《[综漫] 四月一日的旅行日记》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四月一日的旅行日记》作者：不要赖床【完结】 简介: 四月一日是一个活了数百年的店长，经营着一家收取客人代价、就能为客人实现与代价相等愿望的店。 某天，四月一日做了一个梦，梦到前任店长侑子小姐对他说：“出去走走吧，这是＊＊＊的愿望。” 于是，四月一日第一次迈腿跨出数百年都未曾跨出过的店门。 然而四月一日是店长，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多太多的客人等待四月一日为他们实现愿望。 四月一日的自由被关在名为“店”的鸟笼里。 所以四月一日决定把店带走，一起旅行。 在旅行途中，四月一日邂逅认识了许多人。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与四月一日萍水相逢，极少数人与四月一日结下缘分。 四月一日：“我早已失去和人结缘的机会，但我的身边始终有人紧紧抓住我的手，所以我并不孤独。” 封面是好友＠呆酒酒画的，四一超好看！ 第001章 第一位客人（1） 【四月一日、四月一日……】 温柔而怜惜的女人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回响。 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的白衣和服青年还没来得及沉思，听到空间里的声音，先是一愣，紧接着那双一金一蓝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不会错的，这是侑子小姐的声音！ “是你吗？侑子小姐，你在哪里？” 和服青年，也就是四月一日君寻着急地左右张望。 四周漆黑如墨，根本无法判断声音的主人在何处。 若是还在读书时的四月一日君寻，听到壹原侑子的声音后肯定迈腿就边呼唤边寻找。 但在店里等待了数百年的四月一日君寻，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很难再像年少时那样冲动。 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判断周围的环境。 嘭—— 一道召唤出来的火焰骤然在他的身边出现，瞬间照亮了他的四周。 那双异色的双瞳倒映着金黄色的火光，四月一日君寻发现他正站在一面镜子上，周边是一块又一块破碎的大小不一的镜子。 它们被人拼凑起来。 四月一日君寻低头看镜子，破碎的镜子倒影出无数个小小的他的身影。 “侑子小姐，是你吗？” 四月一日君寻不甘心地再问。 依旧没有人回答。 “我早该习惯的……” 四月一日君寻苦笑一声，落寞地垂下长睫，“但是习惯了沉默，不代表我真的能甘心啊……” 话音刚落，四月一日君寻便从身上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按照很多年前壹原侑子教导的方法，反复折叠两下，再低语几句咒语。 一股神秘的力量缠绕住手帕。 很快，一只由手帕化成的洁白小鸟扑扇着翅膀从四月一日君寻的手心飞起。 “带我去吧。”带我找到我一直等待的人。 小鸟在前面飞，四月一日君寻在后面紧跟。 被四月一日君寻召唤出来的火焰照亮他的路。 这片虚无的镜子空间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四月一日君寻由此推测自己是在某个人的梦境里。 推测的依据很简单。 因为只有在壹原侑子或四月一日君寻自己的梦里，才有可能听到壹原侑子的声音。 而四月一日君寻已经很多年没在梦中见过或听过壹原侑子的声音了。 身穿白衣和服的青年不知疲倦地跟在小鸟后走了很久，偶尔回首一看，身后是渐渐失去光芒隐入荒芜的黑暗。 人向来恐惧直视黑暗，但四月一日君寻经受过比黑暗更恐惧的事情，因而看到熟悉的黑暗，又或许是先前听到了壹原侑子的声音，有一个期待，心情反倒轻松不少。 走着走着，四月一日君寻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小鸟落到一位身穿华美和服的女人手里。 “侑、侑子小姐？”四月一日君寻轻声呼唤，害怕惊扰到她和她手中安然歇息的小鸟，导致他下一刻从梦境中醒来。 【四月一日，好久不见。】 壹原侑子缓缓转身，抬起手，停留在她掌心小憩的小鸟展开翅膀，绕着她飞了起来。 飞着飞着，小鸟变成了蝴蝶的形状。 四月一日君寻贪婪地看着壹原侑子，见蝴蝶落到壹原侑子手背上，愣了愣，半响后才轻笑起来，“这是说明侑子小姐快要回来了吗？” 手帕化成的小鸟代表想要寻找的东西离主人很远，而蝴蝶则离主人很近。 壹原侑子不语，噙着淡淡的温柔的笑看四月一日君寻。 四月一日君寻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也思考过很多次见面要和壹原侑子聊些什么。 可到了真见面的时候，四月一日君寻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视的两人明明是很近很近的距离，却宛如咫尺天涯，谁也没有首先踏出那一步。 “……我知道了，这又是侑子小姐曾做过的梦吧。” 四月一日君寻清秀的脸勉强挂着笑容，见到侑子小姐而兴奋的情绪又瞬间冷却下来，就像被风扑灭的火焰，只剩下黑红色的灰屑在苟延残喘。 “只有特定的问题才会回答的梦。” 他刚刚的话超出梦中的壹原侑子能回答的范围，所以壹原侑子只能选择沉默。 第2章 安静等待一会。 他听到她的话。 【四月一日，我很高兴你有了更多的成长和变化。】 壹原侑子定定地看着四月一日君寻的脸。 他还是高中生时期的模样，身体纤长，柔和的面容下是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成熟，于是柔情很快溢满她那双暗红的眼眸。 “因为又过去了几百年啊。” 四月一日君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起什么，苦笑着答道：“距离你上次让我离开店，又过去了几百年。” 面对那么漫长的时间，他无论如何都会获得长进吧。 但是这些话四月一日君寻不想和侑子小姐说，他要非常难得才能进入侑子小姐的梦，不想在这种本该高兴的时候拿这些话来让侑子小姐伤心。 【是么？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啊。】 “是啊。”四月一日君寻点头。 【那你替我去看看吧。】 “是啊。”四月一日君寻刚想点头应和，后知后觉发现不是感慨的话。 纵然已经习惯了壹原侑子经常跳跃的思维，也常常乐于被壹原侑子折腾。 但此时的四月一日君寻已不再是年少时一身轻松。 他还有牵挂，表情无奈，委婉道：“侑子小姐，我还要留在店里。” 【不行哦！】 壹原侑子突然露出一个明媚的大笑。 是四月一日君寻很熟悉很眷恋很思念的笑容。 四月一日君寻大概猜出壹原侑子接下来的变化。 她的声音一瞬间就变得轻快，仿佛先前那位遇到超纲问题只会保持微笑和沉默的高冷御姐不是她一样，快声吐槽： 【四月一日一直待在店里只会变成没有用处的胖宅男，让客人知道神秘的店长之所以不出门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胖到无法出门……】 身穿明艳红色和服女人还在碎碎念叨。 换作刚来到店里的四月一日君寻肯定会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抱怨着照做，但现在的四月一日君寻没有，而是静静地等她说完，然后记下她说过的所有话，好在梦醒后一遍又一遍回忆。 【……所以，四月一日……】 壹原侑子的声音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那双暗红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四月一日君寻。 四月一日君寻听出壹原侑子话里的认真，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记下接下来的话。 【别把自己关在店里，出门走走吧，就当替我看看这大千世界。】 出门吗？ 四月一日君寻有些恍惚，粗略一想，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走出过店门了。 “侑子小姐，这是你的愿望吗？” 他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抬头紧紧凝视她。 壹原侑子缓缓摇头，抬起手，停留在她细长手指上的蝴蝶展开漂亮的翅膀，转过头朝他飞去，等他接住蝴蝶时，她才轻声开口： 【这是xxx的愿望。】 四月一日君寻一愣，还没抬头问些什么。 镜子拼凑成的空间骤然破裂，下一刻，他从梦境中醒来。 ＊＊＊ 雨声淅沥，敲打在陈旧的屋檐上，偶有水珠滴落到走廊，很快往地板蔓延渗入，留下小小、圆圆的痕迹。 风裹夹着雨的冷意，穿过走廊，进入微微开着的木门。房间里的熏香冉冉升起，被风一吹，摇曳，云一般轻软的香烟融入天地间，消失无影，只留下淡淡的香味。 房间没亮灯，不过靠近床的柜子上有盏暖黄色外壳的小台灯，那是一位年幼的客人送给店长的，说是感谢帮忙实现愿望的礼物。 床帘上绣了动作各异的蝴蝶，有展翅高飞的，有敛起双翅的，还有抖动触角的……活灵活现，仿佛有生命。 宽敞的房间，似乎过分寂静，就连在外面呼啸的风进到里面，也变得温柔起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起一侧的床帘，在柜子上摸索几下，小台灯瞬间亮起，照得整间房如夏日正午般通明。 “咦？下雨了？昨天占卜的结果并没有说今天会有雨……” 一道温润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随后，一名黑发青年从床上起来，柔顺的白色睡衣垂落，显出有些瘦削的身体。 他抬起异色双眸看了一眼半掩的门，不知看些什么，定定地看上许久，才收回目光。 “今天下午会有客人来，”青年低声自语，“小全，小多，麻烦帮我准备一下——”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止住了。 房间里安静到只有细弱的风拂过床帘的沙沙声。 青年垂下轻颤的长睫，“……啊啊，我又忘记了呀。” 房间里没有女孩们叽叽喳喳的笑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迈开长腿，往屏风处走去，那里挂了一套今天要穿的和服。 穿戴好衣服，洗漱完毕，他才往待客室走去。 外面下着连绵细雨。 庭院里的树木亭亭如盖，树梢的高度在两百多年前就超过了房子的高度，能很好地遮挡住夏日的阳光。 然而会在夏日里拼命喊热的人早已不在，加上店里的人只剩下他一个，晾晒的衣服占据的空间也不大。 因此面积过大的树荫遮挡阳光，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要做的事太多，四月一日君寻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打理庭院，只好任由它们肆意生长。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雨大概还会下很久，我先去为客人准备茶叶和热水吧。” 第3章 第002章 第一位客人（2） 天空在流泪，细如丝线的雨水密密麻麻地亲吻世界。 厨房里，四月一日君寻系上一件白色的围裙，正站在柜台旁准备待会要吃的糕点。 泡茶需要的开水已经煮好，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除了门外的淅沥雨声和开水沸腾的声音，偌大的厨房竟只剩下菜刀一下又一下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四周安静到极显孤寂。 不过四月一日君寻已经习惯了这种过分寂寞的安静，因此能慢条斯理地做各种事。 等糕点做好，茶泡好，厨房也收拾完，四月一日君寻满意地看了一眼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端起托盘往待客室的方向走去。 从厨房到待客室，需要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走廊外侧，地板已经被雨水打湿，便默默端着托盘往里侧挪了两步。 “这场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四月一日君寻仰望天空。 因下雨而灰蒙蒙的天空，俨然没有要立刻停止流泪的征兆。 “如果是晴天的话，刚好可以来做一下【镜听】，这样也能占卜一下接下来的事……” “不过昨晚占卜的天气好像没准，是意外么？” 四月一日君寻站在走廊处静静欣赏了一会庭院里的雨。 直到一滴水珠被风吹落到他纤长的睫毛上，被惊醒了回神，摇头笑笑，转身继续往待客室走去。 在庭院的另一边，店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 *** “真是的，明明之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突然就下起暴雨了，你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吗？” 因赴宴而穿了一套昂贵西装的坂本桥一边咒骂天气和妻子，一边抓紧手中的小伞。 “抱、抱歉，我也不知道，天气预报本来说今天不会下雨……” 妻子坂本织子被丈夫劈头狠狠骂了一顿，自责到头越垂越低，还要瑟缩着脖子努力躲雨。 “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还有，你这把伞太小了，完全遮不了雨，下次出门记得换一把大的。” 坂本桥嫌弃地看了眼戴口罩的妻子，然后环顾四周，发现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雨，他们误入一条幽深的小巷。 小巷一眼看不到尽头，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 “这是哪里？一间房子都看不到，我的衣服都要被雨淋湿了……” 坂本织子悄悄抬头，先看一眼丈夫干干净净的衣服，又看自己被雨水淋湿的裙摆，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抬手抚摸嘴边的口罩，很快又低下头去，余光刚好窥见一道木门缓缓打开，门里透出温暖的光。 “那边有道门开着，我们可以先进去问问主人能不能让我们躲一下雨。” 坂本桥听到妻子的提议，顿时眯起眼睛张望两边的围墙，“哪有门？我怎么没看见？” “那儿。”坂本织子抬起手指了指，提示道：“有一轮弯月装饰的木门。” 坂本桥顺着妻子的手指看去，“那里哪有木门？” “没看到吗？”坂本织子轻声问。 坂本桥瞪大眼睛仔细看，过了一会才看到一道敞开的木门。 “啧，还真有一道木门，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两人顶着噼里啪啦的暴雨，匆匆跑到木门处。 门虽开着，但因是别人的房子，坂本夫妻未经允许不好直接进入，便站在门口寻找门铃，却没找到。 不过也好在门是开着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到里面。 门里到处都是茂密的花草树木，被雨水洗刷得生意盎然，就连附近的空气都清新许多。 “你是亲眼看到有人开门吗？” 坂本桥皱起粗粗的眉毛去问妻子。 坂本织子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他。 然而丈夫却没分出一丝注意给她，而是一直看门里面。 “老公，你在看什么？” “和你呆一起太久搞得我都傻了，这间房子一片荒芜，野草丛生，一看就没人居住，门大概是被风吹开的。” 坂本桥先是自言自语，然后拉着妻子的手就往门口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去。 坂本织子被丈夫捏得手臂疼，但不敢说，生怕丈夫一言不合就骂她…… 因此她把那句“哪有那么大的风能推动木门”咽下去。 庭院里虽然草木过于旺盛，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却没有一根野草，干干净净的就像有人专门打理过。 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是暗红色的房门，比大门要高调许多，上面用彩色石头镶嵌出华美的蝴蝶纹案。 “老公，你还没有脱鞋子，这样会不会……” “闭嘴！”坂本桥瞪她一眼，她立刻不说话了，随手将湿漉漉往下滴水的雨伞收起丢到她手里，“赶紧跟上。” 坂本织子看了看一尘不染的地板，连忙将雨伞放到红门处，脱掉鞋子，穿着白袜子小跑着跟上丈夫。 这是一间面积宽阔的老房子，连空气都充斥着陈年旧木的味道。 坂本桥穿鞋走在地板上，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就会踩出一个木坑，不由减慢了前行的速度。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坂本织子嘴唇翕合，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 “我们不是要避雨吗？再往里面走会不会不太礼貌……” “这房子一看就没人在，反正雨还没那么快停下来，我们四处逛逛，就当打发时间了。” 第4章 坂本桥理所当然道，他喜欢各种神秘的东西，时常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和妻子分享。 虽然也曾因此产生过矛盾，不过还好家里是他说话，最后强硬把事情解决了。 而这神秘的无人房子，坂本桥一开始居然没有发现，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他的直觉告诉他前面会有惊喜。 “可这房子真的没有人居住吗？”坂本织子还在迟疑，悄悄打量四周。 房屋布局虽老旧，但就连地板都没有一点灰尘，更别说挂在墙上的电灯，每一盏电灯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说明房子的主人平时很重视卫生。 说句实话，就算换她来，也没办法让老房子保持如此干净。 “少啰嗦，你爱来不来，不来我就一个人走。”坂本桥粗声道。 妻子立时又沉默了。 走廊昏暗漫长，墙上的电灯仿佛是个装饰品，完全找不到开关的地方。 两人摸黑穿过昏暗的走廊，穿过一间又一间房子，最后来到了庭院。 庭院里绿植太多，在温柔的雨水中摇曳身肢。 坂本桥对花草不感兴趣，顶多纳闷一下为什么庭院里是连绵小雨，而门外是倾盘大雨。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真没意思，我白期待了，这就是一间荒废的房子，什么都没有……” 坂本织子看庭院里亭亭如盖的树木，很震惊，“这些樱花树如此大，应该有两百多年寿命了吧。” 庭院里有很多看起来两百多年的樱花树，而木头做成的房子居然还没有倒塌，真的没有人居住吗？ 坂本织子低低呢喃。 “有人住哦。”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坂本织子循声望去，一名身穿深蓝色和服的黑发青年站在走廊尽头，见她看过去，清秀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他眼里，自己好像很正常。 她的脸悄悄红了，手指甫一抚摸嘴唇，碰到口罩，脸上的绯色瞬间又退却了。 “欢迎光临，我是这家店的店长。” “店？” 坂本桥一脸狐疑，他进入房屋时已经将大半个屋子逛过了，完全没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双手抱在胸前，质疑道： “这看起来可不像一家店，你们店卖什么的？” “嗯，店里卖什么吗？” 店长柔柔地笑，脸上全然没有被质疑的愤怒，云淡风轻地看坂本夫妻，摇摇头，笑道：“店里不卖东西。” “不卖东西的话，叫什么店？” “不卖东西的话，也可以被称作店啊。” 店长四月一日君寻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镜架下那双被遮掩的异色双眸微微眯起，语气意味深长，“这是一家能够实现愿望的店。” “能够实现愿望？”坂本织子内心一颤，追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喂，织子，你居然相信这家伙的话？”坂本桥不满地看自己的妻子。 “当然，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不过相对应的，你要付出和愿望同等的代价。” “什么代价？” 如果店长的话是真的，如果她可以支付代价的话…… 坂本织子的手已经将衣服捏出几道皱痕来，等摸到口袋里那个冰冷的东西后，心情很快又汹涌起来。 四月一日君寻温和地看坂本织子，“我需要先知道你们的愿望是什么，才好向你们收取代价啊。” “是的是的……”坂本织子连声点头。 “织子，你有听我说话吗？”坂本桥极其不满，甚至觉得这个奇怪的店长有些碍眼。 “奇怪”的店长似乎没有察觉到坂本桥的敌意，温柔地邀请他们。 “就这么站在走廊聊吗？不如随我去待客室一边享用点心和茶水，一边来聊聊你们想要实现的愿望？” 坂本桥在一旁想阻止妻子被骗，话还没说两句就看到妻子渐渐疯狂的眼神，她甚至还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温顺至极的妻子，就算被他辱骂都不会还口的妻子，居然敢给他冷脸看。 坂本桥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他实在是太熟悉妻子的这种眼神了，前段时间一度闹到要离婚就是因为…… 他的火爆脾气瞬间冒出，高声道：“你是不是又带了那个东西？！我不是让你丢掉吗！！” “住口，店长还在这里。”坂本织子低低斥了声，随后紧张地看店长，好似担心他因此而不为她实现愿望。 然而，等她转头，却看到店长在走廊尽头消失了。 想起之前说的“待客室”，坂本织子急急忙忙去找店长。 留下坂本桥站在原地，狠狠跺了几下地板出气，却被看似陈旧脆弱却又格外坚硬的地板反弹得脚疼，深吸几口气，才一瘸一拐地跟上。 第003章 第一位客人（3） 待客室开着门窗，通风透气，没有其他房间的陈木朽味。 坂本夫妻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极具诱惑的糕点香味，只觉被暴雨笼罩的烦躁郁闷都减轻了些。 “来了？” 店长站在圆桌旁，拿起茶壶正准备往茶杯里倒茶，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抬头望去，轻轻笑了笑。 坂本织子一眼就看到上面有三个茶杯，旁边还有三份精致小巧的糕点。 三份糕点份量看起来不多，但对店长来说又吃不完，除非店长嗜好甜食。 第5章 不过，从一个年轻的男人来看，店长身材过于纤细了。糕点易胖，看店长的体型应该不是喜好甜食的类型。 可如果三个茶杯和三份糕点是店长提前准备的话，那么除了因躲雨而误闯入店里的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客人会来呢？ 他们会不会吃掉别的客人的糕点呢？ 店长说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话，是真的吗？ 坂本织子趁店长回头倒茶时，偷偷打量他的身形，暗自思忖有的没的。 坂本桥就没有妻子思虑那么多，走姿略显别扭，仿佛脚受伤一样，一把推开站在门口傻愣愣看店长的妻子，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你居然还准备了糕点，不买东西的话不会额外收费吧？” “不会。” 四月一日听到坂本桥的话，摇摇头，笑道：“钱的多少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坂本桥：“……” 很好，他无话可说。 四月一日君寻看向还在门口踌躇的坂本织子，走到坂本桥旁边，拉开椅子，对她笑道：“请坐。” 穿了一身深蓝色和服的男人对坂本织子笑得很温柔，也没有一直盯着她脸上的口罩看。 店长是个很温柔的人呐。 坂本织子下意识抚摸嘴唇，手指触碰到却触碰到口罩，睫毛一抖，又垂下去，不敢再偷看店长。 坂本织子想不明白。 明明店长的长相只是清秀，模样也很年轻，却比娱乐圈里那些精致漂亮的男明星还要吸引坂本织子的视线。 只是对她礼貌地笑笑，她就觉得发自内心的快乐。 像读书时期因为丑陋而被忽略，偶尔得到一次关注就开心得不能自已的快乐。 她自然清楚店长可能是因为店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注意力会分出些给她。 但只有这一些就很好了。 坂本织子不带奢求地想。 “哼，献什么殷勤！” 坂本桥见状，心情不快，喝了一口茶水，猛地放下，茶杯与茶桌碰撞发出的声音吓得坂本织子停止繁乱的思绪，小跑上前，眉眼的羞涩还没散去。 四月一日君寻继任店长已过了数百年，期间见识过无数形色各异的客人，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骂人的更是不少，早就锻炼出强大的心脏，完全不会因为客人的几句话而气恼。 况且坂本桥只是个窝里横，脾气再暴躁也不至于失了智四处发火。 “先生，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坂本桥反问。 四月一日君寻微微眯起眼睛看背靠椅子上的坂本桥。 那双表面干净的黑色西鞋大概走过泥泞的路，所以才会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留下脚印。 四月一日君寻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没说什么，转而看坂本织子。 “夫人，你的衣服好像被雨淋湿了。” 坂本织子刚想落座，听到店长的声音，忙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裙子很漂亮，可惜裙摆处被雨水濡湿，模糊了原来的颜色，看起来不太雅观。 坂本织子顿时有些窘迫，无措地捏住衣服。 “什么？衣服湿了，你是笨蛋吗？待会还要去赴宴，太丢我的脸了——” 坂本桥吃着糕点，抽空看妻子一眼，发现衣服真的脏了，气急败坏地骂。 “咳咳……” 四月一日君寻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咳嗽的姿势，将坂本桥还想继续说的话打断，看坂本织子，提议道：“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还请到隔壁房间先换一套衣服吧。” “诶？” 坂本织子一愣。 店里还有适合女人穿的衣服吗？ 她和丈夫在店里四处“探索”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这么好心，你不会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吧？” 坂本桥狐疑地看四月一日君寻。 “怎么可能？只是经常会有各种意外进入店里的客人，多备几件衣服对客人和我来说都有好处。” “哦？对你有什么好处？” 坂本桥依旧没打消怀疑。 “自然是更方便我打扫卫生啊。” 四月一日君寻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房子很大，打扫起来也要花费我不少时间呢。” 坂本桥一时之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不是傻子，顺着店长的视线低头一看，就看到脏兮兮的鞋底，瞬间就知道是店长在说他没脱鞋未经许可就四处走，拐弯骂他没素质呢。 “呵，反正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多备点衣服也好。”坂本桥嘀咕道。 坂本织子看看桌子上的糕点茶水，又看看面色越发不虞的丈夫，想到待会要赴宴，没有干净的衣服确实很麻烦，便小声询问：“老公，可以吗？” “我能说不可以吗？”坂本桥瞪她一眼，“你刚刚让我住口的态度呢？” 坂本织子难堪地低下头不答，直到手指再次触及那冰凉凉的东西，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店长，请问换衣间在哪里？” “出门左拐，第一间房子就是，衣柜里有衣服，你可以看看合不合身。” 店长抬手为她指路。 坂本桥在一旁听着，知道妻子的变化，冷哼几声，恶狠狠地咬了口糕点，不满地看眼前的四月一日君寻。 店长这家伙自从见到他们后就一直在笑。 更可恶的是，无论他怎么阴阳怪气，这个奇怪的店长都不会生气，跟块面团一样，软得无趣，最可恶的事，店长一直笑也不会让他反感。 第6章 就更可恶了！ 段位真高！ 坂本桥吃完自己面前的糕点，又毫不犹豫拿过属于妻子那份来发泄压抑的愤怒。 四月一日君寻看坂本织子离开待客室后，坐到坂本桥对面，温和地看他，“先生，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什么愿望都可以？”坂本桥放下捏糕点的手。 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笑，“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什么愿望都可以。” “那我想要拥有一亿日元，你可以帮我实现吗？” 坂本桥想了想，挑衅地看店长。 他在等店长摇头承认做不到，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一番，谁让店长把话说得那么满？ 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话，那怎么还会待在这间快要倒塌的房子？ 呵，他才不信。 “一亿日元？” 四月一日君寻看了看坂本桥，垂下眼睑思忖一番，旋即抬起头来看他，“这个真的是你的愿望吗？” “当然。” “可是我没感受到你身上对拥有一亿日元的强烈欲望……” “你什么意思？” “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愿望，你应该无法进入店。” 四月一日君寻正眼看坂本桥，一字一顿道：“撒谎不好，请你好好想清楚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他戴了一副圆框眼镜，遮掩了罕见的异色双眸，不笑时脸上会流露出经历无数岁月的沧桑，让人听了就会下意识摆出最正经的样子。 说的分明是很简单的话，坂本桥却如害怕老师的小学生那样坐得端正，不由自主挺直腰板。 “我……” 坂本桥说话变得支支吾吾，没办法立刻说出自己的愿望。 “先生，你连你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你是如何进到店里来的？” 四月一日君寻轻声问坂本桥。 “我又不知道你这里是一家店，”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坂本桥立刻反驳道：“织子和我说起有扇门。” 四月一日君寻眼神闪烁，“夫人说的？” “要不是她提醒，我怎么可能发现。”坂本桥揉揉太阳穴，“我又不是瞎子，居然需要织子提醒我有门，真是……” 他找不到话来骂自己，便就此打住。 四月一日君寻听完坂本桥的话，若有所思，问道：“夫人提醒后，你过了一会才看到门吗？” “是啊。” “……原来如此，是夫人的愿望影响到你了啊。” 四月一日君寻低低呢喃了一句，坂本桥没听清。 恰好门口被人推开，坂本桥抬头看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的妻子坂本织子换了一套华美的和服，清晰可见的昂贵布料制作而成，漂亮的深紫色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连长及腰间的黑发都被发簪盘起来，温婉迷人。 前提是忽略坂本织子脸上大大的口罩。 坂本桥忍不住皱眉，想说什么，瞧见她脸上藏不住的绯色和羞怯，到底没当着店长的面说出口。 “很漂亮，衣服和发饰都很适合你。” 四月一日君寻轻声赞道。 “谢、谢谢。”坂本织子坐到丈夫身旁，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店长，又看看丈夫，拿起茶杯喝茶。 “还行，勉勉强强能看吧。”坂本桥别过脸，余光却悄悄看他的妻子。 坂本织子听了，有些难过，默默抿了口茶，发现茶水还是热的。 四月一日君寻开口道：“是先生替你换的。” “老公……”坂本织子看丈夫。 她的丈夫埋头吃糕点，“谁让你那么慢，等你来了茶都凉了。” 他将本属于坂本织子的那份糕点吃完了，只剩下一小块给她尝个鲜。 四月一日君寻安静地看这对夫妻，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四月一日君寻才开声问：“夫人，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坂本织子显然没有像丈夫那样处处刁难店长，在换衣间时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定睛看店长，“店长你之前说过，实现愿望需要付出代价，我的愿望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夫人的愿望是？” 坂本织子抬起手，放到耳后。 坂本桥本在一旁不说话，见到妻子的动作，急得伸出手挡住四月一日君寻的视线，“笨蛋，你在做什么？” “我想消除这块烧痕。” 坂本织子摘下口罩，露出狰狞的烧痕，睫毛不停颤抖，一旦四月一日君寻露出厌恶或同情等情绪，眼泪就会瞬间掉下来。 坂本桥双手按在桌上，如果四月一日君寻敢说些什么伤害妻子的话，立刻就会把桌子掀了。 所幸四月一日君寻见过太多太多的客人，坂本织子的脸并没有让他平淡的内心发生一丝波动。 “你的愿望就是让这块烧痕消失吗？” 四月一日君寻认真问，直直对上坂本织子想逃避的眼睛。 “是，我的愿望只有这个，我想让这块烧痕消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你可以为我实现吗？” 坂本织子和店长对视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语气格外急迫。 “自然可以，这个愿望在我能力范围内。”四月一日君寻轻轻点头，“代价你也准备好了吗？”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坂本织子急问。 第7章 坂本桥拍了拍桌子，想打断他们荒唐的对话，结果被妻子一瞪，拍桌子的手一滞，忍下来了。 “夫人，你刚刚换了一套衣服，我想问问你现在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既属于你又属于你丈夫的吗？” “既属于我又属于老公的？” 坂本织子蹙眉思考。 在她思考的时间，四月一日君寻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 “有了！这个。” 坂本织子连忙从和服里的口袋掏出一面圆圆的镜子，连忙递到店长面前，“这个可以吗？这是老公的，我喜欢，所以从老公那里拿了去。一直随身带着。”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眼前的镜子。 巴掌大小的圆镜子，被摔碎过，上面遍布细细密密的碎痕。 【必然么……和梦境里的破碎镜子一样啊……】 第004章 第一位客人（4） 小巧的镜子有一种别致的破碎美感，和蜘蛛网一样细密的裂痕，引人无限遐思。 “请问我可以触碰吗？” 四月一日君寻看着镜子，平静如水的情绪有一瞬泛起涟漪，很快平复好，甚至没让两人发觉。 “当然可以！”坂本织子连忙将镜子递过去，店长伸出双手小心接过。 坂本桥在一旁又恼怒地哼唧几声，小声嘀咕着“我让你丢掉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的话。 坂本织子没理会兀自发牢骚的丈夫，看店长接过镜子，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抚摸镜面细密如网的碎痕。 她正想提醒店长要注意别被镜子划伤，就见店长眉毛微微蹙起，又不在意地舒展。 “啊，店长，你手指流血了？” 坂本织子看到一滴鲜红的血在镜面出现，随后渗入裂缝里，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没事，不疼。”店长对坂本织子笑笑，“对不起，不小心弄脏你的镜子了。” “没关系，洗干净就好了。”坂本织子摇头安慰，急切地问，“那这面镜子可以作为代价吗？” 黑发的店长缓缓摇头。 “不行么……” 坂本织子沮丧地低下头，恰好瞧见自己身上穿的漂亮和服，自嘲道：“也是，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换衣间里的一件和服的价格都顶得上我全部的衣服了，一面镜子怎么可能支付得起——” “抱歉，夫人，你可能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四月一日君寻听到坂本织子的话，无奈地笑起来。 “嗯？”坂本织子抬起头，双眸含泪地看店长。 “我的意思是，和你的愿望相比，你支付的代价太多了，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坂本织子一愣，不敢置信地问：“所以店长的意思是，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吗？” 四月一日君寻也跟着一愣，他能理解坂本织子迫不及待想要实现愿望的心情，但店里的规则不能随意变更，垂眸看血痕遍布镜面的镜子，苦笑道：“夫人，除了这面镜子，你还有其他符合要求的东西吗？” 坂本织子摇头，“没有了。” “这样啊，那事情就难办了……” 四月一日君寻叹息，被划伤的指腹仿佛不知痛般，仍在抚摸镜面上的裂痕。 “店长，这面镜子不可以吗？”坂本织子疑惑地看店长。 “愿望和代价要同等，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四月一日君寻解释，瞧见坂本织子脸上狰狞的烧痕和无法遮掩的难过，长睫颤了颤，轻声询问：“夫人，即使你的愿望和你支付的代价不相等，你也要实现吗？” 坂本织子还在犹豫。 “咳咳！” 坂本桥故意咳嗽两声，引起两人的注意，眼里流露出一丝骄傲，才慢悠悠道：“店长，织子，我看你们真是糊涂了。” “哦？”四月一日君寻好奇地听他解释。 “这面镜子，可不只是织子的啊，也属于我！” 坂本桥一本正经道：“店长你既然说愿望和代价要同等，而镜子的代价远超织子的愿望，那把我的愿望加上不就可以了？” “对呀，两个愿望！”坂本织子眼睛一亮，“老公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 “那当然，我一直很聪——”坂本桥故作平淡地喝茶，听到妻子的夸奖，眉眼都要上扬到天边，等听完才发现妻子在明褒暗贬，立刻不满地瞪她，“织子，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坂本织子却不管他的反应，转而期待地看店长，“我的愿望和老公的愿望，这样可以吗？” 店长垂下眼睑，看着镜子静静思索。 坂本织子不敢出声，怕店长生厌，然后不为她实现愿望。 她已不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但在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店长面前，却总有种像是面对经历了无数岁月，凡事早已看淡的老人的感觉。 “确实，一个愿望不够的话，那就两个愿望，今天难得有两位客人进店里，是我糊涂了。” 坂本织子听到店长的轻笑声，沮丧一扫而空，忽然就雀跃起来，“这么说的话，店长是要为我实现愿望吗？” “是的。” 坂本织子看到温柔的店长轻轻点头，随后看向她的丈夫，微笑道：“那么，先生，你的愿望已经想好了吗？” “老公的愿望？” 坂本织子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丈夫已经好一会了，表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偷窥他几下，被他发现，立刻不爽地嘟哝起来。 第8章 说话声不是很大，但她也没听清楚，左右都是骂她的话。 不过坂本桥有一点说的没错，她也犯糊涂了。 如果是以往，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将坂本桥的存在忽略掉。是因为长期以来的愿望可能会实现，所以自己连理智都丢掉了吗？ 坂本织子默默低下头自我反思。 见到妻子低眉顺眼的模样，坂本桥顿时更气了，想大声训斥妻子几句，又想到店长就在他们面前，不想让店长看笑话，憋气到硬是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四月一日君寻左看看气炸的坂本桥，右看看沉默等训的坂本织子，眼神柔和，体贴地给他们递台阶，便起身道：“夫人，麻烦你在这里等待一下，我去宝物库将能实现你的愿望的东西取出来。” “宝物库？” 坂本桥立刻忘记了生气，兴奋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老公，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坂本织子看看店长，又悄悄拽了拽坂本桥的衣服，被他躲开，“这套西装很贵的，你小心点呀。” “哈哈，没事。”店长依旧温柔地笑，“不过宝物库里的东西不可以轻易触碰，不然会有大麻烦的哦。” “知道了，我又不是爱动手动脚的三岁小孩。”坂本桥不耐烦地怼了一句，站起身跟在四月一日君寻身后。 坂本织子也想跟上去，被丈夫叫住，“啊，对了，织子，我的愿望不方便让你听到，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老公，我不能知道吗？” 坂本织子有些受伤。 “是的，不能让你知道，这是我的秘密。” 坂本桥让自己忽略妻子难过的眼神，看着桌子，快走几步，将属于店长的糕点放到她的面前，快声道：“这糕点味道很不错，你就边喝茶边吃东西打发时间吧，不许胡思乱想！” 坂本织子：“……” 她忍不住看店长，店长站在门口处，正好背过身没发现丈夫的小动作，不过坂本桥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没听到是不可能的。 店长转过身去掩耳盗铃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啊。 和丈夫那藏在骂声里的关心一样…… “我知道了。” 坂本织子看了看被丈夫推到自己面前的糕点和茶水，脸颊悄悄泛红了。 ＊＊＊ 地下室光线昏暗。 穿一袭深蓝色和服的店长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坂本桥落后店长两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 “原来这房子还有地下室，难怪我在上面到处乱逛都没发现。” 坂本桥小声嘟哝，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又侧身看看店长前面的路。 两头都漆黑无比，连一盏指明的电灯都没没有。 如果不是店长带路，就算他真发现了地下室的通道，也不一定有胆子下来。 “我说啊，店长，就算地下室不对外开放，也不可以没有灯吧，万一你没看清路，磕碰到哪里，疼得还是你自己。” “哈哈，不会的，我对店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很熟悉，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 四月一日君寻听到坂本桥的话，长睫毛颤了颤，仿佛这会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停下摩挲镜子的手指，往左边挪了两步，打开墙壁上的电灯。 一连串的电灯瞬间亮起，照得走道无比通明。 “抱歉，我忘记开灯了。” “……原来有灯的啊，你不早点开？” 坂本桥声音无奈，“完全没看出来，店长你大概也是需要被人骂几句才会长记性的性格吧？” “哈哈，这点倒是没错。” 四月一日君寻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年轻的时候也被念叨过很多次，不过现在还想被人念叨，却不可能了……” “你年轻的时候？” 坂本桥狐疑地看外貌只有高中生大小的店长，是口误吗？ “所以，这就是你和夫人对话……呃，与众不同的原因吗？” 四月一日君寻回头看坂本桥，委婉地问。 两人已经走到了一间房子的门口。 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四月一日君寻放在宝物库处的手臂越发白皙，仿佛下一秒会消失一样。 坂本桥竟看得有些呆愣了。 某个瞬间，他竟觉得店长很像一个存在数百年的房子诞生出来的妖怪，给他一种诡异和惊喜交加的感觉。 “先生？先生？” 听到店长的几声叫唤，坂本桥才回过神来，默默收回直白观察店长的眼神，“哦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四月一日君寻笑而不语地望着他，片刻后，才重复了问题。 坂本桥认真听完，脸上难得显出严肃又无奈的表情，“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你也知道织子的情况，一有外人就会瑟瑟缩缩，我每次带织子出门都没办法不骂织子……” 他像找到一个树洞，一口气将所有秘密都放到树洞里。 四月一日君寻一边聆听，一边在琳琅满目的架子上寻找能消除烧痕的东西。 “……总之，就是这样。”坂本桥说完，觉得喉咙都干了，才抬眼看宝物库，吐槽道：“店长，你要是把宝物库里的这些东西都摆出去，才像是卖东西的店啊。” “找到了。”四月一日君寻找到一支包装陈旧的口红，听到坂本桥的话，笑道：“我的店真的不卖东西……” 第9章 “这么多东西，你和以前的店长一定收藏了很多年吧？” 坂本桥窥一眼店长手中的口红，看上去很有<a href=https:///tuijian/niandaiwen/ target=_blank >年代感的设计，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是收藏了很多年。”四月一日君寻微笑回答。 “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愿望了吗？” ＊＊＊ “不知道糕点是不是店长亲手做的，比老公在糕点店买回来的要好吃好多。” 坂本织子吃完糕点，又喝了一口茶，看挂在待客室墙上的老旧时钟。 “好像去了半小时，要那么久吗？”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两道脚步声。 “老公，店长，你们回来了？” 坂本织子转头看去，坂本桥身上的昂贵西装消失不见，还穿了一件像是乞丐打扮的丑陋衣服。 以坂本桥的性格，是断不可能穿如此陈旧丑陋的衣服。 “店长，镜子不够支付我和老公的愿望吗？” “够的，”店长轻轻点头，笑着解释道：“不过，你的丈夫在宝物库时又和我提了一个愿望，西装就是代价哦。” “那就有三个愿望了？”坂本织子默默看她的丈夫。 坂本桥磨磨唧唧走到坂本织子面前，将一支口红塞到她手里，答非所问道：“店长说了，这支口红可以消除你的烧痕，速度快点，我们还要去赴宴。” 坂本织子立刻不追问，急急忙忙拧开口红盖在嘴唇上涂抹。 好一会后，坂本织子感觉脸上出现轻微的酥痒感。 没有镜子，坂本织子无法确定自己的烧痕是否还在，但看坂本桥不可思议的表情，“老公，我的脸？” “好了好了！居然真的消失了！” 坂本桥捧起妻子的脸，用力揉搓几下，发现真的没有凹凸不平的烧痕，“一面镜子就能让你恢复，早知道我就早点来这家店了，你也不用自卑那么多年……” 坂本织子任由丈夫揉脸，听到丈夫直白到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眼神悄悄落到旁边的店长身上，询问式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先生的第一个愿望，先生希望自己说话直白，不让你悲伤难过。至于第二个愿望……等你赴宴回来就知道了。】 坂本织子猛地瞪大眼睛，既是为店长没开口说话，自己耳边却有店长的声音而吃惊，又为丈夫的第一个愿望而感动。 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了。 “真好啊……” “什么‘真好’？”坂本桥迷糊地问，没开口骂她笨。 “这场暴雨下的真好啊……” 坂本织子擦掉眼泪，将丈夫乱糟糟的衣领收拾好，“就算是丑丑的衣服，也要好好穿啊。” “哼，我知道的，但这不是有你嘛！” “哼，要你啰嗦——” 坂本夫妻同时对视。 “你怎么学我以前说话？” “老公，你确实变了。”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轻轻笑了，提醒道：“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雨已经停了，不过以防万一，大门处我多放了一把伞，你们带走吧，就当做是我给你们的祝福。” “哦对，还有晚上的宴会……”坂本桥拉着妻子往门外走。 坂本织子力气没他大，被拉着离开。 待客室的门悄然关起。 店长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 她隐隐有种感觉，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神秘的店长了。 第005章 离别前（1） 深夜。 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格外清新干净，不过即使如此，夜空里星星也没几颗，倒是月亮挂在高空，露出了圆圆的脸。 四月一日君寻换了一套浅蓝的浴衣，肩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深色外套，左腿曲起托住手臂，右腿垂下，在高高的走廊边缘闲闲晃荡。 清爽的晚风徐徐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叶尖处的水珠被摇晃，落到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地，然后溅起一个个圆圆的涟漪。 四月一日君寻仰起头，数百年都是少年体型，因而纤长的脖子连男性的喉结都不太明显。 刚沐浴完，他没戴眼镜，因此面对客人时藏得严严实实的一金一蓝的异色眼眸便露了出来，仰头极目远眺，可以看到比高高的树梢还要悠邈、洁净的远方。 即使是深夜的远方，也有几盏灯长亮。 忽然，四月一日君寻长睫颤了颤，轻轻摩挲手中物件的动作一顿。 “又流血了……” 滴答滴答—— 镜子破碎导致手指流血，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流血量。 然而在店里，“不正常”往往又是一种“正常”。 四月一日君寻垂下眼帘，感受不到疼痛般，静静看握着物件的手渐渐被血染红，不断流出的鲜血正顺着手指，一滴滴坠到地上。 让手受伤的“罪魁祸首”，正是下午坂本夫妻实现愿望而支付的代价——那面破碎的镜子。 “四月一日，不爱惜身体的话，我们都会难过哦。” 四月一日君寻低头看手指伤势时，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于是他的眼睛微微瞪大。 “遥、遥先生？” 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好久不见，四月一日。” 百目鬼遥对上四月一日君寻诧异的眼睛，略略挑眉，很快想明白，便低低笑了声，“看来，距离我们上一次在梦里相见，你的时间又过去很多年了吧？” 第10章 “是啊。”四月一日君寻点点头，也想起什么，忙站起身，肩上的外套顺势掉落，深色的布料刚刚好遮掩了地上的鲜血。 “四月一日？” 百目鬼遥已经坐到走廊上，见他急急起身，疑惑抬头看去。 “遥先生，请等一下，我前些年酿了一批酒，你一定会喜欢的。”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与百目鬼遥解释。 百目鬼遥也笑，“既然是你亲手酿的酒，那我就要不客气了。” “遥先生肯定会喜欢的。”四月一日君寻强调了两次，才匆匆转身离开。 梦不知何时会醒。 和友人及时享乐比泪眼婆娑叙旧更重要。 百目鬼遥看四月一日君寻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视线才慢慢挪到掉落在地面上的深色外套。 鲜血的甜美气息还在空中残存。 “四月一日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店的限制已经失效了吧？” 百目鬼遥收回视线，转而看庭院里的绿植和熟悉的房屋。 “一切都和侑子小姐还在店时一样，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四月一日一定耗费了很多精力……” 百目鬼遥瞥见比房屋还要高的树梢，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哦，还是有些不同的，花草树木都比当年还要旺盛，是四月一日的力量逸散导致吧……” 同样穿了一套浅色浴衣的男人伸手捡起外套，准备拂去上面不怎么存在的灰尘时，便看到了静静躺在鲜血里的镜子。 以四月一日君寻的细心程度，自然不可能让沾染自己鲜血的镜子故意留下来，让爱他的人担心。 那么，本该在四月一日君寻身上的镜子，之所以还能出现在百目鬼遥面前的原因…… “原来如此，是你主动留下来啊……” 吸收了四月一日君寻鲜血的镜子，细密的碎痕被鲜血浸润过，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红色蜘蛛网。 百目鬼遥俯身捡起镜子，指腹抚摸并不光滑的镜面，能感受到温和又强大的力量在上面流淌。 “破碎的镜子，不完整么？” “这是在暗示四月一日的力量已经强到连店都无法控制了吗？” 百目鬼遥眼神复杂，将外套叠好，然后将镜子放到外套上面。 片刻后，四月一日君寻拎了一瓶密封的酒和两个酒杯过来，一眼便看到遥先生旁边的外套和镜子，睫毛快速颤动两下。 “回来了？” 遥先生一脸平静地问他。 【没发现吗？还是已经发现了却假装没注意到？】 听到问话的四月一日君寻连忙回神，笑着答道：“久等了。” 随即，封存多年的酒瓶被打开，浓郁至极的酒香扑鼻而来。 “啊呀，四月一日，你酿酒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我还没喝就感到浑身舒畅。” 百目鬼遥接过盛了小半杯酒的酒杯，放到鼻子下，轻轻闻了几下，不由笑道。 “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多少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吧？如果酿酒的手艺还不进步的话，我也对不起酿酒用到的各种材料啊。” 四月一日君寻眉眼弯弯，和遥先生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你说的对，我们喝酒吧。” 百目鬼遥举起酒杯，和四月一日君寻的轻轻碰撞一下，酒水晃了晃，没有洒出来。 两人默契地举杯对饮，不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续，没多久一瓶酒就空了。 百目鬼遥感受着精神分外舒畅，眼神微闪，顷刻间便明晓四月一日君寻在他来时急匆匆拿酒的用意，温柔地笑：“这酒，莫非是你专门为我酿的？” “嗯。” 四月一日君寻将喝完的酒和酒杯收拾好，支起左腿靠在柱子上，淡淡道：“很早之前就为遥先生准备的。我为此研究了很久，希望遥先生喝下，来世能获得一点点幸福，就当是当初遥先生教导我的报酬吧，希望遥先生不要嫌弃。 “不过，可惜的是，这瓶酒等了好久，也没能等来开封的那天……” 原因很简单，酒一直没有开封，自然是要喝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有着异色双眸的青年顿了顿，自行中断了自己的话。 百目鬼遥何等精明，怎么可能听不出四月一日君寻没说完的话。 他是死去之人，能在梦境里和四月一日君寻见上一面已是难得。 四月一日君寻在壹原侑子离去后便继任了店，他受壹原侑子的请求，教导刚上任的四月一日君寻处理事情的种种方法。 人死后不会做梦，生前做的梦又有限。 若四月一日君寻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百目鬼遥做过的梦勉强够教导完四月一日君寻。 但四月一日君寻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而他的梦一直在消耗，迟早有用完的那天。 等梦全用完，他也就无法再在梦境里和四月一日相遇。 和壹原侑子一样，他也无法再解决四月一日遇到的种种困难。 那么，又有多少个时候，四月一日是独自一人呢？ 百目鬼遥对上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 那双异色的眼睛，其中金色的右眼是孙子百目鬼静的眼睛…… 还好，四月一日君寻不算彻底的孑然一人。 百目鬼遥摩挲手中空了的酒杯，沉声开口： “抱歉，四月一日，我受侑子小姐委托，要好好照顾你，然而却……” 第11章 “哈哈，遥先生，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四月一日君寻洒脱一笑，“我继任店的那段时间，你对我已经非常关照了，况且人做过的梦是有限的，你怎么可以自己揽过并不属于你的……咦，这里该用‘责任’还是‘过错’呢？” 百目鬼遥望去，瞧见四月一日君寻脸上的豁达，摇头轻笑。 “是啊，就算这时候说再多也没办法阻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都已经能一脸轻松地谈起过去，那么，过去再棘手、再无助，也已经挺过来了，锦上添花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 外貌永远年轻的店长眼神迷茫，没听清百目鬼遥的低语。 百目鬼遥抬眸看去，继任店长数百年的人竟是悄悄喝醉了。 “因为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经迅速成长起来了。” 醉酒的店长听到百目鬼遥的话，苦涩地笑了笑，道：“侑子小姐在梦里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是吗？” 百目鬼遥温柔地哄人，将叠好的外套重新抖开，披在难得放松下来的人身上。 四月一日君寻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掩住微微上扬的眼尾，和睁眼时自带的几分诱惑截然不同，闭眼时显得极其乖巧。 “明明你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结果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么容易就让自己喝醉啊……” 庭院里很快又恢复和常年一样的宁静。 百目鬼遥见店长倚着柱子睡得香甜，没开声叫醒他。 “你大概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如此轻松了吧？” 百目鬼遥的声音很低，被晚风一吹，就消失了。 茂密的树叶沙沙响，缓慢聚集到叶尖的水珠又纷纷坠入大地。 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百目鬼遥时不时看看酣睡的人，又看看手中的镜子，睫毛低垂，掩盖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眼睛。 ＊＊＊ 四月一日君寻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 没做梦。 醒来时发现长期来的疲倦像雨水洗涤过一样，一扫而空。 “醒了？” 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四月一日君寻一怔，忙挺直身看过去，“遥先生？我喝醉睡着了？” “是啊，看你睡得很舒服，我就没叫醒你。” 百目鬼遥轻笑。 “啊啊，遥先生别开我玩笑了。”四月一日君寻捂住因尴尬而泛粉的脸。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并没有开玩笑哦。”百目鬼遥一本正经地答。 四月一日君寻：“……” 好在数百年来，四月一日已经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场面，失态只是一时片刻，很快就调整好。 “可惜了……” 百目鬼遥露出惋惜的表情，四月一日君寻拒绝追问。 “四月一日，你准备出去了吗？” 百目鬼遥冷不丁换了一个话题。 “遥先生，你怎么知道？” 四月一日君寻又是一怔。 “因为某个人完全没有要隐瞒我啊，来，麻烦伸一下手。” 四月一日君寻不明所以，但乖乖伸出手。 随后，手指蜷缩起来。 一个被捂了很久都没暖起来的冰冷物件被塞到他的手里。 “镜子什么时候……” 四月一日君寻低头看手中的镜子。 “这个问题，你要问它才行，我可没办法回答。”百目鬼遥轻笑，“不过，就连镜子都在督促你离开，你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再在店里等下去，侑子小姐还没回来，你就先倒下了……” “我的身体很好……”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能看出来哦。”百目鬼遥抬高手，轻轻按在青年的黑发上，学着许多年前黑发女人的模样，温柔地揉了揉。 “遥、遥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眨了眨眼睛。 “四月一日，出去吧，几百年前你就可以离开了，却一直没有出去，除了要等侑子小姐回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放不下店吧？” 店长轻轻低下头，摩挲手中的镜子，“是。” “可是店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现在之所以还和以前一样，全是你在用力量维持，可你的力量再多，也不能这样无限度地消耗下去——” “我还可以……” 四月一日君寻别过头。 “你现在这样子，岂不是和下午那位坂本先生一样……”百目鬼遥想了想，“嗯，别扭？” “遥先生，你怎么知道客人的事，我都没和你说过……” “镜子告诉我的。” 百目鬼遥又揉了几下店长的头发，“镜子虽然不会说话，但这里又不是现实，一两个询问的小法术我还是可以用的。” 店长悄悄抬眸看他，嘴唇微张，没说话。 “看来多年过去，你忘记侑子小姐说过的话？” 店长握住镜子的手愈发用力，闷闷道：“我没忘……” “既然没忘的话，那怎么还能受伤？” 百目鬼遥捏住做错事的店长的脸颊肉，“还不止一次。” “我……” 四月一日君寻睫毛又开始颤抖起来。 “坂本夫人的愿望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即使加上坂本先生想要改掉关心却只能通过骂人的口癖的愿望，一面镜子也绰绰有余了。” 百目鬼遥缓缓道：“还有坂本先生的第二个愿望，你只要了一件价格昂贵的西装，代价和愿望不平等哦，四月一日。” 第12章 “不，遥先生，愿望和代价是平等的。” 四月一日君寻没躲开百目鬼遥的手，声音含糊，“侑子小姐说过，对于别人给予点东西，必须要付出相应的报酬、代价。” “坂本夫妻的三个愿望，我只索取了一面镜子和一件西装，是平等的，因为镜子对我的意义非常重要。” “那你还犹豫什么？” 百目鬼遥松开捏脸的手，顺势滑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肩膀，“你用鲜血占卜出来的结果不是很明确了吗？” 镜子从四月一日君寻紧握的手中掉落。 咔嚓—— 红痕覆盖的镜面彻底被分裂成无数个小世界，均倒映出月明风清的夜空。 四月一日君寻看碎成无数片的镜子。 晚风拂过树林，沙沙作响的树叶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百目鬼遥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和来时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仰头看头顶的房梁，裂痕渐渐浮现。 “店都要消失了啊……” “我不能再犹豫了，是时候离开了。” 第006章 离别前（2） 翌日下午。 落日把万里无云的天空染成了玫瑰红，红得惊心动魄。 年轻的百目鬼玶站在店前，抬头看了看夕阳，那双遗传自先祖的绿瞳被落日余晖印上红色。＊ 随后，他的视线渐渐移到身前的大门。 店门依旧是他幼年时的样子，熟悉至极，没有任何变化，和他在先祖那里留下的无数张照片一模一样。 万一哪天世界忽然变了，这家店都不会变吧？ 百目鬼玶低头心想。 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然在他附近响起。 “玶，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喝杯茶呢？” 是店长的声音，同样和他幼时一样，很熟悉，没什么变化，一听就能听出来了。 那种被无数岁月洗涤过仍澄澈温柔的声音，非常独特。 “因为我还没敲门。” 百目鬼玶老老实实答道。 店很特殊，百目鬼玶没有迫切要实现的愿望，按理来说是看不到店的存在，自然也无法进入店里。 不过百目鬼家情况也很特殊，店长四月一日君寻在很多年前对他们的先祖许下承诺，因此百目鬼家不需要许可也能自由出入店。 百目鬼玶看了看小巷子两旁，全是高高的围墙，店门大大咧咧地开着，偶尔路过的行人却完全没有发现店的存在。 外貌和高中生一样的店长抱着大箱子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正好瞥见百目鬼玶站在店门不知思索什么，便走过来笑道。 “玶，下班了？说了很多次，不需要敲门，我一直在店里，你走进来我就能感受到啊。” 百目鬼玶是昨晚梦境里出现的百目鬼遥的后代，样貌和百目鬼遥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说话，两人站在一起，外人很难分清。 不过这不包括四月一日君寻，他能一眼就看出每一个百目鬼的不同，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是百目鬼遥的孙子百目鬼静。 因为百目鬼静是他的中学同学和好友，他以前能自由自在出门的时候，经常和百目鬼静待在一起做侑子小姐安排的各种委托，期间闹过不少笑话，留下的记忆至今仍深深烙在记忆深处，被他好好珍藏，轻易不敢回忆。 如果没记错的话，百目鬼静是百目鬼玶的曾、曾、曾、曾……祖父吧？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一时间想要从庞大的记忆库里唤醒关于百目鬼静的记忆，也很难做到。 四月一日君寻温和地看百目鬼玶和百目鬼静如出一辙的脸庞，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平添几分伤感。 “嗯，下班了，爷爷和爸爸本想过来，但是寺庙里突然来了几位客人，他们抽不出时间。” 百目鬼玶点头，回应了先前下班的问题，也解释了另两位百目鬼没来的原因。 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笑，“没事，有时间的话——” 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四月一日君寻没说完剩下的话。 百目鬼玶的视线悄悄落到了四月一日君寻的身上。 四月一日君寻穿了一套灰黑色的和服，身前系着干活专用的洁白围裙，柔顺的黑发被白色头巾包裹住，俨然是一副打扫卫生的装扮。 “您这是？” “如你所见，我在收拾东西。”四月一日君寻轻笑道：“昨晚占卜到今天会是个很好的天气，所以大清早我就把宝物库的东西搬出来整理了。” “哦。” 百目鬼玶沉默了一会，直白道：“我可以帮忙吗？” “唔——我想想哦。” ——神秘的店有非常多神秘的东西，稍有不慎遇见便会出现很棘手的事，然后给店长带来麻烦。 ——不要让店长四月一日君寻受伤。 这是百目鬼家的人代代相传的“祖训”。 四月一日君寻眉眼弯弯，洞悉人心的他一眼就看出百目鬼玶的担忧和紧张，心情好了些，决定不再逗他，笑着安慰道：“当然可以，你也不用担心会磕碰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况且，收拾的时候如果出现什么特殊情况，那也是必然的。” “要知道，这个世上没什么偶然——” “年轻”的店长朝百目鬼玶眨了眨眼睛，等待他续上后半句。 第13章 “有的只是必然。” 百目鬼玶很配合地念出店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将公文包放好，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是啊，一切偶然皆是必然。” 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笑了笑，随后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庭院里的东西有点多，有你帮忙的话，我就轻松多了。” 百目鬼玶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便揽过身形纤细的店长手里的大箱子，沉声道：“这个看起来很重。” “是啊，那就拜托你了。” 四月一日君寻没拒绝，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箱子递给他，叮嘱道：“不用放到宝物库，搬到我的房间就可以了。” 百目鬼玶颔首，大步往店长的房间走去。 他幼时经常来店里玩，因此对店里的房屋布局非常熟悉。 四月一日君寻站在门口，静静看百目鬼玶离去的背影，眼睑低垂，轻轻道：“和遥先生、那家伙真的一模一样……” 恰好风吹来，树叶沙沙响，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他站在店门好一会，转身看门外的风景，只看到了高高的围墙。 “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很快放下东西，走出来发现四月一日君寻还站在鹅卵石小道上，神色悲伤，便轻声唤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吗？” 四月一日君寻回过神，抬眸看不知不觉走到自己面前的百目鬼玶，忍不住笑了，“说起来，你和你的先祖们都一样高啊，营养很不错。” “是么？但是爷爷和爸爸并没有比我高。” 百目鬼玶面无表情地说。 “哈哈，那是因为他们老了，而你还年轻，等你老了也会变矮。” “君寻先生似乎很清楚？” “因为你们每一代都在陪伴我啊。” 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笑了笑，抬手指着自己的异色双眸道：“我的眼睛，将你们的模样和变化都记下来了，就算想忽略，过上一段时间你们出现在我面前，眼睛又会提醒我啊。” 百目鬼玶安静地看四月一日君寻，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问出长久放在心里的疑问，“您记住那么多人的记忆，不会感到痛苦吗？” “哈哈，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四月一日君寻怔愣，不由反问回去。 “因为我有种感觉，如果这个问题不问出来的话，以后可能没有机会问了。” 百目鬼玶认真说，“况且，君寻先生并没有故意隐瞒。” 高大的青年往前走了两步，拉起店长纤细的手腕，带他走到庭院里，指着房梁上的裂痕道：“这里已经裂开了，我不相信店长不知道这点。” 他都没称呼熟悉的“君寻先生”，而是换成“店长”。 “以店长您对店的爱护程度，怎么可能让房梁裂开？” 他松开抓住店长的手，看那处泛红，心中疑惑，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手腕不该留下痕迹才对，想起先祖们日记里记载过的事，眉毛立刻皱起，急切问：“店长，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揉了揉手腕，笑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昨晚我已停止了对店的维持，现在这样子，不过是体内的力量一时无法控制而已。” “像静曾祖父记录的那样？” 百目鬼玶紧蹙的眉毛并没有立刻舒展开。 “没有那么严重，我很爱惜我的身体。”四月一日君寻轻笑，“昨晚上你的祖父的祖父的……” 店长忽然低下头认真思索该怎么在百目鬼玶面前称呼遥先生，最终无果，只好无奈地苦笑，“糟糕啊，我不知道你该如何称呼遥先生的辈分。” “先祖。” 百目鬼玶默默补充，“今天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爷爷就跟我说下班后不用回家，来一趟店。” “是么？你的爷爷和你说过这些话啊……” 四月一日君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头看西边的落日，红得瑰丽又短暂，“我没记错的话，你爷爷如今也七十多岁了。” “七十九。” “七十九啊……” 四月一日君寻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而看庭院里茂盛的植物，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你爷爷快进入彼界了……” “……是。”百目鬼玶敛下眼睑。 爷爷的身体近几年确实很不好，不然也不可能不来店里。 寺庙里突然来几位客人，出来接待的也不可能是身体情况糟糕的爷爷，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爷爷没办法过来而已。 百目鬼玶耷拉着脑袋，想起在家里躺着难以动弹的爷爷，又想起早上上班前爷爷说的话。 “爷爷他不想让您看到他的样子，并没有别的意思……” 百目鬼玶艰涩地解释。 “我知道。”四月一日君寻轻轻点头，“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老态，我已经十几年没在店里看到过他了。” 百目鬼玶沉默不语。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店里，就是你爷爷带你来的，问我有没有寓意好的名字，我和你爷爷翻字典，翻了好久，最终给你取了‘玶’。” 四月一日君寻走到庭院，趁夜色还没出现，将晾晒的衣服都叠起来，百目鬼玶站在他的身旁，替他拿衣服。 “爷爷对我说过，你们翻阅的字典还是海那边的国家，说‘玶’是一种玉，谐音‘平’，你们都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 第14章 “是啊，一眨眼就过去那么多年了。”四月一日君寻侧身又放了一套衣服在百目鬼玶手里，“欢迎我去你家做客吗？” “嗯？” 百目鬼玶呆呆地看四月一日君寻，没什么表情的脸流露出错愣和不可思议。 “什么？” 百目鬼玶不敢置信地问。 “我说，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四月一日君寻一字一顿，含笑的眉眼是极其严肃的请求。 “店长、不，君寻先生，您怎么突然就……” 得到相同的问题，百目鬼玶却语无伦次起来。 “我想出门。” 四月一日君寻轻声说，“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如果不去做，就很可能会后悔。” “所以，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四月一日君寻又叠好一件衣服，放到百目鬼玶的手上，“我没有故意隐瞒啊。” “但那只是猜测。” 百目鬼玶渐渐被高出眼睛的衣服挡住了视线，只好侧着身和四月一日君寻说话。 “那你怎么猜出来的？” 四月一日君寻有意逗百目鬼玶。 “我将箱子放到您的房间里，看到您的房间是空的，蝴蝶窗帘、蝴蝶屏风、烟斗……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庭院里也没有，客厅里也没有。您大概将它们都收拾起来了。” 百目鬼玶一边解释，一边看空荡荡的衣架，见衣服都收完，偷偷松了口气，结果瞥见店长含笑的眼睛，又挺起腰板拿稳衣服。 “好了，不逗你了。”四月一日君寻踮脚，双手取下高过百目鬼玶头顶的衣服，“因为我要离开了。” “所以今天才打扫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没有打扫过一样。” “我没有……” “是是，你没有。” 四月一日君寻走在前面，百目鬼玶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记住那么多人，对我来说是一件痛苦又甜蜜的事啊。” 百目鬼玶突然愣住了。 第007章 离别前（3） 等店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完，夜幕已经彻底笼罩整个世界。 小巷子处的街灯悄然亮起，几只飞蛾绕着街灯飞舞，地上是它们不断变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扭曲变形。 皎洁的月亮高高悬于空中，安谧美好，和数百年前一样。 小羽曾祖母的日记里有记载静曾祖父和君寻先生夜间完成委托的事，那年的月亮是否和如今的一样？ 百目鬼玶站在门口望月，沉默等待，不知道答案。 “玶，久等了。” 百目鬼玶身后传来温润又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 君寻先生换了一套低调不失奢华的藏蓝色的和服，暗纹是月亮和浮云，衣领处缀着一枚精致的弯月流苏，腰被红色的腰带束得极细，腰带剩余的部分一高一低地垂落下来，两枚漂亮的金色铃铛随着行走间发出清脆的铃声。 百目鬼玶一听到铃声，就觉得忙碌了一整天的精神轻松许多。 “怎么？我这身打扮很难看么？” 四月一日君寻见百目鬼玶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走到百目鬼玶面前，笑眯眯地逗他，“不好看的话也请玶见谅，我很多年没有出去过，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风格哦。” “没有。” 百目鬼玶摇头，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请求：“君寻先生，请不要开我玩笑。” “有吗？” 四月一日君寻笑眯眯地看百目鬼玶，“我一直在实话实说哦。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好孩子不要学。” 百目鬼玶闷闷强调：“……没有撒谎，还有，我已经工作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君寻先生怎么还喜欢用哄幼时的他的语气来和他说话呀？ “是啊，不知不觉间，连走路都需要爷爷扶的玶都已变成大人了呢。” 四月一日君寻回首看店门，弯弯的月亮装饰还挂在店门上，和当年一样。 他迷迷糊糊被神秘的力量拽进店里，懵懵懂懂被侑子小姐“哄骗”成为在店里打工的人，毅然决然选择留在店里等待侑子小姐回来，现在决定出去了，而店门还是原来的模样…… 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百目鬼玶听到君寻先生低低呢喃，声音是藏不住要溢出来的悲伤。 “对了，君寻先生，你手里的箱子重吗？需要我帮忙吗？” 百目鬼玶看到四月一日君寻左手提了一个造型精致的小箱子，生硬地找了个话题，好打断四月一日君寻的悲伤。 “谢谢，不过这个我来就行了。”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拒绝，然后示意百目鬼玶离远些。 百目鬼玶不明所以，依言走出三米远，看四月一日君寻，结果被要求再走远些。 “我待会要做的事情很麻烦，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再走远一点吧。” “君寻先生要做什么？” 百目鬼玶边问边退后到五六米的位置，快要看不到店门时才停下来，安静看君寻先生下一步动作。 “把店带走。” 四月一日君寻朝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什么？您要把店带走？” 百目鬼玶的眼睛都瞪大了。 四月一日君寻没回话，仰头看店门里的樱花树。 第15章 “不站远点看都没发现，原来樱花树已经这么高了啊……” 四月一日君寻将小箱子轻放在脚边，仰头看在店门外也能清楚看到的格外高大的樱花树林。 店那么大？怎么带的走？要怎么做才能带走…… 百目鬼玶脑里全是大大小小的问号，还想继续问，又怕惊扰了君寻先生施展法术，双手握成拳头，强忍担忧站着不敢乱动。 但当他看清君寻先生的下一步动作，一切问题都被抛之脑后。 “君寻先生？！” 只见四月一日君寻拿出一片远远看去很像刀片的东西，随后掀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腕，朝手腕一划！ 百目鬼玶那双碧绿的双眸瞬间被刺眼的鲜血染成红色。 味道过分甜美的鲜血瞬间滴滴答答落下。 它们没有汇成小小的血洼地，而是一落地就汇聚成一条血线，各分东西，分别沿着店的两边蔓延开去。 最先被血线爬过的地方开始震动，安如泰山的店门猛地抖了起来，渐渐的，庭院里的樱花树林疯狂发出沙沙声，早已产生裂痕的房梁轰隆作响…… 在百目鬼玶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店里的一切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没事，这是必须要做的一步。”四月一日君寻居然还有心思安慰百目鬼玶。 “这怎么能没事？先生您流了那么多血！” 百目鬼玶急得连敬重的君寻先生先前交代的话都不听了，匆匆跑过来，焦急地查看伤势。 “真的没事，这只是实现愿望要付出的代价。” “什么代价需要您用到您的血？” 百目鬼玶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卷小巧的医用绷带，嘀咕道：“我这下终于知道先祖们要求出门带一卷医用绷带是何用意了……” 原来是要用在君寻先生。 他以前一直听爷爷和爸爸念叨君寻先生很不会爱惜身体，他没有遇到过，还以为他们只是在瞎操心，没想到是真的…… 在他眼皮底下都能受伤。 百目鬼玶嘴唇张了又合，难过得说不出话。 “哈哈，我没事——” “您还笑？！” 百目鬼玶忍不住瞪他的君寻先生，想给还在流血的手做紧急处理，但君寻先生躲开他的动作，用流血的手朝另一只手划了一下。 浓郁到连人类都觉得甜美的鲜血味道渐渐往周围逸散，迅速吸引来非常多的非人存在。 百目鬼玶摩挲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眼神锐利。 “君寻先生，它们来了。” “我知道，这是难免的事。” 四月一日君寻神色轻松，观察血线，发现要断开，又左右划了两下手腕。 血顿时流得更多了。 百目鬼玶又气又急，又不舍得对君寻先生说狠话，只好咬住唇瓣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想到君寻先生刚说的要把店带走的话，沉声道：“先祖说过，您的血非常珍贵，即使血是将店带走的代价，这么多也应该足够了吧？” “……还不够。” 四月一日君寻缓缓摇头，失血有点多，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模糊，狠狠眨了眼睛，才看清楚。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百目鬼玶忽然听到两道少女的声音。 “小全、小多。” 四月一日君寻的血将整间店都绕了一圈，剧烈的震动也随着两个少女的出现而消失。 百目鬼玶揉了揉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发现两名凭空出现的少女一左一右地抱住君寻先生的两手。 小全问：“四月一日，你怎么受伤了？” 小多问：“四月一日，你疼不疼啊？” 两个少女异口同声，听到对方的话，又紧紧抱住四月一日君寻的手，即使虚幻的身体没能抱住，也没妨碍她们竞争“我是第一个问的，四月一日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之类的话。 熟悉又怀念的叽叽喳喳的话，吵得脑袋都会疼的感觉。 四月一日君寻低低笑起来，身体有些踉跄。 小全小多立刻意识到四月一日情况不好，瞬间停止争吵，纷纷仰起头看四月一日，默契十足地问道：“四月一日，你没事吧？” “我没事哦。” 四月一日君寻想抬起手揉揉两个女孩的头发，看到手掌完全触碰不到她们的身体，异色的双眸变得黯淡。 “撒谎！” “撒谎！” 小全小多再度异口同声，同时像小猫咪求抚摸一样，将小脑袋凑上青年的手心，即使触碰不到也要尽力让四月一日君寻揉头发。 “哈哈……”四月一日君寻苦笑两声，虚虚地揉了揉她们的头发。 两名少女没察觉四月一日君寻根本没能碰到她们的头发，弯起大大的眼睛问： “四月一日，你要离开店了吗？” “四月一日，你要离开我们了？” “不离开店，也不离开你们。” “真的？” “真的？” “真的，不骗你们。” “太好啦！” “太好啦！” 四月一日君寻含笑看两名脸上写满雀跃的女孩，犹豫了会，终于开口问：“小全，小多，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四月一日忘记啦？”小全看看小多。 小多看看小全，“我们不能离开店。” 第16章 四月一日君寻摇头，蹲下身直视两名少女的眼睛，“我没忘记，所以我要把你们和店都带走，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小全和小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为什么不愿意？四月一日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话音一落。 她们就化作两枚血镯子缠绕到四月一日君寻的手腕上，无声无息地将原先的伤痕遮住。 血止住了。 店也消失了。 四月一日君寻刚想起身，身体往前一倾，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他身后出现，紧紧拽住他的身体。 “谢啦，玶。” 四月一日君寻闭上眼喘息几下，才睁开眼看百目鬼玶，见到他手里的医用绷带，笑了笑，“你看，我这不是没事？” 百目鬼玶盯着四月一日君寻已经不流血的双手，咬牙切齿：“……我现在不想和不爱惜身体的君寻先生说话。” “我真的没事。” “我要是不及时抓住，君寻先生会摔到脸。” “嗯？” “摔到脸的话，我就没办法与爷爷他们隐瞒您故意伤害自己的事了。” “哈哈，对哦，幸好有你扶住了我，摔破相了确实很难解释。” 这是重点吗？！ 百目鬼玶严肃地瞪君寻先生，想到君寻先生此刻身体和精神不太好，要说的话又被他咽下去。 四月一日君寻站稳脚步，想弯腰提起小箱子。 却被百目鬼玶抢先一步拎起，皱眉道：“您的手受伤了，箱子我来拿。” “那就麻烦你了。” 四月一日君寻这次没再拒绝，眉眼弯弯，说话时唇色很淡，“已经很晚了，再不去的话，你家就要关门谢客了。” “不可能的。” 百目鬼玶认真摇头，“君寻先生不管什么时候来，我家都不会关门让君寻先生待在外面。” 四月一日君寻长睫轻轻颤了颤，猜到了百目鬼玶接下来的话。 “和君寻先生不管什么时候都欢迎我们一样，百目鬼家也永远欢迎君寻先生的到来。” “这是小羽曾祖母和静曾祖父留下的话。” 四月一日君寻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呵护般温柔地捧起来，暖意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他们……他们还说过这样的话啊？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四月一日君寻听到自己结巴的声音，甜蜜和痛苦在心脏缠绕。 “因为大家都相信您一定会等到侑子小姐回来的那天。” ——等侑子小姐回来那天，君寻（四月一日）就会出门，到时候可能会来我们家，你们要替我们好好接待君寻（四月一日）。 和前面写在纸上的“祖训”不同，这条“祖训”是真正意义上的祖训，是代代百目鬼们口口传下来的话。 百目鬼玶一说出来，肉眼可见的，君寻先生的脸色更加苍白。 为了带走店，四月一日君寻已经失去了很多血，可失血过多造成的苍白也没有此刻听到百目鬼玶的几句话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百目鬼玶感觉比深海还要压抑的痛苦快要将君寻先生淹没掉，那双温柔的异色眼睛快要哭出来了。 不想让君寻先生流泪。 百目鬼玶轻轻抓住君寻先生的手肘，没敢碰他的手腕，即使伤痕已经消失，痛觉没那么强烈，他也不敢触碰他的伤口。 “君寻先生，我们走吧。” “……嗯。” 君寻先生低着头，没看他的眼睛。 但是再如何掩饰，近在咫尺，他如何发现不了君寻先生颤抖的身体。 百目鬼玶敛下眼睑，“君寻先生，走吧。” 【离开这个会让你流泪的地方，去找让你开心的地方。】 百目鬼玶想对君寻先生说这句话，但是就连询问记忆太多是否会带来痛苦都忍了那么多年，他实在不愿意再在君寻先生难过到要流泪的时候刺激君寻先生。 “……好了，我们走吧。” 百目鬼玶还在想怎么开口，四月一日君寻已经收拾好心情，抬眸看比他高很多的百目鬼玶。 “我可没办法让躺上床的老人重新下床，只为接待我啊。” 四月一日君寻对百目鬼玶笑笑，自带上扬的眼尾透出一股轻快。 故作轻松的轻快。 百目鬼玶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那么熟悉君寻先生，自然也知道君寻先生故意说话打断他想说的话。 “嗯，我们走吧。” 他也重复了一遍。 两人朝街灯明亮的小巷子深处走去。 “君寻先生不回头看看店吗？” 四月一日君寻沉默。 百目鬼玶没有追问，静静等待。 “……既然已经决定往前走，那就没有必要再回首了。” “君寻先生的未来一定会更幸福。” “哈哈，你这么肯定吗？” “因为君寻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一切。” “……谢谢你，玶。” ＊＊＊ 夜深人静。 四月一日君寻伫立在寺庙的门口，仰头看上面的牌匾。 “我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因为君寻先生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 沙哑的声音在寺庙门里传出。 四月一日君寻循声望去。 一名中年人搀扶着一名老年人走出来。 第17章 “爷爷，爸爸。” 百目鬼玶轻声呼唤。 “松，泷，好久不见。” “君寻先生，您还和以前一样，过去了十一年，您一点变化都没有。” 百目鬼玶的爷爷百目鬼松笑，脸上的皱纹绽放。 “松你也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爱笑。” 四月一日君寻也跟着笑，苍白的脸色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调整，已经好很多了。 “好了，君寻先生，父亲，玶，我们站在门口聊什么，点心和茶水已经在待客室准备好，今晚要彻夜不眠，长聊到天明。” 百目鬼玶的父亲百目鬼泷一锤定音。 “是啊，你们看我都老糊涂了，怎么能让君寻先生一直站在门口？君寻先生，请快进来。” 百目鬼松费力地抬起手想招呼四月一日君寻，抬到一半发现抬不高，还想努力，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一只手按下去。 是君寻先生的手。 和他幼时一样的温暖的手。 百目鬼松感受到温暖的力量慢慢顺着手臂流到身体各处，疼痛不已的四肢一时间都轻松起来。 “那就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铃铃铃—— 腰带垂挂的铃铛随着四月一日君寻的走动发出悦耳的铃声。 极近的距离，因此百目鬼松和百目鬼泷都能清晰听到金色铃铛的声音，熬夜等待的疲劳顷刻间消散许多。 “君寻先生，您不必这样做……” “这是我愿意做的。” 四月一日君寻稳稳扶住百目鬼松的手，一边走一边轻笑道：“这点力量对我来说不是困难，况且我现在也无事一身轻松，松你可不能再逃避了哦。” “哎哎，我哪有……” 七十九岁的百目鬼松先是想否认，又想到自己身旁的是能辨认谎言的君寻先生，没再挣扎，像几十年前那样，脸上露出做错事的神情。 “君寻先生，您都知道了？” “本来只是猜测，亲眼看到你的情况，就确定了。” 四月一日君寻皮笑肉不笑，声音里也没有笑意。 “所以这十一年我没有去您的店里，您也一直送我各种药材……” 百目鬼松默默低下头，小声嘟哝。 百目鬼泷则悄悄别开脸，不想看自己老年犯糊涂还要认错的父亲。 君寻先生活了那么多年，见过无数人，还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猜不出百目鬼松的所思所想。 他们每一代百目鬼，可都是君寻先生看着长大的。 谁都有可能瞒得住，却唯独瞒不了四月一日君寻。 也就君寻先生能说父亲几句了，他们做小辈的怎么说父亲都不听，真让人头疼。 百目鬼泷忍不住叹气，被君寻先生看到，又连忙收起小表情，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扶住父亲的另一只手。 “爸爸，铃铛声有什么用处吗？” 百目鬼玶走到百目鬼泷身边，小声询问。 “那对金色铃铛对静心提神、祛除疲劳、缓解疼痛等有特效。” 百目鬼泷看了眼两枚金色铃铛，也小声对儿子说，“你曾祖父还在的时候我见过，需要君寻先生时刻往铃铛里注入力量，且十二小时不能停止。” “哦。” 百目鬼玶点点头，又问，“如果中断力量会怎么样？” “中断力量输入自然会遭到反噬，让你多看看书你又不看，这些书上都有。”百目鬼泷皱眉，狐疑道：“你小子，不会中断了君寻先生输入力量吧？” “我没有。君寻先生连受伤——”百目鬼玶反驳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君寻先生受伤？！” 百目鬼泷瞪大眼睛去瞪儿子。 百目鬼玶转头，没看他爸，面无表情道：“我要上班，很忙的，没时间学那么多……”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百目鬼玶一看就故意隐瞒了秘密。 和君寻先生有关的事，百目鬼玶不可能不说。 隐瞒的原因，大概是被君寻先生请求吧。 有哪个百目鬼能拒绝君寻先生的请求？ 反正他不能，父亲不能，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儿子也不能。 于是百目鬼泷面无表情，直接揭穿儿子的借口，“少来，读书期间也没见你翻过几本书。我们都老了，没办法继续帮君寻先生，你还年轻，现在不多学点，以后如何帮——” 这名外表严肃实则唠叨的中年人突然就不说话了。 百目鬼玶悄悄瞥他父亲。 “爸爸，以后不需要了。” “是啊，已经不需要了。” 百目鬼泷幽幽叹气。 以前君寻先生一直在店里，他们还能帮上一点忙，比如购买君寻先生需要的东西，或调查君寻先生想知道的资料。 如今君寻先生都已经离开店了，那么强大的君寻先生，如果遇到困难，也是很棘手的困难，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没办法帮。 甚至还有可能给君寻先生带来麻烦。 如果让君寻先生因他们而受伤，死后去到彼界的话他们也没办法和先祖们交代啊。 “什么不需要？” 百目鬼松冷不丁问一句。 “没什么！” 百目鬼泷父子身体一僵，和小全小多一样，父子俩异口同声否认，然后同时转头看百目鬼松和四月一日君寻。 第18章 他们聊得太放松，又被难过包裹心神，都快忘记身边还有两位长者的存在了。 “虽然我年龄大了，但是我的耳朵还很好用。” 百目鬼松停止和君寻先生的叙旧，皱眉看儿子。 “咳咳，我们刚刚说了……” 百目鬼泷咳嗽两声，被父亲一瞪，闭嘴不说话了，手肘碰碰儿子的腰，督促他赶紧开口说几句缓解他的尴尬。 四人里就百目鬼玶年龄和辈分最小，父亲和君寻先生看在儿子的份上，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百目鬼玶无语地看自己白切黑的爸爸，选择将父子俩的悄悄话都说出来。 百目鬼泷：“……” 百目鬼泷对自己儿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在待客室里坐下时倒茶都没给儿子倒，被父亲咳嗽一声，才不情不愿地顺手给儿子倒了一杯。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忍俊不禁。 “让君寻先生见笑了，这两父子就这样。” “没有，我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情景了，想想已经有十多年了啊。”四月一日君寻喝了一口茶，轻轻笑道。 “是啊，十多年了。” 百目鬼松也想喝茶，百目鬼泷不同意，说喝茶提神不好睡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君寻先生都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况且连你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喝？” 百目鬼松狠狠瞪儿子，儿子不服输地瞪回去。 百目鬼玶安静地看爷爷和爸爸“争执”，都活了几十年，还和小孩子一样，幼稚。 等等，和小孩子一样…… 百目鬼玶心念一动，转眸看茶桌对面的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身上穿着的藏蓝色和服选用的布料显然极好，坐下时也没什么明显的褶皱，偶尔喝上一口茶，笑盈盈地看爷爷和爸爸争吵，眼神里全是怀念。 百目鬼玶突然就明白了，爷爷和爸爸是故意幼稚，只为在君寻先生面前唤醒多年前的记忆，以及留下更深刻的记忆。 记住那么多的人，对君寻先生来说既是甜蜜又是痛苦。 可这甜蜜的砒|霜，君寻先生甘之如饴。 “说起来，泷昨天是不是参加了一个宴会？” 百目鬼泷听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话，停下和父亲幼稚的争吵，回道：“嗯，昨天宴会上有君寻先生的客人吗？” 他并不奇怪四月一日君寻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在那家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店继任店长数百年的店长，如果不会看面相，才是奇怪的事。 “是啊，坂本夫妻，你应该知道的。” 四月一日君寻支起一只手托住下巴，温柔地笑。 “知道，昨天宴会上，一向注重衣服整洁的坂本先生居然穿了一件丑陋的衣服来，引起不少人的笑话。”百目鬼泷回忆道：“至于坂本夫人，我听内人提起，她好像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出原本的样貌，据说之前脸被大火烧伤过，留下很恐怖的烧痕，不过昨天我们看到她的脸，没有发现烧痕。” “坂本夫妻和君寻先生许愿了吗？”百目鬼玶看向四月一日君寻。 “嗯，”四月一日君寻点点头，笑道：“坂本先生真的做到了。” “您是指他穿上丑陋的衣服？” “是啊，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向坂本先生要了一件昂贵的西装外套，就在箱子里，到时候麻烦你们帮我还给他。” “既然是代价，为什么还要还回去？”百目鬼玶疑惑。 “笨，”百目鬼松看自己的孙子，“泷说坂本那家伙注重整洁，说明他肯定不止一件昂贵外套。” “实现愿望收取的代价是要客人珍贵的东西，一件昂贵的外套不过是值几个钱，而钱这种东西对能买得起很多件昂贵外套的坂本来说也不可能是珍贵，更不可能是君寻先生能看得上的代价。” 百目鬼玶懂了。 “所以，君寻先生这样做又是什么缘故呢？” “我想，大概是君寻先生知道坂本先生经常在公开场合侮辱坂本夫人，为了维持两人的关系，所以让坂本先生也丢一次脸，易身处地体验一下坂本夫人受侮辱的感受吧？” 百目鬼泷倒是很快想明白，解释道： “坂本夫人如果是传闻中那样被烧伤过脸，坂本先生还能接受并提出结婚，说明是真心爱她。而坂本夫人能在公开场合数次忍受坂本先生的侮辱，而一直没有离婚，应该也很爱她的丈夫。” “泷很聪明。”四月一日君寻举起茶杯，“今夜不眠不休的话，我们为什么不喝酒呢？” “君寻先生想喝酒的话，我这就去拿。” 百目鬼泷笑笑，准备起身。 “不用，玶，麻烦你打开箱子，里面还有一瓶我酿的酒。” “好。” 百目鬼玶依言打开小箱子，一件外套被塑料袋包裹住，旁边还有一瓶密封陈旧的酒。 漆黑如玉的酒瓶上没有任何纹案，低调至极。 但百目鬼玶一碰到瓶身，沁心的凉意便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脏。 “是我为百目鬼家准备了很多年的酒，本来有两瓶，其中一瓶在昨晚被你们的先祖遥先生喝完了，只剩下这瓶。” 四月一日君寻接过酒瓶，百目鬼泷已经拿出酒杯放好，甘醇浓厚的酒液倒入酒杯，待客室里全是浓郁的酒香。 单是闻到，就已经要醉了。 第19章 铃铃铃—— 金色的铃铛随着四月一日君寻的动作，在安静的待客室里发出悦耳的声音。 “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四月一日君寻的照顾，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四月一日君寻举起酒杯，郑重地与在场的三位百目鬼敬酒，另一手将另一只多出来的酒杯里的酒撒到半空，看它们瞬间消失。 他在和历代的百目鬼们敬酒。 “感谢诸位多年来的陪伴，谢谢。” 第008章 离别前（4） 啾啾啾—— 有鸟在屋外鸣叫，声音清脆，听上去极欢乐，似乎比平时还要高兴。 百目鬼松还没睁开眼睛。 老人上了年龄后浅眠多梦，百目鬼松难得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觉，仿佛回到幼时父母带自己夜宿在君寻先生店里，枕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听君寻先生和父母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那种惬意终生难忘。 他睁开眼观察四周，结果发现自己在待客室睡着了，儿子百目鬼泷和孙子百目鬼玶还睡得东倒西歪。 桌上的酒瓶早就空了，滚到桌子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百目鬼松也来不及叫醒泷和玶，自己先起身把酒瓶抓住。 “嗯？我的动作这么快？” 百目鬼松低头看自己本应苍老无力的手，此刻它正稳稳地抓住空酒瓶，完全不像反应缓慢的七十九岁老人该有的动作。 “怎么回事？” 百目鬼松将酒瓶放在桌脚边，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没看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做了一个梦到君寻先生来我家的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简单查看一番身体情况，百目鬼松发现往常睡醒就会酸疼难耐的身体，今天居然格外舒畅轻松。 “不对，这不可能是梦。” 百目鬼松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余光看到桌脚处的空酒瓶，刚好在他醒来就要从桌子上掉落。 如果是普通人，也许就会当成偶然了。 可百目鬼松好歹为四月一日君寻办过不少事，深知世上没有偶然一事。 “……如果我不醒来，你是打算让自己掉落摔碎，好把我们都叫醒吗？” 百目鬼松抚摸温润细腻的瓶身，若有所思，“可你为什么要特意叫醒我们？” 酒瓶不会说话。 这个没有印上生产地的“三无”酒瓶，手指单是触碰就能感受到一阵沁人的凉意，还没开封就能想到酒液香醇浓厚，如今虽已成空瓶，上面的凉意却还没有彻底消失…… “说起来，这好像是君寻先生的酒？” “莫非昨晚君寻先生真的来了？那君寻先生现在在哪里？” 年迈后无法避免的记忆衰退情况，经常让百目鬼松想起一件事，下一秒就立刻忘记。 然而百目鬼松此刻的脑子却非常清醒，仿佛有人轻轻将他大脑里的各种荒草清理过一遍，豁然开朗。 想到某种可能，百目鬼松猛地转身环视一圈待客室，身体随着动作发出几声闷闷的关节咔嚓声，如同被加了润滑剂的铁锈品，行动起来自如不受拘束。 待客室只有泷和玶的身影，君寻先生呢？ 百目鬼松走近儿子和孙子，蹲下拍拍他们的脸，“泷，玶，醒醒，快醒醒，再慢点就没办法送君寻先生了。” 说完百目鬼松也不管两人醒没醒，步履匆匆地离开待客室。 重新被放回桌脚处的酒瓶再次倒地，骨碌骨碌滚了出去，碰到待客室的门槛便“嘭”的一声裂开。 声音过大。 一下子就惊醒了还迷迷糊糊赖着不起来的百目鬼泷和百目鬼玶。 ＊＊＊ 啾啾啾—— 鸟叫声依旧欢快。 但在百目鬼松耳里，却像是催促，如果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老人的目的地也很明确。 他熟悉君寻先生的为人，未经同意的地方不会擅闯，即使他们关系再熟稔，君寻先生在没征得他们同意前，也不会随意逛荡。 所以如果四月一日君寻还没有离开，极有可能会在的地方就是——寺庙里的樱花树林。 果不其然，百目鬼松在樱花树下见到那道熟悉到已经刻入骨髓的身影。 “君寻先生。” “咦？松，时间还早，你怎么醒了？” 身穿藏蓝色和服的青年正仰头看高耸入云的樱花树，过了花期，樱花树全是茂密的绿叶，亭亭如盖。 “因为我想送君寻先生离开。” 百目鬼松停下步伐，双腿因走得太急而不断颤抖，气喘吁吁地笑，语气却很轻松，“幸好赶上了，君寻先生还没有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要……” 四月一日君寻有些诧异地看百目鬼松，肩膀处的小鸟发现他没看自己，立即啾啾啾地叫唤起来。 走近了的百目鬼松这才发现四月一日君寻肩上停留了两三只羽毛洁白如雪的小鸟，随着他的靠近，其中一只展开翅膀飞回到樱花树上，啾啾啾的叫得急促，像在赶人。 “君寻先生，这些白色的小鸟很喜欢您。” “哈哈，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体吧。” 四月一日君寻没有否认，还微微侧脸，抬起手戳戳小白鸟毛茸茸的胸脯。 落在肩上的两只小白鸟完全没有飞上树的小伙伴那样怕人，尖尖的鸟喙轻轻啄吻四月一日君寻细长的手指。 第20章 很明显，两只小白鸟啄的时候没怎么用力，不然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就会浮现淡淡的粉色。 “有点痒……”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说了声，两只小白鸟瞬间停下啄吻，三两步从肩膀边跳到肩颈处，圆圆的小脑袋亲昵地蹭蹭四月一日君寻的脖子。 “这就更痒了啊。”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笑，到底没躲开它们的亲近。 百目鬼松瞧见君寻先生脸上的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啾啾啾—— 愤怒的也许只有树上的那只小白鸟，既想靠近四月一日君寻，又怕百目鬼松，急得从这根树枝飞到那根树枝，就是不敢飞下来。 百目鬼松见状，忍不住跟四月一日君寻吐槽，“这些白色的小鸟也不知哪里来的，怕人得紧，害怕来寺庙祈福祭拜的人也就算了，我们天天喂养它们，也不和我们接触。” 被吐槽的对象大概是听懂了百目鬼松的“告状”，刚静下去的啾啾啾又开始大声起来。 啾啾啾的扰得百目鬼松想捂耳朵，抬头一看，樱花树上一时间出现了几十只小白鸟，义愤填膺地盯着他看，有几只还跳着转过身，短短的尾翼翘起来。 百目鬼松：“……” 这位在自家寺庙生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虽然一直没被小白鸟亲近过，但小白鸟的习性还是很了解的。 因此百目鬼松相当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从树上掉下来的排泄物，甚至还委婉地提醒四月一日君寻。 “君寻先生，您要小心点。” “哈哈哈，我会注意的。” 四月一日君寻忍俊不禁，转身仰头继续看树上的小白鸟们，“不过，这就有点过分了哦。” 树上的小白鸟们见让它们舒服的人类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它们身上，连啾啾啾的叫声都变得甜腻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虽然它们囿于娇小的身躯，因愤怒造成的“伤害”对百目鬼松来说也不痛不痒。 又见没什么感觉的另一个人类离远了些，有两只小白鸟鼓起勇气，飞到四月一日君寻的另一边肩膀上，蹦蹦跳跳地贴近他的脖子，学着它们的小伙伴，小脑袋磨蹭几下。 百目鬼松活了七十九年，头一次知道这群小白鸟能如此亲人，无语凝噎，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不愧是君寻先生啊。” 魅力果然不是常人能抵抗的，连动物都能被“蛊惑”住，如果和他说植物都能喜欢四月一日君寻，他都会相信。 “松，你在说什么？” 四月一日君寻眨了眨眼睛，左右肩膀上的四只小白鸟也跟着歪歪脑袋，动作一致，萌得百目鬼松心花怒绽。 虽然他是被君寻先生看着长大的，君寻先生一直是高中生的样子，数百年不变。 但不得不说，君寻先生偶尔流露出的一面总会给他一种惊喜感。 可惜以后大概是见不到了。 百目鬼松有些难过，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没什么，君寻先生已经准备离开了吗？难得出门，不去以前的地方看看吗？” 四月一日君寻抚摸小白鸟胸脯的手指一顿，然后被不满足的小鸟啄了几下，手指这才重新抚摸，手腕的血镯子滑落到手臂处，“以前在店里的时候有想过如果能离开店后，就去以前的地方看看，但是……” “但是？” “但是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了，时间无情，和我一个时代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已经消失，即使如今还保留，也早不是我当年的模样，一切都变了，除了我。” 四月一日君寻露出历经沧桑而云淡风轻的笑容。 百目鬼松怔怔地看君寻先生的笑，明明是熟悉至极的温柔的笑，此刻却觉得异常悲伤。 即使有百目鬼的代代陪伴，可四月一日君寻终究是孤独的啊。 “昔人已逝，旧物已改，不如让美好的记忆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哎——” 啾啾啾—— 那只愤怒又吃醋的小白鸟终于鼓足十分勇气，勇敢地飞下来，落到四月一日君寻的头上，啾啾啾地叫起来。 其余小白鸟见到，也纷纷扑扇着翅膀飞下来，将四月一日君寻包围起来。 百目鬼松艰难地从要窒息的悲伤中回神，就看到被洁白羽毛包裹住的君寻先生，活了七十多年仍被震惊到目瞪口呆发出疑惑。 “庙里的小鸟有这么多吗？” 就在百目鬼松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君寻先生解围，因为这种情况对君寻先生来说是小问题，并不需要他帮忙。 下一秒就见银光乍现，百目鬼松的眼睛被刺激得闭起来，再度睁开时，樱花树下已经没有了君寻先生的身影。 一树血色樱花枝桠悄然飘落，被百目鬼松接住。 “君寻先生？！” 第009章 瓦尼塔斯（1） “……诞生于红色满月夜晚的吸血鬼会收到祝福，而诞生于苍色满月的吸血鬼则被认为不详，受到全体红月吸血鬼的排挤……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个苍月之夜诞生的吸血鬼，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畏惧他，认为他会给村子带来不详，于是他被驱赶出村子。 “他独自一人，在森林里迷茫地走，忍受着黑暗带来的恐惧以及冰雪带来的寒冷。 “对了，他被称为瓦尼塔斯。” 第21章 银发黑肤的人将一叶水递给倚靠在树下的藏蓝色和服青年，左手处的精美吊坠随着动作而晃荡。 “谢谢。” 藏蓝色和服的青年，也就是四月一日君寻，双手接过树叶装的水，低头喝了一口，长睫合上遮住眼睛，过了一会感觉身体状况好些了，才温声问面前银发黑肤的人： “那么，是苍月之夜诞生的吸血鬼都被称作‘瓦尼塔斯’吗？” “哦呀哦呀，你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瓦尼塔斯银色温柔抚摸手中的权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直直对上四月一日君寻异色的双眸，轻声道：“……不过，大家都叫我瓦尼塔斯，你也这么叫我吧。” “瓦尼塔斯，你好，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你也可以叫我四月一日，是一家能实现愿望的店的店长。” 四月一日君寻将没喝完的水小心抬起，放到肩膀处。 瓦尼塔斯轻轻挑眉，就见几只洁白如雪的小鸟啾啾啾地冒出来，你推我挤地抢着喝叶子里的水。 “四月一日，这是你养的小鸟？看起来很可爱。” 瓦尼塔斯看着和他头发一样颜色的小白鸟，有些心动。 他拒绝不了可爱的小家伙。 “不是，是我朋友家的。”四月一日君寻摇摇头，笑道：“朋友说这些小家伙很怕人，不过我觉得它们很黏人。” 皙白的手指被小白鸟们啄吻，浮现淡淡的粉印。 雪花忽然洋洋洒洒从天空飘下，落到四月一日君寻的黑发上，锁骨里，指尖上，顷刻间化作雪水消失。 四月一日君寻被冷得哆嗦了一下。 啾啾啾—— 小白鸟们担忧地叫，展开翅膀想要将四月一日君寻包裹住，可惜身体太小了，又只有几只，只能勉强暖和他的指尖。 “好了，别担心，我不是很冷。”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去戳它们胸脯处软乎乎的羽毛。 啾啾啾—— 小白鸟都仰起头去看四月一日君寻，歪着脑袋看他苍白的嘴唇，急得又是展翅又是跳脚。 “小家伙们怕人么？抱歉，我没看出来。不过确实很黏你。” 瓦尼塔斯直白道。 “哈哈。”四月一日君寻笑了两声。 瓦尼塔斯抬眸看白茫茫的天色，“要下大雪了，半小时后这里就会被大雪覆盖，你需要帮忙吗？” “没事，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四月一日君寻温和地看瓦尼塔斯，“你在森林里捡到昏迷的我，并等我安全醒来，这已经是帮我很大的忙了，我不能让你的计划延迟。” “延迟这点时间不算什么，况且今天我提前出门了，而目标又不会轻易离开。出门时我有预感会发生什么，没想到在路上就让我发现你和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瓦尼塔斯先是摇头，含糊说了几句话，随后视线挪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脚。 “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那就暂时使用一下我的手杖吧，多少能让你轻松些。” 说着，瓦尼塔斯就将自己使用了多年的手杖放到初次见面的四月一日君寻旁边。 “别嫌弃我使用了很多年，每当我走累了，它就是我最坚实的伙伴。” “谢谢你。” 四月一日君寻这下没再拒绝，“等我好了，我就还给你。” 肩膀上的三只小白鸟在瓦尼塔斯靠近时，“嗖”的一声飞到光秃秃的树上，只有一只胆子大的炸起浑身毛警惕地看面前气息复杂的瓦尼塔斯。 听到瓦尼塔斯放下手杖和四月一日君寻解释的话后，小白鸟似乎意识到什么，炸起的全身毛很快顺下来，歪着脑袋，眨着圆滚滚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瓦尼塔斯。 “啾啾！” 它清脆地叫了两声，忽的飞到瓦尼塔斯的头上，洁白如雪的羽毛使它很快和瓦尼塔斯那头银色长卷发融为一体。 “哦呀哦呀，你这是代你喜欢的人跟我道谢吗？” 瓦尼塔斯察觉到头发上的轻微重量，眉眼都弯起来，“这份感谢真让我惊喜。” 他还没怎么被小鸟主动亲近过，阴郁了一段时间的心情都被小白鸟治愈了。 四月一日君寻看到温和冷静的瓦尼塔斯手足无措地想保护头上的小白鸟，眼里盈满笑意，“这下相信它们真的很黏人了吧？” “相信了相信了。” 瓦尼塔斯点点头，双手高举着生怕小白鸟一个不注意就掉下来。 “别太紧张，它会飞，不会摔到的。” “哦呀哦呀，你看我，都忘记了。” 瓦尼塔斯苍蓝色的瞳仁努力往头顶看，黑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触浑身冒暖意的小白鸟，好不容易才触碰到柔软的羽毛，下一秒就感受手心被啄了一下。 小白鸟啄人的力道很轻，不疼，还有一种酥痒感。 瓦尼塔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更美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啊……” 四月一日君寻靠在树干上，笑眯眯地看他们之间的互动，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到他们身上，又很快消失。 “雪下得更大了，瓦尼塔斯你还不出发吗？如果不在日落之前到达，就很麻烦吧？” “哦呀，四月一日，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呢？是我哪里告诉你吗？” 瓦尼塔斯又轻轻顺了一把小白鸟的羽毛，才低头看面前一直笑着的四月一日君寻，想起他的自我介绍，若有所思道：“能实现愿望的店长吗？” 第22章 “是啊，你有愿望吗？” 四月一日君寻对上他的眼睛。 “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回答‘有’，不过现在那种迫切想要实现愿望的心情已经随着时间冷却下来。” 瓦尼塔斯缓缓摇头，“现在的我依旧有愿望，不过已经没有迫切实现的心情了……” “是么。” 四月一日君寻拿起手杖，一手撑着树干，站起来看瓦尼塔斯，“如果瓦尼塔斯有想实现的愿望，请务必要告诉我，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实现的。” “这么好？不需要收取什么酬劳吗？” 瓦尼塔斯挑眉笑问，见身着奇怪衣服的黑发青年摇头，提醒道：“四月一日，我不清楚你从哪个遥远的国家来到这个国家，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人类和吸血鬼是敌对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四月一日君寻颔首，左手紧紧抓住手杖，淡青色的筋脉在手背浮现，原先被小白鸟们啄过的淡淡粉印还没有彻底消失。 苍月吸血鬼的蓝眼睛一瞬间更加明亮。 “你的血很香，比我遇到过的所有人还要香，单是一闻就能感受到那种甜美。” 瓦尼塔斯声音柔和，露出长而尖利的吸血鬼獠牙，“所以，下次遇到吸血鬼，就要远离哦。” 说完，瓦尼塔斯便转身离开，独自前往要去的地方。 那头银色的长卷发散落至小腿，随着身体旋转，带起一阵温柔的风，雪花和银发融为一体。 “啾啾！” “哦呀，别生气，我没有骂你喜欢的人哦，不要啄我的脑袋啦。” 四月一日君寻看瓦尼塔斯哄头上的小白鸟，等他们身影再也看不见后，揉捏疼到几近麻木的左腿，过了一会，才去抚摸手腕的红玉镯，安慰道：“别担心，我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啾啾啾—— 树上的三只小白鸟见瓦尼塔斯离开，立刻扇着翅膀飞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肩上，小脑袋亲昵地蹭蹭他的脖子。 “哈哈哈，好痒，好了好了，让我冷静一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吧，你们一直叫我跟着瓦尼塔斯，可目的性过强的话，我会遭人嫌弃的哦。” 啾啾啾—— 小白鸟们不想让四月一日君寻被人讨厌，叫声渐渐减小，也不督促四月一日君寻跟上瓦尼塔斯，抖擞着柔软的羽毛窝在他的肩膀，其中一只突然飞到手杖上，啾啾叫唤两个小伙伴飞过来，别给四月一日君寻增重。 四月一日君寻听清它们的啾啾对话，顿时哭笑不得，“我还没有脆弱到承受不起你们几只小家伙的重量。” 啾啾啾—— 小家伙们不听，团团飞到手杖上，眨着圆滚滚黑溜溜的眼睛看四月一日君寻，偶尔才会抬起头看一眼瓦尼塔斯消失的方向。 “……未来会和我结缘吗？” 啾—— “好啦，我待会会跟上去的。” 第010章 瓦尼塔斯（2） 一所偏僻的研究室。 “看！苍蓝色的皮革封面，连接着银色锁链的机械驱动魔导书！ “这可是传说中的苍月吸血鬼制作的瓦尼塔斯之书！它们以特殊的星碧石为动力，集超小型机械、魔法、炼金术等全方位技术于一体，是一种书本型解析装置！”＊ 戴着奇葩眼镜的秃头博士手舞足蹈地展示身后研究人员手中的两本密封的书，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随身体飞扬。 “可惜从我得到瓦尼塔斯之书到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还是没办法打开这两本书，呜呜呜呜……” 博士说着说着突然就抬手捂住脸哭了起来，然而造型奇怪的红色眼镜连一丝湿意都没有，只是干嚎。 研究室里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看博士假哭，没有一个人去安慰。 “不过，就在今天！” 博士抹掉鳄鱼的眼泪，再次张开双手拥抱空气，看着被十几名白衣的研究人员围住的病服少年们，大声宣布： “我很高兴！no.69和no.71，你们经历了无数次实验，终于到达实验的最终阶段啦！” 博士先绕着两本瓦尼塔斯之书兴奋地转了一圈，然后跑到被病服少年们面前，强行拉过年龄稍大一些的病服少年。 年龄小的男孩忍不住叫了声“哥哥”。 博士视若无睹，双手张开，狠狠抱住“哥哥”，嬉皮笑脸道： “当然啦，这个最终阶段还不是研究的最后一步！前提是只要你们能活下来！只要活下来我们就能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我可爱的no.69，我很看好你呀！比起no.71，你活下来的可能性要更大些吧？” 被叫做no.71的男孩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可怕的博士。 no.69：“再、再……” “什么什么？no.69，你说话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说大声点，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如果你有什么愿望，可以把它告诉大家，让大家笑一笑哟！对吧，大家？” 研究室里一片沉寂，没人回应。 博士丝毫不觉得尴尬，也没松开抱住no.69的双手，而是抬头看围住no.71的研究人员，发现他们脸上都没笑意，于是博士气得跺脚，“我叫你们笑！笑！笑！没听到我说话吗？” “哈、哈哈、哈哈哈……” 十几名研究人员互相看看，立刻尬笑起来。 安静的研究室一下子响起众人的“欢笑声”。 第23章 被博士一把抱住的病服少年完全没有感受到博士的“好意”，也没有办法融入“欢乐”的环境中，他浑身僵硬，咬紧嘴唇，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会……努力的……” “no.69，你可不止是要努力啊，还要拼命！这最后一步很容易丢掉小命哦。当然啦，我相信你，因为在你身上我花费了比前面所有实验品还要多的精力。” 博士低下头，凑到僵硬到几乎忘记呼吸的no.69耳边，轻轻呼了口气，感受手下no.69颤抖不已的身体，于是博士的笑容几乎要划破嘴角飞到天上。 “好啦好啦，大家准备就绪，和我一起完成我伟大的研究吧～” 说完博士大力拍了两下no.69的肩膀，听到他的闷哼声，才满意地把no.69推开，转身走到捧着瓦尼塔斯之书的研究人员面前，高兴道：“今天的实验能不能打开瓦尼塔斯之书呢？啊啊啊，我真好奇里面是什么内容呀……” “哥哥，还难受吗？” 被博士称作no.71的是一个瘦小的银色短发男孩，见哥哥被推回来，便熟练地躲在哥哥身后，瑟瑟地偷看博士身旁的两本书，悄悄仰起小脑袋问哥哥。 no.69慢了半拍，才缓缓摇头，那头凌乱的黑发，因为过长被随手扎成低马尾，有几根翘起来，浅灰色的眼睛始终警惕地看博士和研究人员，只有偶尔才能瞧见他眼里的一分脆弱。 no.69不知道现在几时了。 研究室里没有时钟，博士这群研究狂魔忙起来经常忘了时间，只有饿了才会停下手头的工作。 “哥哥没事就好。” no.71轻轻舒口气，小心避开哥哥手臂上的伤口，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掌，感受到哥哥手心里滚烫的暖意，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出几分乖巧和满足。 “对了，哥哥，博士刚刚说什么最后一步啊？是做完最后一步我们就可以离开的意思吗？” “可是，博士又说我们可能会死，我们真的会死吗？就像前面的实验品一样死掉吗？” “哥哥，我不想死……” 到底是个小孩子，no.71又惊又怕，连话都多了起来。 之前no.71虽然也被博士用来做实验，身体会很痛很痛，但是做实验的可怕大人们不会直接跟no.71说“死”，只有哥哥说过，现在博士也说no.71可能会死。 这叫no.71如何不害怕？如果不是有哥哥挡在前面，已经要恐惧到哭起来了。 no.71的话太多，no.69没有全部听清，下意识将no.71往自己身后挪了挪，试图挡住博士的注意，眨了眨模糊一片的眼睛，安慰道：“米沙，别怕，再……” “嗯？” no.69低头看身高不到自己肩膀的银发男孩，眼前不断浮现他没有看到过的画面，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 长期高度紧绷的大脑受不住剧烈的冲击，痛得他快要晕死过去。 米沙仰头，也没听清哥哥的话，“哥哥？” “再……再……” 米沙偷偷看了看身后的十几名研究人员，他们都已经散开各自忙碌，米沙担忧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哥哥的手，这才感受到哥哥手心惊人到不正常的烫意，顾不及周围都是可怕的大人，惊道：“哥哥，哥哥，你是发烧了吗？” “什么？！no.69发烧了？” 在调整器械设备的博士猛地转头，快速跑过来，死死抓着no.69的手臂摇晃，“no.69，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可以发烧？你也太不爱惜你的身体了吧？要知道，你的身体可是我的实验品啊！” no.69被摇晃得几近昏厥。 米沙看着哥哥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博士狰狞的脸，咽咽口水，拽着博士的红围巾弱弱请求，“博士，力气能不能小一点，哥哥快要晕过去了。” “走开！” 博士一把甩开米沙。 “唔！好疼好疼——呜呜呜，哥哥我好疼……” 米沙身材瘦小，被博士轻易甩到几米外，撞上摆放瓶罐的木架，瓶瓶罐罐瞬间掉下来，砸到情不自禁蜷缩身体的米沙身上，疼得直哭。 “米沙——” no.69见状，想挣开博士的束缚去看米沙的情况。 “哦～” 博士惊喜地看不断挣扎的no.69，精神无比亢奋，笑嘻嘻道：“no.69，你好像隐藏了力气，之前怎么没感觉你力气这么大？是故意的？还是我的实验已经开始见效了？” 神经质的博士又开始手舞足蹈，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撸起no.69的袖子，露出被累累绷带包扎的手臂，“作为一个有伟大梦想的科学家，我肯定是要追求最详尽的数据，只有数据真实具体，实验才会成功！” “你，再拿一份那东西过来！” 被博士指中的女研究人员正准备去米沙身后的木架上取，博士又觉得麻烦，直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蓝色液体的瓶子。 “这是……苍月吸血鬼的血液？” no.69盯着近在咫尺的蓝色液体，脱口而出。 “哦～no.69，你今天好像给我制造了很多惊喜，我好像还没有和你俩说过这是苍月吸血鬼的血吧？” 博士使劲捏住no.69的手臂，疼得no.69眉毛紧皱，“不过呢，我这个人挺喜欢惊喜的，希望你能给我更多惊喜哦！” 米沙好不容易擦掉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便看到两名研究人员围住哥哥，博士慢条斯理打开瓶盖，将苍月吸血鬼的血直接灌入哥哥的口中。 第24章 “唔——！” “哥哥！” 米沙扑上去，想学哥哥的样子安抚痛苦挣扎的哥哥。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死掉，看来之前我稀释过的血液剂量还是少了啊。” 博士居高临下地看no.69躺在地上翻滚。 砰—— 咔嚓咔嚓—— 随着一声爆破声，研究室上的玻璃窗破碎，通风管爆破漏风，银色的长卷发散落。 “真是的，人类中偶尔就会出现这种疯狂的家伙啊。” 啾啾啾—— “鸟叫声？” 米沙怔愣地看着眼前银色长卷发的人，一只洁白如雪的小鸟听到米沙的声音，朝他看过来，歪歪小脑袋，然后低头啄身下之人的脑袋。 “哦呀哦呀，别啄我啦。” 第011章 瓦尼塔斯（3） “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书了。” 瓦尼塔斯环视一圈四周，看到地上掉落的两本造型精巧的书。 研究室里所有的研究人员都被瓦尼塔斯先前制造的爆破折腾得昏迷过去，正东倒西斜地躺在地上。 博士被一个巨大的木架压住，不知死活。 “这样丑陋的地方，还是不要存在好些吧。” 轰隆隆—— 瓦尼塔斯话音一落，研究室便是一阵恐怖的地动天摇，支撑研究所的房梁轰隆掉地，砸中地上的研究人员，死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米沙没管周围的变化，眼泪哗啦啦地看痛苦呻|吟的哥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安抚咬牙忍痛的哥哥，又怕自己加重了哥哥的情况。 “哥哥，哥哥……” “好了，书已经拿回，我也该走了。” 瓦尼塔斯捡起地上的两本书，转身准备离开。 小白鸟飞到书脊上面，“啾啾”地叫唤起来。 瓦尼塔斯垂眸看它，它仰头看瓦尼塔斯，圆滚滚的黑眼睛有一瞬闪过异色。 “你是想让我留下来吗？” 啾啾啾—— 小白鸟兴冲冲地叫，先是绕着瓦尼塔斯之书飞了一圈，然后飞到no.69身前，低着小脑袋轻轻磨蹭no.69的脖子。 神奇的，no.69的惨叫声渐渐变小，先前被博士灌下喉咙的苍月吸血鬼血液带来的剧痛似乎消失了，但保留的力气也全部透支，只能睁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无神地看脖子处蹭小脑袋的小白鸟。 “咳咳……白色的……小鸟？” 那些不断浮现的画面从没出现过白色的小鸟。 no.69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喉咙被苍月吸血鬼的血液刺激得说话就是一阵恐怖的疼痛，连连吐血。 小白鸟刚想飞回瓦尼塔斯处，见让它舒服的人似乎还在难受，又蹦回去凑到他的脖子处，亲昵地蹭蹭他的脖子。 米沙好奇地看小白鸟的动作，聪敏如他立刻明白小白鸟大概有神奇的治愈能力，不然哥哥不会那么快就平静下来。 “太好了，哥哥没事……”米沙快速擦掉眼泪，两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掌。 那股骇人的烫意也随着痛苦消失了。 米沙悄悄松了口气。 瓦尼塔斯瞧见小白鸟的动作，愣了愣，本想拿完书就立刻离开，想到小白鸟，便留下一会，没想到居然能让他看到令他都吃惊的一幕。 小白鸟治好no.69，没多停留，张开翅膀重新飞回瓦尼塔斯的头顶，叼起几根银色的长卷发给自己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然后将脑袋埋到翅膀下，睡着了。 “哦呀哦呀，原来你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啊。是只有你有，还是你们都有？” 瓦尼塔斯抬高手戳了戳睡着的小白鸟，“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那四月一日怎么还……” 小白鸟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瓦尼塔斯摇头笑笑，“真是的，四月一日说你黏人，也是有限的。” 又看了看研究室的四周，瓦尼塔斯默默将七零八落的资料都一一销毁，“嗯，资料都没了，趁着猎人还没来，这下可以放心走了。” 小白鸟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瓦尼塔斯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今晚是有可爱的小白鸟在，加上事情并没有超出他的计划外，所以他不介意让小白鸟肆意一下。 毕竟，小白鸟喜欢的人，四月一日君寻一看就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他们可以坐下来聊天喝茶，听小白鸟啾啾啾地叫，然后度过一段很美妙的时间。 从小就很会看人脸色的米沙眨着浅色的大眼睛，听到瓦尼塔斯的自言自语，顿时大声恳求道：“等等，别走！ “你能把我们带走吗？我和哥哥都很乖！绝对不会给你惹事！” 米沙一边说一边起身，想要扶起哥哥跟上去。 转身走到门口的瓦尼塔斯停住，窝在他头顶的小白鸟好像被米沙的声音惊到了，小声地“啾啾”两声，从头顶滚到瓦尼塔斯手里，被瓦尼塔斯险之又险接住。 “好险好险，差点把你摔到了。” 米沙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诺诺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米沙还在努力扶起哥哥的身体，但是他的力气太小了，哥哥又太虚弱，能让哥哥坐着已经尽最大努力。 见瓦尼塔斯一手拿书，一手托着小白鸟转身看米沙两人。 米沙见引起瓦尼塔斯注意，还想问能不能把他们带走，但是一想到刚刚救了哥哥的小白鸟差点被他的声音惊得滚到地上，又不好意思开口。 第25章 憋到最后，米沙的小脸都憋红了，哭得撕心裂肺，“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和哥哥也带走啊……求你了……呜呜呜呜呜……” 瓦尼塔斯有些头疼，想挠头发，两手都没空，沉默了小半会，无奈道：“归根结底，你们这一切都和我有关啊……” “呜呜呜……那可以把我和哥哥带走吗？” 米沙一边哭一边偷看瓦尼塔斯的反应。 “咳咳……我不去……”no.69费力抬起手将自己面前哭得耳朵疼的米沙推了推，“把米沙……咳咳……带走吧……” 第012章 瓦尼塔斯（4） “呜呜呜，哥哥，我们一起离开……” 米沙紧紧抓着哥哥的手不放，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到地上。 “咳咳……少废话……我让你走……咳咳……” 黑发少年的喉咙被苍月吸血鬼的血液侵蚀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的，听着就觉难受。 米沙看哥哥抬手捂嘴止血，鲜红的血仍不断地从哥哥的指缝中流出，急道：“呜呜呜，哥哥别说话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只有你弟弟？你不想跟我离开？” 瓦尼塔斯随意蹲下，好奇地打量黑发少年，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卷发垂落到地，沾染了不少尘埃。 黑发少年艰难抬起头去看瓦尼塔斯的脸，之前精神恍惚，连意识都是模糊的，被小白鸟治疗过，大脑清醒了一些。 直到瓦尼塔斯主动走近，少年才发现瓦尼塔斯这张罕见又熟悉的黑肤蓝瞳的脸。 和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的记忆一模一样。 少年瞳孔一缩，忍不住问：“你是苍月吸血鬼……” “哦呀哦呀，我还没说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瓦尼塔斯歪了歪脑袋，疑惑出声。 “苍月吸血鬼？”米沙懵懵懂懂，看看瓦尼塔斯，又看看哥哥，想到讨厌的博士说过的话，悄悄问哥哥：“哥哥，他是博士之前说的苍月吸血鬼吗？” “没错，就是我哦。” 瓦尼塔斯笑着承认，等与他求救的白发男孩发出害怕的尖叫声。 但是米沙的反应完全出乎瓦尼塔斯的想象。 “原来你是吸血鬼！” 米沙的身边冒出惊喜的小花花，小脸扬起一个超灿烂的笑容，松开紧紧抓着哥哥的手，转而抓住瓦尼塔斯的手，眨着星星眼期待地问：“吸血鬼，你是特意来救我们的吗？” “诶？” 瓦尼塔斯脸上的笑意一僵，低头看米沙瘦巴巴的两只小手。 米沙的皮肤很白，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又被做了太多的实验，肤色显出饱受折磨的病白。 和瓦尼塔斯那近乎黑夜的皮肤相比，米沙的双手像即将融化的雪，能清楚看到手背上血管和扎针留下的针孔。 “米沙，危——咳咳咳……” 黑发少年见米沙胆子居然大到敢直接抓瓦尼塔斯的手，顾不得疼痛不已的喉咙，急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莫名其妙的记忆是真是假，万一是博士瞒着他给他注视了什么特殊的药，导致他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那米沙主动接近苍月吸血鬼，若是被苍月吸血鬼杀了…… 少年竭力咽下汹涌上来的血，咬紧唇瓣试图让自己更加冷静，恶狠狠地瞪大眼睛，以此警告苍月吸血鬼不要胡来。 瓦尼塔斯完全没管黑发少年炸毛猫儿一样的反应，低头安静地看抓着自己的孩子的手。 那是一双缠绕白色绷带的小手，柔软，温暖。 和四月一日君寻的小白鸟一样，很可爱。 “唉，我可是苍月吸血鬼，是导致你们变成这样子的罪魁祸首，你却一点也不怕我，真奇怪啊。” 瓦尼塔斯沉默了一会，幽幽叹气。 “不怕！因为吸血鬼是好人！” 米沙见瓦尼塔斯没避开自己，开心解释：“我的妈妈就是被吸血鬼救了哦！” 瓦尼塔斯和黑发少年皆是一愣。 尤其是被米沙叫“哥哥”的黑发少年，两人并不是真正的亲兄弟，只是年龄一个大一个小。 在此之前少年可从没听米沙聊起过他的父母，他还以为米沙和其他实验品一样，都是被博士抓来的。 米沙没看到两人脸上的错愣，自顾自地说：“我还没有来研究室以前，妈妈也经常打我。对了，妈妈每次打我脸上的表情和博士一样可怕…… “当然啦，我不生气哦。我知道妈妈之所以会打我，是因为妈妈体内有恶魔……” 米沙突然停下来，看了看研究室四周或是被木架压死或是被房梁砸死的研究人员，感受到此刻很安全后，才笑眯眯地说： “后来吸血鬼来家里咬住妈妈的脖子，我就看到妈妈渐渐恢复了温柔的表情，那是非常漂亮、非常漂亮的表情！” 瓦尼塔斯看着银发的小男孩手脚并用，努力比划出那副场景，余光瞥见黑发少年听到“妈妈”时不停闪烁的眼神，便知道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 “唉……真是头疼，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瓦尼塔斯稍微用力，就挣开了米沙的手。 米沙以为自己被吸血鬼嫌弃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在眼睛里打滚。 白发黑肤的苍月吸血鬼见状，顿了顿，默默抬起手。 很熟悉的动作。 第26章 米沙对此非常有经验。 妈妈打他的时候就经常把手举到半空，那样落到身上会更痛。 因此米沙以为眼前的苍月吸血鬼要和妈妈一样扇自己巴掌，害怕得闭上眼睛。 “住手……咳咳……” 黑发的少年双手撑在地上，竭力朝他们靠近。 然而苍月吸血鬼并没有要打米沙，他的手高高举起，停在半空中。 瓦尼塔斯白色的眉毛皱起，正努力从庞杂的记忆中回想以前路过村镇时，看到的母亲哄哭泣的孩子的动作。 那只停在半空的手轻轻落下，笨拙地揉了揉米沙的头发，安慰道：“别哭了。” 闭着眼睛的米沙：“！” 黑发少年：“？” 米沙悄咪咪睁开一只眼，便看到黑色的大手，正在揉自己的脑袋。 吸血鬼在对他散发好意！ 米沙想到这里，立刻抬高手去抓瓦尼塔斯的手腕，傻乎乎地笑起来，“我就知道，吸血鬼果然是好人！” “你叫米沙对吧？” 米沙点点头。 “很好，米沙，你还小，见到的吸血鬼数量有限，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况且咬你妈妈脖子的吸血鬼也不一定是好的……” “嗯？” 米沙歪着脑袋，没听懂瓦尼塔斯的话。 “吸血鬼吸食人的血，对方会有快|感，所以你妈妈才会露出非常漂亮的表情。” 瓦尼塔斯将米沙翘起的呆毛压下去，没一会呆毛又敲起来。 米沙眨眨眼，看哥哥，“哥哥，是这样的吗？” 黑发少年低头没回答。 如果米沙的妈妈真的很爱米沙的话，那他第一次在研究室里见到米沙的时候，米沙身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被打过的伤痕了。 米沙更不可能被抓到研究室这种地狱来。 沉默有时候是一种肯定。 米沙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可能有误，张了张嘴想哭，又想起瓦尼塔斯刚刚说“别哭”的话，眼泪忍着在眼眶里打滚。 瓦尼塔斯这次没再收回手，由着米沙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扫视化成一片废墟的研究室，语气更加无奈。 “况且米沙你看，在这研究室里躺着的十几个人类，又有多少是好人？” “哥哥啊！” 黑发的少年呆愣，下意识就想否认，一开口，喉咙却疼得说不出话来。 米沙毫不犹豫道：“哥哥就是好人，和吸血鬼一样，不，比吸血鬼还要好！” 说完米沙就扑到哥哥怀里，哥哥被米沙撞得又是一声闷哼。 “唔！米沙——” “呜呜呜，我忘记哥哥还有伤，哥哥对不起！” 米沙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少年被那双银灰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注视，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米沙把脸埋在哥哥的怀里，用哥哥的衣服擦掉眼泪，还悄悄对瓦尼塔斯做了一个鬼脸。 瓦尼塔斯呆呆地看米沙。 一谈起哥哥，米沙眼里全是光…… 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瓦尼塔斯忽然低低道：“对不起，米沙。” 如果米沙没有哥哥的话，被揭穿了“吸血鬼是好人”的“信仰”后的米沙，会变成什么样？ 被同是人类的妈妈、博士他们那般对待，没有同是人类的哥哥，米沙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会再次上演当年的情况吗？ 吸血鬼背叛吸血鬼立场，人类背叛人类立场。 瓦尼塔斯沉默许久，收回手，感受快要消失的柔软触感，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少年正板着脸教训米沙。 “米沙，你听着！吸血鬼……咳咳和人类……” 瓦尼塔斯以为黑发少年要说“吸血鬼和人类不一样”之类的话，刚想点头赞同，附和米沙别太信任吸血鬼。 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一样可怕……不然，你以为我们……” 黑发低马尾少年没说完，再度涌上来的血没办法压制下，强行打断了想教训弟弟的话。 瓦尼塔斯见哥哥脸上的严肃和冷酷，一直在心里叹气。 太早就绝望的话，未来还有希望吗？ “呜呜，哥哥不要说了，等你好了我再听，你又吐血了……” 米沙轻轻晃哥哥的手，感受到哥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气得鼓起脸颊去捂哥哥的嘴，“哥哥，不许说了！” “那你……咳咳……记住没……” 黑发少年费力往后仰，想躲开米沙的手。 “没记住呜呜呜，我等哥哥好了再跟我说。” 米沙到现在还没放弃和哥哥一起离开的想法。 “你……” 黑发少年气急，接连几声剧烈的咳嗽，过度使用的喉咙彻底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别再难为你的哥哥了。” 瓦尼塔斯默默给少年递台阶，抱起米沙，起身道：“既然你哥哥不愿意和我一起走，那米沙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诶？我被抱起来了？” 米沙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抱过，小小一团缩在瓦尼塔斯的怀里，当场羞得小脸通红，大脑一片空白，傻乎乎听不进瓦尼塔斯和哥哥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米沙才回过神来，担忧地看坐在地上的哥哥，“可是哥哥……”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猎人快要来了，到时候会彻底销毁研究室的一切，你继续留在这里大概率会被猎人杀死。” 第27章 黑发少年低头，无法说话，闷应一声，手抬起做了驱赶的动作。 瓦尼塔斯见少年知晓，也不再多劝，一手稳稳抱着米沙，另一手拿好瓦尼塔斯之书，头上顶着一只睡着的小白鸟，走到门口时，一脚踢了一根断掉的钢管。 那钢管骨碌骨碌滚到少年面前，停下。 少年疑惑抬头，看瓦尼塔斯的背影。 “用它吧，你会轻松一点。” “……” 少年张了张嘴唇，鲜红的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滴落到地面。 那双倔强的浅灰色眼睛倒映着苍月吸血鬼离去的背影，仿佛要将其烙在大脑里。 他的眼前重又浮现那些没发生过的一切。 他狠狠眨眼，低头摇晃，想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驱散，再次抬起头，苍月吸血鬼和米沙都已经消失了。 “……” 【米沙，再等等……等到瓦尼塔斯来，就解救了。】 周围死一般寂静。 少年扫视一圈破乱不堪的研究室，垂下眼睑去看面前的钢管，浓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复杂神色。 那只被绷带缠绕的手慢慢握住了钢管。 他下定决心要去—— 叩—— 拿稳的钢管“哐啷”一声砸地。 他瞬间就听出是瓦尼塔斯的手杖触碰地面发出的声音。 那根手杖用特殊的木头制作而成，敲打地面会发出低沉的声音，像马戏团里锣鼓发出的低沉音。 【瓦尼塔斯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藏蓝色奇怪衣服的黑发青年，佩戴一副圆框眼镜，手中正持着瓦尼塔斯的手杖。 “你已经想好了吗？” 脑海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的黑发青年开口问少年。 与此同时，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木架也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少年立刻捡起钢管，转头看木架，眼里全是警惕和凶狠。 第013章 瓦尼塔斯（5） 深夜，雪越下越大，慢慢将世界染成白色，寂静且缥缈。 人烟罕见的地方，连路都坎坷不平。 吱呀—— 埋在白雪下的树枝被人踩断。 瓦尼塔斯单手抱着小小的米沙，顶着头发上的小白鸟，偶尔停下来左右看看，判断方向后，又继续走。 雪一时半会不会停，因此他们得先找个房子歇息。 米沙年龄小身体弱，经历了那么可怕的折磨，又哭了那么久，瓦尼塔斯抱起米沙的时候，米沙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哭到红肿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因此当瓦尼塔斯走出研究室时，低头便看到一个不知何时睡着的米沙，嘴里呢喃着“哥哥一起走”的话。 瓦尼塔斯沿着来时的路走走停停。 “妈妈，我冷……” 瓦尼塔斯还在头疼方向，忽然听到细小的嘟哝声，低头去看蜷缩在他手臂上酣睡的米沙，默默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盖到只穿了一件单薄衣服的米沙身上。 他的动静很小，但米沙还是醒了，揉着朦胧的眼看世界。 “哦呀，我好像把你弄醒了。” 瓦尼塔斯垂眸笑看米沙，声音温柔。 “对不起，我刚刚好像睡着了……” 米沙看到自己肩上的大围巾，悄悄抓紧，把下巴埋到暖融融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我们这是在哪？” “在外面。” “外面的哪？” “一个树林，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呢，我之前没有来过这边。” “你迷路了？” “嘘，要给我留一点面子哦。” “所以就是迷路了？” “……哎，是啊。” 瓦尼塔斯轻轻叹气，挽尊道：“我没有来过这边，对地方不熟悉。” “我也不熟悉。”米沙摇头，“我很久没出门了，不认识路。” 两人沉默对视，尴尬冷场。 就在瓦尼塔斯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绕过迷路的尴尬话题时，米沙又打了个寒颤。 雪花轻轻柔柔地飘，像羽毛一样，落到米沙的长睫毛上，冷得米沙快速颤几下，才将雪花抖落。 “你很冷吗？” 瓦尼塔斯为不用特意寻话题而松了口气。 “有一点点。”米沙比划食指和大拇指，“只是一点点哦，我很快就能适应的，我不怕冷。” “怕冷也没关系。” 瓦尼塔斯将银发的男孩抱紧些，“你可以再靠近一点，我不冷。” “嗯。”米沙将脑袋埋到好吸血鬼的脖子上，感受到平稳跳动的脉搏，和他靠在哥哥后背时听到的一样平稳。 很有安全感。 米沙合上眼。 就在瓦尼塔斯以为米沙又要睡着时，米沙闷闷开口，“哥哥呢？” “你哥哥没有跟上来。” “哥哥是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米沙蹭蹭瓦尼塔斯的脖子，小声问。 “我很乖的。” “这和你乖不乖没有关系，因为你哥哥有不和我们一起走的原因。” “原因？” “你哥哥主动留下来，大概是想亲手杀了研究室里的人吧。” 瓦尼塔斯轻描淡写道，完全没有当一个孩子的面讨论杀人的事是否恰当的意识。 “博士他们都没有死吗？” 第28章 瓦尼塔斯感受到怀里的小男孩瑟缩了一下，柔软的小手牢牢抓住他的衣领，生怕他会趁他不注意就把他丢掉。 他明白，研究室和博士给米沙留下的阴影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失。 “有些死了，有些还有一口气。你哥哥留下来，大概是想亲自报仇吧。” “那哥哥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再和我们一起走？” 米沙搂着瓦尼塔斯的脖子问，委屈道：“而且我也可以帮哥哥的忙，你说哥哥是不是嫌弃我没用，一直要哥哥保护？” “没有的事。”瓦尼塔斯摇头，“而且你们是兄弟，你哥哥不让你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弟……”米沙小声说。 瓦尼塔斯愣了愣，“那你哥哥对你真的很好。” “哥哥对我超好！” 米沙挺起小胸脯，骄傲道：“在研究室里，哥哥会偷偷将省下来的食物给我，也会替我做博士的实验，每次做完实验哥哥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呜呜……” 银发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带上了哭腔。 “怎么了？” 瓦尼塔斯往上托了托米沙的小身子，米沙被吓得打了个哭嗝。 “呜……因为我每次做完实验身体都会好痛，哥哥被坏博士灌下苍月吸血鬼的血液，疼得在地上滚，肯定比以前做实验还要痛……” 抱着米沙的苍月吸血鬼身体一僵，眼神飘忽。 说到底，如果不是他的血液和书被人拿走，也不会出现研究室那种疯狂的地方。 想起什么，苍月吸血鬼的眼睛闪过一抹锋芒。 米沙知道自己被苍月吸血鬼抱着，但不知道导致自己悲惨命运的源头是眼前的苍月吸血鬼，闷闷哭了好一会，才继续说： “我们都是博士的实验品，哥哥只比我大几岁，但是我没有听过哥哥喊过一次痛……” 可是今晚哥哥痛得在地上翻滚，后面连话都说不完整，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以前做完实验都没有这么严重…… 米沙擦掉眼泪，迟疑着问出埋在心里的问题，“哥哥……哥哥他是不是快死了？” 所以哥哥才不想和他一起离开。 瓦尼塔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抬手将米沙身上滑落的围巾盖好，挡住天空飘落的雪花，轻声哄：“睡吧。” 米沙上下眼皮在打架，强撑着要等一个答案。 “啦～啦啦～啦～……” 米沙耳边忽然响起瓦尼塔斯低沉温柔的吟唱声。 没有歌词，只是低低地哼不知名的曲子。 “你在哼什么？为什么我听了会想睡觉？” “是摇篮曲哦，我以前听到的。” “好困……” “困就睡觉，睡醒了就会发现明天天气很好。” “真的吗……呼呼——” 米沙小脑袋一歪，很快又睡过去了。 瓦尼塔斯将米沙的脑袋按到自己脖子处。 “是啊，大雪过后会有好天气。” 瓦尼塔斯看一眼白茫茫的天空，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牵扯疼意。 “啾啾——” 小白鸟刚好醒来，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熟睡的米沙。 “嘘，小声点，米沙睡觉了。” “啾。” 小白鸟配合地叫了声，瞧见米沙身上的绷带，轻轻飞到围巾上，展开翅膀蹭蹭他的绷带。 瓦尼塔斯目不转睛地看小白鸟的治疗。 米沙的伤没有哥哥严重，小白鸟治疗轻松很多，只是蹭蹭，米沙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瓦尼塔斯估计米沙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即使是第二次看，我还是会觉得你的能力很神奇。” 小白鸟挺起毛茸茸的胸脯，轻轻“啾啾”两声，好等待瓦尼塔斯的夸奖。 没学过鸟语的瓦尼塔斯自然听不懂小白鸟的叫声。 不过小白鸟的样子太好辨认，瓦尼塔斯顿时哭笑不得道：“我记住了，下次见到四月一日，我一定会当着他的面好好夸你的表现。” “啾～” 小白鸟唤了声，站在瓦尼塔斯手臂上慢条斯理梳理羽毛。 瓦尼塔斯瞧着冷静自如的小白鸟，想起它刚刚展露的能力和充满灵性的表情，空出来的手轻轻戳戳它的小脑袋。 “小家伙，我迷路了。” “啾？” 小白鸟被打断梳理羽毛，仰头疑惑地看瓦尼塔斯。 “我迷路了。”瓦尼塔斯努力解释，“嗯，就是不记得方向的意思。” “啾。” 小白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歪着脑袋看瓦尼塔斯。 “所以……” “啾？” 瓦尼塔斯特意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问：“你应该知道四月一日的位置吧？能不能带我找四月一日？” “啾！” 这肯定能呀！ 无论四月一日君寻在哪里，它们都能找到他。 小白鸟伸长脖子，黑润的眼睛四处看，没一会就判断出四月一日君寻的方向，张开翅膀啾啾叫着往那个方向飞去。 飞比走要快，更别说是被大雪覆盖的路，加之瓦尼塔斯还抱着熟睡的米沙，不方便奔跑。 片刻时间，小白鸟就消失在瓦尼塔斯的视野范围内。 瓦尼塔斯跟了一段距离，还是没跟上小白鸟。 第29章 眼睁睁看着已经完美融入白雪中的小白鸟，又看看周围光秃秃的树木，这下连原来的路都找不到了。 瓦尼塔斯更头疼了，“……这下是真的迷路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乱走，小白鸟如此有灵性，等发现他跟不上速度后，大概会原路飞回来寻。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啾啾地说他慢。 瓦尼塔斯摇头苦笑。 啾啾啾—— “哇，这么快就要说我了吗？” 瓦尼塔斯一脸震惊，“不过这可不只是我的问题哦，本来走路就比飞翔要慢。” “啾啾！” “啾啾！” “诶？好像是两道鸟叫声？” 瓦尼塔斯循声望去，消失没多久的小白鸟果然又飞回来了。 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小伙伴——另一只小白鸟。 吱呀—— 又是有人踩到被雪覆盖的枯枝而发出的声音。 四月一日君寻那身藏蓝色的和服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很显眼。 “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轻声叫来者的名字。 “瓦尼塔斯，半天不见。” 四月一日君寻笑道。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你的脚已经好了？” 瓦尼塔斯担忧地看四月一日君寻的脚一眼，目光悄然落到了四月一日君寻身旁，那个黑发低马尾的少年身上。 少年原本和米沙一样单薄的衣服已经换掉，穿上一身肯定是四月一日君寻提供的黑色衣服，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人时依旧带着凶狠和警惕，但整个人的气质和数小时前截然不同。 少年的情绪应该平静下来了，没有之前那种要和全世界拼命的绝望。 “你的身上有非常浓重的血腥味，报完仇了吧？” 瓦尼塔斯一眼便看出少年的变化。 少年沉默，半响后轻轻点头。 瓦尼塔斯看着少年的脖子，被人用绷带妥帖包扎好的脖子，笑着说： “我不清楚四月一日对你做了什么，但是你改变了当时的选择。” 少年抬眸，定定地看着瓦尼塔斯。 “你能选择活下去，很了不起哦。” 少年瞳孔一缩，亲眼看到瓦尼塔斯对自己的笑，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温柔的笑。 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到雪地里。 第014章 瓦尼塔斯（6） 翌日清早，天明。 咕咚咕咚—— 汤在锅里不停翻腾。 厨房温暖如火炉，到处充溢着食物的香味。 系着围裙的四月一日君寻正在搅拌菌菇汤，左右各两只小白鸟站在他的肩膀上，纷纷歪着脑袋好奇地看锅里的东西，时不时“啾啾”叫两声吸引他的注意。 “嗯，看样子差不多了，再煮十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四月一日君寻放下尝味的木勺，想起什么，又对几只小白鸟叮嘱道：“我还不清楚你们能不能吃加了调味料的食物，所以等会儿我会额外给你们准备一份，等放凉一会再吃哦。” 啾啾啾—— 小白鸟们异口同声地应。 四月一日君寻见还有一点时间，便合上锅盖，继续收拾厨房。 昨晚后半夜雪越下越大，方向更难判断。 而瓦尼塔斯迷路，四月一日君寻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路。 好在有小白鸟们，在瓦尼塔斯的回忆和几条提示下，它们带领几人找到了瓦尼塔斯朋友曾居住过的房子。 不过房子多年没用，早已荒废，到处都是蜘蛛网和老鼠，如果全部收拾干净，得花费不少时间。 单是收拾房子还不算麻烦，麻烦的是瓦尼塔斯虽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吸血鬼，但打扫能力几乎为零。 加上米沙又睡着了，四月一日君寻和少年便决定让“添倒忙”的瓦尼塔斯去陪米沙睡觉，他们俩快速收拾出两间房暂作歇息。 一夜过去。 四月一日君寻简单收拾完，准备出去寻找食物时，黑发少年已经带着菌菇回来。 也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寻得这些新鲜的菌菇。 四月一日君寻低头便瞧见少年冻到通红的手，连忙拉着少年去厨房，先拿了蓝色的大围巾，又取出毛茸茸的手套。 少年手指都冻僵了，弯曲都难。 四月一日君寻一边念叨，一边给他穿戴围巾和手套。 “我就说早上醒来怎么没见到你，原以为你出门散心……” 暂时不会说话的少年倔强地比划手势，要求四月一日君寻把围巾系成大蝴蝶结的模样。 “蝴蝶……” 四月一日君寻心念一动。 “好了，大大的蝴蝶结已经系好了。你先在这里暖和一下，早餐还要一会才好。昨晚捡的树枝不够用了，我待会收拾完房子，再出门捡一些回来。” 四月一日君寻将想跟着走的少年按在椅子上，又给火炉添了几根枯枝，严肃道：“你就留在这里，先把身体暖和了，再出去。” 为了“监督”不太听话的少年，四月一日君寻将那只胆大不怕人的小白鸟放到少年面前，“要是无聊的话，就和小家伙说说话，它很聪明，能听懂你的意思。” “啾！” 小白鸟飞到少年手套上，听到四月一日君寻的夸赞，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还抬起一边翅膀做了一个士兵领命的动作。 第30章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眉眼弯弯，“那就麻烦你了，记得要互相照顾哦。” 少年：“……” 小白鸟：“啾啾！” ＊＊＊ 中午，午饭过后。 天空依然晴朗，无雪。 阳光落到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不只是早餐很好吃，连午餐也很好吃！这么有限的条件都能做得如此美味，好快乐。” 瓦尼塔斯坐在餐桌前满足地揉肚子。 米沙拼命点头赞同。 “四月一日哥哥的饭菜超美味！我吃不够！” “不只是我个人的功劳，还有别人的哦。”四月一日君寻笑。 瓦尼塔斯和米沙立刻看坐在四月一日君寻身旁的少年，异口同声道：“对，还有哥哥/你带回来的食材！” 少年闷哼一声，转过脸不去看他们，然而白皙的耳垂悄悄红了。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呀，四月一日，接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瓦尼塔斯饱食一顿美餐后，喜滋滋地问四月一日君寻，少年和米沙也转头看四月一日君寻。 “嗯，既然瓦尼塔斯你想帮忙的话，那就帮我捡些树枝吧。”四月一日君寻轻笑，“我早上捡过一些，不过做午饭就用完了。晚饭和睡觉时要用的树枝还没捡回来，麻烦你了。” “没问题，这个简单，就交给我吧。” 瓦尼塔斯信誓旦旦地保证完，就往门外走去。 少年听到瓦尼塔斯的话，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不知何时钻到他怀里的米沙仰头看少年的脸。 “哥哥，怎么了？” 少年摇头，将穿得像个圆球的米沙抱起，一把塞到四月一日君寻怀里。 “嗯？”四月一日君寻疑惑。 少年指了指兴冲冲出门捡树枝的瓦尼塔斯。 “你担心瓦尼塔斯吗？” 少年愣愣，转头迟疑地点了点。 “哥哥的意思就是很担心瓦尼塔斯哦。” 米沙脆生生地替哥哥转述，然后伸长手去推哥哥的身体，“哥哥快去吧，不过要记得回来，我和四月一日哥哥在这里等你哦。” 银发男孩的力气最小，几乎没有，少年看看四月一日，后者朝他轻笑，他便顺从内心往门口跑去，追上瓦尼塔斯。 “你怎么也跟来了？米沙呢？哦哦，米沙太小，雪地会把米沙淹没……” 少年听瓦尼塔斯问自己话，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瓦尼塔斯又自问自答起来。 是和那些不断重复的记忆里一样迷糊的瓦尼塔斯。 以后就会消失了。 即使那些记忆并不完全属于他，但…… 少年敛眸，沉默地走在瓦尼塔斯身旁，私心想要再和瓦尼塔斯待久一些。 ＊＊＊ 偶有风吹来，积压了一夜雪而不得不弯下腰的树便哗哗抖动，掉落的积雪正好砸中树底下认真捡枯枝当柴火的人。 “哦呀，我怎么又被雪砸到了？” 瓦尼塔斯熟练地拍掉头发上的雪，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头上的积雪砸中，疑惑地看一眼离他不远处捡枯枝的黑发少年。 然而少年就没有被雪砸中过。 “为什么你不会被雪砸到？莫非是因为我比你高，不小心撞到树枝了？” 少年听言，气鼓鼓地瞪瓦尼塔斯一眼，往他走来。 瓦尼塔斯还以为少年要和自己解释，正等少年不说话如何解释，谁知少年一个抬腿，直直踢向瓦尼塔斯。 少年攻击的速度并不快，毕竟身体素质再惊人也是人类范围，还没到吸血鬼的强悍程度。 瓦尼塔斯不闪不躲，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他的身旁，一棵树的树枝猛地摇晃，沉雪全都飒飒掉落。 黑发少年收回腿，微扬下巴看瓦尼塔斯，仿佛在说“这下懂了吗？” “懂了懂了。” 瓦尼塔斯忍俊不禁，也学少年的动作，抬起腿。 少年的眼睛倒映出瓦尼塔斯的身影，瞧见瓦尼塔斯抬腿的动作还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就见瓦尼塔斯噙着一抹笑朝自己踢过来。 “？！”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瞬间瞪圆。 少年并不怀疑瓦尼塔斯会故意袭击自己，那么瓦尼塔斯还会抬腿踢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瓦尼塔斯想让他尝尝被雪砸脑袋的滋味！ 少年往后看去，果然看到一棵挂着积雪的大树，急得迈腿就想躲，可惜下了一夜的雪太厚太多，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噗嗤一声。 少年没拔起埋在雪地里的另一条腿，系着厚围巾的脸满是慌张，直直扎进雪地里。 飒飒飒—— 恰好树上的雪落下，正中少年。 身穿黑衣黑发蓝围巾的少年全身都被白雪覆盖，动弹不得。 视力很好的瓦尼塔斯甚至望见慢半拍掉落的积雪砸中少年的脑袋，导致少年的脸埋得更深，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这下你也和我一样，都被雪砸中了吧？” 埋在雪地里的少年一动不动。 等瓦尼塔斯笑完后，才察觉到不对劲。 按理来说，少年是人类，虽说被迫做过不少实验，但身体还没和吸血鬼一样强大，脸埋在雪里那么久，不呼吸真的没问题吗？ 瓦尼塔斯凑近去检查少年的状态，发现少年连呼吸都停止了，脸上才现担忧，急道：“醒醒，醒醒，回神啦。” 第31章 黑色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少年冰冷的脸蛋。 “……” 少年依旧没给任何反应，仿佛一块冻僵的冰棍。 “啊哦，我好像闯祸了。” 瓦尼塔斯急得挠乱一头银发，连忙拔萝卜一样拔起少年，连好不容易从雪地里捡到的枯枝都忘记带，抱起冻麻的少年转身就往房子跑去。 “四月一日，四月一日！” 第015章 瓦尼塔斯（7） 少年再次有意识时，睁眼发现天已经黑下来。 而他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极暖和的棉被。 浑身暖融融的…… 少年眷恋身上的暖意，悄悄抓紧棉被，闭眼思索，并没有在那庞杂的记忆中找到棉被的丝毫印象。 因此这棉被大概和他穿的衣服一样，又是四月一日君寻提供的。 也不知道四月一日君寻是从哪里拿出来，瓦尼塔斯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曾说过四月一日只有孤身一人，却能随身携带这么多东西，真奇怪啊。 不过拥有治疗能力的小白鸟的人，一看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吧？ 火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 少年躺在床上，双眼呆呆地看天花板，很想起床，但床似乎有种魔力，他完全不想起来。 耳边是听久了就觉得催眠的烧火声，于是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直拉少年坠入无边梦境。 “……” “咦？哥哥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年差点咬到舌头，身体一僵，他身边什么时候有人的？ 他扭头看去，枕头旁没人，猜到某种可能，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棉被一掀，便瞧见了一个银发银眼的小男孩，正蜷缩手脚睡在他的身边。 一看男孩被棉被憋到红扑扑的脸蛋，就知道他肯定睡了很久。 躺在同一张床那么久，而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万一被棉被闷坏了怎么办？ 还有，他怎么可以因为从研究室离开而放松警惕？！ “因为哥哥太累了嘛。” 米沙坐起来，瞧见哥哥复杂的眼神，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爬到哥哥的腿边，伸手去摸哥哥的额头。 少年想躲开，余光瞥见自己坐在床边，要是躲开米沙，米沙指不定会直直栽下床去，摔疼又会哭个小半天。 思及此，他只好一动不动，看米沙到底想做什么。 米沙没看出哥哥的想法，抬起小手去撩哥哥的刘海，查探他的额头温度，片刻后松了口气，自言自语：“我感觉不是很烫了，这应该就是四月一日哥哥说的‘差不多退烧’了吧？” 少年眸色一动，这才知道自己身心疲乏是发烧的缘故。 绝不是因为床太舒服了他赖床不起的缘故！ 米沙没管哥哥恶狠狠的眼神，反正哥哥也只是看着可怕。 和哥哥认识都没两天的瓦尼塔斯都悄悄跟他说只要把哥哥当成一只炸毛猫看就可以了，逆着毛去撸就会顺好的。 看哥哥的反应…… 嗯，果然和瓦尼塔斯说的没错。 米沙瞧见哥哥忍着没爆发的脸色，在心里暗暗肯定瓦尼塔斯的话。 想起好心传授经验的苍月吸血鬼，米沙弯起大眼睛，从哥哥腿上下去，穿好鞋和衣服，去厨房找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君寻。 “哥哥醒啦！” 米沙一边走一边大声说。 让想重新躺回床的少年恨不得将米沙捞回塞到棉被里，他又没什么事情，叫那么大声干什么？让所有人都过来就只为看他有没有退烧吗？！ 他会尴尬死的！ 少年想开口把米沙叫回来，张了张嘴，听到自己不成话的沙哑声，泄气地躺回床去，气鼓鼓地用棉被盖住全身，连头顶的呆毛都压掉了。 事实证明，米沙大声叫是有原因的。 少年在棉被里还没消完气，就听到了几人匆匆进来的脚步声，没一会就来到了床前。 “哥哥，你怎么又睡了？” 回来的米沙满脸疑惑，趴着床去戳凸起的棉被大包，“哥哥，醒醒，要喝药啦。” “……” 棉被里的少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好奇怪，哥哥刚刚明明醒了。” 米沙歪头，看四月一日君寻和瓦尼塔斯，可怜巴巴地解释，“我没有撒谎哦，哥哥刚刚坐起来了……” 四月一日君寻和瓦尼塔斯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没事，我们知道了。” 四月一日君寻揉揉米沙的银发，看一眼瓦尼塔斯，望见瓦尼塔斯眨眼的动作后，也默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弯腰看米沙，问道：“米沙，你要不要和我学做饭啊？” “做饭？我也可以学吗？”米沙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可以。” 四月一日君寻牵起米沙的手，“不过厨房里食材有限，今晚还是喝菌菇汤，等离开树林后就能做更多好吃的食物了。” “哇～” 米沙默默擦口水，“我没吃过，在学会做之前我可以先尝尝它们的味道吗？” “哈哈哈，那就得看瓦尼塔斯了。” “嗯？为什么是瓦尼塔斯带我吃？哥哥不可以吗？” 米沙敏锐地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抬头想问清楚。 他只是年龄小，脑子并不笨，况且再笨也清楚比起只认识了不到两天的瓦尼塔斯，能代替他去做痛苦实验的哥哥更值得他信任…… 第32章 四月一日君寻揉揉米沙柔顺的银发，没说什么。 米沙被揉得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还想继续追问，见四月一日君寻完全没有解释的样子，便默默将问题放到心里，等之后找哥哥或瓦尼塔斯问清楚。 按理来说，比起是吸血鬼的瓦尼塔斯，同为人类又擅长料理的四月一日哥哥更能获得米沙的好感。 因为四月一日救了哥哥。 虽然他们两人都没承认过，但米沙就是知道哥哥是被四月一日君寻救的。 瓦尼塔斯也没和米沙说，但米沙很清楚，如果昨晚没有四月一日君寻去研究室，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然而，面对救了哥哥还把哥哥带回来的四月一日君寻，米沙既有好感，又有敬畏，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隐隐的排斥。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排斥四月一日君寻，明明四月一日君寻给他和哥哥提供了温暖的衣服，还做好吃的食物。 但米沙还是消不掉心底的排斥，仿佛四月一日君寻在不久后就会夺走他珍贵的东西。 可他什么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担心会被夺走才对…… 是因为昨晚到今天早上的那段时间里，他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都有意隐瞒事情，他什么都不清楚，才会产生担忧吗？ 米沙敛下卷翘的长睫毛，完美遮住银蓝色的眼睛，无人能看清他的所有想法。 他只记得昨晚他被瓦尼塔斯抱走后，再次看到哥哥是今天早上醒来。 期间过去了一夜。 只是短短一夜…… 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他和哥哥会从那个可怕的研究室离开，在此之前他甚至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死在实验台上…… 但是，也只是过去一夜，哥哥就说不出话了，明明在研究室时还能断断续续说几个字。 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清楚，他能读懂全靠看哥哥的嘴唇变化。 “好了，我们先来挑选今晚要吃的菌菇吧。” 四月一日君寻的话突然唤醒了走神的米沙，后者乖乖坐到椅子上，认真听四月一日君寻指导哪些菌菇能吃哪些有毒不能吃。 另一边，房间里。 瓦尼塔斯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轻轻搅拌刚煮好的药，热气冉冉升起。 窝在被子里的少年耳尖，听到汤勺碰杯的声音，默默裹紧被子，企图缩成一团消失。 瓦尼塔斯没督促，搅拌了一会，确认药没那么烫了，放到旁边的矮桌上，起身走到床边。 少年屏住呼吸，浅灰色的眼睛一直在思考待会会发生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各种对策，就觉身上一凉。 整张棉被都被拿走了。 “好了好了，不要这样瞪着我，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瓦尼塔斯将被子团成一团放到椅子上，端起药坐到床边，伸长手捞住想跑的少年，“先来喝药，喝完药我们来聊一聊。” 少年像猫一样弓起背，僵硬地转头看瓦尼塔斯。 银发黑肤的苍月吸血鬼朝他挑眉，“比如，我们可以聊一聊你我明明没见过，你却对我如此熟悉的事。” 第016章 瓦尼塔斯（8） “哦呀，难道是我猜错了？” 瓦尼塔斯放开手，少年僵硬着身体不可置信地看他。 “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我似乎没猜错。” 瓦尼塔斯笑了笑，将药递到少年面前，“但是这些都等你喝完药再说，现在先喝药吧。” 少年低头看药，药的苦味很淡，看起来更像一碗清汤。 他记得那些记忆里“他”也发烧，也喝药，但那药和眼前的不一样。 他清楚地记得“药”是黑紫色的，一看就是瓦尼塔斯费尽心思才熬成。 药很苦，苦得“他”一度想丢掉药碗，还想哭…… “嘿，嘿，别发呆啦。” 黑色的大手在少年眼前摇晃，把少年的心神拉回来。 “这药是四月一日熬的，药材也是四月一日的，听说是小白鸟们带回来的。” 瓦尼塔斯解释，语气里带着羡慕，“那些小家伙又可爱又能干，就是太黏四月一日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好意思开口啊。” 因为就算开口了，小家伙们也不会跟着你的。 少年听着苍月吸血鬼的话，悄咪咪翻个白眼，沉闷的心情却微妙地好起来，接过药碗仰头就喝。 “我好像看到你跟我翻白眼了，是我看错了吗？” 瓦尼塔斯笑眯眯地问。 少年正喝着药，听到问话，手指一顿，差点被药呛到，咳个不停。 “抱歉抱歉，看来我刚刚真的没看错啊。” 瓦尼塔斯一边给少年拍后背顺气，一边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少年：“……” 他默默将喝完的药碗塞到瓦尼塔斯手里，很想开口让他闭嘴。 但是他没办法说话，忍着没翻白眼。 “你……真的完全不怕我。”瓦尼塔斯随手将药碗放到桌子上，伸手再次捞住想躲避谈话的少年，把他摁在自己身边。 瓦尼塔斯按捺下胡乱挣扎的少年，瞧见他脖子处的绷带松了，顿时抓得更用力了。 至于少年那点小猫一样的挣扎力度，对吸血鬼来说不值一提。 没一会，少年仅存的力气消耗殆尽，只能瞪圆眼睛警告瓦尼塔斯。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 第33章 瓦尼塔斯轻笑，抚摸少年缠绕绷带的脖子，尖长的指甲轻轻勾勒起绷带，“说起来，我和米沙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脖子处缠绷带呢？” 少年身上的伤，除了直接喝下苍月吸血鬼的血导致喉咙被严重侵蚀，其他的伤早在研究室的时候就被小白鸟治好了。 而喉咙受伤又不是脖子受伤，少年为什么要特意缠绕绷带？ 瓦尼塔斯鼻翼微动，没闻到少年身上的血腥味。 少年眼神侧移，没有直视瓦尼塔斯。 “……看来你是不想回答，不过也是，”瓦尼塔斯自顾自点头，“你现在这样子，也说不出话来，我又不是米沙，可听不懂你的话。” 少年抿紧唇，纤长的睫毛轻颤。 “可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什么“不公平”？ 少年一愣，抬眸去看脸色委屈的瓦尼塔斯。 “你看，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你却知道我很多事情，就连我的书都和你有共鸣。” 瓦尼塔斯为表示理直气壮，还拿出了一本瓦尼塔斯之书，“你看，就是这本，我还特意问过米沙了，他说我去研究室的时候那个坏博士还没有给你们做共鸣实验。” 少年失神地看着那本封面是残月的瓦尼塔斯之书，不知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它。 连带头上的呆毛跟着一晃。 “就算拒绝看书，也没办法否定事实哦，少年。” 瓦尼塔斯熟练地将想跑的少年捞回来，按住不让他动，然后将手中的瓦尼塔斯之书轻轻放到少年手中。 “摸一下它，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少年被迫触碰到熟悉又陌生的手感，身体变得更僵了。 咔嚓—— 很轻微的声音。 那是瓦尼塔斯之书被打开的声音。 瓦尼塔斯的眼睛一瞬间如高悬夜空的苍月般明亮。 如果当时在研究室，博士一开始就让少年直接触碰瓦尼塔斯之书，看到费尽千辛万苦想打开的瓦尼塔斯之书，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打开，不知会是什么情景？ 说不定博士会当场兴奋地将少年解剖了…… 所以少年才会一直说“再……再……”的话，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是以少年留下来的选择看，不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是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瓦尼塔斯在听完米沙复述当时的情况时，就猜到这种可能。 如今瓦尼塔斯之书当着自己的面被一个人类打开了，彻底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少年僵硬地拿着自动打开的瓦尼塔斯之书，抬头看看瓦尼塔斯，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情难得无措。 瓦尼塔斯见状，反而温柔地笑起来了。 “你看我没说错吧？” 少年抬眸去看瓦尼塔斯。 “我说不公平啊，你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你还知道我不擅长料理和打扫……” 少年板起脸。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自拜托四月一日去教米沙做饭的事，我可是苍月吸血鬼，就算我离你们很远我也能听到你们的对话。” 瓦尼塔斯骄傲道。 少年默默往上掀眼睑。 “你看，我现在就看到你准备翻白眼了。” 少年：“……” 少年忍无可忍，直接将手中珍贵至极的瓦尼塔斯之书砸向它的主人。 瓦尼塔斯躲开少年的袭击，拽住书上的锁链。 “所以不公平啊，看你这熟练的动作，没少拿这本书砸人吧。” 苍月吸血鬼叹气，“幸好我在制作的时候，特意加厚了外壳，不然按照你这个砸法，它不用多久就会被砸坏了。” 少年恶狠狠地瞪他，无比讨厌此时无法开口说话的自己，如果能说话的话，他一定要狠狠骂一顿瓦尼塔斯。 “你承认了。” 瓦尼塔斯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少年一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暴露了什么，紧张地看瓦尼塔斯，拼命想挣脱瓦尼塔斯的束缚。 “别挣扎了，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瓦尼塔斯继续叹气，将乱动的少年拉入自己怀中，轻拍他的脊背，安抚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那么复杂……” 连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在第一次见到瓦尼塔斯时，钱灰色的眼睛里全是光，甚至比喜欢吸血鬼的米沙还要亮。 瓦尼塔斯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躺在地上倔强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少年。 虽然因为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引起吸血鬼的注意也是一个小原因。 “我说不公平，不公平就在于你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你。”瓦尼塔斯将下巴抵在少年的呆毛上，轻轻磨蹭两下，发现感觉很好，忍不住又蹭多几下。 少年：“……”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也想留在我身边，但是你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少年沉默地将脸埋在瓦尼塔斯的胸前，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扎入手心。 “当然，现在再追问这个没有必要了。”瓦尼塔斯又蹭几下，将少年的头发蹭得凌乱极了。 “我不想追问你为何认识我，也不想追问你为何能打开瓦尼塔斯之书，更不想追问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和米沙一起离开……” 少年静静听瓦尼塔斯说话。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第34章 “米沙一直叫你哥哥，四月一日也没有叫过你的名字，我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少年吧？虽然你看着也不介意。” 瓦尼塔斯认真看少年的脸，“但是我很介意，我想在你离开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认真看瓦尼塔斯，嘴唇抿了抿，轻轻动起来。 瓦尼塔斯见他的嘴型，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也叫‘瓦尼塔斯’啊……” 第017章 瓦尼塔斯（9） 夕阳坠落西方尽头，夜幕缓缓降临。 “哥哥，瓦尼塔斯，准备吃晚饭啦！” 米沙兴冲冲地跑到房里，发现哥哥裹成一团缩在床上，以为哥哥还没起床，忙捂嘴小声问瓦尼塔斯，“哥哥又睡着了吗？” 瓦尼塔斯笑着摇头，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哥哥睡饱了，不用吃饭，我们可以把你哥哥的那份也吃掉。” “可是哥哥不会饿吗？” “谁让你哥哥饿了也不想起床吃饭呢？” “那我去叫醒哥哥就好了呀。” 米沙说完就想去床边叫哥哥，被瓦尼塔斯拉住，意味深长道：“米沙，你要知道我们是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装睡？” 米沙歪着脑袋，反应过来后，狐疑道：“哥哥是装睡的？” “嗯，谁知道呢？或许真睡着了也说不定。” 瓦尼塔斯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米沙被瓦尼塔斯的话弄糊涂了，噘着嘴想了半天，才耿直道： “但是不管哥哥睡没睡，现在都是吃饭时间啊，而且哥哥还生病，就该按时吃饭才对。要是错过晚饭会胃疼的。” 瓦尼塔斯长睫低垂，若有所思。 他记得米沙说过自己的过去：生父不知生死，母亲待米沙不好；后来还被抓去研究室，能吃上饭就不错，那些人怎么可能还会教米沙那么多生活常识…… “这些……都是四月一日和你说的？” 瓦尼塔斯轻声问米沙，得到后者肯定点头，转眸看床上的某人，忍不住扶额，叹气道：“唉，我觉得我现在是浑身都赤|裸裸了……” “赤|裸裸？” 米沙困惑，看里外穿了起码三层衣服的瓦尼塔斯，直白道：“可是你穿了很多衣服啊。” “哈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已经什么秘密都没有了。”瓦尼塔斯按揉眉心，语气无奈。 米沙更加懵圈了，抓着瓦尼塔斯的手，轻轻晃了晃，安慰道：“没关系，我也没有秘密。” “哈哈，那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都没有秘密了。” “秘密？” 米沙见瓦尼塔斯笑起来，又联想之前说的话，很快就把哥哥卖了，悄悄道：“我可以告诉你哥哥的秘密哦。” “哦？你哥哥的秘密？” 瓦尼塔斯眼睛亮起来，余光瞥见床上的棉被大包突然动了一下。 很好，某个胆小鬼总算有反应了。 瓦尼塔斯便故意大声问米沙：“比如？” “我想想哦。” 米沙没注意到瓦尼塔斯在设局，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肯定道：“哥哥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原来不喜欢吃甜的呀～我记下了，还有吗？比如你哥哥害怕什——” 一只枕头突然砸了过来。 “呜哇，哥哥好像生气了！”米沙立刻捂嘴。 瓦尼塔斯将枕头捡起放到椅子上，然后抱着米沙就往门口跑，边跑还边大声叫：“哈哈哈，没事，我们待会一边吃晚饭一边说，到时候还可以让四月一日也记一下。” “嘭”的一声，又一个枕头掉地。 少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被气得通红，瓦尼塔斯明知道他现在很尴尬，还伙同米沙来故意激他。 米沙也是，居然那么配合地说他的秘密！！ 少年气鼓鼓地下床，弯腰穿鞋时，听到门口传来的悄悄话。 说是悄悄话，声音一点也不小。况且房门和床的距离也不远，少年索性连鞋也没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哥哥好像要起床了哎。不愧是瓦尼塔斯，那么熟悉哥哥！我也要多学习才行！” “哈哈哈，这种方法要因人而异，只对你哥哥有效，对别人可不能用这招，会被打的。” “哥哥不会打我！” “因为他是你哥哥啊。别人可不是你哥哥，万一你被打——” “还有哥哥保护我呀～” “但如果你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又怎么办呢？” “那我就不会故意激怒他们了呀，我又不笨……” “……嗯，你说得有道理，打不过就不要去招惹——唔！好痛！” 和米沙蹲在门外的瓦尼塔斯冷不丁被枕头狠狠砸了一下。 “啊哈哈，你什么时候靠近的，我怎么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瓦尼塔斯尴尬地抬头看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眼瞥到他赤着的双脚，果断闭嘴。 少年不语，掀眸看一眼瓦尼塔斯身旁的米沙。 米沙朝少年扬起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立刻转身迈腿就跑。 瓦尼塔斯意识到什么，迅速扭头去捞要逃的米沙，哭笑不得道：“好呀米沙，你居然两头通吃！跟我诈你哥哥，又跟你哥哥诈我……” “我……我这是因人而异！”米沙转溜着大眼睛努力思考借口。 “真行啊，我才教的东西，你就用在我身上。看我不挠你胳肢让你哭出来，我就不是吸血鬼。” 第35章 瓦尼塔斯一手拎起米沙夹住，准备去挠他痒痒。 “哇哇哇，哥哥救我！” 米沙胡乱扑腾着，可惜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挣开不了瓦尼塔斯的手在，只好找哥哥求救。 “嘭！” 少年狠狠砸了一拳枕头，柔软的枕头瞬间被砸出一个凹坑。 瓦尼塔斯和米沙见到枕头的惨状，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少年。 少年压低喉咙咳嗽两声，还是发不出声音，眉头微蹙，对一大一小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后，看到两人忙点头，才转身走回床边穿鞋穿衣服。 “我们还要给哥哥留晚饭吗？” 米沙见哥哥转身，小声问头上的瓦尼塔斯。 “笨，肯定不用留啊。”瓦尼塔斯道：“没看你哥哥都起床了吗？当然是大家一起吃。” “对哦。”米沙点头，督促道：“那就要快点，四月一日哥哥肯定在等我们了。” “谁最后吃完谁就洗碗！” 瓦尼塔斯朝房间喊了一声，夹起米沙就跑。 一个枕头又砸过去，刚好砸中门口，落地。 ＊＊＊ 客厅里。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四人的饭菜，热气冉冉升起，闻着就很美味。 四月一日君寻见米沙还没有叫来瓦尼塔斯和少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给四只小白鸟准备四个小碗。 小家伙们胃口小，吃得还快，不多会就吃完了，然后一个个排好队昂首挺胸蹦到四月一日君寻手边，等待四月一日君寻给它们擦嘴。 “你们可真会享受。” 啾啾啾—— 会享受的小家伙们轻快地叫着。 四月一日君寻拿出手帕给爱干净的小家伙们逐个擦完，看一眼门口，发现瓦尼塔斯等人还没来，轻声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饭菜都要凉了。” 今晚的晚饭是他和米沙一起做的，做好后米沙就一脸兴奋地去找瓦尼塔斯和少年，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如果再不来的话，惊喜的味道就没原来好了啊。 “啾啾！” 最后一只等待擦嘴的小白鸟见喜欢的人发呆，便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让他回神。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四月一日君寻被啄，手指忽然缩了下，回神便看到歪脑袋督促自己干活的小白鸟。 “不小心忽略你，对不起。” 四月一日君寻将小白鸟捧起来，郑重道歉。 “啾～” 【原谅你啦，下次不可以这样哦。】 小白鸟展开翅膀，从四月一日君寻的手心飞到他的肩膀，小脑袋亲昵地磨蹭他的脖子，第一个占了肩窝的位置。 “哈哈，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四月一日君寻被毛茸茸的羽毛弄得脖子酥痒，理亏又不好意思躲开。 结果视线一低，又瞧见餐桌上仰头看他的三只小白鸟。 它们的羽毛不知何时变得蓬松，跟圆滚滚的白毛球一样，眨着同样黑溜溜的眼睛看四月一日君寻。 四月一日君寻感觉它们好像生气了，但又不清楚为何生气。 埋在脖子磨蹭的小白鸟忽然“啾啾”叫唤两声。 天知道鸟的叫声是如何让人听出甜腻。 四月一日君寻暗道不妙。 桌子上的三只小白鸟已经如炮弹般直接弹射出去，直撞肩窝处的小白鸟。 四月一日君寻左右伸手，也才接住两个小“炮弹”。 还有一只没拦住，成功撞上肩窝处的小白鸟。 四月一日君寻只感到一阵微风从脖颈处擦过。 一瞬间，半空中出现一前一后两只白毛球。 “小心——” 四月一日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两只白毛球张开翅膀，慢悠悠飞回桌子上。 一切都好，倒是苦了四月一日君寻，坐在椅子上双腿不好躲闪，加上双手接住两个白毛球，身体平衡感失调，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啾啾啾啾！ 四只小白鸟顾不得“内斗”，忙飞去查看四月一日君寻的情况。 “没事没事，我没摔疼。” 四月一日君寻摆手，慢慢坐回椅子，几只小家伙耷拉着脑袋紧张地“啾啾”叫唤，它们的能力对他无效。 “我真的没事。” 四月一日君寻又安慰了两声。 小白鸟们你推我挤的，跳到四月一日君寻的手上，低头啄吻他的手指。 力道很轻，却仍在手指上留下了粉色的痕迹。 “啾！！” 小白鸟见状，急得瞪圆眼，叫得更大声了。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笑，“小声点小声点，我真的没事，这只是一部分代价。” “啾啾！” 又有一只小白鸟大声叫起来。 另外两只听清楚它们的话后，也啾啾叫着。 四月一日君寻好不容易安抚完这个，又去安抚另一个。 时间悄悄过去，等四小只都安静下来，全都围在一起，去蹭四月一日的手心。 四月一日感受到手心里暖融融的热度，长睫轻轻颤了颤。 “啾啾——” 【你这样的身体，还能在这里撑多久啊？我们快点回去休息吧。】 “再等等，等那孩子实现愿望了我们再离开。” 第018章 瓦尼塔斯（10） “啾？” 小白鸟歪着脑袋看四月一日。 第36章 “因为那个孩子向我许愿了。”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回忆起在研究室时看到的少年，修长的手指温柔摩挲小白鸟洁白如雪的羽毛，其余几只小白鸟见到，也忙将小翅膀凑上前要抚摸，挤挤挨挨地一不小心就碰到滑落到手腕处的血镯。 血一样红的镯子衬着手腕过分苍白，仿佛所有血气都被血镯吸收殆尽。 那对血镯里面封存着一间能实现愿望的店。 原来被四月一日君寻摩挲羽毛的小白鸟很快被挤出去，一见到血镯，充满灵性的眼睛瞬间流露出爱恨交织等复杂情绪，甚至还想狠狠啄一口，被四月一日君寻另一只手挡住了。 “啾！” 它仿佛在气恼四月一日没有帮它。 “哎，这个可不能随便啄。”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哄着小白鸟，“别忘了我可是店长，听到别人许愿，还为愿望付出代价，我不做可不行啊。” “啾啾！” 【但是你做的太多了！这不公平！你会受伤的！】 小白鸟没理会四月一日君寻的安抚，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指。 不过这次没有用尖尖的鸟喙，而是轻盈的翅膀，所以没有在手指上留下痕印。 因此四月一日君寻并不感到疼，不过他注意到小白鸟因生气而更像黑玛瑙的圆眼睛，眨了眨眼，配合地收回手指。 他的演技实在称不上好。 “啾？” 但一根筋的小白鸟真以为自己把四月一日君寻打疼了，伸长脖子要去看“伤势”。 见四月一日不给它看，又啾啾地催促两声，要求把手亮出来让它查看。 “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你们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四月一日见小白鸟信以为真，原就黑润的眼睛都要闪出泪花，忙歉意地摊开手给它看。 轻飘飘的小家伙嗖的落到四月一日的手心里，探着脑袋仔细查看，发现没问题，才松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轻轻啄了两下手心泄愤，当作他骗自己的惩罚。 结果瞧见四月一日手心慢慢浮现的红痕，小家伙又先吃惊起来，没等四月一日说话，另外三只小白鸟已“啾啾啾”地愤怒叫着冲过来，以为它欺负四月一日，把它撞得昏头转向。 四月一日：“……” 虽说他的身体状况是不太好，但这几只小家伙那么小，又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他？ 穿越时有那么多小白鸟们，只留下这四只陪他，不会就是看中它们的<a href=https:///tags_nan/gaoxiao.html target=_blank >搞笑细胞，想让他在旅途中轻松一下吧？ 四月一日温柔又无奈地看四只小白鸟在自己面前啾啾地吵起来，有些头疼。 但是他又能看出小家伙们是有意为之，目的只是想让他开心。 “真是……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只能说小白鸟们不愧是在百目鬼家生活，性格和百目鬼家的几人几乎一样，在外人面前无比正经，一来到店里，就会绞尽脑汁东拉西扯和他分享各种事情，生怕他会寂寞。 其中尤以百目鬼松和泷两父子为最。 但是寂寞的味道他早就习以为常…… 想起原来世界的人，四月一日君寻不由垂下眼睑，静静摩挲血镯，“也不清楚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是怎样的？若是……”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时间，有时候店里过去两天，其他世界会过去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 壹原侑子曾对四月一日君寻说过：“世界虽然渺小，但对于了解它的人来说，却非常广大。而且，在你了解它之前，世界不会只有一个。”* 如果说起初壹原侑子说这话时，四月一日君寻还只是一知半解，但后面继任店长数百年，出于一些有可能来自其他世界的客人，四月一日君寻有很长一段时间曾深入学习不同世界的相关资料。 当然，这些来自不同世界的客人中也有一些和四月一日的关系很好。 很多年前，壹原侑子还是店长时，在店里打工的四月一日君寻就记得来自异世界的小樱小狼，他们要穿越很多世界去寻找小樱丢失的记忆。 也正是在那时候，四月一日第一次知道了异世界的概念。 后来壹原侑子消失后，四月一日成为店长，也帮过几次小樱小狼，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白摩可拿，和店里的黑摩可拿是一对。 可惜留在店里的黑摩可拿因为……而陷入沉睡。 四月一日君寻想起和侑子小姐一样酷爱喝酒的摩可拿，异色的双眸定定看手腕的血镯。 “说起来，小樱小狼和白摩可拿他们也很久没和我联系了，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啾——” 毛茸茸的小白鸟轻轻磨蹭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将他繁乱的心神拉回来。 四月一日君寻动作娴熟地摸摸小白鸟的羽毛，得到一连串亲昵的叫唤。 而他的心情在这甜腻的叫声中，渐渐平和下来。 因此对于自己第一次出门，就穿越到这个人类和吸血鬼共存的世界，并没有畏惧。 至于因何穿越到这个世界，四月一日君寻没有多想。 “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说，仿佛说给自己听。 先不说能实现愿望的店被四月一日君寻缩小随身携带，单是继任店长数百年，后面还做了那么多，四月一日君寻几乎和店融为一体，为客人实现愿望的职责即使有一天四月一日君寻失去记忆，也会下意识去做。 第37章 “我不会忘记的。” 四月一日君寻沉默下来，长睫低垂，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只小白鸟不知何时变得安静，轻轻地围在青年放在桌子上的手，无声陪伴。 ＊＊＊ 等瓦尼塔斯三人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和四只小白鸟轻声聊天的和服男人。 他坐在餐桌前，清秀的脸上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偶尔蹙眉显出的一丝伤感很快又在小白鸟们的叫声下消散。 【要经历过多久的孤独，才会连身边有人陪伴时也会流露出寂寞？】 瓦尼塔斯胳膊下夹着米沙，看到四月一日君寻，冷不丁地想，然后被米沙把握住机会，立刻从他手里逃脱，风一样跑到四月一日君寻面前，惊得几只怕人的小白鸟猛地飞起来，绕着餐桌飞了两圈才回到四月一日君寻的肩上，气愤地啾啾叫着。 “四月一日哥哥，对不起，我们让你久等了。” 米沙视力好，一眼就看到热气已经消失的饭菜，乖乖拉开椅子，爬上坐好，再双手合掌，可怜巴巴地与四月一日和小白鸟们道歉。 “没事，也没等多久。” 四月一日君寻笑笑，安抚躲到自己颈窝瑟瑟发抖的小白鸟们，“比起我，这些小家伙们更需要一个道歉哦。” “对不起！” 米沙转而大声和小白鸟们道歉。 他的道歉实在过于诚恳，被吓着的几个小家伙们纷纷从四月一日君寻的脖子后探出小脑袋，似乎在确认。 瓦尼塔斯见状，忽然就笑起来。 少年若是能和四月一日一起生活，似乎也不错。 “……都是孤独又缺爱的人啊。” 第019章 瓦尼塔斯（11） 随后几人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当然，在少年心里，这几天并不平静。 因为少年天天被瓦尼塔斯和米沙捉弄，每次苦恼不已时想要找四月一日君寻讨个清静，四月一日君寻就跟隐身了般，完全不见踪影。 说句更直白点的话，四月一日君寻就像故意隐藏起来，故意和瓦尼塔斯三人划分出一条不明显但又确实存在的界线，一边是他和小白鸟们，另一边是瓦尼塔斯三人。 少年之前还会困惑，明明大家都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可四月一日的存在感是如何做到低到所有人都会忽略的程度。 他们经常上一秒还和四月一日君寻聊天，下一秒就会忘记四月一日君寻。 少年思来想去，都想不出结果，每次想问四月一日时，又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瓦尼塔斯和米沙打断，因此直到今天也没得到答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少年好几天。 不过，比起思考四月一日存在感为何弱的问题，少年现在觉得瓦尼塔斯和米沙烦人的问题更棘手。 可他翻遍了那些记忆里的瓦尼塔斯和米沙，发现都没有现实里的瓦尼塔斯和米沙烦人！ 【奇怪，他们以前有那么烦吗？】 短短几天，少年被瓦尼塔斯和米沙捉弄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导致少年一看到他们溜进房间就来气。 少年根本没办法理解，那些记忆里的那个自己到底是如何容忍得了天天搞事的瓦尼塔斯和米沙，关键是那个自己还天天跟在他们后面擦屁股收拾东西。 某种程度上，少年很佩服记忆里的那个自己。 天知道少年现在看到瓦尼塔斯和米沙就会条件反射躲开，生怕他们从哪里摸出一团小雪球朝他砸过来。 ＊＊＊ 还好这几天没下雪，瓦尼塔斯和米沙又看在少年极其怕冷的份上，只偷偷捏个小雪球来玩闹，没将地点扩展至房子外，不然少年就别想拥有一天安生日子。 就在米沙再一次伙同瓦尼塔斯不小心惹怒哥哥，熟练地准备让哥哥消气时，哥哥突然停下来，比划着手势说自己要离开了。 米沙手里还拿着一颗小雪球把玩，看懂哥哥的手势后，纳闷道：“哥哥要去哪？” 少年摇摇头，蓬松柔软的蓝色围巾衬得肤色更加白皙，远没有研究室时的苍白。 “哥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吗？” 少年点头。 米沙歪着脑袋看瓦尼塔斯，轻声问：“那瓦尼塔斯知道吗？” 银发男孩语气很平静，仿佛哥哥就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并没有少年想象中的焦急。 米沙见到瓦尼塔斯摇头，悄悄抿紧唇。 他知道他们都将他当小孩子看，有些事情不会和他说。 但瓦尼塔斯是很特殊的，只要米沙问就会回应。 米沙清楚这是一种类似补偿的纵容，尽管米沙不清楚瓦尼塔斯为什么会补偿。 哥哥也是。 哥哥也在补偿。 明明大家互不相欠…… 不对，应该说是米沙欠瓦尼塔斯和哥哥很多的爱。 因为瓦尼塔斯和哥哥根本没必要那么疼爱米沙…… 米沙低头，卷而长的银色睫毛快速眨了几下，再次抬头时，脸上是甜甜的笑容。 米沙很清楚，瓦尼塔斯和哥哥喜欢自己的笑容。 “我和瓦尼塔斯不可以跟着哥哥离开吗？” 少年依旧是摇头。 “那我和哥哥就要分开了？” 米沙猜到哥哥的反应，甜美的笑容有一瞬皲裂，很快又恢复，双手委屈地绞着，可怜巴巴道：“可是我不想分开……” 第38章 少年见状，轻轻揉了揉米沙的银发。 “不知不觉已经到要分开的时候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瓦尼塔斯垂眸看低头的少年，声音很小，但是米沙听得一清二楚。 “瓦尼塔斯，你也知道哥哥要离开的事？” 米沙看看打哑谜的瓦尼塔斯，又去看沉默的哥哥，想追问清楚为什么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却被哥哥避开眼神。 “哥哥，你什么都没和我说……” 米沙只觉心底涌上一阵无来由的悲伤，竟下意识捏爆手中的雪球，而自己却浑然不晓。 “哥哥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少年摇头。 “不可以再住久一点？” 米沙见状，心底的悲伤越来越强烈，语气也越来越急。 “现在还是冬天，哥哥你这么怕冷，不如等到春天来了再——” “咔嚓”一声，强行打断了米沙的话。 少年收回按揉米沙头发的手，走到窗边，直接推开紧闭的窗户，抬手指了指外面。 米沙不明所以，顺眼望去。 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木，赤|裸的大地上只剩下一点点残雪，原本积了厚厚一层的雪早已融化。 米沙愣愣地看着，意识到了什么，呢喃道：“那么厚的雪，这么快就要融化了……” 哥哥很怕冷，雪已经融化了，没有理由让哥哥继续留下来。 米沙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仰头看，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拍落手中的雪。 “……” 【雪脏，不干净。】 米沙看着哥哥的嘴型，无声地重复，心像被轻轻挠了一下，又轻又痒，反应慢了半拍，想抽回被哥哥抓着的左手，故作轻松地笑。 “不用哥哥说，我也知道雪是脏的。” 因为再刺眼的血，被雪覆盖住，也没人会看到。 就像他们兄弟俩，如果不是被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君寻拯救，早就死在雪天里。 米沙知道研究室的人处理尸体，都是随便丢到外面，只要一场大雪就能让那些和他们一样的实验品在世界彻底消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少年低垂眉眼，认真将米沙手里的雪拂掉，然后取出一条做工精致的蓝色手绳，小心翼翼地给米沙戴上。 “哥哥，这是什么？” 米沙抬起手，眨着圆滚滚的浅蓝色眼睛去看手腕处的蓝色手绳，不忘问哥哥，惊喜道：“这是哥哥给我的礼物吗？哥哥去哪里买的？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好吵。 米沙读懂哥哥的口语，生气地鼓起脸颊，反驳道：“我才不吵！” 少年看着米沙左手上的手绳，眼神很复杂。 米沙只看懂哥哥眼里的温柔。 “是你哥哥做的，送你的礼物。” 沉默了好一会的瓦尼塔斯揉揉米沙的银发，替少年解释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看到四月一日教你哥哥做。” “哥哥亲手做的！哥哥好厉害！” 米沙眼睛亮晶晶的，连抚摸蓝色手绳的力道都变得更轻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手绳弄坏。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少年又揉了一把米沙柔软的银发。 “可是我没什么可以送哥哥的……” 米沙在身上胡乱摸索，什么都没找出来。 少年摇头，表示不用。 “这怎么行？哥哥离开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我也想送哥哥礼物，这样哥哥看到礼物就不会忘记我。” 话虽如此，但米沙身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愁到都要掉眼泪了。 瓦尼塔斯递出一串手链，“这个，作为米沙的回礼，可以吗？” “瓦尼塔斯？” 米沙看那串手链，由金色的珠子串成，其下缀着一个金色的沙漏，里面是蓝色的液体。 “我把这个送给米沙，米沙再送给你，这样就是回礼了。”瓦尼塔斯温温柔柔地说。 “这也可以吗？” 米沙歪着脑袋，满脸问号。 “为什么不可以？” 瓦尼塔斯学着米沙的样子歪脑袋，温柔道：“不是不想让你哥哥忘记你吗？” 米沙乖乖点头。 “米沙的眼睛是蓝色的，我的手链也是蓝色的。看到手链，就能想起米沙，同时也能想起我，一箭双标哦。” 说完，瓦尼塔斯就将手链放到米沙手里，示意米沙送给少年。 “对了，既然你要离开，那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吧，纪念我们这些天度过的美好时光。”瓦尼塔斯拿出一本精美绝伦的书。 少年垂眸看手中无比熟悉的书，苍蓝色皮革制成的封面，漆黑的内页，以及缠绕书籍的银色锁链。 瓦尼塔斯之书。 “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上。 “不知为何，这本书一直想待在你的身边，与其说是我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你，不如说是它主动留在你身边。” “哥哥可以使用这本书吗？” 少年轻轻抚摸书上的苍月封面，浅灰色的眼眸一瞬间变成苍蓝色，双手紧紧抱住瓦尼塔斯之书，如同要将它融入自己的身体。 少年突然就哭了。 “哥哥你怎么哭了？” “哦呀，莫非是被我和米沙的礼物感动到了吗？” 瓦尼塔斯和米沙见少年莫名其妙就哭起来，忙去安慰。 第39章 少年摇头，擦掉眼泪，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站在窗外的四月一日君寻。 他的肩上停着不止四只小白鸟，见少年注意到他，便抬眸看少年。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可以支付代价了。】 第020章 瓦尼塔斯（12） 很多年前，有一位客人曾与四月一日君寻讨论过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知道未来，那他会珍惜现在还是不珍惜？” 四月一日君寻至今仍记得自己的回答： “如果那个人知道未来，是否珍惜现在，取决于他知道的未来是甜还是苦。” 如果未来是甜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再糟糕，只要坚持下去，都能品尝到幸福的甜味。 如果未来是苦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再美好，只要一想到未来，就会变得沮丧。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 如果现在已经足够苦了，未来若还是苦的，人说不定会更加珍惜现在。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更苦的未来，通过对比现在的苦，从而获得一丝丝甜意，进而挣扎着活下去。 如果知道了悲惨的未来，是否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是否珍惜现在？ 少年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在那被苍月吸血鬼破坏成一片废墟的研究室。 少年坐在地上，一面咳血一面贪婪地看苍月吸血鬼抱着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米沙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少年才收回视线，一眨不眨地看面前的钢管。 那是苍月吸血鬼留给他逃走用的。 明明是被同类排斥的苍月吸血鬼，却有一副好心肠。万一像记忆里那样，简简单单就被骗…… 少年敛眸。 算了，一个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苍月吸血鬼，他又何必浪费精力去操心有的没的。 想是这么想，但少年并没有这么做。 研究室由博士精心打造，材料无不坚硬，却被苍月吸血鬼轻而易举破坏。 不过正是“多亏”博士对研究的重视，就连一根钢管都能轻易打死人。 研究室里除了少年时不时的咳嗽声，便没有别的声音。 和往常的实验品凄厉的惨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少年甚至有些不习惯过分安静的研究室，压抑下从喉咙涌上的血，仔细辨认研究室里的声响。 他知道研究室里还有人活着，苍月吸血鬼做事从来都会留一线，但斩草不除根，此时若是留下他们，以后会后患无穷。 前不久才被博士强行灌下未经稀释的苍月吸血鬼的血液，少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即将崩溃，连呼吸都是剧烈的痛苦。 所以少年才没像记忆里那样，和米沙一起跟苍月吸血鬼离开。 因为活不久。 既然他都快死了，还有什么苟延残喘的必要？不如趁死之前，把博士也拉下地狱。 少年眼神凶狠，透着决绝，双手将钢管撑地，艰难地站起来，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寸寸搜寻研究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记忆里只告诉少年，博士活下来了，在未来还会继续做残忍不人道的实验，却没告诉少年博士是如何在变成一片废墟的研究室活下来，之后又是如何躲过猎人的追杀。 但这个问题很简单。 苍月吸血鬼进来前，博士和少年就在同一个研究室里，即使博士想趁乱逃走，速度也没那么快。 博士疯疯癫癫，言行举止皆透露出脑子不正常，但不愚蠢，看苍月吸血鬼回收两本瓦尼塔斯之书，就能猜出苍月吸血鬼的真实身份。 如果猜出了苍月吸血鬼的身份，博士就不可能冷静，因此这会博士肯定是昏迷状态。 少年的身体实在太糟糕，如果博士不是昏迷，以少年仅存的体力，根本动不了博士。 所幸时机刚好，少年只要把昏迷的博士找出来，用钢管杀死，以后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悲剧…… 不过是杀人而已，那些记忆里的自己可以做到，现在的自己也可以。 长睫垂下，遮掩了情绪复杂的眼睛。 少年咬紧唇，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冷眼扫视周围，心知博士极有可能躲在研究室的某个角落里。 一个能藏人的角落。 少年环顾两圈研究室，目光最后落到了不远处倒下的架子。 几具研究人员的尸体东倒西斜地躺在架子旁，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架子下似乎还有东西，没有与地面贴平。 少年眸色深沉。 很好的遮掩物，博士应该就在架子下。 少年死死盯着架子，过分用力握钢管的手冒出青筋，小心翼翼走过去，再费力挪开架子。 果然看到了被架子压住昏迷不行的博士。 博士被架子砸中脑袋，鲜血染红了半张脸。 看着博士可怖的脸，少年连手都在颤抖。 只要杀了博士…… 只要杀了博士！ 少年屏住呼吸，抬起手中的钢管，高高举起，正准备落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我来了。” 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少年当场愣住，钢管顿在半空中，停止不动。 “咳咳，是谁？！” 少年沙哑着声音看四周。 “啾！” 是小白鸟清脆的叫声，少年记得很清楚，它有神奇到连苍月吸血鬼都吃惊的治愈能力，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痛楚，不然此时的他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第40章 “啾啾！” 小白鸟又叫了两声。 少年循声看去，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款式奇怪的藏蓝色衣服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的肩上有三只小白鸟挤挤挨挨，见少年看过来，仰起小脑袋又叫唤几声。 它们和瓦尼塔斯头发上的那只小白鸟一模一样。 不过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发青年有三只小白鸟，它们看上去和黑发青年颇为亲昵。 瓦尼塔斯头上那只小白鸟也是黑发青年的吗？ 少年不确定。 “你已经想好了吗？” 黑发的青年继续说：“很多年前，有人对我说‘如果杀了人，就必须背起相应的负担。’”＊ 少年沉默，半响后哑声问：“咳咳……你是来劝我的？” 劝他别杀作恶多端的博士？ 真是可笑！ 少年眼里闪过讽刺，还想说什么去骂眼前陌生的黑发青年，瞧见他肩上的几只小白鸟，又想到小白鸟曾帮过自己，最后将嘲讽的话咽下去，权当给小白鸟一个面子。 “不是。” 黑发青年摇头，肩上的一只小白鸟以为他在和自己玩闹，便跳起来去啄吻他的脸颊。 少年冷眼看黑发青年白皙的脸迅速被小白鸟们啄出红痕。 皮肤真嫩，生活肯定很不错，不然养不出这么嫩的皮肤。 三只小白鸟和黑发青年的互动，中断了少年的行动，少年甚至有心思去思考对自己没什么用的细节。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四月一日君寻，是一间店的店长。” 四月一日君寻温温柔柔地笑，安抚好三只争宠的小白鸟后，抚摸手腕的血镯。 “店长？” “是的，一间为客人实现愿望的店，这是店存在的意义。” 四月一日君寻点头，柔声道：“因为我听到你的愿望，所以我赶来了，希望我没来迟。” 他的手里还持着一根瓦尼塔斯的手杖，站在门口，并没有往研究室里走。 这么年轻，却拿着瓦尼塔斯的手杖，是腿脚有问题吗？ 少年快速打量完四月一日君寻，便迎上四月一日君寻异色的双瞳，片刻后僵硬地转头，咳嗽几声，沙哑道：“我没有……愿望……” “你有。” 四月一日君寻抬起双手，那对比血还要浓艳的镯子衬得手腕肤色更加苍白，“看到我的手镯了吗？” “……我眼睛没瞎。” 少年翻了个白眼。 “因为某些原因，我的店封存在这对手镯里，”四月一日君寻放下手，“既然你能看到它们的话，就说明你被店承认，是我的客人。” “咳咳咳……这还是我的荣幸？” 少年捂住嘴又咳嗽两声，血止不住地从手指缝流出，就这样都不忘刺四月一日君寻一句。 三只小白鸟见到少年的惨状，你碰我挤的，推出一个胆子略大的小伙伴，飞到少年肩上。 少年知道它这是要治疗自己，垂下眼睫，没躲开。 等小白鸟治疗完，少年的喉咙没那么痛，身上的苦楚也减了不少。 见小白鸟慢悠悠飞回四月一日君寻的肩上，被另外两个小伙伴包围住，合上眼睛休息了。 “……” 少年张了张嘴，四月一日君寻笑眯眯地看他，体贴地美追问他说了什么话。 不过拆台的还有其他鸟。 “啾～” 另两只小白鸟小声叫唤两下，没吵小伙伴休息。 “它们说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四月一日君寻替小白鸟们翻译。 “谢、谢谢。” 少年望着睡着的小白鸟，闷闷道。 “啾啾。” 小白鸟们摇头。 “它们在说不用谢。”四月一日君寻转达。 少年抿紧唇。 “唔……” 少年身体一僵，猛地低头去看地上的博士。 博士快要醒了。 第021章 瓦尼塔斯（13） 博士快醒了？！ 少年的眼神瞬间凶狠，紧紧握住手中的钢管，想给博士狠狠来一闷棍。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叹了口气，道：“你真的决定好要杀他？你不后悔？” “你都不知道博士做了什么！你就来劝我住手？你不觉得搞笑吗？” 少年忍不住提高声音刺他几句。 “啾啾。” 窝在四月一日君寻肩上的两只小白鸟张开翅膀阻挡，企图降低少年的声音，好让自己的小伙伴得到更好的休息。 少年听到小白鸟的叫声，又见那只为自己治疗过的小白鸟有被惊醒的征兆，便默默压低了声音。 他知道自己痛苦减轻、说话顺畅都是小白鸟们做的。 再怎么样，他都不应该把怒火发泄在疑似小白鸟的主人身上。而且他也不知道博士都做过什么，没必要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少年懊悔地咬住唇瓣，觉得自己修养不到家，沉不住气。 但是少年转念又想到四月一日君寻让自己停手的想法，就更来气。 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让他停止？ 他知道要是放了博士，以后会有多少人死于博士之手吗？ 少年越想越气，像极了被惹怒的黑猫，炸起一身毛，可是想发火又不好发，只能强行将视线从小白鸟们身上挪到四月一日君寻脸上。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那些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的陌生店长。 第41章 企图让店长知难而退。 结果店长完全没有被少年犀利的眼神吓跑，反而直直对上，款式简单的圆框眼镜下是罕见的一金一蓝的眼睛。 少年看着那双异色眼睛，隐隐中有种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看透的感觉。 明明穿着衣服，但在店长眼里，自己却像赤|裸的。 少年打了个冷颤，冷哼一声，先一步避开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转而指着地上的博士，压低声音骂道：“他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和人命，你却想让我放弃杀他，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的仇谁来报？！” 四月一日君寻沉默。 “最重要的是，现在不杀了他，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在他手里！” 少年说出十分肯定的话，仿佛看到了博士未来继续拿无辜的人去做实验的场景。 “我知道这人双手不干净。”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静静地看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博士，语气格外冷淡，“他杀人太多，沾染的因果也太多，结局可想而知。” “做了那么多坏事，结局不好才正常。”少年冷冷附和道。 “但是你和他不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抬眸看少年，像哄孩子那样，声音很温柔。 少年听出了四月一日君寻语气的不同，立即皱起眉来，他最讨厌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四月一日君寻左手拄着手杖，慢慢迈过门槛，走进乱七八糟的研究室里。 叩叩叩—— 是少年很熟悉的手杖敲地声。 让少年一瞬间回到了那些记忆里，苍月吸血鬼手持手杖，慢悠悠地走在他和米沙身后。 于是少年握着钢管的手渐渐放松，转眸看四月一日君寻的左腿。 眼前这名莫名其妙出现的店长，左腿确实有问题，大概是摔到或者扭到，走路姿势不太正常。 不过看店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应该不会很痛，顶多走路艰难些，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有瓦尼塔斯的手杖，不需要他去搀扶。 不对！凭什么他要去搀扶店长？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自己居然下意识想搀扶四月一日君寻，少年浑身还没顺下来的毛又开始炸起来了。 四月一日君寻是何等敏锐，察觉到少年悄然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轻轻弯起眼睛笑起来。 “你笑什么？！”少年炸毛。 “没什么。”四月一日君寻摇头，缓缓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后退，挺起胸脯往前走两步，和四月一日君寻面对面对视。 远远对视还好，面对面就显得少年身高不够，苍白的小脸都要气红了。 四月一日君寻不知道少年此刻想些什么，从身上掏出一张纯白的手帕，刚好少年往前走了一步，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少年的手。 “？！” 少年呼吸一滞。 可能是刚从外面走来，四月一日君寻的手很凉。 少年营养不良，体弱又怕冷，就这样都觉得自己的手心温度比四月一日君寻的要高。 【真奇怪……明明这人看着很弱，我轻轻松松就能甩开这人的手，但是我完全不想这么做……】 连少年都没有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在四月一日君寻靠近时，如同寻到了避风港的小船，渐渐放松，眨着长长的睫毛若有所思地看四月一日君寻抖开手帕。 “你要做什么？” “不想让你的手变脏，所以我来擦干净。”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解释。 “不用了，我待会去洗一下就好了。” 少年眉头微蹙，想抽回手，但身体完全违背他的意识，很不争气的，根本没有动。 握成拳头的手被四月一日轻轻拍一下，还会特意张开，好让四月一日将每根手指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 少年瞪圆眼睛看自己的手，憋屈地鼓起脸颊。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少年也才十岁出头，之前理智成熟得不像孩子。 “好了，擦干净了。”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笑起来，见少年鼓起来的脸颊肉，想到什么，从身上摸索。 少年不由绷紧神经，以为四月一日君寻还想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别紧张，这是给你的奖励。” “什么？” 少年低头看黑发青年手心里的东西——一颗糖。 “糖？” 少年讨厌甜得齁甜的糖果，一脸嫌弃，“你把我当小孩？” “不喜欢么？”四月一日君寻歪头，额前的刘海轻轻晃了下。 “不许卖萌，我不吃这套。” “哈哈，我没有。” 少年似乎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不管内心的惋惜，强行转身去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博士，疑似短路的大脑才再度转起来。 “你……” “我？”四月一日君寻眨眼。 “你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的吧？” 少年狐疑，越说越肯定，“你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在说，却什么都没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拖延时间？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四月一日君寻点点头。 冰冷的钢管瞬间来到四月一日君寻脖子二十厘米处。 两只小白鸟啾啾地叫，浑身的羽毛都蓬松起来，警惕地看眼前的钢管。 第42章 少年见几只小白鸟完全没被钢管吓跑，眼神复杂，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厉害，能驯服它们。” “啊？” 四月一日君寻难得疑惑，顺着少年的视线低头去看肩上的三个小家伙，恍然道：“你想太多了，我没驯服它们。” 少年露出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戳戳小白鸟毛茸茸的胸脯，再将钢管推开，突然换了个话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 少年下意识想说有，话到嘴边，又变成“没有”。 “真的没有？” 四月一日君寻拆开包装纸，很快现出里面圆圆的糖果。 “是和瓦尼塔斯的眼睛一样颜色的糖果啊。” 苍蓝色？ 少年长睫颤了颤，“哈，你不知道糖果是什么颜色？” “不知道，这个要看缘分。”四月一日君寻摇头，“你很喜欢蓝色？” 少年不回答。 “我说起瓦尼塔斯的名字时，你有反应，说明你认识瓦尼塔斯，那么刚刚为什么不和瓦尼塔斯一起走呢？” 少年还是不说话。 “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没和他们一起？” 少年抬眸冷冷地看四月一日。 “不说话就是一种沉默的肯定哦。”黑发的青年仿佛没看到少年冰冷的眼神，眨着温润的眼睛，笑盈盈道：“糖果不是很甜，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孩子都没这么好骗，你还想骗——唔！” 少年的话没说完，糖果已经落到了他的嘴里，浅灰色的眼睛瞪得比小白鸟的还要圆。 “咳咳咳！好苦……” 少年拼命咳嗽，想将糖果吐出来，但糖果入口即化，浓郁至极的苦涩瞬间从舌头蔓延开，一直苦到心脏。 “你看，不甜吧？” 四月一日君寻又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少年脸上被糖果苦出的泪水。 “当然不甜，因为是苦的！还很苦！我从没吃过这么苦的糖果！” 少年甚至怀疑四月一日君寻是故意折腾他，哪有苦成这样的糖果，都这么苦了，怎么能叫糖果？！ 四月一日君寻迎着少年恶狠狠的眼神，无奈道：“可这就是你的人生啊。” 少年一愣。 “这是一种名为‘人生糖’的糖果，是一位客人实现愿望后支付的代价。你的未来若是幸福的，就能尝到甜味；若是不幸的，就——” “尝到苦味？” 少年接上了四月一日君寻未尽的话，抬手抚摸喉咙，那阵苦味还没有彻底消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多讽刺，连一颗糖都知道我的未来是不幸的……” 四月一日君寻静静地看少年疯狂大笑，悄然将他手里的钢管换成瓦尼塔斯的手杖，才轻声问少年：“除了苦味外，你没有尝到一丝甜味吗？” 第022章 瓦尼塔斯（14） 甜味？ 少年抚摸喉咙的手指颤抖，被四月一日君寻提醒后，苦到几乎失去味觉的舌头总算品尝出一丝甜味。 那甜味很淡，如果不注意就会被忽略。 少年用力咬住舌尖，腥甜的血腥味很快遮掩住人生糖的甜味，冷声嘲讽，“尝出甜味又如何？难道我的未来还有幸福可言？” “为什么你会确定没有幸福？” 四月一日君寻见一丝血从少年嘴边流出，身上的手帕用过，不好再用，便抬手为他抹去。 少年想躲开四月一日的手，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乖乖站着任由四月一日动作，心情复杂至极。 “人生有百味，你品尝的人生糖，苦大于甜，换个角度去想，也不是彻底的坏事。连那么苦的人生糖都能尝到甜味，说明未来还会有令你感到幸福的事。” 少年目不转睛地瞪四月一日，并不想听他狡辩。 然而少年的脚连往旁边挪一步都不做，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四月一日说话，还要接受四月一日哄孩子一样的抚摸。 “况且，如果你的人生止步于此时，又怎能确定以后就没有幸福？”四月一日叹息道。 “……我就是知道。” 少年闷闷地说，对自己的身体是又恼又气，根本不明白身体为什么不听自己操控，反而还如此眷恋四月一日的抚摸。 他又不是爱撒娇的米沙！ 即使拥有那些多出来的记忆，少年顶多也只是对苍月吸血鬼产生信任，同意弟弟米沙跟苍月吸血鬼离开。 可眼前的四月一日君寻，少年搜罗过多遍那些记忆，都没有出现过。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比享受四月一日的触碰…… 活到现在，少年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毛病…… 等少年结束胡思乱想，四月一日君寻已经拉着少年走到门口，少年震惊后，立刻扭头去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博士。 “离开前我要杀了博士！” “我说过，杀人要背起相应的负担，”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捏了捏少年的手掌，“你这双手还是干净的，没必要。” “哈！”少年低头看自己的手，挑眉冷笑道：“如果你说手干净不干净是指是否杀人，那我的手早就不干净了。”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少年的手，掌心上的手纹又细又多。 掌心手纹多的人一生多遇坎坷。 四月一日君寻想抚去少年的手纹。 第43章 “你知道吗？人的手相和面相一样，接触到不同的人就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 少年不明所以，倔强地抬起头和四月一日对视，纵然每一次对视都觉得自己被看透。 “可你这一世还是干净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少年像被雷电劈中般突然愣住。 直到此刻，少年才真正意识到四月一日君寻那些语焉不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白的嘴唇再度被它的主人咬紧。 过去半响，少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店长，为客人实现愿望的店长。” 四月一日君寻眼神平静，“我听到了你们的愿望，所以我来了。” “我、们？”少年怀疑四月一日说错话。 研究室里除了他和四月一日，就只剩下还昏迷的博士和几个研究员。 虽然少年和四月一日君寻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少年也能看出四月一日君寻并不喜博士等人，因为那几只拥有治愈能力的小白鸟根本没有给过博士丝毫注意。 “准确来说，是你和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的记忆。” 少年瞳孔一缩，不可置信，还想再问。 “速度快点，研究室在这边！这次绝不能让博士跑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猎人！他们来了！”少年迅速反应过来说话的是猎人，下意识握紧四月一日的手。 “嗯。” 少年见四月一日脸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猎人们的到来。 “你知道猎人们要来，所以才故意左言右顾和我拖延时间，你是不想让我亲手杀了博士？”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少年，抬手理顺少年的刘海，“杀人的负担很沉重，那负担足以将你压垮。”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善良？” “……” 少年忽然就想起那些记忆里苍月吸血鬼抱着米沙坐在床前，温柔地对那个自己说“你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的场景。 “看来是有的。” “……没有。” “和我否认没有意义。” 四月一日君寻看了一眼外面，拉少年走到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在这里你应该可以看到吧？” 少年疑惑地看四月一日，发现四月一日的视线落在研究室的门口。 在这里看？看什么？ 少年循着四月一日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大开的门和躺在地上的博士。 然后下一秒，少年便看到数十个手持武器的猎人飞快进入研究室。 鲜红的血伴随博士等人凄厉的惨叫，瞬间染红少年的眼睛。 “唉……” 少年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低的叹息声，心里想说些什么讽刺四月一日君寻，余光瞥见四月一日君寻不忍地侧头闭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猎人以人类之躯和强大无比的吸血鬼对抗，行动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将研究室里的所有尸体清理干净。 少年站在大树下，呆呆地听猎人们互相交流咒骂博士和研究室的可怖不堪，突然低声说起自己的过去。 “我以前想当猎人，想杀光所有吸血鬼，因为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和朋友，在接受猎人培训的期间被博士看上。后来博士杀了一个和我身高年龄将近的孩子代替我的存在，那个无辜的孩子因为我死了……” 四月一日君寻安静聆听，时不时揉揉少年的黑发。 他知道少年此时要说些什么，才能消除大仇已报、骤然升起的迷茫无助。 “我接受过猎人培训，本来有机会逃出去的，但是博士对我说，如果我不见了，他就会再找其他孩子……那时我就想，只要我留下来就可以了，我留下来其他孩子就不会死……” “没多久米沙也被抓来研究室，我第一次见到米沙是我刚做完实验。博士一直想把人类变成吸血鬼，能通过猎人培训筛选的我身体素质虽然还不错，但还没有强悍到做了实验都毫发无伤，见到米沙的那天我直接发起高烧……” 少年说话语无伦次，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仿佛只要将所有事都说出来，那股快要淹没自己的迷茫也会立即消失。 “米沙性格还没变成后来那样……哦，不对，现在的米沙不会变成那样。米沙没有像那些记忆里那样，还没有被博士注射稀释过的苍月吸血鬼的血液，所以米沙不会死。” “你也不会死。” 四月一日君寻心疼地揉了揉少年的黑发，营养不良加饱受折磨，导致头发粗糙又打结，用梳子梳都梳不顺。 少年像听到什么笑话，轻轻笑起来，继续说： “那次发烧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我看到未来，拯救并照顾我和米沙的苍月吸血鬼死了，米沙的手断了，哦，我也死了，死在一个吸血鬼的手里……” “你说，这样的未来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少年紧紧抓住四月一日君寻的手，质问道。 “为什么没有？” 四月一日君寻轻眨长睫，“那些记忆不是你的，你看到的未来也不是你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些记忆里的你都和瓦尼塔斯离开了吧？” 少年点头。 “那你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第44章 “我在研究室外面。” “那些记忆里的你这时候应该和瓦尼塔斯、米沙在一起，但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四月一日君寻循循善诱，“从你看到那些记忆、知道‘未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和那些记忆里的你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 “你明白，你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四月一日君寻弯起异色的眼睛，“在你发烧看到那些记忆时起，你的未来就已经开始改变了，之后你做的每一件事，包括代替米沙做实验、选择不跟瓦尼塔斯和米沙离开、想要杀了博士……以及——” 少年听到黑发的青年停顿片刻后，温柔地对自己说，“我听到了你的愿望，你愿意支付代价实现愿望吗？” “我的愿望？” “是的，你的愿望。” “呵，我能有什么愿望？我身无分文，就算你帮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也支付不起代价。” “你可以。”四月一日君寻肯定道。 少年诧异地瞪大眼睛。 “所以告诉我你的所有愿望吧。”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抚摸手腕的血镯。 少年记得那红色的手镯，比血还要红，仔细看能看到手镯里流动的红光。 听四月一日说店被封存在手镯里面，他的客人身份已经被店承认。 “……真的能实现吗？” 少年低声问，不抱希望。 不远处研究室的猎人已经挖好坑，将博士他们的尸体丢到坑里，胡乱埋葬，然后去收集博士他们的实验资料。 很可惜，那些实验资料全都被苍月吸血鬼销毁，就算苍月吸血鬼神经再大条，事关人类和吸血鬼，无论如何都会销毁。 博士已死，有心之人再想拿博士的实验资料做些什么，也不容易。 “能，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四月一日君寻点头。 “但是我没钱。”少年低着头闷闷说。 四月一日君寻缓缓摇头，“钱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足以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 “不要钱，反而要重要的东西？”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衣服，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摸出来。 “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 少年立刻想到了那些记忆，抬眸看四月一日君寻的脸色，果断摇头，“如果代价是取走我的记忆，我不同意。” “为什么？”四月一日君寻问少年，“你应该很清楚，那些记忆并不属于你。” 少年见到米沙后发了一场高烧，脑海里凭空出现的记忆并不属于少年，而是其他平行世界的少年的记忆。 “我很清楚。”少年说，“我知道那些记忆不是我的，我也知道那些记忆里的未来不是我的未来。但是我没力气了……” 自从看到那些记忆里那些无比痛苦的自己，少年已经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 所以少年今晚才会故意引起博士的注意，喝下苍月吸血鬼的血液，其一是拖延时间等苍月吸血鬼过来，其二是让米沙好好活下去，其三是他不想活了。 能在临死前把博士也拖下地狱，对少年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道你不想活下去。”四月一日君寻轻声说。 一只大手按在少年的头上，轻柔地拂掉黑发上的几片雪花。 “可是你们向我许愿了。” 少年抿紧唇。 “为客人实现愿望，既是店存在的意义，也是我作为店长的职责。” “我、们？”少年一字一顿。 “你不知道吗？你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你的愿望，一个是其他世界的你的愿望。” 四月一日君寻解释，“一般客人只有一个愿望，但是你拥有其他平行世界的你的记忆，所以你有两个愿望。换句话说，就是你和其他世界的你都有愿望，只是其他世界的你没办法来到我的店，又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比如在你发高烧意识极其脆弱的时候，接收到其他世界的记忆。” 少年似懂非懂。 “嗯，简单来说，就是你有两个非常强烈的愿望，而两个过分强烈的愿望吸引到店的注意，被店承认。因为如果你只有一个愿望，我是无法出现在你面前。” 四月一日君寻有些头疼，感觉自己解释完，少年好像更迷糊了。 “哎。” 少年听到一声叹息，立刻回神看四月一日，震惊道：“你说了那么多的意思就是你专门为我而来，就只是想要实现我的愿望？” “嗯，这些小家伙们带我来的。” 四月一日君寻点头承认，曲起手指戳戳小白鸟蓬松的胸脯，被尖尖的鸟喙啄了几口，酥痒，略疼，红痕悄然浮现。 在小白鸟们发现红痕前，四月一日已经收回手。 “我的愿望是什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最想什么事情发生？最不想什么事情发生？”四月一日君寻松了口气。 总算让和刺猬一样的少年放松下来去思考自己的愿望。 “还有时间，不用着急。”四月一日君寻瞧见少年紧蹙的眉毛，安慰几句，抬头去看彻底变成废墟的研究室。 猎人们里里外外检查过数遍，确定没有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像来时那样，又飞快离开。 四月一日君寻定定地看着破烂不堪的研究室，原先因少年苦恼而起的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第45章 博士和协助博士做实验的研究员都死了。 也没办法拯救那些因实验而死的实验品，很多都是孩子。 四月一日君寻的眼睛很特殊，能看到非人存在，一眼过去，便看到六十多个孩子的冤魂在研究室附近飘荡。 他们的尸体埋在研究室附近，无处可去。 “你慢慢想，我去超度那些可怜的孩子。” 四月一日君寻拿起手杖缓慢走去。 小白鸟们敏锐地察觉到四月一日君寻的难过，啾啾地叫唤，想要安慰四月一日。 “不用担心，超度他们的力量我还是有的。” 四月一日君寻摘下右手的血镯戴到左手上，右手暂时不用给血镯提供力量，一个繁复至极的金色魔法阵瞬间从四月一日君寻右手手心浮现，被四月一日君寻往上一推。 小巧精致的魔法阵以研究室为中心，迅速往四周蔓延扩展，很快覆盖住研究室周围近百米的空间。 那些人类肉眼看不到的鬼魂被魔法阵笼罩，鬼魂身上因为实验而留下的伤痕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小脸渐渐浮现笑容。 他们知道自己的变化出自四月一日君寻，便一个接一个飞到四月一日君寻面前，接受四月一日君寻的抚摸后，无声张口说了什么，才心满意足地消失在天地间。 “你们下一世会幸福的。” 四月一日君寻轻声为他们祝福。 少年想明白自己的愿望后，定定地看四月一日君寻挨个抚摸那些孩子的脸。 少年本该看不到，但是巨大的金色魔法阵将那些孩子的鬼魂呈现出来，连少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孩子都是死去的实验品，承受不住博士和研究员的实验，痛苦死去，被随便埋在研究室附近的实验品。 如果少年不是身体素质好，情况特殊，少年也会是那六十多个死去的实验品中的一员。 少年站在大树下，静静地看四月一日君寻虚虚地抚摸那些孩子的脸，浅灰色的瞳孔倒映着魔法阵的金光，眸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见魔法阵在闪烁，猜测应该是四月一日君寻的力量所剩不多，魔法阵中还有最后两个孩子。 等最后一个孩子在消失前，张开双手虚虚抱住四月一日君寻，一双眼睛却看向少年，无声张口说了两句话。 【谢谢你。】 【我好羡慕你还活着。】 第一句肯定是对四月一日君寻说的，第二句应该是对少年说的。 羡慕他还活着？ 笑话。 少年握紧拳头想反驳。 但那孩子在抱过四月一日君寻后，便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连给少年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少年低头看双手，心情复杂。 噗通—— 倒地的声音。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力竭跌倒在地上的四月一日君寻，金色的魔法阵已经消失，失去金光，周围再度被黑夜吞噬。 “说我善良，你不也一样！笨蛋！” 少年忍不住咒骂一句，不知骂谁，拔腿就跑去扶人。 “你的愿望想好了？” 四月一日君寻见少年跑过来，以为要和自己说愿望，撑着瓦尼塔斯的手杖就想站起来，却被少年按住。 “嗯？” 四月一日君寻疑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力气，等你恢复我再让你实现，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愿望，你不许敷衍！” 少年别扭地说。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可能会生气。 但四月一日君寻经历过太多，见过太多口是心非的人，能听出少年话里话外的关心之意。 第023章 瓦尼塔斯（15） “咳，刚刚不是故意骂你的。”少年转过脸，闷闷说话。 四月一日君寻弯起眼睛，看着面前连关心都格外别扭的少年，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 黑发青年给人的反应就像一拳击中棉花，软绵绵的，少年的怒气都被吸收掉了。 少年咬了咬唇瓣，扶起四月一日君寻，捡起地上的手杖，岔开话题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刚刚在金色魔法阵笼罩下出现的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孩子，其中一些他曾在研究室里见过。 按理来说，他们已经死了，因为他们没能从实验中活下来…… 所以最后一个消失的人才会对他说【我好羡慕你还活着】的话，难道他们死后还没有消失？ 不过羡慕他能活下来？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少年轻轻叹气，我也没多少时间了啊。 啾啾啾啾—— 小白鸟们头一次叫得这么大声，连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少年都忍不住抬手捂耳朵，更别提直面小白鸟们“音波攻击”的四月一日君寻了。 四月一日君寻不慌不忙地将左手上的手镯重新戴回右手上，才抬手去安抚不停叫唤的小白鸟们，手指惯例被啄了好几口。 小白鸟们这次啄四月一日君寻显然用了力气，修长白皙的手指很快浮现出几个红痕。 好笑的是，啄人的是小白鸟们，心疼到跳脚的也是小白鸟们，张着翅膀互相挨挨挤挤，争先恐后要去看“啄印”。 但四月一日君寻没给它们细看的机会，很快放下手，笑道：“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还是先回答客人的问题吧，待会还有愿望要实现呢。” 第46章 于是三双黑溜溜的圆眼睛纷纷盯着少年。 救命，这些小家伙未免太好哄了吧。 他的事情是重点吗？不应该是四月一日君寻的身体情况是重点？ 四月一日君寻只是被轻轻啄几下就留痕迹，而且之前的啄痕到现在都还没消失，皮肤嫩得离谱，稍微一想就不正常啊…… 少年捏捏紧蹙的眉心，然而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感动，无论是四月一日君寻，还是小白鸟们，都没有忽视他。 “对了，你问我刚刚在做什么，我刚刚在超度那些孩子。” “超度？” “嗯，让灵魂得以安息的一种方法。有些人死后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彼世，就会在人间徘徊。留在人间的时间久了，就容易迷失自己……” 少年听到这个解释，觉得他们的情况和失去真名的吸血鬼很像，又想到四月一日君寻刚刚展示出来的手段，忍不住问：“和被夺走真名的吸血鬼一样，祸害人间吗？” “不会。”四月一日君寻缓缓摇头。 少年一愣，抬头对上那双异色的眼睛。 那双异色的眼睛之前一直如平静无波的湖水，此时却像被空投了一块大石，泛起圈圈涟漪。 浓郁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死前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意识几近崩溃，死后若无意外，会在人世间徘徊数十上百年，等他们的灵魂力量消耗完，他们就会彻底消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四月一日君寻没有说完，但剩下的意思少年已经明白。 活着的时候就弱到无法反抗，怎么可能死后就能变强大？ 如果没有苍月吸血鬼和猎人前来破坏博士的研究室，他们只能不断看更多人承受不住实验，死后成为他们的一员。 仇人就在面前，却连仇也报不了。 想到这里，少年眸色愈发晦暗。 一只大手轻轻放在少年的脑袋上，温柔地揉揉，“已经想好你的愿望了吗？” “你真的可以实现吗？在我支付起代价后。”少年反手抓住四月一日君寻的手，认真问：“如果你不能实现，怎么办？” “那就当和我分享秘密好了。” “啊？” 少年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到处和人说你的愿望，然而你一直将愿望藏在心里，更没有实现的可能。” 四月一日君寻语气轻柔，“既然连你都觉得你的愿望不一定能实现，那为什么不和我这个陌生人分享一下？说出来总比一直藏心里好些吧？” 少年仰头看四月一日，看到一个眨眼的动作，愣了愣，不由笑起来，“你说得对，反正都是陌生人，今晚过后我们不一定还会见面，说给你听，好歹有人能记住我曾经存在过。” 如果死在实验中，他就和只能像鬼魂一样徘徊在人世间，不能说不能做的那些人一样，过去几十几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活过…… 只是想想，就很悲哀…… 如果四月一日君寻没有发现他们的话，他们说不定真的要在世间痛苦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少年低头想事情，突然听到青年低低的闷哼声，耳边响起焦急的“啾啾”声，侧头看去，发现肩上站着一只气鼓鼓的小白鸟，浑身雪白的羽毛全都蓬松起来，跟个白毛球一样。 小白鸟气鼓鼓地督促，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握住青年的手无意识用力。 那苍白的手腕浮现出红色的手印，比小白鸟们啄过还要显眼，根本忽视不了。 “抱、抱歉……” 少年忙松手，结结巴巴地道歉。 “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四月一日君寻宽慰道。 “你的身体似乎很脆弱。” “只是暂时的，等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小家伙太担心而已。” 四月一日君寻轻笑几声，收回手，垂下时宽松的袖子遮掩了红色的手印。 “真的？” 少年不信，狐疑道：“想要实现我的愿望可没这么容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做不到吧？” 虽是疑问语气，但却十分肯定，完全不给四月一日面子。 “啾啾！” 小白鸟们连声叫唤，仿佛赞同少年的话。 “这种情况不用担心。”四月一日君寻望向少年的眼睛，“我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 “这也是你作为店长的职责？”少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难道你是听到了他们的愿望，所以才去超度他们？” 不然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只是简单的日行一善？ 四月一日君寻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算是吧。” “算？”少年不满这个敷衍的回答。 “雪停了。” “嗯？”少年一时间没听懂，抬头看天。 黑夜笼罩下的雪天灰蒙蒙的，没彻底漆黑，人的眼睛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事物。 “那些记忆里，今晚并没有下雪吧？” “……是没下雪，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少年翻找庞大的记忆，在其他平行世界里，今晚的确没有下雪。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少年瞪圆眼睛，炸毛道：“你该不会偷看了我的记忆？” “没有。”四月一日摇头，“下雪是那些孩子做的，他们希望大雪覆盖住他们的身体，别被野兽挖出来吃掉。但是他们的力量太小，大雪断断续续地下，没能覆盖整片树林。” 第47章 “原来如此。”少年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四月一日君寻偷看他的记忆。 “不过，待会还有一场大雪也是他们专门为你做的。” “什么？” 少年不可置信，“专门为我做的大雪？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他们是和我说的呀，”四月一日抬手，习惯性地揉两下少年的黑发，“就在你思考愿望的时候，他们和我说，谢谢你在研究室里的照顾，尽管只是一点点，但他们都记得。” 少年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博士手中，你不只是保护了米沙一个人吧？” 实验品大多是被抓来的小孩子，人生还没开始绽放，就像烟花消逝，过于短暂的一生实在太苦，偶尔得到别人一点好意，就像从没尝过糖果的人，第一次尝到甜味那样刻骨铭心，连死后都会记住。 “他们记得你的照顾，所以想在彻底消失前回报你的恩情。”四月一日君寻拍拍少年的肩膀，“好好珍惜待会这场雪，它会让你尝到更多的甜味。” “更多的甜味？”少年艰涩开口，“和我的愿望有关？” “你说呢？”四月一日君寻拉起少年的手，看一眼天色，侧眸看小白鸟们，“待会有一场大雪，我要麻烦你们带路了，帮我们找到瓦尼塔斯和米沙吧。” “啾！” 一只小白鸟当仁不让地飞起来，绕着四月一日转了一圈，然后往东边飞去。 顾及四月一日的腿伤，小白鸟飞得很慢。 少年的心像做过山车一样，既害怕见到瓦尼塔斯和米沙，又急切地想见到他们。 “我想让米沙健健康康的。” “这是你的愿望？” “对，因为在那些记忆里，在那些平行世界里，每个米沙的左手都断了。我不想看到米沙变成那样子……” “我明白了，还有一个愿望呢？” “他们想让露娜活下去。” “露娜？”四月一日君寻疑惑道。 “露娜是那些平行世界里的我给苍月吸血鬼，也就是瓦尼塔斯取的名字。” 少年一手扶着四月一日，眼睛望向前方的路，脑海里再度浮现那些美好的记忆。 “原来如此，瓦尼塔斯确实有一个寻找自己真名的愿望，不过这个愿望已经被另一个愿望代替了。” 四月一日君寻点点头，好似自言自语。 “露娜还有其他愿望？” “嘘，这是瓦尼塔斯的秘密，现在还没实现呢。” 四月一日朝少年眨了眨眼睛。 少年懵懂地眨眼。 “等你见到瓦尼塔斯，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到他们的身后。 这场罕见的大雪持续了几天，将四月一日君寻一行人困在树林里好几天。 也正是在这几天里，四月一日君寻亲手教少年编织能保护米沙的蓝色手绳，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让少年在短暂的几天里陪伴瓦尼塔斯和米沙。 就像那些平行世界里一样，创造珍贵又美好的记忆。好让未来回忆时，或多或少品尝到甜味。 仅是一丝一毫的甜味，也比没有要好。 第024章 瓦尼塔斯（完） 美好的时间太容易溜走。 四月一日君寻和少年找到瓦尼塔斯和米沙的那一夜,果然下了一场极罕见的大雪，让人寸步难行。 连走南闯北多年的瓦尼塔斯都和四月一日君寻感慨过那一夜的大雪，得天晴好几天雪才会融化。 那一夜,极其怕冷的少年什么都没说，喉咙处被绷带缠绕,借此掩饰第一个愿望的代价——声音。 第一个愿望的代价原本是少年的左手。少年对此表示可以接受,但四月一日君寻认真思考后,建议少年换一个作为代价。 少年抬眸看黑发的店长，眼里带着疑惑。 不是一直说愿望和代价要同等才行吗？ 米沙的左手，对应的代价自然就是他的左手吧？ 然而脸上冒出问号的少年却听到店长的提醒,“如果你的左手突然消失，待会见到瓦尼塔斯和米沙，他们都会格外关注你的左手和你的情绪,如果你想被他们特别关照的话……” 店长的话都没说完，少年就果断摇头。 如果被瓦尼塔斯和米沙特别关照的话，肯定会有超多的麻烦。 毕竟在那些记忆里，瓦尼塔斯是一个连简单的食材都能做成黑暗料理、连卫生都不会打扫的厨房杀手,而米沙年龄还小，什么也不会。 每次都是他跟在瓦尼塔斯和米沙的屁股后收拾烂摊子。 要是被他们俩“特别照顾”，不用想都知道迎接少年的是多少烂摊子。 四月一日君寻说大雪是那些孩子专门为他制造的，那么雪一融化他们就要离开。 对少年来说,能与瓦尼塔斯和米沙待在一起的最后几天,无比珍贵,如果不能和那些记忆里一样<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美好的话，那少年也不用追上瓦尼塔斯和米沙了。 少年想也不想就选择了自己的声音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 又在四月一日君寻的帮助下,将喉咙伪装成重伤无法说话，这样瓦尼塔斯和米沙见到,出于对少年的怜爱和关心，也不会再三询问。 心善的人都不会故意在他人的伤口上撒盐。 少年十分清楚瓦尼塔斯和米沙的性格。 第48章 然而在四月一日君寻拿走少年的声音，给少年缠绕绷带的时候，三只小白鸟仿佛被激怒般，叫得极大声，近距离的少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 四月一日君寻还像若无其事般，慢条斯理地给少年缠好绷带后，才好脾气地逐个安抚小白鸟们。 这似乎是四月一日的日常。 仅是一晚少年就见四月一日安抚了好几次小白鸟们。 “它们似乎很生气，为什么？” 少年问四月一日君寻，后者无奈地笑。 “小家伙们在生气我不爱惜身体。等雪融化后，我的力量差不多恢复了，到时候我们就要离开，在这段时间里，你可要好好珍惜，努力创造出美好的记忆，别让未来的你后悔。” 四月一日君寻边说边揉揉少年的头发，道：“对了，你的发质有点差，不可以挑食哦。” “在研究室哪有挑食的资格？我没有被饿死就很不错了。” 少年小声嘟哝，倒是没有躲开他的抚摸。 “以前没有，以后会有。”四月一日笑了笑。 “哼。” 少年哼唧一声，待会就能看到瓦尼塔斯和米沙，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希冀。 此后少年再也说不出话。 ＊＊＊ 几日后。 覆盖整片树林的大雪融化。 少年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瓦尼塔斯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米沙哭得不能自已，也没成功留下哥哥。 “你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的话吗？” 瓦尼塔斯张开双手抱住身形单薄的少年。 少年仰头看瓦尼塔斯，轻眨睫毛。 银发黑肤的苍月吸血鬼抬起手，轻轻抚摸少年粗糙的黑发，“那时我说对你说‘你能选择活下来，非常了不起。’所以即使你要离开了，我和米沙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看不见的地方—— 瓦尼塔斯猜到了吗？ 少年瞳孔一缩。 “没错，哥哥要好好活着！” 米沙从身后用力抱住哥哥的腰，哭得通红的鼻子抽抽，哽咽道：“还有！哥哥就算离开我们，也不能忘记我们，不然我会哭的！会哭得超大声！哭到让哥哥无比头疼！” 米沙大声“威胁”少年。 然而话里全是颤抖的哭腔，听起来完全没有威力。 少年悄悄将脸埋在瓦尼塔斯的怀里，空着的手去抚摸米沙的银发。 半响后，少年从两人怀里挣扎出来。 【我不会忘记你们。】 瓦尼塔斯和米沙看到少年嘴唇张合，努力“说”出自己的承诺。 “哥哥绝对不能忘记我们！” 米沙勾起少年的尾指，认真道：“四月一日哥哥说过，拉勾就是约定，我和哥哥拉勾，哥哥绝对不能违背我们的约定。” 少年眉眼温柔，配合地和米沙拉勾，随手拭去米沙脸上的眼泪。 随后一只黑色的大手伸过来，是瓦尼塔斯。 “既然你和米沙都约定了，那也和我约定吧。” 瓦尼塔斯俏皮地眨眼，“虽然我们只相处了短短数日，但我也不想被你忘记。” 少年垂眸去看瓦尼塔斯的手。 白色和黑色的尾指交缠。 “约定好了，你不能忘记我们哦。” 少年听到瓦尼塔斯和米沙异口同声说。 他怎么会忘？ 他最珍贵的记忆，本该作为实现第二个愿望的代价支付给四月一日君寻…… 四月一日君寻对少年说：“你说过，你不想让别人夺走你的记忆。”＊ 少年不清楚四月一日为何说起这件事，犹豫地点点头。 “但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的记忆，如果你不想以记忆作为代价的话，那就剩下另一个代价了。” 少年仰头看四月一日君寻的脸，紧张地握紧拳头。 “跟我走吧。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话，也能作为要支付的代价。” “只是你要知道，由于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瓦尼塔斯和米沙会失去与你有关的记忆。” 少年当场愣住。 “这个代价你能接受吗？” 四月一日君寻眼睑低垂，看被长长的刘海挡住眉眼的少年。 少年还没回答，好不容易安静的小白鸟已经鼓起蓬松的羽毛，气运丹田，正准备叫唤，却被一只手打断蓄势。 “我有分寸。” “啾啾！”【你哪里有分寸！】 小白鸟们愤怒地用翅膀拍四月一日君寻的手。 少年低头，犹豫了很久，脑海里不断闪过平行世界里苍月吸血鬼失去真名死亡的记忆，每一个他都没能力救苍月吸血鬼。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代价只是让瓦尼塔斯和米沙忘记他…… 这个代价…… 对他来说，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 少年做了几次深呼吸，不再犹豫，对四月一日君寻郑重点头。 他愿意支付“自己被忘记”的代价。 ＊＊＊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可以支付代价了。】 透过窗口，少年看到数只洁白如雪的小鸟凭空出现在四月一日君寻的身边，又看到四月一日君寻朝自己伸出手。 于是少年下意识朝四月一日君寻走去。 “呜呜呜……哥哥别离开我……” 第49章 耳边是米沙的哭声，少年往前走的步伐突然顿住。 “米沙，别让你哥哥为难。” 瓦尼塔斯拉住米沙，柔声安慰。 少年狠狠闭眼，再次睁开时大步跑走。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不想离开。 但是他如果不离开，他不敢赌瓦尼塔斯以后是否没事。 少年越跑越快。 距离并不长，却像连续跑了几天几夜，精疲力尽地来到四月一日君寻身边时，少年忍不住低头大口喘气，根本不敢抬头看瓦尼塔斯和米沙。 “米沙，不要哭，要笑，别让你哥哥难过。” 少年听到瓦尼塔斯对米沙说，自己的肩膀则被四月一日拍了拍，“如果不抬头的话，你会后悔的。” 低着头的少年还在迟疑。 “呜呜呜……我在笑，哥哥你看我，你一定不能忘记我！” 莹白的光芒出现，少年像被刺激到猛地抬头，却只来得及看瓦尼塔斯和米沙最后一眼。 米沙因为难过而努力保持的微笑看起来很滑稽。 “噗嗤——” 少年本以为自己看到会哭，谁知瞧见米沙又哭又笑的小脸蛋，居然控制不住，直接笑出声。 米沙见哥哥笑自己，嫩嫩的脸颊肉都鼓起来。 少年忙抬手挡住笑容，透明的眼泪却从脸上滑落。 瓦尼塔斯和米沙看到越来越多的小白鸟出现，银白的光芒迅速笼罩住四月一日君寻和少年。 “一定不能忘了我们啊！” 米沙挣开瓦尼塔斯的怀抱，想抓住哥哥，却扑了个空，直直往前摔。 “米沙，小心！” 瓦尼塔斯立刻伸手捞住要摔倒的米沙，扶稳，无奈道：“空气可没办法被你抓住……” “奇怪，我明明是想抓住＊＊——咦？我刚刚是想抓住谁来着？” 米沙困惑地挠了几下头发，回头看瓦尼塔斯，闷闷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存在消失了。 瓦尼塔斯敛眸沉思，银色的长睫毛下苍月一样颜色的眼睛飞快闪过光芒，“抱歉，我好像也忘了……” 重要的…… 什么来着？ 瓦尼塔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去想，最终也没想出来。 “说起来，米沙，你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吗？什么时候的？” 米沙胡乱抹脸，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 ＊＊＊ 微风拂来，落英缤纷。 由于祖辈数百年的苦心经营，百目鬼家的寺庙灵验程度远近闻名。 “总算忙完了。” 百目鬼玶盘腿坐下，用力锤打酸痛的肩膀。 “玶，怎么说话的？” 百目鬼玶的父亲百目鬼泷皱眉嫌弃，左右看看，发现父亲百目鬼松还没来，侧手压低声音道：“说这种话要小点声，万一被你爷爷听到，念叨起来，有你头疼的时候。” 某位父亲似乎很有经验。 “……哦。” 百目鬼玶默默做了一个闭嘴拉链的动作，忍着没吐槽百目鬼泷，明明父亲比爷爷还能唠叨。 不过最近半年来，爷爷确实比爸爸还唠叨。 百目鬼玶悄悄叹气。 爷爷以前身体不好，沉默寡言，又常常待在卧室里不出门，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出来听他和父亲讲些事情。 他和父亲都知道爷爷最想听的事和君寻先生有关，也愿意满足爷爷，经常和爷爷分享君寻先生店里的事。 不过这种分享在半年前就停止了。 半年前，也正是君寻先生离开店的时间。 君寻先生第一次出门便来百目鬼家，直接惊动全家人…… 百目鬼玶回想起那瓶低调的酒，事后他去收拾客厅的时候，才发现那个酒瓶碎了。 君寻先生只说那是一瓶神酒，没说酒的具体功效。 但爷爷喝完的第二天，身体就好了不少，之后也没再生过病。 百目鬼玶这才知道神酒的珍贵程度。 后来又听爷爷解释才知道那瓶酒是一瓶能延年益寿的神酒，是君寻先生耗费了很多珍贵的材料和灵力才酿好的。 只要喝上一口就能延年益寿，减轻疼痛。如果放在外面售卖，一定能卖出天价。 毕竟谁不想延年益寿、减少病痛呢？ 百目鬼玶板着脸又锤几下肩膀，除开那瓶珍贵至极的神酒，单说百目鬼家维持了数百年的寺庙，君寻先生也出了不少力。 纵然百目鬼家的人或多或少都继承了先祖们的特殊能力，但有些棘手之事，他们翻遍古籍也无法解决，最后只能求助于君寻先生。 “爸爸，我想君寻先生了。” 百目鬼玶说完，低头想喝茶，诧异地发现一片粉色的樱花落到茶杯里。 “哎，谁不想呢？我也很想啊，也不知道君寻先生现在做什么？会不会遇到麻烦……” 百目鬼泷幽幽叹气，眉宇间尽是挂念，“君寻先生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看到粉色的樱花花瓣，百目鬼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百年樱花树林里长得最娇小的一棵樱花树。 经过半年生长，那棵樱花树总算长出翠绿的叶子，只是和周围的樱花树格格不入。 别人开花，它长叶。 只能说不愧是君寻先生离开前留下的血色樱花树吗？ 第50章 他们将这樱花枝条种下时，上面的血色樱花尽数凋落，惊得百目鬼松搬来小凳子，天天坐在樱花树面前守着，又小心照顾了两个月，樱花树才成功活下来。 爷爷百目鬼松没怎么生病，这棵无比娇气的血色樱花树倒是生了不少病，不是无缘无故掉叶子，就是突然染上虫害。 明明其他樱花树什么毛病都没有。 血色樱花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直到某一天，洁白如雪的小白鸟一个接个落到血色樱花树脆弱的枝条上，将其压得沉甸甸，血色樱花树才重新焕发出生机…… 百目鬼祖孙三代都不清楚血色樱花树的情况，只默默照料着，偶尔过来看看小白鸟，发现小白鸟越来越多，隐隐有个猜测，心里欢喜。 一想起君寻先生留下来的血色樱花树，百目鬼玶忍不住起身往它走去。 百目鬼泷疑惑地看儿子一眼。 “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那棵樱花树上出现银光？” “什么？” 百目鬼泷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走去。 两人走近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血色樱花树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唔，似乎是有变化了……” 百目鬼泷摸着下巴慢悠悠道。 “哪里？” 百目鬼玶瞪大细长的眼睛观察了大半天，还是没看出来，只好求助地看关键时刻还算靠谱的父亲。 “叶子似乎更绿了。”百目鬼泷沉吟半响，才下结论。 期待过父亲能说出什么惊喜的百目鬼玶：“……” “哈哈，我没开玩笑，这叶子是更绿了，你看。” 百目鬼泷朗笑几声，小心翼翼地托起一片翠绿的叶子。 轮不得百目鬼泷不小心，因为百目鬼松天天守着这棵血色樱花树，连总共有多少片叶子都数过，万一被百目鬼松知道百目鬼泷碰过，绝对会有一顿半小时以上的教训。 无语凝噎的百目鬼玶到底还是凑上前，谨慎观察百目鬼泷手中的绿叶，皱眉道：“好像是更绿了。” “那当然，我是什么眼力。”百目鬼泷用力拍儿子的肩膀，“除了你爷爷，我就是最了解这棵樱花树的人！” “哦，那你能解释叶子为什么冒银光吗？”百目鬼玶被父亲的巴掌弄得眉头紧蹙。 “什么银光？” 百目鬼泷转头去看手中的绿叶，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叶子的脉络上有银光流窜。 “这是什么？” 啾啾啾—— 两人耳边均响起小白鸟们熟悉的叫声。 “这叫声好像和平时的不太一样。”百目鬼玶说。 “是不一样，”嬉皮笑脸的百目鬼泷瞬间变得严肃，“你白天要外出工作，小家伙的声音没有我熟悉。” 啾啾啾啾—— 又轻又脆，还带着一丝焦急。 “听起来好像在欢迎什么？” 百目鬼泷仔细辨认，一个想法悄悄从心底升上来，和儿子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 “莫非是君寻先生回来了？”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话刚落下，无数只小白鸟便从天南地北飞过来，齐齐聚到血色樱花树周围。 百目鬼泷立刻拉着百目鬼玶往后退几步，一眨不眨地盯着血色樱花树看。 无数只小白鸟展开翅膀，将血色樱花树包裹住。 银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百目鬼泷父子连呼吸都变轻了，生怕惊到小白鸟们，打断它们的行动。 不知过去多久，银光越来越耀眼，几乎要将黑夜驱散时，忽然消失。 被银光刺激到不得不挡住眼睛的百目鬼玶刚放下手，就听到了一道自儿时起就分外熟悉的笑声。 “哈哈，百目鬼家算是我在此世的锚点吗？” “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刚想上前，谁料一道身影比他还快。定睛一看，发现是父亲百目鬼泷。 也不知道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如何在一瞬间迸发出比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快的速度。 百目鬼玶转念一想，父亲的行为又很正常。 因为君寻先生回来了啊！ 他们曾经还想过君寻先生离开后不会再回来了…… 百目鬼泷比儿子快一步，走近发现君寻先生身后还有一个黑发的小少年，疑惑地问：“君寻先生，这位是？” “是我的客人。” 四月一日君寻揉揉躲到自己身后的少年，看着百目鬼熟悉的长相，眉眼弯弯，点头笑道：“泷，玶，好久不见。” “君寻先生，好久不见。” 好歹活了四十多年，百目鬼泷很快平复好汹涌的心情，笑着看君寻先生，“不知道君寻先生您那边过去了多久，我们这里已经过去半年了。” “半年？”四月一日君寻挑眉，“我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六天。” “呼——”百目鬼泷拍拍胸口，“幸好幸好，一天和一月，不是一天和一年——” 百目鬼玶默默接上父亲的话，“也不是一天和十年。” “是啊，幸好……”四月一日君寻长睫颤了颤，轻声道：“只是一天和一月的时间流速，如果相差太大的话……” 黑发店长没说完，百目鬼父子已察觉到他的难过，忙打岔道：“玶，你快去通知爷爷，爷爷还不知道君寻先生回来的事。” “不用，天色已晚，松应该睡下了。”四月一日君寻叫住转身就想走的百目鬼玶，笑道：“让松休息好，等明天我再给松一个惊喜吧。” 第51章 “哈哈哈，对父亲来说，这个确实是惊喜！”有君寻先生兜底的百目鬼泷大笑两声，关切地问：“对了，君寻先生，您和客人都吃晚饭了吗？” 咕噜—— 四月一日君寻还没说话，少年的肚子就先刷起存在感，忍不住叫唤起来。 少年忙双手捂住肚子，可惜没有用，肚子叫得反而越来越大声。 在陌生人面前，窘得一张苍白的小脸都变得通红。 “别紧张，也不用担心，泷和玶都是很好的人，不会故意笑话你的。”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揉揉少年的头发，安慰道。 “玶，你赶紧去厨房，别让君寻先生的客人饿着了。”百目鬼泷连忙指唤自家儿子去做吃的，自己则弯下腰，笑眯眯地看少年，“我是百目鬼泷，你可以叫我泷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抚摸脖子处的绷带，抬头看四月一日君寻，“说”出自己的名字。 “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君寻愣了会，对上少年认真的眼神，替少年回答。 第025章 回来（1） 百目鬼泷听到回答的是四月一日君寻而非少年本人,没有疑惑，弯眸笑笑，脸上显出浅浅的褶子。 少年一直躲在四月一日身后,瑟瑟的看起来很怕生人。 但百目鬼泷阅人无数，完全没从少年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看出丝毫惊惧,猜测少年大概率是假装的。 来到陌生的环境, 第一时间就会伪装,少年心性应该很沉稳，那他就不能以哄孩子的态度来了。 百目鬼泷挺直腰去看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看到百目鬼泷眼里的询问，便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睛,多年的默契使两人不用交流就已知道彼此的想法。 随后他轻轻捏了捏少年僵硬的肩膀，想让少年放松一些，效果不太理想。 四月一日君寻知道还需要给少年时间慢慢适应。 百目鬼泷看到君寻先生的动作,清楚有君寻先生在，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君寻先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分寸。 百目鬼家的人世代陪伴君寻先生，能做的无非就是少让君寻先生感到寂寞。 以往和君寻先生接触过的人百目鬼或多或少都知道底细，知晓他们不会伤害君寻先生。 眼前这名少年,应该不会让君寻先生受伤吧？ 百目鬼泷若有所思地看少年一眼。 这个少年多半已经失去家人亲友。 联想到君寻先生的性格和为人，又结合君寻先生先前说的“客人”身份，少年可能还和君寻先生许下代价极大的愿望，不然君寻先生不会将少年带回来…… 哎呀,一时之间想了好多事情,脑子都转不过来了,等明天再和父亲商量一下吧。 希望这名叫“瓦尼塔斯”的少年不会伤害君寻先生。 嬉笑惯了的百目鬼泷眼神闪过一抹犀利。 少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百目鬼泷突然曲起手指敲敲太阳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笑盈盈道：“瓦尼塔斯，初次见面,泷叔叔身上只有几颗糖作为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瓦尼塔斯可不知道百目鬼泷在听到四月一日君寻介绍他的名字后，想了那么多事情，只盯着黑色包装的糖果看，默默拽紧四月一日的袖子。 “哈哈，别担心，泷的糖果和我之前给你的人生糖不一样，这些都是普通的糖果。” 四月一日君寻看一眼百目鬼泷手里的糖，感受到袖子被拽紧，很快便想起自己让少年吃的人生糖，忍不住笑起来。 四月一日不说人生糖还好，一说起，瓦尼塔斯立刻回忆起那苦到掉眼泪的味道，狠狠地瞪四月一日君寻一眼，瞥见对面的百目鬼泷看自己，浑身一僵。 “人生糖？是那个尝了就能知道未来幸福或不幸的糖果吗？我还没尝过呢。” 百目鬼泷忽略少年埋怨的小眼神，笑看君寻先生。 “泷，你也想试试？” 四月一日君寻笑道：“我还有几颗，晚点给你一颗。” “谢谢君寻先生。”百目鬼泷自然不会和四月一日君寻客气，想到人生糖因人而异的特殊味道，立刻问瓦尼塔斯，“瓦尼塔斯你是不喜欢太甜的糖果吗？” 瓦尼塔斯躲在四月一日君寻身后，说不出话，只有头上的呆头上下晃晃。 这就是承认了。 “不喜欢太甜的话，那这糖果更适合你，因为是黑巧克力做的，味道略苦，你可以尝尝。” 百目鬼泷并不知道瓦尼塔斯品尝人生糖的味道是甜是苦，以为和传言中一样，甜苦对半开。 瓦尼塔斯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法拒绝百目鬼泷的好意，伸手接过巧克力糖。 “太好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有很多。” 百目鬼泷故作夸张地松口气，和两人吐槽自己的儿子，“家里没什么小孩子，玶又不喜欢吃，因为糖果是自己做的，包装简单，看着像三无产品，就每天身上带几颗，见到人就问要不要……” “哈哈。”四月一日君寻轻笑：“就你喜欢折腾。” “哪里哪里？这都是和君寻先生您学的。”百目鬼泷也笑。 啾啾啾—— 三人循声望去，看到樱花树上无数只洁白如雪的小鸟，挤挤挨挨地想下来，又不敢，只好啾啾地叫。 百目鬼泷见状，苦笑两声，道：“这些小家伙真不黏人，我好歹喂了这么久，看看它们的态度，比小野猫还难伺候，也只有君寻先生来了，它们才会这么热情。” 第52章 “哈哈，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笑，抬起手，胆子略大的两只立刻展开翅膀飞下来，正好落到手心里。 瓦尼塔斯听到百目鬼泷的吐槽，悄咪咪探出半个小脑袋去观察树上的小白鸟。 说不出名字的树极其巨大，每一棵树的主干都要一两个大人才能合拢抱住，应该有数百年树龄了。 娇嫩的粉色花瓣被风一吹，就会纷纷扬扬掉落。 瓦尼塔斯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粉色花瓣，好奇地瞪圆猫瞳。 粉色的花树，连那些记忆里都没有出现过的花树。 “这是樱花。” 瓦尼塔斯头上响起四月一日君寻清朗的声音，“日本的花，法国应该没有栽种。” 【日本？】 瓦尼塔斯没从记忆里找到任何关于日本的印象，轻轻合拢手掌，将那片清凉的樱花花瓣握住，仿佛握住未来，第一次如此清楚自己已经离开了苍月吸血鬼和米沙，离开了法国，离开了他的世界…… 一个全新的世界。 瓦尼塔斯敛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百目鬼泷听到两人的对话，猜出瓦尼塔斯可能是法国人，又见瓦尼塔斯低头，以为在难过离开了家乡，忙安慰道：“没事，现在科技进步，从日本到法国也不过是一天的事，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不用一天呢。” 真的吗？ 瓦尼塔斯猛地抬头去看四月一日，后者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一句话就打消了瓦尼塔斯升起的念想。 “法国没有米沙他们。” 瓦尼塔斯抿唇，眼里的光芒渐渐熄灭。 这个世界有法国，但是没有苍月吸血鬼和米沙，那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法国旅游，说不定你能发现一些相同的地方。” 四月一日君寻不想瓦尼塔斯太难过，想了想，道：“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或多或少会有些相同的地方，如果有缘的话，你就能遇到。” 瓦尼塔斯闷闷点头，没什么精神。 咕噜咕噜—— 肚子打破寂静。 瓦尼塔斯连难过都没来得及消化，就被尴尬淹没。 “咳，时间差不多了，玶应该做好晚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百目鬼泷体贴地给瓦尼塔斯递台阶。 “那我们就先去吃晚饭吧。”四月一日君寻揉揉瓦尼塔斯的脑袋，笑得温柔。 ＊＊＊ 百目鬼父子已经用过晚饭，四月一日不饿，陪瓦尼塔斯尝了点，没再动筷。 百目鬼玶起身想去收拾客房，准备干净的被铺，“君寻先生，两间房？” “一间就好，麻烦你了。”四月一日说。 “没事。”百目鬼玶摇头。 瓦尼塔斯埋头吃饭，菜肴美味，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听到四月一日的话，咀嚼饭菜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四月一日。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难道他们今晚要在百目鬼家过夜？不回四月一日的家？ 四月一日君寻没发现瓦尼塔斯的震惊，和百目鬼泷聊天的时候，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摩挲手腕上的血镯。 瓦尼塔斯瞬间回想起那对手镯里寄存着四月一日的店。 嗯，四月一日是店长，按理来说应该住在店里。不过店都被封存在手镯里，四月一日就没地方去了。 等等，没地方去？！ 瓦尼塔斯迅速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扒拉饭菜的勺子掉进碗里，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可能被坑了。 他只知道跟着四月一日离开，可不知道要住哪里？ 不会也和苍月吸血鬼带米沙那样，到处流浪吧？ 远在其他世界的苍月吸血鬼忽然打了个喷嚏。 米沙担忧地问：“露娜，你没事吧？冷到了吗？” 已经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一个不记得的人的苍月吸血鬼露娜，轻轻揉了一把米沙的银发，笑着说：“我没事，大概是谁在想念我吧。” 百目鬼家一看姓名长相就知道和四月一日没什么血缘关系。 瓦尼塔斯推测他们大概是好友。 可就算是好友，带着一个小孩子长期住好友家，也不太妥啊。 瓦尼塔斯有些头疼，万万没想过自己跟四月一日离开，还要考虑这些，忍不住叹气。 百目鬼泷发现瓦尼塔斯的小动作，笑道：“瓦尼塔斯，怎么了？是菜不好吃？” 瓦尼塔斯连忙摇头，还不忘哀怨地看四月一日一眼。 四月一日不知道瓦尼塔斯的忧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瓦尼塔斯又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靠谱的四月一日居然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得想办法赚钱买房子啊？ 但是他现在年龄小，很多合法正规的工作都轮不到他…… 瓦尼塔斯感到头疼。 尤其是听到四月一日君寻和百目鬼泷说“接下来还要叨扰一段时间”的话，就更头疼了。 “君寻先生可千万不能和我说‘叨扰’的话！” 百目鬼泷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您能来我们家，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父亲如果知道你说‘叨扰’，决定会把我和玶拉到角落狠狠训斥一顿！” 四月一日君寻难得震惊，“啊？” “父亲的性子君寻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 第53章 百目鬼泷苦笑道：“他不想让你看到体弱多病的自己，能忍着十几年没去您的店。如果被他知道您对我们说‘叨扰’，一定不会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客套话，而会怀疑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说出‘叨扰’……” “哈哈，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四月一日君寻忍俊不禁，“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可是您说的！” 百目鬼泷是个有杆就会顺杆爬的性格，举起酒杯，硬是做出了劝酒的架势，“君寻先生下次务必要来我们家！住多久都行！因为百目鬼家永远欢迎您！” 四月一日君寻眉眼弯弯，举起酒杯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笑：“泷，你这么说，我下次要是不来，还是我的错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百目鬼泷脸上已有醉意，大着舌头道：“君寻先生不管离开多久，百目鬼家永远都会为您留一间房。这是先祖就留下的话，只是君寻先生之前一直没有离开过店，但我们未曾忘记……” 今晚的百目鬼泷显然很兴奋，喝起酒就忘了度，还想让儿子百目鬼玶去拿父亲百目鬼松珍藏多年的酒，和君寻先生共饮。 四月一日君寻听到百目鬼泷语无伦次的话，像被烫到般，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情，温柔地笑：“泷，你醉了，我们下一次再喝吧。” “我没醉……”百目鬼泷摆手否认。 然而就连在旁吃饭的瓦尼塔斯都知道百目鬼泷已经喝醉。 四月一日君寻没再说什么，仰头喝完酒杯里的酒，便听到一阵沉闷的“咚”。 放下酒杯，百目鬼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都成为父亲了，怎么还和年轻时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笑，起身去搀扶喝醉的百目鬼泷，又对瓦尼塔斯叮嘱说：“我先送泷回房休息，你待会吃完了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也可以出门走走，就当消食。” 瓦尼塔斯听出关心之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别走太远，万一迷路了我可没办法立刻找到你。”四月一日君寻调侃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朝四月一日翻个白眼。 他才不会迷路！ “嗯，因为可能迷路的那个人是我。” 四月一日君寻扶起百目鬼泷，“不知道现在变了多少，我熟悉的是以前的百目鬼家……” 话没说完，四月一日就和百目鬼泷消失在客厅门口。 瓦尼塔斯愣愣，不明白四月一日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了无尽的悲伤。 想不通，又不方便问。 瓦尼塔斯晃晃脑袋，将繁乱的思绪晃散，才继续埋头吃饭。 百目鬼玶做的饭菜份量并不大，而且考虑到四月一日没吃多少，做的份量就更不多了，瓦尼塔斯努努力就能全部吃完。 客厅只剩下瓦尼塔斯一个人，虽然亮着灯，但过分宽敞的客厅空荡荡的，又没有四月一日君寻和百目鬼泷的聊天当下饭菜，瓦尼塔斯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几分钟后肚子就撑圆了。 瓦尼塔斯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肚子，抬手戳了戳肚子。 实心的。 吃撑了。 瓦尼塔斯板着面无表情的小脸，想坐着等四月一日君寻回来，但肚子吃得太饱实在难受，手撑着桌子勉强站起来，走路都显踉跄。 大意了。 难得吃到好吃的饭菜，就忘记自己年龄只有十岁，根本不是那些记忆里十八岁的自己，胃口也没有长大后那么大。 吃东西应该要克制才行。 瓦尼塔斯一边反思自己，一边往门口走去。 抬头看，天空已经彻底黑下来。 百目鬼家是寺庙，占地面积本就宽广，又有数代百目鬼的苦心经营，面积就更大了。 瓦尼塔斯感觉自己置身于黑不见手的深海中，除了身后客厅的灯光，就再也见不到光芒。 站在门口恍惚了一会，瓦尼塔斯听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来，转头去看，是百目鬼玶。 “瓦尼塔斯，只有你在这里？君寻先生和爸爸呢？”百目鬼玶往客厅看一眼，没看到百目鬼泷和君寻先生。 瓦尼塔斯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又做了个睡着的动作。 百目鬼玶想一想，便知道爸爸喝醉，君寻先生送爸爸回房。 “那你是刚吃完饭，准备走走消食吗？” 瓦尼塔斯点头。 “介不介意我陪你？”百目鬼玶问。 瓦尼塔斯摇头。 “那就走吧。”百目鬼玶去拉瓦尼塔斯的手，被后者下意识躲开了。 瓦尼塔斯躲开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好，抬眸窥一眼百目鬼玶，没从那张严肃的脸上看出什么嫌弃，心里先松口气，指了指客厅里的碗筷。 “没事，碗筷我待会再收拾。”百目鬼玶收回手，往前走两步，回头看瓦尼塔斯，示意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瓦尼塔斯想了想，对百目鬼家的影响除了客厅，就只剩下樱花林，从口袋里掏出那片藏起来的樱花花瓣给百目鬼玶看。 “想看樱花吗？” 瓦尼塔斯点点头。 “那走吧。” 百目鬼玶带的路和瓦尼塔斯刚来时的路不一样。 瓦尼塔斯安静地跟在百目鬼玶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走过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路过无数间关好的房，才来到樱花林。 第54章 樱花树不会发光。 但瓦尼塔斯却看到了樱花树上的点点白光，远远看去，好似一个个小小的白灯笼挂在树枝上，将周围的粉色花瓣照亮。 百目鬼玶看出了瓦尼塔斯的震惊，解释道：“樱花树不会发光，发光的是小家伙们。” 瓦尼塔斯愣愣，很快反应过来百目鬼玶口中的“小家伙们”是小白鸟。 可之前他和小白鸟们生活时，晚上睡觉也没见小白鸟发光啊？ 个体差异？那能治疗的小白鸟是少数吗？ 瓦尼塔斯看百目鬼玶，可惜这些问题单靠手势比划不出来。而百目鬼玶又不会唇语，也读不出瓦尼塔斯的话。 百目鬼玶见瓦尼塔斯对小白鸟们好奇，带他走到樱花树下方便他观察。 “我也不知道这些小家伙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听爷爷说，一开始只有一只，后面变成两只、三只、五只……越来越多，连爷爷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 百目鬼玶仰头看挂在树枝上酣睡的小白鸟们，面带回忆，“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小家伙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后面有一位先祖询问过君寻先生，君寻先生过了几天后回复说这些小家伙们拥有保护的力量。” 瓦尼塔斯想起小白鸟的治疗能力，确实算保护，点点头肯定百目鬼玶的话。 “你似乎对这些小家伙很了解？”百目鬼玶瞥见瓦尼塔斯赞同地点头，问出声。 瓦尼塔斯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听出了百目鬼玶话里的诧异，忍不住去看树枝上的小白鸟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026章 回来（2） 瓦尼塔斯摇了摇头,否认百目鬼玶的猜测。 吃晚饭的时候他听百目鬼泷和四月一日君寻对话时，了解到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他那边过去六天，这边已过去半年。 百目鬼家族的人照料小白鸟多年,都不清楚小白鸟的能力。而他不过是托四月一日君寻的福，才有机会接触到小白鸟,进而知晓小白鸟的治疗能力。 嗯,也许还包括在不同世界穿梭的能力…… 等等,穿梭世界？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 如果小白鸟们能前往不同世界的话，他能不能请求小白鸟们偷偷带他回去？ 啪—— 啾啾啾—— 百目鬼玶正仰头，温柔地看樱花树上闭眼休憩的小白鸟们,忽然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惊得小白鸟们“啾啾”叫唤起来，互相看看,发现周围没危险，又你挨我挤地睡过去了。 银白色的光芒在树上闪烁，受惊的小白鸟们过了一会才稳定下来，身上的银光又变成一盏盏白色的小灯笼,照亮黑夜的樱花林。 百目鬼玶转头看去，刚刚是瓦尼塔斯在扇自己的脸？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瓦尼塔斯捂住红肿的脸，见百目鬼玶看过来,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松手时手里便多了一只蚊子的尸体。 百目鬼玶：“……” 打一只蚊子,需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百目鬼玶怀疑地看黑发少年已经肿起的半边脸,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既没有爸爸百目鬼泷能说会道，也没有爷爷百目鬼松圆滑,干脆默默闭嘴。 等改天找到时间，私下里和君寻先生说一说吧。 他隐隐感觉瓦尼塔斯的心态有些不对劲。 “既然有蚊子的话，那我们就不在樱花林停留吧，时间已经很晚了，至于换洗的衣服，因为家里没有你这么大的孩子，所以只能委屈你先穿一下我以前的衣服，如果你介意的话——” 瓦尼塔斯乖乖摇头。 能有换洗的衣服穿就不错了，自己哪有挑剔的资格？ 百目鬼玶忍不住又看一眼瓦尼塔斯的脸，好像越来越肿了，待会君寻先生看到肯定会心疼，说不定还会消耗自己的力量为瓦尼塔斯治疗，他要不先带瓦尼塔斯去敷药消肿？ 毕竟君寻先生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还带回了瓦尼塔斯，尽管没有和他们说在另一个世界都做了什么，看上去好像也没事。 但百目鬼家族陪伴了君寻先生那么多年，连年龄最小的他都能感受到君寻先生掩饰下的疲倦，更别说爸爸了。 百目鬼泷今晚高兴到喝醉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君寻先生平安回来，心中大石总算放下，喝起酒来就失去节制。 瓦尼塔斯听了百目鬼玶的提议，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是脸肿了，又不是什么重伤。 但瓦尼塔斯抬头，便看到百目鬼玶认真的眼神，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 百目鬼家似乎对四月一日君寻有种过分的照顾，生怕四月一日君寻操心多一点，他们都会难受…… 瓦尼塔斯跟在百目鬼玶身后，依旧保持着和来时不远不近的距离。 照常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无数间关好的房间。 突然，瓦尼塔斯在一间房前停下来，百目鬼玶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他，正好见到瓦尼塔斯无比凝重的神色。 路过的这间房里，有一具尸体。 瓦尼塔斯闻到了尸体的味道，刚死没多久，还没有腐烂。 “这是寺庙的工作。”百目鬼玶看一眼房门，淡淡道：“有些人死后会被亲属送到寺庙里，接受超度。” 超度？是让死者的灵魂安息吗？ 第55章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骤然升起的警惕渐渐减少。 看百目鬼玶神色自若的表情，应该不是骗他的。 瓦尼塔斯往前走两步，没再回头看身后摆放尸体的房间。 百目鬼玶见瓦尼塔斯跟上来，知道自己已经降低了他的警惕，不过心里却暗暗添了个心眼。 明明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警惕得过分，不知道会不会以这幅乖巧的模样蒙骗君寻先生？ 他要告诉父亲和爷爷，多注意一下少年才行。 *** 等百目鬼玶给瓦尼塔斯敷完药，又带瓦尼塔斯去浴室，再送瓦尼塔斯回房时，四月一日君寻已经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君寻先生。”百目鬼玶看向四月一日君寻，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仰慕和敬佩。 如果不是多了瓦尼塔斯，今晚百目鬼玶就可以和君寻先生一起睡觉，如果君寻先生心情放松，还会和他分享很多有趣的事。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君寻先生大概是和瓦尼塔斯同吃同住了，没时间陪他。 以瓦尼塔斯跟刺猬一样的警惕程度，身边如果没有一个信任的人，八成要跑。 百目鬼玶轻轻叹气，算了，反正君寻先生已经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玶，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君寻并不知道百目鬼玶所思所想，见到洗完澡换上干净睡衣的瓦尼塔斯，长长的黑发半湿不干，肩上挂着擦头发的干毛巾，便抬手拍拍百目鬼玶的肩膀。 百目鬼家的基因很好，连七十多近八十的百目鬼松老了都有一米七多，更别说自小作息规律、营养均衡百目鬼玶了，身高比先祖百目鬼静还要高几厘米。 百目鬼玶身高一米八七，四月一日君寻抬起手刚好能拍他的肩膀。 瓦尼塔斯注意到百目鬼玶的身高，忍不住抱住双手，再过八年，他也可以有一米八。 如果吃好点，说不定他能从一米七六长到一米八五。那样就和百目鬼玶差不多高了。 嗯，他说不定能成为平行世界中最高的一个。 瓦尼塔斯美滋滋地想着，下一秒便看到百目鬼玶轻轻低下头。 “玶？”四月一日君寻看到了百目鬼玶的举动，眉眼弯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在君寻先生面前，连爷爷都是孩子。”百目鬼玶眸色委屈，他可是清楚记得半年前，也就是君寻先生离开前一夜，爷爷的言行举止都变得幼稚，而君寻先生还很配合。 既然君寻先生都能纵容爷爷，为什么不能纵容一下他呢？ 瓦尼塔斯听两人对话，不明所以。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笑，“好吧好吧，你说的也对。我以为你这个年龄最要面子，所以每次见到你都很克制自己。” 说完，四月一日君寻便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百目鬼玶的头发，夸赞道：“玶，今天也辛苦你了，干得很棒哦。” 瓦尼塔斯擦头发的毛巾突然就掉地了。 第027章 回来（3） 刚刚那一幕对瓦尼塔斯造成的精神冲击有点大。 等瓦尼塔斯弯腰捡起毛巾,再抬头时，百目鬼玶正和四月一日君寻告辞，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惬意和满足,连声音都藏不住开心。 “明天见，君寻先生。” “明天见,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四月一日君寻提醒道：“我记得你好像还要上班,迟到了可不好。” 想到明天还要工作，百目鬼玶先是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冷静道：“没事，我还有假期，可以请假。” “又没什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请假？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今晚已经很辛苦了，洗完澡早点睡觉。”四月一日君寻笑着拍拍百目鬼玶的肩膀，送他到门口。 百目鬼玶迈腿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回来。 “等你下班了我还在你家里。” 四月一日君寻一眼就看穿了百目鬼玶的想法，忍俊不禁。 得到君寻先生的保证，百目鬼玶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四月一日君寻转身回房，便瞧见一脸看好戏的瓦尼塔斯,疑惑道：“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瓦尼塔斯点点头,是有很多不对劲。 单看百目鬼父子的长相,聪明得都不像笨蛋，但在四月一日君寻面前,时不时就跟撒娇要糖吃的米沙一样，笨笨的。 想到米沙,瓦尼塔斯默默低头，长睫颤了颤，半湿不干的头发垂落，遮住了悲伤的表情。 “瓦尼塔斯，要擦干头发才能睡觉，不然以后会头疼的。” 四月一日君寻不清楚瓦尼塔斯的想法，几步来到他面前，拿起毛巾帮他擦头发。 “唔——” 瓦尼塔斯现在才十岁，营养不良，长得矮且瘦弱。 百目鬼家提供的毛巾又大又柔软，四月一日君寻抖开毛巾，直接盖住瓦尼塔斯的脑袋，像给黑猫擦毛一样温柔地擦头发。 四月一日擦了一会，发现瓦尼塔斯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放下毛巾，叮嘱道：“等头发全干了再睡觉，无聊的话就看看书打发时间。” 瓦尼塔斯耷拉着眼皮去看黑发的青年，有些无语，他能听懂日本话不代表他识日本文字。 然而四月一日君寻似乎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给他准备的是一本法语诗集——阿蒂尔·兰波的《彩画集》。 第56章 四月一日君寻实在太贴心了，感觉所有事情都能轻易做到面面俱到，所以百目鬼父子才会对他有克制也藏不住的喜爱吗？ 瓦尼塔斯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接过书，然后上下打量四月一日，刚刚他完全没看清四月一日从哪里掏出的书。 仿佛一瞬间就拿出来了。 “法国的书我收集的并不多，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明天可以去一趟书店。” 四月一日君寻看瓦尼塔斯小脸面无表情，双手却珍重地将书接过去，笑着提议。 不是和百目鬼玶说好要等他下班回来吗？怎么还出去？ 瓦尼塔斯听言，忍不住抬眸看四月一日。 “玶工作的时间很稳定，一般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这期间我们可以去书店逛逛。”四月一日君寻解释完笑道：“对了，瓦尼塔斯，你可以把玶当做哥哥，玶应该比你大十三岁。” 【哥哥？】 瓦尼塔斯心神恍惚，无论是这辈子，亦或是平行世界的其他自己，都没有过哥哥。 自己的未来似乎真的在发生改变…… 瓦尼塔斯在心里轻轻咀嚼着这个词。 “我待会再回来。” 瓦尼塔斯抬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忘了？我还没洗澡呢，身上全是酒气……”四月一日轻笑两声，“房里有两张床，你可以选你喜欢的，我没睡过，哪张都可以。” 黑发的少年乖乖点头，目送四月一日君寻离开后，便捧着诗集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整间房被人收拾得很干净，连书桌底下都没有一点灰尘，打扫卫生的人十分用心。 瓦尼塔斯垂眸看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没沾上灰尘，又环顾一圈房间，眸色复杂。 以百目鬼父子对四月一日君寻的尊重程度，房间不应该除了基本的被铺外，什么都没有啊。 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感觉很多年都没人入住过。 四月一日刚刚说他没在这间房睡过…… 瓦尼塔斯低头沉思，半响，扶额叹气。 想不通，问题越来越多，一时半会又得不到答案，还是先放心里，等以后再烦恼吧。 随后，瓦尼塔斯打开《彩画集》。 第一页空白纸上留着一小串龙飞凤舞的法语名字，大概是书的主人，瓦尼塔斯盯着看半天都没看出是什么名字。 瓦尼塔斯又翻几页，看到序言介绍阿蒂尔·兰波的法国人身份和诗集的印刷时间，以及序者对当时的时代快速发展的骄傲，已经从文字中溢出来了。 19世纪，被称为蒸汽时代，因为蒸汽机和煤炭的广泛应用，火车和小汽车…… 瓦尼塔斯突然想到，在这个时间里，他的世界正大量使用星碧石，已经造出能载人上天的飞船…… 从19世纪开始，两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还是之前也有了改变？ 四月一日君寻之前曾说过有时间去一趟法国，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和他的世界一样的东西。那就说明，两个世界必然有相似之处。 瓦尼塔斯努力搜索大脑里数个平行世界的庞大记忆，然而很可惜，瓦尼塔斯并没有找到关于诗人阿蒂尔·兰波的丝毫印象。 “哎……” 瓦尼塔斯轻轻叹气，慢慢抚摸《彩画集》上的文字，这本书就算不是诞生于19世纪的书，也不会相差很多年，装订简洁大方，翻开的每一页纸都透露出时间的沧桑。 昏黄的纸张，黑色的文字。 兰波这个诗人，一定有很汹涌的情感。 瓦尼塔斯读诗入了神，翻页时都不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脆弱的纸张就坏了。 四月一日可没说把书送给他，万一他把书弄坏，可没钱赔。 钱…… 瓦尼塔斯翻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浅灰色的眼睛瞪得滚圆。 明天如果去书店，他有钱买书吗？ 已经接受了四月一日君寻和百目鬼玶的好意，再多的话…… 瓦尼塔斯忽然打了个哆嗦，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年龄小，经历少，又没生死危机，所以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给予的好意？ 瓦尼塔斯缓缓抬起手，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事情。 就在高举的手掌快落到脸时，一只大手从他身后出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瓦尼塔斯，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四月一日君寻的声音从瓦尼塔斯的头顶传来，冷冷的，带着刚洗完澡的冷意。 瓦尼塔斯突然就打了个哆嗦。 “虽然你的脸已敷过药，但是没有完全消肿。” 巴掌印还留着呢。 四月一日君寻第一次回来时就发现了，喝醉酒的是百目鬼泷，又不是他。 但是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谁都不说，四月一日自然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谁知他洗完澡回来，正好看到瓦尼塔斯想扇自己。 这种无意识惩罚自己的“坏习惯”…… 四月一日比谁都清楚。 “唉……”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叹气，不知为何，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第028章 回来（4） 瓦尼塔斯第一次“感谢”自己无法开口说话,连解释都做不到，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抬头去看身后的四月一日君寻。 第57章 他刚洗澡回来，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睡衣,腰间用黑色的腰带打了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衣领宽松,露出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锁骨。 那张清秀的脸是难得的严肃,异色的双眸没有眼镜遮掩,显出几分妖异和冷清。 明明两人相距很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但瓦尼塔斯只敢偷偷看一眼，就立即收回视线,低下头不再看他。 青年身上陡然散发出的气息并不吓人，平淡至极。 他分明就站在少年身后，却给少年一种极强烈的距离感,相隔甚远。 一瞬间就让好不容易冒出触角想看世界的蜗牛少年瑟瑟地缩回壳里。 “还是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四月一日的语气很平淡。 但少年愣是脑补出平淡下被压制的怒意。 于是少年缩了缩脖子，耷拉着脑袋。 他的手还被对方握住，不过力道温柔，他没感到多少疼意,甚至觉得被握住的部分冰凉凉的，很舒服…… 啊啊啊，怎么又在胡思乱想？ 少年用力咬了咬唇，立时打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四月一日君寻不知道少年此时所想,见几次询问都没得到回应后,轻轻叹了口气,放开抓着瓦尼塔斯的手。 瓦尼塔斯再度听到四月一日的一声叹息，他听不出是怜悯,还是无奈，只以为这事要过去,心里的大石刚要落下，就听“吱呀”一声。 四月一日君寻拉了一张椅子到他身旁，直接坐下。 俨然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瓦尼塔斯：“……” 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瓦尼塔斯顿时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站起身，想躲掉这次谈话。 “很多年前，有人对我说：‘讨厌伤害别人，却可以伤害自己。’”＊ 四月一日君寻好似没看到逃避的少年，自顾自道：“那人对我说：‘看到伤痕累累的你，那些在乎你的人会有多难受，你也不会明白。’”＊ 瓦尼塔斯转身的背影一滞，他是个过分敏感又过分聪明的人，能听出四月一日话里对他的开导。 “我对你说这些话，原因你也能猜出来。” 四月一日抬头去看瓦尼塔斯的背影，轻声道：“瓦尼塔斯，我知道你到现在也还没完全信任我。” 瓦尼塔斯垂下眼睑，抿紧唇。 “这是很正常的，你经历过那么多，如果在短短几天就对我产生信任，我反倒会怀疑你在骗我。” 四月一日君寻见少年还没有离开，只是倔强地背对自己，笑得欣慰，“警惕些会活得更好。” 瓦尼塔斯依旧没给反应。 “不过，时刻警惕别人的话，你会活得很累。”四月一日抬眸，温柔道：“瓦尼塔斯，你已经离开研究室，你担忧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最重要的是——” 黑发的店长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强调，“这里和你的世界不一样。” 这是四月一日君寻第一次和瓦尼塔斯强调两个世界的不同。 瓦尼塔斯瞳孔猛地缩小，过了一会儿，才默默转头将他带离世界的店长。 他隐隐猜测到店长为什么会将他带离他的世界，而非拿走他最珍贵的记忆。 “所以放松些。” 四月一日见瓦尼塔斯总算和自己对视，弯起眼睛，“对你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你认识的人，没有你害怕的事。” 瓦尼塔斯下意识捏住衣摆。 “一直放不下过去的人，要如何奔向未来？” 瓦尼塔斯眼睫不停颤抖，如同虫蛹中拼命挣扎而出的蝴蝶，渴望自由飞翔般，正经历剧烈的思想活动。 等瓦尼塔斯后知后觉地发现没声音了，抬眸想看人时，发现四月一日君寻已经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揽入怀里。 “别着急，慢慢来，没有人逼你，所以你也不要逼你自己。” 四月一日君寻像很多很多年前侑子小姐抱住自己安慰般，轻轻抱住瓦尼塔斯。 “你已经拥有一个新的开始，再沉溺于痛苦的过去，其他平行世界的你说不定会恨铁不成钢。” 四月一日君寻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在沙漠里饥渴太久的人，见到绿洲根本没办法忍耐。 瓦尼塔斯被四月一日君寻抱住时震惊了一秒。 他长这么大，被人拥抱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那股矜持劲儿还没持续一分钟，身体就先可耻地“投降”了。 四月一日君寻身材纤细，但圈抱住瓦尼塔斯这么一个小少年轻而易举。 因此瓦尼塔斯鼻翼间全是四月一日君寻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味道。 瓦尼塔斯浅灰色的眼睛一瞬变成苍蓝色，仿佛只是错觉，下一秒又恢复浅灰色。 耳边是四月一日君寻的低语声，身体被怀抱温暖，瓦尼塔斯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懈下来。 怀里忽然一重。 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到了悄悄睡着的瓦尼塔斯，眼神无奈又柔软。 如果没有那些记忆的话，瓦尼塔斯是否会轻松些，不再那么痛苦，只当一个纯粹的少年？ 算了，这是瓦尼塔斯自己做出的选择，已经是瓦尼塔斯在当时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能后悔。 因为后悔也无法改变当初的选择。 第58章 四月一日君寻将瓦尼塔斯拦腰抱起，动作微顿，随后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躺到另一张床去。 两人都没有睡觉打呼噜的习惯，宽敞的房间很快只剩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半小时后。 瓦尼塔斯睁开眼睛，眸色复杂，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四月一日君寻。 黑发的青年睡容恬静。 视力很好的瓦尼塔斯能看到青年纤长的睫毛下淡淡的黑眼圈。 是休息不好吗？还是身体不好？ 瓦尼塔斯记得四月一日的身体很脆弱，被小白鸟啄一下都会留痕，同时在脑海里回忆四月一日君寻这些天的情况。 可惜两人相处时间太短，瓦尼塔斯就算心再细，对四月一日君寻的印象也只有短暂的六天…… 哦，今夜过后，就是七天了。 以后还会有很多天…… 和那些平行世界不一样的未来……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抚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烫的。 之前被四月一日君寻抱入怀里，震惊过后就是强烈的害羞。 如果不是把脸埋到四月一日君寻的怀抱里，保准会被四月一日看到他的窘迫样子。 结果因为四月一日的怀抱太舒服，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他的身体对四月一日的抵抗力基本为零，关键时候一点也靠不住，跟史莱姆一样，被四月一日轻轻触碰，就软了。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决定唾弃自己的身体一分钟，想扇一巴掌冷静冷静，但是有四月一日在，如果被看到，绝对会生气。 想了想，瓦尼塔斯还是放弃了。 四月一日已经在他身上花费很多心思，释放太多的善意，他都快要被善意淹没了。 虽然这种被善意包围的感觉很奇怪，但是瓦尼塔斯意外地没有特别排斥。 不舒服归不舒服，再适应一段时间，如果还是不舒服，再和四月一日说吧。 拒绝好意容易，辜负好意好难。 瓦尼塔斯默默钻进被窝里，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了四月一日说过的话。 【看到伤痕累累的你，那些在乎你的人会有多难受……】 这句话是别人对四月一日说的。 很多年前的四月一日，也像他一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吗？ 回想起被四月一日君寻抓住手时他偷瞥到的那极复杂的眼神。 不用问，瓦尼塔斯心里已有答案。 春天夜间清凉，被子绵软宽松。 瓦尼塔斯默默钻到被子里面，团巴团巴，只留下几缕凌乱的黑发纤细的脚踝在外面。 从外面看去，被子和人就像一个巨大的毛毛虫。 四月一日君寻在听到窸窸窣窣钻被窝的声音后便睁开眼睛，见被子的模样，无声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 百目鬼松一夜无梦，从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仔细听了一会，奇怪道： “奇怪，今天的小家伙们似乎很高兴，平时都没见它们叫得这么欢快……” 百目鬼松穿好衣服，洗漱完，便往樱花林走去，想看看小家伙们的情况。 啾啾啾～ 离樱花林越近，鸟叫声越响亮，甚至能听出争宠的感觉。 争宠？ 对谁要宠爱？ 百目鬼松很清楚这群在樱花林生活的小白鸟们从没在一个百目鬼面前讨要过宠爱，顶多在喂食时让他们离近一点。 再近的话，它们就会飞起来，宁愿挨饿也不吃食物。 况且，这群傲娇的小家伙们能主动被撸毛的对象只有君寻先生。 如果不是因为无法进入店里，以这群小家伙第一次见到君寻先生的亲昵劲，八成要将窝挪到店里的樱花树上。 等等，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突然停下脚步，心中升起一个猜测。 既然只有君寻先生在的时候，这群小家伙才会撒娇，那是否说明君寻先生已经回来了？！ 百目鬼松心里一喜，连步伐都变大变快，想尽快赶到樱花林，好去看君寻先生是否真的回来。 寺庙面积大，从寝室到樱花林的距离对年轻力强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对还一个多月就过八十岁生日的百目鬼松来说，只是脸上多了些汗水。 “……不许插队，不许打架，每个都有。” 粉色的樱花树下，一名身穿银白和服的黑发青年正挨个抚摸手指上的白毛团。 多亏半年前四月一日君寻精心准备的神酒，百目鬼松现在不仅老当益壮，连视力都恢复了不少，站在他们身后五米远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四月一日君寻逐个安抚小白鸟们。 啾啾？ 几只落在黑发青年肩上的小白鸟发现了百目鬼松的存在，啾啾叫唤两声，纷纷转过身去，假装没看到百目鬼松。 有喜欢的四月一日君寻在，它们才没时间去理会百目鬼松呢，即使百目鬼松天天给它们喂食。 百目鬼松见状，哭笑不得，掏出手帕转身去擦脸上的汗水。 他想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君寻先生，想让君寻先生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难过，而是开心。 “松，怎么了？” 四月一日君寻注意到肩上几只小家伙忽然沉默，疑惑看去，正好看到背对着他做事的百目鬼松。 第59章 “没什么。”百目鬼松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转身笑道：“君寻先生，早上好，好久不见。” “早上好。” 四月一日君寻笑盈盈地走近，立即发现百目鬼松额头上还没擦完的汗水，没说什么，看一眼东边刚冒出小半圆的红太阳，道：“这么早就要给小家伙们喂食了？” 他看到了百目鬼松手里的一大袋小面包。 小白鸟们吃东西很挑剔，虫子之类基本不碰，谷类也不碰，能吃的只有软面包。 百目鬼家知道这一点，还是因为某天某位先祖从四月一日君寻的店里回来时，带了很多四月一日君寻做的小面包，被小白鸟们发现后，偷偷吃完。 后来那位先祖找四月一日君寻讨了做小面包的配方，拿回来自己做，小白鸟们虽然“啾啾”嫌弃先祖的小面包，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吃掉了。 之后百目鬼家又陆续试了其他食物，发现小白鸟们最爱吃的是四月一日君寻做出来的，其次是用四月一日君寻的配方做出来的，没有再次。 因为这群小家伙宁可挨饿，也不愿意张嘴吃喂到嘴边的东西。 “你们真是……” 四月一日君寻听百目鬼松说完，无奈地揉搓手指上的小白鸟，想了半天，委婉道：“倔得可以。” “啾～” 被揉搓的小白鸟惬意地眯起豆豆眼，全当四月一日君寻在夸奖自己，浑身雪白的羽毛像蒲公英一样蓬松起来。 它还没享受多久，其他排队等着被抚摸的小白鸟就不乐意了，蹦跳着冲上去，将它顶了出去。 “啾？！” 幸好小家伙都会飞。 它扑扇着翅膀，见自己的位置已经被挤占，只好朝四月一日君寻委屈地“啾啾”叫。 天知道它是如何叫出委屈来，一声比一声可怜。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它们这样委屈。”百目鬼松憋不住，大笑起来，“不愧是君寻先生啊！” 四月一日君寻示意它落到肩上，猝不及防听到百目鬼松的笑声，不禁“啊”了一声。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感慨而已。”百目鬼松忍不住擦擦笑出来的眼泪。 “泷和玶要是在这里，我看你还这样。” 四月一日君寻语气无奈，“是谁说要给小辈做榜样的？为老不尊。” “是以前的我。”百目鬼松点头承认，苍老的脸绽出菊花，“可又不是现在的我。” “你啊你……” “况且，泷和玶这会还在睡觉呢。”百目鬼松理直气壮。 四月一日君寻无话可说，指腹传来轻微的疼意，低头看去，是轮到被抚摸的小白鸟不满意他停下来，正仰着头瞪圆眼睛催促。 “别急别急，这就到你哦。” 百目鬼松见他的君寻先生头疼地安抚小白鸟，乐呵呵地问道：“说起来，君寻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早吗？泷和玶应该还不知道吧？” 玶要上班，泷要处理寺庙的事务，只有他有空。 如果他将三人的时间错开的话，到晚上正好可以给泷和玶父子俩一个巨大的惊喜—— 就在百目鬼松美滋滋地想怎么做时，四月一日君寻回答道：“昨晚回来的，泷说你要休息，我们便没告诉你。” “啊——？” 这下轮到百目鬼松哑言了。 “不是，就算我睡下了也可以叫我起来啊。” “因为泷说留着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百目鬼松：“……” 确实是“惊喜”，敢情只有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都快八十的老人硬是被自己的儿子气得磨了磨为数不多的牙齿。 四月一日君寻望向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老人，一眼看透，调侃道：“看来，你们都想给彼此一个惊喜，不愧是父子呢。” “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羞恼地瞪他的君寻先生一眼，“您太宠泷了，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我吗？” 四月一日君寻有些震惊，连问两个问题。 百目鬼松皱眉，气鼓鼓地点头，眼里全是控诉。 “抱歉抱歉……” 四月一日君寻见到百目鬼松连点两次头，话都没说完，突然就弯下腰，连肩膀都在颤抖。 落在肩上的几只小白鸟以为四月一日君寻的身体变糟糕，忙扑扇着翅膀跳到他的颈窝听脉搏声，那里是除心脏外最容易感受到他的身体情况的地方。 啾啾啾！ 叫声过于激动，惹得树上被抚摸过和还在排队等抚摸的小白鸟们也激动起来，纷纷飞下来，不安地绕着四月一日君寻飞。 一时间，无数洁白如雪的小家伙将四月一日君寻围起来。 百目鬼松见这阵仗，以为四月一日君寻出事了，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结果被一只手止住。 “我没事……我只是……想笑哈哈哈……” 四月一日君寻勉强压住笑意，摆手道：“抱歉，松，我不是有意的。” “但我是有意的。” 百目鬼松见自己的心愿终于达成，松了口气，骄傲道：“能让君寻先生大笑，这可是父亲和祖父都没做到的事。” 他都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了，尽管经历过的事情没有四月一日君寻多，可也比世上绝大多数人多，早就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怎么可能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第60章 他只是在君寻先生面前撒娇而已。 无论他是小孩子，亦或是一只脚踏入彼界的老人，君寻先生待他的态度永远不变。 百目鬼松那双苍老的眼睛迅速划过一抹柔情。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愿。”四月一日君寻平复好情绪，轻笑道。 “因为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但是又很容易实现。”百目鬼松也笑。 “不过君寻先生刚刚大笑的样子，和先祖留下来的照片一样。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拍下刚刚那一幕，还可以留给泷和玶他们看。” “好了，你就饶了我吧。”四月一日君寻想起一些“可怕”的记忆，连忙摆手求饶。 “看来先祖当年弄出很大的动静来，不然君寻先生也——”不会露出这等窘迫的样子。 