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第一章 也该你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章 也该你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陋巷里,锦衣绣裙的女童被七手八脚的换上一身粗麻衣,脖子上的璎珞圈、手腕上的响步镯、压裙角的明珠绣囊……也被婆子贪婪的一溜儿摘去。 宋宜笑不哭不闹,睁着黑白分明的杏子眼,好奇却乖巧的任凭浓妆艳抹的妇人抱上马车。 她这么配合,反而让妇人皱起了眉,把她塞进车厢后,转身对正从绣囊上拆珍珠的婆子道:“你家这小姐该不会是坏了脑子吧?好歹也有八岁了,怎么亲耳听着咱们明说要卖了她,吱都不吱一声?若是这样,这价钱……” “你啊有所不知:这大小姐向来不爱说话,在老夫人、老爷跟前都不讨巧——不然,新奶奶进门还没满一年呢,怎么就敢卖了她?”婆子见她提到价钱,忙把绣囊朝怀里一塞,急急解释,“人肯定是好好的人!她的生母、先头那位奶奶可是出了名的美人,不然也不会攀上王府的高枝了不是?” “王府?!”妇人低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她生母进了王府?!”顿时跳脚,“你这婆子想钱想疯了么!我当是死了娘没人管的主儿呢,合着她亲娘不但在世,还做了宗妇?这你也敢把她朝窑子里卖?!你敢卖我也不敢买——把钱还我!你家这小姐爱带哪去带哪去,少来害我!” 婆子忙道:“别别别!这又不是我要卖,是新奶奶的意思,新奶奶还能不善后?再说这一位才八岁,你买回去,怎么也要藏上几年再亮相吧?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到那时候纵然轮廓还看得出来,可宋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凭没据的谁敢把你那地方的人扯上他们?!” 又威胁,“你可是跟她照过面了!这么点大的孩子已经会记人——你现在要不带她走,回头事情揭发出来,新奶奶如今已有身孕自可过关,你可就难说了!” “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妇人气得死去活来,劈头去夺钱囊,“那钱还我!你家新奶奶嫌原配嫡女碍眼,我买她是帮了你家新奶奶一个大忙,该她给我钱才对,竟也有脸跟我要银子?!” 那婆子哪里肯?两人扭打了半天,最后怕惊动了人来看,才各退一步,那婆子退了一半银两给妇人:“你可是占大便宜了!我跟你说:这一位长大之后若不名传大江南北,那一准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 “叫你那新奶奶好好儿善后吧!不然等不到她长大,咱们都得玩完!”妇人接过银子,冷笑着拎了裙角上车——她进到车里,就是一怔! 暗格里的茶水跟点心被翻了出来,琳琅满目的堆满了小几。 眉目如画的女童好整以暇的托腮而坐,挑挑拣拣的拈着果子吃,见她进来,漫不经心的吐了果核,笑道:“你倒会享受,这些茶点,就是我,也就我娘还在宋家时才能吃上!” 妇人一脸见鬼的表情,愣了好半晌才冷下脸来,抬手“啪”的拍开她想再拈一个的手背,狞笑道:“哟!这会知道摆大小姐架子了?晚啦!你那继母已经把你卖给了老娘我,甭管你之前多尊贵,打这会起,那就是勾栏里的命……把东西给老娘收好!现在!快点!” “——不然老娘揭了你的皮!” 对付小女孩儿百试百灵的恐吓,在宋宜笑面前却是毫无收获——她懒洋洋的朝后一靠,依旧笑着:“方才把我卖给你的婆子是我乳母,赵妈妈!” “今儿个公然带我出来的,却是我继母的心腹吴妈妈!” “为什么呢?” “因为吴妈妈不久前被人从背后打了闷棍——当然,她现在肯定很高兴挨这一下,我打赌她会找地方藏起来,猫到不得不回去,才去哭诉我被人掳走的消息,以拖延找回我的时机!” 宋宜笑斜睨着眼睛越瞪越大的妇人,花瓣似的唇角勾起,露出深深的梨涡,“打吴妈妈闷棍的是我奶爹、赵妈妈的丈夫!他们夫妻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我吩咐的!” 妇人张着嘴,彻底风中凌乱:“你……你说什么?!” “城南韦府,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宋宜笑抚着刚才被拍的手背,笑意盈盈的望着她,“那是我外祖母家……你现在送我过去,说是吴妈妈把我卖给你的,你不忍心我一个好好的大家小姐沦落风尘,又怕送我回宋府不安全,只好问出我外家的地址,壮着胆子送我上门……不但能拿笔谢银,回头韦家也好,我那个做了衡山王继妃的亲娘也罢,少不得记你一份人情!” 顿了顿,笑意变冷,“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我没被送过去的话……你跟我那继母合谋害我的罪名,可就要落实了!” 说完也不看妇人的脸色,合眼养神,“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吧!” 她可不是故意作态,是真心觉得累——任谁在娘改嫁爹不疼祖母不爱、继母可着劲儿的找麻烦中,战战兢兢活到十六岁,好不容易熬到说亲年纪,指望可以靠嫁人逃出生天,却被继母的侄子逼奸不成反污蔑她“淫.荡成性、勾引表哥”,被宋家清理门户,活活浸了猪笼……张眼醒来又回到八岁,单是整理那八年的记忆,也足够还是幼.童的身体吃不消了! “苍天有眼啊!”宋宜笑大大方方的占了主人的位置休憩,愉快的想,“这辈子也该你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谁会相信堂堂大小姐竟把自己卖给一个鸨母?! 还是才八岁的大小姐——真期待韦家找上门之后,宋家的脸色呢! 第一章 也该你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第二章 要不答应,还不得剐了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章 要不答应,还不得剐了她?! 不出宋宜笑所料,那妇人挣扎良久,还是决定照她的意思办——毕竟一边是掳走翰林家大小姐的声败名裂、一边是身在风尘却心怀仁义的高风亮节,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韦家只是小姐您的外家,令堂都改嫁到王府去了,万一他们不肯为您出头,这……?” “你用点脑子想一想!”宋宜笑睁开眼,戏谑的看着她,“衡山王可比我爹身份高贵得多!我娘撇了我爹去做继王妃,虽然受不了我祖母挑剔是事实,可外人谁不说她趋炎附势嫌贫爱富?连带韦家都被议论教女不严——我有三个表姐正待字闺中呢,为这事都拖一年了还没定好亲事!” “如今韦家恐怕做梦都想宋家出点丑闻,好证明我娘改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冷笑出声,“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待会被韦家奉为上宾之后,争点气别太露了怯吧!” 果然,马车停到韦家后门,妇人壮着胆子叩开门,支支吾吾递了话进去,又让门子掀起车帘证明车中坐着的麻衣女童确实是自家表小姐——半晌后,韦家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竟联袂来接:“我们那可怜的外甥女在哪里?!” 前一刻还在悠然吃点心的宋宜笑,一听话声,迅速变脸,死死抓着车轸,哭天喊地,各种惊恐,任五个舅母怎么哄都不肯下车,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舅母们毫不生气,个个一脸的心痛如刀绞,好一顿哭:“作孽啊作孽!怎么都是宋家嫡出长孙女!纵然怨恨孩子她娘,可孩子有什么错?好歹孩子还姓宋哪!宋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最后宋宜笑的外祖母曹氏亲自赶到,儿啊肉呀的哭了好半天,宋宜笑方噙着泪、拽着裙角,一点点挪到车辕上,扑进曹氏的怀抱——这番经过看得那妇人嘴角不住抽搐,韦家上下却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欢天喜地的簇拥着曹氏与宋宜笑进门! 到了后堂,韦家人似乎才想起来那妇人,赶紧把她让到上首,曹氏就要亲自拜谢:“你的大仁大义,我韦家上下没齿难忘!我那个狠心歹命的女儿,膝下就这么一点骨血!若当真被宋家糟蹋了去,叫我怎么活……” 妇人哪敢受她的礼,连韦家五位奶奶的礼也不敢受,两边推让良久才不了了之,到底把她按坐在老夫人身边:“素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今日方知都是字字珠玑——我那外孙女的嫡亲祖父是翰林院大学士上致的仕,她亲爹如今也在秘书省里当着差!这样的书香门第按说怎么都不能作践了发妻所出的嫡长女,可今儿个算叫我们开了眼界了!!!” 曹氏搂着外孙女,边哭宋宜笑命苦,边骂宋家没良心——如此好半晌后,被底下媳妇提醒,才恍然:“笑笑别怕,到了外祖母家,宋家绝不能再害你!” 喊了长媳穆氏带外孙女下去沐浴更衣,换回大家小姐的穿戴,又吩咐厨房摆宴,“定要好好谢谢笑笑的恩人!” 宴还没摆好,穆氏的陪嫁婆子痛哭流涕的冲进后堂:“老夫人!宋家简直不是人!表小姐身上的伤……生生把大.奶奶吓晕过去了!” 满堂目瞪口呆! 那妇人尤其后怕,暗擦着冷汗想:“这才多大的人啊!敢设计把自己卖掉陷害继母也还罢了,竟然连自己身上也能下狠手到把舅母吓晕?!” 幸亏她听话啊! 不然,依这位大小姐的心狠手辣,还不得剐了她! 其实她有点冤枉宋宜笑了…… 身上的伤确实是自己下的手,但也没恐怖到能把人吓晕的地步——宋宜笑只是不希望继母靠着肚子里的孩子轻松过关——大舅母的晕倒,纯粹是临场发挥! 不然,曹氏怎么能“又气又痛”所以病倒在榻,以至于:“老夫人到底是长辈,这么一病,上上下下顿时全慌了手脚!自然都要侍奉老夫人榻前,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事?” 尤其顾不上派人去跟宋家说声:你家“走丢了”的大小姐,其实好好的在我们韦家呢! 捱到数日后,全城都知道宋家大小姐暴病身故了,曹氏才冷笑一声翻身坐起,掀了额上敷的帕子扔给丫鬟,杀气腾腾的吩咐:“喊上人手,咱们去宋家跟庞氏那老货好好儿的算一算账!” 当初你嫌弃我女儿没能生个儿子,虐待得她不得不改嫁不说,还把我韦家名声败坏殆尽——现在我抓到你管家无方、纵容新媳妇把原配嫡女虐得全身是伤,还想把她卖进勾栏!我要是放过你,我就不姓曹!!! 第二章 要不答应,还不得剐了她?! 第三章 活该断子绝孙!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章 活该断子绝孙! 宋府这时候正欢声笑语一片——去年才过门的继媳柳氏,两个月前被诊出身孕不说,这天请了一个擅断胎儿性别的大夫来看,竟有九成把握是男孙! 盼孙心切的庞氏简直乐开了花! 一直到送走大夫,脸上的笑容都没淡却,正喊了柳氏在跟前叮嘱安胎之类的问题,忽听下人匆匆来报,说前亲家曹氏带人砸开自家大门,正一路打鸡骂狗的朝后堂而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老东西发了疯了么!以为教女儿勾搭上衡山王,就可以不把咱们宋家放在眼里?!” 柳氏闻言也是一蹙眉,脱口道:“难道是为了宜笑的事?!” 当下就抽了帕子按眼角,呜咽起来,“都是媳妇不好!禁不住宜笑纠缠,才让吴妈妈领了她出去……她小孩子不懂事,媳妇却该想到的,女孩儿家怎么可以到处乱走呢?吴妈妈也是的,走路也不看看前后,被人打晕了都不知道……” “她活该!”庞氏一直不喜欢儿子的发妻韦梦盈,连带对宋宜笑也感情淡漠。前几日听说孙女走失,不但不担心,反而觉得没这个孙女在跟前提醒自己韦梦盈的弃夫再嫁,心里还爽快点。 这种情况下,自不会责怪怀有男胎的柳氏,却觉得都是孙女不好,“她要是规规矩矩待家里,谁还能越过高墙深院把她掳走吗?尽学她那个娘不安份,小小年纪就往外跑,出了事情不是活该是什么?!” 越想越火,“要不是你这个做继母的慈悲,对外说她死了,好歹留了份体面,难为我宋家堂堂嫡长孙女,贪玩到被拐子拐了去很好听?!韦家若为这个找上门来,我不给那曹氏两个耳刮子清醒清醒才怪!” 话音未落,后堂的门已被人一脚踹开,曹氏冷笑着当先走进来:“给我两个耳刮子清醒清醒?!我倒要问问庞氏你,枉你也是人生的,自己也生儿又育女!却凭什么只把自己生的当人看?!” “我只把自己生的当人看?!”庞氏简直气炸了肺,腾的站起,指着她咆哮道,“我最后悔的就是你那个女儿过门之后,念着我儿子的面子没有给好她规矩!不然即使你们家门风不正,她在我宋家前后十年,我也该教会她礼仪廉耻了!” “我呸!!!”曹氏一口唾沫直接吐到她脸上,破口大骂,“你这心狠手毒的老东西也配说礼仪廉耻四个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嫡亲孙女都能下毒手……” “曹老夫人!”柳氏一脸惊讶的打断道,“您是不是误会了?宜笑她……她怎么会是母亲害的?其实她……” “你这个毒妇还敢出来扮无辜?!”曹氏来之前就有安排,就怕碰不上她呢——这会柳氏出来替庞氏分辩,正中了曹氏带来的五个儿媳妇的下怀! 穆氏等人一窝蜂的冲上去,扯头发踹肚子抓脸,等庞氏反应过来,尖叫着让人上去保护时,柳氏已经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孩子……我的孩子……!!!” 庞氏做梦都没想到,韦家居然会当着她的面下这样的毒手——要知道她最厌恶韦梦盈的一个缘故就是:这个儿媳妇过门十年,把丈夫宋缘迷得神魂颠倒,却只生了宋宜笑一个女儿不说,还善妒成性,死活不让丈夫纳妾! 而柳氏这一胎,刚刚才有大夫打包票是男嗣啊!!! 看着柳氏裙角滴落的鲜血,庞氏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她脑中“嗡”的一声,发疯似的朝曹氏扑去:“老毒妇!我跟你拼了!!!” 拼命的下场是,早有防备的曹氏带着两个健妇,把她压在地上暴打了一顿,大大出了一口女儿改嫁后被宋家各种诮薄的恶气! ……完了才好整以暇的跟庞氏说明事情经过:“……所以,铁证如山,是你这好继媳有了身孕,嫌我外孙女碍眼,打发心腹把她带出去卖掉——而且还指明要卖给勾栏!这等毒妇,打得她小产算是便宜她了!我跟你说,你今儿要不给我个交代,那我转身就走:我去柳家要个交代! “我女儿不过受不住你的挑剔才改嫁,韦家尚且被议论得抬不起头来!却不知道柳家出了个敢把原配嫡女朝那等见不得人地方卖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柳家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平息韦家的怒火——倘若曹氏肯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话! 曹氏冷笑,“人家风尘里混饭吃的鸨母尚且知道‘好端端的大小姐,哪能沦落到我们那等肮脏地方去’哪!你们倒好!嫡长孙女被带出去,回来说人没了,找都不找,也不责罚失职的下人,直接对外说人死了……你们这样的祖母、亲爹,简直举世难有!对嫡亲骨血尚且如此,足见心性多么凉薄!你哪里是个人?!你根本就是畜生!!!” 庞氏目眦俱裂的望着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滴落满襟,切齿道:“好手段!好计谋!什么时候不发作,偏等我媳妇有了身孕才发作——你女儿不能生,换了哪个做婆婆的能忍?!转了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害我那没出世的孙儿……” “啪!” 曹氏面色狰狞,抡圆了胳膊给她狠狠一个耳刮子,高声道:“我敢拿韦家子孙发誓,这事儿绝不是我韦家做的,你敢么?!畜生!!!当初我根本就是瞎了眼,才把我好好的女儿许配给你家!” “何况我外孙女自有专人伺候,为什么到出门时,不是把她奶.大的赵妈妈跟着她,反是柳氏的人领了她?!这摆明了就是柳氏要害她!你这么帮柳氏说话……难道,这事竟是你首肯的?!” “你这么歹毒这么作孽,没孙子也敢怪我女儿?!分明就是你们家活该断子绝孙!要不是娶了我女儿,连孙女都别想有一个!!!” 第三章 活该断子绝孙! 第四章 母女见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章 母女见面 “……庞老毒妇当时那个脸色啊!精彩极了!”宋宜笑乖巧的依在表姐韦歌的怀里假寐,趁机偷听韦家下人诉说曹氏去宋家大闹的经过,“当下就喊了吴妈妈对质——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那当然死不认账!”韦歌激动的喊道,“庞老毒妇都能诬蔑笑笑被卖掉是咱们家贼喊捉贼,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万幸事实俱在,她想反咬一口那是做梦!” “你斯文点儿!笑笑还在睡呢!”她姐姐韦凝压低了嗓子提醒一句,转头却也兴致勃勃的猜测,“是不是去找了半天,说人已经不见了?好行那缓兵之计?” 那下人很会说话:“要不是咱们老夫人亲自出马,宋家一准会像两位小姐说的这么干!但咱们老夫人是什么人?岂能给他们钻了这样的空子?愣是逼着庞老毒妇把那吴妈妈拖上堂——” “那她怎么说的?”韦歌跟韦凝心急的问。 “起先不肯承认,还说是表小姐的乳母赵妈妈躲懒,把带表小姐出门的差使推给了她!”下人义愤填膺道,“后来被老夫人识破了话里的破绽,又挨了板子,这才招供说,是听说表小姐让赵妈妈把王妃从前给的一副镯子当了五百两,想给宋家老爷寿辰献份厚礼——吴妈妈顿时就打上那笔银子的主意,在表小姐出门当天,硬是支走赵妈妈,非要自己领表小姐出门不说,还不许任何人跟着!” 韦歌跟韦凝震惊道:“然后她抢了笑笑的银子,又把笑笑卖了?” “吴妈妈说她只想骗表小姐买个便宜物件讹走那五百两银子,死活不承认她卖掉表小姐,更不承认受过柳氏这样的命令——道是中途确实被人打晕,以为表小姐被拐子拐了去,想着宋家上下向来不喜表小姐,索性拖到晚上才回去,免得回去太早,拐子逃不远!” “呸!这一家子,简直狼心狗肺!”韦歌跟韦凝都是受姑姑改嫁影响婚事的韦家小姐,之前对姑姑自然颇有意见,连带对宋宜笑也有点迁怒——但现在听着小表妹的经历,惊讶之余,都是同情万分,“平时养的猫儿狗儿不见了,那也还要打发人找呢!亲生骨肉啊!还是嫡长女!竟然直接报了个暴病身死!这宋家上下还是人吗?!” “所以咱们老夫人骂得一点没错!庞老毒妇就是个畜生!” 懒洋洋的听着表姐们跟下人对宋家的愤怒声讨,宋宜笑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帝都就这么大,前世我在宋家过得有多苦,后来被浸猪笼时有多冤枉,不信韦家跟娘会不知道!可那会又有谁理会过我的死活呢?” “如今也就是把自己卖了一回,叫韦家得了宋家的把柄,这待遇,竟就是天壤之别!” 她怅然想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是金玉良言啊!” 正暗自出神,忽然有脚步声匆匆过来:“表小姐呢?王妃回来了——正在老夫人跟前哭呢!快带表小姐过去,免得王妃担心坏了!” 韦歌赶紧把她摇“醒”,丫鬟们围上来给宋宜笑洗脸洗手,又拉好衣襟,看都齐整了,两个表姐才一左一右牵了她的手,带她去后堂。 还没进后堂,先听里头一把女子幽怨凄楚的哭声传来:“……我苦命的儿!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对得起她?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宋家连嫡亲骨血也下这样的毒手……” 跟着是曹氏带着哭腔的数落:“你糊涂啊!你怎么不想想你从前在宋家过的什么日子?!你倒是怕笑笑被迁怒,不敢声张!可现在看看,你不声张他们反而变本加厉,竟是害惨了笑笑!要不是这次她碰见了好人,这辈子都完了!!!” 宋宜笑听得嘴角一扯:“这话里话外、一唱一和的,不就是在说我这个娘在宋家时,竟也没少挨打?” 大户人家自有规矩,正经媳妇再不好,禁足、抄书、塞人、添堵……都没什么,动手却是落了最下乘,既容易被娘家找上门去责问,也是明晃晃不慈的证据。 要之前曹氏母女这么阴庞氏,肯定没什么人信,庞氏也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丈夫还是翰林院大学士,如何会破坏这种默契? 但现在,庞氏不把嫡亲孙女当人看的消息已经被韦家传得满城风雨——对亲孙女都这么残忍,对没血缘的媳妇下毒手有什么好奇怪的! “亲娘太厉害了也真不是什么好事——娘还在宋家时,爹的后院那叫一个清净!别说侍妾,通房都没有一个的。虽然祖母嫌我是女孩儿不大喜欢,但那会没继母挑拨,也不会故意找我麻烦。”宋宜笑跨进门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母亲韦梦盈,前世今生的记忆纷涌而来,她眼中泪落纷纷,眼底却尽是意兴阑珊,“我这么爹疼娘爱的长到八岁,天真烂漫到愚蠢,娘走之后没个好下场,也真是理所当然。” 她曾经恨过这个娘,但自己到了议亲之年,期待借婚姻逃离宋家时,也理解韦梦盈的苦衷了。 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前世她遭受污蔑、被浸猪笼前,乳母赵妈妈设法跑到衡山王府求助,希望已经为衡山王生下三个子女的韦梦盈能够出面,为亲生女儿主持公道——赵妈妈在王府前磕头磕到血流满面,得到的答复是韦王妃这段时间玉体欠佳,不想.操心琐事。 宋宜笑至今不想回忆,满怀希望的自己在看到赵妈妈捂着头蹒跚而回时的那种心情:关系亲生女儿的性命,仅仅只是“琐事”二字一带而过? “靠谁都是虚的,正经还是要自己争气!”这是宋宜笑前世今生最大的教训。 所以这会面对这个娘的百般心疼,宋宜笑面上陪着哭,心里却很不耐烦——捱了一会,她索性眼一闭,假装困了。 这下总算结束了韦梦盈的母爱表现,在曹氏的吩咐下,堂上声音也低了下去:“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吧……” 第四章 母女见面 第五章 做拖油瓶?做梦!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章 做拖油瓶?做梦! 韦梦盈亲自把女儿抱到曹氏的榻上,脱了鞋,给她盖了被子,又放下一半罗帐。 转身见母亲也跟了进来,还顺手掩上门,嘴角就是一勾:“那柳氏,还真是丧心病狂!只可惜她恐怕做梦都没料到,笑笑命好,遇见个胆小的,竟把她送了咱们韦家来……这下看宋家还有什么脸面说咱们趋炎附势!” “这事不是你做的?”谁想曹氏闻言却诧异道,“我还以为那人是你安排,故意引柳氏的心腹上钩的呢!” “怎么会?”韦梦盈惊讶道,“我上次回来就说过,王爷虽然对我很好,但太妃却不是很喜欢我……”叹口气,“我怎么觉得我就没有婆婆缘?前后两个婆婆竟都不待见我——这些日子我忙着应付太妃的为难都来不及,哪有心思管笑笑?” 曹氏沉吟道:“那也没其他人这样帮她了……看来这孩子确实命大!” “总之笑笑没事就好!”韦梦盈庆幸了一句,又向曹氏抱怨,“只是娘您做事也太不小心了!跟外面就说柳氏卖了笑笑,何必点明那妇人是个鸨母?就算笑笑还小,好好的女孩子跟勾栏之地扯上,对她名节……” “你就关心你女儿的名节,你侄女们呢?”曹氏不悦,“不这么说,怎么能显出那柳氏的歹毒?还有庞氏的绝情?!你也不想想你进王府做了娘娘倒是快活了,可你侄女们被你连累,到现在都没能说个好人家呢!不把宋家名声彻底败坏掉,怎么显出我们韦家其实教女从严,实在是所遇非人,舍不得你这亲生骨肉徒然送命,这才让你改嫁?!” 韦梦盈顿时语塞:“好啦好啦,娘您总有道理——我说不过您!我也不过那么一说,反正有守宫砂在,议论的话也只能背后嘀咕罢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曹氏哼道,“说正经的吧!你要真心疼你这女儿,待会回了王府,去跟太妃求一求,接了她去王府养吧!” “啊?”韦梦盈顿时傻了眼,“娘您开什么玩笑?我都说了!太妃嫌我嫁过人又生过笑笑,这一年来没少给我脸色看,我还说要把笑笑带过去养,她能答应才怪!不但不答应,不定还会借题发挥收拾我一顿哪!” 就提议,“要是您也不放心笑笑回宋家,要不,让她在韦家住着?花销让宋家出!” “我哪里都不想去!”宋宜笑郁闷的咬着被角,愤然想到,“我好好的宋家大小姐,名正言顺该由宋家养,干嘛要去别人家寄人篱下?!” 只可惜此刻不宜出声,只好继续听着—— “看你刚才那情真意切的样子,我还道你当真心疼女儿呢!”曹氏冷笑,“不过你让她在韦家住着,你说你那五个嫂子,谁肯答应?人家都不缺亲生女儿,干嘛要替你再养一个?尤其笑笑长相随你,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一准把跟她差不多大的那几个表姐妹比下去!到时候让我韦家女孩儿给她做绿叶不成!” “韦家是不会替你养女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要不接她去王府,那她只能回宋家!” “那就让她回宋家!”韦梦盈不假思索道,“反正闹过这次之后,谅宋家也不敢太过份——” “你听我说完!”曹氏没好气的喝道,“宋家亏待笑笑也才一年而已!何况还能把责任推卸到柳氏头上——小孩子哪有那么好的记性!莫忘记庞氏跟宋缘终究是她血脉亲长,过些日子议论平息,万一宋家哄笑笑反咬一口,说那鸨母是咱们安排去演戏的,那怎么办?!” 韦梦盈一惊! 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 “这天下的冤死鬼多了去了!”曹氏冷笑出声,“再说你真没做过亏心事?!” 见女儿哑口无言,她放缓了语气,“宋家就算不让她以后翻案,也肯定不会好好养她!明面上不好动手,来阴的还不成吗?你不心疼女儿倒也还罢了,但你想过没有?若笑笑再出事,又不像这次这么运气好,到时候太妃能不说你没良心,明知道宋家是个狼窝,只顾自己走人,不管亲生骨肉的死活?!” “不但太妃,连衡山王也要对你失望吧?男人,别管自己是不是心狠手辣,有几个喜欢连亲生骨肉都能弃之不顾的女人?太妃的态度你可以不管,衡山王的想法你能不上心?!” 韦梦盈咬唇不语。 曹氏继续道:“何况你这个女儿会让你白养吗?她已经八岁了,再养个七八年就能出阁!正经的官家小姐,翰林大学士的嫡长孙女,容貌也出挑,若能把她养在身边,调教好了,不只在内宅能给你搭个手,出阁之后少不得再给你拉个得力助手!” 声音一低,“别忘记衡山王连孙子都有了!你就是马上怀孕生子,慢说世子之位,就是王府产业,以后又能分到多少?这现成的帮手你也能朝外推,真是,蠢!” “总之,你回去找太妃、找衡山王求一求,成的话就带了笑笑去王府住,冲着她的容貌,你养她绝不会白费功夫!不成的话,回头这孩子在宋家出了事,谁也赖不着你这做娘的不尽心!” 重点是,“你既然是个尽心的娘,她这做女儿的敢对你说三道四,那不是她不孝,就是为人所使,不必你出头,众人的口水也能淹死她……懂了吗?!” 宋宜笑叹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外祖母可比娘眼光长远多了!无怪能教出娘来呢!只是想我跟着娘去王府做拖油瓶?做梦!” 她就不信了,自己端出圣母的款儿来,生要做宋家人、死要做宋家鬼——衡山王府还能求着自己住过去不成?! 第五章 做拖油瓶?做梦! 第六章 还是进了王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章 还是进了王府 但人算不如天算——宋宜笑这边不计前嫌的戏码还没演完,也不知道是曹氏使了什么手段,还是庞氏就有那么讨厌嫡孙女,竟打发人把她在宋家的东西跟下人都送了过来:“老婆子年纪大了,连选媳妇都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走眼,又哪来力气养孙女?” “这回宋缘因着治家无方被弹劾,已经丢了差使,所以打算奉我去京畿避一避风头……这宜笑既然是你们家的宝贝,她亲娘如今又正得意,那她就交给你们吧!” 要只是这样,宋宜笑还能继续扮孝顺:“爹爹要奉祖母去京畿,我怎么能不跟去侍奉祖母和爹爹左右?” 但庞氏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宋家嫡女出阁的嫁妆自有例子,宜笑的这一份都在单子上,你们验过无误,就替她收着吧!” 妆奁都提前给了! 摆明了不再接受宋宜笑进门——她还能说什么? “笑笑不要难过,你那个家简直就是狼窝虎穴,不去才好呢!”韦歌看着她瞬间黯淡下来的眸子,同情的安慰道,“马上姑姑接你去王府住,王府比宋家大比宋家漂亮,谁稀罕宋家啊对不对?” 我稀罕啊! 我非常非常稀罕啊! 在那个家我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我连怎么收拾我祖母、我爹,怎么夺权,怎么在宋家耀武扬威都统统想好了啊! 这是多么熟悉多么现成的坦途!我重生后简直想想就要笑醒好不好?! ——现在忽然跟我说我接下来要去的是陌生的衡、山、王、府!!! 这是玩我吗?! 宋宜笑悲伤的想:“果然舅母们太凶残,生生干掉了柳氏的男胎,对祖母刺激太大了吗?” 这事在她的意料之外——毕竟当时连在场的庞氏都没想到韦家媳妇们这么生猛!偏柳氏做的事情浸猪笼一点不过份,小产什么的直接被盖过去了。 不过宋宜笑得知后也没什么愧疚的,前世柳氏肚子里这孩子生倒是生下来了,也确实是庞氏盼望的男嗣,但先天不足,没活几个时辰就告夭折。 记得那会柳氏把责任全部归咎到继女头上,说是宋宜笑克死了弟弟,要不是赵妈妈拼死护主,那次宋宜笑差点被她活活掐死! 但现在…… “我宁可他平平安安落地,不夭折,哪怕他跟前世柳氏第二个儿子一样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好!真的!”宋宜笑悲痛欲绝,“总比让我去做拖油瓶好!!!”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宋家不要她了,韦家不想养她,除了衡山王府,她竟是走投无路! 所以三日后,被接到衡山王府的宋宜笑,面对王府四郡主陆蔻儿好奇的询问:“听说你被你继母卖到勾栏里去了,勾栏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顶着四周的窃笑,她只能怯生生答:“我没有去。那位姑姑直接送我去了外祖母那儿!” “噢……”陆蔻儿才露出失望之色,二少奶奶金氏忽然举袖掩嘴,轻笑道:“四妹妹你真不懂事,这样的事,宋大小姐哪里好意思当众说?你真想知道,回头私下里再去问嘛!” 正陪笑侍立在太妃下首的韦梦盈眉心一蹙:“笑笑不过是被她恩人从街上送回韦家,老二家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金氏一脸的冤枉:“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啊!就是想着四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宋大小姐第一天到咱们府上来,她就问这话不大合适,这才想圆个场而已!” 她笑嘻嘻的转向太妃,“祖母啊,您可知道孙媳向来有口无心的,不想这回一片好心,反倒把继母妃得罪了呢!求您疼孙媳一疼,给孙媳求个情,叫继母妃别跟孙媳一般见识呢!” 她吐字清晰,“母妃”前面那个“继”字尤其的清楚入耳。 韦梦盈一肚子的火——可架不住太妃淡淡一句:“你个做长辈的,掺合小孩子之间的事做什么?”用力攥了攥帕子到底忍了! 可她忍了,金氏却得寸进尺!笑吟吟道:“还是祖母说的好,宋大小姐跟媳妇可是一辈人呢!继母妃,咱们同辈之间说说笑笑,您这一开口,媳妇往后都不敢跟宋大小姐玩了——所以说啊,继母妃您还是别这么操心了,这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您歇一歇不好吗?” 韦梦盈脸色铁青!她再忌惮太妃,可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儿媳妇一再挑衅,若还没什么反应,叫她往后在府里怎么混?! 当下就道:“虽然是同一辈,但你都出了阁的人了,还当自己小女孩儿?!那我跟你们父王,怎么能指望你照顾好老二?!” 冷笑一声,看向自己身侧一个秀美丫鬟,“老二如今正在刻苦攻读,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叫我们做父母的可不放心!既然老二家的过门两年了还天真烂漫,丽奴,回头你替我去看着点吧!” 金氏目瞪口呆:“你……!!!” 她猛然转向太妃——只是哭诉的话还没说出口,大少奶奶孔氏忽然道:“啊哟!这时辰,袁家兄妹该进府了吧?” “没错!”韦梦盈.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掠掠鬓发,笑对太妃道,“贵客进门,那可不能叫笑笑再在这儿打扰了……媳妇使人送她下去?” 太妃的目光在她跟金氏身上转了转,淡淡道:“那就收拾了含霞小筑叫她住过去吧!” 韦梦盈脸上的笑容立刻凝滞! 金氏眼中闪过快意,立刻道:“含霞小筑坐落花林之内,还对着湖,这么好的地方给宋大小姐住,足见祖母心善,怜惜这没人要的孩子呢!继母妃您说是不是?” “那地方清净,我想这孩子前番的那些遭遇,如今想也不喜欢嘈杂?”太妃没接金氏的话,搂着最喜爱的嫡幼孙陆冠伦,不紧不慢的道,“你觉得呢?” 感受到婆婆平缓语气下的不容置疑——知道这是不满自己现场给金氏塞人的报复,韦梦盈心念几转,到底不敢跟太妃撕破脸,垂头道:“母妃这么疼笑笑,媳妇还能说什么呢?” “我就知道寄人篱下没好日子过!!!”宋宜笑心都凉了,“只是地方偏僻到也罢了,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那地方还死过人什么的……” 第六章 还是进了王府 第七章 高门深深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章 高门深深 含霞小筑死没死过人,宋宜笑这才进王府,也不敢打听。 但被韦梦盈的陪嫁薄妈妈领到地方后,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心里倒是好过了不少:“好像还不错?” 小筑建在一片垂丝海棠花林里,这季节花期已经快过了,只有零星的几朵残存于枝头,但也不难想象盛开时的繁华景象——宋宜笑满意的是小筑本身精致又宽敞,里面的陈设虽然不是簇新,但也齐全。 所以薄妈妈叹着气说:“本来王妃打算让您住溪萝馆的,那地方就在四郡主隔壁,往后出入也好做个伴!偏太妃横插一杠子,如今竟让您住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 宋宜笑一脸的乖巧:“只要能跟娘在一起,住柴房也是好的!” “小姐到底是王妃亲生的,就是孝顺懂事!”薄妈妈赞许道,“您放心,这只是暂时的,回头等王爷兴致好时,王妃少不得让您再搬回溪萝馆去!” “按娘跟外祖母的打算,自然是巴不得我贴着郡主住,好借光谋取嫁入高门的机会!”宋宜笑心里嗤笑了一声,“只是我前世已经受够了操纵于人手的日子,就算是亲娘,也休想叫我拿这辈子给她铺路!” 所以摆出体贴的模样,糯糯道:“多谢妈妈,只是我住这里既然是太妃亲自发的话,为免娘为难,还是算了吧!娘接我来,已经叫王府里不大高兴了,再要换地方,岂不是让娘加倍为难?” 薄妈妈听了她这话,倒有些怜惜:“究竟在继母手里过了一年,这位大小姐比王妃在宋家时竟懂事了许多!” 她是看着宋宜笑落地又长到现在的老人,对这位小主子本就怀着善意。如今宋宜笑的表现又讨人喜欢,薄妈妈心下就决定回去之后,在韦梦盈跟前替她多说几句好话。 这么想着,见下人们已经开始打扫,宋宜笑又喊了丫鬟芝琴要去屋前屋后转转,薄妈妈就给赵妈妈使个眼色:“咱们老姐妹好些日子没见,唠嗑会?” ……薄妈妈走时,含霞小筑已经打扫出一部分。 宋宜笑带着芝琴在楼上的卧房里打量着,听到楼梯响,等了会,就见赵妈妈走上来,对芝琴比了个手势,让她出去盯着别让人偷听。 这才悄悄禀告:“薄妈妈说,王府如今最大的主子,当然是太妃。不过太妃久已不问事,王爷呢向来不问内宅之事,所以名义上当家的就是王妃——只是王妃到底过门日子还浅,又被上上下下看着,做事也不是很方便。” 最后一句虽然是实话,但薄妈妈这么说的目的,主要还是暗示宋宜笑,以后不要经常跟韦梦盈提要求,免得韦梦盈难做。 现在薄妈妈不在跟前,宋宜笑虽然听了出来,但也不需要理会,只问:“除了太妃,王爷还有娘之外,王府其他主子呢?” 这才是重头戏呢,太妃也好王爷也罢,高贵是高贵,但以宋宜笑的身份哪能经常接触到?真正影响她过日子的,大抵还是这些同辈人。 “王爷膝下统共四子二女:大公子陆子沐是庶出,生母已经去了。他们夫妇膝下本该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但大少奶奶嫡出的那个孙公子半年前夭折在襁褓里,据说与二少奶奶有些关系。所以大少奶奶此后处处跟二少奶奶作对——” 赵妈妈叹道,“二少奶奶的娘家是吏部尚书,这位就是个踩低拜高的性.子,自恃娘家父亲位高权重,嫁的二公子陆冠群又是崔王妃嫡出子,不但藐视大少奶奶这长嫂,连王妃也不放在眼里!哪怕王妃进门以来频繁敲打,竟是屡教不改!二公子呢前年中了举人,如今正全力以赴的苦读,以求金榜题名,根本顾不上管束妻子!” “三公子陆冠伦跟四郡主陆蔻儿也都是崔王妃所出,前者还是太妃最喜欢的孙辈,不过性情很好,还在太妃跟前替您说过情,对王妃也恭敬,全然不像四郡主那么无礼!” 赵妈妈对于陆蔻儿方才把宋宜笑跟勾栏扯到一起显然耿耿于怀,这才特意加了一句。 “再下面,五公子陆子渺、六小姐陆钗儿都是庶出,这两位年岁跟小姐您仿佛。薄妈妈说,小姐您不用太把他们放在心上,横竖他们的生母如今都在王妃手底下呢,掀不起什么大浪!” 宋宜笑听得直叹气:“长子非嫡;次媳不贤;太妃呢偏爱嫡幼孙——将来衡山王府要立世子,单这三位就有得掐!尤其娘还在韶华,往后生下继室嫡子,真不知道这府里会是怎么个热闹法?” “小姐别担心!”赵妈妈柔声道,“王妃既然接了您进府,哪能没把握护住您?何况立世子这样的事,跟咱们八竿子都扯不上关系,再热闹,咱们也就是个看热闹的!” “说是这么说,但世事难料。”宋宜笑沉重道,“远的且不提,就说刚才娘当着太妃的面给二少奶奶院子里塞了个丫鬟——虽然说这是二少奶奶得寸进尺自找的,但瞧她那样子也不像是会反思己过的,一准会迁怒我!咱们接下来,还是谨慎为上!” 赵妈妈闻言也觉得心有余悸:“那二少奶奶确实无事生非得紧!但太妃把咱们安置得偏僻,想来她一个王府嫡媳,总不可能特意跑远路过来为难小姐,日子久了也许就忘记了?” “真这么简单倒是好了!”宋宜笑抿了抿嘴没说话,心里却想,“前世我孤立无援,不得不在继母手里低头过日子时,那叫一个忍辱负重望风而走,可也没见柳氏他们忘记找我麻烦!这二少奶奶论出身论骄矜,都比柳氏那一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可能认为我被打发到这偏僻地方住,就能出了她被当众塞人的气?” 她打赌二少奶奶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第七章 高门深深 第八章 想想亲娘还是不错的6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章 想想亲娘还是不错的6 虽然宋宜笑对于二少奶奶抱着极大的防备,但接下来几天却都是风平浪静。 当然这不代表二少奶奶不计较了,因为宋宜笑去给韦梦盈请安时得知:“袁侯爷想让妹妹袁大小姐在王府小住些日子,这两天王妃奉了太妃之命,正跟两位少奶奶商议怎么安置袁小姐,所以怕是没空见宋小姐您呢!” 宋宜笑进王府那天也听大少奶奶提到袁家兄妹登门拜访的事,不过到这会才知道这两位的来头:太妃的嫡亲外孙跟外孙女,虽然年纪都不大,却已父母双亡。 做哥哥的袁雪沛前两年就袭了爵,算算日子如今才出孝,家里又不是没有能够教导女孩儿的长辈在,就忙不迭的把妹妹袁雪萼送来王府小住,实在有点奇怪。 韦梦盈的大丫鬟铃铛抱着讨好主子亲生女儿的想法,向宋宜笑透露内情:“袁家老夫人是袁侯爷的继祖母,一直指望袁侯爷兄妹死了,偌大侯府尽归自己的亲生骨肉——袁侯爷不日将随军出征,怕妹妹独自在侯府有个闪失,这才一出孝就来王府拜见太妃,求太妃容袁大小姐在王府暂住,待他凯旋归来再接人回去!” 宋宜笑听着不免同病相怜:“在继室手底下过日子果然艰难,我只道我当初过得苦,没想到连侯爷都忌惮至此,不得不让亲妹妹寄居外家以策安全!” 这么想着倒觉得亲娘究竟是亲娘,哪怕危难时见死不救,总不会故意害了亲生骨肉。 知道韦梦盈如今有正事,宋宜笑也就不打扰了。 她回含霞小筑后住了几天,韦梦盈才腾出空,派铃铛召了她去说话:“太妃故意把笑笑你安置在那么偏僻的角落里,大厨房送饭都不方便,只能让你自己开伙,这分明就是想把你跟王府其他人隔离开来,好让你自生自灭!” 所以,“你还是进女学去吧,虽然说进去之后难免被排挤,可总比孤零零的住在含霞小筑什么都学不到的好。何况你没姐妹,往后出了阁若连个手帕交都没有,难免被夫家小看!” 她说的是正理,宋宜笑自然恭敬领受。 母女两个说定了进女学的事,韦梦盈又决定:“赶明儿娘带你出府去置办些行头,免得你在同窗面前落了面子。” 由于宋宜笑年纪还小,脂粉暂时用不上,首饰也不需要太多,所以这会的行头,重点还是衣裙。 韦梦盈提前约了相熟的绸庄,抵达时,接了消息的掌柜已亲自候着,看到车停,忙迎上来请安。 韦梦盈隔着帘子免了礼,带着宋宜笑下了车,那掌柜眼风一扫,就恭维宋宜笑长得玉雪可爱:“这眉眼像极了王妃娘娘您,往后美貌自不必说,福泽定然也是随了娘娘的!” “借你吉言了!”韦梦盈指望女儿将来高嫁,这话当然听着入耳,但场面上还是道,“我只盼这孩子往后平安顺遂,其他却看她自己造化了。” “王妃过谦了!”说话的功夫掌柜已经把母女两个迎入后堂奉茶,待韦梦盈放下茶碗,就把话题转回正事,“前日里新进的一批织云绸,东家特意进献给晋国长公主殿下了些,殿下也说是极好的。如今帝都贵女们正时兴这个——王妃要给宋小姐瞧瞧么?” 韦梦盈爽快点头:“正是冲着这批织云绸来的,毕竟晋国长公主殿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连殿下都夸好,那肯定错不了!” “这家绸庄莫非跟晋国长公主有些关系?不然怎能让长公主殿下亲自开口夸他们东西好?”宋宜笑听了这话不免暗自揣测——不过这事与她无关,所以想一想也就抛开了,转而欣赏起送进来的织云绸:“绛底四合如意瑞云纹的这种,娘穿着好看!” 左右都赞她孝顺,又说韦梦盈疼女儿,合该有这样的天伦之乐——韦梦盈被捧得心花怒放,不住的扯了料子朝女儿身上比划:“娘那里衣裙多得是,还是给你挑选是正经,这些娇嫩的颜色最适合你这年纪的女孩儿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统统都要了!” 见她出手大方,掌柜心头窃喜,奉承话更是滔滔不绝,直把母女两个夸了又夸,以至于一个时辰后韦梦盈才意犹未尽的表示不用继续送料子进来看了:“如今是春末夏初,春裳没必要做了,先做夏裳跟秋衣,冬装押一押,不定到时候又出新的样子或料子——有现在这些已经足够。” 掌柜搁下记录的紫毫,笑着道:“小的给您念一遍,看看这单子对不对?” 韦梦盈才点了头,绸庄的伙计忽然进来禀告:“韦家大.奶奶恰好也来选衣料,闻说王妃娘娘在这儿,想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召是不召?” “大嫂?”韦梦盈忙道,“快请!” 片刻后穆氏进来,见礼毕,寒暄了几句,暗对韦梦盈使个眼色,韦梦盈立刻哄宋宜笑:“笑笑看了这么半晌衣料,累不累?让芝琴陪你去庭院里转转好不好?渴了饿了只管跟绸庄的下人说。” 宋宜笑哭笑不得的被打发出门,心下叹息:“我还以为娘今儿真是特意带我出门置办东西呢,原来也是为了跟大舅母私下说话?”不然怎么会一见面就让自己出来?分明就是早就约好的。 她倒想偷听,但韦梦盈之所以只让芝琴陪女儿,是因为她自己的人手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个密不透风——歪主意打不成,又被把门的铃铛频频使眼色,宋宜笑识趣的领了芝琴走远点。 主仆两个从前都没什么出门的机会,这绸庄后堂又为了招待权贵,布置得跟富贵人家后花园一样,草木扶疏,山石嶙峋,很有些景致可看。两人打打闹闹的七走八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僻静处。 “呀!下雨了呢!”才折了枝石榴花,宋宜笑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脸上,仰头一看,出门时还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阴沉下来,几滴雨点后,淅淅沥沥的雨丝很快就布满天地之间。 她忙把石榴花朝袖子里一塞,游目四顾,寻找避雨的地方。 “那儿好像是个山洞?”芝琴眼尖,指着不远处被花树挡了大半的一个入口。 两人跑过去一看,还真是个假山山洞,虽然里头黑黝黝的,但这会雨越下越大,只能先躲进去了。 只是—— 宋宜笑才当先入内,就被黑暗中伸出的手臂狠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她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推得踉跄后退,一头撞在芝琴身上,主仆两个顿时都摔成了滚地葫芦! 第八章 想想亲娘还是不错的6 第九章 驸马怎会不疼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章 驸马怎会不疼您? “滚!”黑暗的山洞内传出一个少年没好气的呵斥,“说了不吃就不吃,谁准你们接二连三过来打扰?!” 宋宜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她以手撑地,想爬起来后解释几句,谁知才一动,就感到足踝处传来钻心的痛,脸色顿时一白! “小姐,您怎么了?”万幸芝琴没事,她利落起身后,立刻发现了宋宜笑的不适,慌忙上来搀扶,“您的脚?” 宋宜笑还不及回答,山洞里的人听得不对,已走了出来——这是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穿大红竹纹圆领缎衫,束玉带,外罩了件绉纱石青广袖氅衣,唇红齿白容颜清俊,飞扬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锐利的凤目,这会正用审视与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姓宋,寄居衡山王府,头次跟我娘来这儿,不熟路径误走到附近,看到下雨了,想进山洞避一避雨。”宋宜笑靠在芝琴肩上,只觉得足踝痛得厉害,但这少年眉宇之间虽然稚嫩,却难掩矜贵之气,显然来历不俗。 她如今寄人篱下,纵然韦梦盈贵为王妃,却要考虑衡山王的心情,也不好常给她出头,所以能不惹事当然是不惹事。 这会忍着恼怒,绝口不提自己受到的伤害,好声好气的解释,“不知道您在山洞里,绝非有意冒犯!” 那少年阴沉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哼道:“笨得要死,进来之前不会问声?”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黑乎乎的怎么知道你在里面?宋宜笑心头愤然,用力咬了下唇才忍住跟他理论的冲动。 “懒得跟你们计较。”那少年见她垂眸不语,心下不快,但看着她们肩头渐渐被雨打湿,到底道了句,“进来吧!” 他说了这句话就待转身,眼角却瞥见宋宜步履艰难的模样,绝非他刚才听到的轻快足音,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自己方才那一推把人伤着了,脸色就有些微妙。 宋宜笑没注意到这微妙,她知道那少年这会心情正不好,所以被芝琴扶进山洞后,虽然感到足踝已经明显肿了起来,却强忍着不作声。 她沉默,芝琴也不敢说话,那少年拢袖站在洞口望着漫天雨丝,神情复杂而寥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只闻雨声潺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没人找过来,但雨却小了下去,竟是渐渐停了。 宋宜笑正要让芝琴去喊个健妇来接自己,那少年忽然转过头,语气不太好的道:“我住处就在附近,你过去上点药。” 不等宋宜笑回答,他继续道,“然后找人送你回去。” 宋宜笑受伤全拜他所赐,这会能体面点,她当然也不想狼狈,闻言就默认了这人的安排。 只是芝琴扶着她出山洞后,那少年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她们举步艰难的模样,皱起眉,忽然走了过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径自把宋宜笑打横抱了起来! 芝琴愕然! 宋宜笑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虽然她才八岁,可两人非亲非故的,到底男女有别,哪好让他抱? “小女孩儿哪来那么多龌龊的想法?”谁知被抱的她才质问了这么一句,抱人的倒是理直气壮的反诘,“那么远的路,我等你们两个一点点挪挪到什么时候!”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就在附近吗?! 宋宜笑被迫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紫述香,挣扎不是不挣扎又不是,尴尬得满脸通红,急中生智道:“那什么,你可以先回去,然后打发人来接我?” 那少年一脸的不耐烦:“就这么几步路,哪来那么多话!” ……所以,你说的地方到底是远还是近啊?! 宋宜笑暗吐一口血,虚弱道:“其实你也可以说个方向,你先走一步,我跟我丫鬟随后到?” 这次那少年索性装没听见了——无可奈何的宋宜笑默默祈祷不要有人看到这一幕。 但半晌后,看着庭院内外投来的诧异目光,她无比懊悔没有提前装晕。 “呀!公爷,这是谁?”迎上来的下人中,一个翠绿衫子的少女目光在宋宜笑身上打了个转,惊讶的问。 “躲雨时不小心被我推了把,扭到了脚。”那少年哼道,“翠缥你去拿伤药来,给她收拾下,然后着人送她回去。” 翠缥这才松了口气,嫣然道:“奴婢遵命!” 一使眼色,就有一个健妇上来,从那少年手里接了宋宜笑,朝厢房走去——只是翠缥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追在那少年身后苦口婆心的劝:“公爷从今儿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这怎么成?厨房里才熬了糯米粥,您千万进一点!不然回头驸马找了过来,看到必然要心疼的!” 那少年冷笑了一声,凤目中流转出一抹讥讽之色,不屑道:“爹爹眼里从来只有三哥那个长子,什么时候管过我死活?!不过是大半天没吃东西,他能心疼?” 翠缥赔笑:“您这话说的,驸马要是不疼您,当初老太爷要把燕国公的爵位越过他传给您时,驸马能答应?” “那我在这里都大半天了,为什么爹爹还没找过来?”那少年站住脚,看着她平静的问,“恐怕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已经不在晋国长公主府里了吧?” 听到这里,健妇已将宋宜笑抱进厢房内,关起门窗预备敷药,接下来的话就听不到了。 但宋宜笑已明了那少年的身份,不禁暗吃一惊:“这是晋国长公主之子?因为跟他爹驸马闹别扭躲到绸庄来了?” 第九章 驸马怎会不疼您? 第十章 他该不会想灭口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章 他该不会想灭口吧?! 晋国长公主跟代国长公主都是显嘉帝的同胞姐妹,不过前者不像后者那么热衷于政事,只对享乐感兴趣,所以也理所当然的更受太后与显嘉帝的宠信——哪怕她嫁了三次,且面首无数,风流韵事一度让整个帝都的街头巷尾都津津乐道,太后与显嘉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那叫翠缥的丫鬟说他已经袭了燕国公之爵,看来他就是晋国长公主的幼子简虚白了?”宋宜笑坐在榻沿,垂足让那健妇帮着上药,心里暗暗想着,“他爹简离旷是长公主第三任驸马,据说比长公主小了七八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所以跟长公主感情不是很和睦,但也生了两个儿子,简虚白是小的那个,却最得宠,自幼养在皇太后跟前,传闻在宫闱里地位可比皇子!” 在宋宜笑前世偶然听到的只字片语里,燕国公简虚白似乎生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作为长公主的幼子,他五岁时祖父简平愉有意致仕,不知怎的,致仕的同时又上表请求将爵位传给幼孙。 本来这个要求即使被准许,按律简虚白也只能成为燕伯,而不是燕国公。 但谁让皇太后最喜欢这个外孙? 所以一道懿旨破了例,让他仍旧做了公爵不说,还接入宫闱承欢太后膝下——以臣子的身份受皇太后抚养,这是所有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据说他不但在太后跟前得宠,连太子都对这个表弟十分宠溺——长得俊俏、贵为公爵,还有天家厚眷在身,也难怪前世那会,柳氏的侄女们私下幻想如意郎君,这人总是排在第一!”宋宜笑想到这里不禁讥讽一笑,“只不过这辈子她们是想都不要想了!” 毕竟养出个敢把原配嫡女朝勾栏里卖的女儿,柳家如今可谓是声名扫地,族中子弟的亲事难度比韦家那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哪里还敢妄想简虚白这种天之骄子? 想想前世时柳家人的那些嘴脸,再想想他们现在的灰头土脸,宋宜笑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这时候那健妇已经给她擦好了伤药,又用干净的帕子包好了,起身道:“小姐,您这伤不算很严重,约莫三两天就能好。” 宋宜笑忙收回思绪,感激的道谢。 健妇笑着谦逊了几句,见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体贴的开了半扇窗透气。 宋宜笑吹了会风,便提出告辞。但那健妇却建议她在这里歇一会再走:“这药敷了之后静坐上一两个时辰效果最好,您要没急事,最好不要动。” 宋宜笑当然没什么急事,就怕韦梦盈那边说完了话找不到她担心,当下跟芝琴商议了下,决定让芝琴先回去打个招呼,再来陪她。 健妇出去喊人送了茶点进来,告个罪也就走了——毕竟她家主子身份放那里,宋宜笑一个小女孩儿,还真不需要很殷勤。 对于这种冷落宋宜笑也无所谓,待会芝琴就会回来陪她说话了,到时候要有外人在反而不方便呢。 她挑挑拣拣着点心等芝琴,忽听外面回廊上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嗓音,似乎有点年纪了,满蕴慈爱:“阿虚,这翡翠卷是市上你最喜欢的那家铺子买的,如今还热着,你好歹吃一点?” “难道是简离旷?简虚白方才还跟丫鬟委屈呢,这会他爹可算来了。”宋宜笑没想到那健妇的体贴还让自己听了回壁脚,心下好笑之余,悄悄拖了两个隐囊到身边,慢慢靠上去,闭眼假寐,免得被发现偷听下不了台。 谁想才合眼,就听简虚白怏怏道:“三叔您怎么来了?这会您应该还在当值吧?” “今儿是你生辰,我跟上司告了假。”那三叔温和道,“你娘也在长公主府里设好了宴,你吃点翡翠卷垫垫,跟三叔回去,好不好?” 简虚白似乎静默了一下,才有些哽咽的问:“爹呢?三哥呢?为什么是三叔来找我回去,却不是他们?” “他们当然也找了,只是没找到。”那三叔暗叹一声,柔声道,“三叔也是受他们之托,恰好来绸庄找你,这才……” “是吗?”简虚白的声音忽然有点冷,“三叔您可别骗我——回头我会去问爹和三哥的,您知道,三哥要是没托您来这儿找我的话,他才不介意叫我知道真相!” 那三叔顿时语塞,半晌才道:“总之长公主府那边已经在摆宴了,你是咱们简家的心尖尖,你的生辰怎么会没人在意?好孩子,跟三叔回去罢,今儿帝都上下多少人等着给你祝声寿呢?” 简虚白幽幽道:“但爹根本不在乎——年初的时候三哥生辰,爹那么重视,还亲自给三哥参详那天的穿戴!为什么轮到我,爹别说上心,连我主动问起,爹都不当回事?三叔,我跟三哥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也不是说爹他不能偏心、要偏心也只能偏心我,我就是不明白,从小到大,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对,爹要这样视我为无物?明明我很用心做个好儿子了!” 他语气沉重的问,“是不是因为我越过三哥承了爵?可那时候我才五岁,连什么是爵位都不懂,若非长辈们一致的意思,这燕国公哪里轮得到我做?又不是我非要跟三哥抢的!” “……这都什么事?!”屋子里的宋宜笑嘴角扯了又扯,感到了来自门外的深深恶意,“我以为是简离旷来哄儿子了呢,父慈子孝或父慈子顽的甜言蜜语,听听也没什么。谁想来的却是叔父,这会说着说着连爵位阴私都要讲出来了!” 她可不敢再听下去,故意推了把案上银瓶,让它撞上不远处的青瓷荷叶皿,清脆的相击声果然让窗外一静。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宋宜笑吐了口气,重新倒回隐囊上。 过了会,她又听到脚步声,只一个人,道是芝琴回来了,忙又爬起来——不料门被打开,负手而立的赫然是独自返回的简虚白!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宋宜笑不由变了脸色:他应该不会为了那么几句话,赶来灭口吧?! 第十章 他该不会想灭口吧?! 第十一章 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一章 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 简虚白在门口站了站,才跨过门槛,顺手又把门掩上——这动作让宋宜笑眼底的警惕与防备更深了一层。 只是他慢慢走到宋宜笑跟前,却没有下毒手的意思,而是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事儿?”宋宜笑狐疑的看着他。 “……算是吧?”简虚白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沉吟良久,皎洁的面容都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了,才小声说起来意,“我听叔父说你们女孩儿都会撒娇,不知道你在家里跟令尊撒娇……都有些什么法子?” 这番话说完,他已经满面通红,望天望地的就是不敢看宋宜笑——跟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儿请教也还罢了,还是请教如何跟亲爹撒娇,就算他讨爹欢心心切到了急病乱投医的地步,这会也不禁感到好不狼狈! 其实宋宜笑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愣了半晌,才神色复杂的道:“应该跟向母亲、祖母外祖母什么的撒娇差不多?都是长辈么。” “……可我哄皇外祖母还有我娘高兴的手段,用在我爹身上都不起作用!”反正不要脸了!简虚白横下心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苦恼,“我爹最喜欢我三哥,其次是我姐姐,最后才是我——叔父说这是因为爹爹他重视长幼排序,然后姐姐是女孩儿会撒娇的缘故!” 他充满期待的看着宋宜笑,“看你这年纪,应该是最得宠的时候吧?你在家里都怎么对付你爹的?” 宋宜笑咬着嘴唇,不知道是该泪流满面还是该吐血三升:“那个……这事儿我怕是帮不了您——在讨爹欢心上,我失败得很,不然也不会被我爹拒之门外,不得不跟着我娘到衡山王府寄人篱下了!” “……拒之门外?!”简虚白愕然望着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这么点大就让你爹不要你了?” 虽然说宋宜笑卖掉自己的做法引起的后果确实挺不厚道的,但这事她绝不会承认,所以闻言立刻热泪盈眶:“我才八岁,您觉得我再丧心病狂,能做什么?” 简虚白开始沉思。 宋宜笑:“……!” 为了防止这家伙歪打正着,她有气无力的提醒,“宋柳氏的事情,之前据说闹得满城风雨,您难道一点都没听说?” “我昨儿才出宫,皇外祖母治宫严谨,宫人都不敢乱嚼舌头。”简虚白皱眉,“什么宋柳氏?” 估计他是专门回家想让他爹给他办生辰的——结果兴冲冲出宫迎来当头一棒,郁闷之下跑绸庄里来等他爹哄,悲催的是他爹他哥都没来,要没叔父来圆场,怕是直接下不了台了…… 这念头在宋宜笑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定了定神,把前事挑着讲了一遍:“……然后我被我娘接到衡山王府。” “你那继母被人坑了吧?”简虚白听完,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立刻痛骂柳氏歹毒阴狠,而是若有所思道,“她要当真铁了心把你卖去勾栏,怎么可能还让你好好的?好歹你八岁已经记事了,就算那鸨母没肯把你送回韦家,就不怕你以后找到机会去告发?” 他认真道,“要我是你继母,那肯定是先灌哑药,再挑断手筋,让你说不了话写不了字,就算照了面也无法指证是她害了你——这样卖出去才放心啊!” 你是人吗?! 宋宜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中隐隐升起一抹惧意:这是……怀疑我了? 简虚白没有看她,想了一会又道:“这事看似针对你,但实际上深受其害的,首先是你那继母,其次是她娘家,第三是宋家——你除了名节略微受损外,其实真正没吃什么亏!而且舆论一边倒的怜惜你,也把名节上的损失抵消得差不多了。” 这话听得宋宜笑简直如坐针毡! 他还在继续,“所以我觉得卖掉你这事,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而是……”他意味深长道,“是对宋家柳家都满怀恨意的人才对!” 宋宜笑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心念急转:招不招?不招的话他会怎么做?! 她几乎是心惊胆战的保持了沉默—— 简虚白眸子奕奕生辉,充满自信道:“是韦家!” “……”宋宜笑整个人都差点虚脱,无力的倒回隐囊上! “傻女孩儿,你被你外家利用了!那吴妈妈,还有送你去韦家的鸨母,肯定都是韦家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利用你栽赃你继母,用宋家对你的亏待、柳家的教女无方来消除你娘改嫁这事带给韦家的麻烦!”简虚白用怜悯的口吻道,“你爹恐怕也知道罪魁祸首,只是找不到证据,没法为难韦家,只能迁怒你了!” 宋宜笑长松口气,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万分钦佩的望着他:“你好聪明,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我就想不到!” “你还小么。”简虚白不骄不矜,很有大家气度的鼓励,“你到我这么大时,多用心思观察,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被骗了。” 宋宜笑连连点头,由衷的希望他继续这么智慧下去——两人简直一见如故,交谈特别愉快,直到芝琴带着铃铛过来才被打断。 宋宜笑主仆都不认识简虚白,只能猜测,但铃铛作为韦梦盈的大丫鬟,却在随韦梦盈进宫拜见太后时见过这位少年国公爷的。 这会见他跟宋宜笑单独在厢房里相谈甚欢,铃铛面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有些窃喜,请安后恭敬的转达了韦梦盈的谢意与歉意:“我家王妃本打算亲自过来的,只奈何还有些琐事——” 才怪! 真正缘故是芝琴方才一颗心都牵挂着宋宜笑的伤了,根本没留心简虚白的身份,韦梦盈好歹是个王妃,听说只是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三两岁的少年,也就懒得亲自来了。 不过简虚白也不在乎:“是我误伤了宋妹妹在先,本该我去向韦王妃请罪的。只是今日是我生辰,长公主府中已设好了宴,怕去晚了叫长辈们等,只能怠慢宋妹妹了,容我改日再去衡山王府赔礼。” ……他们两个聊得太好,这会已经称兄道妹了。 铃铛注意到,对宋宜笑越发钦佩,代韦梦盈跟简虚白客套几句,问过宋宜笑已经可以移动了,便自告奋勇背她回去——出门不远,看看四周没人,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宋小姐,您跟简公爷……?” 第十一章 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 第十二章 离他远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二章 离他远点! 宋宜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坏了!忘记娘指望着我高嫁,今日叫铃铛看见我认识了简虚白,接下来还不得撺掇着我赖上他?” 她今天跟简虚白聊得好其实是有缘故的——首先她生怕对方猜出自己才是导致宋柳两家悲剧的真凶,所以根本是祭出十八般武艺的恭维吹捧简虚白,免得他朝自己身上怀疑; 其次简虚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得跟兄姐争夺父爱,以至于拉下脸来跟宋宜笑个小女孩儿请教起撒娇!虽然说宋宜笑没能教他,但这种话问出来就注定他颜面扫地了!哪怕宋宜笑没嘲笑,简虚白心里也肯定有点乱七八糟的。 之后宋宜笑一说宋家发生的事,他马上认真分析,十有八.九是借机转移尴尬! 所以说…… 他们聊得那么愉快,纯粹是各有目的心照不宣,一见如故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事实上宋宜笑很怀疑,回头简虚白回过神来,不像今天这么急于在父亲跟前争宠了,会不会羞愧到这辈子都不想见自己? 何况她才八岁,谈婚论嫁还早呢,才不想这会就被要求去围着简虚白转! ……总之这会被铃铛一问,宋宜笑心头就是一沉! “噢,他方才看芝琴走后我孤零零的一个,怪可怜的,所以去陪我说会话。”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怎么了?” 铃铛笑得暧昧:“奴婢瞧小姐您跟简公爷怪投缘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宋宜笑抿了抿嘴,淡淡道,“那位可是皇太后跟前养着的,岂是咱们可以随意谈论?” “小姐说的是。”铃铛碰了个软钉子,知道她不想说这事,也就识趣的不提了。 这样回到挑衣料的屋子里,穆氏已经告退,韦梦盈握着茶碗坐在上首发呆,魂不守舍的样子。瞥见女儿被背进来,竟问都没问,直接宣布回王府——一直到踏入府门,回到自己屋里了,她才如梦初醒,失声道:“笑笑这是怎么了?” 宋宜笑一愣,看向芝琴,芝琴也愣,看向薄妈妈——薄妈妈忙低声提醒韦梦盈:“方才芝琴已经禀告过了,宋小姐是在绸庄园子里被人推倒扭到了脚,不过那人还算有良心,带小姐去上了药,又让芝琴喊铃铛背了宋小姐回来。” 韦梦盈这才露出恍然之色:“方才走神,竟把这事忘记了!”忙问宋宜笑现在感觉如何,要紧不要紧。 听她说三两天就能好,暗松口气,“衣料挑好后还得找人给你做出来才能穿,这时间怎么也得几日——三两日后能好倒也不会耽搁了进学。” 正要询问伤女儿的人什么来头,铃铛终于找到机会,兴高采烈的禀告:“伤了宋小姐的人是简公爷呢!王妃,奴婢方才进那边厢房时,看到简公爷独自跟宋小姐在里头,聊得很是融洽!” 宋宜笑嘴角一扯,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 只是她以为以韦梦盈对自己的期待,不立马两眼放光的要求自己从此巴着简虚白不放,也要委婉提点几句让自己维护好了跟这位国公爷的关系——但实际上,韦梦盈却瞬间沉了脸,斥责铃铛道:“你胡说八道个什么!简公爷是太后娘娘亲自抚养的人,怎么会不懂得男女避讳!他又怎么可能单独跟笑笑在一个屋子里还相谈甚欢?!” 铃铛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直接弄懵了! 索性她也不是头一天跟着这位主子,怔过之后就明白过来,赶紧跪下请罪:“奴婢知罪!奴婢只想跟宋小姐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这话说得有损宋小姐名节了!” “往后管好你那张嘴,再这么没规矩,仔细你的皮!”韦梦盈寒着脸又骂了她一顿,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见所有人都识趣的垂了首,这才满意,向女儿招了招手,“笑笑你过来,娘单独叮嘱你几句!” 宋宜笑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很纳闷,但韦梦盈让薄妈妈清场后给她一说她就明白缘故了:“这简公爷虽然身份尊贵,但笑笑你可不要跟他太亲近了!” “为什么?”宋宜笑这么问不是不甘心,只是好奇。 韦梦盈耐心道:“因为宗室里一直有传闻,说太后与陛下都打算撮合他跟长兴公主一对,本朝这些金枝玉叶一个赛一个的刁钻,被她们当了眼中钉,那日子还怎么过?” 长兴公主是皇后所出,由于显嘉帝未立嫡子为储,自觉亏欠中宫,对这个嫡女就格外宠爱些。这位公主跟宋宜笑差不多大,但在宫里宫外,已经很有些蛮横的名声——韦梦盈是指望女儿高嫁,但也没痴心妄想到认为天下俊彦皆女婿,怎能不怕好好养着的女儿被公主抬抬手给灰飞烟灭了? 也难怪听说女儿撞见了简虚白,却丝毫没有打草随棍上的意思,反而劝她对这位敬而远之。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成,我想简公爷也不会主动再找你。”韦梦盈见宋宜笑沉吟不语的模样,以为她被公主吓住了,宽慰道,“你还小呢——这类事情往后娘会慢慢教你的。” 转回正题,“过些日子你穿戴都弄好了,就要进学了。女学里其他人也还罢了,有一位却得格外留心!” 第十二章 离他远点! 第十三章 操心多了,难免就会上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三章 操心多了,难免就会上心! 宋宜笑好奇的问:“谁?” “崔见怜。”韦梦盈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是崔王妃的娘家嫡亲侄女。” 向来继室在原配娘家人面前总要低一头的,但韦梦盈忌惮这位崔小姐,却不仅仅是这个缘故,“崔王妃是崔见怜的小姑姑,她大姑姑就是当今的崔贵妃、太子生母!” 宋宜笑眼神也不禁一凝:“崔家都教出一王妃一贵妃了,还把女儿送王府女学来做什么?” 这样的教女成就,别人家把女儿送到崔家求教还来不及呢,还用得着到衡山王府来走读? 韦梦盈冷笑了一声,道:“这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崔见怜性情跋扈刁蛮苛刻,偏偏喜欢上了陆冠伦那个没脾气的,而陆冠伦被太妃寄予厚望,习文习武的成天忙碌,可没功夫常去崔家!崔见怜怕跟他生份,只能抛了女孩儿家的矜持,自己朝王府跑了!” 说到这里顺口指点女儿,“其实这也是太妃的算计!冲着崔见怜那个太子表哥,就算她没表示出对陆冠伦的倾心,依我看太妃也想跟崔家亲上加亲呢!但她既然表现出来了,太妃反而不肯让她经常见到陆冠伦,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看现在崔见怜舍近求远风雨无阻的来王府,碍着贵妃脸面大家不说,心里谁不知道她那点用意?平白的自降身份!” 所以,“你往后见着喜欢的,无论人还是物,切记轻易不要露出真心实意,否则不定就被人拿了把柄!” 宋宜笑乖巧应下。 “这位被太妃挑拨,对娘向来怀着敌意,你进女学后,她一准会找你麻烦——你可得当心,毕竟娘不大好得罪崔家,也拿她没什么办法。”韦梦盈蹙眉道,“当然,这里到底是王府!谅她也不敢过份!” 这话音才落,却有丫鬟进来禀告:“二少奶奶来了,说要就宋小姐进女学的事跟您商议。” “商议?她就是来找麻烦的!”韦梦盈闻言眼神一冷,对女儿道,“让铃铛背着你从后门回含霞小筑,免得走前面碰见她被纠缠——我去打发了这贱妇!” 宋宜笑知道没有太妃拉偏架的话,韦梦盈完全收拾得了二少奶奶,所以也不担心,欣然告退。 她走之后过了会,二少奶奶才被准许进门,由于等了好一会,她非常不满意,老远就扬声抱怨:“继母妃,您想抬举宋大小姐的心情咱们都能明白,可您这心也太急了吧?” 故意咬重那个“继”字,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进了门,草草一礼,就噼里啪啦的嚷道,“您也不想想咱们府里女学的学生哪个不是正经贵女?可宋小姐的父亲宋缘如今连个县令都不是,您硬让她跟一群千金小姐做同窗,这不是平白降了咱们府里女学的门楣?” 她们婆媳几乎从见面第一天就撕破了脸,这会韦梦盈自不会给她面子,当下就冷冷道:“女学是读书育人的地方,比的是才德高下,而不是父兄官职!你这种混账话还是少说点的好,免得传出去,没得辱没了咱们王府女学多少年来的清名!” 二少奶奶啧道:“就是为了女学清名着想,媳妇才来劝继母妃收回成命!满学堂的大家闺秀,您非塞个父亲丢了官的宋小姐进去,简直不伦不类——过几日是不是连丫鬟都能进学了?” “你有这闲心给我当家作主的事情指手划脚,还不如好好请个大夫看看身子骨儿!”韦梦盈放下茶碗,目光锐利的扫向二少奶奶小腹,刻薄道,“进门两年了都没个动静,还好意思管东管西?看来你房里那些人的避子汤也该停了,免得耽搁了我跟王爷抱孙儿孙女!” 二少奶奶面色一白——随即切齿道:“继母妃您说这话也太不公平了!记得您嫁给宋缘好像也是第三年才生了宋小姐,而且此后都一直无所出吧?!” “那是宋家德浅福薄,不然怎么会眼瞎到让柳氏那种歹毒的妇人进门做正室!?怎么你觉得王府的福德也有问题?”韦梦盈目光阴冷,“还是你很羡慕庞氏那样的婆婆或者宋缘那样的丈夫?!” 二少奶奶紫涨着脸皮站起脚:“媳妇想起来今儿还没给祖母请安,先告退了!”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韦梦盈拦不住她去跟太妃告状,但也不怕,王府横竖已经让宋宜笑进门了,非要在进女学的事情上落个苛刻的名声何其划不来?太妃再不喜欢宋宜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落人口舌,顶多借着二少奶奶去说这事,从别处落韦梦盈面子罢了。 只是韦梦盈却不知道,二少奶奶出门之后却没立刻去找太妃,而是吩咐先回自己院子。 “少奶奶,现在不去太妃那里的话,待会可要跟三公子请安的时辰撞上了!”丫鬟宴夏见状就提醒,“三公子那性.子,要听到您建议太妃不让宋小姐进女学,恐怕不会赞成。当初宋小姐进王府的事儿还是三公子在太妃跟前斡旋才成的呢!” “要的就是他开口说这个情!”二少奶奶抚了抚鬓发,不屑的笑了,“你忘记崔家那位做什么特意来咱们王府上女学了吗?之前冠伦替宋宜笑进府说情时,还能说是一时心软,这会姓宋的进女学他也要管,往后再有事情,冠伦要么不知道,知道了能不操心?” 她笑意转冷,“这操心多了,难免就会上心——崔家那位是出了名的娇纵跋扈,连正经郡主陆蔻儿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况那宋宜笑?若知道有人敢打她冠伦表哥的主意,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宴夏这才恍然,钦佩道:“少奶奶真是神机妙算!略施小计,既算计了王妃母女,也交好了崔小姐……” “谁说我要交好崔见怜?”二少奶奶却冷笑一声,语气玩味道,“我兜这么大的圈子可就是为了她呢——只希望这位主儿争气点,别传得跋扈骄横,正经动起手来却畏畏缩缩的,叫我接下来的安排都落了空!” 第十三章 操心多了,难免就会上心! 第十四章 进女学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四章 进女学 宋宜笑自不知道二少奶奶挖的坑,她回到含霞小筑后跟赵妈妈说了些出门经过,就歇下了。 过了四五日,她脚伤痊愈,新裙子新绢花也都送了来。 韦梦盈亲自到含霞小筑,把女儿从头到脚打扮好了,这才领了她去女学入读——衡山王府的女学设在花园的一角,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进门可见一座半丈高的假山,形如屏风;假山后就是一览无遗的庭院,庭院西北墙上开了个垂花门,再进去方是学堂所在。 “宜笑往后就劳烦诸位教诲了!”韦梦盈诚恳的向几位女先生托付女儿,“这孩子以前也学过些东西,但年纪小,也是边学边玩。又被她继母故意耽搁了一年,如今怕也忘记得差不多了,还请先生们多多提点才是!” 这些女先生在王府授课都有些年头,不是太妃就是前头崔王妃请来的,算不得韦梦盈的人,但也不敢怠慢了王府现任女主人,闻言纷纷答应会多照看些宋宜笑。 韦梦盈又话里话外暗示她们尽心的话,日后会对她们的家眷加以照拂,如此给女儿好好铺了番路,这才离开。 她走后,女先生们跟宋宜笑寒暄了两句,就让正要上课的安先生带她去学堂。 “崔小姐性.子急,宋小姐多担待些。”安先生领着宋宜笑才出门就这么叮嘱,显然做先生的也觉得崔见怜不会跟宋宜笑和平相处 宋宜笑乖巧的点着头,寻思着这位崔家贵女待会会用什么法子针对自己?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被带进学堂里,介绍给众人后,崔见怜非但没有立刻找她麻烦,在安先生目光扫过去时,还笑容满面的说了几句场面话:“这宋妹妹一看就是韦王妃的亲生女儿,那眉眼真是像极了!” 十岁的崔见怜眉宇间虽然还一团稚气,但容色已可窥见日后的倾国倾城——她华服锦袍端坐在那里,微扬着下颔巧笑嫣然时,像一朵含露的蓓蕾,美丽中充斥着勃勃的生机:“挺俏丽的女孩儿,我没有亲妹妹,瞧见宋妹妹这么可爱,倒真想要个亲妹妹了。” 这情况让熟知她性情的安先生感到很违和,但也暗松口气,心想:“崔小姐愿意不撕破脸这当然是最好的,不然这两位各有靠山,闹起来还真不好收拾!” 只是宋宜笑却觉得,崔见怜脸上带着笑,但看自己的目光隐隐透着讥诮。 “等安先生走了,不知道这位还会不会是这副笑脸迎人的样子了?”她心里嘀咕着,希望能够离崔见怜远点——无奈这位偏偏发话要她坐自己身边,这话才说出来,原来坐那里的女学生已经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让开了,安先生见状,只好顺水推舟:“那宋小姐就坐那里吧?” 宋宜笑推辞不得,满怀戒备的入了座。 坐下之后也没发现什么陷阱,安先生观察了会,见风平浪静的,就开始讲课。课讲完,布置了些功课,也就走了。 她一走,学堂里气氛顿时一变! 宋宜笑打点起精神预备迎接狂风暴雨,然而崔见怜气定神闲的抽了张杏花笺,开始写功课,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难道这位就打算无视我?”宋宜笑有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 她暗中观察了会,寻不出破绽来,正敛了心思去看功课,身后忽然有人一撞过来——跟着臂上一凉! 宋宜笑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月白底莲菊纹的袖子上被泼了一大片墨汁! “奴婢知罪!”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丫鬟可怜兮兮的跪了下来。 宋宜笑四周看了下,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似笑非笑的,像在看好戏一样,估计这一出十有八.九是有人安排。她扯了扯嘴角,也懒得找罪魁祸首,对那丫鬟道了句“无妨”,就起身喊芝琴去厢房更衣。 厢房里,芝琴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整齐叠好,利落的打了个包袱,这样放学后过来拿了就能走。她把包袱放好后,转身替宋宜笑整理裙裾,忧心忡忡的提醒:“咱们就带了一套换洗衣裙来,这还是怕小姐中午用饭时弄脏才带的。万一接下来再有类似的事,可就没得换了!” 宋宜笑也觉得闹心:“待会看看吧,不行你回去拿。才进学第一天,总不能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以后她们要还不消停……”她抿了抿嘴没说话,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不过,宋宜笑估计的麻烦层出不穷却没有出现。她换好衣裙回到学堂,虽然同窗冷漠依旧,却没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一天接下来过得非常平静。 ——一直到,放学之后,她带着芝琴孤零零的返回含霞小筑的路上。 第十四章 进女学 第十五章 原来,是为了要我的命!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五章 原来,是为了要我的命! 含霞小筑地方偏僻,宋宜笑与芝琴回去的路上当然也很荒凉。 不过青天白日的,虽然沿途走来空无一人,周围林深草密寂静无比,但主仆两个也没什么害怕的,边走边商议:“今儿的事,要不要禀告王妃?” “不了,不过是脏了件衣服,回去洗洗也就好了。再说又没证据说那丫鬟是故意的,纠缠到底也就能处置个丫鬟……倒显得我器量狭小存心找麻烦了!” 芝琴有点心疼:“那墨汁是故意研得极浓,被洒到的又是月白色,奴婢瞧着怕是洗不干净了——这件上襦小姐今儿个头次上身呢!” “那就给你穿吧。”宋宜笑安慰道,“你不也喜欢这种月白色吗?” 芝琴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这话时看向宋宜笑,眼角余光却在宋宜笑不远处的草丛里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根本不及提醒自家小姐,芝琴毫不犹豫的扔了书囊,拉起宋宜笑的胳膊,朝最近的柳树拔腿就跑:“小姐快爬上去!” 毫无防备的宋宜笑差点被扯了个跟头,愕然道:“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阵激烈的犬吠,吠声中充满了暴虐与杀气! “快!快爬!”芝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把宋宜笑推到树下,她根本不敢回头,一个劲的催促,“小姐爬啊,爬上去它们就咬不到您了!” “可是——”宋宜笑这会也知道情况紧急,但前世今生她都是生长深闺的娇弱女流,哪里会爬树?即使这株柳树离地最矮的分枝比她人也高不了多少,可她又抱又跳,却始终够不着! 芝琴见状急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低头俯身,抱着宋宜笑的小腿一把把她举了起来:“小姐抓住那个枝桠,翻上去!” “上来了!”靠着她这一抱,宋宜笑总算艰难的爬到了那个分枝上,顾不得撩把散落下来的鬓发,赶紧回身伸手,“你把手给我,我拉……芝琴!!!” 话音在看清树下情况的刹那,嘎然而止,转成一声凄厉的尖叫! 两头比她们还高的獒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悄无声息的扑倒了芝琴,正疯狂的嘶咬着——芝琴的脖子已经被咬掉了一大块血肉,露出森然白骨,所以哪怕这会已经是个血人,却连喊声疼都做不到! 骄阳似火,宋宜笑却如坠冰窖! 她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扯下荷包向獒犬砸去:“滚开滚开!统统滚开!” 这做法果然吸引了獒犬的注意力,它们不约而同的抛下芝琴朝树下聚来——不过跟成人差不多高的枝桠,对于这两头獒犬的体型来说绝非安全。在一只獒犬跳起来噬咬落空后,宋宜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她想朝上爬一点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会手软脚软,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爬高了! 看着两头獒犬狂吠着退远,预备冲锋起跳,自忖必死的宋宜笑忽然想起了方才被弄脏的衣裙:“难怪今天进女学后,只遇见了这么个麻烦。方才跟芝琴说起来还以为是故意毁我一件新衣,原来,是为了要我的命!” 她换下来的脏衣放在厢房里,到放学时才由芝琴拿走。这中间两三个时辰,足够让这两条獒犬记住气味,这会好沿途寻来了! 宋宜笑绝不相信自己主仆遇见这两条獒犬是意外,王府内院是何等重地,这种能跟狼豹搏斗的猛犬,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带进来! 就算有例外,那也肯定套好了项圈,有专人盯着防止伤人。 现在这两条獒犬无拘无束,且明显冲着她们主仆而来,说不是有人故意借此取她性命怎么可能?! “是二少奶奶,还是崔见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温热的血顺着幼嫩的肌肤滴落在枝上、地上,这气息越发刺激了獒犬的凶性,看着它们狂奔的姿态,可以想象转眼之间那些锋利的犬齿就会把自己撕成碎片——宋宜笑关于幕后凶手的推测却只在脑海里一转就掠过,她悲哀的望着树下血泊中的忠心丫鬟,泪落如雨,“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芝琴,我怎么对得起你?!” 前世她十六岁那年,在花园里被继母柳氏的娘家侄子柳秩音刻意堵住,意图非礼,是芝琴拿石头砸破了柳秩音的头,拉着她夺路而逃,方保住了清白! 事后经过柳氏的斡旋,宋宜笑反被污蔑“勾引表哥”——在她被浸猪笼前,芝琴先被柳氏跟前的吴妈妈强行扭走,据说是送给了柳秩音处置,宋宜笑可以想象这个俏丽婢女的下场! 那时候她自身难保,纵然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 再世为人时,看着一脸稚气、笑容甜美的贴身丫鬟,宋宜笑本以为终于有了补偿她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芝琴反而更早的受到牵累?! 宋宜笑心中的懊悔与悲愤无以形容——哪怕突如其来的弓弦声响起后,两头已堪堪跃起的獒犬次第哀鸣着摔落下去——这样的绝处逢生也无法让她心中生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确认两头獒犬已经无法继续伤人后,陆冠伦扔下弓箭,快步走到树下,正打算接住宋宜笑,却愕然于她看都没看自己伸出的手臂,直直的跳下地,踉跄着奔向自己的丫鬟:“芝琴?芝琴!你……你还活着?” 宋宜笑感到冰凉的血液似乎在瞬间沸腾,失而复得的惊喜于刹那冲破了她的自控,她以手按胸,尖叫了一声,才猛然扭过头,盯住正在吩咐小厮去喊人的陆冠伦,“大夫!我要大夫!!!” 第十五章 原来,是为了要我的命! 第十六章 让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六章 让爵 “去请付大夫,快!”陆冠伦发了话,小厮却仍旧迟疑:“只是个丫鬟,付大夫年轻,进内院不方便?” “如此忠仆,怎能不救?”不等宋宜笑说话,陆冠伦已沉声道,“至于说年轻男子进内院,你跟紧点不就好了?事急从权!” 小厮这才领命而去——宋宜笑抬眼望着陆冠伦,颤抖着嘴唇,半晌方哽咽道:“大恩不言谢!” “付大夫虽然年轻,但治外伤最拿手。”陆冠伦走到芝琴跟前看了看,眼中掠过一抹不忍,“我还以为她已经……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脱下外袍盖住芝琴,温言解释,“失血后人会冷。” ……半晌后,韦梦盈亲自带着付大夫赶到,短暂的哭天喊地后,她抹着泪令人送宋宜笑主仆回就近的含霞小筑接受诊治。 转过身来已是脸色铁青:“查!彻查到底!究竟是谁将这等恶犬放入内院,欲置笑笑于死地!?” “你什么意思?”隔了小半个湖的花树后,简虚白把玩着手里的长弓,语气不善的质问身旁的同伴,“前些日子你才说,出征乌桓时不放心家里,打算把你妹妹寄养到衡山王府来,怎么这会竟要对你舅母的亲生女儿下毒手?” 这时候已是黄昏,茂密的枝叶下,他韶秀的轮廓在晦暗里看不分明,惟一双凤眸灼灼明亮,带着分明的不满。 袁雪沛不答反问:“你认识那宋小姐?不然刚才怎么会替冠伦补箭,杀了他失手的那只獒犬?” “我生辰那天,在绸庄碰见过次。”简虚白见搜查的人已朝这个方向走来,收起弓离开,皱眉问,“她惹了你们兄妹?” “早知道你认识她,我当初就不帮二表嫂这个忙了。好在这女孩儿没出大事,也就折了个丫鬟。”袁雪沛闻言松了口气,边跟上他边解释,“我想把雪萼许配给冠伦。” 简虚白愕然:“难道韦王妃打算撮合她亲生女儿跟她继子?!这是乱.伦吧?” “怎么可能!”袁雪沛尴尬道,“我就是想试探下冠伦,看他是不是当真宅心仁厚——毕竟阵前刀箭无眼,我这回出征要出了事,我妹妹往后能依靠的只有她丈夫,我当然要给她挑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说你方才引我们过来这边做什么,合着就是想看看陆冠伦会不会替宋宜笑主持公道?”简虚白顿时明白了,不禁冷笑,“也是,宋宜笑在王府寄人篱下,与陆冠伦也没有血缘,若陆冠伦肯为她出头,何况你妹妹?”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讥诮之色,“但你想过没有?陆冠伦既然是正人君子,会看得上你这种人做他大舅子?还有你那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若知道真相,你妹妹往后可就惨了!” “我又不是主谋——再说我怎么可能留下把柄?”袁雪沛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阿虚,我怎么听着,你说来说去就是替这姓宋的女孩儿抱不平?” “是你做事太亏心,我看不下去而已!”简虚白才不想让人知道绸庄的那些事呢,故作不耐烦的岔开话题,“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我出征都是跟在主帅左右混份资历罢了,怎么可能被允许上前线拼杀?只要你不自己乱跑能出什么事?需要这么急着给你妹妹定亲么!” 袁雪沛眯了眯眼,忽然站住脚,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了嗓子正色道:“说到这次出征,我倒有话想劝你一劝!” 简虚白不解道:“劝我?我怎么了?” “我觉得你不该提出把爵位让给你哥!”袁雪沛叹息道,“更不该为了让爵,主动要求上战场自己挣功名——你才十一岁,就算太子殿下肯定会交代底下给你多记点功劳,也会让人照顾着不让你涉险,可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简虚白嗤笑了一声,“你当我真想靠这次平定乌桓挣个爵位呢?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不过是皇外祖母他们怎么都不答应我让爵,恰赶着乌桓叛乱,朝廷要派大军讨伐,想着我随军一去必然经年,到时候皇外祖母他们想我想得紧,多半就会答应下来,好哄我回帝都罢了!” 他叹道,“为了这个爵位,爹爹跟三哥怨了我这么多年,好好的一家人倒比外人还生份,你说这是何必?我才十一岁,自幼承训的都是当世名师,又有皇舅、太子表哥宠爱在身,这样都不能自己出人头地,承了爵位也注定是个败家子!” 看着他满眼都是自己日后如何建立功业的憧憬,袁雪沛沉吟了好一会,才道:“我说几句诛心的话:你五岁袭爵,跟着就被接到皇太后跟前抚养,太后娘娘对你宠爱无比,帝后也视你犹如亲子,圣眷隆重之下可谓是万事如意,唯一让你遗憾的大概也就是你爹的偏心。而你对这件遗憾的重视,似乎有些过了。” “所以?” “所以你想过没有,你祖父当年,为什么要越过你爹和你哥,把爵位传给你这个幼孙?”袁雪沛淡淡道,“你爹可是他最钟爱的原配嫡子!” 第十六章 让爵 第十七章 他这么说,咱们只能这么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七章 他这么说,咱们只能这么信 宋宜笑浑浑噩噩,一直到付大夫说出:“命保住了!”才如释重负的昏了过去——自始自终没发现,她刚刚好了的足踝又扭伤了,而且这次伤得绝对比上次重。 只是她再次醒来后,依然无暇顾及这件事。 因为…… 芝琴虽然活了下来,可那短短片刻的撕咬,已经给她造成了无法恢复的重大伤害:脖子上被咬见白骨的伤口虽然能止血,但注定会留下无法掩饰的疤痕,而且,她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右手手掌被咬掉大半个,仅仅只剩下两个手指与部分手掌。 身上的累累伤痕更是数不胜数。 最让宋宜笑痛心的是,芝琴还失去了一只眼睛——贯穿了她大半个脸的爪痕,除了毁掉这个一起长大的丫鬟原本秀美的面容外,也抓瞎了她的左眼!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知道她心疼,赵妈妈等人从宋宜笑醒来就不住的宽慰,“有命在,比什么都紧要——再说芝琴只是个丫鬟,以后肯定也是配小厮的,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凭她是您贴身丫鬟的出身,寻常小厮难道还能嫌弃她不成!” “就是!再说这也是她应该做的,万幸小姐您没事儿,不然她就是死了也对不住您啊!” 原本沉默不语的宋宜笑蓦然放声大哭! 赵妈妈等人猝然之下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芝琴怎么可能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她啊!”宋宜笑扶着榻沿,悲愤难言,“前世芝琴陪我到十六岁,花儿朵儿一样,又俏丽又泼辣,可现在!!!” 她哭得凄厉,却没哭多久,一来怕打扰了还在昏睡的芝琴;二来,她心中烧着的那把火,也让她不可能只在这儿哀哀哭泣却什么都不做! 收声之后,宋宜笑擦干泪水,问左右:“我跟芝琴被獒犬追杀的事,王府可有说法了?” “说是把守内院的门子渎职,叫新来的犬奴不懂事领了它们进来,以为可以在内院荒僻处溜一溜,谁想中途掉了绳索,竟惊扰了小姐您!”回话的下人看着她越来越阴沉的神情,深深埋下了头,小声道,“不过王妃还在继续查……” 宋宜笑良久才从齿缝里笑出声:“惊扰?!我且不说,芝琴弄成这个样子,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场惊扰?!” 室中一瞬间静可闻针。 “我想见娘。”宋宜笑深吸了口气,看向赵妈妈。 赵妈妈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劝,可看着她眼底炽热的怒火,到底心软了:“奴婢这就差人去看王妃如今忙不忙……小姐一夜半天没用饭了,先喝点粥?” 难过道,“横竖芝琴已经这样,您总不能为了她再把身子弄垮?” 后面这句话说服了宋宜笑——没错,芝琴的伤势已经造成,再痛苦再不甘,也无法挽回了!现在宋宜笑能为她做的,除了照顾好她外,只能是报仇! 想报仇,她就不能垮! “再给我热碗羊乳!”宋宜笑坐在桌边,木然吩咐。 用完粥,她慢慢啜饮着温热的羊乳时,赵妈妈派去韦梦盈那边的下人方回来,垂手禀告:“王妃说小姐伤了足踝,还是不要移动的好。待会她空了,会来看您!” 这个待会却是到了晌午后,韦梦盈才一脸疲惫的跨进含霞小筑。 她打量了下女儿的气色,先问芝琴,得知还没醒,感慨道:“是个好的,绝不能叫她寒了心……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往后只要咱们娘儿两个在,总有她一份体面!” 宋宜笑默默点头。 “你呢?”毕竟芝琴不是韦梦盈的丫鬟,所以虽然感动于她的舍身护主,韦梦盈其实也没很把个丫鬟的死活放心上,做足姿态后,她真正上心的还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关切的问,“足踝还痛吗?手上磨破的地方今儿上药没?” “娘,我没事。”宋宜笑强笑了下,开门见山的问,“您知道这次的事是谁做的了吗?” 韦梦盈看了眼左右,见众人都退了下去,才叹口气:“难啊!” “事情发生在内院,连娘都查不出来真凶?”宋宜笑愕然抬头,这种情况要么韦梦盈进门日子短,对王府的掌控不够;要么就是对方手段高明,善后完美。 无论哪种情况,对宋宜笑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是查不出来,而是查到了却没足够的证据,而且,有证据,有些人也是咱们娘儿两个动不了的。”韦梦盈眉宇之间闪过一抹黯然。 宋宜笑看着她:“崔见怜?” “还有金氏。”韦梦盈目光沉沉,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淡淡道,“还有博陵侯袁雪沛——金氏的参与是他告诉我的,道是金氏邀了他做帮手,他不想得罪金氏,又不想得罪我,所以替金氏找了两条獒犬后,却故意拉上两个同伴徘徊在你们出事的地方附近,打算装作偶遇救人。” 顿了顿,“可惜晚到一步,到底没能保住芝琴。” “是保不住,还是不想保?”宋宜笑冷笑,泪水簌簌而落,“袁雪沛堂堂侯爵,又是太妃的嫡亲外孙,还能叫金氏一个王府次媳辖制住?!” 韦梦盈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你既然知道袁雪沛不但是侯爷,还是太妃的嫡亲外孙,那就该知道,他这么说,咱们只能这么信——总比把他逼到金氏那边去的好!” 宋宜笑张着嘴,良久才低声问:“那么,娘您的意思是?” 第十七章 他这么说,咱们只能这么信 第十八章 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八章 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我已经跟太妃谈好了,金氏必须去城外庄子上思过一年——这期间我会停了她后院侍妾的避子汤!”韦梦盈眼中闪过寒意,“只要陆冠群的身体没问题,一年下来,怎么也该有消息了!到时候金氏回来了,我也会力保这些小妾生下庶子庶女!” 见女儿神情漠然,她笑了笑,“既然有姨娘替陆冠群延续子嗣,金氏又不是什么贤惠的人,万一她往后也有了亲生骨肉,肯定不会善待庶出子女。所以为了教她做个好嫡母,我看她自己也不要生养了,免得偏心!” 韦梦盈本来就跟这次媳仇怨不浅,如今又添一件杀女未遂,怎么可能仅仅让金氏离府思过一年就罢休? 她逼着太妃答应让金氏离府、打算停了侍妾的避子汤,统统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趁金氏离开王府的机会,让这个讨厌的儿媳妇绝育! 虽然说以金氏的出身,不可能因为无子就被休弃,可一个没法生养的贵妇,在夫家如何能不气短?以韦梦盈的手段,到时候有得是办法折磨她! “至于崔见怜,崔家人答应会以他们家老夫人身子不适、做孙女的得侍奉榻前的理由召她回去,往后也不会轻易再来了。”韦梦盈叹道,“她那个大姑姑板上钉钉会是将来的太后,你又只是扭了脚,没出大事,娘使尽手段,也只能如此了。” 实际上韦梦盈觉得这结果不错,“她走之后,你在女学里的景况应该会好过得多。究竟你现在还是好好学东西最重要——你爹那个废物,往后你的婚事他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娘虽然肯定会替你着想,可家世这块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你出色到让大部分人都忘记你的家世,明白吗?” 宋宜笑听到这里方开口:“崔见怜只是被赶回家,甚至连她做了什么都没人知道?” “你非要把事情闹大的话,她最多推几个丫鬟下人出来顶罪,哭诉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全是被刁奴害了——你以为这上上下下是信她还是信你?”韦梦盈看着她,“娘知道芝琴一直伺候着你,你跟她感情很好,但你要知道,她豁出命保得你平安无事,不是为了看你转头为了给她出气,把自己前途都糟蹋掉的!” 放缓了语气,“总之你想替芝琴讨个公道,如今肯定是没指望的,哪怕你愿意跟崔见怜同归于尽,她现在人在崔府,你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她,又谈什么报仇?所以只能忍!” 心想这倒是个教育女儿的好机会,趁机谆谆善诱,“你想跟崔见怜算账,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以后嫁得比她好!到时候借夫家之势拿捏她!不然你再恨她,也是白搭!” 见宋宜笑沉着脸若有所思,以为她听进去了,韦梦盈心下很是欣慰,折了个丫鬟换取女儿自主自发的努力去高嫁,怎么想都划得来。 顿了顿又道:“形势比人强,这回的事情,要不是袁雪沛卖了金氏,金氏不甘心又咬出崔见怜,有太妃护着她们,娘还真没凭据逼她们让步!那袁雪沛肯反这个水,当然也不是没缘故的:他不日将随大军出征乌桓,不放心家里,将妹妹袁雪萼寄养过来,指望咱们娘儿两个替他看顾着点呢!” 说到这里柔声叮嘱,“那袁雪萼只比你大两岁,约是她哥哥能干的缘故,倒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这回芝琴的遭遇,她是根本不知内情的。你不要因为她哥哥迁怒她,回头碰见了好生相处是正经——那总是侯爵嫡妹,她哥哥又是个有成算的,你跟她关系好了,将来多少能沾光。” 宋宜笑紧紧抿着嘴,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沉默。 韦梦盈知道事情才过去,女儿年纪又小,这一时半会的哪能做到识大体?所以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只把桩桩件件的利害剖析明白,末了总结道:“……咱们母女出身都算不得高贵,哪怕娘如今做了这王妃,里里外外也不过是面上尊敬,转过身来又有几个人真正瞧得起?” 吐了口气,“所以,咱们都没任性的资格——这次你是受了大委屈了,要不是芝琴忠心,娘真不敢想那结果!如今娘这么轻描淡写的了结此事,你心里难过也是应该。可你得知道,这才是最稳妥最有利的选择!” 一直面无表情的宋宜笑终于哭出了声:“我好不甘心!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除非你能嫁得比娘更好!”韦梦盈眯起眼,温柔的蛊惑,“这个公道,你父家帮不了你,你娘我也无能为力,你只能——靠你将来的夫家!” 第十八章 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第十九章 回宋家?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十九章 回宋家? 希望女儿上进的也不只韦梦盈一个,这会的崔府,崔见怜的亲娘成氏就在跟丈夫崔子玉抱怨:“不是我说外甥坏话,可哪有像冠伦这样做表哥的?放着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妹不疼,竟去给继母带进门的拖油瓶说话!也不想想怜儿这些年不顾流言蜚语的朝王府跑,为的是谁?!” “所以这回的事让怜儿清醒清醒不是正好?”崔子玉倒是心平气和,“东宫侧妃之位空悬;梁王殿下则与怜儿年岁仿佛——这两位都是贵妃的亲生骨肉,贵妃向来疼怜儿,只要她不再昏了头的追着冠伦跑,私下跟贵妃透个口风,还怕贵妃不替她铺路?” 他早就想过了,“冠伦虽然也是咱们嫡亲外甥,可就衡山王府那局面,往后世子会是谁真不好说。咱们家这一代就数怜儿长得最好,也讨贵妃喜欢,做什么放着嫁与皇子的机会不要,去趟衡山王府的混水?” 成氏本来只想跟丈夫好好说说外甥陆冠伦的不是,却没想到丈夫会有这样的打算,既吃惊又担心:“贵妃确实疼怜儿,可是怜儿自幼娇宠,若做宗妇,怕是不够柔顺懂事?而且,她向来对冠伦上心,若知道咱们这打算怕是会不依?” “她出阁还有几年,从现在起就朝柔顺懂事教不就行了?”崔子玉不以为然,“咱们家连贵妃娘娘都出了,还怕调教不出个合格的宗妇来?” 至于说崔见怜喜欢陆冠伦这件事,崔子玉冷冷一笑,“派人同衡山王府里王妃的陪嫁交代声,着他们寻个机会把那宋宜笑料理了!” 然后,“透些口风给冠伦,就说是怜儿的意思!” 成氏怔道:“哪有这样朝自家孩子头上泼脏水的?!” “你懂个什么?”崔子玉不屑道,“冠伦那性情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次为了怜儿害那宋宜笑未遂都能大发雷霆,若认为怜儿被赶回来还不思悔改且变本加厉,他还能不跟怜儿一刀两断?到时候再做些手脚,不怕怜儿不死心!” 成氏这才转嗔为喜:“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你尽快去办,这回为那宋宜笑的事,吃亏的可不仅仅怜儿,王府那位二少奶奶比怜儿还没脸,堂堂嫡媳竟得离开王府去庄子上思过一整年,她能咽下这口气?不定就会赶在动身之前给宋宜笑个狠的以出气——这么个现成的让冠伦误会怜儿的机会没了,以后日子一久,冠伦心软下来,怜儿有了指望,哪里还肯考虑其他人做夫婿?!” 只可惜成氏虽然次日就办了这事,但命令传到衡山王府时仍旧晚了一步——宋家派人把宋宜笑接回去了! 理由是宋宜笑的祖母庞氏重病卧榻,思及前事悔不当初,非常渴望嫡亲孙女能够承欢膝下! “我信她才有鬼!”宋宜笑心中冷笑,“她要能对我悔不当初,前世至于冷眼旁观我被浸猪笼?!恐怕是我那个爹丢官之后日子过得太惨,寻思着能不能借接我回去做文章、好谋求起复吧?” 她这辈子最花心思的谋划就是对付宋家上下,要搁之前,宋家寻了借口接她回去,她绝对求之不得。 但现在不一样——芝琴毁了! 宋宜笑打从心眼里不想放过害了自己丫鬟的人,每一个人! 而造成芝琴悲剧的主谋中,崔见怜是衡山王府的姻亲之女、袁雪沛是王府外甥、二少奶奶是王府嫡媳……三个人统统都跟衡山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离了衡山王府想对他们下手,就宋家现在的门第,机会何其渺茫? 所以如今宋宜笑却不想回宋家了。 尤其韦梦盈担心:“你那个爹如今没了差事,又奉着庞氏避居城外庄子上,不需要应酬,索性一直称病下去,逼着你在那儿蹉跎到出阁怎么办?” 何况,“你脚伤都还没全好,在王府这里,尽可以休养。去了那里,你爹也好,庞氏也罢,稍微动动坏心,若落了病根,以后不良于行却怎么嫁个好人家!” 总之于情于理,宋宜笑这会实在不想理这个事。 偏偏庞氏是她嫡亲祖母,来人又一副“大小姐回去晚了恐怕连老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的样子,让韦梦盈想借口女儿脚上有伤、不方便去城外探望都不行! 毕竟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庞氏这个祖母再不慈祥,她一个老人都快死了,亲孙女却连看都不去看她,传了出去,宋宜笑哪能不被议论不义不孝?到时候她就是再才貌双全,也别想嫁好——至于说脚伤,宋家也好王府也罢,还出不起一顶轿子抬着宋宜笑去看祖母吗? 母女两个把宋家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最后韦梦盈决定:“娘让薄妈妈陪你回去,帮你看着点儿!若宋家当真想扣下你,大不了娘也病倒而且想你想得紧!” 宋宜笑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自己这一走,不几天就被亲娘忘记到脑后呢!毕竟前世分别八年之后,自己的生死在这个娘看来就已经只是琐事了啊! “薄妈妈是娘的心腹,娘肯让她陪我走这遭,看来是真没打算不要我,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相比韦梦盈许诺说会装病给她解围,宋宜笑真正放心的倒是薄妈妈的同行。 这位妈妈在韦梦盈跟前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宋宜笑相信亲娘即使可以放弃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会放弃薄妈妈这个积年的臂助的。 所以看着薄妈妈陪自己上了马车,她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但见到亲爹宋缘后,宋宜笑才知道,她放心得太早了。 第十九章 回宋家? 第二十章 冷血亲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章 冷血亲爹 “你要把我许配给柳秩音?!”宋宜笑手中茶碗“哐啷”一声坠地,在足前跌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水飞溅在脚背上,火辣辣的痛,可这会她却根本感觉不到,只怒目喷火的瞪着父亲宋缘,“柳氏的嫡亲侄子柳秩音?!”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可怎么都没想到,宋缘居然想把她许配给柳家! 还是柳秩音!!! 前世导致她含冤惨死的那个人!!! 宋缘对她的激烈反应露出一抹厌憎:“你这是跟尊长说话的态度?” “故珍弟息怒!”屏风后转出的柳振溪倒是神情和蔼,叹息道,“舍妹做出那样的事情,这孩子不喜我柳家也在情理之中!” “你既有自知之明,那就趁早死了聘我为媳这条心!”宋宜笑厌恶的扫了他一眼,这人就是柳秩音的爹,前刑部尚书,现刑部侍郎,连降三级的原因不问可知——也真难为他这会还能对自己摆出一副慈爱状了! 她看着柳振溪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涌上无限危机,“爹,继母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如今帝都上下都知道了!您还要把我许给柳家,不说我做了柳家妇会是什么下场,就说这里里外外的人要知道了这门亲事,会怎么看您?” “宋柳两家落到如今的处境,归根到底还是你当初处事不当,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知道,把原本可以捂住的一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宋缘面无表情的放下茶碗,“如今要洗白家声,除了结亲还能怎么办?!” 见宋宜笑瞠目结舌,柳振溪好整以暇的解释:“柳家教女无方,非常对不住侄女你。所以假如侄女甘心情愿嫁与我柳家子弟,却是化干戈为玉帛,成就一段佳话了!如此,两家的家声自可以恢复!” “爹,我到底是您的亲生女儿,还是您的生死仇人?”这么荒谬的理由,居然就能说服宋缘把自己许配给柳家?! 足足愣了半天,宋宜笑才难以置信的望向宋缘,“您实在不喜欢我,我也已经被赶出家门不在您跟前惹厌了,您就恨我恨到非要赶尽杀绝的地步吗?!” 前世今生的委屈忽然之间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宋宜笑无法控制的泣不成声,“就算我不是男嗣,终究是您的骨血!我不敢奢求您的疼爱,只求您不要对我这样残忍好不好?!” “侄女对我柳家可也误会太深了吧?”柳振溪愕然,“冲着佳话,我柳家又怎么会亏待你?” “你闭嘴!!!”宋宜笑胡乱擦了把脸,怒叱住他,哀求的看向宋缘,“爹!您真的一点都不怜惜我么?您明明就我一个亲生骨肉啊!” 宋缘淡漠的与她对望片刻,方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所以,万幸我还有娘?”宋宜笑眸子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娘绝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韦氏……”宋缘一直冰冷的神情骤然狰狞!他抬手,毫无征兆的掀翻了长案!案上茶具摔落,溅了柳振溪一身,宋缘却无暇赔罪,合目良久才控制住情绪,张眼望着女儿冷笑不已,“那贱妇早已不是宋家人,我宋家女的婚事,与、她、何、干?!” 宋宜笑也冷笑:“她不是宋家人也是我娘!骨血之亲,可不是娘改嫁就不存在了!再说娘现在的权势与地位,怎么都能给我说上话!” “那就让她来找我说!”宋缘厉声喝道,“我倒要看看这贱妇有没有这份脸皮!” “如今最需要洗白家声的是柳家,可不是咱们宋家!那柳氏嫁给爹才一年而已,难为还是宋家把她教坏的吗?”宋宜笑听出他语气中的决绝,心头一沉,虽然宋缘如今连官身都丢了,可当真走到玉石俱焚那一步的话,以韦梦盈的为人,十有八.九会选择舍弃女儿以回避风险! 但她绝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挣扎,抿了抿嘴,沉声问,“爹非要我嫁到柳家去,却不知道柳家到底许了什么好处?” “我家许的好处非常简单。”回答的人是柳振溪,他语气和蔼道,“不过是正投故珍弟下怀罢了!侄女你现在年纪还小,怕是说了也不懂!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让秩音常来陪你,让他慢慢解释给你听就是了!” 宋宜笑冷冰冰的看着他,怒极反笑:“柳侍郎,我是年纪小,却不是没脑子!见识过你那个妹妹之后,我怎么可能再嫁给你儿子?!” “我让你嫁你就得嫁!”宋缘冷冷出声,“你当我是在跟你商量?!” “爹既然把我骗了回来,想是打定主意,要关着我直到出阁了?”宋宜笑用力咬了下唇,扬头冷笑,“但爹能捆着我去跟那姓柳的拜堂么?您要是这么做了,还谈什么给宋家给柳家洗白家声?!” 柳振溪拊掌:“侄女问的真是一针见血!” 他温和的目光定在宋宜笑才能行走的足踝上,笑得意味深长,“侄女要是好好的,宋柳两家再结姻亲自然要惹人议论;但侄女要是‘不小心’瘸了,那我儿一个侍郎嫡子,愿意娶侄女做正妻,谁能说我柳家不是诚心化解恩怨呢?” 宋宜笑简直懵了! 她猛然看向宋缘,却见这个生父眼中幽深一片,神情平静无波,竟是默认了柳振溪的话。 柳振溪的话还有一句,“尤其侄女的脚伤是回来前就受的,日后落了残疾,归根到底也怪不得咱们两家!” 第二十章 冷血亲爹 第二十一章 虚张声势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一章 虚张声势 听到这里,要还不明白今儿这一出的来源,宋宜笑可以立刻去死了:“二少奶奶!肯定是她!” ——獒犬误入王府内宅这件事,是被刻意封锁消息的。尤其如今过去才几天,要没王府中人告诉,宋缘跟柳振溪从哪儿知道?更不要讲宋宜笑为此足踝再次扭伤了! 宋宜笑可记得,二少奶奶金氏的娘家父亲,乃是吏部尚书,正好主管官吏升迁——把她打瘸了许配给柳秩音,可以直接将名声败坏的柳家塑造成一个知错能改的形象,但对宋家却能有什么好处? 宋缘愿意答应这门亲事,肯定是因为金家允诺帮他起复! 不然他就算再不喜欢宋宜笑这女儿,也犯不着交给柳家去作践,毕竟这也是在打宋家的脸! “金氏!你这个歹毒的东西!!!”宋宜笑这一刻将王府那位二少奶奶真是恨入骨髓!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忍住立刻去找金氏拼命的冲动,抬起下颔朝柳振溪嘲讽一笑:“柳侍郎真是打得好主意!只是你只知道我这足踝新近受了伤,却不知道为什么受这个伤吧?” 不待柳振溪回答,她已继续道,“是因为之前娘带我去绸庄选衣料时,因被人误推了把,就扭伤过一回!结果那次伤好后才隔了一两天,我就从树上跳下来,这才再次伤着——在绸庄误伤我的那位,乃是燕国公简虚白简哥哥!” 她冷笑,“简家哥哥虽然身份尊贵,却不是不讲理的人!对于伤了我可是内疚得紧!要不是他三叔赶来喊他回长公主府庆贺生辰,当时就想亲自送我回衡山王府呢!虽然后来只派了人相送,但也约好了回头得空就去看我!倘若简哥哥知道我这脚伤被柳家这么算计,却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还是你们有把握,一辈子都拦着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他?!” 宋宜笑眼神嘲弄神情傲慢,看起来信心十足,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可抬出简虚白,是她目前唯一想到的法子了! 万幸柳振溪始终和蔼可亲的面色终于阴沉下去:“燕国公才多大?一时戏言罢了,真看重你,既然他生辰能不邀你去?” 这话听着像是不相信,其实却是在试探,这说明柳振溪已经在忌惮了! 宋宜笑哪里听不出来?心里顿时定了定,冷笑着道:“柳侍郎你莫不是犯糊涂了?!跟你说,我当时伤了脚!这种情况下,简哥哥他催我回去休养,这才是上心吧?” “故珍弟?”柳振溪脸色越发难看,沉默了会,看向宋缘——却见宋缘定定的望着女儿,神情变幻不定,眼中的阴郁与厌憎,却越来越多:“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纪,竟然就……” 到处勾三搭四! 后半句话宋缘没说出来,但宋宜笑已经猜到——其实她明白宋缘说这话,也不全是讨厌女儿,归根到底,还是想起了韦梦盈! 也难怪宋缘对这个发妻耿耿于怀,甚至迁怒独女:毕竟宋缘与韦梦盈成亲十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却顶着母亲庞氏的压力始终没有纳妾,在时下的丈夫里真的算很好了。 结果韦梦盈还是“受不了婆婆苛待”改嫁而去——她要是嫁得差,宋缘还能心理平衡点;偏偏她居然嫁了个王爷! 宋缘能不沦为朝野上下的笑柄? “娘确实对不起爹,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宋宜笑能理解亲爹的心情,但经历了前世又经历了方才柳振溪的话,她实在是无法对这个爹升起任何同情,只淡漠的想着,“报复不了娘,净拿我出气吗?难道我就不是人、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了吗?” 她抬眼,淡笑:“爹不要这么说,要不是简哥哥平易近人,误伤我后还主动抱了我去找人上药,我哪有胆子跟他认识?” 却是再次暗示自己跟简虚白关系不俗。 宋缘闻言,眼中厌恶更甚,倒是柳振溪踌躇片刻,咳嗽着圆场:“侄女才回来,先歇着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爹总是我亲爹,怎么我都不会恨自己爹的!可柳家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柳侍郎,你好自为之吧!”宋宜笑见状真是长出口气——自己要在这儿被打成瘸子,往后哪怕不嫁进柳家,这辈子也毁了! 如今虽然没能完全脱离危险,好歹解了眉睫之祸! 但她怕被看出虚张声势,所以告退之前仍旧扔了一句威胁,做足了有恃无恐的姿态,方冷笑着拂袖而去。 一直到被软禁进写月轩后,才捂着胸口倒在榻上,任凭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小姐,老爷到底跟您说了什么?”赵妈妈等人从宋宜笑被单独召进书房说话就提着一颗心,奈何一直没机会问,这会关了门窗,遣散闲人,自然都围上来嘘寒问暖,“您脸色怎么这么白?” “柳振溪也在书房里。”宋宜笑这会既后怕又愤懑,手脚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在隐囊上靠了好一会,才虚弱道,“他说服了爹,要把我许配给他儿子柳秩音!” 赵妈妈目瞪口呆,薄妈妈也觉得不可思议:“宋老爷疯了不成?如今帝都上下都在说他对您不慈,他还要把您许配给柳家人?!柳家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叫他连脸面都不顾了?” “柳振溪说,我要是好好的,爹把我许给柳家,那当然会被人骂!”宋宜笑举袖掩面,呜咽出声,“但我要是瘸了,那柳家嫡子肯娶我,就是柳家诚心化解两家恩怨,成就一段佳话!这样也不会有人再说柳家教女无方了!” “老爷怎么可以这样?!”赵妈妈气得差点没吐血,腾的站起,就要去找宋缘分说,“您可是他唯一的嫡亲骨血啊!” “回来!”薄妈妈及时喝住她,“宋老爷要真心疼小姐,这回还能帮着柳家哄小姐回来?分明就是下定了决心!你一个奴婢去了能顶什么用?简直胡闹!” 到底是韦梦盈的心腹,薄妈妈敏锐的察觉到重点,“小姐好好的怎么会变瘸?莫非他们打算拿小姐的扭伤做文章?” 宋宜笑暗赞她机敏,点头:“柳振溪这么说时一直盯着我足踝的地方看,我猜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打着祖母病重的幌子,逼得我急三火四的回来?” 又哭,“之前娘就担心,我脚伤没好全,这里肯定不会给我好好养伤……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獒犬误入王府内宅那件事,才发生就被王妃下令封锁消息了!”薄妈妈果然不负她所望,立刻想到,“连小姐的脚伤也是——这事儿发生到现在也没多少日子,宋老爷远在这城外的庄子上,怎么会知道的?” “而且,将小姐弄瘸了许配给柳家子弟,这事分明只对柳家有好处,对宋家有什么好处?宋老爷再不喜欢小姐,也犯不着这样作践自己亲生女儿吧?” 幕后真凶简直昭然若揭,“肯定是二少奶奶!她娘家父亲金素客是吏部尚书,管着官吏升迁这块!定然是她作的祟,不然宋老爷怎么肯答应把小姐推给柳家?!” “妈妈是说,这回的事情看似针对我,其实是为了算计娘?!毕竟二少奶奶讨厌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娘的女儿吗?”宋宜笑就等她这句话! 闻言立刻惊呼一声,露出担忧之色,“天啊!对我已经这么狠了,要是对付娘,得多么歹毒?” 顺理成章的焦急,“两位妈妈快想想办法啊!千万不能让娘落进陷阱!不然……不然……” 说着似乎哽咽得说不下去,就开始哭起来。 赵妈妈赶紧上来搂了她哄,薄妈妈却没这心情,坐在那儿眉头越皱越紧,陷入苦思冥想。 见状宋宜笑很满意,暗想:“虽然我也不知道二少奶奶这回到底是只想收拾个我出口恶气呢;还是真的想了一套算计,打算把我们母女一网打尽。但……薄妈妈毕竟是娘的人,为娘解决敌人跟为我解决麻烦,这殷勤程度就不一样!这会我实在危险,说不得要哄她为我所用一回了!” 不过,无论是扯简虚白的大旗,还是引导薄妈妈的思路,虽然都是在自救,但都无法保证彻底的转危为安! 宋宜笑靠在乳母怀里抽噎着,目光渐渐幽深:“金家柳家不用想,这会对我都不安好心!想逃出生天,还是只能从爹以及祖母身上入手——问题是爹明显把对娘的恼恨迁怒在我身上,不然哪怕为了起复,也不该同意把我打瘸了交给柳家!” 所以,“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祖母!虽然祖母没准比爹还要恨娘,可她更关心爹的前途与性命,倘若让我跟娘母女两个落魄的代价,是爹也没个好下场,祖母肯定不干!” 抓住这一点,她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庞氏保护自己,毕竟她之前可是策划了好久怎么对付这位祖母的。 现在的问题是,她被直接扔在这写月轩里,也不知道明天要求去给祖母侍疾,能不能被准许? 第二十一章 虚张声势 第二十二章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二章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次日,宋宜笑拜见祖母的要求果然被拒绝:“老夫人听说小姐脚上有伤,实在放心不下,请小姐先在写月轩将养,等好全了再去侍疾不迟!” 脚伤再次被提起,宋宜笑心中有着深深的危机感:“我跟简虚白的关系,绝没有我昨天说的那么深刻!一旦柳振溪跟爹打听清楚,我就完了!所以绝不能拖!” 她定了定神,对传话的丫鬟道:“我回来就是为了侍奉祖母的,哪能为了自己些许小恙,竟不去看祖母?这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姐的孝心,奴婢会转告老夫人的。”丫鬟不紧不慢道,“但老夫人这回病倒,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忧思太过。要是看到您带伤去侍疾,恐怕心疼之下,反而会加重病情,于痊愈不利。为了老夫人的安康,还请小姐稍安勿躁!” 宋宜笑脸色一沉,拍案喝道:“你老实点,祖母到底怎么样?我来时可是听说了——不大好?这样怎么还能拦着我去侍奉!” “老夫人之前确实不大好,可听说您回来后,想是高兴,却已经好转了。”那丫鬟对她的呵斥非常不忿,木着脸没好气道,“所以小姐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儿养您自己的伤吧!” “祖母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宋宜笑引导了半天,图的就是她这么说,当下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叹息着对身旁的赵妈妈等人道,“咱们回来时,娘也有些咳嗽,也不知道现在好没好。所幸祖母这边已经好转,否则一边是嫡亲祖母,一边是生身之母,要是一起卧了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妈妈嗔道:“您这话说的,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之前也就咳嗽了几声,不定现在就好了呢?” “妈妈说的对,是我说差了话。”宋宜笑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对那丫鬟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憋着气告退,到了庞氏住的月丹馆,一五一十的把话回禀,正琢磨给宋宜笑告上一状,不料庞氏听着就变了脸色:“她说来之前,韦氏那贱妇咳嗽?” 见丫鬟点头,庞氏不由切齿,“那贱妇打得好主意!我这儿才把孙女喊回来,她就想跟脚装病把人接回去?!休想!” 她跟韦梦盈做了十年婆媳,犹如仇雠,绝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对方,这一听就断定韦梦盈有阴谋了! 只是这个前任儿媳妇今非昔比——庞氏再恨之入骨,却也不敢怠慢,思忖片刻,脸色难看的对左右道:“晌午后让宜笑过来,以后每天都让她来我跟前一会侍疾。” 她本来是很不耐烦看到这个孙女的,但现在不见也不行了。否则韦梦盈派了人来一问,宋宜笑在这边名为侍疾,实际上连祖母的面都见不着,那不是正好回衡山王府去伺候亲娘么? “到底祖母比娘辈份高,我这儿一天不好,除非那贱妇当真死了,需要宜笑去奔丧,不然,想接人走?我呸!”庞氏这么想着,方觉得胸中那口郁气舒缓了些。 却不知道宋宜笑闻讯之后暗叫侥幸,赶紧喊了薄妈妈到跟前叮嘱。 用过午饭后,主仆两个到了月丹馆,在庭中顶着大太阳,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方被领进内室拜见“卧榻”的庞氏。 “起来吧。”庞氏接过丫鬟递上的参茶,呷了口才道免礼,并不看孙女,只不冷不热道,“我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难得你还记得我,肯回来看我,往后就辛苦你了。” “祖母这话我怎么敢当?”宋宜笑低眉顺眼道,“侍奉尊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能说辛苦?” 庞氏正要说话,冷不防薄妈妈讥诮一笑,开声道:“庞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人了,净使手段欺负小孩子,还是自己的嫡亲孙女,是不是太失.身份了点?” 这一出突如其来,庞氏先是一怔,内室里死寂了几个呼吸,她才如梦初醒的暴怒:“贱婢!你说什么?!” “奴婢说错了?”薄妈妈冷笑着反问,“当初宋小姐被柳氏那毒妇所害,险些流落勾栏之地!您不但不找回亲孙女,反而听信柳氏,对外报丧!后来又无缘无故把宋小姐赶出家门——这会您病倒了想要孙女伺候了,宋小姐二话没说就赶回来,可宋小姐方才在外面苦苦等了半个时辰,站得人都直打摆子了,才被准许进来,这算什么意思?!” 她俯身,痛惜的抚过宋宜笑被晒红的面颊,“可怜宋小姐了,摊上这么心狠手辣的长辈,要没王妃在,您这日子可怎么过?” 内室里伺候的下人都听傻了,庞氏直接把玉枕都砸了过去:“就是你那主子在宋家时,少不得晨昏定省给我立规矩!什么样的下贱胚子!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薄妈妈闪身让过,听着玉枕在身后摔裂的声音,却是寸步不让:“奴婢的主子如今要在这儿,您敢动宋小姐一下?净拣着亲娘不在跟前的机会,苛刻不到十岁的孩子,您这老夫人不害臊,奴婢这下人都替您觉得没脸!” 话音方落,就见庞氏从榻上一跃而起! 薄妈妈用力握了下手,已经预备好吃亏了——毕竟她一个下人,仗着韦梦盈的王妃身份,能对庞氏言语不逊是一回事,对庞氏一个正经诰命动手是另一回事——却不想庞氏虽然是装作病倒,但到底有年纪了,这么急怒攻心之下仓促起身,人才站到地上,脑中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愣是指着薄妈妈一口气没接上来! “老夫人!!!” 眼睁睁看着庞氏一头栽下去,目瞪口呆的下人们方醒悟过来,赶紧围上去查看。 内室里乱作一团,宋宜笑跟薄妈妈却是趁机溜了出去——倒也不是没人想喊住她们,但宋宜笑委委屈屈道:“祖母气成这样,一会醒来看到我跟薄妈妈,岂不是火上浇油?我想我们先回写月轩,回头等祖母气消了再来给祖母赔罪比较好?” 这话很有道理,再说横竖她们出了月丹馆,也有人盯着不许离开庄子,所以两人极顺利的返回了写月轩。 赵妈妈早已等得心焦,见状赶紧迎了她们到内室,亲手放下帐子,确认没人偷听,方小声问:“怎么样?” “薄妈妈的口齿还用担心吗?”宋宜笑轻笑了声,“比我想的还好,竟把祖母直接气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赵妈妈惊道,“那万一触怒了老爷……” “爹这会又不在庄子上!”宋宜笑不以为然道,“不是说他一早就出门了吗?如今庄子上做主的只有祖母呢。” 就宋缘现在的处境,想打听简虚白,不亲自出马,难道还指望派几个下人就能得知内情么! 赵妈妈提醒:“可老夫人对您也是……” 论慈祥,你祖母也不怎么样啊小姐! “赵妹妹你真是糊涂!”薄妈妈从进来起就自己沏了盏茶,这会喝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想早上庞老夫人还不想见小姐呢,为什么后来又改了主意?还不是听小姐提到王妃咳嗽,怀疑王妃会借病接走小姐,这才肯让小姐去月丹馆‘侍疾’?” 之前时间紧,所以宋宜笑的计划只来得及告诉薄妈妈,跟赵妈妈只随口讲了几句。这会赵妈妈仍旧一头雾水:“老姐姐这话怎么说?” “我只提了娘咳嗽,祖母就能想那么多,方才薄妈妈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祖母气头上也还罢了,等气过之后想的哪能不更多?” 宋宜笑转着手里的茶碗,笑了笑,“比如说,薄妈妈其实是在激祖母下重手?而薄妈妈敢这么做,不定是因为娘早就知道金家指使宋柳两家谋害我们母女的事情,却依旧放了我回来,显然娘早有对策,只等这边动手抓把柄?” 毕竟,“所谓关心则乱,祖母就爹一个亲生儿子,爹还没男嗣,对于爹的前程安危,祖母最上心不过!尤其谁都知道娘现在背后站着衡山王,纵然有金家做靠山,一个不小心,谁知道爹会是什么下场?所以要没十成把握,想多了的祖母哪敢动我?不但她不敢,连爹跟柳家想下手,她也会拦着!” 赵妈妈这才恍然,但还有点忐忑:“但老爷回来后肯定也会知道这事?” “枉你自己也是做娘的人,怎么就不理解做娘的心了?”薄妈妈笑,“对于独子可能遭遇的麻烦,做娘的哪能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爷不怕没关系,老夫人怕就足够了——再说王妃那么疼小姐,纵然被蒙蔽一时,也不可能被蒙蔽一世啊!咱们只要撑这么几日不出事就好!” 宋宜笑抿了口茶水没说话:她笃定这手对付庞氏有用,除了说出来的缘故外,还有个缘故就是韦梦盈的再嫁成就——从庞氏的角度想一想吧,在她手底下做底伏小了十年的受气小媳妇,一转身竟成了她见到得行礼问安的王妃娘娘! 这么大差距,庞氏又一直朝坏处想韦梦盈,怎么可能质疑韦梦盈的阴险程度?! “祖母越觉得娘阴险,越不敢小觑娘!”宋宜笑眯了眯眼,暗忖,“越不敢小觑娘,如今就越不敢动我!” 当然,这种暂时性安全,宋宜笑并不满足。 “等祖母决定先保下我之后……”她心里还有下一步计划。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当天晚上,宋宜笑被通知:“陪小姐回来的侍卫中,有人逾墙而去,据说朝帝都方向跑了!” ……从进庄子起,宋宜笑的人手就统统被软禁了起来,如今居然有人能够逃走,看样子还打算去衡山王府报信,这惊喜来的太快,宋宜笑怔过之后却不敢相信:“别是柳家跟爹打听不到我跟简虚白的关系,故意试探吧?” 第二十二章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宋宜笑这儿疑心时,庞氏也在埋怨儿子:“我是怀疑那贱妇早有准备,但这不是还没确认吗?你就这样贸然放人回去报信,万一那贱妇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岂非平白帮她躲过一劫?” “若韦氏知晓咱们的打算,放不放那侍卫回去报信,都是一样。”宋缘才回来,面上难掩疲色,平淡的话语中有着隐藏得很好的不耐烦,“若韦氏不知道,娘以为她会怎么做?” 不待庞氏回答,他又道,“娘,宜笑是我宋家女,为什么会去衡山王府寄人篱下?” 庞氏茫然道:“还不是曹氏上门来闹个没完,我怕你操心,想着那小东西横竖也碍眼,打发出去了家里还清净些!” “之前宜笑在柳氏手里过得不好,这事韦家稍加留心就能打听到。”宋缘意义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道,“却直到柳氏出事,才到处说咱们家苛刻了原配嫡女——柳氏根本就是冤死的,这事外人不相信,但咱们家跟柳家却心知肚明!娘想过没有?宜笑很可能知道谁才是真正把她卖掉的人!” “所以曹氏使尽撒泼手段也要把她要走!!!”庞氏可算转过这个弯了,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险些没再晕过去,“不然她在宋家养着,天长地久,保不定哪天就说漏了嘴——很好!现在那小东西恰好就在庄子上,咱们……” 宋缘目光晦暝,淡淡道:“韦氏敢放她回来,自然不怕咱们现在再去逼问她。毕竟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单凭个小女孩儿的供词,哪里就能翻案?” 拜韦家所赐,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宋家苛刻原配嫡女?眼下宋宜笑又是被宋家主动接回来的,她就是肯说继母冤枉,外头也会认为是被祖母跟亲爹逼着改的口! 这道理庞氏被提醒后也明白了,真格是糟心万分,揉着额心烦意乱的问:“那你的意思是?” “韦氏在宋家时对宜笑很是疼爱,但改嫁后却一直冷眼旁观宜笑被苛刻。”宋缘神情很平静,平静到有种歇斯底里的冷酷,“哪怕指使曹氏要走宜笑,也不全是为宜笑考虑。可见对她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纵然宜笑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却也不是不能做弃子的。” 他淡淡道,“所以只要让她感到局势危急,母女难以两全,她必定会舍弃宜笑,选择保全自己!” 庞氏心念一转,恍然:“那薄氏恰在小东西左右,护她方便,害她不也顺手得很?当初那贱妇让薄氏陪那小东西回来,莫非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这样歹毒的贱妇亏得不是我宋家妇了,不然我绝容不得她!” “柳振溪精于断案,宜笑若在庄子上有个闪失,找出真凶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宋缘轻描淡写道,“就算韦氏跟薄氏什么都不做,费些日子,柳振溪也不难办出一件铁案来!” “难怪你要故意放个人去给那贱妇报信!”庞氏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柳氏是冤枉的,那小东西也不是咱们害的,这两件事的真凶皆是那贱妇——但到底亲生母女,那贱妇想灭女儿的口,总要有个说法!” 比如说,怕亲生女儿回父家后,说出柳氏之事的真凶,见女儿暂时接不回身边,索性灭口! “当初柳氏之事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罢了!”宋缘呷了口茶水,淡淡道,“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还请娘不必过于操心!” 母子两个又说了些闲话,宋缘才送母亲回房,又亲自铺好被褥,伺候庞氏就寝了,方告退回自己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迎住他禀告:“逃走的侍卫已经进了城。” 见宋缘只微微颔首,下人犹豫了下才继续道,“燕国公身份高贵,难以接近,金少奶奶虽然答应会设法打听他与大小姐是否熟识,但也不能保证立刻就能搭上话。” “知道了。”宋缘神情淡漠,心里也确实没太在意:毕竟以后伤害女儿的罪魁祸首会是韦梦盈,即使燕国公当真跟宋宜笑关系密切,愿意为她讨公道,那也对付不到宋家头上来。 所以他轻描淡写的应了声就把这事抛开——要怎么咬死韦梦盈为母不慈、杀女灭口,这才是他眼下要操心的正经事! 可谁也没想到,“身份高贵”、“难以接近”的燕国公简虚白,居然在次日亲自登门拜访了! 还是在傍晚时分,天都擦黑时登的门! “今日出城狩猎,本打算日落前就回去的。结果晌午后碰见一只狡狐,追逐良久才得手,竟误了时辰!”简虚白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箭袖,犀带缠腰,玉环束发,乌黑的发在灯火下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风流蕴藉。 纵然韶秀的眉宇间稚气未消,但举止中矜贵难掩,教人不敢小觑。 奉茶后,他笑眯眯的道,“眼下回城太晚了,恰好发现贵庄,还请主人收留一晚!” 一行人进门前就报明身份来历,这会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谁敢把帝甥赶出门去? “看好了写月轩!”宋缘强颜欢笑的招待不速之客之余,阴着脸交代底下人,“若燕国公借宿这晚出了岔子,绝不轻饶!” 这一晚,庄子上基本就没人能睡。 万幸一直到翌日,简虚白一行人告辞时,也没出什么意外。 “虽然身份尊贵,好在年纪还小,倒也好打发!”宋缘目送他们远去,暗松口气。 结果下午就被打脸了——太医院正副院判奉太后之命登门,专程为庞氏请脉! “太后娘娘感念贵家昨儿对国公爷的照拂之情,闻说府上老夫人病着,所以特意遣下官来为老夫人诊断!”正副院判一致表示,“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助老夫人早日康复!” 早日康复? 庞氏根本就没病! 这要是韦梦盈的人来试探,庞氏也好,宋缘也罢,自然预备了无数法子应对。 偏偏现在来人是太医,奉的还是太后之命! 所以不管他们母子多么不情愿,还是不得不面对正副院判轮流把完脉后的惊讶:“府上老夫人……康健得很哪?如此脉象,怎会卧榻不起?” 庞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宋缘在:“两位有所不知,家母前些日子染恙,本是小疾,却因过于思念小女,这才病情加重,不得不遣人接了小女回来侍奉左右。” “这么说,老夫人这是心病?”正院判拈须问,话语间似乎递出了一个梯子,“那倒难怪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可以寻常病症判断。” 宋缘当然不会不接:“应是如此!自小女回来后,家母的病情就开始明显好转了。” 所以为了防止庞氏病情反复,做孙女的当然得长留父家才是! 可正副院判听到这儿对望一眼,都是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老夫人虽然怜爱晚辈,但到底上了年纪,亲自抚养孙女怕是力有不逮,还是放宽了心,好生颐养方是长寿之道!” 这话不是明摆着让他们乖乖把宋宜笑送回衡山王府么?! 简虚白纵然贵为国公,又是帝甥,这么明目张胆的干涉宋家家务事,也太欺负人了! 无奈宋缘沉下脸,正待反驳,正院判一句:“太后娘娘如此关怀,实在令人羡慕!” 这话竟是太后授意?! 到嘴边的说辞顿时咽了回去。 ——皇太后非同燕国公,后者再得宠再尊贵,也是臣子;前者却是天子之母,母仪天下! 她亲自发了话,凭庞氏与宋缘此刻是什么心情,也不得不顺着院判的暗示,口称“娘娘恩德,没齿难忘”。 庞氏“久卧病榻、不便起身”,宋缘少不得代她朝皇宫方向拜了又拜,以示对皇太后的感激零涕、对天家的感恩戴德。 “那燕国公才十一岁吧?”送走两位院判,庞氏怎么都想不通,“这年纪的人虽然说可以说亲了,但离成亲还有几年哪!即使燕国公懂事得早,但那小东西才多大?” 八岁的女孩儿就能这么勾人?庞氏无论如何不相信! 思来想去,她觉得根源肯定还是韦梦盈:“这不要脸的贱妇!自己勾三搭四,连教女儿也脱不了这股放.荡劲!!!” 这次庞氏还真骂对了——这事的主使还真是韦梦盈。 前天韦梦盈接到逃脱的那名侍卫禀告后,直接把袁雪沛喊到跟前摊了牌:“你出征之后,你妹妹的事我担下来了!你想要陆冠伦做妹夫,我也可以帮你!但你必须替我立刻、马上把女儿救出来,不然我虽然不会去害你妹妹,但也别指望我对她上心!” 袁雪沛软肋被捏住,再有城府也不得不依,所以就求到了好友简虚白跟前。 这事对于背后站着皇太后的简虚白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如今庞氏跟宋缘母子便有十万分的不甘心,也不敢违抗! “罢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回饶了贱妇母子一遭,不定以后她们在劫难逃呢?”最后庞氏只能这么劝儿子,“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坏了自己前程,那叫娘怎么活?!” 尤其宋缘还没男嗣哪!要出点事,宋家这一支就绝了! 所以庞氏一边开导宋缘,一边就悄悄派人把宋宜笑送回衡山王府:“为这么个小东西,叫缘儿惹了太后不喜,哪里划得来!” ——如此峰回路转、有惊无险的变化,宋宜笑一直到站在含霞小筑的庭院里,都觉得有点恍惚:“咱们回来了?” “小姐不要担心,这里已经是王府了!”在宋家庄子上这几日,绝对是度日如年!这会同样舒了口气的赵妈妈安抚了一句,又提醒,“袁大小姐已经在花厅等了好一会,她是专门来拜访您的,您看这?” 宋宜笑刚刚已在母亲那里知道了自己这次获救的经过,自不奇怪袁雪萼的来访,伸手揉了揉眉心:“走!”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四章 送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四章 送行 花厅里,十岁的袁雪萼垂目端坐,正捧着茶碗暗自祈祷:“希望这位宋小姐是个好相处的!” 她跟宋宜笑同日入王府,但双方从没碰过面。 今日主动来访,是胞兄袁雪沛的意思:“咱们虽然是王府的亲戚,可外祖母也好,舅舅也罢,膝下都有跟咱们年岁仿佛的嫡亲骨血,能分给咱们的关心,又能有多少?所以不可怠慢韦舅母。” 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袁雪萼向来对兄长言听计从,闻言自是从善如流。 只是她在博陵侯府时,受惯了继祖母跟叔父家的欺压,事到临头难免惴惴:“虽然一般都是在王府借住,论起来我这嫡亲外甥女还比她名正言顺些,可自从爹娘过世后,与外家总是隔了一层。如今的舅母却是宋小姐的生母,要是合不来,舅母哪能不给亲生骨肉拉偏架?” 正想得七上八下之际,就看到门外进来数人,当先的女孩儿乌发杏眸,皓齿朱唇,细瓷似的肌肤,顾盼间灵气十足,目光与袁雪萼一接,就笑着赔罪:“真是对不住!方才娘留着说话耽搁了会,叫您久等了!” 边说边走过来见礼。 袁雪萼松了口气,忙起身相还:“哪里,是我不请自来,还请宋妹妹不要见怪!” “袁姐姐说的哪里话?”宋宜笑一面唤人换好茶,一面诚恳道,“我蒙王府收留,已是心下不安,平常也不敢打扰各处。姐姐肯来,那是给我脸面!” “妹妹言重,妹妹玉雪可爱,往后若能多来往那是再好不过!” 两人都是有心结交,没几句话就说得亲热,俨然嫡亲姐妹一样。 寒暄了好一阵,袁雪萼才道明来意:“我现在住在海棠林外的拾碧楼,咱们两个是邻居了,往后去女学,不如一起?” 虽然崔见怜已经被赶回崔家了,但宋宜笑也不会推拒这样的好意:“姐姐不弃,敢不从命?” 这事说毕,袁雪萼就要告辞:“妹妹才回来,我就不打扰你休憩了。” 宋宜笑挽留了几句,见她执意要走,便亲自送到门外,又拉着手说了会话,这才目送她远去。 回到屋里,赵妈妈就诧异:“王妃说小姐这回能够脱身,多赖这袁小姐的亲哥哥。奴婢还以为这位小姐这会过来,就是要说此事呢,怎么说来说去,提都没提?” “她跟我提什么?”宋宜笑不禁失笑,“人情又不是我还!” 她跟袁家兄妹此前并无交集,袁雪沛肯为她求简虚白,图的还不是韦梦盈的承诺——这事细究起来无非是一场交易,袁雪萼此来的目的是为了交好,扯上交易这不是平白坏气氛吗? 赵妈妈讶道:“那她这巴巴的过来?” 总不会是纯聊天吧? “方才她不是已经都说了吗?”宋宜笑自嘲一笑,“大家都是在王府寄人篱下,我们两个不亲近,却跟谁亲近去?” “有个好消息,方才后面小丫鬟来说,芝琴能下地了。”赵妈妈见状忙转开话题,“小姐要召她过来吗?” 宋宜笑闻言立刻放下茶碗:“这会怎么能要她劳动?我去看她!” 芝琴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瞧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残废的地方终究无法复原——虽然在宋宜笑面前,她努力表现出无所谓,但好好一个女孩儿,才九岁,就弄成这个样子,打击可想而知! 宋宜笑强颜欢笑的陪了她好一会才离开。 回到前头看到案上放了几件绣品,是袁雪萼走时所留,眸子冷了冷,但还是吩咐:“都收起来,开箱子挑几样差不多的,送去拾碧楼作为回礼。” 芝琴的残废,袁雪沛也有份,所以宋宜笑其实不想跟袁雪萼来往。但韦梦盈说的没错,她现在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袁雪萼怎么都是侯爵府嫡出小姐,她主动递出橄榄枝,宋宜笑要是不接,传了出去,一个父亲罢官寄居王府的拖油瓶,却眼高手低到连王府正经表小姐都瞧不起——不只对宋宜笑闺誉不利,韦梦盈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没眼色! “来日方长。”她得忍耐。 宋宜笑的复杂心情,袁雪萼一无所知,私下里还很庆幸:“自从与宋妹妹一道上下女学后,不但先生们指点功课时精心了许多,连王府下人也明显殷勤了。” 之前那些人倒也没故意苛刻她,但连铃铛都知道,她来王府借住,是袁雪沛在太妃跟前泣求的,却不是王府主动邀请。再加上侯府与王府之间门第的差距,王府上下的态度,有意无意,难免透出几分懈怠。 如今袁雪萼与王妃的亲生女儿宋宜笑同出同入,亲姐妹似的,这些人当然不敢继续漫不经心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袁雪萼越发对宋宜笑有好感——她自己虽然才十岁,但袁雪沛已经十四,正经要说亲的年纪了,只是赶着乌桓作乱,想跟大军去刷点资历功劳,回头也好授官,这才耽搁下来。 但袁雪萼早已听身边人提过几次兄长的婚事。 这会就想到:“不知道哥哥是否中意宋妹妹?要宋妹妹做我嫂子,往后姑嫂之间倒也亲热。” 宋宜笑要知道她这心思,肯定劝她洗洗睡了是正经——不说冲着芝琴的遭遇,自己绝不会嫁给袁雪沛;就说博陵侯府那局势,袁雪沛怎么可能娶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儿?肯定是瞄准那些有父兄撑腰的贵女,好借妻族之力压下继祖母与叔父嘛! 然而袁雪萼年纪小经历少,自认为与宋宜笑一见如故,投缘无比,要能做一家人,定然一辈子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既然如此,那当然要抓紧时机。 比如说大军开拨的日子定下来后,她就向韦梦盈建议:“哥哥是晚辈,当然不好叫长辈去送。但我一个人去未免孤单,不知能否请宋妹妹给我做个伴?” 韦梦盈跟宋宜笑都不知道她的盘算,均觉得只是件小事,便都答应下来。 到了送行这日,袁雪萼决定自己少跟哥哥说几句话,尽量引哥哥注意下宋宜笑——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们在拥挤的人群里好容易等到大军经过,袁雪沛从看到妹妹起,眼里哪还有别人? 嘘寒问暖的叮嘱个没完,说到动容处,甚至当众红了眼眶! 此情此景,别说早就被他划到“阿虚护着的人”里去的宋宜笑了,连身边的简虚白都分不到一个眼风! 简虚白左等右等不见袁雪沛说走,兄妹两个倒有抱头大哭的趋势,正感到无奈,忽听一个清甜的嗓音向自己道谢,不免诧异。 他勒马退了一步,才看到下面站着的宋宜笑,恍然道:“是你啊?你现在回到王府了?” “多亏您相助。”宋宜笑行了个礼,抿嘴笑道。 虽然说简虚白肯出手,是因为袁雪沛所托,但他到底亲自走了趟,还请动太后——没碰到也就算了,碰到了,总也该道声谢。 宋宜笑没打算跟这位国公太亲近,道完谢就想退回袁雪萼身后了。 但简虚白要等袁雪沛,这会横竖闲着,看到认识的人,不免多说几句:“你伤好了么?” “劳您过问,已经好了。”宋宜笑闻言,只好收住退开的脚。 “你家里……”见简虚白似有提起宋家之事,宋宜笑赶紧截断:“方才只顾谢您了,还没祝您此行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开玩笑,这会周围人山人海的,让他把宋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一讲,宋缘固然起复无望,她这个宋家女儿又能落什么好名声?! 索性简虚白也知分寸,顺着她把话题转到出征上,笑道:“冀国公亲自统兵,蕞尔小国自是手到擒来!” 冀国公?宋宜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您说的冀国公,可是皇后娘娘之兄苏讳念一?” 见简虚白点头,宋宜笑感到自己的笑容有点僵——大睿开国时杀得四邻无不抱头鼠窜,定鼎到现在不过四十来年,昔年烽火天下的疮痍已在岁月中淡却,眼下说一句盛世清平绝不过分。 所以难得有个乌桓想不开,朝野上下深觉挑衅之余,都觉得不该放过这份平定疆域之功! 不然这次的统帅也不会是冀国公苏念一了。 让这位声名赫赫的老将亲自出马,绝对不是怕乌桓难打,主要还是因为这次随军镀金的贵胄子弟太多。 十四岁的博陵侯袁雪沛、十一岁的燕国公简虚白就是典型代表——所以主帅份量要不够,连麾下都压不住,还怎么指挥平乱? “但就算是国舅,也架不住有些纨绔歇斯底里的拖后腿啊!”宋宜笑记得前世听说过,这场平乱之战本来应该在一年之内绝对可以结束,这还是因为乌桓路远,大军来回一趟就得几个月。 但实际上,最后却足足打了六年,大军方能还朝! 皆因开战后大睿方形势大好,有几个出身高贵却显然没长脑子的纨绔得意忘形之下,为了抢功劳,竟然只带数骑,偷出营地,潜入乌桓王宫,想来个斩首行动。 下场当然是乌桓王没杀成,他们反而成为阶下囚不说,还被乌桓绑到城头威胁大睿退兵! 靠着这几个人质,乌桓硬生生的拖了五年多,最后大睿这边买通了乌桓丞相私下放了人,这一仗才得以继续——据说乌桓平定后,冀国公当着众将的面吐了血,回师后就告病致了仕。 ……传闻可怜的老将军在此战中气得不轻,伤及根本,必须长年静养以延寿。 “这事儿……”宋宜笑仰望着马上的简虚白,细鳞甲、亮银盔,身后披风被风吹开,猎猎如血,修眉凤目流转间,似也有了几许沙场的肃杀,但依旧稚气难掩——她心惊胆战又无限纠结的想,“他应该不会有份吧?” 天子嫡甥,才十一岁,又是太后亲自养大的国公——所以即使自投罗网去给乌桓人做了挡箭牌,但大睿也没法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怎么办?越想他越可疑,不提醒真不放心,提醒的话……怎么说?! 第二十四章 送行 第二十五章 北疆噩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五章 北疆噩耗 宋宜笑深思良久,最后还是没忍心装糊涂,决定尽一尽人事。 当然她不可能直接说“公爷您到了阵前,千万要听主帅号令,真要抢功劳,也别朝作死的路上奔”——真这么说了,简虚白不跟她计较,他左右亲兵也饶不了对国公不敬的人! 所以她只能含蓄的提醒简虚白,战争有风险,杀敌须谨慎。 孤身深入敌营、斩取敌酋首级什么的…… 冀国公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都没提出来,初出茅庐的青葱贵胄们,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 “放心,我此行根本不会上阵,皇外祖母亲自发的话,让我只领后勤事。”简虚白笑着谢了她的好意,坦然道,“毕竟我如今力气还没长足,真去了阵前厮杀,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累同袍!” 宋宜笑闻言舒了口气。 结果还没欣慰完,旁边忽然冲出一匹青骢马,马上骑士与简虚白年岁仿佛,剑眉星眸,猿臂蜂腰,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接口道:“阿虚你不要遗憾,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得有这样出远门的机会,等到了地方,冀国公不允的话,咱们自己带着亲兵上阵,难为他还能真砍了咱们正军法不成?” 毕竟,“出征不上阵,岂不是白跑一趟?去后勤?那些案牍之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帝都逍遥呢!” 宋宜笑:“……” 自己之前的猜测真是太冤枉简公爷了,这位才是脑门上刻着“作死”两个字好不好?! 她用满含希冀的目光看向简虚白,希望他能够坚持己见,千万不要近墨者黑。 “军令如山,姬表哥慎言!”事实证明皇太后的教导与叮嘱,还是很可靠的,简虚白侧过头,微垂的长睫下,凤眸中颇有不赞成,“再说咱们出发前可都跟皇外祖母他们保证过,一定会听主帅之令!” “不这么说,咱们哪能动身?”那少年笑得促狭,“何况朝廷这次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即使咱们乱来个几次,料想冀国公总能替咱们善后的!” 不用怀疑了! 冲着他这肆无忌惮的劲儿,将来不给大睿拖后腿才怪! 宋宜笑正暗自吐血,那少年忽然勒马朝她面前靠了靠,戏谑道:“阿虚你方才在跟她说话?她是谁?” 宋宜笑待要回答,那少年却也不是真要知道,松开缰绳,俯下.身,双手扒脸,朝她作了个狰狞的表情,兴高采烈的吓唬道,“知道乌桓人长什么样吗?喏,就是这样,而且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儿!洗干净了切成几段,朝锅里一扔,放把姜葱,大火炖上……怎么样?怕不怕?!” “为什么要怕?再怎么听着跟妖怪似的,但在我大睿天威面前,统统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是吗?”宋宜笑被他气笑了,不冷不热的回道,“倒是你,你这么说,莫非你怕了?” “笑话!”那少年不满的拍鞍,“你去打听下,我姬紫浮怕过什么?!” 宋宜笑话到嘴边,忽然灵光一闪,一本正经道:“不用打听我也知道你怕什么!你怕听主帅的话!” “怕主帅?怎么可能!”姬紫浮失笑,“我乃富阳侯世子,生母是代国长公主殿下,与阿虚一样唤太后一声皇外祖母,冀国公再怎么位高权重,又能奈我何?” “我不是说你怕主帅,我是说你怕听主帅的话!”宋宜笑瞥一眼简虚白,见他一脸好笑的看着,一副“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我这种大人才不掺合”的模样,嘴角不禁一扯。 但心想到底认识一场,能帮则帮吧——她叉起腰,摆出不屑的模样,脆声道,“你方才一个劲的撺掇简公爷跟你一起不听军令,显然是怕主帅吩咐的事情你做不到!” 姬紫浮笑着道:“你小孩子懂什么?我敢不听他话那才是胆子大,你道敢在冀国公麾下不遵军令,这天下能有几个?” “说我小孩子,你比我大很多吗?”宋宜笑鄙夷道,“明明怕了还净找借口,一点都不英雄!” “谁说我做不到?”姬紫浮玩味的打量着她,“不过我要是做到了,有什么好处?” 宋宜笑差点被噎住,做了好事还要搭上好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横一眼过去:“好处?我为什么要给你好处?是你自己说你什么都不怕的!” “没好处?”姬紫浮哈的一笑,面色倏忽冷下来,寒声道,“当我傻的么?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乖乖就范?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翻脸如翻书,宋宜笑怔过之后,神情顿时十分尴尬。 忽听简虚白漫不经心道:“你想要花裙子还是耳坠子?何必为难人家小女孩儿,我这就打发人替你买一箱去?” 一句话说得姬紫浮愕然,宋宜笑举袖掩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弯了眼! “阿虚你真是多管闲事!”姬紫浮瞪她一眼,向简虚白抱怨,“我逗逗她而已!” “你哪次说逗人不是把人弄哭?”简虚白不给面子的拆台,“上次连长兴都哭了一个多时辰,皇外祖母都哄不住——今日大军开拨,若有人嚎啕于道旁,损及士气,哪怕是小女孩儿,会是什么后果?” 姬紫浮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还是阿虚考虑的周到!” 然后马鞭一抖,“啪”的抽到宋宜笑跟前,“听到没有?!今儿这样的大日子,敢哭一声,仔细你全家脑袋!” 宋宜笑:“……” 她想,她明白为什么连长兴公主殿下都被这个表哥逗哭了! 万幸这时候袁家兄妹总算叙完了话——袁雪萼拉着哥哥走过来,对宋宜笑道:“我跟哥哥说,这些日子妹妹十分照顾我,哥哥想当面跟妹妹道个谢。” “姐姐这话说的!”宋宜笑不知道她的一番苦心,还以为袁雪沛放心不下妹妹,借口道谢来托付自己几句,便客气道,“我哪里照顾过姐姐,是姐姐照顾我才对!” 袁雪沛却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几眼,意有所指道:“宋小姐甚是可爱。” 这话在宋宜笑听来莫名其妙,袁雪萼却面露喜色,只道哥哥对自己挑的这嫂子印象不坏。 又听袁雪沛道:“只是我今日就要出征,一切还是要等凯旋归来,方可计议!” 宋宜笑究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再怎么没想到袁雪萼跟自己相处了短短数日,竟然就起了要自己做嫂子的念头,如今听话听音,也察觉出他语气中竟似暗示来日许婚,不禁哭笑不得:“这位侯爷为了自己妹妹,还真是不遗余力!” 她还以为袁雪沛是怕自己母女对袁雪萼不够尽心,所以不惜拿婚姻作为诱惑——反正空口白牙,还是只在宋宜笑跟前一说,回头他不认账,宋宜笑还能逼婚不成? 虽然理解袁家兄妹父母早逝,还活着的长辈又个个不怀好意,这种情况下,做哥哥的既当爹又当娘的带着妹妹不容易,袁雪沛心机重些,也是情有可原。 但“被算计”到头上,宋宜笑总归不高兴,她眯起眼,微笑道:“袁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哥哥你快去呀!”袁雪沛还没接话,袁雪萼已高兴的催促——他无奈的看了眼妹妹,叹了口气,才跟着宋宜笑朝离简虚白、姬紫浮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宋小姐要说什么?” “袁侯爷此行会一直与简公爷一起吗?”宋宜笑瞥见他眼中的不耐,也懒得多耽搁,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完,“那边的姬世子性情跳脱得很,还老想撺掇简公爷一起!侯爷您心思沉稳,胸有丘壑,要能照顾些简公爷就好了。” 其实袁雪沛刚才下马时,只想跟妹妹多说说话,倒没想过哄宋宜笑什么。只是袁雪萼一个劲的跟他讲宋宜笑的好,话里话外流露出“哥哥你要给我找嫂子的话,找宋妹妹好不好”。 偏偏她之前从没提出嫂子这件事——袁雪沛难免就怀疑,妹妹是受了韦梦盈与宋宜笑的引导甚至暗示,心下不快,这才顺水推舟的投了个饵。 这会见宋宜笑请自己照拂简虚白,才醒悟过来是误会了,不禁哑然失笑:“不用你说我也会跟着阿虚,这可是太后交代我的差使!” 他爹娘已过世,继祖母跟叔父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这回能加入到镀金行列里去,父母遗泽是一个,主要还是因为自幼与简虚白交好,情同兄弟。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会照顾好年少的燕国公的。 “这位的精明不说,单看他对袁雪萼的宠爱,也绝对不会轻易涉险!”宋宜笑闻言,暗松口气,“有他盯着简虚白,哪怕姬紫浮依旧去作死,应该也带累不到简虚白了!” 至于说姬紫浮……人非要找死有什么办法? 何况这位跟她又不熟! 但世事难料,半年后的显嘉十五年,朔风呼号的正月里,北疆一如前世般传回噩耗—— 富阳侯世子、燕国公、博陵侯等数位贵胄子弟贪功冒进,反为乌桓擒获,以为人质,胁迫大睿退兵割地! 冀国公不敢擅专,只得以八百里加急送回奏表,既是请罪,也是请示。 ——朝野轰然! 袁雪萼闻讯,当场晕厥、不省人事! 半年相处,即使对芝琴之事依旧心存芥蒂,到底也有了些真情。 宋宜笑在拾碧楼守到半夜,终于等到她悠悠醒转,温言细语安抚良久,见她只是垂泪,俨然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不禁拍案而起:“袁侯爷只是被俘,乌桓要用他胁迫大睿呢,会动他吗?除了被拘着不自由外,不定这会正吃香喝辣哪!你现在就摆出这副样子,吉利不吉利?!” 又说,“被俘虏的也不是他一个,将来要问罪也不可能单罚他,那么多贵胄一起分担,就说简公爷也在其列,太后娘娘舍得他被重罚?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们这些人才多大?在太后与陛下眼里,不过是一群小孩子罢了!” 后面这番话其实有点连哄带骗了,但足以唬住袁雪萼,她低头想了会,果然不敢哭了:“这么说,哥哥不会有事儿?” “当然!”宋宜笑前世对这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虽然拖了六年,但乌桓还是被覆灭了,整个王室都被押解还朝,拉到太庙献俘——好像还有位公主选入宫闱——闯下大祸的那几个人是谁她都不知道,别说后来的结局了。 但反正袁雪萼也不知道啊,所以她毫无压力的说道,“所以你说你现在哭什么哭?别没事也哭出事来了!” 袁雪萼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钦佩之余,又感到为难:“要是哥哥因这回的事坏了前途,不知道宋妹妹还愿意不愿意嫁给他了呢?” 这个问题让她苦恼了足足五年有余,尤其是年满十四的宋宜笑出落得修长曼妙,窈窕艳丽后,袁雪萼越发担心这个自己看好的嫂子人选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万没想到的是,显嘉二十年初春,她终于盼到兄长归来后,却全然没了这份心思。 第二十五章 北疆噩耗 第二十六章 废物!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六章 废物!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因为博陵侯袁雪沛是被抬回帝都的。 袁雪萼接到消息后,衣裳都没换,就登车赶回博陵侯府——到的时候,简虚白已经请了太医院院判出马,亲自为袁雪沛诊治,但结果对于袁雪萼来说,却不啻晴天霹雳:“膝骨尽碎,无力回天!” 也就是说,才二十岁、尚未娶妻也尚未授官的袁雪沛,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反复向院判确认了这个结果后,袁雪萼整个人都懵了! 一直到简虚白送走院判,又打发了前来幸灾乐祸的袁家长辈,她才从恍惚中回神,哭着询问缘故:“不是说乌桓不敢动你们吗?哥哥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神情冰冷的简虚白才要开口,却被袁雪沛淡淡打断:“这伤不是在乌桓弄的,是被救出乌桓后,阵前交锋,不慎坠了马,被马蹄踏碎的。” 袁雪萼闻言大恸,数次哭噎了气,自然不会发现哥哥这么说时,目光直直的看着简虚白,用近乎哀求的眼神,让后者违心的保持了沉默。 他伸出满是伤痕的手,一下下的抚着妹妹的发顶,温柔的安慰,“当时为兄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没想到上天垂怜,终究让你我兄妹还有再见之日——此战虽然我大睿大获全胜,但埋骨他乡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为兄顺利生还,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袁雪萼怎么可能高兴?! 哪怕袁雪沛反复开导安慰,一连数日,她都是以泪洗面,无法自已。 这情况做亲哥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舍不得说她,但日日上门来探望的简虚白却忍无可忍了! 趁袁雪沛不注意,将她喊到回廊上狠狠训斥了一顿:“你哥哥遭此大难,为了不让你担忧,特特摆出豁达之态来谈笑风生!你倒好,生怕他不够操心的是不是?还哭?!废物!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简直就是累赘!” 被简虚白大骂一通,袁雪萼终于不哭了,却眼看着憔悴下去,没几天就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袁雪沛当然是心急如焚,甚至当面埋怨简虚白多管闲事:“萼儿年纪小,又是女孩儿,遇事难免慌张,无非多花些功夫哄一哄罢了,你说她做什么?你看看现在她饭都吃不下了,这不是让我更担心吗?!” 碰上这种二十四孝哥哥,简虚白也是无奈,念及袁雪沛残废的真相,他暗叹一声,让步道:“那我去跟她赔罪?” “她倒不是怪你,主要还是为我伤心!”袁雪沛心烦意乱道,“两天吃不下了,她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可怎么办?” 简虚白捏着眉心给他出了几个主意都被否决,正觉得心火渐起,有下人看不过眼,出来道:“何不请宋小姐过府,开解大小姐?” “宋小姐?”虽然说当初他们出征时,宋宜笑被袁雪萼拉着一道去送了行,但到底六年过去,昔年数面之缘的小女孩儿,早就被忘记到九霄云外。 这会简虚白与袁雪沛竟都是面面相觑,“哪个宋小姐?” 下人提醒:“韦王妃与前夫所出之女,寄养在衡山王府的。这些年来与大小姐同出同入,情同姐妹,听大小姐身边的人说,大小姐最听宋小姐的劝,如今大小姐茶饭不思,或者宋小姐能有法子?” “原来是她!”袁雪沛这才恍然,当即点头,让下人备礼套马,立刻去衡山王府请人,“只要能让萼儿吃饭,自有她的好处!” 简虚白也隐约记起当年的一些景象——但十七岁的他早已没了十一岁时的天真与无忧无虑,所以这份记忆犹如浮光掠影,转瞬即过,波澜不惊。 他现在操心的是好友的身体。 见袁雪萼终于找到人接手,暗松口气:“要是衡山王府那边不放人,就告诉我,我着人去说!” 不过宋宜笑没他想的那么难请,袁雪沛的人上门一讲,韦梦盈就爽快的答应下来:“之前你家大小姐仓促回府,笑笑这几日一直挂着心呢!只是听说府上有事,怕打扰了才没敢登门——既不嫌她叨扰,那明儿个我就着人送她过去!” 这事传到含霞小筑,赵妈妈觉得有些不妥:“虽然袁家老夫人在堂,但这回请小姐过侯府开解袁大小姐的人,却是袁侯爷!要搁前几年,小姐还小时也还罢了。如今小姐已快及笄,袁侯爷也年轻,都不曾婚配,却是容易出闲话的!王妃怎么还许了下来?” 芝琴出事后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锦熏嘴快,想也不想道:“难道王妃想让小姐嫁给袁侯爷?纵然袁侯爷废了,但好歹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嘛!” 话音未落就被赵妈妈扇了个嘴巴:“胡说八道的东西!咱们好好的小姐怎么可能嫁个废人!?” “袁姐姐到底跟我相交一场,如今她哥哥出了事,自己也伤心得不行,我要不走这一趟,传了出去,也要被说不念姐妹之情!”宋宜笑摆手止住赵妈妈继续教训锦熏,漫不经心道,“总之是躲不了的,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 打发了乳母跟丫鬟,她拿指尖绕着腮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却也十分不解,“这六年来,娘生了一子一女,算是彻底坐稳了衡山王妃之位,连太妃都消停了许多。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下降,倒也不奇怪。只是正如赵妈妈所言,袁雪沛废了双腿,即使有侯爵之衔,也注定做不成官!做不成官就没有实权,无非是侯爵名头好听罢了,这可不符合娘对我的期望啊?” 这份疑惑一直到晌午后,她被喊到韦梦盈跟前才得解释:“太妃前些日子提到自己年纪大了,想看到府里定下世子。虽然王爷没有答应,但据为娘观察,却也开始考虑了。” 只这一句,宋宜笑已经了然。 果然韦梦盈叹了口气:“太妃这么催促,还不是因为她想让王爷立陆冠伦?虽然说王爷如今最喜欢你弟弟,可碍于孝道,却也未必拗得过太妃!” 所以,“袁雪沛这次虽然残废而归,但与燕国公的情份倒是不减当年!燕国公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往博陵侯府跑!他说的话,太后娘娘是最肯听的,今上又极孝顺……你此去博陵侯府,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袁雪沛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脑子!博陵侯府那些麻烦他还没解决呢,又残废了,怕是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掺合王府这边立世子?”宋宜笑闻言沉默不语,心下暗自冷笑,“退一万步讲,他就是分得出这精力,但凭什么要帮冠云?!” 陆冠云就是她那个同母异父弟弟,王府七公子,今年已有四岁,伶俐可爱,确实很讨人喜欢——但还没讨人喜欢到一见之下就想帮他争世子的地步! 宋宜笑蹙了眉:“娘,我只是去开解袁姐姐几句,袁侯爷纵然感激,衣料首饰送我些,我想是没有问题的。但要为了弟弟做世子,去跟简公爷开口,怕是不成吧?” “你怎么净想着自己的衣料首饰?就不想想你弟弟做了世子,这偌大王府都是咱们的,你想怎么打扮不可以?”韦梦盈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了一句,方道,“袁雪沛的软肋就是袁雪萼,你跟那袁雪萼做了六年姐妹,还不清楚她的性.子?拿捏住她,还怕袁雪沛不帮忙?!” 压低嗓子,“实在不行,你亲自哄哄他不就是了?你想他风华正茂却废了腿,这会心情定然很不好,正需要人知冷知热……” “娘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宋宜笑闻言色变,低喝道,“再说袁侯爷好歹也是侯爷,会缺了添香红袖?!我这么靠上去,且不说他稀罕不稀罕,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先声夺人的哭出声来,“您非要我这么做的话,那我只能回去找一找三尺白绫了!” 韦梦盈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激烈,脸上好一会青红交错,才愠怒道:“不去就不去,我又没拿刀逼你,不过一说,你这样寻死觅活做什么?!” 宋宜笑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俨然受了天大侮辱一样——韦梦盈呵斥半天都不见她停,又气又恨,却也怕闹大了不好收场,最终恨恨拂袖:“行了!回去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看着亲生的长女哭哭啼啼的下去,韦梦盈正头疼的捏着眉心,内室里又传出哇哇大哭声,跟脚薄妈妈抱着她才满周岁的小女儿陆茁儿出来:“八郡主好像饿了?” 瞥见韦梦盈脸色难看,薄妈妈识趣的噤了声,将陆茁儿抱到门外交与乳母,独自回到室中,这才悄声安抚:“娘娘何必如此?王爷虽然动了立世子之念,却至今没有说出来!就算宋小姐今儿个答应去请袁侯爷同燕国公说,万一王爷短时间里不提这事,哪怕是太后娘娘,也不可能自说自话的让王爷立世子且立七公子吧?这不是白费力气了?” “但你看她那个样子!”韦梦盈没好气道,“压根就没有帮云儿的意思!也不想想她在王府这些年来吃好的穿好的,都是靠着谁?如今才要她出点力气,就拿悬梁来要挟我!不孝女!真是气死我了!” 薄妈妈笑道:“宋小姐如今已到说亲之年,这青春年少么,终归向往如意郎君的。袁侯爷什么都好,就是废了腿,也难怪宋小姐不想同他亲近……” 话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多年主仆,韦梦盈果然心领神会,眯眼自语:“她嫌袁雪沛不好?我倒要看看,想跟她提亲的人个个都不如袁雪沛时,她还能不能嫌袁雪沛了!” 第二十六章 废物!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 心有灵犀未点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七章 心有灵犀未点通 宋宜笑不知道薄妈妈给韦梦盈出的毒计,但回到含霞小筑后,依然心有余悸:“我当年就担心衡山王府立世子不顺利,如今这场热闹果然就要开始了——今天虽然借着哭闹躲过一灾,但娘下定决心的话,不怕没手段拿捏我!” 她心情很沉重,“这王府不好再待下去了!否则迟早被拖下水!可宋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脱身,只能嫁人!” 然而归根到底,她嫁人的事同样捏在了韦梦盈手中! “先把袁姐姐哄好吧!”宋宜笑思来想去,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明天要去看望袁雪萼,暗自一叹:袁雪萼虽然只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兄长可以依靠,但这个哥哥可比自己的亲爹亲娘加起来都可靠! 翌日一早,她乘车到了博陵侯府。 才进门,就被直接引去袁雪萼的院子:“老夫人伤心侯爷的事,如今倦怠得很,实在不好见客,还请您原宥!” 宋宜笑知道袁家老夫人这会怕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倦怠?但袁家下人这么说,她当然不会质疑,客套了两句,就问起袁雪萼的近况。 “大小姐……您见着就知道了!”下人一脸的唏嘘,“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侯爷也不好意思贸然劳烦您!” 六年相交,袁雪萼的性情宋宜笑也知道,来之前就有揣测,这会看下人的模样,就知道怕是真的很不好了。但真正照了面,仍旧吃了一惊:算算两人也就半个月不见,这位侯府大小姐竟憔悴到了脱了形! 宋宜笑差点都不敢认,愣了好一会才上前开解:“姐姐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也不想,可是每每想起来哥哥……”袁雪萼躺在榻上,伸出来的手上已可清晰的看到骨头,叹息,“我实在吃不下!” 宋宜笑沉吟了下,忽然之间眼泪簌簌而落。 袁雪萼不由愕然:“宋妹妹你这是?” “半个月不见,没想到姐姐清减至此!”宋宜笑握着她的手,凄然又坚决道,“姐姐吃不下,我也不想吃!从这会起,我陪着姐姐!” 两人的下人:“………………!” 袁雪萼又感动又愧疚:“妹妹你这是何必?” “姐姐虽然不是我亲姐姐,可这六年来朝夕相处,我早已把你当成了血脉亲人!”宋宜笑哭得肝肠寸断,“如今你吃不下,我又怎么能独食?” 见袁雪萼还要说什么,她一擦脸,使出杀手锏,怒声质问,“就许姐姐心疼兄长,却不许我心疼姐姐——怎么姐姐是觉得我身份卑微,不配跟你这侯府嫡小姐做姐妹?!当然也不配跟你共苦?!” “不不不!绝对没有!”袁雪萼虽然不济事,心地却不坏,闻言哪能承认,赶紧解释,“我也早就把你当亲妹妹看的,所以你不吃饭我也心疼啊!” 宋宜笑拍案而起:“这么着,咱们既然是姐妹,哪有做姐姐的水米不进,做妹妹的大吃大喝的道理?要不吃,大家一起不吃!” 说完还特别善解人意的表示,“姐姐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就是喊你吃,你也实在吃不下!做妹妹的无能,没法给你分忧,只能陪着你以全姐妹之义了!” 袁雪萼:“……”心急如焚却无言以对的心情,谁能了解? 偏偏宋宜笑还是个“一点都禁不得饿”的! 早上到侯府宣布了不吃东西,晌午后就当着袁雪萼的面“晕厥”过去——下人手忙脚乱,给喂了碗燕窝方悠悠醒转,袁雪萼硬着头皮再劝她用饭,她却死活不听,口口声声要与姐姐共患难。 这下,袁雪萼可算体会到袁雪沛等人的心情了! 但袁雪沛能请来宋宜笑跟她有样学样,她可请不来人这样要挟宋宜笑! 她又是真心喜欢这个宋妹妹,所以僵持到傍晚,虽然还是没胃口,到底让人端了清粥小菜上来,当着宋宜笑的面食不知味的朝嘴里塞着:“你看,我用了,你也赶紧用点吧!” ……袁雪沛接到禀告,长舒口气,这才放心。 次日简虚白照例上门探望,问起这事,袁雪沛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末了不免感慨:“我原以为这宋小姐会软声细语的磨到萼儿松口呢,结果她一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才几个时辰就让萼儿主动用粥了,真是兰心慧质!我早点怎么就没想到这手?” “昨日,太子给我送了口信。”简虚白不大喜欢袁雪萼的性情,不过是看着袁雪沛的面子,才关心一下,如今听说她已经开始吃东西,也就懒得再提。 呷了口茶水,径自说起正事,“后日大朝,将议前番平乱事。” 袁雪沛面上的一丝轻松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子可曾言圣意如何?” 大军班师回朝已经半个月,太庙都祭告过了,但封赏却还没完成。 ——归根到底,是他们这些做过乌桓俘虏的人不好处理。 能拖半个月,已经是皇太后与太子在显嘉帝面前竭力斡旋的结果。 如今,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太子说,念皇外祖母之面,陛下颇有网开一面之意。”简虚白淡淡道,“但,朝臣却绝不肯让咱们轻易过关!所以,大朝时,还得看咱们自己!” 他放下茶碗,冷笑出声,“‘以数人贪功冒进,耽战机五载,耗粮帛无算,辱没天恩,罪于社稷’,这几句,是礼部尚书裘漱霞觐见时,跪地泣奏与陛下的!” 袁雪沛垂眸看向自己残废的双腿,笑得凛冽:“其他人说这话也还罢了,裘漱霞?他居然也有这个脸?!” 真当他们不知道,所谓贪功冒进、落入乌桓伏圈,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漱霞虽然不是此事的主谋,却绝对是始作俑者之一! 袁雪沛的这双腿,可不就是拜他所赐? 抬起头,年轻的博陵侯语气温和,目光却锐利如刀,“后日大朝,你打算怎么办?” 简虚白正要回答,不想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下人隔门急急禀告:“侯爷,老夫人召了大小姐过去说话,二房也在,好像起了争执!” 袁雪沛顿时变了脸色:“萼儿可受委屈?” “别急,我替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简虚白捏了捏眉心,站起身,“若当真不识趣……” “这眼节骨上且忍一忍!”袁雪沛担心的双目赤红,但还是道,“我那继祖母最会看脸色,怎么可能在你过来的时候为难萼儿?多半,是得了大朝在即的消息,故意给咱们使绊子!我纵然宠萼儿,也不会在这时候分不清轻重缓急!” 简虚白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然而出门后就阴沉了脸,命一直跟着自己的内侍纪粟:“待会你进宫一趟,把袁家老夫人的精神劲儿给皇外祖母好好说道说道!” 纪粟会意:“侯爷重伤未愈,袁家老夫人作为祖母却漠不关心,如此不仁不慈实在叫人心寒!太后娘娘公正严明,怎能坐视这样的人享诰命恩封?” 太后这段日子正想方设法替心爱的外孙开脱呢,袁家这几个人不管是有意无意,敢打扰燕国公与博陵侯商议大朝上的对策,太后就饶不了他们! “不长眼睛的东西!公爷这段时间烦心事一件接一件,咱家这些太后给公爷的奴婢,都个个打起精神不敢怠慢,免得惹了公爷生气!” 纪粟跟在简虚白身后走着,微微眯眼,不屑的想,“偏有不怕死的撞上门来给公爷消火……也不想想公爷就算要被追究贪功冒进,终究是陛下嫡亲外甥,还有太后娘娘护着,区区几个侯府家眷,也想给公爷添堵?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只是主仆两个杀气腾腾的到了地方,却惊讶的发现袁雪萼固然有些坐立难安的意思,可衣裙整洁,钗环端正,被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在老夫人下首,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倒是她的婶母,袁家二奶奶梁氏,披头散发的靠在丫鬟身上,脚边还掉了一支步摇,满脸的愤恨,一看就是吃了亏! 简虚白进门时,恰听到梁氏口不择言的骂道:“不过一个被赶出父家没人要的东西!衡山王府权当养条狗给了口饭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够了!”上首的老夫人涂氏本来淡淡看着,但瞥见简虚白,脸色顿变,忙喝住儿媳,“我早说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要改,你就是不听!瞧着宋小姐好说话,竟越发轻狂了是不是?!还不快点给宋小姐赔罪!” 这话看似呵斥梁氏,其实是在给她开脱——简虚白横竖已经吩咐了纪粟,这会也懒得点破涂氏的小心思,倒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宋宜笑也在,就坐在袁雪萼下首。 二七年华的女孩儿穿妃红窄袖罗襦,藕色留仙裙,鸦鬟雪肌,稚齿婑媠,好似一枝带露初开的海棠花,鲜丽中透着明媚。 之前梁氏破口大骂的应该就是她,但她却像没听见一样,神情和悦的端坐在那儿,嘴角还勾了丝若有若无的笑。 “袁雪萼还没傻到家,自己对付不了涂氏这些人,就拉上这宋小姐帮忙。”简虚白刚在袁雪沛那里听说了宋宜笑的机智,如今这么一瞧,哪还不明白事情经过? 多半是涂氏跟二房联手,打算找袁雪萼的麻烦,谁想宋宜笑也跟了过来,不但没让袁雪萼吃亏,反把梁氏气了个死去活来! 他打量着宋宜笑,这女孩儿气定神闲的模样,对比气急败坏的梁氏,可谓是优雅从容,尽显大家风范。 简虚白依稀记起六年前的初见,那会的宋宜笑,好像就非常识大体了——毕竟才八岁就被变相逐出家门,想不懂事都难。 “要没出征乌桓这六年,我如今恐怕依旧天真得很吧?果然玉不琢,不能成器啊!”年少的燕国公凤眸中划过一抹复杂,忽然没了心情说话,只袖手而立,等着宋宜笑继续摆平梁氏,再喊她们走人。 宋宜笑哪知道他的心思?看到他来,暗松口气,心想:“解围的可算到了,那我还冲锋陷阵做什么?” 当下把头一低,作出委屈之色,便心安理得的等简虚白发话。 谁想一会儿过去了,又一会儿过去了…… 堂上愣是鸦雀无声! 第二十七章 心有灵犀未点通 第二十八章 撞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八章 撞见 ……最后还是纪粟机灵,察觉情况不对,站出来呵斥了梁氏的无礼:“宋小姐是袁侯爷亲自请过府陪伴袁大小姐的,纵然你是侯爷的婶母,到底侯爷才是侯府的主子!在侄子家里满口污言秽语的冒犯贵客,是做长辈的样子么!” 他虽然穿着便服,但嗓音尖细,面白无须,一听就是宫里出来的,虽然是奴才,涂氏、梁氏理亏在前,却也不敢反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宋宜笑赔了罪。 简虚白这才咳嗽一声,对袁雪萼道:“你哥哥有事寻你,快过去吧!” 宋宜笑本来就是跟着袁雪萼来的,袁雪萼要走,她当然也不会留——目送他们出门远去,梁氏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娘!这日子没法过了!燕国公偏心也还罢了,这姓宋的说得再好听,归根到底还不是在王府寄人篱下?!居然也敢落咱们面子!!!” “她有王妃亲娘撑腰,说是寄人篱下,恐怕连王府庶女过得都不如她!”涂氏脸色阴沉,“不然哪有胆气给袁雪萼出头?!” 梁氏气急败坏道:“这韦氏也太不要脸了!媳妇就不信她如今有了亲生儿子,会不打王世子之位的主意!如今那陆冠云还没做世子哪,她倒是闲得插手起咱们袁家的家事来了!” “我看啊就是因为她想让她儿子做世子,所以才要插手咱们家的事!”涂氏转着腕上玉镯,若有所思道,“她再把衡山王迷得晕头转向,衡山王太妃可还在哪!崔王妃留下来的两个原配嫡子,都是孝顺上进的人!太妃怎么可能同意废长立幼?!” 她阴沉沉的道,“袁雪沛虽然废了,可燕国公至今都在为他忙前又忙后——燕国公在太后跟前有多得宠,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衡山王太妃比陛下还高了一辈,放眼宗室,也只有太后能名正言顺压她一头!这母女两个怕是在六年前就打好主意了,方才你看到了?袁雪萼对那姓宋的小贱.人根本就是言听计从!显然早就被她哄过去了!” “袁雪萼这个蠢材!”梁氏不禁破口大骂,“放着自家亲人不亲近,净向着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不甘心的问,“娘,本来有燕国公拉偏架,咱们想对袁雪沛下手就很难了。如今韦氏母女也来插一手,往后可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燕国公来头太大,一个不留神就会激怒太后娘娘,咱们确实招惹不起!”