百目鬼松意味深长道：“可惜那之后君寻先生就很少有大笑的时候了，就算有也没被拍摄下来，拍照留作纪念该多好。” 因为经历太多，四月一日君寻越来越沉稳，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表情都没有失控的时候。 “唉……”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看百目鬼松，脱口道：“景最喜欢摄影，从小就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拍照，店里现在也有很多景留下的照片。” 百目鬼松眼眸微闪，低声道：“是么？我已经忘记了先祖的名字，而君寻先生却还记得……” 人活得越久，记忆力就越糟糕，连最近的事情都经常遗忘，更别说早期。 四月一日君寻虽然情况特殊，能一直维持年轻的身体，记忆也没有像老人一样衰退。 可随着时间流逝，四月一日君寻经历过的事情越来越多，而过于庞大的记忆导致很多早期的记忆减弱，如果不用心去记，不反复去记，就会消失。 因为四月一日君寻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其余人都在往前走。 最后，只剩下四月一日君寻自己记住以前的事。 先祖百目鬼景已经死去多年，而四月一日君寻还能脱口说出百目鬼景的名字，想起百目鬼景折腾出来的事。 要知道，百目鬼的基因特殊，每一代百目鬼除了性格不同，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单靠长相，很难区分出来。 听出百目鬼松话里的难过，四月一日君寻长睫不禁颤了颤，定定地看着年迈的百目鬼松，眼前浮现出年幼就爱逗自己笑的小百目鬼松，轻声说：“松，我不想忘记你们。” “记得太多，君寻先生会更痛苦。” “但是这样做的话，我会更开心。”四月一日君寻故作轻松道：“实在难过的话，我就去找找以前的记忆，回忆完心情会好些。” 百目鬼松不接话。 可回忆结束后，发现对方早已死去，那种失落和悲伤只会愈发浓烈。 百目鬼松每每想起离开的父亲和祖父，心情都会低落很长一段时间。 而君寻先生，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百目鬼，却还能记住每一代百目鬼的事情…… 他们一直没敢问君寻先生支付了什么代价，才能记住所有人。 “好啦，给我回神。”四月一日君寻在陷入沉思的百目鬼松面前晃手，将他的心神拉回来，“不是要喂小家伙们吗？” “嗯。”百目鬼松点点头，将小面包放到樱花树下的石桌上，结果没一只小家伙去吃。 啾啾啾—— 有四月一日在，它们可以吃四月一日亲手做的啊，干嘛要吃别人做的，味道又不好。 四月一日君寻听出小家伙们的意思，默默看一眼百目鬼松。 “君寻先生，怎么了吗？” 四月一日君寻犹豫一会，将小家伙们的话转诉出来。 “这样啊，”百目鬼松没有生气，“别说小家伙们喜欢君寻先生亲手做的，我也喜欢啊，我都很久没吃到了。” “哈哈，那接下来百目鬼家的厨房就要被我使用一段时间了。” “求之不得。” 四月一日君寻拿起一个小面包，咬了一口，看小白鸟们，戳戳其中一个的小脑袋，“明明很好吃啊。” 啾～ 那个小家伙亲昵地蹭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眨眨眼睛，飞到拿着小面包的另一只手上，咬下一小块面包，吞下后“啾啾”地叫唤。 “好乖。” 四月一日君寻摸摸小白鸟的脑袋，被小白鸟轻轻啄了两下。 百目鬼松凝视四月一日君寻手指许久，才揶揄道：“看来小家伙们嫌弃的不是我们做的小面包味道不好，而是喂食的人不是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无奈地看他，不想理会。 等喂食完小家伙们后，太阳已经穿破云层，露出全貌。 璀璨的阳光穿过开满粉色花瓣的樱花树，落到一身银白和服的四月一日君寻和一身洁白羽毛的小家伙们身上，染上金色的光。 百目鬼松没有四月一日君寻那样的记忆，便用心将此景记下，嘟哝一声，“突然想画画了。” 他不爱摄影，没办法像先祖百目鬼景那样，将君寻先生的样子照下来。 但他会绘画，并且画得相当不错。 可惜因上了年纪体弱多病，已经十几年没有动笔画过了。 “既然想画画的话，我们吃完早餐就出门吧。” 四月一日君寻听到百目鬼松的呢喃，提议道：“正好我要带瓦尼塔斯去一趟书店，泷和玶都有事情要做，今天就麻烦你帮忙带路了。” 第61章 “好啊。”百目鬼松笑着答应，随后听到陌生的名字，愣了愣，疑惑道：“瓦尼塔斯？” “我还没和你介绍，瓦尼塔斯是我带回来的小少年，这段时间都会和我一起住在你这里。” “没事，家里房间多，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想住多久都可以。”百目鬼松笑道：“百目鬼家永远欢迎君寻先生。” “谢谢。”四月一日君寻眼里倒映着阳光的颜色，温柔至极，“短暂住上一段时间还好，长期住下去就不行了。” 百目鬼松愣愣，思忖后明白四月一日君寻的言外之意，试探问道：“因为店的存在吗？” 第029章 回来(5） “因为店的存在吗？” 百目鬼松猜测地询问四月一日君寻,见他垂下长睫去看手上的血色手镯。 调皮的小白鸟们伸长脖子想去啄血镯，被四月一日躲开。 百目鬼松知道那对血镯里封存了君寻先生的店。 君寻先生从【次元魔女】壹原侑子那里继承而来的店是一间只要客人支付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那些迫切想要实现愿望而自己又无法做到的客人,在【必然】的时机进入店，对君寻先生说出自己的愿望。 “客人”,有时不仅仅指人类,还有很多其他非人的存在,比如妖、鬼、怪……等等，他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和智商，来自不同的世界,想要实现的愿望五花八门。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都需要店的帮忙。 实现愿望，收取代价。 这是店存在的意义,也是君寻先生身为店长需要完成的工作。 如今，店已被君寻先生变成一对手镯，但店并没彻底消失，君寻先生依旧要继续为客人实现愿望,收取代价。 大部分客人想要实现的愿望对经验丰富、力量强大的君寻先生来说不成问题。然而就是那一小部分客人的愿望，连活了数百年的君寻先生也觉棘手，需要花费不少精力才能完成…… 百目鬼松静默片刻，没等到君寻先生的回答。 以他对君寻先生的了解,一个问题若是没有答复的话,基本就是默认了。 思及此,百目鬼松轻轻叹气。 如果君寻先生不是店长就好了，身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 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事都可以。 百目鬼松知道这是静先祖和小羽先祖共同的心愿，却是比他想看到君寻先生大笑还难实现的心愿。 “松,为什么叹气？难道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吗？” 四月一日君寻语气颇为无奈，拍拍百目鬼松的肩膀，安慰道：“松，别想太多。店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百目鬼松听出藏在话里的其他意思，眸色微沉。 四月一日君寻的特殊体质会吸引来非常多不干净的存在。店已经被封存起来，如今正常的样子，不过是因店的气息仍存，他的力量也还在，一切都被他控制得很好。 这颗深埋地底的地雷迟早一天会爆炸，若是在四月一日君寻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爆发，伤害到他珍视的人…… 百目鬼松低头去看落到自己肩上的手，因和服袖子宽松而露出的一截干净的手腕，血色的手镯映得那处的肤色更加白皙，连淡淡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另一个原因……是君寻先生的身体吗？” 百目鬼松轻轻抓住四月一日君寻的手。 苍老让百目鬼松的身高缩水，手没跟着缩水。加之四月一日君寻骨架纤细，百目鬼松一只手轻轻松松就能圈住他的手腕。 “君寻先生的手比我的还要冷……” 通常来说，老人的体温要比年轻人要低一些。 百目鬼松却感觉自己握住一块冰，难过地问：“是因为将店封存在手镯里的代价？还是其他的代价？君寻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没什么大碍，等我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四月一日君寻露出一个浅笑，没有收回手，他清楚如果此时不让松检查的话，只会惹得松更担心。 百目鬼松沉默了一会，郑重叮嘱：“君寻先生，请好好爱惜自己。” “我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好歹相处了那么多年，百目鬼松十分清楚四月一日君寻惯用的文字游戏。 “……松，看破不说破哦。”四月一日君寻轻笑，“我有分寸的，你别太担心啊。” “唉……罢了，我说不过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幽幽叹气，他既不能和君寻先生说重话，也不指望君寻先生能和他保证爱惜身体，连历代先祖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很正常…… 况且，就算现在得到了君寻先生的保证，当意外发生时，君寻先生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都快八十岁了，即使有君寻先生送的神酒延长寿命，也没多少年活，陪伴不了多久君寻先生，至于那些要操心的事还是留给泷和玶吧。 他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君寻先生，好弥补故意躲避君寻先生的那十几年。 “君寻先生，我们去准备早餐吧，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君寻先生的早餐了。” 百目鬼松理清脑海里的各种想法，等四月一日君寻喂完小家伙们，才笑眯眯地提议。 他想让君寻先生记得他最好的一面，等他死后，君寻先生偶尔回想起他，想到他的笑容心情能好些。 第62章 四月一日君寻笑道：“差不多八点，也是时候准备早餐了。” “多亏君寻先生送的神酒，我这岁数还能活动老骨头，待会做早餐我要帮君寻先生打下手，君寻先生可不许嫌弃我。” 百目鬼松像小时候那样，幼稚地挥舞几下拳头。 “不嫌弃不嫌弃。”四月一日君寻忍俊不禁，“你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哈哈，这不好吗？” “很好啊，某人因为生病，十几年都没来店里——” “啊啊，君寻先生，请别说这个了，我已经很后悔了。” ＊＊＊ 餐厅。 瓦尼塔斯看了看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早餐，又闻到空气中的香味，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个扑鼻而来的香味，不用猜都知道是四月一日君寻做的。 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君寻在树林相处的六天里，就知道四月一日君寻的厨艺非常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在四月一日君寻这里完全不成立，因为他连简单的菌菇都能做出花样来。 更别说有了充足的食材后，能做的美食就更多了。 瓦尼塔斯注意到站在四月一日君寻旁边的老人，年龄比昨晚的百目鬼泷还要大，能从两人相似的样貌看出两人的关系。 这位大概就是百目鬼泷的父亲了。 “早上好啊，我是百目鬼松，你是瓦尼塔斯，对吧？” 百目鬼松和四月一日君寻将最后的两份糕点放好，正好看到瓦尼塔斯看自己，便主动和瓦尼塔斯打招呼。 瓦尼塔斯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万一不是泷叔叔的父亲怎么办？自己无法说话，正好避免了一些尴尬的客套话。 “听君寻先生说，泷让你叫他叔叔，那你叫我松爷爷好了。”百目鬼松慈蔼地看瓦尼塔斯。 这位百目鬼似乎更加自来熟。 瓦尼塔斯感觉自己快被老人充满慈爱的笑容闪瞎眼，顿时无助地望向四月一日，后者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双异色的眼眸里带着满满的鼓励。 黑发的少年局促地抿了抿唇，他知道四月一日在鼓励他做出改变。 新的世界、新的一天、新的朋友……无一不彰显他的未来已经开始改变。 那么，面对老人热情的笑容，做晚辈的他应该要做什么？ 是回应的笑吧？ 然而，瓦尼塔斯回想自己短暂的十年，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刚开始改变，难度就这么大。 瓦尼塔斯低头挣扎了小半天，还是没能笑出来，连头顶的呆毛都没精打采的，整个人散发出挫败的气息。 【瓦尼塔斯，放松些，别那么紧张，现在先把大家当成关系稍好的陌生人就好了。】 瓦尼塔斯的耳边陡然响起四月一日传来的悄悄话，浓密的长睫惊动般轻颤，很快冷静下来。 四月一日说的没错，自己和百目鬼松才第一次见面，既然笑不出来，那就别强求了。 想通后，瓦尼塔斯抬眸一本正经地看百目鬼松，抬手在自己嘴唇点了点。 百目鬼松起初不明白，又见瓦尼塔斯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便知瓦尼塔斯无法说话，立刻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瓦尼塔斯摇摇头，心想改变似乎也不是很难，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百目鬼松手里的粉色的樱花糕点。 百目鬼松见瓦尼塔斯一直盯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樱花糕，以为瓦尼塔斯想吃，便将它放到瓦尼塔斯面前，哄道：“这是早上我和君寻先生采摘的新鲜樱花，味道很不错哦。” 瓦尼塔斯盯着面前的樱花糕，没闻到过分甜腻的香味，应该不会很甜吧？ 就在瓦尼塔斯迟疑着要不要尝一口时，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瓦尼塔斯，别担心，樱花糕我没放多少糖，不是很甜。” 百目鬼松瞬间听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猜到瓦尼塔斯不喜甜，笑问道：“瓦尼塔斯不喜欢吃甜品吗？难怪君寻先生做樱花糕的时候少放了些糖。” 毕竟樱花香味寡淡，做成甜品也不够甜，要多加些糖才会更好吃。 百目鬼松还以为四月一日君寻考虑到早餐吃太甜的不好，所以才少放糖呢。 瓦尼塔斯闻言，拿勺子挖了一小块樱花糕送入嘴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瞬间让瓦尼塔斯眯起眼睛，不由又挖了一块…… 不知不觉，瓦尼塔斯就将一份樱花糕吃完了。 对面百目鬼祖孙三代在和四月一日君寻边吃边聊。 三个百目鬼，话里话外全是“君寻先生”，瓦尼塔斯听得茧子都要长出来了。 不过，连百目鬼松这么老的人都叫四月一日“先生”，四月一日的年龄该多大啊？ 瓦尼塔斯掩下眼里的震惊，默默吃其他的美食。 在树林的六天里，四月一日君寻教米沙不少东西，可惜囿于食材稀少，米沙只学会了煮菌菇汤。 不知道露娜和米沙会不会吃腻？ 被黑发少年挂念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喷嚏。 一顿早餐结束，悄然过去半小时。 “君寻先生，那我先去上班了，下午见。”百目鬼玶拎起公文包，准备去上班。 “下午见。”四月一日君寻笑道：“对了，玶，中午吃的便当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厨房里热着，你待会去上班的时候，记得去厨房拿。” 第63章 百目鬼玶点头，又看看瓦尼塔斯，“下午见。” 他没说名字，但瓦尼塔斯知道是对他说的，连忙放下手里的勺子，仰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百目鬼玶默默将下班后给瓦尼塔斯买几套新衣服纳入当日计划。 等百目鬼玶离开没多久，百目鬼泷也放下碗筷，嘟哝道：“唉，我也要去忙了，明明我也很想和君寻先生出门……” 百目鬼泷看似轻松，实际负责寺庙的大小工作，忙碌的程度在百目鬼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也就百目鬼玶现在年轻，家人支持他出去工作几年，积累一些职场经验后，等性格锻炼圆滑些，再让他接触寺庙的工作。 “泷，你还是乖乖留在家里干活，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有我呢。”百目鬼松得意洋洋地笑。 瓦尼塔斯看向四月一日君寻，眼神困惑，似乎在问松爷爷也和他们一起出门吗？ “对哦，我很多年没出门过，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需要一个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四月一日笑着解释。 “可是父亲也有好几年没出门了，嘶——好痛！”百目鬼泷阴恻恻地拆台，被老当益壮的父亲狠狠敲了脑门。 “泷，怎么说话的？我也有出门散步的习惯！” 百目鬼松气闷地反驳。 “是啊，只在家门口附近逛两圈，半小时就回来了。”百目鬼泷见老父亲还想揍自己，忙躲到四月一日身后，扬声道。 百目鬼松见状，更加气闷，抬起的手顿在半空，“君寻先生，您让让，让我好好教训一顿这小子。” 四月一日被夹在两个中年人和老人中间，表情无奈，举手“投降”，“好了好了，你俩都多大了，还像孩子一样置气？瓦尼塔斯都没你们这样……嗯，充满童趣……” 在一旁边吃边看好戏的瓦尼塔斯被迫殃及无辜，气鼓鼓地瞪了四月一日一眼。 他只是年龄小，又不是笨蛋，而且他才没这两人幼稚！ 他们的年龄加起来都等十三个他了！ 第030章 书店（1） 出门。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百目鬼松仰望湛蓝如洗的天空，对四月一日君寻笑道：“君寻先生，今天是个很不错的天气啊。” “是啊。” 四月一日君寻撑开一把红色的遮阳伞,挡住头顶的阳光，轻笑道：“今天的阳光也很好。” 瓦尼塔斯默默扫了眼四月一日手中的红伞,狐疑地看天,九点左右的太阳,不至于热到要撑伞吧？ 四月一日君寻看出瓦尼塔斯的疑惑，垂下长睫，遮住了转瞬即逝的伤感,轻轻笑了笑，没有开口解释。 遮阳伞整体通红，连伞骨都是晶莹剔透的红玉制成,衬得手指更加修长白皙，只有指甲处有淡淡的粉色。 “哈哈，待会回来就热了。”百目鬼松以为四月一日怕中午的太阳炎热，才提前准备好遮阳伞。 瓦尼塔斯倒没想过四月一日怕热,天天穿几层厚的和服，只是突然“灵光一闪”，猜测四月一日君寻是吸血鬼。 脑洞大开便一发不可收拾，说的正是瓦尼塔斯,忍不住悄悄观察四月一日。 说起来,四月一日好像只说过自己是店长,没说过是不是人…… 唔……有些事经不起细想，越想越忍不住对号入座。 瓦尼塔斯摩挲下巴,时不时偷瞄四月一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黑色短发的青年出门时换了一套深蓝色的和服,和服版型简单却不乏味，上面绣了三五只动作各异的蝴蝶和一轮皎洁的弯月，设计精巧灵动。 深蓝显白，加上青年肤色本就白皙，在阳光照耀下，白得几近透明，如果没有红伞遮阳光的话，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在阳光下消失。 苍白的肤色，勉强符合大众对吸血鬼的刻板印象。 瓦尼塔斯一边想一边点头，一个人也能饶有兴致地推理四月一日到底是不是吸血鬼的事实。 四月一日的年龄未知，反正肯定比老爷爷百目鬼松还要老，也很符合吸血鬼长生不老的条件。 就在瓦尼塔斯都要四舍五入盖章四月一日是吸血鬼的时候，忽然听到四月一日清朗的笑声，“瓦尼塔斯，在想什么？我们都要走了哦。” 瓦尼塔斯被迫打断思路，抬头震惊地发现两人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顾不得想太多，忙小跑跟上。 他边跑边冷静下来，懊恼地反思自己刚刚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明明现在的吸血鬼都不惧怕太阳了！ “哈哈，瓦尼塔斯，这么短的距离就累了？你身体素质不行啊，要锻炼身体哦。” 百目鬼松看小脸涨红的瓦尼塔斯，以为他跑累了，调侃两句。 瓦尼塔斯：“……” 他能否认自己不是身体差跑到脸红，而是胡思乱想尴尬羞红的吗？ 显然不能。 因为瓦尼塔斯也要面子，绝不会说出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瓦尼塔斯不小心对上四月一日那双温润的眼睛，眼神便不受控制地飘忽，如果被四月一日知道自己想什么的话，肯定会更尴尬吧。 “就这样，慢慢来，一点点改变。” 四月一日君寻似乎没有注意到瓦尼塔斯飘忽的眼神，见少年情绪好像很不错，揉揉少年的脑袋，眼神欣慰。 “对了，松，待会我们还要买一些发绳。” 第64章 “没问题，我知道哪里有好看的发绳卖。”百目鬼松应道。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他知道发绳是给谁用的，毕竟只有他一人是长发。 黑发的少年悄咪咪地拽住了四月一日的袖子。 “怎么了？”四月一日君寻垂眸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仰头，努力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想法，比起发绳他更想要发带，因为发带可以绑成蝴蝶结。当然，如果有蝴蝶结的发绳，也不是不可以…… 四月一日君寻凝视了一会瓦尼塔斯的眼睛，眉眼弯弯，“我知道了，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瓦尼塔斯眼睛一亮，根本没想过四月一日会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只要足够强烈的心声，就能被四月一日听到，而他对蝴蝶结的喜爱可是非常强大。 “不过——” 不过什么？ 瓦尼塔斯的呆毛不受控制地立起来。 “不过我没钱。”四月一日君寻轻声说出让人窘迫的事实。 青年的声音很轻，但在瓦尼塔斯耳边却像一道惊天闷雷，劈得瓦尼塔斯都麻木了。 “？” 瓦尼塔斯张了张嘴，骤然想起昨晚睡觉的时候，他认真思考过自己没钱的现状。 他没钱很正常，但是四月一日怎么也没钱啊？ “因为我很多年没出门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不过以前的钱我倒是有一些，现在应该不在市场流通，大概不能用了吧？” 百目鬼松肯定地点点头，补充道：“不过君寻先生的钱应该有收藏价值吧？”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耷拉着脑袋不想理两人，出门买东西没带钱怎么买啊？ “好啦，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四月一日君寻熟练地揉了揉瓦尼塔斯的头发，哄道：“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因为我带了啊。” 百目鬼松立即接口道。 两个大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瓦尼塔斯瞧见他们的小动作，更加无语，气得鼓起脸颊，看着像小河豚。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忍不住捏捏瓦尼塔斯的脸蛋，笑道：“因为我想看瓦尼塔斯有更多可爱的表情啊，小小年纪如此操心，就想那么快长大？” 那么快长大？ 瓦尼塔斯不明白意思，眨了眨眼睛，想要听四月一日解释。 “唉，明明是个小孩，想的真多。君寻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当小孩子。要操心的事有我们大人在，还轮不到你。” 百目鬼松也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对吧，君寻先生？” 瓦尼塔斯仰头看四月一日，浅灰色的眼睛像被水滋润过一样，漂亮极了。 四月一日君寻眉眼弯弯，正想说话，就见瓦尼塔斯眼神瞬间犀利，双手用力拉住四月一日的胳膊，使得四月一日往里挪了几步。 “怎么了？”百目鬼松吃惊道。 四月一日似有所感，看向原来的位置，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车主疯狂地喊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的话。 “谢谢瓦尼塔斯，我差点就被撞了。” 四月一日君寻对刚刚的危险没有后惧，甚至还有心情感慨一声，“现在的学生和以前的学生都一样会担心迟到啊。” “可能是睡懒觉吧。”百目鬼松见他的君寻先生没事，轻轻拍了拍瓦尼塔斯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瓦尼塔斯好厉害，刚刚救了君寻先生！” “没错，瓦尼塔斯好厉害。”四月一日也跟着竖起大拇指。 两个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直夸得瓦尼塔斯脸再次涨红了，不过这次不是尴尬，而是害羞。 瓦尼塔斯被夸得低头看脚下的路，心里有些纳闷。 道路被修得宽敞，他们三人又是并排走着，骑自行车的人再着急迟到一事，也不至于看不见他们三人吧？ 而且还有那么明艳的红伞，很难被忽略吧？ 瓦尼塔斯看看两人，没发现异常，以为是自己多疑，只好将疑惑埋到心里。 “对了，君寻先生，瓦尼塔斯这个年龄还要上学吧？如果需要上学的话我让泷安排去哪间学校读。” 百目鬼松想起瓦尼塔斯才十岁，两个世界不同，瓦尼塔斯连正式的教育都没接受过，现在有机会的话，去上学多认识几个朋友也不错。 瓦尼塔斯身体一僵，猛地去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君寻听完百目鬼松的建议后，转而问瓦尼塔斯：“你想读书吗？” 瓦尼塔斯犹豫了一会，郑重点头。 无数个平行世界的他都没有上过学，如今珍贵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不珍惜岂不是笨蛋？ “既然想读书的话，那就让泷给你安排吧。” 四月一日君寻点点头，对百目鬼松说：“不过，如果是泷安排学校的话，瓦尼塔斯之后就住在你家里，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家里房子大。”百目鬼松爽朗道。 “啊？”瓦尼塔斯诧异地瞪大眼睛，四月一日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感觉自己听不懂了，居然听出四月一日让他留在百目鬼家的意思。难道四月一日没和他一起住在百目鬼家吗？ 瓦尼塔斯紧紧地拽着四月一日的袖子，想要一个清楚的解释。 怎么可以把他带走，却又把他丢下不管？ 四月一日感受到少年的不安，低头看去，发现少年不知脑补了什么，浑身萦绕着被抛弃的不安和焦躁。 第65章 像极了一只才被捡回去，还没产生多少归属感，又立刻被抛弃的小黑猫，可怜兮兮的。 四月一日君寻转眸便看出了瓦尼塔斯的恐惧，轻轻揉揉他的头发。 “我没办法长期住在百目鬼家，而你要上学，需要一个稳定的住处，不然不方便。” 不是抛弃。 瓦尼塔斯心中大石落下，抿紧唇，恶狠狠地瞪了无辜的百目鬼松一眼。 要不是百目鬼松说上学的事，四月一日哪会让他留下来。 【不许丢下我！】 瓦尼塔斯先不管百目鬼松，仰头认真地看四月一日，努力传达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稳定的住处，泷叔叔很难帮你解决入学的事情。”四月一日和少年晓之以理。 瓦尼塔斯坚决摇头。 上什么学？他连日语都不会，起码得学了日语再去上学，他不着急！ 休想把他丢下，一个人跑了！ 百目鬼松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好心了办坏事。 “那先买几本学日语的书吧，等学好文字了再上学也不迟。”四月一日说：“松，这学期已经开始了，不如等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再送瓦尼塔斯去学校。” 百目鬼松忙点头。 瓦尼塔斯也跟着松了口气。 ＊＊＊ 百目鬼松因年老和身体不好，需要什么可以交给儿孙去添置，好些年都没出去买过东西。 因此他带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站在购物街十字路口，脸上写满了震惊。 瓦尼塔斯瞥他一眼，就猜到他大概忘了路。 “购物街变化可真大，我都忘记以前是什么样了。”百目鬼松尴尬地笑笑。 四月一日君寻体贴道：“没事，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大不了一家一家看，对吧，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他没钱，看中什么也买不了。 四月一日君寻见瓦尼塔斯心情有些沮丧，转了转眼珠，俯身贴到瓦尼塔斯耳边，小声道：“书带了吗？” 书？ 瓦尼塔斯纳闷。 “兰波的《彩画集》。” 瓦尼塔斯点头，这本他带了，因为很喜欢兰波的诗歌，所以连同瓦尼塔斯之书一起随身带着。 “带了就好，待会这本书会去它想去的地方。” 四月一日对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虽然我也没钱，不过我们可以以物换物，待会买完东西，我们就去旧书店。” 第031章 书店（2） “书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如果两小时前,有人跟瓦尼塔斯说这句话，瓦尼塔斯只会把他当成骗小孩的骗子。 然而…… 瓦尼塔斯仰着脖子看门上的招牌，盯的时间太久,眼睛都酸了，按捺下手里不断发出轻微颤动的《彩画集》。 这家名字简单粗暴的旧书店,就是瓦尼塔斯等人在《彩画集》的指引下找到的。 但是,怎么真的会有书店的名字就叫“旧书店”啊？这也太随便了吧！ 囿于无法说话,没人听到瓦尼塔斯内心在疯狂吐槽。 百目鬼松倒是兴致勃勃地和他的君寻先生交谈。 “君寻先生，这家书店居然藏在如此不起眼的角落，店主一看就很有情怀。” 瓦尼塔斯悄悄翻了个白眼。 店主肯定得有情怀,没情怀的话，旧书店早就关门了，生意都没有。不对,看旧书店现在这模样，和关门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真的要进去吗？ 瓦尼塔斯眼神询问四月一日。 旧书店门口上的锁都积灰了，里面还有没有人都不清楚。 谁知四月一日君寻直接伸手去推门。 只听“哐啷”一声，清脆极了,锁应声掉地。 瓦尼塔斯：“……” 敢情门上的锁只是个装饰品，大大咧咧地在门上挂了那么久，完全没有人打开过，导致锁还能积灰。 店主是不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才故意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开店？ 但是既然门没关,那放把锁又有什么用？伪装也不成功吧？细心一点的人上手一碰就进去了…… 槽点实在太多,瓦尼塔斯无人倾诉，见四月一日君寻已经走进书店,也和百目鬼松一起，跟在身后。 进门的一瞬间,三人都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旧书味道。 旧书店从外面看空间似乎不大，但三人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侧边有一道深红色的楼梯，从一楼旋转直上顶楼。 视力极好的瓦尼塔斯仰望那旋转楼梯，眯起眼睛也没看到尽头。 看了好一会儿，直把眼睛看得酸涩，都没判断出书店大致的高度。 瓦尼塔斯默默放弃测量书店的楼顶，环顾一圈四周。 映入眼帘的最瞩目的东西便是书。 琳琅满目的书，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旧书店位置偏僻，只是相对于人流量多的购物街来说，采光很好，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射进来，给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书店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人站在旧书店里，就仿佛置身于知识的海洋，一切浮躁的心情都能瞬间平静下来。 连见识丰富的百目鬼松都忍不住震惊了一会，更别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瓦尼塔斯了。 其他平行世界里的他不是忙着给吸血鬼治病，就是忙着找吸血鬼，哪有时间去逛书店？ 第66章 四月一日君寻说过要“以物换物”，不知在这旧书店里能寻到什么有意思的书？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那双猫一样漂亮的浅灰眼睛都在发光。 旧书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尤其是数量极多的旧书散发出的味道，会给人一种腐朽的臭味。 但是这家旧书店却没有难闻的腐朽味。 “不过，君寻先生，这家书店好像没有人在？” 百目鬼松左右看看，没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哈哈，别急别急。” 四月一日君寻轻笑两声，径直往百叶窗走去，瓦尼塔斯默默跟上，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百叶窗有窗帘，不过被人拉起，外面的阳光可以直射进来。又在百叶窗下放了一张书桌，上面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彰显出主人很久没出现过。 瓦尼塔斯好奇地看了看。 书桌上只有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同样蒙上一层灰尘。 四月一日君寻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仔细擦干净书桌和小香炉上的灰尘，紧接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长长的香烟，点燃，插到小香炉里。 烟雾冉冉升起，被阳光一照，如同幻境。 “瓦尼塔斯，《彩画集》呢？” 瓦尼塔斯低头看了看《彩画集》，以为要置换了，莫名有些不舍得，他还没看完呢。 阿蒂尔·兰波的诗歌很好，读完会有一种在地狱里追求光明的感觉，和他现阶段的状态很符合。 瓦尼塔斯还以为四月一日是知道他的情况，才特意拿出《彩画集》给他看的。 结果《彩画集》一夜成精，昨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今天就跟有生命一样，靠着或重或轻的颤动，神奇地带他们找到这家“旧书店”。 听到四月一日君寻的问话后，《彩画集》颤动的频率更高了，瓦尼塔斯拿书的手指都不住颤抖。 瓦尼塔斯见状，只好将《彩画集》递给四月一日君寻，浅灰的眼睛闪过不舍。 “没事，只是复制一下。”四月一日君寻见瓦尼塔斯不舍，接过《彩画集》，笑着安慰一句。 复制？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 百目鬼松也凑上前看热闹。 不多会儿，香烟就烧完了。 一尘不染的书桌上凭空多了一本一模一样的《彩画集》。 两本《彩画集》并排放着，连阅读时留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瓦尼塔斯目瞪口呆，书店里又没有风，香烟燃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点也不正常！ “哈哈，有君寻先生在的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啊。”百目鬼松笑眯眯地打趣道。 四月一日君寻淡淡看百目鬼松一眼，后者立马闭嘴。 “瓦尼塔斯，可以将复制的《彩画集》拿走了。”四月一日君寻让开位置，示意瓦尼塔过来。 瓦尼塔斯歪歪脑袋，这么近的距离，四月一日自己就可以拿走，为什么要他去？ 难道还有什么奇怪的规定？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瓦尼塔斯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老老实实地上前，将复制好的《彩画集》带走，原来的那本则被四月一日君寻挪到书桌正中间，与小香炉并排放着。 “好了，你已经来到你想来的地方了。” 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地抚摸《彩画集》，“接下来，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珍惜你的爱书人。” 《彩画集》轻轻颤动，似乎眷恋四月一日指尖的温柔，过去好久才归于平静。 瓦尼塔斯捧着复制品《彩画集》看了半天，没想明白自己在其中扮演的意义，悄悄拽了拽百目鬼松的袖子。 百目鬼松低头看瓦尼塔斯，“瓦尼塔斯，怎么了？” 瓦尼塔斯张张嘴，没发出声音，想了想，便指指自己手中的复制品，又指了指四月一日手中的原版，做出困惑状，希望百目鬼松解释一下。 百目鬼松沉吟片刻，猜测道：“《彩画集》应该是某位客人以前给君寻先生的代价，君寻先生将它收起来存放到宝物库里，现在到它离开的时候了。” 宝物库？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四月一日君寻有这种地方吗？ “宝物库在店里，店都被封存了，你自然见不到。” 百目鬼松看到瓦尼塔斯脸上的问号，解释道：“君寻先生说过，宝物库是一座宝藏，在宝物库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在等待，只为将来有一天遇到应该得到它的人。”＊ 瓦尼塔斯似懂非懂，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因宝物库里危险的东西太多，往往是力量强大的四月一日君寻进去取放东西，很少会让百目鬼等人进入，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他们不好对付。 “这本《彩画集》需要你的‘激活’。”四月一日君寻踱步走来，轻轻揉了揉瓦尼塔斯的头发，“《彩画集》让我和你说声抱歉，利用了你。” 什么被利用？ 瓦尼塔斯先是迷糊，被四月一日君寻提醒后才一脸震惊，跟炸毛的黑猫一样，眼睛都瞪圆，不可置信地看手中的《彩画集》，一想这是复制品，应该要生原版的气才对，于是又恶狠狠地看书桌上的《彩画集》。 百目鬼松望向四月一日君寻，故作可怜道：“就只有我一人没懂吗？” “《彩画集》在宝物库里沉睡太久，身上的力量几乎没有，需要一个和作者相同时代、相同国家、相同经历的人。” 第67章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若有所思地抱紧手中的复制品《彩画集》。 难怪是法语，难怪一开头就长篇大论写19世纪，难怪读的时候会感同身受，是因为相同吗？ “不是。” 头上是略冰冷的手掌，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瓦尼塔斯仰头看四月一日君寻，等待他的进一步解答。 “没有人的人生是相同的。”四月一日君寻看着瓦尼塔斯的眼睛，温声道：“你和阿蒂尔·兰波的人生不一样。” 第032章 书店（3） “你和阿蒂尔·兰波或许有类似的经历,但不完全相同，不然《彩画集》就能自己来到这里，而非借由你的力量才到达。” 四月一日君寻轻声解释。 瓦尼塔斯定定地看了许久,确定四月一日没骗自己，才低头去看《彩画集》。 先前四月一日跟他说《彩画集》正是看中他和阿蒂尔·兰波拥有相同的经历,导致他一度以为阿蒂尔·兰波是这个世界的他…… 原来不是,还好还好。 如果阿蒂尔·兰波的人生和他一样,那阿蒂尔·兰波的命肯定也很苦…… 瓦尼塔斯抚摸《彩画集》，敛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人？能写出《彩画集》的阿蒂尔·兰波又何须他的怜悯？ “瓦尼塔斯,是你唤醒了《彩画集》，它很感激你。” 四月一日君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温声道：“你把《彩画集》带来,所以书店允许你带走你想带的书，去选自己感兴趣的书吧。” 百目鬼松替瓦尼塔斯问：“多少本都可以？” “嗯。” 四月一日君寻颔首，环顾一圈四周，给两人介绍道：“这家书店专门收集已诞生灵智的书籍,客人在书籍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将书复制好，就可以带走一本自己想要的书。” 黑发的青年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因为《彩画集》利用了瓦尼塔斯,为表谢意,所以书店这次破例,允许瓦尼塔斯想带几本就带几本。” 想带几本就带几本？听上去似乎还是他赚了？ 瓦尼塔斯竖起耳朵，暗中给百目鬼松使眼色。 百目鬼松很配合地追问,“那把这家书店搬空都可以喽？” 四月一日君寻眉眼弯弯，笑得意味深长,“瓦尼塔斯可以试试。” “瓦尼塔斯，”百目鬼松撸起袖子，展示自己还算强壮的手臂，大力揉乱瓦尼塔斯的头发，道：“看中什么就说，我帮你拿！” 瓦尼塔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认真点头。 能诞生灵智的书籍，一听就是好书，能带几本就多带几本。 瓦尼塔斯也顾不得《彩画集》利用自己的事了，他的手中还有一本复制品，虽然没有灵智，普普通通。 但是书有无灵智对他来说都一样。相反，如果书有灵智的话，他反而还会更头疼。 “但你们要知道，已经诞生灵智的书，如果没感受到人对自己的喜欢，是不愿离开的，所以不要强求。”四月一日提醒道。 “我明白，这就是双向选择吧，瓦尼塔斯和书要互相看中对方，听起来像是谈恋爱……” 百目鬼松反应很快，兴致勃勃地拉着瓦尼塔斯往书架走去。 “对了，君寻先生，您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没有。” 四月一日君寻摇摇头，他连休息时间都不够，看书的时间就更少了。 瓦尼塔斯从话里听出不对劲，抬头望他一眼，下一秒便被百目鬼松拉走，还被百目鬼松一连串“想看什么书？”“法语？日语？小说？诗集？”打断了思绪。 四月一日看两人的兴奋模样，知道选书还需要一段时间，摇头低低笑了声。 “到底还是孩子，无论大的小的，都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轻敲书桌，《彩画集》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意识到四月一日的无聊，于是自动翻开供他阅读。 《彩画集》诞生了灵智，能随读者的感受自主排序，提高读者的阅读感受。 因而瓦尼塔斯阅读时和四月一日阅读时，诗歌的顺序不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历经岁月沧桑，对大部分事情早已看轻看淡，很难受外界影响。 阅读《彩画集》就只是单纯阅读，无法像瓦尼塔斯那样给予《彩画集》充沛的情感反馈，更无法“激活”《彩画集》的灵智。 但到底是《彩画集》的好意，四月一日君寻按揉太阳穴，闭眼缓了缓，精神好多了，静心阅读。 另一边，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已被琳琅满目的书籍看花了眼。 “瓦尼塔斯，这楼梯好像没有尽头啊。” 百目鬼松爬了几层旋转楼梯，腿脚已经在打颤。 瓦尼塔斯年轻，体力比近八十的百目鬼松要好些，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喘着粗气。 “如果没有《彩画集》的带路，我们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这家书店，难怪店主可以光明正大地挂个没上锁的锁在门口，原来是不怕被发现。” 百目鬼松倚在楼梯扶手，自上而下看店里的书架，感慨完后突然问瓦尼塔斯，“说起来，瓦尼塔斯，我还不知道你想选什么书？” 他那一连串的问题，瓦尼塔斯根本没回答，虽然无法开口是主因。 “君寻先生说这里的书都已诞生灵智，那你可以试试大喊一声，说不定就会有书飞到你手里？” 第68章 百目鬼松想了想，提议道。 毕竟是已诞生灵智的书籍，应该能听得懂人话吧？ 瓦尼塔斯蹙眉，似乎在说“这怎么可能？”。 “哎，你和君寻先生相处时间还太短，不知道很多‘不可能之事’在君寻先生身边都是常事。等你习惯了，哪天看到一条龙出现在君寻先生面前，你都不会吃惊。” 一说起四月一日君寻的事，百目鬼松就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如果不打断，能说上三天三夜也不停止。 瓦尼塔斯悄悄看了眼百目鬼松的眼睛，能看出百目鬼松对四月一日君寻是真的充满崇拜和敬慕。 四月一日君寻，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瓦尼塔斯站在楼梯扶手处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书桌上的《彩画集》自动翻页供四月一日阅读。 好吧，连诞生灵智的《彩画集》都喜欢某人，看来某人的魅力确实挺大。 瓦尼塔斯收回视线，认真思考百目鬼松的问题，不管能否成功，只在心里呼唤，如果有书听到自己的心声，真的飞到自己面前，又不丢脸。 反正他又没开口说。 瓦尼塔斯看了眼满脸都是鼓励的百目鬼松，厚着脸皮在心里默念想要的书的类型。 一分钟后…… 三分钟后…… 五分钟后…… 没有一本书出现。 瓦尼塔斯默默往上爬了两层，假装自己没有在心里说话。 “瓦尼塔斯，君寻先生不是说了吗？你和书是互相选择，所以态度真诚些，让书听到你的真诚就好了。” 旁观瓦尼塔斯照做却没结果的百目鬼松一针见血。 爬楼梯的黑发少年身体一顿。 他刚刚……确实有点敷衍。 瓦尼塔斯自我反省一番，身边没有百目鬼松，认真闭眼，在心里默念想要的书。 【我想要……会遇到喜欢你们的人，也会好好保存，不会故意破坏……】 这次在心里说的话比上次要诚恳很多。 嗡嗡嗡—— “书真的飞来了，瓦尼塔斯！”百目鬼松像小孩子一样，兴奋极了。 瓦尼塔斯睁开眼，看到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几本书，怔了怔。 心诚么？ 只要心诚就会有奇迹么？ 瓦尼塔斯听过这句话，但从没当真过。 奇迹没有在他面前出现，教他如何相信？ 但是，眼前这几本主动来到他面前的书，是奇迹吧？ 瓦尼塔斯迟疑着伸出手，蹲在半空，又停住，害怕自己一碰它们就会飞走。 谁知下一秒，瓦尼塔斯的眼睛猛地瞪大。 几本书主动飞到了他的手中，先他一步触碰到他的手心。 “哇，是绘本啊。” 瓦尼塔斯被吓了一跳，炸毛猫一样转头瞪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好似没察觉到瓦尼塔斯被吓到，凑上前看瓦尼塔手里的几本书，“法语绘本，我没看过，你喜欢这类型的书？” 瓦尼塔斯的呆毛恢复正常，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毕竟他都十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看绘本，不知道丢不丢脸？ 百目鬼松年老成精，一眼看穿瓦尼塔斯的尴尬，揉着他的脑袋笑道：“喜欢看绘本有什么不能说的？别忘了大部分绘本都是大人画的啊，你喜欢绘本的话，应该也喜欢画画吧，我可以教你。要不要学啊？” 瓦尼塔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乖乖点头。 他想。 在那些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庞杂记忆里，都有露娜拿着瓦尼塔斯之书，教米沙和他识别各种被夺走了真名的吸血鬼。 就像大人带孩子读绘本。 这个世界没有露娜和米沙，也没有吸血鬼。 瓦尼塔斯害怕自己会渐渐忘记他们，所以想找点绘本来读，一边读一边回忆那些“没有发生”的记忆。 绘本往往比一般的书都要大，瓦尼塔斯收好几本绘本，拉着百目鬼松下楼。 “这几本就足够了吗？” 百目鬼松问了一句，“君寻先生说你想带多少本都可以。” 瓦尼塔斯摇摇头，表示足够了，手上的几本已经够看很久。想到百目鬼松会教自己画画，便费力地比划手势，跟百目鬼松解释如果自己太贪心，连这几本绘本都没办法带走。 百目鬼松笑眯眯地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好孩子，如果你再多选几本的话，确实连这几本都带不走。” 瓦尼塔斯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直觉会是真的。 “我当时问的时候，君寻先生不是回答过了吗？” 瓦尼塔斯努力回忆，发现百目鬼松提问的时候，四月一日回答的主语一直是他自己。 “比如‘瓦尼塔斯可以试试’这句。”百目鬼松提醒，“所以我才没有真帮你选书和拿书，我一没带书来，二没有想看的书。就算看中哪本，我也带不走。” 瓦尼塔斯诧异地看百目鬼松，似乎没想过像个老顽童的百目鬼松也有这么多“心眼”。 “我只是经历多了，加上年龄大，很多事情感兴趣也没时间。”百目鬼松扫一圈满目的书，“比起看书，我宁愿多花点时间陪在君寻先生身边。” 瓦尼塔斯：“……” 是什么东西给他百目鬼松在教导他的错觉？ 如果人的头上有字，百目鬼松的头上绝对是“君寻先生”。 第69章 瓦尼塔斯默默在心里吐槽，被百目鬼松察觉到，“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少年非常识趣地摇头。 “哼，泷和玶那两家伙每次否认都和你一样。”百目鬼松又手痒地揉了揉瓦尼塔斯的黑发，揉完还要嫌弃几句“头发粗糙不柔顺”。 瓦尼塔斯：嫌我头发差就少揉头发啊。 他恶狠狠地瞪了百目鬼松一眼，率先下楼，偶尔回头看落在他身后的百目鬼松，见他下楼时正常，又转过头去。 “傲娇的小鬼。” 百目鬼松低低说了句，笑弯了眼睛。 “君寻先生喜欢瓦尼塔斯果然有原因，确实是个好孩子。” 因年龄大，百目鬼松只好小心扶着楼梯把手，很快便落在瓦尼塔斯身后，清楚看到瓦尼塔斯眼底隐晦的担忧。 瓦尼塔斯刚来他们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阿蒂尔·兰波的一生，家庭不和，才华横溢，英年早逝…… 《彩画集》选中瓦尼塔斯，怎么可能只是因为瓦尼塔斯和阿蒂尔·兰波相同的国家和语言？ 世上没有两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个相同的人生，但悲惨的人何其多？ 君寻先生不忍在十岁的瓦尼塔斯面前说出阿蒂尔·兰波的遭遇，是知道瓦尼塔斯会联想到自己吧？ 百目鬼松幽幽叹气。 君寻先生不想让瓦尼塔斯难过，所以和瓦尼塔斯玩文字游戏…… 百目鬼松敛眸，君寻先生没和他们说过瓦尼塔斯的过去，但以瓦尼塔斯刺猬一样的性格，过去应该很不幸吧？ 所以君寻先生才那么疼爱瓦尼塔斯，是想让瓦尼塔斯改变吗？ 幸好不是非人等诡异之事，他也能帮上—— 百目鬼松的手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低头看去，是瓦尼塔斯，正鼓着脸颊想要搀扶他。 “谢谢瓦尼塔斯，下楼梯对我这种老人家来说有点麻烦，你帮大忙啦。” 他以后也和君寻先生一样，多多照顾瓦尼塔斯吧。 因为瓦尼塔斯是个心软的好孩子啊。 瓦尼塔斯小心翼翼地扶百目鬼松下楼，听着百目鬼松赞不绝口的夸赞，耳垂悄悄变滚烫了，通红通红的。 等两人都下楼，来到书桌旁，四月一日君寻也刚好合上《彩画集》，笑问道：“瓦尼塔斯已经选好书了？” 百目鬼松笑道：“是啊，书主动飞到瓦尼塔斯面前呢。” “是么？”四月一日君寻轻笑道：“那瓦尼塔斯你要好好珍惜，它们主动选择你，不要辜负它们的信任哦。” 瓦尼塔斯认真点头。 “不过君寻先生，瓦尼塔斯选中了几本书，万一还有其他人也想要这几本，瓦尼塔斯需要还回来吗？” 四月一日君寻摇头，“不用，这家书店很特殊。留在这里的书都是复制品，带走一本就会诞生一本新的，至于原版书则会有专门的人过来带走。” “专门的人？” “嗯，一群专门保护书的文豪。”四月一日君寻笑道。 “听起来和专门守护历史的那群人很像。”百目鬼松也笑。 瓦尼塔斯听着两人说谜语一样的话，默默记下，心里有些期待日后哪天真有龙一样的非人存在突然出现在四月一日面前。 猜不透未来会如何，所以心怀期待，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别有滋味？ 瓦尼塔斯抱紧了手中的几本书。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玶也要下班了。”四月一日君寻笑道。 瓦尼塔斯看向百叶窗，这才发现太阳快要下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几小时了。 ＊＊＊ 夜幕降临。 皎洁的月光穿透百叶窗，照射进旧书店。 一道虚幻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书桌前，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戴了一顶精致的帽子，一身简单爽利的深棕色衣服，一眨不眨地看书桌上的《彩画集》。 “看我感觉到什么好东西，是兰波先生的原版《彩画集》，这么多年前的书居然还被好好保管，我也太幸福了吧！” 为表敬意，该名男子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对手套，戴好才敢去接触《彩画集》。 “已经诞生灵智了，我更幸福了……” 第033章 书店（4）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四月一日君寻走在人行道外侧，瓦尼塔斯被两人夹在中间，小心地捧着书,浅灰色的眼睛尽是愉悦。 百目鬼松见状，笑道：“瓦尼塔斯,心情很不错？” 瓦尼塔斯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 几本绘本份量很重,拿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真实感,切切实实地告诉瓦尼塔斯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而非做梦。 “君寻先生，听到了吗？连瓦尼塔斯出门走走心情都变好,看来以后我们也要多出门走走。” 百目鬼松从少年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立即和四月一日君寻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笑，没拆穿,配合道：“那就多出门走走。” “就该这样！”百目鬼松爽朗道：“对了，君寻先生，附近有公园，等我们用过晚饭后可以去散步消食,正好晚上泷和玶都有空。” “公园么？”四月一日君寻眸底闪过一抹怀念，“是你家附近那个？” 百目鬼松点头应是。 “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公园还在，也不知公园现在什么样了？” 第70章 读高中时,四月一日君寻还是一个饱受壹原侑子“磋磨”的苦逼打工人,经常为了完成客人的委托,夜里和百目鬼静路过公园。 公园人来人往，不干净的东西很多。四月一日君寻的体质很受它们“欢迎”,如果身边没有百目鬼静，会被折磨得够呛…… 如今已过去数百年,百目鬼静早已离开，侑子小姐还没回来……即使承载回忆的公园还在，也早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吧？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抚摸自己的右眼。 “抱歉，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懊恼自己说话太快，竟勾起君寻先生的往事。 瓦尼塔斯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抬头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松，你不必如此。” 四月一日君寻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易碎品，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不会轻易破碎。” 手持红伞的青年开了个玩笑。 百目鬼松勉力笑笑，低下头，刚好被瓦尼塔斯瞥见苍老的脸上飞速消散的悲伤。 “易碎品破碎的时候还会有声音，君寻先生若是消失，什么都不会留下……”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消失留下”，他没听懂。 但是百目鬼松只是小声说，应该没打算让四月一日听到。 瓦尼塔斯暗暗记住百目鬼松的话，转眸去看四月一日。 红伞被黑发白肤的青年握在手里，颜色鲜艳又明媚，夕阳余晖将一人一伞的影子拉得老长。 瓦尼塔斯顺势望了眼身后，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张嘴喊小心，却没发出声来，只好拽住四月一日的手，往里边躲。 四月一日君寻被拽得手一松，红伞掉地，看到来者，异色的双眸闪烁。 轰隆—— 一辆失控的小汽车撞到人行道的墙上。 百目鬼松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问道：“君寻先生，瓦尼塔斯，你们没事吧？” 瓦尼塔斯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后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走在人行道外侧，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四月一日君寻也摇头，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笑道：“谢谢瓦尼塔斯，刚刚又救了我一次。” 瓦尼塔斯乖乖被揉头发。 “不知道车主怎么样了？”百目鬼松看了看撞坏的车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开车上路，你们没有受伤吧？” 一个女人从车上匆匆下来，没顾上去看自己的车，第一时间去看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 瓦尼塔斯因为年龄小，又捧着书，和百目鬼松一样，被女人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事，才松了口气。 “没事，别紧张，我们没受伤。” “幸好没事……” 女人擦了擦脸上直冒的冷汗，自我介绍道：“我是坂本织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们感到哪里不舒服，请一定要联系我，去医院的钱我会付的。” 坂本织子？ 百目鬼松一愣，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忍不住看坂本织子，又发现自己没见过此人，心里纳闷。 不过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疑惑。 百目鬼松开口问：“坂本小姐，你——” “我已经结婚了，坂本是我丈夫的姓。”坂本织子笑道。 “哦哦，看来坂本夫人和你丈夫的感情很好。”百目鬼松立刻改口，完全不尴尬。 “是啊，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了。”坂本织子脸上全是甜蜜的幸福，“半年前经历过一件神奇的事，感情就好起来了。” 百目鬼松想起什么，心念一动，追问道：“坂本夫人还记得是什么事吗？” 坂本织子：“？” 坂本织子低头思索，半响后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真是的，瞧我这记性，半年前的事情都能忘记……” 百目鬼松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坂本织子苦恼的时候，对瓦尼塔斯点了点头。 “玶快下班了，我们回去吧。”四月一日君寻回来，轻笑道。 谁知坂本织子像被什么吓到一样，猛地回头看身后的四月一日君寻，震惊道：“你什么时候出现——” 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坂本织子立刻捂住嘴，躬腰道歉。 “我的伞掉了，刚刚去捡伞。”四月一日君寻解释一声。 “哦哦，这样啊，我没看到你……”坂本织子有些窘迫。 不知为何，见到眼前这个手拿红伞的清秀男人，坂本织子白皙的脸突然就红了，完全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暴露自己失礼的一面。 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不约而同看四月一日，都察觉到奇怪的地方。 四月一日君寻那么大一个人，又撑着那么明显的红伞，怎么可能不被看到？ 姜还是老的辣，百目鬼松替坂本织子解围道：“君寻先生说的对，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坂本夫人请不要在意，我们都没事。” 随后便拉着欲言又止的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君寻离开。 坂本织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四月一日君寻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叫‘君寻先生’的人，刚刚和他们是一起的吗？” 坂本织子摸摸通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气质这么独特的人，我不应该会忘记啊？” 第71章 结果苦苦回忆一番，依旧无果。 坂本织子只好放弃，看自己撞坏的小汽车头疼道：“哎，老公到时候肯定又会说我了。” ＊＊＊ 之后三人一路平安到家，没再发生意外。 瓦尼塔斯见四月一日君寻收好红伞，想问四月一日什么，又恼于自己无法说出口。 “瓦尼塔斯，怎么了吗？”四月一日君寻问。 瓦尼塔斯张了张嘴，想问清楚之前发生的事。 出门两次，就差点被车撞两次，幸好人没事。 四月一日是不是太倒霉了。 “不是。”四月一日君寻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正常？ 瓦尼塔斯诧异地瞪圆眼。 “这哪里正常了？” 瓦尼塔斯以为自己能说话，还没来得及高兴，正想追问，就发现百目鬼松站在他身后，紧张地看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这会不会是某种代价？比如您背着我们又做了什么事？” 百目鬼松显然很熟悉四月一日的为人，目不转睛地看四月一日，后者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百目鬼松得到确认后，心中大石已然落了一半，不过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今天的事，只是巧合，对吗？” 四月一日君寻笑而不语。 百目鬼松拍拍自己心脏，自我安慰，“肯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瓦尼塔斯闷闷地想，哪有“差点被车撞”的巧合会一天发生两次？中奖几率都没这么高。 而且四月一日君寻不是说过“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差点被车撞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就不能这么说了吧？ 瓦尼塔斯闷闷地想。 但是四月一日君寻已经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饭了，他手里还有几本很重的绘本，得先放回房才行。 “我买的东西也要先放画室，瓦尼塔斯，有空来画室找我哦。” 百目鬼松对瓦尼塔斯笑笑，急匆匆离开了。 瓦尼塔斯看看分开走的两人，脑袋里全是问号。 虽然他和百目鬼松认识也才不过一天，但百目鬼松的性格太好猜了，有“君寻先生”万事足，恨不得无时无刻都陪在他的君寻先生旁边。 怎么…… 突然就离开了？ 瓦尼塔斯曲指敲敲自己的脑门，想不明白。 算了，他还是先把绘本放好，万一不小心弄坏绘本，对不起主动离开书店的绘本。 瓦尼塔斯站在门口发了会呆。 呼呼呼—— 好像有什么在叫？含糊不清。 瓦尼塔斯回头看了眼身后，没看到人。 是风吗？ 但是门口的落叶也没被风吹动…… 瓦尼塔斯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想多，迈步往房间的方向跑去。 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明明是正常的速度，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做晚饭和收拾画室，要那么急吗？ 第034章 巧克力（1） 瓦尼塔斯放好绘本后,径直去了厨房，想帮四月一日君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四月一日君寻没有拒绝瓦尼塔斯的好意，想了想,便让他去洗菜。 瓦尼塔斯身高不够，搬来一张小矮凳,踩上去,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稚嫩小脸,一棵棵地洗。 不过瓦尼塔斯再成熟，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聚精会神干活一段时间,就已经是自制力很高的表现了。 晚霞被落日余晖染色，无比瑰丽，透过厨柜前的玻璃窗映进来,落到装有青菜的水盆里，又落到瓦尼塔斯的脸上，将瓦尼塔斯的浅灰色眼睛也染成金红色。 瓦尼塔斯被晚霞的红光晃到眼了，才发现外面已晚霞漫天,厨房早点起了明亮的电灯。 因为电灯早早就亮起，进厨房时瓦尼塔斯就没有特别留意。 如今被艳丽的晚霞挑起了兴致，瓦尼塔斯便好奇地看看电灯，依旧没什么特殊之处,在这个世界过于常见,很快就无聊地收回目光,继续洗菜。 动作照常，心神开溜。 在他的世界,因为星碧石的广泛应用，成功代替煤炭成为新能源,所以科学家没将精力花在科技的研究上，而是热衷于开发星碧石的各种用处。 冷不丁想起科学家，瓦尼塔斯心情不太好。 他对科学家的印象只有残忍无比的博士，好在博士最后被猎人杀了，博士留下的研究资料也被销毁，以后不会有无辜的孩子遭受博士折磨，乃至痛苦死去。 不只是他的未来改变，很多人的未来也改变了。 记忆里那些死于博士之手的可怜孩子，那些因苍月吸血鬼死去而冒出来的坏蛋应该也要继续躲在阴暗处…… 瓦尼塔斯慢慢停下。 “怎么了，难道菜里有虫子？你害怕了？” 四月一日君寻见瓦尼塔斯停下来，走过来轻轻揉了揉瓦尼塔斯的头发，开了个玩笑。 瓦尼塔斯回过神，摇摇头。 “真的吗？那这是什么？” 瓦尼塔斯顺着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看去，下一秒瞪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一条青色的小虫在菜叶上慢慢爬动。 瓦尼塔斯小脸瞬间一冷，将小青虫甩到水盆外。 小青虫昏头转向地滚了几圈，仰头环顾几圈，没看到自己的食物，慢吞吞地挪。 第72章 那短短小小的脚努力撑起细长的圆身体，走起路来格外滑稽。 瓦尼塔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直接双手趴在厨柜边缘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小青虫爬。 等它走远了，瓦尼塔斯又拿根不要的老菜叶将它推回原处，看它继续爬。 那双猫一样的灰眸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 四月一日君寻：“……” 成熟的黑发青年笑着摇摇头，没打扰瓦尼塔斯，悄悄拿走他没洗完的青菜。 看样子，瓦尼塔斯的心情好些了。 小青虫，今晚辛苦了。 等瓦尼塔斯看腻小青虫，发现四月一日君寻已经做好晚饭，正准备拿碗筷。 瓦尼塔斯表情有些尴尬，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是自己没帮上多少，光顾着看小青虫爬了，见四月一日没看他这边，偷偷用菜叶将小青虫裹住，一同丢到垃圾桶里。 看在它可爱的份上，他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玩完了？”四月一日君寻笑道。 瓦尼塔斯别扭点头。 看小青虫爬走，算玩吗？ 应该算吧。 逗小青虫的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四月一日已经忙完了。 瓦尼塔斯轻轻拽了拽四月一日君寻的袖子，眼神询问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 四月一日君寻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叫松爷爷他们吃饭吧，记得位置吧，就在我们的房间，再过几间。” 瓦尼塔斯点头，往门口跑去。 “没事，不着急，慢点走，小心摔了。” 瓦尼塔斯听话，改跑为快走，速度没慢多少。 晚饭肯定要吃热腾腾的，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吃了。不过四月一日君寻做的，凉了也好吃。 瓦尼塔斯弯起眼睛，很快来到百目鬼松的房间，在门口轻敲三下，等里面的人应声。 房里的人没有说话。 瓦尼塔斯又敲了三下，仍没有回应。 他退了几步看前后的房间，没认错，这间就是百目鬼松的，是睡着了，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 瓦尼塔斯再敲三下，得不到回复，在心里默念“失礼”，轻轻推开门，进去。 一进门便见满地的书籍，乱七八糟地摆放，完全没有白天去旧书店时看到的整齐。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看盘腿坐到地上翻书的百目鬼松。 将近八十岁的老人戴着老花眼镜，似乎在查找什么资料，表情格外严肃，嘴里低低呢喃。 瓦尼塔斯听不清楚，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在百目鬼松眼前晃晃手，中断了百目鬼松的注意力。 “哦哦，是瓦尼塔斯啊，要吃饭了吗？” 瓦尼塔斯点点头。 “好的，我这就来。”百目鬼松放下手中的书，刚想起来，盘腿太久，腿麻了。 瓦尼塔斯及时伸手扶住百目鬼松。 “谢了，”百目鬼松揉揉少年的黑发，“今晚的事先不要和君寻先生说哦。” 瓦尼塔斯不明所以，但默默点头。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小心看到百目鬼松的秘密，不会到处和人说的。 况且，他也说不了。 扶百目鬼松离开后，瓦尼塔斯顺手把门关了，最后一眼全是地上的书。 那些书，好像都是手写的，不像印刷，字体有大有小…… ＊＊＊ 晚饭过后。 百目鬼松果然提议众人去散步。 瓦尼塔斯悄悄去看四月一日君寻，如果待会出门的时候，还有意外的话…… 那就很难解释了。 四月一日君寻察觉到瓦尼塔斯的目光，对他笑了笑。 瓦尼塔斯连忙收回视线。 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一样的想法，所以临出门时，特意拉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把四月一日君寻保护在里面。 四月一日君寻在一旁听百目鬼松跟儿孙交代，无奈地笑。 “今晚出门，有大家在，就不带红伞了。” 瓦尼塔斯默默记在心里，那把红伞肯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可惜他无法开口，不然就能直接问四月一日了。 他有种感觉，一旦自己问出口，会让四月一日和百目鬼三人更难过。 他们那么照顾自己，不想让他们难过。 瓦尼塔斯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问题统统藏到心里，留待以后自己亲自寻找答案。 公园环境清幽，晚上人多，比白天更热闹。 百目鬼泷笑道：“多亏了君寻先生，父亲已经很久没出门，以后请君寻先生多和父亲出门走走，对父亲身体有益。” “泷！” 百目鬼松皱眉，狠狠敲了百目鬼泷脑门一下，“怎么和君寻先生说话的？！” “父亲，好痛！” 百目鬼泷揉着脑袋吃痛道。 “我一点也不痛！”百目鬼松挥舞拳头。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泷说的对，松你十几年没来我的店就算了，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可不好。” “君寻先生您也——”百目鬼松无奈道：“我那是生病了……” “可父亲你现在身体健健康康，连揍我的力气都那么大。” 百目鬼泷躲到四月一日君寻身边，跟四月一日君寻“告状”，“君寻先生您看父亲，病好了半年，都没出门逛过一次。” “泷！” 百目鬼松忍无可忍，“玶，管好你爸！” 第73章 和瓦尼塔斯在一旁沉默看戏的百目鬼玶默默看自家父亲和祖父。 一个两个都比他大。 他能管哪个啊？ 百目鬼玶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四月一日君寻。 在场最大的是四月一日君寻，所以交给四月一日君寻来处理吧。 他就不用被夹在中间，进退不能了。 反正君寻先生说什么父亲和祖父都会奉为圭臬，要他们往东走就绝不会往西走。 “对了，瓦尼塔斯，之前我给你的巧克力吃完了吗？我这里还有哦。”百目鬼泷转身问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不爱甜食，虽然泷叔说过巧克力是苦的，但没吃过，犹豫了一下，不想拒绝泷叔的好意，便点点头。 “我还有，你再吃两颗，刷牙后就不能吃了，小心蛀牙。”百目鬼泷笑眯眯地掏出两颗巧克力递给瓦尼塔斯。 ＊＊＊ 啾啾啾—— 翌日清晨。 瓦尼塔斯耳边全是小鸟的啾啾声，睁眼时眼底一片朦胧，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脸侧痒痒的，原来是一只洁白如雪的白毛球小鸟。 “醒了？” 瓦尼塔斯听到清朗的声音，是四月一日君寻在问，手撑着床坐起来，满头黑发散落在胸前肩后。 “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一会。” 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笑。 瓦尼塔斯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太阳还没有出来。 自己这么早醒，居然没有睡意？昨晚几点睡的？ 瓦尼塔斯按揉太阳穴，努力回忆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他记得从书店回来后，和百目鬼家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出门逛公园，回来的时候泷叔叔问他喜不喜欢之前的巧克力糖。 他都还没吃，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不过是泷叔叔的好意，他当时点头说喜欢。泷叔叔很高兴，又拿出一颗巧克力糖，拆开黑色的包装纸，塞到他嘴里…… 后面的事他就没记忆了。 瓦尼塔斯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丢失过一样。 “因为你醉了。” 第035章 巧克力(2) 醉了？ 谁？ 瓦尼塔斯觉得自己没睡醒。 四月一日君寻轻笑道：“你的酒量和我当年一样差,不过还好醉了立刻睡觉，没发生什么。” 不像他年轻的时候，喝酒醉了还会胡言乱语,像个傻瓜一样不停吐槽侑子小姐和百目鬼静给他的麻烦。 时光匆匆，四月一日君寻的酒量不知不觉练出来,如今想借酒浇愁都难以做到。 醉后短暂忘记一切,也是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四月一日垂眸,看瓦尼塔斯的眼神柔软，仿佛在看很多年前的自己。 啊，原来喝醉的人是他吗？ 瓦尼塔斯如遭雷劈,又听四月一日说没发生什么，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怎么会醉？他记得他没喝过酒啊。 瓦尼塔斯眼神询问。 “泷做的是酒心巧克力,酒是我以前酿的，度数很高，虽然做成酒心巧克力时稀释过，不过小孩子吃了还是很容易醉。” 四月一日君寻见瓦尼塔斯睡醒,头发乱糟糟的，便拿出一把木梳走到瓦尼塔斯床边坐下，轻轻为瓦尼塔斯梳发。 “后来松知道，骂了泷一顿,说‘怎么可以给孩子吃这个’……” 瓦尼塔斯一动不动,听四月一日用温润的声音模仿百目鬼松的口吻,等他梳完头发，又取出一条蓝色的发带,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瞬间亮了，巴巴地看他,眼睛都要变成蝴蝶结的形状。 “我知道，想要蝴蝶结对吧？” 瓦尼塔斯乖乖点头。 “没问题，这就给你弄成蝴蝶结。”四月一日君寻保证道，动作娴熟地给瓦尼塔斯绑蝴蝶结。 完成后，四月一日君寻取来一面圆镜给瓦尼塔斯看，“这个蝴蝶结怎么样？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种扎法。” 瓦尼塔斯拿着镜子左右看，发现蓝色的蝴蝶结非常漂亮，眼睛忍不住弯起来，显出几分愉悦。 “看来我的蝴蝶结让你很满意。” 瓦尼塔斯继续点头，看了看四月一日君寻细长又灵巧的手，心里不由冒出一个问题。 四月一日君寻是短发，百目鬼几人也是短发，可为什么梳头发的动作会那么熟练？仿佛给人梳过无数次。 “熟能生巧罢了。”四月一日君寻温柔摩挲手腕的血镯。 瓦尼塔斯默默收回视线。 他知道那对红镯是四月一日君寻的店。 松爷爷跟他说过不能以常理看和四月一日君寻有关的事，所以那店里有什么特别的存在也不奇怪。 “对了，既然你已经醒了，头发也扎好了，要不要和我去喂小家伙们？” 四月一日君寻轻抚肩膀上的小白鸟们，“虽然时间有点早，不过这群小家伙们大概也醒了。” “啾啾！” 小白鸟轻轻蹭了蹭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 瓦尼塔斯忍不住看小白鸟，就是这小家伙的叫声把他吵醒。 如果他昨晚是正常作息，肯定起不来。 毕竟起床气这种东西，他也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瓦尼塔斯也学着去戳戳小白鸟的胸脯。 毛茸茸的触感，很舒服。 因为有四月一日在身边，这只小白鸟不怎么怕人，不过显然不太喜欢瓦尼塔斯的触碰，嫌弃地啄了他两下。 第74章 “！” 瓦尼塔斯吃痛地收回手指，可算切身感受到小白鸟们会在四月一日君寻的手指上留红痕的感觉了。 别看它们个头小，力气却不小。 瓦尼塔斯揉了几下手指，红印才慢慢消失。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无奈地点点小白鸟的脑袋，直把小白鸟点得昏头转向，却还不忘亲昵地“啾啾”。 【不公平。】 苦于无法开口，瓦尼塔斯只能努力用眼神告状。 “你跟我说不公平也没办法，我也解决不了啊。”四月一日君寻摊手。 小白鸟以为四月一日在和自己玩游戏，展开翅膀从他的左手飞到右手，偶然看到血镯，伸长脖子狠狠啄上一口。 尖尖的鸟喙和血镯接触，发出闷闷的声音。 瓦尼塔斯听了，都觉得刚刚被啄的地方疼。 “好了好了，再啄疼的是你。”四月一日无奈地拦住小白鸟，笑道：“你们是不喜欢红色？怎么见到我的手镯都会啄一下……” “啾！” 小家伙应得响亮，眨着圆滚滚的小眼睛期待他将血镯丢掉。 “抱歉，就算你们讨厌的话，我也不会摘下。”四月一日语气更加无奈，“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丢掉的话，你就看不到我了。” 小家伙还没反应，瓦尼塔斯先愣住了，正想追问那话是什么意思。 四月一日君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长睫颤了颤，轻声道：“昨晚逛公园回来时，我做了樱花味的小馒头，今天给你们吃这个好不好？” 瓦尼塔斯下意识跟着四月一日君寻起身，发现自己衣服还没换，陡然想起自己昨晚喝醉，好像还没洗澡，脸色一僵，连忙双手比划着要先去洗澡。 “没事，不着急，我先去樱花林等你。” 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笑，想到什么，又道：“对了，玶昨天下班时买了几套新衣服给你，今天天气很好，洗完晾干，明天就可以穿了。” 别拒绝他人的善良，也别忘记他人的善良。 眼下他没什么能做的，只好先记在心里，以后慢慢寻找报答的机会。 瓦尼塔斯将他们的好意记在心里，急匆匆往浴室走去。 ＊＊＊ 樱花林。 四月一日到的时候，已有人站在樱花树下。 “松？” “君寻先生。”百目鬼松听到声音，转身看四月一日，笑道：“早上好。” “早。”四月一日君寻举起樱花小馒头，“要喂小家伙们吗？” “有君寻先生在，这群小家伙都不需要我投喂。”百目鬼松表情无奈，“我记得君寻先生昨夜很晚睡，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太阳还没出来，这个小家伙就飞到我床边叫我了。”四月一日解释完，反问道：“你不也这么早？” “我老了，睡眠浅。”百目鬼松幽幽叹气。 四月一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仔细观察百目鬼松的面相，才道：“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看你思虑过多，影响了睡眠。” 百目鬼松半年前喝过四月一日精心酿造的神酒，能延年益寿、减轻病苦，老人睡眠浅、易醒这些小问题都解决了。 “不愧是君寻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百目鬼松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和蔼可亲。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四月一日君寻安抚好肩上的小白鸟，看它飞回樱花树上与其他小伙伴团聚，便示意百目鬼松去旁边坐下。 樱花林里摆放了一套石桌石凳，上面还有一副石头雕刻的围棋。 过去一夜，不少粉色花瓣飘落到棋盘，被四月一日轻轻拂到地上，“一边下棋一边说？” 百目鬼松永远不会拒绝君寻先生的邀请，迟疑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那现在呢？”四月一日君寻拿起一枚黑棋，随意落下。 “昨晚连夜查了许多资料，想明白后反而更烦恼了。” 百目鬼松叹气，思索片刻，挨着黑子落下白子，“结果一晚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醒来发现才睡两小时，实在睡不下了，索性起床出来走走。” “如果被泷听到你这话，肯定替你高兴。” 四月一日拿起百目鬼松的白棋，放到棋盘外，“逛公园的时候，泷就说你要多出门走走。” “出门走和在家里走不都一样？”百目鬼松见自己的棋子被吃，闷闷道。 “不一样，家里再大，走多了也会无趣。出门走走，见到不同的人和物，心情会好很多，对你养生有益。”四月一日轻笑起来。 百目鬼松手执白棋，抬眸看他，“见到如何，没见到又如何？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照你这么说，岂不无趣？” 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笑，突然伸手握住百目鬼松的手，沉声问：“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在，不用拐弯抹角的。” 春日的黎明，太阳还没出来，温度略低。 但四月一日君寻穿了一套银灰的和服，布料厚实，手心却很冰冷。 百目鬼松像被冻住一样，松开白棋，另一只手搭在四月一日的手上，答非所问道：“君寻先生的手很冷，身体一直没好，对吗？” 四月一日想抽回手，然而百目鬼松的力气很大，一时间难以收回。 “还好。” 第75章 “君寻先生惯爱玩文字游戏，‘还好’就是不好吧。”百目鬼松眼神认真，话虽是询问，语气却很肯定。 “不用担心，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四月一日君寻轻松地笑。 “再过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百目鬼松双手捂住四月一日的手，“我捂君寻先生的手这么久，都没感觉君寻先生的手变暖。” 百目鬼松没听到君寻先生回话，顿了顿，继续道：“昨夜瓦尼塔斯吃泷给的酒心巧克力醉了，是君寻先生在照顾，我找泷和松问过了。” 四月一日君寻眼神忽然闪烁。 “‘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君寻先生对我们说的原话是这句。” 第036章 巧克力（3） 老人的体温比年轻人低一些。 但百目鬼松喝了四月一日精心酿造的神酒,身体康健，不能以常识论。 况且四月一日的手比百目鬼松的还要冷冰冰，百目鬼松紧紧握住四月一日的手,企图通过手将暖意传递过去。 四月一日君寻似乎放弃了挣扎，自百目鬼松问完那话后,不再试图收回手。 沉默很快在空气中弥漫。 树上排排挨着的小白鸟都停止鸣叫,一个个探长脖子去看他们。 “我知道的,君寻先生面对问题，不说话，就是默认。”百目鬼松顿了顿,难掩落寞道：“但我也清楚，君寻先生是害怕我们会过多操心，所以才有意隐瞒。假如我们能帮上忙,君寻先生就不会对我们刻意隐瞒。” 百目鬼松说完后，便偷偷观察君寻先生的神情。 四月一日君寻的眼型很漂亮，眼尾上挑，自带风情,睫毛长且卷，垂下时如同蝴蝶落到叶尖上，翅膀轻轻煽动，遮掩了异色双眸,让人无法看出他的想法。 活了那么多年,四月一日君寻经历过无数事情,内心早已平静如水，甚至很清楚百目鬼松说的话只是故意激他解释。 百目鬼松委屈有,难过也有，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心。 “唉……” 黑发的青年沉默许久,轻轻叹气。 百目鬼松听了，眼睛立刻浮现欣喜的神采。 “我告诉你也没有用。” 四月一日君寻的话很直白，听起来也很残忍，“你们帮不了我。” “我知道，不然君寻先生早就说了。” 百目鬼松仍不放弃，“但是万一呢？万一我们就找到办法了。君寻先生以前不是说过，只要诚心期盼，梦想就能实现吗？”＊ 四月一日长睫一颤，苦涩道：“百目鬼静那家伙，连这句话都记下来了……” “不止如此，先祖们还记了很多和君寻先生有关的事。”百目鬼松故作轻松地笑，“可我很感谢先祖们的记录，这能让我更了解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是真的发自内心感谢历代先祖们对君寻先生的记载，不然面对今天这种特殊的情况，若是君寻先生不主动开口，他又没留意，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四月一日哑言，“可我本人都出现在你面前了，不用再看……” “这怎么够？”百目鬼松严肃道：“人都会贪心啊。” 就像他六十多岁时得了重病，病好后照镜子，却发现面容苍老的自己，又想到永远年轻的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没有自惭形秽，他只是想让君寻先生记住他年轻力胜的模样，而非看到他衰老时的悲哀。 尽管他知道在外人眼里，百目鬼都长得差不多。 但是君寻先生能清楚记得每一个百目鬼的性格和样貌，能一眼就区分出来。 所以百目鬼松怎么能忍住不贪心？不多向君寻先生索要一点？ 他已经快八十岁了，还活在世上的长辈，除了君寻先生，已经没有别人。 百目鬼松紧紧抓住他的君寻先生的手，眼里全是满足。 几十年了，他还记得自己只有在年幼时去店里玩，才会被君寻先生握着小手在店里四处走。 “我的身体情况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四月一日君寻看表情严肃的百目鬼松，终于放弃，轻声开口道：“再过一段时间和再适应一段时间也没说错。” 百目鬼松不说话，静静倾听。 “如果没有侑子小姐在梦里对我说‘出门走走’的话，我也坚持不了多久，出门是迟早的事。”四月一日君寻垂下眼睑看手腕处的血镯，忽然问道：“松，你知道店里有两个小女孩吧？” 百目鬼松一愣，点点头，“我知道，我还记得她们叫全露和多露，先祖们的记载里曾说过她们是很活泼的小女孩。不过我没看过她们的样子。” “嗯。”四月一日颔首，脑海里浮现两个女孩的音容，忍不住笑道：“小全小多是侑子小姐创造的侍童，实际上是店的支柱，真正的能力是抵挡外界的攻击。” “攻击？”百目鬼松立即紧张，“是针对君寻先生的吗？” “不全是。”四月一日摇头，“你忘了？店里除了我还有来自不同世界的宝物，店对它们来说是休息站，等待有缘人到来的那天再跟着离开。在此之前，店需要保护好它们。” “店也需要保护君寻先生。”百目鬼松插嘴道：“因为君寻先生也很重要。” 一句话成功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哈哈，你说的对，我也很重要。”四月一日君寻微微侧脸。 百目鬼松吃惊地发现君寻先生居然因为他的直球发言而害羞了。 第76章 早知道君寻先生这么容易羞涩，他就应该把先祖的记录全部记下来啊，好可惜。 “咳咳。”四月一日察觉到百目鬼松的想法，轻咳两声，让他回神，“在侑子小姐还在店时，就是我还没成为店长之前，店的【场】基本依靠小全小多。在侑子小姐消失前，小全小多可以在店里自由活动，后面侑子小姐消失，我还是代理店长，小全小多经常需要通过睡眠集中精力才能支撑店的稳定，不然店会消失。” 百目鬼松若有所思，“我记得父亲和祖父都没见过小全小多……” “……因为她们已经彻底沉睡了。”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说，“为了维持店的稳定，小全小多很久之前就沉睡了。” 和小全小多一起沉睡的还有摩可拿。 “可如果小全小多彻底沉睡的话，”百目鬼松牢牢握住四月一日的手，急切道：“那抵挡外界攻击的力量由谁提供？是君寻先生您吗？” 四月一日沉默不语。 “果然。”百目鬼松知道答案了，“现在维持店的力量全都是君寻先生，所以君寻先生才会那么虚弱。” 他松开一只手狠狠敲自己的脑袋，“可恶！我居然没发现！” 四月一日伸手拦住百目鬼松，惊道：“松，你在做什么？！” “君寻先生，我冷静不下来……”百目鬼松低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一脸，滴答滴答落到棋盘上，哽咽道：“如果先祖们知道我们没有照顾好君寻先生，我怎么能——” “别这样说，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四月一日话里尽是感激，“你们也知道，店被封存后，我无处可去。换个说法，是你们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 百目鬼松猛摇头，“君寻先生可不能说这话！百目鬼家永远会为君寻先生留一间房，侑子小姐迟早会回到店里，到那天君寻先生就可以自由出门了……” “侑子小姐还没回来……”四月一日突然难过。 百目鬼松已经顾不及反思自己，急急忙忙抓住四月一日的两手，用力握紧，“我们陪君寻先生一直等下去，慢慢等，相信侑子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侑子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挣扎了下，百目鬼松不由松开手，一张纯白的手帕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松你现在哭得跟小时候一样。” “君寻先生，我……”百目鬼松老脸一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哭得满脸泪水。 “我知道你在为我流泪，我很高兴。”四月一日眉眼弯弯，“还有人担心我，只是这么想想，就会很幸福。” 百目鬼松沉默了会，低低道：“……我也是，君寻先生还把我当孩子看，我也很幸福。” 四月一日收回被泪水濡湿的手帕，笑容清浅，“是啊，所以为了还在担心我的人，我很爱惜我的身体。” 百目鬼松发现话题不知何时偏离，幸好被君寻先生拉回来，想了想，问道：“君寻先生刚刚好像说早晚要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四月一日解释，“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现在身体虚弱只是一时的，一方面是我将大量的力量用在店的维持上，另一方面是当初将店封存起来消耗了大量的鲜血，这些短时间都没办法恢复。” 百目鬼松紧蹙的眉稍稍舒展。 “等我的力量恢复，身体自然就恢复了。”四月一日君寻轻轻叹气，“我本想着等恢复后再和你们说——” “我不信。”百目鬼松面带怀疑，“君寻先生一贯是报喜不报忧，如果君寻先生没有离开店，如果昨天没出门，如果我没发现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君寻先生，如果我不就此产生怀疑，如果我不连夜翻阅先祖们的记载……” 百目鬼松说完一连串的假设，才慢慢道：“如果我没有问君寻先生的话，君寻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说呢？” 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怎么不说话了？”百目鬼松“好奇”地问一句。 “我还能说什么呢？”四月一日语气无奈。 “本来就不能说什么，”百目鬼松哼唧两声，“瓦尼塔斯那孩子都发现君寻先生的情况了，就算我没有发现，君寻先生的秘密也会被瓦尼塔斯发现，不过还是我发现最早。” 四月一日被怼得哑口无言。 “看吧，君寻先生现在就不说了吧。”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说出来你们也帮不了我。”四月一日叹道。 “谁说的？”百目鬼松突然抬头看树，意味深长道：“万一我们真能帮上忙呢？” 啾啾啾—— 树上的小白鸟们以为两人已经谈完话，纷纷扑扇翅膀飞下来，你挨我挤地抢四月一日的肩膀位置。 四月一日君寻敏感地察觉到百目鬼松话里有话，正想询问，便被雪白的小白鸟们挡住视线，只好按捺下问题，拿出樱花小馒头，一一投喂等待许久的小白鸟们。 “这些小家伙都是因君寻先生而存在的。” 四月一日君寻动作一顿，隐隐猜到了答案。 第037章 龙·魔王·刀乱（1） 小白鸟的来历未知。 它们不像普通的小鸟,既不筑巢，也不觅食，天天停留在樱花林。 有些来寺庙的心诚之人会偶然望到它们,紧接着又怀疑自己看错了。 第77章 后来某位百目鬼发现小白鸟们的特殊，想抓一只带去询问四月一日君寻,也没成功抓到。 谁料它们浑身毛茸茸的,却连一根羽毛都没掉过,捡都捡不到。 因此在四月一日君寻来之前，也未曾见过小白鸟的真实模样。 “这些小家伙真的很喜欢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笑眯眯地看四月一日和小白鸟互动，自从和四月一日聊开后,他的心情就好转，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竟开始困倦。 到底是老了,不年轻了，熬不了夜。 百目鬼松幽幽叹气。 四月一日君寻见状，将樱花小馒头分出些给百目鬼松，“做点事,提提神，省得总操心有的没的。” “君寻先生的事可不是有的没的，对我来说很重要。”百目鬼松反驳一句，接过樱花小馒头,自己先吃了一个。 “啾啾！” 数双圆滚滚的黑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百目鬼松,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樱花小馒头不是给它们准备的吗？这个人怎么吃了？！ “我也没吃早餐,等我吃饱再喂你们。”百目鬼松理直气壮道，还当着它们的面又吃了一个。 有一只胆大的小白鸟不服气,扑腾着翅膀飞起去啄百目鬼松的脑袋。 一只带头，其余怕人的也都不管不顾了,一只只跟着去啄。 百目鬼松这才害怕，忙抱头求饶，嘴里还不忘叫“君寻先生，这些小家伙欺负我。” 四月一日君寻不理会，撕开一个樱花小馒头分给肩上几只乖巧的小白鸟，笑道：“谁让你先招惹它们，爱莫能助哦。”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 小白鸟等了那么久，不急于一时的投喂，却忽然飞下来，很容易让人猜想它们是故意打断。 有灵性的生灵，岂能以常理待之？ 等到时机了，他们总会知道的。 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都很明白。 等瓦尼塔斯洗完澡过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幕—— 四月一日悠闲地坐在石椅上喂小白鸟，对面的百目鬼松却被数只小白鸟啄得可怜。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觉得好笑，但是又想起百目鬼松对他的照顾，默默压下上扬的嘴角。 “嘿，瓦尼塔斯来了，你们给我一点面子，不要啄我……”百目鬼松像看到救星出现一样，连忙在面前比划打住，“暂停暂停，我不吃了。” “瓦尼塔斯，这边。”四月一日朝瓦尼塔斯挥挥手，瓦尼塔斯依言走过去，被分了半袋樱花小馒头。 本来还想折腾百目鬼松的小白鸟们立刻停下来，飞到石桌上仰头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被数双眼睛盯着，没有慌乱，看看四月一日，得到鼓励后，便拿出一个小馒头放到手心里去投喂。 樱花小馒头每个都有半只小白鸟大。 瓦尼塔斯见它们犹豫了一会，按捺不住对小馒头的喜爱，探长脖子去啄。 如果没有四月一日亲手做的小馒头做“诱饵”，这些小家伙是绝不会主动接触自己。 瓦尼塔斯心里很明白。然而心里明白也压抑不住脸上的雀跃。 一个个雪球一样的小家伙簇拥着上前，甚至有胆子大的跳到瓦尼塔斯的手心里啄食。 【好可爱。】 瓦尼塔斯心想，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地去抚摸小白鸟的羽毛。 他早馋四月一日能随便抚摸小白鸟的快乐了。 “松，瓦尼塔斯很可爱，对吧？” 瓦尼塔斯点点头，表示赞同。 四月一日君寻单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黑发的少年和小白鸟亲近。 灰头土脸的百目鬼松理理头发，看到附和点头的瓦尼塔斯，笑道：“确实很可爱，难得有孩子模样了，之前总一本正经的，现在能主动承认自己可爱了。” 瓦尼塔斯：“？” 不是说小白鸟可爱吗？怎么牵扯到他了？ 瓦尼塔斯回忆四月一日刚刚的话，白嫩的小脸“嘭”的一下就红了。 “是很可爱啊。”四月一日感慨道。 他似乎感受到以前侑子小姐逗他的快乐了。 接收到瓦尼塔斯充满怨念的眼神，四月一日默默将那点小快乐收回去，还是不要继续逗瓦尼塔斯了，要是炸毛很难哄。 就跟他当年一样……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忽然就想起当年的自己。 侑子小姐待他的心态是否和他今日待瓦尼塔斯的心态一样呢？ ＊＊＊ 随后又过几日。 风平浪静。 平平淡淡。 瓦尼塔斯记忆力好，学日语快，加上本来就不着急，甚至还有时间跟在百目鬼松身边学画画。 从旧书店带回来的几本绘本被瓦尼塔斯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故事总是看不腻。 绘本都诞生了灵智，发现瓦尼塔斯看完一遍后，私下里它们还会互相交流探讨，等瓦尼塔斯重温的时候，就发现绘本故事又变了个样。 “这不好吗？一本绘本等于很多本绘本，你要高兴才对啊，想那么多干什么？”百目鬼松“听”完瓦尼塔斯的想法后，揉揉他的头发，“头发也柔顺很多了，这种洗发水看来很好用。” 瓦尼塔斯：“……” 在说正经事呢，怎么又跑题了。 瓦尼塔斯又想吐槽，又想翻白眼，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握住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愤愤涂画，拿画布撒气。 第78章 “唉，我前不久才和君寻先生说你像个孩子，现在又给我变成大人了。” 百目鬼松见瓦尼塔斯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把自己憋得难受，大笑道：“不用想也能猜到，你怕绘本它们耗尽力量，会沉睡对吧？就像《彩画集》那样。” 瓦尼塔斯忙点头。 他就是很担心这个问题，绘本们诞生了灵智又如何？它们天天换故事，虽然他看得很高兴，但他更担心它们为换故事耗尽自身的力量，最后沉睡了。 “哎，这个不需要你来担心啊。”百目鬼松叹了口气。 瓦尼塔斯以为他又要说些自己是孩子之类的话。 谁知百目鬼松突然说，“你忘了你在谁的身边了？” 瓦尼塔斯歪头，狐疑地打量百目鬼松，没看出这个快八十岁的老爷爷有什么特别的。 “哎哎，不是我。”百目鬼松摆手，“是君寻先生啊，你和君寻先生一间房间，生活了那么久，就没发现君寻先生的特殊之处吗？” 瓦尼塔斯死鱼眼。 君寻先生的特殊之处多了去了，他和君寻先生相处都没两星期，已发现的特殊都数不过来。 就比如他现在，已经学百目鬼他们叫四月一日作“君寻先生”了。 搞传销的都没他们厉害。 “这事一言难尽，总之有君寻先生在，你就不用担心绘本们会消耗完力量。”百目鬼松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权当安慰。 瓦尼塔斯被哽了一下，但心中的担忧悄悄消失。 有君寻先生在，不用担心。 百目鬼们对他们的君寻先生有着天然的信任和依赖，仿佛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被君寻先生解决。 瓦尼塔斯起初并不能和百目鬼们有相同的想法。 四月一日君寻也是人，万一哪天倒下了，怎么办？ 瓦尼塔斯眼神坚定，悄悄用力握紧手中的画笔，现在的生活很好，他也想做点什么来守护现在的生活。 百目鬼松不清楚瓦尼塔斯此时所想，安慰好后便起身往门口走去，想休息一下。 走到门口，刚好看到四小时没见到的四月一日君寻，眼睛骤然亮了。 “君寻先生！” 银光闪烁。 轰隆一声。 一道红色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庭院里。 第038章 龙·魔王·刀乱（2） 红龙莱迪,在一次看守龙蛋时不小心睡着，结果被猎人偷走龙蛋，事后莱迪的爸爸大声努骂莱迪是“龙族之耻”“居然连蛋都守不好”…… 莱迪缩着身体不敢反驳,被爸爸骂得眼泪汪汪。 旁边还有其他龙族在嘲笑他的无能。 莱迪听到后，努力缩得更小,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莱迪爸爸完全无视了莱迪的尴尬,恨铁不成钢道：“莱迪,立刻擦干眼泪！你要知道，你是龙！必须学会勇敢地生活！” “呜呜爸爸、呜呜我会努力的，嗝——” 莱迪被骂得不停哭,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还忍不住打了个嗝，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观察爸爸的心情。 莱迪爸爸板着一张脸，神色极其严肃，“光说不做没有意义！你既然说会努力，那就从现在开始。” 莱迪眨了眨碧绿的眼睛,“爸爸，什么意思？” 他的困惑还没持续一秒钟，下一秒就被他的亲爸丢出山洞，随后还被一个小包袱砸中脑袋,疼得他抱头痛呼。 “莱迪,你要记住,你是龙，无比强大的龙！你可以做到勇敢生活,所以现在就给我出门历练，增强实力！” 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的莱迪听到爸爸的话,脸上的泪还没干，就先摇手拒绝，挣扎道：“不，爸爸，我觉得我现在还不能……” “莱迪，莫非你真想当龙族之耻？”莱迪爸爸吹胡子瞪眼。 莱迪察觉到爸爸像火山一样压抑的怒火，猛地摇头否认。 “既然不想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莱迪爸爸严肃道。 莱迪还想说些什么，莱迪爸爸已经转身不再看他。 山洞的门以一声“轰”关上作为莱迪爸爸强硬的态度。 眼看回家无门，莱迪只好抬爪擦了擦眼泪，低头看看身边的小包袱，又看看自己的爪子。 “呜，我真的能一条龙勇敢地生活吗？” 肉乎乎的龙爪捏成硬邦邦的拳头，却没什么力量，连一颗人类脑袋大的石头都锤不爆。 “唉……” 莱迪伤心叹气，他虽是位于生态顶端的龙族，却没有继承龙族该有的强大力量，这也不怪爸爸嫌弃他弱小。 “可这明明是系统的错……”＊ 莱迪嘟哝一声。 万里无云的晴天凭空冒出一朵乌云，紧接着一道闪电直直劈下，差点击中莱迪的大尾巴，吓得莱迪滚到一边，才躲掉闪电，又见乌云蓄势，连忙拎起小包袱仓促逃跑。 亭亭如盖的大树下。 莱迪缩着脖子双爪抱脑袋猫在大树粗大的树干后，紧张地看追过来的雷电轰隆作响，将他刚刚路过的地方劈了一路，直到力量耗尽，那朵乌云才消失。 他咽了咽口水，“小气，居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能说！” 不过这回吃了教训，埋怨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一条龙能听到。 莱迪盯着被闪电劈了还在冒烟的树小半天，又仰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再三确认乌云和闪电都彻底消失了，这才挺直腰，从大树后走出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第79章 “咦，这是哪里？” 莱迪四处张望，周围皆是茂密的大树，连最矮的大树都比莱迪高几倍，更别说一些眺望都望不到尽头的大树。 仅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大树就能挡住红龙庞大的身躯。 来到陌生的地方，莱迪心里没有太多畏惧或担忧，甚至有点开心，拍拍肚皮，乐观道：“这里的树看起来都很大，万一抓不到兔子的话，我还可以爬树摘果子吃。” 龙是杂食党，没有肉吃，吃水果也能填饱肚子，就是需要的水果量很大。 莱迪在森林里四处转了转，以他不多的常识推测出这片森林面积极其广大，所以他不用担忧水果不够吃。 至于在森林里兜圈的时候看到的其他动物，莱迪理智地选择放弃。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抓到兔子当食物，就算成功抓到一只兔子也会累到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可一只兔子都不够他一条龙塞牙缝。更何况他还是一条还没长大的龙，要吃的就更多了。 抓食物消耗的力气还不够他恢复的。 不值得。 莱迪想明白后，点开自己的面板，看一眼上面的各种数值，几乎都是个位数，更加坚定了接下来都是吃素的想法。 “唉……我明明是一条龙，却连【飞】的技能都没有。” 莱迪看了看自己的大翅膀，又去看头上的树，眼神凄凉。 树林阴翳，遮天蔽日，只有些许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到莱迪的脸上，迫得他闭了闭眼躲开阳光。 “……幸好我还会爬树，吃果子应该饿不死吧？” 站在此处想来想去也没用，还要找个能住的地方，莱迪摸摸肚子，看看爪子，自我安慰，“实在馋肉了，就想办法挖个陷阱抓兔子吧。” 龙爪锤不爆石头，但坚硬的指甲可以拿来挖坑，大不了到时候他就挖多几个坑去抓兔子。 莱迪走路喜欢踮起脚后跟，只要走慢点，龙族那庞大的身躯就不会发出巨大的声响，进而吸引一群对莱迪来说很棘手的野兽。 这种生活技巧是莱迪摸爬打滚多年掌握的。 其他龙族可没有。 至于莱迪一条龙出门还要减轻自己走路的声音，原因就很简单。 因为太弱。 被亲爸怒骂“龙族之耻”都无力反驳的莱迪，实在弱得可怜，不然也不会发生睡着时被偷偷潜入山洞的猎人偷走龙蛋的事情。 龙族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在莱迪身上没有体现。 就连龙族一往无前的勇气，莱迪也没有。 除去龙的外貌，莱迪那胆小的模样看着就不像一条龙，倒更像胆小的老鼠，受了惊吓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正因莱迪太弱，莱迪爸爸才会狠心将莱迪赶出家门独自生活，希望以此来增强莱迪的实力。 “算了，森林这么大，我只要找一个安心的巢窝着不出去就行了。” 莱迪知道爸爸赶自己出门的良苦用心，但是实力不允许他勇敢，沮丧道：“我的力量太弱，比兔子大一点的野兽可能都会打败我，万一被野兽吃掉……” 立即脑补到自己被凶猛的老虎一口又一口吃掉的画面，莱迪连忙摇头晃掉脑海里可怕的想法。 咕噜噜—— “肚子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莱迪拍了拍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深深叹气，连翘起来的大尾巴都耷拉下来，垂到地上。 说起来，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如果龙蛋没有被猎人偷走的话，他这会大概还在山洞里吃烤得香喷喷的烤肉。 莱迪对偷龙蛋的猎人气得咬咬牙。 “别让我发现你们，不然我就——”莱迪握紧爪子，狠狠道。 一股香味忽然飘来，打断了莱迪的话，“唔，好香，是哪里在烤肉吗？” 龙的鼻子很灵。 莱迪伸长脖子，鼻子前后左右地闻，碧绿的眼睛一亮，自言自语，“烤肉的味道是从东边传来的，我现在过去能不能问他们要一点烤肉吃……” 爸爸说不能光说不做，所以莱迪想到就做。 莱迪迅速翘高尾巴，收好翅膀，踮起脚后跟，快速往东边走去。 沙沙—— 森林过于辽阔，连人类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安静，更别说龙族那庞大身躯在森林行走时发出的声音。 几人围在火堆旁，认真烧烤打来的猎物。 香味在空气中飘溢。 弓箭手第一个听到树叶的动静，立刻握紧手中的弓，压低声音对伙伴们说，“有厉害的家伙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能判断出是什么吗？” 猎人拿起身旁的刀。 “不确定，树叶声音很大，应该是个大家伙。”弓箭手摇头，神色严肃。 猎人想了想，叮嘱道：“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我们先做好准备。” 其余几人沉默点头，纷纷拿好武器。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龙族那里偷了颗龙蛋，还没拿去换取大量的金钱，怎么可以交代在这里？ “那个——” 猎人等人听到一声恐怖的龙啸，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条红色的巨龙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 猎人为了偷蛋，早就记住红龙的长相，一眼看出，猛地转头跟伙伴们说：“是今天早上的龙！” 莱迪听到猎人的话，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那双龙瞳就自动锁定了猎人身后的巨大龙蛋。 第80章 冤家路窄。 莱迪连烤肉都不想问了，咬牙切齿道：“可恶的偷蛋贼，害我连肉都没吃到！” 弓箭手已经挽弓，锋利的箭嗖的射出，瞬间击中莱迪的身体。 莱迪瞳孔一缩。 第039章 龙·魔王·刀乱（3） “我成功射中龙了！”弓箭手兴奋道。 猎人挥舞大刀,“很好，继续射！” 感谢龙族得天独厚的强悍体质，莱迪虽然弱,但身体没那么脆。 弓箭射到身上，他的生命值只少了一点。 如果只是一支箭,他能撑过去,但弓箭手可不止一个伙伴,他又饿得厉害，体力不多，生命值只剩下两位数了。 如果不认真的话,他可能会死。 “死在偷蛋贼手里，这种死法太憋屈了……” 莱迪坚决不接受，皱眉拔出箭,正在思考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龙蛋抢回来，便听到了偷蛋贼们的话。 “这头龙看起来很弱，我们不如杀了，把它的龙角砍了,龙鳞扒了，龙血喝了，能提高不少实力。” “赞同！吃不了的还能换钱！” “我也同意！我的装备要升级。” 莱迪听言，大声抗议,“我不同意！” 猎人们才不管莱迪的抗议,已经开始商量待会谁拿龙角谁拿龙鳞,一个两个都拿好武器，磨刀霍霍向莱迪。 莱迪越听越生气,这群无比嚣张的人，光明正大地在自己面前商讨要如何解决自己就算了。 居然还要把他的身体拿去制作装备和换钱。 莱迪顿时只感觉拳头变得更硬了,恨不得揍几拳狠狠出气。 “可恶的偷蛋贼！害我被赶出家门！还被爸爸骂‘龙族之耻’！” 莱迪愤愤不平，很快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烧掉理智，面对一群他平时见到第一反应就会逃跑的坏蛋，选择肉搏。 以猎人们的视角来看，只看到红色的巨龙突然低头，心形的金色龙角对准他们，就像斗牛场的红牛，径直朝他们冲来！ 仿佛要把他们撞飞。 “不好！”猎人大惊，连忙转头大喊同伴们闪躲。 红龙身躯庞大，如果他们被结结实实撞一下，肯定会吃很大苦头，说不定还会当场丧命。 金钱重要，但命更重要。 没命了，钱再多都是虚的！ 这头红龙显然要和他们以命搏命，他们打得过，但损伤一定巨大。 其余同伴也察觉到眼前这头红龙的疯狂，虽想杀了红龙换道具，但失去理智的红龙万一用尽全部手段，比如龙炎之类的，他们不死也重伤。 只好四散开去，躲到森林里。 莱迪低头怒吼着往前冲，看不到路，金色的龙角直接撞到对面的大树上。 尖尖的龙角瞬间插入大树里，疼得莱迪龇牙咧嘴，被愤怒赶跑的理智才慢慢回来。 “糟糕，刚刚太冲动，我居然直接撞上去，万一给偷蛋贼白送怎么办？” 莱迪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别看身形庞大，可除了这身龙的皮囊，就没一点龙的攻击。 谁家龙的技能是【摇尾】【跳】和【先逃再说】啊？！ 连个飞行技能都没有，喷火焰就更不用说了。 莱迪每次喷火焰只会冒出黑烟，连一根香烟都点不燃。 “幸好那些可恶的偷蛋贼不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不然我就麻烦了。” 莱迪幽幽叹气，双爪按在大树上，试图将龙角拔出来。 龙角纹丝不动。 莱迪：“……” 用力过猛，龙角几乎全插进大树里。 莱迪忍着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的龙角拔出来，又摔了个屁股墩，疼得面目扭曲，眼泪都飙出来了。 “龙角好痛，屁股也好痛……” 莱迪揉揉受苦的龙角和屁股，鼻子突然闻到一阵焦味。 “哪里来的焦味？” 莱迪左右看看，发现偷蛋贼留下的烤肉架上的烤肉都变焦了，也顾不得哭和痛，连爬带滚地去灭火。 “啊啊啊，烤肉快变成炭了！” 烤肉好不容易被抢救下来，莱迪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单爪捏了一个半是黑炭半是熟透的烤肉，犹豫了小半天，才张口咬下。 果不其然，烤肉烤焦，味道介于好吃和难吃之间，莱迪边吃边难过地掉眼泪，“呜……这可能就是我这段时间唯一一顿肉菜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龙蛋。 偷蛋贼们被他刚刚的疯狂吓退，没来得及带走龙蛋，被他捡了漏。 龙蛋圆滚滚的，有成年人高。 “如果我把你带回去，不知道爸爸会不会高兴？” 好歹是凭自己的力量“战胜”（吓跑）偷蛋贼，爸爸知道的话，应该会高兴吧？ 莱迪不太确定，自言自语，“不过我这样，算是勇敢吗？” 周围没有人，龙蛋也不会说话，莱迪的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唉……” 莱迪幽幽叹气，拿吃完的烤□□戳了戳龙蛋，“你被偷走也没关系啊，明明系统刷新后你又会重新出现在家里，偷蛋贼还会过来偷蛋……” 龙蛋被棍子戳得像不倒翁摇晃。 莱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和龙蛋说话的行为很幼稚，沉默了一会，默默将火堆熄灭，用尾巴卷起龙蛋，准备离开。 他不知道偷蛋贼们还会不会回来，这次很幸运，能成功吓退他们，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第81章 莱迪很清楚自己的倒霉程度，属于喝口水都会被呛到的水平。 系统面板上他的运气一栏可是【－7】。 谁的数值能有负数啊？ 红龙莱迪就有。 然而这并不值得莱迪骄傲。 “如果你没被我抢回来，大概会成为什么贵族的美食吧？”莱迪卷着龙蛋行走，低头躲开野蛮生长的树枝，偶尔见到一个水果就伸长脖子，面无表情一口吃掉，连咀嚼都不咀嚼，纯粹填饱肚子。 毕竟莱迪的运气太差，发现的水果味道不是酸的就是苦的，好吃的水果得等他熟悉森林的情况后，再偷偷跟在小动物身后，看它们吃什么，自己再跟着吃什么。 一路上，莱迪先是吃了外焦里嫩的烤肉，又吃了不少奇葩味道的水果，饥饿感总算消失。 这会太阳早已下山，天色昏暗，到野兽出来捕食的时间。 莱迪不敢夜晚到处乱逛，他能爬树上休息，但龙蛋带不上去，认真想了想，决定挖个坑先将龙蛋埋好，等第二天醒来再把龙蛋挖出来。 反正龙蛋壳硬，使劲折腾都没事。 莱迪想到就做，双爪并作铲子，直接在大树下刨坑。 不一会，就刨出一个大坑，满头大汗的莱迪正准备把龙蛋放进去，便感觉脚下踩到什么滑滑的东西。 一个打滑，直接脸朝下摔进坑里。 幸好挖的坑只够埋龙蛋，不深。 但也因为坑是用来埋龙蛋，莱迪直接摔进去，很不幸的，脸埋到坑底，结结实实吃了一嘴的泥土，只露出了一对翅膀和粗大的尾巴在坑外。 莱迪：“……” 他就知道！ 他那负数的运气怎么可能会给他带来好运？！ “小红龙，在哪里挖不好，在我这里挖。”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莱迪头顶传来。 莱迪一脸吃惊，龙爪短小，角度问题，没办法撑起庞大的身体，只能扑腾着双脚，试图把自己拔起来。 可惜这次没有拔龙角那么容易了。 “唔唔唔？”你是谁？ “我是世界树，来这里躲个清静，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都不知道是我运气差还是你运气好。” 世界树显出部分原貌，闪闪发光，在夜间吸引了不少的小动物赶过来。 它们雀跃地绕着世界树表达它们对世界树的喜爱和开心。 世界树熟练地垂下银色的枝条去逗玩它们。 还在坑里挣扎的莱迪无语极了，他看不到外面的样子，但他能感受到它们就在他身上玩闹蹦跳，酸酸痒痒的…… “算了，看你这个蠢笨模样，应该只是运气好吧。”世界树调侃道。 莱迪还在扑腾双脚，努力反驳世界树。 “唔唔唔……”我的运气一点也不好。 世界树伸长枝条卷住莱迪的一只脚，像拔萝卜一样，将莱迪从坑里拔出来，还顺手抖了抖莱迪身上的泥土。 莱迪忍不住露出“总算得救了”的表情，看着更可怜了。 “咳咳、咳……我是莱迪，谢谢你救了我。” 莱迪挠着光秃秃的脑袋，乖乖道谢。 “哦，你不生气？” 世界树晃悠着银色的枝条，“是我把你推进坑里的哦。” “不生气不生气。”莱迪连忙摇头，羞愧道：“你说的对，本来就是我的错。” 哪有在树底下挖坑的？万一不小心把树根挖断或挖烂了，说不定会伤害到树。 世界树能容忍他挖完坑，再恶作剧般把他推到坑里，已经是世界树大度了。 因为弱小，莱迪的求生欲很强。 况且他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世界树，如果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能抱上世界树的金大腿。 毕竟莱迪晚上还要爬树上才能安心睡觉，借此躲避捕猎的野兽和猎人。 如果能在世界树上居住…… 这个世界还有比世界树还要安心的住处吗？ 没有！ 至于世界树上没有珍宝和公主…… 那种事情对莱迪这种实力弱得可怜的龙来说，没有价值，因为守不住。 “活着才是硬道理。” 莱迪握拳，一脸严肃，绿瞳却闪着星星，巴巴地盯着世界树。 “哈哈，你说得对。” 世界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到浑身枝条都在颤抖。 莱迪悄悄给自己打气，他好像成功讨到世界树的欢心了，待会应该能留下来吧？ “不过，活着对你们龙族来说不是很简单吗？”世界树悠悠道：“即使像你这般，想要活下来也不难吧？” 莱迪猛摇头，可怜兮兮道：“才不是，我很弱的！就是因为弱我才被爸爸赶出来……” 世界树声音空灵，“既然你都承认你弱，那你不应该增强实力吗？不经一番历练，如何变强？” 莱迪转了转眼珠，闷闷道：“好像也是哦。” “而且，你的爸爸将你赶出来，不就是让你变强？” 世界树垂下一根银色的枝条，“留在我这里，你可没办法变强哦。” 莱迪下意识握住那根枝条，顺着世界树的思路，问道：“那我该做什么？” “当然是去历练啊。” 莱迪：“？” “实力弱不可耻，但是内心也承认自己弱，那就不太好了哦。” 世界树卷起枝条尖尖，戳了戳莱迪的心形龙角，“既然你有缘发现了我，我就送你去其他世界历练一番吧。” 第82章 莱迪的“不”字还没说完，银光骤现，下一秒莱迪就消失了。 与之消失的还有在旁边等待埋坑的龙蛋。 世界树收回枝条，“呜呼，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每天做一件，心情更好了。” 可爱的小松鼠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站起来“叽叽”叫了两声。 世界树一惊，“什么？那个烦人的家伙又追来了？我都躲到这里，怎么还会被发现？哦，不对，我刚刚使用了力量。” 小松鼠没听懂世界树说什么，瞬间爬到世界树上，急促地“叽叽”叫，像在催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就溜，能躲一会是一会。” 世界树缩小自己的身体，又拔起深埋土地的银色树根，像人一样快速奔跑。 没多会，世界树已经离开了这片广袤的森林。 “又跑了啊……” 一个手持魔法书，银发长到脚踝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世界树原先的位置，感受到空气中残存的世界树的气息，又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大坑。 “坑？” 男人有些纳闷，召唤出一支鹅毛笔，翻开魔法书，找到【世界树的资料】那页，沙沙写下“世界树喜欢挖坑”的字。 ＊＊＊ 百目鬼家的樱花林。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莱迪抱着龙蛋抽抽噎噎地说完自己的经历，然后偷偷观察容貌清秀的四月一日君寻。 碧绿的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 像是看到什么难以想象的事物，莱迪还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四月一日君寻，身后的尾巴紧张地翘起来。 这个身形单薄到连他一条胳膊都不如的眼镜黑发青年，身上的魔力居然比将他传送到陌生世界的世界树还要强大！ 世界树到底把他传送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了？！ 莱迪忍不住抱紧龙蛋，瑟瑟发抖，心想这个青年不会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吧？ 虽然因为实力弱小，莱迪没有资格去打勇者们，只能窝在家里看守龙蛋。 但哪条龙没脑补过拳打勇者，脚踢猎人，等实力足够强大，就去挑战魔王，在全世界扬威。 反正对莱迪来说，想想心情会更好。 传闻魔王杀人如切菜简单，以莱迪的实力，都不够魔王动动小手指。 他连魔王杀人不眨眼的消息都是从龙族同伴和上门挑战的勇者那里听来的。 “呜呜呜……我这不就是狼入虎穴吗？我还没狼能打啊呜呜呜……” 莱迪突然就放声大哭。 四月一日君寻安慰道：“好了，你先别哭，冷静冷静。” “那你要保证不杀我。”莱迪立刻止住哭声。 “我杀你？”四月一日难得震惊。 他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吗？ 四月一日怀疑人生，转头去看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两人立刻看出他的想法，纷纷摇头。 “嗯嗯。”莱迪点头如捣蒜，紧张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地说：“我保证，我不杀你。” “你还要保证不拿我当装备材料。”莱迪见棍就爬。 “……”四月一日笑得无奈，“我保证不拿你当装备材料。” “那就好。” 莱迪盯着四月一日的眼睛看了半天，确认没有骗他后，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被传送过来时压断了几根樱花枝桠，顿时局促起来。 一来到别人的地盘，就把别人的东西毁坏，怎么办？道歉有用吗？应该有用吧？但是理由理不直气也不壮，道歉的话对方会接受吗？ 莱迪脑内飞速运转。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四月一日君寻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 便见四月一日弯腰拾起那几枝被压断的樱花枝桠。 “对、对不起……”莱迪低头，嗫嚅道。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四月一日轻拍樱花枝桠上的泥土。 莱迪眼睁睁看着那几枝被他压扁的樱花枝条在四月一日君寻的轻抚下重新恢复，甚至焕发出更浓郁的生机。 一簇簇的粉色樱花接连开放。 “这是时光回溯吗？”莱迪喃喃道。 “嗯？”四月一日君寻单手抱花转身，眉眼弯弯，“不算，只是使用了一个小办法。” 莱迪像小狗一样上下点头，“哦哦，看起来很像。” 他只是实力弱，但智商正常。既然青年不承认，那就不承认吧。 樱花枝条上的魔力都还没消散呢，更别说青年身上逸散的魔力了。 如果魔王来了，可能都打不过他。 也许眼前的青年就喜欢伪装身份，比如他碰到的世界树，如果他不在世界树下挖坑，世界树也不会理他，更不会把他传送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美其名曰“历练”啊？ 莱迪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 “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见四月一日君寻和莱迪似乎达成共识后，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瓦尼塔斯也好奇地观察红龙。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呢，在他原来的世界里，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可比几乎消失的炼金术师还要罕见。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笑，看一眼莱迪，又看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立刻凑到四月一日身旁，侧耳倾听。 “莱迪是很善良的龙，没有做过坏事，所以你不用担心。莱迪只会在这里住几天，之后就会离开。” 第83章 百目鬼松听了，担忧顿消，冷不丁想起什么，伸手抓住四月一日的手，“那君寻先生，到时候也会离开吗？” 四月一日垂眸沉默。 百目鬼松知道了，难过道：“我本以为君寻先生这次会在家里住很长时间，没想到几天后就要离开了。” “抱歉，松。” “君寻先生不许和我说抱歉，”百目鬼松勉强笑笑，“那君寻先生离开后，能在我生日那天回来吗？” “……我不确定。”四月一日摇头，“你的生日是五月十号，我会努力在那天前回来，如果无法回来，我也会想办法将生日礼物送回来。” 百目鬼松眨了眨眼睛。 “因为生日的主角是你啊。”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笑，“我怎么可以喧宾夺主？” 百目鬼松语气变得无奈，“……君寻先生请别开我玩笑了。” “哈哈，谁让你想那么多的？” 四月一日君寻捧着盛开的樱花，“对了，有花瓶吗？” 百目鬼松秒懂，“君寻先生想插花吗？庭院里还有其他的花，要不要我去剪一些？” “我也去。”四月一日回头看一眼瓦尼塔斯和莱迪。 “龙的身体太大，没办法进房，这些天要委屈一下他睡在外面了。” 百目鬼松循着四月一日的视线看去。 “不是有露营帐篷吗？拿出来先凑合一下吧。”四月一日提醒。 “说起来，这条红龙似乎很怕君寻先生，为什么呢？”百目鬼松轻笑。 四月一日淡淡地瞥百目鬼松，配合道：“是啊，为什么呢？” “肯定是因为君寻先生厉害，连红龙都要躲得远远的。” “好了，给我闭嘴吧。”四月一日无语了一会，“无论在什么世界里，龙都是很强大的生物，这条年龄还小的红龙大概是感受到我的情况了吧？” 百目鬼松反应很快，“是不断增强的力量吗？” “嗯。龙的感知力很强，一来就发现我的情况了，所以才会选择全盘托出吧。”四月一日颔首。 “原来如此。”百目鬼松摩挲下巴。 实际上，这倒是四月一日想多了。 红龙莱迪只是藏不住秘密，又忍不住不吐槽，面对实力不知深浅的四月一日，当然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毕竟四月一日身上散发的魔力已经明晃晃地说出四月一日不是简单人了，万一有什么证明撒谎的手段，莱迪只会被收拾得更惨…… 世界树只负责把莱迪送到其他世界“历练”，可没说什么时候把他送回去啊。 在场的三人，除了四月一日拥有强大的魔力，其余两人，一老一小，都没有传送的能力。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讨好四月一日啊，他又不是笨蛋。 他可不想出门历练，却一辈子都回不了家，那样还如何向爸爸证明自己不是“龙族之耻”啊？ 两人一同离开，庭院里很快只剩下红龙莱迪和瓦尼塔斯。 等发现庭院里只有一人一龙后，大眼对小眼，沉默半响。 一个初来乍到。 一个不会说话。 最后还是莱迪以一声咳嗽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咳，你好，我是红龙莱迪，你叫我莱迪就好了。” 莱迪伸出爪子。 瓦尼塔斯仰着头看莱迪，就在莱迪内心不断吐槽“怎么还不握手”“我好尴尬啊”的时候，才伸出双手去握莱迪的爪子。 小手和大爪，上下晃了晃。 瓦尼塔斯张了张口，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闯、闯祸了！！ 莱迪连忙抬起爪子去拍瓦尼塔斯的肩膀，笨拙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瓦尼塔斯摇头，正想表示没关系，突然又顿住，还低下头去。 莱迪以为自己提及黑发男孩的伤心事，生怕比魔王还恐怖的黑发青年回来把他揍一顿，一边拍自己的嘴，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慰男孩，“看我这张嘴巴，都怪我不会说话，你别哭，你哭了我也想哭——咦？” 瓦尼塔斯抬起头来，白嫩的小脸干干净净的，完全看不到泪痕。 莱迪当场宕机，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不是难过吗？” 瓦尼塔斯摇头，浅灰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莱迪浑身无力地滑下来，坐到地上，瓦尼塔斯靠近。 “你、你先别过来，让我平静下心情。” 莱迪连忙止住瓦尼塔斯的靠近，绿眸看到他身上的蓝色蝴蝶结，小声嘟哝道：“明明看着娇小又可爱，怎么性格却不可爱……” 瓦尼塔斯也不管莱迪的碎碎念，见不许自己靠近，便去查看莱迪旁边安静的龙蛋。 一颗龙蛋，居然比瓦尼塔斯还要高。 瓦尼塔斯轻轻将手按在龙蛋上，手心很快传来蛋壳火热的温度，隐约还能听到一声稳健的心跳声。 快要孵化了吗？ 瓦尼塔斯胆大地将耳朵贴到龙蛋上，想要将那道心跳声听得更清楚。 “你要小心烫。”莱迪见瓦尼塔斯整个身体都快贴到龙蛋上，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这颗龙蛋是和我一样的红龙，长大后会喷火，所以蛋壳体温很高。” 瓦尼塔斯听完，默默放下手，脑袋上的呆毛都耷拉下来，莱迪看得怪可怜的。 “可你就算可怜，我也没办法解决啊。”莱迪直白道：“我是龙，皮糙肉厚，不怕龙蛋的温度，你看着又小又弱，贴龙蛋的时间太长，真的会烫伤的。” 第84章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偷龙蛋的人太多，有些偷蛋贼新手见到龙蛋会兴奋地抱一整晚，然后被龙蛋的高温烫得满山洞乱跑，再把睡着的他吵醒…… 莱迪抹了一把辛酸泪，一脸认真地对瓦尼塔斯说：“你的皮肤比可恶的偷蛋贼还要嫩，也会更容易受伤。” 瓦尼塔斯：“……” 被说“又小又弱皮肤还嫩”的瓦尼塔斯忍着没揍莱迪一顿。 虽然揍不过是一个原因，不过另一个原因还是他感受到莱迪话里话外对他的关心。 莱迪是好龙。 所以君寻先生才会放心地让他和莱迪独处，一是用他的孩子身份安抚莱迪二大概就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吧。 君寻先生也是好人。 瓦尼塔斯又贴贴龙蛋，才不舍地松开双手。 松爷爷说的没错，留在君寻先生身边，再不正常的事都会变正常，以后见多了他也会慢慢习惯吗？ 瓦尼塔斯垂下眼睑思索。 “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不一样，”莱迪不知瓦尼塔斯此时所想，用尾巴卷起龙蛋后，问瓦尼塔斯，“你可以带我逛逛吗？” 瓦尼塔斯没有拒绝，他的时间很自由，况且松爷爷和君寻先生有事离开了，他没事做，当红龙的导游似乎也不错。 想到就做。 瓦尼塔斯走在前面带路，莱迪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探长脖子前后左右好奇地张望。 “好神奇，两个世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莱迪轻声感慨，看得眼花缭乱。 瓦尼塔斯默默点头，确实不一样。他来这个世界快一个星期了，还是会产生和莱迪一样的感慨。如今又多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他就更好奇了。 他的世界没有【世界树】的概念，但莱迪的世界有，不知道以后他有没有机会前往莱迪的世界一睹世界树的风采。 “不过世界树把我送到这里，我会得到什么历练呢？”莱迪为未知的未来担忧，“我的力量很弱，如果遇到危险，躲不掉怎么办啊？”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红龙莱迪怎么一直在强调自己弱。 真的会有人（龙）一直把“我很弱”挂在嘴边吗？ 瓦尼塔斯有很多感兴趣的问题想问莱迪，苦于没办法开口，只能憋在心里。 两人很快走到大门处。 瓦尼塔斯先一步出去，站在路边等莱迪。 莱迪站在门口，脸色迟疑。 瓦尼塔斯微抬下巴，示意他出来。 莱迪摇摇头，“门有点小。” 瓦尼塔斯又用眼神询问莱迪的翅膀。 莱迪脑袋低垂，闷声道：“我不会飞。” 瓦尼塔斯无语凝噎。 不会飞的龙还是龙吗？难道那双大翅膀是拿来装饰的？ 莱迪接收到瓦尼塔斯的眼神，那对翅膀立刻紧紧贴住身体，仿佛不存在。 “我应该能从大门钻出去……”莱迪小声说。 感谢百目鬼家的寺庙远近闻名，所以大门做的既高且宽，莱迪判断过，自己只要稍微蜷缩一下身体，就能勉强从大门出去。 瓦尼塔斯听莱迪说“钻出来”，大脑瞬间脑补到小狗钻狗洞的画面，身体一僵，连忙摇头驱散那个搞笑的画面。 莱迪等不到瓦尼塔斯的回复，又问：“可以吗？” 瓦尼塔斯能对可怜巴巴的小红狗（龙）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不可以。 心肠“狠毒”的瓦尼塔斯在心里说，身体却往后退了几步，用眼睛衡量出莱迪大概能从大门钻出来后，才点点头。 莱迪默默缩脑袋，缩翅膀，垫脚尖，蹲下身，一步一步从大门挪出去。 只是快出去的时候，莱迪那收起来的翅膀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门。 大门立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音。 瓦尼塔斯的神经一瞬绷紧。 好在一切无事。 莱迪成功钻出来，大门安然无恙。 瓦尼塔斯刚松口气，正准备带莱迪附近逛逛，等逛完了再回来吃饭，耳朵便遭受到震耳欲聋的袭击。 出门的莱迪舒展开身体，抬头一看，便看到大门上空飘着的扭曲狰狞的非人存在，瞳孔地震，声音骤然拔高，“天啊，这是什么？！好多可怕的东西！好恐怖！爸爸！妈妈……” 瓦尼塔斯双手捂耳朵，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莱迪立刻转身回去，却忘了蜷缩身体。 大门“轰隆隆”一声，被莱迪的身体撞坏，甚至还有一块门板应声倒地。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忍不住抬头去看大门上方，却什么都没看到。 莱迪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害怕到连爸妈都叫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弱的问题了啊！ 而且现在怎么办？ 大门被莱迪撞坏了，莱迪有钱赔吗？ 不对，是我带莱迪出门的，我有钱赔吗？！ 瓦尼塔斯盯着报废的大门，内心疯狂吐槽。 见莱迪越跑越远，瓦尼塔斯沉默了一会，先不管大门的损坏程度，迈腿小跑跟上莱迪。 呼—— 呼呼—— 栖息在樱花林的小白鸟似乎感受到什么，纷纷抬起头来，啾啾地叫唤。 挂在大门处的金色铃铛突然铃铃作响，将诡异的声音压了下去。 第040章 龙·魔王·刀乱（4） 第85章 莱迪本能地往安全感最高的地方跑去。 瓦尼塔斯人小腿短,比不上拥有【先跑再说】技能的莱迪速度快。 等瓦尼塔斯来到时，莱迪已经瑟缩着庞大的身体躲到四月一日君寻身后，浑身发抖,尾巴还不安地拍打地面。 看上去蛮搞笑的。 瓦尼塔斯忍不住想。 “君寻先生，门口有很恐怖的鬼啊……” 莱迪想起自己刚刚出门抬头看到的狰狞东西,害怕到连声音都在颤抖,只有躲到魔力最强的四月一日身边,才能勉强获得一丝安全感。 百目鬼松听言，笑了笑，“莱迪,别担心，门口有先祖们留下的辟邪之物，还有君寻先生送的铃铛挂着,不用怕它们会闯进来。” 莱迪那双碧绿的眼睛都快变成蛋花眼了，显然怕得厉害，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 “真的哦。”百目鬼松看向四月一日，“对吧,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点点头，将一枝樱花递给莱迪，“它们进不来，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拿着这枝樱花。” 莱迪立马伸出双爪接过樱花,紧紧地拿着,感受到上面充盈又温柔的魔力，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傻乎乎地笑，“这下不怕了。” 他没真正见过魔王,但是君寻先生比他的爸爸还要厉害，有君寻先生在，他应该不会有事。 随后四月一日君寻也递了一枝樱花给瓦尼塔斯，轻笑道：“见者有份。” 瓦尼塔斯默默接过樱花，低头看了看。 粉色的樱花娇嫩，香味寡淡到几乎没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真不懂莱迪为何会拿着一枝樱花就心花怒放起来，明明之前还被吓得像个惨兮兮的小狗。 瓦尼塔斯敛下眼睑，在场三人一龙，只有他看不到门口有可怕的东西吗？ “不要想太多。”四月一日君寻抬手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看不见它们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百目鬼松赞同地点头，“是啊，看不到是好事，被它们缠上轻则睡不好觉，长不高，重则会丢了性命。” 又把他当成小孩子，故意说些可怕的话来吓唬他，他只是年龄小，经历的事情可不少啊…… 瓦尼塔斯无奈，歪着脑袋想问清楚，却见四月一日君寻已经迈步往大门走去。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去看看情况吧。” 百目鬼松原本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随手将他和四月一日一同摘下的鲜花塞到瓦尼塔斯手里，“瓦尼塔斯，你先帮我拿着。君寻先生，等等我！我也去！” 他二人原本要插花，在庭院里摘了不少的鲜花。 结果百目鬼松为跟上四月一日，一下子将全部的鲜花都给了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嗅觉敏感，瞬间被满怀的鲜花香味刺激到，小脸涨得通红，接连打喷嚏。 不过即便如此，瓦尼塔斯都没丢开手中的鲜花。 莱迪见状，忙道：“瓦尼塔斯，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瓦尼塔斯摇摇头，表示不用。 过了一会儿，他已经能适应鲜花浓郁的香味，便抬手朝莱迪勾了勾。 莱迪：“？” 瓦尼塔斯做了个一起去看的手势，谁知莱迪猛摇头拒绝，“我、我就不去了，门口那些家伙好恐怖的……我害怕……” 敢情就真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是吧？ 瓦尼塔斯不爽地鼓起嫩嫩的脸颊肉。 君寻先生和松爷爷出门都没叫他，他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跟上去，所以才叫上莱迪，但莱迪怕得不行，不可能和他一起去。 他一个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小心受伤还是次要的，最怕被君寻先生和松爷爷骂—— 等等，以君寻先生的性格，应该不会骂他吧？ 瓦尼塔斯转了转浅灰色的眼珠，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还是想跟上去。 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 瓦尼塔斯低头一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提溜起来，难怪走路像踩空气…… “瓦尼塔斯，不、不行哦，我一条龙保护不了你。” 再怎么弱，莱迪都是一条红龙，轻而易举就提起对他来说小小只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张了张嘴，苦于哑巴，什么话都骂不出来。 ＊＊＊ 大门，破破损损，连门板都被撞掉一块。 一看就是莱迪的“杰作”。 “看来你需要找人来修门了。”四月一日开了个小玩笑。 “哈哈，”百目鬼松完全没有自家大门被毁的愤怒，提议道：“可以让莱迪修，还省了人工费。”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声，没再说话，抬眸看大门上方，神色平静。 百目鬼松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睛睁得很大，片刻后才看清楚那些飘浮在大门上方的鬼怪，嫌弃道：“好丑。” 许是听到了百目鬼松的嫌弃，那些鬼怪哀嚎得更难听了。 “好吵。”百目鬼松挠了挠耳朵，看向四月一日，面露心疼，“君寻先生以前要忍受的就是这些吗？” “还好。”四月一日想起自己当年被鬼怪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不在意地笑笑，“以前没有现在多。” 他的力量越强，反而越受鬼怪们欢迎。 百目鬼松一怔，很快明白到四月一日说的意思。 四月一日君寻扬起袖子，抬手一挥，那些飘浮在空中的鬼怪瞬间消失。 第86章 “它们因我而来，也该因我而去。” 黑发青年的动作轻松自如，仿佛随手拂掉桌上的尘埃一样，简单极了。 百目鬼松并没放松，立即伸手想去扶四月一日，“君寻先生，我扶着您。” “没事，不用担心，这点力量我还是有的。”四月一日笑笑，转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百目鬼松及时扶稳。 “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君寻先生总是说‘过段时间’，可‘过段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就是过段时间，等时机到来我就能告诉你了。”四月一日看执着追问到底的百目鬼松，无奈地笑，“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啊。” 百目鬼松不吭声，小心翼翼地搀扶四月一日，被四月一日止住了，摆手道：“松，我真没这么虚弱。” “骗人。” 百目鬼松没松开手，他能清楚感受到君寻先生的虚弱。 “唉，我真没骗你。” “君寻先生，我不小了。”别把我当小孩子来哄。 如果现在这种程度对君寻先生来说不算虚弱的话，那要什么程度才算？ 那些代价吗？ 百目鬼松看君寻先生的眼神格外复杂。 四月一日君寻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握着，生怕他会消失一样，不禁反思这段时间，他是不是给松带来了太多的压力。 “好啦，一直皱着眉可不像你，放松些。” 四月一日拍拍百目鬼松的肩膀。 百目鬼松语气无奈，“我这还不是因为君寻先生？”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那又不是……” 百目鬼松和四月一日相识几十年，轻易就猜出了四月一日并不想他再继续深究身体虚弱一事，便配合地岔开话题，问：“那些鬼怪之前一直都在大门上吗？” 他虽继承了小羽先祖能看鬼怪的能力，但要耗费不少精神力才能看清，平日里他又一直在家里住，百目鬼家被历代先祖和四月一日君寻保护得密不透风。 仔细想来，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鬼怪了。 他的后代里就泷的灵力最高，所以寺庙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由泷来处理。 至于玶，先祖们留下的古籍都没读完…… 四月一日不知百目鬼松在心中埋汰自己的儿孙，轻声道：“我之前送的铃铛有辟邪驱邪作用，鬼怪们进不来。” 百目鬼松点头，笑道：“那就不用担心了。” “不，还是要的。”四月一日长睫轻颤，轻声说：“寺庙因为干净，很少会聚集大量鬼怪。然而这种情况之所以还会发生，大概是我的缘故。” 百目鬼松不笑了。 “因为我在这里，它们被吸引来了。” 四月一日眉头微蹙，“我在这里住的越久，就会吸引更多的鬼怪，现在只吸引了一些弱的，不足为惧，但以后还会有更强大的鬼怪过来，若是牵扯到无辜的人……” 一两只鬼怪对人的威胁不大，可如果鬼怪都聚集起来，危险性就提高了。 之前四月一日君寻就暗中清除过几次徘徊在百目鬼家附近的鬼怪，加上鬼怪们还没成形，威胁性不大，暂时还没发生意外。 但是堵不如疏，只要他一直留在百目鬼家，鬼怪就不可能消失。 他早些离开，对双方都好。 四月一日君寻敛下眼睑，静静思忖接下来要去哪里住一段时间。 “这就是君寻先生不能一直留在我家的原因？” 百目鬼松忍不住道：“君寻先生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 “啊？”四月一日君寻没懂百目鬼松因何愤怒。 百目鬼松看他的君寻先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恼，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算了，君寻先生做事的时候只要记得，还有百目鬼家一直在您身边，您不是孤单一人。” “我当然记得。”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不孤单。” 就是因为身边不止他一个人，所以他才想要多做点什么保护大家。 百目鬼松静静看他的君寻先生，幽幽叹气。 最近让泷和玶晚上多干点活，把百目鬼家的封印加固几遍吧。 “叹什么气，思虑过多，很容易老的。”四月一日拍拍百目鬼松的手。 “我已经很老了，再多叹气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百目鬼松幽幽道。 第041章 龙·魔王·刀乱（5） 庭院里。 瓦尼塔斯百无聊赖地坐在龙蛋的旁边,一只手撑腮帮子，一边看莱迪编织花环。 莱迪用的鲜花正好是百目鬼松之前塞到瓦尼塔斯手里的。 别看莱迪的龙爪肉乎乎的，编织花环的动作却格外灵巧,不多会儿就编好一个花环，兴冲冲地看龙蛋旁的黑发少年,“瓦尼塔斯,我编好了,你要戴吗？” 瓦尼塔斯盯着那个漂亮花环小半天，又看了看莱迪兴奋的表情，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莱迪见瓦尼塔斯同意,很快踮着脚走过来，轻轻将花环戴到他的头上，碧绿的眼睛里带着满意,夸赞道：“瓦尼塔斯就像漂亮的小黑猫，真可爱。” 可爱？！ 他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他可爱？ 君寻先生是这样，松爷爷也是这样，现在连认识还不到半天的红龙莱迪也这样…… 难道他的脸上写了“可爱”二字？！ 第87章 瓦尼塔斯凶巴巴地瞪莱迪一眼。 粗神经的莱迪可没感受到瓦尼塔斯隐晦的怒意,见瓦尼塔斯不反感自己编的花环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娇嫩的樱花枝，“好舒服～” 瓦尼塔斯被转移了注意力,偏头去看莱迪的樱花,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樱花,心中纳闷，樱花真有那么舒服吗？ 他怎么感觉不出来？ “君寻先生的魔力好温暖好强大,只是抱着就觉得很安心。真想把它带回家，就种在家门口,每天都能感受到温暖的魔力，不知道折下的樱花枝还能不能种活？” 莱迪眼睛亮晶晶的，又蹭两下樱花，樱花簌簌地响，莱迪紧张地看一眼，很好，没被他的大脸蹭掉，继续发散思维。 “等樱花树长大了，就能吸引来更多的动物，他们说不定还会在树的周围筑巢，我就意思意思收他们一点房租好了，到时候每人每天给我一点水果当房租，我就不用自己去摘水果填饱肚子了……” 瓦尼塔斯听完，心里全是槽点。 这条红龙连房子都没有，却已经想着收房租了。 梦倒是想得挺美的。 瓦尼塔斯轻轻弹了弹樱花，一簇簇的粉色花瓣不由自主地抖擞。 莱迪见瓦尼塔斯对四月一日送的樱花不屑一顾，忍不住问：“瓦尼塔斯，你是感受不出来樱花的特殊吗？” 如果瓦尼塔斯知道樱花的特殊，应该不会故意弹樱花吧？万一不小心掉了几朵樱花，去哪里哭鼻子啊？ 莱迪一瞬就脑补到小脸哭得通红的瓦尼塔斯，悄悄瞥他一眼，暗忖和现在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自己就是拦住瓦尼塔斯不让他去看热闹，送樱花的君寻先生都说了看到那些东西对瓦尼塔斯不太好，自己可是在为瓦尼塔斯着想哦，连编织花环的提议都是自己为哄瓦尼塔斯开心才说出来的。 莱迪在心里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后，再看瓦尼塔斯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紧张。 瓦尼塔斯抬头看眼珠子乱转的莱迪，眼神冰冷，隐隐感觉莱迪正在想些对他不太友好的事。 而且，莱迪怎么又在戳他伤口？他都已经要接受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事实了。 瓦尼塔斯闷闷地想。 一人一龙虽然坐在一起，脑里的想法却比被猫挠过的毛线团还要多还要乱。 “不过也是，瓦尼塔斯你本身就很特殊，和樱花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莱迪自顾自说完，又低头嗅樱花，没注意到瓦尼塔斯凶狠的眼神。 瓦尼塔斯一愣。 他很特殊？ 他哪里特殊了？ 囿于无法开口反驳，而莱迪又看不懂眼神和手语，瓦尼塔斯一张白嫩的脸上全是大大的问号。 莱迪看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还没回来，觉得有点无聊，起身想去樱花林看看有没有小棵的樱花树适合他带回去栽种。 虽然和君寻先生给他的这枝樱花不一样，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请君寻先生在樱花树注入一些魔力，保证它在异世界的土壤也能茁壮成长。 想到这里，莱迪充满了动力。 如果成功栽种出一棵充满温柔又强大魔力的樱花树，说不定连爸爸都会为他骄傲，到时候和所有龙族宣布他不是什么“龙族之耻”。 至于先前被大门鬼怪吓得哭爹喊娘的记忆，已经全都被莱迪抛之脑后。 瓦尼塔斯坐在走廊处，泄愤地戳了戳龙蛋。 【怎么大家说话都只说一半？全都是谜语人吗？】 龙蛋晃晃悠悠，如同一个不倒翁，上半身使劲摇晃，下半身却稳得不行。 瓦尼塔斯见龙蛋的样子，顿时更憋屈了，伸手去拍蛋壳。 龙蛋坚硬无比，被世界树传送过来都没受损，自然不会被瓦尼塔斯小孩子一样的力道伤到。 瓦尼塔斯感受着蛋壳上越来越热的温度，忍不住就想这颗龙蛋什么时候会孵出来？孵出来的小龙会不会和莱迪一样又弱又笨？ 在樱花林矮着身体到处寻找合适的小樱花树的莱迪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挠挠心形的龙角，困惑道：“是谁在说我坏话？” “哈哈，瓦尼塔斯你喜欢花环啊？” 头顶忽然传来百目鬼松的调侃声，瓦尼塔斯才想起自己头顶还有一个花环，脸色一僵，猛摇头表示自己不喜欢。 那花环的大小恰到好处，完全不会因瓦尼塔斯剧烈的摇头而甩掉。 “没事，喜欢戴花环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百目鬼松笑道：“对吧，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瞧见瓦尼塔斯的尴尬，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点头道：“是啊，所以松也很喜欢吧，待会我再摘一些花给你也做一个花环？” 他还记得之前某人说过不要他把某人当孩子对待的话呢。 百目鬼松笑容一顿，搬石头砸自己脚，连忙尬笑两声，“哈哈，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就不需要了吧？” 虽然想让君寻先生把他当孩子对待，但在真的孩子面前，百目鬼松还是想维护一下大人的形象。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瓦尼塔斯“噗嗤”一声笑出来，随手将手中的樱花放到龙蛋旁，跳下走廊去找四月一日，他很想知道大门的具体情况，但只有四月一日能立即读懂他的眼神。 “它们已经被消除了。” 第88章 四月一日一眼便看穿瓦尼塔斯的来意，伸手梳理瓦尼塔斯摇头时被花环弄乱的头发。 瓦尼塔斯轻轻抓着四月一日的手腕，眼巴巴地看他。 “撒娇这套，对我来说已经……”四月一日垂眸看头戴花环的黑发少年。 “啧啧，我已经猜到后面的发展喽。”百目鬼松摇头晃脑转过身去。 君寻先生心软得厉害。 不触及底线的事情，多缠他几次就好了。 他才不想看瓦尼塔斯和君寻先生撒娇的样子，会让他想起他当年年幼时也是这么和君寻先生撒娇过来的，胸膛泛起一阵又甜又酸的感觉。 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相处没多久，但已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四月一日。 头戴花环的黑发少年：盯—— 四月一日被盯久了，眼神飘忽，不禁看向背对自己的百目鬼松，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晚上你做噩梦了就别怪我。” 瓦尼塔斯见目标完成，也不多求，连忙点头。 “莱迪看到的那些东西是在世间流连徘徊的鬼怪。” 【鬼怪？】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脑补了一下鬼怪的样子，很模糊，想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没见到过鬼怪，大脑保存的其他平行世界的记忆里，也没有和鬼怪相关的记忆。 记忆里唯一一次能与鬼怪挂钩的是他离开研究室的那一个雪夜，四月一日君寻在超度那些可怜的无处可去的研究室冤魂…… 回想结束，瓦尼塔斯看向四月一日，他知道四月一日能读懂他的意思。 “两者不一样。” 四月一日君寻捏捏瓦尼塔斯的脸蛋，声音很轻，语气很重，“人类生前都无法做到的事，死后仅凭残存的灵魂也很难做到。” 瓦尼塔斯一愣。 生前无法做到的事，死后也难以实现吗？ “所以徘徊在研究室周围的那些可怜的孩子才无法对博士造成实质性的危害。”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意思是说莱迪看到的那些鬼怪是由非人之物死后形成的？ 四月一日摇头，“也不全是。” 瓦尼塔斯又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微张着，表达疑惑。 “有些世界有鬼神，有些世界没有鬼神，比如你和我的世界就没有鬼神的存在，所以你才看不到这些鬼怪。” 瓦尼塔斯看看四月一日，又看看还在樱花林的某条红龙。 “莱迪的世界也没有。” 【那怎么你们都可以看到？】 四月一日猜到了瓦尼塔斯的话，眉头微蹙，沉吟着如何用最简洁的话来解释，“如果莱迪没和你出门，你就不会发现大门上存在鬼怪。” 瓦尼塔斯更迷糊了。 百目鬼松见四月一日居然在苦恼如何和瓦尼塔斯解释，忍不住笑道：“道理很简单啊，瓦尼塔斯你看不到，所以鬼怪对你来说相当于不存在。” 瓦尼塔斯眼睛圆滚滚的，【这什么道理？看不到就是不存在了吗？那我要是能看到呢？】 “唉，松你——” “君寻先生，瓦尼塔斯又不是小孩子了，直接说就好了，若是哪天瓦尼塔斯控制不住好奇心，想方设法去看鬼怪，等意外出现我们都难以控制。” “小孩子的范围在你眼里就是可以随时变化的。”四月一日默默吐槽一句，看向瓦尼塔斯，犹豫道：“瓦尼塔斯的话，应该不——” 四月一日垂眸去看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黑发少年，又想起自己在研究室第一眼看到少年时，少年眼里潜藏的倔强和狠劲，默默止住话了。 应该……会吧？ 【我很乖的！我才不会！】 瓦尼塔斯愤愤地瞪百目鬼松，一不留神又揭他老底。 “很乖？” 头顶传来四月一日憋笑的声音。 瓦尼塔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嘭”的一下就红了。 莱迪如火般通红的皮肤都没有瓦尼塔斯此刻脸红。 “哦，很乖？”百目鬼松也重复了一下。 百目鬼松的话在瓦尼塔斯听来却显得格外阴阳怪气，所以又恶狠狠地瞪他以示警告。 可惜因为脸蛋太红，在百目鬼松眼里完全没有杀伤力。 百目鬼松笑眯眯地迎上瓦尼塔斯的视线，仿佛在挑衅，气得瓦尼塔斯连抓着四月一日的手都松开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一大一小……”四月一日开始头疼。 瓦尼塔斯被四月一日拦住，不爽地从喉咙里憋出气音。 “哈，这你能比得过我？”百目鬼松双手怀抱，“哼！” 四月一日：“……” 他突然不想和这两个幼稚鬼说话。 “咳，侑子小姐曾对我说过，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听到咳嗽声和关键词“侑子小姐”，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的耳朵都悄悄竖起来。 “不管是再古怪、再稀奇的事，只要没有人看见、与人无关的话，就只不过是现象，是转瞬即逝的事。而人类才是这世上最神秘又不可思议的事。”* 瓦尼塔斯听着四月一日温柔的话，想起自己世界里吸血鬼的事，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吸血鬼也是人类折腾出来的。 在很多年前，吸血鬼也曾是人类…… 第89章 “但是，如果你看见了，就再也无法忽视了，你的眼睛会一直注意它们。即使你的眼睛瞎了，还有你的耳朵、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你它们就在你的周围。” 四月一日修长的手指从瓦尼塔斯的眼睛，慢慢滑到他的耳朵、他的脖子，最后落到他的心脏处，轻轻点了点。 来自异世界的黑发少年感觉手指滑过的地方开始变冷，身体悄悄打起哆嗦来，同时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些隐藏在人类中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吸血鬼，不也如此？ 而巴黎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其中又有多少人知道吸血鬼是真实存在，顶多知道一些与吸血鬼有关的坊间传闻。 况且，那些关于吸血鬼的坊间传闻出自哪里，已经无处可查。 谁能肯定吸血鬼真的存在？ 有人看见，也有人没看见。 看见的人即使到处说，也没多少人愿意相信。 “瓦尼塔斯，别怕，你看不到它们。” 四月一日清润的声音像黎明时的露水，将瓦尼塔斯的恐惧洗涤赶紧。 瓦尼塔斯低头看自己的手，才发现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你看不到它们，所以它们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四月一日顿了顿，又叮嘱道：“我之所以建议你减少对它们的好奇，一个原因便是你还没长大。” 【这和我还没长大有什么关系？】 瓦尼塔斯轻眨睫毛。 “因为孩子的眼睛比大人干净，能看到的也比大人多。” 百目鬼松做了个吓唬的动作，“你要是不小心看到它们，还被它们发现，就会被它们看上，然后把你带走，神隐的孩子可不单指神。” 瓦尼塔斯这下懂了。 他最近这些天跟着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学习了不少日本文化，知道日本有八百万神明，巴黎那么大的城市都没八百万人（仅限定他的世界），后来经四月一日解释后才知道八百万神明只是一种说法。 万物有灵，所到之处皆有神。 所以那被神隐的孩子，也包括那些看到鬼怪而被缠上带走的孩子了？ 瓦尼塔斯认真思索，手却再度抓住了四月一日的袖子。 算了，还是打消对鬼怪的好奇吧，有些能看有些不能看，万一他被鬼怪抓走吃掉怎么办？ 瓦尼塔斯摇摇头，努力驱散那和猫一样多的好奇心。 “不过这个你也不用太担心啦，”百目鬼松看到瓦尼塔斯的害怕，安慰道：“有君寻先生在，只要你不主动去找，那些鬼怪是伤害不到你的。” 【真的？】 瓦尼塔斯仰头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捏捏瓦尼塔斯还泛红的脸蛋，“不怕，有我在呢。” 短短几个字，安心又强大。 瓦尼塔斯忍不住捏了捏变得滚烫的耳垂，懊恼地想，明明君寻先生说话很温柔，但他怎么像被烫到了，耳朵肯定红起来了。 “这件事本来就不该和你说起，不过既然发生了也没办法，这都是【必然】的事。”四月一日轻轻叹气。 百目鬼松看了看无奈的四月一日，又看突然变得紧张的瓦尼塔斯，“怎么了吗？” “瓦尼塔斯还是个孩子，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鬼怪，但也不能保证它们会不会在瓦尼塔斯睡着时对你造成影响。” 四月一日捏了捏瓦尼塔斯紧绷的肩膀，“况且，瓦尼塔斯你晚上本就很难入睡，知道鬼怪的存在后容易做噩梦，就更难睡着了……” 瓦尼塔斯的胸膛突然泛起又甜又酸的滋味。 原来自己晚上闭眼假装睡着的秘密被发现了。 “这都能看出来？”百目鬼松凑近看瓦尼塔斯的脸，捏住瓦尼塔斯的下巴，上下左右仔细看，“我没看出瓦尼塔斯有熬夜的痕迹啊——嗷！” 瓦尼塔斯张嘴，狠狠咬了一口百目鬼松的手。 “疼疼疼，瓦尼塔斯快点松口，我不和你闹了。”百目鬼松果断求饶。 瓦尼塔斯牙齿微微用力，看到百目鬼松吃痛的表情，才满意松开，立刻躲到四月一日身后，像躲到母鸡身后的小鸡，躲了起来。 百目鬼松看一眼自己的手，两排明晃晃的牙印，“瓦尼塔斯，我不再说你是小猫了，明明是还没长大的老虎才对。” “谁让你和瓦尼塔斯闹的。”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笑。 “这不是想活跃气氛吗？”百目鬼松小声嘟哝。 瓦尼塔斯刚哼唧两声，便听到了莱迪的声音。 “君寻先生，你们回来了？” 莱迪绕着樱花林逛了一圈，回来时头上的心形龙角一左一右顶着两只雪白的小鸟，挥舞着手中的樱花枝条，雀跃道：“看我在樱花林里发现了什么，两只灵魂超级干净的白色小鸟！” 小白鸟远远地就见到四月一日，也不再留在莱迪龙角上，扑扇着翅膀就飞向四月一日，稳稳地落到肩头，伸长脖子蹭了蹭白皙的脖子。 “痒——” 四月一日笑了笑。 “啾啾啾！” 莱迪走近时，发现自己艰难哄下来的小鸟正和四月一日亲昵，揉了揉眼睛，“这些小家伙这么喜欢君寻先生？” “这很奇怪吗？” 百分百【君寻先生吹】的百目鬼松骄傲道：“喜欢君寻先生是很正常的事，不喜欢才不正常。对吧，瓦尼塔斯？” 第90章 瓦尼塔斯没有犹豫就点点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百目鬼松刚刚问他什么，还没消失的绯色又悄悄爬上脸颊。 莱迪没察觉到瓦尼塔斯百般复杂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白鸟和四月一日君寻的互动，那点对四月一日那比魔王和世界树还要强大的恐惧彻底消失。 小白鸟的灵魂干净纯粹，被它们如此直白喜欢的君寻先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那自己想带一棵樱花树回去栽种的愿望应该能实现吧？ 莱迪双眼发光地看着四月一日。 “咳咳，回神了回神了，就算你一直盯着君寻先生看，我也不会把君寻先生给你的。”百目鬼松挤到一人一龙中间，抬起一手在红龙眼前晃了晃，另一手则顺便捏了一把还在自我反思而没及时反应的瓦尼塔斯的脸蛋。 “哦哦！对不起！”莱迪双爪挡脸掩耳盗铃，“我没有因为看君寻先生的脸而走神！” 瓦尼塔斯欲言又止，看看天空，有点怀疑人生。 这才半天不到吧？ 君寻先生这么快就得到一条龙的喜欢了？魅力大得过分了吧？松爷爷看的狗血电视剧都没这么离谱的剧情…… 四月一日逗小白鸟的动作一顿，感觉头疼又开始了，“呃……莱迪，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莱迪眼睛更亮了，“不愧是君寻先生，我想挖一棵樱花树回去种，可以吗？” “樱花林不是我的，是百目鬼家的，你应该问松。”四月一日将问题塞给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哈哈笑道：“可以啊，你看中哪棵，大的樱花树不能给你，小的我可以做主给你几棵。” “不用不用，我只要一棵就够了。”莱迪不贪心，在自己的膝盖处比划了一下自己挑选的樱花树高度，“就在石桌附近的，唯一一棵没开花的小樱花树。” “哦，那棵啊……”百目鬼松脸上笑容立刻消失。 莱迪猛点头，“嗯嗯，就是那棵，小小的，生命力特别强大。” “那棵不行。” “啊？？？” 第042章 龙·魔王·刀乱（6） “不、不是说我看中哪棵就——” 莱迪结结巴巴地问,脸上写满难过。 “因为你看中的那枝樱花树是君寻先生送的，就算我同意，我的家人他们也不会同意。” 百目鬼松慢慢眯起眼睛,一抹犀利稍纵即逝，“况且,我还不同意呢。” 樱花林很大,小的樱花树多得是。此时又是春天,无论大小樱花树都开得烂漫，唯独君寻先生之前离开留下的那枝樱花树如鹤立鸡群一样，完全没有开花。 百目鬼松之所以用“枝”来说莱迪看中的那棵小樱花树,是因为当初四月一日君寻送给他们的便只有一枝樱花。 半年前，也就是去年秋天，四月一日君寻第一次走出店门,来到百目鬼家，在和他们分别后特意在大门留下的樱花枝条。 他们发现时，樱花正好绽放，花的颜色如血般红,和普通的粉色截然不同。 后面他们便将其种在樱花林里，本以为没有树根的樱花不可能在秋天成活，谁知它却艰难活下来了，还格外吸引小白鸟们。 百目鬼泷还和父亲吐槽过,如果不是因为樱花树太小,挑剔的小白鸟们早就在上面栖息了,经常啾啾吵架，争抢谁今天站上去…… 樱花树的特殊性可见一斑。 莱迪察觉到百目鬼松语气里的坚定拒绝,大翅膀渐渐垂下来。 “好吧，那棵小樱花树的生命力最强,我本以为把它带回去，就能快速长大，到时候好收房租——唔！” 莱迪立刻捂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尴尬地偷瞄三人。 四月一日君寻听了，轻轻笑笑，没说什么。 瓦尼塔斯还在揉被百目鬼松捏红的脸，听到莱迪的话，丝毫不意外。 百目鬼松摇头，揶揄道：“你的感觉倒是挺敏感，也想得挺美，不过樱花林里就君寻先生送的这枝樱花最珍贵，其他的可以随你挑一棵。” 莱迪还想着要是不能带一棵，就折下一枝带回去，以小樱花树那强大的生命力，即使一枝也能养活。 百目鬼松此话，是连莱迪最后一丝希望都打消了。 “那我可以多带几棵小的樱花树吗？”莱迪弱弱地问。 樱花林里生命力强的樱花树，除了那棵在石桌旁没开花的小樱花树，就剩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大樱花树还不错，其余小樱花树的生命力不足以支撑他带回他的世界还能成功活下来，长大让他收房租…… “你想要几棵？”百目鬼松拉长了声尾，瞧到红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顿时微笑起来，“送你几棵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把我家大门撞坏，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修好啊？” 莱迪的大尾巴瞬间绷直，紧张地问：“什、什么大门？” “要我带你去看吗？”百目鬼松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不、不、不用了！”莱迪连忙摆手，九十度躬腰，大声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百目鬼松走上前，摸摸莱迪的心形龙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大门上的鬼怪已经被君寻先生消灭了，修门的时候不用害怕，我相信你一条龙也可以修好门，对吧？” 莱迪敏感地感受到百目鬼松心情没有表现的好，为了表现自己的歉意和乖顺，忙把脑袋垂得更低，方便百目鬼松抚摸，“现在不害怕了，有君寻先生送的樱花在，我哪里也不怕。” 第91章 百目鬼松又拍拍莱迪的龙角，语气一转，“既然不怕的话，那就赶紧去修门。” “是！我现在就去！” 莱迪猛地挺直身，拔腿就往大门跑去，生怕再留下来，百目鬼松就会提出更多的要求。 “松，你好像吓到莱迪了。” 四月一日看莱迪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无奈。 “哼，谁让这家伙一眼就看中君寻先生送我们的樱花树。”百目鬼松冷冷道：“君寻先生送的礼物，谁都不能拿走。对吧，可爱的瓦尼塔斯？” 他悄悄将重音落到“可爱”二字上。 瓦尼塔斯跟着点点头，又慢半拍才发现百目鬼松在占自己便宜，白他一眼，抬手扯了扯四月一日的袖子。 “嗯，怎么了？” 四月一日低头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指指樱花林，想要知道莱迪为何如此喜欢樱花，莫非有什么特殊作用？ 可惜他拿着樱花反复研究，也没看出特殊在哪里。 “莱迪掉下时砸落几枝樱花，我把它们捡起来，复原它们的时候，往里注入了一点点魔力。”四月一日食指和拇指比划一下。 因此莱迪看到时，才问四月一日是否使用【时光回溯】。 瓦尼塔斯一阵无语。 以莱迪的反应来看，四月一日注入的肯定不只是“一点”魔力。 “普通樱花不太适合承受我的魔力，所以在它们凋落后，我注入的魔力就会消失。”四月一日简单解释了一下，“莱迪应该也知道我给的那枝樱花迟早会凋谢，魔力会消失，所以想去樱花林里找一棵樱花树。” 这点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四月一日继承壹原侑子的店已有数百年的时间，为无数客人实现过愿望，也收取过各种代价，加上一直留在店里没出门过，其魔力之强，即使其他世界的最强魔法师也难以匹及。 瓦尼塔斯明白了，因为樱花有四月一日的魔力，所以莱迪才想要带走？ 难怪莱迪蹭樱花枝条的时候，还会小心看樱花是否被蹭掉。 不过，就算樱花上有四月一日的魔力，那又有什么用？应该不值得莱迪那么珍视吧？ 瓦尼塔斯又冒出一个问题。 “净化和驱邪罢了。” 四月一日君寻轻轻抚摸瓦尼塔斯头上的花环，语气淡淡。 “咳，瓦尼塔斯，你别听君寻先生说得这么轻松。”百目鬼松见瓦尼塔斯的问题都得到解答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忍不住拉走瓦尼塔斯，小声道：“净化和驱邪的能力，即使是强大的僧人也没办法轻易做到，况且是君寻先生的净化能力，你懂得……” 瓦尼塔斯似懂非懂。 “怎么解释才好呢？”百目鬼松头疼，“反正你只要知道，君寻先生送你的那枝樱花，放外面千金都换不到。” 瓦尼塔斯：！ 什么？千金难换？！ 那不就是说樱花值很多钱？ 身无分文的瓦尼塔斯双眼放光。 百目鬼松见状，敲他脑门，笑问：“你不会想拿樱花去换钱吧？” 瓦尼塔斯连忙摇头。 虽然百目鬼松为老不尊，说话也不正经，还总爱拿他逗乐，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君寻先生送的礼物，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拿去换更多的钱也不行！ 想到樱花，瓦尼塔斯忙挣开百目鬼松，快步走到龙蛋旁，惊愕地发现他留下的樱花尽数凋落，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枝，而旁边火红的龙蛋变成了娇嫩的粉色。 瓦尼塔斯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看两眼，樱花依旧光秃秃，龙蛋依旧粉嫩嫩。 连原因都不用想，一看就是龙蛋吸收了樱花上的魔力。 瓦尼塔斯直接气成胖乎乎的河豚。 “咦？这颗龙蛋不会吸收了君寻先生留在樱花上的魔力吧？”百目鬼松也注意到龙蛋的变化。 四月一日看了一眼，异色的双眸闪过诧异，意味深长道：“看来这颗龙蛋和瓦尼塔斯的缘分不浅。” 瓦尼塔斯仰头看比自己还要高的龙蛋，并不是很想要这种缘分。 不会以后小红龙变成小粉龙吧？ “龙蛋误打误撞来到我们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力量，很难成功孵化，你又正好将樱花放它旁边，被它吸收很正常。” 四月一日君寻笑着解释，轻轻将手放到龙蛋上。 瓦尼塔斯刚想让四月一日君寻小心蛋壳的温度，便见四月一日弯起眼睛，笑道：“好孩子。” 巨大的龙蛋慢慢晃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狗，因为主人的抚摸而无比兴奋，甚至还很努力倾斜蛋身去贴四月一日的身体。 瓦尼塔斯默默将想说的话咽下去。 百目鬼松不知何时走到瓦尼塔斯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熟练地叹息，“总要习惯的。毕竟是君寻先生嘛。诞生不诞生灵智的生物都会喜欢，以后你就能见识到更多，小猫、小狗、小鸟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狐狸啊兔子啊……” 瓦尼塔斯看着一人一蛋的互动，想起百目鬼松给他放的动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君寻先生不会是迪*尼在逃公主吧？】 被龙蛋亲近的四月一日忽然僵住，无奈地瞥了眼正陷入胡思乱想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的心声过于强烈，四月一日不小心听到，又不好直白说出，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92章 龙蛋趁四月一日不动的时候，贴着他的手心蹭两下。 “啾啾啾！” 四月一日还没反应，肩上的两个小家伙已经抖擞起一身雪白的羽毛，气鼓鼓地瞪龙蛋。 居然当着它们的面争宠？ 龙蛋僵了僵，但抵不住对四月一日的喜爱，又“自以为没人发现”，悄悄地继续蹭四月一日的手心。 瓦尼塔斯默默看了一会，不太想参与进这场幼稚的争宠，索性往大门走去，准备看莱迪修门打发时间。 百目鬼松也笑着摇摇头，“君寻先生，爱莫能助。待会要插花，我先去庭院再摘些新鲜的花回来。” 陷入两鸟一蛋修罗场的四月一日：“……” 第043章 龙·魔王·刀乱（7） 没什么人的“战场”上,一场激烈的“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两只小白鸟率先发动进攻，伸长脖子，“啾啾啾！” 龙蛋被迫防守,“……” 两只小白鸟乘胜追击，扑扇翅膀,继续进攻,“啾啾啾！” 龙蛋继续艰难防守,“……” 不到拳头大小的两个小家伙硬是靠一声又一声的“啾啾”将比人还高大的龙蛋逼退。 场面过于诙谐。 目睹了全过程的四月一日忍俊不禁，又不好笑出声，省得引起两鸟一蛋的注意,惹“祸”上身。 两只小白鸟获得“战争”全面胜利后，便在四月一日君寻的肩膀上骄傲地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右边那只甚至还当着龙蛋的面,耀武扬威地蹭了蹭四月一日的脖子。 “啾～～” 那叫声婉转中带着明晃晃的炫耀。 龙蛋：“！！” 它体积虽比成年人还要大，但因为还没破壳，才会在这场激烈的争宠战中处于劣势，不幸落败……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龙蛋憋屈地挪转自己，主动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是它还没有输！ 等它从蛋壳里出来，散发出让它欢喜气息的人类就是它的了！ 龙会拼命守护自己的珍宝！ 当然啦，之前那个把温暖魔力放到它身边让它吸收的人类幼崽它也可以照顾一二,毕竟那个人类幼崽感觉就很脆弱。 被龙蛋惦记的四月一日突然打了个冷颤。 “啾啾？” 小白鸟们不由仰头看四月一日,以为他冷到了。 “我没事。” 四月一日抬手挨个揉揉小白鸟的脑袋,余光却见“背过身”去的龙蛋忽然一抖，担心龙蛋真被小白鸟们整自闭了,想了想，伸手去抚摸龙蛋,输入魔力。 还在自闭的龙蛋瞬间兴奋，试图得到更多，好早日破壳出来见人。 小白鸟们歪着脑袋看看四月一日，又看看无比雀跃的龙蛋，轻轻地“啾啾”两声，倒是没有阻止四月一日。 它们不笨，能感受到龙蛋如果没有四月一日的魔力支持，大概率会变成一颗死蛋。 和不会说话的龙蛋吵架，吵赢了也没什么骄傲的（但还是会骄傲），不如等小龙破壳出来，它们再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战斗”。 “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睁眼看到这个世界。” 四月一日君寻感觉龙蛋需要的力量差不多了，便收回手，准备去找百目鬼松。 龙蛋又晃了晃，转过身去“看”离开的四月一日。 庞大的蛋，远远看去，竟有几分落寞。 咔嚓咔嚓—— 蛋壳底端悄然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缝，一条细细的粉色尾巴钻了出来。 站在四月一日肩膀上的小白鸟扭头看了看落在它们身后的龙蛋，歪歪脑袋，疑惑地啾啾两声。 “因为龙蛋和莱迪不一样。” 四月一日好似在自言自语，纤长的睫毛低垂，“莱迪一定会回去跟他的父亲证明自己，但已被偷蛋贼偷走又被莱迪抢回来的龙蛋，并不一定要回到龙族中去……” “啾啾啾？”【担心结缘？】 小白鸟秒懂。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静静看自己的右手，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话里的那丝苦涩，“我这情况，哪会这么轻易结缘？” 只是…… 既然他都难以结缘，不如一开始就早早划分好界限，相处时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产生更多的情感。 龙蛋那从壳里钻出来的小小短短的尾巴猛地拍了下地面，扬起不少灰尘。 等灰尘平息时，它已看不到四月一日的身影。 ＊＊＊ 充满生机的庭院里。 百目鬼松手里拿着木剪，俯身弯腰，正精心挑选开得灿烂的花朵，待会和君寻先生一起插花。 插花是一门艺术，除了审美外，最重要的沉心和耐性。 百目鬼松自认审美还算可以，插花时需要的耐性就没多少了。 年幼时他就不耐烦做插花的事，跪坐在榻榻米上大半天，就为折腾花草要如何修剪才能好看。 印象中他插花的次数屈指可数，仔细回忆，似乎每一次都是看君寻先生插花。 插花对他来说是一件无聊的事，但君寻先生为了避免他无聊，还会给他分享一些有意思的人和事。 因此，君寻先生每次说“插花”，百目鬼松都会自动换成“讲故事”。 咔嚓—— 百目鬼松小心剪下一根鲜艳欲滴的花。 很快又到君寻先生讲故事的时间了，可惜泷要忙，玶要上班，这机会就交给他来享用吧。 第93章 想到这里，百目鬼松就惬意地弯起眼睛。 “啾啾啾……” 百目鬼松抬头，循声看去，看到正往他的方向走来的四月一日和小白鸟。 “君寻先生，解决了？”百目鬼松捧着花，意有所指。 四月一日沉默了一会，“……暂时。” “哈哈，也是，毕竟龙蛋还没孵出来，小白鸟们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百目鬼松年老成精，虽不在场，也能猜到一边倒的结局。 “啾！” 四月一日肩上左边那只小白鸟立时如疾速的飞箭，瞬间啄了一口百目鬼松的额头，在他吃痛时又迅速飞回来。 “嘶——这些小家伙，连句坏话都说不得……”百目鬼松抬手揉了揉百分百红肿的脑门，嘟哝道。 “啾！” 右边那只小白鸟听了，身体紧绷，蓄势待发，被四月一日拦住，哄了一顿，安抚好后，才无奈地看百目鬼松，“都说了会祸从口出，苦头是你自找的。” 百目鬼松苦笑道：“是是是，我自找的。” 好在小白鸟有分寸，叨人只疼皮肉，没伤骨头。 因此百目鬼松揉了揉后，没感觉到更多的疼意，便乐滋滋地将自己剪好的花草捞起，“君寻先生，来插花？” 四月一日接过百目鬼松的花，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插花是假，你是单纯想听故事吧？” 百目鬼松看到四月一日的动作，能躲但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乖巧道：“想啊，没什么好否认的。” 只有他们俩在，大人的面子又不值钱，老实承认反倒更好。 四月一日愣了愣。 百目鬼松立刻明白四月一日的疑惑，笑道：“君寻先生，我已经快八十了。” “嗯？” “在我这个年龄，还有长辈给我讲故事，就问世间还有多少人能有这机会啊？” 百目鬼松轻松说完，便拉起四月一日回房，“我能听故事的机会不多了，可以说是听一次少一次，所以我很珍惜每一次的机会。” 就算是如今身体康健的他，也不知道这次过去，还有没有下次。 再过段时间，君寻先生又要离开，他能不能等到君寻先生再次回来还是未知数。 “君寻先生，我在及时享乐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 四月一日突然沉默，半响后才幽幽道：“可我记得劝你及时享乐一话是你读书时因学业压力，生了一场大病，为了补落下的功课，很长一段时间没放松，压力大又病倒——” “咳咳！这不是重点！” 百目鬼松连声咳嗽，强行打断了四月一日继续揭他老底。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看着百目鬼松老当益壮的样子，眸底却浮现淡淡的悲伤。 如果松真能做到及时享乐的话，也不会那么多年将自己困于一间房间…… “松，我没事。” “我知道君寻先生没事，”百目鬼松依旧拉着四月一日的右手，像年幼时那样紧紧抓着。 只是当年是四月一日在前面带路，百目鬼松在身后跟着。 如今却是百目鬼松在前面带路，四月一日在身后跟着。 “但是我觉得君寻先生有心事，可因为君寻先生很多时候都不会和我们说，所以借这次插花，我希望君寻先生能花一大段完整的时间和我聊聊，聊什么都好，不要被人打扰就行。” 百目鬼松突然停下来，转头去看四月一日肩上的两个小家伙，认真请求，“能不能给我和君寻先生一些私人空间呢？” 小家伙们脑袋歪歪，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百目鬼松，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透。 许久。 “啾。” 小家伙们展开翅膀，往樱花林飞去。 百目鬼松顿时松了口气，又看看周围，没人，很好，“这下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和君寻先生插花了。” 四月一日眸色复杂，默默提醒，“你忘了？语言是一种【波】。” 语言不仅会束缚自己，也会束缚别人。 简单来说，就是心里想着某件还没发生的事，一说出口，就越可能发生。类似于弱化版的【言灵】，只是作用于自己还是他人、影响力大或小的区别。 如百目鬼松心心念念着在没人打扰的前提下，和四月一日插花和听故事。 本来【必然】就不是巧合。 百目鬼松每次想追问清楚所有问题都会被【必然】打断，好不容易有一次详聊的机会出现，肯定会无时无刻想着。 想多了，又“不小心”说出口，就有可能发生。 听到君寻先生隐晦的提醒，百目鬼松脸色一垮，艰涩道：“君寻先生，我刚刚说的话应该不算【波】吧？” 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垂眸看百目鬼松抓着自己的手。 血红的手镯在阳光下，通亮得像在发光。 百目鬼松也注意到四月一日的视线，低头看被自己握住的手腕。 在血镯的对比下，那节手腕苍白得像被吸了所有血色。 百目鬼松连抓手都不敢用太大力，生怕在上面留下手痕，耷拉着脸，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语言是一种只能用在人类身上的枷锁。 “这又不是你的错。” 四月一日轻拍百目鬼松的肩膀，“我是店长，有客人找我很正常。” 第94章 “但是君寻先生需要休息……” “真的不用将我想的那么虚弱。”四月一日转眸望向大门，淡声道：“莱迪和瓦尼塔斯还在门口，客人一时半会还不会进来，我们先插花吧。” 百目鬼松明晃晃暗示，“……记得讲故事。” 能聊一会是一会。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应道：“好，给你讲。” “这还差不多……” 百目鬼松又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暗恼“祸”真从口出了。 第044章 龙·魔王·刀乱（8） 清晨的阳光和煦明媚,单是落到身上，心情就无比美好。 实习医生福田樱子带着轻快的心情来到医院，然而她的好心情还没维持多久,就遇到了刚开始的职业生涯中难以忘怀的一件事。 一个月龄很大的产妇要做人流手术。 再过不久，这名产妇的孩子就能自然出生…… 福田樱子站在手术台旁,睁大眼睛用心去记住医生们的每个步骤,努力做她能做的事。 “哇哇哇……” 是婴儿在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手术室里，几乎没有人分出注意给正在哭泣的婴儿。 除了福田樱子。 “哭得这么可怜,我能做点什么吗？” 福田樱子小声问自己，目不转睛地看那个在挣扎的婴儿。 婴儿“出生”还没多久，浑身通红,皱巴巴的，还很丑，撕着嗓子在哭。 “可能是饿了吧？” 福田樱子犹豫着要不要找些奶粉来喂那个可怜的婴儿，但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看出她想法的前辈阻止了。 前辈叹口气，让福田樱子去隔壁帮忙。 “哇哇哇……” 福田樱子离开时，似乎感觉婴儿的哭声在渐渐减弱，心颤抖得厉害。 她不理解,那明明是一条生命…… 学校里教的和现实里的似乎不一样…… 但福田樱子来不及思考究竟哪里不一样才会导致现实和想象有区别,因为前辈不停地让福田樱子做这个做那个。 福田樱子忙得连低落的时间都没有,奔波于各种工作。她开始实习还没多久，很多都只是理论知识,没有真正上手，做事经常手忙脚乱。 幸好指导福田樱子的前辈为人很好,只要她请教，前辈都会认真解答。 很快，福田樱子就忙碌得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婴儿的事被忙碌的工作挤在脑后。 等福田樱子闲下来，匆匆去看那个婴儿时。 他已经不哭了。 福田樱子当场愣住，看前辈面无表情地将死掉的婴儿抱走。 动作熟练地让人觉得难受。 “……” 福田樱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几小时的时间，一条幼小的生命就没有了…… 福田樱子低头，怔怔地看自己的双手。 洁白的医用手套，干干净净。 她想起自己想当医生的初衷，就是想救死扶伤。 如果她没忘记婴儿的话，婴儿是否可能会活下来？ 福田樱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樱子，下班了。” 前辈轻拍福田樱子的肩膀。 自责不已的福田樱子猝不及防被拍肩膀，吓得差点跳起来，才发现前辈在她身边对她说话。 “今天好累啊……对了，樱子，待会一起去吃晚饭吗？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哦。” 福田樱子摇摇头，脑海里仍不停回想婴儿和哭声，脸色有些苍白，艰难地笑了笑，“谢谢前辈，我有点不舒服，今晚就不去了，下次可以吗？” “啊？你身体不舒服吗？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前辈用过来人的口吻道：“虽然工作很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呀！” “嗯嗯。” 福田樱子忙点头，脖子处的粉色项链也跟着晃了晃。 前辈见状，想让福田樱子放松一下，想了想，便讲了个冷笑话，“樱子戴樱花哦。” 福田樱子纳闷，顺着前辈意有所指的视线低头看去，脸色一红，轻声道：“是妈妈送我的樱花项链，妈妈和我都很喜欢樱花。” “原来如此……” 两人又聊几句，前辈已经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出门时想起什么，突然停下来，转头看还慢吞吞整理东西的福田樱子，叮嘱道：“樱子，今天早上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以后还会有更多类似的情况，我们要学会习惯。” 福田樱子拿衣服的手一抖，“……学会习惯吗？” “做我们这一行的，不习惯迟早会出问题。” 前辈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樱子，我工作时间比你长很多，看到了很多和你一样的实习医生，在面对这种大家都不想的事情，有能习惯的，也有始终过不去心里那关的。” 福田樱子察觉到前辈话外的意思，安静地看前辈的脸。 前辈比她大很多，和她妈妈差不多的年龄，看她的眼神温柔中透着慈爱，像看有心事的孩子一样，一眼就看穿她的问题。 福田樱子突然感觉被前辈拍过的肩膀很重，压得她想哭出来。 “你好好想，我先下班了，今天真的太累了。明天见。” 前辈摇摇手，转身离开。 房里除了福田樱子，再也没人。 福田樱子猛地蹲下身，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95章 “呜呜呜……” 那是一条生命，叫她怎么能习惯啊？ 【哇哇哇……】 耳边突然传来婴儿的声音，福田樱子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慌忙地看四周，“是谁在哭？” 房里没别人。 更不可能有哭声。 福田樱子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以为是自己想得多，压力太大，所以耳朵才会听错。 【哇哇哇……】 不、不是错觉！ 福田樱子打了个哆嗦，僵硬地转头看四周。 四周又安静下来，清一色的白分明很熟悉，但此刻却平添了几分诡异。 福田樱子寒毛都要竖起来，紧张地看了两圈，都没发现哭声的来处，拍着胸口暗暗安慰自己刚刚的哭声都是错觉，一定是她压力太大才会产生的幻觉。 她哆嗦着脚站起来，抬手擦干眼泪，想去换衣服赶紧下班。 “前辈说的没错，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我才听错了……” 福田樱子努力说服自己，如此反复，过了好一会才觉得肩上那股压得她快喘不了气的难受缓了些。 “妈妈，请保佑我。” 福田樱子双手紧紧捂住锁骨处的樱花项链，小声祈祷。 似乎从项链里获得了勇气，福田樱子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故作冷静地收拾东西。 因而她没看到樱花项链瞬间发亮，又瞬间沉寂。 仿佛那道微弱的光只是错觉。 “奇怪，今天的事情多，但是我没搬重物，怎么感觉肩膀像扛过东西一样，沉得厉害？” 福田樱子关门离开时，用力捏了捏右肩。 【哇哇哇……】 【哇哇哇……】 无数嘶哑的哭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回荡，听起来就像鬼在哭泣。 ＊＊＊ 为了更方便上下班，福田樱子确定实习医院后，便在附近的公寓租了房。 福田樱子下班不算晚，往常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看晚霞染红天空，或者看归巢的小鸟。 劳累一天的身体都会因心情好转而放松不少。 但今天俨然是个例外。 福田樱子感觉肩膀越来越沉，仿佛有什么坐在肩上，沉重得难受。 浑浑噩噩间，福田樱子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大门该怎么修啊？我可以全拆了弄成石头门吗？因为龙族的门就是石头做的啊……” “瓦尼塔斯，你不要光顾着看我笑话，快来帮我想想怎么修门吧……” “咦？瓦尼塔斯，你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 第045章 龙·魔王·刀乱（9） 瓦尼塔斯听到莱迪的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只顾着看莱迪头疼修门的热闹，哪有空去看门口有谁路过？ 再说松爷爷家是寺庙，除了晚上关门谢客,其余时间出入自由，有人想进来,不是很正常？ 拦着不让人进来才不正常。 等等—— 好像真有哪里不正常。 瓦尼塔斯瞪圆了眼睛,发现最不正常的居然是站在大门中间苦恼如何修门的莱迪！ 啊啊啊！ 瓦尼塔斯瞳孔地震。 莱迪是龙啊！ 这个世界可没有龙！还是这么大的龙！ 万一吓到人怎么办？把人吓坏了怎么办？万一给对方造成更大的麻烦怎么办？ 瓦尼塔斯猛地转头看女人,发现她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视线没落在莱迪身上,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发现莱迪。 毕竟莱迪身躯那么庞大，又是火焰一样的红色皮肤，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忽视。 要是让没什么自保能力的人不小心卷入,以后出事怎么办？ 瓦尼塔斯脑筋飞速运转，第一反应就是将莱迪藏起来，可惜莱迪身躯过于庞大，瓦尼塔斯根本推不动,更别说藏起来了。 “哈哈哈，瓦尼塔斯，你怎么突然挠我？我怕痒……” 满头雾水的莱迪低头看“挠”自己的黑发少年。 笨死算了！ 瓦尼塔斯抬眸瞪莱迪一眼，憋屈地吹了吹自己通红的手。刚刚推不动莱迪,气得他拍了莱迪几下,结果痛的还是他。 龙族皮糙肉厚,莱迪没感受到疼痛，反倒是瓦尼塔斯的手火辣辣地肿起来。 看着迷迷糊糊不知情况的莱迪,瓦尼塔斯甚至想不管了，反正他不会说话,也没办法阻止莱迪被当成怪兽，再被抓起来，被可怕的科学家解剖研究。 想是这么想，但念在莱迪给自己编织了个漂亮花环的份上，瓦尼塔斯并没有真的丢下莱迪不管，认命地转身去看门口的女人。 万一莱迪真吓到她，自己还能安抚一下。 虽然他无法说话，没办法解释。 但他这副小孩模样，只要会卖萌撒娇的话，应该能让受惊的女人冷静下来吧…… 大概吧？ 瓦尼塔斯不太抱希望，怀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又回想起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似乎也做过撒娇讨好他人的事，尽管每次回想起来都有些恶心，但是应该能减轻眼前女人的受惊程度吧？ 莱迪不清楚瓦尼塔斯此刻所想，只是疑惑不怎么亲近自己的瓦尼塔斯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看上去一副要保护自己的架势。 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要发生了吗？ 瓦尼塔斯看起来像是在保护他？ 莱迪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中间的福田樱子。 第96章 不看不要紧，这一细看，莱迪立刻绷直大尾巴，双爪迅速将瓦尼塔斯抱起放到身后。 “瓦尼塔斯，危险！” 被轻松抱起的瓦尼塔斯下意识踩了踩空气。 身体被迫悬空的感受不太美妙，瓦尼塔斯瞬间黑脸。 “瓦尼塔斯，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对劲……”莱迪低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我感觉她身上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 瓦尼塔斯转了转浅灰的眼珠，没看出女人有什么不对劲，猜测许是他看不见。 毕竟莱迪能看到非人的存在。 不过…… 又来了…… 这种只有自己看不到的感觉，总让人不爽。 瓦尼塔斯悄悄鼓起脸颊肉，余光望着女人，只要有动作就立即让莱迪躲起来。 但女人只是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做。 莱迪看看女人，又看看瓦尼塔斯，小声道：“有点奇怪，瓦尼塔斯，她好像一直在看你，是你认识的人吗？” 瓦尼塔斯摇头。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才几天，认识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眼前这个女人，他完全没见过，怎么可能认识。 不过莱迪说的对，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难道他和她认识的人长得像吗？ 瓦尼塔斯沉吟。 “好漂亮的花环。” 福田樱子目不转睛地看瓦尼塔斯头上的花环。 莱迪悄悄挺起胸脯，漂亮的花环是他编的！ 瓦尼塔斯无语地拍了拍莱迪的爪子，示意他放开自己，敢情这个女人站在门口看他们，只是单纯喜欢花环而已。 既然喜欢花环，那就很好解决了。 顺利的话，既能让她忽略莱迪的存在，又能将麻烦的花环处理掉，一举两得。 瓦尼塔斯眯起眼睛，边抬手边给莱迪使眼色。 然而莱迪终究不是四月一日，瓦尼塔斯眨眼眨到快麻木了，莱迪才看懂他想表达的意思，挠挠脑袋，笑道：“花环是我送给你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啊。” 瓦尼塔斯点点头，正想走近福田樱子，又被莱迪拉住，偷偷抓着他的手塞了四月一日君寻送的樱花，认真道：“以防万一。” “……” 瓦尼塔斯低头看看樱花，抬头看看过于谨慎的莱迪，默默收下莱迪的好意。 他可还记得莱迪宝贝似的拿着樱花呢，能交给他防身，莱迪肯定肉疼得厉害。 不过能让莱迪警惕，又不至于害怕到躲起来的程度，女人身上即使有可怕的存在，应该也不会伤害到他。 再说，君寻先生和松爷爷就在附近，真有危险，大不了他拉着莱迪转身就跑。 瓦尼塔斯很快想清情况，拿樱花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则取下花环，走到福田樱子面前。 福田樱子看着靠近自己的黑发少年，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瓦尼塔斯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深意，将手中的花环递过去。 福田樱子低头看瓦尼塔斯和花环，诧异道：“送给我吗？” 瓦尼塔斯点点头。 “谢谢。” 福田樱子犹豫了一会，伸手接过瓦尼塔斯的花环，戴到自己的头上，难受的心情渐渐好转，那苍白的脸色也因得到陌生人的好意而红润了些。 瓦尼塔斯见状，松了口气，对方许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才能连那么大的红龙都忽视…… 不过，忽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瓦尼塔斯将花环成功送走，心情也愉悦起来。 再怎么说花环也是莱迪送他的心意，随意丢掉不太好，能送给别人让别人开心，也算物尽其用了。 莱迪从破烂的大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瓦尼塔斯，仿佛在问已经送完了吗？ 瓦尼塔斯正想点头，便见莱迪脸色不对，惊慌道：“瓦尼塔斯！” “唔——！” 一双冰冷的手瞬间掐住瓦尼塔斯的脖子，紧接着，灼热的呼吸打在瓦尼塔斯的耳朵上，激得瓦尼塔斯一个冷颤。 听不清是女人还是婴儿的声音，亦或是两者重叠起来的声音响起来，“真嫉妒啊，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什么活下来？ 瓦尼塔斯没听懂女人的意思，见惯大风大浪的他此刻甚至有些平静，有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又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反思自己大概是受平行世界的记忆影响，遭遇的危险多了，不差这一次。 况且，分明是万分紧张的场面，但瓦尼塔斯看着莱迪急得跳脚的样子，却觉得有点好笑。 有人在担心自己，急得不行。 这种感觉还蛮不赖的。 “瓦尼塔斯，你还笑得出来？！” 莱迪眼尖地看到了瓦尼塔斯脸上的笑意，更急了。 瓦尼塔斯可不像他们龙族皮糙肉厚，他虽被爸爸骂“龙族之耻”，但在人类孩子面前，谁强谁弱一眼可知。 再说若是瓦尼塔斯在他眼皮底下受伤，他怎么和君寻先生和松爷爷交代啊？ 莱迪急得团团转。 瓦尼塔斯是真不怕掐住自己脖子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没办法说话，他甚至有闲心去刺激一下突然变得奇怪的女人。 无法说话，反倒限制了他的发挥。 第97章 他可是看到不少平行世界的自己将他人说得狗急跳墙。 哎…… 但是看莱迪已经顾不得藏起自己，一脸惊慌地思考如何将他救走，瓦尼塔斯便知不能再玩下去了，手腕一转。 “啊！！” 凄厉的叫声在瓦尼塔斯头顶传来，震得瓦尼塔斯快变成聋子。 放在瓦尼塔斯脖子处的双手已经松开，女人后退几步，正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第046章 龙·魔王·刀乱（10） 准确点说,女人一脸惊惧地看的东西是瓦尼塔斯手中的樱花。 上面两朵小巧的樱花在众人注视下，施施然飘落地面，迎来它们最初的命运。 它们曾被初来乍到的莱迪压垮,又经四月一日君寻注入魔力恢复，还被赋予了净化和驱邪的作用。 如今更护得瓦尼塔斯安全,短暂的一生足够灿烂。 因此凋零时,花瓣们还有意无意地蹭了蹭瓦尼塔斯的身体,仿佛最后一次给予他保护和祝福。 瓦尼塔斯敛眸望着，忽然蹲下身将地上那分成几瓣的花瓣一一拾起来。 “瓦尼塔斯，快点过来！” 莱迪见瓦尼塔斯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地在想害他的女人面前蹲下捡花瓣,实在忍不住了，踮着脚尖跑出来，警惕地看一眼不远处的女人,迅速伸爪拦腰捞起蹲成一团的瓦尼塔斯，再噔噔噔地退回大门后。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要太快。 客观证明了瓦尼塔斯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就算莱迪被发现，也不会乖乖等着被抓走拿去研究。 再怎么弱,莱迪好歹是一条成年红龙，动作虽滑稽，但拼命奔跑的速度却不慢。 莱迪的【先逃再说】技能发动！ 若是普通人看到莱迪奔跑，顶多看到一团大火咻地闪过。 “太危险了,就算有我给你的樱花,也不能这么大胆啊！” 莱迪一脸正经地教训不听话的瓦尼塔斯。 送花环的时候,他都说过要瓦尼塔斯小心了。 “幸好你没出事……”莱迪瞥了眼门外呆呆站着的福田樱子，不安道：“我们已经进到门里,她应该进不来吧？” 说完，莱迪又看了眼大门,一颗铃铛和破烂的门板一样在地上躺着，另一扇门板上还挂着一颗完好的铃铛。 莱迪能感觉出这对金色铃铛是比君寻先生送的樱花还要厉害的驱邪之物。 瓦尼塔斯看手中的樱花，只凋落两朵，女人似乎还没恢复正常。 至于是樱花的驱邪作用有限还是另有原因，瓦尼塔斯一时间无法确定。 “瓦尼塔斯，要不我们去找君寻先生和松爷爷他们吧，我有点害怕。”莱迪看福田樱子就莫名心慌，很想逃跑，但是又不能丢下瓦尼塔斯不管，索性带着瓦尼塔斯一起逃——咳，一起跑好了。 瓦尼塔斯感受着莱迪颤抖的身体，又抚摸自己的脖子，没感到刺痛，大概没留手痕，不会被四月一日他们发现，便点头同意莱迪的建议。 红龙立马拔腿就跑。 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过，门板发出微弱的吱呀声。 过去许久，福田樱子终于恢复意识，愣愣地看一眼昏暗的天色，纳闷道：“奇怪，我怎么还没回到公寓？” 她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折回来看门里的世界。 “都这么晚了，也不急着回去，而且我还没和送我花环的孩子道谢……” 福田樱子温柔地摸了摸头上的花环，想起黑发少年送花环时的乖巧，笑道：“门一直开着，是在等待人进去吗？” 她犹豫了会，终是迈步进去了。 铃—— 仍留在门上的一枚金色铃铛发出声音。 “咦？突然感觉身体轻松了些……” ＊＊＊ 百目鬼家很大，数百年间又扩建过几次，面积就更大了。 瓦尼塔斯像个大型玩偶被莱迪双爪夹在胸前，跑步时被颠得难受，差点要吐出来，连忙拍莱迪的爪子要求他停下来。 “怎么了？” 莱迪停下脚步，先扭头看一眼身后，没看到那个给他可怕气息的女人跟上，松了口气，才低头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正努力扒拉莱迪那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爪子，一张小脸因过于用力而憋得通红。 “哦哦，是我太用力了吗？对不起啊瓦尼塔斯，我不是故意的。” 莱迪赶紧松开双爪，将瓦尼塔斯放下。 【你差点把我勒死了！】 瓦尼塔斯愤怒地瞪莱迪。 一贯看不懂瓦尼塔斯眼神的莱迪头一次秒懂，大尾巴难过地垂下来扫地上的灰尘，弱弱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废话！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有意的？！ 瓦尼塔斯翻了个白眼。 但这次眼神比较复杂，莱迪没看懂，不过就算没看懂，莱迪也能猜出瓦尼塔斯对自己表达不满，连心形的龙角都垂下来，伸爪捞过气鼓鼓的瓦尼塔斯，亲昵地蹭蹭，“我真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嘛，下次不会了。” 他们一起“逃跑”过，已经是伙伴了吧？ 龙鳞是上好的武器材料，无比坚硬。 因此瓦尼塔斯的脸瞬间被莱迪的龙鳞刮红，甚至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被刮掉一块，火辣辣地疼，便用手挡住莱迪的脸继续刮脸。 但莱迪以为瓦尼塔斯在和自己玩闹，蹭得更凶了。 第98章 啪啪！ 莱迪被结结实实打了两巴掌，才看到瓦尼塔斯的情况，缩着脖子道：“呃，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不信有意义吗？！ 瓦尼塔斯狠狠瞪莱迪，气不过也得忍。 就先这样吧，先记下这次的憋屈。 身体锻炼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不然他每次的愤怒在他人眼里，就跟小奶狗跟成年人狂吠一样，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瓦尼塔斯冷着脸被莱迪蹭脸撒娇求饶，等蹭完后，脸颊已经红彤彤的，像个香甜可口的红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好可爱，我想咬一下。” 莱迪眨着碧绿的眼睛看瓦尼塔斯，又被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摇头驱散不友好的想法。 可龙族喜欢娇小的东西，也不是他的错啊。 这是龙族的本性！ 莱迪如此说服自己，悄悄挺起胸膛装作自己没有错。 然而瓦尼塔斯对龙族的本性似乎很有意见。 莱迪悄悄望他一眼，被瞪，转过去不看。过了一会，再悄悄望一眼，再被瞪，再转过去…… 一条龙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到最后，还是瓦尼塔斯最先落败，懒得再理莱迪，率先走在前面，幽幽叹气，暗道莱迪的朋友一定很少，所以才会把冷脸待他的自己当成玩伴。 朋友都没几个，才会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他时间多，跟莱迪闹一会就行了，再继续下去，他怕他也会跟着变幼稚。 “怎么走这么快？等等我啊，瓦尼塔斯。” 莱迪小步跟上。 瓦尼塔斯想让莱迪给自己一点安静的空间，扭头给莱迪使眼色的时候，忽然感觉精神恍惚，脚下一软，竟然直接晕倒。 而他手中的樱花也尽数凋落，只剩一枝光秃秃的树枝。 “瓦尼塔斯？！” 莱迪立刻倾身扑倒，及时接住因晕倒而软绵绵的瓦尼塔斯。 “怎么突然就晕了？是饿晕了还是没睡好？” 莱迪语无伦次地检查瓦尼塔斯的情况，声音大的能让熟睡的猪醒来，而瓦尼塔斯也没苏醒。 “……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莱迪盯着瓦尼塔斯手中的树枝，脸色变得严肃，“我要赶紧去找君寻先生和松爷爷，他们肯定有办法救瓦尼塔斯。”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莱迪已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跑去找四月一日他们。 很快，平坦的土地留下一连串深深的龙的脚印。 这也为随后进入百目鬼家迷路的福田樱子指引了方向。 ＊＊＊ 瑰丽的晚霞被到来的暗色覆盖，夜幕缓缓降临。 客厅里的灯早已亮起。 咔嚓—— 很轻微的剪刀声。 四月一日君寻慢条斯理地修剪花枝，寻好合适的角度，再将花枝插入花瓶。 这个过程在百目鬼松看来很无聊。 不过能和君寻先生聊天讲故事，倒也没那么无聊。 “……那君寻先生已经有心怡的了吗？” “还没有。”四月一日摇头，“这种事急不来，随缘吧。” “也是，”百目鬼松赞同地点点头，惋惜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等到那天啊。” 四月一日君寻垂下眼帘，轻声道：“会有机会的，到时候我会邀请你们来，就和以前一样。” “那就约定好了！”百目鬼松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 四月一日君寻放下剪刀，扫他一眼，“你在套我话？” “哈哈，这不是……这不是机会难得吗？”百目鬼松理不直气也不壮，“而且，是君寻先生主动配合我的啊。” 要不然，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轻易就得到君寻先生的承诺？ 百目鬼松对自己的几斤几两很有自知之明。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君寻先生这就不懂了吧，对我来说这可是一种乐趣。”百目鬼松笑着摇手，“比起轻而易举的得到，有挑战性的才更刺激，获得的结果也才更让人珍惜。” 在那天到来前，他要努力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哈哈，我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君寻先生没有尽全力，不然任我再能说也没有用。” 百目鬼松爽朗地笑，见四月一日在挑选新的花时，将自己已挑好的递过去，“君寻先生，这枝很漂亮。” 这时，花瓶里的水忽而晃悠起来。 “地震？” 百目鬼松一惊。 “不是，是莱迪来了。”四月一日君寻平静地接过百目鬼松选的花放入花瓶中。 第047章 龙·魔王·刀乱（11） 空无一物的苍白空间里。 【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有人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 “是谁在说话？” 瓦尼塔斯环顾四周,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更别说看到声音的主人在哪里。 【我真嫉妒你……】 嫉妒他？他有什么好嫉妒的？嫉妒他活得那么坎坷吗？ 触及伤心事,瓦尼塔斯瞪圆浅灰色的眼睛，企图让自己更加严肃,冷声问：“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我没活下来……】 声音的主人似乎没听到瓦尼塔斯的问题,一直在自言自语。 瓦尼塔斯有些生气,奈何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对方将自己困在这个空间有何用意，只好按捺下愤怒,强行冷静下来听对方说话。 第99章 谁知这声音说完没多久，就换成婴孩的哭声。 【哇哇哇……】 【哇哇哇……】 哭声极大，仿佛委屈、难过、嫉妒、怨恨、困惑……种种情感,都只能通过哭泣发泄出来。 连自认冷面冷心的瓦尼塔斯听了，都为之动容。 但瓦尼塔斯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对劲，握紧拳头,恨铁不成钢道：“哭了有什么用？嫉妒有什么用？活不活下来得靠你自己。” 瓦尼塔斯讨厌自己这来的莫名其妙的同情。 无法控制的情感，不要也罢。 他见多了平行世界里混的凄惨的自己，也没见他会有多少怜悯。 “怎么？在我面前哭一下，就想我同情你么？” 瓦尼塔斯猜到同情是听了哭声才产生,冷笑两声,继续嘲讽,“同情是最廉价的东西，就算你得到我的同情又有什么用？” 一连串的毒舌嘲讽,成功将婴孩的哭声止住。 空间无风。 瓦尼塔斯却打了个冷颤，一道冰冷的气息从他身后缠绕而上他的脖颈,最后落到他的脑后。 【可我没活下来啊……】 【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啊……】 【叫我怎么能不嫉妒你……】 听来听去都是“活下来”和“嫉妒”，瓦尼塔斯微微蹙眉，隐约抓到了什么关键，苦思半天，没想出来。 “你到底嫉妒我什么？” 瓦尼塔斯猜测缠绕自己身体的东西是鬼魂，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害怕。 【嫉妒你活下来啊……】 鸡同鸭讲！ 他要是没活下来，哭声的主人在和谁说话？ 瓦尼塔斯沉默片刻后，又问：“那么多人活下来了，你为什么只嫉妒我？” 【因为你有一个好妈妈……】 【一个很好的妈妈……】 【一个我们没有的妈妈……】 这次提问，回答倒是详细很多，但三句话来来回回都是“妈妈”。 “妈、妈妈？” 瓦尼塔斯皱着眉毛，不明白这个回答。 【因为妈妈不让我活下来……】 听到这句话，瓦尼塔斯心念一动，那个模糊的猜测如同灰尘遍布的玻璃窗，忽然就被擦干净了。 “你们——” 毒舌又能说的瓦尼塔斯恍若雷劈，当场愣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哽了半天，才小声道歉：“对不起。” 他说错话了。 恨铁不成钢也要分人，连被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的人，如何靠自己活下去。 瓦尼塔斯想起自己那没亲眼见过的妈妈，和因为妈妈的死而不喜欢自己的爸爸。 如果没有妈妈和爸爸，他早就死了啊…… 【哇哇哇……】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依旧吵闹，瓦尼塔斯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将脸埋入双手中，让人无法看到他的难过。 “你一直在哭，是想要妈妈哄么？” “可是我也没有妈妈哄啊……” ＊＊＊ “君寻先生，松爷爷，不好了不好了！” 莱迪抱着昏迷的瓦尼塔斯站在走廊外，大声呼唤两人。 他的体重数值很“壮观”，虽然想直接进入客厅里寻找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但又怕前脚刚进去，木头做的房子就轰隆一声塌了。 那样的话，不仅给两人添麻烦，还会耽误瓦尼塔斯的情况。 可见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还没出来，莱迪急得原地乱转，若是瓦尼塔斯清醒着，都会被转晕过去。 “君寻先生说的没错，果然是莱迪来了。” 百目鬼松听到门外传来莱迪的大嗓门，笑着起身出去，感慨道：“龙的身体真的很强大啊，走路都能有像是地震的动静。” 四月一日君寻没有理会百目鬼松的感慨，挪转花瓶，仔细查看，自语道：“水位有一点低，待会拿个小东西放进去就好了。” 黑发的眼镜青年跪坐在席上，轻柔抚摸花瓶上的花草，异色双瞳如水般温柔。 “接下来要麻烦你们了。” 随后，他捧着花瓶出门。 “瓦尼塔斯突然就晕倒了，之前都好好的，还会和我玩瞪眼游戏呢。” 百目鬼松双手接过昏迷的瓦尼塔斯，轻轻颠了颠，吐槽道：“吃的还是少，这点体重连我都能轻松抱起。” 莱迪见百目鬼松还有心情吐槽瓦尼塔斯的体重，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瓦尼塔斯的情况不是很严重。 百目鬼松将近八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便看出瓦尼塔斯是接触到鬼魂，不小心被缠上。 “可我把君寻先生送的樱花给瓦尼塔斯防身了，这样还能出事吗？”莱迪一脸疑惑。 他能感觉到樱花上有很强的魔力，一般存在不敢靠近才对啊。 “有恶意的自然不敢靠近，但这鬼魂对瓦尼塔斯没有恶意，况且……” 百目鬼松捏了捏瓦尼塔斯的脸蛋，抬头看走到自己身边的四月一日君寻。 四月一日正想着将花瓶放下，莱迪已经眼巴巴地伸出双爪，兴奋道：“君寻先生，我来拿花瓶！” 花瓶上的魔力比樱花还要多无数倍！ 他好笨！ 之前怎么就想着把樱花树带回去，明明还有很多君寻先生不需要的东西也可以带回去啊！ 君寻先生的魔力多到都溢出来了，随便一些东西被君寻先生触碰，都能留下魔力啊。 第100章 他不会白拿东西的，他完全可以拿他蜕下的龙鳞和指甲交换！ “那就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将花瓶交给莱迪，“小心别让水洒出来了。” “一滴也不会洒出来，放心吧！”莱迪双腿立直保证道。 百目鬼松看了看莱迪手中的花瓶，眉毛一挑，望向坐下来的四月一日君寻，“我离开前还不是这样的。” “你离开前我还没插完花。” 百目鬼松默默将瓦尼塔斯的脑袋放到四月一日的大腿上。 “被缠上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百目鬼松酸溜溜地看四月一日为瓦尼塔斯梳理头发，“我要是年轻七十岁，我也可以枕在君寻先生的大腿上。”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以后也可以。” “真的？”百目鬼松眼睛一亮。 “我也可以吗？”莱迪插嘴道。 “你不可以。”百目鬼松一脸严肃地替君寻先生拒绝，指控道：“你太大了，会把君寻先生压坏的。” 莱迪耷拉着脑袋，委屈道：“我也没多大，我爸爸比我大两倍呢。” “你爸爸大是一回事，你大又是一回事。”百目鬼松义正言辞。 “唔唔……” 百目鬼松和莱迪还想继续“争辩”，忽然听到瓦尼塔斯发出声音。 一人一龙齐齐看四月一日，“瓦尼塔斯要醒了？” “还没有。”四月一日摇头，“再等一会，等客人来了，就会醒了。” 瓦尼塔斯昏迷的情况很好解决，不过是接触到被婴儿鬼魂附身的人，只要找到那个人，将鬼魂净化，瓦尼塔斯自然而然就会醒来。 百目鬼松静静看着瓦尼塔斯的嘴，迟疑道：“看瓦尼塔斯的嘴型，好像是在叫‘妈妈’？” 四月一日垂眸。 “说起来，君寻先生，瓦尼塔斯这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已经？” 百目鬼松压低声音询问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摇头，“瓦尼塔斯没和我说，不过这个答案你已经猜出来了吧。” “可怜的孩子……”百目鬼松看着沉睡的瓦尼塔斯，面露难过，“难怪君寻先生您会把瓦尼塔斯带回来，原来是没地方去了啊。”” “不要在瓦尼塔斯面前说这些话。”四月一日捂住瓦尼塔斯的耳朵，顿了顿，道：“瓦尼塔斯能活下来，离不开父母的保护，他们若是能知道瓦尼塔斯的情况，会很伤心。” 莱迪歪歪脑袋，什么意思？瓦尼塔斯父母已经不在了吗？ 他认识瓦尼塔斯才一天，而且也不想知道瓦尼塔斯的过去。 万一哪天说漏嘴，不小心戳到瓦尼塔斯的伤心之处，他怎么安慰也没用。 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作为朋友相处起来才会轻松。 在场三人一龙各有想法，但都影响不到枕在四月一日大腿上的瓦尼塔斯。 “……都没睡好，脸上还有黑眼圈。” 瓦尼塔斯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自己头顶说话，声音温润，还能感受到此人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脸。 是妈妈吗？ 还是爸爸？ 瓦尼塔斯想睁眼看对方，奈何眼皮太沉，一直睁不开。 【哇哇哇……】 【我真嫉妒啊……】 【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偶尔才会听到那道温润的嗓音，瓦尼塔斯在这环境中，渐渐陷入熟睡。 他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等瓦尼塔斯醒来，睁眼便看到一节白皙的脖子。 “？” 瓦尼塔斯疑惑地眨了眨眼，转眸看四周，赫然发现自己睡在四月一日的大腿上，脸“嘭”的一下就红了。 他偷窥一眼头上的四月一日，四月一日似乎还没发现他醒来，正在和人说话。 “你好，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的店长。” 哦？又是这个自我介绍。 瓦尼塔斯想起自己和四月一日初次见面时，四月一日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是有新的客人出现了吗？ 他暗暗调整姿势，看向外面。 那位疑似新客人的头上正戴着他送出去的花环。 第048章 龙·魔王·刀乱（12） 福田樱子进入大门后,才发现这是一家寺庙。 寺庙面积很大，四通八达，加上天色昏暗,福田樱子看不大清路，很快就在里面迷失了方向。 好在迷路没多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福田樱子看到了一串巨大的脚印。 “好大的脚印,难道是巨人留下的吗？” 四周静谧,福田樱子对自己讲了个冷笑话，想要凭此来驱散心底那股悄悄冒出的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她下意识跟着脚印走，远远就看到霓虹灯照亮了一小片世界,又默默加快了脚步。 走廊上的灯是暖色调，几人坐着有说有笑，关系熟稔地就像一家人。 福田樱子静静地看着他们,突然有些想念留在家里的妈妈。等和少年道谢完，就赶紧回公寓，不知道妈妈睡下了没，有空和妈妈打电话吧。 实习忙碌,妈妈怕打扰到她，已经好些天没主动联系了。 福田樱子的思念渐渐飘向远方的妈妈。 自从妈妈生下她后，又要努力赚钱养她，身体一直很虚弱,需要精心照顾才对。但妈妈在知道她的梦想后,却是第一个支持她去实现梦想…… 第101章 “你好,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的店长。” 福田樱子被声音唤回神,连忙紧张地弯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福田樱子。” 这个说话的男人声音好干净，只是听他说话，身体的疲惫就消失很多了。 福田樱子偷偷窥一眼四月一日君寻，在心里感慨着，努力忽略她的身体很想接近四月一日的欲望。 “没事，不用这么紧张，你我能相遇便是缘分，不如坐下歇息一下。”四月一日笑笑，转头看向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点点头，也笑道：“我看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也还没吃，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如何？” 福田樱子摆手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很快就走。” “哦？”百目鬼松定定看着局促的福田樱子，意有所指道：“这么快吗？不留下来做些什么？难得有机会能吃到君寻先生的食物哦。” “诶？” 福田樱子一愣，感觉这个老人话里有话，正想问清楚，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起来，苍白的脸一瞬间就羞红了。 “没事，我们也正好饿了，一边吃一边聊吧。” 四月一日没有笑话她，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福田樱子见百目鬼松已经起身去厨房，似乎不在意她的拒绝，犹豫片刻，乖乖坐下，看了一眼枕在四月一日大腿上的瓦尼塔斯，压低声音：“谢谢。” “不用客气。”四月一日低头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问道：“你好像一直看着瓦尼塔斯。” “嗯。”福田樱子抚摸头上的花环，“之前这个孩子送了我花环，但是我还没有道谢。” “没有么？”四月一日君寻抬眼看福田樱子，似在确认。 福田樱子认真回想了下，摇摇头，“没有。” “是么。” 四月一日语气很淡，轻轻戳了戳瓦尼塔斯白嫩的脸蛋。 少年的皮肤q弹，立时凹进一个小小的坑。 四月一日手指一收，少年脸上的小坑又立刻消失。 其实已经苏醒的瓦尼塔斯一动也不敢动，一方面是不太好意思面对四月一日，总觉得这个姿势很尴尬；另一方面则是枕着大腿睡觉实在太舒服了，若不是有客人来了，他能睡到天亮才醒。 前提是四月一日的大腿不会被他的脑袋压麻。 但看四月一日对他的脸戳来戳去，应该是猜出他醒了吧？既然猜出来，那他一直不醒来，被发现岂不是更尴尬？ 四月一日垂眸，看到瓦尼塔斯紧闭的睫毛一直在颤，于是唇角微微上扬。 瓦尼塔斯可不知道四月一日已经看出他的情况，脑内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刚好又听到福田樱子想要道谢的话，梯子已经搭好，他只要顺势假装被吵醒，再坐起来，就能解除他的尴尬了。 想到就做。 “唔……” 瓦尼塔斯喉咙轻轻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声，脑袋微转，听到四月一日极其配合的声音。 “瓦尼塔斯，你醒了？” 瓦尼塔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蹭了蹭“枕头”。 “哈哈，有点痒。”四月一日轻笑。 瓦尼塔斯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身体一僵，猛地坐起，呆毛也跟着翘起来，一头黑色的长发变得凌乱，看到一脸笑意的四月一日…… 啊，更尴尬了。 虽然瓦尼塔斯知道四月一日的身体一直对他很有吸引力，但是借着“刚睡醒”就撒娇蹭大腿什么的，还让外人看到，他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瓦尼塔斯拍拍脸颊，竭力压下对四月一日那莫名其妙但又不排斥的依恋，望向福田樱子。 结果发现福田樱子也在笑。 瓦尼塔斯生无可恋，余光瞥到不远处盯着花瓶双眼发光的莱迪，顾不及尴尬，手立刻抓着四月一日的手腕，紧张地看他。 【莱迪要是被发现怎么办？会不会吓到福田小姐？】 “没事，不会被发现的。”四月一日拍拍瓦尼塔斯的手。 瓦尼塔斯狐疑地看一脸傻笑的莱迪，那么大的红龙，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但四月一日这么说，瓦尼塔斯便这么信了。 “瓦尼塔斯，福田小姐想和你道谢呢。” 四月一日的话将瓦尼塔斯拉回来，瓦尼塔斯只好看福田樱子。 瓦尼塔斯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人时自带三分冷漠，福田樱子有些局促，又摸了摸头上的花环，“谢谢你的花环，我还没和你说声谢谢呢。” “？” 瓦尼塔斯歪了歪脑袋，张口，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抿了抿唇，看向四月一日，传达自己的心声，【可是我送花的时候，福田小姐就已经说过谢谢了，这么快就忘了吗？】 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吧？ 瓦尼塔斯看一眼夜空，星星的光芒还没变得璀璨，显然天黑没多久。 四月一日转诉瓦尼塔斯的话。 福田樱子愣住，看了看点头确认的瓦尼塔斯，不安地抓着脖子处的项链，“我已经说过了吗？抱歉，我好像没有印象……” 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瓦尼塔斯盯着四月一日，四月一日静静望着福田樱子的项链，低低道：“看大小，刚好合适。” “什么‘刚好合适’？”福田樱子问。 “项链。”四月一日收回视线，笑了笑，“等吃些东西再解释吧。” 第102章 他的话音刚落，便响起百目鬼松的话。 “吃的来咯！哦，瓦尼塔斯你醒啦？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百目鬼松端着点心和饮料走来，先给四月一日一份，再给福田樱子一份，同时示意瓦尼塔斯自己拿，苦口婆心道：“哎，瓦尼塔斯，你太轻了，多吃才能长肉啊。” 瓦尼塔斯瞬间黑脸。 福田樱子低头看被热情递到自己面前的点心，“是草莓大福？” “不是，是樱花大福，君寻先生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哦。” 百目鬼松顿了顿，语带遗憾，“虽然草莓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吃，不过我家没种草莓啊，没有原材料，君寻先生做不了草莓大福。” “不是可以去超市买吗？”福田樱子问。 “买的怎么能和种的一样呢？”百目鬼松朗笑，突然想起什么，看着瓦尼塔斯，提议道：“瓦尼塔斯，要不要来种草莓啊？过段时间就能吃了哦。” 瓦尼塔斯懒得搭理百目鬼松。 他完全不能理解百目鬼松的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跳跃到种草莓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樱花大福，咬了一口，悄悄弯起眼睛。 细腻的口感，带着樱花极淡的香味，不知里面还加了什么，吃进口里，一阵清凉，仿佛灵魂深处都被清澈的泉水洗涤过一般，劳累和疲惫一洗而空，让人一口气连吃好几个也不腻。 等福田樱子反应过来，她已经吃完了小碟中的樱花大福，还捧着冒香气的热茶慢悠悠地喝。 “谢谢你们，樱花大福很好吃啊。” “你们能喜欢就好。”四月一日抿了口茶。 “‘你们’？”福田樱子有些困惑，隐隐感觉这个“你们”是指对她说的，但是她没带其他人来啊。 福田樱子转头看看，发觉自己的肩膀依然有些沉重，便抬手轻锤几下减轻难受。 不过福田樱子也有想过“你们”也许还包括瓦尼塔斯等人，即使她不明白这一家人要如此客气，是因为家庭氛围是如此吗？ 与妈妈相依为命的福田樱子不清楚。 “时间不早了，谢谢你们的花环和点心，我该回去休息了。” 福田樱子很快喝完茶水，将茶杯放到小碟上，正准备离开，便听到四月一日的话。 “你现在这个状态，明天继续上班，很容易出事的。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福田影子握紧手心，警惕地问：“店长，你好像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 她一没穿工作服，二没透露过工作的内容，但听这个店长的话，竟好像知道她的工作。 四月一日轻轻放下茶杯，答非所问：“福田小姐最近很累吧？” 福田樱子点点头，想到花环和点心，又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好意，便解释道：“我刚实习没多久，要学习要熟练的工作还有很多。” 四月一日定定看着福田樱子的肩膀，仿佛那里有什么存在，“工作太累的话，需要休息，请不要让你的母亲担心。” “……嗯，我知道的。”福田樱子垂头看自己的樱花项链。 “我看你似乎很迷茫，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四月一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福田樱子的肩膀，温柔道：“我能实现你的愿望哦。” 第049章 龙·魔王·刀乱（13） “你能实现我的愿望？”福田樱子半信半疑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笑,缓缓收回手。 福田樱子不知为何，见四月一日在给她续茶，竟打消了立刻回去的想法。 “但是我没什么愿望。”福田樱子双手捧起茶杯,吹了吹。 没有愿望？ 出乎意料的答复。 不过，没有愿望的客人,还算是四月一日的客人吗？ 四月一日还没说什么,听到话的瓦尼塔斯已经眼皮一掀,饶有兴致地看他。 一贯胸有成竹的四月一日是要翻车了吗？ “我知道。” 四月一日往瓦尼塔斯手里放了个樱花大福。 瓦尼塔斯低头瞪着樱花大福，哼唧两声，乖乖吃掉,之后不再打断他们的交谈。 “别看我这样，我也很擅长开导人。”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茶杯杯壁。 “但是我从你的年龄和外貌看不出来这点,”福田樱子眼神狐疑，瞧见四月一日表情不变，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些过分，连忙补充道：“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的荣幸。” 四月一日轻笑，朝福田樱子眨了眨眼睛，“可以请福田小姐把我当成藏秘密的树洞吗？烦心事说出来，也许就不会烦心了。” 福田樱子静静地看他脸上的笑容,沉吟了一会,迟迟开口：“我最近没什么迫切要实现的愿望,只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难以想明白的事。因为工作太忙，身体很累,但我知道自己只要适应了工作强度就会习惯。可精神上的辛苦，却很难当成习惯……” “嗯嗯。”四月一日点点头,很配合地扮演好树洞。 “我是一名实习医生，正在医院的妇产科工作，今天早上有一位月龄很大的产妇要做人流手术。” 福田樱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伤感，“再过几周，那个婴儿就能自然出生，而不是……” 第103章 最后几个字像空气融入天地，没人听清。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无人能看出那双异色双眸在想些什么。 “因为那个产妇月龄很大，婴儿出生的时候很健康，很有活力，一直在哭。我知道他是饿哭的，就想去找点奶粉喂他。但是当时带我的前辈给我安排了很多工作，我很忙，不小心就忘了奶粉的事，等我闲下来，发现婴儿已经不会哭了呜呜呜……” 福田樱子突然捂脸痛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 瓦尼塔斯听着心情难受，偷偷看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 这两人许是见多了事情，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难过的神情。 “哭出来吧。”四月一日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递过去，温声说：“哭出来，心情就会好受很多。” “呜呜呜……谢、谢谢……” 福田樱子胡乱地擦拭眼泪，过了一会，平复好心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福田小姐，你恨你的前辈吗？”四月一日突然问。 “诶？”福田樱子一愣，赶紧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恨前辈，前辈在工作上帮了我很多，我怎么可能会恨前辈？” “但是，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前辈给你安排太多工作，让你忘记了奶粉的事情，那个婴儿……”四月一日突然停下。 瓦尼塔斯微微蹙眉，隐隐觉得四月一日这话很有问题，便去看福田樱子，不知她会如何回答。 “你这是胡扯！” 福田樱子陡然提高声调，愤怒地看着一脸冷静的四月一日，“是我忘记了，不关前辈的事。再说了，就算我没忘记，婴儿也——”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愤怒像个漏气的气球，瞬间哑了，只用力咬住唇，浑身颤抖，刚擦干净的脸上再次滑落透明的眼泪。 “婴儿也活不下来。” 四月一日慢慢续上她没说完的话，温柔地看着她，“福田小姐，你很善良。” 福田樱子低下头小声抹眼泪。 “你其实也很清楚，就算你喂那个婴儿奶粉，也于事无补。” 四月一日君寻伸手，轻轻抚摸福田樱子头上的花环，“开的再漂亮的鲜花，一旦被摘下，就会面临枯萎凋零的未来，很少有例外。” 福田樱子痛苦地捂脸，哽咽地说：“可那是一条生命啊，他的人生还没开始，他的妈妈怎么能……” 母爱不应该是最强大最无私的吗？ 她从没见过她的爸爸，一直与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受了很大的苦，所以她从小就想当一名医生，就为了帮助更多的产妇减轻痛苦。 可是现实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冰冷彻骨。 自实习以来，她看到太多还没成形的婴儿被打掉，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福田小姐，你知道吗？”四月一日定睛看她，“还没出生的孩子没有自我意识，即使他们出生了，也只会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当然，也许他们还会笑。”四月一日声音很轻，语气很沉重，“但我们更清楚，笑是需要时间学的。而因为各种情况而被打掉的孩子，连笑都还来不及学会，就死了。” 他们没有时间去学会笑。 他们连活下去的时间都没有。 福田樱子感觉眼睛更加酸涩，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连灵魂都要麻木了。 “你的妈妈一定对你很好，一定很爱你，所以你才会那么自责。明明你也知道，就算你喂了那个婴儿奶粉，他也活不下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养育他的不是你，而是他的父母。我猜，那位妈妈来医院的时候都没有男方陪同吧？” 四月一日静静注视着福田樱子。 在这样温和的眼神下，福田樱子渐渐停止了哭泣，努力回想上午的记忆，呆呆地摇头，“没有，在手术室外等待的人好像是她的妈妈。” “那个婴儿还有几周就能自然出生，说明他的妈妈很爱他。”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手中的茶杯还剩半杯茶，平静无涟漪，于是他晃了晃。 清澈的茶水立即扬起，沾湿了他的手。 “你看，这只是一杯没满的茶，我稍微一动，茶水便出来了。” 四月一日给福田樱子展示自己湿漉漉的手，“而怀孕的女人要无时无刻都小心，轻则自己痛苦难耐，重则流产丧命。你说那个婴儿还有几周就能出生了，就是说在那么多个月里，妈妈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肚子里的婴儿。” 福田樱子愣愣地看四月一日的手。 她听她的妈妈说过，女人怀孕就是从死门关里走一趟。 “她爱她还没出生的孩子。” 四月一日忽然停顿，看瓦尼塔斯。 黑发的少年正低头给他擦拭手上的茶水，态度很认真。 “你是医生你会知道，产妇月龄越大，做人流手术对她的伤害也越大。那位妈妈不想要孩子，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就和你无法理解她们在那么大的月龄时还要做人流手术打掉孩子，她也可能是因为没办法为孩子提供一个好的家庭、好的环境、好的生存空间。” “……我知道的。” 福田樱子闷闷道：“小时候我想要好看的裙子和好吃的零食，妈妈就会为无法实现我的愿望而难过。” 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赚钱，工作获得的薪酬除去她们母子俩的日常开销，就没什么剩余。 第104章 她懂得妈妈的辛苦，所以每次看到想要又没钱的东西，就会挪开视线忍住不看。 妈妈每每看到，就会自责地怪自己没能给她一个好的条件。 小时候的她手忙脚乱地安慰哭泣的妈妈，说她不在意别人家的孩子能拥有的，因为她爱她的妈妈，就像她的妈妈爱她一样。 长大去实习，才发现并不是所有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她就听她的前辈说过一些生下孩子就不管不顾的妈妈…… “你很幸运。” 四月一日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看向福田樱子，“你们都有一个很爱你们的妈妈。” 瓦尼塔斯被揉得眯起眼睛，发现四月一日这话不仅仅是对福田樱子说，也是对他说，心神一震，猜测四月一日大概看出了什么，连忙躲开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异色双瞳。 “那个婴儿也很幸运。” “诶？”福田樱子疑惑，“为什么？” “不被爱却被生下来，其实也是一种伤害。”四月一日看福田樱子，视线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没有人希望挣扎困苦地过一生。既然如此，不如及早离去。” 不被爱却被生下来，也是一种伤害吗？ 福田樱子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尽管妈妈很爱她，但她也被其他同龄人说过没有爸爸之类的闲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听到四月一日的话，喃喃道：“时间不早了，我确实该离开了。” 说完，福田樱子便起身准备离开。 在离开前，福田樱子郑重地对四月一日弯腰鞠躬，“谢谢你的话，我感觉受益匪浅。” “不用。”四月一日起身错开她的道谢，“你只是一时陷入死胡同，等你再工作一段时间，你就想通了。” 福田樱子胸口一痛，苦笑道：“因为见多了，所以适应了，也习惯了吗？” 四月一日没接她的话，问道：“福田小姐，可以将你的项链借我一用吗？” “项链？”福田樱子取下脖子上的樱花项链，小心递给四月一日，“给。” “项链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我还没出生时妈妈就已经准备好了。” “难怪会吸引到……”四月一日轻轻摩挲上面的樱花，随后往莱迪的方向走去，“项链上有很浓郁的爱意，它一直在保护你。” 福田樱子不明所以，目不转睛地看他从附近拿出一个漂亮的花瓶，忍不住询问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奇怪，那里有花瓶吗？我怎么没看到？” 瓦尼塔斯和百目鬼松对视一眼，没回答福田樱子的问题。 花瓶其实一直都被莱迪捧在怀里，只是不说话所以始终没被发现。 大概是四月一日用了什么手法，降低了莱迪的存在感。 哐啷—— 那条常年被主人佩戴而变得圆滑的粉色项链坠入透明的花瓶中。 “先生你这是？”福田樱子满脸疑惑。 “等鲜花枯萎了，将它们埋到医院的花园里，你再将项链取出来佩戴，它会保佑你和你的妈妈。”四月一日笑着解释。 福田樱子接过花瓶，扑鼻而来的花香沁人心扉，只是轻轻一闻，身心的疲惫难受都消失了。 四月一日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福田樱子却像是意识到什么，紧紧抱着花瓶，认真道：“谢谢先生。” “以后工作也要更努力哦。”这一次四月一日没有躲开她的鞠躬，看她渐渐离去的背影。 “福田小姐轻松许多了。” 百目鬼松走到四月一日身边，伸手扶住他，轻笑道：“客人的愿望实现了吧。” 四月一日望向漆黑的夜空，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嗯。” 瓦尼塔斯歪了歪脑袋，一肚子问号。 福田樱子不是没有愿望吗？还有其他客人？莫非是—— 莱迪踮着脚尖走过来，挠挠大脑袋，“客人是指那位已经消失的婴儿鬼魂吗？” 第050章 龙·魔王·刀乱（14） 都说旁观者清。 被瓦尼塔斯腹诽只会站在一旁傻乎乎抱着花瓶笑的莱迪却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君寻先生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到福田樱子的右肩上。 这并不奇怪。 福田樱子的右肩上有一个小小的看不清面容的婴儿。 视力很不错的莱迪甚至观察到婴儿的反应很迟钝,所以君寻先生说话才会经常停下来，和福田樱子聊上几句，再对婴儿说一句。 很显然是在照顾婴儿不太好的理解能力。 百目鬼松扶四月一日往屋里走,笑眯眯地问，“莱迪你怎么知道客人不是福田小姐呢？” “啊,这个还用想吗？因为君寻先生对福田小姐说过很擅长开导人啊。” 既然是开导,那就说明只要把困惑的事情想明白就好了,算不上愿望，况且福田樱子也亲口承认自己没有愿望。 莱迪憨憨地挠挠心形的龙角，结果被瓦尼塔斯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大脑袋耷拉下来，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朋友。 “哦？” 百目鬼松回头，笑看瓦尼塔斯。 黑发的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气得鼓起嫩嫩的脸颊肉，像极了生气的小河豚。 百目鬼松见状，立刻给四月一日使眼色，让他去看。 “你再这样逗瓦尼塔斯,等瓦尼塔斯生气，我可不会帮你忙。” 四月一日忍不住说百目鬼松。 第105章 “就是要瓦尼塔斯生气了才好。什么都憋在心里，情绪压狠了，反弹只会更厉害。说不出来,难道还写不出来？” 百目鬼松吐槽：“我之前问瓦尼塔斯要不要随身带支笔和笔记本写下想说的话,结果瓦尼塔斯居然嫌麻烦,不肯要。” “……没必要。” 四月一日微顿，继续说：“瓦尼塔斯既然不用,那就不要强迫他使用。况且，眼睛也能传达出很多信息,多交流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百目鬼松嘟哝几句，又道：“算了，我肚子饿了，泷怎么还没叫我们吃饭？” 他的话音刚落，瓦尼塔斯像一阵风，嗖的一下跑到四月一日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让走。 “嗯？” 四月一日垂眸看瓦尼塔斯，便看到了一双充满求知欲的浅灰色眼睛，“你想知道客人的事？” 瓦尼塔斯期待地点头。 莱迪伸长脑袋，举手说：“我也想，有些我也没想清楚。” 四月一日侧头去看百目鬼松，百目鬼松神色没什么变化，无奈地耸肩，“夜间冷，先回屋坐下再讲吧？” “但是我太大了，没办法进屋子里。”莱迪诺诺道。 百目鬼松：“……” “没事，我们就在外面讲，松你先去厨房看看晚饭怎么样？” 四月一日安慰性地抚摸两下百目鬼松皱巴巴的手背，轻笑起来，“而且我就在你家里，能出什么事？” “这可——” 百目鬼松想起【波】对四月一日的特殊效果，默默将“不一定”咽下肚子，不情不愿地松开搀扶四月一日的手。 莱迪立刻代替他的位置，和瓦尼塔斯一左一右地扶住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的身体好冰哦，要是夏天的时候能抱着君寻先生，我就不会被热醒了……” 和四月一日肢体接触的一瞬间，莱迪只觉自己的爪子龙鳞像被传说中的圣水浸泡过一样，仿佛每一片龙鳞都在呼吸，看四月一日的绿眼睛都要发光了。 “你俩给我小心点！” 百目鬼松盯着莱迪和瓦尼塔斯，眼里全是警告，吓得莱迪猛点头，就差挺胸发誓担保自己用性命守护四月一日了。 “行了，我又不是易碎的琉璃，松你再这样下去我先烦了。”四月一日见一步三回头的百目鬼松，话里尽是无奈。 “君寻先生，我也是为你好，你的身体……” 百目鬼松闷闷地走了。 瓦尼塔斯听到百目鬼松的话，下意识抓紧四月一日的手臂，担忧地看他。 “我没事。” “君寻先生真的没事吗？”莱迪看百目鬼松转身离开，紧张道：“松爷爷的手比君寻先生的手还要暖，这很不正常吧？” “我要是有事的话，你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啊。”四月一日看着莱迪，“你的感知力在龙族里也很不错了。” 莱迪脸红地挠挠下巴，“谢谢夸奖，其实是因为我胆子小，比较敏感而已。” “敏感也是一种很不错的能力啊。” “真的吗？” “真的。”四月一日眉眼弯弯。 莱迪美滋滋，连尾巴都骄傲地翘起来，却突然“嗷”了一声，疑惑地看瓦尼塔斯，“瓦尼塔斯，你怎么踢我？” 瓦尼塔斯翻了个白眼。 这头红龙实在太笨了，怎么可以简简单单就被四月一日岔开话题？关键时候还得靠他啊！ 结果瓦尼塔斯亲自上场，效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甫一迎上四月一日的异色眼睛，跟着眨一眨，就忘了想问什么。 “唉……我的身体和之前差不多，只是今天来了一位客人，使用力量的时候有些难受，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四月一日无奈地捏捏瓦尼塔斯的手，想让他放心。 “是送那个婴儿鬼魂离开时消耗了力量吗？” 莱迪突然低头，小心翼翼地戳戳四月一日的手，“我记得君寻先生碰到福田小姐的肩膀后，说了什么话，那个婴儿就主动离开了福田小姐。” “我对那个婴儿说‘不如及早离去’。”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婴儿灵魂很脆弱，死后就会直接转世，但他的妈妈很爱他，他也感受到他妈妈的爱，所以才会留下来。” “不过因为他实在太小了，又是在医院这种每天都会上演生离死别的地方诞生，加之正好遇上对他产生极大同情且为此深陷迷茫的福田小姐……他才能依附在福田小姐身上，想要寻找答案。” 黑发的和服青年沉默了会，轻声解释：“福田小姐在医院工作，刚做完人流手术的产妇不可能立刻出院，他留在福田小姐身上，是想去找他的妈妈，借福田小姐的口询问为什么不让他活下来……” 听到“同情”和“询问”等关键词，瓦尼塔斯睫毛颤了颤，抿紧唇，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在那个空间里，婴儿一直在反复问他。 “如果没有遇到我，再过一段时间，他也会因灵魂力量彻底耗尽而消失。” 四月一日坐下来，瓦尼塔斯安静地往他手里放了一个樱花大福，就跟他之前对瓦尼塔斯坐做的一样，语气很轻，“不过，真到那个时候，他就没有转世了。” 莱迪太大只，没办法坐在走廊上，像只乖巧的小狗，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坐在四月一日对面。 “所以说，那个婴儿是因为福田小姐的同情才会留在福田小姐身边？” 第106章 莱迪问出了瓦尼塔斯想问的问题。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四月一日咬了口樱花大福，没尝出什么味道，“另一个原因是同情，同情是婴儿能得到的唯一正面的爱意。” 瓦尼塔斯想到自己之前对婴儿说了什么，脸色微变，眸色复杂。 “那个婴儿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从受精卵到长成婴儿的形状，满打满算也没有一年，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妈妈，还有一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或关系很好的朋友会知道婴儿的存在，其余人都不知道。” 瓦尼塔斯默默倒了一杯茶递给四月一日。 “而婴儿在妈妈肚子里不能说话，没有对外界的反应，又能感受到多少对自己的感情呢？” 莱迪大脑袋趴在爪子上，“所以说，正因为福田小姐对婴儿产生的同情，才会吸引到婴儿？” “嗯，”四月一日颔首，竖起手指，“一共有三个原因。其一，婴儿想找妈妈问清楚是否爱自己；其二，福田小姐对婴儿的同情；其三，福田小姐的妈妈对福田小姐的爱。” 莱迪秒懂，“那条樱花项链。我记得君寻先生当时还说，上面有很浓郁的爱意。” “是的。”四月一日伸出双手做包裹状，“福田小姐的妈妈非常爱福田小姐，这种强烈的母爱是婴儿选择留在福田小姐身上的最终原因，如果没来到店里——” “抱歉，口误。”四月一日笑了笑，“如果没来到这里，就会和福田小姐回去见福田小姐的妈妈。” 莱迪歪了歪脑袋，“是想回去见识一下有那么强烈爱意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吗？” “不全是。”四月一日摇摇头，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这个问题瓦尼塔斯知道。” 瓦尼塔斯一愣，无声开口。 莱迪模仿瓦尼塔斯的嘴型，“嫉妒？” “嗯，婴儿知道福田小姐的情况，差不多的条件下，一个活下来了，一个却没有。换作是你们，你会怎么想？” 莱迪揉着胸前的龙鳞，只觉心脏沉沉的，闷声道：“嫉妒的话，可能会有。但我想我更多的是难过，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四月一日摸了摸莱迪的心形龙角。 “君寻先生，我之前对婴儿说了很不好的话，我还有机会和他道歉吗？” 莱迪想起自己对瓦尼塔斯说的婴儿很可怕的话，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时很过分。 婴儿并不是自愿成为那样的…… 四月一日不意外莱迪会如此询问，沉吟片刻，道：“婴儿已经离开了，你如果真想道歉的话，过几天送一束花给婴儿的妈妈吧。有缘的话，婴儿可能会在梦里见妈妈最后一面。” 随后，四月一日和莱迪看向瓦尼塔斯。 黑发的小少年一直低头沉默，见一人一龙看过来，想转过身去。 莱迪眼尖，看到他脸上的泪痕，无措地问：“怎么哭了？哪里疼吗？” 瓦尼塔斯摇头，他身上的手帕之前给四月一日擦手了，只好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如果我没活下来，我的妈妈就不会死，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悲剧……】 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口，一下子爆发开来，根本没办法控制。 四月一日伸手将哭得颤抖不已的瓦尼塔斯揽入怀里，“如果真是你这么想的话，你怎么对得起拼命生下你的妈妈呢？” 瓦尼塔斯紧紧咬着唇，不让哭声溢出来。 第051章 龙·魔王·刀乱（15） 人在悲痛下会更加脆弱。 四月一日体温偏低,身体也不怎么好，连怀抱都没多牢固，瓦尼塔斯只需轻轻挣扎一下就能立即脱身。 但瓦尼塔斯没有,反而将脸埋得更深，像把脑袋埋到翅膀下的鸵鸟一样,假装自己没有哭过。 四月一日没有故意揭穿瓦尼塔斯,只温声提议,“莱迪想去医院给婴儿的妈妈道歉，你若是放心不下，也可以跟过去,两人路上有个照应。” 瓦尼塔斯感受着四月一日说话时心脏平缓的跳动声，轻轻点了点头。 “君寻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去吗？”莱迪好奇地问。 “我就不去了。”四月一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瓦尼塔斯的脊背，“我去的话,不太好。” 莱迪碧绿的眼睛里倒映着四月一日的身影，起初没理解，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确实，以君寻先生的情况，去医院的话，会比福田小姐更容易被缠上,那就危险了。” 遭遇危险的当然不会是强大的君寻先生,而是那些还在人间徘徊留恋的鬼魂们。 不过麻烦这种东西,能少一点就是一点吧。 莱迪自以为想通四月一日没去的原因，正暗暗高兴自己变聪明不少的事实。 “是啊。”四月一日笑得无奈,“所以瓦尼塔斯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谁让瓦尼塔斯是我的朋友呢。”莱迪握紧爪子，用力挥舞,“我会保护好瓦尼塔斯的！” 瓦尼塔斯听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保护谁还不确定呢。 莱迪这个大笨龙总是忘记自己来到了新的世界，在松爷爷家待着不出门还好，一出门…… 哼，分分钟就被可怕的科学家抓去研究了。 瓦尼塔斯捏住四月一日的衣服，悄咪咪探头看四月一日，眼里全是无法说出口的槽点。 “没事，到时候我让莱迪随身携带好隐藏身份的小道具就好了。” 第107章 四月一日笑着揉了揉瓦尼塔斯的头发，“福田小姐在的时候，莱迪不就没被发现吗？” “对啊，我没被福田小姐发现，应该是花瓶的缘故。花瓶里有好多君寻先生的魔力呢。”莱迪憨憨地附和，又想起什么，双眼发亮，期待地问：“对了，君寻先生，我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送我一些您不用的私人物品吗？” “我现在可没什么私人物品。”四月一日一边答话，一边给瓦尼塔斯的长发编辫子，“我在松家里住，几乎一切东西都是松和泷他们提供的。” 莱迪偷瞄四月一日的衣服，小声问：“连衣服也是吗？” 比起只与君寻先生短暂接触过一会的花瓶，被君寻先生贴身穿过的衣服更不错，魔力会更多。 莱迪脑筋转得飞快，又回想自己来到这里的短短一天，君寻先生就已经换了两套衣服。 衣服崭新，一看就是新买的，没穿过几次。 以松爷爷他们对君寻先生的重视程度，买衣服应该不会只买几套吧…… 瓦尼塔斯背对着莱迪，都能感受到莱迪那过分灼热的目光，更别说直视莱迪的四月一日。 “唔……我的衣服确实有很多，松他们也准备了不少新的。” 四月一日骤然想到百目鬼家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衣柜里满满当当的新衣服，又忍不住想起店里那几间房都放不下的衣服…… 好像自他成为店长后，换衣服的频率和侑子小姐差不多了。 莱迪跟随四月一日的视线踮着脚尖挪动，目不转睛地看他。 “可是莱迪你穿不了我的衣服啊。” 四月一日拿出一条蓝色的发带，灵巧地给瓦尼塔斯的辫子尾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不穿，我拿来睡觉。” “啊？” 四月一日难得一愣，瓦尼塔斯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 只见莱迪双手合起，贴到脑袋边做了个睡觉的动作，比划道：“龙都喜欢将宝贝放到龙巢里枕着睡觉。如果君寻先生的衣服够多的话，我还能拿来做小被子盖肚子。” 一件和服铺开后面积挺大，四舍五入可以拿来当被子了。 四月一日动作不变，保持微笑：“……这个想法很美好。” “那君寻先生可以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莱迪卖萌地眨眼，还乖巧地对了对爪子，余光不小心瞥到身体似乎在抽搐的瓦尼塔斯，震惊道：“瓦尼塔斯，你抽筋了？” 【才没有！】 憋笑憋到连身体都在颤抖的瓦尼塔斯忍不住露出脸来透气，听到莱迪的话，又狠狠瞪莱迪一眼。 可惜因为之前哭过，又憋笑憋狠了，小脸红扑扑，完全没有威胁力。 莱迪挠了挠大脑袋，委屈道：“瓦尼塔斯，你怎么又瞪我？” 瓦尼塔斯懒得理会，平复好气息后，又把脸埋到四月一日的怀抱里继续假扮鸵鸟。 莱迪可怜巴巴地看四月一日，四月一日表示爱莫能助，“莱迪，你的世界能不能允许你把樱花树带回去还是个未知数，至于衣服……如果只是普通的衣服当然没问题，但是我的情况你也能感觉出来。” 很多正常的事，在四月一日面前就不一定正常了。 四月一日见莱迪萎靡不振，顿了顿，严肃道：“而且，随意将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东西带回去，你想好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代价？” 莱迪歪歪脑袋。 “对，代价。”四月一日解释，“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世界法则，将一个世界的东西带到另一个世界，若是不小心打破了平衡，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不能。”莱迪连忙摇头。 打破世界平衡这种一听就很严重的事，要是被发现罪魁祸首是他，别说洗刷“龙族之耻”的坏名声了，指不定全世界都会指着他来骂。 到那个时候，就不止是屠龙的勇士，也许爸爸都会对他大义灭亲…… 想到可怕的后果，莱迪身体一抖，一脸菜色，心有余悸，担忧地问：“那樱花树我带回去没问题吗？” 如果樱花树能种活，还大量繁殖的话，比单纯附有魔力的衣服还要可怕啊。 这种情况，君寻先生会不清楚吗？ 莱迪看向四月一日。 “这个不用担心。给你准备的樱花树带回去，是无法繁殖的。” “啊？”莱迪不懂。 “就是说，你带回去多少棵，就只有多少棵，它们也许能长成大树，也许能开花结果，但绝不可能繁殖出一棵新的樱花树。” “这下我懂了……”莱迪抱着脑袋幽幽叹气，“哎，看来我的收租生活要泡汤了？” 四月一日微笑，“看来是这样呢。” “君寻先生……”莱迪偷瞄笑容清浅的四月一日，嘟哝道：“好像有点腹黑啊。” “心情好些了？” 四月一日感受到怀里少年身体的细微颤栗，低头捏了捏少年滑嫩的脸蛋。 瓦尼塔斯红着脸乖乖被捏，没躲。 “有人需要同情，有人不需要。你也不用太愧疚，不知者无罪。”四月一日又捏了捏瓦尼塔斯的脸，手感很好，轻声道：“不过既然知道了原因，对自己做过的事心生愧疚，是件好事。” 瓦尼塔斯仰起小脸看他。 “会愧疚说明你本性善良。” 瓦尼塔斯长睫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第108章 “经历过那么多的你，本性仍没改变。我能把你带回来，你还活着，太好了。” 说完，四月一日脸上浮现一个极温柔极温柔的笑容。 瓦尼塔斯愣愣地看呆了，脸上的绯色还没消失，这次还从脸一路红到脖子处，俨然有向全身蔓延，变成煮熟的龙虾的架势。 结果因为情绪波动太快，身体又没彻底恢复，竟直直晕了过去。 莱迪见状，立刻想去托住瓦尼塔斯软软的身体。 四月一日已经伸出手及时抱住。 “君寻先生？” 莱迪目瞪口呆地看弱不禁风的四月一日轻松抱起瓦尼塔斯，“瓦尼塔斯没事吧，今天已经昏迷过几次了……” “没事。”四月一日摇头，敛下眼睑，低低道：“在我身边睡一觉就好了。” 莱迪怔愣，冷不丁想起百目鬼松离开前的话，“这样下去，能维持多久呢？瓦尼塔斯要长大啊。” 等到那个时候，瓦尼塔斯也会发现的。 “嘘，”四月一日看了莱迪一眼，“瓦尼塔斯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有真确存在的证据摆在面前，像鸵鸟一样自我欺骗。” “……和我一样胆小么？” “算不上胆小，不想面对而已。” 莱迪无法进屋子，陪四月一日走了一段路，站在门前，安静地听四月一日说，“等积攒足够的力量再去面对，莱迪，你也一样。” “啊？” “你敏感，感知力却很强，害怕鬼怪，遇到危险躲起来不是什么难堪的事，这很正常。不要强逼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 莱迪听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低头沉默，过了一会才抬起来，认真道：“就像君寻先生说的那样，心怀愧疚是人本性就善良。我是龙族，龙族善不善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和那个婴儿道歉的话，晚上睡觉我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 红色的巨龙握爪锤自己的胸膛，“这里，会很难受。” 第052章 龙·魔王·刀乱（16） 几日时间眨眼就过。 春天樱花开得烂漫,一群羽毛蓬松又雪白的小鸟穿梭其中，无忧无虑地玩闹。 身穿素色和服的四月一日君寻站在樱花树下，静静地看小家伙们嬉戏。 哒哒—— 身后传来木屐的声音。 “君寻先生,我就猜到您会在这里。”百目鬼松乐滋滋地笑。 四月一日回头，手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眸继续看树上的小家伙。 百目鬼松以为有什么特殊存在,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跟来的儿子百目鬼泷也和他一起抬头看树。 粉色的樱花一簇簇盛开，阳光穿透些许空隙洒下来，照到小白鸟的羽毛上,反射出白金的光芒，亮得晃眼。 “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啊？” 百目鬼松小声喃喃。 “父亲，看那里。” 百目鬼泷视力比父亲要好,很快发现四月一日在看什么，抬手指向一枝樱花。 父子俩定睛望去，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慈蔼的笑容。 只见一根纤细的樱花枝桠上，一只小白鸟身体倒垂,一爪子稳稳抓树枝，另一爪子则稳稳抓另一个小白鸟。 “很像基督教里的画啊，就是那幅两手指尖要接触的宗教画……”百目鬼泷笑道。 “哼。”百目鬼松瞪儿子一眼，压低声音,斥道：“说的什么话！” 他们家可是经营寺庙。 “脱口而出,没过脑。”百目鬼泷苦笑,立刻认错。 下面那只小白鸟边扑打翅膀，边往下拽,把上面那只折腾得也扇起翅膀来，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啾啾！”在下的小白鸟兴奋地叫唤。 “啾啾啾！”上面那只则像愤怒地骂。 其余在玩耍的小白鸟见到,纷纷有样学样，一只只都学起了“倒挂金钩”。 “呵～调皮。”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起来，随手在树下施展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以防个别小家伙掉下来摔伤。 百目鬼松父子见四月一日动作，眼底划过一丝动容。 那种细节上无微不至的温柔，连年过半百的他们都没办法拒绝。 “啾！” 在树枝上艰难保持平衡的小白鸟感受到了四月一日的魔力波动，也不骂折腾自己的小伙伴了，立刻松开抓着小伙伴的爪子，第一时间朝四月一日飞来。 “啾？啾啾？！” 惨遭抛弃的小伙伴只来得及啾啾两声，连飞都忘记，直直坠下地面。 嗡—— 一层柔软的防护罩自动浮现，稳稳接住懵逼的小家伙。 小家伙在软绵绵的透明防护罩上弹了几下，昏头昏脑。 “啾？” 等它回过神来，便看到丢下自己的小伙伴已经落在四月一日君寻的肩上，正亲昵地去蹭四月一日的脸。 “啾啾！”【偷跑！】 它的叫声尖利，一洗往日的清脆，如一个小炮弹，疾速飞过来，一下子把和四月一日的脸贴贴的小伙伴撞飞。 “哎？小心点！” 四月一日无奈叮嘱。 “啾啾啾！”【它在偷跑！】 落到四月一日肩上，又被四月一日放到手心里的小白鸟厉声“控诉”。 百目鬼松父子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刚刚好像听懂了鸟语……”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听懂，不过是因为正好在场，目睹事情发生的全程经过，加上小白鸟们叫声传达出的感情，易于理解罢了。 第109章 百目鬼松父子显然也知道这是个巧合，互相笑笑，默契地看戏。 四月一日面无表情地教训小白鸟，“可这也不是你们打架的理由。” “啾……” 被教训的小白鸟耷拉着脑袋，一双圆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四月一日，不敢反驳。 被撞懵的小白鸟悄悄飞回四月一日的肩上，抖擞一身蓬松的羽毛，安静地看小伙伴被四月一日批评。 “还有你。” 四月一日教训完撞伙伴的小白鸟，又去教训丢下伙伴的肩上这只，“松开爪子时忘记告诉同伴，万一摔伤怎么办？” 嗖—— 小白鸟亮出自己的翅膀，表示会飞，不用担心。 四月一日戳了戳它的翅膀，“你们这么笨，要是突然忘记飞了怎么办？” 对哦，它们这么笨，要是突然忘记飞了该怎么办？ 小白鸟歪着脑袋认真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噗嗤——”百目鬼松忍不住笑出声，感慨道：“哎呀，好难得，我居然看到君寻先生在骂人。” 百目鬼泷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我的印象中君寻先生连特别奇葩的客人都没怎么骂过呢。” “咳！” 四月一日停下来，和两只小白鸟同时看百目鬼松父子，脸色不太好，“你们也想被我骂？” 两人忙摇头。 “被夸就很乐意，被骂就算了。”百目鬼松脸皮很厚，走上前想去抚摸小白鸟，被它们躲开也没恼，反而笑着商量，“给我摸摸，我就跟你们说一个君寻先生的秘密哦。” “啾？”【真的？】 两只躲闪开的小家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百目鬼松，似在确认。 “真的，要是骗你们的话，我就让君寻先生骂我。”百目鬼松对两小只眨眼睛。 百目鬼泷默默别过脸，不太想看自家近八十岁的老父亲一本正经地“哄骗”小动物。 两小只犹豫了会，一前一后地飞到百目鬼松的肩膀上，啾啾地督促他快说四月一日的秘密。 “君寻先生，那我先离开一会啊。玶带着瓦尼塔斯和莱迪去医院送花了，中午不回来吃饭，让我跟您说一声不用准备他们的午饭。” 距离福田樱子和婴儿鬼魂来的那天已经过去好几日，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今天百目鬼玶不用上班，有时间带一小一龙去医院。 百目鬼松随口和四月一日提起，立马美滋滋地揉揉小白鸟的羽毛，蓬松至极的手感，还有乖乖被摸不反抗的态度，爽得他脸上的褶子都绽开了。 “君寻先生，您不在意？” 百目鬼泷偷眼看了看四月一日，小心地问。 “不在意，我的秘密为什么不能告诉它们呢？”四月一日摇头，抬手伸向樱花树，不一会又飞来三只小白鸟，在手心里挤成一团，清脆地叫唤。 那股亲人劲儿，连百目鬼泷都有些眼馋。 “不愧是君寻先生，我还是没达到您这个程度啊。”百目鬼泷上前，也想摸摸它们，可没父亲的厚脸皮和“奸计”，小白鸟们根本不理他，见他凑过来纷纷躲到四月一日的肩上去，好保持距离。 百目鬼泷讪讪地收回手。 “今天没事做吗？”四月一日忽然感觉头上一沉，两声“啾啾”传出，原来是一只胆子大的落在他的头发上。 “事情是处理不完的，小事很多，急事没有。”百目鬼泷幽幽道：“如今父亲身体也已恢复，生龙活虎，肯定能帮我分担一些……” 四月一日保持微笑，不予置评。 “真好啊，父亲能一直陪君寻先生，我就不同了，大小事务都得我来干。”百目鬼泷也不是想抱怨，只是最近事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多，往常有是有，不过没有最近多而已。 他忙得连和大家同桌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老父亲不肯帮忙，儿子又宁愿守着自己的工作，所有活都交给他来干。 “这段时间的事情多，许是【波】的作用。”四月一日思忖片刻，望向不远处和小白鸟们悄悄说话的百目鬼松，“松之前想和我谈话，希望有个不受打扰的时间……” 四月一日的话没说完，但百目鬼泷已经懂了，“敢情这段时间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是父亲对君寻先生说过什么啊。” “抱歉。”四月一日拍拍百目鬼泷的肩膀，“你这么忙也有我的原因。” “和君寻先生可没什么关系。” 毕竟四月一日君寻存在特殊，力量强大，若不是因为百目鬼松对四月一日的重要性，单纯一个语言的【波】根本不可能对四月一日造成影响。 “那天深夜，父亲把我叫到房里，聊了很多君寻先生的事。” 四月一日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我没打算瞒你们。” “我知道，父亲也知道，君寻先生只是不想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根本没必要给他们徒添麻烦。 “但是……君寻先生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呢？” 百目鬼泷微微弯腰，一把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脸色严肃，“失去店的保护，君寻先生的魔力无时无刻不在流失，恢复的速度远没有消耗的快。” 四月一日长睫一颤，试着抽回手，没挣开。 百目鬼泷比他四月一日高大很多，无奈道：“你今天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第110章 “当然不是。”百目鬼泷否认，随后撸起四月一日的袖子，仔细查看那血红的手镯。 手镯圆润光滑，仿佛有血在里面流动。 “难怪君寻先生身体如此脆弱，只是捏一下就会泛红留痕，原来是连血气都供给手镯了啊……” 百目鬼泷声音沉闷。 “唉，还是被你发现了。”四月一日敛下眼睑，问：“松和玶他们不知道吧？” “玶现在还不知道，父亲的话……”百目鬼泷语气委婉。 “松肯定早猜到了，不然也不会让你来确认。”四月一日稍微用力挣扎，收回手，轻轻揉捏手腕的红痕，安慰道：“只是看得可怕，实际上不怎么疼。” “就算疼了，君寻先生也不会叫啊。”百目鬼泷毫不客气地拆穿，叹气道：“我还不知道您的性格？” 四月一日沉默下来，几只小白鸟不敢啾啾打断对话。 “君寻先生离开的这半年，我和父亲一直在查阅各种古籍，昨晚终于查到一个也许能让店恢复的办法。” 四月一日君寻一惊，“真的？” 第053章 龙·魔王·刀乱（17） “只是一种可能,我和父亲都不确定能否可行。”百目鬼泷解释。 四月一日缓缓摩挲血镯，轻声道：“不管结果如何，辛苦你们了。” “这算什么辛苦？”百目鬼泷笑道：“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上忙,等真帮到了，君寻先生再请我们做客吧。” “哈哈,松连这个约定都和你说了。若是有那一天,还和以前一样,你们随时来店里我都欢迎。”四月一日眉眼弯弯。 “好啊，所以君寻先生也请别想太多，这是我们乐意做的事。” 百目鬼泷笑得纵容,说：“您也知道父亲的性格，年轻时还有那么点稳重，生病后越来越沉默。好在后面喝了您送的神酒,身体一天天变好，精力充沛得不行。或是查阅古籍资料，或是陪在您身边，有些事让父亲忙碌起来,总好过整日无事可做，想这个想那个，把自己憋出病来。” 随后百目鬼泷望向不远处和小白鸟嘀嘀咕咕的老父亲，眼神欣慰。 “父亲现在这个轻松的样子,我已经十几年没看过了……” 他想起十几年前,父亲生了重病,连出门都费力，又不想麻烦他们,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里，哪儿也不去,连最敬爱的君寻先生的店也没再去过。 “多陪陪你父亲就好，而且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四月一日拍拍百目鬼泷的肩膀，安慰道。 “以后的机会也是君寻先生给的。” 百目鬼泷眼里全是感激，“君寻先生已经帮了我们百目鬼家太多，那瓶延年益寿的神酒肯定也花了君寻先生极大的精力，我们无以为报。无论是父亲，还是我，亦或是玶，都很想帮上君寻先生的忙。” 只是力所不能及，好不容易得到能帮忙的机会，拼尽全力实属正常。 若不是白天还要和君寻先生一起，父亲就差一天到晚都泡在书房查资料了。 四月一日举起双手，开玩笑地求饶道：“好了好了，本来我还没多想，你再念叨下去，我会越想越多。” 百目鬼泷一愣，猜测自己的话过于反复，又知道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道：“那继续说回父亲和我查到的办法吧。” 两人往石桌走去，四月一日随手拂去落到石凳上的花瓣。 石桌上还有一些花瓣，肩上的小白鸟见到，一只叼一片，蹦蹦跳跳地清扫石桌，对人类来说是随手的事，对小白鸟却不是。 它们看上去忙碌极了。 两人很有耐心，坐等小白鸟们收拾完石桌，又重新飞到四月一日肩上，百目鬼泷才拿出一本陈旧的古籍递了过去。 “这是？” 四月一日定睛看去，修长手指轻轻摩挲连封面都损坏大半的古籍，仔细翻阅起来。 虽然古籍封面损坏严重，但奇怪的是，里面的内容居然完好无损。 而在四月一日触碰古籍不久后，一道锋利的刀光剑影渐渐出现，紧接着海浪一样多的粉色樱花从书中涌出。 古籍里冒出的樱花没有实体，径直穿过四月一日的手，什么都没留下。 四月一日竟有片刻恍惚。 “啾啾啾！” 小白鸟们见状，张着翅膀啾啾地叫起来，声音空灵，和平日的清脆悦耳不太一样。 听到小家伙的声音后，四月一日睫毛颤了颤，收敛复杂思绪，转眸看百目鬼泷，等待解释。 “这是时之政府为寻找审神者而特意制造的册子。”百目鬼泷解释，“时之政府的来历君寻先生知道吧？” 四月一日回忆片刻，颔首道：“知道一些，历史修正主义者和时之政府。” 侑子小姐留下的资料里有记载过时之政府和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事。 据传西历2205年，历史修正主义者为改变历史开始攻击过去的时代。 而时之政府则是为守护历史而存在的庞大组织，他们为了讨伐逆军，也就是历史修正主义者，专门派遣无数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前往各个时空守护历史。 改变历史。 维护历史。 历史修正主义者和时之政府天然就站在对立面。 “他们的战争会一直持续下去，无穷无尽。” 四月一日对此想得很清楚，不知不觉已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的话，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第111章 “既然君寻先生知道的比我还多，那我就不多解释了。”百目鬼泷爽朗道：“这本册子就是时之政府为寻找新的审神者而专门制作的。” “历史修正主义者无穷尽，刀剑付丧神也无穷尽，按理来说这场漫长的战争没那么快结束。但是……” 百目鬼泷声音渐渐低下去。 四月一日将最后一页的褶皱抚平，一针见血指出：“审神者不够。” 能成为一名审神者，强大的灵力无疑是最重要的。但有了灵力，还需要有一颗能让刀剑付丧神认可的心。 虽说付丧神名字中有“神”一字，但付丧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顶多是能化形的物怪，不过因诞生时间长，加上在历史长河中伴随而生的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亦或者其他原因，渐渐诞生了灵智…… 况且，一般的付丧神力量都不怎么强大。 四月一日君寻回想自己成为店长的数百年里，就曾为不少付丧神实现过愿望。 直到现在，宝物库仍有不少沉睡的付丧神。 而隶属于时之政府的刀剑付丧神又和一般的付丧神大不相同。 他们只要有审神者的灵力，就能立刻化出人形，不需要像一般的付丧神修炼成百上千年都不一定有人性。与此同时，他们还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在与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战斗中越战越强，成长到后期不可估量。 最重要的是，刀剑付丧神还有可与人类相媲美的智商和情商。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能提供灵力给刀剑付丧神，并与之一起生活战斗的审神者就至关重要。 审神者，审判神明之人。 能带领刀剑付丧神与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的审神者，如果人品不错，就能与刀剑付丧神友好相处；如果为人不行，刀剑付丧神既要兼顾守护历史，又要照料审神者，长期下去极易出事。 四月一日合上册子，叹息道：“……暗堕啊。” 百目鬼泷不知四月一日心中所想，见四月一日看完，伸手拿过册子，将手放上去，过了一会，册子依旧毫无反应，笑道：“看来我是无缘成为审神者了。” “哦？”四月一日微微侧头。 “只要符合时之政府选择审神者的要求，册子就会浮现一道刀光剑影，这代表对方拥有灵力。” “不过君寻先生也不用担心，这本册子只剩下这个反应了，连与时之政府联系的功能都没有。我和父亲猜测，大概是它的制作时间太久远，留存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它再使用其他功能。” 比如与时之政府签订契约，成为审神者，召唤出新的刀剑付丧神，带领他们前往各个时空保护历史等等。 百目鬼泷笑道：“也是机缘巧合，这本册子并不在书房里，而是放在杂物房里的角落，说来奇怪，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和玶收拾杂物房，却一直没有发现。” “它在等待有缘人。” 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定定地看封面损坏的册子，“我大概猜到你们的办法了。” “不愧是君寻先生，那您看，这个方法可行吗？”百目鬼泷期待地看着四月一日的眼睛。 四月一日摇头，轻声说：“我不知道，从这本册子上我看不到我的未来。” 准确来说，能模糊看到一线缘分，但缘分太淡太浅，很容易就断掉。 况且，他的存在极其特殊，只是被时之政府知道身份倒还好，若是与其产生更多的联系，他的存在也许会再次被扭曲…… 已被扭曲过的存在，再次被扭曲的话。 他还是他么？ 四月一日望着册子微微蹙眉。 “是么？”百目鬼泷听了，声音里没多少沮丧，“没事，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奇迹一定会来。” 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未来充满希望。 “比起松，你对语言的使用更加谨慎啊。”四月一日听了百目鬼泷无比坚定的话，轻轻笑起来。 “我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对君寻先生影响不大，但真能起作用呢？”百目鬼泷准备将册子收起来。 一团雪白的毛团“嗖”地一下，从四月一日的肩上落到册子上，试图阻止百目鬼泷。 “怎么？你也想看？”百目鬼泷停下手，想要去摸小白鸟蓬松的羽毛。 “啾！” 它叫得中气十足，见百目鬼泷伸手，以为想要收册子，连忙张开翅膀藏住册子。 一团又一团的小白鸟纷纷落下，和它一同将册子藏得严严实实。 它们散发出银白的光芒，被它们压在身下的册子像干涸许久的人，慢慢吸收它们的光芒。 “咦？”四月一日难得疑惑，“我好像看见了……” 恰在这时，樱花树突然哗哗作响。 四月一日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凛，看向天空。 “怎么了吗？”百目鬼泷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抬头看天。 万里无云的天空，像被水洗涤过的湛蓝。 “有人来了。”四月一日轻声说，异色的双眸飞快划过一抹光。 一道白色身影自天而降，在快掉到地上时，被柔软的防护罩稳稳托住。 凭空出现的人站稳后，先低头拍了拍白色的长袍，抬起时便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额头上有一道金色发圈，一只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被极长的白发遮掩，看人时极冷淡。 第112章 “尖尖的耳朵，看上去好像精灵啊。”百目鬼泷凑到四月一日耳边小声说。 “我不是精灵，是妖精。”迪亚利亚看了看身下消失的防护罩，迈腿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走去，“你好，我是迪亚利亚，穿越时空时我的力量耗尽，感谢你的帮忙。” 第054章 龙·魔王·刀乱（18） 迪亚利亚,妖精族，小时候与族人一同在世界树附近的东部森林生活，后因动手（拆家）能力强,加上求知欲旺盛，喜欢钻研各种疑难杂题,独自前往极北的尽头,拜大贤蛇耶梦加得为师学习。 在极北的尽头学习各种知识的同时,迪亚利亚还喜欢上了建筑，热衷于设计和建造各种房子。 之所以穿越到四月一日的世界，原因也很简单。 他新设计的房子需要一些结实可再生的材料。 还有什么材料能比世界树的树枝更适合吗？ 况且世界树极大,妖精一族说是在世界树附近的东部森林，其实也不过是世界树的一部分树枝，只是枝叶过于粗大茂密,成为妖精居住的森林罢了。 迪亚利亚想得很清楚，即使自己砍下一“小”节世界树，也不会对世界树的本体造成什么大影响。 再说了，现在妖精的生育率那么低,很多专门留给小妖精的房间都不用，拿来给他做建筑材料，岂不更好？ 大不了，等个几百年,世界树被砍下的部分就能长出来。 谁让妖精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呢。 想得很清楚的迪亚利亚赶回族里,开口询问自己能否砍一点世界树,几位长辈立马想起迪亚利亚小时候拿世界树打造书房结果炸了的事，果断拒绝迪亚利亚的请求。 迪亚利亚试图用各种理由来说服长辈,但这些十分充分的理由刚说出口，最老的长辈就挥舞拐杖,气得长胡须都在抖，“你以为现在妖精的生育率低是谁的错？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年轻的不想生？” “您的关注点似乎偏了呢。” 单身无数年并且以后还想继续单身的迪亚利亚幽幽地反驳，同时张开手心，召唤出自己的魔法书，哗啦啦地翻到其中一页。 “妖精生育率低这个问题，我之前有研究过，结合我这些年在外的工作经验总结分析，妖精生育率低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种：赚的钱不够花、房子太小不够住、教育消费高、比起找伴侣更喜欢一个人宅着……” 迪亚利亚每说出一个原因，该名长辈就拔下一根胡子。 “……现在全世界各种族的生育率都在下降，短时间没办法解决。最重要的是，妖精寿命那么长，谁想早生孩子早遭罪呢？” 迪亚利亚对着魔法书照本宣科念完最后一个原因，“啪”的一下合起魔法书，淡淡道：“以上，就是我这些年的心得感悟。” 说完，迪亚利亚便抬眸看长辈。 长辈：“……” 长辈身旁几个年轻点的妖精悄悄讨论。 “迪亚利亚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啊。” “是啊是啊，我家那孩子就一直不想生孩子。” “你家孩子才多大？那么早就生？” “不小了，都三百多岁了。” “咳咳！” 长辈听着己方几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大声咳嗽，打断了他们的吐槽，严肃道：“总之，迪亚利亚，你要是想动世界树，我们是坚决不同意。” 迪亚利亚敛下眼睑，他其实并不需要长辈们同意，只是想给长辈们一点面子而已。 长辈似乎也看出了迪亚利亚的倔强，沉吟半响，准备祸水东引，道：“不过，你实在想要世界树的树枝建你设计的房子，可以去找世界树的树神，看祂同不同意。” “树神？” 迪亚利亚眨了眨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就像小孩子找到了感兴趣的玩具，好奇地看年迈的长辈。 “谜题说出来就不吸引人了，你自行去寻找树神吧。”最好满世界找，找一辈子，别一回来就各种折腾。 拄着拐杖的长辈快速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 迪亚利亚又召唤出一支笔，在魔法书上边写边说：“x年x月x日，从族中长辈里得知世界树还有树神的存在。我猜测，树神的再生能力应该比我们居住的世界树要强。我之前做过实验，我们生活的世界树再生速度太慢，既然有更好的替代材料，我又正好有时间……” 他还没记录完，脚下的传送魔法阵已经开启，将他送走。 “呼——总算把这家伙骗走了。” 离开的长辈又回到了大厅里，擦擦脸上的冷汗，“迪亚利亚的实力越来越强就算了，怎么好奇心也越来越强……” “还有拆家能力也越来越强。”族人笑着补充。 “对，拆家能力也——不对！迪亚利亚什么时候知道世界树再生速度慢的？！”长辈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黑。 “呃……应该是做过实验了？”另一个族人猜测。 “废话，我也知道迪亚利亚肯定做过实验啊！” 长辈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拐杖狠狠锤地，“我问的是，迪亚利亚什么时候做的？在哪里做的？” 族人纷纷摇头。 “那还不赶紧去找出来！万一有小妖精不小心踩到了，被炸了怎么办？” “对哦……” 族人们不约而同想起迪亚利亚小时候做过的各种糗事，连忙四散开去检查世界树的情况。 第113章 大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长辈一人，他慢腾腾走到迪亚利亚消失的位置，神色变得凝重，“居然是消失已久的传送魔法，看来迪亚利亚这么些年在大贤蛇那里学到了很多啊，希望树神藏好些，要是被迪亚利亚缠上……唉……” 长辈默默为不知在何处的世界树树神祈祷。 远在某个森林里养可爱小动物的世界树树神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奇怪，是我留下的本体出事了？还是有谁在诅咒我？” 随后的时间里，世界树才知道自己当初打喷嚏的原因。 一个无比烦人的妖精缠上了祂，天天追着祂问各种问题，烦不胜烦，还会偷偷拔祂的头发（树枝）做各种研究。 逼得世界树树神藏起自身存在，老老实实伪装成一棵大树。 ＊＊＊ “我是迪亚利亚，一位房地产中介。” 迪亚利亚迎上四月一日的视线，冷静地自我介绍，“在找世界树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异世界的气息，有些好奇，就想办法过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把自己废寝忘食地研究如何穿越异世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异世界的房地产中介？”百目鬼泷愣了愣，“也是推销房子的？” 迪亚利亚转移眼珠看百目鬼泷，点头道：“不止这一项服务，如果客户有需求，我也可以为客户量身定制房子。” 百目鬼泷：“……” 听起来似乎很专业，他有点心动了。 百目鬼泷默默看四月一日，似乎在问迪亚利亚的话是真是假。 四月一日弯起眼睛，“你好，迪亚利亚，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的店长。” “任何愿望？”迪亚利亚脸色不变，上下打量一番四月一日后，淡淡道：“你很强大，确实有能力做到。不过我的愿望我会自己实现，不需要别人帮忙。” 说完，迪亚利亚便开始观察陌生的新世界，看到石桌上一大团的小白鸟，又看了眼樱花树上歪脑袋看自己的小白鸟，沉默一会后，道：“你和小鸟们都很干净。” 俊美的银发青年微蹙的眉毛悄然舒展开。 像是感觉到没有危险，松了口气般。 百目鬼泷疑惑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解释，“迪亚利亚和莱迪来自同一个世界。” 百目鬼泷这下懂了。 莱迪的实力不强，但感知力极敏锐，这位自称“房地产中介”的妖精族迪亚利亚，实力先不说，感知力应该也很敏锐。 所以才会一眼看出四月一日和小白鸟的灵魂干净与否。 又结合莱迪刚见到君寻先生时的警惕，应该是感受到君寻先生的力量很强大吧？ “啊不是，那我的呢？” 百目鬼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迪亚利亚没说自己灵魂是否干净。 “你思虑太多，灵魂不够纯粹。”迪亚利亚有问便答。 百目鬼泷没想过是这个理由，想了想，苦笑起来，“我确实思虑过多，不过君寻先生居然没有吗？” 这倒是有些令他吃惊了。 他以为像君寻先生那样活了无数年，又经历过无数事的人，心中思虑会更多才对。 “店长很特殊。” “我也是。”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答案截然不同。 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对视一眼，默默咽下要解释的话。 店长思虑比他见过的所有人还要严重，不过有种“万叶不沾身”的距离感，兼之灵魂过于纯粹……是个好人。 百目鬼泷狐疑地看看四月一日，又狐疑地看看迪亚利亚，叹气道：“算了，你们的对话我插不进去，我还是去准备茶点吧。”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迪亚利亚先生如不介意的话，不如留下与我们一同吃午饭吧。”四月一日邀请。 迪亚利亚点点头，“谢谢。” “泷，你陪迪亚利亚先生逛逛吧。”四月一日叫住准备离开的百目鬼泷，“我去准备午饭。” “好的。我是百目鬼泷，迪亚利亚先生——” “泷先生，请叫我迪亚利亚吧。” “也行，那你叫我泷吧，虽然你外表看着比我年轻，不过我感觉你的真实年龄比最大的一棵樱花树还要大……” 百目鬼泷离开四月一日后，艰难维持出来的沉稳可靠立刻消失。 确实是长生种的迪亚利亚笑而不语。 第055章 龙·魔王·刀乱（19） 一小时后。 百目鬼泷已带迪亚利亚简单逛了一圈自家,想想时间差不多了，便带迪亚利亚去饭厅。 餐桌被擦得干干净净，饭菜还没端上来。 迪亚利亚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微微低头，手握漂亮的羽毛笔,刷刷地记下参观百目鬼家时不断迸发出的各种灵感。 百目鬼泷不好打扰他,低声说了一句,“迪亚利亚，我去厨房看看君寻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迪亚利亚头也不抬地说好。 百目鬼泷看迪亚利亚一会，心道迪亚利亚的爱好和他的美貌倒是很有年轻人常说的反差萌。 谁能想到一个俊美无比的妖精会热衷于设计房子呢？ 还是实力那般强悍的妖精…… 百目鬼泷离开时,遗传自先祖母的绿眸飞快闪过一抹担忧。 希望接下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忽然想起一眼就被迪亚利亚发现的龙蛋，又想到还在外面玩的红龙莱迪和瓦尼塔斯，觉得不出意外的可能性太小,默默叹了口气。 第114章 “泷，肚子饿了？” 百目鬼松看到盯着菜肴走神的百目鬼泷，忍不住敲了他脑门一下，“肚子饿了也不许偷吃。” “父亲,我哪有？”百目鬼泷委屈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给我撒娇——”百目鬼松一脸嫌弃，却转身去橱柜里拿了个小碟子，又拿干净的筷子夹了两根青菜，递给儿子,“吃吧。” 百目鬼泷：“……” 如此熟练的动作,父亲之前陪君寻先生在厨房做菜时,该不会也这么做过吧？ 看到儿子狐疑的目光，百目鬼松脸色一僵,大声道：“我就尝个味道，可没偷吃！”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没问呢,就不打自招了。 百目鬼泷憋着笑接过小碟，连手都在抖，配合道：“是是，没有偷吃。” “哼！”百目鬼松懒得理他，凑到四月一日身边追问除了试菜还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 “差不多了，把饭菜分好再端出去就行了。”四月一日脱下围裙。 “这个简单，我来！”百目鬼松美滋滋地干活，很快将百目鬼泷挤到一旁。 小碟子里就两根青菜，两口就能吃完。 百目鬼泷看老父亲忙碌的样子，眉眼染上笑意，对四月一日君寻无声道谢。 四月一日摇摇头。 ——已经说过的话，没必要再重复。 ——但感受的温馨，却一次比一次浓烈，叫我如何不心怀感谢？ 两人进行眼神交流，百目鬼松似乎察觉到什么，安静下来不打扰他们。 ＊＊＊ 饭厅里。 等迪亚利亚将灵感统统记录下来时，桌上已摆满丰盛的饭菜，抬头便几人都没动筷，居然都在耐心等自己写完。 于是迪亚利亚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微微泛红，“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 “没事，人忙起来就会忽略外界。”四月一日笑道：“既然写完了，就先吃饭吧。” 迪亚利亚点点头，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 饭菜甫一入口，迪亚利亚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就瞪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味道不合胃口？”百目鬼泷问。 迪亚利亚又吃了一口，摇头道：“不是，很美味，只是这么珍贵的食物，我吃真的可以吗？” “啊？”百目鬼泷看看父亲，又看看君寻先生。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四月一日轻轻笑了起来，“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迪亚利亚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低头继续品尝美食，感受体内干涸的力量渐渐恢复。 美食要好好享受，才不会辜负对方的心意。 饭后是茶点。 茶点是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一起准备的。 因百目鬼泷下午还有寺庙的事要解决，而百目鬼松年纪大了要睡午觉，下午才有精神。 唯独吃完饭，精神焕然一新的迪亚利亚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帮忙。 “你实际上就是想看看厨房的设计吧？不要抱太大期待哦。” 百目鬼泷一眼就看穿迪亚利亚的目标，笑道。 “同一世界的厨房设计都不一样，更别说不同世界了，肯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迪亚利亚理直气壮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百目鬼泷想起自己陪迪亚利亚逛的一小时里，回答了多少让他无比头疼的问题，望向四月一日的眼里带着一抹同情。 四月一日：“？” “没什么，那我先去处理事务了。”百目鬼泷笑笑。 他绞尽脑汁回答，不代表君寻先生也如此。 而且多个人陪君寻先生，也好啊。 “君寻先生下午见。”百目鬼松跟着离开。 “下午见。” 迪亚利亚跟在四月一日身旁，走过长长的走廊，几只在樱花树上栖息的小白鸟瞧见了，啾啾叫着飞过来。 四月一日伸出手，三只白毛团立马落在手心上。 “吃饭了吗？”四月一日曲起大拇指，揉了揉它们的小脑袋。 “啾——”【吃了！】 “那就好。”四月一日眉眼弯弯，询问，“我待会要准备茶点，你们有没有想吃的小面包呢？” “啾啾——”【樱花！】 “又是樱花小面包？你们吃不腻吗？”四月一日笑得无奈。 三小只疯狂摇头，表示根本吃不腻。 “店长和小鸟们的关系真好啊。”迪亚利亚见他们的相处情况，感慨道。 “嗯。”四月一日笑道：“它们都是很黏人的小可爱。” 三小只听到夸奖的话，立刻抖擞羽毛，骄傲地挺起胸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很可爱。 两人皆眉梢带笑，忍俊不禁。 厨房不远，两人很快就到。 为小白鸟们准备的樱花小面包，四月一日之前做了很多，冰箱里还剩不少，只需简单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小白鸟们怕自己打扰四月一日，纷纷飞到他的肩膀上，好让他空出手来做茶点。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迪亚利亚一愣，“问我吗？” “对啊。”四月一日加热好小面包，分给三小只后，抬眸问迪亚利亚。 “我对食物不是很讲究，能吃就行。”迪亚利亚语气很淡，看一眼吃得正欢的小白鸟们，想了想，又道：“如果可以，我想吃点樱花味的茶点。” 第115章 百目鬼家面积很大，房屋设计并不复杂，只有一大片粉色的樱花林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可惜他的世界里没有樱花这种观赏性极高的植物，不然种上一大片，再开发成旅游景点，对旅客进行收费，能获得一大笔金钱…… 迪亚利亚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地想。 “哈哈，莱迪也很喜欢樱花。”四月一日从橱柜里找出面粉，倒入适量的水，慢条斯理地揉面团。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迪亚利亚看了看厨房，有些沮丧地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以干的。 四月一日想了想，“可以帮我摘几根新鲜的樱花回来吗？” “我没摘过，要什么样的呢？” “小家伙会告诉你该摘哪的。”四月一日看了一眼小白鸟，其中一只胆子很大的飞到迪亚利亚的面前。 迪亚利亚饶有兴趣地挑眉，“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啾啾！”【跟我来吧！】 清脆的叫声刚落，小白鸟已率先飞了出去，迪亚利亚不紧不慢地跟在它的身后。 樱花林里落英缤纷。 下午的阳光无比灿烂，穿过层层叠叠的樱花，艰难地洒到地面，留下一地斑驳。 在樱花林里行走，感觉比在空地要舒服许多。 百目鬼泷带迪亚利亚逛的时间不长，加上一边逛一边聊，停留在樱花林的时间就更短了。 即使迪亚利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从樱花林的天空掉落。 迪亚利亚对樱花林的印象也只剩下海浪一样漂亮的粉色。 大概是为了照顾迪亚利亚的速度，小白鸟飞得不快，不过即便再慢，一人一鸟也来到了樱花林深处。 “啾啾啾！”【折下这根！】 小白鸟落到一根开得烂漫的樱花枝上，双爪紧紧抓着树枝，试图用自己的体重摇动树枝，效果微乎其微。 迪亚利亚：“……” 来自异世界的妖精仰头看了看那根树枝，又低头看自己脚下。 小白鸟选中的那根樱花枝离地面将近五米高。 “穿越时空已经耗光了我所有力量，可没办法隔空取物啊……” “啾啾啾！”【你可以的！】 “就算给我鼓励，我也没办法——”迪亚利亚有些为难，召唤出自己的魔法书，快速翻阅查找方法。 “啾啾啾！”【可以爬树啊！】 小白鸟歪着小脑瓜提“建议”。 迪亚利亚默默合上魔法书，艰涩道：“你让我……爬树？” 第056章 龙·魔王·刀乱（20） 爬树么？ 迪亚利亚垂下浓密的银色睫毛,手指摩挲下巴，自言自语：“仔细想想，我好像很多年没爬过树了。” 虽然他是在世界树上生活的妖精,但记忆中自从他会使用飞行魔法后，就没爬过树了。 而且他在没学会飞行魔法前,也没爬过几次。 毕竟世界树那么大,妖精一族又只在东部居住生活,迪亚利亚想去其他妖精家串门只需要走过去，完全不需要爬。 最重要的是，迪亚利亚小时候还很宅,不喜欢交朋友（实际上是没有朋友），爬树这种小妖精经常玩的游戏迪亚利亚完全没参加过。 “不知道我现在还会不会爬树。” 迪亚利亚倒是完全没有身为魔王不能爬树的想法。 就在迪亚利亚犹豫着怎么爬上去时，余光刚好瞥到对面一棵樱花树后藏起来的粉色小尾巴,紫罗兰色的眼睛闪过笑意。 “福田小姐今天的心情似乎好很多了……” 干净的声音从迪亚利亚身后传来，“玶，瓦尼塔斯，下次我们再去送花好不好？婴儿的妈妈收到我们的花也很高兴,这就是做好事的感觉吗？感觉很不错呀……” 两人一龙去了一趟医院看望福田樱子和婴儿的妈妈，又在外面吃了一顿美食，才慢悠悠回来。 若不是瓦尼塔斯年龄小，累了没精神,莱迪还能拉着认识没多久的百目鬼玶在外面玩一整天。 “多亏了君寻先生给我的伪装道具,今天有好多人夸我强壮啊。” 莱迪捏紧爪子,不算结实的手臂肌肉冒了出来。 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莱迪用了伪装道具,能短暂伪装成人类。 但这个伪装道具有个小问题，伪装后的体重不会改变。 而莱迪作为一头成年的红龙,虽然远没有爸爸那么强壮高大，但体重也没轻到哪里去。 走路不注意点，还会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百目鬼家上次的脚印还没填平呢。 在外人眼里，伪装成人类的红龙莱迪肌肉格外发达，又很漂亮，是非常符合人类审美标准的健美达人。 所以他们出去和回来的路上，已经遇到过好多个过来询问莱迪的肌肉是如何锻炼的人了，甚至有大胆的会请求莱迪掀起衣服（红色的龙鳞伪装），光明正大地看莱迪的八块腹肌。 “这么完美的肌肉怎么锻炼出来的呢？” “天生的哦。” 一句话成功把把对方堵死。 “……哈哈，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不信你问瓦尼塔斯和玶。” 每到这个时候，看在莱迪被夸得一脸羞涩的份上，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就负责微笑和点头。 然后那些询问的人就会带着一脸“真的假的？”的问号懵逼离开。 第116章 ＊＊＊ 龙的声音？ 听起来应该还很年轻。 难道这个世界除了还没孵出来的小龙外，还有一头年轻的龙？ 迪亚利亚忽然想起了自己发现世界树树神的踪影时，在祂旁边发现的巨龙脚印和一个足以藏好龙蛋的大坑。 他是循着气息穿越过来，莫非被世界树传送过来的就是身后这头龙？ 现在想想，以世界树树神那副懒样，是没什么闲情去挖个坑的。 龙为什么会被传送过来呢？ 银发长及脚踝的妖精慢慢转身，静静地看他们。 而在遥远的异世界里，重新寻到一片茂密森林，优哉游哉地晒太阳的世界树树神伸展树枝，突然打了个喷嚏，整棵树的叶子都在摇晃。 “又是谁在诅咒我？是烦人的魔王吗？还是被我送到异世界的胆小龙呢？” 与此同时，与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的莱迪也打了大大的喷嚏，擦擦鼻子纳闷道：“奇怪，是有人在骂我吗？” “罪魁祸首”迪亚利亚看着红龙的样子，想起以前的过往，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温柔。 最先发现迪亚利亚的是瓦尼塔斯，下意识拦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莱迪，挡在莱迪前面，对上迪亚利亚的眼睛。 “瓦尼塔斯，怎么了？”莱迪察觉到瓦尼塔斯的警惕，挠挠脑袋，转头一看，尾巴都绷紧了，双爪抱着脸做呐喊状：“啊啊啊，樱花林里什么时候又来人了？” 他的伪装道具已经没效果了啊！ 万一被发现，吓到对方怎么办？ “莱迪，冷静点。”百目鬼玶拍拍莱迪的翅膀，冷静地打量了一番迪亚利亚，隐隐感觉到什么，试探道：“客人？” “我叫迪亚利亚。”迪亚利亚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一脸惊恐的莱迪，全然不顾身边一大一小警惕的目光。 “给我的吗？”莱迪努力收敛惊恐的表情，左右看看，连忙双爪接过名片。 结果这低头一看，那双碧绿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不可置信地反复看名片和迪亚利亚。 “龙先生，名片有什么问题吗？”迪亚利亚声音温柔。 瓦尼塔斯仰头看表情更加惊恐的莱迪，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把名片给自己看看。 莱迪给瓦尼塔斯名片后，立刻一爪将瓦尼塔斯提溜到自己身后，另一爪横出将百目鬼玶拦在爪后。 “就、就算是魔王，我莱迪也不、不怕你！” “你已经怕得说话都结巴了。”百目鬼玶毫不客气地拆穿胆小的红龙，抬手按下红龙还在细微颤抖的爪子，“有爸爸爷爷和君寻先生在，这位客人不可能伤害得了我们。” 百目鬼玶一说完，径直迎上了迪亚利亚若有所思的眼睛。 “百目鬼泷是你的？” “我的父亲。” “原来如此，你们百目鬼家三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迪亚利亚说。 莱迪和瓦尼塔斯听了这人的吐槽，默默跟着点头。 百目鬼家爷孙三代确实长得很像。 百目鬼玶神色不变，被人这么说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后完全无感。 “魔王先生，你和我是同一个世界过来的吗？”莱迪小声问，“我感觉你身上曾经有很强大的力量……” “叫我迪亚利亚就好了。”迪亚利亚对龙族向来很有耐心。 第057章 龙·魔王·刀乱（21） “还是叫迪亚利亚先生吧。”莱迪受宠若惊地挠了挠脸,和小动物一样敏感的他隐约能感受到这位魔王的可怕。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迪亚利亚先生感觉有些虚弱，但万一是伪装的呢？ 就跟他一头龙用了道具就能伪装成人,走在人群中也没被发现一样。 人不可貌相。 莱迪在被爸爸赶出家的第一天，挖坑藏龙蛋不小心挖到世界树的树根时就明白了。 又好比莱迪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四月一日君寻强大的魔力也曾怀疑过四月一日到底是不是隐藏身份的魔王,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只是一个错误的猜测。 【毕竟，会送我樱花和伪装道具的君寻先生是好人呀。】 莱迪美滋滋地想起今天出门时被路人夸赞的情况，长这么大,自己还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人表扬。 巨龙红彤彤的脸蛋浮现不明显的红晕，粗长的大尾巴高兴地拍打地面，扬起不少灰尘。 站在莱迪身后被迫吸二手灰的瓦尼塔斯冷着脸拍了一巴掌莱迪的尾巴。 “对了,迪亚利亚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安分下来的莱迪掏出自己的名片，双爪递给迪亚利亚。 “你的数值看上去和你的种族不太符合呢。”迪亚利亚扫了眼莱迪的名片，又看了看莱迪庞大的身躯,微笑道。 莱迪：“咳咳！这个嘛……” 一双绿眼睛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就是不想回答。 如果是以前，爽快承认自己弱小也就算了。 可现在身边还有两个刚认识的朋友呢,直接承认弱小岂不是很丢脸？ 龙族可是非常要面子的！ 莱迪心虚地想,眼珠子乱转,生硬地转移话题，“啊对了,迪亚利亚先生，您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被世界树传送过来的啊？” 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对视一眼。 “不是。”迪亚利亚摇头，意味深长道：“我是在树神的指引下过来的。” 第117章 “啊？”莱迪听不明白。 不过莱迪听不懂也不会继续追问，他和迪亚利亚先生认识才不到半小时。 “迪亚利亚先生刚刚一直抬头看樱花树，是有什么问题吗？” 迪亚利亚点头，“确实有点棘手。” 看完名片的百目鬼玶和瓦尼塔斯也好奇了。 “迪亚利亚先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莱迪握紧爪子，炫耀自己不怎么结实的肌肉，“玶和瓦尼塔斯都会帮忙的哦。” 瓦尼塔斯悄悄瞪莱迪，他可没说过会帮忙，而且谁给莱迪错觉，他就一定会帮忙啊？ “嗯。”百目鬼玶闷声道。 瓦尼塔斯猛地扭头看答应的百目鬼玶，完全没想过百目鬼玶会同意。 但仔细一想，玶连难得的假日都不休息，还带他和莱迪去医院的百目鬼玶，沉默寡言，和泷叔叔松爷爷性格不像，但外冷内热的本性倒是很像。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也跟着点头。 “真的？”迪亚利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们，不过有莱迪和瓦尼塔斯就足够了。” “我和瓦尼塔斯就可以了吗？”莱迪吃惊。 瓦尼塔斯眼睑微掀。 “我和小鸟来樱花林里摘一些新鲜的樱花回去给店长做茶点。”迪亚利亚转身指着四五米高的樱花树枝，轻声道：“小鸟选中了那枝呢。” 几人不由仰起头，顺着迪亚利亚的手指方向望去。 最矮的瓦尼塔斯沉默：“……” 百目鬼玶问：“确实有点高，确定要小白鸟下面那枝吗？” 莱迪也问：“我们要爬上去吗？” “我想小鸟应该以为树顶上的樱花刚绽放，最新鲜，做出来的茶点也最美味吧？”迪亚利亚解释。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莱迪已经走到了樱花树下，企图往上爬，“放心吧，爬树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世界树那么高，他都能爬上去。 一棵樱花树，轻轻松松啦。 莱迪“唰”的一下亮出自己的尖指甲，两只短小有力的前爪抓着树，一只后爪刚扒拉上树，树便哗啦啦地响。 “怎么回事？！”莱迪大惊，“樱花树在叫吗？” “好像是树要倒了呢。”迪亚利亚温温柔柔地说。 “什么？”莱迪连忙跳下来，发现樱花树的根部已经从土里冒出来，整棵树摇摇欲坠。 莱迪的眼泪也摇摇欲坠，可怜巴巴地看大家，“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看来莱迪忽略了自己的体重呢。”迪亚利亚继续温温柔柔地说。 瓦尼塔斯赞同地点头。 百目鬼泷冷静道：“先把树扶正，樱花树的生命力很强，不用太担心。” 莱迪连忙绕到树后，小心翼翼地扶好樱花树，又把冒出来的根重新埋回去，这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对不起，我忘记我很重了。”莱迪尴尬道歉。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走到莱迪身边，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哦？瓦尼塔斯，你在跟我要抱抱吗？但是我的手还很脏。”莱迪连忙拍落爪子上的泥土，又在自己身后擦擦，检查干净了，才惊喜地抱起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轻飘飘的，好可爱！”莱迪抱起瓦尼塔斯，蹭蹭脸蛋，抱给百目鬼玶炫耀，看到旁边的迪亚利亚望过来，也给他看了一眼。 瓦尼塔斯：“……” 他拍了一巴掌莱迪的爪子，随后指了指树。 莱迪歪着脑袋。 百目鬼玶看一眼迪亚利亚，对莱迪解释道：“迪亚利亚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和瓦尼塔斯合作，一起把樱花摘下来。” 莱迪身躯庞大，单是身高就将近四米；而瓦尼塔斯小，身体轻。一人一龙合作，就能摘到樱花。 “嗯嗯，我明白了。” 莱迪点点头，将小巧的瓦尼塔斯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两爪牢牢地抓住瓦尼塔斯的脚，万一掉下去还能捞起。 果不其然，在莱迪和瓦尼塔斯的合作下，成功摘下最新鲜的樱花，送到厨房给四月一日君寻做茶点。 下午的天气依旧很好，晴空万里。 考虑到个别人（龙）的特殊情况，一众人索性聚在草坪上野餐。 瓦尼塔斯肚子不饿，摘完樱花后其实想回去睡觉，又见四月一日在厨房忙碌，没有回去的意思，想着与其一个人睡，还不如留在四月一日身边，精神上的疲惫都能少一些。 “原来是这样摘的樱花么，合作很好哦。” 四月一日听完解释后，揉了揉枕在自己腿上瓦尼塔斯的头发，见莱迪也眼巴巴地看着，还特意低下头来，笑着摸了摸他心形的龙角。 “嘿嘿。”莱迪憨憨地笑。 迪亚利亚静静喝茶，心想异世界的茶也很不错，喝了心情都会平静许多，如果能带些回去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舒服——” 草坪柔软，莱迪在上面打了个滚。 “瓦尼塔斯，要来试试吗？很舒服的哦！”莱迪兴冲冲地招呼休息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默默转身，背对莱迪。 “一起来嘛一起来嘛～”莱迪猛龙撒娇。 瓦尼塔斯被恶心地打了个哆嗦，捂住耳朵假装没有听到。 笑话，如果他也在草坪上滚一圈，一定会被这群平均年龄超一百的“老”家伙说“真可爱啊”之类的话。 第118章 他一点也不可爱！ 他绝对要摆脱掉“可爱”的标签！ 莱迪见瓦尼塔斯不想来，又期待地看百目鬼玶。 百目鬼玶摇摇头，垂下眼睑，余光悄悄望向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 作为一个合格的百目鬼，百目鬼玶也难以抗拒君寻先生的膝枕这种大招。 但百目鬼玶吃亏在脸皮没有祖父和父亲厚，加之此时人多，就更不好开口了，只默默吃着君寻先生做的茶点。 大半的茶点都是百目鬼玶一人吃完。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来，那草坪都是我的了。”莱迪声音低落，滚了两圈后，仰着脸看天空，脸颊闷闷地鼓起。 但因莱迪的脸本就红扑扑的，瓦尼塔斯和百目鬼玶没有发现莱迪的闷闷不乐。 “我可以。” 一道阴影落到莱迪的脸上。 “迪亚利亚先生？” 莱迪瞪大了绿眸。 银发的妖精俯身，左侧耳垂的辫子垂落，又被他随意撩到耳后。 不过这都是无用功了。 因为迪亚利亚在莱迪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在草坪上打了个滚。 再次坐起来时，几根青草混入迪亚利亚那头极长的银发上，明显至极。 “嗯，很舒服。” 银发的妖精眉眼清冷，声音也很清冷。 莱迪却感受到一丝温柔，急急忙忙也打了几个滚，顺势滚到迪亚利亚身旁，眼里全是笑意，“对吧对吧，我就说很舒服啦。” 那又粗又长的尾巴开心地拍打草坪。 迪亚利亚盯着莱迪龙角上的青草，伸手拂走。 莱迪呆呆地看迪亚利亚，脸上冒出大大的问号，“迪亚利亚先生，您是不是认识其他的龙族啊？” 迪亚利亚神色不变，收回手，“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又不是笨蛋，迪亚利亚先生对我的态度和对瓦尼塔斯他们的态度不一样。”莱迪鼓足勇气，才轻轻将爪子搭在这位魔王的肩上，碧绿的眼睛尽是纯粹。 “迪亚利亚先生，是透过我来回忆以前的朋友吗？” 迪亚利亚银色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望着眼睛亮晶晶的红龙莱迪，不由想起了以前陪自己四处旅行的另一头龙。 “嗯。” 迪亚利亚点头承认，片刻后又觉得这对莱迪来说不太妥当，顿了顿，歉意道：“抱歉，看着你我确实想起了我以前的朋友。” 谁知莱迪完全没有生气，还好奇地问，“是和我一样的龙吗？” “你和我朋友性格有些像。”迪亚利亚笑了声。 莱迪双爪托着下巴，更加好奇，“哪里像呢？” 和他一样是红龙？还是和他一样胆小呢？ “说实话，哪里都不太像，不过看着你就会让我想起朋友。” “啊？”莱迪没想过会是这种回答，脑子当场懵了。 “下午茶怎么能没有故事呢？我们来讲故事吧？就从迪亚利亚先生讲起？”莱迪脑筋一转，扭头看他们身后的四月一日等人，提议道。 “莱迪，你是想听迪亚利亚先生和龙的故事吧？”四月一日笑道。 瓦尼塔斯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双眼发亮地看迪亚利亚，他也想听故事。 “我的故事很多，只是一次下午茶可说不完。”迪亚利亚矜持道：“今天讲不完的话，明天继续。” “好耶！” 红龙高喊一声，又滚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那就开始吧～” “很久很久以前……” 伴随着迪亚利亚娓娓道来的声音，众人心神不由奔向充满未知的远方。 四月一日静静倾听迪亚利亚诉说他和朋友找房子途中发生的故事，竟也萌生了出门旅行的想法。 第058章 龙·魔王·刀乱（22） 又过几日,风平浪静。 “迪亚利亚先生，时间到了哦！”莱迪双爪趴在走廊处，大声呼唤在书房里看书的迪亚利亚。 他的大尾巴不像以往摇的欢快,而是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左右摇晃。 只因上面坐了一个冷脸看书的瓦尼塔斯。 莱迪又叫两声，发现迪亚利亚完全没有回应,便耷拉着脑袋看瓦尼塔斯,悄声说：“看来今天迪亚利亚先生又看入迷了,下午茶的时间又要延迟了。” 瓦尼塔斯低头看书，连眼皮都没掀。 莱迪默默叹气，“唉……好无聊啊。” 他倒是没担心迪亚利亚会放弃下午茶,虽然迪亚利亚是个宅妖精，但看书看累了也会做点别的事调整状态——比如，在喝下午茶的时候,顺便给他们讲旅途中发生的故事。 迪亚利亚的生活非常规律。 吃早餐——在樱花林里逛——吃午饭——喝下午茶，讲故事——吃晚饭——睡觉。 这是莱迪根据迪亚利亚前几天的作息总结出来。 至于迪亚利亚的宅属性，则是因为他们每次邀请迪亚利亚出门时，他都会拒绝,俨然一副宅在书房里可以宅一辈子的模样。 迪亚利亚听了这个吐槽后，微笑着补充了一个前提——书没看完。 昨天上午，迪亚利亚偶然发现百目鬼家有几个大书房，得知是历代百目鬼的收藏后,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都在发光。 在征得百目鬼泷的同意后,迪亚利亚便开始了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和下午茶的时间,基本都泡在书房里看书的生活。 第119章 “可书是看不完的，知识是学不完的。” 莱迪对求知欲也很旺盛的瓦尼塔斯苦口婆心道：“迪亚利亚先生很厉害,但是瓦尼塔斯你身体差，不可以长期看书就忘了运动哦。” 看书的瓦尼塔斯：“……” 莱迪一边说,一边控制尾巴抬高瓦尼塔斯，往樱花林走去。 四月一日君寻和百目鬼松正在樱花林里下棋。 莱迪走到时，瞄了一眼棋盘，黑白色的棋子纵横交错，看得他眼花头疼。 “君寻先生和松爷爷又在下棋。” “迪亚利亚没来？”百目鬼松问。 莱迪摇摇头，尾巴垂到地上，“还在书房里。” 瓦尼塔斯合拢书，从大尾巴上跳下，径直坐到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的中间，静静观棋。 “话说回来，迪亚利亚能看到君寻先生，是必然吗？”百目鬼松抬眸看对面的四月一日。 “他有愿望。”四月一日落下一棋，声音温润，“愿望也确实能靠他自己实现，不过难度有点大，花费的时间会很多。” “怎么说？” “迪亚利亚的愿望是掌握世间所有知识。” 望着棋盘的瓦尼塔斯为之侧目。 “呃，世间所有知识么？”百目鬼松吃惊地问。 四月一日颔首，“不过现在这个愿望有点难。” 百目鬼松沉吟片刻后，道：“因为迪亚利亚穿越过来，知道了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又下了一步棋。 “很好，还真是这样。如果迪亚利亚的愿望真是这个，那确实很难。”百目鬼松看四月一日的反应，调侃道：“不过，迪亚利亚是寿命很长的妖精，力量也很强大，说不定哪天又前往别的世界旅行了。” “嗯。”四月一日忽然看了一眼莱迪，意味深长道：“未来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莱迪歪歪脑袋看身后，没人，隐隐感觉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百目鬼松盯着棋盘严峻的局势皱眉，思索小半天，才慎重放下一枚黑棋。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随百目鬼松之后，将他的黑棋围得水泄不通。 百目鬼松叹气，“这局我又要输了。” “还没到最后一步，这么早就放弃？”四月一日轻笑，将百目鬼松的黑棋放到棋盘外。 “再怎么挣扎都赢不了，还是输的干脆些，重新再来一局吧。”百目鬼松也跟着笑，正准备收拾棋子时，瓦尼塔斯伸出一只手拿起黑棋，拦住他的动作。 百目鬼松吃惊，“你也想下棋？” 他没批评瓦尼塔斯故意添乱，之前教瓦尼塔斯绘画时，闲聊时有对瓦尼塔斯说过围棋的玩法。 瓦尼塔斯拿着黑棋，轻轻点头。 “那就继续吧。”百目鬼松立刻起身让开，顺手将瓦尼塔斯抱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秒转换视角的瓦尼塔斯手捏黑棋，瞪圆了眼睛。 “好了，这下轮到我观棋了，不用担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百目鬼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嘴，脸上全是笑意。 瓦尼塔斯眨巴眨巴眼睛看活宝一样的百目鬼松，想了想，伸手将他那不存在的拉链拉开。 “嗯？” 百目鬼松疑惑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笑着解释道：“瓦尼塔斯大概是希望你继续说话吧。” 瓦尼塔斯跟着点头，如果有百目鬼松说话，他就能听到更多的事。 然而百目鬼松并不清楚瓦尼塔斯的真实想法，只以为瓦尼塔斯喜欢自己。 “哈哈，这样吗？我好感动。”百目鬼松朗笑，轻轻捏了一把瓦尼塔斯白嫩的脸蛋，“和我们这群老头子待一起，难得不感到无聊。” “可君寻先生不是老头子啊？”莱迪挠挠脑袋，疑惑道。 瓦尼塔斯努力躲开百目鬼松的捏脸，又听到莱迪的话，赞同地点头。 少年一本正经点头，连头上的呆毛都跟着晃了晃。 “养着养着，就更可爱了。”百目鬼松笑道。 他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是谁，但四月一日和莱迪都不约而同地看面无表情的瓦尼塔斯，也同意。 “瓦尼塔斯就是很可爱嘛。”莱迪一屁股坐到瓦尼塔斯身后，低头想把下巴抵在瓦尼塔斯的脑袋上，却被百目鬼松拦住。 “你这体型，一不小心就会把瓦尼塔斯压扁，还是小心点吧。” 莱迪想想确实如此，只好委屈地支起身体，心形的龙角一不小心就碰到头上的树枝，樱花簌簌地响，好似在抗议。 在樱花树上栖息的小白鸟们受到惊扰，纷纷飞起来，一只胆子大的直接飞到莱迪的龙角上，“啾啾”地叫唤。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莱迪连声道歉。 四月一日等人笑笑，继续下棋。 围棋下法千奇百变，新手瓦尼塔斯又只学了皮毛，接替百目鬼松下棋，绞尽脑汁挣扎，依旧没撑多久，输了。 输棋的瓦尼塔斯气鼓鼓着脸，不爽地看棋局，复盘自己走错的有哪些，越想越气。 四月一日伸手，轻轻弹了瓦尼塔斯的额头。 猝不及防被弹额头，即使四月一日的力道很轻，但瓦尼塔斯还是吃痛地捂住额头，震惊地看四月一日。 他的心里从没有四月一日会打人的印象。 “执念太深可不好。” 瓦尼塔斯似懂非懂，鼓鼓的脸颊肉和气球漏气一样，瞬间瘪下来，后知后觉才发现因为输棋心情不好，气到脸颊肉都酸疼了，揉乐揉才舒服些。 第120章 百目鬼松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君寻先生，您刚刚就应该再晚点提醒瓦尼塔斯，最好等我拿相机拍下瓦尼塔斯生气的样子，多可爱啊。” 瓦尼塔斯做了个挥拳的动作。 “这个威胁的动作也要拍下来。” 瓦尼塔斯立刻停下挥舞的拳头，懒得和为老不尊的百目鬼松计较，到头来憋屈的还是他。 “看，这样就不生气了吧。”百目鬼松对瓦尼塔斯眨眼睛，“输赢对围棋来说是常有的事，你要是想不开，就会有执念。” 瓦尼塔斯一愣。 “人的执念很强大。”四月一日君寻一面回收棋子，一面娓娓道：“以前就有一个人因为对围棋的执念太深，死后灵魂附在棋盘上。” “这不就是鬼吗？”怕鬼的莱迪一个哆嗦，吓得两爪按在瓦尼塔斯的肩膀上。 莱迪的龙爪太大，直接放到瓦尼塔斯肩上，吓得瓦尼塔斯差点跳起来。 没被鬼吓到，反而被自己人吓到的瓦尼塔斯想骂人，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惧，直接回头拍了莱迪爪子两下。 莱迪皮糙肉厚，瓦尼塔斯还倒吸一口冷气，手掌火辣辣地疼。 “瓦尼塔斯，你的手打疼了吗？我不是故意的……”莱迪熟练道歉。 瓦尼塔斯：“……” 他完全不想理会笨蛋红龙，看看棋盘，又看看四月一日，还是继续听故事吧。 四月一日看到瓦尼塔斯眼里的催促，轻笑道：“那棋盘原先在店里的宝物库里，后来被有缘人拿走了，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瓦尼塔斯默默记下“宝贝”极多的宝物库，忽然又想到四月一日经常随手拿出东西，会不会就是在宝物库里拿的呢？ “我可以看看宝物库吗？”莱迪期待地问。 “暂时不行，宝物库放了太多宝物，很容易出意外。”四月一日温柔地抚摸手腕处的血镯，没把话说死，“更何况，现在的我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店址。” “那等君寻先生找到新的店址后，我们可以看看吗？”莱迪举起爪子，认真保证，“我一定会谨小慎微，一定不会让意外发生。” 瓦尼塔斯低头将一片刚飘落棋盘的樱花拂走。 “意外若是能保证不发生，那就不叫意外了。”四月一日淡淡地笑，拉长了尾音，“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那就让我们去看看哦！”莱迪补充道。 “哈哈。”四月一日弯起眼睛，“继续下棋吧。” 新的一局由瓦尼塔斯先开始，莱迪对围棋不赶兴趣，坐地上看了一会，悄悄起身，往樱花林深处走去。 刚刚他似乎在一棵樱花树后看到了一小截粉色的尾巴，不知是不是错觉，反正无聊，干脆去确认一下吧。 莱迪走后没多久，新来了一位客人。 第059章 日记本（上） 平川夫人三十五岁,已婚，十三年前结婚，成为全职主妇照顾家庭后,渐渐与以前的朋友淡了联系。 今年年初丈夫因工作能力优秀，被公司安排到国外工作五年,丈夫不想与妻儿分开,商量后决定全家都出国生活。 因此,平川夫人最近忙于收拾搬家，清理出很多不需要的东西。其中一部分价格昂贵又实用的东西，因难以带走,便送给亲朋好友；另一部分则让废品回收站来回收。 平川夫人和丈夫是青梅竹马，无论婚前后，都在同一个地区生活,偶有旅游的时候，会和家人一同出去，其他时间里都和普通的全职主妇一样，忙于照顾丈夫和儿女。 平川家里有一间面积不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丈夫和孩子们的书籍，平川夫人不常看书写字，属于她的书并不多。 由于书多且重，带到国外很麻烦,除了少许有珍贵回忆的书,其余都送人了,其中女儿的大半童话绘本都被女儿送给了邻居的好朋友。 平川夫人知道女儿和邻居家的女儿是好友，两人一同上课一同下课,假期一同玩耍一同学习。 听女儿说，她们甚至连上厕所都会约着一起去…… 每到吃晚饭的时候,平川夫人便听女儿说起今天又和好友做了什么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女儿很懂事，也会帮平川夫人的忙，前几天竟意外在书架里找出一本有密码锁的日记本，上面写有平川夫人的名字。 “看起来很旧，是妈妈的日记吗？”女儿拿着日记本问平川夫人。 平川夫人接过日记本，一瞬间脑海里全是尘封的回忆，百感交集，“是啊，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写的日记了呢。” “妈妈，我可以看你的日记吗？”女儿又问。 “诶？你发现它的时候，没有打开看过吗？”平川夫人有点疑惑。 女儿摇头，软软道：“没有哦，妈妈的日记有密码锁，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吗？没有妈妈同意，我不会偷偷看的啦。” 平川夫人感动地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好孩子。” “妈妈也是好妈妈！”女儿扬起大大的笑容，看疑惑的平川夫人，大声道：“因为妈妈也不会偷偷看我的日记啊。” 女儿的日记本就是简单的日记本，连密码锁都没有，经常写完就放在书桌上。 平川夫人打扫女儿房间时，有几次都看到女儿的日记本，但一直没打开看过，有时还会叮嘱女儿把日记本藏好。 “因为日记是很隐私的东西呀。”平川夫人也笑，低头看手里的日记本。 第121章 女儿许是看出平川夫人的想法，拉起平川夫人的手去卧室里，自己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俏皮道：“妈妈，你在房里看日记，我和哥哥去整理书房哦。” 平川夫人看着被关上的门，刻意留给自己的空间，顿时哭笑不得，又想到是女儿的体贴，心头泛起一阵甜蜜。 “我以前写的日记啊……” 平川夫人一面感慨，一面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咦？”平川夫人一愣，想了想，又输入新的密码。 密码还是错误。 平川夫人又试几次，密码依旧错误，日记本没能打开。 这本日记本是当年很流行的密码锁日记本，只有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成功打开，目的在于防止他人偷看日记，几乎每个女学生都会有一本。 平川夫人会知道这点，还是学生时代的好友告诉她的。 好友性格活泼开朗，为人热情，对平川夫人很好，后来国中时期，因家庭原因，搬到其他城市居住。 她们分开的最初几年还有联系，到后来平川夫人结婚生子，联系也日渐减少，前些年是彻底断了联系，彼此连新的联系方式也没保存下来。 “唉……” 平川夫人盯着手中的日记本，有些头疼，“怎么突然想起那么多以前的事了。” “不过想想当年，我和好友也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连上厕所也约着一起的关系啊……” 说着说着，平川夫人也笑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的青涩记忆，心想难怪自己听到女儿和邻居好友一起上厕所的事会那么开心。 时代在变，人也在变，但有些事没变。 随后几天，平川夫人又做了很多尝试，仍没成功解开密码锁。 丈夫见平川夫人为一本密码日记本烦恼到辗转反侧，提议直接拿锤子砸开密码锁，就能看了。 平川夫人犹豫了一会，摇头说：“我不想弄坏日记本。” 丈夫问：“为什么？只要小心一点，把密码锁砸开，不会破坏里面的内容。”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靠密码解开。” 平川夫人摇头，日记本是自己为数不多保存良好的物品，能完好无缺地打开最好，不能打开的话，那就一直放着，当个念想也好。 话虽如此，但平川夫人每每看到摆放在梳妆桌上的日记本，心情便会变得难受。 昨晚丈夫下班回来，对平川夫人说，“你可以带日记本去一家寺庙，听说那里会有实现愿望的人……” 平川夫人默默记下丈夫给的地址，打算第二天就去看看。 ＊＊＊ 铃铃铃—— 大门上有两个精致的金色铃铛，明明没有什么风吹动，它们还是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在平川夫人看不见的寺庙大门上方，有很多徘徊的鬼怪。 它们试图闯进寺庙，却屡屡被金色铃铛挡在外面。 铃铛们无风自响，只是因为平川夫人看不见鬼怪们罢了。 平川夫人第一次来这家寺庙，在门前站了一会，估摸着这会是下午三四点，寺庙的主人应该有空，便往门里走去。 寺庙面积很大，平川夫人本想去找寺庙的主人，环顾四周环境时，发现了一片粉色的花海。 “好漂亮的樱花。” 平川夫人不由自主地往樱花林的方向走去。 高大的樱花树下，有三人围坐在石桌旁。 平川夫人走近一看，他们原来是在下棋。 令平川夫人诧异的是，下棋中的一人是个十零岁的少年，看上去和她的儿子差不多大。 瓦尼塔斯感知敏锐，专心下棋时也能注意到他人的目光，抬头一看，对面站了一个身穿淡黄和服的女人。 “有人来了？”百目鬼松在观棋，察觉到瓦尼塔斯走神，转头看去。 平川夫人见状，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到你们下棋的。” “没事，这里还有一张石椅，不介意的话请坐下吧。”四月一日起身看平川夫人，清秀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谢。”平川夫人羞涩地笑了笑，走过去坐下。 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眼神瞬间严肃起来。 “君寻先生，这位是您的客人吗？”百目鬼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平川夫人，明知故问。 “客人？我么？” 平川夫人有些困惑，解释道：“不是，我听丈夫说，这家寺庙有一能实现愿望的人，我想找他帮忙解开这本日记本。” “那你可找对人了。”百目鬼松笑道：“有君寻先生在，你的愿望肯定能实现。” 平川夫人愣了愣。 “我是能实现愿望的店长，四月一日君寻。”四月一日温柔地看平川夫人，“你的名字？” “平川景子。”平川景子答道。 “景子么？很好听的名字啊。”四月一日轻轻笑道。 平川景子看着四月一日温柔的眼神，眼前忽然浮现出第一次和好友自我介绍时的情景。 “谢谢，我以前的朋友也这么对我说过。” 平川景子轻眨眼睛，那些少女时期的记忆又再次消失。 “平川夫人，你的愿望是什么？” 平川景子将日记本放到没有一颗棋子的棋盘上，“我想看这本日记本，但是我忘记了密码。” 四月一日垂眸看棋盘上的日记本，原先下到一半的棋，在他和平川景子交谈时，已被瓦尼塔斯快速收到棋碗里，只留下空无一物的棋盘。 第122章 瓦尼塔斯对上四月一日含笑的眼睛，像被烫到般，迅速躲开，俨然一副不想被夸的样子。 然而瓦尼塔斯这副模样却被老成精的百目鬼松一眼看穿，伸手使劲揉了揉瓦尼塔斯的脑袋，悄声说“好乖好乖”。 瓦尼塔斯那头柔顺的被四月一日梳理的黑发瞬间变得凌乱，气得直瞪百目鬼松。 “所有密码都试过了吗？”四月一日拿起日记本观察。 “嗯，我能想到的密码都尝试过了，但是依旧没有反应。”平川景子说，“我本以为是密码锁电池没电的原因，拿去检查发现不是，电池的功能和密码锁没有关系。”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日记本？” “对。”平川景子吃惊地看了一眼长相年轻的四月一日，“店长连这个都知道吗？日记本生产的年份看起来比店长出生的时间都要早……” 四月一日笑笑，没解释，将日记本还给平川景子，微笑道：“我可以告诉你解开密码锁的办法，不过你能支付什么代价呢？” “真的能解开吗？需要多少钱？”平川景子以为代价是金钱，立刻低头，想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钱出来。 四月一日摇头，淡淡道：“我不需要钱。” 平川景子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四月一日。 百目鬼松拉住瓦尼塔斯小声吐槽，“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会有人不需要钱啊？” 瓦尼塔斯非常赞同这个吐槽。 怎么会有人轻飘飘说出自己不需要钱啊。 他很缺啊！ 被迫想起不太美妙的事情，瓦尼塔斯脸色也不太美妙。 “不用钱支付的话，那我用什么呢？”平川景子疑惑地问，见四月一日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包包上，反射性地捂住不让看。 四月一日：“？” 平川景子尴尬地解释，“不、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想——”抢劫。 四月一日：“……” “平川夫人，你的包包里有什么呢？” 包包里有什么？ 平川夫人听到这个问题，默默翻自己的包包，“口红、唇膏、钱、纸巾……咦？还有一张纸条？” 她把纸条拿出来，摊开一看，皱眉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是纱里奈和有希子的纸条。” “纱里奈和有希子？”四月一日问。 平川景子将纸条递给四月一日，解释道：“纱里奈是我的女儿，有希子是我邻居家的女儿，两人同龄，是很好的朋友。 “我们正准备搬家，所以纱里奈要和有希子分开，因此纱里奈找我帮忙，问我能不能教她写这两句话。我写在纸上，纱里奈照着我写的句子抄了很多遍。后来我去打扫纱里奈的房间时捡到这张掉在地上的纸条，因为觉得很有意思，就把它留下来了。” 四月一日垂眸看纸条，上面只有两行很稚嫩的文字： 【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纱里奈和有希子！纱里奈最喜欢有希子！】 “这张纸条，可以作为代价支付给我吗？” 四月一日小心翼翼地拿着纸条。 “这就可以了吗？” “这就足够了。”四月一日温柔地看着纸条，“上面寄存的感情直白真挚，是非常珍贵的代价。” 平川景子不是很理解，干巴巴地问，“代价已经给了，解开密码的办法是什么呢？” 四月一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制作精致的木盒子，上面没有任何雕刻的纹案，简单质朴，打开后，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放进去。 等收好纸条后，四月一日才看着平川景子的眼睛，认真回答：“回问你的妈妈。” “啊？” 第060章 日记本（下） “你的妈妈知道密码。” 四月一日换个说法。 平川景子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回答,委婉道：“我的妈妈已经六十多岁了，记忆力很差。” “六十多岁也是你的妈妈，你回去问一问她吧。”四月一日语气十分确定,“她会告诉你密码的。” “那好吧，”平川景子起身,看一眼四月一日,补充道：“如果妈妈不知道密码的话,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没问一张纸条怎么能作为解开密码锁的代价。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大不了明天再回来找这个说话像谜语的店长。 百目鬼松看平川景子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后，才去问四月一日，“她的妈妈都六十多了,真的还记得吗？” “嗯。”四月一日等瓦尼塔斯思考棋子走哪一步时，手指闲闲地点装有纸条的木盒子，异色的双眸漾着柔情,“疼爱孩子的妈妈怎么会忘记孩子的秘密呢？” 瓦尼塔斯懵懵懂懂。 百目鬼松若有所思。 ＊＊＊ 平川景子父母住的地方离自己家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妈妈，我来了。” 平川景子进门，一眼便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妈妈。 “回来啦？今晚留下来吃饭吗？”景子妈妈见到女儿很惊喜,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放，亲切和蔼，“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很难看到你了。” “哪有这么夸张？有假期的话我还是会回来看妈妈的。”平川景子哭笑不得,走过去蹲下来,像儿时一样,将脸枕在妈妈的膝盖上，让妈妈摸脸。 第123章 景子妈妈年龄大,体虚怕冷，所以膝上盖了一张柔软的毛毯。 毛毯是平川景子亲手织的,被景子妈妈当成宝贝，使用了十多年。 “就算有假期能回来，你又能留多长时间呢？”景子妈妈叹气，温柔地捏捏女儿的脸蛋，“见一次就少一次，要是不离开多好啊。” 平川景子无法回答，只好沉默。 景子妈妈也知道景子夹在父母和丈夫儿女之间很为难，退了一步，问：“对了，景子，你怎么突然过来？今天不需要收拾搬家的东西？” “差不多收拾好了，纱里奈还从书架里找出一本我小时候的日记本。”平川景子拿出日记本，仰头看妈妈，“但是我忘记密码了，妈妈还记得吗？” “你的密码我怎么会忘记？”景子妈妈笑起来，“把我的眼镜拿来，我看看。” 平川景子起身去拿妈妈的老花镜，就在旁边的桌子，很快拿回来给妈妈戴上。 “这本日记本，很久之前的吧？” “嗯，应该是刚上国中那段时间的。”平川景子回忆道。 “那个时候的日记本吗？真怀念啊。那个时候的你才十几岁……”景子妈妈轻轻抚摸日记本上的密码锁，仔细想了很久，缓缓输入一串数字。 咔哒—— 密码锁解开了。 “没有记错。”景子妈妈松了口气，将已经打开的日记本还给平川景子，“好了，打开了。” “妈妈好厉害！连我都不记得了，你居然还记得！”平川景子惊喜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在满脸皱纹的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都多大年龄了，还像孩子一样撒娇……” 话虽如此，但景子妈妈完全没有嫌弃女儿的热情，乐呵呵地笑，“我记得你国中时最好的朋友，是叫福永爱加的，对吧？” 平川景子乖乖点头，“妈妈还记得爱加的名字。” “因为日记本密码就是爱加的生日啊，你忘了吗？”景子妈妈揉揉景子的头发，“我还记得这本日记本是爱加送给你的，你拿回家跟我说过呢。” 平川景子尴尬摇头，小声道：“我都忘记了……” 福永爱加是平川景子的儿时好友。 “爱加小时候住我们隔壁的，我记得好像因为爱加爸爸工作的原因，搬走了。”景子妈妈努力回想过往。 平川景子怔愣住了，“爱加也是因为爸爸工作才搬走吗？和纱里奈有点像啊。” “是吗？那纱里奈有没有和你当年一样，哭鼻子呢？”景子妈妈温柔地刮了刮景子的鼻子，调侃道：“你当年因为爱加的离开，伤心难过了很久。” 平川景子立马想起纱里奈一边哭一边让自己帮忙写下那两句话，又想起纱里奈房间里抄了一遍又一遍的纸条，点点头，“纱里奈也哭，哭得眼睛都肿了，这几天晚上睡觉想起都会哭着找我。” “果然，和你一样。”景子妈妈又笑。 平川景子也跟着笑，“我和纱里奈是母女嘛。” “嗯嗯，没错没错。” “不过那个店长说的居然是真的，妈妈居然真的知道解开日记本的密码。”平川景子换了个姿势，靠坐在妈妈的腿边，准备翻看国中时期的日记。 “店长说了什么？”景子妈妈好奇。 “我不是解不开密码锁吗？今天去了一家寺庙，里面有一个说自己能实现愿望的店长，他将纱里奈写的纸条当成实现愿望的代价，然后告诉我回来问你。” “能实现愿望的店长？听起来很有意思。”景子妈妈笑道：“店长确实实现了你的愿望，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我记得你的密码呢？” 平川景子摇头，“我也不知道，明天去问问吧。” “是哪家的寺庙，有空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 “百目鬼家的，店长叫……咦？店长叫什么来着？” 平川景子突然愣住，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奇怪，我才从寺庙离开，怎么会那么快就忘记店长叫什么了？” 日记本忽然从她的手里落到地上，呈一百八十度摊开。 “还记得店长是什么样子的吗？”景子妈妈也很纳闷。 “好像是……”平川景子皱眉，“很年轻的样子？还是很老的样子？我完全不记得了……真奇怪啊。” “算了，不记得也没事，下次我们再去看看就好了。”景子妈妈心疼紧皱眉毛的女儿，连忙岔开话题，“我要不要给你一点空间，让你慢慢看呢？” 景子妈妈边说边摘下老花镜，眼前的世界再次模糊起来，“好了，这下妈妈看不清你的日记了，妈妈尊重你的隐私哦。” “妈妈……” 平川景子感动地叫了一声，突然想到妈妈尊重她的隐私，和她尊重纱里奈的隐私一样。 日记本妈妈和她都能轻易翻看，却谁都没有踏出那一步。 平川景子心中幸福的甜蜜慢慢增加，涌到喉咙里，最后只剩下了，“我的妈妈果然是好妈妈。” “这样就是好妈妈了吗？” 景子妈妈笑起来，摸摸景子的脸蛋，“好妈妈可没有这么好当，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慢慢摸索成为一个让纱里奈他们喜欢的好妈妈吧。” “嗯！”平川景子低头看起日记本，很快就被日记本的第一页惊到了。 第一页上只有两行字： 【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景子和爱加！我最喜欢爱加！】 第124章 “妈妈，你看，我以前写的话，和纱里奈写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平川景子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了，震惊地给妈妈看自己的日记。 “哈哈哈，真的吗？”景子妈妈匆匆戴上老花镜，仔细看日记本上的字，“你那会写的字比你现在的字还要好看呢。” “妈妈，这个不是重点啦！” 平川景子脸一红，指着日记本上的两行字，还对妈妈说起了店长收走的纸条上的两行字，“除了人名不同，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景子妈妈认真地看两行字，“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景子和爱加，但是，景子，我已经很久没听你说过爱加的事了，你们很少联系了吧？” 平川景子一僵，闷闷道：“有些年没联系过了，我都失去了和爱加的联系方式。” “唉……” 景子妈妈拍拍景子的肩膀，颤颤巍巍起身离开。 “妈妈，你要去哪里？” “我回房找我的日记本，我记得上面保存了爱加妈妈的电话号码，也许能通过爱加妈妈联系上爱加，到时候你们还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平川景子听到妈妈的话，猛然想起除了自己和爱加是好友外，妈妈和爱加妈妈关系也很好…… 解开密码锁的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平川景子的手里，纸张因过去二十多年，有些泛黄，除此之外，几乎和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当时的我写下这些话后，会知道未来的我和爱加已经不再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吗？” 平川景子的声音很轻，落在空空的客厅里泛不起一圈涟漪。 她静静翻看后面的日记，在第二页里看到了几段话。 【爱加跟我说，她的妈妈会偷看她的日记，所以她存钱买了带密码锁的日记本，觉得很好用，又买了一本送给我做礼物。】 【我听到爱加妈妈偷看爱加日记的事，很震惊，也很害怕。我以前的日记本也没有密码，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偷看。然后我去问妈妈，妈妈说没有偷看过我的日记本，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把这些话告诉爱加，爱加说很羡慕我有这样的妈妈。我也很喜欢我的妈妈，妈妈尊重我，所以没有偷看我的日记。我喜欢妈妈，所以我把这本日记本的密码告诉妈妈……】 平川景子看着上面爱加的生日，重新锁上日记本，再次输入密码时，密码正确，成功打开。 日记本里记录的每一件事，包括和爱加约定好一起读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未来在哪里……这些对已经结婚生子三十五岁的平川景子来说，陌生得遥不可及。 平川景子认真地看日记，仿佛只要认真看了，就能想起来当年一笔一划书写日记的心情。 “我终于找到了爱加妈妈的电话号码，景子，你快试试能不能打通，要是能打通就能联系上爱加了。” 景子妈妈高兴地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昏黄陈旧的本子。 那是景子妈妈的日记本。 “哎？景子，你怎么哭了？”景子妈妈走近一看，发现景子脸上全是泪痕。 “妈妈……” “妈妈在呢，别哭，我给你擦擦。” 平川景子泪眼模糊地看妈妈，哽咽道： “日记本的密码，防的不是妈妈，而是长大后遗忘了的我啊。” ＊＊＊ 樱花林里。 “……难怪君寻先生您让平川夫人回去问她的妈妈，因为疼爱孩子的母亲会记得孩子的事吗？” 经过四月一日的解释后，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恍然大悟。 百目鬼松感慨道：“这就是母爱吧。” “是啊。”四月一日拿起瓦尼塔斯的白棋放到棋盘外，见瓦尼塔斯眼巴巴地看白棋，忍不住弯起眉眼。 “不过这件事里还有一个很简单又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瓦尼塔斯仔细思考后，在偏僻处落下一子，挑衅地看四月一日一眼，暗暗祈祷四月一日看不出自己的布局。 百目鬼松转了转眼珠，试探道：“和那张纸条上的感情有关？” 他记得君寻先生小心收好纸条的动作，只有重要且珍贵的东西，才值得君寻先生如此对待。 “嗯。” 四月一日拿出木盒子，“这张枝条上寄存着极其真挚的感情，也许在纱里奈长大后，会渐渐淡化和有希子的友情，日行渐远。但这份友情从没有消失，还会在某一天，以其他的形式重新唤醒纱里奈和有希子的友情。” 外貌清秀年轻的店长语气微顿，继续道：“万物都在变化，时间在变，人也在变，感情也会变，但总有些东西和情感是不会改变。它们停留在原地，静静沉淀，等再次被发现时，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影响发现它们的人。” 百目鬼松点头，“确实是这样啊。不愧是君寻先生！” “这种事只要看多了就明白了。”四月一日扫了一眼棋盘，瞬间看穿瓦尼塔斯的想法，随手放下一颗黑棋。 瓦尼塔斯盯着棋盘看，猫一样圆的浅灰色眼睛瞪圆，脸上的挑衅还没消失，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哈哈，瓦尼塔斯，你连我都打不赢，还想打赢君寻先生，再多琢磨下吧。” 百目鬼松也看了眼棋局，没一会就看明白棋局形势，幸灾乐祸道。 第125章 瓦尼塔斯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君寻先生，如果这张纸条寄存的感情这么珍贵强烈，那愿望和代价岂不是不相等？”百目鬼松忽然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四月一日笑笑：“我没受伤。” 百目鬼松放松下来，“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说明愿望和代价相等。” “平川夫人的愿望是完好无缺地解开密码锁，翻看日记。但实际上，那个密码锁日记本二十几年前流行，即使在当下，也会有人购买。所以网上有很多完好无缺地解开密码锁的方法，只要想找，什么找不到？” 百目鬼松明白了，“孩子一代又一代，不是每个家长都能忍住不偷看孩子的日记，所以密码锁是不会从市场消失。有锁就有解。” “那纸条的感情确实真挚，可纱里奈写了不止一张，数量多了，相应的价值就少了。” 四月一日看还在愁眉苦恼思考下一步怎么走的瓦尼塔斯，笑道：“况且，除了我这里有一张，有希子那里还有一张。儿时最好的朋友要和自己分开，基本都会将朋友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认真保存起来吧？” “是啊。” 四月一日看向天空，夕阳西下，晚霞已然开始染红西侧天空。 “谁都不会停留在原地，但总有东西代替人留在原地。” 第061章 小粉龙（上） 提前离开的莱迪不知有客人到来,凭着模糊的感觉往樱花林深处走去，不知不觉回头一看，已看不到四月一日他们的身影。 莱迪默默停下脚步,抬起双爪放嘴边做喇叭状，对着某个方向大声说话,“我看到你了,你在那里！” 四周静谧得过分,连常听到的鸟鸣声都没有。 莱迪又大声叫了几遍，依旧无果，才放下爪子,嘟哝道：“真聪明。” 那个小家伙完全没有被莱迪诈出来。 莱迪抬头看了眼头顶，粉色的樱花一簇又一簇，层层叠叠的,挡住了蓝天白云，只有少许阳光从间隙里穿透进来。 这种情况下的阳光自然没什么暖意，莱迪无聊到伸爪去逗玩那缕阳光。 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莱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哆嗦道：“凉飕飕的……咦？不对，哪里来的风？” 莱迪狐疑地看身后，落了一地的花瓣丝毫不动。 莱迪挠挠脑袋，自言自语道：“算了,感觉安静得有点可怕,我还是先回去吧。” 就在莱迪转身的刹那,抬起的一只脚还没落地，余光正好瞥见一抹不显眼的粉色。 它躲在一棵樱花树后,只露出了一小节粉色的尾巴。 “哼哼，总算让我找到了。” 莱迪轻哼两声,果断使用【先逃再说】技能，弯腰弓背，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来不及躲避的粉色尾巴。 “嗷嗷嗷！！” 粉色尾巴的主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莱迪感觉这叫声熟悉极了，仔细一想，特别像自己被踩中尾巴时发出的声音，眨着绿眸看爪子上的粉色尾巴，稍微用力，直接把粉色尾巴的主人给扯了出来，定睛一看，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破壳的？” ＊＊＊ 平川景子离开后，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又下了几局棋。 不用想也知道，瓦尼塔斯输的很惨，因为输了不服气，气得像个被抓住的河豚，鼓久了，脸颊肉酸疼得厉害。 百目鬼松在一旁哈哈大笑。 瓦尼塔斯一边揉脸一边使劲瞪百目鬼松，瞪完百目鬼松又去瞪棋盘，浅灰色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四月一日手执一枚棋子，正准备放到瓦尼塔斯设好的陷阱时，将计就计时，突然停了下来，将棋子放回棋碗里，声音很轻，“瓦尼塔斯，我有些累了，这局棋就先下到这里吧，下次继续，好吗？” “什么？君寻先生累了？那就先去休息。”百目鬼松抢了瓦尼塔斯说不出口的话，起身想要扶四月一日回去，“我送您回去？” “我还没那么脆弱。”四月一日拒绝了百目鬼松的搀扶。 瓦尼塔斯一只手还在揉脸，听到四月一日的话，抬眸看他，对上他的眼神，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你还没说好或不好呢。”百目鬼松凑到他耳侧悄声说，温和的语气下一秒转换成浓浓的威胁，“当然，不许说不好！”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后知后觉才知晓刚刚是四月一日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如果自己不想结束棋局的话，四月一日会继续陪自己下。 喜欢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 少年拿着棋子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将另一只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碗里，眼神询问四月一日，【我和你一起回房休息？】 四月一日站起身，走到瓦尼塔斯面前，轻柔地抚摸瓦尼塔斯泛红的脸蛋，“我没事，你和松留下来再玩一会吧。” 他的指尖冰凉，掌心也冰凉。 瓦尼塔斯下意识用脸蹭了蹭四月一日的手掌，等反应过来又立刻躲开，耳朵开始发烫。 四月一日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 百目鬼松一手揽住怔愣的瓦尼塔斯，督促道：“君寻先生您赶紧回去休息，瓦尼塔斯这里有我看着，保证不会出事。” 四月一日点点头，离开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樱花林深处，“那我先回去了。” 他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急促，不太像往常的淡定，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126章 瓦尼塔斯望着四月一日离开的方向，心里产生一丝担忧，反手抓住百目鬼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认真看百目鬼松的眼睛。 “我懂你想表达的意思，但我不是君寻先生，一些简单的眼神我能看懂，复杂的你不说也不写，我没办法理解。”百目鬼松无奈道。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嫌弃地松开百目鬼松的手，默默去收拾棋盘上的围棋。 “我看到你的嫌弃了。”百目鬼松轻轻捏住瓦尼塔斯的脸。 瓦尼塔斯还没一巴掌拍过去，百目鬼松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算了，你的脸已经不肿了，我就不用力捏了。” 瓦尼塔斯又是一愣，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四月一日手心的凉意。 脸好像不酸也不疼了，是四月一日做的吗？ “这不是想当然的事吗？还要确定？” 百目鬼松索性坐到瓦尼塔斯的对面，同他一起收拾棋子，声音很快变得低沉，“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君寻先生刚刚离开过于匆匆了，接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瓦尼塔斯收拾棋子，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君寻先生吹，结果连君寻先生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瓦尼塔斯鄙视的眼神过于直白，一眼就能看明白。 百目鬼松捏紧了拳头，努力威胁，“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敢揍你啊。” 讨人厌的小孩唇角微微上扬，赤|裸裸的嘲讽。 百目鬼松勉强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刚和君寻先生保证过，不能揍瓦尼塔斯…… 这才渐渐平复好心情。 两人相看两厌，坐一块也坐不长久，等围棋都收好，不约而同站起身，准备离开。 恰在这时，莱迪抱着一个巨大的龙蛋过来。 “君寻先生，松爷爷，瓦尼塔斯，看我发现了什么？” 莱迪的语气很兴奋，被叫到名字的两人纷纷看过去。 而瓦尼塔斯视力比百目鬼松要好，远远就看到龙蛋露出的一节粉色尾巴，心道这颗龙蛋什么时候破壳的？ “哦哦，这颗龙蛋要孵出来了？” 等莱迪抱着龙蛋走近，百目鬼松也看清了龙蛋的情况，好奇地上前看热闹。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孵出来的，我本来以为还要很长时间。” 莱迪跑得匆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惊喜道：“龙族的生蛋率高，但成活率低，小龙想要破壳出来，需要很多力量。这颗龙蛋当初被可恶的偷蛋贼偷走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它能成功孵化出来。” “君寻先生前些天不也说过它快孵出来了吗？”百目鬼松小心地拍了拍光滑的蛋壳。 咔嚓咔嚓—— 蛋壳又从底端往上裂开一道口子。 “怎么裂的这么快？”百目鬼松连忙缩手，不敢再碰。 “松爷爷别担心。”莱迪笑道，“它已经自行破壳了，就算人为加速裂壳的速度，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真的？”百目鬼松狐疑地看了眼龙蛋，语气讪讪，“还是算了，我看快要孵出来的小鸡，如果被人从蛋壳里弄出来，也会比靠自己出来的弱很多。” 有些小鸡甚至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世界，就死了。 要是这头小龙发生意外…… 百目鬼松及时打住可怕的想法。 “龙没有小鸡那么脆弱啦。”莱迪笑。 “嗷嗷嗷！” 哐啷—— 因为凄厉的尖叫声，几人都忽略了有东西同时掉落。 莱迪一脸问号地低头检查龙蛋，吃惊道：“瓦尼塔斯，你什么时候——” 瓦尼塔斯听完莱迪的话后，悄悄溜到龙蛋下面，双手揪住那条粉色的尾巴，一个使劲，就把还在蛋壳里的小龙给揪出来了。 “啊哦，这小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百目鬼松看看红龙莱迪，又看看一屁股压住瓦尼塔斯的小粉龙。 “哪里不对劲？”莱迪仔细地看小粉龙。 百目鬼松吐槽，“颜色明显不对吧。” “对哦。”莱迪挠了挠龙角，回想自己见过的龙族，“有粉色的龙吗？” 百目鬼松反问：“没有吗？” “最常见的就是黑龙和我这样的红龙，比较少见的白龙，如果是粉色的龙——”莱迪的大尾巴瞬间绷直，不可置信地看瓦尼塔斯身上的粉色小龙，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 “这、这……这会不会是一头小母龙？” 百目鬼松的视线回到了小粉龙的身上，“母龙很强大？” “嗯嗯，母龙超强大的，爸爸就超怕妈妈，一直打不过妈妈。哦哦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会是母龙啊？”莱迪语无伦次，一脸惊恐。 “怎么就不能是母龙了？还在蛋壳里谁知道是公是母？” 百目鬼松拍拍莱迪的翅膀，安慰道：“冷静点。” “你们一直聊天，能不能先让这头蠢龙从我身上爬起来嗷？！” 见多了风浪的百目鬼松也很惊讶，“是小龙在说话？还是……” “我的话都没听懂吗嗷？”小粉龙又嗷嗷几声，脸上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截然不同。 百目鬼松和莱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瓦尼塔斯，你会说话了？！” 第062章 小粉龙（中） 第127章 天知道小龙看着不大,体重却那么重，跟座小山似的压得瓦尼塔斯快喘不过气来。 比这更气人的是，百目鬼松和莱迪还在一旁有说有笑,完全不帮忙解困。 瓦尼塔斯在心里省略一百句骂人的话，双手试图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小龙推开。 然而瓦尼塔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成功。 【呼……我快被压死了……】 【可恶！在博士那里我都没死,今天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里吧？这么窝囊的死法……我才不要……】 呼吸越来越困难,瓦尼塔斯憋得脸都变成红苹果。 就在视线模糊之际时，瓦尼塔斯隐约看到一张小小的纸条，轻飘飘飞下,径直穿过小龙的身体，落到自己的额头上。 瓦尼塔斯感觉自己的额头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刮过一样，正想扭头促使纸条掉落时,纸条却莫名消失了。 【哪来的纸条？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瓦尼塔斯意识已经迷糊，眼前的彩色世界顷刻间化成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浅灰色的眼睛时，世界依旧漆黑如墨。 这个漆黑的世界和瓦尼塔斯上次经历婴儿鬼魂客人的空白空间十分相似，所以瓦尼塔斯很快就冷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周围的声音。 “嘭、嘭、嘭……” “心跳声？”瓦尼塔斯喃喃道。 缓慢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黑暗的世界回响。 心跳声的主人似乎不太健康，响一会，就会停下来，过了一会,再次重复。 瓦尼塔斯四处张望,无法确认心跳声从哪个方向传来。 “嘭、嘭、嘭……” 瓦尼塔斯竭力放松自己的心神,闭上眼睛认真去听。 半响，瓦尼塔斯猛然睁开眼睛,仰头看他的头顶，“心跳声……难道是从头顶传来的？！” 黑暗如一面幕布,被人缓缓掀开，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瓦尼塔斯乍然见到亮光，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住眼睛，适应后再睁开眼时，看到了心跳声的主人。 一条蜷缩着四肢的粉色小龙。 小龙全身粉如樱花，身后有一对瘦小的翅膀，看上去比莱迪那可看不中用的装饰品翅膀还没用。 “好小，能飞吗？” 瓦尼塔斯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嗷！” 小粉龙似乎是听到了瓦尼塔斯的嫌弃，骤然睁开眼睛，朝瓦尼塔斯张牙舞爪地咆哮。 龙的吼声自带心灵震慑，即使是新生的幼龙也有此等效果，只是比成年龙弱些。 莱迪除外，莱迪的咆哮连小狗都吓不走。 但令瓦尼塔斯当场愣住的不只是龙哮声，还有小龙的眼睛。 那双蓝色如苍月的竖瞳，瞬间让瓦尼塔斯想起与苍月吸血鬼有关的记忆。 “我明明已经尽力忘记了……” 黑发的少年低头，痛苦地掩住和小龙一样苍蓝的双眼。 无数平行世界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快速在龙瞳里闪现。 小粉龙眨了眨眼睛，笨拙地扇动那双小翅膀，悄然来到瓦尼塔斯面前，抬起短短小小的爪子，轻轻戳了戳瓦尼塔斯的脸，眼露同情，软软地问。 “嗷——”你怎么比我还弱？ 小粉龙刚出生，爪子很柔软，还很乖巧地控制了力度。 然而即便如此，瓦尼塔斯的脸上仍留下一个小小的红印——被龙爪子戳出来的。 “嗷？”我已经很轻了，你怎么这么弱啊？ 新生的幼崽还做不出嫌弃的表情，只能从嗷嗷叫里传达自己的意思。 瓦尼塔斯不出意外地听懂了龙崽的意思，默默推开龙崽，毒舌道：“再弱都比你强点，你这个只会奶呼呼叫的小家伙。” “嗷！”你才弱！我可是最强大的龙！ 龙族与生俱来的强大让龙崽自觉受到羞辱，气到通体变红。 瓦尼塔斯面无表情地看轻易被自己激怒的龙崽，淡淡道：“最强大的龙？生气了就会变成红色的龙？” “嗷？”什么？ 龙崽哑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苍蓝的眼睛瞬间滚圆。 瓦尼塔斯及时抬手捂住了耳朵。 下一刻，空间回荡着幼龙凄厉的叫声。 “嗷？！”我的龙鳞怎么是粉红色？ “吵死了，谁知道你的龙鳞是粉红色？”瓦尼塔斯见浑身又开始变红的幼龙。 “嗷嗷嗷！！” 空间里除了瓦尼塔斯，没有他人，龙崽只能跟瓦尼塔斯嗷嗷诉苦，但是说的太快，瓦尼塔斯根本就没听完整，自己两只耳朵就要被龙哮声震聋了。 “好了好了，你冷静点，让我出去，有空在这里发牢骚，怎么不出去问人？”瓦尼塔斯开口打断龙崽的话。 龙崽的粉色短尾巴垂下来，脑袋也跟着耷拉下来，龙角还没长出，只有两个小小的龙角包包，委屈地咬着嘴，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可爱。 瓦尼塔斯暗暗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吃痛，慌乱驱散了这无用的感情。 “嗷嗷。”我出去了也没办法问清楚。 龙崽有气无力地嗷。 瓦尼塔斯看龙崽的样子，若有所思，片刻后问，“因为你的力量不够？” “嗷？”被你看出来了？ “很容易吧。”瓦尼塔斯耸耸肩，“你的心跳声很不规律，加上你的身体太小，一看就不正常。” 第128章 他可还清楚记得龙蛋比自己还要大，怎么可能从龙蛋里出来的小家伙比自己还小？ 营养不良？还是先天不足？ 如果是营养不良，多吃点应该能补好。若是先天不足，他就没办法了…… 瓦尼塔斯就此陷入了沉思。 龙崽绕着瓦尼塔斯飞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方。 瓦尼塔斯不喜他人靠近，本想驱赶，但这条自来熟的新生幼龙完全没有自己会被嫌弃的自知之明，直接一屁股坐到瓦尼塔斯的肩膀上。 “唔——” 瓦尼塔斯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你很重？” “嗷嗷！”我这么小，怎么可能会重！ 龙崽晃着短短的脚丫大声反驳。 “我的耳朵，真的要聋了。” 瓦尼塔斯没来得及捂住耳朵，被龙崽贴耳开大，只觉自己灵魂都在震荡。 “嗷。”多听听才好，你这么弱。 龙崽故作成熟地拍了拍瓦尼塔斯的脑袋，爪子不小心勾断几根黑发。 “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瓦尼塔斯想将龙崽揪下来，却被龙崽死死抱住自己的脖子。 幼龙的力气之大，瓦尼塔斯的脖子快被勒断了。 “嗷嗷！”我在保护你啊，你怎么能嫌弃我？ “保护？是杀了我吧？” 瓦尼塔斯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没听到龙崽的嗷嗷，便先看到了盈满泪水的蓝眼睛。 看上去就像苍月吸血鬼在哭。 瓦尼塔斯立刻咽下那些伤龙的话。 “嗷嗷……”你的灵魂和身体随时都会分开，我的叫声明明可以帮你稳定灵魂和身体不分开。 灵魂和身体随时都会分开？ 瓦尼塔斯一愣，不清楚龙崽在说些什么。 可龙崽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不可能说谎。 又见粉色的小龙一边抹眼泪，一边嗷嗷叫。 怪可怜的，比之前委屈巴巴的样子更让人心疼了。 瓦尼塔斯感觉自己不存在的良心在隐隐作痛，想到龙崽到底是刚出生，自己要爱幼，忍不住叹了口气，别过脸，深吸一口气，低声哄道：“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 “嗷。”那你跟我道歉。 给点颜色还开起染坊了？ 瓦尼塔斯捏紧拳头，盯着龙崽泪眼汪汪的蓝眼睛，想起了苍月吸血鬼，还是忍下去了，一字一顿道：“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吧？” 龙崽挺起胸膛，叉腰道：“嗷嗷。”这还差不多。 “那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嗷？” 龙崽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瓦尼塔斯，很快恍然大悟，嗷嗷地说了起来。 瓦尼塔斯听到最后，慢慢垂下眼睑，苍蓝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颤抖的手能看出主人的不镇定。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 ＊＊＊ “瓦尼塔斯，你居然会说话了？” 百目鬼松和莱迪异口同声道。 “我不会，是龙崽说的嗷。” 小粉龙继续说话。 百目鬼松看了看紧紧抱住瓦尼塔斯脑袋的小龙，对莱迪说：“先把他们分开吧。” 莱迪连忙捞起小龙，瓦尼塔斯大口大口呼吸，涨红的脸色才慢慢平复下来，颤抖着双腿站起来，从莱迪手里接过蜷缩成一团的小龙。 “总算知道该做什么了嗷。” “哦，看来你是借助这小家伙，才能说话啊。”百目鬼松很快看清楚一人一龙的情况，笑呵呵道：“说话的尾音还带着一个‘嗷’，很可爱啊。” 讨厌被人说“可爱”的瓦尼塔斯瞬间黑脸，张了张口，话从小龙口里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被人说‘可爱’嗷。” “更可爱了。”百目鬼松笑眯眯地接受了瓦尼塔斯的怒视，“你和这条小龙心神相通，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 瓦尼塔斯垂眸看蜷缩在自己怀里酣睡的小龙，摇摇头。 “我不知道，先解决这小家伙的先天不足吧嗷。” “先天不足？”百目鬼松看向莱迪。 莱迪蹲下身怜惜地看瓦尼塔斯怀里的小龙，“因为不是在龙巢里出生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就是先天不足，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 第063章 小粉龙（下） “先天不足。” 莱迪边说边伸爪轻柔地戳了戳龙崽软乎乎的脸蛋。 “事实上,当我听到君寻先生说这小家伙会孵出来的时候，很震惊。” 莱迪声音没有以往有活力，反而透着一丝难过,“被偷蛋贼偷走的龙蛋，没有多少能存活下来。因为离开龙巢,它们就失去了龙族的庇护。从被偷走的那一刻起,它们就被宣判了死亡。” 这也是莱迪当初鼓起勇气从偷蛋贼手里抢回龙蛋,也没将龙蛋送回去的主要原因。 即便送回龙巢，这颗龙蛋也会被当作垃圾直接丢弃。 莱迪爸爸那么生气莱迪没有看好龙蛋，更多的对莱迪恨铁不成钢。 一颗龙蛋,丢了就丢了。 反正龙巢里还会自动刷新出新的龙蛋等待偷蛋贼到来…… “就没有办法解决吗？这个问题肯定不只会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出现。”百目鬼松问。 “龙族慕强，龙蛋缺乏足够的力量，就算孵出小龙来,也不会强大到哪里去，而且小龙的寿命还很短，长痛不如短痛，所以……” 第129章 莱迪叹了口气。 瓦尼塔斯分明抱着身体娇小的龙崽,也还能感受到龙崽低沉的心跳声，双手却感觉不到龙崽沉甸甸的重量。 “莱迪你的意思就是说，先天不足的话，龙崽……很快会死吗？”百目鬼松忽然看了眼沉默的瓦尼塔斯,低声询问莱迪。 莱迪摇头,犹豫道：“我不知道,不过有君寻先生和迪亚利亚先生在，应该没问题吧。” “对,我们还可以找君寻先生他们。”百目鬼松乐观起来，“路没有被彻底堵死。” “……但是君寻先生很累了嗷。”瓦尼塔斯抱住龙崽,闷闷说。 百目鬼松又看他一眼，遗传自先祖母的绿眼睛微微闪烁，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道：“可如果君寻先生知道我们遇到困难却不找他帮忙的话，他会更难过。” 瓦尼塔斯的长睫颤了颤。 “好了，你先不要想太多，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着。我看你精神也很萎靡，先回房休息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和小家伙。” 百目鬼松弯下腰，凑到瓦尼塔斯的耳边，轻声说：“君寻先生既然没对你说过，就说明君寻先生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知道还要假装不知道？ 他的演技哪有那么好？ 瓦尼塔斯苦笑，下一秒却猛地抬起头去看百目鬼松，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松爷爷，你也知道嗷？” “最熟悉君寻先生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百目鬼松面露骄傲，很快又变得严肃，叮嘱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那可不是君寻先生想看到的事。你要是让君寻先生难过了，小心我带着泷和玶来揍你。” 百目鬼松一边挥舞拳头做出威胁状，一边将瓦尼塔斯推走。 莱迪回头看了看百目鬼松，他不放心龙崽和瓦尼塔斯，没怎么犹豫就跟上去了。 樱花林一时间只剩下百目鬼松一人，静静站立，一会后走到石桌旁，捡起落到石椅里的木盒子。 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难怪要先离开，还说自己没受伤……” 百目鬼松轻轻合上木盒子，回头看四月一日的住处方向，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担忧，“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么？” “瓦尼塔斯说的没错，我这时候不好去打扰君寻先生，回去吧，回去再查查资料，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杵在原地自言自语好一阵，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 瓦尼塔斯抱着龙崽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四月一日君寻已经睡下，肉眼可见睡得很沉，连走到床边的瓦尼塔斯都没有察觉到。 青年睡姿侧躺，墨一样漆黑的头发柔顺地贴到脸上，衬得肤色雪一样苍白。那双平静的异色双眸被薄薄的眼睑裹住，瓦尼塔斯一眼便看到了纤长的睫毛和上挑的眼尾。 【狐狸一样独特的眼睛……】 瓦尼塔斯忍不住想，又想起什么，连忙捂住咂巴嘴巴的龙崽，在龙崽将要说出自己的心声时，先一步阻止龙崽说话。 这样就不会吵醒四月一日了。 龙崽不爽地哼唧两声，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乱转，明明感受到周围有很舒服的气息，却没办法睁开眼睛去看的无力感真讨厌。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不够，没办法像空间里那样活蹦乱跳，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瓦尼塔斯怀里费力翻了个滚。 谁知龙崽忽略了自己的体重。 瓦尼塔斯年龄小，抱住乖乖不动的龙崽已经力竭，龙崽再一折腾，直接从瓦尼塔斯手上掉下去，刚好落到四月一日的床上。 “咚”的一声。 龙崽结结实实砸到床上。 瓦尼塔斯的眼睛瞬间滚圆，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龙崽掉到床上后，正想嗷嗷叫痛时，发现自己离那道舒服的气息很近，便像蚕蛹一样努力往前爬，很快爬到了四月一日的怀抱里，又蜷缩起四肢，将小脑袋埋到四月一日的胸前，仔细听着四月一日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四月一日完全没有苏醒。 是太累了吗？ 这样都没有醒来。 瓦尼塔斯站在床边，看看熟睡的龙崽，又看看熟睡的四月一日，浅灰色的眼眸闪过复杂的情绪，但他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也爬上床睡着了。 ＊＊＊ “瓦尼塔斯，醒醒，该吃晚饭了。” 温润的声音在瓦尼塔斯耳边响起。 瓦尼塔斯睡得太香，肚子也不饿，听到起床声，下意识将脑袋埋到温暖的被窝里，还蹭了蹭。 不过温暖的被窝怎么蹭起来软绵绵的？ 好像哪里不对劲？ 瓦尼塔斯睁开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漂亮的粉色。 奇怪，被子是粉色的吗？他睡迷糊了？怎么记得被子不是粉色？ 瓦尼塔斯又睁开另一只眼确认，还是粉色。 更诡异的是粉色的被子还在动。 “被子动了嗷？！” 粉色的被子竟说出他的心里话？ “被子成精嗷？！” “哈哈，你们都好可爱。” 笑声温润如玉石，在瓦尼塔斯的头顶响起，瓦尼塔斯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便看到了纤细的脖子。 “被子里有人嗷？” 瓦尼塔斯又是大惊，掀起被子从床上弹起来，直往后退，却不知自己睡在床的外面，一不小心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 第130章 “小心！”四月一日见状，只来得及伸手护住瓦尼塔斯的后脑勺，两人一同跌下床。 瓦尼塔斯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 “嗷嗷嗷。” 龙崽夹在两人中间，也跟着掉下去，还因为蜷缩成一团，滚出一米远，正闭着眼睛到处寻找令他舒服的气息的主人。 瓦尼塔斯尴尬地爬起来，看了眼对面属于自己的床，整整齐齐，所以他是在四月一日的床上睡了？ 关键他不只是睡了，居然还赖床？ 那么幼稚的人一定不是他！ 瓦尼塔斯尴尬到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见龙崽一边嗷嗷叫，一边四处爬，又怕他不小心磕绊到哪里，忙去捡龙崽，等回来时，四月一日还坐在地上。 “不是要吃晚饭吗嗷？”瓦尼塔斯疑惑地问。 四月一日笑了笑，“你先和龙崽去吧，我还没换衣服。” 瓦尼塔斯想起自己也没换衣服，就躺上四月一日的床睡觉，脸一红，抱着龙崽匆匆忙忙离开。 “那我就先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嗷。” “嗯。” 四月一日笑着看黑发少年抱着小龙离开，才将视线移回自己身上，“该说幸好伤的是脚，不是常用的手吗？” 钻心的疼痛从右脚传来，四月一日坐地上缓了一会，才扶着床，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准备去换衣服。 “你果然受伤了嗷？” 龙的声音从四月一日身后传来，一只瘦小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语气听着像在质问。 四月一日低垂眼睑，对上了瓦尼塔斯承着满腔怒火的眼睛，愣了愣，轻声道：“只是不小心而已。” “骗人嗷！” 瓦尼塔斯想说几句狠话，但对着四月一日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捂住龙崽的嘴，避免他说出来。 “嗷嗷嗷！”龙崽试图躲开瓦尼塔斯的手，挣扎着嗷嗷叫。 四月一日静静看着张牙舞爪扑打空气的龙崽，眼神变得柔软，“把这孩子交给我吧。” “不要嗷。” 瓦尼塔斯抱着龙崽往后退了两步，龙崽不乐意，非要挣脱瓦尼塔斯的束缚，往前扑。 瓦尼塔斯觉得不保险，又往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四月一日吃惊地看他。 瓦尼塔斯摇头，“我不知道，直觉嗷。” “这个尾音很可爱。”四月一日没打算从瓦尼塔斯怀里抢夺龙崽，调侃了一句，笑道：“我准备换衣服了。” “……我不喜欢被夸‘可爱’。”瓦尼塔斯低着脑袋，露出泛红的耳垂。 “真的？” “……”瓦尼塔斯沉默了。 龙崽替瓦尼塔斯回答，“假的嗷。” 空气忽然一阵静默。 瓦尼塔斯紧紧咬着唇不说话，哒哒上前四步，把龙崽塞到四月一日怀里，然后像一阵风，快步跑到门口。 龙崽轻门熟路地扒拉着四月一日的一条手臂，像考拉抱树一样不松爪。 “我在外面等你嗷。” 龙崽乖乖当瓦尼塔斯的传声筒，说完分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心声。 四月一日见瓦尼塔斯恼羞成怒跑到门口坐下，轻笑着捏捏龙崽的脸蛋，软软弹弹，手感很好。 龙崽“嗷”的一声张嘴咬住四月一日的手指，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里弥漫。 那双一直睁不开的苍蓝竖瞳缓缓睁开，第一眼看的不是世界，而是眼前的人类。 “喜……欢……” 龙崽努力表达自己的喜欢。 “喜欢就好，瓦尼塔斯以后就拜托你了。” 四月一日抽回被龙崽吮吸得湿漉漉的手指，没去看上面两排细密的牙痕，慢慢走到衣柜旁选出一套深色的和服，又去屏风后换衣。 他行动自如，崴伤的右脚似乎没能在他的身上增添任何负担。 瓦尼塔斯时不时回头看四月一日一眼，见他走路正常，眨眨眼睛，松了口气。 晚饭是百目鬼玶做的。 能入口，不好吃。 ——百目鬼松点评。 “爷爷瞎指导的。”百目鬼玶先是担忧地看了眼四月一日，除了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没看出其他问题，才幽幽解释：“爷爷说君寻先生身体不舒服，爸爸又忙，所以让我做饭。” “本来我想点外卖，”百目鬼玶啃了一口自己做的菜，皱眉吞下，老实道：“外卖都比我做的好吃。” 百目鬼泷赞同地点头，“确实，习惯了君寻先生的食物后，再吃玶做的，就难以下咽，现在想想，以前的日子过得真凑合啊。” 百目鬼玶：“……” 倒也不至于如此嫌弃，他做的饭菜还是能吃的，今晚的锅得推到爷爷身上。 百目鬼松气道：“那大家就饿肚子吧，什么也不吃。” 另两个百目鬼听完，立刻放下碗筷。 速度快的某个年轻人甚至已经掏出手机打电话叫外卖。 百目鬼松顿时更气了，“泷就算了，玶你连你自己做的都不吃！” “我可是完全按照爷爷你说的来做。”百目鬼玶放下手机，无奈地指着餐桌上的饭菜，一一道：“但是爷爷你看，饭是硬的，青菜是生的，味增汤是咸的……” 瓦尼塔斯悄悄窥一眼百目鬼松，后者看起来都快要气炸了。 “我吃过更难吃的，今晚的还行，能吃嗷。” 第131章 众人纷纷盯着瓦尼塔斯。 可怜的哑巴少年，被龙崽猝不及防背刺，当场僵住，勺子直接掉进碗里，哐啷一声，清脆极了。 “瓦尼塔斯，不用强逼自己，我也没吃。”百目鬼玶以为瓦尼塔斯在安慰自己。 百目鬼泷倒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瓦尼塔斯的不对劲，笑道：“能说话了？” 瓦尼塔斯摇头，在桌下摸了一把，扯出一条粉色的尾巴，“这家伙干的嗷。” 除了四月一日外，灵力最强的就是百目鬼泷，一眼便看出瓦尼塔斯和龙崽之间的特殊联系，笑眯眯道：“原来如此，心神相通吗？要好好珍惜彼此的感情哦。” 瓦尼塔斯低头看不断挣扎要回到四月一日身边的龙崽，面露深思。 龙崽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和只要与他接触就能听到心声的事，果然不是巧合啊…… “不过，你是不是又变大了嗷？” 瓦尼塔斯揪住龙崽的尾巴，之前一只手是能抓住的，现在一只手只能虚虚握住。 体重？ 瓦尼塔斯抱住龙崽，起身往上颠了颠，“好像是重了一点嗷。” 被当场说重的龙崽比百目鬼松更气，张大嘴想去咬瓦尼塔斯。 “好了好了。”四月一日刚开口，龙崽就闭嘴，收敛好情绪，哼唧哼唧从瓦尼塔斯身上爬下来，爬到四月一日身边，努力伸长爪子环住他的腰，甜甜地嗷嗷叫。 四月一日便笑着揉揉龙崽的小脑袋、小下巴、小翅膀。 三个百目鬼和瓦尼塔斯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 不想承认他们竟有些羡慕龙崽的待遇。 “嗷～” 龙崽叫得更欢快了，那条短短的粉色尾巴都要摇成龙卷风。 “迪亚利亚没来？”四月一日看了一眼餐厅，问道：“又在书房看书？” 百目鬼松道：“迪亚利亚的阅读速度很快，一个书房的书差不多看完了，我今天下午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在研究那本时之政府制造的册子。” “……你特意找的他么？”四月一日低头捏捏龙崽肉乎乎的脸。 “我不想放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只要是能帮上君寻先生的，叫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百目鬼松一本正经道，随后又露出一个笑容，“君寻先生表情不要这么严肃，迪亚利亚和您不一样，报酬多少看心情，限制没有您的大。” “迪亚利亚先生只需要一些建筑方面的书，我和爸爸这些天会出去购买。”百目鬼玶跟着补充。 四月一日扫了一圈三个百目鬼的脸，沉默下来，半响后轻声道：“……我已经吃好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他便将龙崽重新放回瓦尼塔斯怀里。 瓦尼塔斯下意识跟上去，回头看了看百目鬼们，“我陪君寻先生回房嗷。” 餐厅里很快只剩下百目鬼松三人。 “父亲，我觉得您的做法太着急了。”百目鬼泷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咀嚼，然后闭着眼吞下，“青菜果然还是生的，我吃了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百目鬼玶摇头，“爸爸你吃的少，我建议你多吃点，肯定会拉肚子。” “你小子。”百目鬼泷放下筷子，看父亲，“君寻先生肯定察觉到了，今晚的饭菜一口都没吃。” 百目鬼松瞪儿子和孙子，目光落到四月一日的位置上，上面的饭菜果然一口没尝。 “我的生日还有几天就到了，但君寻先生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下去，索性把一切都摊开来，这样君寻先生说不定会离开。” “我不放心君寻先生的状态。”百目鬼玶沉声说。 “我也是。”百目鬼泷叹气，“我想我明白父亲您的想法了，我今晚就去劝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声音低沉，透着沙哑，“拜托你了，泷。” “准备几瓶好酒就行。” 第064章 忍受 深夜,一轮明月悬于高空。 身穿深色和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青年踱步到樱花林里。 他的脚步声很轻，走到樱花树下也没吵醒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们,仰头静静看了一阵，低头时有意无意地转身望了一眼那棵反季节开花的樱花树,见它平安无事,才到石椅坐下。 石桌被擦得干干净净,连一片掉落的樱花花瓣都没有。 青年微微挑眉，轻声说：“我知道你已经来了，出来吧。” “不愧是君寻先生。”百目鬼泷一手提着两瓶酒从一棵樱花树后走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四月一日见他手里有酒，自己便拿出两个酒杯，“等多久了？” “猜的。”百目鬼泷笑眯眯道：“没等多久。” 其实并不全是猜测。 百目鬼泷曾在历代先祖留下的笔记中发现四月一日深夜时常坐在庭院里饮酒赏月。 店被封存后,能饮酒赏月的庭院自然没有了。 而四月一日又在百目鬼家暂住，那赏月的最佳位置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百目鬼泷轻轻拍了拍身旁主干粗大的樱花树，“听父亲说，这棵樱花树还曾与君寻先生和静先祖有过一段缘分。” 既能睹物,也能思人。 那么君寻先生深夜出门，会去的地方，除了这片樱花林，还会有哪呢？ 天大地大,岁月如驹。 没有店,君寻先生的容身之所在…… 第132章 百目鬼泷低头,遮掩悲伤的眼神。 四月一日抬眼望着百目鬼泷的头发，黑发居多,偶有几根藏不严实的白发，头发和衣服都蒙了一层湿薄的雾气。 “都说春寒料峭,即使如今快到初夏了，夜晚温度还是偏低，你出来的时候该多穿点。” 百目鬼泷在石桌上放好两瓶酒，走到四月一日君寻面前，双手捂住他的一只手，已经平复好心情，笑眯眯地反问道：“是我冷？还是您冷呢？” 四月一日沉默。 “每到君寻先生不想回答，就会选择沉默。”百目鬼泷乐起来，“父亲天天说瓦尼塔斯可爱，君寻先生其实也一样——” 四月一日瞪他一眼。 百目鬼泷识趣地咽下“可爱”二字，正经道：“咳，我出来的时候，已经热好了酒，这会应该还是温的，君寻先生喝些酒暖暖身体。” “好。” 百目鬼泷没坐四月一日对面，而是选择从石桌下拖出一张石椅。 观棋的座位。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旁观者么？ “先喝再聊？”百目鬼泷往酒杯里倒酒。 “你准备的酒，自然你说了算。”四月一日接过半满的酒杯，酒香四射，“闻着很香，起码有几十年了。” “是父亲珍藏多年的酒。”百目鬼泷托起酒杯，与四月一日对碰，笑道：“多亏了君寻先生，不然我还不能喝到这么好的酒。” “你又在开玩笑。”四月一日也笑了起来。 温热的酒水下肚，身体似乎都要因为这酒而暖和起来。 四月一日眉眼低垂，杯壁还残存着一丝热量，冰冷的指尖慢慢摩挲，那丝热量转瞬消失。 一瓶酒很快被两人喝完。 “泷，你不能喝了。”四月一日按住百目鬼泷还想开酒的手，“再喝下去，你就要醉了。” “是吗？那我就开给您喝吧。”百目鬼泷脸上浮现出醉酒后的红色，没停止动作，反而躲开四月一日的手，又夺过他的空酒杯，熟练地往里倒酒。 这次倒了满满一杯。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接过来一饮而尽。 “您的酒量还是那么好。” “都是练出来的。” “也是，漫漫长夜，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喝酒，酒量怎么都会上去。”百目鬼泷双手托着下颌，笑容满面。 四月一日定定看百目鬼泷的模样，一金一蓝的异色双瞳流露出怀念，低低笑了起来，“我啊，以前的酒量可是很糟糕的，喝一杯就会醉的那种呢。” “真的吗？”百目鬼泷诧异。 “真的。”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笑，“不过后来喝多了，酒量就上去了。唔……因为侑子小姐是无酒不欢的酒鬼，你的先祖百目鬼静也很能喝，我经常头疼要准备什么下酒菜……” 模样清秀的黑发青年静静摇晃手中的酒杯，看酒杯里的明月被荡漾的酒液打散。 百目鬼泷知道壹原侑子，也清楚她是造成四月一日现在这副模样的人。 “……但我很感谢侑子小姐。”百目鬼泷的声音同样很轻。 如果没有壹原侑子，他也不可能认识四月一日君寻，更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和他坐在樱花林里一同饮酒赏月。 虽说历代的百目鬼都在守护陪伴四月一日君寻，但换个角度，四月一日君寻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守护陪伴历代的百目鬼？ “什么？” 四月一日没有听清。 “没什么。” 百目鬼泷摇头，将一个木盒子放到石桌上，“对了，这个还给您，父亲说是今天下午捡到的，虽然里面要保存的东西已被使用，但它还没损坏，还可再次使用。” 四月一日收好木盒子。 “君寻先生别担心，父亲只告诉我，没和他人说起过。”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点还给我。”四月一日又倒了一杯酒，与百目鬼泷虚空对酌，“替我谢谢你父亲。” “所以瓦尼塔斯和龙崽的事，果然是您的手笔吗？” 百目鬼泷放下自己的空酒杯，开门见山。 “嗯。”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您这样做的原因？应该不只是出于对他们的同情吧？” 百目鬼泷问完，便仔细观察君寻先生的表情。 然而他没能从那张隽秀干净的脸上看出除轻笑外的表情，顿时有些挫败。 可转念一想，君寻先生比他多活了无数年，即使发生意外，也时刻保持冷静…… “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四月一日开口打断了百目鬼泷的脑补。 百目鬼泷表情认真，语气坚定，“并不夸张，在我眼里，君寻先生一直如此。” 虽然偶尔会害羞、会吃惊、会难过…… 但这些情绪都是在关系熟稔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几分，若是换了外人，四月一日君寻永远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神秘店长。 “……还是聊回之前的话题吧。”四月一日又倒了杯酒喝完，轻叹道：“瓦尼塔斯和龙崽的事果然瞒不了你和松。” 百目鬼泷笑而不语。 他处理百目鬼家各种事务的二十多年可不是敷衍过来的，论起谈话的水平，他坚信自己只比君寻先生弱一点。 况且，这已经够用了。 君寻先生对百目鬼家的人永不设防。 百目鬼泷眼神柔和，继续给君寻先生倒酒，“我在洗耳恭听。” 第133章 四月一日扫他一眼，无奈开口，“既然你和松都看出来了，应该也发现了瓦尼塔斯和龙崽的特殊。” “您是指他们的寿命吗？” 瓦尼塔斯初看正常，再看发现没变化，跟破碎后被人拼凑起的玻璃娃娃一样；龙崽先天不足，没有足够的力量都没办法从壳里出来。 “嗯。” 四月一日垂眸，酒杯不动，明月不变。 “瓦尼塔斯寿命短我还能理解，他的身体看似正常，实际内里已经破碎不堪，全靠君寻先生和一股神奇的力量才维持现状。但龙崽……” 百目鬼泷顿了顿，疑惑道：“莱迪不是说过龙族的寿命很长，就算龙崽先天不足，但都已经破壳出来了，不对——” 他骤然想起，龙崽并不是靠自己破壳的…… 是被瓦尼塔斯拔出来的。 “难道是拔苗助长？” 百目鬼泷说完，不待四月一日回答，就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不对，以君寻先生的性格，不可能做拔苗助长的事，肯定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百目鬼泷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刻停止自言自语，转而看四月一日，“君寻先生，您是不是对龙崽和瓦尼塔斯做了什么？” 瓦尼塔斯和龙崽均来自不同的世界，若是没有四月一日，他们穷其一生都不会相遇相识。 百目鬼泷清楚记得父亲说过，莱迪第一天来他们的世界，不小心将樱花树压断几枝，君寻先生捡起来，往其中两枝樱花注入魔力，一枝给了莱迪，而另一枝则给了瓦尼塔斯。 “莫非那个时候，您就想好了？” “还要再早些。” 四月一日又喝了一杯酒，抬手示意紧张到站起来的百目鬼泷坐下，“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我虽然给了他们樱花，但是樱花之后被他们用在何处，就不是我决定的。” “确实不是您决定的，但您还是做了。” 百目鬼泷泄气地坐回去，捏捏皱成“川”字形的眉头，咬牙切齿道：“代价呢？您要支付的代价呢？” 四月一日说：“我没受伤。” 百目鬼泷听了更来气，“可您也没恢复！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您的身体还是那么糟糕！” 四月一日低头喝酒，“……抱歉。” 百目鬼泷见他软硬不吃，知道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当年和他关系最好的先祖静都没能劝住，更别说只是后辈的他。 “我不理解……” 百目鬼泷感觉自己脑袋隐隐作疼，“这些事，您明明可以不插手的。就算要插手，也应该等您身体好了再——” “他们没有时间了，但我还有。” 四月一日打断了他的话，仰头去看广袤无垠的夜空，“瓦尼塔斯缺时间，龙崽也缺时间，但是我正好有。” “没有我的话，瓦尼塔斯很快就会死。” 百目鬼泷沉默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瓦尼塔斯，是在实验室里，瓦尼塔斯亲眼看着他的弟弟和未来会与他产生极深羁绊联系的人离开。” 四月一日君寻边回忆边比划，“那时候的瓦尼塔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喝下了苍月吸血鬼没稀释过的血，所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选择留下来与博士同归于尽。” “泷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我明明可以不插手的。” 四月一日单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缓缓摇晃酒杯，娓娓叙说，“那时候我刚被小白鸟们传送到陌生的环境，脚也意外受伤，行动不便。如果走慢点我就不会见到还剩一口气的瓦尼塔斯。” “小白鸟们努力治疗我的脚伤，努力在冰天雪地里为我带路，还有努力挣扎活下来等我到来的瓦尼塔斯，如果我真的慢慢走，那瓦尼塔斯的人生在那时候就已画上了句号。” 百目鬼泷隐约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下一秒却被突如起来的提问惊得瞪大眼睛。 “泷，瓦尼塔斯可爱吧？” “啊？” “脸蛋圆圆的，头发又黑又长，只会通过骂人来表达关心的别扭性格……” “哦，对了，还有很好听的声音，不过我把他的声音拿走了……” 四月一日说话开始语无伦次，“但是不管怎么样，瓦尼塔斯都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一被夸就会害羞，谁会不喜欢呢？” 百目鬼泷沉默地点头，瓦尼塔斯确实很可爱。 “那个雪夜里，我看到了瓦尼塔斯的眼睛。” 他对上四月一日的异色双眸。 “那双眼睛仿佛在对我说：‘救救我吧，我想活下去。’”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穿进樱花林里，一簇簇的樱花哗啦啦地响，凋零的樱花随即飘落。 一瞬间，仿佛满世界都是粉色。 四月一日又喝了一杯酒，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渐渐染上一丝粉色。 百目鬼松的两瓶酒珍藏数十年，度数极高。 “叫我怎么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四月一日对百目鬼泷扬起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这已经不是愿望了，而是请求啊。有人在向我求救，而我又正好有能力，怎么能拒绝呢？” 百目鬼泷下意识摇头，“不能。” “是啊，不能。” 四月一日给自己倒酒，“即使是侑子小姐在场，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嗯。”百目鬼泷闷闷点头。 第134章 一杯酒被推到他的面前，他迎上对方带笑的眼睛。 “放心吧，我真没受伤。”四月一日轻轻地笑。 百目鬼泷抬眸，瞥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看自己放在大腿上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一字一顿道：“可您会痛。” “习惯之后就觉得还能忍受。”四月一日无所谓地说，说完后又觉不妥，连忙补充道：“咳，对了，这种话你别告诉他们，我就悄悄和你说。” 百目鬼泷还想说些什么，便见四月一日竖起食指，点在自己唇瓣上，“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相比起以前，我现在承受的痛苦还能忍受，而且身边多了几个人，也热闹了，这都能缓解我的痛苦，不是吗？” 比起无尽的寂寞，一时的剧痛也不算什么。 这就是小白鸟们指引他救下瓦尼塔斯和龙崽的用意吧？ 四月一日注意到樱花树上醒来后挤挤挨挨往下看他们的小白鸟们。 “……君寻先生，我说不过您。” 百目鬼泷苦笑，“我该让父亲过来念叨您才对。” “可今晚是你来了。” “是啊，父亲不想给你增添负担，所以丢给我了。”百目鬼泷艰难地开了一个玩笑。 “哈哈，喝酒？” 两人酒杯对撞在一起。 “凡事往好处想，今日山穷水尽，不代表明日不会柳暗花明。” 第二瓶酒彻底喝完，百目鬼泷已经醉了。 好在他平时喝酒的次数不少，醉了也没有起来耍酒疯，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可这样的痛苦，您要忍到什么时候？” 百目鬼泷紧紧抓着四月一日拿酒杯的手，生怕在他闭眼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 四月一日没动，由着他抓住不放。 片刻后，百目鬼泷清醒了些，想起什么，忙松开手，撸起四月一日的和服袖子仔细查看。 和雪一样白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两道红红的手印。 “比之前还容易留痕……君寻先生，对不起……” 百目鬼泷嗫嚅着道歉。 “这又不是你的错，况且这点疼痛真的微不足道。”四月一日叹气，挣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头发都沾上雾水了，小心明天起来着凉。” “我可没您这么脆弱。”百目鬼泷一边嘟哝，一边低头，方便他揉自己。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是是，你说的对。” “我说的对，您也没照做。”百目鬼泷嘟哝两句，眯起眼睛惬意享受君寻先生难得的抚摸，脸上的表情难以维持对外人时的严肃，只有说出的话还勉强保留了几分。 “对了，君寻先生，您刚刚说了瓦尼塔斯的请求，意思就是瓦尼塔斯除了请求外，您还帮他实现了愿望，但是代价只收取了声音，是这个意思吧？” 四月一日默默收回手，不想回答。 “我就知道，难怪您的身体恢复这么慢。”百目鬼泷冷冷地笑，趁他收回手前先抓住他的手，“您的身体容易留痕，不只是交易不公平而承受的伤害，还包括了瓦尼塔斯的？” 瓦尼塔斯的身体非常特殊，跟被勉力拼凑起来的碎玻璃瓶一样，靠着大量的力量维持，才活下来。 按理来说，这样的身体，应该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痛苦。 但瓦尼塔斯除了不能说话，能跑能走，能笑能哭，好像从没有感受过痛苦一样。 百目鬼松父子在第一次见到瓦尼塔斯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在瓦尼塔斯和君寻先生同房休息中，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不对劲。 “但我们都没往这上面想过。”百目鬼泷盯着四月一日的脸，语气幽幽。 “真的没有？”四月一日笑。 “……好吧，有想过。” 百目鬼泷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道：“父亲有怀疑过，但您隐瞒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今天有客人到来，您又恰好收到了一份能加强友情羁绊的代价，以您的计划，等要承受的代价结束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么说，我的演技还是很不错的。” 百目鬼泷忍无可忍地瞪不爱惜身体的君寻先生一眼，“您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生气。” 如果不是事情都凑同一天发生，而君寻先生身体又太虚弱，说不定他们真的等瓜熟落地了，仍被蒙在鼓里。 【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百目鬼泷偷偷看垂眸的君寻先生，没将这话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即使说出来，增添负担的也只会是君寻先生。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弱了，什么忙都没帮上。 “好了，放松些。” 四月一日拍拍百目鬼泷的拳头，“眼下这个结局，对瓦尼塔斯和龙崽来说都很好。瓦尼塔斯和龙崽的身体都会变好，寿命也会变长。” “对您可不好。”百目鬼泷默默反驳了一句，“莱迪和迪亚利亚之后应该会回到他们的世界，龙崽也是龙族，留在我们这里并不适合他成长，到时候应该也会一起回去，那瓦尼塔斯呢？” 四月一日无奈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瓦尼塔斯既然和龙崽有那么深的联系了，如果分开的话，对双方都不好，最好还是拜托莱迪和迪亚利亚照顾一下瓦尼塔斯吧。” 百目鬼泷认真提建议，“当然，这对我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您。” 第135章 四月一日一愣，“我？” “对。”百目鬼泷点头，“父亲和我说了，您的身体太虚弱，需要一个清净的住处长眠一段时间。”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似在犹豫。 百目鬼泷不敢大力抓住他的手，只能虚虚握着，“本来早就应该让您离开了，您的身体那么差……” “小白鸟们也恢复好力量，随时都可以带您离开，找到一个新的世界。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瓦尼塔斯和龙崽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只要您无事就好……” “啾啾啾——” 樱花树上一直光明正大“偷听”的小白鸟们纷纷叫起来，仿佛在附和百目鬼泷的话。 其中几只甚至飞下来，落到四月一日的肩膀上，拿小脑袋去蹭四月一日的脖子和脸。 “您看，连它们都赞同我的建议。” 四月一日想收回被百目鬼泷摇晃的手，感觉心脏都随着摇晃而摇晃，想开口说再考虑一下，好拖延几天熬到松生日那天，眼前却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撑不下去了？这么快？】 四月一日昏迷前，模糊听到了百目鬼泷着急的叫声和小白鸟们啾啾的叫唤。 【这下子似乎真的隐瞒不下去了……抱歉……】 第065章 废弃本丸（1） 天灰蒙蒙,下着细雨，世界一片朦胧。 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全然没有雨水滋润大地后的清新。 透明的水珠顺着屋檐滴落,砸到满是潮湿青苔的走廊，转瞬渗入其中。 四月一日君寻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醒来。 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苍白的脸侧,手脚冰冷麻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冷……” 四月一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雨声，目光落到了不远处陌生的庭院上。 庭院荒芜,杂草丛生，却奇怪地留下一道被物体碾压过的痕迹。 看来时间应该过去还没多久，被碾压过的野草还没站起来。 四月一日收回看庭院的视线,转而看自己的身体，深色的和服脏兮兮的，上面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 脑袋昏沉沉的，身体像被人用锤子锤过一样,四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躺着缓了很久，还是没缓过来。 “这样下去，会着凉的人不是泷，而是我了。” 四月一日苦中作乐,又过了许久,手指终于能动了。 囿于目前条件有限,四月一日只来得及结了一个表达平安的手印。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力量还能使用一部分。 四月一日看着离手的平安手印慢慢飞到灰蒙蒙的高空，最后消失不见。 “这样,泷他们就不会太着急了。” “咳咳……” 四月一日突然疼得蜷缩起来，能动的那只手紧紧拽住衣领，眼前的彩色世界重新变得漆黑。 他再次昏过去了。 晕过去前，他模糊看到了两道匆匆朝他跑来的身影。 ＊＊＊ 哗啦啦—— 哗啦啦—— 是雨声。 这场雨还没停么？ 四月一日意识昏昏沉沉，身体时热时冷。 呜呜呜—— 这次是哭声？ 听起来像是孩子在哭？ 四月一日想睁开眼睛去看，可眼皮太沉太重，一直睁不开。 “别哭了……” 四月一日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八成是发烧了，不然声音不会这么难听，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哭泣的孩子？ 但这只是四月一日的错觉。 四月一日身体太虚弱，不靠近几乎听不到说话声。 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放在四月一日的额头上，“怎么办……君寻先生发烧了嗷？” “嗷嗷。” 原来是瓦尼塔斯和龙崽啊…… 四月一日终于听清楚对话的主人，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瓦尼塔斯和龙崽是如何过来的，但幸好过来了。 瓦尼塔斯和龙崽的情况还需要他的力量维持一段时间，失去意识前他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回去，好解决他们的问题。 “嗷！” 龙崽察觉到四月一日的状态，连忙督促只会哭什么用都没有的瓦尼塔斯，自己则先钻到四月一日的怀里，乖乖当个乖宝。 “君寻先生，您醒了嗷？” 瓦尼塔斯急忙抹掉眼泪，扶四月一日坐起来。 少年的力气在同龄人里算很大了，因此扶起瘦弱的青年并不算麻烦。 这么一番折腾，四月一日总算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轻声问：“你和龙崽……怎么来了？” “这个……” 瓦尼塔斯眼神闪烁，不太想回答。 四月一日垂眸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虚虚地抓着，没怎么用力，很快便明白了少年不想回答的理由。 “你和龙崽当时也在樱花林里？” 瓦尼塔斯大惊，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猜到了。 “龙崽尾巴上还有一片樱花花瓣。”四月一日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想揉揉瓦尼塔斯的脑袋，但是手臂无力，根本抬不起来。 瓦尼塔斯察觉到四月一日的想法，抬起四月一日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眨着眼睛等待抚摸。 “看来你听了很多……” 不然就不会是这个软乎乎的样子了。 第136章 四月一日叹气，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后，手顺势落到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肩膀，声音很温柔，“不要想太多，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所以做你自己就足够了。” 逼着自己转变对人的态度，肯定不好。 “才没那回事嗷……” 瓦尼塔斯低着头，两手轻轻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腕，闷闷说。 他的一生还很短，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十年，见过的人很多，对他好的人却不多。 即使有其他平行世界里的庞大记忆，但那些不同世界的他，过得比他还惨很多倍。 他已经足够幸福了，不仅有朋友有伙伴，还有非常爱护他的人。 “我现在的生活都是您给的嗷……” 瓦尼塔斯十分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感激，“就算您不要我的报答，也请不要拒绝我的感恩嗷。” 这还是瓦尼塔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 因为四月一日刚好发烧了。 而人在发烧的时候会迷迷糊糊，记不清楚很多事。 这个经验是瓦尼塔斯从记忆里找出来的，其他世界的瓦尼塔斯就试过，非常适合表达感情。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表达谢意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瓦尼塔斯一方面觉得自己这种像是“作弊”的行为不好，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说出来，以后就更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一声响亮的龙啸声将瓦尼塔斯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驱散。 “嗷！”我也是！ 龙崽很重，双爪扒拉着四月一日的衣领，胸前很快裸|露一片苍白的肤色。 四月一日轻轻咳嗽两声，默默收回放在瓦尼塔斯肩上的手，拢好被扯开的衣领，无奈地捏了捏龙崽头上的两个圆鼓鼓的小包包。 未来两个圆包包会变成一对漂亮的龙角。 “……我明白了。”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如此说，心情也轻松起来。 “既然您醒了，那我去给您煮点水嗷。” 瓦尼塔斯看龙崽争夺四月一日的注意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很羞耻的话，慌忙起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 四月一日叫住想走的瓦尼塔斯，“我给你一道护身符。” 说完，四月一日便拿出了一道自己绘制的护身符交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接过来，眨眨眼睛看四月一日。 他一直很纳闷四月一日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更别说这次四月一日因为昏迷不醒，身体上上下下都被他检查过几次，根本没发现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它有净化和驱邪的作用。” 瓦尼塔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龙崽趴在四月一日的怀里，蹭蹭他的胸膛，继续转诉瓦尼塔斯的心声，“我来的时候简单看过一遍了，这个地方没有人嗷。” “是没有人，但是有别的……”四月一日意味深长道。 瓦尼塔斯听着这话，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收好护身符，出门时回头看两眼龙崽，眼里意思直白。 可惜龙崽只顾着窝在四月一日怀里，连看都不到他的眼神。 瓦尼塔斯气鼓鼓地走了。 四月一日低头撸了一把龙崽的尾巴，“瓦尼塔斯现在变得更直率了，和你也有关系么？” 龙崽舒服地眯起苍蓝的眼睛，嗷嗷地叫。 “是吗？穿越时空的时候你也有好好保护瓦尼塔斯，干得很好哦。” 四月一日捏捏龙崽胖乎乎的脸蛋，“你的力量也快没有了，先恢复一下吧。” 龙崽眼睛瞬间亮起，嗷呜一声，张口咬住四月一日的手指，锋利的牙齿立刻咬破皮肤。 腐朽的空气渐渐多了一丝甜美的血腥味。 等瓦尼塔斯拿着一碗热水回来时，发现龙崽和四月一日又重新躺下休息了。 龙崽短且粗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拍打地面，发出紧张不安的声音。 瓦尼塔斯走近看了，才发现四月一日将脑袋枕在龙崽的肚皮上，脸色绯红，完全没有平时的苍白，显然烧得厉害。 “君寻先生，君寻先生，醒醒嗷……” 瓦尼塔斯轻轻拍拍四月一日的脸，触手一片滚烫。 龙崽学着瓦尼塔斯之前的动作，笨拙地扶起四月一日，嗷呜嗷呜地督促瓦尼塔斯喂水。 瓦尼塔斯庆幸自己过来的时候，将煮好的热水换成碗装，赶来的时候水温就会自然变低，可以直接入口而不烫舌。 一人一龙第一次合作，成功喂四月一日喝完一杯水。 “可是发烧只靠喝水没什么效果吧嗷？” 瓦尼塔斯沉吟着，努力从庞大的记忆里找出适合的应对方法，“记得其他世界的我发烧时靠取暖，可那是雪天……而且这边没有柴火嗷……” 龙崽忍不住拿尾巴抽瓦尼塔斯，然后去扒四月一日的湿衣服。 “对了，还要换衣服才行嗷……” 瓦尼塔斯恍然大悟，大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对还在努力脱四月一日衣服的龙崽道：“我去厨房的时候有看到几间房间，里面应该有衣服，去去就回嗷。” “嗷嗷。”快去快回，还有我保护呢。 瓦尼塔斯胡乱揉两下龙崽，匆忙离开。 龙族爪子锋利，即使是幼崽也不容小觑。 四月一日身上的和服质量再好，也没能在龙崽的爪子下撑多久，很快变得破破烂烂。 第137章 龙崽低头看爪子上的衣线，悄悄将它们塞到身后，尾巴配合地将它们推走。 “冷……” 龙崽听到四月一日的呢喃声，忙将小脑袋凑过去，感受着四月一日冰冷的体温，犹豫了一会，才张口咬住四月一日的喉咙。 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尽数被龙崽喝完。 “唔——” 龙崽苍蓝色的眼睛瞬间变成火焰一样的红色。 唰啦一声。 一双巨大的翅膀与龙崽幼小的身体显得格格不入。 龙崽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抬爪感受翅膀的温度，比四月一日的身体还要暖和，勉强够用了。 他费力地操控与他身体不匹配的翅膀小心包裹四月一日的身体。 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盾，将四月一日紧紧保护在里面。 “嗷呜……” 龙崽力量用完，慢慢合上眼睛。 ＊＊＊ 雨声淅沥沥。 瓦尼塔斯打开几间房，才找出一套成年人穿的衣服，其余都是少年人穿的衣服，并不适合四月一日。 走廊上长满青苔，黏滑烦人。 瓦尼塔斯已经记不得自己摔过几次。 【再快点，再快点，给君寻先生换了衣服我还要找柴火取暖……】 “唔！” 瓦尼塔斯又摔了，连人带衣服都滚出走廊，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但干净的衣服被他紧紧护在怀里，没有被雨水打湿。 瓦尼塔斯顾不得吃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四月一日的房间跑去。 他跑得太匆匆，没发现脖子上的护身符发出莹莹的光芒。 那道光芒不一会又消失，仿佛没有亮起过。 被雨水笼罩的庭院深处，隐隐闪过一道蓝光。 因为转瞬即逝，即使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那是一道普通闪电。 更别说此刻还在庭院里的两人一龙，没有一人注意到蓝光乍现。 瓦尼塔斯带着满身泥泞赶回房时，龙崽已经醒来，还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将巨大的翅膀收回去。 一人一龙第二次合作，将四月一日的衣服换下。 “奇怪，君寻先生原来的衣服有这么烂吗嗷？” 瓦尼塔斯将湿漉漉的和服叠好，纳闷地说了一句。 “罪魁祸首”龙崽缩缩脖子，不敢吭声。 “接下来就是火了嗷。”瓦尼塔斯精疲力尽地坐下来，双膝上是摔倒时划破的血痕。 龙崽小心抚摸瓦尼塔斯的伤，嗷呜两声。 瓦尼塔斯沉默下来，看纵然昏迷中眉头也没舒展开的四月一日，“……我不是很疼嗷。” 虽然摔倒的时候疼得厉害，但随后就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应该是四月一日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之前他在樱花林里就听到叔叔因君寻先生忍受痛苦一事，气得说话都快爆炸了。 这么想，换作是他，重要的人不爱惜身体，他也一定会气炸啊。 瓦尼塔斯拍拍疲惫的双腿，起身准备去找能燃烧的柴火。 龙崽猜到他的用意，尾巴卷住他的脚，嗷呜两声。 瓦尼塔斯回头疑惑地看龙崽。 只见龙崽走远几米，一个跺脚，房间的木板就断了。 现成的木柴立马就有了。 瓦尼塔斯：“……” 龙族都这么聪明吗？龙崽出生还没24小时吧？明明莱迪就笨笨的，完全不像是龙…… 远在其他世界为朋友着急到团团转的莱迪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瓦尼塔斯决定为龙崽的聪明啪啪鼓掌。 龙崽挺起胸膛，骄傲地抱住木板，又张口喷出一团火焰，木板很快燃烧起来。 瓦尼塔斯顿时鼓掌鼓得更起劲了。 不过，龙崽之前的力量有这么强吗？ 这个问题在瓦尼塔斯脑海里飞速闪过，没留下多少痕迹。 一人一龙开始了第三次合作，将四月一日挪到火堆前取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四月一日醒来时，只觉身体没一处不痛，尤其是脖子和腿，更是连知觉都要丧失了。 他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又看到手上一左一右枕着两个小脑袋，瞧见他们身上的痕迹，又望了一眼对面还在燃烧的火堆，很快便想明白事情经过，眼神变得柔和。 “再睡一会吧。”他沙哑着说，两手分别拍了拍少年和龙崽的脑袋，反正双腿麻木，枕再久也不会累到哪里去。 等火堆熄灭，雨声渐轻。 瓦尼塔斯和龙崽才迷迷糊糊醒来。 “醒了？” 瓦尼塔斯揉眼睛的动作一顿，连忙去查看四月一日的情况，“我睡着了？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嗷？！”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四月一日笑着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你看，力气都回来了。” 瓦尼塔斯松口气，高兴道：“这就好嗷。” “嗷。” 龙崽熟练地爬到四月一日的大腿上，张爪要求抱抱。 瓦尼塔斯又觉不够，毕竟按照松爷爷和泷叔叔他们说的，君寻先生“前科累累”，也爬起来，撑着手去感受四月一日的额头温度。 四月一日下意识躲开。 瓦尼塔斯瞪圆眼睛看他。 “烧没全退……”四月一日先开口。 瓦尼塔斯继续瞪他，“这就是您说的‘我没事，现在好很多了’？” 第138章 龙崽默契地传达瓦尼塔斯的心声。 四月一日只好低下头，由着瓦尼塔斯探体温。 其实这个体温仅靠人的手没办法检测出来。 外面下着雨，室内阴冷，虽有火堆取暖，手的温度也不一样。 “……我怕传染给你。”四月一日小声解释。 瓦尼塔斯撩起四月一日的刘海，看到一双漂亮的异色双眸，金蓝色的眼睛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像极了做错事乖乖认错的孩子。 “……肯定是错觉嗷。” 龙崽的声音适时响起。 瓦尼塔斯连忙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还是很烫嗷。”瓦尼塔斯叹了口气，“我之前看过了，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住，给您准备的衣服也很陈旧了，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嗷。” “嗯。”四月一日见瓦尼塔斯没有收回手，犹豫着要不要抬头躲开手时，听到瓦尼塔斯的话，道：“这间房，起码有两百年没人住了。” “这么久嗷？” 瓦尼塔斯一惊，忍不住看了眼四月一日身上的衣服。 这么说的话，四月一日身上穿的衣服岂不也有两百年没人穿了。 难怪他在房间衣柜里找衣服，翻了一大堆，只找出这套没烂的。 四月一日环顾四周，淡淡道：“好的房子经人维修，能多年不朽坏，这间房子的状态，两百年只是保守估计。” 第066章 废弃本丸（2） “两百年还只是保守估计嗷？” 瓦尼塔斯听了瞠目结舌,瞄瞄四周，顿时觉得冷飕飕的，感觉这个地方突然哪里冒出什么可怕的存在也不奇怪了。 话说两百年都够一件物品变成付丧神了…… 瓦尼塔斯冷不丁想起跟百目鬼松学画画时听到的各种闲聊传闻。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四月一日压了压瓦尼塔斯悄悄竖起来的呆毛,笑问。 瓦尼塔斯摇摇头，“没什么嗷。” 龙崽美滋滋地窝在四月一日怀里,粉色的短尾巴啪嗒啪嗒地拍打空气。 瓦尼塔斯盯着龙崽的尾巴,隐隐感觉似乎变大了不少,正想伸手抓住尾巴对比一下，骤然听到“哐啷”一声巨响，吓得手一抖,恰巧被尾巴甩中，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嗷？” 龙崽从四月一日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先前开着的门,突然关上了。 “别怕，是风吹的。”四月一日拍拍龙崽的脊背，又看迅速挡在自己面前想保护自己的瓦尼塔斯，安慰道。 “吓死我了嗷。” 瓦尼塔斯松了口气,但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这个地方没有人住，出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龙崽你保护好君寻先生嗷。” 龙崽“嗷嗷”附和他的话,同时紧紧搂住四月一日的腰。 幼龙力气很大,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虽然双爪短且小，但还是勒得四月一日很难受。 “咳咳……” 瓦尼塔斯听到咳嗽声,回头看他们，无奈地敲了龙崽脑门一下,示意他减小力道。 龙崽委屈地松爪，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可劲地蹭。 瓦尼塔斯瞧见龙崽的黏人劲，手顿时更痒了。 龙崽还在老老实实转诉瓦尼塔斯的心声，撒娇道：“我也想蹭嗷。” 四月一日若有所思地看瓦尼塔斯，后者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瞬间脸红，连忙低头看脚下的木板，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温柔的呼唤，犹豫了两秒，红着脸走过去。 四月一日张开手，将他抱入怀里。 瓦尼塔斯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无比眷恋这个怀抱。 门外雨声淅沥，门内气氛温馨。 咕噜噜—— “嗯？肚子饿了？” 四月一日松开手，笑眯眯地看饿到肚子叫的瓦尼塔斯。 百目鬼玶做的晚饭不好吃，瓦尼塔斯没吃多少，加上挂念身体不舒服的四月一日，便和龙崽一同回房，之后深夜出来偷听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泷的对话，粗略一想，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龙崽嫌弃地看瓦尼塔斯一眼。 “你吃饱了，瓦尼塔斯还没有呢。” 四月一日刮了下龙崽的鼻子，将龙崽放到瓦尼塔斯手里，“这种雨天，森林里应该有新鲜的蘑菇，你和龙崽去摘些回来煮菌菇汤吧。我行动不便，就不陪你们去了。” 龙崽不想离开四月一日，伸长爪子要回去。 四月一日捏了捏龙崽的脸蛋，软声哄道：“听话，照顾好瓦尼塔斯，下次才能吃饱哦。” 龙崽眼睛立马亮了，小脸蛋亲昵地蹭四月一日手心。 “嗷。”约定好了哦。 约定？什么约定？他怎么不知道？ 瓦尼塔斯低头看沉甸甸的龙崽，已经确认龙崽又长大了不少。 龙的生长速度居然这么快？那长成莱迪的样子，岂不是不需要多久？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瓦尼塔斯脑海浮现，忽然感觉锁骨一阵冰冷，低头看去，四月一日正抚摸他脖子上的护身符。 莹润的光芒一闪而过。 “戴好护身符。” “嗷！”我也要！ “好，你也有。”四月一日笑着取出一枚护身符给龙崽戴上。 龙崽捧起护身符放到脸边磨蹭，小胖腿快乐地晃悠。 第139章 瓦尼塔斯差点没抱稳，忍不住拍了龙崽软乎乎的屁股一下，让他安分点。 “那我们先走了嗷？” “带把雨伞挡雨。” 四月一日看看昏暗的天色，又拿出一把普通的雨伞递给瓦尼塔斯。 “伞从哪里来的嗷？” 瓦尼塔斯悄悄窥一眼四月一日身后，什么都没有。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 因双手抱着龙崽不得空，雨伞被龙崽接过了撑开。 四月一日看瓦尼塔斯和龙崽离开，直至不见后，才双手撑地，豆大的汗水一连串地砸在地上，身体颤抖不已。 “……力量消耗太多了吗？” 浑身疼痛如巨浪拍打岩石，四月一日不得已躺在地上，努力平复体内的各种失衡。 苍白的手腕上，鲜艳欲滴的血红手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温暖的光，似急迫似安慰。 ＊＊＊ 瓦尼塔斯抱着沉甸甸的龙崽，来到森林边缘。 被细雨笼罩的森林一望无际，深不可测。 就算表现得再成熟，拥有再多其他平行世界的记忆，瓦尼塔斯到底还只是个十岁的少年，胆子还没大到能一人独闯寥无人烟的森林。 君寻先生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自己带着龙崽。 可明明比起自己，君寻先生身边更需要有人陪伴…… 瓦尼塔斯低头看一眼君寻先生不在身边，就一脸嫌弃毫不黏人的龙崽。 短短一天，他已经习惯了龙崽的区别对待。 他其实很能理解，毕竟换他是龙崽，也想天天趴在君寻先生身上当挂件…… 骤然想起刚刚的怀抱，瓦尼塔斯脸上还没消散的绯色再度浮现。 龙崽眨着骨碌骨碌转的苍蓝色大眼睛四处观看环境，完全没空给他的伙伴一个关怀的眼神。 “嗷嗷。”没有危险。 龙崽督促两声，拍拍瓦尼塔斯的手臂，瓦尼塔斯连忙迈腿往森林走去。 这片森林极大，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很容易迷路。 瓦尼塔斯记忆中有过迷路的经验，所以一边走一边拿龙崽的爪子在树上划下一道爪痕。 大概由于一直下雨，就连空气都异常清新，到处都散发着树叶和泥土的味道，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四月一日给的雨伞撑开后不是很大，正好够瓦尼塔斯和龙崽用，在生长过于茂密的森林里也不至于被挤得走不动路。 冰天雪地的时候，瓦尼塔斯都能找到新鲜的蘑菇。 想在雨水丰润的森林里寻找蘑菇，对瓦尼塔斯来说就更加容易了。 况且，身边有会喷火的龙崽，瓦尼塔斯还不用担心埋头挖蘑菇的时候，哪里钻出一头猛兽，不一会就挖到了足够的蘑菇。 出来时在厨房顺走的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瓦尼塔斯一手提着满满当当都是能吃蘑菇的篮子，另一手拍拍撑伞到无聊走神的龙崽，示意他回神，准备离开。 “嗷嗷嗷。”那里有东西。 龙崽扭头看瓦尼塔斯，伸爪指着一个方向。 东西？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有点想去看，可低头看篮子，又按捺下那股好奇心。 君寻先生还在等他们回去，如果他们出来太久，一定会让君寻先生担心的。 而且君寻先生身体不好，现在还发着烧，要是出来一趟，病得更严重怎么办？ 瓦尼塔斯揉揉龙崽的肉下巴，低声道：“等君寻先生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吧嗷。” 龙崽听着瓦尼塔斯的话，又定定地看了一会那边，似乎要将那边的环境记下，才点点头，“嗷”的一声应好。 比起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是在屋子里等待自己的人类更重要。 龙崽丝毫没有犹豫，熟练地张开爪子要抱，态度高傲得不行。 瓦尼塔斯见状，索性将一蓝子蘑菇都放龙崽翘起来的尾巴上。 翘起来的短胖粉色小尾巴瞬间矮了下去。 “嗷？” 龙崽疑惑转头，不住地看自己的尾巴和篮子，还很“尽职尽责”地说出瓦尼塔斯的心声。 “我要抱你，双手没空，你好好拿着，别倒了嗷。” “嗷嗷？”可我还要撑伞呢？ 龙崽大声控诉活分配不公平，瓦尼塔斯没搭理，抱起气鼓鼓的龙崽，循着来时留下的记号疾步回去。 清幽的森林，重新恢复了宁静。 ＊＊＊ 清淡的香味先于脚步声传来时，四月一日已经坐起来了。 单看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除此之外，隐瞒得太好，完全看不出之前哪里不对劲。 瓦尼塔斯小心翼翼地端着煮好的蘑菇汤回来。 龙崽步子小，拿着碗筷摇摇晃晃地跟在瓦尼塔斯的身后。 “辛苦你们了。” 龙崽将碗筷递给瓦尼塔斯，自己则熟练地爬到四月一日的大腿上，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瓦尼塔斯瞄一眼瞬间睡着的龙崽，盛了一碗蘑菇汤递给四月一日，浅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期待。 【尝尝味道？】 “好。”四月一日双手接过碗，喝了一口，夸道：“味道很不错。” 瓦尼塔斯顿时像得到夸奖的小孩一样，嘴角止不住上扬。 咕噜噜—— 瓦尼塔斯的肚子又开始叫唤了。 “我不饿，你多吃点吧。”四月一日很快放下碗筷，望向煮好蘑菇汤后一口都没吃的瓦尼塔斯。 第140章 瓦尼塔斯点点头，乖乖喝起来。 蘑菇汤其实没多美味。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者，厨房都两百年没人使用过了，碗筷这些洗干净还能用，调味料之类的是什么都没有。 蘑菇汤能散发出香味，全靠蘑菇本身的新鲜和瓦尼塔斯的厨艺。 瓦尼塔斯很饿，不知不觉就吃完所有的蘑菇，才感觉肚子被填饱，放下碗筷时，抬眸瞥到轻抚龙崽小翅膀的四月一日。 龙崽一动不动，枕着四月一日的大腿睡得酣甜。 “翅膀遭大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瓦尼塔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唤回四月一日的注意力。 “哦，你已经吃完了吗？” 瓦尼塔斯点点头，将问题留在心底。 “那我们先去找一间房间休息吧。”四月一日一手撑地，一手抱着龙崽，缓缓起身。 瓦尼塔斯快速收好锅和碗筷，跟在他的身后。 第067章 废弃本丸（3） 走廊遍布青苔,无比湿滑。 瓦尼塔斯在上面摔过几次，吃了教训，考虑到君寻先生糟糕的身体,便强行要求走在走廊外沿。万一君寻先生不小心滑倒了，他还能搭把手及时拉住。 然而,能想到这点的瓦尼塔斯,却完全没想过仅凭自己的力气,能不能把摔倒的四月一日拉住还是另一回事。 四月一日劝了几次，见劝不住瓦尼塔斯，只好由他去,叮嘱道：“没事，我们走慢点，不赶时间。” 瓦尼塔斯乖乖点头。 走廊旁边是杂草丛生的空地,原先留下的碾压草痕也已消失。 四月一日盯着空地看，很容易就想象出当时的瓦尼塔斯和龙崽是如何费力才将昏迷的自己拖到走廊上。 “辛苦了。” “？” 四月一日轻轻拍了拍瓦尼塔斯的肩膀，抬眸看空地之外的世界。 雨水缠绵如线，更远的地方看不仔细。 “这场雨不知还要下多久。” 瓦尼塔斯好奇地看低声呢喃的四月一日,扯扯他的衣袖，迎上他的眼睛，无声询问：【您不是可以预测天气吗？】 百目鬼松可没少说过四月一日都会些什么神奇的技能，预测天气对四月一日来说应该轻轻松松吧。 “天气和环境不和谐,所以我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判断。”四月一日看懂瓦尼塔斯的眼神,笑着解释。 【不和谐？】 瓦尼塔斯眨眨眼睛,脸上冒出问号。 “嗯，不和谐。”四月一日眺望模糊的远方,轻声说：“这里的天气和环境似乎可以随时改变，但我还找不到在哪里改变它们。” 【这么神奇？】 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循着四月一日的方向望去，根本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小心，路很滑。” 四月一日忽然伸手扶住差点平地摔的瓦尼塔斯，后者脸色瞬间窘迫涨红。 自己居然还要生病的四月一日照顾，太不应该了！ “别这样想，我们是互相照顾啊。” 四月一日君寻一眼便看穿了瓦尼塔斯在想什么，连声安慰。 瓦尼塔斯低着头，不想吭声。 “房子没人住，就会荒废。”四月一日见瓦尼塔斯当起了鸵鸟，体贴地转移话题，“这个地方房间很多，先前一定住了很多人。” 瓦尼塔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赞同地点头。 他在满物资寻找适合四月一日穿的衣服时，就打开了很多间房的门。 【虽然没有人住，但房间里还有不少主人的物品，只是年份太久远，已经无法使用。】 瓦尼塔斯眨着眼睛，竭力与四月一日传达自己的心声。 “是啊。”四月一日细细摩挲手腕的血镯，声音很轻，“只要不使用，再好用的东西也会变坏。” 瓦尼塔斯继续点头。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便来到了厨房。 厨房面积极大，比百目鬼家的要大上几倍，锅碗厨具等应有尽有。他们入门就见橱柜的门打开着，没关严实。 瓦尼塔斯小跑几步，把橱柜的门关好。 厨房里还有一张不知谁准备的矮凳，被瓦尼塔斯拿来踮脚，好在对他来说算高的洗碗池里清洗蘑菇。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人住，但有干净的自来水。电器之类的也有，只是因为没电，暂时无法使用。 瓦尼塔斯将碗筷等放入洗碗池，快速洗干净，便拽着四月一日的袖子去找房子休息。 四月一日在这期间，已经将厨房检查了两遍，“大概有一百多人曾经住在这里。” 【这么多？】 瓦尼塔斯很吃惊。 “嗯，橱柜里单是吃饭的碗就有一百多个。”四月一日笑道：“旁边有一个大饭厅，里面整整齐齐排列了十几排椅子，我简单数了数，大概有一百多张椅子。” 瓦尼塔斯咂舌，【那到了吃饭的时间，厨师单是做菜都要累坏了。】 “哈哈。”四月一日弯起眼睛，“好了，我们去找房间休息。” ＊＊＊ 房间虽多，适合休息的房间却没几间。 “……很经典的日式建筑，可惜太久没人住了，所以没有好好维修。选房间的时候尤其要小心天花板会不会突然砸下一块木板……” 四月一日带着瓦尼塔斯，边说边走，很快来到了房屋深处，仔细看了看周围，颔首道：“就是这间了。” 第141章 瓦尼塔斯看看和其他房间几乎没有区别的房间，【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是在这间房居住的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吧。”四月一日轻声解释。 【最后一个离开的？怎么看出来的？】 瓦尼塔斯一愣，不明白四月一日是如何判断出来，有心想问清楚，见四月一日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默默将问题咽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留在他的身边，总会知道答案的。 瓦尼塔斯如此想着，回神便见四月一日嘴里念着“打扰了”，双手轻轻推开门，往屋里走去。 房间布局简洁，柜子上摆放的物品不多，隐隐给瓦尼塔斯一种和百目鬼松的房间差不多的感觉。 “你没感觉错。”四月一日笑道：“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是个上了年龄的老人。” 瓦尼塔斯歪歪脑袋，【这个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唔……”四月一日轻眨长睫，笑道：“直觉？” 瓦尼塔斯：“……” 这不和他一样都是靠感觉吗？ “是啊，所以我才说你没感觉错。”四月一日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随手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推着瓦尼塔斯往屏风走去，“你的衣服都湿了，幸好……不容易着凉，不过还是要换上干净的衣服。” 瓦尼塔斯默默看他手里的衣服，【到底是从哪里取出来的？】 “当然是店里。因为条件有限，拿出的这套是玶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希望你不要嫌弃。之前给你买的新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放入店里。” 历代百目鬼都曾在四月一日的店里留夜，次数还很多。 久而久之，店里便留下许多套他们的衣服。 四月一日简单解释几句。 瓦尼塔斯眼神呆滞，那他之前四处找衣服的行为岂不是很蠢？明明只要让四月一日清醒，就可以直接从手镯里拿出衣服更换…… “没那么容易，我之前力量不够，无法取出大件的物品。也就是你们采摘蘑菇和吃饭的这会儿，力量才恢复了一点点。”四月一日摇头苦笑，“今晚睡觉，连被子都拿不出来。” 【没事，我之前找衣服的时候，找到一床被子，将就着睡一晚就好。】 瓦尼塔斯抱着衣服，去屏风后换完，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腼腆。 “很好看，很适合你。”四月一日走过去给他整理好衣领，“不合穿吗？” 瓦尼塔斯摇摇头，低头看衣服。 白皙的耳垂悄悄泛红了。 第068章 废弃本丸（4） 雨夜,气温偏低。 幸好衣柜下面还有一床被子，虽然他们取出被子时，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只好将就—— 不对,这条件已经算好了。 不仅有房子住,还有被子盖。 以前在实验室里连被子都是别人用过的，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只是在四月一日身边度过一段时间无忧无虑的日子，居然就忘记曾经吃过的苦了。 【瓦尼塔斯啊瓦尼塔斯,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瓦尼塔斯暗暗唾弃自己，躺在床上努力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生怕吵醒了对面睡觉的四月一日。 他还没有困意,即使闭上眼睛，大脑也很清醒，只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来酝酿睡意。 龙崽睡在他们中间，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瓦尼塔斯枕着龙崽极有规律的呼噜声,睡意慢慢涌上来，渐渐阖上眼睑陷入沉睡。 他睡着后没多久，四月一日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看头顶的天花板,眸底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一早。 瓦尼塔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奇怪的动静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醒来的龙崽在调整睡姿。 龙崽完全没有吵醒他人的歉意，扑腾着小胖腿非要往四月一日怀里钻。 起床气有点严重的瓦尼塔斯磨了磨牙齿。 “嗷？” 龙崽感到尾巴一痛,下一刻整条龙便落在半空，双爪双腿扑腾空气。 瓦尼塔斯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揪着他的尾巴，将他放到床下。 床的海拔高度不高不低，以龙崽的体型和不跳的前提下，爬上床颇有难度。 “嗷嗷！” 龙崽扑扇着形同虚设的小翅膀，也飞不起来，嗷嗷抗议。 瓦尼塔斯先看一眼四月一日，没被吵醒，才扭头对龙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龙崽也知四月一日的状态不太好，气鼓鼓地闭嘴，收好翅膀，一屁.股坐到地上，决定等四月一日醒来就跟他告状。 瓦尼塔斯伸手敲敲龙崽圆圆的脑袋，掀被起身，然后一把抱起气还没消的龙崽出门。 他们心神相通，无需开口也能交谈。 【我们去一趟森林摘点蘑菇回来做早餐给君寻先生。】 “嗷。” 龙崽眨眨眼，没怎么反对。 甫一推开门，冷意袭来。 瓦尼塔斯抱着暖如火炉的龙崽，仍打了个冷颤。 “嗷嗷。”快关门，被冷到怎么办？ 瓦尼塔斯默默关上，没说主语都知道龙崽是在担心四月一日。 反正肯定不是他。 瓦尼塔斯很有自知之明。 昨晚去了一趟森林，还留下了记号，今早只需沿着记号，就能找到发现蘑菇的位置。 第142章 龙崽舒舒服服地窝在瓦尼塔斯的怀里，两爪撑伞，苍蓝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还记得昨天感受到的奇妙感觉，如果今天有空的话，就可以亲自过去看看了。 但瓦尼塔斯没给龙崽机会，见龙崽撑伞撑地漫不经心，小胖短腿刚走出两步，就被提溜回来，【认真撑伞。】 龙崽“嗷”了一声，语气不快。 【君寻先生还在饿肚子，你确定要耽误早餐时间吗？】 龙崽果断摇头。 【那就赶紧回去吧，我们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信息，万一君寻先生担心我们失踪怎么办？】 龙崽连忙点头，尾巴还卷起旁边的蘑菇篮子，主动要求抱抱。 瓦尼塔斯只好装作无奈地抱起沉甸甸的龙崽，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得逞。 【果然还是得对症下药——】 “嗷？”什么对症下药？ 龙崽歪歪小脑袋，疑惑地问。 瓦尼塔斯顿了顿，打住自己的想法，拍拍龙崽屁.股，沿路返回。 回去路上龙崽按捺住了各种好奇，无事发生，唯独在快走出森林时，突然兴奋起来，边拍瓦尼塔斯的手臂边指一个方向，连连督促。 “嗷嗷。”我闻到香甜的味道，可以带回去给人类吃。 瓦尼塔斯脸上冒出问号，犹豫了一会，觉得有道理，顺着龙崽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轰隆—— 一根茂密的树枝应声倒地。 等一人一龙出来时，篮子里除了蘑菇外，还装了不少新鲜的水果。 至于因雨天树滑，导致瓦尼塔斯无法爬树，而被龙崽一脚踹断的可怜树枝，则被留下当做树肥了。 【干得好。这些果子很甜，君寻先生没胃口也能多吃几个。】 瓦尼塔斯揉了揉骄傲地挺起胸脯的龙崽脑袋。 “嗷！”再夸多点！ ＊＊＊ 瓦尼塔斯需要在厨房煮蘑菇汤，便让龙崽把洗好的水果带去给四月一日。 龙崽自然当仁不让，双爪捧着盛有水果的盘子，摇摇晃晃地去找四月一日。 等瓦尼塔斯将蘑菇洗干净后，一次性都倒进锅里时，才恍然想起昨天他们找房间睡觉时，龙崽已经在四月一日身上睡着了。 而从房间到森林和从厨房到房间，是两条不同的路。加上这个地方大同小异，龙崽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就忍不住关小火，匆匆忙忙出门找龙。 “阿嚏——” 不认路的新生龙崽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仰着脑袋四处查看，蓝眼睛里盈满不安。 “嗷？”迷、迷路了？ 龙崽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细雨绵绵不断，令他舒服的人类味道被雨水冲淡，无法靠味道找到回去的路。 龙崽又走了一会，感觉腿都累得颤抖了，才委屈地坐下来歇息。 盘子里的水果还有透明的水珠，鲜艳欲滴，看上去极为可口。 但龙崽一个没吃。 他想给四月一日吃第一个，才不学瓦尼塔斯偷吃。 就算是试吃味道也不行。 与此同时，出门找龙的某个少年也打了个哈欠。 “嗷……” 龙崽弱弱地叫，低头看脚，难过地发现，因为走廊太多湿漉漉的青苔，一直被人抱着行走的脚丫子也变脏了。 如果被人类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然后不肯抱他了？ 龙崽沉沉叹气，感觉休息够了，端着盘子重新站起来，结果脚下一滑，连龙带盘子里的水果都摔了出去。 又因圆滚滚的身体和湿滑的走廊，一路从这头滚到那头，直接撞到转折处的一堵墙，才被迫停下来。 “嗷呜——” 龙崽摸着头上被墙撞出来的大包，疼得嗷嗷叫。 过了一会，龙崽感觉身体的疼痛少了些，低头看去，脖子上的护身符正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嗷嗷？” 龙崽困惑地眨眼睛。 他记得四月一日说过，这护身符只有净化和驱邪的作用啊，难道还能消痛吗？ 一颗圆圆的水果慢了半拍，骨碌骨碌滚到龙崽的尾巴，龙崽下意识扭头一看，再回首时，护身符的亮光已经黯淡下去，和普通的护身符别无两样。 “嗷？” 龙崽捏着护身符，发现已经失去了让他感到轻松舒适的力量。 这个时候，不远处正好传来一道脚步声。 龙崽耳朵微动，他能听出是瓦尼塔斯的脚步声，捡起果子，爬起来，摇摇晃晃朝脚步声的方向走去。 寻找龙崽不怎么费力。 走廊长满青苔，龙崽走路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瓦尼塔斯便顺着这些脚印，慢慢寻找。他没敢在走廊上奔跑，单是行走就容易摔倒，若是跑起来，摔得会更疼。 再者，疼的人还有四月一日。 他不想给身体不适的四月一日增加额外的疼痛。 “嗷！嗷！”我在这里！ 龙崽捡起掉落的所有果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地往瓦尼塔斯走去。 熟悉的脚下打滑，整头龙再度滚成一团。 瓦尼塔斯见了，瞬间瞳孔地震，忙伸手接住骨碌骨碌朝自己滚来的龙崽。 “唔——！” 肉团子撞击成功。 瓦尼塔斯疼得立即弯腰，但好歹是把“保龄球”接住了。 第143章 “嗷嗷……” 龙崽可没管瓦尼塔斯怎么想的，想到自己不仅迷路，还摔了，委屈得不行，双爪紧紧抱紧瓦尼塔斯的腰，力气之大，差点把他勒断气。 【松开点松开点，我快被你勒死了。】 瓦尼塔斯连忙拍拍龙崽的脊背。 龙崽一声不吭，将小脑袋埋到瓦尼塔斯身上。 瓦尼塔斯看着龙崽的小模样，很轻易就猜出来。 弟弟米沙受了委屈也会这个样子。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蹲下身，将龙崽头上刮到的一块青苔丢掉，轻轻抱起闷闷不乐的龙崽。 【对不起，我忘记你没走过了，当时应该和你一起回去的。】 龙崽闭着眼，抿紧唇往他怀里使劲蹭，不发一语。 瓦尼塔斯安安静静等龙崽调整心情，瞧他的短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地面，才又捏捏他的脸。 【我们回去吧。】 “……嗷。” 第069章 废弃本丸（5） 等瓦尼塔斯抱着龙崽沿路返回厨房时,厨房已多出一个长身鹤立的人。 他穿了一套深蓝的和服，上面绣了两只白色的仙鹤。 锅里煮的蘑菇汤咕咚咕咚，热气冉冉升起。 “回来了？” 四月一日听到脚步声,笑眯眯地转身看他们，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 “嗷！” 龙崽见到四月一日,眼睛骤然就亮了,在瓦尼塔斯怀里就已伸长爪子想要过去。 “小心点,万一摔了怎么办？”四月一日叮嘱。 瓦尼塔斯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被哄好，一听到“摔”的关键词，龙崽顿时又委屈上了。 这会更加夸张,泪眼汪汪地看着四月一日。 “嗷嗷……”我不仅迷路了，还摔了…… “疼吗？”四月一日走快两步，仔细检查龙崽的情况,只看到了脑袋除两个龙角圆包包外，正中还多出一个更大的红包。 大概是撞到哪里了。 【还好，就是快变成三角龙了。】 瓦尼塔斯对四月一日使眼色吐槽一句，顺手将龙崽塞到四月一日怀里,又抢了他的汤勺，将他推到门口。 “走开走开，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干活嗷。” 龙崽适时地转诉瓦尼塔斯的心声。 四月一日无奈道：“我好多了。” “你还没退烧嗷。” 瓦尼塔斯把龙崽给四月一日的时候,触碰到他的手,温度滚烫。 之前手掌冰冷还能说是身体差,没血色。现在这个样子，血色也没,身体还差，还爱操心…… “我醒来的时候,猜到你们出门了，所以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接下来几天，我们可能还得住在这里……” 四月一日边安慰怀里的龙崽，边说话。 瓦尼塔斯听了，小大人般叹气，看一眼锅，感觉自己要是没来，四月一日还得吃不少苦。 “幸好我们来了嗷。” 龙崽说完，嗷呜一声咬住四月一日修长的手指，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四月一日。 “先等等哦。” “嗷。” “瓦尼塔斯，我和龙崽在隔壁的饭厅等你，小心烫，还要注意安全。” 四月一日叮嘱瓦尼塔斯两句，没等他回复，便抱着龙崽离开了厨房。 转身正想点头的瓦尼塔斯发现门口已经没人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 早餐过后是散步。 这个陌生的地方，仅是供人娱乐的场所就发现了不少，可惜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它们破破烂烂，杂草丛生，能不漏水就相当不错了。 更多的是屋顶破了几个洞，滴滴答答地往下漏水。 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分别撑了一把伞，四处走动。 龙崽没吃早餐，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在四月一日怀里睡得很香。 白天睡，晚上也睡，就像头小猪。 瓦尼塔斯忍不住看龙崽两眼，被四月一日发现了。 “龙崽先天不足，很嗜睡，得慢慢调养才能长大。” 四月一日将沉甸甸的龙崽往上颠了颠，另一手拿着一把瓦尼塔斯见过的红伞。 伞骨通红，透得四月一日的手更加苍白，平添几分破碎感。 瓦尼塔斯敛下眼睑，不知为何，莫名有些难过。 “怎么了？” 瓦尼塔斯提起精神，摇头表示没什么。 四月一日温柔道：“如果有心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瓦尼塔斯点了点头。 气氛很快安静下来，耳边只有雨水的淅沥声。 “这里真的很大，比店大太多了。” 瓦尼塔斯下意识跟着点头，然后发现自己还没见过四月一日的店，伸手轻轻扯了扯四月一日的袖子，迎上他的眼睛。 【我还没有去过你的店。】 “因为还没有选到合适的位置。” 四月一日避重就轻。 【合适的位置？很难选吗？】 “很难选哦。”四月一日眉眼清冷，看起来没有一丝急迫，柔声道：“因为店很特殊，所以只能存在于世界之外，而符合这个条件的位置很难找。” 【世界之外？】 瓦尼塔斯不明所以。 “简单来说，就是店与现存世界不相融。”四月一日垂眸凝视手上的血镯，“如果随便选了一个地方，店会被排斥。” 第144章 【排斥了会怎么样？】 “唔……”四月一日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的路，声音很轻，“大概会受到无法恢复的损坏吧。” 若是简单选个位置就能安置好店的话，百目鬼松他们也不需要查阅大量的古籍寻找方法。 无法恢复？ 那就是说现在的店其实也受损了，只是能恢复吗？ 瓦尼塔斯听出了话外的意思，无声追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您也会受伤吗？】 “如果只是受伤，倒还好。”四月一日语气冷静，仿佛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如果真是那种情况，我大概会……” 瓦尼塔斯紧张地抓住四月一日的袖子，想知道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别怕，就算那天真的到来，我也会提前送你们离开，不会出事的。”四月一日以为瓦尼塔斯在担心留在店里会不安全，连忙保证。 谁知瓦尼塔斯听到这话，气得瞪圆了眼睛。 囿于无法开口说话，而能说话的龙崽又睡了，他只好狠狠跺脚，不想理四月一日。 “嗯？” 四月一日发现瓦尼塔斯很生气。 【我不离开。】 瓦尼塔斯眼神坚定，【所以您别想撇开我。】 既然把他带走了，就得对他负责。 瓦尼塔斯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 四月一日明明已经努力给他提供了各种条件，也没要求过他做什么。 可如果不表达出来他真正的想法，他的未来绝对会被四月一日早早规划好，保证他不受到丝毫伤害。 【我还没有报答您……】 “你只要好好的，就是报答了。”四月一日看懂了黑发少年的想法，轻声说：“别忘了，以后你还要回去呢。” 瓦尼塔斯一愣，突然哑口无言。 啊…… 他怎么忘了，他还要回去…… 是什么给他错觉，他可以一直留在四月一日的身边？ 露娜（苍月吸血鬼）会在不久的将来被夺走真名，他必须要回去救露娜和米沙。 可他的世界里一没有世界树，二没有四月一日，就算有平行世界的庞大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穿越时空的方法。 一旦回去，他还能回来吗？ 瓦尼塔斯低着头，心情十分沉郁。 “哭了？” 四月一日感受到瓦尼塔斯异常的沉默，停下来查看。 瓦尼塔斯耷拉着脑袋，抹了一把脸，说什么都不要给四月一日看。 因为难过而流眼泪，太不适合他了。 “唉……”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轻轻叹了口气，心脏像被人捏住一样。 随后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脑袋上，揉揉他的头发。 “思虑太重太多的话，你会长不高的。”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气得抬起脸，就见四月一日靠侧脸和脖子夹着红伞，腾出来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擦拭掉他的眼泪。 “你也不想以后只有一米七吧？” 【我才不止一米七！】 瓦尼塔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恼羞成怒地瞪四月一日。 其他世界的他，就算十八岁成年了，也有一米七多的好不好！ “但是没有一米八哦。” 被瓦尼塔斯在心里腹诽是“魔鬼”的人还在柔声说。 瓦尼塔斯感觉心脏中了一箭，眼神开始飘忽。 仔细想想，其他世界的自己好像没有一个超过一米八的……该不会真的如四月一日所说，是他想太多了吧？！ 呜—— 如果真的没有一米八的话，那他就是最矮的了—— 瓦尼塔斯思维活跃，瞬间脑补出一群人指着他说“哇，那个小矮子”的可怕情景，顿时脸都黑了。 他绝对不要被人叫“小矮子”！ 四月一日见瓦尼塔斯头疼的样子，抿抿唇，悄悄压下笑意。 等瓦尼塔斯完成一轮头脑风暴后，回过神发现他已经跟着四月一日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山坡。 与走廊外的杂草丛生相比，山坡上几乎可以说是光秃秃的，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草皮，在雨水的洗刷下，显得无比青翠。 山坡正中有一棵死去的大树。 瓦尼塔斯瞧着树干，隐隐感觉很熟悉。 “这是一棵樱花树。”四月一日仰头看高大的树，随后将还在睡的龙崽递给瓦尼塔斯，独自上前，伸出手去抚摸粗糙的树皮。 樱花树吗？难怪看着那么熟悉…… 不过这棵樱花树，真的好大。 百目鬼家年龄最大的樱花树都没它大。 瓦尼塔斯落后了几步，也想上前，脚下却突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光，将他挡在外面，“？” “……原来如此，这里是本丸啊。” 第070章 废弃本丸（6） 被金光挡在外面的瓦尼塔斯并没有听清四月一日说的话。 等四月一日松开手时,金光才慢慢散去。 瓦尼塔斯抱着龙崽急急忙忙上前，还没询问，就听到了四月一日的话。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哪里？】 “本丸。” 四月一日君寻一字一顿，伸出手,一本崭新的册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哗啦啦地自动翻页,上面印刷了百多个容貌或是俊美或是可爱的刀剑付丧神。 第145章 ＊＊＊ 月往西沉。 百目鬼泷眼睁睁看着君寻先生在自己面前晕倒，还没来得及接住时，落在君寻先生肩上的小白鸟便发出了刺眼的白光,晃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君寻先生嗷！” 等百目鬼泷再度睁眼时，樱花林里只剩下两个空空的酒瓶和酒杯。 “君寻先生……消失了？” 若非处理寺庙工作几十年锻炼出来的心态，百目鬼泷此时绝对会慌张地跳起来。 “啾？” 樱花树上还有不少小白鸟,探着小脑袋往下看。 “君寻先生的身体那么差，这个时候被传送到危险的世界，怎么办？” 百目鬼泷对着不通世事的小白鸟抱怨。 小白鸟们还没试过被人吼骂，一个个都缩起脑袋不敢吭声。 百目鬼泷在说出话后,便知自己失言，惩罚地拍拍自己的嘴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急昏头了,不是故意骂你们……” 小家伙们眨着圆溜溜眼睛打量百目鬼泷,大概是感受到他没有恶意，其中一只胆子较大的突然飞下来,轻盈地落到四月一日的酒杯旁，侧着小脑袋轻轻蹭了蹭酒杯。 仿佛酒杯主人还没离开,蹭他的手心似的。 百目鬼泷心念一动，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很快又有几只小白鸟飞落，将酒杯围成一圈。 “君寻先生、不会出事的，对吧？” 百目鬼泷小声询问，生怕吓跑了小家伙们。 “啾啾。” 一只小白鸟扭头对百目鬼泷叫唤，声音清脆，听起来就像是在回答百目鬼泷刚刚的问题。 “是吗是吗？那就好啊，那就好，没事就好。” 百目鬼泷像得到某种安慰，慌张又消失不少，只是说话还有些语无伦次。 “对了，我得去找父亲商量，这么大的事不告诉父亲，他知道了一定会念叨我个没完没了……” 百目鬼泷自言自语，匆匆忙忙往百目鬼松的房间跑去。 深更半夜，老人觉浅，睡得早，一旦被吵醒，就难以再次入睡。 但百目鬼泷也顾不得这些了，正准备敲门叫父亲起床，余光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迪亚利亚。 “泷，你还没睡吗？”迪亚利亚见他想敲门，便好奇地问。 百目鬼泷摇头，“君寻先生突然消失了，看上去不像是小白鸟们干的，我得把这事告诉父亲。” “哦？店长消失了？”迪亚利亚若有所思，问：“是几分钟前的事吗？” 百目鬼泷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几分钟前我还在研究时之政府的宣传册凭空消失了。”迪亚利亚补充，“就是松先生和你之前拜托我研究的那本宣传册。” “宣传册也消失了？”百目鬼泷隐隐猜到了答案。 “是啊，我对宣传册里的房屋设计还挺感兴趣的，感觉只要修复好，就能看到它们的真实模样，比单纯看照片好多了。”迪亚利亚兴致勃勃道：“我记得好像是叫本丸的，对吧？” “是的。”百目鬼泷松了口气，继续敲父亲的房门，“君寻先生，大概被传送到本丸了吧。” “有可能。”迪亚利亚单手摩挲下巴，无奈道：“不过这个宣传册我只修复了一点，就消失了，不知道去到本丸的店长会不会很头疼。” “是啊，所以我很担心这点。”百目鬼泷继续叹气，话里全是担忧，“君寻先生身体很不好，希望那些刀剑付丧神不要伤害君寻先生。”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迪亚利亚说话意味深长，“比起伤害店长，他们应该更想保护店长吧？” 百目鬼泷疑惑，“啊？” “因为刀剑付丧神不是人啊。”迪亚利亚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的自制力还不错，我也想和瓦尼塔斯他们一样，天天黏着店长呢。” 百目鬼泷望着迪亚利亚紫罗兰色的眼睛和尖尖的长耳朵，恍然大悟。 “等等！刚刚和君寻先生一起消失的好像还有瓦尼塔斯和龙崽——” 百目鬼泷一脸惊慌，“他们会不会给君寻先生添麻烦啊？” ＊＊＊ 【本丸？】 被百目鬼泷念叨的某个黑发少年听着四月一日的话，在心里咀嚼这个词，只觉莫名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 册子自动翻页，速度很快，哗啦啦一下子，就翻完了。 四月一日定定望着手中出现的册子，若有所思，“这都是【必然】么？” 瓦尼塔斯不懂什么【必然】不【必然】的，凑上前去看他手里的册子，觉得更眼熟了。 他一定在哪里看过。 但是他忘记了！ 瓦尼塔斯不爽地鼓起嫩嫩的脸颊肉，抬眸看四月一日，等待解释。 “就算有册子也没用，万年樱已经死去，本丸的核心也不知道被放在哪里，而且我这副身体……” 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收好册子，垂眸迎上瓦尼塔斯认真又好奇的浅灰色眼睛。 “瓦尼塔斯？”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瓦尼塔斯眨着眼睛，里面全是问号。 “好，”四月一日眼神柔和下来，笑道：“你想问些什么呢？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哦。” 【不要把我当成孩子来哄。】 第146章 “可你本来就是孩子。”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笑，“太快长大的话，也很难长高哦。” 瓦尼塔斯又被戳中痛穴。 “哈哈。” 回去的路上，四月一日和积累了不少问题的瓦尼塔斯简单解释了下。 细雨缠绵，只能判断出是白天或黑夜，具体时间无法分辨。 瓦尼塔斯只好按照肚子饿来判断时间。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又去逛了还没逛过的地方。 瓦尼塔斯惊喜地发现，在房屋之外的几百米有一大片荒废的田地。 “这里应该是刀剑付丧神需要负责的工作吧。”四月一日打开册子，上面自动翻到介绍田地的页数。 瓦尼塔斯有些无语。 他还是头一次见屁颠屁颠的书，比他从书店里带回来的绘本还要会察言观色。 “因为对我有期待。”四月一日笑着解释。 【是这样吗？】瓦尼塔斯懵懵懂懂。 “是啊，如果没有期待的话，谁想无偿为你做事呢？”四月一日看了眼辽阔的田地。 瓦尼塔斯忍不住看四月一日一眼，你就是一直在无偿做事啊。 那些愿望和代价什么的，瓦尼塔斯了解的不多。 可就算不收取客人的代价，不实现客人的愿望，对四月一日来说也没什么。 但四月一日还在耗费力量去实现。 唔……这么说的话，君寻先生也是对自己有期待。 是什么样的期待？ 瓦尼塔斯脑海里立即想起四月一日说过的话。 【好好活下去。】 少年抿了抿唇。 田地被细雨笼罩的时间太长，上面只有坚韧的野草，原先被刀剑付丧神栽种的蔬果尽数死亡。 四月一日之前还在疑惑为何天气和环境不和谐，等知道这里是本丸后，便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凡事都要依靠某种力量才能正常运转。 对本丸来说，审神者的灵力是维持日常生活和外出战斗的基本。 可这种本丸已经两百年没人住了。 审神者一般都是人类，而两百年足够人类化成一具白骨。 这个本丸在失去了审神者后，没能如愿迎来新的审神者，而前任审神者留下的灵力耗光后，又没有时之政府的支援，刀剑付丧神自然无法维持人形，渐渐陷入了沉睡。 “这会儿，他们还在什么地方沉睡吧。” 四月一日语气很淡。 【我们不可以去唤醒他们吗？】 瓦尼塔斯轻轻摇摇四月一日的手。 “……”四月一日沉默，摇头道：“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这个问题四月一日没有回答。 瓦尼塔斯想追问，见他脸色苍白，不好继续追问。 唤醒刀剑付丧神的方法很简单，所需要的力量对四月一日来说也不多。 但唤醒刀剑付丧神同时也意味着，四月一日将要和本丸签订契约。 如果是一座全新的本丸倒还好，被审神者召唤出来的刀剑付丧神会将审神者视为自己的主公。 可这座本丸，两百多年前就失去了审神者，却一直没有向时之政府请求分配新的审神者，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不愿拥有新的审神者。 既然如此，四月一日也不想讨人嫌，做刀剑付丧神们不愿意做的事。 瓦尼塔斯不清楚四月一日的考虑，抱着龙崽陪在四月一日身旁，时不时看他手里的册子一眼。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瞬变成苍蓝色，又一瞬消失。 好似一切都是错觉。 之后两人和龙又去了一些地方。 有册子在，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并不担心迷路。 “可惜四处都在下雨，天晴的话多好嗷。” 龙崽已经睡醒了，尽职尽责地为瓦尼塔斯转诉心声。 “本丸的自动机制。”四月一日解释，“我大概猜出为什么是雨天了。” “为什么嗷？” 龙崽也不耐烦这种下雨天，尾巴拍打空气。 下雨下得他都要焉了吧唧的。 瓦尼塔斯静静聆听。 “因为雨天让人难过吧。”四月一日轻声说。 瓦尼塔斯无语。 “这什么解释嗷？” “下雨，就看不到太阳，没有太阳就没有阳光和蓝天白云。”四月一日笑道：“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变得压抑。” “嗷！”龙崽赞同地点头。 “对吧，也许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都在为逝去的审神者难过，所以最后一个刀剑付丧神沉睡前，把晴天换成了雨天。” 四月一日猜测，“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正确。” “就算猜错了，也没有人能证明是错的嗷。”瓦尼塔斯说。 “确实，就算猜错了，也无法证明对错。”四月一日颔首，望向广阔无垠的森林，“所以我不执着于问题的答案。” “执着了会怎么样嗷？” “大概会很苦恼吧？” 四月一日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去吧。” “可我感觉他们不是在难过嗷。”瓦尼塔斯也看向森林，“比起难过，我觉得这种雨天，更像是绝望嗷。” “谁知道呢。”四月一日轻轻叹气，“这种情况，应该问当事人才对。” 瓦尼塔斯点头。 第147章 龙崽嗷呜两声，见他们都在看森林，想起自己在森林里感觉到的东西，兴奋地拍瓦尼塔斯的手臂。 “嗷嗷。”那边有东西。 “东西？”四月一日疑惑。 “嗷！”龙崽嗷呜两声，伸出胖乎乎的爪子指着一个方向。 “大概是水果嗷？”瓦尼塔斯解释，“之前摘的水果就是在那个方向发现的。” 四月一日眯起眼睛，“是吗？” 瓦尼塔斯眨眼，“难道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吗嗷？” “我不确定。”四月一日摇头，垂眸沉吟。 “要去看看吗嗷？”瓦尼塔斯提议。 “嗷嗷嗷。”去去去。 龙崽点头如捣蒜，拼命催促。 “时间还很多，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四月一日看兴冲冲的龙崽和同样好奇的瓦尼塔斯，犹豫了一会，同意了。 第071章 废弃本丸（7） 树林阴翳。 雨水顺着清晰分明的叶脉慢慢汇聚到叶尖,下垂，坠落，正好砸到树下的红伞,溅起更细小的水珠。 最外边的树基本都是柿子树，可惜没到丰收的季节,只有叶子,没有好吃的柿子。 种树的人大抵是随便种的,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没有规律。 初次走进去的人，记忆力不好的话，指不定会迷路。 “到底在哪里呢？” 四月一日眉眼带笑,低头问窝在自己手臂上懒洋洋打哈欠的龙崽。 龙崽是个懒惰性子，能不走路就不走路，能不伸爪就不伸爪。 被舒服的人类抱着走,舒服加倍，困意还没酝酿出来，就先放下了指路的爪子。 一直指路也是很费力的嗷。 龙崽惬意地眯起蓝色大眼睛。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的问话，以为四月一日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正想指路，便见四月一日对他眨了眨右眼，沉默，了然地放下手。 “嗷嗷！”那边那边！ 龙崽嗷嗷叫着,重新抬爪指路,表情带着兴奋和骄傲。 “多走走,就认得路了，对吧？” 四月一日颠了一下沉甸甸往下掉的龙崽,柔声哄问。 “嗷～”对～ 瓦尼塔斯听龙崽乖乖应声，忍不住转头憋笑。 都说旁观者清,四月一日是在换着法子哄刚迷路委屈得泪眼汪汪的龙崽呢。 一行人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很快瞧见地上躺了一根被折断的树枝，上面还有不少四月一日见过的果子。 龙崽之前脑袋肿了个大包，抹眼泪的时候都不忘将果子塞给四月一日，所以四月一日对这种之前没吃过的果子印象深刻。 四月一日笑了笑，“对了，你们怎么知道这能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龙崽闻到的，因为闻着就觉得很好吃，我尝了一个，清脆可口，有一点酸，不是很甜嗷。” 瓦尼塔斯解释着，突然想起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喜欢甜的，又问：“君寻先生觉得味道怎么样嗷？” 他记得君寻先生吃过果子了，但是好像没说好不好吃。 迎上瓦尼塔斯关切的眼睛，四月一日不由沉默了一下，点头道：“还不错……” 瓦尼塔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索性不想了，走到树枝旁，又摘了一些果子回来给四月一日，“既然您喜欢吃的话，那我们就多带些回去嗷。” 四月一日要撑伞，还要抱龙崽，手不方便，正想拒绝，“你留着自己吃吧，我——” “嗷嗷！”放我这里！ 龙崽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鼓鼓的软肚子吸得凹进去，肉眼可见出现一个“天然”的“肚兜”。 字面意思上的“肚兜”。 瓦尼塔斯：“……” 他没有迟疑，十分配合地将果子都放到龙崽肚子上，眼神叮嘱，【不许偷吃。】 “嗷！”才不会！ 龙崽气得干瞪眼，肚子瞬间又鼓了，几颗果子掉落地上。 四月一日见状，忍俊不禁。 “这根树枝也是龙崽弄断的？” 龙崽想挺起胸脯，又怕小肚子跟着挺起果子掉地，只好恹恹地嗷了一声。 “力气很大哦。”四月一日夸道。 “嗷～” 某个幼崽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瓦尼塔斯懒得吐槽。 “不过，正因为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所以更要注意，不然会伤害到别人。”四月一日捏捏龙崽的爪子。 单看那肉乎乎的小短爪子，根本看不出有那么可怕的力气。 龙崽似懂非懂地点头，眨着超长的睫毛，拿起一颗果子，在自己的肚皮上擦擦，递到四月一日的唇边。 “嗷——” 龙崽还张大了嘴巴，无师自通学会喂人。 瓦尼塔斯想提醒龙崽，果子应该拿回去洗了再吃，便见四月一日毫不在意，微微低头，咬住了龙崽的果子。 “嗷～” 龙崽还想再喂一颗，四月一日没吃完，避开了，他只好丢到自己嘴里，快乐地弯起蓝眼睛。 瓦尼塔斯双眼无神。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龙崽的行为也不算偷吃。 瓦尼塔斯懒得揪字眼了，伸手从龙崽“小肚兜”里拿了一颗，再擦擦龙崽肚皮，最后丢到自己嘴里。 动作一气呵成，龙崽还没反应过来。 “嗷？嗷！” 第148章 “树上还有，我们下次再来摘。”四月一日笑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哦。” 龙崽连忙抬起爪子继续指路。 瓦尼塔斯又往嘴里放了一颗果子，慢悠悠跟上去。 ＊＊＊ 几人越走越远，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走到森林深处。 也许是丰沛的雨水和肥沃的土壤，森林深处的树木更加高大，层层叠叠的树叶完全遮掩住灰蒙蒙的天空。 明明是白天，却像极了黑夜。 龙崽觉得凉飕飕的，有些害怕地往四月一日的怀里钻。 瓦尼塔斯鄙视地瞥胆小的龙崽一眼，“君寻先生，我们已经走了很久，如果还没到的话，我们就先回去，明天早上再来嗷？” 他担心夜间气温更低，导致四月一日的病情加重。 森林深处幽暗，光度不足，又勉强能看清四周。 视力不错的瓦尼塔斯眼睁睁看着四月一日的脸从苍白到近乎透明，脸上还有细密的汗水，抱着龙崽的手都在颤抖…… 君寻先生大概快撑不下去了。 早就该回去休息了，晚饭也还没做。 瓦尼塔斯揉揉瘪瘪的肚子，幽幽叹气。 龙崽一直嚷嚷着要去，一个下午都浪费在走路上了。 四月一日望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异色双眸神色复杂，“确实，时间不早了……” “嗷嗷。”就在前面。 龙崽不肯回去，在四月一日的怀里扑腾。 结果龙崽扑腾得过于厉害，四月一日没抱稳，一个蹬腿，就掉了下来。 “噗嗤——” 瓦尼塔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四月一日忙将摔得脑子都迷糊的龙崽捡起来。 “嗷嗷……”我脏了…… 地面泥泞不堪，龙崽屁.股和尾巴都是黏答答的泥土和落叶。 “没事，回去洗干净就好了。”四月一日将他身上的叶子拍掉，安慰道。 “嗷呜……” 龙崽委屈地把脸埋到四月一日的怀里，使劲蹭，泥土很快弄脏了他身上的和服。 瓦尼塔斯欲言又止，默默转头，假装看不见。 “现在还要去看吗？”四月一日侧脸，夹住伞骨，腾出另一只手拍拍委屈的龙崽，“早点回去洗澡，怎么样？” 龙崽不说话，尾巴啪嗒啪嗒拍打空气，像在反对。 “既然你不回答的话，那我们就回去了哦？” 尾巴左右摇晃。 “不回去？” 尾巴上下摇晃。 “行，先不回去，那你还得再忍忍，等我们找到了地方，再回去洗澡。” 四月一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将龙崽往上托了托，“瓦尼塔斯，我们走吧。” 瓦尼塔斯点点头，隐隐觉得四月一日并不是很想继续往前走。 不然就不会是在哄劝龙崽回去…… 是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又走了半小时。 瓦尼塔斯只觉眼睛被亮光刺到般，再次睁眼，发现龙崽又兴奋起来，嗷嗷地挥舞双爪，全然没有先前焉了吧唧的模样。 “这是哪里嗷？” 瓦尼塔斯环顾周围，视线最后落在了中间的空地上，脸上冒出问号。 若是能从天空自上而下俯视，就能看到森林深处居然空了一大块，连绵不断的细雨都没有。 寸草不生。 比山坡上死去的樱花树还要奇怪。 第072章 废弃本丸（8） 地面光秃秃的,连一株野草都没有。 很奇怪。 这座起码两百年没人居住的本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随处可见的野草。 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野草生命力比吸血鬼还坚韧，无论是看得到的地方,还是看不到的地方，都有它们的身影。 瓦尼塔斯悄悄揉了揉眼睛,先前好不容易习惯了森林的幽暗,猝不及防被空地上的光刺一下,适应后才发现这些光其实也没有多亮。 只因地面空荡荡，所以才显得晃眼。 于是等瓦尼塔斯再次适应亮度被骤然调高的世界后，又开始边观察边琢磨。 长期缺乏雨水滋润的地面异常干旱,如同一个个残缺的蜘蛛网，有一种诡异奇特的美。 龙崽嗷呜嗷呜地嚷嚷着要下去，脸上全是兴奋。 瓦尼塔斯瞄龙崽一眼,目不转睛地看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居然没给闹腾的龙崽任何反应，愣愣地站着。 这比空地没长草更令人奇怪。 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所以担心龙崽下去有危险？ 瓦尼塔斯摩挲着下巴，陷入苦思。 黑发白肤的和服青年站在雨中，长身鹤立,垂下的长睫遮掩了异色双瞳的情绪，神情淡漠恍若神明，撑红伞的手修长苍白，衬得手背上的青筋更加分明,彰显出主人并没看上去那般平静。 瓦尼塔斯以为接下来真会有危险出现,时刻注意着保护四月一日。 龙崽又嗷嗷了几声,敏锐地察觉到沉默走神的四月一日并不想让自己落地，飞快转动小脑筋,对瓦尼塔斯眨了眨圆滚滚的大眼睛，然后理直气壮地朝瓦尼塔斯伸出双爪。 瓦尼塔斯余光瞥到龙崽对自己挤眉弄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无语又无奈。 不用想都知道龙崽跟他卖萌，很明显是要他抱。 呵，龙崽这家伙。 只有在有事找他帮忙的时候，才能记起还有他这个人。不然宁可一天到晚窝在君寻先生怀里睡觉，也不施舍他一个眼神。 第149章 瓦尼塔斯憋屈地握紧拳头，白疼这家伙了。 不过…… 龙崽应该也是感受到了君寻先生的不对劲，所以才找他帮忙的吧？ 瓦尼塔斯又看四月一日一眼，他依旧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静静上前抱走了龙崽。 龙崽在瓦尼塔斯怀里可没有安分的概念，刚被抱过去，就蹬着小短腿要下去。 瓦尼塔斯：“……” 敢情是把他当下地的工具人呢。 过河拆桥，河还没过呢，就先嫌弃桥？ 瓦尼塔斯气笑了，用力拍了拍龙崽的屁.股，听他吃痛地嗷了两声，龇牙咧嘴想要咬自己的手，立刻将他放到地面，再躲到四月一日身后。 龙崽还想扑上去咬瓦尼塔斯一口，抬头看到四月一日，默默合上嘴巴，转身去找东西。 他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往空地走去，之前掉地沾到的泥巴已经干了，东一块西一块地贴在身上，怪滑稽的。 瓦尼塔斯见状，正想笑，被猛地回头的龙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艰难止住笑意，忍不住去拉四月一日的袖子，让他也轻松一下。 “……嗯？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像被惊动般，长睫颤了颤，低头看瓦尼塔斯，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个笨拙走路，时不时还低头看地面踩两脚的龙崽，若有所思，问：“龙崽是在找什么吗？” 瓦尼塔斯摇摇头。 他也不清楚，不过看龙崽一边走一边摸索的小模样，应该是在寻找埋在地下的东西吧？ 龙崽可不知道瓦尼塔斯伙同喜欢的人类在看自己乐子，正集中精神到处寻找人类最需要的东西。 龙族的感知力很强。 龙崽兜兜转转找了大半片空地，最终在一个角落停下脚步，此时已经累得脚软发抖，索性一屁.股坐下，再“咻”的一下亮出藏得严实的锋利龙爪，开始疯狂刨土。 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对视。 “好像真的在挖东西呢……” 四月一日轻笑打趣，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抹悲伤。 不一会儿，龙崽就挖出了一把铁锈斑斑的短刀。 “嗷！”找到了！ 龙崽高高举着短刀，哒哒哒地跑过来跟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炫耀。 瓦尼塔斯不明所以，见四月一日突然弯下腰，以为危险出现了，眼神一凛，下一秒就见龙崽左脚拌右脚，朝他们滚来。 “……” 啊，好熟悉的场景。 瓦尼塔斯双眼无神。 他没记错的话，龙崽为数不多的几次走路，好像都摔了，是刚出生四肢不协调还是本来就笨笨的？ 不过莱迪平时也笨笨的，和龙崽差不多，走路摔跤搁他俩身上实在太正常了。 被瓦尼塔斯念叨的龙崽打了个喷嚏，立即摇摇脑袋，将短刀塞到四月一日怀里。 “嗷嗷！”他可以帮你！ “……谢谢。”四月一日垂眸看龙崽爪爪上的短刀，没有接。 “嗷？” 龙崽歪歪脑袋，见四月一日不收他的礼物，只好求助地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毕竟君寻先生不收东西，肯定有他的道理，以后就知道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嗷？” 瓦尼塔斯一只手晃晃四月一日的袖子，一只手揉揉自己的肚子，饿得都瘪了。 “……嗯，我们回去。”四月一日抱着龙崽果断转身，不再看空地一眼。 “嗷嗷唔——” 四月一日温柔地捂住了龙崽的嘴。 瓦尼塔斯假装没看到被堵嘴的龙崽，跟在四月一日身后，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空地。 哗啦啦—— 哗啦啦—— 雨突然下了起来，干旱至极的空地很快扬起尘埃，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感觉很绝望，我能做点什么吗？】 瓦尼塔斯收回视线，悄悄看肤色苍白的店长，很快低下头，抿紧了唇。 ＊＊＊ 遮掩世界的幕布落下。 雨夜没有繁星和月亮。 瓦尼塔斯又饿又累，有几次走着走着差点撞到树，幸好有四月一日提醒，才没撞上。 “我已经饿到没有味觉了，就算眼前出现一头烤羊，我都没胃口了嗷。” 龙崽老老实实给瓦尼塔斯转诉心声，嗅觉很好的他还能通过空气中的各种气味，找到一些能吃的果子。 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都没什么力气，不可能摘得到果子。 每到这时，龙崽都会出脚，一脚踹一棵树，所踹之处，噼里啪啦掉落一地果子。 控制的力气还越发娴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把树枝踹断。 瓦尼塔斯在地上捡了一堆果子，简单擦了擦，凑合着吃。 “君寻先生，您不吃吗嗷？” “我刚吃了两个，现在不饿。” 瓦尼塔斯低头看比拇指大不了哪去的果子，欲言又止，君寻先生只吃两颗怎么可能填饱肚子？而且出门的时候，也没吃什么。 和他一样饿过头了吗？ 瓦尼塔斯又啃了口果子，小脸皱成一团。 龙崽找的这棵树果子酸度超标，酸得他牙都疼。 不知怎么挑中这棵的，实在太酸了。 瓦尼塔斯呸呸两声吐掉果肉，将剩下的半颗果子丢一边，佩服地看四月一日，“您吃的时候不觉得酸吗嗷？” 第150章 四月一日愣了愣，慢半拍道：“……还好。” 瓦尼塔斯没察觉异样，只是更佩服了，他连一颗都吃不下，君寻先生居然能面无表情地吃了两颗。 龙崽突然抬起爪子按住四月一日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小脑袋埋到他肩颈处使劲蹭，像在安慰。 四月一日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我没事。” 龙崽张了张嘴，没嗷呜出来。 大概是不久前四月一日捂过龙崽的嘴让他别说，所以除了转诉瓦尼塔斯的话时会开口，其余时间龙崽一直沉默着，连寻找果子也只是抬爪指路，一度乖巧到让瓦尼塔斯怀疑被别的龙上身了。 “再走一会就回到了，累的话就先睡睡吧。” 龙崽点点头，紧紧揣着短刀，合上眼睛。 第073章 本丸的过去（上） 春天阳光和煦明媚。 一座基础本丸拔地而起。 “这就是我的本丸？原来真实模样是这样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一袭白色狩衣的新任审神者站在庭院里，戴着看不清脸的面纱，身材瘦小,性别像被人故意模糊过，很难分辨出是男是女。 审神者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才一脸好奇地观察自己即将工作的地方。 五把初始打刀飞到审神者面前,还没开始提示,审神者已按照习惯和喜好，选了打刀加州清光。 紧接着，海浪一样汹涌的粉色樱花从打刀身上飘出,将打刀淹没。 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从花海里走出。 “我，加州清光。河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呢。难以上手不过性能一流哦。”＊ 化出人形的加州清光有一张很精致的脸,微微低头，一双红玛瑙色的眼睛惊喜地看审神者，“您就是我的主公吗？” “哦哦～” 审神者双眼发光地凑上前，伸手去抚摸加州清光衣服上的纽扣,低低说了一句，“原来现实里是这样，比游戏更真实啊。” “主公？” 因为声音太含糊，加州清光没能听清,下意识站直身体想给主公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白皙的脸蛋浮现一抹绯色,心里又甜蜜又开心。 主公这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喜爱吗？ “我叫你清光可以吗？接下来我们一起守护历史吧！” 审神者笑眯眯地握住加州清光的一只手，仰头看他,“希望我们的未来不要那么无聊啊。” 加州清光还没结束胡思乱想，听到主公的邀请,连忙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主公的手，高兴道：“当然可以！我很喜欢主公这样叫我，我们一起努力！” …… 春去又秋来。 审神者和初始刀加州清光从零开始，既为守护历史不断战斗，也为建设本丸而奋斗，不停锻刀捞刀。 于是本丸渐渐出现越来越多化形的刀剑付丧神，也越来越热闹，开荒时人手紧张的窘迫情况再没出现过。 随着刀剑付丧神等级提升，战斗越发游刃有余，还拥有了大量的自由支配时间。 如今的本丸，可以说从白天到黑夜欢声笑语都没停过。 而在外面与敌人厮杀的刀剑付丧神，只要一回到本丸，听到同伴们的笑声，便觉得身上的疲惫都被幸福洗去，甚至连受伤的痛苦都减轻不少。 他们诞生时一无所有，现在却有伙伴，有家人，还有最喜欢最重要的审神者，像能住在花海里的蜜蜂一样幸福。 战斗时的痛苦也不算什么了。 后来，随着本丸不断发展壮大，审神者不再需要像一开始那样带领刀剑付丧神前往各个时空战斗，就一直留在天守阁里，日常吃喝住全在天守阁里解决，基本足不出户。 一年到头，刀剑付丧神们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时再三邀请审神者，才有概率会见到出门的审神者。 因此，人形是少年的短刀们会无比期待节日到来。 成年的刀剑付丧神们以为他们的审神者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忙碌，体贴地没有打扰，还会对年幼的进行约束。 就这样，偌大的本丸里一向存在感极强的审神者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仿佛只存在于刀剑付丧神们的心心念念中。 但很多刀剑付丧神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们勤勤恳恳地忙碌，很早就习惯没有审神者的指挥作战，也习惯了自行安排几支队伍穿越时空守护历史的日常工作。 至于其余的刀剑付丧神，则留在本丸里处理各种繁琐的事务，如喂养战马、锻造装备、种植果菜等等。 除了抢着照顾留在天守阁的审神者的工作外，大部分刀剑付丧神都习惯了身边只有同伴而没有审神者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未来永远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热热闹闹下去。 可是意外降临了。 有一天，许久没走出天守阁的审神者突然对大家宣布，“太无聊了，这个游戏我已经玩不下去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刀剑付丧神们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见到审神者的惊喜，就见审神者当着他们的面消失。 审神者消失得太彻底，什么也没留下。 刀剑付丧神将整座本丸反反复复找了几十遍，都没有找到任何审神者留下的东西。 “呜呜呜……一期哥，主公真的离开我们了吗？”白发的五虎退哽咽着问一期一振。 第151章 一期一振将哭得满脸泪水的五虎退抱入怀里，琥珀色的眼睛全是悲伤。 加州清光直接懵了，急急忙忙去找他最敬佩的三日月宗近，艰涩地问：“三日月，主公说的都是真的？” “主公大概是不想再陪我们玩过家家的游戏了……”容貌端丽的三日月宗近低垂眉眼，悲伤地看加州清光，“其实这一天早就该到来了，人醒了，就不会做梦。” “人醒了，就不会做梦？” 加州清光喃喃重复，突然抽出挂在腰间的本体刀胡乱劈砍空气，咬牙道：“哈！开什么玩笑？你难道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吗？！” “清光，冷静点，说不定还有转机！”扎着高马尾的大和守安定从加州清光身后抱住他。 “还要我怎么冷静？”加州清光在大和守安定怀里挣扎，两行泪从他的脸上滑落，悲痛道：“主公不要我们了……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主公了……” 大和守安定脸上难掩悲痛之色，看了看其他同样难过的同伴们，紧咬唇瓣，不知怎么开口才能安慰最喜欢主公的清光，“时间能抚平……” 加州清光一愣。 他知道大和守安定没说完的话。 很久以前出去战斗，寻找敌人踪迹时遇到一个老妇人，她对加州清光说过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加州清光现在还记得那个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她的儿子和丈夫都被恶人打死，自己年老无力，只能以野菜充饥。 他看老妇人可怜，将自己带的便当送给她。 “……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已经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要忘记了……” 加州清光听老妇人一边吃他的便当一边跟他回忆，说着说着还会自嘲地笑起来，一脸的皱纹就像菊花一样，见到了就会觉得平静。 可加州清光只觉得那笑容像哭泣，又心酸又迷惑。 她怎么能在失去了那么多，还能忘记？还能笑出来？ “等你以后经历过，就知道了……”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收好便当盒，还给加州清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又忙道：“哎，我老糊涂了，你这么好的人不该经历这些痛苦才对……” “时间、时间……” 加州清光反复念叨，直到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才发现老妇人说的不全对。 就像他在真正的历史中因为刀尖折断被当成不可修复品抛弃了，即使如今的他已拥有漂亮的人形，还会涂好看的红色指甲油，仍没能摆脱过度重视自己外貌的阴影。 谁让刀剑付丧神的寿命太长，记忆力又太好。 有些伤痛即使过去再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抚平。 审神者说完那番话后，就真的没再出现过。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月，也许是几年几十年…… 加州清光呆呆地坐在走廊上，看屋顶上的屋檐。 本丸的景趣在审神者离开后便被调成了【梅雨】，屋檐的水珠挂不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在地面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 “清光，今天又在思念主公？” 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时坐到他的身旁，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加州清光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三日月宗近没有生气，垂下浓密的长睫，定定看手中的茶杯，叹气道：“茶梗没有竖起，好运没有到来。” 他没有习惯性地“哈哈哈”笑几声来缓和气氛。 两人相看无语，从下午到傍晚，静坐聆听雨声。 “三日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过了很久，加州清光沙哑着嗓音开口，望向事情发生后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的三日月宗近。 “嗯？”三日月宗近侧脸看他，“和主公有关吗？” 加州清光点点头，“我记得主公离开后你说了一句‘人醒了，就不会做梦’，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三日月宗近低头摩挲空空的茶杯，“之前一直有猜测，只是说出来大家也不会相信，因为会给大家造成额外的恐慌。”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恐慌没有，全是难过。 本丸里的“老”一辈大多见多识广，即使一开始看不出审神者的情况，等后来相处时间久了，审神者又久居天守阁不出门，就隐隐猜到了。 最初确定真相的还是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弟弟众多，又多是少年模样，所以一期一振相当熟悉少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性。 “清光你不也猜到了吗？比起我们这些后来的，你陪伴主公的时间更长。就算有时之政府提供的面纱模糊性别和年龄，你也能猜出审神者的真实年龄并不大吧？” 能被时之政府选为五把初始刀之一的加州清光，心思怎么可能不细腻？不过是假装把脑袋埋到翅膀里的鸵鸟罢了。 三日月宗近垂下眼睑，慢慢摩挲圆润的杯壁。 “……按照现世的时间来看，主公刚成为审神者应该还在读小学吧。” 加州清光明白三日月宗近想表达的意思，双手抱住膝盖，声音闷闷的，“我们是刀剑付丧神，容貌和身高不会改变，但主公是人类，年龄小，会长高会长大……”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审神者时需要低头，几年后，审神者长得比他还高。 “小孩子喜欢过家家的游戏，长大后又会觉得幼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第152章 三日月宗近揉揉加州清光埋在双臂上的脑袋，语气稍顿，继续道：“况且，主公陪我们玩了这么久游戏，现在才说腻味，已经很好了，我们要——” “要学会满足吗？”加州清光忍不住打断了三日月宗近的话，血红的眼睛闪着委屈。 三日月宗近那双映着深夜时分弯月的双眼轻轻弯了起来，笑道：“怎么可能？” “？” “人心就像从山上滚下的石头，已经感受过幸福了，只会想着更幸福，怎么可能会满足于眼前呢？审神者没办法给予我们更多感情，所以选择舍弃罢了。” “呵呵，哪是舍弃，是抛弃啊。” 加州清光又把脸埋回臂弯里，“我这段时间在想，主公离开的那么干脆，难道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没有感受过一点幸福和快乐吗？” “以前应该是有的，不过后来大概就……”三日月宗近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三日月宗近来本丸的时间很晚，可以说是本丸最晚出现的几人，因此出现在本丸的时候审神者甚至从天守阁里出来，参加大家给三日月宗近举办的欢迎晚会。 短刀今剑见到审神者，兴高采烈地拉住三日月宗近去和审神者打招呼。 三日月宗近刚化出人形，初来乍到，对本丸的情况还没摸清楚，第一次见到审神者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便先看到了审神者一闪而过的厌倦眼神，顿时心中一凛，察觉不对劲，不由望向他的兄长小狐丸。 小狐丸站在远处，跟他摇摇头，示意他别问出来。 三日月宗近很快调整好情绪，带着温润的笑容与审神者打完招呼，随后审神者又回去他的天守阁，让一众以为会留下来陪他们庆祝的小短刀倍感失望。 之后，三日月宗近又断断续续见了审神者几次。 审神者的闭门谢客对三日月宗近来说没有影响。 作为一把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太刀，三日月宗近活了上千年，很多事早已看淡，从不贪恋他人的喜爱，顶多会因为今剑总是念叨看不到审神者而产生一些烦恼。 “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加州清光听完三日月宗近的话后，苦笑起来，“我也想像你一样冷静自如。” “哈哈哈，真的吗？”三日月宗近又揉了揉加州清光的头发，“像我这样，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 加州清光抿紧唇，“……也是。” 如果和三日月宗近一样，那他能与审神者相处的时间更少，感情更加脆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三日月宗近问。 加州清光一愣，“啊？” “你可是主公最信任的人，无论是选择向时之政府请调新的审神者，亦或是留下来等待主公回来，都是你做决定。”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就慢慢想。现在没有人会逼你做选择。” 三日月宗近看向昏暗的远方，在灯光的照耀下，雨水如断了的发光丝线。 走廊对面，是正在找人的今剑和小狐丸。 “我的两位兄长出来找我了。”三日月宗近笑得温柔。 加州清光还在思索该做什么选择，忽然听到三日月宗近的话，忍不住吐槽，“出门在外，你迷路就算了，本丸就这么大，你还没记住……” “哈哈哈，毕竟我是老爷爷了嘛。”三日月宗近起身，“那我先离开了。” 加州清光点点头，看他起身离开，忽然问道：“三日月，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会留下来。” 三日月宗近回眸，“现在前线战况紧张，时之政府四处撒网，寻找拥有灵力的人类当审神者，对守护历史来说是好事，可我们也没办法避免一个问题——审神者整体水平下降。” 加州清光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没办法保证新来的审神者会对我们好吗？” “我能控制得了对新任审神者的感情，你确定你可以吗？”三日月宗近低垂眉眼，冷冷地看着加州清光。 “……” 加州清光哑口无言，很快躲开三日月宗近冰冷的视线。 “清光，你看，你连我的眼神都没办法忍受，新任审神者和你没有多少感情，他若是对其他人好了，你又会怎么想？” “最可怕的是，这还不算什么。”三日月宗近轻声说，“我们的本丸综合实力在时之政府麾下名列前茅，说明大家战力很强，不是白板。为了更好控制我们，你说新任审神者会不会选择将我们当中的一些人丢弃？” 加州清光瞳孔一缩，“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三日月宗近正想说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三日月～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们好找啊！” 银发的今剑远远就看到了三日月宗近，飞快地朝他扑来，紧紧搂住他的腰，蹭了蹭。 “哈哈哈，我一个下午都在这里呢。”三日月宗近表情瞬间变得温柔，回抱今剑。 “和清光喝了一下午的茶吗？” 今剑从三日月宗近怀里探出脑袋，好奇地看了眼加州清光，然后继续看他的弟弟三日月，“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不过我和小狐丸看到你没在饭厅出现，所以给你留了饭，肚子肯定饿了吧？我们去吃饭，然后泡温泉，怎么样？” 今剑唠唠叨叨的，一手拉着三日月宗近，另一手牵小狐丸。 第153章 “好啊，谢谢今剑和小狐丸。” “哼哼，叫我哥哥的话，我会更开心哦。”今剑笑道。 小狐丸也配合地“威胁”道：“不叫我们哥哥的话，那就不用吃饭了。” 三日月宗近哭笑不得。 “对了，清光，我的话还没说完。”三日月宗近笑着回头，“学会往前看吧。” 一直留在原地，只会让本就不多的东西都消失。 加州清光若有所思。 仔细一想，他们本丸的三日月宗近出现时间很晚，按理来说不应该的，毕竟主公有段时间对天下五剑极度感兴趣，所以每天都会让他安排全部队伍前往各个时空寻找天下五剑。 可即使是如此高强度的寻找，三日月宗近也还是最晚出现。 是故意的吗？ 三日月宗近刚刚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又结合三日月宗近很晚出现的信息，难道三日月已经被丢弃过一次了吗？ 加州清光红瞳渐渐染上阴霾，“学会往前看啊……” 三日月你花了多少时间走出来，我又要花多少时间呢？ 加州清光轻轻叹气。 一段时间后，加州清光召集全员，将自己搜集到的各种资料和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如果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加州清光说完，环顾一圈神情复杂的同伴们。 “那些证据都是真的？”身穿白大褂的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沉声问：“如果来新的审神者，对我们来说会更不利，对吧？” “我没办法确定。”加州清光摇头，“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被分配到一个还不错的审神者。” 五虎退躲在药研藤四郎身后，瑟缩了一下，弱弱问：“运气不好的话，我和药研哥他们都要分开吗？” 加州清光沉默。 他没办法说不会，根据千方百计调查到的各种资料显示，只是将他们分开还算好的了，有些更惨的本丸刀剑付丧神甚至会被新任审神者丢到锻刀炉里熔化…… 五虎退大概也猜到了加州清光没说出口的话，脸色更加苍白，紧紧抓着药研藤四郎的袖子，“我不想有新的审神者，我想等主公回来……” 药研藤四郎拍拍五虎退的脑袋，“我也留下来。” “我也是。” “我也。” “还有我。” “……” 庭院里叽叽喳喳地响起众人的声音。 加州清光愣住了，“你们、都不愿意离开吗？” “离开又怎样？”自审神者消失后脸色一直十分难看的压切长谷部沙哑道：“几次被抛弃，还能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忠诚的属下吗？” 加州清光摇头。 “连陪伴主公最长的你都不行，最忠诚的我等又怎么可能心无阴霾？”压切长谷部话里全是难过，“算了，我回去了。” 人们群聚而来，又三三两两离开。 最后只剩下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 “虽然长谷部说话不好听，但他是在跟我们说，他也会留下来啊。” “是啊，同伴们都在这里，离开后就真的一无所有，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舍弃一切。” 三日月宗近拍拍加州清光的肩膀，“打起精神来。” “我现在已经足够坚强了，”加州清光苦笑，“别看长谷部那样，他已经快崩溃了，还有巴形……” 三日月宗近敛眸，“大家都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轮到你做最后的选择了。” “是啊，该到我做最后的选择了。”加州清光挺直身板，像第一次见到主公那样，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第074章 本丸的过去（下） “我们不想再被抛弃,也不想承担会分开的风险，所以不需要新的审神者。” 狐之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认真地看加州清光,“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是的。”加州清光语气郑重，“所以拜托你将我们的共同愿望转达给上面。” “上面”指的是时之政府。 狐之助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做到,同时萌萌的狐狸脸还做出一个很头疼的表情,“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那我就不劝你们了。” 加州清光看狐之助转身离开，心想他与狐之助一同共事了那么多年,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眼神不由黯淡下来。 “对了，我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记得给我准备好吃的油豆腐。” “诶？” 加州清光瞪大眼睛，吃惊地问：“你不离开吗？” 狐之助一般都是时之政府分配给本丸协助处理各种事务的量产型式神，一段时间换一个，等与新来的狐之助交接完工作后,他们再前往下一家本丸继续工作。 加州清光本以为狐之助汇报完他们本丸的事情后就会离开。 “我会和上面提出申请，以后都留在这个本丸。” 狐之助弯起狭长的狐狸眼，“没有新的审神者，上面肯定会重新安排一个新的狐之助给你们。与其让和你们不熟悉的狐之助来,还不如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省得工作还要重新交接一遍,麻烦。” 他边说还边皱了皱鼻子，似乎真的很麻烦。 实际上,工作交接和适应新环境对式神来说轻而易举。 基本没有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会讨厌能帮他们解决事情的小助手狐之助。 第154章 “好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反正我在哪个本丸工作不是工作？索性留下来陪大家吧～” 狐之助突然咧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加州清光刚想道谢，便见狐之助抬起前爪挠了挠耳朵，严肃道：“不用道谢，以后本丸里的油豆腐都归我就行了。” “哈哈，可是本丸里还有鸣狐和小狐丸呢，他们也爱吃。”加州清光不禁笑出声，揶揄道：“不过我们会给你留多一份的。” “一份可不够。” “那就再多一份。” “这还差不多。” 狐之助骄傲地扬起下巴，随后匆匆离开。 不管怎么说，审神者突然消失都是一件大事，他得赶紧和上面汇报，看看能不能先拿到一些资源让本丸度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狐之助是在帮我们吧？” 扎着高马尾的大和守安定悄悄出现在加州清光身后，轻声说。 “嗯，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加州清光眼神柔和，“希望一切顺利。” “肯定会顺利的。”大和守安定拍拍加州清光的肩膀，“好了，快打起精神来，现在你可是本丸的主心骨了。” “啊啊，我什么时候成为主心骨了？”加州清光苦着脸。 “哈哈。” 大和守安定捂嘴笑。 加州清光无奈地抬肘戳了戳伙伴的腰，气闷道：“你还笑？今天我们可是要出门远征收集物资呢。”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大和守安定连忙止住笑意，顺便躲过他的“袭击”，一本正经地叹气，“我们要开源节流了。” 没有审神者的本丸灵力不足，若是想维持正常运转，就需要不断出去战斗和远征。表现好的话，本丸就能通过狐之助向时之政府申请到一定份量的灵力符和各种物资。 其实他们也可以和其他本丸进行交易，兑换物资。 不过这些事都得慢慢摸索。 “我们还有时间，一步步来吧。” 大和守安定拍拍好友的肩膀，眼神坚定，“本丸的大家都在呢，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有什么解决不了？” “你说得对。” 加州清光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感慨道：“是啊，大家都在呢。” “走吧，赶紧去换衣服。” “是是是……”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雨淅淅沥沥地下，水珠不时飞溅起，滴落到走廊上留下斑斑点点、密密麻麻的水痕。 天气虽然压抑，他们的心情却没有太难受。 情绪再糟糕，也不会比审神者抛弃他们时糟糕了…… “对了，清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说，大家都没有离开，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不想和同伴们分开。另一个原因，是不是大家都相信主公某一天会回来呢？” “……” 大和守安定望着前方的路，没注意到好友的沉默，声音很轻，“主公并没有抛弃我们，只要一直等待，他就会回来的，对吧？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对吧？” 加州清光定定地看好友的脸，忽然转过头去，紧紧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原来不止他一人对主公抱有回来的希望…… ＊＊＊ 时之政府和时间溯行军从打得白热化到小有胜利，再到基本胜利，又过去了很多年。 无数刀剑付丧神前仆后继，倒在杀敌的路上。 又有无数刀剑付丧神随着本丸新建而被审神者唤醒，继续踏上守护历史的旅途。 这场大规模的历史守卫战持续了太长太长时间，连时之政府的高层都换了一代又一代，已经无法准确算出究竟有多少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牺牲在了这场战争中。 所幸，他们取得了胜利，还剩下一些成为败寇的敌人。 时之政府已经不需要再满世界寻找拥有灵力的人类签约成为审神者了。 时间慢慢抚平一切。 一切重回正轨。 加州清光再次想起大和守安定的问题时，才恍然发现他当年并没有给出答案。 但即使此刻他绞尽脑汁要回答，提出问题的人也听不见了。 “药研，时间真能抚平一切吗？” 加州清光拿着手里的打刀。 大和守安定因为灵力不足，无法维持人形，被迫回到本体刀里。 以往充满欢声笑语的本丸，此时只剩下寥寥数人，寂静得可怕。 药研藤四郎性格沉稳，因为弟弟们陆续沉睡而变得寡言少语，听了加州清光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要把安定埋到那里吗？” 加州清光苦笑一声，仰头看灰蒙蒙的天空，目光落到了远方的森林，“安定也说要玩捉迷藏……” “大家都在玩这个游戏。” 药研藤四郎淡淡回道。 “我已经记不清是谁说，只要变回原形就把本体刀埋到森林最深处。” “是退说的。” 药研藤四郎长睫微颤，单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退是第一个沉睡的，说：‘主公跟我们玩了那么久的捉迷藏，一直不让我们找到，现在终于轮到我来躲了，我也不想让主公那么快找到……’” 加州清光听药研藤四郎板着面无表情的脸模仿五虎退的语气说话，忍不住想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撇。 第155章 “捉迷藏啊……” 他幽幽说，握紧手中的打刀，“挺好的，把这一切当成游戏，沉睡前还有一种可能会被主公发现的期待感。” 药研藤四郎沉默。 “说起来，本丸里除了你我，还剩谁？” “还有小夜。” “小夜？”加州清光愣了愣，“我很久没看到小夜了。” “他在森林边缘种柿子树，”药研藤四郎回忆，“他的两位兄长在沉睡前将他们的灵力符都留给他了。” “这样啊……” 加州清光往森林走去，“你和我一起去吗？还是留在本丸里？” 他知道药研身上的灵力符也不多了，再过一段说不定也要沉睡，如果省着用，还能多维持几天清醒。 药研藤四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跟上去，“留在本丸里有什么用？” 他的哥哥弟弟们也埋在森林最深处。 “清光，等我沉睡了，请把我埋在我的兄弟旁边。” 他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恳求。 “最好埋到退的旁边，我怕退会哭。” 退的胆子那么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一定会委屈地掉眼泪。 “我知道了。” “谢了。” 狐之助在一次跟随他们出去战斗，被时间溯行军偷袭，牺牲了。 同时为狐之助报仇的还有冲进地方的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等人。 这些主控刀子精们宁愿在战场战死，也不愿留在本丸无望地空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战斗结束后，队长加州清光甚至拼不全他们的刀剑碎片，最后只带回了他翻遍战场所能找到的碎片。 加州清光没有将压切长谷部等人的碎片埋在森林最深处，而是换了一个地方——本丸曾经最重要的地方，天守阁。 那是审神者居住的地方。 灵力不足而导致沉睡和本体刀破碎有本质的区别，前者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就能重新恢复人形，记忆还不会丢失。而后者，即使给再多的灵力，也不可能复活。 刀剑付丧神死了，就是死了。 “对长谷部他们来说，死也算一种解脱吧，希望下一世他们能遇到一个对他们不离不弃的审神者。” 加州清光走几步停下来歇一会，想在沉睡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再看一遍生活了很多年的本丸。 雨声淅沥。 走廊长期被雨水浸泡，青苔慢慢冒出来。 加州清光没走稳，脚底打滑，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世界一片昏暗。 他变回了本体刀，滚落到走廊下。 雨水连绵不断，庭院长满野草，渐渐将他埋没。 最后一个还记得本丸的存在的人也沉睡了。 本丸被遗忘了。 第075章 掉叶子的小樱花树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百目鬼松的八十岁生日到了。 百目鬼泷和百目鬼玶遵从百目鬼松的意见,没有为百目鬼松大搞寿宴，连朋友也没邀请，只是到了下午五点没什么人来的时候,就将大门关起来，和迪亚利亚、莱迪等人一同简单吃个晚饭。 百目鬼松甚至连生日蛋糕都没让准备,明明四月一日还在家的时候,他还私下跟儿子叮嘱过自己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到时好让儿子“暗示”四月一日给他做。 结果百目鬼松吃过晚饭，又坐了一会，和儿孙相顾无言,便回房休息。 “如果君寻先生在这里，就好了。”百目鬼泷叹了口气，“就算不大搞寿宴,也应该热闹点，明明是个高兴日子，父亲心情却很沉闷……” 百目鬼玶跟着点头。 百目鬼泷父子俩夜间无事，索性往樱花林走去。 “如果没有君寻先生之前给的神酒,爷爷这时候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爷爷也许是担心情况不明的君寻先生，所以心情才不好。” 百目鬼玶轻声说，“我们欠君寻先生的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还？” “最好不要在君寻先生面前说这种话。” 百目鬼泷瞪儿子一眼,严肃道：“君寻先生不喜欢听。” “哦。” 百目鬼玶心想他也没当着君寻先生的面说。 “你有这种想法也不好。” 百目鬼泷瞪完儿子,继续说：“君寻先生心思细腻,对感情很敏感，只要你流露出一分,就会被他察觉到。” “那……”百目鬼玶皱起眉头，担心道：“不会活得很累？” “累也习惯了。” 百目鬼泷叹气,“能进入店的客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告知愿望时对君寻先生有所隐瞒的话，君寻先生很容易受伤。虽然君寻先生没和我们说过，但应该吃了很多次教训。” “……” 百目鬼玶抿唇。 “而且，心思细腻一点更好。这样能更好保护君寻先生。” 百目鬼泷转眸看向儿子，“再说了，我们和普通客人不一样，百目鬼家会一直守护君寻先生。” “就跟巨龙守护珍宝一样？” 百目鬼玶听出父亲话里的认真。 “不一样。”百目鬼泷摇头，“说实话，其实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守护谁了。” 数百年前的百目鬼静和五月七日小羽因为想要守护四月一日君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因情结合，留下后代守护四月一日君寻。 最初的几代百目鬼还能说是真正守护四月一日君寻，毕竟那时候的四月一日君寻刚成为店长，远没有如后来那般游刃有余。 第156章 又因为四月一日无法离开店，所以百目鬼可以作为帮手帮忙解决很多事情。 然而等四月一日君寻快速成长起来，再说百目鬼家族守护四月一日君寻，就有些不准确了。 “书里没有说过这种事。” 百目鬼玶翻阅过先祖们留下的书札，并没有记载过相关事情，忍不住问。 “因为君寻先生说了，”百目鬼泷想起什么，比百目鬼玶多几条皱纹的脸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们守护我的心情，和我守护你们的心情一样，所以不要怀有歉意。如果真要说这个的话，我反而要道歉，正是我的存在束缚了你们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 百目鬼玶立刻反驳。 “是啊，怎么可能？” 百目鬼泷无奈地笑，仰头看深邃无垠的夜空，“如果不是某位先祖说漏嘴恩情还不清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君寻先生是这么想的。” “难道君寻先生很在意外人的看法？不然无法解释他会说出这番话……” 百目鬼玶始终皱着眉。 “你看君寻先生像这种人吗？” 百目鬼玶摇摇头。 “那就是咯，”百目鬼泷耸了耸肩，“所以我让你不要在君寻先生面前说什么还清的话，君寻先生真的会多想的。” “但是……爸爸，你已经在多想了。”百目鬼玶无奈。 “我可是在教导你啊，我和你爷爷又有多少年呢？” 百目鬼泷抬手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见儿子低头吃痛，才笑道：“不过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也没事，我们还在你身边呢，慢慢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樱花林里。 “迪亚利亚？莱迪？你们也在这里，好巧。” 父子俩还没走近，便看到了迪亚利亚和莱迪。 “你们来了？”莱迪像被吓到一样，猛地扭头，尾巴都绷直了，指着旁边的樱花树擦冷汗，“我和迪亚利亚先生刚刚发现，这棵樱花树掉叶子了！” “树会掉叶子不是很正常？” 百目鬼玶疑惑地问，他还没意识到话里的问题。 但百目鬼泷已经察觉到了，急急忙忙跑去查看樱花树。 果不其然，四月一日君寻之前送的樱花树开始枯萎，翠绿的叶子拼命往下掉，没一会就剩光秃秃的树枝。 “君寻先生？！” 百目鬼泷瞬间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心中一紧，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迪亚利亚眼明手快地扶住他，问道：“这棵樱花树果然和店长有联系，掉叶子如此严重，是否说明店长生命垂危？” “谢了。”百目鬼泷用力咬了下舌尖，勉强打起精神，让仓皇的百目鬼玶去找父亲。 “玶，快去找爷爷。” “嗯！” 百目鬼玶转身就跑。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百目鬼松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身躯仿佛一瞬变得伛偻，腿脚颤抖。 百目鬼玶忙上前扶住他，“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几个小时今天就结束了，但君寻先生的礼物还没送来，我担心他出事了，躺床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想来樱花林查看一下樱花树。” 君寻先生不会失约，礼物还没送来，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百目鬼松语速平缓，冷静极了，但小心搀扶他的百目鬼玶却能感受到紧握住自己的爷爷手指在颤抖，顿时心情更加沉闷了。 “父亲，我们要相信君寻先生，肯定不会出事的。” 百目鬼泷也看出父亲的情况，急忙上前扶住他另一边身体，想让他在石椅上坐下，被他摆手拒绝了。 “我不放心，我得一直看着树才行。” 两人无法，只好搀扶百目鬼松走到樱花树旁。 这么一会的时间，整棵樱花树已经掉光所有叶子，只剩下纤细的树枝，看着极为可怜。 百目鬼松不由联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挣开儿孙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树枝，嘴唇嚅动，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啾啾啾～” 清脆的鸟鸣声在他们头顶响起，仿佛一股清凉的泉水扑到他们身上，瞬间让他们冷静下来。 紧接着，一大群洁白的小鸟从天而降，纷纷落到光秃秃的树枝上，浑身亮着莹润的银光，顷刻间就将漆黑的樱花林照亮。 “啾啾啾～” 小白鸟们抖擞起一身蓬松的羽毛，调整好亮度，宛如一盏盏精致的小银灯，挂在树枝上，充当叶子的存在。 它们汇聚成的银光如一个结界，很快将整棵树包裹进去。 “这是？” 百目鬼泷看向父亲。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百目鬼松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白鸟，眼底浮现出希望，后知后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身朝供奉先祖牌位的房间拜去。 “先祖？” 百目鬼玶看看小白鸟，又看看百目鬼泷。 两者难道有什么关系？ 但他见百目鬼泷也有样学样，自己立刻跟着拜起来。 只要能帮到君寻先生，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莱迪歪着脑袋，不敢开口打扰他们，被迪亚利亚拉着往后退。 “迪亚利亚先生？” “他们在祈祷，我们无法参与进去。” “哦哦，”莱迪挠挠脑袋，乖乖躲远，担忧地问：“那君寻先生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第157章 事情发展太快，莱迪发现自己脑袋不够用。 他只记得自己和迪亚利亚先生吃过晚饭，受不了饭厅过于压抑的气氛，相约去樱花林散步。 樱花林里最特殊的樱花不是开得最灿烂的樱花，而是到了春天却没开花的小樱花树。 不止莱迪对这棵小小的樱花树感兴趣，就连迪亚利亚也颇感兴趣。 一龙一妖精便凑到小樱花树旁观看。 谁知看着看着，小樱花树居然掉叶子了。 还不是掉一片两片，而是十几片十几片地掉！ 更可怕的是，掉叶子的速度还在加快…… 迪亚利亚听到莱迪的话，垂下银色的长睫毛，望着围在发光樱花树旁的三个百目鬼，缓缓摇头，“我也不清楚。” “松爷爷他们在向先祖祈祷。” 莱迪知道自己能力弱小，杯水车薪，但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双爪合起，也做祈祷状，喃喃自语道：“君寻先生是个好人，请保佑君寻先生吧。” 迪亚利亚若有所思地看小白鸟和樱花树，沉吟半响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两者的关系是这样的啊……” 莱迪睁开一只眼睛看迪亚利亚。 “这种互相守护对方的感情……” 莱迪不明所以，被迪亚利亚吊得心痒痒，又不敢追问，生怕影响了不远处的百目鬼几人。 眨眼已到半夜。 十二点悄然来临。 “啾啾！” 鸟鸣声打破夜的宁静。 数只小白鸟抬起脑袋看樱花树的树梢。 那里不知何时停了一只红色的小鸟。 “父亲，是君寻先生的气息！”百目鬼泷连忙唤醒祈祷到头昏目胀的百目鬼松，惊喜道。 “哪里哪里？” 百目鬼松醒过神，红鸟已经飞到他的面前，他急忙双手接住。 红鸟刚落到百目鬼松的手心，便化回一道姗姗来迟的平安手印。 四月一日的话从浮动的手印里传出： 【松，生日快乐。别担心，我没事。 另：希望你今晚有一个好梦。】 百目鬼松还想对着手印说些什么，那道手印已经融入他的身体，彻底消失不见。 “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百目鬼松忍不住落泪，声音颤抖，眼前一片漆黑，瞬间掉入无边的黑暗。 “父亲——” “爷爷——” 两人立刻抱住身体疲软的百目鬼松。 “爷爷怎么了？” 百目鬼泷小心检查百目鬼松的身体，发现只是睡着了，顿时松了口气，“幸好只是睡着了，没什么大事。” “这么快就睡着？” 百目鬼玶一愣。 “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这么快，这大概有君寻先生的手笔。” “君寻先生？” “父亲今晚肯定有一个好梦了，”百目鬼泷背起百目鬼松，轻松道：“君寻先生能进入他人的梦境，今晚肯定会来父亲的梦里与父亲聊很久。” “我也想君寻先生入我梦里。”百目鬼玶忍不住说，语气微妙。 他也有很多话想和君寻先生说。 “可惜这个礼物只有一份，我们父子俩今晚是没机会了。” “迪亚利亚先生，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莱迪悄悄看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没回答，走到樱花树旁，小白鸟们还没收敛身上的银光，整棵樱花树依旧光秃秃的。 “事情，真的解决了吗？” 莱迪一愣。 第076章 我也有灵力 四月一日一行人从森林回到本丸,路上找了些蘑菇，喝了煮好的蘑菇汤，再简单洗漱一下,换好衣服躺上床时，已是深夜。 屋外风雨潇潇。 屋内阴暗潮湿。 条件比前两天还要糟糕,但瓦尼塔斯又累又困,没工夫嫌弃,尤其是身边还躺着让瓦尼塔斯不由自主就会放松下来的四月一日。 至于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龙崽，瓦尼塔斯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反正龙崽有四月一日的时候，也没见给瓦尼塔斯几个眼神。 慢慢暴露出傲娇属性的瓦尼塔斯当然也不给,他甚至还想过将龙崽拎起来丢出去，自己再钻到四月一日怀里…… 咳咳！ 当然，这个刚冒出来的想法被瓦尼塔斯果断掐灭。 他只是担心被丢下床嗷嗷叫的龙崽会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四月一日罢了。 万一被四月一日误会他和龙崽像小孩子吃醋争宠,那就尴尬了。 如此这般胡思乱想，瓦尼塔斯索性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闭眼就睡。 龙崽在回来的路上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没瓦尼塔斯那么困，蜷成一团缩在四月一日怀里充当一个暖宝宝，很努力地暖和四月一日过于冰冷的身体,但效果不太理想。 四月一日明明还发着高烧,体温却很低,低到连常识都没多少的龙崽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嗷呜？” 龙崽对着四月一日小小地叫了一声，四月一日没有反应。龙崽想了想,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轻轻舔舐他的锁骨。 青年穿了一身深色的睡衣，在龙崽的折腾下,衣领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肤色白皙近乎透明，仿佛晶莹剔透的白雪，下一秒要融化。 龙崽定定地看人类的锁骨和脖子。 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只要轻轻咬上一口，就能喝到甜美的血…… 第158章 龙崽苍蓝色的眼睛一瞬变成火红色，在黑夜里如同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嗷呜嗷呜……” 龙崽摇摇脑袋，甩甩尾巴，收敛心神，在四月一日怀里调整姿势，伸长脖子去舔四月一日。 他的动静有点大，要是吵醒了有起床气的瓦尼塔斯，一定会被揪住尾巴丢到床底。 但瓦尼塔斯太累了，睡得很沉，连被龙崽的尾巴打了两下都没醒。 “嗯……” 很低的呻|吟声。 龙崽听到声音，顿时振奋起来，小舌头舔得更用力了，同时还“嗷呜嗷呜”地叫，想要让四月一日清醒过来。 他有种莫名又准确的直觉，如果这时不叫醒人类，人类可能会一睡不起。 龙崽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会笑会动会说话还会抱自己的人类才是最好的。 如果人类睡着了，那自己也……跟着沉睡好了。 龙崽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开动脑筋在不完整的传承记忆里寻找办法。 他在还没破壳出来时已经有了自我意识，虽然浑浑噩噩，但也有偶尔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能孵化出来全靠瓦尼塔斯随手放他身边的樱花树枝。 如果这里有个大蛋壳就好了，他就可以将人类放到蛋壳里藏起来。 嗷？！对哦！ 龙崽眼睛猛然亮起来，他的蛋壳很大，完全可以把人类放进去。 可惜蛋壳没保存好，裂得很厉害，也没能带到这个世界。 看来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龙崽刚翘起的尾巴立马垂下来，板着一张萌萌的小脸严肃叹气，扭头看他的小翅膀。 它们灵巧地扑扇几下，小小的，连他的身体都没办法包裹住，更别说像之前那样变大包裹住人类，减轻人类的痛苦了。 要不要再咬一口脖子？ 龙崽犹豫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人类的脖子上，夜视能力很不错的龙崽甚至能看到人类苍白纤细的脖子下流动的红色血液。 纯粹到极致的鲜血的味道…… 浓郁又香甜。 咕噜—— 龙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真的很想咬多两口，享受力量充盈全身的满足感，但是…… 如果再咬下去的话，人类会比现在更痛苦。 他不能那样做。 龙崽像猫咪一样收起锋利的爪子，粉粉的肉垫抚摸人类纤细的脖颈，侧面有一道深深的牙印——是他之前留下的。 他不受控制地按了按那道牙印，便见昏迷的人类蹙起好看的眉毛，连忙收起爪子，不敢再碰。 “嗷……”太脆弱了…… 距离被他咬已经过去一整天了，然而牙印还没消失。 人类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他得更小心才行。 龙崽慢慢俯下身，将小脑袋贴到人类的胸膛，听着人类跳得很慢的心跳声，小舌头用力舔舐，尾巴焦虑地拍打空气。 “嗷呜……” 龙崽看着人类苍白的脸色，传承记忆里说的给同伴舔舐能减轻伤痛，怎么对人类一点效果都没有？ 龙族不是最强大的吗？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龙崽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如果不是先天不足，他一定能帮到人类，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了各种办法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成为一个暖宝宝一样的存在。 可他现在连温暖人类的身体都做不到…… “嗷呜……”醒醒……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幼龙低低的叫声，一声更比一声无助。 不知叫了多久，龙崽再次听到人类虚弱的声音。 “别担心，我没事……” “嗷嗷？”你怎么可能没事？ 龙崽瞪圆蓝眼睛，想反驳两句，但人类又沉睡过去了。 “嗷嗷？” 龙崽无助地叫，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身后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睡得死沉死沉的，完全没被他吵醒。 龙崽扬起尾巴拍打瓦尼塔斯的被子，瓦尼塔斯还是没醒。 这很不正常。 而不远处的书桌上，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锈迹斑驳的短刀闪了一下，正慢慢地吸收房间里充沛的力量。 ＊＊＊ 后半夜。 睡得很沉的瓦尼塔斯感觉自己被一块巨石压住身体，重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嗷嗷嗷！！！” 谁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瓦尼塔斯烦闷地睁开眼睛，便见一张龙脸凑得极近，直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实际上，瓦尼塔斯也确实快掉下来了。 他的半边身子被龙崽拱下去，只要龙崽再努力一下，就能成功将他推下去，让他醒来。 “嗷嗷！”你终于醒了！ 龙崽泪眼婆娑地扯着瓦尼塔斯的长发。 瓦尼塔斯疼得龇牙咧嘴，艰难从龙崽爪子里救回头发，然后臭着一张脸将沉甸甸的龙崽提起来，强忍着将他丢到门外的念头，眼神询问：【你怎么哭了？】 龙崽扑腾着四肢，顾不及擦眼泪，朝四月一日的方向努嘴，嗷嗷地解释。 瓦尼塔斯听完，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捏住龙崽的小肉脸，【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叫醒我？】 “嗷嗷！”我叫了，你睡得跟猪一样！ 龙崽大声指控，亮出的爪子上还有几根不小心扯断的黑发。 第159章 【你才是猪！】 瓦尼塔斯下意识捂住龙崽的嘴，生怕吵醒四月一日，又觉得不对，他们本就该叫醒四月一日才对。 该死！他睡得太沉了，手脚无力就算了，脑子还没清醒过来。 瓦尼塔斯用力捏捏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检查四月一日的情况。 然而手甫一触碰到四月一日的额头，便立即缩了回去。 【好冰……不对，怎么会这么冰？】 瓦尼塔斯反应过来，紧紧抓住君寻先生的手，心中诧异，君寻先生之前的体温有这么低吗？ 龙崽“嗷”了一声附和他的感受。 【君寻先生现在这样子，还是发烧吗？】 瓦尼塔斯脑里闪过疑惑，同时忙将自己的被子盖到四月一日身上。 哐啷—— 一把短刀应声掉地。 瓦尼塔斯：“？” 【这短刀我记得是放在桌上，怎么会在这里？】 “嗷。” 龙崽拍拍胸脯，表示是自己放的。 瓦尼塔斯捡起地上的短刀，又瞥一眼龙崽，仔细研究起短刀。 龙崽虽然笨笨的，但不会干没用的事，尤其是不会拿四月一日的事来浪费时间。 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 瓦尼塔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所有细节。 从他们第一次去森林采摘蘑菇时，龙崽就感受到空地的存在，之后又去了几次，每次都想让他去空地。 尤其是今天下午，明知君寻先生身体糟糕，龙崽仍执意要去。 现在已经知道空地里有刀剑的存在，龙崽还把这把短刀带回来了，只是因为从空地里挖出这把短刀？ 瓦尼塔斯一边想，一边给眨巴眼睛看自己的龙崽脑门敲了一下，疼得龙崽“嗷”了一声，气鼓鼓地瞪瓦尼塔斯。 【君寻先生本来就该多休息，不该和你一起去森林才对。】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瓦尼塔斯每个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君寻先生当时话里话外都暗示了好几次，说之后再去森林也可以。 而且他们去森林折腾了几小时，就只带回这把短刀，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用…… 龙崽理亏，双爪抱着脑袋不敢再瞪瓦尼塔斯。 【你费尽心思把这把短刀带回来，肯定有什么用？】 瓦尼塔斯不相信龙崽执意指引君寻先生前往森林，只是单纯想把这把短刀挖出来。 莫非是这把短刀能看病救命？ 瓦尼塔斯沉着脸端详短刀。 龙崽见瓦尼塔斯沉默，放下揉脑袋的爪子，默默爬到瓦尼塔斯腿上，拿过短刀，然后爬回四月一日的身边，尾巴卷起四月一日的手。 瓦尼塔斯定定地看四月一日的手腕，心情莫名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君寻先生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 “嗷嗷。”我要让人类和它签订契约。 瓦尼塔斯听了一愣，【签订契约？你认真的？】 龙崽郑重点头。 这是龙崽深思熟虑后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尽管龙崽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效果。 毕竟龙族的传承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刀剑付丧神。 而龙崽之所以能想到这个办法，还是因为传承记忆里有过龙族为了救喜欢的人类，选择与人类签订契约进而延长寿命的事。 四舍五入一下，四月一日和刀剑付丧神签订契约，也能延长四月一日的寿命吧？ 虽然四月一日的寿命很奇怪，和刀剑付丧神签订契约不一定能延长寿命，但签订契约后一定能让四月一日减轻痛苦。 以龙崽的智商来看，不管怎么想，签订契约对四月一日都是有利无害。 但龙崽不是很确定这个办法到底可不可行，所以才要把瓦尼塔斯叫醒。 一人一龙商量商量。 天知道瓦尼塔斯睡得跟传承记忆里的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被龙崽嫌弃的目光盯着，瓦尼塔斯眼神不由飘忽，有些尴尬。 他很想反驳自己睡眠质量一直很糟糕，怎么可能像龙崽控诉的那样，睡得那么沉？ 但是龙崽说怎么叫他都不醒，他也没办法反驳。 因为是事实。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从龙崽爪里拿过短刀，【签订契约可行，但是君寻先生一定不同意。我们不能打着“为君寻先生好”的想法，就要逼君寻先生做不喜欢的事。】 龙崽张了张嘴，发现瓦尼塔斯说得对，他不能逼四月一日做不喜欢的事，只好耷拉着脑袋去拱四月一日的手。 “嗷。”好难啊。 他只想乖乖被四月一日揉脑袋，什么都不想。 瓦尼塔斯眼神艰涩，他也觉得好难。 忽然间，瓦尼塔斯脑里闪过一个想法，戳戳龙崽的尾巴，问：【我能和刀剑付丧神签订契约吗？】 龙崽摇头。 “嗷嗷。”要是你能的话，我还用等你醒来？ 龙崽学瓦尼塔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他心疼四月一日会痛，可不心疼瓦尼塔斯会痛。 如果刀剑付丧神能和瓦尼塔斯签订契约，龙崽二话不说就抽出满是铁锈的短刀在瓦尼塔斯手上划两下。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听出了龙崽的言外之意，顿时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嗷嗷。”你没有灵力。 第160章 龙崽轻轻抬起四月一日的手，按在自己脑袋上，假装被揉的样子。 瓦尼塔斯垂下长睫，咬了咬唇瓣。 他确实没有灵力。 不然一开始触碰册子的时候册子就会有反应。 当然了，就连灵力次于君寻先生的松爷爷和泷叔叔，册子也没反应。 册子对他没反应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 【只要有灵力，就可以了是吧？】 龙崽抬起头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本设计精巧的魔导书。 苍蓝色皮革制成的硬皮封面，漆黑如墨的内页，长长的银色锁链紧紧缠绕着书。 随着瓦尼塔斯缓缓解开，锁链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龙崽情不自禁绷紧了尾巴。 那是【瓦尼塔斯之书】。 是苍月吸血鬼露娜送给瓦尼塔斯的礼物，极其贵重，瓦尼塔斯一直随身携带，几乎没拿出来展示过。 【只要有灵力，就可以了，是吧？】 瓦尼塔斯目不转睛地看龙崽，再次重复之前的问题。 龙崽用力点头。 “嗷？”你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救人啊。 瓦尼塔斯将解开银色锁链的【瓦尼塔斯之书】放到腿上，轻轻握住四月一日的一只手，依旧冰冷，但瓦尼塔斯没像第一次那样躲开，而是抬起，轻轻贴到自己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不过是灵力而已，我也可以有！】 瓦尼塔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渐渐变成漂亮的苍蓝色，如同深夜时高挂于天空的蓝月，蛊人心魄。 ＊＊＊ 【瓦尼塔斯之书】。 被世人称为“瓦尼塔斯”的苍月吸血鬼创造的能够干涉吸血鬼真名的魔导书。 瓦尼塔斯不是吸血鬼，【瓦尼塔斯之书】对瓦尼塔斯的效果几乎为零。 然而，“几乎”不代表“没有”。 瓦尼塔斯垂眸看手中的魔导书。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记忆里，无数个瓦尼塔斯拿着【瓦尼塔斯之书】拯救了很多被夺走真名的吸血鬼。 如今这本书终于轮到对使用者本人使用了。 【我算不算平行世界里最早使用这本书的人？】 瓦尼塔斯冷不丁想，毕竟其他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使用【瓦尼塔斯之书】是在遥远的未来。 手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瓦尼塔斯抬起书，看到龙崽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手背。 “嗷。”别伤心。 【我哪有伤心？】 瓦尼塔斯笑了笑，推开龙崽凑过来的脸。 【我也是第一次对自己使用，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不能的话……唉，算了。】 瓦尼塔斯不愿去想失败后的事，索性收敛心神，集中精神回忆如何使用【瓦尼塔斯之书】。 【瓦尼塔斯之书】的使用原理非常简单，只要找到吸血鬼失去的真名，【瓦尼塔斯之书】就会自动翻到那页，之后就能自行改写吸血鬼的构成式，进而拯救吸血鬼的性命。 虽然瓦尼塔斯不算吸血鬼。 但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了。 反正，“瓦尼塔斯”也不是瓦尼塔斯的真名。 再说了，瓦尼塔斯体内还有纯粹的没稀释过的苍月吸血鬼的血液。 【凑合着用吧，能成功就行……】 【＊＊＊＊】 瓦尼塔斯在心里念起自己几年没被叫过的真名。 龙崽一眨不眨地看瓦尼塔斯和魔导书，连呼吸声都变轻了，生怕打扰到瓦尼塔斯。 【没效果吗？】 瓦尼塔斯有些泄气地看一动也不动的魔导书。 过了一会，放在腿上的魔导书忽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 【瓦尼塔斯之书】开始自动翻页，摊开到某一张漆黑的内页，苍蓝色的细小闪电很快在内页上刻下一行行的蓝色字体。 “嗷嗷！”看起来好像有效！ 龙崽兴奋地叫。 瓦尼塔斯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变化。 成功了吗？ 还是失败了？ 瓦尼塔斯不清楚。 龙崽趴到瓦尼塔斯身上，仔细嗅嗅。 “嗷嗷？”好像有灵力，又好像没有？好奇怪？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手中多出一把短刀。 龙崽嗷呜两声，示意瓦尼塔斯先签订契约试试，不行再来一遍。 瓦尼塔斯：“……” 他在龙崽脑门上又敲了一下。 龙崽委屈地抱住脑袋。 瓦尼塔斯懒得看戏精龙崽，扭头看四月一日，仍然沉睡着，眼神一黯，默默抽出短刀。 令人诧异的是，短刀的刀鞘满是铁锈，短刀却无比雪亮，刀面甚至干净得能当镜子看。 瓦尼塔斯将短刀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很好，眼睛是苍蓝色。 是坏博士对其他瓦尼塔斯说过的颜色。 具体是什么专门的说法，瓦尼塔斯忘记了。 鬼才会专门记住博士说了什么。 瓦尼塔斯把短刀放龙崽肚子上擦了擦，跟擦果子一样。 龙崽低头看肚子，很想说自己的肚子不是纸巾。 血腥味已经钻进他的鼻子里。 龙崽猛地抬头。 瓦尼塔斯右手拿着短刀，干脆利落地朝左手手心划了一刀。 第161章 鲜血瞬间滴落。 瓦尼塔斯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 【只疼了一下……】 “唔……” 瓦尼塔斯想起什么，突然浑身一僵，猛地扭头看四月一日。 青年清秀的脸上，纤细的眉毛正紧紧蹙着，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瓦尼塔斯慌忙去查看四月一日的左手，一道很浅的刀痕渐渐浮现，片刻后又缓缓消失。 “嗷嗷嗷？？？”人类怎么受伤了？？？ 龙崽见状，心疼地叫了起来。 【该死，忘记还有这事了！】 难怪疼痛只存在了一会…… 瓦尼塔斯忍不住骂自己一顿，小心地放好四月一日的手，重新捡起丢在床边的短刀。 做了这么多，如果还不能让四月一日醒过来…… 瓦尼塔斯连忙摇头，驱散不好的想法。 “嗷——” 龙崽正舔着四月一日的手心，猝不及防被一道银色的刀光闪到眼睛，难受地嗷嗷。 瓦尼塔斯不知道该怎么和刀剑付丧神签订契约，只能按照最直接的办法，将血淋到整把短刀上。 一本崭新的册子出现在瓦尼塔斯面前。 “嗷！”是那本！ 瓦尼塔斯眼睛一亮，册子自动翻页，落到了介绍“药研藤四郎”的一页上。 粉红的樱花从短刀上汹涌而出。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樱花里走出来。 “哟，大将。我是药研藤四郎。我和兄弟们都请多关照啦。” 药研藤四郎再次从沉睡状态醒来，条件反射地说出了第一句话，紧接着眉头一皱。 难道是审神者回来了？ “你快来帮忙看看君寻先生的情况嗷！！” 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药研藤四郎，将他扯得往前倒。 第077章 主人？ “我不喜欢【梅雨】这个景趣,天总是阴沉沉的，一直下雨，下得我心情都要烦躁了。” “我也不喜欢。但是雨停后会有阳光,还会有彩虹，想想不觉得很美吗？” 提问的人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认真点头,“你说得对。” 回答问题的人声音温柔得如同春天里的和煦阳光,“再者，等待雨停，就像是等待希望到来。” “等待希望啊……” 提问的人低低呢喃,过了一会，仰头看阴沉沉的天空。 灰色的乌云笼罩在本丸之上，雨水细如丝线,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你说得对。清光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景趣调成【梅雨】吧……”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坐在走廊边缘，静静看屋檐的雨水滴落地面,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慢慢濡湿他们的裤脚。 ＊＊＊ “唉……” 四月一日叹息一声，不忍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刚刚还在他对面说话的两名刀剑付丧神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长长的走廊维持原貌。 昔人不在,而物还在。 “你已经让我看完这座本丸的所有历史，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四月一日终于开口询问。 他的记忆并不连贯,只记得去了一趟森林最深处，在空地上感觉脑袋被针扎过一样,恍惚了一下，反应变得迟缓。之后又和瓦尼塔斯龙崽一起回本丸，躺床上因疼痛难以入睡，再一恍神，清醒时发现灵魂已经来到这里。 一座陌生又熟悉的本丸。 如果说之前某人给四月一日看的记忆里的本丸是一座等待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到来，为他们提供居住环境的本丸。 那么现在的本丸就是一座废墟，荒废多年，无人居住。 四月一日亲眼看到年幼的审神者突然出现在本丸里，选择了加州清光成为初始刀，又带领队伍出去战斗、远征、<a href=https:///tuijian/zhongtianwen/ target=_blank >种田……看他们一步步将什么都没有的本丸发展壮大。 本丸从最初的欢声笑语到如今的寥无人烟。 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将一件美好的东西破碎。 四月一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需确认。 然而，现在的本丸除了四月一日，空无一人。 四月一日的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 戴在手腕上的血镯微微发热，四月一日不着痕迹地摩挲两下，仿佛在安抚。 “我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如果你没有愿望的话，就请让我离开。” 四月一日掩下眸底复杂神色，再次开口。 这一次，总算有声音回应了。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主人。” 这道声音听起来很沧桑，如同一个活过无数岁月的老人。 “你的主人？” 四月一日难得怔愣，紧接着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彻底想明白一切，问道：“你是这座本丸？不对，你是本丸付丧神？” 付丧神一般是指器物放置不管100年，再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等而诞生出灵魂变成的妖怪。 四月一日所处的这座本丸少说有几百年历史，又常有充满神性的刀剑付丧神居住，还有审神者和时之政府提供的灵力，之后又起码两百年没有人居住过，完全满足付丧神诞生的各种条件。 本丸能够拥有自我意识并不奇怪。 “是。” 四月一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情却没有放松多少。 瓦尼塔斯和龙崽他们就在本丸里面，本丸付丧神只需心念一动，他们就会受伤。 第162章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唔？” 四月一日正在思考对策，忽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他的下巴，逼得他抬眸正视前方。 “你在想什么？看上去很不情愿。” 随着本丸付丧神继续开口说话，本丸付丧神的样貌渐渐显现出来。 一头灰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上半身裸.露，皮肤上尽是累累伤痕，下半身则穿了一条灰色的宽松长裤，赤着的双脚沾满泥泞。 看起来很像一个在雨天里赶路的浪人。 还是身高一米九多、将近两米的浪人。 对身高还不足一米七五的四月一日来说，本丸付丧神凑近带来的压迫感略大。 “这就是你的样子？” 四月一日试图躲开本丸付丧神的大手，力气却不够，挣脱不开，纤细的眉毛不舒服地蹙着。 “只是成为我的主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需要犹豫吗？” 本丸付丧神歪了歪脑袋，疑惑地抬起另一只手，一本崭新的册子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 “连图鉴都很满意你，为什么你不愿意？” “图鉴？” 四月一日看一眼熟悉的册子，之前在万年樱那里找到的。 准确来说，是图鉴自动出现在四月一日手上的。 “那不是时之政府的宣传册？” “不完全是，被我改了一点，里面还有万年樱的灵魂。” 本丸都能诞生出自我意识，成为付丧神。 万年樱自然也可以成为新的付丧神，但万年樱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宣传册里，再利用时之政府满世界派发宣传册寻找审神者的行动，在外面的世界选择新的审神者。 只要符合万年樱的条件，宣传册就会自动转换成图鉴。 本丸付丧神摇摇头，图鉴在他的手上哗啦啦地翻页，“图鉴真的很满意你，当然，我也很满意你。” 四月一日：“……” “你成为我的主人后，就能拥有上百名刀剑付丧神。这还不满意？” 本丸付丧神纳闷地看了眼四月一日。 似乎在指责四月一日连买一赠百的事都不要，还想要什么？ 想要整座本丸吗？ 可他都把自己送出去了，还有什么可以送的？ “这是我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你只要成为我的主人，就能拥有我和很多刀剑付丧神。” 本丸付丧神眨了眨浓密的灰色长睫，见四月一日没回答，又说：“你身上有一阵很淡的樱花味，如果你喜欢樱花的话，我也可以把万年樱送给你。” 反正图鉴（万年樱的灵魂）都选择四月一日了，他把万年樱本体也送出去，没关系吧。 毕竟万年樱本体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只要四月一日给点灵力，万年樱本体就能复活，简简单单。 四月一日：“……” 大概因为本丸付丧神不是人，又几百年没和人说过话的缘故，说起话来非常直接。 四月一日感觉交流起来有些棘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说服本丸付丧神。 “咳咳，我满意没有用。” 四月一日决定跟他晓之以理，忍着被挑起下巴的难受，道：“你先把我放开。” 本丸付丧神摇头，“不要，我放开你就会跑。” 四月一日眉毛微蹙，叹气道：“我现在这样子，跑不了。” “唔……” 本丸付丧神迟疑，上上下下打量瘦削的四月一日，见他脸色苍白，确实跑不了的样子，才松开手，又强调道：“你不要跑。” “我不跑。”四月一日松了口气，轻轻按揉下巴。 不用看镜子，都知道那里肯定青了一片。 本丸付丧神手劲太大，又不控制力道。 “你身体太弱，就算真的跑也跑不远。” 本丸付丧神无比耿直。 四月一日不想理他，正要转身，图鉴已经飞到他的面前，大大咧咧地摊开给他看上面的刀剑付丧神。 “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期待，可我没想过会是这种期待。”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接过图鉴。 图鉴落到四月一日手里，一动不动。 “抱歉，你这个忙我帮不了。” 图鉴连忙发出一阵“哗啦啦”的翻页声，仿佛在询问。 本丸付丧神的声音也在四月一日身后响起，“为什么？你明明能做到。” “有些事不是能做到，就可以去做。” 四月一日合上图鉴，还给本丸付丧神，“正如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期待，但这种期待我无法满足。” “那你又让那个不算人不算鬼的孩子活下去？” 不算人不算鬼…… 四月一日忽然闭上眼睛，平复好心情，才继续说，“两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瓦尼塔斯一直想活下去，不管做什么都想活下去。我只是给了瓦尼塔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无论给不给所谓的理由，瓦尼塔斯都在挣扎着活下去。 即使只有一天，两天…… 【好好活下去】这句话对瓦尼塔斯来说更像是是地狱里的一根蜘蛛丝。 四月一日迎上本丸付丧神的灰眸，“可刀剑付丧神不一样，他们宁愿留在本丸里等待数百年没回来的主公，也不愿意寻找新的审神者，这是他们的意愿。” 第163章 他的语气微顿，“所以你们要尊重他们的意愿。”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尊重？” 本丸付丧神突然抬手按住四月一日的肩膀，力道之大，疼得四月一日直皱眉。 “他们等到最后，也没等到审神者回来。是审神者不要他们了，我和图鉴帮他们找一个新的审神者，为什么不可以？” 本丸付丧神愤怒地说，嗓音依旧沧桑，语气却没多少沉稳。 “那他们同意了吗？” 四月一日冷声问，“加州清光是最后一个沉睡的，就沉睡在走廊底下。你既然已经成为付丧神，说明你能自由行动，那你为什么不去把他挖出来，再将他埋到森林最深处？大和守安定和其他同伴可都在森林最深处。” “我……” 本丸付丧神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反驳自己之所以没将加州清光埋到森林最深处，是因为加州清光在沉睡前想再看本丸最后一眼。 但加州清光灵力不足，没能看完。 他尊重加州清光，也尊重加州清光的意愿，所以将加州清光的本体刀埋在走廊底下，这样就能和本丸融为一体。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看完本丸”。 但是说出这个想法，不就是承认了他尊重加州清光的意愿吗？ 那为什么不能尊重四月一日的意愿？ 灰发的流浪汉心情烦躁，只好放开按着四月一日的双手。 四月一日没有乘胜追击，想着让本丸付丧神冷静冷静。 谁知道本丸付丧神冷静思考后，突然来了一句： “如果我尊重你的意愿，询问你的想法，你就能成为我的主人吗？” 四月一日：“……” 他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多。 第078章 主人？！ 四月一日不回答。 不出意外,冷场了。 本丸付丧神：“……” 他在耐心等待四月一日的回答，眨着一双看起来既冷漠又无情的灰眼睛紧盯四月一日，垂下的大手青筋毕现。 仿佛只要四月一日刚开口说“不”,他就能立刻捂住四月一日的嘴，这样就能假装四月一日同意了。 那过分灼热的眼神让四月一日幻视成一只超大的灰狗,还是拼命摇尾巴等待投喂的那种。 “你就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四月一日移开目光,又揉了揉眉心，语气颇为无奈。 “为什么啊？” 本丸付丧神垮下肩膀，凑到四月一日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又充满迷惑,“你难道就真的不想成为我的主人吗？成为我的主人有很多好处的。” “哪有一开口就让人当主人的？” 四月一日叹气，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开越凑越近的本丸付丧神。 然而本丸付丧神体格实在太大，地面又无比湿滑,四月一日没留神，往后倒去。 “唉，你也太不谨慎了，没有我的话,你肯定得摔一身青黑。” 本丸付丧神默默扶住失去平衡的四月一日,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对了,走路小心点，这不是你对孩子们说的话吗？为什么你不多注意一下？” 说着说着,本丸付丧神参考一期一振教训调皮的弟弟们的语气，不由自主对四月一日用上了大人教训孩子的口吻。 四月一日抿了抿唇，比起之前的问题，他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的情况肉眼可见的糟糕，连说话都很难受。 本丸付丧神没能立刻得到肯定的回答，便幽幽叹气，大手掩住四月一日的脸，他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算了，我得尊重一下你的想法，所以你先睡一会吧，刚好你的孩子在叫你。” 孩子在叫我？难道瓦尼塔斯和龙崽出事了？ 四月一日心里紧张，灵魂很快陷入无边的黑暗。 ＊＊＊ “嗷呜嗷呜……”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四月一日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便看到脸上写满担忧的龙崽。 龙崽苍蓝色的眼睛盈满泪水，沉甸甸的体重压在四月一日身上，彰显出强大的存在感。 四月一日能猜到龙崽因为叫不醒自己而产生的恐惧，想抬手揉揉龙崽的脑袋，手却没什么力气，根本抬不起来。 也是。 他现在这状态，能醒过来就不错了，清醒多久还是未知数。 “别担心，我没事……”让你担心，很抱歉…… 结果四月一日话都没说完，又晕过去了。 “嗷嗷？” 龙崽像听到什么荒唐的事，瞪圆了蓝色的眼睛，正想反驳四月一日，张口却是焦急的“嗷嗷”。 ＊＊＊ “你比我想象的还快到来。” 本丸付丧神刚准备好茶水，见四月一日的灵魂回来了，立即给四月一日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递过去，继续劝说：“所以赶紧和我签订契约吧，你不是放心不下那两个孩子吗？” “谢谢。” 四月一日接过茶杯，放在手心里捂着，“我不考虑。” “真的不再考虑？” 本丸付丧神又将图鉴拿出来，然后放四月一日腿上，指着上面的刀剑付丧神介绍页，说：“你再看看，这里有很多可靠的刀剑付丧神，即使没有你，他们也能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图鉴非常配合地“哗啦啦”开始翻页。 “我真的不考虑。” 第164章 “我还可以为孩子们量身定制他们喜欢的房间，你也不好让他们一直和你一样，居无定所吧？” “我没想过让他们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 “你都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让他们和你生活一辈子又怎么？我想和你生活一辈子，你都还没同意呢！” 本丸付丧神捏紧拳头，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像是只要他们不同意，他就能揍得他们同意。 “咳咳，这是两回事。我没想过让他们必须为我做点什么——” “所以我才要让你当我的主人！” 本丸付丧神突然打断了四月一日的话，后半句话很小声，“这样，再被抛弃的时候，就不会难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 四月一日垂眸看茶杯里的茶梗，它们沉在杯底，没有飘上来，沉默了一会，忽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茶？” “不知道，我从三日月宗近的房间拿的。” 本丸付丧神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掏出一个被掰断一小部分的茶饼，回忆道：“大概是三日月宗近从哪里带回来的土特产吧。失去审神者后，他们为了获得灵力符和各种物资，需要不断外出战斗和远征，归来时会带上各种各样的东西。” 茶饼只被掰了一小块。 显然是本丸付丧神为了招待四月一日，特意去刀剑付丧神的房间里找出来的。 虽然是诞生数百年的付丧神，但本丸付丧神身无分文，也没有力量，想离开都没办法做到。 除了这整座已成废墟的本丸，别无他物，甚至就连招待的茶具也都是刀剑付丧神的。 四月一日低头看手中的茶饼，放了那么多年，又是容易发霉的梅雨天气，这个茶饼居然完全没有损坏，泡出来的茶还带着清香。 可想而知，本丸付丧神为了保存这个茶饼耗费了多大的心思和精力。 “三日月宗近喜欢泡茶，来到本丸的第一天，给所有人都泡了一杯茶，审神者说味道很不错。” 本丸付丧神碎碎念叨，“我没尝过，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泡一杯？” 虽然他没学过泡茶，但是熟能生巧，他在本丸里见多了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他们泡茶喝，自认为泡茶技术还不错。 起码四月一日喝完他泡的茶了。 四月一日听出本丸付丧神话里隐藏的情感，轻声问：“那你讨厌审神者吗？” “我不讨厌，”本丸付丧神想了想，摇头道：“不过我也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很可悲，付丧神和审神者不是平等的关系。” “这样啊，不只是刀剑付丧神啊……” 四月一日喝完茶，将茶杯放到身旁，本丸付丧神屁颠屁颠起身去给他续茶。 “不用了，这一杯茶就够了。” 四月一日叫住想离开的本丸付丧神。 “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主人。” 本丸付丧神转身看四月一日，重复他说过很多次的话。 “这不是你真正的愿望。” 四月一日一手拿图鉴，另一手扶着柱子，缓缓站直身体，“如果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说出你真正的愿望，我也没办法帮你实现。” “我从图鉴那里听说了，你实现愿望需要客人付出代价，可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本丸付丧神低头看四月一日，低低开声，“虽然我一直在说，可你也知道，本丸里的上百名刀剑付丧神不是我的所有物，我能支付给你的代价只有我自己。” 可你还一直不肯接受！！ 本丸付丧神用满是怨念的眼睛看四月一日。 “茶饼已经够了。”四月一日笑笑，看他下意识捏紧手中的茶杯，“这个蕴藏你们心意的茶饼，就可以了。” “茶杯呢？” 本丸付丧神双手捧出差点捏碎的茶杯，“这个茶杯我也保存了很久！” 是审神者喝过的！ 他耗了老大的功夫才从记忆深处找出来。 “这个……就不用了。”四月一日拒绝灰犬的“好意”。 “可只要茶饼做代价的话，你会不会受伤？” 本丸付丧神听图鉴说过四月一日的事，眼巴巴地看着四月一日，小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四月一日的身体。 “你看上去弱不禁风，想要实现我的愿望，身体会崩溃的。” “所以你才想让我成为你的主人？”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了笑，“你明明是个直性子，也不知道学了谁，非要兜兜转转。” 本丸付丧神悄悄瞥了眼安静如鸡的图鉴，没将出主意的图鉴抖出来。 等他实现愿望了，再去把万年樱的本体拔了吧。 图鉴忽然一个哆嗦，感觉书脊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只收茶饼还是不够吧，还是和我签订契约吧。”本丸付丧神扶着四月一日往天守阁的方向走去。 “和你签订契约的话，小全小多会生气。” “小全小多？哦，就是你手腕上的两个手镯？” 本丸付丧神居高临下地瞄了眼四月一日手腕上的血色手镯。 他能感受得到血镯里也有两个和他差不多的存在。 “你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除了那两个孩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小全小多吧？” 四月一日默默遮掩血镯。 第165章 “那更不应该拒绝我啊，有我在的话，小全小多也能醒过来。” 四月一日神色不变，“可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你能考虑到这一点，说明你早就想过了，不是吗？所以还是当我的主人吧！” 本丸付丧神大方地拍了拍四月一日的肩膀，引得四月一日一阵剧烈的咳嗽，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挠了挠凌乱的灰发，心情一洗先前的沉重，仿佛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轻松得不行。 “其实听到你这话，我已经很满意了，不愧是图鉴选择的主人。” “我不是……咳咳……”四月一日虚弱道。 “那我不管，你都决定好帮我实现愿望了，之后我会做什么你也管不了。” 第079章 天守阁 四月一日和本丸付丧神在潮湿的走廊上行走。 雨水落到屋檐上,敲出沉闷压抑的声音，如同老房子正在诉说自己多年来无人问津的寂寞。 水珠则不断沿着屋檐滑落，滴滴答答,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张被无形的线串成的透明珠帘。 前人留下的种种情绪在空气中慢慢发酵,不知会酿出什么。 也许是绝望,也许是希望。 “你走得太慢了,还是我抱着你走吧。” 灰发的付丧神冷不丁说了一句，便松开搀扶着四月一日的手，弯下腰,一手按他肩膀上，另一手伸向他腰下，想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把他拦腰抱起。 可惜被四月一日提前察觉到，往旁边挪了两步，成功躲开这个“失礼”的公主抱。 “不用了……” “为什么？” 灰发的高大男人耷拉着脑袋，雕塑一样俊美的脸满是疑惑,嘟囔道：“明明这样走会更快点。” 四月一日表情有些无奈，好似看到灰色大狗狗的尾巴焉了吧唧地垂下来，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怎么解释,“从这里到天守阁只是一段不长的距离,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因为你会累啊。” 本丸付丧神的灰眸写满认真,瞳仁里倒映着四月一日过分瘦削的身影，“而且你本来就很累了,接下来还会更累。” 躲避你的直球已经很累了…… 四月一日张了张嘴，望着灰发付丧神亮晶晶的眼睛,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本丸付丧神不知四月一日所想。 他比四月一日高一个脑袋，自然而然走在走廊外沿，一边像个健美先生展示自己强壮有力的手臂一边说，“还是说，你担心摔倒？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就算抱着你奔跑对我来说也轻而易举。况且就算摔了我也在你下面垫着，保证不摔疼你……” 四月一日听本丸付丧神絮絮叨叨地说话，不由叹气。 和脑袋里缺根筋的家伙说话，也太折磨人了。 但他并不讨厌，本丸付丧神让他想起了百目鬼静。 那家伙也听不懂人话…… 不过眼下他真的连回话的力气都没多少，如果龙崽也能转达他的心声，替他开口就好了。 “唔，如果你不想被抱的话，背也可以。” 本丸付丧神以为四月一日在嫌弃，想了想，又道：“虽然我没尝试过，不过我有看过一期一振背过五虎退。再说了，你看我肩膀宽厚，靠上去肯定很舒服。” 他“啪啪”地拍两下肩膀，努力表现出自己可靠的一面。 “谢谢，不过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四月一日笑了笑。 “是吗？” 灰色大狗狗十分诚实，摇头道：“但我看不出来，你真的很脆弱。” 四月一日笑容微僵，默默别过脸，无法反驳。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天守阁。 天守阁其实和普通的房间差不多，同样房门紧闭，窗户关紧。 只是门窗都贴了被岁月带走颜色的奇怪符咒。 经本丸付丧神解释，这些符咒是加州清光找阴阳师专门制作的防御符。 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天守阁。 “贴了很多年了，”本丸付丧神用一种追忆的语气说，“那时候我还没成为付丧神，对这东西的记忆都还是本体留下的。” 话音刚落，他就撕开了防御符，一把推开门。 吱呀—— 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天守阁的大门缓缓打开。 四月一日垂下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本丸付丧神站在他身前，拦住了从天守阁里汹涌而出的阴冷腐朽的无声哀嚎。 “咳咳——关起来很多年了，空气不流通，所以味道有点大。” 本丸付丧神被腐朽的气味呛到，忍不住扫了扫空气，捏着鼻子瓦声瓦气地解释。 “房子没人住了，就会荒废。能维持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四月一日定定地看掉在地上的防御符，异色双瞳飞快闪过一抹神采，又摩挲几下手腕上的血镯，率先迈腿走进去。 风吹草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灰发的付丧神若有所感地看了眼空地。 那里曾经埋葬了在战场上牺牲的刀剑碎片。 如今上面长满杂草，遮掩了他们留下的痕迹，仿佛他们从没存在过。 付丧神怔愣片刻，回过神发现四月一日已经走了进去，连忙紧跟其后。 “哎——等等我啊。” ＊＊＊ “过去那么多年，还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第166章 本丸付丧神环顾四周，感慨一声。 天守阁是本丸最核心最重要的地方，防御能力也最强。 原因很简单，因为天守阁是审神者居住的房间。 虽然刀剑付丧神和时间溯行军的战场一直在遥远的时空里，但谁也不能保证时间溯行军不会突然攻打本丸。 毕竟时之政府的记载中就曾有过一支时间溯行军偷袭天守阁，导致在天守阁里休息的审神者牺牲，还让刀剑付丧神全军覆没的事。 从那之后，每个本丸的天守阁便被时之政府派来的阴阳师加固了防守。 然而，得到时之政府这个防护措施的对象并不包括四月一日所在的本丸。 “为什么？因为审神者离开了？觉得没必要加固？” 屋内光线昏暗，好在天色虽然灰蒙蒙的，但还能看清房子布局，不至于磕碰到身体。 四月一日看了看东西摆放凌乱的房间，便往书桌走去，书桌上有几叠放得高高的纸质资料，正处于一种要倒不倒的薛定谔状态。 “嗯，加州清光他们没有向上面申请。”本丸付丧神翻找记忆，道：“我记得他们当时有商量过要不要加固天守阁防御的事，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好像是太浪费了……” “浪费？浪费什么？” 四月一日忽然转身看本丸付丧神。 他摇了摇头，迟疑道：“应该是灵力吧？因为加固防御需要庞大的灵力。那阵子他们都很难……” “只是这个原因？”四月一日低声呢喃。 “啊？” 本丸付丧神挠了挠头发，不明所以。 “没什么。” 四月一日收回目光，转而拉开书桌中间的椅子，发现抽屉没收拾好，还有几张纸被夹住，露出小半个尖尖角。 随着拉开抽屉的动作，纸张慢慢滑回抽屉里。 本丸付丧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四月一日身后，探出脑袋问，“你是在找什么吗？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忙。” 说完，本丸付丧神就伸手去拿抽屉里的纸张。 四月一日还没来得及阻止，纸张已在本丸付丧神的手里化成纸屑。 “？？” 本丸付丧神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手，急忙道：“我发誓我没用力！不能怪我的！” “不怪你。” 四月一日捏捏眉心，朝本丸付丧神伸手，“进入房间时我就猜到会有这种情况了。” “你怎么知道？” 本丸付丧神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搭在四月一日的手心上，像犯错的狗狗主动给主人自己的爪子。 “因为那不是防御符。” “不是防御符的话，那是什么？” 四月一日收回手，纸屑已经重新变回了纸张。 “准确点来说，门窗上贴的是封印符，对天守阁的防御效果聊胜于无。再者，防御的对象又不在天守阁里，像你说的，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灵力。” “我？”本丸付丧神指指自己的脸，“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才。” 四月一日将恢复好的纸张放回抽屉里。 “哦，对哦。我刚刚好像是说过……” 本丸付丧神小声嘟哝，灰色的眼睛和昏暗的房间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其中的小星星在闪烁，“你刚刚那是不是复原魔法？我听五虎退和乱藤四郎他们说起过，没想到亲眼见到了～” 四月一日没回答，挨个打开书桌的几个抽屉。 “你怎么不理我啊？” 某人在四月一日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四月一日很想叹气，侧脸躲开某人，“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说出来我真的能帮上忙哦。” “找和审神者联系最密切的东西。” “联系最密切的东西？”本丸付丧神眨眨眼睛，没听懂四月一日的话。 “嗯，”四月一日绕着书桌转了一圈，蹲下身查看。 最左边的抽屉下夹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找到了。” 四月一日弯起眼睛，将笔记本取出来。 “藏这么严实？你怎么发现的？”本丸付丧神又挠挠脑袋，感觉好像有什么要长出来了，又好像没有。 “猜的。” 四月一日笑笑，扶着书桌直起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小心！” 本丸付丧神的手比话还要快，同时另一只手还将椅子扯过来，让四月一日坐下。 四月一日抿了抿唇。 灰发付丧神的脑子似乎真长出来了，瞧见四月一日的犹豫，拍拍胸膛道：“没事，随便坐吧。就像你之前说的，房子没人住了，就会荒废。现在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 “尊重不尊重的事，留着找到审神者再说。” 本丸付丧神表示不在意，并用自己的方法来安慰四月一日。 ”再说了，我都拥有自我意识了，天守阁又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你的感觉还挺敏锐。” 四月一日被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轻轻笑了笑。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本丸付丧神骄傲地挺起胸脯，很快又垮下来，担忧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翻阅笔记本的四月一日，“所以，就算你把这间房的东西都毁了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恢复的。” “不会成功的。” 第167章 四月一日知道他想说什么，“恢复几张没什么价值的纸不难，但想要让破碎的刀剑恢复，代价就很大了，你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我想——” 本丸付丧神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 “门外埋了刀剑，是吗？” 四月一日瞥他一眼，看到他瞳孔缩小，小心将看完的笔记本合起，“因为天守阁门外的草生命力异常旺盛，和我刚来到这里时一样。” “那个时候，你就发现了？” “店里的宝物库虽然宝物众多，但不是所有宝物都能成为付丧神。我来到本丸时又正好躺在草地上……” “可你那时候不是昏迷了？” 本丸付丧神记得很清楚，他是在四月一日君寻意外来到本丸里才醒过来的。 “只是身体不太好，没能一直保持清醒。” 第080章 灰色 这座本丸到处都是悲伤和绝望,对情绪感知强、心思极其细腻的四月一日来说可谓是一览无遗、毫无遮掩。 尤其是本丸付丧神还给四月一日看了本丸的发展史，四月一日再结合之前的经历和猜想，已经可以证实一切。 “瓦尼塔斯之前说对了。” “说对什么？”本丸付丧神疑惑地问。 “没什么。”四月一日笑笑,看到本丸付丧神眼底的抗议，便解释道：“之前我和瓦尼塔斯有谈过,这场连绵不断的梅雨到底有什么意义？” 本丸付丧神“哦”了一声,然后翻找记忆,“我记得你当时说雨天是难过，那个叫‘瓦尼塔斯’的小孩说——” 他突然哑声了。 “你没记错，瓦尼塔斯当时说：‘比起难过,这种雨天更像是绝望。’” 四月一日抬眸看门外呼啸的风夹雨，又肯定了一个猜测。 之前一直下雨，很少刮风。 这时候突然出现的“风”应该是本丸付丧神情绪起伏大的外现。 毕竟他现在正在本丸里面,而本丸的一切变化都与本丸付丧神脱不了干系。 倒是某种意义上的无所遮掩，不用担心被欺骗和隐瞒。 四月一日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 “现在想来，瓦尼塔斯说的确实没错。难过有，但绝望更多。” 他的目光从门外回到本丸付丧神的灰发上。 灰色,给人的感觉通常是黯淡无光，单调乏味无特点。实际上，这只是单独拎出来的灰色。 作为一种比白色偏深、又比黑色偏浅，介于黑白两色中间的灰色,虽没有黑白两色纯粹,给人的印象却有点单纯,又有点寂寞，解释起来很矛盾,实则完美贴合本丸付丧神的气质。 单一的灰色，很难引人瞩目；可与其他颜色搭配,就能突出其他颜色的亮点，是一种低调不失内敛的颜色。 “……所以才是灰色啊。” 四月一日的异瞳闪过深思，可惜本丸付丧神低着脑袋享受手指穿梭发间的舒适，没能发现。 “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四月一日见本丸付丧神忽然无意识绷紧了身体，跟受到惊吓的大狗狗一模一样，忍不住说了个笑话。 “我才不紧张。” 本丸付丧神眼珠子一转，身体却悄咪咪放松下来，看看自己强壮的身体，张牙舞爪吓唬道：“比起被你吃了，还是我吃了你更可信。”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 不过这么一打岔，本丸付丧神的精神是彻底放松下来，正中四月一日下盘。 本丸付丧神看四月一日没有生气自己的气话，脑里又想起四月一日躺在草地里昏迷不醒的画面，面露尴尬，挠了挠下巴。 他到底只是个“新”的付丧神，表情管理能力稍有欠缺。 “对不起啊，我那个时候还没醒来，不是故意的……” 本丸付丧神耷拉着脑袋道歉。 “又不是你的错。” 四月一日抬手揉了揉付丧神的灰发，安慰道：“一切都是必然。” 无论是他意外来到这个被审神者抛弃的本丸，亦或是他现在越来越糟糕的身体。 祸福相依，否极泰来，不外乎如此。 “况且，如果当时不是躺在地上，我还不可能那么早发现地下埋了东西。” “可你因为淋雨，病情加重了。” 本丸付丧神眼泪汪汪地盘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在四月一日腿边，由着四月一日揉搓脑袋，慢了半拍才小声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必然？” 他怎么突然就跟不上话题了？ “必然就是必然，你的模样可以改变吧？”四月一日没有过多解释，反而撩起本丸付丧神散在身后的一缕灰色长发，换了个话题。 本丸付丧神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我没那么多灵力，没试过。”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自以为四月一日不会发现的眼神悄悄窥四月一日，心虚极了。 谁让他连现在的强壮身体，都是吸收了四月一日的灵力才凝聚出来的呢。 这个要是说出来，会被四月一日笑话吧？ 本丸付丧神不想被四月一日取笑，尽管直觉告诉他四月一日不会这么做。 四月一日不知本丸付丧神的胡思乱想，手里全是本丸付丧神粗糙的灰发，脑里正在整理各种繁乱的思绪。 付丧神千奇百怪，力量不一，然而能化出人形的少之又少。 第168章 像本丸付丧神，俊美样貌则是糅合了几个太刀付丧神的特点。 若不是四月一日的眼睛特殊，能轻易看出两者的区别。 换作时之政府的阴阳师来了，也只会把本丸付丧神当成一个新诞生的刀剑付丧神。 “也许是因为刀剑付丧神的所有情感都在你体内，所以你才会懵懵懂懂……” “懵懵懂懂不是形容笨蛋吗？我才不是笨蛋。” 本丸付丧神大声反驳，“我脑子很好用的。” 四月一日笑了起来，“可你没否认前半句。” 本丸付丧神顿时傻眼了，张了张嘴，在脑海里找了半天记忆，才找到合适的话，一脸委屈地看着四月一日，“你在诈我话吗？” 黑发的店长露出一个温润至极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反问，“有吗？” “呃……没、没有吗？” 本丸付丧神见四月一日理直气壮的样子，脸上完全没有被拆穿的羞愧，以为是自己想多，讪讪地挠挠头发，老实道歉，“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他刚说完，按在他脑袋上的手指又动了动。 被人抚摸的感觉还挺美妙的，难怪就连沉稳的药研藤四郎也喜欢被一期一振揉脑袋夸奖。 本丸付丧神惬意地眯起眼睛，胡乱地想，要是四月一日能顺便夸他几句就更好了。 但是他是大人了，脸皮薄，说不出来要挨夸的话。 早知道化形的时候，变成小孩子就好了，那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撒娇了。 “你刚刚问我，以后还能改变样貌吗？” 四月一日笑，“嗯，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是这么回答没错啦，但是万一呢？我又不是被时之政府设定好的刀剑付丧神，说不定我真的能改变样貌呢？” 本丸付丧神想得很乐观。 “如果你可以改变样貌的话，想把头发改成什么颜色？” 四月一日又看了一遍笔记本，随手将笔记本递给他。 本丸付丧神下意识接过笔记本，翻开来看，“当然是五颜六色的，最好是彩虹的颜色。” “彩虹的颜色啊。” 四月一日拉长了声尾，“是雨后彩虹吗？” “嗯嗯，五颜六色的，多漂亮啊，看到我的人一定会开心起来。” 本丸付丧神点头如捣蒜，随后低头认真看笔记本，“你把笔记本给我看，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特殊意义么，自然是去找审神者了。” “什么？” 本丸付丧神只觉眼前一黑，什么挡住了光线，于是猛地抬头，便发现四月一日正朝他跌来，忙丢开笔记本，双手接住了四月一日的身体。 四月一日轻得像一团软绵绵的白云，本丸付丧神轻而易举就接住了他，完全没有吃力，也没有受伤。 那本笔记本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对着门口呈一百八十度摊开。 呼啸的狂风忽然从门外吹了进来，将书桌上堆得高高的资料吹得满房间都是。 掉在地上的笔记本也被吹起一页又一页，上面的字也从最初的稚嫩慢慢变得成熟，从认真书写渐渐到不耐烦潦草。 不薄不厚的笔记本很快就被风吹到最后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的“好烦好烦好烦”，令初见的人触目心惊。 “我都说了，让你和我签约，先成为我的主人……” 本丸付丧神珍重地抱起四月一日，像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低头，在四月一日的脖颈间使劲蹭了蹭，就像在房间里偷窥龙崽对四月一日做的那样。 再抬起脸时，那张俊美的脸冷冰冰的，浑身萦绕着闲人勿扰的气息，和面对四月一日时判若两人，抱着四月一日径直踩过满地的纸，也踩过那本笔记本，走出天守阁。 “主动分开灵魂，肯定会很痛。” 这种痛苦，明明只需要看着就行了，我们会承受的…… 本丸付丧神的话被风吹走，和缓缓倒塌的天守阁一样，都消失在身后。 ＊＊＊ 浓郁的药味充斥在房间里。 四月一日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上面躺了一个身穿睡衣、满头白发的老人。 四月一日定定地看老人许久，神色复杂。 老人身体不适，痛苦地闭着眼呻.吟，似乎没有察觉到四月一日的到来。 透明的玻璃窗开了一半，粉色的窗帘被风吹起，裹夹着外面冰冷的空气进来，老人立刻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四月一日不忍地垂下长睫，转身去关窗。 他面不改色，走得很慢。 尽管每一步都像踩在玻璃碎渣上，疼得厉害。 “咳咳咳……” 随着窗户关紧，老人的咳嗽声渐渐平缓下来。 床边有几张椅子，四月一日选了离老人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 老人依旧毫无所觉，四月一日也没有开口。 日落西斜。 转眼已到晚饭时间，一个老妇人牵了一个幼小的孩子开门进来。 他们是老人的妻子和孙子。 老妇人在给动弹艰难的老人喂饭，小孙子坐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窗户边，想爬上椅子看窗外的风景，忽然眨着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好奇地问： “咦？奶奶，窗户中午不是开着的吗？难道是爷爷起来，把窗户关了？” 第169章 第081章 审神者（1） “你爷爷还在积攒力气,现在还没办法靠自己关窗哦。” 老妇人哄完孙子，又望了眼关得严实的窗户，才转头看倚靠在床头上艰难咀嚼饭菜的丈夫,脑里升起一个问题。 窗是什么时候关的？ 她分明记得中午送饭给丈夫时，丈夫说了房间闷,让她开窗透气。 而且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其他人来家里探望丈夫,难道是窗自己关上的？ 哎呀,怎么可能呢？ 老妇人没想明白，也不打算深究，很快就放弃了思考,继续喂丈夫吃饭。 “哇！爷爷奶奶，我看到了飞机～” 小孙子年幼，轻而易举就被窗外掠过的飞机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脸和手都恨不得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嘴里不断发出各种惊叹。 老人耳背，没听清孙子说什么，埋头吃着晚饭。 半小时后,老人摇头，揉着肚子说自己吃不下了。 “你怎么又吃这么少？再这样下去，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老妇人一面收拾还剩大半晚安的便当盒，一面大声念叨她的丈夫,话里尽是担忧和难过。 老人安静地听妻子训话,放在肚子上的手无意识抓住被子,声音带着病弱之人特有的虚弱无力，“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说了要见什么人吗？他们还没来,你怎么可以先离开——” 妻子突然止住话，不愿再说下去。 “奶奶？” 孙子听到戛然而止的话,同时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连忙转头看他们，大眼睛里闪着疑惑。 两位老人脸上都是悲伤，小孙子显然很熟悉这种情况，慌忙跳下椅子。 坐在小孙子旁边的四月一日见状，连忙伸手去扶他，担心他摔倒。 小孙子没看到四月一日，身体径直穿过四月一日的双手，只是跑向床的速度忽然慢下来，隐隐感觉身体被温柔的风短暂包裹住一瞬，暖洋洋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咦？” 小孙子停下来，疑惑地转头看四月一日的位置，只看到一张干净的椅子。 “怎么了？”奶奶问小孙子。 小孙子晃晃小脑袋，“没什么……” 说完没多久，小孙子已经跑到了床边，费力爬上床后，伸手去抚摸爷爷的脸，安慰说：“爷爷又疼了吗？不疼不疼，我会魔法哦，痛痛都飞走啦～” 孩子的手柔软稚嫩，俨然不是第一次安慰爷爷了，动作极其熟练。 爷爷收敛起悲伤，笑呵呵地蹭蹭小孙子的手心，“好厉害的魔法，爷爷真的不疼了呢。” “哼哼，那当然啦，我可是超级厉害的！” 小孙子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捧住爷爷的脸，呼呼地朝爷爷脸上吹气，“还剩下的痛痛也被我吹走了～” “是啊，都被吹走了。”爷爷配合地说。 “爷爷的皱纹也被我变走了哦。” 小孙子更加高兴，努力抚平爷爷脸上的皱纹。 胖胖的小手指不小心碰到爷爷的眼睛，被爷爷条件反射地躲开，侧身时看着某处，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又很快恢复。 “爷爷，我是不是弄到你眼睛了？” 小孙子大声问，生怕爷爷听不清。 “嗯？哦，我没事，现在不疼了，多亏你的魔法哦。” 爷爷收回看椅子的视线，抬手捏捏小孙子的脸，然后看妻子。 奶奶闻弦知雅意，立即上前抱住小孙子，哄道：“好啦好啦，我们让爷爷好好休息一会，明天再来，现在和爷爷说再见吧。” “嗯！”小孙子脆脆道：“爷爷明天见！” “明天见。” 一老一小很快离开，热闹的房间转瞬又如往常一样，沉寂下来。 “哈……明天见啊。” 老人抬手遮掩眼睛，声音在房间里低低响起，“明天见啊，明天见啊……” 床头柜旁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 晚霞染红半边天空。 夜幕悄然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深夜十二点，秒针、分针、时针终于团聚。 “你现在可以出现了？” 维持着饭后的姿势靠在床边的老人转头看那张椅子，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房间的灵力已经达到你能现身的浓度了。” “嗯。”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老人毫不意外这声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椅子看。 黑发白肤、身形纤长的青年缓缓出现在那张椅子上。 “我是四月一日，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的店长，之所以来此处，你应该也猜到了。” “你是为实现他人的愿望而来？”老人习惯性揪住被子，凝视四月一日没有变化的表情。 四月一日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人明了地问：“除了为他人愿望而来，还有我的愿望？” “是。” 四月一日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一本华丽的书立时掉落到他手里。 老人虽然听力不好，但视力尚可，隐约看到四月一日左手手心里有一道红痕，像被人用刀划过一样。 但他没问，只是盯着四月一日手里的书若有所思，皱着眉迟疑地说：“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你当然熟悉，这是一本图鉴，上面收录了你的本丸几乎所有的刀剑付丧神。” 第170章 四月一日缓缓站起来，面不改色，踱步到床边，将图鉴递与老人，“你的愿望不是这个吗？” 第082章 审神者（2） “我的愿望啊……” 老人低声呢喃,松开抓着被子的手，颤颤巍巍接过了图鉴。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如水般倾泻一地。 四月一日在勉强能视物的房间中摸索着拉开一张靠近床头的椅子坐下。 老人瞅他一眼，费力转身,打开房间的灯。 白色的光芒瞬间驱散黑暗。 灯光落在四月一日的脸上，照得垂下的浓密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神秘莫测。 明明两人相隔很近,四月一日却给老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他盯着四月一日又看了许久,突然感慨道：“你的身体比我还糟糕。” “还好。”四月一日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庆幸。 “这可不只是‘还好’，你现在比我当年在战场上受的重伤还严重。对了,你也是审神者吗？” 他很多年前就离开了战场，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如果是的话，他还可以借此与四月一日这个“同事”打听一些秘密。 四月一日摇了摇头,“可惜我不是。” “不是啊，那确实很可惜……” 老人语气带着明晃晃的遗憾，但没持续太久，转而继续抚摸图鉴封面上的刀剑和粉色樱花。 那是他年幼时无比熟悉、长大后无比眷恋的东西。 “我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老人幽幽道。 他以为那些人会在某一天意外出现在他面前,就跟他意外出现在那里一样。 四月一日瞬间看穿老人心思，“你想有始有终，对吗？” “不只是我有这种想法。”老人颔首，理所当然道：“只要是个人都会想有吧？” “你说的对。”四月一日笑了笑,“冒昧问一下,你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想证实一个猜测,”四月一日将老人的反应映入眼帘，然后转眸看旁边的椅子,叹气道：“不过已经有答案了。” 老妇人之前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喂老人吃饭。 他们在常人眼里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 照顾和陪伴，鼓励和坚持。 “人是很矛盾的存在,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四月一日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老人抚摸图鉴的手一顿，定定看着四月一日，“你知道多少？” “现在已经全都知道了。” “那我就是最后一环了。” 老人自顾自地点头，又低头看图鉴。 虽然有“客人”到来，但由于主人忙着缅怀自己无法回去的过往，没心思与“客人”聊天，便衬得房间格外安静。 四月一日暂时也没有要打破僵局的想法。 气氛渐渐冷寂下来。 又过了很久，月亮被飘来的一朵黑云遮住。 月光在房间消失的同时，老人冷不丁地问：“还是热闹点好，对吧？” 四月一日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脸上浮现一个很浅的笑容，“抱歉，我习惯了。” 只是一时的安静，对早已习惯寂寞的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老人听懂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啧”了一声，又看图鉴，仿佛要把图鉴看出花来。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静静思考。 两人已经进行了几轮没有硝烟的试探。 眼前这个坐在床上、身体糟糕到连站起来关窗的力气都没有的老人，正是在本丸付丧神记忆里肆意强大的审神者。 四月一日来的时间很好，能观察到审神者对家人和对刀剑付丧神的不同态度。 大概是因为审神者成长了，所以对家人会更珍惜？ 可四月一日很难说服自己老人对妻子和小孙子的爱是纯粹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原因很简单。 只要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去看一件事，就很容易找到关键。 审神者把自己的一生当做游戏，在每个阶段扮演不一样的角色，并且全身心沉浸其中，玩着玩着就脱离不了。 就连他也被审神者当成游戏的一部分了啊。 四月一日轻轻叹息，不知为谁悲伤。 他完全没将老人对他的几次言语试探放心上，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提神，余光恰好瞥见老人不住颤抖的手。 审神者现在的年龄应该比百目鬼松还要小，状态却差很多。 但这也正常。 四月一日习惯性地想扶眼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戴眼镜，手指下意识遮挡异色的眼睛。 难怪那么容易就被审神者察觉到。 没有眼镜的遮掩，一金一蓝的眼睛在失去月光的夜晚格外美丽。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审神者此时正竭力让自己翻书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松，但对阅人无数的四月一日来说太假了，一眼就看透。 但是个很要强的人。 不过如果让加州清光他们看到审神者这个模样，应该会无比心酸吧？ 四月一日在心里想各种事情，没有发现审神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而被他评价“要强”的审神者正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图鉴不配合。 厚重的图鉴在审神者手里一动不动，每次被审神者翻页时甚至会连带跳过几张，迫使审神者重新翻回去。 第171章 如果不是四月一日亲手将图鉴递给审神者，以图鉴的性子，被抚摸封面时就跑远了。 图鉴（万年樱）幼稚的小报复，但成功了。 猜到图鉴的小心思的四月一日：“……” “咳。” 他轻轻咳嗽一声。 在黑发店长手里会乖乖自动翻页炫耀自己的图鉴顿时安静如鸡，不再搞小动作折腾审神者。 “咦？这本图鉴有灵？” 审神者再翻页时立即察觉到图鉴的变化，诧异地看四月一日。 “里面有万年樱的一部分。” “万年樱的一部分？” 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审神者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万年樱变成付丧神了？” “你知道？” 四月一日抬眸看审神者。 审神者难看的脸色稍缓，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傲意，“我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审神者，不说见多识广，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了解不少的，毕竟我的眼界摆那里，不会因为我老了就消失——”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和你说太多，”四月一日没听审神者继续吹嘘，直视审神者的眼睛，开门见山道：“你的本丸让我来找你。” 他的时间有限，所有猜测也都得到证实，休息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的本丸？” 审神者露出不解的表情，又沉默一会，才半信半疑道：“你是说，不只是万年樱，就连我的本丸也诞生出付丧神了？” “嗯。” “是他让你来的？和你许愿的人是本丸付丧神？不是加州清光他们？” 审神者盯着手中的图鉴，眼底很快闪过一抹不快。 事情好像超出他的预计，沿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 由于稍纵即逝，加上四月一日状态不太好，就没有留意到。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继承我的本丸，成为新的审神者？” 四月一日微微挑眉，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然你来这里做什么？” 审神者怒视四月一日，“我知道加州清光他们对我的态度，就算我那么多年没有回去了，他们也不——” “也不会放弃你这个审神者，对吗？” 四月一日冷冷开口打断了老人的话。 “谁让你插嘴的？” 老人突然狠狠拍打图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很小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的生活，难以接受他人的挑衅。 “我和你不是上下级关系。” “你说你是店长，来实现我的愿望。” 四月一日声音很冷，“实现愿望需要代价，你能支付什么代价？” “我……”老人顿时哑口无言，半响才问，“那他……又给了你什么代价？” “你指本丸么？” 四月一日坐得有些难受，调整姿势后，单手托着下巴微笑道：“本丸说让我成为新的主人。” “我不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都没有意义，是你先不要他们的。” 四月一日语气很温柔，但审神者只觉无比讽刺。 “我没有！” 审神者死死看着四月一日，眼底浮现出罕见的羞恼。 在妻子和小孙子面前的温情真的只是他的伪装。 四月一日垂眸，为加州清光他们哀伤。 审神者不知四月一日此刻所想，面对四月一日毫不留情的揭穿，要不是身体太差，几乎要跳起来揍四月一日一拳。 “把人生当成游戏，肆意玩弄他人的感情，真的有意思吗？” 四月一日轻声问。 “？！”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四月一日环顾了一圈房间布局，“自然是看出来的，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啊。” 除了显眼的粉色窗帘，房间里就剩几张椅子和一张摆放了一大堆药瓶子的木桌，居然连一本打发时间的书籍都没有。 “只有两张椅子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其他椅子都落了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坐过了。” 四月一日说，“孩子都是白纸，你的孙子那么小就会察言观色，熟练安慰难过的你，而你的妻子对此反应却很平静，除了会鼓励你几句，做出‘爱’你的样子——” “你在胡说！她很爱我！” “如果真的爱你，那你们为什么不一起住呢？为什么特意将你的房间安排在顶楼，而非楼下？” 四月一日面容冷静，“开窗透气能理解，可知你身体不好，还开那么大的窗的人又是谁？” “真正的关心和爱会体现在每一个小细节里，这种感受你应该很有体会吧？加州清光他们对你的照顾和你家人对你的照顾，真的一样吗？” 有血缘的家人连没有血缘的属下都比不上。 审神者无法反驳这点。 “你不可能将一辈子都当成游戏来玩，见过的认识的所有人都是有感情的有思想的，即使他们一时半会没有发现你的态度，相处久了也会有所察觉，不然为什么你的孩子没有来探望你呢？” 四月一日顿了顿，看向窗外。 他之前坐在窗边就发现了，这间房位于别墅的顶楼。 对身体不好的老人来说，住在顶楼并不方便。万一出什么意外，单是送去医院就有可能耽误重要的抢救时间。 “你的孩子分明就住在楼下，可到了吃饭时间都没上来陪你。” 第172章 是没时间吗？ 还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们已经发现了吧？”四月一日的语气很肯定。 因为发现父亲对他们的感情是虚假的，只是把他们当成游戏人物对待，所以产生了无法修复的隔阂。 审神者从黑发店长的眼神里读出未尽之话，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捏住图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图鉴撕破。 那颗让他痛苦的虚弱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不断冲击他的精神和身体，迫使他眼前发黑，世界变得模糊。 “我快要……死了……” 年老的审神者挣扎着抓住手中的一切。 被子和图鉴都被死死抓着，难以挣脱。 “现在是你的身体比我还糟糕了。”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床边，抬手在审神者脸上一扫。 “呼、呼……” 审神者感到一股温暖的灵力进入自己的身体，疼痛不已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 “你是……什么人？” 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如果时之政府的人知道四月一日的存在，一定会急切请求四月一日成为审神者…… 审神者露出又惊又疑的神情，一脸复杂地看四月一日。 “一家店的店长。” 见四月一日慢慢坐回椅子，审神者的状态已经好转许多，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之前说你不是审神者，你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吧？” “你猜？” 四月一日弯了弯漂亮的眼睛。 审神者不想猜，甚至十分想将四月一日赶出房间。但他只是想想，他的身体糟糕到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了。 再者，即使把四月一日赶走了，对四月一日来说也无足轻重。 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房间里，安静待到某个时机才会现身的四月一日，耐心比他可怕多了。 还有四月一日那萦绕全身的温暖灵力，强大又治愈，审神者活了那么多年，都没见到过第二个人…… “你再捏下去，图鉴真的要抗议了。” 四月一日突然说，结结实实吓了审神者一跳。 图鉴趁机拍了审神者的手两下，撑成“人”字形想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走”去。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脾气将图鉴拎回来。 “你的情绪管理能力还不错，比本丸好多了。” “活了这么多年的我，可不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比的。” 四月一日笑笑，没说什么。 图鉴重新回到了审神者手里。 “我被你骗了，你一直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审神者努力让自己冷静，厌恶地看了四月一日一眼，“你和我明明是一类人。” “这话怎么说？”四月一日撑着下颌，饶有意思地问。 “你之前指责我把人生当成游戏，这点我不会否认。可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和我对家人和加州清光他们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都一样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四月一日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我比你幸运多了。” 审神者洋洋得意地拍了拍手中不停挣扎的图鉴，“虽然除了药研藤四郎、压切长谷部、巴形薙刀等少数人的介绍页已经变灰，可这上面还有很多刀剑付丧神现在仍属于我。” “他们没有逃。” 四月一日眼神冰冷。 “哦，那他们就是死了。”审神者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离开的时候，前线打得热火朝天，没有我的灵力，肯定有不少人会死。” “……” “看来我说对了。” 审神者瞥他一眼，自觉挽回一局，便将图鉴丢开，“我想要有始有终，但是不完全属于我的东西，已经脏了，不要也罢。” 图鉴被丢到床边，审神者稍微一动腿它就能掉下去。 四月一日脸色越发严肃，忽而问房间里的第三者，“我和他真的是同一类人吗？” “你问谁？”审神者又看了看周围，房里只有他们俩。 图鉴艰难地在床边立起来，踮着两个书角左右摇摆，像在否认四月一日的问题。 “看，有人说不一样。” 四月一日微笑，伸手准备去拿图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审神者绷紧脸，想扯被子将图鉴抖下床，被图鉴察觉到了。 “你和万年樱是一伙的！” “我和万年樱相处时间还不到你的一个零头，这本图鉴也是机缘巧合才会来到我身边。” 四月一日朝图鉴招手，图鉴立马屁颠屁颠小碎步“跑”过去。 从床到四月一日的手里有一米多的距离，对图鉴来说恍若悬崖，它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稳稳落到四月一日手里。 “如此谄媚……” 审神者生硬地转过头，不想看在四月一日手里“活力四射”的图鉴。 “我收了本丸付丧神和三日月宗近他们的茶饼，所以会帮他们实现一个愿望。” 四月一日轻轻拍拍学龙崽往他怀里钻的图鉴，轻声说：“我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尽力实现你的愿望，尽管那样对我不太好……” 审神者一眨不眨地凝视他，手悄悄抓住了被子。 “可那样太不公平了。” 第083章 主仆契约？！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第173章 身穿黑色改良军装的药研藤四郎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飞速奔跑,如同一只在雨天里穿梭的雨燕，风一般点过一枝又一枝细小的树枝，余下一阵窸窣的声响。 即使满脑思绪混乱,也不影响他身轻如燕。 转眼间，药研藤四郎又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本丸,踩在长满青苔的走廊时,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 但还轮不得药研藤四郎悲春伤秋,步履匆匆地往厨房跑去，所过之处均掠起一阵风，惹得走廊旁高高的野草轻轻摇曳。 “我将需要的草药都采回来了,回来时也顺便洗干净，现在可以直接熬了。” 药研藤四郎一边说一边打开厨房的门，很快看到了两双苍蓝色的眼睛。 一双来自黑发的瓦尼塔斯,是将他唤醒的新主人。 另一双则属于浑身粉红的……嗯，一条幼小的龙。 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蓝眼睛，圆滚滚的肚子,还有圆滚滚的两个龙角包包…… 浑身都圆滚滚的，如果弟弟五虎退在这里，一定会说很可爱，他的小老虎们还会好奇地绕着幼龙转。 药研藤四郎压下悲伤,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 透亮的镜片上倒映着龙崽的身影。 尽管他在化形时已经看过一次,可再次见到,心中震惊仍然存在。 他活了数百年，都没见过活着的龙。 虽然以前买的解剖书里也有过龙的详细解剖图,不过那一直被药研藤四郎当成是幻想的存在，是解剖书的作者胡乱编造的。 没想过现实里居然真的有…… 不知道长大后会不会还是圆滚滚的模样呢？ 龙崽忽然感觉背脊升起一阵冷意,疑惑地看了看身后，只有在灶台前守着煮开水的瓦尼塔斯，没有其他人。 “嗷？” 龙崽没发现危险，索性摇摇脑袋将异样抛之脑后，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朝药研藤四郎跑来，双爪往上一伸，看起来很像主动索求抱抱。 但药研藤四郎清楚不是。 “你是要我全都给你吗？” “嗷嗷～” 龙崽点头，喜滋滋地接过药研藤四郎的草药，小跑着拿去给瓦尼塔斯，连声督促他快点熬药。 如果不是他个子太矮，拿小凳子踩着也够不到灶台，怎么可能轮得到瓦尼塔斯来熬药？ 瓦尼塔斯一手接过草药，一手敲了龙崽脑门一下，别以为他没看出龙崽的嫌弃。 “嗷！” 龙崽吃痛，狠狠地瞪瓦尼塔斯，见他把新鲜的草药一一放进锅里，也顾不得生气了，扒拉着瓦尼塔斯的腿想爬上去看情况。 “嗷嗷？”吃了这些药，人类就会变好吗？ 瓦尼塔斯不确定地点头，应该会好吧？ 他对草药了解的不多，但药研藤四郎采摘回来的草药他都闻过，没有什么问题。 尽管有问题他也察觉不到，但待会熬好的药他可以先喝一口，确认没事了再给四月一日喝。 药研藤四郎是极化短刀，五感极其敏锐，轻易就感受到瓦尼塔斯对自己的警惕，长睫低垂，眸色不变。 他一没有想害人的意图，二也无法违背主人的意志。 龙崽半信半疑，仰头瞧见瓦尼塔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乖乖闭嘴。 他能感觉到瓦尼塔斯现在的嗅觉比之前厉害多了。 当然，再怎么厉害，都没有他厉害！ 龙崽悄咪咪抬起胖乎乎的下巴，盯着熬药的锅看了一会，才放心地往下爬。 “嗷嗷。”我去看人类。 瓦尼塔斯弯腰，将龙崽放到地上。 龙崽一步一摇地去隔壁的饭厅找四月一日。 “需要我帮忙吗？” 药研藤四郎目送龙崽的粉色尾巴消失在厨房门后，才走到瓦尼塔斯身边。 瓦尼塔斯看药研藤四郎一眼，摇头表示不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厨房有他守着就行，谁知道药研藤四郎会不会在他和龙崽都离开后偷偷往锅里放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 四月一日由他来保护。 “您的手需要止血。” 药研藤四郎假装没看到瓦尼塔斯的拒绝，从身后拿出一棵止血草，然后直接抓住瓦尼塔斯的左手，单手揉搓出深绿色的草汁。 “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点。” 瓦尼塔斯起初很想抽回手，结果听到药研藤四郎低沉的提醒，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四月一日，立刻放弃挣扎，甚至还很配合地张开手掌。 刀痕很深，轻易就能看到肉和骨。 但凡瓦尼塔斯割手放血的时候再用力点，没得到及时的治疗，左手就要废了。 滴答滴答—— 草汁一滴一滴落到瓦尼塔斯手上，和红色的血肉杂糅出难看的颜色。 止血草的味道带着一丝甘香，在厨房里弥漫，渐渐被锅里咕嘟咕嘟翻腾的其他草药味冲淡。 瓦尼塔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药研藤四郎见状，眸底一抹深思稍纵即逝，沉声道：“您唤醒我的时候，割得太用力了，一定很疼，下次——” 瓦尼塔斯抬眸看他。 “抱歉，我说错话了，没有下次才对。”药研藤四郎自知失言，飞快道歉。 瓦尼塔斯低头注视左手，稍微动了动，随后垂下，多出来的草汁和鲜红的血沿着苍白的指尖滴落地上。 他没感觉到疼意。 第174章 四月一日还没醒来。 他用力咬了咬唇瓣，强烈的自责快把他淹没，不知是失血过多，身体摇摇欲坠。 下一秒他的身体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失礼了，您的身体似乎也不太好，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药研藤四郎平静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提议道：“给君寻先生熬的药还有一小时，我先去找找本丸还有没有能用的绷带，很快就回来。” 药研藤四郎随手将碾成渣渣的止血草丢掉，又站在医生的角度再三叮嘱瓦尼塔斯要多注意左手。 尤其是不能像刚刚那样，左手拿药，右手敲龙崽脑袋。 “如果您不想你的左手废掉的话。” 瓦尼塔斯忽然抬头看药研藤四郎，隐隐感觉药研藤四郎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前面的不太一样。 好像带着教训的口吻，是把他当小孩子了吗？ 瓦尼塔斯没将药研藤四郎的变化放心上，点了点头，又看一眼还在咕嘟咕嘟翻腾的药锅，等药研藤四郎三步并作两步离开厨房后，才离开。 本丸里根本没有干净的医用绷带，他估摸着药研藤四郎寻找到能用的绷带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知四月一日有没有醒来，他既不放心还在煎熬的药，也不放心龙崽，必须去看看。 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咕嘟咕嘟的声音。 黑发的短刀少年站在楼上的屋檐，清晰地听到瓦尼塔斯匆匆走进饭厅的脚步声，灰色的天空在他头顶，低垂的眼睛没有神采。 “他长不大，对我来说，是好事呢？还是……” 话音在雨声融化。 短刀少年也消失了。 他得去寻找能用的绷带了，不知他房间的还能不能用？ ＊＊＊ 瓦尼塔斯走进饭厅时，龙崽已经钻进四月一日的怀里，蜷缩成一团好温暖四月一日的身体。 四月一日身上披着一张薄被子，苍白的脸微微侧着，浓密的长睫藏起漂亮的异色眼睛，在脸上留下小片阴影。 瓦尼塔斯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走过去，右手将龙崽拎起来。 “嗷？” 龙崽眨巴着大眼睛看瓦尼塔斯，声音很轻，怕吵醒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看看滑落一半的被子，又看看龙崽，意思相当明显。 龙崽还在空中扑腾的胖爪子胖短腿立即不动了，垂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可不给龙崽好脸色，将被龙崽折腾掉地的被子重新给四月一日盖好，才将龙崽拎到隔壁厨房，然后放到离锅三十厘米的地方，让他守着锅。 “嗷嗷嗷！！！”让刀去做！！！ 龙崽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他费了千辛万苦（？）才把药研藤四郎召唤出来，就是为了帮忙干活的，凭什么让他干！ 龙崽委屈极了。 瓦尼塔斯伸手戳戳龙崽的脑袋，张了张嘴，发现没声音，该用眼神教训。 【你醒醒，药研藤四郎帮我们找到给君寻先生的药已经很好了，再麻烦药研藤四郎，怎么好意思的？谁教你这么厚脸皮的？】 “嗷——”你。 龙崽抬爪指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 很好，某个幼龙又欠收拾了。 听到熟悉的龙崽吃痛声，瓦尼塔斯的唇角满意地上扬。 “嗷嗷嗷！”可你都是他的主人了，凭什么不听你的？早知道就我来了！ 龙崽委屈地揉脑袋，尾巴啪嗒啪嗒拍打灶台。 大理石做的灶台立刻凹进一块。 【什么主人？你给我解释清楚！】 瓦尼塔斯瞪大眼睛，右手抓住龙崽不安分的尾巴，猛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嗷？”哪里不懂？ 龙崽歪了歪脑袋，怪可爱的。 可惜在瓦尼塔斯眼里，分外欠揍。 【那不是普通的契约吗？怎么能是主仆契约？】 难道药研藤四郎以后要和他绑定了吗？ 救命！有龙崽天天到处叭叭他的心声就很头疼了，再来一个，岂不更麻烦？ 龙崽眼见瓦尼塔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黑，条件反射地抱住脑袋，缩着脖子躲到药锅后。 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时候四月一日的情况都那么紧急了。 多个仆人不好吗？龙的仆人可是想做都要排队的。 再说，龙族的记忆传承他又不完整，能找出主仆契约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要不是主仆契约足够强悍，都无法抵消刀之前的契约呢！ 龙崽心里委屈，龙崽躲到药锅后悄悄给无脑狂怒的瓦尼塔斯记小本本。 等人类醒来，他一定要告状！ 第084章 主仆契约…… 等药研藤四郎找到一卷医用绷带赶回来,远远地还没靠近厨房，就已听到了龙崽气急败坏的嗷嗷声。 嗷嗷声传递出的愤怒之强烈，药研藤四郎甚至都能立即在大脑里想象出一只粉红的幼龙从开心慢慢到气得浑身通红的整个过程。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但却十分肯定龙崽那身通体粉红如樱花色的鳞片定然会像炽热的火焰一样闪闪发亮。 嗯，一定会很好看,不容错过,必须记录下来。 于是药研藤四郎暗暗加快了速度,三两步便穿过饭厅，余光不小心窥见在里面沉睡的四月一日，身影微顿,下意识就想转身退回去，却强行忍住了。 第175章 饭厅离厨房太近，很容易被发现。 新主人虽然年幼,但意外地很沉得住气，同时也很会记仇。 比同样爱记仇却相对单纯的龙崽有过之而无不及。 药研藤四郎识人无数，又是由瓦尼塔斯的鲜血召唤而出，轻易就能摸清瓦尼塔斯的性格。 不过这两个都爱记仇的小家伙,在黑发青年面前却出乎意料的乖巧。 明明黑发青年还昏迷着，他们是吵是闹都影响不到才对。 药研藤四郎回想起他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站都还没站稳，就被新主人拉着去检查四月一日的身体。 黑发青年发着高烧,身体肌肤却温润如玉、冰冰凉凉的,手感极好,仅是简单触碰就让人发自内心升起满足感，如果能拥有—— 药研藤四郎手指一抖,强行止住那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可怕想法。 然而那双紫宝石一样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的饭厅，脑海里反复回味当时给黑发青年看病的全过程,白净的耳朵悄然发烫。 他抬手用力捏了几下，一阵刺痛传来，那可怕的想法才慢慢消散。 不知是刚醒来自制力太差，还是曾因缺乏灵力而陷入沉睡，导致他总忍不住靠近四月一日。 “唉，以后怎么办……” 药研藤四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叹息。 他现在对情况还是一头雾水，如果被新主人和龙崽发现他有意无意接近四月一日，即使有十张嘴，也难以解释清楚。 药研藤四郎颤颤长睫，那些不该有的欲望暂时抛之脑后。 厨房里正和龙崽对峙的瓦尼塔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嗷！”认输了吧！ 龙崽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叉腰。 瓦尼塔斯揉揉发痒的鼻子，抬手故意做了个敲脑门的动作，唬得龙崽又抱爪缩脑袋。 察觉到自己居然胆怯了，龙崽又立刻耿直脖子跟瓦尼塔斯怒视。 “你们果然在吵架。” 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吓了他们一跳。 一人一龙不约而同地扭头看门外。 是药研藤四郎。 他正站在门口，紫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从瓦尼塔斯和龙崽的视角看去，药研藤四郎脸上的情绪百分之一百是看幼稚小鬼吵架的愉悦（？）。 瓦尼塔斯：“……” 龙崽：“……” 两人互相对视，相顾无语。 “噗嗤——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们实在太可爱了——” 药研藤四郎迎上两双恼羞成怒的蓝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是在火上浇油，连忙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 瓦尼塔斯和龙崽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然后发现对方做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瞬间像炸毛的猫咪，又不约而同地发出冷哼。 “哈哈哈……” 药研藤四郎忍俊不禁，又被瞪了。 一人一龙都要面子，有外人在，吵架被迫中止，只好下次继续。 瓦尼塔斯和龙崽互相给对方使眼色做约定。 药研藤四郎见状，也渐渐恢复回原来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刚刚打扰到你们了吧？” 瓦尼塔斯和龙崽都不吭声。 好吧，确实是打扰了。 药研藤四郎好似瞎了般没看到他们尴尬的表情，所以也没看到他们对他的隐秘提防，几步走到瓦尼塔斯面前，“我找到绷带了，请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瓦尼塔斯低头看那卷全新的绷带，意外地挑了挑眉，偏头看躲到锅后的龙崽。 “你从哪里找的绷带？这么新嗷？” 龙崽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然后熟练地爬上瓦尼塔斯的手臂坐好，给瓦尼塔斯转诉心声。 瓦尼塔斯可是利用空暇时间把整座本丸都翻了两遍的人，找到勉强能用的被子和衣服就很不错了。 该说药研藤四郎到底是本丸的主人，对本丸的东西非常熟悉吗？ 可是，就算对本丸再熟悉。 以这座本丸的荒废程度，怎么可能有如此崭新的医用绷带？ 瓦尼塔斯抱着沉甸甸的龙崽往后退了两步。 “这绷带是我在天守阁找到的。” 药研藤四郎感受到瓦尼塔斯骤然提高的警惕心，暗叹他是个好苗子的同时，开口解释，“天守阁就是大将的房间，就是在本丸最中间的。” “天守阁嗷？” 瓦尼塔斯沉思了一会，“是那间贴满奇怪符咒的房间嗷？” 药研藤四郎点点头，“正是那间。” 龙崽抬头看瓦尼塔斯，后者正低头看他。 “你撒谎嗷！” “什么？” 药研藤四郎一愣，“我没有。” “我早就试过了嗷。”瓦尼塔斯确定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肯定道：“你说的那间名为‘天守阁’的房间，门窗上都贴满了奇怪的符咒，根本撕不了嗷。” 本丸那么多房间，能称得上特殊的房间就那么几间。 一间是瓦尼塔斯他们休息的，还有一两间是还有一点房间主人生前留下的生活痕迹，比如尘埃没那么厚，破损程度没那么严重…… 顺带一提，瓦尼塔斯他们找的被子就是从那几间房找到的。 最后还有一间，则是贴满奇怪符咒的房间。 这间房特殊的地方不仅是门窗都贴有符咒，还因为和周围或腐朽不堪或残破漏水的房屋相比，它尤为光鲜。 第176章 瓦尼塔斯在来到本丸的当天，就发现了，谁知道没有胶水贴的符咒居然紧得仿佛与房间融为一体，怎么都撕不开，瓦尼塔斯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另外两间房的被铺衣物。 药研藤四郎听完解释后，沉默小半天后，才迟疑道：“您之前选的几间房，应该是清光、咳，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的房间。” “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嗷？”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听名字应该也是两个刀剑付丧神吧？ “加州清光”他没什么印象，倒是“三日月宗近”，他好像跟百目鬼松学画画的时候，有听百目鬼松闲聊过这个名字。 大概是一把在日本很出名的名刀吧？ 瓦尼塔斯低头摸摸龙崽的小翅膀，只是他想不明白龙崽在森林最深处时不把三日月宗近挖出来，反而挖了药研藤四郎。 名刀三日月宗近知道的东西应该比药研藤四郎多一些吧？ 他现在也满头雾水，不知所云，生怕走错一步会让四月一日的情况更严重。 “嗷？”龙崽疑惑地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摇摇头，龙崽便歪歪脑袋，很快又趴回瓦尼塔斯怀里当传声筒确认瓦尼塔斯的猜测。 “三日月宗近的房间就是我们之前休息的那间嗷？” “嗯。”药研藤四郎回忆道：“三日月和清光都很强大，我记得我是本丸还清醒的最后两个人之一，而三日月比我早几天沉睡，至于清光……” 其实还有和药研藤四郎同为短刀的小夜左文字。 但药研藤四郎在采摘草药和寻找绷带时，已经快速找了一圈森林和本丸，都没发现小夜左文字的身影。 药研藤四郎估摸着小夜左文字应该是栽太多柿子树，和他的两位兄长一起埋在哪棵柿子树下了。 现在的柿子林面积远比审神者当年在的时候还要广阔。 如果审神者在的话，他就能拜托审神者寻找到小夜左文字三兄弟。 但是审神者已经…… 成熟靠谱的短刀少年苦笑出声，“清光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和我差不多了，在我之后的不久，清光也陷入了沉睡。” “原来如此嗷。”瓦尼塔斯撸了一把龙崽的脑袋，“因为你们几人都是最后沉睡的，所以房间才能保持得比其他人的要好嗷。” “应该是。”药研藤四郎颔首，趁瓦尼塔斯思考新的问题时，上前抓住他的左手。 龙崽的竖瞳微缩，以为药研藤四郎要对瓦尼塔斯不利，张口就要去咬他。 “请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药研藤四郎脸上完全没有丝毫畏惧，“而且您应该也感觉到了，我无法伤害您。” 瓦尼塔斯悄悄拍了拍龙崽屁股。 龙崽躲躲，没成功。 “嗷。”又不是我的错。 龙崽心里委屈，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拍他屁股呢？他也是要面子的，一边想一边张口嗷呜咬住瓦尼塔斯的右手手臂。 瓦尼塔斯没感觉到疼。 龙崽刚出生，牙齿还很稚嫩柔软，咬人并不疼，加上还很听四月一日的告诫，乖乖控制住了力度。 瓦尼塔斯只觉被小奶狗啃了一口，并不放在心上，等龙崽恼怒地松开时，他才继续和药研藤四郎说话。 “我之前不知道龙崽那个是主仆契约，你要是介意的话，等君寻先生醒来我请他帮忙解除嗷。” “……为什么？” 药研藤四郎视线低垂。 短刀付丧神的人形身材并不高大，但比只有十岁出头还营养不良很长时间的瓦尼塔斯来说，也是需要抬头的程度。 “您不是长不大吗？” 长不大的话，就不会感到厌倦了吧？ 第085章 天守阁塌了 长不大？ 谁长不大？ 他吗？ 开什么玩笑？！ 虽然瓦尼塔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早有预料,但被人当面赤|裸裸地揭穿他一直躲避的事实，还是异常恼怒。 药研藤四郎假装自己没被恶狠狠的目光注视着，专心致志地给目光的主人包扎伤口。 瓦尼塔斯低头看自己的手,和孩子一样小，连一块敲人的砖都拿不起来,顿时担忧地咬了咬唇瓣。 以后难道都会是十岁小孩的模样？ 那岂不是会长不高？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瓦尼塔斯被这个可怕的未来吓得一个哆嗦,差点甩开药研藤四郎的手。 不,绝不可能！ 君寻先生之前说过他以后能长得比其他世界的他还要高。 只要他乖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长到一米八绝对没问题的！ 没错，一定没问题！ 君寻先生不会对他撒谎。 但是,万一呢…… 瓦尼塔斯眸色闪烁，不肯继续思考糟糕的可能性。 他早该知道的，却一直在自欺欺人。明明他的愿望那么难实现,支付的代价却只有声音和离开，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嗷嗷嗷！”松手松手！ 趴在瓦尼塔斯怀里的龙崽只感觉自己要被瓦尼塔斯的怀抱给勒死了，嗷嗷叫唤，尾巴不断拍打空气,见瓦尼塔斯陷入沉思，一度还把锋利的爪子亮了出来，准备挠几下让他回神。 好在瓦尼塔斯的失态只是一瞬，转眼就恢复正常。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你说什么嗷。” 等药研藤四郎包扎好左手后,瓦尼塔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第177章 龙崽见他笑得分外可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悄咪咪收回爪子。 “抱歉,我刚刚好像说错了话。” 药研藤四郎将瓦尼塔斯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老老实实道歉。 “你没必要道歉,反正是——嗷？”龙崽嘟哝着转诉瓦尼塔斯的心声，忽然鼻子微动，嗅了嗅空气，然后拍拍瓦尼塔斯的手，示意瓦尼塔斯转身去看药锅。 “嗷嗷。”药熬好了，快拿去给人类。 龙崽连声督促。 瓦尼塔斯见药果然熬好了，不由一喜，烦恼暂且弃之脑后，将龙崽放到灶台旁，龙崽很配合地爬下来，正要去倒药水，却被一只手拉住。 “您的左手刚包扎好，不好干活，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药研藤四郎连忙拉住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低头看自己的左手，白色的绷带缠绕得非常完美，并不影响动作。 药研藤四郎包扎伤口的水平极其高超。 都说熟能生巧，难道药研藤四郎以前也受过很多伤吗？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偷偷看了眼药研藤四郎。 那双深邃的紫宝石眼睛带着诚恳和一丝歉意。 瓦尼塔斯顿了顿，犹豫片刻，想起龙崽坑药研藤四郎的主仆契约，又有些愧疚，挪开眼不看药研藤四郎，同时还默默弃了继续跟他追问的念头。 单看药研藤四郎的行事风格，可能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懂得委婉的人吧？ 而天守阁是本丸的一部分，也是药研藤四郎曾经出入过的地方，加上药研藤四郎又不是普通人，撕开奇怪符咒又有什么不可能？ 说不定那些符咒还是药研藤四郎贴的。 至于直接说他“长不大”…… 瓦尼塔斯眉头微蹙，望着药研藤四郎小心翼翼倒掉药渣的背影，无奈叹气。 算了，君寻先生的身体要紧。 至于他的事，等君寻先生醒来再问也不迟。 药渣很快被过滤好，留下一碗墨绿的药水，浓郁的苦涩味在厨房里弥漫。 龙崽嫌弃地捂住鼻子。 “嗷嗷？”人类会不会觉得很苦啊？ 瓦尼塔斯尝了一小口药水，苦得脸都要扭曲了，看向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秒懂他们的眼神，苦笑道：“良药苦口，君寻先生病得很严重，这是加了药量的，效果会加倍。” 那就没办法了。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急忙跑出厨房。 “嗷？”你去哪里啊？ 龙崽和药研藤四郎看瓦尼塔斯消失的背影面面相觑。 在大眼瞪小眼后，药研藤四郎提议：“我们先给君寻先生喝药吧？” “嗷。”好。 ＊＊＊ 等瓦尼塔斯气喘吁吁跑回来时，药研藤四郎已经给四月一日喂完药，正认真把脉。 龙崽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药全都喝下了，过一会药效就能发挥作用，君寻先生很快就能醒来。”药研藤四郎见瓦尼塔斯回来，解释两句，然后有点不舍地放开四月一日的手。 “嗷？”你去哪了？ 龙崽蜷缩成一团窝在四月一日的脑袋旁边，冲瓦尼塔斯小声叫。 瓦尼塔斯没回应，看了眼空空的药碗，张开手。 两颗青翠欲滴的果子显出原貌。 是之前他们去森林里龙崽摘的果子，因为口味太酸，瓦尼塔斯悄悄留了两颗，想以后捉弄龙崽来着。 此时能用来减少药的苦味显然更好。 “阿嚏——”龙崽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圆滚滚的身体都跟着抖了抖。 瓦尼塔斯弹了弹龙崽脑袋，小心撩起四月一日的刘海，手掌附上去探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隐隐感觉四月一日的体温比之前高了点，没之前那么冷了。 瓦尼塔斯又去握四月一日的左手，上面什么伤痕都没有，但他还没放松，俯身弯腰，将脸贴上四月一日的手掌。 “嗷？？”什么？？ 龙崽立刻瞪大了眼睛，居然当着他的面贴手蹭蹭？ 他也要！ 瓦尼塔斯很快被不停拱动的龙崽分开，一直微蹙的眉毛却轻松舒展开。 一般人高烧都会身体发烫，可君寻先生不能用常识判断，因此瓦尼塔斯才会那样做。 君寻先生的手心在慢慢变热，药研藤四郎给的药好像真的有效果。 记忆里有一次米沙就是这么确认他的高烧有没有退的。 “谢谢你嗷。” “不用，这是我该做的事。”药研藤四郎笑笑，“能帮上忙就好了。” 龙崽忙着在四月一日手里贴贴蹭蹭，还尽职尽责地给瓦尼塔斯转诉。 “对了，我刚刚回去拿果子路过天守阁，那里好像塌了，是你做的嗷？” 瓦尼塔斯低头把四月一日身上被龙崽拱掉的被子重新盖好，脸色很平静。 因着药研藤四郎给的药有效，瓦尼塔斯对他的警惕悄然降低不少。 “塌了？” 药研藤四郎听愣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结巴道：“我找绷带的时候还没……等等，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短刀少年就消失了。 他刚刚站的位置还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 “跑的比飞的还要快，真羡慕嗷——嗷嗷嗷！” 龙崽下意识“翻译”，突然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扭头看他的小翅膀，怒瞪瓦尼塔斯。 第178章 他有翅膀，才不会羡慕！拒绝说出这句话！ 【你说都说了，谁让你不动脑的，我的心声都往外说，下次注意点。】 瓦尼塔斯伸手点点龙崽脑袋。 龙崽没能及时躲开。 “嗷！” 龙崽朝他张牙舞爪。 瓦尼塔斯视若无睹，表情甚至带有一丝欣慰，【不过你在那么多的刀剑付丧神中找到能看病开药的药研藤四郎，也算帮上忙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龙崽得意地扬起小下巴。 “嗷嗷～”那当然，龙族的直觉可是很准的，你之前还嫌弃～ 瓦尼塔斯忍不住又弹弹某条幼龙的脑门。 硬邦邦的，敲得手指还有点麻。 【我现在也在嫌弃，药研藤四郎帮我们给君寻先生看病，你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签了主仆契约，要是君寻先生清醒的话，肯定会阻止你——】 龙崽心虚地缩脖子。 瓦尼塔斯正教训龙崽，见他露出心虚的模样，猛然反应过来。 【等等，你之前挖出药研藤四郎的时候，可是把他送给君寻先生，该不会在那个时候你就抱着让君寻先生和他签主仆契约的想法吧？！】 君寻先生宁愿忍受痛苦也没想过和药研藤四郎搞那什么主仆契约…… 龙崽僵硬地转身不看瓦尼塔斯，顶着无比灼热的视线把脑袋藏在被子里。 【还真是？！】 瓦尼塔斯脸都气红了。 ＊＊＊ 雨细如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药研藤四郎身上。 “天守阁真的……塌了……” 药研藤四郎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挺拔的身影竟摇摇欲坠。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这里找到了崭新的医用绷带。 谁知一个小时后，这里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明明才过了短短一小时，一切就好似沧海桑田，大变模样。 “现在的心情和大将离开前的那天一模一样啊……” 药研藤四郎低低呢喃。 他还记得那时他正和弟弟们准备一个吸引大将从天守阁出来的新活动，亲眼目睹弟弟们兴高采烈的笑容在审神者说完后慢慢消失。 “塌了也好……” 药研藤四郎睫毛上挂满细密的小雨珠，沉重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努力睁开，雨珠凝聚成雨水，顺着眼睛从脸上滑落，掉到地上和泥水融为一体。 ——药研哥，我们天天都在打扫天守阁，可是主公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只要我们一直等下去，大将就一定会回来。他怎么可能抛弃我们？ ——药研，这是封印符，是不是和防御符很像？它们能让主公的天守阁一直维持原样……对了，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这些是防御符，都是我特意找阴阳师定制的，为了得到这些符咒，和三日月帮阴阳师干了很多私活……要帮忙保密啊。 ——药研，对不起，我消耗的灵力比你们多太多，不能再继续浪费宝贵的灵力符，弟弟们就拜托你了。 ——药研哥，我快撑不下去了，主公怎么还不回来啊？ ——三日月说的没错，我们和主公的关系本来就不平等，真麻烦啊…… “真讨厌啊，就连天也是灰蒙蒙的。” 药研藤四郎对天仰起脸，黑发被雨水打湿，一条一缕地黏在脸上。 他努力瞪大眼睛，雨水扎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脸上，又痒又麻，他却没什么感觉。 那些埋在心底的记忆如同可怕的沼泽，正一步一步将他吞没殆尽。 哗啦啦—— 哗啦啦—— 不知从何处的风吹来。 天守阁对面的野草在风雨中摇曳摩擦，声音形同安慰。 风在雨中低语。 药研藤四郎静静听着，眼睑渐渐合上，满是雨水的脸看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概念。 哒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看你一直没有回去，过来看看你嗷。” 第086章 两个主人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药研藤四郎开的药效果然很强。 瓦尼塔斯眼睁睁看着四月一日的脸色从苍白如纸到渐渐有了些许红润色泽。 【君寻先生好像一朵终于汲取到水分的花,不再枯萎了。】 “嗷～”赞同～ 龙崽从被子里钻出小脑袋，嗷了一声。 他也感觉人类的身体在慢慢变好了。 被听到不方便说出来的心声的瓦尼塔斯面露尴尬，抬手做了个敲龙崽脑袋的慢动作,吓得龙崽又像乌龟一样缩了回去。 然而感慨归感慨，正事还得做。 瓦尼塔斯熟练地摸摸四月一日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他们的体温都差不多,又不敢确认，害怕四月一日好转只是他的错觉。 “嗷嗷。”还有我。 【你不算。】 瓦尼塔斯面无表情。 “嗷……”你是在嫉妒我…… 龙崽从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委屈地叫。 他能听到瓦尼塔斯的心声,自然也能知道瓦尼塔斯也想和人类贴贴。要不是瓦尼塔斯体型比他大，跟他抢人类怀抱位置的就是瓦尼塔斯了。 以后还是尽量维持现在的体型吧。 等人类醒来他就不用自己走路，还能跟人类撒娇要抱抱。 第179章 龙崽的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 瓦尼塔斯没留意龙崽的小心思,看了眼门外，在思考要不要拜托药研藤四郎再给君寻先生检查一下身体。 昏暗的世界藏在朦胧的雨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瓦尼塔斯这才发现白天已经过去。 因为持续下雨，天灰蒙蒙的,白天和傍晚都差不多。 瓦尼塔斯忙着照顾四月一日，竟完全没留意时间流逝。 奇怪，药研藤四郎不是说去去就回吗？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吧？ “嗷？”可能迷路了？ 龙崽也想不明白。 【药研藤四郎又不是你，怎么可能迷路？】 “嗷嗷。”我才没有迷路。 龙崽小声抗议。 瓦尼塔斯回想起路过时看到的天守阁模样,猛地看向头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饭厅的天花板看起来还能坚持很久，大概不会像天守阁那样突然倒塌。 按照药研藤四郎说过的话来推测,天守阁应该就是药研藤四郎曾经的主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天守阁对药研藤四郎有很重要的意义。 如果天守阁倒塌,会对药研藤四郎造成什么影响？ 瓦尼塔斯脑补了一下自己的房子倒塌是什么心情。 哦，他想起自己没有房子，无法代入。 于是转念去脑补百目鬼家的樱花林消失。 百目鬼家他都没住多久，没留下多少樱花林的记忆，都已心情低落。 设身处地想想同样情况的药研藤四郎，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他要去安慰一下吗？ 瓦尼塔斯咬了咬唇，犹豫不决。 可他现在是药研藤四郎的“主人”，若此时过去，会不会对药研藤四郎造成二次伤害？ 从药研藤四郎和他的伙伴们留在本丸的结果倒推回去，能证明药研藤四郎他们对主人的忠心。 然而他却不经药研藤四郎的同意，单方面和药研藤四郎签订了主仆契约…… 关键是搞出这种契约的龙崽还没有解除的方法！ 瓦尼塔斯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他现在过去找人，万一赶在药研藤四郎伤心时，他的出现就是在药研藤四郎的伤口上撒盐…… 经历还不算丰富的瓦尼塔斯暂时做不出来。 尽管平行世界的他早已惯于做这“缺德”事。 “嗷～” 龙崽察觉到瓦尼塔斯矛盾的心情，钻出来，叼起四月一日的袖子，将他的手放到瓦尼塔斯的手背上。 温热的体温从四月一日手心传到瓦尼塔斯手背。 瓦尼塔斯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反手捂住四月一日的手。 【如果君寻先生清醒的话，一定会让我去的吧？】 “嗷。” 龙崽无意义地叫了一声，转身叼起被子重新给四月一日盖好，又亲昵地蹭了蹭四月一日的脸颊，才恋恋不舍地爬上瓦尼塔斯的手臂，拍拍他的脸蛋，爪子指向门口。 【那就遵从本心，去看看吧。】 瓦尼塔斯颠了颠沉甸甸的龙崽，离开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四月一日，小心给他关好门，防止冷风进去。 ＊＊＊ 天守阁很好找。 走廊四通八达，但只要沿着一条走下去，就能看到位于正中的天守阁。 尤其是倒塌之后。 在四周都是腐朽的房屋中尤为显眼。 瓦尼塔斯抱着龙崽穿过长长的走廊，远远就看到了变成一片废墟的天守阁。 在连绵雨水中生命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野草，似乎天然就生长在上面，与无数的断木横梁融为一体，看上去分外和谐。 “房子没有人住，就会荒废。” 刹那间，瓦尼塔斯耳边响起四月一日来到本丸后说过几次的话。 如今想来，这几乎是一句明示。 天守阁的门窗密密麻麻地贴了那么多的符咒，目的是为了保存里面的东西。 【本丸如果有意识，应该很难接受这种落差吧？】 “嗷？” 龙崽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瓦尼塔斯揉揉他的龙角圆包包，【这里的房间这么多，以前一定很热闹。天守阁作为本丸主人的房间，倒塌了肯定还有别的意义，待会你不要把我的所有心声都说出去，知道吗？】 龙崽看出他的严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人一龙再走近些，就看到了站在天守阁面前的药研藤四郎。 短刀少年穿了一身快与雨夜融为一体的黑色军装。 雨水笼罩在他的周边，野草在他的身后摇摆。 瓦尼塔斯和龙崽单是看着，就感受到一阵恐怖的难过。 “嗷……”刀很难过。 龙崽扒拉着瓦尼塔斯的手臂低低嗷叫。 瓦尼塔斯驻足不前。 龙崽又拍拍他的手，催促他靠近。 【听话，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 “嗷嗷！”就是这个时候才更要去！ 龙崽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去，不去的话不行。 瓦尼塔斯犹豫地看药研藤四郎，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过去吗？让人冷静一下会更好吧？ 但是他怀里的龙崽拼命催促他靠近。 