涂氏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但韦氏母女——自己一摊子事情都没解决呢也敢多管闲事!” 抬手抚了抚鬓发,冷笑着吩咐,“上巳将到,咱们家跟侯府到底是姻亲!这会也该送东西过去了,到时候你代我走一遭,给太妃请安之余,将那宋姓小贱人的举动,好好儿说与太妃听!太妃出身高贵,一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识过,不知道韦氏私下里的动作也还罢了,既知道,会放过她才怪!” 梁氏眼珠一转:“不如咱们也给太妃搭把手,对外散布那宋姓小贱.人趋炎附势、水性扬花的话,这样袁雪沛兄妹想再接她过府,娘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准了!就袁雪萼那性情,没这宋姓小贱.人护着,那还不是任咱们搓扁捏圆?袁雪沛再护着她,总也得打个盹,到时……” 涂氏颔首:“就这么办!” 她们这儿商量好了,正房里,袁雪萼也抹着眼泪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是其他东西也还罢了,那点翠白头富贵赤金钗是娘临终前留给哥哥你,明说将来给嫂子的。祖母跟婶母想要拿去给婶母的娘家侄女,这怎么可以?” 点翠白头富贵赤金钗是袁家长房代代相传之物,涂氏跟梁氏此举,不啻是说要给袁雪沛聘梁氏的侄女为妻——那小梁氏的家世性情且不去说,单冲着梁氏夫妇这些年来对博陵侯这个爵位的觊觎,袁雪沛也没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想来涂氏她们也晓得,所以才会从袁雪萼下手,打算先斩后奏的把名份定下。到时候就算袁雪沛执意不肯成亲,也能给他扣几个不尊长辈之命、始乱终弃的罪名。 “这事为兄会处置的,你无须担心。”袁雪沛耐心的哄着妹妹住了泪,又向特意陪她去涂氏跟前的宋宜笑致了谢——这时候已经到了正午,宋宜笑跟袁雪沛谦逊几句,也就随袁雪萼回绣楼用午饭了。 袁雪萼茶饭不思好几日,昨天才开始用粥,上午又哭了两场,用完午饭,难免感到精神不济,就问宋宜笑:“我想午睡会,妹妹要一起吗?” “我倒不困。”宋宜笑摇头,“姐姐自便就是。” 袁雪萼闻言,叮嘱下人们好生伺候,就独自上楼去了。 她走之后,宋宜笑本拟看本闲书打发时间,但才摊开书,锦熏就靠上来,挨挨蹭蹭的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直说!”宋宜笑卷起书,敲了下她额,嗔道,“作这样子给谁看呢?” “小姐真是聪慧,奴婢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不想小姐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锦熏虽然偶尔说话不经脑子,没少被赵妈妈教训,但心胸开阔不记仇,倒也讨人喜欢。 这会被宋宜笑点破用意也不尴尬,挽住她胳膊,笑嘻嘻的请求,“小姐,咱们去花园里看杏花好不好?奴婢昨儿个就听伺候袁小姐的梅屏姐姐说,侯府花园里的杏花正开着,好看极了!” 宋宜笑张望了下四周,见没其他人,方压低了嗓子道:“别多事,这府里的不太平,上午你跟着我也看到了。就是安安份份待这绣楼里,尚且被麻烦找上门呢!万一去那边又碰见什么人什么事,这到底是人家家里,你说尴尬不尴尬的?” “奴婢哪敢给小姐惹麻烦啊!”锦熏抱着她胳膊不肯放,撒娇道,“奴婢都跟梅屏姐姐打听过了,涂老夫人他们是从来不去看那里的杏花的——据说,那些花是袁侯爷的祖父专门给发妻栽的,您说涂老夫人这继室看着能不心塞吗?” 又委屈,“这时节咱们门前的垂丝海棠也开得正好呢,可如今要陪袁小姐,看不到。小姐就带奴婢去看看杏花嘛,这天气老闷在院子里好没意思的!” 宋宜笑禁不住她纠缠,何况春暖花开的季节,坐在屋檐下虽然也能感受到万物发生的气息,到底不如亲身徜徉花下震撼。 所以被锦熏又求了会,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去转一圈就回来,咱们是来开导袁姐姐的,可不是来游玩的!” 锦熏见她终于点头,不由大喜,自是满口子的答应。 主仆两个回房换了身衣裙,跟楼下当值的大丫鬟梅砚说了想去看花的事,梅砚办事利落,不但安排了小丫鬟青若带路,还让厨房收拾了只食盒:“花林里有凉亭,您渴了累了可以歇一歇。缺什么,让青若跑腿就是,可千万别客气!不然侯爷与大小姐都会责罚奴婢们伺候不周的。” 宋宜笑只打算带锦熏走一遭了事,不想梅砚这么认真,不禁哭笑不得。 锦熏倒是暗自高兴,她是个坐不住爱玩的,青若提了食盒同去,那至少要吃了茶点才回来,这比宋宜笑说的转一圈肯定要更花时间。 “你该不会跟梅砚串通好的吧?”去杏花林的路上,宋宜笑忍不住打趣她,“存心给你机会多躲懒?” “到了花林里,奴婢还不是照样伺候您?”锦熏喊冤,“奴婢要是个懒的,何必劝您出来呢?您看书时从不要什么的,那会奴婢才最闲呢!” 说说笑笑到了杏花林——这片杏花林的位置,跟衡山王府那片垂丝海棠林不一样,不靠水,却坐落在一片竹海之内。 碧竹艳杏,彼此映照之下可谓是春光明媚,看得人心里都豁然开朗起来。 沿着花径步入林中,就看到花林之间有假山点缀,高低错落,姿态各异,很多都爬满了薜荔。 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云山霞海般的花影里露出一处飞檐,檐角垂铃,应该就是梅砚说的凉亭了。 宋宜笑见青若一路提着食盒,到这里额上已经渗了层薄汗,便道:“一会把食盒放凉亭里吧。” 青若忙应下。 谁知往前走了一段,能看到大半个凉亭时,却看到亭中已有人在——两个人,一坐一立,站着的人手中执壶,似在侍奉那坐着的人,像是一主一仆。 宋宜笑见状微微一惊,就站住了脚,正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不远处的一株杏花树后,忽然转出纪粟来,笑眯眯的拱手行礼:“宋小姐也来赏花?” “纪公公?”宋宜笑见不是涂氏、梁氏的人,方松口气,笑着还礼,“是呢,袁姐姐在在休憩,我睡不着,带丫鬟出来走走。” 纪粟关切的问:“袁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咱家记得方才走时脸色可不大好。” “毕竟有几日未进水米,姐姐这两日确实虚弱些。”宋宜笑道,“但从昨儿个进粥起,我瞧她精神已经开始恢复了。” 纪粟又细问袁雪萼中午吃了些什么——他这么东拉西扯的,拖时间的目的实在太明显,宋宜笑想不怀疑凉亭里有问题都不行! 果然,片刻后,凉亭那边传来简虚白漫不经心的询问:“谁来了?” “回公爷的话,是宋小姐也来赏花。”纪粟这才住了话,回身一躬,恭敬答,“奴婢想着宋小姐这几日一直跟袁小姐同出同入,未见袁小姐,怕有什么闪失,所以斗胆拦下宋小姐问了几句。” 简虚白“唔”了一声,就请宋宜笑入亭一坐。 他亲自开了口,宋宜笑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应了。 入亭后,她瞳孔顿时微微一缩:方才从花枝间隙里看得清楚,亭中绝对是两个人。 但这会游目四顾,宽敞华美的凉亭内,却只有简虚白孑然一身! 他似乎微熏,仿佛绸缎的墨发有点松散;绯红盘领衫的襟口被扯开了些,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皎月般的面容略显苍白,薄唇却鲜红如血;浓密如羽扇的长睫微微抖动,凤眸半开半阖,慵懒中透着淡漠。 看到宋宜笑屈身行礼,也不作声,只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示意她坐。 宋宜笑道了声谢,才满怀警惕的坐下,心中默默祈祷自己没有撞破什么了不得的、必须灭口的秘密。 正忐忑之际,忽听简虚白淡声问:“你这几年都住衡山王府,可思念令尊?” 这是什么意思?! 提醒我敢就方才凉亭里一幕乱说话的话,就把我送回宋家去?! 宋宜笑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 撞见 第二十九章 她是宝贝,我是笑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十九章 她是宝贝,我是笑话! “嫡亲父女,爹对我再不好,我要说不想他,终归也难逃不孝之名!”宋宜笑急速的思索着,“但我要说个‘想’字,这位就顺水推舟,成全我怎么办?!” 虽然衡山王府由于立世子之事,目前已有乱象,已非久留之地,韦梦盈这个亲妈也不是很可靠,但凡事怕对比——相比宋缘那个爹,亲妈身边简直安全太多了。 尤其宋宜笑现在正是说亲之年,这要回到宋家,不定改天就被押了嫁给那柳秩音! 就算不是柳秩音,以祖母庞氏对她的厌恶,也不可能给她什么好安排,十有八.九还是再卖她一次——这种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冒险! 思及回答得不好的后果,她紧张极了,好半晌才强笑道:“劳公爷见问:生身之父,怎能不想?只是我性愚人笨,难讨爹爹喜欢,却不敢近前打扰。惟晨昏祈祷,愿他长寿安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简虚白侧着头,一手支颐,一手把玩着金盅,闻言,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他凝神思索的模样专注又沉静,似连时光都被感染得宁谧起来。 彼时,春风融融而过,带起漫天花雨。 纷纷扬扬的落花里,绯袍玉带的少年国公丰神雅淡,仪范清冷,明明只隔石桌,却没来由的叫人觉得他遥远得如在云端。 轩轩然如明霞举,萧萧间似皓月升,所谓华色倾城,莫过于此。 满腹心事的宋宜笑都忍不住看呆了片刻。 简虚白显然早已习惯惊艳的目光,波澜不惊的任她凝视,淡淡道:“据说他再次续弦,后妻为他生了一女,视同掌珠。” 宋宜笑闻言怔了怔,苦恼的想:“他到底想说什么?” 宋缘再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毕竟她这年纪已经开始出门走动了。 虽然身世尴尬,但性.子好,会说话,在帝都闺秀圈子里,总也有几个点头之交,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她也会晓得。 尤其宋缘是她亲爹,不管好意歹意,女孩儿们聚会时,总有人私下给她讲几句。 ——当初宋缘以“内闱不修”被弹劾罢官,在城外庄子上避了两年风头,四年前在父亲生前好友的帮助下,终于起复成功,重归秘书省任职。 他现在的妻子出身不在柳氏之下,乃太子宾客卢以诚之女,据说贞静文秀,极有大家风范,深得庞氏之心。 过门后,与宋缘举案齐眉,侍奉婆婆也非常用心——所以哪怕她至今也没诞下男嗣,但无论庞氏,还是宋缘,对她们母女都是呵护有加。 卢氏所出之女,宋宜笑的异母妹妹,名叫宋宜宝。 足见这位才会走路的二小姐在宋家的地位。 “我虽然没见过妹妹,但想来她肯定是极娇憨可爱的。”猜不出简虚白的用心,宋宜笑决定见招拆招——总之绝不落下给人非议的把柄! 她拿出平生最最大度贤德的仪态,笑容庄严道,“慈亲膝下,能有她承欢慰藉,我这不孝之女,也能稍稍释怀了!” 话音未落,就见简虚白凤眸中陡然掠过一抹凌厉,他把琉璃盅一扔,冷笑出声:“撒谎!” 宋宜笑:“……” 你怎么也跟那姬紫浮一样,翻脸如翻书了? 刚才还好好的啊! 她默默咽了把辛酸泪,正思索该如何圆场,简虚白已出言吩咐纪粟、锦熏、青若三人都退到远处。 纪粟跟青若闻言忙不迭的遵命,锦熏却踟躇着不肯走。 见简虚白面色阴沉,似要发作,宋宜笑暗叹一声,对她摆了摆手,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告退。 “说真话!”简虚白清了场,起身离座,负手踱到宋宜笑面前,垂眸警告,“或者你想马上回宋家去尽孝?” 他身量颀长,宋宜笑在同龄女孩儿里算是高挑的了,依旧比他矮了一个头。 如今她坐着他站着,差距尤其悬殊。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宋宜笑咬了会唇,才无奈的问:“公爷要说我什么真话?是关于想念家父?还是家父再娶?抑或是异母妹妹?” 简虚白凝视她片刻,方道:“都是!” “好吧!”形势比人强,宋宜笑不得不屈服,浅粉的樱唇勾出一个自嘲的笑,“这第一个问题:当年若非公爷慷慨相助,我的下场想来公爷当时也有所耳闻!所以,就算我想念爹爹,却绝不想落他手里的。不知这个回答,公爷可满意?” 见简虚白不置可否,宋宜笑顿了顿,又继续道,“第二个问题:家父再娶本是情理之中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如今横竖不在宋家住,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至于说我那妹妹。”这次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我的想法,就是人如其名。” “怎么个人如其名法?”简虚白眯起眼,凤眸深深,满是探究。 宋宜笑抬起头,定定看了会他,一笑:“她是宝贝,我是笑话!” “……呵!”简虚白神情晦暝良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冷笑了一声——宋宜笑眼尖的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自嘲,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简驸马到现在依旧重长子而轻幼子吗?” 不然简虚白这种天之骄子,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方才追问半晌,真正想知道的,恐怕应该是同样作为在兄弟姐妹中被冷落的那个,自己的想法? 宋宜笑正揣测着,但简虚白很快敛了冷笑,淡漠道:“先走一步,宋小姐请自便!” 说完不待她行礼相送,便一拂广袖,扬长而去! 远处纪粟看到,赶忙跟上。 宋宜笑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便有些愣愣的望着他离开——目送那袭绯袍隐入花海不见,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禁频频揉额。 锦熏跟青若待简虚白出了凉亭才敢进来,这会看她烦恼的模样,心里都有些打鼓。 锦熏想了想,借口请青若帮去折几枝杏花带回绣楼插瓶,把她打发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您没事吧?方才简公爷他……” “他问了几句早年间的事情。”宋宜笑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道,“你自己去玩吧,我在这里坐会就好。” 锦熏这会哪有心思去玩?请罪道:“都是奴婢没打听好,还请小姐责罚!” “梅屏她们要知道简公爷在这里,怎么会不提醒?”宋宜笑摇了摇头,“应该是偶然撞上的。” 见她确实没有见怪的意思,锦熏方松了口气,心中却仍余愧疚,所以等青若折回杏花,她就提议回去了:“算算时间,袁小姐该醒了,若见不着小姐怕是担心。” 宋宜笑知道她着意体贴,但如今主仆确实都没心情赏花,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回绣楼的路上,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忽略的是什么,猛然停下脚步,脸色骤变! 锦熏跟青若都是一惊,也跟着站住,锦熏仓皇问:“小姐?” “没什么!”宋宜笑深吸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心中却非常的不平静:“方才凉亭里的两个人,站着的才是简虚白!他离开时被亭外春光勾勒的轮廓,与方才在远处眺望到的身影一模一样!那……坐在那里让简虚白执壶伺候的人,究竟是谁?!” 简虚白是天子嫡甥,虽然不是唯一的外甥,却是皇太后唯一亲自抚养的孙辈!单凭这点,已足以骄行众人。 更不要说他还有超品爵位国公之封在身! 再加上长公主生母、宰相祖父——这样的背.景就是皇子公主也不敢轻慢,这天下够资格让他代仆役之行的人,绝对屈指可数! 而这些人有大半在皇宫里,比如说太后、帝后这些,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还有就是简家的亲长,好像也没理由专门跑到博陵侯府来让简虚白服侍。 毕竟简家其他人跟袁家可没交情,老博陵侯给发妻种的杏花林固然美伦美焕,可别处也不是看不到类似的风景。侯府现在的主人袁雪沛重伤未愈,本不适合接待外客,简虚白这好友兼同袍也还罢了,交情不够深的,这会上门就是不识趣了。 简家门楣比袁家还高,怎么会做这么有失.身份的事? “若是亲长之类的话,简虚白何必让纪粟出面拖延掩饰?”宋宜笑思来想去,暗自心惊,“从方才一幕看来,要么这人身份不宜曝露,要么就是简虚白跟他的关系不好暴露……娘说博陵侯带伤归来之后,简虚白日日亲自过府探望,重视非常!如今看来,他之所以这么殷勤,恐怕不全是为了袁雪沛!” 怕是也有借侯府之地、以及探望袁雪沛的名义,私下与方才那人会面的缘故。 “赶紧哄好袁姐姐回王府去!”宋宜笑捏了捏眉心,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决定,“虽然王府那边如今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但好歹王府暗流汹涌的源头是什么我知道,实在躲不过去时,心里也有个底!不像这边,一头雾水的,行差踏错了都不知道!” 第二十九章 她是宝贝,我是笑话! 第三十章 太妃发难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章 太妃发难 宋宜笑回到绣楼时,袁雪萼刚刚起身,见她从外而来,自然要问。 “锦熏坐不住,我带她去杏花林那儿兜一圈,谁知简公爷先到一步,就回来了。”宋宜笑轻描淡写的说了下经过,但掐掉了亭中之人那段,“一来一回都没怎么坐,倒劳梅砚跟青若白忙一场。” “有什么忙不忙的?你真是太见外了。”袁雪萼没什么城府,闻言自不怀疑,嗔她几句,就被引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但当天晚上,宋宜笑由锦熏服侍沐浴去时,青若却通过梅砚求见袁雪萼,禀告:“今日宋小姐去杏花林时,简公爷曾要求奴婢们回避,单独与宋小姐说了会话。” “简公爷走后,奴婢与锦熏入凉亭伺候,看到宋小姐脸色很是难看。” “回来的路上,宋小姐还失神到忽然站住!” “大小姐曾吩咐奴婢们要将宋小姐当您一样尊敬,所以,这事儿奴婢不敢隐瞒!” 袁雪萼吃了一惊:“这姓简的到底什么意思?当初骂我也就罢了,我确实不争气。但宋妹妹哪里不好了?” 大丫鬟梅屏叮嘱了青若不要乱说话,让她下去后,就建议:“一会问问宋小姐?” “可她都没告诉我,会不会觉得失了面子,不想我知道?”袁雪萼迟疑道,“我当初挨骂虽然是咎由自取,也有几日不好意思见人呢?” 梅屏提醒:“但宋小姐是为您才来咱们家的,如今受了委屈,不管是不是咱们家人的缘故,您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却不作声,回头她想到当时青若也在,断然没有不告诉您的道理,怕是会生出罅隙来啊!” 这话说服了袁雪萼,等宋宜笑出了浴房,她打发了伺候的人,就问:“今日简公爷是不是欺负你了?” “姐姐不要误会,是简公爷好意,跟我说了些父家之事。”宋宜笑正想找机会离开侯府,闻言心下一动,就露出忧虑之色,“有些日子没出门走动,要不是公爷告知,我还真不知道……” 说到这里止住,微微叹息。 袁雪萼关切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有用上我的地方么?” “不是我跟姐姐见外,但那到底是我爹,我真的不好说什么。”宋宜笑垂眸揉帕,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也只能回头探一探我娘的口风了。” “很紧要的事?”做女儿的确实不好说亲爹的不是,袁雪萼到嘴边的“你要把我当亲姐姐就告诉我”,顿时就吞了回去,“你要不放心,明儿个先回衡山王府跟舅母打听下?毕竟舅母掌管王府后院,耳目聪明!” 宋宜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却面露难色:“但姐姐你的身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袁雪萼忙道,“你尽管放心回去就是!” 宋宜笑又犹豫了会,等她差不多要亲自去帮收拾行李了,才勉强点头——为了防止袁雪萼回头找简虚白打听,戳穿谎言,她离开博陵侯府前特意交代了句:“我答应简公爷,他跟我说的事儿谁也不告诉。姐姐可千万别说我跟你透了口风!不然,我往后可不好见他了!” 见袁雪萼郑重表示不会向简虚白透露一丝一毫,宋宜笑才放心的登上马车。 ——这女孩儿虽然软弱了点单纯了点,但品行还是可以信任的。 “可算脱身了!”回到衡山王府,宋宜笑真是长舒口气,但跟着又打点起精神,预备迎接世子之争的旋涡。 谁想她才到韦梦盈跟前,母女两个还没来得及挥退下人说体己话呢,丫鬟巧沁就进来禀告:“四郡主求见!” 韦梦盈虽然靠着一子一女坐稳了衡山王妃之位,但太妃尚在,衡山王宠爱后妻却不是后爹,所以她也不敢刻薄了非亲生的王府子嗣们。 尤其四郡主陆蔻儿是原配嫡出,长得俏丽性情活泼,向来得宠,韦梦盈待她自然也要格外体贴。 如今听说她来了,顾不得盘问亲生女儿,忙吩咐:“快着她进来!” 片刻后,紫襦粉裙的陆蔻儿上堂行礼,韦梦盈虚扶一把,嗔道:“你这孩子,自家人还拘束什么?” 她语气亲热,但陆蔻儿的态度却有点不冷不热,起身后也不理会韦梦盈叫人看座的话,只道:“母妃,我有几个绣法不大会,女学的同窗中,宋小姐绣技最为高明,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请她去我住的‘韶音庭’小坐,好教我几手?” 韦梦盈哪里听不出来所谓请教绣技不过是幌子,陆蔻儿却是另外有事要找宋宜笑,只是——这六年来,两个女孩儿虽然是同窗,可来往次数屈指可数,连出门走动都很少一起,没有发生过明里的冲突,却也绝对说不上亲密。 如今忽然要请宋宜笑去她住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韦梦盈狐疑的看了眼女儿,却见宋宜笑也是一脸茫然,心中越发不解,但以陆蔻儿的身份,这么点事实在不好拒绝,所以还是点了头:“你们年岁仿佛,合该常走动,往后都出了阁,也能凑个热闹。” 她这么说了,宋宜笑也只能应下。 只是跟着陆蔻儿到了韶音庭,却没让人拿女红上来,反而挥退众人,又打发大丫鬟桂枝去守了门,这才对满怀疑虑的宋宜笑道:“你不用怕,我虽然不大喜欢你,但还不至于为你在王府白吃白喝了这么几年就要害你。”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六年来宋宜笑确实一直是衡山王府拿锦衣玉食养着的,如今陆蔻儿虽然说话不好听,她也不好反驳,闷闷问:“那郡主着我过来,究竟有何吩咐?” “我想让你下次去看袁表姐时,帮我给简表哥带封信,怎么样?”陆蔻儿盯着她,慢条斯理的道,“以你跟袁表姐的关系,这么点事不会办不成吧?” 宋宜笑真想扶额长叹——她正祈祷简虚白千万不要记起自己,尤其不要怀疑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一幕呢,如今陆蔻儿却要她帮忙给简虚白送信,这都叫什么事? “这事儿我是能办,可我不敢办。”宋宜笑思忖片刻,断然拒绝,“郡主也说了,我在王府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这帮您私相授受的事,我是真不能做。不然传了出去,谁都要说我恩将仇报了。” 陆蔻儿闻言却没发作,反而露出得逞的笑容:“你既然不敢替我传信,那下次袁家请你过去时喊我一声总没问题吧?到底我也是他们兄妹的嫡亲表妹,即使做一回不速之客,也不至于被拒之门外不是吗?” 宋宜笑:“……”这要怎么拒绝?! 只是虽然被迫答应袁家再请她过府时,一定会跟陆蔻儿说声,但宋宜笑回到含霞小筑后,马上吩咐赵妈妈安排人去博陵侯府递个口信,将陆蔻儿的盘算源源本本的告诉袁雪萼:“……我家小姐说,这事儿涉及郡主名节,万不可外传。只是郡主想借侯府成事,小姐阻拦不得,只能一边答应一边遣奴婢来提醒声了!” 袁雪萼自幼被哥哥保护得极好,遇事习惯成自然,那就是全部禀告到袁雪沛跟前,让哥哥发话处置——而这会袁雪沛跟简虚白都为大朝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理会儿女情长? 他只听了个大概,就直截了当的告诉妹妹:“这段时间都不要派人去请宋小姐,等回头空了再说!” 这话传回含霞小筑,宋宜笑方松了口气。 但跟着就被巧沁请到韦梦盈跟前,只道她又要劝自己去勾.搭袁雪沛,宋宜笑才酝酿了下情绪预备再次蒙混过关,谁料见面后,韦梦盈脸色不太好看的告诉她:“太妃说要见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宋宜笑虽然在衡山王府住了六年了,但迄今还只去过太妃院子里一回——就是进府那天,那还是沾了同日登门拜访的袁雪沛兄妹的光。 之后太妃虽然没刻意针对她,但也没再理会过她,权当根本不知道王府里有这么号人。 如今忽然见召,宋宜笑母女难免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到了太妃跟前行礼后,久久没有得到起身的允许——半晌后,母女两个腿也麻了腰也酸了,太妃却像没看见似的,只是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偶尔才拿冰冷的目光扫她们一眼。 一片屏息凝神里,韦梦盈一忍再忍,到底还是仗着一子一女撑腰起了身,含怒质问:“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问我?”太妃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朝她投去阴冷一瞥,开口就是一顿痛斥,“你怎么教你亲生女儿的?!正当说亲之年的女孩儿,不说藏严了护紧了以彰显金贵与重视,反而放任她一个人跑去博陵侯府!还一住几天!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博陵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做主子的雪沛虽然废了腿,终究也是年才及冠的未婚男子!尤其燕国公念及袍泽之情,可是天天朝那边跑!” “就算袁家还有个老夫人,那涂氏跟雪沛的关系你不知道?雪沛请上门的客,别说想她帮忙掩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帝都上下谁不知道那边现在是年轻男子当家?!蔻儿姐妹还是袁家兄妹的正经亲戚哪,我都不许亲自过府探望,你倒好,竟巴巴的把女儿送过去!” “这根本就是存心丢咱们衡山王府的脸!” 太妃把茶碗砸到韦梦盈跟前犹不解气,亲自从座位上起身,走下来指着她鼻子大骂,“你这女儿在王府养了六年,王府从没短过她吃喝,更让她进了女学跟蔻儿姐妹一道受教,待遇比不得正经宗室郡主,总也是当千金大小姐待的——我不求她将来知恩图报,权当是给子孙积德了!结果呢?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亲娘呢,就这么对亲生女儿?!” 韦梦盈被骂得哑口无言! 宋宜笑倒是暗松口气,心想:“看来太妃也看出娘让我去博陵侯府的用意了,有这位发话,接下来娘要再逼我去对袁雪沛知冷知热,我也有理由继续回绝了!” 谁想太妃骂完韦梦盈,跟着就说:“我容许你这女儿在王府当大小姐一样养大,不是为了坑我亲孙女的!你教女不严以至于她陷入非议,已经连累到了蔻儿她们——她绝不可再留在王府,我给你两条路:要么马上送她回宋家;要么立刻把她嫁出去!!!” 正窃喜的宋宜笑:“……!!!!!” 第三十章 太妃发难 第三十一章 婚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一章 婚姻 太妃占了道义,又抬出衡山王府抚养了宋宜笑的恩情,说到哪儿都有理。∽↗筆∽↗癡∽↗鈡∽↗文 韦梦盈竭尽全力,最后也只争取到让女儿在今年之内出阁:“母妃急着打发笑笑嫁人,无非是怕连累了蔻儿她们,可母妃想想,笑笑才从博陵侯府回来就成亲,传出去谁不怀疑这里头有猫腻?到那时候不是更加害了蔻儿姐妹?拖上几个月等谣言平息下去,也显得问心无愧不是吗?!” “但她不能再去博陵侯府了!从今儿起,最好连含霞小筑都不要出!”太妃借口“关心亲孙女们的名节”发作,根本目的却是为了给陆冠伦扫清世子之位的障碍,所以宋宜笑是否立刻出阁其实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让她替韦梦盈拉拢助力。 这会徉装让了半步,冷着脸道,“你就是不为蔻儿、钗儿考虑,茁儿总也是你亲生的!” 母女两个脸色铁青的离开太妃院子,回到韦梦盈的地方,立刻吩咐清场——门才关,韦梦盈就拍案大骂:“老货简直欺人太甚!!!” 薄妈妈等没退下去的心腹赶紧给她顺气,温言细语的劝解。 好半晌,韦梦盈怒火稍歇,拨开她们的手,转向女儿,恨恨道:“你看到了吧?即使为娘贵为王妃,又为王爷生下一子一女,可太妃一发话,仍旧是无计可施!” 宋宜笑默默听着,心里长叹一声。 果然—— “你前两日还说娘让你接近博陵侯,是让你没法做人!现在知道这种话是小孩子见识了?”韦梦盈冷笑连连,“如今王爷还在哪,太妃说把你打发出去就要把你打发出去了!将来一旦王爷不在,坐上那位置的也不是你亲弟弟,咱们娘儿几个能不被立刻扫地出门?!” 又说,“就算没有今日太妃逼着为娘给你胡乱找个婆家的事,你将来嫁了人难道不要靠兄弟了?为娘当初在宋家为什么过得艰难、太妃为什么瞧不起为娘?论才论貌为娘哪里比人差了?归根到底不就是韦家只是寻常官宦人家,不够显贵么!你要有个世子亲弟弟,就算不是这王府的小姐,谁又敢小看了你去?!” 一番语重心长下来,却见宋宜笑低着头摆弄衣摆,朱唇紧抿仍是不肯说话——韦梦盈知道她现在定然心乱如麻,也不逼迫,只摆手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如今也要人老珠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除了你们姐弟,还能是什么?” 宋宜笑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就立刻恢复了平静——但一直陪着她的锦熏却快急疯了! 待回到含霞小筑,锦熏心急火燎的告诉了赵妈妈经过,这下赵妈妈也慌了手脚:“本来小姐住在王府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若连闺誉也被人损坏,这亲事要怎么办?即使勉强说了亲,好不好且不说,过门后日子怎么过?!” “太妃未必真心想赶我出王府,不过是不想让冠云做世子罢了。”宋宜笑对太妃的心思很清楚,可事情不是她说了算的,“只要我不去接触那些能帮上冠云的贵人,安分守己的话,太妃其实不在乎我在王府多留两年。但……娘绝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恐怕接下来韦梦盈反而会频繁安排她接触袁雪沛! 该怎么办呢? 宋宜笑苦苦思索。 她不知道韦梦盈的盘算注定要落空——因为不说由于她之前的报信,袁雪沛近期都不打算让她去陪自己妹妹;就说博陵侯夫人之位,袁家人早已视为囊中物,梁氏的几个侄女都掐不过来呢,哪能容外人插手? 只是袁雪沛到底是侯爷,哪怕废了腿,也不是宋宜笑一介闺阁弱女能比的。 继祖母与婶母的折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捱过大朝这一关后,他腾出手来,首要操心的是妹妹的婚事。 这也是情理之中,袁雪萼已经十六了。 这年纪很多女孩儿早已出阁,而她的亲事还没个影子——早两年前,涂氏曾想给她定亲,但因为袁雪沛虽然在乌桓人手里做人质,到底没死,韦梦盈出面挡了这事:“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父母不在了,那就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从没听说有嫡亲哥哥在世,做继祖母的招呼也不跟孙儿打一声,就出来指手画脚的!” 王府的二少奶奶拿“继母妃”气韦梦盈,韦梦盈切齿之余,用在涂氏身上却也不含糊:反正只是个侯府老夫人,还是跟嗣孙势同水火的,欺负了又怎么了? 如今袁雪沛已经归来,刻不容缓的事情都已经处置,那当然是赶紧把妹妹嫁出去,免得继续耽搁青春! 不比宋宜笑的亲事虽然去年年底就被韦梦盈上了心、却至今没个影子,袁雪萼的终生,袁雪沛早年就想好了:陆冠伦。 毕竟袁雪萼心思简单,不给她找个敦厚的,袁雪沛总怕妹妹会吃亏。 尤其他废了腿,这辈子大约也就是守着侯爵过了——让妹妹低嫁他不甘心;不低嫁吧,他又提供不了足够的保障。 看来看去也只有陆冠伦最合适,王府原配嫡幼子,袁家的嫡亲外甥,知根知底的厚道人。 但…… “这事如今怕是有些难办。”袁雪沛父亲留下来的老人、六年前陪他出征的侍卫首领袁展砸着嘴,委婉的劝说,“衡山王太妃跟王妃在世子人选上分歧极大,衡山王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话到这里结束,但没说出来的已经不难猜:这眼节骨上,太妃哪能不给孙儿找个好岳家,以增加谋取世子位的筹码? 袁雪沛要是以英雄的身份凯旋归来,成就众人眼里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杰,再加上跟简虚白的交情,兴许还有指望替妹妹争一争。可现在? 袁展偷眼觑着袁雪沛冰冷的神情,犹豫了会,到底试探了句:“听说简公爷谢绝了太后、皇后所提的尚主之恩,公爷向来与侯爷交好,咱们大小姐虽然天真烂漫,但论才貌……” “这个主意不要打了!”袁雪沛立刻摇头,“阿虚很不喜欢萼儿的性情,要不是念在我的份上,他根本连眼风都懒得给萼儿一个,你瞧不出来?” “公爷与侯爷情同兄弟,当初训斥大小姐,也是因为大小姐惊慌之下,让您多操了不少心,怕累着了您。”袁展倒觉得撮合袁雪萼跟简虚白,比撮合袁雪萼跟陆冠伦要容易,提醒道,“宫里传出公爷不愿尚主的消息后,帝都上下,愿意与公爷结亲的人家可谓是多如过江之鲫——但公爷不是统统拒绝了?” 他越说越流利,“显然公爷现在心里没人,但偌大燕国公府总要人主持的。尤其公爷现在已经正式入仕,晋国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有自己的长公主府,不可能替公爷操持后院,不然太后娘娘也不必催促公爷成婚!纵然公爷现在对大小姐无意,但成了亲,日子过久了也就好了不是?” “你以为阿虚为什么谢绝尚主?”袁雪沛看着他,眼中露出一抹讥诮,淡淡道,“萼儿虽然不如公主尊贵,可谁叫博陵侯府不同于寻常侯爵家,乃是世袭罔替?!冲着这一点,哪怕我腿废了,萼儿也绝对做不了燕国公夫人的,你懂么?” 见袁展神情愕然中依旧带着迷惘,袁雪沛捏了捏眉心,压低了嗓子,“陛下沉疴已久,太子加冠却才四年,虽然储君聪慧宽仁,可满朝宗亲贵胄,重臣名将,要资历有资历,要城府有城府——怎能不让陛下担忧?” “阿虚贵为长公主爱子,又抚养于皇太后膝下,还有国公之爵。”他吐了口气,疲倦道,“以他的年纪与血脉,现在的身份地位就太高了!若再尚主或聘娶名门贵女,你说太子将来还敢用他?别说太子了,就是陛下也不愿意朝中再出一对富阳侯夫妇!” 富阳侯夫妇就是富阳侯姬蔚观与代国长公主。 这里要说几句往事。 ——显嘉帝的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四十多个,他虽然占了嫡子名份,但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很得先帝欢心。之所以能够正位东宫,最终又君临天下,除了本身手段过人,部分朝臣始终支持立嫡外,同母姐妹的付出也不可忽视。 他本有五个同母姐妹,但如今活着的只有晋国长公主与代国长公主。 其余三位都在韶华就香消玉陨,有两位甚至没留下子嗣。 太医院给出的诊断无一例外,都是郁结于心,久而成病,最后一病不起。 就连晋国长公主,也在显嘉帝登基不足三个月时,就上表要求与第一任驸马和离。 五姐妹里福分最好的莫过于代国长公主,与富阳侯一见钟情,夫妻恩爱至今,膝下儿女双全,可谓美满得不能再美满。 但让显嘉帝最头疼的姐妹也是她。 因为这位长公主实在太不安份了,朝政、边塞、后宫……没有她不插一手的! 而且理直气壮:“昔年皇兄要用我时,我可是二话没说就下降了,如今也不过想替皇兄分一分忧,皇兄就要疑心我?!” 单长公主干政也还罢了,到底只是一介女流。 可她的驸马姬蔚观虽然只是个侯爵,但能让做太子时的显嘉帝拿亲妹妹笼络,势力自不必说! 这叫显嘉帝如何不担心? 但想想那没了的三个姐姐,再看看在先帝时公认“钟灵毓秀、贞娴文静”,到本朝却变成无人不知的荡.妇、连许多宗室都羞于提起的晋国长公主,他那些本该尊享荣华、骄行一生的胞姐胞妹们,如今真正活得像个帝女的,也就代国长公主了。 实在不忍心。 可显嘉帝能容得下陪他度过艰难夺嫡岁月的胞妹,却绝不会容许皇室里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简虚白想得重用,怎能尚主? “阿虚必须手握重权。”袁雪沛望着窗外盛开的一枝杏花,淡淡道,“这关系到他的性命安危,所以这种拖他后腿的话,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袁展擦着额上冷汗,诚惶诚恐的躬身:“是!” “对了,我让萼儿给衡山王府那位宋小姐写了封信,你一会找人送过去。”袁雪沛正要挥手令他退下,忽然想起一事,“太后欲为阿虚寻觅良配之事连你都知道了,其他人更不必说。接下来帝都闺秀之间怕是会暗流汹涌,宋小姐美貌聪慧,只可惜身后没有父兄撑腰,萼儿如今要陪我养伤也不方便出门,她一个人去那些场合,没准就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杀鸡儆猴,这眼节骨上,她还是避着点的好。” 毕竟,这六年来韦梦盈母女把他的掌上明珠照顾的着实不错,举手之劳能还个人情,袁雪沛自不会错过。 何况那么聪慧的女孩儿,就这么毁了也实在可惜。 只是他的好心却没能送到宋宜笑手里——衡山王太妃上了年纪,眼睛也花了,斜靠榻上听大丫鬟兰蕙读完后门截来的信笺,方睁眼冷笑:“倒真是好姐妹……拿去烧了!” 第三十一章 婚姻 第三十二章 这宴,怕是有些麻烦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二章 这宴,怕是有些麻烦 衡山王太妃的截胡做得非常隐秘,韦梦盈母女始终一无所知。 所以接到上巳踏青宴的帖子后,还是跟去年一样预备起来——韦梦盈是憋着一口气跟太妃对着干:你说我女儿去博陵侯府住了两天就丢人现眼,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偏要放她出去! 宋宜笑是不得不这么做: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在王府住一辈子,尤其在太妃下过通牒之后!所以嫁人这事已经迫在眉睫,但作为寄人篱下的继女,她由亲娘领着出门交际的机会可以说微乎其微。 参加闺秀之间的邀约宴饮,是她唯一提醒众人,衡山王府有这么一位待嫁小姐的途径——不然提亲的人从哪来? 尤其今年接到的帖子还是晋国长公主的长女、清江郡主窦柔玫下的。 显嘉帝登基很不容易,上台后也没对异母兄弟姐妹客气,或杀或囚或夺爵,基本上一个都没放过。但对硕果仅存的两个同胞姐妹,却是恩宠有加。 加封外甥女为郡主就是恩宠之一。 宋宜笑沾袁雪萼的光,去年避暑时曾拜见过窦柔玫,还进献了一对香囊,被郡主夸奖过绣技——所以今年有帖子。 这样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好错过的。 她正带着赵妈妈跟锦熏检查衣裙钗环,陆蔻儿的丫鬟桂枝忽然来了:“我家郡主听说表小姐因为博陵侯爷的伤放心不下,今春不打算赴宴了。故遣奴婢来问宋小姐一声,届时出门要不要一道?” “郡主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宋宜笑身份尴尬,这两年外出走动,全靠袁雪萼这个正经侯府大小姐帮衬,才渐渐被接受。 饶是如此,仍旧有许多大家闺秀瞧她不起。 袁雪萼跟她一起出入时还能帮解解围,这次她独自赴宴,肯定会被找麻烦——要是能跟陆蔻儿一道,自可减少许多麻烦。 只是桂枝走后,宋宜笑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次郡主之宴,怕是有些麻烦。” “啊?”赵妈妈跟锦熏正一起捧了条锦裙对光细看可有勾丝、脏污的地方,闻言惊道,“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这六年来四郡主对我的不冷不热你们也知道。”宋宜笑捏了捏眉心,“如今忽然温存起来,哪有那么好的事?” 赵妈妈是知道宋宜笑才回王府时,陆蔻儿曾拉她去韶音庭的事的,这会就道:“但上回郡主不是还请您去她住的院子过吗?虽然您起先回绝了,可也答应往后再去侯府,会带上她啊!会不会是怕您反悔,所以卖您个人情?” “要搁之前我肯定也这么想!”宋宜笑接过锦熏递上的茶水吹了吹,放下,冷笑着道,“但前两日见太妃时……锦熏,你可还记得太妃说过什么?” 锦熏一愣,心念一转,恍然道:“太妃说,博陵侯府如今是袁侯爷一个年轻男子当家,所以不许四郡主她们去探望,免得传闲话!” “太妃发了话,就算袁家再请我过府,我也不可能把四郡主带出门!”宋宜笑拨了拨鬓发,眯起眼,“这事儿在我没被太妃召去问罪前,咱们是不知道的。☆→筆☆→癡☆→鈡☆→文但四郡主会不知道?既然她根本不能去侯府,你们说她要我在受邀时喊上她做什么?” 她吐了口气,“其实四郡主才要我传信时我就觉得奇怪,虽然她跟袁姐姐关系没有很密切,到底是嫡亲表姐妹,尤其袁姐姐那性.子,比我可好哄多了!以她的身份,打发个下人去侯府找袁姐姐做信使,也不是什么难事。放着亲表妹不求,却来求我这寄人篱下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她冷笑出声,“果然是在这里等我呢!” 毕竟两人同窗六年、共住一座府邸,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忽然出言相邀,以宋宜笑的谨慎,基本上不会同意,就算嘴上应了,到时候也会防着她。 但若陆蔻儿在这之前就“有求于”宋宜笑,那么这样的邀请就说得通了——以举手之劳卖个人情,也能激励宋宜笑尽心点儿。 要不是太妃召见时的一句无心之语,宋宜笑怕是这会还被蒙在鼓里! “当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宋宜笑想起往事就感到发自肺腑的怨恨,“当年崔见怜就是前脚说我好话后脚指使人放獒犬,如今四郡主倒是把她表姐这手学了来!” 她转向丫鬟,“锦熏,你到时候千万注意,咱们的东西全部都要看好,你自己也小心!不要太管我,我到底是小姐,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郡主别苑,谅四郡主也不敢公然对我怎么样!” 赵妈妈惊道:“您还要去啊?!”这都看出四郡主心思不对了,难道不是应该避开吗? “能不去吗?”宋宜笑叹了口气,“袁姐姐回家去了,袁侯爷伤势不轻,短时间里,她根本不可能出来走动!何况妈妈你想袁姐姐比我大两岁,这都十六了,袁侯爷也回了来,能不给她说人家?到时候出了阁,那就更没功夫管我了——她是侯府大小姐,哪怕之前袁侯爷没回来,身份摆那儿,帝都大家闺秀之间的热闹,总也不会忘了她!可我不一样。” 没有袁雪萼带她出门,也就意味着往后这类请帖只能靠她自己争取。 而以她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与份量,几次不出席,就会被众人忘记到脑后! 到那时候,她是听亲娘的去勾.搭袁雪沛,还是回宋家去考虑柳秩音? 这个道理赵妈妈也明白,不禁一声长叹。 ……转眼就是上巳。 天还没亮,宋宜笑就起了身,装扮是前两天就想好的:乌鸦鸦的长发绾成俏丽中透着妩媚的随云髻,簪海棠珠花,斜插点翠步摇;明珠珰,璎珞圈,绞丝嵌宝手钏。 薄妆轻粉,淡施胭脂。 惟唇上一点鲜色,嫣红似血,越发衬托出乌鬟鸦鬓、香腮雪肌。 衣裙是松花素纹宽袖对襟上襦,襟口与袖口都镶了寸宽的缠枝花叶织锦,露出内里的桃红底绣海棠春睡诃子;下系水色罗裙,丁香色宫绦,坠羊脂玉环,环下是一对五彩攒花穗子。 穿戴好后揽镜确认无误,临出门前,锦熏又替她搭了条暗绿绉纱披帛在臂上:“这天早晚还是冷的,免得冻着小姐。” 含霞小筑地方偏僻,虽然宋宜笑起得很早了,但去乘车时,陆蔻儿、陆钗儿姐妹却还是先到一步。 “四姐给你脸面,却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到。”一照面,六小姐陆钗儿就面含讥笑的刺了一句,“莫不是头次一道出门,就要给我们个下马威?” 陆蔻儿听到了也没说什么,待宋宜笑赔了不是,才懒洋洋道:“得了,快上车吧,免得迟到。” “小姐,这真是欺人太甚!”上车后,马车跟在陆家姐妹之后出了门,锦熏愤愤不平道,“又没说好时间,咱们已经够早了……” “端谁的碗受谁的管。”宋宜笑倒没什么感触,“吃陆家的喝陆家的,听陆家女儿几句酸话也在情理之中。” 锦熏哑口无言,半晌才叹道:“咱们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家就好了。” 宋宜笑没说话,却用力咬了下唇。 清江郡主摆宴的别苑在城外——说是别苑,但那座“占春馆”差不多圈了一座山,据说占地横跨两县,苑墙逶迤百里,亭台楼阁不可胜数,豪奢得令人难以想象。 “这地方足足建了十来年呢!”下车后,陆蔻儿当先,陆钗儿落后一步,宋宜笑在最后,三人带着自己的随从,跟着出迎的管事缓步入内。 见宋宜笑惊叹沿途所见的景物建筑,陆钗儿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见识,“不过耗资修建的那位没福,才建好,还没搬进来就赶着先帝驾崩……空了些年,才被陛下赐给窦表姐。” 话音未落,陆蔻儿就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叱:“那些陈年旧事你罗嗦个什么?!”说着扫一眼不远处的管事。 ——谁不知道显嘉帝对登基前的日子深恶痛绝,虽然说他笑到了最后,却仍旧不喜提到从前。久而久之,这成了贵胄中间公开的默契,对这类话题都三箴其口。 被嫡姐提醒,陆钗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心想看宋宜笑的笑话,得意忘形,竟差点犯了忌讳!她心中一阵后怕,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了。 “看来这占春馆的旧主,就是先帝时某位得宠的皇子或帝女了。”宋宜笑也低头敛眸,摆出乖巧模样,心里暗笑,“这六小姐还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 但笑容很快变得苦涩,“正如当初薄妈妈告诉赵妈妈的那样,陆钗儿生母只是个妾,且在娘进门后就失宠至今,所以平常根本不敢得罪我。今儿个却是变了个人似的,先在出发前出语讥刺,这会又公然想嘲笑我没见识……要不是她笃定我们母女好日子长不了了,哪里来这么大胆子?” 陆钗儿的态度转变,证明事情比她之前想的还要严重,怕是连韦梦盈都在幕后之人的算计内。 “凭陆蔻儿、陆钗儿姐妹可没这能耐,看来是太妃的手笔。”宋宜笑深吸口气,在宽袖里握紧了拳,“看来还是错估了太妃——本以为娘服了软,总能拖上一段时间。谁想她还是不能放心!” 她看向不远处高台上被团团簇拥的华服丽人,“清江郡主身份尊贵,帝宠隆重,她应该犯不着为了对付我,在一年一度的上巳节上扫兴。今日之事,太妃与陆家姐妹恐怕是想借刀杀人……” “只是我既然看出问题,又怎么可能乖乖儿引颈就戮?!” 宋宜笑闪烁的目光在陆家姐妹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一直走到高台下,她才弯唇一笑,笑意凉薄:“念在六年供养之恩上,这次我只自保,不还手。但若再有下次……” “郡主请三位上台一叙。”先行上去禀告的侍者走下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请这边走!” 第三十二章 这宴,怕是有些麻烦 第三十三章 暗流汹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三章 暗流汹涌 高台上,清江郡主打量着拾阶而上的陆蔻儿三人,转了转掌心的琉璃盏,轻声问左右:“就是最后面那个?我瞧着仿佛面熟?” “郡主真是好记性!”大丫鬟珍丽奉承了一句,才道,“可不是去年博陵侯府大小姐领到您跟前过?当时还孝敬您了一对香囊,您当面夸了她手艺呢!” “难怪。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清江郡主点了点头,眯起眼,“衡山王府倒是厚道,看那才貌气度,比蔻儿姐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显然是认真养出来的。” 珍丽含笑道:“要没点样子,奴婢哪敢说给您听?” 话说到这儿,陆蔻儿三人已经上来了,主仆两个遂住了议论。 “有几日不见窦表姐,表姐瞧着越发年轻了,这面色就跟那才开的桃花一样,白里透红,滋滋润润,简直掐得出水来。”见礼毕,陆蔻儿就亲亲热热的道,“表姐这是吃了还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比桃花?”清江郡主这回设宴虽然只请了未嫁女孩儿,但她自己的年纪都能做这些女孩儿的娘了,这会边让她们坐,边失笑道,“比那桃花底下的泥还差不多!” 又说,“你们才是真正花儿一样的时候呢!” 陆蔻儿嗔她谦虚,又拉着陆钗儿讲:“我说窦表姐瞧着跟咱们年岁仿佛,还不承认!钗儿你来评理,这话是也不是?” 陆钗儿当然是用力点头——清江郡主无可无不可的跟她们说了几句,目光却落在了始终含笑不语的宋宜笑身上:“我记得去年袁家女孩儿带你见过我的,那会可不似今儿这样静默?” 宋宜笑向来很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从不抢陆蔻儿姐妹的风头的,哪里想到闭口不言反而引了注意? 感受到陆蔻儿与陆钗儿飞来的眼刀,她赶紧赔笑:“劳郡主惦念!宜笑绝非故意扫兴,只是嘴笨,听蔻儿郡主跟钗儿小姐把宜笑想说的话都说了,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才一时无言。” “不必如此拘束。”清江郡主态度很温和,温和到让陆家姐妹都有点侧目了,“我记得你女红做得不错?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学过几年,虽然做得一般,倒是很喜欢。” 宋宜笑识趣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簇新的绣帕,双手呈上:“这是前两日才绣好的,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清江郡主倒没说客气话,宋宜笑的绣技确实不错——毕竟她这上面天赋本不坏,兼之前世那几年被困在宋家后宅,除了做女红也没其他消遣了。☆→筆☆→癡☆→鈡☆→文 看着绸帕上栩栩如生的两条游鱼,活灵活现到仿佛随时会跃出帕面,清江郡主赞叹连连,以至于拍了拍身边的席位:“你坐过来与我好好说道说道,这上面都用了哪些针法,用了多少种颜色的丝线?” 宋宜笑跟这位郡主也就一面之缘,还是场面上见个礼的那种——对她的脾气性情当然不甚了解。现在又没有一个袁雪萼在旁提点,虽然觉得清江郡主似乎是在特意注意自己,但以她对郡主的了解,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心念数转,最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道了声是,就移步到郡主身边落座,为她详细讲解绣帕。 宋宜笑本打算敷衍两句就收场,免得冷落了陆家姐妹。无奈清江郡主本身女红好不好且不说,作为长公主的女儿,自幼生在绮罗堆里的郡主眼力跟见识却是放在那里,真要刨根问底起来,她也不得不集中精神解释。 这下子陆蔻儿跟陆钗儿彻底被扔在一旁! 两姐妹好歹也是衡山王的亲生骨肉,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 尤其对比的那个还是在王府里寄人篱下的——正经主子倒被高高晾起! 女孩儿们气得脸都青了! 万幸珍丽还记得她们,瞅了瞅清江郡主头也不抬的指点着绣帕,悄悄上前:“我家郡主近来醉心女红,看到喜欢的就爱不释手……郡主与小姐若是无趣,不如奴婢派人陪两位去附近走走?” “正想去附近的樱花林看看呢!”陆蔻儿可不希望被待会来的宾客看到自己如此尴尬的一幕,自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强笑着起身,“可劳你费心了!” 虽然说她跟清江郡主都是郡主,她还是正经宗女,可从她只有郡主之封而无封号,反倒是做外甥女的窦柔玫被封了“清江”,就知道两郡主中谁圣眷更重了——不然她何必一上来就窦表姐长窦表姐短的恭维? 如今虽然被清江郡主忽视,却也不敢在她的人面前流露怨怼,只把这笔账都记在了宋宜笑头上! 气呼呼的下了高台后,找个借口把带路的小丫鬟打发得远远的,就跟陆钗儿咬起了耳朵:“这个贱人到底给窦表姐灌了什么**汤?!窦表姐竟然撇下咱们去听她讲那捞什子绣技去了——表姐喜欢刺绣,什么样的绣娘找不到,需要稀罕她?!” “会不会是咱们方才说话不当心,得罪了窦表姐而不自知?”陆钗儿怎么都不相信一个外人会比自己姐妹更讨清江郡主欢心,这会就猜测,“窦表姐心里不高兴,这才故意借她做幌子,敲打咱们?” 陆蔻儿觉得很有道理,但姐妹两个合计半晌,又把左右喊过来挨个问了,也不知道之前那么几句话怎么就得罪清江郡主了? “总之都是宋宜笑不好!”陆蔻儿思来想去,一拍手,咬牙道,“咱们来得早,待会人来多了,都要去给窦表姐见礼,到那时候窦表姐怎么可能顾得上她?!一会桂枝你去安排下,把她……”比了个凌厉的手势。 陆钗儿到底是庶女,平素小心翼翼惯了,即使今日没忍住嫉妒,对着宋宜笑多有流露,事到临头难免又迟疑:“这不太好吧?祖母说了,只要咱们今儿个把宋宜笑带在身边就成,其他什么也不要做?” “祖母哪知道这小贱人居然给了咱们这么大的没脸?!”陆蔻儿愤然道,“就是长兴、玉山她们在的场合,窦表姐也从没这样对待我过!” 长兴公主、玉山公主正是本朝两位金枝玉叶,都是娇纵任性的主儿,虽然是同族姐妹,陆蔻儿跟她们相处也是极谨慎的。 有这样的对比,也难怪她对方才的一幕耿耿于怀了,“何况咱们是祖母的亲孙女,那小贱人算个什么东西?!打了杀了,祖母难不成还心疼?” 陆钗儿一想也是,但还是有点忌惮清江郡主,提醒道:“可这儿是窦表姐的别苑,窦表姐这会对她很热情,到时候会不会?” “你笨死了!”陆蔻儿不满道,“今儿那么多人在,要收拾那小贱人,难为非要咱们自己出手?” 见庶妹还是不开窍,她恨恨一点陆钗儿额,低声道,“崔见怜今天也要来的,她当年因为小贱人被灰头土脸的赶回崔家,至今都不好去咱们王府——这两年咱们在外面碰见她,她可没少跟咱们打听小贱人的情况,哪次问起来不是恨得咬牙切齿?今儿这么好的机会,咱们都不要推波助澜的,只要找到她,跟她说小贱人在什么地方,接下来只管看戏就是!” 冷笑一声,“这位有太子殿下跟崔贵妃撑腰,可不像咱们这样忌惮窦表姐!” 陆钗儿恍然:“还是姐姐高明!” 却不知道这番话片刻后就一五一十的报到了清江郡主跟前! 这会清江郡主刚刚听宋宜笑讲解完绣帕,和颜悦色的招了名丫鬟也带她下去转转:“说是请你来赴宴的,可别老叫你拘在这儿。这季节的花开得最烂漫,你去瞧瞧,待会人多了,可没这会去看清净了。” 宋宜笑受宠若惊的应了——她前脚被带下去,后脚珍丽禀告了陆家姐妹的打算,笑问:“郡主可要奴婢去敲打下她们?” “要不是为了激她们出手,我何至于当着她们的面抬举这宋姓女孩儿?”清江郡主摆了摆手,淡声道,“这女孩儿的才貌气度、谈吐女红,确实都不错。所以正好借蔻儿姐妹的算计,瞧瞧她内里的锦绣有多少,值得不值得我花心思!” 珍丽会意:“奴婢待会去叮嘱底下人一声,免得他们会错了意!” “对了,待会无论如何也要去瑶芳阁,把那小祖宗哄出来走一圈,怎么也要他给个说法!”清江郡主忽然想起这事,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不然叫我回到帝都怎么给皇外祖母交差?” “今儿个全帝都出色些的闺秀都到了,简公爷再怎么挑剔也不至于一个也瞧不中吧?”珍丽安慰道,“要还说看不中,这也没办法了!太后娘娘怎能怪您呢?” 清江郡主也不是当真担心太后的责怪——毕竟她也是太后的嫡亲外孙女——这会连连叹息,还是因为:“你说这小祖宗怎么就不懂事呢?皇外祖母苦劝他成亲,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着想!” “他都十七了,纵然打小养在宫里,可这年纪就算是皇子也要出宫避嫌,何况他只是外孙?!尤其现在又当了差,哪里还能跟小时候一样时常出入宫闱?有了妻子,不但可以替他主持燕国公府,这有什么事儿需要跟皇外祖母通个气,也能代他跑腿不是?” 想想目前的局势,脸色就阴沉下来,“乌桓的事情,虽然说大朝已经过去,赏罚也定了,可暗地里的勾当什么时候消停过?他如今看似尊贵得宠,实则凶险无比!这整个朝堂,除了太子殿下照看些外,根本没什么助力——那袁雪沛跟他倒是要好,偏偏废了腿入不了仕!若再跟宫里生份了,对他有好处吗?!” 珍丽屏息凝神,听完才道:“奴婢一定把这些话都说给简公爷听!” “这些话皇外祖母怕是都跟他念叨了十来遍了!”清江郡主咬牙切齿道,“你去了瑶芳阁只管问他:是他自己乖乖出来呢,还是让我亲自去拎着他耳朵拖出来——皇外祖母疼他疼到舍不得下手,我这长姐可是狠得下心得很!” “他是一身好武艺他有本事跟我这亲姐姐还手啊!!!” 第三十三章 暗流汹涌 第三十四章 宴会真相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四章 宴会真相 清江郡主在高台上操心异父弟弟的终身大事,徜徉花下的宋宜笑却在揣测她的心思:“我今儿才第二次见这位郡主,要说以前也没得罪过她,可她刚才的做法又是什么意思?” 她再不了解清江郡主也知道,似清江郡主这样应酬惯了的贵女,再怎么爱好女红,也不可能投入到把两个表妹彻底抛到一边——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难道是衡山王太妃给她说了什么?”她沉吟着,“但左右是让陆蔻儿姐妹怨恨我,太妃直接交代了自己亲孙女不就成了?何必让清江郡主知情呢?就算清江郡主答应不说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筆∽↗癡∽↗鈡∽↗文” 就跟陆蔻儿姐妹想到一起去了,“或者这姐妹两个惹了清江郡主,清江郡主故意借我敲打她们?要是如此,我可也太冤了!” 但身份悬殊放那儿,宋宜笑纵然满腹愤然也无可奈何,心里正乱七八糟的,忽听身后有人招呼自己:“宜笑?” “蒋姐姐?”宋宜笑转头一看,忙含笑相迎,“好巧!” “巧什么呢?”蒋慕葶走过来挽住她手臂,淡淡道,“我听说你往这边来,专门来找你的。” 宋宜笑闻言就很意外,因为她们虽然认识,要说多熟也谈不上,不过泛泛之交。 尤其蒋慕葶是蒋贤妃的娘家侄女儿,虽然贤妃就生了一位玉山公主,到底是与崔贵妃平起平坐的高位妃子,还抚养着宫嫔出的魏王陆鹤游,不容小觑。 且蒋家也不是靠贤妃出的头,前朝本朝都有子弟承担重任,门楣比简家也低不了多少了。是以蒋慕葶平常来往的都是身份仿佛的贵女,要不是有个袁雪萼穿针引线,宋宜笑这样的,跟她连泛泛之交都做不成。 如今蒋慕葶亲口说特意来找她,她不免诧异:“姐姐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你们走远点,我跟宜笑说几句体己话。”蒋慕葶先打发了左右,才蹙眉责备道,“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明明雪萼已经给你写了信,叫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的,你还来!也不看看今儿这是什么宴,要没雪萼派人赶到占春馆门口送信,让我来找到你护着点,你十成十要出事!” 宋宜笑大吃一惊:“袁姐姐给我写了信?我根本没收到!” “想是中间出了岔子?”蒋慕葶一怔,就怀疑上了韦梦盈——心想这韦王妃既然是个弃夫再嫁的,为了有个显贵的女婿,坐视女儿冒险也不奇怪? 但她虽然有些轻视宋宜笑,教养放在那里,也不想当面说人家亲娘的不是,就一带而过,道,“今儿这宴是为了给几位贵人相看人,运气好的,往后富贵未必在令堂之下,你可明白了?” 韦梦盈是王妃,这不就是说相看的人里甚至有封了王的皇子?! 宋宜笑虽然正为出阁犯愁,但也知道自己纵使自忖才貌都不逊色于人,可没有父兄撑腰,不自量力的去竞争这样的富贵,要没意外出现,基本就是作死。∽↗筆∽↗癡∽↗鈡∽↗文 她不是赌徒,愿意拿前程甚至性命去博那渺茫的一线指望,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说清江郡主为什么态度那么古怪!该不会听人讲了我去博陵侯府小住过几日,怀疑我勾搭袁雪沛与简虚白不成,又来这儿凑热闹?!” 不然无怨无仇的,堂堂郡主干嘛拖她一个小小继女出来做靶子? 要命的是,这事儿她还没法解释!毕竟清江郡主又没明说,她总不能自己冲过去跟郡主讲,自己跟袁雪沛、简虚白都是清白的吧? 蒋慕葶看她脸色难看的模样,还以为是害怕,语气放缓了点:“你也不要太担心,今儿来的人不少,只要你不去设法出风头,这满眼莺莺燕燕的,多半还是走个过场。毕竟贵人就那么几位,哪可能人人有份?” “谢谢蒋姐姐了!”宋宜笑感激的道,“不然我还以为是寻常宴席,毫无防备呢!”她一边说着对蒋慕葶感恩戴德的话,一边却寻思着这事儿越发叫人糊涂了—— 蒋慕葶说的若是真话,今儿的宴席是为了给诸王相看王妃而设,那衡山王太妃为什么还让她来? 即使她自己都不相信会中选,且太妃也分明叮嘱了陆蔻儿姐妹,可世事难料,太妃就不怕来个万一? “假如太妃希望我来,那也难怪我收不到袁姐姐提醒的信了!”信不见了这件事,宋宜笑不怀疑韦梦盈,因为这事要是韦梦盈做的,她来之前韦梦盈至少会提醒她几句,免得高枝没攀上,反把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折进去。 但她出门前韦梦盈只照寻常邀请对待,就叮嘱她好好表现,争取给清江郡主留个好印象——显然,今日这宴的真正目的,连韦梦盈也不知道! “娘现在好歹是个王妃,即使身份相齐的贵妇们不大看得起她的再嫁,可地位摆在那里,连蒋慕葶一个晚辈都知道的事,她居然一无所知!”宋宜笑越想越笃定这一切都是太妃干的,“除了太妃,谁能做到?” 细想之下真是叫人胆战心惊! 宋宜笑吐了口气,又想:“如果蒋慕葶骗了我呢?” 但这份期盼在半晌后被打破了——清江郡主派了人来通知她们:“宾客已齐,郡主娘娘请两位前往意芳台,预备登山赴宴。” 到了意芳台一看,正如蒋慕葶所言,满眼的莺莺燕燕、花枝招展,那么多宾客里别说没一个妇人,连姿容乏味的都没有!放眼望去,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愈增春色。 ——这要还不是相看宴,这天下也没相看宴了! “待会要登山。”蒋慕葶态度有些高傲,却很尽责,领着宋宜笑上意芳台拜见了清江郡主,略说几句话,就悄悄叮嘱她,“咱们不要挤在郡主身边,那是想出风头的人谋取的地方;也不能离太远,不然谁知道会不会碰见龌龊事?” 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这会自是一口答应。 没多久,清江郡主就吩咐动身:“既然人都齐了,那咱们走吧?若有走不得山路的,跟下人说声,也预备了肩舆的。” 说是这么说,但这会最娇弱的女孩儿也不会提出要坐肩舆的——不说上巳的主题本来就是踏青,占春馆的景致这么好,缓行于山林花木之间根本就是种享受。哪怕爬点山涉点水,也不可能劳累过度;就说这里现在基本都知道了宴会的真正目的,谁又敢表现得弱不禁风? 身体都不好,还想嫁给贵人?! 所以清江郡主打头步行后,众人纷纷响应。 在山脚因为还是平地,倒没什么,等开始登山后,由于山势渐渐向上的缘故,哪怕离得远一点,眼力好的人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到队首。 看到之后,就有人不满的低呼:“那穿天水碧衫子的是谁家闺秀啊?瞧她公然跟清江郡主并行不说,几次兴致来了还走到郡主前面去了,就算性.子活泼,也忒不知礼数了些!没见宗室郡主都刻意落后清江郡主半步,以示尊重吗?” “噤声!”宋宜笑闻言才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已被同伴叱止,“那是代国长公主之女、南漳郡主姬紫湘——与清江郡主是嫡亲表姐妹,做妹妹的在姐姐跟前活泼些又怎么了?清江郡主都没说什么,偏你话多!” 代国长公主? 不只嘴快的那位,附近的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 两位长公主是最不能招惹的,这是显嘉一朝宗室贵胄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姬紫湘?哼!”宋宜笑没把这小插曲放心上,但走了会后,却听身旁的蒋慕葶低声嘀咕了句,“蛮横无礼,可不就是个不知礼数的人?!” ……这位与南漳郡主有怨? 宋宜笑假装没听见,心里却默默把这事记了下来。 占春馆的这座山,对于娇生惯养的弱质女流来说不算矮了。 但清江郡主也没打算太为难人,宴设在山腰,未到山顶,登山的路是齐整的青石板铺砌而成,在到山腰前没有陡峭的地方。兼之山中景物可爱,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腰的广场上。 这广场只一面靠着山径,其余三面俱临悬崖,都用汉白玉栏杆围住。广场的中心凹下数尺,在角落里放着些胡凳,中间铺着氍毹,看样子,是供舞乐所用。 此刻广场四周已摆好了一张张席位,金碟玉碗、牙箸银盏也已设齐,中间还立了些屏风、锦障,既彰显华贵,又可避免山风吹凉菜肴。 清江郡主见状,便发话让众人入席——落座后,侍者鱼贯捧上热水、帕子供梳洗,之后又端来瓜果点心,各色浆饮。 瓜果才放下,已有一队乐伎前来,果然是进了那片凹地,坐下后,略调丝弦,便奏起宴客的曲子来。 “这儿还真是个好地方!”南漳郡主朝清江郡主举了举盏,笑道,“我还以为表姐促狭才把宴摆山上来呢,如今瞧着栏外青霭袅袅,远眺着帝都轮廓,方知在这儿用宴还真比在什么花下、水畔心旷神怡多了!” 清江郡主倒是很平淡:“你偶尔来一次觉得新鲜,真叫你住下来你又不肯。” “表姐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最爱热闹繁华,你这儿再美,到底人少,我是真的待不住。”南漳郡主果然一口回绝。 她们表姐妹说话的功夫,许因为有乐声掩护的缘故,广场上也热闹起来。 蒋慕葶的父亲官拜三品,亲姑姑是贤妃,表妹是公主,在帝都闺秀中当然交游广阔,这会左右前后的宾客差不多都跟她认识,纷纷打起了招呼。 难免要问到宋宜笑:“这位小姐瞧着眼生,是你家亲戚么?” 待听说只是寄居衡山王府的继女,受博陵侯府大小姐之托,才帮忙照看些,顿时对宋宜笑没了兴趣,只调侃蒋慕葶:“就说你怎么这么热心?合着是袁家那位开了口。不过你也太谨慎了吧,你的事,贤妃娘娘心里还能没数?何况你跟魏王殿下可是青梅竹马……” “说什么呢!”蒋慕葶双颊飞红,嗔道,“宜笑比我小,又不常出门,我带带她怎么了?” 宋宜笑含笑不语,心里却十分愕然:“听这些人话里的意思,蒋慕葶是内定的魏王妃?” 按说她是蒋贤妃的亲侄女,魏王虽然不是蒋贤妃亲生的,却是襁褓里就抱给贤妃养的,与蒋慕葶也算表兄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蒋家门楣也出得起王妃,确实极有可能。 问题是…… “前世的魏王妃,是南漳郡主啊!”宋宜笑见蒋慕葶还在跟女伴娇嗔,无暇注意自己,忍不住朝主位上的南漳郡主投去一瞥,“其他王妃也还罢了,这位魏王妃曾赏过柳氏一套头面,吴妈妈炫耀时特特提到魏王妃的娘家,说她乃长公主爱女……我绝不会记错的!” 想到这里不禁捏了捏眉心,直欲掩面长叹,“蒋慕葶、蒋姐姐、蒋小姐!您还要护着我?您这是自身难保啊!” 第三十四章 宴会真相 第三十五章 谁连累了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五章 谁连累了谁 蒋慕葶可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半公开的“准魏王妃”身份会是一场空,所以对于眼下的宴会不但毫无压力,环视群芳时,还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筆癡鈡文 她应酬一圈下来,稍稍得空,不忘记关照宋宜笑:“这桂花凉糕虽然爽口,但如今还没到夏日,山上风又大,你少吃几块,免得积了寒。” 宋宜笑正要答应,一个丫鬟忽然从后而来,游目片刻,便走到蒋慕葶跟前,俯身禀告:“蒋小姐,精舍那边出了点事儿,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蒋慕葶一怔,认出她身上服饰,乃是占春馆的丫鬟,不禁诧异问:“出了什么事?” 这丫鬟说的精舍,就在广场下边的山径两侧,依山而筑了十来间屋子,掩映于绿树杂花之中。 方才一行人步行上来时,就是从精舍门口经过的。这些精舍跟占春馆内其他亭台楼阁一样可以住人,不过今儿却因离设宴的地方近,特意腾出来做了更衣、醒酒等用途。 赴宴之人带的备用衣物与钗环,这会都放在里面,有占春馆的下人看管。 如今这丫鬟过来相请,怕是…… 蒋慕葶与宋宜笑心念未绝,果然那丫鬟露出赧然与惴惴之色,小声道:“崔家小姐的人不慎碰落了您的妆匣,一对玉步摇摔断了。那边也去请崔家小姐了,所以……” 宋宜笑还在沉吟这事会不会跟南漳郡主有关系? 不然代国长公主再有权势,但蒋慕葶家世也不俗、亲姑母是魏王养母,照方才那位闺秀的话,她跟魏王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实在没理由会不声不响的输给南漳郡主啊? 一听“崔家小姐”,顿时凛然:“哪个崔家小姐?” “贵妃娘娘的侄女。”玉步摇虽然不是这丫鬟弄坏的,但她负责看守,出了事也要担责,这会见宋宜笑是蒋慕葶的同伴,不敢隐瞒,小心翼翼道,“闺名见怜的那位。” “蒋姐姐,您看那边的侍者都提了食盒,莫不是宴要开了?”宋宜笑心头微微一沉,她可没听说过蒋慕葶跟崔见怜有恩怨,这事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么?正要提议跟蒋慕葶一块过去瞧瞧,晃眼看到广场边,话锋顿时一转,“是不是等会再离席?” 蒋慕葶随她指的望去,微微颔首:“没错,这会走不成。”吩咐丫鬟,“你先回去,就说我知道了,等会空了再过去……” 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白,“是哪对玉步摇?该不会是我祖母留给我的那对?!” 那丫鬟怔道:“奴婢不知,只看到是一对连理枝坠珍珠的玉步摇。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话音未落,就见蒋慕葶脸上怒色一盛,深吸了口气才忍住,语气僵硬道:“先下去,一会再说!” “我祖母生前最疼我,所以临终前将大部分钗环都留给了我。”蒋慕葶心情显然很坏,待丫鬟走后,阴沉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向宋宜笑倾诉道,“那对玉步摇,是她老人家做女孩儿时最喜欢的,她在世时我要了好几次都没得手,一直到……” 眼圈顿时红了,狠咬了下朱唇才住了声。 宋宜笑很怀疑她是被自己连累了,心中非常愧疚,正要出语安慰,蒋慕葶却叹了口气,摆手道:“是我自己不好,早知道,宁可换套衣裙带,也不带它们来了!” 显然是为了配她今儿个换洗的衣裙,故而把这对宝贝步摇也带上,谁想还没换上,竟就先摔碎了。 看着她情绪低落的模样,宋宜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这时候乐声忽停,众人下意识的望向主位,果然清江郡主已含笑起身,宣布开宴。 郡主不是罗嗦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场面话。 末了侍者撤下众人面前的瓜果点心,开始传菜,又有舞伎列队而入,以为助兴。 菜肴味道不错,舞伎的舞技也都十分高明——要搁以前,蒋慕葶一定很享受这场宴饮。但现在她满心都是那对玉步摇,巴不得赶紧酒过三巡,好腾出空去问个究竟,自然觉得如坐针毡。 宋宜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翻来覆去只是想着:“崔见怜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她到底是冲着我来的,还是跟蒋慕葶也有仇怨?或者受了南漳郡主的指使?” 两人食不知味的熬到宴中,看了看四周的热闹劲儿,确认这会可以暂且离席了,蒋慕葶赶紧起身——宋宜笑也跟着起来,道:“蒋姐姐,我陪您一块去?” 蒋慕葶急着去了解情况,又以为她是听了自己方才的倾诉不放心,略一踌躇就点了头:“你来也成,不过尽量不要说话。那崔见怜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别到时候迁怒上你!” 宋宜笑苦笑了下,心想不定你才是被迁怒的那个呢! 但她愧疚之余又觉得事有蹊跷,蒋慕葶的身份不比崔见怜低,事实上不考虑太子的话,蒋家门楣隐隐还比崔家高一头,崔见怜若只为了算计自己,为什么要先得罪蒋慕葶? 照蒋慕葶对那对玉步摇的重视来看,这个仇可没那么好解! 宋宜笑一边思索,一边跟在蒋慕葶身后离场,向精舍走去。 到了精舍近前,见蒋慕葶与宋宜笑联袂而至,之前去通知蒋慕葶的丫鬟忙迎上来:“两位小姐这边请!” 跟她进了一间屋子,蒋慕葶一眼看到桌上的锦帕,帕上托着一对玉步摇,通体翠色,雕作连理枝的模样,枝头各垂了两挂珍珠下来——珍珠串倒没什么事,但簪身却已被摔成四五段,如今不过勉强拼在一起。 “崔见怜主仆呢?!”看到果然是祖母留下来的那对玉步摇,蒋慕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强自按捺的怒火不禁再次高涨,厉声问那丫鬟。 “崔小姐一刻之前就过来了,看您还没来,嫌这儿闷,就出去走走。”那丫鬟小心翼翼的答。 “她还有心思嫌屋子里闷?!”蒋慕葶气得脸色铁青,捏紧了拳问,“她往哪边去的?!” 待丫鬟指明方向,她一个旋身就出了屋子——宋宜笑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想跟丫鬟再打听几句,见状自然也顾不上了,忙提着裙子去追:“蒋姐姐您冷静点儿!” 但这会蒋慕葶哪里听得进去? 宋宜笑追着她出了门,仍旧迟了一步,怒气冲冲的蒋慕葶已带着丫鬟走出去数丈远,而且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 她们之前进的屋子地势较高,站在门外的回廊上居高临下一望,就能俯瞰到十几丈外的山径上,一主一仆正在采摘山花——那主子模样的女孩儿体态轻盈,身段婀娜,侧脸柔美艳丽,依稀可辨当年轮廓,正是崔见怜。 宋宜笑看到她们时,她们也发现了蒋慕葶,大家闺秀不惯大呼小叫,所以崔见怜也没出声招呼,只将手里摘的山花束朝蒋慕葶遥遥扬了扬,以作招呼。 这动作似在示好,但蒋慕葶现在心情糟糕透顶,却只想到:“她的人摔坏了我那么紧要的东西,不待在屋子里等我到了诚心赔罪,还有心情出来透气!还有心情出来摘花!!!” 因此她到了崔见怜跟前,见崔见怜把花束递过来,想都没想就一把打开:“我东西好好的放在那里,你的人究竟是怎么把它打碎的?!说!” 崔见怜脸上原本浮现的微笑僵了僵,露出委屈之色:“蒋姐姐,这事儿是我不对……” “当然是你不对!”蒋慕葶又不是寄人篱下没人撑腰的宋宜笑,她跟崔见怜本来就平起平坐,尤其这会还占足了理,火头上丝毫不给崔见怜面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劈头盖脸的训斥道,“你是怎么调教丫鬟的?!” “这么粗手笨脚的人也往外带!” “这还是清江郡主办的宴!” “你把郡主的上巳宴当什么了?!” “难不成崔家苛刻你到连几个像样丫鬟都不给你?!” “还是你废物到连身边人都管不好?!” “管不好就索性别带出来害人!!!” 宋宜笑赶到跟前时,蒋慕葶已经一迭声的把崔见怜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看到这情况,宋宜笑越发心存狐疑:“我就算跟这姓崔的只有一面之缘吧,但无论是娘当年的叮嘱,还是安先生的提点,都证明这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尤其芝琴的遭遇,更证明了她的心狠手辣……就算这回错在她,依她的性.子怎么肯被蒋姐姐骂成这样竟一个字都不回?!” 她正沉吟,忽听崔见怜似忍无可忍的回敬:“不就是一对玉步摇?多稀罕的东西!你说个数,回头我着人送你家门上去——你这么不依不饶的不就是想开个高价么!我惯着你这回成了不?!” “你、你说什么?!”蒋慕葶重视那对玉步摇,纯粹是因为缅怀祖母,似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为了玉步摇的价格这么大动肝火?! 这会被崔见怜气得全身发抖,吃了她的心都有了!想也不想就抬手指向崔见怜的鼻尖,尖声喊道,“你再说一遍!!!” 宋宜笑却注意到崔见怜抬头时眼底的不屑与算计,心头一沉,忙按住蒋慕葶的手臂:“蒋姐姐不要碰……” 话没说完,崔见怜却已顺着蒋慕葶手指的动作,干脆利落的朝后一倒! 伴随着她那丫鬟撕心裂肺的一声“小姐”,整个人骨碌骨碌一口气滚落了十余级石阶才堪堪停住,头一歪,随即不、省、人、事! 蒋慕葶目瞪口呆! 宋宜笑缓缓按落她手臂,眼中尽是阴霾。 第三十五章 谁连累了谁 第三十六章 包您一个好前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六章 包您一个好前程! 崔见怜摔下去的地方离设宴的广场本来就不远,她那丫鬟又是一副响亮嗓子,一声喊压过席上舞乐,直接惊动了主人清江郡主:“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片刻后,下人抹着汗来禀告了大致经过,清江郡主顿时皱起眉——陆蔻儿姐妹决定撺掇崔见怜出面,去谋害宋宜笑,这事是她知道且默许的。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但……蒋慕葶?怎么把这位拖下水了?尤其听这事儿,主要还是对着蒋慕葶而不是宋宜笑去的? 察觉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清江郡主颇为恼怒,对靠上来探听消息的南漳郡主道:“我去瞧瞧,这儿你替我看着点!” 南漳郡主笑眯眯的点头:“表姐放心,我会安抚好她们的,总不叫这宴虎头蛇尾,扫了您的兴致。” 她轻松到近乎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清江郡主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方起身离席。 清江郡主走上山径时,恰看到几名健妇临时拆了扇门板,抬着崔见怜回精舍。 她们主仆之前摘的山花被蒋慕葶打开,散落在附近的石阶上。健妇们急着救人,经过时当然不会留意,被反复践踏过的花在青黑的石阶上依旧显眼,衬托着门板上那张精致却苍白的小脸,格外凄楚可怜。 使人想起经历风雨后的蔷薇花,柔弱无力软倒于泥水中的姿态。 “却依然有刺。”清江郡主心里默默的想着,没有立刻走下去,而是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问清了崔见怜原本所站之处,又让下人指明了她昏迷的位置。 目测之后,她脸色就很不好看了:“难道不是污蔑?” 就算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滚落这么长的距离,也很难保证完好无损。 崔见怜身娇肉贵,还是热门的王妃人选,怎么想都犯不着在这眼节骨上冒这个险。 “可不管是蒋慕葶还是宋宜笑,怎么可能下这样的狠手?”清江郡主心下沉吟着,举步向下方的精舍走去。 她进屋时,崔见怜已被安置到榻上,她的丫鬟见清江郡主进来,“扑通”一声就扑到郡主足前,声泪俱下:“求郡主为我家小姐做主!” 边说边拿愤恨的目光瞪向蒋慕葶、宋宜笑两人。 “闭嘴!”清江郡主看都没看她一眼,断喝一声之后,先问精舍这边的人,“请韩太医了不曾?” “已经有人去了。”下人小心翼翼的禀告,又请罪,“奴婢们伺候不周,致贵客受伤卧榻,还请郡主降罚!” 清江郡主也不赦免,颔首:“等今日伺候完了,各去领十板子,再扣半个月例钱!” 下人们齐声谢恩,不敢流露丝毫怼色。∽↗筆∽↗癡∽↗鈡∽↗文 目睹这番经过,崔见怜那丫鬟不由缩了缩脑袋。 一直拿眼角留意她的清江郡主冷笑了一声:宋宜笑毕竟是她之前看好的人选,眼下这事还是她放任才发生的,她怎么可能让个丫鬟牵着鼻子走?哪怕崔见怜这会醒着,也肯定要给宋宜笑一个表现的机会! 至于抓不抓得住,那就看宋宜笑自己了。 郡主拨了拨腕上嵌宝金镯,对迎上来想请罪的蒋慕葶道:“虽然下人禀告了你们争执的经过,但到底离得远,也听不见你们说了些什么。如今崔见怜昏迷不醒,我也不想先听你们的一面之辞!这样,你们且去其他屋子里待着,等她醒了,再来对质!” 崔见怜的丫鬟忍不住道:“郡主娘娘,我家小姐虽然昏迷不醒,但奴婢跟着小姐,从头到尾的经过……” “放肆!”这回不必清江郡主出声,珍丽已代为怒叱,“你一个丫鬟说的话算什么?!事关三位大家闺秀的对错,当然得崔小姐也醒着才可问清楚!” 郡主一言定鼎,区区一个丫鬟的反驳当然无法动摇。 于是片刻后,蒋慕葶与宋宜笑主仆四人被软禁到一间精舍内——清江郡主也没太为难她们,派人送了菜肴酒水,除了崔见怜醒之前不许出门这条外,一应待遇仍旧比照贵客。 “小姐,这事儿麻烦了。”只是这会没人有心情去吃东西,门关后,确认看守的人没在门外偷听,蒋慕葶的丫鬟就先开口道,“您这眼节骨上被栽了这样的赃,怕是要影响前途!” 女孩儿家的前途,那当然是嫁人——思及将与“魏王妃”之位失之交臂,之前震惊过后还算镇定的蒋慕葶脸色倏忽苍白! “所以,还求宋小姐救我家小姐一救!”那丫鬟忽然转向宋宜笑,与崔见怜那丫鬟方才一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宋小姐的大恩大德,蒋家上下没齿难忘!” 她这一跪来得突兀,锦熏不禁瞪大了眼睛,感到一头雾水,但宋宜笑却已心下了然,端着茶碗,面沉似水, 蒋慕葶的城府不如她这丫鬟,闻言惊道:“宝璎,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姐,方才崔见怜借着您指她的手势摔落山径,足足滚了数丈!这番经过,精舍那边的下人站在回廊上看得清清楚楚!”宝璎暗叹一声,抬起头,耐心解释,“可她们离得远,根本不知道细节!咱们没有人证,肯定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再次转向沉默的宋宜笑,“与其您跟我家小姐的闺誉都保不住,不如牺牲一个,总好过一起着了崔见怜的道儿!不是奴婢仗着蒋家之势欺负您,但宋小姐是聪明人,该知道您虽然住的是王府,到底是继女!说句不好听的,注定很难嫁好!这回只要您肯出头担下这事,奴婢保证风头过后,蒋家包您一个好前程!” “宝璎你说的什么话!”蒋慕葶自矜身份,向来不大瞧得起宋宜笑,哪怕今日照顾她也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但要她让宋宜笑顶缸,她却不是这样的人。 这会就变了脸色,呵斥丫鬟,“先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说那崔见怜摆明故意陷害,我凭什么要认下这事?!她会到处说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就不会到处说她污蔑?!” 她拍案冷笑,“她不让我好过,她自己,也别想好过!!!” 宝璎也冷笑:“小姐您真是太天真了!您以为崔见怜醒后会说您害她?不!她肯定会咬死了您根本没碰到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然后在人前人后默默垂泪,做足委屈的姿态!当时精舍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这事肯定会外传!到时候咱们想解释都没地方说,人家只会觉得她大度,摔成那样还要给咱们打掩护!而咱们当然是歹毒无比,伤了人还不承认!” 蒋慕葶瞠目结舌,然后几欲吐血:“这不要脸的东西!早知道我方才当真用力把她推下去,也不算担了这名声!” “宋小姐,您看呢?”宝璎懒得跟她耗费唇舌,继续说服宋宜笑。 “贵家小姐的名誉要紧,我家小姐的名誉也要紧!”锦熏用力捏了捏拳,面色苍白,却还是鼓足勇气插话道,“这罪名我来认,大不了被打死!总之小姐的名誉不能轻忽!” “倒是个忠心的。”只是宝璎闻言却嗤笑,“但你以为我这做奴婢的惜命才劝你家小姐?那位到底是贵妃的亲侄女,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事,岂是一个奴婢能担下全责的?就是你家小姐去顶罪,那也得说你家小姐是气不过崔见怜弄坏了我家小姐的东西,还态度恶劣,同仇敌忾之下才失态推了一把,我家小姐想拦没拦住——精舍那些人离得远看岔了,才把我家小姐救人的举动误认作推人!” 锦熏气愤道:“这不是说我家小姐为了讨好蒋小姐,才推了崔小姐?我家小姐落下这样的名声,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她年纪小她是丫鬟她见识少——但她不是傻子好不好?! “方才席上你们也听见了,不妨告诉你们,我家小姐早已得了贤妃娘娘口风,连陛下那儿都私下说好了,是稳稳要做魏王妃的。”宝璎平静的语气中暗含威胁,“若这会坏了前程,叫陛下、贤妃娘娘还有蒋家失望,我家小姐不计较,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丫鬟显然深谙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话锋又一转,“但宋小姐若是肯发慈悲,助我家小姐度此难关。无论蒋家,还是贤妃娘娘,都会竭力相助,绝不叫宋小姐真正受委屈!日后,当然也会有厚报!” 见蒋慕葶要说什么,她脸色一沉,“小姐您想想清楚!若宋小姐不帮您,您不怪她,可家里的老爷夫人、宫里的贤妃娘娘,能不扼腕?以宋小姐的寄人篱下,咱们家略表态度,不定就影响她一辈子——横竖崔见怜又没死,总不可能叫宋小姐给她抵命,您心里过意不去,回头多给宋小姐些补偿不就成了?” “您要真为她好,就听奴婢的!” 这话里话外就差说宋宜笑能给蒋慕葶顶罪,也是一种福气,不然还没机会攀上蒋家了! 宋宜笑心中冷笑连连,开口道:“自进屋以来,你问都没问崔见怜为什么要污蔑蒋姐姐,只一心一意劝我去顶罪。显然你笃定无论崔见怜这么做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什么缘故,归根到底,是冲着蒋姐姐准魏王妃这身份来的!” 宝璎坦然承认:“没错!这事如今已不是秘密,宋小姐既然知晓,想必更能体谅敝家的难处?” “那你方才注意过没有?我到崔见怜跟前时,蒋姐姐已训斥了她好一会!”宋宜笑冷笑,“但她却偏偏在我到了之后,才出言激怒蒋姐姐,借机摔落山径!” 宝璎神色一凛,仔细回忆了下,神情顿时阴冷下来:“宋小姐的意思,她是故意的?” “崔见怜以前在衡山王府的女学待过,我呢到现在都在这女学里。”宋宜笑平淡道,“所以虽然就见过她一次,但也听说过些她的性情为人,没到跟前时,我就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那么任性娇纵的人,就算不占理,也断然不是肯挨骂不还口的!所以后来看蒋姐姐抬手时,我才会阻拦。” 宝璎脸色铁青! ——既然崔见怜是故意等宋宜笑到了之后才污蔑蒋慕葶的,那么设计这一幕的人,多半也料到蒋家会让宋宜笑顶罪、甚至就是给蒋家指使宋宜笑顶罪的机会! 这样的话,就要防备再次落入圈套了! 但宝璎沉思良久,还是道:“当时就六个人在场,丫鬟总是随着主子说的。不管幕后之人有多少算计,只要您咬紧了是您干的,谁能奈何您?” ——只要宋宜笑在清江郡主跟前代蒋慕葶顶了罪,这上巳宴也才开一日,傍晚之前肯定各回各家,就算要处置也是回自己府里去等结果——等宋宜笑一出这占春馆的门,就赶紧派人灭了她的口,区区一个继女,衡山王府怎么肯下死力气查? 到时候一箭双雕:既死无对证;再做点手脚,把舆论引到崔家报复上面去,让崔家也尝尝被污蔑的滋味! 第三十六章 包您一个好前程! 第三十七章 桃花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七章 桃花 宋宜笑对宝璎的心思心知肚明,心下狂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顶罪就意味着认罪,归根到底是被牵着鼻子走,这是下下策!宝璎你虽然忠心护主,人实在不够聪明!” “宋小姐的意思是您能证明咱们这边的清白,连一点造谣的把柄都不留的那种?”宝璎闻言也不生气,挑眉反诘,“奴婢愚钝,还请宋小姐大发慈悲,指点一二!” 你要求还真高!不但要证明清白,还要连谣言都没有——就是圣旨下了也保不住有人背后嚼几句舌头哪! 宋宜笑气极反笑:“宝璎,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我欠蒋家的情,还没欠到需要做牛做马来还的地步!” 她没什么靠山不代表没骨气,抬出蒋贤妃跟蒋家就想她低头?!做梦! 衡山王府再怎么冷言冷语,终究锦衣玉食供养了她六年,她尚且不愿意任凭衡山王太妃左右呢!何况蒋慕葶也就领了她半场宴?居然就指望她拿性命前途去偿还,这宝璎到底是没睡醒,还是自己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何况我虽然寄人篱下,但只看我如今穿戴,世人也该知道衡山王府待我不薄!”宋宜笑无视宝璎难看的脸色,继续冷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恩将仇报?!” ——她是衡山王府里养大的,她要坏了名声,能不影响到陆蔻儿她们?! 衡山王府可以不在乎继女,能不在乎自家亲生女儿? 蒋家纵有权势,宫内纵有贤妃,想在宗亲面前栽赃,也得掂量掂量! 宝璎本以为方才那一幕发生后,连备受娇宠的蒋慕葶都心神大乱,更不要讲宋宜笑了。△¢筆癡鈡文她又是一上来就咄咄逼人,以势相压——谅宋宜笑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儿,身后又没可靠的长辈维护,危言恐吓一番总能叫她屈服。 却不料宋宜笑心志坚定,凭她怎么威胁怎么引诱都不松口不说,还抢先说出不愿意连累衡山王府的话,让宝璎想指责她辜负蒋慕葶方才的爱护之情都不成。 “宋小姐言重了,奴婢也是考虑到即使我家小姐认下事情,宋小姐当时也在场,到底脱不了关系,且帮不了我家小姐。”宝璎压下心头恼怒,平静道,“如此尽中毒计,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话锋一转,“宋小姐既有妙计,何不道来?毕竟崔见怜醒来后,咱们就要去对质,到时候若彼此说法不一,恐怕又要生事!” 她到这会还不忘记主导场面——宋宜笑掠了把鬓发,语气嘲弄:“要不是头次见蒋姐姐时,是袁姐姐当面引见的。我还以为,你才是蒋家小姐!” 宝璎脸色一僵:“奴婢确实逾越了,但这非常时期……” 一直沉默的蒋慕葶终于下定决心,打断道:“宝璎你够了!我知道娘特意派你来伺候我,是为了我好。£∝筆癡鈡文但今儿这事,从头到尾宜笑都在劝我,是我自己火头上不肯听劝,不但自己上了当,还连累了她。如今还要逼她给我顶罪,这么作孽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你再说让她顶罪的话,我马上去找清江郡主承认我推了崔见怜!” 宝璎几欲吐血:“小姐!!!” “我想好了,我就是认了我推了崔见怜,又怎么样?!”蒋慕葶咬牙切齿道,“她的丫鬟打坏了我祖母留给我的玉步摇,我揍她一顿也理所当然!她摔出了事,那是她活该她福薄她命不好!陛下还在呢,她姑姑可以替她在陛下跟前说嘴,我姑姑难道不能替我说话了?!” 又冷笑,“再说我的事儿,陛下都准了,她姑姑一非生母二非养母三非嫡母,难不成还想再指手画脚!?所以,我为什么要宜笑顶罪,我就推她了怎么样?一会太医诊断下来要是伤得不够重,我还想再揍她一顿狠的呢!”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宝璎举手扶额,简直想晕过去,都顾不上宋宜笑主仆也在了,冲口道,“您忘记上回在御花园里,南漳郡主跟魏王殿下……” 说到这里猛然噤声,顿了顿方苦口婆心道,“小姐,这是一辈子的事,陛下有多优容代国长公主殿下您不是不知道!这眼节骨上,咱们绝不能落下任何话柄!” 蒋慕葶咬了下唇,却依旧缓缓摇头:“我信表哥!” 宋宜笑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蒋慕葶喊魏王“表哥”而不是殿下,足见她与魏王之间,确实是有情谊的。 也不知道前世这两人没能结缡,究竟是魏王负了蒋慕葶,还是南漳郡主横刀夺爱? 还是,两者都有? 她止住思绪,淡淡开口:“蒋姐姐是贤妃侄女,也是准魏王妃。那崔见怜是崔贵妃侄女,却不知道今日之宴,她是否也已内定?” 她记得太子的同母弟、崔贵妃的小儿子梁王应该也到议婚的年纪了。 “大家都认为她应该是准梁王妃,但今儿这下血本的样子,我倒不敢确定了。”蒋慕葶掠了把鬓发,冷笑道,“那么高的地方也敢摔——多半是被捏住了把柄不得不玩命吧?” “其实方才那样的摔法我也是敢的。”宋宜笑淡淡道,“无非是先下腰再滚上十几级石阶,只要石阶上干净,又注意不撞到两侧,慢说十几级,几十级滚下去也就是那么回事!” 蒋慕葶跟宝璎都呆住:“当真?” “我家小姐练了六年舞,女先生们都赞小姐肯吃苦又有天份。”锦熏脆声佐证,“小姐说没事,那肯定摔不出事来!” 倒不是蒋慕葶跟宝璎没见识,一来当时事出突然,不及注意;二来练舞极为辛苦,娇气些的大家闺秀都是浅尝辄止,蒋慕葶就是个例子,宝璎虽然精明,却是正经丫鬟,自不可能去学舞乐。 学艺不精,本身对此又没什么兴趣,自不了解,哪里看得出来崔见怜那一摔的诀窍? 倒是宋宜笑,身世飘零,为了前途不能不格外争气,学东西时最不怕吃苦,女学里教的就没有她不擅长的。 她呷了口茶水,补充道:“我在上面看到崔见怜时,只看她步伐轻盈的模样,就知道她练舞的年数不会比我少!” 宋宜笑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做梁王妃可不需要能歌擅舞,倘若不是崔见怜个人喜好的话,估计崔家的目的根本不是让她做王妃,而是瞄准了东宫——古往今来一舞倾城的宠妃可是不少! “可她硬躺在那里嚷不舒服,咱们总不能跑上去说她是装的。”宝璎沉思了下,又叹息。 “崔见怜身份不亚于蒋姐姐您,她亲身上阵污蔑您,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宋宜笑懒得理她,只对蒋慕葶道,“所以她这回受的伤,短时间里是不会好的,否则还怎么把事情闹大?” 蒋慕葶恨道:“我才不要白担这名声!我一会先去跟清江郡主认错,完了去揍……” 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半晌,她惦记的居然还是揍人——奉主母之命、专门来给自家小姐保驾护航的宝璎已经想撞墙了,偏偏宋宜笑还点了点头:“蒋姐姐一会确实该找机会去崔见怜那里闹上一场!” ……山腰往上,一座扇形凉亭临崖而筑,被这季节盛开的桃花裹得结结实实。 然从繁枝密朵间,依然可清晰望见下方设宴的广场。 素裾蓝氅的简虚白广袖当风,衣袂翩然,手持翡翠杯,轻晃着琥珀色的酒液,斜倚栏边,无可无不可的听着纪粟对赴宴闺秀们的挨个介绍——忽然看到山径上走来一名丫鬟,到清江郡主跟前耳语数句,清江郡主立刻拉过南漳郡主叮嘱一番,就毫不迟疑的起身离席。 他才将翡翠杯递到唇边的手不由一顿:“出了什么事,竟要大姐亲自去处置?” “公爷您刚过来怕是不晓得,小半个时辰前,蒋小姐跟崔小姐在下边山径上起了争执,也不知道是蒋小姐失了手呢还是崔小姐没站好,总之崔小姐摔着了,据说足足滚了十几阶才停下来,人当场晕了过去。”纪粟宫廷出身,最擅打听消息,何况这事清江郡主也没有刻意瞒他,这会就一五一十的告诉简虚白。 末了又道,“噢,宋小姐——就是在博陵侯府遇见过的那位,今儿是跟蒋小姐一道的,也被卷了进去。之前郡主给崔小姐请了太医,说等她醒了再让双方当场对质,这会想是崔小姐醒过来了。” 简虚白对于闺阁争斗没什么兴趣,本打算听过就算,但纪粟提到宋宜笑——怎么都算个熟人,印象中又是个聪慧懂事偏命途多舛的女孩儿,单纯出于爱才之心,也叫人不忍坐视她落入困境,他不免沉吟了下。 “大姐定要等崔氏醒来对质,恐怕对崔氏摔伤之事也是抱着怀疑的。”不过简虚白转念想到,“否则那么多人看到蒋氏跟崔氏拉拉扯扯之后崔氏就摔下去了,怎么也该先申饬蒋氏几句,而不是让她换个地方饮宴。” 毕竟是同母的亲姐弟,简虚白对清江郡主还是很了解的,“以大姐的手段,要查个水落石出易如反掌。我插手倒是画蛇添足了,这眼节骨上也容易引起误会,还不如袖手旁观。” 他一点都不怀疑宋宜笑的无辜,毕竟六年前初见时,那女孩儿才八岁,明明是被他推倒伤了脚踝,却因他穿戴气度不俗,愣是撑着反过来给他赔不是,之后要不是他自己发现,她肯定提都不会提——那么小就那么隐忍那么委曲求全的人,怎么可能在清江郡主的宴上闹事? 尤其受伤的那个还是贵妃侄女! “大姐查出真相后,这女孩儿应该就没事了。”简虚白这样想着,便没说什么。 只是他这番心思没有明言,之前的沉吟落在纪粟眼里,难免误会,就悄悄拿起清江郡主给的宾客册子,找到宋宜笑的名字暗掐了一道。 想想来之前太后私下的叮嘱,纪粟心念一转,试探道:“代国长公主殿下与崔贵妃早年有恩怨,这回崔贵妃的侄女却赖上陛下都点了头的准魏王妃,等于帮了南漳郡主一把,实在蹊跷!也不知道幕后两边在打什么算盘?” 简虚白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实在却不过太后之命与清江郡主的泼辣,才不得不到占春馆走一遭。饶是如此,他这会心里惦记的多半还是政事。 宋宜笑的事虽然叫他分了会心,但也就一带而过——如今纪粟的话正说中了他的担忧:“当年陛下因御体欠佳,恐主少国疑,所以立皇长子为储,且全力栽培。但天佑明主,陛下近年来愈加康健,魏王、梁王等皇子也渐次长成,这前朝后宫,人心却开始浮动了……” 尤其代国长公主在本朝可谓享尽尊荣,偏她早年没把崔贵妃放在眼里,大大得罪了这位准太后——怎能不担心被秋后算账?以代国长公主的为人,在负荆请罪与孤注一掷中,十成十选后者! 纪粟才不管简虚白这会有多忧国忧民,他笑眯眯的道:“这么着,公爷何不下去,走后门到屏风后,听一听那三位小姐在清江郡主跟前都是怎么个说法?虽然您想知道的话,郡主回头也会告诉您,可传了一道的话,到底不如亲自去听来得准确。” 简虚白正觉得来占春馆纯粹浪费自己时间,要能顺手打听到点用得上的消息,当然不会拒绝。 他低头,见还剩小半的酒水里,不知何时落入一瓣桃花,在琥珀色的酒液里载沉载浮,娇媚可爱——不禁勾唇一笑,掩袖仰首,一饮而尽,将花瓣咀嚼后咽下,方转身搁下翡翠杯:“走!” 第三十七章 桃花 第三十八章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八章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 精舍。∽↗筆∽↗癡∽↗鈡∽↗文 “这么说,见怜的腿是摔伤了,用不上力?”清江郡主抚着腕上金钏,皱眉,“韩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儿设宴是为了让女孩儿们高兴高兴,如今倒好,好好的人来了,回头竟要抬回崔家不成?!这却叫我怎么跟崔家还有贵妃交代?!” 崔见怜花容惨淡,勉强一笑:“郡主言重了,这事哪能怪郡主?却是我自己没管好身边人,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蒋慕葶怒目看她:“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么含含糊糊的,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蒋小姐您心知肚明!”崔见怜的丫鬟流着泪不忿道,“众目睽睽之下呢!就算蒋小姐现在忘记当时怎么回事了,出了这个门,多得是人可以告诉您!” 说着又朝清江郡主跟前一跪,再次哭诉,“求郡主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清江郡主这回可算没甩脸色给她看,警告的扫了眼蒋慕葶:“这会最紧要的是见怜的身子骨儿,有什么话等我问完太医再说!” “是!”蒋慕葶被宝璎暗掐了把,才忍着气低了头。 “韩太医,这伤,到底要紧不要紧?”清江郡主转向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面上难掩担忧之色,“怎么会站不起来呢?” 韩太医抚了把长须,思忖了会,才道:“郡主见问,不敢不答,只是老朽长于调气补元,对治疗伤势,所知不多。如今看崔小姐的脉相,是没有大碍的。至于说为什么崔小姐站不起来,这……请恕老朽无能!” 听出太医的话中之意,清江郡主脸色难看了一瞬,转头对珍丽吩咐:“派人快马回都,请个擅长治伤的太医来!” 珍丽应了一声,出去传话。 “会不会是吓着了?”室中正因清江郡主的不愉沉寂,宋宜笑忽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兴许没什么大事,躺会就好了呢?” “宋小姐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崔见怜闻言身子一颤,把头转向榻里,俨然无法承受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做丫鬟的自要代主子出头,愤然道,“就算摔着的人不是您,您这话说得也太叫人心寒了!十几级石阶哪!您怎么不去摔摔看!” 锦熏不甘示弱:“太医都说了,崔小姐脉相没有大碍。£∝筆癡鈡文既然如此,我家小姐说你家小姐兴许没什么大事有什么错?难不成你很希望你家小姐有事?!” “罢了!”崔见怜转回头,哽咽着喝住自己的丫鬟,“小蛮你不要讲了,这回的事情归根到底是咱们起的头。如今我虽然受了伤,但若能让蒋姐姐消一消气儿,也不枉了……” “崔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我家小姐因着您的丫鬟打碎了老夫人所留钗环,故意把您推下山径出气一样了。”宝璎不冷不热道,“那么奴婢倒要请教了,您的人做错了事情,您不带着她待在屋子里等我家小姐到了,好商议事情怎么个处置法,主仆两个反倒去山径上悠闲摘花,跟没事人一样,这是惟恐我家小姐不生气?”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谁不知道我家小姐心思单纯又孝顺长辈,尤其与老夫人祖孙情深,闻说老夫人所遗之物损坏,心里能不急?” 蒋慕葶也冷笑:“要是在平地上,我真推她一把,她又怎么有理由伤到爬不起来?” “正因为知道那对玉步摇不但是蒋姐姐的心爱之物,更是蒋家老夫人所留。”崔见怜姿态优美的拭了拭泪,自嘲一笑,才道,“所以今儿个接到消息后,我就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跟蒋姐姐赔罪才好?比蒋姐姐先一步到精舍后,看到下方山花烂漫,就想去替蒋姐姐摘些花儿,聊表歉意。不想此举不但没能见效,反而让蒋姐姐误会了!” 又哽咽道,“其实,要不是迫不得已,这眼节骨上谁愿意自己受伤,尤其还是卧榻难起呢?” 蒋慕葶与宝璎闻言,都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宋宜笑——来了! 这是整个诬陷里最难破解的一点:虽然精舍那里的下人很多目睹了蒋慕葶伸手、崔见怜摔落那一幕;崔见怜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们主仆会在山径上、而不是在屋子里等待。 但! 蒋慕葶也是有身份的人! 哪怕是清江郡主的下人,除非清江郡主明确表态且站在崔见怜这边,否则她们的说法肯定跟纪粟差不多:“是看到崔小姐与蒋小姐在那儿说话,后来也不知道是崔小姐没站好还是蒋小姐失了手,崔小姐就摔下去了……奴婢们离得远,听不见两位小姐说什么,也没看清楚,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毕竟蒋家的权势地位摆在那儿,谁会闲得没事做给自己拉这么个仇人? 至于说借题发挥,前面讲了,蒋家门楣比崔家还隐约高一线,派人造谣、给对方泼脏水之类的手段,你能用我也能用,谁怕谁? 崔见怜这手不算高明的栽赃,真正高明的是她挑的时机。 诸王选妃,贵胄择妻,尽在今日一宴——这等非常时期,真不舒服的人都会咬牙挺住,谁会好端端的装受伤? 尤其她还是风传里内定的梁王妃! 所以眼下她一句“这眼节骨上”,足以把蒋慕葶这边所有的质疑压下——崔家跟蒋家又没仇怨,崔见怜凭什么要豁出自己前程不顾,去陷害蒋慕葶?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蒋慕葶把她推下去的! 室中寂静良久,蒋慕葶这一方似乎已经彻底词穷,一个个只阴着脸默然无语。 气氛渐渐沉重,最后打破僵局的却还是崔见怜:“宋小姐方才说的话也没错,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所以也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蒋姐姐的为人,绝没有伤我之意!” 她吐了口气,“这事儿,对外就说是我不小心吧!还求郡主恕罪,今日之事由我而起,既耽搁了您的时间,又扰了您的兴致!” 清江郡主挑了挑眉,看向蒋慕葶:“你们觉得呢?” “我……”蒋慕葶嗫喏着,看了看宝璎,又看了看宋宜笑——眼中刹那流露的一抹愧疚,让斜靠榻上的崔见怜看得分明,不禁眯了眯眼,随即垂眸掩住快意之色。 “我方才伸手,其实是想救下崔小姐!”蒋慕葶定了定神,用微微颤抖的嗓音道,“因为她之所以摔下去,其实是……其实是……” 显然事到临头,她又有点下不了手了,以至于迟迟不能说出宋宜笑来。 崔见怜正耐着性.子等待,谁想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清江郡主眉头一皱,正要吩咐人出去喝止,但门外却抢先传来脚步声:“不好了!有人误捣蛇窝了,快请郡主移步,这儿不能再待下去了!” “什么?!” 女孩儿家鲜少有不畏惧蛇蝎之属的,长年养尊处优的那就更怕了——只听“蛇窝”两个字,还没看到一条蛇,这屋子里无论主仆,都已经毛骨悚然! 待门被用力拉开,一名穿着占春馆下人服饰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门口,急急禀告:“郡主,有下人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个洞,只道是野兔,谁想挖开后才发现是蛇窝!如今群蛇受惊到处乱蹿,这里……” 话没说完,她忽然尖叫一声,朝后一蹦,屋子里的人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她原来站的地方赫然留下一条赤练蛇! “这蛇有剧毒!”那丫鬟退开后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道,“得把它赶走,千万不能伤了郡主啊!” 你自己都蹦到门外去了才说这话…… 屋子里除了清江郡主之外的人集体暗吐一口血,彼此望望,最后还是宝璎站了出来,拿了条披帛,小心翼翼的上前驱赶:“走开!走开!” 结果她才靠近那条赤练蛇,令人惊怖万分的一幕出现了——那赤练蛇吐了吐蛇信,倏忽一弹,竟顺着披帛缠了上去! “我的娘!”宝璎带着哭音高喊了一声,惊慌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把披帛直接一扔,整个人软倒在地,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反正那条裹了蛇的披帛被甩到崔见怜躺的榻上去了! 然后大家就看到刚刚还号称“站不起来”的崔见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被下榻,闪身躲到小蛮身后,动作之迅速、姿态之优美、步伐之轻盈,别说伤了腿的人,正常人都没几个比得上!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宋宜笑直到此刻才放下心来,瞬间敛起面上惊恐,似笑非笑,“我就说,您方才只是吓着了,哪有不舒服?是吧?” 崔见怜惊魂甫定,听到这话不对,猛然转头,却见不但宋宜笑主仆,连蒋慕葶也是一脸平静,前一刻还瘫软如泥的宝璎亦是翻身爬起——四人相视一笑,也不理她,连同门外来报信的丫鬟,一起走到清江郡主跟前跪下请罪:“冒称蛇窝,惊扰郡主之处,还请郡主责罚!” 清江郡主拨着腕上金钏,没看她们,却淡淡望住崔见怜:“见怜,你是不喜我的宴,还是不喜我为人?一年一度的上巳,要这样扫兴?” 第三十八章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 第三十九章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十九章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 清江郡主的声音不高,却问得崔见怜心头大震! 索性她反应也快,“扑通”一声跪倒,哭道:“郡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因为惧怕蒋姐姐追究,故意说重伤势!” 蒋慕葶差点没被她气死——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继续诬陷她得理不饶人?! “为此坐视郡主抛下宾客亲自前来探视,方才更遣人前往帝都另请太医?”宋宜笑以眼神示意她忍耐,冷声诘问,“我记得崔小姐比我还大两岁,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就是这样分不清轻重的?这却将郡主一片热忱好客之心置于何地?!” 宋宜笑三言两语就给崔见怜扣上一顶“藐视郡主”的罪名——察觉到清江郡主投向自己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崔见怜心中简直想破口大骂! 无奈现在她的首要之务是平息清江郡主的怒火,不然叫显嘉帝知道了,连崔贵妃都要受牵累,更别说保住她了! 只好忍住掐死宋宜笑的冲动,哽咽着求饶:“我知道蒋姐姐最尊敬她祖母,偏我丫鬟打坏了她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在山径上看蒋姐姐气势汹汹的走下去,我、我怕极了!所以……所以刚才我就想,把伤说重点,蒋姐姐一可怜我,也许就不那么计较了!” 用力磕头,“我只顾着惧怕蒋姐姐,却辜负了郡主一片爱护之心!我实在该死!求郡主责罚!” 蒋慕葶想说的话再次被宝璎暗掐一把打断。£∝筆癡鈡文 室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眼角只能看到清江郡主不紧不慢拨着金钏,良久,郡主方道:“我这把年纪,总不好跟你们年轻女孩儿太计较。” 崔见怜头皮一麻,加倍用力磕头:“我知道错了!求郡主……” “但我不追究,你们之间的事情得说个清楚。”清江郡主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今儿个过来,或多或少也该知道些内情!这宴是我摆的,但受了哪几位的意思,你们心里总也有个数……这样的场合闹出事情来已经是打脸,若连事情真相都不弄清楚,我往后也不要出门见人了!” 看着崔见怜嗫喏的模样,蒋慕葶心头大畅,得意洋洋道:“回郡主的话,事实俱在,正是崔见怜她污蔑我……” “嗯?”不想清江郡主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冰冷! 蒋慕葶唇边笑容僵住,正不知所措,却听宋宜笑柔声说道:“回郡主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崔小姐的人不慎打坏了蒋姐姐祖母所留的钗环,后来蒋姐姐往山径上寻崔小姐询问经过时,赶着崔小姐脚下打滑,虽然蒋姐姐立刻出手相救,但到底慢了一步!万幸,崔小姐没什么事儿,过会就能还席!” 蒋慕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宝璎一下下掐着作不得声。☆→筆☆→癡☆→鈡☆→文 清江郡主冷笑一声:“然后呢?” “蒋姐姐不计前嫌慷慨施救,就算没救成,但我想崔家也一定会有所表示的。”宋宜笑抿了抿唇,“不然,远处的人看不清楚,万一误会了蒋姐姐,岂非叫人心寒?崔家是本朝高门,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这样吗?”清江郡主眯了眼,淡声问。 崔见怜咬牙片刻,才低声道:“是!” 蒋慕葶却是脸色铁青了好一会,方在宝璎几欲吐血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显然,她对于不能名正言顺的指责崔见怜故意诬陷非常不满意! 但清江郡主没打算理她,见已统一口供,丢下一句:“既然都没什么事,收拾下就还席吧,宴虽然快散了,你们迟迟不出现,难免引起流言!” 就站起身,众人忙恭送郡主——结果清江郡主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忽然又停下:“宋宜笑?你跟我过来下!” 宋宜笑一惊,蒋慕葶急忙道:“郡主,这不关宋妹妹的事……” “闭嘴!”清江郡主恼她刚才的态度,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怎么我要召见谁,还得你准许?!” 宝璎简直想去死了,死拉活拉的拖住蒋慕葶,连声代她给郡主赔罪:“郡主息怒!我家小姐年少无知,还求郡主宽容!” 索性清江郡主也没心情跟蒋慕葶多计较,喝住她之后,就一拂袖:“过来!” 宋宜笑只得给蒋慕葶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乖乖儿跟了上去。 清江郡主领着她却没还席,而是到了一间地方偏僻的精舍。 一进屋,郡主就令宋宜笑之外的人都退下,自己在屏风下坐了,也不说话,一边转着金钏,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宋宜笑委实吃不准这位郡主葫芦里卖的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端庄的站好。 半晌,清江郡主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主意都是你出的?” “……是!”宋宜笑听出她询问下的笃定,不敢敷衍,乖乖承认。 清江郡主玩味的问:“你怎么想到用蛇去吓崔见怜露馅?” “她摔下去的经过我看得清楚。”宋宜笑抿了抿唇,“用得是舞蹈中的技巧,不会有事的。” “那又是怎么猜到她会装做不良于行?” “我想她与蒋姐姐身份仿佛,肯亲身上阵诬陷蒋姐姐,那肯定不能只受轻伤,否则哪有理由深究?”宋宜笑垂眸答,“但郡主这儿有太医,其他伤都不好装,只有起不了身这个,她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不起来,总不能强行把她拖起来……就算知道她没事,也很难在言语上证明。所以才行此下策,找一条拔了毒牙的蛇来吓唬她。” 她这话半真半假——从崔见怜摔下山径起,宋宜笑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多半是跟南漳郡主有了交易,她帮南漳郡主解决掉蒋慕葶这个情敌;南漳郡主帮她善后。 但归根到底,崔见怜的目的是在今日的相看宴上落选! 她落选的原因,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宋宜笑当初差点因此送了命,哪能忘记? ——衡山王府三公子,陆冠伦。 崔家希望再出个王妃,或者未来皇妃,但崔见怜自己心心念念的,显然还是这位表哥。 所以她一点都不在乎的摔下山径,也乐得趁机装成站不起来,反正她巴不得选不中。 不过这个缘故,无论是在蒋慕葶和宝璎跟前,还是对此刻的清江郡主,宋宜笑都不打算透露半个字。 毕竟这事讲出来,崔见怜虽然有麻烦,陆冠伦却也难免被波及——衡山王府养她一场,陆冠伦还没少照拂她,她哪能恩将仇报? 好在清江郡主似乎也没听见过类似的风声,这会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道:“那丫鬟不是我的人,是你找来的还是蒋慕葶?” “是宝璎找的。”倒不是宋宜笑不愿意替蒋慕葶那边担下责任,但清江郡主地盘上发生的事,郡主回头一查还能不清楚?所以她不必郡主继续问,就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蛇也是宝璎弄来的。” 她对那宝璎还真有点佩服,那个假冒占春馆下人的丫鬟也还罢了,毕竟蒋慕葶交游广阔,今日来赴宴的宾客里,总能找出个胆大妄为的肯跟她一起担下欺瞒郡主之罪。 但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居然真能弄到条拔了毒牙的毒蛇来——宋宜笑到这会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可能是抓现拔的吧?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清江郡主忽然道:“那蛇是我家平安儿的。” 见宋宜笑迷惘,郡主嘴角勾了勾,“平安儿是我的独子,他身体不大好,所以陛下赐了这座占春馆给他静养;他喜欢这类东西,所以我让人给他备了些玩赏。宝璎应该是找馆里的下人,从他那儿借的。” 宋宜笑这才恍然,但心下又有些惊疑:“郡主好好的跟我说她儿子做什么?” 尤其她都没听说过清江郡主的儿子——看来这位名叫“平安儿”的贵公子,身体是真不好,否则以他的家世,再平庸,怎么可能在帝都寂寂无名? “原来如此,还没谢过公子的慷慨援手。”宋宜笑猜不出清江郡主的用意,或者说,本能的不祥感让她不愿意朝某个方向猜,她按捺住心头的惶恐,垂眸道。 清江郡主淡淡应了声,眯了会眼,问:“今日之事,要没蒋慕葶挡在前面,矛头全对着你,你打算怎么办?” 宋宜笑沉吟了下:“我会跟她一起摔下去!” “如果她还是说你推了她呢?” “崔小姐身份比我可高贵多了,我哪儿敢对她动手?”宋宜笑抿了抿唇,“再者,不管摔下去后受伤如何,崔小姐躺一天我躺两天,躺一个月我就躺一个月零一天——总之我摔得比她惨、伤得比她重、躺得比她久,归根到底弄成这样子,还是为了救她!” 叹口气,“要这样崔小姐还好意思责怪我,那我也没办法了。” 清江郡主张了张嘴,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她既然敢在这眼节骨上闹事,显然对于相看之事没什么挂心的。倒是你,不怕被耽搁了青春?” “但崔小姐比我大两岁。”宋宜笑诚恳道,“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拿出两年青春只为了跟我耗——就算她肯,崔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倒是个有主意的。”清江郡主眯起眼,点了点头,“你先还席吧,劝着点蒋慕葶,我让她息事宁人可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想想今儿这场合闹出事情来,会带累多少人?这么多怨怼她承担得起吗?一点也不懂事,蒋家真是把她惯坏了!” 宋宜笑恭敬应了,正要告退——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她一惊,清江郡主却也猛然转过头,厉声问:“谁?!” “大姐!”简虚白既出声,自然也无意继续隐藏,他带着纪粟自屏风后走出,大大方方道,“原想在这儿歇会,不料大姐恰好进来。” 清江郡主见是自己弟弟,才松了口气,随即怒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她把宴设在山腰,哪是像南漳郡主以为的那样图个心旷神怡?图的是让这小祖宗在上边的亭子里居高临下看个清楚明白好吗?! 结果这小祖宗却跑到广场下边的精舍来了——要不是宋宜笑还在这儿,清江郡主早就开始挽袖子了! “我明儿还有些事,过会就回帝都了。”简虚白却还像是没看到她脸色一样,微微颔首之后,就朝外走,“其他的事情,还请大姐多多费心!” 清江郡主只道他仍旧不听劝,气得拍案而起,正要出言呵斥,谁料简虚白经过宋宜笑身边时却忽然站住,伸手在腰间一扯,摘下系着宫绦的秋葵黄玉佩,递到她跟前。 宋宜笑愕然。 清江郡主亦是僵住!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简虚白等了一等,见宋宜笑只愣愣的望着自己,薄唇微勾,索性直接拉过她手,将那枚玉佩塞进她手中握住了,这才放开,转头对清江郡主重复道,“大姐做事我是最放心不过的!” 说完施施然扬长而去,只留宋宜笑与清江郡主面面相觑,一直到那袭雪蓝氅衣彻底消失在门中,都反应不过来! 第三十九章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 第四十章 他真是太歹毒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章 他真是太歹毒了! 良久,清江郡主方颤声问:“你……你以前就认识阿虚?” “六年前曾蒙公爷相助,前些日子在博陵侯府也凑巧照过面。”宋宜笑握着玉佩,不知所措道,“但……但这玉……” 她被清江郡主陡然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噤了声。 “不关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好在清江郡主的狂怒不是针对她,半晌后,好容易控制住情绪的郡主摆了摆手,语气竟有些虚弱,“玉佩收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回帝都后,这事才可以过明路,知道么?” 宋宜笑用力咬了下唇,才忍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惊疑:“简虚白!他不是要尚主的吗?!” 就算不尚主,陆蔻儿这郡主似也对这个表哥有意哪,那么多贵女虎视眈眈的主儿——为什么会解玉给她?! 不但如此,连清江郡主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脑中一片混乱,竟忘记了答话。 清江郡主只道她是高兴坏了,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目送宋宜笑面红耳赤的告退下去,她深吸了口气,喊进珍丽。 待这心腹丫鬟进来后,照她的吩咐掩了门,如常一样笑着走到跟前,清江郡主抄起手边拂尘,兜头就抽了上去! 珍丽大惊:“郡主?!” “是谁让你向我推荐宋宜笑的?!”清江郡主一言不发,一直抽到手臂累得抬不起来了,才扔下拂尘,缓缓坐倒,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厉叱,“说!” 这时候珍丽已经满头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眼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原本还满腹委屈,闻言不由悚然! 她能得清江郡主重用,当然也是个机灵的,瞬间就想到方才在外面看到的简虚白,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深知郡主脾气的她哪里还敢隐瞒?挣扎着爬了几步,哭道:“回郡主的话,是……是衡山王太妃!” 见清江郡主眼中刹那间杀气凛然,珍丽赶紧解释,“奴婢冤枉!奴婢反复问过太妃的人,那边一口咬定这宋小姐一直养在深闺不见外人,又说她才貌双全,只求嫁个高枝,其他都不论。奴婢这才……奴婢要知道她是简公爷看中的人,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这样的主意啊!” “这个老货!”清江郡主气得死去活来,捶案大骂,“险些害得我们姐弟反目成仇——老东西!当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回帝都后,我定要她付出代价!!!” ……宋宜笑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席上,这会蒋慕葶早已等得心焦,一看到她,忙问:“怎么样?” “没事儿。△¢筆癡鈡文”宋宜笑安抚的拍了拍她手,“郡主只说让我劝劝您,毕竟今儿个来了这么多人,要闹出不好听的事,不只郡主落面子,来赴宴的人免不了也会受牵累,所以……” “方才宝璎已经跟我讲过了。”蒋慕葶见她不像是受了责罚的样子,才松口气,“但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幸亏你帮忙圆场,不然今儿可要得罪郡主了!” 你已经得罪了好吗?清江郡主都亲口说你不懂事了! 不过宋宜笑不打算提醒蒋慕葶,反正有宝璎在,回头蒋家人自会领蒋慕葶去给清江郡主请罪。 她就没必要多这个嘴了。 所以只笑了笑:“摊上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痛快,蒋姐姐也是正在气头上,这才想窄了。” 蒋慕葶正要说话,不远处一名绿襦黄裙的女孩儿却不耐烦了,提着裙裾走了过来:“喂!慕葶,你要跟宋小姐说到什么时候才想起来我?” “这才说两句话,你急个什么?!”蒋慕葶显然跟她很熟,毫不见外的打了她一下,才给宋宜笑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卫银练,御史大夫之女,她姐姐便是太子妃娘娘。” 宋宜笑不由肃然起敬:“卫小姐好!” “你也好!”卫银练好奇的打量着她,“听慕葶说,今儿个她被崔见怜坑了,都是你给她出的主意才脱了身?” “只是胡乱诌了几句。”宋宜笑谦逊道,“歪打正着罢了,若无蒋姐姐跟宝璎,也只是纸上谈兵。” “说了这事不提了!”蒋慕葶大概被宝璎提点过,这会倒是聪明起来了,拿手肘撞了撞卫银练,警告道,“宜笑的身世刚跟你说了,咱们两个不怕崔家报复,她可不是!你想知道什么回去了问我,别在这儿提,人多口杂的!” 卫银练白她一眼:“方才是谁一接到口信就把丫鬟派了过去帮忙、还指点宝璎去借蛇的?这才一转身就过河拆桥了是不是?” 又说,“崔家又不是傻子,凭你那脑子,连给清江郡主个面子都不会,那还不是一坑一个准?既然没坑到,功劳当然在宋小姐!我就是在这儿一句话不提,回头宋小姐还不是一样被记恨上?” 见蒋慕葶脸色大变,宋宜笑却还是镇定自若,心下越发佩服后者处变不惊,热情洋溢道,“我卫家虽然不能说权倾朝野,但有我姐姐在贵妃跟前斡旋,崔家总也要给几分面子!我有个弟弟与宋小姐你年岁仿佛,不是我自夸,我几个兄弟里数他最俊,人也敦厚……” “等等!”蒋慕葶惊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宜笑介绍夫婿?”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等这么久是图什么?”卫银练撇嘴,“难不成是为了陪你?!” 他们卫家已经出了位太子妃,还生有嫡子,是准后族了。为了不招忌,子弟婚娶还是低调点的好,顶尖出身的贵女反而不能要。 宋宜笑之父的现任岳父是太子宾客,她成长的衡山王府与东宫关系也不坏,不管父族还是生母这边,政治立场与卫家都没有冲突。 至于她本人,受过王府的女学教导,却又不是王府骨血,算不得很尊贵。蒋慕葶被诬陷之事证明的城府与应变、卫银练亲眼目睹认可的容貌及气度——再适合做卫家媳妇没有! 卫银练既然碰见了,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她不提给弟弟做媒也还罢了,一提,倒也提醒了蒋慕葶:“就算给宜笑介绍夫婿那也轮不到你啊!我还有两个哥哥既没成亲也没定亲哪!” “你三哥房里已经有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卫银练有备而来,闻言毫不犹豫的拆台,“你四哥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在外面鬼混——这样的哥哥也好意思介绍给宜笑,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呸!你弟弟才十三岁,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蒋慕葶气得脸都红了,“我三哥房里那些人都是灌了避子汤的,成亲前肯定都会打发出去!我四哥是不懂事,但要成亲的话,我爹娘能不管他吗?!” 宋宜笑:“……………………” 不要闹了好吗? 她袖子里还藏着那位燕国公塞过来的玉佩哪! 万幸宝璎出来圆场:“两位小祖宗,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宴?这类话是能在这儿说的吗?” 今天连你们自己都是被相看的,还有心思物色嫂子跟弟媳? 况且,“宋小姐方才被郡主单独留了说话,不定郡主这会也记住宋小姐了呢?” 虽然宋宜笑的出身不是特别高贵,景况论起来还有点尴尬,但既然能来赴宴,说明她也是有中选资格的——尤其经崔见怜污蔑蒋慕葶之事,她算是在清江郡主跟前露了脸了,只要郡主不讨厌她,回头说几句好话,即使做不成王妃,捞个侧妃却大有可能! 经宝璎提醒,脑子发热的卫银练跟蒋慕葶才反应过来,既遗憾又欣慰:“虽然做不成一家人,但宜笑你能有个好前程也是件好事。” 宋宜笑强笑着接受了她们的祝福,心里却是全然没底——简虚白当着清江郡主的面解佩相赠,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问题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她自卑得根本不敢相信简虚白会爱慕自己,但两人最近一次见面距现在也没几天,那时候简虚白对她可没流露出丝毫男女之情! 结果今儿就决定娶她为妻了——这能叫她不多想吗? 因为藏在屏风后,听到清江郡主盘问她的话,被她的机智所触动? 别开玩笑了! 那位可是宫廷中长大、还是皇太后亲自教导,又在乌桓人手里被上了五年多课——宋宜笑觉得,他见过的阴谋诡计,恐怕自己两辈子的见识加起来都比不上! 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么点小聪明? “难道那天我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的事,他还是发现了?”宋宜笑想到这儿就觉得坐卧难安,“是了,他要灭我口不难,但要是因为我死了,引起他的对头怀疑,再查出他的秘密,那可就不好了!” “可他要是娶了我,我再出事儿,以他在贵女中受欢迎的程度,推到争风吃醋上去不要太容易!” “回头他在我灵前哭个几声,作几篇悼念的诗啊赋啊的,既除了眼中钉,又能博个好名声,世人还得说我没福,承受不起他的‘情深意重’!” “他真是太歹毒了!!!” 不禁握紧了那块秋葵黄玉佩,暗暗决定,“这人绝对不能嫁!不然我迟早会‘红颜薄命’!” 问题是,以简虚白的身份,这块玉佩……要怎么还回去?! 而且她还得尽快找个能保护她不被简虚白灭口的人…… 心念急转之间,宋宜笑忽然想到早上陆蔻儿主动邀她同行之事—— 蒋慕葶说,是袁雪萼派的人在占春馆门口托付了她,她才特意去花林中找宋宜笑的。 如果那些人出发太晚,根本赶不上了,何必还要追到占春馆门前? 恐怕不是没追上宋宜笑、只能托付蒋慕葶,而是因为宋宜笑此番与陆蔻儿姐妹同行,大部分护卫都是太妃所遣,把人拦着,压根报不成信! ——传话者只能徘徊门外,候到蒋慕葶这个与袁雪萼关系不坏的大家闺秀,托付一二! 宋宜笑握紧了手中银盏,心倏忽沉了下去:“难道说,太妃故意纵容我来赴宴,目的就是助简虚白灭口?!” 第四十章 他真是太歹毒了! 第四十一章 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一章 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这天一直到宴快散了,作为主人的清江郡主才匆忙还席,南漳郡主看到了就很奇怪:“表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又注意到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换了人,“珍丽呢?” “平安儿那边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筆☆→癡☆→鈡☆→文”清江郡主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既不想被人知道内情,自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所以还是和颜悦色的回答了表妹的话,“我怕他那儿没得用的人,叫珍丽留下照顾点儿。” 南漳郡主关心的问:“平安儿没事吧?” “还好。”清江郡主抿了抿唇,敷衍了一句,就问,“方才席上如何?” “见您迟迟不回,骚动过一阵,但没多久就平息了。”南漳郡主笑道,“毕竟是表姐您的地方,谁敢放肆呢?” 这话听着是在恭维清江郡主,但刚刚处置完崔见怜诬陷事、又得知衡山王太妃摆了自己一道,清江郡主再听这样的话,就跟被打脸没什么两样了,闻言脸色就沉了沉! 不过到底年纪阅历摆在那,也就失态了一小会,清江郡主就恢复了常色,开始办正事——拣了出挑的闺秀,令她们到跟前回话。 这天宴散之后,回帝都的路上,席上被清江郡主特意问过话的闺秀固然欣喜,没被问到的失落之余也抱着万一的指望——当然,离席半晌才还席的崔见怜、蒋慕葶、宋宜笑三人,也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目。 才出占春馆,就有人拦着马车询问缘故。 “开席前,崔见怜的人不小心打坏了我的东西,后来我们就去处置了下……宜笑为什么也去?雪萼托我照顾她,那我这么言而有信的人,当然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她了!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崔见怜不小心摔着了,我们这么心软的人,难道还能把她一个人扔下自去吃酒?那当然是陪到她能回去才一起走了……宜笑最后才到?她去更衣不行?” 蒋慕葶面色不愉的摔下车帘,“不相信?不相信你还来问我?!” 要就她一个人这么说,肯定人还没回到帝都,各种谣言先传过去了。 但崔见怜被捏了把柄,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认了她那番暗藏讽刺的话,再加上一个卫银练敲边鼓,众人虽然还有疑惑,到底没再纠缠。 纵然如此,蒋慕葶与卫银练还是亲自把宋宜笑送到衡山王府,才各回各家。 衡山王太妃听底下禀告说宋宜笑回来时是这两位亲自送的,心里就是一个“咯噔”,等陆蔻儿、陆钗儿到了跟前,忙问:“宋宜笑怎么跟蒋家、卫家的女孩儿一道了?不是叫你们一直带着她的么!” 两个孙女正满腹委屈,闻言就诉起了苦:“祖母您还叫我们带上她!您不知道今儿个在窦表姐跟前,她有多抢风头!旁人见着了,还以为她才是王府的嫡出郡主,我们两个方是寄居的外人哪!” “是吗?”太妃闻言,心放了大半,语气也舒缓起来,“那她刚才被那两位送回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清江郡主托付她们的?” 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皱眉,“就算郡主喜欢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做什么没托付你们?!” 陆蔻儿本来就因为今儿个备受清江郡主冷落,攒了一肚子的气,结果回来之后连亲祖母也是句句不离宋宜笑,半晌都没句嘘寒问暖,越想越心酸,忍不住冲口道:“我哪知道?!表姐拉着她说刺绣说得浑然忘我,还是表姐的丫鬟看我们尴尬,打发人带我们去看花才保了几分面子下来——难为这么丢人之后,宋宜笑不来找我们,我们还去找她?!” 见太妃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陆钗儿毕竟是庶女,胆子要小得多,可不敢像陆蔻儿一样说话,赶紧道:“祖母,是这样的,我们看花回去时,那蒋慕葶就拉着宋宜笑一道了,据说蒋慕葶跟袁表姐关系很好,会不会是袁表姐介绍她们认识的?” “所以你们就自顾自去饮宴,没管她们?”太妃怒道,“你们走时我是怎么交代的?看好了宋宜笑,多领她到清江郡主跟前——你们怎么就是不听话?!” 陆蔻儿差点没哭出声:“祖母平常也不见多喜欢宋宜笑,怎么这会把她当心肝宝贝了?!今儿个从头到尾窦表姐都没怎么理会咱们,那么多闺秀看着,咱们都快没脸回来了,您竟然一点都不心疼,问来问去就是问宋宜笑,到底谁才是陆家骨血?!” “你懂个什么?!”太妃被孙女气了个倒仰,使个眼色让左右都下去了,方愠怒道,“清江郡主膝下那个独子你们忘记了么?我跟郡主左右的人说好了,推荐宋宜笑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今日清江郡主见着了宋宜笑能不热络——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陆蔻儿跟陆钗儿大吃一惊:“卓平安?!窦表姐那个傻儿子?!” 清江郡主这独子在帝都贵胄中间其实也不像宋宜笑之前认为的那么寂寂无名——当年清江郡主与郡马十分恩爱,婚后不久就有了妊娠。正万事如意时,谁料天有不测风云,郡马意外身故,怀孕才七个月的清江郡主悲痛之下早产不说,还是难产! 虽然宫里闻讯立刻派了太医到场,但当时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偏清江郡主念及郡马也是独子,不肯弃子保母,定要生下儿子为郡马延续血脉。 可她对郡马一往情深,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却是更看重她的性命的,所以僵持到后来,虽然母子两个都侥幸活了下来,可胎儿在腹中时间过长,竟坏了脑子!而清江郡主也因此伤了身体,此后都无法生育了! 这个取名“平安”的孩子不但生来痴傻,要命的是他还爱打人,最要命的是他打人时力气还特别大,以至于四五岁时就把照顾他的小丫鬟打成残废过——早先也不是没人议论,可清江郡主在显嘉帝跟前哭诉一番,显嘉帝勃然大怒,一口气发落了十几个朝官为外甥女出气后,就再没人敢提一个字了。 久而久之,帝都年轻一辈,竟没几个知道卓平安之事了——就是陆蔻儿姐妹,也因为是宗室之女,方晓得一些内情。 衡山王太妃处心积虑把宋宜笑推荐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既铲除了韦梦盈的一个助力,又出了口气,还能交好清江郡主,可谓是一箭三雕——可怜太妃还不知道简虚白解佩之事,不但算计落空,清江郡主这会反而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呢! 她跟两个孙女解释了缘故,又仔细盘问一遍经过,觉得没什么问题,舒眉笑道:“这么着,这事咱们就等着瞧好了,你们且下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么?” 陆蔻儿这会一扫方才的嫉妒,笑得春暖花开:“祖母放心!宋宜笑要嫁给卓平安,那就是我的外甥媳妇了,我怎么还会欺负她呢?” “我也是!”陆钗儿却不像她这么高兴,虽然很嫉妒宋宜笑靠着生母得宠,作为外人,在衡山王府倒过得比她这个庶女还优渥,可想想这个同龄女孩儿回头竟要嫁给个傻子不说,还是个常把身边人打出事来的傻子! 陆钗儿心里实在有些不忍——但要她去告诉宋宜笑她也不敢,毕竟这事是她嫡祖母做的,她连嫡姐都不敢得罪,哪敢得罪嫡祖母? “回头好好收拾点东西给宋宜笑添妆吧!”陆钗儿这样想着,“也算是尽份心意了。” ……宋宜笑不知道卓平安之事,虽然在清江郡主提到她的“平安儿”时有所察觉,可这会她心思都放在了揣测简虚白的真实目的上,哪里还想得起来其他事? 按照清江郡主的叮嘱,她回到衡山王府后,只跟赵妈妈说了秋葵黄玉佩的事,连韦梦盈都没告诉——说到底,她眼里乳母比亲娘可靠。 赵妈妈闻讯自然是欢喜无比:“真真是谢天谢地!奴婢这些年来只求小姐能许个好人家,万没想到会是国公爷!” 她对简虚白做姑爷满意,倒也不全是因为简虚白身份尊贵,也因为,“简公爷是皇太后抚养,晋国长公主所出!太后深居宫闱,长公主呢有自己的长公主府,都不会跟简公爷住一起!您过了门,上头没有婆婆盯着,可要轻松许多!” 提到这一点,赵妈妈就忍不住想起前事,“其实王妃当初跟宋老爷过得是很好的,要不是庞老夫人横竖看王妃不顺眼,王妃也未必会改嫁!所以做媳妇的,最怕遇见跟婆婆不投缘。似小姐这样,跟婆婆不住一起,也就去请安时待一会,凭怎么个不投缘法,至多当时忍一忍,回头关起门来过日子,总是自己当家作主,可要免除许多麻烦!” “……这事儿先不要说出去!”宋宜笑见她都兴致勃勃的说到自己出阁后跟婆婆的相处之道了,满心苦涩都不知道怎么倾诉才好,半晌才把那块玉佩递给她,“这玉妈妈给我收着吧,免得锦熏服侍我时发现了。” “是不能叫她知道,这小蹄子嘴上老是把不住!”赵妈妈慎重的收好玉佩,“不过,小姐为什么不告诉王妃呢?如今府里要立世子,太妃正与王妃相持不下,若晓得小姐您得了简公爷的玉佩,太妃肯定会从中作梗的。王妃早点知道,也好给您早做打算不是?” “妈妈你不知道今儿个的宴上有多少贵女。”宋宜笑沉吟了会,觉得在博陵侯府凉亭里看到的那一幕,还是不要告诉赵妈妈的好——万一简虚白真要追究这事,知道的人恐怕都难逃一死,自己已经没保住芝琴了,何必再拖赵妈妈下水? 不告诉韦梦盈,固然因为不大信任这个娘,其实也是怕害了她。 所以这样道,“这玉佩是简公爷自己私下给我的,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谁知道他的长辈们看得上看不上我呢?要出了岔子,只咱们知道,偷偷把玉佩还回去也就算了。万一传了风声出去,您说多么尴尬?也叫娘空欢喜一场。” 赵妈妈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简家正式提亲之前,这事还真作不得准,顿时就悬心起来,暗暗祈祷:“小姐虽然身世飘零了点,可论才学论容貌哪样比那些贵女差了?这门亲事可一定要成啊!” 却不知道宋宜笑巴不得蹦出来个贵人把这事拦了就好了——主仆两个各怀心思的祈祷了数日,上巳宴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这样的事情都是由高到低,所以头先传出来的,就是南漳郡主为魏王妃! 宋宜笑闻讯,惊得打翻了茶碗:“怎么会?!” 明明崔见怜都承认她存心污蔑蒋慕葶了,蒋慕葶怎么还会被南漳郡主取而代之?! 第四十一章 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第四十二章 反正我是娶定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二章 反正我是娶定了! 经过上巳之事,宋宜笑与蒋慕葶、卫银练也算是闺中好友了。∽↗筆∽↗癡∽↗鈡∽↗文 如今听说了这等变故,她自要弄个明白。 问题是魏王娶妃跟衡山王府没什么关系,所以王府这儿就知道个结果,其他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而宋宜笑之前跟蒋慕葶只是泛泛之交,就算现在关系更进一步,究竟时日尚浅,在没得到邀请的情况下上门拜访,还赶着蒋家有事的眼节骨上,委实过于冒昧。 所以只能先去找袁雪萼,看看这位袁姐姐可有内幕消息。 要是没有,袁雪萼打听起来也更方便快捷。 “妈妈把那玉给我吧!”想到在博陵侯府很可能会碰见简虚白,宋宜笑觉得这也许是个拒婚的机会,支开锦熏后,悄悄对赵妈妈道,“简公爷常去博陵侯府,要是碰见问起来,我说没带,怕他会误会我不重视他给的东西。” 赵妈妈不疑有他,爽快的取了玉给她带上。 这天晌午后,她到了博陵侯府,袁雪萼亲自在二门处迎住,一见面就热情的挽住她手,边朝里拉边庆幸:“听说你到底还是去了上巳宴,我担心极了!还好你没事儿!” “说来还要谢谢姐姐你,要不是你托了蒋姐姐照顾我……”宋宜笑话还没说完,却被袁雪萼诧异打断:“我托了慕葶?没有啊!” 宋宜笑惊道:“没有?!” “慕葶这么跟你说的?”袁雪萼沉吟道,“可能她以前跟你也不是很熟,那天看到了想照顾着你点,又怕直接说了面子上下不来,所以拿了我做幌子?” 宋宜笑可不这么认为,蒋慕葶可不是含蓄的人,她连在清江郡主跟前都能使性.子,好心照拂自己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蒋姐姐说,是姐姐你派人在占春馆前拦住她托付的。”宋宜笑越想越不对劲,提醒道,“要只是想借姐姐你的幌子,有必要说这么详细吗?她照顾我是好意,又不是害我,就算对于理由一带而过,我也不可能没眼色的追根问底!既然这么讲了,恐怕真有人自称是受姐姐你的命令,前去托付了她!” 袁雪萼不知道蒋慕葶之前已被内定为魏王妃,如今却被南漳郡主抢了丈夫——闻言惘然道:“可我真的没派人啊!再说,要是我派的人,都跑到占春馆门前了,做什么不索性再早一点拦下你?” 宋宜笑深吸口气,站住脚,认真的看着她:“我想,这事儿,必须跟侯爷说一声!” 勾心斗角这类事,跟袁雪萼讲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找上袁雪沛。∈♀筆癡鈡文 索性袁雪萼向来有自知之明,闻言毫不迟疑的带着她换了条路,直奔袁雪沛的住处。 到了地方,下人先行进去禀告,袁雪沛正好有空,闻言忙将两人请到跟前,细问之后,又听宋宜笑暗示了原本蒋慕葶才是魏王妃,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南漳郡主——蒋家会出王妃的事情,之前好几家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在上巳宴上打趣蒋慕葶。 现在打趣却成了打脸,蒋家人也好,宫里的蒋贤妃也罢,心情可想而知! 博陵侯府压根就没掺合这事,偏偏冒出个袁雪萼托蒋慕葶照料宋宜笑来,袁雪萼还懵懵懂懂不晓轻重,袁雪沛却阴了脸,察觉袁家似乎被坑了! “宋小姐!”袁雪沛思忖片刻后,和颜悦色的对宋宜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问萼儿,不知你可否先往前厅奉会茶?” 宋宜笑自是求之不得,她自己都一堆事情呢,哪有心情再卷进博陵侯府这边的恩怨情仇? 结果她在前厅没喝两口茶,一主一仆未用下人引路,就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恰与她打了个照面——正是简虚白与纪粟! “见过公爷!”宋宜笑用力握了下拳,方起身行礼。 简虚白今日穿着玄色盘领衫,上以金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同色玄底金纹锦缎束腰,腰间换了一块纳福迎祥的羊脂玉佩;外罩绛红宽袖氅衣,羊脂玉竹节簪绾发——红黑都是浓烈厚重的色彩,越发衬托出他雪肤墨发,贵气逼人。 许是因为解佩相赠的缘故,他语气比以前要随意许多:“不必多礼。” 纪粟笑着凑趣:“宋小姐也在这儿?可真是缘分。” 说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简虚白,话中撮合之意不言而喻。 宋宜笑惦记着把玉佩还回去的事,闻言尴尬一笑,装作没听见,只坚持行完了礼:“礼不可废。” “雪沛跟他妹妹在说话?”简虚白看宋宜笑单独在这儿,一猜就中。 “是有些事情要兄妹两个商议下。” 闻言,简虚白想了想,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我等一会吧!” 宋宜笑握着茶碗没说话,正琢磨着怎么单独跟简虚白说事情,纪粟却已体贴的找了个借口把锦熏喊走:“奴婢方才掉了件东西在外头,不知道能不能请锦熏姑娘帮着一起去找找?” 锦熏觉得这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博陵侯府的下人,是跟着宋宜笑来做客的,纪粟找谁帮忙不好,偏要找她? 无奈宋宜笑点了头,为免扫了自家主子颜面,只得疑疑惑惑的领命而去。 待这两人出去后,宋宜笑决定快刀斩乱麻,取出那枚秋葵黄玉佩,搁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朝简虚白推过去,字斟句酌的道:“公爷厚爱,本不该不识抬举,无奈……” “衡山王府有人为难你了?”简虚白翻起桌上茶碗,给自己沏了盏茶水,才端起来,闻言又放了下去,利落的打断道,“还是你爹那边有什么话说?” “……没有。”宋宜笑顿了顿方道,“那天郡主叮嘱我暂时不要透露这事,如今无论是我娘还是我爹,都还不知道。” 简虚白“嗯”了一声,不解道:“那你把玉佩还我做什么?” “我觉得我蒲柳之姿,配不上您!”宋宜笑定了定神,道,“所谓……” “没事。”谁想她的话再次被打断,简虚白呷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娶妻娶德,我也不是那等惟貌是举的好色之徒。”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不错! 你居然对着我说娶妻娶德! 你什么眼光! 宋宜笑默默咽了口血,虚伪的说道:“我德行也很浅薄……” “场面上过得去就成了。”简虚白一脸的无所谓,“你在上巳宴上不是做得很好?” 你还真是在那里看上我的啊?! 宋宜笑愕然良久,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上巳宴当日群芳汇聚,其中才貌双全者数不胜数,我在其中犹如萤虫之于皓月,不知公爷为何选中了我?” “家世不算显贵,人品相貌都过得去,最重要的是识大体知进退。”简虚白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道,“我对妻子的几个要求你都符合,恰好碰见,就是你了。” 宋宜笑:“………………………………” 所以,她要感谢崔见怜的诬陷吗? 不但让她跟蒋慕葶、卫银练结下友谊,还误打误撞入了简虚白的眼? “你好像不大愿意?”简虚白见她沉默,似乎看出端倪,玩味一笑,“实在不愿意的话,说出来也无妨!” 这要搁在上巳宴之前,正急着离开衡山王府那潭水,纵然简虚白并非出于爱慕才提亲,宋宜笑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但上巳宴上,无论蒋慕葶还是卫银练都表达了想跟她做一家人的意愿,这人有了退路,难免就要多想一想。 比如说:“先不说简虚白方才的回答是否撒谎,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把我骗过门之后暗中下手灭口;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显然他娶我是觉得我适合做他妻子,而不是出于恋慕——就算我不求跟夫婿心心相印一生一世吧,可要过一辈子的人,这样随意的就决定了,实在叫人心里没底!” 最重要的是,“六年前就听说他是要尚主的人,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不提这事了?难道因为他被乌桓俘虏过,所以长兴公主不愿意要他了?但冲着他这容貌气度,谁家女孩儿抗拒得了?” 她能抗拒,是因为她心怀恐惧。 可长兴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公主见多了俊彦,不稀罕他,但陆蔻儿呢?还有为什么他说不要家世太好的女孩儿?”宋宜笑本能的感到简虚白如今处境的复杂,否则怎会不敢联姻名门,非要选家世不太显贵的人家?! ……总而言之,嫁给简虚白的话,恐怕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麻烦无数。 宋宜笑连知根知底的衡山王府都不想久留,更遑论趟他这潭毫无所知的混水? 经过缜密的思虑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颔首道:“还请公爷见谅!” 说着,将秋葵黄玉佩直接推到他手边,暗松口气! “那就收起来吧!”谁想简虚白只淡淡瞥了眼那玉佩一眼,便波澜不惊的吩咐。 宋宜笑石化了:“公爷,您方才不是说?!” 堂堂国公,要不要这么快出尔反尔啊你?! “我只说你不愿意可以说出来,又没说你说出来了就允你自去。”简虚白放下茶碗,凤眸中满含戏谑,薄唇轻勾,懒洋洋道,“横竖我是没耐心再去挑个妻子的,所以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嫁,反正我是娶定了!” 宋宜笑:“………………!!!” 她好想吐血!!! 第四十二章 反正我是娶定了! 第四十三章 咱们两个都被算计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三章 咱们两个都被算计了! ……袁雪萼终于听完了兄长的训诫,出来前厅找宋宜笑,却见厅中空空落落,只宋宜笑与简虚白相对而坐,气氛诡异。 她诧异问:“怎么也没人伺候你们?” “纪粟掉了东西,都出去帮忙找了。”宋宜笑方才到底还是却不过简虚白压力,默默咽下一口血,将那块秋葵黄玉佩收了回去。 ——这会正郁闷得无以形容,看到袁雪萼出来,巴不得赶紧走人,免得继续对着简虚白,会忍不住一拳揍上去! 所以边说边起了身,“找了这么久,应该差不多了。袁姐姐出来了最好,咱们出去瞧瞧?” 简虚白也是等候已久,闻言放下茶碗:“我去找雪沛,你们看到纪粟跟他说一声!” 各走各路之后,袁雪萼就问:“他没为难你吧?” 太为难了好吗? 可他为难的事儿能说吗? 宋宜笑咽了把辛酸泪,违心道:“没有。” “那就好!”袁雪萼松口气,“这人凶得很,我就怕他也欺负你!” 她以前跟简虚白见得不多,只知道是自己哥哥的好朋友,其他也没什么看法。自从那次被他大骂一顿后,印象里就只剩了“凶悍蛮横”四个字——总觉得简虚白走到哪里就欺负到哪里! “我以前听说他是要尚主的,怎么现在反而没消息了?”宋宜笑不想再提简虚白,但忽然想到这事,不问个明白实在不放心,便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打听,“还以为这回魏王赐婚之后,他的事也该有圣旨或懿旨下来呢!” 袁雪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她去找到锦熏,又向纪粟传了话,两人一块到了绣楼,再遣散闲人,方道:“我哥哥说这事儿的内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只简单跟我提了提——简公爷本已贵极人臣,若再联姻显贵之女,岂不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却叫陛下、太子将来怎么用他?” 宋宜笑一想也是,但:“简公爷做国公时不是才五岁吗?” 他十一岁时还被传为准驸马呢! “你说的那个传言我早年也听说过,所以当年偶尔看到他时,我头都没抬过,惟恐叫人议论。但内情我哥哥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了。”让她失望的是,袁雪萼沉吟良久却摇了摇头,“这事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毕竟我哥哥总不会害我的,能让我知道的事情他从来没有瞒过我。既不说,必然有什么忌讳在里头!” “我也不是那么好奇的人,可现在我就要做他妻子了,这些内情不知道的话,回头我不定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好吗?”宋宜笑心中泪流满面,但权衡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此事求袁雪萼去纠缠袁雪沛——毕竟袁家兄妹现在的景况也不是很好,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筆∽↗癡∽↗鈡∽↗文 就装作听进了她的劝说,把话题转到蒋慕葶的婚事上:“蒋姐姐的事情,不知道我能听一听么?” “这事哥哥暂时也弄不清楚。”袁雪萼蹙起眉,“要不是你今天过来提到,我都根本不知道有人冒了我的名义,去托付了慕葶——但望这事跟她没做成魏王妃不要有关系才好!” 她对蒋慕葶的情况更清楚一点,“慕葶与魏王殿下算是青梅竹马,她是真心喜欢魏王殿下的。这回……若当真与我有关系的话,恐怕往后她都不愿意跟我来往了!” 宋宜笑苦笑:“我倒担心这事是与我有关系!不然,假借你名义也还罢了,做什么要蒋姐姐照顾我?” “可你没得罪过什么人吧?也就一个崔见怜——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大家还是小孩子哪!”袁雪萼不解道,“她至于记到现在?” “她怎么不至于?”宋宜笑冷笑着将上巳宴上的事给她说了下,“……清江郡主不想坏了大家兴致,也要给贵妃、太子还有崔家面子,这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袁雪萼恍然道:“我就说前两天崔家给蒋家送了厚礼,说什么感激慕葶在上巳宴上救了崔见怜——明明慕葶跟崔见怜关系也就那么一回事,都不在一起玩的,怎么会赶巧救到崔见怜了?合着还有这样的内情!” 她蹙起眉,“这么说,假冒我名义托付慕葶的,就是崔见怜?” “我觉得不一定。”宋宜笑沉吟道,“没听说崔见怜跟蒋姐姐有什么恩怨,倒是南漳郡主……” 说到这里若有所思,“那天事情的起因,是崔见怜的人打坏了蒋姐姐祖母留给她的玉步摇,蒋贤妃怎会看不出来这是故意的?可最后魏王妃还是定了南漳郡主,难道……”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掠过她脑海,宋宜笑不由腾的站起,“糟糕!咱们两个都被算计了!” 袁雪萼愕然道:“什么?” “蒋姐姐早在上巳宴前,就得到陛下默认,是准魏王妃了!”宋宜笑语速飞快的解释,“但南漳郡主也想做魏王妃——虽然说代国长公主向来深得上意,可魏王的婚事,归根到底是五个人最有理由发话:帝后、太后、贤妃还有魏王自己!” “蒋姐姐的丫鬟宝璎亲口说,陛下已经允诺!既然如此,我想太后与皇后应该也不反对——蒋贤妃是蒋姐姐的亲姑姑,那就更不反对了!至于魏王殿下,你也说了,他跟蒋姐姐是青梅竹马!” “这种情况下,南漳郡主想如愿以偿,那只能指望蒋姐姐自己出岔子!” “可蒋姐姐在外有家人庇护,在内有贤妃照拂,身边还跟了个精明的宝璎,哪是那么容易出事的?” “就算设计谋害她,一个不小心落下把柄,贤妃也好,蒋姐姐的家里人也罢,怎肯善罢甘休?!” “代国长公主与富阳侯是尊贵,但蒋家跟贤妃娘娘也不是好惹的!” “尤其贤妃是魏王养母,不管魏王妃是谁,都理所当然要孝敬好她!哪怕没证据,一旦贤妃怀疑是南漳郡主坑了蒋姐姐,以后岂能给南漳郡主好脸色?!” “所以,即使要害蒋姐姐,也要害得合情合理,总之不能让人想到代国长公主一脉!这样即使蒋姐姐做不成魏王妃,蒋贤妃与蒋家的矛头也不会对准了南漳郡主!” 宋宜笑脸色铁青,“咱们两个,就是他们选的替罪羊!” 袁雪萼怔道:“你是说……?” “上巳宴那天,我本来是跟着陆蔻儿姐妹同去占春馆的。后来蒋姐姐主动找到了我,说是受你托付照顾我,之后我们自然都是一起了。”宋宜笑冷笑出声,“蒋姐姐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她相信了那传话之人的话——从这儿起,我跟她就落入陷阱了!” 因为,“赴宴时带的换洗衣裙与钗环,送进山腰精舍时,大抵都是跟同伴放一起的!” 袁雪萼恍然:“崔见怜的人是故意打坏慕葶的玉步摇,好算计她。但贤妃跟蒋家追究起来时,她却会说本想弄坏你的东西,以为你的妆匣跟慕葶的放在一起,去做手脚时拿错了?” “不错!”宋宜笑恨道,“这样,事情的起因就是崔见怜跟我之间的恩怨,却因为蒋姐姐那天做了我的同伴,牵累了她!” 如此,与代国长公主、南漳郡主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崔见怜不但成功完成南漳郡主的托付,还能借蒋家以及贤妃的迁怒,狠狠报复宋宜笑——宋宜笑就说上巳宴的事情,为什么崔见怜只顾盯着蒋慕葶而绝口不提自己? 她以为崔见怜的报复,只是引诱宝璎推自己出去做替罪羊,现在才知道真是太小看这位贵妃侄女了! 袁雪萼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很不解:“但崔见怜的栽赃,不是已经被你当着清江郡主的面戳穿了吗?为什么魏王妃依旧是南漳郡主?” “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来找你的。”宋宜笑摇了摇头,“我估计这几天里,中间定然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咱们两个是不是又被拖下了水?” 她不禁暗暗庆幸自己一听说魏王妃是南漳郡主,就立刻来袁家,这才撞破了有人冒充袁雪萼之名给蒋慕葶托付的事儿,又及时去告诉了袁雪沛——不然被坑惨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在哥哥已经知道这事了。”袁雪萼头疼了一会没有头绪,却依然乐观,“哥哥一定会弄清楚,还咱们个清白的!” 你问心无愧,可我不一定啊! 宋宜笑张了张嘴,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她跟崔见怜的恩怨是真实的,单凭这一点,蒋慕葶知道真相后,可未必不对她生出怨恨来! 毕竟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尤其蒋慕葶还是真心爱慕魏王! 再者,袁雪沛即使查明真相,对宋宜笑也未必就是好事。 上巳宴上,宝璎不过一个奴婢,仗着蒋家的权势,就敢要宋宜笑去牺牲! 何况袁雪沛是袁雪萼的亲哥哥,还视妹妹如掌上明珠? 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让自己妹妹脱身,把宋宜笑推出去做挡箭牌? 归根到底,她这样没有可靠庇护的女孩儿,任谁看着,都是软柿子。 宋宜笑不知道自己没收到的那封信,其实是袁雪沛提醒妹妹所为,有六年前他参与獒犬之事的坏印象打底,又有最近宝璎的例子,她对袁雪沛全没信任。 所以无法像袁雪萼一样,认为事情交给袁雪沛了就万事大吉。 “代国长公主殿下、南漳郡主……”宋宜笑深吸了口气,感到阵阵绝望,“这两位连衡山王府都避之不及,被她们惦记上,可要怎么办?” 不但如此,还有个蒋家敌友未知呢! 这日子能过?! 虽然说天无绝人之路——但现在横看竖看,这路都只一条: 赌一把,嫁给简虚白! 第四十三章 咱们两个都被算计了! 第四十四章 当头一棒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四章 当头一棒 宋宜笑心情沉重的回到衡山王府,才进门,就被韦梦盈喊到跟前:“有几户人家来提亲,你过来自己瞧瞧。” “提亲?”宋宜笑一怔,“娘都回了吧,我如今不想这些。” “你都十四了,转年就要及笄。”韦梦盈没好气道,“这会还不说亲,像什么话?不说太妃正盯着你出阁的事,就算太妃没赶你走,你也不可能在王府住一辈子吧?这时候害什么羞!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才是正经!” 宋宜笑纠结着既然现在不嫁简虚白肯定没有好下场、嫁了还有一线指望,要不索性跟亲娘坦白得了——就听韦梦盈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能自视太高,究竟女孩儿家的婚姻高低,靠的是父兄,自己再出色,出身搁那儿,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宋宜笑就觉得情况不太好,试探着问:“娘是说这些提亲的人家?” “你自己看吧!”韦梦盈摆了摆手,让薄妈妈交给她几张宣纸。 宋宜笑接到手里一扫,脸色那叫一个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人虽然全都是官家出身,但门楣低微且不说,本身不是庶出就是有缺陷,甚至还有一个至今没能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那庶出的还有个标注,疑为重病在身急需冲喜! “娘想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宋宜笑手一松,任宣纸落地,怒极反笑,“娘辛苦养育我这些年,难道认为我只配许给这样的东西?!” 不说她这六年来勤勤恳恳求学磨砺出来的才貌气度,单说仅仅“终身大事”四个字,只要自家女儿还算健全,这样的提亲者,谁家不拿扫帚打出门外去?! 自己这亲娘倒好,不但都记了下来,还拿来给她亲自过目! 这份威胁警告之意,傻子也能明白了! “你说的什么话?”无视怒目喷火的女儿,韦梦盈呷了口茶水,好整以暇道,“我是你亲娘,我能不盼你好?可谁叫你有那样的爹跟祖母?就算这六年来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把你养得如花似玉,但女孩儿家的身份,看得是父家而不是亲娘身份!我再疼你,只是你娘不是你爹,有什么办法?!” 又说,“当初太妃还要你立刻嫁人,都恨不得立马去大街上拖个人来跟你拜堂成亲!要不是为娘我死活拦了,你现在早就嫁为人妇了——还是那句话,娘不是不疼你,是爱莫能助!” 见宋宜笑脸色煞白的朝外走,也不阻拦,待她跟锦熏都远去了,才冷哼一声,“不听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治不了你?!” 宋宜笑急步而行,走到花园里,瞧着四周无人时,强忍许久的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可笑我之前还试图把玉佩还给简虚白,合着在娘眼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向我提亲的!” 她知道韦梦盈不可能当真把她嫁给那些人,否则这六年岂不是白养她了? 但这样赤.裸.裸的警告,哪个做女儿的看了能不伤心? 韦梦盈口口声声“我是你亲娘”,难道这世上做亲娘的就是这样逼女儿的吗?! 她浑浑噩噩的走着,心里翻来覆去只是锦熏当初那句话“什么时候咱们有自己的家就好了”。∈♀筆癡鈡文 ——是啊,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个真正的家? 无论贫富,不必担心被随时扫地出门,不需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一个能够遮风蔽雨,安稳休憩的家?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代,拥有美貌与青春,却偏偏是爹娘不可靠,上无兄姐,弟妹尚幼的命数。 除了婚姻,她还有什么指望? 可前世今生两辈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都似一道枷锁,重逾千均的横亘在她人生的道路上。 “简虚白态度虽然散漫,可他到底是要娶我做正妻的。”恍恍惚惚的走回含霞小筑,挥退了上来询问的赵妈妈等人,宋宜笑上楼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倒是想明白了,“他那潭水再不好趟,可我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太妃勒令她今年之内必须出阁;韦梦盈根本不想认真替女儿物色个好夫婿,只琢磨着如何利用长女给幼子铺路——上巳宴上化解了崔见怜的诬陷、后来又被蒋慕葶与卫银练一捧,她竟就昏了头! 还真以为自己如今炙手可热,大可以不疾不徐的挑份好姻缘呢? 亲娘想方设法,也不过图她去勾.引个不良于行的侯爷,怕是做梦都没想过能有个国公做女婿——她居然还妄想对简虚白挑三拣四?! 宋宜笑举手捂住脸,自嘲的笑出了声:“还好简虚白嫌麻烦,不许我退回玉佩……否则我如今才叫走投无路,除了任凭娘摆布,还能怎么着?” 当年在外祖母榻上偷听到的谈话怎么就忘记了呢? 韦梦盈养她,图的就是有个好收获! 一旦她不听话了,今儿这样的警告算什么? 前世她被浸猪笼,这个娘不也只是“琐事”二字一带而过——她以为自己是谁?蒋慕葶?还是卫银练?是真正爹疼娘宠的掌上明珠?! 连父母双亡的袁雪萼,靠山都比她稳妥! 就连这六年的锦衣玉食,归根到底也是她当年算计柳氏之后,阴差阳错之下才有的! 竟就忘记了前世那些艰辛?忘记了韦梦盈当年那句大实话——她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如今赌一把,嫁给简虚白反而成了我唯一的出路!”良久之后,宋宜笑走到水盆前,绞了把帕子擦脸,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些,思忖着,“那玉佩的事就更加不能先告诉娘了!” 诚然韦梦盈要知道女儿有这样的造化,那态度肯定会来个大转弯,别说像方才那样拿一群乱七八糟的提亲之人来恐吓女儿了,怕是把女儿搂怀里连声喊“心肝”都来不及! 但! 这声“心肝”也肯定不会是白喊的! 韦梦盈一准会要求简虚白给陆冠云的世子之路保驾护航! “先不说这府里除了二少奶奶之外,其他人跟我都没有什么算得上仇怨的矛盾;就说简虚白坚持娶我就是怕再去挑个合他要求的妻子太麻烦,相比之下,帮冠云做世子难道就不麻烦了吗?!”宋宜笑也不是不疼自己那个异父弟弟,但陆冠云父宠母爱,就算做不成世子,堂堂王爷之子,日后又能落魄到哪里去? 何况以陆冠伦的品行,宋宜笑不觉得他承爵后会亏待异母弟弟。 最重要的是,宋宜笑自己就尝过继母进门之后,作为元配所出,论理该是兄弟姐妹里最尊贵的,反被排挤到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连长辈的怜爱也涓滴不存——那样的悲愤与委屈,那样的不甘与伤心,那样的狼狈,还有绝望…… 她又不是那种自己受过的委屈,巴不得全天下人也受一遍的人——帮陆冠云去跟陆冠伦争世子位,对于宋宜笑来说,是打从心底不愿意! “不但不能提前告诉娘,还得防着事情过了明路之后,娘的算计!”宋宜笑终于理清眼下最该做的事情,那就是防着韦梦盈! 她在妆台前照了照,见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大抵恢复了常色,就走下楼去,打算找赵妈妈好生商议下。 才下去,就看到赵妈妈正一脸担忧的守在底下,见到她眼睛一亮:“小姐?” “我没事了。”宋宜笑心中一暖,微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事,猛然想起,“锦熏呢?她回来了没?” 谁知赵妈妈愕然:“您没派她去做什么事吗?您方才一个人回来的啊!” “怎么会?!”宋宜笑又惊又急,“快着人去找——我记得我从娘院子里出来时,她还跟在我后面追哪!这就在王府里,又不是荒山野岭!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回来?” “兴许以为您没回来,在外头找您?”赵妈妈心里也是一沉,安慰道,“您不要急,像您说的,就在王府,还怕谁为难了她不成?这府里到底是王妃当家呢!” 说是这么说,可两人急忙喊了含霞小筑里能脱身的人出去,在花园里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都惊动韦梦盈打发人来问了,也不见锦熏的影子! 眼看着天都黑了,宋宜笑脸色越来越难看——正打算去找韦梦盈借点人手,再找一遍,迎面花径上却走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锦熏! “小蹄子!”赵妈妈打眼一看锦熏好端端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打,“你死哪去了?叫小姐这样担心!” “妈妈您别生气!是我家小姐看锦熏摔了一跤,脏了裙子,就这么走回去怪招眼的,就让奴婢带她去换了身,这才耽搁了。”跟锦熏一起的丫鬟忙拦住,解释道,“本来该及时打发人去给宋小姐说声,无奈我家小姐才回去,就被四郡主那儿请走了,走得太急竟没顾上,到方才才回来,着奴婢送锦熏回含霞小筑,顺便跟宋小姐赔个不是!” 宋宜笑认出那丫鬟名叫红窗,是陆钗儿的人,心下就存了疑:“陆钗儿向来看我不大顺眼,上回上巳宴还着意给我没脸,如今怎么会好心的帮我丫鬟?” 但众目睽睽之下,红窗说得有理有节,她也不好质疑,只颔首道:“六小姐实在太客气了!她帮了锦熏,合该我去谢她才是,怎么还能要她赔不是?只是今儿个太晚了,怕去了打扰六小姐,容我明日再登门道谢!” 红窗跟她客气几句,就告退回去复命。 宋宜笑带着众人回到含霞小筑,打发他们各回各位,喊了锦熏上楼细问:“到底什么回事?” 锦熏闻言,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奴婢确实不小心摔了下,但没弄脏裙子,当时也没碰见六小姐——是先碰到了五公子,五公子他对奴婢……后来……后来万幸六小姐路过看到,好说歹说打发了五公子,带奴婢去她院子里换下被扯坏的衣裙,又留奴婢坐了会,看奴婢面上瞧不出不对劲了,这才叫红窗送奴婢回来!” “陆子渺?!”宋宜笑气极反笑,“这些年来进进出出,你也不是没跟他照过面,怎么以前都没对你无礼过,今儿个就这样放肆?!娘真是好主意,一给我推荐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还没嫁出去,身边人就先赶上乱七八糟的事了!” 她以为是韦梦盈给自己看的那些“提亲之人”传了出去,陆子渺笃定自己以后要落魄了,才不把自己的身边人当回事——却不知道此刻陆钗儿正在绞着帕子跟红窗诉说:“五哥也太过份了,宋宜笑被祖母安排入了窦表姐的眼,不日就要给窦表姐做儿媳妇,还不够命苦的吗?他还要去欺负她的丫鬟!” 红窗安慰道:“您赶到及时,锦熏也没出什么事儿!不过扯坏了外衫,王妃每年明着暗着给宋小姐那么多衣料,她还能缺了锦熏一身新衣裳吗?”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一直瞧宋宜笑不顺眼又是何必?”陆钗儿摇了摇头,叹息,“她再吃王府的穿王府的,这王府又不是我们的——就是将来,也没可能是我们的,这是替谁心疼来哉?” 由宋宜笑,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终身之事,“我到底只是姨娘养的,不敢与四姐比,但望祖母念在我总是她亲孙女的份上,给我说个敦厚人家吧?” 第四十四章 当头一棒 第四十五章 姨娘生得就是上不了台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五章 姨娘生得就是上不了台面! 宋宜笑虽然猜错了内情,只道锦熏是被自己亲娘间接坑了,但也不打算放过陆子渺:“我是在衡山王府白吃白喝了这些年,所以陆家人的酸言酸语,我从来都是听着受着,绝不敢有丝毫怨怼!但其他委屈也还罢了,陆子渺这是把我丫鬟当成什么人了?!” 她安慰了锦熏一番,赏了两套自己才穿过的衣裙,令她下去休息,就喊了赵妈妈上楼商议:“须给陆子渺个教训!但这事又不能公开说出去,否则就要坏了锦熏名节了!” “如今您跟简公爷的婚事还没定,奴婢觉得这事既然六小姐给盖住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筆☆→癡☆→鈡☆→文”赵妈妈沉吟之后却道,“反正锦熏只是个丫鬟,也没真正吃亏!” 话是这么说,但赵妈妈也知道,宋宜笑素来看重身边人,尤其芝琴出事后,对贴身丫鬟的安危越发上心。 所以见她脸上果然露出不赞成之色,又提醒道,“不管六小姐从前如何,这回到底救了锦熏,也保全了她的名节——咱们若为锦熏去找五公子麻烦,恐怕五公子怨恨咱们之余,也会迁怒六小姐!” 陆钗儿跟陆子渺虽然不同母,但因为都是庶出,年纪又仿佛的缘故,兄妹两个关系还是不错的。这年头兄弟就是女孩儿出阁后的依仗,万不好得罪,要他们当真因自己的追究生出罅隙,这可是坑了陆钗儿了。 宋宜笑虽然心疼自己丫鬟,但也不想恩将仇报,闻言半晌无话,叹道:“那先这样吧!” ——不过她愿意息事宁人,有人却偏偏要挑事。 次日晌午后,韦梦盈打发巧沁过来喊她去正房:“二少奶奶方才去找王妃,道昨儿个在花园里看到锦熏跟五公子拉拉扯扯,劝王妃索性把锦熏给了五公子算了,免得暗地里来来往往妨碍了您的名声。王妃说您跟前就这么一个得用的丫鬟,总得问过您的意思!” 宋宜笑差点没被气死,锦熏才吃了个哑巴亏没处找场子呢,这金氏倒又来落井下石?! 这一个个都当她前途无亮可着劲来踩了是不是?! 她铁青着脸拍案而起:“走!” 到了正房,才进院子,就听二少奶奶那把尖利的嗓子在说着:“……王府养了宋小姐这么些年,花销别说一个丫鬟了,十个二十个丫鬟买下来也绰绰有余了吧?如今才跟宋小姐要一个丫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宜笑冷笑一声,快走几步进了门,劈头就问:“怎么二少奶奶身边缺人使唤了?就算缺人,这王府上下,伶俐聪慧也愿意伺候您的丫鬟多了去了,怎的非要看中我跟前的人?还是我哪里得罪了二少奶奶您,连用个丫鬟也叫您看不惯、非要抢了去?” “宋小姐这张嘴,真真跟刀子似的不饶人啊!”二少奶奶拨着腕上金镯,头也不抬的一叹,“不过是替您着想,毕竟成人美事终究是积德之举,何况锦熏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您这话一说,倒变成我觊觎您的丫鬟似的了!” 又扑哧一笑,“至于宋小姐说我看不得您用丫鬟,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您是继母妃的掌上明珠,区区一个丫鬟算什么?王府家大业大,买一百个丫鬟也不过那么回事——继母妃什么时候亏待过您呢是不是?” “合着要锦熏的不是您啊?”宋宜笑给韦梦盈行了礼,又对二少奶奶福了福,这才在下首落座,接过巧沁递来的茶水抿了口,淡淡道,“却不知道二少奶奶所谓的成人美事,是个怎么回事呢?” 二少奶奶知道她明知故问——不过昨儿个锦熏被陆子渺拦在花园里是事实,还是她亲眼看到的,宋宜笑想抵赖,可没那么容易! 便笑吟吟的道:“要说这事儿,不是我说宋小姐!可女孩儿家,身边人真的要管管好!不然,人家不止说您的贴身丫鬟不规矩,连带您自个儿,都是要被怀疑闺誉的!就说锦熏吧,五弟年少俊秀,她倾心也不奇怪,可无媒无聘的就纠缠上五弟……” “你胡说!”锦熏从进门起脸色就不太好看,碍着身份只好一直忍耐,可现在亲耳听到二少奶奶颠倒黑白,竟把她被陆子渺调戏,说成她主动纠缠陆子渺——再怎么主仆有别,她也忍无可忍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明明就是……” “二少奶奶,锦熏虽然是丫鬟,也是清清白白被买进来的!”宋宜笑一挑眉,截断了锦熏的话,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二少奶奶,“您说她纠缠五公子,不知可有证据?” “我跟我丫鬟亲眼目睹,难道还能冤枉了她?”二少奶奶讽刺的扫了眼锦熏,“宋小姐要不相信,何不着人请五弟来对质啊?” 宋宜笑闻言冷笑出声:“那这倒是奇怪了!二少奶奶口口声声说锦熏不规矩,但昨儿个您跟您丫鬟亲眼看到锦熏跟五公子在一起时,怎么就没想到上前阻止,反而拖到今日才跑过来跟娘告状?” 她露出玩味的神色,放下茶碗,“还是说,您当时在做的事情更加不规矩,根本不敢出面去管?” 上首的韦梦盈呷了口茶水,恰到好处的替女儿补刀:“锦熏的口风还是很紧的,且我瞧她的模样也不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老二家的,你这回可是不打自招了!” “我就说继母妃疼女儿!”二少奶奶被母女两个一唱一和气得全身发抖,“果然,媳妇这边铁证如山,继母妃看也不看!宋小姐不过空口白牙的一句污蔑,继母妃就立刻信了!也不知道继母妃还记得不记得,这地方姓陆不姓宋!您如今可是陆家妇!” 韦梦盈何等城府,对这样的指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要是问心无愧,笑笑不过猜测一句,至于急赤白脸的连我还记得不记得自己是谁家妇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二少奶奶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宋宜笑紧接着道,“是您亲口说,您跟您丫鬟亲眼看到锦熏纠缠五公子;也是您亲口说,这事不规矩!可您当时不阻止,隔了一天才说出来,这事说给谁听谁能不怀疑?!” 她慢条斯理道,“锦熏只是个丫鬟,您可别说您不敢说她!至于五公子,论长幼您是他嫂子,论嫡庶您是嫡媳他是庶子,您教训他也好替他说话也罢,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两个人您又不是不能说不能管——所以我奇怪您当时为什么不去说不去管,有什么错?!怎么就是空口白牙污蔑您了?”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玩浮石沉木? 活该被我娘抬抬手就敲打得有苦说不出! 宋宜笑眼中闪过轻蔑,“娘,我受王府养育大恩,可不敢担上污蔑王府二少奶奶的罪名!依我看,这事还是彻查到底的好!不然就像二少奶奶说的那样,我跟锦熏的名节受损,也还罢了,若连累了蔻儿郡主她们,可是罪该万死了!” “这是应该的!”韦梦盈掠了把鬓发,漫不经心的道,“王爷跟太妃把这府邸交与我打理,我怎么能放任后院里有不规矩的事?老二家的你不必担心我包庇,我今儿就把话搁这:不管是谁没规矩,只要查出来,绝不轻饶!”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但二少奶奶怎么可能信任她?! “昨儿的真相本就是陆子渺调戏锦熏,查了出来也不过是叫陆子渺跟着受罚!”二少奶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这姓宋的小贱人抓住我当时只顾看热闹这点不放,韦氏哪能不照着女儿的提醒添油加醋?” 到时候即使锦熏纠缠陆子渺的消息被传开,一个下人罢了!韦梦盈大不了舍车保帅,把锦熏打发出去——谁家还没出过几个不安份的丫鬟?这都要算到做主子的头上,那这帝都上下还有清白人家么? 不过是不痛不痒! 何况少年丫鬟勾搭公子的事情一点都不新鲜,大家听个热闹也就过去了。相比之下,二少奶奶这个王府嫡媳当时在做什么、竟连小叔子被纠缠都没上去帮忙解围,反倒更容易引人议论! 就算她问心无愧,可这天下被冤枉的人还少吗? 尤其韦梦盈如今有一子一女傍身,地位比起六年前不知道稳固多少,这事儿本来就是二少奶奶污蔑,就算闹到太妃跟前,她也别想讨得了好! 又惊又怒之余,二少奶奶不禁迁怒上了陆钗儿,“要不是这小贱人插了一手,我何尝不想当场就上去干涉,敲定了锦熏勾搭陆子渺这事实?!” 无奈陆子渺给妹妹面子,陆钗儿到后没说几句话,他就放开锦熏走人了——而原本打算等他得手、或者锦熏更狼狈些才上去“帮忙”的二少奶奶,根本来不及过去阻止,只能事后再发难! 结果这一“事后”,竟被宋宜笑揪着不放了! 二少奶奶气恨之余,越想越觉得都是陆钗儿的错,“这贱人!胳膊肘尽朝外拐!没志气的东西!” “也不想想这些年来宋宜笑一个外人,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比她好?!” “身为王府小姐,不牢记这份耻辱也还罢了,居然还要维护宋宜笑的丫鬟!” “全没一点点骨气!” “不争气的东西!姨娘养的就是不上台面!” 只是她再怎么在心里把陆钗儿骂得狗血淋头,于眼下的场面终究无用——索性她急中生智,想到宋宜笑方才打断锦熏的话,看似不要丫鬟插嘴,但细细一想,却是存心拦住锦熏说出真相:显然,宋宜笑还是很看重这个丫鬟的名节的! 二少奶奶总算聪明了一回,换了副笑脸,放缓语气:“哎哟!继母妃跟宋小姐还真当起真来了?开个玩笑罢了,瞧您两位这郑重其事的样子!” 果然韦梦盈把玩着茶碗没有松口的意思,宋宜笑却淡淡道:“二少奶奶是开玩笑?但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点了吧?就算是丫鬟,这名节也是能随便说嘴的?” “还不是听人讲宋小姐应变机智,心下好奇,所以想吓唬您一下?”二少奶奶一拍手,煞有介事的道,“昨儿个我根本就没去花园,哪能看到什么?何况五弟向来守礼,瞧见花园里有女眷,哪怕是丫鬟,只要不是他身边的,那肯定是转头就走!” 她笑容满面,“说什么五弟跟锦熏——这都是没影的事,原想唬您一跳,看看您急得跳脚的模样呢!结果宋小姐果然聪慧,到底没看成!” “这么不厚道的事情,二少奶奶往后还是少做的好!”宋宜笑确实为了锦熏考虑,才故意留了条生路给她,这会虽然恨不得上去给她两耳光,但还是深吸口气忍住,冷笑着道,“毕竟您也是有人喊娘的人了,不为自己也为儿女积积德不是吗?!” “你!!!”二少奶奶未料自己都让了一步了,宋宜笑接受和解之余,居然还不忘插自己一刀——这六年来,韦梦盈拿无所出的话柄不知道敲打过她多少次! 连太妃都因为这个缘故对她宠爱大不如前! 最让二少奶奶咬牙切齿的是,由于她迟迟生不出嫡子,丈夫陆冠群失望之余,已经开始着手栽培庶长子了——那小东西也是个会讨好的,再过几年,哪怕她生下嫡子,恐怕这庶子也将在父亲心目中占据极重要的地位了! “小贱人!你还笑我无子?等你嫁给卓平安之后,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这么想着,二少奶奶数次握拳又松开,方吐出口气,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第四十五章 姨娘生得就是上不了台面! 第四十六章 继母求见,郡主问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六章 继母求见,郡主问罪 打发了二少奶奶,韦梦盈示意宋宜笑留下来还有话说。△¢筆癡鈡文 宋宜笑闻言就蹙了下眉,只道她还要继续敲打自己——谁想韦梦盈却拿出一份拜帖:“这东西为什么会送来这边,你可知道缘故?” “什么?”宋宜笑满怀疑惑的接到手里一看,也是惊讶不已,“她们想拜见您?为什么?” 那帖子上的落款是两位,排前面的太子宾客之妻黄夫人,宋宜笑一时间还想不起来,可后边那位宋卢氏,她要说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正是她爹宋缘的现任妻子、她如今的继母卢氏! 韦梦盈见女儿不似假装,方也露出疑色:“我哪里知道?我跟这母女两个可从来没什么来往!照我看,她们也没理由拜见我,归根到底恐怕还是为了你吧?” 说到这里就冷笑,“早几年的时候,一个个都跟死了一样!不闻不问!如今瞧你出落得花儿朵儿一样,又学得琴棋书画样样齐全,却想来打主意了?我呸!我好好的亲生女儿,掌上明珠般养大,难为就是专门给他们算计的么!” 她这话纯粹是骂给宋宜笑听的——不过见识过亲爹的绝情,宋宜笑对宋家那边实在不能不敬而远之,闻言顺势冷下脸来:“既然她们说要拜见娘,那我可不想跟她们照面!求娘疼我一疼,别管她们说什么,都不要喊我出去相见了吧?” 韦梦盈也是这个意思:“没必要为了这么两个人,叫我儿被议论怠慢继母……这样,你一会回去就称病,我马上打发大夫去给你开几副滋补的药熬起来!喝不喝随你,反正场面上能搪塞过去就成!” 装病? 要搁平时宋宜笑倒不在乎,但现在……她跟简虚白的婚事正悬而未决呢!这会传出病讯,不定就会被认为不吉利! 心念一转,她忙道:“娘您忘记太妃正急着赶我走了吗?万一太妃借题发挥,说怕我把病气过给府里人,打发我随继母回宋家去调养那可怎么办?” “这倒也是……”韦梦盈沉吟,“不过卢氏也还罢了,她竟把她娘家母亲也请了来!那黄夫人据说与太子妃有些亲戚关系,却不好得罪。” 要不是考虑到卢氏的娘家,韦梦盈压根懒得见她! “过些日子不是太妃寿辰吗?”宋宜笑思索了会,道,“要不,我一会回去之后,就放出风声要为太妃绣一幅祝寿图,为了赶工不好被打扰?” 为了给寄居人家的长辈绣寿礼,却不去见继母,这话其实说不太通——但这话不是她说,而是韦梦盈说那就不一样了:“到底衡山王府抚养了笑笑这些年,太妃平常对笑笑也是当孙女一样疼爱的,这孩子向来知恩图报,这些日子是夜以继日的赶着工!太妃寿辰也近了,我实在不好打断她这番孝心——毕竟她都十四岁了,还能在王府住几天?能尽孝太妃膝下就这么点时间了不是?” 所以,“有什么话两位就跟我说吧!我是她亲娘,关于她的事我想我没什么不能听的!” ……只是她们母女两个把黄氏跟卢氏当贼一样防备时,黄氏、卢氏这对母女却也对她们充满了忌惮:“依韦王妃的性.子,娘这回陪女儿上门去,怕是要受些委屈!” “那都没什么!”黄氏连连叹息,“只要能跟那孩子冰释前嫌——哪怕暂时做不到,但好歹软一软她的心,才有指望避免她日后报复你们啊!” 由不得黄氏不替女儿操心! 卢氏嫁进宋家时,虽然说宋宜笑早已被扫地出门。∈♀筆癡鈡文 但当年宋柳氏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宋家亏待嫡长女的事儿在帝都根本不是秘密,卢家当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那会都没在意——一个已经不在宋家、嫁妆都提前给了的女孩儿,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跟父家再有关系了,那还不跟从来没有这么位大小姐一样? 可谁能想到宋宜笑竟会被燕国公看上? 卢以诚从太子嘴里听到这消息后,几乎是飞奔回家告诉了妻子黄氏,而黄氏又是心急火燎的把女儿喊回娘家! 卢家一家都跟东宫关系密切,所以非常清楚太子有多看重简虚白,比同母弟梁王都不差了! 尤其简虚白背后,还有个对他溺爱无比的皇太后! 宋宜笑出人意料的攀上这么个高枝,这叫卢家怎么可能再当她不存在?! 古往今来枕头风的威力还用得着讲吗? “必须把那女孩儿哄好!”黄氏以斩钉截铁的姿态告诫女儿,“不然别看燕国公也是太子这边的,人谁没个亲疏远近?到时候她轻描淡写一句话,不定就能让姑爷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没准,连你跟宝儿,还有你往后的孩子们都要受牵累!” 毕竟,“她堂堂的宋家大小姐,小小年纪就在前一个继母柳氏手里吃尽了苦头,最后还被赶出家门!纵然给了嫁妆,到底抹平不了这份委屈!再者韦王妃那人,说句实话,既然做得出来弃夫再嫁的事,可见不是什么贤惠人!她不教女儿怨恨宋家就不错了,难为还会替宋家说好话?” “这种情况下长出来的女孩儿,你能指望她对宋家存什么好感?” “偏偏你也给宋缘生了个女儿,又取名叫宜宝、又被宋家当个宝的,你说那女孩儿听见了能好受?她以前没能力的时候,不好受也只能受着!可做了国公夫人,明里碍着孝道不好做手脚,暗地里使绊子……她都不要亲自出手!只需表个态,自有人对你们下手以讨好她!” 涉及到全家前途,卢氏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反对亲娘的话:“婆婆跟夫君都是那女孩儿的血脉亲长,不好轻易低头!想和解,只能我来开这个头了!可我不怕去衡山王府碰钉子,就怕韦王妃压根连见都不见我!” 黄氏苦笑:“喊都喊你回来了!难道为娘还能看着不成?罢了,帖子把我也写上,我陪你一起去!想来念着东宫的面子,韦王妃至少给个照面的机会咱们——但能不能见到那女孩儿却不好说了!” 见女儿抿唇不语,神色苦恼,又安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一去就能见到人,你想这六年疏离,哪可能是咱们三言两语就可以前嫌尽弃的?怎么都是水磨功夫!总之,先让那女孩儿感到咱们的善意是正经!” 母女两个压下郁闷,专心挑选礼物不提,再说衡山王府这边——衡山王太妃在上巳宴后苦苦等待,这天终于等到清江郡主的消息了! 只是来的不是给卓平安提亲之人,而是专程为了向她兴师问罪的! “太妃娘娘真是好算计!”来人虽然是奴婢,身份却很不一般,乃是晋国长公主昔年的陪嫁内侍,清江郡主出阁时,长公主疼爱女儿,方转送了女儿使唤,这会他端坐堂上,一脸的阴阳怪气,“略施手段,不但叫继媳吃个哑巴亏,连郡主与公爷的姐弟之情都盘算到了,郡主自愧不如之余,却也深感疑惑——委实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妃娘娘,所以遣奴婢来请教一二!” 衡山王太妃被这话问懵了! “陈公公这话说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她压住心中震惊,沉吟道,“还请公公把话说透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陈公公冷笑出声,“简公爷六年前就与宋小姐相识,自从今春随军还朝以来,与宋小姐更在博陵侯府相见数次,对宋小姐早已……” 说到这里,见衡山王太妃脸色刷的惨白,满眼的不敢置信,嗤笑了声,“上巳宴上,简公爷当着郡主的面,解玉佩赠与宋小姐,又托付郡主操持婚娶之事——万幸郡主行事谨慎,虽然之前根本不知道宋小姐乃是简公爷所爱慕之人,但也只是稍加留意,不曾明示!好歹没酿成大祸!” “否则简公爷若知道他打算娶为正妻的小姐,竟被您推荐给郡主做儿媳妇……这叫郡主往后还怎么见简公爷?!” 陈公公面色阴沉,“我家郡主之前只见过宋小姐一次,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不知道她早已入了简公爷的眼,也还罢了!这宋小姐可是您府上长大的,您既然能把上巳宴对韦王妃都瞒得风雨不透,不可能不知道她早就与简公爷结识的事吧?却还要推荐她给郡主做儿媳,为此不惜买通郡主跟前的珍丽——敢问,您这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完了! 衡山王太妃这会哪还顾得上回答他的话? 她心里冰凉一片,倒不是怕清江郡主拿她怎么样,清江郡主再得显嘉帝爱屋及乌,太妃到底是连显嘉帝也要喊声婶母的——辈分跟身份放在这,清江郡主也拿她没办法! 太妃担心的是自己的子孙! 她之前向清江郡主推荐宋宜笑时,就提过希望清江郡主能支持陆冠伦做世子,清江郡主也答应了——现在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故,清江郡主怎么可能再履行前诺? 恰恰相反,郡主现在估计是别管衡山王府谁做世子,只要不是陆冠伦就好! “诸孙之中,惟冠伦正气凛然,且友爱孝悌!他继承王府,才不至于手足相残,其他孩子也能得到王府的帮扶!”衡山王太妃这么支持陆冠伦做世子,也不全是偏心,也是出于全局的考虑,“换成其他人,谁有他这样的心胸?!” 尤其是年幼的陆冠云,“有韦氏那个心机深沉的娘教着,想不歪都难!若世子之位落到他们母子手里,这王府日后焉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 太妃惊怒交加,久久都答不出话来! 待她回神,却见面前哪有陈公公的影子? 正绝望之际,二少奶奶却走了进来,一脸正色道:“祖母,方才之事,孙媳有一计,必能让窦表姐息怒!” 第四十六章 继母求见,郡主问罪 第四十七章 孙女哪能跟嫡孙比?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七章 孙女哪能跟嫡孙比? “你怎么会在这里?!”衡山王太妃闻言却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微微皱眉: 二少奶奶从进门起,就认为世子之位理所当然应该属于她丈夫陆冠群——偏偏太妃扶持的孙儿是陆冠伦,如今听她要献计,哪能不怀疑? 二少奶奶暗啐了一口,面上却亲亲热热道:“孙媳以为今儿个过来可以听到宋小姐的好消息,到时候,也能头一个去给继母妃还有宋小姐道声喜呀!哪知方才听着里头话却不对,如今见祖母为难,自想替您分一分忧!” 太妃拨着腕上金钏,不咸不淡问:“噢?怎么个分忧法?” “窦表姐如今恼的无非是两件:第一就是宋小姐原来早已被简表弟看上了!这个其实咱们也不知道,不然,别说推荐给窦表姐了,连上巳宴也不可能让她去的不是?”二少奶奶好整以暇道,“这点窦表姐也未必不清楚,不过是生怕跟简表弟生份,所以才越发迁怒咱们罢了!” “这第二嘛,就是窦表姐原本应该对宋小姐做儿媳妇是很满意的,结果这么着,准儿媳妇变成了准弟媳妇!平安儿情况特殊,窦表姐的眼界也搁那,这媳妇可不好找!两者加在一起,表姐这才会派人来问罪!” 太妃“嗯”了一声:“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么解决之法呢?” “第一件当然是赔礼,窦表姐跟咱们家到底是亲戚,还是您的晚辈!再怎么生气,咱们送上重礼,再仔细解释一下,且保证绝不将宋小姐差点成了窦表姐儿媳妇这事透露出去,料想表姐也愿意息事宁人的!” 二少奶奶轻笑一声,“毕竟窦表姐是指望简表弟将来代她照拂平安儿的,不然这回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竟指使陈公公专程上门来给咱们家没脸——归根到底也是怕这事传出去不是吗?” 这番分析头头是道,问题是衡山王太妃忧心的根本不是清江郡主的问罪,所以依旧淡淡听着,不置可否。∽↗筆∽↗癡∽↗鈡∽↗文 二少奶奶心里骂了句“老东西”,方继续道:“第二件的话,倒也简单,赶紧给窦表姐寻个好儿媳妇,不但掩了之前推荐宋宜笑的事,还能让窦表姐转嗔为喜,化干戈为玉帛!” 太妃听到这儿才微微动容:“这倒是个好法子!” 赔罪也好,送礼也罢,清江郡主不缺富贵,礼再厚,态度再诚恳,估计短时间里也难以消除这位名为郡主、实际地位连公主都不敢轻易得罪的贵女的怒火。 倒是给她找个儿媳妇,更急她之所需! 不过…… “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太妃叹息,“平安儿要只是痴傻,也还罢了!可他偏偏爱打人!这些年来,纵然柔玫竭力隐瞒,但咱们这些人家谁不知道平安儿手里的人命,早就不止三五条了?这情况,谁家肯把好好的女儿给他?” “差一点的,柔玫又看不上!” “也难怪,不说她跟着晋国长大,向来金尊玉贵的,眼界再低,底线总搁那儿!就说她膝下就平安儿这么一个孩子,纵然平安儿的舅舅们以后也会照拂他,到底不如夫妻一体来得密切!” “平安儿已经是需要人照顾一辈子了,要他妻子不争气,这日子还怎么过?他们往后的孩子也全没个依靠了!” “之前给柔玫推荐宋宜笑,虽然是为了让韦氏安份点,可老实说,这女孩儿还真是个合宜的人选!” 太妃头疼道,“但现在一时半刻的,却到哪里去找人来代替她呢?” 才貌双全、贤惠懂事的大家闺秀满地都是——但愿意嫁给卓平安的,那绝对是只能随缘了! 太妃敢瞒着韦梦盈做宋宜笑的主,也是看宋家对这个女儿全不关心,而韦梦盈也不是那种肯为了子女豁出一切的娘。∈♀筆癡鈡文 这种爹娘两不靠的女孩儿,别说要她嫁个傻子,那还不是随便搓扁捏圆吗? 可其他大家闺秀,纵然像袁雪萼那样双亲早逝,总也有个兄弟依靠! 清江郡主再有权势,也不能公然强抢官家千金吧? 真正落魄到以官家女身份去给郡主做儿媳妇的,生长景况又都好不到哪里去——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教养仪态、谈吐气质、城府心计,郡主又看不上了! 衡山王府论品级比清江郡主要高,但因帝宠的缘故,行事还不如郡主肆无忌惮呢!清江郡主自己都找不到合意的儿媳妇,何况太妃? 太妃正觉得二少奶奶的主意不过是空中楼阁,谁想二少奶奶笑道:“祖母您忘记了?咱们府里的六妹妹,不是还没许人家?” 前两天陆钗儿坏了她的算计,她可一直记着呢! 如今现成的好机会,二少奶奶哪能不抓住? 太妃瞬间变了脸色,怒叱:“胡说八道!那是你们父王的亲生女儿,王府正经的小姐!怎么可以许给卓平安!有你这样做嫂子的么!你怎么不说把你娘家妹妹许过去?!” 何况,“钗儿论起来还是卓平安的表姨母!姨甥成亲,岂不是乱了伦常!” 二少奶奶也不惶恐,闲闲道:“咱们宗室对辈份看得向来不大紧要,前朝就有名义上的舅甥、姑侄成亲的。六妹妹虽然是卓平安的姨母,但父王跟晋国姑姑又不是亲兄妹,不过同为宗室罢了,血脉上早就出五服了——何况,宋宜笑是七弟的亲姐姐,本来父王就喜欢七弟,七弟再有简表弟做姐夫,您说三弟还有机会吗?” 她冷笑出声,“在祖母跟前,孙媳也不说那些虚的了!孙媳之前总以为夫君是母妃所出,又长于三弟,这王府最该由他继承!但事到如今,夫君显然已经没什么机会!三弟与七弟之间,孙媳夫妇当然选三弟!不说三弟与夫君同母,就冲着孙媳这些年来与继母妃的不和,孙媳也是打从心眼里不愿意七弟当家的!” 太妃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是我不疼冠群,只是……” 只是你们三弟继承爵位,才是对你们兄弟姐妹最好的结果。 “孙媳没有埋怨祖母的意思!”二少奶奶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角,勉强一笑,“孙媳再跟祖母说几句心里话,还请祖母恕孙媳的不贤之心:孙媳过门这些年,始终没有消息!许是命中子嗣缘浅……虽然说庶子庶女也唤孙媳一声娘,可孙媳觉得,到底没有亲生的招人疼!这替他们谋划之心,也就没那么浓烈了!” 二少奶奶确实不是会把庶出子女当亲生的看的人——太妃听了她这番嫉妒之言,反倒有些相信她是真心替陆冠伦出谋划策了。 只是,陆钗儿虽然不是很得太妃宠爱,到底是太妃的亲孙女! 平常再不在意她,终究不能像对宋宜笑一样,说舍弃就舍弃的! 一边是最喜欢的嫡孙,还意味着所有子孙将来的前途会得到妥善安排;另一边是没怎么亲近过、终究血浓于水的亲孙女。 太妃心中天人交战,良久都无法下定决心! 二少奶奶观察着她的神情,轻声道:“祖母选择三弟做世子,不是因为不疼其他孙儿!无非是因为三弟心胸最宽广,承爵之后,绝不会薄待了兄弟姐妹们!说到底,祖母是为了咱们大家考虑!可祖母请想,以继母妃的为人,一旦七弟承位,孙媳这些人,哪儿还有活路?” 她叹息,“尤其三弟!他向来豁达大方,对宋宜笑都常有照顾——但宋宜笑往后会记得他这份恩情吗?继母妃得势后,不定因为祖母您疼三弟,越发不想让三弟好吧?” “兹事体大,你让我想一想!”太妃脸色变幻,半晌,才无力一挥手,“你先下去,这话不可对任何人讲!” 虽然太妃还在犹豫,但二少奶奶却知道,这位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孙女早晚是别人家的,尤其还只是庶孙女! 哪能跟嫡孙比? 走出太妃的院子,她轻蔑一笑——区区一个庶女也敢绊她脚? 卓平安这个坑,虽然没能坑到宋宜笑,但先把陆钗儿按下去,也可让她出口恶气了! 不过她的报复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等祖母下定决心之后,把陆钗儿其实是代宋宜笑嫁给卓平安的事儿,源源本本、仔仔细细的告诉她!”回到自己屋里后,二少奶奶坐到妆台前,边拆下钗环,边吩咐丫鬟宴夏,“我倒要看看,等她知道自己一时好心的下场后,还会不会再去多管闲事了?” 要是受不住刺激,跑去找宋宜笑的麻烦那就更好了——二少奶奶连无心跟自己作对的陆钗儿尚且不肯放过,何况从进王府第一天就给她添堵不断的宋宜笑? 她从偷听到陈公公说宋宜笑入了简虚白的眼起,就决定怎么也不能让这件事成就! 陆钗儿若去找宋宜笑闹,现成给她出手做幌子! 宴夏不知主子此刻心里的谋算,边替她卸妆,边疑惑的问:“可您这样做,岂不是纯粹给三公子做嫁衣?” 她是二少奶奶的陪嫁,最清楚二少奶奶对王府的执念——尤其多年来始终无子,与丈夫感情不似从前,又有庶子夹在中间,二少奶奶现在除了追求权势,还能做什么?却比刚过门时还在乎这世子之位了! “有什么办法?”二少奶奶精明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无奈,“祖母偏心三弟,韦氏母子有父王撑腰。夫君名正言顺的嫡妃长子,反而提都没人提!本来两边势均力敌,倒也不是无机可趁!偏偏宋宜笑入了简虚白的眼——不先帮着祖母把韦氏那边打压下去,陆冠云岂不是要稳坐世子位了?!” 以韦梦盈的手段,陆冠云只要坐上那个位置,除非他命中注定短寿,自己夭折且无子,否则哪还有别人的机会? 倒是陆冠伦,他虽然也有太妃护着,可太妃年纪大了,说句大不孝的话:谁知道太妃还能活几年? 而且这位三公子是个坦荡君子——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在二少奶奶看来,要对付陆冠伦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年幼的陆冠云,就像太妃认为的那样,有韦梦盈那么个娘,谁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韦梦盈的亲生女儿宋宜笑,不就不声不响的给了衡山王府一个巨大的“惊喜”么?! “无论如何不能让韦氏得势!”二少奶奶把整个计划又想了一遍,眯起眼,“再说,让陆钗儿去给窦表姐做儿媳妇,便宜的就一定是陆冠伦吗?” 等这小姑子跟卓平安的事定下来,她可也要亲自拜访一下清江郡主的! 到时候谁能从陆钗儿的牺牲中得利,还不好说呢! 第四十七章 孙女哪能跟嫡孙比? 第四十八章 娘又在打什么主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八章 娘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妃跟二少奶奶为自己所支持的世子人选紧锣密鼓的铺路时,韦梦盈却抽不出身来替儿子计较——前夫的现任岳母与现任妻子一块找上门来,这么尴尬的事儿,古往今来不说头一遭,也属罕见了! 偏偏卢家跟东宫关系不浅,显嘉帝由于长年御体欠佳,对太子素来亲厚爱重,最忌讳的就是臣下轻慢储君。哪怕韦梦盈贵为王妃,也不得不忍着郁闷,打点精神琢磨该怎么招呼这两位? “太妃向来瞧我不顺眼,这回黄氏带着卢氏找上门来,别管为什么,按规矩总要先去拜见太妃,到时候也不知道那老东西会怎么个落我面子法?”韦梦盈派人打听了好几回,愣是打听不出这两位的来意,纵然有城府,这会也不禁有点烦躁了,“你说她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又想接笑笑回去?” 这么说着眼神就有点冷——居然妄想从她手里摘桃子? 卢家人脑子没问题吧? 不只她这么想,薄妈妈也认为不可能:“宋小姐在您膝下都养了这么多年了,您又是宋小姐的生母,她们母女两个纵然名义上也算宋小姐的长辈,可对宋小姐一没生恩二没养恩的,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 “她们两个出面,不代表就是主谋!”韦梦盈面上浮现厌恶之色,“庞氏那个老不死!别又来个装病!这老东西老爱玩这手……她怎么不索性死了算了!” “当年可是太后娘娘亲自给了庞老夫人警告,宋家哪有胆子违抗太后之命?就算庞老夫人现在当真病了想见宋小姐,宋家也不敢开这个口的!何况最近也没听说宋家有什么事儿。”薄妈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犹豫,“奴婢倒觉得……” “嗯?” “卢家与东宫关系密切,如今黄夫人不顾议论携女登门,会不会……也是因为东宫?” 韦梦盈一怔:“这怎么可能?东宫……太子身份何等尊贵!笑笑虽然在女孩儿里算出挑的,可她怎么可能见到过太子呢?” “今年的上巳宴!”薄妈妈提醒,“宋小姐参与的那场是在清江郡主的占春馆里办的,那占春馆从前朝起就大名鼎鼎!虽然被陛下赐给了清江郡主,可宗室与郡主的亲眷也是常去小住的——太子案牍劳形之余,不定就……那么大的园子,恐怕宋小姐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她这番推测看似天马行空,但也不是全没道理——黄氏跟卢氏这对母女虽然身份不算一等高贵,可靠着东宫这棵大树,就是皇后跟前也是很给面子的,有什么事能把她们逼到如今这地步? 思来想去,最可能的就是跟卢家的靠山太子有关系了! 韦梦盈心头不由一热:“笑笑要真能进东宫……” “但太子殿下既然令卢家人来办这件事,显然还是很看重他们的。∈♀筆癡鈡文”薄妈妈提醒,“能给太子殿下办这样的私事,这卢家在殿下跟前的地位……” 要真这样,可不好怠慢了卢家人。 不然,宋宜笑人还没进东宫呢,倒先树下强敌了! “论名份,卢氏也是笑笑的娘,多个人出来帮我疼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还会跟她计较不成?”韦梦盈之前焦灼的是吃不准黄氏跟卢氏的来意,现在有了头绪,她顿时就镇定下来了,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襟,笑道,“我岂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毕竟女儿进了东宫之后若要稳住地位,也需要卢家的帮助嘛! 至于说宋宜笑会不会因此被卢家哄过去,韦梦盈一点都不担心——她觉得自己这六年来是把女儿捧在手心里养了,可这女儿还不是一心一意只顾自己,根本不管亲弟弟前途?这么没良心的女儿,她这个亲娘都头疼,何况那既不是亲娘、还没相处过的卢氏?! “回头确认了这事,我得好好教笑笑几手,把这卢家笼络好了,可是个好助力!再者东宫已有太子妃,这做小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韦梦盈眯了眯眼,“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把太子哄好——为人妇的连自己丈夫都伺候不好,那还混个什么?!” ……当然,在教女儿之前,她还得先跟女儿和好——笑笑小心肝,娘早知道你有做皇妃的造化,怎么舍得拿那些乱七八糟的提亲人污了你的眼睛呢不是? 怀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韦梦盈总算捱到黄氏、卢氏登门这日。 让她松口气的是,太妃以“精神欠佳”为理由,谢绝了两位客人的拜见,只让丫鬟兰蕙到韦梦盈这边说了几句客套话,表示让儿媳自行招待就是。 “这老东西可没好心放我一马!”韦梦盈闻讯,一边请黄氏、卢氏用茶,一边思忖着,“应该是真的不大好……她要当真一病不起该多好?看陆冠伦没了这老东西撑腰,还怎么跟我的云儿争!” 在心里狠狠咒了几句太妃,韦梦盈急于验证薄妈妈的猜测,见黄氏跟卢氏轻抿一口之后放了茶碗,就故作不解的问:“两位夫人莫嫌我开门见山,只是以前从未走动过,如今两位亲自前来,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今日前来,确实冒昧!还请王妃宽恕则个!”黄氏赔笑,“早先小女出阁时,就听说宋家有位钟灵毓秀的大小姐,过门后却一直没能见到,后来才知道大小姐是在王府这儿养着——想着您既是大小姐的生母,又是堂堂王妃,大小姐得您亲自养育,哪是小女能比的?所以,也就没敢打扰!” 她这番话说的也是煞费苦心——先点出宋宜笑离开宋家时,卢氏还没过门,双方是没有过节的;再恭维韦梦盈身份尊贵又是生母,抚养亲生女儿当然比继母可靠,给这六年来没管过宋宜笑死活的事实圆场。 韦梦盈含笑听完:“夫人还没说两位此来的目的?” “妾身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如今膝下也有一女,抚育之余,思及大小姐离家数年,未尽丝毫责任,心中实在愧疚!”继室在原配跟前都要低一头,哪怕韦梦盈已经从宋韦氏变成了陆韦氏,但有求于她的卢氏还是老老实实的俯首道,“所以这回冒昧而来,一来是给大小姐送点东西,二来,则是想看看大小姐!” “你也是笑笑的娘,所谓长者赐,不敢辞。给她的东西,回头我会让人送去含霞小筑的。”韦梦盈吹了吹茶沫,嫣然道,“只是见笑笑么……实在不巧!下个月就是太妃寿辰,那孩子感念太妃这些年来的疼爱,决意要绣一幅祝寿图作为贺礼!偏偏之前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了去了,竟耽搁了进程!为了赶上寿辰,这些日子闭门谢客的赶工,我啊也不好扰了她这份心意!” 说到这里故意一叹,“毕竟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再感激太妃,也伺候不了太妃多久了!” 她这么讲,目的就是指望黄氏跟卢氏顺势提到宋宜笑的终身大事——偏偏这两位来之前是打听到简虚白解佩相赠的整个过程的,所以在她们看来,简虚白表现那么明确了,宋宜笑哪能不知道? 宋宜笑知道了,哪能不告诉自己亲娘? 所以这会黄氏跟卢氏却误会了,以为她是刻意抬出太妃来回绝。 “这事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才头一回接触,还是不要太过纠缠的好!免得惹厌!”母女两个对望一眼,均是一个念头,“今儿虽然见不到人,好歹礼是送到了,且收得很爽快。” 韦梦盈既然肯代女收礼,显然双方的恩怨还没深到无可化解的地步,这一点总算让她们松了口气! “娘娘说得极是!”卢氏来之前,都做好准备被韦梦盈变着法子赶出门外了,现在韦梦盈再怎么跟她们虚与委蛇,态度却比她估计的好太多。 所以如今失望归失望,心情却没怎么受影响,恭恭敬敬的道,“说起来,妾身这些年来虚受大小姐一声‘娘’,已是惭愧非常!如今来得不巧,万没有耽搁大小姐正经事的道理!” 韦梦盈正要说什么,就听黄氏把话接过去:“娘娘纵然宽厚,拨冗相见,但既然大小姐不得空暇,我等岂敢继续打扰娘娘?” 说着就拉了女儿起身告退。 ……这一口茶还没喝呢,你们怎么就要走了?! 重点是,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忽然关注起我女儿的真正原因啊! 黄氏跟卢氏自认为知情识趣,告辞得及时,但韦梦盈却扎扎实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要直截了当的拦下黄氏跟卢氏询问,难免没面子且容易落入下风——索性她是有机变的人,眯了眯眼,幽幽一叹:“两位可知道笑笑为什么这样感激太妃?说起来,当年要不是太妃慈悲,愿意收留且庇护她,这孩子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了!” ……韦梦盈边以倾诉往事拖时间、边旁敲侧击试探黄氏卢氏口风时,含霞小筑内,宋宜笑正全神贯注的飞针走线。 虽然说给太妃绣贺礼只是母女两个说好了的幌子,但为了不落把柄,太妃寿辰上,她也确实需要拿出一幅绣品才好。 “小姐歇一歇吧,巧沁姐姐送了樱桃来呢!”锦熏走到她身边,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劝说道,“才从市上买来的,可甜了!” 这两日韦梦盈常打发人送东西过来,宋宜笑总觉得她这份热情有点不对劲,很可能已经知道简虚白赠佩之事——这会听说又来了,心思一散,差点扎了手,忙停下,掩饰的站起身:“我瞧瞧!” 到了外间,果然见桌子上一篮樱桃红艳艳水灵灵的分外惹人怜爱,四周还垫了几片沾露的绿叶,越发引人食欲。 “王妃今儿一早打发人去买的,说小姐打小爱吃这个,专门给您这儿多装了些。”巧沁抄手站在底下,笑着给韦梦盈表功,“其他地方,连四郡主那里的篮子都要小一圈呢!” 宋宜笑走到桌旁,先抓了一把给她:“就知道娘最疼我了——你也尝尝?”又转头吩咐锦熏,“装些给芝琴送去!” 巧沁跟含霞小筑这边关系不错,平常送吃食过来,宋宜笑分她她都不会拒绝,今日却犹豫了下,歉然道:“奴婢今儿个没口福,待会还要去韦家一趟,却不好接了。” 宋宜笑诧异道:“外祖母家有什么事吗?” “王妃想着您一个人住这儿怪偏僻的,也忒冷清。”巧沁笑了笑,“所以想接七表小姐来小住几日,给您做个伴!” 这让宋宜笑感到非常意外——这些年来韦梦盈虽然常给娘家送东西,逢年过节也会带子女回去省亲,但,从没接过任何侄子侄女来王府小住啊? 毕竟不说宋宜笑已经在王府长住了,再接其他人来住委实碍王府众人的眼,就说韦梦盈作为当家王妃,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亲生子女都未必看顾得过来呢,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关怀侄子侄女? “娘又在打什么主意?”宋宜笑食不知味的吃着樱桃,惊疑不定。 第四十八章 娘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四十九章 这亲,要怎么个提法?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四十九章 这亲,要怎么个提法? ……黄氏与卢氏脸色灰败的告辞而去。£∝筆癡鈡文 马车才出王府,母女两个就忍不住抱头痛哭:“宋家竟把嫡长女作践成那样!纵然那女孩儿到底没出事——可被亲生父亲逼到那地步,这个仇还能解吗?” 之前只是担心宋宜笑记恨当年被赶出宋家,才走这一遭的。 现在来了才晓得——要是宋家把她赶出门后当真没再理会过,倒是件好事! 最作孽的是,宋家后来还把人接回去了一次! 接回去的这次不是为了对她好,而是想把她打成残废许给柳家——在柳家女刚刚因为宋宜笑被浸猪笼之后! 易地而处,黄氏跟卢氏扪心自问,这样的亲爹跟祖母,以她们现在的阅历也无法保证不报复! 何况才十四岁、正值年少冲动年纪的宋宜笑? “我苦命的儿啊!之前还盼着你尽早给宋家开枝散叶……”黄氏搂着女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难受得没法说,“现在想想,你要没生下宝儿,索性学韦王妃和离,纵然名声不好听,倒也省心省力了——现在有宝儿在,那孩子才三岁,宋家对原配嫡长女都能那么绝情,何况宝儿?你要走了,宝儿怕是长都长不大!” 又懊悔当初挑错了女婿,“谁想这么个对妻子有情有义的人,对孩子竟那样残忍?如今报应来了,生生牵累了你们母女啊!” “这事儿!”卢氏流泪良久,却摇头道,“仅仅只是韦王妃片面之辞!娘您也说过,韦王妃不是什么贤惠人,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是等我回去悄悄问了夫君才好确定——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和离的!不仅仅为了宝儿,也为了夫君!” 宋缘俊秀儒雅,才华横溢,虽然沉默寡言了些,却也不乏体贴细致。最难得的是,他如今都年过而立了,膝下也不过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是前妻养着的,却依然不愿纳妾——这样专情的夫婿,韦梦盈舍得抛下,卢氏却舍不得放弃! 她愿意顶着流言去衡山王府看韦梦盈脸色,愿意以继母的身份去讨好没见过面的继女,愿意想方设法平息继女的怒火,归根到底,最大的动力不是孩子不是自己也不是整个宋家的荣华富贵,而是想为丈夫分忧。 “如果是假的,那再好不过!”卢氏默默想到,“如果是真的……” 她深吸口气,捏紧了拳,“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护好了夫君!” 虽然对宋宜笑向来没什么敌意,听了她的身世后甚至颇为同情,但这个继女若真要对自己丈夫不利——那她也只能做个恶毒的继母了! 卢氏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敷衍过婆婆庞氏后,甚至没耐心哄女儿,挥手让乳母把宋宜宝带走,就坐在榻上静静等着丈夫回来,好问个明白。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她娘黄氏把女儿送到宋府门前,自己却没回卢家,而是到了东宫门前求见。 “娘娘,臣妇有负娘娘重托,还请娘娘责罚!”才见到太子妃,黄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道,“娘娘好意,容臣妇携小女往衡山王府与韦王妃母女说和,可万没想到,宋家当年不但逐了宋大小姐出门,后来还欲残害宋大小姐——虽然未果,可这份恩怨,怕是今生今世都解不开了!!!” ……卢家虽然跟东宫关系亲密,但太子究竟是储君,不可能成天闲得没事干,专门给臣下通风报信。 当初太子把简虚白跟宋宜笑的事透露给卢以诚,也是有缘故的:简虚白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太后对他当然格外上心。 这回他挑了宋宜笑为妻,本来太后听说女孩儿才貌都非常出挑,连衡山王府的郡主都被比了下去,还很高兴。可一问家世,不但有个弃夫改嫁的亲娘、早年内闱不修的亲爹,女孩儿本身这六年来还都在衡山王府寄人篱下! 太后哪能不皱眉? “其他哀家都不说了,横竖阿虚身份尊贵,也不一定要求岳家多能干,只要女孩儿好就成——但,娶的是宋家女,难为赐婚懿旨竟颁到宗室王府去?!这像话吗?!” 挽好袖子,预备用一场完美奢华的婚礼弥补弟弟、弟媳的清江郡主被提醒,也傻眼了! 是啊,宋宜笑这些年一直养在衡山王府,但她父家还在啊! 不但在,她亲爹已经起复,还是朝官! 所以这赐婚的懿旨,该下到哪边去? 就算为免尴尬省略掉懿旨,六礼总不可能省吧? 既然省不了,以皇太后对简虚白的宠爱,哪能不给外孙赐婚的荣耀? 总而言之,现在整个婚事一切俱备,却卡在了该去哪里下定上面! “按规矩这些都该送去父家!可女孩儿本身却不在宋家!”太后脸色很不好看,“何况衡山王府养了女孩儿这些年,你又说女孩儿非常好,显然王府也是花了心思代价的——就这么撇开王府,难免叫女孩儿被议论过河拆桥!” 问题是,撇开宋家也不行——宋缘是宋宜笑的亲爹!女儿出阁却把亲爹晾一边,能不被人戳脊梁骨么! 简虚白有个孝道有瑕疵的妻子,对他哪能没影响? 太后怎会容许心爱的外孙有这样的污点! “要不分一分,两边都去?”清江郡主也算能干了,当年太子大婚她都搭过手的,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棘手的情况,茫然之下就出了个馊主意,“懿旨您预备两份……” “那出阁怎么办?”太后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出阁时可是要拜别父母的!难道也让女孩儿跑两个地方?还有回门——阿虚怎么偏偏看上这样身世的女孩儿?!” 连她这个太后都不知道该怎么个提亲法了! 只是太后说归说,究竟还是疼外孙的,跟清江郡主商议不出结果,索性把皇后、太子妃都喊上,一起参谋! 最后还是皇后出了个主意:“何不让两边自己商议下?” 她解释,“听说那宋小姐虽然在王府寄居六年,却一直称衡山王为王爷,显然衡山王也没认她做女儿。但宋卢氏却是她名正言顺的继母,她要是在宋家出阁,那就是父母齐全了,至多出门前再给衡山王府方向拜别下,毕竟双亲之中,父重于母,何况女孩儿在父家出阁是常例,任谁也无法挑刺!” “皇舅母说的是!”清江郡主眼睛一亮,道,“不论男女,生母若是已然改嫁,又有了继母,断然没有成亲时把生母也喊回来当众受礼的道理——拜了生父继母,也就礼全了!” “但衡山王府到底养了宋小姐这些年?”太子妃温言提醒。 皇后笑道:“所以这事儿就得你去办了——宋卢氏的娘家父亲,不是在东宫任职么?你给他通个气,让他转告宋卢氏,私下里跟衡山王府商议好个说辞,回头也好堵住那些闲人的嘴,免得阿虚受牵累!” 于是这差使被从清江郡主手里,暂时交给了太子妃——本来既有皇后提议、又得太后首肯,黄氏跟卢氏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低伏小,直接就能扯大旗把事情说好! 无奈太子妃做事谨慎,受命之后专门请清江郡主到东宫小坐,仔细询问了简虚白与宋宜笑的事情——清江郡主一来心中对准弟媳有愧;二来也把宋宜笑之前那句“六年前曾蒙公爷相助”,当成了他们六年前就存了情愫,而简虚白才回帝都就借着博陵侯府与宋宜笑来往。 所以郡主的总结是这样的:青梅竹马时一见钟情,此后一直念念不忘,相隔六年情份愈深,以至于上巳宴上,简虚白压根就没理会其他女孩儿,目标明确的就要这宋宜笑为妻! 她这么一五一十的给太子妃一讲,太子妃顿时凛然:简表弟竟对这宋小姐深情至此!那得罪她不就等于得罪简表弟了吗? 得罪简虚白就等于得罪皇太后——甚至连太子都要不高兴! 太子妃这么想着,先请太子给卢以诚露了口风,引黄氏求见,跟她交代了事情经过后,就严厉叮嘱:“这宋小姐是准燕国公夫人,也是本宫往后的妯娌!你们切不可自恃皇祖母与母后之命强迫她,必要好言好语说服她才成!否则叫她存了怨望,回头要跟你们算账,本宫可不管!” 这么着,黄氏哪儿敢怠慢?赶紧喊了女儿回家告诉——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了,怕卢氏知道全部真相之后自忖有太后、皇后的意思,不肯尽心哄宋宜笑,所以黄氏特特掐掉了这一段,只打算自己找机会跟韦梦盈说明。 谁知她还没找到机会呢,韦梦盈倒先给她讲了宋宜笑当年差点被亲爹跟祖母弄成残疾的遭遇! 黄氏可不像女儿卢氏那么天真,一听经过,眼前就是一黑:这事非同小可,太后还插了一手,又很容易对质,韦梦盈怎么可能说谎?! 所以她就想:“韦王妃现在跟我们说这个,难道是想让宋大小姐脱离宋家?” ……凭着简虚白在皇太后与显嘉帝跟前的得宠,给未婚妻求个让衡山王府正式收养、改姓更名记入宗室的恩典,未必不可能! 这样宋宜笑名份上不算宋家人了,即使宋缘依然是她亲爹,却也无法再压制她,凭着国公夫人的身份,她只要稍稍掩饰,想怎么虐宋家不行? 之前韦梦盈之所以爽快的代女儿收礼,恐怕不是因为她们还有跟宋家冰释前嫌的可能,而是当成宋家欠宋宜笑的利钱吧? “既然低声下气也无济于事,早晚要为敌,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黄氏做事向来果断,如今口口声声向太子妃请罪,话里话外,却暗示韦梦盈自恃简虚白对自己女儿一往情深,绝不会放弃娶宋宜笑为妻,所以非常不满意皇后的提议,不但不想把女儿送回宋家待嫁,甚至还想让女儿跟宋家彻底分道扬镳! 她跟太子妃既是亲戚,又相处数年,当然明白怎么说才能让太子妃听进去。 果然太子妃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神渐冷:“本以为简表弟觅得心上人为妻,我这做表嫂的能给他搭把手,也沾沾喜气,如今看来却是考虑不周,办不成这事了!罢了,既然如此,这事你且不要管,容我再想想……” 太子妃虽然没再说下去,但语气中对韦梦盈母女显然存了芥蒂——黄氏心下暗喜,却没注意到太子妃温言安抚她时,眼底若有若无的疑色。 第四十九章 这亲,要怎么个提法? 第五十章 我好像连个荷包都没有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章 我好像连个荷包都没有吧? 太子妃虽然对于黄氏的回禀不大相信,但卢以诚颇得太子倚重,黄氏跟她还是亲戚,没凭没据之前,她也不想给黄氏没脸。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把人敷衍走后,寻思了会,方去禀告皇后:“今儿个不巧,恰赶着衡山王太妃不见外客。黄夫人想着,既然要让宋小姐回宋家出阁,那肯定得太妃出面表态,方能令众人心服口服,那这事还是当着太妃的面说的好!” 毕竟,“衡山王府好歹抚养宋小姐一场,这样的事不先知会太妃或衡山王叔,反倒先告诉了宋小姐的生母韦王妃,难免显得不尊重王府了。若因此叫王府与宋小姐母女生出罅隙,实在叫人扼腕,也非皇祖母与母后您之意!” 却是绝口不提黄氏上的眼药——储君之妻岂会城府浅到听身边人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贸然结仇? 苏皇后闻言微微颔首:“看来是本宫当日考虑不周了,倒忘记黄氏母女与韦王妃的关系,碰了面难免尴尬。衡山王太妃向来体恤,黄氏母女投帖没指明太妃,太妃自要避开。” 太子妃忙道:“母后哪里话?却是儿媳粗心大意,只道王府那边既然允了黄夫人携女登门,一准能见到太妃呢!方才黄夫人过来回禀,儿媳才醒悟过来!” 说着就要请罪。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样见外做什么?”苏皇后因为不是太子的生母,对太子夫妇向来宽容,见状忙让左右拉起太子妃,嗔道,“衡山王太妃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只要跟她说声,她一准会答应的。今日黄氏母女去得不巧,换个人改日再去不就成了?” “下个月正好是太妃寿辰,往年宫里都要派人去道贺的。”太子妃既然找好了借口,当然也想好了补救之策,这会就道,“说不得还要劳烦母后操这个心!” 虽然说到时候东宫也会派人去衡山王府道贺,但有太后、皇后派的人在,衡山王太妃可未必分得出太多功夫敷衍东宫的人了。 再者,这事儿归根到底是皇太后在盯,之前皇后出了主意,因着太子妃在场,且东宫属官卢以诚与宋宜笑是亲戚,这才把差使交给了她;如今太子妃办事失利,虽然皇后不计较,但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得太后夸奖的机会还给皇后的好。 毕竟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叫自己的嫡婆婆记上。 果然苏皇后没有丝毫推辞之意,爽快道:“到时候本宫让芳余走一遭!” 芳余是皇后跟前的心腹大宫女。 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怜宋宜笑哪知道这番内情? 算算时间,她从上巳宴归来都大半个月了,秋葵黄玉佩虽然在怀,但提亲之人却迟迟不到,再怎么沉得住气,这会也不禁疑心事情有变了! “要是简虚白改了主意,或者他长辈不赞成这事,那也应该把玉佩收回去吧?”宋宜笑一边飞针走线的赶寿礼,一边凝眉深思,“难道他家大业大,不稀罕区区一块玉佩?” 甚至,当成了悔婚的补偿? 宋宜笑嘴角僵硬的牵了牵,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当年重生归来,打算利用先知先觉在宋家大展拳脚——结果转眼就被接到衡山王府寄人篱下! 汲取前世教训,决心自强自立且给身边忠仆们一个美好未来——没几天芝琴就为了救她落下终身残废还毁了容! 好不容易长到说亲的年纪,才想着睁大眼睛挑份可靠的姻缘——先是亲娘为了异父弟弟的前途加以威逼,后是简虚白不管不顾的强娶——兜兜转转,她做好心理准备去冒险做简宋氏了,结果! 简虚白那边竟又没、消、息、了! 这日子能过??? 宋宜笑越想越郁闷,看着已经七七八八的绣件,把针朝上面一插,沮丧的掩了面:“以后,要怎么办呢?” 谁想没郁闷多久,就有人踢踢踏踏的走了进来,笑嘻嘻的扯下她袖子:“表姐表姐!你看我刚去摘的花,好看吗?” “如今海棠花期都过了,你打哪摘了这一捧来?”宋宜笑转头一看,前两日被巧沁从韦家接来的韦七小姐、她的表妹韦婵正抱着满怀垂丝海棠花站在她身后。 韦婵是韦家大房嫡幼女,比宋宜笑小一岁,容貌与韦梦盈有几分相似,算是个清秀佳人——当然跟宋宜笑是不好比的,就是年过三旬的韦梦盈,在美貌动人上,也能轻易把这豆蔻之年的侄女比下去。 不过韦婵性格活泼,爱笑爱闹,却极有分寸,不会像锦熏那样冒失。 宋宜笑对这表妹还是蛮喜欢的,虽然一直在揣测她过来小住的目的,这会也很给面子的惊叹她带来的花,“真好看,你该不会叫人搬梯子摘的吧?我记得昨天出去时,只在门外高处才看到零星没开败的花了。” “搬梯子?”韦婵就势在宋宜笑身旁的绣凳上坐下,小心翼翼的注意不让花枝碰脏了寿礼,方嫣然道,“那多大动干戈啊?是有人自告奋勇,替我爬上树去摘的!” 宋宜笑眯起眼:“谁?” “好像是王府五公子?”韦婵偏了偏头,解释道,“我想着男女有别,只让丫鬟传了几句话,自己可没靠近——表姐可不要误会,是他非要帮我摘的,我推辞不过才答应。” “我怎么会误会你呢?”宋宜笑心想陆子渺是庶子,又资质平庸,在王府里地位向来不高,韦梦盈是根本没怎么正眼看过他的,应该不至于想把韦婵许配给他吧? 就算韦梦盈考虑到韦家门楣也不高,韦婵能嫁进王府,哪怕做一个庶子正妻,也算高攀了。但以陆子渺的处境,韦梦盈要把娘家侄女许给他,他除了叩谢之外还能说什么?犯得着让韦婵特意来王府小住么! “莫非跟陆子渺没关系?他是偶然碰见的?” 考虑到陆子渺之前调戏锦熏的事,宋宜笑觉得莫非陆子渺后来又懊悔了,想用帮韦婵摘花的行为表示歉意?但他有那样的前科,就不怕自己误会他又在打韦婵的主意吗?还是,他确实当真在打韦婵主意? 宋宜笑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过下次遇见这种事,你只管回头就走,他要觉得被得罪了,自有娘给你做主呢!” 韦婵笑着应了,又兴冲冲的去找瓶子把花插起来——宋宜笑观察她举动神态,一派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模样,不似伪装,心头疑惑更深:“这表妹到底来干嘛的?” 垂眸看到手里的绣花针,又苦笑,“我操得了那么多心吗?我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呢!” 摇了摇头,继续绣下去。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忧虑的事情在次日有了转机——袁雪萼以堂妹生辰为理由,邀她后日过府一聚。 以袁雪沛与简虚白的交情,去侯府那边怎么也能打听到些消息了。 宋宜笑才松口气,还没笑出来,就惊闻韦梦盈代她拒绝了! “娘为什么不让我去袁姐姐那儿?”她满怀疑虑的去问缘故,“我这些日子赶工下来,已经绣得差不多了,正觉得气闷想出去走走呢!” 虽然之前太妃说了不许她再去袁家,可韦梦盈可不是这么想的啊!如今太妃还没出来说话,亲娘怎么就先拆台了? “知道你跟袁雪萼关系好,但她哥哥如今年轻未娶,府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你又正当说亲之年,老是过去,难免招人议论!”韦梦盈和颜悦色的放下茶碗,“再说你之前就不大愿意去——娘现在想想,云儿的前途固然重要,你可也是娘的心头肉!为了他老是委屈你也不好!” ……开什么玩笑?笑笑多半是要去伺候太子的,名节上头怎么能不注意起来! 宋宜笑看着一脸体贴的亲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她还怀疑这亲娘已经知道简虚白赠佩之事,现在却否决了——简虚白经常出入博陵侯府不是什么秘密,韦梦盈要知道真相,绝不会阻拦。 “但袁家老夫人在呢!”宋宜笑默默吐了口血,争辩道,“再说这回是袁姐姐的堂妹过生辰,娘也知道,袁姐姐跟她叔父家是很生疏的,按说她堂妹的生辰,她最多自己去敷衍下,怎么还会带人去?如今邀请我,怕是有什么难处。这些年来袁姐姐没少带我出门,现在难得她开口,我要不帮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这……”韦梦盈沉吟,女儿说的也有道理——重要的是,袁雪萼虽然天真,她哥哥却是个能干的,还结交了位深得上意的国公,要因为这次不去存下芥蒂,未免划不来。 尤其这次还有袁家小姐生辰的正当上门理由。 所以她考虑了会,就点头,“不过你早去早回,凡事小心!” 宋宜笑自是无不应允。 她收拾了份贺礼,到了日子,乘车去博陵侯府,满以为袁雪萼又被为难了,故此写信喊自己来帮忙撑场子——谁知进门后,被袁雪萼领到偏堂设宴的地方晃了一圈,连她堂妹的名字都没听清楚,就退了场! “我哥哥说过些日子就要打发我叔父一家搬出侯府了,本来我爹过世前就跟他们分好了家,那会他们就搬了出去。”看出她的疑惑,袁雪萼解释,“但之前我哥哥在乌桓出事后,他们就打着安慰祖母的名义回了来,一住到现在——容我那堂妹在偏堂摆个宴已经给足了面子,还想我们怎么个祝贺法?” 宋宜笑听了这番话才释然,也有点唏嘘:“自从侯爷回来后,袁姐姐你越发开朗了!如今说话也比之前畅快得多。” 记得她第一次来博陵侯府时,袁雪萼在祖母跟婶母跟前那叫一个柔弱——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不放心,冒昧的跟到涂老夫人跟前去。 “你羡慕什么?”袁雪萼朝她回眸一笑,露出促狭之色,“我不过有哥哥撑腰罢了,护着你的那位才叫厉害呢——” 宋宜笑听她这话不对,微微变色:“姐姐这话我却听不明……” 抬头却已看到路旁杏花树下负手而立的简虚白,不由住了声。 衡山王府的垂丝海棠花期已尽,博陵侯府中杏花自也衰残,零星的数朵迎风摇曳,枝头大抵已是浓绿浅碧的叶。 他穿着与叶色极为相近的淡青春裳,襟口袖角绣着深绿竹枝,似要融入四周逐渐葳蕤的草木中去,但微扬下颔淡然投来的一眼,却叫人觉得刹那间似有漫天杏花开放,如云如霞,如山如海。 “闻说你最近夜以继日的赶工,为了给衡山王太妃献礼?”简虚白神情分明漫不经心,语气却温柔醇厚如春酒,“我好像连个荷包都没有吧?” 第五十章 我好像连个荷包都没有吧? 第五十一章 表哥这么说,却置姨母姨父于何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一章 表哥这么说,却置姨母姨父于何地? 宋宜笑嘴角一扯,双颊却飞快的染上红霞,垂眸敛袖,状似羞涩。△¢筆癡鈡文 ……片刻后,她再抬起头,果然,袁雪萼等人包括锦熏在内,都已经识趣的回避,而走到她身边三步处的简虚白,也收了含情脉脉之态,笑道:“反应不慢!” “您过奖了!”宋宜笑心头忐忑,不知道他是不是来要回玉佩的,定了定神才问,“不知公爷召见,有何吩咐?” “今儿正好得空,你陪我在侯府园子里随便转转。”简虚白袖手道,“毕竟我信誓旦旦说真心悦你,纵然如今赐婚懿旨还没下来,总也该想方设法的跟你照个面,说说话走一走什么的,才显得可信不是?” 宋宜笑:“……” 跟着他走了几步,才问,“太后娘娘不喜欢我?” “皇外祖母见都没见过你,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简虚白失笑道,“不过她老人家素来疼我,既然我说要娶你,她自不会反对!” “那赐婚懿旨?” 难道还有其他人在从中阻挠? 宋宜笑心念未毕,就听简虚白哂道:“还不是你的身世有些麻烦?人是宋家人,住却住王府。大姐不知道该去哪边下定——皇舅母给出了主意,让太子妃给宋家那边递话,着他们悄悄跟衡山王府商议个能让你不受非议的结果,这不就耽搁下来了?” “难怪之前黄夫人陪我那继母登门拜访!”宋宜笑这才恍然,但又觉得很疑惑:“那娘应该已经知道这事了啊,为什么提都没跟我提不说,今儿还不想让我来这边?” 思及韦梦盈的手段,她不禁一个激灵,“娘该不会生气了,打算收拾我吧?” 正惶恐之际,又听简虚白道:“不过也耽搁不了几天,我三哥也想请皇外祖母赐婚呢,因为身上没爵位,被压在我之后,得我的事完了才能轮到他。我爹向来疼他,便是不想帮我,如今也不得不搭把手了。” 他现在提到简驸马时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宋宜笑想起这人当年那热切盼望讨爹欢心的模样,惆怅之余却也没什么意外的,就是她这样的,尚且在伤痕累累之后对亲爹亲娘都满怀戒备。 何况简虚白根本不缺宠爱他的亲长? 简驸马一味偏心长子,跟幼子离心本来就是早晚的事。 不过对宋宜笑来说,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确认婚事,不然简家父子和睦不和睦,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听他语气没有悔婚的意思?”她这么想着,就试探着问:“公爷之前不是说怕麻烦?” 那现在下定这麻烦,你怎么就不计较了呢? 她这么问,倒也不是指望听到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这件婚事来得突然,她现在的处境又十分堪忧,不敢忽视任何细节。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简虚白闻言也不隐瞒,施施然道:“我是怕给自己添麻烦——但下定也好、婚礼也罢,总有别人给我操持,再麻烦也用不着我去费心,做什么就要换人?” 他以为宋宜笑拒婚之心不死,警告的瞥她一眼,“你死了还玉佩的那条心吧!” 宋宜笑:“……”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就指望靠你这金龟婿脱身了呢! “回头你得空,给我绣点东西,带在外面旁人能看见的,比如荷包、香囊之类。”她沉默,简虚白却自顾自的交代起来,“绣得用心点……对了你绣技成不?太差劲的话,就算我不怕丢脸,带到皇外祖母跟前时,恐怕皇外祖母会对你印象不好!” 宋宜笑黑着脸道:“你不是知道我给太妃预备的寿礼就是一幅绣件?” 要没自信,她敢送这样的礼?毕竟寿宴上会被拿出来大家一起欣赏的——就算场面上都会说好话,可堂堂王太妃的寿辰,来贺之人谁不是富贵乡里出来的,眼界搁那儿,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手艺,那就不是表达对太妃的感激,而是去专程丢脸了! 但简虚白振振有辞:“不是说你这些日子都在闭门赶工?谁知道是你自己绣的,还是身边人绣的?” “……”宋宜笑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摘下香囊扔过去,“这香囊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所做,不知道这样的水准,可能入太后娘娘的眼?” 简虚白也不客气,接在手里仔细打量了好一会,才满意的点了头:“不错!” 然后,他很自然的把香囊朝袖子里一塞,显然不打算还了。 宋宜笑扯着嘴角提醒:“这个颜色跟花样,都是女孩儿家用的。” 你确定你能带出去?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简虚白嗤笑道,“你也不想想,皇外祖母虽然还没见过你,对你谈不上真正的好恶,但你的身世叫原本简单的下定变得那么棘手,皇外祖母心里总归不大痛快!如今若不设法打消她老人家对你的那丝不喜,回头拜见时,再遇见什么人挑唆下,有你苦头吃!” 取出那个香囊扬了扬,“皇外祖母喜欢安分守己的女孩儿,常说女红要静得下心来才能做好,我过两日进宫,带给她瞧瞧,自有你好处!” 宋宜笑敏锐的抓住重点:“谁会挑唆?” “最需要敬而远之的就是长兴。”简虚白淡然道,“我小时候跟她见得多,她好像有点误会。这回我说看中了你,她非常不高兴,听皇外祖母跟前的人说,皇舅母私下开解了她好几回,她仍旧不大听得进去……你回头要是碰到她,多长个心眼!” 沉吟了会,又道,“除了长兴,其他人就算心里烦着你,面上也不会流露什么的。你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我觉得你应该应付得来!” 这种情况宋宜笑早已料到,如今听着也没什么不满,想借光,哪可能不付代价?再说,简虚白特意提醒这些话、又要走香囊,倒也打消了她一直以来的那份怀疑:就是怕他为了杏花林中凉亭的那一瞥灭口。 毕竟对于快死的人,实在犯不着这么操心。 只是长兴公主到底身份尊贵,非同常人可比——她正打算旁敲侧击下公主的性情喜好,简虚白忽然站住,凤眸中闪过一抹煞气! 宋宜笑不明所以,跟着停下脚,下意识的四周一张,就见不远处的合欢树下,转出一个轮廓依稀有些眼熟的紫衣少年,目光阴鸷的望过来。 简虚白也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春末夏初的园中似已有了肃杀之意,那紫衣少年才语气玩味道:“这就是阿虚你瞧中的女孩儿?”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宋宜笑一番,毫不掩饰恶意的嗤笑出声,“不怎么样啊!” “姬表哥看人的眼力向来就不行。”简虚白神情淡漠的瞥他一眼,却偏头向宋宜笑,温柔中带着一抹爱怜,安慰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宋宜笑抿唇轻笑,落落大方道:“我本蒲柳之姿,蒙您不弃而已!” 她话说的谦虚,但举止端庄,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自信与宽容,倒更像是应和简虚白那句“不跟你一般见识”。 简虚白很满意她的配合,敛了柔情之态,方对姬紫浮道:“表哥怎么来这儿了?雪沛伤没好全,如今却不方便接待外客。” 姬紫浮眯起眼,走近几步,道:“我跟姓袁的虽然交情不深,但好歹一起在乌桓待了这些年,如今想起来,上门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姓袁的没赶我,你操什么心?” “既然是来看雪沛的,那跑园子里来做什么?”简虚白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尤其表哥早就看到我们走过来了,也不回避下?” “你们尚无名份,孤男寡女私下相处,才是应该躲着人!”姬紫浮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话却说得刻薄之极,“倒有脸叫我绕着走?” 宋宜笑闻言暗自蹙眉,简虚白却只“嗯”了一声:“但这里就三个人。” “什么?”姬紫浮不解。 “除了特意跑过来的姬表哥你,这里本来应该就我跟我的准未婚妻的。”简虚白叹口气,似无奈道,“所以我们已经尽力躲着人了,但谁知道姬表哥你偏要来打扰呢?” 宋宜笑娥眉舒展开来,抿紧了唇,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端庄矜持,方忍住了失笑——园子里现在没其他人,那当然是因为袁雪萼帮忙清了场。 但简虚白这么一讲,倒变成姬紫浮心思龌龊,故意走到偏僻地方偷窥表弟跟准表弟媳私会了! 之前看他虽然与姬紫浮冷眼相望,但开口后却一口一个“表哥”,俨然一副守礼的模样,谁知转眼就给姬紫浮扣了个私德有缺、心性卑劣的帽子! 她这儿看热闹看得起劲,却不想姬紫浮被表弟说得恼羞成怒,晃眼看到她,竟道:“还不是因为听说园子里现在空荡荡的,怕你们做出苟且之事,丢人现眼?!” 宋宜笑气得几欲吐血! 好在简虚白也不是善茬,闻言洒然一笑:“依表哥的意思,这孤男寡女在一起,就定然不做好事?但姨父还没得尚主荣耀前,尝与代国姨母私下相见多次。表哥这话,却置姨母姨父于何地?” 这下轮到姬紫浮想吐血了——谁不知道富阳侯与代国长公主是一见钟情,后来又如愿结为连理,成婚二十来年始终相敬如宾? 如此佳话,被简虚白一句“孤男寡女在一起”,顿时就变成了堂堂金枝玉叶竟与人私订终身的轻浮之举了! 偏偏这事儿还真有:当年为了夺储,太后与显嘉帝早就有意撮合代国长公主跟富阳侯,那当然会制造机会让两人碰到。否则代国长公主深居宫闱,凭自己怎么可能跟富阳侯见面?这见都见不到,还谈什么钟情? 而当时富阳侯一脉在前朝势力不小,显嘉帝的异母兄弟们自要阻拦,为了促成联姻,当然需要代国长公主笼络好姬蔚观了——这能不见面不单独相处吗?姬蔚观的尚主恩旨,可是他跟他爹一起去向先帝求来的! 这事归根到底是为了给显嘉帝铺路,再加上代国长公主夫妇又特别恩爱,所以如今根本没人敢提。要是其他人说了,哪怕是不小心,姬紫浮都能狠狠的教训一番! 事后还会被显嘉帝喊一声教训得好! 但简虚白不一样,同样是为了同胞兄弟牺牲,代国长公主就没受什么委屈,晋国长公主可是被逼得性情大变!尤其她对朝政还不感兴趣,冲着这份省心,他跟姬紫浮闹到御前,显嘉帝肯定可着劲儿帮前者——何况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姬紫浮起的头! ……目送姬紫浮无言以对后,满含愠色的拂袖而去,宋宜笑斜睨一眼简虚白,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衣襟,笑道:“咱们待了这么些时候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绣楼?” 宋宜笑来时的目的已经达到,还看了一出好戏,自无意见——但两人没走出去多远,锦熏忽然慌慌张张的迎面跑来,见到他们并肩而行,胡乱行了个礼,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告:“小、小姐,咱们得赶紧回去!王府派了人来说,王妃娘娘忽然晕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表哥这么说,却置姨母姨父于何地? 第五十二章 王爷的赏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二章 王爷的赏赐 亲娘有恙,那当然是刻不容缓! 宋宜笑无暇去见袁雪萼,托简虚白代为告辞后,就带着锦熏匆忙登车回衡山王府。△¢筆癡鈡文 不过主仆两个一路忐忑,回到王府时却听到个好消息——韦梦盈又有了! 她之所以晕过去,也是因为怀着身子操劳的缘故。 “梦儿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了!”放下心来的宋宜笑整了整衣裙,才跨进月洞门,就听到半开的窗扉里传来衡山王柔情满满的叮咛,“咱们膝下要儿媳有儿媳,要女儿,女儿们也都大了。那些杂事往后分给她们去做也就是了,你自己可得保重才好!” “其他也还罢了,几个孩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韦梦盈的娇嗔随后响起,“你说,我这个当娘的,哪儿能不尽心嘛!” 她面上一红,赶紧识趣的退了出去。 到了月洞门外,又走远了点,才跟同样面色绯红的巧沁道:“既然王爷在,我不好打扰,待会再来给娘请安!” 巧沁正要点头答应,不远处的垂花门里走进一群人,打头的男童看到宋宜笑,眼睛就是一亮:“姐姐!” 他边喊人边张开手臂扑过来,吓得乳母丫鬟赶紧跟上,生怕他磕着碰着。 “你去找娘吗?王爷现在在呢,等会儿吧!”宋宜笑忙走快几步,俯身接住他——四岁的陆冠云十分健壮,这一扑让她后退了半步才站稳,笑嗔了句,“下回慢点,姐姐又跑不了!” “姐姐抱!”陆冠云扯着她裙裾撒娇,“好几日没见姐姐了,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宋宜笑摸了摸他头,才把他抱起来,含笑道:“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茁儿跟你做伴?” 韦梦盈虽然没有明着亏待继子继女们,但对他们终究怀着防备之心,而且这王府也算不得干净——宋宜笑来之前,大少奶奶孔氏的亲生儿子不就是莫名其妙没有的? 尤其陆冠云还是男嗣,所以韦梦盈从他落地起,就严防死守,不许他跟异母兄姐接触,免得着了道儿。 偏他现在正是贪玩的时候,身边的下人虽然也能陪他,但身份有别,到底不是兄弟姐妹能比的,也难怪他喜欢缠着宋宜笑了。 这会听姐姐提到同母妹妹,陆冠云顿时皱起小脸:“八妹妹成天吃了睡睡了哭,连母妃都嫌她麻烦……” “乖,娘怎么会嫌弃茁儿呢?”宋宜笑忙打断他的话,笑着哄道,“娘啊是爱极了茁儿,说着玩的,你这个小傻瓜,还当真了啊?” 她这么说当然是怕陆冠云年纪小不懂事,把韦梦盈不喜欢八郡主的事儿传扬出去。不说这样会不会让人议论韦梦盈不慈,就说八郡主落个不得母妃重视的名声,年纪又还小,不定背地里就要被那些刁奴磋磨! “外人要知道,肯定误以为娘重男轻女!”一面哄陆冠云以后不要说这类话,宋宜笑一面有些自嘲的想,“但其实娘眼里子女的重要性,照的不过是对她的好处大小。” 之前韦梦盈逼着大女儿给儿子铺路,是因为陆冠云做了世子,韦梦盈就是准太妃!但认为大女儿可能会当皇妃,顿时就改了态度——也不能说她对子女完全无情,至少在宋家那会,不是男嗣的宋宜笑没能帮上她什么,她还是尽心呵护这个女儿的。 只不过,她离开宋家时,也没管过这个女儿会怎么样罢了。 现在不算韦梦盈正怀着的那个,已经落地的三个子女里,宋宜笑年方二七美貌动人,正可待价而沽;陆冠云乃世袭王的继出嫡子,深得父宠,是竞争世子位的强力人选;惟独陆茁儿是女孩儿,又还在襁褓,既不能撒娇发嗲的争宠,又还没到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偏赶着今年以来事情特别多,韦梦盈忙碌之余嫌她麻烦也不奇怪。 宋宜笑想到眼下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已然开始,陆茁儿这妹妹虚岁却也才两岁,往后不管世子立了谁,韦梦盈的心思肯定大部分花费在陆冠云身上,怕是未必分得出多少注意力给小女儿了。 “但望娘给她挑的下人都忠厚些才好!”要没意外,宋宜笑在这王府待不了多久了,她不是王府的正经女儿,出阁之后不好常来,纵然担心这个妹妹,也帮不上忙,这会只能暗叹一声,默默祈祷,“不因娘疏忽怠慢了妹妹的那种。” 她边想事情边逗弄弟弟——陆冠云虽然玉雪可爱,但对于才十四岁的女孩儿来说,着实有点沉甸甸的了。抱了这么会,难免觉得吃力,正想跟他商量,能不能先放下来会,忽听陆冠云喜道:“父王!” 姐姐虽然亲,但总不好跟亲爹比,陆冠云顿时就挣扎着要下地了。 宋宜笑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衡山王走出月洞门,正朝这边过来,忙把陆冠云放到地上,小声叮嘱:“慢点!” 衡山王虽然已经四旬出头,但行伍出身,又是男子,力气却不是宋宜笑这样的娇小姐能比的。他笑着搂住飞奔到跟前的幼子,一把抱起,朝上空扔了两回又接住,才揽进怀里亲了口:“云儿又重了!” “父王,母妃怎么样了?”陆冠云常跟他玩这样的把戏,所以也不害怕,搂着他脖子笑得灿烂,不忘记关心韦梦盈,“孩儿听丫鬟说,母妃方才晕过去了?” “放心!”衡山王单臂抱着儿子,伸手捏了捏他小脸,笑道,“你们母妃已经没事儿了!”又说,“云儿马上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喜欢不喜欢?” “要弟弟!”陆冠云立刻道,“八妹妹成天待在屋子里吃吃睡睡,都不怎么跟孩儿玩——要弟弟!” 宋宜笑咬了下唇忍笑:傻孩子,你以为才落地的弟弟就能跟你玩了吗? 衡山王也失笑:“你妹妹还小,过了年,她就能陪你玩了不是?”又跟儿子说了会话,这才把视线转向宋宜笑。 宋宜笑忙福了福:“王爷万安!” “不必多礼!”衡山王跟太妃一样,平常对宋宜笑不闻不问,但爱屋及乌,念着韦梦盈的面子,照面时,他对宋宜笑还是很和蔼的,偶尔还有赏赐。 今儿许是得知妻子再次有孕,心情本就不错,出来时又看到宋宜笑跟他如今最疼的小儿子姐弟和睦,他免礼后却没像以前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有些唏嘘的打量着她道,“一晃眼,你这孩子也长大了。孤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才跟思儿如今那么点大!” 他说的思儿是大房的庶长子陆思——跟大少奶奶亲生的嫡子差不多时候落地,却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当年宋宜笑来王府时,这位大孙公子还抱在手里,如今也有八岁了。 “这都是王府恩泽。”宋宜笑闻听此言顿时肃然,垂眸敛裾,恭恭敬敬道,“若非太妃娘娘,还有王爷您仁厚慈爱,容宜笑寄身府中,又视同亲女般抚育照料,宜笑安有今日?” “许你在府里住是有的,要说抚育照料,孤与太妃可就愧受这句了。”衡山王哑然失笑,道,“不过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到底是梦儿教出来的……徐茗!” 他唤过一名下人,“取十匹彩绢、十匹锦缎及一套头面与这孩子——女孩儿家大了,钗环衣料总要时时翻新,头面记得挑如今时兴的。” 宋宜笑受宠若惊,衡山王以前也不是没有赏过她东西,但那都是赏赐自己媳妇、女儿时,恰好她在场,顺带蹭一份。 今天不但单独赏了她,东西还不少,她当然要推辞:“谢王爷厚爱!但这些年来叨居王府,没少花销,已经受之有愧,如何还能受您这样的重赏?” “你收着就是!”衡山王跟她没有正式父女名份,即使众目睽睽之下,手里还抱着陆冠云,但说话久了也容易惹人非议。 他一时兴起寒暄了几句,这会就不打算再耽搁了,丢下一句,“到底也是孤瞧着长大的孩子,怕什么?” 就抱着陆冠云往回走了,“来,父王带你去看母妃……” 他们一家三口去享天伦之乐,宋宜笑总不好跟上——咬了咬唇,只得朝他背影一礼:“谢王爷!” 巧沁等衡山王的身影消失,才笑着道:“恭喜宋小姐!” 不只她,其他下人这会也纷纷围上来道贺,都说韦王妃福泽深厚,宋小姐女肖其母,将来必定富贵连绵。 “我一个人哪儿穿得了那么多?”宋宜笑含笑谢过他们,又说,“回头让人把绢缎分一分,大家都沾沾王爷跟娘的喜气!” 下人们闻言自是大喜,心下均想难怪王爷对宋小姐这么大方,这位小姐确实会说话:本来衡山王赏的东西,转头就赏给下人,难免显得不重视,但她一句“沾喜气”,既有了分东西的理由,又充满了祝福。 讲出去,任谁都只能赞她心善宽厚,行事大气。 宋宜笑许诺散财之后,又跟他们客套了几句,才借口给太妃的寿礼还差一点完工脱身。 ——这一天她确认了退路、得知了亲娘再有身孕、跟弟弟亲热了会、又拿了衡山王的赏赐,一连串的好事下来,真是想不开心都难! 所以回含霞小筑的路上,她跟锦熏嘴角都是弯弯的按也按不下去。 但好心情在回去后、看到快完工的寿礼时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宋宜笑盯着雪白丝线上紫黑色的污痕,脸色铁青,“我走之前不是再三叮嘱过,谁也不许进这屋子,免得弄脏弄坏了寿礼?!” 她难得对底下人发火,“你们是怎么看得门?!还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赵妈妈等人满脸愧色,正待解释,匆匆赶来的韦婵却先开口道:“表姐您不要怪她们!这都是我的错!” 第五十二章 王爷的赏赐 第五十三章 妹妹实在是福泽深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三章 妹妹实在是福泽深厚! “你?”宋宜笑不禁愕然,“难道这是表妹你弄的?” 她不太相信,韦婵看着活泼开朗没城府,但行事相当有分寸——前两天抱花来给她看,在她身旁坐下时,小心翼翼不让花枝拂到绣面上的动作,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再说绣架所在的屋子,只有赵妈妈有钥匙,而赵妈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过来小住的表小姐,就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 “不是我弄的,可这事儿是我不当心引出来的!”韦婵哽咽着诉说来龙去脉,“就在一个时辰前,六小姐忽然过来了!听说您出了门还没回来,六小姐本来要走了,但起身时看到我衣襟上的绣纹,就夸了两句,我……我就说了是您给我绣的!” 到这里还没什么,偏偏这话让陆钗儿想起了宋宜笑给太妃预备的寿礼,就问了起来! “赵妈妈却不过六小姐坚持,不得不开了锁,让六小姐先睹为快!谁知六小姐带着人进去,没看几眼,就有人不小心摔倒扑翻了绣架……等赵妈妈喊人把绣架扶起来时,已经这样了!” 韦婵难过道,“我已经看过,这污痕其实是桑葚果汁液,要弄在其他地方还好,偏偏弄在白鹤身体上,那是决计洗不清的!” 宋宜笑闻言,怒火却消褪了些,暗自沉吟:“陆钗儿上次才帮了锦熏,如今怎么又来针对我了?” 尤其还做得这么明显! “就算她过来时,还不知道娘又有了身孕,但娘哪怕没有妊娠在身,凭嫡母的身份也足以拿捏她了——她这么明晃晃的破坏我给太妃预备的寿礼,倒像是故意的!” 问题是,怎么看这事对陆钗儿都没好处:得罪宋宜笑、得罪嫡母不说,因为外面都知道宋宜笑绣这幅绣件,是为了献给太妃。∽↗筆∽↗癡∽↗鈡∽↗文如今被太妃的亲孙女故意弄脏,也等于打了太妃的脸。 一旦传出去,她定然会被认为品行不佳。 本来就是庶女,这么一闹,往后说亲能不受影响? “这根本就是不把自己前途当回事了,怎么说她也是王府小姐,能把她逼到这地步的人可不多!”宋宜笑几乎瞬间想到了太妃,脸色顿沉,“难道太妃在上巳宴上的设计没凑效,如今又生一计?” 她沉思良久,方道:“娘才有了身孕,王爷亲口吩咐不许叫娘太操劳。这事先搁着不要声张,咱们先看看寿礼能否补救?” 听出她没有责罚的意思,众人暗松口气,开始围着绣架出谋划策。∽↗筆∽↗癡∽↗鈡∽↗文 最后是韦婵献上一计,就是在白鹤身前补绣一块山石,用青黛色的丝线,将白鹤身上被弄脏的那块遮住。 宋宜笑按她说的布局比画了下,赵妈妈等人都觉得可以,正在挑选丝线配色,外间的小丫鬟却领了个眼生的丫鬟进来:“奴婢请宋小姐安!不知宋小姐这会可有空暇?大少奶奶想请宋小姐过去一趟!” “不知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宋宜笑有些惊讶,大少奶奶孔氏由于跟二少奶奶金氏有仇怨,偏偏无论是丈夫出身的高贵、还是娘家,统统比不过二少奶奶,所以很早就投靠了韦梦盈。 因此大少奶奶对宋宜笑不坏——但两人到底不是真正的姑嫂,平常基本没交集,所以也谈不上亲近。 这会大少奶奶派人来请,宋宜笑自然感到意外。 索性那丫鬟很有眼色,解释道:“王爷体恤王妃娘娘妊娠辛苦,方才吩咐两位少奶奶还有四郡主一起帮王妃娘娘分担事务,两位少奶奶和四郡主才领命,就听底下人禀告,说六小姐来您这儿闹了场——考虑到王妃娘娘如今正需要静养,所以遣奴婢来请宋小姐往大房说话!” 又福了福,“奴婢莲月,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往常少到宋小姐跟前,怠慢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怎么会是大少奶奶接手?”宋宜笑闻言却越发惊讶,暗忖,“六小姐素来唯四郡主马首是瞻,既然是她过来故意弄脏寿礼,按说这紧随其后的人,应该是四郡主才对!就算不是四郡主,也该拉上素来瞧我不顺眼的二少奶奶,为何如今却是娘这边的大少奶奶?” 这么想着,她就问莲月:“只有大少奶奶请我说话吗?二少奶奶与四郡主可是也在大房?” 莲月恭敬道:“回宋小姐的话,二少奶奶与四郡主各有差事,却都不在大房。” 这就是说,此事是大少奶奶一个人过问了? 宋宜笑心下迷惑,但也不好多耽搁。示意赵妈妈取一对装银锞子的荷包来赏了莲月,微笑道:“请你稍等下,我去楼上换身衣裳,再跟你去见大少奶奶!” 莲月谢了赏,闻言忙道:“小姐请!” 片刻后宋宜笑换好衣裙,下了楼,带上锦熏,跟莲月到了大房,才跟大少奶奶孔氏照面,宋宜笑方屈了点膝,就被她一把拉住,和颜悦色道:“宋妹妹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 按着她在榻上坐了,大少奶奶在她对面也坐下,却没立刻说事,而是使个眼色叫人都下去——见状,宋宜笑也对锦熏点了点头。 等厅里就两个人了,大少奶奶才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眼宋宜笑,轻声道:“看来宋妹妹也晓得,六妹妹今儿去你那边挑事是有内情?” 宋宜笑抿了抿嘴道:“只是觉得六小姐断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罢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大少奶奶苦涩一笑,“六妹妹……她要不是走投无路,哪里敢得罪你?” 宋宜笑一惊:“大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 “别急,我托词请了你来,就是为了跟你把经过都说清楚!”大少奶奶伸手掠了把鬓发,眼底寒意一闪即逝,语气却始终温柔可亲,“知道妹妹你冰雪聪明,所以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就不讲了,只说——上巳宴上,妹妹是否觉得窦表姐对你格外注意?” 见宋宜笑脸色微变,她冷笑出声,“妹妹实在是福泽深厚!” “您是说?”宋宜笑在上巳宴上虽然就察觉到了太妃的谋划,但由于简虚白突如其来的横插一手,她那会揣测简虚白的心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思索太妃的算盘? 这会听出大少奶奶要告诉自己,顿时肃然,“还请您指点!” “宋小姐年纪小,所以一定不知道,窦表姐其实也是个苦命人!”大少奶奶拨着腕上镯子,不紧不慢的说完了卓平安之事,打量着宋宜笑煞白的脸色,嗤笑道,“虽然说做孙媳妇的背后说祖母坏话实在不应该,但宋小姐这样的人才,若当真许了这么一门亲事,也实在太糟蹋你了!” “所以我方才说,你真是福泽深厚!要没简表弟……” 大少奶奶欣赏着宋宜笑眼中的熊熊怒火,微笑着顿了顿,复继续道,“按说简表弟心悦妹妹你,窦表姐是绝对不会跟他争的——这事儿到这里,跟您就没关系了。可是窦表姐不会因此责怪您或简表弟,却怎么能不怪到祖母头上来?” 宋宜笑沉默了下,看向她:“太妃为了平息清江郡主的怒火,所以打算把六小姐许给卓平安?六小姐认为这是我的错,才去弄脏了寿礼?” “宋妹妹比我想的还要聪慧!”大少奶奶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却摇头,“祖母虽然舍得把妹妹推荐给窦表姐做儿媳妇,毕竟妹妹到底不是王府的人!但对亲孙女还是很怜惜的。一力促成这事的,是金氏!” 说到二少奶奶,大少奶奶语气都冰冷下来,“她这么做的缘故,是因为六小姐之前帮过妹妹的丫鬟,间接坏了她的安排!” “那六小姐去我那儿?”宋宜笑脸色铁青,神情中却仍旧有些疑惑。 “这主意是我给她出的——窦表姐有那样一个儿子,偏偏身体又很健壮,窦表姐很担心自己过世之后,卓平安还活在世上,会吃苦头!所以对弟弟妹妹们都非常笼络,就是指望他们日后能念着姐弟之情,照拂卓平安一二!” 大少奶奶抿了抿嘴,“这也是窦表姐一看简表弟解了玉佩给妹妹你,就立刻绝口不提让你做她儿媳妇的缘故!” 宋宜笑听到这儿已恍然:“所以一旦六小姐得罪了我,清江郡主或者也会不要她做儿媳妇?” “但我知道妹妹你不但大度,且知恩图报。”大少奶奶露出一抹无奈,“所以除非跟你说好了,不然冲着六妹妹是王府小姐,你在人前也不会说她一句不是!到时候窦表姐认为只要让六妹妹跟你斟茶赔罪,这事儿就过去了,那——” 那陆钗儿还是躲不过做卓陆氏的命运! “不过妹妹要是帮六妹妹的话,自己却难免落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甚至让人说你不念王府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大少奶奶吐了口气,“所以,我让六妹妹去了含霞小筑,但也叮嘱她手下留情,至少让妹妹有补救的机会!” “如此既得了理由光明正大请妹妹来一叙,也是想请问妹妹的意思再决定下一步:妹妹要是不愿相助,那这事就到这里,母妃才有身孕、祖母寿辰将至,王府正双喜临门,这会不许人乱嚼舌头也是应该的!” “妹妹要是可怜六妹妹呢……为防金氏察觉,六妹妹现在不在这里,我这做嫂子的,先代她叩谢妹妹的大恩大德了!” 大少奶奶看着她,“不知宋妹妹是想?” 宋宜笑也看着她:“在我选择之前,大少奶奶能不能告诉我,简公爷赠我玉佩的事儿,是谁告诉您的?听着不像是娘,但,总不可能,是太妃或二少奶奶吧?” 第五十三章 妹妹实在是福泽深厚! 第五十四章 这事,就交给我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四章 这事,就交给我吧! 大少奶奶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方道:“是我娘家嫂子。☆→筆☆→癡☆→鈡☆→文” 见宋宜笑不解,她又道,“我娘家嫂子也姓简,没出阁前是简家三小姐,闺名夷绵,说起来往后也会是妹妹的亲戚——她是简表弟同父异母的亲姐姐,生母是简姑父的原配发妻温氏!” ……只不过晋国长公主看中简离旷后,温氏这个原配不得不下堂做弃妇,简夷绵这原配嫡女,也从千宠万爱的大小姐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小可怜。 虽然说晋国长公主不屑于为难她,但也不耐烦待她亲热。所以这位简三小姐小心翼翼的长到十六岁,祖母已逝、继母不疼、生母又被送回娘家,完全说不上话,连终身大事也没人管。 最后,还是远在故乡的大伯母记了起来,帮她说给孔家做媳妇。 孔家门楣不算高,但以简夷绵在娘家的处境,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她也不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过门之后,孝敬公婆、友爱叔姑,对大少奶奶这个已嫁女也非常关心,倒是赢得孔家上下一致认可,过得如鱼得水。 她这回向大少奶奶透露此事,也是受了娘家父亲的托付:“宋妹妹的身世,下定难免有些麻烦。简姑父心疼儿子,不欲这事拖下去,闻说前番你继母过来没谈成,所以就让我嫂子帮忙递话给我,让我去和祖母说。” 宋宜笑没想到几个时辰前才听简虚白说简驸马会插手,这会就有了眉目——只不过大少奶奶怕是不知道,所谓“简姑父心疼儿子”,指的只是他大儿子,却不是简虚白。 “这事……”宋宜笑回想了下韦梦盈近来的举止,虽然可疑,到底难以确定,还是忍不住向大少奶奶求证,“我娘知道了不曾?” “可不是我这做儿媳妇的故意跟婆婆隐瞒要紧事!”大少奶奶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但你继母上回过来之所以没谈成,就是因为祖母没出面,只有母妃招待她们!” 把太子妃在皇后跟前的分说大致讲了一遍,方道,“所以得先跟祖母讲了,得了祖母允许,这事方可告诉母妃!” 简虚白之前说起此事时语焉不详,宋宜笑只道黄氏母女早已把话带到,王府如今没动静,是因为还没商议出结果——到这会才恍然,合着王府还不知道宫里关于下定的指示! “黄氏母女那天过来既然主要是想拜见太妃,却没见成,是不是也就没跟娘说我这婚事呢?娘到底知道不知道?”宋宜笑心下正沉吟,忽听大少奶奶道:“不过我倒建议你不要回宋家去。☆→筆☆→癡☆→鈡☆→文” 见宋宜笑抬头看着自己,大少奶奶抿了口茶,“如今这儿没外人,我也就交浅言深一番了:我看得出来你对母妃似乎有些隔阂,这么大的事,你也没告诉她对不对?但当年宋家怎么对你,我也有所耳闻!不是我帮母妃说话,可相比令尊,母妃实在要可靠得多!” 顿了顿,看宋宜笑没有翻脸的意思,方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妹妹你这些年不在宋家长大,宋家可不知道你的宽宏!所谓做贼心虚,你这么回宋家去,那边会不会怕你做了国公夫人之后追究前事,为策万全,索性叫你做不成国公夫人,真不好说!” 宋宜笑暗叹一声:就庞氏的多疑,她能相信自己肯冰释前嫌才怪! 为了防患于未然,这位祖母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大少奶奶既然好心跟我说这些,想必也有应对之策?”宋宜笑沉思片刻,淡声问。 大少奶奶也不讳言:“我确实有法子帮你留在王府,不必回宋家去冒险。但我希望你能帮六妹妹!” “大少奶奶方才都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了,六小姐是因为帮我丫鬟才被二少奶奶算计的,我怎么可能坐视她跳进火坑里?”宋宜笑淡淡的笑了笑,“大少奶奶只有这个要求么?” “我还希望你帮我对付金氏!”大少奶奶笑了笑,“不过我觉得这个不说也没什么,宋妹妹你之前那个丫鬟,可就是毁在她手里的!现在这个丫鬟要不是六妹妹经过,也未必能保住。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的,虽然说六年过去了,但当初那一幕,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 宋宜笑冷笑出声:“二少奶奶吃得好睡得好,还有闲心坑小姑子!看着她过得这么开心,我就是想忘,也忘记不掉啊!” 两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忽然觉得有种一见如故的默契。 “虽然说宫里暗示让你回宋家去,但也不是说多喜欢宋家,无非是觉得这样对你好,也免得将来牵累了简表弟!”大少奶奶抚了抚鬓发,嫣然道,“所以只要做到不留话柄、不影响简表弟,你在宋家还是在王府受定,宫里都无所谓!” 宋宜笑恭敬道:“还请您赐教!” “照宫里的意思,就是让祖母亲自发话,让你回宋家去——你作为宋家女,在宋家出阁名正言顺,抚养你的王府,又有祖母表了态,外人也不能说你不念这六年抚育之恩!这样也就两全了。” 大少奶奶笑道,“所以反过来,让宋家那边表态不要你回去,那你除了在王府受定还能去哪?” “正如您方才所言,宋家如今怕是巴不得这门亲事不要成,恐怕倒盼望我回去啊!”宋宜笑垂眸看着腕上绞丝镯子,幽幽道,“尤其太妃也不会喜欢看到我有个好前程的,我要是回宋家去出了岔子,太妃定然乐见其成!” “这事,你就交给我好了!”大少奶奶笃定道,“三天之内,我保证办成——当然,这么一来,你不受父家喜爱的名声,恐怕也要传出去了!” 宋宜笑笑出了声:“说得好像现在有人认为我受父家喜爱一样!” 她亲爹又没死,却在衡山王府寄居,这被父家嫌弃的事实早就曝露了! 大少奶奶莞尔:“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说定了——”宋宜笑捏了捏眉心,“不过六小姐的事,我觉得现在这么做,即使她逃脱了嫁给卓平安的命运,将来婚嫁上,怕也有后患?” “实不相瞒:我娘家嫂子只跟我说了简表弟看中你的事,六妹妹被许给卓平安,这事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大少奶奶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在花园里有些事情,恰遇见六妹妹站在湖边,瞧着情况不对,把她拉回来,才发现她早就哭糊涂了!” “哄了半天才跟我说实话,说与其嫁过去被打死,不如自己跳湖算了!我好说歹说,许诺定然帮她她才勉强答应暂不寻死……今早听说母妃有了身孕,我知道以父王对母妃的关心,肯定会让我们帮搭手,母妃也肯定会点了我给她分忧,所以匆匆派人去喊六妹妹到含霞小筑!” 大少奶奶苦笑,“这只是仓促之下的一个想法,主要还是为了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请你过来说话!毕竟咱们往常实在没什么交往。” 宋宜笑了然的点了点头:“大少奶奶急智如此,已是让人佩服!” “宋妹妹就不要取笑我了。”大少奶奶苦涩的摇了摇头,“我要有急智,昨天晚上何必去花园?你道我那么晚了去花园做什么?昨天……昨天是我孩子的忌日!” 她眼中闪过仇恨,“当年我侥幸生下一子,正欢喜得没法说,金氏那贱妇不知道听谁说的,认为抱个新生的男嗣在自己房里待些日子,也容易得子!虽然那会思儿也出生了,但她却瞧不上庶子,定要把我孩儿抱过去——我儿才落地,我这个头次当娘的都小心翼翼,事事请教乳母!怎么可能交给她?!” 但孔氏当时年轻,又因为嫁的不过是庶子、娘家门楣也比不上二少奶奶,拒绝起来难免给人底气不足之感——二少奶奶又是个强势的,趁着她还在坐月子,软硬兼施,硬把孩子抢过去了! 那时候妯娌两个没恩怨,所以大少奶奶虽然焦急不喜,但觉得二少奶奶把乳母也要了走,又许诺会仔细照料,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倒也不是特别揪心。 谁知道她才坐完月子,就迎来亲子夭折的噩耗! 事实上,她的儿子在半个来月时就没了,身边人怕她月子里哀痛过度伤身体,压着没敢说——饶是如此,大少奶奶那一场大恸也伤了元气,至今没能再有妊娠! 最让大少奶奶痛恨的,不仅仅是二少奶奶没养好她的孩子,还因为她找上门去质问时,金氏除了起初赔了几句不是外,就很不耐烦了。 末了竟道:“你房里一嫡一庶两个孩子差不多时候落地,还都是男嗣。为什么你生的半个月就没了,姨娘养的反而到现在还好好活着?这明摆着是大嫂你自己身子骨不中用,诞下的子嗣本来就命短!要不是我抱过来养,出事后瞒了你半个月,你月子都坐不好,不定还会落下病根呢!” 这种话换了哪个痛失爱子的亲娘听着不刻骨铭心?! 但大少奶奶关注的重点还不是这个,而是:“我好好的孩子,抱是她非要抱到二房去的,最后在二房没了。我这当娘的,难道问都不能问几句?她竟然这样说话——你说叫我怎么相信她有好好养我孩子?!” 所以这些年来,大少奶奶无数次想,如果当初儿子没被抱去二房,留在自己身边,有自己亲自照顾,是不是,就不会夭折? 她越这么想,越愧疚;越愧疚,越觉得二少奶奶是自己的杀子仇人! “我要是有急智啊,当初也不会被她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不知所措,明明不愿意,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把我孩子抱走……”大少奶奶叹口气,慢慢擦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清泪,自嘲的笑了笑,“我到现在也就生过那么一个孩子,却因自己无能没护住,所以每次提起来,都忍不住要……叫宋妹妹见笑了!” 宋宜笑眼中闪过恻隐:“您言重了!亲生骨肉,哪能不痛?我这个外人,光是听着都能想象您当初椎心刻骨的心情!” 大少奶奶闻言,瞬间呜咽出声——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绪,红着眼眶吸了吸气,强笑道:“往事不可追,咱们还是说说眼下要紧的:六妹妹的事儿,你可是有什么成算?” 第五十四章 这事,就交给我吧! 第五十五章 懿旨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五章 懿旨下 ……宋宜笑回到含霞小筑后,召集众人训话:“王爷体恤娘的身孕,所以让两位少奶奶还有四郡主代娘打理内院。∽↗筆∽↗癡∽↗鈡∽↗文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二少奶奶向来看咱们这儿不顺眼——今儿要不是大少奶奶念着娘的面子,愿意帮忙把事情压下去,连我也保不了你们!” “从现在起,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六小姐来是来过,但寿礼根本没出事,六小姐只是看了看就走了!” “明白么!?” “谁要是胡说八道,让二少奶奶借题发挥揪着咱们不放,休怪我不念旧情!” 她这些年虽然待下宽厚,但也不是没展示过手段——这会疾言厉色道来,又有赵妈妈帮忙敲边鼓,众人都是神情严肃,纷纷应允,不敢怠慢! 宋宜笑又敲打了几句,才挥手让众人散去,只留了赵妈妈跟锦熏。 “你守住楼梯,谁来也不许打扰,真拦不住,就大声点给提个醒!”如此吩咐了锦熏,宋宜笑方起身,“妈妈跟我上来吧!” 赵妈妈见这情形,知道事情不小,还没踏上楼梯,脸色就凝重起来。 主仆两个到楼上坐定,宋宜笑把经过一五一十的给她说了,才冷笑出声:“我方才就想,今儿个六小姐来闹的事,怎么前前后后只有大少奶奶一个人过问?本以为太妃故意设计,让二少奶奶跟四郡主都撇开了,谁知却是大少奶奶一番苦心!” 赵妈妈听得眼皮直跳:“天幸小姐入了简公爷的眼!” “但现在却是六小姐顶了上去!”宋宜笑脸色很不好看,“她以前虽然对我颇有妒忌,但救过锦熏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回被二少奶奶针对,也是因为发了善心的缘故。如今不搭把手,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赵妈妈抓紧了帕子:“但大少奶奶的法子对您名声实在不好!本来您许给简公爷,就是高攀了,哪能不招眼?就算一直端好了大度贤惠,恐怕都有人鸡蛋里挑骨头呢!要再落个心胸狭窄的名声,哪怕长公主不跟公爷住一块,不会见天的盯着您,终究也要留下坏印象!” 没有强大娘家庇护,还恶了夫家长辈,这样的媳妇想把日子过好,该有多难? “所以我没答应用大少奶奶的法子!”宋宜笑点头,“毕竟让六小姐去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的罪魁祸首,虽然是二少奶奶。可六小姐会不会迁怒我,这人心莫测,我也不敢确定!本来我这样的处境,就不能错一步,纵然猜疑她显得小人,也不得不防上一手了——怎么能落那么大的把柄?” 尤其陆钗儿也不是全没心眼的人,“偌大王府,怎么就那么巧,她想寻死时,恰赶着大少奶奶在花园里祭奠爱子,把她拦了下来?” 在太妃已经点头的情况下,哪怕韦梦盈,也要算算账才决定要不要跟婆婆掐——陆钗儿一个姨娘养的庶女,哪里拿得出来让继母动心的筹码? 所以满王府算下来,最合适她求助的,只有大少奶奶:这位跟二少奶奶之间仇深似海,冲着将陆钗儿许给卓平安,是二少奶奶的主意,大少奶奶也不会让这事成就! 虽然说大少奶奶论势力在王府不算很大,但她一个出了阁的妇人,论人手论见识,总比陆钗儿这个从小看脸色长大的庶女强。△¢筆癡鈡文 这不,大少奶奶转手就把宋宜笑也拖下水了? 赵妈妈有些担忧的问:“那小姐后来怎么回答大少奶奶的?” “我让大少奶奶去给太妃请安时,提醒太妃一声:二少奶奶是那么好心的人,肯给三公子出谋划策?”宋宜笑冷笑,“三公子那性情,这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啊?对我这么个寄人篱下的都和颜悦色,最没架子最体恤人的!何况六小姐是他亲妹妹?” 以陆冠伦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接受让庶妹为自己牺牲的! 就算太妃瞒着他把事情敲定了,只要陆钗儿说句不愿意,他也会要求悔婚! “二少奶奶十成十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先哄太妃把六小姐许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完了再把事情透露给三公子,让三公子去跟清江郡主闹——借清江郡主的手,断了三公子做世子的路!”宋宜笑哼道,“一旦三公子没了指望,太妃又对娘成见极深,除了扶持二公子,还能扶持谁?!” 赵妈妈提醒:“三公子的性情,太妃也是知道的!既然肯用二少奶奶的计策,怎能不想好对策?” “六小姐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千金,平白把她许给卓平安,那也太落王府体面了!”宋宜笑拨着腕上金镯,淡淡道,“我猜太妃一准是先跟清江郡主说好,然后制造些事情,比如说让卓平安‘误占’了六小姐的便宜,好名正言顺的结亲——这样既堵了外人的嘴,也让三公子没话讲!” 她冷笑道,“但六小姐既然主动找上大少奶奶,显然是豁出去拼一把,也不肯从命!大少奶奶又明显站在六小姐这边,太妃要不答应改了主意,大少奶奶无论是禀告娘,还是告诉三公子,太妃之前的盘算,哪儿还行得通?” “大少奶奶到底是太妃的晚辈,万一太妃威胁大少奶奶呢?”赵妈妈皱着眉。 宋宜笑摇头:“这话其他人去讲,太妃或者威胁得了。但大少奶奶,她怕什么?横竖大公子跟她都不指望世子之位的,至于其他,王府分家自有定例,大公子也是个能干的——依我看,他们夫妇之所以讨好娘,归根到底是咽不下当年嫡子夭折那口气!倒未必是为了爵位跟产业!” 否则大少奶奶既然能摆平宋宜笑六礼上的麻烦,又压着二少奶奶与四郡主不能就这回的事情小题大做,还能被陆钗儿的事情难倒? 最简单的,现在就给陆钗儿物色个老实可靠的子弟,先来个“不得不嫁”,难道清江郡主还能继续要陆钗儿做儿媳妇不成?! 之所以请了宋宜笑过去商议,帮陆钗儿其实是个幌子,主要还是拉拢一位准国公夫人,一道对付二少奶奶! 赵妈妈唏嘘道:“能咽下去么?亲生骨肉啊!才那么点大就没了……尤其大房到现在也才大孙公子一个子嗣,还是个姨娘养的!” “且大公子跟大少奶奶好歹是太妃的亲孙跟亲孙媳。”宋宜笑道,“太妃难道还能心狠手辣到灭了他们的口不成?” 既然灭不成口,那就只能妥协了。 赵妈妈把经过推敲了一番,这才舒眉:“这样既保下六小姐,又不会影响到小姐的名声,那是再好不过!” 但又担心,“太妃跟二少奶奶怕是要惦记上您了!” “就算没有这回事,这两位会放过我?”宋宜笑叹了口气,“我是冠云的姐姐,同母异父,也是亲姐姐!” 所以她还怕得罪太妃跟二少奶奶做什么?她在这两位眼里,早就是必除目标了! 见赵妈妈还要说什么,宋宜笑道,“大少奶奶许我三天之内必有结果,眼下最紧要的事,是怎么跟娘说?” 连大少奶奶都看出来自己对韦梦盈有隔阂,何况那个城府深沉的亲娘本身? 她感到有点担心,“娘最不喜欢我不听话的。” 之前只是拒绝去勾.搭袁雪沛,韦梦盈马上就安排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上门提亲给她好看——现在她居然隐瞒了简虚白提亲这么重要的事,真不知道事发后,这个亲娘会怎么收拾自己? “您嫁得好,对王妃娘娘,对七公子,都是有好处的。”这种情况,还是赵妈妈沉得住气,提醒道,“何况亲生母女,哪有什么说不开的仇怨?奴婢觉得,您回头跟王妃娘娘好好认个错,娘娘一准会原谅您!” 说到这里又叹口气,“小姐再忍一忍,等出了阁,有了自己的家,您就不会这样无依无靠了。” 宋宜笑明白乳母话里的意思,不是赞成自己防着生母;而是认为自己之所以不信任生母,是因为寄人篱下惯了,心里没有安全感,觉得只要自己有了家、有了丈夫这个名正言顺的依靠,就不会再这么惴惴多疑。 “你哪里晓得我不信任亲娘的真正缘故?”她苦笑了声,没有解释,只道:“就这么做吧。” ——大少奶奶说的是三天之内,实际上第二天赐婚懿旨就到了衡山王府。 宋宜笑被夺下绣花针、匆忙换好衣裙去前头接旨时,大半个王府都被这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这中间只有一半是不知情、万万没料到宋宜笑竟有这样的造化,另一半却是惊讶这懿旨怎么会赐到王府来?却是把宋家置于何地? “宋家虽然已经凋敝,但宋缘现在的妻子卢氏,可是太子宾客之女!太后赐婚竟丝毫不给宋家脸面,到底是厌了宋家当年驱逐嫡长女之举,还是对太子……” 这种牵连极大的猜测,场面上当然没人提出来,只在私下里议论: 众所周知,太子当年之所以能够为储,最重要的缘故就是显嘉帝御体欠佳,担心主少国疑,所以选择了立长。 但那是当年。 现在已经是显嘉二十年——魏王、梁王都赐了婚即将成亲,中宫所出的赵王也有十二岁,且传闻聪慧伶俐,宽仁孝义——显嘉帝的身体虽然依旧不曾大安,可这些年来上朝听政,病病好好的,还不是都过来了? 梁王与太子同母且不提,魏王的养母蒋贤妃,娘家不弱于崔贵妃背后的崔家,现在的魏王妃又是南漳郡主,代国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谁不知道显嘉帝对两位长公主素来优容有加? 至于赵王那就更加不要说了,生母是正宫苏皇后,舅舅是老将冀国公,元后嫡出,尊贵非凡! ……从魏王妃定了是南漳郡主起,东宫地位似有不稳的传言就已有些苗头。 现在这一道赐婚懿旨,本与太子没什么关系,可就因为宋缘如今是太子宾客的女婿,兜兜转转,竟成了易储流言的导.火.索! 哪怕次日帝都就传出懿旨之所以没去宋家,是因为宋大小姐命格与祖母不合,怕妨碍了祖母安康,这才长年寄居在外,这出阁当然也不好回家的消息——但朝野上下的暗流,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渐于汹涌。 第五十五章 懿旨下 第五十六章 言传身教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六章 言传身教 好在这些汹涌,暂时与宋宜笑无关。£∝筆癡鈡文 领过懿旨后,自有王府的人帮她招呼来宣旨的中官——衡山王府到底是宗室,逢年过节都会有赏赐的恩旨到,对于跟中官打交道,上上下下都是熟手。 她自己则在接受了一番道贺后,毫无意外的被韦梦盈召到跟前。 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斜倚榻上的韦梦盈目光晦暝的打量着依旧垂眸敛目、状甚乖巧的女儿,方淡淡道了声:“起来吧!” 宋宜笑没动:“女儿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娘,多跪会,心里还痛快些。” “你痛快了,可问过我这个娘痛快不痛快?!”韦梦盈支起身,冷笑出声,“你当做亲娘的看着自己骨肉跪这么久,心里好受?!” 宋宜笑这才抬起眼,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女儿知错!” 韦梦盈指了指不远处的绣凳,紧绷着脸没理会她的泫然欲泣。 “为什么要瞒着娘?”等宋宜笑起身,踉跄着过去坐好了,她才沉声责问,“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对不对?!” “我……”宋宜笑才说了一个字,又被她喝断:“说真话!” 韦梦盈头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狰狞之色,“要么你以后都别喊我娘!” “………………” 好半晌的沉默之后,宋宜笑才语带哽咽道:“起初是因为清江郡主的吩咐,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六年前,我初见简公爷时,娘您亲口叮嘱,让我理他远点,免得招了公主不喜!” “所以就想着,等事情落实之后,再跟您禀告!” “结果那天从博陵侯府回来,您说有人跟我提亲……我心里实在堵得慌!没跟您说就跑了出去!” “后来的几天,先是跟您赌气,故意不想说!” “但等着等着都不见赐婚的消息,担心事情有变,越发没脸说了!” 低下头,揉着衣角,嘟囔,“……这么拖着拖着,懿旨,就下来了,才松口气。” 韦梦盈瞪着她,怒极反笑:“没脸说?!你知道不知道,以你的出身,能有这样的姻缘,是何等造化!” “为娘我再不济,也是个王妃!” “你要早点跟我说了这事,迟迟等不到赐婚懿旨时,为娘我能不给你打听不给你设法?!” “这么大的事你也敢赌气!?” “你到底还知道不知道轻重!!!” “我的亲生女儿竟能蠢到这样的地步!” “怎么不索性再蠢点、索性气死我一了百了?!” 韦梦盈这会是真的出离愤怒了,“你还真是命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这门婚事居然还成了!你可知道简公爷在帝都有多抢手?!当年崔见怜才多大,就因为道听途说了陆冠伦对你很照顾,就毫不迟疑的下毒手要你命!” “要不是芝琴,你坟上的松柏都郁郁葱葱了!” “那么大的教训才过去几年,你就忘记到九霄云外?!” “宋家祖上到底积了多少德,才让你好好儿活到现在!”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居然还敢说松口气——” “上巳宴过去近一个月了,你竟然一口气提到现在都不跟我说?!” “为娘我听着都想断气算了!” 到现在想起来,韦梦盈都觉得后怕——这么好的亲事,要是因为女儿的隐瞒,被人从中作梗错过了——越看宋宜笑越火,拍案怒叱,“谁让你起来的?!你给我滚过去继续跪!跪到你脑子清醒了为止!!!” 宋宜笑默默咽了把眼泪,乖乖儿的又跪回原位。∽↗筆∽↗癡∽↗鈡∽↗文 好在懿旨已下,她现在是准国公夫人了,韦梦盈再气得不轻,左右却也不好就这么看着——薄妈妈率先赔笑:“小姐年纪还小,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娘娘您慢慢教着也就成了,再罚下去,万一小姐跪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您?” 又絮絮叨叨的劝解,“小姐下半年就要出阁,这承欢您膝下的日子就那么几个月了,这为人妇哪能跟做女儿时比?要您提点的地方多着呢!” “偏您如今有孕在身,现在日子浅,您精神好的时候还能叮嘱几句,过几个月您月份大了,想跟小姐说话,怕都不方便了!” “归根到底您之所以发这么大火,就是怕小姐耽搁了前程!” “今儿个懿旨来,您单独召见小姐,里里外外都知道!” “要是小姐从这儿出去时有什么不好,能不引起流言?” “外面不说,就说府里的太妃、二少奶奶,可一直不大喜欢小姐的!” “您说到时候可不又要您操心了?” “……娘娘?” 好说歹说,巧沁等丫鬟也纷纷帮腔,韦梦盈才铁青着脸睨一眼女儿:“这会怎么就乖了?叫你跪还真去跪了?!” “小姐快起来吧,娘娘这是不怪您了!”薄妈妈等人松口气,忙笑着圆场,“娘娘也是心疼您——终身大事,哪能因为赌气不跟娘娘说?娘娘这是替您后怕呢!” 宋宜笑就着巧沁的搀扶站起,复坐回绣凳上:“是我对不住娘,我不该任性!” 韦梦盈冷笑:“你怎么不该任性了?你任性来任性去,最后还不是得了懿旨赐婚?你宋大小姐天生好命,哪儿用得着别人操心呢是不是?” “娘!”宋宜笑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贝齿紧咬朱唇,脸上血色煞时间都褪了个干净,扶着绣凳就要再次跪下,“您不要这样说……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坐回去!”韦梦盈面无表情,眼角却盯紧了她一举一动,见这情形就琢磨着差不多了——毕竟她喊女儿过来质问,可不仅仅为了出气,这会就厉喝一声,“跪了那么久膝盖不痛么!喊你坐了还跪什么!生怕我这个做娘的不够给你操心,惟恐跪不出事情来叫我心痛?!” 宋宜笑再次默默咽了把眼泪,重新坐回去。 “关于你隐瞒这事,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只一句:再有下次,你就当我死了!永永远远不要再认我这个娘!”韦梦盈疾言厉色,见女儿神情沉重的点了头,才放缓了语气,“如今你婚期在望,这为妇之道,我确实要好好跟你说一说!免得你出阁以后,做错了也不知道!” 她这么说时,扫视了眼左右,薄妈妈忙带着众人退下。 “简公爷是什么时候看中你的?”韦梦盈拨了拨茶碗盖,没提什么贤良淑德,却先盘问起了这件姻缘的前因后果。 宋宜笑心念转了转,露出沮丧之色:“就是因为他根本没看中我,所以我才不敢跟您说!” “嗯?”韦梦盈愕然,“没看中你?那太后做什么要给你们赐婚?” “他说他就是图我出身不高会看眼色!”宋宜笑才被抓了把柄,要是亲娘这会趁热打铁,提出要她帮亲弟弟上位——可真不好拒绝! 所以又噙泪又嘟嘴,惟恐亲娘看不出来自己的委屈和不忿,“然后当时我恰好经过他身边,他就顺手解了佩玉给我!以后出了阁,我真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 “我还当多大的事儿呢!”韦梦盈闻言却松了口气,轻笑一声,“可真是个傻孩子!你怎么不想想,这帝都上下,身份不高又会看眼色的官家小姐多了去了,简公爷谁也不挑偏挑了你,就算没有爱你入骨,至少也是有些喜欢的不是?” 宋宜笑提醒:“是因为我恰好经过,他懒得继续相看下去!” “那也是缘分!”韦梦盈眯起眼,“简公爷这年纪的男子,常常有口是心非的,他说的这番话,你听听就算了!你会是他的发妻——单凭这一点,他绝对不可能讨厌你!既然如此,娘保证教你把他迷得团团转!” 对于这一点,前宋家奶奶、现衡山王妃信心十足,“男人嘛,来来回回就那么点心思!你是娘的亲生骨肉,娘还能不倾囊相授?” 宋宜笑面色微红,张了张嘴却没作声。 韦梦盈也不以为意,正经大家闺秀,提到这种话题总难免害羞:“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就不听!这女子在父家靠父兄,出了阁就全靠丈夫——娘家势力再大,可出了阁还靠娘家的女子,纵然过得看似光鲜,内里也是一把心酸泪!” 所以,“别管夫婿是什么人,做人家一天妻子,就得把他笼络好了,才有你好日子过!” “这第一要防的就是小妾!”韦梦盈呷了口茶水,认认真真的给女儿洗脑,“什么宽容大度不嫉妒——这些话场面上说说也就算了,当真的那都是傻子!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他就是多看一眼旁人,你心里都会不痛快!何况是纳个正经能侍奉他的妾?” “纵然不喜欢,但他要是你夫婿,你也不能让人把他抢走!不然,就算他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失了宠的正妻,里里外外又能有什么脸面?更不要讲无宠就无子,没儿子,你再是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往后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庶子继承家业、孝敬他亲娘?” “到那时候赶着庶子有良心还好,要是个没良心的,零零碎碎的苦头有得吃!” 韦梦盈语重心长,“所以你一定要哄好了简公爷,争取让他不要纳妾,专宠你一个!” 要是女儿实在不争气,她也有办法,“回头娘给你几张药方,抓了药之后给那些狐媚子灌下,保证死得自自然然查不出破绽!” 为了让女儿延续自己宠夺专房的光辉战绩,韦梦盈也是操碎了心,“前两年娘派人搜寻生子秘方,有几个颇有效果,你弟弟就这么来的——回头你出阁时带上,只要有了儿子,后院再清净,长辈那儿也能交代了!” 说到这里兀自有些愤然,“当年在宋家,我要是能生个儿子,哪里还有庞氏那老东西说话的地方!” 不待宋宜笑安抚,她又冷笑,“但你爹到现在不是照样没儿子?分明宋家祖上不积德,净会怨儿媳妇不争气!” ……您刚刚还说宋家祖上积德,才让我活到现在的! 宋宜笑保持着乖巧的姿态,默默的想:“我只想混过这一关而已!” 要不要现在就这么给我长见识啊? 第五十六章 言传身教 第五十七章 抗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七章 抗旨 韦梦盈尽为母之责、苦口婆心指点女儿时,崔府,同样是做娘的成氏却满心悲苦:“怜儿,你想让整个崔家都没个好下场么?!” 三步之外,披头散发的崔见怜未穿外衫,只着了桃红窄袖中衣,手持利簪,眼神决绝:“我说过,除了陆三表哥,我谁也不嫁!” “可现在懿旨已下——” “懿旨?”崔见怜冷笑出声,“谁去请的谁去嫁——当我不知道?上巳宴上我打了清江郡主的脸,她在皇太后跟前怎么可能给我说好话?要不是你们做了手脚,太后如何可能把我指给太子做侧妃!” 成氏语塞,片刻后,哽咽起来:“冠伦要是对你有意,你当为娘想逼你?” 更何况,“衡山王府婆媳两个为了世子之位,这些日子明争暗斗了多少次,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韦氏最近又有了身孕,衡山王大喜之下,连她带进王府的继女都得了厚赏,衡山王太妃纵然是长辈,眼看着也落了下风!这样的混水,你说了你去趟了做什么?” 崔见怜咬牙切齿道:“我要是嫁给陆三表哥,冲着太子表哥的面子,韦氏贱妇生的儿子也配跟三表哥争?!” “真是没脸没皮!”成氏咬了下唇,还待再劝说女儿,一声冷喝却从门外传来,穿着朝服的崔子玉背着手缓步而入,目光冰冷,面色森然,“先不说韦王妃不可能让陆冠伦娶你,就是陆冠伦自己,何尝又瞧得上你?说什么我们把你塞进东宫,也不想想我们就是不管你,你就能如愿以偿?!” 崔见怜闻言脸色刷的惨白——成氏心有不忍:“老爷!” “如今木已成舟,这东宫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奈何崔子玉根本不理睬她,只冷冷望住了女儿,“你想死也可以!好歹父女一场,我自会在你死后,想方设法送陆冠伦去地下同你团聚——” “爹您疯了?!”崔见怜尖叫道,“陆三表哥可是您嫡亲外甥!” 崔子玉轻描淡写的嗤笑:“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因那小子而死,我怎么就不能找他抵命?!外甥?外甥哪有女儿亲?” 说完也不看她绝望的模样,只扔下一句:“老老实实装扮好了出去接旨,然后进东宫好生服侍太子殿下!如此你好他好崔家好,要不然,你不好,他会更不好!” 便拂袖而去! 听出他语气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崔见怜怔怔良久,手中利簪“叮”的一声落地,人也失却了所有力气,在成氏的低呼中瘫软下去! ……抗旨这样的大事,崔家自然捂得严严实实不使人知。∽↗筆∽↗癡∽↗鈡∽↗文£∝筆癡鈡文 传旨的中官虽然对于崔见怜良久后方出面、且面色惨白毫无人气感到疑惑,但念着贵妃与太子的面子、袖子里又被塞进两张地契,也就装作若无其事了。 再说衡山王府这边——宋宜笑在韦梦盈那里听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教诲,才找到机会告退。 人方出院子,又被太妃跟前的大丫鬟兰蕙拦住,道是太妃有请。 好在太妃并非真心喜欢她,不过是念着懿旨的份上意思意思。 把宋宜笑喊到跟前后,淡淡的说了些客套话,赏了些东西,也就打发她走了,倒也不费多少功夫。 “恭喜表姐!贺喜表姐!”才回含霞小筑,韦婵带头迎上来道贺,她笑得双目弯弯,月牙儿似的,满溢的欢喜下,是一丝藏得很好的羡慕,“闻说准表姐夫才貌双全,又有国公之爵,与表姐正是天作之合!” “说好话也躲不了懒!”宋宜笑笑着捏了捏她面颊,“太妃的寿礼须得赶出来,你得给我打下手!” 韦婵跟锦熏一样,绣工都远不如宋宜笑,所以真正动手帮不了她。但打打下手倒是没问题的,尤其韦婵心细,宋宜笑让她帮了两回忙后,连锦熏都不爱使唤了——只是想到打下手这里,她不期然又想起了芝琴:“前世时,芝琴绣工比我还好……” 但六年前就残废的芝琴现在连剪刀都不好拿,何况是细巧的绣花针? 暗吁了口气,宋宜笑挽着表妹的手臂进了搁绣架的屋子——表姐妹两个都知道时间紧急,所以简短的说笑了两句,就开始做正经事了。 一直绣到掌灯时分,赵妈妈亲自进来催用饭,两人方停了手。 “今儿辛苦表妹了!”宋宜笑坐到摆饭的花厅里,让锦熏给捏着手臂,歉然打量着同样满脸乏色的韦婵,“这两天送来的东西,表妹看中什么只管拿,可别跟我见外!” 韦婵也不客气,笑道:“太妃贺表姐的那套羊脂玉头面,我瞧着很喜欢。表姐会不会嫌我狮子大开口,不过搭了把手,就要这样的贵重之物?” “一套头面怎么够?”太妃不喜欢宋宜笑,宋宜笑对太妃也没什么好感,连带对太妃给的东西也不耐烦用,现在韦婵想要,那是再好不过,所以爽快道,“那些衣料你也拣喜欢的分一半去,我一个人哪里穿得完?”. 这会韦婵却推辞了:“前两日姑姑唤人给表姐做夏裳时,也顺带给我量了尺寸的,怎么还能再要表姐的衣料?” 宋宜笑还要再劝,下人却已经开始传菜进来,就把姐妹两个的话打断了。 用过饭后,赵妈妈就劝宋宜笑晚上歇一歇:“算算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尤其现在还有表小姐给您搭手,何必熬夜呢?既伤眼睛,对肌肤也不好。王妃娘娘知道,必然要嗔奴婢们伺候不周!” 韦婵也在旁边帮腔,宋宜笑沉吟了会便点了头——韦婵忙就喊人取双陆来,要跟宋宜笑玩耍。 “我不大会这个的,可不要败了你兴致!”宋宜笑忙道,“要么你喊锦熏陪你吧,她比我还会一些。” 她说的是实话,天赋再好,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她这些年来时间大抵花在才艺上,于玩乐之道难免生疏。 “这不就是为了陪表姐练手吗?”韦婵把玩着骰子嗔道,“表姐那位准嫂子,可是此道高手。这也还罢了,据说那位裴小姐可是冲着晋国长公主殿下,才下力气学这个的呢!往后表姐过了门,妯娌来往,陪伴长公主,恐怕少不得要来两局!” 宋宜笑诧异道:“什么裴小姐?” “表姐您还不知道?”韦婵惊讶,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您接旨之后就先后去了姑姑和太妃那,想是没人跟您说?今儿个宫里出了三道懿旨,都是赐婚——第一道往崔府,崔家小姐要做太子侧妃;第二道就是王府,您跟简公爷;第三道裴家,是裴家小姐跟简公爷的兄长简夷犹!” 又说,“表姐跟裴小姐好像不大熟悉,我之前跟娘出门时,倒听人讲过裴小姐擅长双陆,数年前起,就常常陪晋国长公主殿下玩这个呢!这次她被选上,怕也是长公主垂青。” 宋宜笑寻思了下才想起来她说的这位裴小姐——闺名好像叫幼蕊,父亲裴荷,是现任翰林院大学士。 上巳宴上,清江郡主特意点出来问话的女孩儿里就有她。 照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跟简家、或者说她跟晋国长公主的关系还真有点不一样:她是晋国长公主第二任驸马裴则的嫡亲侄女。 裴则是显嘉元年与晋国长公主成亲的,这人据说英武不凡,且颇有才华,少年时就是帝都出名的风流人物,不然也不会被长公主看上。 只可惜命短,做驸马不到半年就坠马身故,连子嗣都没留下。 他死后不到一年,晋国长公主再择驸马就是现在的简驸马,简离旷。 虽然晋国长公主早已不做裴家妇了,但跟裴家关系一直不错,这裴幼蕊打小常到长公主府做客,她给长公主做儿媳,在很多人看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宋宜笑失笑道,“以前跟裴小姐确实没有深交……双陆吗?那咱们来几局试试。” 虽然说简虚白作为国公,不需要跟长辈、兄弟同住,但逢年过节总要照面,到时候若不能玩到一起去,可难免受排挤了! 尤其晋国长公主亲生的一女三子,清江郡主且不提,次子寿春伯窦柔驰,其妻膝下子女双全,与长公主不管投缘不投缘,念在孙儿孙女的份上,长公主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准三媳裴幼蕊,虽然还没过门,却可算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这会的赐婚,不定还是长公主亲自做的主,属于没进门就已经让婆婆疼上了。 惟独宋宜笑,出身不显、身世尴尬,要再不懂得讨好婆婆,哪能不被妯娌比下去? 她本来就不是清高的人,听得韦婵提醒,自是从善如流。 只是心里难免惦记着韦婵说的一日三旨:“崔见怜果然是进了东宫……太子侧妃的地位可是不低啊!尤其她将来还会是皇妃!” 而自己虽然已经出人意料的高嫁了,国公夫人也不过是一品诰命——简虚白再得宠,终究不是太子!再说他愿意不愿意帮自己算旧账还真不好说呢! “该怎么办呢?”宋宜笑一边跟韦婵玩双陆,一边思忖着,“芝琴的仇,可是拖了六年了啊!” 第五十七章 抗旨 第五十八章 寿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八章 寿辰 崔见怜的身份与前途摆在那里,宋宜笑纵然不甘,一时间也奈何不了她,只能继续耐心等候时机。△¢筆癡鈡文 接下来几日,她在韦婵的协助下,赶着太妃寿辰前一天,总算将寿礼绣成——这事了却后,含霞小筑上下都松了口气。 好好休憩了一晚,次日清早起身,装扮好了,就匆匆赶到韦梦盈院子里请安。 韦梦盈这会还在梳妆,从铜镜里看到女儿跟侄女联袂而来,问了她们是否用饭,就道:“婵儿留下,笑笑你去太妃那边吧。方才兰蕙来打过招呼,说太妃让你今天都跟着她。” 这也是应有之义——以前太妃的寿辰,宋宜笑作为一个寄居王府的外人,那肯定是远远的磕完头就走,免得碍眼的;但现在她得懿旨赐婚帝甥,太妃哪能不在人前抬举几分? 何况这样对宋宜笑也有好处,宋家不要她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要能让人认为衡山王府确实把她当亲生骨肉一样疼,往后场面上来往,也能挣得几分体面。 宋宜笑闻言自无意见,道:“那娘今儿个就劳表妹照料了。” 韦婵笑道:“能有机会跟着姑姑长见识,是我占便宜。” 韦梦盈又叮嘱了几句侍奉太妃左右的忌讳,宋宜笑一一记下,见她没有其他话了,这才行礼告退。 到了太妃的院子,兰蕙亲自出来迎接:“太妃刚刚还惦记着呢!可真是巧,您这就到了!” 又笑意盈盈的恭维她今天的打扮,“这种上着海棠红窄袖绉纱短襦、下系暗绿底洒绣梨花罗裙的搭配,十个里头有九个半都不敢穿,怕显得村气。也就在您身上,真真应了‘艳而不俗’这四个字!” “姐姐真是太过奖了!”宋宜笑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自己跟太妃之间,一个知恩图报一个慈祥可亲的戏码,这就开始了——她神情瞬间调整到感激,眼中甚至有了水意,“要没王府收留,哪有我今日?” 兰蕙扯了扯嘴角,心想难怪能以寄人篱下的身世攀上燕国公,冲着这份懂事,就算当初没能入简虚白的眼,迟早也能出头。 不免觉得太妃不想让宋宜笑嫁成的打算很有道理:“七公子有韦王妃帮忙谋划,本就深得王爷喜爱,再有这么个飞上枝头的姐姐,就算眼下坐上世子位的是三公子,万一太妃……三公子哪能不出意外!” 她是太妃的心腹,又被私下暗示,往后会指给陆冠伦做姨娘,心当然向着太妃跟陆冠伦,这会瞧宋宜笑,自然不喜,但面上丝毫不露,含笑道:“太妃向来拿您当亲孙女看待,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这儿门槛新换过,您当心!” 两人穿廊过庭,到了太妃此刻所在的暖阁,宋宜笑请安之后,又行大礼贺太妃寿,太妃皆含笑受了,温言细语的夸她“乖巧”、“勤勉”。∽↗筆∽↗癡∽↗鈡∽↗文 宋宜笑跟她寒暄了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就献上寿礼,祝她福寿连绵。 ——鹤鹿同春这图样虽然不新鲜,但献礼之人亲手所作,单这份心意也值得褒奖;何况宋宜笑绣工非常出色,图中一草一石都栩栩如生,透露出勃勃的生机之感。 满堂啧啧赞叹中,原本只存了敷衍之意的太妃也不禁怔然片刻,才神情复杂道:“一向听说你这孩子女红出色,不想小小年纪,绣工竟已有大家之风!” 她这番话却是出自真心了,但宋宜笑也不是很在乎,只笑容端庄的说着谦逊之辞。 却不知道太妃如今心里颇为酸涩:“同一个女学出来的,同样的先生,差不多的岁数。蔻儿跟钗儿的功课我一直亲自过问督促;倒是韦氏,有了冠云后,对跟前夫生的女儿就明显疏忽了,怎么这女孩儿还是比我的蔻儿、钗儿出色这么多?” 宋宜笑这些年来一直注意着收敛锋芒,不使陆蔻儿姐妹难堪。太妃高高在上,对她既然不喜,自也不会花什么心思关注。 但现在细细一琢磨,除了容貌是天生的没办法,论仪态、气度、才艺……可以说除了家世,自己的两个亲孙女竟没一样比得过宋宜笑的! 太妃绝不肯承认陆蔻儿跟陆钗儿的天赋不如宋宜笑,只能归咎于,“韦氏教出来的女儿,自然心存功利。有那样的图谋,哪能不认真学东西呢?能让太后赐婚,倒也不枉她这些年来的刻苦了!” 呷了口茶水掩饰情绪,太妃才笑着跟左右指点起鹤鹿同春图的精妙之处——还没指点完,陆蔻儿跟陆钗儿就一起过来了。 “祖母在看什么好东西呢?我们在庭院里就听到了。”陆蔻儿行过礼,就笑嘻嘻的凑到太妃跟前问。 太妃还没回答,她先看清了鹤鹿同春图,神情就是一怔,随即露出难以掩饰的妒忌之色。 “你们父王不是喊你给你两个嫂子打下手?”太妃见状暗叹一声,挥手让人把寿礼收起来,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莫不是才没做几天事就想躲懒?” “之前不是一直给嫂子们跑腿的吗?”陆蔻儿这才稳住情绪,搂住太妃的手臂笑道,“但今儿个是您的好日子,我啊就想陪着您!” 其实代韦梦盈打理王府的本来只是两位少奶奶,但因为这妯娌两个之间恩怨极大,怕她们利用手中权势掐得王府上下不得安宁,这才加了个陆蔻儿以作平衡。 但今天是太妃寿辰,只要孔氏跟金氏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报私仇。所以陆蔻儿跑来偷懒,太妃问了句也就作罢,复转向自己另一个孙女:“钗儿最近瘦了?” “想是因为交季的缘故,最近都没什么胃口。”陆钗儿抿嘴笑,神态恭敬中带着亲近,不露丝毫破绽,“劳祖母操心!” “你这孩子,叫我怎么说你?这是在自己家里,你还见什么外?饭菜不合胃口,叫厨房换就是!”太妃亲亲热热的轻责道,“哪能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呢?” 只看太妃慈祥和蔼的模样,宋宜笑要没听大少奶奶说过内情,还真当她是个好祖母,在一心一意的关怀孙女儿呢! 陆钗儿到底年纪小,心中显然也充满了怨愤,装到这会就有些控制不住,露出勉强之色,顿了顿才干巴巴的道:“祖母您误会了!不是厨房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是孙女近来都没什么想吃的!” “是吗?”太妃闻言,立刻吩咐兰蕙道,“把里头那瓶天香碧露取来!” 又对陆钗儿关切道,“这天香碧露闻着极香,吃着也好,鲜有人不爱的。你没胃口,一会喝一盅看看,会不会好点?” “这样金贵的东西给孙女喝岂不是糟蹋了?”陆钗儿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强笑道,“这可是太后娘娘特意分给您的份子,孙女哪能用?” 天香碧露其实就是花露的掺杂果露的一种饮子。 要说来历得追溯到十几年前了,那会晋国长公主偶得一方,做出来之后觉着不错,又进献给了皇太后——这东西不但味道好,据说还能养颜美肌,自然极受欢迎。 不过相应的,原料的挑选、制作的过程都非常苛刻。 就连皇家,每年供应后宫之余,能拿出来作为奖赏的,数目也不多。 所以不是顶尖权贵,压根享受不了。 衡山王是开国时封下的世袭王爵,太妃又与太后同辈,倒是每次赏赐都不会被落下,但也不可能敞开来喝。 底下晚辈想蹭到,那就更加少之又少了——满衡山王府,也就衡山王跟陆冠伦有优待,连陆蔻儿这会都露出了惊妒之色,显然这东西对她来说也是极稀罕的。 陆钗儿这个庶孙女,以前别说喝,那是闻都没闻过。 如今祖母肯拿出来,看似关心她身体,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让她乖乖嫁给卓平安? 思及此处,她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但太妃依旧笑得和气又慈爱,轻嗔,“什么叫做糟蹋了?你可是王府小姐!什么好东西你不能用?” 正好兰蕙拿了个四五寸高的琉璃瓶出来,宋宜笑一打量,这天香碧露果然是浅碧色的,春水一样封在琉璃瓶里,映得兰蕙手都成了翡翠色。 拨开瓶塞,一抹幽香更是迅速充斥阁中,说不出来花香还是果香,总之既芬芳馥郁,又勾人食欲。 “怪道能让长公主跟皇太后都叫好,不必入口,只这香味就叫人熏熏然了!”宋宜笑怕被误会,所以只瞥一眼就赶紧收了视线——这东西连庶出的公子们都未必尝过呢,她一个继女名份都不那么正的外人,看久了岂不招人厌? 不想太妃让人取了琉璃盅上来,给两个孙女各斟一盅后,却笑着道:“宜笑你也尝尝!” 宋宜笑先是愕然,随即心中一沉:“这天香碧露里……莫不是有什么手脚?” 要搁之前,因为兰蕙是当着她的面,先给陆蔻儿姐妹斟上的,这两位是太妃的亲孙女,虽然不如陆冠伦得宠,到底也是太妃的骨血,宋宜笑倒也不会怀疑。 但现在已经知道太妃不是舍不得牺牲孙女的人,陆蔻儿姐妹的陪喝,显然也无法证明这瓶天香碧露的安全了! 反而让宋宜笑更加警惕,“到时候即使查出问题出在这里,但太妃两个亲孙女也一起受害,谁会怀疑太妃?” 不定事发之后,皇太后跟显嘉帝还得下道恩旨,好生安慰一番太妃呢! 至于说真凶……堂堂太妃还怕找不到几个替罪羊? 这一手跟上次把她推荐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一样,简单粗暴,却效果卓绝! 上一次,是横刺里杀出一个简虚白,才让太妃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需要舍出亲孙女去平息清江郡主的怒火;这一回,却只能靠宋宜笑自己了。 “不能喝!”她心念电转,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是一盅饮子,再芬芳再甘美,比起前途乃至于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但兰蕙已稳稳的擎着琉璃盅站在她面前,笑容满面,殷勤劝道:“宋小姐请!” 宋宜笑看着琉璃盅里翠色盈盈的天香碧露,感到一阵棘手:失手打翻? 先不说兰蕙这聚精会神伺候在侧的模样,自己怕是稍微流露出手滑之象,她就会出手“相助”——就说那瓶天香碧露还没收回去呢,太妃铁了心要她喝下去,还不能再赏一盅? 第一次失手,还能说一时不小心;第二次也失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传了出去,里里外外怕都要以为她存心给太妃脸色看哪! 该怎么办? 第五十八章 寿辰 第五十九章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五十九章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宋宜笑迟疑的时候,陆蔻儿跟陆钗儿却都已经喝完,抽了帕子轻按唇角。£∝筆癡鈡文 陆钗儿似乎因为得了这样珍贵的恩赏,心情有所恢复,特特赞道:“谢祖母赏——这香露闻着馥郁芬芳,暖香阵阵,喝下之后却通体凉爽,比薄荷饮还解暑,这季节喝着再畅快没有!到底是长公主献给太后娘娘的方子,就是不一样!” “薄荷饮?”若说宋宜笑之前只是怀疑,这会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开什么玩笑!天香碧露怎么可能喝下后像薄荷饮!” 这饮子她虽然没喝过,但前世却听过一首关于它的诗,内中将饮下天香碧露比喻成沐浴一场三月春晖,三月春晖会是凉爽的吗?! 胸中寒意满腔,再看兰蕙擎来的琉璃盅,宋宜笑再也不觉得盅中香露美丽可爱。 却想起了颜色仿佛的竹叶青蛇。 见她只发愣不动手,陆钗儿也还罢了,陆蔻儿想到方才那幅鹤鹿同春图,绣工之高超,不知道胜过自己多少——虽然说她也知道自己自恃身份,没太在女红上花功夫,可在自己家里,被个外人比下去,心下委实不痛快! 这会就嗤笑了声,曼声道:“祖母说了赏你,难道还会反悔不成?这么傻呼呼的盯着,跟做梦似的——不是我说你,你如今好歹也是简表哥没过门的妻子了,老这么小家子气,往后丢的,可是燕国公府的脸!” 她边说边露出鄙夷的神情,见宋宜笑原本端庄浅笑的面容瞬间一僵,随即转为羞赧,新雪般的肌肤都因此染上一抹霞色,觉得心里总算痛快了点! “蔻儿!不得无礼!”太妃神情却沉了下去,不悦的轻斥,“都是一个府里长大的,宜笑比你还小两岁,你这是什么态度?” 转向宋宜笑,“你别理她,这孩子被宠坏了,倒没什么坏心——喝吧,这东西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金贵,但阿虚深得太后钟爱,你往后可不难解馋!” “让您见笑了!”宋宜笑不安的绞着帕子,有些慌乱的解释,“太妃厚赏,原不该走神!可我方才瞧着太妃疼六小姐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拜陆蔻儿的打岔所赐,宋宜笑终于想到一个主意,哪肯放过这一线生机? 当下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帕子一抽眼眶一红,泫然欲泣的开始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记得小时候,祖母最疼我了!” “那会有什么好吃的,祖母都要给我单独留一份!” “那年我病了,祖母担心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每天都亲自去我房里看望,爹跟娘怕过了病气给她,一起跪在房门口劝,都拦不住!” “等我痊愈,祖母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陆蔻儿不屑的“嘁”了一声,似自语的嘀咕一句:“谁不知道你是个有家不能回的?装什么装!” 陆钗儿却笑了笑,低头掩住眼中的讽刺。∈♀筆癡鈡文 太妃皱眉看了眼陆蔻儿,方温言对宋宜笑道:“你是宋家嫡长孙女,庞老夫人哪能不疼你爱你?只是命格相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你如今得皇太后亲自赐婚国公,庞老夫人想必也能深感慰藉了!” 她笑得慈爱,“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么,只要看到孩子好,那比什么都高兴!” 重点是,“你啊就不要多想了!快些尝尝——今儿可是有贵客来的,趁现在人还没到,我叮嘱你们几句!” “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宋宜笑充满期望的看着她,“说起来祖母还没尝过天香碧露呢!我、我想把这盅香露献给祖母,也让祖母沾一沾太妃娘娘您的福气!不知太妃娘娘能否恩准?” 太妃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微笑:“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个孝顺人!不过你也把我想得太小气了,这天香碧露固然是好东西,但我这儿也是有一些的,哪能让你端着这么一盅去穿街过巷?” 就吩咐兰蕙,“回头取一瓶没开封的天香碧露,包好了送去宋府——记得告诉宋家人,是这孩子特特孝敬她祖母的!” 宋宜笑赶紧跪下谢恩,太妃看着她,眼神凛冽,语气却温柔之极:“这下你放心了吧?” 宋宜笑还没答话,早已黑了脸的陆蔻儿已阴阳怪气道:“讹到一整瓶天香碧露,还赚了个孝顺名声,这样都不放心,这心,也忒大了!” ——她这个嫡亲孙女虽然不是头次在祖母这儿喝到天香碧露,但太妃也从来没有连瓶子给她带回去喝过呢!更不要讲没开封的一整瓶了! 凭什么一个外人念叨几句祖母,太妃就要给她这么大的面子! 宋宜笑这会正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没功夫去理会四郡主:“谢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您、您真是待我太好了!” “你这样孝顺懂事的好孩子,谁见了能不喜欢呢?”太妃口角含笑,温和的让人递过自己的帕子,“快擦擦脸!” 兰蕙用太妃的帕子替宋宜笑沾去泪痕,嫣然道:“宋小姐就不要跟太妃见外了!奴婢早就说过,太妃呀心里一直把您当亲孙女看待呢!” 体贴的把琉璃盅递到她唇边,“小姐快喝了这一盅,也沾沾太妃娘娘的福气!” 宋宜笑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怎么敢劳动兰蕙姐姐?让我自己来吧!” 在太妃浅笑的注视下,她接过琉璃盅,却没喝,而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这香露的颜色,真让人想起春天。我平生再没见过比它更美的绿色了!” 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头次听说天香碧露,还是乳母跟我说的呢……” 她说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钗儿忽然对嫡姐耳语了一句:“她该不会想替她乳母再讨一瓶吧?” 陆蔻儿闻言一怔,立刻警惕的瞪向宋宜笑——就听她果然继续道:“太妃娘娘,我想再求您一件事儿……” “你够了没有?!”陆蔻儿差点没气死!她难以置信的高喊道,“先打着孝顺的幌子给你祖母讹了一瓶,如今居然连乳母都抬出来了!接下来你要不要把含霞小筑里扫地的粗使丫鬟都提一遍?!”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陆蔻儿这会已经嫉妒无比了,偏偏宋宜笑还不识趣,小嘴一扁,万分委屈道:“可是四郡主,我乳母真的对我很好……” “哐啷!”陆蔻儿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喝空了的那个琉璃盅砸了过去,切齿道:“闭嘴吧你这个小贱.人!!!” 转向脸色铁青的太妃,激动道,“祖母,咱们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养着这姓宋的,已经够仁厚够积德了!纵然她如今被赐婚简表弟,也不带这样恃宠生娇的!这是把您当冤大头了吗?要不要索性把咱们衡山王府都搬空了给她做陪嫁!?” ……宋宜笑一边在心里狠狠谢了她一声;一边借着闪避,理直气壮的把自己手里的琉璃盅摔了个粉碎,这才叫屈:“我只是,想请太妃娘娘让我把这盅香露送去含霞小筑,让乳母亲眼看一看……” 陆蔻儿冷笑出声:“你当我们是傻子?!尝到甜头就没完了是不是?!” 太妃拨着腕上镯子,冰冷的目光在两个亲孙女身上转了一圈,方寒声道:“如今东西摔也摔了,你们两个不管有什么盘算有什么不满,是不是也可以安静下来了?” 声音更冷了点,“毕竟马上就会有贺客登门,看到这场面,我今儿个还过什么寿?直接递折子进宫,去跟太后请治家不严之罪吧!” 宋宜笑二话不说,带着锦熏“扑通”一声跪下:“宜笑无礼,请太妃责罚!” “请祖母息怒!”陆蔻儿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才怏怏拜倒。 太妃也没为难,平平淡淡的叫了起,就跟什么冲突都没发生一样,和颜悦色的叮嘱道:“今儿个来的其他贵客,要么上了年纪,要么已经出了阁,跟你们这年纪的女孩儿料也说不到一块去,到时候见完了礼,最多寒暄几句,多半是不会拉着你们长谈的。但……有两位贵客,却跟你们岁数仿佛,且待字闺中,到时候少不得要你们陪一陪了。” 听她这么说,宋宜笑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 太妃轻描淡写道:“不过长兴、玉山两位公主,同咱们王府好歹是亲戚,纵然在宫里娇宠惯了,到王府来有什么不适之处,我想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你们只管尽心招呼就是!” ……呵呵。 不会故意为难? 前些日子,简虚白亲自交代“最需要敬而远之的就是长兴”! 再想想六年前,韦梦盈怎么说的来着? “本朝这些金枝玉叶一个赛一个的刁钻,被她们当了眼中钉,那日子还怎么过?” 宋宜笑才得皇太后赐婚,连太妃都不能不给足她体面。 但长兴公主不一样,太后嫡孙女,天子掌珠,她就是公然刁难宋宜笑又如何? 简虚白再得上意,皇太后与显嘉帝护着的只会是他本人,不见得会惠及到他的未婚妻! 就算有所惠及,那也没法跟长兴公主比:女儿跟媳妇,偏心哪一个,这还用说? 何况宋宜笑还只是准外甥媳妇,连儿媳妇都算不上呢! 偏她现在还拒绝不得——长兴公主再刁钻,身份搁那,能招呼她始终是一种荣耀。尤其宋宜笑即将成为她的表嫂,这会公主来衡山王府道贺,她不陪同根本说不过去! “到底是太妃,我就说哪可能推掉一盅天香碧露,就风平浪静了?”宋宜笑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了握,心中冷笑不已,“这后手可真是冠冕堂皇呵!明明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我,但讲出去谁不夸她体贴周到,特特给我一个在公主殿下跟前露脸的机会,好方便我将来跟夫家亲戚相处?” 万一宋宜笑跟长兴公主之间起了冲突,那也怨不着太妃——毕竟谁敢说天子嫡女的坏话呢?所以当然只能是宋宜笑不会做人,没能招呼好公主,糟蹋了太妃给她的机会! “但望这位金枝玉叶好歹是宫廷出身,行事君子些吧!”她这会也只能默默祈祷了,“毕竟勾心斗角我还能应付下,动手的话……” 她这种真?弱柳扶风?大家闺秀,哪能不跪? 不过…… 六年前就“刁蛮”之名远扬的长兴公主,真会斯文到只跟她吵吵架……么? 第五十九章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六十章 准梁王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章 准梁王妃 宋宜笑没喝到的那盅天香碧露,大半都撒在了自己裙子上,听完太妃叮嘱,当然要去更衣。△¢筆癡鈡文 借用暖阁不远的一间抱厦,她刚刚换好备用的衣裙,后窗忽然被敲了敲。 锦熏一惊,宋宜笑却一脸的意料之中,低声让她去门后守着,自己则走到窗边轻轻一推。 窗外果然是孤身前来的陆钗儿。 “方才多谢六小姐提点!”宋宜笑跟她才照面,就盈盈一礼。 “不用谢,我没打算白帮你!”陆钗儿神情晦暝,眼神复杂,定定看了她好一会,才微微冷笑着道,“香露里搁了寒凉之物,应该于子嗣有碍……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我还是想请个可靠的大夫瞧瞧的!” 宋宜笑立刻保证:“回头我立刻就去办!所有开销也是我出,六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见陆钗儿摇了摇头,似乎打算离开,她忙道,“还有个疑问:今儿的事,四郡主知道么?” 刚才察觉到陆钗儿赞美天香碧露的那番话,其实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后,她就觉得奇怪——连陆钗儿这个庶女都能发现今日的香露味道有异,陆蔻儿贵为郡主,为什么反而不知道? 论饮食精细、论品尝到天香碧露的次数,怎么想陆蔻儿都应该在陆钗儿之上吧? 除非,陆蔻儿知道内情,故意没吭声——但后来又为什么会给宋宜笑摔掉琉璃盅的机会? “你怀疑我故意污蔑祖母,好卖你人情?”陆钗儿闻言冷笑出声,“你以为只有你娘有手段?我姨娘当年宠夺专房,还能在前头王妃手底下生下我,你以为只是运气好么!” 说完也不管宋宜笑信不信,径自拂袖而去! “小姐,您看六小姐的话,是真是假?”锦熏见宋宜笑已经关上窗,才离开门后,走过来边替她整理裙裾边问,“四郡主都尝不出来有问题,她却能辨认出香露中掺了东西?” “我跟她姨娘又不熟,哪里知道?”宋宜笑拨着腕上玉镯,淡淡道,“只不过刚才六小姐那番话是当众说的,四郡主别管自己尝没尝出来,居然没反驳,你说奇怪不奇怪?” 锦熏愣道:“会不会是因为六小姐好歹是四郡主的亲妹妹,四郡主不想扫了她面子?” “你不觉得四郡主今儿个太激动了吗?”宋宜笑瞥她一眼,面沉似水,“记得不记得上巳宴那天出门的情景?今儿个,倒像是姐妹两个换了个性.子似的!” 当日见缝插针数落宋宜笑的,是陆钗儿。 陆蔻儿,可是始终保持着郡主的高高在上。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就算六小姐如今心绪明显不佳,不大想说话。”宋宜笑眯起眼,“以四郡主的为人,也犯不着亲自上阵对我恶语相向吧?陆钗儿不喜欢我的缘故,大部分是嫉妒;陆蔻儿不喜欢我,却是因为她瞧不起我!” 所以同样不待见继母带来的女儿,姐妹两个的态度却迥然不同:陆蔻儿没事根本懒得理会宋宜笑,因为在她看来,跟宋宜笑走近了简直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陆钗儿则是有机会能在宋宜笑跟前炫耀,一点都不想放过! 为此她上巳那天还一度失口,险些犯了上头的忌讳! “而且陆蔻儿虽然是嫡出郡主,也不是不会看脸色。” “她在清江郡主跟前,可不是很乖?” “我现在是清江郡主的准弟媳,太妃都要给我体面,今天还是太妃寿辰,就算客人还没来,你说她至于那么肆无忌惮?” “说话难听也还罢了,方才连琉璃盅都砸了过来……她就不怕失手真把我砸出个好歹,传了出去怎么对皇太后、对简家交代?!” 宋宜笑理了理袖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锦熏听得呆住:“那怎么办?” “先不要考虑这事了!”宋宜笑走到铜镜前顾盼一阵,确认装扮齐整了,才淡声道,“你别忘了,咱们如今最紧要的差使,可是招呼公主殿下!” 想到传闻里长兴公主的刁蛮,主仆两个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收拾了下随身之物,宋宜笑带着锦熏回到暖阁,还没进门,已听到内中传来好些人的说笑声,显然她去更衣的这点时间,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 “这就是宋小姐吧?”陆蔻儿跟陆钗儿姐妹这会已双双陪在太妃下首,所以独自进门的宋宜笑很容易被猜到身份——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都是很给准燕国公夫人面子的,“真真是个美人儿!且气度娴静典雅,大家风范十足,瞧着就是太妃您当亲孙女教导出来的,无怪能让太后娘娘亲自赐婚呢!” 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衡山王太妃不待见现在的儿媳妇又不是秘密,她怎么可能去教韦梦盈的女儿? 不过场面上谁也不会傻到去追根问底——太妃含笑道:“有句话叫做朽木不可雕,要不是孩子自己好,我再苦口婆心,那也听不进去啊!说到底,是她自己懂事。” 这话等于默认了。 “您就会夸我!”宋宜笑很配合,“要不是您不嫌我愚笨,我啊这会定然跟个木头一样!”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等众人也称赞得差不多了,太妃开始为宋宜笑介绍在场的宾客,让她挨个见礼——当然宾客们也不是白受她这一礼,不但个个亲手相扶,末了还会给一份见面礼,镯子簪子荷包什么的,一会儿功夫就让锦熏差点拿不下了。 等宋宜笑见礼完,见场面走得差不多了,陆蔻儿就提议:“祖母,离开宴还有会,不如孙女带姐姐妹妹们去园子里转转,也免得在这儿妨碍长辈们说话?” 太妃笑着揶揄了她一句“嫌咱们罗嗦了”,陆蔻儿娇嗔不依后,也就点了头。 在暖阁里时,无论老少,都是亲亲热热的。 出门后许是没有长辈在,许多人就露出真面目了:“之前走动时,一直没见过宋小姐,还以为您是个爱清净的。这些日子以来,您的大名一直如雷贯耳,方晓得您竟是大有造化呢!” 这话就差明说宋宜笑看似清高不合群,实际上心机深沉暗中攀高枝了。 “您过奖了!”不过这级别的嘲讽,宋宜笑还不放在心上,浅浅一笑,道,“是太后娘娘厚爱。” 挑衅者顿时住了声。 总不能说皇太后没眼光,看不出来宋宜笑的卑劣吧? 其他的跃跃欲试者彼此望望,也都暂时消停下去,毕竟又要打宋宜笑的脸、又要不落下藐视太后的罪名,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 当下就有聪明人向陆蔻儿、陆钗儿姐妹靠拢,话里话外的打探起宋宜笑的为人、品行,试图从中寻找破绽。 但也有人向宋宜笑抛出了橄榄枝:“下个月是我生辰,宋姐姐要是不嫌弃,不如去凑个热闹?”自我介绍,“我姓司空,闺名衣萝。家父官拜吏部侍郎,上巳节后常听卫姐姐提到姐姐,虽然之前不曾相见,却神交已久!” “司马妹妹所言的卫姐姐,可是银练姐姐?”宋宜笑听到她姓名,眼神顿时一凝,司空衣萝……这不是准梁王妃么? 司空衣萝含笑点头:“正是!” 冲着她的婚事,宋宜笑也不会拒绝,何况还有卫银练的缘故?当下就道:“蒙您看得起,届时一定到!” 接下来两人自是顺理成章的攀谈起来——宋宜笑边跟她说话,边悄悄打量:这位准梁王妃据说只比她小一个月,平胁曼肤,容貌秀雅,穿着粉襦郁金裙,绾回心髻,俏丽中透着干练,言谈之间也是颇有见地。 “难怪能做王妃。”宋宜笑心想,“虽然容貌不是顶美,但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人。” 她记得上巳宴上,清江郡主特意喊起来问话的闺秀中,是没有这位司空小姐的。 最后她摘得梁王妃之位,也不知道是娘家出了力,还是后期考察再次入了皇家眼? 想到准梁王妃的入选,难免就想到上巳宴上人人都认定的准魏王妃——说起来上巳过去已经一个来月了,蒋慕葶始终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宋宜笑有心等今日过了,去蒋家看看她,又怕蒋慕葶那高傲的性情,会误会自己是去炫耀的,正在沉吟,忽听司空衣萝道:“宋姐姐,其实我方才过来跟你打招呼,还有个缘故。” “司空妹妹请尽管说!”宋宜笑有些诧异。 “卫家老夫人这两日不大好,儿媳孙女都得在榻前伺候,卫姐姐也不例外。”司空衣萝拨着腕上金镯,淡笑着道,“两日前卫姐姐好容易抽空到我家,托我给你带个口信。” 解释,“我家跟卫府是对门。” 宋宜笑疑惑的问:“敢问卫姐姐的口信是?” “卫姐姐说姐姐您似乎跟蒋慕葶有些误会,想寻个机会给你们调解下。”司空衣萝拨了拨鬓发,漫不经心道,“约您五日后在城西‘谢记’脂粉铺见面,到时候把话说说清楚,免得存了罅隙!” “我与蒋姐姐?”宋宜笑吃惊道,“怎么可能?自从上巳宴一别之后,我再没见过蒋姐姐啊?”上巳宴结束后,可是蒋慕葶拉着卫银练送她回衡山王府的! 怎么转头又跟她有罅隙了? “难不成有人让她认为,她做不成魏王妃跟我有关系?”宋宜笑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怎么可能影响得了这么大的事?!” 看出她的错愕与不解,司空衣萝了然的笑了笑:“蒋慕葶那个人向来莫名其妙,我也跟她处不来的。难为你之前同她来往了!” ……好吧,听语气,这位准梁王妃很不待见蒋慕葶! 肯帮卫银练传话,估计还是看在卫银练的姐姐太子妃的面子上。 重点是,这位这么明摆的说出她跟蒋慕葶的不对付,显然是希望宋宜笑能够表个态,以后不说跟她统一战线,至少疏远蒋慕葶的。 但不提宋宜笑与蒋慕葶的交情,只说利益——蒋慕葶的知交好友可是卫银练,这位太子妃胞妹,宋宜笑不想也不能得罪啊! 她深吸了口气:在想办法弄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蒋慕葶之前,自己好像更需要理一理,如何在未来表嫂跟小伙伴之间游刃有余? 第六十章 准梁王妃 第六十一章 公主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一章 公主到 好在司空衣萝虽然暗示宋宜笑以后疏远蒋慕葶,但见她神色迟疑,也没有逼迫,反而笑着转开话题:“久闻宋姐姐绣工精妙,今儿个献与太妃娘娘的寿礼,好像就是一幅绣件?不知道待会能否一饱眼福?” “当不得妹妹称赞。△¢筆癡鈡文”宋宜笑谦逊道,“只是寿礼方才已经献与太妃,待会太妃娘娘是否会取出来赏玩却不得而知。” “其实不必去看寿礼,只瞧姐姐手里这方绣帕,就知道您是何等心灵手巧了!” “妹妹要不嫌弃,回头我给你绣一些?”宋宜笑含笑问,“却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司空衣萝也不客气:“我名字里有个‘萝’字,所以比较喜欢藤萝。颜色嘛……我喜欢雪青色!” 两人说定了这事儿后,之前因为谈到蒋慕葶的一点小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 许是因为司空衣萝的准梁王妃身份,她跟宋宜笑说笑融洽之后,四周虽然仍旧不时投来带着敌意与不屑的目光,却没人再继续上来挑衅了。 游了会园,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也就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路上锦熏抽空悄悄问宋宜笑:“公主殿下还没来,是不是不来了?” 语气中难掩庆幸。 “虽然说两位公主都是太妃的晚辈,但金枝玉叶到底尊贵,你怎么能指望她们跟寻常贺客一样,早早赶到呢?”宋宜笑却没她这么乐观,淡声提醒,“况且她们来早了,宴还没开,出了事儿,太妃不能不出面圆场,娘肯定也不会坐视。但晚点到的话,到时候哪怕闹大了,太妃跟娘都忙着招呼宾客,未必能够及时救场,届时谁敢去拦两位殿下?” 锦熏不禁白了脸。 宋宜笑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宫里也知道这两位殿下的性情,既然肯放她们来,想也是划好了底线的。只要咱们谨慎言行,最多被落一落面子罢了!到底,赐婚懿旨是太后娘娘下的呢!” 媳妇虽然不能跟女儿比,但女儿真把媳妇折腾出事情来,这脸可就丢大了!尤其皇家为天下表率,哪能不顾面子到这种程度? “但望如此吧!”锦熏咬了咬唇,心想,“为什么宫里不直接拦下两位公主呢?不是说简公爷在太后跟前得宠非常,连皇子公主们都不好比?” 就算皇太后没有爱屋及乌的想法,贵胄中间谁不知道长兴公主自幼与简虚白被视作一对?慑于两人身份的尊贵,他们没成,也不会有没脑子的人去乱说。∈♀筆癡鈡文 但长兴公主要真找了宋宜笑麻烦,这谣言却未必止得住了! 就算帝女不愁嫁,可好好的金枝玉叶,还没下降就落个被抛弃的名声……真的好吗? ……女孩儿们离了花园,先去给衡山王太妃等长辈请安,这时候韦梦盈正带着两个儿媳妇来向太妃禀告,道是寿宴已经预备得差不多了,宾客也已到得七七八八。 当着众人面,太妃也不好太落儿媳妇面子,尤其韦梦盈又有了身孕,和颜悦色的问了几句,就说:“辛苦你了,有着身子还替我这忙里忙外的!” 韦梦盈含笑道:“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且老大家的跟老二家的也帮了不少忙。前院那边则是王爷带着沐儿、群儿他们在招呼,媳妇哪能居功?” 宾客们马上都说她们婆媳和睦,做婆婆的“体恤晚辈,视儿媳犹如亲女”;做媳妇的“敦孝长辈,事婆婆仿佛生母”。 这一幕走完,女孩儿们才上前给长辈们见礼——少不得再拿上一批见面礼。 宋宜笑拜谢了最后一位长辈的玉镯子,刚刚直起身,就听外间有下人匆匆迈进来禀告:“长兴公主殿下与玉山公主殿下的仪仗到门口了!” 太妃忙对韦梦盈道:“你代我去迎接下!” 按品级的话,公主与王妃平级,比太妃还低一级;论辈分,两位公主都是晚辈。按说太妃与王妃都不出迎,让两位少奶奶出面也不算失礼。 但第一代衡山王与睿太祖也不过是同族兄弟,这世袭王之封纯粹是靠功劳挣来的,跟血缘关系不很大。也就是说,衡山王名义上是显嘉帝的堂弟,但双方的血缘其实已经很疏远了。 这种情况下,太妃对显嘉帝的亲生女儿,自然不敢真当晚辈看。 韦梦盈也明白这个道理,应了一声,就吩咐两个儿媳妇、四郡主、六小姐一起去。 太妃又说:“让宜笑也去吧,她下半年就要出阁了,夫婿又是公主的表哥,很该亲近亲近!” 这话一出,众人都说太妃考虑周到。 但韦梦盈哪会看不出来其中的算计?她笑眯眯的答应了,转身出了门,就对陆蔻儿道:“母妃虽然是一番好意,但公主殿下何等尊贵?到时候还是你这孩子多招呼着点吧,免得笑笑往常出门不多,落了王府体面!” 陆蔻儿冷笑一声,道:“母妃这话也太小觑宋小姐了!出门不多都能让简表哥看上,宋小姐还怕招呼不了公主吗?” “原来母妃一番好意,早就交代了你们啊?”韦梦盈微笑着看着她,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温柔道,“那倒是我白操心了……也罢,母妃怎么吩咐,那就怎么样吧!” 陆蔻儿本来以为按这继母的为人,定然会继续威逼利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知她居然非常好说话的让了步,心下倒有些迷惘起来:“难道她还有其他后手?但长兴、玉山两位表妹刁钻起来,宫闱里都没几个人不头疼哪!” 见韦梦盈招手把宋宜笑喊到身边,忙移动脚步想上去偷听——只是韦梦盈喊过女儿也只说了一句话,她靠上去时,母女两个已经住了声。 宋宜笑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心里却想着韦梦盈的叮嘱:“公主要是为难你,不要慌,设法引她们去偏僻点的地方,其他娘会为你安排的!” “娘总不可能找两个护院去把公主敲晕吧?”宋宜笑心下很是不解,“但在人前,公主做得太过份,左右侍从考虑到主子的闺誉,兴许还会规劝一二;到僻静的地方,金枝玉叶脾气上来,什么事情做不出?到那时候岂不是要吃大亏?” 不过韦梦盈对于她这门婚事是非常满意的,怎么也不可能在这眼节骨上坑女儿? 宋宜笑思索片刻,一个念头浮上来,不禁暗暗皱眉! ……这时候她们已经转过照壁,出了王府大门。 清过场的街道上,停着一模一样的两副公主鸾仪,见韦梦盈等人到了,侍奉鸾驾四周的宫女才挑开珠帘,引两位公主下辇——地上早已铺好了猩红底缠枝番莲花的锦毯,一路通到内院。 长兴公主是中宫所出,又比玉山公主大四个月,自然先走出来。 她跟宋宜笑同岁,肌肤似雪,丰姿妍丽,顾盼之间双瞳剪水,高昂的下颔由于尊贵非凡的气度,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威仪。 落后一步的玉山公主跟她姐姐却完全不像,虽然也是个杏面桃腮的美人,但生得娇小玲珑,口角带笑,眉宇间颇见狡黠,倒有些平易近人的意思。 “劳烦韦王妃了!”两位公主看到韦梦盈,都微微颔首示意,但一没行家礼的意思,二没喊婶母,足见疏远。 韦梦盈的城府,自然不会因此流露什么不满,笑容满面的说了几句客套话,见长兴公主似要打量人群,忙道:“母妃方才还惦记着两位殿下呢!门口太阳大,还请两位殿下快快进府,免得被晒着了!” “两位表妹请吧!”陆蔻儿却不想让宋宜笑就这么蒙混过关,一眯眼,笑道,“对了,这位宋小姐你们还没见过?这就是简表哥的未婚妻,两位表妹日后的表嫂呢!” 这话说出来,长兴公主与玉山公主都停了脚,一起向宋宜笑望去! “蔻儿你真是不懂事!”韦梦盈仍旧笑着,只是看向陆蔻儿的目光,寒意凛冽,“你们祖母已经发了话,今儿让笑笑帮忙招呼两位殿下的,你现在急什么?如今已经入了夏,骄阳炽烈,万一热到两位殿下,岂不是咱们王府招待不周了?” 陆蔻儿的目的就是让长兴公主注意到宋宜笑,如今目的达到,也不想当众再跟继母计较,正想随便服个软过去,忽听长兴公主淡淡道:“又没成亲,表姐现在就要我们喊表嫂,这也太热络了点了吧?像是生怕简表哥悔婚一样!” 这话听着像是讥诮了陆蔻儿,但真正尴尬的却是韦梦盈跟宋宜笑。 韦梦盈压抑了下怒火,淡笑着道:“蔻儿还不快点向长兴公主殿下请罪?” 陆蔻儿眼珠一转,笑着向长兴公主福了福,道:“表妹你可别恼!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宋小姐向来最矜持最清高的,怎么可能巴不得简表哥马上接她过门呢是不是?” 却是趁机火上浇油。 长兴公主露出满意之色,似笑非笑的瞟了眼脸色惨白的宋宜笑,施施然一扬广袖:“别叫太妃等久了,咱们快走吧!” 她可是显嘉帝的掌上明珠,亲自找个臣女麻烦已经是自降身份,这才照面,就在门口撕起来多没体面?给过下马威也就够了。 等一会走完场面,再笑纳衡山王太妃祖孙的“体贴”不迟! ——这宋宜笑,今天可以要专门“招呼”她的不是吗? 韦梦盈眯了眯眼,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含笑引路:“殿下这边请!” 只在进门时转头扫了眼陆蔻儿,眼神冷漠到不带任何情绪,让陆蔻儿微微一惊,随即不屑的勾了勾唇:有祖母护着,她怕什么?! 她可原配嫡女,亲姨母还是贵妃! “还敢瞪我?”陆蔻儿暗哼,“依我看,你还是趁早省下力气,回头好去哭你那个亲生女儿吧!” 凭长兴公主的手段,除非忽然转了性.子,不然宋宜笑今儿不去掉半条命才怪! 第六十一章 公主到 第六十二章 前途都没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二章 前途都没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您? 韦梦盈一路小心招呼,终于将两位公主引到后堂——衡山王太妃虽然没有亲自出迎,但也在公主们进门时起了身。£∝筆癡鈡文 众目睽睽之下,长兴公主倒没特意针对宋宜笑,与太妃推让着落座后,就代表皇太后、帝后等人表达了对衡山王太妃的祝福,又挨个问候了在场地位较高的命妇。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亲和却不失矜贵,帝女风范十足。 而将绝大部分说话机会让给皇姐的玉山公主,虽然基本都在甜笑,但偶尔出言,也是恰到好处,中肯非常。 ……显然皇家再怎么娇惯女儿,该教的还是教了的。 宋宜笑看到这场面暗松口气,既然这两位公主还要脸,那待会凭什么招数,总还有一线生机。 “两位殿下若不嫌弃,正堂已备薄酒。”韦梦盈看了看时辰,见公主也招呼得差不多了,就提议,“不如移驾一叙?” 长兴与玉山自是欣然应允。 “娘娘让奴婢转告您。”韦梦盈搀着王妃,与众人一起簇拥着两位公主去往正堂,巧沁则挤过人群来提醒宋宜笑,“千万别忘记娘娘方才的叮嘱!” 宋宜笑苦涩一笑,低声道:“三公子是个好人,这些年来没少劳他帮我说话了,老是叫他操心实在不好?” 她想来想去,韦梦盈让她把公主朝僻静地方引,应该就是打陆冠伦的主意了——陆冠伦向来帮理不帮亲,看到公主仗势欺人,肯定不会不管的。要在热闹的地方,看到王府三公子跟长兴公主对上,就算周围没有够身份的人圆场,下人们也会赶快去报信。 但在偏僻处,没人劝没人拦,这两位掐起来可就要真的存下芥蒂了! 这样太妃本来是为了帮陆冠伦上位,才设计宋宜笑,结果倒被孙儿拆了台……可以想象届时太妃的心情! 宋宜笑承认亲娘这一手还击很漂亮,但因为要坑的是陆冠伦,她心里就很不情愿——恩将仇报的事情,到底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出来的。 无奈巧沁听了她的话,只是笑笑:“奴婢会把这话转告娘娘的。” 顿了顿又含蓄的劝了一句,“小姐容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小姐已有婚约在身,可以说此生富贵喜乐,已是触手可及!还望小姐谨慎行事,切莫为外人误了自己终身!” 宋宜笑咬了咬唇没说话,只是随着人群进入正堂。 按照身份,两位公主自然要被让到首位。 但长兴公主道:“本宫与皇妹俱是晚辈,哪好越过诸位德高望重的诰命?何况今日是寿宴,依本宫看,还是照年齿列席的好。” 太妃跟她心照不宣,带头称赞了公主“谦逊孝义”一番后,就顺水推舟的把两位公主跟陆蔻儿等人安排到一块,说是“你们表姐妹年岁仿佛,正好亲热亲热”——当然少不了让宋宜笑就坐公主下首,方便公主吩咐。 这种安排的内情,其实宾客里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但她们跟宋宜笑也没什么交情,不可能为了她去触怒公主。这会也不过心里感慨一声,也就把注意力转回宴上了。 “袁姐姐今天没来吗?”离长兴、玉山两位公主比较远的地方,几个之前跟宋宜笑有过数面之缘的女孩儿低声交头接耳,“瞧长兴公主殿下看宋妹妹的神色不大好,要是袁姐姐在,兴许能斡旋下。这会宋妹妹却只能自己上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来?” “你真是傻了,宋妹妹才领了赐婚懿旨,今儿这寿宴,就算没有公主殿下驾临,冲着她去的明刀暗枪也绝不在少数!”同伴摇头道,“博陵侯又不傻,怎么肯让袁姐姐来给她做挡箭牌?” 按说太妃寿辰,嫡亲外甥跟外甥女缺席是很不好的。 但袁雪沛被抬回帝都的事早已传遍朝野,他派人来讲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病,连累妹妹也因为侍奉他病倒,怕过了病气给太妃,只好礼到人不到——王府也好,外人也罢,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之前还有人相信袁家兄妹近来身体确实不大好,现在看到长兴公主不待见宋宜笑的模样,却没几个人信了:多半是袁雪沛从哪里听说了公主今日要来的事儿,故意找借口不让妹妹来,免得被拖下水。 丝竹声里,众人饮宴谈笑得虽然热闹,但都有些心不在焉:都在等长兴公主发难,好看热闹。 倒也没用他们等多久,几道菜后,歌舞也才换了三轮,长兴公主的宫女在为公主撤换杯盏时,就“不慎”将半碟酱汁浇在宋宜笑肩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长兴公主轻描淡写的呵斥,“要不是宋小姐性.子好,本宫非重重处罚你不可!” 她都这么说了,宋宜笑当然只能帮忙求情:“不过是一时疏忽,还请殿下息怒!” “笨手笨脚的!”长兴公主白了眼宫女,起身道,“罢了,总是本宫带来的人惹的事,本宫陪你一块去更衣吧!” 宋宜笑知道根本推辞不掉,但还是连称“不敢”。 不然传了出去都要说她架子大,公主说亲自陪她去换衣裙,她居然直接就接受了! 等到长兴公主再三坚持,她又跟周围的人告了罪,这才随公主离席。 总之,务必不给人挑刺的机会。 她们两个一走,附近的议论声顿时就大了起来:“还以为殿下会在众人面前给那姓宋的好看呢,居然还是给她留几分体面,到人后再收拾?” “蠢的你!姓宋的才被赐婚,殿下在人前一闹,她固然没脸,殿下的清誉怎么办?” “就是!再说这不也是打简公爷的脸么?” 玉山公主放下金盅,轻咳一声——四下之人一惊,这才想起来长兴公主虽然走了,玉山公主还在呢! 赶紧住嘴。 ……宋宜笑随长兴公主出了正堂,原本应该去抱厦更衣。 但长兴公主就近找了个没人的花厅走进去,宋宜笑也不能不跟上。 “你倒是有胆量!”长兴公主落座后,让宫女守了门,把锦熏也拖了出去,只留宋宜笑在跟前,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淡淡道,“本宫还以为,你一进来就会跪下来求本宫饶命呢!” “殿下说笑了。”宋宜笑微微垂眸,以示尊敬,语气平和,“一来臣女没有作奸犯科,问心无愧,这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需要忧虑性命呢?二来殿下一看就是有主意的人,下定决心的事儿,臣女求您恐怕也没用。” 长兴公主“呵”了一声,眯起眼:“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本宫就算贵为公主,碍着皇祖母的懿旨,也不好把你怎么样?” 她忽然起身,走到宋宜笑跟前,抬手向宋宜笑面上摸去——照她之前的动作看,应该是想捏宋宜笑下颔的,只是这动作要想显得有气势,动手的人得个子比较高才好。 长兴公主不算矮,可宋宜笑体态修长,竟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 公主伸出手后才发现不对,只能遗憾的改成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脸颊,嗤笑道,“但是呢,宫里既然许本宫走这一遭,显然也是纵容本宫出一出气的!” 她惬意勾唇,“虽然本宫也知道,这事儿根本怪不得你。可本宫舍不得怪简表哥,也只能拿你出气了!” 宋宜笑看着她温柔一笑:“殿下凤体要紧,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在藐视我?!”长兴公主哪里听不出来她这仿佛关心的话语下,那浓浓的讽刺? 手顿时扬起,就待要给宋宜笑一个耳光! 宋宜笑这会却不像之前那么乖顺,任她拍打面颊作为警告了,非但灵巧的一闪躲过,还平静的威胁:“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公主殿下说了要亲自陪臣女出来更衣,但咱们现在根本不在更衣的地方也还罢了,臣女这身被酱汁染脏的衣裙还穿在身上呢!殿下请想,倘若臣女现在尖叫一声,引了人来,把事情闹大,殿下特特引臣女离席的这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长兴公主冷笑:“莫忘记让你招呼本宫,是太妃之意!你想引人来?问过太妃不曾?” “这儿的当家主母,是臣女的生母!”宋宜笑针锋相对,“今日的寿宴,尤其是后堂诸事,哪样不是家母操持?何况蔻儿郡主忒心急了,早在公主殿下进府时就说出了太妃的安排,殿下以为家母会心里没数?臣女敢保证,这会外间角落里,不定就有人看着花厅,一有不对就去喊人呢!” 长兴公主冷下脸,忽然退后两步,抓起桌上茶壶,照她就砸! 宋宜笑一闪避开,就听公主拍案冷笑:“喊人来,又怎么样?本宫就说你无礼刁蛮,冒犯本宫了!韦氏敢说不让本宫好好教训你?!届时你还能不能做简表哥的未婚妻,也未可知!什么东西也敢恐吓本宫,既然知道自己只是臣女,在本宫跟前就该有俯首帖耳的觉悟!” “那殿下还要引臣女到花厅来做什么?”宋宜笑嗤笑了一声,竟是越发有恃无恐,“您直接在路上拣个没人的地方说臣女怎么怎么您了,这样不是更加可信也更加方便?” 她淡淡看着满脸愠色的长兴公主,好整以暇道,“殿下,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您这回虽然被允许来寻臣女出一口气,但肯定也是有底线的。至少,不能影响了臣女过门,是吧?” 长兴公主神情阴沉的看了她良久,方嘿然道:“本宫倒是看走了眼!听说你身世颇为漂泊,还以为是籍此引动了简表哥的怜悯之心!谁想是个会装的,连对本宫也这样咄咄逼人——如此看来本宫倒也未必需要怎么样你了,只管回宫禀告皇祖母,自有你的处置!” “殿下这话说的真是可笑。”宋宜笑却丝毫不为她话中的威胁所动,反而笑意盈盈道,“殿下既然知道臣女身世飘零,就该知道臣女的婚事照理是很艰难的。能入简公爷之眼,臣女不知道多么意外!如今这门亲事已经过了明路,谁都知道臣女将来要进简家门——万一出了岔子,殿下您说臣女以后还能有前途?” 她漫不经心的拨着腕上镯子,眼神瞬间冷下来,“前途都没了,苟且偷生也没有什么意思。您说您把臣女都逼到这地步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您?” “蝼蚁——尚且贪生哪殿下!”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长兴公主呆了好一会,才体会出来宋宜笑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扳回气势? 两人正僵持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有人沉声吩咐:“开门!” 第六十二章 前途都没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您? 第六十三章 不要说的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三章 不要说的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 长兴公主正被宋宜笑气得死去活来,闻言想也不想的怒叱:“什么人敢在本宫跟前喧哗?!” 回答她的却是守门宫女的一声低呼,跟着花厅的门被人猛然踹开——简虚白玉冠华服,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淡声问:“长兴,你在做什么?” “表哥……”长兴公主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怔了一怔,下意识的问,“你怎么跑到内院来了?” 按说简虚白今日虽然过来了,但也应该在前堂饮宴啊! 她跟宋宜笑几乎同时想到了韦梦盈,前者差点没气死:就知道这种贪图富贵的妇人最狡诈不过!偏偏韦梦盈既是王妃又是她长辈,就算长兴是公主,没把柄也奈何不了她! 宋宜笑倒是暗舒口气:没拖陆冠伦下水就好! 简虚白没理会长兴公主的询问,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宋宜笑,薄唇微抿:“这一身狼狈,怎么还不去收拾?” “是!”宋宜笑很欣慰有他接下长兴公主,福了一福就高兴的朝外走——至于这对表兄妹怎么个掐法,还是简虚白很快会软了语气哄表妹,她都不关心。△¢筆癡鈡文 只是才走一步就被长兴公主猛然扣住手臂,愤然质问:“就这么个装模作样的东西,无非略有姿色,表哥你何等风仪,怎么就看上了她?!” 简虚白剑眉微皱,凤眸中寒芒闪烁,语气森然:“长兴,你既然喊我表哥,该知道这天下没有做表妹的干涉表哥婚事的道理!” “我与表哥青梅竹马!”长兴怒极反笑,“如今表哥变了心,我也没办法!但表哥要娶个天仙,我也认了!可这姓宋的,我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她比我强在哪儿!你叫我如何甘心?!” “你不要说得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简虚白对她的悲声质问却无动于衷,波澜不惊道,“当年我随军出征时才十一岁,还没到知慕少艾的时候;今年还朝以来,政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风花雪月?自始自终我都没招惹过你,你自己任性胡闹,可别扯上我,传了出去,我可没法跟皇舅还有皇舅母交代!” 宋宜笑默默替长兴公主吐了口血:哪怕说的都是实话,可也够伤人的! 尤其听的人还是金枝玉叶,怕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当面羞辱吧? 摊上这么个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表哥,长兴公主也真是造孽。 果然原本气势汹汹的金枝玉叶,闻言如遭雷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她细瓷般的肌肤不断滑落:“你……你、你竟然说我喜欢你,是任性?是胡闹?” 她话语中的悲愤与难以置信,听得宋宜笑都有点唏嘘了,然而简虚白竟丝毫不为所动—— “只看你对你准表嫂做的事儿,说你任性有什么不对?”他甚至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忙得很,没功夫陪你耍这些小女孩子脾气!这回不跟你计较,再有下回,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告到皇舅跟前,给你长长记性!” 警告的目光落在长兴扣着宋宜笑的手上,声音转冷,“还不放手?是不是要我把你拖开?!” 长兴公主眼中含泪,倔强的跟他对视片刻,鸿轩凤翥的少年贵胄没有丝毫软化的意思,凤眸中的冷意反而愈来愈重——那样轻慢且毫不在乎的态度,短短片刻,就让娇生惯养的帝女无法承受,狠推了一把宋宜笑,举袖掩面,狼狈的跑进了花厅后的内室。 未几,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嚎哭声! 看着简虚白无所谓的神情,宋宜笑嘴角扯了扯,心想你这还叫不计较?长兴公主的一颗少女芳心,这会怕已经碎成饺子馅了都! “见血没?”简虚白没理会公主表妹的心情,他甚至没允许门外的宫女进去安慰公主,只朝宋宜笑抬了抬下颔,问。 宋宜笑怔了下,方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刚才被长兴公主扣住的手臂,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拉起袖子查看——雪白的肌肤上,与瘀青的箍印、泛紫的掐痕望之可怖。 但许是隔了层绸衣,公主又素来娇养在深宫,虽然之前没留手,到底不是武人,所以没破皮。 “谢公爷关怀,没什么事儿。”宋宜笑见状松了口气,放下袖子,回身福了福。 “去更衣吧。”简虚白淡淡看了她一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宋宜笑早知他对自己没什么爱慕之意,这回肯过来帮忙解围已经很讲道义了,所以看到他离开也没什么怅然若失的心情,利落的离开花厅,带着锦熏去抱厦收拾。 谁知她重新打扮好了,一出抱厦就看到简虚白拢着袖子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 那株垂柳已经很有些年数,三五个人方能合抱,万条倾下的绿丝绦,像是一挂浩浩荡荡的碧色瀑布。 风吹过时,叶背浪花般翻起,略带苍白的艾绿色,在四月天的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亮。 他穿着水色盘领衫,石青绉纱罩衣,羊脂玉冠,御赐金带,那样随意到漫不经心的伫立在树下,皎洁如月华的面容上,眉睫眼眸仿佛浓墨勾勒,偏唇色鲜红似血。 正好长风过庭,无数柳枝在他身后摇晃,哗啦啦的水流声绵长不绝,犹如千万忠心侍从,热烈的想要触碰、追随韶秀闲雅的主人——这一刻的简虚白飘逸得不似真人,却使人想起坊间志怪小说里,那些嘉树瑶花幻化的精魄。 宋宜笑在心底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方微笑着欠身:“公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住的地方在王府极僻静。”简虚白看着她,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极笃定,“而且少有人至?” 宋宜笑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谨慎问:“您的意思是?” “带我过去,悄悄的,别让人看见!”简虚白平淡一句,宋宜笑不由愕然。 但她很快转头对目瞪口呆的锦熏下令:“你去席上,帮我向四郡主、六小姐解释下,就说我搁这儿的备用衣裙勾了线,只好回含霞小筑去收拾,怠慢公主殿下的地方,还请她们帮帮忙!” 重点是,“记得禀告时让其他人也听到!” 要不这么交代下,回头有心人把她跟简虚白离席的时间一对照,不定生出什么风言风语呢!虽然说两人已有婚约,但没成礼之前,来往过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毕竟连代国长公主也不会承认,自己下降之前就存心勾引富阳侯不是吗? 宋宜笑这种没靠山的,那就更加不敢拿自己名誉开玩笑了。 交代锦熏去善后,她才示意简虚白跟上自己——其实正堂这一带,她也没怎么来过。 好在今儿的宴席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下人们要么忙着、要么也去看热闹了。所以中间她虽然走错了几次,一路躲躲闪闪的,倒也在没撞见任何人的情况下,把简虚白带到了含霞小筑。 只是进门后难免把赵妈妈等人吓了一大跳! “小姐,这位是……?”赵妈妈问是这么问,但基本已经猜到了——她带大的孩子她还不了解吗?宋宜笑最谨慎不过的,如今既跟燕国公定了亲,那是绝对不会跟其他男子走在一起。 只是不等宋宜笑肯定她的猜测,进门时还神情自若的简虚白,忽然眼一闭,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天!”赵妈妈惊得一把抓住宋宜笑的手,“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宜笑也是吓得不轻,眼睁睁看着简虚白摔在青砖上,才忍着心慌道:“是他问明咱们这儿偏僻,没人过来,才要求我带他来的——许是受了伤或病着,不愿意被人知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安置好!” 于是问题来了——含霞小筑这儿就宋宜笑一个主子,韦婵来了之后才设了间客房,其他屋子要么空着,要么就是下人住的。 以简虚白的身份,还有他跟宋宜笑的关系,这会要安置他,除了宋宜笑的卧房也没其他地方合适了。 宋宜笑让赵妈妈喊来人,一群女眷好不容易才把简虚白弄到楼上。 毕竟这人虽然不胖,到底是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这时候绣楼的楼梯又都窄得很,为了防止碰到磕到他,抬的人少不得得小心翼翼。 终于把他放到宋宜笑的绣榻上,众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你们都跟我下来!”赵妈妈顾不得抹去额上汗水,忙把下人们都喊到楼下敲打,免得给宋宜笑惹麻烦。 而被留在楼上的宋宜笑也顾不得害羞,赶紧试了试简虚白的鼻息,感觉他应该不会忽然断气,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只是心中非常疑惑,前世听到的传闻里,这人深得皇太后宠溺,显嘉帝对他也非常喜爱,可以说前朝后宫都混得风生水起,不然也不会被大家闺秀们视作头号如意郎君了! “但这会不管是病是伤,都晕过去了,也不敢叫人知道……”宋宜笑望着榻上微皱双眉的未婚夫,感到前途阵阵叵测,“怎么看都跟风生水起不沾边啊?!” 她没苦恼多久,赵妈妈又匆匆上来,手里拿着一瓷瓶一玉盒,神情凝重道:“刚刚巧沁过来,说简公爷的欠安,如今不好外传,所以他带来的下人,得在前堂那边帮忙遮掩,无法过来!只能设法把药送来,让咱们赶紧伺候公爷用上!” 宋宜笑一边接过瓷瓶跟玉盒,一边问:“可知道他是伤了还是病了?为何不能叫人知道?” 第六十三章 不要说的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 第六十四章 命犯黄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四章 命犯黄莲 赵妈妈苦笑道:“巧沁风风火火的,说要赶紧回去给王妃娘娘复命——除了交代两种药都要用到,其他话都没来得及说!” 宋宜笑也没指望立刻就能解惑,不过随口一问,闻言就安慰道:“既然有药,看来他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吃下去就能好,咱们倒可放一放心。£∝筆癡鈡文” “但望不是痼疾才好!”赵妈妈却没她这么乐观,瞥一眼帐中脸色惨白的简虚白,叹了口气,衷心祈祷,“公爷他,才十七岁哪!” 要这么年轻就落下病根了,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到时候他倒是两腿一蹬一了百了,却叫她家小姐往后怎么办? 宋宜笑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担心,可如今木已成舟,再懊悔也没有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道茶水会不会影响药性,妈妈下去弄壶温水上来吧!”她先打开瓷瓶,见内中是大半瓶黄豆大小的药丸,微微蹙眉,“巧沁也真是胡闹,其他话不说,这药怎么个吃法她总该交代下啊!现在要怎么办?” 赵妈妈想了想:“是药三分毒,不如先给公爷喂一颗试试?” 也只能这样了。 宋宜笑没有更好的法子,又怕耽搁了简虚白的救治,便就着赵妈妈下去取来的温水,给他喂了一颗药丸下去——可能这药丸确实不需要多吃,简虚白服下不久,气色虽然没有明显好转,呼吸却分明平稳了许多。 “还有玉盒里的药!”赵妈妈接过喝剩的半盏温水,转身放到桌上,提醒道,“巧沁说也要用。” 但玉盒一打开,主仆两个都有点发愣:“这是……药膏?” 盒中盛满了暗紫色的膏体,药味不浓,倒有一种凛冽的冷香,非梅非竹,让人想起严冬之季,雨雪靡靡的塞外,那样寥廓苍莽的天与地。 “难不成简公爷是受了伤?”赵妈妈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动太后娘娘养大的外孙?” 宋宜笑心想我哪知道?抿了抿嘴:“……先给他敷上吧,别出了事儿!” “小姐说的是。”赵妈妈叹口气,就朝楼梯走,“奴婢去给您守着,以防人上来撞见!” “……”宋宜笑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简虚白,又看了看手里的“药膏”,面无表情了下,才弱弱道,“妈妈,这宽衣……?” “小姐,奴婢倒是想帮您,可您想,寿宴还没结束呢!”赵妈妈提醒她,“就算您之前打发锦熏去席上解释了,但咱们含霞小筑本就偏僻,一来一回就得好一会了。☆→筆☆→癡☆→鈡☆→文如今又不比往常,冲着太后亲自赐婚,宾客们也不可能忘了您啊!恐怕过会就会有人来问您怎么还不还席,您说奴婢能不给您挡着点?” 含霞小筑的人不多,顶用的那就更少了。 如今锦熏不在,真有人过来探问,没赵妈妈坐镇,不定就会被看出破绽! 宋宜笑知道乳母说的是事实,但到底未经人事,对简虚白也没有爱慕之心,对于帮他宽衣解带实在抵触得很。 权衡片刻,索性把心一横:“要不妈妈你在这里给他敷药,我这就回席上去?” “虽然不知道今儿这事的内情,但您跟简公爷已经是未婚夫妻,公爷的事儿也是您的事,他没脱险之前,您最好还是不要走!”赵妈妈不赞成的压低了嗓子,“不然公爷醒来后知道了,认为您不关心他怎么办?” 而且,“您忘记上回六小姐过来弄脏寿礼的事儿了?那次咱们为什么拦不住她?不就是因为您这主子不在,表小姐到底只是客?万一您走之后,也有人强闯进来找简公爷,您说奴婢几个哪儿挡得了?到时候……” 宋宜笑悲伤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 她想起前朝某位也姓宋的皇后,少年时被人批命乃是“命犯桃花”。 ……呵呵,自己一定是命犯黄莲! 认命的叹了口气,宋宜笑等赵妈妈下楼去把风后,心情复杂的拉开了简虚白的腰带。 时已入夏,简虚白穿的衣物不多,绉纱罩衫、水色深衣下,就是雪白的中衣,拉开衣襟,肌理分明的胸膛便展露无疑——让宋宜笑失望的是,白玉般的胸膛好端端的,别说伤痕,简直是毫无瑕疵! 她忍住吐血的冲动,小心翼翼的将简虚白的双臂从衣袍中褪了出来。 ……然后是绸裤、罗袜。 看着全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的少年国公,宋宜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把他翻过去,看看伤口是不是在背部…… 可怜的真?弱柳扶风?大家闺秀,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累出一身香汗后,终于成功的让简虚白从仰卧变成了俯卧。 悲!剧!在!于! 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连疑似淤痕都没有!!! 也!就!是!说! 目前唯一可能有伤口的部位…… 宋宜笑奄奄一息的看向不远处的柱子:怎么办?好想撞一撞! ……抓狂半晌,她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权衡接下来的做法。 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到底理智压过了羞耻:“救人如救火!他又是我未婚夫,在这里出了岔子,即使没人找我麻烦,我这辈子也完了!” ——但她马上就发现,她确实命里犯黄莲。 因为,就在宋宜笑鼓足勇气,颤抖着手搭上简虚白如今唯一蔽体的亵裤上时,还没使力,忽被人钳住皓腕,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是的,简虚白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会、醒、了! 看着他发现自己此刻的情形之后,丹凤眼中迅速聚起的怒意,宋宜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上药!”她虚弱的举了举玉盒,几乎是用哽咽的语气解释,“但我不知道你伤在哪?” 简虚白只看了那玉盒一眼,就冷笑出声:“我根本没受伤,身上哪来的伤?这夜乌膏,只需以温水化开送服即可!” 宋宜笑:“…………!!!!!” “还愣着做什么?”好在简虚白虽然神情不善,倒没有继续追究自己差点被剥光的事儿,说了玉盒中药膏的真正用法后,就不耐烦的催促,“快给我弄盏温水来!之前吃的那个药丸只是暂时压住毒性,不服这膏我撑不了多久!” 宋宜笑这会憋屈得没法说,咽了把辛酸泪,才道:“我这就去!” 然后才起身就愣住了…… 她刚才独自给简虚白翻身,因为站在榻边不大好使劲,是脱了丝履爬到榻里,连拉带拖的才把他改成了俯卧。 这会简虚白醒了,当然不可能继续趴着,问话时就又翻成了仰卧,还伸臂到榻里,捞了个隐囊靠坐起来——也就是说,宋宜笑现在要去给他弄温水,得先从他身上爬下榻。 要命的是简虚白醒来后只是换了个姿势,身上依旧只穿了条亵裤! “您让一下,我好下去?”宋宜笑小声提醒。 立刻招来简虚白的嘲讽:“桌子上就放了水,当我没看见?我要能动,还要你帮我取水?” ……好吧! 宋宜笑再次忍着吐血的心情,拉开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爬过他,下榻后连丝履都没套,直接就穿罗袜冲到桌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倒水、兑药膏,转身递给简虚白。 “我在乌桓时着了些道儿。”简虚白喝了夜乌膏兑的水后,闭目片刻,才渐渐有了力气,却不等宋宜笑旁敲侧击,就开门见山道,“虽然在还朝之前就寻着了解法,但下手的人太歹毒,为策万全,这药至少得吃上一两年,才能彻底无恙。” 