瓦尼塔斯狠狠咬唇，眼神坚决。 【算了，打扰就打扰吧，让人沉溺于痛苦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瓦尼塔斯走路用力。 第180章 鞋子在潮湿的走廊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我看你一直没有回去，所以过来看看你嗷。”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龙崽的声音。 药研藤四郎僵硬地转过头看他们，一抹血红在紫宝石色的眼睛极其明显。 瓦尼塔斯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龙崽。 药研藤四郎再一眨眼，那抹血红又消失不见了。 “你还好吧嗷？” 瓦尼塔斯担忧地看他。 “没事，”药研藤四郎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瓦尼塔斯顿了顿，轻声道：“就算难过到哭了也没关系，现在下雨，我们看不清你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嗷。” 药研藤四郎一愣，不再保持微笑。 “我的演技已经差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不要把我们当小孩子嗷。” 龙崽附和地挥挥爪子抗议，瓦尼塔斯赞同地点头。 药研藤四郎苦笑，“如果我的弟弟们还在，看到你的话，一定会……” “一定会嗷？” 瓦尼塔斯看他。 “没、没什么。” “没人和你说，你很不适合撒谎嗷？” 瓦尼塔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伪装，“你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看人嗷。” 药研藤四郎语塞。 瓦尼塔斯“报仇”成功，之前被药研藤四郎揭穿“长不大”的郁闷立刻少了。 “如果君寻先生在这里的话，就能给你一个大大的怀抱，我长得比你矮，没办法抱你嗷。” 瓦尼塔斯一边靠近，一边将替他开口说话的龙崽塞到药研藤四郎的手里，对他眨了一下左眼。 听说人心情难受的时候，抱点东西会好一些。 龙崽也很配合地爬上药研藤四郎的手臂。 药研藤四郎感受着手里沉重的份量，精神有些恍惚。 他抱住一条龙了。 “以前的大将，和您几乎一模一样。” 第087章 天守阁·笔记本·纸 以前的主人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瓦尼塔斯脑袋冒出问号,怎么和四月一日一样都在关键时刻当个谜语人，尽说些他听得迷迷糊糊的话。 药研藤四郎不知瓦尼塔斯的吐槽，低头小心翼翼地抱着龙崽,还给他调整了一个适合他窝着的姿势，唇角微微上扬,又很快抿平。 “大将刚成为审神者的时候,大概和你差不多,虽然脸上有一层模糊性别年龄的面纱，但身高是不会改变的。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长高,我们就更加确定……” 药研藤四郎边说边小心瞅了眼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脸色一黑，意思是说他现在长得矮吗？ 药研藤四郎见他脸色变化，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们只是根据大将的身高变化推测大将的年龄，没有嘲讽您的意思。” 瓦尼塔斯：“……”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咳咳……”药研藤四郎看出了瓦尼塔斯的谴责，无力安慰道：“总之,以后会高的。” 可惜说话的口吻过于飘忽，带着连本人都无法保证的心虚。 很好，证据又多了一条。 明明刚刚才被瓦尼塔斯指出撒谎不看对方的眼睛。 瓦尼塔斯见药研藤四郎左看右顾，就是不直视他,无声叹气,眸底却升起笑意。 因为他和龙崽的任性打岔,药研藤四郎的难过少了点。 瓦尼塔斯悄悄给龙崽使眼色。 龙崽在药研藤四郎怀里一个鲤鱼打滚，动作幅度过大,差点从药研藤四郎怀里摔下去。 药研藤四郎被吓得语无伦次，“小心点,会摔下去。是我抱太紧，让你难受了吗？抱歉，我没有抱龙的经验……” “嗷～” 瓦尼塔斯看在药研藤四郎怀里龙崽乖巧的模样，只觉有些辣眼睛，转身跳下走廊，去查看沦为废墟的天守阁，随后看左手上的包扎，陷入沉思。 药研藤四郎之前说绷带是在天守阁里找到的。 这句话能解释得通，毕竟天守阁有奇怪的符咒，撕开符咒进去查找，找到什么东西都不稀奇。 再说，天守阁好歹是本丸主人的房间，有点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能理解，不过是一卷医用绷带而已，很正常。 可不正常的地方恰好也在这里。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不对吗？” 低沉的嗓音在瓦尼塔斯身后响起。 龙崽已经成功“安抚”好药研藤四郎，一脸小骄傲地在药研藤四郎怀里朝瓦尼塔斯招手。 瓦尼塔斯抬眸瞥他俩一眼，迟疑地问：“本丸里现在除了我们几个人，还有其他人嗷？” 药研藤四郎停下捏龙崽肉爪子的手，想了想，很快明白瓦尼塔斯的意思，“您是怀疑本丸里还有其他的人？” 瓦尼塔斯点头。 “怎么可能？”药研藤四郎情不自禁，“本丸的传送阵早就停止运转了，我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 短刀少年看看瓦尼塔斯和龙崽，又想起还在休息的四月一日，突然哑巴了。 三个“外人”中的两个正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外人进不来”完全没有说服力，连他都不信。 “咳……”药研藤四郎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可能是大将那边的联系变弱了，所以你们才能进来。” “嗷？” 第181章 龙崽握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只要契约还在，大将还活着，我们就无法选择新的主人。” “这种契约，听起来好像对你们很不公平嗷？”瓦尼塔斯皱眉，“不像是合作，倒更像是主仆契约嗷。” 龙崽安静如鸡。 “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不能用公平来衡量，”药研藤四郎继续捏龙崽的肉爪子，语气十分平淡，“守护历史的重担一直压在时之政府头上，为了让更多的刀剑付丧神前往战场，自然需要更多的审神者。” “然而拥有灵力的人极其稀少，纵然是时之政府，也只能大海捞针四处寻找。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战场，可拥有灵力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比普通人更容易成功。” 药研藤四郎说得委婉，但瓦尼塔斯已经理解了。 能成为审神者的人太少，所以他们不一定非要成为审神者。时之政府为拉拢他们，才会在契约上做手脚，让刀剑付丧神吃点亏。 “你们没有意见嗷？” 瓦尼塔斯摸摸下巴，回望身后，点点莹绿装饰废墟。 那么多的刀剑付丧神，共同臣服于一个人类，既要出门战斗，又要回来服侍人类，居然能维持那么多年，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搁他老家法国，早就起来罢工了。 “意见？是说我们该表示委屈吗？” 药研藤四郎垂眸，迎上瓦尼塔斯苍蓝色的眼睛，爽朗地笑了笑，“其实还好，守护历史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能够以人身和伙伴们生活战斗，产生各种美好的感情和记忆，这可比摆放在博物馆里被人观看好多了。” “博物馆嗷？” 瓦尼塔斯顿了顿，突然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药研藤四郎，目光落到他的腰侧，那里别着一把利落的短刀。 因为药研藤四郎实在太像人类，瓦尼塔斯差点忘了他是放置上百年才会诞生的刀剑付丧神，在日本应该算是一件珍贵的古董。 而古董的归处一般都是博物馆和私人收藏。 瓦尼塔斯脑补了一下如果不是意外，他说不定会在某个博物馆里看到药研藤四郎的本体，有点神奇，想起四月一日曾说过的话。 “这个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嗷。” “什么？” “没什么嗷。” 龙崽抓住药研藤四郎不安分的手指，防止他继续触碰不该触碰的地方。 “总之，您是怀疑除了我们外，还有其他人，对吧？”药研藤四郎打起精神，环顾四周，过了半响，摇头道：“虽然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我没发现陌生人的气息。” “我是满级的极化短刀，侦察能力在本丸里算得上不错。” 短刀少年见龙崽不乐意，只好放弃捏小翅膀的念头。 “有没有可能不是陌生人，所以你才没感觉出异常嗷？”瓦尼塔斯一边说一边往废墟深处走去。 “你之前说过，天守阁有封印符，所以东西才能保存原来的状态。但是，这么大的天守阁，里面却只有一卷我刚好需要的绷带，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嗷？” 药研藤四郎紧随其后，“有道理。” “是吧嗷？” 瓦尼塔斯的猜测得到肯定，便得意地抬起下巴，像只灵巧的黑猫，轻盈地跳上一张书桌。 走在他身旁的药研藤四郎见他的少年气，也跟着嘴角上扬。 然而开心还没持续多久，桌脚俨然承受不了瓦尼塔斯的体重，“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小心！” “嗷？” 药研藤四郎的眼睛瞬间瞪大，先将龙崽用力往天一抛，脚尖点地，跳起去接瓦尼塔斯。 极化短刀的速度之快，被抛上天的龙崽还没在空中抖开小翅膀，就又回到了温暖的怀抱里，大大的蓝眼睛里全是懵逼。 “嗷嗷嗷嗷！！！” 龙崽挥舞着爪子大声抗议。 “对不起，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下次不会了。” 药研藤四郎将瓦尼塔斯扶好，连忙和龙崽道歉。 龙崽气鼓鼓的，不想理会他，扭头想去找“罪魁祸首”，却发现他已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掉了一地的纸，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唇不停翕合。 【这张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 “嗷嗷？”你在做什么？ 瓦尼塔斯翻了一轮，完全没找出来，又听到龙崽的疑惑，猛地站起身，将龙崽拉来当壮丁。 【你看看，这堆纸里是不是有四月一日的魔力气息？】 “嗷！”不要把我当狗！ 话虽如此，但龙崽还是老老实实低头去嗅地上的纸。 雨水细密，濡湿纸张，转瞬消融。 药研藤四郎落后他们半米，捡起一张还没被淋湿彻底的纸看，疑惑道：“这些……都是大将以前要填写的资料。” 一人一龙没有回答，埋头寻找。 药研藤四郎无法，见他们似乎在寻找特殊的纸，索性搬起书桌的一个桌脚抖动，抽屉和里面的纸尽数掉落，又被雨淋湿，化成白色的浊水。 “嗷！” 龙崽的竖瞳在雨夜里如同两道森冷的蓝色火焰，一眨不眨地盯着药研藤四郎脚边的几个抽屉。 瓦尼塔斯急急忙忙靠近，果然找到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果然没感觉错，这上面有君寻先生的气息嗷！” 第088章 本丸付丧神出现 第182章 就在瓦尼塔斯弯腰去捡笔记本时,淅沥小雨顷刻间就变成了倾盘大雨，直浇他们头顶。 “嗷嗷？”怎么突然下大雨了？ 龙崽被铺天盖地的雨水砸得脑袋有点懵。 在常年连绵细雨的本丸里，突如其来一场大暴雨,是个傻瓜都能发现不对劲，更别说聪慧的两人了。 瓦尼塔斯和药研藤四郎忍不住对视,都看到对方眼底的严肃。 “我们还是先躲雨吧,要是淋感冒就麻烦了。”药研藤四郎快速捞起仍在懵逼中的龙崽,另一手伸向瓦尼塔斯，想拉他走。 瓦尼塔斯还想现场翻两下笔记本，这时也只好将笔记本小心藏好,防止被雨淋湿，刚把手递过去，整个人下一秒就从天守阁废墟闪到了走廊上。 “嗷！”好快！ 龙崽吃惊地抱住药研藤四郎的脖子,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可爱极了。 药研藤四郎揉了揉龙崽的龙角包包，牵着同样吃惊的瓦尼塔斯往前走，完全没有回望身后的一切。 瓦尼塔斯睫毛低垂,蓝眸偏移，看了一眼天守阁。 承载了刀剑付丧神无数情感的天守阁在哗啦啦的雨水中变得朦胧模糊，象征生命力的草青色从底端开始，慢慢覆盖其上。 那些断木横梁和遇水则融的纸一样,都被噼里啪啦的大雨消融,转眼又冒出青绿的嫩芽,纤细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曳。 仿佛那本就该是一块空地，上面长满了野草才对。 ——你不再看看吗？之前那么难过…… 瓦尼塔斯很想问,又怕问出会让药研藤四郎更伤心，只好将问题吞进肚子。 “往前看。” 瓦尼塔斯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右手被对方握得十分用力，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的唯一绳索。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挣开他的手。 “我是刀剑付丧神，就算再眷恋过往，也不能一直驻足不前。” 瓦尼塔斯一愣，偷瞄药研藤四郎的脸，暗道他之前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那个悲伤难过到只是让人看一眼背影就会染上同等悲伤的药研藤四郎，仅仅因为他和龙崽的打岔就走了出来？ 哈，怎么可能呢？ 瓦尼塔斯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完全不信他和龙崽真有那么强大的安抚能力，所以情绪转变的真实原因是…… “天守阁消失了。” 药研藤四郎忽然低头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恰好偷偷看他，对上那双紫宝石色的眼睛，里面盈满瓦尼塔斯看不懂的伤感，他再一眨眼，伤感又都消失不见，只余下沉静。 “本丸的景趣被改变了，本丸里确实还有其他人存在，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君寻先生身边没人，可能有危险。” 连他这个极化短刀都没发现的人，若是蓄意接触四月一日，后果…… 瓦尼塔斯听出药研藤四郎话里的担忧，立刻忘了胡思乱想，咬了咬唇瓣，张开双手看他。 “抱我嗷。” 他人小腿短，走路慢，在湿滑青苔铺满走廊的路上也跑不快，还会跌出一身伤。 可现在有药研藤四郎，他们转眼就能回到四月一日的身边。 都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尴尬的公主抱了。 “失礼了。” 药研藤四郎清楚瓦尼塔斯担忧的事，将龙崽放到肩上，弯腰抱起瓦尼塔斯，脚下用力，如一支箭飞驰而去。 走廊转眼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 几秒后。 药研藤四郎将瓦尼塔斯放下，瓦尼塔斯还没站稳，瞳仁里的画面都还是之前的天守阁，快速眨了几下才去看饭厅。 门开着，冷风呼啸着涌进去。 “嗷嗷！”里面有人！ 龙崽适应能力比瓦尼塔斯强得多，药研藤四郎的速度他只适应一次就接受了，因此比瓦尼塔斯还快发现门被人打开的情况，从药研肩上一跃而下，如同一枚炮弹跑进去。 “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陌生的气息。”药研藤四郎压低声音对瓦尼塔斯说。 瓦尼塔斯指了指门，他和龙崽出去找药研藤四郎的时候，把门关上了，可现在门却开着。 药研藤四郎看懂瓦尼塔斯的意思，忽然冒出一种可怕的猜测，如果对方不是陌生人，那就必然是他极其熟悉的存在，可本丸现在能让他毫无警戒心的…… 莫非是伪装成刀剑付丧神潜入本丸的时间溯行军？！ 药研藤四郎把手放在腰侧的刀柄上，表情肃穆，正要跨步进去时，听到龙崽异常兴奋的声音，当下顾不及犹豫，也抽出短刀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药研藤四郎大吃一惊。 龙崽一边发出甜腻的“嗷嗷”声，一边双爪双脚往苏醒的黑发青年身上爬。 连惯常冷脸的瓦尼塔斯脸上都挂着乖巧的笑容，轻轻触碰黑发青年的左手。 瓦尼塔斯和龙崽的反应在药研藤四郎的意料之内，倒是他亲自开的药，效果是什么他最清楚。 可青年最快也不可能是现在醒来啊。 之所以会提前，大概是药效被完美吸收，所以时间才缩短了？ 如此想着，药研藤四郎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他们的对话，深邃的紫宝石眼睛微微闪烁，手指颤动，强行压抑住想靠近的欲望。 “我现在好很多了，之前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哦。” 第183章 四月一日歉意地笑笑，又揉揉主动凑上来的少年和幼龙的脑袋，随后才望向一直盯着他的短刀少年。 那双一金一蓝的异色瞳孔清楚倒映出短刀少年脸上又惊又羞的表情。 “瓦尼塔斯和你已经……” 瓦尼塔斯因四月一日醒来的兴奋瞬间减弱，愧疚地看了眼药研藤四郎，然后皱起眉。 后者眼神发愣，不知是看他还是看四月一日。 “还是签约了啊……你能接受吗？不能的话我——” 四月一日撑起身体要坐起来。 谁知瓦尼塔斯却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了回去，严厉道：“你还没全好，不要乱动嗷。” “赞同。” 低沉的声音在他们附近响起。 药研藤四郎转动眼珠，视线缓缓落到了黑发青年的对面，瞳孔微微变大。 灰色长发的高大男人，身上散发出几乎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熟悉气息。 “你是谁？” “本丸。” 灰发的男人转身看药研藤四郎，一字一顿道：“我吸收了所有埋在本丸里的人的灵力。” “难怪我没发现……原来是这样啊。” 药研藤四郎看他的眼睛眸色复杂，缓缓收好短刀，有些欣慰又有些焦虑，“你也变成付丧神了啊，那你现在？” 本丸付丧神点点头，看懂他的忧虑，想了想，拿出一本图鉴丢给他，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天气很好啊”，给药研藤四郎来了一道惊雷。 “审神者已经死了。现在我们都自由了。” 落入药研藤四郎手中的图鉴极其配合地自动翻页。 以药研藤四郎的视力，即使图鉴不停止，他也能轻易看到里面灰色的页面。 那是刀剑付丧神没有主人的象征。 众所周知，刀剑付丧神无法背弃主人。 大将真的死了，与本丸的最后一份联系也已断掉，所以图鉴才会呈现出灰色的待激活状态。 “你之前应该有所察觉吧？我不是还在天守阁里留了复原后的绷带给你吗？” “绷带是你准备的？” “是啊，我可是把大半的灵力都拿去恢复那卷绷带了。” 本丸付丧神以不符合他形象的口吻碎碎念叨，肉疼道：“早知道会消耗我那么多灵力，我就不恢复了。店长之前说得对，我不适合干这种事。幸好绷带在本丸很多年，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恢复起来才没那么艰难……” “那可不行，说好要帮我照顾孩子们的。”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声。 本丸付丧神连忙停下来，挠了挠头发，看了眼瓦尼塔斯的左手，白色绷带很明显，眼睛一亮，努力找补道：“我这不是给了嘛，而且我还把审神者所有的东西都清掉了，现在可以当我的新主人了吧？” 灰发男人的身后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大尾巴在摇晃。 “我没让你做那些事。”四月一日表情不变。 “也不只是我想，本丸的大家都想。”本丸付丧神朗笑出声，“如果不是因为从雨天换成晴天还要大量的灵力，我更想先把景趣换成晴天，再去天守阁放上一把火，烧个干净，烧剩的灰屑还能当野草的肥料，以慰痛苦难耐的他们。是吧，药研藤四郎？” 瓦尼塔斯看本丸付丧神一眼，暗道他有些疯癫，手被四月一日悄悄拍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 四月一日知道就好。 “本丸的新主人？”药研藤四郎心念一动，猛地去看眉眼带笑的四月一日。 他没回答，是不愿意吗？ 药研藤四郎掩下眸底苦涩。 “对啊，新主人。”本丸付丧神理直气壮道：“店长你之前拒绝成为我的主人，最关键不过是因为审神者还在嘛。现在他都死了，你就从了我吧。” “咳咳……” 被本丸付丧神过于直白的话哽住的四月一日忍不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瓦尼塔斯急急忙忙拍拍他的背。 “啊？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当然嗷！” 本丸付丧神被瓦尼塔斯和龙崽狠狠瞪了，讪讪地退后两步，求助地看药研藤四郎。 结果药研藤四郎还处于混乱中。 “我们？自由了？” 药研藤四郎反复呢喃，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还想追问点什么，便见本丸付丧神忽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明所以地抱紧图鉴闭上嘴巴，眼睛顺着本丸付丧神的视线看去。 四月一日因急促咳嗽泛红的脸颊又开始褪成苍白色。 “身体还没好吗？”药研藤四郎不由问，正想上前给他把脉，被本丸付丧神高大的身体撞到一边。 “以后再说吧，现在店长很累了，不要打扰。” 本丸付丧神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靠近，一手拎起两个孩子，将他们提溜到身后。 猝不及防被“搬”走的瓦尼塔斯和龙崽眼睁睁看本丸付丧神一个人就霸占了他们的位置，还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头亲昵地蹭四月一日的手。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说了不要——” “可是我喜欢，孩子们都能，我为什么不能？”本丸付丧神用灰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四月一日，然后又低头去蹭四月一日的手心，一本正经道：“你慢慢休息，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四月一日确实很累，眼皮沉重难以睁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回归沉睡般。 第184章 “嗷嗷嗷！！”那是我的待遇！！ 龙崽眼睛都要红了，气得张大嘴巴就要去咬本丸付丧神，却被他轻轻弹了一下脑门，瞬间滚出去，还将后面的瓦尼塔斯都给撞到。 一球双击。 这下连瓦尼塔斯都被气到了。 第089章 公平？ 镜头切回审神者的世界里。 “可那样太不公平了。” 审神者听四月一日冷冷淡淡说完,如同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手指十分用力地抓着被子，力气之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它扯烂,“笑话，公平是你衡量的？” “？”四月一日眨眨长睫,疑惑地看他,“当然不是。” “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审神者很想冷笑,余光却瞥见乖乖窝在四月一日手里享受安抚的图鉴猛地站起来，正冲他“张牙舞爪”。 明明只是一本书，再凶狠也不可能凶狠到哪里去。 但审神者却下意识挪开了视线,又过一会，才发现他这是心虚的表现，连忙不服输地瞪回去。 “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到底公不公平。”四月一日温柔地将蠢蠢欲动的图鉴逮了回去,防止它跳起打人，“因为只有享受过权利的人才会去维护对他有利的规则。” 没有享受过权利的人，不是顺从，就是反抗。 刀剑付丧神和你谁是前者,谁是后者，还需要明说吗？ 审神者听出了四月一日未尽之意。 “亦或者是你想和他们讨论？不过以你目前的身体状态和愿望强度，有点难。” 四月一日歪了歪脑袋，纤细的眉毛微蹙,似在犹豫,见审神者眼神飘忽,默默打消了想法，垂下长睫随意翻阅图鉴,“而且我想，比起我,他们应该有更多话想对你说。” “……” “不过没办法，就算你嫌弃，也只能和我说了。”四月一日看了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太阳就要亮了。” “什么意思？” 审神者心生不安。 四月一日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你一直不回去，他们就一直等，在本丸里等了很久很久。也许你不知道，本丸的景趣在你离开后就被换成了【梅雨】。” “为什么？我不喜欢雨天。” 审神者皱眉，本丸改变景趣，在他眼里和脱离他的掌控没什么区别。 “我之前也不明白。”四月一日回想起当时和瓦尼塔斯的对话，笑了声，“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猜的时候，还猜错了。” 审神者瞄他，很想问，又觉得自己像一条被钓的鱼，忍着不去咬饵。 “现在想来，其实直接问当事人才对，就不会产生误会了。”黑发的店长轻轻抚摸图鉴上的灰色页面，自言自语道：“药研藤四郎的介绍页已经变成了灰色，我记得他是因灵力耗尽而沉睡，被加州清光埋到森林最深处。” 审神者拧眉望他，“你东拉西扯的到底想说什么？” “龙族的直觉很强，所以即使龙崽什么也不知道，仍想让我前往森林最深处。”四月一日答非所问，“对了，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森林最深处有什么？” “有什么？”审神者眉头皱成“川”字，锤着被子怒道：“不要再卖关子了！” “请耐心点，他们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你等不了？这不公平，不是么？” “你是在为他们出气？” “你也可以当成是我为自己出气。”四月一日皮笑肉不笑，“毕竟我也等了你很久。” 审神者一噎，“我又没让你等……” “不好意思，我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了。”四月一日的指尖缓缓划过图鉴封面上的粉色樱花，说着抱歉的话，实际上没有什么歉意，“其实比起说，让你亲自看看会更好，只是很难做到，只能将就一下了。” 说完，他将图鉴摊开。 图鉴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灵力，在审神者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慢慢凝聚出几张白纸。 随后，一支精致的樱花笔“嘭”的一声冒出来，与之出现的还有不少花瓣，其中几片落到审神者的被子上。 审神者低头，恍然看到刀剑付丧神刚被唤醒时或外出战斗取得胜利时才会有的樱吹雪。 不过花瓣似乎不太喜欢审神者，他的指尖还没来得及去触碰，花瓣就消失了。 审神者抿抿唇，抬眸看四月一日，他的手里静静躺着几片花瓣。 “唔，你想要？” 四月一日看他垂涎的眼神，边问边递出了自己的花瓣。 审神者哼了声，没接。 四月一日见状，默默收回手，转眸去看图鉴面前的樱花笔。 那是与图鉴合二为一的万年樱付丧神，它化身成一支画笔，顶着头上渐渐绽放的花苞，和自动翻页一样，正在白纸上自动绘画、尽情涂抹。 不多会儿，审神者便看到了一个小巧的白衣蒙面q版人物出现在白纸上，旁边还有一个“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了”的超大对话框。 “这是谁？” 审神者狐疑地看了眼四月一日，不知道他为何要突发心想给他看小孩子才看的“绘本”。 还在画画的樱花笔停了下来。 “你……已经忘了？” 四月一日吃惊地问。 “我该记得？”审神者眯起眼睛，仔细看图鉴上的q版人物，“不过服饰看起来很熟悉……” 第185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四月一日，质问道：“这是当时的我？”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揉揉太阳穴，有点头疼，低低说：“也是，我忘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还有谁能清楚记住几十年前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很小，难以听清。 樱花笔敏锐地察觉到四月一日难掩的悲伤，忙停下作画，飞到他的脸颊上努力蹭了蹭。 笔头顶上待放的花苞带着细不可查的粗糙感，在四月一日的脸上留下丝丝缕缕的酥痒。 啵—— 四月一日听到很细小的声音。 原来是那朵小花苞终于绽放。 樱花香味寡淡，一簇簇地开，赏心悦目；单独开放时，又带有一阵孤独的美。 也许是樱花笔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绽放的樱花旁又抽出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花苞。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四月一日转动眼睛，抚摸贴到脸上的粉色花瓣，轻声道：“继续画吧。” 审神者看了看四月一日脸上难掩的悲伤之色，又看了看撒娇的樱花笔，眸色十分复杂。 万年樱付丧神，原本也该是他的所有物，却在他面前与另一个人那般亲昵…… 还有本丸付丧神，居然对他人提起成为主人的请求…… 在他离开后，本丸发生了那么多事，他都没有参与进去。 如果刀剑付丧神，不愿意再尊他为主后，那他坚持到现在不就成了笑话吗？ “不公平……”审神者小声嘟哝。 四月一日瞥他一眼，那双苍老的手依旧死死抓着被子，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宁静。 现在才开始后悔么？ 樱花笔蹭完四月一日的脸颊后，才依依不舍地飞回图鉴前继续作画。 它的绘画速度非常快，完全不需要打草稿，直接在白纸上随意涂抹，色彩轻松转换。 起初它还用各种颜色绘画，以此来代表五彩斑斓的世界，渐渐地，世界就只剩下了黑白灰三色。 失去明媚的色彩，灰蒙蒙的天，被雨水笼罩看不清楚的本丸，q版小人们脸上没有笑容，以及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慢慢变得呆滞无神。 “呼、呼……” 审神者看着看着，眼睛开始酸涩，画面越来越模糊模糊，樱花笔用了大片大片的细线勾勒出的雨水铺满整张白纸，刀剑付丧神的q版小人因失去审神者的灵力，一个接一个陷入沉睡，然后被伙伴们埋到绿色的森林最深处。 最后一个沉睡的q版小人甚至因为力竭走不动，直接倒在本丸里，被雨水冲到走廊底下，再被野草遮掩。 “清光……” 不知不觉，审神者已经说话含糊不清。 那些久远的记忆仿佛春天到来万物复苏般，全都涌了出来。 “清光最喜欢漂亮……” 审神者突然捂住脸，他记得加州清光最喜欢涂他的红指甲，收到他送的指甲油会很高兴。 尽管那只是一瓶很便宜很普通的指甲油，是在开荒时为了让他的第一把初始刀更加拼命而送出去的礼物。 但是加州清光在灵力快耗尽的最后，仍一丝不苟地给指甲涂上他送的那瓶劣质指甲油，然后倒在泥泞不堪的地上。 “他们直到灵力枯竭也没有放弃，一直在等一个无比渺茫的希望。” 四月一日轻轻叹息，“知道这一切之后，你还能说出对他们公平的话吗？” 不能。 审神者张了张嘴，说不出口，他很清楚一旦承认，就代表他那顺遂的人生游戏还有一个失败的副本。 也许不是一个。 审神者紧紧拽住身下的被子，仿佛拽住最后一丝倔强。 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进来，原来是乌云被风赶走，月亮重现。 四月一日听到老人含糊的哽咽声。 樱花笔完成“绘本”后，乖乖飞回四月一日的手里。它的灵力基本在作画中耗尽，落到四月一日手里时已经不会动了，本该立刻回图鉴里休养才对。不过它没有，比起休养，它显然更想留在四月一日的身边。 “辛苦了。” 樱花笔努力摇了摇，然后亲昵地蹭四月一日的手指，甚至还很体贴地将自己弯成圆圈，想被四月一日戴在手里，可惜挤不过手腕上的两个血镯，只能半将半就地躺在四月一日手心里，隔一段距离长出一个椭圆的小花苞，假装自己是一串被盘的佛珠。 四月一日问出那个问题后，审神者没有回答。 房间渐渐回归原来的静寂，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只有审神者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照入房间的月光逐渐变淡。 审神者的身体愈发糟糕，即使得到及时的治疗，也难以活过…… 蜷缩成一圈的樱花笔察觉到周围过分可怕的沉默，也渐渐停止对四月一日撒娇的小动作。 又过了很久，黎明将至，太阳还没出来。 “你已经想好了吗？” 四月一日冷不丁开口。 倚靠在床上坐了一宿的审神者像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看他，眼里带着被人打断的恼怒和不满。 四月一日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里若隐若现。 过了几小时，樱花笔上的所有小花苞都已盛开，变成一个漂亮精致的小花环。 “……我还剩多少时间？” 第186章 四月一日看向窗外，天空还没出现白云，“我不确定，生死有命，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吧。” “只剩下一个小时啊。” 审神者重复一遍，费力转身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 “我要和家人们告别，你一个小时后来接我。”审神者一字一顿道。 “我明白了。”四月一日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 “嗯？”四月一日回头看他。 “你之前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其实在你问出来的时候，你就猜到我的愿望了吧？” “我是店长，为客人实现愿望是我的工作。”四月一日打开门把手，“而且你的愿望很好猜，你是想让刀剑付丧神来接你吧。” 审神者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带有一丝希望问出口，“那现在？” “抱歉，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四月一日敛眸看他，将他的模样全都记住，“你已经看不到我了，所以客人的身份在我这里不被承认。” 审神者瞪着眼睛定定地看四月一日坐过的椅子。 “传闻人会在某些时刻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比如孩子看到神明，比如临死之人看到彼岸界。嘴唇的传闻被无数人转诉加工，就失去了原来的意思。” 四月一日语气微顿，“实际上，那些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甚至能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大多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他们在某个瞬间因机缘巧合而看到或得到，又在未来的某个瞬间失去。” “原来如此……”审神者轻轻点头，“因为我在长大后失去了灵力，所以我再也没办法回到本丸——”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四月一日打断了他的自圆其说，“你只是长大了，遗忘了。幼年时你在朋友们的推荐下，玩了一款《刀剑乱舞》的游戏。因为你有不错的灵力，所以你被时之政府注意到，他们将你带到了一座全新的本丸，在那里，你开始了你那顺风顺水的人生……” “顺风顺水的人生？”审神者已经发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于是转头看门外，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收到了很多神明的祝福。”四月一日敛眸，“八百万神明的一百多个，他们在祝福你，所以你的一生都没遇到过大的挫折，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我这还叫平安啊？” 审神者捂着难受的心脏说。 按照他先前的性格，如果四月一日一开始就说他的顺遂不是他的努力达成的，他一定会反驳。 “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审神者说，“你之前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也问了你很多问题，我们都没回答，所以现在是扯平了。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当时我没有说出那句话，我……” 四月一日听到了楼下急促的脚步声。 是审神者的家人们，不止一两人。 “我们本来就互不相欠，”四月一日轻轻说：“即使你不是客人，我也要为其他客人而来。” “你说的对，还有本丸付丧神，他也是你的客人。”审神者合上眼睛，“万年樱描绘的绘本里，三日月宗近他们不是埋在森林里，就是本丸里，所以他们最后的灵力才会被本丸和万年樱吸收，诞生出新的付丧神……” 大寿将至，审神者说话非常艰难。 他的家人们已经来到顶楼的房间。 四月一日避到一边好让几人进去。 “没有人是想长大才成为了大人，他们也是偶然成为。年少时再喜欢再热爱的东西，反复去做就会不耐烦。等长大后懂事了，再去做一样的事，又失去了那份简单纯粹的喜爱。” 四月一日想起那本被审神者藏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 一开始的每一页都被主人认认真真写上各种笔记和心得，笔迹稚嫩，透露出主人的认真。一页一页翻到后面，笔迹越来越潦草，主人也越来越不耐烦…… ——“我再也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四月一日耳边又响起审神者在本丸里说的那句话，长睫垂下。 刀剑付丧神们一开始不清楚，等了太久，便知道审神者不会再回来了。 失去了灵力的审神者，即使想回来也不可能回来，即使回来也不可能为他们提供灵力。 但在那么多年的等待中，没有一个刀剑付丧神主动提出要放弃他们的主人。 即使因灵力耗尽陷入沉睡，又被埋在本丸里的他们，也没有说过后悔。 “还是不公平啊……”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人没了，很多都没意义了。 第090章 本丸篇·完 加州清光做了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梦。 他梦到离开多年的审神者回来了。 和无数个往常一样,加州清光梦到自己打开天守阁的门，准备进去打扫卫生，一眼便看到身穿白色狩衣的审神者端坐在书桌上书写。 一时之间,四周安静到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都能被听到。 “主、主公？”加州清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您回来了？” “是清光啊。”审神者放下笔,转过身看他。 时之政府出品的白色面纱模糊了审神者的长相,也模糊了他的表情。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加州清光竟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他担心这是一个梦,只要他一脚踏进去，梦就消失了。 第187章 “不用担心，”审神者环顾四周,眸底带着留恋，随后看向加州清光，“这就是一个梦,我回来看看你们，过会就要走了。” “您还要去哪？”加州清光连忙问。 他的一只脚已经不受控制地迈了进去。 审神者弯起眼睛，不说话。 加州清光意识到什么，脚步微顿,转身离开。 极化的打刀移动速度也很惊人，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审神者甚至还能看到门口残留着加州清光快成分身的身影，“清光的速度变快了，我不在的时间里大家都在往前走……” “不过,我真的已经被讨厌了吗？怎么不进来？” 审神者想起店长曾说过的话,知道现在的苦果是他该受的,难过地看了看门口。 门被加州清光打开，黯淡的光芒从外面照进来。 屋外也就比屋内亮一点,都差不多。 灰蒙蒙的天，雨水细如丝线,影影绰绰，看不仔细。 “我真的很讨厌雨天……” 审神者嘟哝着，脑海里又想起万年樱画的过去，“我离开后，一直都是雨天……” 他收回视线，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转盘，盯着看了小半会，自言自语道：“反正现在是在梦里，梦里的我应该还有灵力吧？” 说完，他便开始转起转盘。 常年不变的雨天瞬间切换成雪天，细小的雪花轻盈地从天空洒落，还没来得及落到地面就消失不见。 还在本丸各个房间里奔跑通知人的加州清光感受着景趣转换。 景趣转换需要大量的灵力，所以此时审神者在转换景趣，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加州清光和已经感受到景趣变化而走出房门的刀剑付丧神心里谈不上多少高兴。 他们体内没有灵力，与审神者的联系已经消失了。 “糟糕，太久没换景趣，忘记怎么调了……” 忙着研究转盘的审神者不知刀剑付丧神们想什么，被飘来的雪冷得打了个哆嗦，才懊恼出声，连忙将景趣调回来。 那双饱经世事的眼睛渐渐亮起光彩。 如果加州清光在场，一定会认为那双眼睛和初见时一样。 转瞬间雨声淅沥。 转瞬间又落叶萧萧。 转瞬间再…… 审神者乐不可支地拨弄着景趣转盘。 梦里的他灵力仿佛无穷无尽，可以肆意使用，不怕耗尽。 本丸的景趣时刻在变。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主公！” “大将！” 各种对审神者的称呼也随之而来。 审神者闻声放下了景趣转盘，转身去看门口。 一大群刀剑付丧神你挨我挤地出现在门口，却没有一个人敢先进去。 “原来你是去叫大家回来啊。” 审神者目不转睛地看着挤在门口处的刀子精们，好像要把他们牢牢记在脑海里。 挤挤挨挨中，五虎退的五只小老虎们凭着娇小灵活的优势，抢先滚了进来，湿漉漉的鼻子在空气中嗅嗅，确认是主公的味道后，眼睛很快变得亮晶晶的，迈开小短腿嗷呜叫着跑到审神者的身边。 审神者见状，弯了弯眼睛，低下身正准备接住它们。 它们却在奔跑的几秒钟合起来变成一只巨大的白虎，足以将审神者扑倒舔舐。 被舔了一脸口水的审神者：“……” “啊——”五虎退眨着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急忙道歉，“主公，它们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知道。”审神者抹掉脸上的口水，揉揉靠在自己身上的毛绒绒大白虎，“退你已经极化了啊。” “是、是的。”五虎退小声说，“我现在也有战斗的实力了。” 审神者定定看着五虎退，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 五虎退作为一把极其常见且容易得到的短刀，审神者在本丸初期就得到，但因五虎退怯懦胆小的性格，一直不受审神者喜爱。 尽管五虎退乖巧温顺，还有五只很可爱的小老虎。但实力不强的他在偌大的本丸里并没能引起审神者多少重视，就连等级在一众短刀中也是最弱的那几个。 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后，连上战场都会掉眼泪的五虎退也成极化短刀了。 “吼——” 大白虎在审神者耳边发出一声吼叫，惊醒走神的审神者。 他这才发现因为恍惚，手下意识抓住了大白虎的毛皮，不小心把它捏疼了。 “我没发现……” 大白虎没有介意，伸舌头舔舔他的手，一双漂亮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个不停。 审神者觉得白虎的眼睛似乎在传递什么，没看懂，只好望向五虎退。 “它在看您什么时候离开，”五虎退小小声说，上前揉揉白虎的脑袋，努力扬起一个微笑，“主公，您终于回来了。” 银发的短刀少年说话声很轻，话里寄托的感情却让审神者猛地一颤。 “啊，是啊，我回来了。” 审神者看五虎退和白虎，看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人，张了张嘴，一股酸涩如心脏供血般被送往身体各处。 “主公这次回来，是有什么还没了却的心事吗？” 光风霁月的三日月宗近轻声询问，一双盈了深夜弯月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其余刀剑付丧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跪坐下来，静静聆听。 第188章 “是还有一个。” 审神者眸色复杂地看门外的风景。 灰蒙蒙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被染成剔透的湛蓝，金色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洒落，一道彩虹横挂在天守阁的对面，坐在房间里的人也能一眼看到。 “对不起。” 审神者听到他的道歉。 “我之前离开的太仓促，没能和你们好好说再见。” 刀剑付丧神们沉默。 “这次回来，是想和你们认认真真说再见。谢谢你们陪伴了我整个童年，谢谢你们在我那样做事后还在为我祝福，谢谢你们……一直……等我……回来……” 审神者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再……见。” 刀剑付丧神默默将额头贴到手背上，送他们的审神者最后一程。 ＊＊＊ “那真是一个很美好的梦。” 加州清光坐在走廊上，手里捧着香气四溢的茶，“我梦到主公回来了。” 三日月宗近低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笑道：“也许不是梦呢。” “嗯？”加州清光疑惑地看他。 “不觉得这茶味道很香吗？”三日月宗近垂下眼睫，看着竖起来的茶梗，笑容清浅，“也许是谁知道了我们的愿望，所以帮我们实现，还为我们泡了一壶茶。” 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同事多年，很快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看向自己的茶杯，笑道：“我的茶杯也有茶梗竖起来。” “现在已经自由了。” 三日月宗近默默倒了一杯茶，“这么好喝的茶可是我花费了不少精力才收到的，不过若是将它当成代价支付予你，对你来说，会不会也不公平呢？” 一袭深色和服的四月一日君寻坐下，接过三日月宗近的茶，弯起眼睛，“我只是把审神者带回来，之后的事我没帮上什么忙。” “已经帮了大忙，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加州清光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满足。” 四月一日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什么困难都没有吗？”加州清光微微皱眉，忽然想起自己的本体刀还在本丸地下埋着，挖出来肯定脏兮兮的，不好看，难过道：“你是嫌弃我们吗？” 加州清光是黑发红瞳的打刀青年，身形修长，眼尾上挑。 某些角度看去，和四月一日很像。 因此四月一日看着加州清光，偶尔会有看镜子的感觉。 四月一日温和地看着加州清光，后者被他的眼神注视，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哈哈哈，清光，看来店长不吃你这套呢。”三日月宗近朗笑出声。 “你闭嘴。”加州清光恼怒地瞪三日月。 “好吧，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四月一日一口气喝完茶，“等待审神者回来的时候，你们有想过放弃吗？” 两人不由一愣。 “这个问题嘛，”加州清光摸摸鼻子，努力组织语言，“因为等了很久，所以有的时候真的会想过主公会不会不要我们了，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但是如果真的放弃了，那我们就不是刀剑付丧神了。” “再者，等待虽然很痛苦，但是等到结果会很幸福。”三日月宗近自然地续上加州清光的话，温柔地看着四月一日，“希望你也能等到你想等的人。” “一定会等到的！” 加州清光朝四月一日挥舞拳头加油鼓劲，“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本丸的所有人都会祝福你！” “等来结果就会很幸福么？”四月一日低声呢喃，回想起壹原侑子的音容笑颜，眼神越发柔和，“谢谢你们的祝福，这个代价我收到了。” 第091章 迟来的生日礼物 广袤无垠的夜空悬着一轮明月。 百目鬼松坐在樱花树下,仔细琢磨石桌上的一盘围棋残局，想了半天仍没想好该从哪里破局。 “不如放这里试试？”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指骨节分明,尤为漂亮。 百目鬼松顾不得看棋局，已露出惊喜的表情。 “君寻先生,您来了？” “嗯,”四月一日笑了笑,“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百目鬼松连忙摇头，伸手拉四月一日坐下，目不转睛地打量了好一会,才长吁一口气，欣慰道：“您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可以和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四月一日摆手,两杯热茶瞬间出现在石桌上，他将其中一杯拿给百目鬼松，“今夜还很长，我们慢慢聊。” “好啊,一边下棋一边聊。” 百目鬼松火速收拾好棋局，示意四月一日先执子。 梦里分不清时间。 月亮高悬于空，像蜗牛一样慢吞吞挪向西边。 樱花林里偶有风吹过，扑簌簌地响,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飘到两人的茶杯里,荡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 “……不愧是君寻先生，一开始就知道后面的事了,什么都瞒不过您。”百目鬼松听完后，不由感慨。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四月一日无奈地笑,凝视杯里的花瓣，轻声道：“我只是刚好掉在埋有加州清光的草地上，感受到他们的悲伤而已。” “您不是经常说么？世上没有偶然，所以哪来那么多‘刚好’呢？” 百目鬼松能感觉到四月一日的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心中大石已然落下，甚至有和四月一日彻夜长谈的欲望，“可惜这个梦太短，再过不久我就要醒来。” 第189章 “人总会醒来的，能醒过来是好事。” “是这么说没错，但人也总是贪心的，我就想在生日这天和君寻先生一起度过。” “很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回去。”四月一日面露愧色。 “不许道歉！这又不是您的错。”百目鬼松忍不住皱起眉头，忽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是不是因为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休息好，所以这个梦才会如此短暂？” 强大的魔法师在睡着时偶尔会做一些预知梦，通过预知梦知晓未来的某些事，进而对当下提前做好布局。 四月一日君寻力量极为强大，会做预知梦并不奇怪。 再者，先祖留下的记载中就有过四月一日进入他人梦里为他人实现愿望的事。 听了审神者的故事后，百目鬼松结合以上种种，又想到现在这个梦并不完整，陡然升起一股焦虑感，趁四月一日放下棋子收手时，一把抓住他的手，“君寻先生，您的身体一定会恢复的，对吧？” 四月一日含笑看他，正欲开口。 “事先说明，不许玩文字游戏！” 百目鬼松严肃地补充了一句，提前堵住漏洞。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四月一日带着纵容的笑容安慰道：“我现在的情况确实比之前有所好转，不过只是好一点，还需要留在本丸里沉眠一段时间。” “需要沉眠么？” 百目鬼松无意识握紧他的手，难过道：“您已经严重到需要沉眠了……” 他近八十年的记忆里，君寻先生就没有伤重到需要沉眠谢客的程度。 “不用那么担心。”四月一日拍拍他的肩膀，“再给我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您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百目鬼松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谁知道具体到什么时候？” “唔……”四月一日作苦恼状，见百目鬼松紧张地看他，也没了逗他的想法，直接道：“等我从本丸回来。” “真的？” “真的。”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不骗你。” “那就约定好了，我们在家里等您回来。” 百目鬼松伸出尾指朝四月一日晃了晃，看上去有些幼稚。 四月一日却在他要拉勾时，先张手与他合掌，“好了，已经约定好啦。” 百目鬼松愣了愣，然后才想起四月一日无法活动的尾指，顿时自责道：“我忘了，对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食指已抵在他唇边。 四月一日依旧是眉眼带笑，“不许道歉，你刚说过的，这么快就忘了？” “我才没忘。” 百目鬼松鼓起脸颊恼怒地瞪他。 四月一日笑笑，成功收回手，单手托着下颌看百目鬼松，回忆说：“经常会让我感慨你们家的基因真的很神奇。” “因为我们一样的长相吗？” 百目鬼松清楚四月一日的意思，垂眸看他的手，皮肤白皙紧密，没有老年斑和皱纹，是很明显的年轻人的手，和现实里七老八十的他截然不同。 “是啊，所以看到你这样子，偶尔会有些恍惚，眨眼又过去了几十年。”四月一日抿口茶，悠悠道。 “……” 百目鬼松眼睫猛地颤动，抖落少许悲伤后轻轻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这样也好，我们能一直陪伴在君寻先生身边……突然感觉我们和那群刀剑付丧神有点像。” “什么？” 四月一日在给两个杯子续茶，没能听到百目鬼松的呢喃。 “没什么。”百目鬼松摇摇头。 他记得君寻先生说过几次不公平，从刀剑付丧神的角度来说审神者的做法确实是不公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君寻先生又不会那样对他们。 同为等待多年仍没结果的人，君寻先生正是能与刀剑付丧神们感同身受，漫长的等待却等不到对方的尊重，所以才会生气吧？ 百目鬼松悄悄看四月一日。 他很少见君寻先生因客人的事而生气，是因为刀剑付丧神让君寻先生想到了他自己么？ 皎洁的月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樱花，被切割成一束束，斜斜落到四月一日的发丝上、衣服上、手上，映得他面容清冷淡然，仿佛传说中实现愿望收取灵魂的妖怪。 但四月一日又不是什么妖怪。 百目鬼松皱眉，打住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不会像审神者那样。” 一只手轻轻包裹住百目鬼松紧握成拳的手。 “我不会忘记你们。” 百目鬼松心中一震，碧绿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缩小。 “所以不要担忧那些不会发生的事，我会一直记着你们，永远永远。” 说完后，四月一日松开手，藏在黑发下的白净耳垂微微泛红。 侑子小姐离开，他继任店长后需要快速成长起来，已经很多年没像现在这样直接表达感情了，居然有些窘迫。 不过跟本丸付丧神学的直球套路确实很有效，松已经忘记难过了，就是怎么不说话了？ 四月一日眼神飘忽，不太好意思看百目鬼松。 实际上，百目鬼松是被四月一日极其难得的直白震惊到了，大脑当场死机，停止运转。 过了半天，月亮又挪了位置后，百目鬼松才回过神，猛地站起来，双手按住四月一日的肩膀，大声道：“君寻先生！” 第190章 “嗯？” 四月一日见百目鬼松的脸越凑越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没成功。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啊、哦，不用客气……” “真的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会有这么直白的承诺！即使让我此刻——唔？” “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有可能会成真的。”四月一日眼神严肃，忙去捂住百目鬼松一兴奋就百无禁忌的嘴巴。 “唔唔唔——”我不说。 四月一日这才松开手，“你这性格，怎么老了还不变啊？很容易吃亏的。” “我都这把岁数了，就算吃亏不还有您兜底吗？”百目鬼松笑，“一时忘记【波】的事了，说出来的话有可能会变成言灵，有时候想想就觉得可怕。幸好我的力量没那么强大……” 他的语速渐渐变慢。 他的力量确实不强大，可坐他对面的正是一个力量强大又难控制的人，所以…… “君寻先生，我问您一个问题，您要老实回答我。” 四月一日轻轻颔首。 “在本丸里，除了将审神者的灵魂带回本丸与刀剑付丧神告别外，您没做其他的事吧？比如说了什么话？” 语言的【波】好比言出必从的【言灵】。 力量强大的人有时候发自内心说出口的话造成的威力甚至比【言灵】还要强悍。 君寻先生这糟糕得和筛子一样的身体，不小心说了什么话，万一未来成真，很大可能会反噬自身，伤上加伤。 “我又不是你，没有哦。”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百目鬼松连说两声，松了口气，“您之前身体状态那么糟糕，对力量的控制肯定没有在店里好，这段时间就留在本丸里休息。” “刚好本丸除了一大群付丧神，也就剩下瓦尼塔斯和龙崽，没有其他人，应该不会影响到您。” 四月一日听到这话，眼神飘到旁边的小樱花树上，就是不看百目鬼松。 好在百目鬼松抓紧时间絮絮叨叨个不停，没注意到四月一日的反应。 等月亮消失在天际时，天也亮了。 “现在是真没时间了，唉……” 百目鬼松喝完不知续了多少次的茶，咂咂嘴道：“现在才发现，君寻先生您这茶的味道很不错，我之前都没喝过。” “是一位客人的代价，你喜欢的话我以后麻烦他送你一些。” “不用了，既然是代价的话肯定很珍贵。我才不想因为一口茶而让您欠客人的人情。” 百目鬼松嘟哝几句后，定定地看四月一日，“要好好的回来啊。” “我知道了。” 咔嚓咔嚓咔嚓—— 无垠的天空出现漆黑的空间，如同玻璃一样的碎片尽数掉落。 百目鬼松的身影在四月一日眼前缓缓消失。 “君寻先生，保重身体。只要您一切安好，我的生日愿望就实现了。” 第092章 一年后 冬去春又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本丸焕然一新，一洗之前的腐朽破败，参差不齐的野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连原先长满青苔的走廊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它们存在过的痕迹,里里外外都散发着祥宁美好的气息。 不远处小山丘上的万年樱悄悄抽出嫩枝,挂了一树的花苞,静静等待绽放的时机。 这天恰好是个大晴天，清澄的蓝天飘着几朵软绵绵的浮云，庭院的池塘映着耀眼的朝阳,闪闪发光。 药研藤四郎和瓦尼塔斯抱着资料在走廊上穿梭。 咚—— 什么东西掉进池塘了。 两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底的疑惑。 “嗷——” 伴随掉进池塘的还有一道略显惊慌的龙啸。 破案了，是龙崽。 药研藤四郎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问身侧的瓦尼塔斯，“龙崽好像又出事了，要去看看吗？” 瓦尼塔斯颠了颠手中需要填写的资料，又看了看池塘,默默摇头。 本丸恢复正常运转，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时间跟在四处惹祸的龙崽屁.股后收拾烂摊子。 “不去吗？万一龙崽直接去找君寻先生——” 药研藤四郎拉长了尾音，意有所指。 听懂意思的瓦尼塔斯身体一僵,瞬间沉下脸,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些天龙崽趁他们不注意,跑去森林掏了个鸟巢回来给四月一日。 那个鸟巢里有三只还没长毛、嗷嗷待哺、喳喳乱叫的秃毛鸟就算了。 更可气的是心大的龙崽居然“引蛇入洞”，被鸟爸爸鸟妈妈跟了一路都没发现。 平时的机灵劲都去哪了？ 还是瓦尼塔斯填完当天的资料后,和照常一样去查看四月一日的情况时，才在床尾发现两只乌漆嘛黑的大鸟。 它们一动不动地窝在角落,和黑暗浑然天成的羽毛让它们待在房间大半天都没被人发现，见到瓦尼塔斯看它们，甚至还卖萌地歪了歪脑袋，眨眨反光的圆眼睛。 瓦尼塔斯：“？！” 事后，瓦尼塔斯坚决不承认自己居然被两只鸟惊吓到，当场掀开被子把“罪魁祸首”拎到门外揍了一顿后，又把幼鸟连带鸟巢一并还给鸟爸爸鸟妈妈，却怎么都赶不跑。 最后还是三日月宗近出手，凭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成功把鸟爸爸鸟妈妈迷得晕晕乎乎，又哄又骗才引出四月一日的房间。 第191章 最最可气的是，瓦尼塔斯后来都拜托五虎退和乱藤四郎等守在四月一日的房门里，可怎么都挡不住它们伺机飞入房间。 而五虎退和乱藤四郎也有事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守在门口赶鸟。 虽然只要瓦尼塔斯开口请求，他们立刻会头也不点就答应。但瓦尼塔斯没说，五虎退等脸皮薄的人也不好毛遂自荐。 被驱赶了几次后，鸟爸爸鸟妈妈吃到教训，趁瓦尼塔斯头疼不已喂养三只秃毛小鸟的时候，已经衔来枝条在门外的灌木丛筑巢。 明明之前都是在大树上筑巢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群鸟垂涎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气得牙痒痒，将资料统统塞到憋笑的药研藤四郎手里，怒冲冲地去找龙崽。 他得防止龙崽又从池塘里捞出什么奇葩的东西去给四月一日献宝。 药研藤四郎看瓦尼塔斯气鼓鼓的背影消失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只大黑鸟轻盈落到他的肩头上，啄了啄他的脑袋。 “都是因为你们总是逗瓦尼塔斯，瓦尼塔斯才不喜欢你们。” 黑鸟眨眨眼睛，歪歪脑袋，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它知道房间里的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为了能留下来，它可以不出声。 “不要再啄了，待会被瓦尼塔斯发现你就进不去了。” 药研藤四郎躲开黑鸟的催促。 ＊＊＊ 池塘旁有一片肥沃的草地，龙崽喜欢和五虎退的几只小老虎在上面玩耍打滚，经常沾了一身草屑泥土回去找瓦尼塔斯，好让瓦尼塔斯帮忙洗澡。 这次因为和小老虎们玩得太兴奋，他不小心“咕咚”一声滚进池塘。 龙崽好不容易扑腾着短短的爪子游到岸边，因岸边湿滑，挣扎了几下才爬上岸，脑袋上还顶着一根翠绿的水草，呸呸两声，吐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路过的瓦尼塔斯见龙崽脏兮兮的模样，只觉拳头都硬了。 被一道灼热视线盯着的龙崽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疑惑转身，便看走廊上黑脸的少年。 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苍蓝色眼睛里正闪烁着怒火。 一时之间，双眼对接处雷鸣电闪。 旁边的小鱼努力拍打尾巴，成功从草地跳回池塘。 “嗷嗷！”我会自己洗澡，你不许记录！ 瓦尼塔斯冷笑一声，当着龙崽的面掏出一本小本本，在纸上刷刷写下两行字。 *年*月*日*时*地点。 愚蠢的龙崽失足滚进池塘。 这个办法还是当年龙崽“友情”提醒瓦尼塔斯的，就等着四月一日醒来和四月一日告瓦尼塔斯的状，万万没想到龙崽还没告状，就被瓦尼塔斯占了去，差不多记了半本龙崽的黑历史。 “嗷嗷嗷！”不许记！ 龙崽立刻抖掉一身水珠，扑扇着和他体型极违和的小翅膀朝瓦尼塔斯飞来。 可惜时间晚了。 瓦尼塔斯已经将小本本夹到【瓦尼塔斯之书】里。 作为一本只有苍月吸血鬼和苍月吸血鬼的眷属才能使用的魔导书，龙崽根本没办法靠蛮力强行打开【瓦尼塔斯之书】毁灭他的黑历史记录。 “嗷嗷嗷嗷！！”怎么能这样！！太无耻了！！ 龙崽不服地抗议。 瓦尼塔斯充耳不闻，同时熟练地抬手拦住想蹭他一身水的龙崽。 【好了，不要闹了。】 “嗷嗷！”我才没闹！ 【我待会忙完工作，就去看君寻先生，如果某个家伙表现良好的话，我就允许他和我一起去。】 气鼓鼓的龙崽瞬间变脸，收起翅膀，掉到瓦尼塔斯手里，扒拉着他的手臂眨巴眨巴蓝眼睛讨好地看他。 “嗷嗷嗷～”看我看我，我表现超好的～ 瓦尼塔斯看龙崽笨笨的样子，笑了笑，又很快收敛，轻敲他的龙角包包。 “嗷——” 龙崽立刻捂住龙角包包，但是爪子太短够不到，埋怨地瞪他，待会要去见喜欢的人类，暂时不方便闹翻，只能放他一马。 瓦尼塔斯熟练地颠颠龙崽。 龙崽顿时顾不得揉龙角包包，抱紧了他的手。 【少来，我都没用力敲你。】 “嗷～” 龙崽见骗不到瓦尼塔斯，便把脸埋到他胸前，拿后脑勺对他。 瓦尼塔斯完全不吃龙崽那套。 他们心神相通，又同住同吃一年，龙崽尾巴还没翘起来他都知道龙崽下一步想做什么。 瓦尼塔斯抱着个头没大、体重加倍的龙崽去找药研藤四郎。 “嗷嗷？”你又要去写资料？好无聊，我不能先去找人类吗？ 龙崽仰头看瓦尼塔斯。 【本丸没有审神者，而君寻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我们可能还要住很久，需要麻烦药研和三日月他们的事还有很多。他们遇到了困难，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这叫知恩图报，懂不？】 “嗷。”那你去就行了。 龙崽捂住耳朵不想听大道理。 【你也来帮忙，我一个人要干很久，省得你到处惹是生非。】 瓦尼塔斯轻轻揉了揉龙崽的两个龙角包包。 龙崽体型没有变化，唯一能看出变化的是龙角包包上的皮，被刀剑付丧神们一整年好吃好喝地养着，厚厚的皮只薄了些。 瓦尼塔斯估量着再过几个月龙角包包的皮才会消失，到时候龙崽就有真正的龙角了。 第192章 不知道会不会和莱迪一样，都是心形的？ 龙崽见瓦尼塔斯小心揉自己的龙角包包，因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就没躲开，想了想，还仰头朝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笨蛋。】 龙崽立刻不笑了，继续拿后脑勺对他。 虽然心里不断腹诽瓦尼塔斯的坏话，但龙崽没有拒绝给本丸干活。 自从四月一日君寻将审神者的灵魂带回来与刀剑付丧神告别后，本丸仿佛一夜之间焕发出新的活力，雨过天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那段记忆沉埋心底，选择往前走。 往前走的第一步便是重新与时之政府联系。 通常来说，审神者除了给刀剑付丧神提供灵力、指挥作战、修复伤势这些基础工作外，还有很多琐碎的工作需要完成，其中工作量最大的便是填写战况战绩，只有表现优越的才能更好地与时之政府申请各种资源。 毕竟本丸已经很多年没和时之政府联系，既好强又要面子的刀剑付丧神不愿意接受施舍。 审神者忙于战斗的话，工作就该由狐之助、初始刀或当日轮值的刀剑付丧神完成。 但是狐之助早在多年前就在战场牺牲，时之政府还没分派下来。 而初始刀加州清光和其余伙伴们忙于翻遍各个战场和远征，寻找资源修复以前碎掉的伙伴，根本没时间坐在书桌前填写资料。 实话说，本丸现在只剩下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几个小短刀，其余的不是还没吸收足够的灵力苏醒，就是出门战斗远征寻找资源。 一个个都忙飞了。 本丸现在的装修还都是因受伤无法出战的几名成年付丧神完成的。 瓦尼塔斯和龙崽年龄小，得到了很多的照顾，又想到他们和四月一日还要在本丸住很长时间，不好意思光看他们忙，在征得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的同意后，便拉着龙崽接过需要审神者本人填写的资料。 没办法，本丸里拥有灵力的人不多。 瓦尼塔斯算半个，龙崽算半个，加起来就一个了。 可惜前任审神者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棘手，瓦尼塔斯和龙崽挑灯夜战三个月都没完成。 后面龙崽实在不耐烦拿着笔趴在书桌上写字，索性丢掉笔出门溜达。 这一溜达，就把一窝鸟带回来了。 瓦尼塔斯抱着努力乖巧的龙崽，思绪不由飘向远方。 “嗷嗷？”我们路过人类的房子，能不能进去看一眼再工作啊？ 龙崽眼睛亮晶晶的，拍拍瓦尼塔斯的手让他回神。 瓦尼塔斯脚步微顿，想到药研藤四郎那两堆资料，很想拒绝龙崽的建议，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转身往四月一日的房间走去。 最近忙，他也有几天没去看四月一日了。 【好吧，我们先看看君寻先生，看完了再回去干活。事先说明，不许大声嚷嚷，要是吵醒君寻先生，小心我让你又干三个月的活。】 “嗷～” 小山丘上的万年樱又抽出数根新的枝条，缀了成百上千的小花苞。 第093章 苏醒 春去夏来。 眨眼又过去三个月。 所有人都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节奏。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世界开始苏醒。 龙崽蜷缩成一团睡在瓦尼塔斯的脑袋旁，软乎乎的身体一呼一吸间极有规律。 耀眼的阳光穿过半开的窗，随时间流逝慢慢爬上床头,落到瓦尼塔斯脸上，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颤了颤,睁眼时一片迷糊,他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龙崽许是在做一个美梦,小小声咂咂嘴，还摇了摇尾巴，结果“啪”的一声甩瓦尼塔斯脸上。 “？！” 瓦尼塔斯瞬间被惊醒,还没酝酿好的睡意彻底消失，干瞪着眼看了几分钟天花板，烦闷地坐起来,伸手去抓龙崽不安分的尾巴。 “嗷？” 龙崽迷迷瞪瞪地去躲瓦尼塔斯的手，困意浓得他被揪住尾巴提起来都没睁开眼。 瓦尼塔斯见龙崽一脸困倦样，顿时歇了和他计较的心情，将他放回床上。 他也想有龙崽这么好的睡眠质量。 可惜他没有,继续赖床也减少不了今天要处理的工作量，只好起身换衣穿鞋，离开时又折回去，默默给龙崽盖好被子。 龙崽昨晚也陪他忙到深夜,今早就让龙崽多睡一会吧。 话说,这种天天要干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次远征离开太久了吧？！ 瓦尼塔斯怨气十足地打开门，脚边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不由低头查看。 是狐之助，时之政府年初分配下来帮忙的,比起狐狸更像柯基犬的短腿狐狸式神，脖子上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外表乖巧可爱，能说会干，还有不亚于常人的智商和情商。 某种程度上，狐之助（的蝴蝶结）正好戳中瓦尼·隐形蝴蝶结控·塔斯的萌点。 然而瓦尼塔斯不喜欢，原因很简单。 “瓦尼塔斯，早上好啊，今天中午需要处理的工作只有这点，忙完就可以休息了哦。” 狐之助扬起脑袋脆声说。 瓦尼塔斯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狐之助，脸上仿佛写了“你在开玩笑吗”几字。 狐之助扛不住他的幽怨眼神，抬爪挠了挠脑袋，回头看看它的身后，整整齐齐两大摞资料，每一摞堆起来都比瓦尼塔斯高，心虚道：“好吧，其实不止一点。” 第193章 让一个十零岁的少年天天“打工”还不发工资，是不太道德。 但是没办法，这座本丸既不愿意接受时之政府安排的新审神者，也不想要更多的狐之助过来帮忙，而本丸里的大部分刀剑付丧神又天天早出晚归忙着战斗远征。 有灵力处理工作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而“任劳任怨”的瓦尼塔斯和龙崽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在本丸里居住，真奇怪。 狐之助或多或少能理解瓦尼塔斯烦闷的心情，因为换它来它也烦，但却不能理解瓦尼塔斯和龙崽日复一日帮本丸“打白工”的行为。 毕竟瓦尼塔斯和本丸的大部分刀剑付丧神关系不是很好，真的是自愿帮忙了。 换作是任何一个十岁出头的人类少年，能认认真真干一周文字工作就不错了，干一月是自律，干一年又三个月的，即使是它也没见过。 除了眼前的瓦尼塔斯和还在房间里睡觉的龙崽。 虽然瓦尼塔斯和龙崽的勤奋自律很值得肯定，但狐之助也很头疼啊，作为式神的它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活不睡觉。 它现在已经忙到连吃油豆腐的时间都变少了，就为了尽快整理资料然后交给瓦尼塔斯，好节省灵力消耗。 天知道这座本丸到底积压了多少年的工作？ 没有审神者提供灵力，它用的全都是时之政府提前拨给它的灵力符。 虽说节省点使用它还能多撑一段时间，但再不回去补充灵力符，它怕它会过劳晕倒在书桌上。 呜呜呜……现在这份协助的工作比以前的还难做。 狐之助耷拉着脑袋，痛苦地挠地板，同时还要去想瓦尼塔斯这个年龄的少年，需要说什么好话来哄。 它之前完全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不知道会不会起反效果。 听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说，这些工作本不该由他们来做，是他们主动要求帮忙的。 只是狐之助也想不明白，瓦尼塔斯既然都有能力处理审神者的工作了，为什么不直接成为审神者？ 但是这种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三个月前时之政府将它分配到这座本丸时，它就提前打听过消息了，结果打听来打听去却只知道这是一座失去审神者多年的荒废本丸。 灵力不足、资源不足、人员不足……哪哪都不足，但还是挺了过来。 狐之助表示很佩服，同时也很想与上面反馈，多分配一些狐之助过来减轻它的压力。 结果它的提议刚说出口，就被笑眯眯的三日月宗近一口否决了。 “唉……” 这年头想要实现油豆腐自由可真难啊。 陷入头脑风暴的狐之助完全没有发现它那些灵力符消耗速度远远慢于以往的。 现在用一张，顶以前用三五张，甚至更多。 瓦尼塔斯错开突然沉默寡言的狐之助，准备去洗漱然后吃早餐。 他时间很赶，吃完早餐就要干活，干完早上的活可以休息三小时，然后下午继续干。 只是想想就很想逃避。 但是如果他逃了，那些工作就得留给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他们。 药研藤四郎他们出去战斗已经够累了，如果回来还要忙活的话，那就更累。 瓦尼塔斯只犹豫一会，就打消了逃避的念头，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填写资料，不辛苦，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在无人关注的小山丘上，万年樱已经缀满一树花苞，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 第一个花苞悄悄绽放，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无数等了一年多的花苞在同一时间尽情绽放。 一间清幽整洁的房里，沉眠了一年又三个月的黑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嘎——” 五只落在房门外灌木丛上的大黑鸟异口同声发出难听的叫声，然后“唰”地一下张开黑色的翅膀，飞向高空。 “赶紧去通知还在战场上的所有人回来吧。” 灰发的付丧神站在房门，看它们迅速消失在湛蓝天空下。 “我要不要通知一下瓦尼塔斯和龙崽呢？” 本丸付丧神面露迟疑，很快就感应到埋头写资料却突然放下笔的瓦尼塔斯，以及睡得好好的却突然滚下床醒来的龙崽。 “算了，我先进去吧～” 本丸付丧神的迟疑只有短短几秒钟，很快就被抛之脑后，轻轻敲门，听到一声温润的“进来吧”，便屁颠屁颠地开门进去了。 “这段时间，你休息得怎么样？考虑好成为我的主人了吗？” “哈哈，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因为我只有这个愿望嘛。” 本丸付丧神变成小孩子，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看四月一日。 他可是偷偷跟龙崽学了不少卖萌的小技巧，趁瓦尼塔斯和龙崽还没过来，先派上用场看看效果。 ＊＊＊ 中午，天晴日和。 等瓦尼塔斯处理完桌上两大摞资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 “辛苦啦，我之前去看了一下厨房，发现三日月大人在厨房里哦。” 瓦尼塔斯听到狐之助的话，身体一僵，差点闪到腰，和同样震惊的龙崽大眼瞪小眼。 “怎么是三日月准备午饭？其他人嗷？” 狐之助想起三日月宗近之前炸的油豆腐，心有余悸道：“我也不清楚，也许因为三日月大人今天心情很好？” 第194章 瓦尼塔斯和龙崽对视。 三日月心情好下厨，他们心情就不一定好了。 “嗷。”赶紧去厨房吧。 瓦尼塔斯抄起龙崽就往厨房跑去。 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早就摆脱了吃菌菇汤的窘迫情况。不过若是三日月宗近亲自下厨，他们宁可吃没什么味道的菌菇汤。 狐之助看他们火燎火急地离开，又看看自己还没整理完的资料，想了想，灵巧地跳下书桌，迈腿跟上，“等等我！” 一人两小动物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厨房。 瓦尼塔斯正要开门而入，便听到了很熟悉的嗓音，顿时愣在原地。 “三日月，你可以帮我择菜吗？” “哈哈哈，乐意之至。” 狐之助跑得比瓦尼塔斯慢，所以迈开腿跑，一时没注意瓦尼塔斯站在门口踌躇不进，直接撞上瓦尼塔斯的脚，往后滚了几圈。 “疼疼疼……” 狐之助好不容易停下来，抱住脑袋呼痛，抬头困惑地看瓦尼塔斯，“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什么声音？” 好舒服的声音。 狐之助耳朵悄悄抖了抖，立即竖起来，连走路都下意识变轻，生怕吵到对方。 “瓦尼塔斯，龙崽，你们怎么来了？” 狐之助小心翼翼靠近，便看到了走出门口的和服青年，映入眼底的是一个陌生的人类。 黑亮柔顺的头发，清秀白皙的脸，一副圆框眼镜下是一双对人类而然很少见的异色眼睛，身形瘦削纤长，气质温和。 狐之助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它好想靠近这个人类啊。 “君寻先生嗷！” 正在思索的狐之助猛地被龙崽吓了一跳，毛差点炸起来时，便见瓦尼塔斯和龙崽兴奋地扑向陌生的人类。 与瓦尼塔斯和龙崽共事三个月，狐之助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情绪如此强烈。 “抱歉，让你们等久了。” 四月一日君寻张开手，将瓦尼塔斯和龙崽都揽入怀里。 风吹过小山丘，落英缤纷。 第094章 大黑鸟 黑发青年身体纤细瘦削,却有极其温暖的怀抱。 瓦尼塔斯和龙崽才被抱一会已觉上午的疲惫消失无踪影，像极了出海多日终于回到避风港的小船，安心且满足。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直到两道响亮的“咕噜咕噜”先后响起,气氛才开始发生变化。 “你们肯定都饿了？再等会就能吃饭了。” 四月一日温柔地捏了捏瓦尼塔斯涨红的脸蛋，又摸了摸龙崽瘪瘪的肚子。 瓦尼塔斯没躲,等四月一日捏完后自己也跟着揉了揉,软嫩的脸颊顿时更加红润,反倒无法让人看出到底是害羞还是窘迫。 “我们也来帮忙嗷。” 瓦尼塔斯一把拉回还想顺势爬到四月一日肩膀的龙崽。 “没事，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很多，龙崽这点重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四月一日笑着解释,纵容龙崽爬上肩头。 瓦尼塔斯闻言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四月一日，发现他的脸色没有以前苍白，心里先松口气,随后又皱起眉，默默上前将龙崽抱了回去。 【龙崽留在厨房只会给您添乱，还是看着点比较好。】 “嗷嗷嗷！”我才没有！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龙崽在瓦尼塔斯手里大声反驳，可怜兮兮地看四月一日,还努力朝他伸爪子，想他解救。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回捏龙崽的小肉爪，“既然你这么主动,那就来帮我择菜吧。” 龙崽一僵,蓝眼睛立即瞄向四月一日身侧的三日月宗近。 他记得刚来厨房的时候,可是听到四月一日让三日月择菜的，怎么要他来啊？ 不想干活…… 三日月宗近接收到龙崽的眼神,“哈哈哈，君寻先生本想给你们准备一个惊喜,不过厨房就这么大，你们若是留下来说悄悄话，那我先出去咯？” 他一边解释一边爽快地放下青菜，拿毛巾擦干湿漉漉的手。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到隔壁饭厅跟我说，我和狐之助就慢慢等着吃美味的午餐啦。” 因为三日月宗近相当识趣，路过瓦尼塔斯时，瓦尼塔斯还悄悄给他递了个“干得好”的眼色。 “不过瓦尼塔斯，你们未来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加油吧。” 瓦尼塔斯愣了愣，没听懂这话，连忙转头看他。 然而三日月宗近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时还不忘弯腰捞起在门槛上犯迷糊的狐之助。 “三日月是什么意思嗷？” 瓦尼塔斯没想太久，换作是以前他肯定忍不住多想，但现在四月一日都醒来了，他才不想浪费宝贵的脑细胞在谜语人身上。 “哈哈，这个嘛。” 四月一日笑笑，“不是肚子饿了么？我们先准备午饭吧。” “？” 瓦尼塔斯轻眨眼睫，狐疑地看了一眼像是避而不谈的四月一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感觉四月一日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莫非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棘手的事吗？ 少年见龙崽已经开始清理不新鲜的菜叶，也收拢起思绪，踩上药研藤四郎专门为他打造的小矮凳，拿起龙崽择好的菜专心清洗。 第195章 浓烈的安谧感悄然在厨房里流淌。 ＊＊＊ 饭厅重新装修过，餐桌椅子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三日月宗近特意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将狐之助放下后才坐下。 “你们瞒得我好苦啊。” 狐之助幽怨地看三日月宗近，它现在已经醒悟过来了。 “哈哈哈，还好还好，现在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哼哼。”狐之助收起不算锋利的爪子，拿软软的肉垫拍打桌面，质问道：“你说得好听，其实是现在不需要隐瞒了。亏我之前还在纳闷你们怎么不跟上面请求多派一些人来分担瓦尼塔斯和龙崽的工作，敢情是为了隐瞒那个男人的存在。” 狐之助不是笨蛋，好歹在不同本丸干了那么多年，很多问题换个思路就能想通。 “瓦尼塔斯和龙崽之所以一直帮你们忙，也是因为那人？” “差不多吧。”三日月宗近弯起漂亮的眼睛，“瓦尼塔斯他们都是好孩子。” “本来就是好孩子，谁家孩子任劳任怨免费干活啊？” 狐之助咕哝两声，忍不住去看门口，没看到那人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低低问：“他是你们新选择的审神者吗？” “你指君寻先生吗？怎么可能呢？” 三日月轻轻捏了捏狐之助上下抖动的耳朵，诧异道：“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你们一直拒绝上面分配的审神者。虽说现在拥有灵力的人类比以前少很多，不过整体素质倒是比前些年高了不少，当然，和那个……” “君寻先生。”三日月笑眯眯地提醒。 “……嗯，君寻先生，一般的审神者和君寻先生肯定是没法比的。” 狐之助结巴说完，小心观察三日月的脸色变化。 不出意料的没有变化。 每座本丸里最让狐之助头疼的就是三日月宗近这种活了上千年的付丧神，个个都成精的，根本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你们真的没有考虑过那位君寻先生吗？” 时之政府与历史修正主义者关于历史的守卫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为此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相当巨大，所幸结果是好的，已经取得战略性胜利，守护历史的压力轻了许多。 现在的时之政府不需要再像之前最紧张时四处寻找新的审神者，进而出现一大批素质参差不齐的审神者。 狐之助悄悄看三日月宗近，试图捕捉到一丝动容。 它来这座荒废多年的本丸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前工作，知道眼前这个被称为“天下最美刀剑”的付丧神有过两任审神者，还是在前任审神者逼迫下不得已离开。 “当年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上面，毕竟审神者太少，你原先那位——” 三日月宗近望向狐之助的眼神一瞬变得冰冷，它当场打了个冷颤，乖乖闭嘴不当时之政府的说客。 “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不想要上面派更多人下来了吧？” 狐之助连忙点头如捣蒜，浑身的毛却不受控制地炸起来，如同一个蓬松的棉花糖。 它调查的消息中可没说过三日月宗近是快要暗堕的啊？！ 糟糕，它会不会被迫留在这里，一辈子回不去啊？！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说有的没的，自然会好好的。” 俊美非凡的刀剑付丧神伸手去抚摸炸毛的狐狸式神，脸上浮现出一个完全没有笑意的假笑，“嗯，大概？” “你这个不肯定的语气让我很难相信啊……” 狐之助缩着脖子小声吐槽，不敢躲开三日月宗近的抚摸。 “哈哈哈。” 听着独属于三日月宗近魔性又有感染力的笑声，狐之助却笑不出来。 它乖乖地趴在桌上，努力展示出自己无害的一面，脑海里进行着猛烈的头脑风暴。 连凡事看淡的三日月宗近都在暗堕的边缘，那平时与它有谈有笑的药研藤四郎、加州清光等人，会不会早已暗堕了？ 可刀剑付丧神暗堕是不可逆的，尽管加州清光他们经常不在本丸，外出战斗远征，可回来休息它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啊？ “嘎——” 一道沙哑的鸟叫声突兀地响起。 “你怎么在这？” 三日月宗近似乎有些惊喜，站起身往斜对面角落走去。 狐之助好奇地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又盯着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个角落里有一只漆黑的大鸟，体型比它还要大。 “嘎——” 大黑鸟淡淡地应了一声，算作应和三日月宗近的问题，见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飞到他手臂上。 “你的其他家人呢？” “嘎嘎——” 这次大黑鸟的态度要好很多，多叫一声了，身体随三日月的走动而摇晃，唯独脑袋定定锁住门口。 “是么？它们还没回来啊。” 三日月宗近重新坐回座位，大黑鸟抓着他的手臂不舒服，便跳到桌上。 狐之助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嘎？” 大黑鸟分出一丝目光给狐之助，它还没压下去的毛又炸了起来。 天啊，它难道是什么乌鸦嘴转世吗？ 怎么上一秒还在想三日月宗近他们如何隐瞒暗堕，下一秒就出现那么可怕的大黑鸟啊？ 毫不遮掩的怨念憎恨正源源不断地从大黑鸟体内散发出来。 第196章 狐之助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多，忙昏头了，居然从没发现过本丸里有这种生物存在？ “它、它什么时候出现的？本丸里还有很多只吗？” 狐之助结结巴巴地问。 “哦，不愧是时之政府专门制作的监视工具，你这么快就发现了。”三日月宗近轻轻撸了几下大黑鸟柔亮的鸦羽。 “你没隐瞒……”狐之助苦着脸，忍住不看大黑鸟，“它也没隐瞒啊……” 只是一只大黑鸟，体内的怨念憎恨就那么多，这座本丸不会全员暗堕吧？ 狐之助越想越恐惧，就差两眼一翻晕过去。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还没暗堕呢。” 可离暗堕也不远了！ 狐之助在心里咆哮，不敢吱声。 谁来救救它啊！再待下去它就先被吓死了！ “三日月，饭菜已经做好了，帮忙端菜嗷。” 龙崽站在饭厅门口，发现窗帘都拉下来，便飞起来把电灯打开。 “啪”的一声，饭厅瞬间亮堂起来。 “好的，这就来。” 大黑鸟已经张开翅膀，往龙崽飞去。 “小心啊——” 狐之助立刻大喊。 第095章 二黑·狐之助 “嗷？”什么？ 龙崽骤然被狐之助的大声提醒吓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飞过来的大黑鸟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滚了两圈。 “嘎嘎……” “嗷嗷……” 一时间,鸟和龙的叫声在门口此起彼伏，成功吸引来隔壁的瓦尼塔斯。 黑发的少年双手叉腰,饶有趣味地看龙崽的热闹。 “嗷嗷嗷！”你不要光顾着看啊！赶紧过来帮忙啊！ 龙崽费力推开大黑鸟不断凑近的鸟喙,向瓦尼塔斯求救。 瓦尼塔斯熟视无睹,等看够好戏了，才噙着一抹笑上前吸引大黑鸟的注意力。 少年随意地招手，狐之助还没看明白,就听到一声更响亮的“嘎”。 下一秒便见大黑鸟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迅速放开龙崽，扑扇着翅膀想靠近瓦尼塔斯,可惜被事先有准备的瓦尼塔斯躲开，扑了个空。 不过它没有失望，以为瓦尼塔斯在和它玩游戏，绕着瓦尼塔斯悠悠飞了两圈,判断出瓦尼塔斯此时心情颇好，试探性地在瓦尼塔斯面前晃悠，然后才轻盈落到瓦尼塔斯的肩上，锋利的鸟爪没有在衣服上留下一道痕迹。 狐之助这才发现,这只大黑鸟还有如此可怕的爪子,只须轻轻一挠,就能刮掉一层皮。它的爪子和黑鸟的爪子，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由于大黑鸟十分热情,龙崽挣扎时也十分用力，地上散落了好几根漂亮的黑羽。 龙崽喘着粗气瘫软在地,吹掉落在自己脸上的一根羽毛，第九十七次后悔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森林里偷鸟巢。 缓了一会，龙崽才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后怕又有些羡慕地看在瓦尼塔斯手里安静乖巧的大黑鸟。 真想不明白，怎么他就没瓦尼塔斯这好待遇呢？ 三日月宗近见状，转过身去，努力憋笑。 龙崽的心眼没比瓦尼塔斯大多少，要是被听到他笑了，得有好几天不清静的。 狐之助顿时傻眼了，迷迷糊糊地去看三日月宗近，咽了咽口水，悄声问：“瓦尼塔斯和龙崽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这只鸟？而且关系还很好？” “哈哈哈，因为它们是龙崽带回来，又被瓦尼塔斯养大。当初为了养活它们，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呢，大伙都睡不好觉。” 它们的叫声实在太难听，尤其是离开四月一日的房间后，叫得更大声，仿佛要它们命一样，吵得人心烦。 三日月宗近回想起那段糟糕的日子，竟历历在目，忍不住笑了，注意到龙崽幽怨的小眼神，干咳两声，解释道：“咳，我这是口癖，不是故意笑话你，你和二黑之间的互动我什么都没看到。” 二黑是大黑鸟的名字，是瓦尼塔斯和龙崽“集思广益”为三只秃毛鸟想出来的。大黑和三黑都还没回来。 因为情商很高的刀剑付丧神说的话也很好听，所以大人有大量的龙崽从鼻子里发出气音，扭头瞪烦龙的二黑和瓦尼塔斯，才回厨房找四月一日。 他现在急需一个更好的安慰。 狐之助也想跟着离开，悄悄望一眼笑容满面的三日月宗近，又看一眼还在无声训斥大黑鸟的瓦尼塔斯，“明明时间还没过多久，我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活着真难啊……” “有时候活着不比死了好。况且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就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三日月揉揉狐之助的尖耳朵，“之前你表现的不也是好好的吗？” 那能一样吗？！它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狐之助很想对三日月翻白眼，又想到他疑似暗堕的身份，瞬间怂了。 “好了，晚点再和你聊，我得去端菜呢。” 三日月宗近温柔地捏了捏狐之助的后颈肉，后者忍着不敢躲开。 “……我能拒绝吗？” “你说呢？” “……” 威胁！绝对是威胁！ 它一点也不想和三日月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一点也不想被卷入本丸的是非之中。 它只想给时之政府打工存钱，然后吃一辈子油豆腐。 然而，事不如人愿。 第197章 那只扼住狐之助脖颈的手慢慢合拢，俨然有回答不好就会加大力气的意思。 狐之助只好勉强挤起一个求生欲极强的笑容，“我、我刚刚开玩笑呢。” “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收回手，垂下眼睑，轻声说：“糟糕，我的手脏了，待会还要洗手才能去端菜。” 狐之助不敢吱声，等人离开后，才低着头龇牙咧嘴，开始头疼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熬。 本丸的工作还有一大堆，即使它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干个不停，最快也得等到夏天过去秋天到来才能完成。 “那岂不是还有三个月才能离开？” 狐之助痛苦抱头。 一只手轻轻落到狐之助头上，狐之助以为三日月回来了，头也不抬就道：“我什么都没想！也不会和上面说的！” “嘎？” 映入眼帘的却是浑身漆黑的羽毛。 大黑鸟？它什么时候靠近的？ 狐之助同手同脚往后缩，才发现揉自己脑袋的是瓦尼塔斯。 “哦哦，是你啊，刚刚吓死我了。” 瓦尼塔斯眨了眨眼，无声询问。 “没、没什么。”狐之助支支吾吾转头不与瓦尼塔斯对视，同时拼命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得罪了他。 能和大黑鸟亲密接触却安然无恙的瓦尼塔斯和龙崽，肯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瓦尼塔斯察觉到狐之助的僵硬，有心想问清楚，但身边没有龙崽转诉，纸笔也没带，沉吟片刻，将蠢蠢欲动要挑衅狐之助的二黑抓了回来，狐疑地看着傻乎乎的二黑。 狐之助好像很怕二黑，难道是怕二黑吃了它？ 二黑脖子长，转头啄了瓦尼塔斯手背一口，不痛不痒，更像是某种催促。 “瓦尼塔斯，你不是肚子饿吗？” 四月一日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双含笑的眼睛正温和地看他们，“怎么还站在那里？哦呀，是你呀。” 二黑“咻”地躲到狐之助身后。 狐之助一脸麻木，一动不动。 “我看到你了哦。” 四月一日不由笑起来，“我刚醒来，不清楚你的口味，所以和三日月打听了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来尝尝吧？” 二黑悄悄从狐之助身后伸出脖子，好奇地观察四月一日。 它的直觉告诉它，醒来的四月一日没有恶意，只是如果再像之前那样靠近的话…… 二黑犹豫不决，却悄咪咪迈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接近四月一日。 却在即将走到四月一日面前时，被龙崽横插一脚拦住了。 “君寻先生，二黑掉毛严重，我们先吃饭嗷。” 龙崽爪子上稳稳拿着一盘饭后水果，直接说出了瓦尼塔斯的心声。 “是么？” 四月一日低头看了看脚下，地板上确实散落不少二黑的头发，“不过，‘二黑’这个名字，起得怪可爱的。” 二黑正为自己错失与四月一日亲密接触难过，乍然听到这话，全身毛都蓬松起来，如同一朵巨大的黑色蒲公英。 “嘎～” 它一边叫，一边扭头张嘴扯下它最漂亮最满意的黑色羽毛，叼给四月一日。 “唔？送我的吗？” “嘎。” “那好吧，先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收下的。” 狐之助很想尖叫让四月一日拒绝，但那漆黑的羽毛刚落到四月一日手里，便褪色成纯粹的白色。 白得耀眼。 狐之助默默捡起它的下巴。 算了，它就不该吃惊才对的。 能让整座本丸所有人都对它隐瞒的四月一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普通人。 它现在就是小丑，除了它所有人都在笑。 ＊＊＊ 午饭过后是午睡时间。 午睡后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狐之助三两口吃完一顿超级难得的午饭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饭厅。 “下午还有工作，我先去整理了。” “你中午不休息一会嗷？” 瓦尼塔斯面露不解，“工作一时半会忙不完，不着急嗷。” 吃饱喝足的龙崽窝在四月一日怀里，享受着四月一日的按摩，一点也不想干活，极其配合瓦尼塔斯。 狐之助摇头，语无伦次道：“不了，午睡会让我死的更快，我不想浪费时间了。” “什么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由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三日月宗近，“你是和狐之助说了什么嗷？怎么没精打采的嗷？” 三日月宗近拿起一枚新鲜的青果，“哈哈哈，我就是说了一点秘密哦。” “秘密？”四月一日问。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秘密吧，只有狐之助不知道而已。”俊美非凡的刀剑付丧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还有狐之助不知道的秘密嗷？” 瓦尼塔斯疑惑不解。 他感觉狐之助知道的事情比三日月宗近和药研藤四郎还要多啊。 “哈哈哈，一些关于本丸的秘密，只有狐之助不知道哦。” “如果你很好奇的话，待会去问问狐之助，怎么样？”四月一日揉揉瓦尼塔斯的头发，“直接问出来，会比憋在心里舒服些？”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与狐之助面对面工作，瓦尼塔斯和龙崽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刚醒来的四月一日好像还有事情要做，没和瓦尼塔斯他们待在书房里。 第198章 人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夜晚又来了。 深夜，明月悬于高空。 一道娇小的身影狗狗祟祟地掠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房门打开的仓库。 第096章 桎梏·自由 “门果然是开着的……” 在书房里埋头一次性干完几天的活后,狐之助终于熬到深夜三日月宗近暗示的时间，这才手软脚软地推开文件跳下书桌，孤身前来。 它望着那扇被人故意打开的门,不住地在原地徘徊转圈圈，尽管已经做了一下午再加半个夜晚的思想工作,但恐惧感完全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流逝不减反增,没有浑身发抖已经是它有胆量的体现了。 仓库为了资源运输方便，没有设置门槛。 狐之助不需像进入其他房间般，还得小跳一下才能进去。 可此刻面对毫无门槛的门口,狐之助脑子里只剩下掉头就跑。 然而能跑一时，逃不了一世，逃了之后还会被抓回来。到那时,指不定会更惨…… 狐之助的小脑袋瓜不由浮现出自己被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剥皮抽骨的场景，吓得连尾巴都在哆嗦。 整理资料对狐之助来说是熟练活，不怎么费脑，所以有很多时间琢磨以前觉得困惑的地方。 以前它不被人提醒所以没留意,如今被提醒了，总算发现这座看似普普通通的本丸底下藏有多少不为狐狸知晓的秘密。 它分明记得第一次来本丸时，要按照惯例进仓库检查物资是否足够时就被三日月宗近阻拦过。 那会儿三日月宗近给的理由是：钥匙不知被谁带去远征了，一时半会开不了门,等他们回来了再通知它。 结果等着等着,它忙忘了。 如今看来,敢情都是拖延时间的。 三日月宗近若真想开门，一刀就能把门锁砍了。反正换一把新锁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狐之助犹犹豫豫地挠地板,还不敢留下挠痕。 现在比起被三日月宗近欺骗更可怕的是，现在只要一进去,它知道的秘密就会更多，万一彻底与本丸彻底绑定怎么办？ 它只想吃百家油豆腐，可不想死前连一个油豆腐都吃不起啊？ “呜呜呜……” 狐之助小声抹眼泪，回想起在这座本丸死去的前辈狐之助，对自己能否活下来抱有更悲观的态度。 它一个可怜又脆弱的短腿小狐狸，能跑多快多远？而且本丸的工作还没结束，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得回去做完才能回时之政府汇报等待新的分配啊。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脖子系着大蝴蝶结的狐狸式神用力摇头自我洗脑，试图驱散恐惧，迈开小短腿从门口窜了进去，闭眼就是一个横冲直撞。 狐之助闭眼奔跑的结果就是很快撞上什么被反弹回去，滚成一团还不忘迅速捂住眼睛，求生欲很强：“我什么也没看到！” “哦？这就是新来的狐之助？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提起狐之助放到自己面前。 是陌生的声音，仓库里不只有三日月宗近？ 狐之助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偷看，对方也察觉到它的小动作，将狐之助提近些。 于是狐之助睁眼便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瞬间被吓得魂都要吐出来了，忍不住尖叫：“眼睛是红色的！难道是暗堕？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看清楚点，我还没暗堕。” 男人揉着快被震聋的耳朵，将狐之助提远，好让狐之助看清楚自己的全貌。 狐之助胡乱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乖乖认命，夹着尾巴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慢慢感觉到没有杀意，才试探地睁开眼睛，映入它眼底的男人拥有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和一双红玛瑙色的眼睛。 看起来有点像小狐丸…… “因为我就是小狐丸啊。” 小狐丸抬起另一只手，笑着弹了一下狐之助的脑门，“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的，不是暗堕。” 狐之助下意识喊了声“疼”，炸起的毛却悄悄顺下来。小狐丸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性格很温和，不会伤害同为狐狸（？）的它，便嘟哝道：“小狐丸，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是你胆子小而已。” 小狐丸拎着狐之助轻松甩了两下，等它眼睛冒出星星了才将它放到地面，看向他身后的人，“本丸里怎么可能有暗堕？对吧，三日月？” “哈哈哈，兄长说得对。” 狐之助敢怒不敢言地瞄了一眼不知在忙活什么的三日月宗近，缓过来后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观察四周。 “这里是……仓库吧？” 狐之助目瞪口呆地看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各种资源的房间，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这个仓库究竟有多大啊？！ 狐之助曾在很多个本丸工作过，也看过不少仓库，还是头一次见木炭、玉钢、冷却材等资源如此丰富。 单是这个仓库，就肯定重新装修过了，还是非常巧妙的设计，才能成功瞒住它。 狐之助颤抖着爪子解开脖子上的大蝴蝶结。 “对啊。”小狐丸笑着承认。 漂亮的蝴蝶结已经变成一条柔软的丝带掉在地上。 狐之助叼起丝带就往门外跑，边跑还边发出做作的声音，“糟糕！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脏蝴蝶结了，我要拿去洗洗。” 第199章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对视，安静地看狐之助表演。 片刻后，狐之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乖巧道：“我把监视的蝴蝶结放到池塘里泡着了。” “很识时务嘛。”小狐丸摩挲下巴感慨，然后笑眯眯地弯腰抱起狐之助上下摇晃，直把它摇得要吐了才把它放回地上。 狐之助踩地板的爪子都在抖，脑子晕晕乎乎的，小声问：“你们拿这么多资源，是想做什么？” 仓库里的资源多到数不过来，都够好几个从零开始的新本丸使用几十年了。 “你猜？” 三日月宗近笑盈盈地反问。 “……” 狐之助默默别过头，躲到小狐丸身后，不想与比它还像狐狸的三日月宗近说话。 “哈哈，三日月，狐之助居然怕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小狐丸很少见会害怕三日月的人，乐呵呵地当狐之助的“挡箭牌”，帮忙“质问”他的好弟弟。 这一举动，瞬间俘获了狐之助的信任。 “呜呜呜，小狐丸……” 狐之助泪眼汪汪，甚至想像龙崽趴在三日月肩膀一样，爬上小狐丸宽厚的肩膀。 “兄长……” 三日月轻眨长睫，一双好似淬了月光的眼睛无奈地看有戏精属性的小狐丸。 明明和他差不多，但是坏人却让他来当。 “咳。” 小狐丸挪开视线，看三日月手中记录资源的小册子，正经起来，“还差多少？” “等清光他们回来，资源就足够了。” 小狐丸轻轻笑起来，轻松道：“不枉我们辛苦了那么久，总算看到希望了。” “是啊。”三日月宗近捏紧小册子，望着仓库里满满当当的资源，低低呢喃：“大家都会回来的。” 狐之助抖抖尖耳朵，隐隐猜到了他们要让它做的事。 “狐之助，以你的资历，去时之政府寻回我们的伙伴，应该没问题吧？” 死去的刀剑付丧神灵魂会回到时之政府，等待新的召唤，开始崭新的一轮。 如果刀剑付丧神想找回他们的伙伴，就需要不断锻刀，直到伙伴的灵魂回来。 据狐之助所知，这个办法只是一个理论，至今还没有人成功过。 难怪仓库里堆放那么多的资源，难怪需要它帮忙，是想里应外合，提高成功率吗？ 虽然这样会消耗巨量的资源，但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狐之助张了张嘴，很想回答“有问题”，瞧见他们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果断吞回肚子，连忙道：“够了够了，有这么多资源，即使锻刀都能锻出来掉率极低的刀剑。我可以和以前待过的本丸商量，以此去寻找你们伙伴的灵魂。” 新的刀剑付丧神通常都是在锻刀室或战场上出现。 有些本丸审神者运气一言难尽，耗费大量资源都无法出现新的刀剑付丧神。而有些本丸刀剑太多，很缺资源。资源互换，连结这两方的往往是在各个本丸里打短期工的狐之助。 别看它们弱小，只能处理文书工作，实际上它们还是时之政府的监督者，负责监督本丸是否有坏审神者或坏刀剑付丧神，结束任务后再与时之政府汇报本丸情况，所以狐之助们很少会一直留在一个本丸里。 如狐之助脖子上的大蝴蝶结就是一种监视道具，只是很少会有刀剑付丧神发现而已。 天知道三日月宗近是怎么发现蝴蝶结的秘密？ 狐之助中午被三日月宗近掐住脖子的时候，魂都要吓飞了，那一瞬间甚至想过以前待过的本丸的三日月有没有发现蝴蝶结的秘密。 谁让每个三日月生气和不生气都笑眯眯的，会冷脸对它的…… 唔，应该就眼前这个吧？ 狐之助悄悄看一眼和小狐丸有说有笑的某个三日月，心里腹诽。 本丸里除了面冷心软的小天使瓦尼塔斯和爱玩又会撒娇的龙崽，其余的都是双面虎。 以后本丸若是有了新的审神者，单是管理他们都得头疼死。 狐之助又悄悄瞄把它当空气的两人，可惜这次运气不够好，被三日月直接抓包。 “为什么一定要有新的审神者不可？” 三日月宗近状似困惑地看狐之助，“我们囤了这么多的资源，就算受了重伤也不会被说‘浪费’在修复上啊。” “……” 狐之助眨眼，好问题。 因为没有审神者就没有灵力，早晚会灵力耗尽而陷入沉睡。虽然也可以通过在战场上亮眼的表现来获得时之政府制作的灵力符，可那样会很累吧？ 四处打零工的狐之助都知道那种要节省使用灵力符的窘迫，更别说灵力消耗比它还要快的刀剑付丧神了。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比起受人桎梏，我们更想要自由。”三日月宗近眉眼弯弯，笑意不在眼里，“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第097章 失而复得 想不到它居然还有被三日月宗近夸聪明的一天…… “其实也没多早,今晚才猜到的……” 准确来说是不久前才猜到的。 狐之助谦虚地低头。 本丸的秘密已经被三日月宗近揭开关键，剩下的只要不是傻瓜，转转脑筋再仔细琢磨一下存在疑点的地方就都能想清楚。 思及此,狐之助眼神有些飘忽，身上散发着被夸赞后的小高兴,还忍不住从小狐丸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直面三日月宗近的目光。 第200章 一副又怂又努力勇敢的小模样。 “那也很聪明哦。” 三日月宗近继续闭眼夸,嗓音温润如玉。 狐之助顿时被夸得飘飘然，一身毛发无形中都变得顺滑油亮起来，甚至晕乎乎地想,快暗堕的刀剑付丧神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好了，三日月，你再逗下去,小心狐之助恼了不帮忙。” 小狐丸无奈地笑，抬手制止三日月。 “逗？” 狐之助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捉弄了，忍不住瞪了一眼三日月,再泪眼汪汪地看小狐丸。 “呜呜小狐丸你真好……” 发现自己被捉弄了居然没生气，脾气真好，被卖了都会帮忙数钱，一看就没怎么吃过教训,之前待过的本丸遇到的都是好人吧？ 银发的刀剑付丧神微微诧异,瞳仁是深不见底的血色。 “好的兄长,我会注意的。”三日月宗近回答很乖巧，一双盈着月光的眼睛温润地看狐之助,“我们伙伴们的灵魂就拜托你了，你会同意的,对吧？” 俊美无双的青年轻轻眨了眨浓密的长睫，语气透着十分恳切。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狐之助一时被美貌迷住，果断拍胸脯大声保证。 “那就来一个约定？” 三日月宗近蹲下身，伸出手抓住狐之助的爪子。 狐之助下意识将爪子放到大手上，跟着上下晃动。 “约定好了，那就辛苦你了。” 三日月宗近站起身，笑眯眯地看小狐丸。 “三日月，你这办法，是和谁学的？” 小狐丸欲言又止，暗暗记在心里，以后可以拿来哄孩子。 远处，在床上睡得酣甜的瓦尼塔斯和龙崽毫无察觉。 狐之助低头，愣愣地看自己的爪子，合拢，张开，再合拢…… 三日月宗近体温偏低，那凉凉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狐之助爪子上。 感觉好奇怪，它好像和疑似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做了约定…… 等等！暗堕？ 啊啊啊—— 慢了半拍终于反应过来的后狐之助瞬间面容扭曲，痛苦地抱住脑袋。 它居然因为三日月宗近几句不值钱的夸夸就把自己卖了。 去时之政府捞人容易吗？ 一点也不容易啊！ 说不定还会把命搭上去！ 更气人的是，做这分分钟会丢掉性命的事还没有收取任何报酬！ “呜呜呜……想我聪明一世，居然糊涂一时，明明我跟时之政府打工，都会得到比同事们还要多的灵力符和油豆腐的……” 狐之助无力地瘫软在地，泪流满面。 “好啦好啦，我们也没说不给你报酬啊。”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抱起狐之助，将它揽入怀里，捏捏它的爪子，“再说了，这种约定只是口头上的，即使你不去做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是啊。” 小狐丸点头附和。 两人往门口走去。 “不行不行，人不能言而无信。我都和三日月约定好了，就算拼命也会去做，不然说出去我多丢脸啊……” 狐之助把脸埋到三日月宗近的臂弯里，小声嘟哝。 它胆子很小，谨小慎微，可也不是违背约定之人。 虽然三日月宗近费尽心思套路它，但…… “呼、呼……” 三日月的怀抱好舒服，不知用了什么牌子的沐浴乳，香香的。 狐之助发出了小小的鼾声。 “兄长，狐之助睡着了。” “嗯，小声点。” 两人垂眸看怀里的狐狸式神，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若是狐之助清醒着看到他们的眼神，便会发现那是看熟悉之人的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 能去时之政府找回伙伴的狐之助，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量产狐之助？ 曾在战场上协助伙伴而牺牲的狐之助，被时之政府回收后重新制造出来，在数个本丸里辗转，停留时间最长也不足一月就离开。 却在他们本丸按捺性子早八晚十二，连最喜欢的油豆腐都没有，还能待三个月。 “第一个伙伴已经回来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回来的。” 小狐丸轻声说。 “嗯，大家都会回来的。” 三日月宗近轻轻颔首。 身后的仓库没关，被砍坏的门锁静静躺在角落里。 三日月宗近确实没对狐之助撒谎，钥匙的确不在他手里。 ＊＊＊ 天空湛蓝如洗。 森林绿意盎然。 一只乌黑的大鸟敏捷地在森林里穿梭，身后跟着好几个浑身散发幽幽黑雾的大太刀溯行军。 这几个大太刀溯行军本在人群聚集处出现，正要肆意破坏，便被大黑鸟吸引到人烟罕见的森林里。 高大茂密的树林束缚了他们的行动，对机动值高的短刀付丧神来说却如虎添翼。 “嘎——” 大黑鸟发出一声鸣叫。 “明白！” 药研藤四郎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手中短刀挥舞，凌厉剑光成功阻止大太刀溯行军前进，紧接着眼神一凛，反身将短刀插入大太刀溯行军心脏位置。 “让我刺穿你吧！”＊ 一分钟后，地上掉落了一把崭新的太刀。 “嘎！” 第201章 在高空盘旋的大黑鸟立即俯身飞下，双爪往前一伸，快速且熟练地捞起那把太刀离开战场。 又过了几分钟，药研藤四郎将几个大块头大太刀溯行军消灭完，抹掉头上的汗水，仰头看天，笑道：“大黑，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本丸休息吗？” “嘎嘎。” 被叫“大黑”的大黑鸟是之前龙崽从森林里偷回来的三只秃毛鸟崽的老大，被瓦尼塔斯和药研藤四郎等人精心喂养长大，因它们都机敏果敢、喜爱自由，所以药研藤四郎他们出门战斗或远征，会把它们也一起带出去。 不知不觉间，它们也能在战场上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虽然它们的帮助对练度超高的刀剑付丧神们来说聊胜于无，但总比留在那个看起来无边无际，实则什么都没有的本丸要好百倍万倍。 诞生在本丸里已经不幸，如果一辈子都飞不出去则是雪上加霜，会彻底抹灭它们向往自由的天性。 “嘎。” 大黑又飞了两圈，然后将捡到的太刀交给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低头看太刀，刀拵是奢华美丽的朱红色，还有凌乱的金色纹路。 “我运气真好，居然是一期哥，可惜了……”短刀少年珍重地握紧太刀，“我的一期哥还在等我回去，你还是留给其他的药研藤四郎吧。” 大黑似乎察觉到药研藤四郎情绪低落，歪了歪脑袋，伸长脖子去啄他耳朵，笨拙地安慰。 “疼……” 药研藤四郎躲开大黑的亲近，抬手揉乱它的黑羽，“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是找我要钥匙开门吗？”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不小心带出来的钥匙。 “之前清点仓库资源时太累了，锁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钥匙也带走了。” 大黑摇头。 “不是？” 药研藤四郎疑惑，“那你来找我，是什么？” 大黑不会说话，便张开翅膀，高举到头顶，摆出一个水滴状的造型。 对一只鸟来说，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动作。 沉稳如药研藤四郎，即使见了几次，再见时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瓦尼塔斯不是吐槽过了吗？你的翅膀和龙崽的不一样，龙崽能将翅膀凹成心形，你可模仿不出来，小心伤着翅膀，几天都没办法飞。” 药研藤四郎捏捏微蹙的眉头，想让大黑将翅膀放下。 “嘎？” 大黑看看自己的翅膀，没看出问题。 药研藤四郎正要叹气，忽然停住，龙崽会把翅膀凹成心形是为了给醒来的四月一日君寻一个惊喜，逗四月一日开心。 大黑只跟龙崽模仿过一次，之后他再见到这动作是在四月一日的房间外，五只黑鸟排成一排，站在走廊上一起练习，场面让人印象深刻。 “是君寻先生醒来，你才来找我的吗？” 这句话大黑听懂了，连忙点头。 “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 药研藤四郎握紧手中的短刀和太刀，“终于要和一期哥他们见面了。” 第098章 黑鸟的愿望？ 翌日清晨,天晴日和，万里无云。 瓦尼塔斯照常被阳光照到脸了才悠悠转醒，睁眼看了看窗外的世界,发现时间还早，便翻身躲避令人厌烦的阳光,把脸埋到枕头里使劲磨蹭几下,正要酝酿睡意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 瓦尼塔斯气得鼓起嫩嫩的脸颊肉。 是谁一大早就在走廊跑步？不知道有人还在睡觉吗？ 赖床的少年赌气,试图用枕头隔绝声音，效果不甚理想。 过了一会，抓着枕头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留守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就三日月宗近和五虎退两个,前者平时一股老年人惯有的慵懒劲，走起路来慢悠悠的；后者性格乖软，又是极化短刀,走起路来毫无声响。 而且仔细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难道是哪支远征的队伍回来了？ 瓦尼塔斯懒得继续思考，索性掀开被子起床查看，同时还不忘好心将同样被吵醒的龙崽被子拿开,省得他钻不出被子，又独自生半天闷气。 “嗷～”谢啦～ 龙崽软软叫了一声。 瓦尼塔斯捏住脸颊肉鼓鼓的龙崽，轻笑。 迷路属性也许是龙崽先天自带的，区区一张被子都能困住他大半天。 龙崽懒得走路,熟练爬上瓦尼塔斯的肩膀,趴好后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嗷嗷。”我们去找人类吧。 龙崽撒娇似的拿脸颊蹭瓦尼塔斯的脸。 【总是人类人类的叫，小心君寻先生不喜欢你。】 “嗷嗷！”才不可能！我这么可爱！而且你们也总是叫我龙崽啊！ 龙崽眼神幽怨,他至今还没有真正的名字呢。 瓦尼塔斯身形一僵，慢慢挪开视线,不与龙崽对视。 他的起名水平，单看大黑二黑它们的名字就知道了，得亏它们不会开口计较，不然…… 起得好听还好，不好听龙崽得闹个翻天覆地。 那么难的事，还是交给君寻先生吧…… 【咳，既然我们都起床了，君寻先生肯定也起了，先去找君寻先生吃早餐吧。】 “……” 龙崽无语地看某个转移话题无比生硬的家伙，更可恶的是他还吃这套，一听到要和四月一日吃早餐，瞬间将那点小郁闷抛之脑后，抬爪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配合道： 第202章 “嗷嗷嗷！”快点快点，早餐肯定是君寻先生做的！ ＊＊＊ 饭厅一如既往的冷清。 五虎退用过早餐却没有离开，乖乖坐在药研藤四郎身边，一边温柔地摩挲药研藤四郎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一期一振太刀，一边轻声诉说本丸最近发生的事情。 “对了，药研哥，要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话……” 五虎退眨眨琥珀色的眼睛，纳闷道：“今早我巡视本丸时发现仓库的门锁被人弄坏了。” 药研藤四郎正吃着美味的点心，听了这话，差点被呛到，忍不住发出剧烈的咳嗽，接过五虎退倒好的水一饮而尽，才止住那阵咳意。 “药研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五虎退瞬间泪眼汪汪。 “没有没有。”药研藤四郎急忙安慰弟弟，“是我的问题。” 说完，他从身上拿出一条钥匙。 五虎退盯着那条熟悉的钥匙看，声音很轻：“药研哥，这好像是仓库大门的……” “就是仓库大门的钥匙，被我带出去了，所以三日月他们检查物资才直接破坏门锁……”药研藤四郎捏捏眉心，尴尬道：“不过现在应该用不上了，我还得麻烦狐之助帮忙买一把新的门锁回来安装。” 本丸没有审神者，自然也就没有审神者的允许，他们无法自由出入万屋购买需要的东西，唯有不属于本丸的狐之助是例外。 药研藤四郎垂眸，琢磨着下次战斗要去哪个时代，好带一些当地的油豆腐回来“贿赂”狐之助。虽然味道没有万屋专卖店的好吃，但……希望狐之助不要嫌弃吧。 说起来，他们自苏醒后奔波于各个战场，所需物品几乎都从战场上带回来，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后，反倒忘记了以前能在大将允许下前往万屋购物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生活比大将还在时困难不少，但自由度更高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更高的自由度才行。 之后再与三日月、清光他们商量一下有没有办法前往万屋吧。 药研藤四郎轻轻地摸了摸五虎退耷拉的脑袋，银发极其柔软，和五虎退的性格一模一样。 “这点小事交给我来就好了。” 听了一耳朵兄弟对话的灰发男孩冷不丁开口，胆小的五虎退正眯眼享受哥哥的抚摸，被吓得一个哆嗦，在桌椅下乱窜的小老虎们感应到他的害怕纷纷跑回来，朝坐在角落里的灰发男孩龇牙咧嘴。 “哼，居然敢凶我？” 灰发男孩俯身，也做出一副凶狠模样去挑衅小老虎们。 “……”药研藤四郎见状，很想叹气，“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灰发男孩，也就是改变了体型的本丸付丧神发现小老虎们被自己吓退，得意地笑笑，又发现这样不符合自己的正经样子，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谁让这几个家伙都躲在角落里假装木头呢。” 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均面露疑惑，看向本丸付丧神指着的方向。 视力极好的短刀少年们即使不用灯光，也能看到缩在饭厅偏僻角落处假装蘑菇的几只大黑鸟。 漆黑的羽毛很容易让它们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药研藤四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一惊。 以他和退的侦察能力，居然都没发现大黑鸟们就在饭厅里，本丸给予他们的安全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嘎——” 大黑鸟们被发现了，无法继续假装蘑菇，伸长脖子狠狠啄了本丸付丧神一口，疼得他皱起小脸。 “好痛！我可是在帮你们啊，怎么可以叨我？” 本丸付丧神揉揉自己的脑袋，感觉那里肿了一块，严声控诉。 “嘎嘎——” 大黑鸟们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张开翅膀，想飞到本丸付丧神肩上继续狠啄几口。 它们在饭厅里好好开着会，谁让本丸付丧神神鬼不知地出现在它们身后偷听它们的？ 偷听玩就算了，还告诉别人它们就在饭厅里，不叨他叨谁？ “槽点太多……” 药研藤四郎听完本丸付丧神的指控，又看了眼瞪圆眼睛怒视本丸付丧神的大黑鸟们，默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是你多管闲事吧？” “我多管闲事？我才没有！” 本丸付丧神像被踩到痛脚般跳起来，“你们知道这几个家伙开会的内容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五虎退从药研藤四郎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 “它们在商量着把全身的羽毛都拔下来送给主人哎！” “拔光羽毛？” 这下连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药研藤四郎都吃惊起来了，竟没留意本丸付丧神的称呼问题。 五虎退同样吃惊，悄咪咪地看羽毛乌黑油亮的大黑鸟们。 “拔、拔光羽毛的话，不会冷吗？”五虎退问得很委婉，虽然他更想问不会觉得丑吗？ “我也这样吐槽过了，不过之前都是秃毛鸟，现在变秃也无所谓吧。”本丸付丧神一脸无所谓地耸肩，“不过如果和愿望比起来，送光羽毛这点代价也算不了什么吧，我都在头疼怎么把我送出去啊，虽然主人会不会接受是另一回事……” “愿望？” 药研藤四郎心念一动。 他是由瓦尼塔斯召唤出来的，与吸收了足够灵力才苏醒的五虎退不同，尽管瓦尼塔斯和龙崽都没有说起过，但他隐隐约约知道四月一日君寻的规矩。 第203章 “大黑你们把羽毛送给君寻先生，想实现什么愿望？” 大黑刚要张嘴，本丸付丧神连忙转身握住它的鸟喙，“好啦好啦，以后再说吧。” 漆黑的大翅膀胡乱地拍打本丸付丧神的脸蛋。 药研藤四郎狐疑地看他们，正要开口追问。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也想听听是什么愿望，不介意我听听嗷？” 药研藤四郎身体一僵，扭头看去。 瓦尼塔斯双手抱胸，肩上趴着一个龙崽，两双苍蓝色的眼睛分外严肃，俨然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一旦事情涉及到四月一日，他们就会变成浑身是刺的刺猬。 尤其是在本丸付丧神有一次说漏嘴四月一日的沉睡与实现他们的愿望有关，瓦尼塔斯和龙崽气得很长一段时间见着本丸付丧神就挥舞拳头要揍人…… 虽然没有揍到人就是了，但那之后本丸付丧神几乎是绕着瓦尼塔斯和龙崽走，生怕被看见。 药研藤四郎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好笑的事。 “啊哈哈哈……我们刚刚什么都没说～”本丸付丧神讪讪地挠了挠灰发，曲起手肘去戳见人就兴奋的大黑鸟们，警告道：“喂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靠近了，万一羽毛还没送出去，就先被拔成秃毛鸟啊。” “怎么会嗷？” 龙崽活灵活现地转诉瓦尼塔斯的心声，“我们明明很好的嗷。” “……” 本丸付丧神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真的吗？ 但你们看起来笑意都不在眼里，就差直接来揍我了。还是让笨蛋们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吧…… 本丸付丧神怂怂地松开抓住大黑鸟的手，它们果然“咻”地一下就飞过去和瓦尼塔斯龙崽亲近。 龙崽眼睛缩成竖瞳，嫌弃地抬爪拦住想与自己贴贴的二黑。 瓦尼塔斯没龙崽反应快，头上顶了一只大黑，右肩站了一只小黑，为阻止本丸付丧神逃跑，只能迈腿挡在门口处。 “不说清楚就别想跑了嗷。” 本丸付丧神耷拉着一张小脸，“……我要是说对君寻先生没什么的话，你们会信吗？” 瓦尼塔斯微扬下巴，仿佛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就是知道你们不信我才不说的，”本丸付丧神苦笑，无奈地看他们，“总之大黑它们的愿望对君寻先生不会有任何影响，它们只是想要更快实现而已。” “不好意思，我们也想知道，方便让我们听吗？”药研藤四郎举起手插口道：“我想知道和我猜的是否一致。” “药研你也知道嗷？” 瓦尼塔斯诧异地看他。 “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测罢了。”药研藤四郎笑笑，上前示意瓦尼塔斯头顶的大黑飞到他的手里。 大黑对药研藤四郎的示好视若无睹，甚至还有些讨厌地叨了他一口。 “大黑，不要这样。” 五虎退见状，连忙按下药研藤四郎的手，心疼道：“药研哥你也是的。明知道大黑不喜欢你，还总是凑过去被啄，看，手又留痕了吧？” “我没事。” “药研哥，好奇怪，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黑它们不喜欢你。” “是啊，谁知道呢？” 药研藤四郎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看本丸付丧神。 他正转过身吹口哨，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第099章 欧皇四一 啊—— 凄厉的叫声在本丸回响,随后响起的还有一道响彻云霄的龙吟。 连远在锻刀室的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在惨叫？” 刚戴好洁白头巾准备锻刀工作的狐之助急急忙忙跑出来，不安地看周围摇晃的建筑，瑟瑟发抖：“我感觉锻刀室都要塌了……” “哈哈哈,很明显是本丸那家伙惹到龙崽了，狐之助你没来之前就有过几次了,不用担心。” 三日月宗近看了眼扑簌簌往下掉灰的屋顶,没有太在意,甚至还有闲情调侃道：“看这激烈动荡的情况，也许同时还惹到了瓦尼塔斯。” “是么？” 四月一日想起本丸付丧神那张开口说话就让人头疼的嘴，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沉睡的时候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等忙完后与我说说？” “乐意至极。”三日月宗近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四月一日,“不过您确定没问题吗？虽然是我们的请求，但您多休息几天会好点吧？” “不用，现在就可以。那种等待的心情我能感同身受，如果能早一点就早一点。” 四月一日接住狐之助递过去的两张锻刀的委托符,弯身温柔地捏了捏狐之助的尖耳朵，笑道：“待会要辛苦你了。” “不、不用客气～”狐之助悄悄抖动尖耳朵，声音里透露出无法掩藏的愉悦。 四月一日仔细端详委托符，好奇道：“只有两张委托符？” 委托符是量产的符咒,制作步骤并不复杂,四月一日看过就能直接做出来,问题在于他亲手做的效果可能和时之政府出品的不太一样。 好在这个问题早早被考虑进去。 “还有很多，不用担心。”三日月宗近听了,转身搬出两箱沉甸甸的委托符。 目测这两个箱子最少有上万张。 狐之助看看装委托符的箱子，又看看自己的爪子,顿时眼前一黑，痛苦道：“那我要干到什么时候？” 第204章 本丸现在只有它一个狐之助哎！ 它一个负责文书工作的都在锻刀室做兼职了！ “而且我还要去时之政府那边找你们的伙伴，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完的……” 狐之助耷拉着小脑袋，模样十分可怜。 它一时被三日月宗近的美色和夸赞迷惑心神，冲动做出不带脑子的约定，才会导致现在出现即使是粉身碎骨的悬崖都得往下跳的情况。 “呜呜呜……” 狐之助非常后悔，又不想违背约定，只能小声哭泣。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它的脑袋上，“我们先试试，遇到问题再解决，放心吧，三日月他们不会让你一次性干完。” “真的吗？” 狐之助双爪扒拉住四月一日的手，抽抽鼻子，哽咽地问。 “当然是真的，毕竟一次性使用完两箱委托符，对我来说也挺有难度。” “对哦对哦，锻刀室就这么大，刀匠就这么多，就算有加速符减少时间，也要忙到第二天……” 而且四月一日也不可能长时间提供锻刀所需的灵力，肯定会感到疲惫，它很快就可以休息了。 狐之助默默说服自己，擦干眼泪，瞄一眼对它很有吸引力的四月一日后，然后红着脸将爪子放到他手里。 “主动把爪子给我，是想让我捏一捏吗？” 狐之助咬唇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 四月一日笑了笑，捏捏狐狸式神的爪子。 狐之助有点像小狗，软软的肉垫手感很不错，虽然和管狐的不太一样。 忽然想起曾陪伴自己多年的管狐，四月一日长睫轻轻颤动，藏在圆框眼镜下的异色双瞳闪过一丝伤感。 狐之助敏感地发现四月一日的难过，以为自己哪里触到他的伤心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安慰时，爪子里却多出一个温暖的东西。 “这是？” 狐之助低头看那东西，很眼熟。 它一定在哪里看过，只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再给它一点时间让它回想。 话说，四月一日会不会因此觉得它笨笨的呀？ 想到这里，狐之助顿时欲哭无泪。 它一点也不想被眼前的人类讨厌。 “这是护身符，制作简单，希望你别嫌弃。” 狐之助小心翼翼地捧着护身符，上面还画了一只很可爱的q版小狐狸，是独属于它的护身符。 它想起来了，瓦尼塔斯和龙崽脖子上经常佩戴的就是护身符，和它爪子里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上面的q版小狐狸。 于是狐之助一脸感动地看四月一日，“这是您专门为我做的？” “昨天中午和三日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三日月拜托我做的，如果你想感谢的话，事后与三日月道谢就好了。” 四月一日俯身，贴到狐之助耳边悄声说。 “三日月拜托您做的？” 狐之助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三日月宗近。 可惜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忙于搬运待会锻刀需要的资源，没有分出心神留意他们。 “是啊，因为三日月跟我说你去时之政府找伙伴们的灵魂会很危险，希望我做一个能保佑你平安的护身符。” 四月一日笑着眨了眨眼睛，“制作护身符对我来说很简单，请别嫌弃哦，等以后有时间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个更精致的。” “不嫌弃不嫌弃，这还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只属于我自己的礼物。” 狐之助连忙在脖子上戴好护身符。 原先那个监视本丸和刀剑付丧神的大蝴蝶结还在池塘里泡着，几条小鱼时不时啄几口，被遗忘得彻彻底底。 “那我先来教您如何锻刀，首先召唤出锻刀的刀匠，然后将……” 等狐之助和四月一日交代完锻刀的所有步骤后，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已经将资源堆满锻刀室。 三日月宗近白皙的脸因搬运过木炭而留下几道淡淡的灰印，少了几分绮丽，多了几分亲切，沉声道：“锻刀室空间不大，清光他们在仓库里等待通知，一旦锻刀室的资源用完，他们就会立刻补充。” “好的。” 四月一日点点头，表示明白，“锻刀的各个步骤我都听狐之助讲完了，那我现在开始？”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认真道：“辛苦您了。” “锻刀对我来说很简单，比起辛苦我，还是多辛苦一下狐之助吧。” “我也不辛苦的！”狐之助昂首挺胸大声说话，俨然忘了前不久还在头疼会累坏的想法。 一名小巧的刀匠出现，将锻刀需要的木炭、玉钢、冷却材等资源按照最低比例放入熊熊燃烧的锻刀炉里，然后与四月一日点头。 小狐丸看着不到他膝盖高的刀匠，面露兴奋。 四月一日颔首，食指和中指夹住的委托符轻轻颤动，沾染到浓郁的灵力后稳稳飞入锻刀炉。 “第一次锻刀就成功了！” 狐之助看着锻刀炉里的倒计时高兴道。 “太好了，这个办法果然行得通！” 小狐丸与三日月宗近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激动。 锻刀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即使是审神者灵力匮乏的前提，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委托符，再加一点点审神者的灵力，锻刀都能成功。 但四月一日君寻不是审神者。 第205章 他完全是靠自己庞大的灵力让锻刀室正常运转。 刀匠能出现，就是锻刀有可能成功的先兆。 要知道之前的锻刀室，无论三日月宗近他们准备多少委托符和资源，没有审神者的灵力根本锻不出新的刀剑。 “奇怪，all 50的资源锻出来的不是短刀吗？这个倒计时怎么是四小时的？” 狐之助盯着锻刀炉旁边的锻刀倒计时自言自语。 “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四月一日第一次锻刀，完全没有经验，只能疑惑地看在场的两人一狐。 三日月宗近看倒计时的表情渐渐复杂。 小狐丸微微皱眉，“这把新的刀剑，好熟悉啊……” 三日月宗近：“……” “我感觉锻刀炉里的新刀和你的气息很像，是你的兄弟吗？”四月一日反应过来，望向三日月宗近。 “哦哦哦，是三日月的兄弟吗？既然是四个小时的话，应该是三日月或小狐丸——等等，是三日月吧？” 狐之助快言快语，反应过来后一脸看奇迹地看着四月一日，“all 50的资源按理来说只能锻出半小时的短刀，可您居然能锻出四小时的太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欧皇？” 四月一日难得一怔：“欧皇？” “不对啊，即使是欧皇也不能违背锻刀的规则啊，”狐之助抬爪摩挲下巴，“君寻先生您这种已经是欧皇中的欧皇了，很不合理哎，也许是这个本丸的锻刀室太久没使用了，年久失修出问题了，我要和上面汇报——” “咳！” 三日月宗近突然咳嗽一声，冷冷地盯狐之助。 狐之助乖乖缩起脖子，做了一个嘴巴拉链的动作，弱弱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如果我说这是条件反射，你们会信吗？” 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都不应声。 “呜呜呜……” 狐之助又想掉眼泪了，它都不知道它的嘴巴说话也是漏风的！ 让时之政府的人过来检查，岂不是暴露他们的秘密？ 它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没事，我信，你没有撒谎的必要。” 四月一日蹲下身揉揉狐之助的毛，从旁边的箱子拿出一张加速符，“第一次锻刀还没结束，不管是半小时还是四小时的刀剑，都是三日月他们的伙伴，我们继续吧。” 加速符效果非常显著。 需要等待的四小时转眼变成一秒钟。 小巧的刀匠默默从锻刀炉里拿出一把漂亮的太刀。 “是三日月宗近。” 狐之助悄悄看了眼脸色复杂的三日月宗近，对四月一日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因为本丸已经有一位三日月了，所以您这次锻的三日月宗近是没有樱吹雪的。如果您想召唤出来，只需往刀里注入灵力。” “不用。”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遮掩眸底神色，同时示意刀匠将锻好的刀放到角落处，离他远些会更好。 他现在的灵力充裕到不用往刀里注入灵力都能召唤出新的刀剑付丧神。 “哈哈哈，重复的刀剑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上前，夺过刀匠的刀，手背青筋毕现，罕见地露出严肃又尴尬的表情。 小狐丸见状，便笑了，“果然，你也很喜欢——”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弟弟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乖乖闭嘴了。 四月一日第一次锻刀很成功，如果他是新的审神者，初始刀看到第一把刀是三日月宗近会更高兴，毕竟本丸的重要战力主要还是强大的太刀。 可惜四月一日不是审神者。 所以运气太好反而成了棘手的事。 接下来几次尝试锻刀，锻刀公式明明是只会出现短刀的all 50，但锻出来的全都是太刀、大太刀和薙刀，甚至还有一把剑。 由于前任审神者灵力和运气都还行，所以新锻出来的三日月宗近、小狐丸、一期一振、江雪左文字等虽然算是稀有刀，但本丸也有，所以没有化形。 可前任审神者离开太多年了，这期间时之政府又没停止与新的刀剑付丧神契约，所以四月一日新锻出一把六小时的白山吉光，缓缓从满锻刀室的樱吹雪中走出来。 “我是，白山吉光。由吉光所锻造的，剑。是嫁妆，也是祈求冥府之物。请多多关照。”＊ 银蓝色长发的军装少年冷冷淡淡地看着四月一日，声音同样冷冷清清，唯有浅蓝色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疯狂，“你就是我的主上吗？” 四月一日垂眸看白山吉光，“不是。” “不是？为什么？”白山吉光歪了歪脑袋，“是嫌弃我？” 他的直觉告诉他，主上也拥有治愈的力量，甚至比他的还要强大。那若是出阵战斗，他很有可能派不上用场…… 四月一日捏捏眉心，无奈摇头，道：“也不是，总之情况有些复杂，狐之助你来解释一下？” 狐之助震惊着震惊着，脸都麻了。 “三日月小狐丸，我觉得比起锻刀拖延时间让我前往时之政府捞人，更需要解决的是君寻先生的锻刀好运吧？” 按照这个锻刀掉率，四月一日几乎是把时之政府现存的稀有刀剑都一锅端了。 “运气好到已经不是用离谱来形容了，这一定会被时之政府发现的啊！” 因为四月一日恐怖的好运，他们都没敢使用十连锻刀。 第206章 狐之助在各个本丸打了那么多年的工，都没见过有谁十连锻刀能全出稀有刀的。 “如果君寻先生是审神者的话，根本不会有‘我的本丸没有稀有刀’这种痛苦的烦恼吧？” “政府？” 白山吉光听到了狐之助的嘟哝，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一本正经道：“主上，政府正在看着我们。”＊ 第100章 时之政府和本丸一样,都存在于时空裂缝中。 不同的是，时之政府单是一栋办公大楼就比面积最大的本丸还要大上无数倍，抬头看去不知其高。 在大楼里忙碌的工作人员脸上无一不蒙着模糊样貌的面纱,走廊上还有无数只形貌大同小异的狐之助拿着资料匆匆忙忙穿梭其中。 这天和往常一样，负责监管各个本丸锻刀室的轮值人员趁一切正常,正准备趴在办公桌上小眯一会,还没酝酿出睡意,就听到了一连串“嘟嘟嘟”的欢快提示音。 时之政府为了方便登记和评估本丸实力，采用各种提示音来提醒当天的轮值人员。 通常来说，“嘀”是指本丸锻出一把常见的刀剑,“嘟”则是锻出一把稀有刀。 以前是没这提示音的。因为以前本丸数量多，强大的审神者也不少，所以稀有刀掉率虽低,但不少诞生。 可惜如今不同往日，时之政府虽拥有众多本丸，但几天能出现一把稀有刀就不错了。 轮值人员甚至习惯监管室基本都是“滴滴嘀”的声音，既有规律又格外催眠。 “谁运气这么好,一口气锻出三把稀有刀？”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好奇地去调监视屏，他要赶紧将召唤出三把稀有刀的本丸登记在册，方便上面派出狐之助暗中监视是否有异常。 就在轮值人员寻找提示音的来源时,“嘟嘟嘟”的提示音仍在继续。 “居然又响了？这次是四把？运气这么好？” 轮值人员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忍不住加快寻找那个本丸的速度。 可惜时之政府麾下本丸太多,他还没找到那个本丸，提示音已经消失。 “奇怪,刚刚一共响了七次吧？我记得最近几百年的数据都没有记录过哪个本丸能连续召唤出七把稀有刀，难道是最近好不容易被时之政府说服要签约的阴阳师召唤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这时,另一个同事推门而入，听到他在自言自语，无语道：“自从我们赢过历史修正主义者，守护历史的压力减小，越来越多的刀剑付丧神开始发现他们的契约不平等，怎么可能还愿意接受不平等的待遇啊？尤其是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他们，一个个活了上千年，冷静得不行……” 同事刚刚去泡咖啡了，回来便看到在监视屏面前忙碌不已的他，随手将苦涩的黑咖啡递过去，“刚泡好的，给你。” “那我刚刚听到的七声‘嘟嘟嘟’难道是幻听？” 他接过咖啡，一口喝光，愁眉苦脸，“不找到那个本丸，今天是不可能下班了。” “唉……” 同事跟着叹气，和他一起寻找那个本丸，“是啊，不找到登记的话，之后要是抽查出现问题，我们就不用干了。” “谁让上面现在有很多无所事事的人，根本不缺我们这几个小虾毛。素质低下的审神者即使被剥夺身份，因为契约，上面也得养着他们，为他们分配新的工作……” “反正头疼的是领导，我们只要干好我们的就行了。” 两人又找了半天，终于在无数个本丸中找出要找的那个。 “呃……这个本丸，审神者早就死了，刚刚听到的七声提示音，会不会是本丸灵力不足运转困难造成的失误吧？” 他们大眼瞪小眼，可如果跟上面解释是这个原因，会不会因此丢掉工作？ “算了，再看看他们锻刀消耗的资源……呃，花了那么多，居然才锻出一把太刀狮子丸，其余全是短刀，这运气有点糟糕啊……” “看最新两百次的锻刀记录，这个本丸应该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审神者，所以将积攒的锻刀资源都砸进去了？” “可两百次就锻出一把狮子丸……” “……” 两人一阵沉默，停顿片刻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讨论。 “所以之前的七次稀有刀的提示音，果然是本丸的失误吧？刚找到的审神者，如果在不熟悉且灵力不足的情况下，本丸确实会出现点小毛病，这也是有过记录的。而且你仔细看锻刀记录，也没有稀有刀出现的数据……” “那我们怎么登记？” “干脆忽略不记？我怀疑是你太困产生的幻听，不管怎么看这个本丸的锻刀记录里都没有稀有刀出现，如果被查出来我们凭空捏造的话……” 手里拿着空杯子的轮值人员默默看监视屏上的数据，心哽了一下，不知是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那个运气一言难尽的新审神者。 “这个本丸还在锻刀，似乎想锻出新的伙伴来……” “算了，我不看了，别人的黑历史有什么好看的，我光是看着就替他难过，再多的资源都不够他锻刀挥霍啊。” “你说的对，我也不看了，万一被沾上霉运就真倒霉了。这次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小失误。” “这样想就对了。话说我们要不要与上面的人说一声，派几个狐之助去查看情况？那个本丸很多年没有维修过了，而且新审神者灵力再多，也经不起这样锻刀来消耗……” 第207章 轮值人员的意思很明显。 他怀疑这个可怜的新审神者也许是受刀剑付丧神威胁才没放弃锻刀。 据不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透露，有些刀剑付丧神在意识到契约不平等后，会从其他方面争取“补偿”，时之政府没办法遏制这种情况，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上报基本不会处理。 但不处理又容易出事，等出事就来不及了，所以时之政府才交给部分狐之助暗中监视本丸的工作。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对了，我困了，先去睡一会，你喝了咖啡睡不着，记得帮我看看有没有领导会进来。” “……我就说你不可能好心给我泡咖啡，还那么苦！” 他骂骂咧咧地关掉那个本丸的监视屏。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敞开的门悄悄合拢了些。 一只脖子上系着大蝴蝶结的狐之助暗暗松了口气，身后的同事突然拍了拍它，吓得它毛都炸起来。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是约好一起去汇报情况吗？”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提前看看我待的那个本丸有没有好消息……” “哦，这个啊，你跟他们说一声再进去就好了，别看他们有点懒，人倒是很好的。”同事不知情地笑了笑，欣慰地看着它，“我记得你之前在很多个本丸打工，可没试过回来汇报情况还惦记着本丸是否出现新成员，这还是第一次吧？” “是、是啊……” 狐之助心虚地点头。 “连回来汇报工作进度都不忘关心他们的锻刀情况，看来这个本丸的大家对你很好，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哦。” 同事以过来人的经验揉揉狐之助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以现在的情况，好的本丸可遇不可求，一直在各个本丸里打零工的你，也该定下来啦。” 狐之助眼神飘忽，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强颜欢笑：“……是啊，他们对我很好的。” “好啦，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等汇报完还要赶回去工作呢。等会忙完我请你吃油豆腐呀，听说万屋新出了一款味道很不错的油豆腐。” “真的吗？但我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办法和你一起去万屋了，对不起。” “这样呀，也没事，我们下次再约就好了。” 两只可爱的狐之助并排走在走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 “阿嚏——” 瓦尼塔斯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黑着脸揉鼻子。 谁在说他坏话？ 瓦尼塔斯怀疑地扫了一圈锻刀室，最后视线定格在地上捧腹大笑的龙崽，眼神渐趋变冷。 没错，被时之政府的人吐槽运气糟糕到将近两百次all 500的锻刀公式却只锻出一把狮子丸，其余都是常见打刀短刀的“审神者”正是瓦尼塔斯。 用狐之助的话来说，“这是最容易锻出太刀的公式了，能够遮掩君寻先生锻刀的记录。” 对此，瓦尼塔斯用他的亲身锻刀经历来否认狐之助的说法。 若不是狐之助已经离开本丸，前往时之政府汇报工作并偷偷捞人，幸运地躲过了瓦尼塔斯的报复。 锻刀室里这会儿尴尬的就不只是瓦尼塔斯一个人了。 “瓦尼塔斯，辛苦你了……”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强忍笑意，不好像龙崽那样笑得过于“猖狂”。 然而他们的遮掩很敷衍。 瓦尼塔斯一眼就看穿，白嫩的小脸气得通红。 火上浇油的还有一群娇小的刀匠们。 他们勤勤恳恳地忙着放入资源和看锻刀炉，等时间一到就从锻刀炉里拿出几把新的短刀。 这群受本丸控制的刀匠们没有自我意识，每次锻完刀就会恭恭敬敬地交给瓦尼塔斯。 每到这时，龙崽都会笑得格外大声，直让瓦尼塔斯想揍龙。 瓦尼塔斯低头看一眼递到自己面前“新鲜出炉”的四把短刀，运气非常“好”，都是没有化形的药研藤四郎。 虽然不知为何他锻刀和四月一日锻刀结果截然不同，明明两人的步骤一模一样…… 但是一想到可靠的药研藤四郎，瓦尼塔斯眼神柔和下来，指指旁边被摆成金字塔的刀剑堆，示意刀匠们放上去。 龙崽还在地上笑。 瓦尼塔斯冷哼一声，熟练地拿出夹在【瓦尼塔斯之书】里的小本本，将龙崽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写进去，这才感觉气消了不少。 刀匠们看看锻刀炉，又看看瓦尼塔斯身后的一大堆锻刀资源，仿佛在问“还要继续锻吗？”。 瓦尼塔斯见状，重新收好【瓦尼塔斯之书】，然后将被四月一日注入过灵力的委托符交给刀匠们。 他们喜笑颜开地接过委托符，重新开始锻刀。 结果不出意料，四个锻刀炉又是不约而同的半小时倒计时。 不用看都知道是短刀。 【我的运气真有这么糟糕？】 瓦尼塔斯皱眉看自己的手，不禁怀疑人生，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平行世界里的同位体，他们的运气好像也不是很好…… 他抿了抿唇，苍蓝色的眸底没什么挫败。 现在的他能站在锻刀炉里，而不是在实验室里忍受博士的折磨，已经算运气好了。 人总要有舍有得，不能强求。 然后瓦尼塔斯不信邪地又用了四张加速符，得到四把药研藤四郎，再继续锻，依旧是半小时的倒计时。 第208章 【我一点也不羡慕君寻先生的好运气，真的。】 “嗷嗷嗷～” 龙崽“猖狂”的笑声还在继续。 瓦尼塔斯猛地夺过刀匠小心翼翼拿出的短刀，一把丢了过去。 “嗷！”好痛！ 龙崽的笑声戛然而止。 瓦尼塔斯满意地弯了弯眼睛，转眸看几乎没有损耗的两箱委托符时，又变回面无表情。 锻刀还得继续，他们得为狐之助争取更多的时间。 瓦尼塔斯捏捏眉心，看向门口。 不知不觉竟快到中午了。 君寻先生带白山吉光匆匆离开，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吧？ 怎么还不回来？ 第101章 白山吉光 仓库门口。 五只大黑鸟站成一排,表情极其肃穆，试图以它们的小身板来阻挡白山吉光。 白山吉光垂眸与它们僵持了一会，无声抬头望向仓库里面。 门半开着,模糊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主上正和他不认识的人谈话。 仓库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纵然他五感敏锐也难以听清楚。 说来尴尬,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主上的名字,隐约感觉主上在听到他称呼“主上”时脸色一瞬变得复杂…… 主上是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吗？那他该叫什么？ 银发的黑色军装少年放弃辨认里面的对话,转而思索起对他来说相当复杂的称呼问题。 他在锻刀室甫一化形，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本丸的情况，就见他的主上疑似有事匆匆离开。 白山吉光起初以为是遭到厌弃,银蓝色的眼睛甚至染上忧虑，求助性地看他的未来同伴，却见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脸上流露出诧异和一丝羡慕。 为何诧异？ 又为何羡慕？ 白山吉光不解,但感觉问他们似乎也问不出结果，眼看主上已经走出锻刀室的门口，白山吉光没有多想，连忙抱起另外几把刚锻好还没能立刻化形的刀剑跟了上去。 他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未来的同伴们也不想离主上太远。 可他又担心走太近会惹主上生气，虽然他无法想象主上生气的画面，但为了安抚悄悄躁动起来的未来同伴们，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上几米后,一双没什么感情的银蓝色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主上的背影,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 “主上,您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 他悄悄观察了主上的脸色，完全无法看出什么来。 因此白山吉光到底还是小小声地问出口。 他很想为主上解决问题,尽管可能什么也做不到，但为主分忧的心情还是希望主上能感受到。 等他强大起来,他就能真正为主上解决问题了。 “不算棘手……” 四月一日停下来，捏捏微蹙的眉心，回头看一眼乖巧的白山吉光，顿了顿，轻声道：“你不用想太多，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白山吉光抱紧怀里的刀剑，立即松了口气。 四月一日的视线落到他怀里的刀剑，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白山吉光没留意到主上的变化。 他刚从锻刀炉里出来，按理来说只是一级，却身轻如燕，脚步轻快，见主上身形瘦削，步履匆匆，甚至萌生出拦腰抱起的冲动。 嗯，这是目前弱小的他能立刻完成的事。 不过，未经主上允许的话，好像不太适合…… 军装少年抿了抿唇，压下那阵奇妙的欲望。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仓库门口，对面的灌木丛迅速飞出五只漆黑的大鸟。 白山吉光听到它们朝主上欢快地叫了声“嘎”。 叫声不太好听，但对主上的喜爱却透了出来。 白山吉光暗暗点头，如果他也是一只鸟的话，见到主上会叫得比它们还好听——咳，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五只大黑鸟许是感受到白山吉光的想法，深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山吉光，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无法挣脱的沼泽，摄人心魄，叫人无法动弹。 “乌鸦……是这样的吗？” 白山吉光一愣，错过了跟四月一日一同进去的时机，被“乌鸦”一样的黑鸟拦在外面。 虽然这几只黑鸟站起来都没白山吉光膝盖高，“围墙”也很容易被破坏，但白山吉光还是成功被拦在门外。 他没有硬闯，担心给主上带来麻烦。 “我没事，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 四月一日见白山吉光被黑鸟们拦在外面，转过身来看他，异色的双眸如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泛起一阵涟漪，长睫轻颤，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白山吉光看不懂主上的眼神，只觉很复杂，夹着难过和明悟，他再一眨眼时都消失不见。 他的主上轻声叮嘱，“你在外面就好。” “我明白了。”白山吉光认真点头，见四月一日笑起来，自己也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笨拙地捧起自己的心，虔诚又诚恳：“下次请不要说这种话了，对我来说这不是麻烦，因为您是我的主上。” 四月一日低垂眼睑，没有答话。 “唰”的一下。 一只大黑鸟猛地睁开它的翅膀，高高举起，挡住白山吉光望着四月一日的视线，也打断了两人继续对话。 “那我先进去了。” 四月一日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变化。 第209章 白山吉光乖巧点头，“我在外面等您。” 这便是开头白山吉光被拦住的场景。 军装少年安安静静的，如雕塑般笔直地站在门口，静心等待主上谈完话后出来。 “白山……吉光？” 身后一道低沉带着不肯定的声音传来。 白山吉光转眸望去。 来者是黑发紫眸的军装少年，“药研？” “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药研藤四郎端着一份精致的茶点，摆放得很漂亮，见白山吉光的目光停留在茶点上，轻轻笑了声，“你还没吃过东西吧？要不要来一点？” “可以吗？”白山吉光转头看仓库。 “为什么不可以？” 药研藤四郎一手端着茶点，一手去拉白山吉光。 门口处的五只大黑鸟不约而同地看他们，油亮的羽毛悄然蓬松。 “我们不进去，不用这么紧张。” 药研藤四郎看出它们蠢蠢欲动，连忙解释。 “它们是？” 白山吉光没什么反抗的被拉到一旁。 “它们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凶狠，好让我们不接近呢，不过我只悄悄告诉你，其他人都不知道。” 药研藤四郎凑到白山吉光耳边，像说什么秘密一样压低声音。 “……哦。” 白山吉光似懂非懂，犹豫着拿起一枚粉色的樱花大福，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很不错，“好吃，是主上做的吗？” 他没吃过主上的食物，却下意识觉得是主上亲手做的。 樱花大福软糯清淡，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只要尝一口，就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和主上几乎一致的纯粹灵力，让人浑身舒畅。 “主上？”药研藤四郎一愣，“你是说君寻先生？” “原来要叫主上‘君寻先生’？难怪我之前称呼主上会被要求改……”白山吉光咀嚼着樱花点心，恍然大悟。 “啊？” 药研藤四郎没跟上白山吉光的思路，他瞄了眼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大黑鸟们，想了想，拿起一块，然后将剩下的都交给大黑鸟。 “大黑，麻烦你把这份茶点送进去，我和白山就不进去了。” “嘎～” 大黑眼睛一亮，连忙转过身，示意药研藤四郎将盘子放到它背后。 “你待会走慢点，别让它掉了。” “嘎——” 大黑听言，叨了药研藤四郎一口，像是在报复他说它粗心的仇。 白山吉光好奇地看他们之间的互动，闷闷道：“药研，它们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不用怀疑，就是不喜欢。”药研藤四郎直起身，看着自己手上被啄出来的红痕，无奈地笑，“一群小没良心的，跟忘了我当时也和瓦尼塔斯他们一起喂养过的记忆，见我就啄，也没见这么对瓦尼塔斯和龙崽。” “瓦尼塔斯？龙崽？” 白山吉光重复他没有听过的名字，纤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听起来不像是我们的伙伴……” “唔……事情有些复杂，我们离远些讲吧，君寻先生和清光他们在里面谈话，不会那么快出来的。”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茶点？” “差不多吧，我没什么事做。”药研藤四郎耸耸肩，笑道：“我又不是近侍，文书工作我也干不了。” “是主上、不，君寻先生需要处理的工作吗？我可以帮忙吗？”白山吉光眼睛亮起来，跃跃欲试。 “我不清楚，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可以？” 药研藤四郎上下打量白山吉光，果不其然，看到了他身上纯粹又浓郁的灵力。 难怪大黑它们会拦着不让白山吉光进去。 是对白山吉光好啊。 药研藤四郎垂下眼睑。 白山吉光看不清楚，听到自己有可能能帮主上的忙，连忙抓住了药研藤四郎的手，“请带我去吧，也许我真的能帮上呢。” “好吧，今天狐之助和瓦尼塔斯他们都在忙，文书工作或许真的要靠你了。” “还有他们。” 白山吉光抖了抖怀里的几把刀剑，“再给点时间他们就要化形了，他们说不定也能帮上忙的。” “这几把刀剑……”药研藤四郎这才发现白山吉光手里还有几把刀剑，不可置信道：“这也是君寻先生锻出来的？他们也要化形了吗？” “快了，我估摸着时间，应该很快就出来了。”白山吉光语气带着不确信，“最晚应该就明天吧，因为他们刚被锻出来，君寻先生就停止输入灵力，所以他们吸收的灵力不够多。” 药研藤四郎迷惑，“君寻先生为什么停止？” “我也不清楚，”白山吉光摇头，环顾四周，“不过也没关系，本丸就连空气都弥漫着君寻先生的灵力，非常浓郁，非常舒服，所以即使君寻先生停止为他们输入灵力，他们很快也能化形的。” “这样子吗？” 药研藤四郎学着白山吉光的样子，闭上双眼感受空气中的灵力，过了一会，缓缓睁开，“还真是……我之前怎么没有察觉到？” “因为你的主人和我的主人不是同一个？”白山吉光猜测，“所以你对君寻先生的灵力才没有太大的感觉？” 第102章 大狼狗变小奶狗 “君寻先生,您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好累呀！” 四月一日君寻刚走进仓库,一个小炮弹便一边嚷嚷着一边撞上来，直往四月一日怀里扑,差点把他扑倒在地。 第210章 “君寻先生,小心！” 加州清光眼疾手快地闪到四月一日身后,稳稳扶住脚步踉跄的四月一日。 “谢谢，加州。” 四月一日回眸看清扶自己的人，道了声谢后低头看抱住自己的孩子,眼神无奈。 灰色长发，灰色眼睛，正是本丸付丧神。 自从本丸付丧神换了一个非常讨喜的身高,即使惹祸被瓦尼塔斯发现，只要不涉及四月一日，瓦尼塔斯就不会特别生气。 因为现在的本丸付丧神比瓦尼塔斯还要矮。 如果说之前的本丸付丧神是看似凶狠的“大狼狗”，现在就是可爱的“小灰狗”。 换言之,撒起娇来很有优势。 本丸付丧神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偷看四月一日，灰眸飞速闪过一丝满足。 “不用这么客气，君寻先生和三日月他们一样，直接叫我清光就好了。” 加州清光听出四月一日的生疏,默默收回手,放到身后摩挲指腹,看“小炮弹”抱住四月一日使劲蹭了又蹭，眼神渐渐沉下来。 仓库面积宽敞,木炭、玉钢等物资多到快堆到门口，即使因为锻刀而搬了一些去锻刀室,也看不出来到底少了多少。 连空气都弥漫着各种资源混杂的气味，不是很好闻。 本丸付丧神以空气不好为由，紧紧搂住四月一日的腰，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几个深呼吸后，感受到四月一日身体因尴尬开始变僵硬，才扬起一张笑盈盈的小脸看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好香啊，感觉有君寻先生在，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加州清光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偷偷观察四月一日的脸色。 “现在怎么样？你掩藏好了？” 出乎加州清光的意料，四月一日并没有羞恼于本丸付丧神的调侃，而是很平静地问他情况。 “没问题，我动作很快，在您锻出刀后我就立刻调整了本丸的数据，时之政府那边不会发现的。” “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吗？” “没有。” 本丸付丧神摇摇头，以为四月一日不相信，转头看门口，下巴微抬，“白山吉光之后不是没有说过话了吗？现成的反监视雷达就在门外，如果察觉政府没有监视我们，就会说——” 他突然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让自己的脸变得严肃，然后模仿白山吉光的口吻，机械道：“主上，政府没有关注我们。” “白山没有这么说过……” “哼哼哼，因为我成功糊弄过去了嘛。” 本丸付丧神哼哼唧唧的，又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像猫咪吸猫薄荷一样，贪恋他身上的气息，过了一会，小声嘟哝道：“您连白山都叫上了，却从不叫我的名字。” 一直都是“你你你”，待遇比刚诞生的白山吉光还要糟糕。 “……” 四月一日难得无语。 片刻后，他才找回他的声音，沉声道：“给人取名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 “……我知道了。” 本丸付丧神不由自主鼓起脸颊，嘟起嘴唇，看起来就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他已经不是刚化形时的单纯稚子（？），暗中观察龙崽一年多，知道从哪个角度看上去会更惹人怜爱。 君寻先生只是说“以后少说”，没把话彻底堵死。 他就不信君寻先生不会给龙崽取名，等到时候给龙崽取名字，他就凑上去讨一个。 名字对付丧神意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嘶——” 本丸付丧神听到头上传来一声闷哼，忙回过神来，着急地问：“君寻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吗？” “你抱得太用力了。” “哦哦。” 本丸付丧神连忙松开双手，讪讪地道歉，“刚刚在思考事情，没有控制好力气，君寻先生对不起。” “我没事。” 四月一日按住本丸付丧神蠢蠢欲动要解开自己衣服的手，叹气，“我在你这里恢复得很不错，身体没以前那么脆弱，所以不会有淤青，咳……不用看了。” 本丸付丧神被抓住不安分的手，意思意思挣扎几下，便乖乖不动了，一眨不眨地看他。 “比起我的身体情况，倒是你——” 因本丸付丧神现在身体娇小，四月一日左手就抓住了他的两只手，抬起右手正要动作。 “我？您在关心我的情况吗？” 本丸付丧神先前的闷气瞬间被戳破，立即挣开束缚，用力环住四月一日的腰，雀跃道：“我感觉我已经活过来啦～如果您让我——” “是么？那就好。” 四月一日也跟着笑了下，眉眼弯弯，柔情似水。 本丸付丧神呆呆地看他的笑，一时之间忘了想说的话，眼珠子乱转，想让他继续笑时，冷不丁额头被用力弹了一下，还没后仰躲避时，脸颊先被捏住，顿时皱起眉来，“疼～” 跟着瓦尼塔斯和龙崽学了不少小心机的某个付丧神，连呼痛都会拉长尾音。 “真的？” 四月一日松手，看本丸付丧神揉脑门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揉揉时，手就被本丸付丧神的小手抓住，紧紧贴到他的脸上。 “真的疼，您多揉揉，多揉揉我就不疼了。” 本丸付丧神眨巴着灰眸，语气可怜兮兮。 第211章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顺着本丸付丧神的动作，揉了揉。 本丸付丧神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多疼。 到底是个付丧神，还是个建筑变成的付丧神，看起来皮嫩肉滑，实际上皮糙肉厚，耐痛得很。 再者四月一日弹他脑门和捏脸也没用多大力气，见本丸付丧神呼痛后还立即松开了手。 虽然本丸付丧神喊着痛，但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以前本丸到处都是腐朽破烂，屋顶漏雨，房间长草，他有意识起就没跟人喊过一声疼痛。 如今变成小孩模样，心性也跟着幼稚，反倒和四月一日撒起娇来，感觉…… 怪复杂的。 本丸付丧神浓密的灰色睫毛快速颤动，对从心底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各种情绪感到惊奇，却不讨厌。 “好了，你再过分的话我就走了。” 本丸付丧神被这话拉回放飞的心神，瞪圆眼睛反驳，“我哪里过分了？” 四月一日不说话，视线落到环住自己腰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本丸付丧神理不直气也壮，“瓦尼塔斯和龙崽都可以这样做，我现在也是小孩子，我也可以！” “看在你是小孩子模样的份上，我已经很纵容你了。” 四月一日往后退两步，便从本丸付丧神的怀抱里挣脱开，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那请给我多一点纵容，我不讨厌。”灰发的付丧神这会儿答话，语气理直气壮得不行，振振有词：“甚至我还很喜欢！” “……” 四月一日被怼得哑口无言，忍不住又捏捏本丸付丧神的脸，“在我沉睡的一年多，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在干活啊，本丸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修复起来要消耗很多力量。”本丸付丧神闭上眼睛准备享受抚摸。 “是吗？我以为你去哪里学了奇怪的东西，不然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噗嗤——”加州清光在旁听了一耳朵，见本丸付丧神恼羞成怒地看过来，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笑话的。” “你这说法和嘲笑有什么区别？” 本丸付丧神对加州清光冷哼一声，却没气恼说他脸皮厚的四月一日，乖乖被捏脸，态度双标得很可以，“脸皮厚对您来说就是直球攻击，就算说了我也不改。” 四月一日难以反驳，他确实很难拒绝他人的直白，被哽了一会，才道：“……过犹不及。” “那就等过了极限再说。” 本丸付丧神发现四月一日停下手，主动贴上，脸颊和他的手心蹭了蹭。 “我知道你在撒泼打滚岔开话题，不过既然你还这么有精神，那我就先离开了。” “啊？这么快吗？”本丸付丧神揪住四月一日的衣袖摇晃，“不留下来陪我？” “我看你在仓库里玩得也挺开心的。” 四月一日忽然看向他身后的几名刀剑付丧神。 他们寂静无声地站在架子后，不知听了多久他们的对话。 即使是四月一日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也觉得有些幼稚。 他似乎太配合胡闹的本丸付丧神了。 于是他眨了眨眼睑，异色的瞳孔一片清明，若有所思地看灰发的付丧神。 本丸付丧神敏锐地发现四月一日的变化，扭头看身后的人，又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加州清光，语气正经起来，“之前我们想过很多突发事件，唯独忽略了君寻先生您对付丧神的吸引力，如果您继续锻刀的话，一定会被时之政府发现。” “我来之前已经给委托符注入灵力了，瓦尼塔斯和龙崽会接替我的位置，我担心瓦尼塔斯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召唤出新的刀剑付丧神。”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事先调整过啦。瓦尼塔斯不是审神者，灵力也不够纯粹，即使锻刀也大多是短刀，顶多就出现几把打刀，只有运气超好的话才可能出现太刀哦。” “嗯，‘事先’……” 四月一日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本丸付丧神急忙捂住嘴，狭长的凤眸因紧张愣是变成了圆瞳。 ＊＊＊ 锻刀室里，和龙崽差不多高的刀匠递上刚从锻刀炉里拿出来的刀剑，无一不是短刀五虎退。 “嗷嗷嗷！”怎么又是！ 龙崽气急败坏地跺脚，粉色的尾巴跟着一甩一甩，自己气了小半天，平静下来后才指使刀匠们将四把短刀放到旁边的药研藤四郎“金字塔”旁。 短刀已经打了一个地基，初见“金字塔”雏形。 望着自己锻出来的几十把五虎退“塔”，龙崽低头握紧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不信他的运气会如此差。 明明连运气那么差的瓦尼塔斯都锻了一把太刀狮子丸！ 他运气那么好，肯定可以锻出其他刀剑！ 自我“洗脑”成功，龙崽眼神更加坚定，果断拿起四张委托符放进去，然后满怀期待地等待。 锻刀炉刷的一下出现四行半小时的倒计时。 众所周知，半小时锻出的都是短刀。 “呼、呼……” 这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其实是瓦尼塔斯在笑。 龙崽假装没听到嘲笑，再次使用加速符。 倒计时瞬间变成零。 刀匠们拿出四把崭新的、熟悉的短刀——五虎退。 第212章 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好多次，就像玩游戏时一直卡着bug无法让玩家进行下一步。 不怪“玩家”龙崽会窝火。 “嗷嗷？”难道是我平时总和小老虎们玩，所以锻出来的都是退吗？ 龙崽难以置信。 龙崽怀疑人生。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无奈对视，噤若寒蝉，他们还记得几分钟前瓦尼塔斯和龙崽“大打出手”，他们正想插手阻止反遭嫌弃。 只能等瓦尼塔斯和龙崽冷静下来。 好在这两人脾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就在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互相使眼色催促对方思考解决方法时，龙崽已经顶替了瓦尼塔斯的位置，开始帮忙锻刀。 两名刀剑付丧神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担心瓦尼塔斯和龙崽因锻刀结果不理想而被气到，摔门而走。 不少本丸的审神者便是因一直锻不出想要的刀剑，所以抛弃本丸。 幸好瓦尼塔斯和龙崽都没有。 三日月宗近垂下长睫，遮掩眸底情绪。 一直注意着三日月宗近的小狐丸发现了，骤然想起三日月宗近来到本丸前的过去，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三日月宗近身形稍顿，片刻后，才抬起手按住搭在自己肩上的兄长的手。 兄长温暖的体温渐渐从他的肩上蔓延到心里。 “兄长，我没事。” 三日月宗近低低道：“我猜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一场打闹，我们得看着点，防止两个孩子受伤。” “没事就好。”小狐丸也压低声音，“瓦尼塔斯和龙崽不会真打，很有分寸，不过锻刀室里确实太多刀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确实得注意点。” 两人对视一眼，趁龙崽和瓦尼塔斯专注于锻刀和嘲笑过程时，往“金字塔”走去。 孩子玩性大。 即使瓦尼塔斯和龙崽都很懂事，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但若是意外伤着，他们不好与君寻先生交代。 君寻先生还没回来，锻刀室里必须得有拥有灵力的人在场，才能为远在时之政府找伙伴的狐之助争取到时间。 一时之间，锻刀室里除了锻刀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没有其余声音。 “咳。” 瓦尼塔斯抵住嘴唇，发出一声轻咳。 龙崽不由望过去。 黑发蓝瞳的少年往他爪子里塞了四张委托符，微抬下巴，无声督促他继续锻刀。 龙崽：“……” 【赶紧的，你之前不是笑话我运气差吗？我期待你锻出新的刀剑。】 龙崽敢拿他还没决定好的名字打赌，瓦尼塔斯如果能开口说话，这会一定会疯狂嘲讽他。 “嗷嗷！”我肯定可以锻出其他刀剑的！ 龙崽不信邪，这次使用委托符的同时，还张大嘴巴准备往锻刀炉里加把龙炎。 瓦尼塔斯顿时目瞪口呆。 【你作弊！】 龙崽甩了一下尾巴，假装没听到，看到两个半小时的倒计时后，眼睛一亮，连忙使用加速符。 一片樱花花瓣刚好落到龙崽脑袋上。 “嗷～”新的刀剑～ 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是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公的命令，无论什么我都为您完成。” 第103章 长谷部和巴形 【这都行？！】 莫非自己是吃了不会喷火的亏才锻不出新刀？！ 瓦尼塔斯吃惊地揉揉眼睛,目瞪口呆地看从粉色花海里缓缓走出的压切长谷部。 眼前的打刀付丧神有一头浅栗色的柔顺短发，一双浅紫色的眼睛，眼尾稍微下垂,带出几分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不大好相处。 瓦尼塔斯默默在心里点评,同时努力控制不去看打刀付丧神的腿。 但人有时候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 越不想在意,反而越在意。 瓦尼塔斯的眼神止不住地往打刀付丧神身上瞄,嘴角微扯。 喂喂，这腿是不是长得有点过分啊？ 瓦尼塔斯眼珠子悄悄往下移，看到自己的小短腿,有点心塞。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他打定主意，以后离压切长谷部远一点，最好不要同框。 他俩站一起,压切长谷部仅是腿长就比他高了，会衬得他无比矮小…… 瓦尼塔斯忽然看了看四周，腿也很长的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不知何时跑到短刀“塔”旁。 许是察觉到瓦尼塔斯的视线，三日月宗近望过来,与瓦尼塔斯对视，随后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热火朝天的锻刀室顿时日月同光、蓬荜生辉……咳，想偏了。 瓦尼塔斯拉回放飞的思绪，摸摸鼻子,快速挪开目光。 明明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三日月宗近之所以没给他“腿长”的印象,可能是因为脸太好看了吧？ 瓦尼塔斯胡思乱想着，粗暴地将压切长谷部腿长的原因归于他穿了显腿长的高腰裤。 这群刀剑付丧神的小心思都挺多,不知道新出现的压切长谷部会不会也是这种类型，不过看他严肃板正的模样,应该不会和自己抢四月一日吧？ 虽是如此猜测，但瓦尼塔斯并没有放松警惕，正想提醒龙崽也稍微注意一下。 谁知龙崽“嗷呜嗷呜”几声，便兴奋地冲上去，手脚并用，瞬间爬到压切长谷部的肩膀，粉色的短尾巴开心地摇晃。 第213章 “我记得我已经……什么东西？” 某条尾巴立刻停止摇摆。 压切付丧神刚化出人形，说完出场台词后，精神还恍惚着，却已下意识皱起眉思考哪里不对劲，但还没得出结果前先感到肩膀一沉，扭头看去。 一头浑身粉红的神奇生物坐在他肩上，头上顶着两个圆包包，胖乎乎的爪子，一对几乎被拔光羽毛的鸟翅膀，还有一条短尾巴。 “……龙？” 压切长谷部的话里带着不确定。 他只在药研藤四郎那本什么幻想生物解剖书中看过一眼，时间太久远，记得不太清楚了。 “嗷～”没错～ 龙崽大大咧咧地把脸凑上去想与压切长谷部进行脸颊贴贴。 这是他特别喜欢的亲昵方式。 没有人能拒绝幼崽的贴贴！ 龙崽也是幼崽！ 但是压切长谷部躲开了。 龙崽一脸震惊，连重新摇晃的尾巴都不动了。 “嗷嗷嗷！”是我把你锻出来的！怎么能这样对我！ 龙崽大声控诉。 “你锻出来的？所以你是我的主公？” 压切长谷部眯起眼睛，怀疑地看龙崽。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他能听懂这头粉色幼龙的话，但他的主公…… “我没有主公。” 压切长谷部一字一顿，声音很冷。 与压切长谷部近在咫尺的龙崽最快感受到他压抑不住的愤怒，如同爆发边缘的火山，只要靠近就令人毛骨悚然。 “嗷？” 龙崽弱弱地叫了一声，扭头无措地看瓦尼塔斯。 他好像把人惹怒了。 是说错了什么吗？ 但压切长谷部就是他锻出来的啊？他又不想当什么“主公”。 龙崽噘着嘴疑惑不解。 他年龄太小，又被宠惯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说话语气惹怒了压切长谷部。 思及此，龙崽有点委屈又有点愧疚，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既担心自己开口会让压切长谷部更生气，又担心压切长谷部可能只是单纯不喜欢他…… 龙崽还记得那句压切长谷部说的“什么东西”。 “嗷。”我才不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中，龙崽最信任的只有瓦尼塔斯，于是不由自主就求助地看过去了。 瓦尼塔斯读懂龙崽的眼神，观察压切长谷部。 这名打刀付丧神自说完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知在头疼什么，竟抬手遮住脸，嘴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呻.吟。 瓦尼塔斯视力很好，在压切长谷部捂脸时，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绯色。 是错觉吗？ 瓦尼塔斯微微蹙眉，他记得之前好像在药研和三日月他们眼里也看到过。 龙崽又“嗷”了声，似在催促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上前几步，伸出手。 龙崽翅膀都没张开，就从压切长谷部的肩上一跃而下，然后把脸埋到瓦尼塔斯肩颈上，紧紧搂住不说话。 少年轻拍龙崽背脊，将沉甸甸的龙崽往上颠了颠，绕过压切长谷部，将四张委托符放入锻刀炉中。 小刀匠们哼哧哼哧地忙起来。 锻刀室瞬间又恢复热火朝天的气氛。 仿佛那短暂的几分钟沉默没有存在过。 压切长谷部勉强冷静下来后，便看到了瓦尼塔斯在锻刀的场景，不由面露疑惑。 不管是瓦尼塔斯，亦或是龙崽，身上的灵力都不够纯粹。 更奇怪的是…… “本丸……没有审神者？” 直到这会儿，他总算发现问题了，于是去看站在角落里的两名“未来同伴”。 不知为何，压切长谷部竟觉得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给他一道熟悉之感。 可惜令压切长谷部感到熟悉的两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龙崽对不起，我替长谷部和你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三日月宗近三两步就走到瓦尼塔斯身后，俯身摸摸龙崽脑袋。 “不是故意的嗷？” 龙崽没有抬头，也没有躲开三日月的抚摸。 他不想说话，所以让瓦尼塔斯替他出面。 虽然瓦尼塔斯很想吐槽龙崽转诉他的心声也算是说话，但看在龙崽受了委屈的份上，就不拆穿龙崽了。 三日月宗近也很配合，看看不在状态的压切长谷部，欣慰地笑，“长谷部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等他知道后，就会发现是个误会，到时候会过来和你道歉的。” “……” 龙崽又不转诉了。 瓦尼塔斯拍拍龙崽屁.股，他扭了扭，咬住唇不说。 “对了，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长谷部很擅长处理文书工作，以前在本丸里就经常做这种事的，是个超级加班狂，说不定不久后你们就能摆脱那堆永远解决不完的资料了。” “真的嗷？” 龙崽猛地抬起头看三日月宗近。 连瓦尼塔斯都扭头看他。 三日月宗近食指竖起放在唇边，眨眨左眼，“嘘，小声点。” 龙崽连忙捂住嘴巴，和瓦尼塔斯一样期待地看三日月，心念相通。 “以后就能脱离苦海了嗷？” 三日月宗近笑着点头。 “太好了嗷～” 如果不用干活的话，他们就能有更多时间陪在君寻先生身边了。 第214章 龙崽正想欢呼，瓦尼塔斯忙拍他屁.股让他冷静，省得被压切长谷部发现。 三日月宗近见哄好小家伙，松了口气。 几人谈话间，刀匠们又锻好一炉。 因瓦尼塔斯和龙崽注意力在三日月身上，用了加速符就没看倒计时。 “嘭”的一声，满屋子飘落樱花。 新的刀剑付丧神出现了。 这么巧？ 龙崽刚锻出一个，瓦尼塔斯也锻出一个了？ 两个孩子立刻将工作抛之脑后，转而兴奋地看从樱花中走出来的刀剑付丧神。 这一看不要紧，瓦尼塔斯和龙崽感觉脖子都仰疼了，也没看到刀剑付丧神的脸。 “我是薙刀，巴形。没有铭也没有世人传颂的逸闻佳话，没有故事的巴形的集合体。这就是我。”＊ “好——高——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看着新的刀剑付丧神，甚至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谁在说话？” 巴形薙刀左右看看，前后看看，只看到三日月等人。 “唉……是灵魂回来了，脑子没跟着回来吗？” 沉默很久的小狐丸都忍不住小声吐槽，同时给巴形薙刀使眼色，示意他往下看。 巴形薙刀不解，但他的态度比压切长谷部要好一点，很快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那句感慨大概是小孩子说的，便低头看，果然看到了瓦尼塔斯和龙崽。 三日月宗近突然感觉不妙，下一秒便听到了巴形薙刀的感慨。 “你们好小，好可爱。” 三日月宗近：“……” 真可以啊！巴形薙刀和压切长谷部！ 论同伴们如何成功用一句话得罪人？ 狐之助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带回两个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再多来两个他和小狐丸就招架不住了！ 可惜招架不住也得咬牙继续，狐之助还没回来，锻刀不好停止。 “抱歉抱歉，我突然有些话要跟这两人说，先失陪了。三日月，你留下来陪瓦尼塔斯和龙崽吧。” 小狐丸笑呵呵的，一手抓一个，强行将不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两个伙伴拉出门口。 留下三日月宗近面对哄好没多久又开始黑脸的孩子。 这次还是两个。 三日月宗近无奈扶额。 第104章 四月一日的体质 仓库那边。 四月一日暂且不清楚刚回来的两名刀剑付丧神是如何用一句话得罪瓦尼塔斯和龙崽,正笑盈盈地看本丸付丧神。 只是那双异色的眼睛深处并没什么笑意。 本丸付丧神被盯得越发心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我不是故意……” “哦？” 四月一日扬眉，拉长尾音。 “不不不,我是故意的！” 本丸付丧神闻言,疯狂摇头,换了相反的说法，同时偷偷抬眸窥四月一日的脸色。 可惜黑发店长表情管理做得实在太好，本丸付丧神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其实应该使用从龙崽那学来的撒娇技巧继续撒泼卖萌然后岔开话题，但本丸付丧神的直觉告诉他,老老实实交代会更好，不然四月一日会更生气。 而且四月一日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 灰发的男孩惶惶不安，不由自主低头看地板,声音很低：“您是在生气吗？” 四月一日没回答。 加州清光和其余几名刀剑付丧神连呼吸声都放轻，互相对视，谁都不敢随便开口打扰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丸付丧神可以说是本丸里最强大的付丧神,但这会儿却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批评的孩子。 然而批评一直没来,本丸付丧神脑袋越垂越低,最后直接自暴自弃：“我知道我是在明知故问，因为我对您有所隐瞒,所以您现在一定很生气——” “那你说说，你都隐瞒了什么？” 四月一日看到他头上的两个发旋,据说发旋多的人会更加固执。 “……” 灰发的男孩被打断，咬咬唇瓣，“我偷偷改了瓦尼塔斯和龙崽锻刀的数据。” “这个我刚才知道了。” 男孩又纠结地绞着手指，“还有那五只在门口守着的大黑鸟，它们都是我凝聚出来的，本来是想等它们长大些再找您帮忙，但是被龙崽提前发现……” 本丸拥有一片漫无边际的广阔森林，然而在这之前一直没有动物在其中生活。 而龙崽破天荒的从森林里带回一窝鸟，其实给了药研藤四郎等人很大的惊喜。 因为新的生命代表新的希望。 本丸付丧神曾藏在暗处偷偷看瓦尼塔斯和龙崽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喂养三只秃毛幼鸟，也曾看到鸟爸鸟妈被驱赶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得到在四月一日沉睡的房间对面的灌木丛无声留下的许可…… 它们由他创造，因他诞生；它们的命运自然也由他安排，被他控制。 但它们几乎没给过他好脸色，还很快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四月一日听着本丸付丧神断断续续的解释，回想起自己即使在沉眠中也能感受到的几道灼热目光，又想到那根第一次见面就收到的黑色羽毛，很快露出了然的神情。 “……不过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只是一点点小意外。” 本丸付丧神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强调，比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声音有点沮丧，“正如我和万年樱，它们也变成了付丧神，速度快得出乎我意料……” 第215章 一件物品，只要同时满足“存在上百年”和“吸收灵气或怨气”两个条件，就有可能诞生出自我意识，成为付丧神。 然而黑鸟一家五口根本不满足第一个漫长条件，却也拥有了自我意识。 它们除了基本的吃食外，几乎可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四月一日的房间外。 一开始瓦尼塔斯担心它们会打扰到四月一日，然而不管怎么驱赶，鸟爸鸟妈都不愿离开，还把嗷嗷待哺的幼崽们丢给瓦尼塔斯照顾，甚至连鸟巢都重新建了一个，天天守在房门外的灌木丛，跟站岗上班似的，一声不吭。 说到这里时，本丸付丧神纠结地看四月一日，不知该如何解释。 本丸里灵力最充裕的地方，除四月一日沉睡的房间，别无其他。 黑鸟们能选择留在门外，而非房里，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连他都不能天天待在四月一日的房间里，几只鸟还想留下来，就算瓦尼塔斯同意他都不同意。 当然这些小心思不好与四月一日说。 本丸付丧神低头假装玩手指。 十根胖乎乎的短短的手指，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纵然黑鸟们轮流跟随刀剑付丧神们出门战斗进行历练，真实原因也不过是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变得更加强大。 “那个意外是我。” 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凝视自己的手掌，轻轻说：“我的存在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的体质与众不同，自小就能看到幽灵鬼怪之类的非人存在，在遇到侑子小姐之前一直被鬼怪纠缠，尽管在侑子小姐身边慢慢学会了控制力量，也能净化和驱邪，但体质问题一直没有改变。 随着时间流逝，力量增强的同时，受他体质而吸引来的就不止幽灵鬼怪了。 准确来说，反而更严重了。 四月一日慢慢摩挲手腕上的血色手镯，神情淡漠。 侑子小姐留下的店，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禁锢了他的自由，也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护他免受那些存在的侵扰。 自离开店后，即使他将店封存在手镯里，随身携带，也很难彻底掩盖体质问题。 “嘎～” 一只大黑鸟悄然走进来，伸长脖子，脑袋轻轻蹭了蹭四月一日的腿，引得四月一日低头查看。 它的后背上还有一盘精致的樱花大福，那是四月一日清晨在厨房做的。 原材料来自远在小山丘上的万年樱，他故意折断自己几根樱花枝桠，再托大黑鸟送去，保证四月一日开门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四月一日知道这是万年樱送给自己的礼物，弯腰捡起后，发现上面还有不少晶莹剔透的露珠。 小巧的花苞将放未放，又在四月一日的手指触碰后转瞬绽放。 四月一日想着众人可能忙于锻刀无暇吃饭时暂且填填肚子，将它们做成樱花味的大福。 “你是来提醒我吃点东西吗？” 大黑点了点头，又依恋地蹭蹭四月一日的腿。 “谢谢你送来。” 四月一日蹲下身，一手拿起托盘，另一手揉揉大黑鸟的脑袋。 大黑尖尖的鸟喙紧紧闭着，生怕不小心啄到四月一日的手，那双血红的眼睛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 “嘎？” 大黑盯着看了好一会，发现四月一日拿着樱花大福，却完全没有要吃的样子，忍不住开口督促。 它一叫完，又连忙闭上嘴，飞快地看四月一日一眼，没看到他有什么嫌恶的表情，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 有人之前说过它们的叫声不好听。 它不想让眼前的人讨厌。 如此想着，大黑立刻扭头，张口正要拔掉身上第二漂亮的羽毛时，修长的手指挡在它嘴边，拦住了它的动作。 “心意我收到了，不用拔。” “嘎。” 大黑蹭蹭四月一日的手指，又拱了拱，盯着四月一日吃完一块樱花大福后，又去看托盘，里面还有不少。 “一块就够了。”四月一日望着大黑，笑了笑，起身将托盘递给一旁的加州清光，“你们也尝尝，味道应该还可以。” 加州清光看看他，又看看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看他们一眼的本丸付丧神，犹豫了一会，上前接过，“谢谢。” 托盘能装的大福数量有限，加州清光很快就和其余几个伙伴们分完。 本丸付丧神眼睁睁地看托盘变空，鼓起脸颊，嘟哝道：“不留一块给我吗？” “因为你还没反省完。” 四月一日似笑非笑地敲他，“大黑它们的事我在沉睡前就有一些猜测，所以醒来后看到它们虽有意外，但没震惊。至于你担心被时之政府发现异常，所以调整了瓦尼塔斯和龙崽的锻刀数据，这个我也能理解……” 大黑没听懂全部话，只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兴奋地抬头看四月一日。 它暗中观察了很久，再三确定四月一日并没有讨厌它后，便张开翅膀飞到四月一日肩上。 和龙崽差不多高的体型，体重连龙崽的尾巴都比不上，轻盈得没给四月一日任何负担，居高临下地俯视本丸付丧神。 “……” 本丸付丧神羡慕得嘴唇都可以挂油瓶了。 他的体型已经调整过一次，如果还想变得和黑鸟一样大小的话，就必须缩小本丸面积才有可能成功。 “嘎。” 第216章 大黑见本丸付丧神盯着自己看，便故意扬起脑袋大大方方地给他看，仿佛在挑衅和炫耀。 本丸付丧神扯了扯嘴角，努力凝神去听四月一日说话，思索半天后，终于发现不对劲，震惊道：“君寻先生，您不是因为我隐瞒才生气的？” “我有说过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生气的？” 本丸付丧神努力回忆，摇了摇头，瞪圆一双灰色的眼睛，疑惑地看四月一日，“可您没否认您在生气……” “我确实在生气，不过只是一点点。”四月一日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他匆匆来，又要匆匆走。 四月一日转身太快，大黑的爪子又过于锋利，轻而易举就能划破衣服划伤皮肤，没敢用力抓紧四月一日的肩膀，只好张开翅膀维持平衡。 本丸付丧神下意识想抓住四月一日的衣袖，被他躲开了，顿时愣在原地。 “我想让你反思，好发现自己的问题，可你连自己有什么问题都不知道，就和以前的审神者一样。” 以前的审神者？ 本丸付丧神忍不住皱眉，他不喜欢四月一日将他和审神者比较。 他才不是那个抛弃了本丸和加州清光他们的家伙，他明明一直在为本丸的大家努力。 他消耗力量去修复本丸；消耗力量去创造吸收了刀剑付丧神大部分怨念的五只黑鸟；消耗力量改变锻刀室的数据，好让更多伙伴们回来…… “我哪里错了？” 一块精致的樱花大福忽然出现在本丸付丧神的面前。 “吃点东西心情会好很多。” 加州清光没吃，特意将他的那一份留下来。 本丸付丧神仰头看他，抿紧唇，不想吃。 就算是四月一日亲手做的，他也—— “味道很不错，你不试试绝对会遗憾的。”大和守安定在加州清光身后笑道。 本丸付丧神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伸手拿过樱花大福，一口咬住。 “……谢了。” “没事，我想君寻先生其实没有很生气。” 加州清光将托盘放下，试探性地伸出手，发现本丸付丧神没有排斥，便揉了揉本丸付丧神的灰发，“比起生气，君寻先生更像是在难过，虽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来。” “为什么难过？” “也许是你做了什么事，让君寻先生觉得有点像主——咳，像以前的审神者也说不定？” “我做了……” 本丸付丧神若有所思。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大和守安定也揉了揉本丸付丧神的脑袋，“为了拖延时间让狐之助找到伙伴，所以锻刀室需要一直锻刀，这会不会对君寻先生带来负担？” “不会。”本丸付丧神摇头，“锻刀所需的灵力比起君寻先生拥有的，可以说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那……”加州清光眉头微蹙。 本丸付丧神看他，“直接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白山吉光他们？” 加州清光在门口时有注意到白山吉光手上抱着的几把即将化形的新刀剑。 “有新伙伴加入不好吗？”大和守安定不解。 “问题在于，锻出白山吉光他们的不是审神者。”加州清光叹气，“白山吉光他们的主公是君寻先生。” 第105章 本丸最可怕的人？ 离开时,大黑敏锐地察觉到四月一日心情似乎不太好，歪歪脑袋，伸长脖子在他脸颊上蹭来蹭去,不时小声叫唤，好引起他的注意力。 四月一日侧过脸,也蹭了蹭大黑的脑袋。 大黑可能是完全没想过四月一日会给它回应,当场震惊得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它才回过神,兴奋得抖擞羽毛，等梳理条顺后，张口就拔下最漂亮的一根送给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见状,点点它脑袋，无奈道：“刚刚不是说了不需要吗？” 大黑没有躲开，固执地叼着黑羽,不肯放弃。 它之前听说二黑送出了最漂亮的羽毛，没道理到它送了四月一日却不收。 其实一开始它还想送自己身上第二漂亮的羽毛，好让四月一日收到后再和二黑的对比一下。 因为它第二漂亮的羽毛，也比二黑最漂亮的要好看几倍！ 不过眼下四月一日心情不好,既然第二漂亮的羽毛没有被接受的话，那它就把它最漂亮的羽毛送给四月一日，好让四月一日开心起来吧。 四月一日不清楚大黑的想法，见它执拗地望着自己,那双绯红的眼睛带着清晰的关切,温润的眉眼弯了弯,抬起手。 于是大黑连忙张开鸟喙。 那漆黑的羽毛轻盈落到四月一日的手心，转瞬间褪色至纯白颜色。 一人一鸟对此番变化丝毫不吃惊。 “这到底是礼物,还是代价？” 四月一日轻轻收好白色羽毛，自言自语。 大黑听不懂他的话,眨眨眼，亲昵地磨蹭他的脸颊，示意他往下看。 四月一日顺势看去，门口边上还站着四只大黑鸟，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准确来说，它们的眼睛一直锁定他手上的白色羽毛。 四月一日：“……” “嘎！” 鸟爸率先开口，望向大黑的眼里充满了谴责，仿佛在说“你怎么能先送？” 大黑自觉理亏，不敢吭声，掩耳盗铃般将脑袋埋到翅膀下。 第217章 四月一日也被盯得莫名有点慌，但此刻的他还不清楚待会要迎接什么命运，拧眉思索排查意外时，四只黑鸟已不约而同拔下它们身上最漂亮的黑羽，衔在嘴里，展翅飞起。 “等等，慢——” 四月一日瞳孔微缩，瞬间明白它们的意图，然而话还没说完，体型最大的鸟爸已将羽毛强硬地塞到他手里，然后抬起一边翅膀，把脑袋埋在翅膀里的大黑扇落，霸占了大黑的位置，再挥挥另一边翅膀，示意它那三个孩子里最乖的小黑过来。 “嘎？” 大黑反应很快，离地面还有几厘米时及时扑扇翅膀，才阻止了脸着地的危险。 等大黑维持平衡后再飞起来时，它的位置已经被它爸和小黑给占领了，它只好转到四月一日另一侧去，可惜去得晚，另一侧已经有它妈和二黑。 大黑委屈地“嘎嘎”两声，犹豫着要不要停留在四月一日头上，低头看自己锋利的爪子，默默打住了这个想法。 “算了……大黑，过来这里。” 黑鸟们体型庞大，跟樱花林的小白鸟不是一个级别，争起宠来痛苦的反倒是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会头疼的自己，又见大黑止不住地绕着他盘旋叫唤，却始终找不到地方停留，只好抬起手臂让它落到上面，这才把大黑哄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 “唉……” 四月一日在心里安慰自己，感觉两侧脸颊都有点痒，转眸看去，它们都在暗搓搓地伸长脖子小心靠近自己，时不时歪着脑袋偷看自己有没有生气。 虽然它们的体型都很大，但体重很轻，小心翼翼地抓住四月一日的衣服，担心会扯破，还会窘迫地低头查看，发现没扯坏衣服，就会松口气，然后再微微调整姿势，继续偷偷蹭一下四月一日的脸颊…… 怪可爱的。 四月一日忍不住笑了声。 “嘎？” 鸟爸疑惑地看四月一日。 “谢谢你们，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鸟爸没听懂，鸟妈已经挺起胸脯，大胆地用喙梳理四月一日耳侧的头发，瞥到四月一日没有抗拒，又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耳朵。 “哈哈，有点痒。” 四月一日条件反射地躲了下，鸟妈没听出反感，继续大着胆子去靠近。 “君寻先生？” “主上？” 身后两道少年的声音传来。 四月一日听着不同的称呼，细眉微蹙，转身看去，是药研藤四郎和白山吉光。 把他当鸟架子的五只黑鸟也看了过去，见到药研藤四郎悄然蓬起羽毛，暗暗警惕。 药研藤四郎笑容微顿，“看来大黑它们真的很喜欢君寻先生啊，我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白山吉光跟着点头，他也能感觉到这几只大黑鸟不喜欢自己。 他之前想跟主上一同进仓库，就是被它们拦住的。 不过没事，他有他的伙伴，还有药研哥，不被它们喜欢也没事，毕竟他也不喜欢它们。 白山吉光抱紧怀里的刀剑，眼巴巴地看四月一日。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最重要的主上呢。 他们的关系可不是几只来历不明的鸟能取代的。 但是君寻先生似乎不太喜欢他……为什么？ 白山吉光低头沉吟，然后上前几步，在黑鸟们的严厉注视下轻轻开口，“君寻先生，您是不喜欢‘主上’这个称呼吗？” 四月一日眸色微闪。 白山吉光仔细查看四月一日的表情变化，知道后也没什么沮丧，很快又道：“看来是的，那我可以叫您‘君寻先生’吗？和药研哥他们一样。” 银发军装少年的浅蓝眼睛很干净，叫人一眼就能看清在想些什么。 四月一日拦住肩上蠢蠢欲动要啄人的黑鸟们，“随你吧。” “君寻先生。” “嗯。” 白山吉光得到许可后，小声念出来，白皙的小脸变红，快速退到药研藤四郎的身后，让药研藤四郎遮掩他的害羞。 “谢谢君寻先生。” 药研藤四郎抬手揉揉白山吉光的银发，一脸认真地看四月一日，“谢谢您承认白山的身份，这样就足够白山留下来了，之后我和退会带白山出去历练。” 四月一日点点头，“那我先回锻刀室了。” “正巧我也没事，我和白山陪您一起回去吧。” 药研藤四郎一手拉住白山吉光，主动靠近对着几只黑鸟们道：“你们这样君寻先生很难行动，不如分几只来我们身边，去锻刀室不用多久，互相将就一下吧。” “嘎。” 几只黑鸟们互相对视，二黑和小黑要“谦让父母”，只好“主动”离开，一左一右地落到白山吉光肩上。 本以为自己起码也会被分到最少一只的药研藤四郎，“……” 很好，这种时候都不忘嫌弃他。 “嘎——” 就在白山吉光思考怎么安慰药研藤四郎时，四月一日将手上的大黑塞到药研手里，大黑以为四月一日不要自己，委屈得浑身羽毛都蓬松起来，如同一朵黑色蒲公英。 “乖。” 大黑只听四月一日说了一个字，就被安抚好，悄咪咪叨药研藤四郎一口，不再抱怨。 “你这家伙……” 药研藤四郎无奈摇头，快走几步跟上离开的四月一日。 第218章 ＊＊＊ 锻刀室里热火朝天。 瓦尼塔斯和龙崽合作太刀锻出烛台切光忠。 三日月宗近吃了前两人的教训，这次在烛台切光忠化形结束，正准备自我介绍的前一刻，就把他拉到门外。 “我叫烛台切——嗯？三日月？” 瓦尼塔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被强硬拽走的烛台切光忠。 龙崽双爪抱在胸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烛台切光忠一身黑衣服，身高一米八多，右眼还带着凶狠的眼罩，肯定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还是少开口说两句话刺他们吧。 吱呀吱呀—— 锻刀炉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只灰头土脸的狐之助从锻刀炉里爬出来。 “累死我了！” 狐之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跟在泥泞土地里滚过一样。 龙崽疑惑地看锻刀炉，里面干干净净，连木炭玉钢消耗完的灰烬都没剩下，刀匠们都不用清理，也不知道狐之助是去哪里滚了一圈，才变成这模样。 “今天不用锻刀了嗷？” 有些许洁癖的瓦尼塔斯皱眉，将龙崽放到地上，弯腰两手穿过狐之助腋下，然后屏住呼吸，将狐之助提起来使劲抖了抖，抖落一身灰尘。 “啊啊啊……” 狐之助被抖得两眼一翻，加上身心俱疲，竟直接晕过去了。 “嗷？”狐之助晕了？ 龙崽乖巧地夹起尾巴，看狐之助的眼里带着同情。 他和五虎退的小老虎玩疯带了一身草屑回来，也经常被瓦尼塔斯这么抖。 就是谁也没想过狐之助会这么脆，一抖就晕…… 瓦尼塔斯有点尴尬，想将狐之助放下，又不好意思，只能恼怒地瞪了眼看笑话的龙崽。 “嗷嗷？”狐之助的脖子在发光？ 龙崽眼尖地看到狐之助脖子上掉落一枚发光的东西，给他熟悉之感。 【护身符。】 瓦尼塔斯离得近，低头就能看到狐之助脖子上的护身符，【看起来应该是君寻先生做的？】 “嗷？”君寻先生什么时候给的？ 龙崽不爽地鼓起脸颊。 【应该是今早吧？那会我们还没来？】 瓦尼塔斯不太肯定，忽然感觉到什么，匆匆往门口走去。 龙崽反应比瓦尼塔斯还要快，一下子就窜到门口，“嗷嗷”地叫起来。 “等等等等，先别打架！” 瓦尼塔斯还没走出门，便听到四月一日的声音，心中已有答案。 能让龙崽当着四月一日的面闹起来的，除了争宠还是争宠。 果不其然，等瓦尼塔斯看清楚时，龙崽和黑鸟们打成一团，地上掉了不少漆黑的羽毛。 又是很熟悉的“鸟飞龙跳”。 瓦尼塔斯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将昏迷的狐之助放到四月一日怀里。 【狐之助待在您这里，恢复起来会更快吧。】 然后转身撸起袖子，一手抓一个，把龙崽和几只黑鸟“收拾”得服服帖帖。 龙崽被“胳膊肘往外拐”的瓦尼塔斯气得又委屈又生气，抱爪扭身不想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在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龙崽立刻乖了。 药研藤四郎小声和白山吉光咬耳朵，“在本丸里，大黑它们最怕的就是瓦尼塔斯，所以下次要是大黑它们主动招惹你，你就找瓦尼塔斯。” 白山吉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106章 “不公平”的原因 夜色如海,天上一轮白月，地上一片幽暗。 本丸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茂密的灌木丛里连一道虫鸣都没有。 临近深夜,仍在亮的几间房也陆续熄灭。 唯独书房里的灯亮如白昼，通过半透明的纸窗能模糊看到里面正在工作的两道高大身影。 那是白天说话不小心得罪了瓦尼塔斯和龙崽的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 经小狐丸解释后,压切长谷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对前任审神者的情绪迁怒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倍感惭愧,选择主动加班，将以前累积的工作都揽过来。 瓦尼塔斯和龙崽知道后，顿时就将那点委屈和郁闷抛之脑后。 他俩早就烦透那堆干了一年多都干不完的工作了,但是谁叫本丸能处理那堆工作的就他俩，而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等人顶多是打个下手，签名的事还得他俩干。 压榨“童工”,一点也不人性化！ 如今有压切长谷部主动帮忙，瓦尼塔斯和龙崽巴不得将压切长谷部关到书房里，等干完所有工作才能出去。 好在压切长谷部以前干的最多的就是近侍的工作，宁愿留守本丸陪在不出门的审神者身边,替审神者处理各种日常工作，也很少出门提升实力。 不过后来在确认审神者真的抛弃本丸后，压切长谷部反倒屡屡出门战斗或远征，最后战死在战场上…… 巴形薙刀的情况和压切长谷部差不多,以前也是喜欢争近侍的活儿干,不过由于他在文书工作处理上比压切长谷部弱少许,所以负责的是狐之助的审阅工作。 因他们都由四月一日的灵力而化形，效率远比瓦尼塔斯和龙崽他们要高很多。 对此瓦尼塔斯和龙崽还贴心地准备了几包茶叶,希望两人再接再厉，累了困了就泡杯浓茶提提神,然后继续干活。 几只黑鸟落在庭院不远外的一棵树上，目不转睛地看对面的人。 第219章 因白天它们和龙崽打了一架，又被瓦尼塔斯教训了一顿，掉了不少羽毛，自觉容貌受损，不想被四月一日发现，便不远不近地守着，和以前的几百个日夜一样。 “哈哈哈，君寻先生，您应该不介意我也一同坐吧。” 三日月宗近眉眼带笑，微微垂头，发绳上的金色流苏顺势滑下来，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无害的银光，俊美得如同神灵现身。 “不介意，请坐。” 四月一日抬头看他一眼，轻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要喝茶吗？” “要。” 三日月宗近双手接过茶杯，略烫的水温透过杯壁传到手心，低头轻轻吹拂，待温度稍凉后抿上一口，眸色微闪，半响后笑道：“味道真好，感觉连日来的疲劳都消失了。” “那就多喝点，茶叶是瓦尼塔斯给我的，听说是你送的。”四月一日轻笑，摩挲光滑的杯壁，圆月的倒影在茶水里摇散，诚恳道：“我沉睡的这一年多，辛苦你们照顾瓦尼塔斯和龙崽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哈哈哈，您这话就言重了。” 三日月宗近自来熟地拿起茶壶，给自己续茶，悠悠道：“别看瓦尼塔斯还是孩子，之前也许经历过什么，所以懂事得让人心疼。说是我们照顾，实际上我们是被照顾的才对。” 他将瓦尼塔斯主动收拾审神者留下的烂摊子的做法看在眼里，也知道在很多个日夜里瓦尼塔斯和龙崽一边吐槽工作量大，一边埋头苦干。 都是嘴硬心软的孩子。 “您把他们教育得很好。”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他们本来就很好。” 四月一日听后笑着摇头，抬头仰视夜空中的金色圆月，“瓦尼塔斯是一个很坚强的好孩子，他这样的人就像一粒蒲公英种子，随风飘到哪里，就能在那里扎根。” “是啊。”三日月宗近看四月一日颔首，头发侧边的金色流苏晃了晃，“可我从您的语气里……” “瓦尼塔斯的命运已经拐了一个弯，注定会和原来的产生变化，只是这变化是好是坏，还要等以后才会知道，我不确定我能否看到那个变化。” 三日月宗近听懂了。 四月一日对着圆月举起茶杯，“没有酒喝，有点可惜。” 三日月宗近默默举起茶杯，同他一起喝茶赏月。 静默许久后，三日月宗近道：“我们无法看到未来，所以要珍惜当下。” “是啊，珍惜当下。”四月一日也给自己续了杯茶。 “……所以，等事情彻底解决后，您就要离开了吗？”三日月宗近低声询问，“您真的不能留下来？” 四月一日转头看他，反问道：“我离开不好么？” “……” 若要三日月宗近回答，肯定是不好的。 一名理想且完美的审神者，灵力纯粹且强大，还能净化，即使打着灯笼千挑万选也找不到。 三日月宗近迎上黑发店长的眼睛，那双一金一蓝的眼睛古井无波，倒映出小小的他。 只有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乎，也什么都抓不住。 三日月宗近不受控制地垂下长睫，颤动几下。 咕嘟—— 池塘突然荡起一圈圈涟漪。 两人不由望过去。 四月一日轻叹，“本丸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人都会变，纵然当下你们对我很满意，但谁能知道未来？” 原先的审神者在上任时，不也热情高涨，什么都愿意做吗？后来变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委婉拒绝了。 三日月宗近敛眸，他们已经试探了很多次，但四月一日一直没有动摇过他的态度。 “是我们不够好吗？” 所以您才拒绝成为我们的主人。 “不是这个原因。” 四月一日放下茶杯，起身往池塘走去。 三日月宗近不明所以，目光追随他的背影。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四月一日站在池塘边，对空气喊话。 周围静谧得连岸边一滴水珠回到池塘都能听得见。 过了一会。 池塘里突然发出几声“咕嘟咕嘟”，一颗脑袋从池塘里探出来。 四月一日见状，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扶额无语道：“你什么时候在池塘里的？” 他坐在走廊上起码有一小时了，居然没有察觉，是因为在本丸待太久了，已经熟悉本丸付丧神的存在了吗？ 本丸付丧神耷拉着脑袋爬上岸，手里抓着一条很大的鱼，又甩甩头上的几根水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时不时拿一双灰色的凤眸去看他，好不可怜。 “如果我说我是半夜睡不着，来池塘抓鱼给您做烤鱼，您会信吗？” 本丸付丧神抓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小心翼翼地问。 别看鱼是养在池塘里，味道其实很不错，刺少肉嫩，是本丸付丧神央着药研藤四郎远征时带回来的特产，在历史上一度千金难求。 之前龙崽和五虎退的小老虎们时常在池塘边玩耍，等他们离开后，本丸付丧神还会去池塘里检查几遍有没有少了哪条。 四月一日脸色无奈，“你觉得呢？” “好吧，我是知道你夜里睡不着，会坐在走廊上看月亮，所以提前来池塘里守着。” 第220章 本丸付丧神尬笑两声，将大鱼放回池塘里，看它一甩尾巴瞬间潜入水底，遗憾道：“庭院里没种樱花树，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小山丘的万年樱挪过来，虽然只有一棵，但是比您梦里的一整片樱花林还要大。” 说完本丸付丧神又发觉不对，连忙补充道：“我不是故意偷看您的梦境，就是有时候不小心看到了……” 四月一日之前沉睡一年多，又因身体不好时间仓促，来不及做多少防护措施。 难免会发生梦境与他人的连在一起的情况。 再者，作为本丸真正的主人，本丸付丧神对本丸内的一切变化是最先有所察觉，能在那么多个日夜里忍着不看，而只是被动拉入四月一日的梦境里，意识到后又赶紧逃离，已经做得很好了。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抬手在本丸付丧神身上一扫，一个恢复魔法瞬间让他干净。 “喝茶吗？” “啊？”本丸付丧神愣了愣，本以为四月一日会讨厌他的行为，顿时惊喜道：“是您泡的我就喝，我知道您很擅长泡茶！” 本丸付丧神完全不给四月一日拒绝的机会，兴冲冲地拉住四月一日的手，把他往走廊带去。 三日月宗近夜视能力不太好，加上心中已有猜测，懒得起身，坐在走廊上等待他们回来，想了想，体贴地先给本丸付丧神倒了一杯茶。 嗯，不是想给本丸付丧神“穿小鞋”的意思，也不是因为本丸付丧神基本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才有的报复。 喝茶的茶具三日月宗近之前没在本丸看到过，应该是四月一日的。 茶托里有四个茶杯，一个是他的，一个四月一日的，现在本丸付丧神来了，第四个人会是谁？ “啊？怎么是你给我倒茶啊？我只想要君寻先生给我倒。” 本丸付丧神看到三日月宗近已经倒好的茶杯，有点沮丧，抓着四月一日的手撒娇式地晃晃。 “哈哈哈，你想太多了，这杯不是给你准备的。”三日月宗近爽朗一笑，说出的话却让本丸付丧神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三日月这么不给他面子吗？ 这里除了他还有谁啊？！ 本丸付丧神很想生气，悄悄看一眼四月一日，又想起白天时的话，抿紧嘴唇不好生气。 如果他对三日月宗近太任性的话，岂不正应了四月一日说的那话？ 他和那个审神者一点也不像！ “还有一个茶杯没用，我给你倒。” 四月一日揉揉本丸付丧神的灰发，后者很快被哄好，乖巧地坐在四月一日旁边。 两个付丧神一左一右地围着四月一日坐。 “君寻先生泡的就是好喝，力量都回来啦！” 茶壶里的热水放了半小时，没原先滚烫，本丸付丧神拿起四月一日倒好的茶，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他一来，就打破了三日月宗近想要的氛围。 三日月宗近嘴角微扯，有些理解四月一日面对本丸付丧神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心情。 不过，本丸付丧神和他是一伙的。 本丸付丧神喝完一杯后，又赶紧让四月一日倒了一杯，再次喝完，放下茶杯后，一头栽倒在四月一日的大腿上。 灰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四月一日腿上。 “我今天真的累坏了，君寻先生给我按摩好不好？明天我还要继续伪造锻刀室的数据，防止时之政府的人发现呢。” 本丸付丧神调整姿势，仰头看四月一日。 从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四月一日纤长的脖子，在月光下是很莹润健康的光泽。 本丸付丧神顿时看直眼了。 他以前曾见过龙崽咬住四月一日的脖子吸血。 那时他还没有多少力量，无法凝聚出人形，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出现在四月一日面前。 “咳！” 三日月宗近轻咳一声，立即将本丸付丧神的心神扯回来。 灰发的男孩眨眨眼，定住心神，然后在四月一日腿上蹭蹭，“按摩不用多好的技术，给我揉揉脑袋就好了，好嘛好嘛～” “唉，你这些都是从龙崽那里学到的吧？”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手指轻点本丸付丧神的脑门，后者眼皮都不变，根本不怕四月一日会伤害他。 “先说好，只一会。” “嗯嗯。” 本丸付丧神连忙点头，感受着四月一日修长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间穿梭，忽然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应该带一把梳子的…… 三日月宗近在一旁静静地看，不再打扰。 快乐的时间一闪而过。 本丸付丧神坐直时，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茶杯。 他不懂茶道，喝茶如牛饮，也不懂说话的艺术，心心念念的事情基本都得到满足后，他变得严肃起来，俨然有成年模样时的风采。 “君寻先生，清光和安定他们跟我说您并不是生气，而是难过。我想了很久，您是不喜欢白山吉光他们，对吗？” 三日月宗近转眸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神色不变，“不算。” “但是您没有否认。”本丸付丧神拧着眉毛，试探地问：“不喜欢，不代表讨厌，对吗？” “因为不公平。”四月一日摩挲茶杯，里面还有一些已经凉了的茶水，“这样对白山他们不公平。” 本丸付丧神不解，绕过四月一日去看若有所思的三日月宗近。 第221章 “君寻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您帮了我们那么多，那点代价足够吗？” 四月一日沉默。 三日月宗近明白了，与四月一日点点头后，立刻起身一把拉起还在鼓里的本丸付丧神离开。 “等等，我还没听明白——” “这件事，您做的确实不对，我会跟您解释的。” 三日月宗近低头看本丸付丧神，他连称呼都忘记改了。 本丸付丧神嘴唇翕合，他看到了三日月宗近眼底的绯色，到底没挣开大力抓住自己的手。 他回头，看到黑鸟们张开翅膀，瞬间占领了他和三日月宗近的位置。 本该是漆黑的羽毛，不知是在皎洁的月光下，亦或是在四月一日手下，闪烁着莹莹的白光。 四月一日在净化黑鸟们的怨气。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太多，累积了太多的怨气，统统都同沉睡的刀剑付丧神一起沉埋在本丸深处。 即使是四月一日，也难以一次性净化整座本丸的怨气。 更何况，这怨气里，还包括了刀剑付丧神濒临暗堕时的憎恨。 本丸付丧神缓缓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三日月宗近，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君寻先生说的什么‘不公平’，到底是指什么？” 三日月宗近张了张嘴，发现说话喉咙竟有些艰涩，“因为这对我们来说不公平，我们支付的代价是我们，但这对君寻先生来说太珍贵了，他不愿意收下。” “为什么？” 本丸付丧神不理解，“我们是付丧神，什么都可以做，君寻先生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们支付的代价是自由。” 第107章 本丸付丧神的欲望 代价是自由？ 本丸付丧神突然就愣住了,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四月一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一道闪电倏地划过夜空。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世界短暂苏醒了一下，又回归沉睡。 本丸付丧神打了个冷颤，抬眸凝望三日月宗近的眼睛,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 俊美非凡的太刀付丧神轻轻颔首，垂下的长睫遮掩悲伤。 于是本丸付丧神后知后觉终于明白,喉咙变得异常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猛地甩开三日月宗近的手,扭头就要往回跑。 三日月宗近反应比他还要快，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问：“你去哪里？” “我要去看君寻先生,他说出这些话会不会受伤？” 本丸付丧神脸上尽是焦急。 “君寻先生现在能说出来，就说明这个交易已经不成立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你之前做的错事给解决了。” 三日月宗近作为一把千年前就诞生的刀剑,远比化形没多久的本丸付丧神还要理智。 以前三日月宗近是没往这上面想过，如今四月一日稍加点拨，他就能跳出以前的误区看清关键，冷静道：“这个时候再去找君寻先生于事无补,我们先去找万年樱。” “找万年樱？” 本丸付丧神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三日月宗近的意图，“对！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找万年樱，图鉴在他手上！” 下一刻便见本丸付丧神矮身错开三日月宗近的手,掉转方向往小山丘跑去,眨眼不见踪影。 “这个急性子是学了谁的？” 三日月宗近摇头苦笑,转身去粟田口的房间找白山吉光。 算算时间，另外几把刀剑也快化形了。 ＊＊＊ 某天。 吸收了沉埋在本丸土地里的刀剑付丧神的残余灵力,也吸收了他们对审神者、对本丸、对伙伴的爱恨怨憎，诞生了自我意识的新生付丧神渐渐开始思考。 然而思考对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来说,本就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本丸已多年没有人存在，自然也没有人会教导本丸付丧神如何思考。 新生的付丧神浑浑噩噩地活着，时而沉睡，时而清醒，唯一不变的是连绵不断的细雨和坚韧生长的野草。 他看着房屋日渐腐朽，看着青苔长满走廊，看着屋檐上的青瓦砸落成碎片，看着房顶一块接一块倒塌…… 他看着一切，他明白他快要死了。 “我都还没出去走走就要死了……” 喃喃自语时，本丸付丧神敏锐感受到远处小山丘的变化。 他记得那里种有一棵万年樱，以前极受刀剑付丧神们喜爱，惯常在树下举办各种活动。后来受雨水连年侵袭，俨然寒冬来临，只剩一树的秃枝。 但本丸付丧神知道更具体的，那棵万年樱外表看似正常，内里早已腐烂中空。 这个诞生意识比他晚一些的树木付丧神注定活不了多久。 本丸付丧神莫名觉得难过。 偌大的本丸，曾经热闹无比的本丸，如今只剩下他和一棵快死的万年樱。 “无论如何，我应该去看一眼万年樱。” 然而现实告诉本丸付丧神一个残忍的真相，他连小山丘都去不了。 本丸付丧神忽然感觉自己很像刀剑付丧神记忆中的地缚神，生于此，也会死于此，注定被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数百米开外的小山丘都去不了。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万年樱付丧神最终想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的灵魂撕成两半，一半灵魂与天守阁里的图鉴融为一体，逃离本丸寻找新的审神者。 第222章 本丸付丧神通过随处可见的野草得知万年樱的想法，为了表示支持，将那本封存在天守阁里的图鉴拿出来，让野草们送去给万年樱，助他离开。 不过万年樱带着图鉴离开之后，本丸就彻底只剩下他一人了。 会寂寞吗？ 也许会。 但本丸付丧神不知寂寞为何物，漫长的岁月里这般度过，未来的日子也会这般度过，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如晴天不会到来，雨天不会消失，彩虹不会出现，意外也不会出现。 本丸付丧神耗尽攒下的灵力将图鉴送给万年樱后，再次因灵力匮乏而陷入沉睡。 直到某一天。 一道纯粹浓郁的灵力凭空出现，与之出现的还有让本丸付丧神略微熟悉的万年樱和图鉴。 也许是穿越时空太费力量。 图鉴里的万年樱灵魂重新回到小山丘上，与本体融为一体，加速恢复。 而被惊醒的本丸付丧神则惊喜地看草地上的黑发青年。 他穿了一身素雅的和服，躺在草地里，身形瘦削单薄，手长腿长，看起来比本丸付丧神印象中身材最瘦弱的刀剑付丧神还要脆弱，散落的和服如花般绽开，如同一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水墨画。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本丸付丧神通过接触到黑发青年身体的野草们，感受到黑发青年身体濒临崩溃。 和他一样，快要死了。 本丸付丧神心生悲哀。 他没多想就去控制雨水，好让更少的雨水淋湿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是万年樱带回来的，但万年樱要休息，不知要多久才会苏醒，所以黑发青年现在是他的了。 是他的宝藏。 只属于他的宝藏。 本丸付丧神自顾自打定主意，想用积攒多年的灵力凝聚出人形，然后将黑发青年藏起来。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持续多久，本丸里又多出两个人。 不应该说他们是人。 一个是有奇怪鲜血味道的人类孩子，另一个是幻想中的生物——龙。 本丸付丧神没来得及化出人形，就见他们费尽力气想将黑发青年挪到走廊上。 可惜两个孩子的力气不大，又顾忌着会伤到黑发青年，没敢使劲。 本丸付丧神想了想，暗中控制那块草地。 无数的野草在雨中摇曳身姿，小心翼翼地顺着两个孩子的动作，将黑发青年挪到走廊边。 也是在这里，本丸付丧神第一次听到幼龙嘴里说出黑发青年的名字。 “君寻先生、君寻先生……” 本丸付丧神在心里跟着默念，竟情不自禁欢喜起来。 不存在的心脏在嘭嘭地跳。 远处的房屋被雨水侵蚀，又倒塌了一块，雨水顺势而入，青苔攀附而上。 本丸付丧神毫无所觉。 他惊然发现自己喜欢君寻先生。 打从第一眼见到躺在草地上昏迷的君寻先生，他就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 说不上是哪种喜欢，也许是刀剑付丧神们看电视时打趣的一见钟情？ 本丸付丧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看到四月一日就会莫名欢喜，连同那颗沉寂多年的心都会雀跃起来。 被唤作“君寻先生”的青年明明有着无比强大的灵力，身体却格外脆弱。 只是溢出一些灵力被本丸付丧神吸收完，本丸付丧神就觉得头脑清醒，浑身舒畅，比自己苦哈哈积攒多年才攒到的一点点灵力要容易得多。 “不愧是我，眼光那么好……” 本丸付丧神主意没有改变，仍然想将君寻先生藏起来。 然而囿于君寻先生昏迷，本丸付丧神又没有人形，无法与两个孩子交流。 本丸付丧神一度急得团团转。 那一天的雨时大时小，变幻莫测。 好在凡事到了绝境都有转机。 因君寻先生昏迷不醒，没什么防备，本丸付丧神愁眉苦恼之余，意外“看”到了君寻先生的梦境，了解了不少情况，也才明白万年樱千里迢迢带回君寻先生的原因。 支付代价，实现愿望。 能看到君寻先生的人，就一定有愿望。 “所以，我的愿望是什么？” 本丸付丧神轻轻问自己。 他知道刀剑付丧神们的愿望，他们想要审神者回来。 但审神者与他无关，那他的愿望呢？ 本丸付丧神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君寻先生，知道两个孩子为了更好照顾君寻先生，就事先收拾厨房，引来活水。又担心孩子们会饿肚子，就让森林长出能食用的菌菇。 他竭尽所能帮君寻先生照顾两个孩子。 “如果照顾好的话，君寻先生会不会因此留下来呢？” 本丸付丧神的目的很单纯。 不过在之后的时间里，本丸付丧神发现自己并不想要这两个孩子，他甚至想把还在休养生息的万年樱都拔了，好一个人独占君寻先生。 “只想要君寻先生，这应该就是我的愿望吧？” 本丸付丧神如此想着，灵力已经攒够，参考刀剑付丧神他们的模样，凝聚出一具高大强壮的身体，趁无人时去了一趟池塘，对着水面看清自己的模样。 灰发灰眸。 不知道君寻先生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个模样？ 本丸付丧神心烦地揉乱自己的灰发，发现更难看了，又努力梳理，但发质太粗糙，越理越乱，最后只能自暴自弃，散着一头凌乱的发出现在君寻先生面前。 第223章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主人。” 本丸付丧神壮着胆子捏住君寻先生的下巴，君寻先生也许不知道，他当时看似冷静，实则心脏都在颤抖。 拥有人形后，就能触碰到君寻先生。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君寻先生不接受，本丸付丧神不解，他看过君寻先生的梦境，知道君寻先生喜欢樱花，庆幸自己没有把那棵万年樱拔了，不然今天不好送人。 可是君寻先生还是拒绝了。 于是本丸付丧神为了把自己送出去，又添了不少的附加品——刀剑付丧神，许诺君寻先生只要成为他的主人，就能拥有上百名刀剑付丧神。 虽然埋在本丸里的刀剑不足上百，但只要君寻先生点头，他就能想方设法带回更多的刀剑付丧神。 然而君寻先生又拒绝了。 本丸付丧神依旧不解。 君寻先生问他：“他们同意了吗？” 本丸付丧神答不上来。 刀剑付丧神们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们一辈子都待在本丸里苦等审神者回来，不过是因为他们无法离开本丸前往审神者的世界，找到审神者解除契约，进而还他们自由。 即将拥有自由的人，怎么可能还愿意失去自由？ 所以君寻先生说：“这对他们不公平。” 是不公平。 他们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自由，怎么能再次失去？ 本丸付丧神穿过无数走廊，路过无数房间，在走廊尽头的时候，看到了白山吉光和他身后的几名刀剑付丧神。 他们如同笔直的树，站在原地等待。 “对不起！”本丸付丧神突然大声道。 “为何道歉？” 身穿黑红色衣服，身形纤细的太刀小乌丸踱步出来，垂眸看本丸付丧神。 “因为对你们不公平。”本丸付丧神平缓好急促的呼吸，难以启齿：“我做了让你们……” 小乌丸平静地看本丸付丧神，了然道：“因为你将你的感情寄托在吾等身上，对我们不公平，对吗？” 本丸付丧神连忙点头。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仅代表我自己接受你的道歉。”小乌丸抬手，轻轻揉了揉本丸付丧神的灰发，“好了，我原谅你了。” 本丸付丧神一怔，震惊地看小乌丸，“你不生气？” “若说不气那也是假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我得往前看。”小乌丸合上眼睛，鲜红的眼影给他添了几分绮丽，再度睁开时眼眸里透着笑意，“而且，你给我和我的孩子们选了一个很优秀的合作者，所以白山他们也不生气。” “合作者？你是说君寻先生吗？” 本丸付丧神傻眼了，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君寻先生没有同意。”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帮忙了，不然本丸不会有那么多灵力。”小乌丸抬眸看静谧的四周，空气里飘散着连他都感觉舒适的灵力，轻盈走到本丸付丧神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找万年樱吧。” “唔……” 本丸付丧神被推得一个踉跄，想起自己的正事，回头看他们一眼，急忙往小山丘跑去。 “君寻先生他真的同意了吗？我感觉他似乎不太喜欢我们……” 白山吉光抿了抿唇，轻声询问刚化形的小乌丸。 小乌丸甫一化形，仿佛一个开始的信号，其余几把刀剑也随之化形成功，随后小乌丸便带白山吉光等人站在走廊尽头，说是要等一个道歉。 白山吉光不明所以，但老实照做，站在走廊下等了很久，才等来本丸付丧神。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已伸出援手了。”小乌丸眺望天边，金色圆月神圣美好，遥不可及，“在孩子们还是笼中鸟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 白山吉光眨眨眼睛。 小乌丸收回视线，笑容慈蔼又温柔，“好了，我们回去休息，虽然我很想第一时间过去看那位先生，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留到明日吧。” 白山吉光点点头，跟在小乌丸身后，脑海里忽然升起一个问题，“君寻先生为什么要帮他们？是因为同情他们是……” 银发的少年顿了顿，想起小乌丸的话，沉吟道：“是笼中鸟吗？” 他知道加州清光和药研哥是他的同类，更知道他的伙伴只有身边的小乌丸几人。 至于在书房里加班的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白山吉光不知道应该将他们归于同类，亦或是伙伴。 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他们有之前的记忆，与白山吉光和小乌丸等人不同，按照三日月宗近和药研哥他们的计划，白山吉光和小乌丸他们并不在其中。 “你是觉得，我们是因为意外才会出现，所以心情很复杂，对吗？” 小乌丸身高158，比154的白山吉光要高几厘米，转身与白山吉光对视时几乎是平视。 白山吉光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会忍不住想，我们不是在期待中诞生的……” “不要这样想。”小乌丸伸手去抓白山吉光的手腕。 “？” 白山吉光愣了愣，低头看去，小乌丸的手臂纤细白皙，在黑夜里如同凝脂白玉，一举一动间透露出平安时代的风雅。 “我们是在那位先生的期待中诞生的，尽管他一开始并不清楚。” 小乌丸转眸去看他的孩子们，“如果那位先生锻刀时没有丝毫期待，我们不可能会回应，更不会出现在这里。对吧，鹤丸？” 第224章 白山吉光抬头看身后。 鹤丸国永和压切长谷部他们一样，都有之前的记忆。 银发银衣琥珀瞳的太刀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半响后抬头轻笑，“本来我是没打算回来的，反正待在哪里都一样。但是那位先生太迷人了，我没怎么犹豫就回来了，可惜回应的速度还是比白山慢一点，不然我就是那位先生的第一把刀剑了。” 白山吉光：“……” 骗谁呢？ 他是剑，又不是短刀，特化后的机动值都没鹤丸国永白板时高，怎么可能快得过鹤丸国永？ 第108章 四一生日快乐 小山丘离本丸有数百米远。 本丸付丧神身体太小,迈开小短腿全力去跑也要几分钟才到。 短短数百米的距离，本丸付丧神却觉格外漫长，奔跑时心无旁骛,等爬上小山丘时抬头仰望屹立在上面的巨大万年樱，一瞬间竟精疲力尽,百感交集。 夜黑月高。 万年樱如同一棵驻守在本丸外缘的守护树,静默无声,温柔低调。 一阵风突如其来，这棵守护树轻轻发出沙沙的声响，洒落一地缤纷,似在欢迎本丸付丧神的到来。 本丸付丧神仰头看树仰累了，低头喘气平缓呼吸，忽然感觉脑袋落了不少花瓣,晃晃脑袋，果然掉落数片花瓣。 “风吹一下，你就掉这么多，以后不会秃吗？” 本丸付丧神拍落身上的花瓣,地上花瓣已经铺了一地，无从下脚。 沙沙—— 万年樱似在否认，然后又任性地洒了本丸付丧神一身花瓣。 “算了，你开心就好。” 本丸付丧神表情无奈,仰头看满树的樱花,明明掉了那么多花瓣,数量还和以前一样多，可一旦说出来意,满树的樱花就会…… 他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再看树。 寂静在沉郁的空气中流淌。 万年樱付丧神之前将灵魂分成两半,一半融入图鉴中，就注定了这辈子无法凝聚出人形，自然不会说话。 本丸付丧神想起这些，抬手轻轻抚摸万年樱的主干。 粗糙的树皮上尽是时光的痕迹。 万年樱又摇曳几根树枝，沙沙作响，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正不解地歪脑袋。 本丸付丧神再度张口，发现还是很难说出来。 他和万年樱付丧神谁也没有承认过，可在很多年前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时，就已把对方当成自己唯一的伙伴。 如今要唯一的伙伴因自己的错误而承受代价…… 本丸付丧神用力咬住唇，他感觉自己一旦说出口，就像在欺负不谙世事的弟弟。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本丸里只有他和万年樱两人。 他们都被困在原地，无法自由行动。 幸好风、雨和野草能代他们传递彼此想说的话。 “……一眨眼，我已经能走会跑，都站到你面前亲眼看你了。” 本丸付丧神低声呢喃，这个多年前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沙沙沙—— 风止树动。 万年樱压下一根纤细的枝条递到本丸付丧神面前。 那根枝条上长满一簇簇小巧精致的樱花，开得尤为烂漫。 本丸付丧神垂下长睫凝视樱花枝，以为是万年樱故意送给他的，正想伸手去接。 谁知樱花枝只在他面前晃两下，灵活躲开，又绕过他的脸直指远处的房屋。 “不是给我的？嗯？你是想让我看什么？” 本丸付丧神下意识顺着樱花枝的方向看去，突然一愣。 从万年樱的角度看去，能俯瞰到本丸的整体布局。 虽然本丸付丧神比万年樱矮太多，但对本丸的了解却比万年樱还要深，一眼就知道樱花枝想让他看些什么。 夜很深了，从樱花枝条所指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天守阁的位置，那里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本丸付丧神相信万年樱不是故意为之，调整目光，最后落到了天守阁不远处的书房。 夜色如墨，所以书房的灯还亮着就显得很特别。 本丸付丧神闭上眼，能感应到那堆审神者离开后积累了无数年的资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消失。 大概是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两人在加班。 本丸付丧神吸收的记忆里，压切长谷部一直都是一个加班狂。 “幸好压切长谷部他们刚回来，灵力充裕，熬夜也不影响状态，不然就这个工作量，不用多久就会出现两个黑眼圈了。” 万年樱的树枝上下摇晃，无声赞同。 “不过，你让我看书房的位置，是想做什——唔！” 一本熟悉的书凭空出现在本丸付丧神头上，砸得他一个低头，逼他咽回剩下的话。 “你……知道了？” 本丸付丧神忙伸出双手接住掉落的图鉴，入手很轻，却沉得他心脏都跟着往下坠。 沙沙沙—— 万年樱不会说话，满树的樱花在替他诉说。 本丸付丧神抱紧图鉴，抬头看万年樱，瞳孔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般缩小。 他低头接住图鉴的一瞬间，还没有一秒钟，万年樱已掉光所有花瓣，和四月一日没有到来之前一模一样，整棵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内。 “啊啊啊……” 本丸付丧神突然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无法说话，紧抱图鉴躬下腰。 第225章 飞扬的花瓣轻轻落到他背脊上。 那阵痛楚很快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本丸付丧神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跌去，径直跌入满地柔软的花海里，径直埋入万年樱的怀抱里。 书房的灯熄灭了。 ＊＊＊ 翌日一早。 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世界开始苏醒。 “嘎嘎——” 本丸付丧神感觉脸颊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碰到，痒痒的，不由侧脸躲开。 紧接着他又听到唰的一声，似乎是翅膀张开的声音。 本丸付丧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好见一只乌漆嘛黑的大鸟拿鸟屁.股对着他的脸。 “？？” 大黑成功试探出本丸付丧神还在睡觉，便大胆地伸长脖子去够他怀里的东西，叼起时眼睛得逞地亮了，展翅就想飞走。 “慢着！” 本丸付丧神眼神一凛，眼疾手快捞住起飞的大黑，把它拽回来。 结果不小心扯掉几根羽毛，疼得大黑叫起来。 “嘎！” 大黑吃痛，条件反射张开鸟喙，图鉴应声掉地。 “看来是我太久没教训你们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偷我东西。” 本丸付丧神见状冷笑，一手抓着不断扑腾翅膀的大黑，起身去捡掉落的图鉴。 大黑见挣不开，扭头狠狠叨他几口。 本丸付丧神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看到图鉴上沾了花瓣，眸色微闪，松开抓着大黑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拭几下，等擦干净了才温柔拂去图鉴上的花瓣。 大黑连忙飞远，歪头看他一眼，见他没有追上来，拿着图鉴不放手，绯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遗憾。 “别想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本丸付丧神仰头看树。 光秃秃的，和他昨晚看的完全不一样。 灰色的眼睛倒映着浅蓝的天空和一树枯枝，色彩单调得像一幅无趣的黑白画。 他快速眨眼，想将眼泪眨掉。 “笨蛋……” 本丸付丧神对着枯树小声骂了一句。 毛绒绒的脑袋轻轻挨着他的大腿蹭了蹭。 “嘎？” 大黑歪着脑袋看本丸付丧神，眼里带着迷惑和担忧。 “怎么？连你都安慰我啊？” 本丸付丧神苦笑一声，盘腿坐到地上摊开图鉴。 原本犹豫着离开的大黑默默收拢翅膀，绕着本丸付丧神谨慎地走了两圈，没察觉出他有报复自己的心思后，简单梳理一下凌乱的黑羽，便理直气壮地挨近本丸付丧神和他一起看图鉴。 但本丸付丧神翻书的速度太快了，大黑还没看清楚上一页，他就已翻到了下一页。 “果然是这样……因为图鉴之前不在我手里，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发现？” 本丸付丧神握拳锤了自己脑门一下，自言自语：“怎么可以给自己找乱七八糟的理由，不对就是不对，下次不许再犯了。” 聚精会神看图鉴的大黑离他最近，清楚地听到“咚”的一声，侧目看他。 “嘎？” 大黑本以为他只是要将花瓣拂掉，没想他翻来覆去，夹在书中的花瓣没几片，图鉴已经翻了好几轮它都没看完一轮，顿时有些烦躁，忍不住去叨他的手，想夺回图鉴。 “对了，我没问你，你们不是一直守着君寻先生吗？怎么突然来这里？” 本丸付丧神合上图鉴，屈起手指弹了弹大黑的脑门，若有所思，“是万年樱让你一早就来拿图鉴的吗？” 大黑被弹脑门一脸不爽，立刻张口回啄，这次居然成功啄到本丸付丧神的食指。 “哈，我又不怕疼，再说就你这点力气，我连一道红印都不会留下。” 本丸付丧神嘲笑它。 大黑恼怒地干瞪眼，抬爪准备给他的衣服挠一下时，本丸付丧神抽回手指迅速起身，大黑被惯性带得往前跌，毫无防备就跌入厚厚的花瓣里，连声“嘎”都没叫出口。 “行了，我会把图鉴带回去给君寻先生，你就慢慢留在这里吧。” 本丸付丧神恶趣味地捧起一堆花瓣浇到大黑头上，它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让你拿屁.股对我……” 灰发的男孩不管地上的黑鸟，站起身，抬手仔细摩挲万年樱上的粗糙树皮，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闭眼认真倾听万年樱的声音。 万年樱刚耗尽灵力，意识陷入沉睡。 本丸付丧神得凝神许久，才能勉强听到树干里缓缓流淌的灵力，幸好本丸现在有君寻先生在，灵力比以前充裕许多。 他估计以目前的灵力浓郁程度，万年樱不用多久就可以再次醒来。 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压下来。 本丸付丧神抿紧唇，小心翼翼抬起另一只手，接住那根枝条。 咔嚓—— 枝条自动折断，恰好落到本丸付丧神手里。 灰发男孩认真道：“我会把你带回去栽在庭院里。”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会有去看看对方的心愿。 原来万年樱也曾和他一样。 “我们都会拥有自由的，我保证！” 大黑从厚厚的花瓣海里探出脑袋。 “嘎。” 它们也是。 第109章 四月一日生日快乐 本丸付丧神回到本丸后,先去庭院里挑选出最好的位置，然后把那根万年樱树枝栽种下去。 第226章 “我感受过了，这里的灵力最浓郁,不用多久你就能长出叶子来。” 本丸一边给万年樱树枝埋土一边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担忧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你长叶子是什么模样？” 他印象里的万年樱一年四季除了光秃秃的，就是满树樱花，还真没什么绿意盎然的样子。 难道万年樱都没有叶子吗？ 本丸付丧神皱眉思索,他知道普通樱花不开花时会有叶子，但万年樱好像一直都没几片叶子，正常吗？ “因为没有审神者啊。” 一道略带笑意的嗓音在本丸付丧神头顶传来。 “谁？” 本丸付丧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仰头就看到一身白得发光的刀剑付丧神。 白发白衣的付丧神正弯着腰笑眯眯地看他。 本丸付丧神对上那双璀璨的琥珀瞳，猜测道：“鹤丸国永？” “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鹤丸国永弯起琥珀瞳，穿上鞋子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本丸付丧神身后，本丸付丧神竟毫无所觉。 顶着本丸付丧神灼热的眼神，鹤丸国永大大咧咧地学本丸付丧神蹲在地上，利落抬手,长长的白色衣摆扬到地上,很快沾上草屑和泥土,但他却毫不在乎。 看起来潇洒极了。 本丸付丧神知道鹤丸国永这个人。 以前本丸热闹的一大原因正是鹤丸国永。 只要有鹤丸国永在场的地方，热闹就会随之出现。 因此本丸的大家对鹤丸国永是又头疼又纵容,然而这里的“大家”不包括本丸付丧神。 本丸付丧神自有意识的时候，鹤丸国永早就沉睡了,是最早沉睡的几位付丧神之一，两人基本没有任何联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觉得本丸无聊，所以早早就离开了？” “昨天回来的，感受到本丸在锻刀，觉得有意思，就回来了，嘶——” 鹤丸国永手痒地戳了戳那根枯枝，被本丸付丧神狠狠打了一下手。 “不许乱碰。” “不碰就不碰，你打人的劲儿真大。” 鹤丸国永甩甩手背，左右环顾，笑道：“不愧是你，真会挑地方，万年樱很满意啊。” “你……”本丸付丧神听了心里一喜，顾不得计较他那些话，“你能听懂万年樱的话？” “当～然～” 鹤丸国永咧嘴一笑，下一秒便见灰发男孩期待地瞪圆眼睛，“不可能啦！” 本丸付丧神：“……”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刀剑付丧神，可听不懂樱花树说什么。” 鹤丸国永迅速起身，像白鹤般灵活闪身躲开本丸付丧神愤怒挥过来的拳头。 “喂喂喂，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万一让那位先生看到的话，你还能继续伪装吗？” 本丸付丧神动作一顿。 “是啦是啦，这样才对呀。” 鹤丸国永见本丸付丧神收回拳头，不怕死地又凑上去，声音悦耳，“伪装太久的话，就会忘记原来的样子，这样你也能接受么？” “你能？” 本丸付丧神瞪他一眼，用力拍开他那不安分要捏自己脸颊的手，嫌弃道：“你不也是因为无法一直伪装下去，才选择离开的？” 鹤丸国永笑容不变，尽管一只手被本丸付丧神挡住，他还有另一只手，“确实，审神者离开后，本丸就变成一滩死水了，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大家。如果生活没有热闹的话，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还回来？” 本丸付丧神疑惑。 “拜托，我是沉睡了，又不是真的离开。” 鹤丸国永耸耸肩，食中二指一动，亮出从本丸付丧神那里顺过来的图鉴，银色的长睫垂下遮掩琥珀色的眼睛，叫人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况且大家都在，我再讨厌无聊，也不会真的离开啊。” 否则他也不会在过去那么多年，连灵魂都回到时之政府，也没选择去新的本丸开启新的生活。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白发付丧神的声音轻得像一团棉花，本丸付丧神没有听清楚，只看到图鉴被偷走，气得干瞪眼。 “至于图鉴，我就先拿走看看啦，晚点会还回来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鹤丸国永跟本丸付丧神眨眨左眼，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等等！给我还回来！” 庭院一时间只剩下本丸付丧神气急败坏的声音。 ＊＊＊ 瓦尼塔斯和龙崽睡了一个舒服的懒觉，没有狐之助叫他们起床干活的日子太美好了。 两个孩子在床上赖到太阳晒屁.股了才磨磨唧唧地爬起来洗漱换衣。 龙崽有龙鳞，省了换衣服的步骤，又拿尾巴逗瓦尼塔斯两下，趁瓦尼塔斯换衣服没工夫揍他火速溜出去。 结果跑太快，出门时没留意门槛，被门槛卡住，整个身体往前倾。 龙崽以让人看着就觉肉疼的动作迅速滚成一团，从门口一路滚出走廊，滚到草丛里。 瓦尼塔斯听到一声惨叫，自顾自穿衣服，眼睑都没抬一下。 在本丸生活已经一年多，龙崽忘性再大，也把兜兜绕绕的走廊和房间记清楚，瓦尼塔斯根本不担心他会迷路。 再说就龙崽那嗓门，直接吼一声半个本丸都能听见。 第227章 “嗷～”我去找君寻先生啦～ 瓦尼塔斯听言，默默加快穿衣的速度，最后还剩长发还没束好。 他看着那条蓝色的发带犹豫了一会，捻起几缕黑发，自我感觉头发比一年多前柔顺不少，于是心情颇好。 【待会想让君寻先生给我梳头发。】 如此想着，瓦尼塔斯梳好长发后，任由它们散落在肩后，拿起发带出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比龙崽慢了一步，君寻先生这会肯定已经起床，等龙崽找来就会去厨房准备早餐。 如果他现在赶去厨房，说不定能帮君寻先生准备早餐。 瓦尼塔斯想起自己的厨艺，过了一年多，厨艺精进不少。 【好想让君寻先生尝尝我的厨艺。】 黑发蓝眸的少年耳垂悄悄泛红，不知道君寻先生尝了他的料理后会不会夸他？ ＊＊＊ 今日的厨房格外热闹。 等瓦尼塔斯赶到的时候，龙崽刚好被面无表情的压切长谷部拎出来，放到门口。 打刀付丧神藤紫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嫌弃。 “噗嗤……” 瓦尼塔斯看龙崽夹着尾巴不敢反抗的憋屈模样，情不自禁笑出声。 被放下的龙崽一脸恼怒，正准备回去找压切长谷部算账。 他明明是好心帮忙，又不是故意打碎盘子的，耳朵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不用转头都知道是瓦尼塔斯的。 只有瓦尼塔斯才会这样笑。 龙崽扭头，果然瞧见看他笑话的瓦尼塔斯，忽然想起什么，一双苍蓝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忙扑扇翅膀飞到瓦尼塔斯面前，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嗷嗷？”我们一起帮君寻先生的忙好不好？ 【免了，某人刚被赶出来。】 “嗷！”我才没有！ 龙崽瞬间炸毛。 瓦尼塔斯揶揄地看他。 龙崽后知后觉发现瓦尼塔斯根本没有指名道姓，是他主动跳进瓦尼塔斯挖的坑里，又恼又羞，粉色的龙鳞都要变成红色。 【行了，一看就知道你是又闯祸了才被赶出来，待会和我进去后要见机行事，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瓦尼塔斯叹气，抱住龙崽，迈步走进厨房。 “君寻先生早上好嗷。” “早，瓦尼塔斯，早餐还没做好，你要先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吗？” 四月一日君寻今天穿了一身竹青色的和服，从衣摆处至胸前绣了几根青葱细竹，整个人也像竹子一般清清冷冷，不好靠近。 然而四月一日只需眉眼弯弯，便冲淡了那份清冷，平添几分柔和。 瓦尼塔斯已经放弃思考四月一日的新衣服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了，总归是店长的秘密，听到四月一日的询问，腾出一只手揉揉肚子，乖巧点头，几缕黑发从肩后落到胸前。 “嗯？今天还没有扎起头发？” 四月一日很快发现瓦尼塔斯今天的不同，又看到他衣服口袋上的一抹蓝色，了然地轻眨眼睛，洗干净手，又拿手帕擦掉水渍后，走到瓦尼塔斯面前，抽出蓝色的发带，笑道：“在帮我准备早餐之前，你应该不介意让我先帮一下忙吧？” “嗷？”帮什么忙？ 被夹在中间的龙崽看看四月一日，又看看瓦尼塔斯，眼里带着困惑。 “发质柔软丝滑，看来这段时间本丸他们确实照顾得不错。” 四月一日随手拿出一把桃木梳给瓦尼塔斯梳发。 龙崽好奇地看四月一日的手，刚刚他一直盯着四月一日，却完全没看清四月一日从哪里取出的木梳，正想开口询问时，感觉肚子被勒得难受，几分钟前偷吃的食物都要被勒出来了，急忙去拍瓦尼塔斯，示意他放松些。 瓦尼塔斯对龙崽的动作毫无所觉。 四月一日为方便给他梳发，直接倾身下来，黑色的短发也顺势垂下来。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四月一日被竹青和服包裹不太严实的锁骨，视线再往上挪，能看到修长的脖子和漂亮的喉结。 甜美的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下流动…… 他突然咽了咽口水。 “好了，我记得你喜欢蝴蝶结。” 四月一日似乎没有察觉，笑盈盈地用手指理了理他额前的刘海，“食材有限，我做了一些小馒头，下午锻完刀我们去一趟万屋吧。” “万屋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眼睛跟着亮起来。 第110章 去森林挖刀吧 狐之助是被人从梦乡里拽出来的,脑子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不满地嘟囔道：“谁啊？一大早扰我清梦？” “赶紧起来干活嗷！” 狐之助被这声音吼得一个哆嗦,睡意全无，不可置信地睁开一只眼睛去看,果然看到龙崽那张因为凑得极近而变扭曲的脸,震惊得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好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被叫醒的样子。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往日里可都是它去他们门口催他们起床干活的，今天居然轮到他们来催它了？ 狐之助一边腹诽一边放下爪子,余光瞧见龙崽抬起爪子准备挥下，瞬间瞳孔地震，尖叫着躲开：“等等！停下！我醒了我醒了！不用打我！” “嗷？”我怎么会打你呢？ 龙崽眨巴眨巴蓝色大眼睛,悄咪咪收回锋利的爪子，模样乖巧极了。 在对龙崽本性不熟悉的人眼里，龙崽大概是十分乖巧。 第228章 狐之助哼哼两声，它很清楚龙崽顶多是一分乖巧,剩下九分都是装出来的。 懒得与幼稚鬼龙崽争辩，狐之助转头看更成熟的瓦尼塔斯，眼睛很快亮起来，“你今天换了一个发型？蝴蝶结好漂亮。” 瓦尼塔斯下意识摸了摸蝴蝶结,嘴角微微上扬。 狐之助露出艳羡的眼神,它也是蝴蝶结控来着,可惜它的蝴蝶结是个监视道具，丢池塘里泡着,至今还没捞起。 “君寻先生帮忙的嗷。” 龙崽郁闷地转诉完瓦尼塔斯的话，瞄一眼他的蓝色蝴蝶结发带,又瞄一眼自己的粉色鳞片。 “嗷嗷。”对了，下午去万屋的时候，你们记得提醒我买一条发带。 之后让君寻先生在他的尾巴上也缠一个蝴蝶结吧。 龙崽心情颇好地晃晃尾巴。 “下午要去万屋吗？” 狐之助疑惑地歪歪脑袋。 难怪今天来叫它起床干活，敢情是下午要出门。 “不过……没有审神者允许的话，你们可以去万屋吗？” 狐之助想起进入万屋的第一条规定，担忧地皱眉。 本丸连审神者都没有，药研藤四郎他们根本去不了万屋，需要什么东西基本都是靠它回时之政府汇报工作进度的时候顺便麻烦其他的狐之助同事购买的。 “应该可以，是君寻先生提议的嗷。” “如果下午要去万屋的话，我想去一趟油豆腐专卖店，买一些油豆腐还同事人情。” 狐之助想着，转身去翻找它之前打工存下的钱，存钱罐里面满满当当，顿时安下心来，自言自语：“应该够我买不少油豆腐了。” 瓦尼塔斯和龙崽对视一眼，猛地想起一件尴尬的事。 他们好像没钱…… 君寻先生好像也没钱…… 不过君寻先生既然都说去万屋了，应该不会出现没钱买东西的情况吧？ “走吧。”狐之助放下沉甸甸的存钱罐。 “嗷。”那还不快点。 龙崽一把搂住在数钱的狐之助脖子，体重全压它身上。 “早点干完就早点结束嗷。” 瓦尼塔斯摇摇头，晃掉没钱的事实，弯身一左一右分开两个抱成一团的小动物。 “唉……”狐之助沉重叹气，“比起锻刀，我现在更想去书房干活，去时之政府好累。” “嗷嗷？”那要不让我去吧？ 龙崽提议。 狐之助连忙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你太特殊了，一去时之政府就会被发现，要是被抓住，还得我们去救你。” 龙崽不服地张口，佯装要咬人。 狐之助忙爬上瓦尼塔斯肩膀，“瓦尼塔斯救我。” 瓦尼塔斯拍拍它脑袋，瞪了眼龙崽，往锻刀室走去。 龙崽张牙舞爪咬了一番空气，默默跟上。 他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真去。 时之政府不用想就知道很大，他进去铁定迷路回不来。 “嗷！”不可以告诉君寻先生！ ＊＊＊ 锻刀室里热热闹闹。 无数樱花在锻刀室里飞扬。 “嗷～”今天我们运气很好啊～ “我是和泉守兼定，很帅气也很强！是最近很流行的刀！强大且帅气，我的fan增加了吗？”＊ 龙崽回头跟瓦尼塔斯说完，又急着去看从花海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正想靠近他时却被瓦尼塔斯揪住脖颈往回扯，跟被抓住脖颈动弹不得的小猫咪一样。 【你忘记昨天被嫌弃的事了？】 瓦尼塔斯既恼龙崽忘性大，又喜它忘性大，这样就不易受到伤害。 对哦。 龙崽想起昨天锻刀发生的事，沮丧地垂下爪子，耷拉着脑袋不想看和泉守兼定。 “嗷嗷……”可是他和你好像…… 龙崽调整姿势，窝在瓦尼塔斯怀里，悄悄看和泉守兼定。 “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着一头黑色长直发和一双湛蓝色眼睛的和泉守兼定敏锐地察觉到龙崽的视线，于是爽朗地笑起来，主动靠近瓦尼塔斯和龙崽，弯下腰看他们，“想看清楚我的话，其实可以凑近点。” 瓦尼塔斯被和泉守兼定的自来熟震惊到了，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结果没留意脚下，怀里又抱着重量可观的龙崽，导致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小心！” 和泉守兼定立刻出手抱住瓦尼塔斯，“是我的帅气惊到你们了？” 瓦尼塔斯：“……” 这个刀剑付丧神比他还自恋！ 他记忆里的其他自己都没和泉守兼定夸张！ 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谢谢嗷。” “不用客气，毕竟是被我的帅气迷倒了，是我的错，抱歉哈。” 和泉守兼定帅气地撩了一把刘海，左顾右盼，“对了，我的助手回来了吗？” “助手嗷？” 瓦尼塔斯感觉裤脚被什么扯了扯，低头便看到一个小刀匠，它的一只手正拿着一把胁差。 “堀川原来在这里。”和泉守兼定眼尖，一眼就看到刀匠手里的堀川国广，蹙眉道：“不过，怎么还没化形？” “堀川吗？” 从仓库搬运资源回来的小狐丸恰好听到和泉守兼定的问题，想了想，道：“堀川应该还在森林里，既然你回来了，眼下无事，那就去把他们都挖出来吧。” 第229章 “挖、挖什么？” 和泉守兼定搓搓耳朵，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 “堀川他们啊。”小狐丸看和泉守兼定，仿佛在看一个能干的劳动力，一脸欣慰，“堀川等你很久了，赶紧去吧。” “等我很久了？” 和泉守兼定顿时急躁起来，“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小狐丸叫住他，提醒道：“铲子在仓库里，你去拿铲子挖的时候顺便叫上巴形，他在仓库里闲得慌。” 其实是巴形薙刀不好意思面对瓦尼塔斯和龙崽，拜托小狐丸给他创造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哦哦。”和泉守兼定点头应下。 瓦尼塔斯瞥他一眼，暗道他看起来还挺乖巧的，和他的外表完全不像。 和泉守兼定不知瓦尼塔斯所想，走出锻刀室时又回头看瓦尼塔斯怀里的龙崽，邀请道：“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也很想去？不如一起吧。” 龙崽面露迟疑。 比起在锻刀室里重复锻刀，去森林好像也很不错？ “别踌躇了，赶紧行动起来！” 和泉守兼定回来抱走龙崽，抬起另一只手，“我们保证很快就回来！” “嗷？”我还没决定好呢？ 瓦尼塔斯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目瞪口呆。 “请别介意，和泉守就是这个性格，直率得过分。” 小狐丸叹了口气，熟练地给同伴挽尊，“虽然和泉守长得很高大，实际上是本丸年龄最小的，只有两百多岁。当然，和泉守很可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俩会迷路，而且还有巴形陪他们一起。” 最小的刀剑付丧神……两百多岁？ 瓦尼塔斯没听小狐丸剩余的话，一边怀疑人生，一边让开位置方便小狐丸摆放待会要锻刀的资源。 “不过，现在本丸里最小的是龙崽，和泉守应该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把龙崽带走，大概是年龄最小的人更能聊得来吧？” 小狐丸乐呵呵地解释。 瓦尼塔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没反应过来，只皱着眉思索。 “昨天那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小狐丸擦干净手，轻轻捏了捏瓦尼塔斯的脸蛋，“今天锻刀不是也顺利很多了么？” 瓦尼塔斯立刻拧眉，所以昨天他们锻刀运气差是故意的？ 小狐丸默默别过脸，小声道：“……我也是昨晚才从三日月那里听说的。” 不提起三日月还好，一提起三日月，瓦尼塔斯顿时气得牙痒痒。 他们和四月一日做好早餐，又吃完早餐后，本来想好要一起去锻刀室的。 昨天瓦尼塔斯和龙崽是被叫去应急，并没有看到四月一日锻刀的情景。 据说四月一日锻刀运气好到连狐之助都在吃惊，瓦尼塔斯就想亲眼看看，谁知早餐一结束，四月一日就被三日月宗近拉走了。 瓦尼塔斯原想跟着去，结果三日月宗近说还要辛苦他们继续锻刀，瓦尼塔斯和龙崽无法，只好放弃。 也不知三日月和四月一日要聊什么，非要背着他们。 瓦尼塔斯鼓起脸颊，闷闷不乐。 第111章 “正常人” 清晨阳光和煦,穿过茂密的树叶洒落一地斑驳。 图鉴看似厚实，实际内容并不多。 不多会儿的功夫，鹤丸国永已经看完了,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图鉴上关于自己的介绍页，手指最后停留在书角边上。 那里有一个华丽的小魔法阵,若隐若现,稍不留意就会忽略。 魔法阵里有太阳和月亮,两者交相呼应，恰好维持在一个阴阳平衡的状态。 “这就是小乌丸口中的‘合作者’啊，感觉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鹤丸国永低头沉吟,他还没亲眼看过四月一日君寻，对他的判断基本来自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力。 灵力会反映一个人的本性。 而弥漫在空气中的灵力纯粹又强大，以及在鹤丸国永体内流淌的灵力,即使没有审神者或灵力符，也能支撑他以人形存在数十年。 这很罕见。 鹤丸国永在时之政府待了那么久，见过无数人，都没遇到过四月一日这种。 如果被时之政府发现,肯定会想方设法，再许以无数对刀剑付丧神来说不公平的待遇去贿赂四月一日成为新的审神者。 “啪”的一声。 似乎是想到不美好的事，鹤丸国永猛地合上图鉴，一张清俊的脸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黑鸟闻声,闪电般从对面的树木疾飞出,张爪要去挠鹤丸国永。 “哟——脾气这么大呀？” 鹤丸国永反应也很快,侧过脸躲开攻击，迅速抬手抓住黑鸟的脖子,“这下被我抓住了吧。” “嘎嘎！” 黑鸟被抓着脖子挣脱不了，只好用力拍打翅膀,两眼愤怒地瞪他。 “明明是在我们之上诞生的，你却对我如此不喜，这让我很难过哎。” 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收紧抓住黑鸟脖子的手，看黑鸟不停挣扎，还能作出一副痛心模样。 “不过你们也没有痛觉，折腾起来也没意思。而且我这样做反倒像个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的小丑，是无聊过头了吗？” 鹤丸国永自嘲地摇摇头，放开黑鸟。 黑鸟甩甩脑袋退后几步，清楚他们之间的武力值太大，只好警惕地注视白发的太刀付丧神，慢慢绕着他走动，以求找出破绽。 第230章 “咦？你居然不离开？是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吗？” 鹤丸国永轻眨银睫，一双琥珀瞳随黑鸟的视线重新回到图鉴上面，顿时恍然大悟，嘟哝道：“不对，你是来拿图鉴的？可我不是说了之后会还给本丸？真是的，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更让我伤心了……” “别想那么多，大黑和本丸不是一伙的，它单纯不喜欢你对图鉴的动作太粗鲁而已。” 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鹤丸国永抬眸望去，“是你啊，三日月，好久不见。” “仔细一想，我们也有几百年没见了，看来你在时之政府待太久，导致你的精神状态更糟糕了。” 三日月宗近从走廊深处走来，无奈地看鹤丸国永和他手里的黑鸟。 “是几百年吗？” 鹤丸国永仰起头，脖颈间的金色链子随之一晃，“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们明明是几十年没见。” 他的重音落在“几十年”上。 不喜无聊生活的鹤丸国永，在审神者离开后没多久就选择了沉睡，是本丸里第一个沉睡的刀剑付丧神，与一直等到最后一刻的加州清光截然不同。 “你喜欢就好。” 三日月宗近神色不变，坐在他身旁，不与他争辩，而是温和地看着他，“我原先猜测你会是第一个回来的，没想到是白山先出现。” “唉，人一上了年纪，就跑不过小年轻啦。”鹤丸国永假模假样地锤锤膝盖。 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他很熟悉鹤丸国永的性格。 鹤丸国永上一秒还在开玩笑，下一秒就正经起来，“我要是说白山和小乌丸出现，是个意外，你会信吗？” 他最先感应到本丸在锻刀，本想第一个回来查看情况，谁知白山吉光和小乌丸居然抢在他前面。 “这是光明正大的偷跑啊！” 鹤丸国永厉声控诉，“如果不是那位先生在锻出几把刀剑后有所察觉，立刻停止，我怀疑我还得排个小长队，才能回来。”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你是没在现场，不然你跑得比我还快！” 鹤丸国永语气斩钉截铁，又锤了一下膝盖，一脸庆幸，“幸好我只是老了，还没到跑不动的程度，所以只比白山慢了一步。” “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表情更加温和，“我知道你都为大家做了什么，辛苦了。” 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一样，都拥有上千年的阅历，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性格。 当年鹤丸国永和同伴们在本丸里等了审神者几年，确定审神者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后，考虑到如今的本丸锻出稀有刀剑的难度颇大，直接选择了沉睡。 以鹤丸国永的稀有程度，即使沉睡后灵魂回到时之政府，若非自愿主动，很难被新的本丸召唤出来，所以能以一种灵魂清醒的状态去收集之后灵力消耗殆尽而被迫沉睡的同伴们…… 然后在某天，他们再一起回到本丸里。 “也没多辛苦……” 鹤丸国永用一句话就略过那些年的付出，弯弯眼睛，没等三日月宗近开口，已将手中的图鉴递过去，“给，一看就知道你的真正来意。” “哈哈哈，这么明显吗？” 三日月宗近轻笑，接过图鉴摊开，从第一页开始浏览起。 “对了，图鉴上除了药研的介绍页上没有魔法阵，其余人都有。”鹤丸国永提醒，顿了顿，又有点担忧道：“药研的契约很奇怪，不知是不是好事。” “药研与瓦尼塔斯的是主仆契约。”三日月宗近解释。 “瓦尼塔斯？就是那个黑头发的半人类少年？” 鹤丸国永昨晚趁瓦尼塔斯和龙崽休息，暗中观察过，眨眨眼疑惑，“不过，为什么会是主仆契约？瓦尼塔斯为人怎么样？” “放心，瓦尼塔斯是个很好的孩子，不会故意伤害药研的。” 三日月宗近笑了笑，简单解释，“按你的话来说，他们的契约也是一个意外。” 他没有漏过图鉴的每一个细节，很快也发现书角处的小魔法阵，指腹细细摩挲，能感应到一道不太紧密的联系，盈有弯月的眼睛微微眯起，“联系还能加深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鹤丸国永转身扮鬼脸去吓唬大黑，见它被吓得炸毛便爽快地笑起来，“小乌丸说现在的关系就不错，那位先生是本丸挑选出来的合作者，你明白意思吧？” “嗯。” 三日月宗近颔首，“可我们也要清楚，合作的双方并没有包括我们。” 鹤丸国永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和大黑一起扭头看他，神情忽然变得极其严肃，“你前面说我精神状态严重，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么？” “不许反问，现在是我问你问题。” 鹤丸国永皱眉，手往旁边一捞，瞬间抓住只顾着盯三日月宗近而忘了提防他的大黑。 大黑不满地用翅膀拍他的手。 鹤丸国永毫不在意大黑的反抗，继续问：“本丸里只有你是这样的？还是所有人都——” “只有我和药研。”三日月宗近打断了他的猜测，低头继续摩挲图鉴上的小魔法阵。 “只有你和药研啊，还好还好。”鹤丸国永立时松了口气，将大黑塞到三日月宗近怀里，命令道：“那你赶紧和大黑多相处相处。” 第231章 “嘎！！” 大黑发出难听的凄厉叫声。 三日月宗近眉毛也不舒服地蹙起。 “嘶……小声点，叫得我耳朵都要聋了。”鹤丸国永嘟哝，却没松开反应更加剧烈的大黑，俯下身凑到大黑面前，轻声请求，“帮我个忙，你先忍忍，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一起待着了，先帮我把三日月身上那些让你舒服的吸收走。” 大黑抗议，正想开口。 鹤丸国永捏住它的鸟喙。 “你我都是鸟，在别人面前装装就行了，在我面前你那点伪装远远不够看的。” 黑鸟们因刀剑付丧神们的爱恨怨憎而生，自然无法拒绝他们。之所以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表现出它们的“正常”罢了。 大黑被鹤丸国永戳穿，红眼睛飞快转动，没看出眼前的白发付丧神哪里像鸟。 “我是鹤，鹤也算是鸟吧。所以看在我们‘同类’的份上，拜托你了，就帮我这个忙，之后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鹤丸国永快声说完，然后做了一个双手合掌的祈求动作。 大黑眸色微闪，看看鹤丸国永，又看看三日月宗近，还在犹豫。 “鹤丸，没必要——” “你先闭嘴吧。” 鹤丸国永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早该知道的，在牢笼一样的本丸待上太久，是个正常人都会不正常，而且你还有那样的经历，能伪装成现在这模样，也不知一个人练习了多少遍，根本糊弄不了我。” “没有人会在漫长的等待中还是一个正常人。” “有的，君寻先生就是。” 鹤丸国永看三日月宗近没动的嘴唇，皱眉：“谁在说话？” 第112章 四月一日所等待之人 灰发灰眸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君寻先生就是。” 为了表示强调,暗中偷听他们对话的本丸付丧神现身，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趁鹤丸国永怔愣的时候夺回图鉴,还对大黑招招手。 大黑立刻半飞半跳地逃离三日月宗近，屁颠屁颠回到本丸付丧神身边,仿佛受了委屈般把脑袋埋到本丸付丧神怀里蹭蹭,然后顶着一头乱毛去够他手中的图鉴。 “敢情你是把我的衣服当抹布用,就这么讨厌三日月吗？” 本丸付丧神被大黑的举动气笑了，一脸嫌弃地推开大黑的脑袋，“行了行了,我会亲手交给君寻先生的，让它们不要再催我了。” 鹤丸国永偷瞄一眼三日月宗近，后者保持尴尬不失礼仪的微笑,于是鹤丸悄悄给他的好脾气点了个赞。 “嘎。” 大黑扭头叫了一声，对面的灌木丛立刻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又沉寂下去。 “哦哦，灌木丛里还藏着几个小家伙啊,我居然没发现……” 这会鹤丸国永已经收拾好情绪，饶有兴致地望向灌木丛。 “你之前出现在我身后拿走图鉴，我也没发现。” 本丸付丧神冷哼一声，上前几步,给鹤丸国永圆润的后脑勺锤了一下。 “咚”的一声,声音响亮,是个好脑袋。 “痛痛痛！” 白发的太刀付丧神顿时抱紧脑袋，大声呼痛。 “这是给你的教训,谁让你之前那样对大黑的。” 本丸付丧神挥舞拳头。 大黑眼睛一亮，做梦都没想过本丸付丧神会帮它报仇,正想着怎么跟他道歉时，又听到他说“大黑只有我能欺负”的话，眼神一瞬失去光彩。 算了，还是继续把某人的衣服当抹布使用吧。 大黑恨恨地挠地板。 “咳咳，玩笑就到此为止吧。”三日月宗近轻轻咳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 “本丸，我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君寻先生的事？我感觉君寻先生并不是一个喜欢分享自己过去的人……” 实际上三日月宗近认为四月一日何止是不喜欢分享，甚至有种四月一日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会有各种意义的感觉，如同一个大型的混乱的谜，让他按捺不住好奇心。 他从没想过本丸付丧神居然会了解四月一日的过往，忍了又忍，还是控制不住心中好奇开口询问，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个猜想，亟待本丸付丧神的答案。 “因为我看到了君寻先生的过去。” 本丸付丧神闷闷地踢了踢地板，又补充道：“我不是故意看的。” “那就是有意咯？” “才没有！” 鹤丸国永揉着脑袋，不怕疼地挑衅一句，见本丸付丧神握紧拳头，又缩了回去，假装自己没说过话。 本丸付丧神瞪完鹤丸国永，见他识趣，才放下拳头，坐到三日月宗近身边摊开图鉴，“图鉴上有君寻先生留下的魔法阵，你们肯定发现了。” 三日月点点头，“魔法阵大概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魔法阵能反映出一个魔法师的状态。” 本丸付丧神小心抚摸书角处的小魔法阵，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语气带着小骄傲：“你们没见过君寻先生使用魔法的样子，所以不清楚。但我见过，君寻先生在不同状态下的魔法阵是不一样的。” 三日月宗近似懂非懂。 而待在时之政府多年，对神秘侧的事情略有耳闻的鹤丸国永倒是听明白了，沉吟片刻后，试着推测，“我看图鉴上的魔法阵太阳和月亮大小相同，刚好那位先生现在的状态很不错，是不是说明那位先生的状态和魔法阵里的日月有关？” 第232章 本丸付丧神赞同地点头，“你的脑子还是很不错的嘛。” “我当你这是夸奖了。” 鹤丸国永扬眉，张扬地笑了笑，继续道：“阴阳平衡，此消彼长，我刚回到本丸，没见过那位先生状态不好的样子。不过按你所说的，魔法师的状态会体现在魔法阵中，那最先改变的就是太阳和月亮。那位先生之前身体应该很差，我猜是平衡被打破了……等等，我好像明白小乌丸说的话了，原来还有这个意思！” 白发付丧神的琥珀瞳瞬间亮起来，拍手作恍然大悟状。 “嗯？”三日月宗近挑眉疑惑。 “你猜到了？”本丸付丧神同样诧异。 “小乌丸不是说了合作者吗？” 鹤丸国永站起身，拿起图鉴就跑，“时间不早了，那位先生应该起床了，我先去找他。” 眨眼的功夫，鹤丸国永就消失了。 大黑扑扇着翅膀连忙跟上去。 “？！” 本丸付丧神低头一看，手边的图鉴果然不见了，咬牙切齿道：“难怪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他正要起身追上鹤丸国永，手却被三日月宗近抓住，三日月那一双淬了月光的眼睛美得蛊人心魄，但他毫无感觉，不满道：“干嘛拉着我？” “不好意思，我还没完全明白，能不能给我解释清楚再去找鹤丸。我保证鹤丸不会影响君寻先生的休息。” 身穿靛蓝色狩服的俊美付丧神，明明说着请求他人的话，抓住他人的手力气却格外大。 本丸付丧神试着挣脱，发现得费不小劲，“你的保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话虽如此，他还是坐回去了，叹了口气。 “君寻先生在来到本丸的第一天，使用魔法将告知平安的手印传回他的世界。然后就晕过去了，当时草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魔法阵。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模样。” 本丸付丧神闭眼双手合十，然后张开，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图案出现在他的手上。 三日月宗近定睛看去，“月亮……好像比太阳大？” “不用‘好像’，就是。” 本丸付丧神挥挥手，将魔法阵放大，指着上面的月亮解释道：“这个月亮一直在变大，力量失衡了，所以君寻先生之前身体一直很糟糕。” “那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种情况？” “我怎么知道？”本丸付丧神白了一眼三日月宗近，“我要是知道解决的办法，还用等到现在？君寻先生刚开始沉睡的时候可是很痛苦的，如果不是梦见那个侑子小姐，说不定还睡不着……” “……”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我没办法，但君寻先生肯定有办法，相信君寻先生！” 本丸付丧神拍拍三日月宗近的肩膀，笨拙地安慰，“梦中的君寻先生和侑子小姐经常会说一句什么‘偶然必然’的话。所以我们和君寻先生相遇就是必然，君寻先生会好起来也是必然。这样理解就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放大魔法阵的图案给三日月宗近看，“你看这个月亮，和侑子小姐的一样。我在君寻先生的梦中看过她，她也是一名魔法师，我猜君寻先生的魔法就是她教的。” “那位名叫‘侑子小姐’的人，就是君寻先生要等待的人吧？” 三日月宗近眨眨眼睛，将四月一日之前说的话、做的事都联系起来，轻声道：“因为君寻先生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所以才只收下了一个茶饼就前往审神者的世界，将审神者的灵魂带回来。” 本丸的大家苦等审神者那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审神者失去灵力后，再也回不来的情况。 但君寻先生还是把审神者的灵魂带回来了。 尽管只是和他们做一个道别就离开，但对等待了太长，已经放弃希望的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奇迹。 “更别说之后慢慢在本丸里充盈到溢出的灵力。” 三日月宗近站起身，走到灌木丛面前，几只黑鸟跳出来，落到他的手臂上。 它们的表情比大黑直白多了，之前那么嫌弃，现在没什么人在，懒得扮演。 三日月宗近一眼便看穿它们喜欢他身上的气息，鹤丸国永说的没错，它们的伪装水平确实不够看的。 “还有它们的净化，等变成纯白的眼色，它们就会离开本丸了吧？” 三日月宗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贪婪吸收他气息的小黑脑袋，“我想想，你们在我们的感情上诞生，你们的愿望自然与我们有关，是自由吗？” 小黑啄了一口他的手指。 三日月宗近宛然一笑，“果然是，也对。哪有鸟不爱自由的？” 本丸付丧神心念一动，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君寻先生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的愿望对我们来说，确实不公平。” “所以君寻先生拒绝了。” “是啊，但我们没反对。”三日月宗近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小乌丸说是合作，可合作的双方却没有我们的位置，身为刀剑付丧神的我们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你……”本丸付丧神皱眉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啊。” 三日月宗近揉揉小黑的脑袋，微笑着看本丸付丧神，“我们总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君寻先生的好意吧。人怎么可以一直不劳而获？” 第233章 第113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接受了他人的好意,不管如何也想要回报对方吗？ 本丸付丧神听完三日月宗近的话后内心受到很大的触动。 因为三日月宗近没说错。 如果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好意，三日月宗近他们早在一开始审神者离开后，就会跟时之政府申请分配新的审神者和各种支援,根本不用辛辛苦苦前往战场战斗，苦哈哈地跟时之政府换取资源。 这就是刀剑付丧神的尊严？ 仔细一想,好像不只是三日月宗近,连药研藤四郎都在想着如何帮助瓦尼塔斯,就连远征或战斗都会寻找一些当地的特产带回来给瓦尼塔斯和龙崽。 还有刚出现的白山吉光。 本丸付丧神没忘记白山吉光悄咪咪看四月一日的眼神，虔诚又渴望。 那是一种迫切的想为喜欢之人做些什么的眼神。 因为本丸付丧神看向四月一日的眼神和白山吉光一模一样，只是他担心会让四月一日感到不适,所以被他压抑住了。 除此之外，三日月宗近还有一点也没说错。四月一日收取的代价只是一个茶饼，却帮他们把审神者的灵魂带回来,还让他们在梦中道别。 本丸付丧神忽然意味不明地看三日月宗近和他手上的几只黑鸟。 只有实现了与审神者好好道别的愿望，三日月宗近和加州清光他们才能从沉睡中醒来。 明明只要成为他的主人，前往审神者的世界时，四月一日就不用那么辛苦,他能帮四月一日分担痛苦。四月一日回来后也不会话都没交代完就累得沉睡。 还有万年樱，也因为他的错误而付出了再度沉眠的代价。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肯定不会做错…… 本丸付丧神的眼神愈发暗沉。 纯粹的灵力在本丸里流淌，和风一起吻过本丸付丧神的脸颊。 灰发的男孩一个机灵,陡然清醒过来。 “不行,我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丸付丧神用力敲了敲脑袋,感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力，心情渐渐平息下来,连万年樱都能折断树枝，离开小山丘,在庭院里扎根生活，这何尝不是四月一日的帮助？ 还有黑鸟们的净化。 净化一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时之政府也不会至今都有一大堆本丸无法处理，为了预防暗堕本丸的出现，只能派出狐之助暗中监视。 大黑它们把最漂亮的羽毛送给四月一日，但最漂亮的羽毛没了，还有第二、第三漂亮的，即使拔光了羽毛也能重新长出来…… 与它们真正的愿望相比，它们的付出根本不值一提。 “啊啊啊不行了！好复杂，越想感觉欠君寻先生的越多，我要怎么做才能报答君寻先生……” 本丸付丧神感觉脑袋都要爆炸了，疯狂地揉搓脑袋。 “你都在想些什么？” 三日月宗近表情无奈，手指戳戳本丸付丧神的额头，“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其余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再者，君寻先生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啊？真的吗？”本丸付丧神呆住，随后脸红，支支吾吾道：“……其实是半猜半蒙的，伪装成分多一点。” 他不是看过四月一日的梦吗？ 梦里有两个小女孩，性格单纯直白，天天黏着四月一日。还有龙崽和瓦尼塔斯，也很喜欢黏着四月一日。 本丸付丧神小声说。 “你想的也没错。不过见惯人性善恶的人，一般都喜欢单纯一点的。” 三日月宗近垂眸看本丸付丧神勉强到自己腰间的身高，点到即止，“总之，你靠直觉做事就行了。” 君寻先生一看就很喜欢孩子。 虽然本丸付丧神以真实年龄来说不能算是孩子，不过外形上确实是，刀剑付丧神中最矮的小夜左文字都比本丸付丧神要高一点。 呃，他能不能也和本丸付丧神一样，想办法把自己的体型改一改呢？ 三日月宗近望向远方的天空。 湛蓝如洗的天空看似辽阔，实际界限远比之前小。 本文付丧神为了改变原来的体型，暗中把本丸的面积切了大半，大黑它们也是在本丸里憋疯了，飞都没办法自由地飞，才会和药研藤四郎他们前往战场。 三日月宗近幽幽叹气，垂眸看了眼别在腰间的本体刀，如果把本体刀磨短的话，他的身高应该也会…… 本丸付丧神不知道三日月宗近所想，不过经三日月宗近这么一说，心中一块大石悄然落下，又撅嘴吐槽，“我怀疑你在拐着弯骂我蠢，不过既然君寻先生喜欢，那我就不改了。一直戴着面具视人，如果哪天忘记，就会露馅。” “难道不该是戴着戴着就忘记原来的样子吗？”三日月宗近轻笑，止住了那个疯狂的想法。 “我可没那么好的演技，总有一天会厌烦扮演的。你们的审神者不也是没能一直伪装下去吗？” 本丸付丧神白他一眼，补了一刀。 “我有两任审神者，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是哪个呢。” 三日月宗近不在意地笑笑，“好了，谢谢你告知我这些情况，我要去找君寻先生了。” “去吧去吧。”本丸付丧神摆手赶人，听到他的话突然愣住，“等等，你说你找谁？” 三日月宗近理所当然道：“君寻先生啊。” 第234章 这次轮到本丸付丧神抓住三日月宗近的手，脑海里闪过一抹不妙的感觉，表情十分不满，仿佛小孩喜爱的糖果被人抢走了般，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去找君寻先生？”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报答君寻先生，我不清楚君寻先生需要什么，所以跟他打听一下，很合理吧？” 三日月宗近脸上挂着浅笑。 “一点也不合理！” 俊美非凡的三日月宗近，此刻在本丸付丧神眼里跟芝麻汤圆一样，表面无害，内里尽是黑的，又后知后觉猜到他的真正用意，狐疑道：“你和鹤丸不会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跟我争——” 他到底没将话说开。 毕竟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他们都是千年老刀，怎么可能和他这种小孩子（？）争宠？ 有瓦尼塔斯和龙崽在前面，他已经够吃味了。 再来一群乖巧能干的刀子精。 他能立刻变成森林里的酸柠檬！ “刀剑付丧神想要争取主人的宠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闭嘴吧！君寻先生又不承认你们！他连我都不要！” 本丸付丧神磨牙，强调道：“我可是和君寻先生说过很多次，打包把你们送出去的，君寻先生说了不要！” “可不能只有君寻先生付出吧？我们总该做些什么。” 三日月宗近蹙起好看的眉毛，“况且，你们合作的时候我们也没在场，这对我们也不公平啊。” 本丸付丧神哑口无言，“……” “享受了帮助，却不回报，这可不是刀剑付丧神该做的事。”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然后挣开本丸付丧神的手，悠然离去。 设计复杂的绀色狩衣有数个金色流苏，随他的一举一动而轻轻摇晃，带出千年前的风雅。 本丸付丧神这才发现，三日月宗近一直穿的是绀色的出阵服。 这很不正常啊！ 三日月宗近作为一个喜欢被人照顾的老爷爷，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难听点，就是连出阵的狩衣都没办法一个人穿戴整齐，毕竟实在太复杂了。 本丸付丧神清楚记得记忆中的三日月宗近在本丸里只会穿那套丑到爆炸的内番服，除了出阵和远征会在他人的协助下换上狩衣。 “三日月这家伙，刚刚跟我说君寻先生喜欢单纯一点的人，不会是骗我的吧？” 本丸付丧神若有所思，“君寻先生可能更喜欢三日月这种？” 不然他没办法理解三日月宗近跟个开屏孔雀一样。 “幸好君寻先生不是颜控……” 本丸付丧神摸摸自己的脸，急忙跟上去。 “算了，这个时候计较这些根本没用，有瓦尼塔斯和龙崽跟我争宠已经很棘手了，再来一个耍心机的三日月和鹤丸，君寻先生怎么扛得住啊？” ＊＊＊ 刚弯腰抱起龙崽的四月一日忽然打了个喷嚏。 “嗷？”你感冒了吗？ 龙崽关心地看四月一日。 “没有，也许是谁在想我吧？”四月一日轻轻笑了笑，抱着龙崽往上颠了颠，“怎么只重了这么点，是没好好吃饭吗？” “嗷嗷。”我不想让你更累。 龙崽在四月一日怀里窝好，然后把下巴搭在四月一日的手臂上，乖巧道。 其实瓦尼塔斯抱他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他重了。 只有四月一日才能享受这个待遇，其他人抱他可是真实的体重哦。 龙崽眨巴着剔透如天空的蓝眼睛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不知龙崽的小心思，捏捏龙崽快要破皮的龙角包包，沉吟道：“本丸有点小，下午我们出去一趟吧？” “嗷？”去哪里？ “唔？万屋怎么样？我之前在图鉴上看过，据说那里是一个能买各种东西的地方，你先天营养不足，我得给你补补身子。” 四月一日提议。 “嗷～”可以～ “那先去厨房看看吧，先吃完早餐，等下午休息的时候再出门。” 四月一日抱着龙崽一边走一边说，在厨房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压切长谷部。 因工作熬了几乎一整晚的打刀付丧神精力还很旺盛。 “早上好，我能叫您君寻先生吗？” 第114章 前往万屋的各种准备 忙碌充实的上午在众人的期待中迟迟结束。 本丸此次前往万屋的人不多,除开四月一日、瓦尼塔斯和龙崽，以及相当熟悉万屋、专门带路的狐之助，便只有三日月宗近、白山吉光和药研藤四郎三名刀剑付丧神。 鹤丸国永本来也想去,可惜压切长谷部担心鹤丸国永无聊太久了，以他的性格去万屋极有可能会给四月一日和本丸惹祸,索性把他拉到书房和自己一同处理资料,堵上耳塞干活,充耳不闻鹤丸国永的抱怨。 鹤丸国永很有分寸，见压切长谷部没搭理自己，一个人抱怨了一会就停止了。 他其实也很清楚这次有三日月宗近和白山吉光去,自己基本是没什么机会了。 不过是表现出的反应剧烈点，这样下次四月一日若是再去万屋，就会考虑把他带上。 压切长谷部无奈地看鹤丸国永一眼,痛苦扶额，只有握住笔的手青筋毕现。 接下来鹤丸国永又开始跟压切长谷部吐槽白山吉光的速度比他还快，一点也不正常……之类的车轱辘话。 第235章 至于和泉守兼定，这位更是连午饭都没有回来吃,和巴形薙刀留在森林里哼哧哼哧地挖刀，不知时间流逝。 龙崽在森林看他们干了一会，觉得无聊，就自己回来,之后待在锻刀室里和瓦尼塔斯一起锻刀。 再喜欢玩耍,龙崽都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很清楚本丸里的人是看在他年龄小和瓦尼塔斯、四月一日他们的面子上对他多加照顾,再者他们交给他的活儿也很轻松，不会让他过度劳累,很适合打发时间。 人只要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眨眼就到了中午,众人吃完午饭后便是午觉休息时间。 而午觉醒来后就会开始万屋之行。 龙崽兴奋到躺床上滚来滚去，然后被瓦尼塔斯拍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睁着眼看天花板，在心里默数时间。 “嗷嗷～”时间到了～ 龙崽连忙叫醒瓦尼塔斯，又急急忙忙催促他前往庭院。 四月一日和三日月宗近等人已经在庭院里等他们了。 因为本丸没有审神者，所以前往万屋需要四月一日和本丸付丧神合作。幸好传送阵能正常使用，四月一日只需在传送阵上简单修改一下，他们就能前往万屋。 临近出发时，空荡荡的庭院里聚集了不少平日里忙得不见踪影的刀剑付丧神，如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等。 早上才被本丸付丧神栽下的万年樱枝条已然抽出嫩芽，生命力旺盛得很，安静地当背景板看他们。 “药研哥，这是我们之前出阵时带回来的，麻烦你了。” 五虎退和小老虎们将之前战斗中掉落的没化形刀剑一股脑全交给药研藤四郎。 黑发紫眸的短刀少年手中瞬间塞满刀剑。 “这是要做什么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好奇地看他们。 “应该是要交易吧？”狐之助梳理自己的毛发，干干净净的，顿时松了口气，它有可能会在万屋见到同事，可不能让它们看它笑话。 四月一日也有些好奇：“交易？” “万屋什么都可以交易，只要找到卖家和买家就行。”三日月宗近轻声解释。 “连刀剑都可以买卖嗷？” 瓦尼塔斯问完后，忽然在三日月宗近那张平淡的脸上看出一抹悲伤，等他再一眨眼，那悲伤又消失了，是错觉么？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时之政府不管？” “有交易就说明有需求，即使时之政府能抓住这个，却不一定能抓住下一个。况且，不是每个审神者都像君寻先生您一样受刀剑喜爱。据我所知，审神者还在时，有很多本丸连三日月宗近都没有，为了得到三日月宗近，只能进行私下交易。” 三日月宗近拿自己举例子，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知道内情的小狐丸和加州清光低头。 四月一日转头看周围的刀剑付丧神，瞧见他们脸上复杂的情绪，明白了，“所以这种交易没办法彻底禁止？” “无法禁止。越珍贵的刀剑付丧神就要求审神者拥有更强大的灵力，可强大的审神者本来就不多见，所以普通本丸召唤出新的刀剑付丧神难度就更大。” 小乌丸摇头，凝视药研藤四郎手上那一大堆没化形的孩子们，瓦尼塔斯见药研藤四郎一个人拿不过来，默默从他怀里接过一些刀剑，帮他减轻负担。 身形纤细的小乌丸眉眼带着长辈的慈蔼，认真祝福，“希望这些孩子们最后能遇到一个好买家，能有一个好去处。” 三日月宗近余光瞥到瓦尼塔斯和龙崽悄咪咪鼓起的脸颊，很快明白自己说漏了什么，补充道：“当然，瓦尼塔斯和龙崽你们也很受欢迎，所以今天上午才有伙伴回来，谢谢你们。” 瓦尼塔斯和龙崽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满意，这才放过三日月宗近。 自从本丸付丧神暴露出修改瓦尼塔斯和龙崽的锻刀数据，被得知的两人暗中教训了一顿后，锻刀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远没有四月一日锻刀的恐怖好运，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个孩子用了一上午成功锻出粟田口的一期一振和几把短刀。 药研藤四郎察觉到后开心到抹眼泪，急匆匆放下资料从书房跑到锻刀室，用力抱住瓦尼塔斯和龙崽连声道谢。 龙崽当时被抱住一个怔愣，傻乎乎的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双眼发光地看锻刀炉和刀匠们。 本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锻刀的资源，也不缺委托符，更不缺灵力。 理论上来说，瓦尼塔斯和龙崽用数量去砸都能立刻砸出全图鉴。 他们之所以没做，一来是因为短时间锻刀太多，很容易暴露本丸的特殊；二来在时之政府捞人的狐之助也会累死；三来太麻烦了。 一想到继续锻出新的刀剑，以后说不定就会多出一大堆与他们争宠的家伙…… 所以在上午结束锻刀时，瓦尼塔斯严厉谴责了龙崽想要全图鉴的荒唐想法。 忍不住想起瓦尼塔斯气得要撸袖子揍自己的记忆，龙崽幽幽叹气，飞到四月一日肩上，拿肉乎乎的脸颊去蹭四月一日的脸。 四月一日问他，“怎么了？” “嗷嗷？”我们真的不可以再帮帮他们吗？ 四月一日捏捏龙崽的爪子，“你想怎么帮？” “嗷？”比如找回全部刀剑？ 龙崽歪着脑袋提议，苍蓝的大眼睛倒映出大和守安定激动的脸和加州清光对大和守安定摇头的动作。 第236章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嗷。”因为想要。 龙崽眨巴眨巴眼睛，老老实实回答。 四月一日盯着龙崽的眼神若有所思。 被喜极而泣的药研藤四郎抱住的龙崽冷不丁觉醒了龙族的自带属性——收藏癖。 药研藤四郎和瓦尼塔斯有主仆契约，瓦尼塔斯和龙崽又心神相通。 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药研藤四郎和龙崽也有主仆契约，那么药研藤四郎的兄弟们也是龙崽的。 龙崽不知缘由的，就是很想锻出所有刀剑，好帮药研他们团聚。 “嗷？”你怎么这样看我？ “……没，就是想着你应该到年龄了。我之前应该问问莱迪和迪亚利亚他们，关于龙的养育经验。” “嗷？！”你决定要养我啦？！ 龙崽眼睛比太阳还亮眼。 四月一日沉默片刻，岔开话题，“你的理由好牵强……” 龙崽见没得到正面的答复，也不恼，哼哼唧唧地在四月一日脖颈间乱动，爪子不小心勾住四月一日的衣领，露出白皙的锁骨。 “别乱动。”四月一日整理衣领，无奈地拍拍龙崽的脑袋，反问道：“问题来了，你能帮多少？如果只是嘴上说说，那可没什么用。” 龙崽认真想了一会，不知道。 他连锻刀需要的灵力都是四月一日提供的，只做了使用委托符和加速符的事。 突然感觉自己很没用的龙崽郁闷地把脑袋埋到四月一日脖颈间，慢慢搂紧他的脖子。 而一旁听到龙崽问题的瓦尼塔斯，只觉太阳穴都在跳，他不是叮嘱过龙崽不要再给君寻先生增加麻烦了吗？ 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哈哈哈，不用了。你们给予我们的好意已经足够了，再多的话我们无法接受。”三日月宗近扬起一个温和的笑，看他的伙伴们，“对吧？” “对。” “三日月说的没错。” “你们帮了我们太多，药研你之前去过万屋，一定要带大家好好放松。” 原先因刀剑交易而沉寂的气氛转瞬热闹起来。 龙崽不明白这变化，乖乖抱住四月一日的脖子看他们，想记住等以后长大了就能想清楚。 “你们已经把一棵树的病虫除掉了，至于开花结果之类的事就交给树自己去想办法吧。” 小乌丸上前，踮起脚尖，温柔地揉揉龙崽的两个龙角包包。 龙崽没听懂他的比喻，懵懵懂懂地眨眼睛。 这时，本丸付丧神忽然喊了一声，“已经调试好了，可以出发了！” “那就走吧。” 传送阵发出耀眼的金光。 小乌丸等人目送他们离开。 大和守安定低低呢喃，“君寻先生他们应该那么快从万屋回来，我们接下来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下午不用锻刀，也不用远征或出阵，我们不如去演练场吧。”加州清光提议。 小狐丸疑惑，“演练场现在能用了吗？” “昨晚就被本丸修复好了。”加州清光笑道：“本丸昨晚好像没休息，连夜修复好演练场和田地，我今早就发现了。所以我有拜托三日月去万屋的时候顺便买几匹马和一些蔬菜种子回来……” “不愧是你，真可靠啊。”小狐丸感慨，“那很快就要恢复內番轮值了，到时候让长谷部再忙碌一下，整理出一份轮值名单吧。” 小乌丸无奈地看小狐丸，能把偷懒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大和守安定看了看四周，纳闷道：“对了，本丸人呢？我记得他刚刚还在传送阵附近的，眨眼人就不见了。” 第115章 万屋购物 “……万屋经过时之政府多年规划运营,渐渐发展成为一个应有尽有的超大型购物中心，在万屋什么都能买到。” 狐之助在前面带路，不时给他们介绍几句。 “可这只是因为时之政府和本丸除了万屋之外,没有其他能购物的地方嗷？” 瓦尼塔斯反驳，他的手里提了一袋装满刀剑的不透明袋子。 连刀剑买卖这种如此荒唐的交易都只能在万屋进行,足以说明除万屋外,他们也没其他能正常交易的场所。 “……这么想也没错。” 狐之助被哽了一下,无言以对，半响后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慌乱道：“呃……对了！那里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服装店,瓦尼塔斯你感兴趣吗？” 和瓦尼塔斯生活工作的这些日子，狐之助知晓瓦尼塔斯对漂亮的衣服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在本丸待太久，就更没抵抗力了。 瓦尼塔斯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转头看狐之助指的服装店。 “我们去看看吧？有喜欢的就买几套。” 四月一日看出瓦尼塔斯的心动，温柔地笑起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三日月会想办法,你们在本丸干了这么久，不给你们发点薪酬就真的过分了哦。对吧，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还在观察周围，不少刀剑付丧神偷窥他们的眼神看似隐晦,实则还是太明显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换作是他，也会偷看一眼君寻先生。 三日月宗近无奈叹气,冷不丁听到四月一日调侃的话，慢了半拍笑道：“哈哈哈,君寻先生说的没错，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小判和甲州金我们都带了不少，实在不够的话，待会进行交易时问一下卖家就好了。” 第237章 瓦尼塔斯听完后，心情轻松不少。 如果是花三日月他们的钱，那就没有节省的必要了。难得出门一趟，不多买点好可惜…… 瓦尼塔斯望向整整齐齐的一排服装店，一眼看去，都看不到尽头。 龙崽口不对心地转诉完瓦尼塔斯的话，便乖乖趴在四月一日怀里，露出一双苍蓝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周围。 比起冷冷清清的本丸，万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容貌或是俊美或是清秀的刀剑付丧神，轻而易举就能让第一次来的人眼花缭乱。 龙崽也确实看花了眼，仰头蹭蹭四月一日的胸口，感受到他有力且有节奏的心跳声，悄悄打了个哈欠。 他没睡午觉，有点困了。 “万屋比想象中要热闹。” 四月一日与身旁的三日月宗近说话，“你有什么想要的衣服吗？” “哈哈哈，看中再说。我许久没来，不少店铺已经换了店家。”三日月宗近微笑，那双映着深邃夜空的眼睛也跟着弯起来。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不过你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四月一日能理解三日月宗近的想法，他在数百年后第一次离开店也有类似的心情。 “可能是很久没出来了吧？” 三日月宗近轻笑，声音低沉干净，“忽然间重拾自由，有些兴奋不已罢了。” 俊美端丽的太刀付丧神，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美到让人忘了呼吸。 已经走进一家服装店的瓦尼塔斯扭头看在门口聊天的某人，只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太刀的美貌闪瞎了，忍无可忍地翻白眼。 本丸付丧神吐槽的没错，三日月宗近现在跟个开屏孔雀一样。 幸好君寻先生不吃三日月这套，不然他真得想点办法了。 瓦尼塔斯暗暗松了口气。 “瓦尼塔斯，你喜欢这套？” 药研藤四郎见瓦尼塔斯驻足在一件纯黑外套面前，以为他喜欢，低头询问。 瓦尼塔斯被骤然打断思路，不再继续，安静地看面前的外套，沉默一会，决定遵循本心，点了点头。 黑色外套和平行世界的他常穿的很像。 衣服很像，人生却不一样了。 “那就买吧。” 药研藤四郎拿起外套，又问：“你还看中了什么？” 瓦尼塔斯盯着那件黑色外套，隐隐感觉差了点什么，正皱眉思考，忽然听到了龙崽的声音。 “嗷～”我要蝴蝶结发带绑尾巴～ 龙崽在四月一日怀里撒娇，抬爪指着一条天空蓝的发带。 “没问题，买。” 三日月宗近上前拿发带，优雅道：“今天我来为你服务。” 龙崽满意地点头，对三日月宗近张开双爪，示意他抱自己，脖颈间的伪装符晃了几下。 出门时，四月一日提前给龙崽佩戴好亲自绘制的伪装符，上面自带跟踪功能，既能防止龙崽被发现身份，也能预防龙崽意外走丢。 “君寻先生，我也可以为您服务。” 一直沉默跟在四月一日身后的白山吉光见状，眼睛一亮，连忙开口。 “那就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拍拍白山吉光的肩膀。 “不辛苦。” 白山吉光急忙摇头，见四月一日很快收回手后，眸底闪过遗憾。 他以为君寻先生也会像对瓦尼塔斯那样，顺便亲昵地捏捏他的脸。 不过等会还有可能，不要急。 白山吉光努力打起精神，在心里感谢三日月和药研哥分开瓦尼塔斯和龙崽，故意创造他和君寻先生独处的机会。 【勇敢点，不要怕，小乌丸说君寻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会生气的……】 如此想着，白山吉光鼓起勇气去牵四月一日的手。 “咦？” 四月一日一愣，垂眸看脑袋低垂的白山吉光，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以为他害怕走丢，没怎么犹豫就握回去，“请握紧我的手，我第一次来，有可能会走丢。” “不用担心！我会看紧您的，保证不会走丢！” 白山吉光感受到那只温暖的手，心中一喜，未经思考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哈哈，白山，是你的主人担心你会迷路。” “啊？” 对哦，君寻先生虽然是第一次来万屋，可他也是第一次来。 他连本丸的房屋布局都还没记住呢。 白山吉光小脸一红。 而且说话的人误会了他们的身份，君寻先生不是他的主人…… 白山吉光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 他不笨，知道本丸的一些事情不方便对外说。 那个说话的人，也就是在服装店里打工的一期一振瞧见白山吉光的迟疑，霎时眼神就严肃起来了，担忧地看白山吉光一眼，然后对四月一日道：“这位审神者大人，我感觉有些衣服很适合您，要不要换上试试呢？” 四月一日：“？” 对人的情绪敏感如他，怎么可能会忽视面前陌生的刀剑付丧神眼里的敌意。 只是为何会有敌意？ 四月一日低头看了看白山吉光，能看到他红透的耳垂，又看一期一振，能感应到两人之间可忽略不计的联系，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轻眨长睫。 “我正好想试试那套深蓝色的和服，白山你在换衣间外等等我吧。” 第238章 “嗯嗯。” 白山吉光学着药研藤四郎的动作，殷勤地小跑去拿那套和服，“君寻先生，是这套吗？” “嗯，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山吉光连忙跑回来，将和服递给四月一日，“我就在门口等您，不会离开的。” 换衣间的门很快被四月一日从里面关上。 守在一旁的一期一振松了口气，拉起白山吉光的手想往旁边走。 “你在做什么？” 白山吉光蹙眉，躲开一期一振。 “你……没见过我？”一期一振愣住，疑惑地问白山吉光。 “我该见过你吗？”白山吉光同样疑惑，转身看一眼门，依旧是关着的，君寻先生还没出来，“请问你是？” “我是一期一振。” “一期……”白山吉光望着眼前有一头水蓝色短发的太刀付丧神，眉毛慢慢舒展开，诧异道：“你就是药研哥一直念叨的一期哥？” “你的本丸没有另一个我吗？” 这下轮到一期一振吃惊了。 他刚刚可是有看到白山吉光的主人身旁有三日月宗近，而且练度极高，说明本丸存在的时间肯定很长。 连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和唯一的剑都拥有的本丸，怎么可能没有一期一振？ 幸好那个三日月宗近没有跟在审神者身边，不然一眼就能看穿他故意支开审神者找白山吉光的举动。 “没有。” 白山吉光不懂一期一振的震惊，想起自己喜欢的药研哥，反手抓住一期一振，“药研哥也来了，你去找药研哥吧，他很想你。” “那你呢？” “我？我当然要留下来守着君寻先生，君寻先生还没出来。” “……” 一期一振沉默地看白山吉光脸上浅浅的笑容，半响，自己也跟着笑了。 白山弟弟在这个本丸生活似乎很不错。 他能感觉出白山弟弟有一点点嫌弃他打扰他们的意思。 也是直到这时，一期一振发现大概是自己误会了。 以白山吉光的性格，每次说起他的主人“君寻先生”的称呼时，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愉悦，关系应该很好。 一期一振尴尬掩脸，无比幸运他没有直接表露出来，那个审神者应该没有发现他的敌意吧？ 第116章 今剑·一期一振 白山吉光注意到一期一振的别扭,眨了眨眼睛，想起药研哥，有心想打听,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忙扭头看去。 “君寻先生！” 白山吉光小跑上前,帮他拿换下的衣服,又绕着他转了两圈,夸赞道：“这套衣服很适合您，很好看！” “谢谢。” 四月一日没看出白山吉光有什么问题，眉眼弯弯地望向对面不断偷瞄他们的一期一振,轻声问：“你们的事已经聊完了？” “我们的事？我和一期哥会有什么事？” 白山吉光困惑，扭头看一期一振，他们刚刚好像也没谈什么,君寻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 一期一振身体一僵，还是被发现了，无奈苦笑，“对不起,好像是我误会了。” 四月一日弯起漂亮的异瞳，“那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 “……解除了。”一期一振语气讪讪，复杂地看在审神者面前像一条纯白小奶狗的白山吉光，同时努力回想他印象中的白山吉光,总感觉性格好像对不上…… “那就好。” 四月一日没再说什么,想起两人的关系,低头问白山吉光，“白山,需要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聊聊？我看这位先生似乎很关心你。” “可以吗？”一期一振不由一喜。 “不需要。”白山吉光果断摇头。 一期一振如遭雷劈，耷拉着脸难过地看不同本丸的弟弟,“白山，你难道不喜欢一期哥吗……” “喜欢，可是比起不熟悉的一期哥，我更想和君寻先生在一起。”白山吉光咬了咬唇，直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可是药研哥和三日月好不容易为他创造的机会，他不能浪费啊，错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对不起了一期哥，你还是回你的本丸找你的白山吧。 白山吉光乖乖站在四月一日身旁，飞快地看一期一振一眼，立刻把目光收回。 一期一振：“……” 幸好这位温润又可靠的粟田口大哥常年在服装店里打工，经历过不少奇葩的客人，所以只是弟弟不喜欢他而已，没关系的。 粟田口大哥嘴角苦涩，自我安慰。 “要纸巾吗？” 白山吉光似乎瞧见一期一振眼里的泪花了，想了想，默默从军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要。” 呜呜呜白山弟弟好体贴，可说说话让哥哥很难过…… 非常可靠的粟田口大哥在弟弟面前非常要面子，匆匆转身擦掉眼泪，再转身时又是一副温润的模样。 “？” 白山吉光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抬头看四月一日，眼神询问。 “正常的本丸，大概就是这样。” 四月一日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白山吉光似懂非懂地点头。 另一旁的一期一振已经收拾好情绪，挂着礼貌的微笑看他们，“如果喜欢本店的衣服，这边还有很多，要再看看吗？” 第239章 “可是一期哥，你不想去看药研哥吗？” “呃……” 一期一振笑容僵硬。 然而白山吉光完全不给一期一振面子，毫不客气拆他台阶，想催他去找药研藤四郎。 “咳，没事，就先这样吧。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四月一日倒是能理解一期一振的感情，默默给一期一振解围。 万屋里来往的刀剑付丧神很多，在进服装店前四月一日就看到数十个外表一模一样的药研藤四郎，而白山吉光和三日月宗近却没见到两个。 他猜一期一振应该是难得有机会看一看平时很少见到的弟弟，想争取多一点陪伴的时间，情有可原。 “哦哦。” 白山吉光不清楚四月一日所想，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拒绝一期一振，反而为四月一日最后那句“以后还有机会”而开心不已。 一期一振见到白山吉光的全部反应后心情更加苦涩，不过他调整状态也很快，认真看向四月一日，介绍道：“我看审神者大人身形纤长，店里最近进了一批质感舒适的睡衣，审神者大人要不要也试试？” “睡衣的话我有很多，就——” 四月一日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低头看去，白山吉光双眼发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请随我来。” ＊＊＊ 另一边。 药研藤四郎拎了一大堆衣服，忽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很想打喷嚏，没有手空着，只好摇摇头，将痒意压下去。 走在前面仔细挑选衣服的瓦尼塔斯注意到药研藤四郎停下来，和狐之助回头查看。 狐之助担忧地问，“药研，你身体不舒服？” “没，刚刚应该是谁在想念我吧？”药研藤四郎轻松地笑笑，“对了，还要继续买吗？我现在拿不了了，得去前台放一下衣服。” 瓦尼塔斯不喜欢有人尾随，所以身旁没有店员跟着，又看中哪套就拿哪套，眨眼功夫药研藤四郎两手已经多了十几件。 只顾着自己，却忘了照顾他人的感受。 黑发蓝眼的少年顿时有些愧疚，想帮忙分担几件。 “没事，我来就行了。” 药研藤四郎一眼看穿瓦尼塔斯的想法，笑着安慰，“难得出来，想那么多做什么，做喜欢的事情就好。” 他说完后又对狐之助说，“你在这里看着瓦尼塔斯，我去去就回来。” “没问题。” 一时间只剩瓦尼塔斯和狐之助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狐之助绞尽脑汁思考几个有趣的话题时，瓦尼塔斯无聊地看向四周，三日月宗近和龙崽恰好在附近。 他正想要不要过去时，意外看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瞬间就沉下来，快步走去。 “怎么了？突然走那么快？” 狐之助腿短，跑不快，发现瓦尼塔斯离开时没叫它，慌慌忙忙跟上去。 “嗷嗷！”你绑的蝴蝶结好丑！ 龙崽扭头看自己的尾巴，上面绑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蓝色蝴蝶结，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三日月宗近尬笑，“抱歉，我的手不太灵活，不是很擅长做这些。” “嗷？”真的？ 龙崽半信半疑地瞄三日月宗近繁复至极的衣服，仿佛在说“你的衣服谁帮你穿的？” “哈哈哈，熟能生巧，你转过身来让我重新试试，我肯定可以绑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三日月宗近将龙崽放到供客人休息的软椅上，半蹲下来专心致志地给他的尾巴重绑蝴蝶结，没有发现他们身后还缀了一条小尾巴。 “啊疼疼疼——” 陌生的声音响起。 “嗷？” 龙崽惊得从软椅上爬起来看。 “嗷嗷？”瓦尼塔斯，你怎么来了？ 三日月宗近的手还在折腾那个蓝色的蝴蝶结，听到龙崽的问题没转身，等听出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是谁后，手指一顿，这才转身看去。 “今剑？” “三日月，果然是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你哎！” 银发红瞳的小天狗一只手还被瓦尼塔斯抓着，眼睛已经放光，疯狂与三日月宗近努嘴，道：“三日月，你能不能让你的审神者松开我啊，我不是跟踪狂……” “原来你也知道你故意跟踪嗷？” 龙崽飞到瓦尼塔斯肩上，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短刀少年。 “三日月，这是你的嗷？” “弟弟”二字还没说出口，瓦尼塔斯和龙崽就听到三日月的回答，目瞪口呆。 “我的兄长今剑。” 三日月宗近起身，拍拍衣摆处不存在的灰尘，款款走到今剑面前，蹲下身看他。 今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哈哈哈，不是想看我吗？退后怎么能看得更清楚呢？” 听着三日月宗近的朗笑声，今剑脸羞得跟一个红苹果一样，嗫嚅道：“可、可也太近了……” “不近些，怎么看得更清楚呢？兄长——” 三日月宗近轻眨长睫，抓起今剑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这样会不会更有真实感？” “造孽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眼睁睁看着今剑从一开始的脸红到全身泛红，跟被烫熟的龙虾一样。 “嗷？”龙虾好吃吗？ 龙崽冷不丁问。 第240章 【我只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 “嗷嗷。”那待会让君寻先生买些回来做？ 瓦尼塔斯想起龙虾弹嫩的口感，赞同地点头。 一人一龙准备去找四月一日，默契地留出空间好让三日月和他的兄长今剑叙旧。 三日月宗近余光注意到两孩子离开，也看到狐之助悄悄跟上，便将目光放回眼前的今剑上，眼神温柔。 “等等！” 今剑涨红着脸叫住瓦尼塔斯和龙崽，“三日月手笨，不会绑蝴蝶结。我会，我可以帮你！” 龙崽从瓦尼塔斯怀里探出脑袋，疑惑地与瓦尼塔斯对视。 三日月宗近唤他，“今剑？” “我刚刚看到你嫌弃三日月。没关系，我会绑很多蝴蝶结。” 今剑拿起三日月宗近手中的蓝色发带，以短刀的速度闪到龙崽面前，看了眼瓦尼塔斯黑发上的蝴蝶结，再以飞快的手速在龙崽尾巴上绑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蝴蝶结。 “你看，这样满意了吗？” “你在做什么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面对陌生又自来熟的今剑，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样就不要嫌弃三日月了，你的本丸肯定也有另一个我吧。三日月一直都笨笨的，衣服也不怎么会穿，所以这些事请交给另一个我去做。” “你是在……请求我们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忍不住对视，他们见过的刀剑付丧神就本丸那几个，性格都阴沉沉的，完全没想过其他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会是其他样子。 感觉刀剑付丧神都是小天使哎，是错觉吗？ 第117章 狐之助的记忆 直到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离开服装店,瓦尼塔斯和龙崽都还意犹未尽。 来万屋之前，他们从没想过其他刀剑付丧神居然会是一副温软性格，虽然逛街的时候也有遇到个别性子偏冷的店员,但基本都是外冷内热，服务态度超好。 难怪以前的审神者能在本丸干那么多年…… 两个孩子七嘴八舌地与四月一日分享后,还成功观察到三日月宗近和药研藤四郎泛红的耳垂。 “难得嗷？” 他们很少见三日月和药研会害羞,诧异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再看下去，三日月和药研就要当鸵鸟了。”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 只有不在同一个频道的白山吉光好奇，“药研哥为什么要做鸵鸟？” “啊对了！君寻先生,我们还去下一家吗？” 药研藤四郎连忙开口。 白山吉光还想追问，一听到问题与君寻先生有关，立刻闭嘴等待回答。 药研藤四郎见此,悄悄松了口气。 “我已经买了好几件，瓦尼塔斯和龙崽你们呢？还想继续逛吗？” 龙崽摇尾巴，今剑绑的蝴蝶结一摇一晃的，极其可爱。 瓦尼塔斯倒是很想再逛几家,万屋那一整排看不到尽头的服装店，里面的衣服也各有特色，可惜他今天已经买了很多，只能等下一次了,只好忍痛摇头。 四月一日看一眼昏暗的天色,临近傍晚,提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买完菜,再办完事就回？” 他记得龙崽和瓦尼塔斯想吃龙虾，晚餐可以做丰盛些。 本丸里可食用的食材还是太少。 