宋宜笑暗松口气,正打算说几句宽慰心疼的话,再视他神情决定要不要痛骂下手的人卑鄙无耻狡诈凶残不要脸、将来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结果简虚白继续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做不成国公夫人,或者做几年夫人就成了寡妇!” 宋宜笑:“…………” 她沉默了下,起身道,“这里是我的卧房,您歇着,我得还席了,方才来过好几拨人催促。再不去,怕是要惹人怀疑!”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来催,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急需换个场合冷静冷静! “我也得还席!”简虚白闻言倒没留难,但随手摸出中衣后,他脸黑了,“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刚刚转身的宋宜笑茫然回头:“就是误以为夜乌膏是敷外伤的药,给您宽了下衣……” 看清简虚白手中皱得跟抹布似的中衣后,她立刻噤了声。 简虚白的身份,穿戴当然都是最好的。 他今日穿的中衣跟深衣,都是织云绸所裁,这织云绸虽然是公认的上佳绸子,但! 它终究还是绸! 所以也继承了绸的娇贵,易皱易勾丝——如今这两件衣袍勾丝没勾丝,宋宜笑不清楚,但她刚才手忙脚乱的给简虚白脱了衣袍后,因为迟迟找不到伤口正心急,哪还顾得上爱护它们?直接就扔榻里了! 然后她为了给简虚白翻身,爬到榻里折腾良久,没少在上面踩来踩去。 如今简虚白虽然只拿出中衣,但可想而知那件深衣也好不到哪里——中衣反正穿在里面,皱了脏了都能遮掩下,但深衣外可就一件绉纱罩衫,根本掩盖不住深衣上的褶皱好吗?! “呃……您应该带了备用衣物吧?”宋宜笑心虚的赔笑,“要不,我着人帮您去拿?” “我这身就是备用的!”简虚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以为我怎么从前院到后堂的?我故意让姬表哥浇了一身酒,借口更衣才退的席!” 见宋宜笑想说什么,他冷着脸截断,“我就带了这么一套备用衣袍!” 好吧,现在,要怎么办?! 未婚夫妻面面相觑。 第六十四章 命犯黄莲 第六十五章 名声不好?我过得好!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五章 名声不好?我过得好! “要不,委屈您等会去个偏僻角落里躺一躺,回头就说喝多了?”宋宜笑沉吟片刻,硬着头皮建议,“不小心在那儿睡了会,所以才把衣物弄皱的?” 简虚白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她:“我中毒在身,保养调理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肆意醉酒?方才姬表哥之所以拿酒浇我,就是因为他的劝酒我没理会!” “……”宋宜笑默默咽了把泪,“或者我着人悄悄去您府上,再拿一套衣袍来?” “然后等着下人传出闲话,闹到满城风雨?”简虚白冷笑。△¢筆癡鈡文 宋宜笑不可思议道:“您自己府上的人,您会管不住?” 她觉得简虚白应该不会这么废物啊! “你没听我方才跟长兴说?”简虚白阴着脸将皱巴巴的中衣勉强套上以蔽体,“六年前我一直住宫里;从还朝以来,我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打理自己的府邸?何况那府里好些人是我祖父致仕前留下来的,怎么可能没几个倚老卖老的糊涂东西!” 听这语气,显然他跟那些老仆的相处不是很愉快。 宋宜笑闻言不免警觉:“对简虚白这正经主子都不尊敬,下半年我过了门,这些人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到时候她也是正经女主人,只要简虚白不给她使绊子,纵然要顾简家长辈的面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治这类人。 ……毕竟她这六年寄居衡山王府,旁观韦梦盈打理上下,也不是白看的。 宋宜笑这么想着,放了点心,重新纠结眼下的困境:“要不,我着人去问问娘,能不能跟三公子借套衣物?” “陆冠伦的身量跟我不一样,他的衣物我穿了肯定不合身!”简虚白一脸“你怎么可以蠢到这地步”,冷冰冰的道,“何况你莫忘记他是衡山王太妃的心肝,太妃能不在他身边放人?” 宋宜笑无力的扑在桌上,绝望道:“那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你派人去给纪粟带个信,让他以我恼了姬表哥无礼,负气离去为借口,当众向衡山王赔个罪!”简虚白沉着脸良久,才道,“等晚上天黑了,我假扮一下,从角门离开吧。” “我这就去!”宋宜笑才转身,却又被他喊住:“对了,方才长兴抓住你时,伤势到底如何?” 宋宜笑闻言心头一暖,虽然简虚白刚才在花厅就问过次了,但那时候基本是问给长兴公主主仆听的,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再问,就是真的关心了。宋宜笑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对自己有了什么意思,但这么一番乱七八糟后,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受过伤,自然很是感激:“不过些许瘀青,不碍事的。△¢筆癡鈡文” 跟着就听简虚白漫不经心道:“那就好——过些日子,皇外祖母会把今年赐婚的人都召进宫见一见,你要是伤得重,到时候难免会失仪,可就丢我脸了!” ……能把我的感动跟他讨回来不? 宋宜笑面无表情的下了楼,跟赵妈妈交代了简虚白要傍晚之后才走——当然把夜乌膏当成外伤药,差点把这位未婚夫扒了个精光这种事,她就假装忘记了——就卷了袖子:“取伤药来,要气味浓烈的那种!” 刚才都被简虚白的晕倒吓坏了,宋宜笑也没来得及说明被长兴公主刁难的经过,这会赵妈妈一看她臂上的瘀痕,还以为是简虚白干的,不禁又惊又怒:“公爷他怎么可以对您动手?!” 就算自家小姐高攀了,可简虚白又不是山野村夫,怎能不知“妻者齐也,与夫齐体”的道理?结发正妻,哪能当侍妾奴婢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尤其宋宜笑还没过门,按照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会她公婆见了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好不好?! “不是他,是长兴公主殿下掐的。”宋宜笑看着乳母骤变的脸色,哭笑不得的解释,“但他赶到之后把长兴公主殿下很是收拾了一番,我想长兴公主殿下这会肯定恨死我了,别一会又要找我麻烦——这次他可没法过去给我解围!不如装作有伤在身,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 赵妈妈这才释然,去取了药酒来给她浓浓的抹上。 这一手果然很有用,宋宜笑还席时长兴公主不在,据说不胜酒力先回宫了,但玉山公主却留了下来。 看到她后,玉山公主本来挑了挑眉,微微冷笑,似要说话,但跟着就闻到她身上明显的药味,考虑了下,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名闺秀。 那闺秀心领神会,故作亲热的问宋宜笑:“你去哪了?怎么这半晌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搁抱厦的备用衣裙之前没检查好,竟是勾了线的,只好回住的地方去收拾。”宋宜笑朝她抱歉的笑了笑,“含霞小筑离这儿有点远,就耽误了。怠慢诸位的地方,还请原宥!” 说着擎起酒樽,朝附近举了举,掩袖饮尽,表示赔罪。 众人这会都知道长兴公主提前离席回宫,肯定跟她有关系。但长兴公主现在不在,留下来的玉山公主态度不明,宋宜笑的婚事又是太后做的主……权衡之下,尽管不打算跟她走近,但也不想公然落她脸面,也纷纷拿起案上酒樽一饮而尽。 “我怎么闻到你身上一股药味?”那闺秀放下酒樽,见玉山公主身边的宫女暗暗比了个手势,忙继续道,“可是来回路上有什么事?” “去时心急走快了点。”宋宜笑就等着她这么问呢,被抓伤的左臂故意装作行动不太方便的样子,“强笑”道,“摔了一下,没什么事……我乳母心疼我,所以给多倒了点药酒,熏着您了?真是对不住!” 那闺秀讪笑道:“没有,我就问问。”再看玉山公主,却见这位金枝玉叶偏了头,低声跟自己宫女说着话,没有看她。 接下来玉山公主没再做什么暗示,众人猜不透帝女的心思,自不会轻举妄动。 宋宜笑一路防备到宴散,却也没什么意外发生。 目送玉山公主的仪仗消失在街角,她暗松口气,上前一步扶住韦梦盈的手臂:“娘您怎么样?” 这会两位少奶奶、四郡主、六小姐等人都在,她忽然这么一扶一问,倒也不是为了落这些人的面子,而是真的担心——韦梦盈已经三十多了,前些日子还因为劳累过度晕倒过,纵然已是第四胎,也不能很乐观。 今日这场寿宴又是暗流汹涌,宋宜笑早就察觉到她眼角掩盖不住的疲倦。 母女纵有隔阂,终究血浓于水,自然顾不上得罪人了。 韦梦盈宽慰的拍了拍她手背:“是有些乏了,不过里头还没收拾好……” 大少奶奶忙笑盈盈道:“这些善后的琐碎小事,哪能叫母妃您操心?” “那就交给你们了!”韦梦盈爽快颔首,权当没看见二少奶奶的撇嘴,拉了亲生女儿朝里就走,“蔻儿、钗儿,你们两个去看看你们父王还有兄弟,醉了累了的,叮嘱下人好生伺候着!笑笑扶我回房,我得去靠一会!” 说是这么说,但韦梦盈领着女儿回房后,虽然立刻卸了华服严妆,却丝毫没有躺下的意思。反而挥退众人,掩了门户,拨着腕上金钏,施施然的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笨到认为我会打发陆冠伦去给你解围?” 这事宋宜笑理亏,如今被提起,就讪笑道:“这不是人笨想不到,亏得有娘在吗?” “长兴公主今儿个吃亏了吧?”韦梦盈心情很好,笑吟吟的调侃道,“你还说简虚白心里没你,这么一试不就出来了?” 宋宜笑心想这可未必,简虚白那么对长兴公主,最主要的是他懒得跟表妹纠缠,要说为自己这未婚妻出气的心理可不见得有多少。 她正要解释,韦梦盈又道:“看到了吧?以后再遇见这种咄咄逼人的情敌,只管用今儿这手!公主又怎么样?男人心里没她,再美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往后她就是有脸继续纠缠简虚白,简虚白已对她存了坏印象,凭她怎么改过,你只要略加挑拨,就能叫她尽做无用功!” 风姿绰约的王妃举扇遮面,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跟我儿抢夫婿?呵!” 当她把两任丈夫都牢牢笼络住的手段都是吹出来的吗?! 宋宜笑诚心诚意的起身一福:“娘神机妙算,我都记下了!” 韦梦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放下扇子:“简虚白醒了么?” “醒是醒了,不过……”一说到这个问题,宋宜笑就忍不住想到方才的误会,不禁再次默默吐了口血。 “他给纪粟的吩咐,还是我让巧沁去传的话,你就不要再复述一遍了!”韦梦盈打断道,“我只问你,你方才给他宽衣解带,他醒来后可说什么?” 这一句简直就是天外飞仙——毫无防备的宋宜笑吓得差点没从榻上栽下去:“娘娘娘您说什么?!” “慌什么?”相比她的惊恐,韦梦盈却是好整以暇,斜睨一眼女儿,不紧不慢道,“当初巧沁把药拿到我跟前时,我看着那夜乌膏也以为是外敷用、继而以为简虚白受了伤呢!一听巧沁讲了两种药的用法,我马上让她只送药别多嘴!” 又笑着一点她额,轻嗔,“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你带他到含霞小筑的一路上都没碰见人,是靠了运气?” 宋宜笑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眼神去看面前的亲娘:“娘!我跟他已经有婚约了!!!” 又不是没名份,需要不择手段的勾.引! 亲娘您敢给我留点节操么! “要不是有婚约,娘怎么可能让人占你这么大的便宜?”韦梦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耐心道,“这叫闺阁情趣,你以后出了阁,渐渐就会懂了!娘跟你说,就算是再正经的男人,也不会希望娶个到了帐子里还端正庄严的妻子!有时候呢,就需要这种将错就错的误会,当时虽然尴尬,可事后回想起来,就有些旖旎情怀了!旖旎之后,就是……” 见女儿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的望着自己,韦梦盈不高兴的打了下她手,“怎么觉得我教的你不想听?你也不想想女学那些先生讲起为妇之道来倒是冠冕堂皇,可她们自己过得如何?除了独身的那两个外,谁不是辛辛苦苦赚了月钱回去养一家老小,回头还管不住夫婿在外拿着她的钱玩妓子养外室?!” “跟她们学学才艺也还罢了,学她们的为妇之道,你就等着一辈子没好日子过吧!”韦梦盈冷笑连连,神情傲然,“你要没蠢到家,就收了那些无谓的羞窘鄙夷之心,乖乖儿听娘的话——没错,娘名声是不好,但,娘过得好!” 第六十五章 名声不好?我过得好! 第六十六章 把药全部给他灌!下!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六章 把药全部给他灌!下!去! 一直到掌灯时分,宋宜笑才心情复杂的回到含霞小筑。∈♀筆癡鈡文 这会韦婵已经被赵妈妈等人劝着用过饭,又沐浴更衣,回房去了。 “今儿都忙了一天,也不必再去打扰!”宋宜笑闻言就道,“让表妹好好休憩吧!” 她方才已在韦梦盈那用过晚饭,这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略坐一坐,就去沐浴。 赵妈妈打发了锦熏,亲自跟进去伺候,见她脱下上襦,露出被厚厚包扎的左臂,不由惊问:“小姐还席后难道又被为难了?” “没有。”宋宜笑叹了口气,示意她过来帮自己解开包扎,小声道,“娘问了经过,又听说过两日太后娘娘会召见,就让包上了。” 而且,“还说明儿会请可靠的大夫,打后门进来给我瞧瞧……届时这小筑上下的人,该说什么做什么,还得妈妈您关照着点儿!” “管束那些小蹄子倒没什么。”赵妈妈有点发愣,“可万一被太后娘娘发现……” “我还席后已经说过,这伤是自己摔的。”宋宜笑抿了抿嘴,“娘说觐见太后时,有人问也这么说——反正咱们不会说长兴公主殿下一个字的不好,连请大夫都是悄悄儿的不敢叫人发现,宫里还能追究什么?总不能不让我治伤吧?” 谁让长兴公主非要拿她出气的?如今宋宜笑将计就计坑她一把,那也是理所当然! 用韦梦盈的话来说:“就算没有太后要召你们入宫觐见这件事,为娘我也要带你进宫去给太后、皇后‘请罪’!国公之妻乃正一品诰命,那是何等身份?非有过错,太后、皇后都不会随意折辱的,区区一个公主也敢对你上手?!这些金枝玉叶果然一个个教养都被狗吃了!” 至于长兴公主是显嘉帝唯一的嫡女,又怎么样? “太子跟她可不同母!崔贵妃还活得好好的呢,将来即使苏皇后做了母后皇太后,有圣母皇太后在,想拿孝道辖制新君也没那么容易!简虚白跟东宫可是亲厚得很!想学她两个姑姑耀武扬威,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宋宜笑把亲娘的教诲拣要紧的说了几句给乳母听,赵妈妈才恍然,连连点头道:“还是王妃娘娘思虑周全!” 说完了宋宜笑的事情,赵妈妈想了想,还是提了句:“表小姐今儿个在席上似乎受了委屈?” “她刚才告诉你了?”正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的宋宜笑立刻睁了眼,“怎么回事?” “倒没明说。”赵妈妈道,“小姐也晓得,表小姐向来体贴,从不诉苦的。只不过您没回来之前,奴婢在偏厅里陪她说了会话,问起寿宴上的景象,表小姐说了菜肴说了歌舞,惟独没提同席之人……奴婢试探了几句,表小姐也笑着带过去了。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奴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宜笑颔首道:“妈妈说的很对,婵表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同席之人哪怕只跟她客套几句,问起来她也会拣好听的说。如今提都不提,看来这委屈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今儿天晚了,您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议?”赵妈妈虽然瞧韦婵懂事知趣,察觉到她在寿宴上吃了亏后,一时不忍帮她告了状,但归根到底最关心的还是宋宜笑,这会见她操上心,忙又劝,“您方才还说不要打扰表小姐哪?” “那就明天问。”宋宜笑也真是困了,掩嘴打了个呵欠,从水里站起身,“不泡了,更衣吧,我得赶紧去睡!” 赵妈妈忙捧过帕子,给她擦干身体,穿上亵衣——因为简虚白已经离开,这含霞小筑没男子,天色又晚了,所以宋宜笑只在亵衣外面披了件外袍,把中衣、罗裙什么的拿在手里,就趿着木屐走过回廊,踢踢踏踏的上了楼。 “锦熏你今天也累了,自己安置吧,被褥我自己铺一下就成。”宋宜笑走到一半,听见底下动静,见锦熏揉着眼睛要跟上来伺候,就停了脚吩咐,“你好好睡一觉,明儿还得做事呢!” 锦熏本来还想坚持下的,无奈确实乏到极点,爬了两步楼梯差点栽下去。只好含糊的告个罪,昏头昏脑的退回楼梯下,摸到睡榻的边沿就迫不及待的爬上去,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本来给宋宜笑陪夜,是上楼睡脚踏的。 但宋宜笑榻前那张紫檀木包金鼓足的脚踏虽然华贵,却太硬了点儿。尤其是春夏,连多铺床褥子都不成,往往一觉睡下来,不但没能解乏,反而腰酸背痛。 所以宋宜笑就把陪夜的地方改成了楼梯下,摆上竹床,好让丫鬟睡个安心觉。 当然平常她安置前,锦熏还得先上楼,替她铺好被褥、检查门窗、看过茶水点心无误,等宋宜笑躺下,再给她放了帐钩,问过没有其他吩咐了,方可下楼自己睡。 今晚宋宜笑免了锦熏的差事,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她拨亮了灯火,先去关了半开的窗,又给自己调了盏玫瑰露喝了——这个习惯是韦梦盈的教导,道是养颜——这才拿了条帕子,边挑起帐子朝里走,边擦着自己在浴房里只擦到半干的长发。 这会帐子是放着的,与平时整齐勾在帐钩里的情况恰好相反。 不过宋宜笑也没觉得奇怪,只道是简虚白走时没收拾。 她毫无防备的走进去,借着被帐帘滤过之后朦朦胧胧的灯火,极放松的朝榻上一坐——可!怕!的!是! 身下传来的不是丝被柔滑冰冷的触觉,而是温热坚实的人体! 这一刻的毛骨悚然,无以形容! 宋宜笑连擦头发的帕子什么时候掉了都没发现,触电般蹦起来就要尖叫! 但叫声未出,一只手却更快一步的从她身后绕出,及时捂住她嘴! 宋宜笑简直快疯了! 她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却绝望的发现身后之人仅仅微一用力,就把她重重按倒在榻上——双方力量上的对比实在过于悬殊,那人一手牢牢的掩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双臂,凭宋宜笑怎么反抗,竟都无济于事! 一直到宋宜笑气力用尽,万念俱灰时,那人才慢悠悠的在她耳畔道:“你怕什么?是我!” ……简虚白。 听清这声音,宋宜笑怔了好一会,才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都瘫软下去! 察觉到她的放松,简虚白也松了口气,放开了她,坐起身,道:“我本来……”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前一刻还一副完全动不了的宋宜笑,忽然一骨碌爬起,略一辨认轮廓,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眼力之精准、下手之干脆,让简虚白整个人都凌乱了,愕然道:“你干什么?!” 宋宜笑抽完却还不解气,又抬腿踹:“混账!你去死吧!!!” 简虚白挨了一脚也回过味来,正要解释,不想又挨了一脚——他这人做惯了天潢贵胄,连长兴公主都是说骂就骂,就算理亏,哪儿肯净挨打? 不过对着自己的未婚妻,总不能也动手,索性故伎重施,再次抓住宋宜笑手臂,把她压回榻上,没好气道:“我本来打算扮下人从角门离开的,谁想中途碰见金氏,差点被她看出破绽——还好及时走脱,但也没了出府的机会,所以只能找个地方凑合一宿了!” 宋宜笑被他气得直哆嗦:“这么大的府邸,你歇哪不好,非要回我这里?回我这里也成,非要待我房里?待我房里也就算了,我回来时你不能吱个声?!你不吱声不说,我进来时你居然……你居然……你知道不知道你方才出声慢一步,我已经打算嚼舌自.尽了?!” “……对不住!”简虚白愣了一会没出声,但赔了声罪后,又感到十分委屈,“我怎么没出声了?我掩住你嘴后马上就跟你说了是我,可你像是没听到一样还是一个劲的挣扎……我当然只能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话了!” 宋宜笑切齿道:“我方才差点没直接吓死!惊恐之下听不到你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不能多说几遍?!还等我冷静下来,你怎么不说等我死了还不要解释了?!” “王府内院,层层把守,我都没把握悄然离去,哪来那么多歹人?”简虚白不高兴道,“你早就应该想到是我好不好?” 他居然还有脸嫌自己笨!!! “是你又怎么样?!”宋宜笑这会快被气疯了,哪里还会顾忌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闻言想也不想道,“咱们现在又没成亲,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躺在我帐子里!” 未婚夫要就能跟已婚夫一样,那定亲之后还用得着再成亲吗?! 简虚白噎了一下,才弱弱道:“我今晚是走不成了,只能到明早再找机会……我总得找个住的地方吧?但一来这里我不熟;二来,等闲住处我也睡不惯。” 他熟悉的、能睡惯的,那当然只有宋宜笑的卧房了! 宋宜笑从齿缝间冷笑出声:“所以你觉得我理所当然应该把卧房让给你?!且不说你方才对我做的事,就说我把榻让给你之后,我、自、己、睡、哪?!” 见简虚白转头看向脚踏,她简直想把这家伙按到湖里去,“你做梦!!!” 连锦熏睡脚踏都受不了,何况她这个小姐?! 再说这里可是她的卧房,要委屈怎么也不该委屈她这个主人! “你这榻倒还算宽大,两个人睡也不算挤,我忍一忍应该能睡着。”哪知简虚白闻言,只一沉吟就道,“反正也没其他人知道,咱们一起睡好了!” 宋宜笑瞬间就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 更不要脸的是,简虚白说完这句话,就施施然在她身旁躺下,“就这么说定了,好了,睡吧!我明儿还得起早走,可不能太折腾。” 见宋宜笑双目喷火,就要发飙,他也不急,慢悠悠一句,“你这会闹起来,惊动人上来查看,撞见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说对谁更不好?” 宋宜笑:“………………!!!” 这岂止是不要脸?! 这压根就是块滚刀肉啊! “头发还湿着呢?”简虚白打完棍子,不忘记给颗甜枣,一副“刚刚才发现”的样子,摸了摸早就散了自己满身的青丝——哪怕昏暗的帐子里看不清楚表情,只听语气,也能想象他这会薄唇微勾得意暗敛的模样,“为了谢谢你愿意把睡榻分我一半,我帮你擦干头发,成了吧?” 我、一、点、都、不、想、分、给、你! 被他强按在榻上绞干长发的宋宜笑,再次挣扎无果后,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等娘给了我那种“包侍妾死得自自然然”的药,我一定要全部给这家伙灌!下!去! 第六十六章 把药全部给他灌!下!去! 第六十七章 你趁我睡着了打我怎么办?!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七章 你趁我睡着了打我怎么办?! 简虚白不知道未婚妻已经被他气得开始考虑谋杀亲夫的可行性了,替宋宜笑绞干长发后,把帕子随手扔到脚踏上,笑着道了句:“公平交易。∈♀筆癡鈡文” 就理直气壮的一躺,打算睡了——却还是牢牢抓着她,宋宜笑挣了两把没挣开,怒道:“放开我!” 本来她上楼时就只穿了亵衣,外袍只是披着,方才那番折腾,外袍早就不知道揉到哪里去了,亵衣的系带也有点松。 就算帐中昏暗,看不到什么香艳,但两人纠缠了这么久,该碰不该碰的地方也都碰了好几次了——如今简虚白抓着她双腕,将她侧按在榻上,他躺下后,手臂自然而然的搭在她腰上,这姿势等于是把她搂在怀里! 宋宜笑几近赤.裸的脊背,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时的坚实与炙热! 这叫她怎么能不出声?! “不行!”简虚白语气慵懒道,“万一你待会气不过,趁我睡着了再打我怎么办?” 不用待会,我现在就想打你! 宋宜笑磨牙半晌,憋屈的认识到双方武力上的差距,深呼吸数次后,决定先骗了再说:“你当就你一个人想睡觉?我也困得紧了好吗?谁有那闲心夜半三更不睡觉,就是为了揍你一顿出气?!” 简虚白“嗯”了一声,道:“反正困了,什么样睡不着?何必非要我放开你?” “你既然这样不尊重我。”宋宜笑真心快吐血了,“何必要我嫁给你?!” 她这会要求简虚白放开自己,也不全是生气与羞涩,却是真的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尊重程度——毕竟她已经不指望简虚白的爱慕了,以后过门,全指望他的尊重与信任过日子,倘若这人根本不尊重她,那还混个什么! “我要不尊重你,方才还能由着你打我?”简虚白听出她的气怒与怀疑,却依旧慢悠悠的道,“我娘跟我皇外祖母,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好么?” 替她把丝被掖了掖,“别想那么多,不早了,睡吧!” 接下来任凭宋宜笑苦口婆心,各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都不理会。 半晌后,宋宜笑都说得口干舌躁了,方察觉到身侧之人呼吸匀净而绵长——早就睡着了! 宋宜笑:“……” 要不是手被他抓着,腿被他压着,人被他搂着,她一定趁现在爬起来再抽他一顿!!! ——次日醒来后,宋宜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昨晚,她到底是白天劳累过度、疲惫不堪睡过去的;还是,被简虚白生生气昏过去的? 偏偏这时候简虚白已经悄悄走了。£∝筆癡鈡文 让宋宜笑想解恨都找不到目标! 悻悻的梳洗打扮好,她下了楼,跟往常一样,与韦婵一道用了早饭,就一起到庭中散步闲谈。 消食结束后,宋宜笑想起来答应司空衣萝的帕子,就叫人取了绸缎、丝线来挑选。 但也只是挑选——她手臂还“受着伤”呢,刺绣虽然用不着太大力气,可灵巧要求却不低,宋宜笑的臂伤既然严重到需要请大夫看的程度,那必须没法动手。 韦婵到这会才晓得她受伤的事,自是赶紧嘘寒问暖,宋宜笑再三表示没伤着筋骨、也不会落疤,才搪塞过去。 “表姐这会不好动手,不如指点指点我吧?”枯坐无趣;为防被人挑事,又不好去外面走动,韦婵就提议,“我最近正好想做个荷包。” “成啊!”宋宜笑自无意见,点头道,“我这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尽管挑!等你挑好了,我看着你做。” 韦婵绣工远不如宋宜笑,但她做事利落,哪怕在宋宜笑的建议下,不时拆掉重绣,一上午的功夫,竟就把荷包做了个七七八八。 “另一面要也只绣简单的图案,你这荷包今天可以做好了。”用午饭的时候,宋宜笑看着那个荷包打趣道,“这荷包是做给我的吗?” 韦婵闻言甜甜一笑:“这个是练手的,哪好意思给表姐?等我再长进些,多绣几个,拣个好的,才好意思给您啊!” “这话里的意思我可是听出来了!”宋宜笑向旁边伺候的赵妈妈道,“得我用心教她,才有指望拿到荷包呢!不然,可就没我份了!” 赵妈妈笑着道:“表小姐这是真心尊重您,所以要给您好的!” 韦婵拍手笑:“还是赵妈妈懂得我!” 说笑之际,赵妈妈趁韦婵不注意,暗暗给宋宜笑使了个眼色。 宋宜笑想了一会,才恍然:该死的简虚白! 昨晚那么一闹,她竟把韦婵疑似在寿宴上受委屈这事给忘了! 亏得赵妈妈提醒! 想到这里,宋宜笑正要出语试探,外头巧沁却走了进来。 看到她们在用饭,连忙告罪,才道:“小姐手臂好点了吗?王妃娘娘挂心得很,想着太妃寿辰已经过去了,如今请大夫进府也不算冲撞,所以约了一位大夫,晌午后来这儿,给您瞧瞧!” 这是说好的,宋宜笑自是点头:“我一会就叫她们把偏厅收拾下,再挂上帘子。” 巧沁走后,因为大夫很快就会到,宋宜笑心想万一这么点时间说不完,中途被大夫过来打断,却不太好。就打算等大夫走后,再跟韦婵好好谈谈心。 谁想大夫还没来,偏厅的帘子才挂上,韦梦盈却先到了。 这倒没什么,毕竟大夫是外男,哪怕隔着帘子,有长辈在旁看着,到底显得堂皇些。尤其韦梦盈如今正把大女儿看重得不得了,宋宜笑有什么不好,她哪能不亲自到场? 让宋宜笑意外的是,她把陆冠云也带了来。 “这孩子成天缠着我,你也晓得我这几日有点乏,哪有精神陪他?”韦梦盈在众人面前是这么对女儿说的,“茁儿太小还不能跟他一道玩,他其他哥哥姐姐呢,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好打扰。我思来想去,笑笑你这两天得养伤,正好比较闲,就让他在你这儿小住几日,横竖你们是亲姐弟,这孩子又才四岁,名节上也没什么可说嘴的。你看如何?” 宋宜笑对这番话半信半疑——主要是她发现陆冠云要来含霞小筑小住,乳母跟丫鬟却很不齐,仅仅只带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还都不是往常近身伺候他的。 “难道有人对云儿下手了?”她心中暗吃一惊,摸了摸陆冠云的头,见他果然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除了见面时喊了声“姐姐”、“表姐”,余下不管听到什么,都是只发呆不作声,跟一株蔫了的小树苗一样,哪有一点点淘气劲儿? “云儿能来小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我方才还跟表妹说我们两个在这里太空闲了点呢!”宋宜笑压下心绪,含笑应下。 韦梦盈这才跟女儿、侄女说起家常话来。 没说几句,外头下人禀告,道是大夫已经到了,韦梦盈就让赵妈妈亲自看着陆冠云:“让他在庭院里玩一会,别多给他吃糖,他哭闹也不成!” 自己则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带着宋宜笑、韦婵去偏厅。 一行人在帘子后坐好了,下人才出去把大夫引进来。 虽然说宋宜笑的伤就在手臂上,但以时下大家闺秀的矜持,也不会露出来给大夫看的。只在腕上覆一方帕子,伸出帘外,就请大夫诊断。 隔着帘子,影影幢幢的,宋宜笑也看不清大夫的模样,听嗓音似乎有点年纪了,把完脉,说了一番基本没人听懂的术语后,等韦梦盈委婉的问了,才简洁道:“开了药,内服外敷,过段日子就能好。不会落疤,也不会有什么病根。王妃娘娘与小姐尽可以放心!” 韦梦盈又问具体多久能好:“我这孩子,下半年就要出阁,接下来怕是闲不下来。虽然说伤在左臂,但到底不方便。大夫莫如给个准信,好叫我这做娘的心里能有个底?” 大夫沉吟了会,道:“妥善调养的话,一个月能好。” “有劳了!”这大夫是韦梦盈自己安排的,说什么话当然也是按着她的意思来——毕竟长兴公主只是抓了宋宜笑一会,说太夸张,公主年轻看不出来,太后皇后可不糊涂!说轻了呢,宫里也不会很重视宋宜笑受的委屈。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影响不了宋宜笑准备出阁,倒能以治伤的名义,让韦梦盈给女儿好好调养下,争取出阁后早日得子以稳固地位;也足以引起宫里的注意,为了维护皇室的名声,也要好好安抚宋宜笑一番! ……送走大夫,韦梦盈找个理由把侄女打发走,单独留了女儿说话,道:“大夫开的药你只管用,内服的是滋补身体,外敷的也是娇嫩肌肤。都是好的。” 又叮嘱了几句过两日觐见时,太后等人问起来,种种回答的技巧。 这些讲完了,方说到把陆冠云送来小住的事——韦梦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许是看你嫁得好,我这些日子又精神不济,那老东西竟把主意打到了云儿头上!幸亏我发现得早!如今云儿身边的人都不好用了,我暂时也找不出那么多可靠的人填补,想想目前还是你这里安全些!” 宋宜笑怔道:“云儿也是太妃的亲孙啊!” “亲孙?”韦梦盈冷笑着睨了眼女儿,“不是为娘戳你痛处,但你以为天下像庞氏那样的人,独她一份?” 想到自己祖母,宋宜笑也没话说了。 韦梦盈却又意味深长道:“再说,这眼节骨上动手,冲的又是云儿,必须是那老东西,方是对咱们娘儿几个最有利的!” 见女儿神情怔忪,她笑了笑,“懂了吗?” ……合着亲娘对幕后真凶兴趣不大,反正铁了心要把罪名扣到婆婆头上去! “说祖母会害亲孙,一般来说人家是不相信的。”宋宜笑马上又想到,“但,前不久太妃刚刚打算牺牲六小姐为三公子铺路……” 既然能为了喜欢的嫡孙牺牲庶孙女,那么为了喜欢的嫡孙,再干掉一个不喜欢的继室嫡出孙,好像,也不无可能? 宋宜笑再次见识了亲娘的手段! “恐怕娘她才得知了六小姐的事,就开始布这个局了!” 第六十七章 你趁我睡着了打我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觐见太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八章 觐见太后 宋宜笑打从心眼里不想趟衡山王府的混水,但所谓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已经不是在河边走的问题了,是索性在河里长大的——至今还没上岸呢! 所以察觉到韦梦盈的打算后,虽然暗暗为陆冠伦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把陆冠云照顾好。£∝筆癡鈡文 不知道是不是陆冠云来之前被叮嘱过,韦梦盈走后,他就紧紧粘上了宋宜笑。 吃饭要姐姐喂、喝水要姐姐倒、玩也要姐姐陪,到晚上该安置了,也非要跟着姐姐睡——宋宜笑左哄右哄无果,只好依了他。 她现在因为正在“养伤”,没什么事儿要做,弟弟缠得紧一点,倒也无所谓。 就是这么一来,便没功夫过问韦婵的事了。 次日沐浴时,宋宜笑才把外衫解下,就听陆冠云在浴房外一迭声的催促:“姐姐好了吗?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她叹口气,无可奈何的对锦熏道:“回头你跟赵妈妈说声,请她帮问一问表妹寿宴上是不是被冲撞了吧!” 锦熏找机会把话带给了赵妈妈,赵妈妈去旁敲侧击了一番,韦婵却始终笑着否认。 赵妈妈到底只是奴婢,表小姐不肯说,她总不能逼着表小姐说吧?只好就这么给宋宜笑复命。 宋宜笑瞥一眼正抓着自己裙裾要抱的弟弟,扯了扯嘴角:“要不问娘有空管一管么?” 她如今算是被这小祖宗整个包圆了! 赵妈妈依言把这事报到韦梦盈跟前,韦梦盈那边还没来得及召见韦婵,韦家倒先来人了,说是穆大.奶奶的娘家侄子婚期在即,穆大.奶奶打算带子女去喝喜酒,所以让韦婵提前几日回去预备。 宋宜笑就疑心,是韦婵受了委屈,悄悄打发人回韦家说了,韦家这才找借口来接人。 “但赵妈妈去问时,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表妹怎么会连点口风都不露呢?”宋宜笑感到很疑惑,“瞧着竟像是怨上我一样了,可表妹又不是那样的人!” 但她再疑惑,总不好拦了表妹去外家道喜,只得收拾几件东西作为随礼,让韦婵带上。 韦婵走后的次日,之前简虚白提到的太后召见就到了——中官这次没带懿旨,只转达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前番衡山王太妃寿辰,长兴、玉山两位公主殿下前来道贺,回宫后很给太后娘娘讲了一番热闹。∈♀筆癡鈡文太后娘娘听得兴起,思及今年赐婚诸府,几位郡主小姐要么是还没觐见过太后、要么就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所以打算在三日后,召诸位得懿旨赐婚的闺秀,于铭仁宫清熙殿觐见!” 韦梦盈热情的招待了中官,送客毕,就又喊了女儿到跟前仔细叮嘱——末了忽然想起一事:“司空家小姐好像给你带过话,蒋小姐要跟你见面?” “是有这么回事。”宋宜笑微微蹙眉,“要说这事我正想请娘指点,这蒋小姐之前跟我是没有深厚交情的,但上巳宴上她倒颇有担当!那天宴散后还跟我很是要好,谁想如今却仿佛恨上我了……娘您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同她解释才好?” 韦梦盈嗤笑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上巳宴那会,她是高门闺秀,你是寄人篱下;她是准魏王妃,你是凑热闹的。结果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落选皇子妃,成为众人笑柄,你呢反而出人意料的高嫁。你想让她痛快啊,除非你比她还落魄!” “蒋姐姐倒不像这样的人……” 宋宜笑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好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是什么样的人,是这日子约得很不好!你当天去哄完她,次日就要进宫!万一她胡搅蛮缠起来,耽搁了你回府的时间;又或者她情绪激动,像长兴公主一样伤了你,那怎么办?!” 韦梦盈轻描淡写的拍板,“推掉!别说觐见太后了,你连宫宴都没参加过。区区三天时间,我有多少东西要教你?哪来的功夫让你去敷衍那姓蒋的?” “可是——” “没有可是!”韦梦盈很坚决,“姓蒋的要真把你当朋友,知道你后一天就要入宫拜见太后,就该主动提出取消或挪后约会!她要记恨你的失约,这说明她只顾自己根本不为你考虑!这样的朋友有什么好交往的?” 她觉得女儿眼界太窄了,“贤妃亲侄女这身份确实不低,但女孩儿的身份,归根到底是看嫁得怎么样!这姓蒋的先已传出准魏王妃的身份,如今却棋差一着败与南漳郡主,往后的前途,要没意外肯定没你好!你还忌惮她做什么?等你出了阁,没她这点身份的女孩儿,都没资格到你跟前见个礼!” “那卫家小姐呢?”宋宜笑知道再提蒋慕葶也没用,只好换个法子,“她跟蒋姐姐交情不浅,那可是太子妃的亲妹妹!” 韦梦盈不以为然:“没事儿!为娘给你做这个难人,以后见了,你只管把责任都推我头上好了!太后的召见跟女孩儿之间的约见,换了她们的亲娘,哪个不是跟我一样的做法?稍微懂事点的人都应该理解!” 扫一眼女儿,语重心长的教导,“那些不理解的,要么就是不真心跟你来往,所以特别苛刻;要么就是本身器量狭小,容易被得罪!这两类人,场面上过得去也就算了,都不适合深交!” 宋宜笑心里乱七八糟的,但也拗不过她,只得要求:“我听司空家小姐话里的意思,蒋姐姐认为我得罪了她的,娘您不让我去见,派的人好歹把话说圆融点,不要更加得罪了她,使我日后连罪都不好赔!” 又说,“最好再约个时间,大家都方便的。” 韦梦盈.满口答应:“娘还能害你不成?放心放心!” 转头却叮嘱薄妈妈,“不必明着得罪那蒋慕葶,但也别太惯着——代国长公主费尽心机把女儿塞给魏王做王妃,打什么主意,谁不知道?蒋贤妃虽然不是魏王的生母,可襁褓里养到现在,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简虚白是太子这边的人,怎么能让笑笑跟那姓蒋的走近!” 何况代国长公主的女儿抢了蒋慕葶的准未婚夫,对于蒋慕葶的好友,哪能不存几分防备与敌意?代国长公主与晋国长公主可是嫡亲姐妹,韦梦盈可不希望女儿还没过门,就把婆婆的亲妹妹得罪了! ……亲娘的一片苦心,宋宜笑这会自是被瞒得死死的。 三天的准备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太后召见这日,她天没亮就起了身,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收拾好后,又带着陆冠云赶到韦梦盈跟前,让亲娘帮忙再掌一掌眼。 韦梦盈抓紧时间指点了一番宫中禁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别家打听的下人也回来禀告,说离宫门远的人家,小姐车驾已经出府,这才道:“你去吧,记得娘跟你说过的话,万事小心!” 皇太后主动召见,所乘的又是衡山王府的马车,所以入宫很顺利。 本朝皇城传自前代,因中间有夷狄作乱中原,大睿定鼎后,为了表示光复河山、承袭衣冠,所以宫名规制基本未改。 惟独太后所居的宫殿,前朝称仁寿宫的,本朝却只有铭仁宫——这是因为原本的仁寿宫,在前朝西雍覆亡于异族入侵时,被其时垂帘听政的太后亲自举火引.焚,随后抱着幼帝投入火场,双双殉国。 后来大睿收复帝都,因仁寿宫已毁,就翻修了西雍初年时的太后居所徽淑宫,改名铭仁宫,供奉太后。 宋宜笑被宫人引到清熙殿上时,南漳郡主与裴幼蕊已经先到了。 这倒不是她来得晚,而是这两位的条件她比不了——这两位是代国长公主跟晋国长公主亲自带来的。 虽然说她今日进宫算顺利了,可到底是臣女,哪能不需要层层通禀?两位长公主却可长驱直入,哪怕晚一步抵达宫门,也会比她先到。 好在太后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刻,等宋宜笑见完礼,就和蔼道:“快起来吧,哀家早就想看看阿虚瞧中的女孩儿什么样子了!” “不只母后好奇,媳妇也是一大早就盼着呢!”太后要看孙媳妇、外孙媳妇们,两个女儿都到了,媳妇们当然也不会缺席,如今开口的正是苏皇后,“瞧这水灵灵的模样儿,阿虚到底是母后跟前长大的,就是有眼力!” 皇后这么说了,她下首的崔贵妃、蒋贤妃等人也纷纷附和。 “之前长兴公主去衡山王府找我麻烦,还对我动了手。”对于皇后的态度,宋宜笑不意外,“这会就算是做给太后、晋国长公主看,皇后也不可能为难我。” 她关心的也是太后跟晋国长公主的态度。 这两位一个抚养了简虚白;一个是简虚白的母亲。前者尊贵无双,后者乃金枝玉叶。 如果对她印象不好的话,哪怕简虚白以后不亏待她,她日子也会过得很艰难。 偏偏越紧要的人,发话越晚——后妃们交口称赞了会,连代国长公主也说了句:“这女孩儿气度不错,倒是配得上阿虚的。” 一直抚着膝上猞猁的晋国长公主,才抬起眼来,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宋宜笑,漫不经心道:“瞧着挺懂事的,就是太懂事了,未免让人心疼。” 这话不咸不淡,也听不出来喜怒——但这会殿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她的意思:我准儿媳妇懂事,绝口不提在长兴公主手里受的委屈,我这做婆婆的可是心疼! 上首皇太后静静喝茶,不言不语,代国长公主、崔贵妃等人,有意无意,都明明暗暗的看向了苏皇后—— 第六十八章 觐见太后 第六十九章 霞光雾月环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六十九章 霞光雾月环 苏皇后心中苦笑了一声,面上则笑容可掬道:“姐姐这话,真是说尽了咱们做父母的心!这孩子不懂事吧,跟着她简直要操碎了心!这孩子太懂事吧,想想又觉得心疼!总而言之呢,这儿女从落地起,就没有一刻不牵肠挂肚的!” “既然牵肠挂肚,就该好好教导。☆→筆☆→癡☆→鈡☆→文”长公主对她委婉的诉苦兴趣不大,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毕竟,招人疼……总比招人恨好,对吧?” 当着太后的面,长公主这话算是说得很重了。 饶是苏皇后长袖善舞,这会面色也微微发僵,片刻后才强笑道:“姐姐说的是。” 暗示以后会好好管教长兴公主,皇后强打精神为自己圆场,“要说还是姐姐福分好,幼蕊这孩子有多聪慧机敏就不说了,宜笑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往后两个孩子过了门,一起孝顺姐姐,姐姐这天伦之乐啊真真是叫人羡慕!” 见长公主抚着猞猁没接话,显然还不是很满意,皇后无奈,只得招手让宋宜笑过去,解了腰间一对环佩给她,“本宫向来最喜欢你这样沉稳秀美的女孩儿,这对霞光雾月环,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古物,权当本宫给你的见面礼,愿你同阿虚往后和和美美,一世安康!” 只瞧这霞光雾月环那流光溢彩的模样,宋宜笑虽然以前没听说过,也知道定然价值连城,自不敢接。 不过晋国长公主倒有些消气了:“自从百年前暹罗国内乱,大批工匠死于焚城,这霞光雾月环的手艺失了传,不得不从贡品里划去。之后中土也是频历兵燹,保存到如今的可谓屈指可数,尤其这种毫无瑕疵的品相,怕是满宫里也就这么一对了。你倒是舍得!” 长公主虽然恼侄女落了准媳妇面子,间接打了自己儿子的脸,但也知道,现在宋宜笑还没过门,身份悬殊搁那,不可能让皇后、公主亲自赔礼。 如今皇后答应管教公主,又拿出珍贵的霞光雾月环作为补偿,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再追究下去也捞不到太多好处,反倒是给儿子、准儿媳拉仇恨了。 “姐姐说笑了,再好的东西,不拿出来用,老搁库房里,那还有什么意思?”见长公主这么说,苏皇后可算是放了心,含笑道,“何况这样光鲜的物件,正要她们年轻人戴着才好看呢!” “皇舅母可真偏心!”眼看这场风波就要过去,上首的皇太后已经预备给宋宜笑赐座了,谁知南漳郡主忽然吃味道,“这对霞光雾月环,我以前也要过呢!皇舅母愣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把话题带了过去,如今宋小姐一来,什么都没说呢,您就给了她了。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苏皇后嘴角一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小祖宗好? 好在晋国长公主刚刚逼她表了一回态,如今也有意缓和关系,开声替她接了话:“紫湘你怎么这么霸道?你从小到大,你皇舅母给你的好东西还少么?好吃好喝好玩的,什么时候忘记过你?如今不过念着你表哥的面子,给了你准表嫂份见面礼,你也要争?合着你皇舅母的东西只能给你,别人都碰不得?” “姐姐,紫湘是跟皇嫂开个玩笑呢!”代国长公主见女儿被姨母呵斥得泫然欲泣的模样怪心疼的,不满道,“你何必这样当真?” “这么多长辈在,其他女孩儿都乖乖巧巧知书达礼,就她出来插嘴!”晋国长公主不耐烦的道,“没点儿规矩!我说她几句怎么了?” 代国长公主一下子涨红了脸:“姐姐看我不顺眼,说我就是,迁怒晚辈算个什么事?” “我用得着迁怒外甥女?”晋国长公主冷笑着睨她一眼,“我想教训你,什么时候不可以?说得好像我没给过你规矩一样!” “你!!!”代国长公主这辈子顺风顺水,连显嘉帝都十分迁就,哪里受得了这样当众被下面子?当下拍案而起,“你当我……” “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上首的皇太后在南漳郡主说话后脸色就不太好看,如今见两个女儿越吵越不成样子,终于忍无可忍的呵斥出声,“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胡闹!当着晚辈的面,还有没有一点点做长辈的自觉!?” 见太后发怒,姐妹两个才互相冷冷一望,都不怎么甘心的请罪:“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失仪,还请母后责罚!” 这时候恰好宫人进来禀告,说赐婚梁王的司空小姐还有赐婚毅平伯世子的谢小姐都到了,正在殿外听宣。 苏皇后等人趁机圆场,劝说太后息怒:“今儿个说好了要见见几个孩子,如今人已到了殿外,若叫她们久候,恐怕心下不安。原是母后一番好意,可别把人吓着了!” 太后本也没打算怎么处置两个女儿,不过是恼她们在晚辈跟前争执,失了长辈身份。所以被皇后她们哄了几句,也就颔首:“着她们进来吧!” 片刻后,司空衣萝跟一个年岁仿佛、云鬓花颜的女孩儿联袂而入,行礼如仪后,太后意思意思的问了几句司空衣萝就作罢,倒对那谢小姐格外关注——片刻后代国长公主一句:“要是鲁国皇姐现在还在,看到惜儿要成亲了,该多高兴?” 宋宜笑方了然——毅平伯世子应该就是显嘉帝的胞妹之一、已故鲁国长公主留下来的孩子。 没了亲娘的亲外孙,也难怪太后对他的未婚妻特别上心。 “都坐吧!”太后对谢小姐的表现很是满意,问完了话,就让人搬了三个绣凳上来,着女孩儿都入座。 这三个绣凳,两个摆在晋国长公主身后,一个摆在崔贵妃身后,显然是让她们跟着各自的准长辈坐的。鲁国长公主的排序在晋国与代国长公主之间,谢小姐就跟了晋国长公主。 宋宜笑落座后,上首的裴幼蕊递来一个友善的笑,她忙也回了个笑,又对下首的谢小姐勾了勾唇——她们女孩儿之间的无声招呼还没打完,代国长公主游目一看,忽然皱了眉:“崔小姐呢?崔府离皇宫可不算远,怎么住城南的司空小姐跟谢小姐都到了,她还没来?” 就说崔贵妃,“不是本宫说贵妃,但今儿这殿上的女孩儿,谁不是锦绣堆里如珠如宝养大的?怎么她们都到了,偏你那侄女姗姗来迟,叫咱们这许多人一起等她?” 其实崔贵妃这会也正替侄女担着心,闻言暗暗咬牙,可当着太后与皇后的面,不得不赔笑:“殿下您不知道,见怜那孩子前不久刚刚病了一场,虽然前两天好了,但元气未复,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所以才耽搁了?” “前不久病了?”代国长公主拨着腕上镯子,似笑非笑,“啊哟,那不就是赐婚懿旨刚刚下去的时候吗?这一接旨就病,莫不是这孩子福薄,承担不起?” 转向太后,“母后啊,这崔小姐要是做不起太子侧妃,依我看还是早点换人的好。毕竟崔家养个女儿也不容易,是吧?” 太后看了她一眼,皱眉不语。 “太后厚爱,那孩子自然是受宠若惊的。”崔贵妃心中大怒,面上却丝毫不露,微微笑着道,“不过长公主殿下过虑了,这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何况,那孩子已经好了。” 代国长公主“哈”了一声:“这都痊愈了,做什么到现在都没到?别不是又病倒了吧?虽然说东宫有太子妃主持,侧妃除了伺候太子外,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可这三天两头的病,别说给太子延续子嗣了,这不是给东宫添麻烦去的么?” 这话等于笃定崔见怜生不出孩子甚至活不长了——崔贵妃再让着她也不禁露出恼色:“殿下说笑了!见怜要真是身体不好,今年占春馆的上巳宴可是摆在山腰上,清江郡主与南漳郡主亲自带头走上山去的,她又怎么参加得了呢是不是?” 代国长公主嗤笑一声,还想说什么,但眼角瞥见皇太后递来警告的视线——崔贵妃已经把晋国长公主的长女清江郡主抬出来了,代国长公主再追究下去,清江郡主也免不了落个没有用心为太子挑选侧妃的罪名,晋国长公主才维护了没过门的儿媳妇,会不疼自己长女? 皇太后可不想两个女儿又吵起来。 “闻说崔小姐花容月貌,冶丽非常。”不能挑起晋国长公主的怒火,但也不是就不能继续找崔贵妃麻烦了。 代国长公主略作思索,就换了悠闲的语气道,“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念在她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的份上,就再等一等吧!” 她表示偃旗息鼓了,崔贵妃却非但没放松,反而失态的黑了脸! 代国长公主这一手太狠毒了——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什么“难得的美人儿”,这不是赤.裸.裸的提醒太后,仔细崔见怜成为红颜祸水? 先不说太后对太子夫妇都很满意,哪怕给崔贵妃个面子,把崔见怜指给太子做侧妃,但也绝对不会容许崔见怜仗着姑姑越过太子妃去;就说太后跟显嘉帝都指望太子励精图治,将来做一代明君呢,怎么会容许有人自恃美貌、祸乱东宫! 偏偏,崔见怜迟迟不到,崔贵妃又不知道缘故,这会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侄女分说! “子玉怎么回事?!”崔贵妃又气又恨,暗骂代国长公主之余,也对娘家弟弟十分不满,“见怜不懂事,他怎么能这么没分寸!平时再怎么惯着,都是要做侧妃的人了,怎么能不好好管教!” 好在贵妃正觉得词穷之际,宫人终于再次入内禀告:“崔小姐来了,正在殿外候命!” 崔贵妃长松口气,旋即又捏紧了拳,预备替侄女说话。 但脸色略显苍白的崔见怜进殿后,行过礼,不待代国长公主发难,就请罪道:“臣女来的路上遇见清江郡主跟前的人不慎伤了坐骑,闻说是卓公子染恙,急需太医到场,就将拉车的骏马让与那人,故此来迟,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平安儿?”太后还没说话,晋国长公主已变了脸色,“平安儿怎么了?” 第六十九章 霞光雾月环 第七十章 找麻烦?拖你下水!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章 找麻烦?拖你下水! 崔见怜却摇头,道:“回长公主殿下,那人来去匆忙,臣女怕耽搁了卓公子的救治,所以未敢细问。£∝筆癡鈡文” 这下太后跟晋国长公主哪还顾得上什么召见不召见? 长公主连太后打发人去太医院问个情况都等不及了,起身就要走:“柔玫那儿一直有韩太医守着,要是寻常小恙,何必再请太医?母后,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太后也是这么想的,立刻颔首:“有什么消息速速递一个进宫,免我牵挂!” 裴幼蕊是被晋国长公主带来的,这会长公主担心外孙中途退场,她总不能继续若无其事的留下来,自也请求陪长公主同去好搭把手。太后见长公主没意见,也就准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清熙殿上顿时就有点僵场。 好在崔见怜到得晚,这会已经到饭点了,太后瞥了眼时辰,就吩咐赐宴——但太后这会惦记着曾外孙,后妃忙着宽慰婆婆,谁有心思招呼几个小辈? 所以偏殿设了宴后,太后、皇后都说怕女孩儿们拘束就不过去了,代国长公主母女也要陪太后,最后崔贵妃、蒋贤妃只能站出来,带余下的四人去入席。 两位妃子也没心情多耽搁,开宴后说了些场面话,喝了杯酒,就各找了个借口退场,把四个人扔下去太后跟前献殷勤了。 虽然被草率敷衍,但没有贵人在上,四个女孩儿倒也能松口气。 司空衣萝就提议互相介绍下:“以后都是亲戚了,今儿既有机会同席,总不能出了宫门仍旧不相识吧?” 其实她这话主要是为宋宜笑考虑的,她跟崔见怜、谢小姐出身仿佛,帝都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宋宜笑递了个感谢的眼神给她,率先介绍了自己后,那谢小姐跟着道:“我姓谢,闺名依人,家祖莱国公,家父三年前外放,如今正在青州刺史任上。” “依人的父亲可是当年的探花郎。”司空衣萝笑着替她补充,“说起来宜笑你跟她还有些渊源,令尊是那一科的状元呢!” 宋宜笑不受宋缘宠爱的事情,谢依人其实很清楚。 毕竟简虚白那样的身份,挑来挑去竟娶了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儿,谁都有好奇心。 不过两人头次照面,又没矛盾,谢依人也不会傻到戳穿,反而就势笑道:“原来咱们爹爹竟是同榜,那往后我可要跟宋妹妹多亲近亲近了!” “那你可要小心点!”一直懒洋洋的崔见怜,忽然插话道,“这位可是极聪明的,寻常人给她做朋友,怕是消受不起!” 她似笑非笑道,“蒋家小姐好些日子没露面了呢是不是?” 这话听得司空衣萝跟谢依人都微微发怔:“难道蒋慕葶意外落选魏王妃,竟跟这位有关系?” 就想到蒋慕葶那么板上钉钉的前途,传闻显嘉帝都点了头,只等上巳宴后过明路,怎么说换人就换人了?偏偏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宋宜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得了个好夫婿! 不免就怀疑,是宋宜笑坑了蒋慕葶,换取代国长公主把她介绍给简虚白为妻! 宋宜笑对她们的惊疑心知肚明,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不急不恼道:“‘聪明’这两个字,还是还给崔小姐自己的好!我要是能有崔小姐这样伶俐的口齿呢,方才皇后娘娘非要赐下这对霞光雾月环时,也不至于笨嘴笨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着放下袖子,露出之前皇后亲手给她系上的环佩,在殿中烛火的照耀下,光华万千,美不胜收。∈♀筆癡鈡文 “果然是霞光雾月环!”司空衣萝跟谢依人都是大家出身,即使没见过也听说过此物,这会都看得目不转睛,既羡又慕,“宜笑,你可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连城珍宝我实在受之有愧。”宋宜笑和和气气道,“要不是晋国长公主殿下发了话,我是万不敢收的。” 司空衣萝跟谢依人对望一眼,再看崔见怜,就暗暗蹙眉了:晋国长公主会发话让宋宜笑收下这样的珍宝,显然至少对这个准儿媳妇印象不坏。长公主可是简虚白的亲娘,她会容忍自己儿子有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妻子? 至于说长公主被蒙蔽了——崔见怜一个没出阁女孩儿都知道的事,还能瞒得了长公主? 显然崔见怜是信口雌黄、存心挑拨! 司空衣萝跟谢依人倒也不是非得跟宋宜笑结交不可,但没人喜欢被算计,这会嘴上不提,心里都对崔见怜有些腻味。 崔见怜一招落空,有些遗憾,但很快又道:“据说皇后娘娘手里也才这么一对霞光雾月环,本打算给长兴公主殿下做陪嫁的,如今竟赏了你,你这福泽深厚的,真叫人羡慕呢!” 这话却是想挑起司空衣萝与谢依人的嫉妒心了。 “皇后娘娘与晋国长公主感情深厚,赏我也是看长公主殿下的面子罢了。”但宋宜笑刻意露出霞光雾月环时就做好了准备,这会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轻松愉快道,“其实崔小姐何必担心?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慈爱可亲,怎么可能不疼你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别埋怨皇后偏心了,我只是皇后的准外甥媳妇,要不是准婆婆面子大,这对霞光雾月环也轮不到我。你可是准太子侧妃,皇后的儿媳妇之一!还怕皇后将来亏待你吗? 单单这么一番话倒也罢了,不过崔见怜到得晚,想必这中间崔贵妃还不及告诉她:苏皇后才赐下这对霞光雾月环时,已经被南漳郡主的质问弄得差点下不了台! 回头崔见怜这番话传入皇后耳中,想必皇后会记忆深刻。 尤其她还提到这对霞光雾月环,本该是长兴公主的陪嫁——这等于告诉所有知道内情的人,皇后为了平息长公主的怒火,拿出女儿的嫁妆才圆了场! “虽然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又有崔贵妃在,皇后不可能明着刁难她。”宋宜笑冷冷望着崔见怜恼怒的模样,心中嗤笑了一声,“但只要皇后记下了这事,以中宫之主的权势与城府,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太子侧妃?” 不是崔见怜说,她还真不知道这对霞光雾月环,本是长兴公主的陪嫁之物——想必,苏皇后跟长兴公主如今也记住她了。 所以怎么能不拖崔见怜下水呢? “马上就要避暑了,你们可有什么打算?”看出宋宜笑与崔见怜之间似有宿怨,司空衣萝对谢依人对望一眼,岔开话题道,“我去年在翠华山别院里亲手种了一缸睡莲,走时叮嘱下人好生照料,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开花?” 谢依人笑道:“那等到了山上,可得去看看!” 到底是在太后宫里,崔见怜虽然主动挑事,但也不敢放肆,见自己吵不过宋宜笑,就阴着脸不作声了。 她这个贵妃侄女、太子表妹都乖巧了,没什么靠山的宋宜笑当然不会趁胜追击,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容满面的跟谢依人一道问起司空衣萝种的睡莲来。 午宴用完后,四人一道去谢恩,太后等人也没心思留她们,唤到跟前意思意思讲了几句,就发下赏赐,暗示她们可以告退了。 出宫后,崔见怜没理会其他三人,径自登车而去。 但司空衣萝跟谢依人却都同宋宜笑闲聊了会,约定以后时常聚一聚增进感情,这才彼此告辞。 宋宜笑回到衡山王府,把觐见经过详细告诉了韦梦盈,韦梦盈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似崔见怜这样咄咄逼人的,就不能惯着!否则落了个软柿子的印象,必定后患无穷。你分寸拿捏的不错,回头宫女禀告上去,贵妃也挑不了你什么!” 也很支持她跟司空衣萝等人走动,“衣裙首饰,但有短缺只管说,可不能在人前落了面子!” 宋宜笑谢过她,问起蒋慕葶,韦梦盈一听就沉了脸:“我倒是想给你改个日子,比如说明后天!谁知那边一听马上就不高兴了,说什么既然失了约,这辈子也不要听你解释了!你说这是什么话?合着蒋家小姐是掌上明珠,为娘的笑笑你,就是她脚底下的泥不成!” “今天崔见怜也提到蒋姐姐呢,我想着是不是她在中间坑了我?”宋宜笑对亲娘这番话半信半疑,蒋慕葶虽然高傲了点、性.子急了点,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自己这回失约倘若真是好好儿给她说了,她不应该不理解。 不过没凭没据的,宋宜笑也不好提出来,只能旁敲侧击,“蒋家到底还有个贤妃在宫里呢,这误会能解开还是解开的好。娘您觉得如何?” 韦梦盈皱眉道:“你如今已是准国公夫人,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太对蒋慕葶低声下气,她不领情是小事,就怕太后、晋国长公主、简虚白他们知道了不喜。就是蒋贤妃,没准也认为你故意坑她侄女呢!” 就建议她,“等你出了阁,再跟她联络吧!” ——反正已经有风声说,蒋家正打算速度把蒋慕葶嫁到江南去,免得留在帝都丢人现眼。 就算这消息是假的,女儿出阁后,蒋慕葶还在帝都,韦梦盈也不担心:燕国公府没有长辈,虽然自由,但也意味着事事都要夫妻两个自己解决。 偌大的府邸,够两个年轻人操心一阵的。 “不但要操心府邸的打理,也要操心笼络住丈夫!”韦梦盈悠然自得的想到,“笑笑腾得出空去找蒋慕葶才怪!何况出了阁,身份转变,眼界也不一样了。简虚白也不会蠢到不告诉她朝中种种,到时候她怎么可能再心心念念怕蒋慕葶误会呢?” 她现在不跟女儿明说政治立场这话,倒也不是想算计女儿。而是宋宜笑之前隐瞒上巳宴上就被简虚白看中的事,让韦梦盈感到母女之间的罅隙。 虽然后来宋宜笑又是下跪又是请罪,看似对她低了头。 但韦梦盈很清楚,那道裂痕依然存在。 “毕竟我改嫁后把她扔在宋家一年才接到身边,这中间她在柳氏手里颇受委屈;之后有了云儿,对她也确实疏忽了很多。”韦梦盈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意外,且心有对策,“如今芥蒂已生,这孩子又是个有心思的,一味强硬的给她做主,哪怕确实为了她好,也只会让她对我越发阳奉阴违!只能边哄边教,叫她知道亲娘就是亲娘,再怎么疏忽了她,终究比旁人都靠得住!” 等女儿明白过来跟蒋慕葶来往太多,确实没好处,韦梦盈再站出来,表白自己怕女儿误会的苦心——到时候不怕宋宜笑不对她由愧生敬,俯首帖耳! “两任丈夫我都哄得好。”她打量着微蹙眉尖的女儿,心中微哂,“何况亲生骨肉?” 第七十章 找麻烦?拖你下水! 第七十一章 婚变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一章 婚变 ……宋宜笑虽然不知道亲娘这番算计,但没出阁的她,出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韦梦盈摆明了态度,她也只能从命。△¢筆癡鈡文 却想:“得空去袁姐姐那里一趟,请她帮忙传个话给蒋姐姐试试!” 倘若袁雪萼递话无果的话,“等跟司空衣萝、谢依人她们熟悉了,或者也可以请她们帮忙说道说道。” 但接下来她这番打算却全落了空,蒋慕葶那边不管谁去、找什么借口,千篇一律的回答:“我家小姐这些日子身体不好,不能见客也不能操心!老爷夫人牵挂得不得了,为了小姐的安危早就发了话,有什么事儿都等小姐好起来再说,您看这……” 个个铩羽而归。 事情到这里宋宜笑还不死心,又想起了卫银练,这是蒋慕葶打小结识的手帕交,总不可能把她也拒之门外吧? 但卫家老夫人迟迟不见好转,以至于司空衣萝生辰那天,卫银练失约未到,自然无法说事。 等卫家老夫人终于痊愈了,这时候天已经热了,显嘉帝奉皇太后移驾翠华山避暑,衡山王府与卫家俱在随驾之列,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实在不适合打扰。 “等到了山上再去拜访卫姐姐吧!”宋宜笑想到这一点,自然只能推迟寻卫银练帮忙的计划。 不过抵达翠华山后,也不可能立刻去找卫银练。 毕竟赶路下来,人得喘口气;大大小小的行李得归置上两三日;今年宋宜笑因为沾了未婚夫的光,从往年的角落里换到了陆蔻儿隔壁的宽敞院子,还得熟悉下环境。 总算把这些都弄好了,韦梦盈却又把陆冠云丢了过来——没办法,这会她已经显怀了,害喜情况还比较严重,伺候陆冠云的人手却还没凑齐,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就塞给亲生女儿才能放点心了。 宋宜笑不可能不管亲弟弟,陆冠云又是个缠人的。本来她跟卫银练也就一面之缘,独自上门拜访已经有些冒昧了,再带个弟弟委实不成样子;不带吧,陆冠云撒娇打滚绝对不依——只能叹口气,想着蒋慕葶误会自己左右不是一两天,如今分.身乏术,且等有机会再说吧! 她这儿出不了门,好在司空衣萝她们倒没忘记她,隔三岔五都会送点东西来。 半个月后,谢依人还亲自登门了一趟,说是好久没见,来看看她。∽↗筆∽↗癡∽↗鈡∽↗文 宋宜笑自然热情款待,好说歹说哄了陆冠云跟小丫鬟去庭院里玩秋千,总算挣得一点清净时光,招呼谢依人一起喝茶吃点心:“我娘如今乏着,弟弟顽皮又爱粘人,实在脱不开身,这些日子都没跟你们走动,正想着呢,你就来了!” “这年纪的小孩子都这样。”谢依人笑着道,“听我爹娘信里说,我那小妹也是极活泼的,三五个下人都看不住!” 她说的小妹是她父母在青州任上生的嫡幼女,比陆冠云小一岁,至今姐妹还没见过面,只能从书信里了解对方的近况。 宋宜笑打趣道:“看你这文静端庄的样子,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你妹妹顽皮的场面!” 就着弟弟妹妹的话题,两人说笑了一回,谢依人想起来件事,就告诉她:“前两日我从姑姑家的别墅回去,在山路上碰到裴小姐——就是咱们的准嫂子。” 现在翠华山上非富即贵,大家闺秀路上撞见了一点不奇怪。 问题是,“我跟她也算认识五六年了,以后又是妯娌,见着了当然要上前招呼。要搁往常,她肯定也是很热情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看到我了,却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头都没点一下!” 宋宜笑十分惊讶:“可是她不大舒服?” “不大舒服还去行宫做什么?”谢依人摇头,“我瞧着,她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焦灼得不得了,所以才没心情理会我。问题是,晋国长公主殿下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养,你说她有什么事要为难到这样失态的地步?” 她这个察觉到裴幼蕊情况不对的人都不知道,宋宜笑这个成天关院子里带弟弟的人,那就更不知道了。 两人猜测了一回,都没什么头绪——裴幼蕊虽然是她们的准嫂子,但现在大家都没过门,平常也没多少来往,真出了事,多半也牵累不到她们。 所以谢依人虽然好奇,但说了会也就没兴趣了,转而跟宋宜笑讨论起女红来。 这天宋宜笑送走她后也没多想裴幼蕊的事,接下来几日,她忙里偷闲的把从前答应司空衣萝的帕子绣完,又绣了几方给谢依人、袁雪萼、卫银练、蒋慕葶,着人分别送了过去。 绣帕送出去的次日,司空衣萝亲自上门来道谢,顺便带来一个叫宋宜笑风中凌乱的消息:“晋国长公主殿下要收裴幼蕊做义女,你回头收拾好贺礼预备着吧!” “她不是殿下的准儿媳妇么?怎么会做义女?” “有什么办法?”司空衣萝冷笑,“前些日子长兴公主殿下带人出去走走,也不知道怎么走迷了路,困在山林里一夜未归——次日却是简夷犹送她回去的,内幕我也不敢多打听,只知道为了长兴公主的闺誉,只能让裴幼蕊跟简夷犹解除婚约了!裴幼蕊什么都没做错却吃了这样的亏,长公主怎么也要安抚下呗!” 简夷犹就是晋国长公主跟简驸马的长子,简虚白的胞兄。 宋宜笑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出,愣了好一会才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不说长兴公主喜欢的是简虚白了,就说简夷犹虽然是晋国长公主跟简驸马的长子,但简家的爵位是传给简虚白的。也就是说,简夷犹只是一个寻常贵胄子弟,还是跟裴幼蕊有婚约的! 长兴公主下降给他,多多少少要背负上“夺人丈夫”的名声不说,婚前跟表哥在外单独过夜,这名节也不要提了——以苏皇后的精明,怎么想都是把这事彻底封口当没发生过啊?怎么不但捅了出来还认了简夷犹这驸马? 难不成,是晋国长公主给儿子撑了腰?但涉及女儿一辈子的大事,皇后怎么可能让步? “说了内幕我不敢打听,哪里知道?”司空衣萝闻言微微摇头,“你也不要问了,这事儿,咱们都要装糊涂的好。” 宋宜笑强颜欢笑的送走她后,让赵妈妈照顾陆冠云,自己赶紧去韦梦盈院子请安。 所幸这天韦梦盈精神还不错,宋宜笑问候完了,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请她指点一二。 “怕什么?”韦梦盈听完倒是无所谓,“她做了你嫂子,那也是另起一座长兴公主府,还能住到燕国公府去不成?” 就嗤笑,“所以我说你要哄好了你夫婿!只要简虚白向着你,长兴公主敢找你麻烦,自有他给你出头!到时候你就看着那位金枝玉叶怎么哭吧!” 宋宜笑一想也是,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娘您说长兴公主这是在折腾什么呢?太后跟皇后竟也由着她这么闹?” “娘还是听你说了这事儿才知道的,现在你问我我哪知道?”韦梦盈捏着眉心,若有所思道,“不过原本裴幼蕊跟简夷犹的婚期就在八月里,你跟简虚白是九月——现在闹这么一出,公主下降之礼可不是一会功夫就能办好的。长幼有序,没准,这事会耽搁了你出阁!” 要只是女儿晚几天出门,韦梦盈倒无所谓。 她担心的是,蒋慕葶跟裴幼蕊都是有强大靠山的人,后者还是太后赐婚,尚且被抢了丈夫,自己的准女婿,会不会也因为婚期推迟,被人叼走? 韦梦盈担忧之下,连想了几个法子,都因怕曝露出来后激怒皇室,不敢动手。 不过许是宋宜笑福泽深厚——就在韦梦盈纠结万分时,长兴公主抢了裴家小姐丈夫的传言,竟在翠华山上下传了个沸沸扬扬! 不但如此,避暑结束后,圣驾奉太后回宫,惊讶的发现,这事儿居然连帝都都知道了不说,且已是满城风雨! 这种情况下,皇室自然要采取措施。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太后脸色铁青,“现在连京畿都知道这事了,堵是堵不住的,施以雷霆手段,只会越发坏了皇家声誉!” 所以,“大部分人议论这事,无非是为了凑个热闹。既然如此,换件热闹给他们看,也就是了!” 显嘉帝亲自给太后斟了盏茶,恭敬道:“请母后示下!” “阿虚的婚期不就在下个月?”太后呷了口茶水,不紧不慢道,“叫简平愉写封卧病在榻的家信送到帝都来,让阿虚如期成婚,就说为了给他祖父冲喜——把婚礼给他办隆重些,不怕帝都上下不关心,到时候继续盯着长兴他们的人自然就少了。” “这样会不会有人猜测,简平愉是被长兴之事气病的?”显嘉帝对女儿此举其实也很不满意,但到底是亲生骨肉,闻言不免迟疑。 “事情本来就是她弄出来的,她听几句议论有什么不应该?!”太后放下茶碗,冷笑,“倒是哀家的阿虚招谁惹谁了?先是被扣在乌桓受了五年多委屈,好容易回了来,看中的未婚妻又被欺到头上——如今哀家不过心疼他孤身一人住着偌大燕国公府,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也有意见?!” 显嘉帝素来孝顺,听出太后快要动真火了,自不敢顶撞,忙道:“都依母后!” 第七十一章 婚变 第七十二章 成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二章 成亲 太后不想心爱的外孙被拖延婚期,已致仕的简平愉尽管身体硬朗老当益壮,接到密旨后,也只好“卧榻不起”了。£∝筆癡鈡文 这位老相爷发妻早逝,续弦温老夫人也在十几年前病故,之后就没再娶。 如今身边虽有几个姨娘侍奉,但逢着大事,还得庶长子简离忧主持大局。 简离忧派了心腹老仆星夜飞驰至帝都,泣告晋国长公主夫妇:“老太爷这回病得突然,远远近近的名医都请过了,慢说妙手回春,却连药都不肯开!大老爷急得睡不安枕、食不下咽,前些日子方听人说了个法子,道是这样的情形,莫如叫晚辈子孙即刻成亲,喜气冲了病气去,自然就能好了。” 偏偏,“大老爷膝下虽然子嗣丰茂,可不是已经成了家,就是还没到年纪!这冲喜的事儿,又不能叫旁支子弟替代,只能遣老奴前来,请长公主殿下与二老爷为两位公子早迎佳妇了!” 晋国长公主自是心领神会,但她还没开口,简离旷就道:“夷犹婚期需要重议,阿虚是幼子,不可逾越兄长。横竖是给爹冲喜,倒不如让三弟续弦。毕竟自从三弟妹难产去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侍妾都没纳一房,瞧着实在冷清!” “你要给三弟续弦?”长公主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森冷之极,话声也仿佛从齿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你打算给三弟说谁家女?八字都没一撇——大哥为人最稳妥不过,连他都担心到寝食难安的地步,爹的情形可想而知!你居然放着阿虚跟宜笑这现成的一对不理会,打算慢条斯理去给三弟寻觅良妇!有你这样做儿子的?!” 简离旷被她呵斥得颜面无光,心中郁愤几欲爆发,深呼吸数次才按捺住,僵硬道:“是我思虑不周。” “糊涂东西!”晋国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只换了和颜悦色,对堂下缩头缩脑恨不得钻到砖缝里去的老仆道,“为人子孙,哪能坐视亲长受苦?你且放心,本宫明日亲自去跟韦王妃商量此事,必叫爹他老人家平平安安!” 韦梦盈正担心好好的女婿飞走了呢,长公主亲自登门说婚期照常,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 至于舆论,百善孝为先,在“盼祖父早日康复”的旗号下,谁也不能说简虚白越过胞兄成亲不对,反倒要称赞他的孝顺懂事。 这么着,九月十五这日,宋宜笑如期出阁。 婚礼在傍晚,为了保证今日的体力,她到快晌午才被叫起——由于充足的睡眠,坐到妆台前揽镜自照,但见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晶莹滋润,带露桃花似的,衬着明眸皓齿,如画眉眼,当真是玉软花柔、丽质天成。 专门请来给她梳妆的妇人一照面就夸:“这样的新人,还用得着打扮么?开了脸直接走出去,就是倾国倾城了!” 今儿这样的大日子,韦梦盈自要在场把关,闻言笑道:“好日子里谁不想锦上添花呢?可就指望你这双巧手,让我儿光光彩彩的出门了!” “小姐这会就够光彩的了。”那妇人笑道,“也不知道谁家公子这样好福气?” 左右自然告诉她,新郎乃是燕国公——那妇人其实早就知道了,故意一问,图的就是这会好说一句,“啊哟!那可真是绝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好话人人爱听,韦梦盈对她这小手段一清二楚,但赶着心情好,就叫人取了一对金稞子装在荷包里给她:“借你吉言,你也沾沾喜气吧!” 妇人笑眯眯的谢了赏,请人取水来净了手,这才打开脂粉等物,开始给宋宜笑打扮——中间韦梦盈也提出种种建议,这么边商量边动手,不时还返个工。△¢筆癡鈡文 宋宜笑跟人偶似的,前前后后被摆弄了两个时辰,才听见一声:“好了!” 她如蒙大赦的松口气,立刻被韦梦盈推着胳膊催促:“你自己瞧瞧,若不满意,趁有时间马上改!” 宋宜笑闻言看向镜中——芙蓉面、桃花腮,修眉联娟,杏眼盈波,樱桃似的一点朱唇,水光润泽,娇艳欲滴,正应了韦梦盈那句“锦上添花”的要求,说不尽的淑质艳光、颜丰色茂。 ……自然是没意见的。 “那就更衣吧!”韦梦盈点头。 花钗翟衣被小心翼翼捧上来——简虚白领国公爵,身份尊贵,妻以夫荣,宋宜笑可冠花钗九树,两博鬓,九钿,服用翟衣,绣翟九重,黼领玉带,整套装束华贵而不失庄严。 穿戴毕,韦梦盈吩咐:“举手,转一圈我看。” 宋宜笑依言而为,停步后,看到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赞叹:“仪态万千,便是如此!” “娘!”她娇嗔。 “害羞什么?”韦梦盈微笑,“做新妇都不美,平常还怎么见人?” “王妃娘娘说的是,小姐就不要谦逊了。”众人都附和,“小姐这会可不正是千娇百媚、仪态万方?” 笑看众人打趣、恭维了一番宋宜笑,韦梦盈心中计算时间,就暗示她们退下:“我单独叮嘱笑笑几句!” 等房里就剩母女两个,韦梦盈示意女儿到自己身边来,亲手给她理了理衣襟裙裾,凝视着她青春韶华的脸庞片刻,眼中就有了湿意:“一晃六年过去,我儿竟就要嫁人了!” 无论她这会是否真心,这么一句,却叫宋宜笑立刻落下泪来:是啊,要嫁人了——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出阁。 不是憧憬美好的姻缘,也不是爱慕哪家少年,只图脱离宋家,脱离那些人! 可最终也没能如愿,反而带着满腔悲愤,在千夫所指中,生生溺毙。 这一世,未到及笄,却已穿上嫁衣。 纵然她的夫婿亲口说过并不爱慕她,然而相比前世,已是花团锦簇。 “我好舍不得娘!”前世的凄楚绝望、被溺毙时窒息的痛楚还记忆犹新,此生将为人妇的惶恐与冀望又浮上心头,宋宜笑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压住汹涌的情绪,说着此刻该说的话,“真的真的舍不得!” “娘也舍不得你。”韦梦盈不知女儿真实心情,看她泪落如雨的模样,只道全是眷恋自己,既喜悦又放心,边拿帕子给她擦泪,边嗔道,“才上好的妆,怎么能哭?待会又要叫人给你补了……好在你就嫁在帝都,也不跟婆婆住,往后,常回来看看娘,啊?” 宋宜笑呜咽着点头。 “记得你小时候,才一点点大……”韦梦盈搂着她,语气温柔的回忆往事——只是她认为的温馨,对于前世被她放弃过的宋宜笑来说,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娘您别说了!”忍了又忍,宋宜笑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见韦梦盈神情愕然,深吸口气,作出一个关切的表情来,“您这会可是有身子的,陪我回想往事,万一动了情绪,对弟弟或妹妹不好怎么办?” 女儿怕自己想起跟庞氏那老东西的不对付动气?韦梦盈这才释然,欣慰的拍了拍她手背:“别担心,为娘如今过得好,不痛快的,只会是那些见不得咱们好的人!” 比如说宋缘跟庞氏! “但娘这些日子操劳得很……”宋宜笑扯了扯嘴角,压住烦闷的心情,娇嗔着要她保重自己——这招很有效果,既阻止了韦梦盈继续追忆往昔,又让她心情大好。 母女两个互相哄到下人来催韦梦盈:“宾客已经来了好些,有几位夫人,薄妈妈招呼不了,得您亲自过去才好。” 韦梦盈才恋恋不舍的安抚女儿:“该教你的,之前都说了。你不要太紧张,论才论貌,你都是好的,且简虚白亲自选妻,凭他怎么不承认,也不可能对你没好感……只管照娘教你的去做便是!” 见宋宜笑颔首表示都记下了,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究竟男女有别——含霞小筑这儿欢乐中难免有几分离别的悲戚,燕国公府内,却是一片纯粹的喜气洋洋。 晋国长公主含笑打量着堂下英姿勃发的小儿子,眼中满是怜爱:“阿虚娶了妻,就是大人了,往后这一府上下,可全要你支撑起来呢!” “再怎么是大人,在娘跟前也是儿子。”简虚白的婚服是衮冕,青衣纁裳,绣以九章,垂九旒青珠,导美玉之簪——传自古时的礼服,于岁月中沉淀的那份无言的巍峨,绝非人人都能穿戴得出它该有的风华。 但简虚白出身尊贵,自幼颐指气使惯了,这身装扮越发显得雍容与威仪并重,只“贵不可言”四字能形容。 此刻拢袖抬眼,英英玉立,却笑吟吟的撒娇,“娘可不能因为我娶了妻,就不疼我了!” “你是娘的心肝,娘怎么舍得不疼你?”长公主越看他越骄傲,不禁感慨万千,借着抚过鬓边花钗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按了按眼角,方笑嗔道,“可你也是国公,这燕国公府可是你的产业……” 说到这里,忽听“啪嗒”一声,不高不低的打断了她的话——却是跟她隔案而坐的简离旷,沉着脸把茶碗搁了下来。 长公主一皱眉,“你怎么回事?阿虚马上就要去迎他妻子进门了,你也不说句话?” “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简离旷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迎个亲而已,不出都城,就那么几步路,有什么好叮嘱的?” 此时此景,做爹的说这么一番话,自是扫兴无比。 晋国长公主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但看着阶下委屈垂眸的小儿子,到底深吸了口气忍住,强笑着圆场:“虽然时下有刁难新郎的习气,但阿虚这样的才貌,你岳家怎么舍得刁难?也难怪你爹不担心了。” 扫一眼铜漏,“时辰快到了,你下去收拾收拾,预备去迎亲吧,娘等着你们夫妻回来!” “是!”简虚白这会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几乎是垂头丧气走出去的。 小儿子落寞的背影,看得晋国长公主心疼不已,估计他走远后,也不再掩饰,腾的站起,夺过身旁内侍手中的拂尘,就朝简离旷身上抽去:“你摆脸色给谁看?啊?给谁看!?孩子好好的大喜之日也没个好声气,反了天了是不是?不想过了日子了是不是!?” 只是大发雌威的长公主却不知道,简虚白出了门就恢复了常色,只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幸灾乐祸:当着亲娘的面也敢给他脸色看?晋国长公主可称慈母,但说良心话她可真算不上贤妻! 这些年来他始终没学会讨好爹,但在娘跟前撒娇争宠的手段可是打小无师自通! 想不慈,问过他亲娘没有? 摆了自家爹爹一道,简虚白心情很好的踏上迎亲之路——因为宋宜笑到底不是衡山王府的骨肉,且她高嫁之后,对王府很多人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所以王府根本懒得折腾,意思意思就打发宋宜笑出门,专心招待宾客去了。 由于亲迎这里太顺利,为了掐准吉时,队伍在回燕国公府的路上,甚至还绕了段路。 赶在吉时前一刻,花轿落了地。 打了同心结的牵巾被塞进宋宜笑手中,微微传来的力道、以及左右的低声提醒,将她一步步引入燕国公府正堂。 傧相的唱礼声响亮而悠扬—— “一拜天地!” “兴!” “二拜高堂!” “兴!” “夫妻交拜!” “兴!” 精致绣纹的袍服一次次拂过纤尘不染的地面,叩首时旒珠交击、环佩琳琅,混合在喧嚷的鼓乐与嘈杂的人声里,几不可闻却清晰入耳——这一刻无论是简虚白还是宋宜笑,心绪都复杂到难以言说。 那是一种像被什么充满到极致、想描述时却又空空落落的茫然。 如梦又如幻,清醒的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彷徨无措。 这一生的时光,这一世的祸福,这一场婚礼之后,他们都将共同度过、合力担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端坐喜帐内,宋宜笑静静看着全福人将自己与简虚白的一缕青丝绾成同心结,郑重收入锦囊,心中不期然想起从前读过的诗。 但,抬眼望见简虚白平静的眼神,那份本就浅淡的期待,也转成了一闪而过的自嘲与警醒,“前世已远,今生已改,但如今,也不过刚刚开始!” “恩爱两不疑”的婚姻或者只待有缘人,但既然做了这燕国公府的女主人…… 宋宜笑收回目光,默默回想出阁之前,亲娘的种种教诲。 谁不想,过得好? 第七十二章 成亲 第七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上) 简平愉膝下统共三子一女,最大的女儿简离芝嫁在江南,几十年没到帝都了,这回侄子成亲,也只打发了长子纪望夕来送礼;庶长子简离忧资质平庸,对仕途也不怎么热衷,所以当年老父致仕时,索性辞了荫封的差使,携妻带子一道回去尽奉养之责了。£∝筆癡鈡文 如今简家在帝都的,只有简离旷、简离邈两房——简离邈这一房,现在就他一个。 所以这会闹洞房的简家人,只有简离旷跟发妻所生的嫡长女简夷绵。 这简夷绵因为不是长公主所出,在娘家素来战战兢兢,更不要说对继母的嫡媳摆大姑子架子了! 她放不开,跟进来凑热闹的年轻贵妇们也不好逾越主人家。 要不是晋国长公主把长女清江郡主、次媳寿春伯夫人柏氏也派了过来,偌大的洞房里可就要冷冷清清的了。 “四弟你该去前头了!”礼成之后,清江郡主带头打趣了新人几句,见洞房里总算有几分喜气了,就催促简虚白,“记得**一刻值千金,千万少喝点酒!否则晚上怠慢了弟妹,咱们可不依!” 柏氏等人哄堂大笑,连推带搡的把简虚白赶了出去,回看宋宜笑面红耳赤的模样,清江郡主就笑:“还没调侃新娘子就红了脸,这是知道咱们哄走了四弟,接下来就要对付你了吗?” “虽然说咱们准备已久,要好好作弄四弟妹一番。”柏氏故意叹气,“但现在瞧到真人,我竟舍不得了!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你怜香惜玉,合着我就是焚琴煮鹤的俗人了?”清江郡主笑骂道,“当初出主意时就数你最起劲,现在还好意思说!” 柏氏理直气壮道:“那会我没有亲眼看到四弟妹是这样娇美的人儿,自然狠得下心!现在看到了,叫我还怎么下手?只能拆大姐您的台了!” 她们两个这么一说,余人也听出意思来,就是不想为难宋宜笑——本来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蠢到一定程度,或者宿怨已久,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给人添堵。 所以这会个个心领神会,就着清江郡主跟柏氏的话题,夸了几句宋宜笑美貌、定然能与简虚白白头到老,也就散了。 清江郡主最后一个走,见洞房里只有两个丫鬟陪着宋宜笑,就委婉道:“四弟妹既然进了门,此后就是一家人。从前一些误会,还请多多包涵才是!” 却是就当初想让宋宜笑给自己做儿媳妇赔礼。 宋宜笑微笑道:“大姐这话说的真是见外,您都说是一家人了,又哪来什么误会?” 清江郡主满意一笑,朝她点了点头,这才离去。∈♀筆癡鈡文 “快把那边的糕点拿一块来我尝尝!”宋宜笑面带微笑的看着那门关了,又叫锦熏过去拴上,跟着就催促,“还有茶水,别管冷热,先斟一盏来!” 锦熏早就心疼极了,闻言自是全部照办:“小姐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肯定累坏了吧?您吃着,奴婢给您捏捏肩。” 巧沁——韦梦盈特意拨了这个得力的大丫鬟给女儿陪嫁,免得女儿年少,过门之后压不住刁奴——则赶紧去旁边箱笼里取了胭脂水粉等物出来,预备宋宜笑吃完了补妆:“这糕点容易积食,小姐吃上一块垫一垫也就是了,可别多吃!不然仔细一会肚子疼。” 又说,“等过会奴婢出去瞧瞧,给您拿点好克化的来。” 不过清江郡主着意修复跟弟媳的关系,没用巧沁出门,宋宜笑一块糕点才吃完,她就打发人送了一大碗汤饼来:“郡主说这会没人过来打扰,您慢慢用就是了!” “这么一大碗,你们也吃点。”宋宜笑谢过送汤饼的丫鬟,等她走了,忙招呼锦熏跟巧沁,“陪我饿一天了,这会还拘什么礼?” 又累又饿又渴的主仆三人趁着清净,把汤饼分食一空,又喝了盏热茶解腻,才觉得好过了不少。 只是这会虽已是秋日,到底不算寒冷,眼下门窗又关着,热食吃下去,难免出一身汗。 宋宜笑正觉得不大舒服,房门忽然被叩响。 巧沁去开了门,却是一个翠绿衫子的女子,瞧年纪有些长了,但还做着丫鬟打扮。她进门后福了福,莺声燕语道:“长公主殿下听说奶奶这儿只得两个陪嫁伺候,怕奶奶才进门,不熟悉公府,所以着奴婢来听命。” 宋宜笑这会虽然已是简虚白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但还没受诰命册封,所以下人暂时不能喊夫人,只能先喊一声“奶奶”。 那丫鬟道明来意,又说,“奴婢翠缥。” “翠缥?”宋宜笑被这名字勾起回忆,“我记得六年前咱们见过次的?” “奶奶真是好记性!”翠缥勾了勾唇,浅浅一笑,“奴婢本是铭仁宫宫女,十二年前就跟着公爷了。今年公爷还朝,太后娘娘怕公爷使不惯,就让奴婢来了国公府,继续伺候公爷。” 十二年前?继续伺候公爷? 巧沁似笑非笑:这翠缥估计有二十了吧?长得也算花容月貌,从宫里跟到国公府,心心念念着伺候简虚白,到底想伺候到哪一步,可真是昭然若揭了! “劳烦你了!”巧沁的忿然,宋宜笑自也都看在眼里,她这才进门呢,翠缥就话里话外一副“我是早就内定的姨娘”,换了哪个做正妻的心里能痛快? 但这位虽然是奴婢,却是太后跟前出来的,来燕国公府,也是太后之意——谁知道太后是不是也愿意她被简虚白收房? 宋宜笑心头腻味,面上却和蔼的笑,“我这会身上出了些汗,不知道哪里有沐浴的地方?” 翠缥的暗示没得到任何回复,颇为失望,带她们去了浴房,唤人打了水来,就借口更衣告退,显然不想伺候宋宜笑了。 “小姐,方才那丫鬟简直不知廉耻!您这才跟姑爷拜完堂哪,她就来说些有的没的!”她一走,巧沁边卷起袖子好方便做事,边低声提醒,“王妃娘娘叮嘱过,这一类人越早铲除越好,否则谁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锦熏也觉得翠缥似有怠慢之意,但:“那是太后给姑爷的人,小姐才过门怕是不好动?” “且让她得意几日。”巧沁也不是要宋宜笑马上解决掉这个麻烦,“等有机会,赶紧把她配出去!她要是死赖着不走,小姐您可不能心软!” 宋宜笑合眼靠在浴桶上养神,懒洋洋道:“咱们才来,两眼一抹黑的……先看看吧!” 今晚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两个丫鬟也不想她太闹心,所以得了这句话,也都不吭声了。 虽然如此,宋宜笑也没什么兴致了。 她沐浴之后勉强穿上绛底石榴纹绣交颈鸳鸯的诃子,系同色罗裙,外披了薄如蝉翼的红纱,回房之后坐在妆台前让两个丫鬟绞干长发——打磨光滑的铜镜,清晰的照出大半个洞房,百年好合、并蒂同心、榴开百子、瓜瓞绵绵这类应景的图案琳琅满目,件件精致玲珑、栩栩如生。 只是翠缥来过之后,这样铺天盖地的祝福看着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见巧沁捧出妆盒,就摇头:“拣支步摇来绾一下就好。” 见巧沁递来一支点翠步摇,又摸向脂粉之物,微微蹙眉,“都这么晚了何必麻烦?” “小姐天生丽质,原也不用这些。”巧沁只道她害羞,看锦熏给她绾好青丝,笑着哄道,“但今日劳累太过,这唇色淡了些,稍微点一点胭脂好不好?” 好说歹说的,硬是给她描了个露珠儿的唇妆才罢手。 这时候看看更漏,估计简虚白应该快回来了,巧沁对锦熏使个眼色,一致要求去外面看门。 宋宜笑也没留她们——等两人出去了,她抽了条帕子就把唇上胭脂擦了个干净,走进帐中,拉开锦被,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睡了。 反正,简虚白娶她的目的就是寻个贤内助。 照她看这夫婿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给他打理好了后方,料他也不会挑剔小节。 所以宋宜笑睡得很坦然,坦然到根本没有已婚的觉悟。 以至于她被吻醒后,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衣内探入一只手,连惊带吓,想都没想就是一脚,将毫无防备的简虚白整个踹到了脚踏上! “你做什么?”简虚白摔下去后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就这么坐在脚踏上,语气慵懒的问。 若是这些年来一直贴身伺候他的纪粟在,必知道这位主儿是真的恼了。 也难怪,大喜之日,好容易敷衍了亲朋好友回到洞房,目睹新婚妻子的海棠春睡,正心头火热的缱绻着呢,却被粗暴打断,能高兴吗? “对不住。”宋宜笑抚着额,眯了会眼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景,自知理亏,忙放柔了语气赔礼,“我刚刚醒,被吓着了!” 简虚白虽然中毒在身不能纵饮,但婚宴上难免要被劝上几盏,这会也有些熏意。斜挑的眼角被那熏意染上一抹绯红,凤眸中波光流转,潋滟无限。 他听了妻子的解释,依旧没动,只淡淡道:“知道错了,你还坐在那里?” 宋宜笑抿了抿唇,爬坐起来,伸手去扶他——她微一俯身,已经被简虚白解开系带的红纱外衫就利落的滑了下去,露出毫无遮掩的大片雪肌来。 虽然说那件外衫其实起不了多少遮挡作用,但习惯成自然,她本能的收回手,想拉上衣襟。 ——手缩到一半,被简虚白腾的扣住皓腕。 新婚之夜本就旖旎,娇妻美色当前,少年国公自然而然把方才一点不痛快给忘记了,抓着她的腕,微一用力,将原本在榻上的宋宜笑扯进怀中,俯首吻住她的唇。 宋宜笑僵了僵,随即记起韦梦盈之前的教导,试探着伸臂搂上他的颈。 简虚白对妻子的回应很是满意,无师自通的撬开她齿关,长驱直入,肆意缠绵——就在两人都渐渐情热,简虚白猛然起身,将妻子按在榻上,打算好好享受时,房门忽然被叩响了! “谁?!”简虚白维持着压在妻子身上的动作,脸色却蓦然铁青! 许是听出他语气中的暴怒,门外顿了顿,才传来翠缥战战兢兢的禀告:“公爷,您、您方才吃的夜乌膏好像不对,您……您得再吃一盅!” 仰躺在他身下的宋宜笑眯了眯眼,侧身支起一臂,伸手握了把他垂下的青丝,轻笑出声:“开门吧,身体要紧。再说……翠缥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现在在做什么,还巴巴的送了药来,这是宁可承受你的雷霆之怒,也要记挂你的安康呢!” 她用似笑非笑掩住眼底的嘲讽与冷意,微微抬首贴住简虚白耳侧,呵气如兰,“美人恩深,辜负了,多不好?” 第七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上) 第七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下) 简虚白低头瞥她一眼,神情晦暝不清,片刻后,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咬,才带着恼意起身。△¢筆癡鈡文 他抓起扔在脚踏上的外袍胡乱披了,过去打开门——本来以为翠缥已经把夜乌膏兑好了水,开门之后接过来喝完就成了,谁知门口的丫鬟手里却只拿了个玉盒。 “奴婢发现之后吓坏了!”察觉到他目光的不善,翠缥脸色苍白的解释,“所以……” “给我倒盅水!”简虚白沉着脸夺过玉盒,转身吩咐宋宜笑,就待关门——但! 翠缥及时关切道:“案上的水不知道热不热了?长公主殿下叮嘱过,入了秋,您就不能喝凉水了!” 斜倚榻上的宋宜笑动都没动:“肯定凉了!你再去取壶热的来吧!” 见翠缥离开,简虚白暂掩了门,把玉盒塞进袖子里,却没进帐,而是拿起案上的瓷壶,打开看了看,见内中果然一点热气都没有,目光闪烁片刻,淡声问:“你怎么知道水肯定凉了?” “翠缥那么周到的人,既然都提醒你不要喝凉水了,那显然是猜到这水已经冷了。”宋宜笑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才若无其事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你的身体吗?翠缥说你方才吃的夜乌膏……有问题?” “她既然没说什么问题,也没请大夫来,显然是不要紧的。”简虚白把壶丢回案上,脸色难看的走进帐子里,见妻子半支着身体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头有些莫名的烦躁,俯身过去勾了勾她下颔,“你明后日得空了好好盘问下,什么时候不能发现我吃的药不对劲,偏偏今儿个晚上发现?” 宋宜笑一听这话就拨开他手,坐起身,正色道:“这差事可难为我了!不说她伺候你多年,单是太后娘娘跟前出来的人这一条,我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再说今儿个晚上的事……” 递过去一个嗔怪的眼神,“我好意思提?”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如今灯下看美人,越发娇娆艳丽,这眼波递得盈盈又脉脉,说不出的醉人——简虚白眯眼盯了她好一会才出声:“那我自己问吧!” “看来这个翠缥在他心目中倒还有几分地位。”宋宜笑闻言笑了笑没作声,任他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心里却暗暗盘算,“不然方才那种情况下打扰了他,不至于只是看了番脸色,连声呵斥都没挨……哈!要不是这样,估计她也不敢挑这时辰来折腾了!” 不过简虚白也不是不怀疑翠缥,显然这位的地位有是有,可也不是特别高。∈♀筆癡鈡文 宋宜笑分析了会,心里渐渐有了底。 这时候翠缥也终于取了热水来,利落的兑上热水,又服侍简虚白服下,方告退下去。 “上回你服了夜乌膏才行动如常的。”这中间宋宜笑只是袖手旁观,待简虚白回到帐中,腻到自己身上时,才好奇的问,“这回怎么?” “那次因为在衡山王府,一群人盯着服解药不方便。”简虚白在她颈侧蹭了蹭,随口道,“误了时辰毒性发作才会那样,平常按时服药,自是无妨。” 宋宜笑靠在他怀里,任他上下其手,轻笑道:“那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紧要的东西,还是入口的,吃差了竟也不知道,还要翠缥来提醒?” “明儿不管她说什么理由,先扣她三个月例钱做教训。”简虚白知道她说来说去,无非是被打扰了不高兴——他也不高兴呢,不过打从他五岁入宫,一直就是翠缥伺候的,多年下来怎么也有感情了,自不想罚得太重。 考虑妻子的心情,就道,“免得下次继续这样没规矩!” “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这会两人都是衣裳半解,宋宜笑就伸着葱管似的纤指,一下下点着他赤.裸的胸膛,嘟了嘴抱怨,“我这才进门,太后给你的体己人就挨了罚,传了出去,谁会相信太后跟前的人会轻易犯错?一准觉得是我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她杀鸡儆猴呢!” 简虚白中毒的事情说了不能外传的,如此翠缥半夜闯来的理由也不能对外说——这样罚她能不惹非议? 宋宜笑嘴上娇嗔,心中冷笑:“罚她的话,我会被认为一过门就迫不及待拿太后的人开刀!不罚的话,不说这口气咽得下去咽不下去,就说新婚之夜被个丫鬟打扰了竟不了了之,我往后还怎么端主母的款儿给这国公府上上下下立规矩?!” 她倒是小觑了这翠缥了! 本以为自己才跟简虚白行完结发礼,就赶紧凑上来要名份的丫鬟,一准是个急功近利城府有限的。谁想这才转个身,就摆了自己一道不说,明儿个简虚白去问了,不定还有什么后手呢! 宋宜笑当然不能让她如愿! 只是这会简虚白显然没什么心情继续说翠缥的事,他一边解着妻子的诃子,一边敷衍道:“不过是个奴婢,怎么处置不可以?回头咱们一起想!” 你要真觉得只是个寻常奴婢,你倒是来点实际的,要么打发出去、要么还给皇太后啊! 宋宜笑眯了眯眼,忽然就不依起来:“虽然翠缥没说你吃差的那所谓夜乌膏是什么,但我想你既然中毒在身,还是保养为上……明儿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怎么老惦记这些不打紧的事?”简虚白见她反抗,还以为是欲拒还迎,兴致倒更好了,在她肩上轻咬了一口,笑道,“今晚这是什么日子,居然分心!瞧我怎么收拾你!” 谁知宋宜笑却板起脸,正色道:“你道我跟你开玩笑?!如今咱们是夫妻,你要有个好歹,被拖累的可是我!我能不对你身体上心么!” 就用力推开他,拉了锦被盖到已没什么衣物遮蔽的身上,淡淡道,“来日方长,等你看了大夫再说!” 简虚白万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能不顺到这地步——先是被妻子踹下榻,这还能说是意外,毕竟熟睡的人昏昏沉沉中发现自己在被人轻薄,难免反应过激,相比在含霞小筑那天晚上的误会,今晚宋宜笑算是手下留情了。 继而被丫鬟打断,理由偏偏是担心他身体,也不好发作。 结果服了解药,好容易再缠绵起来,妻子竟忽然扯了个理由,要偃旗息鼓了! 他怒极反笑:“怎么?你怕与我欢.好,也中这毒么?” “你想多了!”宋宜笑听出他的不悦,却依旧没有放开锦被,语气平淡道,“我是担心你,再说亲都成了,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简虚白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瞰了她片刻,忽然调整了下姿势,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她肩,渐渐用力,眼中寒意也渐渐上来,“我、一、点、都、不、急!” 这句话他差不多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说完之后,直接起身下榻,从地上拾了件外袍一裹,就朝外走。 宋宜笑在帐子里看着他背影,眼神复杂,却始终没有挽留的意思——翠缥想让她吃个哑巴亏?她偏偏要把事情闹出去! 当然简虚白中毒的事不可泄露,她作为一个端庄的正妻,也不可能亲自去跟皇太后还有晋国长公主禀告这样的事。 但,她不说,这两位可以问! 怎么问? 自然是发现不对才问。 至于说这个不对…… 宋宜笑作为贤良淑德的新媳妇,那肯定是时刻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别管遇见了什么事,都声色不露的。 “所以,引这两位垂询的人选,也只能是简虚白了。”宋宜笑看着已经走到门边的丈夫,淡漠的想到,“他今晚离开这样大的事,长公主跟太后那边怎么可能不收到消息?以这两位对他的关心,不可能不过问!” 而新婚之夜分居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只问一方。 等宋宜笑也被问起来,她就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两位长辈,翠缥是多么“体贴细致”的丫鬟! “就不信这两位会瞧不出这丫鬟的算计,且放任不管!”宋宜笑心中冷笑,即使翠缥是太后跟前出来的、太后也有意让她给简虚白做姨娘。但,自恃资历欺侮才进门的正妻,太后也容不得她! 毕竟妻妾有别,本来太后想方设法让简虚白速速成亲,就是心疼他独居这偌大的燕国公府,没人主持中馈。结果现在主持中馈的人才进门,还没来得及替简虚白打理后方呢,太后给的人倒先坑起了外孙的助手! 太后不生气才怪! 至于说宋宜笑的做法——打着担心丈夫身体的旗号虽然未必瞒得过去,但才进门的新媳妇么,使点小性.子,做长辈的总要给点面子的,尤其还是丫鬟不守规矩在前! “他不因爱慕而娶我,倒也有好处,那就是有时候也没必要太在乎他的心情。”宋宜笑把自己的盘算梳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懒洋洋的打个呵欠,把锦被盖盖好,就待安置——谁想眼角却瞥见简虚白阴着脸走了回来! 她不由愕然:“这人……”该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但简虚白回帐之后,理都没理她,径自上了榻,扯了锦被盖上,臂一枕,眼一闭,却就这么睡了! 宋宜笑:“……” 不!!! 你不拂袖而去了,万一长公主跟太后不知道咱们新婚之夜出了岔子怎么办?! 太后跟长公主不提,我又不能主动说,还怎么收拾翠缥这个不安份的丫鬟! 连个丫鬟都压不住,往后你让我还怎么做燕国公府的女主人! 说好的出身显贵颐指气使呢? 你都走到门口了就应该摔门而去——而不是生生忍下这口气跑回来好不好?! ……但这些话她能说么? 不能! 所以她只能默默的咽着泪,悲哀的想:我果然是命犯黄莲!!! 第七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下) 第七十五章 说了我不急,你急也没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五章 说了我不急,你急也没用! 宋宜笑实在不甘心被丈夫打乱计划,想了一会,就开始辗转反侧,希望简虚白受不了打扰,负气而去。△¢筆癡鈡文 结果她来来回回翻了会身,简虚白还真有动静了,却不是起身出门或出言呵斥,而是眼也不睁、冷冰冰的道:“说了我不急,你急也没用!” 宋宜笑:“……” 我绝对没有后悔刚才的做法,更没有向你求.欢的想法好吗?! 但这会无论怎么解释,瞧着都是欲盖弥彰,她睡又不是、继续翻身又不是,糟心得没法说,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宋宜笑被简虚白粗暴的摇醒:“该起来了!” 昨晚过得都不痛快,所以两人这会也没什么话说,各自穿了中衣,就喊人进来伺候。 进来的人本来都带着笑意,可瞥见两张面无表情的脸,预备的讨巧的话顿时就吞了下去! 巧沁跟锦熏尤其的忧心忡忡——她们两个作为陪嫁丫鬟,过门之前也听薄妈妈指点了些闺房之事,以便提点与照顾宋宜笑。 这会端着水盆进帐,一眼就看到榻上乱七八糟的显然才睡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被褥上干干净净! 这会虽然没有敬茶之前先验元帕的习俗,但新郎会心里没数么? 两个丫鬟简直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两人根本顾不得伺候宋宜笑,忙不迭的把被褥卷起,以防一起进屋的翠缥看到! “小姐八岁就接到衡山王府,王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让小姐吃亏?”巧沁心中惊疑万分,手指都微微发颤,给宋宜笑系带子系了好几次才成功,“小姐自己也不是那不检点的人!难道说在宋家那会……” 就想起来偶尔听说的宋宜笑曾被前一个继母卖给鸨母的事,只觉得阵阵晕眩——要不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偷偷拉起宋宜笑袖子,看到臂上守宫砂完好无损,她简直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但排除了最可怕的情况,巧沁依然不能放心:“简公爷与小姐都正青春年少,又都长得美貌,这洞房花烛夜怎么会什么都没做?” 是宋宜笑太过羞涩惹恼了丈夫,还是简虚白……不行? 越想越心凉,偏偏这会她使了无数眼色,宋宜笑只伸臂让她们伺候,根本不予理会! 巧沁本来以为宋宜笑这样沉稳懂事又知进退的主子,是最省心不过的。可如今陪嫁过来才过了一晚上,她就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瞧巧沁跟锦熏的样子,还不知道昨儿个晚上翠缥送药的事?”宋宜笑阴着脸,心中冷哼,“也对,那位可是十二年前就伺候简虚白的人,还是太后给的,连主人的新婚之夜都敢打扰,何况支走两个初来乍到的奴婢?” 但,作为自己的陪嫁,尤其是韦梦盈认为“锦熏年纪小,虽然忠心却不够机敏”推荐过来的巧沁,之前没能拦住翠缥也还罢了,一晚上过去了居然毫无所觉——宋宜笑觉得怎么都该给点脸色看了! 净面擦手,又穿戴好了,她才走出帐子,坐到妆台前,让锦熏给自己梳妆。 女子的收拾繁琐,她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但一个灵蛇髻才梳了一半,简虚白那边虽然就翠缥一个服侍,却已经装束停当。 宋宜笑从铜镜里看得清楚,以为他会冷着脸出去独自用饭,但简虚白洗漱毕,却没理会翠缥低声的建议,而是让她去外间沏了盏茶进来,朝西窗下的软榻上一坐,平静的看着她绾发。 “这是什么意思?”宋宜笑心中诧异,忍不住催促锦熏动作快点。 然而简虚白还不只是等她一起出去,锦熏替宋宜笑梳好了发,插上珠翠后,正要拿起台上的胭脂,他却忽然走了过来,拣起一只螺子黛:“我来。” 锦熏闻言大喜,二话不说退到一边——虽然简虚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淡,语气里也没多少温存,但肯在新婚次日,当着下人的面给妻子画眉,显然还是有着鸾凤和鸣的意愿的。 巧沁也是暗松口气。 两个丫鬟的开心却没能感染到宋宜笑,她这会看着简虚白已经不是疑惑,简直是惊悚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简虚白虽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就昨儿个的扫兴程度,这位就算为着面子,特特等自己一道出房门,也没必要替自己画眉啊! 他这么放低身段的献殷勤,叫宋宜笑怎么能不猜疑? 然而如今下人在跟前,尤其那个翠缥正死死盯着呢,她再不安也不想表露出来,反倒带出一抹羞涩的笑,乖巧的任他描画双眉。 简虚白放下螺子黛后,锦熏在巧沁的暗示下也不多给宋宜笑折腾了,随便扑了点粉,就住了手。 夫妻两个出了内室,移步花厅用饭,简虚白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中间亲自给妻子夹了两回菜,也显得很体贴了。 宋宜笑这会已经被他的反常弄得七上八下,之前猜测过的他娶自己没准是为了灭口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感到整个人都不能好了——但这会还没机会给她缓一缓,早饭用完,略喝了盏茶,看天色大亮了,下人就上来提醒,他们该去晋国长公主府敬茶了! 晋国长公主府离燕国公府不算远,但也不近。 毕竟长公主府初建时驸马还姓窦,先帝可想不到自己女儿会嫁三次,所以当初选址时,是照着跟窦府来往方便挑的,自不会考虑跟简家来往方便不方便。 简虚白今日没有骑马,跟着妻子一道上了车。 上车时,因为车辕比较高,宋宜笑基本是他半扶半抱上去的。他这么做时,视四周下人如无物,坦然到理所当然。 只是两人并肩坐到车内之后,却都沉默不语,且神情淡漠。 “喜欢的话让车后的下人去买一点?”宋宜笑以为这种沉默要一直保持到晋国长公主府了,但她无意识的望着车外一个小摊子时,简虚白忽然用温柔的语气道,“或者过两日我空了,陪你出来转转。” 宋宜笑转过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以及毫无情绪的眼,忽然之间灵光闪现,缓缓道:“不必,我只是好奇才看了看。” 顿了顿,“毕竟才过门,府邸的路都不熟悉呢,哪能往外跑?” 简虚白垂眸定定看了她会,薄唇微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说的却是:“这些都不急,你高兴就好。” 宋宜笑回他一个羞涩甜蜜的笑,心中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佩服:“这位在朝中到底被逼得多紧,以至于全没心思理会后院之事;还是燕国公府的下人们奴大欺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让我速度摆平后院,昨儿个晚上忍到现在,还不停的在人前表示对我的看重……以他的出身也真是难为了!” 这位主儿昨晚明明被自己气得不轻,却愣是忍了下来,今早起还想方设法的给自己面子——这些面子怎么可能是白给的? 宋宜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简虚白希望自己尽快发挥正妻的作用,为他打理好后方了。 而自己没有强大娘家撑腰,燕国公府又有一班连对简虚白都倚老卖老的刁仆,简虚白要还对自己流露出不喜,自己日子都过不好,还谈什么打理上下? 想清楚此节,宋宜笑试探着提了“府邸”二字,果然,他高兴了。 “这位还真是志存高远!”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若有所思,“才十七就是国公了,只要他不犯那些大忌讳,这辈子都注定富贵连绵,又何必操劳到这等地步?”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她本来以为收拾了翠缥后,还得花功夫把简虚白哄好,才能保证自己坐稳女主人的位置。如今简虚白这么顾大局,倒是省了她一番心思。 “但这么一来,翠缥这丫鬟……”宋宜笑心念未绝,马车却已驶入长公主府,忙敛了思绪,整理衣裙,预备给公婆一个好印象。 晋国长公主派了长史薛世仁来迎接儿子媳妇,宋宜笑本以为简虚白在燕国公府跟来的路上已经抓紧机会表达了数次爱妻之心,在亲娘的府邸中就没必要再演戏了。 谁知他不但当着薛世仁的面,亲自扶了宋宜笑下车,连被引去正堂的路上,也一直拉着她手不放。宋宜笑挣了几挣都没能挣开,反倒惹来薛世仁善意的调侃:“殿下早起就念叨着两位哪,要看到公爷跟奶奶这样恩爱,定然极高兴的。” 宋宜笑这会也猜不准简虚白的心思了,只好边绯红了双颊低头,边任他拉着自己走——话说自己婆婆贵为长公主,应该不会心胸狭窄到见不得儿子疼媳妇吧?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被简虚白牵到正堂,晋国长公主夫妇这会都已高踞上首,底下左右两排席位也坐了人。 宋宜笑作为新妇,进门后自然不敢东张西望,但匆忙一扫,也发现堂上人不少——却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 这么多人不可能人人喜静,尤其今天是自己跟简虚白成亲次日、前来敬茶的日子,照常理怎么也该有些热闹劲儿的,如今这情形,实在叫人担心是不是赶上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好在长公主态度很和蔼,接过茶后,语气柔和的道了声“乖”,呷了口茶水,就赏下一对羊脂玉绞丝镯子:“这是本宫当年下降时,先帝所赐,却是衬你肌肤。” 宋宜笑赶忙谢恩。 继而敬公公简离旷,简离旷虽然没有为难,但神情十分冷淡,放下茶碗后,一言不发的让人取了套文房四宝——晋国长公主扫过一眼,他才淡淡道了一句:“拿去玩吧!” 宋宜笑看出他眉宇之间的不耐烦,倒是庆幸自己跟简虚白是单过了,不然虽然公公一般都不会管儿媳妇,但这种不对盘的长辈,老照面的话总有闹心的时候。 两位长辈之后,自然轮到兄弟姐妹们了——宋宜笑这会才能光明正大的打量这些同辈,这么一看,不由愕然:晋国长公主跟第一任驸马生了清江郡主、寿春伯姐弟;跟第二任驸马没来得及生育;跟现任驸马简离旷则生了简夷犹、简虚白兄弟。简离旷虽然还有个嫡女简夷绵,但简夷绵不是长公主所出,昨儿在燕国公府喝完喜酒就回夫家去了,这会自是不在。 也就是说,她需要拜见的大姑子大伯子,应该是三位。 加上寿春伯夫人,也才四个人。 但现在坐在位置上的,赫然却是五个人——一边跟清江郡主寒暄,一边眼角带住末位上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宋宜笑嘴角微微一扯,事情,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七十五章 说了我不急,你急也没用! 第七十六章 她不爱这个,还是给孙儿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六章 她不爱这个,还是给孙儿吧! “我家平安儿前些日子受了风寒,现在不方便出门,还请弟妹多多包涵!”清江郡主喝过茶后,给了两份礼,解释,“他孝敬婶母的东西,我替他带来了。☆→筆☆→癡☆→鈡☆→文” 宋宜笑连忙道谢,又问起卓平安的身体。 清江郡主笑着说已经在痊愈了,也谢了她的关心——这位大姑子之后,是轮到寿春伯夫妇。 寿春伯窦柔驰跟清江郡主是同父同母,浓眉长目,肤色白皙,颔下留着短髯,穿戴中规中矩,瞧着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倒是他的妻子柏氏,未语先笑,眼波灵动,虽然是三个孩子的亲娘了,却依旧活泼爽朗。 这两位给完见面礼,就轮到了简夷犹。 宋宜笑还是头次见到这个深受公公偏爱的大伯子——简夷犹比简虚白大两岁,今年十九,兄弟两个的长相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简虚白更精致些,但绿衫玉冠的简夷犹依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翩然佳公子。 尤其一双与简虚白一般无二的凤眼,黑如点漆,深如海渊,明亮到锐利。 ——他对简虚白夫妇的态度,是不冷不热。 既没有故作兄弟情深,也没有冷若冰霜,有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喝完茶,拿出见面礼,用平淡的语气道了句:“愿你们往后恩爱和谐,白头到老。” 就表示结束了。 简虚白显然对这兄长也没什么好感,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随手就把他给的见面礼丢到纪粟身上。要不是纪粟反应快,十成十会掉到地上了。 这轻慢的态度落在众人眼里,简夷犹跟没看见一样,什么都没说;上首的简离旷却沉了脸,看了眼晋国长公主才没作声,只捏紧了手中茶碗。 “坐吧!”给简夷犹敬完茶,简虚白就挽了把妻子的手臂,低声提醒她随自己在简夷犹下首落座。 这时候,坐在末位上的那半大女孩儿,接过下人递上的漆盘,走到他们跟前,垂着蝶翅般的长睫,轻声道:“四哥、四嫂,请吃茶!” 简虚白先拿起一盏茶递给妻子,自己也端起另一盏,方介绍道:“这是娘的义女,姓聂,名舞樱,我们都喊五妹妹。” “五妹妹好!”宋宜笑暗自庆幸自己多准备了两份见面礼,喝了口茶后,示意锦熏取了一份给这位“义妹”,对婆婆也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只是义女,何必列入排行?新媳妇进门敬茶这样的场合,又怎么会出席? 同样是长公主义女的裴幼蕊,这会可不见人影! 再说,这聂舞樱虽然眉眼还没长开,但轮廓中可不难看出长公主的影子! “闻说婆婆府里养了好几个面首……”这心念一转,宋宜笑赶紧掐断,再怎么说长公主也是她长辈,且到目前为止对她不坏,自己这样腹诽,实在不应该。∽↗筆∽↗癡∽↗鈡∽↗文 只是这么个小姑子,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回头少不得跟简虚白好好请教请教了。 聂舞樱之后,因为卓平安没到,就是寿春伯夫妇膝下的孩子们上来拜见婶母。 寿春伯夫妇现在有二子二女,三嫡一庶,不过如今见礼的只有嫡长子窦安谨跟嫡长女窦安怡。因为余下两个孩子尚在襁褓,且近日都不大舒服,柏氏替他们告了罪,没带过来。 宋宜笑喝了他们捧上来的茶水,给了礼,又夸奖了一番,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的退回父母身边——长公主看了眼天色,就道:“这么着,咱们府里的人都认过了,你们且去你们叔父那儿吧。横竖他就一个人,说几句话也耽搁了不什么。等给你们叔父敬了茶,再进宫谢恩不迟!” 太后亲自下懿旨赐的婚,成亲后自要入宫谢恩。 简虚白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人,而是彬彬有礼的依次向兄姐嫂子们道别。只是他连那个“义妹”聂舞樱都点了点头,惟独对简离旷、简夷犹,正眼都没瞧一下。 “这父子、兄弟之情疏离到这地步,以后定是个麻烦事儿!”宋宜笑冷眼旁观,暗暗头疼,“现在婆婆在,长公主身份压着,内不怕公公拉偏架,外不怕众人嚼舌头。可一旦婆婆……到那时候,公公只凭一个‘孝’字,也能叫简虚白没好日子过!” 她记得,晋国长公主比简离旷大近十岁呢…… 不过眼下的事情多了去了,这种远忧还是回头再说吧! 宋宜笑在心里记了下来,也不再多想,专心跟上丈夫的脚步。 简虚白走时虽然公然落了简离旷跟简夷犹的面子,但显然他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路上走时没有表露,可一进马车,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三叔身体不大好,三婶早年难产去了,膝下也没子女侍奉,你往后多上心些。”马车驶出长公主府了,他心绪才平息了点,淡淡开口,“三叔向来疼我。” 宋宜笑想起来两人初见的那次,可不正是简离邈找到绸庄哄侄子的?丧妻无子的叔父,对侄子侄女们难免格外宠爱,偏偏简离旷偏心长子,也难怪简虚白对自己爹满不在乎,对这叔父倒十分看重,拜见之前还专门叮嘱了。 她郑重颔首:“我记下了!” 简离邈住的宅子其实比晋国长公主府离燕国公府还近,是一所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虽然才从占地广阔的国公府、长公主府过来,却丝毫不觉得这儿拥挤——只因地方不大,人更少,一派凄清寂寥景象,又哪里挤得起来? “阿虚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了,须尽丈夫之责,遇事莫忘体谅妻子,好生过日子。”简离邈确实身体不大好,才进他住的院落,就闻到淡淡的药味,接待侄子、侄媳妇的屋子,虽然分明焚过香,可那股药香依旧挥之不去,显然是久经药气熏陶了。 不过宋宜笑对他印象很好——不仅仅因为这位叔父容貌非常出色:不是简虚白这种华贵公子的昳丽;也不是姬紫浮那类纨绔子弟的飞扬桀骜;亦非袁雪沛的沉稳内敛。 他剑眉星眸宽肩窄腰,面白如玉,鼻挺唇薄,穿一袭半旧石青盘领衫,束革带,斜倚锦榻,面容虽然因着病症的缘故苍白到毫无血色,可举止之间却毫无病人的颓唐萧索,反是一派磊落。 区别于陆冠伦的端方,他的光风霁月之外,更有一种前朝名士的风流恣意,引人倾倒。 最重要的是,他眼神明亮,炯炯如寒夜星辰,但看简虚白、甚至包括第一次见面的宋宜笑时,却满蕴温和。那种由衷的疼爱,哪怕七岁之前的宋宜笑,也没怎么从亲爹宋缘那里得到过。 ……那时候,宋缘虽然也算怜爱独女,但专注关心的,是妻子韦梦盈。 “三叔这话说的,好像我会欺负她一样。”简虚白在这个叔父跟前十分放松,敬完茶、拿了礼,闻言就笑着抱怨,“不定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呢?” 宋宜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简虚白这话还真不是假话,但他在父母面前都没说,在晋国长公主府里还拉着自己演戏来着,到了这三叔跟前,慢说演戏,倒像要告状了。 她不免若有所思。 好在简离邈铁了心给侄媳妇拉偏架:“我瞧你媳妇斯斯文文的,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就算真欺负你了,结发之妻,让着点也是应该的!” “以后好生孝敬这位叔父!”宋宜笑听了这话眯了眯眼,虽然知道简离邈不可能对才进门的侄媳妇比侄子还亲热,但至少他摆出了这个态度——且他对简虚白的影响力,从刚才寥寥数语已可窥见,宋宜笑当下就决定,接下来尝试抱一抱这位叔父的大腿。 没准,比讨好晋国长公主还有皇太后都管用呢? 反正简虚白亲口让她对这位多上心的! 简虚白不知道自己一句调侃,就让妻子留了个心眼,因为谢太后赐婚之恩到底不好太晚。他跟简离邈说笑了几句,也就告退了。 接下来进宫——简虚白进宫是非常方便的,但由于先后拜见了两处长辈,到铭仁宫时也快饭点了。 到得晚倒也有好处,那就是清熙殿中一个后妃也没有了,毕竟太后没留饭,这时辰谁好意思继续赖在太后宫里? 所以夫妇两个只需要给太后磕头行大礼就成。 太后本就盼望外孙成亲,这会自是高高兴兴的受了他们的礼,赏了许多东西,又留他们用午膳。 结果这话才说,外头宫人禀告,显嘉帝来了。 “好几日没见阿虚了。”显嘉帝一来就道,“听说他今儿要携妻入宫谢恩,就过来凑个热闹。” 他不是一个人来凑热闹的——还把太子带了过来,这父子俩长得非常像,让宋宜笑惊讶的是,简虚白的容貌竟是随了舅舅。三人共聚一堂,俱是修眉凤目的长相,看起来不像外甥与舅父、表兄,倒仿佛父子三个一样。 宋宜笑就想到传闻中显嘉帝父子都非常宠爱简虚白,不知道跟容貌有关系没有?毕竟大部分人都喜欢长得像自己的后辈。 皇帝与储君的出手都很大方,受过大礼后,皆赏下一连串的好东西。 太子还道:“弟妹以后若有空暇,可常到东宫与太子妃走动,太子妃是极喜欢弟妹的。” 宋宜笑心想太子妃都还没见过我,又能喜欢我到哪里去?但储君这么说是给她面子,她自然要感激万分。 “你们倒是来得巧,哀家为了阿虚跟他媳妇,今儿专门叫小厨房加了菜。”皇太后很高兴外孙有面子,特意让他们聊了会,才道,“就留下来一起用吧!” 显嘉帝与太子忙谢过太后——宋宜笑还是平生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宴会,虽然太后备的是家宴,不算非常隆重,但想想同席的有太后有皇帝有太子,大睿最顶尖尊贵的人,除了皇后都齐了,由不得她不打点精神。 偏偏简虚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会也不忘记表现他是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一盘金齑玉脍上来后,他扫了一眼,就对皇太后道:“皇外祖母,善窈不爱这个,还是给孙儿吧!” 善窈是宋宜笑出阁前取的字。 食指大动、正要伸出牙箸的宋宜笑:“………………!!!” 第七十六章 她不爱这个,还是给孙儿吧! 第七十七章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七章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出宫回府的路上,看着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的简虚白,宋宜笑沉思良久,还是忍不住道了句:“其实我挺喜欢金齑玉脍这道菜的。△¢筆癡鈡文” “我知道。”简虚白眼都没睁,淡淡道,“盘子还没摆到你跟前的食案上,你眼神就先飘过去了,之前之后上了那么多菜,都没见你这样殷切过!” 宋宜笑:“……” “所以我把它拿走之后,感到心情很好!”简虚白语气轻松道,“尤其是,我也喜欢这道菜!” 宋宜笑:“………………” 她错了!这家伙哪里是不小气?他根本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昨晚不声不响的忍了,今儿抓到机会就给了自己一下! 还是打着体恤自己的旗号! 不! 不对! 连抢菜这样幼稚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还好意思讲给她听! 这不是君子报仇,这比君子报仇还可怕——这分明就是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好吗? 宋宜笑暗吐一口血,半晌才生硬的转开话题:“方才敬茶时,大姐说平安儿染了风寒,要不要送点东西过去?” “随便送点就好。”提到这个外甥,简虚白皱了下眉,张开眼,见马车里只有锦熏跟巧沁伺候,而自己上回在衡山王府毒发,这两个丫鬟都是知情的,显然是心腹,才道,“他好得很,没什么事。大姐不过是不方便带他出门,找个借口罢了!” 宋宜笑也知道清江郡主是找借口,但作为新舅母,大姑子都那么说了,她总得意思意思——横竖送的东西又不要从她嫁妆里出,还能赚个关心外甥的好名声。 这会正要点头,想起头次到铭仁宫时听到的事,就问:“没有染风寒,那么几个月前受的伤好全了吗?” 那次把太后跟晋国长公主都惊动的请太医,据说是卓平安不慎从高处摔下,受了很严重的外伤。而被显嘉帝长年派在清江郡主跟前的韩太医,擅长的是调理身体,所以才要再从太医院请人。 谁知简虚白听了这话,却淡淡道:“几个月前他差点把人打死,自己又受了什么伤?” 宋宜笑一怔。 简虚白虽然恼着她,但这些人情世故,以后都要交给她操办,也不想她因为孤陋寡闻落了燕国公府的脸面:“韩太医给他请平安脉时,他忽然发起病来动了手,韩太医年纪大了,哪儿受得住?当场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大姐怕韩太医出事,这才赶紧打发人去太医院——怕这事传出去平安儿名声不好听,才说太医是给平安儿请的!” “原来是这样!”宋宜笑抿了抿嘴没说话,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要不是简虚白当初塞进自己手里的那块秋葵黄玉佩,清江郡主逼婚到头上,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景况? 简虚白没理会她这一眼,淡淡道:“今儿皇舅赏的东西里有白玉金参,这东西咱们横竖用不上,留个一两支备用也就是了。£∝筆癡鈡文其他的回头分一分,给娘和三叔送去吧。” 宋宜笑正要答应,简虚白想起来失误,补充道,“岳母那儿你也别忘记了!” “娘要知道这话是你说的,一定很高兴。”宋宜笑勾了勾唇角,说的虽然是实话,但心里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倒感到了阵阵压力——简虚白这么面面俱到的表达对自己这妻子的喜爱,又不忘记岳母,可不是为了做个纯粹的好丈夫好女婿,图的是让她为他尽快解决后顾之忧! 倘若自己不能在简虚白估定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这会简虚白忍了多少不快受了多少委屈,回头恐怕会连本带利的向自己讨回去! “待会回了府,简虚白还要亲自审问翠缥呢!”宋宜笑又想到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丫鬟备了什么样的后手,简虚白最后又会怎么做?”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回到燕国公府后,先回内室歇了会解乏,洗把脸、换身衣裳,就又到正堂召见合府奴婢。 宋宜笑看着底下黑鸦鸦的人群,内中有近三分之一看年纪都不轻了,不由好一阵无语:“我就说简虚白这样除非不得已、否则绝不肯委屈自己的人,怎么会为区区下人头疼?这些人要全是祖父当年致仕后留下来的,这也忒多了吧?” 她估了估,这会来磕头的,少说也有三五百人! 身份太低微不配到主子跟前的、不好擅离职守的那些还没算在里头——宋宜笑觉得人员繁冗之余,心中不免讶异:“当年祖父既然越过子辈将爵位传给简虚白,按说应该很疼他。可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燕国公府呢?” 简平愉是在简虚白五岁那年致仕、传爵的,也是同一年,简虚白被太后接入宫中抚养。 当时简平愉的女儿早已出阁;长子一家都会陪他回老家;次子做了驸马,自然跟长公主住长公主府;幼子呢那会业已是鳏夫,就算不是,他不是国公,也不可能独自住国公府。 所以,简平愉这一走,燕国公府也就空了。 这种情况下,简平愉怎么还留了这么多下人在这儿? 心软不忍心遣散或带走他们? 宋宜笑觉得,两朝重臣、位极人臣的简平愉,应该没心软到老糊涂的地步。 故意的? 很像——但,既然要坑孙儿,何必又把爵位给他? “这简家怕也是发生过什么事儿的,不然这府邸怎么会这么古怪?”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说她现在也是简家妇了,但这种家族阴私,简虚白没跟她讲,她才进门也不好随意打听。 “人这么多,这府里却才咱们两个人,哪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等这些人都拜见完了,天都黑了,夫妇两个回到后头,草草用了晚饭,各自沐浴后,回到房里,宋宜笑就道,“我看这府里的人得裁减裁减!” 简虚白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才回来时提了次,几个老东西很是折腾了一番——我那会忙朝事忙得分.身乏术,也没功夫跟他们罗嗦,就暂且作罢了。恐怕他们以为他们赢了,如今你再提,想来会很热闹!” 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宋宜笑想了想,就问:“那些人里有多少是祖父留下来的、需要给脸面的?” “奴婢就是奴婢。”简虚白淡淡道,“你不用管他们是谁留下来的,也不用理会给谁脸面,只要不听话碍事的,只管处置——都撵出去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买些人进来。横竖咱们还怕缺了人使唤不成?” 看来上次“几个老东西”把他气得不轻。 宋宜笑揣摩了一番他的语气心情,隐隐觉得他对简平愉这个祖父好像也不是很尊敬,心头越发迷惑简家这祖孙三代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谓师出有名。”她沉思了会,斟酌着措辞道,“人是肯定要裁的,但不说长辈脸面,就说没缘没故的把人打发了,难免传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话,到时候倒叫长辈们担心了!所以,一定得寻个理由。” 说到这里见简虚白颔首,话锋就是一转,“不是我挑翠缥的刺,但昨天晚上她做的事,其他人又不知道她是担心你的身体,瞧在眼里,可是非常的没规矩!” “我说了要罚她的。”简虚白语气平静。 “照你说的,如今这府里好些奴婢都打着奴大欺主的主意。”宋宜笑没理会他这话——不痛不痒的处置一下那丫鬟,连罪名都讲不清楚,既不能斩草除根又不能解决后患,反倒容易让自己背上一个嫉妒狭窄不能容人的名声,她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淡笑着说出目的,“所以在处置他们之前,咱们身边的人,最好做好表率!” 表率犯了错,那当然得从严从重处罚,才能服众! 简虚白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皱了下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今儿个亲自问她话的吗?”宋宜笑闻言笑了笑,却把问题抛了回去,“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至于说到底怎么个章程,怎么能不等你问完话再议?不定,她有什么苦衷,或者值得宽恕的理由呢?” 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简虚白抬眼问:“要她真拿出值得宽恕的理由,你没了表率,却要怎么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宜笑漫不经心的拨着腕上的镯子,“何况这府里的奴婢嚣张到连你都觉得棘手,还怕抓不到把柄?只不过,我到底初来乍到,如今出了这个院子连路都不认识,想遣散这一府刁奴,自然不是朝夕之功!” 简虚白看了眼更漏,思索片刻,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天晚了,先安置吧。” 这人果然是个记仇的——昨晚被宋宜笑拒绝了,今儿个进帐之后虽然两人都解了外袍、只着亵衣,他望着宋宜笑裸.露在外的冰肌玉骨,眼神竟平静到毫无波动,显然打定主意暂时不圆房了! 他摆出高傲冷漠之态,宋宜笑虽然心情复杂,但也豁不出脸皮去主动求.欢,遂也不提。熄了灯,两人同床共枕,却连手臂都注意着不碰到,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明天一定要编个理由诓住巧沁跟锦熏!”宋宜笑暗忖,“不然娘知道了这事,没准会嗔我任性!” 结果次日一早,两人起了身,翠缥照例先服侍好简虚白,看了看还在挑选钗环的宋宜笑,忽然禀告道:“公爷,之前趁您跟奶奶成亲的光景混水摸鱼,调换夜乌膏的人,昨儿个查出来了。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她姿态谦卑语气温婉,但垂首时嘴角却勾起得意的笑:简虚白不喜府邸中下人的事儿,她这个打小伺候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之所以选择娶宋宜笑,不就是觉得这位虽然出身不高,却能收拾得了那些人? 可现在宋宜笑才进门,人都没认全呢,自己却先找到了突破口! 接下来即使事情要交给宋宜笑去追查,首功,也已经到手了! “一个小小的继女罢了!要不是公爷急需一个识趣的正妻,哪里轮得到你?”翠缥不屑的想,“论给公爷解忧,你根本就比不上我!除了正妻这个位置,其他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她正摩拳擦掌,激动的等待简虚白的吩咐——不远处,宋宜笑注视着镜中人影,却勾了勾唇。 就听简虚白短暂沉默之后,冷声道:“燕国公府现在已有主母,后院之事,你问我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第七十八章 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八章 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他这么简短一句,犹如三九天的一盆冰水,从翠缥头顶直接浇了下去——翠缥唇角的笑容瞬间冻结:“公爷,奴婢……” “以后这类事情统统禀告主母处置!”简虚白见宋宜笑插好了最后一支玉簪,走到她身边去拈起螺子黛,不耐烦道,“你是丫鬟,丫鬟就该归主母管你懂不懂?!” 宋宜笑微微侧脸,方便丈夫给自己画眉,红润的唇翘起一抹嘲讽的笑纹:想架空自己?倒是好志气! 只可惜简虚白心目中为他摆平后院的人选早就定了,除非宋宜笑实在不争气,不然怎么可能轮到一个丫鬟来上蹿下跳! “待会用过了饭,翠缥你就来禀告吧。”宋宜笑待双眉画好,起身与简虚白一道出内室了,经过脸色煞白的翠缥身边时,才淡淡道了句,“事关夫君的安康,我怎么能不上心呢?” 说着含情脉脉的睨了眼简虚白——这会正好对面廊上有两个下人经过,简虚白本来神情漠然,瞬间就染了笑色,伸手替她挽了下披帔,柔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切莫累着自己。” 对于宋宜笑故意咬重的“禀告”二字,浑不在意。 两人特别恩爱的用过了早饭,简虚白又陪妻子在庭中漫步了会消食,才依依不舍的去前院书房处理公.文。 他一走,宋宜笑回到正堂坐下,就吩咐:“着翠缥过来!” 简虚白才强调了妻子是府中主母,翠缥虽然不甘心,倒也不敢不来。 只是到场之后,眼角眉梢难免带上几分不忿。 宋宜笑冷眼看着并不点出来,只问:“夫君入口的东西竟然都不对劲,你这个贴身丫鬟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且说是谁做的吧!” “奶奶可不要这样讲!”她没打算立刻撕破脸,谁想仅仅略作敲打,翠缥却破罐子破摔了,闻言冷笑出声道,“奶奶进门那天,奴婢就跟您说过,奴婢伺候公爷十二年,不敢说从无差错,却也兢兢业业。至于说公爷这回吃的东西被做了手脚,这偌大燕国公府有多少下人,奶奶昨儿个也看到了!奴婢愚钝,只得一个人,能发现这事已经不容易,却要请教奶奶要怎么个滴水不漏法?” “你这张嘴,还真真是伶俐!”宋宜笑放下茶碗,温和的笑了笑,“本是我问你的,你倒问起我来了?” 翠缥不相信凭自己的宫女出身、伺候简虚白多年的资历,宋宜笑昨天才过门,今天就敢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肆无忌惮的顶嘴道:“奶奶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说奴婢伺候公爷不用心,奴婢当然不服!” “我问你话,你不服没关系。”果然宋宜笑依旧和颜悦色,说的却是,“我收拾到你服就成!” 温温和和的眼神看向巧沁——昨天还苦劝主子“不能心软”的人,这会自不迟疑,上前两步,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耳刮子! 翠缥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才难以置信道:“你——奴婢是太后……” “你是太后跟前出来的又怎么样?”宋宜笑揭开甜白釉描金缠枝菊叶的茶盖,吹了吹水面,悠然道,“我进门还是得了懿旨恩典呢!都是因着太后才能来这府里的,可你一个奴婢,也配跟我比?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我教训不得你了?” 巧沁闻言又给了翠缥一个耳光,冷笑着道:“贱婢还有脸说自己伺候公爷用心?方才公爷亲口说了,你是丫鬟就该归主母管。∈♀筆癡鈡文可主母问你话时你怎么回的?!这么一点不把公爷的吩咐当回事,也配提‘用心’二字?!” “不要总打脸。”宋宜笑捧着茶碗,看着翠缥红肿的面颊,眼神平静若水,和蔼道,“年轻女子,尤其还没出阁,哪怕是下人,脸也是紧要的。” 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吩咐,“如今她脸上这样,好些日子怕都不能出门了。索性把腿也打断吧,正好一起养伤!” 话音未落,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连巧沁也觉得这过门才第二天,就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过了? 稍一犹豫,她试探着道:“这丫鬟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腿断之后晕过去,可能会耽搁了您问话?” 宋宜笑神色不露,心中却暗赞她梯子递得及时——什么打断腿当然是吓唬翠缥的,锦熏到底年少经历少,竟没能接上,要没巧沁斡旋,接下来她可要骑虎难下了! “瞧她这没规矩的样子,横竖是不会说了。”她把茶碗搁到案上,嗤笑,“何必浪费时间?待会夫君回来陪我用午饭,我正好给他说说这丫鬟的骄狂劲儿!” 翠缥本来气得死去活来,手都一个劲儿的抖,打定主意被打死也不开口!可听宋宜笑话里的意思,却是故意把自己折磨到晕过去,然后再在简虚白跟前告状?! 如今简虚白摆明了非常“宠爱”新婚妻子,当着翠缥的面就说后院的事全部应该由宋宜笑过问——翠缥心想自己要不在场的话,宋宜笑还不得乱七八糟一顿说,把什么错处都堆砌到自己身上来? 所以绝对不能被打断腿,万一真的痛晕过去,按宋宜笑的狠毒,没准借口养伤,此后都不让自己见到简虚白! 这么想着,她忍着吐血的心情低下头,开始招供自己所知道的夜乌膏被调换之事…… 因为简虚白中毒的事儿不能外传,所以他服解药都避着人。 给他收着解药的,当然也都是心腹。 平常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夜乌膏被调包这样的事的。 但前天燕国公府举办婚礼,心腹们忙前忙后的,这天又不是很冷,热起来难免穿得单薄——衣物单薄了,很多东西就不大好放,便把解药暂时放到了书房里。 “那天晚上进过书房的,有府里的大总管、二总管。”翠缥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怨毒,“但他们当天都没有什么事一定需要去书房的。” 宋宜笑闲闲问:“夫君起初吃错的那份夜乌膏,可查出是什么做的不曾?对夫君的身体可有危害?” “纪公公连夜寻人看了,说没什么问题。”翠缥咬牙答。 “看来这下手的人还知道分寸!”宋宜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只不过连夫君入口的东西都做上手脚了,显然是存心不良的!最后却又没有害夫君的意思,这用心还真是古怪,嗯?” 这事儿肯定是翠缥自导自演的——这一点,不但宋宜笑,简虚白心里也不是没数,否则新婚之夜时,宋宜笑问他吃岔了夜乌膏要紧不要紧,他怎么说翠缥没找大夫过去就不要紧? 这丫鬟倒也胆子大,以为拖了府中两个总管下水,必能抵消搅了主人洞房的过错? 翠缥不接她的话,只低头沉默。 宋宜笑想了想,吩咐左右:“带她下去吧!让她好好养伤,这养伤期间就不要乱跑了!” 巧沁应下,出去喊人——翠缥闻言一惊,下意识道:“你不喊两位总管过来跟我对质?” 简虚白讨厌这府中旧有下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翠缥不相信宋宜笑不知道。要不是这个缘故,她也不会弄这么一出。按说眼下宋宜笑正可拣个便宜,召了两名总管前来与翠缥对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怎么会让她下去呢? “公爷把后院交给你,你居然连两个下人都怕?!”翠缥思来想去,自己这会被迫退场,也只有这个缘故!她又惊又怒又气又恨,高声喊道,“你简直……” “怎么做事的?”宋宜笑抬手欣赏着指尖的蔻丹,不悦一句,巧沁立刻喝道:“还不快点堵上嘴?深宅大院,哪容这样喧哗!” 不过等翠缥被拉下去,其他下人也再次退到门外。巧沁与锦熏对望一眼,给宋宜笑沏了盏新茶,就悄声问:“小姐做什么现在不召见那两个总管?叫翠缥跟他们狗咬狗,多少能给您省些事儿也还罢了,关键是现在这么一闹,恐怕那两个还以为您怕了他们呢!” “做主子的要收拾奴才,多少手段使不得?”宋宜笑捧着茶碗,却缓缓摇头,“天下只有这丫鬟的法子才能打开局面不成?!我方才问这翠缥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这府里的人么,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必担心!” 巧沁这会也没心情问她到底有什么主张,因为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方才翠缥说,洞房那晚她……?”眼睛直直的盯在她点了守宫砂的位置。 “你们都知道他那解药得吃个一年半载。”宋宜笑心想反正她们也不敢找简虚白对质,就信口敷衍道,“所以这会本来就不大适合圆房——当然,这事对外可不能说出去!” 巧沁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但主子的闺房事,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在心里盘算着,回头一定要好好给王妃禀告! 次日就是回门,夫妇两个携礼到了衡山王府。 韦梦盈这会肚子已经很大了,三天前又为女儿出阁忙了场,为策安全,如今还在卧榻,故而没到前面见他们,只托了衡山王帮忙招呼女婿,自己则喊了女儿到榻边说话。 关门清场后,自然先问女儿这三天过的好不好。 听说了翠缥所作之事,脸色平淡:“高嫁么,别说太后跟前出来的人了,就是燕国公府里的寻常丫鬟,怕也有些不服!你做的很好,凭是什么来历,归根到底,奴婢就是奴婢!一府主母,就得有这样的气势!不然还当什么家作什么主?” 她没打算现在太指点女儿管家,毕竟女儿要太能干太顺心了,不需要求她这个娘帮忙,如何感受得到亲娘的重要? 所以说了这么几句,就关心起女儿女婿的闺房之事了:“他对你……还满意么?” ……巧沁还没寻着机会告密,韦梦盈不晓得内情,故有此问。 宋宜笑抿了会嘴,才把之前搪塞巧沁的理由搬了出来,然后作害羞失望状,以为可以混过去。 谁想韦梦盈听完之后,淡定的呷了口玫瑰露,才道:“当初知道他中毒后,我曾以重金贿赂了太医院院判。”顿了顿,“就是他刚还朝时,给他请脉的人。” 说完直直看着女儿,眼神嘲弄。 宋宜笑暗擦一把泪,坦白:“我错了!我只是想着娘快生了,怕这眼节骨上,把您气着!” “乖!”韦梦盈笑了,“娘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宋宜笑:“……”亲娘城府这么深,叫做女儿的怎么混? 这天宋宜笑被亲娘教训得头晕眼花,到傍晚回府时才能脱身——马车出了王府,她尚且心有余悸的擦了把汗。 简虚白今日依旧陪她坐车,见状薄唇暗自一勾,也不知道是猜到她这一天的经历在幸灾乐祸,还是单纯想笑,这时候外头却有骑士勒马过来,隔着帘子低声禀告:“公爷,裴家总管在前头求见,说有要事相求!” “裴家?”简虚白与宋宜笑对望一眼,都感到很疑惑,“裴家有什么事情求到咱们头上来?” 还急到无暇在燕国公府等待,一路追到衡山王府门口? 第七十八章 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第七十九章 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七十九章 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晋国长公主跟裴家关系向来不错,简虚白自要给亲娘面子,这会挑起帘子看了眼,见队伍前面牵着马擦着汗的人确实是裴家大总管,就微微颔首:“着他过来说话!” “小的见过公爷、奶奶!”那位大总管到了马车前,行礼之后先道了声喜,“愿公爷与奶奶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这才说明来意,“闻说公爷与奶奶昨儿个进宫谢恩,得陛下赐下白玉金参,我家老爷今儿个请太医诊断,开出的方子里恰好需要。☆→筆☆→癡☆→鈡☆→文偏偏库里不够,所以遣小的来求两位,是否可以匀一支给我家老爷入药?” 简虚白吃了一惊,却没多问,只飞快的翻出马车暗格中的笔墨,匆匆写了张便笺,从袖中摸出私印盖了,打发两名侍卫陪他先骑马回燕国公府去取参。 等那大总管千恩万谢的告退,他放下帘子,对宋宜笑解释:“是义姐的父亲裴大学士病了。” 病因不需要说,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当初蒋慕葶的“准魏王妃”身份还没过明路,只在私下流传,落选后尚且尴尬到没再出过门;何况裴幼蕊与简夷犹,那可是懿旨都下了的! 女儿的终身大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正常亲爹能不心急上火么? 这事宋宜笑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只道:“那么回府后,咱们再收拾些药材送过去?” “嗯。”简虚白应了一声,把头靠在车轸上,合上眼,不作声了。 宋宜笑也不吵他,自从车帘的缝隙里打量着沿途的街景。 两人回到燕国公府后,问起库房,得知裴家大总管只拿了一支参去,宋宜笑就问送药材时要不要再加点? “娘向来安康,三叔身体却不是很好。”简虚白沉吟,“三叔那份不要动。” 宋宜笑就从晋国长公主那份里又取了两支出来,命人再搭点其他药材,明日送去裴府。 简虚白等她把这事吩咐完了,方淡声问:“你处置了翠缥?” 闻言,巧沁跟锦熏等陪嫁都捏了把汗,暗暗祈祷宋宜笑的回话不要触怒了他。 “这不也是她希望的么?”宋宜笑一脸无辜,“不然怎么会当着人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到底是皇外祖母给的人,回头进宫时,莫忘记跟皇外祖母请个罪!”简虚白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免得旁人说你不把皇外祖母放眼里!” 宋宜笑道:“自然。” 以为他还要叮嘱几句——毕竟翠缥伺候了他那么多年。 但简虚白却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淡淡道:“我昨儿有点空,就把给你请封诰命的折子写了,回头就会递上去。∽↗筆∽↗癡∽↗鈡∽↗文你要是不会写谢恩表书,请教娘或嫂子都可以。” 等他走了,巧沁等人才喜形于色的上前恭维:“您过门这才三天,公爷就要给您请封诰命了,可见待您有多上心!” “这表书我还真不会写。”宋宜笑却只是笑了笑,道,“准备一下,明儿个,咱们去给娘请安!” 这会说的娘当然是晋国长公主——不过次日到了长公主府,宋宜笑给婆婆请了安后,奉上白玉金参,被赐座说话,却没提表书的事儿,反而跪着不肯起来,道:“媳妇此来是为请罪……” 长公主惊奇道:“你这孩子过门才几天,怎么就要请罪了?” “是翠缥。”宋宜笑也不添油加醋,毕竟燕国公府那么多下人,却没几个可信的,能有多少秘密守得住? 她一五一十讲了新婚之夜的闹剧,以及简虚白亲口吩咐让翠缥受自己的管束后、翠缥仍旧再三出言不逊,最后方道,“媳妇晓得她是太后娘娘给的人,万不可亏待!可当时实在下不了台,不得不……” “我道是什么事?”长公主听到这里,不假思索道,“阿虚都说了,丫鬟就该你管!你给她规矩有什么不应该?这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母后放那翠缥去燕国公府,无非是念她早年伺候阿虚还算用心,想着做宫女得到二十五岁才有指望出宫,她去了国公府呢,只要你点了头就好嫁人,可以挣得几年青春!不想这东西昏了头,反倒给你使起绊子来了!” 婆婆的反应不出宋宜笑所料,除了少数奇葩,新媳妇才过门,稍微任性点,长辈多半还是轻拿轻放的——尤其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逼着简家“冲喜”,也要把她早点娶过门,图的就是有人为简虚白主持中馈,怎么会反对宋宜笑立威? 虽然说丈夫不配合,但抽了翠缥一顿,打着请罪的幌子,到底还是把这状给告了。 她作出一副长松口气的样子,感激零涕的谢过婆婆。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以示亲近,又问她这几天过得习惯不习惯:“如今你是燕国公府的女主人,阿虚名媒正娶的发妻,可不要在自己家里委屈了自己!” “谢娘关心!”宋宜笑要的就是她这句,立刻露出为难之色,“其他都很好,就是昨儿个夫君说府中闲人太多,恐易引言官弹劾,让媳妇打理一下。但媳妇听说国公府的下人大抵是伺候过祖父的老人,却不好薄待——想了几个法子都觉得有种种不足,还求娘指点一二?” 她这话是存心试探婆婆了,毕竟看长公主疼儿子的模样,却放任燕国公府那些下人惹恼简虚白不管,实在可疑。 长公主闻言,沉默良久,方掀开茶碗呷了口:“当年你们祖父考虑到阿虚生长宫中,不能时时监督府中下人,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懈怠,这才把倚重的老仆基本都留了下来。” “祖父一片慈爱之心,夫君也是时刻铭记。”宋宜笑一脸恭敬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那会国公府里除了你们祖父之外,还住了大房与三房,现在却只你们夫妇两个主子,这人确实多了。”长公主放下茶碗,打量着儿媳妇,道,“为了阿虚的仕途考虑,把多余的人手打发掉,倒也无妨!问题是,你打算着他们去哪?若没个好的安置,不免叫人议论你们夫妇凉薄了,是吧?” 宋宜笑方才说裁撤人手是简虚白的意思,这会长公主却问她打算把裁撤的人手安排去哪,显然是看穿了媳妇的小心思。 不过语气还算平静,不像是要动怒的样子——宋宜笑心念电转,就决定依仗着新媳妇的优待阶段赌一赌,坦白道:“祖父当年为夫君考虑,致仕返乡时竟没带多少人手。做长辈的一片拳拳之意,做晚辈的岂能不报?那些人都是祖父时候用惯了的心腹,莫如遣回桑梓,侍奉祖父晚年。不知娘以为如何?” “你既然考虑好了,那就这样吧。”长公主拨着腕上镯子,过了一会方微微颔首,“说起来,你们越过夷犹成亲,就是要为你们祖父冲喜。如今你既过了门,我正要打发人回去探望,看看这法子有没有效果——倒正好说一说你们的这番孝心!” 宋宜笑吃不准婆婆这番话里是否有讽刺之意,不过她也不在乎,恭恭敬敬的道了谢,正寻思着拣些什么话题陪婆婆聊下去,长公主忽然问:“昨天裴家大总管寻你们了?” “是裴大学士病了,需要白玉金参做药引,裴家库中不足,闻说陛下才赏了夫君与媳妇这参,是以登门相求。”宋宜笑不知道婆婆在儿子婚变这件事情上的看法,所以不敢表露什么倾向,字斟句酌的回答。 “唉!”长公主听罢,娥眉微蹙,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这事儿,是我对不起裴家!” 这话宋宜笑不好接,便沉默不语。 好在长公主也不需要她回答,只道:“如今幼蕊也是你们的姐姐了,往后她也好,裴家也罢,但有什么难处,能搭把手的,莫要推辞!” 宋宜笑自是恭敬应下。 接下来长公主主动说了些宗室的人情世故,给新进门的小儿媳妇好好补了一课——只是对于简家的亲戚故旧却只字未提。 宋宜笑猜测这应该跟公公并非婆婆的结发之夫有关系:祖父简平愉虽然出身贫寒,好歹也是两朝元老,简家当年在朝中也算高门大户了,元配嫡子的简离旷却被迫休弃发妻、尚了年纪比自己大近十岁的长公主,心中岂能没有怨言? 不但简离旷,简家其他人,包括亲戚故旧,怕也不喜长公主此举。虽然怯于皇权,敢怒不敢言,但长年累月下来,也难免渐行渐远。 当然,也有可能是长公主瞧不上那些人。 这一谈就是大半日,婆媳两个一道用了午饭,宋宜笑方告退。 离了长公主跟前,巧沁就心急火燎的提醒:“谢恩的表书……” “急什么?”宋宜笑不以为然,“如今夫君连折子都没递上去呢,等正式受了册,再来请教娘也不迟!”横竖婆婆又不苛刻,多跑几趟怕什么? 倒是向简虚白证明自己的能力是正经! “不过婆婆虽然准了把人打发走,这才过门就迫不及待要揽权的罪名,我可不担!”坐在马车上,宋宜笑合眼思索,“出阁前娘可是再三叮嘱了:人前一定要温柔大度悲天悯人,不然哪里来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总之,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回到燕国公府后,她问明简虚白在书房里处置公务,就叫厨房做了些茶点,亲自端了过去。 简虚白看到她时立刻皱了下眉,显然很不喜欢此刻被打扰。 等她关了门,就冷冷淡淡的问:“有事?” “方才跟娘说了府里人太多、怕被言官弹劾的事儿。”宋宜笑把茶点搁在书案的角上,免得碰到他那些文函,给自己倒了盏茶,捧在手里,方轻描淡写道,“又想起来祖父之前病着,即使冲喜有效,这大病初愈的,怕也少不得精心伺候。虽然大伯那边定然不会不上心,可若能有咱们府里这些积年的老人侍奉左右,祖父定然是可以加快康复的。娘很赞成这事,你看呢?” 简虚白闻言,眼中凉意方稍稍减褪,露出些许笑色:“那就这样吧!” “这是孝顺的事,得你出面才好看。”宋宜笑心想我来跟你说这个,可不是为了得你一句准许的,“毕竟祖父是在我过门之前病倒的,要这回是我出面,人家没准会议论你这做嫡孙的,对祖父还没我这才进门的孙媳妇上心,是吧?” “我知道了。”简虚白玩味的睨她一眼,“你这样为我着想,我自不会叫你失望!” 第七十九章 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第八十章 这么狡诈的丈夫,前途无亮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章 这么狡诈的丈夫,前途无亮啊! 宋宜笑离开时,简虚白眼尖的喊住她:“这玫瑰马蹄糕跟水晶梅花包带走,以后也别拿给我——我最不喜的茶点就是这两种!” “难道锦熏听错了?”宋宜笑诧异回首,“我着她去打听你口味,还以为你最喜欢这两种呢!特特叫厨房做了来……要不你将就下,吃完吧?” 她露出为难之色,“不然一会下人来收拾看到,没准以为我把你得罪了?” 简虚白看了她一眼,道:“你把那边书架上左数第三本书给我拿过来!” “是这本么?”宋宜笑不疑有他,到书架前取了之后随意一瞥,却是一本前人游记,心下虽然好奇他处理公务的时候看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走到他跟前递过去——谁知简虚白搁下笔,伸出手,却没接书,而是一把扣住她皓腕,猛然将她扯进怀中,按坐在膝上! 毫无防备的宋宜笑一直到被他揽住纤腰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做什么?!” “把这两份糕点吃完再走!”简虚白把她调整到一个既逃不走、也不会耽搁自己做事的姿势后,就松开了手,继续翻阅手头的函件,微垂的长睫下,凤眸中满是嘲讽,淡声道,“当我看不出来你想报那份金齑玉脍之仇?” 宋宜笑:“…………” 有一个城府不浅的亲娘也还罢了,丈夫也这么狡诈,简直前途无亮! 自作孽不可活——宋宜笑挣扎了几回都没能脱身,因为她的不安份,接连写错好几个字的简虚白不耐烦之下,抬手把她鬓发间的两支步摇统统拔了下来,拢入袖中,看着她满头青丝散下,冷笑:“有本事你现在走出去啊!” 虽然说新婚夫妻单独关在书房里,外头下人肯定有很多旖旎的猜测了。△¢筆癡鈡文但两人若是衣冠整齐走出去,跟宋宜笑披头散发走出去,这引起的议论绝对是两回事! 宋宜笑到底做不到那么不要脸,只能妥协——悲催的是,她、也、不、大、爱、吃、这、两、种、糕、点! “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我。”看着她食难下咽的模样,简虚白冷静支招,“打不过、吵不过,只能咬几口出气了,是吧?” 宋宜笑:“……” 她更想咬真人——但视线才移到简虚白身上,他淡淡一句:“后果自负!” 以最乐观的态度计算双方武力差距后,宋宜笑默默咽了把泪,把手伸向了点心…… 等她磨磨蹭蹭把两碟糕点吃了大半,简虚白才满意的放人,把步摇还她时,还不忘记叮嘱:“出去后可别继续沉着个脸,不然下人还以为我把你得罪了!” 最后一句是宋宜笑刚才劝他的话,结果却被一字不改的还了回来,这家伙小心眼起来简直比针尖还要针尖! “我跟蒋家小姐之间有点误会。∽↗筆∽↗癡∽↗鈡∽↗文”宋宜笑忍着吐血的心情绾好长发,实在不甘心光吃亏不占便宜,想了想,就要求,“我想跟她解释,但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替我想想法子?” 简虚白漫不经心道:“太子上回不是邀你空暇时去拜访太子妃?凭什么误会,有太子妃出面,能解不开?” 他刚好放下一份函文,抬眼瞥一眼妻子,“除非你做的太过份了!” “……”宋宜笑嘴角一扯,“她好像认为,她没做成魏王妃,跟我有关系。你可知道这事儿的内情?” “那你倒真是被冤枉了!”简虚白闻言,语气平淡道,“这是蒋小姐自己的问题。” 宋宜笑一怔,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魏王殿下……志存高远?” “傻子才会相信你一个寄人篱下的继女,左右得了堂堂皇子的婚事!”简虚白没有直接回答,嗤笑道,“会被这样说辞哄住的蒋小姐,换了我是皇外祖母,也不会要她做孙媳妇!” 又说,“你要不要继续哄着那蒋小姐我不管,不过你要跟她来往,最好不要绕过太子妃!” 宋宜笑起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出了书房,回到后面,想了好一会,才品出些意思来:“简虚白虽然没承认魏王心大了,但也没否认!倘若真是这样,那蒋家可也算是魏王的外家,简虚白却与太子殿下亲厚……” 也难怪让她不要绕过太子妃了! “之前太子亲口让我往后多跟太子妃走动走动,也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跟蒋慕葶横竖也就见过那么几次,要说感情多深厚,是谈不上的,之所以执着的想跟她解释,一来蒋慕葶的品行她不反感;二来是不想平白多个敌人。 真闹掰了,宋宜笑最多是失望,还不至于耿耿于怀。 倒是卫银练,作为太子妃的亲妹妹,自不可能在立场这样的大事上给姐姐拖后腿——往后这两位的交情何去何从可是个问题了! 但这两位千金小姐多得是爹疼娘爱,轮不着宋宜笑替她们操心。 所以宋宜笑想了一回,决定先把自己的事儿解决掉,她扬声唤入巧沁,“打听一下太子妃最近可有空暇,我想求见!” 巧沁应了一声还没下去,宋宜笑瞥见庭中有小丫鬟朝屋里探头探脑,就唤了进来问:“什么事?” “卢奶奶派人来报喜,道她又有了身孕。”小丫鬟上堂后禀告道,“赵妈妈招待报喜的人在偏厅吃茶,着奴婢来看看您这儿是否方便禀告。”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宋宜笑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沉下,“那是我继母,又不是外人,喊什么卢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报信的下人跑错了门呢!” 小丫鬟一惊,赶忙跪下请罪! “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这回就算了。”宋宜笑摆手让她起来,“巧沁你给我传下话去,以后称我亲娘那儿亲家王妃,继母那儿亲家奶奶,这两位都是我所尊敬的亲长,怎么能让下人乱喊错了礼数?” 她虽然确实不待见宋家那边,但也不会傻到公然纵容下人蔑视亲爹继母,授人以柄。 敲打了一番后,才吩咐那小丫鬟,“现在去跟赵妈妈说,我这儿有空,让她把报喜的人带过来回话!” 片刻后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裙出来,正好赵妈妈引了一个清瘦利落的婆子跨过门槛。 那婆子规规矩矩的请了安,自报家门姓章名翠娘,是卢氏的陪嫁。 “章妈妈请坐!”宋宜笑客气的招呼,“妈妈喝什么茶?文君嫩绿可以么?” 章翠娘受宠若惊,连说不敢当,双手接过茶碗后,又连连道谢——宋宜笑和颜悦色的让她不要拘束:“你是我娘的陪嫁,那就不是外人,只管把这儿当宋家一样。” 安抚几句,看她平静下来了,又问长问短的把宋家上下都关心了一遍,做足了场面功夫,才问起正事:“闻说娘有了身子?” “可不正是沾了大小姐的喜气?”章翠娘一听这话就笑容满面,恭恭敬敬道,“奶奶从生了二小姐之后就一直没消息,思及老爷膝下单薄,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挂着的。结果这回大小姐出阁不几日,奶奶喜酸喜甜的,请大夫一瞧,竟是有了!” 所以,“奶奶一得准信,赶忙让奴婢来给您报喜,让您也高兴高兴!”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宋宜笑垂眸呷了口茶水,她虽然没有咒宋家断子绝孙的心思,可也不觉得有个异母弟弟有什么开心的——总之对于宋家,她的想法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这确实是件大喜事,不过要说沾了我的喜气我可不敢当!”放下茶碗,她淡淡一笑,“这是爹娘子嗣缘分到了,哪好把功劳归给我?” 章翠娘笑着称是,但还是坚持:“这缘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您一出阁就到,足见您跟姑爷是天作之合,大吉大利!家里人也跟着沾光!” “我听说坊间有俗语道是酸儿辣女。”知道这份“功劳”是领定了,宋宜笑扯了下嘴角,岔开话题,“娘这回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奴婢代奶奶谢大小姐吉言!”章翠娘起身福了福之后,又给自家主子圆场,“可惜如今日子短,大夫也吃不准男女。” 卢氏当然也希望生个儿子,但生男生女这种事,胎儿落地之前,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把话说死。宋宜笑说的话吉利归吉利,但章翠娘还是补了句以防万一。 “如今爹娘跟祖母就二妹妹一个子嗣承欢膝下,却是寂寞。”宋宜笑无意用宋家急需男嗣这件事逼迫卢氏,她跟这继母没感情也没过节,即使不喜欢被卢氏打扰,也犯不着让人家妊娠时闹心,就和蔼道,“不管娘这回给我们姐妹添个弟弟还是妹妹,总能给二妹妹做个伴。再说娘如今正值韶华,往后我跟二妹妹的弟弟妹妹多着呢!” 章翠娘听了这话暗舒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点:“大小姐说的极是!” ……叙话完了,宋宜笑让赵妈妈送她一送,自己则带着锦熏回房换回家常衣裙。 锦熏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就啧啧称奇:“奴婢就觉得小姐福泽深厚!果然这一出阁,简家老太爷那边且不说,宋家已经先得好处了!” “你还真信?”宋宜笑瞥她一眼,“恐怕继母她早就有了身孕,不过是想给我做脸,才刻意压到现在透露出来罢了!” “那亲家奶奶倒是有心了!”锦熏愣了下,又欢喜道,“有她这么一讲,即使老太爷暂时好不起来,外人谁又敢说您不是福泽深厚?” 宋宜笑冷笑着道:“我要真是福泽深厚呀,也不至于需要在衡山王府寄人篱下足足六年了!卢氏是四年前进的宋家门,之前她可曾理会过我?如今递这个梯子,你道她是不求回报吗?” 吐了口气,脸色非常难看,“往后跟他们的来往,怕是难断了!” 毕竟,卢氏现在怀的孩子,可是“沾了长姐出阁之喜”才有的,往后卢氏打着“感谢”的旗号三天两头派人上门,宋宜笑总不可能不理会。 这么一来二去的,还怎么井水不犯河水? 看出她的糟心,锦熏想了想:“算算王妃的产期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为小公子或小郡主预备份贺礼了?” 果然提到亲娘之后,宋宜笑神情缓和下来:“待会咱们去库房里瞧瞧!” 第八十章 这么狡诈的丈夫,前途无亮啊! 第八十一章 崔见怜有孕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一章 崔见怜有孕 韦梦盈的产期还没到,东宫却传出了喜讯:崔侧妃有了! 崔侧妃就是崔见怜,她因为不是正室,三四月那会领了恩旨后,没几天就收拾东西进了东宫——算起来服侍太子还不满半年,就妊娠在身,不能不叫人感慨她福泽深厚。☆→筆☆→癡☆→鈡☆→文 太子这会已有二子一女,但除了长子出自太子妃外,其余两个孩子的生母都很卑微。崔见怜贵为侧妃,又是他嫡亲表妹,如今有孕,太子妃自要有所表示:特意请了亲近的外命妇,在东宫办了场小宴为她庆贺。 宋宜笑这会虽然还没受诰封,但不提国公发妻的身份,一品夫人是迟早的;单论简虚白与太子的亲厚,太子妃也不会忘记她。 一道请帖送至燕国公府,倒是省了宋宜笑求见的流程。 “我早就想见见弟妹你了!”太子妃虽然与卫银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但长得并不像。后者是杏眼桃腮的俏丽;太子妃却是云发堆艳、弱骨丰肌,美艳中透着妩媚。 免了宋宜笑的礼后,她笑吟吟的赐了座,语气亲热道,“前些日子,你们进宫谢恩时,我竟没赶上!如今可算见着了,弟妹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妍姿艳质!” “娘娘谬赞!”宋宜笑自要谦逊,“娘娘蕙质兰心,颜如舜华,臣妇望尘莫及!” “简表弟自幼养在宫闱,算是太子瞧着长大的,你可也不要跟我见外!”太子妃见她自称“臣妇”,就嗔她,“不然我可要认为你是不愿意跟我亲近了!” 宋宜笑正要说话,门外踢踢踏踏的走进一群人,打头的一袭浅紫宫装,年纪不大,行走时却曲臂搭了宫人的手,眉眼艳丽,体态窈窕,正是崔见怜。 “妹妹来啦?”太子妃见状,暂住话头,微笑着招呼,“快坐吧,可别累坏了!” 崔见怜垂着长睫,仍旧福了福,才淡淡道了句:“多谢姐姐。” 宋宜笑虽然跟她不和睦,但这回进东宫的名义就是为了贺她有喜,如今正主到了,总要起身说几句应景的话:“臣妇恭贺侧妃娘娘妊娠之喜,愿娘娘康泰平安,子嗣绵延!” 她说的口不应心;崔见怜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瓷盅,听的也是面无表情——听完之后,毫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把头转向一侧,鬓发间一串珍珠微微晃动,似划出讽刺的弧度。 见状,宋宜笑还没说什么,太子妃先蹙了眉,隐晦的给崔见怜递去一个眼色。无奈后者不予理睬,太子妃抿了抿唇,只好自己出来圆这个场:“宋弟妹的好意,我与崔妹妹都心领了!” 又说,“崔妹妹素来沉默寡言,宋弟妹可别见怪!” “娘娘言重了。£∝筆癡鈡文”宋宜笑浅浅一笑,“侧妃娘娘沉静美好,令人心折,‘见怪’二字,从何提起?” 太子妃笑道:“我看她也跟亲妹妹似的。”但这么一句之后,却立刻转了话题,显然是怕崔见怜说出什么叫人下不了台的话来,坏了气氛。 因为崔见怜在,宋宜笑虽然与太子妃相谈甚欢,但也没机会说出蒋慕葶的事。 片刻后其他接了帖子的宾客陆续而至,行礼问安后,太子妃身边围绕的人多了起来,渐渐的就有些顾不上她了。 宋宜笑也正好抽空端了茶润嗓子——只是一盏茶没喝完,却发现不远处有人在打量自己,眼神十分复杂。 “那是太子宾客之妻黄夫人。”察觉到她的疑惑,侍立在她身后的东宫宫女,会意的低头,轻声介绍,“是您娘家继母的娘家母亲。” “原来是外祖母!”宋宜笑恍然,立刻放了茶碗上去见礼。 “当不得!”黄氏知道今日过来会碰见女儿的继女,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外婆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宋宜笑竟先过来了——不但如此,她一壁儿行礼问安一壁儿就是一句亲热的:“不知外祖母当面,方才怠慢之处,还请外祖母恕罪!” 这毫无芥蒂的模样,看得黄氏眼皮跳了跳,才手忙脚乱的扶了她起来,“这些年来小女不曾尽过为母之责,我就更不要说了。受你一声喊已是愧疚无比,哪还敢受你的礼?” “外祖母这话见外了!”宋宜笑笑容可掬,恭敬道,“我因怕冲撞了祖母,这些年来一直没回过宋家。祖母年高、爹公务繁忙、二妹妹年幼,全赖娘一个人里里外外的操持打点,娘为宋家付出这许多,身为宋家女,怎能不视之如生母?既然把娘当生母,给您这外祖母行礼,岂非理所当然?” 又打趣道,“外祖母该不会瞧我愚笨,不想认我这外孙女吧?” “言重了,真的言重了!”看着她态度自然言笑晏晏,黄氏的心情却复杂得没法说,强笑着取下腕上一只翡翠盘金花镯子,给她戴上,“我原知道韦王妃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孩儿,又入了太后的眼,必是极聪慧懂事的。却不想你比我想的还要大气!” 宋宜笑也不推辞,收下镯子后微笑道:“外祖母疼我,自然看我什么都好。” 左右之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都称赞她们祖慈孙孝——等宋宜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后,有跟黄氏相熟的人就低声取笑道:“你来时还担心这外孙女不好说话,如今可算放心了?” 别管宋宜笑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场面功夫她做的很足。 黄氏所担心的下不了台的情况完全没出现,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结果很好了——既没血缘,又头次照面的所谓祖孙,总不可能要求宋宜笑跟宋宜宝一样依赖仰慕黄氏吧? 然而黄氏面上笑着说:“可不是吗?我原想着虽然是祖孙,但之前也没见过面,万一孩子认生可怎么办?现在瞧她这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我坐井观天,小觑这孩子了!” 这番话也就最后一句最真心,说的时候,黄氏甚至不自觉的抓紧了袖子:才十四岁的女孩儿就这么面面俱到,足见城府之深! 再考虑下她当年在宋家受的委屈,在黄氏看来这显然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儿——放任她发展下去,有朝一日报复起来,自己女婿一家,如何能挡? “绝不能让她这么下去!”黄氏心中危机重重,但眼角扫过宋宜笑仪态端庄的模样,却又觉得无从下手,“要身份有身份,要心计有心计,还那么能忍……这样一个人,要怎么下手?” 黄氏这儿心绪万千的琢磨着怎么坑外孙女,宋宜笑这会却是心情平静——她招呼黄氏原是为了不给旁人抓把柄的机会,场面走过了,黄氏也就被她丢到脑后,倒是笑吟吟的招呼起了走到跟前的司空衣萝:“你今儿来得这么晚?我等你好久。” “没办法,我不像你,燕国公府离东宫多近啊?”两人经过避暑之后,已经很熟了,司空衣萝就势在她身边坐了,打趣道,“我可要从遥远的城南赶过来,能不晚吗?” 这么说时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宋宜笑,似笑非笑,“哟!这做了新妇的人就是容光焕发!我方才远远看着都差点不敢认了!” 宋宜笑闻言也不羞恼,只笑道:“莫急莫急,下个月你不也要出阁了吗?” “呸!”司空衣萝取笑不成反被揶揄,啐了她一口,又捏起粉拳在她臂上意思意思的捶了下,“你这翡翠镯子挺好看的啊,这上头盘的花是牡丹还是芍药?” “是芍药吧?”宋宜笑方才压根没细看,这会被司空衣萝提到,才低头打量一眼,道,“我外祖母刚刚给的。” 司空衣萝笑道:“这翡翠水头这么好,以你那外祖母的身家,怕是压箱底的东西了,就这么给你做了见面礼,却是大方!” “沾了娘家妹妹的光——她还没长大,这些好东西,外祖母也只能先给我戴了。”宋宜笑淡淡一笑,司空衣萝听她语气不大愿意谈黄氏,就转开话题道:“说起来我有件事想跟你打听!” 她压低了嗓音,把头凑到宋宜笑耳畔,才轻声问,“衡山王府的四郡主,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问起她来了?”宋宜笑心念转了转,猜测道,“该不会……?” “我有个堂哥到议婚之年,我婶母偶然见过一回四郡主,觉得她品貌性情都很合心意。”司空衣萝也不隐瞒,“只不过你也晓得,这场面上的表现,未必能全信,我婶母又只我堂哥一个儿子,对于唯一的儿媳妇那当然要慎之又慎。惟恐迎了个表里不一的进门,到时候岂不闹心?” 这倒叫人为难了——宋宜笑对陆蔻儿的印象谈不上好,但一来她再跟司空衣萝不见外,这才认识几个月,就开始倾诉抚养过自己的人家的女儿种种恶行,实在过于无情无义;二来她不喜欢陆蔻儿,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万一司空衣萝那婶母梦寐以求的儿媳妇,就是陆蔻儿这样的呢? 所以沉吟了会,才道:“说来惭愧,我与四郡主其实也不是很熟。主要是王府地方大,我们住的远,平常来往不大方便,且女学有种种功课,每个人空闲的时间都不多。对于四郡主私下里的情况,我还真不是太清楚。” 司空衣萝闻言倒也没失望,道:“我想你跟她也不会很熟,只是婶母知道我今儿过来会碰见你,想着能打听一些是一些才托了我。” “对了,谢姐姐有事告了罪,今天不来了。却不知道卫姐姐——”宋宜笑听她这么讲才松了口气,呷了口茶水,看到被人群围住的太子妃、崔见怜,沉吟了下,就问,“我是说银练姐姐,会来么?” 司空衣萝正要回答,宋宜笑却先觉得肩上被人拍了下,诧异回首,却见碧衫黄裙的卫银练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后,脆声道:“一来就听你们提到我,是不是说坏话被我抓到了?” “宜笑……噢,现在该喊善窈了!她这些日子为了蒋慕葶的事情,都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司空衣萝跟她是邻居,打小常见面,虽然彼此不算特别投缘,但说话也算随意,这会一边剥着一个橘子,一边就嗤笑道,“这会惦记着你还能是其他事?不是我帮善窈说话,那位迁怒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也该消停了吧?” 提到蒋慕葶,卫银练蹙了下眉,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四周,一副不方便提的样子,只拉了拉宋宜笑的袖子,道:“待会咱们找个地方从头说起。” 宋宜笑见她态度不像是偏帮蒋慕葶的样子,暗松口气,道:“好!” 第八十一章 崔见怜有孕 第八十二章 叩门求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二章 叩门求助 因为有卫银练,宋宜笑暂时不急着去找太子妃了。£∝筆癡鈡文 开宴后,她们三个就坐在了一起。 酒过三巡,借口更衣,自然而然的离席寻了处厢房,命丫鬟守在门外,入内细说来龙去脉。 “这事其实都怪宝璎!”落座后,卫银练开门见山道,“太后知道了宝璎曾逼迫善窈你给慕葶顶罪的事儿,很是不喜,说蒋家一个丫鬟都这样跋扈,小姐还不得上房揭瓦?” 又赶着被落井下石,“代国长公主亲自对陛下说,魏王殿下并非贤妃娘娘亲出,慕葶倒是贤妃娘娘的嫡亲侄女。若慕葶许给了魏王殿下,恃宠生骄起来,魏王殿下念及贤妃娘娘抚育之恩定然只能忍着——可堂堂皇子,这样被个臣女欺负,也太可怜了!” 这些话传到蒋贤妃耳中,贤妃权衡之下,就主动去向显嘉帝请罪,表示蒋家没把蒋慕葶教好,这个侄女实在不够资格做宗妇,应该为魏王另择佳妇。 “贤妃娘娘究竟是正一品的妃子!”听到这里,宋宜笑抿唇不语,司空衣萝已嗤笑出声,“做这样的决定再英明不过——先惹了太后不喜,又被代国长公主殿下质疑家教,偏偏魏王也没什么表态,还不自请取消婚约,非要等到上头发了话,把最后一点颜面也踩进泥里才死心吗?” “咱们旁观者清,是觉得这样的情况,慕葶与其去跟南漳郡主争到底,还不如另觅良人!”卫银练对司空衣萝这番连嘲带讽的话只是一叹,“可谁叫她动了心呢?一时半会的想不通也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对宋宜笑歉然道,“这些事情本来跟你是没关系的,可有些人小人存心挑拨,说上巳宴的风波,清江郡主都亲自做主按下去了,怎么可能再传到太后、代国长公主耳朵里?必然是善窈你气不过宝璎咄咄逼人,回头就告了密——慕葶那会也是昏了头,居然当真了!” 司空衣萝又是一声嗤笑:“她那个脑子!火头上你说什么她不相信?” 卫银练没理她,继续代蒋慕葶给宋宜笑赔罪:“到最近她总算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原想亲自去给你请罪的。可一来你忙着出阁,不好打扰;二来呢她这段日子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不方便出门。所以只能托我代为转达歉意——等她好了之后,一定会亲自来寻你斟茶赔礼的!” 宋宜笑以前一直以为司空衣萝跟蒋慕葶有仇,但现在瞧着又不是那么回事:司空衣萝刚刚才嘲讽了蒋慕葶愚蠢,这会却道:“蒋慕葶这个人向来眼高于顶,我瞧她从头到脚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做人还算磊落。” 听语气竟似在委婉的说情了。 “赔罪这话就太见外了!”宋宜笑瞥一眼司空衣萝,心里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道,“早先的失约,我都还没向蒋姐姐与卫姐姐你请罪呢……何况上巳宴上的事情,老实说跟我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我跟崔见怜,那是打小的恩怨了!” 就掐掉陆冠伦,只说崔见怜不喜欢韦梦盈占了亲姑姑的位置,所以迁怒到自己头上,“……不瞒两位,我到现在听到犬吠声,哪怕知道那犬咬不着我,都要心惊肉跳好一阵!” 她说这话时举手抚胸,脸色微微发白,“救下我的丫鬟今年也有十五了,原本是极甜美可爱的,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的终身之事要怎么处置?” “难怪上次在清熙殿的偏殿里,你们两个针锋相对!”司空衣萝恍然,同情的看向卫银练,唏嘘道,“东宫里进了这么一位主儿,太子妃娘娘可真要受累了!” “我就说这姓崔的本是骄横跋扈的性.子,怎么一进东宫就变得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了?”卫银练面色铁青,“合着是心有丘壑,晓得太子殿下喜欢冷美人,特特装了样子争宠!” 宋宜笑眯了眯眼,旁敲侧击道:“崔侧妃很得宠吗?我以为太子殿下只是念着表兄妹之情特别照拂她而已。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不得宠的话,我姐姐今儿何必办这场宴?”卫银练冷笑,“当年我姐姐怀钟陵郡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大动干戈过呢!她肚子里那个无论是男是女,能越过钟陵郡王去?” 钟陵郡王就是太子的嫡长子,今年七岁,据说聪慧伶俐,深得显嘉帝欢心。 “凭她怎么得宠,在太子妃娘娘跟前,那还不是得规规矩矩的行礼请安?”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轻笑,“卫姐姐还请息怒,不然气伤了身子,可是我多嘴了。” 司空衣萝圆场道:“善窈这话说的很对——旁的不讲,就她那轻狂样儿,太子念着她是表妹不计较,上头太后、皇后两位娘娘也未必瞧得惯的。贵妃再是她姑姑,钟陵郡王才是贵妃的嫡孙哪!” “这些道理我也懂得,只是瞧着姐姐为她忙前忙后,她却始终端着一副清高傲慢的姿态,半点侧妃应有的谦逊都不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卫银练吐了口气,起身道,“算了,不说这个,还席吧,有些日子没见了,咱们可得好好喝几盏!” 宋宜笑与司空衣萝闻言起身,都笑:“我们两个皆不胜酒力,要多喝你自己喝去吧,醉倒了也不管你!” “醉倒了我就抱着你们不撒手!”卫银练伸手一左一右挽了她们,威胁道,“到时候看你们怎么个不管我法!” 三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席上,宋宜笑跟司空衣萝虽然都自称酒量不行,但在卫银练的嬉闹下,多多少少还是喝了点,又吃了这季节的螃蟹——结果宴散之后,宋宜笑也还罢了,司空衣萝却出了事儿。 她出东宫时就觉得酒意有些上涌,但想着反正就回家了也就没提。 然而到马车上一晃,渐渐就支撑不住了:头晕眼花冷汗直冒,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泛上来,怎么都压不住。到这时候司空衣萝才知道不好,赶紧吩咐左右:“看看附近有医馆没有?我怕是吃伤东西了!” 丫鬟早就被她脸色煞白的模样吓到,闻言赶紧叫停了马车——这会宋宜笑跟卫银练都还没跟她分开走,看她马车停下自然要问缘故,得知她身子不适,都吓了一跳! “这附近是没有医馆的。”卫银练有个太子妃姐姐,常到东宫走动,对于沿途自然有所了解,听了丫鬟的话,就蹙眉,“最近有大夫的地方也在两条街之外!” “那可怎么办啊?”丫鬟都快哭了,“我家小姐这样子,可拖延不得!” 宋宜笑察觉到司空衣萝这会说话都困难了,心头暗惊,看了下附近都是朱门兽环的门第,略一犹豫,还是建议:“要不先问问附近可有人家愿意借间厢房给司空妹妹休憩?人方才还好端端的,许是马车内狭窄气闷,才不舒服的?” 大夫暂时找不来,好歹让人有个舒服点的地方待着,凭什么情况也能多撑会啊! “快去叩门!”卫银练一想也对,“你们不要去找大夫了,让我家侍卫去,他们路熟!” 万幸她们随便找了户人家,就赶上了好心人:“救人如救火,几位快快请进!” 这家主人据说出门访客去了,暂时未归。 做主的是上了年纪的老管家,通情达理又精明能干,大致了解了下情况后,不但着人迅速收拾出一间客房,抱来簇新的被褥;待司空衣萝被丫鬟们七手八脚安置到帐子里后,还打发仆妇调了壶蜂蜜水送过来:“蜜可安五脏不足,益气补中,又能调和百药。大夫来之前,那位小姐不妨饮用一些,或可纾解。” 仆妇怕她们不相信,特意道:“我家公子博览群书,歧黄之术也有涉猎。管家长年服侍公子,耳濡目染亦有所得。” 这时候司空衣萝里里外外的衣裙都已经汗湿了,话也断断续续成不得句,眼看着情况越发危急,大夫却不见影子。所谓急病乱投医,卫银练与宋宜笑一咬牙,命人先给她喂上一盏蜂蜜水再说——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怎么着,司空衣萝喝下去之后,情况果然有所好转,可算让一群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贵家大恩,真是铭感五内!”卫银练擦了把冷汗,正要转身对仆妇致谢,却发现人早就下去了,她腿一软,跌坐在绣凳上,有气无力的对宋宜笑道,“善窈你帮我出去道个谢吧……方才真是把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知道司空衣萝酒量不好,方才席上也才劝她进了两三盏荔枝绿——这荔枝绿在宫廷贡酒中老实说算不上很烈,但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也不容小觑了。 当时卫银练以为司空衣萝最多就是回家之后大睡一场,明儿个起来头有点疼而已,她都做好回家后送解酒药去对门的打算了,哪里想到一场嬉闹会有这样的后果! 饶她平常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人了,这会也吓得脸色青白。 宋宜笑看司空衣萝的下人都围在帐子里,就拿帕子给卫银练擦了擦额上冷汗,低声安慰:“司空妹妹虽然没什么酒量,但也不是滴酒不沾。如今弄成这样,未必是饮酒所致,一切还要等大夫到了之后才能知晓。再说司空妹妹她吉人自有天相,这会不是已经缓过来了吗?不会出事的,卫姐姐切莫乱了方寸。” 毕竟,“待会大夫到了,不定要问起前因后果,以确认病症。姐姐乱了心绪,就我一个人的话,待会描述起来万一有疏漏怎么办?” 其实宋宜笑心里也猜测司空衣萝之病是饮酒引起的——毕竟今日的宴是为了贺侧妃有孕,但凡会冲撞孕妇与胎儿的菜肴果点,连宾客跟前也不摆的,对于常人那就更加无害了。唯一可疑的,除了酒还能是什么? 但现在司空衣萝已经躺那儿了,万一卫银练也因内疚与惊恐过度来个三长两短,这场面要怎么收拾? 所以她安抚了卫银练好一会,才起身去房外找人致谢。 那老管家考虑到她们都是女眷,所以借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出来。 宋宜笑出门之后一问,知道庭院里都是三人所带的随从,主家下人方才问过没其他吩咐就告退了,便点了锦熏陪自己去找那位管家。 向来男女之间的避讳,对于已婚女子要比未婚女子宽松。毕竟没出阁的女孩儿主要课业是嫁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叫矜持贞节,必须表扬;这出了阁的妇人得主持中馈,打点人情来往,哪可能继续躲着不见人? 宋宜笑心想那位管家横竖已经上了年纪,自己进门时太仓促,忘记带上帷帽,如今再遮蔽起容貌,未免显得态度轻慢。 所以就这么领着锦熏走了出去——谁知出了院门,经过一段抄手游廊,才走到一个月洞门前,兜头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本就因之前一番忙碌有些松散的云鬓间,一支翡翠海棠花簪在对方胸膛上一磕,登时滑落,跌在青石地面上摔成数段! 第八十二章 叩门求助 第八十三章 苏门玉树,青州芳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三章 苏门玉树,青州芳兰 “抱歉!”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场意外,见撞了自己的人立足不稳向后跌去,本能的抬手一扶——触手时女子柔软的手臂与鼻端传来的隐隐幽香,才让他察觉到此举的孟浪,赶紧放了手。∈♀筆癡鈡文 又后退两步,垂下视线不去看宋宜笑,以示尊重,这才歉然道,“在下略懂歧黄之术,听说客院有人得了急症,大夫却迟迟不至,欲往以尽绵薄之力,不意冲撞了奶奶,万望海涵!” 说着作揖赔罪,牙色绣墨竹丛的广袖,聚合之间蹁跹如丹鹤展翅,优雅难言。 宋宜笑本也不打算多看陌生男子,但对方举止委实不俗,下意识的就偷眼一瞥——这人比她高了一个头,看身量与简虚白差不多,冠玉似的面容上,双眉飞扬入鬓,一双时时都仿佛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顾盼生辉,鼻梁挺直,唇色嫣红。 这样风流的长相虽然俊秀雅致,却也易生轻佻之相。 可他神情温和,眼神明澈,挺直如标枪的脊背,只觉磊落坦荡。 作揖之后又低头看了眼地上摔碎的翡翠簪,“这支簪子,自然是在下之责。” 宋宜笑正疑惑他是什么人,就见他身后转出自己要找的老管家来,和蔼道:“这位奶奶,贵家下仆到现在还没请来大夫,许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我家公子虽非名医,但当年兴之所至,曾拜在太医门下数月,寻常病症都不在话下。莫如先让我家公子,给院子里的那位小姐瞧瞧,免得耽误病情,您看如何?” “今日多番劳动贵家上下,正觉无可回报,公子再言赔罪与簪子,妾身真要无地自容了!”宋宜笑一听这话,就感到很为难——她明白老管家话里的意思,帮忙是一个,也是怕司空衣萝有个三长两短,好好的院子沾了晦气。从主家的角度来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 问题是一来男女有别,司空衣萝还是准梁王妃,她不舒服请大夫看也还罢了,弄个陌生年轻男子过来,这叫什么事? 二来这位公子给司空衣萝治好了且不提,万一他治不好呢? 这两个问题,前者涉及名节,后者关系性命——宋宜笑哪敢给司空衣萝做这个主? 还好今日陪在司空衣萝身边的不只她一个,这会道了声谢,就露出沉吟之色,“方才管家遣人送来的蜂蜜水,妾身那妹妹用了些,瞧着倒是好多了……” 那公子会意,就道:“那在下在院外等候,若令妹安好,自不敢打扰。” 宋宜笑觉得自己这么做怪不地道的,人家好心好意提供了这么多方便,她却因为怕担责任,把主人拦着不许进自家院子! “与妾身同行的姐妹,都不曾出阁,且容妾身进去同她们说一声。”宋宜笑尴尬了会,还是忍着愧疚选择了理智行事,她现在虽然有简虚白做后.台了,但简虚白娶她是为了得个贤内助,不是为了弄个扫把星进门。∈♀筆癡鈡文 不是万不得已,她还是不要冒跟司空家结仇的风险比较好。 于是扯了个理由下台,“得罪之处,请您多多包涵!” 那公子温和的笑了笑,在院门外三丈处停下了脚步。 宋宜笑抿了抿嘴,快步走进院子,入屋寻着卫银练,把事情经过飞快的说了一遍,末了问:“……卫姐姐,您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卫银练闻言顿时慌了手脚:“大夫就在两条街外啊,怎么这么久都没来?莫非当真出事了?今天怎么会这么不顺!” 司空衣萝的丫鬟们早已是望眼欲穿,听到这么个消息,眼泪都要下来了:“卫小姐、宋奶奶,求两位给我家小姐拿个主意吧!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这气息都……” 卫银练跟宋宜笑听到这话的未竟之意,均吓了一大跳,赶紧进帐里去看——果然司空衣萝脸上已有青灰之色,瞧着就不大好了! “先请那位公子进来吧!”卫银练与司空衣萝家住对门,彼此门第仿佛,自幼一起长大,替她拿主意的顾虑,就不如宋宜笑那么多。 这会心念电转,一咬牙,就道,“把帐子放下来,再备块帕子,回头,盖在腕上伸出去……那位公子既然敢主动请缨,想来对自己的医术也是有些信心的!” 当下卫银练指挥众人动手布置,宋宜笑则出去请那位公子进来。 本来两个人心里都很惴惴,生怕司空衣萝有个好歹。 但那公子进来后,帐子里的卫银练却惊喜到猛然站起:“苏二公子?!” 她甚至忘形的挑帐而出,欢喜道,“原来这是您的别院?真是太好了!” 看她眸子闪闪发亮的模样,宋宜笑还以为两边是熟人,谁知那公子与卫银练照了个面,却跟之前碰到宋宜笑时一样,立刻垂眸敛目,语气诧异道:“这位小姐认得在下?” 卫银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双颊不由绯红一片,但踌躇了下还是舍不得退回帐中,含羞带怯道:“家兄卫丕,与您是乡试同年,素来……仰慕您……的才学。” 顿了顿又道,“去年踏青时,家兄与您隔溪寒暄,我……我恰好在附近,所以……” 这没出阁的女孩儿偷窥外男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哪怕是无意中看到也一样。纵然卫银练话语之中对这位苏二公子十分歆慕,这会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完。 不过苏二公子也没什么心情去回忆去年踏青时候的事,闻言客气的朝她点了点头,道了句:“原来是卫兄之妹,可真是巧!” 就把目光投向帐中,“闻说两位同行的小姐病症甚急,不知可否请脉一观?” ……这次还真亏了他帮忙,因为一直到这苏二公子给司空衣萝看完病、开了方子、熬好药灌下一碗稳住病情,去司空府报信的下人都打个来回了,那位大夫才瘸着一条腿姗姗来迟,说是方才赶得急从马上摔下来,在路边昏迷了好一会才醒! 这情况宋宜笑这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吐血。 而司空府来的人带了司空衣萝祖母的车驾——她祖母是先帝的异母妹妹真阳大长公主,所用鸾驾宽敞舒适,内中的软榻足以让司空衣萝横卧——所以让那大夫匆匆给司空衣萝看了看,认为苏二公子开的药很对症,司空衣萝完全可以撑到回司空府后再诊治,司空家的人就忙着把自家小姐带回去了。 到底是大长公主派来的,这些人虽然急着回府复命,却不忘记留了个管事下来专门道谢。 苏二公子既然连下人都教导得古道热肠,这会自然是不肯居功。 而卫银练与宋宜笑在司空衣萝发病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前者是主犯,不是她劝酒,司空衣萝根本不会喝;后者虽然没撺掇,但坐视了两个女伴的嬉闹,真出大事儿也难免被埋怨。这会都提着心呢,哪好意思受那管事的谢? 三人心照不宣,将那管事敷衍走了。 宋宜笑想赶紧回府去与简虚白说下这情况,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后患;但卫银练却恋恋不舍的不大想走。 只可惜那苏二公子除了客套话之外,任凭卫银练大着胆子找了几个话题都只笑不接口。目光尤其规矩,不肯逾越半点,基本都盯着脚前一尺处看的,简直君子得不能再君子。 所以司空家人离开后不久,心不甘情不愿的卫银练,还是怅然若失的回到自己马车上。 “那位公子瞧着不像是成了亲的人?”宋宜笑的马车跟她并行,从摇晃的车帘里见她不住挑了帘子朝后望,明明只能看到迅速关闭的大门也不气馁,好笑之余又有点不解,“看院中布置陈设亦不是寻常门第,妹妹既然有意,何不请令兄出面,探一探他的口风?似妹妹这样的人才,我想也没人能挑剔的吧?” 卫银练听了这话苦笑一声,道:“善窈,你之前还真是不怎么出门!竟连这位也不认识?” “啊?”宋宜笑一怔,“他很有名?” “青州苏解元。”卫银练用很无语的表情看着她,“你可知道他中举人时多大?” “多大?” “十四,差一年才束发!” 宋宜笑闻言顿时肃然:“竟是如此大才!”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自古以来,贡举诸科中,以进士科声望最隆重,难度也最大。这年头十四岁的童生都足以夸耀乡里,十四岁的举人,那绝对是凤毛麟角、旷古绝今了! 只是方才那人瞧着已经加冠了,卫银练怎么还称他解元?莫非当年一鸣惊人后,会试却接连不利,至今都没做成进士吗? 宋宜笑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没听说过他也不奇怪了:算算年纪,这人中举人时,自己恐怕才五六岁,哪懂什么科举?之后这人接连落榜,难免沉寂下去,自己长大后出门走动,自然听不到消息。 “可不是?”卫银练听她说苏解元是大才,比自己听到夸奖还激动,“最难得的是,他十四岁解元后,可谓贺者如潮,连陛下都赞他乃‘苏门玉树、青州芳兰’,当时无数人劝说他即赴会试——冲着陛下当时那番话,只要他不失手,中榜是十拿九稳的!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宋宜笑配合的问:“怎么说的?” “他说,普天之下抱玉握珠者不知凡几,他能够以十四岁稚龄高中解元,幼承庭训,得遇名师是其一;时运得济、文章恰入了座师之眼是其二。”卫银练说这番话时整个人都在发光了,“论到真材实学,他火候尚欠,仍需磨砺,是以韬光养晦到四年前,才在皇后娘娘与冀国公都发了话的情况下,前来帝都!” 接下来她本来还要告诉宋宜笑,这苏解元来帝都后,依旧按捺住了性.子没有下场,深居简出的埋头苦读,但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的才华横溢等等——可宋宜笑虽然惊叹苏解元的才学,却不像她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闻言关心的却是:“皇后娘娘与冀国公?这位解元是后族子弟吗?” “他名少歌,字稚咏,是冀国公的嫡幼子。”卫银练显然被她这一问很是扫兴,神情都灰暗了不少,“也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据说开年的春闱,他可算要下场了!也不知道头甲三名,他会被点在哪一个?” “例来规矩,年轻俊秀者入头甲,都是探花。”宋宜笑心想考都还没考呢,你倒替他操心状元榜眼探花能做哪个了——但想想这位中解元的年纪与心性,没意外的话,确实有资格名列头甲,就笑着道,“到时候解元之名就要改称探花郎了!” 这会恰好到了路口,两人要分开了,卫银练对她的预测很满意:“二十四岁的探花郎,也是很年轻的呢!”说了这句,方与她道别。 宋宜笑等马车行驶出一段路后,才想起来:“讲了半天的苏解元,还是没说她这么喜欢这人,怎不请家里人去议亲啊?一个是皇后之侄,一个是太子妃胞妹,不是很门当户对吗?” 不过这事儿跟她关系也不是很大——所以想想也就丢到一边,倒寻思着回府后跟简虚白怎么讲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了。 然而回到燕国公府后,她换了身家常衣裙,去书房的路才走了一半,就有下人飞奔过来禀告:“衡山王府有消息来,道亲家王妃半个时辰前业已生产,母女平安!” 宋宜笑忙吩咐:“去书房跟夫君说一声——来人备车,我要去王府探望!” 第八十三章 苏门玉树,青州芳兰 第八十四章 那叫一个暧昧与心领神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四章 那叫一个暧昧与心领神会! 不用下人禀告,凭着前世的记忆,宋宜笑也知道韦梦盈这回生产很顺利,所以虽然决定立刻去探望,却也不紧张。 她借回房更衣的机会磨蹭了会,等到书房传来消息,简虚白已撇下公务,打算陪自己同去衡山王府,才示意锦熏给自己搭上早就挑好的披帔——这回简虚白扶她上车后,本打算自己去骑马的,但宋宜笑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待会回来时怕要夜里,到时候风冷,夫君还是与我一道乘车吧?” “善窈一片心意,为夫怎可辜负?”简虚白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递来一个隐晦的眼色,方勾起唇角,调笑了句,摆手让人把坐骑牵回去,跟着进了车厢。 “有事?”车厢里没让丫鬟进来伺候,所以简虚白也不掩饰了,待马车出了府门,就凑到妻子耳侧直截了当的问。 “今儿太子妃的胞妹卫银练与我说了蒋慕葶之事……”怕坐在车辕上的车夫听到,两人说话时难免靠得很近。感觉到他气息吹在自己颈上,宋宜笑不适的偏了偏头,结果这会简虚白还保持着俯耳悄言的姿势,她这么一动,直接将额角自他唇上擦过。 这意外让两人都愣了愣,宋宜笑话都断了一下,定了定神才继续说下去,“我听着,卫银练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崔侧妃!” 不然,以卫银练的出身与教养,怎么会卤莽到在才第二次见面的宋宜笑面前,就直言对崔见怜的不满?妄议东宫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作为准后族的嫡女,卫银练若连这点是非轻重都弄不清楚,卫家早就把她嫁得远远的以免招祸,怎么可能放她出门走动? 她说那些话,必是得了太子妃的指示! 但宋宜笑虽然巴不得崔见怜倒霉,却也知道,东宫的后院之争,与前朝根本脱不开关系!未得简虚白表态之前,她也无法做主。 所以当时才会说“凭她怎么得宠,也要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这句话看似一带而过,却有两层意思——崔见怜再得宠,太子妃才是东宫女主人;同样的道理,宋宜笑再受丈夫爱重,究竟简虚白才是燕国公,涉及皇家的站队,自然也得他点头方能作数! 凭宋宜笑自己,说再多也是“多嘴”罢了。 显然早就通过气的司空衣萝与卫银练,听出了这番意思,这才心照不宣的以“还席”转开话题。 太子妃的橄榄枝已如此明显,宋宜笑又跟崔见怜有私仇,这会把话带到之后,不免也要劝上几句,“那崔侧妃早年与我有仇怨,又不像太子妃,八年前就嫁入东宫,那会你还养在太后膝下,彼此好歹有些叔嫂之谊。若崔侧妃得了势,咱们夫妻一体,怕是对你也不好!” “太子妃是太子结发之妻,素有贤德之名,又生有太子的嫡长子钟陵郡王,且钟陵郡王深得陛下喜爱。”简虚白听后却只淡淡道,“如今崔侧妃也不过有了妊娠,是男是女还不一定,能不能生下来也是个问题,她急什么?” 宋宜笑一愣,一时间吃不准他的意思,正在揣摩,又听他道,“再说太子妃急了,对同崔侧妃有仇的你来说虽然是好事,犯得着一定要趟这混水么?” 简虚白伸指挑起妻子白腻精致的下颔,微眯的凤眸中颇有不屑,“你跟崔侧妃的恩怨虽然难以化解,我也不要求你去向她低头,但慢说她现在只是一个东宫侧妃,根本为难不到你头上!假使她日后做了帝妃,只要正宫在,又能拿你怎么样?” “倒是太子妃……她才是真正要操心这崔侧妃前途的人!”他见宋宜笑仰了仰下颔,脱出自己的指弯,面色似有些窘恼,索性嗤笑出声,“就算你迫不及待要给太子妃搭手,你现在能做什么?太子的后院争宠,我都插不上话,何况是你?” 他放下手,合上眼,朝后靠了靠,淡声道,“太子妃担心的不是崔侧妃,而是钟陵郡王的前途——只是如今郡王的皇祖父都还好端端的呢,咱们也年轻,这么早就下注,蠢不蠢?” 宋宜笑被他说的恼羞成怒:“崔见怜貌美,又是太子表妹,还有贵妃做靠山,这进东宫才半年不到就有了身孕,现在不除,以后等她成了气候,再下手还有机会么?” 其实这时候她心里也觉得为了报复崔见怜,介入大位之争过于儿戏,自己确实有点被仇恨冲昏头脑了——但,简虚白这态度越看越讨厌好吗?! 更讨厌的是,听了她这番气话后,简虚白只轻笑了一声:“呵!” 竟是连眼都懒得睁一下! 更遑论跟她辩论了! 宋宜笑觉得胸好闷——偏偏,这会马车到衡山王府了! 她深吸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小靶镜来,练习了几个笑容,把表情调整到高兴上,正要下车,晃眼却从镜子里看到简虚白睁开眼,朝自己投来愉悦的一瞥,但注意到镜子后,又迅速恢复了冷淡矜持! 这家伙刚才是故意的!!! 宋宜笑几欲吐血,正要抬头怒视过去,简虚白却抢先一步下了马车,再次作出好丈夫的姿态等着扶她了! “以为这样我就不能给你颜色看了吗?”宋宜笑暗暗磨牙,借着把手搭在他臂上的机会,五指一紧,就要掐几个印子出口气——谁料指尖才动,简虚白就反手一把握住她手腕,趁机扣住脉门,让她半边身子都使不出力气,差点从车辕上直接扑进他怀里! “小心!”简虚白语气温柔,将她半扶半抱下来,关切道,“累了吗?可要紧?” 一边说,一边在她腰上似按似揉了把,宋宜笑顿时感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都变了! 那叫一个暧昧与心领神会! 作为已嫁妇人,虽然还没圆房,但出阁前该受的教育也都听过了,宋宜笑哪能不知道这些人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这一瞬间她真不知道是该把自己埋到地里去,还是把简虚白埋下去? 万幸过来迎客的陆子沐救了她:“简表弟请随我来,父王方才有事出门去了,家里只有我们兄弟在,万望海涵!”又对宋宜笑道,“弟妹不是外人,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自去后宅看母妃与九妹妹吧!” 宋宜笑强自镇定的应下,只觉得耳根处跟点了火一样,烧得不行——一直到进了韦梦盈的院子,想起来亲娘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方冷静了些。 “王妃娘娘一切安好,就是太累了点,如今还没醒。”大概她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了,上天都不忍心了,所以进门后,居然只有薄妈妈迎出来,“您要不要先去瞧瞧小小姐,小小姐的眉毛像极了您呢!一看就是亲姐妹!” “却不太方便。”宋宜笑听说亲娘睡着真是长松口气,但对薄妈妈的建议却迟疑了下,否决了,“我今儿才去东宫赴了席,沾了身酒气,回府后不及沐浴就得了消息过来,别熏着了妹妹!” 不但酒气,她更怕从司空衣萝那儿带的病气过给了新生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薄妈妈闻言也不敢让她去婴儿待的屋子了,只说请她到偏厅奉茶——这样喝茶当然没什么意思,不过细问一下生产的经过与小孩子的模样,中间外面传来喧嚷,宋宜笑听到有陆冠云的声音,便问:“云儿来了吗?” “奴婢去瞧瞧!”薄妈妈出去了会,回来时禀告,“七公子过来探望王妃与小小姐,听说您在这儿,本想过来的,可公子他今日功课都还没做完,怕来不及,只好先走了。 宋宜笑心里有些奇怪,她这个异父弟弟颇得父母娇宠,如今又才四岁,哪来那么多功课做?且陆冠云之前一直很粘人,知道姐姐在,照他的性.子肯定会不管不顾的进来纠缠!这会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但转念又想到薄妈妈似乎没理由离间他们的姐弟关系,就颔首道:“功课要紧,下回再见也是一样。” 薄妈妈笑了笑,却没接这话,只道:“王妃娘娘今晚怕是不会醒了,您不如先回去?” 这话说出来,宋宜笑顿时就怔住,薄妈妈赶紧解释,“不是奴婢大逆不道的赶您走,但娘娘生产时还交代了,说您如今才出阁,万不好老是朝王府跑的,就算燕国公府上头没长辈看着,太后娘娘与长公主殿下都是耳目灵通之人,知道了必定不喜!” “妈妈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算我半个长辈了,我怎么会疑心你赶我?”宋宜笑眯起眼,微微而笑,“只是听娘说妇人生产是很要紧的,不来看看实在牵挂——如今知道娘跟妹妹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就起了身,“妈妈不说,我也要告辞了!” 薄妈妈暗松了口气,笑道:“奴婢送您!” 走出去没几步路,有小丫鬟提着金漆食盒迎面而来,宋宜笑只道是给韦梦盈送饭,谁想那小丫鬟到跟前,给薄妈妈施了个礼后,却把食盒放了下来。 “您以前最爱吃娘娘小厨房里做的木犀糕。”薄妈妈解释,“今儿厨房恰好做了,如今刚刚出锅,回去的马车上,正好与公爷一块垫一垫!” 宋宜笑也不推辞,示意锦熏接过:“我确实有点饿了,有劳妈妈细心!” 薄妈妈一听这话就有点尴尬,但到底没提留饭的话:“小姐仔细脚下,那儿才垫了砖!” ……宋宜笑与简虚白乘车出了衡山王府后,简虚白才扯开了点盘领衣襟,低声抱怨:“一顿饭而已!衡山王府的饭菜有那么不合你胃口吗?这么晚了还要回府里去摆?” “王府的饭菜再不合我胃口,六年吃下来怎么也习惯了!”宋宜笑盯着毡毯上放着的食盒,冷笑,“只是人家根本不想留客,难为你一个国公,好意思为了几口饭,专门赖在那儿不走吗?” 简虚白皱起眉,放下扯着衣领的手,沉声问:“怎么回事?”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宋宜笑虽然才在对付崔见怜上面激动了一回,但对于自己亲娘,她自认还是颇有了解的,“你是不是在朝中陷入什么麻烦了?不然我娘怎么会把我这亲生女儿朝外赶?” 第八十四章 那叫一个暧昧与心领神会! 第八十五章 别多想,安置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五章 别多想,安置吧! 宋宜笑倒也不是故意在丈夫面前抹黑亲娘,只是如今她与简虚白荣辱与共——实际上情况还要糟糕:简虚白未必会一直与她分享自己的荣华;但他落难时,她这个结发之妻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和他共苦的! 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哪有心情旁敲侧击慢慢问?自然是开门见山的弄个清楚,好歹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但简虚白闻言,沉思良久却摇了摇头:“最近朝中无事。£∝筆癡鈡文” “方才我去内宅,娘的心腹婆子同我说,娘还没醒。”宋宜笑蹙起眉,想了想,就把经过都说了出来,“我自然不会疑心——可不久后,我在偏厅吃茶问话,却听到弟弟在外面说话,那婆子去看了没一会,就说弟弟走了。我是带过弟弟些日子的,他闹起来时,除了我娘外,还真没人能在短时间里喝住他!” 就是宋宜笑这个很受陆冠云喜欢的姐姐,也因为不同父,又是衡山王府养大的,任他再顽皮,都是好言好语的哄劝,断不敢大声呵斥。 其他人,包括薄妈妈在内,都不大管得住任性起来的陆冠云的。 “不过我当时也没多想,可那婆子不久后就明着让我回去,说什么替我着想,但我直说我饿了,她也不过给了这么一盒糕点!”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脸色阴沉,“你说我能不怀疑是前朝有事?否则我娘有什么理由这样对我?” 这回简虚白若有所思了会,方道:“回府后,我问一问底下人!” 两人催促车夫快行,匆匆赶回燕国公府,这时候饭点都快过了,厨房只道主人会在外面用,根本没有准备晚饭,这会自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想着夫君明日要上朝,若在王府用饭,回来就太晚了!”宋宜笑阴着脸看着堂下的厨房管事,“故此推辞了王府留宴,匆匆回府!本以为回来之后立刻就能用上热饭热菜,也不耽搁夫君正事!结果你跟我说厨房没饭了?!” 管事擦着冷汗请罪:“小的该死!小的一时疏忽……” “疏忽?!”宋宜笑拍案怒叱,“如今这府里的主子只有我们夫妇两个,下人有多少?!这样都能疏忽,你们的心思都用在了什么地方?!瞧我们夫妇年轻好欺负是不是?!” 虽然确实有些轻视年岁加起来也才过而立之年的主人们,但管事万不敢当面承认,只不住磕头:“小的知错!小的该死!” “不是今儿个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东西竟是这样伺候的!”宋宜笑冷笑连连,“我瞧你这磕头磕得精神十足的样子,晚饭定然早就用过、而且用得不错吧?做奴才的酒足饭饱,反叫做主子的饿着——奴大欺主到你们这地步的,真是世所罕见!” 把茶碗重重搁下,“燕国公府容不下这样没规矩的东西!来人,与我将厨房中人的身契取来,明儿一早就打发出去!永永远远不许他们再踏入国公府一步!” “奶奶恕罪!奶奶恕罪!”那管事本来以为挨顿骂也就是了,最多挨几下板子,谁知宋宜笑竟然直接下令赶人——还不只赶他一个,要把厨房上下一网打尽,既骇然又不敢置信,“求奶奶念小的初犯,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绝不敢再怠慢!且奶奶要把厨房的人都发落出去,这一时半会的纵然寻了新的厨子,也未必合奶奶与公爷的口味,求奶奶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拿寻不到合适新厨子来威胁我?”宋宜笑不屑的扫他一眼,“为人妇者,为夫君洗手做羹汤,本是我的本份!至于下人,哪来那么多讲究!” 她拨着腕上镯子,灯火下眉目如画卷,一双极漂亮的杏子眼中却寒气四溢,“正事不做、只顾吃喝玩乐的奴才,这府里同样容不下!” 这番话等于是在说,谁敢给被赶出府的厨房一干人求情,谁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一起走! 她这回发难太突兀,又把柄十足,厨房管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筆☆→癡☆→鈡☆→文哀求无果、委婉的威胁也无果,还没想出其他招数,宋宜笑却先不耐烦了,令人把他强行拖走——自己还真亲自去了厨下,把人赶开,带着巧沁、锦熏做了几个小菜,令她们端去花厅,方使人去书房请简虚白来一道用晚饭。 “你倒是见缝插针!”简虚白过来后就让伺候的下人都下去,落座后,接过宋宜笑递来的茶水呷了口,似笑非笑道,“趁今儿个咱们被衡山王府赶出门,把厨房给收拾了——只是你收拾哪儿不好,偏要收拾厨房,这好厨子可不好找!” “手艺再好,这入口的东西,首要还是放心才是。”宋宜笑不以为然道,“我听说厨房里的人,都是祖父那会留下的。我可没功夫挨个考察,还不如全部换掉省心!” 给他夹了一箸鸡丝黄瓜,“今儿这菜是我做的,你尝尝看!” 简虚白看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打量了那箸鸡丝黄瓜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夹起一点点,谨慎的放入口中。 他这俨然试毒的举动,让宋宜笑不高兴了:“我在女学时,可一直被先生们夸奖的!” 虽然限于天赋,她做的菜不能说多么惊艳,但也不至于让人如临大敌吧? “我不是怕你做的菜不好。”简虚白咀嚼良久,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咽下去,方悠然道,“我是怕你在我手里接连吃亏,会在这儿坑我!” 我怎么就没想到?! 被他提醒之后,宋宜笑郁闷之极,怒瞪他一眼:“你不饿,我可饿了!谁耐烦跟你折腾!” “小心为上!”简虚白一点都不觉得这么怀疑新婚妻子不丈夫,确认了鸡丝黄瓜没问题后,他还没完,又把桌上其他几道菜挨个尝了一小口,没发觉不对,这才开始正常用饭——这时候宋宜笑看他的眼神,已经快要把饭碗砸他头上了! 自然简虚白是无所谓的,他边用还边就饭菜的口感提出种种意见:“这韭菜银芽下回少放点盐,咸了!” “肉咸豉的姜也搁多了!” “素炒三丝的刀工不大均匀!” “醋椒莲藕的醋要再多放点才好!” “炸虾段瞧着好看,但我向来不爱吃这个!” 许是见妻子脸色已难看到极点,简虚白勉强良心发现的夸奖了最后一道菜,“凉拌笋干还不错!” 宋宜笑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这么不喜欢,还吃了做什么?” “待会下人进来收拾,若看到这些菜大抵没动过,你怎么下台?”简虚白悠闲的吃了一箸笋干,“我总要给你面子不是?” 宋宜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菜,忽然拎起裙角,就在桌子底下用力踹了他一脚,继而起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除了挨打不还手这点,还像个做丈夫的样子外,其他凭什么手段,他都能加倍报复回来! “……”简虚白果然对她这手无语——但他不还手,不代表他不讨回场子! 晚上回房后,他一改这两日私下相处时的冷漠矜持,门一关,就一把将宋宜笑打横抱起,凌空扔到了榻上! 因着用力的巧妙,宋宜笑摔下去后接连打了两三个滚,一路滚到榻里才止住去势,一时间头晕眼花——简虚白也不等她回神,扑上去就是一个极缠绵的吻,直将她吻得骨酥身软,快要喘息不过来了,下意识的扯住他衣襟,才翻身坐起,拂开她手,施施然下榻:“别多想,安置吧!” 宋宜笑:“……” 她现在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市井妇人将丈夫喊做“杀千刀的”! 她岂止只想砍简虚白一千刀! 倒不是他喊停,而是,这种行为——简直睚眦必报! 这日子能过? 到桌边倒茶喝的简虚白察觉到她杀人般的目光,越发愉悦。 再回到榻上时,又故意伸手去摸她面颊,不出意料的被她拍开、还递来一个愤怒的眼神,他心情倒是更好了。 趁妻子躺在榻上看不到,悄悄抓了缕青丝在手心把玩,恶作剧的打了个死结,再解开,方道:“朝中最近确实无事,不过太妃前两天进宫请了回安,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你方才不是发作了厨房的人吗?明儿个去跟娘说声,请娘带你去见皇外祖母,好请教些御下之策,顺便打听下衡山王太妃觐见时都说了些什么?” 说到正事,宋宜笑也暂不跟他计较,认真打听了下皇太后的喜好、以及应对时的忌讳,其实这些韦梦盈也教过,但比起对皇太后的了解,显然被太后抚养过的简虚白,更在韦梦盈之上。 尤其她明儿见了太后,必须要请的一个罪:“翠缥的事?” “你不要太担心!”简虚白大致说了些后,坦然道,“毕竟,皇外祖母是最赞成我成亲的人。” 言外之意,只要你扮好贤内助这个角色,太后为了我这个外孙好,也要特别给你脸面。 翠缥什么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宋宜笑思索了会,正要合眼入睡,忽然想起司空衣萝的事,便也提了几句:“……还好求助的那户人家是苏二公子的别院,不是卫姐姐说起,我孤陋寡闻,还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侄儿这样有名呢!” “苏稚咏不简单。”简虚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方淡淡道,“他嫡亲表弟赵王殿下年已十二……不要跟苏家人太亲近!” 宋宜笑本来也只因为“十四岁的举人”才特别记住了苏少歌,如今听出丈夫话中未竟之意,心头暗自凛然。 第八十五章 别多想,安置吧! 第八十六章 快点起来伺候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六章 快点起来伺候我! 次日有朝会,简虚白得赶早起身,宋宜笑本以为今儿的“恩爱”表现也就免了,所以听到动静也没当回事,懒洋洋的翻个身,打算再补会眠——但这副事不关己的做派落在简虚白眼里,他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本来平淡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去! 系好衣带后,简虚白又看了眼榻上,见妻子仍旧抱着锦被埋头大睡,连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痛快!他二话不说挽了袖子,上去按住她肩就是一顿猛摇:“起来起来!丈夫要上朝,你这做贤妻的还睡个什么?快点起来伺候我!” 宋宜笑:“……” 她拨开简虚白的手,爬到榻边探头看了看,见他还没喊进下人伺候,就不满的抱怨开了,“你要真是个心疼妻子的好丈夫,这会就应该轻手轻脚的下榻,完了抱了衣袍出去穿戴,免得惊扰了我!” “谁叫你把翠缥打发了!”简虚白冷笑,“我就这么一个丫鬟,纪粟又不在外间伺候,难为叫你丫鬟服侍我穿戴?我瞧你那两个丫鬟倒也白净,你倒是放心?” “说的好像我打发翠缥是为了争风吃醋一样!”宋宜笑不高兴道,“她要是好好守规矩,你当我乐意得罪太后娘娘?” 至于巧沁跟锦熏,她才不担心——后方还没安定,这家伙怎么肯打破“夫妻恩爱”的局面? “我本来还担心你今儿进宫时解释不清楚,打算朝会之后,也去给皇外祖母请安。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简虚白闻言冷冷的道,“但现在看来你理直气壮的很,我想我也没必要跑一趟了,省下时间还能多处置几件公务!”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还趴在榻上死活不肯起来的宋宜笑,“哧溜”一下就钻出被子,笑容满面道:“跟夫君开玩笑呢!夫君上朝这么辛苦,为妻瞧在眼里疼在心里,不亲自服侍您出门,哪里还睡得着?” 说话之间她已迅速穿戴完毕,殷勤的上前给简虚白整理衣袍配饰,那热情洋溢的模样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简虚白嘴角扯了扯,张开手臂:“快点!磨磨蹭蹭的,手脚一点儿也不利落!” ……宋宜笑端着笑脸送走丈夫,转身就换了面无表情:“派人去长公主府问一声,我待会过去请安可以不可以!” 下人们忙去安排。 巧沁与锦熏陪她回到内室,见天色尚未熹微,就问:“奶奶要再睡会么?” “睡不着了!”宋宜笑倒是想,但这会确实不困,只能遗憾的扫了眼睡榻——在她身后,巧沁跟锦熏交换了个眼色,锦熏就道:“那么奴婢去给您拿些茶点来吧?您方才光顾照顾公爷,自己都没吃什么呢!” 宋宜笑昨天晚上发作了厨房,心知今早必定不太平,正等着府里下人的动静,闻言也没多想:“沏壶茶就成了。”想了想又问,“今早的早饭好像不是厨房做的?” “您都说了不要他们了,哪能再叫他们沾手?”锦熏道,“赵妈妈打发咱们在含霞小筑那会的厨娘做的。” 又说,“妈妈也说这入口的东西,还是用自己人放心!国公府的厨子手艺虽然好,可伺候不上心这一道,就不适合用下去!” 宋宜笑颔首道:“正是这个理儿——手艺不好可以学,这心不正,我可是容不下!” 说到这里就示意锦熏去取茶,这样跟前就剩了巧沁一个,她便闲闲问:“昨儿个晚上听说娘生了个妹妹,我特特请夫君陪我一块去探望。结果到了衡山王府,王爷不在、娘说睡着,最后我说我饿了,薄妈妈连饭也不肯留,不过塞给我一盒子木犀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自宋宜笑过门以来,巧沁跟锦熏都是轮流陪她出去。 昨天恰好巧沁留守,闻言顿时大惊:“奶奶明鉴!自从王妃将奴婢给奶奶陪嫁起,奴婢就是奶奶的人了!断没有跟王府那边藕断丝连的事情啊!” “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宋宜笑意义不明的看了她一会,才道,“但你陪我嫁到简家也才几天,之前却在王府伺候了我娘好几年……”挥手打断巧沁急切的辩解,“在王府那边怎么也该有几个故旧,好歹能打听些端倪吧?” 她叹息,“毕竟我的处境你也知道!爹那边是没得指望的,也就娘疼我——可好端端的,我娘竟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了,你说我能不弄个明白吗?” “奴婢一定尽力!”巧沁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的保证。 她是宋宜笑出嫁前才从韦梦盈那儿转给女儿的,主子母女关系好时,宋宜笑对她信任之余还有一重给生母面子的照拂,地位自有保障;主子母女要疏远甚至交恶了,她肯定第一个受到猜忌,前途可想而知! “那你去吧!”宋宜笑见话都说完了,便摆手让她立刻去办——巧沁提心吊胆的告退下去,才出门,就惊讶的福了福:“赵妈妈?” 宋宜笑听到这声音微怔,片刻后果然看到赵妈妈亲自端了漆盘进来,盘中正是自己要的茶水。她忙起身去接,埋怨道:“锦熏真是越发懒了,明明喊她去沏茶,怎么还劳动妈妈你?” “是老奴让她避开的。”赵妈妈进门时神情平静,但把茶水放下,转身掩了门,顿时就换上忧心忡忡,“小姐您跟老奴说句实话,是不是您跟姑爷他,到现在都没有圆房?” 宋宜笑一听这话,哪还不知道锦熏方才所谓的去拿茶点,其实是去喊赵妈妈的? “妈妈,这事儿说来话长……”她尴尬了一会,正决定对乳母好好解释下,但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赵妈妈心急火燎的打断了:“这不是话长不话长的问题啊小姐!您忘记您出阁前,王妃教您的了吗?为人妇,凭丈夫怎么爱重,没有儿子,那就是无根浮萍!想王妃何等才貌何等手段,可在宋家苦苦支持十年,最后还不是只能改嫁?!” 又说,“论容貌论身份,姑爷犹在宋老爷当年之上!纵然长公主殿下与太后娘娘不比庞老夫人的严苛,可这两位的身份,也不需要严苛就能达到目的——小姐,这真的不是任性的时候!” 宋宜笑一句话没说,就听了一堆教训,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思索了会才诚恳道:“妈妈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之所以一直没圆房,也是有缘故的。” 就把来龙去脉、自己的考量说了一遍,“……如今夫君他存心怄气,我总不能逼着他……吧?正如妈妈所言,我是他妻子,又不是以色事人的小妾,身份搁这儿,纵在闺阁之内,也须要顾脸的——娘也是这个意思。”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赵妈妈皱着眉,眼中闪过决然,“您出阁时,王妃给您箱子暗格里放的助情香……” 宋宜笑暗擦一把冷汗:“这成亲也没多久,还未必需要用到那些——” 赵妈妈觉得她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要反驳,外头锦熏却叩响了门:“奶奶,大管事与二管事一起过来了,说有事儿求见您!” “我昨儿说要把厨房都打发出去,必是为了这个来的。”宋宜笑闻言忙对赵妈妈道,“待会多半还要去给婆婆请安,妈妈说的事情,待咱们空了再谈?” 赵妈妈无奈,只好点头。 只是打发了赵妈妈之后,宋宜笑却没立刻理会两位管事,而是让锦熏把他们带去花厅候着,自己慢吞吞的换了身衣裙,又吃了会茶,看看天色,估计把人晾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过去:“两位管事一向事务缠身,这大早上的,有什么事要见我呢?” “请奶奶安!”两位管事先给她行了礼,复急切道,“闻说奶奶要把厨房的人都打发出去?不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宋宜笑嗤笑了声,仪态优雅的在上首坐下,也不让他们坐,只闲闲道,“我与夫君不过稍晚回府,厨房里就要饭没饭要菜没菜了——他们自己倒是个个吃饱喝足——这样的厨房还留着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陡然一变,杏子眼中满是凛冽,“要说这事,两位管事这会不来找我,我也要着人请你们来问问:祖父当年任命你们做这偌大府邸的大管事与二管事,是对两位的信任与倚重!我也好,夫君也罢,始终都没动过两位的位置,既是尊敬祖父,也是信任祖父的眼光!结果你们倒好,祖父致仕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年,就把这府邸管成这样子?!” “这么不用心的下人居然还一直留着!你们两个怎么当的家怎么管的事?!” 大管事赔笑道:“奶奶您有所不知,早先老公爷在府里的时候,为了节俭,曾吩咐过主子过了饭点没回府,厨房可不必再备着饭食——因着奶奶才过门,尚未给咱们立规矩,所以厨房许是遵循着从前的做法,昨晚才没能在公爷、奶奶回府后立刻摆上饭,绝非不用心!” “这么说是我冤枉厨房了?”宋宜笑心想看来这一晚上,这两个管事也没白过,自己才提了他们两个是简平愉所留,这两位马上就抬出一条老规矩了。 她脸色越发难看,“那么昨天晚上那厨房管事做什么没说过这条规矩?昨天晚上两位管事做什么也没来告诉我这条规矩?!倒是今早,夫君走了,你就很有话说了?” 两位管事哭笑不得,心想昨天晚上咱们怎么没求见了?那不是求见都被巧沁一句“主子乏了”全挡下去了吗?这会照宋宜笑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他们两个故意等到简虚白走后欺负才进门的主母一样了! 大管事苦笑着道:“厨房管事向来不擅言辞,再加上昨儿个晚上没服侍好,许是惶恐之下给忘了?至于小的昨儿个没禀告,则是因为天色已晚,怕打扰了公爷与奶奶安置!” 他没提巧沁不肯禀告,毕竟眼下提了也没用,还会得罪巧沁这个主母的陪嫁大丫鬟。 “连祖父留下来的规矩,厨房管事都能忘记,看来要么是老糊涂不堪使用了,要么就是根本没把祖父的话放在心上!”宋宜笑敷衍的点了点头,立刻又沉下了脸,“至于两位管事,你们自己把祖父的规矩记得牢,这很好。但底下人的记性,是不是也该提醒提醒?” 看出她根本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大管事与二管事对望一眼,都暗自皱眉,但面上还是恭顺道:“奶奶教训的是!小的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罚你们两人各三个月月钱!”宋宜笑也不客气,“还有以后府里我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这么多好手好脚的人,连两个主子都伺候不来,这岂是他们不争气?这是你们不争气!” 端起茶碗,示意两位管事退下,目送着他们垂头丧气的背影,锦熏高兴道:“奶奶好厉害!什么大管事二管事,还敢来给厨房管事说嘴呢,奶奶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打发了!” “你道能做国公府管事的人有那么简单?”宋宜笑呷了口茶水,脸上却没什么喜色,淡淡道,“要真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当初还能叫夫君头疼?莫忘记他们可是伺候过祖父的,有道是仆随其主,你想想祖父当年可是两朝元老,何等成就!这样的主子手底下出来的大管事,岂是我一个进门才几天、娘家也没什么依仗的主母可以轻易镇住的?” 她眼神幽深,“原本以为一下子发落一整个厨房的人,他们怎么也要争一争!不想……” 竟是意思意思就放弃了——宋宜笑这会是全猜不透简平愉当年留下这许多人的打算了,这到底是想坑孙子呢;还是单纯念及主仆之情,多养他们十几年? 第八十六章 快点起来伺候我! 第八十七章 婆婆的喜好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七章 婆婆的喜好 不过暂时想不透也没什么,过些日子,晋国长公主派去探望简平愉的人回到帝都,大部分下人都会被打发回去伺候旧主——到那时候,这些人不可能还沉得住气! 宋宜笑想到这儿心思一定,开始思索起来回头要怎么把这些事禀告婆婆。£∝筆癡鈡文 她没考虑多久,之前派去长公主府的下人就回来禀告,说长公主亲口说了,让她随时过去。 横竖两位管事说情无果,不得不依着宋宜笑的意思,去把人打发走,燕国公府里暂时无事。宋宜笑闻言,当下就收拾收拾上了马车。 到了长公主府,晋国长公主却没在正堂见她,而是让人引了她到后园水榭。 还没进去,只远远望见湖畔花树之间隐露的一角飞檐,已听得隐隐丝竹之声。 “娘在听曲子?”宋宜笑见状,就问带路的丫鬟。 那丫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意思,顿了一下才道:“应该是乔先生在为殿下弹箜篌。” “乔先生?”宋宜笑看那丫鬟的表情,也猜到这“乔先生”的身份怕是有些不一样,联想起传闻中自己这婆婆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喜好,嘴角微微一扯,只重复了一遍,却不敢细问这乔先生的情况了。 事情也跟她猜测得差不多——到了水榭外,丫鬟进去禀告,里头乐声立刻停止了,却过了好一会,才传出长公主的声音,让宋宜笑进去。 这中间宋宜笑垂手敛目,根本不敢抬头:不仅仅为了表达做为儿媳妇的谦卑;更要命的是,因为水榭四周的窗都是大开的,只垂了一重薄纱遮蔽视线,以她的年岁,耳力可以清晰的听到内中穿戴衣物的窸窣声…… 以至于她获准入内后,除了看向主位上的婆婆外,眼光丝毫不敢乱瞟。 也不知道长公主是心虚呢还是怎么想的,免了媳妇的礼,着她入座后,待下人奉上香茗,就指着自己不远处的一名男子介绍:“这是府里的先生,姓乔,乃当世箜篌大家。” 宋宜笑这才朝那边看了一眼,抿嘴浅笑:“先生好!” ——这乔先生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玉色盘领衫,革带乌幞;生的眉阔目朗,肤色白皙,轮廓刀凿斧刻般利落分明,颔下短髯颇美,气质儒雅;怀抱箜篌的姿态更是优雅雍容,萧疏轩举。 他显然是个沉得住气的,这水榭里虽然有些伺候的人,但不是内侍就是丫鬟,方才匆忙穿衣的人都有谁,不问可知。 但这会神情却丝毫不见慌乱尴尬,平静中甚至还带着些矜持,只看举止,还真有大家之风:“不过手熟罢了,当不得‘大家’之称!” 又对宋宜笑微微低头致意:“四奶奶也好!” 晋国长公主知道儿媳妇过门没多久,还不到空闲的时候,主动求见,必有缘由。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虽然对那乔先生颇有些恋恋不舍,但寒暄了几句之后,还是暗示他告退下去了。 等水榭里只剩婆媳两个,她微笑着问:“你这孩子今儿不来,我正要打发人去问呢:听说亲家昨儿个给你添了个妹妹?如今人怎么样了?你那妹妹生得跟你像么?” 宋宜笑忙道:“谢娘关心,那边都好呢!只是我还没见过妹妹,因昨儿个接信时才从东宫赴宴回去,不及沐浴更衣,怕酒气熏着了她!” “只瞧你的模样,你那妹妹往后必定不差的。”长公主对儿媳妇的娘家妹妹、还是异父妹妹,兴趣也不是很大,提起来无非是应个景。 倒对昨天东宫小宴之后发生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司空家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据说在路上晕了过去?” “媳妇不懂歧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宜笑没想到这昨天下午的事,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大概说了下经过,但没提卫银练劝酒的事——毕竟司空衣萝发病,原因在不在这里,还没准信——只道,“当时随便寻了户人家求助,恰好叩开了皇后娘娘之侄苏解元的别院,那别院的老管家却是心善,不然当时在大街上,媳妇跟卫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长公主听到苏少歌,却不似简虚白那样明确表示出疏远之意,反而笑得有些隐晦道:“苏家那孩子,我也见过一面。才学且不说,相貌是极好的,我瞧这帝都年轻一代中,除了阿虚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容貌气度能及得上他了!若不是皇后的嫡亲侄儿,我倒想常常请他过府一叙,他那双眼睛……” 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跟前是儿媳妇、不是女儿或心腹——虽然说此刻的宋宜笑面色庄严不苟言笑,俨然婆婆不是在大失.身份的品评某个年纪比自己长女长子都小的俊秀男子,而是在讲述什么涉及社稷民生的国家大事,但那种“媳妇什么都没听到、媳妇什么都没听懂”的心声,也让长公主好一阵耳热。 不过也就是耳热,毕竟长公主刚刚还跟那位乔先生“水榭一叙”,这种级别的尴尬,转个身也就忘记了。抚了抚鬓边花钗,就换了若无其事的神色:“这事情确实突兀,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问了些细节,确认儿媳妇在这件事的处置里没什么错误,她微微颔首,“真阳皇姑膝下就两个孙女儿,向来爱如珍宝,但望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早些好起来才是!” 话是这么说,长公主语气却很平静,显然跟真阳大长公主这个姑姑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至于司空衣萝这个晚辈,那就更加只是面上情了。 宋宜笑进门不久,虽然上回婆婆教导了一番,但对于夫家的人情状况,终究没到深入了解的地步,这会自然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附和不发表意见。 长公主唏嘘两句,就把这事丢到脑后,笑问:“还有其他事儿么?” 待听宋宜笑说了厨房伺候不周的事,长公主娥眉微蹙:“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 沉吟了会,就道,“这样,也不要再拖下去了,正好我最近添置了些产业,正缺人手!既然你们夫妇根本用不着现在那么些下人,不如把多余的分来给我,身契也一并送来——银钱就照……” “娘您说的什么话?”宋宜笑对于长公主这个决定感到很惊讶,自己上回明晃晃的提议,婆婆也只是顺水推舟的点了个头,没有直接替儿子媳妇解决麻烦的意思。 现在,怎么就要主动帮忙了呢? 心中虽然不解,但她嘴上还是赶忙道,“您又不是外人,燕国公府里下人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吗?如今要人,那是您一片爱子疼媳之心,怎么还能提钱?这要传了出去,媳妇的名声且不说,夫君也要被骂不孝的!” 长公主也没争——横竖她是简虚白的亲娘,如今攒再多家私,往后总也少不了小儿子的一份。所以听媳妇这么讲,就颔首道:“那你看着办吧!” 宋宜笑见她露出送客之意,忙道:“其实媳妇今儿个过来,是受了夫君提点。” “噢?”长公主放下茶碗,诧异道,“阿虚怎么说的?” “夫君昨儿个说媳妇年轻,见识浅薄,应该常向太后娘娘,还有娘您请教!”宋宜笑想到亲娘的叮嘱“自己对丈夫好的地方,那必须让婆婆知道”,遂一脸贤良淑德道,“所以媳妇今儿一早起来,送夫君上朝后,就惦记着来给您请安了!” 果然长公主听说她一大早起身,就为了伺候简虚白上朝,露出一抹满意:“阿虚也太不像话了!你才多大?这见识嘛,也是一点点长进的,就是他自己,如今还不是在边做边学?如今天渐渐冷了,也真难为你那么早起来为他忙前忙后!” 宋宜笑想到今早的真正遭遇,昧良心昧得特别高兴:“娘您言重了,媳妇如今过了门,那就是夫君的人了,能得夫君教诲,媳妇高兴都来不及!只恐自己过于愚笨,扫了夫君兴致!至于照料夫君,对媳妇来说,既是媳妇本份……” 羞涩垂首,“……也是媳妇的福份!” 这番不要脸的话得到了长公主的大加赞赏,当场赏了她一对羊脂玉如意簪,还对左右道:“我儿得佳妇如此,更复何求?” “娘谬赞了!”宋宜笑喜滋滋的捧着簪子,爱不释手——心里想的却是回头简虚白知道自己得到这对簪子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什么脸色? 真是想想就觉得心情好! 长公主赏完她后也没耽搁,吩咐人备了鸾驾入宫觐见太后。 这回宋宜笑也享受了把之前裴幼蕊的待遇了,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清熙殿,太后看到女儿、外孙媳妇来,非常高兴:“方才皇后带妃嫔们来请安,还提到你们哪!” “她们说什么了?”晋国长公主在太后下首坐了,接过宫人递上的茶水,拨了拨茶盖,笑问,“是说我那亲家新添了女儿的事吗?” 太后瞥了她一眼,方笑道:“衡山王府又添子嗣了吗?哀家倒还不晓得——不过倒也跟韦王妃有关系,冠伦那孩子,哀家记得比阿虚媳妇还大一些?” 侍立在婆婆身后的宋宜笑一怔,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陆三公子确实长于臣妇!” 大几岁她就不说了,毕竟陆冠伦跟她一没血缘二没名份,对人家男子年纪那么清楚,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这年纪的孩子,提起来基本就是跟说亲有关系。”晋国长公主闻言就问,“母后,我说的可对?” “衡山王府养出阿虚媳妇这样懂事聪慧的孩子,足见王府的教养与器量。”太后微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想把女儿许给冠伦的人家多如过江之鲫,这不,衡山王太妃都撑不住了!前两日进宫来,求哀家给她拿个主意呢!可哀家这两年精力不济,之前魏王、梁王选妃都是托了清江去办的,哪儿帮得了她?方才皇后她们过来,倒是商议了会。” 宋宜笑听到真是陆冠伦的婚事,不由竖起了耳朵:毕竟一来陆冠伦对她不错,她是真心希望这位陆三公子能有个美满幸福的婚姻的;二来这事涉及到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宋宜笑虽然不想帮亲弟弟争位,也希望陆冠伦娶个贤妻,往后兄弟和睦妯娌友善,自己的异父弟弟妹妹们也能有个好环境成长。 只是——太后才要跟晋国长公主说详细,外头宫人进来禀告:“简公爷在宫门外,托人传话过来,说要宋奶奶立刻前去,有要事!” 清熙殿上下闻言都是一怔,太后诧异问:“什么要事?” 宫人声音不高,但说的话却让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奴婢听说,司空家的一位小姐,没了!” 第八十七章 婆婆的喜好 第八十八章 准梁王妃逝世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八章 准梁王妃逝世 好一会,太后才抱着万一的希望问:“是哪个司空小姐?”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准梁王妃!” “准梁王妃?”太后震惊的看向宋宜笑,“不是听说那孩子昨儿个被接回司空府时,还好端端的?” “当时司空妹妹虽然还没醒来,但呼吸平稳,大夫也说可以移回司空府后,再进行诊治。”宋宜笑在听清那宫人的禀告时就瞠目结舌了,这会听婆婆咳嗽一声方回神,强按住汹涌的心绪,微带哽咽道,“怎么会……怎么会?!” 司空衣萝,才十四岁! 比她还小一个月——这样年少的女孩儿,平常也听说有什么病症,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宋宜笑心里翻江倒海,死死咬住唇,方忍住了失声痛哭的冲动,情绪激荡之下,原本桃花般的面容,青白交错,隐见泪痕。 好在太后与晋国长公主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也没注意到她的失态:“方才皇后与崔贵妃一道领了太子妃过来给哀家请罪,说昨儿个太子妃的妹妹年少好事,劝准梁王妃多喝了几盅,结果准梁王妃回去的路上就不舒服了,亏得阿虚媳妇搭手,又遇见了皇后的侄儿帮忙,这才没出大事……这才两个时辰,好好的孩子竟然就……” “准梁王妃与阿虚媳妇关系不坏,她没了,阿虚媳妇去送一送是应该的。”晋国长公主毕竟是宋宜笑的婆婆,惊讶完了,本能就关心起自家晚辈了,“但算算时间,这会司空家灵堂都没搭好吧?怎么阿虚就要催着他媳妇过去了?是不是……司空家跟卫家闹起来了?” “这么大的事儿是该弄个清楚的!”太后闻言,脸色微变,但沉思了会,还是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阿虚既然喊他媳妇,那先让孩子过去吧……玉果你也去!有什么消息,及时递一个回来,好叫哀家知晓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年长宫女闻声出列,沉静道:“奴婢谨遵懿旨!” 宋宜笑这会也没心思计较觐见太后的种种目的了,只求赶紧出宫去把来龙去脉弄个明白,强撑着道了句:“遵命!”拔腿就走。 到了殿外,那玉果转过头来,低声提醒:“您唇上的胭脂好像有点花,要不要擦一擦?” 宋宜笑下意识的拿帕子按了按,低头却看到湖水绿的丝绸上浸了一簇血渍,方想起来自己早上根本没擦胭脂——她深吸了口气:“谢姑姑提点!” 玉果没再作声,只微一点头。 有她领着,宋宜笑很快就出了宫。只是到了宫门前,却不见简虚白的影子。 倒是附近的侍卫过来一人询问宋宜笑的身份,确认正是燕国公之妻,那侍卫就道:“简公爷本来要在这儿等奶奶您出来的,但东宫那边催促,就先过去了。£∝筆癡鈡文走之前留了口信,请奶奶速至东宫说话!” 宋宜笑诧异问:“东宫?我听说,是司空家出了事儿?” “回奶奶的话,卑职方才看到司空家的人与卫家的人都去了东宫,未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公爷才请您也过去。”那侍卫看了眼玉果,又道,“燕国公府的马车在那边,奶奶可要卑职替您喊过来?” “有劳将军!”宋宜笑颔首,示意锦熏递了个荷包过去——许是因为玉果在的缘故,那侍卫笑着推辞了。 东宫其实就在旁边的宫墙之内,离宋宜笑没多远的地方就开了小门。但作为外命妇,却得从正门求见,那就要绕到前面一条街上了。 宋宜笑在东宫大门前下了车,说明身份来意,侍卫们忙打开门请她进去——还没转过照壁,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隐约还夹杂着劝阻的话语。 “难道有什么紧要公.文?不然谁敢在东宫门前驰骋?”宋宜笑一行闻声都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停步回首,却见一匹通体乌黑、四蹄如雪的骏马,在数骑的追逐下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几乎是擦着东宫侍卫阻拦的戟尖停下的。 马上骑士跟没看到近在咫尺的兵刃似的,利落的一个滚鞍,落地之后方冷笑着回首望了一眼,语带讥讽:“我到都到了,你们有本事,在储君居所之前把我绑回去?!” 这骑士赫然是个与宋宜笑年岁仿佛的女孩儿,因一路驰骋,原本梳得整齐的垂髫分绍髻略显蓬松,鬓间一支珍珠步摇,在她说话时兀自摇晃不休;穿鹅黄短襦,束腰茜裙,体态修长窈窕,明媚中别有一种这时候女儿家罕见的健美。 她容貌很是秀丽,眉如翠羽,肌肤胜雪,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此刻却满是怒意,冷声呵斥着晚到一步的随从,“还不滚回去!想在东宫之前闹事不成?!” 宋宜笑与玉果对望一眼,正诧异这位主儿是什么来历,就见她偏头对神情警惕的东宫侍卫道:“我是司空家的次女,闻说我爹娘、大哥都在东宫,同太子殿下夫妇还有卫家人商议我姐姐之逝的事情,也想进去听听,还请几位帮忙通报一声!” 玉果听了这话,微一蹙眉,拉了拉宋宜笑的袖子。 宋宜笑明白她的意思:眼下卫家与司空家既然就司空衣萝的离世起了争执,自己作为证人,不适合提前与司空衣萝的妹妹接触。 当下脚步一移,转入照壁之后,直奔正堂。 正堂这会已坐满了人——作为主人的太子夫妇自不必说,侧妃崔见怜也自告奋勇出席,主位之下,卫银练与司空衣萝的父母兄长分列左右,彼此之间不说剑拔弩张,却也气氛凝重。 堂上茶香浮动,是极好的峨蕊,即使宫中也非人人可得,若不是太子深得上意,今儿理亏的又是他正经小姨子,绝不会随意拿出来待客。 只可惜这样的好茶,如今除了陪在末座上的简虚白偶尔浅啜一口外,余人连做做样子的心情都没有。 见宋宜笑总算来了,座中之人好几个都忘形的起身相迎:“宋奶奶,昨日之事……”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宋宜笑朝他们点了下头,却没理会,而是先向上首行礼如仪。 太子夫妇赶紧免礼,瞥见玉果,又招呼:“玉姑姑也来了?” “太后娘娘闻听噩耗,十分震惊。”玉果福了福,沉稳道,“所以遣奴婢陪宋奶奶走一遭,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噩耗”两个字,泪痕未干的司空家人几乎又要呜咽出声;卫家人脸色也不好看,卫母伸手握住卫银练的手,以示安慰,然母女两个皆是花容惨淡。 太子见状,暗叹口气,让宋宜笑与玉果都入座,待宫人上了茶水,方摩挲着翡翠扳指,温言道:“宋弟妹,想来你也晓得孤请你过来的用意了:你与司空小姐、卫小姐都是极要好的闺阁至交,昨日司空小姐发病经过,孤听说你也是从头到尾看到的,如今还请你能够细细讲述一遍,好叫我等知道!” “臣妇遵命!”宋宜笑这会脸色比两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定了定神,才道,“昨日太子妃设宴,臣妇因燕国公府离东宫不远,来得最早,后来司空妹妹也到了,卫姐姐是到的最晚的……” 她把昨日的经过,除了三人在厢房里的议论之语略过外,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越说越是心酸,不过一夜之隔,彼时还言笑晏晏的女伴,转眼竟已天人永决! 说到最后几句,宋宜笑虽然强自按捺,话语中也带出一抹哽咽。 “小女被接回家之后的经过,方才臣妇已说过了。”听完后,司空衣萝的娘朱氏最先开口,她流着泪,目光缓缓从对面的卫家人身上掠过,语气不激烈,却有一种深沉的悲愤,“起初还好好的,但到子时忽然急转直下,犬子半夜叩开坊门,请得太医登门,依然无济于事……捱到今日巳初,可怜的孩子在我怀里没了呼吸,自始自终,连句后话也不曾留下!” 语未毕,朱氏已是泣不成声! 她的丈夫儿子虽然不曾随之落泪,却也个个攥拳咬腮,苦忍之情溢于言表。 卫家这边,数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卫银练的娘田氏字斟句酌的开了口:“敝家教女无方,明知令爱不胜酒力,仍旧劝她饮了三两盏荔枝绿,导致令爱酒后不适……” 说到这里,田氏就沉默了。 意思很明白:我女儿有错,但,一来荔枝绿不是什么烈酒,否则太子妃设席为崔侧妃有孕庆贺,也不会选它待客了;二来,卫银练的劝酒绝非没有节制,女眷用的器皿又重精巧,三两盏酒倒在一起,连一碗都没有! 司空衣萝喝了酒之后不舒服,这个错,田氏代女儿认下了!但司空衣萝之死,可不能怪卫银练!至少,不能全怪卫银练! 毕竟一个正常的女孩儿,怎么可能被不到一碗荔枝绿喝死? 田氏这话也有道理——问题是,哀痛中的司空家不这么认为! 朱氏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卫银练:“我想请教令爱一个问题!” 卫银练脸色煞白,再没了平常的娇俏活泼,她不安的抬眼,又飞快垂首,声音里竟有些颤巍巍的意思:“您说!” “你劝我儿饮酒时,我儿是否推辞过?”朱氏冷冰冰的道,“令堂也说了,你明知道我儿不胜酒力,却还为了嬉笑取乐,强迫她一次又一次尽盅!如今她韶华而逝,撇下一家子大大小小、撇下下个月就要迎她过门的梁王殿下,使我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使梁王殿下未婚而鳏——你可满意了?!” “……”卫银练张嘴,想辩解又想赔罪的样子,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出来,身子晃了晃,竟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田氏大惊,赶紧抱住女儿查看,又对朱氏不满:“朱夫人!我儿不是故意的,您……” “但我儿死了!”朱氏森然望着她,高声说道,“你的女儿还好端端的!我不过问她一句,你就心疼成这样!你可想过我现在的心情?!还是说你们卫家女儿,就是比我司空家的女儿金贵千百倍?!!你女儿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晕一下,就能抵消我儿一条性命?!” 太子妃不得不出声了:“请朱夫人节哀!家母绝没有这个意思——衣萝乃真阳姑祖母的掌上明珠,亦是太祖皇帝陛下的血脉,论尊贵,卫氏女,如何能与衣萝比?” 朱氏虽然悲愤满怀,恨不得生吞了卫银练,但到底还存着一丝理智,听太子妃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逼迫田氏——但要她就这么算了,那也不可能! 所以心念一转,就离座跪倒:“求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为小女做主!” 太子妃不是替娘家母亲圆场吗?现在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处置法! 是继续帮着娘家妹妹说话,还是为夫家的准弟媳妇主持公道! 第八十八章 准梁王妃逝世 第八十九章 爵位给你,人手给三哥?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八十九章 爵位给你,人手给三哥? 她一跪,一直没说话的司空家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了,都说,“求殿下、娘娘为衣萝做主!” 这下子卫家哪儿还坐得住? 也呼啦啦的跪了一片连声请罪,堂上正热闹着,忽听崔侧妃轻笑了一声,曼声道:“殿下,这事儿,妾身可以不可以说几句?” 太子正头疼,又素来宠她,闻言随口道:“你要说什么?” “说起来这事的起头其实全怪妾身!”崔侧妃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没什么愧疚的意思,语气甚至有些悠然自得,道,“要不是妾身早不有孕晚不有孕,偏偏最近有了妊娠,姐姐又何必为我设宴庆贺?不设宴,卫小姐自也不会劝司空小姐的酒,那么现在司空小姐也一定好端端的,如何会叫司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底下宋宜笑拿帕子按着眼角,没说话,心里却想:“我说今日这场合,崔见怜跑过来做什么?合着是要坑太子妃?” 崔侧妃这番话明里埋怨自己怀孕得不是时候,可她怀的是皇家血脉——谁敢说皇嗣来的不是时候?! 所以却是在提醒众人:这件事情归根到底,那都是太子妃惹出来的! 毕竟昨日之宴没有前例可循,纯粹是太子妃为了彰显对崔侧妃的重视才办的,这出了事儿,不怪太子妃多事,怪谁? 果然太子听了这番话,两道飞扬入鬓的剑眉,顿时就皱了起来。虽然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说太子妃什么,可显然是把崔侧妃的话听进去了。 索性太子妃反应也快:“妹妹不要乱说话!你腹中子嗣乃我陆氏皇族血脉,尊贵非凡,怎么能说它来的不是时候?!你这当娘的这样讲,将来叫孩子知道了该多么伤心?这可是你头一个孩子!且也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太子的骨肉啊!” 又道,“至于说怪谁不怪谁,纵然昨日之宴是专门为了给你道喜摆的,可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哪里轮得着你来揽责任?” 话里话外提醒太子:第一,你这个宠妃兼表妹,在做娘上面,实在不大合格;第二,昨天摆宴纯粹为了你这个心尖尖,结果她倒反而怪起我来了?这什么良心!还讲不讲道理了! 顺便敲打崔侧妃:我这个太子妃在,你一个侧妃,想担责任也不够资格! “姐姐好意,妹妹实在愧不敢当!”崔侧妃闻言,一眯眼,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也是妹妹福薄,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吃酒,转眼不但没了司空小姐,也让卫小姐陷入尴尬处境,更叫妹妹心里过意不去的是——” 宋宜笑放下帕子,神情平淡。 崔侧妃也没叫她失望,果然点到了她,“闻说宋奶奶当初与卫小姐一见如故,又素得姐姐照拂,今日被请过来说明经过,想必心中也是极难受的?” “宋奶奶与小女自今年衡山王太妃寿宴相识以来,常有来往。”谁想宋宜笑还没回答,朱氏目光闪了闪,先道,“今日小女远去,也请宋奶奶节哀!” 说到这里又对崔侧妃致谢,“若非侧妃娘娘提点,臣妇险些忘记,臣妇有丧女之痛,宋奶奶也有失友之悲了!” 崔侧妃:“……”我只是想你怀疑宋宜笑偏袒太子妃姐妹而已。 宋宜笑则起身向朱氏答礼:“劳夫人记挂!司空妹妹于晚辈确实是知交好友、俨然亲姐妹一般,可于夫人,那却是骨肉连心!万望夫人保重,莫使司空妹妹在九泉之下,亦为夫人牵挂!” 当朱氏是傻子么! 不说司空家的人来东宫之前,肯定已经先盘问过司空衣萝的丫鬟,对于经过有所了解了;就说单一个把柄在握的卫银练,司空家想拿捏她显然都不容易呢,哪有功夫再招惹一个长公主的儿媳妇?! 想把人家当枪使,也得擦亮眼睛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被你使! “啪嗒!”这时候简虚白将见了底的茶碗不轻不重的放下,语气平淡的开口,“殿下……” “孤知道,你方才就跟孤说过的,你三叔近来不大好,你们夫妇约好了今儿晌午去探望。”太子立刻颔首,温和的看向司空家跟卫家,“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疑惑要请教宋弟妹么?若没有的话,孤就让他们先去探望长辈了。” 两家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宋宜笑方才已把经过说得非常详细了,再拖她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夫妇两个便一起起身告退,玉果却留了下来,毕竟她要给太后禀告,结果没出来之前,总不能也走了。 简虚白与太子极为熟悉,私下都不怎么拘礼的,所以走时也没要人送。 两人一路无话,出了大门后,宋宜笑想起来时所见,左右张望不见那自称“司空家次女”的女孩儿,看到守门的内侍熟络的与简虚白寒暄,就问了句:“方才那位求见的小姐,不是司空家千金吗?” 那内侍笑道:“方才奶奶也听见了?那位倒确实是司空家的二小姐,不过奴婢这边还没通传进去,真阳大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亲自过来,把她请回去了。” “这回的事情极是麻烦,就算报到皇外祖母跟前,也不好处置。”简虚白上朝是骑马的,但为了说话方便,这会还是陪宋宜笑进了车厢,离开东宫了段路后,他道,“你跟两边关系都不坏,现在偏哪边都不对,还是不要沾手的好。” 宋宜笑看了他一眼:“我以前去过司空家一回,却没见过方才那女孩儿,所以才问了一句。” 见简虚白不说话了,她想了想,“三叔要紧么?” “不想继续陪坐下去,寻个理由抽身而已。”简虚白淡淡道,“对了,你今儿可跟皇外祖母说什么?” “场面话才讲完,宫人就禀告司空妹妹身故之事了。”宋宜笑脸色晦暗,“我哪儿还有心情提?” 又说,“不过我在娘府里,跟娘说起打发了厨房的人之后,娘说才添置了些产业,正好缺人手。问咱们府里有多余的,送些过去,却也不必再打发去桑梓伺候祖父了。” “娘要人?”简虚白闻言,却不喜反怒,“果然是不死心,连娘都说动了!” 只是旋即就恢复了常色,惟鲜红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合眼道,“既然娘开了口,那你就把这事交给大管事去办吧,娘那边要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宋宜笑听他这么说,略一想,不由暗惊:“你的意思是,娘要那些人,不是自己用?” “那些都是祖父权倾朝野时用过的人。”简虚白张目,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娘对朝政又没兴趣,要他们做什么?” “……给三哥的?”简平愉留下来的心腹,又是晋国长公主亲自做中人,既然不是给简虚白的,那多半就是给简夷犹的了,宋宜笑不解道,“那怎么搁燕国公府这么多年?再说我上回去跟娘说,打发他们回桑梓去伺候祖父,娘也赞成,还帮咱们派人去跟祖父商量的啊!” 简虚白凤眸中掠过一抹讽刺:“就是十几年来始终在帝都,看着朝中一举一动,就近打理着祖父当年的人情故旧,等这回经娘手里交给三哥之后,才能够马上用上手——至于说为什么搁燕国公府,几百号人的去处哪是那么好安置的?正好我被接进宫中抚养,祖父一句‘替阿虚看守府邸’,现成不用挪地方了。” “原来如此!”宋宜笑这才恍然,“爵位给你,人手给三哥?” 这是在分宦海积累了? 可简虚白之前只一味想把人打发走,却没交给简夷犹的意思,方才又说“果然不死心”,却仿佛这人手原本也不是给简夷犹的? “总之,这回肯定有很多人要出府。”简虚白却不想多说了,道,“空出来的位置,后院里你看看你陪嫁中有合适的尽管补上。” 宋宜笑明白他的意思:后院的人手,自己可以尽管做主,其他地方就不要花心思了。 不过以她陪嫁人手的底蕴,也兼顾不到其他地方,所以对他这话倒也没什么抵触。 只心里默默的想:“难怪大管事、二管事在我面前那么好说话——我就说么,连简虚白都觉得混账东西的主儿,哪是什么善茬?必定是之前不肯走,自要拿出手段来;如今却迫不及待想回到真正的主子那儿去了,自然不再费力气同我争执!” 恐怕昨日厨房的怠慢,也是故意的——图的就是让宋宜笑去禀告晋国长公主,方便长公主开口要人! 如今那些人不定已经在长公主府报到,只等简夷犹尚主之后,就跟到长兴公主府去伺候呢! ……马车到了简离邈的住处,只是两人下车后叩门一问,简离邈这两日虽然告了假在家,但临时有事出门去了,要过会才能回来。 “咱们等一会吧。”简虚白问清叔父不久即归,就对妻子道,“你要觉得枯坐无趣,可以去那边楼上看看,我记得那里头搁了不少赏玩之物。” 宋宜笑因为司空衣萝的缘故,这会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些赏玩之物。但简虚白又这么说了一遍,显然是想支开她,也只能起身道:“那我去瞧瞧。” 管家忙唤来一名丫鬟,给她引路。 上楼之后,开门看到内中的藏物,宋宜笑不由讶然——这座小楼地方不大,里头搁的东西却极多,可谓是琳琅满目,且件件古意盎然,大有来历。 “单这么一间屋子的东西,说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了。”宋宜笑望着壁上所挂的一幅前朝古画,不禁暗暗称奇,“我只道这三叔住的地方不算宽广,谁想竟是如此富有!” 带她进来的丫鬟见她一直盯着那幅画看,以为她感兴趣,就介绍道:“这是老夫人的陪嫁,还有几幅因场地有限,没有挂出来,搁在那边的箱子里。您要是喜欢,奴婢给您去开了锁?” “不必这样麻烦!”宋宜笑忙道,“就这些摆出来的,已足够我开眼界了!” 那丫鬟抿嘴浅笑,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她侧耳听了会,道:“好像是老爷回来了?” 宋宜笑虽然不知道简虚白支开自己做什么,但长辈归来,怎么也该下楼请个安。因丫鬟说的不确定,她就走到外面阳台上去看看——恰好看到一袭青衫的简离邈边与两人说话,边跨进院子里。 她还没收回视线,那两人却极敏感,倏忽朝楼上看来! ——隔了几十步的距离,目光之中的森然之意依旧浓烈若实质,让宋宜笑下意识的退了一大步,心口好一阵惊悸! “好孩子,你来了?”万幸简离邈也发现了这一幕,似乎低声呵斥了那两人,令他们转开脸,自己朝侄媳妇微微颔首,扬声招呼,“厨房里新做了糕点,你下来与阿虚一同用些?” 第八十九章 爵位给你,人手给三哥? 第九十章 教你做个真正的贤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章 教你做个真正的贤妻! 宋宜笑下楼后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却见简离邈没进屋,而是候在庭中,忙上前见礼。 “方才吓着你了吧?”简离邈叫起她后和蔼道,“我这两个下人不大懂得礼数,你不要见怪。” “三叔言重了。”宋宜笑抿唇道——简离邈没让那两人回避,她偷眼看了下,惊讶的发现这两人其实都不是狰狞的长相,其中一人眉目清秀,还显得很是文弱。这会均有些讪讪的赔着笑,很规矩的样子。 要不是这会还有些余悸在心,她都要怀疑方才那种杀气凛冽的目光,只是自己的幻觉了。 “阿虚呢?”简离邈带着她进了屋,不见简虚白,便问左右。 “公爷方才说乏了,去厢房休憩会。”管家忙道,“老奴这就去请!” 简离邈摆了摆手示意他去,转对宋宜笑道:“我瞧你方才在楼上,想是在看里头的东西?可有喜欢的么?” 宋宜笑明白是要送自己,忙推辞道:“我才疏学浅,也就看个热闹。” “都是自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简离邈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太见外了!” “就是自家人不见外,我才敢说实话。要是对外人,可不能叫他们知道我不学无术的底细,否则就是给夫君丢脸了!”宋宜笑虽然惊叹他家底的丰厚,但也没什么觊觎之心,这会就把话题岔开,“说起来三叔今儿气色可真好,您可是大安了?” 简离邈含笑道:“你这孩子倒是谦虚……我这两日确实好了很多。” 厢房就在旁边,所以这么两句话讲过,简虚白就来了。 他进门后给简离邈请了安,扫见之前那两人,微微颔首,语气亲呢的招呼:“吕叔,骆兄!” “公爷好!”那两人施了一礼问候,又请罪说方才惊扰了宋宜笑——宋宜笑还没说话,简虚白已失笑道:“她胆子向来大得很,怎么可能看一眼就被惊扰到?” 宋宜笑:“……” 这是在夸她么? 不过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接下来厨房送上刚出蒸笼的糕点,简离邈一边招呼侄子、侄媳妇用,一边关心他们近况——这位叔父显然是博览群书,十分的渊博。 闲谈之际非但各样典故、趣闻信手拈来,得知宋宜笑擅长刺绣,竟也能指点一二。说到兴起处,唤人取出筝来,当场弹了一阕《寒鸦戏水》,丁丁乐声中,似在室中氤氲出一片茫茫烟水,数只寒鸦时飞时栖,追逐嬉戏,悠然自得,尽显精妙技艺,令宋宜笑频频叹服。 总之这天叔侄三个可谓是其乐融融,一直到用过晚饭,夫妇两个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宋宜笑不免打听:“那吕叔与骆兄,不知是何许人?我瞧着不同凡俗。” “以后你就知道了。”简虚白闻言,有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问,今儿莫非真被吓到了?” “不过是没想到会看见外男罢了。”宋宜笑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不冷不热道。 简虚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回到燕国公府时天色已晚,因已在简离邈那用了饭,两人便分头去沐浴更衣。 宋宜笑收拾好了,回房后就看到桌上放了几个卷轴,还有一个锦匣,瞧着都十分陌生,便问:“这些是什么?” 锦熏笑着禀告:“方才三老爷送来的,说给您把玩。” 打开一看,果然是她之前盯着看过的那幅前朝古画,不但有那一幅,还有几幅意境、风格差不多的,皆是名家之作,保存完好;锦匣里则是一座鎏金嵌宝狻猊香炉。 香炉只有拳头大小,古色古香,宋宜笑翻过来一看底座款识,便认出是三百年前的宫廷之物,虽然够不上连城珍宝,却也价值不菲。 “三叔也太大方了!”她感慨了下,没有收起来,等简虚白披散着半湿的长发进来后,方问他:“三叔送了这些来,怎么办?” “收着就是。”简虚白不以为然,“三叔那儿这样的东西多着呢,你要喜欢,下回再跟他要几件也没什么。” 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宋宜笑也就放心了,命人收起来存入库房:“顺便点一点内中的上好的药材,明儿给三叔送去。” 又看了眼天色,对简虚白道,“娘那边要的人,明儿再跟大管事说?” “后院的事情归你管,你看着办就好。”简虚白把帕子塞进她手里,“给我绞一绞。” 宋宜笑扯了扯嘴角,示意锦熏退下,见门关了,就抱怨:“不是纪粟伺候你沐浴的吗?做什么不叫他顺便帮你绞干?” “然后让你偷懒?”简虚白这会只穿了中衣,松松系着的衣带,袒露出结实的胸膛,沾着几缕发间滴下的水痕,在灯火之下犹如玉石雕琢。他斜睨一眼妻子,眼角被水汽熏成微红,韶秀中透出几分妖娆,嗤笑出声,“凭什么?” “……”宋宜笑恨恨的给他绞着发,“当我没问!” 摸了摸他披了满榻的墨发,见已经干了,她才蹙眉道,“明日我想去司空家吊唁。” “吊唁可以,但不要耽搁太久。”简虚白拉开被子,躺下,道,“我明儿没空,你只能一个人去了。” 宋宜笑看着他躺的位置,口中慢悠悠的道:“我跟司空家其他人也不熟悉,走一遭,无非是缅怀司空妹妹。” 拎了裙角迈上榻,借着爬过他进榻里的机会,假装不小心,朝他腿上用力踩去——谁知还没发力,脚腕已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扣住,猛然一拉,她顿时惊叫一声,狠狠跌进简虚白怀中! “就知道你不安份!”简虚白手臂一转,将她用力按在榻上,冷笑,“看来我很有必要教你怎么做个真正贤惠的妻子!” 说着俯首,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唇——但瞬间尝到的血腥味让他疑惑的放开妻子,垂眸却见宋宜笑樱口微张,红润的唇色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出下唇肿着,靠内的地方,这会正缓缓渗出血迹来。 “在清熙殿上听到司空妹妹的噩耗,怕当众失仪,咬了会唇。”宋宜笑也瞥见他唇上沾到的一点血渍,顿时明白过来,“出殿后玉果姑姑提醒我擦干净了,不想伤口还没好。” “见了血,哪有那么快好?”简虚白语气恶劣,却没继续下去,而是起身离榻,到附近的柜子里翻了会,找到一盒药膏,方坐回榻上,不冷不热道,“过来点!” 宋宜笑移到榻沿,伸手:“我自己来!” “伤是在唇上,我亲都亲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简虚白嗤笑着打开药膏,拿指尖蘸了点,就要给她敷上。 “我怕你趁机报复!”宋宜笑依然扭头躲开,警惕道,“我刚刚才想踩你!” 简虚白闻言,眯起眼,定定看了她一会,似笑非笑:“你猜对了!”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按住想逃进榻里的宋宜笑,蘸着药膏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不怀好意,“乱动的话,我随便一抹,谁知道抹到哪里去,是吧?” 正在努力挣扎的宋宜笑几欲吐血,权衡再三,只得悻悻停下:“我明儿要出门,你不要太过份!” 说话间,简虚白的指尖已拂过她唇上的伤处,药膏敷上,顿时一阵剧痛——她蹙眉忍耐着,片刻后,伤口终于不痛了,只余一片清凉——却见简虚白已将药膏收起,放到枕畔,又撩起衣袍,跨进榻里躺了下来。 “从今以后,你都睡外边。”见妻子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他微笑着宣布,“免得我要起早你不知道,耽搁了伺候我!” 宋宜笑:“………………!” ……次日一早,简虚白果然这么做了,起身时先把妻子推醒,逼着她给自己穿戴好了,才喊进人伺候。 最让宋宜笑无语的是,当着下人的面,这家伙明明眼神愉悦的欣赏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嘴上却假惺惺的体贴道:“我都说了,让她们服侍便好,你再睡会,何必与我一同起来?” 看着锦熏她们满脸都是“公爷待奶奶真是太好了”,宋宜笑默默咽下一口血。 好不容易送他出了门,见天色已明,宋宜笑揉了揉额,命人请来大管事,把晋国长公主的要求转达给他,见他果然松了口气的模样,也懒得多说,挥手让他下去做事——继而挑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换下原本的鲜亮装束,前往司空府吊唁。 司空衣萝虽然是司空家的掌上明珠,又许给了梁王,到底是还没及笄的女孩儿,上头祖母、父母又都在,她的后事不可能大办。所以司空府前车马虽然比平常多了点,却也算不上热闹。 宋宜笑进二门后,被司空衣萝的大嫂常氏迎住,略略寒暄,就告罪:“祖母与娘都伤心太过,不好见客,还请您见谅!” “原是我打扰。”宋宜笑忙道,“哪敢惊扰长辈?” “请这边走!”常氏伸手肃客,“妹妹年少,灵堂不好设在正堂,离得有点远。” 两人边走边惋惜司空衣萝,到一处月洞门前,正要进去,门里却先走出一个麻衣女孩儿,容颜秀美,只是眉宇之间颇有忿色,正是前一日打马东宫前的女孩儿。 她瞥见常氏与宋宜笑,屈身一福,唤了声“大嫂”,就问:“这是姐姐生前的好友么?” 常氏微微皱眉,似有什么顾忌:“小妹你怎么出来了?”就对宋宜笑道,“这是拙夫的幼妹衣菡,因着身子不适,长年养在城外庄子上,所以您上回来敝家时没看到。” 这才回答司空衣菡的问话,“这是燕国公之妻宋奶奶,大妹的知交好友,特来吊唁她。” “她还有脸来吊唁姐姐?”谁知司空衣菡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沉,冷笑着道,“昨天要不是她帮姓卫的贱人佐证……” “闭嘴!”常氏一早知道这小姑子不靠谱,这会听得眼皮直跳,哪敢让她把话说完?也顾不得灵堂就在不远处,忙高声喝断道,“祖母有令,着你这些日子闭门静思!你跑出来也还罢了,跟贵客乱七八糟的说什么话?知道你伤心大妹故去,可也不能这样疯疯癫癫的!” 说到这里见司空衣菡还要反驳,吓得赶紧命左右,“拉下去!敢再说一个字就给我堵了嘴!” 第九十章 教你做个真正的贤妻! 第九十一章 争储之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一章 争储之兆 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弄走——常氏深吸了口气,强笑着圆场:“叫您见笑了,我这小姑子年少无知,向来口无遮拦,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心里难受,我明白。”宋宜笑自不会同这司空衣菡计较,摇头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贵家节哀!” “您真是宽宏大量!”常氏尴尬的摆弄了下帕子,方继续引她入灵堂,“这两日家里长辈都乏着,顾不上管教她。过两日,必押了她去给您请罪!” 宋宜笑再次表示不打紧——但她本来跟司空家其他人就不熟悉,司空衣菡又闹了这么一出,所以上完香之后,也实在待不下去,同常氏客套了会,就告辞了。 出门时恰好遇见谢依人跟前的丫鬟绿意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宋宜笑,忙福了福:“宋奶奶好!” “不必多礼!”宋宜笑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问,“你是代谢姐姐来的吗?莱国公可好些了?” 前天东宫摆宴,谢依人也在被邀请之列,但不巧她祖父莱国公染了风寒,谢依人一来得侍奉祖父;二来怕把病气带到东宫,所以就告了罪没赴席。这会宋宜笑碰到谢依人的丫鬟,自要问一问。 “回奶奶的话,我家老太爷咳嗽还没好,小姐脱不开身,所以遣奴婢代为致奠。”绿意回答之后,又请问她的近况,说是,“小姐一向惦记着奶奶,若晓得奴婢遇见您,定然要细问的。” 宋宜笑赞她办事周到,叫锦熏赏了她一个荷包,方放下马车的帘子。 离开司空府后,锦熏道:“司空大小姐多么知礼体贴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妹妹?怨不得谢小姐托词要照料莱国公,都不亲自来吊唁了。” “那是人家姐妹情深!”宋宜笑蹙眉,“再说谢姐姐那边也是事出有因,莱国公府的情况你有多清楚,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她是故意不亲自去吊唁一样,谁教你这刻薄劲儿的?” 不过骂锦熏归骂锦熏,宋宜笑这会心里其实也在连连叹息,“司空衣菡对我尚且这样不满,对卫姐姐怕是已恨到了骨子里!不管这事最后是怎么个结局法,两家之间是必定要存下芥蒂了——要是司空妹妹好好的,该多好?” 她无精打采的回到燕国公府,换好衣裳出来,见巧沁一脸恭敬的候在底下,就问:“什么事?” “您上回说的事儿,奴婢方才得了些消息,故此来报。”巧沁边说边拿眼睛看四周的人。 宋宜笑见状,就摆手让锦熏之外的人都下去。 巧沁这才上来道:“前些日子,太妃跟前的兰蕙出门时,在路上碰着代国长公主殿下的陪嫁,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才分手。之后没两日,太妃就递帖子求见太后娘娘了。” 觐见之后,“太妃回到王府,召了王妃娘娘到跟前,挥退闲人,连兰蕙都没在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晓得王妃娘娘告退时,脸色很是古怪,瞧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宜笑边听边思索着,新雪般的纤指在宝石红描海棠花的瓷壁上不住摩挲,半晌方道:“你伺候娘也很有几年,依你看,有什么事会让她又像高兴又像不高兴呢?” “奴婢愚钝,实在猜不到王妃娘娘的心思。”巧沁迟疑了下,方道,“但,奴婢觉着,无论太妃还是代国长公主殿下,恐怕……都无法让王妃娘娘疏远您。” 太妃是肯定不要说的,她要压得住继媳,如今的衡山王妃也不姓韦了。 至于代国长公主——若是忌惮这位,韦梦盈更加不能跟宋宜笑生份,毕竟宋宜笑的婆婆晋国长公主,是除了太后之外,唯一制得了代国长公主的人! 既然这两位都不会是韦梦盈对女儿女婿态度大变的缘故,那……答案可谓是呼之欲出。 ——皇太后。 宋宜笑回忆起昨日的觐见:“太后虽然和蔼,可听婆婆说了娘的生产之后,非但没有关心与赏赐,反而轻描淡写的一句‘还不知道’,就带了过去。接着倒是对陆冠伦的婚事津津乐道,十分关心——这态度何其明显?” 对于这种情况,她倒也不是很意外,“当初简虚白说他对妻子的要求时,提到家世不要太好。他是太后抚养的,太后自然向着他。同母异父弟弟的成就,虽然不能算我出身显赫,却可算成我娘家的势力。为了简虚白考虑,太后也会选择陆冠伦!” 她私心里是一直都不赞成陆冠云做世子的,这会想到这一节,反而松口气。 只是细细一推敲,还是觉得不解,“若真是太后支持陆三公子做世子,而不是云儿,且通过太妃对娘施加了压力,娘怎么可能是脸色古怪?纵然慑于太后不敢流露怒色,怎么也该是大失所望吧?” 何况她在这眼节骨上冷淡女儿女婿,“就不怕叫太后知道了,以为她不满太后之命,迁怒太后的外孙、外孙媳妇?” 宋宜笑认为这里头肯定有内情,无奈巧沁打听到的消息有限,也只能揣测到这儿了。 她决定回头跟简虚白说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建议。 “这事先这么着,若有进展再来告诉我。”宋宜笑呷了口茶水,说起府中换人之事,“婆婆新添了产业,人手忙不过来,我已命大管事从咱们府里挑选一批送过去了。但这么一来,咱们自己也要缺人使唤了,你们瞧瞧我陪嫁的人里,有适合进后院伺候的,拟个名单来我看!” 交代完这事后,下人抱了几盆金灿灿的菊花进来,说是宋家送来的:“来人说,下个月是亲家老夫人寿辰,亲家奶奶正在布置庭院,瞧这菊花好,就给您也送几盆玩赏。” “祖母寿辰啊?”宋宜笑被提醒,叮嘱左右,“再拟一份礼单!” 看了眼那几盆菊花,又道,“把上回太后赏的燕窝取些,再加点小女孩子的玩具,送去宋家。” 继母卢氏铁了心要跟她联络感情,宋宜笑躲不开,也只能配合,但她跟宋家的那些隔阂,绝非小恩小惠所能弥补。所以场面上尽管不肯失礼半分,心下却十分的腻味。 这天简虚白回到后院,看到她特意摆在房里的一盆金菊,问起来历,宋宜笑就道:“我继母送过来的,也真难为她了,怀着身孕替我祖母操持寿宴,还要关心我这儿缺了时令花卉赏玩。” “你不喜欢宋家打扰,回头暗示下你爹不就成了?”简虚白一边脱外袍,一边道,“你爹的性情我有所耳闻,若知道你瞧不上你继母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会让她再送的。” “我哪儿见得到他?”宋宜笑嘴角一扯,“为着我祖母能长命百岁,我根本不好回宋家去的。在路上拦人虽然可行,但我爹对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认为我对继母不敬,大庭广众之下,没准就闹得我下不了台!” 简虚白把外袍挂在衣架上,挽了挽中衣的袖子,挑帘入帐,望着抢先一步占了榻里的妻子,似笑非笑:“我道你专门搬一盆菊花到内室来做什么?合着是指望我去给你做恶人?” 宋宜笑讨好道:“我爹再瞧我不顺眼,又哪敢给你脸色看?” “这事倒也不难办。”简虚白俯身拍了拍榻沿,鲜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不远处的烛火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光晕里,他面容如玉,然亮若星子的凤眸不带任何情绪,却将原本俊雅的轮廓,染上一抹冷峻。 语调愉悦而恶劣,“可我做什么要帮你呢?” “不帮就算了。”宋宜笑闻言,立刻收了期待之色,淡淡道,“说正事吧:代国姨母之前联络过太妃,随即太妃求见了太后娘娘……我在想着,这同上回衡山王府不肯留咱们用饭,是不是,有什么牵连?” 她翻脸如翻书,前一刻还笑得春光明媚,后一刻就是庄严肃穆——简虚白怔了一下才回神,脸色不太好看的上了榻,才懒洋洋道:“若是这样的话,多半是代国姨母想替魏王拉拢衡山王府。不过衡山王一脉从不掺合储君之争,姨母大约要失望了。” “这么说,娘之前的冷淡,也是怕被卷进争储风波里去?”宋宜笑暗自沉吟,“简虚白是太子这边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上回谢恩时,我瞧陛下极爱太子,这才没几天吧?”难道太子这就失却圣心、地位不稳了? “太子四岁时就被皇舅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父子之情可想而知!”简虚白漫不经心道,“只是代国姨母早年曾羞辱过崔贵妃,且至今都没有和解,自然要为将来忧虑。偏姨母那性.子做不来负荆请罪的事,思来想去难免就想换个东宫——皇舅也是头疼!” 宋宜笑心想本朝这位陛下,可是能一口气把四十来个兄弟姐妹斩草除根的主儿,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优柔寡断? 十有八.九,是想借代国长公主与魏王的手,磨砺一下太子。 毕竟就像简虚白说的,如今的太子四岁受册,储君之路有显嘉帝保驾护航,可谓是顺风顺水。虽然说太子向来评价不坏,但总归练练手更让人放心。 “这个道理代国长公主殿下也未必不清楚,只是若非如此,依着显嘉帝一贯以来对太子的重视,魏王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如今虽然被当成了太子的磨刀石,终究还有一线指望。” 宋宜笑想了一回,忽然记起简虚白前两日的叮嘱,便道:“你上回还说赵王渐长?难道赵王殿下也要趟这混水吗?” 见简虚白微微颔首,她心头不禁一沉! ——赵王虽然才十二岁,论尊贵可不是魏王能比的:这是中宫嫡子。 也是显嘉帝唯一的嫡子。 母家是阀阅当权时的天下名门青州苏氏之后,大睿的开国功勋之一。 舅父冀国公,乃军中巨擘。 表哥苏少歌,公认的状元之才。 本身还有聪敏好学、长丽俊好的名声。 这位若也动了争储之心……这大睿朝堂,想不暗流汹涌都难吧? “倒也难怪上回娘连见都不见我了!”宋宜笑暗叹,“单一个魏王,未必能拿太子怎么样。可赵王若也加入进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照韦梦盈的为人,既然太子也不是万无一失,衡山王府又有不参与夺嫡的祖训,那么她就犯不着冒这个险了——如今与女儿女婿撇开关系,将来太子要是失败,自然牵累不到她;最后太子成功,她也不吃亏:她到底是宋宜笑的亲娘,卢氏那个继母脸皮厚一点,宋宜笑都不好摆脱呢,何况生身之母? “只是巧沁说娘被太妃召见之后,是又像高兴又像不高兴——不高兴肯定是因为太后支持陆冠伦做世子,这高兴……又是高兴在哪里?”宋宜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即使将来太子登基,也未必会违背太后之命啊!若是魏王、赵王成功,那跟娘就更加没关系了!” 她忽然脸色一阵苍白,“娘该不会看好那两位、且已经下过注了吧?” 第九十一章 争储之兆 第九十二章 赔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二章 赔簪 宋宜笑虽然担心亲娘会站到与自己夫妇敌对的阵营里去,但这会韦梦盈刻意要疏远女儿女婿,她也是无计可施,忧虑了一阵也只得先按下不管。 两日后,大管事递了拨给晋国长公主的名单上来,合府奴仆,十去七八,大管事以下,二管事等十几名手握大权的管事均在其列。 不但如此,国公府名下的产业,铺子、庄园之类,也要抽走数十人。 大致估算一下,这回要调走的足有三百多人。 宋宜笑看完之后,顿时蹙眉:“府里且不说,横竖现在就我跟夫君两个主子,纵然人手有缺,凑合一下也还罢了。但外面的管事、庄头也调走的话,这一时半刻的,却叫我到哪里去找人代替?尤其眼下已是深秋,收成、结算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些人要走了,岂不要乱了套?” 她心想简虚白只暗示了府里下人他有后手,可没说也给铺面庄子上备了替补,万一自己这边随随便便的放了人走,最后出了岔子,哪能不落埋怨? 大管事闻言,笑着道:“奶奶您不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只是签了长契。如今日期也差不多满了,小的挨个问过,都不打算再续约,这才列在上面给您过目。” “是吗?”宋宜笑不置可否的呷了口茶水,“总是为简家操劳多年的老人,纵然如今要走,我想我也该见一见,道一声辛苦。这么着,这份名单就先放这里,等我回头同夫君商议之后,再作决定吧!” 大管事眼角一抽,道:“却不知道奶奶要与公爷商议多久?”他解释,“就怕长公主殿下那儿急着要人?”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宋宜笑不冷不热道,“这差事既然是我从娘那儿领来的,该怎么回禀,我自也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时刻惦记着!” “小的多嘴了。”大管事听出她的不满,思索了下,到底选择了退让,“奶奶可还有什么吩咐?” 宋宜笑挥手:“下去吧!” 待打发了大管事,她把名单交给巧沁,“将这几个铺子掌柜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他们想走,还是大管事想他们走?” 那几个铺子都在帝都,生意之红火,宋宜笑没过门前就有所耳闻,那会还不知道是简家的——却知道里头掌柜都是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这要也去了简夷犹那,铺子没准就是个空壳子了! 宋宜笑哪能不弄个清楚? 巧沁才下去,赵妈妈却又来说圆房的事儿,宋宜笑正觉得无奈,万幸外间禀告进来:“有人送了个锦匣和一封信到门上,说是赔奶奶的东西。” “赔我的东西?”宋宜笑一头雾水,但为了不让赵妈妈纠缠下去,她立刻摆出凝重的神色,“人呢?快唤上来!” 禀告的下人为难道:“门子说,那人留下东西就走了,他没来得及拦。” 宋宜笑打量了眼呈上来的锦匣,却不陌生:“这不是叶记首饰铺子里装簪子的匣子吗?” “是呢。”锦熏也认了出来,“这家铺子的掌柜,据说祖上曾在尚宫局里当过差,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手艺好倒是事实。奶奶的妆奁里,好些都是从他们家买的。” 她向来嘴快,手也不慢,边说边就打开了——果然,蓝底缠枝莲纹的锦缎上,红色的丝线扣着一支翡翠海棠簪,雕工精湛,花叶栩栩,簪身圆润,还以极细的金丝做了花蕊,丝丝缕缕的极为逼真。 “奶奶也有一支跟这个差不多的!”锦熏看到,脱口道,“但上回在苏家公子的别院里打碎了,难道……” 宋宜笑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抬手将跟匣子一道呈上来的信拆开一看,果然是苏少歌写的——为了她的名节考虑,苏少歌在信里把打碎簪子的责任归咎给了别院里的仆妇,说是代下人赔偿的,且就叶记现在只有这种翡翠海棠簪、找不到跟打碎那支一个模样的簪子进行了再三的道歉。 “这位解元郎也忒客气了!”宋宜笑看罢,头疼的揉了揉额,心想,“不说那天他帮的忙,我也不好意思为了支簪子跟他计较;就说那支海棠簪之所以会摔坏,归根到底是我先撞到他的,却怎么好叫他赔?” 本来这事倒也好解决,备一份礼还回去就是了。 可简虚白分明对苏少歌抱着戒心,才叮嘱过不要跟他走太近,这么一来一往的,纵然不说多么亲切,关系怎么也远不了了。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宋宜笑思忖之下不免起了疑心,沉吟良久,方道,“先把东西收起来,待夫君回来再说!” 见赵妈妈张着嘴,似乎还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她一阵头疼,就道,“锦熏把大管事留下的名单拿来给妈妈看!” 赵妈妈接过之后,翻了翻,惊讶道:“这是?” “这些人过两日多半就不在府里伺候了。”宋宜笑道,“后院里空出来的位置,夫君的意思是让我从陪嫁的人里挑,陪嫁不足,买人也是我做主——巧沁跟锦熏都年轻,我觉着这事还得您帮忙掌掌眼才放心!” “您放心,老奴一准给您把好了关!”赵妈妈闻言肃然道,“绝不叫那些不三不四油嘴滑舌的东西混进来,把好好的后院弄得乌烟瘴气!” “这事可得赶紧去办!”宋宜笑连连点头,“否则我手头除了巧沁跟锦熏外,竟没什么听用之人了,可是麻烦!” ……总算送走了赵妈妈,宋宜笑暗松口气,瞥见锦熏掩嘴偷笑,没好气的一拍条案:“给祖母的寿礼单子,拟好了不曾?!” 庞老夫人的寿辰,宋宜笑横竖不必出席,礼到就成——她对这个祖母实在喜欢不起来,所以也懒得费心,看锦熏拟的单子上没什么忌讳之物,就点了头。 不过这事倒让她想起:“祖母寿辰之后不久,好像就是太后娘娘的圣寿节?” “不但圣寿节。”锦熏提醒,“之后只隔七天,就是陛下的万寿节呢!再后大半个月,就轮到王妃的生辰了!” 宋宜笑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明儿叫人把库房打开清点一遍,我瞧瞧这三份礼该怎么个送法吧!” 她觉得这些事情很琐碎了,谁想当天简虚白散衙回来,听她先讲了生辰的事,嗤笑着道:“你道今年只有这三位的生辰需要操心么?平辈晚辈里你可也别忘记了:平安儿是十月十九的生日;二嫂是十月二十八的生日;还有五妹妹是腊月十五的芳辰!” 又说,“正月初五是千秋节;之后二月里要为大姐庆生;三月贺二哥;四月衡山王太妃那边不管人去不去,冲着你在那边长大也要有所表示;五月爹跟三叔;六月三哥;七月代国姨母……严格论起来,其他人情世故不说,单是寿宴,没有一个月是空闲的!” 宋宜笑听得默默咽了口血:“你的库房……够么?” “人情来往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不用担心要倒贴嫁妆维持体面。”简虚白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道,“再说咱们也不是只出不进,逢年过节的赏赐,燕国公府向来拿得只多不少!” “说到产业,我正要跟你说:大管事今儿把名单送了来,内中点了好些掌柜、庄头,我瞧着不放心就没答应,说要同你商议了才决定。”宋宜笑去取了名单递给他,“你看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简虚白打开扫了几眼,脸色就有些难看:“我明日打发人查一查……横竖娘也没指明日期!” “还有件事就是方才苏少歌送了支簪子来。”宋宜笑继续道,“上回借用他的院子,慌乱中不小心打碎了支翡翠簪,我觉得是我自己没看好路,但他客气得很,说是他家仆妇不对,这会寻到支差不多的,就打发人送过来了。只是你叫我离他远点,我这会倒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置了?” “区区一支簪子,他既然要给,那你就留下来好了。”简虚白微微冷笑,“什么时候下人做事爽利,赏下去也无妨!” 宋宜笑记下,道:“我正着左右从陪嫁里挑选人手,到时候谁做得最好,正好把这支簪子赐下去!”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但她这会是在简虚白手里过日子,自然要以简虚白的意思为准。 简虚白对她的温驯很满意,露了些许笑色,想到一事,就顺口告诉她:“司空家跟卫家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噢?”宋宜笑忙问,“怎么样?” “司空家二小姐代替其姐嫁与梁王,大婚如期举行。”简虚白道,“同时卫家将原本为卫小姐预备的妆奁,分出三分之一交给司空二小姐,作为补偿!” 宋宜笑怔道:“那位二小姐,对她姐姐的死,很是耿耿于怀。即使如今代姐出阁,胸中块垒恐怕也不易消磨。往后跟太子妃做了妯娌,不定会有什么不和睦?” “你道司空家之前赶到东宫讨个说法,真是只为了心疼女儿呢?”简虚白波澜不惊道,“真阳大长公主殿下年事已高,司空家这两代却又没什么出色的人才,为子孙计,好容易求得太后做媒,将嫡孙女许给了梁王——结果这女孩儿福薄去了,司空家要没其他女孩儿也还罢了,既然还有个,哪怕是庶出,这会哪能不想方设法的要求继续联姻?” 他哂道,“说起来梁王也真是冤枉,好好的嫡出未婚妻没了,硬换个庶出的给他,不但是庶出,还不是嫡母养大的……我今儿听说崔贵妃在西福宫里哄了他大半日,也不知道现在想开点没有?” 第九十二章 赔簪 第九十三章 为夫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机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三章 为夫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机敏! 其实也不仅仅梁王不想娶司空衣菡。 数日后莱国公康复,谢依人也重新出门走动,先到燕国公府拜访宋宜笑。 落座之后,略作寒暄,就提到:“司空妹妹那庶妹虽然长年养在庄子上,与司空妹妹见得不多,却极念姐妹之情!这些日子人人都说她好运,因着嫡姐身故,不但重返司空府,还凭空拣了门好亲事——结果你知道么?她却闹着不想嫁呢,说是只把梁王殿下当姐夫看。” 宋宜笑惊讶道:“这事儿梁王那边知道么?” “我都知道了,宫里岂能没听到风声?”谢依人苦笑着道,“下个月就是梁王大婚,按说咱们之前都与司空妹妹交好,如今虽然她去了,但代她出阁的是她亲妹妹,怎么也该去道声贺!可我真怕那位主儿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届时没法收场。” 虽然只见了司空衣菡两面,且都是匆匆一睹。但宋宜笑也不得不承认,那位司空二小姐,确实是能不顾场合大闹的人。 她叹了口气:“这门婚事到底是司空家赞成的,距离大婚也还有几日,我想司空家会与司空二小姐好好谈谈的。” 虽然说在她看来司空衣菡对嫡姐的尊重值得感动,但涉及家族前途,无论是真阳大长公主,还是司空家其他人,却是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姐妹情深的——司空衣菡再怎么闹,究竟只是个没及笄的女孩儿,哪里却得过家族压力? “那也得能谈好!”谢依人对结果却不是很乐观,她是国公嫡孙女,自幼见多识广,对司空家的情况,比宋宜笑了解得多,这会就透露,“你道这司空二小姐做什么长年养在城外庄子上?可不是朱夫人容不下庶女,是她生来就是激烈泼辣的性.子,连真阳大长公主都吃不消,这才打发了她离府,求个眼不见为净!” 本来这样的女孩儿,“到了年纪寻个门楣低些的人家许过去,也就能撒手了。谁想司空妹妹这眼节骨上没了,司空家这一代就两个女孩儿,不接她回来,还怎么继续与皇室联姻?” 如今距离婚期又不到一个月了,“就司空二小姐的性情,寻常手段哪儿吓得住她?下重手的话,你想她下个月就要出阁了,万一落了痕迹,或者她怀恨在心,婚后闹起来,怎么办?” 谢依人叹息道,“要是司空妹妹一直平平安安的该多好?” 那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世事难料!”宋宜笑苦涩道,“那日在东宫,我、司空妹妹、卫姐姐,还说说笑笑,约定等你祖父好了,单咱们四个好好聚一聚呢!谁能想到只是过去了一晚上,竟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两人唏嘘了好一会,才在左右的劝解下平复了情绪。 “对了,我还没贺令堂弄瓦之喜呢!”谢依人呷了口茶水,想起来道,“听说你当天就去衡山王府探望过了?怎么样?你那妹妹眉眼像谁?” 那天的经历可不是什么好回忆——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要笑不笑的道:“你忘记那天我是刚从东宫赴宴归来,就得到消息赶去衡山王府的了?那会一身的酒气,怕熏着妹妹,哪儿敢凑近?” 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聊,所以搪塞了一句,就岔开道,“我前两日得了几幅画,上回听你说喜欢丹青,要不要一起看看?” ……这天送走谢依人后,宋宜笑将原本为司空衣萝出阁预备的礼单翻了出来,揣摩着司空衣菡的性情为人,仔仔细细的斟酌了一回,一直到申时方敲定。 这时候简虚白也散衙了,带回一个消息:“礼部已经挑好了长兴下降的日子,就在十一月初六。你跟大姐、二嫂通个气,比着他们的贺礼略减一些预备起来。” “十一月初六?”宋宜笑觉得这日子很是耳熟,“这不就在圣寿节前两天吗?”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不奇怪——现在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司空家庶女代嫁这件事,对于长兴公主的婚期敲定自然是注意力有限;再掐着圣寿节前下降,以圣寿节的热闹掩盖风头,虽然依旧无法抹除长兴公主抢人丈夫的事实,总也能掩耳盗铃一把。 “那我明儿个先去拜访大姐。”宋宜笑点了头之后忽然想起一事,“娘起先赞同咱们把府中下人打发回桑梓,去伺候祖父的。现在又改了主意,决定替三哥讨过去了。你说是不是跟三哥尚主有关系?” 简夷犹若非尚长兴公主,而是依着之前的赐婚娶裴幼蕊的话,那只是一个寻常的贵胄子弟。不说他有没有资格用那么多奴仆,也不说他养不养得起,就说即使有简平愉的命令,让那些人投奔过去,简夷犹能不能笼络好他们也是个问题! 毕竟简平愉当年可是两朝元老,叱咤朝堂、百官俯首的人物,跟过这样的主子,就算是奴仆,又哪里瞧得上普通贵胄?简平愉的嫡孙也一样! 但简夷犹做了驸马的话,依着本朝对公主的优待,哪怕将来晋国长公主去了,仕途也将一片坦荡。 不说因此收服那些人,好歹也增加了他们辅佐的信心。 她就担心,“你才说长兴公主的胞弟赵王有意东宫之位,如今三哥尚了主,又得祖父所留人手之助,日后……” “那也没什么。”简虚白不冷不热道,“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宜笑讨了个没趣,心下不快,冷着脸道:“那么还有哪些事是我不该操心的?烦你一并说一说,免得我多管闲事!” “这事的内情,现在还不适合告诉你。”简虚白听出她语气中的恼怒,似笑非笑的挑眉道,“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该你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为这么一句话就想摞担子,哪有那么好的事?” 宋宜笑无言以对,恨恨的拂袖而去——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也忒郁闷了! 所以她出门之后思索了会,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朝厨房走了过去。 这天到了饭点,夫妇两个照例坐在花厅中等下人摆饭。 第一道菜上桌后,简虚白还没觉得什么;第二道摆上后,他看了一眼;第三道才拿出来,他就皱起了眉,没再看菜,而是望向妻子:“今儿个晚上……为什么这么多虾?” 油焖大虾、清蒸虾、炸虾段、鲜虾蒸蛋羹、水晶虾饺、糖醋虾、蒜蓉虾、虾酿豆腐……连主食都是蘑菇鲜虾粥! “因为听人讲虾子滋补,想着夫君你成天公务繁忙,操劳非常,自当多进这类有益养生之物。”宋宜笑笑吟吟的拿起牙箸,给他夹了个最大的炸虾段,“这一道是为妻亲手做的,夫君不尝尝?” 添堵这事儿,用用心,总会有法子的——谁叫这家伙上次嫌弃她做的炸虾段的?既然他这么讨厌虾,宋宜笑今儿偏偏就弄一桌子全虾宴! 简虚白定定看了她一会,眉宇慢慢舒展开来:“好!” 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完炸虾,宋宜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转念想到四周下人还没退下,她也就释然了——赶紧又给他舀了勺蛋羹,笑意盈盈道:“这是厨娘的拿手好菜,夫君不可不试!” 跟着是清蒸虾,“这个清淡爽口,夫君莫要错过!” 继而是虾酿豆腐,“这道菜为妻一直很喜欢,夫君也吃吃看?” 宋宜笑兴高采烈的把每道菜都推荐了一遍,一直将简虚白饭碗里堆成一座小山,实在塞不下了,才意犹未尽的住了手,含笑道:“夫君趁热吃啊!若还不够,为妻再给你盛!” “好!”简虚白不知道是已然气极,还是怎么想的,这会却只平平静静的睨了她一眼,便垂了眸,专心用饭——宋宜笑想象着他这会的真实心情,觉得自己今儿个晚上光顾着照顾他,压根没吃上几口完全是值得的! 这天的晚饭就在简虚白的沉默寡言,与宋宜笑的欢欣鼓舞中度过。 饭后两人分别沐浴更衣过了,回到房里,宋宜笑看着丈夫“砰”的一声关了门,目光凌厉的朝自己看来,才有些害怕,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今儿晚饭为什么都是虾?”简虚白走到她跟前,似笑非笑道,“再给你次机会……你确定不说真话?” 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来盯紧了妻子的眼睛——宋宜笑这会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绞着湿漉漉的长发,闻言心虚的放下帕子,朝里缩了缩:“吃都吃完了,那么追根问底做什么?” 简虚白伸手抓住她肩,微一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中,又撩袍坐到软榻上,将她抱到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背,望着她只笑不说话。 他这会中衣外只罩了件绯色襕衫,因为即将安置,衣带松松的系着。 宋宜笑被他揽入怀中后挣扎了几把,那衣带就眼看着散了开来,露出内中同样松散的中衣与大片袒露的胸膛来。 灯火下少年肤色皎然,眉目如画,却衣冠不整,别有一种诱惑。 只是简虚白神情玩味眼神凛冽,宋宜笑被他看着看着,心里不住的发毛。 僵持良久,她招架不住的败下阵来:“谁叫你让我碰钉子的?再说我也没逼你非得吃那些虾啊!”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简虚白闻言,抚着她后背的手终于停下,说的却是,“我不过随便找个借口摆你一道,你也真信?” ……宋宜笑反应片刻,几欲吐血:“你是说?!” “啊,我一点都不讨厌吃虾!”简虚白愉快道,“事实上,上回我说不爱吃炸虾时,就等着你这么干……这么久以来你都没动静,我还以为,被你识破了。看来,为夫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机敏啊!” 宋宜笑:“!!!” 娘!您说的那种“包死得自自然然”的药呢?!先把这药给了我,咱们母女再疏远好不好?! 第九十三章 为夫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机敏! 第九十四章 奶爹出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四章 奶爹出事 接二连三落下风,宋宜笑恼羞成怒,挽起翠袖,捏了粉拳,决定以武力捍卫自己的颜面! 下场当然是毫无意外的被简虚白镇压了。 只是她虽然整个人都被丈夫揽在怀里,抱得结实,却依旧不死心的扑腾着,试图找出反败为胜的契机——乌鸦鸦的发散得满榻都是,好几缕裹在简虚白身上,甚至钻进他敞开的衣襟内。 柔软的发梢带着尚未拭干的些许潮意,随着宋宜笑的动作不时划过胸膛,痒呵呵的像一只只小手挠来挠去。简虚白只觉得被挠到的地方酥酥麻麻,滋味难言。 他将下巴抵在她肩窝上,不动声色的望去——灯火下女孩儿容颜如玉,贴近了看的肌肤是略带剔透的瓷白,釉一样泛着光彩;触手处却又滑腻似凝脂,软若无骨。 不知道是才沐浴过的缘故,还是女儿家体自芬芳,鼻端一抹幽香清清淡淡,却引人回味无穷。使他想起幼时极爱的桂花饴糖,甜丝丝的沁人肺腑。 垂眸看着不安份的妻子,简虚白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侧首,轻吻住她鬓发。 “你做什么?!”宋宜笑正郁闷着,忽然察觉到自己鬓边被一个柔软中带着温热的东西碰住,一惊,下意识的偏头让开,不满的捶了他一记。 此时此景,简虚白自然不会计较她这点花拳绣腿,轻笑了一声,朝后仰了仰,不轻不重的咬住她耳垂——宋宜笑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先是面红耳赤,继而尴尬的按住他要滑入自己衣内的手:“你等等!” “等什么?”简虚白本就血气方刚,对着俏丽明妍的妻子,怎么可能一直坐怀不乱?只不过两人的洞房之夜闹得太不痛快,接下来又因为他的“顾大局”,宋宜笑懒得哄他,这才僵持到现在。 但今儿个一闹,倒是误打误撞的水到渠成了,他哪里还矜持得下去? 一边问,一边就抱起妻子快步朝帐中走去,轻笑出声,“你要乖!” “不是!”宋宜笑因他骤然起身,下意识的攀住他肩,结果这动作立刻被他低头亲了一口以示赞许——她心里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人被放到睡榻上、看着简虚白已经在飞快的宽衣解带了,不得不歉意的告诉他,“我今儿个……不方便!” 简虚白堪堪将白绫中衣扔到脚踏上,露出瘦削却结实的上身,正将手伸向腰带,闻言动作就是一僵! 定定看了妻子足足半晌,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不、方、便?” “……是。”宋宜笑这会已经尴尬的不敢看他了,但也没办法——进门那会她是方便的,可两人成亲也有快一个月了,这癸水之期能不到吗? 室中沉寂了好一会,简虚白才哑着嗓子道:“我出去一下!” 宋宜笑把头埋在被子里胡乱应了声,就听他似拣起衣物边走边穿,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她迷迷糊糊中都快睡着了,才再次听到门响。 片刻后,简虚白裹着一身深秋夜露的气息进帐,上榻到她身旁躺下。 宋宜笑嗅到皂角的清香,知道他多半又沐浴了一回,心下羞赧难言,索性装作已经睡熟了,把呼吸放得越发平缓悠长。 谁知简虚白躺了会之后,似乎对方才之事仍旧有些耿耿于怀,蓦然翻了个身,将她整个圈入怀中! 宋宜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他手臂:“你?!” “睡吧!”简虚白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蛮横的揉了她两把,跟抱被子似的揽紧了——也不管这姿势宋宜笑舒服不舒服,就不说话也不动了。 宋宜笑想抱怨,但鼻端萦绕的皂角清香,以及身后传来的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几次欲言却又止。 一直到次日一大早,简虚白照例弄醒了她伺候自己更衣梳洗、陪着用过早饭,送他出了府门,回到房里了,宋宜笑才如梦初醒:“我为什么要心虚?!我不就在新婚之夜拒绝了他一回么!之后这么多日子,他自己在那里矜持着,又不是我不尽为人妇之责——这两日不方便也是人之常情好不好?!” 她越想越懊恼——想到今早被摇醒后,居然那因为那份心虚之感对简虚白格外殷勤,宋宜笑就恨不得在柱子上撞两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无奈这会简虚白已经享受完她的殷勤伺候上朝去了,她再懊悔,也不可能叫时间倒流,只能再次默默吐出一口血! ……真是还不如不要想通呢! 至少不会这么郁闷!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天宋宜笑已经很闹心了,偏偏她才准备出门去清江郡主府,底下人又报上来一个坏消息:赵妈妈的丈夫、宋宜笑的奶爹尤宏被京兆拿了! “怎会如此?!”宋宜笑自是惊讶万分,一边宽慰赵妈妈,一边问报信的下人,“可知道京兆为何拿人?” 她知道尤宏少年时候在坊间颇有好勇斗狠的名声,但自从娶了赵妈妈之后就收敛起来了,有了子女之后越发勤勤恳恳。这十几年来都没再出事,怎么就惹上京兆了呢? “回奶奶的话,据说是尤老爹把女婿付俊昌给打了!”下人知道赵妈妈在宋宜笑跟前的地位,自不敢怠慢,神情凝重的禀告道,“而且下手不轻——付家人在尤老爹才动手时就报了官,京兆府的人赶到之后,正好拿了个现行!” 又说,“这会人已经拘进衙门里去了,尤老爹的儿子媳妇刚刚得知,方托了街坊来咱们府前报信!他们放心不下尤老爹,先去衙门探听消息了!” “俊昌?!”赵妈妈闻言惊道,“好好的,他打俊昌做什么?!这叫庆春跟孩子往后怎么办?” 她说的庆春就是宋宜笑的奶姐尤庆春,比宋宜笑大两岁,已与付俊昌有一个三岁的孩子——这夫妻两个平常关系不坏,至少赵妈妈从没听女儿说过女婿待她不好。 如今忽然闹了这么一出,饶是赵妈妈素来稳重,也有点慌了手脚,“奶奶,老奴得告个假,回去问问!” “妈妈你不要急!”宋宜笑忙道,“奶爹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事儿就算他冲动了,也未必一点不占理!我马上打发人去告知夫君此事,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赵妈妈夫妇向来对她忠心耿耿,当年逆转她命运的那场设计,若无这夫妇两个甘冒风险,也未必有她今日。如今奶爹出了事儿,她哪能不管? 碍着身份她不好陪赵妈妈回去,但还是点了巧沁,“你向来做事稳妥又用心,跟着妈妈走一遭,能搭手的地方搭把手!” 又吩咐人去跟简虚白报信、遣人去京兆府打招呼、继而令人去向清江郡主告罪:家里出了事,没处置完之前,自然不好去拜访大姑子了——一连串的忙下来,好不容易缓口气,正焦灼的等待回音,小丫鬟却又进来,说是大管事在外边求见。 “告诉他我正忙着呢!名单的事情回头再说!”宋宜笑正操心着奶爹的事儿呢,闻言自然没好声气。 谁知锦熏出去传话,没多久回来,却脸色古怪道:“奶奶,大管事说他不是来说名单的事儿的,是听说尤老爹乃赵妈妈的丈夫,想跟您禀告些内情!” “内情?”宋宜笑蹙眉,“这会赵妈妈都不一定出了府门,他消息竟那么灵通?” 她眯起眼,放下茶碗,沉声道,“着他进来!” 片刻后大管事进了门,请过安,劈头就道:“奶奶,这回尤老爹怕是被人算计了!” 宋宜笑目光晦暝的看着他,沉静道:“怎么说?” 大管事洒然一笑,道:“这回尤老爹砍伤女婿,归根到底是因为那付俊昌迷上了外头一个粉头,为此竟把妻子尤庆春打成重伤不说,连两人的独子都挨了一顿拳脚,据说破了相了——尤老爹向来心疼女儿、外孙,见此情形哪能不动怒?” “这么说,是我奶爹冲动了?”宋宜笑似笑非笑。 “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那付俊昌却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对结发之妻挥拳相向不说,连亲生骨肉也能痛下毒手,足见是个没良心的!”大管事恭敬的笑了笑,道,“这样的人,照小的说,打杀了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尤老爹之举固然是人之常情,到底犯了《大睿律》,说不得要在监里走一遭了!” 宋宜笑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只微扬下颔,示意他继续。 见状,大管事笑容加深,“不过要说这事也奇怪:小的听说,尤老爹起初也没想下杀手的,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给自己女儿、外孙出口气,也叫女婿往后不得再胡闹——结果那付俊昌挨了几下,气忿忿的说了些话,方引起尤老爹震怒,不再留情!” 他拿眼角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宋宜笑的神情,意味深长道,“据说,付俊昌当时说的话,与您幼年时候的某次经历……或者说委屈,大有关系!” 宋宜笑波澜不惊的呷了口茶水,轻轻搁下瓷碗,淡然一笑:“我一介深闺女流,慢说幼时了,这辈子唯一能称得上经历的,无非是离开宋家、到衡山王府寄居——这事儿帝都上下,不说人尽皆知,向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却不知道大管事这煞有介事的样子,到底,是想说什么?” 第九十四章 奶爹出事 第九十五章 京兆尹的权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五章 京兆尹的权衡 宋宜笑与大管事彼此试探之际,京兆府。 后堂。 令尹班延秀一边走进暖阁,一边接过丫鬟递上的热帕子擦拭着额上的冷汗:“柳振溪好歹是刑部侍郎,又是受了礼部尚书裘漱霞之命来走这一遭的,纵然借口我儿落水,到底不能晾他太久——子崖,你说他所求之事,我到底应是不应?” “千万不能应!”被他问计的是师爷左离岑,字子崖,这会也是在深秋天里激出一身汗,却没心思去接丫鬟手里的帕子,胡乱拿袖子抹了把脸,挥手令下人都退出去,方沉声道,“东家,如今时间紧,莫怪我危言耸听:您这次要应了他,把那尤宏案转去刑部,您这仕途,差不多也到头了!” 他提醒,“东家当年可是二甲传胪出身,如今官拜从三品,年尚不及不惑——正值壮年大有可为!难道就要因为一个裘漱霞,而断送自己往后的前程?” “这么严重?”班延秀吃了一惊,把帕子随手扔到丫鬟不及带走的水盆里,深吸了口气,到上首坐下,摆手道,“子崖你仔细说说,这是为什么?” “东家您是四年前才调回帝都任令尹的,难怪不知道:这尤宏是燕国公之妻宋奶奶的奶爹,他妻子赵氏,至今还在那宋奶奶跟前当差!”左离岑急声道,“而宋奶奶之父,如今的秘书少监宋缘,至今有过三次婚娶,结发之妻自然就是宋奶奶的生母、如今的衡山王妃韦氏!之后续弦,却是柳侍郎的嫡亲妹妹柳氏!” 他压低了嗓子,“那柳氏进门后,视原配嫡女为眼中钉肉中刺,成日欺凌亏待不说,待有身孕之后,更是趁宋奶奶出门为父置办寿辰贺礼之机,指使心腹将其卖与鸨母——若非那鸨母惧怕衡山王妃,买下宋奶奶后悄悄将之送到韦家,宋奶奶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后来呢?”班延秀才擦过的额上又出了层冷汗,心想万幸自己当初上任时聘了这帝都本乡人出身的师爷。不然那会他不在帝都,这种后宅阴私,他还朝后也不可能专门打听,不是左离岑说起,他哪儿知道? “后来韦家当然要找宋家要个说法!”左离岑叹道,“争执中那柳氏被下了暗手,小产了,自然也没有念及胎儿无辜、放她一马的理由!所以宋柳两家商议之后,将柳氏浸了猪笼,以正家声!” 班延秀恍然:“虽然柳氏不贤,但到底是嫡亲兄妹,倒也难怪柳振溪会投靠裘漱霞了!” 说到这里又皱眉,“即使不知柳振溪与宋奶奶之间的私仇,只凭裘漱霞,我也知道他要把这案子转去刑部,定然是想拖燕国公府下水——问题是这两边都是皇亲国戚,我一介京兆,却是哪边都招惹不起啊!” 简虚白的身份不必多言,朝野都知道他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显嘉帝当亲生儿子看的,圣眷隆重到在乌桓做了五年多人质回来,居然还能直接出任兵部油水最大的武选司郎中! 但裘漱霞也不遑多让——不然就冲着他这几个月以来对简虚白恨不得一天上八道折子弹劾的做法,早就被打发到荒僻之地去养老了,怎么可能依旧坐着尚书之位? “说起来裘漱霞与燕国公还是嫡亲的表舅甥呢!”班延秀头疼道,“裘漱霞乃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儿,也是裘家如今唯一的男嗣,是晋国长公主的正经表哥!你说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朝堂上弹劾了几个月外甥都不消停,瞧着陛下不理会,还不识趣不说,竟私下动作起来了!” 要动作也别拖京兆府下水啊! 简直就是坑人! “事情的关键就在这儿!”左离岑神情肃然,“东家您想想:不说裘尚书同燕国公之间的关系,他一个做表舅的亲自上阵为难外甥,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种,何其荒谬?就说当年乌桓俘虏人质、逼我大睿退兵割地这事儿,谁不知道是富阳侯世子打头怂恿的?说起来那会才十一岁的燕国公,其实也是被表哥害了!这两位都是裘尚书的外甥,裘尚书要因此事大义灭亲,论理怎么也该针对富阳侯世子,而不是燕国公啊!” 班延秀沉吟道:“朝中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很多人猜测,约莫燕国公得罪过裘漱霞?” “这怎么可能?”左离岑连连摇头,“燕国公五岁承爵,旋即被接入铭仁宫,由太后娘娘亲自抚养。偶尔出宫,也是在宫人的带领下,返回晋国长公主府看望父母兄姐,从没去过裘家走动——裘尚书要跟这个外甥照面,那只能是去铭仁宫给太后请安时恰好碰见!” 先不说这个几率了,就说即使碰到了,以简虚白当时的年纪,裘漱霞能跟他有什么话说?最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敷衍两句罢了!当着太后的面,简虚白能怎么得罪这个舅舅? 何况在太后跟前,这舅甥两个纵然起了冲突,太后还能不调停? 要说五岁之前……那么小的小孩子,再不懂事,做表舅的竟记到现在?这得心胸狭窄到什么地步?还是不是人了啊? 所以裘漱霞是因为私怨,才特别针对简虚白,这个推测根本不能成立! “那你的意思是?”班延秀弱冠就以二甲传胪的名次入仕,在没祖荫的情况下,短短十几年就做到从三品,虽然有时运的缘故,但学问、能力都是有的。只是大局上的眼力却差了些,是以需要幕僚辅佐。 这会左离岑就点拨道:“东家莫非忘记裘尚书的独子是如何夭折的了吗?” ——裘家目前只有裘漱霞一个男嗣,这是太后虽然把简虚白疼到骨子里,却还是容忍了侄子对外孙的不依不饶的最大缘故。 毕竟太后再宠外孙,也不忍叫自己娘家绝嗣。 不过裘漱霞其实是有过儿子的,但那孩子却在三年前夭折了。原因非常简单,那孩子是庶出,落地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就让生母先抚养着。而生母自以为生子有功,竟藐视主母,惹得裘漱霞勃然大怒,将她远远发卖——结果孩子因为思念生母,不思饮食,日渐憔悴。 这种情况,左右,包括发妻,当然都劝裘漱霞把人买回来,免得孩子出事儿。 但裘漱霞不同意:“岂能为了一介小儿乱了尊卑次序!” 后来孩子渐渐不行了,裘妻担忧之下,伏地跪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夫君膝下仅此一子,其生母纵然无礼,经过这番母子别离,想来也受到了教训。还求夫君为家族计,速迎其母还家!” 结果裘漱霞道:“按照前雍时候诸侯继嗣的规矩,无嫡即无嗣。我无嫡子,其实就是绝后了。所以庶子能不能养大,就看上天的意思吧!至于他的生母,本来就只是微贱的出身,不过生了个儿子,就不把主母放眼里,可见其品行道德的败坏!偏偏她的儿子还这样留恋她,现在她被卖到远方也还罢了,要是被接回来,以后孩子的性情怎么能不受她影响?与其有一个目无尊卑、猖狂傲慢的不孝子,我宁可他没长大就夭折,免得坏了我裘氏门风!” ……他说了这番话之后没多久,孩子果然就夭折了。 算起来裘漱霞如今年将半百,也没有兄弟侄子。就算是因为掌管礼部的缘故,格外重视礼法,可为了强调尊卑上下,竟坐视唯一的亲子忧伤而死——这份铁石心肠,即使朝堂之上,也不乏侧目而视者。 但! 直到今日,裘漱霞都不觉后悔,反而引以为豪,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不因私情而废弃纲常礼法,是匡扶正统的举动! 简直就是站在道德颠峰俯瞰芸芸众生! “无嫡即无嗣……”班延秀终究不是蠢人,师爷略作提醒,他已醒悟过来,不禁起身,背起手,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恍然道,“你是说,裘漱霞此番舞剑,其意不在燕国公,而在太子?!” ——前雍时候的藩国,只有嫡子才能继嗣。若无嫡子,哪怕庶出的子孙成千上万,也算作无嗣,其结果当然就是国除。 “裘尚书以前雍时的藩国立嗣自比,宁可断子绝孙也不更改己意,足见他维护礼法的决心!”左离岑叹道,“当然皇家与臣民不同,不可能因为无嫡子就不立储。问题是,本朝东宫已立,却非嫡子!且陛下有嫡子!而裘尚书,摆明了是坚持‘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的。” 也就是说,在裘尚书眼里,元后所出的赵王,才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人选! “我只道这些日子以来,代国长公主殿下四处为魏王殿下奔走,将在朝野都掀起轩然大波。”班延秀不禁唏嘘,“却不想裘漱霞从年初就对与太子殿下亲善的燕国公下手了——这朝堂,不日就要乱了啊!” 左离岑沉声道:“所以我劝东家您不能把案子转给柳侍郎!代国长公主也好、裘尚书也罢,都是陛下所优容的亲眷,他们逾越些,陛下未必会计较。但东家与陛下之间可只有君臣之份!怎可贸然趟进这样的混水里去?” “这样会不会得罪裘漱霞?”班延秀有点担心,“那位连燕国公都敢揪着不放,若是针对我……” “东家!”左离岑正色道,“此案先报京兆府,您是照着章程接手、拿人、取证的,整个过程都有据可循。慢说礼部尚书逾越职权来过问了,就是金銮殿上陛下问起来,您说您又做错了什么?” 重点是,“如今虽然有二王争储的征兆,但东宫并非空悬。不说往后谁会坐上大位,至少目前,将太子放在二王之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古以来的规矩,太子就是诸皇子中最尊贵的! 魏王跟赵王不服气?谁叫他们现在只是藩王! 有本事,正位东宫啊! 到时候别说班延秀这个京兆,满朝文武都会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如今陛下虽然容忍魏王与赵王两位殿下的跃跃欲试,却从未表示出易储之意!朝中诸臣,也鲜有立场鲜明者,东家您怎可现在就表这个态?”左离岑苦口婆心,“万一触怒陛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当初显嘉帝自以为活不长,为了帮助太子立威,在涉及东宫的事情上,可是处处不忘记雷霆手段的! 班延秀回想起来从前那些倒霉的同僚,不禁一个激灵——要真步上那些人的后尘,再没有晋升的机会算什么?那可是有性命之忧了啊! “何况太子素来贤德,又是陛下亲自养大,父子情深!虽非嫡子,却未必会失位。一旦他日依旧是太子继承大统,东家何以自处?” “但若赵王登基,难道还能公然责怪东家忠于职守?到时候,最多也就是致仕!” “孰轻孰重,东家,三思啊!” 班延秀不用三思,斩钉截铁道:“我这就去回绝了柳振溪!” “等等!”左离岑忙喊住他,“您是借口小公子贪玩掉进池塘里,才把柳侍郎晾在花厅回后堂的——这会是看完小公子重新去见客,哪能不换身衣裳?” “子崖说的是!”班延秀尴尬的抖了抖袖子,“你与我一道去吧,万一姓柳的纠缠不休,也好帮忙敲一敲边鼓!” 第九十五章 京兆尹的权衡 第九十六章 被俘真相(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六章 被俘真相(上) 班延秀打着官腔送客时,简虚白正边扯松盘领边走进内室:“不过一个奶爹犯了事,你自己去书房拿张帖子,着人送去京兆府,班延秀自然心领神会,何必非要喊我回来?” 斜坐软榻上的宋宜笑正低头看一本闲书,闻言放下书卷,正要说话,抬眼一看,见他头戴梁冠,官袍玉带,分明不及更衣就赶了过来——尤其这会都是深秋了,这人的衣襟上却有分明的汗痕,说不是走得急谁信? “既然要口是心非,好歹收拾下再来啊!”她心中哭笑不得,却知道若戳穿了,简虚白必要恼羞成怒,想了想道:“我没有跟官府打过交道,想着等你回来比较稳妥?” “这倒也是。”简虚白欣然接受了妻子委婉的赞美,与她隔着小几坐下了,方问,“路上下人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案子本身倒是简单:我奶爹的女婿外头有了人,欺凌发妻幼子,奶爹为女儿出头,下手狠了点,被付家告了。”宋宜笑翻起几上的茶具,给他斟了盏茶水,漫不经心道,“不过我才答应让赵妈妈带巧沁回去看看,大管事就过来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比尤家托来报信的人还要清楚不说,特别提到了我当年被继母柳氏卖与鸨母的事儿,却是稀奇!” 简虚白接了茶水正要喝,闻言又放下,皱眉道:“他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宋宜笑拢了把鬓发,轻笑着道,“无非是话里话外暗示这案子不简单,他却因缘巧合知道内情,也有法子帮忙。不过呢,之前他给我的那张名单,却要我费费心,好快点允诺了!” “既然如此,那么那份名单也不用等人查清楚了。”简虚白呷了口茶水,平静道,“随便谁来说情,都等过了年再议吧!” 宋宜笑会心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简虚白就很厌烦大管事他们,如今还想趁火打劫,简虚白会如他们愿才怪!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句,“大管事瞧着也不像蠢人,怎么还要来说这样的话?” “这有什么奇怪的?”简虚白语气冷淡道,“长兴下降之期近在眉睫,赶着她跟三哥大婚之前把人手预备好,到时候对外可以说是因为三哥也成婚了,所以把祖父留下来的人手分了分,旁人也没什么好说嘴的;若等他们成婚之后再拨人过去,外头怎么能不觉得,是三哥仗着尚主之势欺负我?” 这眼节骨上,宋宜笑却扣着名单不给,大管事可不就急了? 简虚白卷了卷袖子,眯眼道,“我还没想就此事找三哥的麻烦,不想他那边倒先动手了!” 说到这儿看了眼妻子,若有所思道,“当年那事,岳母可留下把柄?三哥虽然跟我关系不好,但说实话,他做事向来严密,要没拿到什么证据,就算怀疑,也不会贸然出手的。” “……应该没有。”宋宜笑知道他到现在依然认为当年柳氏卖女之事,幕后主使是韦梦盈或者韦家,不过她也不想说出真相,沉吟了会之后摇了摇头,“整个经过都是口说无凭,赵妈妈夫妇向来忠心,那鸨母固然是外人,但事后收了重礼,又得了美名,想来也不可能轻易反口?” “向来忠心,可不代表永远忠心!”简虚白把茶碗放到几上,“那付俊昌跟他祖上可没给你做过奴仆,这人同你唯一的牵连,就是他娶了你那奶姐——你说他是打哪知道你的事的?” 宋宜笑在心里苦笑了下,简虚白说的这种情况,在大管事开口之后,她就想到了。 只是她实在不忍苛责赵妈妈夫妇,这会就委婉道:“兴许是幕后之人故意让他胡说,好试探我的呢?不过我可以确认这事没有任何物证,只凭付俊昌一个见都没见过我的人空口无凭,难道还想为柳氏翻案吗?” 又说,“柳氏卖掉我的事儿虽然是假的,但她过门之后那近一年里,对我的苛刻可是真的!我被那鸨母带走后,柳氏的心腹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我找不回去,也是真的。柳氏但凡对我存些善心,当年也未必会栽,完全可以推了那吴妈妈出来做替罪羊!” 她这是实话——毕竟这起栽赃的破绽,简虚白十一岁时就随口道来过,之所以能让柳振溪这个当时的刑部尚书都没法辩解,主要就是因为韦家追查出了柳氏过门之后,对宋宜笑非打即骂,动辄克扣,可谓是想方设法的亏待。 这样的继母,谁会相信她贤惠? 柳家又凭什么说她贤惠?! 而吴妈妈隔了几个时辰才回宋府报信之举,更是坐实了柳氏的恶名——虽然说庞老夫人闻讯之后也没有找回孙女的意思,还默认了柳氏对外宣布宋宜笑的死讯,可她是亲祖母,当时又不当家了,只一句“被继媳蒙蔽”,就能把大部分责任推卸到柳氏身上。 所以柳氏才会百口莫辩,不死也不成。 简虚白沉吟了会,道:“这样的话,那么哪怕三哥那儿有什么证据,倒也无妨了。” ——既然柳氏本来就是个苛刻的继母,那就算真相大白,韦梦盈母女也不算完全不占理:整个宋家就没有一个把宋宜笑当骨肉看的亲人,还不许人家亲娘设法给女儿弄条生路? 不过真掐到那一步的话,宋宜笑的名声也差不多了。 简虚白可不希望结发之妻落到那么狼狈的地步,那样丢的也是他的脸好不好? 所以又道,“三哥大概认为他尚的是公主,碍着皇舅与皇舅母,咱们总不好拿长兴的名节做文章。但这天下找麻烦的法子多了去了,礼尚往来,咱们总也该回敬他一番才是!” 于是夫妇两个认认真真的探讨了一个多时辰,关于如何对付简夷犹——结果到傍晚时接到京兆府打后门递来消息:“此案的幕后主使,疑似裘尚书!” “裘尚书?”宋宜笑想了好一会,才找到一点记忆,“娘似乎说过,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儿,咱们的表舅,但不是个好亲近的人,让我没事远着点——我只道他秉性严厉,原来是跟咱们有仇怨?” 简虚白脸色铁青,半晌才道:“雪沛的膝骨,就是那老东西使人一点点敲碎的!” “为什么?!”宋宜笑大吃一惊。 “因为当时我恰好不在——那老东西派人过去,原是为了对付我!”简虚白冷笑着道,“结果雪沛死活不肯说出我的下落,那些人为了逼供……”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会,复道,“这涉及到五年前我们被俘的内情:你道冀国公为什么还朝之后就致仕告老?” 宋宜笑没想到只是自己奶爹打了女婿,竟扯出这样大的事情来,一时间心跳得都有些快了,定了定神才道:“外面都说是因为冀国公年纪大了……” “那不过是念在苏家到底是开国功臣之后的面子上,给他个体面罢了!”简虚白凤眸之中满是讥诮,“你道赵王今年才十二岁,他的野心,或者说苏家的野心,是怎么曝露的?” 见宋宜笑茫然摇头,他讽刺一笑,“就是从我们被俘开始!” “那不是姬表哥……”宋宜笑话说到一半,见丈夫不住冷笑,顿时住了口。 “姬表哥不过担了个虚名罢了!不过他也不算全没责任。”简虚白眯起眼,淡淡道,“毕竟那位几个人里就数他最没城府最好利用——实际上,造成我们被俘的罪魁祸首,就是冀国公!” 否则,“所谓知子莫若父母、又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初被俘那些人,除了雪沛之外,我、姬表哥,还有其他几位,父母都在堂,且知道我们年幼无知,还准我们随军,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简虚白嘲讽一笑,“就说我自己,不但有粗通武艺的纪粟侍奉左右,名义上是亲兵,实际上就是伺候起居的。我娘更是遣了数十精锐护卫,临时调入军中,专门保护我。为了保证我的安危,这些人是可以不经我准许,将我强行带回帝都的!你说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个私自行动法?” 又说,“至于说偷出营地那就更可笑了!军营重地,岗哨遍布,岂是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若真到那一步,大睿早就岌岌可危了,还谈什么威慑四夷!要没主帅刻意操纵,不用巡逻士卒发现,单是保护我们的人,早就把我们绑回去了!” 经他这么一说,宋宜笑才恍然:“冀国公这么做,是为了赵王殿下?” “不错!”简虚白冷笑,“朝野皆知皇舅当初立长,是因为御体欠安。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拖了下来,可精神越发不济却是事实!” 越是这样,显嘉帝越不可能易储,越要支持太子——毕竟太子今年也才二十四岁!这年纪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只要不是庸碌之徒,已经足以支撑门户了,但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还稚嫩! 毕竟太子只是出色,还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 所以拥有中宫嫡出身份、又有一个强大外家的赵王,根本没有机会! “但皇子登基,除了经东宫册封,按部就班的继承祖宗基业外,也不是没有其他路径。” 比如说,“兵临城下,改天换日!” 问题在于,显嘉帝身体是不好,但对朝野的掌控可不差! 冀国公一脉尽管在军方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想在显嘉帝在位时行逼宫之举,指望根本不大! “六年前,就是大军出征前夕,皇舅在后宫曾昏厥过一次,当时虽然没惊动外廷,但皇舅母作为正宫皇后,是知道的。” 苏皇后知道了,自有法子通知苏家。 恰好当时大军需要一位足够位高权重资历深厚的统帅,冀国公当仁不让的得到了这个位置——所以苏家想到了一个办法:拖! 把讨伐乌桓的时间拖长,拖到显嘉帝驾崩,或者无法视事! 然后再干掉乌桓,挥师还朝,挟大军之势,兵临城下,与苏皇后里应外合,废弃太子,拥立赵王! 简虚白冷笑着道:“这法子虽然不坏,但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乌桓区区小国,再怎么顽抗,在我方大军面前,也不过是徒劳!没有足够的理由,根本不可能骗过皇舅!” “所以冀国公把主意打到了你们身上?”宋宜笑明白了,“原本任他为统帅,就是担心随军的权贵子弟不听话,既然有这样的担心在前,之后传来你们贪功冒进、惹下大祸的消息,帝都这边自然不会怀疑!” 见简虚白满面严霜的颔首,她沉吟道,“但这事跟咱们那位表舅有什么关系?” 第九十六章 被俘真相(上) 第九十七章 被俘真相(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七章 被俘真相(下) 听妻子这么问,简虚白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上回跟你提过代国姨母同崔贵妃有仇,你可知道具体经过?” 宋宜笑抿了抿嘴:“我的出身你还不清楚?这样的秘闻除非传得朝野皆知,哪有我听到的份?”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也是长大后听人说了才晓得。”简虚白道,“有一年春天,崔贵妃去御花园赏花,结果到了地方,却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几种花都被打了个枝折花落、满地狼藉,自然非常扫兴——气头上就骂了几句,偏偏那些花是代国姨母养的猞猁弄的,当时代国姨母为了追回猞猁暂时离开,回来时恰好听到,顿时大怒!” 代国长公主作为先帝的嫡幼女,虽然在前朝时候远不如本朝自在,但上头有兄有姐的,轮到她也真没太大压力。到了议亲的年纪,没逃过姐姐们的政治联姻,却赶上了一个忠心耿耿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下降之前,她是金枝玉叶,母后、皇兄、皇姐一群人都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 下降之后,姬蔚观爱她入骨,俨然是捧在手心里。 这种情况下长出来的帝女,怎么肯受半点委屈? 所以她二话不说赶上去,揪着崔贵妃的衣襟,正正反反就是一顿耳刮子!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代国长公主打完人,也不管崔贵妃气得全身哆嗦、西福宫的宫人试图为贵妃解释,径自扬长而去,找到显嘉帝狠狠告了一状! 显嘉帝对同母姐妹那是出了名的优容,闻言查都没查,直接让皇后下令,罚崔贵妃禁足半年,又扣了一整年份例——最后还是太后圆场,才改成禁足三个月,扣份例半年。 宋宜笑听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的仇怨,也难怪代国姨母想易储了。” 换了她是崔贵妃,她也做不到以德报怨啊! 如今显嘉帝在,贵妃就算是太子生母,也拿代国长公主没办法。 但等将来崔贵妃变成崔太后了,代国长公主还能有好日子过? “但代国姨母嫌赵王性情过于果敢坚毅,皇舅母与苏家也不是好惹的,一旦赵王登基,代国姨母根本无法占到绝对上风!”简虚白眯起眼,淡淡道,“却选择了生母卑微、养母娘家权势也远不如富阳侯府的魏王。” 说到这儿,他话锋又是一转,“冀国公设计我们落入乌桓之手的事虽然隐秘,但五年多过去了,皇舅依然视朝,我们这些人的家世也不是放着看的,渐渐也查到了些端倪。苏家知道事情无望,只得放弃夺宫的想法,转而配合几家派去的人手,把我们救了出来。” 这么一来,“乌桓的战事再无阻碍,大军一攻即克,冀国公所担心的,就是还朝之后,要怎么对已起了疑心的皇舅交代了!” 宋宜笑心念一转:“比如说,从裘表舅手里救下你?” 但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裘表舅他做什么要害你呢?” “因为他支持立嫡!”简虚白薄唇微勾,语气嘲弄道,“而赵王夺储的最大优势,除了他嫡子的身份外,就是冀国公这个两朝元老的亲舅舅!所以裘漱霞自然也要保冀国公——至于他自己,你想裘家现在就他这么个男嗣,冲着皇外祖母的面子,就算他公然谋反,皇舅也未必会下杀手的,他怕什么?” 所以裘漱霞跟冀国公暗中一沟通,决定掐着简虚白等人尚未被救出乌桓时,打着“先斩后奏、大义灭亲”的旗号,派死士去对简虚白下毒手——而冀国公自然是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将死士一网打尽,救下他们,如此赚取晋国长公主殿下等家眷的感激——有这些位高权重的家眷在显嘉帝跟前斡旋,冀国公还朝后想过关自然要容易得多。 “不过他们两个虽然打得好算盘!”简虚白微微冷笑,“却没料到乌桓的丞相不争气,被我娘派去的人买通,欺瞒国主把我们给放了!这样,我们脱困的时间,自然比他们算好的时间要早。裘漱霞派去的人倒也有点急智,一看这情况,就拦在了我们返回大睿的路上,试图冒充乌桓追兵,把我们再抓回去!” 但接应简虚白一行的人也不是好惹的,眼看情况不对,竟带着简虚白等人闯入乌桓丞相府,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乌桓丞相果断决定弃暗投明,不但利用职权,调集人手把裘漱霞的人手宰了个七七八八、还说服百官一起卖了乌桓国主一家! “我还朝后能立刻出任兵部武选司郎中,除了苏家的补偿外,就是因为策反乌桓丞相的功劳是我娘的下人做的,自然记在我头上。”简虚白说到此处沉默了好一会,才神情郁郁道,“不但我,姬表哥他们也都各有补偿,最委屈的莫过于雪沛:他的伤是好不了的,一辈子出不了仕!至于其他,爵位也好钱帛也罢,他又不缺。” 宋宜笑心想袁雪沛也真是不幸,换了其他人落裘漱霞的人手里,都未必会真的出事。偏偏袁雪沛虽然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但父母都已过世,根本没有能替冀国公求情的长辈在。在裘漱霞的人看来,他唯一的利用价值自然是找到简虚白——这个过程里哪能不吃苦头? “照这么说,是裘漱霞对不起你,那他现在还有脸找麻烦?!”宋宜笑本来一口一个表舅的,但这会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表舅”两个字是无论如何喊不出来了。 “本来冀国公还朝之后自请致仕时,他也要请致仕的。”简虚白漫不经心道,“但冀国公那边且不提——裘漱霞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冷笑着道,“官场上的致仕,犹如江湖中人金盆洗手,多少前怨旧账都要一笔勾销的!裘漱霞又是我表舅,他要真的归隐了,那我跟他之间的账、雪沛的账还怎么算?!” 虽然说可以私下动手,但又怎么能比得上堂堂皇皇报复的解恨?! 所以当初裘漱霞的乞骸骨折子才递上去,简虚白就在不大严密的场合公然冷笑:“他要走?走得好啊!这会走了,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追究他这会支持赵王夺储的不轨之举,他一介布衣,要官职没官职、要爵位没爵位,除了合家性命之外,还有什么能谢罪?” “这番话传到裘漱霞耳中,他自然是不敢走了?”宋宜笑心想这姓裘的也真是没事找事——多少人惟恐被争储的混水拽下去呢,他这种有太后护着没人敢算计的,居然还上赶着入伙! 简虚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那番话可不是说给他听的!” 见妻子茫然,他语气玩味道,“我是说给苏家听的!” “原来如此!”宋宜笑恍然大悟,“是了,要说支持赵王,苏家跟赵王乃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若裘漱霞都逃不过将来的清算,何况苏家?” 所以苏家不想结局凄惨的话,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夺储这件事进行到底——惟有赵王登基,才能解除整个家族的危机! 而这时候冀国公注定不能再掌权,支持赵王的人,又怎么会放裘漱霞这个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的礼部尚书抽身? 简虚白的那番话,正给他们的挽留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弄清楚了裘漱霞跟简虚白结怨的经过,宋宜笑还是觉得心头疑惑,“就凭一个付俊昌,慢说未必为难得了我。就算真让我身败名裂了,那会我又没进门,难道还能责怪你教妻无方不成?你只要给我一纸休书,自可脱身而去!裘漱霞费那么大力气,还打发柳振溪亲自去京兆府说情,难道就为了让你休妻吗?” 要不是确定自己见都没见过裘漱霞,宋宜笑都要怀疑这事跟简虚白没关系,纯粹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话说出这主意的人到底要不要坑简虚白啊? “休妻?”简虚白闻言,目光微寒,扫她一眼方冷笑着道,“这还没正经交手,你已经认为我输定了?” 宋宜笑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我是觉得裘漱霞此举可疑——他怎么会是你对手?要不是太后娘娘护着,这种人怎么可能逍遥到现在?!早就被你收拾得死去活来了!” 简虚白闻言笑了笑,忽然毫无征兆的将两人之间的小几掀到了地上! 即使有寸厚的锦毯作为缓冲,但沉重的紫檀木小几与几上的茶具依然发出不小的动静。 宋宜笑大吃一惊,外间的下人也好一阵慌乱:“公爷、奶奶?” “不小心打翻了东西。”简虚白语气平静的朝外道,“待会再收拾吧,现在不要进来!” 外间显然是误会了,匆匆道了声“是”,旋即听见脚步声远去,以免打扰了主人之间的嬉闹取乐。 搪塞了下人,简虚白转过头来,看向妻子,他神情漫不经心,眼角眉梢却带着隐隐的阴狠,招手道:“过来!” 宋宜笑略一犹豫,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已有暴戾之意,心头凛然,忙作出柔顺之色,乖巧的依偎过去。 简虚白揽住她腰,将她抱到膝上,如昨晚一般,把下颔支在她肩窝里,这样耳鬓厮磨的姿势很是旖旎,但他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修长白皙的手掌一下下的抚着妻子的背,良久,他才似笑非笑道:“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我跟你说,你进了这座国公府的门,那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别管犯了什么错,作了什么孽,闯了什么祸,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那都只能我自己来!凭什么国法家规,我都不认!” 这番话他是贴着宋宜笑的耳畔说的,吐字之间热气一阵阵呵在腮侧——宋宜笑才吃了他一吓,这会难免惊疑不定,整个人都僵硬着,如同一张上紧了弦的弓。 闻言胡乱点了点头,完全猜不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但简虚白只是抬起头,伸指捏住妻子的下颔,强迫她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睛,韶秀的面容上,满是冷漠,“所以休书你是想都不要想了——这世上像你爹那么好说话的丈夫从来都是凤毛麟角,至少你没岳母那么好命——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要么跟着我同甘共苦,要么就是我给你报个暴毙!” 宋宜笑:“……” ——她真是太天真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老是惦记着谋杀亲夫太不贤惠了,谁想这家伙早就给自己决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结局?! 难道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九十七章 被俘真相(下) 第九十八章 小姑子登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八章 小姑子登门 夫妻两个的谈话以简虚白的单方面威胁告终——宋宜笑一直到沐浴更衣、躺到榻上快睡着了,才想起来之前两人只商量了如何反坑简夷犹,压根没来得及商议怎么反坑裘漱霞! “这都叫什么事……”借着纱帐滤下的朦胧烛光,她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无奈的想,“明儿早上看看有机会跟他提一提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惊,“我方才说看不出裘漱霞弄这么起案子,对简虚白能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这是因为案子的起因是奶爹被拿下狱,裘漱霞又与简虚白有仇,所以一听就觉得是对着燕国公府来的!但,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裘漱霞是跟简虚白有仇,但这并不代表他跟其他人相处就全部温良恭俭让啊! 事实上,因为支持立嫡就毫不迟疑的朝表外甥下毒手,中间还将无辜的袁雪沛弄成终身残废,这种人宋宜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会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 “倘若他这么做,真正目标并非是燕国公府,那会是谁?或者说,那会是什么?” 宋宜笑咬着唇,急速思索着,“先看奶爹打伤付俊昌这件案子,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应该没什么做文章的地方。” 毕竟尤宏作为岳父是长辈,付俊昌又不义在前,人也没死,传了出去,挨骂的多半还是那姓付的。 那么重点应该还在于被付俊昌提到的往事! “这件事情,恐怕自认为看穿内情的人,统统都认为是娘或者韦家干的!”宋宜笑凝眉深思,“如今裘漱霞要翻案,难道为了对付娘或韦家?” 她摇了摇头,排除了韦家——韦家的门楣,实在入不了尚书这一级的眼。 “但娘跟姓裘的素不相识!”宋宜笑想不明白,“且衡山王府的祖训就是绝不参与夺嫡!” 裘漱霞又为什么要针对韦梦盈呢? 宋宜笑思来想去都没头绪,不禁暗叹一声:这会要能跟亲娘联络上,母女两个互通有无,兴许还能有点头绪;但如今韦梦盈明着不愿意跟女儿有来往,单靠一个人的猜测,想一窥真相,可就艰难了! 她怏怏睡去。 次日醒来时,见天色已经大亮,不禁一惊,一看帐中,果然已不见简虚白的身影。 唤进锦熏伺候,问她:“夫君呢?” “公爷上朝去了呀!”锦熏绞了帕子给她净面,道,“说是因为尤老爹出了事儿,您昨儿个晚上担心了好半晌,怕您没睡好,所以不让打扰您!” 又说,“公爷今儿个起来时只穿了中衣,特特抱着衣袍去了外间穿戴的呢!” 看着一脸“公爷待您可真好”的锦熏,宋宜笑默默咽下一口血:说好的趁早上讲一讲如何对付裘漱霞呢? 摊上这么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丈夫,宋宜笑觉得心好累。 她无精打采的用过了早饭,正要着人询问京兆府或尤家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小丫鬟却进来禀告:“长公主府派人送了口信来,说聂小姐过会会来拜访您!” “五妹妹?”宋宜笑诧异道,“可知道她的来意?” 她跟这小姑子至今也就是敬茶那天有过一面之缘,聂舞樱为什么忽然来找她呢? 小丫鬟恭敬道:“回奶奶的话,送信的人没说,奴婢不知!” “叫厨房预备下。”宋宜笑见状,摆手叫她退下,转头吩咐,“锦熏你亲自去走一趟,看看这里里外外可有什么错漏之处!” 如今她过门已经有些日子了,国公府里要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后院,那可全是做主母的无能。哪怕聂舞樱年纪小,未必想得到那么多,但宋宜笑还是要防止她回头被晋国长公主盘问出来,坏了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的印象。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目前有给婆婆留下一个好印象。 安排完人手预备迎接聂舞樱,宋宜笑才有功夫问起尤宏案,不过得到的答复固然不算坏,也谈不上好:目前所知道的还是昨儿那么点,两边都没有新的进展。 比较安慰的是京兆府是站在燕国公府这边的,主动承诺案情但有变化,会立刻派人来通风报信,且尤宏在监里也不需要担心,他们自会照顾好。 左离岑派来的人被领到宋宜笑跟前时不无遗憾道:“我家老爷说,令尹大人深知奶奶您才德兼备、心善大度,不然哪能得太后娘娘赐婚给燕国公呢?所以很不耐烦听那姓付的胡说八道,过堂之前是肯定要着人教他‘规矩’的。只可惜您的诰封还没下来,不然他要敢提您一个字,大人直接可以治他个污蔑诰命之罪!” 这要搁之前,宋宜笑肯定也疑惑自己的诰封为何迟迟不下,但既知裘漱霞与简虚白之间的恩怨,哪还不知道定然是被姓裘的公报私仇压住了? “你家老爷还有令尹大人的体恤,我都记住了。”宋宜笑心里给裘漱霞狠狠记了一笔,微笑着对那人道,“至于说诰封,想是裘表舅政务繁忙,所以还没顾得上。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有班令尹的明察秋毫与左先生的拾遗补缺,我想这件案子,定然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又说,“说来惭愧,我一介深闺妇人,还是我家夫君提到令尹与左先生的大才,方有所了解。这回我奶爹一时义愤,还望你能转告令尹与左先生,念在他年岁已长的份上,多多体谅!” 那人听出这份人情已经抵达简虚白跟前,很是满意的代主人谦逊了一番,方告退离去。 他走之后,宋宜笑思索了会,轻笑道:“也不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这班令尹与左先生,还真是个趣人!” 锦熏好奇问:“奶奶您在说什么呢?” “方才那人提到诰封,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勾唇道,“是暗示我去找裘漱霞的麻烦呢!” 见锦熏依旧不解的看着自己,她耐心道,“你想我进这简家门,是太后赐的婚!过门之后,夫君就递了折子给我请封诰命了,却到现在还没下来——这诰命册封是要从礼部走的,之所以耽搁,十有八.九与裘漱霞有关!现在奶爹下狱的案子,又同姓裘的脱不了干系!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锦熏懵懂道:“当然委屈……” “晚辈受了委屈,那当然是找长辈倾诉!”宋宜笑抬手拢了下鬓发,眯眼道,“今儿不巧,五妹妹要过来,我得留在家里接待她。不然我这会就该去找婆婆哭诉,请她指点我,我到底哪儿得罪了裘表舅,他这样看不得我这个外甥媳妇?先压着诰封不给我,如今又想方设法要败坏我名节——他弹劾夫君时句句不离大义,可如今连我一个后宅妇人都不放过这又算什么?!” 裘漱霞不是想做滚刀肉吗?倒要看看他敢放下长辈身段盯着外甥掐,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来跟她这个外甥媳妇掐! 宋宜笑虽然扼腕小姑子来的不是时候,但聂舞樱到时,她还是亲自出迎,热情相待。 反倒是主动来做客的聂舞樱,一如敬茶那天一样,显得很沉默很拘谨。 一直到宋宜笑引她进了戴客的花厅,下人呈上瓜果茶水,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四、四嫂,我最近想学柘枝,娘说您很擅长,所……所以让我来跟您请教!” 宋宜笑万没想到她是这个来意,怔了一下才笑道:“擅长可是谈不上,不过是在女学时跟女先生们学了几手,凑个热闹罢了。” 瞥见聂舞樱立刻露出尴尬、失望之色,心想这小姑子到底年纪小,身世又曲折,怎么连自己这是照例谦逊都听不出来?生怕她撑不住哭出来,赶紧把话圆回去,“不过承蒙娘抬爱,妹妹若不嫌弃我外行,那尽管问就是了,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四嫂!”聂舞樱这才松口气——又被下人暗中拉了一把,忙再加一句,“娘说一看四嫂走路的样子,就是此道高手呢!还望四嫂不要嫌我笨才是!” “妹妹一看就是兰心慧质,若妹妹也算笨,我当年可真是木头脑袋了!”宋宜笑微笑着道,“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呢?是只学柘枝还是先学柘枝?” 聂舞樱没什么城府,三言两语就被嫂子把底子套了个干净——宋宜笑暗自一分析,不禁无语:这女孩儿名字里头虽然有个“舞”字,可对跳舞压根就是七窍通六窍嘛! 这算什么喜欢? “若不是最近忽然起了兴趣,那多半是奉了婆婆的意思,拣个理由与我亲近来了!”宋宜笑边跟她寒暄,边想,“毕竟名义上只是婆婆收的义女,哪怕如今婆婆还在,她的地位也没法跟清江郡主比;将来若婆婆没了,公公会不会留她性命都不好说——这种家务事,外人又说不上嘴,也只能指望兄嫂姐姐们搭把手了!” 横竖简虚白跟简离旷的父子关系非常疏远,宋宜笑的节操也没高尚到愿意为了压根不熟的公公,去忤逆婆婆与丈夫。 所以对于这种送上门来讨好婆婆的机会,自然是顺水推舟。 她场面上的功夫是在众多刁难中磨砺出来的,虽然只比聂舞樱大两岁,但后者一直被晋国长公主呵护在羽翼之下,又因为羞于身世基本不出门走动,养成了敏感又单纯的性情。 这会被宋宜笑一番推心置腹,姑嫂之间的生疏很快消弭,渐渐就撇了拘谨,愿意说话了。 听宋宜笑提到佩饰,她随口就道:“上回听人说东市那边新开一间首饰铺子,前两日二嫂给安怡添置钗环时,顺便给我也带了几对耳铛,说都是在那儿买的,别致极了!据说铺子里还有很多……” 聂舞樱说到这里才注意到下人恨铁不成钢的眼色,一惊,略一想,顿时满面通红——当着一个嫂子的面说另一个嫂子送了自己东西,这不是明晃晃的逼着宋宜笑也要破财吗? 果然她张口结舌的想法子圆场时,宋宜笑已笑道:“妹妹是娘跟前长大的,眼光定然差不了!能叫你都觉得别致,可见那铺子的手艺着实不错了。不是你说,我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回头我也去瞧瞧,妹妹喜欢什么,我给你带几样,就当谢你给我指了个好地方?” 第九十八章 小姑子登门 第九十九章 就这么结案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九十九章 就这么结案了? 聂舞樱急道:“没有没有!我首饰多得很,也就是觉得那几对耳铛的样式从前没见过,才这么一提,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 说到这里又被下人捏了把:小祖宗,您推辞归推辞,贬低您二嫂送您的东西这又算什么?虽然说寿春伯夫人这会不在场,可眼下又不是什么严密的场合,谁能保证这话不传到她耳朵里去?人家好心好意,给女儿购置东西不忘记你这身世尴尬的小姑子,你就这样回报她? “我不是想要东西,我就是听嫂子您说到佩饰,想起来随口一讲!”聂舞樱明白了下人的意思,赶紧继续想措辞,无奈越说越急、越急越乱,最后人都快哭出来了,“您肯教我柘枝舞,我已经很感激了!其他东西真的不用给我!” 宋宜笑看她这样子也觉得很无奈,毕竟小姑子第一次单独来拜访自己,给点见面礼也是应该的——何况这种支出花的肯定是简虚白的银子,又不要她拿自己私房出来,回头别人说起来,夸的却是她这个做嫂子的慷慨大方,跟简虚白可没什么关系。 这种拿丈夫的钱给自己赚好名声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所以一听聂舞樱说到寿春伯夫人送的耳铛,宋宜笑非但没觉得她在敲诈自己,反而松口气:毕竟跟这小姑子不熟悉,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万一送的东西不依心,岂不白费心思了? 如今她亲自开了口,不用打听不用猜,只管掏银子就好,省了多少功夫? 谁想这女孩儿这样实诚? “妹妹你莫急,先喝口茶!”宋宜笑心中哭笑不得,放缓了语气安抚道,“不瞒你说,我没出阁前,很少有出门的机会。说是在帝都土生土长的,实际上对深宅之外也没什么了解。所以听你介绍了一间值得去看的铺子,心里实在很欢喜,这才说要送你东西,可没旁的意思!” 又说,“何况做嫂子的给小姑子买东西,那是天经地义!妹妹一听之下就连连拒绝,这可是跟我见外了!” 左右接到她暗示,也赶紧插科打诨,好让气氛热闹点,以便聂舞樱恢复常态。 无奈这女孩儿脸皮到底太薄,自认为出了个大丑,强撑着用过午饭,不管宋宜笑怎么个挽留法,就匆匆告辞了。 目送她头也不敢回的登车而去,宋宜笑主仆都有点忍俊不禁:“早知道这五妹妹如此面嫩,方才我就不那么说了!” 锦熏掩嘴道:“其实这聂小姐方才若将错就错直接答应下来,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到底是长公主殿下的义女,又是一直养在长公主府的,难道谁还能因为她收了您送的几件首饰,就认为她贪财不成?这么一当真,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呢!” “她不是小家子气,她是怕被误解。”宋宜笑却摇了摇头,“许是以前受过这样的委屈,所以才特别在意这一点。”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许是聂舞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格外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说起来这事也不能算她的错,毕竟谁能选择父母呢? 可世道就是这样,顶着“义女”名号,却生着与晋国长公主相似的眉眼。纵然慑于长公主,这会没人敢对她指指点点,但背地里的议论、身后投来的古怪目光,对于娇养深闺、才十二岁的女孩儿来说,也已足够沉重。 锦熏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主子的话中隐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期待道:“那,咱们回头去不去五小姐说的铺子了?也不知道那些耳铛是怎么个别致法呢!” “去了也不给你买!”宋宜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奶爹的事情还没完呢,哪里来的闲功夫?” 如果聂舞樱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宋宜笑自要亲自走一遭,给她挑一份礼物的。但现在观这小姑子的为人,若坚持送了过去,恐怕讨不了好不说,还会让聂舞樱感到下不了台。到时候别说示好,反倒要存下罅隙了! 既然如此,宋宜笑又不缺妆饰之物,自然要优先摆平面前的麻烦,才有心情去考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奴婢自己也攒着月钱呢!”锦熏碰了个钉子,有些委屈,“可没有打您秋风的意思!” 宋宜笑正要说话,外间小丫鬟却提着裙子匆匆跑进来,禀告:“京兆府尹的师爷,那位左先生上回派过来的下人,又到后门了!” “快着他进来!”宋宜笑顿时敛了嬉闹之色,肃然吩咐。 左右也赶紧从偏屋抬来一扇六折绢屏,放在堂下,免得来人窥探主母容貌。 片刻后被引进来的青衣男仆倒也知礼,才跨过门槛,目光就牢牢的粘在了地上,到屏风前深躬道:“小的给奶奶请安!” “不必拘这些礼了!”宋宜笑和蔼道,“不知堂审如何?” 尤宏案是在今日上午当众过堂,算算时间,这会堂审应该已经结束。这人应该就是为了报信来的。 “回奶奶的话,从令尹大人婉拒柳侍郎以来,裘尚书心里就存了芥蒂。今儿个散朝之后,还对令尹大人说了好些不冷不热的话!” “今早开堂时,付家又将付俊昌披着血迹斑驳的衣裳抬上公堂,赚取堂下百姓的同情!” “这些也还罢了!付家今日请到的讼师却非常人可比——要不是我家老爷自幼生长天子脚下,也差点走了眼!” “那讼师入行多年,也算颇有名气地位。若凭付家人,慢说请不起,也是请不动的。肯出这个面,必是得了裘、柳之意!” “所以整场堂审可谓是一波三折,意外不断!” 宋宜笑耐着性.子听到这里,心里基本有了数,就淡淡问:“那么结果如何呢?” 那男仆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满,心下一惊,暗悔自己为了替主子表功表过了头,忙干笑几声,道:“好在令尹大人颇有才干,我家老爷也是殚精竭虑,险险撑住了场面!” 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到底怕误了主子的正事,这会不用宋宜笑问,就赶紧道,“尤老爹判了罚银——本来付家还很不满意,付俊昌的父母哭天喊地的说他们儿子伤得那么重,尤老爹怎么也该挨上几十板子才公平!堂下许多百姓瞧付俊昌奄奄一息的模样,也跟着帮腔。结果赵妈妈也叫人抬了女儿、抱着外孙上堂,也哭着说了自己女儿外孙的遭遇,那些人马上就转口大骂付俊昌活该了!” 宋宜笑听了这个结果暗松口气,道:“案子已经结了吗?” “已经结了。”那男仆犹豫了下,方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家老爷总觉得这事儿太顺了点,透着古怪!”男仆斟酌着措辞,“毕竟裘尚书与柳侍郎的身份,既然关注了这起案子,怎么可能被令尹大人挡了挡就作罢不说,事后也就给付家介绍了个比较有名气的讼师?” 这也太雷声大雨点小了吧? “就算尚书大人日理万机,没空操心这等小事。但柳侍郎可是内中行家,不必亲自过问,随便打发手底下一个积年老吏出来,这事儿也有得纠缠!” 如今居然一个上午就结了案,“我家老爷担心,恐怕对方还有后手!” 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就问:“那你家老爷可有什么想法?” “我家老爷也只猜到这里。”男仆歉意道,“还望奶奶恕罪!” “无妨,这回要没班令尹与左先生回护我那奶爹,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可不禁折腾!”宋宜笑对这个答复也不意外——班延秀与左离岑虽然在这起案子里给燕国公府拉了偏架,但他们到底不是燕国公府的知交好友或下属,帮忙通风报信,又轻判了尤宏,已经送足了人情。 这会肯提醒一声事情不见得完,怎么都是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两边要怎么掐,除非再涉及京兆府,他们可没义务奉陪到底! 宋宜笑和颜悦色的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命人厚赏了那男仆,又暗示:“过些日子,敝府必有心意表示,届时还望你家老爷,以及班令尹,莫要推辞!” 才命人将他客客气气的送出去。 下人们再进来把屏风撤掉,锦熏一边给宋宜笑捏着肩,一边忧虑:“奶奶您说接下来那边会做什么?” 本来她刚才听说案子已经结了,且尤宏只需罚银,没吃苦头,还很高兴。 这会听说事情没完,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了——毕竟尤宏这起案子起得那么突兀,谁知道接下来又会来哪一出? 尚书已经是妥妥的朝中大员了,又还是皇帝的亲表弟,锦熏越想越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如履薄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道理宋宜笑也明白,她合着眼思索良久,方挥手让锦熏住了捏肩,坐直了身子,却道:“那天我本来要去拜访大姐的,因为这件事情才没去成。如今这案子既然结了,还是先去请教大姐、二嫂关于给三哥尚主的贺礼怎么个备法再说吧!” 她转着腕上镯子,淡淡道,“毕竟现在已经进了十月,下个月初六,就是三哥尚长兴公主的好日子。这还是本朝头一次有帝女下降,又是元后所出的金枝玉叶,贺礼若是不够好,将来三嫂不问罪,传了出去,燕国公府也没脸!” 麻烦事情再多,人情世故,总是要顾的。 或者说,越是麻烦重重,越不能轻忽了这些人情世故。 第九十九章 就这么结案了? 第一百章 谋杀亲夫之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章 谋杀亲夫之后! 这会时已过午,按照默认的规矩,除非是通家之好,或者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是不好再登门了,不然就是不尊重主人家。 虽然清江郡主是简虚白的亲姐姐,宋宜笑到底进门日子短,跟这个大姑子还没有很熟悉,权衡之下就没立刻动身,只派人过去再递一回帖子,询问翌日是否方便接待自己的拜访。 “打发人去跟赵妈妈讲声,奶爹的案子才结,想来尤家如今乱着,着她不必急着回来,先把家里顾好是正经。”她又吩咐,“还有奶姐与孩子,请大夫好好的看一看,银钱若不够,只管从府里支取,都记我账上。” 想到赵妈妈,难免又想到芝琴——宋宜笑安排完一连串琐事,特特去了国公府东南角上的小院子,看望被安置在这里静养的芝琴。 她还在衡山王府寄居时,就对这丫鬟很上心。 如今到了名正言顺当家作主的地盘上,芝琴的生活自然更上层楼。 非但住的独门独院又向阳,还有两个小丫鬟专门服侍——说是大丫鬟,其实跟寻常富家小姐的待遇也差不多了。 宋宜笑进门时,芝琴正被扶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会日头已经西斜,她眯着眼拢着袖子蜷缩在宽大的藤椅内,身上盖着一床薄毯以防着凉,却越发显出她的娇小来。 从这会宋宜笑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尚且完好的半张脸,白白嫩嫩,弯眉杏眼,微勾的唇角笑意浅淡却甜美,像一幅宁谧的美人画卷。 只是当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时,画风便瞬间从仕女画变成了女鬼图。 “……”芝琴用仅剩的一只眼看见是宋宜笑,慌忙想要站起来,张了张嘴,无声的作了“小姐”两个字的口型。 “说了多少次了,别这样见外!”宋宜笑忍着心头的难受与愧疚,快步上前按住她,顺手替她掖了把毯子。 “请奶奶安!”这么会儿,原本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的两个小丫鬟也察觉到了,赶紧跑了出来,欠身行礼的同时,神情都有些惴惴。 宋宜笑皱眉看着她们:“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在庭院里留个人听候吩咐?!万一芝琴渴了饿了怎么办?合着叫你们照顾好芝琴,你们就是这么个照顾法?!” 芝琴虽然不能说话,听力却没问题,见状忙伸手去拉宋宜笑的袖子,显然是想求情。 “这种懒骨头没什么好留的,等会我就给你换两个过来!”宋宜笑却不想姑息,本来芝琴的残废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来始终没办法崔见怜等人,已经是如鲠在喉了,这会底下人还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要不是念着芝琴就在跟前,她恨不得亲自拿把拂尘来,狠抽这两个不知趣的东西一顿! 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个醒:“这两个小丫鬟还是我陪嫁呢,明知道我有多看重芝琴,却还敢怠慢她!显然是因为芝琴不但残废,且名份上到底也只是丫鬟!” 宋宜笑一面跟芝琴说着话,一面就寻思着要给她弄个名份。不然再换过来的小丫鬟,恐怕也要不甘心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天简虚白回来后,两人先说了尤宏案的结局,一起猜测了一回裘漱霞的后手——就目前所知的消息,实在没什么头绪。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只能以防备为主,继续过日子。 宋宜笑跟着就说到芝琴:“当年要不是她,我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她因救我毁了容,如今婚事成了难题,那些心存不良的提亲之人我是不想理的,说不得要一直养她下去——若还是丫鬟名份,派去伺候她的人怎么会服?到时候酸言酸语的,反倒要伤了她的心了!” 她对这事存了志在必得之心,所以跟丈夫商议时,难免使些小手段。 比如说这会就是站在简虚白身后,先认认真真的给他捏了会肩,才把大半个身子都靠上去,趴住他肩头,双臂绕到他胸前,卷了他大氅的衣带绞来绞去,微偏着头,朱唇几乎是紧贴着丈夫的耳垂,呵气如兰的要求,“这事儿我一个人又未必办得来,所以……” “这个没得商量!”简虚白合眼享受着妻子主动投怀送抱的殷勤,语气却斩钉截铁,“虽然说只是一个名头,但你那丫鬟毁容毁得也太彻底了!就算不要她近身伺候我,外人知道我纳了这么个姨娘,也够我丢脸的!” 宋宜笑:“……” 她僵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才木然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让你纳她为妾?!” “你不是说要一直养着她?”简虚白睁开眼,奇怪的反问,“还想要我准许——这不是想让她给我做妾,又是什么?” “我只是做好养她一辈子的打算!”宋宜笑气急败坏的直起身,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喝道,“可不是盼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我还是希望她能遇见个好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好不好?!我说给她名份,是想认她做义妹!” 简虚白哭笑不得道:“是你认她做义妹,又不是给我做义妹,你自己拿定主意不就成了?做什么要找我帮忙?还好意思推我——明明你自己话说得不清不楚!” 宋宜笑心头有气,闻言想也不想就冷笑出声:“我说的不清不楚?我说让你纳妾了么?!