药研藤四郎之前有和他说过瓦尼塔斯和龙崽营养不良的情况,他还得想办法改善一下两个孩子的饮食。 “还有狐之助的油豆腐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提醒。 “好，油豆腐，待会一起买。” 本以为这次万屋之行没自己事的狐之助直接愣住了，感动道：“呜呜呜，你们居然还记得我想要什么。不枉费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明天我也会叫你们起床的……” “早起就不用了嗷！”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怒视狐之助。 “好、好的！” 狐之助被吼得夹起尾巴。 美食街在另一边，距离不远。 三日月宗近不善买菜，便落后几步安静地跟着他们。 药研藤四郎察觉到他严肃的表情，以为周围有危险，特意慢了几步等他，压低声音询问。 “三日月，你是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嗯？” 三日月宗近陡然被药研藤四郎打断思路，疑惑地看他，“我只是感觉君寻先生有点悲伤，不理解。” “悲伤？” 药研藤四郎眨了眨眼，看向四月一日。 无论是检查食材新鲜程度，亦或是与店员讨价还价，四月一日给人的感觉都很熟练，像是曾做过无数次，所以熟能生巧。 然而以四月一日给外人的印象，他不该擅长才对。 比如白山吉光，既不会买菜也不会砍价，只能一脸崇拜地看四月一日，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帮忙拿菜篮子。 虽然从白山吉光那张冰山脸，很难看出真实的情感。但好歹是药研藤四郎的弟弟，药研自认自己比陌生的一期哥更了解白山。 药研藤四郎渐渐也品味到四月一日那隐藏在平淡对话下的悲伤，意外地看三日月，“果然还得是你，我就没发现。需要问一下吗？” “算了。” 三日月宗近垂眸，缓缓摇头，“直接问出口也许会戳到君寻先生的伤心事，君寻先生下次可能会更加注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第241章 感情自然流露，不加掩饰。 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君寻先生在慢慢对他们产生信任。 “不能过犹不及啊。” 三日月宗近望着四月一日的身影，悠悠道。 ＊＊＊ 万屋只有一家油豆腐专卖店，生意相当兴隆。 门前排了整整两列等待购买油豆腐的狐之助，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肩上有小狐狸的鸣狐和身材高大的小狐丸。 乍一看去，矮个子里拔高个，显眼得不行。 “因为是狐狸，所以都喜欢吃油豆腐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小声吐槽，他们仗着年龄和身高“优势”，又不买油豆腐，能跑到前台看情况。 店员是几名头戴厨师帽的狐之助，它们忙到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恨不得两爪变成八爪。 “最近出的新品油豆腐味道应该很不错吧？感觉已经很久没试过这么热闹了。” 狐之助目测前面的队伍，猜测最快也要半小时，不知道四月一日和三日月他们能不能等得起，如果等着等着就厌烦而生气的话…… 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想往下脑补。 “嗨，好巧呀！” 一只爪子突然在狐之助身后拍了一下，吓得狐之助猛地弹起来，不小心撞到前面的另一个狐之助，结结巴巴道歉后看着拍它的来者，心有余悸道：“原来是你啊，刚刚差点吓到我了……” “抱歉抱歉，不过你还是这么不经吓啊。昨天在时之政府大楼时你也是这样，一被吓就要跳起来。” 同事眯着眼睛笑它。 狐之助偷瞄一眼“罪魁祸首”三日月宗近和药研藤四郎，心里有苦不能说，只好点头承认，“……我就是很怕嘛。” 要不是同事说起，它都忘记它昨天上午去时之政府汇报工作进度的时候，偷偷溜去监管锻刀室的门口看有没有异常的事了。 做“贼”，心虚是很正常的，不担惊受怕才不正常吧！ 狐之助在心里疯狂咆哮，然而同事根本听不到。 “好啦，我下次会注意的。”同事拍拍狐之助的脑袋，安慰道：“你别这么紧张。” “我……我才不紧张。” “真的？”同事毫不客气，指指它炸毛的尾巴，“那是什么？” “……” 狐之助无法反驳，索性转移话题，“昨天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最新口味的油豆腐吗？刚好在万屋见到了，我带了不少的钱，我请你吧。” “也行。” 同事抬眼观察狐之助身边的人，然后轻轻碰了碰它的前爪，故意压低声音，“连买油豆腐都有审神者大人和三日月殿下陪你，这个新的本丸对你确实挺好的，你要好好珍惜，如果能争取留下来就更好了。” “我还没决定好……” 狐之助眼神闪烁，它能听出同事话里的欣慰之意。之前它在各个本丸打工，不少经验就是这个同事分享的，为人热忱善良。 它不是很想隐瞒。 “没事，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要自己喜欢。我给你的也只是建议而已，真正做决定的人是你自己。当然，还是要认真考虑清楚，权衡利弊的！” 同事不知狐之助所想，瞥一眼温温柔柔的四月一日，对狐之助恨铁不成钢，“而且这位审神者大人身上没什么难闻的气息，灵力也很强大，是个很纯粹的人，不会——” 它突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三日月宗近和白山吉光。 狐之助以为哪里露馅了，绷紧身体双眼惊恐地听它继续说话。 “哎对了，瞧我这记性！我记得你去的时候，本丸还没有三日月和白山，一年多的时间就有了。以这个速度，就算要收集全部刀剑男士也不需要几年，到那时候你和你的本丸就能得到时之政府更多的资源了……”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 它是没办法离开啊！ 本丸的秘密知道得越来越多，就算侥幸能离开，记忆都不一定会完好…… 它是被带上贼船，逃不掉了。 “还可是什么可是，好好把握机会才最重要呀！” 同事忍不住抬爪戳戳狐之助的笨蛋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训它。 狐之助一边躲着，一边偷眼看三日月，他正和君寻先生聊天，没看它们这边，那根紧绷的心弦渐渐松懈下来。 幸好有君寻先生在，三日月宗近看起来会更加克制些。 希望三日月不要关注它们这边的情况，不然同事的滤镜可能就要碎了。 狐之助在心里暗暗祈祷。 “我们帮你排队买油豆腐，你们去旁边聊嗷。” 瓦尼塔斯看出了狐之助的意图，没等它开口，就微抬下巴示意它们去旁边的椅子坐着。 “谢谢瓦尼塔斯！” 狐之助拉着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同事跑远。 时之政府出品的量产式神不知道以它们的身高，只要站得比它们高，就能将它们的表情映入眼帘。 “你不打算让狐之助恢复记忆吗？” 四月一日看狐之助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声问三日月宗近。 量产式神狐之助死后会回到时之政府，但四月一日在本丸付丧神的记忆里有看过三日月宗近和加州清光前往战场将狐之助的式神碎片一一拾起来，埋在天守阁之下。 式神恢复记忆的方式很简单。 本丸付丧神只需要在狐之助睡着时，将碎片放到它身体上，就会梦到过去。 第242章 “不用了，狐之助现在这样挺活泼的，比以前总要操心这个那个悦目多了。” 三日月宗近温柔地望向四月一日，声音很轻，语气很沉，“狐之助失去记忆后，兜兜转转多个本丸，最后又回到我们这里。它受生前执念所限不得如此，可现在已经改变了。” “之前与我们的本丸绑定，现在自由自在的，确实好点。” 药研藤四郎轻轻颔首，远远地看着狐之助和它的同事贴脑袋聊天，毛茸茸的尖耳朵一晃一抖，“过去的就过去了，注重当下就行。小乌丸不是也说了吗？开花结果的事就交给树自己去做。” 三日月宗近微笑，“狐之助也有它的新人生。” “我发现有时候明明自己能想明白的事，可真到自己遇到了，又不一定能做好。这大概就是局中人的不解吧？” 四月一日收回目光，轻轻摩挲手腕的血镯。 灰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118章 茶金发色的小男孩 夜幕降临。 万屋早早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夜间还会有悦耳的近侍曲纯音乐轮流播放，身在其中的人如同在游乐园里。 只是这一切美好与阴暗的偏僻角落无关。 “药研哥，你真的不用甲州金或小判吗？” 药研藤四郎对面有一个陌生的五虎退,柔软的银色头发微卷，和他的性格一样乖软。 五虎退一边哽咽,一边万分珍惜地抱住手中的一期一振,黑色的军装穿在身上,看起来有几分破旧，裸.露出来的手脚还有淡淡的没有消失的伤痕。 药研藤四郎看着那些伤口，眼神有些伤感。 “不用,希望你们好好对待一期哥，本丸刚开始都很艰难，但会慢慢变好的。” “肯定会的！” 五虎退用力点头,他依旧为没钱给陌生的药研哥而羞愧，正在苦恼时，一只小老虎叼来一枝洁白的花朵，努力扒拉药研藤四郎的脚,想把嘴里的花送给他。 “这是？” 药研藤四郎蹲下身，接过小老虎的花，又揉揉小老虎的脑袋。 “紫罗兰，是白色的紫罗兰。我们主公很喜欢养花,所以本丸里养了各种各样的花。” 五虎退小声解释,这朵白色紫罗兰是他原先想带回去给主公的礼物,但他未料到小老虎会“借花献佛”，也不知道药研哥会不会讨厌。 “听说白色紫罗兰的花语是……是……” 五虎退艰难回忆,忘记主公当时说的花语是什么了。 他的主公运气糟糕透顶，锻刀一直锻不出一期一振,带领他们出去战斗时每次都走不到终点，经常半路就被迫返回。 最近主公被打击得连最喜欢的花都不浇水了，闷在天守阁里哭个不停。 五虎退很想给主公一个惊喜，从本丸的狐之助那里打听到可以去万屋进行刀剑买卖。 然而他们的本丸刚开始，人少，资源也少。 又因为主公前段时间又把所有资源和金钱都砸锻刀室里，连一把稀有刀都没出来，哭得更厉害了。 他们出阵连刀装都没有，战斗中若是不小心受伤，主公灵力不够，资源没有，无法手入，只能等慢慢痊愈。 如果他在万屋买到一把没化形的一期一振带回本丸，就能给主公一个惊喜，让主公不再难过，其他的小短刀也能生活好一些。 然而，第一次来万屋进行灰色交易的五虎退不知刀剑交易的价格如此高，他和乱藤四郎等人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钱连卖家提出的零头都不够，在角落里躲着难过自闭时，忽然听到了药研藤四郎的声音。 那是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对了，你们也不能一直纵容主公在锻刀室里乱来，还是要有人站出来说说。” 药研藤四郎见五虎退眼泪汪汪，又说了两句才拿起那枝白色紫罗兰离开。 走出阴暗角落时，药研藤四郎似乎被万屋的霓虹灯晃到眼睛，不由闭上，自言自语，“希望他们都有一个好的去处。” 这次带来的没有化形的刀剑都送人了。 一道娇小的身影快速掠过药研藤四郎。 “狐之助？” 不一会儿，狐之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药研藤四郎，“这下你可以放松了，我刚刚把时之政府的监视道具送给那个五虎退，交代他回去就交给他们本丸的狐之助，它知道该怎么做的。” “谢谢。” 药研藤四郎蹲下身，揉揉狐之助的尖尖耳朵。 “不用客气～就当是你们帮我们买了油豆腐的报酬。” 狐之助摇摇尾巴，“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君寻先生他们吧。” “三日月他们在哪？交易结束了吗？” 药研藤四郎小心收好白色紫罗兰。 “在另一边。还没呢。” 狐之助摇头，“我来的时候，三日月手中的刀剑已经全送出去了，本来打算要离开，君寻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直在周围徘徊。” “是吗？那我们也去看看。” 药研藤四郎从阴暗处往光明的道路走去，霓虹灯落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狐之助偶尔回头，看到那长长的影子慢慢融入黑暗中。 “狐之助，你愣着做什么？不走吗？” “这就来！” 狐之助猛地扭头，便看到脸上被灯光照耀而显得无比美好的药研藤四郎。 第243章 他望向自己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在深渊长久不见天日的人，见到耀眼的光芒后，不会想着独占，而是想办法让更多还在深渊的人看见。 这就是它喜欢大家的原因啊。 狐之助低头看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偷偷笑了。 “哎，药研，你等等我呀。” ＊＊＊ “君寻先生，您已经找了好久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看四月一日在附近来回徘徊快一个小时了，不会找得不耐烦吗？ 三日月宗近办事的效率很高，挑选卖家和四月一日买菜一样轻松熟练，所以尽管他手中的刀剑比药研藤四郎要多不少，花费的时间却比药研要短很多。 起初在他们进行刀剑交易的期间，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等人在一处角落静心等待。 就在三日月宗近回来后，四月一日忽然皱眉，说自己听到了一道细弱的哭声。 “哭声？” 三日月宗近望向白山吉光，后者沉重摇头，为没能帮上君寻先生而自责不已。 他只是一把还没练级的剑，侦察能力虽然比三日月宗近好上一点点，但注意力全集中在君寻先生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周围，更没听到有哭声。 然而这个理由没办法说出口…… 三日月宗近转而望向瓦尼塔斯和龙崽。 “会不会是错觉嗷？” “应该不是，我的手镯都在发热，说明有客人在这附近。”四月一日走走停停，不时抚摸手上的血镯，感应那位客人与他的距离。 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红光，仿佛提示一般。 “如果找不到客人，说明你们可能还没到相见的时机嗷。” 瓦尼塔斯以前听百目鬼松聊过不少四月一日的事，知道客人想要见到店长还要靠缘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回去嗷？” 龙崽的肚子适时地叫起来。 四月一日听到龙崽肚子叫的声音，面露犹豫，轻捏微蹙的眉心，自语道：“也是，可能现在还没到时机吧。我刚恢复，力量还没彻底控制住，听到客人的声音也——” “爸爸、爸爸……” 那道微弱的哭声似乎更清晰了。 “是孩子的哭声？听起来好像还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孩子……” 四月一日仔细辨认，原先的一丁点犹豫瞬间消失不见，一双异色的眼睛凌厉地看对面的围墙，仿佛要将这面围墙看穿，同时摆手示意瓦尼塔斯他们离远些。 瓦尼塔斯和龙崽还在迷惑着，三日月宗近已弯下身贴到他们耳边小声道：“我们先出去，君寻先生也许需要一个更安静的空间。” 沉稳靠谱的太刀付丧神左手一个瓦尼塔斯，右手一个白山吉光，退到几米开外。 一个华丽繁复的金色魔法阵自四月一日君寻脚下浮现，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开。 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金色魔法阵越来越大，四月一日身后那面围墙挡住了半边魔法阵，而对面的则被魔法阵穿透过去。 “难道墙壁对面还有隐藏的空间？” 三日月宗近很快看清关键所在。 龙崽忙扑扇翅膀飞起来，从高处俯视下方。 “嗷嗷。”没有，围墙对面是一条无人的道路。 此时，魔法阵还在继续扩大。 又过了一会儿。 “爸爸……爸爸……” 现在不只是四月一日能听到哭声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心情随孩子愈发委屈的哭声而愈发紧张。 “确实是一个孩子，听声音，应该比瓦尼塔斯还要小几岁。” 不知何时出现在三日月宗近等人身后的药研藤四郎沉声判断。 黑发紫瞳的少年胸前别着一朵漂亮的白色紫罗兰，看向表情凝重的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应该是知道这个孩子只有几岁，如果此时离开，指定会生死不明。” 白山吉光纳闷，“可万屋哪里来的孩子？” “会不会是时空裂缝？” 三日月宗近猜测，“万屋和本丸一样，都是建立在较为稳定的时空裂缝中。如果时空裂缝产生严重动荡，万屋是有几率连接到不同的世界。” “原理和我们来到本丸一样嗷？” 瓦尼塔斯抱住回来的龙崽，若有所思。 他俩是紧随四月一日身后，才来到本丸。 如果当时时空裂缝发生丝毫动荡，他们这会都不知道去哪了。 “幸好当时没有发生意外嗷……” 龙崽后怕地窝在瓦尼塔斯怀里，蹭蹭瓦尼塔斯的胸膛。 “……终于连接上了。” 这时，四月一日的声音响起，伸手试探性地接触围墙。 一开始，手掌还能与围墙贴合，片刻后，手慢慢穿过围墙。 瓦尼塔斯和龙崽目瞪口呆。 “好神奇嗷？” “是侑子小姐以前给我看过的阿o罗通道，可以去其他地方。时间有限，我没来得及做出门的样子。”＊ 四月一日简单解释一句，下一刻整个人已经穿过围墙，消失在他们面前。 “嗷？” “君寻先生？” 几人顿时目瞪口呆，想要进去，又不敢靠近，生怕前脚踏进魔法阵，后脚魔法阵就失效，导致四月一日回不来，在原地着急地团团转。 第244章 “冷静点冷静点，君寻先生肯定会回来的，对吧药研哥？” “白山，你再晃我我就要晕了，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药研藤四郎被白山吉光摇得眼睛冒星星。 瓦尼塔斯艰难拽着不断往魔法阵里冲的龙崽尾巴，担心他破坏阵形。 三日月宗近眸色沉沉，沉默且笔直地站在原地等待。 漫长的几分钟终于过去，在几人眼里如同过去了几天。 地面的金色魔法阵好似夏夜萤火虫消散般，渐渐消融在空气中。 “嗷——” 龙崽见四月一日回来，猛地甩开瓦尼塔斯的手，跟小炮弹一样飞到四月一日面前。 “龙崽，小心点，这里还有一个发高烧的孩子。” 四月一日轻轻唤了一声龙崽。 龙崽在半空中一个紧急刹车，低头看去。 四月一日的双手抱着一个茶金发色的小男孩，脸上满是泪痕，柔软的脸颊是不正常的红色。 小男孩穿了一套很旧的衣服，可能是刚摔过，左膝上还有些许血迹。 瓦尼塔斯上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探男孩额头的温度，确认道：“确实是发烧了嗷。” “万屋里没有医院，不过有为审神者提供的药店，我这就去买退烧药。” 药研藤四郎刚说完，人就消失了。 四月一日抱紧怀里的男孩，轻声说：“等药研买完药，我们就回去吧。” 第119章 夏目贵志 “沿着城川一直往西走……” “那里有我的家,我要回家……” 今晚的夜尤为黑暗，月亮被乌云笼罩。 无数飞蛾扑扇翅膀围绕两旁的路灯飞舞。 夜太深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没什么行人,只有一个茶金发色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往前跑。 男孩的名字是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的身体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走走跑跑,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地。 他似乎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只能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爸爸……爸爸……” 他一直念叨着的“爸爸”并没有出现。 妈妈在生下夏目贵志没多久就去世，而爸爸则在抚养他几年后也相继离世,只剩下夏目贵志在亲戚家辗转生存。 今天下午放学回到亲戚家，因为回来路上没有被妖怪骚扰，回来的时间比往日早了半小时。 夏目贵志心情轻松很多,心想着今天应该不会被亲戚骂了，踮起脚去开门，门轻轻发出“吱呀”的声音，被屋子里的对话声覆盖。 “妈妈,为什么不让他回家？” “为什么要收养他，他好奇怪啊，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夏目贵志清楚听到亲戚家的小女孩在跟她的妈妈哭诉自己的事，顿时愣愣地站在玄关,表情不知所措。 男孩慢慢松开按住门把的手,难过地低头,双手揪紧洗得发白的衣服，他在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安排无非两种,一种是亲戚让女孩闭嘴，日子将就着过下去,等哪一天激化了再重复；另一种则是亲戚带着歉意和尴尬的表情看他，然后将他送给新的愿意收养他的另一家亲戚…… 一般来说，后者的概率比前者高。 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很多了。 夏目贵志跟自己说，不能哭啊，要习惯啊。 然而他的内心却在悄悄哭泣。 “夏目，你怎么站门口不进去？” 下班回来的亲戚见他站在门口，疑惑地问。 夏目贵志抿紧唇，不知说什么。 就在这时，小女孩忽然冲出来，把夏目贵志往门后一推，“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你在说什么？”亲戚立刻横眉看自己的女儿。 妻子急忙将小女孩拉在自己身后，冷脸看丈夫，“你在对自己的孩子发什么脾气？” “……” 之后的对话，夏目贵志已经没印象了。 他被女孩推出门，抬头的那瞬间看到女孩满脸的泪水，看到亲戚妻子抱怨亲戚的表情，看到亲戚脸上的窘迫和内疚。 【我好像给他们带来了伤害……】 夏目贵志浑浑噩噩地想，抬手快速擦掉眼泪，转身跑走。 “好了好了，你别哭，他已经跑远了……” 夏目贵志年龄小，腿短，跑不快，还能听到身后那一家人在劝小女孩别哭的话。 没有一个人追上他，劝他回来。 他们都在忙着安慰他们的孩子。 “回家，我也要回家……” “我也想要我的爸爸妈妈……” 夏目贵志一边跑一边哭泣。 他记得回家的路，爸爸以前说过的。 “沿着城川一直往西走……” 夏目贵志趔趔趄趄地在无人的道路上奔跑。 他没吃晚饭，饿得没什么力气，忘记跑了多久多远，脸颊渐渐浮现起不正常的红色，长得挡住视线的刘海遮掩了湿漉漉的猫一样的眼睛。 夜愈发深了，道路两旁的围墙外是一户户房屋，温暖的灯光亮起，菜香味飘出来。 夏目贵志不敢停留。 一旦停下脚步，眼泪就会从眼眶里涌出。 直到跌倒在地，夏目贵志才敢蜷缩着发出细微的啜泣声，“爸爸……爸爸……” 周围房屋灯光依旧，没人出来，也没妖怪出现。 第245章 夜晚是夏目贵志最害怕的时刻。 每到这时，夏目贵志都会提心吊胆，不敢四处张望，生怕哪里跳出一个他没见过的妖怪，惊得他心脏剧烈跳动，引起亲戚反感嫌弃，说他不干净。 可这个时候，即使有一个妖怪冒出来说要吓唬他，也比无人问津要好。 “爸爸……爸爸……” 夏目贵志在地上哭了好久，爸爸没有出现，妖怪也没有出现。 空荡荡的道路。 “空荡荡的家……” “爸爸……爸爸……” 夏目贵志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个踉跄地一直往西走。 【我想回家……】 【我想有爱我的家人……】 【我想有能回去，不会被嫌弃的地方……】 因为发烧，夏目贵志视线开始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看到一道无比温暖的金光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爸爸……” 夏目贵志身体一软，跌入那人的怀抱里。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在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夏目贵志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怀抱却无比温暖。 像极了他以前被爸爸抱住的温暖。 ＊＊＊ “嗯？怎么突然好奇起白色紫罗兰的花语是什么？” “因为药研哥昨晚收到了花嗷。” 夏目贵志的意识回到了沉沉的身体，眼皮沉重地几乎打不开，只能偏过头仔细辨认在他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这声音依旧清冷，可语气却十足温柔，和他在昏迷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是在……做梦吗？” 夏目贵志感受着身上柔软的被子，散发着太阳的味道，不愿醒来。 他躺着的床似乎铺了几层被子，柔软得像吃过几次的棉花糖。 “君寻先生，他好像醒了嗷？” 就在夏目贵志闭眼幻想时，冷不丁听到了另一道陌生的声音，腔调有些奇怪，好像他以前接触过的妖怪会发出的声音。 难道他不是在做梦？ 夏目贵志瞬间清醒过来，扭头看去，一张因凑得极近而看起来扭曲的五官吓得他立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 “嗷嗷嗷——！！！” 谁知对方也立刻叫起来。 夏目贵志一手抱紧被子，试图往床角处钻。 “龙崽，你吓到这个孩子了。” 这道声音夏目贵志听过两次，不会忘记，努力忽视爬上床凑过来的可疑生物，去看声音的主人。 “爸爸？” 会是爸爸吗？ 他会不会是死了，爸爸来接他了？ 以前在另一个亲戚家，他因为回来太晚，被亲戚说过，死在外面就会有爸爸来接他了…… 于是夏目贵志又是惊喜又是期待地去看“爸爸”。 “爸爸？”那人重复了他的话，苦笑着摇头，“抱歉，我不是你爸爸。” 夏目贵志的高烧在昨晚吃完退烧药后就退了，但身子太弱，醒来又被龙崽吓到，脑袋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细密地疼，视物时一片模糊。 可即便在这么模糊的视线里，夏目贵志仍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只一眼，夏目贵志就知道他不是爸爸。 他有一头柔顺黑亮的短发，佩戴了一副圆框眼镜，眼镜下是一双异色的眼睛，眼尾上挑，看向夏目贵志的眼神有疑惑有温情，唯独没有父爱。 “对不起，我认错了。” 夏目贵志急忙低头道歉。 他不知道黑色头发的人是谁，但他知道昨晚救他的人是谁。 是妖怪吗？ 可是看起来很像人类。 但是人类会养小妖怪吗？ 夏目贵志胡思乱想，偷瞄一眼想要接触自己的粉红色小妖怪，又偷瞄一眼拉住小妖怪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和黑发青年是父子吗？ 会不会也是妖怪？ 他记得遇到的妖怪似乎说过大妖怪可以变成人形，他们会不会把他吃了？ “怎么突然哭了？” 修长的手指温柔拭去夏目贵志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我没哭……” 夏目贵志小声抽泣，不想承认。 “嗷！” 龙崽已经摆脱瓦尼塔斯的束缚，钻到夏目贵志的被子下，一把掀开被子。 夏目贵志惊得瞪圆猫一样的眼睛，惊惧地看着龙崽，以为要做什么，却发现只是掀开被子，然后把短短的尾巴放在他的手上。 “咦？什么时候？” 夏目贵志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抓着黑发青年的一只手。 “你昨晚被君寻先生找到后，右手一直抓着君寻先生的衣服，只要让你放开，你就哭，君寻先生无法，只能让你抓着一只手，这样你才能睡着嗷。” 瓦尼塔斯半爬上床，像拎小猫一样拎起想要压住四月一日的手的龙崽，瞪了他一眼后，跟夏目贵志解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目贵志不知该说些什么，匆匆松开紧紧抓着四月一日的右手。 瓦尼塔斯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四月一日投过来的视线，只能闷闷揉搓龙崽。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目——” 夏目贵志刚想说出口，又连忙捂住，大大的猫瞳里尽是害怕。 第246章 “别紧张，我是四月一日君寻，这是瓦尼塔斯，那是龙崽。” 四月一日轻笑着给夏目贵志介绍，收回左手慢慢按揉几下，被抓着一晚不放，有点麻。 “你们……不是妖怪？” 夏目贵志惊疑地看瓦尼塔斯怀里不停扑腾的龙崽。 “我们？妖怪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嫌弃，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纷纷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不是。” 四月一日缓缓摇头，看夏目贵志的眼神仿佛在看小时候的自己，“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 “我经营着一家店，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夏目贵志不敢相信。 “得看客人能支付愿望的代价。”四月一日君寻抬起手指，轻轻撩起夏目贵志过长的刘海，“你的愿望是不再看到妖怪吗？” 第120章 夏目你要离开吗？ “我的愿望……” 夏目贵志低声喃喃,忽然警惕地看他，“您怎么知道我的愿望？” 四月一日手指向下，温柔地拭去和刺猬一样的男孩脸上的泪水,云淡风轻道：“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和你一样？” “？” 夏目贵志瞪大了猫瞳，不可置信又结结巴巴：“你、你……你也能看到？” 看到四月一日微微颔首,夏目贵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消失了。 他完全没怀疑过四月一日是不是在撒谎。 因为那双看他的异色眼睛,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只需对视一瞬,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疼得他也跟着难受起来。 四月一日肯定也经历过不被人理解的过去，所以看他的眼神才会充满同情和难过。 “我是在做梦吧？” 不然怎么会出现一个和他一样能看到妖怪的人？ 夏目贵志突然低下脑袋不敢看四月一日,止不住的眼泪簌簌地从脸上滑落，抬手胡乱地擦，反而掉得更厉害。 一只温暖至极的大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就像以前爸爸还在世时那样，轻轻地、慢慢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夏目贵志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都在颤抖，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大声哭出来吧,把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夏目贵志猛地抱住坐在床边的四月一日，把脸埋到四月一日的胸前，起初小小声地哭，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四月一日的衣服很快被泪水濡湿,他丝毫不在意,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夏目贵志单薄的肩背。 男孩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太大，加上烧退没多久,哭着哭着就没声音了。 龙崽小声地“嗷”了一声，便被瓦尼塔斯捂住嘴巴。 【你没看这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吗？】 龙崽甩甩尾巴,很想对瓦尼塔斯翻白眼。 他真的没看到嘛。他只看到夏目贵志紧紧抓住四月一日的衣服。 夏目贵志睡着了都抓着四月一日不放，他下次也试试好了。 龙崽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动，倒是没开口打扰。 “白色紫罗兰的花语是，让我们抓住幸福的机会吧。” 瓦尼塔斯听到四月一日的声音。 “那个五虎退送给药研的花，有一个很好的祝福，对现在的药研来说刚刚好。” 瓦尼塔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夹起磨磨蹭蹭想留下来陪四月一日的龙崽，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退回来，伸出一只手，抓住四月一日的和服衣摆。 龙崽有样学样，也和瓦尼塔斯一样，伸爪抓住四月一日的衣摆。 【我也想抓住幸福的机会。】 “嗷。”我也是。 这会儿的功夫，四月一日已经将熟睡的夏目贵志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发现两个孩子去而复返，又听到他们的心声，垂眸凝视。 久到瓦尼塔斯和龙崽都在担忧没有回应时，四月一日轻轻握住他们的手／爪，轻声道：“好，等以后我们在店里也种一些白色紫罗兰。” 店？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心中瞬间涌上一阵强烈的喜悦。 君寻先生似乎慢慢将他和龙崽都纳入他的世界了？ 以后不会再想着送他们离开吧？ 这个莫名奇妙出现的小客人，居然莫名其妙地促进了他们和君寻先生的关系。 瓦尼塔斯在心里暗暗感谢夏目贵志，并且希望夏目贵志再待久一点，方便他再继续旁敲侧打。 ＊＊＊ 瓦尼塔斯的小算盘没能持续多久。 等夏目贵志在本丸休息三天后，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初见时的不正常绯色，于是提出离开的请求。 “你要回去嗷？” 本丸里与夏目贵志年龄相近的只有比夏目贵志大几岁的瓦尼塔斯，和比夏目贵志小几岁的龙崽。 此刻三小只都坐在庭院对面的走廊上，时不时看忙碌的刀剑付丧神在上面疾走。 夏目贵志知道每个人都很忙，尤其是四月一日。 他只有在吃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能看到四月一日，其余时间基本见不到踪影。 明明大家都在本丸里，明明他都决定要离开了，可他还没有跟君寻先生认真道谢。 第247章 夏目贵志耷拉着脑袋，小声说： “君寻先生这几天都很忙，我如果再留下来，会给君寻先生添更多麻烦……” 瓦尼塔斯揉揉坐在自己腿上的龙崽脑袋，两个圆圆的龙角包包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哪一天就会有一对小小的龙角破皮而出。 “嗷。”力气小点。 龙崽吃痛地拍拍瓦尼塔斯的手，小心护着自己的龙角包包。 这几天龙崽吃了很多四月一日熬制的补品，四月一日说再过几天就能长出龙角了。 龙崽早就决定好等长出龙角的第一时间必须给四月一日摸，才不能让瓦尼塔斯先摸。 “你可能想多了，不会给君寻先生添麻烦的嗷。” “啊？” “因为你是君寻先生重要的客人。君寻先生这三天真的很忙，不是故意冷落你嗷。” 瓦尼塔斯吹吹自己被龙崽拍红的手，然后狠狠地揉搓龙崽肉乎乎的脸颊肉，替四月一日解释。 君寻先生这三天，夜间要陪难以入睡的夏目贵志睡觉，白天则在手入室帮忙。 因为前几天，和泉守兼定和巴形薙刀在森林深处不分日夜地挖，终于将埋下的所有刀剑都挖出来。 大部分埋藏的刀剑灵魂已经回到了时之政府，需要大量锻刀为狐之助争取到捞人的时间。 这部分挖出来的刀剑无法再化形，后来被药研藤四郎带走。 药研藤四郎在得知白色紫罗兰的花语后，拜托狐之助跑了一趟万屋，去花店买来白色紫罗兰的花种，洒到他重新挑选的地方，那里埋有无法再化形的刀剑。 他希望所有伙伴们都能重新“抓住幸福的机会”。 而剩下的少部分，因为执念太深，灵魂没有回到时之政府，又因为埋在地下太久，侵蚀受损相当严重，刀身尽是累累伤痕，稍微一动，就会彻底碎掉。 被和泉守兼定挖出来的这部分刀剑，自出土后就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碰到哪里，伙伴们就彻底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 但又因为刀剑本体和灵魂都太脆弱，修复难度极高，三日月宗近等人只能请四月一日帮忙。 好在本丸里有初始刀加州清光，能手把手教四月一日如何为受伤的刀剑手入。 也好在四月一日刚恢复，灵力强大充裕，不然换个别的审神者来，这些刀剑九成九要没了。 可给重伤的刀剑手入，不仅需要大量的资源，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而四月一日只有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难免照顾不到夏目贵志。 “……所以，我和龙崽才会陪你，不然我们这个时间都在书房干活嗷。”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才经常看不到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听完瓦尼塔斯和龙崽的解释后，小脸泛红，急忙捂住发烫的脸颊，“我以为君寻先生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嗷？” 瓦尼塔斯将龙崽塞到夏目贵志怀里，“如果君寻先生不喜欢你的话，晚上就不会到你房间陪你睡觉了嗷。” “哦哦。” 夏目贵志抱住沉甸甸的龙崽，忙不迭地点头。 “总之，你要知道，你是君寻先生重要的客人，君寻先生是不会不理你的嗷。” 瓦尼塔斯戳戳夏目贵志的脑门，微微皱眉。 “怎么了？” 夏目贵志敏锐地感受到瓦尼塔斯的不对劲。 “贵志，你的头发有点长了嗷。” 夏目贵志：“……” 茶金色头发的男孩连忙低头，不想让瓦尼塔斯看清他的窘迫。 亲戚们能给他地方住就不错了，给他钱用是不可能的。 至于衣服，能穿就行。 头发长了，那又与亲戚们有什么关系？ 瓦尼塔斯不知夏目贵志所想，但三个白天的陪伴，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拉起夏目贵志的手就走。 “？” “走吧，我们去找君寻先生嗷。” “找君寻先生？” 龙崽飞起来，落到瓦尼塔斯肩上，低头看脚步迟疑的夏目贵志，“君寻先生什么都会，肯定也会剪头发，我们让君寻先生帮你剪嗷！” “可是君寻先生不是在忙吗？” 夏目贵志犹豫，“我们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打扰君寻先生……” “这才不是小事嗷！” 瓦尼塔斯板着一张小脸严肃道：“而且，你不是想要离开嗷？” 夏目贵志一愣，差点忘记他要回去的事。 “嗷嗷？”为什么要回去？留下来不好吗？ 龙崽看看瓦尼塔斯，又看看夏目贵志，默默飞到夏目贵志脸边，拿自己的脸颊蹭蹭夏目贵志的脸颊。 “亲戚可能会担心的。” 夏目贵志咬住唇瓣，小声说：“如果亲戚一直找不到我的话会担心的。而且，我的东西还在亲戚家里……” 那户亲戚会不会担心他，是一个未知的谜。 但是他的东西还在亲戚家里，那是他的爸爸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他害怕亲戚会把它们当成垃圾丢掉。 “所以你忍了三天，才跟我们说要回去嗷？” 夏目贵志在瓦尼塔斯和龙崽灼热的眼神下无处躲避，只能点头。 瓦尼塔斯悄悄握紧男孩的手，眼神透出了然，“你的亲戚是不是跟你说过，要把你赶出去嗷？” 第248章 不然，就算是寄养在他人家里的孩子，也不可能会恐惧自己的东西被人丢弃。除非有人对这个孩子说过类似“赶出去”的话。 夏目贵志沉默。 “放心吧，本丸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一道稚嫩的声音冷不丁在他们头顶传出。 三小只抬头一看。 是本丸付丧神，他不知何时趴在走廊上面的屋檐，一头灰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 “本丸过去三天，你的世界顶多过去几小时。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夏目贵志吃惊，“真的吗？” “真的，所以赶紧去找君寻先生剪头发吧。” 本丸付丧神说完后，又消失了。 第121章 拉钩or击掌 “瓦尼塔斯哥哥,刚刚那个人是？” 夏目贵志吃惊地看本丸付丧神风一样消失在屋檐上。 “呃，怎么说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又纠结又嫌弃的表情。 “不方便说的话，不说也可以的！” 小小年纪就辗转亲戚之间,被迫学会察言观色的夏目贵志立刻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慌张摇手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这也太懂事了吧？ 龙崽诧异地瞪圆天空一样蓝的眼睛,与瓦尼塔斯对视,仿佛在震惊：原来真正的孩子是这么懂事？我学到了！ 【那你还不懂事一点？】 瓦尼塔斯冷冷睨他一眼。 龙崽傲娇地甩他一尾巴作为回应。 “不是你想的那种嗷。” 同样很会察言观色的瓦尼塔斯叹了口气,敷衍地安抚几下炸毛的龙崽，才捏了捏夏目贵志软软的腮帮子，艰难组织语言,“总之那家伙一言难尽，等你以后就懂了嗷。” “以后……” 夏目贵志被捏住脸颊也不躲避，说话含糊,眼睛却立刻亮起来。 意思是说即使他回去了，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哥哥也会和他保持联系吗？ 瓦尼塔斯默默挪开视线，有些心虚地躲开夏目贵志期待的目光。 他其实也不清楚君寻先生的真实想法，不过如果他猜的没错,以夏目贵志的情况，加上君寻先生那心软的性格，夏目贵志最后十有八九会和他们一起生活。 到时候他就又多一个弟弟了。 瓦尼塔斯垂眸看乖乖被捏脸颊肉却毫不反抗，甚至有点小开心的男孩,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那个……我们不是要去找君寻先生吗？” 夏目贵志小声问,他很想在离开前好好感谢君寻先生。 瓦尼塔斯捏住孩子的手一顿,隐隐感觉哪里有问题，可仔细看容貌清秀的男孩,又没看出问题。 龙崽默默看好戏，抱爪冷哼。 如果以后夏目贵志也留下来的话,与他们争夺四月一日宠爱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而且因为夏目贵志是真正的小孩子，又弱小又可怜，加上还很爱哭的性格，四月一日会不会更喜欢夏目贵志呢？ 本来有本丸付丧神在前面，就足够他们头疼了，再加一个更小的夏目贵志，四月一日以后会不会把他和不讨喜的瓦尼塔斯都丢到柴房里去，不干完活不能吃饭…… 龙崽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摇散。 不不不，四月一日才不会做这种事！ 肯定是自己听了四月一日和夏目贵志讲的睡前故事才会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 莫名其妙被龙崽瞪了一眼的极其无辜的夏目贵志：“？” ＊＊＊ 手入室就在锻刀室隔壁。 夏目贵志在本丸三天了，还没逛完本丸所有地方。 今天他终于能跟瓦尼塔斯哥哥和龙崽来君寻先生工作的地方看君寻先生了。 不知道君寻先生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会不会和坐在床边跟他讲童话故事哄他睡觉一样温柔？ 夏目贵志周身止不住冒出幻想的小泡泡。 “瓦尼塔斯，龙崽，夏目，你们怎么来了？” 刚给一把重伤濒临破碎的刀剑手入完，四月一日走出手入室想透透气放松一下，便看到了走廊处走来的三小只。 瓦尼塔斯立刻把想躲到自己身后的夏目贵志推到面前，“君寻先生，您看看夏目嗷。” “嗯？” 四月一日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蹲下身看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小夏目，“是哪里不舒服吗？” 夏目贵志像个小鹌鹑，只会摇摇头。 四月一日疑惑，“那是？” 瓦尼塔斯恨铁不成钢地看小鹌鹑，然后戳戳他的后背。 “君寻先生，我想……” 夏目贵志紧张地抓着衣角，感受到瓦尼塔斯的意思，闭着眼结结巴巴地说出来，“……我想请您帮我剪头发！” “剪头发吗？” 四月一日愣住了，莞尔一笑，“可以啊，我正好有一点时间。” “可、可以吗？”夏目贵志还在往外吐词，骤然听到干脆的回答，小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 “头发确实有点长了，再长下去的话可能会影响视力，走路也容易摔跤。” 四月一日轻轻捻起夏目贵志的一缕碎发，“不过要准备一下，我去问问清光他们有没有专门剪头发的剪刀。” “普通剪刀就可以了……”夏目贵志拉住要起身的四月一日，小声道：“不用那么麻烦的。” 第249章 “不麻烦。” 四月一日揉揉男孩柔顺的茶金色头发，温声道：“不过我很少帮别人剪头发，希望你不要嫌弃哦。” “不嫌弃不嫌弃。” 夏目贵志傻乎乎地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很快，加州清光就拿来一把剪刀，崭新如初。 四月一日拿着剪刀看了一会，轻笑起来，“本丸给你的吧？” “被您发现了。”加州清光尴尬地笑，“打开抽屉拿出剪刀的时候，发现它生锈无法使用。就在我准备把剪刀丢掉时，眼前一片灰色，睁开眼再看，剪刀一下子就变成新的了。” 本丸里头发是灰色的人屈指可数，如果是灰色长发的，基本可以立刻锁定是谁了。 “本丸最近几天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您生气了？” 加州清光小心询问，不然怎么能忍着几天都没出现在君寻先生身边？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谁知道呢？” 四月一日笑笑，“下一把要手入的刀剑还需要等三小时，我去陪陪孩子们。” “嗯嗯，辛苦您了。” 加州清光非常体贴，不仅准备了剪刀，还备上了理发围布，避免头发沾到衣服上。 剪发的地方自然是庭院里。 自本丸付丧神在庭院栽下万年樱的枝条后，大家有什么事，都喜欢在庭院里进行，好让为他们付出许多的万年樱也有一份参与感。 景趣在前天晚上就被本丸付丧神设置成【夏日庭院】。 远处高山之上有数朵白云在飘，天空蓝得心旷神怡，风吹过来，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就会铃铃作响。 清澈的池塘倒影出蓝天白云，时不时有一条鱼跳出来，荡起涟漪，扰乱倒影。 “如此美好的下午，正适合喝茶赏景。” 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时坐在走廊之下，旁边准备了一套茶具，瓦尼塔斯和龙崽索性坐他旁边蹭茶蹭茶点，三人饶有兴致地看四月一日替夏目贵志剪发。 夏目贵志闭着眼，乖乖坐着，不敢乱动。 因为君寻先生距离他太近，他甚至能听到君寻先生的呼吸和心跳声。 “夏目，我要开始了，别怕。” “我不怕。” 【好奇怪，我一点也不怕君寻先生会伤害我。】 夏目贵志悄悄想。 只听剪刀“咔嚓咔嚓”数声，夏目贵志感觉自己脑袋都轻了不少，睁眼时便看到四月一日含笑的眼睛，“剪完了。” “剪完了？这么快？” 夏目贵志接过君寻先生递来的镜子，发现君寻先生只给他剪了额前和后脑勺处的头发，其余基本没剪。 “咳，我的技术就这样了，你想要瓦尼塔斯那种发型，我剪不出来。” 四月一日轻咳一声，“这样剪的话，要是觉得不满意，就可以找专门的理发师剪。” “君寻先生，您以前也这样给自己剪头发的吗？” 夏目贵志看四月一日的神情，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由问出声。 “嗯。” 四月一日颔首，“被你发现了啊。” “抱歉……” 夏目贵志低下头，不想看四月一日的眼睛。 他只是年龄小，又不是笨蛋。 如果君寻先生的父母还在的话，那君寻先生在承认和他一样能看到妖怪时，眼神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我以后也会学会自己剪头发的。” 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早晚要适应一个人生活。 “没关系，慢慢来，很简单的。” 四月一日给夏目贵志摘下理发围布，轻声问，“好了，现在已经剪完头发了，你可以说你之前没说出口的事了。” 瓦尼塔斯听言，下意识就想起身阻止，却被三日月宗近拉住。 “他们正在聊事情，你过去能做什么呢？” 对啊，他过去能做什么呢？ 瓦尼塔斯皱眉问自己，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夏目贵志想要回去，是夏目贵志自己做出的决定。 再者，就算他猜过君寻先生日后也许会收留夏目贵志，可那也是君寻先生要决定的事。 “我们安静看着就好，不要打扰他们。” 三日月宗近见瓦尼塔斯已经想明白，晃晃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来继续吃美味的茶点。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在夏目贵志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想离开的想法后，四月一日很快就答应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因着君寻先生爽快的回答，夏目贵志竟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四月一日见状，轻轻叹气，蹲下来与夏目贵志保持平视，“你现在能看到我，对吗？” “……嗯。” “能看到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男孩摇头。 “你能看到我，就说明你还是我的客人。还记得之前我问你，你的愿望是不再看到妖怪吗？” 男孩点头。 “你的愿望其实不是这个。” 黑发异瞳的店长眉眼如画，声音清浅，“回去后，再好好想想你的愿望，想明白了就能见到我了。” “真……真的吗？” 夏目贵志抽抽鼻子，笨拙确认。 四月一日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擦拭夏目贵志脸上的泪水，“真的。” “那拉钩？” 四月一日垂眸，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小短手，眸色微变，“击掌吧。” 第250章 第122章 夏目的亲戚 晚饭过后。 夏目贵志已经在瓦尼塔斯的帮忙下,收拾好自己不多的几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是狐之助去万屋给药研藤四郎买白色紫罗兰的花种时，顺便给瓦尼塔斯买的。 因为狐之助不小心买错了型号，瓦尼塔斯穿不了才给夏目贵志。 当然,这是表面的理由。 实际是他们特意给夏目贵志买的。 不然怎么可能大小正适合夏目贵志穿？ 夏目贵志一开始不愿意把衣服带走，在他短暂又充满苦难的人生中,除了爸爸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释放好意。 也许那些一开始好心收养夏目贵志的亲戚曾有过,但都在收养他一段时间后就放弃了。 否则夏目贵志也不会随亲戚四处辗转，仿佛一件经无数人转手的没有价值的货物。 可惜夏目贵志太好懂了，在瓦尼塔斯眼里如同一面透明镜子,一览无遗。 瓦尼塔斯一眼就看出夏目贵志的坚持，没说什么，直接帮忙把那几件衣服叠好,又拿袋子装起来，再强硬塞到夏目贵志手里，最后将夏目贵志拉到四月一日面前。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极了。 瓦尼塔斯轻轻撞了撞夏目贵志的后背。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小声道：“君寻先生,我收拾好了。” “那就走吧。” 四月一日拿出一把红玉打造而成的伞，伞骨晶莹剔透，若是有人自上而下望去，红伞撑开的形状宛如一朵鲜红的花。 瓦尼塔斯记得这把红伞,之前他们去书店的时候四月一日拿的便是这把红伞。 莫非有什么特殊意义？ 瓦尼塔斯抿了抿唇,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怕不小心触碰到君寻先生的伤心事。 龙崽见了红伞也有疑惑，抬眼看爽朗的天空,没下雨，正想开口询问,就被瓦尼塔斯捂住嘴，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 龙崽无法，只能把问题吞回肚子里，暗暗咬了一口瓦尼塔斯的手心，新仇旧仇一起算。 然后就被同样记仇的瓦尼塔斯拍了一巴掌屁股。 随着金色魔法阵的出现，四月一日示意夏目贵志进来。 夏目贵志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瓦尼塔斯和龙崽，想说些告别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皱着一张小脸，走到四月一日身旁。 “瓦尼塔斯，龙崽，你们想来吗？” 瓦尼塔斯和龙崽瞬间惊喜，“我们也可以去嗷？” “可以哦。” 四月一日揉揉夏目贵志的头发，“夏目介意吗？” “不介意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夏目贵志瞬间惊喜，眼睛亮晶晶的，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但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不用那么复杂嗷。” “……嗯。” 华丽繁复的魔法阵不断闪烁金光，顷刻后，三人一龙便消失在庭院中。 空气里残留着魔法的气息，纯粹的灵力被周围的植物吸收，转瞬抽出新的嫩芽，缓缓在微风中摇曳。 三日月宗近走到庭院里，伸手去抚摸叶子随风摇摆的万年樱小树，喃喃自语，“之后还会回来的吧？” 茂密的树林里传出沙沙的声响。 紧接着几只黑鸟飞出来，其中大黑落到三日月宗近的手上，叨他一口，禁止他伤害万年樱。 准确来说，大黑它们已经不能说是黑鸟了。 因为它们身上的羽毛呈现出黑白交织的眼色，还没被彻底净化。 “君寻先生还会回来的。” 本丸付丧神出现在三日月宗近身后，鸟爸和鸟妈一左一右地落在他的肩上，“不要怀疑君寻先生。” “抱歉。” 三日月宗近抚摸大黑的白色羽毛，仿佛看到了四月一日从繁琐的事务中抽出时间为它们净化的场景。 “不过，我以为你也跟着离开了，没想到……” “我很忙的，没空去送孩子回家，干活去了。” 本丸付丧神冷哼一声，转身又消失了。 三日月宗近知晓本丸付丧神在到处修复本丸，笑了笑，眺望远处。 夜晚降临，繁星随意洒落在天空画布上。 “今晚没有月亮呢。” ＊＊＊ 弯如镰刀的月亮高悬空中。 道路两侧的路灯有太多飞蛾缠绕，地上闪烁着扭曲的黑影。 金色魔法阵悄然出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三道人影从魔法阵中走出。 “好了，我们到了。” 四月一日率先走出魔法阵，一手撑红伞，一手拉主动连成一串的小家伙们。 “好快嗷。” 瓦尼塔斯感慨完，然后看紧紧握住自己的夏目贵志，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势，便松了口气。 之前三日月宗近在万屋时有说穿越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瓦尼塔斯进入魔法阵后就抓住了夏目贵志的手，防止他走丢。 “看夜色，应该是深夜十二点了。” 四月一日先仰头看了眼深空，再环顾四周，房屋灯光还亮着的没几家，“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了。” 瓦尼塔斯立刻感受到夏目贵志握住自己的力气变大，好像连汗水都要出来了，忍不住提醒道：“君寻先生，待会我们送夏目回去时能不能帮忙解释一下嗷？” 不管怎么说，夏目贵志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却在夜里跑出门，如果没有解释的话，在亲戚眼中会留下很任性的坏印象，说父母没教育。 第251章 夏目贵志不怕亲戚们觉得自己任性，却怕亲戚们会和别人说自己家教不好。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睫毛颤动，一脸紧张地看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考虑得很周到啊，那我们要想一个什么理由呢？” 夏目贵志看到四月一日的浅笑，不知怎的，那阵紧张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 “到时候可以说，我出来找朋友玩，然后忘记时间回家了吗？” 男孩小声请求。 “只是……朋友吗？” 夏目贵志一愣，抬眸看到黑发青年意味深长的笑容，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眼睛却被青年手中的红伞吸引，眨了眨眼睛，又忘了说什么。 “没什么，接下来就麻烦夏目给我们带路了。” “嗯嗯。” 夏目贵志松开瓦尼塔斯的手，小跑两步，走在他们前面，“我带路，不远的，走一会就到了。” 事实证明，夏目贵志说的“不远”还是有点远。 瓦尼塔斯走着走着脸上就冒汗了，只能把沉甸甸的龙崽还给四月一日。 “嗷。”你真弱，需要锻炼了。 龙崽给予瓦尼塔斯一个蔑视的眼神，舒舒服服地在四月一日肩上趴着，时不时看两眼头顶的红伞。 瓦尼塔斯：“……” “到了，那家就是！” 夏目贵志回头看他们，眼里倒影着他们的身影。 夏目亲戚家是常见的木造独栋，从门外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子，旁边设有一个小型停车场，里面只有一堆杂物，没有车。 四月一日站在门口，默默在心里评估，夏目亲戚家的经济情况和普通的日本家庭差不多，也许还要低一点。 他们来的一路上，四月一日有留意到大多数房屋里的停车场都有车子，没有的是少数。 而夏目贵志的亲戚就是少数。 这样的经济条件，如果收入稳定且没有负债的话，加上主人心善的话，多收养一个小孩子是没问题的，咬咬牙就可以熬过去了。 可既然能过舒适的生活，谁愿意降低水平呢？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遮掩眸底神色，忽觉袖子被人扯动，顺眼看去，是凑近的瓦尼塔斯。 “君寻先生，夏目居住的亲戚家没亮灯嗷。” 龙崽转诉时刻意压低了嗓音，防止夏目贵志听见而伤心。 “嗯，我也看到了。” 四月一日点头，又见瓦尼塔斯不满地鼓起脸颊肉，“好歹给晚归的夏目留一盏灯嗷。” 夏目贵志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踮脚去按门铃。 无人回应。 门被反锁了。 夏目贵志没有钥匙，无法开门直接进去。 “对不起，可能还要让你们等一下，他们可能睡了……” 夏目贵志耷拉着脑袋，又去按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会，屋子的灯才亮起。 一个胡须没剃干净的男人穿着睡衣摇摇晃晃走出来，显然是睡下刚起的。 “谁啊？大半夜的按什么门铃，吵人睡觉？” “叔叔，是我，我回来了。” 夏目贵志声音很小。 “唔？夏目？” 亲戚清醒了些，睁开眼低头看，果然是自己收养的孩子，顿时就皱起眉来，不耐烦道：“这个时间才回来？你去哪里鬼混了？晚饭早就吃了，没留剩饭剩菜，你要是肚子饿就去泡个方便面吃……” 夏目贵志低垂脑袋，抿紧唇不敢吱声。 短短的手指无措地抓着裤子。 亲戚后知后觉发现夏目贵志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你不会偷钱给自己买衣服吧？我记得那谁有说过你会偷偷摸摸做一些事……” “没有没有！” 夏目贵志瞪大眼睛，连忙反驳。 “那你这衣服从哪里来的？” 亲戚显然不信，质疑道。 “我们买的。” 四月一日撑着一把红伞从黑暗中走出。 亲戚盯着他身上的红伞看了半响，才看清他的长相，“你是？” “想要收养这孩子的人。” 第123章 夏目离开亲戚家 其实自从收养夏目贵志后,亲戚就后悔了。 一开始他们是因为同情和好名声才决定收养无依无靠的夏目贵志。 可真收养了，他们才意识到照顾一个幼小的孩子并没想象中容易轻松，肩上平白多出一份沉重的责任。 而责任有时会变成负担。 亲戚家本就不是多富裕的条件,夏目贵志的父母也没给夏目贵志留下什么遗产，日常花销都是亲戚出。 这就算了。 收养夏目贵志,对有同龄孩子的他们来说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再等个几年,夏目贵志长大一点，就可以让他出去边打工边读书。 虽然他们的孩子不太喜欢夏目贵志，觉得有夏目贵志在,他们就不爱自己……时常发生各种小矛盾，但因为夏目贵志每次都是先退让的人，他们的孩子也没有受到确切的伤害,索性他们就一只眼睁一只眼闭，装作没看见。 比起这些琐碎的事，令亲戚一家更不满的是，夏目贵志似乎不干净。 此处的“不干净”,指的是收养过夏目贵志的亲戚们怀疑夏目贵志能看到和接触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日本人向来对鬼神一事很忌讳，纵然他们的神话传说中常有“八百万神明”和“万物皆有灵”等说辞，可日常生活很少有人会讨论，大家连提及都少之又少,连带着能看到鬼神的人也会产生忌讳。 第252章 特别是在夏目贵志说开亲戚家有他们看不到的存在后…… 亲戚一家人对夏目贵志的同情就被嫌弃和不满替代。 但他们收养夏目贵志才一段时间,如果此时就弃养,那他们容易被周围的邻居和亲友说闲话。 所以亲戚放纵他们的孩子讨厌夏目贵志，既没有调节,也没有劝解，等某一天他们真的忍无可忍主动送走,亦或是夏目贵志主动离开。 可在此之前，总要有一个愿意接手的才行。 因此，亲戚并不担心夏目贵志会不回来。 敢任性离家出走的孩子，前提是有家可回。 夏目贵志没有，即使在外面待上一夜，第二天也会饿着肚子灰溜溜回来。 直到今晚，夏目贵志破天荒地剪了一个短发，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回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以往灰扑扑的样子，就连脸颊都透着红润的粉色。 这一点也不正常。 明明夏目贵志离家出走才小半天，却奇怪地连气色都立刻变好了。 所以亲戚在看到夏目贵志的那一瞬间，就猜出愿意收养夏目贵志的人终于来了。 压在他们肩上的负担要消失了。 亲戚瞪大眼睛看夏目贵志身后，空无一人。 居然没有人？ 怎么会？ 要收养夏目贵志的人不应该送夏目贵志回来，然后和他们商量收养一事吗？ 难道是他猜错了？ 亲戚不愿承认自己的期待落空，只好恼羞成怒地责骂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跟小鹌鹑一样的反应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那双比起人类更像是妖怪的眼睛，就算盈满泪水也没能让亲戚产生悔意。 “……那你这衣服从哪里来的？” 夏目贵志连连摇头。 “我们买的。” 亲戚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声音，抬头看去，忍不住皱眉。 因为夏目贵志的身后空无一人。 于是亲戚眉头皱得更深，询问空气，“你是？” “想收养这个孩子的人。” 亲戚睁着眼看了好一会，模糊看到一把红色的伞，又过一会，才看到红伞下的黑发男人。 黑发男人有一双罕见的异色眼睛，不带感情地看过来。 亲戚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瞬感觉浑身都在叫嚣着“不要靠近”“快靠近”等自相矛盾的话。 “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哽咽着叫了一声，转身一把扑到四月一日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腿小声啜泣。 “别哭，夏目，你什么也没做错。” 亲戚看到四月一日立即蹲下身去擦夏目贵志的眼泪，那一看就很昂贵的和服衣摆随意地垂落地上，任由沾上灰尘，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 这个叫“四月一日”的人显然是一个有钱的，性格沉稳，既然如此，那收养夏目贵志的事就是十成十了。 亲戚暗自松了口气，正要邀请四月一日进来坐，顺便聊一聊他们到底为夏目贵志花费了多少，讲述一下他们的不容易。如果能让四月一日产生同情，说不定还能获得一部分额外的补偿…… “不用！夏目的东西肯定不多，我们现在就带走嗷！” 就在亲戚邀请四月一日进门坐坐时，一个同样是黑发的小少年骤然出现在四月一日身后。 亲戚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夜色太暗影响视力，他才没看到四月一日身边还有一个小少年。 “这位是你的？” 亲戚看着瓦尼塔斯的黑发猜测大概是四月一日的孩子。 他并不在意四月一日有多少孩子，反正以四月一日的穿着和通身气质，多养一个夏目贵志绰绰有余。 但他表现太急迫的话，会让四月一日有种接手累赘的感觉。 亲戚心中懊恼，告诫自己下次要多注意。 四月一日忙着安抚哭泣的夏目贵志，没有回答亲戚的问题，自然也没发现亲戚脸上快速变化的表情。 但瓦尼塔斯和龙崽看到了。 他们的视力本来就好，在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再说这个亲戚根本没什么遮掩，比本丸里心眼多成筛子的三日月宗近要简单多了。 也正如此，瓦尼塔斯和龙崽才会违背四月一日的要求，站出来说话。 “我们现在就搬走，你不要想了嗷！” 亲戚果然被他俩的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就走？” “现在！立刻！马上嗷！” 瓦尼塔斯站在亲戚面前，企图以自己的小身板挡住身后的四月一日和夏目贵志，怒视亲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嗷！” 不受宠爱的孩子，不可能有多少东西。完全没必要坐下来聊。 况且这个亲戚连夏目贵志长刘海遮挡视线都不在意，又能和四月一日聊什么？ “我们会帮夏目收拾，君寻先生就在门口等我们回来嗷。” 瓦尼塔斯说完，转身就去拉夏目贵志绕过亲戚，大步进入屋子里。 他完全不把亲戚当一回事，态度理直气壮得不行，绕过亲戚时甚至还狠狠地发出一声冷哼，明显是替夏目贵志出气。 “先生，你的孩子——” “抱歉，他就是这个性格。” 四月一日缓缓起身，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出言打断了亲戚的指责，皮笑肉不笑道：“可你在外人面前直接说夏目的不是，不也没考虑过给夏目留面子吗？” 第253章 亲戚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嗷嗷嗷！” 房屋里传出一声龙的咆哮，下一刻房屋的灯亮了大半。 一道黑影猛地飞出来。 亲戚循声扭头望去，黑影看得不真切，“什么东西？” 下一秒便见那道黑影直直穿过自己，然后冲向四月一日。 亲戚只感觉身体一凉，霎时浑身乏力，腿脚不软，靠着大门才勉强站稳。 “好久没见这么小的妖怪了。” 四月一日悠悠说完，手中红伞往前一挡，黑影径直撞上伞面，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消失了。 亲戚：“？！”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以人类怨念为食的小妖怪，已经被我解决了。” “我家真的……”亲戚咽了咽口水，“真的有妖怪？” “嗯？” 四月一日了然地眨眨眼睛，反问道：“所以你是承认夏目已经和你们说过家里有妖怪，但你们只认为夏目在撒谎，对吗？” 亲戚不敢点头，他的手脚还在发软。 “难怪夏目会有那样的愿望……”四月一日摩挲手中红伞，低声呢喃。 亲戚还想再问，但四月一日已经别开眼看房屋，摆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不多会的功夫，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出来了。 两个男孩手中分别抱着一个没装完的纸箱子。 夏目贵志轻声道：“君寻先生，我们收拾好了。” 龙崽也提了一袋东西飞出来，率先回到四月一日身边。 四月一日接过龙崽的袋子，脸颊蹭蹭他的脸，“辛苦你们了。” “嗷！”不辛苦！ 龙崽鼻子微动，又嗅嗅红伞。 “嗷嗷？”那个小妖怪您已经解决了吗？ “嗯，等它再长大一点，被它吸食怨念的人就会生病，早点消灭会比较好。” 夏目贵志听完四月一日的话，眼睛亮了，“君寻先生好厉害，我之前想驱赶它，一直赶不出去。” 难怪龙崽刚刚和他们在房里收拾东西，会突然大声叫起来。 原来是把妖怪赶到外面，让君寻先生消灭啊。 “不用羡慕，你也有力量。” 四月一日垂眸看到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手里的两个纸箱子，眼神柔软。 只有这么点东西，太少了。 “等回去之后，我们再去一趟万屋吧。” 夏目贵志疑惑，“万屋？” “就是我们之前找到你的地方，万屋有很多服装店嗷。” 瓦尼塔斯解释，使眼色让龙崽去拿夏目贵志的箱子。 金色的魔法阵悄然出现，三人一龙消失在金光中。 扑通—— 亲戚跌倒在地，不可置信，“我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高悬夜空的月亮被乌云遮掩。 房屋的灯重新被人关掉。 亲戚在地上歇了许久，才感觉力气回来，扶着门起身回去，一边走一边疑惑。 “奇怪？这么晚了，我怎么会出现在门口？” 亲戚回到卧室，躺回床上，妻子背对着他，轻轻问：“那个孩子走了，对吧？” “已经有人收养了。” “他是个好孩子，希望他以后过得幸福……” “嗯。” 亲戚翻身，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对了，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好像轻松多了？” 仿佛之前积压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不见。 是因为夏目贵志已经离开，所以觉得轻松？ 亲戚不清楚，但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告诉他，答案不是这个。 妻子没回答，她已经睡下了。 亲戚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也睡了。 第124章 夏目的纸箱子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道路宽敞无人,四周静谧无声。 夏目贵志勉力振作起来的精神，在离开亲戚家后就像突然漏气的气球，一下子瘪掉了。 瓦尼塔斯时不时担忧地瞄一眼夏目贵志,可惜后者一直低垂脑袋，没办法看清表情。 “嗷？”怎么办？ 龙崽蹭蹭四月一日的脸颊,小声询问。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静静看手腕的血镯,它们在昏暗的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此刻，客人的愿望比之前在本丸三天还要强烈。 “贵志。” 四月一日轻声叫唤男孩的名字。 然而男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完全没有听到,直到肩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龙崽，才从他的世界脱离出来，急忙应声,“君寻先生，您在叫我？” “贵志，你在难过什么？” 四月一日在明知故问。 “我……我不难过。” 夏目贵志沉默了一会，口是心非地摇头,不想让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他们担心，于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继续低头看手中的纸箱子。 纸箱子轻轻的，男孩左右晃了晃,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多。 夏目贵志在亲戚间辗转各地,因为东西不多,所以搬家也很轻松，每次都给新的亲戚省了不少功夫。 他和四月一日说完没事后,又低着头呆呆地看纸箱子，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以前被另一个亲戚收养,被当地的妖怪追赶导致迷路，偶然发现的一窝被装在纸箱子里的小猫咪。 它们蜷缩在灌木丛的枯草堆里，虚弱地叫着，声音又小又细，稚嫩的爪牙还没锋利到能自己捕捉猎物。 第254章 若不是夏目贵志当时被妖怪追赶，躲到灌木丛里，也发现不了它们。 之后几天，夏目贵志在周围找了很久，才确定小猫咪们和他一样，都失去了父母。 所以每次上学或放学时，夏目贵志都会绕一段路，将偷偷省下来的食物分一部分给小猫咪们。 虽然分出食物的夏目贵志肚子会饿，但只要看到小猫咪们“喵喵”地冲他甜甜叫唤，亲昵地舔舐他的手指，那些被妖怪追赶的难过、不被人理解的孤独就会立刻消失。 小小的夏目贵志很想收养它们，可就连他都被人收养，收养小猫咪？简直是痴心妄想。 日子一天天地过，夏目贵志以为他能把小猫咪们养到自行捕食。 直到一天，他穿着因妖怪追他而不小心摔倒划破的裤子回到亲戚家，看到亲戚脸上毫不遮掩的嫌弃时，他就知道自己离被送走的时间不远了。 事实上，夏目贵志猜到亲戚不愿收养自己时，并没有多少难过。 相反，比起难过，夏目贵志当时更担心自己离开后，那几只还没长出尖利牙齿的小猫咪该如何活下去。 那个晚上，夏目贵志躺在硬纸板铺好的“床”上，冥思苦想整整一夜，在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去上学前，鼓起勇气找亲戚提出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我想要一个纸箱子。” 亲戚皱眉问他拿纸箱子做什么？ 夏目贵志正要解释时，亲戚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算了。 亲戚随手找出一个废置的纸箱子，夏目贵志认真道谢，双手接过纸箱子听到亲戚自认为别人听不到的嘟哝。 “奇怪的孩子，奇怪的行为，还是赶紧让别人接手吧。” 夏目贵志眸光一暗，咬紧唇瓣不说话，拿起纸箱子匆匆往外跑。 躲在灌木丛里的小猫咪们一闻到夏目贵志的气味，就兴奋地“喵喵”叫起来。 夏目贵志下意识想学它们“喵喵”叫，嘴角刚上扬，又想到待会要做的事，立刻压抑住了。 小猫咪们或爬或滚地凑到夏目贵志身旁，好奇地打量他带来的纸箱子，正要抬爪去挠时，便觉视线突然变高。 “喵？” “对不起，我会很轻的。” 夏目贵志一边说，一边将几只对他完全没有抵抗之心的小猫咪都放进纸箱子里，“会有人喜欢你们的，我保证。” 他经常被妖怪追赶吓唬，也从妖怪口中知道附近的不少事，了解到附近有一个独居的老婆婆养了多年的猫离世，也听过老婆婆时常念叨什么“缘分没到，我不想养”的话。 小小的夏目贵志不知道“缘分”具体是什么含义，只隐约觉得，那个老婆婆一定会收养这几只和自己一样没有父母的可怜的小猫咪。 那个时候的夏目贵志没有其他办法。 他初来异地，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无人信任，无人依靠。 夏目贵志小心翼翼地将装了几只小猫咪的纸箱子送到老婆婆家门口，又觉得不够稳妥，撕下一张作业本的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将纸条放到纸箱子里。 “你们以后在老婆婆家里，要乖乖的，不然会和我一样，不被人喜欢……” 夏目贵志认真与几只小猫咪叮嘱，然后按响老婆婆家的门铃，等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立刻躲到暗处偷看老婆婆的反应。 “哦哦……是谁给我送的小猫咪？” 戴着老花镜的老婆婆惊喜地蹲下身，伸手去抚摸纸箱子里的小猫咪们。 “喵～喵～” “叫得真可爱啊，是谁送给我的礼物？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缘分。” 老婆婆抱起纸箱子，看了看周围，没人出现，又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去。 十几分钟后，老婆婆将纸箱子放到门外。 那个熟悉的纸箱子，却没有熟悉的小猫咪。 夏目贵志定定地看那个纸箱子，便知道自己成功了，躲在暗处紧紧捂住嘴，不让泣音溢出。 他感觉他就像那几只小猫咪，被装在纸箱子里送人，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 下一次搬家，他又要带着几个纸箱子被送去哪里？ “嗷？”你怎么了？ 离夏目贵志最近的龙崽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血色都消失了，看起来极其憔悴，好似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明明不久前在本丸还是很开心的。 龙崽扭头，有些后悔地看亲戚家的方向，早知道就不帮亲戚驱赶妖怪了。 反正那个小妖怪住屋子里也不会让人无故死亡…… 夏目贵志用力摇头，很想说自己没事，可他更清楚，只要一开口，悲伤就彻底压抑不住。 之前他已经哭过几次了，再哭的话，就不是好孩子了。 “唉……” 夏目贵志敏锐地听到一声叹息，身体随之一抖。 那些亲戚们每次不想收养他的时候，就会在他面前做出愁眉苦恼的样子，一道道叹息像一块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沉重得透不过气。 “贵志。” “……嗯。” 四月一日走到夏目贵志面前，将红伞收好，蹲下身与他保持平视。 夏目贵志这才发现四月一日直接叫自己名字，而非姓氏，连忙挪开眼睛，不想直视四月一日。 他怕会从四月一日口中听到和亲戚一样的话。 第255章 如果四月一日真的说出来，他真的会当场哭的。 “贵志，你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 四月一日双手托住夏目贵志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眨了眨眼睛回忆。 “我之前跟你说，‘大声哭出来吧，把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男孩点了点头。 他记得，在本丸，在四月一日亲口跟他承认也能看到妖怪时，他哭了。 哭得很痛快，仿佛大脑都变得空白，只剩下张口哭泣。 “所以，为什么你现在要忍着？” 四月一日面容清秀，外表年轻，眼神却透出几分慈蔼，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为什么要忍着？ 因为没有替他擦眼泪的人，因为没有替他出气的人，因为就算哭了也不会有人理会…… 可是，现在有君寻先生帮他擦眼泪，有龙崽和瓦尼塔斯哥哥帮他出气，哭了也会有人理会。 夏目贵志努力眨眼睛，想让泪水回去，但水气迅速打湿睫毛，沉得他闭上，猛地扑到君寻先生张开的怀抱里。 “呜呜呜……叔叔、叔叔……他为什么要那样……说我……” 夏目贵志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小手紧紧揪住四月一日的和服，再也止不住的眼泪很快濡湿布料，断断续续地诉说他的委屈。 他从没偷过东西。 四月一日沉默地轻拍夏目贵志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很轻。 夏目贵志在这无声的安慰中，越来越委屈，“我不是故意看到……呜呜呜看到妖怪的……” “他们……为什么要讨厌呜呜呜……为什么要讨厌我……” 龙崽已经飞回瓦尼塔斯肩上，张了张口，发现瓦尼塔斯一句心声都没有，没法转诉。 “嗷？”你不安慰吗？ 【有君寻先生在就可以了，比起我，夏目此刻更需要同为同类的君寻先生。】 瓦尼塔斯无声摇头，和龙崽往旁边退后几步，像一盏寂静的路灯，暗中观察周围有没有妖怪出现。 四月一日等夏目贵志哭声渐渐变小，情绪平静下来了，才开始安慰，“贵志，能看到妖怪，是你继承的能力。” “我……” 夏目贵志抽抽鼻子，难过道：“……我不想要这种能力。” “贵志，你和我一样，都没有亲人在世上了。” 四月一日再一次擦去夏目贵志的眼泪，看着他那双猫一样的眼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夏目贵志被揉得闭起眼，再睁开时对上四月一日那双一金一蓝的眼睛，刚想说自己不知道，脑海却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猜测道：“因为我的家人……也能看到？” 他能看到？他的家人也可能看到？ “可是，爸爸就没看到……” 夏目贵志迟疑地摇头。 “能看到妖怪的能力，不一定只是你的爸爸传下来，也许是你的妈妈留给你的。” 过了半响，夏目贵志抬起手去抚摸四月一日的眼角，轻轻问，“君寻先生，您的眼睛，哪个是你的爸爸妈妈留给你的？” “左边这颗。” 四月一日没有闪躲夏目贵志的抚摸。 “那右边这颗金色的眼睛？” 四月一日愣了愣，没想过夏目贵志会提出这种问题。 第125章 四一的金色眼睛 “那右边这颗金色的眼睛？” 右边这颗眼睛啊…… 四月一日下意识抬手抚摸右眼,眼睑立刻合起，柔软脆弱的眼球在指腹间转动，久久没回答。 夜色渐深,路灯下很多飞蛾萦绕，地面的影子扭曲怪诞。 就在夏目贵志担心自己触及君寻先生的伤心事,懊恼自己又不小心说错话时,听到君寻先生迟迟开口。 “是很久之前我的一个朋友……” “君寻先生的朋友？” 夏目贵志有些好奇,连同一旁的瓦尼塔斯和龙崽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一个很久之前的朋友了，一个会说我‘笨笨的’可恶家伙。” 瓦尼塔斯不可思议地瞪大蓝眸，倒吸冷气。 他印象中的君寻先生一直是十分理智、从不出错、成竹在胸的样子,居然会有人说君寻先生“笨笨的”。 那人究竟有多聪明，才有资格说君寻先生笨？ 四月一日情不自禁回忆起那人的音容，他支付巨大代价保存的所有记忆都清清楚楚,一一铭刻在心底、在脑海里，只要一想起，那人就会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与那人相识相遇相知的一切记忆都历历在目…… 夏目贵志离得太近，清楚看到四月一日脸上短暂出现的苦涩又美好的笑容。 “君寻先生很好。” 夏目贵志认真说,一双猫瞳定定地看君寻先生的金色眼睛，“所以那个朋友也一定很好。” “我也觉得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插了一句附和道。 “哈哈。” 四月一日哑然失笑，“你们都没见过百目鬼静呢，怎么就知道他一定很好？虽然他确实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百目鬼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都呆住了。 据他们所知,姓“百目鬼”的人他们就认识三个,刚好和君寻先生的关系非常不错。 “你们猜的没错,百目鬼静就是松他们的先祖。”四月一日解释。 第256章 “可是松爷爷和玶哥哥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嗷？” 瓦尼塔斯想起百目鬼松一家三代的翡翠绿眼睛。 如果说眼睛和看见妖怪的能力是可以遗传的话，好像也解释不通。 “因为松和泷他们的眼睛都遗传自百目鬼静的妻子小羽,小羽的眼睛就是绿色的。” 百目鬼静和五月七日小羽结合，生下的孩子全都继承了百目鬼静的样貌和五月七日小羽能看到鬼怪的绿瞳。 四月一日简单给夏目贵志讲完百目鬼家的特殊情况。 夏目贵志若有所思,猫一样的眼睛渐渐浮现神采，期待地问四月一日：“所以，我能看到妖怪的能力真的是继承自爸爸或妈妈的？” “嗯，可以这么理解。也许你的爸爸或妈妈看不到，但他们极有可能从他们的父母那里继承了能看到妖怪的潜能，进而通过血缘关系遗传给你。” 夏目贵志乖乖点头，冷不丁想起君寻先生说的那句“我们都没有亲人在世了”，小心翼翼地问：“那君寻先生能看到妖怪的能力，也是继承自您的父母？他们也能看见？” “应该能吧，我不太清楚。” 四月一日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没有任何与他们有关的记忆，已经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与父母相关的记忆，早在很多年前，就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支付出去了。 即使之后四月一日想要支付更巨大的代价，也没办法将失去的记忆赎回来…… 夏目贵志用力咬紧唇瓣。 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怜，明明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 “君寻先生，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了。” 夏目贵志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劲，然后放下纸箱子，伸手去抚平四月一日脸上的笑容，学着他刚刚安慰自己的模样，搂住四月一日的脖子，笨拙地轻拍他的后背。 “君寻先生，不要忍着，可以哭出来哦。” 男孩还没到变声的年龄，声音稚嫩清脆，像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小鸟，又因故意模仿大人的口吻，多了两分柔软。 四月一日顿时哭笑不得，“我现在不怎么难过了。” “那以前肯定很难过。” 现在不难过，不代表以前不难过。 因为愧疚，夏目贵志反应很快，努力挺直腰板，想让君寻先生靠在他的肩上，就像他两次扑入君寻先生怀里发泄委屈一样。 “是啊……” 四月一日没有否认，就在瓦尼塔斯和龙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时，四月一日轻轻挣开夏目贵志的“束缚”，对上他疑惑的眼睛。 “但是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而且本来是我要安慰你的，怎么换成你来安慰我了？” “因为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张口，想说是君寻先生故意的，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拧着细眉苦苦思索，没想出结果，脸颊肉气鼓鼓得像个生气河豚。 “知道这一点后，你还会讨厌你的能力吗？” “……” 夏目贵志迟疑，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他确实为自己能看到妖怪而遭人排斥烦恼不已，可在君寻先生说这能力是他的家人留下给他的后又有些欣喜。 他一个家人都没有了，那能看到妖怪的能力，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的家人们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君寻先生，我不知道。” 夏目贵志想了很久也没答案，只能问同样能看到妖怪的四月一日，“那君寻先生您呢？你讨厌这个能力吗？” “我也不知道。” “君寻先生也不知道？” 夏目贵志吃惊。 “侑子小姐以前对我说，‘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四月一日声音很平静，“我之所以会见到侑子小姐，就是因为我当时被鬼怪纠缠，迫切地想‘如果能不看到它们’就好了。因为这个愿望让我进入侑子小姐的店里，我才认识了侑子小姐。”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地点头。 “所以，如果我没办法见到鬼怪的话，那我就不会进入侑子小姐的店，也不会认识侑子小姐。” 四月一日笑着揉揉夏目贵志的头发，“我不后悔我的选择，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选择？后悔？” 夏目贵志不清楚话题为何会突然转到这上面。 四月一日去拿夏目贵志放在地上的纸箱子，“人生会有很多分岔路口，每一个路口都只有自己能做出选择。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了。” “贵志，你知道吗？” “？” “我们的家人们和我们一样，用相同的眼睛去看这个既有人类也有妖怪的世界。” 夏目贵志突然怔愣。 “所以能看到妖怪，对你我来说，既是痛苦，也是礼物。” “因为它是我们的家人最后留给我们的礼物？” “可以这样想。” 四月一日将纸箱子交回给夏目贵志，叮嘱道：“等回去后，你再好好整理一下这几个箱子里的东西，里面肯定还有你的家人给你留下的其他东西，至于那些东西是痛苦还是礼物，就得看你具体是怎么想了。” “……我知道了。” 夏目贵志接过纸箱子的一瞬间，注意到四月一日手腕中的红色手镯在发光。 第257章 由于连续几次都无意触及四月一日的伤心事，夏目贵志决定将问题藏在心里，等以后找瓦尼塔斯和龙崽先问问，实在不明白再去问四月一日。 “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夏目贵志摇头。 “还委屈吗？” 夏目贵志沉默了一会，老实点头，嘟起嘴唇小声道：“还是有的，叔叔那样说我，是他的不对，但是……” “但是？” “不管怎么样，叔叔和阿姨都收养过我一段时间，就算我很委屈很生气……” 年龄还小的夏目贵志想了半天，都找不到词语来说，只能求助地看四月一日。 “因为他们说你坏话，你很委屈很生气。但又因为他们收养过你，对你有恩，所以你无法生气，对吗？” “嗯嗯，就是这样！我不想再计较这件事了。” 夏目贵志眼睛被泪水浸润过，湿漉漉的，亮晶晶的，捧着纸箱子小跑去找瓦尼塔斯和龙崽。 四月一日望着他跑走的身影。 “夏目贵志是个过于善良的孩子，如果当时我不在万屋，应该还要受更多的委屈？” 四月一日悄悄抚上自己的金眸，仿佛自言自语，“等回去后还得麻烦你们给贵志办理转学手续……” “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转头看落后几米的四月一日，困惑他怎么没跟上来。 “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全都是必然啊。现在，贵志已经是我的客人了。作为店长，实现客人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四月一日低声喃喃，“至于代价？那个以后再说吧……” ＊＊＊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白雪压在樱花树上，把樱花林染成白色。 白茫茫一片的樱花林中，只有一棵樱花树罕见地开着鲜红的花朵，尤为显眼。 尽管百目鬼松的身体很好，百目鬼泷和百目鬼玶也不同意他在樱花林里待太长时间。 “父亲，我今早去看过了。君寻先生留下的樱花依旧开得烂漫，小家伙们在枝桠上站成一排取暖，压得枝桠都下垂了，也没掉一朵花瓣。” 百目鬼泷带了一壶泡好的热茶和一瓶煮好的清酒来到百目鬼松的房间。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进去了。 结果百目鬼泷一进去，却发现儿子百目鬼玶早早就到了，正坐父亲对面陪父亲下棋。 “爸爸，你今天来得有点晚。” “臭小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啊！” 百目鬼泷立时举起酒瓶，想要揍儿子一顿。 百目鬼玶没理会他的活宝，转头看棋盘，面无表情道：“爷爷，不要悔棋。” “咳咳！我哪有悔棋？” 百目鬼松吹胡子瞪眼。 然而百目鬼玶完全不在意他的恼怒，把他趁自己转头的间隙改变的几颗棋子放回原位。 “泷！管管你儿子！” “父亲，我可管不了，还是等君寻先生回来再管吧。” 百目鬼泷坐在两人中间，熟练地拿出一个茶杯，两个酒杯，“玶现在都二十五岁了，之前的工作在上周也辞去了，我得忙着教玶处理寺里的各种工作。” “上周辞了工作？” 百目鬼松一愣，“你们没和我说？” “玶连我都没说，怎么可能会和您说？” 百目鬼泷一边倒茶，一边回怼。 “我会努力的。” 百目鬼玶冷冷淡淡地说。 百目鬼松劝孙子，“其实你也没必要现在就辞职，既然喜欢你的工作，那就再干几年，反正你爸还能继续干。” 百目鬼泷：“……” 他想退休想疯了，不要把他拉下水。 “我认真思考过了，”百目鬼玶摇头，“先祖们留下的记载我也翻阅过，不是每代百目鬼都能和君寻先生一样共享视野，爷爷和爸爸你们都不能。” 百目鬼松：“……” 百目鬼泷：“……” “我想变强。这样在君寻先生遇到危险时，我就能立刻看到，也许还能和先祖们一样，帮上忙。” 第126章 夏目的家 四月一日等人从黑夜走到黎明将至。 太阳还没破开云层,已有光芒划破天际，整个世界呈现出一副刚从混沌中苏醒的模样。 银白的天空有数只飞鸟因捕食掠过。 道路两旁种了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庄稼，快到收割季节,微风徐过，它们像海浪一般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一直往西走……” 夏目贵志走了很久,累得腿软走不动了,便被四月一日抱在怀里,两条短短的手臂紧紧搂着四月一日的脖子，上下眼皮不住打架。 “君寻先生，这附近我有印象！以前被妖怪追赶时来过,大概再走半小时，就能看到我的家了。” 夏目贵志打起精神，蹭了蹭四月一日的脸。 经四月一日劝导后,夏目贵志再谈起妖怪时脸上没有以前那种难以开口的难过。 他依旧不怎么喜欢能看到妖怪的能力，可每当想到如果他的家人和他一样，也曾能看到妖怪，心情便慢慢好转。 而且,现在他的身边有和他一样能看到妖怪的人。 他不是孤独的。 想到这里，夏目贵志悄悄搂紧四月一日的脖子。 “知道了。” 四月一日拍拍他的后背。 第258章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一边嘟囔着“我不困我不困我一点也不困”的话，一边信任地将下巴枕在四月一日的肩上，猫一样灵动的大眼睛努力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他们原计划直接返回本丸,在魔法阵启动的前一刻,君寻先生却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如果现在就跟我离开，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也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在此之前，贵志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特别想去的地方？ 夏目贵志很想说“没有”,可他对上君寻先生关怀的双眸，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回以同样的认真，“我想回家看看。” “那就回家看看。瓦尼塔斯、龙崽你们呢？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先送你们回去？” 四月一日又询问瓦尼塔斯和龙崽的想法。 “当然要一起去嗷！” 龙崽飞起来，贴贴四月一日的另一侧脸蛋。 瓦尼塔斯则对夏目贵志眨眼，笑道：“不是说了要招待我们，去你家里才能好好招待嗷？” 他的重音落在“家里”上。 夏目贵志一愣，慢半拍才想起他之前说过“去亲戚家没办法好好招待”之类的话，小脸顿时羞成红色，结结巴巴道：“我家里没什么人……” “唔——” “心意在就足够了嗷。” 瓦尼塔斯轻轻弹了一下夏目贵志的额头，“大家都不缺那点吃的嗷。” “瓦尼塔斯说的对，心意更重要。” 四月一日牵起夏目贵志的手，趁周围无人，将他的两个纸箱子和袋子都收入血镯中，轻笑道：“那就慢慢走吧，贵志精神不错的话，可以记记周围的路，说不定以后你还会回来……” 时间悄悄流逝。 他们走过的路越来越长。 等太阳升起来，晨露还没蒸发前，四月一日几人终于来到夏目贵志的家。 “我们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夏目贵志从四月一日怀里下来时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四月一日眼疾手快，及时扶稳。 “因为回到家，所以心情很好？” “对啊！” 夏目贵志用力点头，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到了嗷？” 瓦尼塔斯怀里抱着被惊醒的龙崽，伸长脖子眨巴眼睛左右张望，又甩甩尾巴提起精神。 黑发少年见龙崽的动作，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意识到困倦后，立刻用力摇头，企图将困意摇掉。 四月一日见状，笑道：“瓦尼塔斯也困了？” 【还好，我还能再坚持一会。】 瓦尼塔斯抹掉泪花，观察周围。 夏目贵志的家和亲戚家整体布局很像，唯独院子的面积要大上不少，里面栽种了很多主人留下的花草树木，因为常年没人打理而野蛮生长，散发出勃勃生机。 比废置多年的本丸要好上许多，起码野草还没蔓延到屋子里去。 四月一日慢条斯理收好红伞，等夏目贵志找出钥匙开门。 “吱呀——” 许久没开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夏目贵志费力推开门，转身张开双手看四月一日等人，兴奋道：“君寻先生、瓦尼塔斯哥哥、龙崽，欢迎来到我家！”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雀跃不已，走了差不多一晚的疲惫一扫而空，率先跑进去，不知找些什么，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眼前。 瓦尼塔斯捏了一把龙崽尾巴，眼神催促。 龙崽幽幽叹气，扑打翅膀飞去找夏目贵志。 【有龙崽跟着，贵志不会有什么危险。】 瓦尼塔斯又看向四月一日。 “辛苦了。你也走了很久，不休息一下？” 【不了，待会肯定还要打扫，我怕我睡着后，您就把活儿都干完了。】 “哈哈。” 四月一日笑了两声，倒是没否认，揉揉瓦尼塔斯的黑发，“所以你想和我一起打扫？” 【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所以我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工作忙碌，家里都是我打扫的，所以家务我很熟练。】 瓦尼塔斯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贵志的爸爸对贵志应该很好，有点羡慕……】 即使瓦尼塔斯脸上没有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但他的心声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 为何羡慕他人的爸爸？因为自己的爸爸对自己不好么？ 四月一日敛眸，不想了解瓦尼塔斯的隐私，冷不丁夸赞道：“会做家务的瓦尼塔斯是个好孩子哦。” 【？！】 瓦尼塔斯猛地涨红脸，藏在心里的羡慕瞬间消失，【您怎么突然就说这个？】 “想说就说了。” 四月一日抚摸黑发少年白软的脸蛋，“你还是瘦了点，以后要多吃点。如果不喜欢甜食的话就要说出来，不然大家很难发现的。” 【……被发现了？！】 瓦尼塔斯飞快转动眼睛，思考如何转移话题时，忽觉充盈的灵力快速包裹住他的身体，走了一夜的疲惫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现在这样会不会舒服多了？”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异色眼瞳里盈满温柔。 【……那您呢？】 “我没事，毕竟我可是醒来没多久，再说了，这点消耗对我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四月一日笑着摇头，迈腿往院子走去。 第259章 瓦尼塔斯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便慢了几步，只好小跑跟上。 “贵志，打扫的工具在哪里？” “诶？要打扫吗？我们要住下来？” “贵志想住吗？” “想！我现在就去找扫帚和拖把，以前爸爸放在杂物房里……” ＊＊＊ 临近中午。 四月一日几人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在夏目贵志眼里，整间房子都散发着耀眼的干净光芒，一瞬间眼睛就进沙子了。 他快速擦掉眼泪，“我不哭，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还有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哥哥帮我，我不是一个人……” “嗷～”还有我～ 龙崽轻轻叫了声。 “对，还有龙崽。” 夏目贵志抱起龙崽，亲昵地蹭蹭，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咦？有人来了？是谁呀？” “嗷？”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龙崽扑打几下翅膀，想飞到高空查看情况。 但是他刚帮忙干了家务，累得不想动，扇了几下翅膀便窝在夏目贵志怀里，只有一双苍蓝色的兽瞳竖起看来者。 “有人吗？” 按响门铃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查看房屋里的情况，发现在搞清洁，自言自语道：“是谁回来了？可我记得夏目家的亲朋们很久没来过了，不会是进了小偷吧？” “贵志，那位是？” 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也听到了门铃声，走出厨房。 进入夏目家的来人是一名将近四十的女人，穿了一套朴实的衣服，警惕地看周围。 女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里屋，便看到在走廊上的夏目贵志，半响后才猜测地问，“你是……贵志？” “是我，您是？” 夏目贵志抱紧龙崽，小心问女人。 “是我啊，不记得了吗？我是以前住你家附近的良子阿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 良子阿姨惊喜地看夏目贵志，“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良子阿姨？” 夏目贵志努力回想，以前的记忆太模糊，想了好一会才把眼前的女人和几年前的邻居对上，“我想起来了。不过，良子阿姨，您怎么来了？” 夏目家的邻居不多，和夏目家关系较好的几户在孩子外出工作后陆续搬走了，只剩下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当初夏目爸爸去世匆忙，很多后事没安排。还是得知情况后的邻居们想办法联系夏目家的亲戚，夏目贵志才能被亲戚们收养。 “我几个月前回来的，路过你家时听到里面有声音，以为进了小偷，就进来了。” 良子阿姨拉过夏目贵志，揉揉他的脸蛋，看看他的衣服，发现他的状态还不错后，便松了口气，欣慰道：“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和亲戚一起吗？亲戚对你怎么样？” “今天早上回来的。亲戚对我……” 夏目贵志支支吾吾，“我现在被君寻先生收养了。” “君寻先生？” 良子阿姨面露疑惑，“这人我完全没听你父母说过，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也疑惑了，挠挠头发转身，“君寻先生就在我们身后啊。” “哪有？我只看到了一个黑发的小少年，顶多十岁。大人呢？” 第127章 夏目母亲的用意 “没看到君寻先生？明明就在瓦尼塔斯哥哥旁边啊……” 夏目贵志揉揉眼睛,下一刻便见四月一日拿出一把红伞打开。 在室内撑伞？ 瓦尼塔斯侧眸看他手中的红伞，眨了眨长睫。 “看到了看到了，瞧我这眼睛,刚刚我怎么就没看到有大人在……” 良子阿姨尴尬地敲敲脑袋。 四月一日笑笑，“没事,这是我的问题。我是四月一日君寻,请问你该怎么称呼？” “我是住在贵志家附近的,丈夫姓管原。” “原来是管原夫人，你好。” 良子阿姨看一眼满脸问号的夏目贵志，又看四月一日,商量道：“我们能否借地谈谈呢？” “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转头看瓦尼塔斯，话还没说出口。 黑发的少年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跳下走廊去拉夏目贵志。 “瓦尼塔斯哥哥？” “君寻先生和良子阿姨有事要聊,还没到吃饭时间，我们先回房间铺晚上要睡觉的被子嗷。” “好的。” 夏目贵志乖巧点头，被瓦尼塔斯拉着走时，悄悄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四月一日君寻和管原良子。 “好了，现在没什么人在了，管原夫人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管原良子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了,才走到四月一日面前,急切地问：“我记得贵志那孩子之前是由一个姓山冈的亲戚收养的,怎么贵志被你——” 她没说出剩下的话。 但四月一日已经听明白了，轻声道：“这事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 “……” 四月一日无法，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能讲的都讲了，只省略了其中夏目贵志能够看到妖怪的秘密。 基本可以简略成因为几位亲戚的各种条件都不太适合多照顾一个别人的孩子。 第260章 “原来是这样啊，也是，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小孩子需要照顾，肯定会产生各种矛盾的。” 管原良子叹气，“就是可怜了贵志那个孩子被迫四处辗转，他本来就没几个亲人在世，如果有血缘深的也不至于被……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没附和她的话。 管原良子瞧见他这副模样，不说他人闲话，家教不错。顿时对他的观感更好了，于是用力握住他的手，热情道：“贵志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我会的。” 四月一日刚想抽回手，又见管原良子凑上来，压低声音请求：“夏目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你有时间，请多留意一下贵志的情况，特别是贵志在学校的。我担心他会和他的外婆一样……” “贵志的外婆？” 四月一日微微挑眉，表情有些诧异。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因为认识贵志的母亲，听她说起过一点点。” 管原良子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听说贵志的外婆以前就被学校里的学生排斥，所以贵志的母亲在怀着贵志的时候，和我说过她希望贵志以后不会像外婆一样，也被其他学生排斥。” 她活了几十年，见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猜到四月一日有意隐瞒了夏目贵志的一些事。 但她能判断出四月一日对夏目贵志没有恶意，这样就行了。 夏目贵志一没巨额遗产可以继承，二不是天才神童可以利用。 即使亲戚们再不喜夏目贵志，可他们能将小小的孩子交给毫无血缘的陌生人，那说明他们对夏目贵志早就不耐烦了，不然不会如此干脆。 若不是四月一日和夏目贵志回来，她连夏目贵志被亲戚弃养都不知道。 算算夏目贵志的年龄，也在学校读书了。她没在夏目贵志的脸上看到伤心，说明在学校也没多少关系好的同学朋友。 大概是转校频繁，亲戚不喜，囊中羞涩，所以容易被学生排斥吧？ 管原良子不由自主就想起当年了解过的一些关于夏目家的事，一口气全和四月一日说了。 四月一日轻叹，“这样啊，我会多加注意的。” 所以夏目贵志能看到妖怪的能力遗传自夏目贵志的外婆么？ “那贵志就真的拜托你了。” 管原良子听到四月一日的叹息，又用力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晃了晃。 “对了，你们刚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买菜做饭吧？不如来我家，我送一些给你。” “不用了，我可以去买——” “不行！” 管原良子打断四月一日的话，“贵志那孩子遭遇不幸，我家孩子太多，没办法收养，已经很对不起夏目夫妻的照顾了。所以你今天不可以拒绝我的心意，必须收下！” 说完，她就拉着四月一日往门口走，不忘高声对进入房间的两个孩子道：“贵志，我和你的君寻先生去拿一些菜，待会就回来了！” 四月一日：“……” 贵志的邻居过于热情了。 难怪夏目母亲连夏目外婆的事都能和邻居说。 这么热情的邻居，人脉肯定很广，以后贵志要是发生被妖怪追赶而迷路之类的事情，就能寻求邻居的帮忙。 同一个地方的学校，学生也差不多是当地的。 如果夏目贵志在这里长大，自然不会发生类似夏目外婆被学校学生排斥的事。 四月一日长睫轻颤，可惜了。 夏目母亲的一片用意到底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 乡下不像城镇。 虽说夏目和管原两家是邻居，但相隔却有几百米。 四月一日提了满满当当两大袋的蔬果肉食回来。 “管原夫人太热情了。” 四月一日低头看被袋子勒红的手指，轻轻叹气，脑海里立即想起管原良子一边给他装蔬果一边跟他说：“乡下什么都不多，就自家种的果菜多，都没打农药的，洗干净就能做菜了。” 如果不是四月一日再三婉拒，管原良子还想现场宰几只鸡鸭给他带回去。 “就当给贵志和另一个孩子加餐了，我看他们都有点瘦，多吃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不够的话再来找我啊。” 管原良子把四月一日送到门口，热情叮嘱后，自己也匆匆忙忙回去忙碌家人的午饭了。 此时正是中午，道路两头都没什么行人。 偶有一人，也是骑着自行车匆匆穿过，嘴里嘟囔着“好饿好饿好想吃饭”之类的话。 四月一日听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瓦尼塔斯和贵志他们应该也饿了，还有龙崽，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得走快点。” 走着走着，四月一日忽然感觉手腕上的血镯在微微发烫，只好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客人。 这时，飞到院子一棵大树对面，正准备抓小鸟的龙崽余光捕捉到四月一日的身影，立刻放弃小鸟，掉转方向，嗷嗷叫着飞去找四月一日。 他快饿坏了！ 君寻先生都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啊？ “嗷——” 龙崽龙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 四月一日被他的吼声震得差点耳聋，抬眸便见一团粉红色的身影朝自己飞来，异色瞳孔微缩，侧身躲开他的“袭击”。 “嗷？”你怎么躲开了？ 第261章 龙崽果然飞过头了，没刹住“车”，直飞出去几十米，又灰溜溜飞回来。 这次龙崽吃了教训，飞得慢些，没有过“站”。 “幸好没撞上，不然它们掉地了，我们中午还得更晚吃饭。” 四月一日举了举手中装有食材的袋子，又看了一圈四周，依旧没找到客人，“走吧，回去。” 龙崽屁颠屁颠地飞到四月一日面前，伸爪帮忙拿袋子。 “嗷嗷～”我帮你呀～ “不——” 四月一日的“用”字还没说出口，龙崽已经殷勤地夺过他的袋子。 只听“嘶啦”一声，袋子瞬间分成两半，装好的蔬果全都掉地上了。 龙崽立刻瞪大眼睛，夹紧尾巴。 “嗷嗷……” 他要是说他不是故意的，君寻先生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啊。” 四月一日认命摇头，蹲下身一一捡拾掉落一地的瓜果蔬菜，“就是没想到躲过了你的横冲直撞，躲不过你的热情好意。幸好没出大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直接？” 龙崽缩缩脖子，不敢吭声。 他要是回答敢的话，君寻先生会不会生气呢？ 说起来，他好像没见过君寻先生生气的模样，要不要—— “我劝你还是不要。” 四月一日察觉到龙崽的小心思，颠了颠手中的一朵小香菇，“刚好管原夫人送了我不少新鲜的菌菇，今天中午就喝菌菇汤吧。” “嗷？！”不要？！ 龙崽瞬间炸毛。 本丸之前没多少刀剑付丧神，以及能外出办公（购物）的狐之助还没来时，他和瓦尼塔斯吃了好多天的菌菇汤，导致之后一闻到菌菇类就想吐。 就算把菌菇汤做得再香，他都不想吃了。 龙崽猛摇头，眨巴苍蓝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四月一日。 “嗷嗷？”不吃可不可以啊？ “我煮的菌菇汤很美味，你应该没喝过吧？” 四月一日低头分拣瓜果蔬菜，小心地将瓜果装半个袋子，另一半的菌菇放另一半袋子，“幸好被你划破的不是装肉菜的袋子，沾了泥土清洗很麻烦……” “嗷！”你走开！ 龙崽竖起兽瞳，又大声叫了两次，“嗷嗷！” 他的年龄尚小，龙啸的威力并不大，但对付弱小的鬼怪已经绰绰有余了，迅速张开翅膀，飞到四月一日背后，怒视一道虚幻的身影。 四月一日并不着急，慢条斯理收好管原良子送的食材，这才起身看身后。 “你就是我这次的客人？” 第128章 平淡的一个下午 然而四月一日转身,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唯独龙崽又对着空气凶狠地叫了两声，苍蓝竖瞳慢慢恢复无辜状，这才轻盈落到四月一日肩上,拍拍自己小胸脯，骄傲道： “嗷嗷！”不用担心,它已经被我赶跑了！ “你啊你,成事不——” 四月一日语气微顿,将伤人的话咽回去，只屈指弹了一下龙崽的脑门。 “嗷？” 龙崽面露委屈。 怎么帮忙做好事，还要挨打呢？ 虽然君寻先生完全没用力气,他身体不疼，但他的心可疼了！ 龙崽的嘴唇撅得可以挂油瓶。 “算了，没什么。现在看不到客人,说明客人和店的缘分还没到，我们先回去吧。” 四月一日又看一眼周围，确认真的没有客人气息后，转身去拿地上的袋子。 袋子被分成两半,能装的远没有完好时多，被四月一日拿起时，一朵香菇恰好掉落，一路滚至道路旁的排水沟里。 “嗷！”我去捡！ “不用,那朵香菇既然不想被我们炖成菌菇汤,就放它自由吧。” 龙崽飞到半路被叫住,只好默默飞回来，眨巴眨巴大眼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惹祸了，不好再说话,灰溜溜地去拿被他分成两半的瓜果蔬菜。 午饭果然有菌菇汤。 龙崽看着香喷喷冒热气的菌菇汤一脸难看，不想喝又很想喝，小脸充满矛盾感。 瓦尼塔斯见状，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然后看四月一日，无声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他还记得四月一日见管原良子时故意撑伞的事，现在又有龙崽不知为何惹到四月一日，一时之间，心中积压的问题多得都要冒出来了，不停安慰自己要忍耐。 “没什么，吃完饭再休息一会就回房睡觉吧，昨晚走了一夜的路，你们肯定都累坏了。等睡醒再说。” “嗯嗯。” 夏目贵志扒拉着饭菜，见龙崽盯着菌菇汤不喝，以为他不喜欢，想了想，将自己盘子的一个鸡腿放到龙崽碗里，“龙崽，吃这个，君寻先生说是良子阿姨家养的鸡，和外面买的口感不一样，肯定很好吃。” “嗷～”谢谢贵志～ 爱好吃肉的龙崽瞬间被哄好。 ＊＊＊ 他们这一觉，一睡就是一下午。 仿佛一个闭眼再睁眼的功夫，太阳就从高空坠落了。 傍晚的余晖金黄，看起来暖洋洋的，其实略带凉意。 晚霞从太阳落下的方向逐渐蔓延到还没被染色的天空。 夏目贵志从房间里出来伸懒腰时，正好看到从大门进来的四月一日。 黑发青年的脸上还有暖黄余晖的光影，温和近人。 “君寻先生，您去哪里了？不休息吗？” 第262章 “我睡过了，刚才出门走走。” 四月一日轻笑，“你肚子饿不饿？今晚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君寻先生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夏目贵志摇头，又补充道：“而且君寻先生做的都很好吃，我都喜欢。” “嘴甜的小家伙。” “嘿嘿，我和瓦尼塔斯哥哥学的。” 四月一日诧异，“瓦尼塔斯会说这种话？” 糟糕，好像暴露了什么！ 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匆匆尬笑两声，连忙走下阶梯小跑到四月一日身边，先看一眼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立即松了口气。 “怎么了？” “我在看有没有妖怪跟君寻先生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君寻先生比我更容易吸引妖怪，要是他们不小心伤害到君寻先生，我一定很难过。” 四月一日突然敛眸不语。 夏目贵志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以前我在家里住的时候，傍晚和爸爸出门散步，就经常遇到会跟回来的妖怪，超麻烦。” “是么？”四月一日很快收敛起情绪，揉了揉男孩的茶金色短发，“那你还想回到这里？” “因为我不是孤单一人啊。” 夏目贵志亲昵地抱住四月一日的一条胳膊，“有君寻先生陪我，哦，还有瓦尼塔斯哥哥和龙崽。” 男孩环顾自己的家，这是他无比熟悉的环境，只要在这里，他的身心就能得到放松，也不用时刻绷紧神经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他也是有容身之所的。 而且，现在不只一个地方了。 夏目贵志悄悄搂紧四月一日的胳膊。 “你去叫瓦尼塔斯和龙崽起床吧，我去做晚饭。” “好～” 夏目贵志松开手，转身往瓦尼塔斯的房间跑去。 四月一日看他离开的轻松背影，低语道：“难道是因为力量强大，所以才会特别敏感吗？” 夏目贵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凭直觉猜出来他的特殊体质。 因为是同类的缘故？ 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回答。 “也是，毕竟贵志是因为愿望强烈，就能误入处于时空裂缝之中的万屋，直觉敏锐很正常。” 四月一日揉揉微蹙的眉心，“回去后，我得找松问问有没有适合教贵志控制力量的方法。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去制作一个护身符吧。” 虽然都是能看到妖怪的情况，但四月一日学习控制力量的方法并不适合夏目贵志。 更重要的是，夏目贵志现在的年龄太小，如果控制不好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当务之急，先做一个护身符让夏目贵志随身携带，保平安吧。 四月一日往厨房走去。 几个孩子享用过一顿美味的晚饭后，又来到了无聊的晚上。 夏目家虽有水有电，但能供娱乐的电视机收音机等物，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 当年夏目贵志父亲去世，贵志年龄尚小，值钱的东西基本都被分完，厨房里的一应厨具还是因为不值钱，才得以保留。 瓦尼塔斯和龙崽平躺在干净的走廊上，仰头看漆黑的夜空。 乡下不比城市，夜空能见度高许多，所以能看到无数星星。 星星们被随意洒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光芒。 【唉，好无聊。】 “嗷。”好无聊。 一人一龙不约而同转头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趣。 他们之前在本丸忙惯了，吃晚饭休息一段时间后，不是在书房里干活，就是在四月一日的房间里陪沉睡的四月一日。 现在他们既不用干活，也不用看望沉睡的四月一日。 因为时间太多，而能做的事情太少。 他们居然有些无措。 【闲得想有事情做，有点搞笑，对不对？】 “嗷。”对。 龙崽沉重叹气，一双苍蓝色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动，不知在想什么好主意。 院子围墙外有微弱的荧光出现。 龙崽刚注意到，下一秒荧光就消失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无事可做的话，那就出门逛逛好了。” 一张眉眼弯弯的清秀脸蛋出现在瓦尼塔斯和龙崽头顶，柔顺黑发散落。 “君寻先生嗷？！” 原来是四月一日弯腰看他们。 “刚刚查日历，贵志说镇子上的夏日祭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想镇上应该有很多人，会很热闹。你们要一起去看看吗？” “要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两个鲤鱼打滚，立刻站起来，雀跃道：“现在就去嗷？” “不，你们还得换一身衣服。” “衣服嗷？” 瓦尼塔斯看到四月一日笑眯眯的眼神，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贵志嗷？” 瓦尼塔斯在拖另一个孩子下水。 “贵志已经在换了，我出门的时候有带了几套你之前买的，要不要都试试？之前都没亲自试过吧，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试哦。” 四月一日笑眯眯地提议。 瓦尼塔斯：“……” 龙崽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从瓦尼塔斯怀里挣扎着飞出，落到四月一日肩上，朝瓦尼塔斯做了个鬼脸。 幸好他只是一头龙，有坚韧强大的龙鳞，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天天换衣服。 第263章 君寻先生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瓦尼塔斯艰难点头，同时在心里腹诽，哪有人出门还会把别人的衣服都带上啊？！ “我会啊。” 四月一日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去夏日祭肯定要入乡随俗，穿浴衣或和服。你今晚想穿什么颜色的浴衣？之前在万屋我见你和药研买了好几件，应该都没试穿过吧？” 瓦尼塔斯嘴角微扯，继续点头。 君寻先生都把他的话堵死了，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不过…… 瓦尼塔斯望一眼四月一日身上的浴衣，纹案简单，只有几朵寒梅和压在上面的白雪，搭配上四月一日瘦瘦高高的个子，给人感官既素雅又低调。 不过，现在是夏天，衣服上的寒梅和白雪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冬天。 有些格格不入。 瓦尼塔斯莫名觉得刺眼，连忙收回视线，接过四月一日拿出的几套和服和浴衣。 “喜欢哪套就穿哪套，如果不会穿就叫我，我在外面等你们。” 四月一日轻笑，“刚刚我想帮贵志换衣服，结果贵志觉得不好意思，就拒绝我了。” 瓦尼塔斯回房的身影踉跄。 记事后还让大人帮忙换衣服，确实会不好意思呀，还要不要面子了？ “哈哈，总算有点孩子的样子了。” 四月一日揉揉龙崽脑袋，见他一直望着院子外，似有所觉，“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龙崽点点头，像箭一样飞出去。 回来时冲四月一日晃晃紧握的爪子。 四月一日看懂龙崽意思，张开手，一只发光的小动物落在他手心上。 “萤火虫？” “嗷嗷。”对啊，会发光的，我刚刚就看到了。 龙崽摇摇尾巴，一脸乖巧。 “嗷嗷。”这样，你就不要生我气了哦。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我哪有生你的气？” “嗷。”你晚上又炖了菌菇汤。 第129章 四月一日也成年了 等瓦尼塔斯穿好浴衣出现在几人面前。 四月一日立刻鼓掌,“好看的哦。” 夏目贵志眼睛发光，“超好看！” 龙崽看一眼，再看一眼,“嗷！”还可以！ 瓦尼塔斯被两人一龙围住热情夸赞，一张漂亮的小脸迅速羞红。 他现在还是不太适应他人直白的夸赞。 但他完全不讨厌这种感觉。 “嗯,美中不足的是,腰带还没弄好,有点歪了。” 四月一日弯腰，笑盈盈地给瓦尼塔斯调整好腰带位置，又拿出一条天蓝色的发带给瓦尼塔斯束发。 瓦尼塔斯的黑发散落肩后,在四月一日的桃木梳下，它们显得格外乖巧，转瞬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出现在瓦尼塔斯左肩上。 “你的发质比以前好很多了,也没怎么分叉……嗯，蓝色果然很适合你。” 瓦尼塔斯配合地低头，听着四月一日轻声念叨，定定看那双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黑发间穿梭,轻轻眨了眨眼睛。 确实，现在他梳头发完全不会打结。 “君寻先生的动作好熟练啊。” “因为以前在店里，小全小多经常让我帮忙梳头发，自然而然就练出来了。” 夏目贵志好奇,“小全小多？” “小全小多是两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四月一日轻笑,眼神温柔，“等她们恢复了,我再给你们介绍吧。” “恢复？所以她们是生病了？” 瓦尼塔斯偷偷看四月一日的脸色。 四月一日好像很喜欢孩子。 他猜测小全小多大概与他和贵志一样，都是四月一日收养的孩子。 “……算是吧。”四月一日收回手,轻轻摩挲手腕上的血镯，沉默时余光瞄到几个孩子脸上的担忧，笑着解释道：“你们不用太担心，小全小多现在的状况比以前好多了。等她们醒来，你们就能看到了。”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瓦尼塔斯心智较同龄人成熟，勉强从四月一日的话里听出其他意思，可见四月一日不打算继续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好了，我们出门吧。” 四月一日看看时间，“等我们走到镇上，应该很热闹了。” 夏目贵志挠挠头发，“君寻先生知道去镇上的路该怎么走吗？” 他虽和爸爸在家里生活了几年，但爸爸身体情况不太好，很少出门，所以他们去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到现在他只模糊记得一点点，万一带错路就尴尬了。 “我没去过，不太清楚。”四月一日笑道，看到孩子们脸上的失望，补充道：“中午去管原夫人家的时候，管原夫人有和我说过，只要沿着门口的路一直走，就能看到。” “唉，感觉还是要有一辆车会好点嗷。” 瓦尼塔斯幽幽叹气，昨晚就走了很久，虽然身体没多少疲惫感，但倦怠感还是无法避免。 看来学车计划也得提前了。 瓦尼塔斯低头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话说他现在这个年龄能学开车吗？ “当然不能。” 四月一日看穿瓦尼塔斯的小心思，捏捏他的脸蛋，笑道：“开车的事还是等你成年再说。” “日本人什么时候成年嗷？” 四月一日没怎么犹豫，“我记得是20岁。” 第264章 瓦尼塔斯如遭雷劈，倒数手指，深吸一口冷气，“那还有差不多10年嗷……” 夏目贵志纠正，“不对，成年是18岁哦。” 四月一日跟着一愣，“18岁么？” “对啊，之前《民法》修正案把成年年龄从20岁下调到18岁啦。”夏目贵志解释自己知道的原因，“我以前很想快点长大，一个人生活，所以问过学校的老师，老师当时说我要等到18岁才能成年呢。” “原来已经改了……” 夏目贵志用力点头，“嗯，改了哦。” “那样算的话，我应该是成年了啊。” 四月一日揉捏眉心，声音轻得几个孩子几乎听不清楚，“在店里待得太久，法律随社会而有所改变也很正常。” 瓦尼塔斯立刻注意到四月一日不能自已的悲伤，顿时顾不得自己还要等上七八年才能学车的事，连忙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催促道：“我们赶紧出发嗷。” 夏目贵志见状，迅速绕到另一边，抱住四月一日的一条胳膊，“对啊对啊，我们出发吧。” 龙崽扑扇着翅膀，绕他们转了两圈，见四月一日没办法抱着他，深吸一口气，把体重变轻，才落在四月一日肩上趴好，懒懒打了个哈欠，准备小憩一会。 “你们这样抱着我，难道不热？” “一点也不热！” 夏目贵志笑着摇头。 出门时，四月一日顺手将龙崽抓回来的萤火虫放飞了。 龙崽睁开蓝瞳，正想去抓回来，被四月一日叫住，“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三到七天，如果被抓住，受到惊吓，寿命可能会更短，还是放它自由吧。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明天不煮菌菇汤。” “嗷～”那就好～ 得到四月一日的保证后，龙崽立刻又趴回去，蹭了蹭四月一日的脸颊后，慢慢阖上眼睑。 ＊＊＊ 一行人沿着道路一直走，半小时后，来到镇上。 乡下的夏日祭规模没有城市大，也没怎么宣传，所以外来旅游的人不多，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地的居民。 虽然明晚才是夏日祭，但今晚已经很热闹了。 夏目贵志是第一次参加夏日祭，单是看当地人为明晚的夏日祭热火朝天地准备各种工作，就已看得眼花缭乱。 “感觉好热闹啊。” 夏目贵志揉揉看花的眼睛，感慨道。 瓦尼塔斯和龙崽赞同地点头。 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夏日祭有点像专门卖东西的集市嗷。” 街上确实有不少流动摊位出现在各个地方，上面摆了各种东西，有卖花灯的、卖面具的、卖自家种的蔬菜……当然，夏日祭还有很多卖吃的。 龙崽鼻子嗅嗅，很快就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食物香味，苍蓝的大眼睛登时就亮了。 “嗷嗷！”有好吃的！我想吃！ 夏目贵志震惊地看龙崽，准确来说他是看龙崽的肚子，圆滚滚的，“龙崽，你晚上没吃饱吗？” 他记得晚饭吃的最多的就是龙崽。 龙崽闻言表情微变，揉揉自己肚子，然后有些幽怨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晚上又做了菌菇汤，他一点也不喜欢菌菇，但很喜欢四月一日的厨艺，拿菌菇汤泡饭吃了三碗，就不吃了。 如果是其他汤，他最少能吃五碗呢。 “不可以挑食哦。” 四月一日笑眯眯地揉揉龙崽肚子。 “嗷嗷！”瓦尼塔斯也挑食！你怎么不说瓦尼塔斯！ 被拖下水的瓦尼塔斯脸色一僵，气得抬手就要去揪龙崽尾巴，被提前发现的龙崽飞到半空躲开。 “嗷嗷～”我就是很想吃嘛～ 龙崽软软叫了两声，循着空气中香味飘来的方向飞去。 夏目贵志目瞪口呆，“君寻先生，龙崽跑了？” “没事，这里就这么大，龙崽不会丢掉的。本来就是出来玩的，你们也不要太拘束。” 四月一日按揉太阳穴，拿出红伞撑开。 瓦尼塔斯主动松开手，绕到四月一日的另一侧去牵夏目贵志的手。 “瓦尼塔斯哥哥？” “这样的话，就不会走丢了。” 四月一日看懂瓦尼塔斯的做法，帮忙解释。 “哦哦，原来是这样！” 夏目贵志小脸红扑扑的，一左一右都有人抓住他的手，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情况。 三人慢悠悠地走着。 天空没有下雨。 四月一日手持一把红伞，却没引来任何一个行人诧异的目光。 不过瓦尼塔斯发现，偶尔就会有粗心不看路的行人要撞四月一日，好在没有真的撞上。 而差点撞上四月一日的行人一脸尴尬地与同伴交流，“真奇怪，我刚刚走着走着，明明也看路，却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吓得我……” 一次能称意外，两次三次就不是了。 “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不知道具体情况，正气鼓鼓地和瓦尼塔斯说：“刚刚那个叔叔都不看路的，君寻先生明明就在我旁边，他差点就撞上来了，幸好君寻先生及时开口提醒他。”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一面说，一面努力把四月一日往瓦尼塔斯那边拉，“君寻先生，您走里面，就不会被撞到了……” 然而夏目贵志的力气还没大到成功拉走成年人四月一日。 导致他的行动在外人看来有点滑稽。 第265章 但四月一日没笑，认真地看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不关他们的事，这是我的问题。” “这哪会是君寻先生的问题？君寻先生您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欺负的！” 四月一日露出震惊的表情，“我？被欺负？” 虽然以前在店里经常被侑子小姐和百目鬼静欺负…… 自从他成为店长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被欺负过了。 “对啊！” 夏目贵志急得和四月一日瞪眼，忙左右看看，找到一个似乎无事可做的路人，松开两人的手，哒哒跑上去，不知和那人聊什么。 四月一日疑惑，“贵志这是要做什么？” 瓦尼塔斯摇头，【不知道。不过贵志的心情明显比昨天在亲戚家时好多了。】 “到底是个孩子。” 四月一日声音温润，“往前看，往前走，一直沉湎于过去的人，只会更加痛苦。” 【那您呢？】 瓦尼塔斯抬眸凝视四月一日的眼睛，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此刻只有他和四月一日两人，于是他终于忍不住询问藏在心底的问题，【那您现在还痛苦吗？】 第130章 瓦尼和四一 君寻先生会是沉湎过去无法自拔的人吗？ 如果不是,君寻先生怎么会说出仿佛切身经历过的话？ 可如果是…… 那他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君寻先生的痛苦？ 瓦尼塔斯心里飞快闪过种种思绪，垂落的双手悄然捏紧,只一双苍蓝如冷月的眼睛执拗地看四月一日，等待他的回答。 望着瓦尼塔斯坚持的目光,四月一日眸色微闪,半垂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君寻先生这是不信任他…… 连说都不愿意对他说么？ 也是，他是什么人？不过是君寻先生的一个客人罢了，在君寻先生心里肯定无足轻重吧…… 瓦尼塔斯久久等不到回复,一双眼睛瞪久了渐渐酸涩，沮丧低头，额前的刘海迅速遮掩他的难过。 是不是因为他太弱了,即便告诉他也没用？ 可恨君寻先生一直帮他，他却无法为君寻先生分忧解难…… 瓦尼塔斯咬住唇瓣，一时间无比恼怒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半响，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 四月一日迟迟才回复瓦尼塔斯的问题。 “……是。”我现在也仍沉浸于过去的痛苦中。 瓦尼塔斯猛地抬头,对上四月一日的异色眼睛。 那双面对客人时一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此时正盈着被揉碎的温柔。 “但你也不用担心。正如我前面所说，人都要往前看。再者，如果我一直沉湎于痛苦，侑子小姐他们肯定会替我伤心,所以——” “君寻先生！瓦尼塔斯哥哥！” 瓦尼塔斯还想继续聆听时,四月一日便被夏目贵志的话打断,不由皱眉看去。 原来是夏目贵志带了一个路人回来。 瞧见夏目贵志回来，四月一日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看一眼陌生的路人，又看夏目贵志,问：“贵志，你这是？” 夏目贵志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兴冲冲地跑回来，很快就一手牵四月一日，另一手拉瓦尼塔斯。 那个路人走路比夏目贵志慢些，等他走近时先是愣了愣，然后顺着夏目贵志的手去看他身旁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被夏目贵志突然的动作搞得迷糊，正想教训他，忽然察觉到一道带有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眼神立即凌厉地瞥过去，便看到路人尴尬扯出的笑容。 “呃……我感觉你哥哥这性格一点也不像好欺负的……” “哥哥？” 夏目贵志一顿。 路人不管夏目贵志的请求，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般，装模作样有人打电话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信息，“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囫囵说完感受，转身就跑了。 “哎，你是不是看——” 夏目贵志的“错了”还没说出口，那个和他说没事做的路人已跑得没踪影了，只能泄气地跺跺脚，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又去看周围，想再找一个闲暇的路人回来。 瓦尼塔斯眨眨眼睛。 饶是聪慧如他，一时也没看懂情况，纳闷刚刚那个路人为何无缘无故评论他的性格？ 不过这事多半与贵志有关。 瓦尼塔斯眼珠偏转，捏了一把夏目贵志的脸蛋，无声询问。 夏目贵志尬笑。 “我猜，贵志你刚刚是想去找人来证明自己的感觉没错？” 四月一日看路人离去的背影，沉吟一会，才想明白夏目贵志的用意，哭笑不得地问。 “是啊。” 夏目贵志被瓦尼塔斯捏住脸蛋，以为是在表示亲昵，完全不躲避，拧着细眉疑惑：“但是他好像看错了，我明明是让他看君寻先生，不是看瓦尼塔斯哥哥——痛！” 小男孩只觉脸蛋一疼，痛得倒吸冷气，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还一脸无辜地看莫名其妙就用力捏他脸的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哥哥？” 瓦尼塔斯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 夏目贵志眨巴眼睛：“？” 他能不能说瓦尼塔斯哥哥笑得有点渗人呢？ 夏目贵志求助性地看四月一日，却见四月一日转头，默默躲开了他的目光。 第266章 “瓦尼塔斯哥哥，我脸疼……” 瓦尼塔斯没放手。 夏目贵志更不敢躲了，仰着被捏红的小脸蛋看瓦尼塔斯的脸，瞧见他脸上愈发“灿烂”的笑容，寒毛悄悄竖起。 幸好男孩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后知后觉才发现刚刚的路人好像说了不太好听的话，顿时不敢挣扎，连忙解释：“我本来是想让他说君寻先生的……” 明明他找路人时有说好让看君寻先生的，谁知略人却看了君寻先生旁边的瓦尼塔斯哥哥。 虽然都是黑头发，但君寻先生比瓦尼塔斯哥哥高很多啊，这怎么能看错啊？ 再说了，瓦尼塔斯哥哥不用看都知道不好欺负啊…… 咳！这种话可不能当着瓦尼塔斯哥哥的面说，不然会被记小本本的！ 夏目贵志乖乖闭嘴，他偶然间看到过惹怒瓦尼塔斯的龙崽被狠狠记了两大页的黑历史。 “刚刚是失误，瓦尼塔斯哥哥很好欺负的……呃，不对，瓦尼塔斯哥哥很不好欺负……这好像也不对？” 夏目贵志磕磕巴巴地解释，一双猫瞳却时不时瞄旁边的君寻先生，这会能帮他的就只有君寻先生了。 “刚才那人生活顺畅，并无忧虑。” 四月一日轻声开口，修长手指摩挲红玉制成的伞柄，见两个孩子闻声看过来。 夏目贵志搓搓自己的脸蛋，好奇道：“君寻先生是怎么知道刚刚那个叔叔的生活呢？” “他没看到我。” 四月一日看着两个孩子，“我手中的红玉伞能增强存在感，是以前为一名除妖师实现愿望时收到的礼物，这把伞只有一个作用。” 瓦尼塔斯隐隐猜到了答案。 “除妖师？”夏目贵志更好奇了，“什么作用呀？” “增强主人的存在感。” “啊？”夏目贵志微张着小嘴，没听明白，于是转头看瓦尼塔斯，发现他露出了然的表情。 但四月一日已经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了。 瓦尼塔斯见夏目贵志还是一副小迷糊模样，拿出笔记本正想写给夏目贵志时，瞥见四月一日摇头的动作，顿了顿，将笔记本收回去。 “君寻先生，我没听懂……” 夏目贵志缠着四月一日的袖子软软撒娇。 “等你之后就会明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四月一日揉揉男孩的茶金色软发，主动拉起俩孩子的手，“走吧，我们去找龙崽。” “哦哦。” 夏目贵志想起被香味吸引走的龙崽，瞬间将问题丢到脑后。 君寻先生说以后他就会明白的，所以不急于一时啦。 第131章 烧烤摊 龙崽很好找。 四月一日通过龙崽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不一会就确定了龙崽的位置。 等他带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兜兜转转找到龙崽时，正好看到龙崽趴在一个烧烤摊的架子上，那双苍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炭火烧烤的食物,垂涎欲滴，连他们来了都没发现。 “老板,这只粉色的大鸟是你养的吗？我看它一直盯着烧烤,你也不赶……” 挑好烤串慢慢等待打包的客人好奇地看架子上的龙崽,和老板聊天。 “不是，不知哪里飞来的，我见它没惹事,就没赶。” 烧烤摊的老板乐呵呵地笑，动作利落地将打包好烤串的袋子交给客人。 “大概是被你的烧烤香味吸引来的。话说回来，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通体羽毛粉色的大鸟。” 因着龙崽随身携带了好几张符，其中就有之前出门的伪装小道具，所以在外人眼里，龙崽是一只粉色大鸟。 客人一边惊奇,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串烤鸡翅去引诱龙崽，“小家伙，要不要尝尝啊？” 龙崽眼睛发亮。 “嗷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迅速扑扇翅膀,从架子上一飞而下,张口叼起客人手中的烤鸡翅又飞回架子上,咯吱咯吱几口囫囵吞掉整个烤鸡翅。 谁知吃得太快，龙崽没尝出什么味道,于是又眼巴巴地盯着客人的袋子，仿佛在说：我还想吃。 客人嘴角抽抽,暗暗庆幸龙崽还是个讲礼貌的家伙，没有二话不说就过来拿，又见龙崽的可爱模样，犹豫了一会，从袋子里拿出一串烤好的金针菇递给龙崽，然后将袋子背到身后防止龙崽夺食。 “对了，我忘了提醒你了。这小家伙完全不怕人，根本不会和你客气，给多少就吃多少。” 烧烤摊老板继续乐呵呵地笑，然后被客人瞪了一眼，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小家伙应该是谁养的，我们拿食物逗它，它以为是在给它吃的呢，所以不会跟我们客气。” “这小家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老板你怎么不早说啊……” 客人反驳老板一句，自己也笑了，就算早说了，他见着龙崽指不定也会拿食物去逗龙崽，余光瞥见龙崽盯着金针菇露出嫌弃的表情，顿时更乐了，“嘿，这小家伙还挺挑食，只喜欢吃荤的，不吃素的。” 龙崽听完，用力点头。 “老板你看！它在点头，看来我说的没错。” 因为龙崽实在讨喜，客人没忍住，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龙崽的脑袋。 龙崽侧过脸，迅速躲开客人的亲昵。 两串烧烤可没办法“贿赂”他，好歹要三、不，五串吧！ 第267章 结果龙崽这一侧脸，正好看到不远处忍俊不禁的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就连四月一日脸上都挂着一抹诙谐的笑，身体一僵，忙低头躲开他们的视线，又看到爪子上的金针菇，这下不止脑袋，连尾巴都尴尬地耷拉下去了。 “咦？这么有灵性，我不过说两句，这么快就委屈上了？” 客人刚逗完龙崽，便见龙崽没精打采的，以为它被自己的话打击到了，也急了，想了想，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串烤鸡翅递过去，嘟囔道：“好了好了，再给你吃的话，我就没得吃了。” 龙崽抬头，见到客人递来的烤鸡翅，咽了咽口水，想吃，又看到不远处的三人，觉得分外尴尬，犹豫着要不要接过，在脑内纠结小半天，到底没能忍住，接过烤鸡翅大口吃掉。 这下吃得慢了，吃出味道，烤鸡翅真的好好吃！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等以后回到本丸，一定要缠着四月一日让他给自己多做几次！ “龙崽好像很喜欢吃烧烤啊，搞得我也想吃了。”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说悄悄话。 耳尖的龙崽听得清清楚楚，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低头看爪子上的金针菇，表情纠结。 虽然是素菜，虽然是他超讨厌的菌菇，但是老板烤得真的很香啊！ 更别说烤鸡翅真的很美味啊！ 他都在烧烤摊上蹭了好几个客人的烤鸡翅了。 但是金针菇真的不好吃，他在本丸快吃腻了。 龙崽挣扎了好久，还是没吃金针菇。 知道四月一日等人寻过来，自己是时候要走了，依依不舍地离开烧烤摊，飞回到四月一日的肩上，然后将手中的金针菇交给四月一日。 “嗷嗷。”给你吃，这样就不能说我了哦。 “挺聪明的，自己不吃，就给别人吃，借花献佛也不是你这样的。”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地戳戳龙崽脑袋，没拿他的金针菇。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默默走到烧烤摊，红着脸将钱交给客人和老板。 “不好意思，龙崽不懂事，耽搁你做生意了。” “没事没事，小家伙没给我惹什么乱子，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你这小家伙养得过于可爱，如果不是有主了，说不定我还会带回去养。” 老板仍然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说起来，有这小家伙在，今晚给我招揽了不少客人呢。” “确实，我就是其中一位。” 客人赞同地点头，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笑道：“如果不是看到烧烤摊上有一只粉色大鸟，我也不会走过来看看。没想到老板烤得这么香，一个没忍住我就买了哈哈哈……” 夏目贵志望着烧烤摊里的烤串，鼻子嗅嗅，转头看瓦尼塔斯。 他也想吃。 瓦尼塔斯默默叹气，然后将一张现金塞给客人，轻轻揉了揉夏目贵志的脑袋，示意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他出门前特意找狐之助要了些现实世界能使用的现金，此时终于派上用场了。 龙崽见状，眼睛更亮了，在四月一日肩上待不过两分钟，就飞到瓦尼塔斯肩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瓦尼塔斯，使劲蹭蹭瓦尼塔斯的脸颊。 他也想吃！他也想吃！ “哎，小朋友，你钱给多了。” 客人看到手中的现金，发现现金面值居然是一万日元，以为瓦尼塔斯不知道价值，瞬间一惊，忙去看他们的大人四月一日。 “这是瓦尼塔斯在感谢你投喂龙崽的报酬呢。” 四月一日笑着解释。 客人笑笑，“哦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是太多了，这钱都够我买两袋烤串了。” 四月一日躲开了客人还钱的动作，摇头笑道：“既然是瓦尼塔斯给的，那就收下吧。你能喜欢龙崽，瓦尼塔斯也高兴呢。” “是么？” 他怎么从瓦尼塔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高兴二字呢？ 客人见四月一日不肯收下，只好收好钱离开。 另一头，夏目贵志也挑了好几串烧烤，龙崽在瓦尼塔斯耳边嗷呜嗷呜地叫，仿佛在质问怎么他也挑了，瓦尼塔斯却不给他买。 “没事，我买了，待会我们一起吃哦。” 夏目贵志眼睛亮晶晶地看龙崽，软软安慰。 “嗷嗷～”我们这么多人吃，我也分不到两串啊～ 龙崽委屈，龙崽拿龙角包包去撞瓦尼塔斯的脑袋。 瓦尼塔斯一脸嫌弃地抬手抵住龙崽的“撒娇”，另一手指了几串烤鸡翅烤鸡腿，让老板打包起来。 龙崽猜到这约莫是给他买的，才消停下来，乖乖将从客人那里讨来的金针菇递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龙崽不喜欢吃菌菇，在本丸里待了一年多，也吃了一年多的他就喜欢了吗？ 他才不要呢。 瓦尼塔斯冷着脸拒绝龙崽的“好意”。 龙崽见瓦尼塔斯不要，哼唧两声，抓起老板打包好的袋子，迅速飞回四月一日身边，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霸道地将金针菇塞到四月一日手里。 四月一日垂眸看手中的金针菇，沉默片刻后，揉揉龙崽脑袋，提议：“在街上吃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吃吧。” “嗷～” 瓦尼塔斯接过老板打包好的另一个袋子，转身便见四月一日和龙崽说话，唇角微微上扬。 第268章 夏目贵志凑到瓦尼塔斯面前，眼巴巴地看瓦尼塔斯，他也想立刻吃一串。 和龙崽差不多，夏目贵志也没怎么吃过烧烤。 夏目爸爸还在的时候，夏目贵志年龄还小，不适合吃烧烤。等他被亲戚收养后，身上更没几个零花钱，嘴馋了也只能快速远离，免得让人听到他肚子叫的声音，让人笑话。 烧烤摊的老板接过瓦尼塔斯的钱后，低头找零，再抬头便见眼前无人，左右张望，只看到消失在人群中的孩子背影。 他想起四月一日对客人说的话，于是笑了笑。 “哈哈，这是感谢我也照顾了龙崽的报酬吗？”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月明星稀，白天的热量悄悄消失。 等四月一日一行人回到夏目家，已经深夜十点多了。 年龄最小的夏目贵志和龙崽走到半路接连打哈欠，走路都摇摇欲坠。 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无奈，只好一个抱一个，把两个困意满满的孩子抱回去，压着两个小家伙简单洗漱，换好睡衣后，才让他们睡觉。 这时，瓦尼塔斯也困了，小小打了哈欠。 四月一日见他脸红模样，笑道：“辛苦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洗个澡再去睡。】 瓦尼塔斯顿了顿，轻轻抱住四月一日的腰，【明天见。】 听说拥抱能给人力量。 他没办法缓解四月一日的痛苦，只能寄希望于简单的拥抱，企图让四月一日轻松一些。 四月一日身体一顿，柔声道：“嗯，明天见。” 瓦尼塔斯这才离开。 四月一日站在庭院中，仰头看深邃的夜空。 院子外的围墙，点点荧光闪烁。 四月一日长睫颤颤，走近一看，是十几只发光的萤火虫。 “不是已经把你放走了？怎么还带伙伴过来？” 黑发的青年看出其中一只是中午被他放生的萤火虫，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 平时很怕生人的萤火虫这会像是完全不怕人似的，争先恐后地飞到四月一日的手心里。 萤火虫的光芒没有热量，清清冷冷的，像极了夜空中的星光。 此刻它们待在四月一日手里，只有翅膀微微张开着，静静吸收四月一日逸散的灵力，肚子上的荧光微微闪烁，仿佛在和四月一日诉说什么。 四月一日的脸在荧光下显得越发柔和，异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萤火虫的小小身影。 “原来是这样，难怪白天时我没有看到……” 四月一日若有所思。 “谢谢你们告知我这件事，快点回去吧，比起留在人类的世界，还是大自然更适合你们。” 听到四月一日的话，萤火虫们的荧光似乎更耀眼了。 它们张开翅膀，依依不舍地飞起，绕着四月一日转了几圈后才飞出庭院。 四月一日目送它们离开，仰头看天上的弯月，“明晚就是夏日祭，应该会更加热闹吧。在夏目家顶多还住两天，就得回去了，本丸的事也没解决完。” 他说完，也转身离开。 围墙外，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抓住一只萤火虫，一闪而过。 ＊＊＊ 翌日大早。 草叶青青，叶尖尖还挂着一颗欲坠不坠的晶莹露珠。 在露珠即将掉落时，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及时接住。 滚圆的露珠在指腹上荡漾，随后滑入一个玉制的小瓶子里。 “这附近环境好，清晨露珠纯净，可以酿出味道醇厚的酒。到时候酿好了，和松他们一起喝吧。” 四月一日蹲在地上，拿小玉瓶一滴一滴地接草叶上的露珠，抬头时一愣。 远远地就看见邻居管原良子又来送菜了。 四月一日低头看小玉瓶，想走又不好意思走。 毕竟人家大老远就和他打招呼了。 “唉……” 四月一日捏捏眉心，收好小玉瓶，起身往管原良子的方向走去。 “早上好，君寻先生，昨天的菜差不多吃完了吧？我今天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些，够你们再吃一天了。” 管原良子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两大袋子。 “管原夫人早，昨天你送了很多，现在厨房还剩一些。” 其实只剩一些菌菇，毕竟瓦尼塔斯和龙崽实在不爱吃这个，他和夏目贵志两人胃口又不大，不可能一次性吃完。 但这也不好说出口。 别人送的东西，还挑三拣四的。 万一管原夫人以为他在嫌弃怎么办？ 四月一日想起三个孩子对烧烤过的食物，已经在琢磨回本丸后，拜托狐之助和药研藤四郎准备一个烧烤架来烤食物吃了。 “没事没事，孩子多吃点才会胖，瓦尼塔斯和贵志都瘦，多吃点补补身子。自家种的不值钱，君寻先生不许不要啊。” 管原良子热情地将手中的两袋子塞到四月一日手里。 份量和昨天一样沉。 四月一日无法，连声道谢后才接住两大袋新鲜的食材，低头看了一眼，今天的食物品种比昨天还要多，有几条长长的青瓜，中午吃凉拌青瓜吧。 昨晚龙崽吃烧烤没控制住嘴，吃到牙疼，今天就吃素点。 窝在瓦尼塔斯脖颈边睡得正酣甜的龙崽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尾巴甩甩，没醒过来，反倒是把瓦尼塔斯惊醒了。 第269章 “对了，君寻先生，昨天我忘记问了，你们打算在这里住多少天？” “再住两天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 管原良子好奇。 “我还没和孩子们说，贵志和瓦尼塔斯可能会想着留下来多住几天，所以情况说不准。” “这样啊。” 管原良子叹息，然后一脸欣慰地看四月一日，“你倒是个尊重孩子想法的。” 她之前担心四月一日太过年轻，没办法照顾好夏目贵志，所以才想一天天地送菜，顺便过来看看情况。 四月一日看出管原良子的担忧，手中的红玉伞不知何时撑开了，笑道：“贵志都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也是。” 管原良子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了明天会再来送菜后，就匆匆离开了。 四月一日站在门口，看她离开的背影。 过了一会，他将袋子里的两朵香菇放到路边，转身回去。 恰好一阵风吹过。 路边的两朵香菇消失了。 第132章 仙女棒 时间悄然流逝。 眨眼又到夜晚。 今夜才是夏日祭。 瓦尼塔斯不用四月一日提醒,已经自动换好一套新的黑色浴衣，腰间缠着蓝色的宽腰带，柔顺的黑发在肩后垂落,蓝色的蝴蝶结发带也跟着垂落。 夏目贵志则穿了一套绣满山茶花的橙黄色浴衣，搭配着浅金色的柔软短发,显得整个人分外活泼,叽叽喳喳地绕着瓦尼塔斯不住说“好看”。 龙崽瞧见瓦尼塔斯的窘迫,跟着凑热闹附和夏目贵志的话。 没一会瓦尼塔斯面无表情的小脸就出现一抹绯红。 幸好四月一日换好衣服出来，吸引走夏目贵志和龙崽的注意力，瓦尼塔斯才松了口气。 “君寻先生今晚也穿得好好看啊！” 四月一日今晚穿了一套色调偏淡的浅蓝色浴衣,在领口和衣摆处绣了几朵白云，给人清爽干净之感。 夏目贵志拉住四月一日，又去牵瓦尼塔斯的手,“我们出发吧！” 有昨晚的探路，今晚到街上花费的时间少了五分钟。 四月一日等人来到街上，发现远比昨晚热闹得多。 “好多人啊！”夏目贵志发出感叹。 龙崽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用力点头,“嗷嗷！” 这么多人，他都不敢到处跑了。 万一被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抓回去，他就糟糕了。 出来前被迫听夏目贵志念叨了一大堆话的龙崽耳朵隐隐作痛。 昨晚逛了一圈，热闹程度虽然没有今晚强,但也差不多,所以夏目贵志和龙崽都提不起精神,只有听到旁人谈到“烟火大会”时，眼睛才慢慢亮起来。 “原来这里也有烟火大会啊。” 四月一日轻声道：“说起来,我都很多年没看过烟花大会了，你们要去看看吗？” “要～” “嗷～” 瓦尼塔斯也点点头。 “看烟花要找个高点的位置,靠近看的话会很吵，也看不清楚。” 四月一日看看四周，很快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带三小只过去。 他们路过时看到有专门卖烟花的摊位，夏目贵志顿住，两眼发光地看上面各色各样的烟花，完全走不动路。 瓦尼塔斯瞧见他的异样，回头看他，眼睛也舍不得离开了。 龙崽的情况和夏目贵志差不多，早就趴到烟花摊位上，重复昨晚在烧烤摊上的套路。 然而，可惜的是，这次没有一个客人分一个烟花给龙崽。 龙崽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鳞片不够漂亮，才没吸引到客人的“贿赂”。 四月一日：“……” 他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喜欢的话，那就买一点，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卖烟花的老板显然是看出这几个孩子年龄小，身边没有大人跟着，放烟花不安全，所以即使瓦尼塔斯他们眼巴巴地盯着，也没问他们。 老板倒是个无忧虑的好人。 四月一日默默撑开伞，站在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身后。 过了好一会，烟花老板才看到四月一日的身影，忙笑道：“你好，今晚要不要买点烟花回去放啊？” “有什么适合孩子玩的烟花吗？” “那可就多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很受孩子欢迎，点燃后又漂亮又持久，安全性也很高。” 四月一日看到几个孩子更亮的眼神，忍俊不禁道：“那就都来点吧。” “好的！” 等他们选完烟花，再来到看好的位置时，发现附近多了不少人。 “之前看到的时候都没有的，早知道就不买烟花了。” 夏目贵志难过地撅起嘴唇。 “大家都不是笨蛋，看烟花自然选高点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有我们选中嗷？” 瓦尼塔斯安慰地揉揉夏目贵志的头发。 “你说的也对。”夏目贵志很快想通，“而且我们买了烟花，等烟花大会放完，我们也可以自己放。” 四月一日叮嘱，“记得找个空旷点的位置，最近天气炎热，防止烧山。” “知道啦。” 夏目贵志朝他吐吐小舌，亲昵地抱住瓦尼塔斯的一条胳膊，转身看对面的烟花大会。 主持人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有点失真。 第270章 夏目贵志只能听到些许声音。 四月一日道：“好像在倒计时了。” “那应该很快了吧？” “我也不清楚嗷。” 瓦尼塔斯看看身后的陌生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又扭头看四月一日和龙崽，见他们眼里也倒映着夜空，刚想看夏目贵志时。 夏目贵志突然跳起来，高声道：“烟花！好漂亮的烟花！” 数百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顷刻间就点亮了漆黑的夜空，转瞬又化成灰屑消失在夜空中，被后来的烟花替代。 “真的好漂亮嗷。” 连瓦尼塔斯都不由感慨。 “对吧对吧，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镇上的烟花大会了，真的好好看啊。” 夏目贵志惊喜到语无伦次，“君寻先生很漂亮对不对？明年我们还可以回来看吗？” 瓦尼塔斯和龙崽竖起耳朵。 “哈哈，我不漂亮。”四月一日笑着捏捏夏目贵志的脸蛋，“如果你想的话，明年你可以和瓦尼塔斯龙崽他们一起回来看看。” “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不确定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所以现在的我不能立刻给你承诺，抱歉。” 夏目贵志听完，立刻垮下小脸，难过道：“可是看烟花，身边没有君寻先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这话，就不怕瓦尼塔斯和龙崽伤心？” 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对哦。 他好像说错话了，身边有瓦尼塔斯哥哥和龙崽，他也很开心的。 夏目贵志悄悄看瓦尼塔斯和龙崽，发现他们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立刻松了口气，道歉：“对不起，瓦尼塔斯哥哥，龙崽，我刚刚不是故意说错话的。” “那就是有意的嗷？” “也不是有意的。”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看到瓦尼塔斯眼底的笑意，顿了顿，小脸气成胖河豚，“瓦尼塔斯哥哥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和你玩了！” 说完，夏目贵志便瞪瓦尼塔斯一眼，火速闪到四月一日身后。 “嗷？” 龙崽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不明所以。 “好了好了，先看烟花吧，这只是镇上的烟花，时间不会很久的。” 四月一日这么一说，几个孩子瞬间就忘记聊天，转而聚精会神看起烟花。 烟花如同火柴，在夜空中迅速划亮一道光芒，又迅速消失，只在人们心中留下美好的短暂一瞬。 十分钟后，随着最后一朵烟花消失在夜空中，悠悠的合唱顺着空气传来。 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等人只能隐约听到几句和歌颂有关的歌词，具体歌颂什么，并不清楚。 周围的人看完烟花后，陆陆续续离开。 二十分钟过后，已经没剩什么人。 夏目贵志和龙崽迫不及待地拿出烟花。 卖烟花的老板询问过他们要不要打火机，没有的话他可以送一个。可是被龙崽拒绝了。 打火机怎么能比得过他啊！ 龙的火焰可比打火机厉害多了！ 龙崽深吸一口气，小脸憋得通红，在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提心吊胆下缓缓吐出一团小小、小小的火焰。 “火这么小啊？” 龙崽恼怒地瞪夏目贵志一眼。 “这就够了，龙崽的火焰很难灭，再大的话，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森林火灾。” 龙崽点头如捣蒜。 “嗷嗷！”就是就是！ 好在周围没人，不然龙崽那团小小、小小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烧，能惊到不少人。 瓦尼塔斯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烟花，找到它们的安全引，放到地上后，示意龙崽挪过火焰，一一点燃。 龙崽用爪子比出“ok”的手势。 咻咻咻—— 三个烟花瞬间飞上天。 嘭嘭嘭—— 烟花们升入高空时，立即绽放，化作无数尘屑消失在天地间。 “好快嗷。” “是啊，一下子就没了。” 夏目贵志仰头看，瞳仁里残留着烟花存在过的痕迹，“感觉自己放烟花和看别人放烟花，感受完全不一样。” “因为自己做，和看别人做是两码事。” 四月一日见三小只都蹲在地上，就自己站着，没怎么犹豫，也跟着蹲下来，和大家保持一致。 “来的时候买了不少，我们索性都放了吧。” “好呀！”夏目贵志兴奋道：“龙崽，来帮我，我想玩这个。”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手里拿着两根仙女棒。 龙崽嗷了一声，十分配合地将火焰挪过去点燃仙女棒。 不一会儿，仙女棒便发出簌簌的声音，如同小型闪电的光芒缓缓出现。 “老板说这个最适合大人小孩玩，价格也不贵，所以瓦尼塔斯哥哥买了好多。” 夏目贵志将一根仙女棒递给四月一日。 付烟花钱的照旧是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瞄黑发少年一眼，从袋子里拿出另外几根，借着自己手中的仙女棒点燃，才交给瓦尼塔斯和龙崽。 “大人小孩都适合玩的话，对我们来说正好合适。” 瓦尼塔斯愣了愣，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仙女棒。 细碎的火光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仙女棒嗷？” “可能是挥舞起来，很像童话书里仙女的魔法棒？” 第271章 四月一日想了想，举起手中的仙女棒在空中挥舞几下，“就像这样，如果对着仙女许愿的话，说不定能心想事成？” “是这样吗？”夏目贵志站起来，“那我也要试试！” 瓦尼塔斯抿紧唇，感觉这个解释很牵强，但大家都在兴头上，他就不泼冷水了。 绝不是他也赞同四月一日的解释！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下去！” 另一头龙崽许愿也和夏目贵志差不多，顶多比夏目贵志多了一个想吃更多好吃的愿望。 瓦尼塔斯还在认真想愿望，没发现手中的仙女棒已经快烧没了。忽然感觉寒毛竖起，眼神一凛，发现是一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他的肩头上。 嗯？一个萤火虫吗？ 瓦尼塔斯眼里的凌厉瞬间消失，正准备拍掉肩上的萤火虫时，四月一日阻止了他的动作，手刚递过去，那萤火虫就迫不及待地飞到手心里。 “好神奇嗷。” 瓦尼塔斯知道四月一日是隐形的万人（非人）迷，但还是第一次见虫子直白地表示对四月一日的喜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萤火虫在四月一日手里都要更亮了。 就在瓦尼塔斯胡思乱想之际，冷不丁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也想……许愿……可以吗？” “嗷？”谁？ 这声音过于诡异，加上周围树林阴翳，树木的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吓得龙崽迅速躲到四月一日身后，又按捺不住猫似的好奇心，探出半个小脑袋看来者。 “当然可以，你已经想好愿望了？” 四月一日毫不意外陌生来者，给萤火虫度了一些灵力，才平静地看对方。 这是一个容貌憔悴的中年妇人鬼魂，因为一个执念，固执地留在对她来说分外难受的人世。 本该在几天前消失的。 但妇人很幸运，在消失的最后一天遇到回夏目家的四月一日。 更幸运的是，冥冥之中有一道斩不尽的缘在保护妇人的灵魂。 四月一日敛眸，猜到那道缘大概是什么时，手中的仙女棒也已经熄灭了。 “你的愿望是？” “我想……再看一眼我……的孩子……” 妇人反应迟钝，说话也很缓慢，费力般从嘴中挤出一个又一个字，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仿佛在见四月一日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组织过无数次对话，才能有现在的“流畅”。 “你的孩子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往彼界了。” 四月一日语气很平淡。 “我……知道。” 妇人轻轻说，也许是难得开口与人对话，口齿渐渐清晰，“孩子已经死了。” 她的家人在很多年前就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不信也得信，但她就是不想信。 直到偶然一次，她吃到一种会产生幻觉的蘑菇，在幻觉中她看到了她的孩子，栩栩如生的面孔，会缠着她不停叫“妈妈”，绕着她左右转悠的孩子…… 但是那种蘑菇找不到了。 妇人从幻觉中醒来，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所以，你才会不停收集各种蘑菇？” 四月一日想起最先掉落的香菇。 香菇作为一种极其常见的食用菌菇，按理来说不会被人当成毒蘑菇。 但对于一个理智濒临崩溃的人来说，香菇再怎样，也是蘑菇。 至于会不会产生幻觉。 四月一日沉默。 经他手、沾染过他灵力的香菇，说不定还真能。 他没试过，不太清楚。 “可惜你留下的那几朵也不行。” 妇人解答，“我捡起吃后，只感觉到精神更加清醒了，本想亲自去找你，但是我的灵魂实在太弱了，只能控制一只萤火虫去找你。” 谁知这么一去，萤火虫也变强了，很快就脱离了妇人的控制。 四月一日：“……” 咳，大概是因为萤火虫也沾染了他的灵力吧？ “我吃了那么多种蘑菇，怎么就再也见不到孩子？” 四月一日听着妇人的哭诉声，长睫微颤。 “我知道的，你能实现我的愿望。拜托你……” 妇人说着语无伦次的话，看人的双眼分明无神，却给人一直被凝视的感觉。 “实现愿望要支付代价——” “我什么代价都能支付！” 妇人急声道。 瓦尼塔斯抬眸看四月一日。 他记得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但四月一日没有像以前那样解释。 是因为眼前的客人已经死了吗？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 四月一日举起手中燃尽的仙女棒，“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那就帮你实现吧。” 仙女棒只剩黑漆漆的钢丝。 原先在四月一日手心里静静躺着的萤火虫默默飞到钢丝上。 这像是一个召唤。 紧接着，无数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飞来。 它们挤挤挨挨地落在四月一日手中的仙女棒上，尾部的荧光不停闪烁。 “看着这些荧光，你就能看到你的孩子。” 妇人顿时一眨不眨地盯着被萤火虫包裹住的仙女棒，渐渐的，渐渐的，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啊啊……终于看到了，真好啊……” 她说着呢喃不清的话，心满意足地消散在天地间。 第272章 “嗷？”她的代价呢？ “在地上。” 夏目贵志小声道。 妇人消失的地上有一朵非常巨大的香菇。 原先没有的。 传说中一朵就能熬一锅浓汤的香菇，也不过如此吧。 龙崽目瞪口呆地看那朵香菇，只觉眼前一黑。 代价怎么能是比他还要大的香菇啊？ “不过比起这个，君寻先生刚刚好像仙女哦。” 四月一日还在给萤火虫们输入灵力，听到夏目贵志的小声感慨，身形微顿，只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第133章 幻觉小香菇 妇人留下的香菇确实有一点点大。 四月一日垂眸凝视这朵超大香菇,轻轻叹气，心里盘算着以他的力气能不能拿起来，于是边想边做,谁知弯腰抱起超大香菇的瞬间，脸色一变。 超大香菇纹丝不动。 “君寻先生？” “……我没事。” 听语气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夏目贵志欲言又止地望着四月一日,感觉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些,担忧地问：“真的没事吗？我看您脸上都冒汗了……” 四月一日勉强笑笑,借着昏暗的夜色悄悄揉了揉腰，然后头疼地看超大香菇。 他太久没搬过重物，这次的代价出乎意料的沉,差点把腰给闪了…… 瓦尼塔斯隐约猜到一点情况，眸底闪过笑意，轻轻踢了踢还在怀疑人生的龙崽尾巴。 “嗷？”干嘛踢我？ 龙崽从幻想的可怕香菇汤地狱中回神,抱住尾巴，不满地瞪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朝超大香菇的方向努嘴，眼神催促。 龙崽甩甩尾巴，一脸不情愿。 “嗷嗷！”我没把这大块头原地埋了就不错了！ 龙崽嘟哝几声,活动活动爪子，收起圆滚滚的小肚子，慢吞吞走到超大香菇面前。 一个深呼吸，粉红的幼龙便轻轻松松把体型比他还要大的超大香菇抱起。 “龙崽力气好大！” 夏目贵志崇拜地看龙崽。 “嗷～”一般般啦～ 龙崽尾巴翘起来,十分谦虚。 “辛苦龙崽了。” 四月一日揉揉龙崽脑袋,“回去给你切一小块尝尝？” 龙崽一僵,拼命摇头，尾巴立刻焉了吧唧地垂下去。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菇,”四月一日见龙崽能搬动超大香菇，松了口气,大拇指和食指比划，轻笑道：“只需吃一点，就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这么神奇？” 夏目贵志吃惊地瞪大猫瞳，想到什么，心念一动。 四月一日颔首，“嗯。” “可刚刚那位客人为什么没办法看到她的孩子，明明她自己就可以嗷？” 瓦尼塔斯不理解，好奇地戳了戳据说会产生幻觉的超大香菇，手感微凉，带有新鲜菌菇特有的触感，除了个头大，他没看出和普通香菇有什么明显区别。 “正是因为她做不到，所以才会来找我，也才会留下这个作为代价，这是心有所念，便有所愿。” “心有所念？”夏目贵志仰头，细眉微蹙，“是因为她已经……” 男孩不愿意把“死”字说出来。 四月一日捏了捏他的软嫩脸蛋，“客人生前最后的愿望是看孩子一眼。” “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莫非……嗷？” 瓦尼塔斯沉吟，很快想到某种可能，能共享心声的瓦尼塔斯和龙崽心情不约而同变得低落。 如果是客人的孩子早早去世，客人想方设法最后求到四月一日身上，只为见孩子一眼，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现实中无法相见，便只好寄托于无根的幻觉中重聚。 所以那位客人才会在死后也执着于寻找能产生幻觉的蘑菇，只为再亲眼看一次她的孩子。 四月一日低声道：“……差不多是这样。” “君寻先生，您以前遇到的客人很多都是这样的么？听起来都好可怜……” 夏目贵志感觉心脏像被人捏过一样难受。 四月一日揉揉男孩的软发，声音比以往沉重些，“之前说了，无忧无虑的人见不到我。只有愿望极其强烈，而自身又无法实现的人才会见到我。” “我和瓦尼塔斯哥哥也一样？” 夏目贵志看了看怔愣的瓦尼塔斯，脱口而出。 他们都能看到四月一日，也都有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 四月一日敛眸不语。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原先放烟花时的欢喜渐渐被难言的沉寂冷却。 四月一日很快打破了难耐的气氛，叮嘱龙崽抱着超大香菇姿势维持不变，然后从血镯中取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丑瓷罐，又拿出一把小铲子，先挖了一些泥土放进去，填平丑瓷罐的底部后，再示意龙崽将超大香菇放到瓷罐里。 “嗷？”放得下吗？ 龙崽狐疑地看那个比自己脑袋还小的丑瓷罐。 “别担心，放得下的。” 得到四月一日的肯定后，龙崽不再迟疑，果断将超大香菇塞到丑瓷罐里。 令人诧异的是，超大香菇的伞柄在触碰到丑瓷罐的边缘便迅速变小、变小、再变小，直到最后变成一朵两指大小的香菇才停下来。 “这也太小了吧？” 夏目贵志拉着瓦尼塔斯蹲下来查看，“君寻先生，我们要带回去种吗？” 第273章 “对。” “它还能活吗？我看它连根都没有……” “只要再细心照顾几年就好了，我对我的养花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这不是花嗷。” “呃……” 四月一日被噎了一句，熟练地岔开话题，“对了，刚刚的烟花还没放完，我们继续吧。” “烟花？对哦，烟花还没放完呢。” 夏目贵志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冲冲地跑去拿仙女棒。 瓦尼塔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四月一日一眼。 龙崽的火焰还没熄灭，懒洋洋地飘在半空忽明忽灭。 夏目贵志三两下就点燃了仙女棒，想起四月一日刚刚的动作，弯着眼睛笑起来，压低嗓音模仿四月一日刚说过的话，“刚刚君寻先生就是这样，‘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 “‘那就帮你实现吧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迅速补充上后半句。 四月一日尴尬：“你们几个……” “哈哈哈……君寻先生快和我们一起玩吧！” “玩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啦。” 晚风凉凉，悄无声息吹走悲伤，余下欢乐。 ＊＊＊ 翌日清晨。 太阳还没出来，天空还是鱼肚白的颜色。 一阵凉风通过半开的百叶窗吹进床上睡觉的男孩身上。 “唔……” 夏目贵志被凉风激得一个哆嗦，翻个身又迷迷糊糊睡去，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呆呆地看面前的房间。 “昨晚玩太久了，身体好累。” 许久，夏目贵志彻底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穿好鞋子跑出房间。 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拿着小玉瓶认真接露水的四月一日，连忙小跑过去。 “早上好啊，君寻先生，今天也要收集露水吗？” “贵志早，清晨的露水纯净污染少，很适合拿来酿酒。” “我也能喝吗？” “哈哈，等你长大了再喝。” “可是等我长大还要好多年啊。” 夏目贵志耷拉着小脑袋，老气横秋道。 四月一日轻声笑笑，温柔地捏了捏主动凑过来的夏目贵志脸蛋，“昨晚回来的晚，睡的也晚，怎么不多睡一会？” “不用了。”夏目贵志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早餐我已经做好放在厨房里热着，你先去刷牙洗脸，待会再吃。” “好～” 夏目贵志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脚步未变，眼睛一直锁在四月一日身上。 四月一日似无所觉，慢条斯理地收集露水。 等第一缕阳光划破黎明出现时，夏目贵志敏锐地观察到一滴挂在叶尖上将落未落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小世界，好似更加剔透了。 而颤颤巍巍的叶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露珠的重量，只能任由露珠坠落。 就在夏目贵志准备伸手去接时，一片被人卷起来的青翠叶子先他一步接到了那滴露珠。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睛，以为那滴露珠会和其他露珠一样，被装进小玉瓶里。 下一秒却见四月一日拿出昨晚那个丑瓷罐，小心翼翼地将那滴露珠浇到小香菇的伞帽上。 翠绿的叶片失去桎梏，瞬间舒展开，连卷痕都没有留下。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控制不住猫咪一样强烈的好奇心，挤上去查看，刚好看到小香菇发出一阵微弱的彩色荧光。 “君寻先生，它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因为那滴露珠吗？” 夏目贵志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看四月一日，想去戳戳小香菇。 “对，那滴露珠是太阳刚出来时即将坠落消失的露珠，能为它提供不少营养。”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一眨不眨地看四月一日收好丑瓷罐，手速比大脑还快，立即抓住了黑发青年的手腕。 “君寻先生，我想……” “怎么了？” 四月一日垂眸看夏目贵志。 男孩支支吾吾，几分钟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紧紧注视青年手中的丑瓷罐。 准确来说，应该是丑瓷罐里的小香菇。 “能不能给我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夏目贵志小声请求。 他说的声音太小，四月一日没听清，“什么？” “我也有想看到的人。” 夏目贵志鼓起勇气看四月一日。 这个想法自昨晚从四月一日的话中得知小香菇的效果后，夏目贵志就辗转思考了半夜，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忘记了。 一大早起来，只为了这一刻。 没有他人在的时候，他才敢开口。 “我听说从君寻先生这里得到什么东西，需要支付代价，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如果君寻先生需要，我可以帮忙收集清晨的露珠。” 夏目贵志努力思考自己有什么能做的。 但他的年龄实在太小，力量太小，能做的实在太少。 而四月一日身边不仅有瓦尼塔斯和龙崽在，还有本丸那一大群厉害的刀剑付丧神，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如果不争取一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想后悔。 只敢仗着君寻先生对他的怜爱，任性一回。 四月一日对上夏目贵志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坚定和一丝愧疚，长睫颤颤，很快想明白他产生愧疚的原因，顿了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帮忙收集三个月的露珠吧。” 第274章 “嗯嗯，没问题！” 说完，四月一日便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割了一小块的香菇给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的眼睛慢慢浮现惊喜，连忙双手去接。 那小块香菇在落入男孩手心的一瞬立刻变大。 “君寻先生，这个要怎么吃？” “最简单的方法是洗干净直接吃。对了，记得回房吃。” “？” “这样的话，和幻觉里的人聊天，瓦尼塔斯和龙崽就不会以为你中毒了。” 四月一日浅浅开了个玩笑。 夏目贵志乖乖点头，忽然又问：“君寻先生不问我想看的人谁吗？” “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谢谢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道谢完，捧好小块香菇，快速转身离开。 四月一日看他离开的激动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默默收好丑瓷罐和小玉瓶。 其实他不问，也能猜到夏目贵志借助幻觉小香菇想见的人是谁。 “真好啊，我即使吃了香菇，也无法见到想见的人。” 黑发的店长敛下长睫，喃喃自语。 第134章 离开夏目家 两日后。 夏目贵志藏好大门的钥匙。 今天要离家了,他的心情不受控制地难过起来。 然而转身就看到在身后静静等待他的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龙崽，他的那点难过渐渐被一股感动冲淡。 【爸爸、妈妈，现在我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夏目贵志在心里说完,便哒哒上前搂住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的手臂，“对不起,让你们等久了吧？” “不过等你一会儿,不需要道歉嗷。” 瓦尼塔斯顺手理了理夏目贵志的刘海,又捏捏他的脸蛋。 难怪君寻先生都喜欢捏贵志的脸蛋，手感真好，而且贵志乖乖的不会有脾气。 哪像龙崽,被捏一下尾巴就开始龇牙咧嘴炸毛。 龙崽感受到瓦尼塔斯心底的吐槽，冷哼一声，用尾巴去拍了几下他后背才解气。 叫他当面说自己坏话！ 就在四月一日准备带人离开时,管原良子紧赶慢赶跑来，手里照旧拎了两袋食材。 龙崽见到管原良子，脸色骤然一变，他又想起了最近几天餐桌上顿顿都有的菌菇汤和菌菇炒肉的记忆。 四月一日诧异地看她,“管原夫人？” “呼，幸好被我赶上了，知道你们今天要走，我早早就去菜园子里摘了一些最新鲜的蔬菜给你们带回去吃,时间赶,没能洗干净,菜还有不少泥土，千万不要嫌弃啊。” 管原良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热情地往四月一日手里塞袋子。 四月一日之前委婉拒绝过几次，但管原良子每次都有让他收下的理由。 “收下收下。我以前受过夏目夫妇的恩惠,贵志以后就拜托你们了，你们有时间就带贵志回来住几天，房子我会帮忙看着，保证不会有小偷光顾。” “良子阿姨，家里什么也没有，小偷进来也偷不到值钱的东西。” 夏目贵志笑着说出让人心酸的话。 “小偷偷不到是一回事，我不让小偷进门又是另一回事。” 管原良子瞅他一眼，看看四月一日，得到他的点头后，便拉着夏目贵志走到角落处，悄悄往他怀里塞了一小叠现金。 夏目贵志顿时瞪圆了猫瞳，“良子阿姨，我不能收下！” “拿着拿着，就当良子阿姨给你的零花钱了，想吃什么以后自己买，我们不馋别人的，知道吗？” 夏目贵志眸色微闪，仰头看管原良子。 管原良子没说什么，用力揉了揉夏目贵志的头发，眼神柔和，“你和你爸爸妈妈长得像，每次看着你就让我想起他们。” “爸爸妈妈……” 夏目贵志睫毛颤动，心潮汹涌。 他吃完幻觉小香菇后如愿见到了他的父母，他们果然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还会和他说话，真实得让人落泪。 因为幻觉实在太逼真，醒来后，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直到昨天下午，两只眼睛都是肿肿的。 幸好君寻先生昨晚煮了两个水煮蛋给他消肿，不然这会让良子阿姨看到，一定会担心的。 夏目贵志努力扬起大大的笑容，抱住管原良子，“谢谢良子阿姨，谢谢！” “傻孩子，这点算什么，以后还有更多更甜的等你呢。” 管原良子回抱住夏目贵志，“以后常来看看良子阿姨哦。” “嗯嗯。” 因管原良子家里还有事，匆匆送来新鲜食材送别后，又匆匆离开了。 四月一日这几天已将夏目家附近都逛了几遍，提前设置了一个一次性的传送魔法阵，只等他们全部人进去，就会自动生效。 一道金光乍现。 短暂在夏目家居住过几天的几人迅速消失。 夏目家重新回归往年的平静。 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悄然爬到魔法阵出现的地方，会发光的尾部微微摇晃。 可惜在白天出现，它与普通虫子没什么两样。 因此没人发现任何异常。 而回到家里打扫卫生的管原良子陡然心神不宁，手中的杯子没拿稳，摔进洗碗池里，溅起不少泡沫。 “也不知道贵志他到没到新家了，希望收养他的……咦，奇怪？我好像忘记收养贵志的人长什么模样了？” 第275章 管原良子揉捏太阳穴，苦思许久，仍没想起对方的名字和长相。 她甚至发现自己越是回忆，有关对方的言行举止越是模糊，最后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不过，对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她拿起那个碗重新清洗，自言自语。 ＊＊＊ 两边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 四月一日一行人在夏目家待了几天，本丸差不多过去了十五天。 “嘎——” 鸟未现，声先到。 羽毛黑白交织的大黑最先看到金色魔法阵的出现，如闪电般从屋檐疾飞而下，然后在平坦的庭院里紧急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许是听到它的叫唤，另外几只在四月一日房间前的灌木丛歇息的黑鸟纷纷飞了出来。 “嗯？” 有一头水蓝色短发的太刀青年注意到从空中飞快掠过的几只黑鸟，疑惑地看自己的弟弟。 “药研，大黑它们之前有这么……呃，活泼吗？” 一期一振记得自他回到本丸后第一次见这几只大黑鸟，它们就一直焉了吧唧的，对人爱答不理，十次能有一次回应就算热情了。 “看这动静基本是一窝都出来了，我猜应该是君寻先生他们回来了。” 药研藤四郎拍了拍被子，发现它们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微眯，和一期一振将晾晒在竹竿上的被子统统都收回来。 “三日月和本丸猜的时间好准，幸好早上我们就把被子拿出来晒，今晚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就可以盖了，保证他们睡个好觉。” “药研。” “怎么了，一期哥？” “我之前回来的时候，你都没晒我的被子。” 一期一振有些吃味。 药研藤四郎沉默片刻，尴尬道：“我以为退帮忙晒了。” 一期一振难掩悲伤，“退也是这么说的。” 药研藤四郎：“……” 黑发的短刀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兄长脸色，迅速组织好语言，“那明天我帮你晒？” “你说的。” 一期一振轻笑起来，“可不是我要求的。” “嗯，我说的。明天也是个大晴天，索性把弟弟们的被子都拿出来晾晒。” 药研藤四郎一本正经道。 一期一振闻言，笑容微僵，“不是只晒我的被子吗？” “什么？” 药研藤四郎恰好转身，没及时看到他的兄长脸上的尴尬，“我没听清。” “没、没什么……” 一期一振感觉自己有些幼稚，默默漏气，抱起两张被子跟在药研藤四郎身后。 两人路过一处开阔的地方时，药研藤四郎忽然停了下来，一期一振只好跟着停下脚步。 “一期哥，这个位置最好。” “嗯？” “所以，明天我会把你的被子拿到这里晒。” 给你（的被子）最好的位置。 一期一振立即听出弟弟的言外之意，顿时感动道：“药研……” “嗯，我在呢。” 药研藤四郎轻声回应一期一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起嘴角。 “真好啊，即使是粟田口的大家长，偶尔也需要哄一下呢。对吧，三日月？” 坐在斜对面走廊上单手托腮的鹤丸国永将药研藤四郎和一期一振的互动尽收眼底，等他们离开后，才笑眯眯地看旁边坐姿端正的三日月宗近。 “一期来本丸的时间比药研晚很多，药研比一期成熟也很正常。” “你这话说的可真委婉，”鹤丸国永眼里尽是笑意，“不就是想说药研比一期更像哥哥吗？” “我可没这么说，一期听了会难过的。” 三日月宗近低头抿一口茶。 “但药研不难过。” 鹤丸国永立即接过他的话，随后想起什么，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睛，揶揄道：“说起来你们三条家，最成熟的也是弟弟哦。” 三条家实际年龄最小的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 “哎呀，无趣。” 鹤丸国永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后，一口喝掉杯里的茶水，将茶杯放到托盘里，爽快起身，衣服的尾摆如同仙鹤展翅，利落优雅，“好了，我去找乐子了。” 三日月宗近抬眸看他，悠悠道：“我也去。” “哦？你也要找乐子？” 鹤丸国永故意曲解三日月宗近的话。 三日月宗近懒得反驳，慢条斯理收拾茶具，端得是无尽风雅。 鹤丸国永见状，哼哼两声，他可是清楚记得前两天的三日月宗近还穿着那套审美简直是一言难尽的睡衣。 如今却盛装打扮，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为之。 “不过……大家都一样。” 鹤丸国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出阵服，略一挑眉，轻盈跳下走廊，“既然一起去，那就比比谁更快吧！” 话音刚落，白鹤一样的太刀付丧神便消失在三日月宗近眼前。 三日月宗近摇头笑笑。 “这么多年，鹤丸还是这个性子，就没怎么变过。” 铃铃—— 身穿深蓝色华美狩衣的刀剑付丧神仰头看屋檐上的风铃，没有风吹过，它们却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表达主人的雀跃。 “看来真的回来了。” 三日月宗近看了看还没喝完的茶壶，眉眼弯弯，“今天晚上邀请君寻先生陪我一起喝茶吧？” 第276章 “我也要。” 拇指姑娘大小的本丸付丧神冷不丁从风铃上跃下来，落地时又变成孩子大小。 “那就一起，多个人热闹些。” 本丸付丧神眨眨眼睛，搜索吸收的本丸记忆，“我们要不要和清光他们商量一下举行欢迎晚会？” “不了。”三日月宗近起身端茶具，“太热情的话，会吓到君寻先生的。” “哦。” 本丸付丧神的提议被一票否决，却没有多少难过，只是疑惑地看三日月宗近走的方向。 “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庭院啊，传送阵在庭院里呢。” “但庭院是那个方向。” 本丸付丧神转手指三日月宗近的相反方向。 三日月宗近：“……我先去厨房洗茶具。” “厨房在你的右手边直走。” “闭嘴。” 第135章 今剑的公主抱 视野开阔的庭院里。 由月亮和太阳图案绘制而成的魔法阵发出的金光越来越耀眼。 围着魔法阵的人也渐渐增多。 “小狐丸,审神者就要回来了，对吗？我现在好激动啊，不知道审神者长什么样子的？” 银发红眸的小天狗今剑目不转睛地看着魔法阵,时不时拉住他的弟弟小狐丸的衣袖小声说话。 同样银发红眸的小狐丸差点被自家兄长扯落半边袖子，“今剑,冷静点冷静点,君寻先生不是审神者,是合作者，忘记了吗？” “没忘记没忘记，我就是太兴奋了,一时说错。” 今剑连忙摇摇头，垂眸看自己的双手，感受到灵力在体内流动,又撅嘴道：“但我现在能回到本丸，能和大家在一起，多亏了君寻先生。我想让他成为我们的审神者，难道当审神者不比当什么合作者更好吗？” “可惜那位先生不会同意。” 鹤丸国永冷不丁出现在今剑身后,先是恶趣味十足地拍了拍他的左肩，趁他转头又立刻闪到另一边，再拍拍他的右肩。 今剑转身没看到人，吓得一个哆嗦,连银色的长发发尾都在颤抖。 “哇——是鹤丸,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 今剑转过头,猛然撞上鹤丸国永的胸膛，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拍拍胸脯安抚好小心脏，恼怒地瞪鹤丸一眼。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吗？抱歉抱歉。” “原谅你了。”今剑摸摸鼻子，瞪他，“可你怎么知道君寻先生不会同意？万一呢？” “我就是知道。” 鹤丸国永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比起让鹤失去自由，那位先生更想让鹤逍遥自在吧。” 今剑撇撇嘴，小声反驳，“我又不是鹤……” “鹤丸说得对。” 小狐丸揉揉今剑的头发，“我们和君寻先生现在的关系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进一步，就是我们贪心了。” 今剑疑惑，“贪心？” “别忘了，君寻先生净化大黑它们和为我们提供灵力，到现在都没有要求过我们做什么。” “确实。可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又能在什么地方上帮到君寻先生？” 今剑顿时愁眉苦脸，“难道我们只能当保镖？可是君寻先生出门都不带我们，怎么保护得了君寻先生……” “这个问题嘛？三日月会想办法的。” 小狐丸安慰自家单纯的兄长。 “只有三日月想办法是不够的，我们可是哥哥，哥哥理所当然要为弟弟排忧解难！” 今剑努力挺起自己单薄的小身板，正想再和小狐丸说些什么，眼尖地看到几道身影出现在魔法阵里，瞬间切换语气。 “哦哦，他们回来了！” 这仿佛一道口号。 五只早早就围着魔法阵站成五角星的黑白混色的大鸟“咻”的一下，飞扑进魔法阵。 鸟爸以展开将近一米的翼长在飞翔中取得微弱优势，第一个扑入到四月一日怀里。 四月一日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鸟爸撞个满怀，直往后倒。 “危险，君寻先生要摔了！” 今剑还没见过四月一日，在看到四月一日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灵力来源于谁，身体反应远快于大脑思维，直接飞身上前，伸手抱住四月一日。 怀里抱着鸟爸的四月一日：“……” 默默看戏的瓦尼塔斯和龙崽：“……” 只有单纯的夏目贵志在一旁鼓掌，震惊道：“好快的速度！” 好熟悉的画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咳咳……”小狐丸忍不住咳嗽。 “哦哦，这么精彩的乐子居然被我看到了，可惜三日月还没到，错过了。”鹤丸国永两眼放光，无比羡慕短刀今剑的机动值。 “短刀的速度果然望尘莫及，我们即使骑马也比不上啊，对吧，小狐丸？” 鹤丸国永揽住剧烈咳嗽的小狐丸肩膀，假模假样地拍了拍，摇头道：“难怪我之前跑不过白山，现在我也跑不过今剑，这都是我的腿太长了……” “你在胡说什么？” 小狐丸见四月一日没被撞倒在地，松了口气，又听到鹤丸国永的话，嫌弃地推了推他，皱眉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你觉得自己速度慢，那就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赶紧去通知正准备晚饭的烛台切和长谷部他们，君寻先生他们回来了，记得让他们把晚饭做丰盛一点。” 第277章 鹤丸国永看看四月一日那边，这会儿已有不少刀剑付丧神围了上去。他要是强行插进去，也只能泯然众人，看来只能等下次了，叹息道：“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去。” 反正乐子已经看完了。 今天真幸运，居然能看到那位先生的尴尬场面。 嗯，一点也不亏。 鹤丸国永哼着歌爽快离开。 今剑身高和瓦尼塔斯相似，力气却比瓦尼塔斯大得多，稳稳当当地抱住比他高不少的四月一日后，低头就看到了四月一日脸上的窘迫。 三条家年龄最大的今剑体贴地假装看不到怀里人的窘迫，一脸认真地自我介绍： “你好，君寻先生，我是今剑，是义经公的守护刀哦！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快速说完，今剑便眨着浓密的长睫毛期待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欲言又止：“我感觉……” “嗯，你感觉？” 今剑以为四月一日要对历史上的义经公发表一番言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四月一日眼珠往下挪了挪，他的双腿腾空。 他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今剑拦腰抱起。 姿势略尴尬。 “嗷～”学到了～ 龙崽在一边凑热闹。 “对、对不起！君寻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今剑被提醒了，才发现自己疑似好心办坏事，慌忙把四月一日放下来，急声道歉。 短刀少年的银色长发随着九十度弯腰的动作垂落地面。 “你的头发掉地了。” 一只温暖的手怜惜地撩起今剑胸前的头发，示意他挺直身板，“好了，我没事，你别放心上。” “可是……” 今剑抬起头，清楚看到四月一日白皙脸上还没消退的绯色。 刚刚他的动作，对君寻先生来说肯定很尴尬吧，都气得脸红了。 “可是你刚刚保护了我，而我也没有摔倒，这不就可以了吗？” 四月一日对今剑眨眨左眼，温柔地笑。 “保护……” 今剑小声呢喃着，悄悄握紧拳头，趁热打铁道：“那君寻先生以后就交给我来保护吧！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君寻先生身边！” 君寻先生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温柔体贴。 四月一日嘴角微扯，委婉道：“……倒也不用如此。” “用的用的！别看我小，我很厉害的！” 今剑点头如捣蒜，努力推销自己。 “如果君寻先生喜欢的话，那我也可以贴身保护，短刀就是贴身保护主人的！而且我还可以打扮成女孩子，可以假装君寻先生的女朋友！” 乱藤四郎在一旁附和。 四月一日瞳孔微缩。 小夜左文字口拙，插不上话，急得只能去看他的二哥宗三左文字。 宗三左文字也不善言辞，无奈地揉揉弟弟的头发。 “好了，今剑，乱，你们再说下去，君寻先生就真的要有事了。” 三日月宗近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立刻解救了深陷短刀“热情沼泽”的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拍拍因惹祸缩在他怀里过分乖巧的鸟爸，笑道：“三日月。” “君寻先生，好久不见。” 俊美非凡的太刀付丧神轻轻颔首，发间的金色流穗微微晃动，提议道：“你们刚回来，风尘仆仆，晚饭还没准备好，不如先去洗漱，等洗完差不多就到时间吃饭了。” “这样也好。” 四月一日点头。 “君寻先生，你们要泡澡吗？我知道温泉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本丸的温泉在上周就修复完好，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今剑下意识就想跟上四月一日的脚步，却被三日月宗近拉住，哄道：“好啦，今剑，让夏目他先和君寻先生多待一会吧，我们不缺这点时间。” “夏目？” 被三日月宗近这么一提醒，今剑才发现四月一日身边还有一个人类小孩，绯红的眼瞳闪烁，乖乖停下来，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说得对，那个男孩虽然在笑，但眼底的腼腆和对新环境的害怕根本藏不住，是得留点空间好好适应。” “是呢。” 三日月宗近轻笑，看穿了今剑的想法，“对了，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去一趟田地吧。” 今剑好奇：“这个时候去田地做什么？还要摘菜吗？” 晚饭应该都开始做了，这时候才摘菜也来不及了吧。 “我们去摘几个大西瓜事先放井水里泡着。” 三日月宗近看到今剑眼睛一亮，继续道：“这样等用过晚饭，就能理所当然地邀请君寻先生出来和我们吃西瓜聊天。” 本丸正是夏季，炎热的天气吃甜甜的西瓜，君寻先生肯定不会拒绝。 “三日月，你好聪明啊！难怪你之前让狐之助买瓜种回来种，我还以为只是你想吃呢。” 今剑欣慰地拍拍三日月宗近的手臂，拉着他就往田地的方向大步走去。 “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笑笑，没有解释。 如果没有本丸付丧神的暗中关照，种下不到二十天的西瓜种子怎么可能会迅速长出大西瓜呢。 今晚要不要想个理由，让总是躲避四月一日的本丸付丧神主动出来才行。 第278章 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若是光看他的容貌，绝不会有人发现他脑内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响。 “三日月，你怎么杵在原地不动啊？” 今剑踮起脚，在三日月宗近眼前挥手。 三日月宗近快速回神，笑眯眯道：“没事，我刚刚突然想通一件事。” 算了，本丸付丧神的事还是交给本人自行烦恼吧。 他还得为接下来的计划及早做好各种应对策略。 第136章 真正的离开 随后几天,本丸一切回归正常。 锻刀室恢复先前锻刀时热火朝天的气氛。 等狐之助将最后一位刀剑付丧神的灵魂带回来，如同一团融化的史莱姆，手软脚软地瘫倒在地,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这次……一定要……吃好多好多好多……油豆腐……呼呼——” 狐之助艰难说完一句话后，两眼一闭,倒头就睡。 加州清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睡得连小舌头都吐出来的狐之助,对大和守安定压低声音，“安定，我先带狐之助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你了。” “没问题，就剩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了，交给我吧。” 大和守安定看加州清光离开后,也拉起刚化形的物吉贞宗的手，柔声道：“物吉，走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本丸的布局。” “嗯？我们不应该先去看主公吗？” 象征着幸运的漂亮小少年心生疑惑,感受到锻刀室里充沛的灵力，“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出门我就能看到主公呢。” “这个问题……”大和守安定脸上挂着笑容，“你刚来本丸,还不知道本丸的特殊。” “特殊？” “在我们本丸,是没有审神者的,只有合作者。” “合作者？” 物吉贞宗更加迷惑了。 “总之，这事说来话长,我先带你逛一圈本丸，路上再和你慢慢讲吧。” “慢慢讲？我喜欢听故事。” 物吉贞宗面露欢喜。 ＊＊＊ 远在时空裂缝中的时之政府大楼。 负责监管各个本丸锻刀室的房间里,两名工作人员边扒拉着饭菜边时不时看一眼监控视频。 “哇你看，这个本丸的审神者运气真好，居然锻出了所有的刀剑付丧神……” “哪个？是最新诞生的本丸吗？如果是的话，需要赶紧登记，和上面报备。” “我看看，哦不是，这个本丸存在很多年了。” “存在多年的本丸？那就不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理论上来说，只要本丸一直维持下去，就能收集完所有刀剑付丧神。” “理论是这么说没错，但又有多少审神者坚持下去呢？” “……” ＊＊＊ 远在本丸，正被小短刀们拉着到处逛的四月一日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不由停了下来。 “君寻先生，你感冒了吗？”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乱藤四郎也停下来，踮起脚尖伸长手，抚摸四月一日的额头，担忧道：“听说人类很容易生病，如果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药研哥说哦。当然，和我们说也可以的。” 药研藤四郎是本丸里“唯一”的医生，专业又靠谱，虽然没有医师资格执照…… 不过也只是现在没有而已。 和药研藤四郎同一间房间的乱藤四郎十分清楚，药研藤四郎最近经常挑灯夜读，熬夜看和板砖一样厚的医书，据说是在准备考一个医师资格证，以后可以当一名真正的医生。 到那个时候，无论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去哪里，身边都离不开药研哥吧？ 真好，药研哥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向。 乱藤四郎由衷地为药研藤四郎开心。 “我没事，不用担心。” 四月一日反手揉揉乱藤四郎柔顺的橘发，笑了笑，“倒是你，刚刚透过我，是在想什么？” “哈哈，有吗？” 乱藤四郎眨巴眨巴眼睛，快速避开这个话题，亲昵地搂住四月一日的腰，撒娇道：“我感觉逛了这么久，都要出汗了，今晚泡温泉吧？” “泡温泉难道不热？” 今剑从四月一日的另一侧探出半个小脑袋。 “热就吃西瓜嘛，药研哥种了那么多西瓜，不快点吃完就不能吃了。” “但是、但是我们已经连着吃了三天西瓜了。” 五虎退鼓起勇气，小声提醒。 乱藤四郎被噎得一顿，嘴硬道：“那就榨成西瓜汁好了，我喜欢喝西瓜汁！” 四月一日正想笑，忽然感觉脚边痒痒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几只小老虎在他的腿边蹭蹭，于是也笑了，“离吃晚餐还有不少时间，不如来做西瓜味的冰激凌，正好解暑清凉。” “这个办法好，我现在就去问长谷部厨房里有没有做冰激凌的模具！” 今剑说完，转身就消失了。 极化短刀的速度一如既往的惊人。 四月一日已经见惯不怪，垂眸看了一圈周围又开始围绕西瓜叽叽喳喳的短刀少年们，有点头疼，又有点想笑。 罢了，再留一些日子吧。 现在比之前热闹许多，总算有之前记忆里的模样了。 本丸付丧神和万年樱应该会很高兴。 不过最近他很少看到本丸付丧神了，他是在忙什么吗？ 四月一日眨了眨睫毛，被短刀少年们簇拥着往前走，很快将问题抛在身后。 第279章 ＊＊＊ 月上枝头。 几只褪去黑色的大鸟们盘踞在树枝上，在皎洁的月光下，它们的羽毛仿佛闪着莹白的光，在黑夜里闪闪发亮，转着滴溜溜的圆眼睛，视线牢牢锁定对面的黑发店长和太刀付丧神。 之前栽下的万年樱枝条早早抽出嫩芽，若不是因为新生的枝桠太过纤细脆弱，承受不了几只大鸟的体重，它们铁定早就霸占了万年樱。 “君寻先生今晚找我出来，肯定不是因为睡不着找人聊天。算算时间，是打算和我们说再见，对吗？” 三日月宗近今夜罕见地没有泡茶，反而拿出一瓶酒，正有条不紊地打开瓶子，往酒杯里倒酒。 浓郁的酒香顷刻间便逸散到空气里。 四月一日闻了闻空气中的酒香，惊道：“这酒起码有上百年了，是你埋的吗？” 本丸里里外外都翻修过一遍，他怎么不知道还藏有这么好的酒？ “当然不是。” 三日月宗近倒好一杯酒，先递与四月一日，“前些天我拜托狐之助去了一趟万屋，和一家地下酒吧的老板以物换物，特意换回来的。” 四月一日接过酒杯，多日没喝酒，竟有些难以自制，索性一饮而尽，品味酒的苦涩和甘甜在舌尖慢慢绽放，一双漂亮的异瞳惬意地弯起，好奇地问：“万屋还有地下酒吧？” “连刀剑交易都有，怎么可能没有地下酒吧呢？” 三日月宗近瞧见青年眉眼间无法隐藏的愉悦，低低地笑起来。 “这种话不好笑。” 四月一日无奈地瞥他一眼。 “我不是因这个而笑。”三日月宗近摇头，却又不解释了。 两人默默喝酒。 不一会儿，这瓶酒就快见底了。 “我打算明日离开。” 四月一日语气平淡。 “这么快？”三日月宗近倒酒的动作一顿，脸色没变，“瓦尼塔斯和夏目他们也一起么？” “松之前在梦里和我说，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我得送瓦尼塔斯和贵志他们入学。” “读书啊，那确实得提前几天……” 三日月宗近摩挲光滑的杯壁，浓密的长睫毛垂下来，遮掩了映照弯月的眼睛。 如果是别的理由，他还能找一些说法。 但涉及到两个孩子的读书问题，即使是他，也难以开口。 难道要他问什么可以不去读书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四月一日轻轻颔首，“嗯。” “明天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我之前已经与瓦尼塔斯他们说过要回去了，不过贵志担心松他们会不喜欢他，所以这两天有点焦虑，瓦尼塔斯在安慰他。” “难怪我这几天很少见瓦尼塔斯的身影。龙崽肯定很高兴。” “为何？” “因为回到你们的世界，龙崽就不用继续吃各种菌菇了。” “哈哈。”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看四月一日，温柔的眼神如同洒了一捧易碎的月光。 在四月一日的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一朵小巧的蘑菇正悄然消失。 仿佛空间里有一只无形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朵小蘑菇拔走。 三日月宗近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的手法。 除了本丸付丧神，其余人也做不出来。 四月一日似有所觉，转身去看，没发现异常，便轻轻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君寻先生讨厌我们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四月一日一愣，看到三日月宗近眼底的认真，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讨厌。” 本丸人多，不管何时都热热闹闹的，而且就算是黏人的小短刀，也极有分寸，该体贴的时候绝对体贴，不会强人所难。 “不讨厌啊……那就好。” 三日月宗近呢喃着四月一日的回答，眉眼弯弯。 四月一日：“？” 三日月宗近佯装没看到四月一日的迷惑，换了个话题：“既然明天上午就要离开的话，不如直接使用本丸里的传送阵？那个更加可靠，而且对你的负担也更小些。” “确实，”四月一日犹豫，“不过会不会有些麻烦？” 本丸的传送阵只能前往时之政府设置好的时空，被他们拿来私用，说不定会引来时之政府的关注。 因本丸的特殊性，四月一日是知道三日月宗近他们极不愿与时之政府打交道。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之前你们去夏目家我就想提醒了，不过因为事发突然，本丸调整时空坐标需要一定的时间，没来得及。” 三日月宗近笑着解释完，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对了，狐之助前些日子好像有说过，这些天会有时空乱流出现，让出阵的伙伴们注意些。” 四月一日闻言，神色为之严肃。 “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总在人们计划之外。” 三日月宗近一边窥视四月一日脸色，一边趁热打铁继续说服，“而且君寻先生你不是一个人回去，身边还有瓦尼塔斯、龙崽和贵志三个孩子，即使你的力量再强大，也难以在时空乱流中同时保护好所有人。” “……我明白了，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乐意至极。” 有了四月一日亲自给出的世界定位，以后再想去找四月一日，就轻松多了，也不需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傻乎乎地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去找。 第280章 三日月宗近见自己的计划顺利，不由弯起眼睛，将最后一点酒倒给四月一日。 知道夏目贵志的身份后，本丸再没有人会傻傻地问四月一日到底能否留下来。 正如刀剑付丧神身负守护历史的重任，四月一日在成为本丸的合作者之前，首先是一家能实现愿望的店的店长。 而本丸身处时空裂缝中，纵然有被店承认的客人，也无法见到店长。 不然夏目贵志也不会出现在万屋里。 若是之前不知道还好，知道后的四月一日君寻根本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生。 第137章 百目鬼家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今日阳光和煦，樱花林如同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粉色海洋。 偶尔一阵风吹来，樱花林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花瓣们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羽毛蓬松的小白鸟们在枝头上啾啾鸣唱。 “今天叫得比往日欢喜，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 百目鬼松双手交叉插入宽大的袖子里,仰头问小白鸟们,笑道：“说来给我听听？” “啾啾啾……” 小白鸟们对老人的问题不予理会,互相对视，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于是假装看不到百目鬼松,继续欢快唱歌。 百目鬼松也不生气，头仰累了便走到旁边的石桌歇息。 石桌经岁月洗礼，显得圆润光滑,上面摆放一局下了一半的围棋，几片落樱恰好飘落，挡住了空白的位置。 百目鬼松先拂掉石椅上的樱花，坐下后再慢条斯理地一片一片拾起花瓣。 “唉,这局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八十多的老人望着眼前的围棋，幽幽叹气。 “不如就选今日结束，如何？” 一道清冷干净的声音在百目鬼松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执起一枚白棋落到棋盘上,“我记得是轮到我下了,对吧？” 百目鬼松听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先是怔愣片刻，才不可置信地抬头,“君寻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在屋子里没看到你们，我便猜你肯定来这里了。” 四月一日随意坐下，温柔地看他，一字一顿道：“松，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百目鬼松脸上立时漾出满脸的皱纹。 “之前错过你的生日，抱歉，现在应该是错过好几个了吧？”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有些自责，“还有泷和玶他们的，也错过了。” 之前他在店里不出门，每年都会为百目鬼三人准备生日礼物。 怎么出门了，却错过好几次他们的生日？ “没事，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再一起——” 百目鬼松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都一一咽回去了。 他不想给四月一日太多束缚。 那只会让四月一日更加困扰。 百目鬼松心里闪过种种想法，到了嘴边却迅速说起另一个话题，“对了！” “嗯？” 百目鬼松也不管四月一日刚刚落下的白子，抓起四月一日的手紧紧握住，手感温热，没有之前那般冰冷，顿时一脸惊喜：“您的身体好像恢复了？” “对，现在已经恢复许多了，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四月一日极其配合地由他抓着手仔细检查，轻轻笑了笑。 “那正好一边下棋一边说，距离吃午饭还有几个小时。” 百目鬼松不舍地放开四月一日的手，目光回到棋盘上，爽朗道：“刚刚您下了哪一步来着？我得仔细想想，这次一定要赢过您！” “哈哈，好，你努力。” 四月一日看他低头沉思，脸上的皱纹比离开前多了几根，终究敌不过时间，镜片后的异瞳飞快闪过一抹伤感。 “君寻先生这次回来，打算住多长时间？” 百目鬼松落下一子，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之前您在梦里交代我查找的资料，我都已整理出来。还有让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入读的小学，泷和玶也选了几所学校环境和师资都不错的，就是离我们家有点远，两个孩子上学不太方便。” 四月一日琢磨棋局，“距离新学年开学还有四天吧？” “好像是，我不太确定，这事交给玶去处理了。”百目鬼松苦笑，“泷和玶总说我上了年龄，很多事不让我插手。” 四月一日瞥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欣慰，知道他并没恼怒儿孙的限制，也笑：“这不是想着让你少操点心吗？”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总觉得一天下来，没什么可做的，有点无聊。” 百目鬼松扫了眼棋局，又开始皱眉，“这颗要放哪里好呢？” 半响，才落下一颗黑棋。 “既然你感到无聊的话，那来教教贵志如何控制力量吧。贵志的潜力很大，这活对你来说应该不累。” 四月一日放下白棋后，顺手拿起百目鬼松被吃掉的黑棋，“如果泷和玶实在不同意的话，我再和他们说说。” “那就太好了！” 百目鬼松欢呼一声，和八十多的外貌明显不符，倒更像个老顽童。 四月一日唇角忍不住上扬。 “君寻先生离开的这些时间里，确实过得很好。” “这个结论又是怎么得出的？” “啾啾啾——” 第281章 几只胆子稍大的小白鸟已经从樱花枝桠上飞下，蹦蹦跳跳地落到四月一日的肩膀上，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引来他的又一阵笑意。 “因为现在您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多了。” 百目鬼松跟着笑，“之前您的眉眼间总有一缕藏得很深的愁绪，让我猜猜，是店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吗？” “你现在也比之前聪明多了。” 四月一日调侃道。 “哼哼，说的什么话？我之前难道不聪明？”百目鬼松哼唧两声，“那是我身体不好，懒得动脑，头疼。” “所以泷和玶才会阻止你多干活。哦，我好像又赢了。” “……” 百目鬼松无话可说，连忙低头看棋局，一脸吃惊：“怎么会？我明明每一步都算得很清楚。” 这些年来，他都快将四月一日有可能下的每一步棋给模拟出来，结果还是输了？ 这不可能！ 百目鬼松不服输地瞪大眼睛，自我挽尊道：“肯定是间隔时间太长了，我光顾着聊天，没留意局势，我们继续新一局。” “好，继续。”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慢慢收拾棋盘上的白棋，“这次你先下？” 水平相当的话，谁先下棋会有优势。 然而两人水平相差略“大”，四月一日为了照顾百目鬼松的面子，便决定让百目鬼松先手。 “也可以。” 百目鬼松脸上一喜，棋还没真正开始，已觉自己赢面颇大，踌躇半天，终于落下白棋，“那店的地址还是原来那里吗？” “不，这次我打算重新选一处地方。” “已经决定好了？” 百目鬼松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摇头，“还没，正好两日后便是望月，我打算在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刻进行占卜，让月亮来确定新的店址。” “月亮啊……” 百目鬼松呢喃。 他知道月亮对壹原侑子的意义。 毕竟占卜对四月一日这种层次的魔法师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四月一日特意选在望月这种日子，原因为何，太容易猜到了。 百目鬼松拧眉，“不过望月正好是满月，满月时那些烦人的东西也会出来，到时候我会让泷和玶提前布置好地方，清理干净。” “辛苦了。” “不辛苦，就当一次锻炼好了。” 百目鬼松笑道：“说起来，我之前以为泷是我们这三代里最有潜力的，没想到居然会是玶。他还继承了能和您共享视野的能力，真让人羡慕。” 几代百目鬼都不一定会出现的概率，居然让玶遇上了。 “不过也幸好这能力是出现在玶身上啊。” 百目鬼松垂眸看着自己满是老年斑的手，“我和泷都上了年纪，玶还年轻，还能陪君寻先生很多年。” 这就更让他羡慕了。 他的心情比得知玶和君寻先生拥有共享视野的能力后还要酸涩。 四月一日低头，心底苦涩，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瞧我这嘴，说什么不好？！” 百目鬼松拍拍自己嘴唇，懊恼道：“开心的日子尽说些不开心的事，君寻先生您给我讲些开心的事吧。” “好。” 四月一日很快收敛起难过，娓娓道：“这次离开，我遇到了……” “哦哦，”百目鬼松时不时点头，“那个审神者……” 风止树静，偶有几片花瓣从枝头上凋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太阳悄悄爬到了正空。 小白鸟们停止歌唱，一个个都歪着脑袋低头仔细聆听四月一日的讲述。 第138章 他没上过学 啾啾啾—— 窗外有小鸟在唱歌。 “好吵……” 夏目贵志早早被吵醒,翻着身迷迷糊糊又准备睡去，冷不丁想起什么，猛地掀开薄被坐了起来。 “糟糕,差点忘了，我还要收集三个月的露珠,可不能赖床啊。” 夏目贵志拍拍自己的脸,又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贵志，起这么早嗷？” 睡他对面床的瓦尼塔斯和龙崽被他的动静吵醒，慢吞吞睁开眼,疑惑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天空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离太阳出来还有一段时间。 “对不起，我忘记和你们一间房间了,下次会注意小声点的。” 夏目贵志愧疚道。 “没事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昨晚睡得早，这会儿被吵醒困意不是很浓，并不生气。 之前在百目鬼家，瓦尼塔斯是和四月一日同房睡觉。 从本丸回来后,瓦尼塔斯考虑到夏目贵志还是一个小孩，便主动提议搬出来和夏目贵志同房。 实际上百目鬼家并不缺空房。即使每人一间房，也绰绰有余。 可夏目贵志太小了，瓦尼塔斯不放心夏目贵志一个人睡。 虽然不是不可以让夏目贵志和四月一日一间房,但四月一日最近好像在忙活什么,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瓦尼塔斯担心夏目贵志会打扰到四月一日的工作，加上夏目贵志之后还要和他一同上学,他便想着两人现在先一同住多培养感情，等以后夏目贵志上学若是遇到被同学排斥讨厌等问题,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第282章 绝不是因为他这么大了，还要和四月一日一间房睡而觉得尴尬的原因！ 瓦尼塔斯暗暗肯定自己的想法。 夏目贵志不知瓦尼塔斯所想，轻手轻脚起来，乖乖叠好薄被，道：“瓦尼塔斯哥哥，龙崽，时间还早，你们继续睡吧。” “你要去哪嗷？” “我去收集露珠。” “收集露珠嗷？” 瓦尼塔斯也坐起来，拉过伸懒腰的龙崽。 龙崽熟练地把下巴搭在瓦尼塔斯的腿上，两双苍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夏目贵志感觉他们就像两只蓝眼的高冷大猫猫，笑着解释，“我之前找君寻先生要了一点幻觉小香菇，代价是收集三个月的露珠。”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代价听起来好轻松嗷。” “什么？” 夏目贵志一愣。 “没什么，既然都醒了，这会也没必要躺回去睡懒觉了，我们干脆也来帮忙嗷。” 瓦尼塔斯揉揉龙崽的龙角包包，那层薄薄的皮还没有彻底消失，但一对龙角已经初露雏形。 龙崽无所谓地点点头，张开爪子被瓦尼塔斯抱起来。 瓦尼塔斯抱得有些费力，忍不住吐槽：【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嗷嗷！”你才胖！你最胖！ 龙崽气得用尾巴甩瓦尼塔斯的手，力道没怎么控制。 “啪”的一声，瓦尼塔斯的手背迅速浮现一道红印子。 一看就很疼。 然而被打的人还没喊痛。 打人的已经心虚地拿尾巴圈住，偏头不看被打的人，假装自己没干过。 瓦尼塔斯见状，使劲捏了捏龙崽的脸蛋。 龙崽吃痛，下意识就想咬他，看到他亮出手背上的红印子，理亏闭嘴。 夏目贵志在一旁憋笑憋得脸红。 洗漱换衣又花费了一点时间。 等三小只来到樱花林时，天已蒙蒙亮。 一轮略圆的白月挂在天空，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甚至看不见。 “那好像是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三人远远的就看到了身穿一袭水绿色和服的四月一日。 身形纤细的黑发店长正站在一棵比他高不少的樱花树下，低头与手上的小白鸟们说什么，眉眼弯弯，分外温柔。 周围的樱花树主干粗壮，又开满粉色的花瓣，便衬得四月一日身旁只有绿叶没有粉花的樱花树尤为特殊。 但三小只被清晨见到四月一日的惊喜淹没，没有发现这个特殊。 “君寻先生！” “早上好嗷！” “早，今天怎么都起这么早？” 四月一日转头看他们，笑着问。 “因为我们要收集露珠呢！” 夏目贵志扬起手中的小玉瓶，那是四月一日之前给的，对保存露珠有奇效。 “加油——” “啾啾啾！” 许是不满四月一日看他们，加之被三小只的打招呼吓到，小白鸟们扑扇着翅膀飞回樱花树上，又抖擞起一身羽毛，企图让自己的体型变得更大，好吓退他们。 “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客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啾啾——” 在四月一日的连声安抚下，小白鸟们渐渐放松下来。 而这时，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等也已来到四月一日身边。 “这个叫声？我早上好像就是它们叫醒的。不过它们怎么都飞到树上了？” 夏目贵志仰头看樱花树，立刻看到树枝上“长”满圆滚滚的小白鸟，你挨我挤地站了好几排，把树枝压得往下沉，一双猫瞳不由一亮，吃惊道：“好小！好可爱！” “啾啾啾！” 小白鸟们警惕地看夏目贵志，雪白的羽毛又开始蓬松起来。 “咦？它们好像在讨厌我？” 夏目贵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小白鸟们的“敌意”，尴尬地看看四月一日，又看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默默叹气。 许久没回来，他差点忘记这群小白鸟只有对四月一日会有好脸色，对其他人一致是嫌弃和不放在眼里，态度双标得很。 更别说他们还打扰了它们与四月一日独处的机会，没啄他们几口泄气，已经是看在四月一日的面子上了。 瓦尼塔斯悄悄拍了拍夏目贵志的肩膀，给他使眼色。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懂了，“君寻先生，我先和瓦尼塔斯哥哥他们去收集露珠了哦。” “好，半小时后记得回来吃早餐，今天要出门。” “出门？我们要去哪里啊？” 夏目贵志忍不住好奇。 “还能是哪里？”四月一日笑盈盈地看他们，“当然是去看学校啊。” 四月一日昨晚已看过百目鬼泷和百目鬼玶挑选的几所小学的相关资料，感觉都不错，但他并不打算替两个孩子做决定，全看他们喜欢与否。 夏目贵志脸色一变，拍拍自己脑门，懊恼道：“对哦，新学年好像要开始了。完了，我之前在学校学的那点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喜欢学习是孩子的天性嗷。” 瓦尼塔斯娴熟地安慰夏目贵志，“不过我可以帮你补课嗷。” 他之前在百目鬼家跟松爷爷学绘画的时候，顺便学了日语，加上他那庞大的平行世界记忆，导致他的理解能力和悟性远超同龄人。 第283章 教夏目贵志，肯定轻轻松松。 这会的瓦尼塔斯还不知道之后辅导夏目贵志功课，一度被气得心脏难受。 “谢谢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感动得两眼汪汪，忽然又想起什么，忍不住问：“对了，瓦尼塔斯哥哥之前在哪里读书？我们可以直接选你原来的学校，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反正他在哪个学校都一样的。 瓦尼塔斯笑容微滞，视线飘忽。 原来的学校啊…… 瓦尼塔斯垂下长睫。 他没上过学。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从出生起就和爸爸一起跟着旅艺团生活，最开始的读书识字都是不喜欢他的爸爸教的。 而旅艺团经常要前往各个地方演出居无定所，也无法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瓦尼塔斯自然没有上学的机会。 “啾？” 肩上忽而落了一个小家伙，轻轻地啄了瓦尼塔斯的脸颊一下。 有点痒，瓦尼塔斯从过去中回神，侧眸看小白鸟。 “它在安慰你。” 四月一日揉揉瓦尼塔斯的脑袋，低声道：“往前看，现在有机会。” 瓦尼塔斯低着头被揉脑袋，又感觉双手一轻，不由望去。 龙崽蜷缩在他的怀里，大概是感受到他的难过，乖乖的一动不动，还做了几次深呼吸，悄咪咪减轻了自己的体重。 以前他没办法上学，现在可以。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突然之间，瓦尼塔斯觉得难过少了些。 【所以你果然可以改变体重，说，之前那么重是不是都故意的？】 瓦尼塔斯故意去挠了几下龙崽肚子。 龙崽在他怀里扭身躲避，胡乱扑腾四爪。 “嗷嗷！”你在恩将仇报！ 夏目贵志似乎也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说错话了，连忙拉住瓦尼塔斯的一条胳膊解救龙崽，热情道：“我们快去收集露珠，再晚点太阳就要出来啦。” 四月一日看他们渐渐离开，不禁摇了摇头。 躲在树枝上的小白鸟们纷纷飞下来，重新落到四月一日的肩上、头上和手上，“啾啾”地叫得欢快。 第139章 迪亚利亚和莱迪 一眨眼的工夫,众人已看完几所小学的条件，太阳都下山了。 橘红的晚霞如同画家手中的画笔，在无边无垠的天空任意涂抹。 黑色的小汽车慢慢停在百目鬼家大门。 车刚停稳,后座的车门便已打开，一团粉红的身影迅速飞了出来。 “嗷嗷嗷！”我讨厌坐车！ 龙崽大声抱怨。 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崽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晕车！ 等四月一日下车后,龙崽又摇摇晃晃地飞回他的怀抱里,爪子扒拉上他的衣领,使劲用湿漉漉的鼻子去闻他身上的清浅草香，才勉强压下坐车时那股讨厌的晕厥感。 “现在好点没？待会要不要吃点药？” 四月一日动作轻柔地拍拍龙崽的肩背，又给他输了些灵力。 龙崽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下次我会在车里放一些晕车药。” 负责开车的百目鬼玶已经将车速放得很慢,但龙崽的晕车感还是很严重，唯一庆幸的是龙崽没有在车里呕吐，不然…… 百目鬼玶板着面无表情的脸看龙崽,心里有点想上前安慰，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安慰人这种艰难的事情还是交给君寻先生吧。 “嗷嗷……”我也不喜欢吃药…… 龙崽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闷闷摇头。 “今晚和我一起睡吧,多少会舒服一点。” 四月一日揉揉龙崽脑袋，轻轻叹气。 什么？和谁一起睡觉？ 龙崽的尾巴瞬间绷直，努力把脸埋得更深，防止别人看到他忍不住咧起的嘴角。 “嗷嗷！”没错没错！ 和四月一日一起睡觉才能减轻他的晕车痛苦！ “瓦尼塔斯哥哥,我感觉龙崽好像很兴奋,是错觉吗？” 夏目贵志拉过瓦尼塔斯小声耳语。 和龙崽共享心声的瓦尼塔斯嘴角扯了扯,心善地决定给龙崽留点面子，懒得揭穿他的真实想法。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走了一天，大家肯定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四月一日抱着软乎乎的龙崽看了看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又对百目鬼玶笑道：“你也辛苦了。” “不累。” 百目鬼玶看了眼窝在四月一日怀里的龙崽，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语气低沉，“今晚还有事情要——” “对了，瓦尼塔斯，贵志，在哪所学校读书的事就交给你俩讨论决定，在睡觉前告诉我们就行。” 四月一日突然出声打断了百目鬼玶的话。 “好的。” 夏目贵志抱住瓦尼塔斯的手，乖乖点头。 “那我和玶先去做晚饭了。” 百目鬼玶不明所以地看四月一日，他不擅料理。 四月一日对他微微摇头，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瓦尼塔斯下意识想跟上去帮忙，夏目贵志悄悄拉住了他，一脸期待地问：“瓦尼塔斯哥哥，你已经想好去哪所了吗？” 黑发的少年停下脚步，默默摇头。 他对在哪里读书没有概念，而贵志年龄虽小，转学经历却很丰富，比起他做决定，倒不如听听贵志的想法。 第284章 如此想着，瓦尼塔斯垂眸看茶金发色的男孩。 “还没想好？那你看这所怎么样？这所学校新建才几年，各种设施看起来都不错……” “这所也不错，我看学校有很多活动，往年的校园祭办得相当精彩……” 夏目贵志看懂瓦尼塔斯脸色，默默从身后拿出几本小学的宣传册，将心仪的两本递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有些吃惊，他怎么不知道夏目贵志还拿了学校的宣传册。 不对，贵志是什么时候拿的？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龙崽当时晕车，你和君寻先生都在照顾龙崽，就没留意到我。” 夏目贵志挠挠头发，想起什么，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偷的，这些宣传册都是拿来送人的，我问过学校的老师，是可以带走的。” 瓦尼塔斯闻言眸色一沉，抬手揉揉夏目贵志的脑袋。 之前夏目亲戚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贵志还是没有忘记。 “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在瓦尼塔斯手心下磨蹭磨蹭脑袋，模样乖巧极了。 “天快暗了，我们直接在饭厅里看，等到吃饭的时间还不用君寻先生他们特意去叫我们。” 夏目贵志一边说，一边又往瓦尼塔斯手里塞了几本宣传册。 这些学校为了招生，宣传册做的极其精美，每本都很厚实。 瓦尼塔斯低头看宣传册，觉得莫名熟悉，仔细想了想，一度怀疑时之政府的宣传册（图鉴）灵感便来源于学校…… “其实玶哥哥选的几所学校我感觉都挺好的，就是离我们住的地方远，上学放学不太方便。” 夏目贵志有些苦恼。 他们单是走路去学校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瓦尼塔斯回头看了眼停在门口的小汽车。 龙崽晕车实在严重，而他现在的年龄也不能学开车，上学确实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啊，龙崽应该长大了吧？可以让龙崽送你们去学校。” 一道声音忽然从天上传来。 “谁？”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警觉地抬头，下一刻眼睛不约而同瞪大。 一头红色的巨龙悬在空中。 令人诧异的是，红龙分明没有拍打翅膀，却也能飞在空中。 【莫非莱迪学会飞了？】 瓦尼塔斯想到这种可能，替莱迪高兴。 “瓦尼塔斯，好久不见啊。” 红龙莱迪在空中和他们打招呼。 瓦尼塔斯也朝他们招手。 夏目贵志有样学样。 “迪亚利亚先生，我们回到了。” 莱迪扭头看身后的银发妖精迪亚利亚。 他有翅膀没错，但完全不会飞。之所以能“飞”在空中，完全是靠迪亚利亚先生的控制。 因为迪亚利亚先生说什么出门在外，开车加油很麻烦，所以在他身上施了一个飞行魔法，这样他就能带着迪亚利亚先生满世界旅游了。 “到了吗？” 迪亚利亚从书中抬起紫瞳，低头看了看四周，果然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樱花林，慢条斯理收起书，抬手往下压了压。 莱迪的身体慢慢往下降落。 不一会儿，莱迪的双脚便触碰到地面。 “呼——果然，踩着大地，更让我安心。” 莱迪吁出一口气，擦擦脸上的冷汗，不管在天上“飞”多少次，他还是很害怕会掉落。 虽然龙族皮糙肉厚，但不代表从高处掉下来不会疼啊。 “好久不见，瓦尼塔斯。” 迪亚利亚从莱迪身上轻盈跳下，衣摆在半空中荡起优雅的弧度，一头柔顺至极的银色长发贴合他的身体，从肩后一路垂到脚踝边。 “这位便是店长提过的夏目贵志了吧？” 迪亚利亚望着悄悄躲到瓦尼塔斯身后的夏目贵志。 “你、你好，我是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慌忙从瓦尼塔斯身后走出来，努力挺直腰板。 不知为何，他竟有点害怕迪亚利亚，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躲到瓦尼塔斯身后了。 明明旁边的红色巨龙都没让他有恐惧的情绪。 夏目贵志悄悄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看着迪亚利亚。 “你好像在害怕？为何？” 迪亚利亚立即发现夏目贵志的不对劲，扭头看了看莱迪。 一般孩子会害怕的对象都是红龙莱迪。 莱迪也纳闷，自己对夏目贵志完全没有敌意啊，也歪着脑袋看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收回视线，莱迪除了体型庞大外，身上没有任何可怕的气息。 所以夏目贵志害怕的对象是…… “你害怕的人是我？” 迪亚利亚瞬间了然。 夏目贵志想点头，又觉得会冒犯，面露纠结。 瓦尼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唔……仔细一看，你身上似乎有还算不错的妖力，所以才会如此敏感。” 迪亚利亚饶有兴致地摩挲下巴。 他的力量在这些年里，早已恢复。 到底是能凭借一己之力穿越时空的魔王，迪亚利亚外貌无害，不代表真的无害。 “难怪松之前特意找我要了一些控制力量的基础书籍，我原以为是给玶参考，还在疑惑以玶的实力应该用不着这些书籍，原来是给你学习的。”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睛：“？” 第285章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店长呢？” “君寻先生在厨房。” 夏目贵志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我去找店长商讨今明两晚的事。” 迪亚利亚往厨房迈去，似乎想到什么，又转身看瓦尼塔斯，叮嘱道：“以夏目贵志的体质，今晚和明晚还是留在房间不要出来较好。” 莱迪正想跟上，被迪亚利亚叫住了。 “莱迪，你今晚留下陪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 “哦哦，没问题！”莱迪忙点头，握紧爪子，眼里燃起两团火焰般的斗志，“是要我来保护好他们吗？我会努力的！” 迪亚利亚欲言又止。 瓦尼塔斯看到迪亚利亚变化的脸色，回想起莱迪的超弱战斗力，唇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下去了。 到底是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免得打击莱迪脆弱的小心脏。 “两个孩子就放心交给我吧！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莱迪拍拍胸脯，大声保证。 瓦尼塔斯好奇地看他，很想询问，龙崽不在身边没办法立刻转诉，笔记本也没带在身上，只好忍住了。 “瓦尼塔斯，夏目，你们要不要坐在我的尾巴上呀？很好玩的，旅行时的小孩子都很喜欢哦！” 瓦尼塔斯默默摇头。 他不是小孩子。 这么幼稚的事他才不会做。 “可、可以吗？” 夏目贵志一脸兴奋，拉起瓦尼塔斯的一条胳膊，便往莱迪尾巴上坐。 “当然可以！” 莱迪抬了抬尾巴，深邃的绿瞳闪过一抹骄傲。 第140章 迪亚利亚和莱迪的愿望 厨房里。 百目鬼玶手拿菜刀,对着砧板上的肉露出了十分严肃的表情。 实话说，他跟父亲百目鬼泷出门驱邪，遇到极其棘手的家伙时都没有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 高大青年手中的菜刀拿起,放下，再拿起…… 如此重复几次后,青年最终放弃挣扎,转头问：“君寻先生,有没有菜需要我洗？” 比起切菜，洗菜对他来说显然更简单点，起码不用担心在他手下变成大一块小一块。 “有的,就在洗碗池旁边，麻烦你了。” 四月一日正在检查冰箱里的食材，没留意百目鬼玶,听到他的问题后，便抬眸看他，刚好看到他立刻放下菜刀，松了口气的样子。 “太好了。” 四月一日疑惑地轻眨长睫,拿出一瓶料酒。 什么“太好了”？ 他望向百目鬼玶原先站的位置，菜刀放在砧板上。 看样子，玶大概是想帮忙切肉？ 不过切肉对玶来说应该挺难的。 四月一日还记得百目鬼玶和百目鬼泷两父子有一次做了一顿饭菜，最后却点外卖的事,于是默默回头,假装没看到百目鬼玶悄然泛红的耳朵。 虽然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玶什么样子他都看过，但…… 还是留点面子给玶吧。 “哦对了,玶，青菜洗三次就可以了。” “好的。” 百目鬼玶认真点头,然后将青菜放到洗碗池里，拧开水龙头，看着透明的水流出，心想洗三次不一定干净，还是多洗几次为好。 四月一日不知他想法，挑好食材后，又洗干净手，就开始切菜。 笃笃笃—— 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沉闷且有节奏的声音。 黑发店长切菜的动作非常熟练，和百目鬼玶的纠结完全不同。 百目鬼玶时不时偷看四月一日一眼，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百目鬼泷他们去店里找君寻先生，见到在厨房里忙碌晚饭的君寻先生。 那时的他还小，君寻先生每次见到他来，就会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果给他。 百目鬼玶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自己，最喜欢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舌头将糖果从左边推到右边，然后坐在小矮凳上看君寻先生干活。 一眨眼就过去十几年。 他已长大，逐渐开始学习如何处理祖辈代代相传的工作，而君寻先生还是原来的模样，丝毫没有改变。 或许等他变成爷爷的样子，君寻先生也不会变吧？ “玶，你再洗下去的话，菜就要被你洗烂了。” 四月一日已经把肉切好，发现百目鬼玶许是在想什么事情，不小心走神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止，可怜的菜叶子被洗得皱巴巴的。 待会炒出来，菜相肯定不太好看。 “哦哦。” 百目鬼玶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叶子，又换了一片用力搓洗。 四月一日见状，欲言又止。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以前泷隔三差五就把玶带到店里和他一起吃饭，真的只是因为松身体不好，又忙着处理寺庙里的各种事务，所以才会连煮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店长。”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成功打断了四月一日的思路。 “迪亚利亚？你也回来了。” “我和莱迪刚回来，时间还来得及吧？” 迪亚利亚望着脸色正常的四月一日，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的气息比之前好很多，身体应该大好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好多了。” 第286章 四月一日笑道：“你们吃饭了吗？” “赶着回来，还没。” 迪亚利亚摇摇头，他很有自知之明，只站在厨房门口，完全没有进去帮忙的想法，“你身体恢复的话，做出来的食物应该会更好。” “哈哈。” 四月一日笑了两声，没有否认这句话，一边忙一边问他，“不过你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吧，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很强大。” “所以刚刚我不小心吓到那个叫夏目贵志的孩子，他很敏感。” 迪亚利亚其实不太在意这件事。 因为他的力量控制得很好，和他一样强大或远超于他的人才能一眼看穿。 而夏目贵志虽有潜力，但还没学会控制，之所以害怕他更多是出于类似小动物的直觉。 不过迪亚利亚还是要解释一下，也算是提醒店长。 “吓到贵志了？” 四月一日先是愣了愣，随后想起夏目贵志偶尔能感受到他的情况，颔首道：“贵志确实，所以需要好好引导。” “嗯。” 迪亚利亚微微点头，语气难掩兴奋，道：“我的力量前段时间才彻底恢复。这几年我和莱迪在世界各处旅行，亲眼见到不同地区建筑的不同风格，它们因地制宜，很有特色，我从中学习到很多。” 银发紫瞳的妖精青年说完，便张开左手，一本硬皮笔记本瞬间出现在他的手心上。 四月一日看了一眼，硬皮笔记本的内页夹着五颜六色的索引贴，不须看都知道它的主人记录时尤为认真，笑问：“你原来的魔法书呢？” 他记得迪亚利亚之前都是拿魔法书来记录的。 “在这里。” 迪亚利亚抬起另一只手，一本华丽的魔法书“嘭”的一声出现在他手里。 “怎么不用魔法书记录？” 迪亚利亚明白四月一日的疑问，默默举起手中的笔记本左右挥了挥，解释道：“这是专门记录这个世界的。” “这个世界？” 四月一日把重音放到“这个”上，沉吟片刻后，道：“你刚刚说你和莱迪赶着回来，看来是为了见我，对么？” “被你猜到了。” 迪亚利亚收好魔法书，留下硬皮笔记本，抬眸对上店长的异瞳，“我和莱迪都已经想好愿望了。” “哦？” 四月一日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他身后，“以你的能力，并不需要我来实现，所以是——” 红龙没有出现在迪亚利亚身后。 “莱迪，他需要你的帮忙。” 迪亚利亚轻轻叹气，垂下眼睑摩挲手中的硬皮笔记本，“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学完世界所有的知识……在追寻世界树时，意外发现莱迪被世界树传送到你的世界的痕迹，于是顺势过来，这才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四月一日静静聆听。 “你离开的这几年，我已将百目鬼家的书籍看完。和莱迪四处旅行的期间也会前往当地的图书馆，将感兴趣的书籍用魔法复制下来，等有时间了再慢慢看。” “莱迪也喜欢这些？” “莱迪不喜欢，比起学习知识，莱迪更喜欢四处旅行时见到的各种各样的人。不断历练，从而变得更强大，应该算是他的愿望吧……” 四月一日疑惑，“‘算是’？” 迪亚利亚沉默了一会，组织好语言，“这几年相处下来，我发现莱迪的真实愿望是想拥有一个安全舒适的房子。” 四月一日轻笑起来：“这个愿望，你自己就可以帮莱迪实现。” 他记得很清楚，迪亚利亚是一名建筑师，可以为顾客量身定制各种房子。 以迪亚利亚的能力，应该可以满足莱迪的各种要求。 “问题在于，我设计出来的房子莱迪都觉得不合适。” 迪亚利亚收好手中的硬皮笔记本，转眼又拿出几本崭新的硬皮笔记本。 它们除了封面颜色不一样，内页还没来得及贴索引贴外，和原来那本一模一样。 一看就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 四月一日见到那几本笔记本后，瞳孔微缩，霎时间便明白迪亚利亚为何会来找他的原因。 “可惜我现在还没办法像你那样，带人前往不同的世界。” 迪亚利亚声音低沉，“就连我能来到你的世界，也是以世界树为‘媒介’下，耗尽全部力量才来到。即使我有能前往其他世界的‘媒介’，可我不能保证带上莱迪，也不能保证前往的途中就会万无一失……” 银发的妖精一脸认真地看着四月一日君寻，“所以，店长，我需要你的帮忙。” 在一旁安静良久的百目鬼玶忽然侧眸看迪亚利亚。 这几年，迪亚利亚也不单单是四处旅行学习各地的建筑风格，因百目鬼家的特殊，他也有意识地收集了各地的民俗和传言，甚至还了解到四月一日君寻继承的店是【次元的魔女】壹原侑子留下来的。 【次元的魔女】。 虽然迪亚利亚到现在还不清楚四月一日君寻在异界的称呼是什么，但这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四月一日也和壹原侑子一样，能有传送他人前往其他世界的能力就行。 “我明白了。” 四月一日继续处理面前的食材，“实现愿望需要支付代价，那你和莱迪能支付什么？” 第141章 玶的偷跑（对四一摸头） 第287章 四月一日没有直接询问迪亚利亚为何不选择和莱迪分开这种问题。 能凭借一人之力就穿越时空且毫发无伤的妖精,自然也能再次前往其他世界。 顶多是一段时间内失去力量而已。 况且，以迪亚利亚的肉身强悍，能对他造成切实伤害的人不多,自保的能力绰绰有余。 不像他，一旦没有力量,身体就脆得不行。 力量太多,身体也脆得不行。 四月一日突然叹气,还是得留在店里才行。 迪亚利亚选择与莱迪同行，莱迪也将做决定的权利交给迪亚利亚，这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不是他这个外人该烦恼的。 作为实现愿望的人，他只需要向客人收取实现愿望所需的代价就行。 四月一日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血镯。 它们微微闪烁着不甚明显的红光，代表迪亚利亚的愿望迫切要实现的程度并不强烈。 但它们又确确实实承认了迪亚利亚的客人身份,说明…… 四月一日想起对外人冷淡的迪亚利亚，唯独在莱迪和龙崽面前会多出几分温柔和耐心，是因为他们都是龙的缘故？ 莱迪因为愿望，由世界树送到他面前,勉强能用世界树“知道他的存在”来解释。 毕竟作为一个世界的世界树，对其他世界或多或少会有些了解，知道他的存在也不奇怪。 而迪亚利亚，在此之前从没尝试过穿越世界,却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真的只是因为力量强大,所以才会第一次穿越时空,就能在万千世界中确定所找之人的位置？ 这种解释，即便是侑子小姐也不会相信。 但迪亚利亚和莱迪却真的一前一后出现在他面前…… 看来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了。 四月一日眸色微闪,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 迪亚利亚和莱迪即使没有来到他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大概率也会产生深刻的羁绊,所以迪亚利亚才会为与莱迪同行来找他。 “代价？” 迪亚利亚听到四月一日的问题后，单手摩挲下巴，收好几本笔记本，又变出那本华丽的魔法书。 魔法书哗啦啦地自动翻页，慢慢停留在写有“收藏”的页面上。 银发的妖精看着自己记录的收藏品，苦恼道：“我有很多在世人眼里珍贵罕见的东西，可是这些对店长你来说应该都没什么价值吧？” 四月一日不回答。 百目鬼玶悄悄看了看四月一日，发现他神色不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为四月一日解释几句，下一刻便听到了“啪”的一声。 迪亚利亚迅速合起魔法书，“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不算珍贵，所以还请店长直接告诉我，我应该支付什么？” 来自异世界的寿命漫长、实力强大的魔王，拥有的宝物实在太多，已经难以分清在自己眼里的宝物和外人眼里的宝物到底是不是同一价值。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明明是我问你，你却把问题丢回来给我了。” 迪亚利亚抬手将脸颊侧的碎发撩到耳后，淡淡笑道：“因为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思考的价值。” 没有思考的价值？ 连在一旁安静倾听的百目鬼玶都变得无语起来，忍不住去看四月一日的反应。 四月一日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只眼睛向下看了看，又很快挪到面前已准备好就等下锅的食材上了。 他什么都没说，又似乎说了什么。 迪亚利亚慢慢地眨了眨银色的长睫，目光从四月一日的脸一路滑到双手上。 黑发店长出门时换了一身黑红色的和服，这种本就显肤色的颜色衬得店长更加白皙，没有初次见面时的苍白，还与细瘦手腕处的鲜红如血的手镯形成强烈对比。 “……我好像知道我和莱迪该支付什么代价了。” “什么代价？” 百目鬼玶不由自主就问了出口，说完的瞬间就懊恼地咬住唇瓣。 他刚刚不该插口他们的对话。 但是再懊恼，他也得问清楚。 这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一样，他没完全听懂。 先祖留下的记载中有记录过，君寻先生很容易因为客人是自己认识的人，就给他们要支付的代价“打折扣”，那样太容易受伤了。 就算爷爷已经说君寻先生身体恢复，他也不得得打起精神提防。 “没事，玶。” 四月一日一句话便安抚好百目鬼玶。 迪亚利亚默默瞥了百目鬼玶一眼，没有因插话而生气，而是从门口闪到四月一日身旁，伸手抓住四月一日的手。 “我可以帮你重新设计你的店。” 客人要支付的代价，大概是客人自身所拥有的东西或能力。 既然四月一日对他的东西不感兴趣，那就用他的能力作为交换吧。 迪亚利亚心思活络，加上从百目鬼松那里得到的消息，清楚四月一日最近在选择新的店址。 帮顾客设计合心意的店铺，在迪亚利亚的建筑师职业生涯中，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轻而易举。 四月一日略略挑眉，“我不打算重新设计。” 迪亚利亚很快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对上他的视线，立刻换了个说法，“我也可以帮你把店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成交。” 四月一日握住迪亚利亚的手。 第288章 百目鬼玶感觉自己嘴唇被咬得生疼，明明他一句话不落，却像漏听了半小时。 “成交什么？”迪亚利亚感受到从手心处传来的温热，愣了愣，慢半拍回握住四月一日的手。 “自然是交易成交，”四月一日弯起眼睛，重复问：“你和莱迪千里迢迢回来，真的只是为了见我和提出愿望？” 迪亚利亚这下彻底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唇角弧度微微上扬，直白道：“不全是，百目鬼一家帮了我许多，你也是。我把你当朋友对待。” 朋友有困难，怎么能不帮忙？ 虽然没有迪亚利亚，四月一日和百目鬼家三人也能解决。 但这不是迪亚利亚不出手的理由，他到现在还记得刚到这个世界，力量耗尽时吃到四月一日的食物。 尽管只是几顿饭，但确实让他的力量恢复了些，也没留下什么穿越时空的后遗症。 “朋友啊……”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自言自语：“如果是朋友的话，那就不该谈什么交易吧？” 这样的说辞，很容易伤到朋友？ 他要不要再引导迪亚利亚换一个说辞？ 百目鬼玶见状，暗道糟糕，先祖留下的话果然没错，飞快地瞪了迪亚利亚一眼，连忙打断道：“君寻先生，时间不早了，瓦尼塔斯和贵志他们肯定肚子饿了，我们快点做饭吧。” 被嫌弃的迪亚利亚自觉离开厨房，“你们忙，我去找松和泷他们谈谈今晚要怎么做。” “你快去。” 百目鬼玶等迪亚利亚离开后，明显松了口气。 “玶，你刚刚的表现好像不太对劲。” 四月一日掀开锅盖，将要煮的汤料一一放进去。 他背对着百目鬼玶，无法看到百目鬼玶一瞬绷直的身体，不过多少猜出来了，问完后转身笑盈盈地看百目鬼玶。 “呃……这个……我……” 百目鬼玶结结巴巴试图解释，对上四月一日仿佛看穿的眼神后，什么理由也不想找了，乖乖低头，老老实实道：“愿望和代价不平等的话，您会受伤。” 身材高大的青年低着头，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我不想再看到虚弱的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看着和年轻时的百目鬼静几乎一模一样的百目鬼玶，一时记忆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玶，我之前做的事，给你留下了阴影，对么？” “……” 百目鬼玶不说话。 沉默是另类的默认。 四月一日洗净手，又仔细擦干，才上前轻轻抱住百目鬼玶。 他的身高永远停留在做出留守店里的决定的时候，不像还会长高长大的百目鬼玶。 “你现在比小时候高太多，我已经抱不动你了。” “……我可以。” “哈哈。” 百目鬼玶垂下眼睑，能看到他最敬爱的人头上的发旋和脑后翘起的几根呆毛，能察觉到他因为笑而颤抖的身体，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温度从他的身上渐渐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君寻先生，以后别再做那样的事了。” 百目鬼玶轻轻抬手，按在君寻先生的脑袋上。 这个动作，只有君寻先生对他做过。 他，包括他的爸爸和爷爷，都没有对君寻先生做过。 哪有小辈会对长辈做这种摸头的事？ 百目鬼玶感受到手心下柔顺丝滑的黑发，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好似要从胸腔里逃出来。 但君寻先生没有躲避，也没有生气，静静地抱着百目鬼玶。 在这样的安静下，百目鬼玶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您不会老去，可您会受伤，会痛。我们看着您受伤，看着你忍痛，却什么办法都没有，会很难过。” 先祖他们也是。 所以才会认真记录与君寻先生相处的每一件事。 留在书上的每一件事，就是每一条经验，都是先祖他们吃过的每一个教训，感受过的每一次痛苦和无奈。 他们不想后代们再次经历和他们一样的无奈，更不想让代代守护的四月一日君寻受伤。 “对不起，玶……” “不是君寻先生的错，君寻先生不要道歉。” 百目鬼玶闷闷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 “现在感受到了吗？” “？” 四月一日忽然抬起头看百目鬼玶，“我现在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你保证？” 百目鬼玶连敬语都不说了。 四月一日认真道：“我保证。” 百目鬼玶的眉毛舒展开，“这就好。” “不过——” “不过？” 百目鬼玶疑惑地看他的君寻先生。 “松和泷他们好像在门口。” 百目鬼玶身体一僵，按在四月一日头上的手指迅速颤了一下，但没松开。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到百目鬼玶耳垂的绯色。 “臭小子！你的手放哪里？！” “我八十多了，都没有摸过君寻先生的脑袋！！” 百目鬼松两父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君寻先生，这不公平！！” 四月一日：“？？？” 第142章 百目鬼玶的压力 第289章 是夜,月明星稀。 樱花林里清幽寂静，偶有微风徐来，花瓣便纷纷扬扬飘落,美不胜收。 四月一日垂眸凝望石桌前的茶杯，心神却回到吃晚饭前发生的事,情绪复杂地捏了捏眉心。 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翘起的部分比平时多,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劫难”，没来得及收拾。 “君寻先生可是在为玶和迪亚利亚他们担心？放心好了，玶虽然接触这些事情没几年,但潜力比我强大，成长速度很快。加上身边还有迪亚利亚，不会有事的。” 百目鬼玶和迪亚利亚去清除寺庙外的鬼怪,还没回来。 “我不担心这个。” 四月一日摇头否认。 “如果不是这个的话，那您在担心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 “你真的想不出来？” 四月一日忍不住瞪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百目鬼泷，见他眉眼带笑,显然是明知故问，顿时更加无语，扶额道：“你说你和松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幼稚……” “哈哈哈,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再大,在君寻先生面前不还是孩子？孩子喜欢吃糖,再正常不过了。” 百目鬼泷耸了耸肩，喝完茶后摇晃几下空茶杯,看了眼百目鬼松卧室的方向，才收回视线看四月一日,笑眯眯道：“再说了，我们一直被您摸头，难得有机会换一下身份，不把握住这么珍贵的机会，就算睡着了也会悔醒。” 他猜父亲百目鬼松这会儿肯定在做一个美梦。 至于美梦的内容，他就不说出来了，省得君寻先生听完后恼羞成怒。 百目鬼泷偷眼观察四月一日的脸色。 “……” 四月一日无言以对，索性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闷闷喝茶，然后取出一根细长的酒红色烟杆抽烟。 冉冉的烟雾慢慢消散在空中。 百目鬼泷难得见君寻先生憋屈的样子，忍俊不禁，心道父亲和玶没有看到，可惜了。 “话说回来，我很久没见君寻先生抽烟了，还以为您已经戒了。” “抽了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戒掉？”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不过是因为身边总有孩子在，抽烟不妥。而且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若是抽了，肯定得被你们说个几天。” “这会某人倒是承认自己身体不好了。” 四月一日被哽了一下。 “不过，抽烟被我们说倒是真的。” 百目鬼泷拿起茶壶给四月一日续茶，笑道：“我和玶还好，要是父亲看到您抽烟的话，一定会唠叨个没完没了。” “是啊，所以明明这种机会一直都有，你们真想做的话，直接做就好了，我又不会真的生气。” 四月一日单手托腮看他。 当然，尴尬还是有的。 不过念在没有外人看到的份上，就原谅他们好了。 百目鬼泷倒茶的动作一顿，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后，猛地抬头看对面的人。 一片花瓣轻盈落下，恰好落到君寻先生头上，那双异色的眼睛盈满柔情。 “在我面前，你们再任性点也没关系。” 外表年轻的长辈微微侧了侧脑袋，那片花瓣顺势落到石桌上。 “是啊，我们一直都有糖吃。不过，君寻先生——” “什么？” 百目鬼泷将倒好的茶推过去给四月一日，声音低沉，“您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给我们更多的糖，我们迟早会被惯出不该有的想法。” 现在已经得到太多了。 如果再贪心的话，会滋生出可怕且难以控制的欲望。 欲望也是一种愿望，不要让君寻先生为难…… 百目鬼泷立刻闭上眼睛，强行止住自己的想法。 “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百目鬼泷感觉额头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下一秒便听到君寻先生的声音，睁开眼睛。 “你们根本不会伤害我。” 四月一日转动烟杆，屈指弹了弹，敛下长睫，沉声道：“不过，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百目鬼泷揉揉脑门，急忙询问。 “我在想怎么才能缓解玶的压力，他不太放心我。” “啊？” 百目鬼泷愣了愣，酸溜溜道：“那臭小子有什么好让君寻先生烦恼的，我去教训他一顿就——” 未尽的话在四月一日的微笑下被咽回肚子里。 “玶好歹是你儿子，你这么说，就不担心玶听到了会生气？” “哼哼……” 百目鬼泷哼唧两声，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如果君寻先生担心这种问题，不如在选好店址后，留玶跟在您身边一段时间？反正玶会开车，让他白天出门，晚上回来住就行了。”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是怎么从上一个话题跳到这个话题。 百目鬼泷见这个理由似乎不错，趁热打铁继续说服。 “玶之所以会不放心您，是担心您会再次受伤。所以只要在他看到的范围内，您一直没有出事，久而久之，他就会放心了，压力自然也会消失。”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四月一日沉吟，“不过这样的话，玶会不会很累？” 店址还没选好，近的还好说；远的话，来回奔波，就算是钢铁人也会累吧？ 第290章 “不如让玶留在店里住？” “咳咳咳，还是让玶回家住吧，家里有老头子等着他照顾……” “哦？”四月一日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百目鬼泷又咳嗽几声，视线飘忽。 他太清楚玶那小子了，别看一天到晚不说几句话，一涉及到君寻先生的事，尤其是君寻先生主动邀请的，玶能在店里住到天荒地老都不回家。 那他和父亲怎么了解君寻先生的事啊？ 他们又没有继承与君寻先生共享视野的能力。 总不能全家都搬到君寻先生的店里去吧？ 等等，现在庙里的事物全由他负责，父亲和玶说不定还真能把他丢下，然后住进君寻先生的店里…… “君寻先生，我们要多给年轻人磨练的机会。” 百目鬼泷突然一本正经，“玶之前一直在忙他的工作，很少接触家族的事情。我们应该趁玶还年轻，多让玶做点事，免得以后遇到危险不会处理。” “你说的好像也对……” 四月一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百目鬼泷暗暗松了口气。 ＊＊＊ 围墙之外。 一轮圆月悬于高空。 啊啊啊—— 一道只有特殊之人才能听到的惨叫声响起，黑影在灵力凝聚出来的光箭下消失。 “阿嚏——” 刚消灭了一个黑影的百目鬼玶收好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弓，突然打了个喷嚏。 迪亚利亚听到他的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便转身看他，“玶？” “我没事。” 百目鬼玶揉揉鼻子，“没什么。” 隐隐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算计他，是错觉么？ 事后找君寻先生问问。 百目鬼玶一边说，一边抬手握紧胸前的玉制项链，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被人打磨得极圆滑的玉石中传出，瞬间安心不少。 迪亚利亚悄悄瞥了那项链一眼。 “这项链我之前没见你佩戴。” “君寻先生送的礼物。” “礼物？难道是你的生日快到了？” “没，还有几个月才到。” 百目鬼玶摇头，低头看自己的项链，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君寻先生说前几年都没有回来陪我过生日，这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 “原来如此，迟到的生日礼物不过期。” 百目鬼玶点了点头，他喜欢这句话。 “你还有力气吧？” “有。” 迪亚利亚扫了一圈周围，淡淡道：“这附近的鬼怪都消灭完了。既然你还有力气的话，那就再检查一遍。” “好。” 百目鬼玶认真点头，安静地跟在迪亚利亚身后。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谁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之后在迪亚利亚的提示下，百目鬼玶陆续又消灭了上百个鬼怪。 “好了，今晚就先到这里，该回去了。” 迪亚利亚忽然停下来。 “……我还可以。” “凡事过犹不及，这些家伙你是消灭不完的。况且，你的手已经在颤抖，再这样下去，明晚你就不用出门了。” 明晚是望月，是君寻先生占卜选择店址的时间，让他不出门，跟对他说“太弱了”没有什么区别。 百目鬼玶倔强地抿紧唇。 “你今晚暗中偷看了我好几次。” 百目鬼玶瞳孔一缩，僵硬地转过头去。 “店长此刻不在，”迪亚利亚张开手，变出一本魔法书慢慢翻阅，“我心情还算不错，你要是有什么就直接问。” “那个交易，会不会伤害君寻先生？” “我不知道。” 百目鬼玶：“……” 迪亚利亚头也不抬，又看几页后，才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 “为什么？” “唔，应该是商人的直觉。” 迪亚利亚笑笑，“一套房子该卖多少价钱，区间在哪里，房地产的最清楚。” 愿望和代价，房子和房价，都差不多的。 “店长大概是给我打了一个极低的价格，类似于成本价，没有赚，但是也不会亏。” 就是不能多做，次数多了一定会亏本。 迪亚利亚合上魔法书，自信道：“店长只需要送我和莱迪前往其他世界三次就好，之后就不用再麻烦店长了。” 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只要给他三次穿越时空的机会，他就能研究出自行穿越的方法。 理论上，只要给迪亚利亚足够长的时间和足够多的机会，他也能摸索出穿越时空的方法。 然而实际上，迪亚利亚单是在自己的世界寻找世界树本体都花费了很长时间…… 研究出安全穿越时空要花费的时间太漫长，而下一次穿越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虽说妖精寿命长，龙族亦是。 但有捷径走，就没必要绕远路了。 迪亚利亚和百目鬼玶解释完，果然看到百目鬼玶放松的样子。 “你这样，店长知道吗？” 百目鬼玶身形一顿，半响后才道：“如果君寻先生不知道的话，就不会只让你我出来了。” 以往出门驱邪都是由百目鬼泷指导的。 这个独处的机会，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创造的。 第143章 月圆之夜 第291章 翌日清晨。 天色将亮未亮,夏目贵志缓缓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床。 瓦尼塔斯还在蒙着被子睡觉，没被他吵醒。 夏目贵志顿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下床，路过书桌时,余光瞥到桌面散乱的纸张,脑海不由浮现出昨晚和瓦尼塔斯讨论选哪所学校,一直到半夜才睡下的记忆。 书桌上的纸看起来多且乱，实际分析各所学校优缺点的不多，大部分都是瓦尼塔斯和他交流写下的内容。 比如,应该带什么便当去学校更方便、如果在学校里遇到妖怪了怎么办、学习进度跟不上……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因着昨晚龙崽不在身边，他还小，认识的字不多。 所以瓦尼塔斯单是写字还无法与他交流,有时还得想办法将想说的话画成画，方便他看明白。 每当瓦尼塔斯绞尽脑汁画画的时候，夏目贵志就会趴在书桌上，悄悄观察瓦尼塔斯变得异常凝重的表情,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困难的大事。 瓦尼塔斯哥哥平时经常面无表情，思考问题时又分外严肃，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只比他大几岁。 不过当聊起学校里的事，瓦尼塔斯哥哥的蓝眼睛会出现期待的神采。 所以瓦尼塔斯哥哥和他一样,还是孩子嘛,就是成熟了点。 夏目贵志抿唇笑了笑,默默走到书桌前，一张张收拾写完的纸张,又拿东西压着，防止被风吹起。 也不知道龙崽这会儿在君寻先生那里睡得怎么样了？ 应该睡得很舒服？毕竟龙崽那么喜欢君寻先生,恨不得长在君寻先生身上。 夏目贵志整理好书桌后，又看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被子。 还好，瓦尼塔斯哥哥最后也没被他吵醒。 干得好，明天继续！ 夏目贵志轻轻关上门，身影轻快地离开。 静谧在房里弥漫。 躺在床上的瓦尼塔斯忽然坐了起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看向书桌，不知在想什么，坐了一会后又躺回去继续蒙被子睡觉。 ＊＊＊ “嗷——” 餐厅里，吃完早餐的龙崽窝在四月一日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花。 “龙崽这是没睡好？” 夏目贵志好奇地看眼皮上下打架的龙崽。 “嗷嗷。”都怪他太晚回去了。 龙崽仰头，拿麻痒的龙角包包去磨蹭四月一日胸口。 “你再蹭下去，待会皮就破了。” 四月一日无奈地刮了刮龙崽的鼻子，像捏住猫咪的爪子一样捏住龙崽的爪子，柔声道：“抱歉，这两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所以要很晚才回去。” 瓦尼塔斯忽而抬眸看四月一日。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天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还不到八点，你已经做完早餐了，算算时间，你好像没怎么休息嗷？” 龙崽鼓起软乎乎的脸颊，一边转诉瓦尼塔斯的话，一边继续蹭四月一日。 他好不容易靠卖惨（？）才争取到和四月一日同房睡觉的机会，结果就被四月一日晚归浪费掉了。 想他窝在四月一日的床上，盖着四月一日的被子，努力瞪眼睛等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四月一日回来。 龙崽反手握住那修长的手，听到四月一日疑惑的声音，哼了一声后又松开，由着四月一日继续把自己的爪子当成玩具。 他一度急得都想亲自跑出去找人，又想起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叮嘱过的“不要外出”的话，只好按捺性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谁知滚着滚着，他不小心就睡着了。 “嗷嗷……”我都不知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小心让你等久了，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四月一日温声哄龙崽，下颌抵在龙崽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龙崽瞬间眯起眼睛，低头看到四月一日把他的爪子当玩具，脸颊鼓得太久开始酸疼，默默漏气。 “今晚我还是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 龙崽听到四月一日说的话，眼睛一亮，今晚还一起睡？ 于是他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瞬间原谅四月一日的晚归。 瓦尼塔斯如同看笨蛋一样看龙崽，对他人和对君寻先生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双标。 两句话。 君寻先生才说两句话，某头幼龙就被哄好了。 换他惹恼了，不知道得说多少话、做多少事才能哄好…… “如果君寻先生没休息好的话，待会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 夏目贵志认真观察四月一日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异样，松了口气，道：“还是待会也有重要的事要做？” “白天应该没有。” 四月一日笑着摇头，“对了，你们两个昨晚选好学校了吗？”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对视，不约而同摇头。 四月一日面露诧异，“还没选好？” 俩孩子点头。 “本来昨晚综合各个条件，已经选出来了，但是今早醒来再看，总觉得不合适嗷……” 瓦尼塔斯简单解释，皱眉不解，“可若要我说出什么理由，我又说不出来嗷。” 夏目贵志附和道：“我也是，就是有种直觉，感觉那几所学校都不适合。” “直觉么？” 望着两个孩子的困惑，四月一日愣了愣。 第292章 百目鬼泷父子俩选出来的几所小学，他都看过相关资料，条件不错，但瓦尼塔斯和贵志都不喜欢，那要重新选吗？ 可是开学好像就这几天了，时间还来得及？ “我们要是选好学校，君寻先生到时候会搬出去和我们一起住吗？” 夏目贵志小心翼翼地问四月一日，顿了顿，又急忙补充道：“因为那几所学校都离百目鬼家很远。” 瓦尼塔斯同样看向四月一日。 “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没选好？” 瓦尼塔斯低头沉默，夏目贵志有样学样。 其实不是这个，距离远不是大问题。 他们只是担心选好学校后，会被抛弃而已。 尽管以四月一日的为人，抛弃他们是不可能的事。但万一在他们上学的时候，四月一日因为意外，突然离开怎么办？ 四月一日身为店长，又有自由穿越时空的能力，听到其他世界客人的愿望后，是去还是不去？ 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要去的。 谁叫四月一日放不下责任。 即使百目鬼家的人对他们都很好，可要是四月一日离开了…… 那和被四月一日抛弃也没什么区别。 瓦尼塔斯越想越觉得苦涩。 夏目贵志不知瓦尼塔斯为何愁眉苦脸，见他心情不好，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四月一日心里有事，一时也没留意到两个孩子患得患失的心情，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叹道：“那就等今晚我选好店址后，再另做决定吧。”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可以直接住在店里，就是根据新店址选择的学校不一定有百目鬼泷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好。 “重要的事就是选店址嗷？” 瓦尼塔斯陡然抬头看四月一日，瞳孔微缩，后知后觉发现他左手手腕处的手镯不见了。 这对血红色的手镯，自瓦尼塔斯第一次见四月一日起，就见他一直戴着，没有摘下来过。 “嗯，今晚是望月，我需要借月圆之夜进行占卜。” 四月一日语气变得严肃，“但月圆之夜也是鬼怪力量大增的时候，所以你们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我昨晚已在你们的房间外设好结界，它们无法进来。” “哦哦。” “嗷？”那我也不能出去？ 龙崽仰头，继续用龙角包包蹭四月一日的身体，那股麻痒感越来越强烈，只有挨四月一日近才会舒服些。 “你也留下来。” 四月一日抚摸龙崽的龙角包包，“今晚你的力量也会增强，我推测你这层包裹住龙角的皮在今晚就会消失。” 一旦龙角褪去旧皮，就代表龙崽进入到新的成长阶段。 瓦尼塔斯听了，顿时有些担忧，“难道和月圆之夜有关嗷？” 可之前在本丸度过那么多个月圆之夜，也没见龙崽有什么变化。 “有一点关系，但不多，这次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我。” 四月一日缓缓摇头，眉眼低垂，“占卜选出新店址和占卜其他的不一样，这次我会使用大部分力量，到时候龙崽和你都会吸收一些力量，吸收后身体会发生一点改变……”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地看四月一日怀里的龙崽。 因为龙崽平日里过于活泼，他差点都忘记龙崽还存在先天不足的问题。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瓦尼塔斯哥哥和龙崽都会吸收君寻先生的力量，只有我不会吗？” 瓦尼塔斯竖起耳朵。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好瓦尼塔斯哥哥哦。” 四月一日伸手揉揉夏目贵志的茶金色软发，“龙崽那边，不管你们听到什么，都不要过去，知道吗？” 他已经交代好莱迪守在他的房间外时刻关注龙崽的情况，一出事就去找迪亚利亚。 “好的。” 夏目贵志拍拍自己胸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瓦尼塔斯哥哥的。” 四月一日弯起眼睛，“那就拜托你了。” “嗯嗯！” “现在还有时间，来和我说说你们昨晚都聊了什么。” “等等，我回房拿瓦尼塔斯哥哥写下的字和画回来。” 瓦尼塔斯身体一僵，想起自己糟糕的画技，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夏目贵志拔腿就跑。 ＊＊＊ 身处时空裂缝中的本丸。 庭院里，万年樱优哉游哉地舒展枝桠，几只银白色的大鸟安静地落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不远处的两人。 三日月宗近转眸看身旁身材高大的灰发青年，“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再等等，等今晚过去再说。” 本丸付丧神摇头。 “为何？” “今晚是月圆之夜。” 自四月一日回去后，本丸付丧神偷偷将本丸的时间与四月一日所在的世界调成一致。 三日月宗近轻轻眨了眨眼睛，没再询问。 第144章 侑子小姐留下的蛋 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雷声轰隆隆地响，天空时不时劈过一道闪电。 雨顺着屋檐不断滴落，渐渐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走廊很快被飞溅的雨水打湿。 粉色的花瓣从枝头跌落，混杂着泥水,从远处漂来。 哗啦啦的雨声分外催眠。 龙崽舒服地窝在瓦尼塔斯怀里,惬意地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第293章 “龙崽今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动都没动过，现在肚子还是吃饱后的圆滚滚,真的不会难受吗？” 夏目贵志伸出手指，戳戳龙崽软乎乎的肚子，感觉到过于q弹的手感,愉悦地弯起眼睛，忍不住又戳了戳，直到被龙崽粉色的尾巴卷住手指，才小声道：“看样子龙崽只是太困了,不过这场雨下得我都开始困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瓦尼塔斯，把脸颊抵在瓦尼塔斯肩上。 瓦尼塔斯瞥了他一眼，没抖开。 “嘿嘿～” 夏目贵志冲瓦尼塔斯傻笑两声，枕着他的肩膀闭眼聆听雨声。 没一会儿,茶金色短发的男孩也睡着了。 瓦尼塔斯垂眸看看自己怀里的,又看看靠在肩膀上的,模糊感觉自己就像个爬满小猫的猫架子。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会下到什么时候？是否会耽误君寻先生的事？ 不过眼下即使他再担忧也无济于事，不出结界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省得给君寻先生他们添更多没必要的麻烦。 不远处，红龙莱迪撑着一片巨大的绿叶慢慢走来。 也不知是从哪里摘来的绿叶,连莱迪的体型都能挡住。 “瓦尼塔斯，我来按约定时间带走龙崽哦。” 瓦尼塔斯腾出一只手，朝莱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莱迪见到睡着的两个小家伙，连忙捂住嘴，头上的巨大绿叶晃动几下，雨水沿着叶脉迅速滑落。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莱迪压低了嗓音，踮着脚靠近门口，小心翼翼从瓦尼塔斯怀里捏住龙崽的小翅膀，跟老虎叼起自家幼崽一样，提了起来。 瓦尼塔斯看他动作，欲言又止。 莱迪瞧出他的担忧，笑着安慰：“放心吧，龙族皮糙肉厚，我这点力道，龙崽不会受伤的。” 他全力一击还不一定伤得到龙崽呢。 当然，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会很尴尬。万一瓦尼塔斯不放心把龙崽交给他就更尴尬了。 很会察言观色的瓦尼塔斯适时地转过头，似乎没发现莱迪一张红脸上的红晕。 “那我先走了，你和贵志都要乖乖留在房间里，这样结界才能保护好你们。” 莱迪单手抱起睡得香甜的龙崽，即将离开时又回头叮嘱一句，“对了，瓦尼塔斯，那些烦人的东西只要你一直假装看不到，等时间久了它们会自动离去的。” 瓦尼塔斯搂住脑袋下滑的夏目贵志，抬头看莱迪，无声张了张嘴。 他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一个鬼怪。 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他能看到。 “嗯？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能看到？” 莱迪眨眨碧绿的眼睛，看懂瓦尼塔斯的困惑，老老实实道：“大概是因为你现在给我的整体感觉很矛盾，而且你的眼睛蓝得太特殊了，和贵志的眼睛一样，一点也不像普通人类……” 拥有这样一双苍蓝眼睛的人，能看到什么都不奇怪。 莱迪同迪亚利亚出门历练（旅行）几年，在这个世界见过的特殊之人比他的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并不意外瓦尼塔斯现在的变化。 他语气微顿，补充道：“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夜间才会出来活动的——唔，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瓦尼塔斯闻言，顿时愣住，下意识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睛陷入沉思，连莱迪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发现。 夏目贵志安静地靠在他肩上，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睁开。 ＊＊＊ 夜深人静，百目鬼家的高墙之外无人路过。 倒是有无数常人看不到的黑影，它们身形扭曲、五官狰狞，正飞蛾扑火般，不停冲撞百目鬼泷和四月一日之前设好的结界。 大门处的金色铃铛如同遭遇了什么巨大危机，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急促又清脆的“铃铃”声，不断驱除撞击的黑影。 由于结界过于牢固，只会一股脑撞上去的黑影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顷刻间便化作一团团烟雾消失在天地间。 樱花林里。 百目鬼松和迪亚利亚等人在雨中撑着伞，似有所觉地看了眼围墙之外，确认结界无损后，才收回目光，转而看不远处的人。 今夜，四月一日君寻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蓝色的华美衣袍，蝴蝶和月亮绣纹围绕全身，过长的衣摆垂落地面却不染尘埃。 黑发的店长静静站在雨中，仰头看天上的圆月等待时机。 他的周身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隔绝了雨水，甚至没有一滴淋湿他的衣服。 雨不停地下，无数灵力从店长身体逸散出去，又迅速融入雨水中。 地面被雨水洗涤过的草木变得越发青翠，生机勃勃，散发出清新而纯净的气息。 旁人仅是站在附近呼吸一口空气，便觉心旷神怡、烦忧全消。 “时间到了。” 随着话音刚落，黑发店长有条不紊地张开双手结印，一个金色的华丽魔法阵自他脚下出现，眨眼间便扩大到整片樱花林。 魔法阵中太阳的图案渐渐变大，将月亮挤到一侧。 啾啾啾—— 原先在枝桠上躲雨的小白鸟们不约而同扑扇翅膀，纷纷绕着四月一日飞舞。 莹白的光芒从小家伙们体内出现，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浮现在半空中。 第294章 “百目鬼？” 四月一日看着无比熟悉的人影，瞳孔微缩。 啾啾啾—— “有趣，这群小家伙们纯净的原因竟是人的灵魂。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会变成这样，记一下。” 迪亚利亚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余光瞥见怔愣在原地的百目鬼三人，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变出魔法书和羽毛笔，沙沙地写起来。 百目鬼玶看着和自己脸庞别无二样的虚幻人影，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可能，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爸爸和爷爷，“难道是……那颗蛋？” 他反反复复看过先祖们留下的所有资料，知道壹原侑子曾给先祖百目鬼静留有一颗极为特殊的蛋，据说是只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使用。 那个“合适的时机”只有继承了与君寻先生共享视野的百目鬼才能看到，所以那颗蛋按理来说应该交到他手上。 但他却不知蛋已经被使用了。 他以为是还没到合适的时间，以为他还不够强大，所以爷爷和爸爸才没把蛋交给他，万万没想到…… 以先祖们出现的人数，这件事极有可能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百目鬼玶握紧双拳，声音艰涩，右眼慢慢从碧绿变成灿金。 百目鬼松没注意到孙子的变化，只一脸复杂地望着先祖们的灵魂。 “我和父亲也不清楚，先祖们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看这些先祖，我猜应该是很久之前……” 百目鬼泷回神稍快，听到儿子的问题，安慰似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下一秒却看到他的异瞳，不由沉默下来。 君寻先生的情绪似乎起伏过大？ 已经影响到玶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待会的占卜？要不要现在就叫醒君寻先生？ 如此想着，百目鬼泷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走去。 “泷，给他们一点重聚的时间。” 百目鬼松及时叫住百目鬼泷，又看了眼百目鬼玶，发现他的右眼已恢复成绿瞳，摇头道：“君寻先生不是我们，他能处理好这件事。” 正如君寻先生确信百目鬼永远不会伤害他一样，他们也确信其他的百目鬼永远不会伤害君寻先生。 百目鬼泷收回迈出的步伐，静心观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一日君寻眸色复杂地看眼前的百目鬼们。 纵然付出沉重代价也要记住所有重要之人的记忆，所以即便每一个百目鬼长得都一样，他也能瞬间分清谁是谁。 四月一日眸底晦涩，不知百目鬼们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借由小白鸟们的身体凝聚出灵魂，是和他一样？还是？ “……” 百目鬼们无声开口，随后发现他们发不出声音。 “没事，这样就行了，我能看懂你们想说什么。” 四月一日一眨不眨地看他们，眼神异常温柔，“好久不见。” “……”君寻先生，好久不见。 百目鬼们也柔和了五官。 一方静默，另一方说话，竟也能无障碍交谈。 迪亚利亚手握羽毛笔，写个不停。 半响后，魔法阵已经定形。 被挤到一侧的月亮图案随着百目鬼们陆续消失，渐渐变大，而太阳图案随之缩小，在魔法阵里维持出一个恰好的平衡。 百目鬼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四月一日君寻，他们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仅是片刻时间，又消失了，只剩下一只只被雨水淋湿的小白鸟们。 “……”再见。 时间太过短暂，他们有很多话想说，却来不及，只好省略。 唯独告别不能。 “……再见。” 四月一日目不转睛地看消失的人影，轻声呢喃，垂眸看地面的小白鸟们。 它们的羽毛不再蓬松，眼睛也失去神采，焉了吧唧地低垂脑袋，在湿漉漉的地上被豆大的雨水砸得小身子颤抖不已。 四月一日连忙挥手，一个屏罩迅速出现在小白鸟们头顶，将雨水挡在外面。 他又传了些灵力过去，小白鸟们才慢慢恢复精神。 “谢谢。” 四月一日垂眸看着无比稳定的魔法阵，低声道谢。 啾啾—— 小白鸟们下意识回应他的道谢。 占卜正式开始。 百目鬼玶低头看蔓延到脚下的魔法阵一角，心里有无数个问题，但这会儿不适合提问，只能暂且压下。 雨势越来越大，人眼快看不清五米外的世界。 无数小水洼汇聚成一面巨大的水镜，倒影出一个完好的魔法阵，雨水滴落到水镜上，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四月一日君寻呼吸放缓，静心聆听周围的雨声。 月光皎洁，融入雨丝中，密密麻麻落在盈有魔法阵的水镜之上。 一样常见的物品缓缓出现在涟漪不断的水镜上。 这是占卜的提示。 随后，一道空灵的声音传入四月一日脑海里。 “……书？” 四月一日重复那道声音，敛下眼睑看水镜之中的画面。 画面中只展示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却在四月一日看到后又瞬间消失。 四月一日长睫轻颤，以为这次占卜已经结束时，突然有越来越多的雨水砸落到水镜上。 每一滴雨水溅起的涟漪都浮现出一本书，它们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撕碎，变成一片片白纸。 第295章 “不对，这本书好像本来就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四月一日表情愈发凝重，看着水镜中的画面再次切换，听着脑海里的声音，不由一愣。 “画面里的人……好像是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到水镜里的四月一日。 他在一个凹陷的巨大球形地区出现，身后跟着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一张白纸，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本拼凑起来的书…… “看样子，画面里的店长好像在收集一本书？” 迪亚利亚放下羽毛笔，猜测道：“就是不知这本别无一物的空白之书有何价值？竟与占卜店址扯上联系……” “空白的书？” 百目鬼泷摩挲下巴，自言自语：“我好像记得在哪里听过……” 百目鬼松担忧地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在说完那句话后便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俨然在忍受什么。 金色的魔法阵缓缓消失，雨势渐渐变小，水镜上的涟漪慢慢平静，在月光下倒影出一地斑驳。 百目鬼玶环顾一圈四周，发现一切恢复正常，诧异道：“占卜……好像结束了？” 不知道君寻先生有没有得知新的店址在哪里。 咚—— 还未平息的水面再次溅起巨大的涟漪。 “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瞪大绿瞳，吃惊地看突然就晕倒在地的四月一日，忙跑去扶起。 啾啾啾—— 小白鸟们顿时紧张地飞了起来，纷纷落到四月一日身上，努力发出莹白的光芒，好缓解四月一日的痛楚。 迪亚利亚也上前，快速检查完四月一日的身体后，眉头舒展开，安慰三个百目鬼：“没事，店长只是因为力量耗尽，需要休息一会而已。” “真的？” “幸好没事……” 百目鬼松和百目鬼泷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看向已经扶起四月一日的百目鬼玶，“先送君寻先生回去吧，新的店址等君寻先生醒来再说。” 几人离开。 月色如画，地面的水悄然消失，仿佛之前没下过雨，只有青翠欲滴的草木在风中摇曳。 ＊＊＊ 远在时空裂缝中的本丸。 三日月宗近静静看坐在传送阵前一动不动大半天的本丸付丧神。 只见身材高大的灰发付丧神慢慢睁开灰瞳。 三日月宗近问：“现在可以过去了？” 本丸付丧神低头沉默，片刻后摇头道：“我们不去了。” 三日月宗近面露诧异，“为何？” “我知道君寻先生接下来要去哪个世界，我们直接过去那个世界。” “时间来得及吗？” 本丸付丧神认真地看三日月宗近，“本丸有那么多人，一个个世界去试，肯定来得及。” “那行，我现在就去找狐之助。” “等等，你怎么不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问。我只要知道君寻先生要去哪里，我们能过去就行。” 三日月宗近弯起一双盈有弯月的眼睛。 “况且秘密，我们每个人都有啊，不是吗？对本丸的大家来说，只需要知道可以去找君寻先生，这就足够了。” 第145章 龙崽的龙角 胸口好沉,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连呼吸都分外艰难。 头也好晕，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可一旦仔细去辨认对方的话，却又什么都听不清楚。 四月一日长睫轻颤,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先是看了看周围,没人，手肘撑着床就想坐起来。 谁料身体沉重得连坐起都难，正在四月一日疑惑时,一低头便看到一个粉红的小家伙，双爪抱着尾巴蜷缩在他胸口处，呼吸很有规律,俨然睡得十分酣甜。 “……” 难怪呼吸会那么困难，原来是有这小家伙在。 不过……龙崽之前有那么重吗？ 四月一日按揉几下太阳穴，轻轻摸摸龙崽的脑袋。 龙崽似是感受到四月一日的气息，下意识用脑袋蹭蹭他的手心。 “嘶——” 四月一日只觉掌心一疼,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戳到，定睛看去，原来是龙崽的龙角。 龙崽长出龙角了？ 仔细回想起来，昨天龙崽吃了大量食物,又从早睡到晚,应该是在积蓄长出龙角的能量。 “嗷？”你终于醒啦？ 龙崽的龙角刚蜕完皮,异常敏感，刚被触碰就立刻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苏醒的四月一日,苍蓝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只见龙崽双爪按住四月一日的肩膀和锁骨，伸长脖子兴奋地凑上去,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情况。 “咳……我没事。” 四月一日连忙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赶紧下来，他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嗷嗷。”没事就好，你睡了好久。 龙崽从四月一日身上跳到一侧的床头，使劲用小脸去蹭他的脸颊，嗷呜嗷呜地叫。 四月一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睡了很久？” 龙崽点点头，又从床头跳到四月一日大腿上。 “唔……” 四月一日面容扭曲了一瞬。 “嗷嗷？”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 龙崽顿时一脸担忧地扒拉着四月一日的衣领。 第296章 “没、没什么。” 四月一日摆摆手，纳闷地打量龙崽。 幼龙除了龙角露出雏形，没看出有别的变化，“奇怪，明明你的体型不变，体重倒是增加不少，刚跳上来我感觉腿都要被你压断……” 龙崽身体陡然一僵，蓝色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冷汗从额头冒出。 糟糕，因为长出龙角太高兴，忘记修改体重了。 人类那么脆弱，他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类压坏吧？ 龙崽连忙调整体重，又试探性地抬爪踩了踩，暗中观察四月一日的表情，发现没什么变化，悄悄松了口气。 “咦？” 四月一日面露疑惑，双手穿过龙崽腋下，轻松地将他举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现在好像又变轻不少，怎么长大反而会变轻？” 当然是因为变轻，才能更方便被你抱着呀～ 龙崽在心里回答，长了一点点的尾巴在身后左右摇晃。 四月一日对龙族的了解不多，打算将这个问题暂且压下，等日后再去请教莱迪和迪亚利亚。 他捏了捏龙崽软乎乎的脸蛋，欣慰道：“不过总算顺利长出龙角了，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嗷嗷～”变得更强，能保护你啦～ 龙崽扑腾着爪子要抱抱。 叩叩叩——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人一龙同时看过去。 “龙崽，君寻先生醒了吗？” 夏目贵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四月一日笑道：“我醒了，进来吧。” 瓦尼塔斯立刻打开门进去，夏目贵志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知道我这时候醒的？” 四月一日看两个坐在床边的男孩，他的右手被瓦尼塔斯紧紧握住不放。 “松爷爷说的，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长辈告诉他你会在中午十二点醒来。” 夏目贵志看了眼低头专心致志地检查四月一日身体的瓦尼塔斯，乖乖解释。 “梦？长辈？”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想起昨晚见到的百目鬼们，不由沉默。 大概是哪个百目鬼曾做了一个【必然】的梦境。 这是一种和【预知梦】相似的梦，两者不同的地方在于前者的主人已死，而后者的主人还活着。 四月一日低声喃喃：“不过，【必然】啊……” 咕噜—— 三人不约而同低头。 龙崽捂着肚子，脸涨成红苹果色。 夏目贵志笑眯眯地摸摸龙崽肚子，问道：“饿了？” “嗷！”明知故问！ 四月一日忍不住笑了笑，安慰道：“我也饿了，先去吃饭吧。” 瓦尼塔斯见状，也跟着摸了一把。 龙崽恼羞成怒，用尾巴甩开瓦尼塔斯的手，紧紧搂住四月一日的腰，熟练地把脸埋在他怀里，然后朝瓦尼塔斯做了个鬼脸。 瓦尼塔斯：“……” 他揉了揉被尾巴拍红的手，决定当场报仇，直接给龙崽后脑勺来了一下。 “嗷——”好痛—— 夏目贵志和四月一日努力憋笑。 ＊＊＊ 樱花林里，树林阴翳。 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樱花洒到地上，给地面染上一层金色。 “一觉醒来就到中午了，感觉时间被偷走一样。” 四月一日坐在石桌前，有条不紊地洗茶，泡茶。 “是啊，一眨眼的工夫，吃完饭又到下午了。”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接上他的话，“下午您要不要继续休息一下？占卜应该消耗了您不少力量吧？” “不用，睡了一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百目鬼松有些诧异，“这次恢复居然这么快？有做什么梦吗？” “相反。” 四月一日笑了笑，抬头看头顶上的枝桠，声音清冷如玉。 “一觉无梦，睡得很轻松，就是客人们的声音有点吵，上一次有这种经历还是为小狼小樱他们收集需要的东西。” 今日的樱花林异常安静。 往常只要他一到樱花林，就会边叫边飞出来迎接他的小家伙们显然累坏了，正挤挤挨挨地站在樱花树上睡觉。 昨晚小家伙们凝聚出数位百目鬼的灵魂，又助他维持魔法阵，肯定耗费了不少精力，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恢复。 百目鬼松听完，想起先祖们的记录，顿时欲言又止。 四月一日看茶已经泡好，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递给百目鬼松，“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藏在心里可不好哦。” “您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是已经知道新的店址在哪里了吗？” “有所猜测，但还不确定。” “？” 四月一日低头喝了一口茶，随后眉眼弯弯地望着百目鬼松，反问道：“至于我不着急的原因，这不是有泷和玶在？” 百目鬼松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哈哈，果然瞒不过您。” “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还没见到他们父子，想必是出门确认了。” 从昨晚的水镜画面中可以看出新店址的关键线索是“一本空白的书”和“无数的世界”。 百目鬼家族世代继承祖业，长年累月不曾中断，积累下来的经验可想而知有多丰富，人脉和关系有多广泛。有心之人若真想查找什么消息，直接找百目鬼家效率更快。 第297章 百目鬼泷昨晚看到这两个线索心中就已有猜测，只是还无法确认，正好趁四月一日昏迷时确认清楚。 而百目鬼玶，虽然很想留下照顾四月一日，但一来家里有爷爷和几个孩子在；二来很想为四月一日排忧解难，得知父亲的猜测后，二话不说就去开车载父亲出门。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差不多要回到了。”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时间？” 百目鬼松脸上漾出一脸皱纹，“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画画，可是亲自开车跑遍整个日本到处采风，从家里到横滨，来回一趟都不用三小时。” 只是年岁渐长后染上重病，难以出门罢了。 “那以后多出门走走，”四月一日看到老人笑容之下的苦涩，顿了顿，又补充道：“和我一起。” “哈哈，那敢情好……” 说着说着，百目鬼松忽然眯起眼睛，望向四月一日身后，“泷和玶他们回来了。” “君寻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百目鬼泷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来了。 百目鬼玶年轻力壮，走的比百目鬼泷快些，又特意加快速度。 没一分钟，他就在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中间坐下，先占了百目鬼泷想要的位置，担忧地看着四月一日，“君寻先生，身体好些了？” “现在没事了，谢谢关心。” 四月一日取出两个新的茶杯，给风尘仆仆的两父子倒茶。 “臭小子，走的比你爸还快。” 百目鬼泷到来时，发现三张石椅都被人坐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站着，“是时候再定制一张石椅了，有位置没椅子，很尴尬。” “我有，之前有段闲暇时间，打造过一张百变椅子，能根据主人意愿随意变换。” 四月一日正要抚摸手腕上的血镯取出石椅，突然一愣，轻拍脑门，低笑道：“瞧我这记性……之前把手镯交给迪亚利亚，麻烦他帮忙修复店，还没拿回来。” 百目鬼玶注意到爷爷和爸爸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146章 横滨——新的店址 横滨作为一座港口城市,地理位置优越，经济发达，交通便利,环境也不错。 理论上从各种条件综合来分析，横滨都很适宜居住。 然而,实际与理论往往存在一定的差距。 砰砰砰—— 啊啊啊—— 外面枪声不断,还有人发出中弹后的惨叫。 十几分钟后,枪声停止，一切回归平静。 前提是能够忽视墙上乱飞的弹孔和地上的血迹。 “结、结束了吗？太阳都下山了，他们也、也该下班了吧？” 夏目贵志结结巴巴地问客厅里的人。 这已经是第三次枪战了。 天知道在他们搬来横滨的短短一天内,就有一群穿黑色西装的暴徒跑到街上横扫直射，直接刷新了夏目贵志的世界观。 横滨，真的非常“和平”。 宽敞的客厅里,除了年幼经历少的夏目贵志，其他人的情绪都没太大起伏，各自忙碌。 “不太清楚，不过既然白天都敢如此猖狂,到了夜间可能会更……” 百目鬼玶听到夏目贵志的问题，面露苦色，望向四月一日，小声询问：“君寻先生,我们不能换一座城市吗？比如搬到隔壁城市去住？” 反正横滨交通便利,若是有客人,自会在缘分的指引下，发现君寻先生的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店布置在横滨最繁华也最危险的街上。 不管是对君寻先生，亦或是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来说,都太危险了。 百目鬼玶打定主意，如果自己劝不了君寻先生，就回去找爷爷和爸爸过来。 “……店对横滨这座城市很满意。” 四月一日听到百目鬼玶的话，无奈地揉捏太阳穴，叹气道：“而且我也能感受到那本‘空白的书’就在横滨里，想要搬走起码得等我将书找到再说。” 地皮已经买了，店也从手镯中解封，再要封存带走会耗费大量的精力。 虽然不是做不到，但…… 四月一日眸色复杂地看了眼窗外，继续和迪亚利亚先生商量如何加强店外的防护结界。 瓦尼塔斯胆子较大，听到外面没枪声后，便悄悄打开窗观察外面，发现街道上的人又慢慢回来了，仿佛之前的枪战没有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 “横滨人的心真大，是对这些事都习以为常了嗷？” 龙崽也扒拉着窗往外看，附和地点点头。 “这个地方，真的适合开店吗？” 夏目贵志跑到四月一日君寻身边，抓着他的手，担忧道：“那群黑衣人都有枪械，如果他们闯入君寻先生的店，会不会对君寻先生不利？” 魔法能不能挡得住子弹？ 迪亚利亚笑而不语。 瓦尼塔斯和龙崽也看向四月一日。 “别担心，不被店承认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都进不来，他们伤害不了我。” 四月一日揉揉夏目贵志柔软的短发，眉头微蹙，苦恼道：“倒是你们，上学放学时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子弹无眼。 即使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身上有他亲手制作的护身符，也不一定能防得住所有明枪暗箭。 还是让两个孩子留在百目鬼家会好些吧。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犹豫不决时忽觉脸颊被轻轻触碰，侧眸看去，“瓦尼塔斯？” 第298章 瓦尼塔斯收回手，另一手抱住龙崽，郑重道：“别想让我们回去嗷。” “哈哈，被看出来了么？” 四月一日捏捏瓦尼塔斯的脸蛋，“太敏锐有时不太好哦。” 瓦尼塔斯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打消这个念头后才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明天你们就要开学了，先带贵志去收拾房间吧。” 四月一日揉了揉瓦尼塔斯的黑发，“龙崽也去。” 以龙崽的实力，万一出现危险也能保护好两个孩子。 “嗷～”好～ 龙崽拍拍胸脯，乖乖飞到瓦尼塔斯肩上。 百目鬼玶看瓦尼塔斯拉着夏目贵志离开，“抱歉，君寻先生，我和爸爸之前没调查清楚——” “不关你和泷的事，在初踏这块土地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了。” 四月一日起身，走出客厅，看到庭院里的花草树木。 一段时间没有修剪，它们长得极其任性，颇有几分自然的美感。 “接下来有得忙了。” 黑发的店长抚摸身前的白玉兰，轻声叹息。 也不知是为修剪花草一事，还是因为在店门外徘徊不进的客人。 ＊＊＊ 晚霞已染半边天。 夕阳的余晖穿过红木制成的窗照射进来。 办公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 “终于下班了，好想吃茶泡饭……” 刘海仿佛被狗啃过的白发少年伸了个懒腰，快速收拾办公桌上的资料，将未完成的锁抽屉里，完成的则抱去给侦探社的前辈国木田独步。 “敦，做的不错，越来越熟练了。” 国木田独步打开封面写有“理想”二字的笔记本，看了眼自己的计划，发现确实有检查中岛敦的工作一事。 “那国木田先生你慢慢忙，我和镜花先去吃饭了，肚子好饿啊。” 中岛敦羞涩地笑笑，刚才路过泉镜花的办公桌，有注意到她已经结束工作，正等待自己下班。 “去吧。” 国木田独步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敦，你今天看到太宰那家伙了吗？他的工作还没完成。” “太宰先生？我没看到。” 中岛敦下意识转头看太宰治的办公桌，不出意外，没有人；又去看休息的沙发，也没有人。 “今天我没有外出任务，待会我就去河边找——” “不用，直接去街上。” 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眯眯眼青年打断了中岛敦的话，缓缓睁开碧绿的眼睛，意味深长道：“太宰遇到一些很感兴趣的事了哦。” 中岛敦疑惑，“乱步先生？” 连一脸平静的国木田独步也停下检查资料的工作，好奇地看江户川乱步，“太宰居然也会有感兴趣的事？不会是什么新的作死方式吧？” 江户川乱步又眯起眼睛，悠悠道：“总之短时间内，太宰是没时间想着自杀的事了。” “什么？连自杀都没时间？这还是太宰？” 国木田独步惊得发出灵魂三问，连眼镜下滑都没察觉。 “真的？那太好了！” 中岛敦的琥珀瞳瞬间一亮。 “要不是我看不见……” 江户川乱步没理会两人的问题，拆开糖衣，将糖果抛入口中，不满地咀嚼，小声嘟哝：“太宰那个胆小鬼……” 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默默对视，两人都没听懂江户川乱步的话。 “那你待会去吃饭的时候，顺便去街上看看太宰。” 国木田独步轻咳一声，捏着理想笔记本，努力维持正经模样。 中岛敦笑着邀请，“国木田先生你要是想看，其实可以和我们一起。” “不了，我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国木田独步脸上的迟疑只持续一秒，很快摇头拒绝。 “那好吧，我和镜花就先去吃饭了，明天见。” 中岛敦看向泉镜花，笑道：“镜花，我们走吧。” 等待许久的泉镜花默默起身，走到中岛敦身边。 ＊＊＊ 五栋漆黑大楼森然屹立。 临近傍晚，正是下班时间，宽阔的车道也变得拥堵起来。 “这个时候就会想，幸好不会开车，对吧？” 中岛敦看看四周，艰难地寻找话题。 泉镜花亦步亦趋跟在中岛敦身边，声音很轻，却给人满满的安心感，“我会，但是我没钱买车。” “诶？”中岛敦愣了愣，随后耷拉着脑袋，难过道：“我也没钱买车。” 虽然成功完成过几次任务，但因做任务时意外造成的损失也不少，赚的钱还不够赔偿的…… 他和泉镜花都差不多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呢。 如果武装侦探社不包住不发薪酬，这会儿他可能还在哪个地方流浪。 “不能再想了，我绝对可以存到钱的！” 啪啪几下，中岛敦用力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加油鼓劲。 “敦，太宰先生在那里。” 泉镜花时刻关注周围，突然拽住中岛敦的袖子，指着一个方向说话。 “嗯？” 中岛敦顺着泉镜花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便看到一名身穿沙色风衣的棕黑发青年。 他在一块空地前停步不前，还罕见地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 “太宰先生，是有什么烦恼吗？” 第299章 泉镜花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只是盯着太宰治身后的空地，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 那块空地的地段非常好，相当值钱，即使是港口黑手党也想拥有。 可惜空地的主人拥有强大的军方背景，当年的港口黑手党不好直接虎口夺食，只好把空地周围的买下，建成一条除了空地外几乎完整的商业街。 泉镜花提醒，“可能有危险，小心。” “能让太宰先生露出这种表情的，肯定很棘手。” 中岛敦低头看泉镜花，“待会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回去找国木田先生他们。” 泉镜花认真点头。 就在两个武装侦探社的后辈想要暗中靠近时，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脸上的凝重神色瞬间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是敦和镜花呀，我肚子饿了，你们有带钱吗？” 第147章 侦探社的接送 结果从吃完晚饭到第二天上班,中岛敦都没找到机会询问太宰治昨天为何在空地前徘徊许久的事。 “不过也是，太宰先生要是真有什么秘密，想瞒着我们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中岛敦双手托腮,回想起昨晚太宰先生几次有意无意地打断自己的话。 他还是不要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太宰先生也不例外。 而且以太宰先生的能力,即使遇到危险也能解决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中岛敦还是一脸沮丧地趴在桌上。 来到武装侦探社后他吃得很好,养出来的脸颊肉被挤得肉嘟嘟的，一双琥珀瞳控制不住地往左瞄。 中岛敦的左手边正是太宰治的办公桌。 然而桌前没人，沙发上也没人。 显而易见,太宰先生今天也迟到了。 幸好国木田先生今天有外出任务，不在侦探社里，要是在,这会儿肯定又会大发雷霆。 “唉……” 路过的泉镜花瞧见中岛敦故作深沉叹气的模样，停下来，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肉。 “镜花，怎么了吗？” 中岛敦疑惑地看她。 泉镜花平静地收回手,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鼓鼓的，可爱。” 中岛敦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道：“谢、谢谢夸奖？” 泉镜花弯弯眼睛,不再说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干活。 “啊啊,我刚刚说了什么……”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中岛敦瞬间变成煮熟的龙虾。 两小时后，太宰治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侦探社。 “早上好啊,敦，镜花。” “太宰先生,已经不早了，再来晚一点就到午休时间了。” 中岛敦从资料中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神采飞扬的太宰治，先是吃惊，然后笑道：“太宰先生是遇到什么好事吗？感觉您今天心情很好？” “算是吧～”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后便躺到沙发上，拿出耳机戴上，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 看来太宰先生心情真的很好，他都能听出话里的波浪号了。 中岛敦抿唇一笑，看看时钟，还没到午休时间，干活干活！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响铃声。 “好像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中岛敦连忙起身。 “你好，我是百目鬼玶，想请武装侦探社做一件事。” 看清进门的人，太宰治眸色晦涩，悄然关掉耳机的音乐，闭眼假装小憩，实则偷听他们的对话。 …… 时光匆匆，眨眼便到了下午。 距离小学放学还有半小时。 “……所以太宰先生，我们这次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按时接送两个孩子上学和放学，确保他们安全就行，委托期限是一个月。” 中岛敦抖了抖手中的资料，边走边与太宰治解释。 本来这份外出工作是社长交给他和镜花负责，但太宰先生说自己闲来无事，正好出门走走权当散步，便三人同行了。 如果委托者知道此次委托居然能请到三位武装侦探社的正式成员，应该会觉得物超所值吧。 中岛敦有些走神。 太宰治笑眯眯道：“这次的委托者肯定很有钱吧？” 泉镜花轻轻点头：“是很有钱。” “对，百目鬼先生当时直接拿出一袋黄金。那可是一整袋黄金，闪闪发光的黄金，都不知道够我吃多少次茶泡饭了。” 穷光蛋中岛敦挠挠银发，现在依旧难掩震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拿黄金当报酬，就连社长都有些惊讶。” 太宰治抬眸眺望远处，悠悠道：“不过，委托费是黄金而不是现金啊……” 中岛敦似有所觉，纳闷地看他，“太宰先生，难道这黄金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委托者是故意的？连社长都没看出问题。 “问题不在黄金上。” 太宰治摇摇头，不再解释。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来到小学门口。 今天开学，接送学生的家长将小学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泉镜花身高不够，即使踮着脚也看不清楚人群里的两个孩子，只好抓住中岛敦的衣袖，“好多人。敦，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看看——” 拥有异能的中岛敦视力极佳，片刻后便看到一个黑发蓝眼的男孩，他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茶金发色的小男孩，与百目鬼玶提供的信息相符。 第300章 中岛敦甚至看到两个孩子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待接送他们的大人。没等到，于是难过地低下头去。 “好像在那里。” 中岛敦指着一个方向说，“但我不确定。” 委托者百目鬼玶来的匆忙，没给武装侦探社提供两个孩子的照片，只大概说了他们的发色瞳色和年龄，以及感情很好的事。 “就是他们，我认得。” 太宰治沿着中岛敦所指方向看去，随后点头肯定，大步走去。 “太宰先生认识他们？” 中岛敦和泉镜花连忙跟上太宰治的脚步。 太宰治摆摆手，轻笑道：“并不认识，只是我单方面见过而已。” 中岛敦更疑惑了，“那怎么知道就是他们？” ＊＊＊ 小学门口。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被拥挤的人群挤到角落里。 “瓦尼塔斯哥哥，好多人啊。” 夏目贵志背着新书包，小手紧紧抓着瓦尼塔斯。 “所以贵志要抓紧我嗷。” 隐身的龙崽趴在瓦尼塔斯肩上，认真叮嘱夏目贵志。 “嗯嗯。” “日本这边，每次放学都会有家长来接嗷？” 瓦尼塔斯没上过学，不太清楚。 “一般不会，可能是因为今天开学，有很多新生？” 夏目贵志想起自己待过的几所小学，又望着扑入爸爸妈妈怀里的学生，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羡慕，“我以前在的学校，很少有家长来接送的。” 就算有，也不会是他的爸爸妈妈。 “也可能是横滨特有的习惯嗷？” 毕竟横滨如此“和平”，隔段时间就发生一场“友好”的械斗，谁知道会不会有丧心病狂的坏人去小学搞破坏。 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自己孩子？ 瓦尼塔斯听出夏目贵志的悲伤，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龙崽说君寻先生有事要忙，没办法来接我们，请了别人过来嗷。” “所以待会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夏目贵志眼睛一亮。 他也有机会体验一下被“大人”接送的经历？ “嗷！”当然是真的！ 龙崽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嗷嗷嗷。”趁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店里，君寻先生和玶告诉我的。 龙崽长出龙角后，学会了隐身技能，非常适合留在学校保护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顺带跟着学习，不当一条文盲龙。 但是龙崽坐不住，听着听着就走神，悄悄飞出去。 夏目贵志瞬间被哄好了，期待道：“那我们再等等吧。” 谁知夏目贵志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便有人走过来询问。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百目鬼先生的孩子吗？” “你们是？” 夏目贵志看清来者，立刻躲到瓦尼塔斯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 中岛敦拿出资料，“瓦、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对吧？” 这个叫“瓦尼塔斯”的孩子名字有点难念，看样子好像不是日本人。 