我看是你自己心心念念着纳妾,才什么都朝那上面想吧?” 她什么时候贤良淑德到又是撒娇又是发嗲,只为了劝丈夫纳妾的地步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此豁达大度好不好! 根本就是简虚白自己心术不正,还好意思说自己! “不过一个误会,我又没说要纳妾,你这就不高兴了做什么?”简虚白原本没当回事,察觉到妻子语气不佳,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就有些玩味,挑眉道,“你很不希望我纳妾?还是你惧怕我纳妾之后会宠妾灭妻?” “你想多了!”宋宜笑绕到他身前,与他隔案坐下,自己斟了盏茶水呷了口,才淡淡道,“以你的身份地位,将来这府里要没几朵解语花,那才叫怪了!只不过我到底是你正妻,这进门才几天,你若就带人回来,我往后出门走动,难免要受人讥诮了。所以希望你念一念结发之情,凭什么心肝宝贝,缓些日子再过明路罢了!” 又道,“其实你为了公事早出晚归的,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确实无趣。若有几个妹妹陪伴左右,倒也能消遣时光。” 她自认为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知情识趣,且明确暗示了以后会跟妾室和睦相处,简虚白听了之后,就算不深感欣慰,自觉眼力过人拣了个顾大局明事理的贤妻;也该偃旗息鼓,不再怀疑她是个妒妇了吧? 谁想简虚白闻言脸色却是瞬间沉了下去! 他指腹不动声色的在墨彩绘花鸟茶碗上摩挲着,修长白皙的指节在黑釉的衬托下,恍若美玉雕琢。唇角微翘,似含着一丝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淡声道:“你倒是大方得很,我还以为,你既然能够漫不经心的说出让我休妻的话,性情上自然也随了岳母,是只想要丈夫独宠你一个的。” 所以说,亲娘太厉害了,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宋宜笑暗叹一声:“娘声名在外,作为她的亲生女儿,想扮贤妇果然有难度!” 不过,眼下的情形,有难度也只能继续了! 她先假设自己已经饿了三天了,再把简虚白想象成一只炖得油而不腻、软烂咸香、汁醇味浓的冰糖蹄髈——顿时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无限倾慕:“各人的福泽不同,哪能强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世,说句心里话:我这会能锦衣玉食好手好脚的活着,还能当家作主打理这偌大府邸,已是邀天之幸!又怎么敢妄想更多?” 她说这话时眼中泪光点点,配合诚心诚意的神情,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之前简虚白强娶自己时,不就说过图自己懂事识大体吗? 如今把话说到这地步,他再疑心,也该被打动几分了吧? 结果简虚白静静听完之后,一直摩挲着茶碗的动作骤然停顿,嘴角那丝微弱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宇之间一片山雨欲来,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凛冽:“这么说,你嫁给我,图的就是好吃好喝,还能当家作主?” 咦,难道不是吗? 宋宜笑觉得这太莫名其妙了:“当初难道不是心照不宣,我给你打理后方,你供我华屋美服?” 怎么现在自己严格按照约定行事说话,他还是不满意? 瞥一眼简虚白冰冷的表情,她心虚的转了转腕上镯子,不安的想:“难道他看出我这些话只是随便说说,实际上方才一直在考虑谋杀亲夫之后洗清嫌疑、从大房过继个庶子来继承爵位,以遗孀的身份把持国公府上下,关起门来称王称霸、调教继子、作威作福什么的?” 回想一下自己进门以来的种种表现,宋宜笑自认为除了偶尔使点小性.子外,总体上还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的——就算使小性.子,那也是亲娘信誓旦旦说夫妻之间三不五时的闹闹别扭,有助于增益感情有助于宠夺专房,绝对绝对不属于七出中的“嫉妒”啊! 何况简虚白要对自己全没信任,当初怎么也不会娶自己! 按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之间虽然谈不上亲密如间,怎么也算合作愉快了。 这人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可能透过自己那些柔顺听话的表象,看出自己的凶残本性?! 宋宜笑理了理思路,觉得简虚白既然没戳穿,那未必是自己露了破绽,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所以沉吟之后,决定把“识趣”与“自知之明”贯彻到底:“当然!我说了,我从没妄想过……” “够了!”简虚白简短的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宋宜笑茫然抬头,却见他这会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是凛冽所能形容了,根本就是凌厉! 跟刀子似的,每扫过一眼,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刮下一层肉一样! ……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宋宜笑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冤枉过!!! 第一百章 谋杀亲夫之后! 第一百零一章 为什么每次被欺负的都是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一章 为什么每次被欺负的都是她!? 这天一直到安置的时候,简虚白都面沉似水。 放下帐子后,别说像前几天晚上那样搂着妻子入睡了,那是连指头都不碰一下! 宋宜笑试探着拉了拉他手,也被他冷着脸拨开——再拉,简虚白没再拍开她手,却垂下眼眸,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冰冰的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嫌弃,恨不得两人之间隔上千山万水似的。 “啧!看来他这会还是余怒未消。”宋宜笑见这情形,也懒得再费心思,利落的把锦被一拉,合上眼,“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睡吧,兴许明天早上他明白过来自己无理取闹,就不生气了呢?” 还在等她继续哄自己的简虚白:“……” 他面无表情的瞪着帐顶,深呼吸数次,才忍住把睡在外边的妻子推下去的冲动! 这一晚简虚白差不多每隔一小会儿,就会翻来覆去一回——无奈宋宜笑睡得那叫一个安稳香甜,完全没发现丈夫的辗转反侧,更不要说及时赔礼道歉、献上抚慰体贴了! 到后半夜的时候,忍无可忍的简虚白甚至故意把她朝榻沿狠推了一把:可她乖巧的翻个身,就、是、没、醒! “要不干脆把她推下去算了!!!”简虚白估计了下榻沿跟脚踏之间的距离,正要下手,晃眼瞥见半开的窗外一缕月华照入,恰恰落在两人枕上。 沉睡中的宋宜笑,散在腮侧的青丝泛着水一样的流光,有几缕发丝拂在颊上,越发衬托出肌肤的皎洁无瑕,似与月华融为一体;她显然没怎么受到今日争执的影响,眉宇间平和宁静得让简虚白直想抓狂。 然而他又看见妻子纤长浓密的长睫被月色镀上一层莹然的银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风中轻舞的蝶翅——每一下振翅,都犹如扫过他心尖,原本的满腔怒火,竟不知不觉消弭了大半。 他这样出神良久,睡梦中的宋宜笑浑然不觉,不知道是口渴还是怎么,微微嘟了嘟嘴。这动作让简虚白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唇—— 宋宜笑的唇型极是饱满完美,唇色却是浅淡的粉。虽然不符合美人标准的不染自朱,却像春天盛开的樱花,粉粉嫩嫩,瞧着就柔柔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宜笑这个名字,倒也人如其名。”简虚白凝望着妻子花瓣似的菱唇,心头忽然浮上一个想法,“她笑起来时,比现在还要好看……” ——四更的鼓声从重院高墙外遥遥传来,让他如梦初醒:“我这一晚上都在看她?!” 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昨天刚刚吵过架! 结果宋宜笑睡得又香又甜,无牵无挂;他堂堂男儿,反而胡思乱想了一整晚,都没能合眼! 深感丈夫的尊严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简虚白心中那点旖旎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再观身畔的妻子,虽然依旧玉软花柔美如画,却是横看不顺眼竖看很碍眼! “起来起来!”恶向胆边生!简虚白深吸口气,抓着妻子的肩就是一顿狠摇,怒叱,“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来伺候我上朝!” 宋宜笑懵懵懂懂的被惊醒,听他一通呵斥,下意识的信以为真,赶紧起身收拾——系好衣带后,见丈夫还冷着脸靠在榻头,没有更衣的意思。她想起来昨天的争执,只道他还在赌气,暗撇唇角,去不远处的衣架上取了襕衫等物,捧到榻边:“夫君?” 简虚白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才懒洋洋的下榻,张开手臂,示意她上来给自己穿戴。 宋宜笑嫁都嫁了,自也不在乎帮他穿个袍子束个玉带,只是简虚白今日挑剔得不得了,连襕衫上一道褶皱没及时抚平,都会招来他一顿冷嘲热讽——好在宋宜笑早就做好了哄他的打算,这会也不在乎他态度恶劣,凭他说什么,只笑着称是。 半晌后,她终于给简虚白整理好系玉佩的宫绦穗子,又半蹲在地上,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确认找不到任何疏漏之处了,才站起身,巧笑嫣然道:“夫君,已经好了!” 简虚白沉着脸,连眼风都不扫她一下,只冷冷拂袖:“叫人进来吧!” “哎呀!”宋宜笑柔顺的点了点头,但眼珠一转,仿佛才看到屋角的铜漏一样,惊呼道,“夫君!都这个时辰了,你再不出门,这上朝可就要迟到了——怎么办?” 看着简虚白倏忽投来的冷厉目光,宋宜笑忍住幸灾乐祸之情,遗憾的摊手,“看来夫君你只好省掉用早饭的时间,一会梳洗下就走了!这会天已经冷了,你这一上朝,没一两个时辰根本吃不到东西,为妻想想就觉得心疼——” 她假惺惺的叹了口气,“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是没办法的事,夫君你就委屈下,忍一忍吧!” 刚才为难我为难得很开心? 待会你饿着肚子去宫门外吹冷风时,看你还开心不开心了! 宋宜笑正得意于自己不动声色的报了仇,谁想片刻后锦熏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后,诧异的扫了他们一眼,让那两个小丫鬟去伺候简虚白洗漱,自己过来服侍宋宜笑,就趁机低声问:“奶奶,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就起来了?” “这还早?”宋宜笑一怔,“他上朝都快迟到了啊!” “上朝?”锦熏也怔,“今儿不是休沐么?” 宋宜笑:“……………………” 她僵硬着颈项,良久,才一点一点挪转,看向不远处的丈夫——简虚白把敷在脸上的热帕子揭下,扔进水盆里,抬眼恰迎上妻子悲愤的视线,瞬间觉得心情大好,薄唇微弯,大方的赏了她一个亲切到灿烂的笑容。 那满腔得意与幸灾乐祸之色,跟她之前的心情何其相似?! 宋宜笑:“!!!” 这日子能过?!!! “听说你今儿要去拜访大姐,正好我休沐,就陪你一块去吧!”半晌后,两人在花厅落座,下人摆上早饭,见宋宜笑还是一脸血海深仇的瞪着自己,简虚白心情真是好极了,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他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真挚点,“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大姐了,很是想念!” 见妻子沉默不语,简虚白想了想,就去夹搁她跟前的一碟虾饺。 果然——他手里的牙箸还没碰到虾饺,宋宜笑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箸将那只虾饺抢走不说,还立刻狠狠咬了一口! 末了,才用挑衅的目光扫向他。 “慢点吃,别噎着!”简虚白笑眯眯的回望,神情温柔语气爱怜,还拿起不远处的银壶,亲自给她斟了半盏温热的玫瑰露,“本来就是要夹给你的……还要吗?” 宋宜笑默默收回目光,默默放下牙箸,默默起身离席……她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找地方去哭一哭! 为什么每次被欺负的都、是、她!? 这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世道!!! 与她几欲泪流满面的心情迥然不同,简虚白这会可谓是春风得意——哪怕是一个时辰之后,夫妇两个到了清江郡主府,被清江郡主亲自迎入内堂后,他眉宇间依然满是愉悦之情。 “早两日弟妹说来却没来,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后来听说是底下人被京兆拿了。”清江郡主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待弟弟弟媳都端起茶碗,就含笑道,“今儿看你们一块过来,四弟又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我啊也就放心了!” 她话音才落,简虚白面上笑意更盛,凤眸流转,看向自己下首的妻子——果然宋宜笑一脸被补刀的表情,却不得不强笑着客套道:“叫大姐操心了!说起来只是件家务事,偏两边火气大了点,竟闹到上公堂的地步,却害大姐白等了一回!” 来的路上,简虚白提到裘漱霞虽然对他这个表外甥跟仇人似的,但对清江郡主这表外甥女却很是慈爱。所以尤宏案与裘漱霞有关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清江郡主了,说了不过让她为难。 这会宋宜笑一带而过,就关切的问候起大姑子,“大姐这些日子如何?平安儿的身体好点了吗?” 清江郡主微笑道:“我们娘儿都好。”沉吟了下,看一眼简虚白,才继续道,“平安儿今天精神不坏,我想让他来给你们请个安,你们看成么?” 要换了正常外甥,舅舅舅母过府,那是肯定要出来见礼的,不出来却是藐视长辈了。 但卓平安情况特殊,这种随时会发狂伤人乃至于杀人的主儿,又不可能叫他戴上枷锁再上堂,谁知道近前请安时,会不会忽然发作起来? 所以清江郡主虽然有心拉近舅甥之间的关系,却也要问一下简虚白夫妇的意思。否则贸然领了儿子来,闹出事情,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我今儿可是特特给外甥带了见面礼的。”宋宜笑面上微笑颔首,心里却也有点发虚——毕竟像她这种娇滴滴的主儿,最无计可施的就是这类油盐不进的野蛮暴力。 但清江郡主都开了口了,若拒绝,不但得罪大姑子,传了出去不念亲情又怯懦的名声也落定了。 所以她只能按捺住忐忑,柔声打趣道,“外甥不来请安,我可就带回去不给他了!” “应该的!”清江郡主闻言松了口气,露出一抹隐约的感激,轻笑道,“嫡亲舅母头次登门,平安儿若不出来磕头请安,哪有脸拿你的东西?”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片刻后,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门口人影晃动,数名青衣丫鬟战战兢兢的引着一个锦袍散发的少年走了进来。 宋宜笑知道这少年必是卓平安,她有些紧张有些好奇的望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为什么每次被欺负的都是她!? 第一百零二章 卓平安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二章 卓平安 凭心而论,卓平安的长相一点也不像傻子。 他有着长年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常见的白皙肤色,端正的五官没多少清江郡主的影子,应该是传了父貌。散在肩头的长发显然一直受到精心的打理,乌油油的直垂腰际。穿蓝底折枝四季花卉纹的织锦袍,腰间松松的束了一把,穿堂风吹过,袍摆轻摇,透出些许瘦骨嶙峋的空荡,方显出几分病态来。 “真是可惜了!”宋宜笑打量罢,暗暗为大姑子扼腕,“这样堂皇的容貌,若非赶着难产伤了脑子,哪怕天资平平,凭着母家的圣眷,也不难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偏天有不测风云,真叫人徒呼奈何!” 她这里惋惜着,卓平安却从进门起,就被不远处高几上的一盆兰草吸引了注意力。 他智力宛如婴孩,自然不可能像常人一样行事,所以压根没管堂上的三位长辈,径自拨开丫鬟走到那高几前,好奇的伸手去扯兰草叶子。 “平安儿,这就是娘跟你说的四舅舅、四舅母,你还不快快磕头请安?”清江郡主见状,面上闪过一抹无奈,温言哄道,“那兰草有什么好看的?你若喜欢,回头娘着人送十盆你院子里,随你怎么玩!” 她自丈夫去世后,一腔心血都倾注在儿子身上。纵然卓平安生来有缺陷,近二十年下来,却也记住了亲娘的声音与模样。 这会闻言,把手指含在嘴里想了会,就转头看向堂上,懵懵懂懂的喊道:“娘!” “乖!”清江郡主朝他招手,柔声道,“来,来娘这儿,给你舅舅、舅母磕头!” 卓平安歪着头——这动作若在他幼时做来,定然是极可爱的,可如今他都快加冠了,自然是怎么看怎么诡异——片刻后,清江郡主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才见他弃了兰草,大步朝自己走来。 “好孩子,这是你舅舅、舅母。”卓平安走过宋宜笑跟前时,清江郡主暗捏了把汗,直到儿子乖巧的依到自己身边,才松了口气,耐心的再次介绍,“乖,快给两位长辈磕头,你舅母可是专门给你备了礼的……磕完头就可以接了,还不快谢谢你舅母?” 卓平安糊里糊涂的跪下来,歪歪扭扭的磕了个头,不待清江郡主再说什么,就一骨碌起身,爬到清江郡主坐的软榻上去打了个滚,还开心的踹了榻尾一个隐囊几脚。 正在想夸奖他的措辞的宋宜笑:“……” “说是专门备的,还不知道平安儿喜欢么?”简虚白一直在喝茶,没有帮忙的意思,她最后只能跳过这一道,直接进入给东西的环节,“要是不喜欢,告诉舅母你喜欢什么,回头舅母再给你补上!” 她预备的见面礼是一套四季香囊。 这套香囊外观倒没什么稀奇,不过是照着春夏秋冬,绣了四季风景。 用心的地方在里头的填料,都是常年佩带有益身体的药材,却经过巧手调和,不觉药味,只觉幽香缕缕,或醇和或清冷,各应时令,方便四季更换使用。 之所以送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寻常卓平安这年纪的人,文房四宝、珍玩古董、名马良弓……都可以作为礼物。可他却是用不上,至于药材啊、玩具什么的,又怕清江郡主看了伤怀。 宋宜笑也是想了几天才想出这个法子,既不刺激到大姑子,又表达了心意。 果然清江郡主看到之后,眼睛微微一亮,语带感激道:“弟妹真是费心了!” 这会卓平安正躺在她身旁吐泡泡,清江郡主怕横生枝节,就没喊儿子起来接,而是自己伸手代儿子收下,才拿给他看:“平安儿,快来瞧瞧你舅母给你的见面礼,好看不好看?” 卓平安眨着眼睛望了一会,却不给面子的扭开头,继续专心致志的吐泡泡。 “……”清江郡主一阵尴尬,郑重收好香囊后,自说自话的圆场道,“这孩子不大会表达,他是肯定喜欢的——弟妹你不知道,他要不喜欢的东西,你拿到他跟前,他可就要急了!” 宋宜笑虽然做这套香囊花了很大的力气与心思,但主要就是拿给清江郡主看的,如今自不会与外甥计较,闻言笑道:“原是给平安儿戴着玩的……” 她话说到这儿,毫无征兆的,卓平安忽然摸到榻头的一柄玉如意,随手一抛,恰恰好好就飞向了宋宜笑! 这时候清江郡主背对着他,根本不知道儿子的异动——宋宜笑看倒是看到了,可她这会离软榻也才不到一丈,玉如意飞过来何其迅速?以她那孱弱到可怜的反应能力,根本来不及闪躲,竟只能怔怔望着! 眼看她就要被砸给头破血流,手臂猛然被一扯,力道之大,宋宜笑整个人都离座而起,踉跄着一个旋身,重重跌进简虚白怀中! 她下意识的攀住丈夫肩头,惊呼出声的同时,玉如意擦着她鬓间金簪飞过,重重跌落在不远处的地砖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之人几乎都惊呆了! 清江郡主的脸色刷的雪白! 向来雍容华贵的郡主嘴唇张合数次,才问出声:“弟妹……你……你可有事?” “……我没事!”宋宜笑惊魂甫定,才发现自己此刻整个人都依偎在简虚白身上,双手紧扣住他肩,半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虽然是惊骇之下本能的反应,但要在燕国公府的内室里也还罢了,这会可是在清江郡主府做客不说,四周还围了数十下仆! 她原本白腻如羊脂玉的面庞瞬间红透,手忙脚乱的推开简虚白起身回座,强自镇定道,“大姐快看看平安儿吧,可别吓着了他!” 这不过是场面话,卓平安扔如意不过是随心之举,根本没想伤人、也无所谓伤人。扔完如意之后更是若无其事,如今堂上堂下一片肃然,他却依旧躺在那里悠闲的吐着泡泡,眼神懵懂而清澈——能有什么事? 清江郡主深吸了口气:“带平安儿下去!” 晚辈差点打伤长辈,照理是要罚的。 可卓平安这情况,你打他骂他他也不懂,激起性.子来闹得更厉害,也只能先让他下去,免得继续伤人了。 底下丫鬟诚惶诚恐的哄了卓平安走——还好他这会还算听话。 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门中,清江郡主才红着眼睛代他给宋宜笑赔罪:“实在对不住弟妹,我万万没想到……” “大姐这是哪儿话?”宋宜笑虽然还心有余悸,可答应受卓平安拜见时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如今虚惊一场,也算万幸,自不希望因此与大姑子生份了,忙打断道,“平安儿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没出事,你这么说,可是拿我当外人了!” 清江郡主惨笑道:“现在这样子我也没脸说那些掩饰的话了:为了今日的拜见,我教了他好些日子!且大夫也开了不少药,确实瞧着他最近都很乖巧,我才敢让他出来见礼的。原以为会一切顺利,谁想临了临了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落下泪来,“是我不好!明知道这孩子有问题,方才磕完头就该叫他退下,否则又怎么会惊扰了弟妹?万幸四弟反应迅速!不然叫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弟妹呢?” “善窈横竖又没事!”简虚白因为妻子与姐姐都表示出了要与对方多多亲近之意,从进门起就没怎么说话,只看着她们两个你来我往的联络感情,这会方开口道,“大姐你要是觉得心下愧疚,待会午宴安排的丰盛些也就是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厨子犯糊涂,整个厨房都被善窈赶了出去!如今做饭的是她没出阁前用的厨娘,手艺不坏,却不合我口味,我今儿陪她过来,可就指望在大姐这儿好好吃一顿!” 宋宜笑知道他这是故意岔开话题,免得清江郡主继续下不了台,闻言就横一眼过去,嗔道:“你好意思说?厨娘做的饭,你统共吃过几回?这段日子你的饮食,可几乎全是我亲手预备的好不好?” “是啊,你亲手做的。”简虚白朝清江郡主递了个“你懂的”眼色,叹道,“那当然是没得挑的——不过大姐,午宴真的不能多几道菜么?” 宋宜笑徉怒的朝他挥了挥粉拳。 夫妻两个这么一闹,清江郡主也赔罪不下去,心知他们好意,既感动又内疚,笑道:“四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四弟妹这娇滴滴的样子,就是拿壶茶水,我瞧着都心疼!却愿意为了你的口腹之欲,忍受烟熏火燎之苦!这样的贤妻你也要挑剔,这天下还有道理么?” “本来三叔就帮着她了,如今大姐你也偏心她!”简虚白语气无奈道,“往后我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你堂堂男儿,让着些妻子难道不是应该的?”清江郡主笑骂了一句,看看时间确实到饭点了,就命人去花厅摆饭,“九雌十雄,本来这季节吃螃蟹是最好的,但我想着蟹性寒,万一贪嘴,吃多了肚子疼,还是用些家常小菜吧!” 说是家常小菜,但开席后下人流水似的传上一盘盘菜肴,缕肉羹、群仙炙、炙金肠、炙子骨头、排炊羊胡饼、烧臆子这些还能算常见,白烤花兰鳜鱼、红梅珠香、凤尾鱼翅、甘露羹、赤明香、驼蹄羹、芦服含凤、红虬脯、红绫饼餤等,却不是寻常人家消受得起了。 “弟妹尝尝这驼蹄,这是厨子的拿手绝活。”上菜的同时,乐工家伎也已在堂下就位,丝弦轻拨,着彩衣、佩银铃的舞伎齐齐而动,旋裾飞袖,屈腰舒臂,随着乐声曼妙作舞,以助宴乐气氛。 清江郡主殷勤的劝道,“太医曾与我说过,这道菜啊不但能滋补身体,更能养颜驻容!你这年岁虽然还用不上,但多吃点总是好的!” 宋宜笑笑着谢了,正要依言舀一勺入口——一名青衣内侍忽然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匆匆请安后,就禀告:“博陵侯遣人来请公爷,道是有要事商议!” 简虚白立刻推案起身:“大姐,我失陪一下!” 又对也放下牙箸的妻子道,“你代我向大姐请罪!” 第一百零二章 卓平安 第一百零三章 苏家姐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三章 苏家姐妹 简虚白走得利落干脆,清江郡主与宋宜笑却是一头雾水,自然要留下报信的内侍细细盘问。 “应该是公事?”那内侍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博陵侯府下人的话,“好像跟兵部有关系。” 宋宜笑闻言也就放心了:她因为芝琴的事,对袁雪沛本身并无好感,却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袁雪萼没了依靠可就艰难了。 如今既然袁家无事,她也就把心思转回跟清江郡主联络感情上了。 偏不久后底下人又来报,说卓平安在院子里哭闹,左右费尽心思也哄不住——看着嘴上说“不必管他”,却如坐针毡的清江郡主,宋宜笑知道今天是没办法请教贺礼这个问题了,识趣的提出告辞。 “今儿实在不巧!”清江郡主愧疚的送她到车边,“改天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都是一家人,大姐不要说这样生份的话。”宋宜笑安慰的拍了拍她手背,“您快去看平安儿吧,这天已经冷了,他在院子里待久了,别着了凉!” 这么着,她出郡主府时,饭点都还没过。 锦熏就试探道:“听说咱们回去路上只隔一条街,有家桃李楼的无心炙跟鸭脚羹做得不错,地方也干净。奶奶今儿个不及用完午宴就告辞,定然还饿着,不如顺道去尝尝?” “你道我不知道,那桃李楼隔壁就是五妹妹说过的首饰铺子?”宋宜笑闻言,拨了拨腕上镯子,似笑非笑道。 “可咱们今儿也没要紧事回去呀!”锦熏见她虽然这么说,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撒娇道,“再说今儿这趟等于是白跑了,回头您肯定还要去寿春伯府请教——寿春伯夫妇膝下的公子小姐们,哪能不出来给您请安?那家铺子还是寿春伯夫人告诉五小姐的,显然正合了寿春伯夫人的眼缘,都不用您再费心思预备见面礼了!” 宋宜笑想想也是,就伸指刮了刮她鼻尖:“瞧你这念念不忘的!我今儿要不去啊,下回还不知道你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撺掇呢!” “就知道奶奶疼奴婢!”锦熏目的达到,也不在乎被她调侃,笑嘻嘻的道,“不过奴婢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也是真心怕您饿着呀!” 主仆说说笑笑的到了地方,原本是打算先在桃李楼用饭,再去隔壁铺子里挑首饰。但没想到的是这桃李楼声名在外,生意极是红火,这会正在饭点,虽然不至于座无虚席,可雅间却已经全满了。 而宋宜笑是女眷,又是独自一人来用餐,自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算了,咱们去铺子里挑完首饰就回府吧。”宋宜笑见状颇觉扫兴,叹了口气对锦熏道,“路上让他们看看有干净的吃食随便买一点。” 谁料马车还没动,桃李楼的掌柜却亲自过来赔罪了,闻言忙道:“奶奶要去隔壁铺子挑首饰吗?那真是巧了!正有一间雅间空了出来,只是洒扫需要些时候,奶奶若不弃,莫如在铺子里坐一会,敝楼会先送些茶果点心过去。” 又表示今日怠慢了贵客,“奶奶今儿的账就记在敝楼了!” “掌柜的忒是客气!”锦熏接到宋宜笑眼色,脆声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家奶奶就去铺子里坐一会,等你们打扫好了再过来——至于饭钱就不必了,我家奶奶向来不喜占人便宜!” 那掌柜亲自出来招呼,是听小二说宋宜笑所乘马车乃是一品规制,随从又个个衣着鲜亮气宇轩昂,显然是权贵人家,不欲得罪,这才将备用的雅间拿出来应急,且提出免单,图个和气生财。 如今宋宜笑要自己付账,他也不坚持,笑道:“那小的这就去着人准备茶果,请奶奶放心,敝楼是二十年的老字号了,吃食不敢说人见人爱,却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片刻后,宋宜笑戴着帷帽下车,进了首饰铺子,果然桃李楼的小二跟脚就送来一个金漆攒盒,还有一壶新沏的白菊茶。 桃李楼的客人,在这边等座的情况,似乎以前也有。 见到攒盒递进来,铺子里招呼女客的侍女立刻引宋宜笑上楼,进了一间设有桌椅的雅间,福礼道:“奶奶不妨在此处吃茶,想看什么首饰,告诉奴家,奴家去替您取来?” 宋宜笑对这安排很是满意:“先看看簪子与耳铛吧!”想起寿春伯夫人之前来给女儿置办过,怕买重了,又道,“有这两日才出的新样式吗?” 那侍女忙道:“有的!老师傅最近才做了一批应景的菊花簪,内中仿玉翎管【注1】的那一款栩栩如生,风吹过的时候,瓣瓣随风而舞,漂亮得很呢!” “取来我瞧瞧!”宋宜笑闻言来了兴趣。 侍女取来玉翎菊簪的同时,许是看她和气,又推荐了一对梅花珠花:“奶奶您看这对珠花是用照殿红【注2】攒的,这水头这色泽均是上上之选,做珠花的师傅是家传手艺了,比叶记都不差多少的。咱们铺子里头,也就这么一对!但许多客人都怕压不住,才一直留了下来。奴婢瞧奶奶您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的,所以斗胆拿来给您一观!” “你可真会说话!”宋宜笑笑着睨了她一眼,明明这珠花做出来后一直卖不掉,从这侍女嘴里说出来却是之前的客人姿容都比不上宋宜笑,才造成这珠花未逢明主——不过仔细一打量,这对珠花确实称得上艳丽夺目,样式也是自己妆奁中没有的,所以调侃了那侍女一句,爽快的买下了。 那侍女大受鼓舞,越发殷勤:“奶奶您再看这对珍珠耳铛!这对珍珠乃是……” 不过桃李楼的人手脚利落,她这对耳铛还没介绍完,守在铺子外的侍卫就递进话来,说那边雅间已经打扫好了,问宋宜笑要不要立刻过去。 “再看会吧!”宋宜笑本来想走的,但瞥见锦熏恋恋不舍的神情,那侍女也是眼巴巴模样,嘴角勾了勾,就道,“横竖这会吃着茶,也不是很饿。” 结果这么一“再看”,最后结账时,她买了十四支菊花簪、八支珠钗、一对梅花珠花、三副镂金响步镯、两对珍珠耳铛、四对赤金葫芦嵌鸦忽耳铛以及五个牡丹璎珞圈! 接待她的侍女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出门不说,恭维的话一路说到桃李楼门口,才依依不舍的伫足:“奶奶往后常来啊!” “奴婢说这家铺子的东主,该给锦熏姐姐发一封利市才对!”进了桃李楼后,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栗玉打趣道,“要不然他们今儿哪来那么好的生意?” 锦熏笑道:“也是那侍女口齿伶俐。” 说话间她们已被引到三楼。 这一层楼上都是雅间,未设大堂,只有供人出入的廊道。 宋宜笑本以为桃李楼既然把自己请过来了,那么肯定已经没问题了——然而这天事情就是这么多:她才在雅间坐下,还没取下帷帽呢,雅间的门就被猛然推开,一个女孩儿气呼呼的闯了进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这地方打从半年前起,就一直是我二哥包下的!”宋宜笑本来以为对方走错了,谁知那女孩儿进来后,只一打量,就指着她喝道,“平常掌柜的贪财卖给旁人也还罢了,如今我们来了,你还不速速出去!?” 宋宜笑蹙起眉,挥手止住锦熏待要出口的驳斥,淡淡道:“这位小姐言重了,我来这桃李楼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摆架子,提门户做什么?实际上,若非掌柜的拦了我的马车说正好有雅间腾出来,我也早就回府去了。但如今既然已经落座,您有什么意见,请去跟掌柜的提,同我没有关系!” 说着也不看那女孩儿脸色,径自吩咐锦熏送客。 “你好大的胆子!”那女孩儿哪里肯走?当下甚至走近几步,继续指着宋宜笑怒叱,“你可知道我父兄都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欺我!” “这又是谁家惯出来的祖宗?”宋宜笑心头不耐,暗暗想,“在家里再怎么横行霸道,横竖不关外人的事,怎么放出来也不教点规矩,没得坏人心情!” 她正要给这位骄纵大小姐点颜色看看,门外却又进来一人,看装束容貌,竟与之前这女孩儿一般无二,赫然是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后者却比前者知礼多了,一进来就连声道歉:“这位奶奶,真是对不住!我们二哥从大半年前包下这间雅间,原是说好了不给其他人用的,偏掌柜今日给了你,又赶上二哥带我们过来。是以我姐姐性急之下冲撞了您,说起来这事儿只怪掌柜言而无信,却连累了您,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到这里又自报家门,“家父冀国公,我闺名少菱,姐姐名少茉,敢问奶奶贵姓?” “免贵姓宋。”宋宜笑本来气还没消,但一听是冀国公的女儿,顿时想起上回司空衣萝病危时,这两人的兄长苏少歌可是慷慨相助,顿时就缓和了语气,抬手摘下帷帽,起身相迎道,“我夫家姓简,两位唤我善窈就是。” 那苏少菱闻言略一想,就恍然道:“可是燕国公府的宋奶奶?今儿真是对不住了!” 又拉过一脸不情愿的苏少茉给她见礼。 “苏小姐客气了!”宋宜笑忙也还礼,就说到上回苏少歌帮的忙,“早知道这儿是苏二公子的地方,我是万不能占下去的。好在我才来,尚未上菜,这会让出来,收拾下倒也不费多少功夫!” “不过一顿饭,这会也有其他雅间空出来了,又何必让您移动?”那苏少菱却不肯,推辞道,“我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让掌柜的另外收拾下也就是了!” 两人推来推去好半晌,都不肯要这间雅间,眼看气氛陷入僵持,那苏少茉本就是个急性.子,虽然被妹妹拉着,到底按捺不住,道:“反正都是来吃饭的,又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不如一道用算了!” 她拍板道,“横竖今天就二哥陪咱们两个过来,听这宋奶奶的语气,她也是见过二哥的。光天化日之下,有咱们两个嫡亲妹妹陪着,一起吃个饭,想来燕国公也不会这么小气吧?” 【注1】玉翎管:菊花品种名,花瓣很细,倾泻下来的那种,空心的,白色的,中间部分是青色。 【注2】照殿红:就是红宝石。 第一百零三章 苏家姐妹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宋 宋宜笑闻言顿时暗暗头疼:“简虚白不小气?他不小气才怪!” 这人前两天才叮嘱她离苏少歌远点,连苏少歌赔的那支翡翠海棠簪,都说要赏给下人呢,若知道她这会跟苏少歌同席用餐,怎么可能不计较? 无奈苏家姐妹不知道她的难处,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这会苏少菱就在颔首:“宋奶奶若肯赏脸,正好让二哥请咱们!”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本来宋宜笑就正欠着苏少歌人情,如今苏少歌的嫡亲妹妹连“赏脸”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推辞,只得把心一横,微笑道,“不过请客还是我来吧,之前司空妹妹的事儿,我都还没谢苏二公子行的方便!” 苏少菱忙代兄长谦逊——苏少茉见状就道:“你们说,我去喊二哥!” 她这一去却去了好半晌,宋宜笑已经跟苏少菱边寒暄边定了几道菜了,也不见人影。 宋宜笑不免奇怪:“二公子不在桃李楼吗?” “二哥在隔壁街的书肆里跟人说话。”苏少菱忙解释,“我姐姐不耐烦等,就拉着我先过来了,这会应该是去书肆找他,来回颇有段路——要不让他们上菜,咱们先用?” “您误会了!”宋宜笑赶紧摆手,“我道二公子若就在桃李楼,令姐一去这么久,可别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她心想难怪苏少茉刚才那样冲进来赶人,合着哥哥不在。否则就苏少歌行事之君子,怎么可能让妹妹如此失礼? 不过有苏少歌那样温文尔雅的嫡兄,又有苏少菱这样善解人意的嫡妹,苏少茉还能养成跋扈蛮横的性情,也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一样米养百样人”了。 “不会的,底下有我家的人守着,姐姐出去时自会陪同。”苏少菱笑道,“若有什么变故,定然会遣人来报,如今想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宋宜笑正要说话,门忽然被推开,苏少茉脸红扑扑的走了进来,先抢过苏少菱手里半盏茶喝了一大口,才道:“这天都深秋了,太阳底下多走一会居然也热得很!” “你没乘马车去?”苏少菱无语道,“怪道叫我们等了这么久!” “我道没多少路呢,想着等马车出来,还不如自己走。”苏少茉解释了一句,方对宋宜笑道,“我跟二哥到了楼下,恰好碰到燕国公的胞兄经过,二哥跟他招呼了几句,听说他也还没用饭,就请了他一道,您介意么?” 宋宜笑心想我要说介意,这不是明摆着对大伯子有意见么! 不过也越发觉得苏少歌谨慎:“正如苏家姐妹所言,有她们两个嫡亲妹妹在,今儿这顿饭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可说嘴的。他却还是扯上了简夷犹,彻底断绝闲言碎语的可能!” 毕竟简家兄弟关系再生疏,做哥哥的总不可能看着弟媳妇给自己弟弟戴绿帽子吧?有他在场,跟简虚白在场也差不多了。 片刻后,苏少歌与简夷犹进来,两人都是襕衫软巾的文士打扮,只是气质迥然:前者温煦如春晖,言谈举止之间,可谓是君子如玉;后者却一如敬茶那日,沉默寡言到冷漠,偶尔开口,也只跟苏少歌说话。 宋宜笑以弟媳的身份上前见礼,简夷犹仅瞟她一眼,点点头就作罢。 见这情形,苏少歌当机立断,让桃李楼就着宋宜笑跟苏少菱点的菜,先摆上来,免得场面尴尬。 “简三表哥这么冷冷淡淡的,真不知道长兴表妹怎么瞧中他的?”席间苏少茉快言快语的低声与妹妹说道,“长兴向来爱热闹,等下降之后知道了三表哥这性情,也不知道会不会懊悔?” “这个玉兰片不错,姐姐你尝尝!”苏少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借着给她布菜的机会,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这雅间就这么大,又没丝竹在侧,真以为别人是聋子,压着点嗓子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没见简夷犹本来一直没朝她们这边看的,刚才却特特扫了一眼吗? “这苏少茉还真是口无遮拦!”简夷犹都听到了,坐得更近的宋宜笑自也不例外,她假作专心致志的舀着汤,心中哭笑不得,“冀国公难道从来不管教她的么?” 谁想苏少茉议论简夷犹被妹妹斩了话,悻悻片刻,却又找上了她:“我听说您是江南堂之后,却不知道是哪一支?” 宋宜笑莫名其妙,道:“敢问江南堂是?” “二哥你莫不是记错了?”苏少茉闻言,也是一脸诧异,转头就对苏少歌道,“你说宋少监是江南堂后人,怎么这宋奶奶连江南堂是什么都不知道?” “昔年夷狄南下,入主中原时,西凉沈、东胡刘、锦绣端木等诸多大族都深受其害,几近灭族。”苏少歌正斜倚食案,听了妹妹的话,立刻坐直了身子,正容敛裾之后,方平静道,“江南宋也是差不多,这等伤心事,想来宋少监也不忍对宋奶奶提了。” 他这话看似为妹妹解释,实际上是给宋宜笑解围——毕竟连自己祖上都不清楚,怎么也要落个“数典忘祖”的名声了。 又说,“江南堂就是江南宋氏嫡支的堂号,譬如我青州苏氏,号为扶风堂。” “江南宋氏在西雍时与我苏家一般,可都是青史留名的天下名门。”苏少茉撇了撇嘴角,道,“宋奶奶您可是宋家嫡女,纵然令尊不说,这类事情,您自己还是上上心的好!” “你说的什么话?”苏少歌不悦的放下银樽,“这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如今‘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再提这些不过是贻笑大方!你瞧卫御史家的人,可曾句句不离凤州卫?” 又说,“宋少监怎么教导宋奶奶,那是宋家的事儿,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再这样没规矩,下回不要叫我带你出来了!” 苏少茉面红耳赤,被妹妹推了两把,才咬着嘴唇跟宋宜笑赔礼。 宋宜笑虽然客客气气的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但心里岂能真的没想法? 所以接下来这顿饭的气氛就很僵硬,饶是苏少歌与苏少菱竭力补救,又压着苏少茉不许她再多嘴,也以草草收场而告终。 散席后,苏少歌抢先让小厮去付了账,又借送客的机会再次赔罪。 简夷犹是男子,又不爱说话,下楼后等坐骑牵来,抱了抱拳,翻身上马,也就走了。 宋宜笑这边却被苏少菱拉着手,一时间脱不开身。 一直到苏少歌送完简夷犹,她们还在客套来客套去——苏少歌想了想,就走了过来,正要说话,偏这会一阵秋风刮过,将宋宜笑帷帽上的面纱卷起,宋宜笑自然伸手去按。 她手腕抬起时,宽大的袖摆却滑下了一大截,被迎面而来的风一鼓,一路落到肘上,大半个手臂都露了出来! 左右赶紧手忙脚乱的替她按下去,宋宜笑也是又羞又气,匆匆跟苏家兄妹交代几句,就赶紧上车走人。 “六姐老是这么没轻没重,在家里也还罢了,一出门就要得罪人!”目送她远去,苏少菱忧心忡忡的对兄长道,“今儿这两位估计也要记上她了,二哥你说她这性.子一直不肯改,将来出了阁要怎么办?她夫家可未必肯像咱们一样成天给她善后!” 她边说边朝桃李楼走,想去喊被勒令留在雅间的苏少茉——走了两步却不见兄长跟上,愕然回首,才发现苏少歌依旧保持着目送的姿势,神情若有所思,看来压根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二哥?”苏少菱一惊,忙走过去扯了把他袖子,“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嗯?”苏少歌这才醒悟过来,闻言却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恰好发现一件事情,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苏少菱却半信半疑的望着他,小声道:“二哥,自从爹爹致仕之后,咱们家往后可全靠你了!以你的出身与才华,将来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那宋奶奶虽然花容月貌,终究已是有夫之妇!” “你这操的什么心?”苏少歌哭笑不得的伸手摸了摸她鬓发,笑骂道,“我是那种人么!” 见苏少菱还要说什么,他知道这妹妹素来口风紧,又执拗,怕她纠缠不清,索性把她拉到一旁告诉,“方才那宋奶奶伸手按住面纱时,被风吹下袖子,露出手臂,我不及回避看了一眼,似看到她臂上守宫砂仍在!” “什么?!”苏少菱惊道,“这怎么可能?!难道那燕国公……?” “应该不至于!”苏少歌沉吟道,“晋国长公主虽然向来宠爱子女,但最偏疼的还是燕国公!否则当年怎么会特特请求太后抚养他?他要吃了这么大的亏,无论长公主还是太后,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但当初爹致仕时,这两边都没什么话,可见他在乌桓虽然吃了苦头,但还在太后与长公主的容忍范围之内!” 苏少菱却不这么认为:“这种事情要传了出去,燕国公还有脸在朝堂待下去么?!相比他的前途,太后与长公主能不忍?再说这种事情,据说也有天生的,未必是在乌桓吃了亏!” 又提醒,“那宋奶奶虽然美貌,出身却算不得高贵,父母也不是很可靠,燕国公选了她做妻子,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父兄撑腰,发现了这秘密,也不敢声张?” “等我查一查。”苏少歌思忖了会,叮嘱道,“这事太大了,你千万不要传出去,连爹娘也先不要说!” 苏少菱嗔道:“你当是我六姐呢?这还要你说?”又惋惜道,“可怜了宋奶奶,那样一个美人,人又客气,竟摊上了这么件婚事!” 苏少歌笑了笑没说话,心想妹妹到底是女孩儿,知道了这么大的事,第一个反应竟是可怜宋宜笑——简离旷本来就不喜欢小儿子,要知道简虚白不能人道,无法传承子嗣,怎么可能不打爵位的主意? “简虚白就算因此被夺了爵,有他背后的那位在,应该也轮不到简离旷,多半是给简夷犹。”苏少歌暗忖,“有长兴那层关系,把简夷犹拉到赵王这边……” 他心念一转,吩咐妹妹:“去喊少茉下来,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兹事体大,他得跟幕僚心腹好好商议——简虚白背后那位可不是好惹的,难得这么个机会,怎能放过? “也不知道这宋奶奶是什么性情,若能把她也策反,倒是越发方便了!” 苏少歌看着两个妹妹出来,决定,“回头让少菱设法跟她多来往几次,总得试试看!”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宋 第一百零五章 五十步笑百步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五章 五十步笑百步 宋宜笑自不知道自己与简虚白之间的“恩爱”已经露了馅,她回到燕国公府后,得知简虚白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就把新买的首饰交给锦熏:“璎珞圈跟菊花簪子是做见面礼的,梅花珠花我自己用,其他你们分一分。” 自己则让厨房备了茶点,端到书房探听消息。 “就这么几碟糕点,还不是你亲手做的,也好意思来请罪?”简虚白正在写东西,听到叩门声,随口叫进,抬眼看到妻子手上的漆盘,挑眉嗤笑道,“我看起来这么好糊弄么?” 宋宜笑放下茶点,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却不过情面吃了顿饭,多大点事,就要我请罪?” 心下却是暗自凛然——这才多久,简虚白就知道桃李楼的事儿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简虚白这会心情不坏,点了一句也就不计较了,只道,“桃李楼的无心炙不错,你可有带回来?” “我既在那儿用了饭,哪里还会再带走?尤其今日还是苏家请的客。”宋宜笑诧异道,“怎么袁家没招待你用饭吗?” 简虚白瞥她一眼:“我过去时,雪沛已经用过饭了,又要说正事,说完我就回来了。” “那我给你做碗汤饼去?”宋宜笑识趣的搁下手里才咬了一小口的单笼金乳酥,擦了擦手指,起身问,“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汤饼就成。”简虚白对她的态度很满意,矜持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宋宜笑端了热气腾腾的汤饼来给他,又配了四碟佐菜,伺候他用完了,喊进下人收拾,沏上茶来,方问:“今儿博陵侯急急喊你过去,是什么事情我能知道么?” 简虚白呷了口茶水,道:“令狐德音之母病重,确定快不行了。” 知道妻子对朝堂懵懵懂懂,解释,“令狐德音就是兵部尚书,他若丁忧,尚书之位自然空缺出来。且他是冀国公一手带出来的,这回丁忧之后,即使孝满起复,也不可能再掌兵部。雪沛觉得兵部左侍郎何文琼最可能接替他,如此左侍郎之位就空出来了。” “难道他想让你去做左侍郎?”宋宜笑诧异问,“你资历怕是不够吧?” 就算策反乌桓丞相的功劳全部记在简虚白头上,他在乌桓为质五年有余的黑历史到底无法抹除,在很多人看来仍旧是过大于功。人又才十七岁,年初方正式入仕,直接出任从五品的武选司郎中,已经是圣眷隆重了。 这才几个月,就要升任侍郎,显嘉帝再把外甥当儿子养,朝堂上也要闹开了锅的。 简虚白笑着道:“是不够。但现在的武库司郎中的资历却是够的。” 见妻子好奇的望着自己,他嘴角勾了勾,才继续道,“雪沛建议我推荐毅平伯世子,也就是咱们表哥徐惜誓出任武库司郎中。” “我仿佛听说徐表哥如今是在吏部任职?”宋宜笑讶然道,“他会愿意到兵部么?” 吏部可是六部之首,且乌桓覆灭后,如今天下都太平得很,兵部无用武之地,即是无立功机会,也就意味着晋升的艰难——哪怕身为帝甥,上头有人照顾,可年纪轻轻的,一无资历二无功劳,也不可能一升再升啊! 简虚白道:“你不晓得——吏部这两年都是金素客当家的,金素客这人骨气才干都有,本身偏爱才子,下属若不是进士,他正眼都懒得看。徐表哥为人不坏,无奈科场不利,好不容易得了个秀才,也没心情继续考下去了,便受了荫封入仕,你说他在金素客手底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晋升就更没指望了!”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靠山再强大,碰见不买账的上官,也只能苦熬了。 宋宜笑一听就知道徐惜誓那个秀才恐怕也是注了水的,不然算算年纪,这位徐表哥也才十九岁,比简夷犹小了一个月而已。都还没加冠,就算依然一介白身,照着“三十少进士”的标准看,未必不是大器晚成,何必就要急急入仕了? 恐怕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也读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早些出仕攒资历——毕竟他生母鲁国长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却已过世多年。没了亲娘帮忙跟宫里联络感情,也只能趁着嫡亲外祖母还在,能爬几级是几级了。 否则等太后没了,显嘉帝、晋国长公主、代国长公主虽然也疼他,到底要先顾着自己孩子,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想得起来他? “太后娘娘若知道你这样关心徐表哥,定然会很高兴。”宋宜笑揣测袁雪沛建议简虚白这么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照顾徐惜誓。 不过庙堂中事,她也不是很感兴趣,随口道了一句,正要打听袁雪萼近况,却听简虚白哂道:“我跟这表哥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大抵还是小时候见的,要说多么关心他,那都是说给旁人听的。这回帮他一把,一来是我自己进兵部也没多久,正需要结交同僚,徐表哥再跟我见得少,到底是嫡亲表兄弟;二来,却是冲着拉拢毅平伯去的。” 宋宜笑隐约听出他的未竟之意:“是为了太子?” “不错。”简虚白颔首,“兵部从前一直在冀国公一脉手里,赵王也日益长大,果敢坚毅聪敏好学,内外提起来都是一片称赞,你说太子能不担心么?” 宋宜笑心想这倒也是——冀国公拿着兵权熬死显嘉帝的打算,简虚白都知道了,太子哪能不晓得?要不是显嘉帝威慑力足够,命又长,他这个太子这会都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再不把兵部弄到手里,还睡得着吗? 不过:“就算徐表哥也去了兵部,跟你一样出任郎中,到底也都只是从五品。等你们两个熬出头,恐怕是来日方长吧?” “何文琼是东宫属官出身。”简虚白道,“皇舅也是属意太子插手兵部的,无奈太子人手有限,不然哪里等得到令狐德音丁忧才让他去职?”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道,“我前两日在路上碰见岳父,他如今不是在秘书监少监任上吗?太子说他到底是状元出身,司掌图书未免屈才,有意着他外放磨砺。” 宋宜笑漫不经心道:“噢?这是好事啊,少监是从四品上,这外放应该就是地方大员了吧?” “不过他却不大愿意,虽然没把话说死,但提到自己是独子,又有老母在堂,膝下无子等等。”简虚白沉吟道,“你可知道他对你祖母到底有多孝敬?可是当真为了你祖母才不肯外放呢,还是不想受太子的招揽托词推却?” “我那位黄外祖母,不是据说与太子妃是亲戚、时常出入东宫么?”宋宜笑意外道,“我以为我爹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简虚白摇头道:“你爹跟你现在这位继母的婚事,是已致仕的顾太师顾韶做的媒。顾韶在朝时,是与咱们祖父平起平坐的,不过两人是政敌,争夺相位时,顾韶棋差一招败落,之后没几年就被咱们祖父排挤得站不住脚,不得不致仕。” 但这位致仕时被加封太师衔的重臣,与宋宜笑的嫡亲祖父宋婴却相交莫逆。 宋缘当初起复,也是顾韶念及故人之情,加以援手。 “那也难怪我爹不肯接受太子的好意了!”宋宜笑听得很是无语,“他要接受了,这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了吗?” 简虚白淡然道:“跟顾韶有仇的是咱们祖父,又不是太子。之所以着我去跟他说这事,也是因为太子觉得我跟他到底是翁婿,他多少会给我点面子。”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妻子,调侃道,“算来我这说客之所以会失败,还不是因为你这做女儿的争宠不成?不然你爹就算为了你好,也会点个头吧?” “说得好像你在你爹跟前很会争宠一样!”宋宜笑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缠着我请教怎么跟爹爹撒娇发嗲,争宠夺爱?” 简虚白:“……” 好吧,光顾着踩妻子的痛脚,他竟忘记自己也是个爹不疼的主儿了! 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大口茶,简虚白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平静道:“方才跟雪沛说完正事,他提到他妹妹的婚事,我想你应该会关心,所以问了问。” 果然宋宜笑立刻问:“袁姐姐的婚事如何?” “雪沛一直以来都打算把她许给陆冠伦的。”简虚白道,“但如今这局势,衡山王府为了避嫌,肯定不会跟博陵侯府结亲了。” 毕竟袁雪沛虽然残废之后无法出仕,却与简虚白来往密切,简虚白素得太子维护宠爱,袁雪沛自然也被视作太子的人——这种政治站队冲突起来,哪怕袁家兄妹是太妃的嫡亲外孙、外孙女,也没得谈。 “那袁姐姐要怎么办呢?”宋宜笑不禁蹙眉,“她比我还大两岁的!” 还两个来月,今年就过去了,袁雪萼就要十七,这年纪绝大部分女孩儿业已成亲,可是不能再耽搁了! “好在开春就是杏榜。”简虚白呷了口茶水,道,“雪沛打算等新科进士出来之后,拣个出身不高、性情忠厚的妹夫。” 宋宜笑算算春闱离现在也只有四个来月了,方松口气,道:“但望他眼力好一点,给袁姐姐挑个好人。” 说到这里时,不免暗想,“陆冠伦与袁姐姐既然做不成一对,也不知道他会娶谁?” 她倒也不是对陆冠伦有什么想法,只是寄居王府的六年中,一直被这人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却始终没寻着报答的机会,难免就记在了心里。 这会就希望,“最好他娶个明事理又有城府的妻子,既能帮他保住将来的世子位,又不至于跟娘斗成生死仇人!” 但后一种想法,宋宜笑着实觉得心虚:再明事理的人,若被韦梦盈几次三番下毒手,估计也会不死不休的吧? 无奈这件事情压根没她说话的份,所以她琢磨了一会也就放下了——谁想没过几天,宋宜笑才拜访完寿春伯夫人,回到燕国公府时,栗玉近前来禀告道:“奶奶,韦家送了请帖来,说七表小姐许了衡山王府的三公子,为了庆贺这件喜事,过两日要摆酒,请您赴席!” 第一百零五章 五十步笑百步 第一百零六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六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门亲事大大出乎宋宜笑的意料,以至于她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你说谁许了谁?” “七表小姐许了衡山王府的三公子。”栗玉提醒道,“您忘记了?咱们住含霞小筑那会时,七表小姐还去小住过的。” 宋宜笑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却是不喜反疑,沉吟道:“你去喊巧沁来,我有话问她!” 巧沁前些日子被她派去给赵妈妈帮忙,尤宏案了结之后,又替赵妈妈跑了两天腿。昨天下午才回到国公府,宋宜笑就放了她两天假歇一歇。 这会正在自己屋里休憩,听到召见,赶忙换了衣裙过来:“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坐吧!”宋宜笑摆了摆手,让闲人都退下后,就开门见山的问,“当初娘安排婵表妹到衡山王府小住,是否就有意把她说给陆三公子?” 巧沁闻言就是一怔,踌躇了下,方道:“回奶奶的话,王妃娘娘确实是这么跟韦家说的。” 宋宜笑听出她话里有话,微微蹙眉:“娘是这么跟韦家说的……那么娘真正的打算又是什么呢?” “王妃娘娘……”到底是旧主,且极有手段,巧沁虽然怕被宋宜笑猜忌,这会明晃晃的讲出韦梦盈的算计,也有些战战兢兢,“王妃娘娘真正的打算,是在太妃寿辰那日,让表小姐引陆三公子与前来道贺的贵客冲突,以借刀杀人,断绝陆三公子的世子之路!” 宋宜笑沉默良久,才问:“那么那天为什么没有动静?” “因为那位贵客嫌表小姐……姿色不足,被表小姐撞到后,没怎么计较就走了。”巧沁小心翼翼道,“陆三公子虽然随后就被引了过去,却没见到那贵客调戏或欺凌表小姐,自然也就没跟那贵客发生冲突。” “陆三公子这还真是好人有好报了。”宋宜笑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太妃寿辰之后,韦婵对寿宴经过避而不谈,以至于赵妈妈以为她在席上受了欺凌——任谁丢了那么大脸,也肯定不想再提一字半句的。 她思索了会,又问,“娘想算计的那位贵客是?” “是富阳侯世子。”巧沁苦笑,“那位世子自幼就有跋扈轻浮的名声,原本王妃想着,表小姐不当心冲撞了他,不管是见色起意还是心存不满,他总该发作一番的——谁想那天他只推了表小姐一把,道了句‘本世子也是你这点姿色可以肖想的’,就扬长而去!事后王妃娘娘也极懊恼,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拣个美貌丫鬟栽培栽培。” 宋宜笑冷笑一声,道:“我说衡山王府素来中立,代国长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想到去拉拢太妃?合着是在这儿看出了破绽!” 做继媳的都在婆婆寿宴上对原配嫡子下手了,可见内斗之激烈! 正到处替魏王拉拢盟友的代国长公主,能不起心思吗? “这么看来,娘疏远我,恐怕也是在这里被太妃拿了把柄,不得不如此!”宋宜笑捏了捏眉心,暗忖,“只是太妃既有把柄在手,又有太后支持,怎么还会给陆冠伦定了婵表妹呢?” 衡山王府毕竟是世袭罔替,嫡出公子,且有很大可能成为世子,名门闺秀也尽可以挑选了。而韦婵就算忽略掉家世,论才貌也不算很出挑,太妃即使不因韦梦盈的缘故对她有恶感,按说也瞧不上她的。 要说这其中有韦梦盈帮忙,宋宜笑却不太相信:“娘能有今日,自己的才貌、心计自然都是上上之选。但背后也少不了外祖母与舅母们的指点帮扶!而外祖母跟舅母她们尽心尽力帮娘,无非是因为韦家门楣低,好容易娘争气,自然要鼎立相助!若婵表妹也嫁入高门,岂能不分薄了娘从娘家得到的支持?” 尤其陆冠伦跟韦梦盈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利益分歧,按韦梦盈的为人,那就更加不可能把侄女嫁给他了——这不是把韦家大房推到自己对立面上去吗?就是韦梦盈的亲娘曹老夫人,在孙女做世子妇与外孙做世子上,恐怕也会选前者! 毕竟陆冠云才四岁,就算现在瞧着健壮可爱,这年头夭折、殇逝的小孩子多了去了,谁能保证他一定可以活到长大?即使长大了,在太后明确反对的情况下,坐上世子位的指望又有多少? 倒是孙女已经可以出阁,过门之后运气好的话,一两年就可以生儿育女以巩固地位,这可是摆在眼前的好处! 宋宜笑想到此处心头不禁一寒:“难道说,婵表妹她与太妃……?” 韦梦盈既然不会帮侄女铺这个路,正常情况下衡山王太妃也不会接受继媳的亲侄女做孙媳妇……最可能促成这件婚事的,恐怕是韦婵联合太妃摆了亲姑姑一道,换取了自己的前途! “若真如此,衡山王府往后,可是有的热闹了!”宋宜笑长叹一声,对巧沁道:“过两天韦家摆宴,咱们一道去看看吧!” 韦家究竟门楣不高,即使连续攀上王府,设席这日的贺客,地位也是普遍平平。 宋宜笑的诰封虽然至今没下来,可丈夫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一到就被请到内堂,由曹老夫人亲自接待。 “好孩子,你可来了!”曹老夫人拉着外孙女的手,嘘寒问暖,“我原想着你出阁也没多久,怕你家里事情多,抽不出空来呢!这会瞧见你,可算是放了心!” 又问她出阁之后过得如何,长辈、丈夫、下人相处云云。 宋宜笑一一答了,自然都是千好万好,处处顺心遂意,又代简虚白赔罪:“夫君在兵部任职,兵部的尚书因其母沉疴,这两日颇为急躁,是以夫君脱不开身来贺,还望外祖母与诸位舅舅、舅母莫要见怪!” 曹老夫人等人虽然失望,但令狐德音即将丁忧的消息这会也已不是秘密,倒也都能理解。 “媳妇早说娘您有什么好操心的?”韦家大.奶奶穆氏在下首笑着说道,“这帝都上下谁不知道笑笑的福泽,简公爷可是视她如珠如宝,难不成还会委屈了她吗?” 其他舅母、宾客也是纷纷附和。 宋宜笑轻车熟路的敷衍了这些调笑,扫了一眼四周,见韦婵不在,就笑问:“婵表妹呢?原是来贺她的,她怎么躲起来了?” “要躲也不可能躲着表姐您啊!”谁知话音才落,韦婵就从门里走了进来,笑吟吟的接话道,“我方才好好的站在祖母跟前呢,小侄子才吃了饴糖的手就扯住了裙摆,偏当时束着月白底绣曼荼罗的留仙裙,登时就留了两个手印,只好回去换一身了。不想表姐恰好过来,却是怠慢!” “表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这一身我瞧着都不大敢认了!”宋宜笑微笑道,“这俏丽模样,我要是公子啊,路上见着了,非拉着不让你走不可!” 她这话半真半假——韦婵的姿色搁那儿,真说打扮打扮就成了天仙也不可能,不过比起在衡山王府小住那些日子,今日的韦婵确实有一种扬眉吐气后的光芒四射感。 “瞧不出来表姐若是男子,竟是个登徒子?”韦婵打趣了一句,又跟堂上其他人寒暄了会,见没什么有份量的客人,就对曹老夫人道,“祖母,还有会才开席,我带表姐去我屋里坐坐?” 曹老夫人巴不得孙女外孙女能亲近点,自无不应:“知道你们表姐妹要好,去吧去吧!” 表姐妹两个一块到了韦婵住的地方,这是韦家大房靠东南角上的一座绣楼,韦家这一代的女孩儿都住这里。不过韦婵是最小的女儿,上头姐姐全部嫁出去了,这会也就她一个人住。 “我这儿可没多少好东西,表姐将就些吧!”进楼后,韦婵命人沏上茶水,笑着道,“这百果糕倒是连姑姑都赞不绝口的,表姐您尝尝看!” 宋宜笑依言吃了一块,道:“甜而不腻,确实好手艺!” 她猜想韦婵拉自己过来应该有什么话要单独说,所以百果糕虽然确实味道很好,尝了一块也就住了手。 果然韦婵见状,使个眼色叫左右都退下,宋宜笑也让巧沁等人出去——清场后,韦婵就移到宋宜笑身边,拉着她的手,泪光闪闪道:“表姐,您可一定要帮我!” “你这是怎么了?”宋宜笑心里大致猜到几分,面上却惊讶道,“好好的你哭什么?有什么难处你倒是说呀,咱们是嫡亲表姐妹,能帮的我怎么会推辞?” 韦婵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按了按眼角,收敛了下情绪,才道:“我原是没脸求表姐的,可事到如今,我又没那份气魄去寻死,也只能厚着脸皮跟您开口了!” 宋宜笑责备道:“好日子里你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凭什么难处,你上有长辈中有兄弟姐妹,底下还有侄子侄女,这么多人群策群力,怎么都有法子解决的!” 这话说的好听,却是在暗示自己不过是韦婵众多亲戚里的一个,真是棘手的难处,可别指望太大。 “但这事儿恐怕就表姐帮得上我!”韦婵听了出来,顿时眼泪滚滚而下,凄凄楚楚道,“陆三公子瞧我不上,坚持想要退亲!您说这事要真成了,却叫我脸往哪儿搁?又叫我往后怎么办?我除了寻死,还能有第二条路吗?” 宋宜笑:“……” 她只道韦婵摆了韦梦盈一道,怕过门之后被亲姑姑仗着婆婆的身份往死里整,所以才想寻自己这表姐从中斡旋呢! 谁知道问题却出在了陆冠伦身上! “我虽然跟陆三公子见面次数不多,但素知他为人正派,你们的亲事都过了明路了,他怎么可能这样坑你?”宋宜笑深吸口气,冷静的问,“别说做表姐的说话不好听,不过你既然要我帮你,总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他这样不给你留面子吧?” 第一百零六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做不成亲哥哥,不是还有情哥哥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七章 做不成亲哥哥,不是还有情哥哥? 韦婵呜咽道:“我若是知道就好了——前儿个晚上他打发了人来,直接就说我配不上做陆家妇,教我识趣的话,就请长辈出面,寻个理由把亲退了。不然等他发作,怕是整个韦家都下不了台!” 宋宜笑闻言怔道:“哪有这样的事情?都过了明路的婚事,理由也没一个就要退?你仔细想想!” “都这会了,我要还犯糊涂,那岂不是自绝生路?”韦婵是真急了,索性离席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宋宜笑跟前,抱着她的膝哭诉道,“我之前是听了姑姑的话,在太妃的寿辰上,掐着他经过,刻意冲撞过富阳侯世子,想引他与富阳侯世子结怨。可那事情最后也没成,我就直接还席了!其他真的再没有了啊!” “娘呢?这事你可派人去问过娘?”虽然知道指望不大,但宋宜笑还是问了一句,“娘跟你好歹都是韦家妇,你要被退亲,娘脸上也无光,若知道此事,怎么也要替你问一问吧?” 韦婵苦笑道:“昨儿个我娘亲自去王府求见,可姑姑说陆三公子到底是元妃所出,我又是她嫡亲侄女,她也不好太帮我说话。娘再三恳求,姑姑才肯答应得空召见陆三公子,询问缘故。可是陆三公子给我的期限是五天,这五天里,姑姑却未必腾得出空啊!” 这话证实了宋宜笑的猜测:韦婵果然把韦梦盈惹上了! “她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何况你只是侄女?”宋宜笑心里叹了口气,暗想,“照我那亲娘的为人,在一个晚辈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不教训得你这辈子都难以忘怀才怪!” 但一出手就是退亲,这是真要把韦婵朝死路上逼了! 宋宜笑虽然不喜欢韦婵算计陆冠伦,到底是亲表妹,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下不忍,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道:“你实在想不出缘故,那我回去之后,看看夫君能不能约陆三公子一晤,帮你问问缘故吧!” 见韦婵连声道谢,命她起来,又说,“我会尽力,但也不敢给你打包票。如今朝中的局势,衡山王府那边是不大愿意跟夫君来往的,陆三公子肯不肯赴约,我也吃不准。”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对表姐都是感激不尽!”韦婵忙道,“表姐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不敢忘!” 宋宜笑到这会也知道,韦家如今设席庆贺,也只是存着万一指望在强撑了。 是以她吃了顿酒后,就谢绝了留客,匆匆返回燕国公府。 这时候简虚白还没散衙,宋宜笑回到后院,换了身家常衣裙,卸去钗环,就喊锦熏拿篦子来篦头发,自己则合目思索着韦婵这件事情要怎么办? “陆冠伦向来待我极好,从前出门,只要给四郡主、六小姐她们带了东西,从没少过我一份。他的婚姻大事被人算计,我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了,却冷眼旁观,这良心上实在难安!” 可韦婵同他定亲的消息又已经公布,真把表妹逼死了,宋宜笑也下不了这狠手。 她寻思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先设法约他见个面,问清楚是为了什么缘故不要韦表妹,再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吧!” 虽然她是衡山王府长大的,但与陆冠伦一没名份二没血缘,如今要约见,不经简虚白是不可能的。半晌后简虚白回来,宋宜笑不免格外殷勤,又是上前帮他脱下罩衫、又是递帕子的,热情得让简虚白频频皱眉。 最后坐到榻上,见妻子又捧了一盏淡绿茶汤上来,说是她亲手沏的峨蕊——简虚白终于忍无可忍,示意下人都出去,沉着脸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竟心虚到这地步?” 宋宜笑万没料到自己一番做低伏小,反而惹来怀疑,气得差点拂袖而去,思及答应了韦婵,才按捺住,愤然道:“照你这么讲,往后我还不能对你好了?” 当我很乐意讨好你一样! “看来你是有事求我?”简虚白反应极快,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禁玩味一笑,朝后靠了靠,把才呷了一口的峨蕊搁到案上,挑眉道,“那你这态度就不足够了啊,这做丈夫的归来,你这做妻子的帮忙递递拿拿、端茶倒水,都是应该的!” 他扫了眼妻子,“既然做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提额外要求,岂非没道理?” 我就知道你会拿乔! 宋宜笑暗暗咬牙,不情不愿的走过去,郁闷的捏了拳给他捶肩——没捶几下,简虚又又说坐了一天腿酸了,她只好绕到前面,半跪下来给他揉腿;揉完腿之后事情还没完:姓简的表示天干物躁,在班房里闷得头疼,要把头发散开,也篦上会儿。 “现在可以听我说事情了吧?”宋宜笑忍着气给他篦了好一会儿头发,把如墨青丝梳理得光滑似绸,从她半跪在榻上的角度看,宛如流淌直下的水流,黑鸦鸦的铺了大半张软榻。发间偶尔露出的一抹脖颈,愈显白皙,如玉如雪,终于忍无可忍的问。 “说什么?”跟她方才喊锦熏篦头发时一样,合着眼惬意享受的简虚白,闻言终于睁开眼,眼底笑意闪过,却故作茫然道,“到饭点了吧?咱们不要叫开饭了么?” 宋宜笑捏紧篦子,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片刻,忽然把篦子朝后随手一扔,朝前一扑,整个趴到他背上,双臂顺势缠住他颈项,微微偏头,朱唇自他腮侧轻擦而过——这一串动作让简虚白先是一怔,继而嘴角立刻勾起,心想:“傻了这么半天,可算是开窍了!” 谁知宋宜笑跟着就是一口咬在他颈上! 可怜简虚白沉浸在妻子主动亲近的欢喜之中,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没什么经验,亲得急了点,心情大好之余,竟是一点没觉得痛,反而配合的把头扬了扬,方便她下口。 宋宜笑一直咬到舌尖尝到腥味,才黑着脸起身,正要继续跟他撕,却见丈夫转过身来,不见半点怒色不说,竟是口角含笑,愉悦之情简直能从眼角眉梢流淌下来的那种——她自然是一头雾水,待要说话,简虚白却已伸臂揽住她肩,微微使力,就翻身将她压在榻上,肆意亲吻…… 好半晌后,简虚白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起身时不忘低问一句:“你今儿方便了么?” 见宋宜笑喘息着摇头,他脸露失望,但俯身又亲了亲她面颊后,又露出笑色,将她搂到怀里,语气温和道,“你方才要说什么事来着?” “你能约陆三公子出来见个面么?”宋宜笑对他态度的转变莫名其妙,心里给他记了个“喜怒无常”,但如今听他主动问起,自然也不会客气,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道,“有人用他的名义给我表妹送信,说不愿意这门亲事,着我表妹设法退掉,不然撕破了脸,大家都没好处,对表妹尤其的不利。我不忍见表妹没个好下场,就答应帮忙,设法探探他口风!” 韦家今天设宴庆贺结了门好亲事,这事简虚白当然是知道的。因宋宜笑之前没有要他陪同的意思,他又要忙徐惜誓的事,且也不当休沐,就没有去。 这会听妻子讲了来龙去脉,就低笑道:“我当什么事,据我对陆冠伦的了解,可不像是能做出来这样事情的人。你有没有问问你表妹,那送信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究竟是不是陆冠伦跟前之人?别是其他人不欲她嫁给陆冠伦,设法坑她的吧?” “原本我也这么想。”宋宜笑苦笑了下,道,“但我表妹说,接了这个消息后的次日,她亲娘——就是我大舅母,亲自赶到衡山王府跟我娘说了这事,我娘却证实了那人确实是陆三公子所遣!你说这还能假吗?” 简虚白闻言,沉吟了会,方道:“我说句实话:你那表妹,或者你那大舅母,是不是得罪了岳母?” 见宋宜笑含糊以对,心里顿时有了数,轻笑道,“那么那信还真未必是陆冠伦派人送的,恐怕是岳母想教训一下韦家吧?毕竟过了明路的婚事,无论以什么理由解除,对女方来说都是件没脸的事。只看咱们义姐就是个例子——陆冠伦向来仁厚,只要你那表妹没做亏心事,他怎会如此无情?” 听他这么一说,宋宜笑想想也是,不由长松口气,展颜道:“要真这样那可就太好了!不过这么大的事,还是跟陆三公子通个气,问清楚才能安心!” 简虚白笑着应下,看妻子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在她颊上亲了亲,调侃道:“瞧你这如释重负的模样,我还道是何等大事呢!” “对我来说可真是大事!”宋宜笑娇嗔的推了他一把,正色道,“韦婵是我亲表妹,纵然有些小心思,却也是人之常情,我肯定是不忍心她前途被毁的;可陆三公子待我也不薄,叫我为了表妹去坑他,我也做不来这事!所以最好当然是误会一场!否则我怎么能不左右为难?” “他对你不薄?”简虚白闻言,语气就微妙起来,“怎么个不薄法?” 宋宜笑这会正心情放松,听了这话却没多想,傻呼呼的把陆冠伦从前对自己的照拂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悲剧的是,她这会的姿势是被简虚白搂抱着靠在他身上,头枕着他胸膛,自然看不到他神情。 所以宋宜笑压根没发现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黑,末了还特别惆怅道:“我有段时间非常羡慕四郡主与六小姐,倒不是别的。就是她们能有三公子那样好的哥哥,三公子虽然也拿我当妹妹待,但我到底不是他真的妹妹……” 简虚白听到这儿,简直就是忍无可忍,冷笑出声,打断道:“你想要陆冠伦做你哥哥,那还不简单?亲哥哥没指望,不是还可以做情哥哥?!” “……?!”宋宜笑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对,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已被简虚白推开——他寒着脸站起身,整理了下被压皱的袍衫,眼角瞥见妻子不知所措的样子,越发心火上升,冷笑着道:“我道你今天做什么这么殷勤,合着心疼表妹不过是个幌子!你真正担心的是你那情哥哥受了委屈吧?!” 宋宜笑本来还想好好跟他讲的,闻言脸色瞬间铁青:“我要真想他做我情哥哥,还轮得到你娶我?!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这下好了,简虚白勃然大怒:“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区区一个王府公子,也敢跟我争!你试试看你就算叫他明媒正娶了,我想要你他保得住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宋宜笑愤然道,“我同他压根就没有什么!不过是早先很受他照顾……” “照顾到你心里去了?”简虚白其实也知道妻子跟陆冠伦之间应无私情,一来陆冠伦的品行人尽皆知;二来宋宜笑又不是真的傻子,她要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儿,一准掩得结结实实,怎么可能主动在他面前提起? 但气头上难免口不择言,这会就故意道,“不然做什么成了亲也念念不忘?!你对我这个结发之夫有没有这样心心念念过!”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心想说的——他就是吃醋了! 可宋宜笑才给他下了“喜怒无常”的结论,这会也是火头上,怎么会认为事情这样简单?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简虚白,一字一句都宛如在冰里淬过,冷到沁入骨髓:“你既然怀疑我不忠,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我保证马上就走!免得脏了你的府邸!” 第一百零七章 做不成亲哥哥,不是还有情哥哥?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当我死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当我死了?! 简虚白怒极反笑:“休书?” 他蓦然转身,将刚刚站起来的宋宜笑推得跌坐回榻上,弯腰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则抚上她的面颊。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宋宜笑光滑幼.嫩的肌肤上流连片刻,最终停在她眼角,轻拨了下卷翘的睫毛,方微笑着道,“看你压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竟然还敢跟我要休书?!” 宋宜笑想起他上回的“暴毙”之语,脸色阵红阵白,冷冷望着他不作声。 “不服?”简虚白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姿态亲密,笑容灿烂,眉宇之间的阴狠却浓烈宛如实质,“你不服有用么?我一句话,你以后都出不了这个府邸!想好吃好喝,当家作主,你以为离了我,还有过这样日子的指望?!” 他起了点身,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唇瓣柔软却冰凉,轻笑着道,“有道是事不过三,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跟了我,就别再有‘改嫁’这样的妄想!你若是聪明,就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三次!” 简虚白神情极是可怕,语气却越发温柔,“你记住了么?嗯?为什么不说话?”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宋宜笑合上眼,眼角一滴清泪滑下,她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道,“你满意了么?” 简虚白含笑颔首:“乖!” ……他脸上的笑容在出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正迎上来的纪粟暗吃一惊,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吞了下去,只行了个礼,就静静跟上了他。 主仆两个到了书房里,简虚白翻开公.文批了几份之后,情绪总算稳定了些,纪粟才敢提醒:“公爷,明日还要上朝,您这伤,是不是……上点药?” 简虚白一怔,顺着他视线摸了把颈侧,心头隐约有了猜测,令纪粟找了面靶镜一照,果然是两行清晰的牙印,勉强按下去的怒火再次腾起——“砰”的一声,将靶镜直接砸到了地上,犹不解气,阴着脸半晌,对战战兢兢的纪粟吩咐:“从今日起,不许她再出门!” 纪粟知道这个“她”指宋宜笑,心头暗暗叫苦:“自从这位奶奶过门,公爷宠得跟什么似的。这会正在气头上,要给奶奶颜色看,我若不照办,公爷必不轻饶;若照办了,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日后奶奶诉说起委屈来,公爷恐怕又要拖了我去顶罪!” 他想着自己伺候简虚白多年,尤其是在乌桓那几年,主仆好歹共苦过。可跟宋宜笑却只有主仆之名而无主仆之情,女子又普遍心胸狭窄些,还是不要得罪主母的好。 于是咬了咬牙,提醒道:“这个月十九是卓公子生辰,二十八是寿春伯夫人芳辰,奶奶才过门,若不亲自到的话,恐怕会惹议论。” “那这两天例外!”简虚白冷着脸道,“其他日子叫她给我乖乖待在后院,哪里都不许去!” “可是既然要贺生辰,总该备些礼吧?”纪粟委婉道,“再者,奴婢方才忘记说了:二十二是司空家二小姐嫁与梁王殿下的好日子,奶奶与司空家二小姐虽然没什么来往,可跟没了的司空大小姐却是闺中好友,司空家大小姐去了才没多久,司空二小姐又是代姐出阁,奶奶哪能不去捧个场?” 简虚白闻言想了一会,却冷笑出声道:“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见纪粟还想替宋宜笑说话,他不轻不重的搁下手里的一本公.文,似笑非笑道,“你这么替她着想,索性我把你送给她好不好?” “奴婢知罪!”纪粟吓得赶紧跪了下去。他虽然怕得罪宋宜笑,却知道简虚白的信任与倚重,才是他能在燕国公府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这会听出简虚白动真怒了,哪敢再违逆他? 简虚白冷笑道:“下次再犯这样的糊涂,就收拾东西滚去后院听命吧!”见他唯唯应了,方哼道,“跪着做什么?没见我这茶已经凉了?” 看着纪粟连滚带爬去外间沏茶,他微微眯了眯眼,暗忖:“纪粟说得没错——司空家二小姐出阁,她怎么都要去捧场的。我偏偏就不放行,不怕她不来求我!” 简虚白给妻子挖坑时,宋宜笑正阴着脸吩咐:“摆饭吧!” “可是……”方才简虚白下令清场,两人单独相处了好一会,下人们只道少年夫妇食髓知味,都避得远远的,所以基本没看到简虚白出门之后就沉了脸的那一幕。但这会已经是饭点了,简虚白竟去了书房,宋宜笑也没等待的意思,再笨的人也品出味来,这两人怕是掐上了。 锦熏因为是打小伺候宋宜笑的缘故,这会被公推出来说话,“公爷还没回来呢,要不要打发人去问一声?” “他忙,让厨房给他留饭就是。”宋宜笑淡淡道,“我饿了,先把我那份摆上来!” 锦熏偷眼打量了下她神情,对同伴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恭敬称是。 宋宜笑独自用了饭,又沐浴更衣,出浴房后,听下人来报说简虚白已经在花厅用饭了,权当不知道,径自回房安置——简虚白收拾好后,回到内室,看到她抱着被子面里而卧,虽然听呼吸声显然没睡着,却从头到脚写了“别来打扰我”,倒也不意外。 只冷哼一声,心想:“你现在不理我?等到你要出门时,看你怎么求我!” 他沉着脸宽衣解带,在妻子身畔躺下,看了会她背影,深觉这么睡很没面子,果断的翻个身,也把背对着她,才恨恨睡去! 却不知道宋宜笑这会正在苦思冥想:“之前一直以为这人还算大方,谁想只是表象!稍不如意,就要给我立规矩!如今虽然只是威胁,还没有拿我怎么样。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越来越苛刻?若一味顺从下去,长此以往,岂不是成了他的傀儡也似,喜怒哀乐都要围着他转?” 尤其简虚白这会还专注于公事,没什么花花心思;万一他以后再有个心头好,那心头好再挑拨挑拨,自己这日子还能过吗? 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所谓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我上一世可不就是因为被困内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才落个含冤而死的下场?这辈子看似景况比前世好,但一生荣华也不过系在简虚白身上,他对我好,我才能好,他对我不好,那我就好不了!” 再长远点想,万一太子不敌魏王、赵王,卫冕失败,简虚白肯定也要落魄——在丈夫手里没好日子过,丈夫悲剧了还要陪着凄凄惨惨切切,真是想想就要一口心头血! “必须想办法找退路!”宋宜笑暗暗捏紧了拳,“亲爹亲娘都不可靠呢,何况是丈夫?!”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宜笑接到苏家姐妹的拜帖后,自然不会再顺着简虚白的意思闭门不纳,不但一口答应,且打算热情招待——纪粟苦着脸想劝,她却冷笑着道:“夫君只说不让我出门,又没说不许我在家里招待女客!你要是不放心,待会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个位子,让你从头盯到尾?!” 纪粟暗暗咽了把泪:“奴婢不敢!” 所以说,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这家不和,底下人在夹板气之下战战兢兢都来不及,还有心思管什么兴旺不兴旺! 宋宜笑可不理会纪粟的委屈,她如今下定决心要找退路,脱离简虚白的辖制,自然要广泛结交,好掌握时局、积累人脉。不然成天在家里坐着,难道机会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苏家姐妹不知道这番内情,见拜访得顺利,苏少菱心下就觉得二哥的目的应该不难达成:“若燕国公没跟这宋奶奶说到朝局之事,足见两人之间果然是有问题,所谓恩爱只是装给外人看,如此要拉拢这宋奶奶自然是大有机会。” 如果燕国公明明跟妻子说了,宋宜笑却依然把她们迎入府中,这就说明要么两人之间还是感情有问题,要么就是宋宜笑的性情过于绵软,不会拒绝人,那破绽亦是大大的有。 总而言之,宋宜笑的招待,让苏少菱看到了拉拢她的希望。 “燕国公虽然容貌不俗,身份也高贵,可不能人道,终究难称丈夫!”苏少菱品性不坏,肯帮哥哥来挖简虚白的墙角,也是因为,“偏宋奶奶已经过了门,以她的出身,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若二哥之计奏效,届时赵王取代太子,燕国公必然也将失势——帮宋奶奶和离,另觅良人,倒也是件积德的事!” 苏少菱这么想着,对宋宜笑除了存心笼络之外,更有一重同情,态度越发温柔。 她们姐妹今天过来,打的旗号是就苏少茉在桃李楼那次的言语无状,前来请罪——宋宜笑自然是连说不敢当,道自己早就忘记那回事了。 两边客套了半晌,苏少茉忽然就问:“我听说燕国公早就递了请封发妻为诰命的折子上去,为何方才下人仍旧唤您‘奶奶’?” 这其实是苏家姐妹今天过来时预备的见面礼,苏少菱向来温柔知礼,这样唐突的话就交给了苏少茉开口。 “听夫君说,礼部近来事务繁忙,想是一时间没顾得上?”宋宜笑果然没怀疑,只留了个心眼,不让人说她对夫家表舅有意见,笑吟吟道,“等等也没什么。” “下个月长兴表妹下降,礼部倒也确实忙。”苏少菱圆场道,“过后应该就能下来了。” “国公的发妻,封国夫人,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苏少茉则快言快语道,“裘世叔御下也忒宽厚了,连这样的事情也要拖延——也不想想,长兴表妹下降时,诰命道贺,宋奶奶的席位要怎么排?尴尬不尴尬的?” 就提出,“明日我们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要不嫌弃,我们替您跟皇后娘娘提一提?” 宋宜笑这才会过意来,她如今正要物色新的盟友呢,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示好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爽快点头:“那就有劳两位了!” ……这天简虚白回来,得知经过,气得把特意绕去桃李楼买的无心炙都扔了:“她急着要诰命不会跟我说,我请娘去催,请皇外祖母去催,裘漱霞那老匹夫敢不应?!宁可求才认识的苏家姐妹也不来求我,这分明就是当我死了!?” 纪粟跪在地上扯着他袍角一迭声的“公爷息怒”,心里苦得跟被塞了一大把黄莲也似:“这两个小祖宗,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收手?!” 还有下人过的日子吗???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当我死了?! 第一百零九章 求、不、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零九章 求、不、闹! 后院里,宋宜笑穿着家常的红襦白裙,一条鹅黄百花披帔半挽半垂,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榻头;一头青丝松松绾了个堕马髻,斜插着从桃李楼隔壁铺子买的玉翎管簪子。 银丝攒的簪头,在西窗外投进的一抹夕阳下,折射出万千光华,闪耀得锦熏眼都不大睁得开,只得把头再低一点:“……纪粟快要拦不住公爷了,奶奶当真不去劝一劝吗?” “他现在怒火正炽。”宋宜笑嗤笑了一声,道,“纪粟是打小伺候他的人了,若也劝不好,我这个进门没几天的,去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平白受一顿气,却是何苦来哉?” “纪粟到底只是一介奴婢,哪能跟您比?”锦熏知道她在找借口,急道,“再者公爷向来心疼您,您若去了,他不定就不生气了呢?” 又小声道,“您要不去,公爷怒意难消,等会回来这边,那还不是得跟您说吗?” 别忘记您可是要跟他同床共枕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我这会过去给他发作一通,待会安置,他难道就会给我好脸色?”但宋宜笑早就想好了,“与其挨上两回瓜落,还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左右只要过一次关呢?” 那也得能过关啊! 锦熏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您现在不去哄,待会还哄得好吗?!” 她正急得几欲吐血,万幸栗玉匆匆进来,禀告道:“奶奶!裴家五小姐来了,公爷请您立刻去前头迎接!” “义姐?”宋宜笑立刻翻身坐起,“据说裴大学士从她被婆婆收为义女后病倒,一直没痊愈,她这会过来,难道……” 以最快的速度拣了套见客的衣裙换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头时,裴幼蕊已经被迎到花厅奉茶了。 宋宜笑进门时暗吃一惊——裴幼蕊先遭公主横刀夺爱,又遭亲爹卧病,这种情况下,无论她怎么憔悴,都不足为奇。 但这会坐在客位上浅啜茗茶的女孩儿,虽然比上回见面时明显消瘦了一大圈,却仪容齐整,神态平和,顾盼之间目光炯炯,通身的大家风范,不见丝毫落魄沮丧。 “难道裴大学士已经康复了?”宋宜笑见状,只道她是来报喜的,还奇怪,“喜讯不比丧讯,早一点晚一点都无妨,这都傍晚快宵禁了,义姐怎么还亲自来了?” 转念又想,“大约是怕明早简虚白不在?” 她思索之际已上前给裴幼蕊行了礼,裴幼蕊忙抬手扶了一把,温和笑道:“今儿打扰你们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宋宜笑忙道,“都是自家人,说打扰可就太见外了!” 裴幼蕊闻言笑了一下,没再客套,直言道:“我这回来,是有事相求。” “姐姐请说!”宋宜笑与上首的丈夫异口同声道。 “爹的病一直不见好,前儿个有位老大夫说,许是跟不惯帝都水土也有关系。”裴幼蕊提到父亲病重时,目光微微闪了闪,方显出几许异样,但转瞬又掩去,依旧是温和又大方的模样,“建议爹回故土颐养些日子,或者也就好了!所以爹决定致仕,带我回幽州去——十天后就走,许多产业来不及处置,所以想托你们帮忙代为料理,不知道可以么?” 简虚白夫妇交换了个眼色:裴家追根溯源,确实是前朝名门幽州裴的后嗣,问题是裴荷这一支,从祖辈就在帝都落脚,除了大祭之外,就没回去过桑梓,这会说什么不惯帝都水土,分明就是幌子! “下个月初六就是长兴公主下降简夷犹的日子,虽然说人人都道公主不义,裴幼蕊无辜,可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沦落到被上上下下同情怜悯的地步,也实在待不下去这帝都了。”宋宜笑心下唏嘘,却也无能为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裴世伯已经多年没有回去幽州了,想来那边的祖宅一时间也不好住人。”简虚白对于这事也有点措手不及,沉吟了会,方道,“几位世兄眼下又都在外放的任上,帮不上忙。只姐姐您陪世伯返乡,世伯又还没痊愈,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他也知道裴荷想致仕,大半都是想让女儿换个环境,不敢很劝,只试探着斡旋,“要不,这都十月了,等过了年,我告个长假,陪您跟世伯走一遭?” “你们两个都不是外人,我就说实话了。”裴幼蕊听了这话,沉默良久,才涩声道,“下个月初六的那件事情,老实说我是已经放下,不在乎了。可爹他……” 话不用说完,简虚白夫妇已是默然。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除了极少数奇葩外,大部分做父母的,对于亲生骨肉,向来都是不吝疼宠。 子女受了委屈,父母往往比子女更生气更怨愤更无法释怀。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裴幼蕊能原谅的,裴荷却未必能够做到。 “也是我不好,前些日子一个疏忽,叫一个不懂事的小丫鬟,把那事透给了爹。”裴幼蕊坐姿端庄,神情依然平淡,眼中却渐渐沁出泪水,“爹当时就吐了血!我请了太医院院正亲自出手,才稳住病情!可院正开完方子之后,特特把我喊到外间叮嘱,爹是再受不得刺激了!若再留在帝都,帝女下降这样的大事,鼓乐声何其喧嚷?在建的长兴公主府,与我裴家也才隔了两条街而已!到那一天,万一爹他听到……”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简虚白看着妻子将帕子递过去,撇开头时亦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来让裴家父女继续留在帝都的话。 他举手遮额,合目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既然如此,那姐姐还有什么话,请一并吩咐了吧!” “也没有什么了。”裴幼蕊勉强笑了笑,“爹的意思是,我上头几个哥哥,资质都是平平,将来未必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但帝都的宅子,是我祖父那会传下来的,总不好卖掉。所以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往后还请你们帮忙照看下。” 至于其他产业,“帝都没主人在,那些掌柜、庄头虽然都是做了多年的老人了,却也未必个个可靠。我想着不如都卖掉——总比被他们日后做假账昧掉的好!” 她有些歉然,“只是兄嫂都不在帝都,爹身边只我一个,所以走的时候,我得把得力之人全部带上,根本留不下人来弄这些。这些日子又得赶着收拾行装,思来想去,只能托付你们了!” 简虚白一一答应下来,见裴幼蕊长松口气,就待要告辞,知道她挂心裴荷,宵禁又在即,不好挽留,只得叫宋宜笑:“去库里取那两支白玉金参来!” 这是燕国公府最后两支白玉金参了,不过他们夫妇向来安康,却是裴荷更需要。 简虚白又说:“世伯吃的药,那些不常见的,姐姐列张单子给我。我趁这几天筹集一些,你们走时带上,也免得届时不方便。” 裴幼蕊对这两件都没推辞,只感激的点了点头。 等白玉金参拿来后,夫妇两个一起送了她出门,目送良久,才心情沉重的回到后院。 这会也没心思吵架了,饭都顾不上用,开始商议此事如何处置:“义姐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裴大学士是真的不能继续待在帝都了。” “可现在已经是十月,帝都都冷了,何况幽州比帝都还要往北?”宋宜笑有点担心,“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天寒地冻的,义姐一介女流,裴大学士还病着,这一趟路可是难走!” “我倒想劝他们去江南,可裴家那几位世兄都只是举人,老实说也没什么才干,所以任职的地方无不荒僻遥远,就没一处适合颐养的!”简虚白捏了捏眉心,心烦意乱道,“明日你去娘那儿,跟她好好说一说这事——能说多委屈就说多委屈!能说多可怜就说多可怜!争取把娘说到泪流满面愧疚不已!” 宋宜笑:“……”亲儿子? “然后你跟娘说,给义姐随便哪个兄长调去江南任职,咱们才有借口请他们父女去江南颐养——虽然说他们这会离开帝都,无论去哪都是极落魄的,可这季节往南走,总比往北走好吧?”简虚白面色阴沉,“金素客向来傲气,连皇舅都敢顶撞,这种徇私之事,咱们去跟他说一准没用!如今时间又迫在眉睫,娘亲自出面,倒还有一线指望!” 宋宜笑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郑重颔首:“我一定尽力!” “拿饭吧!”简虚白摆了摆手,唤进下人。 因着裴幼蕊的到来,两人之间原本无可避免的一战随之烟消云散,下人们长松一口气之余,都是暗暗庆幸。 不过不掐归不掐,却不代表和好。 晚上安置时,两人少不得相敬如冰一回。 但即使是这样——次日一大早,简虚白起身时,还是不忘记把妻子摇醒! 当然,他也没忘记两人还在吵架,所以确认宋宜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后,却没像之前一样对她使唤来使唤去,只阴着脸,冷冷俯瞰着她,一言不发。 还没反应过来的宋宜笑与他茫然对望。 半晌,前者才醒悟过来,无声叹了口气,翻身下榻,取来官袍服侍他穿戴。 这天早上夫妇两个配合默契,却依旧不肯说话,让上来伺候的下人又一阵提心吊胆,简直想全部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求求他们不要再闹了! 只不过下人们的怨念,主人们压根没感觉到。 宋宜笑强打精神送走丈夫,回房倒在榻上补了大半个时辰的觉,才重新起身梳洗,命人驾车赶去晋国长公主府。 这时候是巳初,照理来说,除了病人,都应该起了。 可宋宜笑被迎进后堂后,招呼她的内侍却一脸为难的禀告:“殿下昨儿个太累了,这会还没起,还请四奶奶少待,奴婢进去说一声!” “既然娘乏着,怎好打扰?”宋宜笑忙道,“我等着就是!” 那内侍还没说话,门口日影一闪,却是简离旷大步走入——宋宜笑自然赶紧起身,给公公请安。 “起来吧!”简离旷淡淡看了她一眼,在上首落座后,方道,“不必拘礼。” 宋宜笑以为他是来找婆婆的,自己请个安也就是了,谁想简离旷待她起身后,却道:“我听说晋国跟你要一批人手,你答应了,却一直没送过来?可是有什么难处?” ——合着是来给简夷犹要人的! 第一百零九章 求、不、闹! 第一百十章 坑公公的儿媳妇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章 坑公公的儿媳妇 宋宜笑虽然知道公公跟丈夫之间颇有罅隙,扣下简夷犹人手这个决定,还是简虚白亲自作的。但媳妇跟儿子到底不一样,血脉亲情搁那儿,再怎么闹也有斡旋的余地,儿媳妇可没这样的好待遇,一句“不贤不孝”,休回家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这会自不敢怠慢:“回爹的话:上回答应娘之后,媳妇回家去就请了府中管事一道商议,但大管事给的名单人数众多,媳妇又才过门,想着这已经是年底了,若把人全部抽走,出了什么岔子……” 谁想她话还没说完,简离旷就寒着脸打断道:“怎么你就想着你们小夫妻两个过日子,全不管你们娘这儿要人?既然如此,当初还答应了做什么?只道你是个守信的,这边就没再招人,如今好了,你只说不做,累你们娘这儿一摊子事情没人接手,这像什么话!?” 要不是简虚白透过底,知道他这会是在替简夷犹出面,宋宜笑还真以为公公多么心疼婆婆呢! 她心下有些委屈:“你要拉偏架,直接去跟你儿子说啊!欺我这个儿媳妇才进门又没个好娘家吗?” “爹误会了!”宋宜笑腹诽归腹诽,到底不敢当众得罪公爹,心念转了转,就道,“媳妇哪敢骗爹跟娘呢?实在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这才耽搁了,还请爹明鉴!” 简离旷冷笑道:“这几日非年非节的,你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您不知道,昨儿快宵禁时,义姐特特到燕国公府说了件事情。”宋宜笑细声细气的讲了裴家父女要回老家的事儿,摆出一脸难色道,“夫君公务繁忙,义姐所托之事,自然着落在媳妇身上!可爹您也晓得,媳妇年少,以前也没经手过这类事情,怕卖少了叫义姐吃了亏,回头传了出去,又怎么对得起裴家?今儿正要来请教娘呢!” 听到“怎么对得起裴家”,简离旷脸上肌肉一抽:这话里的指桑骂槐当他听不出来? 毕竟裴家之前好端端的,沦落到今日,非但堂堂大学士卧病多日命在旦夕,连帝都都待不下去要返乡,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简夷犹抛弃裴幼蕊去尚主吗? 这会宋宜笑抬出要替裴家奔走,所以才顾不上其他事,简离旷明知道她是扯个幌子,却也不好说什么,脸上赤橙青绿黄蓝紫了好一会,才僵硬道:“裴大学士正当壮年,这就致仕,实在可惜。且他身子不好,在帝都的话,延医问药也方便,何必非要回幽州?” 宋宜笑心想,这还不是你现在那准儿媳妇作的孽? 嘴上则道:“媳妇听义姐所言,乃是裴世伯思念故土。” 简离旷不自然的抚了把短髯,道:“我知道了——这样,裴家那些产业,就让你们娘买下来,按市价给高一成,我想你们娘是不会有意见的。” “夫君原本也是想这么做的。”宋宜笑叹道,“可义姐不肯,说若是这样,她宁可不卖了。” ——这番话倒不是裴幼蕊说的,而是昨天她走之后,宋宜笑也这样提过,被简虚白一口否决:“要不是义姐担心裴大学士的身体,急着离都,委实抽不出人手,你道她肯来求我们?简家负了她的这件事,岂是多给点银子能补偿的?这么做跟打裴家脸有什么两样?!” 裴家虽然权势不如简家,可也不缺那几个银子! 简离旷闻言皱眉,尚未想到其他说辞,之前趁他们说话之际入内禀告的内侍却出来了,道:“殿下起了,过会就出来,还请驸马与四奶奶稍待!” “我想起来有点事情,先走了。”简离旷听了这话,想了想,却起了身,走之前不忘记叮嘱宋宜笑,“忙完裴家的事,莫再拖你们娘那儿了!” 宋宜笑恭敬称是,心下却打定主意,回头把事情扔给简虚白——让他们父子掐去吧! 她一个人等了一会,方见四名彩衣丫鬟簇拥着晋国长公主出来。 正要上前请安,长公主身后却又转出一个跟简虚白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修眉俊目,腿长腰窄,襕衫外松松披了件氅衣,长发要束不束的散在肩头,殷红的唇角微微挑起,笑吟吟的四下一望,就问:“驸马呢?” 之前那内侍躬身答:“驸马方才想起一事,先走了。” “那还真是巧!”那少年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他专门来的等我呢?特特早点出来,免得他等急了。” “你理他呢?”长公主对他显然非常纵容,任凭他旁若无人到这会,才轻咳一声,对宋宜笑微微颔首,“阿虚媳妇来了?正好我这小厨房里今早才炖的燕窝,你陪我一道用一盏。” 宋宜笑见婆婆没有介绍那少年,自然不会没眼色的问——事实上她这会压根不敢朝少年那边看,垂着头谢过了婆婆的好意。 不想她们婆媳心照不宣,那少年却不是识趣的人,见这情形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施施然在宋宜笑对面落座,大大方方的打量她几眼后,对长公主道:“姨母,你这媳妇却是秀美。上回紫浮跟我说阿虚眼力也就那么回事,我还信以为真,这回亲眼看到了,才知道那小子又扯谎了!” 宋宜笑才端起的一盏热茶,闻言差点直接倒在自己裙子上! 长公主也被那句“姨母”弄得面上微微一红,再次咳嗽一声,委婉道:“阿虚媳妇一早上过来,应该是有事吧?” 那少年也不知道是听不出来她的逐客之意,还是听了也无所谓,依然稳稳坐着,笑道:“姨母还没给阿虚媳妇介绍我呢,回头撞见了,自家亲戚都不认识,岂不荒唐?” 他也不管长公主五彩缤纷的脸色,以及宋宜笑几欲吐血的神情,自我介绍道,“我姓姬,双名明非,是姬紫浮的堂兄。如今在工部任职,往后若有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打个招呼就好!” “……姬表哥好!”宋宜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完全是崩溃的——那姬明非却一派云淡风轻,还端着表哥架子赞了她几句,才志得意满的扬长而去! 他走之后好半晌,堂上都寂然无声。 良久,长公主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率先反应过来:“你们这位姬表哥父母早已过世,没人管束,养成了不羁狂放的性.子,你们姨父也拿他没办法。念着亲戚的份上,莫要跟他计较。” 宋宜笑木然点头,脑中一片混乱,只想着:怨不得公公刚才要走! 她以为简离旷是专门来找她要人的,被她抬出裴家挡回去,自然就不想留了——谁知却是怕跟姬明非掐起来,在儿媳妇跟前丢了脸! 话说她是不是无意中坑了公公一把? 心潮澎湃间,宋宜笑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提起正事:“娘,昨儿个傍晚,义姐去了燕国公府!” 她来之前,是照简虚白的吩咐,酝酿了无数催人泪下的说辞,务必要把婆婆说到当场嚎啕出声的——无奈经过姬明非闹的这么一出,她这会还能稳稳的坐在这里说话,就算有城府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竟是干巴巴的把经过说明,直截了当的提出希望婆婆能为裴家疏通下,否则天寒地冻的让人家老父弱女踟躇返乡,实在太可怜了。 好在晋国长公主对裴家也是心怀愧疚,虽然儿媳妇的说辞不算精彩,她也听得连连叹息,道:“阿虚这主意不错,既然裴家定要离开帝都,这时节确实是往北不如往南。” 这事说完后,宋宜笑想起公公方才的催逼,就主动向婆婆请罪:“当初答应了娘,原本数日后就该把人送来的。无奈年底了,庄铺上都在算账,夫君怕媳妇才过门心里没底,就说把人暂留一留,待账目核对完了,再遣来娘这儿——原以为娘这儿不急着用人,方才听爹说起,才晓得竟误了娘的事!媳妇……” “他刚才在这里催你了?”晋国长公主忽然打断她的话,皱眉道,“怎么说的?” 宋宜笑愣了愣,道:“爹就说娘您这儿正缺人,让媳妇早些把人派过去,免得误了您的事儿。” 天地良心,她这么说时真的对公公没存半点恶意,就是想着上回要人是婆婆亲自开的口,既然公公亲自出面催促,那婆婆一准也是记着的。 既然如此,场面上也该有个解释不是? 谁想晋国长公主闻言竟是冷笑连连:“我要人又不是他要人,我都没开口,他跑出来催什么催!” 就对宋宜笑道,“你不要理那老东西的话!我急着要人时自然会跟你说,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给我当家作主!” 饶是如此,长公主还觉得余怒难消,拍案道,“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宋宜笑:“……” 她感到,自己好像又坑公公了? 这天宋宜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晋国长公主府——连专门给小姑子带的礼物,都是在快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只能交给送她的长史薛世仁代为转达。 回到燕国公府后,宋宜笑在榻上靠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方问起裴幼蕊昨晚托付的事情。 巧沁上来禀告:“方才裴五小姐已将三只箱笼送到门上,奴婢使人抬到了花厅,派人看着。奶奶若是不累了,随时可以过去核对。” 犹豫了下,又说了件事,“方才赵妈妈派人递了信来,说庆春姐姐跟付俊昌过不下去,打算和离——赵妈妈的儿子媳妇却不赞成,赵妈妈想让庆春姐姐和离之后,在咱们府里弄份能住下来的差事。” “这种小事,让妈妈瞧怎么安排方便就好。”宋宜笑知道赵妈妈这是怕女儿回娘家后,受兄嫂的气,还不如弄到燕国公府来,有自己的面子照顾,也免得子女不和——凭这乳母的忠心,宋宜笑自无不允。 第一百十章 坑公公的儿媳妇 第一百十一章 婆婆确实挺忙的!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一章 婆婆确实挺忙的! 宋宜笑领着巧沁等人到花厅,看了箱笼上封条无误,方叫人打开。 这三口箱子,一口放着地契、房契;一口装了珍玩古件;最后一口却是琳琅满目的珠翠之物。 裴家祖上是显赫数朝的世家,史书记载的名门望族,自前朝科举兴起,才逐渐败落。但作为嫡支,又没出过太剽悍的败家子,是以底蕴仍存。 多少年的积累,当然不可能是区区三口箱子能装下的。宋宜笑估计,这些应该是裴家自本朝定鼎以来,在帝都所置。 虽然如此,也足够巧沁等下人咋舌了:“裴家竟是这样豪富?” “人家数代积累,岂可小觑?”宋宜笑略作检视,心知后两口箱子里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够寻常富贵人家做传家之物了,也非常惊讶。 但转念想到上回在简离邈处所见,也就释然了,“这些东西我瞧着比上回在三叔那儿看到的还差一点,真正顶尖的恐怕早就送回幽州了!” 别看裴家现在权势不如简家,要论祖上,裴家世代官宦;简平愉幼时可贫困得紧,他又爱惜羽毛,权倾朝野那会也号称“清廉”。所以宋宜笑觉得简离邈能有那一屋子连城之物,裴家现在送来这三口箱子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说为什么燕国公府没这样的富贵气派,库房所藏别说比简离邈那,比这三口箱子也差得远,应该是简离旷与晋国长公主都还在世,还没给子女分家的缘故吧! 她给丫鬟们略说了几句在简离邈府中所见,待众人的震惊之情散去,又许诺以后若有机会,会轮流带她们去简离邈那开眼界,就开始做正事了:先叫人把每一件东西都拿出来,与随箱子送来的名册一一对照。 核对无误后,再把东西原样收入箱中,重新上了封条,这才吩咐:“先放到库里去,明儿个着人出去分头打探行情,再派人去把那些地契、房契的具体情况与我弄清楚了来报!” 这么多东西一口气卖出去的话肯定要吃亏,吃的亏还不小——不然裴幼蕊也不会托付过来了。只能徐徐图之,才不至于被砍价。这种细水长流的卖法,对行情却要一直留意着了。 巧沁等人齐声答应。 锦熏看了看天色,上来道:“奶奶看了这一下午东西,该歇歇了!” 宋宜笑闻言,扫了眼屋角铜漏,知道简虚白快回来了,到时候肯定要问自己今日去婆婆那儿的经过,便颔首:“也有点饿了,叫厨房做两碟点心来。” ——她今天午饭是在晋国长公主府用的,馔饮自是无不精细,无奈先有姬明非,后有公婆当着她的面大战一场,要不是婆婆没发话不敢走,她早就躲得云深不知处了。 这种情况下被婆婆留饭,哪还有什么胃口? 吃了锦熏取来的单笼金乳酥、贵妃红,宋宜笑端起温热的玫瑰露呷了口,正要说话,瞥见简虚白边扯着盘领边走进来,忙拿帕子擦了擦指尖,起身相迎:“回来了?热么?” 不想立刻招来简虚白冷冷一瞥:“你做的好事!” 宋宜笑莫名其妙,待他挥退下人,放下遮挡的手,看到他颈侧已成瘀紫的伤口,才恍然——她赶紧咬住唇,忍住笑,用尽量显得温柔关切的语气道:“天!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快让我瞧瞧!” “瞧什么瞧?”简虚白冷笑着拂开她,“你瞧瞧它就能好么?还不快去拿伤药来!” 宋宜笑自知理亏,依言取来伤药之后,又去外间唤人打了热水,亲自端进来,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如此一番殷勤,简虚白仍是面寒似铁,正眼也不看她一下,自己去内室换了家常袍服,散了长发遮住伤处,才走出来,冷冷问:“娘那边怎么说?” “娘说会亲自去办。”宋宜笑把还剩两个的单笼金乳酥碟朝他推了推,“饿么?饭还要过会,先吃点垫垫?” 简虚白没理会,只冷声问:“可跟娘说了时间紧急,若十日之内调令下不来,义姐父女仍旧会起程往北?” “自然说了。”宋宜笑索性将跟婆婆的整个谈话过程描述了一遍,这才提起公公,“我今儿去的时候,娘还没起,就在外间等了会,恰赶着爹过去,看到我,就问起人手之事。” “场面上随便敷衍两句就是。”简虚白轻描淡写道,“若是私下里,你只管全部推到我身上,叫他来问我!” 宋宜笑道:“我告诉了爹裴大学士要致仕,带义姐回幽州去,托了咱们帮忙变卖产业,所以这些日子怕是抽不出空来做其他事了。爹听之后也没什么话说,就这么走了——后来娘知道这事,非常生气,当着我面喊了爹回去,两位长辈着实理论了一番,我当时又不敢走又不敢留的,真真是尴尬得没法说!” 说公婆理论一番,这话是给公公留面子了。 实际上,当时纯粹是晋国长公主单方面训斥简离旷——宋宜笑到这会回想起来公公彼时的表情,都觉得心惊。 只是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断没资格去管公婆之间的事情。 这会特特跟简虚白提到,若简虚白肯去劝和,也算是委婉的帮了公公一把了。 “娘向来不喜欢爹管她的事,爹又不是不知道,还要插手插嘴的,娘不找他算账才怪!”然而简虚白闻言,只淡淡道,“下回你遇见他们吵架,只管出门去寻五妹妹说话,若后来娘还要找你,自然会派人传你回去。不然你跟五妹妹说完话就可以走了。” 又说,“娘对咱们做晚辈的向来不大拘束,大规矩上不犯错,小事都不很计较的。毕竟娘也不跟咱们一道住,长公主府里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来的闲功夫老是盯着儿媳妇的一举一动?” “婆婆确实挺忙的!”宋宜笑想起今儿的姬明非,不禁再次暗吐一口血,“我道婆婆从不主动过问燕国公府的事,是给我面子,合着是腾不出空?” 她看出简虚白压根没有给父母劝和之意,甚至教唆自己也冷眼旁观,自然不会继续——人家亲儿子都不急,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急什么? 所以就没再讲简离旷,只道:“娘说今儿下午就会去设法,待有了消息,会立刻派人来告诉。” 简虚白微微颔首,正要唤进下人伺候,瞥见她神情古怪,心头一动,就问:“还有事?” “……没有了。”宋宜笑本想问他姬明非的,毕竟这位表哥的作为堪称惊世骇俗,作风之潇洒剽悍,更是叫人甘拜下风,偏还是亲戚,不同于上回乔先生只是个乐师,她心里既好奇又不解,自然而然想跟丈夫打听一下——但话到嘴边,想想这到底是长辈的**,还是不要提了,顿时又吞了回去。 “到底什么事?”只是她这番迟疑落在简虚白眼里,不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简虚白微微眯了眼,却打算追根问底了,“你自己去镜子边照照,这是没话说的样子?” 宋宜笑见搪塞不过,才小心翼翼道:“我今儿在娘那边,看到一个人,名叫姬明非,说是……咱们亲戚?” 一听这个名字,简虚白也是一怔,随即亦露出想吐血的表情,脸色阵青阵白了好一会,才含含糊糊道:“算是亲戚,他是姬表哥——我是说姬紫浮的嫡亲堂哥,父母早逝,是老富阳侯亲自带大的。为了区分他跟姬表哥,我跟五妹妹都喊他姬大表哥。” “呃,我瞧他行事,怪与众不同的。”宋宜笑竭力想着不含贬义的措辞,“以前也没听你提过,所以随便问问——没其他事了,瞧你一头汗,要不要现在先去沐浴?” 简虚白见她扯开话题,也是暗松口气,显然他对于姬明非跟晋国长公主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这会也顾不得跟妻子赌气,立刻借坡下驴:“你去让他们预备,我等会就去浴房!” 宋宜笑出门之后被秋风一吹,才察觉到自己也是一头的冷汗,拿帕子随便擦了几下,又定了定神,才唤过人,吩咐下去。 她再回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看简虚白仪态端庄的坐在那里品茗,他修长白皙的指节优雅的轻托着甜白釉绘墨竹丛的茶碗。乍看过去,但见少年乌发雪肌,颜如玉、唇似血,黑白红三色辉映之下,竟是满堂富贵也掩不了那一瞬触目惊心的惊艳。 只是他神情冷淡中透着矜持,一脸的波澜不惊。 “错觉吧?”于是宋宜笑也就没当回事,坐下之后告诉他:“已经去厨房抬水了,半刻之后应该就好。” 简虚白放下茶碗,平淡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底下人来禀告浴房已经可以用了,简虚白起身前去后,宋宜笑命人进来收拾剩下的茶点,才猛然醒悟过来:“方才乳酥剩了两个、贵妃红剩了一个……这会怎么都没了?” 丫鬟断没胆子偷吃还没撤下去的点心——再说刚才夫妻两个说话,是清了场的! 这三个点心去了哪里,不问可知! “这人!”宋宜笑想清楚经过,不禁哭笑不得,摇头暗叹,“你当着我面吃我推到你跟前的点心,有那么没面子吗?!” 也不想想当初还没成亲时,是谁理直气壮要求“借”她半张榻的! “一忽儿不要脸,一忽儿死要面子!”宋宜笑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评价是对的,“这还不算喜怒无常,这世上还有喜怒无常的人吗?” 依靠这么个人过日子真是太没安全感了,退路什么的,果然是必须的! 第一百十一章 婆婆确实挺忙的! 第一百十二章 睡懒觉的正确方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二章 睡懒觉的正确方式? 简虚白不知道自己的做法,让夫妻两个又朝离心离德迈进了一大步——他沐浴毕,陪宋宜笑用过了晚饭,惦记着从衙门带回来的几件公务,淡淡说了声,就去了书房。 “公爷!”他带着纪粟才到书房前,一名徘徊廊下的侍卫走了过来,行礼之后禀告,“陆三公子那边给答复了。” ——上回简虚白虽然为陆冠伦大大吃了回醋,但答应妻子的事,次日还是交代人去办了的。只不过他跟陆冠伦虽然也算表兄弟,毕竟政治立场不同,平常也不到一起,所以到今日才有回应。 “进来说吧!”简虚白见纪粟开了书房的门,丢下一句,就当先走了进去。 纪粟趁他背对着门,赶紧对那侍卫杀鸡抹脖子的比划一阵:两位小祖宗到这会还没和好呢,回话的时候千万悠着点儿——万一勾起公爷怒火,侍卫好歹是换班当差的,怎么也能喘口气。哪像他,成天跟着简虚白,躲都没地方躲! 那侍卫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待简虚白在书案后落座,上前再次行礼,方道:“退亲确实是陆三公子的意思!” “为何?” “因为韦家那位小姐,与他人有私情。”侍卫干脆利落道,“而且那人还不是陆三公子的外人——是陆五公子!” 纪粟闻言手就是一抖,正给简虚白沏的茶水都差点撒出来了:“公爷这回跟奶奶吵翻,就是怀疑奶奶与陆三公子!你这会说奶奶的嫡亲表妹跟陆五公子有染,所以陆三公子才不要她,这不是妥妥的提醒公爷吗?!” 这么蠢的侍卫,刚才居然还敢给他点头!!! “若是如此,倒也难怪陆冠伦要退亲了。”纪粟屏息凝神,做好了迎接主子大发雷霆的准备,然而书房中沉默了一会之后,简虚白开口时却也没什么动怒的意思,只道,“不过,说韦小姐与陆五有私情,有证据么?” 侍卫道:“回公爷的话:陆三公子说,是陆五公子亲自去求了他,他才知道的。陆五公子还拿了韦小姐亲手做的一个荷包作为凭据——据说年初那会,韦小姐被韦王妃接到衡山王府,与咱们奶奶做伴的时候,曾私下与陆五公子在花园中嬉闹,这一点,王府中好几个下人都能佐证。所以属下以为,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书房里又鸦雀无声了会后,简虚白摆了摆手,打发走侍卫后,看向纪粟,“你去厨房取碗糖蒸酥酪来,要现蒸的。” 纪粟疑惑的应了一声,走到门外,琢磨了下“现蒸”二字,才恍然,一拍额,先去厨房吩咐了——趁厨房忙活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后院,求见宋宜笑:“方才侍卫来禀告了件事,公爷以为很该告诉奶奶!” 宋宜笑只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眼下两人还没和好,依丈夫的性情,怎么肯主动派人来跟自己说事情? 她匆匆忙忙出来,又按纪粟的暗示遣散闲人,正襟危坐好,凝重了神情,却听他软绵绵道:“奶奶上回从韦家赴宴回来,跟公爷说了韦小姐与陆三公子的事儿后,公爷次日一早就吩咐了人去跟陆三公子接洽。只是陆三公子那边一直推三阻四的,到今儿晌午后实在躲不过去了,才肯见咱们的人!” 宋宜笑不禁愣道:“他亲自吩咐的?” “当然是公爷亲自吩咐的!”纪粟笑容满面道,“不然,底下人哪敢打着燕国公府的旗号去约衡山王府的公子呢不是?要奴婢说啊,咱们公爷虽然不大爱说那些山盟海誓的话儿,可却是真真把您放在心尖尖上的!您都亲自开了口了,公爷哪能叫您失望?这不,方才底下人才报上来,公爷连手头的事情都不顾了,赶紧遣奴婢来给您禀告!” “他……”宋宜笑刚刚还觉得丈夫不可靠,转眼却被告诉丈夫原来对自己这样上心,心头真是五味陈杂,定了定神,才假装平淡的问,“却不知道陆三公子是怎么说的呢?” “陆三公子说,陆五公子拿着韦小姐亲手绣的荷包跪在他跟前乞求成全!”纪粟叹了口气,“衡山王府好些下人,也说从前韦小姐在王府小住时,私下里常与五公子来往——这种情况下,陆三公子哪里还能继续迎娶韦小姐?” 宋宜笑脸色瞬间铁青! “是韦婵骗了我,还是娘下定决心不让她好过?”她心中急速的思索着——但立刻又醒悟过来,“是哪一种都没有用了,陆冠伦向来友爱兄弟姐妹,对我这个没血缘的外人都素来亲善,何况是他亲弟弟?!” 哪怕现在就证明陆子渺纯粹是胡说八道,可他那么一跪一求,陆冠伦怎么可能不认为,韦婵是弟弟的心上人? 而陆冠伦又怎么可能去抢弟弟的心上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娶韦婵了! “偏偏事情已过明路,韦家连贺宴都摆过了,现在要怎么办?!”宋宜笑越想越心惊,“义姐当初跟简夷犹解除婚约时,婆婆立刻把她收为义女,维护之意彰显无疑——即使如此,裴大学士尚且一病至今!那还是公认女方没错呢!” 韦婵的情况跟裴幼蕊就没法比! 首先韦家门第比裴家差得远;其次她没有一个长公主撑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陆冠伦是公认的品性敦厚! 就连宋宜笑这个嫡亲表姐,得知陆冠伦要求退亲后,第一个反应也是韦婵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何况其他人? 所以哪怕陆冠伦跟韦婵解除婚约后,只字不提缘故,外人也能猜到错在韦婵!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有什么前途? “奶奶!奶奶?”她不知不觉陷入长考,纪粟提高嗓音喊了几遍才把她惊醒:“什么?” “奶奶可有什么话带给公爷?”纪粟恭敬道,“奴婢怕是得回书房去伺候了——方才公爷催得急,奴婢连墨都没磨就来给您禀告了,公爷今儿要看的公.文可不少,自己研墨怕是忙不过来。” 宋宜笑闻言,心下果然一阵愧疚,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见纪粟应了一声,缓缓告退到门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若不是紧要的公务,还是让他早点回来安置——究竟身体重要!” ……纪粟再回到书房里,呈上一碗才蒸好的酥酪,见简虚白搁了紫毫,接过银匙却不吃,只抚着瓷碗作思索状,心下了然,躬身道:“公爷,奴婢方才在厨房等候时,奶奶特特派了人去,让奴婢传个话。” “噢?”简虚白语气平淡,“她有什么事?” “奶奶说,请您以身体为重,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莫如早些安置。”纪粟毕恭毕敬道,“奴婢瞧着,奶奶对于您这会了还在为公事忙碌,是极心疼的!” 简虚白嗤笑道:“不是说她派人传的话?你又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他脸色却缓和了许多,显然不是真的责怪。 纪粟哪能分辩不出来?闻言胆子也大了点,嬉笑道:“公爷,所谓言为心声!奴婢当时虽然没见到奶奶,可听下人传的话,也能听出来啊!” 又小声道,“您这阵子忙得紧,这三更半夜了还在这儿批阅公.文,却不忘记之前答应奶奶的事,奶奶能不感动么?要不是怕打扰了您的正事,怕是这会就要亲自过来探望了!” “今儿这碗酥酪做的不坏。”简虚白凤眸中闪过一抹欣喜,却只淡淡道,“赏一下厨子!” 纪粟忍着笑道:“是!” 这么着,在纪粟的两边劝和之下,这晚简虚白回房后,夫妇两个之间总算没有继续相敬如冰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简虚白自己解了外袍,待要放到不远处的衣架上去,却见只穿中衣的妻子从帐子里走出来,顺手接过,去替他摆好,心下满意,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以后不用等我,我忙起来通宵也是有的。” “一个人睡不着。”宋宜笑正对他愧疚着,这会又见他出语体贴,越发感到不好意思,自然也是加倍小意温柔,转过身来见他已坐到榻上,走过去给他拔了绾发的玉簪,轻笑道,“还在忙徐表哥的事?若不急,不如先放一放,毕竟上朝得起那么早,睡太少了,对身体不好!” 简虚白听得熨帖,含笑道:“快忙完了——也就这么几天,不碍什么事的。” 见她又蹲下来给自己脱靴,嘴角顿时弯了又弯,脱口道,“等下次休沐,我带你去大姐的占春馆玩?” “……好。”事实上宋宜笑这会满心都是“表妹怎么办”,哪有心情出游? 可仰头看到丈夫眼里满满的期待,心头一软,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待答应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然而这会已被拉上榻,这气氛呆子也知道不适合再提什么表妹了…… 因为这晚的含情脉脉,虽然没有踏出最后一步,到底也温存了一番,次日简虚白非但没有粗鲁的把她摇醒,反而跟之前那次一样,特特抱了衣袍去外间穿戴,轻手轻脚的惟恐吵到她。 到辰时才起身的宋宜笑,坐在妆台前让锦熏给自己梳发,听着她笑嘻嘻的说着“公爷今早啊再三叮嘱不要吵着您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这就是睡懒觉的正确方式? 第一百十二章 睡懒觉的正确方式? 第一百十三章 提要求的正确方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三章 提要求的正确方式! 这天用过早饭后,宋宜笑便打发巧沁去韦家:“你把陆三公子说的话跟婵表妹讲清楚了,跟她说,这事我已经无能为力。韦家要也没法子,那只能照陆三公子的要求,找个理由退亲了!” 又怕韦婵想不开,“万幸表妹未到及笄之年,三两年青春也拖得起。帝都从来不缺热闹,眼下再没面子,三两年之后,还多少人记得?就算记得,时过景迁,也折腾不起什么浪花了。熬过这一关,将来未必没有举案齐眉的时候,请她无论如何记得:天无绝人之路!” 她现在也只能做到这点了,毕竟眼下她可掐不过韦梦盈——掐得过,她也不可能为了表妹太忤逆亲娘。 巧沁领命而去,到午后才回来复命,说韦婵反应倒不算激烈,只说谢谢表姐的好意,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她得好好想想,跟长辈商议了,才好决定。 宋宜笑闻言暗自担心,但也是束手无策。 锦熏见她心情低落,就没话找话道:“庭中那几盆菊花如今开得正好,奴婢倒想起来袁大小姐了,袁大小姐住拾碧楼那会,最喜欢菊花的。” “这些日子事情多,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宋宜笑听了这话,果然注意力被转移,亲自到庭中看了会菊花,挑了几盆珍贵又品相好的出来,“送去博陵侯府给袁姐姐赏玩吧,再替我问问她近况。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锦熏才走,底下人跟脚就来禀告:“门上来了一个婆子,自称是苏家七小姐院子里伺候的,道是给七小姐带了话来。” “上回苏少茉跟苏少菱许诺,昨儿个觐见皇后时,会提到我的诰封,这会派人来,莫不是此事已有回音?”宋宜笑心下暗忖,道:“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徐娘半老的婆子走了进来,行礼如仪后,果然微微含笑道:“我家七小姐遣老奴来告奶奶:皇后娘娘已命近身宫女去催促礼部、吏部,三两日之内,奶奶的诰封应该就会下来了!” 宋宜笑先前跟简虚白赌气,故意与苏家姐妹走近,如今夫妻有和好的趋势,心里不免又替丈夫考虑起来。是以这会听了婆子之言,非但没有什么欣喜,反而感到莫名的心虚。 “真是有劳你家小姐了!”但她也知道这会可不能流露出懊悔之色,只得强笑着说了些感激苏家姐妹、皇后娘娘的话,又道,“还烦妈妈你特意跑这一趟!” 看一眼左右,巧沁会意的拿了个装金锞子的荷包出来,递给那婆子。 那婆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谢了赏,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告退而去。 “恭喜奶奶!”她走之后,巧沁等人都围上来,喜形于色的给宋宜笑道贺——虽然说从宋宜笑被抬进燕国公府起,迟早都会是诰命夫人。可正式诰封一日不下,一日就只是奶奶,算不得正经贵妇,这如何不叫人遗憾? 如今可算得了准信,丫鬟们哪能不高兴?毕竟富家奶奶的近侍,跟一品夫人的近侍,走出去地位也不一样! “今日只是得了个消息,说喜可是早了点!”宋宜笑这会的心情可不比她们的全然轻松,苏家帮忙得爽快,却不会是白干活,也不知道这回的人情,以后要怎么还? 她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则道,“等事情落实了,再给你们发喜钱!” 巧沁几个笑着应了,又问晚上要不要加几个菜庆贺下——宋宜笑心想之前简虚白为了这件事情才大发雷霆过,纵然昨晚因着纪粟的穿针引线,两人有重归于好的趋势,却也没好到百无禁忌的地步,这会叫他知道了,恐怕都会生事! 若还要庆祝,那是妥妥的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所以坚决阻止了,强调一切不变,又吩咐这消息不许透露给简虚白。 饶是如此,宋宜笑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毕竟上回桃李楼的事,简虚白可是转个身就知道的,如今这燕国公府,跟筛子似的,苏家婆子进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保密? “这府里的人一直扣着也不是办法。”想到这里,宋宜笑不免觉得,“按照简虚白早先透露的意思,等把这些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主儿统统打发出去,方可招进人手,栽培忠心!前头虽然不要我插手,但后院是说好了给我的,只要用心经营,不怕不能令行禁止——这才是正经当家主母的样子呢!” 到那时候,简虚白想再对她风吹草动的举止都了如指掌,可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往后若丈夫不可靠,分道扬镳也好,针锋相对也罢,才有指望。 哪像现在,她推辞不过跟人吃个饭,才回家来,简虚白先知道了;而简虚白日日外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却两眼一抹黑,全凭他自己说了算? 这种生死荣辱系于人手、毫无反抗之力的日子,她前世早就过够了! “回头有机会跟简虚白好好商量下——要是可以,还是早点把人打发出去吧!”她心下思忖,“既然横竖要给的,何必为了让他们不痛快一阵子,耽搁了我们自己过日子?” 东想西想了好一会,宋宜笑便觉得有些乏了,正要回内室去躺一会,锦熏却回来复命了:“袁大小姐很喜欢奶奶您送的花,说手头暂时没什么好回礼的,这回就不给了——奴婢告退时,梅砚姐姐硬塞了个荷包到袖子里,奴婢实在推辞不过,出门后才打开,里头是一对赤金坠子。” 说着把荷包与赤金坠子都拿了出来。 “既然袁姐姐给你的,那你就拿着吧!”宋宜笑知道袁家并不窘迫,袁雪沛又是个疼妹妹的,打赏一副金坠子对袁雪萼来说算不了什么,便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道,“下回袁姐姐的人来咱们这边,拿荷包时也别小气了就是。” 锦熏笑着应了,又说:“奶奶,还有件事儿:袁大小姐向奴婢打听您近况时,得知裴家抬了三箱子东西来咱们府里,托您处置,内中有许多上好的珠翠钗环,就问能不能列几件给她瞧瞧?” “她想添置妆奁吗?”宋宜笑先好奇的问了句,随即醒悟过来,“她快出阁了,是要预备几件压箱底的东西!” 本来裴幼蕊把东西送过来,就是要卖的。 若袁雪萼能看中,正是皆大欢喜。 所以宋宜笑立刻道:“列在单子上只能看个名儿,有什么意思?一会打发人去跟她说,她要得空,不如亲自来瞧瞧。有喜欢的尽可买下,价钱我做主,都按市价来!” 巧沁忙道:“奶奶,这样卖的话,纵然裴五小姐不说什么,公爷那边?” 简虚白明显对裴家父女十分同情,没有自己买下那三口箱子的东西,为的也是怕伤了他们的自尊心,可不代表他会拒绝在卖价上补偿裴家! 所以怎么能给他们市价呢?怎么也得上浮一点啊! “我只让袁姐姐出市价,可没说照市价给义姐!”宋宜笑嗔道,“届时从府里加两成补上——你们都给我守紧了嘴,不许说出去!” 裴家送来的三口箱子里,那一箱子珠翠,都不是寻常之物,件件可称有价无市。 宋宜笑决定照市价卖给袁雪萼,看似没折扣,其实已是帮了她的大忙。毕竟这帝都上下,有钱人多了去了,真正的好东西永远不愁卖不出高价,更遑论是满满一箱子随便挑? 再者,以袁雪萼的性情,也不肯占这样的便宜。 原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摸清了行情,才可以开始变卖,不意给袁雪萼送花,倒是意外的打开了局面。 这事也启发了宋宜笑:“往后那些高门大户的婚嫁、祝寿,可得留意着了!” 为这两件置办,往往都格外舍得花银子,倒是个卖高价的好机会。 “袁姐姐爱吃的糕点、茶水,从明儿起,都备起来。”宋宜笑又召了厨房的人到跟前,吩咐,“具体的问锦熏,她跟袁姐姐的丫鬟们向来熟,对袁姐姐的喜好最清楚不过。” “奴婢最清楚的,可还是奶奶您的喜好!”锦熏闻言,笑嘻嘻的道了一句,才转身领厨房的人下去叮嘱。 这时候简虚白也散衙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个油纸包:“听同僚说这家米饼做得不坏,他家女眷个个赞不绝口,正好顺路,也给你带份,瞧瞧合不合口味?” “你公事繁忙,何必这样操心?”丈夫这样体贴,宋宜笑自然非常高兴,接过米饼后,却不忙打开,先上前助他脱了外衫,又命下人绞了把热帕子,亲手给他擦了脸,才解开油纸包上的系绳,笑颜如花道,“闻着挺香的……你也尝尝?” 说着拿起一块,先喂到简虚白唇边,待他咬了一口,方专心品尝起来——老实说这米饼味道一般,比国公府厨子的手艺还差了点。 想想简虚白因为承了国公之爵,身份尊贵,但实职也只有从五品,同僚未必都是权贵,其家眷认为的美味,搁宋宜笑这种比着王府小姐养大的人来看,可就未必了! 不过因为是丈夫特意给自己带的,宋宜笑还是赞了个“好”字,吃了两块才停手。 “今儿在家里有什么事吗?”简虚白被她喂着,也吃了大半个——他觉得不好吃,就没再吃了,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边擦拭指尖,边问,“我方才路上好像看到侍卫往博陵侯府那边去?” “正是去袁家。”宋宜笑颔首,给他说了袁雪萼想买裴家钗环之事,“我想着既然开春之后博陵侯就要预备袁姐姐出阁了,如今她要添置妆奁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打算明后日邀袁姐姐过府,让她亲自挑几件。” 简虚白道:“按市价卖给她就成。” “给义姐时我打算加上两成,你看呢?”宋宜笑把包米饼的油纸掖了掖,叫人拿下去,转头道,“再多的话,恐怕义姐届时就算不在帝都,也会怀疑了。” “按你说的做好了。”简虚白呷了口茶水,又道,“雪沛妹妹喜欢的东西不必都卖给她,以咱们夫妻跟他们兄妹的关系,回头她出阁时,少不得也要给她添妆的。留几件下来,到时候也省得费心预备。” 宋宜笑应下,因为谈到袁雪萼的婚事,她自然想起近在眉睫的司空衣菡出阁,就挪到丈夫身边,抱着他手臂撒娇道:“过几日就是梁王迎娶司空家二小姐……” “你跟司空二小姐又不熟!”简虚白等这一刻好几天了,这会虽然心情正好,却怎么肯轻易叫她过关?当下不动声色道,“跟你有交情的是司空大小姐,她殇逝到现在才几天?才吊唁过,又去道贺,不太好吧?” 宋宜笑听出他是故意为难,正要辩解,忽忽想起今早的遭遇,福至心灵,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扫了眼四周,示意丫鬟们都退下。 看着门关了,屋里就夫妻两个,果断朝简虚白怀里一扑,攀着他颈项,仰头就吻住他薄唇——一番生涩的纠缠后,见简虚白面色不变,低垂的凤眸中却满是惊喜,手臂也紧紧箍住自己腰肢,心头暗笑,放软了嗓音,媚眼如丝问:“夫君,人家真的不可以去么?” “去去去!”简虚白这会心都快化成水了,软得一塌糊涂,恨不能倾尽所有捧到妻子跟前,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他毫不迟疑道,“你想去哪就去哪!谁敢阻拦,只管问我!” 第一百十三章 提要求的正确方式! 第一百十四章 纵然惊艳天地,终究难掩穷途末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四章 纵然惊艳天地,终究难掩穷途末路! 宋宜笑以美人计摆平了丈夫的刁难,正要趁胜追击,提起府中人手之事,谁想她还在酝酿说辞,门忽然被叩响,锦熏有些紧张的禀告:“公爷、奶奶,七表小姐只带了个丫鬟,跪在后门求奶奶收留!” “婵表妹?”宋宜笑一惊,立刻要从丈夫怀里挣出,但简虚白却收紧膀臂,不让她离开,不耐烦的隔门呵斥:“偌大府邸,随便找个院子先让她收拾下不会?什么都要来问,你自己没长脑子么!” 锦熏:“……” 虽然韦婵是宋宜笑的嫡亲表妹,可这会麻烦缠身来求助,没主子准许,他们这些下人,怎么敢贸然放她进门?更遑论之后的安置了! 但这些委屈锦熏可不敢跟简虚白讲,战战兢兢的道了个“是”,就忙不迭的告退了——只不过她走了,宋宜笑却不放心,偏头躲过丈夫俯首下来的吻,蹙眉道:“我早上才派人去韦家传过口信,晌午后回来禀告,说婵表妹还算镇定。怎么现在却找上门来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她只带一个丫鬟求上门来,十有八.九是在哭哭啼啼,你这会过去,不是看她哭就是陪她哭,横竖是于事无补!”简虚白闻言微微眯眼,似笑非笑道,“还不如让人带她去冷静下,待会见你时,也能快点把事情讲清楚不是?” 又说,“你担心她,无非是怕她出事儿,但她都从韦家出来了,一路上的池塘河流且不说,头上簪子、腕上镯子,真想死还怕没法子?既然来了咱们家,又是求收留,怎么可能再走窄路?晚点过去早点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好好陪我是正经! 听出他不悦话语下的潜台词,宋宜笑权衡了下,只好按捺住焦灼,扬起天鹅般的雪颈,靠回他肩头。 一直到饭点了,简虚白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妻子——两人整理衣袍,唤进下人,宋宜笑自要问起韦婵:“表妹安置在哪里?” “在西南角的绛杏馆。”锦熏因为刚才被简虚白呵斥过,这会不敢答话,栗玉只得出来道,“表小姐来得匆忙,未带换洗之物,奴婢自作主张,送了一套奶奶的旧衣过去,还请奶奶责罚!” “这是应该的。”宋宜笑颔首道,“她还缺什么,我这儿有的都先拿过去……” 说到这里看了眼丈夫——简虚白明白她的意思,却道:“你那表妹年少未嫁,咱们府里又没长辈在,若喊她一道用饭,传了出去,岂不有妨她名声?” 宋宜笑无奈,对栗玉道:“你跟表妹说,夫君这些天公务繁忙,用饭仓促,怕她来了拘束。且她今日一番奔波也累了,不如就在绛杏馆里歇着,一会我去看她!” 栗玉道:“奴婢明白!” 她下去传话,夫妇两个则命人摆上晚饭。用过之后,简虚白照例去书房处置带回来的公务。 不过他起身后,却没立刻举步,而是看着妻子道:“我今儿没多少事情。” “我不会在绛杏馆待太晚的。”宋宜笑想了一下,会过意来,叹了口气,保证。 简虚白这才满意而去。 “去绛杏馆。”宋宜笑回内室换了身衣裙,吩咐左右。 绛杏馆虽然在后院之内,离夫妇两个住的克绍堂却极远。 这会天色已晚,穿行假山花木之间自是不便,只能从游廊走——曲曲折折的,那就更远了,宋宜笑走到半路,不免埋怨:“怎么把表妹安排在这样的角落里?” “奴婢想着表小姐既然从后门进来,显然是不想被太多人看到的。”锦熏提着灯笼在前引路,闻言小心翼翼的解释,“所以才拣了个清净角落安置,奶奶若觉得不妥,待会奴婢再去收拾?” 她这话半真半假,为韦婵考虑虽然有;也是被简虚白刚才的呵斥吓着了,不敢把这位来得不是时候的表小姐,安排在克绍堂近的地方——万一被简虚白撞到,嫌小姨子碍手碍脚,追究是哪个丫鬟做的蠢事,怎么办? 宋宜笑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倒觉得也有道理,便道:“暂时不用换,待我跟她谈了之后再说。” 走了足足盏茶功夫,主仆一行人可算到了绛杏馆。 这地方虽然离正堂远了点,但眼下挑灯看去,依稀可见雕梁画栋、朱栏碧瓦,阶下花草郁郁,檐角悬铃叮当,华美又不失.精巧。 安置韦婵一个同辈表妹,倒也不算怠慢了。 “表小姐可算来了!”因为栗玉之前来传话时,说过宋宜笑这会会来,韦婵的丫鬟素蝶一直在门外候着,看到人影,顿时大喜,迎上来请安道,“我家小姐如今全指望您了!” 宋宜笑没接这话,只道:“我去瞧瞧……她晚饭用了吗?” “小姐吃不下。”素蝶一边当先引路,一边苦笑,“就在等您!” 说话间她们已经穿过绛杏馆外的小小中庭,进门之后绕过一面雕镂山水的落地云母紫檀屏,便见韦婵垂着头,孤零零的坐在客位上,不过两三天没见,她原本略显圆润的下颔,已经有点尖了。 抬头时,眼底刹那划过的光亮,让人想到流星。 ——以生命为代价的绽放,盛开于毁灭前夕的绚烂。 纵然惊艳天地,终究难掩穷途末路。 “陆三公子说的事,有,还是没有?”表姐妹对视片刻,宋宜笑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自己在上首坐了,开门见山的问,“若没有,陆子渺手里为什么会有你的荷包?” 她眼神微冷,“我记得,你在含霞小筑时,只做过一个荷包,就是请我指点那次——我还开过玩笑,问你是不是给我的。你当时,说为了练手?” “那个荷包我带回韦家了。”韦婵移开视线,不再跟她对望,嗓音有些喑哑的道,“几个月前就丢了!” “丢了?”宋宜笑蹙眉,正要说什么,却听她语速略快的道:“今早巧沁去韦家传话后,祖母下了狠手追究,我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受刑不过,招出是她偷了去,与薄妈妈的儿媳妇,换了一支金簪!” 宋宜笑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她的心骤然沉下,深吸了口气,才抱着万一的希望问:“你得罪了薄妈妈?” “我得罪了姑姑!”韦婵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反而透出沉沉的死气,她这会的表情很奇怪,“我把太妃给的线香,放进了云表弟的屋子里!” 宋宜笑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云表弟现在没事。”韦婵在同时出声,“否则我哪里还有机会来找表姐您?早就被姑姑亲手干掉了,不是吗?” 宋宜笑死死看了她片刻,确认在她眼中找不出任何后悔与愧疚,才慢慢、慢慢的坐下,低笑道:“就因为太妃许了你世子妇之位?!” “那是你嫡亲表弟!” “他才四岁!” “还记得你才到衡山王府时,他拉着你裙子、追着你喊表姐么?” “他从落地起,能一起玩的兄弟姐妹,除了我,就是你!!!” “何况,太妃连娘都瞧不起,又怎么可能真心要你给她做嫡孙媳?!” 她神情平静无波,两行清泪却缓缓滑下,“你……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蠢到下这个手!?” 当初韦梦盈把陆冠云送到含霞小筑时,宋宜笑还以为亲娘是在贼喊捉贼,却不想,韦梦盈固然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却也歪打正着! 可谁能想到,真凶竟是韦梦盈亲自下令接到王府的韦婵?! 想到陆冠伦在含霞小筑那会,韦婵也有几天在,哪怕知道弟弟这会平安无事,宋宜笑也觉得阵阵发冷:“在含霞小筑时……” “云表弟粘您粘得跟什么似的!”韦婵轻描淡写的打断道,“我就是想做什么,又何来机会?” 宋宜笑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弟弟的缠人! 只是庆幸之后,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做了这样的事,之前欺我不知,求我帮忙设法也还罢了,现在既然说了,还想我收留你?!” “表姐还记得不记得,太妃寿辰之后,您遣赵妈妈问我,是不是在寿辰上受了委屈?”韦婵淡淡道,“当时,我什么都没承认……没几天,就回韦家了。” 见宋宜笑颔首,她笑了起来,放下之前用来暖手的茶碗,缓缓的,拉起广袖。 “你这是……”宋宜笑先是不解,但很快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原本的疑惑,也转为深深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广袖拉至肩头,露出的雪白膀臂上,一点朱色,耀如雪地红梅。 宋宜笑不由自主的伸手按住胸口,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晕眩! 但! 韦婵拿起帕子,在茶水中蘸了蘸,在那点朱色上轻轻一擦,原本鲜艳欲滴的色泽,瞬间无影无踪! “家里寻了个偏方,可以在洞房时骗过去,只是臂上的守宫砂,却是怎么也点不上去了。”韦婵嘲弄的看了眼面色煞白的宋宜笑,淡声道,“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先拿胭脂充数。瞧着再像,假的,到底是假的!” 宋宜笑死死攥着帕子,望着她臂上那一抹茶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忽儿都冲到头顶、又一忽儿都冲到脚底——整个人也是一时火热、一时冰冷,瞬间且频繁的冷热交替,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魂魄离体的错觉。 一片浑浑噩噩里,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问:“是……娘?!” “是太妃。”韦婵笑声如银铃,其中的怨毒,却浓烈的仿佛实质,她用近乎轻快的语气道,“那天寿宴上,我奉姑姑之命,去富阳侯世子的必经之路上守着——任务失败的经过表姐已经知道,也不罗嗦了!当我想还席时,却在无人的回廊上,被一群仆妇掩了嘴,绑到僻静处……” 她像是没看到宋宜笑已在不住颤抖一样,自顾自的继续道,“那里有三个还是两个男人在等着,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一直在喊姑姑救命,喊表姐您救命,喊爹、喊娘,喊祖母,喊一切我能想到的人,包括素蝶……一直喊到,我再也喊不出来为止!” “我当时以为我会活活痛死,就算不痛死,我也知道,我是不能再活下去了!”韦婵放下袖子,淡淡道,“可是兴许韦家女子天生不是做贞节烈妇的料,譬如姑姑改嫁,譬如我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时,却依然哑着嗓子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 “所以,他们提出,若我能让陆三公子坐上世子之位,就放我离开,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时,我主动向他们要了那支线香,还席后,找机会放进了云表弟房中!” 她轻佻的笑了笑,“云表弟虽然无辜且年幼,我也是真心喜欢他——可这份喜欢,到底,比不上我自己的命啊!” “再说,我本来好端端的住在自己家里,若非为了姑姑,又怎么会去衡山王府?!” “不去衡山王府,我怎么可能有那样不堪回首的遭遇?!” “姑姑——欠我的!” 说到这儿,韦婵目光如刀的望向宋宜笑,尖刻道,“而表姐您——难道您不欠我吗?!” 她冷笑出声,“姑姑当家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寻常时候,怎么可能叫我在王府里吃那样的亏?!全因为,您抢了长兴公主的心上人,导致两位公主那天去了衡山王府,姑姑怕您这亲生骨肉吃亏,一腔心思都放在了保护您上面,如何可能不疏忽我?!” “说到底,我这辈子,是毁在了你们母女手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宋宜笑早已是泪流满面,抓着圈椅扶手的十指,皆因用力过度,痉挛得支撑不住毫无知觉的身体,软绵绵的滑跌到地上,“当初娘接她到王府时,我明明就察觉到有隐情了!却因为怕得罪了娘,只敢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不敢去找娘问个清楚——那时候我已经得了简虚白许婚,真要护着她,绝非没有法子!” “可我只想着娘会不会指使表妹去害陆冠伦,却忘记了才十三岁的表妹,贸然被卷进世子之争中,又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她才十三岁!才十三岁啊!!!” 韦婵才到含霞小筑时,抱着满怀垂丝海棠花,笑吟吟踏进门时的模样,似在依稀在目。仅仅半年之隔,彼时娇俏明媚的女孩儿,如今撤去伪装,眉宇之间已是只余阴霾。 那样冰冷决绝的目光,犹如被逼到绝境的母狼,孤注一掷的疯狂下,该是何等惨痛的煎熬?! ——倘若,作为表姐的自己,从最初对她少点防备多点关心,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看着此刻眼神冷漠的表妹,宋宜笑只觉得万箭攒心——她踉跄着爬跪起来,膝行上前,扑到韦婵膝上,抱着她放声嚎啕:“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拖到今日,才来告诉我?!” 韦婵任她抱着,面上泪痕阑干,眼中却全无情绪,冷冷俯瞰着表姐的崩溃,半晌之后,方波澜不惊的问:“母债子还,且云表弟终究无碍,姑姑,凭什么把我逼上绝路?!” “表姐,您摸着良心说,这事,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一百十四章 纵然惊艳天地,终究难掩穷途末路! 第一百十五章 夫妻一体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五章 夫妻一体 简虚白匆匆处置完几件公务,就回了后院。 见宋宜笑还没回来,便先去沐浴。 他沐浴更衣毕,回到房里,仍旧不见妻子的人影,自然失望。 不过也知道韦婵的事情麻烦,亲表妹哭哭啼啼的,表姐不安慰好了确实不好脱身。所以取了本书,靠在榻头就看了起来,心想等会妻子回了来,可要好好敲打一下——小姨子虽然可怜,但从陆冠伦所言来看,大部分是自找的,为此让丈夫独守空房,岂是贤妇所为? 谁料他漫不经心之间,大半本书都翻过去了,瞧着夜越来越深,宋宜笑却依然未归! “该不会心疼表妹,索性留在绛杏馆过夜了吧?”简虚白这么想着,心头一阵烦躁,丢了书,披衣而起,正要出去吩咐下人去催一催,却听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给宋宜笑的请安,方舒了口气。 他觉得妻子真是太不乖了——明明答应好的早点回来,结果呢?这都半夜了! 所以把外衫的衣带松松系了下,正了正衣襟,坐到西窗下的软榻上,摆出不高兴的表情,等着妻子进来赔礼道歉。 谁想片刻后,房门被打开,宋宜笑闪身入内后,立刻反手关了门,却压根没理简虚白——她其实根本没看到不远处的丈夫,就这么朝后踉跄了下,背靠着房门,软软滑坐下去! “你怎么了?”简虚白大吃一惊,哪还顾得上装模作样?赶紧撩袍跑上前去,一把将她搂抱到怀里,抓起手腕查看脉象! 宋宜笑就势靠到他身上,举袖遮面,良久才哽咽道:“我没事。” “你现在叫没事?!”简虚白把完脉,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方暗松口气,闻言不禁冷笑出声,用力扯下她袖子,语气嘲弄道,“这满面泪痕的样子,你也有脸嘴硬?你是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我是瞎子?!” 宋宜笑这会是没心情跟他吵架的,可这句话偏偏触动了她的心怀,原本还在压抑着呜咽,忽然之间痛哭失声:“你怎么会是傻子、瞎子?又傻又瞎的难道不是我自己么?!我要不是傻了、瞎了,怎么会连表妹被……” 万幸她这会虽然情绪崩溃,心中还存着一丝清明,硬生生把不该说的话吞了回去——却到底按捺不住激愤,伏在丈夫肩头嚎啕大哭,“她以后要怎么办?!她才十三岁!韦家不管她了,陆冠伦也不会再娶她,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后要怎么活?!” “有什么不好活的?”简虚白只道妻子是为韦婵被退亲之后担心,不禁皱眉,“这天下没娶妻的男儿又不是只有陆冠伦一个,嫁不成他难道就要去死?不就是退亲么!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两个的生身之母,哪个没有改嫁过?如今还不都活得好好的!” 他心想难道韦婵拿嫁不成陆冠伦就去死威胁妻子?不然好端端的人,去了趟绛杏馆,回来怎么就哭成泪人儿了呢? “这也太宠着那女孩儿了吧?陆冠伦是世袭王的原配嫡子,品行才学都是上佳,总不可能因为未婚妻以死相逼,就把这种水性杨花不说,偏还是跟他亲弟弟有染的女子娶过门?!”简虚白心下不以为然,但看着妻子在自己怀里哭得几欲昏厥的模样,脸色阴沉半晌,到底叹了口气,道:“陆冠伦的主意是不要再打了,慢说你那表妹这会还没死,她就是当真去寻死,这事也断无转圜可能!” 给出底线之后,他放缓了语气,道,“不过明年开春之后,雪沛横竖要给他妹妹物色夫婿,咱们可以托他顺便帮你表妹也留意个才貌双全的明理人!等她出阁,再给一笔丰厚添妆。以后表妹夫仕途上,我也会尽力提携,只要她不再恃宠生骄,把表妹夫当下人使唤,略懂为妇之道,还怕她夫婿待她不好?” 简虚白自认为看在妻子的面子上,这么做已经给足韦婵体面了,要这小姨子还不知足,他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继续伺候下去——所以妻子也该破涕为笑了吧? 谁想宋宜笑闻言,哭声越发悲痛:“你知道个什么?!你以为她的委屈只是找个夫婿、补一笔妆奁就可以弥补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怎么个知道法?!”简虚白被气笑了,“你嫌我出的主意弥补不了她,你倒是说说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叫你这三更半夜的才回来不说,还这么又哭又闹的折腾!?” “……总之是我们对不住她!”涉及韦婵名节,又涉及亲娘韦梦盈的真面目,宋宜笑怎么可能告诉他?哭了一阵才惨笑着道,“我这辈子都弥补不了她!” 她这会心里乱七八糟的,思路自然不比平常清醒,说话之时难免有疏忽:这会说的“我们”,是指自己跟韦梦盈母女。 但简虚白不知就里,自然以为是指他们夫妇两个,心下又诧异又无语:“我到现在,见都没见过你那表妹,我怎么对不住她了?!” 然而转念一想,“夫妻一体,若善窈欠了她那表妹的得弥补,我自然也有份!” 这么想着,他莫名的有点高兴,把手臂托住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温言道:“多大的人了还赖在地上?有什么话,咱们到帐子里去说!” 把妻子安置到榻上,他脱了外衫,也上榻入被,搂了她靠在自己胸前,摆出要长谈的架势,“咱们到底怎么亏待韦表妹了?你仔细说说——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既然愿意来找你,显然是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的。既然如此,那也未必没有弥补的可能,毕竟天长地久的,咱们也不是没权没势的人,什么价码还不起?” “……”宋宜笑只是流泪,半晌才道,“对不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你。” 顿了顿,又道,“这事我得跟我娘联络下,才好决定怎么办。只不过娘如今怕是不肯理会我,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请她来燕国公府一趟?” 凭韦梦盈的身份与手段,要弄死韦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却偏偏兜了个大圈子,隐忍了几个月不说,还先安排韦婵与陆冠伦定亲,再利用陆子渺的“坦白”,把才因攀得高枝、引众人羡慕的侄女打落尘埃! “这根本就像狸猫戏鼠一样,存心折磨表妹!”宋宜笑对亲娘的想法很清楚,“也是借这件所谓的亲事,给韦家上下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胆敢背叛娘的后果!” 这一切既然都是韦梦盈的报复,宋宜笑想保下韦婵,自然得说服亲娘收手。 毕竟,她可以收留韦婵,甚至可以养这个表妹一辈子。 但只要韦梦盈愿意,随时能让韦婵身败名裂! 到那时候,被众人唾弃的韦婵,纵然有锦衣玉食,却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宋宜笑绝不希望表妹落入那样的困境! 而以她对亲娘的了解,这场说服绝不可能顺利——所以她不希望在衡山王府进行,那儿是韦梦盈的主场,本来对阵这个娘压力就很大了,还不占地利,哪里还有赢面? 问题是自从太妃借太后的表态施压之后,韦梦盈权衡利弊,就干脆的表明了与女儿、女婿保持距离的态度。 如今宋宜笑去衡山王府求见都未必能见到亲娘,何况是请韦梦盈到燕国公府来? 也只能指望深得太后喜爱的丈夫了。 简虚白闻言,有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才道:“你既然觉得咱们是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 “……”宋宜笑怔了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夫妻一体的话? 她思索的时候,简虚白只道是无言以对了,淡声道:“罢了,咱们成亲也没多少日子,彼此还不能非常信任,也是人之常情。” 宋宜笑听出他语气中分明的失望,既尴尬又不知所措,正斟酌着回答的措辞,却被他从胸前轻轻推开,“我明日会让纪粟去给皇外祖母请安,顺便请皇外祖母派人给衡山王府递口信,请岳母过府探望你……理由是你身子不大好。” 简虚白把妻子放到枕上,自己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侧头看向了帐外:被重纱帐滤成朦胧的灯火里,他轮廓有些模糊,白皙的面容,犹如玉石散发出的莹莹光辉;飞扬入鬓的长眉下,凤眸中的光华却格外明亮;嫣红的薄唇,不染自朱,却因此刻的紧抿,不觉妖娆,反而透着些许无情的意味。 他神情冷峻,语气却很平淡,“明日我不会喊你起来伺候我上朝,你可以多睡会,像点病人的样子,免得露了馅!” 宋宜笑看出他分明很不高兴,但到底没拒绝自己的要求,忽然就想起来之前请他帮忙,向陆冠伦询问退亲的缘故时,两人说着说着就吵翻了——之后她已经不抱指望了,却不想,他还是派人去联络了陆冠伦。 纪粟说陆冠伦那边是不愿意跟燕国公府来往的,实在却不过简虚白一再纠缠,才肯给答复。 以简虚白的身份与圣眷,别说陆冠伦还没坐上世子之位,当真成了世子,两人之间也是平起平坐。要不是为了宋宜笑的托付,他何必送上门去让陆冠伦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颜面? “……”宋宜笑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愧疚,但兹事体大,她实在是不能透露,所以只能凑过去,将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简虚白察觉到,垂眸看了她一眼,却只拉起被子,躺下,淡淡道:“安置吧!” 宋宜笑心头百味陈杂,辗转反侧良久,才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就在她入睡之后没多久,简虚白忽然睁开了眼。 他侧过头,观察妻子片刻,确认她已经熟睡,才蹑手蹑脚的起了身。 借着起夜用的朦胧灯火,抱着衣袍出了内室,到外间迅速穿戴好后,他出了门,没理会陪夜丫鬟的惊诧,走到克绍堂的门口,命守门的婆子去喊了纪粟来:“去把绛杏馆的人,带到偏院去!” 真以为他方才答应帮忙,就是不追究了? 不过是因为问小姨子也一样罢了!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秘密,你一壁儿说着夫妻一体,一壁儿只字不漏?!” 第一百十五章 夫妻一体 第一百十六章 您不是来灭我口的?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六章 您不是来灭我口的? 韦婵被推搡着进门时,云鬓半散,双目红肿,衣裙也不是很整齐——简虚白亲自等着,纪粟哪敢给她太多时间整理仪容? 看清上首端坐的简虚白后,才十三岁的女孩儿满脸俱是掩饰不住的惊惶恐惧,苍白单薄一如狂风暴雨之下的花朵。纵然没有十分姿色,此刻也显得楚楚可怜。 无奈简虚白根本不吃这套,冷冷扫了她一眼,甚至连个“坐”字都没有,就开门见山的问:“你跟你表姐说了什么?她回房后,竟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 “姐夫疼爱表姐,又不是什么秘密。”韦婵闻言怔了怔,狐疑与绝望在她面上交织片刻,最后定格成浓浓的讽刺,“以您的身份,要代姐姐尽孝,直接动手就好了,何必还要再找借口?” “尽孝?”简虚白何等敏锐?一听这话,就察觉到这事怕是与自己岳母有关,他心下沉吟,面上却依旧一派冷漠:“你表姐才回房就哭得险些晕过去,我盘问良久也没个准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姐没跟您说?”韦婵沉默了一下,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啊,也对!且不说她自己的责任,就说世人常言,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算姐夫您这会很喜欢她,可你们成亲才几天?她又怎么敢冒这个险,叫您知道呢?” 简虚白也笑,他容貌原本昳丽,长眉舒展、薄唇微勾时尤其显得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只是凤眸之中却毫无情绪,乌沉沉的仿佛不见底的寒潭,潭底流转的冷光,森冷、锐利,似随时要冲鞘而出的刃。 “你既然找上你表姐,显然是不想走窄路的。”他语气轻松,俨然还带着些许调侃的味道,说的话却叫韦婵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向来怕死的人最好对付,你若还想玩弄小聪明,我不介意让人带你下去,教好了规矩再来回话!” 韦婵原本还想试探几句,可偷眼见他眉宇之间满是阴霾,显然耐心即将告罄,到底不敢迟疑下去,怯生生的问:“……您……您不是来灭我口的?” “糊涂!”纪粟听到这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也是提醒,“你是什么身份?公爷想要你的命,只需略作暗示,你这会已经被埋起来了!这三更半夜的,公爷明儿还得上朝,要不是为了给你个机会,何必亲自过来问话?!” 其实这个道理韦婵也懂,可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不得句准话哪能放心? 听了纪粟之言,她才自嘲一笑,道:“我如今身败名裂,也就剩这条命了,世人虽然个个看我该死,我自己,却是没那份骨气放下的!” 既然想活,自然没有不听话的道理,她索性从头说起,“自从云表弟出生后,我姑姑成日里想的就是让他做世子。无奈太妃心目中的世子人选,却是陆三公子!” 婆媳两个本来就不和,为此更是斗得死去活来。无奈衡山王一直拿不定主意,她们两个纵然占得上风,也只能一时,终究无法定局。 这种情况下,韦梦盈就担心,自己的亲生儿子陆冠云还年幼,将来尚不可期,而陆冠伦却到了议亲之年,“一旦太妃为陆三公子娶得高门贵女,挟岳家之势,我姑姑恐怕自己难以抵挡——偏偏姑姑这几年专心笼络王爷、护好云表弟,对表姐难免就不大顾得上,母女之间,渐渐存下罅隙!” “尤其是表姐早在上巳宴上就得了您这贵人的青眼,回到衡山王府后,却对姑姑只字不提,直到懿旨下达,才肯坦白!中间姑姑有所察觉,自然担心表姐嫁给您之后,纵然得到您的宠爱,却也不见得肯为云表弟出力!” 韦梦盈是有自信把大女儿哄好,但——这需要时间! 而太妃却未必肯给她这个时间! 所以韦梦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对陆冠伦下手,最是稳妥。 毕竟衡山王其他几个儿子,大儿子、五儿子都是庶出,论身份天然就不如陆冠云这个继室嫡子;二儿子倒是原配嫡出,比陆冠云高贵,可他既不讨太妃、也不讨衡山王喜爱,还娶了个嫉妒泼辣又无子的正妻,不立他的理由简直分分钟能数出一大堆来! 也就陆冠伦,原配嫡出,性情敦厚,学业也不差,深得太妃欢心,连衡山王也对他非常满意——要不是韦梦盈把丈夫笼络得太好,陆冠云压根就没资格跟这个哥哥争! “只是陆三公子虽然光风霁月,不难算计,可太妃何等精明,怎么可能不保护好他?”韦婵苦涩的笑了笑,“姑姑虽然有心,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后来,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妃的寿辰上!” 太妃寿辰之日,宾客盈门。 作为寿星的太妃,基本上从早到晚,都脱不开身。 在这天对陆冠伦下手,只要盯好了报信的人,足以在太妃反应过来之前,将陆冠伦打落深渊! “继母谋害原配嫡子,是极大的恶行,表姐之前的继母柳氏,就是个现成的例子!”韦梦盈自然要汲取教训,“姑姑连身边的丫鬟也不敢用,就想到了我这个亲侄女。” 可万没想到,韦婵不但任务失败,还被太妃将计就计,掳到僻静处狠狠侮辱后,以此为把柄,胁迫她去谋害陆冠云! “姑姑对云表弟一向看得紧,太妃那边的人,从来没有近身的机会。但对我这个亲侄女,到底是不防备的,所以我那天掩饰了自己的遭遇,还席后,假装不小心把汤撒在云表弟身上,就顺利的带他回房换衣裳了。” 才四岁的陆冠云能懂什么?韦婵给他换好衣服后,随便找个借口暂时支开了他,就把太妃的人给的线香,放到了他常用的香盒里。 “只可惜姑姑派给云表弟的人实在精明,据说那香才点了一小会,就被发现不对劲——立刻去回了姑姑,姑姑马上把云表弟送到含霞小筑,开始彻查!” 韦婵本来就是被逼做这事的,见状自然成了惊弓之鸟,赶紧找个借口跑回韦家! “回家后我跟祖母、娘说了事情经过,两位长辈虽然心疼我,却更怕得罪姑姑,所以决定隐瞒下来——本来以为后来打听到云表弟没什么事,太妃那边也没再派人威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她眼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但前两天,姑姑派薄妈妈到韦家,说因为太后娘娘发了话,世子之位,十有八.九要落在陆三公子身上了!只是姑姑不甘心,所以逼着太妃允诺,聘韦家女为陆三公子之妻,韦家现在就我一个女孩儿没嫁,这门亲事,当然就是我的!”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这门突如其来的好亲事,其实是陷阱? 可人在诱惑面前,总存着侥幸的心理——尤其对于她的经历,除了祖母曹老夫人与亲娘穆氏外,韦家其他人,包括她亲爹都不知道。 接到这消息后,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不说,二房、三房、四房、五房,还都不同程度的表达了对大房的羡慕嫉妒恨——五房尤其懊悔把只比韦婵大两岁的女儿嫁得太早,否则这块馅饼可未必轮得到大房! 这种情况下,韦婵哪里说得出来半个“不”字? “如今陆三公子要退亲,我在太妃寿辰之日的遭遇、以及谋害云表弟的事也瞒不住家里了。长辈们恐怕仅仅退掉亲事,尚且不足以让姑姑消气,往后即使不继续对韦家下手,也不会再管韦家子弟的前途了!”韦婵擦了把泪,低声道,“何况我也早已不清白——不如让我暴病而死,既按陆三公子的意思解除了婚约,也让姑姑出了气,不至于连累家里人!” “我娘不忍心,悄悄放了我出门,原想让我去凤州投奔我舅舅……可我想,即使我能平安抵达凤州,我自己家里都容不下我了,舅舅家就一定有我的地方吗?” “还不如赌一赌,来求表姐!” “毕竟,表姐是姑姑的亲生女儿,兴许她能帮我求情成功呢?” 她抬眼看向简虚白,“您问我刚才对表姐说了什么?天地良心,我只是照表姐的追问,一句句如实回答而已!毕竟,如今表姐的垂怜,已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想知道真相,我又怎么敢骗她?!” 说到这里,她轻声问,“如今姐夫业已知道来龙去脉,却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说,太妃寿辰那日,照岳母之意,是要你拣陆冠伦经过的时机,故意冲撞姬表哥?”简虚白眯起眼,“但你冲撞了姬表哥后,他却没有像你姑姑想的那样为难你,只道了句嫌你姿色不足,就扬长而去,所以,自然也不会与后来过来的陆冠伦起冲突?” 韦婵不意他听了这么半天,一开口问的却是这件事,怔了会才道:“是。” “送她回绛杏馆吧。”简虚白沉思片刻,抬头后却只道,“再拨两个人给她使唤,不过暂时不要叫她再惹奶奶伤心了,知道么?” 纪粟躬身应下。 韦婵吃不准他心思,迟迟疑疑的还想问个明白,却被纪粟暗推一把,示意她出了门,方低声警告:“快走!公爷今晚心绪不佳,别犯糊涂!” 待韦婵被仆妇领走,纪粟转身回屋,见简虚白仍旧坐在上首,不禁劝道:“公爷,夜色已深,您明儿还得赶早上朝,上完朝,又得去兵部当值,这会还不睡,可怎么撑得住?” 又怕他因为韦婵之言,对岳母连带宋宜笑都起了恶感,这会心中纠结,想了想,复道,“只凭韦小姐的片面之词,这些事情也未必能够全部当真!何况就算亲家王妃不好,奶奶既然为韦小姐哭得厉害,显然是心善的。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过是坊间俗语,哪能处处当真?” “她这番话,当然不全是真的。”简虚白闻言,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过也未必是她说谎,却是这小女孩儿自己都不知道是被谁坑了呢!” 见纪粟神情诧异,他也不解释,只站起身,道,“我方才在想她话里的一些破绽,这会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咱们走罢——对了,明日你记得交代人,请跟咱们相熟的大夫来府里走一遭,免得你跟皇外祖母说时,消息对不上!” 第一百十六章 您不是来灭我口的? 第一百十七章 好女儿,你要跟我说良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七章 好女儿,你要跟我说良心? 前一日情绪大起大伏,又狠哭了一场,次日没人叫醒,宋宜笑一直睡到近午,才悠悠醒转。 她还没完全清醒,已听榻边传来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我的儿!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宋宜笑迷迷糊糊的被喂了口水,干涸的嗓子总算能发声了,才惊讶道:“娘,您怎么在这儿?” 坐在榻边绣凳上的华服贵妇,赫然是她亲娘韦梦盈,闻言替她掖了掖被角,没说话,侍立在韦梦盈身后的薄妈妈却代为回答道:“王妃娘娘一听说您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可不就来了?” 又说,“娘娘巳时就到了,已经守了您一个时辰——要不是巧沁她们都说您没事儿,娘娘早就要去请太医了!” “女儿不孝,让娘您操心了!”宋宜笑这会已经想起简虚白昨晚的承诺,心知若非太后那边发了话,亲娘可未必肯来。但她也不想说破,只问韦梦盈是否用过饭,“可别为了我,饿坏了您,衡山王府那边上上下下,还全指望着娘您呢!” 韦梦盈柔声道:“我的儿,你弄成这个样子,为娘我瞧在眼里疼在心上,怎么吃得下?不过你现在醒了,我也真是松口气——你可有想吃的?娘叫厨房去弄!” 宋宜笑这会虽然饥肠辘辘,却没什么胃口,但想到今日请韦梦盈过来的目的,若是乏着可未必办得成,就道:“蒸碗酥酪吧。” “这个好克化。”韦梦盈点了点头,着薄妈妈出去传话,又喊进丫鬟,服侍宋宜笑梳洗。 本来宋宜笑想起来的,却被亲娘按了回去,打发了左右之后,就嗔她糊涂:“这回你一病啊,女婿急得跟什么似的,怕太妃借口时局不让我来,特特请了太后那边递话——足见对你的重视!”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好太快?就该抓住机会,让他狠狠的心疼一番才是!” 宋宜笑这会记挂着韦婵的事,哪有心情学固宠手段? 只是考虑到韦梦盈的性情,母女两个接下来的谈话不见得会顺利,还是等用过午饭再说的好,不然,这顿饭估计也吃不成了! 但她不作声,韦梦盈却以为女儿脸皮薄,自顾自的谆谆教导下去:“听锦熏她们说,你们现在还没圆房?” “因为……”宋宜笑暗觉头疼,正想敷衍,韦梦盈却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放心,为娘不是要说你——只看女婿现在对你的上心,就知道他是吃你这套的,那就成了!娘教你种种,归根到底,是希望你能笼络住丈夫!只要把丈夫的心抓住了,你怎么过日子是你的事,娘难道还不盼望你好吗?” 见女儿松了口气,才道,“不过呢,这弦一直绷着也不是办法!你们到底是夫妻,这少年人血气方刚最难把持,等你这回身体好了,还是寻个机会如了他的愿罢。否则叫乱七八糟的人觑见机会,占了便宜去,你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宋宜笑心里叹了口气,道:“娘您就放心吧!您教我的那些我都记着呢,断然丢不了您的脸!” 她不想再听这些话,所以说了这一句,不等韦梦盈再回答,就问起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妹,“小妹我都还没看见过,长的像谁?云儿跟茁儿,近来好吗?” 韦梦盈笑道:“小九名字已经起了,叫萃儿——有为娘在,他们能有什么不好?” 宋宜笑明白她这么说,是暗示自己“无母何恃”,只作没听出来,微笑道:“‘萃’是草木繁盛的意思,但望妹妹人如其名,健健康康的才好!” 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上回宫里赏了些燕窝,我瞧过都是极好的,记得云儿爱吃这个,待会娘一定要带上!” 又说,“前两日我在库里看到两对小女孩儿戴的响步镯,很是别致,特意拿了出来,给茁儿、萃儿留着。小孩子长得也是很快的,三两年后她们就能戴了。” “不跟婆婆住就是好,什么都可以当家作主。”韦梦盈有些感慨,“不过云儿他们也不缺这些,你还是顾好了自己身体是正经!” 她这话听着像是关怀,其实却存了敲打女儿的心思:燕窝与响步镯虽然都是好东西,但以陆冠云、陆茁儿、陆萃儿三个的身份,也不是特别稀罕! 所以宋宜笑哪怕当家作主了,也没到可以在娘家人面前摆谱的地步! 更何况——“不跟婆婆住就是好,什么都可以当家作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在提醒宋宜笑,她能当这个家,是托了婆婆乃长公主、不跟儿子媳妇住的福!一旦长公主过问起来,这燕国公府,她说了也未必能算! “娘还是那么精明!”宋宜笑心下自嘲的笑了笑,“才压着韦家舍弃婵表妹,转头就汲取韦家的教训,惟恐我有样学样,仗着夫家之势,脱离她的控制,甚至转过头去驾驭她?” 她感到一阵意兴阑珊,淡淡道:“酥酪还没蒸好吗?” ……片刻后,宋宜笑要的酥酪,以及给韦梦盈预备的午饭,一起送了上来。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的用完,漱了口,清了场,韦梦盈方放下茶碗,郑重其事的问:“你身体向来就好,怎么会小小风寒就弄成这个样子?” “请娘过来的人,说我是风寒吗?”宋宜笑浅笑了下,给自己拿了个隐囊垫着,靠坐起来,慢慢道,“我还以为娘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呢……婵表妹,比我还小一岁,再不懂事,好在云儿到底没被害到。我想请娘放她一条生路,不知娘能不能念在母女之情的份上,网开一面?” 韦梦盈听到“婵表妹”三个字时,脸色就瞬间难看起来,再听女儿提“母女之情”,简直忍无可忍,冷笑出声道:“你口口声声母女之情!怎么不想想,你这边才说感了场风寒,我这个做娘的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太妃那边的刁难都顾不上应付了,只想着来看你!何况你弟弟——韦婵那一手,可是会要他的命的!莫非你忘记云儿当初被送到你的含霞小筑后,多少日子都没精打采?!” “可娘您想想婵表妹为什么要这么做!?”宋宜笑目光冰冷,低喝道,“她本来在韦家好端端的,要不是被逼无奈,她怎么敢得罪您!她才十三岁——太妃寿辰那日的遭遇,还不够她痛苦的吗?!” “韦家子弟不争气,女孩儿想要出人投地,不先付出哪有收获!”韦梦盈厉声道,“你当你娘我,当初能嫁给你爹,现在能做衡山王妃,是坐在家里好吃好喝享着福,从天上掉下来的姻缘吗?!” 她不屑的扫了眼女儿,“就是你!有为娘这个栽树的前人在,不也是在女学里勤学苦练,跟陆蔻儿、陆钗儿那些人虚与委蛇,才侥幸有今日?!咱们母女两个,好歹还有上天赐的一副好容貌呢,韦婵她要姿色没几分姿色,要出身没个好出身,却不甘心像她的姐姐们一样嫁个门第仿佛的人家,又凭什么指望坐享其成?!” 宋宜笑听着这话不对,怔了片刻,忽然道:“您早知道……太妃寿辰那日,婵表妹会出事?!” “我怎么会知道?”韦梦盈一惊,立刻否认,“她在为娘心目中虽然不能跟你比,可到底也是我嫡亲哥哥的女儿,要不是她先害你弟弟,我又怎么会害她?说到底,当初接到她王府小住,原也是为了抬举她——她后来遭遇不测,那也是人各有命!若是好好跟我说,我会不替她报仇、替她往后设法?居然听信害她的人,反而去害自己嫡亲表弟!我替儿子出气有什么不应该!?” “娘您到现在还要骗我?”宋宜笑全身发冷,惨笑道,“婵表妹跟我说,您接到她王府小住的目的,是在太妃寿辰之日,叫她掐着陆三公子经过的时候,故意冲撞富阳侯世子,好引陆三公子打抱不平!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富阳侯世子是代国长公主的爱子,可不是什么好.性情的人!娘您就不担心,万一表妹当真把他得罪了,富阳侯与代国长公主给儿子拉偏架,迁怒韦家和您?!” 她胡乱抹了把脸,直直的看向韦梦盈,“更不要说,代国长公主有意扶持魏王夺储!衡山王府,却是从不插手储君之争!纵然王爷很喜欢娘您,但在这样涉及合府前途的大是大非上,我想娘您也未必敢贸然触犯吧?!” “您跟韦家还有婵表妹的说辞都是幌子!”宋宜笑冷笑,“您从起头就把婵表妹的遭遇算计在里面了——是也不是?!” 韦梦盈脸色变幻片刻,最终面无表情道:“你很好!我生的好女儿!我当心肝宝贝一样,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样样精心的把你养这么大,那韦婵给过你什么好处?无非也就是你出阁前,同你在含霞小筑住了几天而已!你竟为了她这样想我这个娘、还拿母女之情逼我?!” 她拨着腕上镯子,眼中尽是厌憎,“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把你这白眼狼生下来!!!” 宋宜笑听了这番话,却不怒不急,反而轻笑着道:“但您已经生了,还让我嫁了,现在懊悔,也晚了!” “……”韦梦盈目光森然的看着她。 宋宜笑回以无动于衷。 母女两个对峙良久,韦梦盈方冷笑出声:“好女儿!你要跟我说良心?那你告诉我,当年,你那第一任继母,又是怎么死的呢?!” 第一百十七章 好女儿,你要跟我说良心? 第一百十八章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八章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宋宜笑冷笑着道:“不管她是恶有恶报死的,还是恶贯满盈死的,总而言之,都跟韦家、跟娘您没有关系不是吗?!” 怀疑柳氏死得冤枉的人,谁不认为,韦家或韦梦盈,才是幕后真凶? 就算宋宜笑现在站出去坦白,世人也会坚持这么认为——谁叫她当时才八岁? 其他人拿这事威胁她,也还罢了,亲娘打这主意,她怕什么? “你真是长大了!”韦梦盈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也真难为您在为娘手底下扮乖了这么些年!” 明白她所谓“长大”的意思,是说翅膀硬了,宋宜笑也不否认,自己这亲娘最擅长见缝插针,稍露软弱,就会被她抓到空子。 简单来说,乖巧听话打动不了韦梦盈,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想让她让步,只能靠实力与势力说话! 所以宋宜笑很平静的道:“娘如今觉得我不孝,试问外祖母她老人家,看着您处心积虑要对付婵表妹时,又是什么心情?我替婵表妹求情,一则是她已受尽委屈,二则是云儿终究无碍。娘如今子女双全,尊荣富贵,又何必,非要跟婵表妹一个可怜人计较?” 上行下效! 您现在对娘家不手软,可别怪他日我这个女儿有样学样! 韦梦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怒极反笑:“你一定要我放过韦婵,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只不过,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想方设法送你进女学、季季不断新的打扮你、悉心指点你为妇之道、十里红妆送你出阁——你自己说,我这个娘,还欠不欠你?!” 见宋宜笑沉默,她森然续道,“既然为娘我不欠你—— “那么,哪怕你是我亲生女儿,如今也断然没有空口白牙要我按你意思做事的道理!” 韦梦盈眼神轻蔑,“你让你弟弟坐上世子之位,慢说放过韦婵,就是再给她找门好亲事,娘也答应你,怎么样?!” “这事我办不了,也不想办。”宋宜笑摇头拒绝,“娘还是想其他条件吧!” “其他条件?”韦梦盈冷笑着道,“为娘我贵为王妃,既不缺钱也不缺人,唯一缺的就是老了之后的依靠——除了这么一件事,我有什么需要求你的?” 宋宜笑淡淡道:“娘又何必这样?就像您说的,您到底养我一场,没有您,也没有女儿的今日!如今不过因为我求您高抬贵手一次,您就摆出母女决裂、只谈交易不谈感情的架势,难道咱们这十几年来的母女之情,当真浅薄至此?” “你现在跟我讲感情了?”韦梦盈嘲弄道,“要说感情也可以,你别踩着为娘我去做好人就是!” “我请娘饶了婵表妹这一次,难道只是为了婵表妹?”宋宜笑看着她,淡淡道,“娘您好些日子没理我,可能还不知道:前些天,柳氏的那桩事,又被翻了出来,连累我奶爹去京兆府下了一遭狱不说,若非京兆尹会做事,恐怕连女儿也难逃流言纷纷!” 韦梦盈冷笑道:“你才过门,奶爹就被京兆拿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你现在同我讲这件事,想说什么呢?想说柳氏其实是我主谋害死的、还是我要不照你的要求做,你就去揭发我这个亲娘?!” “那时候柳振溪亲自找到京兆尹,想把案子转去刑部,但被京兆拒绝了。”宋宜笑掠了把鬓发,眼神平静无波,“然后京兆只用了三两天就结了案——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都像是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韦梦盈,“单一个柳振溪,哪敢找燕国公府的麻烦?他去京兆府时,打的是礼部尚书裘漱霞的旗号!娘应该不用我说裘漱霞的为人吧?” 太后娘家唯一的男嗣,太后活着他就出不了事。 偏是个视礼教如性命的主儿,为了匡扶心目中的“正统”,断子绝孙也再所不惜! 对自己都这么狠,何况是对别人? 这样一个人,没注意到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也还罢了,一旦注意到,那肯定是站在陆冠伦那边的! 