中岛敦看到了瓦尼塔斯眼底的警惕和夏目贵志眼底的害怕，以为他们在担心自己是拐卖孩子的坏人，急忙解释：“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受百目鬼玶先生的委托，特来接送你们回家。” “武装……侦探社？” 夏目贵志好奇地看瓦尼塔斯，他好像听君寻先生和玶哥哥聊起过武装侦探社，可惜听得不仔细，就只记得个名字，“是破案的侦探吗？” 太宰治笑道：“我们侦探社也有查案的业务哦，我可以给你们打个九折。” 沙色风衣青年的嗓音有些柔软，尤其是刻意放轻时，很容易增加他人的好感度。 夏目贵志之前一直盯着中岛敦看，直到太宰治开口才注意到他这个人，一瞬瞳孔猛缩，顿时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小猫咪，结结巴巴道：“谢、谢谢，不用了。” “贵志别怕，他们没有恶意嗷。” 瓦尼塔斯低头安慰般拍拍夏目贵志的肩膀，另一手按住肩上炸毛的龙崽。 夏目贵志偷偷看了看中岛敦，抓住瓦尼塔斯的袖子扯了扯，踮起脚凑到瓦尼塔斯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瓦尼塔斯飞快地扫了眼中岛敦，很快又收回视线。 中岛敦：“？” 太宰治鸢眸微闪，注意到瓦尼塔斯说话时嘴唇完全没动。 是腹语？ 还是有他看不见的人在说话？ “我们没有恶意，真的不是坏人哦。” 中岛敦对着两个孩子努力露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却看到夏目贵志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见“怀柔”行不通，中岛敦不由沉默，扭头看泉镜花，沮丧道：“镜花，我看起来很像坏人？” 他明明比芥川龙之介那个小儿止啼的家伙要面善多了。 泉镜花默默摇头。 “可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怕我？” 中岛敦面露难过。 “不用伤心，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只是发现我们不是正常人而已。” 太宰治拍拍中岛敦的肩膀，然后看向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我说的对吧？” 第148章 可怕的侦探社成员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们。” 夏目贵志语气怯怯，头也不抬。 距离店还有一百米左右，他突然扯了扯瓦尼塔斯的袖子,然后叫停太宰治三人。 第301章 瓦尼塔斯垂眸，发现贵志完全不敢正眼看太宰治他们。 以贵志的敏感程度,如果看都不敢看的话,对方多半是个危险人物。 而这三人在自我介绍时又说是那什么“武装侦探社”的。 武装侦探社。 顾名思义,“武装”在前，用脚想也知道不简单，不会随身携带武器吧？ 如果是,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发现君寻先生的店了。 而且，能让贵志惊惧到如此地步的，显然不是普通人,万一真能进入君寻先生的店，那就麻烦了。 瓦尼塔斯心底提防加倍，脸上还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轻松道：“贵志说得对,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嗷。” 太宰治轻轻地笑，“好歹收了你们那么多钱，送到家门口会更好吧。” “不用了不用了。”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中岛敦想了想,直接离开好像不符合委托者的要求,便折中道：“也行,那我们就在这里看你们回去。” 夏目贵志欲言又止。 这会儿还不是下班的高峰期，街道上有人,但不多，他们两个孩子想隐入人流有点难度。 瓦尼塔斯撸了一把龙崽下巴。 “嗷～”交给我吧～ 龙崽傲然抬爪,轻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的眉心。 太宰治冷不丁道：“明天早上见。” 下一秒，中岛敦和泉镜花便见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凭空消失在他们眼前。 “诶？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中岛敦顿时傻眼了，急得四处张望，也没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好了，散步散得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太宰先生？” 中岛敦正想跟上，感觉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泉镜花对他摇了摇头。 “敦，我们回去吧。” 中岛敦陷入纠结，“可两个孩子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就这样回去，真的可以吗？” 泉镜花反问，“敦，你没发现，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块空地？” “那块空地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我猜测是某种能够隐形的异能力。” 中岛敦一惊，“他们才多大？这么小的异能力者？” “不一定是他们的异能力。” 泉镜花摇摇头，继续道：“他们很害怕我们，我猜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知道我们曾……” 黑色双马尾的和服少女的话戛然而止，低头静静看自己的双手，垂下的长睫遮掩了眼底浮现的一丝难过。 那个叫夏目贵志的孩子，一眼就看穿她杀过很多人了吧？ 所以才会如此畏惧她。 “敦？”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心神唤回来。 “忙了一天，肚子肯定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她摸摸肚子，小声道：“想吃豆腐。” “吃！” ＊＊＊ 夏目贵志一回到店里，感受到空气中令人舒服的灵力，那阵一直萦绕心底的害怕瞬间就消失了。 “刚刚差点吓死我了。” “那三个人有什么不对劲？你好像很怕他们嗷。” 瓦尼塔斯捏了捏龙崽的爪子，在心里感谢他给他们施展隐身技能，才成功甩开太宰治三人。 “何止是不对劲！”夏目贵志双手比划，“他们真的很可怕！” 瓦尼塔斯和龙崽默默对视。 一人一龙都没看出太宰治三人有什么可怕之处。 夏目贵志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心有余悸道：“不知道君寻先生从哪里找来的人，我看到那个叫中岛敦的哥哥身上有一头巨大的白虎。” 天知道他满怀期待地等人，结果等来一头大老虎是什么心情。 瓦尼塔斯闻言，面露诧异。 “虽然那头白虎没有莱迪哥哥巨大，但比莱迪哥哥可怕多了。它的爪牙有那么——锋利！” 夏目贵志双手张开，努力比划出白虎的庞大身躯。 “嗷？”比莱迪强大不是很正常吗？ 龙崽歪了歪脑袋，一脸问号。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长出龙角后脑海里关于龙族的传承记忆也随之增多，很清楚莱迪到底有多弱。 说句夸张点的，一只大公鸡都能欺负哭莱迪。 在庭院里帮四月一日收被子的莱迪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嘟哝道：“君寻先生，我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还有那个叫泉镜花的小姐姐，”夏目贵志没理会龙崽的吐槽，继续说：“她身后有一个拿剑的白发女鬼，面无表情的样子和瓦尼塔斯哥哥生气时一样可怕。” 瓦尼塔斯：“……” “噗嗤——” 龙崽忍不住笑出声，被瓦尼塔斯狠狠瞪了眼才捂住嘴巴转身偷笑。 “我感觉那个女鬼杀了很多人……龙崽你怎么还在笑？” 夏目贵志气得脸都红了，“我在说很严肃的事呢。” 听到这里，瓦尼塔斯总算明白夏目贵志刚才回来的一路，害怕得直哆嗦的原因了。 “还有一个嗷？” “最后那个叫太宰治的哥哥，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我能感觉出他不是真心在笑。” 夏目贵志想起太宰治，从瓦尼塔斯手里捞过龙崽，用力抱住，才觉多了两分安全感。 第302章 “瓦尼塔斯哥哥，以后如果遇到他们，我们要躲远点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和他们扯上关系，反倒更危险。 “这么夸张嗷……”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可他们是君寻先生请来的，君寻先生总不会害我们嗷。”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君寻先生问问。” 夏目贵志拉起还在沉思的瓦尼塔斯，就往庭院跑去。 灵力最浓郁的地方就是庭院，所以君寻先生这会儿肯定在庭院里。 “等等，先把书包放下嗷。” “哦，差点忘了我还背着书包。” 夏目贵志边走边问，“对了，瓦尼塔斯哥哥第一次上学有什么感受？” “感觉还行，”瓦尼塔斯想了想，“就是班里的同学都挺热情的嗷。” 夏目贵志好奇，“热情？” “有种狼入羊群，反被羊喜欢的感觉嗷。” “呃，我没听懂……” 瓦尼塔斯无奈叹气，“老师讲授的知识我都自学过，没什么难度嗷。” 上了一天课，他也翻了一天的书，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跳级了。 但留贵志在小学孤孤单单的，好像也不太好，要不要帮贵志补补课，然后一起跳级呢？ 夏目贵志忽觉背后一凉，以为有妖怪跟着，谨慎地转身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嗷？” “没什么。” 回到房间的瓦尼塔斯默默打开鼓鼓囊囊的书包，在夏目贵志的吃惊下，倒出一大堆零食，解释道：“都是同学们送的嗷。” 他第一次上学，也是第一次有同学，不收好像不礼貌，收了又觉得欠别人什么。 晚上去厨房做点小饼干带去学校吧。 “……这就是瓦尼塔斯哥哥刚才说的热情？” 夏目贵志闷闷鼓起脸颊，他怎么没有。 都是新来的转学生，他的同学对他就不像对瓦尼塔斯哥哥的同学一样热情。 难道是因为？ 夏目贵志悄悄瞄了眼瓦尼塔斯过分漂亮的脸蛋，被后者察觉到，连忙移开。 瓦尼塔斯：“？” 他只拿了几个，剩余的全给贵志和龙崽。 “我不爱吃甜食，零食都给你和龙崽，记得一天只能吃一点，不然会蛀牙嗷。” 第149章 瓦尼塔斯的小饼干 晚饭过后,夜色降临，星空璀璨。 四月一日的店仿佛一处被隔绝出来的小世界，围墙之外是繁华的街道,霓虹闪烁，人声喧闹。 围墙之内,静谧在空气中流淌,鸟儿早已归巢,躲在茂密树林和草丛里的虫子则登上舞台，自由欢唱。 店刚从血镯里解封没两天，很多房屋还待迪亚利亚翻新。 因时间仓促,迪亚利亚只来得及修复了客厅、厨房和几间空房。 待客室和书房等地方还没开始，而宝物库因里面的宝物实在太多，也太危险,稍有不注意就会出现意外，所以维持原状不动。 因此店里可供娱乐的场所实在太少，四月一日等人纷纷来到庭院里。 夏目贵志和龙崽先前吃了一堆瓦尼塔斯给的零食，又吃了晚饭,肚子圆滚滚的，坐着不舒服，便一前一后走下长廊，来到花丛旁赏花散步。 “咦？昨天我看的时候它们还不是这个样子,莫非君寻先生今天修剪过了吗？” 夏目贵志抚摸一朵探到自己身前的白玉兰,发现玉一样白腻的花朵比昨天少了些,也矮了些。 他记得昨天的白玉兰高度是到君寻先生面前的，现在却和他差不多高。 夏目贵志又看了看其他的花,有种被人工打理的美，与之前的野蛮生长截然不同。 四月一日轻笑道：“对,修剪过的话来年就能开得更漂亮。” “那些被剪下来的花呢？都丢了吗？” 夏目贵志嗅着花香，如果被丢掉感觉很可惜。 四月一日摇摇头，“没。一部分被我拿去制作花茶了，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被我放入装有水的花瓶，摆放在客厅和卧室里，也存活一段时间。晚上睡觉，我们就可以闻着花香入睡。” 其实最后还剩一些枝条较粗的花，被莱迪讨去了，说要带回他的世界栽种。 “嗷～”我晚上要和你一起睡～ 龙崽对花不感兴趣，也不在意睡觉时有没有花香，只在听到“睡觉”的关键词时立刻从花丛里飞回四月一日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撒娇趁机争取机会。 “哈哈，有点痒——” “嗷嗷～”习惯后就不痒啦～ 龙崽一边说，一边又使劲蹭蹭，直把四月一日的脸蹭到泛红，懒得飞走了，乖乖趴在他的肩上惬意地摇晃尾巴。 四月一日垂眸，瞧见龙崽的可爱模样，没怎么犹豫就侧下脸，学着龙崽刚才的动作，也蹭了蹭龙崽的脸颊。 “那你要好好洗澡，才能上床。” 龙崽在外面玩了一天，不知在哪里打滚过，粉色的鳞片还带着泥。 “嗷！”没问题！ 龙崽跟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一双澄澈的苍蓝色眼睛迅速盈满笑意。 黑发的店长眉眼清浅，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夏目贵志转头的一瞬就看呆了。 他隐隐感觉君寻先生好像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贵志，怎么了？一直看我……” 四月一日察觉到贵志不断望过来的小眼神。 第303章 “没、没什么。” 夏目贵志忙转过身，背对着四月一日，拍了拍红扑扑的脸颊，等情绪平静些许，才走过去看他，好奇地问：“君寻先生在看什么？” 他这才发现四月一日手里还有一份厚厚的资料。 四月一日解释：“玶下午给的资料，你要看吗？” 百目鬼玶中午找上武装侦探社，并不仅仅是为接送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上下学一事，还咨询了一些在横滨需要注意的各方势力。 从武装侦探社离开后，百目鬼玶又去了一趟政府和异能特务科，花费一下午整理出一份大纲式的《横滨居住注意事项》给四月一日。 因收集资料欠了人情，百目鬼玶吃完晚饭后连夜开车回家，找百目鬼松和百目鬼泷商量送什么礼物。 “好多字我不认识，看不懂……” 夏目贵志摇头，双手撑住走廊地板，轻松坐上去，软软道：“君寻先生跟我说说？” “那我们先讲接送你和瓦尼塔斯上下学的武装侦探社好不好？” “嗯嗯。” 夏目贵志乖巧点头，顿了顿，又道：“对了，瓦尼塔斯哥哥呢？我没看到他，去洗澡了吗？” “他在厨房。” 四月一日翻到介绍武装侦探社的那部分内容。 “这个时候了，瓦尼塔斯哥哥在厨房做什么？做宵夜？” “嗷？”宵夜？ 龙崽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鼓鼓的还没消化完，再吃宵夜的话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哈哈，不是。” 四月一日闻言，忍俊不禁，“听瓦尼塔斯解释是想给同学烤小饼干作为送他零食的回礼。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做得差不多了。” “好厉害，瓦尼塔斯哥哥亲手做饼干吗？” 夏目贵志一双猫瞳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崇拜和佩服，还夹杂着一丝不明显落寞，低低道：“难怪瓦尼塔斯哥哥的同学会喜欢瓦尼塔斯哥哥啊……” “你也会有的。” 四月一日温柔地揉了揉夏目贵志的头发，柔声道：“以后也会有很多同学喜欢贵志。” “真的吗？” 夏目贵志忍不住抬头，期待地看他。 “当然，因为我们的贵志也是好孩子。” “……” 夏目贵志定定看着四月一日的异色双瞳，一时不知说什么，想笑两声，最后却咬紧唇低下头，哑声道：“……谢谢君寻先生。” 就算这只是骗他的，他也很高兴。 真的。 四月一日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比起言语上的安慰，不如等日后贵志切身体验。 “好啦，不是想听我讲侦探社的事吗？” 夏目贵志想起今天放学时接他和瓦尼塔斯的三个侦探社的人，悄悄竖起耳朵聆听。 “横滨里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拥有各种神奇的能力，被称为异能力者，而武装侦探社的正式成员，每个都有异能力……” “神奇的能力就是异能力？那我和君寻先生都能看到妖怪，我们算异能力者吗？” 四月一日难得被问住了，“这个问题，让我想想哦……” 夏目贵志迅速“举一反三”，继续问：“还有还有，我们来的这两天没看到横滨有妖怪，它们是躲起来了？还是没有？” “应该有吧？至于看不到的原因，可能是我们住在人多的地方，妖怪比较少？” 夏目贵志边说边点头，“哦哦，好像也对。以前追我的妖怪大部分都出现在人少的地方……” 就在四月一日和夏目贵志一问一答的讨论中，瓦尼塔斯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托盘，上面摆有一碟份量不多的巧克力小饼干，旁边还有搭配的鲜榨果汁。 龙崽最先闻到小饼干的香味，从四月一日肩上抬起头来，便看到瓦尼塔斯站在他们不远处，静静地看他们。 两双苍蓝的眼睛视线交缠，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嗷？”你傻站着干嘛？ 听到龙崽的声音，四月一日和夏目贵志不由停下交谈，一同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哥哥，你已经做好小饼干了吗？” 夏目贵志见到来人，立刻站起来，兴奋地跑过去，因他手里拿着东西，不好挽他的手，改而抓着他的衣摆，将他带过来，叽叽喳喳道：“瓦尼塔斯哥哥来的正是时候，君寻先生在给我讲武装侦探社的事呢，就是放学时我们遇到的那三人。” “大家都尝尝嗷。” 瓦尼塔斯将托盘放下，给两人一龙都分了点。 咔嚓—— 夏目贵志一口一块，瞬间眯起眼睛，雀跃道：“甜甜的，还很脆！” “嗷嗷？”还有吗还有吗？ 龙崽在短短几秒就将分给他的吃完了，落到瓦尼塔斯肩上还想再要，被瓦尼塔斯抬手抵住脸拒绝靠近。 “烤的火候刚刚好，瓦尼塔斯在料理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啊。” 四月一日也尝了几块。 “嗷嗷～”这果汁是粉红色的～ 见没办法吃到更多的小饼干后，龙崽把目光放到托盘里的果汁，眼睛一亮。 粉红色的果汁！ 和他的龙鳞一样漂亮的粉红色！ 龙崽不等瓦尼塔斯分，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吨吨吨地大口喝光，还想再倒的时候被瓦尼塔斯敲敲脑袋，这才停下来。 第304章 “草莓汁？” 夏目贵志也喝了一口，“什么时候买的草莓？” “不是买的，莱迪给的嗷。” 瓦尼塔斯看向四月一日，“味道怎么样嗷？” 四月一日举杯子的动作微顿。 这题夏目贵志会，他立刻抢答：“酸酸甜甜的，超级好喝！” 瓦尼塔斯：“……” 他悄悄瞪了眼贵志。 夏目贵志不明所以。 “乖乖吃糖嗷。” 瓦尼塔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给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小声嘟囔：“是你不许我吃太多甜食的……” 四月一日暗暗松了口气，喝完草莓汁放下杯子，“咳，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 “武装侦探社嗷。” “对，武装侦探社。贵志你在吃晚饭的时候不是说很害怕侦探社的人吗？不用怕，他们是明面上的好人。” 瓦尼塔斯眸色微闪，揪住字眼，疑惑道：“明面上？什么是‘明面上’嗷？” “玶从政府那边拿到的资料是这么说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四月一日抖抖手中的资料，“从这份资料能看出横滨关系很乱，政府给的资料不一定是真实的，也可能有删减修改……” 黑发的店长忽然抬眸眺望远处。 星星在夜空下忽明忽暗。 围墙之外有人在关注他们的位置。 “今天把庭院和几间房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有一点时间，到时我和武装侦探社的人一起送你们去上学吧。” 夏目贵志扑到瓦尼塔斯怀里，“太好了，有君寻先生在，安心不少！” 第150章 太宰和四一 翌日清晨。 夏目贵志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看一眼还在蒙被子睡觉的瓦尼塔斯，才轻手轻脚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拿着小玉瓶就出门，准备为幻觉小香菇收集露珠。 四月一日提出的“收集三个月露珠”的代价,看起来很难,其实只要克服掉赖床,就只剩下坚持而已。 这对从不赖床又格外有毅力的夏目贵志来说，轻松得很。 更重要的是，夏目贵志发现自己在这些天的早起中,感受到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和痛苦慢慢减少。 也许在未来的哪一天，他就能笑着回忆起过去。 纯净的露珠一般在植物多的地方，以前夏目贵志会去樱花林里。但现在他对横滨人生地不熟,加上横滨过于“和平”，只好去庭院收集。 可惜店的面积没有百目鬼家大，尽管君寻先生种的植物种类繁多，但数量不多,他收集的露珠勉强够浇幻觉小香菇。 夏目贵志心里盘算着等以后对横滨的环境更熟悉了，就去附近的公园搜集露珠。 大早上的，那群拿着枪械、爱好“和平”的人应该还没起床吧。 天色将亮未亮，茶金色短发的男孩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庭院里。 一夜过后,昨天还干干净净的走廊,掉落几片树叶。 夏目贵志一边走，一边用脚扫开落叶。 恍然间,他突然想起本丸里曲折的走廊，也不知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 “以后……应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吧？” 夏目贵志喃喃一声，轻盈跳下走廊。 “那边有下来的阶梯，不小心摔着怎么办？” 听到温润的声音，落到空地上的夏目贵志身体陡然变僵，半响才抬起头看过去。 这一眼便看到了脸上写着不赞同的四月一日。 “早、早啊，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挠挠头发，小跑到他的面前，扬起小脸蛋，乖巧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希望如此。” 四月一日屈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垂眸看到他手里的小玉瓶，“收集露珠么？” “嗯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准备早餐和中午你们要带去学校的便当。忙完记得来吃早餐。” “好～” 夏目贵志目送四月一日离开，转头看面前的花草。 一簇簇小小的洁白的花朵悄悄绽放，如同散落夜空的星星。 “奇怪……我记得昨天这里没有花啊？”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睛，因为忙着收集露珠，并未多想。 ＊＊＊ 早上七点多。 街道上的店铺还没开门。 “好困……” 太宰治背靠在空地旁的店门上，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泪花。 中岛敦偷偷看太宰治一眼，忍不住拉过泉镜花，小声道：“镜花，你有没有觉得太宰先生今天有点奇怪？” 泉镜花默默看中岛敦身后，欲言又止。 “哦？哪里奇怪了？” “以太宰先生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不可能早起和我们做这么简单的委托任务才对。” “我怎么不可能起这么早了？” “因为太宰先生上班都没准时过啊——等等，镜花你刚刚好像没开口……” 中岛敦看着泉镜花怜悯的眼神，莫名心慌，琥珀色的眼睛悄悄往身侧挪，余光果然看到一片沙色风衣。 糟糕！ 背后说人被发现了！ “那个……太宰先生，我……” 中岛敦连忙转过身，看到笑眯眯的太宰治，欲哭无泪。 “敦，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不会早起的人吗？” 第305章 太宰治放柔了嗓音，像一杯放了几粒白糖的水，透着一丝甜意。 但中岛敦顾不得欣赏这声线，求生欲极强地疯狂摇头，语无伦次道：“不像不像！一点也不像！” “我今天起得比你还早。” 太宰治逗够中岛敦后，才收回视线，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昨晚一夜没睡，看到那人清晨从房间出来后才回公寓闭眼躺了半小时。又计算着时间，赶在中岛敦和泉镜花出门前的几分钟，站在公寓楼下与出门的两人达成“偶遇”，成功获得一同出门的机会。 嘭—— 太宰治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若是不注意根本听不到。 是伞被撑开的声音。 太宰治瞬间就判断出来，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手持红玉伞站在门口的黑发店长。 他暗中观察了整整两天的对方，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左手持伞，右手牵着夏目贵志。 沙色风衣的青年长睫轻颤，低垂下来遮掩住复杂的鸢眸。 “敦，他们来了。” 泉镜花开口提醒还在尴尬捂脸的中岛敦。 “嗯？什么时候来的？” 中岛敦一愣，转身看去，果然看到三人站在他们身后。 以他异能力者的听力，竟完全没听到他人靠近的脚步声。 是太放松的缘故吗？ “早上好啊，请问该怎么称呼呢？” 太宰治已经闪到四月一日面前，嘴边挂着极有感染力的微笑，边问边伸手想去抓四月一日的手。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只听“啪”的一声，瓦尼塔斯挡在四月一日身前，抬手打开太宰治的手，一双苍蓝的眼睛凌厉地盯着他，“你想对君寻先生做什么嗷？” “原来是君寻……么？” 太宰治没看被打红的手背，眼里盈着无害的笑意看四月一日，“你好，我叫太宰，太宰治。” 四月一日低头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手。 这只被白色绷带紧紧缠绕的手臂，仍能看出其纤细。 出乎意外的，四月一日没有立即回握。 “对不起，瓦尼塔斯不是故意的。” “既然要道歉的话，那就握握我的手，我就原谅瓦尼塔斯了。” 太宰治依旧没有收回手。 四月一日沉默片刻，松开牵着夏目贵志的手，又拍拍一脸警惕的瓦尼塔斯，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才去握太宰治的手。 入手冰凉，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我原谅瓦尼塔斯了哦。” 太宰治先望向四月一日身后的蓝眼男孩，成功从他眼里看到愤怒后，才将目光放到四月一日身上，笑道：“不公平，我都和你自我介绍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四月一日试着收回手，没成功，无声抬眸看太宰治。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他说着抱歉的话，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中岛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若不是四月一日明显是男人，他都要怀疑太宰治又在沾花惹草了。 又僵持几秒，四月一日才被太宰治放开，拦下生气的瓦尼塔斯，沉声道：“你好，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一家店的店长。” “那我叫你店长先生，可以吧？” 四月一日不语。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些，转头看普通人看不见的房屋，“那么，店长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学校了。” 夏目贵志突然开口，打断了凝重的气氛。 从走出店门看到太宰治三人的瞬间，夏目贵志就躲在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中间。 尽管昨晚四月一日给他说了武装侦探社都是“明面上的好人”，也值得信任，但他一时还是难以克服本能靠近太宰治三人。 “君寻先生，我今天想请假嗷。” 瓦尼塔斯回过神，抬头看四月一日。 “怎么突然要请假？” 四月一日低头看他，眉头微蹙，“是身体不舒服吗？” 瓦尼塔斯正要开口， “大概是不放心我接近店长先生吧，”太宰治抢答，垂眸看瓦尼塔斯，轻声道：“不过，就算你能请今天的假，能请明天的假，能请一学期的假吗？” 瓦尼塔斯握紧拳头，“……” 他不能。 即使心里想着嫌弃同学过于热情和幼稚，但还是会认真为同学们准备小饼干作为回礼。 他很珍惜上学的机会。 可他也很珍惜君寻先生。 比起上学，待在君寻先生保护君寻先生显然更重要。 瓦尼塔斯握紧拳头，正要开口时，四月一日忽然将手伸到他面前，将他脸侧的几根翘起的呆毛理顺。 “好了，我们去学校吧。我也很久没有去过学校了，瓦尼塔斯，带我去你们的学校看看。” 【没必要在这两者中做出选择。】 瓦尼塔斯瞬间读懂君寻先生的言外之意。 他暗暗地瞪了眼太宰治，走到四月一日的左手边，和在右手边的夏目贵志一左一右，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要走快点了，八点上课。” 完全被排除在外的中岛敦打开翻盖手机看时间，提醒道。 “好可惜，我感觉和店长先生一见如故，还想多聊一会的。” 第306章 太宰治发出遗憾的声音，“店长先生送完两个孩子后有时间吗？我们侦探社楼下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咖啡店，我请客哦。” 中岛敦听到这话，急忙走到太宰治身边，小声道：“太宰先生，你有钱吗？” “没有，不过我可以先赊着，等有钱了再还就行。” 太宰治看向四月一日，意有所指道：“不知店长先生能否赏脸，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呢？” 第151章 太宰的试探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学校门口。 四月一日望着眼前的小学,恍然想起他那遥远的学生时代，一时竟百感交集。 “好了，进去吧,我下午再来接你们。” 他蹲下身，轻轻捏了捏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的脸蛋。 太宰治笑眯眯地插了一句：“下午我也会陪店长先生来的。” “你不来也没关系嗷。” 瓦尼塔斯忍不住反驳,夏目贵志跟着点头附和。 “哎哎,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太宰治西子捧心,语气难过，嘴角的笑容弧度却没变。 “那你就继续伤心好了嗷。” 瓦尼塔斯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觉太宰治为人更虚伪,担心君寻先生会被骗，想也没想就将肩上的龙崽塞到君寻先生手里，又与龙崽传心声严肃叮嘱,【给我保护好君寻先生。】 “嗷！”放心！ 龙崽立刻沿着四月一日的手臂爬到他的肩上，对瓦尼塔斯做了个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的动作。 四月一日偏头看肩上的龙崽，愣了愣，“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没等四月一日将龙崽还回去,就拉着夏目贵志进校门了。 “君寻先生，那我们先回教室了，下午见！” 被拉走的夏目贵志扭头和四月一日摇手。 四月一日站起身，与两个孩子摇手,“下午见,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哦。” “知道啦～” 两个班级教室的楼层不同,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在楼梯口分开，夏目贵志这才担忧地问,“把龙崽留给君寻先生，你在学校不会不方便吗？” 不能说话什么的,很难和同学进行交流吧？ 瓦尼塔斯摇摇头，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正想写字，又想起夏目贵志识字不多，可能看不懂，便捏捏他的脸蛋，眼神催促他赶紧回教室，等下午放学了再聊。 夏目贵志被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接连捏脸，脸蛋红扑扑的，乖乖道：“那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找你，到时候我帮你转诉。” 和瓦尼塔斯哥哥相处久了，他也能看懂很多眼神，也能帮上忙的。 瓦尼塔斯点点头，看夏目贵志转身离开，自己也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离开龙崽无法直接与他人交流会给瓦尼塔斯带来一定的困扰，但瓦尼塔斯从没后悔。 【无法说话，这本就该是我支付的代价……】 ＊＊＊ 回去的路上，四月一日安静得就像一个只有被摆弄才会有一点变化的人偶。 他对太宰治的一切问题基本回以沉默，只有被缠久了才会简单回答一两句，冷淡的模样与在孩子面前的温柔形成强烈对比。 一栋陈旧的红色大楼下。 “我们到了。”太宰治推开咖啡店的大门，笑着抱怨，“店长先生对我好冷漠，我都说了一路，什么都没问出来。”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低低道：“因为你有很多问题都在明知故问。” 太宰治弯起鸢眸，直白承认：“倒也不是全部都知道，只是想确认一下消息是否准确而已。” 他没有遮掩私下调查四月一日的事。 四月一日抬眸瞥他一眼，正想说什么。 身穿黑白女仆服的店员恰好走来，“太宰先生，欢迎光临，今天想喝什么呢？” 四月一日对自己被忽略没什么想法，见话被打断，也不再继续。 太宰治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四月一日默默观察咖啡店的布局，走到靠近窗的桌子坐下，认真看起桌上的饮品单，面露犹豫。 他喝茶较多，很少喝咖啡，不知哪种咖啡好喝些。 “店长先生是第一次来，要不尝尝拿铁吧，咖啡店店长泡的拿铁很不错。” 太宰治坐到四月一日对面，看出他的犹豫，便伸手拿过饮品单，修长手指点点咖啡店主推的咖啡品种，“麻烦来两杯拿铁。” 他顿了顿，又问：“敦、镜花，你们想喝什么？咦，人呢？” 店员与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关系熟稔，答道：“我刚刚看到他们上楼了。” “是么，那就可惜了，我还想请他俩喝咖啡呢……” 店员欲言又止地看太宰治，“那需要再多点一杯吗？” “嗯？” “不是要请客吗？难道太宰先生你想一个人喝两杯？这样对身体不好……” 太宰治听完店员的解释，若有所思地望向四月一日。 黑发店长的红玉伞已经收起，就靠在椅子上，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垂的长睫颤了颤。 “不用，两杯就够。对了，先记我账上哦。” 太宰治单手托腮，对店员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浅笑。 “你哪次来不是赊账呢？” 店员并不吃他这套，收好饮品单立刻转身离开，对旁边的四月一日熟视无睹。 太宰治也没有开口提醒，只意味深长地打量四月一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难怪乱步先生说看不到……” 第307章 四月一日转头看窗外，“看不到我，是一件幸福的事。” 咖啡店对面是马路，红绿灯在闪烁，车来车往。 阳光穿过透亮的玻璃窗，在咖啡店里洒落一地白金。 “我倒不这么认为。” 太宰治双手交缠，托着下巴，“相反，我觉得能看到店长先生，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的嗓音甜得能漾出水来。 四月一日语气冷漠：“可你不是我的客人。” “太宰先生，你的拿铁。” 两杯拿铁被店员放在太宰治面前。 “谢谢。”太宰治将其中一杯推到四月一日面前，“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转身离开的店员奇怪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将拿铁推到无人的对面。 ＊＊＊ 武装侦探社。 中岛敦刚盯着四月一日的背影看了一路，回到武装侦探社门口时，感觉眼睛异常酸涩，这才停下来揉揉。 泉镜花走在他身旁，见他不进去，疑惑地看他，“敦？” “没事，就是感觉店长先生怪怪的，但我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泉镜花回头看一眼昏暗的楼梯口，将手按在心脏上，声音轻轻的，“看着店长先生，心里会出现一种莫名的喜欢，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中岛敦忙不迭地点头，一脸纠结：“镜花，你说，店长先生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他也学着太宰治如此称呼四月一日。 泉镜花回忆起这一路的暗中观察，面对太宰治的热情搭讪，四月一日居然没什么反应，摇头道：“看起来不像，也许有某种特殊的异能力？比如隐身？” “隐身？” 中岛敦脸上冒出问号。 “嗯，我想店长先生或那两个孩子之间，有一人拥有能隐身的异能力。” 不然没办法解释早上四月一日三人直接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却无一人提前发现。 “有道理，我就说哪里不对劲……” 中岛敦赞同地点头。 以太宰先生的行事风格，难以想象他会将精力花费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不过，也许太宰先生真的只是对店长感兴趣而已。 “你们在门口傻站着干嘛？” 中岛敦被身后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国木田独步。 他正站在他们身后，低头看手表，眉头微皱，“快到上班时间了。” 有计划强迫症的金发眼镜青年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哦哦！” 中岛敦连忙开门，谁知一进去，“嘭”的一声与手里抱了一大堆点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撞在一起。 “痛痛痛——” 江户川乱步直接被撞倒在地，点心零食瞬间洒落一地，不满道：“敦，你不看路的吗？” “乱步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中岛敦慌忙蹲下帮忙捡起点心零食。 “乱步，你拿这么多零食去哪里？” 江户川乱步身体猛地一颤，僵硬转头看。 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出现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他。 准确来说，是看江户川乱步身边的一大堆零食。 福泽谕吉皱眉，“我之前交代过不许——” “我没吃，这是我要送人的！” 江户川乱步不等福泽谕吉把话说完，就急声解释。 福泽谕吉一愣，“送人？” 他养了乱步多年，深知乱步护食的脾性。 危险到来都不忘将零食藏到保险柜的乱步，居然会主动送人零食。 福泽谕吉又扫了地上一眼，能看出这是乱步一周的零食份量。 送的还不是一点点，而是全部。 孩子长大了，懂得分享了。 不知为何，福泽谕吉心中涌出一抹欣慰。 “总之就是送人的，我得快点，敦你帮我一起把零食拿到楼下咖啡店。” 江户川乱步手忙脚乱地捡了一堆，发现还有很多没捡完，只好交代中岛敦，自己先往楼下疾步走去。 “走路慢点。” 国木田独步头一次看江户川乱步如此匆忙，想起楼梯昏暗，担心他摔着，忙提醒一句。 “知道了。” 楼梯口传来回声。 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到楼下了。 “乱步走这么快？要送的对方是很重要的人吗？” 国木田乱步困惑地看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摇摇头，见中岛敦和泉镜花在帮忙收拾，沉思片刻后，道：“独步，你也下去看看。” “是。” 国木田独步立即沉声回复。 第152章 乱步和四一 江户川乱步双手捧着一堆零食,只能用身体顶开店门，店员闻声走来。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想喝些什么？” “给我来一份焦糖布丁，记太宰账上。” 听到这话的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手一松,零食哗啦啦地铺了一桌子，吓了太宰治一跳。 “乱步先生，你这是？” “我来看店长,店长还没走吧？” 太宰治不太想让江户川乱步知晓他和四月一日的对话，又很清楚他瞒不过名侦探，便选择了沉默。 若是国木田独步或中岛敦等人看到太宰治这副表情,自然知道该主动离开，好留出空间给太宰治。 第308章 然而，站在太宰治面前的是江户川乱步。 一位做事遵循内心、任性至极、从不在意他人感受的名侦探。 江户川乱步往旁挪两步，站在太宰治旁边,循着太宰治的视线，低头看空无一物的对面，确认自己确实看不见后，忍不住鼓起脸颊。 虽然根据之前的线索,他已推断出自己确实看不到店长,可当事实真摆在他面前,他还是难掩不爽之色。 “店长，坐过去点,我要坐你旁边。” 太宰治单手托腮，听到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的要求,微微挑眉，笑道：“店长先生不要生气，乱步先生就是这个性格。” “店长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我的气。” 江户川乱步如此说着，却更像一个气鼓鼓的河豚了。 他听不到店长的话，连交流都需要太宰治的介入。 不过没关系，名侦探有名侦探的方法。 江户川乱步说完，直接坐下去，伸手往旁边的空气摸了半晌，才听到一声细不可查的叹息。 他没停手。 一只看不见的温暖的手轻轻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无声示意他停止。 江户川乱步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没有躲开，而是缓缓睁开碧绿的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指着桌上的零食，认真道：“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零食，我珍藏了很久都不舍得吃，全部作为见你的代价，够吗？” 话音刚落，江户川乱步能感受到那只手仿佛被烫到一样，快速收了回去。 几分钟后，直到店员将焦糖布丁放到江户川乱步面前，他也没等来答复。 “太宰，店长有说什么吗？” 江户川乱步直接问坐对面的太宰治。 “店长先生什么话也没说哦。” “那就是我的代价还不够？等等。” 江户川乱步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太宰治抬头看他，疑惑道：“乱步先生要去哪里？” 他不信乱步会这么快放弃。 “我的保险柜里还藏了一些更珍贵的，我现在就回去拿。” 江户川乱步头也不回，迎面见到进门的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你们先帮我把零食放到太宰的桌上，我去去就回。” 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点头，“好的。” 两人很快走到太宰治面前，将零食放下。 太宰治抬眸看了一眼国木田独步，后者先是一愣，然后拉着中岛敦离开。 “不愧是我的搭档，就是懂我～” 太宰治目送国木田独步两人离开，视线最后回到坐在斜对面的四月一日身上。 黑发的店长原先坐在他的对面，因江户川乱步的直接，不得已换坐到他的斜对面，一双异色的眼睛沉默地看着窗外。 店长似乎习惯了忍耐。 刚刚即使被江户川乱步冒犯地胡乱摸了一通，也是在忍耐。 等忍不住了，才伸手阻止江户川乱步的动作。 嗯，脾气果然很好，不会生气。 那么，为什么只对他特别冷漠呢？ 太宰治的鸢眸里闪过种种思绪，忽然道：“想要见到店长先生，就必须要支付代价么？” “……不是。” “那为什么乱步先生要给你代价呢？” “他不是我的客人。” “店长先生刚才也说了我不是你的客人，可我还是看到你了。”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 四月一日沉默下来。 太宰治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猎人最不缺的就是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耐心。 良久，四月一日才启唇，凝视太宰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的情况很特殊，我不确定与你产生更多的交集，对你来说是否算一件好事。” 若是因他的缘故，而害了太宰治…… 太宰治注意到四月一日长睫不住地颤抖，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人逼急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啦，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四月一日立刻拿伞起身，离开时脚步微顿，转身看他。 “哦？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麻烦替我与刚刚那位先生说声抱歉。” 太宰治愣了愣，莞尔一笑，“没问题，保证一字不漏传达给乱步先生。” “那我先离开了。” “再见，下午我会去你家门口等你接孩子。” “……” 四月一日走的更快了。 桌上的两杯拿铁一动不动，谁也没有喝，里面的冰块渐渐融化，冰水沿着杯壁流到桌上。 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扶额，低低道：“哈……我都在做什么？” “你太急了，太宰。” 去而复返的江户川乱步站在他面前，一双碧眸如同蛇的眼睛，犀利且强大。 “乱步先生……” “不过这事怪不了你，若我是你，我会比你更疯狂。”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坐下来，“嘶啦”一声，拆开一包舍不得吃的零食，自言自语道：“可我只有这些零食能作为代价，再珍贵的就是与社长和国木田他们的关系了，那些我不会给，也不可能给。” “除了这些，也许乱步先生你还可以给别的。” “什么？” “店长先生之所以会来，不过是为了确认我们武装侦探社到底是不是信得过的好人，若是能——” 第309章 “我明白了，下午我会说服与谢野他们和你一起去。” 江户川乱步秒懂，将一包未拆的零食塞到太宰治手里，“谢了。” 太宰治接过，笑道：“不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 刚才的沮丧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江户川乱步瞥他一眼，没有揭穿，嘟哝道：“你不要玩脱就行……” 太宰治眉眼弯弯，“我努力。” ＊＊＊ 横滨作为一座靠海的港口城市，就连空气都弥漫着极淡的海水咸苦味。 四月一日撑着红玉伞，稳稳走在人行道的最里侧，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路过，却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喵～” 一声软软的猫叫从他头顶传来。 龙崽趴在四月一日肩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听到叫声，定睛看去。 原来是一只花色复杂的三花猫。 幼龙隐藏的本能瞬间被激发，一双苍蓝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连忙蹭蹭四月一日的脸颊。 “嗷～”我想抓那只小猫玩～ “可瓦尼塔斯不是让你陪我吗？” 四月一日也蹭蹭龙崽的脸蛋，看了眼三花猫，柔声哄道：“你去抓小猫了，谁来保护我呢？” “嗷……”对哦…… 龙崽面露一丝犹豫，蓄势待发的身体慢慢软成一团史莱姆。 “嗷嗷。”那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你吧。 龙崽的犹豫没有持续一秒钟。 三花猫再好玩，也没有五虎退的五只小老虎和狐之助好玩。 比起逗猫，还是陪在人类身边保护人类更重要。 “那就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抬手，轻轻刮了刮龙崽的鼻子，又捏捏他的爪子。 “喵呜～” 站在围墙之上的三花猫又叫了一声，一双猫瞳紧紧盯着四月一日。 “龙崽，小猫好像在看我？” 四月一日看了看周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龙崽抬眸望去，视力极佳的他能一眼看到三花猫眼睛里的倒影。 “嗷。”对。 “一只……能看到我的小猫吗？” 四月一日怔愣片刻，不由感慨：“横滨真有意思。” 有能看到他却不是他客人的太宰治，也有看不到他却能猜出他在哪里的江户川乱步，如今还多了一只能看到他的三花猫。 “不过……难怪侑子小姐以前会将店放在时空之外，只有被店承认的客人才能进入。” 四月一日轻声说着，“不是客人的人见到我们的话，会很麻烦。” “喵呜～” 三花猫又叫了一声，像是在肯定他之前的问题。 “抱歉，我听不懂猫语。” 四月一日歉意地朝三花猫摇摇头，继续散步。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海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风吹拂，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无穷无尽。 “喵～” 三花猫又在身后叫了。 四月一日没有理会，穿过马路，走到栏杆前，眺望连成一体的大海与天空。 “我很多年没有亲眼看过大海了。” 他的声音很轻，一说出口就被海风吹走。 “嗷？”你刚说什么？ 龙崽没听清。 “没什么。” 四月一日揉了揉龙崽的脑袋，笑道：“难得看到大海，心里竟有种想飞的感觉。” 龙崽被揉得眯起眼睛，又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 “嗷？”你想飞吗？ 龙崽扑扇着翅膀，慢慢飞了起来。 “今天有一点想。” 四月一日看懂龙崽的动作，“你想载我飞吗？” “吼——” 龙崽发出一声龙吟，小小的一团竟如被膨胀的气球，眨眼间便有莱迪那般大。 原先娇小的双翅也变得巨大起来，离海面还有五六米，翅膀扇动的风也能打破海面的平静。 “吼～”上来～ 变大的龙崽伸出双爪，稳稳抱起四月一日，拍打翅膀，正要往大海飞去。 轰隆隆—— 尾随了四月一日一路的三花猫耳朵微动。 远处传来机车疾驰的声音。 “喂，不要想不开啊。” 一道黑影快速跳下机车，飞跃过栏杆，从龙崽爪子里一把夺过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龙崽：“？” 第153章 四一和贫民窟 “自杀有什么好玩的？一个两个都自杀,就会给人添麻烦……给我好好珍惜小命啊，混蛋！” 直到被人平平稳稳放到地上，又被劈头骂了一顿后,四月一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刚刚的行为似乎给别人造成误会了。 “我——” “还有这个，拿着。” 头戴一顶黑色帽子,身披黑色风衣的少年面朝大海勾勾手指,一把红玉伞“咻”的一声从海里飞出来,稳稳悬于四月一日面前。 四月一日有些吃惊，横滨的异能力者有点多。 半天时间，他就见了几个。 “这是你的伞吧？刚刚被我碰掉了。” “谢——” “道谢的废话就不用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年抬手理了理黑色帽子，微抬下巴,露出一双如天空般湛蓝明媚的眼睛，又招手引来停在一旁的机车，跨腿坐上，机头爽快转头,疾驰离开。 第310章 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给四月一日留下一阵震耳的轰隆隆声。 “吼！”拽什么拽！ 龙崽咆哮一声，就要冲上去“报仇”。 他刚刚只是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少年抢走四月一日。 但不管有什么理由,被一个少年从自己爪上抢走人是事实。 太丢龙的脸了！ “龙崽,”四月一日及时叫住了飞出十米的龙崽，“回来。” “吼……”可是他跟我抢你…… 被叫停的龙崽有些委屈,翅膀也有气无力的，默默飞回四月一日身边。 庞大的身躯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从哪里学来的话,什么抢不抢的……” 四月一日抬高手臂，无奈地敲了敲龙崽。 但龙崽实在太高大了，即使四月一日踮脚又抬手，也只能勉强触碰到龙崽下巴。 而这还是龙崽主动低下脑袋后的结果。 “吼吼。”本来就是嘛，你是我的。 龙崽伸长脖子，大脑袋亲昵地蹭四月一日的脸，却忽略了他现在的体型，仅是轻轻一蹭，就把四月一日碰倒了。 以前的龙崽是萌龙撒娇，现在的是猛龙撒欢。 跌倒在地的四月一日震惊地眨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又刚好瞧见无意碰倒自己而震惊到手足无措的龙崽，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 黑发店长的笑声格外爽朗，和其他时候不同，就是单纯的快乐。 “吼？” “就是突然间觉得，再叫你龙崽，好像不太适合了。” 四月一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背手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吼吼？”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好不好嘛？ 龙崽立即趁热打铁，控制力道，抬爪小心翼翼地戳戳四月一日的脸，提出要求。 “哈哈，好痒……” 四月一日笑着躲开龙崽的爪子，笑意未消，声音却沉下来，“不好，名字太重要了。” “吼吼。”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我才要你给我取。 龙崽执拗地盯着四月一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四月一日双手捧住龙崽的脸，认真道：“可正因名字太重要，所以我才不愿意为你取。一旦为你取了真正的名字，你一辈子都要留在我身边，失去自由。” “吼！”我愿意！ “我不愿意。” 四月一日缓缓摇头，“你现在年龄还小，对自由没有概念，等你真正明白自由代表什么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吼吼？”所以你以后会帮我取名字？ 龙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揪住自己想听的关键追问。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使劲揉搓龙崽肉乎乎的脸蛋，语重心长道：“就像现在这样，你还有很多不懂，如果我此时随便帮你做出决定，你日后可能会恨我。” 通体粉红的巨龙望着黑发店长深邃的异瞳。 他看不懂那双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更用力地低头，将下巴抵在四月一日脑袋上，眷恋地蹭了蹭那头柔顺的黑发。 【不想离开。】 空气在这一瞬静默，海风拍卷大海，发出悦耳的哗啦声。 四月一日挠挠龙崽的下巴，轻声道：“好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吼？”不飞了吗？ 龙崽歪歪脑袋，扭头看辽阔的大海。 他积攒一次变大的力量可是要好多天时间。 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变大，下次再变大不知道要等多久。 龙崽不爽地撅起嘴，如果那个黑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要给上几爪泄愤。 四月一日难得对他提出愿望，他又恰好能够实现，不带着四月一日飞一次，好可惜。 “下次吧，等瓦尼塔斯他们放假了，我们再来。” 四月一日朝龙崽张开双手。 只听“嘭”的一声，好似一只漏气的气球，缩小的龙崽掉到四月一日手上。 “嗷～”那好吧～ 龙崽在四月一日怀里调整身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慢慢合上眼睛休息。 四月一日捡起地上的红玉伞，忽然一愣。 他记得他把红玉伞收起来了，按理来说，刚刚那名少年即使是异能力者，也应该看不见他才对。 “不是普通的异能力者么？” 四月一日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龙崽，悠悠离去。 “若是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再和他解释一下吧。” 隐在草丛里的三花猫跳出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钻回草丛里，悄悄跟上。 ＊＊＊ 横滨很大，道路四通八达。 四月一日沿着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分心和龙崽闲聊，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一处巨大的凹形地区，附近的建筑大多是木板或钢板搭建而成的房子。 房子的简陋程度，仿佛大一些的风吹过，它们就能立刻倒塌。 这里是贫民窟。 在这片地区上生活的人，脸色苍白，衣服脏乱，身体虚弱，眼神或迷茫或凶狠，又都不约而同地散发出一种得过且过的气息。 “嗷？”好臭，他没洗澡？ 龙崽鼻子极为灵敏，很快便闻到一个刚从四月一日身边走过的路人身上嘈杂难闻的味道，忍不住捂住鼻子，又觉没用，索性把脸埋到四月一日胸口，闻着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草木香，才觉舒服些。 第311章 “大概是一处阳光也照不进来的地方。” 四月一日扫视一圈四周，默默敛下长睫。 无数常人看不见的鬼魂在四周徘徊，无法转世。 “嗷？”阳光照不进来？ 龙崽抬起头，看到悬在头顶之上的大太阳，蓝眼睛顿时被大太阳晃了一下，连忙低头躲避光芒。 今天阳光很耀眼啊，还有人晾衣服呢，怎么可能照不进来？ “龙崽，帮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无人的高处。” 龙崽乖乖点头，拍打翅膀飞到高空，自上而下俯视整片凹形地区。 凹形地区原先应该是平地，之前应该是被一种威力恐怖至极的炸弹轰炸过，才会呈现出凹进去的模样。 龙崽眨眨眼睛，感觉和以前在电视机里看到的画面有些相似，耳边又想起四月一日刚刚说的话。 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顶着烈日的龙崽，一瞬就明白四月一日让他寻找无人高处位置的原因。 “嗷！”那边！ “东边吗？” “嗷嗷。” 四月一日循着龙崽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栋破损严重的高楼。 等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高楼的状态更加让人担忧。 难怪无人居住，整栋楼被分成两半，一半沦为废墟，一半苟延残喘，值钱的门窗都被拆卸下来，墙壁上尽是残留的血迹和大小不一的弹孔，甚至还有被炸弹炸过的痕迹。 “这里以前也经历过很可怕的枪战……” 四月一日垂眸看墙上的痕迹，“回去后要叮嘱瓦尼塔斯和贵志不要往这边跑，太危险了。” 幽冷的风在空荡荡的高楼里呼啸，细小的石子从高处掉落，正好要砸在四月一日头顶。 龙崽眼神锐利，立刻翘起尾巴弹开那颗小石子，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嗷？”我再找一个安全点的？ 他皮糙肉厚，进去没关系。可四月一日身娇体弱（？）的，万一在里面不小心摔着怎么办？瓦尼塔斯那个小气鬼一定会在记仇小本本上狠狠记上一笔。 “总感觉你在想些不太好的事……” 龙崽身体陡然一僵。 四月一日笑了笑，又捏捏龙崽的爪子，望向漏风的高楼，“这个地方就可以了，没人居住正好，做什么也不容易被发现。” 龙崽没劝，主动飞到四月一日前面，给他探路。 半小时后。 纯净的灵力以高楼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 灵力所过之处，在贫民窟徘徊多年的鬼魂化作点点星光。 一个蹲在棚户房、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看到空中的星光，以为自己饿到眼花了，揉揉眼睛，“白天……也有星星？” 有两颗小小的星星飘到她面前，停留片刻，缓缓消失。 “爸爸、妈妈……” 她不自觉就念出在那场可怕的爆炸中死去的父母，等反应过来，眼泪已流了一脸。 明明该是很难过的心情，此刻却格外轻松，好似身后有人在她肩上轻柔地推了一把。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阳光下，迎面沐浴明媚的阳光。 “今天天气真好啊……” ＊＊＊ 店里。 本该是在六月盛开的满天星，转瞬枯萎。 在庭院里休息的迪亚利亚正好看见它们枯萎的样子，紫瞳闪过笑意。 “在四月提前绽放的满天星，店长的手笔吧？” “迪亚利亚先生怎么就能确定这是君寻先生做的呢？” 莱迪好奇地看只剩翠绿叶子的满天星。 “秘密。” “……” 第154章 四一和森林太郎 临近十二点,阳光越发炙热。 四月一日和龙崽走了半天走累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老板能看到他存在的蛋糕店，正想进去吃饭时,前一秒刚收好红玉伞，下一秒就重新打开了。 “嗷？”怎么不进去了？ 龙崽一爪摸摸瘪瘪的肚子,两眼发光地盯着橱窗摆放的各种精致小蛋糕。 变身消耗太多力量,他现在饿得能吃二十……不,三十个小蛋糕！ 一口吞一个，两口吞两个……嗷呜嗷呜！ 龙崽擦了擦不停流出的口水。 “那个，龙崽。” “嗷？” “咳,我好像没带钱……” 四月一日轻咳一声，转过头去，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他太多年没出门,没养成随身带钱的习惯，此时身无分文，也许路过的小孩都比他有钱。 龙崽：“……” 粉红的幼龙吞咽口水，短路的脑筋重新开始思考。 没钱等于买不了吃的。 他是好孩子,既不能偷，也不能抢，只能继续挨饿。 “呜呜……” 龙崽呜咽几声，伤心地把脑袋埋进四月一日怀里,趁机多吸几口四月一日的灵力。 “嗷嗷嗷！”等回到店里,你要给我做一百个小蛋糕！ “一次吃那么多蛋糕,不会吃吐吗？” “嗷嗷！”我不管！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安慰地摸摸龙崽脑袋,转身想走。 “哎？你不是要进来买蛋糕的吗？” 老板看到四月一日转身欲走，及时叫住他。 四月一日尴尬道：“抱歉,我忘记自己没带钱了……” 第312章 “没带钱啊，那正好！” 老板突然拍手，大声道。 四月一日一愣，“啊？” “不，我的意思是说。”老板语气微顿，又盯着四月一日的脸看了一会，认真问道：“你会做蛋糕吗？” “会。” “味道怎么样？” 四月一日谦虚道：“应该还可以。” “那就行，半小时后可能会有一群黑手党的人过来吃蛋糕。你先吃，然后留下来陪我做两小时蛋糕，就当抵消蛋糕钱了，怎么样？” 黑手党？ 四月一日眸色微闪，看了一圈蛋糕店，除了老板和他，就没别的人。 难怪老板要让他留下来，在黑手党面前，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安全感吧。 只是…… 四月一日抬眸看面善身宽的老板，轻轻笑了笑。 黑手党喜欢聚众吃蛋糕，蛋糕店老板相信陌生人。 横滨的民风倒是出乎意料的淳朴。 老板不知四月一日所想，还在和四月一日解释，“因为店员家里有急事，刚请假回去了，我一时找不到人手。” “可我……胃口有点大，可能会吃掉几人的份量。” 四月一日侧眸看了看馋得双眼发光的龙崽。 “没事，店里什么都不多，蛋糕最多，你要是吃太多的话，大不了再留下多陪我两小时好了。不知为何，我看你很合眼缘。” 老板有一双饱经世事的沧桑眼睛，又道：“我看你很陌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别怕，只要在横滨老实做人，就不会被黑手党盯上。” “我记住了，谢谢提醒。” “没事，能帮一个是一个。虽然客人们是黑手党，但因为他们的首领很喜欢吃我家的蛋糕，所以不会在店里太放肆的。” 老板哈哈一笑，打开厨房的门，“你要是饿，可以先吃一个填填肚子。” 四月一日撸撸龙崽下巴，悄声道：“能再忍忍吗？待会我亲自做给你吃。” 龙崽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 咕噜咕噜—— 结果肚子完全不配合。 龙崽忍着尴尬，连忙摇头，抬起爪子比划两下。 “嗷嗷～”我想先吃一个蛋糕填填肚子～ “行，”四月一日捏住龙崽的爪子，询问老板同意后，拿了一块小蛋糕放到桌上，对龙崽叮嘱道：“那我在厨房工作的时候，你帮忙照看一下蛋糕店，要是有坏人进来，你就——” “嗷嗷！”包在我身上！ 龙崽立刻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握紧小拳头，眼神里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四月一日的“告诉我”几字还没说出口，低头见龙崽听明白了，也不再强调。 “那我先进厨房帮忙了，你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坐着吃蛋糕。” “嗷～” 蛋糕店门外。 “林太郎，我现在就想吃这家的蛋糕！” “爱丽丝，我已经派人买了，回去就能吃了哦。”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 “好吧，那我们进去吃一个哦。” “这还差不多！” 一个金发红衣的小女孩推开蛋糕店的门，身后跟着一个苦哈哈拎了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唔，血腥味？哪里来的血腥味？！ 坐在角落里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的龙崽猛地抬起头。 龙崽瞪圆一双苍蓝的眼睛，眼底的红色一闪而过。 “龙崽，是有人来了吗？” 四月一日感受到龙崽的紧张，从厨房里走出来，迎面便看到站在橱窗前看蛋糕的一对父女，他们正好看过来。 “老板，有客人来了。” 四月一日转头与厨房里的老板说完，耳边就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金发的小女孩眨眼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衣摆，声音清脆，“林太郎，我喜欢这个人！我们带回去吧！” “抱歉，我只是临时员工。” 四月一日想推开小女孩的手，却发现小女孩的力气大得惊人，以他的力气竟挣不开。 “老板在里面忙吗？” “嗯，还有一些订单正在做。” “爱丽丝很喜欢你，既然老板没空的话，你来招待我们也可以。” 森林太郎宠溺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孩，笑呵呵地问：“之前没在店里看过你，是新来的店员吗？” 四月一日微微皱眉，他有点不喜两人理直气壮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正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的女孩好像不是人类。 难怪会直接抓着他不放，应该是察觉出什么来。 飞到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对着森林太郎父女俩龇牙咧嘴，显然十分警惕。 之前在店里见到持枪扫射的黑手党，也没见龙崽反应这般剧烈。 四月一日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我刚来，对店里的工作还不熟悉，还是让老板来招待吧。” “别走，留下来陪我。” 爱丽丝紧紧抱住四月一日的左手，“林太郎，你想点办法嘛！” “我有什么办法？这里有监控摄像头，我可没办法直接把人绑了带走。” 四月一日：“……” 再说下去，龙崽就要喷火了。 好在这时，在厨房里听到动静的老板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被爱丽丝牢牢抱住的四月一日，惊道：“森先生，你带女儿过来买蛋糕吗？” 第313章 森林太郎是蛋糕店的vip客户，很少亲自过来买蛋糕，每次都是蛋糕店做好了立刻送到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老板和店员猜测过森林太郎极有可能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名高级文员。 “因为爱丽丝想现在就吃，没办法。” 森林太郎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奈，一双紫红的眼睛兴味盎然地锁定老板身旁的四月一日。 “这位临时店员应该也会做蛋糕吧？我和爱丽丝可以尝尝临时店员的蛋糕吗？” “这……” 老板犹豫片刻，转头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轻轻叹了口气，不想让老板为难，“既然客人有要求，那就请等一会，老板刚和我做了几个，还没做完。” “好耶～” 爱丽丝开心地跳起来，“你做出来的一定很好吃！” 第155章 林太郎和爱丽丝 “啊——呜——好好吃好好吃～” 爱丽丝坐在椅子上,一手拿勺子，一手捧住软乎乎的脸，波浪卷的金色长发随身体左右摇晃,浑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林太郎,你要不要也尝一口,他做的蛋糕真的很美味！” “真的……有这么好吃？” 森林太郎狐疑地看了看厨房的方向,一口没尝。 蛋糕做好被端出来后，这个临时店员四月一日又回到了厨房。 虽然四月一日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森林太郎能感觉到他似乎不太待见他们父女俩。 为什么？ 莫非是已经发现他们的身份了？ 可官方给的资料,应该是没有他俩的照片，不该那么容易就被发现才对…… 森林太郎慢慢摩挲满是细短胡茬的下巴，忽然深沉叹气,“唉，爱丽丝，这可怎么办？我们没办法让人一直乖乖给我们做蛋糕吃哦。” “那就……” 爱丽丝舀蛋糕的手一顿，无机质的双眼浮现锋芒。 森林太郎双目期待地听爱丽丝说话。 “那就尊重店员的意愿好啦。” “诶？” 森林太郎一愣。 “反正我们也知道店员的家在哪里,大不了想吃就直接去他家找他！” 爱丽丝拿勺子指着森林太郎，“对了，不可以给我想什么鬼主意！” 森林太郎有些傻眼，爱丽丝说的话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他忍不住去抚摸爱丽丝,却被爱丽丝躲开了。 “林太郎,你要干嘛？想抢我的蛋糕？” 爱丽丝警惕地瞪他。 “不和你抢，我的小蛋糕也可以给你吃。” “真的？” 爱丽丝盯着森林太郎面前的蛋糕,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渴望。 “真的，我不会骗爱丽丝哦。” “骗人,但看在你分蛋糕给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好了。” 爱丽丝一边嘟哝，一边飞快地吃掉小蛋糕，眼睛还不忘盯着森林太郎面前的。 “蛋糕对爱丽丝的吸引力居然这么大？有意思，难怪太宰会如此好奇……” 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垂眸观察爱丽丝的动作，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唇角微勾，默默将他面前的蛋糕推到爱丽丝桌前，随后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关上的厨房门。 他能感受到自从爱丽丝吃了蛋糕，异能力变得更强大了。 “爱丽丝，多吃点吧。” “哼，还用你说！” ——欢迎光临。 店门的迎客铃自动响起。 “……肚子好饿，等到现在终于可以吃点东西了。” “谁让我们的工作强度太大，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饭的时候，我今天想吃黑森林蛋糕——嗯？是boss？！” 一群穿黑西装、腰间别着枪的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一开门便看到坐在正中间的森林太郎和爱丽丝。 被黑手党们称作“boss”的森鸥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几名黑手党顿时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森鸥外望着几名身材强壮的数下，眸底飞快闪过一抹晦涩。 爱丽丝头也不抬，恋恋不舍地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拿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嘴，才看向森鸥外，“林太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现在已经改变想法了，不许绑人！” “爱丽丝，你变得好快。两个蛋糕就把你收买了，我好难过……” “我不管，总之不许你吓唬临时店员。” 爱丽丝双手叉腰怒瞪森林太郎。 森林太郎苦笑两声，抬头看店里的摄像头，意有所指道：“虽然我很想，不过——” 爱丽丝睨他，“不过什么？” 不知何时，摄像头就偏转了方向，中间的红光闪烁，直直对准他们。 森鸥外不用猜也知道，这一看就是太宰治在监视，摊开双手故作无害状，“不过还是算了，有太宰君盯着，不太方便动手呢。” “哼，那是因为林太郎没用！” 爱丽丝朝森鸥外做了一个鬼脸，轻松跳下桌子，打开厨房的门，悄悄溜进去，一把抱住正在忙碌的四月一日，把四月一日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新的蛋糕做好了吗？我还要打包一份、不，打包你做的所有蛋糕回去！一块也不给别人！” 原本守在店里的龙崽，见到进店的黑手党们，犹豫了一会儿。 这几个黑手党身上也有血腥味。 但以血腥味浓郁程度来判断，这几个黑手党身上的血腥味加起来还没有这对父女多。 第314章 要他担心这群黑手党的人会破坏店，还不如担心这对矛盾感十足的父女真的会把四月一日抓走。 如果被瓦尼塔斯知道，四月一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抓了，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更重要的是，事情要是真发生了。他的脸往哪里搁？！ 龙崽打了个冷颤，猛地摇晃脑袋，驱散可怕的想法，迅速飞进厨房。 谁知一进去，就听到爱丽丝的要求。 这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他都没吃过几个四月一日做的小蛋糕呢！绝对不允许爱丽丝把四月一日的小蛋糕都吃掉！ “嗷！”我不同意！ 龙崽像一阵风掠过爱丽丝，回到四月一日肩上。 “咦？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爱丽丝瞳孔瞬间缩小，疑惑地观察四周，“好像是猫在叫？厨房里怎么有猫？” 有猫？ 有猫就说明有猫毛，还可能有老鼠。 老板心里一惊，连忙解释：“店里不养猫，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爱丽丝是蛋糕店的vip客户，他可不能让尊贵的vip客户怀疑厨房里有猫，万一以后不光顾了怎么办？ “是吗？可我刚刚分明听到了一声好像‘喵’的叫声？” 爱丽丝没有打消心中疑虑，抬头看四月一日，“你有听——你突然抬手做什么？想打我？” “不是。” 四月一日抬手，努力拦住肩上炸毛的龙崽，转移话题，“老板，我看外面好像来了很多客人，我们先出去吧？” “那你和我一起。” 老板看了眼店里站着的几个黑手党，悄悄拉过四月一日，小声叮嘱，“他们今天居然一直站着，而不是坐下来。好像在害怕什么，你要多注意一下。” 四月一日正要开口，发觉手臂被人用力晃了晃，低头看去。 金发的小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骄傲道：“你别怕，有林太郎在，他们不会乱来的！” “你爸爸……很厉害吗？” 四月一日安抚好龙崽后，轻轻揉了揉爱丽丝的金发，藏在眼镜后的异色双瞳极为理智。 “那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林太郎，他可以帮你解决一切问题。” 爱丽丝笑容加深，停顿片刻后，继续道：“不过要找林太郎做事，你得拿出能吸引林太郎的利益。” “利益？听起来和我的工作有点像。” “你的工作？” 爱丽丝不由眯起眼睛，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 “没什么，”四月一日摇头，“想打包蛋糕的话，就去找老板吧，我不负责销售这一部分。” “好吧……” 爱丽丝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委婉，耷拉着脑袋离开。 在即将走出厨房时，她忽然回头，清楚看到四月一日虚虚拍了拍肩膀，仿佛在哄谁，清冷的眉眼很快染上笑意。 林太郎，真的不怪太宰对此人产生兴趣。 她才和他接触没到一小时，就想把他藏起来了。 坐在店里的森鸥外莫名感到一丝心悸，好似有什么即将脱离掌控。 “既然爱丽丝已经吃完蛋糕，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 下午，太阳威力不再，迟迟向西方坠落。 小学校门声音嘈杂，接送孩子的家长比昨天开学之日少了些，但仍无比拥挤。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刚走出校门，正要四处张望找人时，一眼就看到手持红玉伞、站在角落里等待他们的四月一日。 红玉伞造型别致。 可除了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过往的人没朝四月一日多看一眼。 “君寻先生果然来了！” 夏目贵志很高兴，拉着瓦尼塔斯就要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跑去。 瓦尼塔斯注意到站在四月一日身旁一名正与他搭讪的陌生男子，时不时就想去夺四月一日手里提着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男子头戴一顶浅棕色的侦探帽，穿了一身很经典的侦探服。那顶侦探帽微微下压，露出的半张清秀娃娃脸，看起来比旁边的太宰治还要年轻。 看四月一日对男子熟视无睹的态度，这名男子应该就是武装侦探社里的江户川乱步了吧？ 昨晚看资料的时候瓦尼塔斯有特别留意过，据说什么都瞒不过江户川乱步的眼睛。 这么想着，对面的江户川乱步许是察觉到瓦尼塔斯的视线，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睛直直看了过来。 那眼神无比犀利，仿佛一道强光照进黑暗中，瞬间把瓦尼塔斯钉在原地。 【好像一瞬就被看透了……】 瓦尼塔斯后背冒出冷汗。 “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发现瓦尼塔斯突然停下来，以为哪里不舒服，连忙回头查看情况。 瓦尼塔斯用力咬住唇瓣吃痛，才从那道可怕的视线中回过神，抬手揉揉夏目贵志柔软的头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身体不舒服就要说哦，不可以忍着。” 夏目贵志小脑袋蹭蹭他的手心。 这时，四月一日也走过来，低头轻拍趴在他肩上不想离开的龙崽。 “我带了一些蛋糕回来，有一款不是很甜，你一定会喜欢的。” 龙崽不爽地哼唧两声，乖乖飞回瓦尼塔斯肩上，小声督促。 “嗷嗷。”不要理这些烦人的家伙，快点回去，我有事要告诉你嗷。 第315章 第156章 超度的代价 沐浴过后,一天的疲惫似乎都随之消失。 “突然有点想泡温泉了……” 四月一日按揉微蹙的眉心，换了一身柔软的睡衣，宽松的腰带虚虚系着,身后拖曳着睡衣尾摆，穿过走了无数遍的走廊,来到庭院。 夜间的庭院尤为清爽。 晚风徐来,树叶簌簌作响,草丛中有虫子在鸣叫。 龙崽在和瓦尼塔斯心声交流，“汇报”今天跟在四月一日身边一天的所见所闻。 夏目贵志兴奋地从草丛里爬起，双手宝贝似的捂着一样东西,找瓦尼塔斯和龙崽分享。 “瓦尼塔斯哥哥、龙崽，你们看我抓到了什么？” “抓到了什么嗷？” “先猜猜嘛～” “甲壳虫嗷？” “不对不对！” “蜻蜓嗷？” “不对不对，再猜,你们肯定猜不到！” 四月一日还没到庭院就先听到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思索事情的眉眼悄然舒展开。 夏目贵志抬头的瞬间就看到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四月一日，立刻起身往四月一日跑去，兴高采烈地揭开谜底： “君寻先生,看！我抓到了一只萤火虫！” 茶金色短发男孩的小脸红扑扑的，右脸颊还沾着一小片草屑，望向四月一日的一双猫瞳炯炯有神。 四月一日忍不住捏捏男孩的脸蛋，软乎乎的,和蛋糕一样柔软可口,轻笑道：“贵志,有没有人说你像一块小蛋糕？”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睛，不懂这句话,拧眉纠结道：“我不好吃的……” “怎么舍得吃你？”四月一日眉眼弯弯，“你和小蛋糕一样松松软软的,仅是看到心情就会变好。” 被君寻先生夸了。 夏目贵志脸色瞬间羞红，糯糯道：“有、有吗？” “这话我同意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赞同点头，跟着起身，饶有兴致地想看夏目贵志抓到的萤火虫。 “原来是萤火虫嗷？” 他们上次看到萤火虫还是在贵志的世界，那会正是夏日祭前后，乡下有很多萤火虫。 而横滨现在还是四月，萤火虫就已出现了？ “君寻先生，你张开手。” 夏目贵志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萤火虫放到四月一日手上，然后指着庭院里的一处地方解释，“我在那边的花丛抓到的，就是我早上见到你时你站的位置。” 四月一日看向满天星，原先开得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尽数枯萎凋零，只剩下翠绿的叶子，和周围花枝招展的白玉兰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小小的萤火虫在他手心上爬来爬去，尾部的荧光冷冷，似乎带着夜晚的清凉。 “君寻先生别怕，它很乖的，被我发现了也不躲。” 夏目贵志以为四月一日在害怕，小手连忙抓住他的手指安慰，睫毛颤颤，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只萤火虫是特意来找我们的。” 四月一日眸色微闪。 贵志的直觉似乎更敏锐了。 “特意来找我们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凑近看，便看到萤火虫在四月一日手心里悠悠抖开翅膀又慢慢收拢的过程，不由道：“……好像是有点嗷。” 夏目贵志抓萤火虫的时候很小心，没有惊到或伤到萤火虫分毫，所以萤火虫的身体状态很好，想飞随时都可以。 再者，萤火虫被他们几人包围，却完全没有要逃的想法，只静静地在四月一日手心里散发微弱的荧光。 萤火虫闪烁光芒很有节奏，仿佛在传递什么信息。 “可我们看不懂萤火虫的意思嗷。” 瓦尼塔斯捏捏龙崽的肉爪。 “它是来支付代价的。” 四月一日手掌轻轻向上一推，萤火虫条件反射地飞了起来，绕着三人一龙悠然转了几圈，先是擦过瓦尼塔斯的脸颊，在瓦尼塔斯指尖即将触碰到时，又倏地飞走，最后竟停留在龙崽的龙角之间。 龙崽两只蓝眼睛努力往中间看，差点把自己弄成斗鸡眼，酸涩得厉害。 “代价？它是君寻先生的客人吗？” 夏目贵志好奇地看龙崽。 龙崽费力抬爪去抓这只胆大妄为的萤火虫，却因爪子短，难以够着而气红一张脸。 “嗷嗷！”这萤火虫一定是故意的！ 龙崽用力摇晃脑袋，企图将萤火虫摇掉。 谁知看似脆弱渺小的萤火虫，却能经受起龙崽的疯狂摇晃，趴在龙角中间不动如山，反把龙崽气得够呛。 最后还是瓦尼塔斯看不下去笨蛋龙崽，故意抬手，才吸引走调皮的萤火虫。 “莫非是君寻先生上午超度的那些鬼魂嗷？” 瓦尼塔斯低头看乖乖趴在自己手背上的萤火虫。 难怪不害怕他们。 原来和夏日祭时遇到的萤火虫一样，背后有人（鬼）控制。 “啊？君寻先生什么时候超度鬼魂了？” 夏目贵志不解，感觉自己在草丛里抓虫子的时候错过了好多信息。 “瓦尼塔斯猜的对。” 四月一日随意坐下，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连忙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龙崽则喜滋滋地选了最好的位置——被四月一日抱在怀里。 “龙崽应该也和你说了我今天的事，所以我就不再赘述了。” 黑发店长仰头看月。 第316章 新月如同镰刀，悬在夜空中。 “在很多年前，那里还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贫民窟。”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安静倾听。 “有一天，一场可怕的大爆炸突然爆发。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他们在死之前的最后一秒，仍在做自己的事，连危险来临也不知道……” 夏目贵志默默搂住自己，想起以前听妖怪说过的话，难过道：“如果是住宅区的话，是不是很多家庭都没了？” 死后无人祭拜无人怀念，所以才无法转世。 “是，所以直到今天我过去前，他们仍在附近徘徊，不得离开。” 听到四月一日的肯定，夏目贵志的眼眶已经泛红，氤氲出泪意。 四月一日见状，揉揉夏目贵志的头发。 “贵志不用太难过，他们已经离开了。” 四月一日嗓音温润，透着被漫长岁月浸染过的平静。 “实际上，超度鬼魂这种事应该由泷和玶他们来做更合适。” 百目鬼家代代继承寺庙，百目鬼家的人又有灵力和术法，超度鬼魂算是寺庙的一项业务。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可不拿钱，百目鬼家的人见到徘徊不走的鬼魂也会处理。 不然等若干年后，辗转人世的鬼魂会变成地缚灵，导致更多的人死亡。 四月一日忽然自嘲地笑笑，低沉道：“可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并不纯粹。” 瓦尼塔斯似有所感，轻轻抓住了四月一日的手。 “君寻先生这么做，肯定有理由嗷。” “没错没错，要是君寻先生不去的话，他们现在还不能转世呢，君寻先生不要自责。” 夏目贵志笨拙安慰。 龙崽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顿时憋屈地鼓起脸颊，又想起四月一日刚夸夏目贵志像小蛋糕，连忙抓起四月一日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龙崽？” 四月一日疑惑地看龙崽。 龙崽仰起自己鼓鼓的小脸。 “嗷嗷～”我的脸也很软很嫩，贵志不给你咬，我给你咬～ “哈哈，心意我收到了，”四月一日哭笑不得，有意逗他，捏捏他嫩嫩的脸蛋，“可是你的脸蛋这么软，要是不小心把你咬疼了，你掉眼泪了怎么办？” “嗷……” 龙崽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立刻道：“嗷嗷！”那就给我多做几个小蛋糕做补偿！ 瓦尼塔斯恨铁不成钢地看龙崽。 明明是在讨论正经事，结果龙崽一个打岔，气氛全没了。 不过…… 瓦尼塔斯悄悄窥一眼四月一日，看到他眉眼间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 在龙崽的“胡搅蛮缠”下，君寻先生的难过明显少了些。 他就不计较龙崽的刻意卖蠢了。 “小蛋糕？我也想吃！” 夏目贵志眼睛一亮，“君寻先生下午带回来的小蛋糕特别美味，吃完我的心情都变好了。” 瓦尼塔斯笑他，“你的心情什么时候会不好嗷？” “以前很多时候都不好，现在很多时候都很好。” 夏目贵志憨憨地挠了挠头发，期待地看四月一日，“虽然我很想吃，但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明天放学的时候我能不能吃两个？” “放学后如果吃两个的话，晚上就不用吃饭了，不可以哦。” “好吧。” 夏目贵志耷拉着脑袋。 四月一日轻笑，“明天中午就可以吃一个，做便当的时候我会放进去，等你们中午吃饭时就可以吃。等放学的时候，再吃一个，怎么样？” 夏目贵志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瓦尼塔斯不好甜食，可四月一日做的小蛋糕特别符合他的口味，于是也矜持地点头同意。 “嗷？”那我呢？ “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 四月一日摸摸龙崽软软的肚子，感受到一大股灵力还没被吸收完，严肃道：“一次性吃太多，对你的成长不利。” 龙崽缩起脖子，甩甩尾巴不吭声。 萤火虫悄悄飞回龙崽头顶，忽明忽暗的荧光立时吸引了夏目贵志的注意力。 “对了，君寻先生，那他们支付的代价是什么？和幻觉小香菇一样？” 夏目贵志歪歪脑袋。 四月一日手指轻点萤火虫，想起贵志让瓦尼塔斯和龙崽猜虫子的事，轻声道：“你们也可以猜猜。” 夏目贵志盯着萤火虫小半天，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好看向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哥哥，你知道吗？” 黑发如瀑的少年陷入沉思，不断琢磨四月一日说过的话，半晌后，迟疑开口：“提前告知我们有危险嗷？” “不愧是瓦尼塔斯，好聪明。” 四月一日以手作梳，温柔梳理瓦尼塔斯那被龙崽弄乱的长发。 “告知危险？这是什么代价？” 夏目贵志更迷糊了。 第157章 瓦尼塔斯的另类开导 “因为君寻先生说了,他们是在一场大爆炸中死去的，如果能提前知道危险来临，就有生还的可能嗷。” 瓦尼塔斯解释。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问四月一日，“代价真的是这个吗？” 四月一日颔首。 “君寻先生,如果代价是这个的话,我认为你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嗷。” 第317章 四月一日怔愣,“哪句？” 瓦尼塔斯模仿四月一日之前的动作，轻轻触碰一下萤火虫，见它不躲不闪,又握住四月一日的手，“‘我的目的并不纯粹’这句。” 来自异世界的少年有一双底色本该清冷如月的蓝眸，眼神却如同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冷静道：“君寻先生是觉得，即使没有自己，也会有别的人前往贫民窟超度那些鬼魂嗷？” “……” “比如泷叔叔和玶哥哥？可君寻先生有没有想过，即使百目鬼家擅长超度鬼魂一事,在那场大爆炸中死去的人又有多少嗷？” 四月一日很快明白瓦尼塔斯的真正意思，正要开口，却被瓦尼塔斯抬手打断。 “我知道君寻先生想说什么嗷。” 瓦尼塔斯放下手，脸色凝重,“以泷叔叔和玶哥哥他们的实力,一次超度几个人是没问题的,可贫民窟里的鬼魂数量太多，纵然他们日夜不休工作,也要很多天吧？而且，连日超度真的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吗？那种情况,君寻先生愿意看到嗷？” 四月一日被瓦尼塔斯抛出的一连串问题砸得头疼，扶额无奈苦笑，“这么另类且牵强的安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可对君寻先生来说，有效就行嗷。” 瓦尼塔斯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随后收敛笑容，定定看着龙崽头顶上的萤火虫，“如果我是他们，知道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转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嗷。” 被迫留在原地徘徊等待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等待。 等了太久，说不定早就疯了。 君寻先生收取的代价，在瓦尼塔斯看来甚至算少了。 但四月一日看起来没有受伤，身体也没什么问题，说明愿望和代价还算公平。 瓦尼塔斯相信以君寻先生的性子，肯定还做了其他的事，可既然君寻先生没说，他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沉声道：“道德感太高的人，做事前会想太多，反而不利于做事。之所以还会做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做；二是情不得已，只能去做嗷。” 夏目贵志听了半天，满头雾水，好不容易听懂一句，小声道：“可君寻先生还是做了，是因为我们吗？” 以君寻先生的实力，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不可能是前者。 而他们年龄小，自保能力不足，显然归于后者。 不然君寻先生也不会让玶哥哥去武装侦探社委托侦探社的成员接送他们一段时日，好让他们更快适应横滨的生活。 “你们跟我来到横滨生活，我就要对你们负责，万一出了意外——” 四月一日担心祸从口出，立即改口道：“后悔是最没用的情感。” “君寻先生如果真的要因超度鬼魂的目的不纯粹而自责，那我和贵志也要承担一部分嗷。” 瓦尼塔斯紧紧握住四月一日的手，“总不能让帮忙的人难过嗷。” “瓦尼塔斯哥哥说的对。爸爸以前对我说过，如果让帮忙的人受到伤害，很难痊愈的。” 夏目贵志认真点头，幼稚地轻拍四月一日的手，哄小孩似的哄道：“难过和悲伤都飞走啦。” 龙崽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索性将尾巴放到四月一日手心里。 “嗷嗷。”我把尾巴给你玩，别难过。 “你们几个……” 四月一日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哭笑不得，“都把我当孩子哄，我活了那么多年，经历的多了去了，还不至于——” “人又不是机器，经历的再多，该有情绪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嗷。” 瓦尼塔斯轻轻说，“露娜也活了很多年，那么强大，最后还不是被夺去——” 少年突然沉默，下意识抚摸随身携带的【瓦尼塔斯之书】。 夏目贵志担忧地看瓦尼塔斯。 “你的愿望还没有真正实现。等那件事情发生前，我会送你回你的世界，彻底实现你的愿望。” 四月一日抬手，按在瓦尼塔斯的发旋上，温柔地揉揉。 他感受到少年在他手心下动了动。 “咳，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吧，聊完之后你们就要回去洗澡睡觉了。” 四月一日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今天我和龙崽不是在横滨逛了很久么？” “君寻先生有看到植物多的地方吗？” 夏目贵志也察觉到瓦尼塔斯一瞬的难过，立马配合四月一日的话题，“在庭院里收集的露水不够淋幻觉小香菇的，我想以后去外面收集。” “公园之类的地方吗？” “对对。” 四月一日摇头，“这个我没怎么留意，明天可以问问江户川他们。他们是当地人，比我们更熟悉横滨的环境。” 瓦尼塔斯眸色微变。 听这话的意思，君寻先生对江户川乱步的态度好像还不错？ “那君寻先生和龙崽都逛了哪些地方，等周末有时间，再带我和瓦尼塔斯哥哥一起去，好不好嘛？” 夏目贵志想靠在四月一日的肩上，又想起自己在草丛里玩耍，到现在还没洗澡，身上脏兮兮的，担心弄脏四月一日的衣服，便忍住了。 “当然没问题。我们上午去看了大海。” 四月一日回忆道：“大海的颜色与瓦尼塔斯和龙崽的眼睛有点像，但要更深一些。” “大海嗷……” 瓦尼塔斯拥有平行世界同位体的庞大记忆。 第318章 即便如此，也没几个真正看过大海，不由喃喃，“大海深处会不会很冷？” 四月一日把龙崽的爪子当做面团来捏，“据说深海温度很低，但我没去过。说起来，我记得龙崽是一条会喷火的小火龙，可龙崽好像不怕水。” 龙崽挺挺小胸脯，骄傲道：“嗷嗷！”因为龙族很强大！无所畏惧！ “龙崽今天很认真地在保护我，辛苦了。” 四月一日想起时刻警惕周围的人，一靠近自己就要炸毛的龙崽，无奈地笑，“其实很多人看不到我，不用过度紧张的。” “嗷？”真的？ 龙崽怀疑地看四月一日，眼里全是不相信。 他很记仇的，到现在都没忘记隐身时带着同样收好红玉伞的四月一日在大海上飞时遇到的那个家伙。 天知道他还没飞出两米，就被人从他爪上抢走四月一日了，气得他牙痒痒。 要不是容易迷路，他早就循着那家伙留下的气味一路追过去报仇了。 龙崽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的像个胖河豚。 四月一日哑言。 夏目贵志发出疑惑：“可我感觉就算君寻先生随身携带红玉伞，能看到君寻先生的人还是很多……” “大概是横滨有很多异能力者嗷。” 瓦尼塔斯认真思索，“红玉伞只能增强君寻先生的存在感，除了异能力者和客人，普通人看不到君寻先生。可横滨异能力者众多，单我知道的武装侦探社正式成员就都有异能力嗷。” 他在学校时有问过同学，异能力者的存在在横滨人眼里不算秘密，只是大部分异能力者都效力于各自的组织。 偶尔有几条“漏网之鱼”也不稀奇。 一来异能力的出现至今还没有人研究透彻。 二来横滨势力多且复杂，为了争夺地盘和资源，准会收拢拥有异能力的人为组织所用。 瓦尼塔斯眼眸染上阴霾。 就连博士那种疯狂的人体实验，背后都有无数人支持…… “有些人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会变成可怕的疯子嗷。” “可是……” 夏目贵志欲言又止。 四月一日抚摸贵志的脸蛋，温声询问，“贵志有什么问题吗？” 夏目贵志还记得那个身穿侦探服的娃娃脸男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目的就是为了君寻先生的蛋糕，忍不住问：“可是，那个叫江户川乱步的哥哥下午就没看到君寻先生啊。” “唔……” 瓦尼塔斯被这个问题困住，顿时连博士都懒得再生憎恨。 四月一日瞧见瓦尼塔斯难得的迷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原因没有那么复杂，江户川看不到我，只是因为他是普通人。” 黑发的店长垂下长睫，与几个孩子分析自己一天下来总结到的规律，“至于江户川是普通人却能发现我的存在，其实是因为江户川的头脑很好。” “就是说江户川哥哥很聪明咯？”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难怪他每次和君寻先生说话，都要靠身边的太宰哥哥复述君寻先生的话，我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呢……” “至于那个抱、咳、救走我的少年，应该是一名很特殊的异能力者，和在蛋糕店里遇到的那对父女差不多。” 龙崽眨巴眼睛，低头看自己无比锋利的爪子。 “嗷嗷。”我不喜欢那对父女，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龙崽对森鸥外和爱丽丝的排斥程度远超那个黑西装少年。 “我想他们应该是港口黑手党的重要高层，所以出现在蛋糕店的黑手党们看到他们时才会安静如鸡。” 四月一日猜测，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叮嘱两个孩子，“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他们，记得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嗯嗯。” 夏目贵志乖乖点头。 瓦尼塔斯犹豫了一会，也跟着点头。 他现在实力不够，无论与谁硬碰硬，他都容易吃亏。 况且，现在他身边还有很多担心他的人，不能让他们担心。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四月一日抱着龙崽起身。 瓦尼塔斯悄悄给夏目贵志使眼色，夏目贵志开口问：“君寻先生，玶哥哥之前给你的资料可以给我们一份吗？” “被我放在客厅里了，你们想看的话直接拿去就好了。” 四月一日低头看两孩子，“不过不可以看太晚，明天还要上学。” “上学的时候君寻先生也会送我们吗？” “嗯，我明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公园，晚上吃完饭可以去散步消食。” “好耶！” 庭院正对面的一栋高楼，两个摄像头在幽幽闪烁红光。 第158章 四一的能力 横滨著名地标——五栋漆黑大楼,又名港口黑手党的象征。 一轮镰刀似的银月悬于楼顶之上，平添几分肃杀之意。 深更半夜，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也在勤勤恳恳加班。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揉揉看监控视频看得酸涩的眼睛,压低声音，“你说,boss之前下令让我们一天24小时都监视街道对面那块空地,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不要命了？” 另一名同事瞪他一眼,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看看办公室上的监控摄像头，也压低声音,“boss深谋远虑，他的目的岂是我们能想明白的？我们老老实实照命令办事就是了。” 第319章 “可是前辈，不管我们再怎么监视,那就是一块空地，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汇报我们能写什么？直接写‘空地并无异常’吗？” 前辈沉默，几分钟后才开口道：“无论我们写什么,boss都会知道真假，而且监视那块空地的也不止我们一个小队。据说boss还派了黑蜥蜴暗中监视，一有情况就立刻上报。” “连黑蜥蜴都派出去了？” 黑蜥蜴是港口黑手党的行动部队，每次出动都会血流成河,极其凶暴,因而威名在外。 港口黑手党一般只有在重要事情中才会派出黑蜥蜴这支武斗队伍,尽量避免牛刀小用的情况。 “不止这些。最新内部消息透露，据说游击队的队长在知道空地的一些内情后,主动请缨前往，而boss也同意了。” “游击队的队长？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后辈脑海迅速浮现出一名黑发黑瞳黑衣,甚至连异能力也是黑色的强大存在——芥川龙之介。 前辈缓缓点头，看到后辈眼底的震惊。 后辈思索，“能让芥川队长主动请缨的话，八成和那位……扯上关系，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本来就是，今晚我和你说过的所有话都要忘掉。作为前辈，我能告诉你的一条重要经验就是，不该我们知道的事，我们绝不能知道！” 前辈严厉教训比自己毛躁许多的后辈。 咔嚓—— 恰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爆炸声。 一道被红光包裹的人迅速破窗而出。 掉落的玻璃碎片快速划过他们的办公室窗户，其中几片小的碎片被风吹进他们办公室里。 “前辈，这位又是？” “这是中原干部。看这情况，大概是不小心喝醉了。” 后辈震惊地瞪大眼睛，“喝醉了？！” 前辈捂脸，“虽然中原干部喝醉后会发酒疯……不过在组织里，中原干部算是非常好相处的高层了，破坏力很强，中原干部的属下待遇很好，大多时候只需要兼职做扫尾的工作。” 后辈努力记下。 “我才……没有……喝醉！” 一道喝了酒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骤然在办公室响起。 “！！” 前后辈两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转身看去，身体瞬间绷紧。 “中、中原干部？您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刚飞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幸好他们没说中原中也的坏话，不然脾气再好的人听到也会把他们揍一顿。 而中原干部即使不用异能力，轻易一拳都能把他们打死。 “你们在……监视什么？” 中原中也还没醒酒，说话磕磕绊绊的，并不利落。 好在中原中也的理智还有几分，扫了一圈办公室几十个监视屏幕，疑惑道：“怎么所有镜头都在……监视一栋房子……这有什么好看的？” “房子？” 前后辈异口同声，惊喜地看屏幕，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空地，什么也没看到。 “对……对啊，这个镜头监视的……不是人家的……庭院吗？” 中原中也走近，抬手指着正中间的屏幕，大着舌头慢慢道：“一个人都……都没有，不过房子我没……见过，还挺别致的……改天去看看……” 前后辈仔细听他的话，默默记下，还想等他说更多，发现他突然安静下来。 “中原干部？” “不知为何……好想去看看……” 中原中也盯着正中的屏幕看了一会，突然转身离开，黑色披风在身后飘起爽利的弧度。 “中原干部这是……”后辈一脸纳闷地看前辈，“和芥川队长一样，也要过去查看？” “不该我们知道的不要问。” 前辈用力敲后辈脑门，望着数十个亮着蓝光的屏幕沉思，“中原干部能看到，而我们看不到，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异能力者？” “有可能？”后辈挠挠头发，“可监控小组里没有异能力者，我们没办法确认这个猜测是否属实。” “没事，我认识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大人，他也是异能力者，喜欢烟草，我们可以买烟草送给他，再拜托他帮我们看看。” 后辈小小声，“那个，前辈，上好的烟草很贵的，我工作还没多久，没钱……” “笨！” 前辈又敲他脑门一下，“肯定从公费里出，你以为我有钱啊？” 后辈被打得脖子一缩，“……” ＊＊＊ 另一边，武装侦探社的宿舍公寓。 太宰治摘下耳机，关掉笔记本电脑，平躺到床上，周围的物品乱七八糟地摆放着。 “我还是操之过急了，希望中也和芥川不会给店长先生带来麻烦。不然……” 身穿单衣的绷带青年抬眸看天花板。 卷翘的长睫下，那双鸢眸飞快闪过种种情绪，强烈的欲望险些压过理智，迫使他连夜闯进店长先生的店里。 “要是能直接闯入还不算大问题，问题在于我现在根本进不去，真头疼啊……” 太宰治揉捏泛疼的太阳穴，随手拿起一叠资料，上面印有百目鬼家的大部分资料。 从这份资料中，太宰治总结出一条关键信息：只要店长和店同意，不是客人的人也能进去。 譬如历代百目鬼。 “那我能不能用百目鬼一家来逼一下店长先生？” 第320章 太宰治回想起来到武装侦探社委托他们办事的百目鬼玶，年龄比他大几岁，沉稳寡言，之前在一家很喜欢的公司工作，两年前忽然辞职，跟随父亲百目鬼泷处理寺庙事务，经常外出驱邪净化。 百目鬼玶是个被教育得很好的人，看似性格高冷，实际当他人遇到危险，绝对会挺身而出。 “那个百目鬼玶，店长先生应该是看着他长大的吧？如果……” 太宰治眸色复杂，凝视资料许久，“算了，对好人做这种事……即使店长先生脾气再好，也会被惹怒吧。” 真闹到那时，店长先生把店搬走，他就只能追悔莫及了。 “再等等，再忍忍……” 太宰治仿佛在安抚自己，丢开那份资料。 嘭—— 资料砸中一个空酒瓶，酒瓶应声倒地，残余的酒液从瓶口流出。 “森先生那个老狐狸，故意放出我的消息，引起芥川的好奇。中也我还不担心会出意外，倒是芥川……” 太宰治叹了口气，“好头疼啊，明明只要能进店里，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预防这个，预防那个，最后反而会吸引更多的势力关注。 现在已经有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注意了，再过些时日，异能特务科就该派人了。 店长先生的存在迟早无法遮掩。 等到那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店长先生的能力，横滨会再次乱起来吧？ “有点烦了，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好想自杀，等明天送完那两个孩子——” 太宰治翻了个身，想起四月一日支付的那袋黄金，两个孩子的重要程度应该也很高。 百目鬼家太远。 两个孩子离得近，不如…… “不行，那两孩子是无辜的，没必要把他们拖下水。” 太宰治揉捏眉心，“明天还要早起，等事情解决了，再去自杀吧……” 黑发的青年呢喃着，渐渐合上眼睛睡着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倒另一个空酒瓶，倒地的同时正好将那副耳机推远。 “……是你？上午跳海自杀的笨蛋？” “你喝醉了？要不要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无比熟悉的搭档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低低的嘈杂的难以听清。 床上的青年没有醒来。 他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 ＊＊＊ 翌日一早。 太宰治和中岛敦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街道上。 “早上好啊，店长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我昨晚睡得很不错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和突然出现的四月一日几人打招呼。 “不是很好。”四月一日捂嘴掩住打哈欠的动作，摇头道：“昨晚半夜有一个喝醉的朋友突然闯进店里大喊大叫，不小心把大家吵醒。” “朋友？” 太宰治眯起鸢眸，意有所指道：“店长先生来横滨才三四天，就有朋友了吗？” “是昨天上午认识的，为人很热情，我原本以为他只比瓦尼塔斯大几岁，没想到居然22岁了。” 22岁？喝醉酒？ 等等，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太宰治想起昨晚听到的对话，瞪大眼睛，“店长先生，那个小矮子是不是只有一米六的中原中也？” 直接把中也哥哥叫小矮子？ 还叫得这么熟稔？ 瓦尼塔斯闻言，怒视太宰治，“中也哥哥是你的人嗷？” 他昨晚也被吵醒了，本来睡眠就浅，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现在脸上还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太宰治注意到四月一日看过来的视线，摆手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恰好认识而已。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经常外出工作，认识的人可多了。” “这样嗷？” 瓦尼塔斯盯着太宰治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于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嗷。” “没事，我不会和你这种小孩子计较的哦。” 瓦尼塔斯：“……” 太宰治笑盈盈地伸手，想去揉瓦尼塔斯的头发。 不出意外的，他的手被瓦尼塔斯躲开了。 “呜呜呜，被躲开了，我好难过……” 太宰治掩脸假哭。 瓦尼塔斯：“……” 拳头硬了，他在考虑要不要让隐身的龙崽暗搓搓揍太宰治一顿。 “好了，我们赶紧去学校吧。别耽误我和店长先生喝咖啡，昨天点的咖啡店长先生都没有喝，今天店长先生一定要尝尝老板亲自泡的咖啡，味道真的很不错，很提神哦，对没睡好的店长先生来说正好适合。” 太宰治正经没两句，又开始调侃起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的拳头更硬了。 走到校门口时，他又将趴在肩上的龙崽塞到四月一日手里，心声交代龙崽务必把四月一日盯牢了，省得被一些坏蛋惦记。 龙崽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会更加认真。 四月一日看一人一龙眼神交流，无奈地笑笑，昨天对龙崽和瓦尼塔斯说的话被忽略了。 可这又是孩子们的心意，直接拒绝不好。 等看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进入校门，看不到身影后，四月一日才看向太宰治，声音低沉，道：“太宰先生，那位中原先生是你的熟人吧？侦探社的资料里没有中原先生。” 第321章 “因为小矮子不属于侦探社的呀，店长先生不是猜出来了吗？不过小矮子为人还不错，有他护着，在横滨可以学螃蟹走路了。” 太宰治担心四月一日拒绝去武装侦探社喝咖啡，便想去抓他的手。 “刚好今天侦探社的所有人都在，也没有外出任务，店长先生不妨来侦探社坐坐，我们认真聊聊，顺便熟悉熟悉彼此，怎么样？” 四月一日垂眸看那只缠绕绷带的手，“在侦探社里聊什么？” “昨晚店长先生不是说了要问乱步先生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吗？要说快速选出一个安全的地方，乱步先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太宰治朝四月一日眨眨左眼，“所以店长先生，你真的不来吗？” 四月一日无奈，“你这是完全不遮掩监视我们的事情啊……” “反正都被店长先生发现了，再藏着掖着也没用，索性摆在明面上，以后监视店长先生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店长先生不和武装侦探社合作的话。” 太宰治的重音落在最后几个字上。 “这是在威胁么？” “这就要看店长先生是怎么想的了？” 太宰治耸耸肩，愉悦道：“我还可以免费告诉店长先生一个秘密，昨天下午店长先生在蛋糕店看到的奇怪父女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和他的异能力。” “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原来是异能力化形？” 四月一日有些诧异，“难怪她对我的态度那么直接。” 太宰治微微挑眉，好奇道：“爱丽丝的态度直接，是代表什么？” 四月一日淡淡瞥了眼跟在一旁保持沉默的中岛敦。 太宰治立刻看中岛敦，“敦？” “太宰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中岛敦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知情，免得被太宰治惦记上，折腾一番。 泉镜花今天没和他一起，他连个说话吐槽的人都没有。 而太宰先生和店长先生都是谜语人，尽说些谜语。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年龄小，敢反驳太宰先生，不代表他也敢啊。 中岛敦是看又看不明白，听又听不懂，满头雾水，只会迷迷糊糊跟着，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被卷入双方的可怕漩涡中。 “敦的异能力是【月下虎】，镜花的是【夜叉白雪】，森先生的是爱丽丝，都不是人。” 太宰治瞬间想起昨天上午听到敦和镜花的对话，“还有莫名其妙的喜欢。” 四月一日摩挲红玉伞的伞柄，听到太宰治说“森先生”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店长先生，你这个能力有点麻烦哦。” 第159章 主动出击的乱步 武装侦探社。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给办公室的地板镀上一层金光。 江户川乱步忙着搬运他的点心零食到待客室的茶几上。 这么来回搬了几趟，不大的茶几很快就被各式各样的点心零食摆得满满当当。 江户川乱步盯着茶几仔细端详，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又绕着茶几慢慢转了几圈，双手在茶几上横扫出一小块空位,转身去社长办公室搬出一套茶具放了上去。 单是搬出茶具还不够。 他又去接了一壶开水,找出社长珍藏的茶叶,拆开包装，一点点倒进茶壶里，泡茶的动作十分生疏。 好不容易等茶香味飘出来,江户川乱步这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很好，接下来就等太宰把人带来了。” 他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擦擦脸上的汗水，低低道：“太宰，加油啊。” “乱步这是在做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乱步主动做这些招待客人的活……” 前些天一直在外地出差的与谢野晶子今早才回来，捡起一包不小心掉落在地的零食看,发现居然是江户川乱步平时舍不得吃的。 她忍不住望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江户川乱步，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问旁边的国木田独步，“今天是乱步的什么朋友要来？还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委托者？” 不是她故意吐槽,而是以乱步的情商,即使来者身份再尊贵,也不可能让乱步主动弯腰。 更别说乱步这态度已经像是在巴结对方了。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见。” 国木田独步边说边拿出写有“理想”的笔记本翻阅起来,推了推镜架，“我记得今天并没有提前预约的委托者……”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委托者，那会是谁？” 与谢野晶子脸上的问号更大了。 “我想，可能是店长先生？” 在一旁安静工作的泉镜花听到他们的对话，转头看时间，快九点了，轻声解释：“算算时间，太宰先生和敦已经送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两个孩子到学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店长先生可能也会来侦探社。” 会“被拉”来。 泉镜花悄悄在心里补充。 她记得早上和敦一起从宿舍公寓出门，看到在楼下等待他们的太宰先生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太宰先生很多时候脸上都会有浅浅的笑容，就像有意让自己显得无害且平易近人。 但今早的笑容与平时不太一样。 泉镜花能从太宰先生那双鸢色的眸子猜到一点太宰先生的状态，仿佛一名即将踏上战场、不畏困难的士兵。 第322章 加上乱步先生昨天搬零食下咖啡店的事，她才会大胆猜测乱步接待的人是店长先生。 “店长、先生？” 与谢野晶子转头看了眼江户川乱步，正好瞧见他肯定点头，便知泉镜花没有猜错，于是更疑惑了，“这是谁？居然还有敬称？” 国木田独步摇头，“不认识，我也没有见过。” “镜花呢？” 与谢野晶子看泉镜花，“你知道那个店长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无法想象，该是如何优秀的人才会让一贯任性肆意的乱步做出这种表现。 “唔……”泉镜花轻眨长睫，回想起四月一日给她的印象，半天才道：“大概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尽管她从头到尾都没和店长先生说过几句话，尽管店长先生对太宰先生的态度有些冷漠，但…… 泉镜花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话，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没错，温柔。” “‘温柔’？” 与谢野晶子微微皱眉，“这个词的范围有点大啊，有没有更精准点的？” 面对这个问题，泉镜花不由低头沉思。 “温柔到很难拒绝他人的请求。” 江户川乱步冷不丁回答，一双碧绿的眼睛倒影出头顶悠悠转动的风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所以只要太宰继续纠缠下去的话，店长先生就会同意的，虽然到那时候同不同意也……” “什么？” 与谢野晶子没有听清剩下的话。 “总之，那就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人，身边必须要有人时刻盯着才行。” 江户川乱步重新眯起眼睛。 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却见江户川乱步突然抱起一旁的抱枕，声音超大，超愤怒：“但是这关现在的我什么事！我又看不见！” “啊？” 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对视，越听越迷糊了，有心问个清楚，然而江户川乱步已经转过身去，不知在生谁的气，抱着抱枕撒气般狠狠捏来捏去。 两人无法，只好看泉镜花。 可惜泉镜花也不清楚江户川乱步生气的原因，默默摇头。 “算了，”与谢野晶子无奈扶额，“我们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用，不如等人来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国木田独步赞同，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几上的茶壶，问江户川乱步，“这位店长很喜欢喝茶？” 不然江户川乱步不可能特意拿出社长珍藏的茶叶。 “太宰昨天请他喝咖啡，他没喝。” “太宰请客？” 国木田独步顿时一愣，震惊道：“不是！太宰居然有钱请客？他之前欠我的钱到现在都没还！” “当然是赊的。” 江户川乱步本来懒得回答这种简单问题，可看清国木田独步的动作，连忙松开抱枕，起身从国木田独步手里夺过茶壶，先一步开口道：“第一遍的茶要倒掉，不适合给客人喝是吧？我这就重新泡一壶。” “呃……对。” 国木田独步想说的话被说了，低头看自己空空的手，对与谢野晶子感慨道：“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想认识一下这位店长先生了，居然能同时让太宰和乱步都产生兴趣。” “喵呜——” 一声娇软的猫叫声从门外传来。 “好像是小咪在叫。” 与谢野晶子过去开门，低头看到一只三花猫，弯腰想抱时却被躲开了，无奈道：“小咪，我只是出差几天，你这就不记得我了？” 被叫做“小咪”的三花猫头也不回，径直往待客室的方向走去。 “坐这里。” 江户川乱步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意有所指道：“太宰要和店长先生坐对面。” “喵——” 三花猫的竖瞳微缩，轻轻唤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然后轻盈跳到江户川乱步的旁边，舒服趴下。 跟在三花猫身后的社长悄悄叹了口气，收好没能送出去的小鱼干，往社长办公室走去。 一段寂静的等待后。 铃铃—— 门铃突兀响起。 “终于来了。” 武装侦探社的几人不约而同心想，纷纷转头看门口。 “乱步先生，店长先生不想喝咖啡。” 太宰治打开门，缠满绷带的左手牢牢抓着一个人的手。 “你速度太慢了，茶都凉了。” 江户川乱步紧紧盯着太宰治的手，不出意外，什么也没看到，鼓起的脸颊顿时更像生气的河豚，“店长，我有愿望要实现。” 他听不到店长的回答，只能大概猜测。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代价我已经准备好了，除了这张桌上的所有零食，还包括我自己。” 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立刻抬起头看他。 江户川乱步睁开一双像蛇一样犀利的碧瞳，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横滨任何事，毫无保留。” “店长先生，乱步先生很厉害的，只要看一眼就能瞬间知道真相。” 太宰治在一旁笑着补充，“是侦探社最强的成员哦。” 第160章 到武装侦探社做客的四一 只要一眼就能瞬间看穿真相？ 侦探社最强的成员？ 四月一日有些诧异地打量江户川乱步,随后垂眸凝视手中的红玉伞，修长手指轻轻握紧了伞柄。 第323章 红玉伞能增强主人的存在感，拥有异能力的人更容易看到。 可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江户川乱步都没看到他。 难道是昨天走了一天横滨总结出来的规律还有未发现的漏洞？ 四月一日若有所思,清楚记得玶给的资料中明确说过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都拥有异能力。 然而眼前的江户川乱步无法看到他,按理来说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等等,太宰治刚刚介绍江户川乱步说的是“最强的成员”，而非“最强的异能力者”，所以是在暗示他江户川乱步没有异能力么？ 四月一日想到这里,不由抬眸，眼神询问太宰治。 太宰治像是在等待四月一日的问题，很快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以作承认。 【果然……能以普通人之躯凌驾于异能力者之上的人，不简单啊。】 四月一日望着有一张白嫩娃娃脸的江户川乱步，心里感慨一番，没有在他面前揭穿他没有异能力一事。 “喂喂！我有异能力的,才不普通！” 江户川乱步目不转睛地看太宰治的脸，从他脸上推测出四月一日的反应，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声音陡然变大。 “因为我的反应伤到你了？抱歉……” 四月一日听出江户川乱步语气里的愤怒,立刻明白太宰治为何会故意暗示。 “就算你道歉了我也听不到。” 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扭过脸不“看”四月一日的反应,小声嘟囔。 “好啦好啦，乱步先生别生气,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太宰治适时介入，拉着四月一日坐在江户川乱步对面,捧起一杯温热的茶递给四月一日，又盈着一脸笑意与对面的三花猫打招呼，“小咪你也来啦？” “喵呜——” 三花猫微仰着头，软软唤了声，又把脑袋枕在前爪上，竖瞳有意无意地扫过坐在对面的四月一日，尾巴在身后懒懒摇晃。 “小咪，你尾巴晃得我痒，不许再晃了。” 江户川乱步抓住三花猫不安分的尾巴，认真叮嘱。 三花猫装作没听懂，从他手里抽回尾巴，站起来，轻盈跃过茶几，径直跳到四月一日怀里。 “唔？” 四月一日被突然跳到自己腿上的三花猫惊到。 趴在四月一日肩上隐身的龙崽见状，立即竖起苍蓝的兽瞳，尾巴绷直，亮出锋利的爪子，喉咙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四月一日的大腿可是他的专属宝座！ 不过区区一只小猫咪，居然敢跟他抢位置！ 就在龙崽准备俯冲下去撞飞三花猫，狠狠给它一个教训时，四月一日忽然低头，侧脸轻轻蹭了蹭龙崽的脸蛋，低声哄道：“乖哦。” “嗷～”我一直很乖～ 龙崽顾不得与三花猫生气，弯起蓝瞳与四月一日使劲贴贴。 三花猫似乎对敌意很敏锐，似有所觉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四月一日的肩上，盯了好一会，什么也没看到才垂下脑袋。 “哎呀，看来小咪也能看到店长先生呢。” 太宰治在看到三花猫起身的瞬间，就松开了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身体还往旁边挪了挪，没与四月一日肢体接触。 “太宰……” 隐隐感觉自己被插了一刀的江户川乱步怒瞪太宰。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直接脱口而出，我下次会注意的。” 太宰治连忙对江户川乱步解释。 “你刚刚就——” 江户川乱步还想再说太宰治几句，突然停住，看着三花猫的位置，炸毛道：“不许笑！” “喵？” 三花猫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没笑，又想到什么，尖尖耳朵微晃，仰头瞧见身后之人悄悄上扬的唇角。 四月一日克制住笑意，“不好意思，我也会注意的。” 江户川乱步听不到说什么，转头看太宰治。 太宰治一边憋笑，一边转诉四月一日的话。 江户川乱步：“……” “咳咳，我们还是继续说回正事吧。” 太宰治轻咳两声，把跑远的话题扯回来，望向四月一日，“乱步先生的愿望店长先生能实现吧？” 四月一日平静地看茶几上的点心零食，温柔地抚摸三花猫的后背。 三花猫的毛发顺滑油亮，显然被人养得很好。 “喵呜～” 三花猫在四月一日腿上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待客室里一时只有三花猫被撸毛发出的呼噜噜声。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神秘店长的回答。 就连在旁边处理工作的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都放轻了动作，竖起耳朵细心留意。 “江户川先生，你要清楚一件事。” 黑发店长低头沉默半晌，抬头时露出一双异色的眼睛，“能看见我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这种事我在看到太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江户川乱步爽快摆手，突然指着太宰治道：“太宰不就因为你的出现，被迷得神魂颠倒、昼夜不休吗？” “嘶——” 武装侦探社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仿佛知道一件难以想象的事，纷纷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嘴角微扯，抬手弱弱道：“乱步先生，我想强调一下，我只对美丽的女性感兴趣。” 第324章 江户川乱步面无表情地看他，“所以呢？你对店长先生不感兴趣？” “呃，这我无话可说。”太宰治放下手，无力吐槽：“可是，神魂颠倒、昼夜不休是可以用在这种语境的吗？”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江户川乱步毫不留情地揭穿太宰治的行为，“反正店长先生也知道你监视的事了，索性说开，这对双方都好。” 四月一日不言一语。 “监视？！” 一旁聆听的国木田独步捏紧手中的文件。 与谢野晶子看着四月一日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怜悯，小声道：“被太宰盯上，我都开始同情店长了。” 中岛敦和泉镜花赞同点头。 唯独国木田独步望着太宰治旁边的空位微微皱眉，“不是……你们都看到人了？” “嗯，虽然还没和店长接触过，不过被太宰和乱步包围，脸色居然没有变化，脾气应该很不错。”与谢野晶子低声说，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急忙看国木田独步，“难道你没看到人？” 国木田独步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么神奇？” 与谢野晶子震惊地看正在撸猫的四月一日，恍然大悟道：“我懂了，难怪乱步这么想看到店长。” 对一眼就能看穿真相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来说，突然有一天，在他面前出现一个完全看不穿摸不透的神秘人，他肯定会产生浓烈兴趣。 可太宰又是怎么回事？ 与谢野晶子拧眉思索，以她对太宰的了解，加上乱步刚刚透露出的信息，不难推断出太宰对店长的好奇程度也很高。 为什么？ 难道是店长身上有什么太宰迫切需要的东西？ 与谢野晶子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国木田独步，正在工作的中岛敦和泉镜花互相对视，也想不明白，只好继续听着。 “店长先生不要急着拒绝我，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 江户川乱步及时止住四月一日要说的话，语气突然变得极其认真，“店长先生之所以会来武装侦探社，目的是想亲眼确认资料是否准确吧？” 他缓缓睁开那双绿如翡翠的眼睛，抬手慢条斯理地调整头上的侦探帽，连声问：“武装侦探社给店长先生提供的氛围如何？观感如何？现在能信任吧？” 四月一日拍拍肩上的龙崽。 龙崽乖乖摇头，没从周围感受到任何恶意或敌意。 “我敢保证武装侦探社给店长先生的印象绝对是最好的。” 太宰治轻眨长睫，一双多情的鸢眸紧紧凝视四月一日，说出来的话却别有深意，“再怎么说，武装侦探社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好人。港口黑手党或异能特务科的人可没有我们武装侦探社好说话哦。” “没错。” 江户川乱步颔首，“店长先生此次前来，也是想寻求解决监视变多的问题吧？” 四月一日闻言略略挑眉，看着太宰治，同样意有所指，“因为你们能立刻解决？” “实话说，如果是昨天早上，我能。至于现在，有点难。” 太宰治摇摇头，沉声道：“因为我的缘故，店长先生已进入港口黑手党的视线，想要消失难度颇大，加上昨晚还有中也那个小矮子意外闯入店……明明我都还没进去……” “太宰。” 太宰治顿时停止碎碎念。 江户川乱步瞥了沙色风衣青年一眼，叹了口气，解释道：“太宰虽然有时做事会偏激了些，比如在店对面安装了几个摄像头，目的也只是想实现愿望，对店长先生的朋友和孩子们没有恶——” 他的“恶意”还没说完整，便注意到太宰治一瞬变换的眼神，话音戛然而止，转而严肃看太宰，“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你现在是武装侦探社的人。” “不愧是乱步先生，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种念头早就打消了。” 太宰治笑眯眯的，“毕竟我可得好好表现，争取给店长先生留个好印象才行啊。” “等等，我想请问一下太宰先生，江户川先生刚刚说的‘不该做的事’是指什么？” 一直被动答话的四月一日骤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开口询问，声音很轻，语气却分外沉重，不容太宰转移话题。 第161章 四一和乱步 太宰治久久沉默。 他对人性的掌控实在太透彻,十分清楚即便是再温柔的人，心里也有不可触碰的底线。 很明显，对四月一日来说,百目鬼玶和瓦尼塔斯他们就是这条底线。 从太宰治这几天调查到的资料中，他没有看过任何关于黑发店长生气的记载。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因为太宰治可以有很多时间,慢慢地、一步步地摸索出最适合与黑发店长相处的方式,而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惹怒对方,从此再无交集。 可太宰治同时也明白，往往脾气很好的人，真正生起气来反而更加可怕。 一旦他开口承认自己产生过的想法,绝对会惹怒黑发店长。 所以不能说出来。 沙色风衣的青年心思百转，轻轻咬住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垂下的长睫徐徐颤动,如同雨天中被迫停留在叶尖上的蝴蝶，薄薄的翅膀被雨水打得颤颤巍巍，难以飞翔。 沉默有时是另类的回答。 在这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变得凝固。 在另一旁偷听的与谢野晶子察觉到不对劲。 第325章 明明以太宰治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瞒过所有人。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与谢野晶子若有所思地看端坐在沙发上的四月一日。 “太宰先生。” 四月一日君寻又轻轻叫了一声，静静望着太宰治，等待他的解释。 “笨蛋太宰，逃避有什么用？明明没有去做,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小声自言自语,盯着面前的满茶几零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叹道：“算了,帮一把吧，不只是为了我,还有……” 嘶啦—— 侦探青年猛地撕开一包零食袋子，转头大声问国木田独步：“国木田，今天太宰有工作，没错吧？” “啊？哦，对！我看看……” 因为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四月一日的国木田独步连八卦都没办法吃到最新鲜的，便沉下心忙碌手头上的工作。 谁知被江户川乱步这么一喊，国木田独步立刻回神，环顾一圈既人的反应，迅速猜到了什么，急忙翻开计划本，替太宰治解围道：“对了，太宰，你今天还有一个外出的任务，现在赶紧去……” “诶？是吗？” 太宰治歪歪脑袋，露出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既然我还有工作的话，那我就先去忙。抱歉啊店长先生，有事失陪，我们下次再聊吧。” 话还没说完，沙色风衣青年已匆匆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口疾步走去。 那离去的背影看上去竟给人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是么？有事要忙啊……” 四月一日低垂眉眼，淡漠地看趴在自己腿上闭眼的三花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三花猫的耳朵，没等三花猫有反应就收回手，轻声道：“起来吧，我也要离开了。” 他在对一只三花猫说话。 应该是很搞笑的一幕，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笑。 “喵～” 三花猫像是听明白他的话，乖乖爬起来，从他的大腿跳到太宰治坐过的位置，长长的尾巴擦过他的红玉伞。 龙崽察觉到四月一日准备离开，兴奋地蹭他的脸蛋，低声叫唤，似在安慰和催促。 这个让四月一日不开心的地方，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等等——” 江户川乱步及时叫住拿起红玉伞的四月一日，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的位置。 那双碧瞳里只有沙发和三花猫，没有人的身影。 “店长先生，你还没正面回答能否实现我的愿望呢。” 与谢野晶子顿时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出现在哪里。 黑发店长从进入武装侦探社的那一刻起，看似一步步落入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言语围攻”，实际从头到尾都处于主动地位。 有求于人的，从不是黑发店长，而是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忍不住侧眸看黑发店长，有那么一瞬间，连她都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喃喃道：“不怪太宰和乱步会被吸引啊……” 但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又被与谢野晶子迅速掐灭了。 连太宰和乱步都要谨慎对待的人，并不是她能轻易接触的。 与谢野晶子看了看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几人，轻咳一声，“我今天没事做，正好给你们做个全身检查，跟我进医务室吧。” 国木田独步没跟上她的思路，下意识翻阅起计划本，疑惑道：“全身检查的时间不是今天啊。” “少啰嗦，让你今天做就今天做，除了乱步的所有人都给我去医务室排队。” 国木田独步被与谢野晶子吼了一声，乖乖合上计划本，痛苦道：“我的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中岛敦和泉镜花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往医务室走去。 三花猫同样识趣，主动跳下沙发，去隔壁的事务所找接待员们要小鱼干吃。 一时间内，武装侦探社只剩下四月一日和江户川乱步两人。 四月一日转身看社长办公室的方向。 “放心，这个时间社长在办公室里看资料，不会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似乎未卜先知，先一步回答四月一日未说出口的顾虑。 “现在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江户川乱步起身坐到太宰治原先坐的位置，手往旁边摸索，摸了小半天才停下来，“那把伞，在这个位置吧？” 四月一日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低头看着面前的茶几思索了一会，伸长手拨开大包小包的零食，找出一颗小小的糖果，慢条斯理拆开糖纸，将红色的糖果放入嘴里。 龙崽以为四月一日嘴馋了，扑扇翅膀想要飞到茶几上再找几颗糖果给四月一日。 以江户川乱步的眼力，茶几上少了什么，不需一秒就能看出来。 智商超高的侦探青年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抓住江户川乱步还在寻找伞的手。 江户川乱步不可置信地瞪大碧瞳。 下一秒，他对上了一双异色的眼睛。 江户川乱步从太宰治那里得知四月一日的存在后，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四月一日的长相，是俊美的？还是普通的？ 能让有隐形颜控属性的太宰治一眼就被吸引住的，应该是好看的长相吧？ 江户川乱步这么想着，对四月一日渐渐萌生了好奇。 第326章 这种好奇随着太宰治屡次接触四月一日而惨遭失败达到顶峰。 【想要亲眼看看。】 【……即使知道对方会收取代价也无所谓。】 【要是社长问起，我还可以说是为了保护横滨，毕竟接下来会有很麻烦的事……】 【……】 一种名为“欲望”的情感迅速膨胀，不久就挤占了江户川乱步的大脑。 【理智快要被打败了呢。】 江户川乱步昨天一边想，一边解开保险箱的密码，从里面拿出珍藏许久的零食，然后与黑发店长交易。 第一次，惨遭失败。 第二次，惨遭失败。 现在是第三次。 成功了。 江户川乱步曾经脑补过很多次店长先生的样貌，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店长先生拥有清秀的脸，白皙的肤色，黑亮的发，一身低调的素色和服……以及那双活了太多年、经历了无数事才会拥有的平静的眼睛。 “你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 四月一日咽下那颗软糖，声音清浅。 “太宰说过，我的异能力是能一眼看清事实的真相。” 江户川乱步定定凝视四月一日，后者不躲不闪。 “我知道，来武装侦探社前我就看过你的资料了。” “所以你还是让我看了。” “这不是你的愿望么？” 四月一日侧眸看了眼茶几上的点心零食，又看江户川乱步，似在疑惑，“我收了你的代价，所以会实现你的愿望。” “代价。” 江户川乱步听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黑框眼镜，张扬地笑起来，“没错，因为你收了我的代价，所以必须实现我的愿望。” 四月一日一动不动地由佩戴上黑框眼镜的江户川乱步打量审视。 他看过资料，知道江户川乱步发动异能力【超推理】会佩戴一副黑框眼镜。 尽管在场的双方都心知肚明没有【超推理】这个异能力。 一个在演戏，一个在配合演戏。 “接下来我会让太宰忙起来，保证他有一星期不会靠近你和孩子们，你就先处理好那几位平行世界的客人吧。” 江户川乱步取下眼镜，声音变得低沉稳重，和平时的孩子气截然不同。 在关键时刻，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非常靠得住。 “不过我也只能拖延太宰一个星期，港口黑手党那边——” 江户川乱步捏捏眉心，快言快语道：“昨天你要是被太宰拉上楼就好了，下午就不会遇到港口黑手党的boss森鸥外，虽然你的能力并不是森鸥外想的那样，但也大差不差……” 四月一日安静听他说完，轻声道：“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那种事我也知道。” 江户川乱步拧眉，无奈地说：“看到有人即将赴死，就算我能劝下一个，也劝不了所有人。” 侦探青年语气微顿，转身去拿横滨的地图，“你待会没事做，去这个地方，你的客人在等你。” 四月一日记住江户川乱步手指所指的位置，“一座教堂？” “嗯，太宰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这里死了。” 四月一日长睫微颤，“是将太宰先生从黑暗带出来的人？” “你的资料也挺详细的。”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低低道：“我当时看到他了，对他说如果去的话会死的，他还是去了，最后没回来……” “这是他的选择。” 四月一日轻轻握住侦探青年有些冰冷的手，“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正如你吃了我的糖果，接受了我的代价一样？” 江户川乱步低头注视店长的手。 尾指不能动弹。 没有味觉。 不能长大。 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庞大记忆的痛楚。 …… 江户川乱步骤然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四月一日为了实现愿望而支付的代价。 “对了，太宰刚刚没有说，他只是想过，但他没有做。还请你原谅太宰这一次。” 江户川乱步别扭地说着请求。 他太少求人办事。 “我知道，不然我不会等他解释。” 四月一日颔首，“横滨的人都很厉害，随便一个人都能骗过我的眼睛。但有一些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有些好奇，“直觉？” “不，是【波】，语言是一种能用在人类身上的枷锁，不仅会束缚自己，也会束缚他人。” “这种【波】会对你造成影响？” “一般人的【波】对我的影响不大。” “那不是一般的人呢？”江户川乱步立刻顺着四月一日的思路展开思考，“原来如此……难怪太宰不敢在你面前撒谎。” 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能无效化任何异能力。 可【语言波】又不是异能力。 四月一日存在本就特殊，还有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一旦太宰治在四月一日面前撒谎，极有可能产生一个特殊的【特异点】。 虽说【特异点】不容易出现。 但每次出现，横滨都会有大麻烦。 谁也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况。 “啊啊啊，越想越头疼……” 第327章 江户川乱步烦躁地晃晃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四月一日说的那句“看不到是好事”的真正意思，顿时欲哭无泪，反手抓起四月一日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理直气壮道：“现在，我要你哄哄我！” 四月一日：“……” 他来武装侦探社的一个目的就是找江户川乱步合作。 现在目的已经完成，稍微满足一下江户川乱步的要求应该没事吧？ “要是出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这是我的代价。” 江户川乱步主动用脸颊磨蹭四月一日的手心，认真道：“关于横滨的所有情报，不仅包括我们，也包括在横滨居住的你们。” “谢谢。” 四月一日眼神变得柔和，“接下来的事，也要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你下次给我带一些小蛋糕就行。对了，你留在冰箱里的蛋糕不要给帽子君吃。” “帽子君？” “就是你刚认识的朋友啦，那家伙的异能力比敦和小镜花他们的还要特殊，要是吃了你的蛋糕，会变得很麻烦……” “会变成什么样？” “大概——”江户川乱步转动眼珠，想了半天，才道：“大概比太宰更难缠吧。” 四月一日：“……” “昨天上午你超度了擂钵街的灵魂，中午去海边就遇到把你公主抱的帽子君，半夜还收留了醉酒闯入店里的帽子君，不觉得很巧合吗？” 江户川乱步像被撸得舒服的大猫咪，惬意地弯起眼睛，“按你的话来说，这就是必然。” “那晚了。” 四月一日悠悠道：“昨晚中原醒酒后肚子饿，吃了几个小蛋糕。” “什么？！” 江户川乱步猛地提高声音，张牙舞爪道：“我都没吃过，不公平！” ＊＊＊ 店里。 庭院风止树停。 中原中也坐在走廊上，一脸震惊地看从他面前走过的巨□□。 “上午好，你是君寻先生的客人吗？” 红龙莱迪礼貌地与中原中也打招呼。 中原中也使劲揉揉眼睛，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红龙，怀疑自己还没有醒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诶？是我吓到你了吗？” 莱迪瞧见中原中也的动作，顿时紧张起来，顾不得爪子上抱着的要晾晒的衣服，急忙去找修复待客室的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先生，我好像把客人吓傻了，怎么办啊？” “你才被吓傻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反驳，但莱迪已经消失在庭院里，他只来得及看深红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么真实，看来不是做梦。” 中原中也平躺在走廊上，抬眸看头上的天花板。 恰好一阵风吹来，屋檐下的风铃发出“铃铃”的悦耳声音。 “好舒服的声音，听得心情突然就平静下来。” 中原中也低声呢喃，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以前常会在梦里出现的嘈杂人声，突然就消失了。 作为仇敌众多的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不该如此轻易在陌生的地方熟睡，但中原中也昨晚却睡得非常舒服。 正如此刻。 不知哪来的微风，轻轻吹响屋檐下的风铃。 一只脆弱的萤火虫像是在躲避什么，趁中原中也睡觉时，迅速从走廊旁的草丛飞到远处的樱花树上。 中原中也睡得太沉，连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迪亚利亚和莱迪都没有察觉。 “迪亚利亚先生，客人好像睡着了？” “嗯，他没被你吓傻。我们回去吧。” 迪亚利亚熟练地摸摸莱迪的大脑袋，转身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停留在樱花树上的萤火虫。 “这份因果在很久之前就结下了啊。” “什么？” 莱迪没有听清。 “没什么。” 迪亚利亚笑着摇头，“等我修好待客室，我们也去横滨逛逛吧。” “好呀，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横滨好危险，我不敢一条龙出门，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他们出去的时候，也没办法带上我，我都要憋坏了。” 莱迪苦兮兮地跟迪亚利亚诉苦。 “以后去其他世界还会遇到比现在更危险的事，你要快点调整心态适应。” “还有比在横滨更危险的世界？” 莱迪惊恐地瞪大眼睛，捏捏自己的鳞片，“迪亚利亚先生，我的鳞片能不能挡住子弹？” “这个问题嘛。” 迪亚利亚变出自己的魔法书，快速翻阅起来，“如果在我们的世界，你的鳞片能挡住普通的弓箭。但横滨用枪比用弓的多，我还没有测试过，你要不要配合我做几个小测试？” 他一边说一边又变出一只羽毛笔沙沙书写刚冒出的问题。 银发长及脚踝的妖精对自己不知道的事充满了求知欲。 莱迪迎上迪亚利亚先生那双好奇的紫罗兰色眼睛，嘴角微扯，很想摇头说“不要”。 但他也清楚，但凡迪亚利亚先生产生了新的问题，就一定会刨根问底找到答案。 “迪亚利亚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做测试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感受到的痛苦降到最低？” 莱迪对对两爪，怯声道：“我怕疼……要是做一次测试我就半死不活了，肯定会对迪亚利亚先生您的数据造成误差……” 第328章 “你说的有道理。” 迪亚利亚在魔法书上写上各种变量，想了想，又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直接给你施展一个免痛魔法就行了。” “真的？！谢谢迪亚利亚先生！” 莱迪双眼发光。 “不过，你居然乐意配合我做这种危险的实验，不怕吗？” “怕，但我相信迪亚利亚先生不会真的伤害我。” 莱迪挠挠龙角，脑海里浮现出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躲在店里害怕枪械的情景，“而且，如果我的身体能挡住子弹，以后和瓦尼塔斯、贵志他们出去，就能挡在他们面前了。” 第162章 四一对贵志支付代价的真正用意 江户川乱步性格率真,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会给人一种任性难伺候的印象，但其实很懂分寸，缠着四月一日问东问西一段时间,暂时满足了他那旺盛的好奇心后，便放四月一日离开。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上小蛋糕啊！” “好。” “你这次答应的好爽快。果然,我就应该趁机多问你要几个才对。” 江户川乱步幽幽叹气,沮丧没持续一分钟就调整好心情，竖起食指左右摇摇，一本正经地叮嘱：“可惜有太宰在,他知道了肯定会忍不住偷吃，所以你到时只带一个过来给我尝尝味道就好了。” 侦探青年把重音落在“一个”上。 四月一日明白他的顾虑，哭笑不得,想了想，笑问：“那到时我再给你多带一份小点心？” “好啊好啊！” 江户川乱步点头如捣蒜，从抽屉里翻出几个空袋子，一股脑地将茶几上的零食点心全都装进去,等塞得不能再塞了，才停下来，认真道：“这些给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以后横滨说不定还要靠他们才能——” 没等四月一日拒绝,他就皱起眉来,“你必须收下,不然我会立刻吃完的！” 他偷偷藏起来的一直舍不得吃的零食，现在一次性全拿出来了。 社长还在办公室,他又不可能当社长的面一口气全吃光，等店长先生离开后,零食肯定会被社长没收。 索性眼不见为净，全都送人，他就不用继续苦恼了。 虽然会很肉疼，但一想到是送给店长先生和那几个孩子，还能增加对他的好感度，他一点亏也不会吃。 江户川乱步碧眸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暗暗为他的机智点赞。 “……那我就收下了，先代瓦尼塔斯和贵志和你说声谢谢。” 四月一日看着江户川乱步把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模样，笑着应下，伸手接过零食袋子。 “不用，反正等事情结束后，社长知道我的付出，也会奖励我更多更好吃的。” 江户川乱步小声嘟哝，艰难别开脸，强忍着不去看被四月一日拿在手里的几袋零食，那股心如刀割的肉疼才缓解些。 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知道四月一日要离开，仗着江户川乱步看不见自己，连忙转头朝他哈气。 因为江户川乱步缠着四月一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他和四月一日才没办法离开武装侦探社。 他都要无聊死了。 “对了店长先生，下次再来就让你肩上的小家伙现形吧，我还没亲眼见过胖成球的龙是什么样的。” 江户川乱步猛然抬眸，直直看向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嘴角咧起。 龙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笑容，顿时被吓得躲到四月一日另一侧的肩膀。 “别怕，江户川先生在和你开玩笑呢。” 四月一日抬手安抚炸毛的龙崽。 “嗷？”真的？ 龙崽身体放松，抬头问四月一日。 “真的，不信你问江户川先生。” 龙崽摇头，直觉不想被江户川乱步看到他，总觉得会被一眼看穿，让他很不舒服，便抬爪轻踩四月一日的肩膀无声催促。 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武装侦探社了。 “好，我们这就离开。” 四月一日眉眼带笑，轻捏龙崽的爪子。 江户川乱步见四月一日丝毫不掩饰和龙崽的互动，哼唧两声走到窗前，默默打开窗。 等走到一楼的咖啡店时，龙崽看到四月一日脸上还没消失的笑意后，才反应过来江户川乱步刚刚说他胖，气得一双小翅膀都在哆嗦，瞬间如一颗射出的子弹，径直从一楼飞到四楼的窗口，对着站在窗口疑似等待他的江户川乱步咆哮。 “嗷嗷嗷！”你才胖！你胖成球了！ “不好意思，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笑吟吟地掏掏耳朵。 龙崽：“……” “咦？乱步先生，我刚好像听到有什么在叫？” 从医务室走出来的中岛敦疑惑地看了看办公室，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只好看江户川乱步。 “谁知道呢？大概是哪个气急败坏的小家伙吧？” 江户川乱步看窗外的风景，对着空气悠悠道：“今天是个好天气，适合去公园逛逛哦。” “？” 中岛敦挠了挠银发，看向窗外。 湛蓝如洗的天空下，几朵白软如棉花的云朵徐徐变幻出各种形状。 ＊＊＊ 离开武装侦探社后。 四月一日和龙崽像昨天那般，沿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一座宁静的公园。 这会儿临近中午，公园里的人并不多，偶有几个也是匆匆路过。 第329章 四月一日扫了一圈公园，空气清新，绿茵如盖。 若是清晨，雾气应该会很重，也能更容易收集到露水。 “贵志应该会喜欢这里吧？” “嗷。” 龙崽懒懒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蓝眸里闪过担忧。 “不过这个公园离店有点远，来回一趟大概要一个小时。” “嗷嗷～”我可以送贵志，只用十分钟就好啦～ “你能起得了那么早吗？” “嗷嗷！”起不了，所以和你一起睡觉，你起床的时候叫醒我就好啦！ 龙崽先是摇头，然后眨巴眨巴苍蓝的大眼睛，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只要牺牲睡懒觉的时间，就能得到和四月一日永远睡一间房的机会！ 不亏反赚！ “嗷嗷？”不过，为什么要让贵志收集三个月的露水？ 三个月后呢？ 贵志到时候还需要收集露水吗？ 龙崽一直不明白四月一日让夏目贵志支付的这个代价。 在他眼里，给贵志幻觉小香菇让他看到想见的人，只需要付出收集三个月露水代价实在太轻了。 而且，就算要以收集露水作为代价，为什么是三个月，而不是更长的时间？ 龙崽担心四月一日收取的代价不够，会受伤，爪子下意识扒拉住四月一日的袖子。 结果一个没留意，锋利的尖爪轻而易举就划破了袖子。 “三个月就够了。” 四月一日低头看心虚缩爪的龙崽，并不生气，声音温润，解释道：“贵志太小，能付出的代价太少，仅有的几样又实在珍贵……再说我给的幻觉香菇份量控制得很好，只够贵志做一个短暂的梦。” 若是份量再多的话，就不仅仅是收集三个月的露水这么简单了。 “况且，贵志刚来到我们身边，我们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你想，如果有一天你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你会不会害怕？” 龙崽顺着四月一日的话想了想，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嗷嗷。”我不怕。 “好吧，我们的龙崽果然很勇敢。” 四月一日笑笑，补充道：“那如果你来到一个没有我和瓦尼塔斯的地方呢？一直找不到我们的话，你会不会——” “嗷！”不许离开！ 龙崽瞪圆蓝瞳，紧张又焦急地看四月一日，浑身像弹簧一样绷紧。 “不离开不离开，只是做个假设。” 四月一日被激动的龙崽逼得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嗷嗷！”假设也不允许！ 龙崽把脸埋在四月一日怀里，难过地叫。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贵志的心情了吧？” 四月一日无可奈何地看自己的衣服，龙崽刚刚情绪过于激动，衣服又被划开几道口子。 好在他的衣服有很多，旁人也看不到他，不然就尴尬了。 “如果这时候有一件只有贵志能做的事，他会安心很多。” “嗷嗷？”所以这就是瓦尼塔斯收集了一天露水后就不做的原因？ 龙崽冷不丁想起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收集过一天露水的事，之后瓦尼塔斯又赖床了。 他以为瓦尼塔斯是懒呢。 “嗯，瓦尼塔斯大概也想到这一点了。” 四月一日走到一排石凳上坐下，将龙崽放到腿上，揉搓龙崽的小脸，异色眸底浮现柔情。 “人只要有事可做，就能减轻很多痛苦。等三个月后，贵志也会适应在店里的生活，到那时就能更自在了。” 龙崽似懂非懂地点头，模样憨态可掬。 四月一日忍不住又捏捏龙崽。 江户川乱步有一句话没说错，龙崽最近吃得很好。 单从外表看去，确实快胖成球了。 不过体重倒是没怎么变化，除了占卜的第二天重了些。 但那时龙崽刚吸收了他的灵力，勉强弥补了先天不足的问题，进入新的成长阶段，体重增加不足为奇。 再说之后龙崽又和之前一样轻了。 四月一日再摸摸龙崽的软肚子，没怎么感受到重量。 “吃了那么多，你的肉肉都到哪里去了呢？” 龙崽感到一阵酥痒，在他腿上翻身打滚，过了一会儿缓够了，又露出最柔软的肚皮给四月一日抚摸，老老实实回答。 “嗷嗷。”都在我身体里。 变大之后肉肉就出来啦，可惜之前积攒的力量都耗光了，现在没办法变大给四月一日看。 龙崽想起被中原中也抢走的机会，不爽地磨磨牙齿，两爪抱住四月一日的手臂，使劲地蹭。 等他更强大些，谁也没办法从他手里抢过四月一日。 公园里有不少灰鸽子，见四月一日坐在石凳上，以为要投喂，纷纷从树上飞下来，聚到四月一日脚边。 偶有几只胆大的，竟飞到四月一日肩上，伸长脖子，尖尖的鸟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脸。 龙崽立即竖起兽瞳，凶狠地瞪灰鸽子。 “嗯？这个公园的鸽子居然能看到我，是因为我和店来到横滨的缘故么？” 四月一日偏头躲开灰鸽子的亲近。 一道沙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对面。 “嗨～店长先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呢。” 第330章 第163章 公园里，哭泣的小女孩 “店长先生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公园吧？要不要我这个本地人来带路？我对这个公园可是相当熟悉哦。” 太宰治走到四月一日面前,鸢眸微微下移，定定看那双修长白皙的手。 虽然他看不见小家伙的样子，但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一个被双手抓住的小家伙朝自己龇牙咧嘴的画面。 至于为何会冲他生气…… 太宰治无奈地笑笑,大概是不小心破坏了小家伙和四月一日的二人世界吧。 昨天中也不就是这样才被小家伙记恨上么？ 传闻龙族对自己的宝贝都有极强的占有欲，这个不知哪来的传闻居然有几分可信度。 小家伙能不立刻冲过来咬他一口已经是店长先生努力拦住的结果了。 太宰治想起他昨天监听到四月一日的话,迅速拼凑出龙崽爱憎分明的性格,不动声色地颤了颤长睫。 虽然破坏“二人世界”有点不道德,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看”不到龙崽。 【况且，现在公园里可是只有我和店长先生两个人哦～】 太宰治露出一个在龙崽看来充满挑衅的笑容，自来熟地坐到四月一日身旁。 沙色风衣的青年刚一坐到石凳上,那群尤为亲人的灰鸽子便像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四散飞起。 一根灰色的羽毛轻飘飘落到四月一日的头上。 “店长先生，别动。” 太宰治见状,抬手轻轻拂掉那根羽毛，低头便瞧见四月一日静如止水的双眸，于是手指微蜷，抿唇轻笑。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把它们都吓跑了，店长先生会生我的气吗？” 龙崽：“……” 他被太宰治的话肉麻地打了个哆嗦。 眼前这人说话语气怎么怪怪的？比之前说自己胖的侦探家伙还要讨厌！ “巧么？我觉得不巧。” 太宰治看向别处，不说话。 横滨那么大，怎么可能随便逛逛就能遇到？ 四月一日好不容易安抚完突然就变得暴躁的龙崽,平静地看太宰治,没揭穿他跟踪自己的事,“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既然完成了，那就继续之前被江户川乱步故意打断的话题吧。 太宰治听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脸上笑容不变，“这么好的景色,我们应该聊些开心的事才对吧？” “呜呜呜——” 太宰治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小女孩大声哭泣的声音，不由皱眉。 过了几分钟，小女孩仍没停止哭泣。 四月一日猜测女孩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身边也没有大人，便不太放心，想过去查看情况。 太宰治坐在石凳上，低垂脑袋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必然】？果然还不到时间啊……” 他摇头苦笑两声，默默跟了上去。 ＊＊＊ 哭泣的小女孩穿了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蓬松的裙摆点缀着白色的蕾丝，一头半长的头发被扎成双马尾，跌坐在地上，小脸上全是泪痕。 “呜呜呜……” 小女孩许是哭累了，哭声渐渐变小。 四月一日在离小女孩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龙崽很快就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拿脑袋去蹭四月一日的脸颊，小声嗷了一声。 “嗯，应该是不小心摔倒了，可能还流血了。” 四月一日抬手摸摸龙崽下巴，看了眼手中的红玉伞，有些头疼。 小女孩显然是个普通人，看不到他的存在。 所以他连哄小女孩别哭都做不到。 龙崽看出四月一日的苦恼，从他的肩上爬下来，张开爪子“变”出一颗糖果。 “糖果？你什么时候藏的？” 四月一日看到那颗包装有些眼熟的糖果，哭笑不得地问。 “嗷嗷。”就在武装侦探社啊。 龙崽无辜地瞪圆蓝瞳，他亲眼看到四月一日在一大堆零食里选中这种糖果，以为四月一日喜欢，便趁江户川乱步把零食装进几个袋子时，从已经装好的袋子里拿的。 “嗷嗷！”我这可不算偷哦，是他先给你的。你是我的，所以你的东西也是我的！ 龙崽挺起小胸脯，理直气壮地强调自己的行为没错。 四月一日嘴角微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按揉眉心，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多的吗？” “嗷嗷？”你是要全都给那个小女孩吗？那你怎么办？ 那么多种零食中，四月一日只选了这种糖果。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以四月一日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吃？ 龙崽担忧地问，动作却不停，乖乖变出另外几颗。 他清楚记得，这种糖果连江户川乱步都没多少颗，摆满一茶几的零食，这种糖果也不到一手之数，之前四月一日吃了一颗，如今又要分两颗，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得吃…… 本来还想藏着等以后找四月一日提要求时，作为“报酬”给四月一日的。 现在一看，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泡汤了嗷。 龙崽越想越委屈，撅起嘴也想哭了。 “两颗就够了，剩下的两颗都给你吃。” 四月一日揉揉龙崽的脑袋。 龙崽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 他又不是什么小馋龙，才不想吃讨厌的人给的糖果。 第331章 然而想是如此想的，龙崽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剩下的两颗重新藏起来。 之前能让四月一日做四件事，现在只能做两件了。 心痛！ 四月一日屈指刮了刮龙崽鼓鼓的脸颊，抬眸看身后的太宰治。 太宰治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朝他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店长先生找我帮忙的话，我可以收取报酬吗？” 第164章 四一和太宰 “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四月一日其实并不意外听到太宰治说出这话。 聪明的人总是善于抓住一切机会。 “咦？你竟同意了？” 与之相反,太宰治倒是有些吃惊四月一日居然不气恼自己趁火打劫的事，想了想，伸手接过那两颗糖果,轻轻往上抛，一双漂亮的鸢眸暗示性十足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转头看向地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还在哭,只是哭声渐渐变小。 “她哭了这么久,也没一个大人来安慰,我猜她应该是迷路了，待会我还可以顺便帮忙把她交给警察。” 太宰治又说了一句，“别看我这样,哄孩子我还是很在行的。” 听起来难免给人一种坐地起价的感觉，不过这也没办法。 如此难得的机会，还不是他有意安排的。如果这次错过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太宰治在等四月一日主动提出报酬。 四月一日显然也很清楚他的心思，垂眸看着仍在小声啜泣的小女孩，轻声道：“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这可是你说的。”太宰治眼睛陡然一亮，嘴角上扬,“成交！” 说完，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便扬起一个无害的浅笑，径直往小女孩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小时后。 太宰治用事实证明他受欢迎不仅仅靠一张漂亮脸蛋，无论是下到三岁,还是上到八十的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龙崽在一旁看太宰治只用两颗糖果就让小女孩破涕为笑,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因为过于震惊，连带着对太宰治的讨厌都减少了。 太宰治在把小女孩交给警察,又说明缘由并做了登记后，才离开警察室,一出门就看到手持红玉伞站在不远处的四月一日，正想走过去。 恰好一辆车飞快从道路驶过。 那辆车车速太快，几乎在道路中间留下一道影子。 太宰治有一瞬恍惚，明明他和店长先生只隔着一条车道，却又像是远在天涯。 “怎么样？这个交易不亏吧？” 太宰治很快收敛心神，走到四月一日身边笑眯眯地问。 四月一日远远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晃悠双腿的小女孩，又看到她的左腿膝盖上缠绕的白色绷带，想起太宰治蹲下给小女孩做紧急处理的情景，眼神柔和下来，“你带的东西还挺多。” “谁让受伤对武装侦探社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呢。” 太宰治把手插入装有绷带的口袋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刚好我有点饿了，想必店长先生应该也饿了吧？” “我还好。” 太宰治装作没听出他的委婉拒绝，鸢眸亮晶晶的，拉起他的手，“我知道有一家的茶泡饭很好吃，老板人也很好，见惯大风大浪，养成处事不惊的性子。” 说到这里，太宰治语气微顿，意味深长地看四月一日，继续道：“所以就算看到透明人吃饭，也会装作没看见。就是价格有点小贵。” 算是最适合店长先生吃饭的地方了。 四月一日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没带钱。” “没事，黄金也行，店长先生还能直接找老板换些零钱哦。” 太宰治仿佛话里有话。 四月一日瞬间想起之前给了玶一袋黄金作为委托费的事。 看来已经被对方发现真正的委托者是他啊。 “嗷～”我也饿啦～ 龙崽揉揉瘪瘪的肚子，轻蹭四月一日的脸撒娇。 四月一日沉默一会，“……那就麻烦太宰先生带路了。” “没问题，这边走！” ＊＊＊ 太宰治直接带四月一日去了之前他带中岛敦去的那家饭店。 饭店位置较为偏僻，环境清幽，客人不多。 “敦很喜欢这家的茶泡饭，能一口气吃十几碗，胃口大吧？如果不是因为敦的工资不高，敦肯定会天天来这里吃饭……” 太宰治天南地北地扯各种话题。 四月一日默默看龙崽旁边叠得老高的空碗。 龙崽之前没吃过茶泡饭，第一次吃发现味道还不错，哼哧哼哧埋头扒拉了十几碗都没停下来。 四月一日估摸着龙崽可能还要再吃几碗才能填饱肚子。 “钱……应该够吧？” “没事，不够的话可以赊账哦。” 太宰治连一碗都没吃完，就已放下筷子，听到四月一日迟疑的话，单手托腮，另一手举起一杯酒，安慰道：“我和老板的关系很熟，赊个账完全没问题。”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四月一日看了看对面几乎没动过的茶泡饭，凝望他手中摇晃的酒杯。 几块冰块在透明的酒杯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太宰治佯装诧异地瞪大眼睛，“是吗？我其实吃饱了，不算空腹啦。” “只吃两口饭不会饱。” 第332章 “那就听店长先生的，我再多吃两口吧。” 太宰治无奈摇头，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茶泡饭。 “我没说让你——” 四月一日正想否认，便看到太宰治低头吃饭时露出的纤细的脖颈，旋即一顿。 青年立起来的领口下也有半截缠绕的白色绷带，因为藏在衣服下，看着并不明显。 而且对一米八的青年来说，太宰治的身材过于清瘦了。 “什么？” 太宰治没听清，两颊被米饭塞得鼓鼓的，如同一只超大仓鼠。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没什么。” “是么？” 太宰治眯眼看了他一会，嘴角噙着一抹笑，咀嚼几下囫囵吞下米饭，自言自语道：“算了，店长先生又不可能贪图我什么，我没必要对店长先生警惕呢。” “既然是自言自语的话，不用说这么大声的。” “因为想让店长先生听到呀。” 太宰治老实承认。 四月一日被哽住，环顾一圈四周，视线最后落到太宰治带笑的脸上，直视着他的鸢眸，认真道：“这会儿人少，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会看情况回答。” 太宰治瞳孔微微缩小，“店长先生第一次这么配合，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哎～” “……” 四月一日忽然低头看龙崽，“吃饱了吗？吃饱的话我们就走吧。” 龙崽摇头表示自己没吃饱。 他吃惯四月一日亲手做的食物了，今天才发现外人做得再美味对他来说也没用。 太宰治推荐的茶泡饭确实好吃，可他吃了十几碗都没吃饱…… 因为茶泡饭里蕴含的灵力太少，就算龙崽吃得再多也难以缓解那股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饥饿感。 再说了，继续吃下去，他就真的要胖成球了。 吃二十碗茶泡饭，还不如回店里吃两块四月一日做的小蛋糕呢。 一直扒饭到嘴里也是很累的。 龙崽敏锐察觉到四月一日想离开，正要顺着四月一日的手臂爬到肩膀，就听到太宰治急促的声音。 “等等，我错了我错了，我们继续。” 太宰治连忙举起双手干脆求饶。 四月一日将龙崽重新放回凳子上。 龙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嗷？” “还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吧。” 四月一日摸摸龙崽的脑袋。 “嗷。” 龙崽一头雾水，见四月一日暂时歇了离开的心思，便重新拿起勺子扒拉新的茶泡饭。 一旁的店员服务态度超好，看到饭碗凭空变空了也不震惊，转身就去厨房端出新的一碗，保证不饿到龙崽。 太宰治在四月一日的注视下又吃了几口饭菜，和小孩子一般乖巧道：“这下真的吃饱了。” 前提是能忽略他手中的酒杯。 “不用和我说。” 太宰治笑笑，敛下长睫，柔软的声线慢慢变得低沉，“店长先生之前说一笔勾销，是真的吗？” “我不喜欢说谎。” 四月一日将龙崽吃完的空碗放到一边，瞥到绷带青年微凝的神色，语气稍缓：“别怕。” 太宰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别怕’呢。” 四月一日平静地看他笑。 藏在眼镜下的一双异瞳如同一片风停浪止的海面，没有变化。 太宰治静静笑了一阵，忽然觉得没意思，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 四月一日继续道：“我本来只想要个解释，如果当时你解释完，这事就过去了。” 太宰治低头，“这么说的话，我还是亏了？” 即使不以帮小女孩为要求，四月一日也不会计较他的事。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不论迹。至于监视和跟踪——” 说到这里，四月一日忍不住揉捏微蹙的眉心。 太宰治身体一僵，久违的心虚悄然出现。 也就是仗着店长先生性子软，所以他才敢做。 但凡换个人，被他这么搞，早就气炸了。 “算了……除了监视和跟踪，你什么都还没去做。” 四月一日放下手，把龙崽吃完的第二个空碗叠起，“如果因为他人的想法就要生气，那我现在就是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 太宰治顿时松了口气，身体随之放松，笑着接上四月一日的话，“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变大的气球？” “嗯。” “不愧是店长先生，我很少听到这种说法呢。” 太宰治再三确认四月一日没有生气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把还剩大半的茶泡饭推到一旁，举起手直视四月一日的眼睛，“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不跟踪店长先生了。” “监控呢？” “这个嘛……” 太宰治讪笑一声，苦笑着解释，“这个还请允许我继续保留。店长先生在昨天下午已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看上。如果没有武装侦探社的制衡，相信店长先生和瓦尼塔斯那几个孩子这会儿已经落入港口黑手党手中了。” 他的声音一瞬变得粘稠如黑暗中的沼泽，“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底线的。”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思索，“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昨天在蛋糕店遇到的那对父女？可港口黑手党的监控不是在昨天下午出现的。” 第333章 “呃……” 太宰治更尴尬了。 他要如何跟店长先生解释，正是因为他前段时间的监视和跟踪，才引起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额外注意。 难道要说正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暴露了店长先生的存在么？ “那个，店长先生，我们还是聊点别的事吧？” “比如？” “乱步先生不是说有客人在教堂里等店长先生吗？我知道那座教堂在哪里，待会就可以带店长先生前往。” “需要报酬吗？” 太宰治有些傻眼，完全没想过四月一日会说出这种话，好在脑子转得飞快，连忙道：“这次不用，就当店长先生请我吃饭的回礼吧。” “那好，晚些时间我们再去。” “可乱步先生说让你待会去？” “我本来想去，不过你来了。” 太宰治怔愣，“因为我来了？” “我的情况很特殊，你的能力也很特殊，这段时间其实我们不该接触才对。” “莫非【人间失格】对店长先生也起作用？” 四月一日摇头。 “那为何？” “店还没稳定，你我接触太多，很容易让时空扭曲，有些特殊的客人会被卷入扭曲的时空，到那时就麻烦了……” “难怪……难怪乱步先生让我一星期别接近店长先生。” 太宰治瞬间想明白，脸色立刻变得复杂，猛地站起来，“我这就远离店长先生！” 话音未落，沙色风衣的青年已转身匆匆离开。 “嗷嗷？”他怎么了？脸色突然好难看？ 龙崽从碗里抬起头，嘴角沾着几粒白米饭，疑惑地问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低垂眉眼看不谙世事的龙崽，“大概是发现好不容易才与对方相见，机会却被自己无意破坏了吧。” “嗷？” 龙崽眨巴眼睛，更听不懂了。 “不是什么大事，乖乖吃饭吧。” “嗷。” 第165章 想要请假的中也 等龙崽彻底吃饱,爬上四月一日肩膀与他一起离开时，桌上的空碗又多了十几个。 负责收拾的店员显然见过类似的事，并不吃惊两名看不见的客人饭量巨大。 “嗷～”总算吃饱啦～ 龙崽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惬意地拍拍圆滚滚的肚皮。 四月一日见状眉眼弯弯，抬手摸了摸龙崽肚子,揶揄道：“看来下次出门得专门给你准备一份便当才行。你把饭店煮好的米饭全吃光了,新来的客人都没饭吃。” 幸好钱够付账,不然太宰治提前离开，老板又看不到他和龙崽，万一以为他们吃霸王餐,那就尴尬了。 “嗷嗷！”我要和瓦尼塔斯一样的便当！ 龙崽完全不知客气是什么，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提要求。 “好好，满足你。” 得到四月一日的承诺,龙崽这才满意地点头，试图用尾巴卷住四月一日的脖子。 可惜尾巴太短，没能成功。 龙崽皱眉，嫌弃地看自己的短尾巴,在考虑要不要把尾巴变长，想了一会就果断放弃，改成双爪直接抱住四月一日脖子，软软撒娇。 “嗷嗷。”可以多做一点,我以后就有空间了。 从龙族的传承记忆中龙崽得知只要再给一点时间让他成长,他就能在体内开辟出一个随身小空间。 等到那时他就能把四月一日做的便当和其他食物都放在小空间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再也不用担心出门会饿肚子了。 来自魔法世界的龙,不会几个魔法怎么说得过去呢？ 天有不测风云。 一人一龙刚走出饭店门口，天空就下起了倾盘大雨。 幸好四月一日出门就撑开红玉伞,才没被这场意外的大雨淋湿。 “嗷？”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龙崽抬头，疑惑地看澄澈的天空。 太阳还在天空上挂着。 然而豆大的雨水却噼里啪啦地砸在红玉伞面上。 “这是太阳雨。” 四月一日看到不少行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变得慌乱，冷静道：“太阳雨一般不会持续很久，再过一会就会停了。” 有太阳雨存在的地方，时空有时会变得异常。 四月一日忽而沉吟，低声问龙崽，“你有感受到周围有什么特殊的人吗？” 龙崽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立马闭眼，用庞大的精神仔细感应四周，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抬爪指着一个方向。 “嗷嗷。”那里好像有一个。 四月一日顺着龙崽所指方向看去。 一道黑色的人影在雨中若隐若现，苍白的脖颈间有一抹血一样的鲜红格外亮眼。 “太宰……先生？” 四月一日怀疑自己看错人了，他才与太宰治分开没多久。 更重要的是，太宰治在知道暂时不能靠近的事情后是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出现在雨中的“太宰治”会不会有可能是一个长相恰好与太宰治相似的陌生人？ “恰好？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 四月一日苦笑一声，定住心神想要再看，那道漆黑的身影又消失了。 “嗷嗷？”雨好像停了？ 龙崽伸长爪子到伞外，只接住几滴雨水。 连雨都变小了，确实快要停了。 “雨停了？” 第334章 四月一日恍然大悟，抬眸看湛蓝的天空，回想起刚刚在雨中出现的人，微微皱眉，叹道：“因为太阳雨的出现吗？” “嗷？” “没什么。我们去找个高点的地方，太阳雨出现的地方通常都有彩虹。” 说起彩虹，四月一日忽然又想起在本丸时付丧神拉着他去看雨后彩虹的事，长睫轻颤，低头注视自己的小指，“也不知本丸他们……算了。” 都说缘分易结不易解。 可在他这里，却不是这样啊。 龙崽抖抖小翅膀，敏锐地察觉到四月一日似乎在难过，急忙贴贴他的脸颊，嗷呜嗷呜地低低安慰。 “我没事，走吧。” 四月一日也偏过脸，温柔地蹭了蹭龙崽的小脸，瞧见那双蓝瞳里的担忧，便轻笑起来，“既然不想离开的话，就要好好抓住我的手，知道吗？不然会——” 黑发店长的声音太轻。 龙崽其实只听清楚前半句，后半句被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带走，却下意识用力点头。 谁知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失去平衡，整头龙直接往前栽去。 “小心点。” 四月一日及时拦住差点就要和大地面对面接触的龙崽。 “嗷嗷。” 龙崽挠挠脑袋，扑打翅膀飞回四月一日的肩上乖乖趴着，蓝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恢复正常的四月一日，悄悄在心里说： 【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他头一次感谢龙族寿命漫长，所以才能一直陪伴在喜欢的人类身边。 ＊＊＊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等等，衣服还没收啊啊啊……” 莱迪一脸慌乱地跑到庭院，没看到晾晒的衣服，顿时一惊，“诶？衣服呢？” 中原中也坐在走廊上欣赏雨景，听到一声尖叫，转头便看到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红色巨龙，抬手指自己的左手边，“衣服我都收了，在那边。” 莱迪顺势看去，果然看到本该晾晒在空地上的衣服被人收好，还整整齐齐叠放在走廊上。 “谢谢！” 莱迪连忙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 中原中也摆摆手，示意莱迪不用这么客气。 他本来就在走廊上睡觉，睡得正香时猛然被落到脸上的雨水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劈天盖地的雨水即将落到自己身上，湛蓝瞳孔微缩，瞬间控制周围的重力，延缓雨水下降的速度，起身才发现自己竟躺在空地上，扭头看旁边高高的走廊，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大概是他睡着时一个不小心，从走廊滚到地上了吧。 “不过我也太放松了……” 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就算了，从走廊上滚落到地都没醒，还是被雨砸醒的。 中原中也敲敲自己脑袋，余光正好瞥到晾衣杆上的衣服，没怎么犹豫就走过去收了。 好歹在别人家里睡了一晚加一个上午，就当帮个忙好了。 因浑身被异能力包裹，滂沱大雨被隔绝在中原中也的身体之外，除了起初被雨淋到一点，没造成任何影响。 莱迪道谢完就火燎火急地拿衣服离开，像有什么急事要做。 中原中也转动眼珠，看了眼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莱迪，有心想跟上去看看这头会说人话的红龙，又觉得不太妥当。 也许这头红龙和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中岛敦一样，拥有变成动物的异能力。 之前横滨没有变成红龙的异能力者，也许是因为人家有意隐瞒，只是不小心被喝醉酒的自己闯入发现…… 中原中也默默收回视线，转而看眼前的景色，手搭在肚子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有点饿了，想吃昨晚的小蛋糕……” 这场雨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不多会儿的时间，就停了。 中原中也重新躺回走廊，却没有什么睡意，于是手指微动，帽子自动飞盖到脸上挡住光线，好继续酝酿睡意。 “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中原中也拿开帽子，瞪着眼睛看屋檐下的风铃。 “可又不想起来……” 最近没什么特别紧急的工作，几天不去港口黑手党上班应该没事。 “还是打个电话跟boss请假，再和属下说一声……” 红发青年从黑西装里面的口袋摸出一台手机，拨打boss的私人号码。 “中也？” 手机的另一头很快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boss，最近几天我想请个假。” “请假？我想知道理由。” “呃……” 中原中也一顿，眼睛望向庭院的景色，支吾道：“我就想散散心放松一下。” “原来如此，是最近太累了吗？” “还好，不算很累。”中原中也老老实实道：“单纯想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我知道了，给你一星期的假，足够吗？” “应该够，谢谢boss。” “不客气。放假让得力的干部拥有一个愉悦的身心，对首领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中原中也语气有些飘忽，思绪票到远方。 店长只让他住一晚，可没说让他住上一星期，他要不要准备一些谢礼给店长？ “对了，中也，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麻烦帮我转告守在店外的芥川，让他回来。” 中原中也迷糊了，震惊地问：“芥川？他现在就在店外？” 第335章 “若是让太宰知道芥川在店外徘徊的话，说不定会很生气哦。” “太宰？” 嘟—— 中原中也还想再问，那边已经先一步挂掉电话了。 他只好对着渐渐黑屏的手机干瞪眼，头疼地揉乱红发，翻找芥川龙之介的号码。 ＊＊＊ 高耸入云的五栋漆黑大楼。 其中一栋顶层。 爱丽丝站在无比宽敞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城市，“林太郎，雨停了。” “是么？” “是哦，天空中还有一道彩虹，好漂亮！” 坐在办公桌上的森鸥外把手机放到一旁，抬眸看向落地窗，“爱丽丝，还想吃小蛋糕吗？” “想！” 爱丽丝立刻扭头看森鸥外，下一秒便飞到办公桌上坐下，“是那个人做的吗？” 那双无机质的蓝眸里飞快闪过一丝贪婪。 “虽然我很想给你，不过太宰和武装侦探社已经发现了我们，如果不想引起更多组织的觊觎，我们得耐心些。” “所以你才会故意让中也知道店长的店址。” 身为森鸥外的异能力，爱丽丝清楚森鸥外的打算。 “本来只想利用中也试探一下，进不进去都没关系，毕竟连太宰和芥川都无法进入……” 爱丽丝冷冰冰道：“但中也进去了，毫无阻拦。” “是啊，所以我们也可以试试了，万一也能进去呢？” 森鸥外抬手揉揉女孩柔顺的金发，低头继续看属下刚递上来的调查资料。 太宰治能查到的资料，港口黑手党自然也能查到。 “如果他不是人就好了，那样就能直接夺走……” 第166章 中也的感情 中原中也没打通芥川龙之介的电话,又想起boss说芥川在店外徘徊的事，转动湛蓝的眼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喜欢动用武力解决大部分事情,不代表他不会用脑子。 boss一开始突然跟他提芥川的事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等电话挂掉后也差不多想清楚了。 毕竟港口黑手党总部那一整间监控这栋房子的屏幕大半夜都在亮,要中原中也否认boss在监视房子的同时顺便把他也纳入监视范围的事,怎么可能？ “难怪boss这么轻易就给我一星期的假,目的居然是让我亲自监视，这天下果然没什么免费午餐……” 一想到自己在人家走廊睡了一天的事被boss知道，中原中也顿感尴尬,头疼地揉乱红发，不过他既没做什么对港口黑手党有害的事，又没说boss坏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boss不会想太多的。 再说他只是想放松几天，boss每天日理万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他不放。 中原中也迅速想通其中关系，叹了口气,“芥川的电话又打不通，看来我只能亲自走一趟了。唉，完全不想离开这——” 这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顷刻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平和的表情瞬间被严肃替代。 “不对！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待了还没两天的地方产生感情？”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微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中原中也的问题无人回答。 良久的沉默后。 “没发现什么特别,难道是我在疑神疑鬼？可刚刚那股感觉……” 中原中也晃了晃脑袋,又惊又疑地把手按在心脏处，感受到心脏稳定的跳动,脑筋飞快运转。 那股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正是从心脏的位置传来。 中原中也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之前睡着时也有一种极其舒适的安逸感,好似只要待在这里就能让一切烦恼消失，所以他才会在走廊上睡觉。 不过，任由感情放纵到现在，俨然有演变成更加莫名的依恋。 可他堂堂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居然对一栋房子产生依恋？ 即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一双圆润的瞳孔重新变得犀利，环顾一圈房子，依旧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好在那股突兀的感情还没有战胜他的理智，不然他就…… 一想到要毁了这里，中原中也竟下意识皱眉，连想也不愿再想下去。 “算了，先完成boss交代的任务要紧。” 中原中也强行压下心底的种种思绪，往走廊尽头走去。 正门在庭院的另一边。 黑西装的红发青年大步穿过寂静的走廊，留意到这一路上都是紧闭的房门和窗户，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住在这么空的房子，幸好有几个爱玩闹的孩子，不然肯定很寂寞。” 中原中也冷不丁回想起被羊组织收留的那段岁月，他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挤在狭窄的房子里的生活。 “啧……” 中原中也默默停下脚步，用力敲了敲脑门，试图驱散繁乱复杂的感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突然就变得容易伤感了？” 阳光从中原中也的身后照来，一道短短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脚下。 中原中也表情复杂地盯着身下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唰—— 中原中也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扭头看去，便见一只很普通的小虫子张开翅膀飞向半空。 看着那只飞走的小虫子，中原中也感觉好不容易被压抑住的感情又开始汹涌。 第336章 直到此刻，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栋房子存在许多不正常之处。 可惜昨晚他喝醉酒才会闯进这里，只模糊记得跑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就遇到了房子的主人，那个自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长…… 今天一天他都没见到店长，要是想留下住一星期，得提前和店长说一声才行。 不过，住在别人家里，需要给多少钱才够呢？ 中原中也的想法慢慢飘远。 “咦？中原先生，你这是要离开了吗？” 一声清脆的问候在中原中也对面响起，迅速打断了他的思路。 中原中也循声看去，便看到傻乎乎朝自己招爪的红龙。 收完衣服就离开的莱迪正和一名中原中也不认识的银发男人站在一起。 这一人一龙似乎在商讨什么。 中原中也还留意到银发男人左手拿书右手持笔，认真书写。 “说起来，中原先生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是莱迪，我旁边这位是迪亚利亚先生，我们都是君寻先生的朋友哦。” 莱迪知道迪亚利亚的高冷，以往和迪亚利亚满世界旅游研究各种建筑时，也是他主动和陌生人进行交流的。 迪亚利亚停下手中的羽毛笔，礼貌地对中原中也点点头，“你好。” “你好，我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愣了愣，连忙回礼。 就在刚才，他的手指竟细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这是只有遇到极为强大的人时，身体才会出现的反应。 中原中也迅速压下想和迪亚利亚打架的冲动，不可思议地观察他。 这个叫迪亚利亚的人，仅从俊美的外表看去，难以想象他会拥有强大的力量。 横滨什么时候出现迪亚利亚这种人物了？ 迪亚利亚会不会打破横滨现有的平衡，对港口黑手党造成威胁？ 思及此，中原中也不禁皱起眉来。 boss之前命人日夜监视这里，是否也包括这个原因？ 中原中也这些年经历多了，不再是以前在羊组织那个莽撞直接的少年，心思百转的同时脸上还能维持笑容，摇头道：“我出门办点事，待会就回来。” 迪亚利亚听到这话，转眸盯着中原中也看了几分钟，缓缓开口，“中原先生，你还是等店长回来，再出去比较好。” “为什么？” 迪亚利亚微微眯起那双紫如宝石的眼睛，“你现在出去的话，待会可能就进不来了。” “进不来？” 中原中也脸上冒出一个问号，看向不远处敞开着的大门，“门不是一直开着吗？怎么进不来？” 他昨晚是喝醉酒了，记忆断片，可也记得大门没关。 不然被醉酒状态下的他闯入的大门不可能像现在完好无损。 起码得被毁掉一半才算正常…… “你大可试试。” 迪亚利亚很少见中原中也这样的实验体，有心提醒一下结个善缘，等日后关系好了就能询问一些关于实验的事。 至于中原中也是否听进去，对他都没影响。 迪亚利亚合上魔法书，拉起莱迪的爪子往庭院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中原中也，“对了，你要是离开的话，顺便把那群烦人的黑衣人也带走。” “黑衣人？” 迪亚利亚颔首道：“和你一样穿黑西装的人，他们影响到我和莱迪做研究了，所以被我小小收拾了一下。” 中原中也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西装，立刻猜到迪亚利亚口中的黑衣人指的是黑蜥蜴。 boss连芥川都派出来，肯定也安排了配合芥川行动的黑蜥蜴。 而中原中也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人，相当清楚黑蜥蜴的手段和作风，看迪亚利亚只是开口警告，说明黑蜥蜴的人还没和迪亚利亚直接对上。 没对上就行。 万一打起来不小心把这栋房子毁了。 他还怎么住一星期啊？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往大门走去。 实际上，芥川龙之介和黑蜥蜴一事倒是中原中也想复杂了。 森鸥外一开始只让黑蜥蜴来监视店，还没牛刀小用到派出芥川龙之介。 莱迪乖乖跟在迪亚利亚身边，小声问：“迪亚利亚先生，你刚刚不是说中原先生要等君寻先生回来才能出去吗？” “没人规定我说的话就一定要听从。” 迪亚利亚张开手，变出一把冷冰冰的手|枪。 如果中原中也在场，一眼就能确定这是黑蜥蜴专属的改造手|枪。 “他出去也好，这样店里就没有外人在了，我们正好去庭院里测试一下你的身体对子弹的抵抗程度。” 迪亚利亚单手把玩手|枪，动作无比娴熟。 “迪亚利亚先生，测试的时候记得给我减轻痛感啊，不然我真的会哭的……” 莱迪望着那把手|枪，额头冒出几滴冷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没问题，做测试时我会尽可能控制住一切变量的。” “那就好。” 高高的围墙之外，几个被打晕的黑西装男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中原中也还没走到大门，就看到了那几个黑西装男，顿时加快脚步，走出大门时心有所感，转头再看，发现身后是一片荒废的空地。 一阵风吹过，空地扬起些许灰尘。 第337章 “门呢？房子呢？” 中原中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 “唔……我什么时候晕倒的？” 一个刚醒来的黑西装男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四周，“中、中原大人，您怎么在这？” 第167章 店可以卖吗？ “醒醒、醒醒,中原大人来了！” 昏迷的其余人被最初醒来的人挨个叫醒。 中原中也快速检查一遍他们的身体，发现他们只是被人打晕，并无大碍,甚至对方打人的力度还控制得刚刚好。 但凡他再晚来几个小时，他们都能自行醒来。 至于将昏迷的黑手党随意丢到大街上是何居心？会不会被警察抓住？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确认几个属下的身体都没问题后,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问道：“芥川呢？” 他没见到芥川龙之介的身影。 “芥川大人？” 黑西装男们你看我我看他,不约而同摇头，又担心中原中也会生气，先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不怎么生气后，才小声解释：“芥川大人没和我们一起行动，所以我们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在港口黑手党工作的一大隐形原则是不问缘由、奉命行事。 因此他们在收到boss要求他们赶到空地的任务后就立即出发,已经在空地附近徘徊几天了，结果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查出来，害得他们都不敢回去汇报，生怕boss怒斥他们办事无能。 以他们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位和能力,能知道任务内容就不错了，至于每次出任务上层具体派了多少人这种机密，更不可能知道。 而且芥川大人独来独往惯了，很少和他们一同行动,他们有时都不知道芥川大人去了哪里。 中原中也听完黑西装男的解释,心中疑惑更多,想了想，只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boss的号码。 那边大概不忙。 中原中也电话刚打过去,那边就接了。 “boss我——” 中原中也只来得及开口说几个字，手机的另一端就传来回复。 “中也,芥川在另一条街上，他影响到别人开门做生意——林太郎，你不是说好要给我吃蛋糕的吗？我的蛋糕呢？怎么在打电话？——爱丽丝，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拿哦……” “嘟”的一声，boss挂掉电话了。 中原中也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回忆刚刚的对话，从中筛选出有效信息。 另一条街上？影响别人做生意？ 话说他还没开口问，boss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对森鸥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转头看自己身前身后，很快看到十几个隐晦对准他们的摄像头，幽幽闪烁着红光。 “我早该想到的……” boss大概正坐在办公室里边哄爱丽丝边看监控视频吧？ 中原中也捏捏眉头思索。 他们正处在一条繁华商业街上。 boss说芥川影响别人生意了。 中原中也心里瞬间升起某个可能，使用异能力飞到空中，然后俯视下方。 果不其然，在对面，也就是他们所站位置的对面——另一条商业街上，也有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正好躺在一家店的门口，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那群人对地上的黑衣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敢主动靠近查看情况。 几名店员站在门口，脸色又惊又惧。 中原中也飞得高看得远，还能看到几辆从远处鸣笛呼啸而来的警车，无奈扶额，“看来是有人报警了，八成是发现了芥川的身份，难怪没人敢上前检查芥川的情况……” 芥川龙之介之前光明正大拿炸药炸了警察室，杀了不少警察，早就被列入横滨警方的黑名单，警方多次逮捕都没成功。 为了维持社会稳定，横滨警方在很多警察室张贴了芥川龙之介的照片，只要市民们有消息就可报警，获得一定的报酬…… 中原中也飞过空地，趁警察到来前赶紧把躺地上的芥川龙之介带走。 “不过，连芥川都能轻松打晕，那个叫迪亚利亚的人果然不容小觑啊。” 中原中也接走芥川龙之介后，扭头看了眼脚下。 空地两边都是热闹的店铺，唯独中间凹进去一块，空荡荡的，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迪亚利亚当时说让我等店长回来再出去，就是这个原因吗？” 一旦出去了，就很难再进去？会不会有可能再也进不去？ 既然是这么严重的后果，就不要用这么轻松的表情说出来啊！ 中原中也想当迪亚利亚的面吐槽一顿，却连对方都见不到，憋屈急了。 他低头看闭眼昏迷的芥川龙之介，摇晃几下都没醒来。 看芥川的样子，不太像是被人打晕的。 “这地方疑点重重，等回去问问boss下一步如何做再说吧。” 中原中也落到地面，把芥川龙之介交给上前的一名黑西装男，有些头疼，“如果进不去的话，那我之前请的一星期假岂不是泡汤了？” 要不回去把自己灌醉了再来试试看？ “……算了，带芥川回去检查要紧，我们走。” “是！” 属下们齐声应道。 ＊＊＊ 庭院里。 正在研究手|枪威力的迪亚利亚似有所感，轻声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第338章 莱迪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把杀伤力巨大的手|枪，“谁？中也先生吗？” “不是，是一些烦人的小虫子。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不过数量多了还是很烦，所以刚刚我简单出了下手。” 虽然在他出手的同时，店也出手了。 迪亚利亚眸色复杂，那两个逐渐苏醒的小女孩对守护店和店长的意愿很强烈。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你去收衣服时。” “哦哦。” 莱迪不再追问这个问题，紧张兮兮地看迪亚利亚的动作。 迪亚利亚轻笑一声，举起枪对准莱迪，温柔提醒，“小心，我已经装上新的子弹了，再来试试。” “好。”莱迪乖乖点头，想起什么连忙扭头看自己身后的走廊，打断道：“迪亚利亚先生，先等一下，我和您换个位置。” “嗯？” “刚刚测试我的龙鳞，有一颗子弹被反弹出去了，不小心擦过走廊的木板，幸好没对木板造成破坏。” 迪亚利亚看向被莱迪指着的位置，果然看到一道细微的子弹擦痕，便微微颔首与莱迪换了位置。 “你考虑得很周到，待会儿我会重新修一下那里。” “嘿嘿～” 莱迪被夸了，憨憨地挠挠大脑袋，环顾一圈庭院，认真道：“这里对君寻先生肯定很重要，我在每一处都感受到君寻先生留下的灵力，尤其是庭院这里，如果这里被破坏了，君寻先生一定会很难过。” “确实。” 迪亚利亚赞同莱迪的猜测，感受着充裕且纯粹的灵力，“只有常年居住的地方才能被灵力渗透到这种程度，而且店长的一些情感也残留在上面了。” “君寻先生的情感？还有这种事吗？”莱迪看看周围，大线条的他没感受到。 “只有在一个地方生活数百年，才能被时间烙下主人存在过的痕迹。” 迪亚利亚轻声解释，“我就有几间这种老房子，很有价值，你要不要买一套？” “真的？好神奇！房子贵吗？” “当然，所以一直卖不出去。你要吗？” “我没钱……” “我知道，以我们的交情，我可以让你赊账，大概五百年你就能还清了。” “呃……” 莱迪一阵无语，脑海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对了迪亚利亚先生，君寻先生的店也是这个价格吗？” 迪亚利亚摇头，“不知道。” “还有您不知道的事？” 莱迪不由吃惊。 他没从迪亚利亚的脸上看到一丝对这个问题探究的兴致。 “我不知道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多近才能用这把手|枪破开你的龙鳞。” 迪亚利亚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记忆随着天上飘过的白云回到遥远的过去，“而且我很少会收这种房子，通常来说，因主人的爱而产生出些许意识的它们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接受新的主人。我之所以有几套这种房子，也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在临死前的再三请求，不然我是不会接手的。” 一个卖不出房子的房产中介还能是优秀的房产中介吗？ “这家店，能撑到现在全靠店长的维持。” 莱迪眨了眨眼睛，听不懂。 “等那两个小女孩醒来，店长到时候就会更轻松了，就当做我对朋友的照顾吧。” 莱迪继续眨了眨眼睛，依旧听不懂。 “现在是店长在支撑这个地方的【场】，为其花费了多少心血，金钱是无法衡量的。” 莱迪终于听懂了一句，转动眼珠，问：“时间呢？” “时间当然可以。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总有比金钱和时间还重要的东西。” 迪亚利亚安静地看着莱迪，“所以，你就别想这家店值多少钱了。店长不会卖，我也不会出价。” “哦……” 莱迪默默低头看地。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出去测试吧。” “啊？” 莱迪一时之间没办法跟上迪亚利亚跳跃的思维。 “一来子弹无眼，再怎么注意也可能会对房子造成破坏；二来空间有限，有些武器不好测试。我还从小虫子那里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武器，正想试试效果。” 迪亚利亚一边说，一边拿出几个被改造过的炸弹，往上抛两下，“难得有时间有机会，我们多进行几种测试吧？” 莱迪默默往后退，“……我能拒绝吗？” 银发的妖精弯起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笑眯眯地反问：“你说呢？” 莱迪欲哭无泪，求生欲爆炸，艰难道：“那个、这个……迪亚利亚先生，您不是要帮君寻先生修房子吗？修好了吗？” “待客室和几间客房我已经修复好了，如果中原中也不离开的话，就可以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可惜了……” 迪亚利亚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离开后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尤其是他和那头凶恶的野兽还是同伴，就算店长同意，店里的两个小女孩也不会同意。 “是、是这样的吗？那我现在就去叫他回来！” 莱迪转身就想跑，却发现完全跑不动，扭头一看，原本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迪亚利亚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手拿炸弹，一手抓着他的尾巴。 第339章 难怪他刚刚用力跑都跑不动。 “不用，他昨晚能闯入店，是店长和店的选择。离开后还想进店，就没那么简单了。” 很好，莱迪又没听懂。 可迪亚利亚不想再在这上面赘述太多，揪住莱迪的尾巴就飞向高空，俯瞰大半个横滨，自言自语：“我先找找有没有什么空旷无人的地方。” “啊啊啊好高——” 莱迪一个失神就被带到高空，头朝下对着地面，要是迪亚利亚手稍微放松，就能立刻坠落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动都不敢动。 “那边好像没什么人，不如去那里吧。” “等等、等等……迪亚利亚先生，您先调整一下姿势啊啊啊——” 莱迪被拖拽着往远处飞去，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第168章 商业街的守护神 日子如林间小溪,平平淡淡流逝，偶有几片枯叶飘落，被溪水带去未知的远方。 眨眼就到了周末。 这几天因为有武装侦探社成员的上下学接送,加上中岛敦等人渐渐与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熟悉起来，陆续分享了很多平时需要特别注意的情况,尤其是如遇到危险该如何处理等经验。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因之前的经历,相较同龄人更为敏感早熟,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好意，渐渐接受了武装侦探社，也能很好地适应横滨的生活。 恰如此时,即使在逛街中看到一群蒙面人在大街上拦路抢劫，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都能面不改色。 “不过，瓦尼塔斯哥哥,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在哭的小弟弟……” 夏目贵志轻轻拉了拉瓦尼塔斯的手，示意他看向被抢劫人群里一个被身边大人捂住嘴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的年龄应该比夏目贵志还要小些，胆子看上去也很小，被捂住嘴巴吓得脸都要变青了。 捂嘴的大人可能是男孩的妈妈,正强行维持镇定，试图从杀人不眨眼的抢劫犯手中保护好她的孩子。 瓦尼塔斯知道贵志看到这场面肯定是想起了他的妈妈，便怜惜地摸摸他的脑袋。 “小心，他们手上有枪嗷。” 隐身的龙崽趴在瓦尼塔斯肩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夏目贵志瞪圆猫瞳,顿时更焦急了,“有枪？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我注意到刚刚有人报警了，附近的警察应该快来了嗷。” “警察……来得及吗？” 夏目贵志露出担忧的表情。 他在横滨居住的这段时间里,对横滨警察的印象就是“经常迟到”。几乎每次都是等坏人做完坏事了，横滨警察才迟迟到来。 瓦尼塔斯不由沉默。 这个问题他也不好回答,因为横滨警察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们的办事效率实在太糟糕了，和瓦尼塔斯原来世界的法国警察半斤八两。 如果等横滨警察赶到，抢劫犯说不定都已经跑了。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龙崽的爪子。 龙崽躲开他的手，尾巴甩了甩，一双湛蓝的兽瞳紧紧看向人群。 “不要抓我的孩子——” 很快，一道凄厉的女声打断了瓦尼塔斯的脑内吐槽。 只见一个蒙面大汉猛地抓住那个哭泣的小男孩，一手把小男孩提了起来，另一手拿|手枪抵住他的脖子，眼神凶狠扫过人群，沙哑道：“最好不要有什么反抗的小心思，所有人现在立刻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唔！” 然而大汉连话都没说完，忽觉后颈一疼，视线瞬间变黑，整个人失去意识径直往旁边倒去，被他提在手上的男孩也失去了束缚，跌倒在地。 大汉的同伙们反应极快，拿出机关枪警惕地观察周围，却没找出偷袭的人，正考虑要不要扫射一圈周围时，眼前不约而同出现一道锋利的白光。 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 下一秒，他们手中的机关枪就被看不见的存在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块废铁，哐啷哐啷掉了一地。 “谁？！是谁？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 蒙面大汉们又惊又惧，知道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肯定是异能力者出手了。 在横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宁可招惹一百个普通人，也不可得罪一个异能力者。 因为异能力者都是疯子，得罪他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咕……” 一个抢劫犯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看他的同伙们，“逃、逃啊……” 可面对一个看不见又速度极快的敌人，不管他们再怎么四散逃走都不可能成功。 扑通、扑通…… 一个接一个，像丢进锅里的饺子，挨个被打晕在地。 他们被打晕后，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把他们抓住，然后等警察到来。 “呜呜妈妈、妈妈，我好怕……” 小男孩似乎被吓蒙了，现在才敢扯开喉咙放声大哭。 他的母亲连忙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检查了好几遍，捧着孩子的脸又吻又亲，对空气哽咽道：“幸好孩子没事……谢谢、谢谢你……” “刚刚那个出手的人好厉害！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好几次报道，听说只要在这条商业街上闹事，就有很大可能会被收拾……” “已经有人称他为商业街的守护神了！” 第340章 “守护神？听起来很不错哎！真想亲眼见见他……” “据说那个守护神就在这条商业街居住，所以才看不得欺凌弱小的人，大家不觉得最近来这边逛街都没见什么小偷了吗？”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不过我之前在另一边也看到了类似的事，守护神的活动范围应该不只是这条商业街吧？” “这谁知道呢？没人见过守护神的样子……” 人群传来七嘴八舌的对话。 不远处，瓦尼塔斯感到肩上一沉，扭头看去，被外人称为“守护神”的龙崽正趴在自己的肩上，百无聊赖地检查自己的爪子。 他刚用爪子切豆腐似的切了六七把机关枪，爪子却丝毫未损。 “龙崽的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 夏目贵志见到龙崽平安回来，一双猫瞳瞬间变成星星眼，里面全是崇拜和佩服，握紧小拳头对龙崽大夸特夸：“保护了大家的龙崽超厉害的！” “嗷！”多夸点，我爱听！ 龙崽矜持地挺了挺小胸脯，又抖擞几下小翅膀，暗示性十足地看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秒懂，立即道：“等回店了我就和君寻先生说你今天做的事，然后拜托君寻先生给你单独做一份超好吃的大蛋糕！” “嗷～”说好了～ 龙崽满意地眯起蓝瞳，然后对夏目贵志伸出爪子。 夏目贵志不解，“这是？” 瓦尼塔斯默契抬手，手心贴住龙崽爪心示范，解释道：“这是龙崽的约定嗷。” “原来如此！” 夏目贵志恍然大悟，连忙抬起手与龙崽爪子贴合，“放心吧，如果君寻先生没时间做小蛋糕，我亲自做！” 龙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由想起贵志之前按照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教的步骤做出来的“酸甜不可口”小饼干，只要尝过一遍，这辈子都不想吃第二次的可怕味道，慌忙摇头。 为了保护夏目贵志的自尊心，龙崽连忙用尾巴甩瓦尼塔斯后背，督促他帮忙拒绝，“……那还是由我来做嗷。” “没事，我有很多时间！” 夏目贵志以为他们在担心自己没时间。 “不，你没时间，你的学习进度还没跟上嗷。” 瓦尼塔斯表情冷淡，直白拒绝夏目贵志的坚持。 “我已经跟上了，是瓦尼塔斯哥哥你太聪明了，想跳级的人又不是我！” “留你一个人在小学我不放心嗷。” “可我这个年龄去读中学，坐在教室里腿短得都没办法靠地……” 夏目贵志比划自己的身高。 “你吃的太少了嗷。” “才不是这回事……”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对刚刚暗中出手帮助他人的事闭口不谈，最后走进一家服装店。 几辆警车呼啸着从远方驰来，一下车就看到被人们抓住的抢劫犯们。 一名年长的横滨警察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市民受伤，脸色稍缓，感慨道：“看来那个‘守护神’又帮了我们大忙呢。” “等哪天有时间，队长你去找找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呗，拜托他查查那个‘守护神’到底是谁？” “对啊，帮了我们这么多，好人做事不要报酬，但我们做警察的可不能忽略好人的付出……” “要你们提醒？赶紧给我干活。”被同事说了一通的队长无奈道：“我之前就想去武装侦探社了，但是江户川先生有事要忙，没时间。” “哦哦……” 抢劫犯被警察带走后，街道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人们对刚发生的事习以为常，甚至有说有笑。 这大概就是横滨市民的普通一天吧。 ＊＊＊ 住在商业街上最大的好处就是买东西很方便。 两小时后。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终于从服装店出来，每人手上都拎着几个袋子。 黑发蓝瞳的少年精神满满，意犹未尽，抬眸看了眼附近的服装店，迈腿准备前往下一家。 “那个……瓦尼塔斯哥哥，我感觉我衣服已经够穿了。” 夏目贵志弱弱地叫住瓦尼塔斯，“要不我们下次再来买？” “我以为之前买的你不喜欢，所以才反复穿那几件的嗷。” 瓦尼塔斯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身黑白衣服的夏目贵志。 “哪有反复穿？” 夏目贵志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上学我们要穿校服，只有周末的时候才穿休闲服，我来这个……”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说话越来越小声。 “什么？” 瓦尼塔斯没有听清最后的字。 “我是说，”夏目贵志忽然涨红脸，“我来这个家还没多少天，又不像君寻先生一天换两三套，我不需要那么多新衣服啦！” 更重要的是，他的衣柜衣服多到快塞不下去了。 瓦尼塔斯和龙崽沉默地看夏目贵志的身后。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夏目贵志疑惑。 “原来在贵志眼里，我一天换两三套衣服啊？” 一道温润透着笑意的声音在夏目贵志身后响起。 夏目贵志身体陡然一僵，转头看去，手持红玉伞的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君、君寻先生，你什么时候——” 他明明记得君寻先生今天要去接松爷爷，没那么快回来的。 第341章 “忙完自然就回来了，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哦。” 四月一日像是看出夏目贵志的想法，指着斜到西边的太阳笑盈盈地提醒。 “瓦尼塔斯，买衣服的钱够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一些。” 瓦尼塔斯摇摇头，之前在本丸帮忙干活得到的报酬金子都已经兑换成能在现世使用的钱，“君寻先生要回去嗷？” “嗯，我帮你们把新买的衣服拿回去。” 四月一日拿过他们的袋子，又朝瓦尼塔斯眨了眨左眼，小声道：“多买几件。” 瓦尼塔斯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牵起夏目贵志的手往下一家服装店走去。 百目鬼松看生无可恋的夏目贵志被瓦尼塔斯拉走，呵呵道：“贵志现在活泼多了，没以前那么局促不安。瓦尼塔斯最好和贵志逛到晚上，省得打扰我和君寻先生喝茶。” 四月一日露出一个轻笑，“有瓦尼塔斯和龙崽护着，贵志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还有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定定地看着身旁的黑发长辈，眼神柔和：“不过贵志有一句话说的对，君寻先生回店后是不是又要换一套衣服了？” 确实有这种想法的四月一日：“……” 第169章 百目鬼松和他的太刀 百目鬼松从杂物房里找出一张竹椅,仔细擦干净后把它摆放到庭院里的樱花树下。 许久不干重活，忙了一阵后，这个老人的脸上不断冒出汗水,双手双腿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只能坐下休息,心里苦恼自己的年迈无力。 他不在意地擦了擦汗,和擦拭竹椅时的认真截然相反。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拿着一张洁白的手帕。 “我见你出汗了，擦擦吧。” “您已经换好衣服了？这么快？” “换身衣服而已,需要多长时间。” “也是，看来还是我慢了。” 百目鬼松摇头苦笑，随后抬眸看四月一日,笑道：“君寻先生这套衣服看起来就很凉快。” 回到店的四月一日换了一件质地丝滑的青柠檬色和服单衣，领口半开，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的冰饮。 “是么？那你现在有凉快些了吗？” 四月一日垂眸看百目鬼松脸上滑落的汗水,笑问。 “当然，因为有君寻先生在，我不用手帕也可以。” “乖乖听话。” “哼哼，又把我当小孩……” 八十多岁的百目鬼松小声嘟囔,眉眼却溢出清晰的笑意。不管他年龄多大,在君寻先生面前都是孩子,乖乖接过手帕擦汗，想起身给君寻先生让位。 庭院里并没有多余的凳子,百目鬼松刚体力不支，只来得及收拾好一张竹椅,刚坐下准备歇会，然后再去搬一张，君寻先生就来了。 “不用，你坐着就行。” 四月一日按住百目鬼松的肩，眼神柔和，漂亮的异瞳倒映出百目鬼松的小小身影，“下次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百目鬼松明白他的话，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佯装悲痛道：“难道君寻先生也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么？” “……我没这么想。” 四月一日摇摇头，看着百目鬼松满是皱纹的脸，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消失了，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松，欢迎回来。” “……” 百目鬼松无声地张了张嘴。 “你上次来店里是十五年前的事吧？” “十七年前。” 百目鬼松立刻纠正四月一日的话。 “嗯？” 四月一日轻眨长睫，等待他的解释。 “君寻先生离店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这两年时间也要加上才行。” “好，加上。”四月一日笑了笑，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微风，“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是啊，一切好像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模样，”百目鬼松语气平静，手抚上自己满是沟壑的脸，悲伤悄然流露，“除了我……” 十几年前他生了一场严重的大病，有一天照镜子，骤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憔悴得不像人样，悲痛不已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儿孙都不愿见，更别说君寻先生了。 如果让从小照顾到大的君寻先生看到他的模样，肯定会更难过…… “其实现在想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蠢。如果因为我形貌憔悴而让你们难过，那不让你们看到我的情况，岂不是既难过又伤心？” “站在现在的角度去责怪过去的自己，这对过去的自己不公平。我们当时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想必都经过深思熟虑、再三抉择，即使事后发现当时仍有没考虑的地方，那也只是自己不够成熟，下次吸取教训就好了。人就是这样慢慢成长的。” 四月一日像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那样，轻轻揉了揉百目鬼松的满头白发，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你这个想法是对的，那时候的你确实很蠢。” 百目鬼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君寻先生批评的一天。 “你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去见人，先不说我见不见得到你的事，单是玶从孩子长大成人的这十几年珍贵时间你就错过了，还有泷……” 四月一日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分，立刻止住，“抱歉，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该这么说的。” 第342章 “没事，幸好有君寻先生骂我。” 百目鬼松紧紧抓住四月一日的手，“如果君寻先生能早点骂我就好了，最好把我骂醒，我就不会浪费那么多年时间。” 他确实错过了陪伴玶成长的机会。 “即使当年说了你，你也不一定会改。你们百目鬼家的人都很执着，仅是为一个愿望就能代代坚持数百年……” 四月一日转头看身后的走廊。 他当年坐在走廊上，在一个夜晚，拆开百目鬼静和五月七日小羽的结婚请柬。 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代理店长，无法离开店，自然也不可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四月一日思绪飘回过去，仿佛穿越时空，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我知道，人生无法重来……” 百目鬼松话里透出一丝哽咽，把头枕在竹椅上，呆呆地看头上的樱花树。 庭院里的这棵樱花树不知活了多少年，高耸入云，亭亭如盖。 百目鬼松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每次来店里，都会来庭院下坐一会。那会儿君寻先生若是没事要忙，就会像现在这样坐在竹椅上闭眼小憩。 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把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整个人向后仰，一眼看到樱花树的树顶，再透过那细细碎碎的树叶间隙，看树顶上的蓝天。如果看到一朵形状奇异的白云，他还会把旁边的君寻先生摇醒一起欣赏。 现在即使他想这么做，也做不到了。 一方面，百目鬼松的心态没办法回到小时候。另一方面，百目鬼松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能走能动，可只要稍微做几个大动作，骨头就会对脆弱的身体发出抗议。 听完百目鬼松的讲述后，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沉默，半晌后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喝茶吗？我现在就去准备。” “啊……好的。” 百目鬼松愣了愣，看四月一日离开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君寻先生，我刚刚说的话还请别放在心上，您之前给我酿的神酒无比珍贵，不仅治好了我的病，还让我健康活到现在。如果还给我更多，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所以不要再在他身上耗费时间精力了。 他的寿命所剩不长，不愿在最后的时间里还给君寻先生增添额外的负担。 “酿那种酒最快也要十年，即使我想重新酿一瓶也不行。而且一个人一辈子也只能喝一次。” 四月一日没有转身，往杂物房走去，“再说了，我们之间，还需要说什么报答的话吗？” “最快也要十年才能酿好，这样好啊……” 这样君寻先生就不用再为收集酿酒所需的药材而忙碌。 百目鬼松低声呢喃，直到看不到四月一日的背影，才闭上眼睛休息，心神渐渐回到了数十年前的记忆。 一会儿后。 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悄悄飞到竹椅把手上，收拢好背部的轻薄翅膀，一步步地来到百目鬼松的手边，轻轻用头上的触角碰了碰他的食指。 百目鬼松似有所觉，缓缓睁眼看手边的小虫子。 “嗯，萤火虫？不对，好像是灵魂残留的念想？” 见多识广的百目鬼松坐了起来。 人类的一举一动对渺小又脆弱的萤火虫可称天灾。 按理来说，这只离百目鬼松如此近的萤火虫应该立刻逃离才对，但它只是静静地趴在竹椅把手上，头上的两根触角轻轻晃动几下，便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原来如此，你在对我表达欢迎啊。” 百目鬼松望着萤火虫晃动的两根触角，恍然大悟，猜测道：“你能在店里，是因为君寻先生曾帮过你，所以才选择留下来？” 萤火虫晃晃触角，慢慢爬到百目鬼松的手背上，小小的身体如同指南针里的指针，静静转到西边不再动弹。 百目鬼松瞧着萤火虫堪称特殊的举措，眼睛下意识看向西边，“西边，有什么吗？” 萤火虫抖开翅膀上下舞动两下，仿佛在应和。 “那就去看看，你能留在店里，肯定不会做对君寻先生有害的——” 百目鬼松一顿，瞬间明白萤火虫找自己的原因。 “唔……你是在暗示店外有会伤害君寻先生的人？” 萤火虫又抖了抖翅膀。 百目鬼松眼睛渐渐变得犀利有神，一改先前的苍老平凡，颤巍着抬手从脖颈取下一枚桃木心项链。 这枚由四月一日精心制作的桃木心项链，只需往里注入些许灵力，就能变幻出一把锋利的太刀，曾陪百目鬼松驱除过诸多邪物。 “老伙伴，待会就要靠你了。” 嗡—— 太刀轻轻鸣叫，似在回应主人的呼唤。 百目鬼松低头握紧手中的太刀，眼神愈发年轻有活力。 在守护君寻先生面前，他已然忘记自己脆弱不堪的身体。 ＊＊＊ 横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人头攒动，车辆川流不息。 唯独面积不大不小的空地格格不入，如同合照时把最矮的人放在两个最高的人中间，凹进去般明显。 中原中也已经在空地附近徘徊了几天，甚至把周围的店铺都逛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进入空地里的方法。 他一度怀疑在店里睡觉的那一夜加半个白天是醉酒后的幻想。 第343章 然而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他就会望向那片他无法踏足进去的空地。 “话说回来，之前横滨有这个地方吗？” 中原中也拧眉沉思，他知道这条繁荣的商业街基本都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以他对boss的了解，boss不可能只留一块空地没被收购。 属下递上来的资料有说这块空地的主人背景强大。 可再强大，在横滨也不可能压得过几乎能一手遮天的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实在想不明白boss为何不收购空地的原因。 “算了，只想不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先试试能不能直接进去吧？” 中原中也放弃思考，深红的异能力光芒迅速包裹住他的身体，几块孩子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地面飞起来，飘在他的身边。 “对了，我要轻点，可别不小心碰坏哪里了。” 话音刚落，中原中也放手，那几块石头迅速朝空地飞去。 锵锵锵—— 刀光乍现，石头尽数被挡开。 “你是谁？” 一名银发如霜的老人手持太刀缓缓从空地走出。 第170章 魔法vs异能力 四月一日泡好茶回到庭院,却没看到百目鬼松的身影，正疑惑他去哪里时，忽然听到围墙外的动静,仔细听了一会后，连忙放下茶托,连茶杯里的水不小心漾出来都没注意,疾步往书房走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场“闹剧”大概需要迪亚利亚出手才能停下。 一堵围墙隔着两个人。 “喂老头，之前我看你是个老人的份上，才没和你计较。现在再不告诉我进去的方法,你的下场会很惨。” 中原中也悬在半空，手里控制几块和孩子拳头大小的碎石，朝地上的百目鬼松放狠话。 他和百目鬼松对峙了一会,能判断出百目鬼松只是一个体力稍好的老头子，也不知他因什么理由才会坚持到现在。 虽然以他的实力，轻而易举就能解决这个老头子，但他还没找到进去的方法,万一伤到老头子，极有可能会惹怒老头子背后的人。 中原中也直觉这样做会给自己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便一直对百目鬼松放水，每次打架都很克制,既要对百目鬼松造成一定的威胁,又不能让百目鬼松真正受伤。 “呵,想进店里？你做梦！” 百目鬼松眼神坚韧，双手握紧太刀,手背上青筋毕现。 “凭你也想拦住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做梦？” 中原中也开始不耐烦了,手往下一挥，石头如闪电般迅速袭向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瞳孔急剧收缩。 以他如今所剩无几的体力，是绝不可能再躲开中原中也的攻击。 可他不能退，他一定要保护好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咬紧牙关，准备用尽全力拦下那几颗石头。 恰在这时，一道银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围墙之上，硬生生插入两人的战场，紧接着一个华丽的防御魔法阵自男人手心浮现，成功将石头尽数拦截下来。 “禁止打架。” 迪亚利亚抬眸看向空中的中原中也，淡淡道：“下来吧。” “你是迪亚利亚？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中原中也认出了一头银色长发的迪亚利亚，又是第一次见到魔法阵，不由吃惊地瞪大眼睛，等听到他说“下来”后，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往上看。 一个暗黑的魔法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头顶，正往下压，企图把他压到地面。 中原中也抬起一只手挡住了下沉的魔法阵，身体纹丝不动，冷笑道：“就这？也想压制住我？” “哦？” 迪亚利亚察觉到自己的坠落魔法没有作用，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看来还是我小瞧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魔法阵注入魔力。 中原中也瞬间感觉周身的重力增大数倍，眉头微皱，拳头握紧朝头上的魔法阵用力一挥，魔法阵迅速破碎消失，这才看向对面的迪亚利亚，“当着我的面使用重力，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他可是被称为“重力使”的人！ “是吗？那这个呢？” 迪亚利亚变出魔法书，施展出自己改良过的加强版坠落魔法。 霎那间，数十个坠落魔法依次叠加，被魔法阵锁定的人一看就会心生挫败。 “跟踪魔法对我来说也很简单，所以中原先生你是逃不掉的。”迪亚利亚低头翻阅魔法书看笔记，“哦，这个加强版的堕落魔法我好像还没做过测试，辛苦中原先生陪我做个测试了。” 中原中也仰望头顶的数十层魔法阵，神色渐渐凝重，听完迪亚利亚的解释，嘴角抽搐，无语道：“谁想陪你做这种无聊的测试啊？！” “松，你没事吧？” 比迪亚利亚慢了一步赶到的四月一日急忙检查百目鬼松的情况。 百目鬼松见四月一日到来，顿时无措，急忙抓住四月一日的手，“君寻先生？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您快走……” “没事，不危险的，我没感觉到什么恶意。” 四月一日边说边往百目鬼松体内输入一些灵力，等他的手不再颤抖时才停止，又板起脸来严肃叮嘱：“接下来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店里，等身体恢复了才能出门。” 百目鬼松之前面对中原中也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听到四月一日这话脸色终于变了。 第344章 他之所以来横滨，可是想帮君寻先生的忙。 如果不能离开店，他怎么帮得上忙啊？ 百目鬼松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耳边忽然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 “不打了不打了，这就是个误会。” 中原中也看向地上的四月一日，眼睛一亮，惊喜道：“店长？我总算看到你了，之前的记忆果然不是喝醉酒的幻象。” 这一整条商业街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他不适合在这里和迪亚利亚大开大合打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不如先退一步，等进到店了再说别的。 中原中也脑筋飞转，主动飞到围墙上，做出一副想进去又进不去的样子。 四月一日看了看百目鬼松，又看了看中原中也，最后看了看迪亚利亚。 刚刚这几人剑拔弩张的阵势可让人想不到是误会。 “我要是真打起来，店长你旁边这老头早就没了。” 中原中也轻松跺脚，身下平整的道路立刻裂开，一块比成年人还大的土块稳稳飞了起来。他又勾勾手指，之前被挡住弹飞的石头也飞回来，和土块一左一右地悬在他的身边，一脸诚恳道：“你们看，我下手已经很轻了。” 迪亚利亚收好魔法书，飞到四月一日身旁，扫一眼百目鬼松的情况，轻轻点头，“中原先生说的是实话，以松先生的实力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所以肯定有一方放水了。 百目鬼松凝视中原中也左边的巨大土块，叹了口气，“确实，我打不过他。不过……” 中原中也紧张地看盯着百目鬼松，却没等来下文，急道：“不过什么啊？吊人胃口！” 百目鬼松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正在瑟缩身体的小虫子。 “萤火虫？这是庭院的那只吗？” 四月一日很快认出来，想了想，张开手。 萤火虫像是找到了救星，立马张开翅膀飞到四月一日手心上，慢慢停止颤栗了。 “这只萤火虫能提示有危险，我正是接到它的提示，所以才出来。谁知一出来就看到准备攻击店的……呃，中原？” 百目鬼松说到一半才想起迪亚利亚对中原中也的称呼。 “是这样么？” 四月一日望向中原中也，后者老实点头，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我有控制力气的。” “君寻先生您看，这家伙承认了！他就是不安好心！” “什么不安好心？我才没承认这个！” 中原中也炸毛，指着面前的围墙大声道：“我就想把这堵围墙砸了！” 四月一日无奈扶额：“……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为什么要把我的围墙砸了？” “因为我一直进不去啊！” 四月一日：“……” 因为进不去，所以就要砸墙？ 迪亚利亚若有所思，忽然转头问四月一日，“店长，中原先生好像能看到围墙了，所以他现在是客人？” “不是，被店承认的客人能直接进入店里。” 四月一日摇头，顿了顿，捏捏微蹙的眉心，有些头疼，“中原先生的情况，大概是比较特殊的那种……” 迪亚利亚瞥了眼中原中也周身萦绕的石头，猜测道：“中原先生之前之所以能进来，会不会是喝醉酒发酒疯硬闯？” 四月一日沉默。 中原中也身体一僵。 糟糕，他好像没办法反驳这个。 百目鬼松听完，不由愤怒地瞪中原中也，“难怪萤火虫对你没好感，君寻先生，绝对不要让这家伙进店！” 中原中也能直接闯入店，力量该有多强大？要是一个心情不好，直接把店毁了怎么办？ “店长，你不要听这老头的话，我做事很有分寸的！” “你要是有分寸，就该去敲门，谁进别人家是破墙而入的？” “我都说了我进不去，就算后面再喝醉也进不去！” “你还敢喝醉？还想硬闯一次？！” 百目鬼松气得手又开始抖了，那把灵力幻化的太刀重新出现。 不出意外，这对说话不到三局就开始吵架的人，又吵起来了。 迪亚利亚同情地拍拍四月一日的肩膀，“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我先回书房了。” 他最近发现店里的书房收藏了不少与横滨异能力者同名的文学小说，稍微好奇看了几本。 四月一日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银发长及脚踝的妖精已经消失。 “君寻先生，您来说！” “店长，你说！” 四月一日被一前一后的两人叫住，艰难做了个深呼吸，勉力保持微笑：“要不我们先找一家茶馆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好好聊聊？” “喝茶？” 中原中也皱眉，“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喝酒。” “那正好，茶馆都不用去了，我和君寻先生直接在店里喝。” 百目鬼松白他一眼，一手收起太刀，另一手勾住四月一日的手臂，“君寻先生，我们走吧，您之前不是说去泡茶了吗？这会儿茶肯定凉了。” “我也没说我不喝啊！” 眼看四月一日就要被百目鬼松拉走，中原中也连忙开口，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横滨最好的茶馆可是要提前预约的，幸好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百目鬼松停下脚步，横滨最好的茶馆啊。 第345章 嗜茶如命的他有一点点动心了，可要他跟中原中也服软，不可能。 四月一日看出百目鬼松的窘迫，笑道：“想去的话就去，就当做是陪我好了。” 这边中原中也的手机屏幕刚亮起，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谁给我发短信？” 中原中也点开短信，脸色微变。 【中也，离开前记得把地上的巨石填回去，我已经派后勤部的人过去维修了。】 他忍不住低头看身下凹进去一大块的巨大裂缝。 刚刚和迪亚利亚打架有点兴奋，竟忘记这条商业街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了。 第171章 茶馆·飙车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走到门口时四月一日发现自己衣领敞开，穿得有些随便，只好折回去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等他再次出来，中原中也已经和百目鬼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了。 自从误会说开,这两人也没先前那般一言不合就吵得面红耳赤。 四月一日见情景融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调侃道：“看来在我换衣的时间里，你们的关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百目鬼松和中原中也默默对视，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话题。 难道要他们直接说因为一句感慨（吐槽）某人换衣服太频繁,才不小心拉进关系的吗？ 这种话一说出口，君寻先生／店长会生气的吧？ 虽然以君寻先生／店长的性格，更有可能会不在意地一笑而过,但万一呢？ 毕竟人都会有恼羞成怒的时候，他们可不想让君寻先生／店长生气。 “咳……对了，君寻先生您这套衣服也挺好看的，我之前没见您穿过。” 最后还是百目鬼松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气氛,望向身旁的中原中也，“中原说他会开车，可以送我们过去。” 四月一日顺着中原中也的身后看去，一辆车身流畅的红色跑车静静停在街边,不少路过的人会停下欣赏一会再离开。 “好酷的车。” “酷吧？花了我几个月的薪水。” 中原中也听到四月一日感慨,微微抬起下巴,手往后指指，爽朗笑道：“赶紧上车,今天我带你们飙车！” 百目鬼松有些兴奋又有些迟疑，犹豫道：“飙车？我这么大岁数了……” 中原中也摆摆手,“松老头，你和我打架的时候不是很坚强吗？不用怕，死不了！大不了你晕过去我立马掉转方向送你到医院抢救。” “我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 能说会道的百目鬼松居然被哽住，盯着中原中也的脸看了小半天都没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只能自己跟自己怄气。 四月一日听到他们对话，轻轻笑起来，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悄悄弯成月牙。 湛蓝为底色的天空，悠悠飘过几朵绵软的白云，轻松惬意。 中原中也说好要飙车，到茶馆的一路上果然脚踩油门到底，甚至因为开得太快，即使紧急刹车也会闯红灯，每到这时就会利用异能力让整辆跑车都飞起来，飞过红绿灯再重新回到车道上。 “怎么样？刺激吧？” “确实刺激，完全看不出来你是会遵守交通规则的人，这点挺让我意外的。”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谁规定黑手党不能等红绿灯？” 中原中也扭头看了眼坐在后排和他对话的百目鬼松。 本该晕车的八旬老人没晕，倒是…… “可君寻先生晕车了。” “……就要到了，很快的。” 中原中也搪塞几句，转头看前面的路，使劲踩油门。 本就飞快的跑车，呼啸着穿过车道，在身后留下一条红色的残痕。 车窗外的景色全都模糊成一团，转瞬消失。 百目鬼松一阵无语，担忧地看身旁眉头微皱、脸色苍白的四月一日，心疼道：“早知道准备一些晕车药就好了。” 尽管他清楚普通的药物对四月一日根本不起作用，可多少聊胜于无。 唰—— 跑车一个急转弯停下，中原中也缓缓吁出一口气，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看着眉眼闭上的四月一日，好心询问：“店长现在好点了吗？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抱上去？” 红发的黑手党说话极其直白，丝毫不觉得公然抱一个比自己高的男人是一件尴尬的事。 大概是尴尬也不是他尴尬吧？ 四月一日睁开眼睛，按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精神些，拒绝道：“不用，我可以自己——” “那就麻烦你了。” 百目鬼松看看虚弱的四月一日，又看看热情的中原中也，立刻夺过四月一日的话，拿起红玉伞。 中原中也对四月一日道了声“抱歉”，伸手稳稳抱起他。 四月一日：“……” 他快要被公主抱折腾得麻木了，很想提醒中原中也有异能力的事，但是晕车实在太麻烦，他连话都不想说。 之前他坐玶的车，怎么就不晕？难道是中原开太快的缘故？ 幸好没撑红玉伞，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到他。 四月一日如此想着，红色的伞突然遮住了他头上的阳光。 “太阳又不大，你撑伞做什么？”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莫名其妙撑红伞的百目鬼松，低头问四月一日，“难道晕车的人还会怕晒？” 第346章 四月一日：“……” 百目鬼松看又闭上眼的四月一日，以为他难受得厉害，不由催促道：“你走快点。” “就怕你跟不上。”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默默加快脚步。 百目鬼松紧跟其后。 ＊＊＊ 茶馆环境清幽寂静。 浓郁的茶香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闻之沁人心脾。 中原中也订的包间位置极佳，能推拉的木门正好对着优美的景色。 郁郁葱葱的树林旁有一个面积颇大的池塘，池塘中间怪石嶙峋，偶有一条锦鲤跃出水面，打破宁静泛起阵阵涟漪。 阳光穿过窗棂，影子落在干净的榻榻米上形成一个个被拉长的格子。 因四月一日需要休息一会，中原中也和百目鬼松无聊地坐到一旁的棋桌下棋。 中原中也没学过围棋，加上时间又短，百目鬼松不好教棋法，索性教中原中也下起五子棋。 两人分别执着黑白子，把五子棋下出一股龙争虎斗的架势。 “很好，我又赢了！” 中原中也压低嗓音也止不住兴奋。 他已经连赢三局，兴奋得连脸色都变红润起来。 “赢赢赢，总是你赢，都不知道让让老人……” 百目鬼松白他一眼，气愤地把棋盘上的白棋放回棋碗里，“再来！” “赢是我有本事，就算再来一局还是我赢！” 中原中也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头上的帽子在即将掉下前被异能力固定住。 “中原小子，你这异能力很好用啊。” “那当然。” 中原中也示意百目鬼松先下，瞥他一眼，“我叫中原中也，看在你比我老那么多的份上，叫我中也就行。” “你小子，之前是谁一口一个老头老头叫的？” “你那么老，我不叫你老头叫你什么？叫你<a href=https:///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 >大叔？你要不要脸？” “说不过就骂人，粗俗！” “我又没说粗口，动不动就骂人，你才粗俗！” 两人好言好语没两句，又开始吵起来了。 四月一日被他们不自觉拔高音量的对话吵醒，睁眼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想起之前来茶馆的事，坐起后手肘撑着桌子揉了揉额头。 “君寻先生，您醒啦？” 百目鬼松见到另一边的情况，立刻停止和中原中也的幼稚争吵，惊喜地看四月一日。 “现在好多了，看来我才是那个不适合坐快车的人。”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笑。 “松老头之前说你不晕车，可能是你还不习惯，等以后多坐几次就习惯了。” 中原中也随口接过四月一日的话，见百目鬼松已经起身去泡茶，便知这局棋下不完了，也没什么遗憾，直接走到四月一日身边坐下，好奇地问：“之前那只能提示危险的萤火虫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不知为何，他对那只萤火虫实在好奇，心里像被什么挠过般痒得厉害。 身穿黑西装的黑手党青年意外地有一双极其明媚的眼睛，瞳仁的蓝仿佛是盛夏晴天的蓝，剔透且澄澈。 四月一日凝视那双湛蓝眼眸片刻，慢慢张开手，一只渺小的萤火虫不知从何处飞来，轻盈落到他的手心上。 “好神奇，你还有虫子召唤术？” 中原中也见状吃惊地瞪圆蓝瞳，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却被萤火虫躲开了。 他的动作让四月一日联想到有强烈好奇心的龙崽，心想还好龙崽在学校陪瓦尼塔斯，不然和中原中原吵起来的人肯定又多了一个。 “准确点说，它不算生命，只是一份执念罢了。” 四月一日用食指指腹轻轻抚摸萤火虫的背部，萤火虫一动不动的，与之前对中原中也的态度尤为鲜明。 “执念？” 中原中也不解，追问道：“什么人的执念才会提示危险？”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定定看手中的萤火虫，“那些生前不知死亡将至、死后又无法转世的人，因为憎恨危险带走他们的生命，所以才会产生‘如果能早点知道危险就好了，这样是不是就能活下来’的执念。” “原来是这样啊……” 中原中也只觉喉咙莫名沙哑，低头注视那只萤火虫。 恰在这时，萤火虫正好转过方向，两根细小的触角对准中原中也的脸。 有那么一个瞬间，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站在一块平坦的地上，正和一群来不及挣扎就死去的人对视，耳边回响起他们的惨叫声，目睹他们被一场威力极为恐怖可怕的爆炸带走生命…… “中原先生？” 一道清润的声音似乎穿过时空，将怔愣的中原中也拉了回来。 “呼、呼……” 中原中也骤然捂着心脏急剧喘息着，想到刚刚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隐隐猜到一种可能，艰涩开口：“店长，那些人是不是在……擂钵街？” 他一眨不眨地紧盯四月一日的脸，看到四月一日轻轻点头后，沉重低下头，声音沙哑，“难怪……” 他当年诞生的那场大爆炸带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后来那块地方变成了擂钵街。 而萤火虫是他们留下的执念，所以才会如此厌恶他。 在萤火虫眼里，他就是危险化身吧？ “茶泡好了，中也，你要来一杯吗？” 百目鬼松洗好茶具泡好茶，给四月一日倒了一杯后，客套地问中原中也一句。 第347章 “不了，喝茶不会醉，我现在只想喝酒。” “你来茶馆喝酒？”百目鬼松诧异地看中原中也，然后一脸纳闷地看四月一日，后者对他摇摇头。 “醉酒解千愁，这话不假。可心里有愁闷，更要发泄出来。” 四月一日拿过茶壶，给中原中也倒了一杯推过去，“我闻着这茶挺香，应该能平心静气，你来尝尝？” 百目鬼松附和道：“对啊，喝茶本就是聊天的，喝醉怎么聊？” 中原中也拗不过两人劝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还没一秒钟就吐了出来，手化作扇子扇着红红的舌头，“烫死我了！” 第172章 松对中也的猜想 三人走出茶馆时,太阳已经下山，晚霞染红半边天空，无比瑰丽。 “店长,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去？” 中原中也降下车窗，一脸遗憾地问了又问。 黑发店长不仅温柔体贴,还善解人意很会说话。他先前心情异常难受,被店长开解后轻松许多。 本来他们聊得好好的,还能聊很久，谁知boss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临时有急事要他赶紧处理。 天知道他还在放假，一点也不想回去加班！ 明明boss给假期的时候那么爽快…… 中原中也不爽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忽略心底的那丝不舍。 四月一日笑着摇头，“不用，你不是有急事要处理吗？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送你回去怎么能算耽误时间？明明十分钟路程都不到。” “那是你飙车的速度。正常开车起码半小时。赶紧给我回去,别叽叽歪歪的，君寻先生剩下的时间全是我的。” 百目鬼松嫌弃地赶人离开。 中原中也闻言，板起脸严肃威胁，“松老头,下次你别想赢棋。” “呵，下次就下真正的围棋。五子棋？不过是我在将就你。” “你……” 中原中也无法反驳，打定主意回去就抽时间学围棋，又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看四月一日,“店长,我忙完还能来找你吗？” “看情况,你要是过来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看有没有时间。” 四月一日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的答复。 “行,反正我还有四天假期，等我解决完事情,明天早上就来找你。” 中原中也眼睛亮了，虽然他很想今晚就留在店里睡觉，但boss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完，而等他忙完又到半夜了，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半夜跑去别人家睡觉。 “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中原中也操控跑车灵活转弯，很快只留下一道红色的影子。 一会儿，中原中也又掉头回来急刹车，“对了店长，我想吃你的小蛋糕！明天记得给我留一份！” 他抛下一句话，又急匆匆离开了。 四月一日看红色跑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轻声道：“中也很坦率，真实年龄应该不大。” “哼哼，也就只有在君寻先生面前坦率罢了，跟个缠人的小狗一样，烦人。” “烦？所以你是不讨厌？” 四月一日揪着百目鬼松的字，揶揄地看他。 老人身体一僵，默默转过头去，半天憋出一句话。 “其实，把他当成小辈看的话……还是挺可爱的。” “哈哈。” “君寻先生！”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四月一日温柔地看恼羞成怒的百目鬼松，连忙摆手，“瓦尼塔斯和贵志应该放学回到店了，晚饭还没做，我们也要回去了。” 百目鬼松走在道路边准备拦一辆出租车。 远处一辆空的出租车闪烁灯光，朝他们驶来。 “君寻先生，虽然我不讨厌中原中也这个人，但说句实话，我不想让他进店。” 四月一日诧异地看他，“为什么？” “中也给我的感觉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给人带来危险。他第一次进店的真正原因是武力逼迫，对吗？” 中原中也既不是客人，又没有店长的允许。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进入店里。 百目鬼松猜测中原中也之所以能进店的原因，大概是店当时还没彻底稳定，防护结界未能完全开启，加上中原中也还有极为强大的异能力等情况。 店有部分意志，判断出只有让中原中也进店才能保全自己和店长，所以才会对中原中也开门，让他进来。 之后中原中也进店后在庭院乖乖睡了差不多一天。百目鬼松猜测这是店预防危险发生的手段。 百目鬼松说完，静静地观察黑发长辈的神情，见他沉默不语，便知道自己猜测没错，顿了顿，沉声道：“店现在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以中原中也的危险性，实在不适合进店。店太特殊了，万一意外出现，导致他的力量失控，对店和君寻先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我想，君寻先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和中也提出到外面喝茶的事。” 不过是一个误会，直接在门口说开就好了，哪里需要专门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百目鬼松苍老的眼睛飞速划过一抹阴霾，“这个坏人可以让我来——唔！” “真是的，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月一日无奈地收回手。 百目鬼松揉揉被敲痛的额头，不解地看他。 “我已经把萤火虫的事情告诉中也了，接下来不管中也做什么，对我和店来说都没有关系。至于我们和中也的关系……” 第348章 四月一日看着宽敞的车道，“就顺其自然吧。” 一辆出租车恰好停在他们面前。 “而且店和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百目鬼松低声嘟哝，“真是这样就好了……” 四月一日收好红玉伞，打开车门坐进去，“你前面说的大体没错，就是还漏了一点。” “什么？” “能进入店的还有一种特殊存在，比如我手中的红玉伞。” 百目鬼松一愣，对上四月一日那双一金一蓝的异色眼睛，霎那间，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中原中也不是人？！】 四月一日垂下纤长的睫毛，不再看百目鬼松。 【难怪中也那么痴迷君寻先生……】 他就说，在港口黑手党做干部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只乖小狗？ 百目鬼松想起四月一日的特殊体质，一切都想通了，勉强露出一个苦笑。 “君寻先生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写一张告示牌，上面就写‘中原中也与非人之物不可进入’？” 四月一日无语凝噎，“……你这么做的话，中也真的会揍你。” 没有否认，所以是真的。 百目鬼松笑得更艰难了。 他没办法在中原中也的“进攻”下保护好君寻先生的人身安全啊！万一君寻先生被中原中也……的话，那他怎么办啊？ 四月一日似有所觉，敏锐道：“我怀疑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 百目鬼松疯狂摇头。 “什么没有？先生你还没跟我说要去哪里？” 出租车的司机以为百目鬼松在和自己对话，一头雾水地看他。 百目鬼松顶着四月一日似笑非笑的目光，努力平静地说出店附近的位置。 出租车缓缓启动。 车内一片静默。 ＊＊＊ 夜色降临。 虫子在草丛鸣叫，微风吹过茂密的樱花树，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瓦尼塔斯哥哥，樱花树下的竹椅有人！看起来好像是松爷爷！” 夏目贵志刚洗完澡，穿好一套橘红色的睡衣，小脸红扑扑的很可爱，右手抓着瓦尼塔斯的左手轻轻晃悠。 “都洗完澡了？” 百目鬼松懒懒地躺在竹椅上，头上还有一片落叶，偏头瞄了他们一眼，笑道：“心情这么好，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夏目贵志跑到百目鬼松身边，甜甜道：“因为见到了松爷爷呀。” “说话这么甜，平时没少吃糖果吧？” 百目鬼松笑着笑着，头上的落叶掉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夏目贵志。 “谢谢松爷爷！” 夏目贵志接过糖，兴冲冲地和瓦尼塔斯分。 “我们洗完了，君寻先生还在洗嗷。” 瓦尼塔斯也走到百目鬼松身边，若有所思地看他半天，细眉拧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嗷？” “我能有什么心事？天塌下来还有君寻先生在。” “果然有心事，还是和君寻先生有关的嗷。” 瓦尼塔斯拍拍突然变得焦虑的夏目贵志肩膀，温声哄道：“贵志，你去找莱迪玩嗷？” “我不能留下来吗？” 夏目贵志眨巴眨巴猫一样圆的大眼睛，知道瓦尼塔斯想支开自己，鼓起脸颊大声说：“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瓦尼塔斯招架不住夏目贵志的直球攻击，有些迟疑。 “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只是在头疼如何阻止一个人接近君寻先生而已。” 百目鬼松见两个男孩愁眉苦脸的样子，连忙解释。 “谁要接近君寻先生？”夏目贵志认真思考，“是太宰先生？还是江户川先生？” “等等，怎么还有两个？” 百目鬼松猛地坐起，不可置信地看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 “太宰先生已经几天没出现了，江户川先生也有自己的工作嗷。” 瓦尼塔斯摸摸夏目贵志的脑袋，摇头道：“贵志说的和松爷爷你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嗷。” “是吗？那就好。” 百目鬼松松了口气，一脸放松地躺回竹椅。 “那个人是……中原先生嗷？” 瓦尼塔斯一边琢磨百目鬼松的脸色，一边猜测，见说出中原中也的名字百目鬼松的脸色瞬间变了，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百目鬼松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中原先生前几天在店里住过一天，我和贵志就记住了他的长相。这几天上下学经常在店门外看到他徘徊的身影嗷。” “嗯嗯，瓦尼塔斯哥哥说的没错。我们见过好几次了。” 夏目贵志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等等，既然认识的话，那你们就没和中原小子打声招呼？” “中原先生身边有很多穿黑衣服的人，我和瓦尼塔斯哥哥不敢随便靠近。” “他们身上都有枪，很危险嗷。” 瓦尼塔斯补充自己的分析，“一来，中原先生一直在店外徘徊无法进店，说明他不是客人。二来，君寻先生每天都会出门，中原先生却连一次都没遇到，如果不是君寻先生有意避开的话，那就是两人缘分还没到嗷。” 毕竟君寻先生说的最多的就是什么“必然偶然”，只要脑子不蠢的都能想到。 第349章 百目鬼松欣慰地看瓦尼塔斯。 “原来瓦尼塔斯哥哥是这样想的吗？我没想那么多。”夏目贵志被瓦尼塔斯揉得脑袋一歪。 百目鬼松更加欣慰地看夏目贵志，“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觉得中原先生很可怕，我不敢靠近。” 夏目贵志眼神飘忽，腼腆地对手指，老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中原先生给我的感觉和中岛哥哥有点像，但中原先生要可怕很多。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如果说中岛哥哥像一头猛兽，那中原先生就像一个恐怖的大妖怪，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妖怪还要恐怖。” 所以他每次见中原中也，都会悄悄躲到他人身后，不敢直视中原中也的眼睛。 第173章 森鸥外和中原中也 五栋漆黑的大楼一如既往高耸入云。 中原中也在电话中未能得知boss说的紧急事情全貌,担心事情十分棘手boss才不方便在电话里沟通，与店长分离后便火急火燎开车赶回来，一路上都冷着一张闲人勿近的俊脸,全然没有面对店长时的平易近人，进楼后更是匆匆搭乘电梯直达首领办公室的楼层。 首领办公室的防御堪称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仅是看守门口的几个黑西装属下就腰圆膀粗、无比强壮,一手垂下,另一手则一直按在腰间枪柄上，随时要抽出来给敌人几枪似的。 当他们看到中原中也，冷肃的脸短暂浮现出很淡的笑意,跟中原中也点头致意就直接让他进去了，连检查都不用，足以看出他们对中原中也的信任之高。 “林太郎,说好今天去吃小蛋糕的，现在还不出门，万一卖光了怎么办？” “爱丽丝，我还在上班,等下班了我们再去好不好～” “哼，我不管，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 “爱丽丝，难道你要抛下我吗？” “可我现在就想吃那个人做的小蛋糕,你说怎么办吧！” “爱丽丝,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现在也没办法见到他……” 中原中也一走进办公室，就听到森鸥外蹲在地上跟一个老父亲似的哄爱丽丝,还说了一大堆不符合港口黑手党首领身份的软话。 不过撞见boss的尴尬时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中原中也默默走到一边,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林太郎，有人来了。” 爱丽丝嗓音清脆，她比森鸥外还快发现中原中也的存在，抱在胸前的双手也慢慢放下。 在外人面前，她多多少少还是要给森鸥外几分脸面。 即使这个“外人”是森鸥外最信任的属下。 “中也回来了，放假玩得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boss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中原中也无语，见森鸥外的模样，也知道事情不是特别紧急，提了一路的心落下一半，抬眸看办公桌上侧对着他的电脑。 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中原中也在商业街和百目鬼松打架的视频，他嘴角微微扯了下，压住帽子，沉声道：“认识了一个脾气很差的老头，还不错。” “他能和你打得有来有往，实力看起来很不错。” 森鸥外丝毫不掩饰自己监视店和中原中也的事情，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衣服尾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坐回办公桌前，颓废的中年医生形象瞬间消失，继而出现的是深谋远虑、城府极深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中原中也的脸色也随之严肃起来，问道：“boss找我回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确实是很重要的急事，不过只要你回来，这件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习惯地看惯爱做谜语人的森鸥外等待他的解释。 森鸥外的瞳仁是独特的紫红，在光线偏暗的时候会呈现出暗红色，无形之中给他本就强大的气场再增添几分。 爱丽丝踩着小高跟哒哒走到森鸥外身边，轻松跳到办公桌坐下，纤细的小腿轻轻晃悠，睁着一双格外有神的大眼睛与森鸥外一起看中原中也。 “中也，今天是你第二次见到店长了，对吧？” “……对。” 中原中也侧首，猜测道：“莫非我见店长与boss说的急事有关？” 如果有关的话，他是不是得远离店长？ 一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店长这种想法，中原中也的心情就莫名难受起来。 森鸥外太熟悉中原中也了，轻易就能看出中原中也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眸色顷刻间变得复杂，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是与那个店长见过两面，中也的感情竟已深到这种地步？ 森鸥外动作轻柔地抚摸爱丽丝那头散到他面前的金色长发。 不只是中也，就连爱丽丝也…… 他之前的担忧果然不是凭空捏造啊。 “林太郎，你在做什么？！扯到我头发了！” 爱丽丝好好地晃悠双腿，突然感觉头皮一疼，低头看去原来是森鸥外扯掉她几根头发，顿时气鼓鼓地瞪森鸥外。 “爱丽丝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一些事，太认真就忘记了……” “思考事情不是你扯我头发的理由！必须好好道歉！” “好好好，我道歉，对不起爱丽丝，你能原谅我吗？” 爱丽丝傲娇地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装可怜的森鸥外。 中原中也继续低头假装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第350章 刚刚爱丽丝尖叫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眼他便看到森鸥外无比凝重的表情，竟令他心有余悸。 “中也就没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中原中也听到森鸥外低沉的声音，先看一眼电脑屏幕，才看森鸥外，直白问道：“boss这是不放心我？” 以他对港口黑手党的忠心程度，放假还需要被监控，那就真成笑话了。 他清楚boss一直监控店自有用意，对此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可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这就有点过分了。 中原中也不做亏心事，坦坦荡荡不怕被怀疑，有什么也可以直接说，对上森鸥外的眼睛也不飘忽。 森鸥外并不意外中原中也会问出这种问题，垂眸沉思片刻，才开口解释：“之所以叫你回来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我怕你被迷了心智。” “boss是在说笑吗？” 中原中也不由诧异，做梦也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 他是什么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赫赫有名的重力使，怎么可能会被迷了心智？ “我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森鸥外反问，抬手抚摸爱丽丝的金色长发，“你看爱丽丝，有没有发现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 中原中也闻言，上下打量爱丽丝几分钟，摇头：“没看出来。” “中也是大笨蛋，我的头发长长了一厘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爱丽丝捧起自己的一把长发，语气充满炫耀，“又长又柔顺，最好的洗发水都没有这个效果！” 中原中也：“……” 他一脸窘迫地看森鸥外，不知该说什么。 爱丽丝本来就长发及腰，况且只长长一厘米，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啊？！ 他又不是boss这个女儿控！ 中原中也在心里吐槽，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震惊模样，敷衍道：“哦是吗？” 爱丽丝见中原中也表演痕迹过于明显，顿觉无聊，扫森鸥外一眼，就跳下办公桌跑到隔壁休息室去了。 “boss，爱丽丝是不是生我气？” “没事，爱丽丝就这个性格，不用在意。比起这个，中也，你好像还没发现这件事的关键。” 森鸥外叫回突然走神的中原中也，提醒道：“你也知道，爱丽丝是我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爱丽丝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我亲自设定的，如果我不进行调整，爱丽丝就永远不会改变。” 爱丽丝的头发变长了。 中原中也似乎明白森鸥外的提示，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所以boss你的意思是，爱丽丝失控了？” 他刚说完，耳边忽然响起森鸥外说的“迷了心智”的话，紧接着脑海又冒出之前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喉咙立时变得艰涩，“不对，不是爱丽丝失控，而是店长有问题，对吗？” “从前几天在蛋糕店吃完蛋糕回来，爱丽丝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虽然以前的爱丽丝也很任性，不过任性得很可爱，在我能够容忍的范围。而现在的爱丽丝，任性的次数太多了，让我很头疼。” 森鸥外边说边皱起眉来，“其实前几天的爱丽丝更能折腾，现在爱丽丝已经好多了。要是没有这个‘副作用’就好了……” 他忽然减轻声音。 中原中也没有听清后半句，却也跟着皱起眉来，“店长之前在蛋糕店出现过？爱丽丝吃过店长的小蛋糕？” 不然爱丽丝也不会反复强调要吃蛋糕。 对了，他好像记得前几天在店里睡觉的时候，也吃过店长给的小蛋糕，味道相当美味，他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第三次，如果可以，他能吃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可惜没有多少了。店长还要留给他的孩子们吃，他一个大人不好意思跟孩子抢食。 中原中也驱散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boss，我和店长约定好了，等事情处理完我明天早上就去找他。” 既然boss只是想确认他有没有被店长蛊惑，他回来已经可以确认没事，那所谓的“急事”就已经解决了。 中原中也甚至想现在就回去找店长。 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他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吃晚饭。 之前他留在店里的那个早上，吃了店长做的早餐后，睡得更舒服了。 森鸥外定定看中原中也半晌，叹了口气，“记得多问店长要几份小蛋糕，爱丽丝实在闹得厉害。” “我尽量吧。” 中原中也给自己留出余地，点点头后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中也。” 森鸥外抬眸看走到门口的中原中也，平静道：“如果你意识到不对劲了，就立刻离开。” “为什么？店长身边的人，除了那个叫迪亚利亚的，其余都打不过我。” “和打得过打不过没关系……” 森鸥外张了张嘴，瞧见中原中也脸上的不赞同后，摇头苦笑，“算了，连有【人间失格】的太宰都没办法做到。你已经比我和太宰要幸运许多了。” “幸运？” 中原中也更迷糊了，见森鸥外已经开始处理文件，便知问不到答案，只好离开。 等中原中也消失后，在隔壁休息室的爱丽丝打开门走了出来，轻轻说：“横滨现在的异能力者中，除了中也能进入那家店，就没有别人了呢。” 第351章 “是啊，也包括我，希望中也能和那个店长搞好关系，这样……” 森鸥外无奈地看爱丽丝，撩起她的一缕长发，“你就能拥有更多的小蛋糕。” 然后变得更加强大。 第174章 复活魔法 明月悬空,庭院深深，静谧无声。 四月一日对店的每一个地方都无比熟悉。 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他经常在庭院里枯坐一夜,静待天明。 面容清秀的黑发店长身披一件浅灰的绢绸羽织踱步走下长廊，一双似水的异色眼眸静静望着站在围墙面前忙碌的银发妖精。 厚重的围墙微微泛着银色的光芒。 四月一日仔细看了一会,很快就明白迪亚利亚的真正用意,眼神柔和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迪亚利亚为围墙施展完最后几个防御魔法，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四月一日弯起眉眼，也笑：“可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对了，我会不会打扰到你施展魔法？” “不会，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迪亚利亚话音刚落,霎那间保护店不受侵扰的围墙便发出一道极其耀眼的银光，然后又迅速恢复朴实模样。 四月一日快速眨眨眼，他刚刚没注意，不小心被银光晃到眼睛了。 “完成了？” “完成了,这下就不用怕还会有人强行闯入店。” “我其实也没多怕，毕竟能进到店里的人很少。” 四月一日无奈地笑笑。 迪亚利亚平静道：“但不是没有，不是吗？今天的中原中也。如果当时我不在店里，你很容易因为介入他们的战斗而意外受伤。” 店长确实是个强大的魔法师没错,可惜心肠太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他人,更不会用魔法伤害他人。 好在店长身边有很多守护店长的人。 比如他，就不乐意见到店长受伤,所以连夜加强围墙的防御能力。 迪亚利亚心想，徐徐转身看四月一日,紫罗兰色的眼睛倒映出四月一日有所触动的神情，笑着提议，“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明天单独给我做一份美味的点心，如何？” 店长诚心诚意做出来的食物，对他们来说是大补之物。 “你的食物能加快恢复我消耗的魔力。” “没问题，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四月一日走到围墙下，把手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上面的种种魔法，面露诧异之色，“不管是之前还是今天看，我都觉得你们世界的魔法很神奇。” 迪亚利亚留在围墙上的魔法竟是主动触发的防御类魔法，大概是只要感应到对店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店，就会自动转换成攻击类魔法。 他刚刚在一旁观看时居然以为只是单纯的防御魔法。 手掌与围墙接触的位置闪烁着银光，四月一日脑海浮现出坏人被魔法射成马蜂窝的画面，这大概就是攻击魔法的效果了。 四月一日没有亲眼看过这种攻击魔法，手指微颤，默默收回手，看向迪亚利亚，迟疑道：“这会不会有些……” 再怎么说都是迪亚利亚的好意，他不好意思说的太直白。 “残忍么？店长你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侑子小姐很多年前对我说过，生命的代价太沉重，即使对方有错在先，也不该由我们动手……” 四月一日说着说着，耳垂悄悄红了。 对敌人还要仁慈，他会被迪亚利亚嘲笑过于软弱吧？ 迪亚利亚看出四月一日的真实想法，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以你的性子会有这种担忧。” 四月一日听出迪亚利亚的意思，抬头看他的脸。 迪亚利亚比四月一日高许多，随手将四月一日滑落一半却没察觉的羽织扶好，“我设置了必要条件，只有对店心怀不轨且攻击店的人才会触发攻击魔法。” 银发的精灵瞧着店长的神色，顿了顿，又补充道：“总之不会死的，为了审问他们为何会攻击店，我还留了一个复活魔法。” 绝对能保证吊着他们最后一口气。 异世界的妖精建筑师，同时身兼魔王身份的某人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完全不在意他人死活的冷漠，语气云淡风轻，好似在说一件很不起眼的事。 “放心吧，我的复活魔法是满级。” 然而，本应该会敏锐察觉到迪亚利亚感情变化的四月一日却没有留意。 “复活魔法？” 四月一日眼睛陡然亮起，仿佛一个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骤然看到一丝光芒，语气罕见地急迫起来，“你这个复活魔法有什么限制？” 迪亚利亚难得疑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四月一日情绪起伏如此大，猜到某种可能，转动紫瞳沉思片刻，道：“限制么？如果他的实力强于我的话，理论上应该不可以。”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死者只要比迪亚利亚弱，迪亚利亚就能把他复活。 在迪亚利亚的世界里，能比迪亚利亚还强大的存在……可能就是四处躲藏迪亚利亚砍树枝的世界树了。 四月一日不清楚迪亚利亚这个说法的真正意义，但这不妨碍四月一日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急切地问：“那你使用复活魔法，要付出什么代价吗？能不能对我的一个——” 第352章 “不能。” 迪亚利亚毫不留情地扑灭四月一日的期待。 四月一日身体一僵，结合刚刚的防御魔法，他瞬间就猜到迪亚利亚想说什么。 “店长，我有一个前提忘记说了，虽然我的复活魔法是满级，但只限于我世界的人。如果是其他世界的人，复活魔法顶多对快死之人起到作用。至于已经去世的人……” 迪亚利亚缓缓摇头，“按照你们世界的情况，灵魂可能早就转世了。即使复活成功，也只是一具能动的躯壳。” “……这样啊。” 四月一日沉重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脸上的激动也消失了。 “抱歉。” “不要道歉，本就是我误会了。” 四月一日苦笑一声，“我早该知道的，如果复活魔法没有条件限制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迪亚利亚静静看四月一日，隐隐感觉他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散发出一种不知飘向哪里的悲伤。 “哪天你有时间了，不如去我的世界看看？” “嗯？” 四月一日不知为什么会跳到这个话题，难受的心情被迫停止。 迪亚利亚不喜欢看四月一日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轻声开解，“要知道，每个世界的魔法体系都有不同，你我擅长的魔法都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让我学习复活魔法？” 四月一日很快猜到迪亚利亚的想法，“这个能行吗？” “在还没做之前，行或不行，没有人知道。” 迪亚利亚眼神带着鼓励，“况且，你现在也比以前自由许多，前往我的世界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我的世界也有很多需要店长你来实现愿望的人。” “……” 四月一日沉默。 “再说了，复活魔法只限于本世界的人，但没规定其他世界的人学完回去不能复活他们世界的人。” 迪亚利亚继续劝说，“那个人对店长肯定很重要，所以现在有了一线希望，你就该牢牢抓住，不是吗？” “是的。” 四月一日点点头，显然被说服了，可看着面前的围墙，又皱起眉来，没精打采的，“可我现在还无法离开。” 店刚搬到横滨，也还没稳定下来。 他就算能穿越时空前往迪亚利亚的世界学习复活魔法，也不是现在。 身为店长，有些事轮不到他任性。 “我想这件事应该不难。” 迪亚利亚变出他的魔法书，哗啦啦地翻页，“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只对店进行维修，还看了不少的书。在店长你的书房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店长之前不是帮一些付丧神实现愿望了吗？” 四月一日不知迪亚利亚为何提到刀剑付丧神的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收取了他们的代价。” 迪亚利亚忽然停下翻动魔法书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代价全收了？” 莱迪和龙崽同为龙族，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关系意外的亲密，龙崽有很多事情都会和莱迪分享（炫耀）。 托龙崽的福，迪亚利亚从莱迪口中得知不少有关刀剑付丧神的事，清楚四月一日当时的身体状况糟糕到极致。 四月一日在去本丸前的身体虽然也很脆弱，随便一碰就会在身上留下各种青红痕迹，但可远远没有在本丸时糟糕。 不过是几个愿望，四月一日竟沉睡了那么长时间。 可想而知刀剑付丧神他们真正需要支付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瓦尼塔斯和龙崽年龄小，容易被糊弄，我的年龄可比你大多了。” 迪亚利亚看四月一日的眼神渐渐变得和看小妖精们一样温柔。 四月一日默默转过脸不看迪亚利亚。 “就当刀剑付丧神他们已经支付了代价吧。” 迪亚利亚见自己成功诈出四月一日确实隐瞒一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已经在思考该找百目鬼松要些什么古籍好的事了。 “那个本丸付丧神，他的代价还没有给吧？” 四月一日长睫颤了颤。 “他是自房子中诞生的付丧神，对店来说正好——” “不好。” 四月一日听到自己的声音，“对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人来说，失去自由会更痛苦。” 第175章 四一的私心 四月一日明白迪亚利亚的意思。 迪亚利亚是想提醒他以代价为理由,让本丸付丧神成为店的一部分，这样店就能迅速稳定下来，不用他再耗费大量魔力维持原状。加上本丸付丧神还有穿越时空的特性,四月一日若想带店穿越世界，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麻烦。 本丸付丧神自本丸中诞生,是非常罕见的房子付丧神,和店里的小全小多有点像,但又不尽相同。 能同时满足放置上百年，又吸收灵力或怨力的老房子太多太多，然而只有本丸付丧神诞生于世,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因本丸付丧神诞生在本丸，而本丸与前任审神者还有契约，所以本丸付丧神自诞生之初就拥有一个“主人”。 这个“主人”对本丸付丧神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灵力解除契约，因此即使本丸付丧神在很久之前就能化出人形也无法彻底摆脱束缚。 本丸付丧神明明能像人类一样自由行走奔跑，却无法走出本丸一步。 第353章 自由到底是什么？ 本丸付丧神不知道，他一直懵懵懂懂神似幼童。 在审神者死去前他就从未感受过自由的滋味。 自有意识起,本丸付丧神就看着刀剑付丧神们困于小小的本丸，苦苦等待不会回来的审神者，甚至恐惧于他那素未谋面的“主人”…… 本丸付丧神亲眼见证了刀剑付丧神无望的等待，根本不希望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等等,龙崽说本丸付丧神一直缠着你要你当他的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的？” 迪亚利亚听着四月一日的解释,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劲,忙打断四月一日的话。 “这是真的。” 四月一日顿了顿，组织语言继续道：“三日月是最后沉睡的几个付丧神,那时候本丸付丧神已经诞生了，以三日月的聪慧程度,怎可能没发现本丸付丧神？吸收了三日月他们的灵力和过往记忆的本丸付丧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经历了许多的黑发店长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有了主人，就会失去自由。这么浅显的道理，真的有人会不懂？” 本丸付丧神比谁都要明白，怎么可能愿意自己重蹈覆辙？ “那他还一直强调？”迪亚利亚更加疑惑了，“龙崽对莱迪抱怨了很多次本丸付丧神的难缠。” “他在试探我。” 四月一日轻声说，看到迪亚利亚皱起的眉头，笑着安慰：“没事，我不在意这一点，谨慎点好。万一遇到骗子了怎么办？” “是他们让你去的，不是你主动去的。” “他们是我的客人。侑子小姐说过缘分难求，我和他们相遇一场，之所以会帮他们实现愿望，说到底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迪亚利亚拧眉看他。 “况且，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同样困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徒劳地等待一个一直没回来的人。 四月一日仰头眺望深蓝的夜空。 “夜空辽阔无垠，我经常想，等侑子小姐哪天回来了，我就能和侑子小姐一起出去走走。” 月亮残缺，一朵灰色的云朵飘过，有种别样的朦胧美。 “很多个夜晚我睡不着，坐在庭院里回想过往的记忆，偶尔会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就好了。” 迪亚利亚眸色有些复杂，“所以这就是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帮他们实现愿望的原因？” “其实也没付出多大的代价。” 四月一日摇摇头，敛下长睫轻声细语：“我在本丸里沉睡了很久，醒来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者，三日月和药研他们还帮我照顾了瓦尼塔斯和龙崽。这些代价其实就差不多了……” “店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嗯？” “我也是一名魔法师。虽然你我所学的魔法体系不同，但魔法原理是相同的，大抵不会差多少。” 迪亚利亚不满地看四月一日一眼，想说他几句只需静养就能恢复身体恢复魔力之类的话，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店长已经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有他的考量。 “可惜我没有去过本丸，不然……我可以试试你之前教的穿越魔法。” 迪亚利亚忽然叹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四月一日把本丸付丧神的话当成试探，一开始也许没错。 可像四月一日这样温柔的人，不认识还好，一旦认识了，怎会舍得放弃？ 尤其本丸付丧神和他一样，都不是人类…… 甚至本丸付丧神的自控力还没有他强，之所以现在还没找来，应该是被三日月他们暂时劝住了。 哦对了，三日月他们也不是人类…… 迪亚利亚想起龙崽对莱迪说的话，看四月一日的眼神带上一抹同情。 “你第一次尝试穿越魔法就去身处时空裂缝的本丸，太危险了。” 四月一日不知迪亚利亚心里想什么，听到他的话，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看着他，认真道：“没有时间我也会挤出时间来。如果真的要尝试，请提前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他本想着去找本丸付丧神试探一下，结果好像不小心提了一个不太好的建议，给店长添麻烦了。 迪亚利亚看着为自己操心的四月一日，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心想他该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店长的注意力才行。 “说起来，”迪亚利亚回首眺望庭院那棵高高的樱花树，“其实也不一定需要本丸付丧神，店里的两个小女孩还有几天也要苏醒了。” “小全小多这几天就能醒来？” 四月一日一脸惊喜地看迪亚利亚。 “差不多，店的修复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我再加快一下速度，最快三天两个小女孩就能醒来。” 迪亚利亚瞧见四月一日微微瞪圆的眼睛，和平时的他有些不同，脱口而出道：“这种时候，我才会发现你比我小。”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 “咳，没什么。” 迪亚利亚轻咳一声，转身往客房走去，“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记得我的点心。晚安。” “晚安。” 四月一日看迪亚利亚离开，在围墙下静静站了一会。 “复活魔法啊……” 遮掩月亮的灰云被一阵风吹散。 第354章 四月一日感到身体微凉，紧了紧绢绸羽织，转身回房。 他没把迪亚利亚的提议放心上，对他来说，从离开本丸的那一刻起，他和付丧神他们的事情就已两清了。 与人结缘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他从没奢求这些。 “明天会是个晴朗的日子。” ＊＊＊ 翌日清晨。 中岛敦和泉镜花按时到店门接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去学校，一同前来的还有江户川乱步。 四月一日撑着红玉伞走出店门，龙崽趴在他的肩上愉悦地甩尾巴。 江户川乱步戴上眼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四月一日一番，在他的左肩停顿一秒，才收好眼镜，“看来店长先生昨晚没睡好啊。” 夏目贵志担忧地问，“君寻先生没睡好？是失眠吗？” 四月一日揉揉男孩的茶金色短发，“没有失眠，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瓦尼塔斯瞄一眼龙崽，看到他突然绷紧的身体，便知道龙崽也不知四月一日昨晚没睡好的原因，默默收回视线。 “让我猜猜店长先生昨晚都想了些什么事？” 江户川乱步一边说一边挤开瓦尼塔斯，凑到四月一日身边。 片刻后，江户川乱步皱起眉毛，“奇怪？我怎么看不出来……” 四月一日轻声道：“我用了消除魔法。” 消除魔法能消除一切痕迹，自然包括昨晚他与迪亚利亚的对话。 “难怪……”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既然店长先生想要隐瞒的话，那我就不多问了，记得给我准备一份小蛋糕贿赂我。” “乱步先生……” 中岛敦听了嘴角微扯，哪有当他人的面理直气壮说出贿赂的话？ “我喜欢。”江户川乱步叉腰，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店长先生会同意的，对吧？” 四月一日垂眸看故意低下头，想要他抚摸的江户川乱步，“瞒不过你的眼睛，早上做的还剩一些，待会你们回武装侦探社时顺便带回去分一分吧。” “我就不能一个人吃完吗？” 江户川乱步软声撒娇，看着四月一日身边的两个孩子道：“我连早餐都没有吃，就来送瓦尼塔斯和贵志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点心都给我当早餐吧。” “爱吃不吃，玶哥哥委托的人又不包括你嗷。” 瓦尼塔斯听到江户川乱步以他和贵志为借口，忍不住翻个白眼回怼江户川乱步。 “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江户川乱步朝瓦尼塔斯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四月一日，“托昨天帽子君的福，异能特务科已经发现你们的存在了，昨晚打电话给社长，想让社长出手。被我拒绝了。” “异能特务科？”夏目贵志咀嚼着这几个字，“君寻先生，瓦尼塔斯哥哥，我记得他们好像是官方的组织，对吗？” 第176章 读取物品残留记忆的异能力 “是哦,贵志好聪明。” 江户川乱步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四月一日的摸头，回答完夏目贵志的问题，便一手摘下侦探帽,另一手主动伸手去抓四月一日的手，按在自己头发上,眯着眼睛享受,嘴里小声嘟哝：“其实这事让太宰出面会更好。” 太宰治之前在异能特务科干过一段时间,比武装侦探社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与异能特务科那群心眼子多的人周旋。 不过看在太宰这几天都不能出现的份上，他就不给太宰添麻烦了。 “我真是善解人意啊～” 江户川乱步嘴角上扬，笑眯眯地问：“对了,店长先生正好有消除魔法，这就轻松许多了。消除魔法是有时限的吧？” 四月一日点点头，“对。” 江户川乱步的脸色变得严肃,认真叮嘱道：“虽然有时限，不过我想以店长先生的实力应该可以无限使用，那就等上一个消除魔法失效了，立刻施展一个新的,不要中断，这样才能保证不被他人窥探出店长先生的秘密。” 瓦尼塔斯忽然侧眸看了江户川乱步一眼，猜测他说这话的用意。 四月一日垂眸思索，轻声道：“异能特务科中有人能调查到我的详细信息,对吗？” 而且还是事无巨细,大大小小的所有信息都能调查到的那种。 “就是这种！”江户川乱步竖起大拇指,“异能力千奇百怪，防不胜防。有些人的异能力能通过触碰物品读取对方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瓦尼塔斯微微睁大蓝瞳,急忙抬头看四月一日，“君寻先生嗷……” 除了君寻先生,他一点也不想他的记忆被其他人知道。 四月一日被瓦尼塔斯拽住袖子，低头便看到他眼里的担忧，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随手将他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 瓦尼塔斯也许还没发现，在他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他会立刻找四月一日。 不知不觉间，四月一日已经成为值得瓦尼塔斯信任的人。 四月一日张开手，一个小巧精致的金色魔法阵自他手心出现，徐徐飞入瓦尼塔斯额头。 “好了。”四月一日梳理瓦尼塔斯的刘海，“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瓦尼塔斯只感觉到一阵稍纵即逝的清凉感，抬手抚摸魔法阵消失的位置，“谢谢君寻先生嗷。” “哦哦，这就是魔法啊。”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中岛敦和泉镜花亲眼见到魔法阵的出现，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第355章 四月一日想着不能只给瓦尼塔斯使用消除魔法，问夏目贵志，“贵志，你需要吗？” 夏目贵志低头仔细想了想，乖乖摇头，“谢谢君寻先生，我就不用了。” 中岛敦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和夏目贵志的关系没一开始僵硬，在这些天的陪伴下已经好很多了。 “我的过去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有人能知道我的过去，那么这个世界就多了一个人知道我的爸爸妈妈。” 夏目贵志的声音软软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柔软，“除了我，还有人会知道我的爸爸妈妈，还能把爸爸妈妈的信息整理出来，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 一行人都因夏目贵志的话而陷入沉默，不约而同想起他们的父母。 悲伤悄然在周围萦绕。 成熟的大人四月一日最先脱离这种气氛，默默扫了一圈所有人的反应，想到他们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心里无声叹息，颤了颤长睫，道：“糟糕，光顾着聊天，忘记还没到学校，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要走快点了。” 夏目贵志感知敏锐，虽然察觉到气氛因他说的话而发生变化，却不知该如何缓解，纤细的眉毛悄悄拧起来，刚好四月一日开了口，他忙道：“我想起今天要搞教室卫生，我们再走快些好不好？” 瓦尼塔斯还在思考夏目贵志的话，犹豫着要不要让四月一日解除消除魔法。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过往，但如果对方能将他记忆里的人都记录下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唔？！” 瓦尼塔斯没留意脚下一颗石子，差点被绊倒。 “嗷嗷？”你怎么不看路？ 龙崽及时发现，闪电般飞到瓦尼塔斯肩上，迅速伸爪捞住差点脸朝大地的瓦尼塔斯，成功避免瓦尼塔斯与大地“亲吻”的尴尬情况发生。 “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帮着扶好瓦尼塔斯，查看他身体，发现没摔到，这才松了口气，“走路要看路。” 瓦尼塔斯乖乖点头，有些懊恼刚刚产生的想法。 他的记忆是他最珍贵的东西，连支付代价的时候四月一日都没有收取，他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就让陌生人知道？ 更何况，那陌生人还是异能特务科的，不知是好是坏。 江户川乱步才说了这个组织已经盯上君寻先生的事，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记忆还包括来到他的世界的君寻先生，怎能让他们发现君寻先生的弱点？ 瓦尼塔斯自责地咬了咬唇瓣，将刚才的想法抛之脑后，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瓦尼塔斯，你放弃是对的。” 江户川乱步忽然凑到瓦尼塔斯耳边低语，碧绿的眼睛如同正在捕捉猎物的蛇，“所有异能力者都是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无人知晓。尤其是有组织的异能力者，千万不要赌他们的人性。” 瓦尼塔斯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江户川乱步。 然而江户川乱步已经挺直腰身，走回四月一日身边，抬起手想去触碰他看不到的龙崽。 “学校到了。” 中岛敦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提醒道：“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走吧，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牵起瓦尼塔斯的手，对校门口的几人摆手道：“君寻先生，大家，下午放学见～” 四月一日笑道：“下午见。” 等看不见两个孩子后，四月一日才转身离开，“走吧，我们也回去。” “好耶，要吃美味的小蛋糕了！” 江户川乱步欢呼一声，揽住四月一日的胳膊走在前面。 泉镜花心情似乎不太好，慢慢缀在后面。 中岛敦发现她的异常，暗暗放慢脚步，陪在她的身边，小声问：“镜花，你怎么了？” 泉镜花想起夏目贵志说过的话，想起她去世的父母，小手轻轻拉住中岛敦那条像老虎尾巴的黑色腰带，低声道：“敦，我们去找异能特务科吧。” 中岛敦一愣，“啊？” 泉镜花紧紧握住脖颈上的按键手机，眼眸动容，“如果多出一个人知道爸爸妈妈的过去，万一哪天我死了，还有人知道我和爸爸妈妈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中岛敦感觉心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他是<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在孤儿院生活，从没有与父母有关的记忆。 所以，他能不能通过那个异能力者的异能力，找到他的父母？亲口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他？ 可他又怕找到他们后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 中岛敦陷入苦恼。 江户川乱步偷偷回头瞥两个社员一眼，幽幽道：“……孩子就是孩子啊。” “你不也是孩子？” 四月一日拦住想咬江户川乱步一口的龙崽。 “没错，我也是孩子！” 已经26岁的江户川乱步立刻弯起眼睛，用力点头，理直气壮道：“既然我是孩子的话，今天就给我多做一份甜品吧！我之前的零食都被社长收起来了……” 四月一日笑笑，“社长是上次见到的福泽先生？” 他在武装侦探社与福泽谕吉有过一面之缘，但两人没什么交流。 “对，社长是个很好的人！” 江户川乱步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就是不被猫喜欢，这点让他很烦恼。” 第356章 龙崽装作没看到江户川乱步看自己那发光的碧瞳，高傲地扭头去蹭四月一日的脖颈。 “别以为隐形了我就不知道你在撒娇……” 江户川乱步收回视线，像夏目贵志牵瓦尼塔斯那样牵起四月一日的手。 就是这双纤长的手，能做出超级美味的食物，明明和妈妈做的味道不一样，却会让他想起爸爸妈妈还在的记忆。 “店长先生，哪天给我做一顿家常饭，好不好？” 江户川乱步握紧四月一日的手，小声询问，“作为代价，我可以给你提供异能特务科的所有情报……哦，这个代价好像在上次的代价中，应该不成立——” “好。” “什么？” 江户川乱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四月一日。 “我说好，”四月一日眼神柔和，温声道：“就当做你回拒异能特务科委托的报酬，怎么样？” 异能特务科昨晚打电话给武装侦探社，肯定是想委托武装侦探社调查他和店的事。 横滨太乱了。 除了摆在明面上的武装侦探社，暗地里的港口黑手党，现在又来了一个政府组织异能特务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江户川乱步昨天拒绝异能特务科的委托，就是把武装侦探社的态度摆出来——明确表明不插手与店有关的事。 拒绝政府组织的委托，武装侦探社肯定承受了一部分压力。 四月一日垂眸看自己的手，被江户川乱步紧紧握着不放。 “当然好啊！” 江户川乱步的思绪已经飞到遥远的宿舍。 他和社长一起住，虽然宿舍里也有厨房，但他和社长都不擅长料理，厨房一年到头就没用过几次。 “要吃什么菜好呢？我现在就想吃了！” 江户川乱步碎碎念着，“小蛋糕在店里什么时候都能吃，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超市买菜？我还没买过菜呢……” 唰—— 一辆红色的跑车紧急刹车，轮胎在地面留下一道黑色的车痕。 “店长，我来了！” 第177章 中也的蹭饭之旅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黑衣红发的青年，露出一个张扬的笑，“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帽子君,早上好啊～” 江户川乱步从四月一日身后探出脑袋，懒懒地抬手和中原中也打了声招呼。 “是你,武装侦探社的侦探,你怎么也来了？” “也？”江户川乱步笑盈盈地看中原中也,竖起一根手指显摆地摇晃，纠正他的说法，“不不不,我们来得比你早，是你‘也’来了才对。” 中原中也被哽住，无法反驳。 他远远就看到四月一日的红玉伞,心里惊喜，就没留意四月一日身边还有一个江户川乱步。他又瞥了眼身后因为他的出现而绷紧身体的中岛敦和泉镜花，视线最后定格在四月一日和江户川乱步的手上，湛蓝的眼睛飞快闪过一抹不快。 看样子,和店长独处的绝佳机会好像没有了。 中原中也隐隐有种自己的宝物被人看上的不爽，不过武装侦探社的人不像他有假期，他应该还有机会…… “哼哼，晚啦帽子君,店长先生今天已经答应我要去武装侦探社。” 江户川乱步瞬间看出中原中也的想法,立刻补刀。 中原中也身体一震,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没开口邀约，下次一定要更早来才行。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暗自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丝毫没想过直接把四月一日抢走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的事。 四月一日不知中原中也想法，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诧异地挑眉，小声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武装侦探社？” “现在就去！楼下有咖啡店，我们可以拜托老板借厨房给我们用一下。” 江户川乱步转动眼珠，拉住四月一日的手往前走。 “等等，要在咖啡店做菜？”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就算老板同意，我也不一定做得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食材和各种调味料啊。” 四月一日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江户川乱步。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咬住唇瓣，目光不自觉落到被他抛在身后的中原中也和他的红色跑车上。 还在反思的中原中也忽然感觉寒毛竖起。 “敦，镜花，你们先回去，我和店长先生要去买菜。” 说着说着，江户川乱步自来熟地打开车门，把四月一日推进去，自己又坐了进去，理所当然道：“帽子君，来开车吧。” “什么？” 中原中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人想让自己当司机，咬牙切齿：“你是真的不知道客气怎么写啊！” “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江户川乱步微抬下巴，催促道：“帽子君快点啦，大不了待会让你也留下来吃饭，店长先生亲自做的哦。” 吃饭？ 店长做的？ 那没事了。 中原中也只迟疑一瞬，立刻回去开车。 顷刻间人行道只剩下中岛敦和泉镜花面面相觑。 一个半小时后。 红色的跑车在咖啡店门前停下。 江户川乱步拎着几袋新鲜的蔬菜肉类，嘴里叫嚷着“饿死了饿死了”的话率先下车。 第357章 在超市买菜时他就借中原中也的手机给国木田独步打电话询问咖啡店老板，征得借用厨房的许可，四月一日只需做菜就好，至于清理厨房的杂活就交给靠谱的国木田独步了。 在楼上处理工作的国木田独步突然打了个喷嚏。 “国木田，你感冒了？” 路过的与谢野晶子随口问了下。 “没。” “那就好，太宰不在，他的工作都交给你做，你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我知道的。” 国木田独步又干了一会工作，放松时看向太宰治的办公桌。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空气的细小尘埃都被镀上一层金色。办公桌干干净净，显然被人打扫过了。 国木田独步不用猜都知道那个打扫卫生的人是中岛敦。 太宰那家伙几天前回了一趟武装侦探社，和乱步先生聊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 他当时见太宰精神萎靡，想追上去询问，却被乱步先生拉住说“没事，让他冷静几天就好”。 如今已过去了四天，太宰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国木田独步望着面前的资料，沉不下心，也看不进去。 “希望太宰没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国木田独步尊重太宰的隐私，能让过分理智的太宰都要冷静几天的事到底是什么他一直没问。 金发低马尾的青年摘下眼镜揉捏几下眉心，叹了口气。 时间如沙漏里的沙子，缓缓流逝。 浓郁的饭菜香味从窗外飘了进来。 “好香……” 国木田独步不由停下工作，好奇地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现在才十点多，还没到中午，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在做饭？” 他在武装侦探社工作了几年，对这附近的人都很熟悉，印象中没有人能做出这种只是闻到香味就想吃的食物。 三花猫小咪熟练地推开门进来，跳上沙发团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一团可爱的毛绒玩具。 国木田独步听到动静，朝那边看了一眼，手中动作放得更轻，没有打扰三花猫睡觉。 和往常相比，武装侦探社今天静悄悄的，有些异常。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一些无比头疼的事……” 国木田轻轻叹气，收拾收拾繁乱的思绪，打算加快速度处理手头的工作，再帮消失的太宰解决他那已经堆积了几天的活。 菜香味越来越浓郁。 国木田独步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 武装侦探社最认真的社员瞬间红脸。 如果太宰治看到，一定会挥舞着像海草一样柔软的手臂嘲笑自己。 国木田独步此刻突然无比庆幸太宰治不在。 趴在沙发上睡觉的三花猫耳朵微晃，忍不住抬起脑袋嗅嗅空气中的香味，随后看向门口。 “帽子君，你的异能力真好用！” 江户川乱步打开门，高声道：“看我带谁来了？” “乱步先生你回——不对，敌袭？！” 国木田独步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他身后的中原中也，瞳孔猛地缩小，手迅速拿起写有【理想】的计划本随时准备发动异能力。 “不要紧张，帽子君来我们这里蹭饭的。” 江户川乱步看出国木田独步的动作，连忙劝住，又看了眼社长办公室，“社长在吗？我去叫社长出来吃饭。” 国木田独步一头雾水。 “对了，国木田，你先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吃饭用。” “连个饭厅都没有，武装侦探社还是一如既往的穷。” 中原中也吐槽一句，将被异能力控制的一盘盘菜放到桌上。 “不好意思，打扰了。”四月一日对国木田独步笑笑，注意到他眼里并没有自己的影子，笑容微滞。 “店长？” 中原中也注意到四月一日的变化。 “没事。” 四月一日迅速回神，收回望着国木田独步的目光，抬手捏了捏龙崽的爪子。 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他竟产生出国木田独步和百目鬼静有些相似的念头，有点可笑吧？ “嗷？” 龙崽本能地察觉到四月一日心情有些低落，又不知为何低落，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懵逼的国木田独步。 等所有人都坐下准备吃饭时，江户川乱步正要说“我要开动啦”，门铃冷不丁响起。 “好像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中岛敦连忙放下碗筷起身。 心情颇好的江户川乱步突然不爽皱眉，睁开一双碧瞳意味深长地看斜对面的中原中也。 “帽子君，什么时候通知的？时间掐的好准。” 中原中也眼神飘忽，选择低头吃菜。 他在陪四月一日买菜，江户川乱步借他手机打电话才想起boss昨晚的交代，拿回手机时偷偷给他们发了一条短信。 按理来说，以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和平时期“水火不容”的关系，boss应该不会来的。 所以他只是例行告知一声，毕竟boss不可能监控得了武装侦探社，省得又来一个电话把他叫回去。 天知道boss真的会为一顿饭来敌方大本营啊！ 中原中也心里吐槽，嘴里吃到好吃的饭菜，一双蓝眼睛霎时更亮了。 算了，趁boss还没入座，他多吃几口再说。 第358章 反正武装侦探社的人也不可能把他赶出去。 要是赶出去了，他就顺便把店长也带走。 中原中也弯起眼睛，刚刚在咖啡店的厨房帮忙打下手时，有触碰到店长的身体。 只要他想，现在就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店长抢走。 “森、森鸥外？！” 门口陡然传来中岛敦不可置信的声音。 “那个人呢？在哪里？” 金发萝莉撞开浑身僵硬的中岛敦，一眼就看到四月一日，眼睛骤然一亮，哒哒地跑过去。 “你来做什么？” 福泽谕吉默默起身，偷空看一眼迈着轻盈脚步来到他旁边的三花猫。 他的旁边坐的是四月一日。 “如果说我是满足爱丽丝的愿望，来吃个饭就离开，你们会相信吗？” 穿着黑西装，头发扎成低马尾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笑眯眯地反问。 “我肚子饿了，能不能让我也吃一点？我胃口很小的……” 爱丽丝挤开三花猫，伸手抱着四月一日的胳膊，亲昵道：“我想吃你做的小蛋糕，你喜欢做蛋糕吗？我让林太郎买下那家蛋糕店了，你喜欢的话我把那家蛋糕店送给你，怎么样？” 四月一日没有回答，只抬手安抚突然变得暴躁的龙崽。 武装侦探社外没有港口黑手党安装的摄像头，却有几个正在监视他们的人。 第178章 武侦和港|黑的合作 尴尬。 静默。 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 中岛敦捧着饭碗,扒拉饭菜入口时悄悄用余光观察桌上所有人的反应。 几张办公桌临时拼凑出的餐桌上，大家都静悄悄的。 除了江户川乱步和爱丽丝时不时说几句话打破宁静，其余人都专心致志吃饭,表情凝重得仿佛在做一件十分严肃的事。 就连蹭吃的三花猫小咪，都分得一小碗饭菜,吃得尾巴欢快摇晃。 中岛敦发誓今天这顿饭一定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气氛最诡异最难熬的一顿饭。 在此之前,中岛敦从没想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和干部能如此平静地坐在武装侦探社里和他们一起吃饭。 虽然店长先生做得很好吃,但中岛敦总担心“餐桌”随时会被人掀开，一边吃一边不断冒冷汗，甚至还引来泉镜花的担忧。 而众人的焦点——四月一日,则像无事发生般，慢条斯理吃完他那份便放下碗筷，用纸巾擦擦嘴唇。 他本来就吃了早餐,这时并没有多饿。 见四月一日不吃后，中原中也立刻加快了速度，嘴里不忘道：“店长，待会我俩去海边走走吧。” 他刚接收到boss的眼神暗示,要找个理由把店长带走。 虽然不知boss用意，但他老实照做了，毕竟这个要求正合他心意。 和店长的独处机会！ “中也，去海边前先去一趟蛋糕店！” 爱丽丝连忙提醒,眼巴巴地看四月一日,“我想吃你的小蛋糕,能不能做一个让中也带回去？一个就好，就一个……” 未等四月一日拒绝,爱丽丝又道：“我知道实现愿望需要代价，我有很多漂亮的小裙子,大部分都是没穿过的，全都给你——” 森鸥外看着四月一日的脸色，轻声呼唤，“爱丽丝……” “林太郎不要打扰我们！”爱丽丝扭头瞪森鸥外，转头再看四月一日又切换回一副乖巧模样，一脸紧张地等待四月一日的回答。 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地望着森鸥外吃瘪的样子，微睁的碧瞳飞快闪过一抹精芒。 四月一日垂眸注视爱丽丝，轻易就能看到金发少女紧张到闪烁的眼睛下藏着的期待，不由想起小全小多，心肠随之柔软，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 爱丽丝缓缓瞪大眼睛，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扑入四月一日的怀里，“好耶！最喜欢你了！” 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瞬间炸毛，警惕又嫌弃地看爱丽丝，张爪亮出锋利的爪子，犹豫着要不要给爱丽丝来一下，又担心会被四月一日说，强行忍住了，想起什么，沉着一双如深海的蓝瞳看爱丽丝的“监护人”森鸥外。 改天给森鸥外一个教训才行，省得让女儿和他争夺四月一日的宠爱。 龙崽冷冷地想。 “等等、等等，爱丽丝，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的吗？” 一旁的森鸥外不知危险将至，颤抖着声音想要唤回他乖巧温柔（？）的宝贝小棉袄。 “爱丽丝，你父亲在叫你，先松手好不好？” 四月一日试着让爱丽丝松开手，却被爱丽丝抱得更紧，窘迫得不行。 “我才不要！抱你比抱林太郎舒服多了！” 爱丽丝把脸埋到四月一日怀里，嗅着他身上浓郁的灵力，使劲蹭了蹭。 “爱丽丝……” 森鸥外被漏风小棉袄这么一说，霎时摇摇欲坠。 福泽谕吉默默瞥一眼一点也不值得同情的森鸥外，继续低头吃饭，心想还好他养的孩子很给他面子。 谁知耳边立刻传来江户川乱步振奋的话，害得他手跟着一抖。 “真的？我还没抱过店长先生！我也要抱！” 江户川乱步迅速丢下碗筷，起身走到四月一日身边，双手撕胶带一样撕掉黏在四月一日身上的爱丽丝，自己贴了上去，声音荡漾：“哇哦，真的好舒服～” 第359章 “你在做什么？那是我的位置！” 爱丽丝顾忌着不好让四月一日发现她的暴力属性，只好气愤地跺了跺脚。 被当做大型抱枕的四月一日：“……” 好像没有人注意他的感受。 四月一日轻轻拍了拍江户川乱步的后背，低声道：“这样就足够了吧？” “还是被发现了啊。” 江户川乱步喜欢四月一日不问缘由的信任态度，亲昵地蹭了蹭，同样低声说：“具体的原因我待会会以短信形式发给帽子君，没人敢轻易接近帽子君，你就和他去海边玩玩吧。” 海边空旷，视野开阔，不管是异能特务科亦或是其他组织，想要继续跟踪监视，都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四月一日身边除了中原中也这个重力使，还有一头隐身的龙，虽然是幼崽，不过实力强大，四月一日的安危不用他担心。 “你要保护好自己，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和港口黑手党处理。”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他不是很喜欢港口黑手党，但港口黑手党又确实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那就麻烦你们了。” 四月一日轻轻抚摸江户川乱步的头发。 江户川乱步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没想过四月一日会这么对他，嘴角的笑容完全藏不住，“一点也不麻烦，都交给我们吧！” 等中原中也吃饱，望着桌上一个个空盘子，揉了揉肚子，感慨道：“吃得好饱。” “中也，你之前都没有吃饱吗？” 森鸥外顶着武装侦探社隐晦的视线问。 “感觉不一样，之前就单纯是吃饱，现在还有种精神也饱了的感觉。”中原中也想了想，“再说了boss，爱丽丝也吃了很多啊。” “我多吃点长个子怎么了？” 爱丽丝抬头瞪中原中也，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森鸥外见状，嘴角微扯，忙抽出一张纸巾给爱丽丝擦脸。 “吃店长的饭还能长高？” 中原中也注意到爱丽丝话里的重点，欣喜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语气无奈，“请不要把我神化，我没那么厉害。” 中原中也沮丧地低下头。 餐具是中岛敦和泉镜花收拾的。 四月一日本来想帮忙，被江户川乱步说着“做饭就不要洗碗”之类的话，拉到沙发边坐下。 国木田独步想起上次的事，特意泡了一壶茶，给只有他看不见的人倒上。 四月一日捧着茶浅抿一口，然后静静地看国木田独步泡好茶又坐回他的办公桌处理工作。 “店长，我们走吧。” 中原中也一手转悠着车钥匙走来，他刚从森鸥外口中得知因为自己昨天和百目鬼松打架的事，引来异能特务科等组织的关注，有些自责。 “海边没有讨厌的虫子，我们正好去放松心情。放心，这次开车我会开慢点。” 四月一日喝完国木田独步倒的那杯茶，放下茶杯起身，“那我先离开了。” “店长先生，欢迎下次再来啊～” 江户川乱步热情摆手。 “有时间再说吧。” 四月一日与众人颔首，跟在中原中也身后离开。 消失在门口的一瞬，一头粉红的幼龙悄然现身，回首凝望他们，苍蓝的兽瞳毫无情感。 一股极为恐怖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住整层武装侦探社。 “！！！” 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等楼下跑车呼啸着离开，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乱步先生，刚刚那是？” 中岛敦摩挲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心里浮出一个猜测，颤声询问。 江户川乱步肯定道：“龙。” “龙？这种幻想生物真的存在？” 森鸥外听到这个荒唐的回答，脑海迅速想起几年前横滨经历过的龙头战争也有一条巨龙出现，又想到刚刚见到的粉红小胖龙，感觉两者有些……一言难尽。 那次龙头战争，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联手解决的。 现在太宰治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的话…… 异能力失控的中原中也造成的危害不亚于龙头战争…… 希望中也不要和那头幼龙打起来。 森鸥外眸色阴沉。 “乱步。” 森鸥外能想到的事，福泽谕吉也没有忽略，沉声叫江户川乱步。 “放心啦，店长先生的龙崽和龙头战争那头人为制造的龙不一样，强大程度都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只要店长先生不出事，龙崽就不会失控，稳定得很。” 江户川乱步完全不把龙崽刚刚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又不傻，龙崽喜欢在四月一日身边当乖宝宝，不代表就是一个乖宝宝。 龙崽的隐身能力连他都难以看透，他怎么可能会单独和四月一日相处？ 虽然他很想，但实力不够，就不强求了。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解释，“哦对了，龙崽就是刚刚那头小胖龙的名字，本来应该是红龙，吸收了店长先生接触过的樱花灵力，就变成粉红色了。” 森鸥外很快反应过来，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头幼龙是店长养的？” “没错，所以很黏店长先生，又记仇又小心眼。”江户川乱步怜悯地看森鸥外，幸灾乐祸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就在刚刚因为爱丽丝的举动，龙崽讨厌你了哦，想着哪天给你一个教训，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出去会好些。” 第360章 “不过是一头幼龙，还没爱丽丝大，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森鸥外虽是这么说的，但已经决定回港口黑手党就命令属下加强首领办公室的防御。 “哦，是吗？” 江户川乱步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不打算告诉森鸥外龙崽大概能变得和一栋港|黑大楼庞大的秘密。 “国木田应该已经把外面那些烦人的家伙解决了吧。” 江户川乱步走到窗外，果然看到对面的大楼出现国木田独步的身影，随即关紧门窗，拉好窗帘，“好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我们来谈个合作。” 森鸥外笑起来，“正有此意。” 第179章 “激烈”的对话交锋 会议室。 “今天可能要成为我这段时间印象最深刻的一天了,镜花你呢？和我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中岛敦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处，感受着比吃饭时还要诡异的气氛，只觉时间度秒如年,艰难咽了咽口水，实在忍不住转头和泉镜花小声吐槽。 他做梦也没想过江户川乱步和森鸥外说的商讨合作一事会在武装侦探社进行,更没想过连他都有留下参与的资格。 泉镜花扫视一圈会议室,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江户川乱步先看福泽谕吉和回来的国木田独步,这才看向坐下的森鸥外，开门见山道：“作为一个组织首领，你敢一人前来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别想着搞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连属下都没带来。” 森鸥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只是没把他们带进来。”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拆穿森鸥外的话,“外面可围着不少黑手党。” 森鸥外笑而不语。 爱丽丝趴在办公室的窗户上，直到看不到中原中也的红色跑车，才跑进会议室，恰好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立刻双手叉腰大声道：“林太郎还有我！你们别想当着我的面欺负林太郎！” “爱丽丝，我好感动～” 森鸥外感动得发出黏腻的声音，戴白手套的手轻柔撩起爱丽丝的一缕金发，笑容加深,“头发又长了一点呢。” “林太郎发现啦？”爱丽丝眼睛亮晶晶的,惊喜地看自己的金发,掰着手指数，清脆道：“我刚刚吃了好多。仔细算一算,现在头发已经长长三厘米了……” 自森鸥外到来便一直沉默的与谢野晶子奇怪地打量爱丽丝。 她记忆中的爱丽丝寡言少语，即使后来性格被森鸥外调整成活泼样子,也绝没现在这般真实。 就像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小女孩…… 与谢野晶子不着痕迹地看向森鸥外，发现他刚好望过来，顿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江户川乱步察觉到异样，忽然瞥向角落里的小声说话的中岛敦和泉镜花。 中岛敦以为自己刚刚吐槽的话被听到了，身体瞬间绷紧。 但江户川乱步的视线从他身上慢慢挪到他旁边的泉镜花。 “小镜花，召唤出夜叉白雪给我看看。” “是。” 泉镜花虽然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很快，一个周身泛着莹蓝光芒的持剑人形异能体——夜叉白雪迅速现身。 夜叉白雪的身材比一般男人还要高大，拥有一头极长的浅紫色长发，它们平时会柔顺地贴在身后，只有在战斗模式下才会呈现出长发飞舞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泉镜花轻声解释，嘴里吃到几根头发，顿了顿，抬手拂开胡乱飞扬的长发，面无表情地看夜叉白雪，“夜叉白雪，冷静点。” 夜叉白雪疑惑地看泉镜花，它现在很冷静，只是头发不受控制而已，这也是它的错吗？ 被小主人冤枉，夜叉白雪有口难言，倍感委屈，看泉镜花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可怜。 泉镜花：“……” 扎着低双马尾的少女从和服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淡声道：“既然你控制不住头发，那就不要了。” “唰”的一声，夜叉白雪的一缕浅紫色长发迅速被切断，还没落到地上就消失了。 夜叉白雪：“……” 它连忙护着飞舞的长发往后退，一直退到墙壁才停下来。 会议室里的众人竟从夜叉白雪那双没有瞳孔的金色眼睛看出浓浓的委屈。 爱丽丝小小地“嘶”了一声，转眸看森鸥外，眯起眼睛警告他，“林太郎，你要是敢像她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讨厌你的！” “爱丽丝，我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对你呢？” 森鸥外立刻捂住自己的心脏，发誓道：“我恨不得你的头发再长一些，绝对不会剪的！” 江户川乱步懒得管戏瘾发作的两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夜叉白雪的反应，又问中岛敦，“敦，把你的爪子给我看看。” “爪、爪子吗？” 中岛敦一愣，乖乖伸出手。 他的异能力是【月下兽】，能将身体虎化。 眨眼的功夫，他的手就变成一只白虎的兽爪，看起来毛绒绒的，却蕴藏着无比强大的破坏力。 “乱步先生？” 中岛敦一脸疑惑地看江户川乱步像捏猫爪一样捏自己的虎爪。 江户川乱步的这一系列动作弄得福泽谕吉也迷糊了，问道：“乱步？” “我想你们的侦探大概是在观察中岛敦的爪子有没有变大变强，不过以普通人的身体，应该很难看出来。” 第361章 森鸥外看了一会，很快明白，摸摸爱丽丝的脑袋，“既然是合作的话，那我来帮帮你们。爱丽丝。” “哼，林太郎就知道使唤我！” 爱丽丝发出冷哼，小手用力一甩，数把银色的手术刀闪电般飞向中岛敦。 锵锵锵—— 中岛敦下意识抬手挡住，锋利的手术刀只刮下一层细细的毛发。 “看，这样效果是不是直白多了？” 森鸥外甚至有心思嘲笑，“而且侦探若是有问题的话，问我不是更方便吗？” “你知道的事情，我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了，连问都不用。” 江户川乱步瞄了眼地上缓缓消失的手术刀，示意中岛敦把兽爪变回去，至于躲在墙壁上委屈巴巴的夜叉白雪，“小镜花，夜叉白雪可能需要你哄一下了。” 泉镜花望向正好看她的夜叉白雪，抿了抿唇。 夜叉白雪平时都好好的，今天情绪起伏极为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吗？ 泉镜花不由自主想起刚吃过的那顿美味的饭菜。 店长先生做的饭菜，和她爸爸妈妈在世时做过的味道明明不一样，可却让她想起了爸爸妈妈。 “很好吃，如果还能再吃一次就好了……” “什么好吃？” 中岛敦没听清，凑近泉镜花耳边小声问。 泉镜花立刻闭嘴，白嫩的小脸悄悄羞红。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不要奢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夜叉白雪似乎察觉到泉镜花的难过，默默飞到她的身后，试探着伸手抚摸她的脑袋。 泉镜花抬眸看夜叉白雪，从她脸上看到笨拙的安慰，眸色微动。 角落处的几人在做什么，江户川乱步不在意，坐回去仰头看天花板，沉声叹了口气，“刚刚店长先生说不要把他神化的话，我还没往深处想……” 四月一日只是说没那么厉害，完全没有否认他们的猜测是错的啊。 “难怪你会亲自过来。”江户川乱步转眸看温声哄爱丽丝的森鸥外。 “我不像你们武装侦探社，”森鸥外扫了一圈除了太宰治不在，几乎全员到齐的武装侦探社，渐渐弯起深红到近乎紫色的眼睛，“港口黑手党那么大，很缺人才，尤其是能提高异能力者实力的人才。” 福泽谕吉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名做饭特别美味的男人拥有能增强异能力的能力？ 爱丽丝的头发变长了，性格更加自然；夜叉白雪也显露出人性化的一幕；中岛敦的兽爪搁以前，刚刚的攻击起码会刺穿兽爪，现在却只是少了几根毛……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缓缓瞪大眼睛，好似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秘密，猛地扭头看江户川乱步，等待他的反应。 江户川乱步闭了闭眼，旋即睁开，紧紧凝视着森鸥外，碧绿的眼眸深处尽是冷漠，“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店长先生的食物确实有增强异能力的效果，但这也是有前提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大致也猜出来了。” 森鸥外打断了江户川乱步的话，温柔抚摸爱丽丝的柔顺金发，“店长用心去做的食物才有这种效果，对吧？所以我才会放任爱丽丝的行为，由着爱丽丝主动接近店长。” 他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还有中也，店长也不排斥中也的接近。至于我……” 森鸥外忽然苦笑一声，“店长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所以即使我再主动，也没办法见到店长。” 爱丽丝补充道：“林太郎就是运气太差啦！每次去找店长都会因为各种意外和店长错开，不是交通堵塞，就是发生人祸，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发现店长早就离开了。” 森鸥外耸了耸肩，无奈道：“就是这样，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在阻止我接近店长。” 不然他堂堂一个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怎么可能腆着脸面跑到武装侦探社的大本营蹭一顿饭？ “不过是为了确定猜测是否属实罢了。”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虽然在监控视频里也能推测出四月一日的大致性格，不过比起推测，还是亲眼见识一下会更好。 “可惜太宰不在，不然我就能好好感谢一番太宰了。” 森鸥外说话完全不怕挑事，“正是因为太宰的监视，我才会注意到店长的存在。可惜了，昨天中也和店长的朋友打架，吸引了异能特务科的关注，我本想着把店长拉拢过来——” “别做梦了，店长先生最喜欢的人是国木田！他对爱丽丝和帽子君的纵容是基于他们都是孩子的份上。” 江户川乱步严声打断森鸥外的幻想。 “哦？店长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爱丽丝冷冷看国木田独步。 “咳咳咳……”国木田独步一阵剧烈咳嗽，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什么？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听江户川乱步和森鸥外对话听得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战场”为什么会延伸到他身上。 第180章 蛋糕店 店长最喜欢的人是国木田独步？ “真的？” 森鸥外感兴趣地挑眉。 他其实对江户川乱步这话持怀疑态度,因为他完全想不出国木田独步身上有什么值得店长喜欢的。 然而江户川乱步没必要故意撒谎，且不说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撒谎骗他也没有意义。 第362章 “对啊,乱步先生，这是假的吧？” 国木田独步肉眼可见慌张起来,纳闷道：“我连那位店长先生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森鸥外单手托着下巴,笑道：“这是重点吗？” “不要慌张。”江户川乱步扭头看国木田独步，一字一顿道：“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店长先生，所以店长先生才会喜欢你。” 国木田独步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还有，这个“喜欢”是他想的那种喜欢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户川乱步面露诧异，对打破自己人的幻想也毫不客气,认真解释，“准确来说，店长先生对你的喜欢更偏向于欣赏。国木田，在我们这么多人当中,店长先生最欣赏的人是你。” 停顿片刻，江户川乱步以一种国木田独步很难理解的复杂眼神看他，“国木田，你很幸运。” 幸运？ 国木田独步敏锐感受到江户川乱步这话还藏有别的意思,但一时之间还领悟不到,脑子一抽,下意识接了一句，“那我要和店长先生说一声谢谢喜欢吗？” 话一说出口,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金发青年瞬间捂住嘴。 “不用，你又见不到店长先生,保持你的现状就可以了。” 江户川乱步摆摆手。 国木田独步好不容易平复下尴尬窘迫的心情，听到江户川乱步的叮嘱，反而更疑惑了，左右看看。 然而往常会好心给他解惑的太宰治不在身边，与谢野晶子和中岛敦他们也没听懂，问了跟没问没什么区别。 “见不到店长呀……” 森鸥外倒是听懂了大半，不自觉拖长尾音，又盯着国木田独步看了半天，直把人看发毛了，手中写有“理想”的计划本蠢蠢欲动，才缓缓收回视线，叹道：“原来如此，店长喜欢这种类型的人。那我这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爱丽丝，我好伤心啊……” 爱丽丝看着莫名难过的森鸥外，顿了顿，模仿他之前哄自己的动作，摸摸他的头发，“好啦林太郎，你还有我呢。” “爱丽丝，你果然是我的天使～我最喜欢你啦～” 森鸥外边说边抱住爱丽丝使劲蹭脸颊。 “呜哇——林太郎，快点放开我！” “就不放就不放，让我多抱抱……” 福泽谕吉被森鸥外自导自演的浮夸表演辣到眼睛，轻咳一声，“继续说回正事吧。” 森鸥外和爱丽丝这才停下来，重新恢复回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 “聊到……店长先生喜欢的人。” 国木田独步单手推了推镜架，迅速冷静下来。 前提是能忽略他微微颤抖的手。 江户川乱步微扬下巴，看着森鸥外严肃道：“总之，你就别想打店长先生的主意了，这不仅对你们不好，对我们也不好。虽然店长先生脾气好，温柔善良，但这不代表守在店长先生身边的那群人能忍受店长先生被利用。”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江户川乱步合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推测出的画面，最后均指向店消失的未来。 尽管在见到四月一日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结局，但一想到那天早晚会来，他就心生不快。 森鸥外仔细观察江户川乱步的神色，垂下眼睫遮住紫红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会议室一时静悄悄的。 半晌，森鸥外开口，狡黠道：“既然不能拉拢店长，那我们不如维持现状。虽说三角关系最稳定，但多出一方势力与我们抢夺，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福泽谕吉明白森鸥外的意思。 港口黑手党不想让异能特务科介入，所以才会同意和武装侦探社合作。 毕竟能提高异能力者实力的人目前只有店长一人。 先不说僧多肉少，还要用真心换真心。 异能特务科有能知道过往记忆的异能力者，如果寻到店长的弱点，对症下药，到时候异能特务科就会迅速壮大…… 江户川乱步敲了敲桌子，“我也赞同维持现状。不过这个时间是有期限的，具体的就等三天后店稳定下来再说。” “我会处理好那些碍眼的人。” 森鸥外撩起爱丽丝的一缕金发，“至于异能特务科，就交给你们武装侦探社处理了。” 福泽谕吉望向江户川乱步，后者冲他点点头，他立刻沉声说好。 “既然都聊得差不多了，那我和爱丽丝就先离开了，待会还要吃美味的小蛋糕。” 森鸥外起身，拉住爱丽丝的手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等等，爱丽丝，你要是准备裙子的话，记得多准备几套，尤其是你最喜欢的、最宝贵的。” 江户川乱步突然叫住爱丽丝，意有所指道：“实现愿望，就要支付代价，不然店长先生会受伤的。” “谢谢，我知道了。” 爱丽丝先是一愣，旋即朝江户川乱步感激地笑笑，“漂亮的小裙子、美味的小蛋糕，都比不上健康的店长，我知道哪个更重要。” “这样就好。” 江户川乱步对爱丽丝摆摆手，“下次你再过来，记得给我带一份美味的点心过来哦。” “没问题！” 爱丽丝比了个ok的手势。 中岛敦终于可以放松，整个人立刻像一团液化史莱姆趴在会议桌上，“乱步先生，刚刚他们有对店长先生说了什么愿望吗？” 第363章 与谢野晶子回想起森鸥外和爱丽丝说过的话，猜测道：“会不会是蛋糕和裙子？” 她记得爱丽丝说过要拿新裙子和四月一日换小蛋糕的话。 本以为那只是森鸥外控制爱丽丝说出的话，可乱步先生后来又特意交代爱丽丝…… 这一切很容易让与谢野晶子联想到一个荒唐的可能，她急忙询问，“乱步先生——”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与谢野晶子瞳孔一缩，迟疑道：“爱丽丝……也算是客人吗？” 爱丽丝明明和夜叉白雪一样，都是异能体，应该没有自我意识才对。 “常规的认知对店长先生不适用，他的店里就有很多特殊的非人存在，刚刚我们不是见到龙了吗？” 江户川乱步趴在会议桌上，软软的脸颊肉被挤得嘟嘟的，“要是太宰在就好了，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对话真没想象中轻松啊。” 森鸥外不愧是一手教出太宰治的人。 即使是他，应付起来也有些棘手。 “不过，好歹争取到一点时间了，剩下的就交给太宰吧。” 自从四月一日有意隐瞒的事情被他发现后，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这样就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不会那么烦恼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我做不做都无所谓。” 江户川乱步小声呢喃，转过脸去继续趴着，“但是不做的话，总觉得……” 与谢野晶子还想再问，却发现江户川乱步已经睡着了。 他们互相对视，轻手轻脚离开。 福泽谕吉起身把江户川乱步抱到隔壁的休息室去。 “虽然不知你都做了什么，但是……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 四月一日不知自己离开后，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就他的事情展开了好几轮针锋对麦芒的对话。 因上次四月一日晕车，所以这次中原中也开车兜风的速度慢了许多。 他记得爱丽丝的请求，要给她做一份小蛋糕，便让中原中也先带他去之前那家蛋糕店。 正在四月一日苦恼怎么跟中原中也说蛋糕店的位置时，中原中也听到蛋糕店老板身宽体胖、热情等关键词后，立刻知道是哪家，笑道：“老板是不是胖胖的？如果是，那我知道那家蛋糕店的位置。我以前每次路过都很想吃他家的蛋糕，可惜那会儿没钱，买不起蛋糕……” 红发的青年说起过去，脸上毫无阴霾。 “那家蛋糕店就开在擂钵街附近，老板看我们趴在玻璃橱窗前对蛋糕流口水也不生气，有时遇上卖不出去的蛋糕，只要我们帮老板搞完店里的卫生，他就会把蛋糕送给我们。我试过几次，蛋糕太好吃了，舍不得全吃完，尝一口就带回去给伙伴们分——” 中原中也忽然停下话，眼睛倒影出大海和天空的蓝。 四月一日静静聆听，没有问他后来的事。 过了一会，中原中也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说：“十几分钟就到了。” “嗯。” 四月一日定定看着他，忽然道：“改天你和我家的两个孩子相处一下？” “可以啊，只要那个黑头发的小鬼、咳，小孩不给我白眼就行。他对我可是嫌弃得很。” 中原中也操控着方向盘，爽朗应下，“不过我能不能问个原因？” 第181章 四一和中也在蛋糕店 “必须要原因吗？” “这不是当然吗？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唔,非要我说的话，大概是你的脾气很好？” 四月一日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中原中也。 从他的角度看去，中原中也身后的车窗上飞速掠过的景色化作一幅远看模糊、近看色彩浓艳的水彩画,衬得中原中也这个人十分鲜活。 如果瓦尼塔斯和贵志与中原中也相处久了，应该会更加开朗自信,不再像以前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断内耗。 “哈？这什么理由？” 中原中也不清楚四月一日所想,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忍不住大笑，转动一双天空蓝的眼睛看四月一日，“我脾气好？你别忘了我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万一把你家小孩吓哭了,到时可别怪我。” “放心，瓦尼塔斯和贵志不会被你吓哭的。” 四月一日注视着中原中也张扬自信的笑，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不过你现在在开车，还是看前面比较好，我担心会出车祸。” “你也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出意外的。” 中原中也有模有样地模仿他的口气。 四月一日闻言,嘴角上扬先是想笑，随后意识到什么，用力咬了咬唇瓣，清秀白皙的脸闪过一丝懊恼。 “抱歉我——小心！” “小心什么？” 中原中也正在疑惑四月一日为何道歉,迎面就出现一辆开得歪歪斜斜的白色小汽车,差点和他们的车撞上。 “！！” 唰啦—— 中原中也瞳孔微缩,就差把方向盘转成陀螺，才成功避开那辆白车。 “该死,这家伙开车肯定喝酒了吧！” 中原中也停下车，恼怒地拍了下方向盘,他刚才夸下海口说不会让店长出意外。 这么快就想让他出糗？ 中原中也越想越来气，随手从车里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汽水丢了出去。 第364章 被异能力控制的汽水如猎狗追捕猎物般迅速追上白车，卡住一个轮胎，强行逼停白车。 “喝醉酒开什么车啊？混蛋！给我老实等警察过来罚款！” 中原中也掏出手机报警，嘴里不忘碎碎念着。 四月一日听着听着，忍俊不禁。 一个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不仅会物理“劝”停酒驾的司机，还会老老实实给警察打电话。 脾气确实很好啊。 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的龙崽扬起脖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到四月一日脸上温柔的笑容，悄咪咪看了好一会，仿佛要将这个笑烙在心里一样，重新趴了回去。 人类笑得很开心。 龙崽决定对讨龙厌的中原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了，你刚刚突然说什么抱歉的话？” 中原中也放好手机，重新启动跑车，侧眸看神色微变的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顿住，垂下长睫轻声说，“我刚刚不小心触发了【语言波】。” “【语言波】？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不由皱眉，“类似言灵那种言出必随的能力？” 他不傻，很容易联想到四月一日道歉的原因，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 “有点像，对我们这种力量比较强大的魔法师来说，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中原中也目视前方，忽略掉四月一日谦虚的说法。 言出必随的能力，即使在异能力中也十分罕见。 而且四月一日上一秒说的话，下一秒事情就发生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厉害，真对付起来应该也很棘手，防不胜防。 中原中也打算等回去后和boss说一声。 这样boss就能少打店长的主意。 中原中也很清楚森鸥外对四月一日的想法。 对boss来说，不好控制的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被利用的。 中原中也等了一会，没等到四月一日的话。 “店长，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中原中也飞快看副驾驶座上的黑发店长一眼，又飞快转回去，心里仔细琢磨他的话，慢了半拍才品出他道歉的原因，咂舌道：“等等，你该不会是在愧疚吧？” 四月一日默默垂下眼睑，龙崽担忧地蹭蹭他的脸颊。 “拜托，你愧疚什么？我这不是没出事吗？” 中原中也冷不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唉，你这样会让我产生同情的。” “为什么？” 四月一日没跟上中原中也跳跃的思维。 “谁让你这种人太好欺负了，要是在擂钵街，早就被啃食成一堆白骨。” 中原中也想到自己刚刚竟为店长操心，顿时就板起脸严肃道：“先不说那什么【语言波】能让一句话变成现实，我就问你，刚刚那个醉酒司机不是你的责任吧？” 四月一日刚说出口的话，醉酒司机又不可能立刻喝醉酒开车。 就算四舍五入当做店长的【语言波】才会让两辆车差点撞上。 “但不是没撞上嘛。而且店长你想，如果不是你说了，开车的人又刚好是我，换作其他人，这会肯定出车祸了。” 中原中也振振有词，“换言之，就是你说出口的话救了两辆车、两个家庭。” 四月一日张了张口，半晌才低声道：“……这算是狡辩吧。” “随便你怎么想，人都是怎么轻松怎么来。” 中原中也注意到四月一日的情绪好了些，眉头悄悄舒展。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说话总是说一句没一句了，原本以为你和boss一样，是个谜语人，没想到你是受限于能力，说话才会这么克制。” “嗷？”真的吗？ 龙崽凑到四月一日耳边小声询问。 四月一日撸撸龙崽的肉下巴，摇摇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时候是我不能说。” “哦？” 中原中也竖起耳朵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个选择也是自己决定。如果旁人说了，那他就要承担起那个人的一部分因果。缠绕因果对我们这行的人来说是大忌。” 随意插手他人的事，身体受伤还是其次，更麻烦的是会遭人怨恨。 【因为我听了你的话，所以我才这么做，你必须要为我负责……】 四月一日缓缓闭上眼睛，止住繁乱的思绪。 ＊＊＊ 红色跑车稳稳开了十几分钟，在一家普通的蛋糕店前停下。 “过去这么多年，蛋糕店还是老样子。” 中原中也下车，望着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的玻璃橱窗发出感慨。 “你来啦！” 胖乎乎的蛋糕店老板听到门外的动静，一眼就看到中原中也那辆红色的跑车，连忙出来迎客。 “爱丽丝小姐给我发过信息了，说一辆红色的小汽车会送你过来。做蛋糕的材料我都已经提前准备好，就等你到了。” 蛋糕店虽然被港口黑手党收购，但因港口黑手党产业众多，加之蛋糕店本身没什么特殊价值，森鸥外并没有派新的人来接管蛋糕店。 因此身宽体胖的老板还是明面上的老板，唯一的变化大概是每个月少交一部分保护费。 这算是港口黑手党给自家产业的“福利”。 蛋糕店身处擂钵街附近，周围的小混混多，为了避免侵扰，胖老板很多年前就按时给港口黑手党上供保护费了。 第365章 现在不过是省了这笔保护费。 胖老板对自己经营多年的蛋糕店被纳入港口黑手党的商业板块其实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毕竟蛋糕店之前就很受港口黑手党的人喜欢，这也算是一层保护罩，保护蛋糕店多年不受其他势力侵扰。而现在直接变成港口黑手党的一部分，只要不是拿去拆了做其他的，胖老板都无所谓。 比起这些，胖老板更想看到四月一日。 “你上次做的蛋糕特别好吃，我尝了一次就想尝第二次，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 胖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四月一日面前，常年做蛋糕的干燥柔软的胖手紧紧握住四月一日的手，眼里全是殷切期待，“我记得我当时看着你做的，每一个步骤我都记得，可事后我再做，却完全做不出那个味道了。你教我，我也教你做我最擅长的，好不好？” 中原中也以为四月一日会像一开始拒绝森鸥外和爱丽丝那样，直接拒绝胖老板。 “好啊。” 谁知四月一日没有挣开胖老板的手，还眉眼弯弯地问，“那能不能请你教我做一些孩子老人喜欢的蛋糕，具体到每一个步骤……” “没问题，我还可以教你卖得最好的那几款，保证你家人吃了就会喜欢上！” 胖老板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好。” 四月一日点点头，胖老板二话不说就带他进蛋糕店。 完全被忽略个彻底的中原中也。 “咳——” 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他还在。 “你是？” 胖老板疑惑地看中原中也，又看他身后的跑车，想起四月一日上次没钱买蛋糕的事，便以为四月一日这次也没钱付车费，豪气万丈道：“还没付钱对吧？我帮他付！” 中原中也脸一黑。 他看起来像出租车司机吗？ 四月一日看出中原中也的想法，笑盈盈地邀请：“中也，你要不要来帮忙打下手？” 第182章 失败的蛋糕 中原中也大概是不常进厨房的人。 四月一日见他笨拙地拿打蛋器搅拌蛋清,表情分外凝重，仿佛在处理一件十分棘手的大事时就看出来了。 胖老板也看出来了。 为了维护中原中也的尊严，胖老板默默转身,憋笑憋得身体都轻微颤抖。 “搅拌搅拌搅拌，好无聊！店长,老板,我能不能换个复杂点的？这个一点也没成就感。” 中原中也一脸烦躁地把搅拌了一半的蛋清放下,抬头看两人，拧眉疑惑：“奇怪，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胖老板连忙捂嘴摇头否认。 “是吗？”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了一会胖老板,然后望向四月一日。 他有种敏锐的直觉，四月一日不会对他撒谎。 或许是和那什么【语言波】有关，四月一日除非一直保持沉默,否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四月一日摇摇头，笑道：“这个适合新手。” “不是让我也帮忙吗？可搅拌蛋清做起来没什么参与感……” 中原中也心里也明白新手不适合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但明白归明白，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你想要参与感？”四月一日思索片刻,“那不如来尝试给蛋糕裱花？” 中原中也眨眨眼睛，好奇地问：“裱花是什么？” “就是在蛋糕胚上裱注不同花纹或图案的过程。裱花做得好，蛋糕就会给人很有食欲的感觉。” 四月一日简单解释，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充满鼓励,“这个很有参与感吧？” “确实,听起来就很不错。”中原中也点点头,转身问老板，“裱花要用的东西呢？我来试试。” 胖老板十分配合地拿出装有白色奶油的裱花袋,双手捧上，语气极其恳切：“中原干部,裱花刚开始不太好上手，需要我教你吗？” 自从胖老板知道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而不是普通的司机后，他的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幸好中原中也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的过错。 胖老板心里反省下次一定要加倍留意客人的搭乘工具，毕竟在横滨能开得起豪华跑车的人，没几个身份是普通的，他得罪不起。 现在胖老板只希望中原干部看在他表现良好的情况下，能放他和蛋糕店一马…… 胖老板心里想什么，中原中也不在意，接过裱花袋就看四月一日，“不用了，我让店长教我。” 四月一日笑道：“那你找错人了，老板的裱花水平比我好。” 蛋糕店里的蛋糕各色各样，大部分都是老板亲手做的。 中原中也扬眉，也笑：“我要技术那么好的做什么？我又不卖蛋糕，你随便教我做几个简单的款式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背对着胖老板，所以四月一日能清楚看到胖老板对自己疯狂摇头又疯狂点头的动作，猜到他不太敢教中原中也，便道：“也行，我来教你。” “放心，我会认真学，保证不出事——” 中原中也一边说，一边随手捏了捏裱花袋，力道没控制好，奶油瞬间被挤出，又在即将掉地的时候神奇悬空。 气氛一瞬变得尴尬。 “幸好没掉地。” 四月一日悠悠说了一句。 “噗嗤——” 第366章 中原中也听到一声轻笑，猛地扭头看身后的胖老板，沉声道：“别以为背着我，我就看不到你在偷笑。今天没时间理你，别给我揍你的机会。” 胖老板身体陡然变僵。 天可怜见的，他这次没笑啊。 过了一会，胖老板才想明白中原中也这句话里的真正意思，知道放过他了，身体才慢慢放松，连忙转移话题：“那个，蛋糕胚还没做好，我也来帮忙。” 四月一日无奈地点了点捂嘴憋笑的龙崽脑袋。 一个下午便在厨房度过。 离开厨房的那一刻，中原中也感觉整个天地都变广阔了，就连和平常没差别的空气都清新得他身躯一震。 他低头闻了闻黑西装袖子上的味道，甜腻的奶油味，甜得他皱眉。 “短时间内我再也不想看到奶油了。” 中原中也一边吐槽，一边操控异能力端出裱花失败的十几个丑蛋糕。 好看的蛋糕赏心悦目，难看的蛋糕丑得千奇百怪。 事实证明，裱花水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异能力强大就会变得简单。 “这些蛋糕虽然是店长和老板做的，可惜裱花做得不好看，我要是都带回去给爱丽丝吃，她八成要生气……” 中原中也头疼地看摆放在桌子上的丑蛋糕，捏捏眉心道：“可要是直接丢掉，又太浪费了。” 从擂钵街走出去的青年不喜欢浪费食物。 “那就带去给擂钵街的孩子吃？” 胖老板乐完全不记得很多年前曾给过中原中也蛋糕的事，乐呵呵地提建议，“我以前尝试做新蛋糕时也经常会失误，丢了浪费，所以会送给一些平常吃不到的孩子。因为材料大多都是面粉和奶油，加上免费，很受孩子欢迎。” 中原中也低头看面前的丑蛋糕，“我送吗？” “我要留下看店。” 胖老板委婉表示拒绝。 恰好这时，四月一日端着一个做好的小蛋糕出来。 这是先前答应好给爱丽丝的蛋糕，全程由四月一日制作，胖老板和中原中也都没插手。 “中也，你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 四月一日将完成的蛋糕打包好，放到中原中也面前，“你要先把蛋糕带回去给爱丽丝吗？” “在想怎么处理这些蛋糕的事。”中原中也摇头，“不用，我直接打个电话派人过来拿就好了。” 他才不傻，若是这时候回去，再回来就不一定找得到四月一日了。 四月一日凝视中原中也半晌，忽然问：“你待会有事要忙？” “没。”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嗯？” “不是要去送蛋糕吗？我刚好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一起？” 四月一日抬手抚摸又炸毛的龙崽，很快哄好他，轻声道：“送完蛋糕的话，太阳差不多就下山了，我们可以绕道去海边看日落。” “海边看日落？” 中原中也一怔，回想起初次见到四月一日的地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尴尬地问：“你之前在海边……应该不是想自杀吧？” “自杀？”四月一日也愣了，苦笑着解释：“这应该是个误会，当时龙崽是想载我到海上看看。” “龙崽？和红龙莱迪有关系的么？” 中原中也脑海浮现出红龙庞大的身躯，又仔细回想四月一日当时的姿势，眼神渐渐飘忽。 四月一日当时大概、好像、确实是被一个他看不见的巨大存在抱着…… “呃……龙崽会不会生我气？” 他不小心破坏了龙崽和四月一日观海的机会。 “别担心，龙崽脾气很好的，对吧？” 四月一日侧过脸，主动蹭蹭龙崽的脸颊肉。 偷偷对中原中也龇牙咧嘴的龙崽一秒切换成快乐小狗，摇晃着尾巴就去与四月一日贴贴。 中原中也定定看着四月一日的动作，湛蓝的眼眸有一瞬被黑红色包裹，短暂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奇怪生物，再眨眼的时候又看不到了。 他猜测这大概就是四月一日口中的“龙崽”。 “那我们现在就去擂钵街吧，我知道哪里的孩子最多。” 中原中也有些不爽龙崽和四月一日亲近，却又不清楚自己不爽的原因，只好将那莫名涌出的感情按捺下去，冷脸打断他们的互动。 龙崽陡然停下，伸长脖子左右看看，没找出那股敌意的来源。 他眨了眨苍蓝的竖瞳，发现中原中也已经去开车了。 ＊＊＊ 两人一龙从擂钵街出来，再到海边时，金黄的太阳已坠落一半，还剩半圆露在海平线上。 白色的云朵被夕阳染上橙金色，波光潋滟的海面洒满细碎的金光。 无数海鸥鸣叫，时而浅浅掠过海面，划出一道道涟漪；时而如箭飞往高空，留下一道白色的残痕。 海风带着凉意，拂起栏杆上四月一日和中原中也的头发。 “你不撑伞了吗？” 中原中也看多了横滨的海和落日，很快从这自然美景脱离，抬手压了压被海风吹动的帽子，转眸看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看海的黑发店长。 他对店长那把别致的红玉伞印象很深刻，店长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天晴或下雨，似乎都随时携带。 “不用，我不需要被看见。不像某人，一被认出就达成小儿止啼的效果。” 第367章 四月一日瞳仁倒映出金色的大海，心情颇好地调侃中原中也。 因他的特殊体质，在擂钵街送蛋糕的事全由中原中也负责。 擂钵街的孩子起初没认出中原中也，后来有一个认出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瞬间尖叫着逃离。 上一秒还把中原中也围得水泄不通，下一秒就再也不敢靠近，导致现在跑车里还有两份一直没能送出去的蛋糕。 “哼，想笑就笑。”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单手支在栏杆上，托住下颌，意味深长地望着四月一日。 “说起来，你明明和我一起去擂钵街，但孩子们冲上来拿蛋糕，却没一个注意到你。” “他们看不到我，这是好事。” 四月一日干脆地承认了，丝毫没有生气或难过。 “照你这么说，我能看到你，就算坏事咯？” 四月一日把问题丢回去，眉眼弯弯，“你觉得呢？” 中原中也怔怔地看他的笑容，心脏剧烈跳动，黑红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不算。”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别扭地转过头不再看店长，声音很低。 第183章 餐厅·摩天轮·芥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太阳渐渐坠入海平线消失不见,残留的那点余晖很快被黑暗吞噬。 夜幕降临的大海很容易给人一种平静又汹涌的感觉，仿佛上一秒还是风平浪静，下一秒就会有巨浪袭来,将人吞没殆尽。 道路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给黑暗带来一些光明。 “嗷～”我饿了～ 龙崽突然揉了揉肚子,低声叫唤。 “饿了吗？我们也看了很久。” 四月一日终于回神,收回望向大海的目光,先是揉揉龙崽软软肚子，再笑盈盈地看中原中也，道：“海风吹太久,我感觉自己身上都有海的味道，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中原中也已经收敛好情绪，还有心情揶揄道：“我还好,海风没有驱散走我身上的奶油味。” “嗷嗷。”浑身甜乎乎的，咬你一口。 “咦？店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龙崽连忙把脑袋埋到四月一日的脖颈处，假装自己没说话。 四月一日无奈地拍了拍龙崽的屁股。 中原中也警惕地看四周,视线缓缓落到身后的小山坡，眉头微蹙，冷静地踢飞数颗细小的碎石。 数十米外，几道闪烁着的红光骤然消失。 偷偷跟踪了他们一路的人连哀嚎都未来得及喊出便晕倒在地,而他们手中的录像机也相继被击穿,发出“滋滋”的声音。 “烦人的虫子,我忍你们很久了……” 中原中也嘟哝一声，又仔细看了一圈附近,再也没发现监视者这才松了口气。 换作往常，他根本不会绕他们一命。 心慈手软的人在港口黑手党活不下去。 要不是顾忌会给身边的人留下坏印象,打扰对方观海的兴致，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中原中也瞄一眼毫无所觉还在逗龙崽的四月一日，道：“不是要回去吗？走吧，我送你们一程吧。” 他刚说完，脸色瞬间凝重，猛地抬头看夜空。 一个华丽的魔法阵出现在他们头顶。 “迪亚利亚，瓦尼塔斯，贵志，你们怎么来了？” 四月一日也仰头看去。 “晚上好，两个孩子放学了没见到你，担心你出事了，闹腾着要来找你。” 四月一日乐道：“我能有什么事？龙崽在我身边呢。” “这些话你就与瓦尼塔斯贵志说吧。” 迪亚利亚带着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稳稳落地，一头银色的长发被海风吹起，露出迷人的紫罗兰色眼睛，淡淡道：“至于我，是从不担心你会出意外。” “君寻先生！” 落地还没一分钟的夏目贵志立刻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四月一日的腰，急忙道：“你去哪里了？我和瓦尼塔斯哥哥放学都没看到你。江户川先生说你和中原先生出去玩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瓦尼塔斯倒是没怎么说话，抬手轻轻抓住四月一日的手感受到温暖的体温，又很快松开，眼神催促龙崽过来。 他要听龙崽“汇报”君寻先生今天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危险，会不会被人“拐”走。 龙崽摇摇尾巴不想理会，然而心里全是瓦尼塔斯传来的心声。 一人一龙心神相通的坏处就体现在这里了，想屏蔽对方都屏蔽不了。 龙崽只好苦着脸飞到瓦尼塔斯肩上。 “没有你想的那样，我们做了一些蛋糕，送给孩子后，就来这里看了一下午的大海。” 四月一日一眼看出夏目贵志的担忧，轻柔地捏捏夏目贵志的脸蛋，温声哄道：“对不起，你们肯定饿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去——” “这个时间回去做饭，起码要一个小时，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们直接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我知道横滨最好吃的餐厅在哪里，而且不用排队。” 中原中也瞧着两个孩子与四月一日亲近，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爽又出现了，不受控制地开口打断四月一日的话。 他大概是没办法跟四月一日回店蹭饭的。 既然如此，为了公平，索性大家都不吃四月一日做的饭好了。 中原中也努力忽略纵然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店后四月一日也会给他们做夜宵而自己没份的事实。 第368章 迪亚利亚眺望大海，无所谓道：“我都可以，虽然很想吃店长亲手做的，不过难得有机会品尝当地美食，试试也不错。”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互相对视。 这个时间了，他们不想四月一日还要饿着肚子给他们做饭，只能同意了。 瓦尼塔斯拍拍龙崽爪子，抬眸看中原中也。 龙崽尽职尽责地转诉他的话，“那就麻烦中原先生了嗷。” “没事，走吧。” 中原中也召唤几人上车。 ＊＊＊ “……这就是你说的横滨最好吃的餐厅嗷？” 瓦尼塔斯下车后，嘴角微扯，他用力仰头都没看到眼前大楼的顶层。 如果瓦尼塔斯没认错的话，眼前这栋被漆黑玻璃包裹的大楼就是横滨著名地标——五栋大楼，也就是港口黑手党的大本营。 不得不说，和别人合租的武装侦探社相比，港口黑手党算是财大气粗。 “当然，横滨最好的厨师都在楼上，餐厅一天24小时开放，随时都有饭吃。” 中原中也停好车，笑道：“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 那是因为没几个人敢跑到黑手党最多的地方吃饭吧？ 随时随刻会被哪里冒出的枪扫射，谁敢吃啊？ 瓦尼塔斯无力吐槽，“你也没事先跟我们说来吃员工餐厅嗷。” “放心，我既然带你们来，就会全须全尾带你们离开。”中原中也见瓦尼塔斯欲言又止，干脆把手按在他的黑发上，使劲揉搓一顿，“你个小鬼，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我要是想害你们，早就动手了。” “唔……” 瓦尼塔斯被中原中也大力揉得昏头转向，下一刻就被揽入中原中也怀里，只听对方压低声音小声威胁：“再说了，店长说让我和你们好好相处，你要是不给我面子，小心我找店长——” 瓦尼塔斯脸色瞬间变了。 夏目贵志担忧地看他们，又不敢靠近中原中也，见瓦尼塔斯对他摇摇头，知道不会出事，才松了口气。 四月一日转眸看了看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摩天轮，感慨道：“这里地段很好，有一个很大的摩天轮，我看还在旋转，营业时间应该还没结束。瓦尼塔斯，贵志，待会吃完饭你们想去坐摩天轮吗？” 夏目贵志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四月一日的方向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座旋转的圆形建筑，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顿时亮了。 以前收养他的亲戚能让他有饭吃有书读就不错了，出去玩乐？想都不要想。 他只在同学的交流中听说过摩天轮，没想到自己也能玩一次。 “想！” 夏目贵志小跑到四月一日身边，壮着胆子仰起小脸巴巴地看四月一日，白皙的耳垂悄悄羞红。 四月一日捏捏他红润的脸蛋，笑道：“那待会吃完饭去坐坐。” “人不多，大概不用排队嗷。” 另一边，龙崽一边说一边用尾巴甩中原中也的胳膊。 中原中也吃痛收手，瓦尼塔斯趁机挣开束缚，他纳闷地看瓦尼塔斯，“你什么时候打的？” 明明就在他眼皮底下，动作却快得他丝毫没察觉。 这要是想做点什么…… 中原中也眸色微沉。 瓦尼塔斯见状，冷笑两声，更加坚定了不想君寻先生和中原中也接触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偷偷报复中原中也的龙崽，快步走到四月一日身边。 “中也先生，这几位是？” 一道低沉透着猜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中原中也回头去看，“是芥川啊，我带几个朋友来吃饭。” 身穿黑色风衣、面容俊美苍白的芥川龙之介出现，眼神冷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四月一日身上。 瓦尼塔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陌生人的情绪，挡在四月一日面前，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四月一日对芥川龙之介的额外关注似有所感，也看了过去。 “看你这脸色，大概还没吃饭，不如和我们一起？” 中原中也打量着芥川龙之介的脸色。 “不了，我还有事要请教boss。”芥川龙之介摇头，两鬓处的渐变头发随之摇了摇。 夏目贵志小声说：“好像兔子的耳朵……” 芥川龙之介立刻皱眉看过来。 夏目贵志立时噤声，歉意地对他笑笑。 芥川龙之介想到夏目贵志是中原中也带来的人，年龄又小，便不与他计较，只警告道：“下次说话……咳，注意点。” 夏目贵志挠挠头发，强忍不敢靠近的直觉，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小跑上前递给芥川龙之介，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糖果很甜的，能补充体力。” 茶金色短发男孩的速度并不快。 但在场没有人意料到他会这么做，就连手里被塞了糖果的芥川龙之介也猝不及防，低头诧异地看糖果。 他的异能力【罗生门】完全没给他提示危险，所以这糖果应该是能吃的吧？ 不对，糖果能不能吃是另一回事！ 芥川龙之介立刻皱眉，抬头却发现中原中也已经带人进楼了。 第184章 论炸弹进店的可能 中原中也说到做到,承诺过会全须全尾带人离开，便全程守护，就连四月一日带孩子们去坐摩天轮时也跟着坐上去,最后还直接开车送他们到店门口…… 第369章 等四月一日洗完澡躺到床上时，脑海都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这晚,四月一日做了一个恬静的梦,梦里有平静的大海、旋转的摩天轮、彩色的霓虹灯…… 再一睁眼时间就来到了翌日上午。 灿烂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干净的榻榻米被染上一层白金光泽。 四月一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左手手臂很沉，像被什么压着。 他顺势看去,就看到了双爪紧紧搂住他手臂的龙崽。 龙崽早醒了，尾巴在身后慢慢摇晃。 许是察觉到四月一日醒来，龙崽很快抬头,瞪着一双清明的苍蓝眼睛看他。 “嗷？”你终于醒啦？ “现在几点了？” 四月一日坐起来，宽松的睡衣因被龙崽爪子抓着不放，左肩到心脏处的肌肤便裸|露在空气中，肤色有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单薄,仿佛能看到皮肤下静静流动的血管。 龙崽盯着看了好一会，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舌尖舔舐过小尖牙，强行压下想咬一口的冲动。 “嗷嗷。”不知道,瓦尼塔斯和贵志他们已经去上学了。 龙崽松开爪子,又做几个深呼吸,闭眼抬爪，帮四月一日穿上滑落一半的睡衣。 人类要好好穿衣服,不能再着凉发烧了。 再喝一次血，他不确定还能不能控制得住他的欲望。 “是么？已经去上学了？看来我这次睡了很久。” 四月一日掀开绣有动作不一的蝴蝶床帘,转身朝龙崽伸手，“他们早餐吃什么？” “嗷嗷。”瓦尼塔斯见你还没起床，就简单热了两杯牛奶和两个鸡蛋。 龙崽一边回答一边爬上四月一日的肩膀，熟稔地贴贴他的脸蛋。 “早上的时间短，瓦尼塔斯应该还没来得及做中午要吃的便当，待会麻烦你去一趟学校给他们送便当，好吗？” “嗷？”你不去吗？ 龙崽忽然停下左右摇摆的尾巴。 “今天大概会有几位客人到来，我就不去了，待客室还没打扫。” “嗷嗷？”你怎么知道？ “嗯……”四月一日捏捏龙崽软软的爪子，瞧见那双蓝瞳藏不住的担忧，轻笑着撸撸他的下巴，“店长的直觉。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龙崽定定看四月一日许久，确认没有撒谎后，又把另一只爪子塞到他手里，示意他揉捏。 迪亚利亚捏莱迪爪子的时候他可是听到了。 据说龙爪和猫爪一样，能让人放松心情，减轻压力。 “嗷嗷。”我送完便当就回来保护你。 “不用。我在店里很安全，这几天你就留在学校保护瓦尼塔斯和贵志，好不好？” 昨晚他们去港口黑手党吃饭，也许会落入一些有心人的眼里。 虽然四月一日相信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实力，但不敢拿两个孩子的安危来赌万一。 龙崽面露犹豫。 瓦尼塔斯那家伙根本不需要他保护，倒是贵志身体有点弱，而且胆子还很小，确实需要保护…… “嗷……” 龙崽思索片刻，耷拉着脑袋应下了。 “乖，等你回来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嗷嗷。”这还差不多。 龙崽闻言勉强提起几分精神，眷恋地蹭了蹭四月一日纤细的脖颈。 ＊＊＊ 中午的店静悄悄的。 茂密树叶里的小鸟断断续续叫几声打破宁静。 一只不起眼的萤火虫悄悄落在客厅门槛上，一眨不眨地看客厅里面的三人。 消失几天的百目鬼玶也来了。 用过午饭后，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下起了围棋。 棋盘旁边叠放了几本看起来就很有年代的小说集。 这是四月一日打扫卫生的时候从书房找出来的，很有意思，正好与在横滨认识的几个异能力者同名同姓，不由让人觉得是一种【必然】。 百目鬼玶棋艺一般，会下但不喜欢，也不想观棋，索性拿起最上面的书看了起来。 书拿到手时，百目鬼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四月一日。 那是一本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在日本很出名。百目鬼玶在上学时代就看过，他想起第一次看《人间失格》时观感一般，并不理解主角百转千绕的心思和对未来的绝望。 百目鬼玶还记得读国中时，班上很多同学都说自己从《人间失格》里获得了共鸣。因为他看不懂，就拿着书去店里请教君寻先生。 君寻先生当时听完他的话，对他像对小学时一样，揉着他的脑袋笑说“不懂挺好”之类的话。 “过去这么多年，结果现在还是不能理解……” 百目鬼玶耐着性子又看了几页，默默放下。 国中时候的他读不懂《人间失格》，现在已经工作的他读懂了，却没有共鸣。 不过这也没关系。 君寻先生说了，“不懂挺好”。 百目鬼玶对他现有的生活很满意，既有爱他的家人和君寻先生，也有喜欢的爱好，从不觉得人生迷茫惘然。 “什么不能理解？” 百目鬼松抽空看孙子一眼。 “没什么。” 百目鬼玶摇头，把《人间失格》放回去，又从下面抽出一本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来看。 芥川龙之介是日本学生常看的几大文豪之一，他的文章经得起时代的筛选，直到现在仍有魅力。 第370章 这次百目鬼玶很快就沉下心，专注看了起来。 百目鬼松见状，对四月一日笑笑，意味深长地问：“这些书不能带出店吧？” 四月一日放下一颗黑棋，抬眸看百目鬼松，“又被你发现了？” “只是一个猜测，不过瞧您这反应，看来我是又猜对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 四月一日捡起白棋放到棋盘外。 “那是因为您没有刻意隐瞒，哎——君寻先生，不是说好了让我吗？” 百目鬼松肉疼地看自己被吃掉的白棋。 “再让下去的话，我直接认输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 “还想不想下了？” 四月一日拿起的手一顿，无奈看耍赖的百目鬼松。 “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重新再来一局，这次我肯定会赢。” 百目鬼松笑呵呵地收拾棋盘，继续询问：“君寻先生拿出这些书，是因为接下来的客人会与它们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也要重新读一遍了。 四月一日轻轻颔首，不再赘述。 百目鬼松始终关注四月一日的神情，脸色立时变得严肃，“我明白了。” 能让君寻先生不开口解释，大多是棘手的事。 看来他也得按着远在寺里看家的泷和留在店里陪他们的玶看书才行。 一旁的百目鬼玶忽觉背后一凉，转身看去，只看到了明亮的世界。 “迪亚利亚先生和莱迪呢？” “他们早上就出门了。” 四月一日回答，在空空的棋盘落下一子。 往常都在修复店的迪亚利亚今天有事出门了，莱迪觉得无聊，征得迪亚利亚允许后，做了伪装跟他出去。 据迪亚利亚所说，昨晚他在港口黑手党的餐厅偶然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科学家，研究的方向正好和他目前感兴趣的热兵器有关。 “我知道，迪亚利亚最近在研究怎么提高店的防御。他昨天还问了我一些关于炸弹威力的事。” 百目鬼松手执白棋，攻势汹汹，吐槽道：“说真的，我一开始听到迪亚利亚问我炸弹的问题，脑子都懵了。转念一想，迪亚利亚这个问题很有研究价值，毕竟横滨确实太乱了，我昨天就看到新闻说哪里发生了爆炸案……” 年迈的老人碎碎念着。 “我很担心万一哪天有一个不长脑的，直接往店里丢几颗炸弹。” “这种事应该……” 四月一日说到一半，想起自己的能力，乖乖改口，“即使丢炸弹也无法丢到店里。” 再怎么说，店都有他的力量支撑着，如果被炸弹炸开，那就是笑话了。 而且也有迪亚利亚留下的攻防一体的防御魔法。 理论上来说，是连炸弹都能抵挡得了的。 “君寻先生这么想是没错，可我们也要知道，一般的人是看不到店的。” 百目鬼松看着还没下一半就显出颓势的己方，皱起眉头，“在外人眼里，店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地。拿炸弹都炸不了，那就说明是一块神奇的宝地，一不小心引来更多的人怎么办？” 百目鬼玶放下书看过来。 “与店有缘的人不多，可万一引起世人注意，真吸引来一些麻烦的又不好解决的，那就是大问题了。” 百目鬼松认真分析，“再说了，君寻先生的店刚搬过来，即使想要搬走，也不可能是现在吧？” 四月一日沉默半晌，捏捏眉心，“你说得对，确实不好。” “是啊，所以迪亚利亚考虑到这一点，就打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百目鬼松抓住四月一日想吞吃自己棋子的手，“君寻先生，这里让我一下。” 四月一日无奈，只好换了一个位置落下黑子。 百目鬼玶忽然问了一句，“所以迪亚利亚先生研究的方向是什么？”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他们没办法阻止别人闯入店里，也没办法阻止别人丢炸弹进来。 百目鬼松叹气，“我怎么知道？迪亚利亚还在研究，等有结果了就会告诉我们吧。” “你好，请问你们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吗？” 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萤火虫不知何时飞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上。 第185章 客人的遗愿（上） 突然出现在客厅外的老人满头白发,两手提着一个不透明的黑色袋子。 袋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很沉重，导致老人的身体轻微佝偻。 离门口最近的百目鬼玶回头看四月一日，很快得到他的颔首暗示,急忙走出去扶老人。 百目鬼玶一手搀扶老人，另一手还想帮老人拿东西,却被老人下意识躲开了。 青年脸色不变,微微弯腰稳稳扶着老人,并不在乎他的好意被拒绝。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四月一日慢条斯理地把未下的黑棋放回棋碗里,起身走出客厅。 “这是一家店？” 老人名石丸千伦，今年七十九岁，一脸疑惑地看看百目鬼玶,又看看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入别人店里。 等他回过神，他就看到了正在客厅里下棋和看书的三人。 四月一日显然见多了客人的这类情况，并不意外他的问题，简洁介绍道：“嗯,一家只要客人付出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第371章 “任何愿望都可以？” 石丸千伦敏锐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词，提袋子的手指顿时紧了紧。 黑发的店长肯定点头，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垂下眼睑凝视石丸千伦手中的东西,轻声询问：“你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对么？” “是的。”石丸千伦低头看袋子,随后又摇摇头，说话有老年人特有的慢吞口吻,“其实也不算是愿望，比起愿望,我更想说这是一个遗愿，能实现或不能实现都……” 他说到后面的话越发含糊，叫人无法听清。 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遥遥对视。 遗愿，一般都是指死者在死前留下的愿望，通常由他人代以实现。 “可你已经来到这里了，这就说明你内心很想实现。” 黑发店长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出客厅，来到石丸千伦面前，迎上他那双瞳仁都黄浊得近乎无神的眼睛。 眼前这位客人快死了。 所以他说愿望是遗愿其实也没说错。 四月一日长睫轻颤，继续之前的话，“如果生前能实现的愿望，那就不算遗愿了，不是吗？” 黑发店长的声音一向清润干净，此刻却仿佛拥有了蛊惑人心的魅力。 石丸千伦目不转睛地看黑发店长，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思考。 四月一日任由石丸千伦打量自己，不见恼怒之色。 石丸千伦看到这位容貌清秀的店长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沉吟半天才道：“……你说得对。” “所以，现在能给我看看你拿的是什么吗？” “请小心点，它们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好。” 百目鬼玶拿不到的袋子，很快就到了黑发店长手里。 袋子果然很沉。 四月一日刚拿到手，皙白的手指就被勒出红痕。 百目鬼松在一旁安静观看，见状立即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百目鬼松想起什么，道：“君寻先生，我先去泡茶。” 他知道按照以往的习惯，待会君寻先生就会带这位客人去待客室交谈。 “嗯，麻烦你了。” “没事。”百目鬼松转身离开。 四月一日低头打开袋子看，里面装的是叠放整整齐齐的盒式磁带，有些磁带上有文字，有些则没有。 “这些是？” 四月一日望着盒式磁带问石丸千伦。 “大部分都是我购买的音乐磁带，有些没有文字的是我以前录下的自己创作吟唱的歌。” 石丸千伦对百目鬼玶摆摆手，百目鬼玶识趣松手，回到四月一日身边。 “店长，你想听一下吗？” 石丸千伦完全不在意百目鬼玶的离开，反而认真地看四月一日，那双老到已经浑浊的双眼深处有他自己也没发现的迫切和期待。 “听？” 四月一日一愣。 盒式磁带的播放条件对现在几乎人手一个手机的人来说比较苛刻，必须有盒式录音机才能播放。 但盒式录音机差不多算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想要听歌可以直接打开手机或电视机，不再是几十年前家家户户一台盒式录音机才能听歌。 石丸千伦拎着这袋盒式磁带找了很久，迷迷糊糊间就进到这家一点也不像店的“店”里。 他根本不在意店长之前说的什么“支付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话，他只想知道店长店里是否有一台盒式录音机。 这个答案对剩余时间不多的他来说极其重要。 四月一日又问：“现在么？” 石丸千伦没有回答，一眨不眨地观察黑发店长，清楚看到黑发店长的眉毛微微皱起，脸上流露出熟悉的苦恼表情，心里已经猜到店长即将要说的话。 左右不过是“抱歉，我没有盒式录音机”之类的…… 石丸千伦不想听，难掩失望地垂下脑袋，想拿回自己的宝贝。 谁知下一秒，店长如同天籁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那你需要等一下，我记得仓库里有一台录音机，不过有些年没用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石丸千伦连忙抬头，眼睛多出一丝神采。 “别担心，就算录音机损坏也没关系，玶能修好，对吧，玶？”四月一日以为石丸千伦在担心录音机无法播放磁带，转头对百目鬼玶眨了眨左眼，信任极了。 寡言少语的高大青年点头，沉声说：“如果录音机有问题，我会尽力修好。” 他很擅长修理各种机械产物。 先不说录音机本身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只要不是彻底坏到无法使用，他都有信心修好。 况且，就算他修不好录音机，问题也不大。 百目鬼玶忽而侧眸看比他矮半个脑袋的君寻先生。 拥有恢复魔法的君寻先生，想要把一件东西恢复回原来的模样轻而易举。 “好好好……” 石丸千伦高兴到语无伦次，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臂，一改先前的失望，再三确认：“你店里有录音机，是不是有人还在用磁带听歌？” 老人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瞬迸发出的力气差点把四月一日拽倒。 幸好时刻关注四月一日的百目鬼玶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 “客人，请冷静些。”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石丸千伦，比你大很多，你叫我石丸老头吧。” 第372章 石丸千伦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和四月一日搞好关系。 “我还是称呼你石丸先生吧。” 实际年龄比石丸千伦还要大的四月一日面不改色，先用眼神谢过百目鬼玶，才回答石丸千伦的问题，“使用磁带听歌的话，我前些年有听过，不过最近几年很少听了。” “看你这年龄，你还会听录音机，是因为你的长辈，我没猜错吧？” 石丸千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抓人过于用力了，连忙减轻力道，却没松手，依旧牢牢抓着四月一日的手臂，甚至把那处的衣服抓皱了。 百目鬼玶注意到，欲言又止。 石丸千伦身体太虚弱，四月一日和百目鬼玶为了照顾他的情况，特意放慢了脚步。 因此，等来到待客室时，百目鬼松已经泡好茶放在茶桌上，出来正好迎上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玶，你先去仓库看看录音机还能不能使用。我记得录音机放在左边第三个架子上。” “好。” 百目鬼玶低头看一眼四月一日手里的袋子。 四月一日看出他的想法，轻眨长睫，冷静道：“这些磁带是石丸先生重要的宝物，不好拿来测试。我的房间书架下的抽屉也有几盒磁带，你拿那些测试。” 石丸千伦闻言，有所触动，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松，你先去仓库看看，我去君寻先生的房间找磁带。” “好。” 百目鬼爷孙像多年前在店里那样，去做自己能帮的事。 石丸千伦看这对爷孙离开，又去看四月一日手里的袋子。 “请坐，要喝一杯茶吗？” 四月一日帮石丸千伦拉开椅子，邀他坐下，倒好两杯茶后，自己才落座。 “谢谢。” 石丸千伦先前拎袋子拎太久了，手指颤颤巍巍的，才捧起质感温润如玉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仿佛感觉一阵轻松融入茶水，进到他的身体里。 他很快就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 四月一日无声为他续上。 他又喝了一杯。 不多会，一壶茶就差不多见底了。 四月一日停止续茶，“现在好点了吗？” “谢谢，也不知道是不是茶的缘故，我感觉此刻心情轻松很多了。” 石丸千伦手指摩挲茶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歉意地问：“对了，我应该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 “没有，你是我的客人，实现客人的愿望是我的工作。” 四月一日笑了笑，看向眼前的客人，“现在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你方便说出愿望了吗？” “我的愿望啊……” 石丸千伦想起店长前不久说的话，望着放在桌上的黑色袋子，幽幽道：“如果现在实现的话，就不算遗愿了……” 四月一日低头喝茶，安静倾听他的故事。 第186章 客人的遗愿（下） “……我第一次知道录音机是在十岁生日那天,还记得当时爸爸下班回家站在玄关处，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地看我,然后问：‘小千伦，猜猜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石丸千伦语气微顿,看着四月一日,笑道：“你猜爸爸给我买了什么？” 他的心情一转好,话就变多了，全然不像刚见面时如同紧闭的蚌。 四月一日假装自己没听到前文，很配合地思索片刻,答道：“我猜你的父亲买了一台录音机？” “对！爸爸买了一台很笨重的录音机和几盒老板送的音乐磁带。” 石丸千伦心情很好地拍手，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绽放的菊花，“虽然现在的录音机已经不值钱了,但在几十年前，我还小的时候，爸爸带回的那台录音机花了爸爸几个月的工资……” “妈妈知道气得不行，可爸爸和妈妈解释原因后,妈妈突然就不气了。后来还经常和我一起听录音机，讨论这首歌好听、那首歌不好听，爸爸闲下来不用上班也会陪我们听歌，有时全家人还会一起去音像店里挑选各种磁带……如今回想,那真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时间。” 石丸千伦的思绪早已飘回数十年前,发出感慨。 四月一日静静聆听,垂眸看石丸千伦面前的茶杯。 他和百目鬼玶在之前就发现了，石丸千伦走路双腿不协调,左肩比右肩低一些，说明平时常用拐杖支撑走路,久而久之形成不是很明显的高低肩。 所以百目鬼玶见到的第一时间就去看四月一日，确认没问题后，便去扶石丸千伦。 “我自幼体弱，跑不得跳不得，所以常年待在家里，爸爸担心我一直这样会闷出病来，才买了一台录音机，想让我听听外面的声音。” 石丸千伦说起曾让自己痛苦不已的事实，表情十分平静，“妈妈说，身体失去自由不是大问题，只要心灵还是自由的就行。对我来说，音乐就是自由，磁带和录音机则是自由的翅膀。” 四月一日点点头，望着那袋盒式磁带，赞同道：“你母亲说得很好。” 石丸千伦拿出一盒文字模糊的磁带，粗糙的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的塑料壳，“从我十岁生日收到录音机和磁带的那天起，我的一生就与它们纠缠在一起。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会努力省下妻子给我的私房钱去各个音像店里购买磁带。日积月累下，我收藏了将近两间房的磁带……” 四月一日望着石丸千伦手中的磁带若有所思。 第373章 通常来说，在条件适宜的前提下，磁带一般能保存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一袋磁带大部分都已损坏，无法播放，对吗？” “……对。”石丸千伦低头抚摸磁带，声音闷闷的透着难过，“还包括我……手上这盒。” 四月一日沉默。 “我知道自己没多少天活了，我的孩子们也多次明确表达过不喜欢我的磁带。原本我有两间房子的磁带，孩子们之前趁我生病住院时，丢了一半，现在只剩下我房间的没被丢弃。” 四月一日平静地问：“你之所以撑着病体出来，是想为剩余的磁带寻一个能保存的地方，对吧？” “如果我死了，这些陪伴我几十年的磁带都会被丢弃，我不想看到那个结果。可即使我立下遗嘱，也没有人会把我的遗嘱当真。” 石丸千伦收藏的磁带不是什么限量版或绝版，只是因为陪他度过几十年，才被他赋予了特殊意义。 换一个人，这些磁带就是普通的磁带，平平无奇，毫不起眼，没什么重要价值，甚至因为保存条件麻烦而不愿意接手。 “我的孩子对我说：‘爸爸，谁会要一堆没什么用的磁带？’” 石丸千伦模仿孩子对自己说的话，痛苦地捂住脸，“‘就算拿去回收也不会有人要，等你死后，它们的最终下场就是进入垃圾焚烧炉……’” 这个在医院得知一半的磁带被丢弃的老人没哭，在听到孩子们残忍的话时没哭。 此刻却突然无声哭了。 滴落的泪水在桌上留下小小的圆圆的泪痕。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长睫遮掩下的眼神古井无波，“石丸先生，请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我想找一个能替我完好保存磁带的地方，等一个喜欢它们、有资格把它们带走的人。” “你想替这些磁带寻一个会珍惜它们的有缘人，对不对？” “……嗯。” 石丸千伦死死咬住干瘪的嘴唇，阻止泣音溢出。 “代价呢？事先说好，实现愿望支付的代价必须是客人本身所拥有的，同时代价会根据愿望的难易程度而改变。” “陪伴我将近六十年的录音机，可以吗？” 石丸千伦有些紧张地看着四月一日，“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甚至比我的磁带还要重要。” 因为新的磁带他还可以去音像店买，但父母送给他的录音机却不可能再有了。 “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录音机，你的孩子应该会保留这件东西吧？” 一台老旧的录音机，代表家人存在过的痕迹，加上所占空间不大，按理来说，石丸千伦的孩子们应该会保留…… “是的。他们说过，等我死后会留下录音机，可一台没有磁带的录音机有什么意义？” 石丸千伦说起自己孩子的话，脸上没什么大表情，既不愤怒也不难过，静静地擦掉眼泪。 他应该是已经发泄过了，没有意义。 四月一日心里猜想，揉捏眉心，想起宝物库的空间，叹了口气道：“不过一间房的磁带数量太多，我能否不要那些损坏到再也无法修复的磁带？” “这么说，你就是答应了？！” 石丸千伦伸出手紧紧抓住四月一日的双手，苍老的双眼染上惊喜。 “石丸先生，请冷静——” “店长，我很冷静，就是高兴而已。” 石丸千伦抢先回答，拉住四月一日的手就要往门口走去，“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挑选，还能播放的请你全部带走，替我保存好。至于那些无法播放的磁带我会处理。” 恰好这时，百目鬼玶拿了一台录音机回来。 他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只是还没有测试，不知能否成功播放。 “君寻先生？” 四月一日不好挣开石丸千伦的手，对百目鬼玶说，“我们要出去一趟。” “你们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们吧。” “也好，我的磁带太多，你年轻力壮，正好可以帮忙搬运。” 石丸千伦不跟百目鬼玶客气，立刻松开一只手去抓百目鬼玶。 百目鬼玶：“？” 他纳闷地看了眼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轻笑，解释道：“石丸先生等太久了难免有些激动，我们现在要去他家里把他的磁带都搬到店里。” “君寻先生，一辆车能放得下吗？” 百目鬼玶下意识跟着他们走，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已在思考待会有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了。 四月一日也不确定，以石丸千伦对磁带的重视程度，那一房子的磁带就算有部分损坏了，大多数应该保存良好，“可能要辛苦你多走几趟？” “没事，不辛苦。” 百目鬼玶摇头，能帮上君寻先生的忙，怎么可能会辛苦？ 等百目鬼松终于找到磁带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待客室。 “奇怪？人呢？” 门口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百目鬼松走到门口，看到地上放了一台让他眼熟的录音机，车已经开走了，他猜大概是百目鬼玶放下的。 “出门都不叫上我，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百目鬼松弯腰捡起录音机，擦拭上面的尘埃，看着录音机，自言自语：“以前我也听君寻先生用录音机播放过歌曲，是在回忆侑子小姐吧？” 第374章 门前道路川流不息，门□□院寂静无声。 他提着录音机往回走。 “君寻先生和玶大概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期间我来听听老歌吧。” ＊＊＊ 中午出门，下午回来。 石丸千伦的房间果然收藏了几架子满满当当的磁带，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有各种标签。 百目鬼玶考虑得也很周到，他的车一趟确实装不下。 所以他来回开了五趟，才将完好的磁带尽数搬回店里。 在百目鬼玶把磁带搬回店的时间里，四月一日则帮石丸千伦找出那些再也无法使用的磁带。 石丸千伦妻子前些年去世，生有两个孩子，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在家里住的儿子。 石丸千伦的儿子看不到四月一日，见百目鬼玶开车离开，拉过石丸千伦说：“爸，要我说，既然有人接手你这些磁带了，不管好的坏的，全让他们带走，省得我帮你拿去垃圾站。” “不用你操心这个，我在死之前，会亲手烧掉这些磁带，带去另一个世界。” 石丸千伦的儿子闻言，察觉到他隐藏的怒火，讪讪地摸摸脑袋，不说话了。 四月一日默默瞥他们一眼，拿起那台被主人用心保存的老旧录音机出门。 ＊＊＊ 傍晚吃完饭，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在客厅发现了两个陌生的东西，一个比一个老旧。 悦耳的歌声在客厅回响。 “君寻先生，这是什么？” 夏目贵志上半身靠在四月一日的腿上，好奇地问。 瓦尼塔斯和龙崽悄悄竖起耳朵听。 四月一日揉揉夏目贵志柔软的茶金色短发，“录音机，播放磁带的东西。是客人的代价。” 夏目贵志歪了歪脑袋，“录音机？它看起来好旧了，客人一定很珍惜，所以到现在都能使用。” “是啊……” “这些就是磁带嗷？” 瓦尼塔斯看到录音机旁边的几盒磁带，“这也是客人的代价嗷？” “不是，这是客人的愿望。他想为这些磁带找到一个同样珍惜它们的人。” 夏目贵志眨眨眼睛，“它们要在店里暂留一段时间，对吗？” “对，这也是店的工作。” 店里有一个巨大的宝物库，里面存放的每一件宝物都在等待它们的有缘人。 石丸千伦的大部分磁带和其余宝物一样，都被四月一日好好收藏在宝物库里，无声等待新的客人来将它们带走。 这个时间也许很短，几天或几月；也许很长，几年或几十年。 “总有一天，它们会被喜欢的人带走。” 四月一日抚摸夏目贵志的动作温柔，夏目贵志听得似懂非懂，小脑袋上下点点。 第187章 莱迪对四一控诉迪亚利亚 月上枝头,庭院幽深。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四月一日坐在庭院里，龙崽懒洋洋地枕在他双腿上，半眯着眼,粉色的短尾巴跟随音乐惬意摇摆。 走廊上放有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正低低发出动人的歌声。 那歌声充满了时代感,轻易就能将人带回几十年前。 黑发店长像是在等待什么,轻柔地抚摸龙崽。 龙崽被摸得昏昏欲睡,不时舒展身体调整姿势好让四月一日摸得更舒服些。 不过四月一日怎么会撸龙撸得如此熟练？感觉就像在外面有其他龙一样？ 龙崽迷迷瞪瞪的大脑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又转瞬消失。 哒哒—— 两道脚步声响起，四月一日转头看去,便看到迪亚利亚和莱迪披着满天星辰回来。 迪亚利亚和莱迪的状态对比鲜明，前者心满意足，后者灰头土脸。 “太好了,君寻先生你还没睡！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莱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 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龙崽警惕抬头，以为莱迪要和他抢四月一日，正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时，却发现红龙已张开双爪,敞开胸膛，一把拥四月一日入怀。 “嗷？！” 龙崽立刻被夹在四月一日和莱迪中间变成肉饼挣扎不能。 “嗷嗷！”放开我和四月一日！ “呜呜呜我太惨了……” 莱迪只顾把下巴抵在四月一日头顶呜呜哭泣，完全没留意到龙崽的抗议。 “莱迪？发生什么了？” 四月一日被莱迪一个熊抱，声音都变得闷闷的了。 龙崽悄悄亮出锋利的爪子,猛地戳向莱迪肚子。 “嗷——好痛！” 莱迪只觉肚子一痛,一边飙眼泪一边后退。 这一退刚好就退回到迪亚利亚身边。 迪亚利亚笑眯眯地问：“莱迪,你打算让店长为你做什么主？应该不介意我听一下吧？” 莱迪低头检查疼痛的原因，诧异发现肚子的几片龙鳞被划破了,又听到迪亚利亚的问话，僵硬扭头,望着那张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求生欲很强地疯狂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龙崽趁两人对话的间隙迅速收回利爪，扮出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模样。 “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一声低语从龙崽头顶传来，随后一只手轻轻捏住他不安分的爪子。 龙崽像被叼住后颈肉的小猫咪，顿时一动不动。 四月一日简单整理一下被莱迪弄乱的头发，随后低头与龙崽对视，看到了他眼底的躲闪，语气比以往严厉许多，“莱迪有龙鳞护着，你伤不了他。要是不小心伤到莱迪，你会不会难过？” 第375章 不知为何，龙崽最近的攻击性有点强，是到新的成长阶段了？ 龙崽缩了缩脖子，飞快瞄一眼被迪亚利亚制住的莱迪，想说自己下手很有分寸的，莱迪顶多只痛一会，不会受伤。 “而且，更重要的是，其他人没有你们龙族这么坚硬的龙鳞，不出事还好，可万一呢？到那时，你就要付出沉重代价，轻则赔礼道歉，重则会离开我——” “嗷！”才不离开！ 龙崽急声打断这种可能，苍蓝的眼睛瞬间瞪圆。 “所以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龙崽现在的爪子可谓削铁如泥，异常锋利，轻易就能划破人的皮肤伤人性命。 四月一日说得有些含糊，但龙崽听懂了。 “嗷……”我知错了…… 龙崽低低唤一声，却没有行动。 四月一日轻叹，双手穿过龙崽腋下，夹娃娃一样夹起龙崽，认真道：“知错后要做什么？” 做错事要道歉。 可龙崽觉得自己没错，明明是莱迪先和他争夺四月一日…… 龙崽委屈地撅起嘴，上面可以挂一瓶油。 “嗯？” 四月一日拉长尾音看龙崽。 “……嗷嗷。”……要好好和莱迪道歉。 龙崽委屈巴巴地扑扇小翅膀，飞到莱迪面前。 “嗷嗷。”对不起。 说完他完全不给莱迪回话的时间，立刻飞回，还把脸埋到四月一日胸前。 因为龙崽的动作太快，莱迪都没反应过来。 迪亚利亚倒是将龙崽的所有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望向四月一日的眼神带着一抹笑意，意有所指道：“店长，熊孩子不是那么好教的。” “嗷嗷。”你才是熊孩子。 龙崽连忙扭头冲迪亚利亚嗷嗷两声。 莱迪偷偷在暗处为不怕迪亚利亚的龙崽竖起大拇指。 迪亚利亚将莱迪的一切小动作映入眼帘，不在意地笑，“我没有指名道姓，你就主动承认了。” 龙崽被噎住，仰头可怜兮兮地看四月一日，希冀四月一日帮忙。 谁知四月一日拍了拍他的脑袋，叹道：“龙崽还小，慢慢来吧，还有很多时间。” “店长你不太清楚。龙族情况特殊，出生年龄小，不代表在蛋壳里清醒的时间就少。懂事和不懂事，全看龙愿意不愿意。” 迪亚利亚注意到自己说完，龙崽顷刻间变僵的身体，笑了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想起什么，转眸瞥一眼莱迪。 “莱迪，你不是要让店长帮你做主吗？怎么不继续了？” 莱迪身体一僵，转着翡翠绿的大眼睛，使劲给四月一日使眼色，希望四月一日解救他。 四月一日打量迪亚利亚，笑道：“你们下午去测试炸弹威力了？怎么都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先不说莱迪灰头土脸的模样，单是迪亚利亚，衣服上也沾了几道灰色痕迹。 以迪亚利亚的爱洁程度，不可能会容忍。 除非是这些灰痕是某种“炫耀”。 四月一日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这期间，莱迪已经躲到四月一日身后，庞大的身躯愣是缩成一朵闷蘑菇。 “差不多吧，我昨天不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员工餐厅上认识一个科学家么？他挺有意思的。” 迪亚利亚坐到四月一日身边，“梶井先生是个炸弹狂魔，喜欢亲手制造柠檬炸弹，刚好他又是一个异能力者，我最近很好奇龙族的防御力，就带莱迪去测试了。” “呜呜……迪亚利亚先生你早上出门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莱迪小声控诉，“你当时说有人能增强我的实力。” 四月一日疑惑地问：“不是因为无聊么？” “这也算一个原因啦……”莱迪老老实实回答，“但更重要的是能变强！” 红龙以前天天在山洞里守护龙蛋也没见多无聊。正是因为清楚自己弱小，一听靠谱的妖精说能增强实力，二话不说就出门了。 “然后就被骗了……呜呜呜呜……” 莱迪捂住脸痛哭流涕。 “莱迪，你真的没有变强吗？”迪亚利亚佯装诧异地挑眉，“你现在的防御能力完全可以让你在横滨横着走。” 莱迪鼻子抽抽，哽咽道：“我又不想当螃蟹，为什么要横着走？” 迪亚利亚：“……” 四月一日默默拿出一包纸巾给莱迪擦眼泪擦鼻涕。 “店长你是不知道，迪亚利亚先生和梶井先生两人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却像认识了十年一样！” 迪亚利亚露出一个浅笑，“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探究精神？” “君寻先生你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和中原先生实在忍无可忍，我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迪亚利亚先生和梶井先生居然只用一颗柠檬炸弹，就把港口黑手党的一栋大楼炸了！” 四月一日安抚龙崽的手一顿，惊道：“这么严重？” 连还在委屈的龙崽都抬起头来。 莱迪一想到那一栋差点被炸毁的大楼，就想抹一把辛酸泪。 迪亚利亚保持优雅的笑容，解释道：“我和梶井先生在研究柠檬炸弹的威力中，针对莱迪的情况，稍微改变了一下炸弹的制作比例。” 四月一日和龙崽不约而同看莱迪。 敢情这一切还是因为莱迪？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第376章 莱迪连忙摇头否认，“因为迪亚利亚先生和梶井先生想测试我的龙鳞防御水平，所以才会调整□□比例。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两个‘炸弹狂魔’的小白鼠、不，小红龙而已……” 他又抽出一张纸巾擦掉脸上的冷汗，语带庆幸：“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迪亚利亚先生及时使用复原魔法，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被炸毁，一定会死伤很多人。” “所以这就是你没有使用清洁魔法的原因？” 四月一日看向迪亚利亚衣服上的灰痕，了然地问：“没有魔力了？” 迪亚利亚点头，“本来还剩一点魔力，给莱迪治疗的时候消耗光了。” 四月一日不着痕迹地看还在活蹦乱跳的莱迪，捏捏眉心，“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两份留给你和莱迪的晚饭，简单热一下就能吃了。” “谢谢店长，我正好需要补充魔力。” 迪亚利亚弯起眼睛，“走吧，莱迪。” “我肚子不是很饿，我那份就留给你吃吧。” 咕噜噜—— 莱迪刚说完，肚子就叫唤起来。 迪亚利亚笑而不语。 莱迪无法，只好跟上，三步一回首地看四月一日。 “莱迪，抱歉，爱莫能助。” 四月一日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后，莱迪就被迪亚利亚一手拽走了。 “嗷嗷！”不公平，为什么迪亚利亚做错事你不说他！ 等迪亚利亚和莱迪消失在走廊尽头后，龙崽才仰起小脸抗议。 “迪亚利亚有能力为自己的失误负责，你能吗？” 四月一日屈指弹中龙崽脑门，“迪亚利亚炸毁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也能把大楼修复好。可你若伤到他人，你有能力治好吗？” 龙崽眼神飘忽，知道自己做不到，自知理亏，又不吭声了。 “嗷嗷。”我们还是继续等客人吧。 大半夜的没在床上睡觉，就是为了等客人。 第188章 一个下雨的早晨 黎明时分,天空突然下起蒙蒙细雨。 等太阳出来，雨脚已变得稀疏，世界更加明亮,就连空气也被清新怡人的草木香味浸透。 雨水洗刷过绿叶，脉络清晰可见。 无数雨水汇聚到叶尖化作一滴滴晶莹水珠,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小小一滴仿佛装了一整个世界。 夏目贵志已经穿上瓦尼塔斯给他买的嫩黄色猫咪雨衣,正蹲在地上，左手拿一个小玉瓶，盯着右手食指指腹上剔透的水珠愁眉苦脸。 “看起来更像雨水……” 夏目贵志甩甩手,那滴水珠瞬间被甩飞，不知去处。 他沉沉叹气，分不清露水和雨水的区别,也不知道幻觉小香菇对这个挑不挑剔。 要是幻觉小香菇排斥雨水，被他浇死了他要怎么和君寻先生解释？ 就在夏目贵志为此苦恼不已时，抬头正好瞥见从走廊尽头走出的和服青年，立即眼睛一亮,用力招手，“君寻先生，早上好！” 四月一日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草地朝自己摇手的小男孩,眉眼弯弯道：“贵志早,又在收集露水？” “嗯！但是今天下雨了,早知道我就起早些好了，这场雨看起来也没下多久,现在收集露珠有点难，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幻觉小香菇用……” 夏目贵志一边说一边小跑到四月一日面前。 雨天地滑,身着嫩黄雨衣的夏目贵志不敢迈开腿跑太快。 瓦尼塔斯给贵志买衣服从不看价格，哪个好看就买哪个。夏目贵志的雨衣帽子上有两个栩栩如生的猫咪耳朵，摇摇晃晃。 因此在四月一日眼里，夏目贵志就像一只走路都不稳的小奶猫，可爱极了。 四月一日心肠不禁柔软几分，弯腰抚摸夏目贵志白嫩的脸蛋，触手微凉，猜测贵志应该收集了好一会，笑道：“没事，今天不够的话，等周末再多收集一些。” 他没说什么露水不够就算了的话，那样对天还没亮就勤勤恳恳收集露水的夏目贵志才是不尊重。 “好～” 夏目贵志像小猫撒娇般主动用脸颊蹭四月一日温热手心，眼睛始终落在四月一日脸上，发现他和平常别无二样，顿时就松了口气。 “嗯？你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只是因为君寻先生今天穿的衣服超漂亮，我很喜欢！” 夏目贵志紧张比划，生硬岔开话题，边说还边用力点头，仿佛这样做就能增加几分说服力。 不过他也没说错。 四月一日今天换了一套翠绿的竹纹和服，同样是竹子元素，但这套和之前那套看起来就很清新的又不太相同，搭配今天的小雨，给人一种自然感。 夏目贵志一眼见了就忍不住喜欢。 “不管君寻先生穿什么都好看！”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捏捏夏目贵志的脸蛋，笑道：“跟谁学的？如果你喜欢的话，等我有时间给你做一套一样的。”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夏目贵志眼睛亮晶晶的，想要又不好意思。 “不麻烦，我不是说了么？有时间才能做。” “真的？太好了！我要和君寻先生这套一模一样的！以后出去玩别人一眼就能知道我们是家人！” 夏目贵志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兴奋地绕四月一日转了两圈，雨衣上的猫咪耳朵跟随他的动作摇晃。 第377章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笑，抬手梳理夏目贵志的头发。 即使夏目贵志穿了雨衣，但收集露水时难免顾不上，额前几缕刘海被雨水淋湿，黏在头上，好不可怜。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换干净衣服，别冷到了，早餐还没吃呢。” “嗯，我这就去！” 夏目贵志清脆应道，拿起装了大半露水或雨水的小玉瓶离开。 四月一日看夏目贵志转身跑远，自言自语道：“贵志都醒了，瓦尼塔斯这会应该在厨房吧……” 龙崽今天醒得比他还早，他醒来时房间已不见龙崽踪影。 四月一日寻思龙崽这会儿大概和瓦尼塔斯在厨房，两个孩子经常背着他嘀嘀咕咕的，一见他来就突然噤声，搞得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多给孩子们一点私人空间了。 四月一日慢慢往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他还没进门就看到有人在厨房里面忙碌。 是瓦尼塔斯和龙崽。 龙崽笨手笨脚地敲鸡蛋到碗里。 【明明用爪子一戳就能碎了……】 “嗷嗷。”那个没有参与感。 参与感？中原中也那个？ 瓦尼塔斯嘴角微扯，抽空看一眼龙崽的动作，摇了摇头。 龙崽与瓦尼塔斯心神相通，不用看都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炸毛瞪他。 “嗷嗷！”我是第一次！不许嫌弃我！ 【……呵，我可什么都没说。】 “嗷嗷！”你是没说，可都写在脸上了！ 【算了，看在你的心意份上，我懒得和你计较，蛋弄好了没？一个就够了，君寻先生吃不了那么多。】 “嗷嗷。”君寻先生吃不完我可以吃。 很好的理由，瓦尼塔斯耸了耸肩，无法反驳。 【行叭，随你，动作快点，不然待会就没时间吃早餐了。】 龙崽尾巴上下点点，代替点头。 等那边粉色幼龙又颤颤巍巍敲碎四个鸡蛋，瓦尼塔这边油锅里的油已煮沸。 他熟练踩上矮凳，手一翻，接过龙崽端来的鸡蛋，倒进去，油锅顿时“滋啦滋啦”地响个不停。 龙崽又怕又好奇，忍不住张开翅膀飞到瓦尼塔斯身后，伸长脖子想看清楚。 【离我远点，小心被油溅到。】 “嗷嗷。”我皮厚，不怕。 话是这么说的，但龙崽还是老老实实往后退。 “嗷嗷。”做好吃点哦，君寻先生昨晚很晚才睡。 【因为那个客人？】 龙崽“嗷”了一声，随后趴到瓦尼塔斯肩上，特意压低嗓音说话。 四月一日在厨房门口静静看了一会，随后转身回去，如同没来过一般。 龙崽似有所感，扭头看去却没看到人。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嗷。”要放盐了，不要放太少，君寻先生吃不出来。 【再啰嗦我就把你丢出去。】 龙崽立刻捂嘴不说话。 要不是他不会料理，哪轮得到瓦尼塔斯出手。 等着，早晚有一天，他要学会做菜！ 龙崽握爪，暗暗在心里立下宏愿。 ＊＊＊ 早餐即将完成时，龙崽迅速飞回房间准备叫醒四月一日。 他穿过走廊的时候正好看到换好校服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扬起笑容，与龙崽打招呼，“早啊，龙崽。” “嗷～”早～ 龙崽远远喊了声。 夏目贵志闻声手一顿，那一瞬只觉自己耳朵像被什么震过一样，轰隆隆响了一会才停下。 龙族的咆哮对小动物们威力很大。 龙崽这一叫，一不小心就惊醒在树上躲雨的小鸟们，猝不及防下，一个接一个掉到地上。 本就被雨水加雾水淋湿翅膀的小家伙们纷纷跳起来，冲龙崽啾啾叫唤。 龙崽停到它们“抗议”的声音，立马停下来，咧嘴笑了，冲到树叶里摇落一树雨珠。 小鸟们被豆大的雨水砸得昏头转向，反应过来叫得更大声了。 目睹了一切的夏目贵志表情无奈，“龙崽今天好像特别兴奋……” 粉红的幼龙毫不在意身后的嘲哳声，抖擞抖擞身上的雨水，兴冲冲地推开四月一日的门。 他和瓦尼塔斯一同做了早餐，四月一日肯定会喜欢的。 谁知龙崽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四月一日，立时傻眼了。 “嗷？！”你怎么起来了？！ 龙崽难掩沮丧，亏他来的时候还想着用什么方法叫醒四月一日。 “早，你是来叫我吃早餐吗？” 四月一日夹好书签，合起书本起身。 龙崽面露犹豫，很想像之前那样趴到四月一日肩上，又想起自己刚钻了一圈小树林，体温偏低，万一让四月一日冷到，他都没地方哭。 四月一日轻易看出龙崽脸上的犹豫，沉默了会，语气颇为无奈，“我没那么脆弱……” 他在反思是不是之前的经历给孩子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坏印象。 “嗷嗷。”还是等吃完早餐再说吧。 龙崽连忙摇头，往旁边挪挪。 “嗷嗷～”今天给你做了很适合补身体的哦～ 龙崽可没忘昨晚四月一日咳嗽的事，像看自家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看四月一日。 【人类一点也不爱惜身体！】 第378章 四月一日莞尔，屈指弹了弹龙崽脑袋，“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许添油加醋，我昨晚什么事也没有。” 龙崽揉揉脑门，不吭声。 他昨晚记得清清楚楚，迪亚利亚和莱迪离开后，他和四月一日在庭院里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才等来一个他没见过的新鲜鬼魂。 之所以说那鬼魂新鲜，是因为鬼魂身上的生气和死气杂糅，代表老人死亡时间不超24小时。 之前被瓦尼塔斯耳提面命一番后，导致龙崽一见到这种麻烦客人就头疼，又冷不丁听到四月一日的咳嗽声，第一反应就是客人的愿望太大，他没把鬼魂赶走就已经是看在四月一日是店长的份上了。 幸好那个鬼魂客人只在围墙上遥遥看他们，听四月一日拿录音机放了一首歌就离开了。 等鬼魂客人离开后，龙崽看到四月一日打开录音机，取出里面的磁带。 令龙崽诧异的是，那盒磁带是坏的，按理来说完全播放不了。 “你的主人离开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你的愿望也实现了。” 那台无比老旧的录音机发出一声低低的轰鸣，旋即化作一堆散乱的零件。 龙崽捡起一颗掉落在地的零件，抬头看四月一日，发现他的脸色苍白了些…… 回忆结束，龙崽一脸严肃地看四月一日。 他连赖床都没有做，早早起来去找瓦尼塔斯做早餐，就是想给四月一日补补身体。 “那个……” 四月一日听完龙崽的解释，弱弱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昨晚熬夜熬太晚了，脸色才没那么好看？” 龙崽表示没听到，绕到四月一日身后推他去饭厅。 “好啦好啦，我会自己走的。” “嗷～” 第189章 客厅里。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好了，不要笑了，我还在苦恼呢。关于瓦尼塔斯、龙崽和贵志他们过于在意我身体一事,你们有没有办法解决？” 四月一日说完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连喝了两杯茶,无可奈何地看对面笑得过分的某个老人。 “谢谢玶。” “不用。” 百目鬼玶放下书,无声给四月一日续上新一杯。 “哈哈哈,原来事情原委是这样。难怪瓦尼塔斯那个孩子今天上学前还要跑到我房间叫醒我，让我今天好好盯着您，让您别做傻事……” 听四月一日讲事情的百目鬼松一直在笑,笑着笑着突然“啪”的一声拍桌，震得茶杯里的茶差点荡出来，笑得更肆意了,直到被四月一日瞪了笑声才减小，改成趴在桌上偷笑。 四月一日：“……” 算了，松的性格一贯如此。 “我很多年没经历过这种事了。” 活了数百年、快要忘记被管是什么滋味的黑发店长敛眸，幽幽叹气。 “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控制不住想笑……虽然这件事这对君寻先生不太好，可对我们来说却很好。” 百目鬼松擦掉眼角泪水，笑眯眯地看面露疑惑的长辈，“瓦尼塔斯和贵志都是好孩子,虽然不小心给君寻先生带来了困扰,但他们的初心是好的,多多少少能让君寻先生更加注意爱惜身体。我反正是没意见的。” “我也是。” 百目鬼玶点头赞同。 四月一日无语凝噎，按揉几下眉心冷静,片刻后忍不住问：“我是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刻板印象？瓦尼塔斯和贵志他们陪在我身边的时间短不知内情就算了，你俩可都是知道的,不是所有客人都会那么棘手，我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受伤，没必要来一个客人就担心一次。” “是啊，我和玶当然知道。” 百目鬼松依旧趴在桌上，眼角皱纹清晰可见，声音淡淡道：“可正因为我们了解君寻先生，所以很多时候才不能阻止您。” “爷爷说的对。” 百目鬼玶继续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店快稳定下来了，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更多的客人。君寻先生说的没错，确实不是每一个客人的愿望都很难实现，可总有会让君寻先生受伤的客人。” “真难得，玶居然一次性说这么多。”百目鬼松乐呵呵地笑，“我们的态度都一样的，谁也不想看到您受伤。所以就算要我一直盯着您，也不麻烦。” 他一直没忘记自己搬来店住的原因。 四月一日无奈扶额，叹道：“……好吧，看来找你俩也是没办法的。” “因为在我看来，这就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百目鬼松忽然挺直腰板，伸出手抓住四月一日的右手，轻轻勾住不能动弹的小指，沉声道：“如果不紧紧抓住的话，就没办法结缘。我做梦都想更多人能紧紧抓住您……” 他十分乐意见到现在的情况，自然不会阻止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 不过是君寻先生被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过度担心。 人只有心存顾虑，才会谨慎做事。 百目鬼松不会否认他们利用君寻先生对他们的心软逼迫君寻先生多爱惜自己。 “要不是我年龄太大了，撒娇太奇怪，我肯定也会像瓦尼塔斯他们那样，天天可怜兮兮地看您，免得您……” 四月一日听百目鬼松小声嘀咕，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眼神渐渐柔和。 百目鬼玶左看看右看看，转身偷偷打了个哈欠。 “玶困了？昨晚没睡好？” 第379章 四月一日借着询问百目鬼玶，趁机从百目鬼松那里抽回手。 “昨晚爷爷逼着我，让我看了一夜的书。” 百目鬼玶假装没看到四月一日和爷爷的小动作，板着一张俊脸和四月一日“告状”。 “看书？我昨天找出的那些书？” “嗯。” 四月一日得到肯定的答复，看向百目鬼松微微皱眉，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松，不要以那些书来判断横滨的异能力者。” 百目鬼松点头，认真道：“君寻先生放心，我知道的。” “那就好。” 四月一日了解百目鬼松本性，知他有分寸就行。 随后三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四月一日感知到有新的客人到来，匆匆离开客厅。 “爷爷，我们不跟去吗？” 百目鬼玶拧眉看四月一日离去的背影，转头望向百目鬼松。 “不用，有瓦尼塔斯、龙崽和贵志几个孩子，你我再盯着君寻先生，会让君寻先生难受。” 百目鬼玶低头沉思，“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怎么可能？” 百目鬼松起身，拍了拍百目鬼玶的肩膀，“眼下无事可做，你继续看书吧。” “可君寻先生刚说了——” “君寻先生是说了不要以书判断异能力者的话，可没说那些书与横滨的异能力者没有关系。” 百目鬼松离开客厅，“我去找迪亚利亚谈谈，待会来找你。” 他有些事要先请教迪亚利亚再做安排。 “好。” 百目鬼玶翻开昨晚看了一大半的书，静静翻阅起来。 ＊＊＊ 日子平平淡淡，眨眼就过去两天。 这两日中原中也来过几趟，可惜都没见到四月一日。 因为四月一日这两天就没离开过店。 随着店稳定下来，对客人的吸引力日渐增强。 仅是两天时间，店里就来了七位客人，几乎是上一位的愿望刚实现，下一位就进店了。 四月一日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连接送孩子们上下学的时间都没有。 瓦尼塔斯、龙崽和夏目贵志三小只一放学就飞快赶回店里，然后躲在待客室的门外偷听四月一日与客人对话。 四月一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他们不出声打扰到他与客人们。 “……谢谢店长，那我先走了。” “不用客气，我送你出去。” “嗷嗷！”不好，他们要出来了！ 听力最好的龙崽立马左爪提瓦尼塔斯，右爪揪夏目贵志，扑扇小翅膀迅速飞离待客室。 客人听到细微的声音有些疑惑，走出门又没看到有人。 “还有事？” “没。” 客人摇摇头，想到自己的愿望终于实现，便心满意足离开。 四月一日将客人送到大门，恍然发觉天已经暗下来，商业街上尽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和熙熙攘攘的人们。 “最近快忙晕头了，差点忘记今天星期六了，难怪街上那么多人……” 四月一日轻轻按揉太阳穴，正要转身回去时忽然一顿，余光恰好瞥见对面一个身形瘦削的风衣青年，呼啸而过的小车刮起的风吹得青年那件沙色风衣烈烈鼓动。 太宰治？ 四月一日定睛再看，风衣青年又不见了。 仿佛那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但四月一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算算时间，过了今晚十二点，店就彻底稳定下来了，到时候会出现其他世界的客人吧？” 黑发店长喃喃自语，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些许时间后又舒展开，“对了，还要去给小全小多她们准备新衣服，之前爱丽丝送来的小裙子已经洗好，就等着她们穿上看看效果了。” ＊＊＊ 一轮圆月高高悬于港口黑手党的五栋漆黑大楼之上。 首领办公室。 叩叩叩—— 敲门声骤然响起，划破森严寂静。 “进来。” “boss，我回来了。” “今晚你又没有看到店长？” 中原中也低头，声音低沉，“迪亚利亚说店长在忙，没时间出来。” “是么？” 森鸥外双手交缠托住下颌，望着在对面沙发上画画的爱丽丝，紫红的眼睛慢慢落到中原中也身上，“中也，你觉得他们是骗你？还是事实？” “我不清楚，”中原中也老实摇头，补充道：“但店长没有骗我的必要。” “确实……” 森鸥外叹气，“说起来，我记得今晚过后，武装侦探社那个侦探说的一周期限也要结束了，对吧？” “对。” 中原中也在心里叹气，他的一周假期也要结束了，除了和店长在一起的短暂两天，他其余时间都在工作…… 感觉这一周的假期跟没放假差不多。 “既然快结束了，那么太宰也快要出现了。” “太宰？” 中原中也一愣，如果森鸥外没说，他差点忘了还有太宰治这家伙的存在。 他以为太宰治跑哪里自杀去了。 “太宰最近一直待在宿舍里哦。” 森鸥外像是看出中原中也想法，笑眯眯地解答。 “啧，我才不关心那家伙的死活。” 中原中也抬手压了压帽子。 第380章 “林太郎，我画好啦！” 爱丽丝高举自己画好的画，画上是一个黑发异瞳的和服小人，身边有好几个脑袋与身体分开的小小人。 中原中也盯着那张抽象至极的画皱眉，欲言又止。 “我只想要店长，林太郎会满足我的，对吧？” “虽然我很想满足爱丽丝的愿望，但这个要看情况呢。” 森鸥外露出纵容又无奈的笑，意有所指地看中原中也一眼，“觊觎店长的人不止你哦。”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想中也会主动让我的，是吧？” 中原中也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不知不舒服的原因，只好按下不谈。 爱丽丝踩着小高跟哒哒跑到中原中也面前，抬头与他对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正好我和你一样，所以一起合作吧！” 中原中也望着爱丽丝的眼睛，隐约觉得这双明亮的眼睛多出几分神采，与之前那种类人感不太像。 再想仔细对比，爱丽丝却像一条灵巧的鱼般游到森鸥外身后。 森鸥外抚摸爱丽丝的金发，“又比之前长了些呢。” “是错觉啦，现在已经没长过了。”爱丽丝搂住森鸥外的脖子，“而且我想之后也不会再有变化了。” “这样啊，听起来有些遗憾。” “我也觉得，不过如果能一直留在店长身边，应该还会有其他变化也说不定，所以林太郎你要赶紧想办法帮我讨好店长。” “我尽力。” 中原中也瞧着这对“父女”的相处，眉头紧蹙，沉思一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爱丽丝越来越像活人了！ 之前他可从未听过爱丽丝会说“我想……”之类的话。 “boss，爱——” “没事，爱丽丝只是多了一分自主意识，没有失控。” 森鸥外撩起爱丽丝的一缕金发，“而且爱丽丝只有对店长会有这种表现，对其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对吧，爱丽丝？” “哼！林太郎知道就好，不要乱吃醋。” 爱丽丝冷哼一声。 “我才没有乱吃醋，都是因为爱丽丝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店长身上，一点也不关心我，和中也一样。” 中原中也好端端站着，却被插一刀。 港口黑手党的老实干部乖乖反省，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忽略了组织的事。 “假期结束了，我明天会正常工作的。” “辛苦了，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你留在组织里，我要和爱丽丝出去找人放松一下。” 中原中也：“……” boss一点也不会和他客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放松”的对象应该是店长吧？ 第190章 小全小多苏醒 有人曾说过,横滨是一座富有生命力的城市。 夜晚的横滨商业街依旧霓虹闪烁，人来人往，与店里的寂静冷清形成强烈对比。 偶有路过的行人也许会突然意外繁华的商业街竟有一块突兀的空地,却从不会深入思考空地为何存在。 眨眼已到深夜十二点，就连热闹的商业街也开始冷寂下来,行人渐少,店铺陆续关门。 夜色迷人,庭院深深。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樱花树下凭空出现两个若隐若现的光团。 它们静静悬浮于粗壮的樱花树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两个虚幻的光团愈发凝实,圆圆看去，甚至能看出光团里属于人的四肢…… 等两个光团的双脚触碰地面，便幻化出一纯白一纯黑的连衣裙包裹住她们的身体。 “小全回来啦！” “小多回来啦！” 两个甜美可爱的女孩面无表情地说出雀跃的话,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的淡漠，旋即立刻错开视线，不约而同观察起店的情况。 “和以前相比,店好像没什么变化。” “有变化，店里人多了，四月一日不再是一个人了。” “樱花树长粗了！” “白玉兰开得更漂亮了！” “这里有一个没见过的魔法……” “那里也有一个……” 在一句接一句的对话中，女孩们的面无表情逐渐被欣喜和兴奋取代,再次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灿烂的笑容,她们默契地手挽着手，异口同声道： “要给四月一日一个惊喜！” “要给四月一日一个惊喜！” “嘘,小声点，别吵醒其他人。” “嘘,小声点，别吵醒其他人。” 说完，她们往四月一日的房间跑去。 庭院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茂密的树叶发出愉悦的沙沙声，似在欢迎她们的回来。 一只不起眼的萤火虫趴在草尖上，双眼平静地注视两个女孩，直至她们背影消失不见，才抖动翅膀飞回樱花树上。 樱花树被月光笼罩，萤火虫的那点微弱光芒已然融入月光中，令人难以察觉。 ＊＊＊ 若是有人问四月一日谁最熟悉店？ 四月一日一定会说是小全小多。 这两个女孩是壹原侑子亲手创造的侍童，也是维持店存在的重要支柱，只因她们的身体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所以才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店。 小全小多在店生活的时间比四月一日还要长，十分熟悉店的每一处地方。 而且每当客人出现，小全小多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她们早已与店融为一体。 第381章 换句话来说，小全小多勉强能被视为店的“付丧神”，只是力量相较本丸付丧神来说更弱，对店的控制远没有本丸付丧神对本丸的自由与灵活。 但四月一日不需要小全小多变得那样强大，只要她们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小全小多是壹原侑子留给四月一日为数不多的宝贝，她们有四月一日与壹原侑子相处的所有记忆。 在壹原侑子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无数个四月一日睡不着的夜晚，活泼可爱的小全小多给了他很多藉慰和温暖。 因此四月一日在小全小多沉睡后，一直耗费自身力量持续温养她们。 如果没有迪亚利亚对店的修复，以四月一日目前的力量增长速度，起码还要再过些年才能唤醒小全小多。 “四月一日睡着了。” “四月一日身边有人。” 两个小女孩悄无声息地来到四月一日的房门外，压低声音说话，忽然感觉到什么，立刻将食指抵在对方唇瓣上，眨了眨眼睛。 “嘘，小声点。” “嘘，它醒了。” 在四月一日脑袋边蜷缩成一团酣睡的龙崽耳朵微动，在暗到无法看清房间轮廓的夜色中缓缓睁开苍蓝的竖瞳，宛如两盏浮于黑暗的明亮□□。 龙崽先是低头看一眼四月一日，松了口气。 还好，人类还在睡。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或敌意，所以外面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应该不会伤害人类。 只是他不理解，店是如何把他们放进来的？ 难道和上次中原中也醉酒闯入一样？ 龙崽心神一凛，轻手轻脚爬起来，正要扇动小翅膀出去驱赶外面的家伙时，背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龙崽头上。 龙崽没有丝毫恐惧。 “嗷？”我吵醒你了？ 龙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扭头去看手肘撑床坐起的四月一日，亲昵地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掌。 “没有，我是自己醒的。” 四月一日笑了笑，抚摸龙崽的小龙角，对外面轻声呼唤：“都进来吧。” 吱呀—— 两个小女孩迅速推开门，赤着脚跑了进来。 在常人看不见的黑暗中，视力极好的龙崽眼睁睁看两个小女孩张开双手径直往他们跑来。 龙崽骤然想起莱迪一个熊抱就差点把他夹成肉饼的事，脸色微变，立刻顺着手臂爬到四月一日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两个小女孩跳到床上，猛地扑入四月一日怀里，不爽地撇了撇嘴。 “四月一日，好久不见！” “四月一日，好久不见！” “小全小多，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龙崽听到四月一日的语气无比温柔，诧异地看两个小女孩一眼，在心里猜测她们的身份和地位。 穿着纯白连衣裙的粉色短发女孩期待地看着四月一日，迫不及待道：“上次是小全先的！” 另一位纯黑连衣裙的蓝色双马尾女孩点点头，不说话。 “上次？”四月一日垂眸回忆。 小全小多在很多年前就陷入沉睡，这之后店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四月一日的记忆庞大且琐碎。 “就是早安吻啦！”小多看了看不说话的小全，着急得小脸都变红了，连忙提醒。 小全低头看自己长长的蓝色双马尾散落在床上，随手拨弄，小声道：“可现在是晚上啦。” “原来是早安吻，我想起来了。”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先在小多仰起来的小脸上落下一个柔情的吻，留意到小全忍不住看他们的小眼神，伸手揽过小全，在她右脸上吻了一下，笑着哄道：“这是晚安吻。” 小全的眼睛迅速睁大，抬手揉了揉右脸，傻乎乎地笑了。 小多：“这次的早安吻是我先的！” 小全：“这次的晚安吻是我先的！” 龙崽在四月一日肩膀上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的尾巴都不摇晃了。 他在四月一日身边这么久，都没有一个早安吻晚安吻。 四月一日端水都不端平的！ 他也要闹了！ “嗷嗷嗷！” 龙崽双爪紧紧搂住四月一日的脖子，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抱怨声，试图引起四月一日的注意。 “怎么了？” 四月一日疑惑地看龙崽。 你居然还问我怎么了？！ 龙崽心里委屈，龙崽超大声，龙崽理直气壮： “嗷嗷嗷！”早安吻和晚安吻我都要！ “胖乎乎的小龙生气了！” “生气的小龙更胖了！” 龙崽：“……” 好家伙，当他的面说他胖，看来还是他太善良了。 龙崽亮出锋利的爪子，决定要给这两个女孩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小龙好可爱！” “我的心都要被萌化啦！” 龙崽动作微顿，默默收起利爪。 “嗷嗷～”算你们识相～ 他就是这么可爱，继续夸他吧！ 龙崽悄咪咪抬起下巴，挺起小胸脯，摆好最帅气的姿势，准备迎接两个女孩更多的吹捧。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龙崽悄悄睁开左眼偷看两个女孩，怎么不继续夸他了？ 第382章 下一刻，龙崽如遭雷劈。 四月一日居然还在哄两个女孩，完全没理他！ 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龙崽这下真的是气得牙痒痒。 因为四月一日见到两个女孩后心情肉眼可见的开心，所以龙崽不打算和她们计较太多。 而且久别重逢，他不好打扰…… 龙崽好歹待了一段时间，知道不少人情世故。 可知道归知道，接受不接受又是一回事。 再说了，这不是四月一日把他晾到一边的理由！ 龙崽抖擞身体，一脸警惕地看跟他争夺宠爱的两个小女孩，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以四月一日对两个小女孩的宠爱程度，他大概要变成被后浪拍到沙滩上的前浪了。 一想到四月一日以后的注意力全都在两个小女孩身上，龙崽就觉得分外难受。 “嗷嗷……” 龙崽都不敢往下想，只觉天都要塌下来，难受得只想找一个地方狠狠发泄情绪。 “对了，龙崽，她们是小全和小多。” 四月一日轻轻捏了捏龙崽的爪子，转头对他轻笑，帮忙介绍道：“小全小多，这是龙崽，是我的……嗯，孩子。” 龙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四月一日这是……承认他的身份了？ 那他以后就不用担心会被抛弃了，对吧？ “四月一日的？” “孩子？” 小全小多互相对视，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语气里还透出几分疑惑和惊喜。 第191章 侑子小姐对百目鬼说的话 东方的天空呈鱼肚白色。没多久,太阳破开云层，露出红红的脸庞，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 公园里,瓦尼塔斯抱着龙崽躺在石椅上，懒懒地看天空慢慢变蓝。 不远处的夏目贵志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拿着小玉瓶在树木和草丛中穿梭,勤勤恳恳收集露水。 因今天是星期日,夏目贵志不用上学，很早就出门去公园收集露水。 瓦尼塔斯不放心让夏目贵志一个人去公园，便叫上龙崽。 龙崽本不想出门,昨晚他和小全小多聊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若不是瓦尼塔斯心神催促,他宁可待在房间里陪四月一日睡觉。 然而小全小多刚回来，肯定有很多悄悄话想和四月一日说，他插在中间只能当电灯泡，倒不如出门散散心,顺便和瓦尼塔斯炫耀一下。 他真是善良的龙，还故意创造机会给那两个嘴甜的女孩单独与四月一日相处。 “嗷嗷。”我是四月一日的孩子哦。 龙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反身趴在瓦尼塔斯身上，低头对上瓦尼塔斯那双和自己别无二样的苍蓝眼眸。 【是是是,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瓦尼塔斯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抬手使劲揉龙崽的脑袋。 龙崽这次没有抵抗,被瓦尼塔斯揉得昏头转向。 虽然过去了一晚，可直到现在龙崽都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踏空跌落。 “嗷嗷。”因为真的很快乐呀。 龙崽主动蹭蹭瓦尼塔斯的脸,重新翻转身体，背对瓦尼塔斯，静静看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小声嘟哝： “嗷嗷……”到现在都没有真实感…… 瓦尼塔斯见龙崽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起自己也曾经历过，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把手搭在龙崽脑袋上。 他能理解龙崽的感受，他们心神相通，不用言说也能了解到对方的过去。 作为一枚先天设定就是被猎人或勇士偷的龙蛋，龙崽其实无法破壳而出。 龙蛋只有一个任务——被偷蛋贼偷走。 至于被偷走之后会有什么结果，隐隐诞生了一丝意识的龙崽不太清楚，听蛋壳外面的龙嘀咕，他大概会被偷蛋贼吃掉或是成为武器的材料…… 龙崽在黑不见手的蛋壳中度过无数个日夜，唯一能了解外面的途径还是负责守护他的龙族无聊时说的话。 之前守护龙蛋的龙族大多沉默寡言，只把守护龙蛋当成一份暂时的工作，不可能和龙蛋分享外面的事，除了后来的红龙莱迪。 莱迪是一头胆小的龙，弱小还宅，如果没有意外，能待在山洞一辈子。 还在龙蛋里的龙崽很喜欢听莱迪自言自语。 莱迪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同类，所以龙崽才会如此喜欢他。 龙崽没有解释，说出来只会让莱迪更加尴尬。 他在龙蛋里经常听到莱迪被莱迪爸爸骂、被同龄龙嫌弃弱小的话。 如果莱迪知道龙崽即使在蛋壳里也能听到外面的话，肯定会很尴尬。 龙崽可不想让自己的笨蛋大哥当鸵鸟。 对了，莱迪还不知道，其实龙崽偷偷把莱迪当大哥看…… “嗷嗷。”反正已经从蛋壳里出来了。 龙崽眨眨眼睛，收起种种思绪，佯装大人般深沉叹气。 能感知到他想法的瓦尼塔斯正好看见，觉得有趣，眼神柔和，轻轻拍了拍龙崽的脊背。 【我也会陪你，和君寻先生一样。】 “嗷。” 龙崽听到瓦尼塔斯传来的心声，眼神动容，尾巴甩甩。 他现在拥有的太多，已经很满足了。 “瓦尼塔斯哥哥，龙崽，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收集完露水的夏目贵志气喘吁吁地跑到石椅前，低头看一人一龙，顿了顿，学他们仰头看天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道：“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们回去吧。出门的时候还没吃早餐，现在肚子都饿了。” 第383章 “嗷。”我也饿了。 当然，如果能拥有更多，那就更好了。 龙族可不是会满足眼前的种族。 龙崽忽然眯起眼睛，定定看夏目贵志回来的方向，竖瞳流露出一线狠厉。 瓦尼塔斯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发现龙崽消失了。 “啊——” 远处瞬间传出一声惨叫。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循声望去，便见龙崽揪住一个昏迷的黑衣人飞回来，另一爪上还有一台相机。 夏目贵志疑惑：“穿黑色的衣服，莫非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我也不知道嗷。” 瓦尼塔斯神色严肃，迅速起身将夏目贵志拉到自己身后。 龙崽随意把那个黑衣人丢到地上，又把相机交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这段时间闲暇下来，跟着百目鬼玶学了不少技能，已不是第一次使用相机，很快就检查到黑衣人拍了什么。 不出意外，相机里全是黑衣人偷拍他和夏目贵志的内容。 夏目贵志看一眼地上的黑衣人，直觉这人威胁不到他们，才去看瓦尼塔斯，询问道：“他在偷拍我们？” 瓦尼塔斯点头。 夏目贵志脸上冒出问号，“他为什么要拍我们？这已经是侵犯别人隐私了。” “不清楚，不过我想大概是之前我们去港口黑手党吃饭，进入一些人的视线嗷。” 四月一日之前就是担心这种情况，所以才让龙崽跟着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听完解释，顿时有些后怕，“好危险，我刚刚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存在……” 如果黑衣人突然出现，把他抓走威胁大家的话……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晃掉可怕的想法。 “不用担心，有我们在嗷。” 瓦尼塔斯安抚完夏目贵志，走近踢了一脚黑衣人，见他一直没醒，赞许地摸摸龙崽脑袋，“龙崽干得好。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我们先回去嗷。” “嗯，回去告诉中岛哥哥他们。” 夏目贵志握紧了小玉瓶，小声道：“我们下次不来这里了。” 龙崽飞到夏目贵志头上，揉揉男孩的茶金色短发，保证道： “嗷嗷！”没事，我会保护好你们！ “谢谢龙崽～” 夏目贵志信任地弯起猫瞳。 三小只很快离开公园。 随后，一道沙色风衣的青年出现在石椅附近，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黑衣人。 他记得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长相，眼前这个没有见过，摩挲下颌，饶有兴致道：“嗯，想要栽赃港口黑手党？我要不要告诉森先生呢？” ＊＊＊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穿梭。 小全小多的笑声在店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 “这间房里的人给我一种熟悉的气息？” 小全陡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客房，她轻轻推了推门，没推动，说明有人从里面关上门。 小多仔细感受一番，歪头道：“气息好像我们认识的人？” 两个女孩丝毫没有敲门的想法，能在店里住下的人，对四月一日来说肯定很重要。 “走吧，我们去找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肯定醒了。” 她们手牵手正准备离开，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们是？” 百目鬼玶睁着惺忪的眼睛低头看两个勉强到自己腰边高的陌生小女孩，微微皱眉，猜测道：“客人？” 小全小多望着百目鬼玶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后对视，兴奋地扑到百目鬼玶怀里。 “百目鬼！” “百目鬼！” “？” 百目鬼玶怔愣，连忙抱住两个过分热情的小女孩，脑里浮现出一个可能，“你们是？小全小多？” 小全用力点头，“我是小全，蓝色长发。” 小多仰头看他，“我是小多，粉色短发。” 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是不是很好认？” 百目鬼玶默默点了点头，眉眼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冷硬，“确实很好认。” “你是百目鬼静的后代对不对？” “你叫什么名字？” “对，我是百目鬼玶。” “玶？” “嗯。” 小全小多嘴里念着百目鬼玶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笃定道：“你的名字肯定是四月一日取的。” 百目鬼玶太高，蹲下身与她们平视，“你们怎么知道？” 小全说：“因为我们能感受到你的名字里蕴藏四月一日的祝福，他肯定很喜欢你！” 小多说：“对四月一日他们来说，给人取名意味着他的一生都会与四月一日有关哦。” “爷爷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百目鬼玶面露诧异，看向小全小多，“不过，他们是？” 除了君寻先生外，还有其他人？ “笨蛋！” “是侑子小姐啦。” 小全小多看了看彼此，笑道：“我们的名字就是侑子小姐取的哦！” 侑子小姐…… 百目鬼玶心念一动。 他知道君寻先生一直在等侑子小姐回来，可惜他出生太晚了，先别说他从没见过侑子小姐，就连他爷爷也没见过，除了君寻先生偶尔回忆时会说几句，他无法得知其余有关侑子小姐的事情。 第384章 可眼前这两个女孩，知道很多君寻先生与侑子小姐的事。 “你和静长得好像。” “如果你们站一起不说话，肯定会被认为是双胞胎。” “是么？” “是啊！” 百目鬼玶抬手揉揉小全小多的脑袋，“那你们能不能和我说说先祖与君寻先生的事？” “当然可以！” “没问题！” 小全小多转头看隔壁房间，“这间房住的人是？” “我的爷爷。” “也是百目鬼吗？” “嗯。” 小全小多忽然沉默下来。 1 虽然才接触几分钟，但百目鬼玶已经适应小全小多的活泼性子，见她们不说话，一时竟觉得不习惯。 “百目鬼，在我们离开的时间里。” “谢谢你们一直陪伴四月一日。” 百目鬼玶看到女孩们脸上的成熟，恍然听到一道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他径直对上她们的眼睛，脑海里竟浮现出一个黑色长发的红眸女人。* 仿佛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操控她们的身体，对他、对百目鬼家说出这句话。 百目鬼玶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192章 一个平静的早晨 吃早餐的时候,四月一日发现百目鬼松这对爷孙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正在打量对比什么，见他看过去又立马与他错开视线。 四月一日：“……” 不知该说什么,摆明了很有问题，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四月一日暗暗为两人的演技担忧,扫了一圈饭厅,“小全小多呢？” 百目鬼玶偷偷看百目鬼松,答道：“她们在——” “她们在跟我学画画！” 百目鬼松大声抢答。 百目鬼玶又看他爷爷一眼，乖乖闭嘴。 四月一日好奇：“画画？” 他看百目鬼爷孙的反应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想让人不发现他们有所隐瞒都难。 不过若是连他都故意隐瞒的话,莫非事情与他有关？ 四月一日心里有了猜测，再去看百目鬼爷孙，便能轻易看到两人眼底藏不住的喜悦,看来这件对他隐瞒的事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就不用担心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过问太多。 四月一日敛眸，安静吃着早餐。 见四月一日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百目鬼松瞬间松了口气。 坐他身边的百目鬼玶欲言又止，如果爸爸百目鬼泷在这里，绝对会吐槽爷爷演技太烂了。 四月一日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表情，勾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吃完早餐,准备去找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 他刚才有留意到两个孩子外出收集露水回来时的难看脸色,可能在外面经历了一些糟糕的事，所以快速吃完早餐就找百目鬼玶借了手机,说要联系武装侦探社。 算一算瓦尼塔斯和龙崽打电话的时间，武装侦探社的人也快要到店门了。 “君寻先生要出门？需要我开车送吗？” 百目鬼玶抬眸望向走出饭厅的四月一日,囫囵吃完食物，起身想跟上他。 “不用，今天还会有客人来，我不出门。”四月一日摇头，笑道：“就是去看看瓦尼塔斯他们。” “好的。” 百目鬼玶停下脚步，高大的身体脑袋低垂，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他也记起了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借他手机联系武装侦探社的事。 两个孩子有事找外人，都不找他，令他有些挫败。明明一直叫他“玶哥哥”来着…… 百目鬼松见孙子的落魄样，冷哼一声，“你还是年轻。” “爷爷？” “帮不上忙乍看像是坏事，换个角度想其实算是好事。” 百目鬼玶面露疑惑之色。 “你想，如果是简单的工作，哪里需要你我出手？要知道强者总是最后出场的！” “爷爷，你这个安慰好牵强……” 百目鬼松像没听到似的慢慢站起来，一副过来人的经验拍拍百目鬼玶的肩膀，语气难掩兴奋，“走吧，我们去找小全小多，拜托她们画的画应该画得差不多了。” 那两个女孩本来就喜欢画画，加上画的又是简笔画，顺利的话，几分钟就能画出一幅。 百目鬼玶还在纠结，苦恼道：“可是爷爷，如果是困难的工作，我们也出不了手。” 八旬老人身形一顿，半晌才憋出两个字，“闭嘴！” “……哦。” ＊＊＊ “早上好啊，你们家长呢？” 身材修长、容貌清俊的太宰治笑眯眯地与瓦尼塔斯等人打招呼。 瓦尼塔斯眼神呆滞，他以为武装侦探社派来的人会是江户川乱步。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多少也了解到江户川乱步极高的推理水平，即便是乱成线团的事在名侦探面前，也只需三秒就能解决。 瓦尼塔斯之所以找武装侦探社，本是想快刀斩乱麻，直接请江户川乱步找出黑衣人背后的人，然后让龙崽去拆了他们的大本营。 谁知来的会是将近一周没见面的太宰治。 他有听中岛敦说过太宰治的能力很强，但再强也不会比江户川乱步强吧？ “怎么是你来嗷？” 太宰治笑容微僵，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减小了，佯装悲伤道：“瓦尼塔斯，我看起来有这么糟糕？你就这么嫌弃我？” 第385章 瓦尼塔斯默默盯着太宰治不说话，用沉默代替回答。 慢了半拍的夏目贵志脸上冒出一个问号，“家长？您是问君寻先生吗？” “还是贵志乖。没错，店长先生呢？” 太宰治对夏目贵志的态度明显比对瓦尼塔斯要和善许多，眺望他们的身后，没看到黑发的店长，一脸失望地揉夏目贵志的头发。 夏目贵志一时不察，没来得及躲开。 太宰治暗道大意，立刻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观察夏目贵志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夏目贵志不知鸢眸青年想法，抬手揉了揉他先前触碰到的位置，傻乎乎道：“……是热的。” “什么热的嗷？” 瓦尼塔斯以为夏目贵志出事，连忙紧张查看他的情况。 太宰治的目光同样落到了夏目贵志的脸上。 “没什么。”夏目贵志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挠了挠头发，跟他们解释：“不知为什么，我之前一直以为太宰先生的手是冷的。” 所以他被太宰治揉脑袋时，感到暖暖的手心才会产生诧异。 智多近妖的太宰治瞬间愣住了。 瓦尼塔斯琢磨一下，品出了夏目贵志的言外之意，拧眉去看呆愣的太宰治。 说起来，贵志一开始虽然怕太宰治，但好像从没对他表现过任何反感，加上玶哥哥之前拿的那份资料里有说太宰治现在是个好人…… 嗯，好像还真是啊。 瓦尼塔斯眸色闪烁，撇撇嘴，虽然太宰治是好人，但他身上的血气太重了，尽管被药水气味覆盖，他还是能闻出来。 在他那庞大的平行世界的记忆里，只有杀了很多人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无法消除的血气。 “算了，还是继续聊回正事嗷。” 瓦尼塔斯严肃地轻咳一声，止住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抬眸看太宰治，将他们在公园发现的黑衣人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想委托武装侦探社调查黑衣人的幕后指使？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看在我们的关系上，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哦。” 太宰治听完，笑盈盈地补充。 然而，即使打八折，对小孩子来说也是一笔庞大的钱财。 除了瓦尼塔斯。 异世界的黑发少年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早些日就悄悄打听过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价格，并不意外太宰治会这么说。 “我们没什么关系嗷。” 瓦尼塔斯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拒绝，轻拍龙崽爪子。 龙崽甩甩尾巴，不情不愿地从他的小空间里取出一袋金币——那是之前刀剑付丧神给他和瓦尼塔斯干活的报酬。 瓦尼塔斯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但龙崽没怎么花。 “嗷嗷～”我还想存多点，铺到床上睡觉呢～ 【下次会还你。】 “嗷嗷。”有人以前说过破财消灾，这点钱就当消灾好了。 龙崽一边说一边又拿出一袋更大的金币，直接塞到夏目贵志手里。 “嗷！”给你的零花钱！ 夏目贵志眨眨眼睛，看不懂龙崽的想法，求助地看瓦尼塔斯，谁知他也示意自己收下。 “谢谢龙崽。” “嗷～”不用客气～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的互动，眉眼忍不住弯了弯，等他们停下来才道：“既然店长先生没空见我的话，那我就先去调查了。” 他看不到龙崽的身影，但能猜出龙崽做了什么。 毕竟凭空多出两袋金币，一看就不正常。 沙色风衣的青年叹了口气。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到底是孩子，掩饰做得还是不够到位，以后有机会可以让敦多与两个孩子交流一下，省得被一些谨慎的坏人察觉。 太宰治清楚自己今天是看不到店长了，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嗷。” 瓦尼塔斯突然叫住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塞到太宰治手里，“你脸色很苍白，糖能补充一点体力嗷。” 太宰治垂眸凝视手中的糖。 糖是软糖，是小学生最喜欢的类型，他在便利店买绷带的时候有见过。 “……谢了。” 太宰治的声音柔和下来。 瓦尼塔斯摇摇头，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夏目贵志悄悄走到瓦尼塔斯身边，小声询问，“太宰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吃糖的人。” “他是吃是丢都没关系，几颗糖而已，又不值钱嗷。” 他只是看在太宰治帮他们调查黑衣人的事上，加上太宰治身体确实虚弱，他不好支使太宰干活罢了。 瓦尼塔斯随手捏捏夏目贵志软嫩的脸蛋，“走吧，我们回去嗷。” “嗯。” 三小只走到玄关处，正好看到出来的四月一日，“君寻先生你怎么出来了？” 四月一日见他们回来，吃惊道：“你们已经聊完了？这么快？” “我猜太宰先生在来之前就大概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所以听了一遍就走了嗷。” “瓦尼塔斯哥哥怎么知道？” “因为在我复述事情的过程中，太宰先生没有问过一个问题，显然是知道一些情况嗷。” 夏目贵志努力转动脑筋，看一眼四月一日，嘟哝道：“可这件事我们连君寻先生都没说，太宰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你猜嗷？” 第386章 瓦尼塔斯躲到四月一日身后，笑道：“以你的聪明程度，肯定能想出来嗷。” 四月一日低头看难得孩子气的瓦尼塔斯，笑了笑不说话。 夏目贵志还在皱眉思索，半晌后恍然大悟，“除非太宰先生当时也在附近！所以你刚刚才会给太宰先生糖果？” 他们去公园的时间很早，还没到吃早餐，所以是饿着肚子去的。 太宰治如果出现在公园里，肯定也没来得及吃早餐。 难怪瓦尼塔斯会给太宰治几颗糖果。 “君寻先生，我猜的对不对？” 四月一日轻笑，捏捏贵志的小脸蛋，“你们的事我都不清楚，问我也没用。不过没事就好，回去吧，我带你们认识两个新朋友。” “是小全小多嗷？” 瓦尼塔斯从龙崽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但还没亲眼见到。 “对。” 第193章 瓦尼塔斯辅导贵志功课 四月一日带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与小全小多互相认识后,瓦尼塔斯就以学习为由，把不想学习的夏目贵志拖走。 夏目贵志很快猜到接下来要经历的事，顿时无助地看向四月一日。 谁知四月一日直接被小全小多拉走,完全没来得及看夏目贵志。 偌大的书房里。 两个孩子排排坐。 龙崽把下巴抵在瓦尼塔斯头上，懒懒打个哈欠,无聊地看瓦尼塔斯飞快解完一道又一道题。 和正襟危坐的瓦尼塔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目贵志。 他的坐姿由端正到没有坐相,只经历了短短两页习题册的折磨。 “啊啊啊我才上一年级,这些题怎么就这么难？” 夏目贵志看着题目，经常想半天都没有头绪，又不敢放弃不做,只好拿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装出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因为每当他停下来就会被一道灼热又可怕的视线盯上。 夏目贵志：“……” 他就差搔首挠耳来表现自己真的做不出了，不断在心里呼唤君寻先生。 可惜四月一日并不在书房里,没能听到他的心声，更无法拯救他脱离学习的苦海。 “对了贵志，这几本习题都是你的老师推荐购买，他说很适合你这个水平的学生预习嗷。” 瓦尼塔斯将几本崭新的教辅放到夏目贵志面前。 “这么多？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夏目贵志惊到瞪圆眼睛,表情更加痛苦，“我怎么还要预习？！” 瓦尼塔斯给他布置的作业他都没写完呢！ 更可怕的是，看瓦尼塔斯这架势，到现在都没打消让他也跟着跳级的想法…… 夏目贵志头疼地看一眼瓦尼塔斯找四月一日要的番茄计时器,发现才过去半小时,也就是说他只学了半小时。 不过是半小时,瓦尼塔斯已经把自己的学习计划完成了，甚至还有余力监督他学习。 是学霸就了不起呀！ 学习的时间怎么那么漫长？以前为什么没有这种感受？ 夏目贵志心里碎碎念着,苦恼地鼓起脸颊，眨巴大眼睛努力为可怜又弱小的自己争取,严肃道：“瓦尼塔斯哥哥，我听松爷爷说学习要劳逸结合。” “我知道啊，所以预习不着急，等你巩固完知识点再说嗷。” 瓦尼塔斯十分体贴，没看气鼓鼓的小河豚贵志，抬手拍了拍头上的龙崽尾巴，示意他下来。 龙崽迷惑，但还是抱着自己的尾巴乖乖坐到书桌上。 瓦尼塔斯把龙崽挪到夏目贵志旁边。 他本想把龙崽放到椅子上，可惜龙崽身体太小，若是坐在椅子上，伸长脖子脑袋都够不着桌子。 瓦尼塔斯沉思片刻，又调整龙崽的坐姿，然后转身从笔袋里拿一支笔塞龙崽爪里，又拿一本儿童识字书摊开放龙崽面前。 黑发少年的一连串动作自然又流畅。 “嗷？”我也要学？ 龙崽低头看看书和笔，眼睛瞪得比夏目贵志的还要大。 瓦尼塔斯认真点头，仿佛在说“大家都在学，你怎么可以偷懒”。 龙崽：“……” 他一点也不想转诉瓦尼塔斯这句话。 “哈哈哈！” 一旁的夏目贵志见龙崽如遭雷劈的模样，忍不住幸灾乐祸。 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悲惨了。 盯—— 龙崽猛地扭头看他。 夏目贵志只觉后背一凉，就见龙崽面无表情地开口。 “贵志，你作业写完了嗷？” 瓦尼塔斯意味深长地瞥龙崽一眼，他可没这么说过，而且他的心声也不是这个语气。 某头幼龙胆子越来越大了，转诉他的话经常少一句或多一句。 “我、我还差一点就写完了！” 龙崽刚刚板着脸的模样像极了上课检查学生作业的老师，夏目贵志下意识挺直腰板大声回答。 “写完休息十分钟，待会预习新课嗷。” 夏目贵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不在教室里，耳垂悄悄羞红，还想拖延一会。 “待会就要预习？不是说不着急吗？” 茶金色短发的小男孩像一团快要融化的史莱姆趴在桌子上，嫩嫩的脸颊肉被桌子挤压出肉嘟嘟的模样，眨巴眨巴漂亮的猫瞳，可怜兮兮道：“我作业还没写完，所以预习什么的就留到晚上，好不好嘛，瓦尼塔斯哥哥？” 第387章 瓦尼塔斯立刻摇头，态度很坚决。 龙崽也非常配合，让贵志刚刚笑他。 “不好嗷。” “唉……” 夏目贵志唉声叹气一顿，懒得坐好，索性趴在桌上直接写。 瓦尼塔斯淡淡瞄他，眼神不言而喻。 夏目贵志立马挺直腰板，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瓦尼塔斯这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同样走神的龙崽。 龙崽很想甩甩尾巴直接离开书房，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以瓦尼塔斯的啰嗦程度，绝对会在心里默默念叨“学习学习”之类的话，他又屏蔽不了。 “唉……” 龙崽也跟着叹气，笨拙地拿起笔写字。 想不通，他明明是龙，却要学人类的文字。 “嗷嗷？”莱迪也不会写日文啊，我为什么要学？ 夏目贵志偷偷看瓦尼塔斯，见到他握紧的拳头，心知龙崽要倒霉了，连忙收回视线紧盯面前的习题册。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书房便响起龙崽一声痛呼。 夏目贵志缩缩脖子，片刻后再看过去，就看到龙崽一爪揉额头，嘴唇抿成一条线，那双苍蓝的大眼睛里盈满水意，敢怒不敢言。 龙崽还是天真，他们三人当中的食物链顶端可是瓦尼塔斯。 绝不能惹瓦尼塔斯生气。 夏目贵志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苦大仇深地看眼前的习题册，紧握铅笔。 他可以的！没问题的！一定能做完！ 书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番茄计时器还在滴答滴答地响。 瓦尼塔斯见两小只被教训后终于沉下心学习，轻轻松了口气，转眸望向书架。 店里的书房面积看似不大，实则和他之前去过的二手书店布局有点像，只是书房没有书店那种旋转而上的楼层设计。 但书房里的藏书却很多，四周的墙壁都有一个顶到天花板的书架，摆满整整齐齐的书，还有专门拿高处书的梯子。 瓦尼塔斯记忆力很好，博闻强识，还有庞大的平行世界记忆，学习能力和理解力远超同龄人，小学四年级的作业对他来说太简单，随便就能写完。 无事可做的瓦尼塔斯想了想，随意走到一个书架前，抬头仰望浩如烟海的各类书籍。 瓦尼塔斯随手取下一本书，还没翻看就看到内页边上的各色索引贴，翻开一看，有些索引贴里还贴有写了清秀文字的便利贴。 是君寻先生的字。 瓦尼塔斯认得，君寻先生写字不喜潦草，每个字都一笔一划写得清楚明了。 他对这本讲插花技巧的书不感兴趣，轻轻放了回去，又走到其他书架前拿出另一本。 备注的字迹没变，便利贴倒是换了一款更可爱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可爱的绿色兔子。 绿色的兔子？ 这便利贴和前面只有空白的便利贴不同……感觉和君寻先生的性格不太符合。 瓦尼塔斯不由脑补出君寻先生在文具店里挑选兔子便利贴的画面…… 黑发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扯回飘远的思绪。 兔子便利贴应该不是君寻先生买的。 瓦尼塔斯记得君寻先生真正离开店的时间没有多久，八成是以前还在店里的时候留下的。 便利贴上的字迹明显是很久之前的，边角微微泛黄。 奇怪的是，书籍本身还是和刚印刷出版那会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 瓦尼塔斯闭目感受，片刻后在书架右下角找到一个小型的魔法阵，静静闪烁着细不可察的光芒。 记得以前见君寻先生使用过，好像是恢复魔法。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 这也能证明兔子便利贴本身是很普通的东西，大概是君寻先生的哪位小客人支付的代价或送的礼物吧？ 瓦尼塔斯垂眸注视手里的书，望着上面的字迹，浓密的长睫轻颤。 在这家店里，很多事物似乎都被时间遗忘了…… 瓦尼塔斯把书放回去，陆陆续续又看了另外几个书架的几本书。 大多数书上都有索引贴和便利贴，少数书因为过于老旧，瓦尼塔斯不确定君寻先生是否阅读过。 瓦尼塔斯猜想能留在书房的书对君寻先生的意义一定很重要，不然君寻先生不会在每个书架上都设置一个小型的恢复魔法，以此保证书籍们不受时间磨损。 明明可以直接放到地下室的宝物库里。 他曾听松爷爷说过，宝物库里的东西放进去前是什么模样，放出去后还是那个模样。 莫非君寻先生是因为无法离开店，在没有客人和百目鬼等人进店的时间里，只能通过看书缓解孤独？ 瓦尼塔斯突然感觉心脏有些难受，手指摩挲便利贴上的字，仿佛看到了君寻先生孤独一人在书房里的情景。 “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实在做不出题，无聊转头时正好看到捧着书表情怔愣的瓦尼塔斯，以为他出事了，担忧地呼唤他的名字。 龙崽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去。 瓦尼塔斯放好书，转身冲他们笑笑表示没事。 “真的没事？” 夏目贵志不太放心。 瓦尼塔斯故作轻松地笑了声，“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习题都做完了嗷？” “还差一点，就一点了……” “那还不快点嗷。” 第388章 “哦……” 夏目贵志撅起嘴，悄悄在草稿纸上画瓦尼塔斯小人，旁边的龙崽瞄了一下，眼睛微亮，也跟着画起瓦尼塔斯小人。 第194章 悄悄准备下午茶 在夏目贵志和龙崽“快乐”的学习中,时间“飞速”来到了中午。 “上午就先学到这里，休息一会就可以去吃饭了嗷。” 瓦尼塔斯看一眼番茄计时器上的时间，估摸着再过一会就能吃饭了,默默合上厚重的诗集，感受灵魂从遥远的诗歌世界回来的感觉。 居然用一个上午来看一本对现实没什么用的诗集。 这种安逸的生活,瓦尼塔斯以前做梦都没敢奢求过。 瓦尼塔斯慢条斯理做完几个深呼吸,手指细细抚摸诗集封面上的文字,静静体会灵魂被净化过的感受。 明明只是一本对他没有价值的诗集，却给他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看来以后无事可做的时候，可以来书房里多看几本书。 而且书房里的书大多数是君寻先生看过的,他最近很少与君寻先生交流，正好可以借分享读书心得多与君寻先生相处一会。 瓦尼塔斯垂下眼睑，眸底闪过一抹精光。 “好耶！终于结束了！” 夏目贵志站起来双手高举,兴奋地活动四肢，感觉身体每一处都在咔咔作响，吐槽道：“学了一个上午，我感觉我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 “嗷嗷！”我也是！ 龙崽双爪放前,像猫咪一样用力舒展身体。 瓦尼塔斯淡淡瞥他们一眼。 两小只的反应太夸张了。 他又不是什么魔鬼，就算是监督也基本遵循番茄学习法的规律，每完成一个番茄钟就会让贵志和龙崽出门活动放松一下，等他们要溜时立马把他们抓回书房。 现在还敢明目张胆抱怨,看来是教训吃得少。 瓦尼塔斯一边想一边检查他们的书本,很想开口骂一人一龙整个上午都没学什么。 贵志的习题册只翻了四页；龙崽的识字书好些,翻了六页。 可识字书一页才一个字，也就是说龙崽一上午只学了六个新字,这学习效率比贵志还差。 如果不是瓦尼塔斯全程都在监督，以贵志和龙崽的学习进度,还能再慢一倍。 可惜这些骂人骂龙的话龙崽肯定不会转诉，瓦尼塔斯只能暂时咽回肚子，等以后再想办法提高他俩的学习效率。 瓦尼塔斯沉沉叹气，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就觉得未来充满黑暗。 夏目贵志和龙崽不知瓦尼塔斯所想，只知道自己总算不用学了，就开心得满书房哒哒乱跑。 过了一会，夏目贵志凑近瓦尼塔斯，伸长脖子想看他手中的诗集。 “话说回来，瓦尼塔斯哥哥，你看的这本是什么书？我刚刚看你看得聚精会神……” “一本诗集嗷。” 瓦尼塔斯把诗集给夏目贵志看。 “诗集？讲什么的？” “唔……大概是讲诗人的理想，还有对巴黎这座城市的感觉嗷？” “说话支支吾吾的，你是不是没读懂诗歌？我听老师说过，诗歌很难理解的。” 夏目贵志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瓦尼塔斯垂眸看着夏目贵志狡黠的眼神，轻笑一声，屈指弹了弹他的脑门，笑道：“我也没说我看懂嗷。” 夏目贵志正想笑瓦尼塔斯读不懂，谁知他居然爽快承认，只好揉揉被弹疼的脑袋，小声嘀咕：“怎么不按套路来？” “想套路我，你还嫩着嗷。” 瓦尼塔斯笑了笑，离开书房，“我先去厨房看看君寻先生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嗷。” “好～” 龙崽见瓦尼塔斯要离开，也想跟上去，却被夏目贵志揪住尾巴。 “嗷？” “龙崽你留下来教教我，这本诗集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龙崽歪歪脑袋。 他认识的字也不比夏目贵志多多少啊…… 但既然夏目贵志都示弱了，他也不能说自己不会。 龙崽挺起小胸膛，昂首挺胸走到夏目贵志面前和他一起看诗集。 下一刻，来自异世界的幼龙傻眼了。 他也看不懂。 “嗷？”是英语？ 龙崽瞪圆眼睛，反正他的系统面板上是没这种字母文字的。 “英语？看起来不是很像……” 夏目贵志皱眉，脑海忽然闪过一件事，喃喃道：“说起来，我记得瓦尼塔斯哥哥是外国人，是哪个国家的？” “嗷。”法国。 这事龙崽还是知道的。 “法国吗？那这就是法语咯？” 夏目贵志震惊，倒吸一口气，“等等，瓦尼塔斯哥哥是法国人的话，为什么他学日语那么快？这就是天才吗？！” 龙崽怜悯地看夏目贵志，抬爪按在他的手背上。 “嗷嗷。”恭喜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瓦尼塔斯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学一门语言轻轻松松。 要不是为了陪你，早就跳级了。 夏目贵志：“……”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合上诗集，努力自我开解：“算了，去吃饭吧。不就是被天才碾压吗？天才是我的瓦尼塔斯哥哥，我怕什么？” “嗷嗷。”你怕沉重的学习任务。 龙崽被夏目贵志搂在怀里，说话一针见血。 第389章 “所以你也过目不忘吗？” “……” 很好，现在轮到龙崽自闭了。 走出书房的门时，一人一龙相望沉默，眼神仿佛都在跟对方说：“下次不许说这种戳我心的事实了”。 ＊＊＊ 在店里住久了，生活作息很容易变得规律。 众人用过午饭，便打算回房午睡。 离开饭厅时，四月一日被小全小多拉到庭院乘凉，而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则被百目鬼松拉到无人的角落处。 “松爷爷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是要偷偷做什么事情吗？” 夏目贵志想起电视里常有的剧情，控制不住好奇的心情，亮晶晶地看百目鬼松。 “嘘——贵志好聪明，我们确实要偷偷做一件事，最好不要让君寻先生知道。” 百目鬼松跟做贼一样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四月一日被小全小多拖延住了。 “什么事？时间是什么时候？下午好不好？晚上也可以！” 夏目贵志更加激动了。 如果在这两个时间段，他就不用学习了！ 就连趴在瓦尼塔斯肩上的龙崽也竖起耳朵，迅速飞到夏目贵志肩上，期待地看百目鬼松。 瓦尼塔斯似笑非笑地瞪两小只，他们立刻捂嘴不再说话。 “呃……贵志你一口气问太多了。”百目鬼松一愣，笑道：“其实是想办一个下午茶，我问过小全小多了，她们感应到下午三点左右会有两个客人来，所以这段时间君寻先生都没空。” “下午茶？既然要瞒着君寻先生的话，那么甜品应该还没准备好嗷？” 瓦尼塔斯反应最快，摩挲着下巴询问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惊喜，“你要亲手做甜品？” “平时都是君寻先生做给我们吃，难得有机会轮到我嗷。” 瓦尼塔斯浅笑。 “那好，甜品就拜托你了！这是君寻先生喜欢吃的甜品，所需材料和做法我都让玶去买了，他很快就回来。” 百目鬼松不和瓦尼塔斯客气，从口袋掏出折好的纸条塞到他手里，“我本想着让玶直接去甜品店买。当然，如果我们自己能做就更好了，好不好吃无所谓，谁喝下午茶就真的只喝茶啊？” 夏目贵志疑惑，“难道不是吗？” “下午茶最重要的部分是聊天呀！要不是君寻先生时间紧迫，你们明天还要上学，我们就可以办一个换装版的下午茶了，时间从早上持续到晚上的那种！我听说君寻先生以前在茶话会上穿过女仆装，我都没见过女仆模样的君寻先生——咳咳！总之，需要帮忙就找玶。” 君寻先生……女仆装？！ 瓦尼塔斯脑筋飞速运转，脸色渐渐微妙起来，意味深长地盯着百目鬼松。 “松爷爷这是想……温水煮青蛙嗷？” 先来几个正常的下午茶，等君寻先生习惯后，再突然来一个换装版的下午茶。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以君寻先生对他们的容忍度，加上只是换装而已，无伤大雅，君寻先生十有八九会同意的。 瓦尼塔斯微微眯起了苍蓝的眼睛。 百目鬼松被他盯得发毛。 “这个想法什么时候产生的？确定瞒住君寻先生了嗷？” “嘘——” 百目鬼松匆匆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还朝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想让他帮忙隐瞒。 虽然君寻先生以前也穿过女装，但近两年很少穿。 百目鬼松上次看到还是十几年前。 至于瓦尼塔斯、夏目贵志和龙崽，是从没看到过。 连性子沉稳的瓦尼塔斯都忍不住心动想看，就更别说夏目贵志和龙崽了。 “不过做甜品的话，玶哥哥还是算了，他不擅长做这个嗷。” 瓦尼塔斯配合地转移话题，想起百目鬼泷曾吐槽过百目鬼玶的厨艺非常糟糕，让他进厨房只会添倒忙。 “我我我！” 夏目贵志听了一耳朵，发现没自己的事，急忙举手。 做甜品这么好的事，怎么可以缺了他？ 他才不想待在书房里写一下午的作业！ “嗷嗷嗷！”还有我！ 龙崽也跟着大声叫。 “嘘嘘嘘！小声点，万一被君寻先生听到怎么办？这可是个惊喜！” 百目鬼松匆匆捂住两小只的嘴。 “不要急不要急，我把你们找来，肯定是都有你们要做的活。” 第195章 快要瞎了的漆器修复师 五月初的下午阳光已初具威力,人走在路上没多久身上就会出汗。 但店里的气温要比外界要低几度，尤其是庭院，四月一日倚靠在走廊柱子上,犹觉几分凉意。 许是感受到他怕冷，小全小多忽然一左一右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到脸上。 女孩们卷翘的长睫毛合拢,如停在叶尖上静止不动的蜻蜓翅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半小时后。 四月一日感觉半举的手都要麻了,才道：“好了,睁眼吧，我知道你们都没睡着。” 女孩们睁开眼睛，好奇地问： “四月一日怎么发现的？” “我们明明隐瞒得很好。” “哪有人像你们这样坐着睡觉的？”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挣开两女孩紧握的手，揉揉她们的小脑袋，“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是在拖延时间密谋做什么吗？” 第390章 小全小多眨了眨眼睛，不约而同露出十分乖巧的笑，竖起食指抵在对方的唇瓣上： “这是秘密。” “不可以说。” “哦，看来是松和玶让你们瞒着。” “欸？”小全小多瞪大眼睛。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惊讶,这很好猜。”四月一日轻笑，抬眸看屋檐之外的蓝天，数朵绵软的白云悠悠飘过，“这世上,能让你俩乖乖听话做事的人可不多。” “我们不是故意隐瞒四月一日的。” “我们想给四月一日一个惊喜。”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你们啊。” 四月一日感受着两颗小脑袋慢慢靠到自己手臂上,异瞳无比温柔，平静吐槽：“不过你们的演技实在太糟糕了,我要是不配合一下装作被蒙在鼓里，你们这出戏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演下去。” 小全用脸颊蹭蹭四月一日的手臂,面无表情道：“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了。” 小多见小全这么做，自己也有样学样，扒拉住四月一日另一条手臂，认真看他眼睛，“不过四月一日还是要好好配合，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惊喜一旦被揭露，就不再是惊喜。 但两个女孩不懂这个，她们没有灵魂，自主意识又太弱，做事只知道遵循命令。 四月一日清楚这点，并不为难她们，哄道：“好好好，我会努力配合的。” “嗯嗯！” “最喜欢四月一日了！” “我也喜欢小全小多。” “奇怪，四月一日为什么？” “不是最喜欢小全小多呢？” “这个原因嘛……”四月一日低头注视女孩们的眼睛，面对这个问题，脑海瞬间浮现出几个爱吃醋的小家伙，眉眼弯弯，声音异常温柔，“大概会很容易吵架。” “吵架？” 小全小多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问号。 “是啊，会吵架的，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我夹在中间会很头疼。” “既然会让四月一日头疼的话。” “那我们就不问了。” 小全小多神色严肃，急忙捂住对方的嘴。 “哈哈，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好了，你们拖延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准备回房休息一会。” 四月一日摸摸女孩们的软嫩脸蛋，起身往寝室走去，眼珠转动，倏然瞥了眼樱花树下，微微蹙眉。 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在地面洒落一地斑驳。 那些阳光，如同一块块破碎的玻璃瓶碎片。 “下午的客人会有些麻烦啊……” “？” 小全小多没听懂四月一日的话，见他离开，连忙跟上，“四月一日等等我们！” 庭院里恢复了没有人在的时候。 一阵从远处的风吹来，樱花树沙沙作响，地上的光影随之摇晃。 有那么一瞬间，樱花树附近的时空泛起阵阵涟漪，似乎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 下一刻，整间店的结界轻微晃动，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好似无事发生，只有落叶被风挪动几寸的痕迹。 ＊＊＊ 下午三点，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慢吞吞走进为他敞开的店门。 “这里是哪里？” 老人后脚刚跨过店门，便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看全然陌生的房子。 他眯着眼睛，很用力地打量房子，虽因工作常年足不出户，可也记得家附近并没有眼前这栋精巧别致的房子。 而且看这房子的新旧程度，绝对有几十年了。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 午睡醒后换了一套绣满红枫叶和服的四月一日静静出现在鹅卵石铺好的小路上。 “你好，我是羽田悠生，一名漆器修复师，不知怎么就走进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羽田悠生下意识循着这道温润的声音看过去，入目是一片黑红的模糊，很好辨认，顿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没事，来者是客。” “哦哦，你刚说你是店长，我能问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当然，我经营一家能帮客人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任何愿望都可以吗？” 羽田悠生心念一动，立刻想看清店长的脸，以此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但他们两人距离稍远，他看不清楚店长的表情。 于是羽田悠生往前走了几步，没留意到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差点被凸起的鹅卵石绊倒，还好立刻站稳，不然直接在店长面前跌倒，就太尴尬了。 也正是这一绊，羽田悠生退却了，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他的愿望怎么可能实现得了？ 四月一日看出了羽田悠生的犹豫，淡声道：“待客室已为你备好茶和点心，请随我来吧。” “诶？” 羽田悠生抬头看店长，却见店长已经转身带路。 他在原地踌躇是否要离开。 羽田悠生不怕店长是骗子。 且不说他是个身无分文的中年人，如今还是半瞎状态，一米外的事物都看不清楚。 纵然被骗，对方在他身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般宽慰自己，羽田终究是跟上去了。 羽田悠生本以为店长已经走了很远，不料店长竟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下，静静等待他跟上。见他跟来，才继续往前走。 第391章 这个初次见面的店长似乎发现他的情况了…… 羽田悠生表情动容，不然不会特意放慢脚步。 等两人来到待客室坐下，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你这套茶具很好。”羽田悠生双手摩挲杯壁，温润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是我的一位朋友亲手做的。” 四月一日垂眸看手中的茶杯，脑海立刻涌出当年收下这套茶具的记忆。 “难怪……他对你的感情一定很深厚，我能感受到它们寄存的感情。” “嗯？”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困扰的话？我也知道这话很荒唐，但这算是我的职业天赋，每次认真抚摸不同的瓷器或漆器，我就能感受到亲手制作它们的人时的心情。”羽田悠生苦笑，“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我信。” 羽田悠生诧异地看点头的店长。 “你没有对我撒谎的必要，不是么？” “你说得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相信我……” 四月一日笑了笑，学着羽田悠生的动作去抚摸茶杯，半晌后皱眉苦恼：“不过我可能缺了这方面的天赋，感受不出来。” “你介意我握住你的手吗？” 羽田悠生突然问，边说边离开座椅，走到四月一日身后，俯下身体就握住四月一日的手。 他的态度过于自然，四月一日没有挣扎，只眸色变化了下。 羽田悠生的手要大些，手掌有一层不厚不薄的茧子，勉强能覆盖住四月一日的手。 “我曾做过多次实验，有些人能通过我的手感受到，有些人不能。不知店长你是哪种？” “我试试。” 一阵微妙的力量从羽田悠生的手心传来。 四月一日长睫微颤，慢慢合上眼睛，试图通过羽田悠生的能力去感受朋友制作茶具时的心情。 ——“摩可拿说四月一日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记得他很喜欢喝茶，希望这套茶具能让他心情好些……” 四月一日的耳边仿佛响起朋友自言自语的声音，眸色微闪，嘴唇开启，无声念着朋友的名字。 羽田悠生见四月一日感受到了，便收回手走回自己的座位。 “谢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这位朋友的声音了。” 四月一日看向羽田悠生的神情没先前那般对客人的淡漠。 “不用，举手之劳。就当做是你刚刚带路对我的照顾好了。”羽田悠生摆摆手，又愣了愣，忽然看着四月一日问道：“你刚刚说很久没见你的朋友？” 他刚以让店长感受茶杯里的感情为由靠近店长，终于清楚看到店长的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感觉和“很久很久”没什么关系。 四月一日像是没发现羽田悠生的质疑，低头喝了一口茶，轻轻道：“是啊，有一百多年没见过了，不过他那边的时间可能还没过去多久……” 一百多年？ 羽田悠生嘴角抽搐，幸好有常年修复漆器养成的沉稳性子，不然就要开口质疑店长了。 “拥有能感受瓷器或漆器制作者的心情，这种能力很珍贵。” “再珍贵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羽田悠生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睛，“店长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我快看不见了。” 修复漆器需要调制出与漆器颜色相得益彰的漆料，才能让修复好的漆器增添更多的魅力。 然而盲人看不见颜色，这就与极度仰赖眼睛调色的漆器修复师背道而驰。 “我找了很多名医看过我的眼睛，他们都说没救了。” 羽田悠生痛苦地捂住眼睛，沙哑道：“再过一段时间，我的职业就要走到尽头了……” “还想继续延续漆器修复师的职业，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羽田悠生点了点头。 四月一日了然，“我明白了，这个愿望我会替你实现。与此同时，你必须付出与愿望同等的代价。” 第196章 漆器修复师的代价 与愿望同等的代价？ 羽田悠生丝毫没有质疑四月一日的话,立即陷入沉思，片刻后问：“店长，我想问问,我那个能感受制作者心情的天赋能否——” “不能。”四月一日摇摇头，轻声解释,“你的天赋确实很珍贵,可与你的愿望相比,这个代价还远远不够。” “果然不能么？” 羽田悠生面露遗憾，又觉得店长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这个天赋对我来说比较鸡肋，与我的职业未来相比，还是差了点。” 四月一日垂眸摩挲杯壁,静待他做出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把我这前四十年的漆器修复经验作为代价支付了吧。” 四月一日闻言，诧异地颤动长睫，旋即抬眸望向羽田悠生,想要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羽田悠生的表情过于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很平常的事，完全不像舍弃在外人看来也极为重要的东西。 “店长，我这个代价足够了吧？” “你想好了吗？”四月一日不答反问,提醒道：“要清楚,一旦交易达成,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 羽田悠生郑重点头,举起自己的双手反复翻转，又把它们凑到面前,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手心的茧子。 “店长你可能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来自一个世代修复漆器的家庭，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父辈身边学习漆器修复的技术，眨眼已过去四十多年。我太熟悉漆器修复的每一个步骤了，即使闭上眼睛我都能将很多步骤做到完美，然而——” 第392章 羽田悠生顿了顿，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继续道：“然而调制漆料不能，这个过程必须要使用眼睛才能调出合适的漆料……” 失去视力的人看不到颜色，自然无法调配出合适的漆料来修复漆器，对羽田悠生这种一辈子与漆器修复打交道的人来说太痛苦。 “其实修复漆器很苦，要耐得住寂寞，要能接受失败，要……总之我们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很多事情，可唯独不包括放弃修复。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要将漆器修复好，这就是我们这一行的意义。如果我失去眼睛就没办法做到这些……店长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四月一日点点头，“嗯。” “我还要将这门代代相传的技术传承下去，如果现在瞎了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家族下一代还没成长起来，如果在我手中断了传承——” 羽田悠生突然止住话头不再说下去，握紧拳头沉声道：“我想得很明白了，店长放心，我不会后悔。” 四月一日沉默，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待客室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羽田悠生只觉度秒如年。 他不知道店长的情况，也不知道店长是否真有能力实现他的愿望，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不紧紧抓住机会，等眼睛瞎了他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死一般的沉寂终于过去，四月一日缓缓开口，“羽田先生——” “店长你同意了？！” 羽田悠生猛地抬头看店长，血丝遍布的双眼里尽是期待和渴望。 “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决心了，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舍弃自己赖以生存的能力。” 四月一日将茶杯放好，起身离开桌子，笑道：“走吧，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谢谢！谢谢！” 羽田悠生急忙站起来朝四月一日鞠躬，也露出来到店里后最轻松的笑容，豁达道：“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就算这四十多年的经验不再，也没关系。我的身体替我记住了每一个步骤，我的手和我的眼睛能帮我完成漆器修复。最重要的是……” 这个客人虔诚地走在店长的身边，“我还有未来。” 过去已成过去，而未来有无限可能。 四月一日明白他的意思，语气透着欣赏，“用过去换取一个未来么？羽田先生活得很清醒。” 过去和未来，所有人都知道选择哪个最好。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羽田悠生这般干脆果断。 “哪里哪里……我只是常年修复漆器需要沉下性子，惯常胡思乱想罢了。” 羽田悠生笑笑，与店长分享自己的经验心得，“我一直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像一个破碎的漆器，这辈子要做的事就是将一片片碎片拼凑起来，把丑陋的裂纹变成漂亮的裂纹。所以漆器修复本身就是一门艺术，修复好的裂纹为漆器增添了更多的魅力。” “把裂纹变成花纹吗？” 四月一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等四月一日将羽田悠生送出店门，天色已然昏暗。 商业街上的霓虹灯渐渐亮起。 四月一日静静站在门口，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风驰电掣的车辆，只觉一片祥和美好。 突然，他的精神有一瞬恍惚，莫名生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 四月一日揉揉酸疼的太阳穴，压下那阵从心底翻涌而上的难受。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恰在这时，女孩们清脆的声音迅速唤回四月一日的心神。 四月一日还没转头，身后就有两个柔软的身体撞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身体，他低头温柔地看她们，脸上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想叫叫你。” 小全小多仰着小脸巴巴地看四月一日，眼底的担忧没有藏好。 四月一日下意识抚摸两个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我没事。” “真的？” “没事？” 小全小多忽然抓住四月一日的手。 “手是。” “冷的。” “真的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四月一日做了那么多年的店长，很清楚代价和愿望要达到的平衡点，只是少收取一点点代价，难受几天而已。 但这个不好让瓦尼塔斯和松他们发现，会让他们担心的。 四月一日对小全小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全小多接收到四月一日的信号，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叹气。 “我们会帮忙保密的。” “但四月一日要注意休息。” “好的。对了，你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来着？” “四月一日身体不舒服，下午茶还要进行吗？” “小全是笨蛋，不小心把秘密说出来了！” 小全被小多一说，顿时“啊”了一声，脸上立马浮现出愧疚和难过，捂住嘴巴不敢说话，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似乎在寻找挽救的方法。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笑道：“要不要我配合？我现在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好耶！最喜欢四月一日了！”小全瞬间松开手，扑到四月一日怀里，仰起小脸看他，“要装作不知道哦！” “好好好。” 小多在一旁看他们互动，默默鼓起脸颊，拉开小全，大声道：“现在轮到我要和四月一日抱了！” 第393章 “别抢别抢，都有份。” 四月一日挨个抱过女孩们后，就被她们拉了回去。 “瓦尼塔斯和贵志已经做好美味的甜品了。” “甜甜的，吃了心情会很幸福。” “松还准备了几瓶冰镇啤酒。” “四月一日很久没喝酒了。” “还有……” “还有还有……” 从店门到客厅的短短距离，四月一日都在听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嘀咕。 也许是女孩们有意为之，四月一日的难受很快被她们的活泼热情驱散。 等四月一日来到客厅，发现这个临时举行的下午茶连迪亚利亚和缩小的莱迪都在场。 迪亚利亚抬眸望向四月一日，颔首道：“下午好。” “下午好，我以为你和莱迪要到晚上再回来。” 四月一日看看客厅，发现人还没来齐，便坐到迪亚利亚身旁。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龙崽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回去。” “龙崽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 四月一日一愣，发现了不对劲。 “嗯，我猜这应该是龙崽的天赋能力，一种瞬移，不过我还没测试龙崽的能力范围。” 迪亚利亚对龙族的了解比四月一日多，很乐意与四月一日分享更多。 四月一日思索，“每头龙都有自己的天赋能力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迪亚利亚意有所指地看身体紧绷的莱迪。 莱迪被他盯得难受，差点被一口吞吃的大福噎到，剧烈咳嗽一阵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我去看看龙崽！” 莱迪急忙起身躲远，心里为即将被迪亚利亚先生盯上的龙崽默哀三秒钟。 四月一日见状笑而不语，迪亚利亚喜欢逗莱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了店长，下午三点左右我感受到魔法阵的反馈。当时是不是有什么人要来？” 迪亚利亚微微蹙眉，“虽然只是短暂几秒，很快又消失了，但我能感受到这次的情况会很麻烦。” “不用担心，店已经稳定下来。那是一名异世界的来客，消失的原因是他来得还不是时候。” 四月一日摇摇头，垂眸看自己的双手，“再过一会，这个客人就会来了。” 迪亚利亚反应很快，转念就想通了，“莫非这个客人的到来与你刚刚接待的客人有关联？” 四月一日不说话。 迪亚利亚看懂暗示，不再追问，转而道：“你有准备就好，听说下午茶是聊天专场，我们也来天南地北聊一些吧。” “好啊。” ＊＊＊ 工作室里。 羽田悠生在重复自己做了无数次的漆器修复。 作为一个钻研漆器修复四十年的漆器修复师，羽田悠生的技术已到炉火纯青地步，但现在却屡屡翻车，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做到心目中的完美程度。 他的孩子也发现了他的情况，疑惑地问：“父亲，你的技巧好像生疏不少……” “我知道，这是我要支付的代价。” 羽田悠生没有气馁，对孩子笑道：“技巧可以慢慢恢复，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我的视力恢复，我还活着，只要还能继续做下去我就很满足了。” 他早已预料到自己会面临的情况。 没关系，虽然他的经验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支付出去，但脑海里还有少许的记忆。 每一次失败，脑海都会冒出出下次该如何改进的方法。 按理来说，这也该算进代价中，但店长为何没有拿走？ 羽田悠生想不明白，然而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待客室里他握着店长的双手感受茶杯制作者的心情的记忆。 “可我当时不是说了那是对店长放慢脚步照顾自己的报答吗？” “父亲你在说什么？” 孩子没听清羽田悠生的自言自语。 “没事，你做得很好，就照这个继续做下去。” 羽田悠生回过神来，看了眼孩子做了一半的漆器修复。 也许是店长手下留情，所以没将他的记忆都拿走。 奇怪，他好像记不起那个店长的长相了。 第197章 下午茶（上） 夜幕降临。 古旧的屋檐下,室内灯光温暖明亮。 “说好是举办下午茶，结果现在变成晚餐了嗷。” 瓦尼塔斯看一眼门外的昏暗天色，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早知道下午茶会延迟到这个时间点，就不做那么多种甜品了,直接准备晚饭好了嗷。” “为什么啊？” “吃了那么多甜品,难道你的小肚子还能吃晚饭嗷？” 瓦尼塔斯捏捏夏目贵志鼓鼓的腮帮子。 “为什么——不能呀？” 夏目贵志含糊不清地问,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桌子上的各色甜品，咽了咽口水,憨憨道：“虽然吃了不少，但我感觉肚子还是空空的，肯定还能吃很多。” “……小心吃太多撑坏肚子嗷。” 他乖乖由着瓦尼塔斯捏脸,等瓦尼塔斯收回手，便拿叉子夹起苹果挞尝了一口，下一秒周身冒出许多小星星，捧着脸颊幸福道：“哇！瓦尼塔斯哥哥做的苹果挞也好好吃啊～” “嗷嗷？”真的？我也试试？ 龙崽本来趴在瓦尼塔斯腿上休息,听到夏目贵志的惊叹，连忙伸长脖子探出小脑袋，入眼就看到一份没有被人动过的苹果挞，眼睛微亮。 第394章 龙崽知道瓦尼塔斯不喜欢吃甜品,之所以会在自己面前摆上一份,肯定是专门留给他的。 果然,瓦尼塔斯见龙崽想吃，主动把苹果挞推到龙崽面前。 “真的！超好吃！” 夏目贵志用力点头,随后看了看四周，看到四月一日还在和迪亚利亚聊天,想了想，端起他的苹果挞走过去，“君寻先生和迪亚利亚先生也来试试，甜甜的真的很美味！” “谢谢贵志。” 四月一日拿起自己的叉子在夏目贵志的盘子里夹了一口，余光瞥到瓦尼塔斯看过来的视线，眉眼微弯，笑道：“确实很好吃，有和瓦尼塔斯说辛苦了吗？” “还没有，我这就去说。” 夏目贵志摇头，哒哒往回跑。 迪亚利亚笑睨四月一日一眼，“我以为你会问贵志的学习情况。” 他从莱迪口中得知了不少龙崽和贵志抗议瓦尼塔斯对他俩高强度学习的事，挺想知道四月一日的态度。 “学习上的事不用我担心，有瓦尼塔斯在呢，他有分寸的。”四月一日温和地笑，“而且我若是插手了，瓦尼塔斯下次就不好管龙崽和贵志了，尤其是龙崽。” 龙崽最近好像到了叛逆期，脾气暴躁许多，做事不计后果，容易冲动，还需要别人顺毛哄。 虽然在四月一日面前的龙崽脾气有所收敛，好像还是原来的乖宝宝。 “龙族都有这个过程吗？” “据我所知，大部分龙都会有，毕竟是喜爱战斗的种族，天性如此。不过也有极少数是没有的。一般来说，龙的脾气与他生活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迪亚利亚解释的期间，桌前忽然多出了一份苹果挞，他眨了眨眼，便看到悄悄溜走的莱迪。 虽然被迪亚利亚缩小了体型，但莱迪不可能像龙崽那样做到神出鬼没，因此很容易就被迪亚利亚发现。 莱迪对此也心知肚明。 然而即使会被迪亚利亚发现，莱迪还是悄悄将一份苹果挞放到迪亚利亚桌前。 心软的龙。 迪亚利亚弯弯眼眸，动作优雅地品尝苹果挞，“味道果然不错。” “我看莱迪有些怕你。” 四月一日也发现了躲远的莱迪，看好戏般回敬迪亚利亚刚刚的话题。 “莱迪不是怕。”迪亚利亚否认，“莱迪只是担心我和港口黑手党的梶井先生又想出什么来折腾他而已。” 四月一日望着迪亚利亚脸上的笑容欲言又止。 敢情你也知道你在折腾莱迪啊…… “说起来，你和那位梶井先生研究了那么久，还没研究完？” “科学是永无止境的，怎么可能研究完？” 迪亚利亚轻笑，“再说了，我在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正好与你交流一下。” “之前跟踪偷拍瓦尼塔斯和贵志的黑衣人？” “果然瞒不过你。听梶井先生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已经将黑衣人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了，因为这个势力之前就常做绑架人威胁的事，所以武装侦探社对此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我想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把你们当成钓鱼的鱼饵了。不过短短数日，横滨就有好几个小势力被消灭。” 迪亚利亚感觉苹果挞有些甜了，端起茶杯喝茶，试图冲淡舌尖的甜味，又继续道：“这段时间外面还会乱一段时间，瓦尼塔斯和贵志上下学有龙崽和武装侦探社的人保护，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至于店长你——” 银色长发的妖精上下打量身旁的人，眼神看起来意味深长。 某位店长上午吃早餐还是好好的，结果下午接待过一个客人，身上的力量就有些萎靡了。 “我也没有。” 四月一日看出了迪亚利亚隐晦的担忧，笑着摇头，“我接下来几天都会待在店里，哪里也不去。” “哦？”迪亚利亚思索，“是因为接下来的那位客人？他很棘手吧？” “……” “唉，太容易猜出来，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迪亚利亚见四月一日沉默，思索片刻，直白道：“那我也留下来，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的眼神渐渐沉下来，没有先前轻松愉悦。 一位需要店长花费几天的客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客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客人大概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需要几天时间治疗。 不过现在猜再多也没用，具体情况就等到时发生了再说。 迪亚利亚又喝了口茶，细心留意围墙上的魔法传来的反馈。 “谢谢。” “不用客气，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等你忙完正事，就有时间教我穿越世界的魔法了，我对这个可是相当期待哦。” 迪亚利亚对四月一日眨了眨左眼，揶揄道：“你之前给我的相关资料我已经研究透彻了，现在就差现场实验了。没有经过实验的理论只是空中楼阁，这就是科学的魅力呀。”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沉默了一会，找回自己的声音，吐槽道：“那位梶井先生对你的影响似乎很大。” 不然也不会让一位魔法师沉迷科学不可自拔。 四月一日顿了顿，又道：“放心，现场试验不用等很久。等我接待完接下来这位客人，大概就会有一段很长的闲暇时间，到那时我们出去走走。” 小全小多已然醒来，说明店现在的状态很稳定。 第395章 前往其他世界也会比之前轻松许多。 小全小多忽然一左一右地抓住四月一日的手，小声道： “四月一日我们也可以帮忙！” “所以出去走走不要丢下我们！” 迪亚利亚默默瞥了眼店长的手腕。 那里原先有两个血色的手镯，自从店解封，就消失了。 “嗷嗷！”还有我！ 龙崽听力最好，吃完瓦尼塔斯留的苹果挞，又疯狂吃了一大堆其他甜品，最后再喝了两大瓶果汁，之前瞬移出现在迪亚利亚和莱迪面前消耗的力量才恢复。 他一恢复力量，就抖擞精神飞到四月一日肩上，挺起小胸膛满脸骄傲。 他现在可是越来越强大，出门完全可以保护好所有人。 “哦？我和玶错过了什么？你们要帮君寻先生做什么？” 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提着几瓶滴答掉水的啤酒出现。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也看了过来，他们也在好奇自己能否帮上忙。 “君寻先生和迪亚利亚先生在商量去其他世界的事嗷。” 托龙崽的福，瓦尼塔斯听得也很清楚。 “去其他世界？现在店刚稳定下来，应该没那么快吧？” 百目鬼松对前往其他世界没有动心，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穿越世界的折腾，到时候只会给君寻先生添麻烦。倒是孙子百目鬼玶年轻力壮，做什么都可以帮上忙。 专心开酒的百目鬼玶忽觉身后一凉。 第198章 下午茶（下） 四月一日笑道：“是没那么快,只是突然聊到这个话题而已。” “对了，君寻先生，我有个问题,如果前往其他世界不知何时才回来，那我和贵志的学习怎么办嗷？” 夏目贵志本来还在乐呵呵地听他们聊天,谁知居然听到和自己有关的事,还是他目前最讨厌的学习！ 霎时两眼一黑,不可置信地看瓦尼塔斯，心里的小人疯狂呐喊：怎么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谁出去玩还不忘学习啊！ “出去玩还不忘学习”的瓦尼塔斯默默举起手发言，脸色严肃。 他是绝不可能让君寻先生撇下他单独离开的。 至于留在横滨？ 虽然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应该好好珍惜,但事有轻重缓急，加上他早就自学完小学的知识，所以只剩下…… 瓦尼塔斯转动苍蓝的眼珠,幽幽看着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暗道不妙。 明明君寻先生还什么都没回答，瓦尼塔斯便理所当然道：“既然这段时间君寻先生要忙，那我和贵志也不出门玩了,就在店里补课嗷。” 这样君寻先生如果因为什么意外突然离开，他和龙崽还能第一时间发现，及时赶上，就和上次去本丸一样。 补课？！ 夏目贵志瞬间石化,不爽地鼓起脸颊。 他就知道！ 诡计多端的瓦尼塔斯哥哥！ 问出这种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君寻先生会回答！ 只是把态度表明,之后他就要被瓦尼塔斯哥哥使劲折磨了。 太可恶了！居然跟君寻先生先斩后奏！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哪有出门玩？他不都是被某人拉去买衣服当衣架子吗？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眼泪汪汪,却无处诉委屈。 龙崽同情地拍拍夏目贵志的肩膀。 如果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要学习，那他肯定也逃不了。 处于食物链底端的两小只只觉未来已被一个名为“瓦尼塔斯”的黑暗笼罩。 “所以你们是想在店里补课？已经找好补课的老师了吗？” 瓦尼塔斯摇摇头。 他对知识掌握得还行,可让他全程教贵志，他担心会先把自己气死…… “我才没那么笨——唔唔！” 夏目贵志看出瓦尼塔斯脸上对笨蛋的嫌弃，瞬间涨红了脸，正要反驳。 瓦尼塔斯忽然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草莓大福。 迪亚利亚将他们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嘴角微扬，甚至还心情颇好地毛遂自荐，“我有教学经验，需要我来帮忙辅导贵志吗？不收费哦。” 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呆呆望着容貌俊美的银发妖精，心里发苦，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论对知识的博学程度，迪亚利亚绝对是在场众人的第一梯队，遥遥领先。 “不用担心，我以前在族里也会教小妖精们学习，自认为教学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夏目贵志这下真的要掉小珍珠了，只能眨着蛋花眼去看他的君寻先生。 如果君寻先生也不帮他，就真的没人能帮他了。 “哈哈，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每个世界的流速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其他世界呆一段时间，回来可能还没过去一个下午。” 四月一日轻笑，在夏目贵志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遇上时间流速比横滨还要快的世界，所以如果瓦尼塔斯和贵志你们真想学习的话，就带上几本书吧，两三本就可以了，带太多也没必要。去到那边的世界，如果有闲暇时间，就学学，回来也不会落下太多。” “你们年龄还小，坐不住很正常，学一会就放松一下。凡事过犹不及，不要把自己逼成紧绷的弓，很容易伤到自己。” 瓦尼塔斯知道四月一日在暗示他不要逼贵志和龙崽太紧，点了点头表示记住。 第396章 迪亚利亚听完，看向少年，笑盈盈道：“既然要帮贵志补课，今晚我会去找你看看你们的教材和习题册，我先研究该如何教效率更高。” “谢谢嗷。” 夏目贵志注意到瓦尼塔斯立时松了口气，一句“你是什么学习魔鬼吗”的话正要说出口，结果被瓦尼塔斯淡淡一瞥，那话立刻被他咽回去了。 他已经吃过草莓大福了，下次换个其他口味的塞他嘴里吧。 夏目贵志十分乖巧。 前往其他世界还要兼顾学习的事就在几人的闲聊中结束，新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到其他地方去。 毕竟是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事，现在考虑太多没用，还会增添夏目贵志的学习压力。 几位沉稳的大人和小大人瓦尼塔斯为了照顾夏目贵志，不约而同略过了这个问题。 夏目贵志悄悄舒出一口气，努力扮演一朵存在感很低的角落小蘑菇。 “现在来喝酒？” “嗷嗷？”下午茶要喝酒的吗？ 龙崽闻不惯酒的味道，摸摸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百目鬼松笑了笑，“也没人规定下午茶不能喝酒啊。” 置身事外的百目鬼玶不参与讨论，倒了几杯度数很低的啤酒，将其中两杯递给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后院的井水温度很低，我事先把啤酒放井里冰过。” 百目鬼松让孙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一口饮尽，遗憾道：“可惜度数有点低，喝起来差点味道，如果是君寻先生亲手酿的酒就好了。” “之前只打算浅酌几口，所以才喝啤酒。而且喝啤酒不容易醉，君寻先生还有事要做。” 百目鬼玶平静地看他的爷爷，语气淡淡：“爸爸交代过让我盯着你，所以你最多只能喝两杯。” “我现在才听到，所以刚刚喝的那杯不算。” 百目鬼松一本正经说着歪理，又想拿起啤酒瓶倒酒，被孙子无声凝视，半天才乖乖缩回手，哼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事先说好，是我突然只想喝一杯了，才不是因为你……” “哦。” 百目鬼松：“……” 被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关注，百目鬼松差点被这回答气炸，恼怒地瞪了一眼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孙子。 百目鬼玶对此熟视无睹，爷爷的脾气和小孩子一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安静听四月一日和小全小多的对话，时不时续上一杯。 旁边的百目鬼松气得牙痒痒，敢怒不敢言。 在关乎身体方面的大小事，八十多的老人几乎没什么话语权，也就只能在比自己更老的店长身上找找了，“咳咳，君寻先生，有孩子在呢，少喝些。” 四月一日低头看小全小多，“你们不能喝。” 未成年不能喝酒。 夏目贵志瞄了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整杯果汁，将悲伤当成果汁吞进肚子里。 莱迪见状，走到夏目贵志身边坐下，一副过来人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笨拙安慰：“比起我，你已经好很多了。你看我，天天在外面挨炸弹……” 红龙的力气太大，即使刻意减小，夏目贵志依旧被揉得东倒西歪，半天才回过神答道：“可瓦尼塔斯哥哥说过，被更惨的人安慰并不能减轻自己的悲惨。” 很显然。莱迪和龙崽就是他们了解（八卦）彼此的媒介。 “瓦尼塔斯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莱迪摩挲下巴，“难怪梶井先生有天突然让我去囚牢里看被严刑拷打的人。” 严刑拷打？ 夏目贵志瞪圆了眼睛，“那你去了吗？” “不敢去。” “为什么？” “我怕血……” 莱迪疯狂摇头，他一想到脑补出的画面双爪的鳞片就竖起，“我现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去看了晚上都不敢睡觉。” 夏目贵志赞同，“还有囚牢……港口黑手党好可怕。” “是啊，照你这个思路，梶井先生安慰人的方式，也好可怕。” 莱迪表情渐渐想起自己在港口黑手党偶然见到的血腥场面，语气变得凝重，“虽然港口黑手党里也有很纯粹的人，比如喜欢研究炸弹的梶井先生，还有喝酒就会耍酒疯的中原先生，但大多数人都是刀口舔血，残忍又可怕！你们千万不要靠近！” “嗯嗯，那能不能多和我说说港口黑手党的事，我想带回去与班里的同学分享。” 夏目贵志眼睛亮晶晶的。 他发现班里的同学很喜欢讨论这些事，如果谁知道得多，就能得到其他同学的关注和佩服，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在班上当一个被所有人讨厌排斥的人。 “好啊，你想听什么样的？”莱迪一口应下，“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如果我也不知道的话，我们就去找迪亚利亚先生。他知道的比我多得多。” “真的？” “当然，你想好要听什么，我肚子饿了，先吃点东西。” 夏目贵志还在回想班里的同学最喜欢讨论的事，一时不知打听什么好。 莱迪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他的龙爪不太适合用筷子，索性用一根筷子串起几个草莓大福。 这边，瓦尼塔斯抓住一脸痛苦的龙崽与迪亚利亚交流学习。 那边，莱迪和夏目贵志就港口黑手党有多少动物小组（黑蜥蜴）展开问答。 百目鬼松慢吞吞喝完第二杯啤酒，看了眼桌子上的各种食物，不由笑道：“还是时间不够，好好一个下午茶，变成现在这样。” 第397章 “都算自己人，不用计较那么多形式，随意就好。我看大家都很开心，对吧，小全小多？” 四月一日看着热热闹闹的客厅，弯眸笑了。 “四月一日说的没错！” “开心就好！” 百目鬼玶见四月一日已经喝了几瓶，眼神有些迷离，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再开一瓶新的。 “开心就好。” 他重新开了一瓶给四月一日。 第199章 异世界来的客人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了疲惫之意，年龄最小的夏目贵志和龙崽已经上下眼皮打架，哈欠连连。 繁星在夜空中点缀。 下午茶似乎从晚饭变成了宵夜。 然而众人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聊了几次的话题上,纷纷看向客厅的中心。 “君寻先生这是……喝醉了？” 百目鬼松意外地看沉默许久、两颊浮起红晕的四月一日，轻声询问身旁的百目鬼玶。 百目鬼玶仔细端详一番,摇了摇头。 说实话,从他有记忆起,他都没见过君寻先生醉酒是什么模样，根本判断不出来。 叫他直接弄醒君寻先生，他又不太想。 百目鬼玶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个我知道！” “四月一日要醉啦！” 小全小多互相对视,声音同时响起： “四月一日以前酒量很糟糕的哦！喝醉会说胡话！” “侑子小姐离开后四月一日的酒量就慢慢变好了。” 百目鬼松听闻，眸色微暗。 他曾在先祖们的记录中读过，君寻先生很多年前的性格比现在活泼很多,可惜他没能亲眼见过，低低叹道：“总觉得又多了一个遗憾，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 等等，好像可以哦。 百目鬼松语气一顿,冷不丁想起自己偷偷在樱花林珍藏的几十瓶美酒，记得埋了很多年，度数应该很高，说不定还真能把君寻先生灌醉。 “爷爷你在想什么？” 笑得那么古怪？ 百目鬼玶脑内纠结结束,最后决定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等君寻先生自己醒来,不再犹豫。 于是转眸看他的爷爷，这一看刚好看到爷爷脸上古怪的笑,像在算计什么，他顿时就打起精神来严加提防不按套路出牌的爷爷。 “秘密！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 百目鬼玶见问不出结果,便放弃了。 和百目鬼松一样，百目鬼玶也注意到了那几个喝完的酒瓶，担心地看君寻先生一眼，小声询问小全小多：“我记得君寻先生以前喝很多都没醉，今天怎么就醉了？” 他在担心君寻先生的身体。 “我想想哦。” 小全歪头想了想，为了证明四月一日真的醉了，举起右手在他面前摇晃，见他反应和她猜想的一样，转头冲百目鬼松等人笑，“你们看！” “看什么？”百目鬼松从美好的幻想中回神，一脸纳闷地看她。 小全摇头，“不是看我，是看四月一日的眼睛啦！” 百目鬼玶发现君寻先生的异色眼珠在无意识跟着小全的手转动，眼里悄悄染上笑意。 他第一次见君寻先生这副模样，挺有意思的，回去写到日记里。 “……好了，我还醒着呢，没完全喝醉。” 四月一日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一手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另一手抓住小全的手，语气无奈又纵容：“把我当成猫咪来逗吗？” “嘿嘿，被发现啦！” 小全朝他吐了吐小舌头。 迪亚利亚低头看桌上的几个空酒瓶，他也喝了半瓶，度数确实低，以店长的酒量不可能喝醉才对，好奇地问：“店长你是故意让自己喝醉的？” 小全小多异口同声：“为什么？” 迪亚利亚挑眉，“这我怎么知道？问你们的四月一日才对。” 四月一日弱弱强调：“我还没醉……” 迪亚利亚笑着调侃，“醉了，但没全醉，意识还很清醒，会揪住关键字眼。” 四月一日正要反驳时，夏目贵志忽然来了一句，“听说人会借醉酒做傻事，君寻先生不会想做什么傻事吧？” 瓦尼塔斯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紧紧盯着四月一日观察他的脸色是否变化。 夏目贵志的直觉有时敏锐得可怕。 “贵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嗷？” 夏目贵志也不清楚，支吾道：“……大概是一种感觉？” 他刚说完，整个客厅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地、地震了？” 莱迪惊慌地抱住脑袋左顾右盼。 “结界在提醒。” “客人要来了。” 小全小多忽然变得面无表情，提醒店长。 “我这就去。” 四月一日起身匆匆往门外走去，身上的那几分醉意似乎消失了。 小全小多立刻跟上。 “这次的客人闹出的动静这么大？” “毕竟是异世界来的客人，动静大点很正常。” 迪亚利亚感应到围墙上的防御魔法迅速切换成攻击魔法，眸色微闪，幽幽道：“希望客人是个好脾气的。” 百目鬼松愣了愣。 银发的妖精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没有的尘埃，手掌向上变出一本华丽的魔法书，“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第398章 百目鬼松爷孙不放心四月一日，也跟着出去。 三小只左右看看，发现客厅就剩他们仨了。 这下连犹豫都不用犹豫了。 原先热闹的客厅，顷刻间就冷清起来。 ＊＊＊ 今晚的月光皎洁如水，尽数倾泻在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上。 樱花树周围的空间泛起阵阵扭曲的涟漪，仿佛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 整间店也因此晃动得更加厉害。 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等四月一日和小全小多赶到时，正好看到三张空白纸张从空间涟漪中飞出来，在店的四周碰撞。 幸好店的结界在四月一日赶来前就被驱动，不然三张空白纸张就要飞走了。 “是之前占卜看到的空白纸张？” 四月一日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控制结界困住空白纸张消耗它们的力量，交代小全小多，“小全小多，替我维持住店的【场】。” “是！” “是！” 小全小多双手交握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金色的光圈从她们中间出现，迅速覆盖住整间店。 没多久，店就停止了晃动。 空白纸张在结界中屡屡碰壁，试图逃出去。 趁它们挣扎的间隙，四月一日已经走到了樱花树前。 空白纸张有超乎意料的力量，与结界碰撞不断产生巨大的冲击，造成的狂风吹得樱花树哗啦啦掉叶子，同时也吹乱了四月一日的头发。 “……果然是在这里么？” 四月一日站在樱花树下，异瞳闪烁着光芒，能模糊看到引起空间涟漪的里面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 “你能自己走出来吗？” 四月一日隔着时空问被结界隔绝在外面的客人。 “……” 四月一日能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惜声音太小太虚弱，他听不清楚，微微蹙眉，“只有进到店里才是我的客人，我才能帮助你实现愿望。” “……” “你有愿望想要实现，对吧？” “……” “那就出来，慢慢走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 黑色身影沉默许久，睁开一双暗沉的鸢眸遥遥看向四月一日。 他从【书】中看到过四月一日和太宰治的相处记录，知晓太宰治对这个人的重视。 然而他的世界没有这个人。 死后……就有了么？ 他摇摇欲坠地走向这个能让太宰治好奇的人，即使每一步都让他疼得痛不欲生，可再痛也无所谓了，总好过心死…… 【啊啊……我是因为什么还在坚持往前走的？】 【想要实现的愿望……】 【不是已经……尽力实现了吗？】 黑色身影一步接一步，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都感觉身体已经麻木了，他那已经闭上的眼皮感受到一道温暖的光亮。 到终点了？ 他实在走不动了。 突然，一只手出现，紧紧抓住他的手把他扯出来。 他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抱住。 “辛苦了，你能走到这里，好厉害。” 【被夸了……好奇怪……】 他彻底昏迷前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酒味，是织田作喜欢的酒。 空间涟漪停止扭曲了。 小全小多停下来，担忧地看四月一日。 客人比四月一日高，但身体太过虚弱，倒在四月一日身上，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流出，很快将地面染成红色。 “君寻先生……” 匆匆赶到的百目鬼松等人瞪大了眼睛，“这个客人伤的好严重，玶你快去开车送医院——” “不用了，他救不活。” 迪亚利亚看了眼四月一日身上的客人，挥手抓住那三张停止碰撞结界的空白纸张，“他的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了，能撑到现在大概是这几张神奇的白纸。” “死了？” 夏目贵志伤心地看瓦尼塔斯，“可时间还没过多久，应该不会有事吧？” “肯定不会的，我们要相信君寻先生嗷！” 瓦尼塔斯口气坚定，“我们从客厅来到这里还没过去十分钟，就算君寻先生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客人的愿望嗷。” 夏目贵志赞同地点头。 龙崽转诉完瓦尼塔斯的话，鼻子嗅嗅，急忙挣开瓦尼塔斯越抱越紧的双手，拍打小翅膀飞向四月一日。 “嗷嗷？！”是血的味道，难道是人类受伤了？！ 客人晕过去了，身体软绵绵的，四月一日不敢乱碰，看到龙崽飞来，病急乱求医，“龙崽，来帮我把他搬到我房间去。” “嗷？” 龙崽在空中一个急刹车。 迪亚利亚笑了，“还是交给我来吧。” 第200章 站在港口黑手党的顶楼俯瞰整个横滨时,太宰治想了很多事情。 关于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未来发展；留在他身边的中岛敦和泉镜花；被他送往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 他都要死了，还要操心那么多。 难道他是什么劳碌命吗？死了都要干活的那种？ 太宰治苦笑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什么也没想,毫不犹豫地从顶楼一跃而下。 呼啸的大风将他的脸刮得生疼,将他的衣服吹得烈烈作响。 第399章 他像一朵黑色的蒲公英,被风吹散，始终寻不到落根的地方。 摔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太宰治感到身体四处传来一阵恐怖的剧痛,已经听不清声音的耳朵模糊听到几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充血的眼睛一片模糊，看不仔细。 太宰治想辨认是谁叫的,但身体太痛，影响他的思考。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身体流出，太宰治忽然感觉一阵寒冷，三张空白纸张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太宰治眼睛更疼。 随后，那三张空白纸张轻飘飘拂过太宰治的脸。 那是【书】，维系他的世界的力量源泉。 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很久的【书】。 少了三张空白纸张…… 没想到即使他跳楼自杀也阻止不了世界的崩坏。 那他做了那么多事，遭了那么大罪,还有什么意义？！ 太宰治狠下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那三张逃窜的空白纸张抓住,【人间失格】瞬间发动封印它们的力量。 空白纸张顿时安静如鸡，变回普普通通的白纸。 可惜【书】已经交给中岛敦他们了,不然他还能重新放回【书】里。 绷着神经做完最后一件事，太宰治彻底合上眼睛。 好奇怪,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到现在居然还有意识残存…… 如果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将“跳楼自杀不可取”写入《完全自杀手册》里。 因为实在太痛了。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太宰治都讨厌疼痛…… 成功自杀、摔得浑身粉碎的男人很快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太宰治再次有感觉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抱枕里，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这是……在哪里？” 就在太宰治疑惑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抓住，令人不适的悬空感瞬间笼罩住他。 “感觉还可以吗？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我只好把你的灵魂放入布娃娃里。” 太宰治听到一道温润的嗓音。 灵魂？布娃娃？ 太宰治的记忆里没有这道声音的任何印象，他不认识这个人。 所以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为何要对自己释放好意？ 太宰治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柔和的脸。 他怔愣片刻，他没在现实里见过这个人。 但在【书】呈现出的画面中，他见过这个人好几次，记得有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太宰治好奇的具体原因，不过由于他的世界并没这个人，加上他当时还有太多事情要做，这件事连同这个人便被他抛之脑后。 没想到人死了还能做梦。 不过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何他的梦里却出现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太宰治面上不动如山，脑中思绪如海翻滚。 “嗯？睁眼了，但意识还没恢复？” 太宰治看到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手指揉搓他的脸，他顿时难受地眯起眼睛。 等等—— 太宰治诧异地瞪大眼睛。 这个人的手指怎么这么大？ 他就算天天待在首领办公室不运动，以他一米八的身高，他的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怎么可能被对方轻易抱起？ 不知道是不是跳楼对大脑造成的后遗症，太宰治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皮一翻，又晕过去了。 太宰治昏迷前隐约听到男人的自言自语：“看来临时做的布娃娃果然无法承受一个人的灵魂啊……” 布娃娃？是指他么？ 他的意识重新跌入浑浑噩噩的黑暗中不知时间流逝。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一角。 “四月一日。” “客人好点了吗？” 可爱的女孩们趴在门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房间里的人。 小全长长的蓝色双马尾垂落到地面，小多压在她身上。 小多头上还有粉红的龙崽，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四月一日。 “他睡着了，进来吧。” “好耶！”小多欢呼一声，推开房门就跑了进去，一不小心踩到小全散落在地的头发，疼得小全两眼冒泪花。 “小多道歉！” “诶？” 小多扭头疑惑地看她的姐妹。 小全捧着长发，气鼓鼓道：“给我的头发道歉！” 小多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个没留神，踩到小全的头发，连忙哒哒跑回去，哄孩子一样抚摸那头蓝色长发，歉意道：“吹吹，就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两个小姐妹瞬间和好如初。 四月一日见状轻笑，低头看一眼身上沾了鲜血的衣服，脸色不变，“现在几点了？” “嗷嗷。”凌晨三点了。 龙崽离开小多，飞到四月一日肩上，好奇地俯视他手里的布娃娃，用脸颊蹭蹭他的脸。 “嗷嗷？”是错觉？我感觉那个人的灵魂好像在这个布娃娃里？ “不是错觉。” 四月一日微微侧脸，也去蹭了蹭龙崽的脸蛋，“客人受了很严重的伤，灵魂过于脆弱，柔软的布和棉花能最大限度保留他破碎的灵魂。” 龙崽似懂非懂，垂眸去看布娃娃身上一道道细细密密的针脚。 第400章 “这些都是灵魂裂痕？” “看起来就很疼。” 小全小多趴在床上，同情地看布娃娃，异口同声道：“四月一日有办法救他吗？” “没有。” 女孩们和龙崽纷纷沉默。 “我只是店长，不是救人的医生。”四月一日伸手抚摸布娃娃的脸蛋，“况且他的求生意识太弱，能撑到来到店里，已经是个奇迹。” 小全小多就此展开猜测： “他的愿望……” “是活下去吗？” “我也不清楚，客人清醒的时间太短，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挨个揉了揉女孩们的脑袋，“说实话，他现在算不算客人还是一回事。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愿望的气息。也许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只是想找一个地方静静待上一段时间就离开？” “嗷？”离开？ 龙崽眨眨眼睛。 “离开”的意思有很多种。 迪亚利亚说过这个客人没救了，离开的话是不是就代表他死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具体的就等客人醒了再说吧。” 四月一日眉宇藏不住疲惫。 龙崽果断放弃追问，拍拍四月一日的肩膀，督促他去洗澡睡觉。 今晚打听不出任何事也没关系，反正瓦尼塔斯这个时间点肯定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的小学生可不能熬夜。 小全小多也注意到四月一日的倦色。 “四月一日快去洗澡休息。” “我和龙崽帮忙照顾客人。” 小多立马去衣柜里找睡衣，小全则张开双手想要接过四月一日手里的布娃娃。 四月一日低头看他的衣服，过去几个小时，衣服上的白荷早已被血染成一朵朵暗红的血荷，不换衣服实在不行。 但客人的灵魂又太脆弱，万一自己离开，不知道承载灵魂的布娃娃会不会撕裂？ 黑发店长小心翼翼地在布娃娃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恢复魔法，才将沉睡的布娃娃放到小全的双手上。 “我很快就回来，要是出事了你们立刻去找我。” 小全和龙崽用力点头：“嗯嗯！” 小多已经找出一套洁净的睡衣，四月一日接过匆匆离开。 ＊＊＊ 从浴室回寝室，需要经过庭院那段长长的走廊。 皎洁的月亮挂在无垠的夜空中。 银发的妖精站在庭院里，手里翻弄三张空白纸张。 莱迪在他身边强忍困意，疑惑地问：“迪亚利亚先生，你已经盯着这三张白纸看了几个小时了，它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是有些特殊，理论上在这些纸上书写，就能实现任何事情。” “这么神奇？” 莱迪瞪圆碧绿的眼睛，“听起来和君寻先生的工作很像。” “还是会有区别的。” 迪亚利亚扬了扬三张空白纸张，“它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有没有心动？” 莱迪不懂迪亚利亚先生为什么这么问自己，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心声，“不是很心动。” “哦？为什么？” “我觉得只有来之不易的东西才会叫人珍惜。如果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实现的话，人是不会珍惜的。” 莱迪挠了挠心形的龙角，补充道：“再说了，我的愿望我会努力实现，不需要外物来帮我完成。” “靠自己的力量实现愿望么？看来你也成长了不少啊。” 迪亚利亚望着莱迪，莫名欣慰。 “嘿嘿，那是因为我的身边有你，有君寻先生和瓦尼塔斯他们，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如果能减少炸弹测试，我就更满足了。” 莱迪对对爪子，好奇道：“迪亚利亚先生拿着这些白纸，是想实现什么愿望吗？” “不是。店长暂时没空，我只是帮他那位客人保存一下而已。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若是让这些白纸飞出去，横滨还有得乱。” 第201章 两颗橘子糖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天就亮了。 瓦尼塔斯还没醒来,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睁开眼就看到伸手准备叫醒他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起得比他早，已经收集完露水回来,看向他的眼神清明，还藏着一丝狡黠。 嗯？ 狡黠？ 瓦尼塔斯的目光慢慢从夏目贵志的脸挪到他的手上,瞬间了然。 某个小孩是想“叫”醒自己啊。 盯—— “那个……哈哈,你也醒了呀？” 夏目贵志被瓦尼塔斯那双精明剔透的蓝瞳盯得心虚,倏地收回手，眼神飘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拿正眼看瓦尼塔斯。 他原本还想趁瓦尼塔斯熟睡的时候，偷捏瓦尼塔斯的鼻子叫醒对方呢，看来要泡汤了。 希望瓦尼塔斯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茶金色短发男孩的心思太好懂,全写在脸上。 瓦尼塔斯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对夏目贵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可以不过去吗？” 夏目贵志一看就知道瓦尼塔斯待会要做什么，可怜兮兮地挡住额头。 瓦尼塔斯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夏目贵志嘴唇撅得老高,却还是乖乖走过去。 瓦尼塔斯抬高手，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弹，就听到一声痛呼。 第401章 “唔——好痛！” 夏目贵志眼泪汪汪地捂住脑门，想要瓦尼塔斯哄哄。 瓦尼塔斯瞥他一眼,心道贵志跟着龙崽不知学了什么,演技稀烂,只会干嚎不会哭，他用的力气还没平时敲龙崽脑袋大。 因此他也不理会,掀开被子坐起来，微扬下巴,仿佛在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撒腿就往外跑，“我去看看君寻先生和龙崽！” 瓦尼塔斯目送夏目贵志离开，又捏捏眉心，才感觉起床气消了一些。 洗漱完毕的瓦尼塔斯去饭厅吃早餐时，没有见到君寻先生，夏目贵志说君寻先生还在房间休息，所以送他们去学校的事交给百目鬼玶。 瓦尼塔斯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客人，并不遗憾君寻先生没能送他们去学校。 君寻先生本来就很忙，不可能一直接送他们上下学。 瓦尼塔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了，懂事的夏目贵志也没有在这上面闹腾。 “不过龙崽也没来，君寻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吧？” 夏目贵志说是去叫君寻先生和龙崽，实际开门的却是小全小多，并没有亲眼见到君寻先生和龙崽。 她们解释君寻先生和龙崽昨晚很晚才睡，早上起不来。 夏目贵志将这些事都告知瓦尼塔斯，又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瓦尼塔斯把手摁在男孩的头上揉几下，摇了摇头。 他和龙崽心神相通，知晓龙崽这会儿还在床上睡得酣甜。 而龙崽能睡得着，就说明君寻先生没有出事，不然龙崽会在他心里哭得稀里哗啦…… 夏目贵志听完瓦尼塔斯的安慰后，心中大石顿时落下，软软道：“那我们去学校吧，今天要乖乖的，还要小心有没有坏人，不要让君寻先生他们担心哦。” 托昨天下午茶的福，夏目贵志听莱迪讲了一大堆港口黑手党和横滨各种势力的“秘密”，本想着带去学校与同学们分享好得到同学们的关注和喜欢，可突然出现的客人破坏了他的心情，他决定留到心情变好再分享吧。 比起不知何时就会分开的同学，还是身边的人更重要。 夏目贵志分得很清楚。 瓦尼塔斯眼神柔和，捏一把夏目贵志软嫩的脸蛋。 “上车。” 百目鬼玶将车停到门口，眼神催促两个孩子上车。 夏目贵志看了看四周，纳闷道：“不用等中岛哥哥他们吗？” “爷爷早晨与武装侦探社的人打过招呼了，等下午放学他们再来接你们。” “哦哦。”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默默打开车门，让夏目贵志先进去，自己坐下后又帮贵志系好安全带。 百目鬼玶通过车内后视镜确认好两小只的情况后，立马开车。 夏目贵志看着窗外的街景迅速变成模糊的色块，小声与瓦尼塔斯咬耳朵，“我们快迟到了吗？玶哥哥似乎有些急……” 瓦尼塔斯悄悄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小动作。 夏目贵志乖巧闭嘴，将问题藏到心里。 ＊＊＊ 在学校的时间很快过，没多久的工夫就到了放学时间。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果然在校门口见到对他们招手的中岛敦和泉镜花，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倚靠在墙上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连江户川乱步都来了？ 瓦尼塔斯一愣。 这两位武装侦探社的智商代表正在低语什么，见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过来，便停下对话，转而看他们。 “下午好呀，瓦尼塔斯，我闻到你身上的甜味了。昨天你是不是在厨房待了很久，做了很多甜品？” 江户川乱步热情地绕到瓦尼塔斯身后，双手压在他的肩上，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说悄悄话似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你肯定留了一份，还是专门留给我们的，对不对？” 能让大家都喜欢的甜品，肯定很好吃～ 江户川乱步期待地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睛，低头看怀里的黑发少年，见他没有反应，不由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太宰治，眸色微闪，低低道：“还是来了啊……” 瓦尼塔斯没有理压在自己头上的江户川乱步，定定地看太宰治和夏目贵志。 太宰治在和夏目贵志聊天。 瓦尼塔斯记得平时太宰治很少会与夏目贵志交谈，加上贵志有些怕太宰治，所以此刻贵志显得有些局促。 但即便局促不安，仍像个乖宝宝老实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瓦尼塔斯知道太宰治是在和贵志打听君寻先生和店里的事，毕竟最容易接近的人非贵志莫属。 可惜了，太宰治问贵志还不如直接问他。 贵志知道的实在有限。 瓦尼塔斯摇摇头，又盯着太宰治看了两眼，表情有些古怪。 话说回来，昨晚在樱花树下看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客人身形和容貌居然和太宰治有些像，如果他们站一起，可能会被人误认是一对兄弟。 算了，不管了。 赶紧回去看看君寻先生的情况吧。 龙崽在他脑海里打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的呼噜，睡得够香的，晚上盯着龙崽多学几个字吧。 瓦尼塔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拍了拍江户川乱步乱动的手臂，表示自己回去会拿甜品给他带回武装侦探社。 第402章 为了能在横滨保护重要的人，他要和武装侦探社打好交道，所以适当的“贿赂”一下侦探社的主心骨江户川乱步还是要的。 “这还差不多～”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松开身上还带有甜味的瓦尼塔斯，叫住太宰治，“走啦，太宰，别折腾贵志了，你问再多也问不出来。” 太宰治闻言笑了笑，揉揉夏目贵志柔软的头发，又从口袋里掏呀掏，掏出两颗橘子糖放到夏目贵志手里，“只有两颗，是一位漂亮小姐姐送我的，我不喜欢吃，就送给你吧。” 夏目贵志没想过太宰治会给自己礼物，惊喜地接过那两颗橘子糖，乖巧道：“谢谢太宰先生，我可以和瓦尼塔斯哥哥分吗？” “当然可以呀。” 夏目贵志噔噔噔跑回瓦尼塔斯身边，将其中一颗分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瞄一眼笑眯眯的太宰治，低头看猫瞳亮晶晶的夏目贵志，犹豫一会收下了。 他其实也不喜欢吃糖，但当着别人的面拒绝别人的好意又不太好，还是拿回去给龙崽吧。 龙崽什么都能吃，那小肚子仿佛连接另一个世界。 太宰治看出瓦尼塔斯的心软，鸢眸微弯。 落后一步的中岛敦和泉镜花互相看看对方，继续充当背景板。 ＊＊＊ 离店门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太宰治陡然停下来，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中岛敦体贴地问。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太宰治摆摆手转身离开，身体带起的风将他的沙色风衣吹得利落又帅气。 瓦尼塔斯望着太宰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喂喂，在想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伸手在瓦尼塔斯面前摇晃，“我还没吃晚饭，就等着尝一尝你的手艺。” “太宰先生好像不敢靠近店嗷？” 瓦尼塔斯感觉左肩一沉，侧眸看到忽然出现的龙崽，轻轻推开江户川乱步的手。 “哦？你能说话了，那头小胖龙也出现了？” 江户川乱步反应很快，直接锁定瓦尼塔斯的左肩。 可惜龙崽隐身了，很多线索不是中断就是消失，江户川乱步没办法直接推理出前因后果。 “不用‘好像’，他就是不敢。” 江户川乱步睁开碧瞳，看了眼太宰治消失的方向，小声嘀咕：“虽然肉疼，不过……等回去后我分多一些给太宰吧。” “分什么嗷？” “当然是吃的呀，太宰最近没怎么吃东西，身体挺虚弱的。听国木田说，今早太宰外出调查委托的时候差点晕倒了，一个路过的小姐姐见他可怜，随手给了他三颗。” 江户川乱步捧住瓦尼塔斯软嫩的脸揉搓。 “那我拿了太宰先生的糖，太宰先生再次晕倒怎么办？” 夏目贵志面露愧疚。 “没事，太宰还有我们在呢。”江户川乱步扭头看中岛敦和泉镜花，两人认真点头，似乎在说“太宰先生就交给我们吧”的话。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们嗷。”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连忙跑回店里，留江户川乱步三人望着空荡荡的空地。 “不知为何，总有种利用小孩子天真善良的负罪感，太宰，为了你我可是……” 江户川乱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良心叹气。 中岛敦和泉镜花依旧一头雾水。 第202章 伤痕累累的太宰娃娃 四月一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他已经在客人身边守护了一天一夜。 由于客人曾经遭受过重创,灵魂极为脆弱，连带能够承载灵魂的柔软布料和棉花做成的布娃娃时不时都会出现几道裂痕，导致灵魂逸散更加快速。 每到这时,四月一日就会使用专门的针线对布娃娃进行缝缝补补。 这种针线是四月一日以前收集的，利用它们缝织出来的衣物穿在身上会心情变好。 某种程度上,也能减少几分客人的痛苦。 也幸好四月一日衣服缝补多了,对手工活熟能生巧,能迅速缝好裂痕，不然布娃娃就要变成一堆碎布了。 虽然现在布娃娃的状态和一堆拼凑起来的碎布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尽管有四月一日的帮忙，布娃娃身上仍有许多无法消除的伤痕。 那是烙刻在客人灵魂上的伤痕,即使四月一日再心灵手巧，也没办法让它们彻底消失。 伤痕或横或竖的遍布布娃娃身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小全小多熟视无睹,安安静静跪坐在四月一日的身边。 不说也不动的时候，她们就像两个没有生气的精致人偶。 等四月一日给布娃娃缝好最后一道裂痕，打好结，小全小多的表情顿时就生动起来,熟练地拿出剪刀帮忙剪断线。 小多低头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布娃娃，轻轻戳了戳布娃娃的手，低低道：“四月一日，这样下去,客人还是会死的。”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心存死志的人很难被劝回来。” 四月一日低声说着,同时把银针和银线交给小全，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轻轻摩挲布娃娃身上的伤痕。 “四月一日不要太累，他还不是你的客人。” 小全将针线和剪刀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转身瞧见四月一日的脸色，和小多一起，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对视一眼，细眉微拧，不约而同道： 第403章 “大不了我们就把他丢出去。” “这样四月一日就不会累了。” “乖，别闹。” 四月一日放好布娃娃，温柔抚摸女孩们的脸蛋，“他一旦离开店，立刻就会死。” “可他本来就死了。” “小多也没有感受到他的生机。” 小全小多抓着四月一日的手贴在她们脸上。 “我们都有感觉到。” “他现在和我们一样。” 小全小多由壹原侑子“创造”出来。 布娃娃由四月一日“创造”出来。 虽然后者的灵魂曾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 可人都死了，身体也破碎不堪，纵然有魔法封存，可灵魂又能在世间存留多久？ 尤其是在店这种充满纯粹灵力的地方，生前拥有无数怨念或再强的执念，也会被净化超度。 更别提客人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四月一日强行吊住他的命。 对客人来说，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 小全小多七嘴八舌地说。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他如果真的没有遗憾，就不会来到店了……” “我们只是害怕客人会后悔。” “然后责怪四月一日多管闲事。” 小全小多眷恋地磨蹭四月一日温热的手心。 “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了。” “还不止一次……” 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想四月一日难过。” “放心吧，我现在可没有以前那样脆弱。” 四月一日轻松笑笑。 小全小多不说话，定定地看他脸上的笑容。 四月一日被两道灼热的目光注视，长睫颤了颤，垂眸看布娃娃，不知想到什么，忽而轻笑起来，“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客人。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可能，就放弃帮忙吧？” “但是——” “但是——” “而且我第一次进到店里，侑子小姐看到我的命运时，也没有让我离去。” “那能一样吗？” “就是就是！” 小全小多皱眉看四月一日手里的布娃娃。 这个客人手上沾染太多的鲜血，就连灵魂都被浸染出血腥味。 “四月一日可是没沾过血的！” “不可以拿自己和客人相比！” 女孩们大声反驳。 “……” 四月一日顿了顿，迎上小全小多信任的目光，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又没发现。 他在心里琢磨小半天，才发觉小全小多对他的滤镜有些厚。 侑子小姐当年创造小全小多时，真的没有添加什么奇怪的属性吗？ 四月一日不由回想起侑子小姐偶尔的恶趣味，怀疑自己猜对了。 想起侑子小姐，四月一日就想到与她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段久远的记忆都要被他盘出浆来，神情也愈发温柔，轻声道：“就当给客人一个礼物好了，他在他的世界应该活得很累，所以剩余的时间，就在店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布娃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三人都没有发现。 “礼物？” “为什么我们没有？” 眼见小全小多凑得越来越近，俨然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四月一日立时苦笑道：“口误口误，我随口一说的而已。” “真的吗？” “我不信。” “咳咳，对了，龙崽呢？” 四月一日轻咳一声，果断转移话题。 女孩们叉腰瞪四月一日，清楚他在分散她们注意力。 “刚刚还在这里的。” “肚子饿出去了吧？” 女孩们左顾右盼，没瞧见龙崽的身影，之前前不久还在床上睡得打小呼噜。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了，龙崽可能是感应到瓦尼塔斯和贵志放学回来，出去接他们了。” 四月一日边说边起身，站起才察觉双腿都麻了，差点往前摔去。 还好小全小多反应快，及时扶住他。 四月一日苦笑着解释：“坐了太久，腿麻了。” “四月一日现在好虚弱。” “要多吃点补补身体了。” 女孩们嘟哝着，打算待会就去找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劝一下四月一日。 尤其是百目鬼玶，和百目鬼静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沉默寡言的性子都差不多，如果能怼四月一日几句就更好了。 她们答应过侑子小姐，要照顾好四月一日的。 可是沉睡太久，一直都是四月一日照顾她们。 要不要去宝物库唤醒摩可拿？ 小全小多犹豫着，可以她们现在的力量，唤醒不了摩可拿。 除非…… 小全小多对视。 找人帮忙。 居住在店里力量最强大的除了四月一日，就是迪亚利亚。 然而对于迪亚利亚这个人，小全小多并不敢刻意靠近。 虽然能够留在店里住的人值得四月一日信任。 虽然迪亚利亚修复过店，或间接或直接帮助过女孩们恢复力量，但迪亚利亚身上的魔力过于强大，女孩们靠近完全控制不住对他的惧意。 找迪亚利亚劝说四月一日的事还没实行就泡汤了。 “唉……” “唉……” 女孩们垂头丧气。 第404章 “嗯？怎么了？” 四月一日可不知小全小多在扶稳他的瞬间想了那么多事，“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那客人呢？” 小全接过四月一日递过来的布娃娃。 “我守了一天，客人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不过还是要辛苦小全你照看一下，如果布娃娃还有绷裂的伤痕立刻来找我。” “好！”小全乖巧点头。 小多仰头巴巴地看四月一日，等待他分配任务。 “至于小多你，就来厨房帮我。明天你们再换过来，怎么样？” “没问题！” 小多连忙牵住四月一日的手往门外走，还转头朝小全扮了个鬼脸。 这次是她先哦！ 小全看出小多无声的炫耀，气得锤了两下被子。 布娃娃被她捏在手里，一动不动的。 好在小全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会她就冷静下来了，睁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好奇地看布娃娃。 布娃娃已经被放到床上。 小全还贴心地给布娃娃盖上被子。 “客人身上的伤痕好多，看起来好丑陋……有了！我记得客人的身体就缠绕了很多绷带！” 小全哒哒跑出房门，准备去隔壁专门放衣服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彩色的带子，打算给布娃娃缠绕几个好看的蝴蝶结遮掩伤痕。 等小全离开，房间就只剩下布娃娃了。 他尝试着睁开无比沉重的眼皮，没有成功。 那之前他能看到四月一日的脸，是什么原因？ 布娃娃呆呆的小脸露出一丝疑惑。 他又尝试着动了动手。 不出意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 不知为何，身体仿佛不属于他的。 可惜他之前只来得及睁开眼看了一眼四月一日后，就再度昏迷过去，中途短暂醒了一秒，无法判断出形势是否对他有利。 但以他现在这副动弹不得的模样，对方总不至于要拿他来威胁港口黑手党吧？ 布娃娃试图发出叹息，依旧无果。 “没有找到好看的带子……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四月一日以前送给我和小多的发带！” 小全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兴冲冲跑回来。 一头蓝色的双马尾因为翻找衣柜变得有些凌乱。 这么快就回来了？ 布娃娃心里一惊。 结果情绪这么一起伏，很快又昏过去了。 女孩快步走到床边，拆开蓝色小盒子，将里面的发带取出来，一边摆弄布娃娃的身体一边数伤痕： “脸上有两道伤痕，脖子也有两道，左手有三道，右手有……咦，数不清楚……” 小全瞪圆眼睛凑近又数了一遍，震惊到喃喃自语，“伤痕都叠起来了……侑子小姐和四月一日都说过，手腕处的伤痕通常代表身体的主人不想活了……” “活下去不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四月一日一直在等侑子小姐回来，可是侑子小姐……” 小全忽然停止说话，拿出曾经熟悉的发带拉长，心疼地在布娃娃的右手上缠绕数圈，借此遮掩累累伤痕。 对布娃娃的娇小体型来说，将近一米长的蓝发带足以缠绕住他的身体一圈。 此刻蓝发带全被小全拿来缠绕右臂，缠完右臂明显比左臂肿了一圈。 “好了，这下就看不到伤痕了。” 小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松了口气。 布娃娃太脆弱，她根本不敢大力触碰。 “再接再厉，继续做完剩下的，等四月一日看到布娃娃的样子，一定会夸我的。” 小全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又从盒子里取出另一条蓝发带继续缠绕。 “唔，左手伤痕不是很多，可以换一条短一点的发带。” 任由女孩摆布的某位曾经的黑手党首领因昏迷，对接下来的命运毫无所觉。 第203章 伤痕 晚饭过后,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水沿着屋檐滴答滴答滑落，渐渐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不相连的小水洼，倒影出灰暗的天空。 若是抬头仔细看,便能看到时不时响一声的风铃上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萤火虫静静趴在风铃上静止不动，过了一会轻轻抖了抖翅膀,慢慢爬到边缘低头看下面。 随着几人的到来,庭院的静谧被打破了。 走廊尽头出现几道高低不一的身影。 四月一日走在前面,身后是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他们正逮着小多不断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远远看去,四月一日身后就像缀了一串小尾巴。 小尾巴们一开始讨论的话题还不是很过分，所以四月一日笑吟吟地保持沉默。 谁知夏目贵志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小多的手往后退几米,压低声音小声询问：“对了，小多姐姐，你知道君寻先生有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小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四月一日一眼,也减轻声量，“比如？” 夏目贵志立马看向瓦尼塔斯，等他提示。 瓦尼塔斯也瞄了一眼走在前面身材修长的四月一日，同样压低声音,“比如君寻先生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虫子之类的嗷？” 小多手托下巴,陷入回忆,“这个问题嘛，让我想想哦。” 第405章 一群可爱的小笨蛋。 四月一日余光瞥见他们的小动作,轻轻叹气。 就是掩饰工作做得不到位。 仅仅两三米的距离，他又不是聋子,就算说话声音变小了他也能听到。 不过…… 四月一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瓦尼塔斯和贵志突然打听他的秘密做什么？ 他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小多陪伴他多年，说不定真掌握了他的什么秘密，要是说漏嘴他就尴尬了。 四月一日如此想着，便轻咳两声试图打断他们。 “咳嗽？君寻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夏目贵志竖起耳朵，连忙小跑到四月一日面前担忧地看他。 瓦尼塔斯无奈摇头。 “我没事，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四月一日笑了笑，捏捏夏目贵志柔软的脸蛋，明知故问道。 孩子们都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不怪大人们都想捏捏他们的脸，手感极好。 “呃……那个……我们……” 夏目贵志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完整的话。 糟糕，他们刚刚的对话内容好像不小心被君寻先生听到了。 早知道他就该找一个君寻先生不在的时机问小多姐姐才对。 夏目贵志一脸懊恼。 “笨蛋，这么近的距离，君寻先生怎么可能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嗷？” 而且还那么明显。 谁会特意后退几米说悄悄话，一看就有问题吧。 瓦尼塔斯和龙崽对视一眼，都在为贵志的单纯好骗苦恼。 明明在大多数情况下，贵志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偏偏一遇到身边的人发生意外就秒变傻白甜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一边吐槽我一边检查君寻先生的身体？” 夏目贵志目瞪口呆地看瓦尼塔斯和龙崽对君寻先生进行字面意思上的“上下其手”，哼哼道：“还好意思说我？你俩跑得比我还快！” “……好了，我没事，再摸下去就真的有事了。” “有什么事嗷？” “非礼。” “这是什么意思嗷？” 四月一日窘迫地按住瓦尼塔斯和龙崽越探越深的手，尤其是龙崽的爪子。 这小家伙就差把他的衣服扒了。 “就是就是，我和小多姐姐都没试过！” 夏目贵志大声附和。 小多“诶”了一声，笑道：“贵志说的不对，我试过哦！” 夏目贵志震惊，仿佛在谴责怎么可以丢下他偷跑。 四月一日无奈扶额。 他已经没力气吐槽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上面的。 但他也看出来了。 几个孩子拐弯抹角想检查他有没有因客人而受伤。 真是的，他平时的表现看起来很像容易受伤的人吗？ 四月一日头疼地想。 如果瓦尼塔斯等人知道他的疑惑，肯定会忙不迭地点头说“是的，你就是这种人”。 恰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小全双手捧着一个蓝色的不明物体急匆匆跑来，脸上写满惊慌。 “四月一日不好了！” 四月一日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急忙上前连声安抚小全，“没事，我在呢。发生什么事了？” 小全扑到他怀里蹭了蹭。 “这是……”四月一日接过小全递来的蓝色不明物体，眼皮忍不住一跳，难掩震惊：“客人？” 只见布娃娃身上缠满了各种各样的蓝色蝴蝶结，大的小的粗的细的，脖颈处还有一只超大的蓬松蝴蝶结，仅是比例就比布娃娃脑袋还要大，给人一种诡异又特殊的另类美感。 四月一日见多了各种神奇操作，对布娃娃被小全绑成蝴蝶结一事没有太震惊，凝视着布娃娃脸上的伤痕叹道：“脸上的伤痕又多了几道。” “嗯……” 小全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解释：“我见布娃娃身上有很多伤痕，担心他醒来看到伤痕会伤心，就想拿带子绑几个蝴蝶结遮掩他的伤痕……然后因为专注研究不同蝴蝶结的绑法，就忽视了布娃娃脸上出现的伤痕……四月一日，现在怎么办呀？我不是故意不专心的呜呜……” “问题不是很严重，针线盒带来了吗？” “没，我现在就回去拿。” 小全鼻子抽抽，在四月一日的三言两语间迅速冷静下来，转身就往房间跑。 四月一日小心翼翼地拿着布娃娃，瞧着他脸上的几道伤痕，犹豫了会，指尖轻轻摩挲伤痕。 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但没能消失。 龙崽和瓦尼塔斯猛地抬起头看四月一日。 他们感觉到一股强大且纯粹的灵力陡然出现，尽数被输入到布娃娃身体里。 布娃娃像一块永无止境的海绵，连逸散到空气中的些许灵力都吸收殆尽。 “还好，失去了意识身体还能自发吸收灵力，说明还想活着。” 四月一日顿时松了口气，停止往布娃娃体内输入灵力，身体有些摇晃。 瓦尼塔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四月一日。 “小心嗷！” 龙崽飞到另一侧扶四月一日。 “我没事，这里光线不好，我们先去客厅吧。” 四月一日笑笑，眼下有藏不住的青黑，显然没休息好。 第406章 瓦尼塔斯担心地看四月一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而看他手里的布娃娃，便是一愣。 他们下午放学才与太宰治见过面。 眼前的布娃娃虽然小巧，却与太宰治长得几乎一样，要说两者没有联系，他是死活都不相信的。 “君寻先生，这个娃娃与外面的太宰先生是不是……嗷？” “待会再说吧。” 四月一日摸摸瓦尼塔斯的脸蛋，沉吟片刻，轻声道：“这个客人的情况和你有点相似。” 瓦尼塔斯诧异地瞪圆了蓝瞳。 客人的情况和他相似？ 是哪方面相似？ 瓦尼塔斯脑内闪过诸多思绪，手却下意识按在随身携带的【瓦尼塔斯之书】上。 等小全匆匆拿到针线盒赶到客厅时，发现大部分人都到齐了。 迪亚利亚和莱迪今天没有去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 富有探究精神的银发妖精正在研究昨晚抓住的三张空白纸张，本没打算过来。 是莱迪听到客人的消息后找的迪亚利亚。 红龙坚定地认为迪亚利亚先生能帮上君寻先生的忙。 至于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这对爷孙，则在上午送完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去学校就一同出门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清楚外出办什么事。 瓦尼塔斯将疑惑藏到心里，打算抽空让龙崽查一下。 龙崽的隐身能力很强大，想让谁看到就让谁看到，加上无害软萌（？）的外表，打听消息超级方便。 瓦尼塔斯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如果他能说话，凭他的口才，想打听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四月一日好厉害，这么快就缝好了。” 小全兴奋地叫了一声，惊得瓦尼塔斯思绪被迫中断。 第204章 瓦尼塔斯扭头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不紧不慢地给布娃娃缝最后一针,又将线头藏好，最后轻轻按了按伤痕的位置。 没有棉花弹出来，说明客人情况稳定下来了,暂时不会继续恶劣。 四月一日悄悄松了口气。 小全瞧见恢复的布娃娃，心里那块一直提起来的大石落下,仔细看了一会布娃娃的脸,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现在看起来好像好多了。脸上的伤痕如果不仔细看就不明显，到时候我再拿创可贴遮掩一下就好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客人就想遮掩伤痕呢？”小多戳戳小全的脑袋疑惑地问。 “我猜的。” 小全躲开小多的手,揉了揉脑袋，不肯定道：“昨晚客人身上就缠了很多绷带，所以应该不会排斥创口贴吧？” 绷带？ 太宰治身上也缠绕了很多绷带。 是巧合吗？ 瓦尼塔斯心思微动。 太宰治和客人真的有关系？ 他不由看向四月一日。 可惜四月一日正在解开布娃娃身上的一个个蓝色蝴蝶结检查还有没有未发现的伤痕,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询问。 瓦尼塔斯眸色闪烁，默默收回视线。 不急于一时。 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变成布娃娃的客人，必定还会在店里待一段时间。 他完全可以等客人苏醒再直接问客人。 以他的模样，表现再乖巧几分,应该能降低客人的警惕心吧。 瓦尼塔斯摸摸自己的脸思索，又看了眼夏目贵志。 说起来，大人似乎更喜欢长相可爱的乖小孩。 他对自己的伪装水平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问题在于如果遇到太宰治那种面上笑嘻嘻内里不知想什么的人,他就没辙了。 而且太宰治的聪明程度不低于江户川乱步,都很棘手,不好糊弄。 “唉……” 瓦尼塔斯沉沉叹气。 夏目贵志听到他的叹息，担忧地看过来,“瓦尼塔斯哥哥？” 瓦尼塔斯摇头表示没事。 夏目贵志这才不看他，转而看四月一日,小声问道：“君寻先生，客人的情况好些了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客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知道要不要帮忙。 尽管他帮不上君寻先生什么。 夏目贵志耷拉着脑袋越想越难过。 龙崽察觉到气氛变得古怪，看看瓦尼塔斯，又看看夏目贵志，将下巴枕在双爪之上，也不说话，连尾巴都不摇了，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迪亚利亚将三小只的反应尽收眼底，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弯，望向四月一日，好意提醒：“店长，我觉得你还是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嗯？” 四月一日一愣。 迪亚利亚笑吟吟解释：“因为你再瞒下去，孩子们就要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客人到来，之前一直隐瞒的事情也许能说出来。 “我们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嗷。” 瓦尼塔斯明白迪亚利亚的意思，立马接话。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困惑道：“什么胡思乱想？” 莫非在他专心修补布娃娃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客人的事呀。” 夏目贵志亲昵地靠到四月一日的身上，低头看他手里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就是昨晚的客人吧？” “对。”四月一日点点头。 这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隐瞒？ 四月一日垂眸环顾三小只的神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捏了捏夏目贵志白嫩的脸蛋，笑道：“原来是这样，在这里等着我呢……” 第407章 “嘿嘿～” 夏目贵志主动把脸贴到四月一日手心上，余光瞥向对面的瓦尼塔斯，软软道：“君寻先生，我们能知道客人的愿望是什么吗？” “方不方便知道嗷？” 瓦尼塔斯纠正夏目贵志的话。 如果提前说了会对四月一日造成影响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反正只要四月一日不出事，他们不知道也没事。 他们可不是什么都好奇的猫咪。 瓦尼塔斯睁着一双苍蓝的眼睛看四月一日，“而且我对您刚刚说的话有些好奇嗷。” 他和这位客人的相似之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真与他想的有关。 “你和客人相似的事么？” 瓦尼塔斯乖巧点头。 “具体的我不好说，这算是我作为店长能感知到的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四月一日无奈笑笑，“以及愿望的问题，则要等客人醒来才能知道。” “为什么？” 夏目贵志歪了歪脑袋。 “大概是……”四月一日凝视布娃娃，沉吟片刻，淡淡道：“因为客人太累了，想睡久一会。” “？？” 这是什么回答，难道客人来店里就是为了睡觉吗？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面面相觑，不知还能问什么，于是不约而同看向稳重又靠谱的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接收到他们的期待，忍不住轻笑，抖了抖手中的空白纸张，道：“这些空白纸张蕴藏很强大的力量，只要书写就能实现愿望，虽然我很想尝试一下，但莱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愿望还是要靠自己来实现。” 没错，就是他说的。 迪亚利亚先生好像要夸他耶？ 坐在一旁的莱迪悄咪咪挺起胸膛。 紧接着，迪亚利亚又说了一句，“当然，这仅限于力所能及的愿望，如果是那种靠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没必要浪费精力坚持了，还是找找外援吧。” “诶？” 莱迪瞬间垮下来，迪亚利亚先生说的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不是要夸他吗？ 迪亚利亚瞥了眼莱迪的变化，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看向四月一日，笑道：“店长别担心，我还是很照顾你的生意，不会将这话随便说出去的。” “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找别人。好像很有道理……” 夏目贵志琢磨了一会，环顾一圈众人，恍然大悟：“我不就是这样吗？” 他想拥有不会抛弃他的家人，想拥有不会嫌弃他能看到妖怪的朋友…… 仅靠他自己，是难以实现的。 所以他来到店里找到君寻先生，他的愿望立刻就实现了！ 夏目贵志想通后，见瓦尼塔斯和龙崽还在思考，连忙起身绕到瓦尼塔斯身边解释。 “嗷嗷。”贵志你好聪明！ 龙崽也觉得夏目贵志的解释很有道理。 他的愿望也一样，仅靠他自己是无法实现的，不然他现在还在山洞里。 瓦尼塔斯怔愣，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迪亚利亚，贵志和龙崽他们还小，你这番话很容易引起误解的。”四月一日哭笑不得道。 迪亚利亚笑了笑不说话。 “况且，就算说出去也没关系。道理人人都懂，可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人呢？” 瓦尼塔斯赞同。 停顿片刻，四月一日又继续道：“其实我希望进入店里的客人能少一些。” 瓦尼塔斯忽然抬眸看黑发的店长。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能来到店里的客人都是无法实现自己愿望的客人。我能做的就是收取代价，实现他们的愿望。”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君寻先生好像得不到什么嗷。” 四月一日君寻作为店长，职责是收取客人的代价，为客人实现愿望。 而客人支付的代价与实现的愿望是相等的，店长只起到一个类似媒介的作用。 瓦尼塔斯终于发现了关键所在。 迪亚利亚变出他的魔法书，翻到记录收入的页面，“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说法，店长赚不到钱。” “我以前不出去，所以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四月一日开了一个玩笑，然后被瓦尼塔斯瞪了一眼。 “君寻先生，你明知道我和迪亚利亚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嗷。” “哈哈，我知道。”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声，抬眸看天花板，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眼里透出阅尽千帆的沧桑，“不管是侑子小姐，还是我，都没想过从客人身上获取什么。” 客人支付的再珍贵的代价，不是被放到宝物库里，就是被新的客人使用。 “我想，店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维持我们的存在。” 没有店长的店，没有意义。 众人若有所思。 气氛一瞬沉默。 “好了，话题不小心扯远了。” 四月一日故作轻松地笑笑，道：“说回刚刚的话题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张空白纸张原是属于客人的。客人来到店里，它们也跟着过来了。” “只有三张嗷？” 瓦尼塔斯看了看迪亚利亚手中的空白纸张，猜测道：“有没有可能客人在来店的途中，使用了几张嗷？” 迪亚利亚顺着他的话思考，“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它们之前应该是一本书，因为某种原因掉了几张。” 第408章 夏目贵志抱住龙崽，说不上话。 现在已经到他和龙崽听不懂的程度了。 两小只默默坐到莱迪身边，跟他一样当存在感低的蘑菇。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 四月一日边说边调整布娃娃的后颈，蓝色的超大蝴蝶结衬得他的手指极白，漫不经心地问：“瓦尼塔斯，你会故意撕了【瓦尼塔斯之书】吗？” 瓦尼塔斯立刻把手按在随身携带的精装硬皮书上，毫不犹豫摇头。 【瓦尼塔斯之书】的锁链随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先前瓦尼塔斯即使大幅度奔跑，身上的【瓦尼塔斯之书】都不会发出声响。 若不是过于在意，根本没有声音。 可想而知四月一日的这个问题对瓦尼塔斯造成什么影响。 夏目贵志一脸震撼，“瓦尼塔斯哥哥，你是怎么把这么厚的书带在身上？” 他居然一直不知道！ 话说回来，要怎么做才能随身携带一本跟砖头一样厚的书还不被人发现？ 夏目贵志眼睛骨碌骨碌转动，在考虑要不要检查一下瓦尼塔斯的衣服，看看里面有没有袋子。 一想到容貌漂亮的瓦尼塔斯随时都能拿砖头书砸人…… 瓦尼塔斯察觉到男孩的念头，眼神轻飘飘扫过来。 夏目贵志瞬间打消念想，乖巧如鹌鹑。 “店长的意思，是指客人对空白纸张的重视程度和瓦尼塔斯对手中的魔导书一致？” 迪亚利亚反应很快，迅速猜到了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既然如此，那书被撕毁应该不是客人的原意。” “我们在店里。” 四月一日冷不丁说了一句。 瓦尼塔斯还没明白，迪亚利亚已经接上他的话，“书也有灵？” 未等四月一日承认，迪亚利亚自顾自地说：“也是，在店长的店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仅是在空白纸张上书写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这么强大的道具，即使在迪亚利亚的世界也很少见。 迪亚利亚变出一只羽毛笔，沙沙地在自己的魔法书上写了起来，“如果哪天有机会见一见书就好了，最好让我研究一下，我就可以仿制出一本类似的。” “到时候请给我看看，我也想做一本。” 四月一日笑道。 “没问题。对了店长，不如我们直接去客人的世界吧？那本书肯定就在客人的世界里，我们手上正好有三张空白纸张，可以来一个追踪魔法寻找书在哪里。” 四月一日轻眨长睫，思索道：“前往客人的世界吗？只要确定世界定位，理论上是不难的——” 瓦尼塔斯按揉酸涩的太阳穴，很想吐槽两位魔法师话题又跑远了。 “不……不可以……去……” 一道虚弱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205章 太宰娃娃的意识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时沉时浮。 过了不知多久，当太宰娃娃再度拥有意识，就听到有人说要去他的世界找【书】研究一下。 太宰娃娃顿时如遭雷劈。 这怎么可以？！ 如果被更多人知道【书】的存在,世界会崩溃的！ 他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唯一的“奇迹”，为此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能容忍外界的人闯入他的世界破坏？ 于是太宰娃娃挣扎着要醒来。 然而上下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完全睁不开。 就在太宰娃娃苦恼不已时,耳边传来女孩们的双重对话，吵得他脑袋生疼。 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吗？ “四月一日，客人要醒了！” “小声点,客人还很虚弱。” 客人？ 是指他吧？ 太宰娃娃试图从三言两语中搞清楚形势，努力控制身体，可惜浑身乏力,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连动动手指头都难。 明明以前挨了子弹、被刀捅了都没现在这么麻烦。 当初选择跳楼自杀，是为了一了百了。 谁知跳楼都没死成功…… 好烦。 太宰娃娃讨厌失去控制的一切。 忽然,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太宰娃娃眼睛还没睁开，就又晕过去了。 太宰娃娃：“……” 等他醒来，一定要狠狠骂一顿他们。 ＊＊＊ “好像又不说话了……” “是晕过去了吧？” 小全和小多脑袋凑得很近,对太宰娃娃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嘀咕道： “客人刚刚说什么？” “不可以去哪里？” “不可以去他的世界。”迪亚利亚浅笑道：“看来这位客人似乎很不喜欢我们去他的世界。” “而且他好像也没打算回去了。”四月一日拧眉,看了眼迪亚利亚，轻声询问：“前往客人的世界一事,不如算了？” “那就算了吧，本来还想着去的时候顺道送他回去。” 迪亚利亚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敛眸看手中的空白纸张，遗憾道：“只能多花点时间研究这几张白纸了。” 没有样本，研究难度会高些。 但对时间充裕的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来说，又算不上什么。 没必要为了一个研究，让他人厌恶。 迪亚利亚将三张空白纸张交给四月一日，“我在上面做了封印，不会乱飞乱跑，既然客人即将苏醒，那就物归原主吧。” 第409章 四月一日低头望着空白纸张思索片刻，拿出一张绣有金月的洁白手帕，又取了一根刚拆下的发带。 一番穿针引线后，很快就把手帕改造成一个小巧的包包。 随后四月一日又将三张空白纸张叠成小方块，放入小包包里，戴在太宰娃娃脖子上。 “这样就不用担心会丢失了。” 四月一日笑道。 “小包包好可爱，君寻先生，我也想要一个！” 夏目贵志眼睛一亮，他刚好可以拿来存放他和父母的合照，随身携带。 “好，待会就给你做一个。” 小全小多看了看彼此，举手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 瓦尼塔斯欲言又止。 他也想要。 四月一日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好好好，都有份。” 迪亚利亚见状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天色，突然来了一句，“松他们一天没回来了。” “松说要和玶去调查一些事情。” 四月一日看向门外，瞳仁里倒映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景，“可能还要晚些才回来。” “调查空白纸张的事？” “应该是，没有和我说。”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刚好产生了一些灵感。” 迪亚利亚摇了摇手中的魔法书，紫罗兰色的眼睛染上温柔，“等我研究出来，说不定能减轻你的负担，到时你若是想少收代价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哈哈，那就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朝迪亚利亚点头。 “不辛苦，做喜欢的事怎么可能会辛苦呢？” 迪亚利亚瞥了眼莱迪和他身边的龙崽，“莱迪，这几天我们就不去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了。” “真的？” 莱迪瞬间兴奋地抬起头。 “真的，你和龙崽讲讲龙族的事吧，龙崽也到下一个阶段了。” “这么快？”莱迪先是一惊，耳边响起迪亚利亚的低语，反应过来，一爪提起迷惑的龙崽，保证道：“放心。我以前在族里也教过未成年龙的，教导龙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嗷？”关我什么事？ 龙崽一脸懵逼，无助地看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 “教导龙崽？这会不会是一种变得更强大的方法？” 夏目贵志猫瞳亮晶晶的，握紧拳头期待道：“莱迪哥哥，我能不能旁听？我也想变强大，保护大家！” “可以是可以啦，但我要教的不是变强大哦。毕竟我连龙崽都打不过……” 莱迪将张牙舞爪的龙崽放到自己头顶，笑着解释：“迪亚利亚先生希望我能教龙崽控制好脾气。” 龙族脾气火爆都不算刻板印象了，因为确实如此。 除了莱迪。 脾气好成莱迪这副模样的，龙族也没几个。 龙崽抓住莱迪的心形龙角，身体一僵。 所以潜台词就是说他脾气不好吗？ 他脾气哪里不好了？！ 炸毛的龙崽狠狠跺脚。 “好痛！” 莱迪顿时疼得一个哆嗦，连忙把龙崽抱下来，哄道：“其实你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越强大的龙脾气越暴躁，尤其是幼年期。” “嗷嗷？”这样吗？ 龙崽的尾巴慢慢垂下来。 “其实让我爸爸教你会更好，我爸爸很厉害的，就是不在我们身边，只能将就一下让我来了。” 莱迪解释，“等哪天回去，我再去拜托爸爸教你控制力量。” “嗷～”好～ 龙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哄好。 夏目贵志偷偷对莱迪竖起大拇指。 瓦尼塔斯不知想起什么，看了眼四月一日和太宰娃娃，走到夏目贵志身后把他拉走。 “玩了很久，作业还没写嗷。” “明明没有玩多久……” 夏目贵志小声嘟哝，耷拉着脑袋被瓦尼塔斯带走，莱迪抱上龙崽默默跟上。 客厅一时间只剩下四月一日和小全小多三人。 “四月一日，你需要休息了。” 小多轻轻拉住四月一日的手摇晃。 小全小心翼翼抱起太宰娃娃，仰头看四月一日。 “好。”四月一日起身，揉揉小多的脑袋，“小多，你去一趟衣物间帮我拿几张手帕过来。” 离睡觉还有几小时，他可以做几个小包包给孩子们。 小多清脆应好，转身先走。 “四月一日，我们也走吧。” ＊＊＊ 书房里。 瓦尼塔斯监督完夏目贵志写完作业后，便与他一左一右坐在龙崽身旁。 莱迪找迪亚利亚要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了一堆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看不懂的文字。 夏目贵志悄咪咪戳戳目瞪口呆的龙崽肚子，同情地问：“龙崽，这些字你看得懂吗？” 龙崽怎么可能看得懂？ 他从出生起就没接触过原来世界的文字。 可怜的龙崽，日文还没学会多少，又要多学一门文字了。 夏目贵志面露怜悯，一时不知是谁更可怜。 龙崽盯着黑板上的陌生文字，双瞳快冒出火花来，脸色更黑了。 瓦尼塔斯挠挠耳朵，“听”到龙崽没有停过的骂骂咧咧的心声，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没事，一起学。】 龙崽仿佛看到救星般，迅速飞到瓦尼塔斯身边，用脸颊使劲蹭蹭他的脸。 第410章 瓦尼塔斯记忆力极强，很快就能掌握一门新语言，加上他们心神相通。 换言之，瓦尼塔斯学会了就等于龙崽会了。 “这个能力好作弊！” 夏目贵志听完发出惊叹。 莱迪赞同，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严肃道：“确实，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三个也是教，那就一起教了吧。贵志，做好准备哦。” “啊？我也要学？！” 夏目贵志看着自己桌前多出来的一份手写板异世界文字资料欲哭无泪。 “迪亚利亚先生说，小孩子学外语更加容易哦。” 莱迪安慰似的揉了揉夏目贵志柔软的短发。 “我感觉……这句话是假的……” 夏目贵志被莱迪揉得七倒八歪，不由嘟哝。 “嗷嗷。”我也觉得。 点头如捣蒜的龙崽被瓦尼塔斯敲了敲脑袋瓜。 龙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转诉：“别废话了，开始学习嗷。” “哦哦，聊着聊着都忘了。” 莱迪拍拍自己脑袋，“很简单的，先从……” 夏目贵志见自己逃不掉，默默把下巴抵在桌上，看着小黑板上陌生的文字闷闷叹气。 “感觉什么都要学，头都大了……” “别发牢骚了，现在多学点，以后就没这么辛苦，还可以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嗷。” “不学就见不到吗？” 夏目贵志转眸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保留道：“能见到，不过会没那么方便嗷。” 这几天迪亚利亚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和君寻先生谈起前往其他世界的事。 以迪亚利亚先生这种行动派的性子，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会去其他世界一趟。 而迪亚利亚先生让莱迪教龙崽语言，大概是回原来的世界。 “……总之，时间肯定没剩多少了，能学一点是一点嗷。” 万一在前往其他世界的途中不小心分散了怎么办？ “能说几句本地话，好歹多一些自保能力嗷。” “对对对，迪亚利亚先生就是这么跟我传音解释的。”莱迪连忙点头，咳嗽两声，“好了，我们正式开始吧。” 随后，莱迪拿出一支绿蘑菇状的录音笔。 他担心教错，直接找“百宝箱”迪亚利亚要了录音笔，配合教学。 瓦尼塔斯看着那支模样滑稽的录音笔，眼底划过一抹神采。 ＊＊＊ 翌日清晨，空气清新怡人。 客人依旧没有苏醒的征兆。 四月一日要留在店里时刻照顾客人，顺便和研究一晚、已经有初步方向的迪亚利亚讨论愿望书的制作。 “谢谢君寻先生的便当，那我们就先去学校啦。” 四月一日将做好的便当交到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手里。 “君寻先生……再见嗷。” 龙崽有气无力地转诉瓦尼塔斯的话，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困得不行。 他昨晚跟莱迪学了一晚，只学会几个字，学习效率和学日语差不多。 “下午见。” 四月一日站在门口朝他们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 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中岛敦已经在街上等了几分钟。 中岛敦见两个孩子手里多出两份便当，羡慕道：“太宰先生，你说家人精心准备的便当，吃起来一定会很幸福吧？” 他是孤儿，从没有人为他准备过便当。 “也许？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会知道呢？”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懒洋洋地笑，“不过我倒是很想吃一下店长先生做的便当，你说改天我让店长先生给我准备一份有没有可能？” 中岛敦摇摇头，“不清楚，可能要给钱才能做？” “如果给钱店长先生就会做，那就太简单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走吧，送完孩子上学还要回侦探社干活，突然好想翘班……” 中岛敦脑海浮现出国木田独步火冒三丈的样子，小声道：“太宰先生如果再翘班的话，国木田先生会生气哦。” “哈哈哈……” 太宰治轻笑，正想说什么时，感到衣服被人扯了扯，顺势看去，是瓦尼塔斯。 “太宰先生，你能不能说一下‘不可以去’这几个字？” “哦？不可以去？不可以去哪里？” 太宰治十分配合，鸢眸微眯，似乎没发现瓦尼塔斯的右手插在校服口袋里。 瓦尼塔斯录好太宰治说的话，抽出手表示没什么。 太宰治笑笑。 这种轻易就能被发现的录音手段，太宰治在很多年前就没用过了。 瓦尼塔斯直视着太宰治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先一步挪开视线。 “瓦尼塔斯是不是在做什么心虚的事？” 太宰治见黑发少年身体瞬间紧绷，又逗了几句，没有故意拆穿。 ＊＊＊ 一堂早课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龙崽不想听课，索性蜷缩成一团躲进瓦尼塔斯的书桌里，听着讲台上老师的话睡得香甜。 课间喧闹，瓦尼塔斯在把玩蘑菇录音笔，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昨晚瓦尼塔斯其实就有猜测了。 今早太宰治送他们去学校时，瓦尼塔斯再次确定客人的声音和太宰治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第411章 不管是音色，还是讲话的轻重语气，相似得过于明显，就像—— 同一个人！ 瓦尼塔斯忽然握住蘑菇录音笔。 结合君寻先生之前说的自己与客人类似的情况，客人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假设客人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那这个“太宰治”的愿望是什么？ 以他举例，不管哪个世界的他的愿望都是希望苍月吸血鬼露娜和弟弟米沙健健康康活下去。 太宰治的愿望？ 翘班偷懒？ 成功自杀？ 或是与美人殉情？ 感觉这些都不符合太宰治无法靠自己实现的愿望。 瓦尼塔斯回想起太宰治给他的印象，连忙打住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管如何，现在他还没办法确定客人是否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毕竟太宰治无法进入店里。 无法进店，说明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那就说明太宰治不是君寻先生的客人。 瓦尼塔斯拿蘑菇录音笔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起来。 话说回来，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什么？ 瓦尼塔斯皱眉思索，小半天才想起看过的资料上说是【人间失格】。 【人间失格】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瓦尼塔斯想不起来了，把手伸到桌子里捏捏龙崽。 “嗷？” 龙崽很快被捏醒，从桌子里探出小半个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瓦尼塔斯。 “嗷嗷嗷。”好像是能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反正对我不管用。 龙崽说完，又钻回桌子里睡觉了。 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太宰治会不会因为能够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所以才无法进入店里？ 可这也说不通。 因为另一个疑似太宰治的客人就在店里待着了。 太宰治连龙崽的隐身能力都没能无效化，就更不可能无效化店的存在了。 或许其中还有自己没发现的关键点？ 瓦尼塔斯越想越头疼，思来想去，打算下午放学回去再做几份甜品，带去武装侦探社，让江户川乱步帮忙。 第206章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陡然响起。 瓦尼塔斯听到周围嘈杂的对话声,慢慢眨了眨长睫回神。 他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草稿纸，上面尽是些琐碎的文字，如“客人的真实身份”“声音相似”“真正的愿望”等等,都是在琢磨客人和太宰治的关系时胡乱写下的。 谁料这么一琢磨，一天几乎就过去了。 课是一节都没听,好在他提前自学过,缺几节不听也没关系。 瓦尼塔斯边想边撕下那页草稿纸,再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临近放学了，瓦尼塔斯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今天轮到他搞值日卫生了。 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同学拿着扫把走到瓦尼塔斯面前,轻声问：“瓦尼塔斯，你比较高，擦黑板交给你可以吗？” 她还是第一次与转学生瓦尼塔斯说话,以他平时对外的高冷态度，不知是否会拒绝。 高？ 瓦尼塔斯对女同学的想法一无所知，听到关键词微微挑眉。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高。 瓦尼塔斯飞快扫了一圈留下来搞卫生的几个同学，发现他确实算高的,便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往讲台走去。 女同学呆呆地看他的背影，脸上飘过两抹绯红，喃喃道：“不愧是最多票数投出来的校草,瓦尼塔斯长得真好看啊……” 一旁的男同学听到她的感慨,默默点了点头。 没错,投瓦尼塔斯一票的人也包括他。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班里大半的同学知道这事后，背着瓦尼塔斯偷偷投票。 直到现在,瓦尼塔斯都还被蒙在鼓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瞒过敏锐多疑的瓦尼塔斯,同学们的手段十分了得。 瓦尼塔斯忽觉身后一冷，扭头只看到轮值同学们的笑脸，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软乎乎的声音。 “瓦尼塔斯哥哥，你还要多久呀？” 夏目贵志在门口露出小半张脸，怯生生地看了看陌生的教室。 他很少来瓦尼塔斯的教室，在教室等了好一会，发现瓦尼塔斯没来，又想起他说过今日要值日，于是不假思索就过来找他。 “还要半小时嗷。” “那我在门外等你。” 夏目贵志注意到望过来的几道陌生视线，朝他们疑惑地看去。 “瓦尼塔斯，这是你的弟弟？” 先前那名女同学忍不住问。 “嗯嗯，我是夏目贵志，是瓦尼塔斯哥哥的弟弟哦。” 夏目贵志性格没之前那么腼腆，脸上浮现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可爱！” 女同学见状，握紧扫把尖叫起来，小跑到夏目贵志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他手里。 夏目贵志看看瓦尼塔斯，见他点头，便接过她的糖，乖巧道：“谢谢姐姐。” 女同学听到他的答谢，被萌得冒出更多的小花花。 另外几名值日的同学也走到夏目贵志面前，非常熟练地给了一堆零食，然后捏捏他的脸蛋，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搞卫生了。 “唔……” 第412章 夏目贵志捧着一大堆零食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快被瓦尼塔斯的同学们的热情淹没。 难怪瓦尼塔斯之前常常带回一堆零食，问他也总是躲避。 敢情是班里的同学都是颜控，表达喜欢的方式是投喂。 接收到夏目贵志了然的眼神，瓦尼塔斯不由一顿，叹了口气不说话。 等瓦尼塔斯和同学们搞完卫生，夏目贵志已经吃饱了，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连忙捂嘴尴尬地笑笑。 女同学笑道：“瓦尼塔斯，明天见，我会和大家澄清你其实很好相处的。” “我也帮忙。” 另外几名同学也开口附和。 猜到一些情况的夏目贵志顿时忍俊不禁。 瓦尼塔斯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把问题咽回肚子里，拍拍贵志的肩膀，“走嗷。” “好～” 两人离开学校时，学校安安静静的，只有个别地方传来几道声响。 “我听同学说，那边是排球社，放学后会有人……留下来练习排球。”夏目贵志嘴里含了颗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据说排球社要高年级的同学，像我们这些低年级的一缕不要。” “为什么嗷？” 趴在瓦尼塔斯头顶把呆毛压扁的龙崽好奇地看贵志。 “好像是……”夏目贵志想了想，道：“因为低年级的学生不够高？” 瓦尼塔斯嘴角微抽，“这什么理由嗷？” “他们说长得高打排球有优势啊，对了，他们还说如果想长高，可以打篮球。” 想长高，打篮球？ 那打排球会不会有类似的效果？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 夏目贵志对此毫无所觉，低头拍拍自己胸脯，自我安慰道：“松爷爷说我们还小，只要多喝牛奶不挑食就能长高了。” 不爱喝牛奶、非常挑食的瓦尼塔斯：“……” 那还不如去打篮球或排球呢。 ＊＊＊ 用过晚饭后，众人不约而同来到了客厅。 以往店里人少，没事做的时候，四月一日会简单吃点就去庭院坐，一直坐到困倦再回房休息。 偶尔会在庭院里睡到天亮。 现在不同了，庭院可供娱乐的实在太少，因此大家纷纷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到客厅与其他人分享。 小多先一步打开电视机，随便选了个新闻台，又把声音调小当作背景音。 龙崽昨天吃了学习的教训，今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四月一日，生怕一离开就被莱迪和瓦尼塔斯抓去学习。 莱迪拗不过龙崽，在征得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同意后，直接去书房把小黑板搬到客厅。 龙崽只觉天都塌了，窝在四月一日怀里张牙舞爪地“嗷嗷”叫。 他不想对喜欢的四月一日抗议，所以抱怨的话都通过心神相通传到瓦尼塔斯脑里，扰得瓦尼塔斯直皱眉头。 好在四月一日能“听”到龙崽的心声，轻轻捏了捏他的爪子。 龙崽渐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委屈地用圆脑袋拱拱四月一日的手掌。 “嗷嗷……”不想学习…… 小全小多对厌学情绪严重的龙崽视若无睹，一边哼歌一边研究发型，太宰娃娃安安静静躺在她们中间。 只有瓦尼塔斯朝太宰娃娃看了好几遍，控制不住地问：“君寻先生，客人怎么样了嗷？” 四月一日看了过去，“还在沉睡。” “可他睡了很久，真的没关系嗷？” “嗯。”四月一日摇摇头，垂下眼睑，“现在能多睡一会也是好的，等醒来再想像现在这样睡，就很难了。” 四月一日的话似乎自相矛盾，但瓦尼塔斯清楚他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君寻先生，那个……客人和太宰先生有关系嗷？” “……” 小全小多忽然停下哼歌，抬头观察四月一日的脸色。 瓦尼塔斯很有耐心，静静等了许久。 “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银发的妖精冷不丁出现，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盈着笑意，扫了一圈众人神情，迈步进来，“看来之前正在讨论什么，不介意我也听听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瓦尼塔斯，在他左侧坐下。 瓦尼塔斯有些诧异，以为迪亚利亚会去四月一日那边才对。 迪亚利亚对瓦尼塔斯眨眨左眼，竖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笑道：“店长有些问题就算知道也不好回答，我就不一样了。” 他又不是店长，完全不受束缚。 “真的嗷？” 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 “所以想问什么，就问我吧，知无不言。毕竟你问店长也问不出结果来，对吧，店长？” 迪亚利亚边说边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无奈地摇摇头，“……对。” 第207章 在四月一日说出“对”后,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饱含期待地看向迪亚利亚。 没办法。 太宰娃娃这位特殊的客人实在太神秘了。 四月一日又什么都不方便说，挠得他们心痒痒。 迪亚利亚也不负众望,手往前一伸，太宰娃娃自动飞到他手心里。 他随手捏了捏娃娃,就被小全小多严厉一瞪,立马松开。 “咳,先说一点我猜测并且已经得到店长认同的事。”迪亚利亚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客人和你们认识的太宰治的灵魂是一样的。” 第413章 “……果然嗷。” 瓦尼塔斯的猜想得到肯定，脸色渐渐变得严肃,继续问：“那客人的情况和我一样嗷？” 都是看到了未来，自己又无法改变而心生绝望的末路之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迪亚利亚摇摇头,“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和客人的区别肯定有，就看在哪里了。” 夏目贵志好奇地问，“连迪亚利亚先生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就这些已知的还是根据店长的反应推测出来的。” 迪亚利亚温和地笑笑，大方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四月一日默默瞥了银发妖精一眼，欲言又止。 瓦尼塔斯心里其实还有不少堆积的问题想问,但又觉得问出来没什么用,不由陷入沉思。 龙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不是为了转诉瓦尼塔斯的话，甚至打算将隐身能力用到极致好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就不会有人揪着他学习。 这样的龙崽自然懒得思考与他无关的事，在四月一日怀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调整好姿势继续窝着。 然而瓦尼塔斯心里不断传来各种想法，龙崽被扰得不耐烦了。 “嗷嗷？”太宰治的愿望是什么？ 瓦尼塔斯猛地抬头，惊喜地看龙崽，似在震惊龙崽居然有脑子提出这种问题。 龙崽感受到瓦尼塔斯的鄙视，瞬间感觉自己拳头硬了，冷哼一声不与瓦尼塔斯计较，扭头埋到四月一日怀里，仰头想要四月一日抚摸他的龙角。 既然客人与太宰治灵魂是一样的，那就说明他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没有意外的话，人生经历大致相同，那他们的愿望应该也是相似的。 龙崽的思路很清晰，因为客人一直沉睡不醒，他们无从得知。但店外的世界还有另一个太宰治，直接找太宰治问清楚就好了。 夏目贵志看着四月一日，问道：“君寻先生，这样可以吗？” 四月一日无奈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这个店长都没有着急客人的事，你们反倒替我急起来了。” “呃……好像也对哦。” 夏目贵志愣了愣，只好偏头看瓦尼塔斯。 仔细一想，每次为客人实现愿望都是君寻先生的事，可这次瓦尼塔斯哥哥的态度却格外不同，显得很热情。 为什么呢？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四月一日身边，把龙崽捞到自己怀里，沉声道：“我直觉这次的客人会很棘手，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君寻先生嗷。” 夏目贵志不可置信，“就、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们以为会是什么嗷？” 瓦尼塔斯久违地翻了个白眼，把怀里的龙崽当面团般使劲揉搓。 太宰治就算有无法实现的愿望，也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因为直觉这事对君寻先生会麻烦，他才不想浪费精力。 “……” 众人知道瓦尼塔斯的真实想法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气氛一瞬变得古怪起来。 瓦尼塔斯嘴硬心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哒哒哒—— 门外恰好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是去书房拿小黑板的莱迪回来了。 龙崽见莱迪出现，脸色瞬间变了，挣扎着要逃离瓦尼塔斯的魔爪，却被瓦尼塔斯抓住难以逃脱，只能“嗷嗷”地叫唤。 夏目贵志反应也很快，可惜被瓦尼塔斯一瞪，顿时老实下来。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对视，不约而同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到学习时间了，那我和店长就不打扰你们了。” 迪亚利亚站起来，以手作梳，梳了梳柔顺的长发，伸手邀请道：“店长，正好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 “嗷？”你们要去哪里？ 龙崽立刻忘了挣扎，抬头看他们。 “自然是另一位客人。” 迪亚利亚笑眯眯的，“你们不会以为我这些天就真的是在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吧？” 莱迪放好小黑板，闻言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迪亚利亚瞥了莱迪一眼，莱迪惊慌捂嘴装哑巴。 “当然不是，一天到晚都研究炸弹多无聊，我还抽空调查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秘密。秘密说是不公开，实际知情者却有不少。” 以银发妖精的强大水平，完全能在港口黑手党横着走，暗中调查一些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迪亚利亚继续发出感慨，“不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种事，也很正常。” 瓦尼塔斯低头与龙崽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问号。 迪亚利亚分享自己的感受，“以前没经历过做这种事，偶尔体验一次感受还不错。” “我先去换套衣服。”四月一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问迪亚利亚：“你要不要也换一下？” “我？我就不用了，身上这套已经穿了很多年，突然换一套——”迪亚利亚停下来，抬手摩挲下巴，弯眸笑道：“好像也不错？” “嗷嗷……”你就是喜欢新鲜感吧…… 龙崽露出鄙视的眼神。 “当然，死水一样的日子会让人变得死气沉沉。不过你们还小，体会不了我和店长的感受。”迪亚利亚率先走出客厅，“我和店长换衣服出去玩了，你们就留在店里好好学习吧。” 龙崽用尾巴甩了下身旁的夏目贵志。 第414章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眨着可爱的猫瞳软声道：“君寻先生，你也要离开吗？” “迪亚利亚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出去一趟。” 四月一日莞尔一笑，挨个揉揉三小只的脑袋，“学习加油。” 小全小多马上站起跑了出去，边跑边说：“我们去帮四月一日挑选衣服！” 客厅很快只剩下莱迪和三小只。 莱迪望着其中两张不想学习的脸，便知自己要捏着鼻子才能教下去。 等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先后离开，瓦尼塔斯才把龙崽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瓦尼塔斯知道龙崽矮，默默拿了个抱枕放在椅子上垫着，自己则去迪亚利亚刚坐过的地方找太宰娃娃。 下一秒，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 “不见了嗷？” “不见？谁不见了？” 夏目贵志没听懂瓦尼塔斯的话。 “太宰娃娃……好像被迪亚利亚先生带走了嗷？” 瓦尼塔斯表情有些僵硬。 话说回来，君寻先生知道迪亚利亚先生悄悄把太宰娃娃捎走的事吗？ ＊＊＊ 到了夜晚，店内和店外给人的感觉尤为深刻。 迪亚利亚走出店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繁华的商业街。 街上霓虹灯闪烁，行人无数，与店内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黑发店长穿了一套近乎纯黑的和服，银灰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领口处有一只展翅的红色蝴蝶。 他静静站在门口，眉眼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店长以前不能出门的时候，会不会听着墙外的声音，脑补墙外的世界？” 换了一身绣有蓝白浪花和服的迪亚利亚侧眸看身旁的四月一日，过了一会，忽然开口询问。 “什么？” 四月一日怔愣片刻，旋即转头看迪亚利亚。 “哦？真难得，居然走神了？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听到客人的呼唤声。” “没有进入店的客人也能被听到？” “能，只要客人的愿望极其强烈就有可能被听到，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 四月一日温声解释。 “这样么。”迪亚利亚微微颔首，自然地换了话题，“你想走路去，还是直接去？” 四月一日有些诧异，“你还留了定位？” “顺手的事。” 迪亚利亚变出魔法书，翻到留下定位的那一页，笑道：“之前琢磨穿越魔法的时候研究出来的小魔法，发动迅速、耗费魔力不多，缺点是地方必须要本人亲自去过并留下记号。” “不愧是你。” “科研”精神满满，不管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吃惊。 四月一日笑起来，“说起来，你还没说要去哪里？” “一处无人的地方，你也知道的。” “？” “就是江户川乱步之前告诉你的地址，你不是没有去成功吗？” 四月一日想起来，叹道：“后来又想去的，但被一些事耽搁了，本打算等店稳定下来就去，谁知其他世界的客人突然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可你没有意外。” 迪亚利亚撕下那页纸，同时示意四月一日走近些。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命中注定的事，不会因个人意愿而改变。” 迪亚利亚把手搭在四月一日肩上，“前一句我认可，后一句我就不赞同了。” 四月一日还没说话，眼前一闪。 两个成年人转瞬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却无一人察觉。 第208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1） lupin酒吧位于小巷深处,晚上开门营业。不过因其位置偏僻，没什么宣传，做的是熟客生意,新客没几个。 若是偶尔碰上熟客都有事的时候，lupin酒吧营业一晚,账上的营业额还是原来的数字——零。 迪亚利亚曾听梶井基次郎聊起过一嘴,这会正好与四月一日分享。 “所以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照顾一下老板的生意？” 四月一日站在酒吧入口，仰头看幽深的两侧高楼，目光渐渐滑下到写有“lupin”的红白灯牌,看了好一会，才转眸看身旁的迪亚利亚，轻笑道：“可来之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无人的地方吗？” lupin酒吧生意就算再不好,老板或调酒师还是在的，怎么也谈不上没有人。 “对哦。” 迪亚利亚神色微变，连忙翻阅魔法书查找原因。 “你提醒我了。明明这家酒吧我没来过，也没留下过定位,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 四月一日接口猜道：“会不会是你的魔法还不够成熟，哪里出问题了？” 迪亚利亚依旧皱眉，似在不满自己的小魔法居然失败了，“可这种小魔法就算出问题,也不应该把我们传送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才对……” 毕竟传送的首要前提是本人亲自去过。 “不过幸好你没出事。”迪亚利亚打量四月一日一眼,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是魔法不够成熟，我有空再试着改良一下吧。” 就在这时,四月一日突然察觉到一道监视他们的视线，抬头检查四周,脑海浮现出一种荒唐的想法，低声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对面的地方。 第415章 迪亚利亚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写下，合起魔法书看四月一日，“怎么了吗？” “那里有一个摄像头。” “咦？这和监控店的摄像头好像是同一款。” 四月一日沉默。 “看来是我们认识的人做的。”迪亚利亚循着四月一日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问题好像找到了。”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太宰娃娃。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深呼吸两下，无奈扶额，叹道：“难怪……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迪亚利亚扬起一个不失礼节的浅笑，“就是出门的时候，顺手的事。” “又是‘顺手’？” 四月一日盯着他手里的太宰娃娃，忍不住露出狐疑的表情。 “咳咳，不要计较这个问题。” 迪亚利亚抬手咳嗽两声，错开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窘迫。 四月一日目光定格在迪亚利亚手中的太宰娃娃，弯眸笑了笑，道：“来都来了，我们不如进去坐坐？” “现在不去那里了吗？” “不急，既然是被‘意外’带到这里，说明里面有什么在等我们。” 四月一日神色凝重，重音落在“意外”二字上，率先走进酒吧。 迪亚利亚听出他的暗示，垂眸瞥了眼太宰娃娃，若有所思。 lupin酒吧和迪亚利亚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吧台后站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调酒师，正慢条斯理擦拭空玻璃杯，听到一道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去，对迪亚利亚点了点头。 温婉的外语歌在面积不大的酒吧里回响，暖黄的灯光营造出一个温馨的氛围。 “你们终于来了。” 调酒师停下手中动作，正眼看迪亚利亚，“请问想喝些什么？” “你猜到我们会来？” 调酒师点头道：“有人对我说过。” 迪亚利亚看了眼四月一日，轻声问：“你的客人？” 四月一日定定看向调酒师，他的眼里没有他的倒影，缓缓摇头，“不是，他看不到我。” “那他为何说‘我们’？” 调酒师已经拿出三个空玻璃杯放在面前，不等他们回答就先调了一杯威士忌，熟练地切了一个圆滚滚的冰球放进去。 “叮”的一声，冰球沉入威士忌中。 这杯威士忌显然不是给他和店长的。 迪亚利亚心念一动，低头看了看手中一动不动的太宰娃娃，“店长，你要喝什么？” 四月一日还在观察酒吧的布局，听到迪亚利亚的问话，苦笑道：“都可以。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是第一次来酒吧。” “嗯？” 迪亚利亚已经坐下，轻轻将太宰娃娃放到那杯威士忌面前，甚至还好心帮他调整好坐姿。 虽然在外人看来会显得怪异。 但唯一的外人——调酒师目睹了一切，看着面容熟悉的太宰娃娃，却什么也没说，只眼神柔和了一瞬。 四月一日沉吟一声，“我高中毕业后就留在店里……” 日本法律规定不满20岁的人不得饮酒，虽然在后来改成不满18岁了，但四月一日选择留在店时的年龄还不到18，曾是乖宝宝的他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出入酒吧这种场所，说是第一次来也没错。 年少就失去父母、独自长大的孩子向来很会节省。 听完四月一日的话，迪亚利亚沉默片刻，“也来杯威士忌？我请客。” “可以。”四月一日轻松笑笑，对过往没有丝毫自卑，“我现在的酒量很好。” “麻烦了，再来两杯一模一样的威士忌。” 调酒师点点头，动作娴熟又迅速地调了两杯威士忌。 两个冰球随后入杯，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这时，太宰娃娃面前的威士忌冰球已经开始融化了，冰水沿着杯壁滑落到吧台。 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喝一样。 调酒师调完三杯威士忌后，又低头仔细擦拭起空的玻璃杯了，对迪亚利亚与空气对话的事熟视无睹，毫不震惊。 四月一日与迪亚利亚不再对话，等太宰娃娃面前的冰球彻底融化后，留下钱转身离开。 lupin酒吧很快恢复了原先的安静，播放的外语歌柔情似水。 一只三花猫忽然出现，轻盈跃上太宰娃娃坐过的吧台，睁着一双黑色的猫瞳静静看那杯没有喝过的威士忌。 “在他们来之前，他已经离开了。” 调酒师低头与三花猫对视，似乎在自言自语，“刚刚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他在酒吧里接待过很多客人，看他们相聚又分散…… 调酒师拿起那杯威士忌，将里面的酒液尽数倒掉，“算了，就这样吧。” “喵～” 三花猫轻轻唤了一声，嗅嗅迪亚利亚留下的气味，跳下吧台离开。 现在，他也要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是会计事务所吧？ 三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 离开lupin酒吧，迪亚利亚又变出他的魔法书，像在自嘲般说：“现在就连我也不确定会被传送到哪里了。” 四月一日似笑非笑地看迪亚利亚，“你不能中止魔法？” 异世界的魔王主动承认自己的魔法失败了，真难得。 “我在开玩笑呢，你也不配合一下，我刚刚都那么配合你了。” 第416章 迪亚利亚笑起来。 “你偷偷把客人带出来，这也叫配合？” 四月一日伸出手，也不说明缘由。 迪亚利亚乖乖把太宰娃娃放到他手里，意味深长道：“我在研究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客人还没真正苏醒。” 四月一日抚摸太宰娃娃脸上出现的新裂痕，指尖萦绕纯粹的灵力，暂且止住裂痕继续扩大，“贸然离开店有可能会对客人造成痛楚。” “就是要客人将醒未醒的状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 迪亚利亚说的没错。 太宰娃娃的情况很特殊。 与其说是强烈的愿望，倒不如说是强烈的执念，勉强留住太宰娃娃的一口气。 “唉……” 四月一日沉沉叹气，将太宰娃娃交给迪亚利亚，“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都不是蠢货，一次传送“意外”就足够他们明白一切。 太宰娃娃的执念干扰了迪亚利亚的传送魔法。 “如果没有猜错，最后一个地方才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 迪亚利亚抬头看深邃的夜空，“月亮被遮住，星星也看不到，早知道就等白天出来好了。” “为什么？”四月一日走到迪亚利亚身旁。 “白天的话，还能当成横滨一日游，不是么？” “……” 四月一日无言以对。 他发现迪亚利亚的性子好像变了不少。 迪亚利亚笑着说完，便带四月一日消失在小巷深处。 转瞬两人连同一个太宰娃娃就出现在一处狭小的陌生地方。 “咳咳！这里是哪里？” 四月一日掩嘴咳嗽几声，环顾黑不见手的四周。 陌生地方不仅空气不流通，就连光线也没有。 “我们被传送到一间房子里了。” 夜视能力很好的迪亚利亚很快就摸索出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昏暗的灯瞬间照亮房间。 映入眼帘的尽是书架。 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拧眉道：“这里看起来很像我以前为客户设计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像书房吗？” “应该是工作室，哪有书房全是打印的文件和资料的？” 迪亚利亚走到无人的书桌前，手指划过书桌，干净无尘，说明有人在这里工作过。 他又转身随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文件夹，快速翻了几页，找到港口黑手党的专用盖章，才将文件夹放回去，道：“看来我们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一个秘密工作室了。” “港口黑手党？” 四月一日听到这个猜测有些诧异。 “对，可惜我在港口黑手党关系还行的就梶井一人。” 迪亚利亚将太宰娃娃放到书桌上，“对了，你要不要问问中原？他是五大干部之一，职权很大，方便调查。” 第209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2） 四月一日想了想,摇头拒绝。 “不了，没必要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照目前的线索来看，中原中也与这件事大概没什么关系。 “那只好由我俩充当一回侦探了,其实可以把瓦尼塔斯叫来，我记得他与那名江户川侦探关系不错,也许还学了不少推理的知识。”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沉默片刻,再次摇头,“不用了。瓦尼塔斯还小，已在我身上操心太多。” 迪亚利亚并不意外听到四月一日的这个回答，笑道：“是么？我反倒认为瓦尼塔斯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守护重要之人，感觉他挺乐在其中的。” 远在店里监督龙崽和夏目贵志学习的瓦尼塔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以瓦尼塔斯的聪慧程度，一学就会,这时肯定无聊得很，准盯着龙崽和贵志那两小家伙呢。” “哈哈，听你这么一说，我脑海都浮现出两张小苦瓜脸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低声笑了下。 面积不大的工作室虽摆有琳琅满目的文件资料，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加上四月一日又不好意思随意触碰他人的东西，便站在书桌旁等待。 一段时间过去,四月一日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昏黄的亮度,守着太宰娃娃,时刻注意他身上是否出现新的裂痕。 迪亚利亚则完全没有四月一日的顾虑，正绕着工作室慢悠悠转圈。 “你在找什么？” 四月一日看迪亚利亚的行为有些好奇。 “在找摄像头。” “呃……”四月一日捏了捏眉心,“难道这里也有？” “你说呢？” 迪亚利亚扬眉一笑，没多久果然在角落处找出一个小型的摄像头。 他上前仔细对比,和之前在lupin酒吧附近看到的那个别无二样，冲四月一日传递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 大概过了半小时，端坐在书桌上的太宰娃娃突然软绵绵倒下。 “我们可以走了。” 四月一日小心捧起太宰娃娃，另一边迪亚利亚已经打开魔法书，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种不知下一站是何处的新鲜感，也挺有意思的，对不对？” 迪亚利亚对四月一日笑笑。 “嗯。”四月一日赞同道：“说起来，我曾在书房看过一些记载，有一种时空列车能将上车的人送到其他地方。” 第417章 “然后呢？那辆神奇的列车会把他们送回去吗？” “你猜？”四月一日笑问。 “我猜没有，那些能上车的人肯定还要满足一些要求。” “是的，据说能上车的人通常都是迫切想开启新生活的人。” “听起来很有意思，不知我能否搭乘一次。” 迪亚利亚变出另一本笔记本，在计划清单那页写下“搭乘时空列车”的计划。 四月一日瞥了眼，把灯关了，道：“如果你遇到了，回来记得与我说说你被送到哪个地方，展开什么新生活。” “没问题。” 迪亚利亚比了个ok的手势。 魔法再次启动，两人瞬间消失。 在他们消失没多久后，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吱呀”。 