想到这里,韦梦盈也不禁脸色微变:“你想引祸水东流?!” “娘做什么老觉得我想害您跟弟弟?”宋宜笑吐了口气,淡淡道,“我听说当初娘之所以跟我疏远,全因为太妃请出了王府祖训,绝不掺合夺储之事,又得了太后娘娘支持,是也不是?” 韦梦盈心思何等敏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那回太妃觐见太后的引子,是代国长公主殿下欲拉拢衡山王府为魏王所用——代国长公主这个魏王岳母,能为女婿打衡山王府的主意;裘漱霞这个一心一意支持正子嫡孙继承大统的人,又怎么会不替赵王铺路?” 不过明白归明白,韦梦盈也不是这么好吓唬的,她心念转了转,就道:“柳氏那件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就是死无对证!如今咱们母女两个,为娘是王妃,你是准一品诰命。姓裘的再难缠,难道还能凭柳家的一面之词,定咱们的罪不成?!” “柳氏这件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宋宜笑似笑非笑道,“只是裘漱霞派了柳振溪一个侍郎亲自出面,最后却没怎么纠缠,就让京兆府结了案,说他们就这么算了,娘您信么?” 韦梦盈沉默了会,道:“你的意思是,裘漱霞现在还在盯着燕国公府?” “也盯着衡山王府!”宋宜笑提醒,“柳氏出事那会,我才八岁,在世人看来,能顶什么事?!姓裘的跟姓柳的挑了这件事情作为试探,归根到底的目的,怎么可能是女儿我?!” 又说,“裘漱霞跟咱们无冤无仇,犯不着针对咱们。而柳振溪与咱们虽然有私仇,但他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报仇——这些年来,我听说柳家子弟的婚嫁,受到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柳振溪会不想着替柳氏平反吗?!” 她这么说虽然是为了逼韦梦盈就范,却也不全是胡诌。毕竟尤宏案中,裘、柳两个的表现,实在不能不叫人生疑! 根据已有的消息来看,这两位还真有可能打这样的主意! 韦梦盈冷笑着道:“柳氏亏待你的事儿又不是假的,他平个什么反?!裘漱霞想帮着他颠倒黑白,真当这天下人都瞎了眼么!” “但世人又不知道那许多弯弯绕绕!”宋宜笑淡笑着道,“我近来在夫君的书房里,也看了些刑狱方面的东西,娘您知道么?很多旧案,当时断不出来,后来之所以能够结案,除了极少数是赶上落到行家手里的机会外,就是……等!” 韦梦盈微怔:“等?” “等犯案之人再次动手!”宋宜笑冷笑,“抓住罪行之后,顺藤摸瓜,那么此人身上的诸多积年旧案,也可以告破了!” 见亲娘脸色变幻不定,轻轻一笑,又道,“比如说,倘若柳振溪那边抓到了娘您谋害陆三公子的凭据,再要求替他妹妹平反,这都六年过去了,当年还感念咱们母女,愿意证明柳氏确实亏待了我的那些人,如今还有多少?就算还在,他们现在还愿意出来做这个证吗?” 到那时候,舆论汹汹之下,再配合权势,柳振溪未必不能把柳氏塑造成一个温柔贤惠、却惨遭韦梦盈母女诬蔑、被迫害至死的无辜者! 当年,韦家跟韦梦盈能逼死柳氏,靠的不就是逢人就诉说外孙女的凄惨遭遇?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韦梦盈沉默良久,道,“衡山王府从开国时就传下来的祖训,从不涉及大位之争——能坚持到现在,也是有几分底气的。连代国长公主都是想方设法的拉拢,而不敢胁迫,何况裘漱霞?这人虽然是靠了太后之势,但与我那女婿作对这么久,还能坐在尚书位置上,足见也有几分真本事!” 所以,“他要是没蠢到家,就不该贸然下手对付为娘我!否则岂不是平白替赵王得罪人?” 宋宜笑笑了笑,道:“娘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会只有咱们娘儿两个,女儿也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了:谁都知道裘漱霞的肆无忌惮,是靠了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的曾长孙、钟陵郡王都七岁了!” 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妇人,又还能活几年? 她活着的时候,裘漱霞不管做了什么,念在他是太后娘家唯一血脉的情况下,显嘉帝都不会把事情做绝! 但一旦太后崩逝,显嘉帝虽然依旧会念旧情,到底跟太后在时不一样了——人走茶凉,世道向来如此! 同样是太后的嫡亲外孙、显嘉帝的嫡亲甥儿,鲁国长公主的独子徐惜誓,明显就比简虚白、姬紫浮这些表兄弟低调不说,在吏部做得不开心,也是束手无策,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因此,“裘漱霞怎么能不急?!”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太后,而太后年事已高! 所以裘漱霞必须在太后过世之前,就定下大局! 这种情况下,“他可未必有耐心玩什么水磨功夫!何况,他只要抓到足够的把柄,还怕会得罪娘?” 到时候,该韦梦盈求着他手下留情了! 一如此刻韦婵冀望姑姑大发慈悲! 韦梦盈默然良久,才道:“就算他没有这份把柄,你铁了心要护着韦婵,把这事透露给他也不过举手之劳……是吧?” “我怎么敢?”宋宜笑心头微酸,但想起亲娘的手段,还是强迫自己狠下心,轻笑着道,“您可是我的生身之母,云儿是我胞弟,我再护着婵表妹,也断然不可能为了她,置您跟弟弟于死地啊!” 果然她这样的表态,反而让韦梦盈认命的叹了口气:“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为娘还能说什么?” 她站起身,“你让韦婵回韦家去吧,她虽然姿色没你好,又不清白了,可到底年少!男人有时候就是爱新鲜——叫她住在国公府,万一跟女婿弄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一直到她出了门,才飘来一句,“我会派人跟韦家商议善后的——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第一百十八章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第一百十九章 拜帖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十九章 拜帖 宋宜笑确认亲娘已经离开,且不会再返回之后,长出口气,整个人都倒在了隐囊上! 刚才这番母女交锋,她看似意志坚定、筹码十足,且很快扭转局面,步步紧逼,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若韦梦盈死活不肯妥协的话,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亲娘跟亲弟弟的前途,交到裘漱霞手里? 所幸,韦梦盈最终还是让步了。 宋宜笑知道,亲娘不见得没看出来自己下不了狠心,多多少少,是考虑到了母女之情的。 只是—— “娘走时还不忘记提醒我看好了丈夫,免得引狼入室。”她苦笑着低语,“也不知道是真的关心我呢,还是,为了让我觉得她关心我呢?” 摊上这么个亲娘也是没办法,哪怕有着前世今生的了解,也吃不准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步步谨慎——要是旁人也还罢了,亲生母女之间落到这样的地步,由不得人不觉得苍凉。 “罢了,先把这消息告诉表妹,叫她安心吧!”宋宜笑心情复杂了半晌,打点精神坐起身,准备穿戴好了,就去绛杏馆找韦婵。 谁知她才把一件绣缠枝花的锦缎半臂拿起来,门外忽然传来锦熏的禀告:“奶奶,长公主殿下派人来看您了!” 宋宜笑一惊,忙把半臂放回原处,掀起锦被,重新躺了下去,复哑着嗓子道:“快请!” 门开后,就见锦熏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宫装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眉目清秀,举止娴雅,正是晋国长公主的心腹近侍佳约。 她请安问候毕,就道明来意:“殿下想着,临近年底,人情来往增加,恐奶奶因此劳累过度,今日命奴婢前来,一则探望,二则也是叮嘱奶奶保重。” “劳娘惦记了!”宋宜笑没想到装个病就把婆婆惊动了,既尴尬又心虚,忙道,“说起来都是我自己不当心,昨儿个晚上沐浴之后,想着浴房离内室也才几步路,穿了外衫之后,就没要披风。结果被夜风一扑,晚上就有些不舒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却累娘亲自过问,实在是我不孝!” “奶奶说的哪里话?殿下可一直把您当亲生骨肉看的,知道您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碍着身份,早就亲自来看您了。”佳约打量了她一番,见精神确实不坏,心里松了口气,笑道,“殿下这会只求您平平安安的,怎么会觉得您不孝呢?” “这回啊也给我提了个醒,往后断不能再这样不小心了!”宋宜笑微笑道,“不然娘她打理长公主府上下已是辛苦,还要替我操心,却叫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佳约笑着道:“好在奴婢瞧您气色没有大碍,回头奴婢禀告了殿下,殿下也能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些场面话,佳约便提出告退——走之前,她提到晋国长公主让她带了些药材来,是给儿媳妇补身体的。 宋宜笑自然感激万分,因为她还“病着”,不方便起身,就让锦熏代为送客了。 锦熏陪佳约出了克绍堂后,宋宜笑唤了巧沁伺候梳洗,巧沁边给她梳髻,边说晋国长公主待儿媳妇好:“那佳约姑姑听说虽然不是殿下下降时的陪嫁宫女,但极受殿下倚重,连驸马对她都不敢怠慢呢!殿下派她来看您,足见对您的看重!” “长辈的事儿可不要多嘴!”宋宜笑轻咳一声,“再怎么说也是我公公!” 巧沁这才察觉到失言,赶忙告了声罪,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岔开道:“奶奶待会要去绛杏馆吗?奴婢觉得您这会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毕竟佳约姑姑才来看过您,万一府里哪个没规矩的回头就传出去,说佳约姑姑才走,您就好端端的在府里走动,岂不尴尬?” 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沉吟了会,就道:“那你代我走一遭吧。跟表妹说,娘——我是说她亲姑姑——已经答应不追究了,请她尽管放下心来!” 虽然韦梦盈说让韦婵早点走,免得跟简虚白扯上关系。但宋宜笑一来不觉得韦婵或简虚白是这样的人;二来想着韦婵是从韦家偷溜出来的,才这么会,亲娘都未必回到衡山王府呢,就打发她回去,韦家还没接到韦梦盈的指令,如何肯接纳她? 还是让韦婵在燕国公府继续住着,等韦梦盈那边来了准信,自己再亲自陪她回去,方才妥当。 她让巧沁把这番安排转告了韦婵,韦婵又惊又喜,当场就跪下来朝克绍堂磕头:“从今日起,表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巧沁回禀时唏嘘道:“表小姐能有奶奶这样的表姐,也算三生有幸了!” “要真三生有幸,又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儿?”宋宜笑闻言却是苦笑,这表妹的命运跟她前世何其相似?那一世里她虽然在芝琴的保护下保住了清白,却没能在继母的诬蔑、亲爹的绝情下保住性命; 这一世的韦婵以苟且偷生保住了性命,但失去的又岂只是清白? 明明无辜受害,却走投无路求告无门,反而沦落成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亲娘韦梦盈那句“琐事”,似乎穿过前世今生,至今回荡耳畔——那样的绝望有多痛,只有亲身尝到过的人才能体会。 与其说宋宜笑是念及表姐妹之情,为这个接触不多的表妹尽心尽力;倒不如说,她是籍着帮助韦婵,尝试安抚自己前世最深的那道伤。 只是这些话不好讲给巧沁听,只叹了口气,吩咐:“把给平安儿跟二嫂的生辰礼单拿过来,我再看看!” “奶奶虽然不曾生病,但这两日为了表小姐的事儿也够操心的。”巧沁劝道,“难得今日里里外外都晓得您病了,不来打扰,不如就歇一天吧?横竖礼单明儿再看也来得及!” “明日自有明日的事情。”宋宜笑摇头道,“何况你以为娘特意派佳约姑姑来看我,只是为了看我吗?” 见巧沁诧异,她抿了抿唇,“这个月,平安儿跟二嫂生辰、司空家二小姐代姐出阁,还有我娘家祖母寿辰——当然,这个我可以礼到人不到——但前三件,我是肯定要出席的!” “下个月一开头就是长兴公主下降,之后紧接着圣寿节与万寿节!这三个日子,哪个都不能轻忽了去!” “进了腊月里,什么节令啊宴请啊那就更多了,噢,还有五妹妹的生辰!” “腊月之后开年,正月初五就是千秋节!” “也就是说,接下来基本就没什么清闲日子!” “燕国公府如今就我们夫妻两个,人情来往的打点,也全靠我们自己——我要是在这眼节骨上病了,你说夫君得忙成什么样?” 巧沁这才恍然:合着晋国长公主之所以一听儿媳妇病了,就急三火四的,归根到底不是心疼儿媳妇的身体,而是怕儿子被拖累! 她想到自己方才不住念叨长公主的好,不免觉得讪讪的。 不过宋宜笑倒无所谓,谁生的谁疼,做儿媳妇的跟丈夫在婆婆跟前争宠,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只要婆婆是明理人,这种程度的偏心,在宋宜笑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打发巧沁取来礼单,再次检查后,就让她把这两日堆积的一些事情也报上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置。 但没处置几件,外间小丫鬟又进来禀告:“袁大小姐来了!” ……宋宜笑之前邀袁雪萼亲自上门看裴家要卖的钗环时,曾说这段时间自己都在府里,随便她什么时候上门都没问题。 因此袁雪萼来之前就没递帖子,这会巧沁她们不免担心:“奶奶这会对外称着病,怕是不好出去迎接袁大小姐?” “我现在是不好出克绍堂。”宋宜笑让她们先把礼单、账本等物收下去,蹙眉道,“巧沁你替我去迎一迎吧,跟她解释一下——好在袁姐姐跟我相交多年,这么做倒也不怕怠慢了她。” 果然片刻后袁雪萼被巧沁陪着进门后,开口就埋怨她不当心:“这季节夜里已经很凉了,你怎么还托大?咱们女流之辈,可不能跟那些三九天里都不用穿裘的主儿比!” 说了这一句,又关切的伸手摸她额,“发热么?没发热?那还好!” “你们先下去。”宋宜笑靠在榻上,吩咐了左右,见门关了,就把锦被一掀,坐起来坦白道,“哪里是病了!不过是因为有点事情要跟我娘当面说,偏因为时局的缘故,我娘那边不大敢跟我来往。只好求夫君请动太后娘娘左右之人去衡山王府传话,兜个大圈子才把人请过来!” 而简虚白给她找了个“卧病,思念娘家人”的理由,“偏我婆婆也接到了消息,刚刚派人来看过,我现在要是走出去,不是明摆着骗人了吗?只好委屈你一下,只让巧沁去接你了!” “咱们什么交情,你还说这样的话!”袁雪萼笑着打了她一下,就问,“你这些日子还好吧?我听我哥哥讲,这国公府里的水可是深得很!” “倒还好。”宋宜笑知道她在谋略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也不感兴趣,所以一带而过,便提到正题,“裴家要卖的钗环有很多,一时半会可未必看得完,咱们不要耽搁了!我着人把箱子抬进来,边看边说话吧!” 袁雪萼本来担心她的身体,做好了今天看不到东西的准备了;如今见她只是装病,自不拒绝,点头道:“正好你也给我掌掌眼,免得我一个人老是拿不定主意!” 半晌后,下人抬了箱子进来,才一打开,满室都是珠光宝气。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袁雪萼算是开过眼界的,这会却依然看得目不转睛,“不过这些钗环,裴姐姐也可以戴啊,为什么要拿出来卖呢?难道裴家缺钱?” “照理来说不会缺的,毕竟你想,裴家可是世代官宦。”宋宜笑叹道,“我猜啊,内中有几件,瞧着像在我婆婆那儿见过差不多的——别是我婆婆赏的,怕见了触景生情!” 袁雪萼也叹了口气:“世事难料!” 不过裴幼蕊的遭遇虽然使人扼腕,到底她们跟这位裴五小姐也不是很熟,唏嘘了会,就收拾心情,认真挑选起来。 一直到简虚白快散衙时,袁雪萼方心满意足的罢手:“这些我全要了!” “我叫巧沁给你算银子。”宋宜笑笑道,“因为是给裴姐姐代卖的,我就不给你便宜了,都按市价来!” “这还不算便宜?”袁雪萼也是懂行的,“这样的成色且不说,单这么多随便挑,也该比市价高了——你别跟我说,你打算自己朝里贴钱!” 宋宜笑被她说破心思,正要设法圆场,锦熏却走了进来,道:“奶奶,门上接到一张拜帖。” 这个不稀奇,问题是,“是苏家送来的,道苏家六小姐、七小姐闻说您病了,打算明日前来探望!” 第一百十九章 拜帖 第一百二十章 丈夫去了勾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章 丈夫去了勾栏? 宋宜笑沉吟了下,道:“我知道了,你去厨房那边交代一声,明儿多加几个菜。” 待锦熏走后,袁雪萼看了看房里没有眼生的下人,就诧异道:“你怎么跟苏家姐妹走这么近了?我听我哥哥说,苏家如今跟咱们这边可不是很对盘。” “一言难尽!”宋宜笑苦笑着摇了摇头。 袁雪萼看出她不大想多讲,抿了抿唇,委婉道:“苏家姐妹人确实不坏,尤其七小姐苏少菱,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可立场上的问题,与品行却没什么关系的。” “我何尝不知道?”宋宜笑跟她到底是打小的交情,又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闻言不好再回避,只得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去,方小声道,“但我刚刚欠了她们姐妹一个人情,这会就闭门不纳,这岂不是过河拆桥?” 袁雪萼这才释然:“我就说你向来都是给我拿主意的,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她没打听宋宜笑是怎么欠苏家姐妹人情的,只说,“还人情时若要帮忙,只管派人告诉我!” “放心,欠谁的也不如欠你的不是?”宋宜笑含笑应下。 她本来想留袁雪萼用晚饭的,但袁雪萼表示她怕被简虚白记恨:“谁不知道你们夫妻恩爱?简修篁大清早的去上朝,末了到兵部当值,辛辛苦苦一整天下来,可算能把你这美娇.娘抱到怀里了,结果回来一问,说你为了陪我用饭不能陪他了——回头谁知道他会怎么算计我?我可不想为了一顿饭,把这位主儿招惹上!” 修篁是简虚白的字——宋宜笑听得哭笑不得,道:“他跟你哥哥可是知交好友,念着你哥哥的份上也不可能当真坑你啊!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你是没看见他当初把我训得跟什么似的那一幕!”袁雪萼悲愤道,“他在你面前不可怕,不代表他这个人当真不可怕好不好?!你道他能在兵部站稳脚,是靠着做好好先生吗?!我听我哥哥说,兵部好些刁吏,到这会见着他都恨不得绕路走呢!” 年初那会简虚白的大发雷霆,给袁雪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阴影。所以这会无论宋宜笑怎么保证丈夫其实热情好客、只不过不擅长表达云云,她仍旧态度坚决的告辞了。 “等简虚白回来,我得问问他,当初到底怎么训得袁姐姐,这都快年底了她还心有余悸?”宋宜笑留不住人,只好送她,回克绍堂的路上不免暗想。 谁知算算时间,这会简虚白该回来了,却一直不见人影。 “难道兵部今日恰好有事?”宋宜笑一开始还没太在意,但到了掌灯时分,仍旧不见丈夫人影后,顿时急了,唤来锦熏:“你去前头问问,夫君做什么还没回来?若没人知道,就遣人去兵部看看!” 锦熏领命匆匆而去,过了好半晌,才回克绍堂禀告:“奴婢请了两位侍卫快马去兵部打探消息,说兵部今日早就散衙了,只是公爷没有回府,看方向是去了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宋宜笑蹙眉道,“什么地方?” “奴婢也不大清楚……”锦熏支支吾吾的说到一半,被她瞪了一眼,顿时不敢撒谎下去,揉着衣角战战兢兢道,“公爷……公爷去了红袖巷那一带!” 红袖巷其实本名不叫红袖巷,这个别名的来历,取的是“满楼红袖招”之意。所以望文生义,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帝都勾栏聚集地。 也难怪锦熏一开始不大敢讲。 宋宜笑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他去了红袖巷,你不告诉我,难道他就没去过吗?以后类似的事,都不许隐瞒!不然他把人都带家里来了,我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晓得,被坑了都不知道!” 锦熏小心翼翼的应了。 “既然他今晚未必回来,那也不用等他了,叫厨房拿饭吧!”宋宜笑淡淡道,“天色已晚,绛杏馆又远,不然倒恰好请表妹一块来用饭,顺便跟她说说话。” 接下来虽然宋宜笑神情平静,似乎根本没受到丈夫散了衙不回家、跑去勾栏的影响,但下人们依然格外谨慎殷勤,生怕被迁怒。 用过晚饭,沐浴更衣后,宋宜笑回到内室,歪在榻上让丫鬟帮忙绞干了长发,就摆手表示自己要休憩,将人都打发出门——这才沉下了脸! “昨儿个晚上,虽然简虚白对于我不肯告诉他表妹的事有些不满,但也不至于不满到今儿就这样打我脸的地步!”她虽然出阁时间不长,但对于丈夫的脾气也摸到了几分了,知道简虚白既然新婚之夜那样的气都忍得住,何况昨晚两人其实不算闹翻? 不免就怀疑,“肯定有人挑唆了他!” 只是她虽然笃定有人从中作梗,可这作梗的会是什么人,却就没头绪了。 毕竟她压根就见没过丈夫的同僚,连丈夫的朋友,她也就知道一个袁雪沛。 “还是出身不够,又长年寄人篱下,闭目塞听啊!”宋宜笑暗叹一声,“打发掉府里那些人,调自己的人手入府,这事绝对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然她太被动了! 这晚宋宜笑一个人在睡榻上辗转良久,才带着郁闷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身边的榻微微一沉,清爽的皂角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潮意,拂过她面颊——是简虚白回来了。 宋宜笑想着他今晚做的事,心中厌烦,故意朝里翻了个身,离他远点。 只是简虚白躺下后,却伸臂一捞,把她拽进怀里,还揉了两把,才满意的合上眼。 宋宜笑:“……” 要不是念在他才替她请了韦梦盈过府的份上,她非把他一脚踹开不可! 偏次日一早,简虚白又故技重施,天没亮就把她摇醒:“起来起来!快起来伺候我,别误了我上朝!” 宋宜笑简直是:“……” 她阴着脸替他穿戴好,正要唤进下人伺候,却听他抱怨:“这中衣莫不是忘记拿去洗了?怎么有块污痕在上面?” “你在外面又不要脱衣裳,谁知道你中衣不干净?”宋宜笑本就不高兴着呢,闻言瞥了眼,见只是袖口沾了块尘土,就冷笑道,“就算要脱衣裳,横竖也是给银子的,她们管你衣裳干净不干净?!” 简虚白原本在拿帕子试图把那块尘土擦掉,听了这话微一皱眉,道:“什么脱衣裳不脱衣裳?这块污痕要在其他地方也还罢了,偏就在袖子口,万一卷起袖子来做事,可不就被看到了?” “你不是怕上朝迟到?”宋宜笑冷冷道,“这会哪来的功夫给你换一件?” 简虚白扫了她一眼,略略皱眉,不太高兴的提醒:“以后拿给我的衣袍,得好好检查一番!” “来人!”宋宜笑权当没听见,扬声吩咐,“热水呢?快端进来!” 两人在房里就说得有点僵,等到了花厅用早饭时,简虚白又嫌粥熬的没有平常好:“还没喝就闻到焦糊味,一准是熬过了头,把上面没焦的舀起来凑数的!” “那也没有办法。”宋宜笑今早胃口不佳,就捧了盅温热的玫瑰露先喝着,这会还没动匙,闻言自然认为简虚白外面有人了,如今瞧自己、瞧自己的人,就格外不顺眼了。 她就淡淡道,“我就那个出身,又能请到什么高明厨娘服侍我?如今伺候不了你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反正公爷你出了门之后,也不怕没人伺候得贴心贴肺,这会么,就将就下吧!” 简虚白虽然抱怨粥不好,但这么冷的天,饿着肚子去上朝,虽然以他的年纪跟身体,都还撑得住,到底不会好受。 所以还是在挑挑拣拣的吃着——闻言住了银匙,使个眼色叫左右下去,挑眉道:“我怎么觉着,打从今早起来,你就在见缝插针的想找我麻烦?” “我找你麻烦?!”宋宜笑被他这倒打一耙气笑了,“你不挑我的不是,我就该谢天谢地了!我敢找你麻烦?!” “我怎么挑你不是了?”简虚白玩味道,“中衣上的污痕你亲眼看到了,咱们屋子里可是铺着锦毯的,哪里来的尘土?肯定是浣衣的人不用心,而你没有检查好!至于这粥,你自己喝一口看看!再者我也没说要罚厨子,不过提一句罢了,这样也叫找你麻烦?” 宋宜笑冷笑着道:“你现在当然是做什么都有道理的——所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现在怎么挑剔会找不到理由?!” 她一时失态,这话说完才惊觉不对,脸色一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无奈简虚白已经听到了,微微一怔之后,顿时啼笑皆非,道:“我昨晚要找姬大表哥问一些事情,他虽然在工部领了差使,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最近又在红袖巷看上一个花魁,玩得乐不思蜀。散衙之后不去红袖巷,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他?” 凤眸中满是戏谑,“昨儿我回房时虽然不早了,但也没过半夜。要真是去红袖巷寻欢作乐,哪可能回那么早?该不会你昨儿一晚上都在吃醋吧?我说呢,大早上的这么酸!新人旧人的话都讲出来了!” “虽然你去红袖巷,是有正事的,但外人可不知道!”宋宜笑忍着吐血的心情,面无表情道,“你别忘记咱们府里如今距离令行禁止还远得很,远不是咱们两个闹别扭的时候!” 见简虚白笑眯眯的点头,她端着玫瑰露的手抖了抖,深吸口气才冷着脸继续道,“上回你说裘漱霞到现在都在盯着你,这私德上若叫他抓到把柄,岂不是又多了条攻讦你的理由?我是为你仕途考虑!” “当然当然。”简虚白一本正经道,“你向来贤惠大度,上次还说等咱们府里安定下来之后,巴不得多几个妹妹一起玩呢!这话我记得清楚,怎么可能怀疑你嫉妒或吃醋?你刚才肯定是……嗯,肯定是到现在还没喝粥,饿着了!” 他嘴上说得诚恳,神情却写满了“啧啧,瞧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为夫我大人有大量,就大发慈悲不戳穿你吧”以及“你不是在嫉妒不是在吃醋?哈哈哈哈哈哈这么虚伪的话也想骗过为夫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知道就好!”宋宜笑死死捏着只剩小半玫瑰露的琉璃盅,用最后的理智假装若无其事道,“不早了,你吃完了就赶紧走吧,免得迟到!” ……等简虚白忍着狂笑走出去后,她一把将琉璃盅拍到了地上,咬牙切齿的高喝:“锦熏!你给我死过来!!!” 什么心腹丫鬟,打听个消息都打听不全! 害她丢这么大脸!!! 第一百二十章 丈夫去了勾栏?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贵妇也不好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贵妇也不好做! 狠狠骂了顿锦熏,宋宜笑勉强平复心情,才挥手让她下去好好反思! “奶奶,昨儿个苏家姐妹递了帖子,说今儿要来看您的。”巧沁到这会才敢进来提醒,“算算时间,恐怕人快要到了,您看,要不要先回房里去?” “我这就去!”宋宜笑叹了口气,道,“待会人来了,你代我去迎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巧沁忙应下。 过了盏茶功夫,苏家姐妹果然就到了。 “前两日见您还好端端的,怎么才几天就病了?”一进门,苏少茉就心直口快道,“没想到您瞧着娇滴滴的,这身子骨儿还真是娇滴滴的!” 慢一步开口的苏少菱:“……” 这话其实倒没什么恶意,不过调侃了宋宜笑的孱弱。 问题是,这也得看谁来说啊! 要是宋宜笑的知交好友,比如跟她一块儿长大的袁雪萼,她这么讲是肯定没问题的。 但苏家姐妹呢?加上今日这次探望,才第三次照面而已! 第一次见面时,苏少茉已经得罪过宋宜笑了,这会又来这么一句,宋宜笑能不当她是故意的? “六姐要一直这样说话……”苏少菱默默的咽了把泪,“我真能跟这位奶奶做朋友?” “谁说不是呢?”好在宋宜笑没计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她不计较——闻言只一笑,道,“昨儿个博陵侯府的袁姐姐来看我,也笑我托大:下回是再不敢吹夜风了!” 这下苏少菱也诧异了:“这天都冷了,您为什么要吹风啊?” “当时以为只有几步路,怕麻烦,就这么走回房了。”宋宜笑把昨天跟佳约说的经过又讲了一遍,苦笑道,“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就出了问题?” “那您这身子还真是……”苏少茉的话说到一半,苏少菱赶紧暗扯一把她袖子,打断道:“袁大小姐说的很对,如今不比盛夏那会,这出入还是多穿点的好!” 接下来苏少菱生怕苏少茉再得罪人,也怕留久了本就“卧病”的宋宜笑疲倦,所以压着姐姐不许说话,自己跟宋宜笑嘘寒问暖了一阵,就告辞了。 姐妹两个的马车出了燕国公府,苏少茉就抱怨:“我今儿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就是戏谑了几句那位宋奶奶过于娇弱,这难道不是事实?这天虽然冷了,但换作咱们姐妹,从浴房出来回内室这短短片刻受点凉,怎么可能就病到需要亲娘特特过府探望不说,婆婆都派了人去慰问?” 她觉得,“七妹你也太小心了!二哥是让咱们交好她,又不是让咱们讨好她!” “六姐你既然知道那么点功夫吹个冷风,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生病,怎么就不多想一想?”苏少菱揉着额,苦口婆心道,“这分明就是宋奶奶掩饰真相的幌子!你还要盯着她身体不好说嘴,这不是故意刺人家心吗?” 苏少茉不解的问:“什么真相?” “我看啊宋奶奶那些话里,也就吹了冷风病倒这一句是真的!”苏少菱低声道,“你想燕国公他不能人道,换了哪个人做他妻子能不委屈?宋奶奶这回病倒,十有八.九是满心愤懑无处说,独自在园子里坐到天黑也不想回房,硬生生的冻病的!” 不然,“方才瞧她气色也不像是很要紧的样子,燕国公如今忙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为她一点小病,就要求太后亲自发话,让韦王妃去燕国公府探望女儿?” 这分明就是简虚白对妻子心怀愧疚! 而且韦梦盈的再嫁之举,在帝都贵胄中间留下了势利的印象,所以她去开导女儿的话,“冲着燕国公的权势,韦王妃也不会劝宋奶奶跟他和离的,只会劝她忍耐,跟燕国公继续过下去!” “难怪晋国长公主也急急忙忙的派人去探望这个儿媳妇呢!”苏少茉恍然道,“我就说么!长公主自己府里一摊子事情都忙不过来,何必对个儿媳妇这样紧张?合着是因为儿子不争气,做婆婆的不得不对儿媳妇笼络些!” “这些事情要传了出去,晋国长公主非跟咱们拼命不可——六姐你可千万要记牢了!”苏少菱闻言却不喜反忧,慎重叮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少茉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这还要你说?” “就你那想什么说什么,措辞距离委婉千里迢迢的性.子,就算不傻,也足够叫我们头疼了好不好?!”苏少菱瞥了眼神情散漫的胞姐,无声一叹:以她跟苏少歌的慎重,本来简虚白极有可能无法人道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给苏少茉知道的! 问题是人算不如天算——苏少茉心血来潮,躲在苏少歌书案下,想等兄长进来之后吓他一跳。而苏少歌的书房,平常除了他自己及心腹外,也就父母、两个胞妹可以随意出入,所以他也大意了,带着苏少菱进门后,没检查室内,就开始商讨如何拉拢宋宜笑里应外合之事,恰被苏少茉听了个正着! 他们又不可能灭苏少茉的口,也只能让苏少菱盯紧了她,时时提醒,处处防范了。 ……宋宜笑可不知道苏家如今打的主意,她送走苏家姐妹之后,觉得这病不能继续装下去了,本来这段时间事情就多,再这么今天你探望明天她来看的,哪还有时间打理内外? “这些事情做不好,婆婆跟简虚白必然有意见!” 这两位有了意见,她地位可就不稳了! 所以决定:“明儿就说我好了!” 也幸亏这么做——这天下午,太子妃、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宋家、卫银练、谢依人……基本都递了帖子或派人送了礼来,不约而同的表达了对她病情的担忧与关心。 “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随便找什么理由,也绝对不称病了!”看着堆了满厅的礼物,以及厚厚一摞的帖子,宋宜笑以手撑额,长叹,“人呢?都过来干活!” 这些帖子跟礼物可不是白收的,得回复,得还礼,有得忙——幸亏她不是真病,要真是那等大病初愈的人,这么一番忙碌下来,不定都要旧疾复发了! 所以说,贵妇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宋宜笑带着几个大丫鬟,辛辛苦苦忙到简虚白散衙,也才解决了大半。 见简虚白笑吟吟的跨进门来,她不禁递过去一个怨念的眼神:要不是这家伙给她找了这么个理由,她这会哪要这么麻烦? “在看什么呢?”简虚白察觉到她目光中的埋怨,心下好奇,进内室换了常服后,走出来到她身后一看,顿时明白了,笑道,“横竖现在外头都以为你病着,就算好了,也未必就能操劳。你要是觉得弄起来麻烦,拖一拖,带着做就是了,何必这样赶?” “你说的倒是轻巧!”宋宜笑郁闷道,“你自己看看日子——后天就是平安儿生辰了好不好?我哪来的功夫带着做!” “他到底是晚辈,要不是因为大姐就这么个儿子,情况又特殊,咱们做长辈的其实不需要亲自到场的。”简虚白恶作剧的拨了拨她鬓间珠钗,看着那支珠钗渐渐有点松了才住手,笑道,“到了日子也就过去吃个饭,能耽搁多少功夫?” 宋宜笑咬着唇想了想,忽然转过身,扯住他袖子,含情脉脉道:“夫君!” “后院之事我不管,你自己来!”简虚白不等她接下来说什么,就温柔的摸了摸她脸,也含情脉脉道,“乖——为夫我早就受够这些案牍之劳了,善窈你这样贤惠的妻子,怎么舍得叫为夫回到家里还要继续操心不是?” 我太舍得了! 只要操心的不是我自己,我管你怎么个操劳法? 宋宜笑心中呐喊,看了眼左右,见她们纷纷告退下去,摆出楚楚可怜之态:“夫君,为妻现在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手腕也酸痛不已……你真的忍心不管?” “怎么会头晕、目眩、胸闷?”简虚白脸露惊讶,“可别真是病了吧?待为夫给你好好看看!” “真的真的!”这会宋宜笑哪能不将计就计的装不适?她整个人软若无骨的靠在丈夫身上,举手抚额,垂眉敛目,一脸柔弱的按捺住得意,等待丈夫应允帮忙—— 简虚白神情肃然的挽了挽袖子,沉声道:“乖!是这里么?”说话之间,修长白皙的指节,落在她眼后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的揉按着。 “可是夫君,人家还是好晕!”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学来这一手,没按多久,宋宜笑就觉得神清气爽,一日来的劳累都消退了不少。她心头暗赞,嘴上却越发委屈道,“人家还是不舒服!” “我知道。”简虚白安抚的拍了拍她脑袋,俯身掩去嘴角一抹坏笑,“这儿也不舒服对吧?” 修长白皙的双手,顺着雪颈滑下——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宋宜笑低叫一声,沉肘就是一记狠撞:“你!!!” “是你说胸闷的!”简虚白若无其事的受了这一击,满眼无辜,“头晕目眩按太阳穴,胸闷的话那当然是……” 话没说完,但目光刻意在妻子高耸的胸脯上打了个转,未竟之意不言而喻! 这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恼羞成怒的宋宜笑瞬间从撒娇变成撒野,抄起不远处的一柄玉如意,指着丈夫大喝:“你到底帮忙不帮忙?!”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贵妇也不好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畅快淋漓的赢一场都不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畅快淋漓的赢一场都不行! 半晌后,宋宜笑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方转嗔为喜。 她掠了把鬓发,唤进丫鬟,正要让她们分几份帖子出来交给简虚白——不想才开口,一支珠钗忽然滑跌下地,原本绾得好端端的堕马髻顿时散了开来! 他们夫妻两个倒是马上想起缘故:方才简虚白站在宋宜笑身后时,把这支固定发髻的珠钗拨弄了好一会,早就不牢靠了! 无奈丫鬟们方才忙着做事,都没看到那一幕。这会瞧着披头散发的主母,若有所悟,个个红透了脸。 宋宜笑:“……” 心好累! 她黑着脸交代完事情,黑着脸看着简虚白处置完剩下来的帖子,黑着脸用过晚饭……一直到沐浴更衣,晚上回房了,简虚白见妻子还是满腹怨气,忍笑道:“不过是在下人面前掉了支钗,又不是什么隆重场合,难道还有人责怪你失仪不成?” 宋宜笑白了他一眼没作声。 简虚白继续逗她:“再说咱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关起门来亲热,本是应有之义!就算方才丫鬟们误会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才不好意思!”宋宜笑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我就是觉得闹心!” 为什么闹心? 因为每次好不容易占点上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扫兴! 真是想畅快淋漓的赢一场都不行!!! 简虚白不知道她这些心思,又逗了几句,见妻子拉起被子蒙住头,摆明不想睬他了——忙把她被子按下去,笑道:“我昨儿去红袖巷寻姬大表哥,为的是咱们表妹的事儿,你不要听一听吗?” “婵表妹?”宋宜笑不知道他私下盘问过韦婵,闻言倒想起了亲娘走时的提点“男人有时候就是爱新鲜”,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大喜欢她的么?怎么忽然就打听起她的事儿来了?” “反正没打算让她做新人。”简虚白似笑非笑一句,说得宋宜笑再次恼羞成怒——但这回简虚白早有防备,看她目光才瞟向不远处的拂尘,立刻眼疾手快的把她扯进怀里亲了口,得意道,“所以你这旧人如今还用不着哭!” 宋宜笑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开,也不白费力气了,任他搂着,冷笑道:“你当我闲得没事做,成天盯着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是怕你对我表妹不利!” 简虚白也不计较她的口是心非,笑道:“你猜昨天姬大表哥跟我说了什么?” 见妻子冷笑不语,他自顾自的继续道,“他说四月那会,衡山王太妃寿辰,他去道贺,中途曾被个女孩儿故意撞在身上。本来他这个人对于这种投怀送抱是来者不拒的,但那天嫌那女孩儿姿容平平,就没理会!” 宋宜笑顿时变了脸色,略一想,恍然道:“你趁我睡着,去问了表妹话?” “我又没答应你不追根问底!”简虚白理所当然道,“你口口声声夫妻一体,却对我遮遮掩掩,我念你当时心情不好没追问,还不能自己去查个明白吗?” 他说的理直气壮,宋宜笑无言以对,阴着脸半晌,方道:“那么你现在想怎么样呢?” “什么想怎么样?”简虚白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她一眼,道,“前晚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照表妹的说法,她是兜搭姬表哥——其实是姬大表哥——失败之后出的事。她认为那些人是受了衡山王太妃之命,但这怎么可能?” 倒不是他觉得衡山王太妃做不出来这样作孽的事,而是,“寿辰之日,王府那么热闹,可谓是众目睽睽,想把表妹悄没声息的掳走不说,连她出了事还席,也未引起怀疑,要说没有事先的周全计划,怎么可能?” 既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那么韦婵那边要做什么,按理来说太妃也该清楚,“那太妃的人怎么可能让表妹跟姬大表哥照了面之后才动手?要知道太妃是坚决反对王府趟夺储的混水的,而代国姨母从三月里就开始为魏王奔走,太妃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韦婵不是衡山王府的人,但,“表妹她一来受了岳母这个王府女主人之命;二来地点是在王府中,太妃为了避嫌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接触吧?” 宋宜笑转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是在认真探讨这件事,不像对韦梦盈或韦婵有什么看法的样子,才暗松口气。 她定了定神,道:“但太妃也希望立陆三公子做世子!兴许想着这样可以抓我娘一个把柄呢?如今这世子之位,据说十有八.九会落在陆三公子头上了不是?” “确实有这样的议论。”简虚白道,“不过这些经过,咱们虽然才知道,但岳母应该早就晓得了吧?却为何没有向太妃发难?” 反而专心折磨受尽屈辱的亲侄女? 就算韦婵对陆冠云下手,让做亲娘的韦梦盈震怒异常,可坐视罪魁祸首安然无恙,还能如愿以偿,这怎么可能是韦梦盈的作风?! 宋宜笑沉默片刻之后,脸色难看道:“你是说,要么表妹没说真话;要么,害她的另有主谋?” “我比较偏向后者。”简虚白坦然道,“我看你那表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这种生死关头了,哪里还有本事骗咱们?” “那么……”宋宜笑深吸了口气,在丈夫怀里一点点坐直了身子,切齿道,“最可能的幕后真凶,只有——二少奶奶!” 能在太妃寿辰之日做手脚的,衡山王府上下,统共也才那么几个人! 其中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以及四郡主陆蔻儿,因为寿辰前不久,韦梦盈发现有孕在身,为了安胎,分出部分权力给她们,最是可疑! 但大少奶奶早就投靠了韦梦盈,且投靠的原因是想为儿子报仇,与二少奶奶之间根本没有和解可能,又何必去算计靠山的亲侄女? 四郡主陆蔻儿虽然跟韦梦盈母女关系都不怎么样,可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宋宜笑想着她再狠毒,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去害比她还小的韦婵——何况陆蔻儿当初被列进协助管家的名单中,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掐起来。 所以她手里其实没什么权力,不然也不会在太妃寿辰那日什么都没管,大早上就去太妃跟前说话了。 就算她要对韦婵下手,以她能掌握的人手,以及经验,也未必做得来! 只有二少奶奶——凭她跟韦梦盈之间的恩怨,怎么坑韦婵都不稀奇! 且她是尚书之女,进门多年,在与韦梦盈针锋相对的过程中,没少得太妃拉偏架,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这件事! 想到这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宋宜笑眼底都染上了一抹赤色:“这个贱妇——我今生今世,都与她不死不休!!!” “金氏?”简虚白沉吟道,“她丈夫陆冠群虽然不受衡山王太妃及衡山王宠爱,不过到底是元妃崔氏所出的长子,论正统,更在陆冠伦之上!倒也确实有挑拨太妃与岳母相斗的理由!” “但这些道理娘想来也清楚,却做什么不去找那金氏的麻烦,反而盯着表妹不放?”宋宜笑切齿之余,又觉得很疑惑,“我记得最近可没听说衡山王府二房有什么不好?” 简虚白心想:“那金氏要真是幕后主使,以我那岳母的脾气,怎么可能容她活在这世上?问题是金氏虽然不贤又歹毒,可她有个好爹——她爹金素客执掌吏部多年,虽然没有我祖父当年的权倾朝野,却地位稳固屹立不倒,堪称朝堂常青树政坛不倒翁!要搁平常时候也还罢了,现在?” 现在储位之争的波澜已起,太子、魏王、赵王都在不遗余力的拉拢朝臣,作为六部之首的长官,至今没站队的金素客,谁肯得罪? 金氏女以父贵,这眼节骨上,韦梦盈要没万全之策,如何会去动她? 不过这种揣测长辈阴暗心理的话,简虚白作为女婿,实在不适合跟妻子直言,只道:“外面不传,又不代表真没事儿。你想表妹的遭遇,如今外头有谁知道?指不定那金氏如今正抱着被子躲房里哭呢!” 宋宜笑想想也是,但:“凭这贱妇作的孽,也有脸哭?这贱妇不死,我心里这口气就没法平复!” “我要帮你报了这个仇,你给我什么好处?”简虚白见她满脸恨色,沉吟了会,忽然伸指挑起她下颔,语气轻佻道,“你好好想想再回答——要是我不满意,可就撒手不管了!” 宋宜笑仰了仰下颔脱开他手,抬指绕了缕青丝转来转去,柔荑乌发相互辉映,在灯下美好如画卷。 她偏着头,简虚白只要微微垂眸,就能看到羽扇似的长睫,香雪堆砌的肌肤以及樱花般的唇瓣,然而最吸引人的却还属波光盈盈的杏子眼,此刻正斜睨住他,吐字婉转道:“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说夫妻一体呢!这会就赶着要好处了,可见说话不作数,压根啊就是骗人的!” 简虚白就爱看她这爱娇的模样,闻言忍不住俯首狠狠吻住她的唇,辗转吮吸良久,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又在她颊上亲了口,笑道:“谁叫你之前瞒我来着?本来不用好处我就会给你办了的,但因为你有意隐瞒我,所以这回定要给你长长记性!” “你啊……”宋宜笑将绕在指间的那一缕青丝抓起来,拿发梢在他敞开的衣襟里轻轻的扫着,媚眼如丝的正要说话,不想房门却被急促的敲响了:“公爷!奶奶!绛杏馆那边传来消息,说表小姐跳湖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畅快淋漓的赢一场都不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意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意了! 闻听此讯,夫妻两个都是一惊——宋宜笑一边起身一边急问:“人呢?救起来没有?!” “回奶奶的话,巡夜的侍卫已经有人下去救了,只是结果还不知道。”门外的丫鬟是栗玉,她迟疑了下,又含蓄道,“听说表小姐跳湖时,穿戴有些单薄。” 也就是说,韦婵这次跳湖,哪怕被救活了,名节也是个问题了。 宋宜笑又惊又怒,匆匆穿戴好了,见丈夫也在系着中衣带子,便道:“你明儿要上朝,现在就不要操心了,先安置吧!” “你出门时记得系上披风,当心夜里冷!”简虚白看出她不希望自己一块去,沉吟了会,到底把才系好的衣带又拉散了,道,“确认人没事就先回来,只要人在,有什么话明儿说也一样。何况过了一晚上,她冷静之后兴许还说得通一点!” 宋宜笑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系上厚缎披风,领着栗玉等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绛杏馆——远远的还没进去,已见馆中灯火通明,到了近前一看,她气得差点眼前一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哪里还像深宅大院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当是在唱戏呢! “奶奶您来了?”看到她之后,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片刻后让出一条路来,衣着整齐的大管事笑眯眯的走出来,规规矩矩的给宋宜笑施了个礼,方含笑道,“奶奶您请放心!表小姐已经顺顺利利的救起来了,且人上来时还有呼吸,这会小的已派人去请大夫来,保准出不了大事儿!” 宋宜笑深呼吸数次,到底没忍住,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三更半夜,你喊这么多人在这里,是想造反么!?” 她这会杀了这大管事的心都有了——本来想着韦婵悄悄住在绛杏馆,这会天色也晚了,如果知情的人不多,总还有封锁消息的指望。可现在这么多人在,这消息哪儿还压得住?! 就算把在场的人都灭了口,大管事都闹这么一出了,会不留后手?只怕这会事情已经传出府了! 宋宜笑想到这里,就气得全身发抖:早就知道这些人是祸害,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到这地步! “奶奶您误会了!”大管事好像挨打的不是他一样,晃了晃就又站稳,心平气和道,“表小姐跳的是绛杏馆前的那个湖,那是咱们府里最大最深的水域,又是晚上,要不多喊些人,恐怕不能及时救起来。这些人之所以这会还在这里,是因为表小姐被救起来时,外衫已经被水冲掉了,为了表小姐名节的考虑,小的才让他们都不许离开,方便待会的提点。” 宋宜笑哪会信他这番话? 但她还没接口,大管事又道,“今晚之事,要有只字片语传出去,小的甘愿受罚!”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宋宜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道,“我表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跑!” 又一拂长袖,这才冷着脸,进了绛杏馆的门。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宋宜笑到内室看了被安置在榻上的韦婵,见她已经换好了衣裙,脸色虽然透着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略略放心,不免就要追究这里服侍的人了——怕吵醒韦婵,所以她把人喊到外间才开口,“明知道表妹这两日心绪不佳,也不看紧一点?!” 尤其是素蝶,“你是表妹从韦家带过来的人,大半夜的不劝你家小姐好生安置,竟让她跑到外面去了!你什么脑子!?” 素蝶惨白着脸,瑟瑟发抖,好半晌才哆嗦着道:“奴、奴婢知罪!” 宋宜笑看着她这惶恐的模样,越发不喜:“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又将简虚白派来的那几个下人狠狠训斥了一顿,想到韦婵这会得有人守着,才放她们回内室去伺候:“巧沁、栗玉你们也去,给我盯着她们不许偷懒!” 这样把人都支开,独留了素蝶在外间,宋宜笑面上的怒容就转成了疑惑:“怎么回事?表妹为什么忽然去跳湖?!” 她在克绍堂才听到这消息时就觉得古怪:韦婵之所以来找自己这个表姐,就是不想死,这要是韦梦盈松口之前,她兴许还会因为走投无路,不得不走窄路;现在韦梦盈已经松了口,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她怎么可能再寻短见?! “奴婢……奴婢……”素蝶低着头,牙齿不住打战,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宋宜笑这会正闹心,见状不耐烦的一拍桌子:“快点说!” “奴婢——对不住表小姐您!”素蝶咬了好几次舌头,才呜咽出这一句,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你最对不住的不是我,是你家小姐!”宋宜笑闻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但瞥见她面上绝望的模样,心头一跳,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忍不住朝前微倾,沉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倒在地上的素蝶还在呜咽,尚未回答,大门忽然被推开,大管事当先走了进来,温和道:“奶奶看完表小姐了吗?若是看完,小的有些话,想跟您商量商量!” 宋宜笑本来以为他是带着大夫进来的,闻言自是大怒! 但呵斥的话才到嘴边,她脑中灵光一闪,脊椎上陡然冒起一股寒气! “我这会哪里来的空?!”宋宜笑暗自后悔刚才拦阻简虚白陪自己一同前来,但现在再懊悔也已经晚了,她按捺住惊惶,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说派人去请大夫了?人呢?怎么还不来!我来之前,夫君可是再三叮嘱,确认了表妹无妨后,就要我早点回去的,可没这么多功夫耽搁!” “奶奶真是心思灵敏,小的才开口,您就反应过来了?”大管事说话之间,身后已走出十数名劲装打扮的下人,宋宜笑随意一扫,便知都是方才围在绛杏馆外之人。 这些人进来后也不行礼请安,其中四人迅速分散开来,将宋宜笑围在当中,软禁之意不言而喻。 其他人则迅速冲入内室——这中间只有巧沁短暂的喊了一声,随即便归于沉默。 宋宜笑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大管事见内室中走出一名下属,对自己微微颔首,却是彻底放了心,悠然道,“这样倒也好,省得小的再费口舌给您解释目前的处境——不过奶奶指望公爷那边发现不对,过来给您解围,却要失望了!小的既然想跟奶奶单独谈谈,又怎么可能让公爷来打扰呢不是?” 要搁平常,三更半夜的宋宜笑一去不回,简虚白肯定会起疑心! 但如今韦婵出了事,宋宜笑又很重视这个表妹——假如给克绍堂那边传消息,说宋宜笑因为韦婵情况危急,决定留在绛杏馆陪个夜,简虚白未必不信! 尤其是宋宜笑刚才来时还直接表达出不希望简虚白过来! “明天不是休沐,简虚白天不亮就要去上朝,然后去兵部当值……”宋宜笑想到这里心都凉透了,“他这么一上差,若无意外的话,得到申时才会散衙!”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到明天申时,这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简虚白都无法发现府中的惊变! 当然,如果明天简虚白散衙回来看不到妻子的话,那是肯定会起疑心的! 但大管事既然敢动这个手,怎么可能没后手?最简单的,抓住宋宜笑的把柄,让她见到简虚白也不敢告状! “我真是昏了头!”宋宜笑心中惊怒交加,“早就知道这些人跟我们夫妇是两条心,竟然还一直放任他们在府里!” 扣着这些人不见得有错,但任由他们继续在府中当差,这就真是糊涂了! 尤其是刚才进来前,明明在绛杏馆外看到那么多人反常的围在四周了,她却只想到这些人会让韦婵跳湖的事情散播出去,教训了一番大管事,竟就毫无防备的踏进门! “奶奶不必惊惶!”大管事看出宋宜笑的心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和蔼道,“小的原本其实也不想吓到奶奶的,只是奶奶似乎对小的有许多误会,以至于小的这些日子都寻不到机会求见奶奶——迫不得已之下,小的才出此下策,还请奶奶原宥!” “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宋宜笑这会满心懊恼,但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虽惊不乱,闻言讥讽一笑,不紧不慢道,“你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大管事笑着道:“奶奶这话可真冤枉小的了,主仆有别,小的哪敢对您无礼?” 又说,“表小姐被救起及时,明儿再请大夫瞧也是一样的。何况半夜三更请大夫,徒惹议论,对表小姐的名节也不好!奶奶可不要误会小的!” “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大夫快到了,这会又口口声声说明儿再请,变得这样快,倒也有脸在这儿信誓旦旦?”宋宜笑拨了拨腕上镯子,淡淡道,“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我若是能答应,自会答应;若是不能答应,那你也爽快点送我上路,大家都省事!” “奶奶这话小的可不敢当!”大管事任凭她催促,却依旧客客气气道,“小的哪敢动您呢?小的只是看三公子大婚在即,那批名单奶奶却始终抽不出空来看,所以想求奶奶,能不能赶着今儿个晚上……把这事定了?” 宋宜笑正懊悔没有早点把他们打发掉,但这会听了这要求却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能!” 大管事微怔道:“奶奶这可就不慈悲了啊!” 话语虽然依旧谦恭,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却昭然若揭! “你当我傻的么?”宋宜笑冷笑着道,“就凭你今儿做的这一出,怎么可能轻易放我脱身?横竖不会有好结果,我为什么还要如你所愿?!” ——她这么说可不是真的为了求个痛快,而是今晚大意之下落入大管事的陷阱,这会主动权都在大管事那边,凭大管事提多么轻易的条件,她要是答应了,下面的话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来: 奶奶您的承诺小的不相信,您看看是不是给点凭据啊把柄啊什么的,好在小的放了您之后,也能平安无事? 到那时候,她想活命,除了签定种种城下之盟还能怎么办? 宋宜笑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却更无法容忍一个奴才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非但干脆利落的拒绝,还抬手正了正衣襟、钗环,神情轻蔑道:“要杀就杀!想诓我死之前还要为你所用,那是做梦!” 果然,见她摆出慷慨赴死之态,大管事皱眉片刻,却收了之前的装模作样,掸了掸衣襟,在下首坐了,淡笑道:“奶奶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小的给您一个保证——这倒也不是不可商量!” 见宋宜笑冷笑不语,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意味深长道,“奶奶进门不久,公爷政务繁忙,想必这简家上下,大部分的事儿,譬如公爷与驸马、三公子的罅隙之类,您还不知道?” “今晚倒是个好机会,横竖时间还早——” “不如,小的给您说道说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意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爵位传承的内情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爵位传承的内情 见大管事摆出长谈的架势来,宋宜笑心头越发担忧:“虽然说借着表妹投湖,很有可能在今晚哄过了简虚白。但这人早先既然做过趁我睡着去盘问表妹的事儿,这回说不定也尾随而来看个究竟呢?可如今大管事这不急不忙的样子,显然是笃定他没过来且不会过来了!” 这也说明了大管事对于今晚整个局面都把握十足! 她心念千回百转的没作声,大管事也不尴尬,停了停就自顾自道:“以奶奶的聪慧,想必早有疑惑:老太爷膝下三子一女,早就出阁的大姑奶奶且不提,三位老爷中,大老爷虽然居长却是庶出,老太爷的爵位不传长房,倒也说得过去。可二老爷与三老爷都是原配嫡子,为什么最后做了燕国公的,既不是这两位,也不是二老爷的嫡长子三公子,反倒是简家孙辈里头最幼的公爷呢?” 这个问题宋宜笑当然好奇,但一来眼下不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时候,二来宋宜笑一点都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拨着腕上镯子,只微微冷笑:“夫君怎么得到爵位的我不管,只要他是国公就好,否则我哪来的一品诰命做?” “奶奶是爽快人!”大管事笑着道,“那小的也不兜圈子了:老太爷是个重礼的人,最重视的向来就是二老爷与三公子!之所以把爵位传给公爷,也是迫于无奈!” 他知道宋宜笑这会端着架子,绝不会问他简平愉怎么个迫于无奈法,所以也不停顿,紧接着就道,“这事说起来也确实不好外传:毕竟三公子当时虽然也算年幼无知,可寒冬腊月亲手把才五岁的亲弟弟推下池塘,还不许人施救,做得也太绝了!” 宋宜笑听到这儿不禁大吃一惊! 她用力咬了下唇才忍住几欲脱口的询问,就听大管事继续道,“万幸公爷命大,恰好太子殿下微服出行,一时兴起,到晋国长公主府探望姑母——那会太子殿下年纪也不是很大,给长公主请过安之后,自然就去找两位表弟玩耍了。” 结果这么一找,才把濒死的简虚白救了起来! 当时才十二岁的太子,虽然从四五岁起就被显嘉帝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了,但到底没经历过真正的磨砺,城府尚浅;且受显嘉帝影响,向来把晋国长公主的子女当手足看待的,撞见这一幕,自然是惊怒交加! ——不但直接把事情告到了晋国长公主面前,甚至回宫之后,还义愤填膺的向太后、显嘉帝讲述了此事! “本来三公子到底也是长公主的嫡亲骨血,纵然犯下大错,好在公爷被太子救起,也没什么大碍。以三公子当时的年岁,也受不起怎么个惩罚法,但事情坏就坏在,太后与陛下过问此事时,二老爷替三公子求情时,说错了话!” 大管事讲到这儿,也不禁叹了口气,才道,“当时太后与陛下责问三公子为何要谋害胞弟,三公子年幼无知,就坦白说是因为公爷出生后分薄了长公主的宠爱,想着若是公爷死了,无人争宠,长公主就会像从前一样专心宠溺他了——太后与陛下自是勃然大怒!” 当时简虚白虽然拣回一条命,但依然昏昏沉沉的没有清醒,晋国长公主亲自陪在榻前,不在殿上,能给简夷犹说话的,只有亲爹简离旷。 而简离旷求情半晌无果,一急之下就道:“将来燕国公一脉的爵位,肯定也是传给长子的!若为这件事情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往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在了,幼子有求于长子,可怎么办?” “这样残害手足的东西也配继承爵位?!”暴怒之下的太后跟显嘉帝几乎是异口同声吼出了这句话! “因为二老爷对三公子的维护,太后与陛下觉得,倘若老太爷的爵位传给二老爷的话,即使皇家不允三公子承爵,但二老爷膝下就这么两个男嗣,万一公爷有个三长两短,总不可能叫燕国公一脉的爵位不传了吧?!”大管事道哂道,“所以陛下亲自发了话,令老太爷把爵位越过二老爷、三公子,直接传给了公爷!” 而且,“这件事情让老太爷在陛下跟前大失颜面,连太后都亲自召了老太爷到清熙殿,当面质问他是怎么教子教孙的——所以老太爷把爵位传给公爷之后,跟着就上表致仕了!” 宋宜笑抿着唇,看似面无表情的听着,却早已心潮起伏:“我就说么!简家那么多男嗣,偏轮到简虚白这连嫡长孙都不是的孙辈来继承爵位?定然是有内情的!” 且这内情可没大管事说的那么简单! 至少皇太后跟显嘉帝插手简家爵位传承的动机,未必只是为简虚白抱不平! “这位陛下一登基,就把异母兄弟姐妹基本杀了个干净!虽然说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做皇子那会没少被这些兄弟姐妹坑,早就忍无可忍了。可他到底开了本朝手足相残的先河,岂能不担心报应到自己子女头上?” 哪怕九五至尊,也常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明明自己是过五关、斩六将,踩着兄弟子侄的血上位的,但到了自己做皇帝时,却希望自己的子女是全天下最友爱最和睦最没野心的道德楷模! 所以杀自己兄弟姐妹非常顺手的显嘉帝,绝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往后也有样学样! 正好这时候简夷犹出于嫉妒谋害胞弟,皇家岂能不借机立个典型,好敲打诸皇子皇女? 宋宜笑心中冷哼一声:“原本公公与简夷犹才是承爵之人,简虚白是只能靠自己博取前程的。但陛下那么一表态,等于是告诉自己的子女:看,这就是残害手足的下场!” 她也恍然为什么简虚白在五岁那年袭了爵,跟着就被接到太后膝下抚养了,“皇家给他争取到越过父辈袭爵,除了惩罚公公跟简夷犹之外,也是为了教育皇子皇女们!这种情况下,简虚白当然得好好的!否则婆婆的儿子里姓简的到现在统共也才两个,万一他死了,爵位还不是得回到简夷犹那儿去?” 那样的话,这个事例就不是教育皇子皇女们要乖要友爱,而是鼓励他们先下手为强了! “恐怕连简虚白袭爵时没有降袭的这份恩典,也是出于立典型的目的,才会给予的!”宋宜笑想到这儿不免对丈夫升起一抹同情,“高门大户真真是复杂!算算年纪,简夷犹那会也才七岁,小小年纪就对胞弟下毒手——当年要不是太子到的及时,简虚白恐怕死了也是白死!” 毕竟哪怕是简虚白的亲娘晋国长公主,也不可能把亲生的三子弄死去给幼子报仇吧? “小的讲到这儿,以奶奶的聪慧,想必明白小的的意思了?”大管事叹道,“小的上回给您的张名单上的人,从老太爷致仕起,就决定要给三公子的,也就是说,那些人从来就不是您跟公爷的人!您说国公府一直扣着他们,又有什么意思?” “你都说了,三哥从前可是想让我夫君死的。”宋宜笑按捺住心绪,瞥他一眼,讥诮道,“就算三哥那会年纪小不懂事,可夫君险死还生总是事实!夫君如今给他添点堵,岂不是理所当然?我要不知道这内情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又有什么理由去说这话?” 大管事摇头道:“奶奶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公爷如今对您言听计从?只要您肯点头,公爷哪会阻拦?” 又说,“何况老太爷这么安排,除了念在三公子到底也是嫡亲孙儿的份上外,其实,也是为了公爷好!” 他解释,“当年就算没有三公子谋害公爷那一出,其实陛下也不大希望老太爷那样的两朝重臣继续留在朝中了!那会老太爷年已半百,陛下尚且就不放心了,何况公爷如今年未及冠,就已承了国公之爵?若连老太爷多年来的人手也一并拿下,您说公爷往后,会有好下场么?” 宋宜笑原本以为他会用种种手段辖制自己,朝最不好的方面去想,不定韦婵的遭遇她这回也要尝试下了,谁想大管事却讲出这么一番话来——她虽然对于庙堂之算的了解还非常稚嫩,但!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终究也是明白的! “当初简虚白择妻时要求出身不太高,应该就是考虑到这点了!”她不禁沉吟,“倒也难怪当初婆婆要人时,他虽然不高兴,却依然一口答应。” 却听大管事又道:“其实二老爷与三公子这些年来对公爷的冷漠疏远,也是受了老太爷的指点:一则公爷从前心肠太软,又被太后养得天真娇惯,老太爷很担心公爷入仕之后难以适应!但公爷生长太后膝下,老太爷也不敢过多干涉,只能出此下策;二则,是为了让陛下放心!” ——毕竟,简虚白出身再尊贵、袭的爵位再怎么已经封顶、再受太后宠溺,如果他只有一个人,且与亲爹、亲哥反目,也不是很受祖父照顾的话,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能有多少威胁? 这个少年还被显嘉帝最重视的太子救过,自幼与太子情同手足,又受了太后的抚育之恩——显嘉帝就是再疑心,也不该怀疑简虚白对他们父子的忠诚,亦不会觉得这个外甥将来会成为皇权的心腹大患了! “只不过奶奶也晓得,公爷五岁起就养在太后娘娘膝下,连名讳都是太后撇开简家排行单独赐予,所谓生恩不如养恩大,老太爷的这些谋算,哪敢告诉公爷?”大管事观察着宋宜笑变幻不定的脸色,扼腕道,“所以天长地久下来,公爷竟当真与老太爷、二老爷、三公子生出了隔阂!如今这些话,小的给公爷去讲,怕也无用,思来想去,也只能求您帮忙,劝一劝公爷了!” 宋宜笑沉默良久,才道:“我若应承此事,你打算叫我怎么留凭证呢?” 这个问题,才是她此刻最关心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爵位传承的内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获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获救 “只需立字为证便好!”大管事见她终于松口,微微笑道,“奶奶您看成么?” 宋宜笑微怔:这条件,也太宽松了吧? 她之前一直捏了把汗,这会一时间竟不敢相信,沉吟了会,才道:“立字为证之后,我就能走了?” “小的也是怕跟老太爷交代不了,这才斗胆,借表小姐坠湖的机会,同您说道说道。”大管事好像忘记这会宋宜笑还在团团包围之中一样,毕恭毕敬道,“如今您既通情达理,这天色也晚了,小的哪敢再冒犯下去?” 宋宜笑又沉默了会,道:“天黑路滑,我想请夫君来绛杏馆接我呢?” “那小的过会就打发人替您请公爷去?”大管事毫不迟疑的应道。 “这话说得又不像骗我,可这怎么可能呢?”宋宜笑想不通了,“就凭他带着这些人进来围住我,又打发人进内室制伏了巧沁她们,以下犯上到这地步,仅仅拿着我承诺会劝简虚白放人的字据,哪能保证让我不秋后算账?” 她又想,是不是大管事真正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简虚白? 但想到简虚白可是显嘉帝立给自己子女看的典型,就算大管事背后有简平愉撑腰,也不敢对这个孙儿下手吧? 这么会功夫,大管事已经让原本围着宋宜笑的四个人中的两个,去取了笔墨纸砚来了。 文房四宝上来后,大管事亲自卷了袖子研墨铺纸,一切就绪后,才恭敬的退后一步,示意宋宜笑动笔。 “这样写够了么?”宋宜笑斟酌了下措辞,挥毫刷刷数行,搁笔后,问。 大管事扫了一眼纸上,先赞:“奶奶这手簪花小楷可真是字如其人,清丽难言!” 这才看内容,边看边点头,“有劳奶奶了!” 说着就命之前去取笔墨的一人,“还不快去克绍堂禀告公爷,奶奶瞧着天黑路不好走,想请公爷来接一接?” 那人应了一声,抱了下拳,就转身去开门——这时候,宋宜笑已经回到堂上,边拨着腕上镯子边想事情。 大管事站在桌边等她立的字据晾干,剩下来的三个人里,有一个上前帮助大管事收拾笔墨之物,其余两个也因为事情已经谈妥,放松下来。 但! 就在门打开的刹那,一道雪亮的刀光,突兀抢入,无声无息之间,划过那人的咽喉! “噗嗤!” 那人喉头飙出三尺高的热血,喷得门框地上到处都是,人却还保持着开门抬脚的动作——上首宋宜笑把整个经过看在眼里,拨镯子的动作骤然停顿! 杏子眼不受控制的瞪大,原本的若有所思,瞬间转为满满的惊骇! “嗯?”大管事等人这会已经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其余三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个究竟,惟独大管事反应最快,抬头一扫宋宜笑脸色,心头剧震! 他二话不说抢步上前,冲过去的同时,已从袖中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抵住宋宜笑咽喉大喝:“住手!!!” 这短短几个弹指的功夫,那三个转头的人都已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变故之快,就连一直端坐堂上看着门口的宋宜笑,也只看到第一个人死后,门立刻被拉开,一道青影闪入,雪一样的刀光亮起三次后,地上已多了三具尸体! 她也算有城府的人了,可到底没直面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要么让路,要么她就死!”大管事抓着宋宜笑的肩,匕首紧紧抵在她咽喉上,锋利的匕尖,甚至已刺入了一点肌肤,一缕血色,蜿蜒在新雪般的肌肤上,在灯火下望去,尤其的触目惊心! 他显然也被来人的身手所慑,嗓音都有点变了调,“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公爷莫非当真不管奶奶性命了?!” 那青影是一名青衣男子,面罩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闻言一声不吭,却极干脆的让开了大门。 “让外面的人都退下!”大管事却没有立刻挟持着宋宜笑出去,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紧了那青衣男子的动作,沉声道,“你既然来了,那老家伙定然也在,老子可不想才冒头,就被一箭穿颅!” 那青衣男子也不讨价还价,吐字如冰的道了句:“撤!” 原本寂静的门外,顿时传来阵阵脚步声,潮水似的退向远处。 大管事侧耳细听片刻,脸上的肌肉顿时抽了又抽:“竟然都……” 他话没说完,但听语气中的惊骇也知道,他方才安排在绛杏馆内外的手下,在这短短片刻,已于无声无息之间全军覆没!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大管事神情扭曲半晌,才冷静下来,再提要求——见那青衣男子侧头向门外吩咐,他眼中却陡然凶光毕露,手腕一转,就要割断宋宜笑的咽喉!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恐怕都已经死了! 即使他还能活着离开燕国公府、活着赶到简夷犹身边,又如何交差? 任务横竖已经失败,大管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杀死宋宜笑了! 感受到他毫无遮掩的杀意,宋宜笑本能的想要挣扎,无奈自幼生长闺阁的娇弱女流,如何敌得过大管事一个身负武艺的壮年男子? 千钧一发之际,梁上风声忽起,两支白羽箭挟着弓弦声呼啸落下,几乎同时贯穿了大管事的头颅与手腕! “咯……咯……”大管事颓然松开宋宜笑,重重的倒在地上,七窍与头顶皆是血流如注,却还不甘心的挥舞着尚在掌中的匕首,试图起身——一直到青衣男子不疾不徐的踱了过来,抬脚,轻描淡写的踏断了他的脖颈。 “属下无能,让奶奶受惊了!”确认大管事已然气绝,那青衣男子才收起刀,朝宋宜笑抱了抱拳,“软轿已在门外等候,奶奶是否立刻回克绍堂?大夫已在那儿候命!” 他态度虽然恭敬,但眼神与语气皆不带半点人气,方才又当着宋宜笑的面连杀五人,宋宜笑这会尚且沉浸在惊怖之中,压根想不出来什么话回答,只茫然点了点头。 见状,那青衣男子朝后退了一步,方转身出去喊人,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宋宜笑才猛然醒悟:“等等!” 青衣男子立刻回身:“奶奶?” “我表妹还有丫鬟!”宋宜笑咽喉处只是皮肉伤,但连受刺激之下,这会嗓子干得厉害,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出声,急得一个劲的指向内室,“她们怎么样了?” “奶奶请放心,梁上的兄弟早已将内室之人处置了。”那青衣男子不在意的瞥了眼内室的门,“只是表小姐与丫鬟们都中了迷香,一时半会恐怕醒不过来——这才没有动静。” 宋宜笑下意识的仰起头,梁上却早已空空如也,不见箭手人影。她心头一松,方察觉到胸前湿漉漉的,低头一看,藕荷色的衣襟上,已染了一大团的血渍,俨然一朵盛开的绛紫牡丹。 “我得进去看一眼!”她倒在椅子上片刻,又颤巍巍的站起。 那青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片刻后,确定韦婵等人平安的宋宜笑,拿帕子捂住伤口,出门上了软轿。 轿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克绍堂,直接停到了内室外的庭院里。 “奶奶!”今儿本不当值的锦熏跟月灯在这里等候已久,这会双双上前打起帘子,扶宋宜笑入内。 到了里间解下丝帕,两个丫鬟都是大惊失色——好在随后赶到的大夫保证宋宜笑除了受到惊吓外,仅仅只是皮肉伤。 “奶奶这伤抹些药就成了,关键还是惊悸之情到现在都没平复。”大夫很面生,宋宜笑主仆之前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请来的,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容貌清隽,神情却很平淡。 即使明知道伤者是准国公夫人,也没什么殷勤的意思,一脸漫不经心道,“先吃一副安神汤吧,明儿再瞧瞧脉象,看是不是要改几味药。” 宋宜笑这会没什么精神说话,月灯是比栗玉还晚提拔的大丫鬟,正谨言慎行之中,也不敢多嘴,只有锦熏急道:“奶奶流了这许多血,你怎么就开安神汤跟伤药?!” “姑娘若是不放心,饮食里加点红枣、山药也就是了。”那大夫写完安神汤的药方,搁下紫毫,把药方拿起来吹了吹,不在意道,“这等小伤,其实治不治都无所谓,以奶奶的底子,躺上两天,自然就会好了!” 锦熏觉得他太怠慢了,怒道:“我家奶奶何等身份,你……”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要吃药的好!”宋宜笑却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截住她话头,道,“大夫若没其他叮嘱,就留下药方,让她们安排人去熬药吧!” 这话明摆着是赶人了,那大夫闻言也不再逗留,拱了拱手就告退出去。 等他走后,锦熏兀自气愤道:“这是谁请来的人?一点规矩也不懂!” 又说宋宜笑,“奶奶您方才何必拦奴婢呢?这种人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免得不知天高地厚,把咱们家当什么地方了!” 宋宜笑没理她,只低声吩咐月灯:“你去厨房安排吧!” 月灯忙应了一声,拿起药方走了出去。 宋宜笑看现在房里只有主仆两个了,才苦笑着道:“你还有心思对大夫发作?人家肯来给我治伤就不错了!” “奶奶为什么这么说?”锦熏惊奇道,“府里大管事心怀不轨,趁您去探望表小姐时妄图挟持您——亏得一个小厮在远处看到情况不对,赶到克绍堂来禀告了公爷,这才把您及时救了出来!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公爷正在跟人商议要怎么善后,所以才不在。不然就这大夫的轻慢态度,公爷不给他好看才怪!” “他跟你们是这样说的吗?”宋宜笑闻言,却只低笑了下,神情古怪道,“一个小厮发现了不对?及时救下了我?我可是真是命大!”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获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相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相 见锦熏莫明其妙的看着自己,宋宜笑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只道:“把大夫留下来的伤药拿过来吧!” 她见大夫之前已经换了干净衣裳,伤口也草草止过血了,这会这么说,自是要换药。 锦熏忙去外间交代小丫鬟打盆热水来,回屋等水的时候,端详着宋宜笑尚且苍白的脸色,心疼道:“亏得奶奶福大命大,这伤口不过米粒大小,想来不会落下伤疤——那大管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又说,“奶奶在伤好之前,上了色的菜都不好吃了,得以清淡为主,否则结痂后恐怕会有痕迹。” 宋宜笑如今心情压抑得很,任凭她絮絮叨叨的只是不说话。 锦熏一开始没发现,讲了半晌后察觉到,不免尴尬。 好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禁松了口气,边起身边道:“想是水来了!” 谁知锦熏才站起来,门却先被推开,穿戴整齐的简虚白大步走了进来。 这天月色不坏,水银似的流淌满庭,将廊下原本昏黄的灯火都染上了泠泠的霜色。 简虚白此刻穿的是石青底暗绣云纹的盘领衫,金冠玉簪,锦带玄靴,跨过门槛时,冰冰凉凉的月色,像潮水一样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带着遗憾铺了满回廊——室中明明的烛火,照出他微皱的眉宇,以及深沉于往日任何一刻的眸色。 “你先下去!”他进内室后首先看向妻子,但话却是向着锦熏说的。 向来怕他的锦熏怯生生的道了句:“奶奶想换大夫给的伤药,奴婢使人去打了水,这会还没来。” 话音才落,庭中又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举了盆水跑上回廊,待看到门没关,才赶紧放轻脚步:“水来了。” “我来换药,你们都下去。”简虚白示意锦熏出去接了水,便再次让她退下。 待里外的门都关了,他卷了卷袖子,先掬了些水在盆外洗了手,才将丝帕打湿,拿到榻边,一点一点的擦去原本的药粉——宋宜笑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像一点朱砂嵌于雪颈之上,在帐中望去,非但丝毫没有破坏她的姿容,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让室中生不出旖旎来。 “这两日仔细些,莫要沾水。”简虚白替她换好药,将湿帕丢回水盆,从架子上另外取了一条帕子擦干手,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过身,柔声叮嘱。 宋宜笑淡淡应了一声:“你明日还要上朝,早点睡吧。” “我明儿告一天假。”她这会靠坐在榻头,半卷的纱帐垂了些下来,从简虚白的位置看去,只能望见半张脸,似乎听了他的话,原本轻抿的菱唇,就微微勾起,此时此景,怎么看怎么像是嘲讽。 简虚白垂眸掩去复杂之色,继续道,“你这伤虽然不重,但到底见了血,还是将养好了再出门吧。平安儿跟二嫂的生辰,还有司空家嫁女,这三件左近之事,我看都不必去了,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宜笑语气平淡,“不过下个月三哥尚主,这样的大事却不好缺席。” “到时候应该已经好了。”简虚白道,“若不然的话,终究还是要以你身体为重!” 宋宜笑微微颔首,道:“没其他事的话,安置吧!” 简虚白显然还有话要讲的,但见她已经拉开锦被躺下去,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到衣架前,抬手宽衣。 这一晚两人睡得都很不安稳。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清凌凌的像水又像霜,将大红的锦被照成了沉甸甸的绛紫,入目时的浓烈,又如干涸的血渍,透着凄冷与妖异。 宋宜笑在一次翻身后,无意识的仰头看了一眼,却见睡在外边的简虚白恰好面朝着自己侧卧,身周被月色勾勒出一圈莹然的银边,他面容却是掩在黑暗里的,混混沌沌看不清楚——只一双凤眸明明亮亮、平平静静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宋宜笑对他对望片刻,收回视线之后,这个想法才浮上心头,却就被她掐断,拉起被子,又翻了过去。 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 再睁眼,已是红日高悬,身侧空荡荡的,摸上去也没了温热,显然简虚白早就起来了。 宋宜笑坐起身,穿好中衣后,唤进丫鬟伺候,见进来的仍旧是锦熏,自要问起韦婵、巧沁她们。锦熏一边绞了热帕子递给她,一边道:“方才大夫去看过,说吸的迷香有点多,可能得睡到今儿晌午后才能起。” 又说,“表小姐染了风寒,不过大夫已经开了药,想来喝下去就没事了。” 宋宜笑听出她语气中对韦婵有些不满——毕竟就锦熏所知的昨晚经过,难免觉得要不是韦婵想不开,也不会连累自家主子受伤,哪能不对这位表小姐有意见? “昨晚的事儿,其实表妹才叫冤枉,她本来就是不想死才来找我的,如今事情解决了,那就更加不可能自己投湖了!”宋宜笑知道锦熏作为自己的陪嫁心腹,若表示出对韦婵不喜,底下人很难不怠慢绛杏馆,不能不解释几句,“很有可能她其实是被扔下去的——不然天都那么晚了,其他事怎么可能把我骗去绛杏馆?” 锦熏闻言一怔,随即恨道:“大管事简直不是人!” “大管事虽然确实包藏祸心,但他这回还不是也被算计了?”宋宜笑听了这话却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冷笑,“难怪当初长兴公主跟简夷犹的婚期确定之后,我猜测大管事急着要人,与此事有关——按说他之前一直都很支持我对付大管事那班人的,为什么听我这么说了之后,却来了句他自有主张叫我不必操心?!” 她那时候只顾生气,根本没注意到简虚白前后态度的矛盾。 这会才醒悟过来:恐怕简虚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大管事他们! 但简夷犹到底是他胞兄,又是简家二房的长子,简虚白已经越过父辈继承了燕国公的爵位,若连几百个下人都不肯给兄长的话,简平愉等长辈怎能答应? 就是晋国长公主,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的,不然怎么会亲自开口替简夷犹要人? “何况不交人的话,还有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置这些人——这些人经祖父调教多年,从来就没把简虚白当真正的主子看,如今祖父尚在人世,简虚白想收服他们,何其艰难?” “收服不了,若继续留在府里,用得不顺手也不放心!打发出去吧,不定就会偷偷给简夷犹做事!” 所以,“只有——杀!” 可就算简虚白贵为国公,想一下子干掉这么多下仆,且好些都是积年老仆,也得掂量掂量! 至少,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比如说,挟持且刺杀主母。 “所以他一定要娶个出身不高的女孩儿,其实也不仅仅是考虑到‘功高震主’!”宋宜笑轻抚着喉间已经收痂的伤口,冬阳从窗棂之间照入,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可她心里却一片寒气森然,“也是考虑到,万一安排的救援不及时,当真被走投无路的大管事杀了或重伤了,娘家人也不敢找他闹!” 最典型的人选,就是她这种了:才貌双全,有理由高嫁,娶了不会惹来怀疑;爹渣娘自私,无论落到何等凄惨的景况里,都没有长辈肯为她死缠烂打。 “难怪他当初说,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反正他都娶定了!”宋宜笑看着镜子里锦熏巧手之下,一点点梳起来的灵蛇髻,忽然之间觉得心灰意冷,“诚然如娘所说,这帝都上下,出身不高又会看眼色的闺阁小姐多了去了——但锦衣玉食养大、却没人护持到我这地步的闺阁小姐,恐怕就我这一份吧?” 多么符合简虚白的计划? 他怎么肯放手呢? 可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还以为两人之间当真是渐生情愫! “新婚之夜他忍着怒火没有摔门而去,且想方设法在人前给足我体面,归根到底不是为了帮助我确立在下人中间的威信,而是——为了骗大管事他们!” “不然大管事怎会认为挟持我有用?” 也不仅仅是为了大管事,“也是为了昨晚的清洗!” 毕竟作为一个好丈夫,为自己“深爱”的妻子报仇时,手段狠一点,迁怒的范围广一点,那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可是真是下了好长的一盘棋,想想我当初出出入入的思索怎么解决这些人、怎么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多么可笑?”灵蛇髻梳好了,锦熏打开装满钗环的锦匣,请宋宜笑挑选,她却久久不能拣起一支,只怔怔的望着满目琳琅怅然想到,“他从来就不需要我的能力,他只需要一个妻子的身份罢了!” 她以为六年前那个为受父亲冷落苦恼的小小少年,在时光与烽烟的磨砺中再怎么蜕变,终究是有一份磊落的。 可再天真的灵魂,又如何敌得过富贵权门的浸染? 何况,她六年前与简虚白的交集,也不过寥寥数面——宋宜笑到今日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丈夫,无论是性情为人,还是势力手段。 “就用这一对吧!”她借着低头选钗,眨掉眼中的水意:在衡山王府时,再艰难,还有嫁人这个指望。 可现在? “路终究是人走出来的!”一对海棠珠钗插入鬓间,锦熏后退一步,示意梳妆已经完成。宋宜笑站起身,张开双臂,让她帮助自己穿上外衫,望着缥色上襦上栩栩如生的梅花,眼底的自嘲,渐渐转为坚毅,“娘在宋家因无子被祖母百般刁难折磨时,又是什么好景况?可如今还不是贵为王妃?!” “这回大管事死了,其他人估计也逃不了!” “府中人手必定重新补充,但望简虚白不要食言!” “便是倒贴嫁妆,也要把后院经营好!” “无论如何,我手里要有真正忠诚于我、且可用的人手!!!” “——绝不重蹈前世覆辙!!!” 她低头看锦熏已给自己理好裙裾,正要询问今日府中的情形,栗玉却提着裙摆匆匆跑入:“奶奶!礼部来人传旨,道是您的诰封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相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诰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诰封 正堂列案焚香,严妆华服的宋宜笑端正的跪在堂下。 听礼官念完骈四俪六的诰封文章,叩首谢恩后,双手高举过头,接住玉轴云鸾锦的懿旨,在左右的搀扶下起身,正要与礼官寒暄几句,那礼官却已一拱手,不咸不淡道:“下官尚有公务在身,告辞!” “慢走!”宋宜笑一看这情况,显然不想跟燕国公府走近——大抵是裘漱霞的心腹——也懒得敷衍,矜持的点了下头,看着他跨过门槛,就把懿旨交给锦熏,“去跟当初太后赐婚的懿旨收到一块!” “奴婢恭贺夫人!”锦熏接过之后,却不忙走,而是跟在场的下人们一道上来贺了她,才双手捧着玉轴两端,喜滋滋的下去。 ——从今儿起,他们伺候的这位,可就是正经的诰命,一品的燕国夫人了! 这样的大喜事,单在接旨的地方道一声贺自然不够。 宋宜笑回到后堂之后,有头脸的下人们特意聚集起来,轮着班进去磕头行大礼,恭喜她终于成为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女主人。 “咱们要去铺子里提些现银了。”锦熏发完最后一笔赏钱,见外面再没人等着了,方掩上门,笑嘻嘻的与宋宜笑道,“您过门那会带的现银,今儿个可快赏完了!” “叫人摆饭吧。”这本来是件喜事,无奈宋宜笑如今心绪欠佳,人前还端着笑,只有心腹在场的时候就懒得装了,只淡淡道,“用过了饭,打发人去绛杏馆看看,有什么消息来报我——还有,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如今府里对外是个什么说辞出来了么?” 锦熏出去喊人摆了饭,伺候着她用完了,又叫月灯去绛杏馆探望,奉上一盏香茗,看着宋宜笑呷了口,才道:“公爷一早上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走之前留了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得跟长公主殿下、驸马他们商议之后,统一了口径再讲。在这之前,合府都要紧守门户,不可泄露只字片语!” 宋宜笑心想昨晚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左邻右舍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这所谓的封锁消息,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担心,“我昨晚到底被挟持了有一会,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对我不利的议论?” 她沉吟了会,道:“我看刚才来贺我的下人不是很多,大抵还都是跟着我嫁过来的。其他人……?” “奴婢不知道。”锦熏闻言,眼中喜色顿去,露出一抹恐惧,低头道,“好像昨晚公爷说要彻查大管事的余党,拿了许多人去偏院。兴许如今还押在里头?” 宋宜笑没再说什么,只道:“月灯还没回来吗?” 月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忧虑的禀告:“表小姐的风寒似乎有些严重,奴婢去时,昨儿个给夫人您诊脉的那个大夫在,说表小姐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少说也得调养上十天半个月!” 又说,“其他人都没什么事,巧沁姐姐跟栗玉姐姐都能起身了,只是还有点头疼,要过会才能来给夫人请安道喜!” “叫她们回房去歇两天吧。”宋宜笑摇了摇头,道,“请安跟道喜都不急——婵表妹那里得再添几个人,否则就一个素蝶,如今恐怕也头疼着,自己都未必照顾得好,哪里能伺候好病人?” 知道府中如今人手稀少,所以叫锦熏,“你马上去一趟赵妈妈家,请赵妈妈从我的陪嫁里推荐几个适龄女孩儿来搭把手!” 虽然说这种没调教过的女孩儿,乍进府来做丫鬟肯定用着不顺手。但眼下绛杏馆是压根没人使唤,到底能解一解燃眉之急——何况陪嫁再不懂事,因为身家性命都捏她手里,到底比匆忙买进来的人可靠。 锦熏闻言却迟疑了下,才含糊应了声。 宋宜笑又问月灯:“婵表妹的情况很严重么?吃的药可有难配的?如今醒了还是?” “照那大夫的说法倒也不是严重,只是不好生调养恐怕留下后患,所用药材也都是常见之物,咱们府里库存就能配齐。”月灯说到这里悄悄看了眼锦熏,才道,“表小姐现在好像还没醒。” 宋宜笑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独留了锦熏在跟前,才蹙眉问:“你跟月灯说了你不喜欢婵表妹的话?不然她为什么说表妹好像还没醒——这不就是希望我不要去绛杏馆看她?” “可是夫人您昨晚才因为她受了伤呢!”锦熏的用心被戳穿,既惶恐又委屈,“方才去前堂接旨是迫不得已,表小姐那边既然请了大夫,您又不懂歧黄,何必一定要去看?那么远的路,您路上万一吹了风受了冻可怎么好?” “正因为昨晚的事,我才一定要走一遭!”宋宜笑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否则表妹不定惶恐成什么样!你也不想想,她好好一个人来了咱们府里,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韦家交代?就算韦家不敢跟我说什么,传了出去,外面会怎么想?你倒以为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可你看看你做的事情!” 锦熏正要辩解,庭中传来人声,却是简虚白在吩咐纪粟——堂上的主仆两个下意识的就住了口。 片刻后,简虚白独自走了进来,道:“我方才听门子说,你的诰封下来了?” “下来了。”宋宜笑淡淡回了一句,使个眼色叫锦熏下去,就问,“你是从爹娘那儿回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简虚白走到与她隔案的上首撩袍坐下,又翻起案上茶具给自己斟了盏茶水,浅啜一口,方道:“爹和娘的意思都是压下去,横竖也只是一些下人,闹得满城风雨,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也免得冲淡了三哥好事将近的喜气!” “你那三哥这会怕是快被你气死了,哪还有什么喜气?”宋宜笑心中暗嗤,嘴上则道:“我知道了。不过府里现在一下子去了这么些人,偏又赶着年底事多的时候,却是麻烦!” “前院的人手我倒有现成的。”简虚白放下茶碗,抬眼道,“大部分是我当年出征时领的亲卫,如今四境太平,国无战事,便都解甲归田,闲着也是闲着,能来咱们府里做事却是求之不得;还有在乌桓时收拢的一些人,因为种种原因,过两日才能抵达帝都,倒是正好赶上空缺——后院只能你想办法了!” 宋宜笑要的就是他最后这句话,但还是道:“之前一直以为过了年才要考虑这件事,我这儿也没准备好。恐怕得过些日子才能凑齐人手——且调教丫鬟也非一两日之功,接下来这后院多半要嘈杂些时候。” 简虚白道:“这些都没什么,横竖咱们又不跟长辈一块住,嘈杂起来吵得也只是咱们两个,捱一捱就过去了。”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宋宜笑盘算着要立刻召赵妈妈回府商议——之前尤宏因为京兆府的照顾,只罚了银子没吃苦头。但尤庆春和离后携子返家,却因为不被兄嫂接纳,不得不托赵妈妈说情,避入燕国公府,这事却把尤宏夫妇都气得不轻! 尤宏为此狠揍了儿子一顿,结果他那儿媳妇也不是好惹的,嚷着“老头子只疼女儿外孙,全不管儿子孙子”,又是悬梁又是跳河的,惊动娘家派了好些人到尤家质问,叫左邻右舍都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宋宜笑知道后,就给赵妈妈放了假,让她把家里彻底顾好了再回来。 ……当然,她这么做,除了体恤乳母外,也因为生怕赵妈妈再跟她提“王妃给您箱子暗格里放的助情香”。 但现在事出意外,不召回赵妈妈做助手显然是不行的了。 宋宜笑想好之后,正要唤人,门外纪粟却走了进来,他今日手里难得没拿拂尘,反而拎了个鸟架,架子上歇了一只红嘴翠羽的鹦鹉,色彩缤纷,羽毛滑亮,黑溜溜的眼睛顾盼极为有神——听纪粟躬身时说:“小的给公爷、夫人请安!” 那鹦鹉立刻张嘴,似小女孩儿的嗓子,也道:“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这一出让宋宜笑微怔,简虚白则轻笑一声,示意纪粟把鸟架递过来,亲自放到两人之间的案上,道:“我方才去娘那儿时,看到有人给娘送了只鹩哥,怪伶俐的,还会唱小曲儿,把娘逗得合不拢嘴,想着你兴许也喜欢,回来时就去市上也挑了只。” 就指着那还在嚷着“吉利、如意”的鹦鹉道,“这只虽然不如娘那儿的鹩哥能说会道,不过继续教下去应该也差不了什么,且羽毛美丽,却比那鹩哥胜过许多了!” 宋宜笑知道他这么做有补偿安抚之意,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沉默了会,到底在他期盼的目光下伸指触了触鹦鹉的小脑袋——那鹦鹉很乖巧的在她指上轻啄了口,又说:“美人!美人!” “夫人您瞧,这小东西却是有眼力!”底下纪粟瞥了眼夫妻两个,壮着胆子出言斡旋道,“在市上时,公爷付了账,让那边给它收拾一下再送过来。小的方才在门前接了,一路拎到进来,它倒也说了许多话,可就没说过一句‘美人’!小的还以为它是不会这一句呢,合着是小的容貌鄙陋骗不过它!如今见着夫人您啊,才肯开这个嗓!” 宋宜笑虽然心存芥蒂,却也没傻到这会就跟简虚白撕破脸,闻言顺势道:“瞧着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难养不难养?” “不难养!一点都不难养!给吃给喝就成了!”纪粟忙道,“再说难养也不能让您操心呀!” 借着鹦鹉的话题,气氛总算轻松了点,简虚白抚着茶碗,侧头对妻子道:“义姐明日就要动身,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去送了,若有要跟她说的话,不如写封信给我,我替你带给她?” 宋宜笑一怔,才想起来自从裴幼蕊求上门到现在,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裴家既然要掐着长兴公主下降之前离开帝都,确实不好再拖下去了。 她跟裴幼蕊其实没什么交情,听简虚白说带信,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沉吟了会才道:“据说江南繁华,但望义姐……” “他们不是南下,是北上。”简虚白却摇了摇头,“娘好容易说服了金素客,可裴大学士不肯去江南,说想念桑梓,一定要带着义姐回幽州!” 宋宜笑抿了会唇,望着不远处的地砖道:“那……裴家那几口箱子,现在卖掉的那些银票,先带给义姐收着吧?” “也好。”简虚白颔首,还要说什么,之前告退的锦熏却又进来禀告:“太后娘娘遣了一位姑姑前来探望夫人,如今正在过来的路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诰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祸得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祸得福? 太后派来的这位姑姑,夫妻两个都是认识的,正是之前陪宋宜笑去东宫的玉果。 “太后娘娘闻说府里昨晚出了些事情,燕国夫人受了伤,非常担忧,所以打发奴婢来问问详细。”玉果请了安,被夫妻两个请到座上坐了,接过锦熏送上的香茗,拿在手里却没喝,先关切问,“不知夫人伤在何处?要紧么?” 宋宜笑指了指自己颈间,微笑道:“托太后娘娘恩泽,只是一点点皮肉伤,不碍事的。” 又说,“是我大意才上了当,却累太后娘娘操心,实在惭愧!” 玉果则道:“夫人何出此言?太后娘娘可是亲口说了,天子脚下竟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奴仆,若不杀一儆百,往后高门大户还能安枕么?说到底都是那些人自己作死,您作为当家主母,临近年关,查一查账,岂不是理所当然?不想这些狗急跳墙的东西,竟敢刺杀主母!亏得您没事儿,否则太后娘娘说这些人全砍了也不够抵罪的!” “看来这回的事情,对外会说成大管事累年来贪污了不少主家财物,偏赶着如今临近年底,怕我这主母查账查出端倪,情急之下就做出了刺杀之事?”宋宜笑心下了然,“没说挟持,也没提到婵表妹,倒是免了许多风言风语!” 见她低头思索,简虚白沉吟道:“只不过那些人到底都是祖父当年特意留下来给我看守府邸的,现在闹了这么一出,恐怕他老人家听到之后,于病体不利!” 玉果微笑道:“公爷不必担心,太后娘娘说简相乃是两朝元老,那是何等气度胸襟?怎么会因这等人动怒呢?再者您跟夫人也是豁达之人,又不会因此迁怒简相,趁着马上过年,遣人送礼时带几句解释也就是了——到底是一家人!” “姑姑说的是。”简虚白闻言也微微一笑:别管他祖父胸襟如何,有他皇外祖母这番话,也只能风度到底了。 就好像之前的“病倒”。 他不再提简平愉,却问候起清熙殿上下之人来。 玉果含笑答了几句,主动道:“前两日后妃到清熙殿给太后娘娘请安,长兴公主殿下也去了,还带了亲手做的糕点,奴婢恰好侍奉在侧,瞧了一眼,可真是精致——据说是冀国公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呢!可惜太后娘娘那两日胃口不大好,全赏奴婢们了!” 宋宜笑闻言抿了抿唇,心想看来长兴公主在太后跟前是失宠了,至少暂时是失宠了。 否则宫里统共就两位公主,长兴还是中宫嫡出,她亲手做的糕点,太后再不喜欢,也不可能全赏给底下人,自己一口都不尝吧? 何况长兴公主做糕点之前,又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自己祖母的喜好与年纪呢? “太后这么做,恼怒长兴夺人丈夫恐怕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担心她下降之后,拉拢简夷犹祖孙,站到赵王那边去,替她同母弟弟摇旗呐喊吧?”宋宜笑隐约猜到,“今日玉果姑姑主动透露这个消息,估计也不仅仅是跟简虚白亲善,也有太后的授意在里边——委婉鼓励我们等长兴下降之后,不必太忌惮她的公主身份,放心的跟她撕!” ……显然太后是支持东宫的,难怪会旗帜鲜明的站在简虚白这边,公然承诺帮他压下简平愉对于大管事等人伏诛的反应了。 “不管太后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但对我来说总是件好事!”宋宜笑想到这儿松了口气,一品夫人虽然已经很高贵了,可跟金枝玉叶终究不好比——人家亲爹亲娘可是帝后! 但现在皇太后摆明态度,长兴公主所携的皇权之势可就要打个折扣了! 其实宋宜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怎么想的?她爱慕简虚白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最后却使手段下降给简虚白的胞兄——还是跟简虚白关系恶劣的兄长! 这种关系,不说以后亲戚之间相见时的尴尬,就是夫妻独处时,也会觉得不自然吧? “估计是为了赵王?”宋宜笑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堂堂帝女,再任性也有皇后盯着,怎么可能尽做自甘下贱的事儿? 她推测的这会,简虚白又跟玉果说了会话,玉果看了看时辰,就要告退:“太后娘娘心里惦记着,奴婢得赶紧回去禀告,免得娘娘担心!” 夫妇两个同时站起来,简虚白道:“我送姑姑吧,善窈你伤口没好全,吹不得风。” 玉果也是这么讲——宋宜笑就没推辞,跟到门边就停了脚。 她看着两人出了庭院,就进内室去了。 半晌后,简虚白送完玉果回来,告诉她:“明儿不必进宫了,谢恩的表书我替你写了交上去——家里出了那么胆大包天的奴才,你得躺几天显得事情严重!” 这样他毫不迟疑的叫人砍死了上百号祖父留下的老仆,才显得理所当然,一点不过份。 宋宜笑对此没有意见,眼下她虽然不再信任简虚白了,但也知道两人依旧是荣辱与共,简虚白被骂狠辣不孝的话,对她可也没好处。 只是提出:“我伤得原本不重,成天躺在榻上既烦闷,来一批探望的人就要装一回虚弱,也实在为难。若叫人看出端倪,那就更不好了,是否借口我受伤卧榻、后院无人主持,闭门谢客?” 简虚白沉吟道:“起先几天可以这样,但你‘慢慢痊愈’后,总也要见一些人的,不然不合情理。” 宋宜笑想想也是,只好应了。 接下来几日,燕国公府的老仆沆瀣一气,意图刺杀主母以掩盖众人侵占主家产业之举的事情,在帝都上下传得纷纷扬扬。 与宋宜笑相熟的人都递了帖子想要探望她,但都被门子以“夫人伤重,无力见客,府中如今惟有公爷打点内外,与诸女眷相见不便”拒绝了。 而深居后堂的宋宜笑,却趁这段时间,与赵妈妈等人斟酌着后院的人手:“我陪嫁里的人手看来是肯定不够的,等这几日过去,对外宣布我能视事时,叫人牙子来买上一批吧!” 赵妈妈应下,又递上一张纸:“这是老奴几个商议之后,拟的各人所司之职。” “奶姐怎么安排了个偏院洒扫的差使?”宋宜笑接过看了会,道,“这可不是轻松的活计,奶姐还要照顾孩子,怎么做得来?换一个吧!” 赵妈妈忙道:“不用换了,她也没教过什么规矩,除了洒扫,其他事儿都做不来。再者那院子如今没人住,早晚各洒扫一次很快的,哪里用得了多少功夫?这差使已经是老奴存着私心为她着想了!” 宋宜笑本来还想坚持,忽觉袖子被扯了把,到嘴边的话才咽了回去——等赵妈妈等人告退之后,她问巧沁:“方才拦我可是有缘故?” 巧沁见跟前只有锦熏在,才敢道:“夫人,尤家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好了点,奴婢斗胆说一句:安排她洒扫庭院倒也罢了,若去了要紧位置上,恐怕难以服众!” 她知道自己不比锦熏受宋宜笑信任,所以说了这番话后,又举例,“之前夫人安排奴婢到尤家给赵妈妈打下手,当时尤姐姐之子伤得不轻,赵妈妈请了大夫看后,都说除了吃药,也要好好补身体,否则恐有夭折之险!” 按说做亲娘的听了这话,怎么也要给儿子好好补身体吧? 结果,“奴婢在厨房里辛辛苦苦炖了几个时辰的山参老鸡汤,送到尤姐姐房里后,怕打扰他们母子,就先告退。算了算时间该喝完了,去收碗时却发现:尤姐姐的侄子端着鸡汤在那里喝,她儿子躺在榻上,只眼巴巴的看着!” “当时碗里还有多少鸡汤?”宋宜笑闻言不禁蹙眉。 “奴婢事后悄悄问尤姐姐的孩子,那孩子犹豫了好一会,才敢告诉奴婢,说他才喝了一口,表哥进门来瞧见,嚷着说尤姐姐母子根本不是尤家人了,怎么还到尤家来混吃骗喝?尤姐姐就赶紧抢了鸡汤给他——那汤是奴婢炖的且不说了,山参是夫人您派人送过去的,鸡也是夫人给的银子去买的,这些尤姐姐都知道。”巧沁苦笑道,“可尤姐姐她——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宋宜笑叹了口气,彻底熄灭了对尤庆春委以重任的心思:“既然她洒扫的院子根本没人住,平常你们就多照顾点吧!到底是赵妈妈的亲生女儿!” 巧沁跟锦熏忙应下。 因为内外都知道了燕国公府老仆们的无法无天,所以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换了个遍,也是应有之义。 前院的人到的快,没几天就齐全了。 后院这边,宋宜笑虽然准备不足,但陆陆续续的,也补进了好些人手。虽然因为这些人水准参差不齐,能立刻派用场的不多,暂时还无法把整个后院都兼顾到,但好在如今府里就两个主子,到十月底,也能正常运作起来了。 这时候宋宜笑算算日子,亦到了可以宣告痊愈的时候——这消息放出去的次日,谢依人首先登门探望,两人照面之后寒暄毕,确认宋宜笑的状况不坏,她就开始大倒苦水:“善窈你这回当真是因祸得福了!” “什么福?”宋宜笑诧异问。 “你到今儿才能见客,八天前司空家嫁女自然没有到场。”谢依人一脸“我简直忍无可忍”,悲愤道,“我想着跟司空妹妹的情份,就去了,结果——那位司空二小姐,我真是求天求地,保佑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遇见她!!!” 宋宜笑知道司空衣菡不是省油的灯,但谢依人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正经高门闺秀,气度涵养是皇太后都点过头的,怎么会失态到这地步? 她不禁坐直了身子:“那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难道她为难你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祸得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愈” 谢依人嗤笑了一声,道:“她要是冲着我来的,大不了我跟司空家其他人告声罪,换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待,也就是了!左右我又不是冲着她去道贺的,归根到底不过是念在司空妹妹的份上——你道那天她装扮停当之后,找的是谁的麻烦?” 宋宜笑问:“谁?” “是她嫡祖母真阳大长公主殿下!”谢依人叹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忤逆不孝的主儿!” 宋宜笑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大长公主殿下?” 倒也难怪谢依人要抓狂了,这位国公府的嫡小姐是循规蹈矩里养出来的,司空衣菡这种公然指责嫡祖母、还是贵为大长公主的嫡祖母的行为,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丧心病狂嘛! “她嫌大长公主跟卫家妥协了,没继续追究卫银练的责任!”谢依人微微冷笑道,“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大长公主统共就两个孙女,司空妹妹是她亲自教养大的掌上明珠,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难受了,这司空二小姐还觉得一切都是祖母的错——她那么能耐她自己怎么不去替嫡姐报仇?!” 提到司空衣萝,宋宜笑也是心情复杂,半晌才道:“她说这些话时,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除了司空家的人之外,也就我一个外人了。”谢依人叹道,“那司空二小姐一直在庄子上养大,哪来什么手帕交?就是我也是为了司空妹妹才去的。” 又说,“也是听常少奶奶说,你也被司空二小姐冲撞过,我才同你提一提——其他人那儿可不敢说!不然传了出去,司空家往后还怎么见人?” 宋宜笑也叹了口气:“瞒一时容易,瞒一世怎么可能?但望这位二小姐过门之后懂事一点吧。” 两人唏嘘了会,谢依人看了看房里都是两人心腹,就凑近宋宜笑,小声问:“这几日衡山王府那四郡主还有来吗?” “四郡主来过吗?”宋宜笑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拒绝了很多访客,却不知道其中还有陆蔻儿,这会闻言微微惊讶。 “这回想来看你的人有很多,不过听说你乏着不能见客、府里只有燕国公主持后,还想进来坐坐的人,却就那么三两个。”谢依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中这位四郡主是最热心的,我啊也就顺便记了一下!” 宋宜笑会意,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四郡主这样担心我的,可真是多谢你提醒了!” 她就说么,陆蔻儿怎么忽然关心起她来了?合着是冲着简虚白来的! 谢依人摆了摆手,道:“谢什么?司空妹妹没了,裴姐姐走了,南漳郡主、崔侧妃咱们都不熟,当初清熙殿觐见的人里,也就剩咱们两个了,还不多走动走动,往后可不寂寞?” 回想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宋宜笑感慨道:“物是人非哪!” “瞧我,本是来贺你伤势好转的,倒越说越不开心了!”谢依人闻言却醒悟过来,讪讪笑道,“你这回可真是凶险!万幸人没什么大事,不过那些恶仆可都彻查了?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宋宜笑苦笑道:“我哪有精力管那些?都是夫君在处置,听下人说夫君那几天很是生气,想来就算网开一面,也肯定不会让他们在府里伺候下去了!” “那是自然的。”谢依人笑着打趣,“谁不知道你可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前两日我嫂子还说呢,那些恶仆若刺杀的是燕国公自己,按燕国公为了给简相冲喜,匆匆忙忙迎你过门的孝顺,没准还会把事情压下去,给他们个机会——偏偏他们不长眼,竟朝你下手,燕国公哪能容忍?” “还真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宋宜笑闻言心下暗嗤,“不枉简虚白成亲以来坚持在人前表现好丈夫的一面,果然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为了给我出气才下狠手的。回头若有人指责他不孝,不经祖父就自作主张处置老仆,恐怕也会先骂我是红颜祸水!” 所以对谢依人的话只笑了笑:“我这两天能坐起来了,就在考虑回头要怎么给祖父说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谢依人不以为然道,“再是老人家留下来的人,到底是奴才,难道还能跟你这正经嫡孙媳比?” 又说,“我听我祖父讲,简相御下甚严,这些人落在燕国公手里还是好事,要是简相亲自处置,怕是家眷都落不到好——不过我觉得这也是应该的,我不信他们家眷没一个知道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事,却个个隐匿不报,同罪岂非理所当然?” 宋宜笑明白她支持从重从严的缘故,颔首道:“这样的风气确实不好开,咱们衣食住行都由下人们经手,若个个有样学样,以后日子哪里还能过?” 两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宋宜笑留她用了午饭,之后谢依人没坐多久就告辞了,说家里嫂子今天下午要回一趟娘家,请她早点回去帮忙看侄子:“本来我侄子也有五岁了,交给乳母也成,无奈那小子调皮得很,下人们恐怕压他不住。” 宋宜笑招待了她一上午也觉得累了,闻言就不再挽留,吩咐锦熏取了回礼,又加了点小孩子的玩具,让赵妈妈代自己送客。 接下来几日,知道她已经能够见客了。袁雪萼、卫银练、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等轮着班的上门来嘘寒问暖。 连之前自认为丢了脸、不好再见四嫂的聂舞樱,也跟着佳约一道来了趟。 晋国长公主、太子妃等不适合亲自到场的人,俱遣了心腹近侍携厚礼到场——才嫁的梁王妃司空衣菡按说其实也该表一表心意,毕竟她如今是宋宜笑的表嫂了。 但经过谢依人的诉苦之后,宋宜笑对她的人情世故哪里还存指望?倒是司空家还记得司空衣萝留下来的交情,派长媳常少奶奶走了遭,还送了两支不错的人参。 宋宜笑好端端的一个人,却从早到晚躺在榻上扮伤病,到暮色降临才能起来走一走。两三天下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各种不舒服。 何况来人不管是谁,总要问一遍“遇刺”经过,再嗔她粗心大意,继而询问痊愈情况——虽然说辞都是现成的,也没人追根究底弄到下不来台,可同一个答案,要重复几十遍,也实在叫人厌烦。 ……终于熬到十一月初四,距离长兴公主下降只有两天了,宋宜笑几乎是泪流满面的宣布自己已经彻底痊愈,再也不需要人来看望了!!! “其实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敲定公主大婚时的打扮与贺礼,你就是继续躺着,也未必有人有空来看你!”这天又来了的袁雪萼捧着茶碗调侃她,“也就我这样既没出阁、又有哥哥里里外外一把抓的人,才腾得出这时间!” 宋宜笑白她一眼:“应该说你这样既没出阁、又狠得下心来不给你哥哥搭把手的人啊,才有时间在这会还东游西逛的!” “还不是担心你?”袁雪萼笑骂道,“其他人那儿请我我都不想去呢!” 宋宜笑随口道:“这会不都在忙着预备贺公主大婚吗?谁有空请你?” “还能是谁?”袁雪萼似笑非笑道,“我那四表妹、六表妹呗!她们上面嫡祖母、继母、嫂子个个都在,自然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其他人也没这样闲的。” “四郡主跟六小姐?”宋宜笑闻言,不禁玩味一笑,抿口茶水,道,“她们怎么忽然请你?可说理由?” “说是好久没见,心里想念。”袁雪萼啧道,“以前我寄居衡山王府时,也没见她们请我到她们住的地方坐一坐啊,现在来说这话,她们不觉得尴尬,我可不耐烦应付——但衡山王府到底是我外家,为了不落我外祖母跟舅舅、舅母的面子,我只好说我不放心你的身体,跑你这儿来坐坐了!” 说到这里,她幽怨的睨了眼宋宜笑,“谁能想到,你却也想把人家朝外赶?没出阁之前说人家就是你的亲姐姐,一顿饭不吃你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出了阁之后姐姐马上就不值钱了,你那亲亲夫婿才是你的小心肝呢对不对?” “谁赶你了?”宋宜笑哭笑不得道,“袁侯爷果然会养妹妹,这才一年不到呢,袁姐姐你这性.子可是开朗了又开朗,我啊再也不要担心你出阁之后被欺负了!” 两人同时想起从前一起寄居衡山王府时的相互扶持,不禁相视一笑。 “衡山王府虽然是我们兄妹的外家,但因为立场不同,如今除了年节也没有来往了。”袁雪萼拨弄着腕上镯子,迷惑道,“这回两位表妹一道约我,我可真想不明白她们存的什么心?” “横竖她们有事找你,又不是你有事找她们。”宋宜笑道,“她们要一直不给你交底,你就找理由拖着不见——今天你来我这里,明天说要预备参加婚宴,后天就更不要说了,之后圣寿节、万寿节——迟早她们撑不住要吐露一二!” “说的也是!”袁雪萼赞成的颔首,又提醒她,“后天之后,长兴公主可就是你嫂子了!你可要当心!” 宋宜笑对此一笑:“我不信她能放着自己的公主府跟新婚驸马不管,成天跑我这燕国公府来折腾!”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愈” 第一百三十章 长兴公主下降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章 长兴公主下降 十一月初五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所以大家都觉得次日也肯定会有个好天气。 但谁也没想到,晚上就下起了雪。 一直到初六早上,苏皇后都起身了,殿窗推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寒风中竟夹杂着雪花与冰砂,打在脸上刀刮刃割一样的痛。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入冬以来一直不见雪,听闻朝中诸公都担心来年春耕受影响呢!”见皇后面色沉了下来,大宫女芳余赶紧道,“结果一到咱们殿下的好日子,这雪啊立刻就来了!可见殿下福泽深厚,才有这样的天降异象!” “不过是下雪罢了,哪年冬天没见过?”苏皇后嘴上这么说,但神情确实缓和了不少,“算什么异象?说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芳余含笑道:“是是是,奴婢一时欢喜说错了话——不过娘娘,奴婢以前可还听到一个说法,说女子成亲时赶着一年之中的初雪啊,这叫做‘天赐佳缘、白头到老’!” 苏皇后这回没责备她,反而欢喜的笑了起来:“真的?” “奴婢怎么敢欺瞒娘娘?”芳余绘声绘色道,“可惜啊有这样福分的女子到底少,哪像咱们殿下……” 宫女清脆的嗓音在风雪中渐渐淡去。 苍茫的雪在天地之间恣意飞舞,簌簌于整个北方大地。 同一片雪幕下,千里之外。 距离幽州不足百里的官道畔,一座供来往行人歇脚的凉亭内,裴幼蕊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先奉给父亲裴荷。 见裴荷喝完之后,原本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润,她心中欣慰,暗忖:“离开帝都果然是对的,爹如今虽然还没痊愈,可眼看着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至于说离开俊彦辈出的帝都之后,自己很有可能只嫁得到乡野地方的所谓“才子”,兴许终生都无法再踏入那座在当世繁华无匹的帝阙,裴幼蕊没有任何不甘:经历过差点失去父亲的恐惧与悲痛,现在只要父女两个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怎么在那里?过来!”裴幼蕊紧接着父亲之后用了热茶,暖意才起,凉亭外北风卷过,官道上尺深的厚雪,顿时被掀起一大片雪雾,呼啸着扑入亭中——四周下人赶紧排成人墙,替父女两个遮挡。 裴幼蕊见状,忙替裴荷掖了掖狐裘,自己也移动身体,挡到了上风处,晃眼却看到数日前收留的小乞儿穿着拖到脚背的夹袍,哆哆嗦嗦的朝风口走,不禁皱眉,轻叱,“你风寒才好,还要去吹风?不要命了?” “若非老爷与小姐救下小的,小的早就死了。”那小乞儿不过七八岁,被侍卫拎到裴幼蕊跟前回话时,还有点不情愿,“小的年纪小,也没什么本事可回报老爷、小姐,只能替两位挡挡风,尽一尽心意!” “就你这小身板还挡风呢?”裴幼蕊闻言,“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头,示意身侧的丫鬟打开荷包,倒了块糕点给他,“多吃点,等你长得高高壮壮,能干许多事情了再说吧!” 小乞儿握着尚带丫鬟体温的糕点,回想这几日从未有过的丰衣足食,眼眶顿时红了,嘴唇微颤,下意识的说出从前听过的祝福妙龄女孩儿的话:“小姐这样慈悲,将来一定能够与夫婿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裴幼蕊微笑的神情瞬间僵硬! 四周下人也纷纷脸色大变——所有的目光看向的却不是裴幼蕊,而是,裴荷! 彼时朔风呼号,大雪皑皑,亭中气氛一触即发! 千里之外的帝都,帝女下降的鼓乐声击破风雪的咆哮,盛装严服的帝后高踞殿上,四周兽炭熊熊,温暖如春。 殿下,花钗翟衣的长兴公主轻拢广袖,正款款而入。 巍峨的高髻上,九钗九钿以赤金为骨,累丝成枝叶,镶翡翠、嵌珍宝,富丽难言,堂皇夺目。 随着礼乐,公主一次次曲腰下拜,精致的九等翟衣在灯火与珠光宝气的辉映中流动着水一样的华彩。 “儿臣受父皇母后生养抚育之恩,从无报答不说,思及过往,言行举止,每常令父皇与母后失望!”长兴公主按照规矩,行完四拜之礼后,本该跪聆训诲,可帝后还没开口,她先一蹙眉,泪水簌簌而下,声带哽咽,“今日却又将离父母膝下,往后不能晨昏定省,亦不能时时侍奉父母左右,实在不孝!” 苏皇后闻言,慨然道:“皇儿既出此言,吾心已觉欣慰!” 说着,似不堪承受这番别离,微微偏头,转向显嘉帝,悄悄以指轻按眼角,拭去水迹。 殿下长兴公主伏地啜泣,再说:“母后愈慈爱,儿臣愈觉不孝!” 看着唯一的嫡女长跪不起,微微颤抖的身躯,似在不住呜咽,十二旒珠后,显嘉帝原本浮于表面的笑容,也渐渐转为怜惜:“皇儿年幼,但有失仪,做父母的,岂能不宽容?但望皇儿从今往后,常省己身,孝长抚幼,莫忘人媳人妇人母之责!” 长兴公主郑重叩首:“儿臣,谨记父皇圣诲!” 苏皇后放下手,转头望向殿下爱女,强笑道:“你的翁姑,原本是你长辈,论辈分、论尊贵,都在你之上!下降之后,当从你父皇之命,敬孝双亲、勉励夫婿,行佳妇贤妻之道,夙夜无违宫事!” 公主再拜:“儿臣,必遵母后慈训!” 宫人待她起身后,方提醒:“时辰已不早,殿下该升辇了!否则恐误吉时!” 长兴公主这才告退下殿,即将降阶时,却骤然转身,重新扑到殿下,高呼:“父皇——!!!”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裴幼蕊也在歇斯底里的呼唤着自己的父亲。 ……许是远离伤心地的缘故,方才小乞儿的无心之语,并没有让裴荷动怒,反而让人递给他一盏热茶:“借你这孩子的吉言了!” 看到这一幕,四周之人才松了口气,裴幼蕊犹不放心,正想试探一二,裴荷却摆手让人都离远一点,握了女儿的手,温和道:“爹这一路上,看你一个人忙里忙外,还要照顾爹,也想明白了:天下男儿那么多,我幽州男儿更是自古以来就以任侠豪义著称,最有男子气概的!我儿归乡,未必寻不着情投意合的夫婿,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反累自家掌上明珠担心?” 裴幼蕊一怔,随即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却是喜极而泣:“只要爹爹康健长寿,女儿此生再无所求!” “说什么傻话?”裴荷想开之后,恢复原本的爽朗,起身摆手道,“爹还想趁自己没有老眼昏花,给你拣个如意郎君,再置办十里红妆,风风光光送你出阁呢!” 他原本身材高大,虽然病中瘦骨嶙峋,但此刻站起来后,依然越过人群,眺望到亭外迢迢的官道,欣然道,“此地离幽州城已不远——我裴氏世居幽州城内,所谓十姓九裴,可是本地自古以来的大族!虽然咱们这一支自你祖父起定居帝都,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等咱们住下来后,他们少不得上门拜访,你可没法像在帝都那样偷懒了!” “热闹点好!”自从与简夷犹解除婚约,裴幼蕊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情既激动又欢喜,忙扶住他道,“四位兄长都不在爹跟前,就女儿一个人陪着您,咱们父女可都寂寞!族人能常来串门,却也是件好事!” 裴荷深以为然,当下决定不再继续休息,立刻起程:“早点回家,也能早点跟族人见面!” 老主人的心结解开,队伍上下自然没有不配合的,众人利落的收拾了行装,套车套马,重新上路。 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裴家父女动手,父女两个依然端坐亭中,由数名下人挡着风,闲话等待。 片刻后,看着马车已停到不远处的官道上,裴幼蕊正要起身去搀扶父亲,一阵异响忽然从头顶传来! 还沉浸在对未来畅想中的女孩儿,压根没意识到这阵异响的来源——倒是自幼流离失所、住惯破屋的小乞儿闻声色变,不及出声,抓住她袖子就朝外拖! 小乞儿的动作让裴幼蕊一个踉跄,不免诧异,可究竟曾官至三品的裴荷,却已反应过来!他原本恹恹的眼神,陡然明亮如刃,大踏一步,劈手将女儿的袖子,从小乞儿手里夺出! “危险!”小乞儿以为他怀疑自己对裴幼蕊不利,急切解释间,却见裴荷理都没理他,扯着裴幼蕊的袖子,就势将女儿拉到怀里,用力抱了一下——接着,也不知道已卧榻数月、最近才能走几步的他,忽然之间哪来的力气,将还没明白过来的裴幼蕊猛然打横举起,越过凉亭的美人靠,远远的扔进了雪地中! 下一刻,年久失修的亭顶,载着厚厚的积雪,轰然落下!!! 在松软雪地上一连打了两个滚,才被下人连滚带爬扶起,裴幼蕊茫然转首,一瞬间几乎魂飞魄散,声音凄厉如鬼:“爹——!!!!” 金殿下女儿充满依恋不舍的呼唤似还在耳畔回荡,远处一座座宫门次第打开,公主鸾驾的仪仗却已大半出了宫门。 显嘉帝望着空阔的大殿,转首再看身侧掩袖低泣的皇后,相濡以沫的情怀忽然之间涌上心头。 九重门外隐约传来潮水般的欢呼,是帝都黎庶追逐金枝玉叶车驾的喧嚷。 足可没踝的积雪,与刺骨的寒风,亦无法阻挡这样的热情。 帝后都能想象,修建于晋国长公主府隔壁的长兴公主府中,今日会有怎样的繁华与喜庆。 便是宫中,设宴的殿里,想来这会也已朱紫满座。 但此刻这一切的热闹,都不在眼前。 眼前,只有他们夫妇相对。 曾对异母兄弟姐妹赶尽杀绝的显嘉帝,绝非不能铁石心肠的人,但这一刻,目送长女拜别之后,听着发妻的抽噎,他不由自主似的,道:“赵王也大了,开年之后,让他在六部领份差使吧!” 苏皇后似乎还在为女儿的下降伤感,闻言片刻后方低低应了声——翟衣广袖遮掩下的朱唇,却勾起一个无声的笑:终究,你对我们母子,还是存着愧疚的! ——那,何妨让这颗愧疚的种子发芽茁壮,为我儿铺出一条东宫之路? 中宫嫡子,才应该是这片天下未来的主人! 一如,显嘉帝自己。 第一百三十章 长兴公主下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不瞑目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不瞑目 凉亭到底不比正经房屋,扒开厚雪之后,掀掉顶上的稻草,很快就看到了残破芦席下的衣角。 “快!”裴幼蕊鬓发散乱,垂髫分绍髻上斜插的一对如意簪,早已不知去处;妨碍行动的狐裘也被扔在不远处的雪地上,窄袖中露出的一截皓腕,已在北风中吹成青紫;纤若春笋、滑如凝脂的十指,由于挖掘冻结的雪块,布满斑斑血迹。 但此刻的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的盯着熟悉的衣角,尖声催促,“再快一点!!!” 看着娇弱的小姐带头抽掉一捆稻草,下人们忙都加快了手脚。 片刻后,亭顶的椽子与檐檩被系上备用的绳索,拴在数匹坐骑身上,随着侍卫头领一声令下,受到鞭笞的骏马吃痛发力,奔驰的力量将亭顶拖起,尚未来得及清理的稻草、芦席、积雪,混合着木屑纷纷扬扬洒下,四周顿时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等不到亭顶完全立起,裴幼蕊已经一阵风的扑入亭中! “爹!爹?您怎么样?”雪尘飞扬之间,视线受阻,她凭着记忆摸索到裴荷的位置,伸手想抚上父亲的脸,触手处却是一个小小的身体,似察觉到她的惊惶,小乞儿用尽力气道:“老爷的头没事!” 因为他在最后时刻抱住了裴荷的头,用身体挡住了倾塌的亭顶。 裴幼蕊看着他移开之后,露出父亲完好无损的面容,虽然双目紧闭,却呼吸可闻,激动得无以形容,握拳至唇边,狠狠咬了一口,才哽咽出声:“好孩子——来人,先把这孩子抱出去,瞧瞧可要紧?” 又赶紧动手拂开裴荷颊侧的稻草与积雪,小心翼翼道,“爹,您再坚持下,咱们马上扶您出来!” “不用了……”忽然张眼的裴荷,眷恋的看了眼女儿,却轻轻叹息,“我儿,你把老人们都喊过来,爹……爹不成了!” 裴幼蕊一愣,顺着父亲的视线往下——裴荷此刻的身体,大半都掩在稻草与积雪中,苍黄与苍白交织的颜色里,一抹艳红触目惊心。 她才抓起的一把稻草,陡然散了自己满身! 片刻的僵硬后,裴幼蕊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想看却更怕看的模样,让正逐渐围上来的下人们察觉不对,数名健仆顾不得抹一把满头大汗,几步走到跟前,七手八脚的理走稻草、积雪,看清之后,均是瞳孔一缩:一支婴孩手臂粗细的冰棱,正正贯穿了裴荷的左胸! “快拔出来!”裴幼蕊伸出的手蓦然收回,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蜂拥而出,被北风一吹,尚未滴落衣襟,已有凝结成冰之势。 她很快又放下手,在半空神经质的挥舞了几下,又狠狠扯了把头发,原本就只勉强绾住的发髻,完完全全散落下来,遮蔽了她大半容颜,望去狼狈之极——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她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过去,想要拔出冰棱,“大夫呢?!快去找大夫!快!!!” “五小姐,不能拔!”裴大管事带着哭腔上前拦住她,低声道,“老爷伤得太重,这会若拔出来,恐怕老爷立刻就会……”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话中之意,在场的人都明白。 裴幼蕊只觉得耳畔骤然之间炸响了无数雷霆,短暂的混乱后,她想说什么,喉间阵阵涌上的腥甜,却让她使尽了力气也无法出声! “把稻草盖上吧,还暖和点。”裴荷说话之际,口鼻中都已有血沫冒出,脸色却格外红润,眼神清明如孩童——分明已是回光返照,“你们都是看着我儿长大的,我是不成了,我儿往后……” 裴大管事知道这是要交代后事了,胡乱抹了把泪,在裴幼蕊身侧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悲声道:“老奴一定护好了小姐!” “我膝下四子,仅此一女。”裴荷抬臂,抓住他手腕,强忍着喉间血沫翻涌的不适,吃力道,“四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儿女双全。这些年来,我为他们指点课业、聘娶门当户对的妻子、谋划仕途、提点为人处世之道,自认为已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不算愧对他们——只有女儿,年纪最小,一直侍奉我左右,我却没能给她找个好归宿!” 女儿幼年时承欢膝下的景象纷纷浮现在眼前:襁褓中的玉雪可爱、垂髫的无邪娇憨、豆蔻的纯真羞怯、及笄后的多愁善感——仿佛昨日还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小不点儿,转眼已经出落成窈窕淑女。 光阴摧折了他的年华,却也盛开了他精心呵护的掌中花。 十六年父女相依为命,无数天伦和乐的画面浮光掠影过脑海,最后定格在数月前的盛夏——向来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女儿,奉召前往行宫归来后,挥退下人,踉跄入门,扑进自己怀中号啕大哭! 哭声中的悲愤委屈,即使隔了上百个日夜,裴荷回想起来,依旧痛到难以言语。 他呜咽出声,“所以……我决定……将我的家产的一半……划为她的妆奁,不须出阁,就可掌管;剩下来的一半,才分给四子。你是我家世仆之首,今日我将这话叮嘱你,他日诸子返乡为我操办后事,你不可不站出来!” “爹爹,我不要妆奁!”裴幼蕊早已是泣不成声,甩开丫鬟的搀扶,扑到他身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只要您好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爹爹,不要抛下我!!!女儿不能没有您!!!” “我儿,你已经十七岁了,转年就要踏入二九之龄。寻常人家女孩儿在这年纪已为人母,可你终身到现在还没个着落!” 裴荷收回握着大管事的手,覆在女儿拽着自己衣角的手背上,哽咽道,“你是我的老来女,偏你在襁褓里时,你娘就去了!爹当时孙儿都有了,不耐烦折腾,所以也没再娶,使你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亲娘的呵护!而你最小的哥哥也比你大十岁有余,他们外放为官时,你尚且年幼,与兄嫂之间既然没有长久的相处过,又能有多少感情?” 他想起小儿子还在身边时,女儿才五六岁,粉妆玉琢的模样,见人就带着笑,那样招人喜爱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女孩儿,自己怎么能不把最好的给她? 可不想此举却让已经成人的幼子幼媳生出嫉恨之心,甚至有一年冬天,小儿媳妇故意以话语引裴幼蕊去结满了冰的池塘畔玩水,希望小姑子掉下去出事——若非裴幼蕊自幼听话,谨记裴荷的叮嘱不受诱惑,恐怕早已不在世上! 这还是跟裴幼蕊相处过几年的兄嫂,尚且如此狠毒,叫裴荷如何能信任其他儿子媳妇,会在自己死后,善待幼妹? 他合上眼,难过道,“何况你的嫂子们,也未必个个都贤惠!爹在的时候,有爹压着,他们就算不视你如珠如宝,总也不敢欺负你!可爹福薄,没办法继续保护你了,你也没有其他长辈撑腰,往后,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无依无靠,要怎么办呢?”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能活? 不是惧怕死后的未知,不是贪恋生时的富贵,只求安排好女儿的前程,确保自己的掌上明珠不因父亡而落魄无依,受人欺凌!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交换这样一个机会——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哪怕永世不得安宁,也甘之如饴! 可胸口的麻木,与越来越冷、越来越沉的身体,都在告诉他,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爹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留下一笔妆奁,还有大管事他们这些老仆——答应爹,以后,好好过下去!嫁个好人,相夫教子,活得和和美美,为爹出这口气!” 裴荷眼中忽然涌出泪水,“爹对不起你——爹真的对不起你啊!我幽州裴氏在百年前虽不能与青州苏、东胡刘等阀阅比,终究也是名门望族,那时候皇家尚且以与我家结亲为荣。可这百年来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倘若爹争气一点,像简平愉、顾韶那样,在位时权倾朝野,致仕之后依旧影响深远,就算是金枝玉叶,又怎么敢那样羞辱你?” “哪怕不如简、顾,似当今的吏部金素客、礼部裘漱霞,若是他们的女婿,长兴公主再任性再不顾廉耻,冲着赵王的前途,她也不敢打主意!” “说到底,是爹没用!枉费官拜三品大学士,却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也护不得——叫我儿无辜受辱不说,还沦为帝都上下的笑柄!!!” 裴荷情绪激动之下,两行血泪,汩汩而下,痛苦到扭曲的面容,写满了对公主横刀夺爱的愤懑,与对女儿的深深歉疚:“爹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如今死在这路旁,更要累我儿一介弱质女流收拾残局……爹怎么对得起你?!怎么对得起你那早逝的娘?!爹——爹愧为人父人夫!!!” “不!”裴幼蕊泪眼朦胧,抱着父亲的肩,痛哭失声,“是女儿对不起爹!爹生我养我,已是莫大恩德,又视我如珠如宝,从来千依百顺,宠爱有加,还有什么对不住我?!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忠不孝,连累您偌大年纪,还要为我这个不孝女操心!如今身受重伤,还要牵挂女儿往后——爹当初没有生我该多好!!!” 解除婚约、从准儿媳妇变成义女, 从前的阿谀与羡慕,都被窃窃私语所取代——裴幼蕊一直都认为,这是自己平生最痛苦的经历,最艰难的时刻,她永永远远,都不能忘记这样的羞辱与背叛! 可直到现在,感受着怀中父亲一点点虚弱下去的气息、看着殷红的血不断从裴荷体内流失,裴幼蕊才知道何谓悔不当初,何谓万箭攒心!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试图用手挡住父亲口鼻间的涌血,以挽留父亲的生命力,可她满手满袖都沾满了刺目的红,裴荷的呼吸却依旧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 “是爹害了你!”裴荷极艰难的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他口中的血沫涌得更快,鲜艳的血带着热气出口,滴落鬓间之后立刻凝结成赤冰,不断的失血让他感到极度的寒冷,连瞳孔都逐渐开始涣散。 他睁眼,努力想看清女儿的面容,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再多看一眼自己心爱的孩子,可眼前却只有一片灰白的混沌,连用尽力气说的话,也仿佛呓语一样轻微,“爹早年见过先帝时诸皇子争储,其时今上不算突出,所以那会的朝臣,大部分都投靠了今上的异母兄弟们,之后继承大统的,却是今上——那些站错队的人,没有一家有好下场的!” 而裴家,“是因为你祖父坚持居中,哪怕一直被排挤被威胁,也不肯表态,这才侥幸保全!” 到了裴荷当家的时候,“你叔父没留下骨血,你几个哥哥,也都只是中人之姿。所以爹从没指望他们光耀门楣,只要能守住祖上这点家业,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情况下,“爹这些年来,是故意独善其身,不结党营私的,毕竟你哥哥他们的能力,这辈子做点地方官也差不多到头了,爹给他们争太多,他们也留不住,反而会招祸——可早知道这么做会让我儿受那么大的委屈,爹当初一定……” 一股暗红色的血从他口鼻间涌出,裴荷挣扎片刻,声音迅速低微下去! “你叔父生前与简离邈相交莫逆,他日我儿若有危难,不愿求你那义母,可去寻他——悔恨当初不听他之言!” 他最后弥留之际,说的是,“爹好不甘心……” ——他刚刚决定抛弃过往,带着最心爱的小女儿返回故乡,在世世代代生养裴氏一族的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 可父女两个的展望还言犹在耳,他却已经无法履行承诺了——他再也无法亲自为女儿择婿、无法送女儿出阁、无法听见那声期盼已久的“外祖父”,他甚至没有亲自带着女儿踏入十姓九裴的幽州城,为她引见幽州裴那些关系错综复杂的族人! 儿子媳妇、孙儿孙女都远在天南海北,此地距离州城尚有百里之遥——那是裴幼蕊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名义上的故土,实际上陌生的城与人! 他视同掌珠的孩子,接下来,要怎么办?又会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困苦? 娇女稚龄,有花容月貌,无父兄庇护,却携家财万贯。 若引人觊觎、若为人欺骗、若受人胁迫…… 裴荷带着万千不舍与牵挂,带着无限的不甘心与不放心,挣扎良久,方满怀愤恨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女儿,久久不肯合上! 裴幼蕊怔怔的看着父亲面上逐渐弥漫的死灰,微张着嘴,苍白的面容上,满是不敢置信。 朔风呜咽,如泣如诉。 鹅毛大雪带着刻骨铭心的寒意落了她满脸满头,短短片刻,便将她裹成一座雪雕。 可裴幼蕊却觉得自己是被按在了沸腾的油锅里,那样一瞬如千年的煎熬,像久困于笼柙的虎兕、像久滞于高堤的洪水,嘶吼着、咆哮着,以九死无悔的决心,在无声的轰然间,冲破了无形的阻拦! “爹,您醒醒!” “爹!不要抛下我!” “爹,没了您我往后怎么办?!” “爹!您不要女儿了吗?!” “爹!我求求您,您醒一醒……醒一醒啊……爹,女儿什么都可以不要,惟独不能没有您……女儿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您也抛下女儿不管,女儿往后,又还有什么意思?!爹……呜呜……爹爹……” 良久之后,她才如梦初醒,发疯似的扑到父亲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可那个又当爹又当娘把她带大、为她遮风挡雨十六年的人,终究,不能再回答她了。 ——这是显嘉二十年十一月初六。 帝都万人空巷,倾巢出动围观皇长女长兴公主殿下的下降仪仗。 帝后独女的陪嫁极为奢华,妆奁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最前面的人已进了长兴公主府,最后面的一截,却还未出宫城。 夹道人群用歆羡好奇的目光,打量茫茫大雪中依然军容整肃、器宇轩昂的皇家侍卫,议论着瑞雪兆丰年,以及帝女的高贵尊荣。 同日,前翰林院大学士裴荷,于致仕归乡途中,因道旁凉亭失修坍塌,为救爱女,耽搁脱困时间,遭冰棱穿胸,伤重而死。 死时双目难瞑,自爱女以下,诸仆从侍卫,无人能合。 最终只能以丝帕覆盖头脸,以作权宜。 是时的帝都,长兴公主府内,大缸大缸珍贵的沉水香焚于堂下庭间,袅袅香雾升腾如云海,随着一列列彩衣侍女翩然经行,翻腾如煮,时或透出内中明灭的火光,飘渺出尘,似已不在人间。 高台上数十丽人舒广袖、转纤腰、展歌喉,伴着靡靡丝竹,舞一出繁华似锦绣、唱一阕富贵满堂福。 雕梁画栋之间或倚榻、或擎樽,隔着琉璃窗欣赏窗外飞琼碎玉,于满室春意中悠然享受美酒佳肴、轻歌曼舞的主宾们,无人知道,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官道畔,披头散发、满头满身积雪的裴幼蕊,正跪在父亲的遗体前,一下接一下的叩首。 簌簌的雪落声,不知何时转为滔滔的狂飙。 暮色下,她苍白的面容几乎与雪一色,眸子却明亮若寒夜的星。 结着薄冰的雪地,没几下就磨破了贵族少女娇嫩的肌肤,额上的温热滴落鼻尖,血腥的味道熟悉又分明,裴幼蕊却仿佛毫无知觉。 坚持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后,她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跄起身。 雪夜里难辨东南西北,可她依然准确的望向了帝都的方向,似逆着呼号的北风,听到了千山万水外喜庆的鼓乐声。 许久之后,方在蹒跚而来的裴大管事的劝说下,收回视线,看向无灯无火的前方,轻声呢喃:“爹,咱们回家——女儿带您回家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不瞑目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长兴公主府的喜宴一直到夜半三更才散,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宋宜笑掀起一角车帘,望着街上兀自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席间听到所谓“天赐佳缘、白头到老”的奉承,不禁微微冷笑,“啪”的一声摔了帘子。 席上多喝了几盏的简虚白,原本靠在车轸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眼问:“怎么了?” “风太大。”宋宜笑袖起手,并不看他,淡淡道,“吹了下帘子。” 简虚白闻言,伸手取下车壁上挂着的披风,盖到她身上,温言关切道:“冷么?” 宋宜笑却只冷淡的点了下头:“还好。” “……”简虚白又看了她会,微微叹了口气,才合上眼,又靠了回去。 ——自从刺杀之事后,两人之间就存下了芥蒂。 虽然简虚白想方设法的希望弥合罅隙,无奈宋宜笑不合作。 她一不哭二不闹,连句委屈的话都没说过,只是对简虚白保持着客气却疏远的态度,任凭他怎么示好都不动摇。 这种情况,其他人不敢劝,赵妈妈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奈这回她这乳母出马也不管用了。 宋宜笑大致跟她说了真相后,轻描淡写道:“我爹早就不要我了;我娘一听跟我走得近会影响到她,马上恨不得我离她十万八千里!亲爹亲娘都不可靠,我倒是想跟夫君好好过日子,可他却为了清理几个下人,拿我性命做局!这样还要我跟他卿卿我我,这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她连意图轻生的话都说出来了,赵妈妈吓得立刻噤了声,惟恐一个说不好,把一手带大的孩子逼上绝路。 这番话辗转叫简虚白知道后,对她越发低声下气——其实宋宜笑除了才明白过来时愤懑了一阵外,之后就没有很生气了。 毕竟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儿虽然有,但不是福泽深厚的人也碰不上。而她既然摊上宋缘跟韦梦盈这样一对爹娘,可见是个倒霉的,怎敢妄想不付任何代价就平步青云?何况这回她也是有惊无险,不算很吃亏。 不过既然简虚白可以骗她利用她,她自然也能有样学样:这段时间简虚白自觉理亏,她越冷淡,对她越是千依百顺宠爱有加,宋宜笑做什么要给他好脸色? 马车顶着风雪回到燕国公府,下人们早已备好热水、解酒汤、茶点等,见到主人归来,忙拥上来伺候。 由于宋宜笑的冷淡,简虚白也没说什么话,夫妻两个沉默的梳洗毕,又沉默的进内室安置——躺下没多久,简虚白故意把手压在妻子手肘上。 宋宜笑感觉到后,微微蹙眉,抽了两下发现抽不出来,不得不出声:“放开!” “什么?”简虚白侧过头,无辜的看着她,显然是打算装傻了。 “把手拿开!”宋宜笑不悦道,“重死了,压着痛!” 简虚白闻言这才稍微松了松,但宋宜笑要把手臂拿走时,他却顺势一握,握住她玉腕,叹道:“大半个月了,绛杏馆那边,韦表妹的病都快好全了,你还不肯跟我好好说话?” 以他的性格,以前是怎么都不肯说这样的软话的。 宋宜笑心下不免沉吟:“逼到现在这一步,是不是差不多了?” 这会跟简虚白撕破脸显然是不智的,且不说她现在离了燕国公府根本无处容身,就说她嫁都嫁了、算计也被算计过了,生死关卡上都走了一遭——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却一无所有的下堂,嗯,这得蠢到什么地步?! “我跟你说什么?”宋宜笑权衡片刻,决定见好就收,毕竟简虚白论身份论容貌都是不愁没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她可不想因为一时赌气,弄个心腹大患出来! 哪怕不是心腹大患,后院里添几个通买卖的侍妾也够闹心的! 所以暗暗酝酿了一下,微带哽咽道,“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尤其我这样爹不疼娘不爱,出了阁之后就再没回头路的人,如今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不过是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说话间长睫轻颤,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简虚白见状,原本微勾的唇角顿时僵住。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有些艰难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宋宜笑立刻反问。 简虚白却无法回答,半晌方道:“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宋宜笑对这样的承诺嗤之以鼻,幽幽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司空妹妹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谁知道明日我又还在不在这世上,说那么远,有意思么?” “不要说这样的话!”简虚白握紧了她的手腕,低声道,“司空家大小姐十成十有暗疾,你好端端的拿她比自己做什么?” 宋宜笑淡淡道:“我没有暗疾,但大管事随身带着匕首啊!” 一句话说得简虚白无言以对,良久才道:“是我无能。” 宋宜笑听出他语气中的难堪与艰涩,担心过犹不及,抿了抿唇,故意一叹道:“其实你我乃结发夫妻,我一身荣华富贵都指着你,你想要那些人的命,直接跟我说,我又怎么可能不帮你?哪怕明知道做诱饵有危险,可我是那种胆小之人么?” 她抬起没被握住的手,遮住双眼,呜咽起来,“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不仅仅怕他们会害了我,更怕你像上次盘问婵表妹一样,尾随而至,也落入他们的陷阱!” 察觉到简虚白松开手,伸臂把自己揽入怀中,她遮掩下的泪眼微微眯了眯,才继续用发颤的嗓音道,“我以为我十有八.九活不成了,想着只要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你才是那只隐藏幕后的黄雀?! 简虚白侧身搂着她,下颔抵在她发顶,微垂的凤眸中满是苦涩与愧疚,听着妻子哀凄的倾诉,他心如刀绞却难以辩白,只不住低头轻吻妻子的长发。 好一会,宋宜笑才发泄完毕,在他怀里翻过身,伸手抓住他膀臂,哽咽道:“念在结发之情的份上,答应我!下次不要我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别再让我傻傻的担心你、指望你!” 她举手掩嘴,哭出了声,“我这辈子等过三个人:七年前我娘改嫁后不到一个月,继母柳氏进门,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那会,我天天趴在门边等我娘救我;六年前婆子带我上街,把我卖给鸨母时,我哭着喊着等我爹救我——第三个等的就是你,那天晚上我又怕你会中计,又想着唯一可能救我、唯一可能救下我的,只有你!” 简虚白用力合眼,掩住泛红的眼眶,他沙哑着嗓子,一字字道:“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 宋宜笑又哭了会,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半信半疑道:“你发誓?” “我发誓!”简虚白望着她,毫不迟疑的举手宣誓,永永远远不再辜负自己的妻子——这么果断的表决心,总算让宋宜笑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还带哭腔的语气里,有着不难察觉的淡淡甜蜜:“你说的啊!不许再骗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简虚白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流淌出来,用力抱了她一下:“不会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宋宜笑重重点头,又仿佛有些羞怯一样,把头藏进锦被中,甜甜道,“明儿三哥带三嫂给爹娘敬茶,咱们也得过去见礼,得早点睡,不然以三嫂跟我的过节,到时候瞧出咱们精神不济,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她敢?”简虚白这会心情正激动,闻言想也不想道,“你放心!明儿她要不长眼的找你麻烦,我绝不让她好过!” 宋宜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语气却依旧甜甜道:“那人家到时候可就全靠夫君您保护了——您可不能让她欺负了我去!” 简虚白自然是满口承诺,他不知道妻子这会却在心里寻思:“看他方才的反应不似作伪,想不到成亲以来,他对我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嗯……那有今儿这番交心,接下来一年半载之内,他应该不会想纳妾啊养外室啊逛青楼了吧?” 亲娘韦梦盈可是反复耳提面命:专宠是王道! 什么妾通买卖、什么外面的只不过是玩玩、什么谁也越不过你去……全部都是废话! 用韦梦盈的原话来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后院之争也是如此!!” “一个姬妾满堂的后院,主母再尊贵、再威严、再受丈夫重视,在为娘看来,与前朝西雍的末帝有什么两样?!” “名义上是天下共主,可诸侯并起、群雄逐鹿,谁又当真把他这个‘共主’放在眼里?!” “稍不留意,非但自己地位不稳,还会连累子女——西雍末帝之后,虽然还有东雍,可且不说东雍的短命了,就说东雍开国之帝,不过是西雍皇室的旁支子弟,可不是末帝的子嗣!” “想要永绝后患、福泽子孙,那就应该看我大睿开国太祖的做法:驱鞑靼、除诸侯、灭雍室、诛盗匪,晏河清海,平定天下,然后定鼎帝都,建朝立国!” 所以换成后院,就应该,“驱美婢、除通房、灭侍妾、诛外室,杜绝娼.妓、提防小倌!” 这样才能像英明神武的睿太祖一样,稳坐江山,且留给子女一个美好前途! 总而言之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对于这种传女不传媳的慈训,宋宜笑自然严格遵行——何况后院不宁,也不方便她背着简虚白找退路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敬茶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敬茶 次日一早,夫妻两个起身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亲热——进来伺候的锦熏等人看到,只道主人们终于和好了,都是窃喜在心。 两人说说笑笑梳洗毕,用过早饭,一起乘车到了晋国长公主府。 “四弟妹今儿这眉描得可真好!”他们到的时候,晋国长公主夫妇还没收拾好,寿春伯一家也还没来,偌大的后堂上,只有清江郡主与聂舞樱低声说话。 看到简虚白与宋宜笑携手而入,清江郡主止住正在讲的话题,打趣道,“不过,我怎么瞧这落笔的手法怪眼熟的呢?” “就是我给她描的。”简虚白大大方方承认道,“说起来还是以前给娘跟大姐您画眉画出来的功底,您瞧着能不眼熟吗?” 清江郡主笑道:“啊哟,当初让你给我们画,你还不愿意。现在可知道该谢谢我们了吧?” 又说宋宜笑,“你也应该谢谢我跟娘,不然哪来画眉这么娴熟的夫婿呢是不是?” 简虚白欣然点头,宋宜笑则红了脸,趁人不注意暗掐他一把,以示嗔怒——却反被简虚白握住手捏了捏。 说笑声中,夫妻两个落了座,下人奉上香茗后,清江郡主提到前两日的诰封,虽然她已经送过贺礼了,但这会还是当面道了声喜。 宋宜笑谦逊几句,就问起她与卓平安母子、还有聂舞樱的近况。 清江郡主道:“我们都挺好的。倒是你,伤才好,昨儿个吃了一天酒,今儿又这么早过来,可别累到了,待会回了府,叫底下人炖点滋补的汤汤水水喝一喝罢!” “谢大姐关心!”宋宜笑笑道,“最近一直在吃老参炖鸡汤,吃得都快腻了,想换其他的吧,又都说这个最补人,其他都比不上!” 简虚白闻言道:“那几瓶天香碧露你怎么不吃?那个也是补人的。” 三人讨论了一阵滋补这个话题——宋宜笑察觉到聂舞樱一直沉默不语,清江郡主跟简虚白姐弟却正说得热闹,没有注意,便主动问她:“五妹妹上回说想跟我学舞,前些日子我身体不好,所以耽搁了。接下来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聂舞樱正乖巧的做听众,闻言一愣,随即有些羞赧道:“听说这段时间临近年底,四嫂一定很忙,又才养好伤,要不,等过了年?” “倒也没忙到一点空也抽不出来。”宋宜笑温和道,“再者你也晓得,燕国公府后院如今就我一个人,出门都没个伴,怪没意思的。你要是肯常过去啊,也能陪陪我!” ——她这些日子以来揣摩婆婆的意思,让小姑子去求自己教舞,一教一学之中增进姑嫂之情恐怕还是顺带。最主要的,应该是希望自己多带小姑子出门走动! 聂舞樱现在的情况,有点像宋宜笑从前。 虽然有个身份尊贵的亲娘做依靠,却因身世尴尬,终身大事也好、融入贵女贵妇圈子里也罢,都不容易。 宋宜笑那会是靠着袁雪萼不遗余力的提携,再加上本身长袖善舞,才得到与蒋慕葶等人称姐道妹的资格与机会。 但聂舞樱显然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晋国长公主、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虽然都待她不坏,可这几位的年纪放那里,日常接触的贵妇圈子,聂舞樱的性情为人,都混不进去。 遍数晋国长公主膝下,也只有宋宜笑这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嫂子,适合给她做这引路人。 这会宋宜笑这么一讲,聂舞樱还没回答,她的丫鬟已经在拼命使眼色,让她不要拒绝了。 “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聂舞樱正要点头,门外人影一闪,晋国长公主终于到了,笑吟吟的边跨过门槛,边道,“我才进月洞门,就听到里头叽叽喳喳的,还以为安谨、安怡已经到了呢!” 清江郡主指着简虚白笑道:“娘,这可不是女儿喧嚷,是您这宝贝儿子心疼四弟妹之前遇刺受伤,拉着女儿一个劲的打探咱们女人家补身体的法子呢!” “娘别听大姐说的!”简虚白则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晋国长公主的手臂,含笑道,“我可也是为了孝敬娘!” “瞧你这急的,难道娘还跟你媳妇吃醋不成?”晋国长公主笑着打了儿子一下,让他扶着在上首落座,又免了礼,命众人坐下,就关切的问宋宜笑,“听说你伤都好了?我原想着,昨儿那样的热闹场合,你要是吃不消,不去也没什么。横竖都是一家人,你们三哥三嫂难道还会计较吗?” 宋宜笑听出婆婆这番话里的重点,是在于“一家人”三个字,不然自己去都去过了,现在来讲可以不去,这不是废话么!她自然不会当众驳了婆婆的面子,立刻微笑道:“娘您别担心,媳妇已经好全了呢!” 又说,“何况三哥三嫂一辈子的大事儿,媳妇哪能不去凑个热闹?” 晋国长公主也没指望凭一个暗示,就让两个早有芥蒂的儿媳妇和睦相处,这会宋宜笑表现出顺从,她也就满意了:“到底见了血,还是补一补的好。待会去我库里拿点灵芝走,那东西补血补气,对咱们女子是极好的。” 宋宜笑忙起身谢恩。 长公主接下来也挨个关心了下子女们,正问到简虚白时,寿春伯一家也到了。 寿春伯不爱说话,只默默行礼;柏氏则是一进门就连连赔不是,说自己一家来晚了。长公主不在意道:“你们如今拖家带口的,来晚点也没什么。何况驸马跟夷犹他们还没来呢!” 说着又招了招手,笑道,“安谨、安怡过来,让祖母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柏氏闻言也不再请罪,嫣然一笑,捧起茶碗与众人寒暄起来。 没聊几句,简离旷到,众人忙都放了茶碗,起身迎接。 “都坐吧。”许是因为今天要来敬茶的是他喜爱的长子,所以向来冷脸的简离旷,破天荒的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安谨跟安怡今儿打扮的可真精神!” 窦安谨跟窦安怡平常不养在祖母膝下,与他这继祖父自然不熟。这会忽然得他夸奖,兄妹两个都不知道什么回答才好,一时间面面相觑。 冷场了下后,还是窦安怡反应快,脆生生道了句:“谢简祖父夸奖!” 简离旷从案上的攒盒里抓了把果子给她,顺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宋宜笑见状,嘴角扯了扯,心想这公公为了喜欢的儿子也是蛮拼的——不过这也有点关心则乱了,简夷犹即使跟兄弟姐妹们关系不是太好,毕竟娶的是公主,谁会傻到在敬茶时落他们面子? 片刻后,底下人禀告上来,说长兴公主夫妇已经进府了。 晋国长公主微微颔首,柏氏忙道:“安谨、安怡下来吧,你们三叔、三婶要来了,待会可不要失了礼数!” 兄妹两个极乖巧,应了一声之后,给晋国长公主与简离旷行了个礼才退回堂下。 过了没多久,长史薛世仁引着长兴公主与简夷犹进门,两人都是一表人才,今日又都盛装打扮过,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极是般配,只是虽然笑容满面,眼角眉梢却没多少喜气。 “也不知道这位三哥昨天晚上是个什么心情?”宋宜笑对这种局面不奇怪,长兴公主四月里才为了简虚白,不顾金枝玉叶的身份,亲自跑去衡山王府找情敌麻烦,没两三个月却又“不得不”与简夷犹缔结婚约——这番经过,眼下这堂上谁心里没个数?如今又怎么可能喜气洋洋? 她思索间,长兴公主与简夷犹已经跟晋国长公主敬完茶了,长公主给三儿媳妇的东西,是一对翡翠步摇,目测比九月里给宋宜笑的那对绞丝镯子贵重,但也贵不到哪里去——考虑到长兴公主不但是显嘉帝唯一的嫡女,驸马还是简虚白的兄长,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合情理的是简离旷:这位公公喝过长兴公主敬的茶后,让下人端出一个描金漆盘,锦缎上一对金镶玉如意珠光宝气,古意盎然,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是前魏时候的内库所藏的玉如意。”简离旷和颜悦色的介绍,“据说曾作过储君聘礼,盼你们夫妇往后,同心戮力,好生过日子!” ……好像我们拿的那套文房四宝,市上随便找家铺子就能买到? 宋宜笑再自诩心宽,看到这么巨大的区别后,也有点忿然了。 她拿眼角悄悄瞥了下简虚白,不出意外看到丈夫脸色阴沉,看向那对如意的眼神,冰寒刺骨。 “愿你们往后恩爱和谐,白头到老!”好在清江郡主跟寿春伯夫妇,都没有差别对待兄弟两个的意思,无论是给出的见面礼,还是说的话,都与上次没多大区别。 这让宋宜笑心理多少平衡了点。 但这两位喝完茶后,简夷犹就带着长兴公主在上首落座,等着她跟简虚白敬茶问安了! “三哥、三嫂请用茶!”宋宜笑迄今跟简夷犹见过两回,觉得这大伯子虽然阴沉沉的,却不像是会不顾场合大闹的人,不过长兴公主就不一样了——所以端着漆盘上前时,专门做好了一旦长兴公主动手脚,立刻朝简虚白身后躲的准备。 但让她意外的是,长兴公主平平静静的接过茶碗,呷了口后,让人奉上一套赤金头面,讲了几句客套话,整个过程都正常无比,仿佛两人从来没有芥蒂似的。 她都这么冷静,简夷犹那就更冷漠更沉默了。 宋宜笑与丈夫回到座位上之后,心里兀自暗暗称奇。 他们之后敬茶的自然是聂舞樱——这女孩儿得到了一套珍珠头面。 再下面就是窦家兄妹,长兴公主给他们预备了一对牡丹盘螭璎珞圈。 “趁天还早,你们去见你们叔父吧!”晋国长公主看着孙儿孙女回到父母身畔,放下手里的茶碗,含笑道,“我听说他最近又入手了几件好东西,这会上门可是个好时机!” 长兴公主与简夷犹依言告退后,简离旷立刻就走了。 晋国长公主也没怎么留,问过众人无事,便直言让他们散了。 宋宜笑离了正堂后,拉着聂舞樱说了会话,约好大后日起聂舞樱每天到燕国公府,开始教授舞艺——又跟清江郡主、柏氏她们寒暄了一阵,才登车还家。 马车出了长公主府,宋宜笑见丈夫脸色还是不大好,就建议:“横竖你今天为了给三哥三嫂敬茶告了假,如今回家就咱们两个也没意思,不如去袁家走一遭?” 简虚白睨她一眼,道:“你不是前两天才跟雪沛的妹妹见过吗?怎么现在又想找她去了?” “那还不是看你这不高兴的样子,我又笨,想不出法子安慰,想着博陵侯同你一起长大,或许有法子?”宋宜笑白了他一眼,微微撇嘴。 “你以前又不是没哄好过我?”简虚白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淡粉的唇,道,“怎么现在就想不起来了呢?” 宋宜笑正要回答,马车外却忽然传来侍卫的低声禀告:“公爷,令狐府下人在街角拉住咱们的人,说令狐家的老夫人,方才没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敬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吊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吊唁 令狐德音虽然是冀国公的人,但到底是兵部最高长官,他失恃,简虚白这武选司郎中于情于理都要去走一遭的。 当下两人也顾不上提去袁家的话了,简虚白跟宋宜笑交代了一句,直接下了马车,让侍卫空出一匹马骑上,先一步回府去更衣——今天因为是简夷犹与长兴公主敬茶的日子,他当然不好穿太素,如今却不适合直接去令狐家了。 他走得急,宋宜笑也没功夫耽搁,命车夫速速往回赶。 所谓夫唱妇随,丈夫的上司要居丧,她总也要去慰问下令狐家的女眷们。 半晌后,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时,简虚白已经换好衣物出门了,她到后堂跟赵妈妈等人交代了下事情经过,让人取了素淡些的衣裙出来,又去掉了鬓间艳丽的首饰,刚刚收拾好,还没起身,月灯却进来禀告:“大舅奶奶来了,说是来看表小姐的!” “派人去表妹那边说一声,道我先去迎接大舅母了!”宋宜笑闻言斟酌了下,燕国公府平常跟令狐家没什么来往,现在令狐家老夫人才过世,倒也不需要立刻赶过去。 而韦婵自从上次“坠湖”后染了风寒,躺了半个月才渐渐恢复。这中间宋宜笑帮她请求了陆冠伦宽限解除婚姻的日期,又给韦家递了几回消息,但韦家那边态度十分暧昧,一直没明确表态以后会怎么安排韦婵,也没派人来看望过。 这种情况下,宋宜笑自然不能确定自己大舅母此行的来意,可不敢让她跟韦婵单独相处。 所以决定先把这事处置好了,再去令狐府吊唁。 片刻后她在垂花门下迎住穆氏:“大舅母瞧着清减了不少,可是为表妹担心吗?” “这回多亏你了!”比起上次见面,穆氏不仅仅瘦了一圈,脸色也显得很是憔悴。看到外甥女之后,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叹道,“不然婵儿怕是早就……” 宋宜笑微笑着打断道:“大舅母说的哪里话?当年要没外祖母跟舅母们疼我,哪里有我今日?表妹是您的嫡亲爱女,她找我这表姐帮忙是信任我,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我们都是应该的。”穆氏等人当年大闹宋家,逼死柳氏,归根到底是为了洗白自家,其中为外甥女主持公道的心思,其实没有很多。 严格说起来,是韦家借了宋宜笑这个幌子,占了大便宜。 这个道理,宋宜笑当年或者不懂,现在都做了一品诰命了,哪会心里没数? 所以穆氏闻言非但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有些小心翼翼道,“说起来也是我们没用,论门第比不过宋家,亏待你的又都是你长辈,怕人家不相信,只能把前因后果讲清楚——当时你还小嘛,有些话说说倒也无妨,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被人抓了把柄?” 宋宜笑嫣然道:“嘴长在人家身上,管他们怎么说呢?咱们自己过得好就成了不是?” 穆氏琢磨了下这话,觉得似乎是在指韦婵,方暗松口气,心想:“看来这外甥女对婵儿确实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那应该不会很计较外家当年的利用? ……其实当年韦家虽然利用了宋宜笑,但也确实帮了宋宜笑一把,按理来讲,也不需要怕宋宜笑对韦家不满。 可这回韦梦盈的报复,让韦家心惊之余,也担心有其母必有其女,毕竟韦梦盈可是韦家娇养大的大小姐,两次嫁人,韦家都是出了力的,说跟娘家翻脸,还不是就翻脸了?何况只在韦家小住没几天的宋宜笑? 抱着这样的心思,穆氏可不敢真把宋宜笑当晚辈对待。 两人随口聊着韦婵的近况,到了绛杏馆后,才进门,就见韦婵裹着狐裘,站在门槛里朝外望——她才能起身没几天,瘦得厉害,狐裘又是宋宜笑叫人给她做的,择的是毛长且密的皮子,越发衬托出她的娇小可怜来。 穆氏看到,鼻尖不由一酸,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不是说你风寒一直没好吗?怎么还出来吹风?!” 这话说了出口,才想起来宋宜笑在侧,自己这话有些反客为主了,正有点不自在,韦婵却轻笑着道:“我这段日子几乎都是躺着的,好容易这两天能走一步,听说娘来了,哪能不迎一迎?” 又说,“娘别担心,瞧表姐给我的狐裘,暖着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穆氏这才注意到女儿身上的裘衣,毛色纯白,无一丝杂色,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不便宜。韦家虽然有个王爷女婿,这些年来一直受衡山王府照顾,可底子太薄,论势力论财力,在帝都官宦人家里,也就算普通罢了。 这么好的裘,若在韦家,恐怕只有老夫人曹氏才有资格穿,其他人,别说孙女,儿媳妇也没人舍得买的。 如今外甥女却随手就给表妹置办了,穆氏心里百味陈杂,进门后就数落女儿,“你表姐替你忙前忙后这么久,连你姑姑都得罪了,你不争气染了风寒,叫你表姐又给你担心又给你看病的,这些恩情都没报呢!怎么还好要你表姐这么贵重的衣物!” “大舅母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宋宜笑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抿了口,嗔道,“我当初在韦家时,难道大舅母问我要过吃穿用度的花费吗?如今不过给表妹做了件衣裳,您就这样见外!还当不当我是嫡亲外甥女了?” 穆氏苦笑道:“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大约就是有你这外甥女了,怎么可能不认你呢?” 又叹了口气,“只是婵儿这孩子是个命苦的,我就怕她在你这儿被惯坏了,以后啊……” 她摇了摇头没说下去,但宋宜笑与韦婵都听出其中的不祥,宋宜笑心头一跳,道:“大舅母若不当我是外人,何不把情况具体说一说,有道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兴许大家一起想想就有办法了呢?” “婵儿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穆氏闻言看了眼左右,见宋宜笑发话,让下人们全部退下了,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跟陆三公子的退亲肯定是要退的,问题是退了之后,家里也不可能养她一辈子,总是要许人的。可家里人很多都觉得,还是不要叫她在她姑姑跟前转了,莫如打发得远一点——可笑笑你也晓得,韦家跟我的娘家穆家,那都是世居帝都的,根本就不认识远地方的人!这要怎么给她找人家呢?” 又拭泪道,“何况就算找到了,她一个女孩儿远在异乡,届时受了委屈都没个人说,更不要讲有人给她主持公道了——你说她既然是这样的命,如今享的福,将来回想起来成了天壤之别,这日子还怎么过?” 穆氏说到这里时,韦婵早已是泪流满面。 宋宜笑拨着腕上的镯子,正要开口,栗玉却敲响了门,有些急切道:“夫人,公爷遣人回来催您了,说令狐尚书已经递了丁忧折子,宫里马上有旨意下去,若您在宣旨之后才去,恐怕显得怠慢!” “令狐家老夫人没了?”令狐德音的老母在上个月就被确诊没多少日子,这消息不算秘密,穆氏也听说了,这会忙道,“那笑笑你快去,可别为我们耽搁了你的正事!” 宋宜笑叹道:“今儿实在不巧,那大舅母跟表妹说话,我去令狐家应付一下——表妹的终身大事您别急,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何况表妹如今才十三岁不是?” 又安抚了韦婵几句,才起身告辞。 她出门之后还不放心,专门留下锦熏看家:“你注意点绛杏馆,别叫表妹再出什么事儿!” 锦熏虽然不大喜欢韦婵,不过对于宋宜笑的命令到底是不敢违抗的——宋宜笑留她下来,主要是因为她是伺候自己长大的丫鬟,在众丫鬟中地位特殊,胆子也大,镇得住场子。 安排好府里后,宋宜笑立刻乘车赶往令狐府——她到的时候,大门外已经是车水马龙,若非很多人看到燕国公府标记的马车主动让路,险些挤不进去。 “今儿真是大意了!”宋宜笑从车帘的缝隙里打量着外面,暗暗感慨,“我只想着燕国公府跟令狐家平常没来往,又还算政敌,意思意思也就是了,没必要早早赶来,却忘记陛下既然许令狐德音体面下台,怎会没有恩旨?” 要不是简虚白提醒,她这燕国公府的女主人,今儿个可要失礼了! “宋夫人!”宋宜笑的马车从角门进府,到了下车的地方,一个仆妇迎住她,行礼请安后解释,“老夫人离世,老爷与夫人、公子、奶奶、小姐们都十分悲痛,未能亲自来迎接,还望夫人饶恕!” “不敢当。”仆妇的态度恭敬但不亲热,宋宜笑回答时也带了几分矜持,“事已至此,还请贵家节哀顺便!” ——两家既没交情又算政敌,除了客套话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仆妇却没直接带宋宜笑去灵堂上香,而是引她进了一间花厅,让人奉茶之后,才屈了屈膝道:“方才有几位大人在致奠,奴婢去瞧瞧这会方便不?” 宋宜笑听见是这个理由才释然。 那仆妇走后,她打量了下这间花厅,不算大,不过颇为精巧,许是因为令狐家老夫人不算突兀过世,这会不见半件鲜亮陈设,显然是专门收拾出来接待吊客的。 “宋夫人,您也在?”她才抿了口茶水,忽然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便放下茶碗等待——谁料进来的却不是仆妇,而是苏少茉、苏少菱姐妹。 宋宜笑忙起身跟她们招呼:“两位也来了?据说灵堂那边如今是男子在,得过会才能让咱们去祭拜!” 她说话的时候,苏家姐妹已经进来了,正要一起朝座位走去,门外却又传来一个声音,道:“宋妹妹,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宜笑闻言一怔,诧异万分的停步转头:“蒋姐姐?” 门槛外,青襦白裙,当风而立的,赫然是上巳宴后一直没见过的蒋慕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吊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偶遇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偶遇 蒋慕葶自太后赐婚魏王与南彰郡主后,就一直称病没露过面。 之前宋宜笑为了解除两人之间的误会,想了无数法子希望跟她面谈都无果。一直到婚后听简虚白提点了朝堂站队后,这份心思才渐渐歇了。 不想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今儿到令狐家来不过为了应个卯,却连灵堂还没去,先撞见蒋慕葶了。 当下忙上前几步,欢喜道:“蒋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了!” “是很久没见了。”蒋慕葶看起来比上巳宴上瘦了点,不过许是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的缘故,精神还不错。她打量宋宜笑几眼,才跨进门槛,淡淡道,“我之前一直病着,前两日才好。” 这话在场的人都知道是幌子,但没人傻到戳穿,都纷纷劝她保重身体。 苏家姐妹消息灵通,又问候蒋慕葶之母跟几位嫂子:“闻说这几位近来都染了风寒,不知道这会可好点了吗?” 蒋慕葶漫不经心的应了,她娘跟嫂子们当然没好全,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来令狐家吊唁了——这一番客套还没结束,之前去灵堂那边的仆妇回来禀告,说灵堂现在已经空出来了。 四人便都住了话头,起身整理裙裾,随那仆妇去致奠。 宋宜笑压根不认识令狐家的人,意思意思讲了几句安慰的话也就算了。但苏家姐妹、蒋慕葶显然跟令狐家都沾亲带故,却说了好一会话才道别。 出了灵堂之后,苏家姐妹本来想跟宋宜笑说会话的,但蒋慕葶朝她们点了下头,就道:“今儿天怪冷的,我先走了!” 宋宜笑惦记着韦婵,跟着道:“我也走了,天冷,大家路上当心!” 苏家姐妹见这情况也不好挽留,对望一眼道:“那回头再见吧!” 马车离开令狐府时,恰好看到穿着宫侍服饰的使者打马经过,看方向应该正是去传旨的。 因为自己已经吊唁过了,所以宋宜笑这会瞧着也不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帘子,合眼朝后一靠,凝神思索韦婵所面临的麻烦:“仓促远嫁绝不是什么好主意,可表妹现在这情况,将来又要顶个跟陆冠伦退过亲的名声……” 心念未绝,外面一名侍卫却忽然咦了一声,拨马到车窗边低声禀告道:“夫人,那边好像是亲家奶奶的车坏了?” 宋宜笑一怔,挑帘一看,果然不远处的路旁,数名家丁模样的人正趴在一驾马车下折腾。马车畔,四五个仆妇丫鬟围绕着一个带帷帽的妇人,那妇人身后的一个婆子手上还抱了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 “抱孩子的人是章翠娘,上回到过燕国公府的,看来果然是我那继母了。”宋宜笑本来还有点将信将疑,毕竟侍卫应该不可能见过卢氏,待看到章翠娘才恍然,忙叫人把马车驶过去。 “娘您怎么在这儿?”马车到了那些人附近,宋宜笑就叫了停,让人拿了帷帽戴上,下了车,紧走几步到卢氏跟前,才挑起一点面纱,惊讶道,“可是车坏了?” 卢氏说是宋宜笑的继母,其实母女两个到现在都没照过面。猛然看到个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冲过来喊“娘”,不禁露出迷惘之色:“您是?” “我是宜笑呀!”宋宜笑扶了扶帷帽,欠身行了个礼,轻笑道,“一向没给娘请过安,还是看到章妈妈才晓得是娘您——您可别见怪!” 卢氏闻言,分明的一震,赶紧掀起面纱,露出白皙娟秀的面容,欢喜道:“原来是你这孩子?我说呢,这水灵灵的模样,这通身的气派,岂是寻常贵妇能有的?”说话间已上前一步扶了她手臂起身,又嗔左右,“还不快点给大小姐见礼?” 左右下人忙齐齐下拜,口称“大小姐万福”。 卢氏又让章翠娘放下女儿,亲自牵到宋宜笑跟前,催促道:“宜宝,还不快点给长姐请安?你不是老问你姐姐么?这就是你亲姐姐呢!” 宋宜笑含笑打量着自己这异母妹妹——三岁的宋宜笑穿靛蓝上襦,系月白罗裙,外面裹了件小貂裘,因为个子矮,站在地上,就跟一个毛球似的。 小家伙离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小脸白净,一双弯眉,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与宋宜笑颇有几分相似,圆圆的鼻头,嫣红的小嘴,扎了两个羊角辫,似乎有点怕生,蚊子似的喊了声姐姐,被卢氏轻推了下,才鼓足勇气大声道:“大姐万福!” “真乖!”宋宜笑无意把前世受异母弟妹们的气,迁怒到宋宜宝头上,见她生得可爱,反而有几分喜欢,俯身把她抱了起来,亲了口,有些惊讶道,“娘,您跟妹妹在这儿站了很久吗?妹妹这小脸都冷冰冰的了!” 卢氏闻言一惊,伸手摸了摸宋宜宝的小脸,露出担忧之色,道:“本来是出来买点东西,不想一刻前车忽然坏了,这附近又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也只能站路边等了!” “快到我车上去吧!”宋宜笑忙道,“我送您跟妹妹先回去,不然这天瞧着还要下雪,您跟妹妹哪儿受得了?” 她虽然不喜欢跟宋家来往,但卢氏怀着身孕,宋宜宝又才三岁,这大冷天的碰到,总不可能一走了之。 这会说着,见卢氏还在迟疑,索性先抱着宋宜宝朝车上走,“这青天白日的,娘难道还怕我害了您跟妹妹不成?” “怎么会?”卢氏闻言忙道,“我就是想着别为我们误了你的正事?” “现在的正事就是送您跟妹妹回府!”宋宜笑心想我府里还真有正事要操心呢,你要是不想拖我后腿,赶紧上车,让我把你快点送回家是正经! 卢氏性情本就温婉,又对宋宜笑怀着几分忌惮愧疚的复杂情愫,这会宋宜笑一强势,她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就跟着上车了。章翠娘见状,忙拉过一个丫鬟,叫她去给修车的人交代几句,自己则匆匆跟上卢氏。 “娘您有孕在身,坐这软垫上吧。”到了车厢里后,宋宜笑让栗玉摆了个软垫在原本已经垫了东西的座位上,又翻出自己用的手炉,“这是我素常用的,车里就这么一个,娘别嫌弃,捧着赶紧暖暖身子!” 说话之间巧沁已经在车中小几上沏了几盏热热的玫瑰露,宋宜笑示意卢氏、章翠娘等人自取,自己则端了一盏,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喂到宋宜宝唇边。 宋宜宝怯怯的看了她一眼,才小口小口喝了。 “宜宝,还不快谢谢姐姐?”卢氏看到这一幕,忙责备女儿,“娘平常怎么教你规矩的?” “谢谢大姐。”宋宜宝揉着衣角,小声道了句。要不是宋宜笑正抱着她,都未必能听清。 卢氏自然不满,正要继续呵斥,宋宜笑已出言圆场道:“妹妹还小呢,平常又跟我见得不多,娘何必这样见外?” 她知道卢氏今日根本没料到会碰见自己,这会指不定怎么个心潮起伏法——所以这话说了之后也不理这继母了,只低声细语的哄宋宜宝:“你这辫子谁给你梳的呀?上边系的小铃铛真好玩,姐姐拿下来玩会好不好?” 宋宜宝性情并不刁钻,一开始虽然有点怕生,但过了会就敢说话了,奶声奶气的模样很是讨喜。宋宜笑不禁拿手指点了点她面颊,笑道:“这小脸儿跟苹果似的,姐姐咬一口好不好?” 看到她圆睁双眼朝后一缩,生怕当真被咬一口的样子,宋宜笑笑出了声,赶紧哄:“开玩笑呢,宝儿这么可爱,姐姐怎么舍得?” “瞧这大小姐对宝儿的样子,不说十分喜欢,至少不讨厌的。”卢氏一边捧着手炉暖身子,一边看着姐妹两个嬉闹,轻轻咬唇,“就算是装模作样——夫君跟婆婆以前那样对她,她能做到这样也很不容易了。” 她沉吟了会,示意章翠娘接过宋宜宝,压低了嗓子道:“前两日,我娘家嫂子生辰,我回去吃酒,席上听到个消息,说是崔侧妃……似乎对你有些误会。” 宋宜笑怔了怔,随即笑道:“谢娘关心——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误会?” “好像崔侧妃听了金家、柳家说的一些话?”卢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想这两家也没怎么见过你,说的话未必能作准。只是我也没什么机会给崔侧妃请安,却无法替你分说。你往后若去东宫,不如寻个机会与崔侧妃解释下,她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嫡亲表妹,如今又怀着身子,连太子妃都让她几分的。” “这姓崔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宋宜笑闻言心下暗暗称奇,“她到现在都想害我,还可以说是因为当年下手之后结的怨,想要斩草除根!可她作为太子的侧妃,连子嗣都怀上了,居然去跟柳家、金家联手——金家且不说,那柳振溪可是投靠了裘漱霞,站在赵王那边的!” 倘若太子知道了这事,再惯着她也要动怒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跟卢氏这继母今儿才头一次照面,这番话是真是假还有待确认。所以记下之后,便微笑道:“娘说的极是!我们现在不跟长辈一块住,什么都要自己来。我又没什么经验,要不是娘您提点,得罪了崔侧妃还不自知,届时可是手忙脚乱!” 卢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这会笑容就有点心不在焉:“才出阁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以前也没少闹笑话呢!