一道亮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一只身形矫健的三花猫悄然出现，三两步跳下楼梯，先找到灯的开关打开，又找到隐藏的摄像头，尾巴甩了甩，嗅嗅空气中迪亚利亚留下的气味，心想他们离开还没多久。 有瞬移的能力真方便。 他紧赶慢赶才到，他们却已经离开了。 如果不是小辈恳切拜托，他才不想做这种事。 哪有让猫追踪人的？ 三花猫摇头，想起太宰治的请求，一张猫脸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认命前往下一站。 ＊＊＊ 第三个地方是一处视野开阔的郊区，旁边种了很多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昏暗的夜晚显得格外幽深。 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偶有几只白色的海鸥飞快掠过海面，海浪拍打岸边发出响亮的声音，飞扬的浪花在半空四溅。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已有两次经验，被传送到此处没有太多意外。 “不过这里又是客人的什么地方？客人的家？还是朋友的家？我没看到哪里有特别显眼的指示。” 附近房屋不多，大多都是小独栋。 迪亚利亚拿出太宰娃娃询问。 然而太宰娃娃依旧和先前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负责将他们带到此处，其余全靠他们瞎猜。 “等等，我好像来过这边……” 四月一日绕着周围走了一圈，然后指着前方恍然道：“之前我和龙崽四处闲逛看海，在前面的蛋糕店做过一下午的兼职工。” “哦？”迪亚利亚也想起来了，不由揶揄道：“就是那家被港口黑手党首领收购的蛋糕店吧，我记得爱丽丝还说要把蛋糕店送给你，只要你多做点蛋糕给她就行了。” “咳咳……我们再在附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线索，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就去蛋糕店问问老板，他开了很多年的蛋糕店，也许知道不少事情。” 四月一日掩脸咳嗽两声。 “行，听你的。” 迪亚利亚将太宰娃娃交给四月一日。 银发妖精的夜视能力比店长好很多，在黑夜中能观察到更多细节。 四月一日低头检查太宰娃娃的身体。 只见太宰娃娃短短的小手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柔软的白色棉花弹了出来。 四月一日默默把棉花塞回去，低声呢喃：“没有针线缝裂痕。如果再来两次的话，这具临时拼凑的身体就要彻底崩溃了。” “放心，我有预感不会有两次了，下一个地点绝对是我最初想带你去的地方，也是终点站。” “你怎么知道？” “小说一般都这么安排剧情，最多不超过四个场景就会结束。我最近可是看了不少文豪们写的小说。” 迪亚利亚边说边在一处空地停下，抬手招呼四月一日过来，“店长，你来瞧瞧这里。” 四月一日走过去，身形便是一顿，敛下眼睑，语气莫名难过，“这个位置曾发生过一件很痛苦的事，悲伤的泪水将这小块土地浸染……” “你也感受到了？” 迪亚利亚注意到四月一日的反应，不假思索变出魔法书，又翻到【时间回溯】那页，撕下纸张，发动魔法。 半晌过去，毫无变化。 四月一日悄悄眨了眨眼睛。 迪亚利亚：“……” 银发的妖精冷着一张俊脸合上魔法书，平静道：“大意了，忘记这不是我的世界，我储存的魔力有限，都被传送魔法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时间回溯】魔法才无法生效。 四月一日表示自己知道了，并说：“等回店，我为你准备点食物恢复。” “……麻烦了。” 迪亚利亚闷闷应了声，别开脸，藏在长发下的耳垂悄然变红。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附近的蛋糕店。 幸好这会还不是很晚，蛋糕店还在营业。 两人甫一进门，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欢迎光临！店里只剩蛋挞还没卖完，两位客人需要吗？” 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笑容满面出现，身后是一群魁梧强壮的黑衣男，形成强烈对比。 四月一日与迪亚利亚对视一眼。 “请问老板在店里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老板出来。” 女孩连忙去厨房找胖老板。 黑衣男们面面相觑，小声低语。 “竹子看错了吧？” “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而且这人我之前在总部里见过，当时和梶井大人一起的。梶井大人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善。” 第418章 “莫非他也是某位大人？那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迪亚利亚看了过去，表情似笑非笑。 几个块头大个的黑衣男顿时缩起脖子不吭声了。 港口黑手党层级森严，不管迪亚利亚是不是高层，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底层成员能随意讨论的。 幸好胖老板很快从厨房出来，见到四月一日立马热情起来，“好久不见，你来啦？” “好久不见。” 四月一日对胖老板扬起一个温柔的浅笑，“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胖老板深谙横滨的生存之道，委婉地看了眼店里的黑衣男们。 他们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虽说现在这时间算是下班时间，来蛋糕店里享受港口黑手党的打折福利，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告发。 四月一日明白胖老板的顾虑，“也不是无法说出口的事，我们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几年附近是否有人无辜死亡？” “无辜死亡？” 胖老板一愣，脑海迅速冒出前几年的一件惨事，“大概四年前，与我关系很好的咖喱店老板被杀了，他和朋友收养的几个孩子也被坏人炸死了。” 迪亚利亚下意识望向四月一日，问道：“那家咖喱店是不是就在几百米外？” “对对，那家伙做的咖喱很好吃，我以前还常去吃。唉，可惜了……” 胖老板突然低头平复心情，“那家伙运气没我好，听说是被一个逃到横滨的外国势力杀害的，一天之内全部人都死了，后来有一个黑手党成员去报仇，也死了。” “黑手党成员？” “对，但我与那个黑手党成员关系不熟。” 胖老板点点头。 迪亚利亚挑眉，叫住准备悄悄溜走的黑衣男们，“看来你们知道那人是谁？” 一名黑衣男僵硬转身，看看伙伴，迟疑道：“知道是知道，这在组织内部算是不公开的秘密……” 迪亚利亚找张椅子坐下，曲手敲了敲桌子，理直气壮，“说。” “是！” 那名黑衣男立刻挺直腰板，大声道：“那个黑手党成员叫织田作之助，因一直坚持【无论如何不杀人】原则，在组织里很‘有名’，我以前还让他做过一些琐碎的跑腿工作，脾气很好。” 四月一日眸色微变，感觉到手里的太宰娃娃好像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又没发现变化。 迪亚利亚闻言若有所思，“他后来杀人了？被杀了？” “和对方同归于尽了。太宰——那位大人后来找了我们。” 第210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3） 太宰——那位大人？ 黑衣男的转折过于生硬,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四月一日眼皮微掀，正想询问黑衣男。 然而黑衣男的眼里完全没有他，他顿了顿,默默看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难得见到四月一日的窘迫，忍不住抿唇笑笑,旋即笑容就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黑衣男,“你刚刚提到太宰，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以前居然是黑手党？ 百目鬼找的那份厚资料上倒是没有写，只写了是个“好人”。 假如他的猜测是真的,太宰治若是想开启新的开始，当一个好人，肯定要掩盖旧的过去,特别是这种“黑历史”。 不过以太宰治的手段，想要隐藏过去应该不难。 迪亚利亚脑海不由浮现出风衣青年无辜的模样。 黑衣男猛地打了个冷颤，惊慌地看身后的伙伴。 谁知伙伴们一个个看天看地，纷纷挪开视线。 黑衣男一脸黑线,心里暗骂几句，再抬头已是一副老实样，支支吾吾道：“大人……能不能当我刚才说错话了，那位大人不能随便提起的。” 他算是间接回答迪亚利亚的问题了。 “放心,等你们走出店门就什么事也不记得了。” “什么？” 迪亚利亚却不再解释,继续问：“看你们这惧怕的态度,太宰治以前莫非是个高层？或是干部？” “干部”一词刚说出口，黑衣男们显然更紧张了。 迪亚利亚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想起自己在港口黑手党打听到的事。 他印象中，唯一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样貌、不知能力的高层,就是五大干部之一。 过于神秘的存在总会引起他人好奇，迪亚利亚也不例外，可惜问梶井基次郎也没问出结果。 问多了，对方还会三缄其口，逃避这个问题。 “大、大人，不能再说下去了，如果被上面知道，我们会被弄死的……” 黑衣男哭丧着脸哀求。 “太宰有这么可怕吗？” 迪亚利亚挑了挑眉，问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低头看手里的太宰娃娃，这一看瞬间瞳孔微缩。 太宰娃娃的脸上，有一道新的细小裂缝缓缓出现，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色棉花。 “客人还能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多，关于太宰的事以后有机会再问吧，我们说回那个叫织田作之助的事，也许对接下来会有些许帮助。” 迪亚利亚飞快瞄了眼太宰娃娃，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织田作之助具体是怎么死的？” “大人，这件事我们也不太清楚——” 第419章 “再说一遍。” 叩—— 黑衣男只觉那声敲桌声像落在心头上，浑身一颤，敏锐察觉到迪亚利亚的不满。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脑袋低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据说他接受了首领的一次特派任务，然后就死了，尸体是那位大人带走的……” 迪亚利亚敲了两下桌子，冷冷道：“还与首领有关？可老板刚刚说他是为了给咖喱店老板和孩子们报仇？你们要不商量一下统一口径？” “这……” 黑衣男连忙抬头看蛋糕店老板。 谁料蛋糕店老板已经躲到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身后，假装与竹子小声说话。 黑衣男瞥见迪亚利亚的脸色，顿时冷汗直冒，哆嗦着声音道：“都、都是组织里流传的，那位大人在组织内部很有名，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加上织田作之助生前只是一个小卒，所以传言很多，上面也没明言禁止，就越传越多，到现在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也不清楚……” 可怜的黑衣男说完，浑身抖如筛糠，颤颤巍巍道：“大、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迪亚利亚见实在问不出更多信息了，便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黑衣男如释重负，连忙转身逃离，等逃远逃累了停下来，却忘记自己为何而逃。 “不愧是你，推门而进的时候就在门口处设下一个小型的遗忘魔法。” 四月一日看黑衣男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眸看迪亚利亚。 “有备无患，我的魔力不多了，这种延时生效的魔法耗魔不多，就是麻烦了些。” “太谦虚了，这种小魔法对你来说都不算事吧。” 四月一日说完，与蛋糕店老板道歉，“抱歉，好像把你的客人都赶走了，他们给钱了吗？” “没给。” 蛋糕店老板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说：“没事，账可以先赊着，我都习惯了。自从被港口黑手党收购后，各种打折优惠还有折扣福利，来店里的黑手党成员更多了，其中大多数都是底层成员，他们除了活命还要糊口养家，差一两次没给钱不用担心，等有钱了会还的。” 迪亚利亚笑道：“在混乱的横滨，你还能有这种心态，很了不起啊。” “没错没错，老板人超好的！” 竹子从胖老板身后探出小脑袋，脆声道：“老板之前还给了快要饿晕的我好吃的小蛋糕，甚至还同意我留下来学做蛋糕！” 胖老板似乎被竹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手擦了擦围裙，乐呵呵地揉揉竹子的头发，“对了，竹子你留下来看店，我和朋友们出去一趟。” 四月一日诧异地看胖老板。 “我又不瞎，你们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胖老板指指自己的眼睛。 对于黑衣男们没有看到四月一日一事，胖老板和竹子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不谈。 在横滨，普通人若是想要活下去，就需要对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板放心，我会看好店的！” 竹子拍拍自己胸脯，清脆保证。 不多会，三人又回到了原先被传送的位置。 “咖喱店就在那里，一楼开门营业，二楼是咖喱店老板和收留的孤儿们的房间。” 蛋糕店老板走到空地上，抬手指向空荡荡的位置，眼神有些伤感，“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港口黑手党突然派人来把咖喱店夷为平地。” 身材胖乎乎的老板在附近走了一会，突然感慨道：“那段时间不知为何，港口黑手党发展极其迅猛，一度连政府和警方都不敢与之为敌。而咖喱店老板又没什么背景，我们这些邻居朋友就算想帮忙，也做不了什么……”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静静听他倾诉。 “我其实挺能理解织田作之助坚持不杀人的原则，毕竟只要杀人了——” 蛋糕店老板停下脚步，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 那块碎石骨碌骨碌滚远，一直滚到远处，掉落大海消失不见。 “就再也回不去了。” 四月一日轻声续上胖老板未尽的话，一双异瞳定定看着他，“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没有报仇，对吗？” “人都死了，就算成功报仇，人也回不来了。” 胖老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眼看四月一日，歉意道：“对不起啊，四月一日，我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你。” 利用？ 迪亚利亚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饶有兴致地摩挲下巴。 四月一日垂眸凝视自己的双手。 没有结缘，也没有沾染他人因果。 “没有利用，所以不用道歉。”四月一日抬头看胖老板，缓缓摇头，“想做和做了是两回事，你没有对不起我。” 胖老板愣住，还想说几句，迪亚利亚走到四月一日身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们好像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现在就要走了？” 迪亚利亚仰头看越发昏暗的天色，“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对店长说的话，不过就先留到下次吧，我们还有事要做。” 四月一日暗中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胖老板仿佛没看见般温和笑笑，“留竹子一个人在店里我也不放心，我也回去了，改天再聊。” 第420章 迪亚利亚若有所思地看四月一日。 店长没有立刻回应，代表以后没机会再见了吗？ 传送魔法生效，转瞬两人就消失在胖老板面前。 胖老板上一秒还吃惊地看他们消失，下一秒就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糟了，竹子还在店里，不一定安全，我得赶紧回去。” 胖老板忙拍拍脑袋，他很重视竹子。 因为竹子是胖老板在横滨仅剩的亲人。 胖老板的其余亲人全在多年前的那场大爆炸中死去，当时在外面玩耍的竹子幸运逃过一劫，回到家后看到惨死的父母精神崩溃，一直不愿离开变成废墟的家。 胖老板劝说无果，只好开了一家蛋糕店，时常以“卖不出去的蛋糕不吃就浪费”为由，暗中帮助竹子和擂钵街的其他孩子。 那么多年过去，胖老板以为竹子永远也走不出擂钵街时，奇迹突然发生了。 胖老板见到四月一日的那天晚上，竹子找到胖老板，说：“叔叔，我好像感受到爸爸妈妈彻底离开了，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已经放下了。接下来我会带着爸爸妈妈的记忆好好活下去……” “他们看到我这样子，肯定会很难过，我不能让离开的人一直难过啊……” 胖老板紧紧抱住瘦弱的竹子，好似在对自己说般，哽咽道：“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 被传送到一片满是高大树木的荒芜地区的两人。 “那位蛋糕店老板，你们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嗯，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 “那个叫竹子的女孩呢？她也能看到你。” “我离开蛋糕店后，她就见不到了。她能看见我，只是想感谢我送她的父母离开而已。” “就是你去擂钵街超度的那次？” 四月一日点点头，接过迪亚利亚递来的太宰娃娃。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呢。”迪亚利亚照常观察四周，“说起来，你好像没问过蛋糕店老板的愿望。” “他的愿望并不强烈，而且他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要做。” “带着那个女孩平平淡淡活下去，对吧？” 迪亚利亚轻笑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以卵击石的决心。” 四月一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迈步往前面的老旧大宅走去。 第211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完） 多年无人进入的地方再次迎来新的宾客。 “店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座废弃的教堂？” “是有点像。”四月一日低头看堆满枯叶的门口，眉头微皱，“很久没人打扫了。” 迪亚利亚打开门时,都下意识减轻了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门弄坏。 与此同时,迪亚利亚还将正准备进去的四月一日拉住,顺便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咦？” 四月一日只诧异地眨眨眼睛,没有挣扎。 下一刻门被打开，漫天的尘埃纷纷扬扬从头顶洒下。 “如果我没及时拉住你，这会你肯定又想换衣服了吧。” 迪亚利亚等尘埃落地后才松开手,笑着调侃一句。 “谢了。话说回来，我在你们眼里像是有洁癖的样子么？再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就算我想换衣服也不是现在呀。” 四月一日谢过迪亚利亚后，慢慢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大厅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存在吸引四月一日的注意。 自来到这栋无人的旧宅，四月一日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与之前在本丸感受到的类似。 四月一日走走停停,最后在空旷的大厅中间停下，仰头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吊着几盏华丽的充满年代感的巨大吊灯。 “太暗了，灯开不了，就点个蜡烛将就一下吧。” 迪亚利亚抬手打了个响指。 “嘭”的一声,两盏吊灯上的蜡烛熊熊燃烧,瞬间驱赶黑暗。 “谢——” 四月一日只觉脸侧有什么一闪而过,扭头去看，身后出现一群黑漆漆的不明生物,“诶？这是什么？” “小心！” 迪亚利亚眼疾手快地把还在懵逼的四月一日拉到身后。 唰唰—— 数十只栖息在角落里的漆黑生物疯狂逃窜，它们的影子被蜡烛的火光照得扭曲而狰狞。 “这些好像是蝙蝠？” 四月一日扶稳镜架,侧眸看一只悄然飞到自己肩上的小家伙。 它完全不怕生。 “蝙蝠？吸血长生的那种？会不会变成吸血鬼？我在书房看到有相关记载。” 迪亚利亚好奇。 “这里的应该只是普通蝙蝠吧。” 四月一日试探性地摸了摸蝙蝠的小脑袋。 黑不溜秋的小家伙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看四月一日，并不害怕他的接近，见他的手指在面前，甚至还试图张口咬住。 “它身上可能携带病菌，小心为上。” 迪亚利亚捏起小蝙蝠的翅膀，甩了甩，对四月一日叮嘱：“别忘了你的体质很特殊，万一被吸一口，说不定它就真的变成小吸血鬼了。” 四月一日无奈道：“话虽如此，但我的体质还没夸张到这种程度吧？” 怎么可能被咬一口就让对方进化？ 第421章 “这种事，谁能确定呢？” 迪亚利亚见小蝙蝠对自己龇牙咧嘴，眉眼微弯，然后曲起手指对它就是一弹。 小蝙蝠立刻被弹飞，很快就东倒西歪地飞起来，一副想靠近四月一日又惧怕迪亚利亚的模样，只好不远不近地飞着。 四月一日见状默默扶额，迪亚利亚今晚的心情好像很好，居然和一只小蝙蝠斗—— 咳……挺幼稚的。 “对了，怎么不见你找摄像头？” 每次被传送到新地方，迪亚利亚不是都会找找摄像头在哪里的吗？ “这地方连门口的落叶都没人扫，也不知多少年没人进来了，蝙蝠都能把这里当窝住，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安装摄像头？” 迪亚利亚边说边扬手，轻轻推开这只爱记仇的小蝙蝠。 其余蝙蝠早就飞远了，唯独这只一直黏着四月一日，也不知有何用意。 莫非四月一日的吸引非人体质也对普通动物有效？ 迪亚利亚紫瞳闪过深思，倒也没太在意。 “之前我想带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不过我留下的定位是在外面，所以没能直接传送到大厅里。” 四月一日将太宰娃娃拿出来，发现他身上又多出几道裂痕。 迪亚利亚凑过来看，“娃娃好像更严重了？” “嗯。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最迟半小时就要离开了。” “不用半小时吧，你都亲自过来了，这里的客人还没出现？” 四月一日轻声叹气，“若是上周过来其实刚好，可现在已过去一星期，就连我也不清楚客人如今的情况了。” 他指的是上周从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那里得知客人地址后就过来，却被太宰治耽误的计划。 那会儿店还没稳定，他的力量又大多拿去维持店，与太宰治接触，异能力【人间失格】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没受伤吧？” 迪亚利亚对客人的情况毫不在意，抓住四月一日的手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有店和你们在，我没那么容易消失。” 四月一日安抚似的笑了笑。 【人间失格】能无效化所有异能力。 四月一日的情况虽然特殊，但他本身又不是因异能力而存在的，【人间失格】顶多只会让他的力量减少而已。 “所以你那几天才一直不出门……”听完四月一日的解释，迪亚利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行，等回去后我还得加强一下店的防御，省得一些不安分的人进店。” 银发妖精拍了拍手掌，“店长你说，我在门口竖一块‘太宰与狗不能进入’的牌子好不好？” 四月一日：“？” 某个躲起来的沙色风衣青年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挥手拍开烦不胜烦的蚊子。 “你已经帮我很多——” “打住，朋友之间说太多客套话可不好。”迪亚利亚捏捏眉心，“难怪百目鬼那家子完全放不下心，你这心态很难让人不担心啊。”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算了，如果你不让人操心的话，也就不是你了。” 迪亚利亚抬手放在四月一日头上，使劲揉了揉，“我在店里受你照顾这么久，这些小事就当交住宿费吧。” 四月一日正要说话，恰在这时，太宰娃娃脖颈处的小包包突然闪出白光。 三张被叠好的空白纸张飞出来，自动展开，绕着腾空的太宰娃娃不停旋转。 被空白纸张们包围的太宰娃娃慢慢凝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修长身影。 “店长，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客人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 迪亚利亚很快就适应了快要亮瞎人的白光，注视着半空中的人。 “查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过，两个异能力相同或完全不同的人出现，导致异能力失控，就容易出现特异点。所以这也是我们出来逛了大半天，太宰治却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 毕竟以太宰治对店长的感兴趣程度，店长难得离开店那么久，他不靠近才奇怪。 四月一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我好像被你当成鱼饵了？” “没钓上鱼的鱼饵不是合格的鱼饵。”迪亚利亚开玩笑，轻而易举就将小蝙蝠抓到手里，往门口走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和这小家伙出去走走。” “好。” 四月一日看了眼离开的迪亚利亚和他手里不断拍打翅膀的小蝙蝠，默默将目光放回到太宰娃娃和空白纸张上。 片刻后，那道身影越发凝实。 宽松修身的黑西装，深红的围巾，缠绕在手和脖颈上的白色绷带，以及那张略显苍白的清秀脸蛋。 尽管那道身影看上去就像太宰治换了一身打扮，但他透露出来的气息却与太宰治有所不同。 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我该如何称呼你？” 四月一日仰头看飘在半空中的客人灵魂。 客人张嘴，“……” “说不了话吗？”四月一日想了想，伸出手示意对方抓住。 客人没怎么犹豫，直接把手放到四月一日手心上。 随后一束并不耀眼的银光在他们交接的双手出现。 “店长你好。我是太宰，太宰治。” 第422章 “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太宰治了。” 四月一日笑着将半空的【太宰治】拉下来。 直到这时，【太宰治】才有种双脚触碰大地的踏实感。 “有了又如何，我也是太宰治。” 【太宰治】缓缓抬头，漂亮的鸢色右眼定定看着四月一日。 等等—— 为什么他要抬头？ 他明明有一米八多，比眼前的“店长”要高不少。 【太宰治】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唔……太宰，你好像变矮了？” 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太宰治】身后响起。 四月一日能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住，诧异地看对面。 又是一道虚幻的灵魂。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他的另一位客人。 四月一日安静注视着面前这个仿佛对一切毫不在乎的【太宰治】开始紧张起来，于是愉悦地笑起来，“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我觉得可以。” 那道虚幻的灵魂力量太过脆弱，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叫人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但他的动作很容易看懂。 他看了看四周，困扰道：“不过我可能离开不了这里……太宰，你有办法吧？” 他对太宰治过于信任，什么都说出来了。 【太宰治】僵硬着身体，一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太宰？” 那人又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疑惑太宰治没有理他。 【太宰治】脸上的慌乱肉眼可见，病急乱投医下竟看向四月一日，原先深沉黏稠如沼泽的鸢眸也清澈起来。 四月一日忍不住弯眸笑了笑，伸手揉揉【太宰治】的蓬松黑发，将另一只手伸出来，“我有办法带你们离开，请来抓住我的手吧。” “请问你是？” 那人无声飘到四月一日面前，狐疑地看他。 “不好意思，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是四月一日，你们可以叫我店长，我经营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店长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随着织田作之助抓住四月一日的另一只手，他的五官也清晰起来，紧接着他去看身旁浑身僵硬的【太宰治】，“请见谅，我刚刚不小心把你认成我的一位朋友了。” “朋友”一词刚说出口，【太宰治】浑身一颤，紧接着变回布娃娃落到四月一日手里。 “诶？” 四月一日急急忙忙接住太宰娃娃，那三张空白纸张也失去力量般，重新飞回包包里。 织田作之助望着面前的一切，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震惊，“？” ＊＊＊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带出来了？” 在门外调戏小蝙蝠的迪亚利亚听完，瞥了眼缠绕在四月一日左手小指上的某道灵魂。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你才是店长，要带什么人回去是你的选择。不过瓦尼塔斯和龙崽那两个小家伙知道后也许会把你盯得更严哦。” 普通的客人和不正常的客人，哪个更麻烦显而易见。 尤其还是这种灵魂虚弱至极，需要四月一日耗费力量维持的客人。 迪亚利亚可是从莱迪那里听说了龙崽的一大堆牢骚话，说四月一日在本丸里为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们都做了什么。 “唉……”四月一日幽幽叹气，“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织田先生的灵魂太虚弱，见到太宰变回娃娃后震惊过度，灵魂快消散了，我只能暂时让他依附在我的身上。” “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又不能出门了？” “能出门，前提是太宰治不在我附近，他的【人间失格】八成会影响到织田先生。” “那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呢？他也有一样的【人间失格】吧？” 迪亚利亚脑筋转得飞快。 四月一日轻轻握住手里的太宰娃娃，“另一位太宰治在他的世界已经死了，所以【人间失格】的效果大减，况且在来这里前他还让我们去了三个地方，把那三张追随他而来的空白纸张的力量都耗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可能仅靠一缕意志就影响到我的传送魔法，还不止一次。亏我还想过是不是我变弱了……” “客人已经接到，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没问题，这次肯定不会传送错。” 迪亚利亚翻开魔法书，熟练发动传送魔法。 一道小小的黑影嗖的一下飞进魔法阵里。 迪亚利亚察觉到魔法阵中多了一位，猜到是谁，预想到未来的日子，轻声笑了起来。 ＊＊＊ 翌日清早，一夜的湿气汇聚成剔透的露珠，空气中的凉意犹在。 “啊啊啊——” 一声尖叫瞬间划破店里的寂静。 “怎么了嗷怎么了嗷？” 瓦尼塔斯衣衫不整地夹着打哈欠的龙崽跑出房间。 “瓦尼塔斯哥哥！有可怕的妖怪！” 夏目贵志跌坐在走廊上，泪眼婆娑地看瓦尼塔斯和龙崽，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屋檐下的精致风铃。 “哪里有妖怪嗷？” 店里怎么可能会有妖怪？ 但夏目贵志不会撒谎，瓦尼塔斯立刻眯起苍蓝的眼睛去看。 只见金色的风铃下，多出了一个倒挂的漆黑小家伙。 第423章 它似乎被吵到了，慢慢张开无毛的翅膀，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红眼睛。 “店里怎么会有蝙蝠？难道是吸血鬼嗷？！” 还是红眼睛的蝙蝠！ 瓦尼塔斯眼神一凛，连忙摸索身上的睡衣。 “可恶，忘了把【瓦尼塔斯之书】带身上了嗷！” 能进入店的蝙蝠，会不会是吸血鬼变的？会不会是君寻先生的客人？会不会因为他在这里，它才跟过来？ 霎那间，瓦尼塔斯脑海闪过多种思绪。 但被吵醒的蝙蝠一无所觉，小小的耳朵微动，慢悠悠拍打翅膀落到和服青年身上。 “嗯？你也跟着回来了？” 四月一日抬手亲昵地摸摸小蝙蝠的脑袋。 这回轮到龙崽生气了。 第212章 吵不起来的两个太宰治 今日的客厅分外安静。 托迪亚利亚偷偷把小蝙蝠带回来的福,四月一日度过了一个相当难忘的鸡飞狗跳的清晨。 若不是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还要去上学，强行把龙崽带走，以龙崽的暴脾气,指不定能闹到天翻地覆。 嗯，这么一想,龙崽明明是醋罐子摔了,拼命在四月一日怀里打滚要去咬小蝙蝠,也没把店砸了，应该还算脾气不错……吧？ 考虑到自己基本拉不住龙崽的力气，也许龙崽还竭力控制脾气了？ 四月一日不由想到龙崽还在成长期,努力给龙崽找补各种理由，同时不忘幽怨地看某个好似事不关己的银发妖精，头疼地按揉几下太阳穴。 毕竟直到现在,龙崽被瓦尼塔斯抱走时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唉……” “君寻先生为何叹气？” 百目鬼玶担忧地看四月一日。 “我想，店长大概是久违地体会到了苦恼的滋味。” 迪亚利亚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把玩手中的木制戒指，笑盈盈道：“滋味如何？很有意思吧？” “你还好意思问我滋味如何？自己开心了,结果把烂摊子交给我收拾，我现在都想打你一顿出气。” “我很有分寸的，店长才不会因这种小事打我。” 什么分寸？ 在他底线上蹦跶的分寸？ 四月一日瞪爱看乐子的迪亚利亚一眼，旋即抬头看天花板,一个小小的蝙蝠倒挂在隐秘的角落处,薄薄的翅膀包裹住身体一动不动。 小蝙蝠似乎察觉到四月一日的目光,翅膀微微展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四月一日。 它看起来就像一只期待被抚摸脑袋的小奶狗,对四月一日有无限的热情。 四月一日顿时感觉头更疼了，“唉,等龙崽回来，还有得闹……” “闹闹挺好的，店里以前就是太冷清了。”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帮迪亚利亚说话。 “松，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四月一日不可置信地看百目鬼松。 印象中这还是松第一次没有站他这边帮他。 四月一日一时间感觉百感交集。 百目鬼松露出灿烂的笑容，举起茶杯与迪亚利亚敬一杯。 在四月一日苦恼如何哄龙崽的清晨时，迪亚利亚已给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娓娓讲述了昨晚经历的事。 迪亚利亚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低头抿一口，淡淡道：“这只小蝙蝠与你有缘，又黏你得紧，所以我就让它也跟着回来了，不用谢我哦。” 被愤怒的龙崽挠乱头发的四月一日嘟哝道：“……我可没想过要谢你。” “哈哈哈……” 百目鬼松很少见君寻先生吐槽。 虽然他在翻阅先祖们留下的记载中有看到君寻先生以前惯常吐槽的小习惯，可随着年龄增长，性子越发沉稳，也越少吐槽了。 想到这里的百目鬼松眸色微闪，主动转移话题，“对了，君寻先生，那两位客人呢？” “他们都睡着了。” 四月一日恢复正经模样，“昨晚把他们带回来后，就放到事先收拾好的客房了，有小全小多轮流照看，不会出事的。” “也不错，总之不用君寻先生时刻盯着就行。” 百目鬼松对那两位客人的具体情况不太在意。 只因他们是四月一日的客人，所以才给了几分关注。 百目鬼玶等了一会，见长辈们都不开口，这才问道：“迪亚利亚说那位太宰先生为了削弱异能力【人间失格】，昨晚带你们去了四个地方。据我所知，异能力的恢复速度是因人而异的，如果那位太宰先生的异能力突然恢复，会不会对君寻先生造成伤害？” 青年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却只关心君寻先生是否会受伤的问题。 “实不相瞒，君寻先生，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百目鬼松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 “只有一个的话，大概不会。” 四月一日摇摇头，眼里盈着柔情，笑道：“太宰治的异能力虽然特殊，但对我的影响不大。若是之前店还没稳定就算了，现在店已经稳定下来，我的身体也早已恢复。除非两个太宰治同时出现……到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就连我也无法确定。” “哦。” 百目鬼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低下头看手里的茶杯，一根茶梗悄然竖起，代表好运即将到来。 客厅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百目鬼松扫一眼得知君寻先生不会有事后又变回沉默寡言的孙子，心中叹气，如果儿子泷在这里，绝对会乘胜追击，问君寻先生更多的事。 第424章 看来到关键时刻还得他出马。 “君寻先生，那个太宰治的执念是……织田作之助，对吗？” “诶？”四月一日一愣，看向迪亚利亚，“你怎么知道的？这也是迪亚利亚说的？” 迪亚利亚翻阅魔法书，摇头道：“我可没说。” 百目鬼松理直气壮：“我猜的。” 四月一日慢慢露出佩服的表情。 “好吧，开个玩笑，也不算是猜的。”百目鬼·寺庙前住持·松拍拍胸膛，骄傲道：我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在庙里见过不少人和事，多少能猜到一点。” 来寺庙祈福的人多，忏悔的人也多。 身为寺庙住持，有时还要兼顾开导后者的工作，阅历可是相当丰富。 百目鬼松看向孙子，头疼道：“可惜玶没继承了我和泷能说会道的本事，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以后让泷再多费点心思吧。” 百目鬼玶只觉身后一凉，不用动脑都知道是爷爷在打歪主意，默默喝了一口茶压惊。 “君寻先生，我能知道那个太宰治的执念是什么吗？” “我想大概是朋友吧。”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轻声说：“昨晚织田先生说他和太宰治是朋友的时候，太宰治的反应很剧烈。” 若是能自主控制，就不叫执念了。 “是么？”百目鬼松想了想，面露担忧，“可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先不提太宰治因什么机缘巧合认识了织田作之助，店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宰治，他们不会吵起来吧？” 普通人还好说，异能力者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疯子。 四月一日陷入沉思，抬眸看门外的景色，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这有什么好苦恼的？店里的太宰娃娃无人帮忙出不去，店外的太宰治没有店长同意也进不来，他们都不可能同处一个空间。” 迪亚利亚举起魔法书左右摇了摇，“况且我昨晚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店的结界加固了几层，就算是蚊子都飞不进来。” “那小蝙蝠呢？” “咳，那个是例外，店长你也没有排斥啊。” ＊＊＊ 空旷平整的操场上。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一节体育课刚刚结束。 “终于下课了，跑步累死我了。” “就是就是，最讨厌体育课了……” 瓦尼塔斯看看四周气喘吁吁的同学们，抬手假装擦完全没有的汗水，借此隐藏他的异常。 被博士注射了苍月吸血鬼的血液，即使瓦尼塔斯再不情愿，他的身体素质也远超普通人。 “瓦尼塔斯，你看起来好虚弱，太累了吗？” “要吃糖补充能量吗？” 几名同学看到他们的“校花”苍白的脸色（？），急忙摸索衣服口袋，试图找出一点零食投喂“校花”好改变血色。 不多会，他们还真东拼西凑凑出了几颗彩虹糖，一股脑塞到瓦尼塔斯手里。 龙崽不在身边，体育课瓦尼塔斯又没带笔记本的习惯，无法拒绝，在同学们的热情催促下只好拆了一颗放入嘴里，片刻后蓝瞳微微亮了。 和之前的相比，这次的不是很甜。 瓦尼塔斯并不讨厌。 “看吧看吧，我就说瓦尼塔斯不喜欢太甜的，把这个牌子记下来，我们下次再买这个吧。” “嗯嗯。” 瓦尼塔斯：“？” 转学已经有好几周了。 班上的同学依旧很热情，而且似乎随着时间变化，更热情了。 也不知为什么。 瓦尼塔斯疑惑地歪歪脑袋。 他没上过学，他那庞大的平行世界的记忆中也没有上过学的同位体。 也不知这样是否正常，不过他没感受到任何恶意，有的只是同学们的友好和善，所以大概是没问题的。 瓦尼塔斯回过神，便看到身边的男同学换成了眼睛亮晶晶的女同学。 “瓦尼塔斯，待会吃午饭你的弟弟会来找你一起吃吗？” “就是那个超可爱超乖巧的贵志弟弟！” 瓦尼塔斯不着痕迹后退半步，点了点头。 “好耶！” “我特意问了贵志弟弟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聊什么……” 他的同学们真的好热情，希望贵志不要嫌弃。 如果说横滨哪里有和平的话，大概就是学校了。 瓦尼塔斯这么想着，抬头看湛蓝的天空时，便看到了一道漆黑如闪电的影子穿过中岛敦的腰腹。 “凭什么太宰先生眼里只看得到你？！” 那道漆黑影子的主人大吼一声，把影子收回去，中岛敦从半空跌落。 瓦尼塔斯下意识往中岛敦的方向跑去。 下一刻却有一道比他还要快的身影闪过。 第213章 龙崽vs芥川 那道比闪电还快接住掉落的中岛敦的身影是龙崽。 龙崽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路过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原因也很简单。 大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龙崽并不想像以往那样耐着性子听讲台上的老师讲他无法理解的课,索性独自一龙躲起来自闭。 而身为最强大的龙族，龙崽自尊心超强，就算伤心到要自闭也不忘选择最高处——教学楼的天台,好不让人瞧见他的脆弱。 谁料龙崽躲在天台可怜兮兮地舔舐伤口时，却无意看见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从偶然路过到开始打架的全过程。 第425章 龙崽起初没想过要拦架。 世界上那么多人打架,他一头龙怎么可能拦得住。 再说又不是发生在店门口的商业街,龙崽才不想浪费力气去保护什么。 说句难听点的,龙崽除了对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等人特殊外，对其他人都有一种独属于龙族的高傲姿态。 没有用鼻孔看人，已经算龙崽脾气很好了。 不过虽然龙崽对中岛敦的观感一般般,但对身穿黑衣服的芥川龙之介态度就更糟糕了。 谁让之前就有黑衣男暗中跟踪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 起初龙崽完全不打算理会，还是看中岛敦平日里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的照顾，眼见中岛敦快被芥川龙之介打死了才准备插手。 龙崽没给一身黑的芥川龙之介好脸色,丢下受伤的中岛敦后就扇动翅膀飞去跟芥川龙之介打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瞳孔猛缩。 砰—— 异能力【罗生门】及时化作黑色铠甲包裹住芥川龙之介的身体，这才挡住龙崽的尾巴。 即便如此，芥川龙之介也被击退数米。 “什么？！” 芥川龙之介脸冒冷汗，如果不是【罗生门】,他刚刚绝对会被那招看不见的偷袭重伤。 “嗷嗷。”还不错嘛。 龙崽蓝瞳闪过一抹满意，尾巴再度用力挥向芥川龙之介。 尾巴划破空气，又一道凶猛的无形狂风袭向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察觉到他与中岛敦的战斗莫名多出一个人，本就生气的他顿时更气了,对着周围怒道：“正面与我一战,躲躲藏藏算什么君子？” “嗷嗷。”我又不是人,才不要遵循人的规则。 龙崽说着芥川龙之介听不到的话，嗷嗷冲了上去。 被龙崽随手丢到地上的中岛敦捂住流血的腹部,先是疑惑，然后想到什么,迟疑地叫了一声。 “帮我的人是龙崽吗？” 中岛敦记得龙崽拥有隐身能力，之前和店长先生去武装侦探社的时候，有爆发过强大的气场警告他们不要打店长先生的主意。 事后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曾就此分析过，只要在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等人身边，就有几率得到龙崽的保护。 类似于玩游戏满足某个条件，进而获得强者的庇护。 尽管中岛敦当时听得一头雾水…… 没想到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分析的居然是真的。 中岛敦看着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芥川龙之介目瞪口呆。 就算龙崽有隐身的优势，但芥川龙之介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不吠的狂犬”。 龙崽只是隐身可绝对做不到力压对方。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中岛敦做梦也没想过天天跟在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身边还有这么一尊强大的存在，忍不住擦了擦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对两个孩子做什么。 中岛敦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经常缠着店长先生他们的真实意图了。 武装侦探社一直拼命守护的横滨突然出现一个无比强大的势力，还不清楚是敌是友，必须要确定他们是否会对横滨有威胁。 “唔——咳咳，你到底是…谁？” 就在中岛敦脑洞大开恍然大悟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再次被打退，吐出一口鲜血，捂嘴剧烈咳嗽起来，眼神凶狠地观察四周，不忘瞥一眼陷入沉思的中岛敦。 他到现在还没找出这个隐身的敌人。 横滨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强大的异能力者了？ 对方明显还与中岛敦有关系，武装侦探社的人？！ “嗷嗷？”不打了吗？我还没打够呢。 越打越兴奋的龙崽挥舞拳头，下一秒发现芥川龙之介没有看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隐身状态还没解除，想也没想就直接解除隐身状态出现在两人面前。 “果然是你！” 中岛敦看到粉红的幼龙出现。 芥川龙之介望着悬在自己几米远的粉红色不明生物，震惊到沉默了。 所以刚刚与他战斗的就是眼前这个粉红的家伙？！ “我竟……输给……” 芥川龙之介被自己的弱小气到不知说什么，脸上神色不停变换，最终定格成面若冰霜的模样。 “下次，我会杀了你们！” 芥川龙之介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黑西装变出一道道漆黑触手，替他挡住所有可能出现的攻击。 “嗷嗷。”懂得防御，还挺聪明的。 龙崽见芥川龙之介没有再打的想法，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还没打过瘾呢。 龙崽大眼睛骨碌骨碌转，见芥川龙之介那件黑西装很不爽，让他联想到浑身漆黑的讨厌蝙蝠。 嗯，理由找到了。 龙崽“咻”的飞到芥川龙之介面前，亮出锋利的爪子想要划烂芥川龙之介的衣服。 “可恶！你居然敢……咳咳咳！” 好在芥川龙之介有所预防，急促后退几步，勉强躲开龙崽的爪子，只有一缕黑白渐变的头发被切断。 这下芥川龙之介是真的要生气了。 他身上的黑西装是太宰治送的，比他的命还要珍贵，绝不允许出现破损。 中岛敦也知道这一点，胆战心惊地看浑身散发怒气的芥川龙之介，又去看还在嗷嗷挥爪的龙崽。 “那、那个，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呢？” “你给我闭嘴！”芥川龙之介朝他怒吼一声，“等我杀了这家伙，下一个就到你！” 第426章 “嗷嗷！”想要杀了我？做梦吧！ 中岛敦嘴角抽搐，熟练躲开一块被【罗生门】挑起的碎石，看着被一人一龙破坏得不像样的学校，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明明是路过学校，突然遇到心情不好的芥川龙之介，和平时一样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不管是太宰先生还是瓦尼塔斯，谁来都好，赶紧来个人终止这场战斗吧。” 他可没钱赔给学校啊。 想起自己一干二净的钱包，中岛敦一脸痛苦。 就在中岛敦在想要不要去教学楼找瓦尼塔斯或者夏目贵志时，一颗糖突然飞向龙崽。 【在学校里打架，你想让君寻先生失望吗？】 龙崽听到那道从心底传来的心声，想起四月一日，害怕他露出难过的表情，迅速冷静下来。 幼龙扭头看脸色难看的芥川龙之介，又看看中岛敦，犹豫着要不要找迪亚利亚学习遗忘魔法，让两人失去这段记忆。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们，而是瓦尼塔斯。 “嗷嗷……”瓦尼塔斯，不要和四月一日说好不好…… 龙崽垂头丧气地飞到瓦尼塔斯肩上趴着，用小脑袋蹭蹭他的脸。 【你把学校破坏成这副模样，不找君寻先生或迪亚利亚先生，根本解决不了。】 瓦尼塔斯扫了一圈四周，头疼地捏捏紧蹙的眉头。 学校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谁看到了龙崽和芥川龙之介打架的过程。 “嗷嗷。”没有其他人，我事先感应过才解除隐身的。 龙崽机灵地挺起小胸膛，他又不笨，怎么可能被摄像头录下打架镜头。 然后被瓦尼塔斯敲了敲脑袋。 “嗷——” “人虎，他们是谁？”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眉打量瓦尼塔斯和龙崽，模糊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 和芥川龙之介打了多次已经熟悉他本性的中岛敦立马抖抖身体，急声提醒：“芥川，你可别打他们的主意，太宰先生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太宰先生会生气？” 芥川龙之介一愣，垂下的双手紧紧握住，过了一会才放松，转身离开。 黑西装被风吹起帅气的姿态。 “等等，芥川！你就这么离开？” 中岛敦像看到什么不敢相信的存在，连忙叫住芥川龙之介。 “不然？” “赔钱啊，我可没损坏学校的一分一寸，你和龙崽各赔一半。” 中岛敦梗着脖子。 龙崽闻言，眯眼看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久久凝望龙崽和他的龙爬架瓦尼塔斯，黑色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想起来了。 之前太宰先生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几个人面前，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瓦尼塔斯。 尽管此刻他很想解决龙崽和瓦尼塔斯，但…… 暂时好像打不过。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小心破坏了太宰先生的计划，只会让太宰先生更加厌恶他。 芥川龙之介心思百转，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中岛敦得到答复后，立即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他没有给出会补偿的话，你这么快就放他走了嗷？” 瓦尼塔斯一边教训龙崽，一边问中岛敦。 “我熟悉芥川那家伙，他既然说知道了，就会派人来维修。”中岛敦笑笑，低头看腹部的伤口。 异能力【月下兽】的恢复能力极强。 不多会的功夫，中岛敦已经没感受到疼痛了。 “这么说，龙崽也不需要赔钱了嗷？” “大概？”中岛敦也不能确定，随后神情严肃，“比起这个，瓦尼塔斯你和龙崽极有可能会被芥川盯上，芥川那家伙超级记仇的。如果不是我用太宰先生吸引了芥川的注意力，就没这么快收场了。” 第214章 长头发很耗洗发水 芥川超级记仇？ 听了中岛敦的提醒,瓦尼塔斯表情变得古怪，低头看一脸无辜软萌的龙崽，嘴角微微抽搐。 芥川再记仇,能有龙崽记仇？ 因为小蝙蝠的事，龙崽醋罐子摔了,不管他和贵志怎么哄都没用。 论记仇程度,谁与争锋？ 不过瓦尼塔斯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龙崽气一直不消也懒得哄了，索性让他独自待去。 反正有心神相通在，就算龙崽出事了他也能感受到。 龙崽可是足足在心里骂了小蝙蝠一个上午。 虽然骂人的词语十分有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还没什么杀伤力的，反复听多就会想笑…… 但想在别人面前憋笑也是很难的啊。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像摸小狗一样熟练地摸龙崽下巴。 龙崽：“嗷？” 由于瓦尼塔斯的手法很好，直把龙崽摸得舒服到眯起苍蓝的眼睛，喉咙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呢喃。 唉，也不知道龙崽这小暴脾气是跟谁学的。 瓦尼塔斯幽幽叹气。 “怎么了吗？” 中岛敦见瓦尼塔斯露出无奈的表情,担忧地问。 瓦尼塔斯摇摇头，他的心声是注定无法被中岛敦听到了。 因为龙崽绝不会转诉与他有关的坏话。 【龙崽就是这样记仇的龙。】 “……” 一字不漏听完瓦尼塔斯在心里吐槽自己的龙崽默默气成胖河豚。 第427章 他愤怒地甩甩尾巴，“嗷呜”一声张口咬住瓦尼塔斯的手。 中岛敦见状，瞬间急了,急忙问瓦尼塔斯,“他怎么突然咬你了？是累到了吗？还是芥川那家伙搞的鬼？” 瓦尼塔斯抬起另一只手打断中岛敦的话,垂眸看龙崽。 幼龙很克制，尖尖的小白牙只在手上留下淡淡的红印。 瓦尼塔斯没感受到疼痛,只有丝丝痒意，不在意地笑了笑。 看在对自己人勉强能控制住小暴脾气的份上,他就不和君寻先生告状了。 龙崽了解瓦尼塔斯的心思，慢慢放开不再威胁。 【当然，记在小本本上还是不可缺少的。】 毕竟作为龙崽的监护人（？），瓦尼塔斯不可能只让那个叫“芥川”的人负责全款赔钱，他也得赔一半。 【至于赔款，就从你的小金库里扣。】 瓦尼塔斯轻轻戳了戳如遭雷劈的龙崽小脑袋。 叮铃铃—— 恰在这时，上课铃声突兀响起。 中岛敦抬头看斜对面的教学楼，琥珀般明亮的眼睛藏有一丝艳羡，“好像要上课了，瓦尼塔斯你赶紧回教室吧，这里就先交给我处理。” “你一个人可以嗷？” 瓦尼塔斯看向中岛敦腹部，鲜血早已将白衣染红。 “别看我这样，我的恢复能力很强的，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处理这种事也能算是武装侦探社的日常了，我们都很熟练的。” 中岛敦拍拍腹部以作证明。 武装侦探社的日常……是破坏建筑吗？ 瓦尼塔斯沉默，片刻后道：“就算恢复能力再强，受伤的时候还是会痛嗷。” 他拿出一颗同学给的糖果放到中岛敦手里，“据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虽然这糖味道不是很甜嗷。” “谢谢，我会好好吃的！” 中岛敦紧紧握住那颗彩色包装的糖，心像被什么温暖的泉水浸泡过一样，也暖和起来。 “嗷。”喂我。 龙崽理直气壮地把之前瓦尼塔斯丢他的糖塞瓦尼塔斯手里，示意他拆开糖衣。 等瓦尼塔斯和中岛敦又说几句，两人这才分开。 瓦尼塔斯回教室的路上，龙崽终于没力气般瘫软在瓦尼塔斯肩上。 龙族的自尊心决不允许龙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 瓦尼塔斯侧眸看龙崽一眼，用力捏捏他的脸蛋。 那双一向闪动机灵劲儿的苍蓝大眼睛此刻没什么精神，被捏脸了连抗议的力气都没有，无精打采的怪可怜的。 看样子，那个芥川很强啊。 龙崽赞同点头。 他与那个叫“芥川”的家伙打了一架，储存的力量差不多都耗光了。 不知下次恢复要多久，他还没带四月一日去海上飞。 瓦尼塔斯听到龙崽的叹息声，没有多问。 龙崽没力气也好，等回店后就不会再折腾了。 迪亚利亚先生有一句话没说错。 尽情撒欢发泄过精力的狗子就不会继续拆家了。 【感谢芥川的配合。】 瓦尼塔斯捏完龙崽的脸蛋，又去捏他的爪子，与龙崽一样的苍蓝双眸飞快闪过一抹精芒。 离学校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顶层，一只三花猫目睹了这一切，眨了眨圆滚滚的猫瞳，轻盈跳下围栏，如同一阵风消失不见。 ＊＊＊ 眨眼就到了放学时间。 休息了一下午的龙崽终于打起几分精神，能在夏目贵志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武装侦探社过来接送的人依旧是中岛敦和泉镜花。 瓦尼塔斯打量一遍中岛敦，发现他换了一件和上午一模一样的衣服，单从脸色很难看出来之前受过伤。 确认中岛敦的状态不错后，瓦尼塔斯默默别开视线。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没有出现，应该有事要做。 “中午我已经去你们家留了纸条，说了你们放学会去侦探社的事。”中岛敦再次确认瓦尼塔斯交代的匪夷所思的事，“只要把纸条丢进那片空地里，就可以了吧？” “嗯，小全小多会知道的嗷。” 瓦尼塔斯点点头。 中岛敦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好，我们直接去武装侦探社吧。与谢野小姐他们都很期待你们的到来。说起来，你和贵志都是第一次去吧？” 那笔巨额委托金让侦探社的大家钱包鼓了不少。 夏目贵志瞪圆猫瞳看瓦尼塔斯，“我们要去武装侦探社吗？为什么呀？” “呃，就当是去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接送嗷。” 瓦尼塔斯揉揉夏目贵志的脑袋，“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就麻烦镜花小姐送你回去嗷？”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夏目贵志摇摇头，问：“那接下来中岛哥哥他们就不会再来接送我们了吗？” “会哦。”中岛敦笑道：“委托里说的是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还没结束呢。” “哦哦。”夏目贵志不再追问，抓住瓦尼塔斯的手晃了晃，思考起另一个问题，小声道：“瓦尼塔斯哥哥，我们就这么空手过去吗？需不需要买些什么礼物送给侦探社的大家，中岛哥哥他们帮了我们很多。” 瓦尼塔斯觉得贵志考虑得有道理，朝龙崽伸手。 龙崽瘪嘴，盯着瓦尼塔斯的手心大半天，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认命拿出一袋金子给他。 第428章 瓦尼塔斯的小金库由于买太多衣服快花光了，就来霍霍他的小金库。 关键龙崽还不好拒绝，就怕瓦尼塔斯会偷偷告状。 因为下午课间瓦尼塔斯拿出那本该烧的小本本，一笔一划把龙崽惹的锅都写上去。 龙崽趁瓦尼塔斯上课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翻过，整整齐齐记了几十页他的黑历史，比之前在本丸要多一倍。 “嗷嗷！”瓦尼塔斯是小心眼！ 龙崽愤愤地抗诉两声，飞到夏目贵志肩上朝瓦尼塔斯做了个鬼脸。 泉镜花安安静静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 中岛敦悄悄俯下身贴到她耳边小声耳语，“龙崽这会应该在贵志身上。” 在清楚看过龙崽的模样后，再想确定隐身的龙崽出现在哪里就很容易了。 胖乎乎的粉色幼龙，沉甸甸的份量，趴在人身上肩膀会矮一些。 趴在头上就更明显了，只看谁的头发更凌乱就行。 “乱步先生说的？”泉镜花眸色微闪。 中岛敦正要承认，夏目贵志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抓住他的手指，仰头问：“中岛哥哥，镜花姐姐，侦探社的大家都会喜欢什么呢？” “这个问题嘛，我想想太宰先生他们都喜欢什么……” ＊＊＊ 最后一道夕阳余晖消失在天空尽头，几颗星星开始闪烁光芒，象征夜晚到来。 “君寻先生，都这个时间了，孩子们还没回来。” 百目鬼松匆匆穿过走廊，来到庭院里找四月一日。 匆忙的脚步声惊起窝在草丛里的萤火虫，惊动倒挂在屋檐下的蝙蝠。 扎着长长蓝色双马尾的女孩躺在四月一日膝盖上，酣睡的侧脸甜美可爱。 “武装侦探社的人会请他们吃饭吧？” 四月一日在看书，听到百目鬼松的话便抬起头看他，“应该饿不到。” “我担心的是这个？” 百目鬼松吹胡子瞪眼，表情无奈，“我担心的是万一瓦尼塔斯和龙崽与太宰治接触……” “太宰娃娃还在睡觉哦。” 小全睁开朦胧的眼睛，乖乖坐起来，“小多在客房里守着太宰娃娃和织田先生呢。” “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松，放松些。要知道，越害怕的事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四月一日将书签夹在书里，语气平静，“再说了，瓦尼塔斯他们是自由的，我总不能限制他们交朋友。” 他中午就知道了中岛敦送来的纸条，也猜到了瓦尼塔斯去武装侦探社的原因。 “别担心，瓦尼塔斯做事有分寸的。” “再有分寸，他也只是个孩子。” “可如果不让他们亲自去做，他们不会长大。” “……我说不过您，”百目鬼松坐下，夺过四月一日的书，闷闷道：“就当我担心他们饿肚子吧。” “哈哈。”四月一日轻笑，“不会饿肚子的。大不了等他们回来我再去煮几碗荞麦面。” 百目鬼松不吭声，低头看手里的书，“君寻先生怎么读起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了？” 他记得君寻先生在太宰娃娃还没来店里之前就看过一次了。 “虽然都是‘太宰治’，但不管是店里的太宰娃娃，还是店外的太宰治，与写出《人间失格》的文豪太宰治是截然不同的人吧？” “嗯。”四月一日微微颔首，“但他们也有一些联系。” “名字和异能力？” “不止这两点。” “那还有什么？”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 小全对他们讨论的内容不感兴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抓住四月一日的手按在自己的双马尾上，又拿出一把桃木梳，提醒他给自己梳头发。 “今晚轮到四月一日给我梳头发啦。” “好。”四月一日眼神柔和，解开小全的发带，小全一头蓬松的浅蓝色长发瞬间散落在走廊上。 百目鬼松还在琢磨问题，“那君寻先生重复看书的原因是？总不会是因为无聊吧？” “奇怪，为什么不可以是这个原因呢？” 身穿宽松睡衣的迪亚利亚忽然出现在走廊尽头，一头柔顺长发仿佛被月光洗涤过，盈着皎洁的月光。 “哇！好香的洗发水味道！” 小全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香味，眼睛瞬间亮起。 “梶井先生的一位同事推荐的洗发水，据说她买多了用不完，知道我头发很长就让梶井先生送了我几瓶。” 迪亚利亚随手扬了扬披散到脚踝的银色长发，根根分明的长发如同流淌的瀑布般闪耀银色的光泽，低笑道：“洗完感觉是柔顺了些。” 小全立刻举起手，高兴道：“真的？我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还有几瓶没开的洗发水被我放在浴室外的架子上了。” 百目鬼松被他俩的对话转移了注意力，“你和小全有这么长的头发，洗发水消耗会很快吧？” “还好，我在原来的世界有清洁魔法，很少会直接洗。” “是的，而且吹头发会很麻烦。” 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的话同时响起。 “听店长这么一说，店长也曾经历过啊。” 迪亚利亚挑了挑眉。 四月一日笑着点头，“侑子小姐以前洗完头发，经常懒得吹。不吹干做什么都不方便……” 第429章 他经常会被侑子小姐逮住，然后要求帮忙吹干头发。 “看来那位侑子小姐也有一头很长的头发。” “嗯，很长很黑，非常柔顺，很好打理……” 小全脆声说：“我可以作证四月一日说的是真的！” 百目鬼松静静的不说话。 他没见过壹原侑子，先祖们也没有壹原侑子的照片，只能通过君寻先生的话想象壹原侑子的模样。 迪亚利亚走到四月一日身边，将身后的长发撸到胸前，优雅坐下，拿出一本老旧的诗集慢慢阅读，淡淡道：“等横滨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回一趟我的世界，我会尽我所能教你学会复活魔法。”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四月一日对壹原侑子的一切还是念念不忘。 迪亚利亚想帮四月一日实现他的愿望。 “谢谢。” “不用，如果你实在感激不尽的话，之后去其他世界开店就让我们多陪你一段路吧。” 四月一日弯眸一笑，“没问题。” 百目鬼松低头看自己长了很多老人斑的双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人面前，他的那点担忧似乎不值一提。 难怪君寻先生和迪亚利亚都没有任何惊慌。 在这两人眼里，就没有能引起情绪起伏的事吧？ “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处事不惊呢？” 百目鬼松低低呢喃。 “什么？” 四月一日没有听清百目鬼松的话。 “没什么，”百目鬼松很快收敛起失落，“对了，迪亚利亚你在看什么书？” 迪亚利亚手中的书他好像在哪里看过。 “兰波的《彩画集》，莱迪给我看的，说是龙崽叼给他的。” 迪亚利亚给百目鬼松看《彩画集》封面。 因为莱迪最近在教龙崽他们世界的语言，龙崽没学会，瓦尼塔斯学会了。 龙崽认为四舍五入一下，瓦尼塔斯学会等于龙崽学会，所以不用苦哈哈地学新语言。 莱迪说龙崽这种想法是错的，龙崽不服气，就去翻瓦尼塔斯的书桌，把法语原文的《彩画集》拿给莱迪看，让莱迪学会法语再教他。 听完迪亚利亚解释的百目鬼松：“……” “的确像龙崽做出来的事。”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所以莱迪才会把《彩画集》交给你，让你学会了教莱迪？”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不用学。” 迪亚利亚随手翻到一页，轻松读一首诗。 等迪亚利亚读完，百目鬼松已经竖起了大拇指，“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店长之前去本丸的那一年多，我和莱迪满世界参观各地的特色建筑，法国巴黎自然不会落下，为了方便与当地的建筑师交流，顺便学了。” 四月一日同样佩服，“不愧是你，又‘顺便’上了。” “我可是魔法师，记忆力强大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我还有语言魔法和记忆增强魔法……” 迪亚利亚满不在意，“对长寿的妖精来说，学习新的语言再容易不过了。” 时间太多，就算一天只学一点，花个三五年也能学会。 “店长如果想，凭店长的记忆力，不也可以轻松做到么。” “……店里很少有外国人进来，所以我没把精力花在这上面。” 四月一日的转折有些生硬。 百目鬼松忍不住抬头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冲迪亚利亚眨了眨左眼。 迪亚利亚瞬间了然，抚摸《彩画集》的页面，“说起来，我从梶井那里得知几件有意思的事。” 百目鬼松好奇，“什么事？” “横滨之前有一个叫兰波的异能力者，在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死了。” 百目鬼松疑惑不解。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若有所思，“还有呢。” “这个作者也死了。” 迪亚利亚变魔术般拿出另一本《窄门》，上面的作者赫然是安德烈·纪德。 第215章 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 “两个与作者同名的人都死了？会不会只是某种巧合？毕竟这世上同名的人有很多……” 百目鬼松自顾自说着,渐渐消声了。 如果是别人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可在君寻先生身边发生的事，就没“巧合”可言。 真的会是巧合么？ 连百目鬼松都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迪亚利亚同样想到这点,不禁看向四月一日。 黑发店长眉眼低垂，正专心给女孩梳理蓝色的长发,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轻声道：“其实不管是不是巧合,这都与我们无关，所以想太多也没用，不是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松，如果一直思考过去或未来的事，就会忽略当下。” “哈哈,确实像你会说的话。” 迪亚利亚笑了声，伸手将《窄门》递给百目鬼松，“好了松，就像店长说的,与其在这里对一些不相关的事情琢磨来琢磨去，不如坐下同我们一起看书。” “要知道，不是客人的话，可进不了店,也看不到店长。换言之,也就是双方一辈子都不会产生关系。” 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当听故事好了,为什么要给自己添那么多麻烦呢？”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百目鬼松皱眉,见两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轻轻叹气,耸肩道：“行吧，你们都不担心，我何必担心。” 第430章 说完，他便接过迪亚利亚的书，盯着封面愣了一会神，有些疑惑地看四月一日，“奇怪，君寻先生，我好像曾在书房看过这本书，但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书一点记忆都没有？” 迪亚利亚眸色微闪，调侃道：“会不会是你年龄大了，记性不好？” “呃……也有可能。算了，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加上这书也不是很厚，我再看一遍就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过了。” 八十多岁的百目鬼松无法反驳，尽管他在三人中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百目鬼松不再纠结自己是否看过《窄门》的事，坐到四月一日另一侧，借着屋檐上的灯光认真阅读。 迪亚利亚见状又笑了，打了个响指，屋檐下的电灯瞬间更亮。 “某人刚刚还不相信店长只是因为无聊才重看《人间失格》。” “哼，这都怪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哼唧两声。 “嗯？为何怪我？” 四月一日拿桃木梳的手一顿，表情诧异。 “当然是因为您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导致我以为您看书也有原因。” 听到这个回答，四月一日顿时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的言行举止就这么夸张？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和大家一样，在忙完正事之余，也会花时间做很多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啊。” 迪亚利亚追问：“比如？” “我想想，插花、下棋、喝茶、看书这些——” “等等，这些明明都很有意义好不好？” 百目鬼松忍不住反驳。 “是吗？”四月一日眨眨长睫，想了想，笑道：“那就睡懒觉吧，我很喜欢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的时间。” “别人睡懒觉和您睡懒觉能是一样吗？” 百目鬼松看着浅笑的四月一日，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君寻先生往往是受了伤或力量消耗太大才会通过睡觉恢复。 以君寻先生那么糟糕的睡眠质量，能一觉到天明就很好了。 百目鬼松想起先祖们关于君寻先生睡觉的记载，眼神黯淡。 气氛陡然冷寂下来。 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樱花树，沙沙吹落数片叶子。 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铃铃声。 仿佛凝固的空气又开始流动。 “说到看书，前段时间我不是让玶看书吗。玶才看了几本就溜了，一点也不像我和泷。” “哈哈，我看玶就不是喜欢看书的性格，你让玶做他不乐意做的事，他开心才怪，能看完几本已经很不错了，对吧店长？” “逼得太紧确实不好，让玶做他喜欢的事吧。” “你们怎么都帮玶说话？” “……” 小全静静抚摸自己的两条麻花辫，看看左边的百目鬼松，又看看右边的迪亚利亚，最后看中间的四月一日，眼睛悄然弯起。 真好，四月一日身边又多了几个能闲聊的朋友。 请再多陪四月一日一段时间吧。 蓝发的少女在心里虔诚祈祷。 ＊＊＊ 半夜骤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黎明时才停下。 瓦尼塔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张薄被，他盯着薄被正疑惑时，听到门口传来夏目贵志的问话。 “瓦尼塔斯哥哥，起床了吗？” 瓦尼塔斯看一眼桌子上的闹钟，七点多了，他捏捏太阳穴，掀开两张被子坐起来，身体立刻打了个激灵。 好冷…… 瓦尼塔斯默默裹住被掀开的被子，不想离开被窝。 气温变低了，昨晚都没这么冷。 瓦尼塔斯裹着被子想。 昨晚他们从武装侦探社回来的时间太晚，君寻先生和松爷爷他们已经睡下了，整栋房子几乎被黑暗包裹，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暖黄的灯。 瓦尼塔斯当时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店里，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心里暖暖的。 瓦尼塔斯相信夏目贵志的感受和他一样。 因为夏目贵志那会紧紧抓住他的手，猫一样的眼睛凝望那盏灯许久。 “昨晚突然下雨，所以今天气温有点低，我在庭院看到君寻先生，他叮嘱我们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夏目贵志起得比瓦尼塔斯早，走到窗边，将小玉瓶搜集到的露水浇到幻觉小蘑菇上，又走到瓦尼塔斯床边，抓住他的一只手感受体温，“君寻先生还说你怕冷，担心两张被子不够用……如果你还感觉冷的话，今晚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君寻先生。”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被养得很好，不怕冷不怕热，抱着入睡像抱着一个小暖炉。 【为什么去找君寻先生？】 龙崽昨晚回来就一龙飞到君寻先生的卧室，不在瓦尼塔斯身边。 “松爷爷说君寻先生的床很大。” 这是什么理由？ 瓦尼塔斯不解。 “瓦尼塔斯哥哥是笨蛋，如果床很大的话，大家就可以睡一张床啦！” 夏目贵志摇摇瓦尼塔斯的手，期待道：“我们三个还没一起睡过呢！” “？！” 瓦尼塔斯感觉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他看到的平行世界记忆里，也有和米沙一左一右地抱着露娜睡觉的记忆…… 记忆与脑补的画面渐渐重叠在一起，他的人生似乎没有变化？ 第431章 “嗷嗷嗷！”怎么还不起床啊！ 龙崽如飞驰的箭矢，从门口飞进，咻的一下窜到瓦尼塔斯的被子里。 瓦尼塔斯被吓了一跳。 好吧，他的人生还是有些变化的。 得把龙崽加上。 “瓦尼塔斯哥哥？” 夏目贵志见瓦尼塔斯裹着被子走神，以为他被冷到了，连忙哒哒小跑去衣柜里翻找厚衣服。 瓦尼塔斯不明所以看贵志动作。 “这件毛衣怎么样？” 夏目贵志举着一件深蓝的高领毛衣问瓦尼塔斯，“我摸着就觉得很暖，你还没起床，被窝肯定是暖的，把毛衣放被窝里一会，再穿就更暖了。这可是我摸索出来的经验哦！” 被亲戚收养的孩子能有一个能吃能睡的地方就不错了。 指望亲戚给多余的孩子花钱购买应季衣服…… 夏目贵志完全没想过。 然而自从夏目贵志来到店里后，不管是四月一日还是瓦尼塔斯，都热衷于给他添置衣物，不管是否应季，看到适合好看的就买回来。 夏目贵志甚至多出“新衣服太多，穿不过来”的“烦恼”。 瓦尼塔斯听到贵志的话，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信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悄悄松了口气。 不只是他，连贵志都开始与过去告别。 如果贵志当初没有掉进万屋，没有被君寻先生捡到，现在是不是还在各个亲戚家辗转？ 突然，一双白嫩的小手托住瓦尼塔斯的脸。 瓦尼塔斯瞳孔地震。 “好奇怪，瓦尼塔斯哥哥果然在想什么，居然没听到我的话。” 夏目贵志壮着胆子去捏瓦尼塔斯的脸，见他快要反应过来了，迅速把毛衣塞他被子里，顺便把龙崽拎起带走，不忘抛下一句话。 “我和龙崽先去吃早餐啦，你记得动作快点哦！不然只能在路上吃早餐了！” 夏目贵志跑远了，又折回来冲床上的瓦尼塔斯扮了个鬼脸。 【贵志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 瓦尼塔斯无奈地笑，躺回去抱着被子又赖了几分钟床，才慢吞吞起来换衣服然后去洗漱吃早餐。 第216章 意外（上） 众人吃完早餐后。 “我们先去上学啦！” “路上注意安——唔？贵志？” 四月一日习惯性想叮嘱两句,下一刻便被夏目贵志的举动惊到。 “知道啦。” 夏目贵志突然踮脚一把搂住四月一日的腰，把脸埋到他怀里蹭了蹭，又探头看他身后的小全小多,软软道：“小全小多，君寻先生就交给你们了,晚上见哦！” “晚上见！” 小全小多异口同声。 四月一日被夏目贵志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错愕片刻,不禁笑道：“晚上见,在学校认真听课，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 夏目贵志松手，跑去找中岛敦和泉镜花。 “今天我们也会晚点回来,不用做我们的晚饭。还有……” “还有？” 四月一日疑惑。 瓦尼塔斯抬头看四月一日，连忙别过脸，小声嗫嚅：“还有,记得给我们留一盏灯嗷。” 四月一日留意到黑发少年藏在深蓝毛衣下一截泛红的脖颈，知晓黑发少年鼓足了勇气，莞尔一笑，捏捏他的脸蛋温声应好。 “我也是要面子的,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捏我的脸嗷……” 然而话虽是这么说的，但瓦尼塔斯完全没有嫌弃那只温暖的大手，就连苍蓝的眼睛飞快闪过一抹满足。 趴在瓦尼塔斯肩上的龙崽知道他的真实想法，鄙夷地看他一眼,然后抬爪指指自己的脸蛋,双眼期待地看四月一日。 他也要被四月一日捏脸蛋！ 哼,幸好那只讨龙厌的黑蝙蝠识相，躲起来了。 不然他昨晚回来就先去教训一顿蝙蝠。 就算他和芥川打架消耗了所有力量,但打一只蝙蝠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重要的是，光秃秃的蝙蝠可没有像他一样软乎乎的脸蛋让四月一日捏！ 莫名骄傲的龙崽似乎忘记了他的身体也全是光滑的龙鳞。 “好好好,你也有份。” 四月一日捏完龙崽的脸蛋，站在门口目送三小只离开。 踱步走来的迪亚利亚轻声开口：“孩子们今天又要去武装侦探社，好像有事瞒着我们，你不打算问一下吗？” “不了，他们若是想说，会主动说出来的。” 四月一日摇头，仰望辽阔的天空，笑道：“况且我也有很多事情没和他们说，很公平，不是吗？” 迪亚利亚扶额，“行吧，那我就不让莱迪偷偷跟上去了。” “诶？” 四月一日愣了愣，很快明白迪亚利亚的真正意思，“你在担心龙崽？” “是有点。” 对龙族好感度极高的迪亚利亚点了点头，“龙崽昨天应该和谁打了一场架，力量快耗光了。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那焉了吧唧的气息无法遮掩，莱迪第一个察觉到，放不下心来找我。好在龙崽在你身边待了一晚，力量恢复了些。” 迪亚利亚转眸看面前的“人形充电宝”。 他都有点想亲自研究一下店长的体质究竟是什么原理，吸引他们这些非人的存在就算了，还能加速他们的力量恢复。 四月一日只觉迪亚利亚的眼神透着一丝寒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再看迪亚利亚又恢复正常了。 第432章 “莱迪现在也勇敢许多了。” 都敢毛遂自荐去保护他人。 换做是以前，莱迪见到危险第一时间就是逃跑。 “也不想想莱迪跟在谁身边？我可是研究了一段时间的龙鳞。横滨能伤到莱迪的人两手都能数过来。” 迪亚利亚笑起来，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四月一日，“昨晚松回房看完《窄门》来找我，还与我说了他的感受。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与你讨论一下。” “好。那我们现在去客厅？” 四月一日正想让小全小多去泡茶。 “不，今天去书房。松和玶都在书房等我们。” “玶也在书房？难怪吃早餐时没看到他，我以为他又出门了。” “本来是这样的，”迪亚利亚轻笑，“据说松昨晚找完我，就去找玶问话。”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看来玶是被松逮住了呢。” “被逮住了哦！” “被逮住了哦！” 女孩们抬头看到四月一日的笑容，忍不住学他说话。 ＊＊＊ 书房离客厅不远。 一排排整齐的书架矗立在墙角，上面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书桌和平时不同，此刻乱七八糟地叠了许多本书。 百目鬼松站在一排书架前寻找书。 书架旁贴有“日本文学”的标签。 “这本好像看过，但没什么印象了，算了，拿过去重看一遍吧……” 说着，百目鬼松便取下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百目鬼玶则左顾右盼，他看的书不多，所以没和爷爷一块找。 他在偌大的书房里转了几圈，找出一个造型雅致的小香炉，仔细擦干净上面的尘埃后，看到表面雕有栩栩如生的各色蝴蝶。 他没有多想，在小香炉附近的抽屉又找了一会，终于找到几盒宁神香，其中一盒已经拆过，还剩最后一点。 咔嚓—— 百目鬼玶拧开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宁神香，小心放入蝴蝶小香炉里，最后盖上盖子。 不久，一缕香烟袅袅升起，飘到半空消散，与空气融为一体。 还在找书的百目鬼松闻到空气中的淡雅香味，身体一顿，急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扭头看百目鬼玶，“这好像是宁神香？你从哪里找到的？我好多年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就在书架下的抽屉。” 百目鬼玶随手指了指书桌身后的书架。 “你这家伙，在自家书房乱翻就算了，在君寻先生的书房也——” 百目鬼松忍不住说了一句，陡然想起自己的过去，实在不好意思教训孙子，默默转过身假装没有看到。 “爷爷，不说了吗？” “闭嘴，不许打扰我。” “哦。” 百目鬼玶没等来爷爷的教训，却等来了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 两人迈步而进，很快就闻到了书房的熏香。 “店长，书房里有一道闻起来很舒服的香味。” “是安神香，我有一段时间没休息好，要靠点燃它才好入眠。有一天忽然找不着了，原来藏在书房里呀。” “藏？” 迪亚利亚诧异。 “对，藏起来了。”四月一日微微颔首，回忆道：“以前我曾帮过一位擅长制香的客人，他知道我没睡好的事情后特意制作了安神香送给我。” “听你的口吻，那位想必是个很善良的客人。” “是的。” 四月一日语气很轻，“那是个看到他人有麻烦就会想帮忙的好人，切切实实帮了很多人。” 迪亚利亚有些好奇，“既然他帮了很多人，那他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受过他的恩惠的人没有帮他的忙？”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将受到的恩惠记在心里。有人感激，也有人厌恶。”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那位客人觉得是在帮助别人，被他帮助过的人不一定这么想。”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么？你觉得对的事，他不一定觉得对。” 迪亚利亚饶有兴致地摩挲下颌，“那位客人认为是在帮助别人，别人反倒觉得他在看不起自己？” “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你怎么解决的？” “自然是安慰和开解。” 迪亚利亚错愣。 “话疗大师”四月一日笑起来，“我跟那位客人说只要做好自己问心无愧的事就行了，纠结他人的想法只会进退两难，帮助不帮助他人也是自己的意愿，不是吗？” 迪亚利亚瞥他一眼，无奈扶额，“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没想过会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只要想通就没事了。那位客人只是暂时钻入死胡同而已，等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这件事，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四月一日摊了摊手。 “君寻先生，迪亚利亚，你们在聊什么？快来看看这些书有没有读过的印象？” 百目鬼松听到两人的动静，抱着自己刚找到的几本书回到书桌，看迪亚利亚，“我找了一个多小时找出来的，大多都是有一点印象的书。” 四月一日让开位置，示意迪亚利亚坐下。 迪亚利亚坐到书桌前看着堆得老高的各种小说散文，不由失笑，“这么多书……纵然是我也要花一天时间来看。似乎是个大工程呢。” 第433章 “那我先说声辛苦了。” 四月一日边笑边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抚摸蝴蝶小香炉上的蝴蝶，异色双瞳透着缅怀，好奇道：“玶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我之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百目鬼玶：“……” 糟糕，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君寻先生家里乱翻东西，难怪爷爷刚刚想教训他。 不对，爷爷刚刚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说。 为什么？ 百目鬼玶面上看不出表情，实则脑内飞速转动。 “意外找到的。” “意外？” 四月一日似在诧异这个答案。 “没什么。”百目鬼玶有些懊恼，连忙将找出的几盒宁神香放到四月一日手上，“我在书桌后的书架抽屉找到的。” 迪亚利亚笑盈盈地看身旁的百目鬼松，压低嗓音道：“你和玶还没锻炼出厚脸皮呢。” 就连身为局外人的他都能看出来，更别说看两爷孙长大的四月一日了。 想在四月一日面前故意遮掩，难度极大。 还不如老实回答啊。 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拿书遮挡羞红的老脸。他能理解玶的回答，毕竟就算是他，被君寻先生这么一问，也只会说“意外”，不然直接承认像个小孩子一样乱翻，很尴尬的。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四处翻找店里的“宝物”。 因此他刚刚才没有立场去说玶。 毕竟他像玶这个年纪，比玶还能折腾君寻先生…… 等等！ 君寻先生肯定知道他们的性格，却还明知故问？ 不会是故意看他们笑话吧？ 百目鬼松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去看四月一日，对上那双溢出笑意的眼睛，顿了顿。 “所以我才说你们脸皮都不够厚。” 迪亚利亚在百目鬼松耳边幽幽道。 “咳咳，还是继续看书吧。” 四月一日佯装咳嗽两声，提醒他们，“迪亚利亚，你和松不是有事情要与我讨论吗？” 第217章 意外（下） 在四月一日去本丸的那一年多时间里,迪亚利亚和莱迪几乎将整个世界都逛了一遍。 一人一龙每到一个新的国家，除了会研究当地的特色建筑外，还会去收集当地的经典书籍。 通常来说,经典的文学作品往往能表现出本国的社会文化，也能体现出本国人对美的理解和感受。 迪亚利亚认为阅读他国的文学作品有助于更好理解他国的特色建筑风格。 然而每个国家的经典文学实在太多,即使是迪亚利亚也不可能快速看完。 “等等,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听迪亚利亚讲述的百目鬼松忽然问了一句。 “过目不忘又不等于要囫囵吞枣,小说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没看到结局。如果一口气就看到了结局，那多没意思。” 迪亚利亚振振有词，同时拿出一本跟砖头一样厚的笔记本给四月一日,眨眨左眼，笑道：“所以我将看不完的文学作品都复制在这本笔记本里了，有空就会看一本。” 四月一日看着那本外表平平无奇的笔记本,随手翻开其中一页，一本厚实的俄语小说就掉了出来，了然地问：“笔记本上有很多小型封印魔法？” “对，是不是很方便？” 迪亚利亚笑起来,“有些书我只复制了文字，但有些书我觉得有收藏实体书的价值，就买来收藏了。” “这算封印魔法吗？直接把书放到笔记本里，难道不是储存魔法？” 百目鬼松见状忍不住吐槽,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书还没拆封,我可以拆来看看吗？” “拆吧。” 得到迪亚利亚的许可，百目鬼松三两下就拆开塑料包装,看了两页，头疼道：“一个字都看不懂,我绝对没看过这本书。” “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你肯定看过了。” 迪亚利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从堆得老高的书中抽出一本日语版的《罪与罚》，“给，就是这本。” 百目鬼松接过日语版的《罪与罚》，又低头看手中的俄语版《罪与罚》，额头滑落黑线，皱眉道：“日语版的这本我倒是有一点印象，看没看过就不确定了……” “我也有印象。” 百目鬼玶突兀地说了一句，看到众人的目光，轻声解释：“在大学时期我不小心被前辈拉入一个文学社，社长很喜欢俄国文学，我还写过这本的读后感。” “不是，加入文学社这件事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百目鬼松诧异。 “又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况且你那段时间还病着，我怎么可能会去打扰你……” 百目鬼松一怔。 他因生了重病，有十几年没怎么出过门。 人生才多少年。 眨眼玶就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变成大人了，错过了玶的成长，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青年重新低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似在安慰爷爷，“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文学社我只待了一学期就申请退出了。” “我想起来了，之后你是不是又加入了一个研究机械的社团？” 四月一日看了眼难过的百目鬼松，帮忙转移注意力，“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文学社很麻烦的事。” 百目鬼玶乖乖点头，“真的很麻烦。每周都要求社员分享阅读书籍，如果不是为了社团的学分，我早就退出了。” 第434章 他对阅读没有达到热爱的程度，文学社一周最少读一本书的规则让他很烦恼。 百目鬼松已经不想再追问下去。 孙子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和他们做长辈的说。 幸好还有君寻先生在。 百目鬼松飞快看四月一日一眼，很快想通。 毕竟他年轻那会儿，也有很多不好与父母分享的事都会说给君寻先生听。 嗯，从这个角度想的话，君寻先生好像百目鬼家的“树洞”…… 那君寻先生肯定知道很多百目鬼家的秘密，要不要跟君寻先生打听一下泷和玶有没有什么小秘密？ 百目鬼松陷入某种纠结。 “既然玶也有印象，那说明松大概也看过了。” 迪亚利亚见百目鬼松在走神，没打断他，扫了眼书桌上的书本，转头对四月一日一本正经道：“店长，这就是我要和你讨论的事。” 四月一日立即正襟危坐。 迪亚利亚一字一顿：“书桌上的这些书都无法在店外出现。” 百目鬼松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四月一日沉吟片刻，抬眸看迪亚利亚，“能确定么？” “能，我已经做过两次测试，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在店门口再做一次。” “松，你拿好两本《罪与罚》。”迪亚利亚边说边变出一本魔法书，撕下一页纸，几人转瞬出现在店门口。 “从书房到店门口这么点距离，你都用传送魔法，敢情就不怕浪费魔力……” 四月一日无奈摇头。 “这不是有你在嘛，浪费点就浪费点了，反正恢复也快。” 迪亚利亚看向“人形充电宝”四月一日。 他之前研究出的小型传送魔法，在没有太宰娃娃的执念干扰下，发动顺利极了。 百目鬼松左右手分别拿着两个译本的《罪与罚》，“迪亚利亚，我需要做什么？” “拿着书走出门口。” “啊？” 百目鬼松不明所以，老实照做。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在百目鬼松后脚跨出门口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两本书就消失了。 “咦？书怎么不见了？” 百目鬼松震惊地看自己的双手，什么也看不到。 他连忙走回店里，那两本消失的书又重新出现在他手里。 “就是这种情况。” 迪亚利亚往前招手，百目鬼松手里的两本《罪与罚》自动飞到他的手里，意味深长道：“如果不是你们聊起这件事，就连我都差点被瞒过去了……” 他明明过目不忘，可不久前看过的书过两天就忘记了所有内容。 “若不是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排查过所有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不然还真被我忽略了。” 迪亚利亚捏了捏眉心。 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这些书不能出现在横滨——不对，应该说是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对么？” 四月一日很快明白迪亚利亚的真正意思，随手拿过一本，走出店门，却发现书还好好地在他手里。 “奇怪，为什么我手里的书没有消失？我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大概是……”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想了想，紫罗兰色的眼睛倒影着四月一日的小小身影，“你不被看见的缘故吧？” 店门口就是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无一人察觉到四月一日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直到现在都没发现异常。” 四月一日松了口气，弯眸笑道：“幸好没有出事——” 霎那间，一道无形的语言【波】自黑发店长口中出现，周围的环境一瞬凝固。 下一秒，一个路人匆忙跑过，因奔跑而用力挥舞的手臂不小心推了四月一日一把。 四月一日只觉心脏微窒，完全来不及躲闪，被路人这么一推，身体径直倒向身后的车道。 一辆小汽车从远处呼啸而来！ “君寻先生（店长）！” 百目鬼松三人大惊失色，匆匆奔向四月一日。 眼镜摔在不远处，裂出蜘蛛网般的伤痕。 很快，鲜血染红了车道—— “天啊！那里好像出车祸了？！” “有人被撞了！快打急救电话！” 路过的行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或是帮忙或是凑热闹地围在一起。 远在学校上课的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不约而同感觉一阵心神不宁，把手按在心脏处才感觉好了些。 “嗷嗷？！”是血的味道？！ 龙崽连爬带滚从瓦尼塔斯的书桌抽屉掉出来，来不及与瓦尼塔斯说明，就拍打翅膀闪电般消失在教室里。 【血的味道？谁的血？】 能让龙崽露出惊恐之色的鲜血，除了他最重要的人，别无他人。 【不会的，早上出门时君寻先生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 瓦尼塔斯心里不安，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咬了咬唇。 他完全安慰不了自己。 如果在这会直接离开学校赶回店里，不知道能不能行？ 同桌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手，小声道：“瓦尼塔斯，我看你很急，想去就赶紧去吧，我帮你解释。” 瓦尼塔斯点了点头，拿起放在抽屉里的【瓦尼塔斯之书】转身就往教室门口跑去。 第435章 “哎？那位同学，还在上课，怎么跑了？” “老实，我同桌肚子突然不舒服，想去厕所！” “是吗？” 老师看着跑远的瓦尼塔斯半信半疑，“那他怎么把书也拿走了？” “呃……这个……” 站起来答话的同桌不知该如何解释，灵机一动道：“瓦尼塔斯拉肚子要很长时间的，拿一本书去解闷！” 老师：“……” 学校门口。 “瓦尼塔斯哥哥，等等我！” 瓦尼塔斯拦下一辆出租车正要回店，突然听到了夏目贵志的声音，扭头一看。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等等我！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去……君寻先生、君寻先生是不是出事了？” 瓦尼塔斯眼神一凛。 如果只有他和龙崽有这种情况，还能勉强用意外安慰。 然而现在连贵志都有这种感觉了，君寻先生不会真的出现意外了吧？ 瓦尼塔斯打开出租车的后排车门，等贵志进来自己才进车。 好在夏目贵志知道店的具体位置，方便出租车司机定位，少了瓦尼塔斯沟通的时间。 一辆出租车骤然在空地附近停下。 “这可是我这辈子开得最快的一次了，一路上居然连一次红灯都没遇到，太幸运了……” 出租车司机喃喃自语，扭头看车后排的两个小学生，“好了，地方到了。” “谢谢司机叔叔！” 夏目贵志拿出一块闪亮的金币给司机，“我和哥哥没带现金。” “这也太多了，我没办法找你们零钱……” 瓦尼塔斯懒得与司机废话，打开车门就要回店里找四月一日。 夏目贵志见状，连忙跟上，“没事，不用找了！” “太多了，等等——” 出租车司机赶紧下车，却找不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他们跑得也太快了吧。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 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在店门口时瓦尼塔斯就已闻到了附近的血腥味，没想到进到店里还有挥之不去的味道。 那双苍蓝的漂亮双眸闪过惊惧。 瓦尼塔斯很快来到客厅门口，踌躇不敢进去。 “嗷嗷嗷？”还疼吗还疼吗还疼吗？ 龙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夏目贵志比瓦尼塔斯慢了几步，见他站在门口不进去，忍不住叫了一声，“瓦尼塔斯哥哥不进去吗？” 瓦尼塔斯揉揉男孩的脑袋，看到那双同样担忧的猫瞳，勉强稳住心神走进去。 “瓦尼塔斯，贵志，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 瓦尼塔斯仿佛卸下心中大石，终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忙看向躺在软榻上的四月一日，眼里尽是担忧。 “君寻先生，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夏目贵志从瓦尼塔斯身后冒出，小跑去看四月一日，很快发现他的腿被洁白的医用绷带缠绕。 四月一日下意识想拿被子盖住。 夏目贵志拦住四月一日的手，小嘴一抿，眼里闪着泪花，“君寻先生不用遮掩了，我都闻到医用酒精的味道了，你疼不疼啊？我帮你吹吹？” 他还记得四月一日曾给他吹走疼痛的事，立即深吸一口气把两颊鼓成胖河豚，想要给四月一日吹走疼痛。 “只是被路过的车刮了一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问题的。” 四月一日捏捏夏目贵志柔软的脸蛋，轻声哄道：“所以不用担心哦。” “君寻先生不要哄我。医用酒精都遮不住血的味道，当时肯定流了很多血，肯定很疼……” 夏目贵志紧紧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幸好没有——”很严重。 “等等，贵志，不要说这句话。” 百目鬼松脸色微变，连声道。 “什么话？” 夏目贵志紧张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松，没事的，现在我们在店里，不会有影响的。” 四月一日笑笑，连忙安抚好紧张的夏目贵志。 “这还叫没事？” 百目鬼松吹胡子瞪眼，“你差点就被车撞了，这能叫没事？！我不管，从现在开始，君寻先生你给我牢记祸从口出！” “我同意。” 百目鬼玶在一旁认真点头。 “如果这样就能避免灾祸出现的话，我也建议店长还是少说话较好。” 迪亚利亚也跟着附和。 “到底发生了什么嗷？” 瓦尼塔斯揪起趴在四月一日腰上的龙崽，眼神一凛，“君寻先生在哪里被车撞了？是意外还是人为嗷？” “说是意外，也不算是意外。” 百目鬼松叹了口气，拿出一本书给瓦尼塔斯看，“我们就是想测试一下这个，谁知就出现了现在这情况……” “测试什么嗷？” 瓦尼塔斯把龙崽放到左肩上，腾出一只手接过百目鬼松的书，低头看了眼。 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是俄语版的《罪与罚》。” “没看过嗷。” 瓦尼塔斯摇摇头，拧眉问：“这和君寻先生受伤有什么关系嗷？” “关键就在这里，我和玶都看过这本书，但离开店又不记得任何内容了，就做了个测试……” 第436章 随后百目鬼松简短说明他们无法将书带出店的事，以及四月一日把书带出去却发生意外的事。 “书不能带出去，一旦带出去就会出现各种‘意外’，对嗷？” 瓦尼塔斯看着四月一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不由沉下脸，握紧那本《罪与罚》，“谁规定的嗷？” “我想，这应该是世界意志的手笔。”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语气很平静，“横滨有很多与小说同名同姓的作者，这个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君寻先生你之前才说过……” 百目鬼松疑惑。 不同世界的人即使拥有一样的姓名，也不代表他们就是一模一样的人。 最起码，人生经历就不一定相同。 “是这样想没错，但还有一种可能。” 四月一日点了点头，扶了扶被迪亚利亚恢复好的眼镜，平静道：“如果是低一等的世界呢？” “什么意思？” 百目鬼松和瓦尼塔斯面面相窥。 “店里不是有具体的例子吗？” 迪亚利亚立即反应过来，“店长你是说那位太宰和横滨的太宰？” “嗯，我之前只是有所猜测，直到刚才被车撞到的那个瞬间我才得以确定。”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这是侑子小姐在很多年前就告诉过我的事。” 店长似乎有些累了，说了几句停下来，才继续道：“假设我们所在的横滨算是一级世界，那么在这个一级世界下还会有可能诞生出二级世界、三级世界……” “俄罗斯套娃嗷？” 瓦尼塔斯想起班里有学生拿出来的玩具，“一个大娃娃下还有更多的小娃娃嗷？” “这个形象很贴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第218章 主世界和衍生世界 俄罗斯套娃,一个套一个。 “可是君寻先生，我有个问题，俄罗斯套娃我们能轻易区分出哪个娃娃大哪个娃娃小,可看不到的世界又该如何区分大小嗷？” 瓦尼塔斯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我也好奇。” 迪亚利亚拿笔在魔法书上写下这件有趣的事，笑盈盈地问：“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其他世界的‘我’会是什么样的？” 是和现在的他一样,专注于设计各种房子？ 还是继承族长之位,留在族里教导小妖精？ 亦或是对其他事情产生兴趣,走上一条他无法想象的道路？ “这么一想，我们在人生道路上的每一个选择都像一个分叉口，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下一级的世界。” 迪亚利亚渐渐眯起紫罗兰色的眼睛。 “嗯。”四月一日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主世界和衍生出来的世界。” “一个选择就能影响一个世界，这么夸张嗷？” 瓦尼塔斯咂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我们岂不是要小心谨慎，毕竟我们做出的选择会影响到那什么衍生世界嗷。” “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 四月一日摇摇头，想起什么眸色微黯，轻声道：“衍生出来的世界与主世界大体是相同的,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差别而已。因为能靠一个选择或想法直接影响和改变世界的人屈指可数。” 只有绝对强大的人才有能力去影响和改变世界，不然也不会有衍生出来的世界。 “衍生世界大多因为他们的遗憾而诞生。” 强者的遗憾通常都会带有强烈的执念，当执念达到某种程度就会诞生出一个新的世界。 如果只是因为一个人随便想想，就能改变世界,那也太简单了。 迪亚利亚和百目鬼松若有所思。 “意思是说只有强大的人才能改变世界吗？” 夏目贵志听得满头雾水,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听君寻先生的口气,君寻先生好像认识这种人？” “库洛里德，一位极其强大的魔法师。” 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互相对视。 他们曾在先祖百目鬼静的记录中看过这个大魔法师的资料。 四月一日眉眼低垂,双手交缠在一起，低声道：“……因为他的存在，我才能与侑子小姐相遇。” 壹原侑子在濒死之际，因为库洛里德一个“希望她能再次睁开眼睛”的想法，壹原侑子便“活”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壹原侑子“活”下来，四月一日才能进入店里与壹原侑子相遇相识…… 如果没有库洛里德的想法，四月一日就不会与壹原侑子相见，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因此，四月一日对库洛里德这个大魔法师有相当复杂的观感。 “不好意思，话题不小心扯远了。” 四月一日很快收敛百感交集的情绪，勉力笑笑：“总之，想要通过一个人来改变世界是很困难的，所要支付的代价也很大。” 夏目贵志敏锐察觉到四月一日流露出来的悲伤，轻轻抓住他的手。 “而在知道方法后，想要区分主世界与衍生世界就很简单了。不管是哪个世界，总有一些是绝不会改变的。” “名字也算嗷？” 瓦尼塔斯想起庞大记忆里的无数个“自己”，又想到太宰娃娃和太宰治，结合君寻先生很久之前说的自己与太宰娃娃相似的话…… 答案好像跃然纸上了。 第437章 “很聪明，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四月一日反手拍拍贵志的手背，笑道：“名字确实算一种方法，但想改变名字也很容易，加上世上有那么多人，出现两个同名同姓的根本不稀奇。你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 “灵魂？” 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我见过店里店外的两个太宰治，他们给我的灵魂气息都很相似。” 四月一日看向迪亚利亚，眼里带着赞许，“没错，绝不会改变的就是灵魂。想要确定主世界和衍生世界的最简单方法就是看两个世界同一个人的灵魂。” 名字可以更改，容貌也会随时间流逝发生变化。 唯独灵魂是不会变的。 “君寻先生，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夏目贵志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腕。 四月一日垂眸看男孩，“为什么？” “如果不同世界的人拥有同样的灵魂，那每个人就不是独一无二了……” 夏目贵志陷入苦恼。 “嗷嗷！”贵志是笨蛋！ 龙崽突然飞到夏目贵志的肩膀，抬爪戳了戳他的脸蛋。 “我怎么是笨蛋了？” 夏目贵志不满地反驳。 “嗷嗷嗷？”大家不是说了吗？因为选择不同，就会出现不一样的人生。既然人生都不一样了，那人还不是独一无二的？ “龙崽说得对，而且贵志你还忽略了一点。你的话有两个前提，那就是必须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并且亲身去过两个世界。”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解释，“不然怎么能确定每个人是不是独一无二呢？又没切身经历过他人的人生，如果这个世界的他一辈子不吃早餐，另一个世界的他一直吃早餐，他们能算同一个人吗？” “……对哦，这样理解好像也没错。”夏目贵志恍然大悟。 因为没有证据，无法确定的事怎么说都行，就看具体怎么想了。 “说了那么多，君寻先生之所以会遭遇车祸，就是因为把书带出去影响了世界，所以才遭到反噬？” 一直沉默的百目鬼玶突然开口，定定看四月一日被包扎的右腿，眼神晦暗不明。 他对大家都在讨论的主世界和衍生世界没有半点兴趣，心神仍陷在不久前。 如果他当时再注意一些，动作快一些，君寻先生就不会受伤了。 百目鬼玶十分自责。 “玶，这件事与你无关。” 四月一日察觉到百目鬼玶的情绪，连忙安慰，“我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更多是我的问题。” “这和君寻先生有什么关系嗷？” “不管是我，还是店，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现在也没有完全融入横滨，所以遭到这个世界排斥是很正常的，更别说我还把不该出现的书带到这个世界。” 四月一日眉眼弯弯，温声安慰众人，“好在我受的伤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就恢复了，所以不要担心。” “唉，您又这么说……” 百目鬼松叹气，不知该说四月一日什么才好。 “店长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迪亚利亚捏捏眉心，“你会受伤也是因我想测试书的事，所以我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诶？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君寻先生少说话嗷。”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赞同迪亚利亚的提议。 四月一日：“……” 百目鬼玶正想说话，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看了眼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起身走出客厅接听。 “这个时候，会是谁给玶哥哥打电话啊？” 夏目贵志忍不住问了一句。 瓦尼塔斯留意到百目鬼玶的眼神，眉头一皱，总感觉他忘了什么。 “瓦尼塔斯，贵志，你们的老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们逃课了——” 百目鬼玶接完电话回来，低头看两个身体瞬间僵硬的小家伙。 四月一日见状不由笑起来，“玶你开车送孩子们回学校吧，记得和老师解释一下没有逃课。” 龙崽迅速离开夏目贵志飞到四月一日的软榻上。 “嗷嗷嗷！”我不去学校，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乖，我没事的，店里还有很多人在，瓦尼塔斯和贵志比我更需要你的保护。” 百目鬼玶面露犹豫之色，看向他的爷爷。 百目鬼松朝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送瓦尼塔斯和贵志回学校了。” “君寻先生，我们请一天假不可以吗？”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眼巴巴地看四月一日，见四月一日不说话，默默低下头跟上百目鬼玶。 瓦尼塔斯转身走的时候，顺手把软榻上的龙崽也拎走了。 “嗷嗷嗷……”我要留下来…… 等百目鬼玶和三小只都离开，客厅很快又安静下来。 百目鬼松走出去把门关上，转身看四月一日。 “好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进来，君寻先生可以说出隐瞒的事了。” 迪亚利亚竖起耳朵，饶有兴致地看四月一日，悠悠道：“连我都没发现，店长居然还隐瞒了秘密？” 四月一日扶额，看着右腿上缠绕的白色绷带，“也不算隐瞒，只是在孩子们面前说出来不太好。” 百目鬼松不解，“为什么？” 第438章 “我想，应该是怕龙崽会生气吧。” 迪亚利亚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四月一日身边，单手托腮，“你们给店长处理伤口时，我用了清洁魔法把现场的血都消除了。” “？”百目鬼松更迷糊了。 “即使是清洁魔法，也没能瞒住龙崽的鼻子。” 如果不是龙崽率先闻到四月一日的血的味道赶回来，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也不会逃课回来。 “那两个孩子骨子里都是乖宝宝，龙崽可不是。” 迪亚利亚弯起一双紫眸，瞥了眼百目鬼松，意味深长道：“龙族可是很记仇的，而且还喜欢偏袒自己人。与龙崽相处的店长想必很清楚这一点。” “迪亚利亚说的没错，所以我才不能说出小狼的事。” “小狼？” 迪亚利亚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眉毛微微上扬。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转头看窗外的景色，“算算时间，我也很久没有与小狼联系了，他那边肯定出事了。” 随后，四月一日望向身旁的两人，“麻烦你们扶我去一趟宝物库。” “去宝物库做什么？” “摩可拿在宝物库里，我去唤醒他。” 第219章 苏醒的摩可拿 摩可拿有黑白两只,是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根据见过的创世神制作出来的复制品，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白摩可拿跟着小狼小樱在异世界旅行，黑摩可拿则留在店里。 黑摩可拿沉睡的原因并不复杂——力量不足。 由于店位于时空次元之中,为了维持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消耗力量。 店最初的力量源自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但两人留下的力量终有耗尽的那天。 在壹原侑子还是店长的最后一段时间,小全小多已经要靠沉睡才能维持店的【场】。 而接手店长之职、还不够成熟的四月一日力量还不足以维持店,当时留在店里的黑摩可拿代替壹原侑子为四月一日提供了很多帮助,后因力量消耗太多又不愿吸收四月一日的力量才陷入沉睡。 由于摩可拿是库洛里德和壹原侑子巅峰时期制作的，所以即便是如今已变得很强大的四月一日都需要耗费大量力量才能唤醒。 四月一日原想着等现在的生活再稳定些再去唤醒摩可拿。 一路解释，不知不觉三人就来到了宝物库。 “这就是宝物库啊,我还是第一次来。” 迪亚利亚感慨一声，左右打量这间充满神秘的宝物库。 宝物库收有各种神奇功能的宝物，除了店长四月一日,谁也不确定哪个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发生意外。 因此一般情况下，四月一日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入宝物库，所以就连差不多将店翻修一遍的迪亚利亚都没有进入过。 四月一日在黑暗中摸索几下。 啪的一声,灯开了。 宝物库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店长刚受了伤，恢复起来也要消耗力量吧？那为什么还要现在唤醒摩可拿？” 迪亚利亚疑惑，同百目鬼松一起小心扶四月一日走到最里面的架子前。 “今早我什么也没想，还是受伤了,除了书无法带出店里遭到世界排斥,还有一个原因,小狼那边大概出事了。” 四月一日仰头看面前的架子，很快找到与周围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色玩偶。 摩可拿安安静静坐在架子高层,双眼闭上仿佛在做一场美好的梦。 “摩可拿，你的梦里会有侑子小姐吧？” 四月一日喃喃自语。 “可小狼出事,与店长你又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们的生命是——” 迪亚利亚身体微微后仰去看百目鬼松。 “唉……”百目鬼松叹了口气，对他点点头算作无声承认。 “还有这种事？也就是说，一旦小狼出事，你这边也会出事？” 迪亚利亚不禁拧眉，见四月一日费力伸长手去够上面的黑色玩偶，随手帮他拿下，道：“难怪你会瞒着龙崽他们。” 以龙崽的护主（？）程度，如果知道小狼与四月一日有这种涉及生死的联系，绝对会不择手段把小狼抓回来，杜绝一切有可能让四月一日受伤的风险发生。 这个“不择手段”可能还包括负责出主意的瓦尼塔斯。 想到这里，迪亚利亚忽然意味不明地看四月一日，又看表面一脸平静实则不知在想什么的百目鬼松，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这么一想的话，店长似乎养了不少小疯子呢。 四月一日敏锐感受到迪亚利亚莫名其妙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摩可拿，道了声谢，便低垂脑袋合上眼睑，往里面注入力量。 霎那间，一股强大纯粹的力量迅速自四月一日身上散出，源源不断地进入摩可拿的身体，逸散出来的部分力量在因摆放宝物过多而显得狭窄的空间里缓缓流淌。 嗡嗡嗡—— 有些被封印在盒子里的宝物突然发出低低的不知名声音，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还没有有缘人把它们带走。 迪亚利亚和百目鬼松下意识往旁边挪开几步。 店长的黑顺头发随风飞扬，紧闭的双眼下纤长的睫毛，增添几分神圣。 旁观的两人屏气凝神。 过了一会。 四月一日感受到手中的摩可拿好像动了动，于是睁开眼睛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视。 第439章 “摩可拿，起来啦，睡得怎么样？”＊ “啊……”摩可拿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左右活动关节发出“咔咔”声，笑道：“睡得真香啊。” “你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四月一日眼神复杂。 “四月一日，我睡了很久吧？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经历了很多事情。” 容颜可以一成不变，眼睛不会出卖岁月。 四月一日的眼睛藏有太多事，在熟悉他的人面前却一览无遗。 摩可拿轻松一跃就跳到了四月一日的肩膀上，抬手抚摸他的脸，触手一阵冰冷，眉头立刻皱起来，急忙道：“四月一日，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唤醒我肯定用了不少力量，快去休息。多亏你，我现在都恢复了，店里有我在，一有客人来我会叫你的。” 它一开口就是大人关心孩子的语气。 “是是，我这就回去好好休息。” 四月一日微微偏头，脸颊蹭了蹭摩可拿的手心。 百目鬼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掉地了都没发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乖巧听话的四月一日，情不自禁用崇拜的眼神看摩可拿。 “这大概就是作为长辈的威严吧，不管店长年龄多大，总有比他还大的人。” 迪亚利亚笑盈盈地安慰百目鬼松。 “哦哦！四月一日！你现在也学会这么直白的表达了吗？” 摩可拿眼睛一亮，立刻模仿四月一日的动作去蹭他的脸，高兴地手舞足蹈，“看来我不在的时间里，你有被好好对待了呀。” “哈哈，好痒，摩可拿停一下……” “才不要，我要一口气把那些年漏掉的都补回来！” 摩可拿使劲捧起四月一日的脸，眼睛飞快地瞄一眼他的右腿，瞬间严肃起来，“不过四月一日，你的状态很不好，必须要好好休息了，店里还有客人要你接待，对吧？现在可不能倒下呀。” 尽管因力量耗尽被迫沉睡了多年，摩可拿依旧是世上最熟悉四月一日的那几个人。 就算是刚苏醒，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仅凭短暂对话也能知道四月一日的很多事。 “我——” 四月一日正要说话，摩可拿突然抬手按住他的唇瓣，“好啦，四月一日就等休息好再和我说吧。” “等——” 四月一日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骤然无力，被眼尖的迪亚利亚及时扶稳。 “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立即慌张起来。 “不用担心，四月一日只是力量消耗太多，我让他睡着了。” 摩可拿简单解释，转眸看了看四月一日身旁的两人，视线先在迪亚利亚身上扫过，最后看向百目鬼松。 它看过百目鬼静苍老的模样，眼前的八旬老人与百目鬼静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百目鬼静的后代？” “是的，我是百目鬼松，叫我松就好了。” “那你也叫我摩可拿吧。” 摩可拿转头看向抱住四月一日的银发妖精。 “我是迪亚利亚，是店长的客人，在店里暂住一段时间。” “你好呀，迪亚利亚。” 摩可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迪亚利亚许久。 就在迪亚利亚以为哪里出问题了，摩可拿忽然道：“幸好四月一日睡着了，没有听到你的话。” “什么？” “不然让他听到你说自己是客人，而不是朋友，肯定会难过的。” 摩可拿边说边做出一个夸张的难过表情。 迪亚利亚被逗笑，低头看沉睡的四月一日，“是么？看来我下次与店长的朋友进行自我介绍时要换个身份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你能留在店里住，可不只是因为客人的身份哦！” 摩可拿点点头，长长的耳朵不住上下晃动，自来熟地伸出黑黑的小短手。 迪亚利亚疑惑地看它。 “这是表示亲近的动作哦！” 摩可拿挥了挥手。 迪亚利亚半信半疑地腾出一只手，与摩可拿的手贴在一起。 摩可拿与两人挨个贴完手后，叉腰道：“好了，这下我能确定你们都是四月一日喜欢的人了。既然四月一日喜欢你们，那我也要喜欢你们！” “这么快？”迪亚利亚挑眉笑问。 “对啊，肢体接触能最快感受到彼此的心情。” 摩可拿跳到百目鬼松的肩膀上，像要冲锋的战士指着门口，“现在，让我们离开宝物库吧！” 迪亚利亚与百目鬼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摩可拿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让人讨厌的能力，轻易就能让气氛轻松活跃起来。 “好，我们出去。” ＊＊＊ 时间飞逝，阳光从灼热到残余些许热度，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四月一日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窗外。 太阳快要下班了，金黄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照射进来。 一只羽毛蓬松的小麻雀落到窗户上，“啾啾”叫唤两声，见四月一日看它，歪了歪小脑袋，犹犹豫豫地跳下窗户，沐浴着夕阳余晖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蹦跳而来。 “四月一日，你醒了吗？” “啾啾！” 小麻雀瞬间受到了惊吓，立马扭头飞走。 四月一日笑了笑，撑着床坐起来，“我醒了，进来吧。” 第440章 摩可拿用身体顶开半掩的门，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大声道：“既然醒来的话，我们就来喝点酒吧！” “摩可拿等等，君寻先生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 百目鬼松还没到，他的声音就传来了。 “有什么关系，我挖出来的可是药酒，受伤喝这个最有用！” 摩可拿三两下跳到床上，豪气地把酒杯递给四月一日，“好久没喝酒了，今晚多喝一点吧！” 第220章 瓦尼塔斯的新同桌 临近放学,学校门口的道路逐渐变得拥堵。 原先定好放学去武装侦探社的计划，也因四月一日出了事故而临时取消。 “嗷嗷。”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我要先走一步。 龙崽边说边摘掉睡觉用的耳塞。 他在抽屉里睡了几小时,力量恢复了些。 由于有中岛敦和泉镜花接送，龙崽相当放心瓦尼塔斯和贵志的人身安全。 最后一个下课铃刚响,龙崽就犹如一支蓄势已久的飞箭,转瞬消失。 哗啦啦—— 因龙崽急速飞行,教室里刮起一阵剧烈的大风，迅速将瓦尼塔斯座位附近的几张桌子上的东西统统吹掉在地。 “啊啊啊我的作业本！” “到底哪来的大风？！” “就是就是，连书都被吹掉了……” 同学们议论纷纷。 瓦尼塔斯默默听了一耳朵,尴尬捂脸。 幸好龙崽的隐身能力很强大，不想让人看到就绝不会被看到……不然，他就更尴尬了。 “给,瓦尼塔斯，你的书。” 同桌帮瓦尼塔斯把书捡起，看了看四周，小声问：“瓦尼塔斯,你好些了吗？” 他还记得瓦尼塔斯不知因何事匆匆离开教室，又在一小时回来。 回来时那张俊俏的脸没有一点笑意，仿佛谁惹了他似的。 下课期间，同学们都不敢像往常一样凑瓦尼塔斯面前叽叽喳喳欣赏美颜。 尽管板着一张冷脸散发“闲人勿近”气息的瓦尼塔斯意外地更吸引人就是了…… 同桌脑内闪过奇怪的想法,飞快瞄一眼前桌的抽屉,那本草稿纸上全是前桌画的瓦尼塔斯q版小人。 听到同桌的话,瓦尼塔斯立马回想起课间不小心听到的“校花（？）拉肚子”的事。 如果没猜错的话，谣言就是从同桌这里传开的。 偷偷投票把他投成“校花”也就算了,他懒得和幼稚的同学们算账，但“拉肚子”什么的…… “瓦尼塔斯？” 同桌见瓦尼塔斯脸色不太好,以为上午那件事情还没解决，又叫了一声。 瓦尼塔斯这才回神，慢了半拍思考同桌的问题。 同桌把同时被吹落的笔也捡起，放回瓦尼塔斯桌子上。 又多了一个与瓦尼塔斯搭话的理由。 同桌心里欢喜，他之前就注意到瓦尼塔斯的异常了，原想安慰几句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害怕瓦尼塔斯会嫌弃他多管闲事。 好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把瓦尼塔斯的书和笔都吹掉，他这才能借机和瓦尼塔斯聊几句。 瓦尼塔斯：“……” 他对他人的感情很敏感，知道同桌在担心自己，便摇了摇头，嘴角正要上扬。 “我没关系的，你不想笑的话就别笑。比起这个，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会更好……” 瓦尼塔斯一怔，正眼看他的同桌。 这种话君寻先生也对他说过。 令瓦尼塔斯诧异的不是两人近乎一样的话，而是他的情绪被同桌发现了。 瓦尼塔斯清楚自己就算没有刻意隐瞒情绪，但也不是一个孩子轻易就能看出来。 【这个新同桌好像比其他同学成熟很多……】 瓦尼塔斯敛下长睫思忖。 现在的同桌是刚换没多久的。 因为这几天瓦尼塔斯都在琢磨君寻先生和客人太宰娃娃的事，放学就跑，不知不觉忽略了身边的变化，连放学后班里换座一事也是第二天上学才知道。 瓦尼塔斯对换了新同桌一事无可无不可。 他与上一个同桌关系并没多熟稔，就换了一个新同桌，隐约记得新同桌的名字是尾手青空，性格似乎很好，从没想过新同桌会如此善解人意。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已经会照顾他人情绪了。 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就是过往忍受了很多委屈，习惯了。 想到这里，瓦尼塔斯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黑发的少年完全没想过自己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尾手青空看到同桌那双苍蓝的双眸微微弯起，好似想起什么，连忙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缠有漂亮蓝色蝴蝶结的甜品盒。 “这是？” 尾手青空闻到了甜品盒散发的香味，以为瓦尼塔斯要准备送礼物给班上的同学。 之前他就见过瓦尼塔斯将小饼干小蛋糕送给其他同学，当时还很羡慕他们都有。 直到甜品盒在尾手青空眼前放大，又晃了晃，尾手青空才反应过来。 “咦？等等，瓦尼塔斯，这是送给我的吗？！” 尾手青空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震惊极了。 瓦尼塔斯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飘忽。 其实这个包装精致的甜品盒是想拿去送给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的。 但君寻先生受了伤，他待会就要赶回店里查看君寻先生的情况。 第441章 礼物如果没有亲手送出去，总觉得亏了。 恰好瓦尼塔斯又想起早上尾手青空做的事，索性将它送给新同桌尾手青空，就当做是帮自己“请假”的事。 虽然还传出了“上课拉肚子”的谣言。 尾手青空不知瓦尼塔斯心里所想，双手颤抖着接过甜品盒，声音里透出一线哭腔，哽咽道：“瓦尼塔斯谢谢你！好精致的盒子，闻着就很香了，肯定很美味，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呜呜……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呃？什么？ 生日礼物？ 今天是尾手青空的生日？！ 瓦尼塔斯诧异地瞪圆蓝瞳，看着小心翼翼抱住甜品盒抹眼泪的尾手青空，又是尴尬又是愧疚。 如果这个时候开口解释甜品一开始的送人对象并不是尾手青空。 尾手青空会伤心吧？ 瓦尼塔斯没有忘记尾手青空说的“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的事。 是家人没有帮忙庆祝吗？ 还是…… 他突然庆幸龙崽提前离开了。 不然有龙崽在，他的心声一个不小心就被笨蛋龙崽说出来，尾手青空听到只会更难过。 瓦尼塔斯头疼地揉揉脑袋，打算过几天再补偿一份真正的生日礼物给尾手青空。 “谢谢，谢谢……我真的好开心……” 尾手青空还在道谢，瓦尼塔斯只觉心情更加复杂，暗下决心。 【下次送礼物，一定不可以随便送给别人。】 ＊＊＊ “好漂亮的花！” 地上掉了不少纯白的花朵。 一个黑色的不明生物在开得烂漫的白玉兰树上蹦跳，时而从这根枝桠跳到另一根，娇嫩的白玉兰被摇得扑簌簌直掉。 “小心点，别摔着了。” 四月一日坐在庭院的走廊上看摩可拿穿梭在白玉兰中，眼神温柔。 “君寻先生不用担心，摩可拿的身体摸起来手感软弹，掉地上说不定还会弹起来。” 百目鬼松笑着打趣。 “松说的没错！” 摩可拿双手双脚蜷缩成球，从最高的枝头一跃而下，落地瞬间弹起，在半空中张开四肢，“耶耶”地叫唤着，如此弹了几次，正好弹到四月一日怀里，嘴角咧开灿烂的笑容。 “四月一日，惊不惊喜？” 四月一日轻笑，没有说话，双手揪住摩可拿的脸往两边拉。 “哎痛痛痛……四月一日快放手，我脸都要肿了……” 摩可拿像被捞起的鱼使劲挣扎。 “痛点才长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四月一日松开手，见摩可拿还在揉脸，以为真捏疼了，又去摸摸它的脸，正要说话。 “哈哈哈，四月一日，骗你的啦！我一点也不疼！” 摩可拿做了个鬼脸。 四月一日当即赏它一个糖炒栗子。 迪亚利亚笑眯眯地看他们的互动，余光瞥到不远处安静的小蝙蝠，对上那双带着艳羡的血红眼睛，忽然幽幽道：“说起来，摩可拿和蝙蝠都是黑色的，等龙崽回来又有得闹咯。” 四月一日教训摩可拿的动作微顿。 “龙崽是？” 摩可拿见四月一日不捏它了，又主动钻到四月一日怀里亲近了一会，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奇地仰起小脑袋看迪亚利亚。 “……不要幸灾乐祸了，到时你可得帮我。”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无奈地瞪迪亚利亚一眼。 如果不是他把小蝙蝠带回来，龙崽也不会吃醋。 迪亚利亚嘴角上扬，“我喜欢有意思的事。” 潜台词就是会看乐子。 “哈哈哈，那我也旁观好了。” 百目鬼松笑着表明态度。 四月一日无语凝噎，怀里的摩可拿嚷嚷道：“你们在说什么哑谜，我也要知道！” “君寻先生就是这种性格，摩可拿你就慢慢适应吧。” “慢慢适应？”摩可拿抖抖耳朵，轻轻抓住四月一日的右手，笑道：“也是，反正不着急，未来我还要陪四月一日很久呢。” 它在沉睡前还担心四月一日会不会感到孤独，所幸再度苏醒，四月一日身边多了不少人。 “对了，店长，你唤醒摩可拿不是要联系小狼吗？” 迪亚利亚问，抬眸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一道红色身影，“莱迪？” “迪、迪亚利亚先生，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好像对自己的体型没有概念呢。” “是、是吗？” 莱迪听到迪亚利亚的答案，憨憨地挠了挠脑袋。 “不过，你手里拿着什么？怎么一见到我们就想跑？” “呃……那个……” 莱迪连忙将东西藏到身后，但动作慢了半拍，所有人都看到了。 迪亚利亚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双眸的紫色渐渐浓郁，对莱迪招了招手。 莱迪见自己无法离开，在心里与客人说了声抱歉，小跑到几人面前，乖乖将篮子递给他们看。 “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偶然遇见了太宰先生，他很苦恼，说想要一些纯白的花，我就想起庭院里有一棵开得很漂亮的白玉兰……” 迪亚利亚不禁与四月一日对视。 摩可拿像听到什么关键词，猛地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莱迪，“真的只是偶然吗？” 第221章 四月一日的右手小指 第442章 在店里是没什么“偶然”可谈的。 莱迪真的偶遇了太宰治？ 迪亚利亚第一个不相信。 以迪亚利亚对这个武装侦探社成员的了解,太宰治绝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告诉他人自己苦恼的事。 尽管太宰治只是想要一些掉在地上无人捡拾的花，听起来似乎很单纯。 迪亚利亚默默看向被摩可拿摇落一地的白玉兰花朵。 “店长，是我想太复杂了吗？” 四月一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莱迪：“太宰先生应该还在店外等你的花吧？” “嗯嗯嗯。” 莱迪偷偷看一眼迪亚利亚，求生欲极强地猛点头。 银发妖精的眼里飞速闪过一抹不满。 早上四月一日才因把书带出店而出事,下午就有莱迪偶遇太宰治,还要送花给他。 更别提太宰治还在店外装了监控。 这让迪亚利亚不得不多想。 “那个人是没有钱吗？” 摩可拿忽然问。 莱迪疑惑不解。 “太宰治如果真想要纯白的花,完全可以去花店买。我相信横滨不会连一家花店都没有。” 莱迪听着迪亚利亚冷冰冰的话，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问,“迪亚利亚先生，你好像在生气？” “你刚刚承认太宰治还在外面等你？店长，我去去就回。” 迪亚利亚答非所问,立马起身抓住莱迪的尾巴往大门走去。 地上很快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 莱迪缩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眼睛快眨出花来，使劲给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使眼色,想让他们拉住迪亚利亚。 “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看四月一日。 “迪亚利亚对莱迪盯得严实，太宰先生这一举动无疑触怒了迪亚利亚，松你也跟去看看吧。” 四月一日轻轻垂眸，揉搓摩可拿。 “好。” 百目鬼松连忙起身,跟上迪亚利亚。 “松,等等,我有件事让你去做。” 百目鬼松又折回去，记下四月一日交代的事。 “四月一日,那个叫太宰的家伙，是在试探店的规则吗？” 被四月一日揉成史莱姆的摩可拿仰头,没问太宰治知道店的存在却没有进店的原因。 它的声音变得低沉，一失先前活跃气氛的清脆，平白多出几分沉稳。 “太宰先生能看到我，理论上算是我的客人，但现在不是他进店的时机。” 四月一日简单解释完，“小狼出了什么事？”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联系过那边了，小狼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你才会被车刮到就流血不止。” “和我猜的没错。那小狼现在好些了吗？” “别担心，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在我联系那边的时候，小狼就已经好很多了，再说小狼身边还有小樱和黑钢他们，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摩可拿把小黑手按在四月一日手背上，“对了，小狼让我转告你，因他出事连累你也跟着受伤一事深感愧疚……” “如果是道歉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 四月一日轻笑，捏捏摩可拿的手，“只要大家最后都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摩可拿抬眸凝视四月一日良久，叹道：“我会转告给小狼的，小狼还问我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我现在什么也不缺——” 摩可拿见四月一日要拒绝，立即模仿小狼同伴的语气，叉腰道：“黑钢当时说了，你接受不接受也得要！” 看来小狼伤得很严重。 不然黑钢不会说这话。 四月一日眉头微皱，见摩可拿还在叉腰，冷不丁想起之前客人说小狼亲手制作的那套茶具，“如果可以的话，那就麻烦小狼再为我亲手做一份礼物吧，什么都可以。” “这么简单吗？” 摩可拿皱眉。 “礼物贵在心意。” “行叭，我之后会联系那边的。” “那就拜托你了。” 摩可拿哼哼两声，关切地看四月一日，“你真的没事吗？比起小狼他们，我现在更担心你。店里有几位客人，店外也有几位客人，为了唤醒我你又失去了大量力量，还能撑得住吗？” 以它的眼力不难看出四月一日刚恢复没多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实则虚得厉害。 “在我沉睡的时间里，店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事，四月一日，我想亲自听你告诉我。” “好。” 四月一日温声应好。 摩可拿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过你也知道有些事现在能说出去，有些事暂时不能。” “放心吧，我可是摩可拿！” 摩可拿拍拍自己小胸脯，从四月一日的怀里跳出，“我去叫玶来扶你回房。” “等等，你去找玶的时候，让他把书房里的蝴蝶小香炉和宁神香拿到客房里，给睡觉的客人们点燃一根。” 宁神香的作用是减轻烦忧，让人更好入睡。 摩可拿在四月一日看不见的地方睁开眼睛。 “知道啦。” 摩可拿摆摆手，蹦蹦跳跳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庭院后，四月一日身边重新恢复了宁静。 倒挂在屋檐下的小蝙蝠盯着四月一日看了很久，终于等到没人来打扰它的机会，连忙飞到四月一日肩上，望着仍有一丝血腥味溢出的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第443章 眼前的人类有闻起来就无比香甜的血，如果它能尝一口…… 不、不行，它只是跟着回来就被嫌弃了。 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它还馋这个人类的血，绝对会把它揍成蝙蝠干。 小蝙蝠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四月一日不知小蝙蝠想什么，侧眸看它，不由想起百目鬼家的小白鸟们。 “好久没听到它们的啾啾声了，等空出时间去一趟百目鬼家吧？” 小蝙蝠耳朵微动，表情有些苦恼。 蝙蝠不会叫唤，它要怎么做才能像小鸟一样发出悦耳的声音吸引人类呢？ 但它的苦恼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摩可拿很快就带百目鬼玶回来了。 “君寻先生，我背您回去。” 百目鬼玶走下庭院，走到四月一日身前，弯腰要背他。 “会不会太麻烦了？” “如果您想被我抱也行。” 四月一日想起以前经历过的各种公主抱，脸色变了，不再纠结。 “……还是背着吧。” 摩可拿在一旁噗嗤噗嗤地笑。 四月一日瞪它，恼怒道：“摩可拿，不许笑！” ＊＊＊ “虽然人大都是集体生物，比起独处更喜欢群居，可若是美好的平静被打破，那就没意思了。” 迪亚利亚每次离开店，都会感慨一次与店里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街道的热闹。 “迪亚利亚先生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迪亚利亚悄悄扫莱迪一眼。 莱迪连忙捂嘴，转头假装被别的东西吸引。 迪亚利亚这才将视线从莱迪身上挪开，看向不远处的绷带青年。 身穿沙色风衣的太宰治在一家店的门口等了一会，忽觉后背一阵凉意，以为有敌人，顿时警惕地提防四周。 “你等很久了吧？” 银发长及脚踝的男人朝太宰治走来。 男人有一张过于优越的脸蛋，路过的行人不约而同被他的美貌晃了心神。 “你好呀，迪亚利亚，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对吧？” 太宰治瞬间扬起无害的笑容，“我也没等多久。” 周围的行人刚被迪亚利亚迷了心神，还没缓过来又被太宰治迷住了。 莱迪捂住眼睛，小声嘟囔，“两个故意散发魅力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所以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 迪亚利亚不想跟太宰治废话。 “是因为花的事？” 太宰治看向躲在迪亚利亚身后的莱迪。 龙族与生俱来的庞大身躯导致莱迪即使做了人形伪装，在人群中身材依旧魁梧得过分。 太宰治一眼就看到莱迪双手什么也没有，便知希望落空了。 “我只想要一些纯白的花而已，并没别的意思。” 他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状。 “想要花的话，直接去花店买就好，问莱迪还不如去公园里偷摘两朵来得快。” “我可是好人，怎能做这种事呢？而且我身无分文，欠了一屁股债，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太宰治理不直气也壮，为了证明还把衣服的全部口袋都掏出来，空空的，一条变干的小河虾掉地。 “呃……也许我还有一条小河虾，大概是之前跳河自杀的时候游进口袋的。” 迪亚利亚低头看被太宰治两指夹住的小河虾，陷入沉默。 “难怪你身上一股河水味，跳河上岸后一直没换衣服？” 莱迪关注点格外清奇，捂着鼻子猜测：“莫非正因这样，才想利用花香遮掩身上的臭味？” 太宰治：“……” 太宰治低头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很臭吗？” 莱迪乖乖点头，“没注意的时候还好，一旦注意到了……” 他没说完剩下的话，但一直捂鼻子的动作伤到太宰治了。 太宰治耷拉着脑袋，“好吧，被你们猜中了，我就是想借花香覆盖身上的味道……” “迪亚利亚先生您看！我的头脑还是很聪明的吧！” 莱迪亮晶晶地看迪亚利亚，眼里充满期待夸奖的暗示。 迪亚利亚抬手敲了敲莱迪脑袋，指着斜对面的一排服装店对太宰治说：“那边就是服装店，如果嫌弃自己衣服臭，你可以去里面买一套衣服。” “我没钱。” 太宰治一口回绝。 “我有。” 迪亚利亚随手拿出一叠纸钞。 “……” 太宰治看着那叠闪闪发光的纸钞，双手交叉表示拒绝，“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意思收你的钱呢？” “所以你就好意思利用莱迪的善良？” “啊？”莱迪一脸懵逼，不可置信地看太宰治，“我什么时候被利用了？” “大人说话，你先别插嘴。” 迪亚利亚把想要上前问个清楚的莱迪拽回来。 “利用？也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你也不相信你说出来的话吧？”迪亚利亚定睛看太宰治，冷声威胁：“一般人都会被你表现出来的一面蒙骗，如果揭开看大家还会接纳你吗？” 太宰治眸色微闪，脸色一凛。 “那个……” 莱迪看看四周，凑到迪亚利亚耳边小声道：“迪亚利亚先生，说这种话会不会很伤人啊？” 第444章 “做都做了，还怕被人说？” 迪亚利亚意有所指。 “看来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 太宰治很快收敛好情绪，抬眸眺望四月一日所在的方向，“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聊聊吧？”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我只是来警告你别把主意打在我珍视的人身上。” 四月一日身为店长太宰治不好轻易接触，但他作为异世界的魔王也不是什么善茬。 迪亚利亚瞄一眼莱迪，不想破坏自己在莱迪心中的形象，简单威胁太宰治一番，便拽着莱迪回去了。 “莱迪，我们下次再见哦。” 太宰治对莱迪摇摇手。 “哦哦，太宰先生，下次见。” 全程充当吉祥物的莱迪和来时一样懵逼，礼貌回话。 等两人回到店时，太宰治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低低道：“……这样也不行么？” “什么不行？” 百目鬼松忽然出现在太宰治面前。 走神的太宰治成功被吓了一跳。 “你想要这个吧？” 百目鬼松将一束被绿叶夹杂着白黄色的花递给太宰治。 “这是什么花？我没见过。” “鸡蛋花，颜色像不像煎熟的鸡蛋？我去花店买的。虽然不算纯白，但它们的白色偏多，你就凑合一下吧。”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笑。 “这不是你的意思吧？” 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束鸡蛋花，鼻翼间闻到一阵清香淡雅的花香，眼神很快柔和下来。 “君寻先生交代的，他说比起花语是‘纯洁的友情’的白玉兰，也许‘孕育希望，代表复活与新生’的鸡蛋花更能满足你的要求。” “……麻烦帮我转告一声，谢谢。” “没问题。” “那我就先离开了。” 太宰治微微点头，护着手里的一大束花匆匆离开。 他要赶在黑夜来临前把这束花放到朋友的墓碑上。 “为了朋友，什么都可以做啊……” 百目鬼松低低说了一句，转身回去。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只要是为了君寻先生，我什么也可以做。” ＊＊＊ 夜幕很快降临。 除了留在房间照顾睡觉的四月一日的小多，以及待在客房等待客人们苏醒的小全，店里的其余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厅里。 咔哒—— 咔哒—— 客厅的所有门窗都被小心眼的龙崽上锁关好，保证一只蝙蝠都飞不进来。 没办法。 一放学就赶回店的龙崽在见到摩可拿的那身黑皮肤瞬间就气成胖河豚，以为四月一日又从哪里捡了颗蛋回来孵。 好在被迪亚利亚强行拦住，才避免了一场“战争”爆发。 “咳咳，好了，大家都冷静点，我们今晚可是要聊很多事情的。” 百目鬼松咳嗽一声，意有所指地看被瓦尼塔斯按住不能动弹的龙崽。 “没错没错，今晚要聊到很晚哦，我连茶水都准备好了，反正明天是周六，就算一晚不睡觉也没关系，对吧？” “对。” 百目鬼玶认真点头，拿出笔记本准备做笔记。 他上学时都没现在认真。 摩可拿哒哒哒走到瓦尼塔斯面前，仰头去看双眼苍蓝的龙崽，摩挲着下巴大笑道：“虽然你不喜欢我，不过我很喜欢你和瓦尼塔斯哦！” “嗷？”什么？ 一见摩可拿的黑皮肤就想摔醋罐子的龙崽脸色瞬间就变了。 “嗷嗷嗷！”我可不喜欢你！我们之间是绝不可能的！ “咦？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摩可拿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我对你可不是那种喜欢。” “……” 龙崽无言以对。 “你和瓦尼塔斯都拥有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希望以后你们的眼里也能有四月一日的身影。” 摩可拿见龙崽又羞又尬，体贴地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意思嗷？” 瓦尼塔斯先是去看百目鬼松和迪亚利亚，两人对他摇摇头，便知只有摩可拿才能解释。 “哦哦原来如此，你俩要配合才能说话，这个代价会不会——” 摩可拿反应超快，即将到嘴边的“少”字迅速被吞回去。 陪伴过壹原侑子和四月一日多年的它轻易就能猜出瓦尼塔斯支付的代价是什么。 瓦尼塔斯心念一动，凝视摩可拿。 摩可拿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竖起自己的右手，“看到了吗？” “？” “我的手指。” “那个……摩可拿，你有手指吗？” 莱迪悄悄举起手发言。 夏目贵志赞同点头，他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短肉掌，像没紧紧合并的猫爪。 “你们就假装我有好啦，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你还拿自己的手来举例？ 众人在心里嘀咕。 “大家应该也发现了，四月一日的右手小指是不能动的。”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 没有一个人开口。 “右手小指通常用来与人拉勾，表示约定承诺。其实这只是一方面的寓意，还有更深层的。” 摩可拿顿了顿，继续道：“拉勾往往是与关系很好的人做。关系很好的人可以分成几类，朋友、爱人和亲人。” 第445章 四月一日是个孤儿，没有爱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换言之，右手小指代表与人结缘，而四月一日的右手小指不能动，说明他无法轻易与人结缘。” “为什么？” 年龄倒数第二小的夏目贵志忍不住问，“只要拉勾就代表与人结缘的话，那我们与君寻先生拉勾就好了。” 就算四月一日的右手小指不能动，可他们可以。 他们完全可以主动勾住四月一日的右手小指。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摩可拿仔细观察他们的脸色，从他们脸上看出或是难过或是紧张的表情，“四月一日不被看见，你们能坐在这里，虽然四月一日没说，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嗷？” 瓦尼塔斯按住龙崽的爪子，“无法轻易与人结缘，说明只要努力，还是有机会结缘的嗷。” 摩可拿的语气无比郑重，一字一顿地请求：“我想拜托你们紧紧抓住四月一日的手，不要放开。” “就这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这还用你说嗷？” “诶？” 摩可拿愣了愣。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君寻先生可不仅仅是朋友嗷。” “没错没错，君寻先生还可以当我们的亲人！” 夏目贵志点头如捣蒜。 “对我们百目鬼家来说，君寻先生已经是不可缺少的亲人了。”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看百目鬼玶，“不管如何，我们都不会放手的。” “我还是当店长的朋友吧，不过朋友也分普通朋友和至交好友。” 迪亚利亚轻笑。 “我也是！” 莱迪附和。 “你、你们……太好了……” 摩可拿认真看他们，高兴地笑：“即使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四月一日也有被好好珍视啊……” 第222章 百目鬼静留下的“遗产” “虽然大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如果连瓜都看不到摸不着，就更不可能尝到瓜的味道了。” 摩可拿一本正经地打比方，然后下结论,“四月一日就符合这种情况。当然啦，四月一日肯定是甜瓜,吃起来甜滋滋的～” “嗷嗷！”我同意！ 龙崽率先附和,看在摩可拿对四月一日的极力赞美上,他对摩可拿的敌意悄咪咪减少了些。 “摩可拿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百目鬼松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 毋容置疑，君寻先生肯定是甜的。 其余几人虽没说话，但表情都写满了赞同。 于是,一个有各种奇怪成员参加的小型吹捧四月一日（划掉）会议正式开始。 远在卧室睡觉的四月一日忽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凉意，不由蜷缩起身体。 守护在床边的小多以为他冷，连忙给他盖好被子。 “既然大家都达成共识了,那我们先来讨论最重要的事情吧。” 摩可拿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 “最重要的事？关于君寻先生的身体吗？” 夏目贵志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小声问。 他现在只在乎这个，至于客人的事，那不在他的关心范畴。 夏目贵志把下巴埋到柔软的抱枕里，轻轻叹了一声。 不怪摩可拿刚刚那么郑重,如果他把视线从君寻先生身上挪开，没多久君寻先生就会出事。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长大就能变强，变强就不用去上学,就能和君寻先生待在店里…… “这种想法还是早日打消嗷。” 瓦尼塔斯瞄一眼眼睛骨碌骨碌转的夏目贵志,轻声道：“君寻先生不会让我们一直留在店里的嗷。” 现阶段只是因为他们年幼,没有生存能力，所以君寻先生才收留了他们。 等他们成年,能不能留在店里还是一回事。 瓦尼塔斯垂下眼睑，想起课间同学们闲聊时谈到孩子长大就看不到鬼怪之类的事。 万一他们长大了,会不会像那些孩子一样，忘记小时候的愿望，进而忘记君寻先生？ 因为君寻先生不被看见，被遗忘是迟早的事。 也正因如此，摩可拿才会请求他们紧紧抓住君寻先生的手不放。 换个说法，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旦他们放开手，就会失去君寻先生？ “嗷嗷？”这是真的吗？ 龙崽听完瓦尼塔斯在内心的分析，眼眶瞬间氤氲出湿意，急忙扒开瓦尼塔斯的手要去找四月一日问个清楚。 飞到窗边却发现窗户被自己关严实了。 为了赶时间，龙崽懒得开窗，打算亮出锋利的爪子直接在窗上划个口子。 瓦尼塔斯猜到龙崽意图，脸一黑，连忙把龙崽逮回来，按住不让他乱动。 【君寻先生已经睡下了，你这个时候过去只会吵醒他。】 “嗷……” 龙崽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转身把脸埋到瓦尼塔斯怀里，老实下来了。 “其实现在四月一日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才麻烦。” 摩可拿见大家的情绪都低落起来，连声安慰，“因为有你们在身边，四月一日才会努力和本能反抗。” “本能？” 百目鬼松疑惑，随后想起什么，皱眉道：“你是指君寻先生的……自毁倾向吗？” 第446章 先祖们记载过君寻先生的这种特殊情况，告诫他们竭力阻止。 虽然近百年来，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有所减少，但不是没有。 毕竟君寻先生一人在店里生活，就算发生了什么，远在百目鬼家的他们也鞭长莫及，难以阻止…… “等等！松爷爷您说清楚，什么自毁倾向嗷？” 瓦尼塔斯紧张起来，立刻转头去看百目鬼玶。 同为世代守护君寻先生的百目鬼人，百目鬼玶必然知道什么。 寡言的青年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案，瓦尼塔斯瞳孔一缩，很想当场就问为什么瞒着他们？ 然而能让百目鬼家特意隐瞒的人，除了君寻先生别无他人。 “果然……我之前就有猜测，一直没有确定。” 迪亚利亚摇头叹息，“摩可拿你刚才说店长在与本能反抗，如果没有反抗，今早的结果是不是更严重？” 摩可拿不吭声。 沉默往往是无言的承认。 “很、很严重吗？” 夏目贵志咽了咽口水，他不懂“自毁倾向”代表什么意思，但能敏锐感受到气氛越发凝重，便知这个什么“自毁倾向”绝不是一件小事。 “以前很严重，现在好多了。” 摩可拿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四月一日很多年前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也在竭力让自己不受伤。因为他清楚，如果他受伤，难过的会是他身边关心他的人……” “话虽如此，但既然都是本能了，说明不是想改变就能轻易改变得了的。” 迪亚利亚想得很清醒。 “是啊，所以我才庆幸有你们在四月一日身边。因为越是表现得珍视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就越不敢做让我们伤心的事。” “可是爷爷，这样我们岂不就成了君寻先生的束缚？” 百目鬼玶忽然开口问百目鬼松。 以爱之名束缚君寻先生做事？ “不要这样想，这不是束缚。” 百目鬼松还没说话，摩可拿已摇头否认，语气无比认真，“我前面说过四月一日难以与人结缘，所以能留在四月一日身边的我们更像一根根蜘蛛丝，给四月一日带来希望，让四月一日挣扎着活下去。” 以前的四月一日总让人担心哪天会突然消失。 但现在的四月一日，却在尽力克服本能，避免发生重伤濒死的情况。 四月一日的愿望还没实现，如同在囚笼里拼死挣扎只为自由的小鸟。 “我们……真的能成为君寻先生活下去的希望？” 夏目贵志抬起头看摩可拿。 一直以来，都是君寻先生给他们希望。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给君寻先生希望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 摩可拿反问，“很简单的，只要紧紧抓住四月一日不放就可以了。” 比龙崽还小的摩可拿站在客厅中间，猛地握紧双手，高声道：“只要我们坚持死缠烂打，就能创造奇迹！” “嗷嗷！”说的没错！ 龙崽调整姿势，把屁股对着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 夏目贵志顺着摩可拿的话去琢磨，眼睛渐渐变亮，学它握紧双拳，“坚持死缠烂打！” “呃……这个……迪亚利亚先生，这会不会有些奇怪？奇迹不是这样创造的吧？” 莱迪凑到迪亚利亚耳边与他咬耳朵，“而且如果死缠烂打，君寻先生只会更加困扰吧？” 君寻先生心肠本就柔软，平时对他们就颇多纵容，几乎什么都随他们心意。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仗着君寻先生对他们的纵容，进而做君寻先生不喜欢的事的理由吧？ 莱迪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迪亚利亚，希望迪亚利亚劝劝热血上头的几人。 迪亚利亚笑了笑，突然对莱迪伸出手。 莱迪不明所以，下意识像狗狗一样把自己的爪子放到他的手心上。 迪亚利亚捏捏莱迪的爪子，问：“我对你做这种事，你会讨厌吗？” “不会呀。” “那不就行了，如果店长真的不喜欢，他会说出来的。” 人长了嘴巴就是为了表达诉求。 莱迪似懂非懂。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缠绕在君寻先生身上的蜘蛛丝越多，说明有更多人在乎君寻先生，在救君寻先生。” 百目鬼松正襟危坐，停顿片刻，又道：“再者，蜘蛛丝能编织成蜘蛛网，只要蜘蛛丝足够坚韧，就算君寻先生意外掉落，也能有缓冲的时间。摩可拿，你是这个意思吧？” 摩可拿对百目鬼松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百目鬼家的人！你对四月一日的感情不比静他们少啊。” “因为君寻先生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亲切的长辈，更是我们为此守护的宝藏。” “哦哦，你是说四月一日是你们世代继承的宝藏吗？” 摩可拿弯起狡黠的眼睛。 “嗯。” 百目鬼玶认真点头。 “哈哈，那就要好好守护呀。”摩可拿笑起来，眼前似乎浮现出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四月一日还是个脾气毛躁的打工仔，百目鬼静经常用一句话就能气得四月一日暴跳如雷。 时间冷酷又无情，匆匆流逝，带走了很多人，美好的记忆也被尘封—— 不对，四月一日没有遗忘。 第447章 摩可拿眉头微皱，因为漆黑的肤色才没被发觉。 没有遗忘的代价又是什么？ 摩可拿忍不住头疼起来。 “摩可拿，我看你在皱眉，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直看着摩可拿的夏目贵志忽然担心地问。 摩可拿耳朵微晃，先是震惊于夏目贵志超乎常人的敏感，又对百目鬼爷孙道：“对四月一日来说，你们百目鬼家也是他一直守护的宝藏呀。” “嗷嗷嗷！”四月一日也是我的宝藏！ 趁瓦尼塔斯认真聆听时，龙崽成功挣脱，飞到摩可拿身边，抬头挺胸，一双苍蓝眼睛蔑视众人。 龙族的占有欲可是超级强的！ 他能容许大家和他一起陪伴四月一日，已经是他大度的表现了。 “听”到龙崽心声的瓦尼塔斯：“……” 他默默起身，把龙崽拽了回去。 幸好大家不知道龙崽在想什么。 【希望大家把龙崽当成中二病吧。】 “嗷嗷——唔唔！”我才不是中二——唔唔！ 龙崽不满地抗议，下一秒就被瓦尼塔斯捂住嘴。 黑发少年朝夏目贵志使眼色。 夏目贵志秒懂，急忙把跑远的话题扯回来，“摩可拿，我们继续聊第二件事吧？第二件事是什么来着？” “之前四月一日和你们说过的主世界和衍生世界，也就是店里那两位还在沉睡的特殊客人。” 第223章 注定的结局真的不能改变吗？ “关于主世界和衍生世界的事,因为四月一日之前已经详细说过了，所以我就不再重复了。” 摩可拿让莱迪搬来先前放在客厅的小黑板，拿起粉笔在上面边写边说,“店里有两位客人，灵魂被四月一日放入布娃娃的太宰治来自衍生世界。” 小黑板上多出“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字。 “那另一位叫织田作之助的客人来自主世界？” 迪亚利亚问。 “不,织田作之助同样来自另一个衍生世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一个衍生世界。” 主世界的一切无法改变,即便是店这种在次元中的特殊存在，想要影响主世界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会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衍生世界，改变会相对容易些。”摩可拿简单解释,在两人的名字外分别画了两个圆圈，又在它们之上画一个大圆圈，最后用两条线将大小圆圈一一连起来。 “摩可拿,两个小圆圈中间不用连线嗷？” 瓦尼塔斯看着小黑板上的三个圆圈思忖。 “正常来说，这两个同级的衍生世界与主世界的关系是这样的，彼此间没有联系。但这时，一个‘意外’出现了。” 摩可拿换了一支红色粉笔在两个小圆圈中间画上一家简陋的房子。 那是四月一日的店。 所有人都能确定。 叩叩—— 摩可拿手执教鞭轻敲小黑板,解释道：“因为四月一日把店安置在横滨，就成为‘意外’出现的原因。所以这两位客人才产生交集，并走向与原定命运不同的结局。” 百目鬼松若有所思，“与原定命运不同的结局？是指如果没有君寻先生和店,他们已经死了,对吗？” 一个来店前就已遍体鳞伤,一看那伤势就是从高处摔下所致。 而另一个则死去多年，只有残存记忆的灵魂徘徊人世。 如果他们不是店的客人,早就死了。 “你很聪明！没错，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摩可拿丢开粉笔,看向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对了，你俩也来自衍生世界哦。” “诶？” 夏目贵志与瓦尼塔斯对视，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感觉出来的！” 摩可拿双手叉腰骄傲道。 它是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根据创世神创造的复制品，区分主世界和衍生世界的人对它而言没有难度。 “如何区分各种世界，主要看世界意志的强弱程度。每个世界都有自我意志，等级越高、越是强大的世界的自我意志就越无情，即使是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改变。” 譬如曾是最强大的魔法师库洛里德也无法改变壹原侑子死亡的结局，而是让壹原侑子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注定的结局无法改变，如果已经改变，那就可以当做是新的世界。” 摩可拿继续说，“所以我才说瓦尼塔斯和贵志你俩都来自衍生世界，尤其是瓦尼塔斯，你应该能立刻明白我的真正意思吧？” 瓦尼塔斯轻轻点头，垂下长睫遮掩眼中情绪。 如果注定的结局无法改变？ 那是不是代表苍月吸血鬼露娜还是躲不过死亡？弟弟米沙依旧会失去左臂吗？ 瓦尼塔斯被庞大的记忆侵扰，忽然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 他没有被注定的结局困扰太久。 主世界和其他衍生世界的结局与他无关，他只在乎他的世界。 瓦尼塔斯轻声问摩可拿，“摩可拿，我的世界的结局应该改变了吧？因为我已经支付了代价嗷……” “瓦尼塔斯，你真的已经支付完所有代价了吗？” 摩可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到有些诡异的大眼睛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愣住。 “还有，你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吗？” 第448章 “……” 瓦尼塔斯沉默。 他离开他的世界许久，未来是否真的发生改变他一无所知。 “嗷嗷！”痛痛痛！ 龙崽陡然叫出声。 原来是瓦尼塔斯思考时，无意识用力捏住龙崽的爪子。 瓦尼塔斯见龙崽呼呼地吹自己的爪子，有些愧疚。 龙崽吹完爪子，又乖乖把爪子放回瓦尼塔斯手里，傲娇的小表情好像在说“我才没有要原谅你”。 瓦尼塔斯不由失笑，揉揉龙崽的脑袋，被龙崽躲开了。 “不对，结局已经改变了嗷。” 瓦尼塔斯拿出随身携带的精装魔导书——【瓦尼塔斯之书】，话里充满对四月一日的信任，“君寻先生知道我的愿望，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原定的结局即将上演，君寻先生一定会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让我亲自改变结局嗷。” 苍月吸血鬼露娜是因为被人夺取了真名才会死亡。 而唯一的拯救方法是利用【瓦尼塔斯之书】。 在瓦尼塔斯印象中，其他世界的自己这个时间还不会使用【瓦尼塔斯之书】。 “我和其他的‘我’不一样，我知道‘我们’的所有记忆，【瓦尼塔斯之书】也在我手上，我完全可以找回露娜的真名，彻底改写那个注定的结局嗷。” 瓦尼塔斯坚定道：“至于代价，我很清楚我支付的远远不够君寻先生付出的。” 他的声音是改变未来米沙失去左臂的代价，他离开原来的世界是救苍月吸血鬼露娜所要支付的代价。 自由确实重要，可如果能拯救重要之人，那失去自由也没什么。 “我很清楚这远远不够，”瓦尼塔斯紧紧凝视着摩可拿，态度极其认真，“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陪伴君寻先生，即使让我不离开店——” “等等，瓦尼塔斯哥哥，这样你不是赚到了吗？” 夏目贵志忍不住打断瓦尼塔斯的话。 瓦尼塔斯顿时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赚到什么了嗷？” 夏目贵志脑筋转得飞快，瞪圆猫瞳一脸震惊：“你明明才说我们长大后不一定能留在店里？！你的代价如果是一直陪在君寻先生，岂不是说明你就能一直留在店里？” 这是代价？ 还是奖励？！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急忙松开抱枕，举手高声道：“这个代价我也可以支付！” 反正他只要有能接受他的“特殊”还会疼爱他的家人就好了，别的一点也不重要。 某种意义上，夏目贵志比瓦尼塔斯还果决。 转诉完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龙崽闷闷扒拉起瓦尼塔斯的手臂，仿佛在控诉他居然“偷跑”。 “……”瓦尼塔斯无言以对。 “希望你们以后还能这样想。” 摩可拿笑了笑，没把孩子们的话当真。 好听的诺言谁都会说。 可唯有经得起时间的洗礼，始终履行，诺言才具有价值。 夏目贵志察觉到摩可拿的不在意，悄悄扁了扁嘴，什么也没说，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摩可拿，我们还是说回客人的事吧。” 百目鬼松努力走过场，把又跑远的话题拉回来。 不知为何，他发现大家上一秒还在谈这件事，下一秒就会歪到另一件事上。 风马牛不相及。 他得抽空学学如何做一名主持人了，不然下次举办类似的会议，话题又跑远。 “哦哦，我下次会注意的。” 摩可拿懊恼地敲了敲自己脑袋，说回第二件事，“这两个客人的情况也很特殊，先说太宰治，他的执念比愿望还要强烈。” “太宰娃娃的执念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迪亚利亚冷不丁说了一句。 他还记得之前和店长出门去了四个地方的事。 在最后一个地方，他和店长亲眼看到织田作之助把太宰娃娃误认成他的一位朋友时太宰娃娃的反应。 布娃娃平静的五官上竟浮现出得偿所愿的表情。 只是一个误会，就能让执念消失。 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都不愿意想象太宰娃娃在原来的世界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如此让人心酸的反应…… “叫‘太宰娃娃’吗？好可爱的叫法。”摩可拿笑了声，立即纠正自己的叫法，“太宰娃娃的执念是消失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愿望。” 百目鬼松皱眉：“那他的愿望是？” 摩可拿表情无比正经，“休息。” “什么？” 众人困惑。 “准确来说，其实是放松啦。太宰娃娃的愿望就是这个哦，大家都没想过吧？” 摩可拿解释：“太宰娃娃活得很累，在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轻松一点，又因为执念过于强烈，与愿望杂糅在一起。因此，当执念消失的那瞬间，他就只剩下休息的愿望了。” “所以这才是太宰娃娃一直没有醒来的原因？” 莱迪无法想象有人会拥有这种愿望，感慨道：“太宰娃娃的生活该有多累，才会有这种愿望啊？” “我想起来了！” 夏目贵志恍然大悟，“君寻先生以前说过太宰娃娃太累了，想睡久一些的话。瓦尼塔斯哥哥，你还记得吧？” 瓦尼塔斯想了想，点点头。 “不愧是君寻先生，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太宰娃娃的真实愿望了！” 第449章 夏目贵志双眼发光，又挠了挠头发，“我那会儿居然以为君寻先生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没想过是暗示，我好笨啊……”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君寻先生的忙呢？ “正常，等以后你们经历多了就知道啦。做四月一日这行的，话不能说太多说太满，不然会犯了禁忌，很容易受伤的。四月一日以前吃过很多次教训，才有现在这样子。” 摩可拿明明在安慰夏目贵志，夏目贵志却只觉更沮丧了。 “唉，感觉君寻先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特殊的意义。” 百目鬼玶起身坐到垂头丧气的夏目贵志身边，大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一起努力读懂君寻先生。” “好！” 迪亚利亚边想边说：“照贵志这个思路想，如果店长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特殊意义，那把织田作之助的灵魂与太宰娃娃放在一起，又是什么原因？” 第224章 会议结束 “原因啊……” 摩可拿拉长尾音,成功吊起众人的好奇心，然后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故意卖萌： “现在还不是时候哦～” “……”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但他们能理解摩可拿的隐瞒。 太宰娃娃的事情现在能透露，是因为他的愿望基本实现。 可织田作之助的愿望还没有。 迪亚利亚陡然想起太宰治找莱迪送花的事,幽幽道：“看来要等太宰治忙完，我们才能知道原因了。” 瓦尼塔斯安静聆听,时不时抚摸龙崽的圆脑袋。 莱迪挠了挠脑袋,没明白他的意思,“那位叫织田的客人与外面的太宰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是朋友。”迪亚利亚想了想，改口道：“嗯，也许应该说是好友才对。毕竟织田作之助只说了一句充满误会的话就消除太宰娃娃的执念,说明在这个衍生世界两人关系很不错。” 那两人对彼此十分熟悉，否则织田作之助不可能单凭一个布娃娃就感受到与太宰治相似的气息。 “原来他们关系这么好……”莱迪低下头，有些难过,“那织田先生去世时，太宰先生一定很伤心吧？” “是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莱迪你哪天突然离开我，一个招呼也不打,我也会很难过的。” “对——哎不对！我才不会不告而别！” 莱迪挥舞自己的小短爪表明态度，“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那肯定是我被坏人抓走了！” 他的实力那么弱，胆子那么小,还没变得强大,怎么可能突然离开迪亚利亚先生呢？ 莱迪望着迪亚利亚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蛋,脑子瞬间短路，脱口而出道：“迪亚利亚先生放心吧,就算您赶我我也不走！” “真的？” 迪亚利亚定睛看他。 “真的！” 莱迪拍拍胸脯用力点头。 “那就说定了，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吧。” “好——啊？！” 莱迪如遭雷劈,结结巴巴地问：“我、我们还去那边做什么？” 他一点也不想被炸弹炸。 几天没去，那个柠檬炸弹疯子梶井基次郎肯定研发出威力更强的炸弹。 一想到这，莱迪就觉得身上的龙鳞要遭罪了，顿时瑟瑟发抖地抱紧弱小又可怜的自己。 迪亚利亚先生说“变强先会挨打”，所以这都是为了变强要经历的步骤。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本次会议就要结束啦。” 摩可拿拍拍手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摩可拿，我还有一个问题。店里的书不能拿出店，那有没有可能出现客人进店看书的情况？” 百目鬼松就这个问题延伸出去，“如果他们看完书离开店还留有记忆，进而影响和改变世界的话，店和君寻先生会不会遭受反噬？” 这个问题很重要。 除开太宰娃娃和织田作之助，与文豪同名同姓的还有中原中也，他之前就闯入过店里。 尽管那会儿中原中也一门心思都在四月一日身上，并没发现店里有书。 “这是个好问题啊，不过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摩可拿摆摆手，安抚一脸紧张的百目鬼松，“与文豪同名的客人一旦离开店，就会失去关于书的记忆，不过他们的异能力很有几率会变得更强。” 莱迪竖起耳朵，碧瞳里充满艳羡，小声嘀咕：“只要看书就能变强？我好想拥有这样的能力……” “这个衍生世界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潜移默化就会影响外来者的思想。最明显的就是你们以前看过的书都没记忆了。” 摩可拿左右看看，很快找到放在棋盘上的几本小说，蹦跳着去拿回来，“在我们的世界，这些文豪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能够阅读他们的书。然而，在这个衍生世界，也就是在横滨，这些文豪都不写书了，转行做其他事，拥有各种各样的身份，比如侦探、黑手党……这也是衍生世界与主世界最大的不同。” 两个灵魂一样的人，在不同的世界因各种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不同的身份。 “也许是因为横滨太乱了，单是活下去就很艰难了，没机会去写作。” 迪亚利亚默默讲了一个冷笑话。 第450章 “横滨确实很乱，中岛哥哥他们天天都很忙。” 夏目贵志赞同地点头。 中岛敦曾说过，接送他们上下学的委托是最轻松的。 “你们说的有道理。也许是为了自保，这些原本该成为文豪的人便拥有了与作品相同名字的异能力。” 摩可拿挥挥手中的《人间失格》，动作一顿，自言自语：“不行，我得把这本书收起来，免得被店里的太宰娃娃看到……” 百目鬼松见摩可拿脸色凝重，急忙问：“若是被他看到会怎么样？” “爷爷，客人的异能力会变强。” 百目鬼玶回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君寻先生还没完全恢复，店也才稳定下来，如果这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青年说完就站了起来，沉声道：“摩可拿，把书给我，我现在就拿去烧了，一了百了。” 摩可拿迎上青年那双与百目鬼静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年百目鬼静一箭射死四月一日保护的女鬼的事。 【和静一样果决啊。】 摩可拿心生感慨，默默把《人间失格》藏到自己身后，“虽然我很想，不过不行。” 百目鬼玶皱眉：“为什么？我不允许有危害君寻先生的东西存在。” “如果四月一日在这里，他会说书是没有错的，所以我们只要收起来就好了。” 摩可拿摇头。 百目鬼玶犹豫片刻，明白这确实像君寻先生会说的话，这才慢慢坐回去，“那你要好好收着，别让他们找到。” “我尽量。”摩可拿无法给出确切的保证，苦笑一声，“如果我没想到这一层，书被发现的速度会更快……” 迪亚利亚若有所思，“潜台词就是早晚都会被发现啰？” “书对他们的吸引力……”摩可拿沉吟一会，继续说：“就如同人走在无尽黑暗中见到的一缕光明，不惜一切代价将光明抢到自己手里。” “‘抢’嗷？” 瓦尼塔斯拧眉。 他感觉这个词有些不合适，随后想起认识的异能力者们的性格，又觉得摩可拿说得很准确。 换做是他，他也会想尽办法将光明抢到身边。 “异能力者都是疯子嗷。” “当然啦，光想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摩可拿耸耸肩，摊开双手，“我们也不用担心太多，那些人能不能进到店里还是未知数……店哪是想进就能进的？” “可是中也先生他就进了呀。” 夏目贵志小声说，“我还记得他是喝醉酒闯进来的。” 摩可拿一愣，长长的耳朵瞬间竖起，“什么？这件事四月一日没和我说过！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它转身就往门口跑去。 “谁关的门？耽误我时间……” 百目鬼松与迪亚利亚对视。 看来，摩可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都是四月一日给的。 “嗷嗷嗷……”我就说它才来店里没多久，知道的比我还多…… 龙崽冷哼一声，飞去帮摩可拿开门。 他也要去找四月一日了，绝不让其他人抢走四月一日的宠爱。 夏目贵志看看这边，看看那边，面露犹豫，忍不住问瓦尼塔斯：“都说君寻先生在休息，我们也过去会不会打扰他呀？” 瓦尼塔斯转眸看百目鬼爷孙。 这两人对君寻先生的关心绝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 如果百目鬼爷孙去，他们也跟着去。 “算了，我就不去了。君寻先生有很多事能跟摩可拿说，却不能和我说。帮不上忙的我已经够难过了，我要是在场了只会更难过。” 百目鬼松无奈叹气，看向百目鬼玶，“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那边问清楚中原中也的事。” “我知道了。” 百目鬼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然把裤子弄皱。 迪亚利亚瞥他们一眼，知道他们打算利用他们的人脉调查清楚，便道：“明天我和莱迪如果遇到中原先生的话，我会问问他。” “那就拜托你了。” 百目鬼松对迪亚利亚颔首，眸色微沉，语气带着懊恼和自责，“中原中也对君寻先生的兴致明显比太宰治他们要强，像被君寻先生迷住……我之前早该想到的……” 君寻先生那吸引非人存在的特殊体质一直在增强，越是强大的越容易被吸引。 “难道中原先生……不是人吗？” 夏目贵志不安地抱住抱枕，颤声道：“那他会不会是妖怪？” 他曾听说过，有些强大的妖怪会变成人的样子，把欺骗他人当做爱好，若是厌倦了就变回原形，一口一口吃掉那个被骗的人。 中原中也会不会也这样对君寻先生？ “不行，我得去提醒君寻先生！” 夏目贵志越想越不敢想，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急急忙忙就要去找四月一日。 瓦尼塔斯不知贵志具体想了什么，回头看一眼百目鬼松他们，见他们没拦贵志，便知贵志担忧的事情并不严重，心里松了口气，才跟上贵志。 “没有否认呢。” 迪亚利亚轻飘飘地说，看向抿唇不语的百目鬼松。 他与中原中也战斗过，能确定中原中也不是妖怪。 “至于是不是人，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 五栋高耸入云的五栋大楼最高处。 第451章 “阿嚏——” 某个头戴黑色帽子、身穿黑西装的矮个子橙发青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念叨我？” 第225章 瓦尼塔斯去武侦（1） “对了中也,这几天你一直没有去那个地方。” 埋头批阅文件的森鸥外被中原中也发出的声音打断，抬眸看他。 坐在地上哼歌涂鸦的爱丽丝立即停下手中的画笔，竖起耳朵。 她缠林太郎好些日子了,但林太郎一直在敷衍她！ 金发的洋装少女软嫩的腮帮子气鼓鼓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她原以为没希望再去见店长了,没想到林太郎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事。 中原中也摸摸鼻子,感受到爱丽丝那无比灼热的视线,没有隐瞒原因，“前几天太宰治找到我，跟我说过一段时间再去找店长。” “哦？还有这回事？” 森鸥外有些意外,眼眸深处的红色更加浓郁。 以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那近乎水火不容的关系，中原中也不该这么听对方的话才对。 “我知道boss在想什么，”中原中也想起当时的情景,微微皱眉，“以那家伙的性格，如果不是特别棘手的情况，不会主动来找我。” 所以,不过是忍几天没见店长而已。 他那么忙，眨眼时间就过去了。 况且他还揍了一拳太宰治。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感觉心情舒畅多了，看向他认定的首领森鸥外,湛蓝眼眸一片澄澈和坦荡。 他从来就没有背叛之心,大大方方说出来,全然不怕森鸥外怀疑。 “这样啊。” 森鸥外迎上中原中也的眼神，微微颔首,“话说回来，太宰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去吗？” 中原中也脸一黑,咬牙切齿道：“他没说！” 该死的，太宰治那条青花鱼当时再三请求他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店长，可没说具体到什么时候才能去。 他若是不跟太宰治说一声就去找店长，会不会打乱太宰治的计划？ “那你找太宰问一下，正好我家爱丽丝也想去，对吧，爱丽丝？” “真的？中也，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店长？我要不要送店长一些漂亮的小裙子？之前看监控，我有看到店里多出两个小女孩……” 爱丽丝边说边丢开手中的画笔，提着裙摆兴冲冲跑到休息室找裙子。 “爱丽丝～你怎么不理我？” 森鸥外看中原中也的上一秒还是凝重严肃，看爱丽丝的下一秒就变谄媚和幽怨了。 中原中也对自家首领的快速变脸见怪不怪。 他很想反驳自己跟那条讨厌的青花鱼没有联系。 但两人曾是多年搭档，有些事情不用言说也能心有灵犀。 而成功打造出“双黑”的首领更是清楚。 “……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皱眉，一脸不情愿地应下，“我明天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那就辛苦你了。” 森鸥外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 中原中也一点也不想说客套话，抬手压了压帽子，“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来首领办公室之前，中原中也以为会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做，谁知只是去找太宰治问话。 “去吧。” 森鸥外对中原中也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门重新被关上。 首领办公室顿时只剩下森鸥外一个人。 视野开阔的落地窗重新被打开，现出横滨的夜晚。 森鸥外走到落地窗前，左手抵在窗上，俯瞰横滨这座城市。 五栋大楼是横滨最高的建筑，站在首领办公室俯视下方，有种整个横滨被掌控在手中的错觉。 事实上，对森鸥外来说，这并不是错觉。 “直到目前为止，店长和他的人对外表现的态度是友好，但如果太宰做了什么，店长他们的态度会不会发生转变就无法确定了……” 森鸥外冷眼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手掌慢慢握成拳头。 那是商业街的方向，也是店所在的方向。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课，也不用早起。 于是瓦尼塔斯在生物钟的规律下睁开眼睛醒了三秒，又蒙上被子继续进入梦乡。 他昨晚想了太多事，一晚都没怎么睡，等夏目贵志收集完露水又吃了早餐回来，还躺在床上。 “真是的，瓦尼塔斯哥哥又赖床了。” 夏目贵志望着床上拱起的大包，一双眼睛闪烁着机灵，悄悄换了睡衣，轻手轻脚钻进瓦尼塔斯的被窝，用仍带着清晨露珠凉意的双手去摸他的身体。 因为在被窝里，夏目贵志也看不清瓦尼塔斯的脸在哪里，随手一摸，竟摸到了柔软的肚子。 “？！” 瓦尼塔斯猛地睁开蓝瞳，便对上一双狡黠的猫瞳。 “瓦尼塔斯哥哥早上好呀！” 夏目贵志迅速掀开被子，热情地抱住瓦尼塔斯的腰。 瓦尼塔斯脸上还有迷蒙的睡意。 夏目贵志见状乘胜追击，悄咪咪用双手去贴瓦尼塔斯的脖子。 下一刻，他的双手就被更大一些的双手抓住了。 “嘿嘿～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抱抱你啦。” 夏目贵志被瞪了一眼，求生欲极强地解释。 瓦尼塔斯面无表情地看夏目贵志，直把他盯到发毛，便趁他放松之际去挠他咯吱窝。 第452章 “哎——等等！哈哈哈——好痒——饶、饶了我吧……” 夏目贵志被挠得笑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 等夏目贵志没力气挣扎了，疲惫地躺在床上，瓦尼塔斯才满意地放开他。 “笑得好累……做梦都没想过会有笑死的一天……” 瓦尼塔斯闻言哼哼两声。 夏目贵志忽然仰头看他，笑道：“你和龙崽有时候真的很像，我听君寻先生说这就是近墨者黑，对吧？” 瓦尼塔斯：“……” 是近朱者赤吧？ 黑发少年忍无可忍地敲敲夏目贵志的脑袋，很想打开里面看看装的是不是水。 “我感觉被鄙视了。” 夏目贵志假装没看到瓦尼塔斯翻白眼，缓了一会，重新坐起来，揉揉笑得酸痛的脸颊，“我差点忘了正事，玶哥哥让我问你，今天你要不要去一趟武装侦探社？如果你去的话，他可以开车送你过去，说是顺路哦。”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想起思索了一夜的事，点点头，然后起身去换衣洗漱。 “那我就先回去跟他们说你要去咯。” 夏目贵志跳下床，快速换了睡衣离开房间。 瓦尼塔斯肯定有正事要做，所以他不打算和瓦尼塔斯一起去。 谁让瓦尼塔斯他们聊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还不如留在店里陪伴君寻先生，说不定还能提前知道一些事。 夏目贵志的小算盘敲得啪啪响。 ＊＊＊ 通常来说，武装侦探社周末不会加班。 但也有偶尔的情况，譬如此刻。 “唉，就连小学生都会放假，我却只能在这里加班……” 太宰治长吁短叹，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继续叹气：“唉……苦命的我呀……” “谁让你一直都在偷懒！” 因太宰治不工作、导致这一段时间忙得飞起的国木田独步路过，不小心听到这段牢骚话，忍不住大声怒骂，“太宰，今天不完成这些工作，你别想离开侦探社一步！” “工作？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 太宰治默默挪开视线，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我不出门就好了，反正待会就会有人来送吃的给我。” “谁呀？” 中岛敦好奇地问。 “当然是我可爱的小学生啦。” “哦，是瓦尼塔斯他们啊。”中岛敦秒懂，想到什么，委婉提醒：“可瓦尼塔斯之前只送过吃的给乱步先生……” 那几个孩子并没送过食物给太宰治。 而江户川乱步今天不用加班，所以都没来武装侦探社。 “今天会送的。” 太宰治语气透着满满的笃定，“敦你没有发现吗？瓦尼塔斯在感谢对方时经常送自己亲手做的甜品点心，有求于人的时候也喜欢。我想他也许以前饿过，所以对食物看得很重。” “……是这样吗？” 中岛敦想起自己也收到过瓦尼塔斯送的糖果，不由有些心疼瓦尼塔斯。 饿肚子的滋味他经历过无数次，很难受。 他没办法想象瓦尼塔斯曾有过这样一段过往。 “你居然还在闲聊？赶紧干活！”国木田独步气得折断手中的钢笔，火冒三丈地揪起太宰治的衣领使劲摇晃。 “你这几天就没怎么出现在侦探社里。因为你，我设想的美好周六计划全被打乱了！” “哎呀，国木田，工作是做不完的啦，今天的事情可以推到明天做，明天的事情可以推到后天做……” 被晃成海草的太宰治抬起一只手振振有词地说。 “如果我把你的计划打乱，你也能接受？” 国木田独步怒视眼前的太宰治。 “这个嘛……”太宰治眯起鸢色的眼睛，“我当然不能接受。” “你能接受的话不代表我——啊？” 国木田独步一愣，他原以为按照太宰治的脑回路，肯定会说能接受之类的话，正要反驳，以为自己听错了，松开手，“我没听清楚，你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不能接受计划被打乱呀。” 太宰治重复，还贴心地补充了完整的句子。 “你、你、你都不能接受，你还故意搞我！混蛋，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国木田独步被太宰治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恰在这时，门铃响起。 “有客人来了？” 国木田独步迅速收敛表情去开门。 视野范围内没人。 国木田独步默默低头，便看到了提着一盒甜品的瓦尼塔斯。 第226章 瓦尼塔斯去武侦（2） 瓦尼塔斯起床较晚,等他吃完早餐，时间已来到了九点。 店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莱迪和迪亚利亚已经出门去港口黑手党。 走出玄关时,瓦尼塔斯发现今天天气极好。 整个世界五彩斑斓，阳光尤为明媚,倾洒在身上只觉轻松惬意。 黑发的小少年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迅速做了几个深呼吸,昨晚没睡好的小郁闷随规律的一吐一吸而消散，心旷神怡。 “天空好蓝，一朵云都看不见～” “和瓦尼塔斯的眼睛是不一样的蓝色！” 小全小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瓦尼塔斯身后,抬头眺望远处的世界，眼里带着隐晦的向往。 第453章 她们是壹原侑子创造的侍童，没有灵魂,一辈子都走不出店，无法亲身感受外面的辽阔世界。 瓦尼塔斯疑惑地看她们。 平时不是在君寻先生身边就是在客人身边的小全小多突然找上他，肯定是君寻先生有事要交代他。 可惜龙崽没跟上来，他不能立即问出口。 瓦尼塔斯默默拿出一本小巧的笔记本,右手握笔准备写字询问。 “四月一日还在休息，摩可拿让我们来的。” “摩可拿让你把这个打扰四月一日睡觉的小家伙带走。” 女孩们猜到瓦尼塔斯想要说的话，率先开口解释。 “嗷嗷嗷！”我不想出门啊啊啊！ 一只粉红的幼龙被小全变魔术般举到头顶，四肢像离水的鱼一样胡乱扑腾,始终没能挣脱小全的双手。 这倒不是因为小全比龙崽强。 只是龙崽知道如果自己伤到小全,四月一日会难过…… 考虑到这层面,龙崽才不好用力，就当给四月一日面子。 瓦尼塔斯与龙崽心神相通,自然清楚龙崽在想什么，瞥了眼似乎满不情愿实则只差个台阶下的龙崽,嘴角出现一抹上扬的弧度，伸出双手接过龙崽放到自己左肩上。 不管如何，摩可拿帮大忙了。 他还以为龙崽不会和他一起去，连代替说话的笔记本都捎上了。 “玶哥哥还在外面等，我们就先走了嗷。” 瓦尼塔斯摆手，“对了，中午我会在楼下的咖啡厅解决午饭，不用做我们的午饭嗷。” “好的。” “一路顺风。” 女孩们送瓦尼塔斯和龙崽到店门口，看他俩上了百目鬼玶的车才转身回去，边走边说。 “今天轮到小多你去客房照看客人了。” “我知道的，不用你催促。” 女孩们渐渐分开，一个去客房，一个去四月一日的房间。 ＊＊＊ 百目鬼玶开车又稳又快，不多会的工夫，就送瓦尼塔斯和龙崽到武装侦探社楼下。 “这家侦探社的位置很偏僻呀。” 坐在副驾驶座的百目鬼松降下车窗，抬头看一眼位于四楼的武装侦探社，“瓦尼塔斯，需要我陪你们上去吗？” “不用了，我们已经来过几次了嗷。” 瓦尼塔斯摇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你们也有事情要做，晚上见嗷。” “到时候你打个电话，我让玶来接你们。” 瓦尼塔斯正想拒绝，百目鬼玶已经点头说好。 “行，那我们先上楼，再见嗷。” 瓦尼塔斯关好车门，看汽车慢慢启动开走，才提着一盒事先准备的甜品去搭电梯。 【待会就辛苦你了。】 进入电梯后，瓦尼塔斯捏了捏龙崽的爪子。 “嗷。”放心吧。 龙崽打起哈欠，眼角冒出泪花。 一人一龙相处这么久了，该有的默契还是要有的。 什么心声该转诉什么不该转诉，龙崽都有分寸，就看他到底配不配合了。 龙崽在店里故意搞些乌龙转诉逗大家开心是一回事，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几分瓦尼塔斯的脸面，省得瓦尼塔斯又记小本本上。 得到龙崽不拖后腿的保证，瓦尼塔斯稍稍松了口气，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太宰治比江户川乱步还要狡猾，还难对付。 今天他有一场“硬仗”要打，希望一切顺利。 叮—— 电梯到四楼了。 在心里做好思想工作的瓦尼塔斯一脸严肃地迈步走出电梯，还没走到武装侦探社的门口，就先听到一阵声如洪钟的怒吼： “你、你、你都不能接受，你还故意搞我！混蛋，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这道结结巴巴的怒吼声如同地龙翻身，瓦尼塔斯被惊了一秒，拧眉担忧这栋建筑老旧的大楼会不会被这怒吼声撼动。 难道武装侦探社发生什么事了？ 可今天是周六，应该只有约好时间的太宰治在里面吧？ 但这声音又不像太宰治发出的…… 瓦尼塔斯仔细回想前几次来武装侦探社记下的每个人的声音，很快便与记忆中的国木田独步对上。 呃……能让国木田独步气成这样的，大概、应该、毫无疑问就是太宰治做了什么。 在瓦尼塔斯的庞大记忆里，其他世界的“自己”也经常会被诺亚这个白发黑皮吸血鬼气得暴跳如雷，也不知道属于他的世界的诺亚在做什么？ 不过，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应该还在哪个角落里幸福地品尝甜品吧？ 想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瓦尼塔斯长睫微颤，又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连忙将那股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抛之脑后，同时默默在心里为国木田独步点一根蜡烛。 不管如何，摊上一个让人头疼的伙伴是件令人同情的事。 铃铃铃—— 瓦尼塔斯按响门铃。 里面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开门的是国木田独步，他在短短几秒内就恢复成沉稳可靠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不久前还对某人火冒三丈恨不得揍一顿的样子。 然而这不包括龙。 龙崽眯起蓝瞳去打量国木田独步，眸中精光闪烁，琢磨着要怎样逗一逗这个脾气火爆的人。 瓦尼塔斯及时拍了拍龙崽乱甩的尾巴，按捺住他蠢蠢欲动的坏心思。 第454章 龙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打消念头。 象征主人心意的尾巴也随之停止摇晃。 “国木田先生早上好，请问太宰先生在嗷？” “早，你来找太宰？” 国木田独步一听到对方说出“太宰”两字，好脾气就要维持不住了，为避免暴露，急忙让开位置，方便瓦尼塔斯进入。 “早上好呀，瓦尼塔斯，还有我看不见的龙崽～” 太宰治顶着一头被国木田独步粗|暴|蹂|躏过的凌乱黑发跟他们招手打招呼，声音甜软如棉花糖，“今天侦探社没多少人，你们可以自在些。嗯，不如来我这里坐吧～” “你那里全是资料，坐下连放手的空间都没有！” 国木田独步白太宰治一眼，然后弯身平视瓦尼塔斯，笑道：“谢谢你上次送的计划本，我很喜欢。你先去待客室坐吧，我这就去为你准备零食。” 他的喜怒表情切换过于自然。 瓦尼塔斯嘴角微微抽搐，点了点头。 “谢谢嗷。” “不用客气，对了，你想喝点什么？茶还是饮料？冰箱里有可乐和汽水……” “茶就可以了嗷。” 瓦尼塔斯走到太宰治的办公桌旁，看到一个意外的人——被高高的资料挡住身影的中岛敦。 “瓦尼塔斯早呀，我在加班。” 埋头苦干的中岛敦抬头，与黑发少年打招呼。 “武装侦探社这么忙吗？星期六也要加班嗷？” “呃这个……” 中岛敦悄咪咪看了眼太宰治的方向，一切尽在不言中。 “……辛苦了嗷。” 瓦尼塔斯面露同情。 “喂喂，瓦尼塔斯你怎么都在跟他们说话？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太宰治自来熟地想把手搭在瓦尼塔斯左肩上，还没接触到就被一道看不见的攻击拍开。 他垂眸看被拍红的手背，不由弯起鸢眸，笑道：“看来龙崽在左肩上呢。” 被揭穿后的龙崽解除隐身状态，显出原貌。 “不管试过多少次，我都会生出龙崽这个隐身能力很厉害的想法，很适合做暗——咳咳……居然连我的【人间失格】都无法无效化。” 太宰治说到一半，沉默一瞬，又继续说。 瓦尼塔斯似有所觉，忍不住观察太宰治，却没从那张清秀白皙的脸看出异样。 龙崽没察觉到太宰治语气转换的生硬，以为太宰治单纯是在夸自己，便骄傲地扬起下巴。 没错，就是这样，多夸点。 “龙崽喜欢被人称赞吗？那就来我们侦探社吧？会有更多的人来称赞你。如果你表现好，还有可能被报道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上，说不定你就会被店长先生看到哦，到那时，店长先生也会夸你的吧？” 太宰治一眼就看出龙崽喜欢什么，果断对症下药，循循善诱。 “嗷？”真的？ 被一般人夸不是特别重要，但如果能被四月一日夸…… 龙崽可耻地心动了。 一双苍蓝的竖瞳不断闪烁，明显在犹豫。 “真的真的。” 太宰治认真点头，继续哄骗阅历不丰、单纯好骗的幼龙，乘胜追击道：“对了，武装侦探社与一些媒体有合作，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往好处写哦。” “嗷嗷！”这么厉害呀！ 龙崽瞪圆眼睛，眼里全是佩服。 “太宰先生原来会听龙的语言吗？” 一旁的中岛敦小声感叹。 太宰先生好像什么都会，太厉害了。 瓦尼塔斯闻言，脸色变了。 “嗷嗷？”怎么不继续说了？ 龙崽催促。 “因为被发现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摊开手作无辜状。 龙崽奇怪。 阅历勉强够看的瓦尼塔斯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太宰治刚才是在逗龙崽，无可奈何地抬手在龙崽脑袋狠敲两下。 龙崽吃痛，转而怒瞪瓦尼塔斯。 他还在畅想被四月一日夸奖的美好未来呢。 瓦尼塔斯却没理他，警惕地看太宰治。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不会龙族的语言，却能根据龙崽的表情和语气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对话自然到仿佛真能听懂。 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瓦尼塔斯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决定对太宰治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研究几遍再作出回复。 第227章 瓦尼塔斯去武侦（3） “嗷嗷？！”所以他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 比瓦尼塔斯反应还要慢十拍的龙崽终于醒悟过来,气到尾巴都绷直，扭头问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欣慰又怜悯地摸摸龙崽的圆脑袋，【可喜可贺,我原以为你这脑袋里装的全是水呢。】 龙崽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唔，也有部分是真话啦。”太宰治脸上扬起无害的柔软笑容。 龙崽顿时更气了,甚至想握爪上前揍一拳。 还不如继续骗他说没有。 现在这样,不就相当于承认另一部分说的是假话吗？ 太宰治这个可恶的家伙！ 龙崽“咻”的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瓦尼塔斯暗道不好。 龙崽的爪子削铁如泥,加上现在还在气头上，搞出什么动静不堪设想。 他立刻拉住想狠狠挠太宰治几下出口恶气的龙崽。 第455章 “哇呀好可怕！龙崽要打人了！敦，你要好好保护我！” 太宰治佯装畏惧地躲到中岛敦身后。 “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中岛敦只觉迷糊。 他明明全程在线,却像错过了好几场戏，一头雾水。 瓦尼塔斯默默叹了口气。 托龙崽和太宰治的“福”，他好不容易升起的警惕消失了。 就在这时,国木田独步端着沏好的茶水走出，纳闷地瞥他们一眼。 “你们怎么都在那边站着？” 随着国木田独步出现，诡异又带着尴尬的气氛被打破。 太宰治从中岛敦身后走出，理理自己的衣领,然后接近龙崽，好奇地端详他。 龙崽虽不满瓦尼塔斯阻止自己找太宰治算账，但更清楚太宰治挨不过自己两爪，还没之前那个发型像垂耳兔的黑衣人能打,看在瓦尼塔斯的份上打算放太宰治一马。 幼龙傲娇地哼了一声,转头不让太宰治看他。 “龙崽,其实我也算不上骗你。侦探社与一些媒体确实有合作，我们有些委托的线索和资料是他们提供的。” 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全被绷带缠绕的青年耐心解释,“所以如果我跟媒体人说出龙崽你的真实身份，不用你来侦探社做事,报纸上也会出现你的相关报道。” “嗷？”我的真实身份？ 龙崽诧异地看瓦尼塔斯，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真实身份。 瓦尼塔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比如目前最吸引人的‘商业街的守护神’，据说没有人见过守护神的模样，只知道他守护一条商业街，最看不得恃强凌弱之事。” 太宰治顿了顿，继续侃侃而言：“巧了，横滨虽有多条商业街，但守护神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店长先生所在的商业街——” 瓦尼塔斯和龙崽表情瞬间变了，两双蓝瞳不善地盯着滔滔不绝的太宰治。 这些事连君寻先生都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知道的？ 打坏人时龙崽还是隐身状态，按理来说不可能被看到才对。 听太宰治这么说，莫非他在很久之前就暗中监视他们了？ 瓦尼塔斯脑中浮现一个荒唐又有可信度的想法。 然而他实在不理解太宰治为何这么做。 “为什么嗷？” “你问我原因？我只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确定我的计划都在掌控中罢了。” 太宰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鸢眸深处却没什么笑意。 “什么计划？你不会想把龙崽拿去卖了嗷？” 瓦尼塔斯突然往后退了两步。 要说龙崽这个小蠢蛋身上有什么值得太宰治图谋的？除了龙族这一特殊生物外，就剩龙崽那乱七八糟的能力了。 瓦尼塔斯飞快看一眼傻乎乎的龙崽，眉头越皱越深。 刚刚太宰治好像说龙崽“适合做暗……” 暗什么来着？ 瓦尼塔斯百思不得其解，忽觉肩膀一轻。 龙崽飞走了。 “那个是——” 瓦尼塔斯被国木田独步陡然拔高的嗓音震回心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一缩。 原来龙崽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保险箱，抬起闪着锋芒的爪子欲要划下。 “等等——” 国木田独步的脸浮现惊慌。 龙崽爪子一划，保险箱的门就开了。 几个小蛋糕从保险箱里掉出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嗷嗷？”居然还没过期？ 龙崽迷惑地看那几个小蛋糕，感受到它们被一层奇怪的力量包裹住。 “嗷嗷。”难怪没过期，原来是被封印起来了。 就是对方的力量还不够好，小蛋糕的一丝香味泄露了。 龙崽的嗅觉超灵敏，趁瓦尼塔斯思考时，闲来无聊去辨认空气中的各种味道。 这才捕获到这一丝连狗都闻不到的香味。 嗯，不愧是他，（鼻子）就是这么厉害！ 龙崽抬头挺胸，想要去跟瓦尼塔斯炫耀。 谁料瓦尼塔斯对龙崽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打开【瓦尼塔斯之书】，从里面取出藏好的小本本，拿笔沙沙地记下龙崽今天犯下的罪行。 “太宰现在怎么办？那是乱步先生珍藏好久都不舍得吃的小蛋糕，为了延长保质期还请人用异能力封存起来。我天天看他抱着保险箱流口水。” 国木田独步急忙看太宰，担忧道：“如果被乱步先生知道了，龙崽可能会有麻烦……” “你就放心吧，乱步先生才不会和龙崽生气。” 太宰治轻松地拍拍国木田独步僵硬的肩膀，“小蛋糕是店长先生亲手做的，龙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根本不可能馋这几个。对吧，瓦尼塔斯？” 他对瓦尼塔斯眨了眨眼睛，刻意释放出善意。 释放善意？ 瓦尼塔斯一愣。 仔细回想，太宰治似乎从没有对他们产生过恶意。 尽管每次见面都会逗弄一番，说不清楚是他性格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贵志也在场就好了。 贵志那孩子对人的情绪异常敏感，即使跟个洋葱被包裹得一层又一层的太宰治也逃不掉贵志的判断。 瓦尼塔斯不由叹息一声，把甜品盒放到太宰治的办公桌正中位置。 没办法，某人的整张办公桌都被资料占了，只有趴桌睡觉的正中有一点空间。 第456章 “诶？这是瓦尼塔斯送给我的礼物吗？” 太宰治在明知故问，他比谁都清楚瓦尼塔斯的来意。 瓦尼塔斯懒得回答，走到待客室的沙发坐下。 他要重新整理一下思绪。 不然这场“硬仗”还没打，他就要输了。 太宰治似乎没看到瓦尼塔斯的凝重，一边哼歌一边打开甜品盒，看到里面装有形状像贝壳的小甜品，笑道：“玛德琳蛋糕？我记得这是法国的甜品。” 他正想拿一块吃，忽然想起什么，离开办公室。 片刻后回来，拿着叉子的双手还带着水意。 中岛敦错愕。 他还是第一次见太宰先生对食物有这么认真的态度，居然还特意洗手了。 “敦，你要尝一下吗？味道很不错哦。至于国木田，如果你帮我完成这堆工作，我就让你也吃一个。” “滚。” 等太宰治吃完玛德琳蛋糕，坐到瓦尼塔斯对面，“谢谢你的小甜品，我感觉两天都不用吃饭了。” “两天不吃饭会饿死嗷。” 瓦尼塔斯已经整理好思绪，定定望着太宰治。 为了抢夺话语权，他打算开门见山。 “你的愿望是什么嗷？” 只要实现太宰治的愿望，太宰治就没有理由继续纠缠他们了。 也许是吃了甜品，太宰治的心情好了些，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起茶杯垂下眼帘凝望，“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 “已经嗷？” 瓦尼塔斯揪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因为收到了花嗷？” 他有听说太宰治“偶遇”莱迪要白花的事，也知道松爷爷买了鸡蛋花送给太宰治。 瓦尼塔斯对花语没什么研究心得，只知道纯白的花一般都象征纯洁。 鸡蛋花？ 他连鸡蛋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花语了。 “我在横滨多年，还是第一次认识鸡蛋花呢。你说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会不会是因为它有白色和黄色，就像一个煎熟的鸡蛋？” 太宰治想起鸡蛋花的模样便轻笑起来，眸底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百目鬼老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研究花的人，所以那束鸡蛋花应该是店长先生交代的。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收到这种花……” “鸡蛋花很罕见嗷？” 瓦尼塔斯不解。 “鸡蛋花并不罕见，只是其中蕴含的花语珍贵罢了。” “它的花语是什么嗷？” “复活与新生，有了店长先生送的这束花，我的愿望才得以完成一半。” 太宰治眼神柔和下来，语气郑重地就像在许诺：“我承他一份情，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他。” 瓦尼塔斯对太宰治的过往没太多了解，并不清楚太宰治的这份承诺到底有多重。 “为了表示我的感激，我已经把那群觊觎你们的苍蝇解决了。” 太宰治云淡风轻地说着，“就是之前那群跟踪你们的黑衣人，我查到他们是一些小组织派来的，为了把你们抓回去洗脑利用。” 瓦尼塔斯猛地想起之前同贵志去公园收集露水遇到的黑衣人，“那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嗷？” 众所周知，港口黑手党的人都穿黑衣服。 这早已成为世人对港口黑手党的一大刻板印象。 “当然不是，港口黑手党已经好些年没做人贩子的业务了。” 太宰治摊手，看着对面模样漂亮到雌雄莫辨的黑发少年，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这事还是和港口黑手党有一点关系。” “什么关系嗷？” 瓦尼塔斯莫名觉得太宰治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古怪。 “他们的首领虽然是个该死的萝莉控，但他对12岁以上的女孩不感兴趣。” 所以呢？ 瓦尼塔斯不喜欢太宰治说一句就歇一会故意吊人胃口的坏习惯。 “话说回来，瓦尼塔斯你的年龄还不到12岁吧？” 太宰治冷不丁问。 “等明年就到——该死嗷！” 瓦尼塔斯气到站起来，龙崽没趴稳，骨碌掉地。 “那些眼瞎的垃圾在哪嗷？！” 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他是男的！ 这天，龙崽发现了“老实人”瓦尼塔斯的真实性格，并打定主意以后少惹他生气。 第228章 瓦尼塔斯在武侦（4） 在太宰治的一番好言好语相劝下,瓦尼塔斯勉强恢复冷静，但怒气没有完全消失，一屁股坐回沙发,猛灌两杯茶，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不小心被压到尾巴的龙崽破天荒地一声没叫,悄悄把尾巴从某人屁股下拔出来,犹豫了一会,轻拍翅膀飞到对面的太宰治身边。 感觉瓦尼塔斯现在比可恶的太宰治还可怕。 他知道自己本性，无法确定自己哪个小动作会不会惹怒瓦尼塔斯，所以还是先躲远保平安吧。 “哦～龙崽居然主动送上门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龙崽后背升起一阵凉意,抬头就看到双眼发光的太宰治，心道糟了，正想逃走。 谁知太宰治眼疾手快,迅速抓住龙崽狠rua一通。 等太宰治停下罪恶的双手，龙崽差点连魂都吐出来。 呜……他要不干净了…… 龙崽低泣一声，果断丢掉犹豫，灰溜溜飞回瓦尼塔斯身边,重新把尾巴塞了回去。 第457章 黑发少年毕竟人小体重轻，尾巴被压着总好过身体被可怕的大人蹂|躏。 见到龙崽惨兮兮的小模样，瓦尼塔斯的心情居然神奇地好转不少。 他在心里对龙崽说了声抱歉。 能听到他心声的龙崽：“……” 瓦尼塔斯想了想，把龙崽放到自己双腿之上,又两手捏住龙崽的两爪当解压玩具,问太宰治：“你刚说那些眼瞎的家伙都被你解决了,我能知道你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嗷？” “我觉得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太宰治望着对面努力装大人的小少年，意味深长道：“因为知道后,夜里也许会做噩梦哦。” 他明明在说很正常的话，一缕似有非无的血腥味却从话里溢了出来。 凝视着太宰治那双越发深沉的鸢眸,瓦尼塔斯脑中渐渐浮现出一幅尸山血海的画面，手臂禁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不管如何，谢谢你帮我们搞定那些家伙嗷。” “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我不出手，过几天你们的人也会出手的。” 尤其是那个银发的迪亚利亚。 太宰治眸色微沉，就连他也不好判断迪亚利亚的真实实力是何等程度。 他微微倾身，给自己和瓦尼塔斯倒茶，“再喝一杯吧。” 关于黑衣人跟踪一事的话题就此结束。 瓦尼塔斯识趣地不再追问。 反正那些眼瞎的该死的人贩子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他来管。 “我来武装侦探社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嗷。”瓦尼塔斯放开捏着龙崽的手，捧起茶杯感受茶水的温热。 “让我猜猜，你是想打听我的愿望好帮店长先生分忧吧？” 太宰治像喝酒一样爽快将茶一饮而尽。 “猜的没错嗷。”瓦尼塔斯点了点头，学他一样将茶水喝光。 他原先的计划全建立在“太宰治的愿望没有实现”的基础上。 瓦尼塔斯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转头看向窗外。 武装侦探社的室内装修颇有年代感。 被漆红的木框镶嵌的透明玻璃窗外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令人心旷神怡的天蓝色。 待会回去可以逛逛服装店，正好给君寻先生和贵志买一套天蓝色的衣服。 他们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瓦尼塔斯收回视线，“既然已经知道你的愿望实现一半了，我也该回去了嗷。” “这么快？你不打算问剩下的一半了？” 太宰治有些诧异。 “不用了，君寻先生曾经说过，只有自己无法实现愿望的人才会成为店的客人。你进不去店，却能看到君寻先生……这种情况很特殊，所以我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你的愿望会很棘手嗷。” 因为担心太宰治的愿望会对君寻先生造成伤害，所以瓦尼塔斯才会花大量时间去琢磨，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君寻先生。 结果到头来只是他的一腔情愿。 不管是太宰治，还是君寻先生，都不需要他的帮忙。 瓦尼塔斯垂下眼帘遮掩挫败之色，过了一会又抬头，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看待太宰治这个人，“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你的愿望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仅凭你自己无法实现嗷。” 像太宰治这种人，只需要稍微为其提供一点点帮助，他就能自己实现愿望。 君寻先生和摩可拿都曾说过，强者能影响和改变世界。 太宰治应该算是强者吧？ 虽然看起来不太能打的样子，但也没人规定强者就必须能打。 瓦尼塔斯无声叹气，心情有点复杂。 龙崽有所察觉，仰头轻轻拱了拱瓦尼塔斯的肚子，主动把爪子塞到他手里。 “嗷嗷。”唉，看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就把爪子给你捏捏。 光是这样还不够。 龙崽忍痛，从他的小空间拿出一袋金币给瓦尼塔斯购物。 瓦尼塔斯顿时哭笑不得，抱起龙崽站起来，对太宰治点点头，准备离开。 他来之前设想了很多，全然没想到计划赶不上意外。 这场“硬仗”的前期准备工作是做足了，但线索没收集够，赶紧去逛街购物，缓解一下难过的心情。 “等等，时间还早，送你们来的人应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去。” 太宰治也跟着起身，简单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笑道：“正好我还有时间，为尽地主之谊，我陪你们逛逛横滨，你们会喜欢上这座城市的。”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时间嗷？” 瓦尼塔斯望向另一侧埋头苦干的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 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正是因太宰治，才被迫加班的。 “加班这点小事无所谓啦。”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国木田和敦都习惯了，对吧？” “习惯你个锤子！” 国木田独步气得骂了一句，与此同时还朝太宰治丢了一团写废的纸球。 太宰治轻松躲过。 “总而言之，我那些工作也麻烦你和敦了，我和瓦尼塔斯去散步～” 太宰治三两步就来到门口，打开门出去，迎面正好撞上一人。 “啧，武装侦探社的人都不会看路吗？” 中原中也捂住被撞疼的鼻子低骂。 “中也？你怎么来了？” 第458章 太宰治低头看到面前的矮个子黑衣青年，诧异地挑眉。 “正好，我有事找你。” 中原中也伸手一把揪住太宰治的衣领，把他往电梯口拽去。 “哎哎轻点轻点，我快不能呼吸了——” “那就死了算了，反正你活着也是污染空气！” “说这么绝情的话，真让我难过啊，中也……” “所以你赶紧去死吧，到时我会在你墓碑上摆一个音箱唱歌。” 中原中也居然来武装侦探社了？ 瓦尼塔斯一怔。 不是说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水火不容吗？看来双方关系还不错，连干部级别的人都能随意过来。 看来迪亚利亚先生和莱迪去港口黑手党找中原中也的计划也落空了。 瓦尼塔斯心里闪过种种想法，就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时，忽然看到太宰治对他做的动作。 “嗷？”我们要跟上去吗？ 龙崽沿着瓦尼塔斯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蹭蹭他的脸蛋。 瓦尼塔斯颔首，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追到楼下发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已经不见了。 “走这么快嗷？” 瓦尼塔斯眨眨眼睛，看看四周，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这边这边！” 一道欢快的少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瓦尼塔斯转身看去，金发的爱丽丝在对他们招手。 “爱丽丝都来了嗷？” 那么，爱丽丝的父亲（？）森鸥外也来了？ 瓦尼塔斯在爱丽丝旁边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 港口黑手党总部。 “几天不见，梶井先生。” “迪亚利亚，你可算来了！我这几天研究出好几款新型炸弹，威力更胜以往！” 脸上带着奇怪护目镜、脖子围着一条绿围巾的白衣青年热情地走出来，拉住迪亚利亚的手催促道：“快快，我们赶紧让莱迪测试一下威力。” 莱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很想躲着梶井基次郎走。 但他伪装成人的体型太大，即使丢进壮汉一捞一大把的黑手党也鹤立鸡群，显眼得过分。 “测试炸弹的事先缓缓，我想问一下，中原先生在总部吗？” “你问中原大人？” 梶井基次郎一愣，“那你来晚了，我下楼前听他的属下说他今天和首领出门了。” “两人一起出门？” “对，具体出去做什么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梶井基次郎摊手。 他不怎么管黑手党的事，平日里也基本都待在研究室里研究炸弹，所以连周末都自愿留下加班。 “这样啊……” 迪亚利亚轻叹。 第229章 四月一日的黑历史 店里。 庭院的各种植物都沐浴在灿烂阳光中,一派宁静美好。 宽敞的房间里，一缕烟自香炉冉冉升起，未到半空就已消散。 守在床边看四月一日睡颜的小全双手托着小脸,表情尽是满足。 不远处的书桌，摩可拿正竖起一本比它身体还要大的书,安安静静地读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茶金发色的小脑袋悄然出现在窗外。 小全最先听到动静,循声看去，眼睛立刻瞪大。 她先是低头看还在沉睡的四月一日，又看一眼陷入书中世界的摩可拿,最后才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贵志，你怎么来了？” 夏目贵志极力去看床上的青年，可惜青年被半透明的蝴蝶床帘遮挡住。 他看不仔细,只好小声问小全，“君寻先生醒了吗？” 小全摇摇头。 “那君寻先生大概什么时候才醒呢？” “我也不知道。” 小全继续摇头，耐心地看眼前的男孩，“你有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啦。”夏目贵志否认,旋即从身后拿出一朵快枯萎的蓝色小花，轻声解释：“这是我在庭院里捡到的，本想亲手送给君寻先生……” 小全低头看他手里的花，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花？” 她没在店里见过。 “嗯？居然是牵牛花？我记得庭院里没有这种花。” 摩可拿冷不丁蹦到窗边,大脸凑到夏目贵志面前看他手里的花,直把他吓得往后退。 “这应该是野生的牵牛花，不管是花还是叶子,都小小的，枝蔓也很纤细——咦？被折断的位置有被咬过的痕迹……” 摩可拿眼神古怪地看夏目贵志,“这么纤细的枝蔓，只要轻轻一折就断了，你还用牙齿咬？” “不是我咬的啦！是捡的！” “嘘——” 小全把食指抵在自己唇边。 夏目贵志瞬间涨红了脸，意识到自己刚刚反驳的声音太大，连忙道歉：“对不起。” 摩可拿扭头看床，没看到床帘动，便知四月一日还没醒，“没事，待会小点声就好了。” “嗯嗯。” 夏目贵志捂住嘴小声说：“牵牛花是我捡到的，我猜这大概是一只路过的小鸟不小心留下的，因为我在牵牛花的附近还捡到了一根白色的羽毛。” “白色的羽毛？” 摩可拿接过夏目贵志递去的白色羽毛，片刻后诧异地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可以拿去给四月一日吗？” 第459章 “可以，我就是这么想才来找你们的。” 夏目贵志乖巧点头，眨着澄澈的猫瞳看他们，“当然，如果你们能让我进房看看君寻先生的情况就更好啦。” “门口又没人拦着，你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摩可拿眼里尽是困惑。 “诶？” 夏目贵志一怔，眼睛陡然亮了，“原来我可以直接进去？可龙崽早上才被小全小多拎出去了，我还以为是怕影响君寻先生休息。” “你是你，龙崽是龙崽，只要你不像龙崽那样钻进被窝乱动就好了。”摩可拿忍俊不禁，“再说我还点了宁神香，四月一日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挠了挠头发，“我会很小心的，看一会就回书房写作业。” “这么乖？在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像你这样主动写作业的可不多见。” 摩可拿笑道。 “没办法，瓦尼塔斯哥哥说了，等他回来要检查我的作业有没有认真完成。” 夏目贵志边说边鼓起软嫩的腮帮子，噘嘴道：“他还布置了好多作业，我起码要写几个小时才能写完！” “这样啊，那你加油吧。” 摩可拿同情地拍拍可怜的小学生脑袋，安慰道：“我想瓦尼塔斯是怕你会吵到四月一日，所以才给你布置了那么多作业吧。” 夏目贵志哭丧着一张脸，“你都说我那么乖了，我怎么可能会吵到君寻先生……” “哈哈哈。” 摩可拿笑了一阵，又道：“你等等，我去找个花瓶装水放一下这朵牵牛花，看看明天它还能不能再开一次。” “它已经开过了，还能再开吗？” 夏目贵志好奇。 “一般的牵牛花不能，但现在又不是一般情况。” 摩可拿朝床的位置努努嘴，小心拿着手里的蓝色牵牛花，低声说：“空气中充斥着四月一日的灵力，也许它真能再次绽放。”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趁摩可拿去找花瓶养花时，进房看一眼他的君寻先生。 宁神香的香味淡雅，稍微一闻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变得平静。 一进房间，夏目贵志就觉得那股要写作业的烦闷变少了。 “君寻先生这样子还要睡多久呀？” 夏目贵志轻轻掀开绣有蝴蝶的床帘。 四月一日恍若童话故事里的性转版睡美人，静静躺在宽大的床上。 漆黑的发，白皙的脸，纤长的睫毛…… 夏目贵志定定看了一会，竟有些恍神。 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君寻先生多了一股特别迷人的气质。 平日里的君寻先生就足够吸引人了，但睡着的君寻先生魅力似乎更强？ 夏目贵志歪歪脑袋，想不明白。 “因为你的血脉。” 摩可拿轻盈地跳到夏目贵志的肩上，戳戳他的脸蛋，“你能看到妖怪吧？” 夏目贵志迟疑了一会，乖乖点头。 这换在以前是他绝不会对外承认的事，因为他很怕别人骂他是异类是怪物…… 可来到店里后，他已经不止一次承认过了。 “其实，能看到妖怪不算什么特殊的。偷偷告诉你，很多人小时候也能看到妖怪，只是随着年龄增长，眼睛看了世间太多的污浊，渐渐失去最初的纯粹，就看不到了。日本毕竟是个拥有一亿多人口的国家，还有各种与妖怪打交道的职业，拥有看到妖怪能力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真的？” 夏目贵志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说法。 “真的，比较出名的就是阴阳师、除妖师和巫女，一般来说，他们都能看到妖怪。” 摩可拿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床上的四月一日，弯眸一笑：“顺带一提，四月一日会跳神乐舞哦。” “神乐舞不是巫女跳的吗？” 夏目贵志吃惊地瞪圆眼睛。 神乐舞，是一种向神祈祷，在神面前，为使神开心而跳的古老舞蹈，通常由女性来跳。 夏目贵志完全想不到君寻先生会跳巫女才会跳的神乐舞。 “这事说来话长……” “没事，我有时间，摩可拿你可以慢慢讲。” 夏目贵志竖起耳朵，心里偷乐。 幸好他没有跟瓦尼塔斯和龙崽去武装侦探社，不然就要错过君寻先生的这个秘密了。 “哈哈，好，那我就给你讲讲。” 摩可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嘴角忍不住上扬，娓娓道：“在很多很多年前，四月一日继承店还没多久，某天店里来了一位身份是巫女的客人。” “小全当时也在。” 小全突然说了一句。 “对，你们那时也在，静和小羽也是。” 摩可拿眼里闪过对过往的缅怀，“小羽当时还把孩子带来了，叫什么来着？” “正。” “对，那个孩子叫正，他那时大概和贵志你差不多大。” 摩可拿猛地拍手，抬头看小全，“你的记忆比我还好呀。” “我刚刚没说话呀。”小全摇头。 “什么？那是谁说的？” 摩可拿一愣，下意识转头看旁边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却没看他，而是看床上的青年。 摩可拿心道不好，转眸望去，下一刻就对上一双含笑的异瞳。 第460章 小全拧眉看摩可拿，“摩可拿，你刚刚说话声音有点大，吵醒四月一日了……” 摩可拿：“……” “君寻先生，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夏目贵志已经倾身上前，握住四月一日的手关切询问。 “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好多了，明天就能走了。” “这么快？不行，再多躺几天吧。” 夏目贵志一脸的不赞同。 他可是记得君寻先生右腿上的绷带缠得有多厚，“走路也不急一时，我们可以听摩可拿讲故事。” “讲谁的故事？” 四月一日看僵硬的摩可拿。 “当然是关于你的故事啦，不只是我，相信大家都对你跳神乐舞一事充满兴趣的！” “贵志、贵志，别说了。” 摩可拿急忙去与夏目贵志咬耳朵。 “没事，我也想听听，继续说吧。” 四月一日在小全的帮助下坐起来，倚靠在床头上，一双眼尾上扬的异瞳似笑非笑地看着摩可拿，似乎在期待它的故事。 换作是其他人，这会肯定就尴尬起来了。 但摩可拿是谁呀？ 它可是陪伴在壹原侑子身边多年，又陪四月一日多年的人！ 抖擞两位店长的黑历史？ 它根本不怕被报复！ 摩可拿掩嘴轻咳一声，语气瞬间正经起来： “话说多年前，四月一日遇到一位巫女。这位巫女有一个始终没有实现的愿望，她希望找到这世间拥有最纯净灵魂的人来跳一场神乐舞。于是，在一个必然的时间里，巫女走进店里，遇到了被小羽打扮成巫女的店长四月一日……” 第230章 百目鬼家的守护（1） 这是一件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久到就连摩可拿都忘了具体是多少年前。 一个周末，百目鬼静和他的妻子小羽带着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百目鬼正来到店里。 店位于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只有客人才能看见它的全貌。 百目鬼一家三口都不是店的客人,他们是四月一日君寻的客人。 小羽抬头看空地之上的世界，轻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的矮楼被拆,建成新楼；两侧的树木也变得高大；门前的道路则宽敞得能容两辆车同时通过……唯有这个地方,什么都没变啊。” “嗯。” “也许等我们都老去了，这里也不会改变。” “他会变得更孤独。” 百目鬼静嗓音低沉。 “你说得对。我们在一起……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么？” 小羽那头海浪一样的浅色卷发被梳成一条粗大的长辫子，她微微弯身去牵百目鬼静的手,长辫子从身后垂落身前。 她握住他的手，抬眸与他对视，一张娇俏的小脸缓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气里透着坚定：“我们之前就约定好的，让孩子们代替我们陪伴君寻，减少他的孤独。” “我记得。可我最近在想，这样做对孩子会不会不公平……” 百目鬼静迟疑了下,说出自己有了孩子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他们在结婚前曾商量过如何才能陪伴不会老去的四月一日。 两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生下孩子，由孩子接替他们陪在四月一日身边。 四月一日目前是代理店长，坚信侑子小姐一定会回来,所以迟迟不肯正式继承店长之位。 再者,四月一日接手店还不到二十年,经验不多、阅历不够，远没有后来的云淡风轻、轻门熟路,时常会因为客人的愿望忙得连觉都睡不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四月一日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侑子小姐回来。 虽然四月一日相信只要一直等下去，就会有奇迹出现。 但说实话，就连四月一日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个时间是多长。 也许是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乃至无数年。 作为四月一日的朋友，百目鬼静和小羽不想见到四月一日一辈子孤苦伶仃的样子。 所以这个秘密两人没有告诉四月一日。 他们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以四月一日明面什么事都没有、实则所有情绪都往心里咽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支持他们这样做…… 因此，他们才选择隐瞒四月一日。 但这是还没结婚前的想法。 人是很矛盾的存在，一件事在想之前是这个态度，在做之后又是另一个态度。 自从有了孩子正，百目鬼静时不时就会产生一种想法：把父母的愿望交给孩子去实现，对孩子来说会不会不公平。 没有人愿意生来就继承长辈的责任。 “静，我明白你的困扰。因为我有时也会有这种想法。” 小羽停顿一会，继续说：“对孩子来说，如果他们愿意陪在君寻身边，就做。如果不愿意……等到那时，我们也看不见了。” 死后若是还纠结生前的事，对活着的人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你说得对。” 小羽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仿佛在询问内心真实的想法，片刻后忽然问他们的孩子，“正，你想不想经常来店里看君寻叔叔？” “想！” 百目鬼正用力点头，“我超喜欢和爸爸妈妈来君寻叔叔家里！” “那如果爸爸妈妈哪天不能来了呢？” 第461章 “你们不能来？为什么呀？” 百目鬼正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小羽和百目鬼静。 “因为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会永远离开你，但你要相信，我们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消失。” 小羽蹲下身，温柔地揽百目鬼正入怀里。 “如果那天真的到来，是不是只有君寻叔叔还会在我身边？” 百目鬼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敏感地问。 小羽抬手抚摸正的后脑勺，葱白的手指在黑发间穿梭。 正和静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等多年后，他们都离世了，君寻看到长大后和静几乎一模一样的正，也许不会那么难过。 小羽眼里带着悲伤和不舍。 见妈妈没有回答，爸爸没有应声。 年龄尚小的百目鬼正不安地咬了咬唇。 他望着妈妈脸上的伤感，小声问：“爸爸妈妈会像小鸟一样，飞走后再也不回来了，对吗？” “对。” 百目鬼静点头，同样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我们离开后，你若是很想我们，就来店里找君寻叔叔聊天。” “可是，到那个时候，君寻叔叔还在吗？” 百目鬼正虽是对生老病死懵懵懂懂的年数，却也知道人总会死去。 尽管君寻叔叔看起来要比爸爸年轻很多，但妈妈说过他们年龄相近，是同龄人。 如果爸爸离开了，君寻叔叔还能陪他多久？ 百目鬼正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止不住的奇怪情绪。 他太小，不懂难过和不舍是什么。 等到他能够理解了，难过和不舍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和你爸爸也不清楚，但我希望君寻叔叔那个时候已经实现了愿望。可人死不能——” 小羽说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停住了。 小小的百目鬼正不知道妈妈突然不说的原因，只以为是声音小他没听清，正要让妈妈再说一遍时，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声音。 门被人推开了。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百目鬼正记得，这是小全和小多的声音。 孩子的想法太容易被打断。 百目鬼正很快就忘了自己想问什么，转头去看门口处的两个女孩，“爸爸妈妈，我听到小全小多的声音啦！” 他睁着遗传自小羽的碧绿双眼看了好一会空荡荡的空地。 一栋造型别致的房屋渐渐在他眼中出现。 百目鬼一家都得到代理店长的允许，店不再隐藏自身。 “爸爸妈妈，我看到店门了！” 说完，百目鬼正欢喜地穿过大门，径直往里面跑去，边跑边叫：“君寻叔叔你在哪里？正和爸爸妈妈来看你啦～” 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雀被男孩的声音惊扰，不约而同展翅飞走，在高空绕了几圈，发现没有危险，又飞回茂密的树枝上。 百目鬼正很快跑到玄关，飞快脱下鞋子，往里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看他的鞋子有没有摆好。 见摆得整齐便松一口气，仰起小脸看走来的小羽，眼里尽是暗示，“妈妈，我的鞋子摆好了哦。” 小羽知道儿子的小心思，笑道：“我知道了，待会我会和君寻说一声的。” “嗯！要让君寻叔叔好好夸我哦！” 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掉头就跑，“那我先去找君寻叔叔啦。” “正，跑慢点，小心摔着。” “知道啦！” 身穿一身晚霞红和服的小羽不方便跑步，与慢慢跟上来的百目鬼静说：“静，我和正去找君寻，你先把买好的菜拿到厨房。” “好。” 百目鬼静右手提着满满当当一大袋新鲜蔬菜和肉，慢吞吞地脱鞋，低头看玄关处的三双大小不一的鞋子，眉头微皱。 这段时间似乎都没有客人到来，四月一日连走出房子的鞋都没拿出来。 不过幸好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即使某人整日赤脚也不易受寒。 “小羽，你待会说说他。” “什么？” 小羽回头看百目鬼静，见他目光落在那三双换下的鞋子上，立刻了然，颔首道：“我会的。” “麻烦了。” “不麻烦，你的这份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也希望君寻能一直好好的。” 小羽温柔地笑。 “所以你也别太担心，孩子的事未来他们会自行选择的，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多陪他们走一段路罢了。” “嗯。” 百目鬼静看着妻子的笑容，嘴角幅度微微上扬。 ＊＊＊ 百目鬼正在客厅找到了大口喝酒的摩可拿。 “摩可拿，君寻叔叔呢？” 百目鬼正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几件散落在地上的女式和服。 “哟，正你来啦？” 摩可拿放下酒瓶，擦了擦嘴，指着地上的衣服，“四月一日知道你们来了，刚去洗澡了。” “洗澡？这么早吗？” 百目鬼正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太阳还没下山，沮丧道：“我还想吃君寻叔叔的饭菜，君寻叔叔洗完澡，是不是就不做饭了？” “正。” 落后几步的小羽一进门，就听到儿子的话，不由拧起细眉，“不要给君寻叔叔添麻烦哦。” 百目鬼正耷拉着脑袋。 他真的很想吃君寻叔叔的饭菜，每次吃都觉得很舒服，与妈妈做的是不一样的味道。 第462章 摩可拿见状，笑道：“放心吧，四月一日肯定会做饭的。他刚刚被我劝着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小羽担忧：“君寻醉得很厉害吗？” “没那么严重，四月一日现在的酒量太糟糕了，喝一小瓶就会醉，还有得练。” 摩可拿摆摆手，将度数极高的酒瓶藏到身后，“你们待会可以笑话他的酒量。” 小羽莞尔一笑。 “真的？” 百目鬼正惊喜。 “真的。”摩可拿笑了笑，跳到百目鬼正的肩膀上，“因为正你还小，受不了酒的味道。四月一日不想带着酒气靠近你，所以才去洗澡的。” “可你身上也有酒气呀。” 百目鬼正嗅嗅摩可拿身上的味道，小鼻子微皱，瞄一眼衣服旁边的几个空酒瓶，“你喝的好像比君寻叔叔还多……” “是吗？那我也去洗澡好了，你们在这里等等。” 摩可拿连忙跳到榻榻米上，走出房门又回来，“小羽，你看好正，四月一日先前在缝补侑子小姐的衣服，有些衣服上的针还没拔出来。” “我知道了。” 小羽点头，小心将散落的衣服一一收拾叠好。 “我才不会乱碰君寻叔叔的东西呢！” 百目鬼正双手抱胸哼唧一声，然后好奇地看那些华美的女式和服，“这些就是那位侑子小姐的衣服呀？她应该很高吧？这些衣服都好大。” “很高，比妈妈还要高哦。”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吧？君寻叔叔为什么还要拿她的衣服出来缝补呢？” “因为……” 小羽垂眸看手中的衣服，“记忆如果不反复回忆，会随时间变得模糊。” 百目鬼正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第231章 百目鬼家的守护（2） 浴室外,小全将一套绣有淡竹的银灰浴衣装进防水袋，挂到门把手上。 “四月一日，换穿的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小全,谢啦。” “不用客气，我去厨房帮小羽洗菜哦。” 小全眉眼弯弯,转身往外跑去。 过了一会,一只修长的手从浴室里探出来,将袋子拿进去。 十分钟后，四月一日开门走出。 洗澡是临时起意，他没来得及准备衣服,好在店里有小全小多在，跟她们传声就好。 四月一日简单擦了几下黑发，没有完全擦干,尾端还缀着细小的水珠。 “身上的酒味应该没有了吧？” 四月一日抬手闻了闻，只闻到沐浴露的香味，但他又不敢确定，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再洗一次。 “君寻叔叔！” 百目鬼正冷不丁冒出来,把四月一日吓了一跳。 “正？” 百目鬼正欢喜地冲上来，一把抱住四月一日的腰，“君寻叔叔浑身都香香的，没有酒气,所以不用再洗啦。” “哈哈,被你发现啦？” 四月一日失笑,弯腰捏捏男孩的软嫩脸蛋。 “当然，你每次喝酒就会去洗澡。这是摩可拿偷偷跟我说的。” 百目鬼正仰起小脸看四月一日,笑道：“我肚子饿了，君寻叔叔快给我做好吃的。” “好好。” 百目鬼正得到满意的答案,立即牵起四月一日的手，拉他出去。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见你一直不出来就知道你又在磨蹭了。” “磨、磨蹭？” 四月一日有些无语，“这话你跟谁学的？” “当然是爸爸啦，爸爸说你就是这种性格，非要人推着才会往前走。” 四月一日表情不太美妙，小声嘀咕：“可恶的百目鬼，平时都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啊……” “咦？君寻叔叔在叫我吗？” “咳咳，没有，我说错了。” 四月一日脸色微变，想起自己不好在孩子面前吐槽他的父亲，连忙转移话题： “听小羽打电话说你最近去学校读书了，感觉如何？” “很好呀，同学们都很好，我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真想把君寻叔叔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肯定会更羡慕我的……” 听着百目鬼正絮絮叨叨的话，四月一日的眼神愈发温柔，轻声说：“其实他们不认识我，对他们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样就不会有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愿望。 “为什么呀？君寻叔叔那么好，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百目鬼正仰头看四月一日，“我上学后就在想，如果君寻叔叔能去学校当老师，肯定会是最受同学欢迎的小学老师。” “为什么？” 四月一日一怔，想不懂百目鬼正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爸爸妈妈都是老师，所以和爸爸妈妈是好朋友的君寻叔叔也会是老师呀。” “……” 四月一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百目鬼静确实在一所大学当民俗学教授，小羽是他的助教。 百目鬼正还在说着天真幼稚的话，“可惜爸爸妈妈都在大学里当老师，没办法来我的学校工作，所以我才想让君寻叔叔当小学老师。” 四月一日琢磨了一下，很快就理解百目鬼正的小心思，无奈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成为你的老师，我就会少给你布置作业了？” “嘿嘿，被你发现啦？” 百目鬼正挠挠脑袋，露出一个乖巧不失憨厚的笑容。 第463章 “但我也没有说谎哦。君寻叔叔长得很好看，妈妈说所有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人，加上君寻叔叔对客人很有耐心，如果对学生肯定也会有耐心……” 百目鬼正低头一边数手指一边说四月一日的优点。 四月一日揉揉男孩的头发，抬眸望向大门的位置。 他像百目鬼正这个年龄，确实想过长大后会做什么工作。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连大学都没去读，就接手了侑子小姐的店。 说不上后悔，但遗憾或许…… 四月一日默默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遮掩眸底情绪。 百目鬼正似有所觉，忍不住抬头看四月一日，什么也没看到。 他的君寻叔叔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难过。 “君寻叔叔，我们快去厨房找爸爸妈妈吧。” 百目鬼正灵机一动，抓住四月一日的右手晃了晃，“我的肚子已经在叫了。” “走吧。” 两人往厨房走去。 他们一进厨房，就看到身材高大的百目鬼静站在洗碗池里洗菜，小羽在一旁熟练切肉。 “君寻你来了。” “哦。” 夫妻俩与四月一日打招呼。 “小羽，几天不见，你穿的这套衣服很好看。”四月一日对小羽笑了笑，然后皱眉看百目鬼静，不满道：“你怎么跟人打招呼的？每次都是一个语气词。” “爸爸就是这个样子的啦，他其实有在表达自己的高兴哦。” 百目鬼正掩嘴偷笑。 他对君寻叔叔与爸爸妈妈的双标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 脾气很好的君寻叔叔只有在面对爸爸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不耐烦的一面。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还以为他们是在吵架，一边哭一边对他们说不要吵了。 妈妈跟他说，君寻叔叔和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平时就是这样相处…… 现在回想，就忍不住脸红。 百目鬼正拍拍自己悄悄涨红的脸蛋，嘴角悄悄上扬。 “看在小羽和正的面子上，我懒得和你生气。” 四月一日瞪百目鬼静一眼，抬手取下挂在一边的围裙穿上，准备帮小羽。 “君寻叔叔，妈妈，爸爸，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百目鬼正从这头跑到那头，最后来到百目鬼静的身边。 只有爸爸手里的洗菜最简单。 “没有，菜已经洗好了。” 百目鬼静将青菜放入盆子里，低头看一眼年龄小的儿子，担心他在厨房乱跑受伤，便对另外两人道：“我和正去饭厅等你们。” “赶紧去，别在这里打扰我和小羽。” 四月一日一脸嫌弃地摆手，顿了顿又道：“等等，你带正去书房。我之前挑选了一些适合正这个年龄看的书，就在书桌上。如果正不喜欢，你在第二个书架找找，最下几层都是我整理出来的儿童绘本。” “好。” 百目鬼静点头记下，低头摸摸百目鬼正的小脑袋。 男孩秒懂爸爸的意思，清脆道谢：“谢谢君寻叔叔！” 父子俩离开厨房。 厨房一时只剩下小羽和四月一日。 两人也是多年的好友，做饭配合默契。 “话说回来，正自从上了小学，性格更活泼了，跟百目鬼那个闷葫芦一点也不像。” 四月一日挑起话题。 “其实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静和我都不是性格活泼的人，说实话，我俩的性格都很沉闷，担心正小小年纪也变得像我们。所以静提议，让正多来店里。” “可这和来店里有什么关系吗？这种自己就能实现的，没必要进店吧？” 四月一日不解，望着小羽那双碧绿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咬牙道：“百目鬼那家伙，不会是拐着弯吐槽我很啰嗦吧！” 小羽眉眼弯弯，“摩可拿性格也很开朗，静不只是在说你啦。” “你都说了‘不只是’……就连你也有这种想法。” 四月一日语气无奈，“不过我最近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诶？” 小羽眨了眨眼睛。 “我的长相太年轻了，无法给客人足够的信任。”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毕竟谁也没办法一开始就给予对方信任。” 小羽认真看四月一日，担忧地皱眉：“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太紧了？实现客人的愿望是你的工作没错，但你更要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法离开店，可以在店里走走。” “……” “我们来时，看到玄关处的鞋架，你的鞋子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说明你很久没有离开过房子了……” 四月一日静静听小羽说话。 良久后，熬汤的锅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 “我会注意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四月一日这时才明白小羽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君寻，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些话。” 小羽握住四月一日的手，定睛凝视着他，“你好好的，对我、对静、对正……还有对侑子小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第464章 “好。” ＊＊＊ 饭后，百目鬼静和小羽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找到一直想要的民俗资料，急急离开店了。 因他们出门不方便带着孩子，百目鬼正便留下来陪四月一日。 两人连带一只摩可拿在庭院里乘凉。 “小姐你好，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好，请问你是？” 四月一日循声看去。 那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穿着一身红白交织的巫女服，看起来似乎是一位巫女。 “不知怎的，我突然就走到这里了，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影响。” “婆婆你好，你是君寻叔叔的客人吗？” 百目鬼正好奇地问，“还有小姐在哪里？这里只有我和君寻叔叔两个人哦。” “君寻、叔叔？” 巫女躬身道歉，似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连忙抬头看四月一日，脸上闪过纠结，仿佛在犹豫什么。 “我是御木织理，是一座神社的巫女。” 第232章 百目鬼家的守护（3） 御木织理是一座神社的巫女,年轻时经常为神社供奉的神明跳神乐舞。 随着年龄增长，御木织理体力不足，难以完整跳完一支神乐舞,只能无奈离开舞台，专心培养起新一代巫女。 后浪拍前浪,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御木织理也是这般从前辈手里获得跳神乐舞的机会。 但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们所处的时代已经发生变化。 因科技进步,人们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更加便捷多样,就连常年待在山上神社的年轻巫女们也能做到足不出户就了解到外面的世界。 御木织理每次教导年轻巫女们跳神乐舞，都无法感受到她们在跳舞时对神明的敬畏和虔诚。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御木织理发现年轻巫女们只把巫女当成一份工作,而非全身心的奉献。 尤其是一到神社闭门时间，年轻巫女们就会穿上常服离开神社，前往城市尽情玩乐。 “我不是不允许她们接触外界,因为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能理解她们的做法。” 御木织理端正地跪坐在四月一日面前，与他对视，“但我不能接受的是,因为她们接触了太多繁杂的信息，导致灵魂不够纯粹，跳不出让神明欢乐的舞蹈，这不是合格的巫女。” “接触外界太多就会导致灵魂不够纯粹吗？” 百目鬼正好奇地问。 他们家也有一所代代相传的寺庙,由于爸爸没有继承爷爷的位置,爷爷有段时间天天对着爸爸唉声叹气。 照御木织理这个意思理解,爸爸岂不是对寺庙也没多少感情…… 想到爸爸面无表情的样子，百目鬼正默默打住自己的想法。 御木织理低头看百目鬼正,一本正经道：“神乐舞，本身就是为了使神明欢乐才跳的舞蹈,如果舞者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不够，神明就无法快乐。” “这、这样吗？” 百目鬼正看看板起脸比爸爸还可怕的御木织理，悄悄躲到四月一日身后。 他感觉这位巫女婆婆好严肃啊…… “简单来说，就是你觉得年轻巫女们对神明的信仰不够虔诚咯。” 洗完澡的摩可拿冷不丁出现，跳上百目鬼正的肩膀，与御木织理招手，“客人你好呀，我是摩可拿。” 御木织理盯着黑色玩偶一样的摩可拿，诧异地瞪大眼睛。 在神社侍奉神明多年的她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神的力量，能“看”到摩可拿体内浓郁的神力，顿时连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真不可思议，你也是一位神吗？” “不用太计较这些小事，我可不需要别人供奉。” 摩可拿摆摆手，侧眸看安静许久的四月一日，眼珠子一转，调侃道：“不过，我也不介意四月一日为我跳一场神乐舞。” 四月一日脸上维持淡淡的浅笑，然后抬手抓住摩可拿，揉搓几下，笑盈盈道：“你刚说什么？麻烦再说一遍。” “呜哇疼疼疼……四月一日快放手！” 摩可拿挥舞着短短的小黑手想挣脱，没有成功。 “等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神明？！” 御木织理大吃一惊，一时着急，就想伸手去救四月一日手中的摩可拿。 谁料摩可拿看出了她的意图，灵巧闪身，躲开她的手，跳到四月一日头顶，“我和四月一日平时就是这种相处方式，你不要在意。对吧，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抬手把摩可拿抓下来，捂住它的嘴不让它说话，“客人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 御木织理脸上闪过疑惑，半信半疑地看模样年轻的黑发店长，“我有愿望，你就能帮我实现？” “如果你能支付得起代价的话。” 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平静道：“你来到店里，就已是我的客人了。只要支付代价，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那就请你为我的神明跳一支神乐舞吧。” 御木织理毫不犹豫开口，态度极为坚决，“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这个。” “你的神明？” 四月一日愣了愣，脸色带着歉意，“抱歉，这个愿望我没办法为你实现。” 第465章 “你刚刚才说了你会尽力帮我实现。” 御木织理有些不满。 “真的对不起，我有不能离开店的原因，所以无法到你的神社为你的神明跳一支舞。” “不离开店啊……” 御木织理低头看四月一日手里的摩可拿，又去看他身后的百目鬼正，以为他是不放心神明和孩子才不离开店，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这里有摄影机吗？” “有。” “那就录下来吧，我可以带回去给神明看。” 御木织理当机立断。 四月一日沉默半晌，尴尬提醒：“那个……我是男的。” 将跳舞的过程录下带回给神明看，很好的办法，与时俱进。 但让他去跳巫女才跳的神乐舞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一旁的百目鬼正和摩可拿捂住嘴努力憋笑。 “我知道啊，一开始我看你背影，就以为你是女的，所以一见面才会说那种话。”御木织理抬手捏捏紧蹙的眉头，“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要知道在现在的社会，想找到一个灵魂纯粹的人可不容易。” 极大部分人都被名利声望等束缚住灵魂。 想找出一个对金钱对名声毫不在意的人，难如登天。 御木织理知道自己若是错过四月一日，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第二个，便继续开解四月一日：“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个性别，我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对神明来说，我们人类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只是自古以来神乐舞大多由女性来跳罢了。” 御木织理说的话让四月一日无法反驳。 “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这个对你来说不会很难吧？” 御木织理紧紧注视着四月一日的眼睛，盯久了诧异地发现四月一日居然还是罕见的异瞳。 也不知四月一日是用了什么方法伪装成一样的浅蓝色。 “巫女婆婆，你选择君寻叔叔的原因，是因为君寻叔叔的灵魂足够纯粹吗？” 百目鬼正瞄一眼神色复杂的四月一日，默默鼓起勇气去问严肃的御木织理。 “对。” 御木织理眼睛没从四月一日身上挪开，“店长是我见过的人中灵魂最纯粹的人了，我完全没想过在这个时代还能见到灵魂如此干净的人。因为科技的发展，现在的孩子接触到外界的方法也在增多，灵魂纯净度比几十年前要低很多……也许正是这样，摩可拿才会留在店长身边。” 摩可拿笑而不语。 其实真正的原因与御木织理的猜想有相当大的出入。 但他们没有理由与外人解释。 “我明白了，但我没学过跳舞，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学会。” 四月一日看向御木织理，眼里带着些许为难。 “这个我在说出口前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好歹教了那么多巫女跳舞，就算你是一块木头我也能把你雕刻出完美的模样。” 四月一日感受着御木织理的认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我可以在场吗？” 百目鬼正兴奋地举起手，“我想看君寻叔叔跳舞！” “我也是我也是，我可以帮忙录像！” 摩可拿同样举起手，一脸兴奋。 “我是不介意的，你们问店长吧。” “正、摩可拿！” 四月一日话里透着藏不住的窘迫。 “现在，我们来聊一下代价吧。” 御木织理没有忘记四月一日之前说的话，试图在这场对话中一直占据主导权。 四月一日猜到她用意，并不计较。 相反，四月一日还有些高兴。 如果客人在谈话中占主导地位，对身为店长的四月一日来说会更轻松一些。 因为只有清楚该如何实现愿望的人，才会争夺话语权。 他们往往只差一点关键，就能实现愿望。 虽然往往也正是那关键的一点，导致他们无法靠自己实现愿望。 “你很想实现这个愿望？” “当然。” “那你愿为它付出什么代价？” 四月一日把问题抛回给御木织理。 御木织理仔细想了想，道：“我所在的神社有一棵神树，只有灵魂纯粹的动物才能在神树上栖息。最近来了一对浑身纯白的小鸟，筑巢后生下两颗纯白的鸟蛋。供奉的神明传梦告诉我，只要把它们孵出来，就能拥有守护的力量。” “纯白的鸟蛋？” 百目鬼正竖起耳朵。 他想过之前捡到的小白鸟，忍不住比划双手，“是不是这么大的？羽毛蓬松得就跟蒲公英一样的小白鸟？” “你见过？” 御木织理吃惊地看百目鬼正。 “我以前在家里捡到过一只受伤的小白鸟，和爸爸妈妈救了它。” 百目鬼正看一眼四月一日，“原本想带来给君寻叔叔看的，但它突然就飞走了。” “奇怪，神明说过这种小白鸟只会在有人供奉的地方出现……” “我家是寺庙哦。” “是么？难怪。” 御木织理恍然大悟，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那两颗鸟蛋至今仍未孵化，我见这孩子与小白鸟有缘，我可以将其中一颗鸟蛋作为代价给你吗？” “君寻叔叔～” 百目鬼正眼睛亮晶晶地看四月一日，声音特别黏糊。 第466章 也不知跟谁学的，明明百目鬼静和小羽都不是这种性格。 “那就这样吧。” 四月一日叹息一声，实在难以拒绝脸上写满“想要鸟蛋”的百目鬼正。 好在这场交易中，他要做的只是跳一场神乐舞，无需使用其他东西。 “那好，现在就把你的身高和尺寸都告诉我吧，我要去定制一套适合你穿的巫女服。” “啊？” 四月一日脸上瞬间浮现淡淡的绯色。 “啊什么？我们神社可没有你这个身高的巫女，只能量身定制一套了。” 御木织理慢慢起身，双眼如尺去打量四月一日的身材，“你的身材和容貌都很好，再打扮一下，应该看不出是男人。” 四月一日嘴角微微抽搐。 某人明明前不久才说过神明不会在意跳神乐舞的是男是女。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配合的。” 感受到衣角被百目鬼正扯住，四月一日再度叹气。 第233章 百目鬼家的守护（完） 一个月后,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上午。 温暖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落一地金色斑驳。 巨大的樱花树下，身穿红白色巫女服的四月一日正竭尽全力去跳好神乐舞的每一个动作。 百目鬼正踩着一张小矮凳站在漆黑的摄影机前,兢兢业业地录制舞蹈视频。 御木织理面无表情地看四月一日跳完一整支舞蹈，最后对身旁的摩可拿点头。 与她合作多日的摩可拿明白她的意思,迅速拿起一块场记板拍下,大喊一声：“卡！好了,四月一日可以休息一会了。” 百目鬼正闻声立刻停止摄影，跳下小矮凳，哒哒跑上去抱住四月一日,仰头看他，高兴道： “君寻叔叔这次跳得好好看啊！” 男孩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你也辛苦了。” 四月一日笑着揉揉男孩柔软的黑发。 “我才不辛苦，你低一点,我给你擦汗～” 百目鬼正从口袋里掏出妈妈事先准备的小手帕，踮起脚尖去擦四月一日脸上的汗水。 “谢谢正。”四月一日默默俯身方便百目鬼正帮他擦汗，不忘问御木织理，“这次……应该可以了吧？” 他感觉这次跳舞完成度会很高。 因为直到摩可拿喊停,他才反应过来一整支舞结束了。 但也有可能是跳了太多次，已经麻木了，身体形成习惯，所以尽管有问题他也无法立即发现。 希望御木织理不会生气。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耳边似乎响起御木织理不断纠正他动作的怒吼声。 说实话,这一个月里他可是被御木织理折磨坏了。 如果不是身体年轻,体力不错，加上有灵力恢复快。 跳了一上午的他这会就要站不稳了。 但御木织理都六十多了,每天教他练舞也很累。 她都没说累，他怎么说得出口。 再者,客人支付代价，店长实现愿望，这是很公平的事。 四月一日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御木织理说能不能降低标准。 毕竟如果降低了标准，御木织理完全可以对神社的年轻巫女们也将就一下，就不会有强烈到进店找四月一日的愿望了。 御木织理每天天还没亮就来店里叫他起来练舞，再披着满天繁星回神社。 在此期间，四月一日几次说过御木织理可以在客房住下，被御木织理拒绝了。 从早到晚，不管是风吹还是雨打，御木织理没有缺席过一天，四月一日也没有休息过一天。 以前侑子小姐还在的时候，都没试过这样折腾他。 望着御木织理，想起自己这个月经历过的魔鬼训练，四月一日难得紧张起来，生怕御木织理仍不满意，让他再练多一个月。 御木织理没有回答四月一日的问题，而是去回看百目鬼正录下的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 “君寻叔叔，巫女婆婆这次好像有点满意了？” 百目鬼正也注意到御木织理的表情变化，一脸高兴地摸摸君寻叔叔的脑袋。 他见过妈妈这样对君寻叔叔做，现在终于被他逮住机会了。 可惜摄影机停止录视频了，不然他还能录下，回家拜托爸爸把这段剪下来，留着以后回忆。 “唉，可惜了……” 百目鬼正低头，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四月一日不知百目鬼正的真实想法，正想询问，忽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盯—— 是御木织理在看他。 四月一日身体微僵。 他都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因为御木织理每次用这种眼神打量他，都是在纠正他哪里跳得不对，然后让他再跳几十遍。 “如果这次跳得还不行的话，我们下午再继续，现在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 四月一日努力挺直腰身装不累，又抬手指了指高悬于空的大太阳，连忙问：“正肚子也饿了吧？” “我还好，不是很——” 百目鬼正摸摸肚子正要说“不”时，摩可拿跳到他的脑袋上，有意无意地打断他的话，“四月一日，我肚子饿啦。” 御木织理板着脸看他们三人，神色莫辨。 气氛有片刻凝固。 第467章 四月一日顿时更紧张了。 看御木织理这架势，他不会真的要再练上一个月吧？ 片刻后，御木织理忽然展颜笑了，脸上象征苍老的皱纹如同绽放的菊花，“行了，去换衣服吧。” “嗯？换衣服？” “你跳了一上午，出了那么多汗，不赶紧换套干净的衣服，身体不难受吗？” 与四月一日相处一个月，御木织理清楚他有轻微的洁癖。 “是挺不舒服的……” 四月一日低头看身上的巫女服，微微皱眉，“不过因为只有两套巫女服，另一套昨天洗了，还没干。” 若是御木织理不满意刚才录制的舞蹈视频，他下午还得继续跳，一直到夜晚满天星斗为止。 所以即使现在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待会还要再换回巫女服。 天知道跳舞会那么累。 四月一日只觉自己累到没力气一天换几套衣服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洗澡了。” 御木织理见四月一日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一张脸再度恢复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这次你跳得很好，如果我把这个视频带回去给神明看，祂会很开心的。” “真的？” 百目鬼正为四月一日高兴。 “我现在这种水平，神明看了真的会开心吗？” 虽然四月一日很想离开这个跳舞地狱，但御木织理真的开口说可以了，他竟有种恍惚感。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御木织理点头，望着四月一日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轻松，话里有藏不住的欣慰，“每天跳将近十小时，却从没抱怨过，单是你的认真，神明知道了就会高兴。” 更别说进步还那么快。 该说真不愧是照顾神明的人吗？ 御木织理看了眼跳到四月一日肩膀上与他亲昵蹭脸的摩可拿。 灵魂如此干净，纵然什么也不做，仅是站在神明面前，神明也会不由自主就喜欢上。 “真让人羡慕呀……” 御木织理低声叹息，想起自己之前将录下的舞蹈视频带回神社供奉，夜里神明就来托梦，希望她用全力教好四月一日跳神乐舞。 明明之前的舞蹈出现过无数次失误，神明却毫不在意。 她兢兢业业侍奉神明数十年，神明对她的喜爱程度还比不上从未见过的四月一日。 “什么？” 四月一日没有听清。 “没什么，”御木织理摇头，平静地看四月一日，“你这次跳得很好，即使再跳一次，也不会比这次好。” 四月一日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巫女跳神乐舞是使神感到快乐，在跳舞的过程中全身心投入就可以了。” 摩可拿琢磨她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是很简单，但如今没多少人能做到。”御木织理无奈地笑起来，“拥有的东西越多，接触到的世界越广阔，越容易感到自身无比渺小。很多巫女就栽在这一步。” 她顿了顿，眉眼低垂，“跳舞的时候只需要达到忘我的状态就可以了。” 忘掉一切杂念，专心致志为神明跳舞，使神明愉悦。 “多亏了你，我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神乐舞。” 御木织理走近握住四月一日的手，将那颗纯白的鸟蛋放到他手心，“如果它能孵化出来，就拥有守护的力量。” “巫女婆婆你就放心吧，爸爸妈妈说过我们会一直陪着君寻叔叔！” 百目鬼正抓住四月一日的另一只手，好奇地睁大绿瞳想去看他手里的鸟蛋。 “小心，拿稳了。” 四月一日笑着把鸟蛋交给百目鬼正。 御木织理瞧着百目鬼正的机灵劲，忍不住弯下身去抚摸他的脑袋，目光从四月一日落到他的身上，意味深长道：“你还小，分不清陪伴和守护的区别。” 百目鬼正双手捧着鸟蛋，眨了眨眼睛。 陪伴，守护，有区别吗？ 小小的百目鬼正鼓起脸颊，以为御木织理在拐着弯说他幼稚。 “等以后我长大了，我就会懂了！” ＊＊＊ 百年光阴，如驹过隙。 百目鬼家中。 奄奄一息的百目鬼正躺在床上，他的孩子们围在床边低声哭泣。 “现在……我已经老了……” “陪伴和守护……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爸爸妈妈在几十年前永远离开了他。 君寻叔叔当年知道事情后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忘掉。 如今，他也要离开君寻叔叔了。 他活了太多年，所有长辈和同龄人早已离世，除了一直没有变过的君寻叔叔。 如果知道他也死去的消息，君寻叔叔会不会像当年那般难过到晕倒数日？ 摩可拿和小全小多都沉睡了；管狐也死了，留下的后代因为要生存，被君寻叔叔送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店里只有君寻叔叔一个人，他如果晕倒了还有谁照顾他啊？ 耳边的哽咽声吵得他没办法思考。 但百目鬼正心里却很庆幸。 即使他不在了，他的孩子们也能进入店里陪伴君寻叔叔…… 脑海不断浮现出如看走马灯般的以往的记忆。 百目鬼正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但是……” 第468章 “巫女婆婆送的鸟蛋……怎么还没孵化啊……” 突然感觉好可惜啊…… 最后一刻，他没能与君寻叔叔亲自告别。 哗—— 老人的手无声垂落。 远在店里的四月一日忽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很快意识到某种情况，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他跑到一半，突然停下，身体摇摇欲坠。 他想起他无法离开店。 这是他要支付的代价…… “呜呜呜……” 他的孩子们像是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事实，瞬间爆发出伤心至极的哭声。 那颗近百年没有孵化出来的鸟蛋悄然出现在老人身边，光滑的蛋壳上裂开一个细小的缝隙。 所有人都在痛苦，这特殊的一幕无一人发现。 尖尖的鸟喙啄开蛋壳，纯白的蓬松的翅膀从蛋壳里探出来。 一只纯白的小鸟出现。 它飞到老人的头上，低头轻啄老人的额头。 一道柔软如白云的虚幻灵魂出现。 “啾。”你的一部分灵魂就交给我，你珍视的人就由我来帮你守护。 纯白的小鸟绕着百目鬼家飞了几圈，想去灵魂渴望的地方——那家位于次元中的店。 “啾。”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无法进去。 小鸟最后落在百目鬼家的樱花树上。 一代又一代的百目鬼人死去，一个又一个纯白的小鸟出现。 它们默默积攒能够进入店守护灵魂所珍视之人的力量。 无数年后，它们终于攒够了力量。 第234章 四一的跳舞视频 “所以,小白鸟们才会那么喜欢君寻先生啊。” 夏目贵志恍然大悟，他记得百目鬼家的小白鸟特别喜欢四月一日的事。 有段时间龙崽还经常跟它们吃醋来着。 至于后来为何不了了之？ 夏目贵志努力回想，好像是因为小白鸟数量太多,龙崽“寡不敌众”，最后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唔……小白鸟数量太多？ 夏目贵志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声音变得低落：“由一只小白鸟发展到现在的数量,究竟过去了多少年呢？” 他不敢想象,君寻先生到底送走了多少个百目鬼家的人？ 他们之间已经不单单只是友情了吧？ 不是家人，更甚家人。 摩可拿也想到这个问题，黯然沉默。 它在百目鬼静去世后没多久就沉睡了,最近才苏醒，具体过去多久它也不清楚。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送走一个又一个从小陪自己到老的人,四月一日会是什么感受？ 这般想着，摩可拿不由望向四月一日，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四月一日？”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缓缓睁开，非人感极强。 “不用担心我,我很早就知道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声音低不可闻。 他的身体永远停留在决定留在店里等侑子小姐回来的那一刻。 人若是长生不老，就注定了一辈子都会失去，不管是事还是人。 许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夏目贵志咬了咬嘴唇,懊恼自己刚刚说的话。 【不行,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男孩绞尽脑汁苦苦思索。 “对了，摩可拿,我想问问，君寻先生当年跳神乐舞的视频还有吗？” 四月一日脸色瞬间变了,“什么？” 听完摩可拿讲述君寻先生和百目鬼家的过去，夏目贵志还记住一件他特别在意的事，急忙高举右手，睁着亮晶晶的猫瞳期待地看摩可拿。 这个问题肯定会引起君寻先生的注意！ 因为夏目贵志的表情过于夸张，摩可拿一眼就看穿他想缓和气氛的意图，眯起眼睛主动配合。 “呃，这个问题嘛……” 摩可拿偷瞄一眼脸色难看的四月一日，眼里闪过狡黠，笑着摊开手，“贵志你得去问松他们。” “诶？要问松爷爷他们呀。” 夏目贵志的沮丧也非常浮夸，惋惜道：“都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也不一定能看得了吧？” 那个叫百目鬼正的孩子，应该是松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吧？ 夏目贵志默默掰自己的手指数，纠结该如何称呼对方。 摩可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对四月一日咧嘴一笑，“不一定哦。” “嗯？” 夏目贵志竖起耳朵。 四月一日听着摩可拿的笑声，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说起来，我记得静和小羽把那一个月的视频全都保存下来了。” “真的？”夏目贵志立刻将百目鬼正的称呼抛在脑后，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岂不是有很多视频，肯定有一些保存到现在吧？” “等一下，全都保存下来了？” 四月一日再也顾不得悲伤了，声音陡然高了几度，“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他以为百目鬼静他们只保存了最后那天的视频，前面录制的视频全都删了。 谁会将一个月的视频都保存下来啊？ “小羽和正他们就会啊。” 摩可拿残忍地击碎四月一日的幻想。 “而且，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那一个月里你从早到晚都在练舞，累得躺下就能睡着，怎么可能会知道所有细节呀？剪辑视频的工作还是静抽时间做的，他那么忙都不忘做这个……” 第469章 四月一日无法反驳。 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的事，即便再过百年也不会知道。 可恶。 他好想揪住百目鬼静的脖子狠狠摇一顿。 为什么要把视频留下来啊？！ “哈哈哈，我们都没有告诉你吗？” 看着四月一日的无语，摩可拿吐吐小舌，故意卖萌：“我想起来了，静和小羽那段时间不是在外地出差吗？两人不想错过你跳舞的样子，所以再三拜托我不要删掉视频呢。”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想起自己刚开始学舞的样子，脸一瞬就变红了。 “呜……” 四月一日控制不住地双手捂住脸。 “君寻先生，你怎么了？” 夏目贵志见四月一日身体都在颤抖，急忙询问。 “没事没事，四月一日这是害羞啦！” 十分了解四月一日的摩可拿叉腰朗笑起来，“可惜松和玶有事出门了，不然我就去找他们问问。瞧四月一日这样子，正录下的视频八成没有告诉后人，不然四月一日早就知道了。” “不要……” 四月一日弱声道。 “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摩可拿侧脸竖起耳朵逗四月一日。 “我说让你别说出去！” 四月一日恼羞成怒，随手把枕头丢向摩可拿。 “哎，没打中！” 摩可拿灵活躲闪枕头。 “摩——可——拿！” “咳咳，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摩可拿眼见四月一日羞得连手都在抖，担心把他惹毛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转身往门口跑去。 它得去找迪亚利亚。 “就算视频损坏了也没关系，反正迪亚利亚可以用魔法把视频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被摩可拿提醒，四月一日也想到这层，脸色更黑了。 “等等——摩可拿，你给我回来！” 夏目贵志见摩可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因有腿伤还无法走路的四月一日没办法去抓摩可拿，恰好听到耳边的笑声，视线慢慢落到了夏目贵志身上，平静地唤：“贵志——” “那个……我、我想起来了！我的作业还没做完，我去书房写作业！” 夏目贵志猛地站起来，迅速逃离房间。 但他跑出没一会，又跑回来，靠在门口对四月一日道：“君寻先生，你要是有事要做就让小全来找我，我一天都在店里。” 小全笑着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写作业吧。” 四月一日摆摆手，催他离开。 房间里很快只剩四月一日和小全两人。 “唉……” 一声叹息在房间突兀响起。 女孩的眼珠转了转。 小全小多由于没有灵魂，自我意识不强，没有事情时会安安静静的，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人偶。 但此刻，这个漂亮的提线人偶像挣脱了控制，主动握住四月一日的手，模仿壹原侑子的语气。 “四月一日，不要难过。” 她的嗓音全然没有平时的清脆，反而多出几分低沉成熟。 四月一日如遭雷劈。 他没有抬头确认，这样就可以欺骗侑子小姐真的回来了，借小全的身体与他说话。 “侑子小姐……” 他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身体。 宽松的睡衣下是纤细苍白的身体。 【其实也没多少难过……】 四月一日很想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即使此刻房间里除了小全，别无他人。 容貌年轻的黑发店长只是紧紧咬住嘴唇，不让丝毫哭腔溢出。 窗外，灿烂的阳光尽情倾洒在树木上、花草上、大地上，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被阳光覆盖。 今天天气真好。 四月一日只觉阳光无比刺眼。 他默默闭上了眼睛。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 娇小的女孩把四月一日抱入怀里，擦掉他的眼泪。 ＊＊＊ 夏日昼长，夜幕没那么快降临。 晚霞染红半边天，瓦尼塔斯和龙崽陪太宰治逛了一天横滨，坐到百目鬼玶的车上竟生出一种“终于解放了”的想法。 少年坐着坐着，如同一团融化的史莱姆躺在后排车座上，一头黑发如瀑布散落。 龙崽也没好到哪里去，粉红史莱姆般软躺在少年肚子上，连翅膀都软绵绵的垂落。 “瓦尼塔斯，龙崽，你们今天都做了什么，怎么这么累？” 百目鬼松见他俩都是精疲力尽的模样，担心地问一句。 “一言难尽嗷。” “没事，有大把时间，等你们休息够了再说。” 百目鬼松笑呵呵地打趣。 瓦尼塔斯和龙崽接过百目鬼松的矿泉水吨吨猛灌，又歇了一会，才缓过来，感慨道：“太宰先生看起来明明和君寻先生差不多瘦，但他的体力未免好得过分了嗷。” 百目鬼松笑道：“听说太宰治的体术在港口黑手党算是中下的。” “中下嗷？” 瓦尼塔斯嘴角微扯。 难怪。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自己还是大意了。 能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太宰治怎么可能只有头脑过得去？体力就远超常人了。 第470章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体力有点糟糕，看来要抽时间锻炼了。 瓦尼塔斯暗下决心，感觉肚子难受得紧，视线下挪，脸色一黑。 只见龙崽翻身，四爪朝天，那两尖尖龙角正好戳中他肚子。 瓦尼塔斯费力将龙崽推到一边。 【你赶紧减肥，压得我好难受。】 “嗷嗷。”我一点也不胖，四月一日就能轻松抱起我。 【你提醒我了，被君寻先生抱你就减轻体重，被我抱体重就不变是吧？】 龙崽眼神有些飘忽。 因为改变体重也是会消耗力量的嘛。 “嗷嗷。”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要知道，四月一日的身体远没你好。 瓦尼塔斯被龙崽的理由气笑了，坐起来一把捏住龙崽的脸颊肉。 拿他一个小孩子来和大人比，能一样吗？ 龙崽嗷嗷叫痛。 【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瓦尼塔斯理智慢半拍回归，【君寻先生的身体没有我好，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瓦尼塔斯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百目鬼松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瓦尼塔斯极其难看的脸色。 第235章 对四一的公开处刑（？） 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就从晚霞红变成了近乎黑色的暗蓝。 星星开始上班，不断闪烁光芒。 饭厅里，众人安静地吃着晚饭,餐桌上一时只有碗筷碰撞和食物咀嚼的声音，不同于以往什么都聊的热闹。 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下,即使是神经再粗的莱迪都察觉了不对劲,吃完饭便乖巧躲在迪亚利亚身边努力减少存在感,然后偷偷看斜对面的瓦尼塔斯。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原因当属瓦尼塔斯浑身散发着“我心情不好”的气息。 可惜当事人一心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瓦尼塔斯,如果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记得说出来。” 听到四月一日的声音，瓦尼塔斯赶紧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尤其是四月一日，那双温润的异瞳盈着满满的关心。 瓦尼塔斯拿勺子的手一抖，很想直接开口问他，但又觉得此刻时机不对,问出口像是在逼问，想了想摇头否认，“我没事嗷。” “你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发生哦。” 摩可拿自来熟地跳到瓦尼塔斯的肩上，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却被他下意识躲开了。 躲开后瓦尼塔斯就反应过来,暗道不好,正想解释。 摩可拿就给他递台阶，很自然地收回手,跳到龙崽身边去摸他的翅膀，装作没看到瓦尼塔斯的愧疚。 “哈哈哈,看来这种事还得四月一日来才行。” 被抚摸翅膀的龙崽抬眸瞥了眼摩可拿，念在四月一日的份上，没有对摩可拿露出嫌弃的表情。 摩可拿不由笑笑。 恰好百目鬼玶见所有人都不吃了，收拾碗筷。莱迪见状，起身帮忙。 迪亚利亚看看众人，发现老的老、幼的幼，默默走到四月一日身旁，“店长，你要回去休息吗？” 四月一日环顾一圈，轻轻点头，“行，我先回去了。” “那就失礼了。” 迪亚利亚就等四月一日这句话。 “什么？” 四月一日一愣，瞳孔微缩。 下一秒他就被迪亚利亚拦腰抱起。 “等等，我可以自己走——” 四月一日脸色慌乱。 “这样速度快点，你离开了我们才能进行谈话。” 迪亚利亚表情不变。 前提是忽略他眼中的浅浅笑意。 四月一日看出迪亚利亚的意思，扶额头疼道：“迪亚利亚，你是故意的吧？” “我偶尔也会想看看他人露出窘迫的表情。” 四月一日：“……” “君寻先生记得要好好休息哦，明天见。” 夏目贵志跑到瓦尼塔斯身边，“瓦尼塔斯哥哥，我有个关于君寻先生的秘密要告诉你。你听了心情肯定会好起来！” “嗷？”四月一日的秘密？ 龙崽立即竖起耳朵。 “咳咳……” 还没走远的四月一日突然剧烈咳嗽。 “君寻先生嗷？” 瓦尼塔斯听到咳嗽声就想上去查看。 夏目贵志拉住他的手。 “没事，君寻先生这是害羞了。” “害羞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能让君寻先生害羞的秘密一定很有意思，我也要听听。”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笑。 到底是什么秘密，君寻先生反应才会这么大啊？ “没错，就是害羞了。”夏目贵志肯定点头，调皮眨眼道：“我上午就看过君寻先生恼羞成怒的样子哦，超级好笑！” 龙崽瞪圆眼睛，感觉自己痛失巨额宝藏，忍不住用尾巴去甩瓦尼塔斯的手，嗷嗷抱怨。 都怪瓦尼塔斯非要出门找太宰治。 看他们错过了什么？！ “嘿嘿，总之是很有意思的秘密。” 夏目贵志打算等迪亚利亚回来再说。 “对了，松爷爷，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夏目贵志小跑到准备泡茶的百目鬼松身边。 瓦尼塔斯顿了顿，提溜起龙崽也走过去，“松爷爷，我也有件事想问嗷。” 第471章 “真难得，你俩都有事要问我，问吧。”百目鬼松爽朗一笑，“我保证知无不言。” 摩可拿见他们相处融洽，无声笑笑，悄咪咪溜走，路上还见到了回来的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低头看走廊上的摩可拿，好奇挑眉，“你不留在客厅吗？” “不了，我能猜到他们大概会聊什么。” “这么厉害？” 迪亚利亚诧异挑眉。 摩可拿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该说不愧是创世神的复制品吗？ “哈哈，你也能猜到呀。” 摩可拿睁眼看迪亚利亚，意味深长道：“长生种有什么事是没经历过呢，认识的人想必比一棵大树的叶子还要多吧？” 不然迪亚利亚也不会干脆送四月一日离开了。 迪亚利亚笑而不语。 “我还有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摩可拿径直穿过迪亚利亚。 “不要逼店长太紧。” 迪亚利亚背对摩可拿，忽然说了一句。 摩可拿没有停下脚步。 它有很重要的事要去问四月一日。 从早上到晚上，它已经给四月一日留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思考该如何回答它的问题。 ＊＊＊ 等迪亚利亚回到客厅坐下，一杯散发清香的茶被莱迪放到他面前。 “迪亚利亚先生请喝茶。” “谢谢莱迪。” 迪亚利亚捧起茶杯浅抿一口，叹道：“这茶好香，我还是第一次喝，味道不错。” “是吧？很香吧？今天我从朋友那里拿回来的。君寻先生肯定会喜欢，朋友说常喝这种茶会减少烦忧。” 百目鬼松高兴地喝一杯，看一眼百目鬼玶，乐滋滋道：“玶当时还不好意思要……” 百目鬼玶不想说话。 明明只是和爷爷去朋友家打听消息，爷爷却顺便把人家的好茶拿了两罐回来。 回想起爷爷当时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百目鬼玶默默低下头去。 迪亚利亚笑了笑，“话说回来，你们刚刚都聊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那么明显？” “在说君寻先生以前跳神乐舞的事，可惜现在不在百目鬼家，不然就能和大家一起看视频了。” 夏目贵志不懂茶，尝了一口就没兴趣了。 百目鬼松从夏目贵志口中得知这件事后，二话不说就打电话给“留守”在家的儿子百目鬼泷，让他去找视频。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对四月一日的珍视，那些视频全都被好好保存下来。 迪亚利亚回来时，百目鬼泷的电话刚被挂断。 “明天玶就会回家一趟，把视频带过来。” 百目鬼松举起手中的茶杯，小声嘟哝：“先祖们也真是的，这么有趣的事居然不告诉我，害得我现在才知道。” “其实不算是秘密。”百目鬼玶冷不丁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曾爷爷不是喜欢摄影吗？我以前看过他的摄影笔记，里面好像有提过这件事。” “我怎么不记得？” 百目鬼松放下茶杯，震惊地看百目鬼玶。 “因为爷爷你对摄影不感兴趣。” “所以呢？你对摄影就感兴趣了？” 百目鬼松白孙子一眼。 他可是清楚记得孙子喜欢折腾各种机械。 “我也不感兴趣，只是曾爷爷的摄影笔记里有关于修理相机的事，我读初中那会为了帮同学修理相机，偶然看到的……” 百目鬼玶说完长长一段话。 “你的曾爷爷在里面写了什么嗷？” 百目鬼玶努力回忆，语气有些懊恼：“时间太久了，我模糊记得曾爷爷在笔记上写的是‘如果我是正先祖就好了，就不会拍出那么烂的视频……’之类的话。” “视频拍得很烂？” 夏目贵志歪歪脑袋，无法想象。 但因为录视频的人是刚上小学的百目鬼正，换言之，也就是和他差不多的年龄。 那么小的年龄，对摄影肯定没什么研究，录得好不好自然可想而知了。 “对，我之所以对这段还有印象，就是因为曾爷爷写了几页的吐槽。” 百目鬼玶点点头。 莱迪吃惊道：“那得拍得多糟糕才会写几页……” “视频拍得烂不烂，等明天就知道了。” 迪亚利亚看向不远处的电视机，紫罗兰色的眼睛闪过一抹笑意，“你们说，要不要买一台尺寸更大的电视机回来？” 把视频投影到大电视机上，对四月一日公开处刑呢？ “君寻先生会说你是魔鬼嗷……” 瓦尼塔斯摸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一句。 “你不同意？” 迪亚利亚瞄他一眼。 “不，我同意嗷。” “瓦尼塔斯哥哥，你也是魔鬼吧。” 夏目贵志举起右手，“算我一票，我也想在电视机上看君寻先生跳舞。” “好主意，趁君寻先生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去买。” 百目鬼松放下茶杯，起身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还坐在椅子上的百目鬼玶，以为他不支持，正想叫他时。 “爷爷，比起买电视机，不如买一台投影仪吧。” 百目鬼玶一本正经，“店里有很多客房，我们可以拜托迪亚利亚把一间客房改造成小型影院，投影效果会更好。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 第472章 所有人都在看百目鬼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玶。” “嗯？” 百目鬼玶表情平淡。 “你也没放过君寻先生啊。” “……” 第236章 大结局（上） “阿嚏——” 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四月一日的声音。 “四月一日,你冷到了吗？” 粉色短发的小多急急握住四月一日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关切道：“感觉你的手冰冰的，我去给你多拿一床厚被子。” “没事,我不冷，大概是谁在背后念叨我吧。”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声,摸摸小多柔软的脸蛋,问：“两位客人情况如何了？” 小全和小多换班了。 现在待在客房照顾太宰娃娃和织田作之助的是之前守在四月一日身边的小全。 “太宰娃娃还在睡觉,没有要醒的征兆。” 小多边说边把四月一日的手放回被子里，最后给他盖好被子，认真想了想,道：“至于织田先生，他的灵魂力量比先前好多了，我想再过几天他应该就能醒来。” “这样啊……” 四月一日沉吟一声,偏头去看搬椅子坐在床头边的小多，柔声道：“辛苦你和小全了。” “能帮上四月一日的忙，一点也不辛苦。” 小多摇摇头，眼里倒映着四月一日的小小身影,“而且你之前保护我们，更辛苦。” 四月一日笑笑，转眸看头上的床帘。 床帘绣有栩栩如生的蝴蝶，和侑子小姐还在时别无二样。 四月一日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没有聚焦。 片刻后,他像说给自己听般：“我也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吗？” 门口陡然响起一道声音。 “谁？”小多循声望去,见到门口的黑色小身影，惊喜道：“摩可拿！” 四月一日手肘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同样疑惑：“你怎么回来了？不留在客厅同他们聊天？” “聊天还可以换个时间。你躺着不要乱动。” 摩可拿三两下就跳到四月一日的肚子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再说我伤的是腿，又不是——” 摩可拿看出了他平静面容下的一丝忐忑，眼睛微弯。 不管经历了多少，变得多么成熟可靠，四月一日在摩可拿眼里还是最初的模样。 不过…… “四月一日，你要知道一句话。” 摩可拿眸色深沉如水，意有所指道：“已经中毒的人，最后吞下极量的毒药，那就不再是毒药了。” 四月一日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小多歪了歪脑袋。 她没听懂摩可拿的意思。 摩可拿跳到枕头上，双手按住四月一日的脸不让他动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望着那双一金一蓝的异瞳，摩可拿一字一顿：“不许逃避，我已经给你留足时间了。” “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发店长的长睫剧烈颤抖，如同被风雨吹打的蝴蝶翅膀。 半晌后。 他才迟迟开口。 ＊＊＊ 多年前。 在百目鬼正离世的那天夜里，四月一日久违地做了一个【必然梦】。 【必然梦】是做梦者生前做的梦，在一些【必然】的时机出现在对方的梦中与对方交流。 四月一日正是通过这种【必然梦】认识了百目鬼静的爷爷百目鬼遥，跟着百目鬼遥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和能力。 加上四月一日本身就拥有进入他人梦境的能力，所以对自己出现在他人的【必然梦】一事并不意外，甚至能迅速稳定心神冷静思考。 “不过，这到底是谁的梦？” 是新的客人么？ 四月一日看着苍白的四周微微皱眉。 从得知百目鬼正离世的消息后，他的状态就不大好。 如果这时来了新客人，愿望很麻烦的话……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我要冷静点。” 四月一日捏捏紧蹙的眉心，发现梦境忽然变了。 他站在一条陌生的宽敞道路上。 身后是几间生意兴隆的店铺。 四月一日的目光在那几间店铺上停留一会。 店铺看起来很新，像近些年才开的，四月一日没什么印象，默默挪开视线，心里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四月一日抿了抿唇，按捺下心中思绪，重新把目光放到身前那面高高的围墙。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梦境的主人呢？” 四月一日后退几步，仰头看围墙之内，试图看清对面的世界。 下一刻身体一顿，整个人直接愣住。 那是一堵平平无奇的木板围墙。 围墙之内是几棵开得烂漫的高大樱花树。 风一吹，粉色花瓣纷纷扬扬洒落，露出了屋顶上的一轮金色弯月。 围墙、樱花树、弯月…… 这些元素拼凑起来，四月一日瞬间猜到什么，匆匆往旁边跑了几步，果然看到那道无比熟悉的大门。 “我这是……在店的外面？” 四月一日吃惊地抚摸门柱上的小小金月，喃喃道：“太多年没有出去过，竟忘了从外面看店就是这个样子……” 他连忙回头看道路对面的店铺。 第473章 难怪他对这些店铺没什么印象。 过去了一百多年，当初认识的人都没了，更别说由他们经营的店铺。 “被留在原地的只有我啊……” 身穿绣有浅青荷叶和服的黑发店长慢慢垂下纤长的睫毛。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必然梦】的主人与他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因为梦依托现实，又超越于现实。 【必然梦】的主人所构造出的环境与店的布局一致。 四月一日定定心神，迈步走进和一百多年前没有丝毫改变的大门。 只有侑子小姐留下的店，因他的愿望，一直维持着原样，和百年前没什么变化。 可他的心境却无法回到百年前。 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时，四月一日忽然停下脚步，回首看一眼大门外的世界，眼神颇为复杂，叫人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梦境的时间是扭曲的。 但四月一日清楚自己花了一小时的时间，以客人的视角将店逛了一遍。 最后走到了庭院的樱花树下。 他仰头看树，眼神温柔：“正，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可爱的男孩趴在树上，见四月一日看到他了，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君寻叔叔！你终于找到我啦！” 说完，小小的百目鬼正径直跳下。 四月一日顿时一慌，急急忙忙伸手去接住他。 “正，这样太危险了！” 四月一日皱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妈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百目鬼正乖巧坐在四月一日的臂弯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努力伸长脖子，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君寻叔叔，我要去找爸爸妈妈了。” 四月一日哑言，片刻后轻轻蹭了蹭百目鬼正的额头，“去到那边帮我跟他们说声我一切都好。” “没问题！” 百目鬼正环住四月一日的脖子。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四月一日许是累了，抱百目鬼正走到走廊边，把他放下。 “我还想继续被抱着～” 百目鬼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绿眼睛去看四月一日。 “不许卖萌，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 四月一日曲手弹了弹男孩的额头。 “嘿嘿，果然瞒不住君寻叔叔，被发现了。” 百目鬼正低笑，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变得比四月一日还高一个脑袋。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外人绝对不会认为百目鬼正年龄比四月一日小。 “君寻叔叔怎么知道的？” “构造这种【必然梦】要有很强大的力量，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会不清楚？” 四月一日白他一眼，又道：“而且，如果对生活没有足够的了解，是做不出来的。” 百目鬼正挠了挠脑袋，眺望围墙之外的世界。 “我本想让你去店外看看的。” 但你却毫不犹豫就进店了。 “去到店外又有什么用？我要找的人在店里。” 百目鬼正：“……” 四月一日微微俯身，手肘撑在腿上，转眸看成年模样的百目鬼正，眼里带着回忆，“你和你的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除了眼睛。” 百目鬼正补充，“我的眼睛和妈妈一样。” “是啊，你的眼睛像小羽。” 四月一日望着百目鬼正的脸，脑海浮现出百目鬼静和小羽的模样。 “君寻叔叔，不要难过。” 百目鬼正忽然抬起四月一日的手，倒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他的眼睛，语气坚定：“我的孩子们会代替我一直守护你。” 所以不要难过。 即使我和爸爸妈妈都离开了，你也不是孤独一人。 四月一日敛下眼睑，安静地看百目鬼正。 百目鬼正也看着四月一日。 过了一会，四月一日莞尔一笑，道：“好啦，你压得我腿都麻了。” “……君寻叔叔真是的，这么煽情的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啦。” 百目鬼正嘟哝着，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把头转到一侧，望向庭院里的花草。 “君寻叔叔。”” “嗯？” “改天在那里种上一些白色的花吧。” “白色的花？” 四月一日有些诧异，循着百目鬼正的视线看去，那里只有绿茵茵的小草。 “对，随便什么白色的花都行。” 百目鬼正声音低沉，眼珠微转，看到思考他建议的君寻叔叔。 如果店内一直一成不变的话，君寻叔叔太容易睹物思人。 他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在君寻叔叔踏入这个梦境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他好像与君寻叔叔多了一丝联系。 特别是在君寻叔叔花了一小时把面积不算大的店逛完后，他能感受到君寻叔叔的心情。 也就是这一刻，百目鬼正终于清楚自己做这个【必然梦】的原因。 百目鬼正并不担心君寻叔叔会拒绝他的建议。 若是平时，君寻叔叔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毕竟为了维持店的原状，君寻叔叔花费了很多心思。 可他都死了，这算是他最后的话了。 只是在庭院里种一些白花，严格来说不算什么，君寻叔叔大概会为他实现吧。 第474章 百目鬼正看着还在琢磨要种些什么花的君寻叔叔，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对了，君寻叔叔，我有一个愿望。” 第237章 大结局（下） “你的愿望？” 四月一日一怔,眉眼低垂，随手拨开遮挡百目鬼正眼睛的头发。 “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说了，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百目鬼正遗憾道：“所以拖着拖着,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没能亲口说出来。” “这个梦境还没那么快崩塌,你现在说也不迟。” 四月一日温柔笑笑,“我认真听着呢。” 百目鬼正定定凝望着这位容貌不变的年轻长辈。 君寻叔叔完全没说代价的事,这就代表了不管他的愿望到底有多难，君寻叔叔都会帮他实现。 不惜代价，一定实现。 百目鬼正眸色动容,片刻后，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四月一日面前,语气无比郑重：“君寻叔叔，请别忘了我。” 四月一日露出诧异之色，疑惑道：“这就是你的愿望？” “对。” 百目鬼正点点头。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四月一日仰望面前的俊美青年，哭笑不得：“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顿了顿,四月一日又补充道：“从你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奔向我到年迈步履蹒跚……这些，我都清楚记得。” 四月一日的眼前慢慢浮现与百目鬼正相处的所有画面，竟恍然发现百目鬼正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比百目鬼静和小羽他们还要长久。 所以，即使百目鬼正不提出这种愿望,四月一日也不可能会忘记。 “不是简单的记得。” 百目鬼正摇摇头,抬头看身旁的高大樱花树。 不知哪处吹来一阵风,枝桠摇曳，落英纷纷。 地上铺满了粉色的花瓣。 店与百目鬼正年幼时别无两样,就连樱花树都没什么明显变化。 百目鬼正收回视线，“君寻叔叔,我真心觉得店里空荡荡的，多种点花吧。” 房子越大越容易感到冷清。 “啊？”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 他居然没跟上百目鬼正跳跃的思维。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被君寻叔叔忘记。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即使君寻叔叔现在还记得我，再过百年，遇到更多人后的君寻叔叔还能清楚记住我吗？还能想起我吗？” 四月一日敛眸不语。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百目鬼正的愿望。 “君寻叔叔，我想起小时候妈妈和爸爸说的话。” 百目鬼正语带回忆，“妈妈说等他们老去了，这里也不会改变。爸爸说‘他会变得更孤独’。” “我以前想，君寻叔叔身边有爸爸妈妈，有我，还有叽叽喳喳的摩可拿，怎么可能会孤独呢？” 百目鬼正拍拍自己的胸膛，“可是，君寻叔叔，我能感受到你现在就很孤独。” 心脏像缺了一块，汩汩流血。 “所以，君寻叔叔，请记住我吧。” 小羽曾对百目鬼正说过，“记忆不反复回忆，就会变得模糊。” “君寻叔叔若是感到孤独，多想想我们。” 四月一日沉默许久。 直到梦境开始崩塌，百目鬼正的身影在慢慢消失。 “这就是你的愿望么？” “嗯。” “我明白了，你的愿望我会实现。” 四月一日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消失的百目鬼正。 “君寻叔叔，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吧？” “不是。” “？” “我会永远记得你。” 百目鬼正轻轻笑了，嘴唇翕合。 四月一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想要询问，梦境彻底崩塌了。 ＊＊＊ 四月一日倚靠在床头上，手里捏着玩偶一样的摩可拿，“虽然正没有说，但我知道他最后那句话。” 摩可拿被捏成史莱姆，口齿不清地问：“代、价……是什么？” 它对百目鬼正说了什么不太在乎。 猜都能猜出来，肯定是让四月一日好好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 “代价，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四月一日轻笑。 “就是有所猜测才不敢确认。” 听到四月一日的反问，摩可拿终于确定心中猜测，见他居然还敢笑，怒火中烧，愤怒地挣开他的手，一脸不赞同地注视他，“你怎么可以付出这种代价？” “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四月一日保持笑容。 “现在哪里好了？！” 摩可拿陡然拔高嗓音，先是指了指四月一日受伤的右腿，然后抓住四月一日的手腕晃了几下，“瞧你这副身体，脆弱成什么样了？！你以前跳一个月舞都不会崴到脚！” 换作四月一日以往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我现在也没崴脚啊……” 四月一日弱弱地说。 “你还敢顶嘴？” “……” 四月一日缩了缩脖子。 摩可拿发泄完怒火后，开始自责，“早知道是这种代价，我当时就该拦住你……”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习惯后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 “真的？” 第475章 摩可拿猛地抬头瞪他。 一旦四月一日承认，就要迎接它的怒火。 四月一日见摩可拿气没消的样子，犹豫了一会，默默别开脸，不敢承认也不敢点头。 摩可拿松开抓着四月一日的手，冷冷道：“我都没怎么用力，你的手就留痕了。” “什么留痕？摩可拿你小心点啦。” 小多闻言立刻竖起耳朵，匆匆忙忙去查看四月一日的手，果然看到一道红印，心疼道：“四月一日你疼不疼？” “不是很——” “给你机会重新说一次。” “咳，有一点点。” 四月一日尴尬轻咳，乖乖换了个说法。 摩可拿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气氛有些诡异。 小多眨巴眨巴眼睛，小心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 四月一日把摩可拿捞回来，捂住它的嘴，笑道：“摩可拿只是在担心我。” “唔唔唔！”我是生气！ “哦哦。” 小多顿时放下心来。 摩可拿见小多放松的模样，忽然停止挣扎，若有所思地看她两眼，转头看四月一日。 由于两人多年来的默契，四月一日很容易就看出摩可拿眼中的疑惑，迟疑半天，终究艰难地点了点头。 摩可拿握住拳头。 四月一日听到摩可拿活动关节的声音，暗道糟糕，瞬间松开摩可拿，转而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四！月！一！日！” 摩可拿这下真的气炸了，呼呼地喘着粗气。 小多眼睁睁见四月一日被摩可拿的怒吼镇住，不明所以。 “这种愿望你也做，还不收代价，不要命了？！” “当时谁在你身边的？松他们呢？他们怎么不拦着你做蠢事？” “不行，我这就去找他们！省得下次你还做！” 摩可拿跳下床，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走去。 “哎等等，摩可拿——唔！” 四月一日连忙起身想去拉住摩可拿。 但他刚一站起就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清秀的脸闪过痛楚。 宽松的睡衣敞开，露出大片苍白的肤色，碰到地面的肌肤很快泛起红色，像被人狠狠折磨过一样。 原先被摩可拿抓住的手腕由红转青。 “四月一日！” 小多惊呼，赶紧去扶四月一日。 “我没事。小多，你快去叫摩可拿，不然就麻烦了。” 四月一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小多的手。 “不要。” 小多摇头。 “四月一日身边需要人照顾，房间里只有我在，我是不会离开的。” 四月一日霎时愣了愣。 一般情况下，小全小多二话不说就会照做他的命令。 但一想到摩可拿刚刚怒气冲天的样子，四月一日心里也有了一种猜测。 他对上小多那双粉色的眼睛，看到里面的坚定。 “算了，小多，你先扶我起来。”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 “嗯！” 粉发少女清脆应声，轻松就把四月一日扶到床上，等他躺好后又熟练地给他盖好被子。 “四月一日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四月一日用被子蒙住脸，一想到待会要面对的事情，就觉得眼前一黑。 少顷后，四月一日掀开被子看小多。 “小多，我需要好好休息对不对？” 小多乖巧点头，“对。” “好好休息是不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小多继续点头，“对。” “所以，等一下摩可拿他们回来了，你记得帮我拦住他们。” “对——啊？” 小多点头点到一半，没反应过来。 “我先睡了，有人来你就说我已经睡着了。” 四月一日重新用被子蒙住脸。 “可是四月一日，你装鸵鸟能装到什么时候呢？” 躲在被子里的四月一日沉默。 真的不是错觉，小多的语气也好像侑子小姐。 两个女孩的自我意识渐渐变强。 看来本丸付丧神真的快要来了。 一想到之后还要面对更多的人，四月一日就觉得头疼。 他的身体情况若是被他们知道，以后做什么事身边都会多出几个人盯着…… “唉……” ＊＊＊ 托摩可拿的“福”，四月一日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周末。 又过几天，四月一日的腿伤彻底痊愈，能自行走路。 其实前些天也可以了，但四月一日上一秒刚表现出要走路的态度，下一秒所有人就会来轮番唠叨他。 自从摩可拿一气之下直接说出四月一日容易受伤的秘密，所有人都把四月一日当玻璃娃娃对待。 不管四月一日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最少一双眼睛盯着…… 这么“憋屈”地过了几天，四月一日决定趁时间早所有人还没起床，出门走走，权当散心。 谁料他还没走到大门，就看到了笑盈盈的百目鬼松。 “君寻先生，总算舍得出门啦？” “是松啊。” 四月一日尬笑两声，看一眼昏暗的天色，“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不起早点，怎么能见到君寻先生呢。” 听着百目鬼松皮笑肉不笑的话，四月一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求饶道：“好了好了，饶了我吧，你们这几天已经快把我念叨是了。” 第476章 “真的？” 百目鬼松挑了挑眉。 “呃……”四月一日扶额，叹道：“你这招反问也是从摩可拿那里学的？” 百目鬼松以前对他很尊重的，根本不会说这种话。 但这一切，从摩可拿跑去客厅跟所有人说完后就变了。 四月一日欲哭无泪。 “也不想想是谁的原因？” “是我的是我的。” 四月一日果断回答，生怕慢一秒就要被念上三小时。 “没办法，摩可拿对我们说，君寻先生虽然不会撒谎，但会说些模糊的话来隐瞒。” 百目鬼松上前扶住四月一日，抱怨道：“亏我们那么信任你，出事也不告诉我们。孩子们知道后都难过死了。” “抱歉。” 四月一日声音慢慢低落，“我原先想等恢复些再说的。” “真的？我怎么感觉你就算彻底恢复了也不会说呢。” “……” 四月一日忍无可忍，“你再说这话我也要生气了。” “谁要生气嗷？” 一道幽幽的声音自四月一日身后响起。 四月一日顿时吓了一跳，僵硬扭头看身后的人。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幽怨地看着他。 “你们生气。” 四月一日十分识趣。 “这还差不多嗷。” 瓦尼塔斯拍拍龙崽屁股，示意他飞到四月一日身边贴身保护四月一日。 “嗷嗷嗷。”你出门居然不叫上我。 龙崽稳稳落到四月一日怀里，找了个位置舒服地窝着。 “嗷嗷嗷。”今天是周六，瓦尼塔斯不用上课，你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我就是出门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我们也跟着嗷。” “还有我。” 百目鬼松见瓦尼塔斯靠近，朝他微微颔首。 两个年轻的孩子比他这把老骨头更适合照顾四月一日。 “我知道了，一起一起。” 四月一日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再跟来，默默松了口气。 幸好早起的人不多。 不对，贵志好像没来。 四月一日看向瓦尼塔斯。 他记得瓦尼塔斯没有早起的习惯。 “昨天我问过小全小多嗷。” 四月一日了然。 很好，看来泄露他计划的人找到了。 “小全小多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才告诉我的嗷。” 一大两小默默看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昨天太宰治打电话给我，他和乱步猜到你今天要出门。” “太宰先生？” 四月一日面露诧异，随后想到小全小多之前说的话，恍然大悟道：“他这么快就知道织田先生醒了？” “太宰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准备今天告诉他嗷。” 上周六过后，瓦尼塔斯和太宰治的关系变好不少，写完作业离开书房，准备去客房看看织田作之助的情况。 正好遇到织田作之醒来，负责照看织田作之助和太宰娃娃的小全很兴奋，拜托瓦尼塔斯留在客房看着织田作之助，她好去找四月一日…… “很巧啊。” 百目鬼松感慨一声。 “按照君寻先生的话来说，这就是必然嗷。” 瓦尼塔斯摇摇头，绕过四月一日去看百目鬼松，“不过，太宰先生怎么联系你不联系我嗷？” “谁让你那会还在君寻先生的房间呢。” 百目鬼松乐呵呵地说，“而且你也没电话，太宰治只能打给玶，这还是玶告诉我的。” 太宰治的原话是：“翌日请早起两小时，说不定就能看到惊喜。如果遇到惊喜请到武装侦探社找我。” “惊喜是我啊。” 四月一日无奈，“罢了，太宰先生有说让你什么时候去吗？” “没说。” 百目鬼松摇头，“以他的性子，现在过去应该还没起床，我们先去散散步，等天亮了再去武装侦探社。” “可以，我没意见嗷。” 瓦尼塔斯和龙崽不约而同地点头。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了，那我也没意见。” 四月一日表情无奈，“反正我去哪里你们也要跟着。” “知道就好嗷。” 瓦尼塔斯伸手揽住四月一日的手臂，“乖乖认命嗷。” “嗷嗷。”我同意。 “哈哈，我也同意。”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你们说话怎么都变了？” “我们认识那么多天了，如果说话还像以前那样顾忌太多，不太好吧？” “迪亚利亚先生说得没错！” “我也同意！” “嗯。” 几道声音接连在四月一日身后响起。 四月一日回首看去，是夏目贵志和迪亚利亚等人。 “你们怎么都来了？” 众人互相看看，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和你一起出去，省得你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