就是现在,也是边做边学。” ……差不多的时候,燕国公府,绛杏馆。 宋宜笑离开后,穆氏先跟女儿抱头大哭一场,才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韦家目前的情况:“你叔叔婶婶他们,都怕你姑姑是碍着你表姐求情,勉强松口,万一余怒未消,将来撒手不管你兄弟们的前程,所以都想你离帝都远远的,免得碍了你姑姑的眼!” 见韦婵黯然落泪,她叹了口气,“娘跟你祖母商议了好几天,总算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偶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偏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偏心 韦婵忙擦了把泪,期盼道:“什么法子?” “明年开春不是有杏榜么?”穆氏道,“如今要赴考的举子,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咱们韦家虽然不算正经的高门大户,好歹也是三代为官,给你说个准进士,总没问题的!” 韦婵本来听穆氏先说叔叔婶婶不要自己在帝都,接着说有法子,还以为自己可以留在帝都了。谁想只是想把她许给外地来的举子,不禁大失所望,道:“准进士的话,拔尖那几个肯定考得中的,若是年少俊美,多少贵女打量着呢,哪里轮得到我?若是有缺陷的话,娘,这……” 有缺陷的她肯定不想要的。 没缺陷的,顶尖的她基本没份;次一点的,考取的把握可就未必有那么大了! 要是落了榜,这天下英才层出不穷,谁知道何年何月能高中? 万一遇见个满腹才学却命不好的,一辈子也中不了,自己岂不是一辈子要做个举人娘子? 虽然在常人看来,能嫁给举子已经很不错了。但韦婵出身官宦人家,亲姑姑贵为王妃、表妹又是一品诰命,就算不存势利的心思,自幼耳濡目染的眼界搁那儿,也实在不觉得一个举人有什么稀奇的——她姑姑不要了的前夫宋缘,还是状元郎出身呢! 穆氏看出女儿的不甘心,叹了口气:“你身体的事情,还能想法子掩饰过去!可你跟陆三公子退亲的事是不可能瞒人的,退过一次亲的女孩儿,咱们家门楣又不是很高,就算没有你叔叔婶婶他们从中作梗,在这贵胄满地走的帝都,又能说到什么好的?” 又压低了嗓子,附耳道:“掩饰的法子再像真的,可假的到底是假的,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就算一直洁身自好,可难保左右没有见多识广的老人!不定就看出破绽,那时候你说你怎么交代?倒是那些外地来的举子,很多出身不怎么样,为求金榜题名也没功夫出去鬼混,没经验没见识的,才好糊弄!” 韦婵闻言变了脸色,攥拳片刻,虽然眼中泪落纷纷,到底点了头:“那就依娘——不过你们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倒想给你找人,可这回根本插不上手啊!”穆氏却苦笑出声,道,“不然就像你表姐说的,你才十三岁,即使跟陆三公子退了亲,拖个两三年再说人家,仍旧不算晚。如今距离春闱都没几个月了,做什么要在举子里找,不等到明年结果出来再定?” 见女儿茫然,她叹道,“因为打今年这科进士的主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韦婵惊讶道:“怎么会?往年虽然也常有新科进士被高门招婿的事儿,但帝都贵胄本就众多,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彼此通婚的啊!” 毕竟新科进士再才华横溢,如果出身贫寒的话,在真正的权贵看来,底子还是过于单薄,远不如门当户对联姻带来的利益大。 “那是从前!”穆氏抿了抿嘴,“可现在二王争储的动作越发明显——宫里有消息说,陛下有意在开春之后,让赵王入朝历练,这原本是太子才有的待遇!足见陛下即使这会还没易储之心,但也不是那么全力以赴的维护太子了!” 这种情况下,“那些有从龙之心的人家,自然要大肆扩张势力,相比已经入仕的官宦,新科进士普遍要好收买得多!” 那些不想趟混水的人家呢,“既怕耽搁自家女孩儿青春,又怕结亲不慎,被亲家拖下水,且不甘心把女孩儿低嫁,除了选择那些一张白纸似的新科进士,还能去哪挑?” 虽然说一科要取三两百人,但把年长、已娶、貌丑、出身高贵不可攀附、性情有问题的这些人都排除后,还能剩下有多少? 而能称高门大户的人家,大抵子嗣丰盛。就算女儿们的年纪有长有幼,但每家刚好有那么一两个需要择婿的,在皇亲满地走、权贵多如狗的帝都,数目也不小了! 所以明年这一榜的进士,竟成了帝都招婿的香饽饽! “咱们家是根本没资格去替你争的,也只能指望你表姐再发一回善心,帮你这个忙了!”穆氏叹道,“你祖母说会抓紧时间替你退亲,然后好让你掐在杏榜下来之前决定,否则人家鱼跃龙门,可未必瞧得上你了!” 韦婵听得百味陈杂,落了好一会泪,才道:“表姐近来忙得跟什么似的,您看方才没坐多久就被喊去令狐府了,这眼节骨上再要她替我操心终身大事,会不会……惹人厌?” “可现在除了求她还能求谁去?”穆氏无奈道,“你姑姑那边,她就是答应帮忙,咱们敢接受么?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现在不厚点脸皮,我恐怕你将来懊悔莫及啊!” 见韦婵咬唇不语,她又道,“你祖母打听到,赴考的举子们中间几位拨尖的,最近颇有些文人相轻的意思。可明儿就是圣寿节,过几天又是万寿节,再蠢的人也不敢在这眼节骨上闹事的。所以打算月底的时候,呼朋引伴聚集桃李楼上,来场文斗!” “到时候请你表姐带你去看看?” 韦婵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要退亲的话,我总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不然凭咱们家找什么理由,人家还以为我跟表姐夫有什么,才要退亲呢——先退了亲,再说这事吧!” 穆氏也不逼她,只道:“之前还以为你仍旧病着,不好移动。既然如此,那娘现在先回去,明后天再来接你?” 出了燕国公府后,穆氏从帘子缝隙里看着大门上方的御赐牌匾,眼神中露出一抹复杂,深深叹了口气,才放下帘子:“走吧!” 这时候,宋宜笑的马车,刚刚在宋府门前停下。 “天冷风大,娘跟妹妹快进去吧,免得冻着!”宋宜笑本来打算把人送到之后就走的,无奈卢氏不配合,带着宋宜宝下车后,没有立刻道别,反而在车边站住了。 见这情况,她只好也跟着下了车,客客气气道,“这会还下起雪了——娘您跟妹妹哪能站这风口?” 她这话里迫不及待要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偏偏卢氏还在踌躇:“这风雪交加的,宋家原配嫡出的大小姐到了家门口,又是专门送我们母女回来的,哪能不请进去坐坐、吃个茶啊饭的?可婆婆跟夫君对她……” 正左右为难之间,不想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紫貂玄裳的宋缘,带了两个长随,恰恰跨出门来! “爹爹!”宋宜宝转身仰头一看,顿时喜道,“爹爹抱!” “你规矩点!”卢氏闻言却是暗自一惊——女儿平时跟丈夫撒娇也还罢了,如今可是当着她异母嫡姐的面啊!宋家谁不知道这宋大小姐当初是被亲祖母跟亲爹变相赶出家门的! 如今宋宜笑亲眼看到异母妹妹被亲爹当个宝,该是什么心情?! 可三岁的孩子再乖巧,哪能明白这么多?被亲娘一呵斥,虽然委屈的缩了缩头,却还是眼巴巴的望着父亲,慕孺之情,溢于言表。 “爹!”卢氏正惊怒交加,宋宜笑却没什么情绪激动的意思,目光只与宋缘一接,便盈盈下拜,温和道,“许久未见,爹瞧着怪康健的,想是娘悉心照料的缘故。” 宋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先俯身抱起小女儿,才淡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宜笑是送我们回来的。”卢氏心里连连叹气,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也还罢了,丈夫也是火上浇油,只能自己尽力圆场了,接话道,“方才车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要不是宜笑经过,拿她的车送了我们回来,恐怕到这会还困在路边呢!” 又把手里下车时忘记放下的暖炉亮了亮,“这手炉也是宜笑给我的,否则我还真是吃不消了!” 她觉得自己这么说,丈夫再不喜欢长女,也该讲点软和话了吧? 可宋缘看都没看宋宜笑一眼,只打量着依在怀里撒娇的小女儿,冷淡道:“你是她娘,宝儿是她妹妹,这么冷的天,你们被困在路旁,她要没经过也还罢了,既然经过看到了,若不搭把手,那还是个人吗?” 卢氏:“……” “爹说的极是。”宋宜笑前世今生都领教过这个亲爹的绝情,这会宋缘的回答全在她意料之内,倒依旧还能和颜悦色道,“我就说娘您太见外了——您瞧这风雪越发大了,您有孕在身,妹妹又小,还是快进屋去吧!” 卢氏向来对丈夫千依百顺,这会虽然觉得脸上阵阵发烧,尴尬得无以形容,却也说不出来责怪丈夫的话——但也待不下去了,紧抿着唇,从宋缘怀里接过宋宜宝,匆匆道了句:“今日多亏你了,你回去也当心点!” 就抱着女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大门,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只是她走了,宋缘却还站在那里,目光幽深的望着宋宜笑,道:“你娘跟你妹妹的车坏了,偏被你遇见,倒也是巧。” 他之前的偏心,宋宜笑的随从还能忍耐。 可这会这话,分明就在怀疑宋宜笑送卢氏母女回来是居心不良! 作为亲爹,恩将仇报到这地步,巧沁、栗玉等下人虽然碍着身份不敢造次,面上多多少少,却都带出几分恼色了。 好在宋宜笑还端得住,沉稳道:“也不算巧,令狐尚书丁忧,我去令狐家吊唁回府路上才遇见的。不然那条街我平时确实不会走。” “……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宋缘闻言皱了下眉,但也没再说什么,微一点头,带着两个长随下了台阶——宋宜笑在他背后屈了屈膝,恭敬道:“天雪路滑,爹您慢点走!” ……马车离开宋府没多远,巧沁就按捺不住,气愤道:“夫人,不是奴婢多嘴,可亲家老爷也太过份了!您不计前嫌送亲家奶奶她们回来不说,还对他那么尊敬,他居然!” “那总是我爹!”宋宜笑合眼靠在车轸上,掩饰起真实的情绪:虽然早有准备,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她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再说他也未必是怀疑我,兴许只是寒暄呢?后来我说了缘故,他不就没说什么了?” 巧沁以前是伺候韦梦盈的——韦梦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会听着她的话,越发感到憋屈:“亲家奶奶也不是什么好人!今儿要没夫人您,她跟二小姐哪可能这么顺顺当当到家?方才亲家老爷那么说话时,她居然一走了之!!!” “她怀着身孕,宋家到现在都没男嗣,万一出了岔子岂是小事?我亲自送她回来,就是怕她跟二妹妹冻着,她要一直站门口吹风那才是辜负我一番好意呢!早该进去了!”宋宜笑本来就心情不好,巧沁这话虽然是替她抱屈,可也等于在戳她伤口,不禁微怒道,“吵得我头疼——都给我安静点!”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概说的就是宋宜笑今日。 她才呵斥住巧沁,下一刻马车就“砰”的一声,朝左侧狠狠一歪! 毫无防备的主仆差点滚成一团! 巧沁惊呼着边去扶宋宜笑,边骂车夫:“混账!你怎么赶的车!?” 车夫也吓得不轻:“夫人饶恕!雪下得太快了,把路上的坑给盖住了……” “还不快点把车弄出来!”巧沁不耐烦的打断,“伤着了夫人,仔细你的皮!” ……片刻后,主仆无奈的裹上狐裘下车,望着轮毂明显变了形的马车面面相觑:好吧,现在轮到她们的马车坏掉了,距离燕国公府的路却走了才没一小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偏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在马车坏掉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家酒楼。 宋宜笑让左右搀扶着,顶着大风大雪艰难跋涉了好一会,总算踏入楼内。 “有雅间么?”侍卫才去柜台上问了句,不远处却有人“咦”了一声,跟着起身走了过来,道:“弟妹?你怎么来这里了?” 宋宜笑这会还戴着帷帽,天冷,酒楼只留了两扇门板供人进来,还垂了厚帘子,楼中虽然点了灯火,难免黯淡。所以她闻言虽然立刻看了过去,隔着面纱却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只得含糊道:“车坏了,外面下着雪,过来这儿等人回府去找其他车来接。” “阿虚今儿恐怕忙得很,未必有空来接你吧?”那人语带笑意道,“你要不嫌弃,也别等了,就坐我车回去罢。” 宋宜笑到这会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听他语气却怪熟络的,只好悄悄撩起一点面纱——这一看,她差点当场打了个寒战:姬明非! 其实她跟姬明非照面的那次虽然尴尬,这位转着弯的“姬大表哥”也没有为难过她,态度甚至可算亲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宜笑看到这位就觉得头皮发麻,各种不自在。 这会干笑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推辞:“姬大表哥也是坐车来的?那可不成,我要了您的车的话,您待会要走时怎么办呢?” “我可以不走啊!”姬明非不在意道,“这酒楼后面有户人家的女儿同我关系不坏,我去那儿借宿一晚,等明日自有人来接我!” 宋宜笑知道所谓“有户人家的女儿”,十有八.九是某个暗.娼——她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来合适的话回答,只得道:“那多谢大表哥了!” “自家人何必说见外的话?”姬明非笑吟吟的命人去后院把自己的马车套出来,打量了下表弟媳妇,道,“不过阿虚也真不会疼人,这大风大雪天的,有什么事情不能拖一拖,叫你一介娇弱女流,出来东奔西走的?” 宋宜笑觉得他这话有点轻浮了,可一来是亲戚,二来才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笑了笑,道:“令狐尚书丁忧,夫君既在兵部任职,我自也要去令狐府上道个恼——回来时遇见我娘家母亲带着妹妹坏了马车在路边等,结果送了她们回家后,走到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车竟也坏了!” “那还真是巧!”姬明非笑道,“我原本打算再喝一会就走的,你要晚一点来可就遇见不到了。看来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就是有缘!” “这人莫非是不正经惯了?”宋宜笑微蹙了下眉,“大伯子跟弟媳妇有缘……这不成乱.伦了吗?!哪有这么说话的!” 好在这时候马车到门口了,宋宜笑见状,也不接他的话,道了声谢,就转身出了门。 这次回燕国公府总算没再遇见麻烦,她进门后先问穆氏,得知已经走了,就问韦婵:“心情如何?可哭过?脸上有为难的样子么?” 锦熏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室,边替她换下被雪水濡.湿的衣裙,边道:“您前脚才出绛杏馆,后脚她们母女就抱一起了,能不哭吗?至于说表小姐的脸色,奴婢瞧着,这段时间总是忧忧愁愁的——不管怎么样,您好歹用点饭再过去呗?” 宋宜笑折腾了大半天,到现在连午饭都没用,也实在有点吃不消了。闻言问过韦婵已经吃了午饭,就道:“那叫厨房摆饭吧,我还真是饿了!” 用过午饭后,又喝了盏温热的杏酪,宋宜笑才重裹狐裘,顶着风雪赶到绛杏馆。 听韦婵期期艾艾说了明后天就要回韦家,她诧异道:“你如今虽然能起身了,但还没全好,左右住了这些日子,又何必急着走?尤其现在天寒地冻的,韦家虽然同在帝都,离这里也要过好几条街呢!万一路上吹着风冻到,岂不是雪上加霜?” 韦婵吞吞吐吐道:“横竖有车坐,不会吹到风的。何况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您越来越忙,我老住这里也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宋宜笑摇头道,“后院里的事情你姐夫都是让我做主的,我如今又不要起早贪黑的给长辈请安,底下也没小叔子小姑子需要照顾,再忙又能忙到哪里去?” 就怀疑,“大舅母方才同你说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 “跟陆三公子的婚事既然肯定要退,我娘说宜早不宜迟。”韦婵见状,抿了抿唇道,“趁着圣寿、万寿节的热闹,悄悄的办了,往后别人知道了议论,也是时过景迁。这事我要不回去的话,恐怕有些人会以为我退亲与您还有姐夫有关系,这岂不是平白拖您两位下水了吗?” 宋宜笑听说是这个缘故,才不留她了,只道:“这事要有什么麻烦,尽管打发人来告诉我。” 韦婵自是连声道谢——表姐妹两个说了好一会话,一直到下人来禀告说简虚白回来了,宋宜笑才起身离开。 绛杏馆实在偏远,她到克绍堂时,简虚白非但已经换了一身衣袍,手里一盏茶水都喝得差不多了。看到她进门,立刻搁了茶碗迎上来,关切道:“闻说你马车今儿个坏在路上?人要紧么?” “轮毂坏了,吓了一跳而已,没什么事。”宋宜笑知道他现在很宝贝自己,若照实说,不定就要重罚车夫——那车夫虽然不是她的人,大雪天的赶车也不容易,她就一带而过道,“说来也是好笑:我先遇见我继母还有二妹妹,她们车坏了,我就自告奋勇送她们回家。结果送完她们,回来的路上,咱们的车也坏了!” 简虚白果然不悦道:“轮毂坏了,那肯定是车夫平时没注意……” “是我想早点回来,催他把车驶快点呢!”宋宜笑见屋里没下人在,伸臂搂住他颈,笑道,“不然可未必会出事——再说我运气不坏,本来还以为今儿天黑之前能回来就不错了,结果在附近的酒楼里,你猜我遇见了谁借给我马车?” 简虚白瞥了眼妻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柔荑,眼神柔和下来,轻笑道:“不是姬大表哥就是姬表哥?” 宋宜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大雪天的,明儿还就是圣寿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呢,谁家女眷没事会跑去酒楼里待着?”简虚白怡然道,“所以借给你马车的肯定是男子——你又没有亲兄弟,那么借给你马车的肯定是我这边的亲戚了,你进门才两个月,认识你、你也认识,且这种天还在外面游荡的,除了姬家两位表哥,还能有谁?” 见他一脸的笃定,宋宜笑转了转眼珠,道:“那也不一定啊!我虽然没亲兄弟,表哥可不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遇见我舅舅家的表哥,才借到马车回来?” “我说了啊,因为明天就是圣寿节!”简虚白似笑非笑道,“韦家只是勉强有资格参与寿宴,所以对于赴宴之事十分谨慎,这会怎么肯放子弟在外面吃酒?万一出点岔子,影响到明儿,岂不是后悔莫及?” 也就姬家兄弟这种有靠山的主儿,才会不在乎明天的状态。这会还敢在外面喝酒不说,今晚估计还要夜宿娼家。 宋宜笑琢磨了一会,想说什么,却只撇了撇嘴角。 简虚白注意到她这动作,玩味一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也可能是陆冠伦?但陆冠伦跟我一样,无论春夏秋冬,除非陪长辈或女眷出门,否则都是骑马,再大风雪也不会坐车的。所以你就是碰见他,他也没车借给你!” 至于说陆冠伦恰好陪人坐了车呢,“他把车借给了你,他陪着的长辈或女眷要怎么回去?最多绕路送你回来,绝不会把整驾马车都借给你的!” 宋宜笑挑不出刺,只好悻悻道:“好吧,你赢了,我碰见的是姬大表哥。” “大表哥虽然为人风流,但对亲戚还是不坏的。”简虚白目光闪了闪,笑着道,“我猜你多半碰见的是他!” 宋宜笑闻言,也不好说姬明非什么,只道:“大表哥还没成亲,我这回蒙他援手,却不方便亲自道谢,回头你代我转达下吧!”这么个她亲眼看到跟自己婆婆有染的表哥,她是真心想敬而远之。 “自然。”简虚白含笑道,“知道你回来的早我才放心,哪能不谢他?” 话是这么说——简虚白又跟妻子调笑了会之后,借口还有公务去了书房,一进书房门,他脸色就黑了下来:“纪粟你亲自走一遭,去告诉那姓姬的,他算计其他人也还罢了,敢打善窈主意,我弄死他!” 纪粟赶紧劝他息怒,又说:“姬大公子喜好有夫之妇的事儿,您方才何不告诉夫人一声?夫人要知道,肯定会避着他走的!” 这比你私下威胁姬明非管用啊! 毕竟姬明非有这勾引人妻的爱好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晋国长公主这个转着弯的姨母都能下手,何况宋宜笑这表弟媳妇好歹跟他是同辈? 他会因为简虚白的威胁就放弃才怪! 横竖给他做靠山的富阳侯府,如今的立场跟简虚白也不是一派,早晚有一掐! 倒不如让宋宜笑知道这个亲戚的真面目,提高警惕,从根源上杜绝他勾引得手的可能! “……上回她说陆冠伦以前很照顾她,被我说了几句。”简虚白面沉似水,沉默了好一会,才郁闷道,“这回姓姬的才借了马车给她,善窈那性.子,哪能不念他的好?我现在说他坏话,万一善窈误会我又要找她麻烦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跟妻子和好,可不想好了才一个晚上就又吵翻! 纪粟闻言暗自苦笑:您早点哄着点夫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结果弄得现在明知道有人在打自己妻子主意,还不敢说真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好的妯娌撕架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好的妯娌撕架呢?! 简虚白虽然今年年初才回帝都,对姬明非挖墙角的“战绩”却早已如雷贯耳——毕竟姬明非最显赫的“战绩”,就是拿下简虚白的亲娘晋国长公主…… 这么个视伦理道德如浮云的主儿,简虚白哪能不防着他? 这天晚上,简虚白跟纪粟在书房里足足商量了好几个时辰的对策,一直到半夜才回房——却不想宋宜笑还没睡下,正靠着熏笼打盹,见他进来,一个激灵清醒了,起身道:“怎么这么晚?” “有几件要紧公务。”简虚白看到这一幕心头喜悦,上前揽住她亲了亲,轻责道,“都到这会了,还等我做什么?下次你先睡吧。” 宋宜笑等他其实是为了确认崔见怜与柳家、金家是否联手之事,但这会困极了,也没力气说,只道:“明儿要进宫贺太后娘娘,快安置吧!” 简虚白不知内情,想到方才回后院的路上,偌大府邸除了廊下的气死风灯外,再无一盏灯火还亮着。他顶着风雪踏入月洞门后,却发现自己夫妇的内室依然灯火通明。 昏黄的灯光打在琉璃窗上,满庭飞舞的鹅毛大雪,在此刻似成了流光溢彩的金羽,美好到人心里去。 那一瞬间,北风与雪落的声音都仿佛停顿了一下。 他推门入内时,斜靠熏笼半睡半醒的妻子,抬起半边晕红的脸颊,睡眼惺忪的说话时,懵懵懂懂的模样,让他一颗心简直要化成了水。 这会忍了又忍,到底还是笑弯了眉眼,伸手揉了揉她沐浴后松绾的堕马髻,柔声道:“好!” 宋宜笑对丈夫心里这番甜蜜毫不知情,所以次日早上起来后,面对简虚白的各种柔情似水,她好奇问:“徐表哥的事情办妥了吗?” 令狐德音已经请求丁忧,何文琼的晋升指日可待,给徐惜誓的位置也该空出来了吧?不然简虚白怎会如此高兴? 好在简虚白也不知道她的想法,还以为妻子是在关心自己,含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又给她舀了勺蛋羹,“这个好克化,多吃点!” “看来这事非常顺利。”宋宜笑打量着他喜形于色的模样,暗自思忖,“回头若是碰到谢姐姐,不妨给她透点口风,也叫她高兴高兴。” ……鸡同鸭讲的夫妇两个欢欢喜喜的收拾好,一道坐车到了晋国长公主府。 因为圣寿节属于大典,所以今儿众人都穿了礼服,男子各按品级,女眷们则是清一色的花钗翟衣——其中晋国长公主、清江郡主、长兴公主、宋宜笑都是花钗九树,寿春伯夫人也有七树,足足四十三树花钗济济一堂,将原本陈设典雅的屋子映得金碧辉煌,眼都有点睁不开。 这样的显赫富贵里,既无花钗,也无翟衣,只能穿一套寻常簇新衣裙的聂舞樱,显得格格不入。 瞧她频频看向晋国长公主时的神情,可见她根本不想进宫。 “樱儿,你今天就跟着你四嫂吧。”晋国长公主何尝不知道这个小女儿的窘迫?但自己都快过半百了,这女儿却还没许人,再疼又能护她几年?若这会由着她一直缩在长公主府里掩耳盗铃,看似怜惜,实则是害了她! 是以假装没看到,只向宋宜笑叮嘱,“这孩子平常很少出门,不懂的地方,你多提点提点!” 宋宜笑正要回答,不想长兴公主忽然截口道:“娘,何必让五妹妹跟着四弟妹呢?四弟妹以前也没怎么进过宫,自己尚且不认得路,哪里能带好五妹妹?不如让五妹妹跟着媳妇吧?” “三嫂这话说的可笑,今儿进宫是为了贺皇外祖母,又不是去游览宫城,要认得路做什么?”宋宜笑闻言还在思索要怎么说,简虚白一挑眉,却已出声道,“合着在三嫂眼里,圣寿节就是用来玩的?” 长兴公主:“……” 说好的妯娌撕架,你一个小叔子跑出来是几个意思?!! “四弟不得无礼!”见状简夷犹放下茶碗,冷然道,“你三嫂快言快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么说无非是怕四弟妹没参加过正经宫宴,到时候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好五妹妹?说到底也是好心想帮忙,四弟妹都没说什么,你操个什么心?” 以为就你心疼结发之妻? 简虚白瞥一眼胞兄,嗤笑一声,道:“没参加过宫宴,就会自顾不暇?那三哥你以前也没成过亲,这头一次做人丈夫,不也尽职尽责得很?合着这天底下就你能把头一次做的事做得漂漂亮亮,其他人都不如你?简直就是坐井观天!” “胡闹!你这是跟兄长说话的态度?!” “理亏就抬出兄长身份来压人,你好意思我都替你无地自容!” “你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 “我看三哥你是越发没有了自知之明!” “混账东西!你还有规矩没有?!” “三哥要真重视规矩,还是先把三嫂管管好,她要一直这么不把皇外祖母的寿辰当回事下去,迟早要被弹劾不孝的你懂么?!” “你娶的是个好东西……” 晋国长公主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兄弟两个之间越来越激烈的争执,眼看简夷犹要口不择言了,晋国长公主终于如梦初醒,狠拍了一下长案,怒叱:“都给我闭嘴!!!” 简夷犹跟简虚白互相冷睨了一样对方,才不怎么甘心情愿的起身请罪:“孩儿失仪,请娘责罚!” “你们两个还有没有规矩了!”晋国长公主向来宠溺子女,这会虽然被气得不轻,但拍了几下案后,到底也没说怎么责罚,只道,“樱儿,你待会跟着你大姐——夷犹跟阿虚,你们若再这么不念骨肉之情,往后就别再到我这里来了!我管不住你们,只能求个眼不见为净!” 兄弟两个闻言忙跪了下去:“孩儿知罪,以后再不敢了!” “你们最好都记住这句话!”晋国长公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目光又扫过长兴公主与宋宜笑,恨道,“没有一个省心的!” 宋宜笑知道后面这句话是在表达对自己跟长兴公主的不满,心下颇为委屈:“明明是长兴挑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一个字都没说呢!” ……嗯,她选择性的忘记前几天撒娇撒痴的“您可不能让三嫂欺负了我去”了。 本来晋国长公主还打算大家说会话再进宫去给太后道贺,但现在这么一闹,她也没心情了,敲打了下四周下人不许乱传话,便起了身:“走吧!” 众人忙纷纷跟上,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长公主朝外走——这中间宋宜笑偶尔一瞥,发现自始自终没说话的公公简离旷,极阴冷的扫了眼简虚白。 她蹙了蹙眉,悄悄伸手拉了把简虚白的袖子,示意他留神。 简虚白却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微笑着捏了下她手,神情平淡而笃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宫,女眷们到清熙殿时,后宫妃嫔已经全到齐了,东宫的太子妃、崔侧妃也已在下首陪坐。 看到晋国长公主这一脉人进来,太后笑着免了礼,与长公主寒暄了几句后,目光一转就落到宋宜笑身上:“好孩子,闻说你前些日子受惊不小,这会可好全了吗?” 不待宋宜笑回答,又招手道,“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宋宜笑询问的看了眼婆婆,见晋国长公主也微微颔首,这才依言上前落座。太后亲亲热热的握了她手,问长问短,可谓是关怀备至。 太后都这么热情,其他人自然不能不作表示。后妃们纷纷附和,争先恐后的嘘寒问暖。 一时间,宋宜笑顿时成了众人的中心。 她落落大方的应付这些关心之余,眼角却瞥见长兴公主有些恨恨的目光,差点笑出声:“方才在婆婆跟前,她想出风头已经失败了一回;如今太后当面,却是连抢风头的机会都没有,这已经不是不服气的问题了,这是金枝玉叶的面子完全没地方放啊!” 毕竟,长兴公主前天才下降,这会连三朝回门都没满呢!到了嫡亲祖母跟前,按说太后怎么也要给她一份额外的体面的。 可太后也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不在乎,竟压根没注意到她! 长兴公主哪能不迁怒宋宜笑? 不过公主的悲剧还没结束——众人陪太后说说笑笑,到了开宴的时候,方一起拥了太后移驾入席,结果入席之后,长兴公主的席位、菜色、伺候的人手等等,居然也没什么优待! 按照这时候默认的规矩,席间太后、显嘉帝,会把自己的菜分给亲近之人,以示恩宠。 这一份体面,长兴公主倒是有了,但是排在好几个人之后也就不说了,还是跟宋宜笑一块领的恩:宋宜笑清楚的看到这位金枝玉叶谢完恩,坐下后,差点把一双牙箸捏断! “这皇家也真是奇怪。”她瞧着好笑之余也觉得不解,“这才嫁两天的女儿,至于这么不给面子么?这也叫皇后脸上无光啊!” 正在胡乱猜测内情,身后忽然挤过一个人来,小声道:“四嫂,您能陪我去更衣么?我不认识路,大姐被几人绊住了,让我来找您!” 宋宜笑回头一望,见是聂舞樱,忙搁下牙箸:“自然!”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好的妯娌撕架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方才的泼辣劲儿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方才的泼辣劲儿呢? 宋宜笑这会的席位,上首是长兴公主,下首则是不太熟的一位贵妇。 她跟长兴公主关系恶劣,这会长兴又分明心情不好,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只让锦熏留在席畔照应:“我陪五妹妹去更衣,若有要找我的,你记得告诉一声!” 便带着月灯起身,陪聂舞樱向殿角的小门走去。 其实这处设宴的偏殿她也是头一次来,好在门外站了两排宫侍,随便找个问了更衣之处,就有人出列引路。 到了供赴宴女眷更衣梳洗用的暖阁后,宋宜笑示意月灯给了那宫人一个荷包,方携小姑子入内。 片刻后,两人收拾好了,还席的路上,经过一个月洞门,聂舞樱忽然停下脚步,道:“四嫂,好像有梅花香?” “是腊梅。”宋宜笑拢了拢手炉,好奇道,“五妹妹喜欢梅花?” “……喜欢。”聂舞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出口的样子,踌躇了下才道,“我们能去看看么?” 要是宋宜笑自己,肯定不会在陌生地方,尤其还是皇宫重地乱走的。可这是聂舞樱的想法,这女孩儿从今早以来一直有点手足无措,瞧着怪可怜的。她不免心软:“寿宴就开在不远的偏殿里,这里又是更衣来回的必经之路,既然没派人把守,转一转应该无妨?” 她沉吟了会,就道:“我们看看附近有没有吧?” 言外之意,太远咱们就不去了。 聂舞樱闻言连忙点头——片刻后她们在十几步外的宫墙后,找到角落里长的三株腊梅树,瞧枝干很有些年头了,虬柯苍黑,花朵累累,顶风冒雪之间,别有一种笑看云卷云舒的雍容自在。 “真好看。”聂舞樱走到树下,郁郁的神情可算绽开一个舒心的笑,伸指触了触含冰带雪的花瓣,“好香!” 宋宜笑含笑看了会,见她还不提走,就道:“这梅花开的真好,若不是在宫里,我都想折两枝带席上去了。” 她说这话是想提醒聂舞樱,两人在这儿待了好一会,该还席了。 谁知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这里的梅花也是你能动的?” 宋宜笑微听这声音就是一蹙眉,转头一看,果然是司空衣菡,她看起来瘦了些,梳着抛家髻,拥着紫貂裘,连个丫鬟也没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冷冷的望过来,“太后娘娘最不喜欢人动她宫里的花木,你们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凝,才认出宋宜笑,“是你?” “王妃娘娘!”宋宜笑本来以为她那气冲冲的语气,是专门对着自己来的,到这儿才晓得误会了,一面行礼请安,一面暗暗摇头:“难怪谢姐姐说这位主儿连真阳大长公主都吃不消……能把好心提醒的话说得跟吵架一样,有几个人受得了?” 她虽然至今记着司空衣萝,但如今这位梁王妃与司空衣萝从容貌到性情,简直没半点相像,所以也提不起来打交道的心思,问候之后就道,“谢娘娘提醒,我们这就走!” “这是谁?”司空衣菡却没有放行的意思,朝聂舞樱抬了抬下巴问。 “这是义妹舞樱,姓聂。”宋宜笑温和的笑了笑,“她喜欢梅花,方才闻到香味,就过来瞧了会。” 司空衣菡打量聂舞樱几眼,嗤笑道:“原来是长公主的义女,这怯生生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你娘家舅舅那边的表妹呢!” 聂舞樱闻言不禁变了脸色——宋宜笑暗捏了把她手,依旧温和道:“您都做了王妃了,怎么还喊长公主?该称姑母才是!至于五妹妹这娇怯的模样,是您有所不知:五妹妹是娘膝下最小的孩子,自然如珠如宝。这大冷天的在这儿看花吹到了风,怎能不显得柔弱呢?不过女孩儿家么,壮得跟头牛似的也就没意思了!” 司空衣菡自己说话不中听,别人讥诮她,她反应倒不慢:“我若是头牛,早就冲过去撞死你们了!” 宋宜笑微一蹙眉:“王妃说的哪里话?我可没说您是牛,不过那么打个比方——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好日子,有些字眼您还是不要说的好!” 她听谢依人诉过好几回苦,说司空衣菡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可不想一直跟她纠缠下去。所以摞了这么一句,就一拉聂舞樱,“天冷风大,娘娘请自便,我们姑嫂先走一步了!” 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司空衣菡的视线,宋宜笑正要安慰小姑子,聂舞樱却先控制不住,呜咽出声道:“我早就知道自己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所以不想来的,果然他们就没一个看得起我!” 宋宜笑忙道:“你听梁王妃的话做什么?这人向来说话没什么分寸,你徐表哥的未婚妻谢姐姐最清楚不过,不信下回我约谢姐姐出来,让她给你好好讲一讲这人的无礼!如今里里外外都不把她说的话放心上的,她哪儿代表得了所有人?” 又说,“你是娘的掌上明珠,就凭这个,谁敢看不起你?方才太后娘娘还特意问了你话呢,你看今儿个给太后娘娘祝寿的人里,公主郡主县主的加起来,才几个人得了这样的体面?” 好说歹说了半晌,才把聂舞樱哄得不哭了,宋宜笑看她手里攥的帕子都哭得湿漉漉的,就递过自己的帕子让她擦脸,正要再接再厉劝她跟自己还席——隔着七八步阔的中庭,对面的回廊下却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少年与聂舞樱年岁仿佛,经过时偶然朝这边望了眼,看到宋宜笑时,优雅颔首,以示致意。 但接下去看到聂舞樱泫然的模样,不免诧异,走过之后,忍不住又回头——结果这一回头,恰好被擦完脸抬起头来的聂舞樱看了个正着! 这女孩儿本就沉浸在自艾自怜之中,满肚子的委屈,见这情形只道他在笑话自己,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多想,抬手一指那少年,怒叱道:“你看什么看?!” 宋宜笑:“……” 小姑子性格变得太快,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 那少年显然也没想到一时好奇会惹出麻烦来,闻言呆了呆,才停了脚。他涵养倒不坏,立刻回身拱手道:“方才见小姐似乎遇见难处,好奇之下一回顾,触怒小姐之处,还望小姐饶恕!” “……”聂舞樱本非刁蛮,要不是先被司空衣菡的羞辱勾动了心事,又误解这少年嘲笑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指着陌生人质问的事的,这会那少年又爽快赔礼,她顿时就不知所措了,忙轻扯宋宜笑的袖子求助。 宋宜笑:“……” 你方才的泼辣劲儿呢? 她暗自苦笑了下,朝那少年福了福,道:“尊驾言重了,舍妹年幼无知,方才也是一时冲动,请您不要计较!” 那少年莞尔道:“夫人宽厚,此事原是孤举止不当。” 他连“孤”都出来了,宋宜笑本来还想糊弄过去的,这会也只好道:“敢问是哪位殿下当面?臣妇简宋氏……” 她话没说完,那少年已笑着打断道:“原来是表嫂?表嫂不必见外,孤乃皇四子,得父皇赐赵地为封邑。” “赵王殿下!”宋宜笑仍旧给他行了个国礼,才轻笑道,“这是五妹妹,方才在说些以前的事儿,叫您见笑了!” 聂舞樱这会恨不得整个躲到她身后,哪还有半点蛮横之色? 被宋宜笑暗拉了几把,才怯怯探头道了句:“臣女失仪,请殿下责罚!” “都是自家亲戚,聂表妹言重了。”赵王打量着她,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不过考虑到这位聂妹妹的敏感,他很厚道的忍住了笑,道,“天怪冷的,表嫂跟聂表妹若已经说好了话,不如先回殿里去?” 宋宜笑连声称是,趁机拉了聂舞樱朝殿里走——一直把她按到清江郡主身边的席位上坐了,见这小姑子可算不哭不闹了,她才松口气,使个眼色叫清江郡主的丫鬟跟自己到一旁,悄悄交代了下方才的经过:“……幸亏赵王殿下路过一搅和,妹妹这会儿怕是想不起来难过。但究竟减了兴致,别一会又被什么事勾起心绪,还要请大姐多关照了!” 丫鬟感激的谢了她,回去找机会给清江郡主复命。 宋宜笑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好宫人换上新菜,她吃了几口,左右一看,就见玉山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后妃那边的席位,跟长兴公主挤在一块说话。 这两位公主虽然不同母,总是亲姐妹,且年岁仿佛,关系好也不奇怪。 宋宜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也没多想。 但过了一会后,长兴公主忽然低呼一声,怒道:“你做什么?指甲掐到我肉里去了!” 玉山公主却没理会她的抱怨,语气中又惊又喜又急又无措,道:“那边穿绿衣的公子,是谁?!” 宋宜笑拿眼角瞄了眼她指的方向,嘴角微微一扯:不愧是被婆婆称赞“论容貌,年轻一代里除了阿虚没人比得上”的美男子,苏少歌尽管只是不胜酒力之后倚案合眼,略作小憩,如此寻常的动作,他做来却是说不出的风流蕴藉,卓然出众,鹤立鸡群。 难怪玉山公主一见之下,竟失态到误伤嫡姐的地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方才的泼辣劲儿呢? 第一百四十章 忙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章 忙碌 第一百四十章 忙碌 宋宜笑跟玉山公主不熟,所以看到这一幕之后,除了感慨下苏少歌的魅力,也就不放在心上。(飨)$()$(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这一天的寿宴从中午一直摆到晚上才散——出宫后,一踏进马车,宋宜笑就瘫软在简虚白肩头:“让我靠会!” 一品诰命的九树花钗与九等翟衣固然美伦美奂,可华美庄严的背后就是份量十足。从早起梳妆打扮好到现在,宋宜笑顶着这一头一身已经足足六个时辰,早就是在硬撑了,这会放下车帘,心神一松,顿时觉得疲惫潮水般涌上来把自己吞没。 她甚至没听清丈夫的回话,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近午,摇醒她的锦熏一边替她穿戴一边催促:“聂小姐已经在花厅等候了,她今儿过来是夫人您主动约的,这会可不能再睡下去!” 宋宜笑闻言也吓了一跳:“怎么没早点喊醒我?” “公爷早上吩咐的,说您昨儿个累坏了。”锦熏说这话时神情有点古怪,微微红了脸道,“要不是聂小姐登门,奴婢可不敢打扰您!” “想的什么?”宋宜笑注意到,抬手打了她一下,“他是说我昨儿个赴宴太累了!” 锦熏笑嘻嘻道:“奴婢也没说不是啊!” 这么个小插曲之后,主仆两个都加快了动作,飞速收拾完,宋宜笑连早饭都顾不得用,随便喝了盏玫瑰露,就匆匆赶到花厅:“五妹妹!真是对不住,我今儿起迟了!” 聂舞樱忙说不要紧:“是我考虑不周,来的早了!” 姑嫂之间谦让了一番,把这件事情揭过,宋宜笑就切入正题:“我得看看妹妹的底子,才知道要怎么教。” 教舞的地方,是聂舞樱头次上门请求这事后就收拾好的,这会开了门就能用。 不过一番测试下来,结果差强人意——聂舞樱根本没有任何基础——这个倒在宋宜笑的预料之内,问题是接下来的教导中,她发现这小姑子悟性也不怎么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宋宜笑演示了十几遍,依然得一次次上手替她调整。 “压根不是这块料啊!”宋宜笑嘴上不说,心里暗暗叹息,“还好这女孩儿横竖不需要靠舞技吃饭,不然我可要旁敲侧击建议她改学其他了!” 虽然如此,这天傍晚结束后,宋宜笑还是违心的夸奖她道:“五妹妹这个年纪学舞,已经属于很晚了,好在妹妹冰雪聪明,尚有可为!” 但聂舞樱没城府归没城府,可不傻,闻言不相信道:“可四嫂一直在给我调整姿势?” “刚学都这样!”宋宜笑面不改色,“我才学那会比你差远了,不信你问锦熏!” 锦熏嘴角一扯,瞥见她递来的眼色,无奈的扔掉良心:“聂小姐确实比夫人当初学得快!” 聂舞樱这才露出衷心的笑容,眼睛闪闪发亮道:“我回去也会练的,嫂子放心,我绝不会丢您的脸!” “真乖!”宋宜笑伸手替她理了理狐裘上的风毛,笑道,“不过也别太累了,不然嫂子可要心疼!” 说说笑笑送走小姑子,宋宜笑回房就倒在榻上喊左右,“快给我揉揉肩捶捶腿,累死了!” 她昨天赴宴之后就累得不行了,今儿虽然起得晚,到底没全恢复。紧接着为了教小姑子,又是亲身上阵演示,又是动手替她调整,又要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课……这么一天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锦熏跟巧沁依言上前伺候,忍俊不禁道:“夫人方才说得跟真的似的——聂小姐明明就不适合学舞!” “你们懂什么?”宋宜笑笑骂,“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么,夸比打有用。再说我能打她么?” 又叮嘱她们不许说出去,“不然她可要当真的,到时候多半就不来了,叫婆婆知道,我可担当不起!再者她也快要十三岁了,哪能一直待在长公主府里不出门?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锦熏跟巧沁都知道聂舞樱脸皮薄,闻言均保证守口如瓶。 话说到这里,月灯叩门进来,禀告道:“公爷遣人送了口信回来,说今晚要去何府赴宴,不回来用饭了。”又说,“公爷说今儿可能回得很晚,请夫人不必等待。” 宋宜笑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何府?是兵部左侍郎何文琼何大人的府邸么?” “回夫人,正是何侍郎家。” 宋宜笑记得简虚白说过,这左侍郎何文琼是令狐德音丁忧之后,最有指望接任兵部尚书的人——重点是他是东宫属官出身,跟简虚白一样属于太子的人。 今晚简虚白到这上司家里去赴宴,估计吃饭只是个幌子,多半是商议接下来如何齐心协力为太子拿下整个兵部。 这是正事,宋宜笑放下心来,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那叫厨房少做两个菜……” 说到这里想起来韦婵,忙问左右,“表妹那边今天怎么样了?” “晌午后韦家派了马车来接表小姐。”锦熏道,“表小姐到克绍堂来告辞——当时您正在指点聂小姐,表小姐得知,坚持不肯打扰您,只在克绍堂外磕了几个头就走了。” 宋宜笑闻言十分意外,也有些不悦:“她说不打扰,你们就真不打扰?好歹住了这么久,走时我居然都没送一送,这像话么?” 锦熏见她生气了,怯生生道:“表小姐说,她回去得……退亲,这会不宜引人注目,所以最好不要叫您送。” 宋宜笑这才释然。 这天晚上简虚白果然到亥初都没回来,宋宜笑给他留了盏灯,就自己睡了。 次日晨光熹微时,她醒过来,发现身旁已经没了人,知道他定然是天不亮就去上朝了。 宋宜笑独自起身梳洗,趁聂舞樱没来前把这两日积压的琐事处置掉,等她到了,姑嫂两个寒暄了几句,又去后面练习。 到了傍晚,聂舞樱再次带着被夸奖的喜悦兴冲冲告辞——月灯却又来禀告,说简虚白今天还要去何府,依然让宋宜笑不必等他。 他这一忙就忙到了腊月里。 中间除了十一月十五的万寿节,必须得入宫道贺外,包括休沐在内,都是天不亮就起身离府,夜半三更才回来。宋宜笑有教聂舞樱的责任,教舞是很耗费力气跟精神的,尤其聂舞樱资质还不好,那就更费心了,自不敢很熬夜,所以这期间竟基本没跟他照过面。 腊月十五是聂舞樱的生辰,宋宜笑提前两天就给她放了假:“一年就一个生辰,不差这么两三天练习的,妹妹回去多陪陪娘吧,到了正日子,嫂子再去贺你!” 聂舞樱有三天都不会来燕国公府,宋宜笑趁机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集中处置掉,又歇了半日,到了十五这天,总算能精神抖擞的出门了。 “四婶看我这珠花好看不好看?”她到了晋国长公主府,才进后堂,迎面就扑过来一个小人儿,差点撞到她,脆生生的笑问,“看这朵这朵,牡丹的!” 宋宜笑一低头,见是窦安怡,笑着伸指点了下珠花的花瓣:“好看!不过没有咱们安怡人长得好看!” 窦安怡闻言,高兴的跑回柏氏身边,炫耀道:“四婶也说好看!” 柏氏笑骂道:“你四婶给你面子!” 又对不明所以的宋宜笑解释,“我带她去买钗环,她自己看中这个——我说太大了,不是她这年纪用的,她不听,非要我买。买就买了吧,她还非得立刻戴上!今早我跟几个丫鬟一起动手,折腾了半天才勉强让这珠花不掉下来!” 宋宜笑忍笑道:“不过这珠花确实蛮好看的。” ——窦安怡今年虚岁才七岁,虽然一直留着头,倒也有及腰的长度了,无奈还是个小脑袋。那朵牡丹珠花却繁复华丽,直径足有三四寸,顶在她头上大小都跟花冠差不多了,若非用了许多小簪协助固定,恐怕一起身就要掉下来! 也难怪柏氏原本不想给女儿买了。 这会她无奈道:“再好看也不适合她——亏得现在还小,打扮再滑稽,大家笑一笑就算了,若再长大点,我可要愁她这眼力价了!” “就是年纪小才考虑不周。”宋宜笑环视了下后堂,发现除了柏氏带着两个孩子外,只有今日的主角聂舞樱陪坐下首,清江郡主跟长兴公主等人都没到,晋国长公主也还没来,“等长大点自然就晓得如何打扮自己了!” 柏氏道:“也是。”注意到她目光,就说,“夫君今儿个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托我给五妹妹赔礼了。” 一直沉默的聂舞樱轻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本说宴都不要摆,只是娘说府里好久没热闹了,借这机会大家松快松快也好。” 宋宜笑闻言尴尬道:“可真对不住五妹妹,你四哥今儿个也来不了了!” 算算令狐德音递丁忧折子已经一个多月,全家都扶灵回老家去了,之前被认为最有希望顶替他的何文琼,却到现在依然还是左侍郎——再加上有消息说开春之后赵王将入朝,代国长公主也想借这事给魏王争取同样的机会,如今的朝堂可谓是暗流汹涌。 作为太子的嫡亲表弟兼心腹,简虚白如今可谓是分.身乏术,委实抽不出这个空,只能让妻子代为转达礼物和歉意了。 但宋宜笑没想到寿春伯今天也没来,只一个兄长缺席也还罢了,两个缺席,未免显得不尊重聂舞樱了。偏她还是后说出丈夫不来的人,虽然聂舞樱再次表示不介意,到底觉得有些讪讪的。 谁想片刻后清江郡主跟长兴公主先后抵达——卓平安不来是正常的,可简夷犹居然也让妻子代为告罪:“驸马公务繁忙,实在难以抽身,只能请五妹妹多多包涵了!” 聂舞樱抿了抿唇:“没什么。” 话是这么讲,三个同母异父的兄长不约而同的礼到人不到,显然让这女孩儿受到了不轻的打击,以至于她说了这句话后,立刻起身,“我想起来件事去看看!” 转身的时候,眼尖的人已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二弟三弟四弟他们怎么搞的?”清江郡主见状微微蹙眉,等她出了门之后,就不悦道,“再忙也要吃饭吧?在哪里吃不一样,朝堂又不是离了他们三个就不转了,就这么一个妹妹,一年一度的生辰也不来——哪怕掐着开宴的时间过来喝杯酒,当面贺五妹妹一句,这么点空都抽不出来不成?!” 第一百四十章 忙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家出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家出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家出走 清江郡主到底是晋国长公主的长女,这会一发作,三个弟媳都不敢怠慢,包括长兴公主在内,均起身离座,连声请罪。 “跟我请什么罪?”清江郡主不满道,“打发人去把你们夫婿喊过来是正经!他们要怠慢其他人我都不计较了,五妹妹的面子怎么能不给!?” 本来聂舞樱的身世就为人所诟病,同胞兄姐都扫她颜面的话,往后还有谁看得起她? 这个道理宋宜笑等人也明白,虽然知道各自的丈夫这段时间确实忙碌非常,但在清江郡主的压力之下,还是依言派了人去传话——只是他们接到消息后,会不会过来,这一点可没人能保证了。 半晌后,晋国长公主到,见堂上气氛古怪,不禁诧异:“怎么都不说话?”到上首落座后,免了众人的礼,又发现,“樱儿呢?” “五妹妹有点事情暂时离开下。”清江郡主平静道,“弟弟们今儿都有事情,可能过会才能来。” 晋国长公主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真是胡闹,这都年底了,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公务,非要在今天处置?派人去找,叫他们立刻过来!” 柏氏忙赔笑:“回娘的话,已经派人去催了!” “安怡头上这珠花怎么回事?”晋国长公主这才缓和下神色,晃眼看到窦安怡头上硕大的珠花,不禁失笑道,“谁给你戴的?” “是孙女自己挑的。”窦安怡跑过去,期盼问,“祖母,好看不好看?” 长公主看着那朵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牡丹,又看了看一脸稚气眉眼没长开的孙女,嘴角狠狠扯了下,才一本正经道:“非常好看!” 底下柏氏等人把这一幕看得清楚,纷纷扭过头去,撑不住笑出了声! 借着窦安怡,堂上总算恢复了热闹。 只是久等不见窦柔驰等人到也还罢了,连聂舞樱也一直没回来,清江郡主不禁蹙眉,寻了个机会道:“娘,我好久没来您这儿了,想出去走走,您跟弟妹们先聊着吧!” 晋国长公主对她的目的心知肚明,也不戳穿,道:“你去吧。” 宋宜笑踌躇了下,起身道:“娘,媳妇陪大姐出去走走?” 长公主颔首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过一段回廊后,清江郡主站住脚,等她到了跟前,便低声道:“五妹妹心细如发,阿虚实在不该不来的!” 宋宜笑尴尬道:“是。不过他是真的忙。” “再忙也千万别辜负了自家人!”清江郡主感慨道,“否则总有后悔莫及的时候!” 宋宜笑面红耳赤,连声称是。 接下来郡主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到了聂舞樱住的地方——这是长公主府东南角上的一座宽敞却不失.精巧的庭院,开门就是一览无遗的荷池,池畔的驳岸还建了个小小的栈桥,桥头系了只扁舟,舟身镂花刻草,嵌珠镶玉,显然是供聂舞樱闲暇时游湖用的。 入内之后,打扫的纤尘不染的庭中,几株光秃秃的古木上,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绢花,应该是为了庆贺聂舞樱今日生辰,特意布置的。 其中一株古木下,设了一架秋千,随北风轻轻摇晃。 “五妹妹在么?”清江郡主瞥一眼秋千,扬声问屋里。 “谁呀?”里头人听到,忙开门出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怀里还抱着一只乌云盖雪的狮猫,看到清江郡主与宋宜笑,忙把猫放到地上,福了福,“回郡主、夫人的话:小姐起早就去后堂了!” “她没回来吗?”清江郡主闻言一怔。 那丫鬟惊道:“郡主是说小姐如今不在后堂?可是,也没回这里啊!” “会不会去其他地方?”宋宜笑忙问,“我记得五妹妹喜欢梅花,这府里哪里有腊梅?”这季节也只有腊梅开了花。 那丫鬟道:“园子里好几个地方都有——可是小姐她从来不爱逛园子的!” 清江郡主蹙紧了眉,对宋宜笑道:“我们去园子里看看!兴许她今儿去散心了呢?” 两人匆匆赶到园子门口,寻来看园的婆子一问,却说也没看到聂舞樱。怕婆子偷懒看漏了,她们特意进去转了一圈,确认聂舞樱确实不在,才道:“可能已经回去了。” 但她们回到后堂,却见窦柔驰、简夷犹跟简虚白三兄弟固然都过来了,堂上却依然没有聂舞樱的人影! “不在明珠苑,也不在园子里?”晋国长公主见只有长女跟儿媳妇回来,急了,也顾不上粉饰太平,急问,“那其他地方呢?找过没有?” 见清江郡主与宋宜笑摇头,脸色顿时一沉,拍案命左右,“快去找!” 见这情形,窦柔驰三个都很尴尬,纷纷起身道:“这都是孩儿之过,孩儿们也去找吧?” “那就快点去!”晋国长公主难得对儿子们摆脸色,冷冷道,“天这么冷,你们妹妹一个女孩儿,年纪又小,若躲在哪个角落里,冻出事情来怎么办?!” 这么着,长公主府上下一时间也顾不上即将开始的宴席了,都被动员起来寻找聂舞樱。 谁想一群人把后院差不多翻了个遍,也不见这女孩儿的踪迹。 最后还是二门处的一个婆子来禀告:“方才五小姐出去了!” “出去了?”晋国长公主诧异道,“她今儿生辰,咱们都等着为她庆贺呢,她出去做什么?去了哪里?” 那婆子生怕被追究责任,战战兢兢道:“老奴也问了句,但五小姐没理。跟着五小姐的丫鬟晚香一个劲的给老奴打眼色,让老奴不要多嘴……老奴就没敢追问!” “大冬天的,才十二岁的女孩儿要出门,你不敢追问,就不知道来本宫这儿回个话?!”晋国长公主气得要死,拍案大怒,“她一个人这么悄悄出门,还只带了晚香一个,冻着摔着怎么办?遇见歹人怎么办?!混账东西,叫你看门你就是这么看的?!来人,与本宫拖下去,交与薛长史处置!” 那婆子哭哭啼啼的被架走之后,堂上依旧鸦雀无声,一干人都低眉顺眼的不敢出大气。 饶是如此,长公主也没忘记他们:“我生的好儿女!就这么一个妹妹,我还活着呢!就这样不放在心上!也难怪她要走,我现在都想走!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这话出来,众人哪里还能站着?纷纷跪下来请罪。 长公主冷笑着道:“现在做这孝顺之态做什么?你们但凡念着一点点手足之情,还会把你们妹妹气得在生辰之日离家出走?!” 特别点到简虚白,“六年前你的生辰,你也是自认为受冷落跑了出去!在绸庄铺子里躲了大半天——后来你三叔好说歹说把你哄回来,你还委屈得不行!你那会什么心情?!自己受过的苦,竟也不知道体恤妹妹!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凉薄的儿子!” 宋宜笑闻言心头一震,悄悄抬了点头,朝丈夫看去——她因为跪在了简虚白身后,这会也看不到他神情,只瞥见他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起,原本莹白如玉石的手背,骤然凸起数道青筋,显然心绪非常激动。 “今儿原不打算来的也不只有简虚白啊!”她瞧在眼里,不禁暗暗的替他抱不平,“婆婆专揭小儿子的伤疤,也太偏心了!” 这腹诽未绝,晋国长公主却又骂起了窦柔驰、简夷犹:“六年前是阿虚,现在是樱儿,你们就是这样做哥哥的?见不得幼弟幼妹好是不是?!我前生到底作了多少孽,才养到你们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我真不该活到现在,早点死了还省心点!” 清江郡主忙道:“请娘息怒……” “你这个长姐也是蠢的!”谁知她才开口,晋国长公主就把矛头对准了她,怒喝道,“方才樱儿说要出去,你既然在场,就应该立刻跟上她!你也不想想这孩子才多大?受了委屈独自跑出去,连个哄她的人都没有!她能不多想?她嫂子们不追出去也还罢了,横竖只是她们的小姑子,你这姐姐竟也坐得八风不动!叫她伤心欲绝到跑出……” 说到这里,众人脸色同时一白! 长公主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那孩子该不会真的……”悲痛之下想不开了吧?! 这下长公主也顾不上骂子女了,赶紧命人出府找人! 清江郡主等人忙道:“帝都这么大,妹妹又出去有一些时候了,单娘府里的人手恐怕不够,我们回府去调动人手,兴许能快点找到妹妹!” “那还不快去!”长公主语带呜咽道,“樱儿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娘了!我连个‘义女’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被喊作娘?!” 她甩出这话来,上上下下哪还敢怠慢? 简虚白等人赶紧拿出随身的信物,令心腹侍卫赶回府中调集人手,搜寻聂舞樱,又亲自带着剩下来的随从,从长公主府附近的街巷开始寻找。 这天众人连午饭都顾不上用,一直找到申时,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方方面面反馈过来的消息依旧无果——坐镇长公主府的晋国长公主闻讯,只觉得眼前一黑,抓住佳约的手臂才稳住身子:“难道那孩子当真……” 这会在找聂舞樱的可不仅仅只是长公主一脉的人了,毕竟那么多人到处找人,帝都那些高门大户也不是瞎子聋子,闻说长公主的“义女”负气出走,哪能不搭把手? 除了守城的禁军外,如今上上下下差不多都在帮着找,这样都找不到,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佳约心里也怀疑聂舞樱恐怕是出了事了,但这话她可不敢跟长公主说:“兴许五小姐遇见了好人,只是一时不知道您在找她,气又还没消,所以没回来呢?” 长公主虽然也这样盼望,却知道佳约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不禁落下泪来:“早知道当年就听母后的劝,把她送去江南找人收养,待长大了再认做义女……本以为养在身边可以更好的照顾她,谁知道……” 佳约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眼中也滴下泪来,呜咽道:“殿下不要这样,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兴许下一刻就有好消息来呢?” ——这话还真被她说到了:她话音才落,门外猛然响起一阵激烈的脚步声,跟着门被用力推开,宋宜笑鬓发蓬松、衣襟微斜,手里还提着裙裾,进门后礼没行完就迫不及待的报喜:“娘,苏家六小姐、七小姐打发人来报,五妹妹现在在她们那儿,毫发无损、平安无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家出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州噩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州噩耗 长公主正万念俱灰,忽闻这样峰回路转的好消息,一时间不敢相信,竟怔住当场! 待宋宜笑微喘了口气又说:“苏六小姐跟苏七小姐不知今日是五妹妹的生辰,也不知道五妹妹是自己跑出去的,所以带着五妹妹去了城外游玩,刚刚才回来,得知咱们在找五妹妹,方派人来说明!” “那么樱儿呢?”长公主这才喜极而泣,急问,“她回来了没?现在在哪里?” 宋宜笑正要回答,不想长史薛世仁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草草一礼后,微颤着声音禀告:“殿下,幽州来人!” 晋国长公主正惦记着聂舞樱,闻言随口道:“等等再说……等等!幽州?!” 佳约也醒悟过来,忙问:“是裴家送年礼来了吗?裴大学士与裴小姐可还好?” “是送年礼不错。”薛世仁苦涩道,“但也带了个噩耗来:裴大学士没了!” 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长公主才喃喃道:“怎么会没了?” “来人语焉不详。”薛世仁沉吟了下,见这会除了佳约,长公主跟前只有一个宋宜笑,方沉声道,“殿下,那人自称是裴家大管事的侄子,这回裴大管事特意派他来送年礼,是有一事想禀告殿下!” 长公主煞白着脸,好一会才道:“他要禀告我什么?” “那人说,裴大学士临终前担心裴五小姐乃是幼女,与兄嫂相处不多,怕裴五小姐往后无依无靠,所以立下遗嘱,将家产的一半作为裴五小姐的嫁妆,另外一半才由四子照规矩分。”薛世仁道,“但据裴大管事对裴家四位公子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最要命的是,“裴大学士过世之后,裴五小姐的婚事,将由兄嫂做主。裴大管事担心,届时裴家公子们会以此要挟裴五小姐放弃嫁妆!” 薛世仁叹了口气,“裴大管事是看着裴五小姐长大的,又受了老主人临终托付,一定要照顾好裴五小姐!可他到底只是个奴仆,怕拗不过裴家四位公子,辜负了裴大学士。只能借着送年礼的机会,派人来求殿下,为裴五小姐做主!” “这还有什么说的?幼蕊那孩子纵然不是我儿媳妇了,终究也是我义女,我岂能不管她!”晋国长公主本来就觉得对不住裴幼蕊,闻说这个义女才遭丧父之痛,又面临着受兄嫂欺凌的困境,又心痛又愧疚,不禁泪如雨下,哽咽道,“你速速安排人手去幽州,吊唁了裴荷后,把那孩子给我接回来——从今以后,我这个义母就是她的依靠,看谁敢怠慢了她去!” 宋宜笑抿了抿嘴没说话:裴幼蕊这个义女是怎么回事,帝都上下谁不知道?她要真被接回帝都,住进这晋国长公主府里,纵然长兴公主夫妇自有长兴公主府住,也够尴尬的! 不过这也意味着,晋国长公主维护裴幼蕊的决心! 薛世仁顿时凛然:“下官遵命!” 他告退去安排——裴荷的过世、裴幼蕊的困境,双重的坏消息让晋国长公主明显消沉了下去,尤其确认了聂舞樱的安全后,她也没兴致细问什么了,道:“樱儿现在还在苏家?” 宋宜笑小心翼翼道:“大姐已经亲自去接了,遣媳妇来给您说声,免得您担忧。” “你们好好哄哄她吧。”长公主疲惫的摆了摆手,“我乏了,先去歇会!” 宋宜笑恭送婆婆离开,这才出了后堂——去二门的路上,她迎面撞见行色匆匆的长兴公主。 “你已经把五妹妹的下落禀告娘了?”长兴公主看到她,微微蹙眉,停步问。 宋宜笑见状也停了脚,行了个家礼,点头道:“不错!” “献殷勤倒是跑得快!”长兴公主嗤笑了一声,不屑道,“那是我嫡亲表妹们报的信,你也好意思抢这个先?” 宋宜笑瞥她一眼,道:“娘今儿个一天都没吃什么,净在为五妹妹提心吊胆了,这种情况下,知道了好消息,那当然是越早禀告越好!苏家打发人来说五妹妹在他们六小姐、七小姐那儿时,三嫂您根本就不在,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能耽搁?” 又说,“您不但是娘的儿媳妇,还是娘的嫡亲侄女,难道不立功劳,娘就不疼您了?” 长兴公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牙尖嘴利!不过我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在外面找五妹妹——你呢?” “我跟大姐一道找的。”宋宜笑不紧不慢道,“三嫂要觉得我不用心,何不去问大姐?” 长兴公主的质问被堵回来,脸色越发不好看,道:“好!我不跟你说这个,我只问你:方才薛长史亲自到偏厅接待的人,是裴家派来的,是也不是?” 宋宜笑这才恍然她拦住自己的真正目的,不动声色道:“偏厅?我又没去偏厅,哪儿知道?再说我也不认识几个裴家人。” “你装什么装?!”长兴公主冷笑着道,“薛长史出了偏厅就直奔后堂,显然是去找娘禀告的——算算时间你刚好在娘跟前卖好扮乖,怎么会不知道!” “三嫂既然这么关心裴家,何不亲自去向娘请教?”宋宜笑本来对长兴公主只是没什么好感,还不至于记恨在心,但方才听薛世仁说了裴幼蕊的连遭不幸之后,对着罪魁祸首实在很难不生出鄙夷来,这会就讽刺的说道,“毕竟娘统共就两个义女,若知道三嫂您对裴姐姐家里上心,一定会很欣慰很高兴的是吧?” “你!”长兴公主大怒,扬起手臂——宋宜笑冷然看着她,嗤笑道:“你敢?” 公公婆婆都在,大姑子、二嫂、丈夫也都好端端的,长兴公主这比她还晚进门的三嫂,凭什么越过这么多人教训她?这位金枝玉叶要真敢动手,她就敢马上倒地不起耍赖到底! “贱人!别以为简虚白现在新鲜着你,你就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了!”长兴公主手在半空僵了片刻,到底没敢落下,切齿道,“咱们走着瞧!” 宋宜笑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道:“这还要怎么走着瞧?您高贵您还不是一直输给我?!” 话音未落,就见已经走出几步的长兴公主差点一个踉跄,扭头狠狠瞪了她片刻,才极怨毒的呸了一口,拂袖离开! 宋宜笑撇了撇嘴角,整理下裙裾,才飘然而去。 她乘车回到燕国公府时,简虚白已经接到消息回来了,一看到她,忙问:“五妹妹当真被苏家姐妹遇见,什么事也没有?” “苏家派去娘那儿报信的人是这么说的,究竟有没有那么巧,我就不知道了。”宋宜笑摇头道,“不过那人再三强调五妹妹平安得很,我想这一点应该没问题——方才苏家人报信时,大姐也在,大姐说今儿为了找五妹妹折腾了那么大动静,若一起去见五妹妹,恐怕她惶恐。所以让我去禀告娘,她一个人去苏家接人了,叫我们今儿也不必再去探望,明后天等她消息再说。” 简虚白听说清江郡主接手了这事,方松口气,内疚道:“这些日子实在忙,今儿一时糊涂,叫五妹妹伤心了——不过冰天雪地的,女孩儿家悄悄离府,这做法也太不妥了!” 毕竟,“跟家里人置气归置气,哪能因此把自己陷入险地?” 宋宜笑叹道:“五妹妹这一件,如今基本算是尘埃落定,也还罢了。咱们的义姐,却也处境堪忧呢!” 简虚白惊讶道:“他们父女不是早就回到幽州了吗?难道裴氏族人对他们不好?” “裴大学士没了。”宋宜笑郁郁一句,简虚白也是半天作声不得。 她一五一十说了经过,最后道,“我有点担心娘:今儿为了五妹妹,娘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且始终悬着心!偏我才去禀告了五妹妹平安的好消息,娘还没露个笑脸呢,薛长史又去说了义姐的事!这大悲大喜的……” 晋国长公主今年已经四十八了! 若非卓平安有缺陷,清江郡主又一心一意要给儿子弄个才貌双全的妻子,长公主都能做曾外祖母了! 这年纪的人,就算一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哪里受得了大起大落的刺激? 简虚白沉默良久,才道:“娘跟前的佳约姑姑向来细心,明儿应该会请太医给娘请脉的。” 长公主身份尊贵,不缺吃不缺穿,成天一大群人围着转,做儿子媳妇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无用武之地。 这天由于聂舞樱跟裴幼蕊的事情,夫妻两个都有点黯然神伤,用过晚饭后,没说什么话就安置了。 次日一早,简虚白再次天不亮就出门上朝,宋宜笑则睡到天刚亮也要起来——她起来后才想起来,聂舞樱昨天闹那么一出,今日都不知道回没回晋国长公主府,多半是没空来找自己学舞的。 也就是说,她今天其实还能再睡会…… 不过起都起来了,宋宜笑也不是懒惰的人,摇了摇头,就让底下人挨个上来说事情。 处置完这日的家务,锦熏才递了盏温热的玫瑰露上来,外间有小丫鬟进来禀告道:“夫人,清江郡主派了人来!” 宋宜笑只道是来说聂舞樱情况的,忙道:“快带进来!” 谁想来人到她跟前后,行礼请安毕,却道:“我家郡主要带聂小姐去占春馆小住几日,想请宋夫人您同行!” “小住几日?”宋宜笑诧异道,“占春馆确实是个好地方,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去玩的。可这段时间夫君公务繁忙,几乎每天都要起早贪黑——我要在这眼节骨上离开,恐怕要给他添乱啊!” 那人叹道:“夫人您不知道:昨儿个为了找聂小姐,帝都上下都惊动了,您也晓得聂小姐的性情的,这会自然不好意思继续待在帝都,是以我家郡主只能带她出城暂避。郡主去了占春馆,我家公子肯定也得去!可万一我家公子需要郡主陪伴的话,聂小姐岂不是没人照顾了吗?” 见宋宜笑想说什么,那人紧接着道,“寿春伯夫人膝下有四位小姐公子,都未成人,即使去了占春馆,自家孩子都看不过来,哪还有精力顾得上聂小姐?长兴公主殿下呢,又要留在帝都给嫡亲舅舅冀国公贺寿——冀国公是五天后的寿辰,所以也不好离开。郡主思来想去,只能请您辛苦辛苦了!” 想起昨日婆婆的震怒,宋宜笑咬唇.片刻,只得道:“我得收拾几件衣裳,还得派人跟夫君交代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州噩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抵达占春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抵达占春馆 清江郡主的人一走,下人们都围上来,个个忧心忡忡:“郡主看来是非要夫人同去占春馆不可了,昨儿个长公主殿下又才发了火,这眼节骨上万不好怠慢聂小姐——可夫人您这一走,府里怎么办?公爷怎么办?” 巧沁在丫鬟中受韦梦盈影响最深,这会见左右都没外人,心急火燎道:“府里倒没有什么!横竖夫人只是离开数日,有偷懒耍奸的,回来了再挨个收拾就是了!最要紧的还是公爷——虽然咱们都知道公爷对夫人情深义重,可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总有那么几个自作聪明、妄想一步登天的蠢货!” 偏偏简虚白最近又特别忙,“这人一忙一累,难免就要疏忽,到时候若被钻了空子……” 宋宜笑这结发之妻到现在都没跟丈夫圆房呢! 若叫个丫鬟抢了先,即使事后处置了人,终究免不了要闹心! “所以这次我打算把你跟锦熏留下来!”宋宜笑平静道,“还有赵妈妈——如今后院里伺候的,都是你们三个经手之后才进来的,就算有人想趁我离开动歪脑筋,我想你们三个联手总也能看得住了!” 巧沁跟锦熏忙道:“奴婢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让任何居心不良之人接近公爷!” “可咱们再尽心,恐怕只能看好了后院。”闻讯赶来的赵妈妈提醒,“万一前院那边有人悄悄带人进来,或者公爷在外面……” “那我就是在帝都啊也未必拦得住!”宋宜笑摇头道,“你们只管打理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若出了岔子,那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事情分派下去,保证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国公府的日常不受影响。 半晌后去给简虚白报信的人回来,禀告道:“公爷说占春馆的温泉很不错,您这些日子也乏了,正可以松快松快。” 又说,“既然夫人不在,公爷这几日又忙得很,就索性住书房让纪粟伺候了,所以请夫人走之前务必把后院的人事安排好!” 众人闻言彼此对望一眼,皆露出喜色:听说宋宜笑要离开几日,简虚白就干脆不回后院了,足见发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虽然夫君不回后院,但赵妈妈您也替我留点心,别叫他累坏了!”宋宜笑端着主母的架子,在人前只淡淡一笑,矜持道,“他要不听,你及时派人给我送个信——公务再紧要,总不能不顾身体呀!” ……等她交代完话,回内室去收拾,独自在屏风后换出门的装束时,才唇角一弯,抱着衣裙无声的笑了好一会,方板了板脸,开始穿戴。 由于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哄聂舞樱,所以清江郡主走得很急,派人来通知宋宜笑时,她已经带着儿子、妹妹动身了。 宋宜笑只能单独赶过去。 好在占春馆离帝都也不算远,虽然天寒地冻,车夫为了安全不敢放开速度,晌午时出发,捱到天快黑的时候也到了。 由于季节不同,这回清江郡主等人没在意芳台,而是使用了靠近温泉的“步月小筑”。 这小筑离占春馆的大门很远,宋宜笑抵达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下车后,只匆匆扫了眼灯笼上方的牌匾,就在下人的引导下跨入门内。 结果到了堂上,却空无一人。 “原本郡主带着五小姐在这儿等您的,可方才公子有些不适,郡主赶忙去看了。”堂下的侍者小心翼翼的解释,“五小姐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宋宜笑只好问:“那我也去看看?” 为了聂舞樱的安全,卓平安当然不能住在步月小筑,他被安排在相邻的剪柳楼里,宋宜笑赶到时,恰好迎上大姑子跟小姑子一前一后出来——这会三人面上都有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清江郡主强打精神道:“四弟妹你还没用饭吧?我叫厨房赶紧给你摆上。” 又说,“今儿都乏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于是三人分头安置。 次日一早,宋宜笑起身梳洗后,赶到正堂,却见清江郡主已经起来了,手里拿了张帖子,双眉微蹙,面上似有难色。 “大姐拿的是什么?”宋宜笑见状,行完家礼后自然要问。 “袁家兄妹想来这儿借住几天。”清江郡主为难道,“袁家女孩儿也还罢了,横竖这附近屋子多,让一间与她也没什么。可袁雪沛虽然废了腿,终究是年轻男子!我这把年纪倒无所谓,你跟五妹妹……” 宋宜笑没想到腊月里想趁除夕未到、离开帝都偷个闲的不只自己这三位,还有袁家兄妹,但转念就明白了:“袁雪沛膝骨尽碎,听说这种伤到了冷天格外难受,自然想泡温泉缓解。” 而帝都附近有温泉的地方,除了占春馆,也只有翠华山了。 后者不但离得远,一年中除了避暑的时节外,基本没人,既不方便,又不够安全。 相比之下,清江郡主的占春馆,离得近、地方好、一年到头都有人打理照顾,东西全部都有现成的,除了换洗衣物基本什么都不要带——唯一制约大家不能都跑来享受的,也只有清江郡主身份尊贵,她的地方,就算空着,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借住的。 “博陵侯如今连路都走不了,我想只要他不来步月小筑,届时我跟五妹妹也不去他们兄妹住的地方,又有大姐您坐镇,谁还能嚼舌根呢?”宋宜笑自然要替手帕交说话,不过占春馆的主人是她大姑子,不是她亲姐,所以理由是,“毕竟他跟夫君情同兄弟,这回要来借住,估计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若是拒绝了,恐怕夫君面上不好看?” 清江郡主锁眉良久,才道:“你说的也是。” 就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名侍者,“你去回了袁家人,说我答应他们借住了。不过也把我们在这里的事情跟他们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彼此冲撞了不好!” 那侍者领命下去了,宋宜笑抿了口茶水,才问:“五妹妹还没起来?” “昨晚我叫人在她茶里搁了点安神之物。”清江郡主把手指抵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她前儿心绪太激动,大夫说她这两日该喝一点安神汤——可她不肯,我只能暗地里做手脚了!” 宋宜笑有点哭笑不得,道:“看来五妹妹这回真的生气了,我记得她以前很乖巧的。” “她这样的性.子我还放心点!”清江郡主叹了口气,道,“我就怕她一直不声不响的,将来受了委屈也不说!” “大姐说的是,五妹妹之前确实沉默了点。”宋宜笑随声附和道,“虽然女孩儿家娴静是极好的,但五妹妹这个年纪,还是活活泼泼的,让人看着放心!” 清江郡主道:“正是这个道理——哪怕折腾出来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呢?” 正说到这里,外间却有侍者进来,抄手禀告道:“郡主,赵王殿下带着苏二公子到门口了,说有事要求您!” “赵王跟苏二?!”清江郡主吃了一惊,与宋宜笑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起身道,“我们去看看!” 半晌后,两人乘的马车在前往占春馆大门的半路上,与飞驰而来的赵王、苏少歌迎面相遇。 “清江表姐!宋表嫂!”赵王很是谦逊,勒住缰绳后,立刻下马过来行家礼,意外道,“没想到表嫂也在?” 他跟马车上两位女眷都是亲戚,且又是皇子,所以直接走到了车辕边。而苏少歌虽然也算亲戚,到底转了一道弯,这会没得清江郡主召见,就没过来,只远远行了个礼。 宋宜笑从撩起的车帘里瞥见,心道:“这苏二公子不愧是大家出身,总是这么守礼。” 这一瞬间,苏少茉所言自己祖上不让苏家的话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也就闪了一下,且不说那些风光对于宋宜笑从来没有过帮助,前世今生坑她坑得最狠的,都是自家人好嘛? 清江郡主也瞥了眼那道挺立如标枪的身影,低声问赵王:“鹤骨,都快年关了,你带苏二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赵王的名讳是陆鹤骨。 “表姐您知道,明年开了春就是春闱。”赵王听出清江郡主不大愿意接待苏少歌,忙诉苦道,“大家都觉得,苏二表哥的才学,若无意外,是一准可以中榜的!所以如今聚集帝都的士子们,大抵都想与表哥亲近亲近……” “他可是头甲之才!”清江郡主扬了扬下颔,明白了,“这段时间拜访他的人很多?” “多如过江之鲫!”赵王叹道,“实际上从前拜访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才没住在冀国公府,独自居于别院,不然根本没法看书!但那处别院前不久因为一些事情被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宋宜笑,笑道,“表嫂可别疑心孤,孤可不是说您几位说出去的——只不过发生了那样的事,很难不传出风声!” 宋宜笑尴尬的点了点头:准梁王妃意外身故的事儿,当初可是传的满城风雨,苏少歌的别院位置能不曝露么? 赵王道:“这段时间,表哥已经连换了五六个住处,都城内外不为常人所知的别院、庄子,基本都住了个遍。可也不知道那些人哪来的本事,愣是找上门——实在没办法,母后只能遣孤来求表姐了!” ——毕竟温文尔雅、极具君子风度的苏少歌,怎么也做不出来拉下脸赶人的事儿。可考期临近,就算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需要临阵磨枪,总也要定一定心、调整下状态吧? 却哪里来的精力应付前赴后继的访客? 只能通过亲戚关系,借清江郡主的权势挡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抵达占春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翻脸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翻脸 清江郡主听赵王说明了经过,嘴角微扯,道:“可我昨儿才带着四弟妹跟五妹妹过来,打算在步月小筑住几日的。” “表哥只求清净,表姐您这占春馆偌大地方,随便匀间精舍给他跟书童就是了。”赵王爽快道,“未必一定要住温泉附近,想来不至于妨碍了表姐您几位的清誉?” “这倒没问题!”清江郡主暗松口气,虽然说她一个弟弟娶了赵王的同胞姐姐;一个弟弟早就亮明旗帜站在太子那边,不过郡主本人是学亲娘晋国长公主,不掺合朝政的。 所以她既然接纳袁家兄妹过来泡温泉,那当然也不会拒绝皇后嫡侄的借住——尤其这事还是皇后亲自开了口、赵王亲自送人来。 但清江郡主不介意来人的政治立场,却得为她带过来的弟媳妇跟妹妹负责:那袁雪沛没人扶着站都站不起来,就指望着占春馆的温泉能缓解下骨头痛,住在步月小筑附近也还罢了;苏少歌一个四肢俱全的俊秀青年,怎么能一样!? 这会跟赵王讲好了可以把苏少歌安排得远远的,她也就点了头,“距离步月小筑十里不到的露浓阁,宽敞明亮,四周景致也好。虽然没有温泉,因在山南,又朝阳,地气和暖,也铺了地龙,却是个极好的读书去处!” 赵王忙谢了她,又说:“表哥带了不少书来,我得帮他安置一下,也要叨扰表姐几日了!” “你就是马上要回去,我也不让:这么冷的天,从帝都策马过来,你才多大?敢不休息个一两日就走,万一路上乏着了怎么办?”清江郡主微微倾身出去,笑着伸手替他拢了拢裘衣的风毛,“午饭就在步月小筑用吧!” 再瞥一眼远处依旧站得笔直的苏少歌,“让苏二一道过来——到底也算亲戚,才来第一天,吃个饭是应该的,传了出去也没人能说嘴!” 看着赵王去通知苏少歌,清江郡主让左右放下车帘,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有些感慨、有些唏嘘道:“一晃眼的功夫,赵王都能独自策马从帝都跑到这儿了!” 丫鬟笑嘻嘻的道:“殿下也有十二了,算是半个大人了!” “我总觉得他前两日还只有两三岁一样,一点点大,雪团子似的,见人就张手要抱。”清江郡主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黯:比她儿子小六岁的表弟不知不觉已经长大,开春之后都能入朝跟亲哥哥太子较量一把了;可她的儿子,却永远也长不大! 郡主生生压下烦闷的心情,对宋宜笑道:“往后你带五妹妹出去转时,露浓阁那边就不要去了。” 宋宜笑点头称是:“苏二公子求您借住,图的就是个清净,自不能去打扰!” 他们回到步月小筑时,聂舞樱依旧未醒,四人在堂上谈天说地聊了好一会,眼看饭点快到了,聂舞樱才带着丫鬟匆匆忙忙进来——才道了句“我今儿起得太迟了”,晃眼看到堂上两个男子,吓得惊呼一声,正要退出去,眼神却又一凝,指着赵王道:“咦,是你?” 清江郡主微一皱眉,隐晦的对宋宜笑递了个眼色。 宋宜笑有点吃不准大姑子的意思,但还是立刻站出来圆场:“五妹妹不必回避,这两位都是咱们的亲戚:这位赵王殿下,圣寿节那日,咱们在宫里时见过的;这位苏二公子,乃冀国公公子、皇后娘娘之侄,算起来咱们也要唤声‘表哥’。” 聂舞樱这才进来行礼,只是脸色始终有点古怪,一直到落座后都显得魂不守舍。 “摆饭吧!”清江郡主看到这一幕越发感到棘手,索性岔开话题,“鹤骨跟稚咏雪地跋涉,一定饿了吧?我这回带的厨子不大擅长做青州菜,也不知道稚咏吃得惯吃不惯?” 苏少歌忙表示自己不挑嘴,又说清江郡主的厨子肯定手艺没问题。 一番客套之后,花厅那边也已摆好了席面,下人来请众人入席——用完了饭,漱过口,清江郡主就端起了茶碗,示意两个不请自来的表弟可以告辞了。 等打发了赵王跟苏少歌,郡主揉着额,拿眼角瞥着还在低头绞衣带的聂舞樱,感到很头疼。 无奈作为长姐,在亲娘被幽州噩耗打击到、暂时顾不上亲自教导小女儿的情况下,她再头疼也得站出来! 清江郡主看了眼左右,示意她们都退下,只留了宋宜笑在旁边,作为待会搭把手的人,就招手把聂舞樱喊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五妹妹,我瞧你方才看赵王的眼神,似乎是私下见过他的?” 聂舞樱不太自然道:“四嫂方才不是说了吗?太后娘娘寿辰那日,我……我一时糊涂……” “除了那次,你后来还见过他吧?”清江郡主语气很和蔼很温柔,却异常的笃定,“前日你跑出府后,遇见的不是苏家姐妹,而是他,对不对?” 宋宜笑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聂舞樱——果然聂舞樱脸色大变,抿紧了唇,半晌才道:“……是。” 清江郡主与宋宜笑心里同时一沉,异口同声问:“是怎么遇见的呢?” “大姐跟四嫂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聂舞樱闻言,露出反感之色,猛然抽回了手,尖刻道,“我又没想着高攀他——我什么身份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无非是进来时根本没料到有其他人在,偏又是见过的人,才露了点诧异罢了!您两位就摆出这阵势来,是惟恐我丢了晋国长公主府的脸么!” 清江郡主没想到这个妹妹不沉默之后,竟一下子泼辣起来了,忙道:“五妹妹不要误会!我就是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聂舞樱冷笑着道,“我听你们方才的谈话,四嫂私下里还见过那苏二公子呢!也没见大姐您打发走下人,独自盘问四嫂啊!怎么轮到我就要问了?还不是觉得我只会丢人现眼!” 又咬牙切齿道,“你们想知道经过,那位赵王殿下也在这占春馆里,做什么不去问他,做什么要来审问我?瞧我不是人,还是瞧我好欺负?!” 这话听得清江郡主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她要不是真心待这个妹妹,天寒地冻的,还拖着一个有缺陷的儿子,做什么要拉上弟媳妇,赶到这里来小住? 如今妹妹却一心一意当自己是敌人,清江郡主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宋宜笑不得不出言圆场:“五妹妹你不知道:你前儿出府之后,把娘吓坏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所以这会大姐察觉到你见过赵王,才想问问,只是关心你,绝没有其他意思!至于说丢人现眼,那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谁不知道你是娘的掌上明珠?昨儿个娘可是直接说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做儿女跟做媳妇的,她一个都不认了呢!” 大约到底跟她学了段时间舞,做主遣散下人密谈的也不是宋宜笑,聂舞樱闻言可算没继续发作,只冷冷道:“反正我生辰那天,也看到自己的地位了!如今为了娘火头上的气话来关心我,又是何必?” 清江郡主拭着泪,正要说话,聂舞樱却站了起来,道,“我乏了,先告退!”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扬长而去,宋宜笑不禁默然。 半晌后,清江郡主才止住啜泣,红着眼眶对宋宜笑道:“你知道么?我就是十二岁那年看中郡马的。” 宋宜笑明白她的意思,聂舞樱跟赵王都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前者又是一直关在长公主府里不见外人,连异父兄长都不怎么照面,最容易对率先接触到的异性产生一见钟情——可赵王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娶一个私生女? “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恐怕都急不来。”宋宜笑思索片刻,斟酌着措辞道,“毕竟五妹妹本来就面嫩,生辰那日又伤了一回心,如今对咱们都存着怨怼,贸贸然跟她说这些话,恐怕她听不进去……” 清江郡主无精打采道:“我何尝不知道?可你看方才五妹妹那异样的模样,慢说我们两个了,赵王跟苏二,心里岂能没数?我就怕……”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前天娘说的那些话,如今外间都有所知。五妹妹虽然号称是义女,可娘却是把她当老来女宠着的!皇舅向来尊敬娘,你也知道。” 正谋划着储君之位的赵王,没理由放过聂舞樱这个送上门来的助力——至于说正常人都知道,聂舞樱的身世,不可能做皇子妃,但陷入情网的女孩儿不可以常理判断:心甘情愿没名没份还倒贴情郎的傻女子,古往今来可从来没断绝过! “……五妹妹从前是很听话的,想来也是前天伤心太过,才会反应如此激烈。”宋宜笑拨着腕上玉镯,深深叹息,“横竖赵王虽然要在这里暂住几日,那露浓阁离得却远,咱们不带五妹妹朝那边走——赵王要是主动凑过来,大姐您寻个理由打发了他,以他的身份,哪好意思接二连三碰钉子?如此两个人见不到,时间过去也就淡忘了!” 清江郡主苦涩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前朝的事情,有机会的话,还是让五妹妹知道点的好!” 至少,不能让聂舞樱被卖了还帮赵王数钱! 宋宜笑颔首:“我理会的!” 她们两个为了聂舞樱伤脑筋的时候,回到自己房里的聂舞樱,“砰”的一声碰上房门后,侧耳细听片刻,确认门外无人后,却立刻脸色一变,伸手抚胸,心有余悸道:“方才还好大姐跟四嫂没追上来逼问——不然我可真的撑不住了!” 丫鬟晚香讷讷道:“奴婢瞧郡主跟宋夫人都挺心疼您的,咱们是不是见好就收?” “我也想啊!”聂舞樱被她扶到桌边,吃了一盏热茶压惊,脸上才有点红润之色,苦恼道,“可他、可赵王殿下再三叮嘱,说娘跟哥哥姐姐们为了找我,差不多把整个帝都都翻了一遍!这种情况下,我要回去就认错,八天八夜都听不完数落的!往后也别想在兄嫂面前抬头了——只能继续使性.子,一直使到她们把找我的事儿忘记,只求我冰释前嫌,到那时候轻描淡写的赔个不是,大家只会庆幸我终于息事宁人,又哪里顾得上寻我不是?” 她忐忑道,“现在距离我出走才两天,我要就不闹了,你说他们能不跟我算账吗?” 晚香一听也是:“那小姐今儿索性别出门了,郡主跟宋夫人过来,奴婢就说您还在生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翻脸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泡温泉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泡温泉 可怜清江郡主跟宋宜笑哪知道聂舞樱忽然性情大变,竟是畏惧离家出走后的惩罚?! 当天下午,卓平安又闹了起来,清江郡主只好去哄儿子。宋宜笑一个人在聂舞樱门前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让这小姑子心软,最后不得不铩羽而去——她离开后当然不是回自己房里,而是向刚从剪柳楼回来的清江郡主汇报。 “从前五妹妹再好说话不过的,这会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清江郡主又难过又不解,“从前她的生辰,虽然没有三个兄长齐齐不到的,但也不是没人没告过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宜笑心想这小姑子一看就是个心思细腻爱多想的,指不定是多年委屈积压已久,借着这次机会发泄出来呢! 不过这话不好跟清江郡主讲,只道:“许是今儿咱们问得突兀,让她不高兴了,等明日看看她气消没消,我再去喊她吧?” “你受委屈了!”清江郡主愧疚道,“等这孩子明白过来,我一定让她给你好好赔罪!” 宋宜笑知道这话与其是在安慰自己,倒不如说是怕自己记恨聂舞樱,便正色道:“这事的起因,就是我们疏忽五妹妹在前,如今补偿五妹妹是应该的,哪能叫她赔罪?” 果然清江郡主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前天没到的,二弟三弟还不都有份?” 两人讨论了一番如何哄好聂舞樱后,宋宜笑才告辞回房。 进门后,月灯绞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夫人方才何必站那么久?照奴婢说,您作为嫂子,站个一盏茶半刻的,聂小姐还不理会,也有理由走了——您这冻的,手都凉了!” “唉,没想到她这次发这么大的火。”宋宜笑将热帕子敷在脸上片刻后取下,丢进水盆里,又伸出手腕让栗玉帮自己洗手,感慨道,“我本来以为多站会她就会让我进去的!” 两个丫鬟都有些不忿:“再生气,也不好这样对嫂子啊!心也太狠了!” “她年纪还小,气头上哪儿想得到那么多?”宋宜笑摇了摇头,“何况我今儿站这么一个时辰算什么?她生辰那天负气跑出去,也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多久,才遇见苏家姐妹呢!” 听出她不想责怪聂舞樱,月灯跟栗玉对望一眼,才不说话了,只是心下难免觉得这五小姐好大的架子。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次日宋宜笑起身后,去花厅跟清江郡主一道用了早饭,再次商议了一番怎么哄聂舞樱后,方一道去了聂舞樱住的屋子。 “郡主、夫人,小姐说她想一个人呆两天。”大概宋宜笑昨天站了一个多时辰起了作用,这次聂舞樱虽然依旧不肯露面,也没请长姐、嫂子进门说话,到底把晚香派了出来,“请您两位恩准!” 宋宜笑跟清江郡主对望一眼,眼神里尽是苦涩,又怕把人逼急了,只好把晚香拉到旁边,细问她主子这两日在房里是个什么情况。 晚香哪敢说实话? 只含糊表示自家小姐这两日非常难过,所以怕见人——清江郡主再三权衡,只好道:“那咱们等上两日看看吧!” 这决定倒给宋宜笑行了方便:当天下午,袁家兄妹抵达。 清江郡主在步月小筑接见了他们,寒暄几句后,就拨了附近的“裁霞轩”待客。 宋宜笑左右无事,又跟袁家兄妹熟悉,便给大姑子说了声,跟过去帮忙。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让两个丫鬟搭把手,她跟袁雪萼则坐在率先洒扫好的偏厅里喝茶说话——才落座,袁雪萼就惊奇问,“你家那个如今忙得跟什么似的,竟肯放你出来玩?” 宋宜笑徉怒着打了她一下,又看了看左右,才道:“我是来做陪客的,主客现下关在屋里不肯出门,正想方设法的哄着呢!不然可没功夫来跟你招呼!” “据说她生辰当天跑出去了整整一天!”袁雪萼知道她说的是谁,呷了口茶水,意外道,“这样气还没消呢?” “本来瞧着还好,昨儿个郡主关心则乱,似乎又把她惹到了!”宋宜笑叹了口气,“这下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息怒?” 袁雪萼问了几句,诧异道:“那怎么就你跟郡主哄?其他人呢?” “两个嫂子要么自顾不暇,要么另外有事。”宋宜笑抚了抚鬓发,“至于婆婆——裴姐姐的爹没了!婆婆听到噩耗之后大受打击,这会我们都只求她平安无事,哪敢叫她再操心?” 袁雪萼吃了一惊:“裴大学士没了?!怎么会?!”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裴姐姐如今的景况似乎不大好。”宋宜笑叹了口气,“婆婆派人去幽州吊唁,打算把她接回来。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她要不来,听裴家来人的禀告,她兄嫂可不是好相与的;若肯来,你想简夷犹夫妇到底是亲儿子亲媳妇,常有到婆婆跟前的时候,彼此见到了多么尴尬?他们出双入对的,裴姐姐看到了是什么心情?” “裴大学士从前身体一直很好,这才回幽州就没了,恐怕与裴姐姐的遭遇不无关系!”袁雪萼抿唇道,“这种情况下,不考虑来长公主府后的尴尬,只为了裴大学士,她多半也是不肯来的。” 宋宜笑也这么想:“可她兄嫂不贤,偏裴大学士留下遗嘱,要将家产的一半给她做嫁妆……” “但望晋国长公主殿下能有万全之策吧!”袁雪萼烦恼的揉了揉额,道,“今年的坏消息真多!” 宋宜笑知道她必是想起来袁雪沛的伤,忙岔开话题:“据说这里的温泉很不错,我倒还没来过,回头你这边忙好了,咱们一道去泡一会?” “我也没泡过呢!”袁雪萼颔首道,“咱们明儿就去?”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琐事,看看天色不早了,宋宜笑才告辞。 她回到步月小筑,清江郡主正在堂上坐着,看到弟媳妇进来,就问:“裁霞轩那边都安置好了?” “袁姐姐那儿都安置好了,袁侯爷那边我没去看。”宋宜笑在下首落座,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香茗,呷了口,才问,“五妹妹这会可改变主意?” “我刚去过一趟,她还是不肯出来。”清江郡主叹了口气,有些自嘲道,“我之前还说盼她折腾点儿呢,如今可不就如愿以偿了?” 宋宜笑安慰道:“五妹妹说想一个人呆两天,如今才第一天,兴许明后天她就想通了?” 两人彼此宽解了一番,见饭点到了,郡主令人传饭,用过之后,又一道去看了回聂舞樱,这才分别回房安置。 次日早上起来,照例先去哄小姑子——还是无果——宋宜笑就跟清江郡主打个招呼,叫丫鬟拿上东西,去裁霞轩找袁雪萼了。 “我方才听那侍者推荐咱们来这里泡,还想着咱们可是女眷,怎么能在露天的地方宽衣解带呢?”两人泡在齐胸的温泉里,舒服的直叹气,袁雪萼从岸上丫鬟递来的银盘里拣了个话梅吃,又递给宋宜笑一个,惬意道,“倒忘记这地方终年热气翻腾,隔两三步就看不见人影了!” 她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占春馆西山近山腰的位置,皑皑的积雪中不时露出苍翠的松枝,与黛黑的山石,终年不化的温泉水汽云遮雾锁似的,在远处望去,飘飘渺渺,像传说里的仙境。 泉池的四周,只各设一面青石屏风,无顶无门。 屏风的空隙里,偶尔漏入山风,吹淡水雾,旋即又有更多水雾涌来,奔腾如浪,翻涌若涛,颇为可看。 袁雪萼说话间又掬了把水雾,笑道,“你那小姑子还没哄好呢?” “要是已经哄好了,这会可没人陪你了!”宋宜笑问月灯要过银盘,吐出话梅核,嫣然道,“你真是不会挑吃食,这会吃什么话梅呢?叫她们去做冰屑麻节饮,还有乳糖真雪是正经!” “现放着这一身冰肌雪肤玲珑骨!”袁雪萼闻言,忽然探手在她身上捏了把,坏笑道,“要什么冰屑真雪?” 宋宜笑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随即动手还击:“说的好像你没有一样!” 两人打打闹闹,泼得四周伺候的丫鬟都湿了衣裙,纷纷朝屏风后躲——嬉闹到快傍晚了,才意犹未尽的起身穿戴。 结果一上岸,两人双双一晃,要不是丫鬟扶得快,险些又跌回池中去:“就泡这么半日,中间还吃了点东西,不想消耗竟这么大?” “快叫她们拿食盒过来,不然我可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袁雪萼被扶到一旁的软榻上落座,有气无力道,“好累!” 这么着,她们各自回到住处时,已经是黄昏了。 宋宜笑边跨进步月小筑,边打听:“大姐今儿怎么样?五妹妹那边呢?” 侍者道:“郡主方才又去五小姐那儿了趟,不过五小姐仍旧没理会。” 宋宜笑点了点头,去找到清江郡主,见她歪在榻上,微合了眼,喊了两个小丫鬟跪在榻边捶腿,轻拢的眉宇间满是烦恼——加重了些脚步声,清江郡主立刻睁眼,看到她来,便坐直了身子,挥手让两个小丫鬟退下,温言道:“你回来了?泡得舒服么?” “舒服得很。”宋宜笑行了个家礼,在下首坐了,道,“只是头一回泡没经验,起来之后跟虚脱了似的!” 清江郡主微笑了下,道:“这个亏我以前也吃过,今儿光顾担心五妹妹,倒忘记提醒你了!”就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请大夫? “不过是累了饿了,在池边吃了点东西这不是回来了吗?”宋宜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正要询问聂舞樱,清江郡主却道:“看来咱们两个今儿都合该有事:你跟袁家女孩儿一道去泡温泉,吃了点小亏;我这一日都在这里,却也赶上了一件麻烦!这会你回来了,正好帮我参详参详!” 宋宜笑意外道:“敢问大姐,是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泡温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热闹非凡的占春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热闹非凡的占春馆 清江郡主叹道:“晌午后,宫里来了使者,说玉山嫌长兴下降之后没了伴,闻说我带着人到占春馆来了,也想来凑个热闹!” “那可真要热闹了!”宋宜笑有些无语,不算清江郡主自己拉过来的这行人,袁家兄妹、赵王跟苏少歌这对表兄弟,已经是来了两拨人借住了,这会连公主也要来,这才寒冬腊月,倒弄得跟已经是正月里到处走亲戚一样了! “你道这样就热闹了吗?”清江郡主露出一个想吐血的表情,道,“方才代国姨母又遣人来告诉我,说她最近腰老是痛,打算携儿带女过来泡几日温泉解解乏!” 宋宜笑:“……” “袁家兄妹跟苏少歌都在,我不可能把公主表妹跟长公主亲姨母拒之门外!”清江郡主长叹道,“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本是为了开导五妹妹——如今五妹妹气还没消呢,这么多人就拥了来!到时候咱们应付他们都来不及,哪里分得出精力去照顾五妹妹?而五妹妹这回不高兴,主要就是咱们冷落了她……” 宋宜笑沉吟半晌才道:“要不,咱们还是带五妹妹回帝都吧?” 这四拨人里除了玉山公主,其他三方之间无论是于公的政治立场,还是于私的恩怨情仇,都可称错综复杂慷慨激昂,她们只想哄好聂舞樱,犯不着趟这混水! 倒不如一走了之,把地方让给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至于袁雪萼,宋宜笑还是很信任她那个二十四孝好哥哥的能力的。 “但现在一时间也走不了!”清江郡主烦恼道,“我这占春馆,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借人住,问题是,他们才说要来,我就立刻走了,哪能不怀疑我不欢迎他们?” 虽然清江郡主现在确实不欢迎他们——非常非常不欢迎的那种! “那等她们来了之后,咱们住个一两日就走?”宋宜笑建议,“实在不行的话,私下叫帝都那边递个什么消息来,咱们就说不放心得回去看看——这样场面上也过得去了?” 清江郡主也没其他好主意:“那就这样吧!” 这件事情让两人都觉得很扫兴,所以结伴去聂舞樱那边看了一回后,极沉默的用了饭,就各自回房了。 不过次日玉山公主与代国长公主双双抵达时,才让清江郡主跟宋宜笑知道,她们昨天实在是愁早了! 因为玉山公主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把嫡亲表姐蒋慕葶喊上了! 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代国长公主除了把独子姬紫浮带上外,女儿南漳郡主与女婿魏王也在随行之列! 一道出迎的清江郡主跟宋宜笑:“……………………!!!” 你们哪里是来凑热闹跟泡温泉的,你们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姨母既然是冲着温泉来的,那还是住从前的如意园?”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清江郡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延客上堂的。 浑浑噩噩寒暄了一阵后,接到宋宜笑频频递来的眼色,她才冷静下来,提到正事,“昨儿接到消息,我就使人打扫出来了,您要是想换个新鲜的,咱们待会陪您去看?” 代国长公主摆手道:“就如意园好了,横竖就住几日,地方熟悉还方便点。” 清江郡主又看魏王跟南漳郡主:“你们是跟姨母住,还是想单独住?这附近的屋子,除了裁霞轩都空着,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所以还没动。” 魏王自从看到蒋慕葶后就一直很沉默,这会由南漳郡主代答:“如意园地方也蛮大的,我们还是跟着娘吧——横竖是为了伺候娘才跟来的!” 还没娶妻的姬紫浮,那是肯定跟着代国长公主住的,清江郡主心烦意乱之下,索性懒得问他了,只看向不远处的玉山公主。 玉山公主显然也没想到会跟魏王夫妇撞上,深吸了口气才强笑道:“我们倒不是为了温泉来的,只不过在宫里待乏了,想出来透透气——不一定要住得离温泉近!” 她话音方落,从代国长公主到清江郡主,宋宜笑仿佛能听见全场都松了口气。 “那待会让宜笑陪你们走走,瞧见喜欢的,只管叫人去打扫!”清江郡主出于“好客”的形象着想,也不好赶紧给她们安排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好在玉山公主暗示了没有找魏王夫妇麻烦的意思,想来她们自己挑的话,也不会挑近的。 住处的问题就这么说定了,清江郡主见还有一点时间才到饭点,但为防场面尴尬,假装没发现,直接叫人摆上席面来! 借着酒菜缓和了气氛,又把养在占春馆的歌女舞伎喊出来助兴,可算营造出一点其乐融融的气氛了——宴毕,侍者呈上漱口茶后,代国长公主放下茶碗,和颜悦色的道了句:“我乏了,且带他们去如意园归置东西,你们自便吧!” 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了点的清江郡主,忙起身:“姨母慢走!” 代国长公主一行人离开后,清江郡主立刻道:“我得去看看平安儿,你们的住处让宜笑陪你们挑吧,早点去,免得打扫太仓促!” 玉山公主跟蒋慕葶连忙答应——宋宜笑暗暗苦笑着带她们出了步月小筑:她这才第二次来占春馆,除了裁霞轩,附近的亭台楼阁就不认识第二座,怎么个带路啊? 她心里清楚清江郡主之所以当众把这差使交给自己,是不想掺合两边乱七八糟的事——但这样卖弟媳妇真的好吗??? 宋宜笑觉得回帝都后,有必要跟丈夫好好谈谈! “本宫记得表姐这儿有座露浓阁,离得不算太远,景致也好!”宋宜笑心里正纠结着,忽听玉山公主用一种特意过的若无其事的语气道,“要不咱们就住那里吧?” 合着你是为了苏少歌来的!!! 宋宜笑暗吐一口血,匀了匀气才道:“殿下不知,前两日赵王殿下陪苏二公子过来借住,说因为临近春闱,拜访苏二公子的人络绎不绝,苏二公子无奈之下,只能借大姐这地方清净清净了!如今两位都在露浓阁呢!” 请您听好重点:清净! 苏少歌现在不想被打扰、不想被打扰、不想被打扰——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可惜为了玉山公主的自尊心,她一遍都不能说! “本宫就说四弟出宫有几天了,怎么一直没回去?”玉山公主果然没听出来,嗯,估计她听出来了也会装作没听出来——闻言眼中流露出分明的喜色,嘴上却道,“合着他跑这里来躲懒了——不行,本宫一定要去揭发他!” 就对蒋慕葶还有宋宜笑道,“咱们住的地方带走带看吧,先去见四弟!” 宋宜笑:“……” 鬼才信你想见的是弟弟! 但她也不好戳穿,只得弱弱道:“我没去过露浓阁,等我找人问问……” “不用了,本宫认识!”玉山公主这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露浓阁,哪能容她拖后腿?一听这话,立刻道,“你跟着本宫走就是!” 宋宜笑:“……” 金枝玉叶的矜持呢?矜持呢?? 都被殿下您吃掉了么! 三人各怀心思的赶到露浓阁——赵王跟苏少歌都没料到会有访客,还是玉山公主打头,出迎时既惊讶又迷惘,迎了他们进屋后,茶水才上,赵王就问:“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玉山公主白他一眼,嗔道,“宫里待的没意思,想来表姐这儿凑个热闹,谁想才来就听说你也在,这不,来看看你?” 赵王莫名其妙道:“你为什么忽然要来看看我?咱们以前不是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的吗?前两天我出帝都时才在皇祖母跟前见过你啊——别开玩笑了,可是有事情?” 玉山公主:“……” 好不容易到了心上人面前,还没搭上话,就惨遭亲弟弟拆台……怎么破?! 宋宜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给她解围:“殿下,大姐想着您跟苏二公子也来了两日了,借给玉山公主殿下还有蒋姐姐挑选住处的机会,让我顺道来看看,两位可有什么缺的?” 好心有好报,玉山公主立刻对她递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我就说么!”无奈赵王笑得灿烂又得意,大声道,“二姐你骗我也不找个幌子——什么来看我,分明就是你挑住处挑花了眼,路过想讨杯茶吃!” 看着玉山公主面上笑若春花,手里的帕子却快扯散成丝缕状了,宋宜笑暗擦一把冷汗,决定还是不要立刻提告辞了——不然岂不是替赵王分担玉山公主的怒火? 偏赵王压根没发现自己在作死,说完这番话后,立刻扭头对苏少歌道,“二表哥,既然二姐她们没什么事,你就继续去看书吧,我来招待就成了!” 说完还朝宋宜笑露齿一笑——小小少年唇红齿白模样俊俏,眉宇之间贵气十足,这一笑你别说还真挺耀眼的,“表嫂还有蒋表姐,不会怪我怠慢吧?二表哥下场在即,这几日空暇实在不多。等他金榜题名之后,咱们再罚他请客怎么样?” “我是很想答应你啊!”宋宜笑斜睨了眼已经在拿目光当飞刀朝嫡弟身上嗖嗖扎的公主殿下,哭笑不得的想,“但你亲姐姐未必这么想啊!” 圣寿节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玉山公主又不是皇后的亲生骨肉,也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收买多少人,才得到这么个机会来露浓阁搭讪。结果你这个弟弟一出马,你姐姐跟苏少歌连句客套话都没说上——你居然就要打发苏少歌走了! 你姐现在砍了你的心都有了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说: 蒋姐姐再登场哦! [+展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热闹非凡的占春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玉山公主满怀怨恨的出了露浓阁——拜没眼色的嫡弟所赐,她兴冲冲跑过来,非但话都没能跟苏少歌说一句,连看都没看到几眼,苏少歌就彬彬有礼的回房去读书了! 更可恨的是,接下来玉山公主想方设法的把话题朝苏少歌身上扯,指望赵王能够迷途知返,谁想赵王的课业大概全是大内侍卫指点的,专心听完后,竟信誓旦旦道:“二姐你放心!苏二表哥绝对是正经人,你们住这儿,他绝不会去打扰的!就算不放心他,不是还有我在?你既然不喜欢他,我保证不让他靠近你们附近!你要还不放心,我帮你挑个离这儿十几二十里的地方住?” 他这番说出来后,默默喝茶的宋宜笑清晰的听到了玉山公主一颗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最要命的是她们告辞时,赵王热情的送到门口,还不忘记补刀:“二姐你就放心吧,你可是我亲姐姐!我还能不向着你?你就放心的住着,我保证你以后绝对不会再看到二表哥的影子!” 宋宜笑死死咬住唇,才忍住狂笑的冲动——眼角瞥见进馆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的蒋慕葶,都背过身子微微颤抖! “挑住处!”玉山公主离开露浓阁不远后,抢过随行侍卫的腰刀,将路旁一丛灌木抽得枝折叶落,又抬脚在不远处的古槐树身上狠踹了半晌,才气喘吁吁的住了手,把腰刀扔还侍卫,阴着脸吩咐宋宜笑。 “殿下既然不放心赵王,依我看还是在这附近选个屋子吧?”宋宜笑知道她正在火头上,才不想做出气筒,自然顺着她的心思道,“虽然说赵王殿下之前讲过只是陪苏二公子小住几日就走,可这里离步月小筑确实远了点,若有什么事情,表姐跟我也无法立刻赶来,殿下若不介意这儿冷清,您看?” 玉山公主猛然转过头,紧张道:“四弟真的过几日就要走?” 确认这个消息后,她顿时笑逐颜开,也不摆公主架子了,亲亲热热的挽住宋宜笑手臂,“表嫂说的极是,我一看见表嫂啊就觉得亲切,果然表嫂您考虑周到……” 等宋宜笑给她们挑了离露浓阁不到两里路的瑶花院、指挥下人洒扫完了,又替她们安置好行李,提出告辞,玉山公主握着她的手,亲自把她送出去一里多路:“表嫂您慢走!表嫂今儿可辛苦您了……表嫂再会——等回帝都后,表嫂常去宫里找我玩啊!” 宋宜笑估计她对太子妃都没这么殷勤过,心里都有点愧疚了——不过愧疚归愧疚,回到步月小筑后,她还是立刻把玉山公主卖掉了:“大姐,你可知道玉山公主殿下做什么要来这儿散心?” 清江郡主诧异道:“不是说嫌宫里气闷?” 见她神情凝重,忙问,“她该不会是为了蒋家女孩儿的事情,特意过来跟魏王夫妇别苗头的吧?” “她啊是为了苏二公子!”宋宜笑叹了口气道,“方才还拉着我去了露浓阁——这会拣了瑶花院住了才高兴!这事我可不敢担责任,只得来禀告大姐您拿个主意了!” 清江郡主一听,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 她是显嘉帝最宠爱的外甥女不假,可也没得宠到可以做主显嘉帝女儿的婚事啊! 尤其苏少歌是赵王一派的,玉山公主呢却是魏王养母的亲生女儿——这两个人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就能如愿以偿的! “不能让她这么乱来!”清江郡主这会吐血的心都有了,“我得找个借口把他们分隔起来——要不我明儿就把苏少歌赶走吧!” 宋宜笑忙道:“这样皇后娘娘与赵王殿下脸上怕是不好看?” 她把玉山公主暗恋苏少歌之事捅给大姑子,一来是怕担责任,二来却是不想苏少歌临考之前被骚扰——这会清江郡主要赶苏少歌走,她自然要帮忙说话。 “但我也不知道皇舅对玉山的婚事是个什么想法!”清江郡主气急败坏道,“他们两个在别处勾搭也还罢了,若在占春馆里定了终生,这叫我怎么跟皇舅交代?!这地方还是皇舅赐的呢!” 宋宜笑看着大姑子无计可施的模样,狠狠心把良心扔掉,道:“其实倒不如从赵王入手:赵王不是过两天就要走的吗?您私下叮嘱他一句,叫他走的时候把玉山公主殿下也请走,您看这主意怎么样?” 赵王殿下! 为了不让您亲姐跟您表哥私下勾搭上、 也为了您表哥考前有个清净的环境, 只能牺牲您了! 反正您亲姐已经很恨您了,再恨一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那这两天我得找理由把玉山喊过来,免得她再去露浓阁!”清江郡主沉思之后,决定采纳这个提议,又道,“你跟袁家女孩儿熟,待会派人给她递个口信,请她这两天帮忙敷衍下南漳,别叫南漳过来跟蒋家女孩儿撞了头——五妹妹那边,你我总得有个人常去看看,好叫她晓得咱们没有冷落她!” 宋宜笑点头称是。 结果次日清江郡主才派人去请玉山公主来说话,如意园那边却来了个丫鬟,道:“长公主殿下忽然想起来,聂小姐应该也在步月小筑的,怎么昨儿过来没看到?可是身子不好?” 清江郡主跟宋宜笑对望一眼,含糊道:“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没起来,怠慢姨母的地方,还请姨母多多包涵!” 丫鬟连说无妨:“殿下只是担心聂小姐!”说完就走了。 片刻后,玉山公主还没请来,代国长公主却亲自来步月小筑了:“舞樱病了?严重么?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我得去瞧瞧!” 她这么说,清江郡主跟宋宜笑也不好阻拦,只暗暗祈祷聂舞樱已经气消得差不多了——不然她们一个是长姐、一个是嫂子,左右同辈,受点冷落也还罢了,代国长公主连太子生母都能上手抽脸,可受不了晚辈这么忤逆的! 一行人簇拥着代国长公主到了聂舞樱的住处,晚香本来还想出来拦门,一看到长公主,腿都软了:“奴婢……” “起来吧!”代国长公主出声打断她的请安,皱眉道,“舞樱在里头?她这两日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晚香不明所以,好在宋宜笑及时接话:“回姨母的话,五妹妹是车马劳顿之后累着了,我们想着是药三分毒,所以令她卧榻休憩,倒没吃药。” “这倒也是,小孩子家药确实还是少吃点的好!”代国长公主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不过一般情况下,她对姐姐膝下的晚辈都还算和蔼,这回也是隐约听到风声,特意过来救场的,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去瞧瞧她吧!这孩子说是出来玩,结果一来就躺下了,孤零零的也怪寂寞的!” 晚香求助的看了眼清江郡主,可清江郡主正担心妹妹这几天都没出房门呢!见状权衡了下,把头一偏,装没看见。 “代、代国姨母?!”聂舞樱在屋子里听到动静时就急得六神无主了,还好宋宜笑的回答延缓了代国长公主等人进屋的脚步,让她有机会脱了衣裙躺到榻上圆谎。 但到底鲜少出门,没怎么见场面,等代国长公主到了榻边嘘寒问暖时,她想喊个人都差点咬了舌头,战战兢兢的模样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代国长公主又不是真不知道她还在闹脾气的事儿,见这情形哪还不猜到个大概?却故作不觉,伸手一摸她额,嗔道:“这不是已经好了吗?还老闷屋子里做什么?” 聂舞樱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代国长公主又说,“女孩儿也不能太文静了,如今又不在帝都,到了山林里就应该多动动!我瞧你已经好了,待会就跟你表嫂表姐一道出去玩吧,晚上都到如意园去,姨母带了好几个厨子来,叫他们给你们露一手!” 清江郡主跟宋宜笑看出聂舞樱的拒绝不是很坚决,自是忙不迭的推波助澜——本来就心虚的聂舞樱哪里支撑得住?糊里糊涂就点了头! 这下好了,生怕她反悔,清江郡主使个眼色请代国长公主回堂上奉茶,宋宜笑留下来,指挥丫鬟们一拥而上,给她梳洗打扮,又亲自替她择好衣裙,收拾得光鲜亮丽了,簇拥去堂上拜谢代国长公主。 完了立刻拉着她出了步月小筑:“姨母是一个人来的,你表哥表姐们如今应该还在如意园里,咱们去喊他们!” 聂舞樱被拉着出了门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只觉得茫然无措。 宋宜笑可不管这么多,带她进了如意园,找到魏王夫妇,寒暄见礼之后,就笑着道:“姨母说让我带你们在附近转转呢,不知道两位愿意赏脸么?” 魏王夫妇显然早得了代国长公主叮嘱,闻言都道:“正想出门走走,宋弟妹肯带路那自然再好不过!” ……其实说是宋宜笑带路,魏王夫妇都比她熟悉附近的地形,四个人一道出游,心照不宣都把聂舞樱当重点,偏聂舞樱紧张得很,基本上不敢说话。而魏王夫妇身份尊贵,一开始还耐性.子哄着她,几次下来就没兴致了,宋宜笑只好自己绞尽脑汁的逗小姑子开怀。 这样边说边走了段路,南漳郡主感到有点累了,恰好前面有座占地不小的凉亭,亭中人影幢幢,坐在亭边的人偶尔一回头——她就道:“那边好像是博陵侯之妹,想是他们兄妹在亭子里,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坐一坐吧!” 众人自无意见,可他们踏入亭中后,南漳郡主就后悔了:亭中袁雪沛跟袁雪萼都在是不错,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蒋慕葶也在?! 难怪刚才袁雪萼明明回头看到她了,却没出声招呼! 问题是现在退出去的话,也忒没面子、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一时间,南漳郡主竟有些进退不得! 作者有话说: 双更了,木有人夸句…… [+展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敌相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敌相见 亭子里的人也没想到南漳郡主这行人会进来,一时间面面相觑,场面好不尴尬! 半晌后,宋宜笑见没人说话,只得自己来:“袁侯爷、袁姐姐、蒋姐姐,你们也在这里歇脚?” “是呢!”袁雪萼忙代三人道,“蒋姐姐最先在这里的,我跟哥哥走得有点渴了,也进来坐坐。” 又恭维南漳郡主,“您这一身可真精神,这缠枝番莲花的绣工是宫里的吧?外间绣娘可没这份手艺。” 宋宜笑则说袁雪沛:“前两日在帝都时,夫君还跟我提到您,我瞧您这会气色不错,不知近况如何?” 两人联手圆场,南漳郡主急速思索了下,到底觉得与其落荒而逃似的扭头就走,不如进来坐下直面情敌——她矜持的回答了袁雪萼,入内落座后,接过袁雪萼叫人沏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也不管宋宜笑正在把话题朝不远处的一株树上扯,只微偏了头,望住面无表情的蒋慕葶,轻笑道:“蒋表妹,好久不见!” 她声音不高,语气也很恬淡,像两人之间只是寻常的姑嫂关系,遇见了,自自然然的打了个招呼。 但话音未落,亭中却突兀的沉默了下来,一时间竟呼吸可闻。 蒋慕葶眼中有片刻的愤恨与软弱,但她很快高高昂起了头颅,挺直脊梁,抬眼直视着南漳郡主,一字字道:“是、好、久、不、见!” “听说表妹前不久身子一直不大好?”南漳郡主优雅的放下茶碗,温和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怪我们,之前净忙着成亲的事了,竟没能去看看你!” 宋宜笑抿了抿嘴,借着喝茶的机会,偷看了眼魏王——这位天潢贵胄容貌有五六分像显嘉帝,眉宇间一片书卷清气,虽然金冠玉带,装束华贵,却更像一名饱学士子,而非皇子。 总而言之,是俊朗贵气却不失儒雅。 蒋慕葶会爱上这个表哥,并不稀奇。 可他这会以无可挑剔的礼仪端坐在那儿,平静品茶的模样,固然美好如画卷,但,坐视横刀夺爱的妻子,刁难被他辜负的表妹——宋宜笑垂眸掩住眼底的厌恶。 “已经好了。”蒋慕葶握茶碗的指节,皆因用力而苍白,语气是掩不住的冰冷,“不劳郡主操心!” “你这么说,那就是还在怪我们了,不然怎么会连表嫂也不喊?”南漳郡主微笑起来,云鬓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珠玉交击声,似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轻快明朗。 她用近乎愉悦的语气说道,“好啦好啦,我再给你赔礼:我这个做表嫂的不对,怠慢了你——你呀,别跟我计较了,大不了,回头表嫂我给你寻个如意郎君,才貌都不比你表哥差的,怎么样?” 若说她方才只是偶尔刺一下蒋慕葶的话,这会就是一刀刀的朝蒋慕葶心上捅了! 宋宜笑脸色微变,强笑着打岔道:“王妃娘娘,您尝尝这点心,是大姐特意让厨子做的,香甜得很!”说着随便拿了碟糕点推到南漳郡主面前。 袁雪萼则才发现一样看了看天色,惊呼:“哎呀,咱们都坐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哥哥泡温泉的时辰都要耽搁了呢!蒋姐姐,玉山公主殿下那边……” “蒋表妹也要走了吗?”但南漳郡主压根就没理会她们,只盯着蒋慕葶,她语气温和,眼角眉梢却全是赤.裸.裸的挑衅,曼声道,“真是可惜——嫂子原本还想跟你多聊会呢,咱们虽然不是嫡亲姑嫂,但夫君向来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的,往后可要多多亲近才是,你说对不对?” “把你当成亲妹妹”七个字,给了蒋慕葶沉重一击,她虽然竭力控制,但颤抖的手依然痉挛着松开——“哐啷”一声,宝石红绘梅花的细瓷碗在青石地砖上跌了个粉碎,碗里还剩的茶水,在桃红罗裙上,迅速染出血一样的一溜绛色! 宋宜笑与袁雪萼都是又惊又怒,齐齐望向魏王! 然而魏王神情平淡,好像压根没看到这一幕! “蒋姐姐当初简直就是瞎了眼!”宋宜笑心中暗骂,正要出言为蒋慕葶说话,忽听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嗓音响起:“魏王妃纵然不喜贤妃娘娘,到底贤妃娘娘抚养魏王殿下一场,王妃就当念一念与殿下的结发之情,可好?” 是袁雪沛开了口,他神情比魏王还平淡,说的话却让南漳郡主差点怒发冲冠,“有道是出嫁从夫,您正经的小姑子玉山公主殿下,择了离步月小筑不近的地方住,您这嫂子不跟过去照拂,自顾自跟着娘家母亲住如意园,也还罢了;如今盯着魏王一个寻常表妹百般献殷勤,却对玉山公主殿下不闻不问……如此妻强夫弱,亲疏不分,不知道的,还以为魏王殿下乃是入赘,才由着魏王妃肆意而为!” 话音未落,不只南漳郡主大怒之下猛然站起身,魏王也一改之前的装聋作哑,投来极凌厉的目光:“博陵侯!!!” “殿下大概还不知道:玉山公主殿下昨日才到,就先往露浓阁探望嫡弟赵王殿下,其后才开始挑选住处!论长幼,殿下是兄,玉山公主殿下是妹;论见识,殿下乃八尺男儿,玉山公主殿下再尊贵也只是一介女流!”袁雪沛把玩着手里的茶碗,正眼也不看他们,淡声道,“可殿下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妹妹还是弟弟,可曾关心过任何一个?”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若这事儿传到太后娘娘与陛下耳中,殿下可想过后果?” 明明是讽刺完了补一刀威胁,可他脸上却写满了“我这是为了您好啊殿下”,偏魏王也好、南漳郡主也罢,怎么都想不出话来反驳,双双气得脸色发青! 狂怒之下,南漳郡主口不择言道:“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也不知道是不是断子绝孙了,以为现在替蒋慕葶说几句话,就能拣陆鹤行不要了的破鞋?!” 陆鹤行是魏王的名讳。 南漳郡主这番话说得实在难听,本来就几近崩溃的蒋慕葶险些没气晕过去!袁雪萼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声安抚——魏王脸色也不好看,但瞥了眼妻子到底没说什么。 “魏王妃还是慎言的好!”早就瞧不过眼的宋宜笑,抢在袁雪沛开口之前,扬声喝道,“谁不知道博陵侯是在沙场上受的伤?!若没他们男儿驰骋边疆保家卫国,又岂来咱们如今的富贵安闲?!太后娘娘与陛下一直都不厌其烦的提点咱们不可忘记先人创道的艰难——王妃这样说话,却置我大睿百万将士于何地、置古往今来抗胡杀敌的将士于何地、更置训诫咱们这番道理的太后娘娘与陛下,于何地?!” 若说袁雪沛方才之言是让魏王夫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话;宋宜笑这番话却是直指诛心了! 她直接把南漳郡主骂袁雪沛是残废这句话,掰成了南漳郡主是在藐视全体将士、藐视太后与显嘉帝的训诲! ……偏“不忘先人创道艰难”,是每个上位者多多少少都会训诲的话。 所以哪怕明知道宋宜笑面圣跟觐见太后时,压根没听说过这类口谕,却也无法否认她打着这两位的旗号,指责南漳郡主之言不妥! 南漳郡主死死瞪着宋宜笑,那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她——宋宜笑冷冷与她对望,杏子眼里满是寒意与嘲弄。 半晌后,尚存一线理智的郡主恨恨一甩袖子:“我累了,先回去!” 魏王阴冷的扫了眼袁雪沛,又望了望蒋慕葶,才举步追上:“我陪你!” 聂舞樱不知所措的看向宋宜笑:她们是跟着魏王夫妇一道来的,如今这两个人拂袖而去,那她们呢? 宋宜笑这会可没心情管她,等魏王夫妇远去之后,看了眼四周见除了小姑子外,都是自己人,方蹙眉道:“侯爷,方才这些话,该都让我来说的!” 她跟魏王夫妇是正经亲戚,又是女流,即使公然给蒋慕葶拉偏架,那也只是亲戚之间的矛盾、后院中的风波,容易平息。至少场面上,容易平息。 而袁雪沛——袁雪沛笑着道:“大家都是太子这边的,谁说不一样?何况我现在不但不入仕,门都很少出,还怕得罪谁?” 宋宜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袁雪沛这么讲了,蒋慕葶又还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待会回去就写信,把这事赶紧告诉简虚白。 “今日之事都因我起,牵累各位了!”蒋慕葶靠在袁雪萼怀里哆嗦良久,到这会终于控制住心情,起身行礼,哽咽道,“以后袁侯爷若有什么麻烦,千万遣人告诉我!” 宋宜笑跟袁雪萼连忙回礼,又嗔她见外——袁雪沛因为膝骨尽碎,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起身,倒是受了她一礼,却轻笑道:“我也是没办法,方才妹妹险些把我袖子都扯断了,我要再不出来说话,今儿回去她一定要跟我生气!” 这话当然是打趣,袁雪萼不是不懂事的人,袁雪沛如今残废在身,备受病痛折磨,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她再担心蒋慕葶,到底不能跟亲哥哥比。方才自己出言圆场也还罢了,怎么会去纠缠袁雪沛呢? 但现在大家心照不宣——袁雪萼还故意不依道:“哪里有扯断?也不过扯了那么二三十次罢了!” “要不是我及时拉住扶手,方才简直要被你从椅子上扯下去了!”袁雪沛笑道,“你还要抵赖!” 他们兄妹这么一说一闹,亭中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宋宜笑又把话题转到占春馆中的景致上——这样说了会话,大家心情都平复下来了,才各自散去。 一出凉亭,宋宜笑猛然想起来小姑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坏了!这女孩儿被我冷落这么久……” 她心念未绝,却听聂舞樱道:“四嫂,你方才帮了那姓蒋的小姐,待会代国姨母责问起来可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敌相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家肯把好好的女儿许给一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家肯把好好的女儿许给一个瘫子? “怎么办?”聂舞樱替嫂子担心之际,如意园中,南漳郡主正泪眼婆娑,扯着代国长公主的袖子不住啜泣,“打我出阁起,贤妃就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这回又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了她侄女,她哪里还会帮魏王?” 代国长公主阴着脸,没好气道:“你早点这么识大体,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哪知道姓蒋的就在那亭子里?”南漳郡主委屈的嘟囔,“知道我就不进去了——最可恨的就是那宋氏!要不是娘您好心好意帮她跟窦表姐哄好了聂表妹,又派我跟魏王陪她们姑嫂联络感情,这大冬天的谁耐烦在外面转悠呀?结果她坐视袁雪沛给蒋慕葶拉偏架也还罢了,居然还亲自上阵落我面子!” 她越想越恼,“也不想想当初上巳宴时,蒋慕葶的丫鬟是怎么对她的?这会竟放着正经亲戚不帮,胳膊肘朝外拐!怨不得人家丫鬟都瞧她不上,人家把她当奴才,她还上赶着给人家做牛做马!简直就是一身的贱骨头!阿虚表哥根本就是瞎了眼,才拣了这么个东西做正妻!” 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你懂个什么?你道那宋氏还有姓袁的,这两个人帮蒋慕葶出头,是纯粹为了私交或者打抱不平?他们根本就是借着你犯蠢的机会拉拢人心——本来贤妃跟蒋家,由于魏王的婚事,对咱们就存了罅隙!若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们的掌上明珠,焉能不恨?而跟你的蛮横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宋、袁对蒋慕葶的维护!” 她冷冷道,“你说,接下来贤妃跟蒋家的心,能不偏到太子那边去?!” 话是这么讲,但见女儿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代国长公主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道,“好在这事情还能补救!” 南漳郡主一听,忙拿帕子抹了把脸,期盼道:“怎么补救?” “你不是骂袁雪沛帮蒋慕葶,是瞧中了她么?”代国长公主眼中闪过冷色,“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咱们都让它变成真的!” 她唇边浮起一抹嘲笑,“贤妃跟蒋家对咱们母女有意见,无非是为蒋慕葶抱屈!既然如此,他们若知道,太子那边企图撮合蒋慕葶跟袁雪沛……” 南漳郡主恍然道:“他们不恨死太子才怪!” 谁家肯把好好的女儿许给一个瘫子? 世袭侯爷也不行! 何况蒋家又不缺富贵,单以权势论,单枪匹马还废了腿的袁雪沛,还不如蒋家呢! “到那时候,蒋家也好,贤妃也罢,虽然不会因此支持魏王,但也不太可能去投靠太子了!”代国长公主好整以暇道,“而你接下来好好哄哄贤妃以及玉山公主,兴许还有指望把他们潜移默化过来。怎么说,贤妃也是把魏王当亲儿子养大的不是?至于蒋慕葶,她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你老折腾她有意思么?” 南漳郡主娇嗔道:“女儿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不过,娘您忘了吗?意在大位的,还有个赵王呢!他可是中宫嫡子,万一蒋家投靠了赵王怎么办?” “你怎么就不能聪明点?”代国长公主无奈了,“东宫眼下要是空在那里,你防备赵王也还罢了,如今你皇舅亲自养大的太子地位尚且稳固,你说咱们现在去算计赵王有什么好处?那不是给太子帮忙么!” 毕竟,“先帝大行之后,可以不经朝议不经推举,直接在灵前继位的,只有太子!嫡子可没这权力!” “我也是怕太子倒台之后,赵王势力太大,到时候不好控制。”南漳郡主被亲娘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感到十分下不了台,便讪讪道,“到底他不但是嫡子,青州苏氏一脉,祖上就源远流长,本朝虽然已经不能跟西雍那会比了,却依然是天下间都知晓的名门望族呢!” 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苏家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其他人不说,阿虚背后的那几位,可都记着呢!若非你皇舅争储时,苏家出了大力,皇后也是陪着你皇舅风风雨雨过来的,单一个阿虚吃的亏,苏念一现在怎么可能还是冀国公?!” 又不屑道,“你皇舅虽然念及旧情,力排众议,从轻发落了他——但这老家伙如今其实也就是指着你皇舅过日子罢了,你皇舅在世时自信看得住他,自不介意手下留情!一旦你皇舅有什么不好,肯定会立刻送他上路,以防新君年轻,弹压不住这种既是两朝元老、又掌过兵还不安份的老臣,酿成大祸!” 南漳郡主无话可说,只得岔开话题:“让袁雪沛跟蒋慕葶弄假成真,到底只报复了姓袁的跟姓蒋的,那个宋氏,难道就不管了吗?” “区区一个晚辈,待会柔玫带她过来赴席,我直接当面质问她就是了!”代国长公主不在意道,“不过她到底是你姨母的儿媳妇,又是阿虚的妻子,咱们做太过份了,不但柔玫不会坐视,回帝都后,你姨母计较事小,万一阿虚跑你皇外祖母跟前告状——你皇外祖母本来就偏心太子,一准会抓住机会大做文章!” 南漳郡主觉得很不甘心,眼珠一转,试探道:“什么样才叫过份?譬如说……忧来鹤?” 忧来鹤是前朝草原上传过来的一味药材,与白玉金参齐名,其性极寒,女子服食少许,就会导致子嗣艰难,而且挽救的希望非常渺茫——据说西雍永平帝的发妻苏皇后,幼时就中过招,以至于宠夺专房却生育艰难。 集鼎盛时的青州苏氏之力,再加上西雍皇室的权势,也不过生了二女一子。其中儿子比长女还小了好几岁,一代宠后,差点落了个无子的下场。 这是现存所知的中了忧来鹤暗算的女子里,唯一能够生儿育女的例子——问题是,医治之法早已失传在战火中。 宋宜笑虽然也算贵妇了,但跟当时的苏皇后完全没得比。南漳郡主确信只要成功下手,这个讨厌的宋氏往后即使成天把简虚白笼络在房里,也别想有一子半女! 那样的话,皇太后、晋国长公主等人怎么可能不给燕国公府添人? “本来就不是什么尊贵的出身,还不能生养!就算仗着从她亲娘那儿学来的狐媚手段,暂时勾住了丈夫的心,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南漳郡主越想越开心,“到时候都不用我再推波助澜,冲着燕国公府的富贵,多得是人算计她下堂!敢帮着姓蒋的跟我作对,哈!” 她眼巴巴的看着代国长公主,生怕亲娘一口回绝。 “那你一会言谈举止可别太着痕迹,宋氏比你聪明多了!万一看出破绽,你就等着你姨母找你算账吧!你姨母一旦动了真怒,你皇舅都要让着她,到时候我可未必护得住你!”代国长公主沉思片刻,到底不忍拂了女儿之意,但提醒道,“她祖上辉煌不让苏氏,如今虽然衰败得厉害,怎么也还有点底子!据说忧来鹤用得最多的,当年就数她祖上那几家了!” “再有底子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宋家养大的。”南漳郡主这会反应却很快了,振振有辞道,“何况她爹对她的死活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提点她的见识?我打赌她压根就没听说过‘忧来鹤’三个字!” 代国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安排——只是母女两个却没想到,这会的步月小筑内,清江郡主正在劝宋宜笑溜之大吉:“弟妹你进门日子不长,对于代国姨母的脾气想来还不是很了解,姨母平常虽然念在娘的份上,对咱们向来慈爱,但护起短来,就是当着娘的面,也常常不依的!” 宋宜笑闻言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头次觐见太后时,南漳郡主因为苏皇后赐自己的那对霞光雾月环吃味,当众抱怨了几句,被晋国长公主呵斥了,代国长公主可不是立刻就心疼万分的跟姐姐争了起来? “当然了,如果娘也在这里的话,姨母最多呵斥你一顿,你忍一忍,低个头赔个罪也就是了。”清江郡主继续道,“但现在娘不在,咱们都是晚辈。一旦姨母发作起来,要打你几下,我也未必全部拦得住!” 记起简虚白所言“姨母当时就赶上去,揪着贵妃的衣襟左右开弓一顿耳刮子”,宋宜笑不禁脸色一变! 这位可是连太子生母都敢照脸抽的主儿,揍她一个外甥媳妇简直理直气壮啊! 她连忙道:“那我现在就回帝都?只是我若走了,这里里外外的,大姐您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吗?” 下首的聂舞樱,在回来的路上就替嫂子担着心了,闻言忙道:“我可以给大姐帮忙的!” “天色都晚了,又是这寒冬腊月里的,我怎么可能放心你现在回去?再说你现在回到帝都,城门也关了,总不可能在外面露宿一晚上再进城吧?”清江郡主摇了摇头,对聂舞樱道,“这事还得五妹妹帮忙!” 聂舞樱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大姐,我要怎么做?” “之前咱们都说你身子有点不适,现在正好接着这个理由编下去——就说你回来之后忽然染了风寒,担心步月小筑离如意园太近,过了病气给姨母,所以我让你移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住了!”清江郡主道,“而四弟妹呢,则要跟过去照顾你!所以你们两个待会都不能去享受姨母厨子的手艺了!” 这样顺理成章避开今晚如意园的赴宴。 之后,“马上收拾下东西,从后门出去,抄小路去瑶花院借住一晚!其他地方现在已经来不及打扫——要不是蒋慕葶,四弟妹今日也不会得罪魏王夫妇,我想瑶花院那边就算没有多余的屋子,也不可能把你们拒之门外!” 过了这一晚上后,“明早我会安排车马送你们回帝都!到时候,即使姨母要去找你们,也迟了一步!” 等回到帝都,有了晋国长公主撑腰,代国长公主想动手也没机会了! 如此,这场危机顺利度过! 宋宜笑跟聂舞樱对望一眼,都觉得她们方才路上想的对策,均比不上清江郡主所言周全,宋宜笑叹道:“五妹妹,我今儿可是把你拖下水了!” “其实我也觉得魏王妃太过份了!”聂舞樱闻言面上一红,抿唇道——清江郡主见她出去一趟回来,态度大变,不但不闹脾气不冷言冷语了,还主动替自己、替宋宜笑着想了,暗松口气,心想到底是一家人,之前再怎么闹,一听说嫂子有麻烦了,马上就懂事了! 她唏嘘着目送聂舞樱告退下去,转过头来却见宋宜笑还坐在那儿没动,诧异道:“还有事?” “大姐,我打着照顾五妹妹的幌子,可以避去瑶花院,可袁家兄妹怎么办?”宋宜笑为难道,“到底也是夫君的知交,若被姨母责罚太过……” “这个忙我帮不了!”这回抬出丈夫的名头却也不好用了,清江郡主干脆道,“袁雪沛过来的目的是泡温泉,随便给他们兄妹换到什么地方住,姨母真心要找麻烦的话,只需要派人看住了温泉这一带,他们怎么躲得过去?除非他们跟你们一样,不泡温泉就这么离开,不过袁雪沛现在的情况,没有温泉缓解伤情,连觉都睡不着,他怎么走?” 说到这里看了看天色,蹙眉催促,“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再不走,如意园那边预备得差不多,要派人来请了——到时候万一被发现,你再想走可也没机会了!你是我硬拉来的,若在这里受了委屈,叫我怎么跟阿虚交代?!”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家肯把好好的女儿许给一个瘫子? 第一百五十章 山路偶遇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章 山路偶遇 虽然清江郡主认为袁家兄妹逃不掉,但宋宜笑回房收拾了下换洗衣物,带着聂舞樱去瑶花院之前,还是先去了趟裁霞轩:“代国姨母明日肯定会到步月小筑,找我问罪,我可不想领教她的手段,所以想避一避,你们要不要一起?姨母的性.子,你们也清楚,若是不走,叫她逮到,却不是好过关的。” “这个倒不必。”袁雪萼闻言色变,忙去喊了兄长出来商议对策——只是袁雪沛听完经过却笑着摇头,道,“这回富阳侯世子也来了,我跟他好歹有些袍泽之情,他不会让长公主殿下亲自来找我麻烦的——至于其他人,想来还刁难不了我!” 宋宜笑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照简虚白所言,当年他们之所以被乌桓俘虏,除了冀国公的算计外,主要就是被姬紫浮拖累了。 所以回帝都以来,简虚白跟姬紫浮这对嫡亲表兄弟的关系,始终不是很好。 按说袁雪沛作为简虚白的知交好友,又在乌桓成了残废,即使不迁怒这位富阳侯世子,也应该拒其于千里之外啊! 怎么听他语气,两人之间不但有交情,交情还深到姬紫浮愿意在亲娘面前维护他的地步? 不过袁雪沛没有解释的意思,宋宜笑也不好多问,只问:“你有把握么?” 见他颔首,她也不再劝了,只跟袁雪萼说了几句话,约定回头再见面,便告辞了。 冬天天黑得快,这时候暮色已临。 下人们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姑嫂两个手挽着手,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占春馆的白昼,即使是冬天,也非常美丽。但在晚间看去,影影幢幢的山石,与风过林海时响起的呜咽或呼号,终究显得诡异又莫测。 好在前后都有人陪着,两人又一路走一路说着闲话,倒也没觉得太害怕。 快到瑶花院时,引路的下人忽然站住脚,回身请示:“前头一段路有些险峻,是不是绕一绕?” 宋宜笑想了一下,确实有段路,为了达到曲折幽深的目的,做得比较陡峭,白天还好,晚上走的话,实在有点为难,就颔首:“绕路吧!” 这一绕就绕到了露浓阁附近,路上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吓得打头的丫鬟差点把灯笼都扔了,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聂舞樱更是失声惊叫——那人影原本一闪就要没入一座假山后的,闻声却停了下来,似回首望了会,不确定的开口道:“谁在那边?” 听出苏少歌的声音,同样受惊不小的宋宜笑才缓了口气,搂紧了小姑子,扬声道:“是苏二公子么?我们要去瑶花院,因为有段路晚上看不清楚,所以从这里绕一下。” 苏少歌闻言歉意道:“我读书乏了,出来到空阔地练了会剑,以为这附近没人,就没打灯笼,不想吓着你们了?真是对不住!” “二公子客气了!”宋宜笑听得颇为无语:以为附近没人就不打灯笼?这么黑,你就不怕自己走路摔着么? 她握了握聂舞樱的手,正要告辞,苏少歌却朝她们走了过来,站到灯笼能照到的地方——昏黄的烛火里,但见他青衫磊落,衣袍虽然单薄,举止之间却不见半点寒冷之意;玉冠束发,白皙的面庞许是因为刚刚练完剑的缘故,略见红晕,色如海棠;一双桃花眼却格外明亮,顾盼之间,犹若寒星四射。 身后倒提着一柄七星长剑,望去仿佛仗剑江湖的侠士,英气逼人。 “天黑路滑,灯笼照不远,我送几位一程吧!”他把长剑挽了个剑花,轻描淡写的插入腰间剑鞘,拱手之后,温言道,“我记得前面不远有几处石阶,晚上很容易踩空。” 宋宜笑犹豫了下,但考虑到走夜路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小姑子——这位刚刚吓了一大跳,万一再摔着碰着,她可没法跟婆婆还有大姑子等人交代! 所以迟疑片刻,便颔首道:“有劳公子!” “夫人言重。”苏少歌闻言又一拱手,转过身道,“这边有一块山石略挡了些路,夫人与小姐过来时请小心……” 有他在前面提醒,一行人接下来走得十分顺利,而且男子胆气足,听他沿途介绍路况,不但宋宜笑暗松口气,聂舞樱都在看到瑶花院的大门时,悄悄对嫂子道:“这段路幸亏有他在,不然刚才起风时,一丛树枝扫过来,我差点以为是妖怪呢!还好他说了句‘当心树枝勾到钗环’,我才晓得不是。” 宋宜笑道:“待会咱们一道去谢谢他!” 聂舞樱颔首——这时候已有下人去叩门了,开门的是玉山公主带来的内侍,看到一群人在门口,非常惊奇。待知道是宋宜笑跟聂舞樱来借住后,赶紧飞奔进去禀告。 然后玉山公主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刮了出来——出来之后她看都没看其他人,直奔苏少歌跟前,含羞带怯道:“苏二公子,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真不知道我表嫂跟表妹,这一路上要怎么过来……” 宋宜笑嘴角微微一扯,就听苏少歌温文尔雅道:“殿下过誉。” 紧接着,他干脆利落道,“既然宋夫人与聂小姐都已抵达,夜色又已深,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玉山公主:“……!!!” 她还没想到理由挽留,苏少歌已经扬长而去——到这时候,蒋慕葶才姗姗来迟,吃惊的问宋宜笑:“你怎么来这里了?可是代国长公主殿下去找你麻烦了?” “我们能进去说么?”宋宜笑望了眼还在满怀幽怨的目送苏少歌背影的玉山公主,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一路走过来还真有点冷了!” 蒋慕葶忙道:“快进来——表妹,你裘衣都没穿,怎么能站在风口?!咱们进屋说话!” 宋宜笑这才恍然为什么玉山公主出来的这么快,悲剧的是,这回虽然没有赵王拆台,可苏少歌不解风情,到底还是让这位金枝玉叶空欢喜一场! 片刻后一行人拥入瑶花院,蒋慕葶叫人沏上热茶,又命心腹丫鬟去安置两人带来的下人,把闲人都打发了,关了门窗,这才关切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宋宜笑正要回答,玉山公主却不耐烦道:“这个一会再说——他怎么会跟你们一道过来的?你们去露浓阁了?”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这醋劲儿倒先上来了!”宋宜笑心中哭笑不得,道:“怕看不清楚路摔着,所以绕了一段,是从露浓阁附近走的,恰好苏二公子练完剑……” 玉山公主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忙问:“他在哪里练剑的?” “就在露浓阁外那座假山不远。”盯着宋宜笑把具体地点仔仔细细说了,玉山公主才满意:“我只听说他书念得极好,原来却是文武双全?” 蒋慕葶跟宋宜笑对望一眼,都有点无奈:“苏家可是以武传家,苏大公子到现在还在军中呢!苏二公子书念得再好,又怎么可能荒废了家传的本事?” 玉山公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羞红了脸,跳起来道:“你们聊吧,我有点事先回房了!” “……”目送她出门后,蒋慕葶看向宋宜笑,面无表情道,“我姑姑压根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宋宜笑心虚的转开目光,昧着良心装糊涂:“那现在怎么办?” “没事。”蒋慕葶沉思了会,却松了口气,欣慰道,“反正我看苏二公子对她一点念想都没有,不然刚才怎么会走那么爽快?妾有情郎无意,随她折腾去吧,横竖如今拦也拦不住——咱们且说正经事!” 宋宜笑心想合着无良的也不只有自己,做亲表姐的也不负责任得紧,嘴上则道:“我们回去的时候,代国姨母已经回如意园了,倒没什么消息。不过怕明儿个看到姨母尴尬,所以大姐建议我们来这边借住一晚,明天另外收拾间屋子,先避姨母一段时间!” 她说的虽然委婉,又扯了清江郡主做幌子,但蒋慕葶哪里听不出来是忌惮代国长公主的报复? “是我拖累了你们!”蒋慕葶抿了抿嘴,有些沮丧道,“早知道他们过来,我就不来了!”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宋宜笑不以为然道,“人家做贼都不心虚呢,你躲什么躲?” 蒋慕葶听她把横刀夺爱的南漳郡主比作贼,不禁“扑哧”一笑,随即又黯然道:“其实倒也不能说她是贼,毕竟早就不是我的了,只是我傻,那人怎么说我就怎么信,我以为他说不会骗我,就真的永永远远不会骗我!” 宋宜笑心想:“古话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蒋慕葶之所以被魏王骗,无非是跟玉山公主目前对苏少歌的状况一样,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就算身边有人提醒,又哪里听得进去?” 她倒不介意跟蒋慕葶秉烛夜谈,但眼角瞥见聂舞樱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困极了,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可还记得上巳那会,蒋姐姐对峙崔侧妃时的厉害模样呢,姐姐不过病了大半年,如今已然痊愈,难道竟连往常的锐气也没有了吗?” “怎么可能?”蒋慕葶向来有几分高傲,之前对阵南漳郡主时,要不是受伤太深,南漳郡主又专朝她心上捅刀子,也未必会一败涂地,这会被宋宜笑一激,顿时就一扫颓唐,扬起下颔道,“不过是提起来那么一说——那样没良心的人,趁早认清了他真面目我庆幸都来不及呢!” “正是这个理儿!”宋宜笑打趣道,“有你这番话,我们今晚赶这趟路过来也是心甘情愿——对了,有多余的屋子么?要没有的话,我们可要挤你屋里了!” 第一百五十章 山路偶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照清江郡主的安排,宋宜笑跟聂舞樱姑嫂在瑶花院凑合一晚后,次日一早就会登车回帝都。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清江郡主让聂舞樱跟宋宜笑一道逃了如意园的晚宴,理由是聂舞樱病了——结果一语成谶! 第二天早上,宋宜笑迷迷糊糊中被热醒,睁眼惊讶的发现同榻的聂舞樱全身跟着了火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烧得不省人事! 她吓得连滚带爬的下了榻,一边急声唤进下人,一边仓促穿戴。 月灯跟栗玉进来后看到这情况,也是六神无主:“夫人,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管得了这个?”宋宜笑草草系好衣带,一摸聂舞樱的额,跟烙铁似的烫手,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怒叱,“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大夫?!” 月灯跟栗玉吓了一大跳,同时朝外跑——但宋宜笑随即醒悟过来,忙喊,“回来!” 占春馆唯一的大夫,就是奉显嘉帝之命,长年跟着卓平安的那位韩太医。 以他太医的资历,退个热肯定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现在在剪柳楼,距离瑶花院足有七八里路,等这边派人跑过去,再请了他过来,然后没准还要再跑过去配药、再拿回来熬——这得耽搁多少时间?聂舞樱现在这情况,是个人就知道不能拖! 宋宜笑脸色数变,最后还是一咬牙:“分两路:一路去请韩太医;一路去露浓阁,请苏二公子!” 也幸亏她这么做了,因为不久后,聂舞樱就出现了痉挛——要不是苏少歌及时赶到,不顾避嫌掀帘入帐,几针扎下去缓和了病情,宋宜笑急得自挂东南枝的心都有了! “聂小姐这是受了惊吓之后,又被风邪侵袭。”苏少歌目不斜视的扎完针,立刻退出帐子,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袍服,才对跟着出来的宋宜笑道,“病情不算复杂,只要退了热就没事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觉得聂舞樱只是小疾。 宋宜笑见状,慌乱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胡乱擦了把脸,期盼道:“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热?” “先熬药吧。”苏少歌不置可否的走向不远处的书案,挽起袖子。宋宜笑没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忙上前拈起一支墨条细研。 “我来之前打算在这里借住到开春再走,为了方便,常用的药材都带了些。”墨磨好后,苏少歌拈了支紫毫,边写药方边道,“正好可以给聂小姐配齐了药,等我回去之后,就让下人送过来。” 宋宜笑没想到他想得这么周到,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哽咽道:“公子大恩,莫敢忘怀!” “夫人言重了。”苏少歌温和道,“这是药方,夫人要瞧瞧么?” 宋宜笑能瞧个什么?她连甘草都不认识,倒觉得他字如其人,端得是风流俊赏——不过眼下可不是适合夸人家书法了得的时候,只道:“惭愧,我向来不学无术,却不懂歧黄。” “那先搁这儿,待会韩太医过来了,兴许会改一改。”苏少歌拿过一方镇纸压住药方,朝她拱了拱手,“夫人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去抓药?” 宋宜笑如今也顾不上客气,忙道:“栗玉,你随二公子一道去!” 虽然苏少歌说抓好药后会派人送过来,但宋宜笑已经得他一再帮忙,哪好叫他为这么点小事操心? 饶是如此,她依然过意不去,叫月灯在房里看好了聂舞樱,自己亲自送苏少歌出门——谁想两人才走到廊上,不远处一个端着水盆的侍者看到,顿时脸露诧异,二话不说转身跑了。 宋宜笑正替小姑子担着心,虽然看到了这一幕,也没在意,送苏少歌出了瑶花院,简短的客套了两句,就留步了。 她才转身,待要回房,忽听不远处有人怒喝:“你给我站住!” 宋宜笑一看,却是头发都还没梳的玉山公主——这位金枝玉叶此刻浑然没了前两日待她的热情,满眼怨毒俨然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到了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臂,颤抖着嗓音怒叱道:“昨晚他在你房里?!” “殿下,请您放尊重点!”宋宜笑这会心情本来就不好,闻言气得一把拂开她,怒道,“莫忘记我昨晚是与五妹妹同榻而眠,您这话坏的可不但是我的名节!!!” 玉山公主一愣,声音也低了点:“那为什么刚才他从你们房里出来?” “五妹妹发热了,烧得烫手!”宋宜笑深吸口气,强按住心头不悦,放缓了语气解释,“剪柳楼离那么远,我怕耽搁了诊治,刚刚派人去请了苏二公子——人家一番好心来帮忙,殿下可不能误会了!” 玉山公主闻言变了脸色:“方才苏二公子可是进帐子里给聂小姐诊治的?” 宋宜笑听她语气不对,怔了下才沉声道:“殿下莫要忘记:医者父母心!” “这么说,苏二公子果然是进帐子里去给聂小姐诊治的了?”只是玉山公主此刻正满怀嫉妒,宋宜笑这话反而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今谁不知道聂小姐是晋国皇姑的掌上明珠,苏二公子才貌双全又尚未婚娶,既进了她帐子,皇姑为了聂小姐的名节,怎么可能不顺水推舟,把聂小姐许配给他?!” 她咬牙切齿道,“表嫂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玉山公主越说越伤心,起先还气势汹汹,到这会却是委屈跟失望压过了愤怒,眼眶通红,随时要大哭出声了! 宋宜笑看着她也真是无语了:“殿下娇养宫闱,难道不知道苏二公子乃是赵王嫡亲表哥,而娘她却是从不过问政事的?” ——我知道你喜欢苏少歌,苏少歌也确实担当得起“才貌双全”四个字,可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你也别觉得是个少年女孩儿,就要朝他身上赖啊! 先不说聂舞樱可从没表现出对苏少歌的迷恋,就说晋国长公主自己都不插手朝堂之事呢,苏家这种明摆着要夺储的人家,长公主怎么可能让顶着“义女”名号的亲生女儿去趟这混水?! “……呃!”玉山公主如今对苏少歌迷恋极深,一听说他进了聂舞樱帐子看病,瞬间想到孤男寡女;又想到聂舞樱有自己那姑姑撑腰,未必嫁不了国公嫡次子,顿时认为自己要被横刀夺爱了——如今被宋宜笑提醒了才反应过来,尴尬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索性这时候蒋慕葶已听到动静赶来:“表妹,你怎么头发没梳就出来了?” 蒋慕葶说着,又看到宋宜笑也只是草草梳洗,且神情凝重,吃了一惊,“这么一大早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聂小姐病了!”玉山公主闻言趁机脱身,边朝她走过去边道,“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咱们进去瞧瞧?” “聂小姐病了?”蒋慕葶一惊,却抬手拦住了她,“表妹你这披头散发的样子,还是先回房收拾下吧,免得吹了冷风头疼!何况聂小姐既然病了,肯定是怕打扰的,人多了反而吵着她,不利病体康复!” 她这么说当然是借口,真正的缘故是玉山公主是金枝玉叶,万一沾了病气,有个三长两短,她跟宋宜笑加起来都交代不了。 在这点上,哪怕蒋慕葶是贤妃宠爱的亲侄女,也不敢不当回事的。 “昨晚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玉山公主走后,蒋慕葶才凑到宋宜笑跟前低声问,“方才可是玉山对你无礼了?实在对不住,我姑姑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宫里公主又少,难免娇纵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宋宜笑苦涩一叹,摇头道:“殿下不过是误会了——这没什么!但五妹妹病得着实不轻,我方才发现后,都不敢拖到韩太医赶过来,直接遣人去露浓阁请了苏二公子过来!只是栗玉虽然跟着苏二公子过去拿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来之后还得熬!” 一听苏少歌才来过,蒋慕葶大概也晓得是什么误会了,不禁轻咬了下唇,道:“露浓阁很近的,想来马上就会回来了!再说以前也没听说聂小姐身体不好,显然只是小疾,我想她喝了药之后马上就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跟宋宜笑进了屋,看到满脸通红的聂舞樱,又试了她额温后,蒋慕葶也不禁变了脸色:“怪道你等不及韩太医过来!” 宋宜笑正要说话,庭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栗玉人没进门就急急禀告:“夫人,奴婢取到药了,这就去熬!” “月灯你去搭把手,尽快把药拿过来!”宋宜笑松了口气,才对蒋慕葶道,“我今早是被热醒的!” “那幸亏你们昨晚一起睡了!”蒋慕葶干巴巴的道了一句,拧起眉,低问,“要紧不要紧?我瞧着像不太好?” 宋宜笑抿了抿唇:“苏二公子语气很轻松,但望不要紧吧!我方才……方才实在没勇气追问!” 两人对望一眼,眼底皆是沉重:聂舞樱在步月小筑时一切安好,到了瑶花院就病成这样,这要是好了也还罢了,要是出了岔子,她们两个都难辞其责! 宋宜笑自不必说,要不是为了给她做幌子,聂舞樱根本没必要折腾。 至于蒋慕葶——宋宜笑之所以要躲代国长公主,不就是为了她? 何况从良心上讲,她们两个也不希望牵累无辜的聂舞樱的! 室中静了好一会,蒋慕葶强笑道:“兴许真的不要紧呢?”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人接下来都没说话,只默默望着榻上的女孩儿。 半晌后,栗玉跟月灯可算端了药来,宋宜笑忙起身去接,蒋慕葶见状,坐到榻沿,把聂舞樱揽抱在胸前,方便喂药。 两人配合着把药灌了下去,又替聂舞樱擦拭了嘴角,把她放下后,盖好被子,紧张的看着——没多久,聂舞樱额上渐渐沁出汗水,人也难受的呻吟起来。 “出了汗应该就能退热了!”蒋慕葶惊喜的抓住了宋宜笑的手,一迭声道,“应该没事儿了!” 宋宜笑心里七上八下的,惟恐空欢喜一场,对栗玉道:“你再去打扰下苏二公子,问问现在这情况……是不是要好了?” 栗玉出去之后,宋宜笑忽然想起一事,吃惊的问月灯:“没派人去给大姐那边报信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过来?!” 步月小筑跟剪柳楼相邻,虽然离瑶花院都比较远,但这么久了,以清江郡主对聂舞樱的重视,爬也该爬到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乔装拜访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乔装拜访 月灯当然不会忘记派人禀告清江郡主,毕竟苏少歌虽然懂医术,到底没有正经太医叫人放心——至于说这么做会不会叫代国长公主知道宋宜笑的行踪,主仆两个都知道轻重,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但一直到栗玉从露浓阁回来,禀告:“苏二公子说之前开的药就是发汗的,如今就是等着聂小姐退热。若热退下去,那就没问题了!” 宋宜笑跟蒋慕葶闻言,都伸手摸了摸聂舞樱,发现虽然出了许多汗,可热度却没什么变化,刚刚才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可苏少歌都说只能等了,她们也束手无策,只能着人取了新被褥来,给聂舞樱换上,免得汗湿的被子盖着难受——一直到这个时候,步月小筑的人才姗姗来迟,说的还是个坏消息:“韩太医在来的路上坠了马,当场摔断了一条腿,人也晕了过去,来不了了!郡主说,如今只能请露浓阁的苏二公子施以援手!” “幸亏没等韩太医!”宋宜笑闻言,跟蒋慕葶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个念头,“否则可生生耽搁了救治时间了!” 坏消息不只这么一个,“郡主本来要亲自过来看望的,但不巧公子又闹了起来,而且闹得非常厉害,韩太医又自顾不暇,郡主实在走不开……这边只能请宋夫人多多费心了!” 至于代国长公主等人,“都在郡主那边搭手,听说瑶花院地方狭窄,怕过来之后人多嘈杂,反而对五小姐不好。所以先不来了,都让小的带话,道五小姐就交给您了!” 宋宜笑忍着气敷衍了几句,打发他回去给清江郡主等人报信——门才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看向蒋慕葶:“你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蒋慕葶用力抿了下唇:“卓公子在这会闹起来兴许是巧合,韩太医坠马确实可疑!” “你不知道。”宋宜笑冷笑着道,“上回司空妹妹发病时,卫姐姐派了认识的侍卫去两条街外找大夫,那大夫就是赶得太急,不慎坠了马,生生摔晕过去,才耽搁了时间赶到!结果这回韩太医也是一模一样的理由来不了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可疑,这是明晃晃的算计!” “但晋国长公主殿下有多疼爱聂小姐,经过腊月十五的事情后,如今帝都上下都知道了。”蒋慕葶无法相信代国长公主会为了坑宋宜笑,置外甥女的性命安危不顾,“就算代国长公主殿下得了这个狠心,就不怕晋国长公主殿下查出真相后,姐妹反目成仇?” 宋宜笑冷然道:“不管怎么说,五妹妹是因为我才来这里的,她在这里病倒,一旦出事,最大的责任肯定是我来担——你听方才那人说了吗?那位好姨母可是信任无比的把五妹妹交给我了!!!” 蒋慕葶想到那人话语中分明的推卸责任,心头一寒,喃喃道:“聂小姐昨儿个在凉亭里可是一句话没说啊!要害,怎么能害她?” “不然除了在这里亲自动手打我一顿,就算是代国姨母,又能拿我怎么样?”宋宜笑咬牙切齿道,“但若五妹妹在我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说我会是什么下场?!” 蒋慕葶深吸了口气,坚定道:“这事因我而起,到时候晋国长公主殿下若要追究,凭什么后果,我跟你一起承担!”她其实想说全部由她承担的,但知道自己没那面子从帝姊手里保下宋宜笑,最多帮她分担些罢了! “五妹妹未必治不好,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宋宜笑闻言却摇头,她目光闪烁片刻,忽然就冷静下来了,郑重道,“但既然连韩太医都被下了这样的毒手,我恐怕他们知道还有个苏二公子能妙手回春之后,会直接对五妹妹……” 毕竟苏少歌文武双全不说,还有表弟赵王庇护,相比瑶花院,露浓阁要难下手多了! 且只要聂舞樱出事,不管怎么出的事,宋宜笑都难辞其咎! 蒋慕葶咬紧了唇:“你要我做什么?” “替我看着这儿!”宋宜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只能信任蒋姐姐你了!” “那你……?” “我要亲自去找一趟苏二公子!”宋宜笑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五妹妹就算这回能够顺顺利利的脱险,照她烧得这个样子,不将养个十天半个月,恐怕都不能回帝都!难道这段时间,咱们就只能防着挡着?!” 她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但在回击之前,她得确认聂舞樱的病情,是否真如苏少歌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刚才苏少歌在的时候,宋宜笑心慌意乱,没有细问,但如今回想起来蛛丝马迹,却觉得内有玄机——苏少歌给她的印象,乃是正人君子。 所以宋宜笑不觉得他的隐瞒是出于恶意,但方才打发了两回丫鬟去露浓阁,他都没透露只字片语,如果再派下人去,也未必能问到什么,还是自己跑一趟可靠! 而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只靠丫鬟守着聂舞樱,是肯定防不住代国长公主的算计的。 蒋慕葶明白了她的用意,郑重颔首:“从现在起,直到你回来,我不会离开半步!所有一切靠近聂小姐的东西,我都会再三检查,甚至亲口尝了再给她用!” “小心!”宋宜笑站起身,没有道谢,只用力握了下她手,“他们也可能冲着你来——”声音一低,“你要觉得我卑鄙,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实在撑不住,不如哄玉山公主殿下过来给你挡一挡!” 蒋慕葶微笑道:“这算什么卑鄙?我表妹怎么可能不帮我?” 又提醒,“那些人都明说不会亲自过来了,我要连几个奴才都打发不了,岂不丢尽了我姑姑的脸?!倒是你,出入千万小心,万一被抓到现行,污蔑你跟苏二公子有什么……” “他们污蔑不了!”宋宜笑微微冷笑: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她跟简虚白一直没圆房,臂上守宫砂就是最好的贞洁证明,代国长公主他们若想诬她红杏出墙,她倒正好将计就计! 不过这个内情不好说给蒋慕葶听,所以再次叮嘱她看好了聂舞樱后,就命月灯拿了一套换洗衣裙给自己,去屏风后换了,又把发式也改成跟月灯差不多的,拿起月灯的裘衣披上,“我去了,你们留心!” 因为天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瑶花院这会冷冷清清的,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宋宜笑倒不必担心有人跟自己招呼露了馅,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只是到露浓阁门口时就没这么好待遇了——门口两个侍卫,瞧着都被裹成两个雪人了,见她到跟前,却依然警惕的挡住了去路:“何事?” “我是宋夫人的丫鬟月灯。”宋宜笑低下头,让裘衣的风毛尽可能的遮掩自己的容貌,细声道,“奉夫人之命,求见苏二公子!” 那两个侍卫闻言却依然没有放行,只道:“稍等!”分了一人进去禀告,剩下的那人仍旧盯着她。 片刻后,那名侍卫领着一个小厮出来,那小厮打量一眼宋宜笑,道:“之前两次都是栗玉姐姐来的,现在却换了一位,不知道可是聂小姐的病情有反复吗?” 宋宜笑听出他的疑心,生怕自己伪装被当场戳穿,忙道:“请问我可以见到苏二公子再说吗?” 那小厮看了她一会,方道:“你跟我来吧!” 带她去见苏少歌的路上,那小厮似有意似无意道,“我家公子会的东西也忒多了点,之前在别院时,要么不被人知道,否则请教的人就没完没了;本来还以为借住到占春馆,能清净到下场呢!合着只是我们下人的一点痴想罢了!” 宋宜笑听得脸上白一块红一块,尴尬无比:她之前还拿“清净”二字暗示玉山公主呢!结果玉山公主到现在都没怎么打扰苏少歌,倒是她——至少今天一天的时间,苏少歌是没指望静心读书了! 再想一想,苏少歌之前那个本来没人知道的别院,也是因为她出主意去敲门求助,才曝露出来的…… “要不,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宋宜笑越想越心虚,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苏少歌,脚下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索性站住了:“对不住,苏二公子这么忙,我们确实不该时常打扰!还请您帮忙代为告罪……” “等等!”那小厮闻言也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道,“你别说你不去了!” 宋宜笑有点诧异:你方才那么说不就是希望我不去吗? “我带你去见公子,那是因为公子已经知道了!”小厮看出她的想法,没好气道,“公子现在就在等着你——结果你说你不去了,你道公子会猜不到是因为我跟你抱怨了几句?到时候你一走了之倒没什么,我可要受罚的!” 他怒道,“你们要真体贴我家公子,索性就不要住这附近!有事没事都找上门,打量着我家公子好说话!如今来都来了,你不去不是害我吗?!” 宋宜笑被他训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郁闷道:“那……咱们继续?” 那小厮狠狠剜了她一眼——许是怕她再来个“我还是不去了”,这次却没敢再说什么了。 片刻后,宋宜笑被带进一间暖阁。 暖阁陈设淡雅素净,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苏少歌仅穿群青襕衫,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中衣,未用冠簪,乌黑的长发,以同色锦带松松束在肩头。 他正站在案前作画,因为接到禀告,来的只是个丫鬟,所以听到下人禀告说人已经带到,只头也不回的道了句“看茶”,依旧蘸了朱砂,在白宣上勾勒着点点红梅。 宋宜笑现在离书案的距离,看不太清楚他都画了些什么,只有那些红梅鲜艳欲滴,才远远的认了出来。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琉璃窗外飞雪绵绵,古朴雅致的书案前,常服男子肩宽腰窄,站姿挺拔如峭壁青松,专注的侧脸异常俊美,挥毫之间,仿佛有一丛活生生的梅花,自他笔下缓缓盛开。 宋宜笑不禁屏息凝神,惟恐惊扰了他。 片刻后,苏少歌画完最后一朵梅苞,才搁下笔,走到案旁的水盆前,掬了水洗手,接过小厮递上的帕子擦干,方转过身询问:“可是聂小姐……” 话没说完,却已看到脱去裘衣的宋宜笑抬起了头,朝他抱歉的笑了笑,微微一怔后,摆手命小厮:“先下去,看好了门!”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乔装拜访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忧来鹤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忧来鹤 待那小厮出去守门了,苏少歌却没立刻询问宋宜笑乔装前来的缘故,而是委婉的表示自己需要进内室收拾下。 待宋宜笑同意后,他转身进了里间。 片刻后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见客的紫棠深衣,锦带系腰,嵌明珠、垂美玉、悬绣囊,墨发整齐的束入金冠之中,导以玉簪,簪身犹如竹枝,雕工精湛,玉质极好,与窗外透入的雪光彼此辉映,莹然如月。 若说他方才燕服散发、临案作画时大有林下风气,此刻却是恢复成世家公子的贵气与儒雅了——他抬手肃客,请起身相迎的宋宜笑落座,广袖翩拂间优雅难言:“不知夫人亲自前来,非但有失远迎,方才仪容不整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宋宜笑摇头道:“明知公子即将下场,还再三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尚未向公子请罪,怎敢责怪公子?何况我这回本是托了丫鬟月灯之名,公子先前并未回头,又如何得知?” 总不能要求苏少歌对个丫鬟也倒履相迎吧? 苏少歌也没继续客套,走到她身旁,亲自动手把小厮才奉的茶换了盏,方回到主位上坐定,温和道:“夫人亲身前来,未知有何吩咐?” “不敢。”宋宜笑鼓足勇气,道,“只是想私下问公子一句:五妹妹的病情……到底如何?” “……”苏少歌闻言,露出沉思之色,片刻后才道,“夫人既然都亲自来露浓阁问了,那我也不敢再隐瞒:我方才确实是故作轻松。” 宋宜笑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子:“那五妹妹?” “其实归根到底在于热能不能及时退下去!”苏少歌强调了“及时”两个字,神情凝重道,“如果能够退下去,那么接下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再虚弱,慢慢的调养,最多多费点功夫!” “那要是热不能及时退下去……”宋宜笑这句话说得无比艰难,“五妹妹……是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苏少歌却立刻摇头:“不会。” 他自信道,“我有把握,即使热不能及时退下去,也保住聂小姐的性命!” 问题是,“但高热长时间不退的话,恐怕——会烧坏脑子!” “……”宋宜笑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卓平安,刚刚端起的茶碗一个没拿好,顿时晃出一点茶水,翻在了裙面上。 她仓皇的把茶碗放回案上,想说什么,眼泪却先下来了,“早知道,我昨晚何必躲避?直接去如意园任凭姨母处置,姨母也不可能真对我下毒手,又怎么会害了无辜的五妹妹!” 苏少歌闻言微怔:“夫人之所以携聂小姐到瑶花院过夜,是为了躲避代国长公主殿下?” “昨天魏王妃跟蒋姐姐在步月小筑附近碰见,魏王妃话里话外说得蒋姐姐承受不住,我跟博陵侯实在看不过眼,所以帮蒋姐姐讲了几句。”这事也不是秘密,宋宜笑哽咽道,“后来回到步月小筑,恐怕姨母责问,就拉着五妹妹跑到瑶花院暂避,本打算今早就乘车回帝都的。哪知——” “我的医术,师从太医院前院正,刚才开的方子,想来韩太医过来,也不会做大的修改。”苏少歌听她讲了大致的经过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如果聂小姐喝了药之后依然不能退热的话,那么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办法了。” 宋宜笑在他面前落泪,其实也不是逼他拿出法子来——实在是为聂舞樱担心,又对苏少歌没什么防备,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不禁怔住。 “之所以之前不提,是因为这个办法有缺陷。”苏少歌字斟句酌道,“毕竟能够彻底驾驭忧来鹤的医者,迄今得到公认的,只有魏末雍初时的名医季去病——可季去病的嫡传弟子据说是当时的阀阅之一锦绣端木的嫡女,那位端木小姐年纪很大了都没有出阁,又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端木家宗谱除名,之后就没什么记载了。” 所以传自季去病的种种独门手段,比如说对忧来鹤的使用,没能公开的流传下来。 “偏偏锦绣堂从东雍起一直人丁凋敝,几十年前,端木氏嫡支就绝了嗣。如今分支族人四散,入朝的不多,也没什么名气。我曾四处寻访过他们,无奈找到的端木家的人,都说从未听闻祖上传下过这样的隐秘——很有可能已经失传了!” 苏少歌介绍到这里,见宋宜笑一脸茫然,才醒悟过来她根本不知道忧来鹤是什么,“忧来鹤与白玉金参一样,产自北地,但不同于后者的大补,它性极寒,在北戎时,是作毒药使用的。传到中原后,医者们发现它对热疾有奇效,只是难与百药调和,若是健壮的男子倒是无妨,但体弱者,尤其是女子,用它配药,退热虽然有奇效,却很容易在体内积累下寒毒!” 到时候,“月事不调事小,最怕妨碍了子嗣!” 他说到这里,呷了口茶水,垂眸道,“聂小姐的热,午夜之前必须退下来,否则我不敢保证她能恢复如常——夫人如果决定采用这个方法的话,我可以立刻派人回帝都取药!” 宋宜笑把脸埋入手臂,整个人都在颤抖,良久才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毡毯,低声道:“劳烦公子了!” 不能及时退热的后果那么严重,就算忧来鹤有种种后患,她也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苏少歌微微颔首,扬声唤进小厮:“遣人回府,取一匣忧来鹤来!” ……宋宜笑失魂落魄的告辞后,赵王推开了暖阁的门:“表哥,你怎么叫人去取忧来鹤了?可别说是给聂表妹用的!” 苏少歌这会已经拿了本书在看,闻言抬头睨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很关心这个只见过两三面的表妹?” 赵王失笑道:“表哥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觉得你横竖已经帮过忙了,何必要告诉表嫂忧来鹤的事?这药虽然是公认的退热有奇效,可连太医院院正都不敢给女子用的。万一出了岔子,晋国皇姑没准就要迁怒你,你说这多么划不来?” “那倒未必!”苏少歌闻言淡淡笑了笑,道,“晋国长公主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聂小姐即使落下寒症,无望子嗣,怎么也比痴傻好!左右忧来鹤对咱们来说也不是难弄到的东西,给宋夫人做个顺手人情也没什么——再者,还能试探下简虚白!” 赵王惊奇道:“忧来鹤跟简虚白有什么关系?” “早叫你上点心你不听,这回我不告诉你了,你自己想吧!”苏少歌摇了摇头,又道,“经过这回的事情,哪怕你那表妹平安无事,宋夫人与代国长公主之间的仇怨估计也要结下来了。” “除非代国皇姑说服父皇,开春之后让二哥也入朝历练。”赵王闻言不以为然道,“否则太子的眼中钉肯定还是我——宋表嫂到底只是一介女流,即使太子向来重视阿虚表哥,她的私怨,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太子的决定?” 苏少歌道:“你忘记你那皇姑的性.子了?她之所以支持魏王夺储,就是不想对崔贵妃低头!崔贵妃好歹是陛下的人,虽然不是她正经嫂子,终究是同辈。何况宋夫人一个外甥媳妇,在她外甥女的别苑里,为了个外人扫了她亲生女儿、女婿的颜面——代国长公主经过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卯足了劲儿替魏王争取入朝的!” 赵王显然对代国长公主这个姑姑好感不深,闻言微微冷笑道:“她再卯足了劲儿,父皇不点头,也是白折腾!” “陛下若不打算松一松手,也不会让你入朝了。”苏少歌摇头道,“固然嫡庶有别,可你们到底都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既然陛下能因为长兴下降的一时感触,给你一个机会,受不住代国长公主的纠缠,也给魏王一个机会,不无可能。不过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有魏王替你分担太子的压力,不管你到时候被安排去做什么,多少能轻松点!” 赵王笑道:“虽然如此,但二哥生母卑微,因为蒋小姐的事,与养母也存了罅隙。我看太子到时候主要打击与防备的,肯定还是我!” 苏少歌也不否认:“中宫嫡子,有利必有弊。但反过来,这也是你的优势——你素在朝野上下有果敢聪慧的名声,接下来的入朝,只要保持住这种名声,不让别人因你年纪小而轻视,必成气候!” 见赵王郑重应允,苏少歌扬起书,表示结束谈话,“我昨天送到你书房里的那些案卷,你去看完,写好批语之后再拿过来——年关越来越近,我指点不了你多久了!” ——所谓赵王为了给他安排个清净的读书之地,特意陪同前来占春馆,其实是个幌子。他们表兄弟来此的缘故,归根到底,是为了让苏少歌专心教导赵王入朝之后的种种应对。 毕竟这事儿专攻后宫争斗的苏皇后教不了;冀国公地位崇高,哪怕现在辞了所有职务,只留了个爵位,一举一动依然引人注目,这种临近年关的时候也腾不出手来指点外甥。 好在赵王一系还有个年轻却已深谙此道的苏少歌。 “太子本身不算天资卓绝,最大的优势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年长;一个是与陛下父子情深。”待赵王离开后,苏少歌却放下了书,掩卷深思,“年长这个优势现在其实已经不存在了,毕竟魏王、梁王都已长成,赵王虽然才十二,但性情其实最投了陛下的喜爱——唯一的关卡,还是太子到底是陛下亲自抚养长大的,陛下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太多,不到万不得已,哪怕明知道赵王比他出色,也未必舍得易储!”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有对策,“当初陛下立长,是怕自己享寿不永,新君临朝之后,主少国疑。但出乎陛下在内所有人所料,陛下虽然一直御体欠佳,却也视朝二十年了!” 而且看显嘉帝的样子,大睿近年应该都不需要改元。 这也是冀国公当年谋划失败的根本缘故——但风水轮流转,现在这个导致冀国公扶持嫡亲外甥上位失败的因素,现在却将帮助苏家对付太子! “君父君父,虽父亦君!”苏少歌唇边泛起一抹淡笑,“陛下自以为活不长的时候,自是不遗余力的扶持太子!但陛下若能长寿,年纪最长、早年册立的太子,却要渐渐成为心腹大患了!” 相比之下,由于年幼而失去立储机会的赵王,反而占了便宜! 毕竟才十二岁、还不是太子的他,想要发展到能威胁显嘉帝的程度,还早得很。 “这样的话,今日利用宋夫人试探简虚白,却十分重要了。”苏少歌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计划,喃喃自语,“毕竟现在可不是六年前——现在,陛下活得越长,对我们苏家,对姑姑与赵王,才越有利!” 一旦显嘉帝即将辞世,首先要杀的就是冀国公苏念一——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可不只有代国长公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忧来鹤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急从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急从权 宋宜笑出门后,在回瑶花院的山径上站了许久,才抖落裘衣上的积雪,毅然转身,折回露浓阁! “你怎么又来了?”依然是那两个侍卫守门,依然要先行通报,依然是那小厮出来接人——小厮眼里写满了不耐与厌恶,“方才耽搁了我家公子那么久,我都不说你什么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记记牢,一次说完?免得再三再四,搅得我家公子不得安宁?!” “……对不住。”宋宜笑自知理亏,怯怯低头。 那小厮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冷道:“跟我来吧!” 苏少歌这会还在暖阁,听说“月灯”去而复返,非常诧异,好在他这会还没换下见客的装束,忙飞快的整理了下,吩咐:“请她进来!” 见进来的确实是乔装的宋宜笑,苏少歌挥退小厮,惊讶道:“夫人这是?” “苏二公子,原本我已受您大恩,不该再贪求更多,毕竟您即将下场,这眼节骨上是最怕打扰的!”宋宜笑这会心里非常挣扎,但想到聂舞樱,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终究还是决定利用苏少歌的好说话,“可我那五妹妹才十二岁,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心里也无法安宁!所以我只能昧着良心,再次来求您了!” 苏少歌惊奇道:“除了忧来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是这个。”宋宜笑涩声道,“我怀疑,韩太医的坠马,是被人做了手脚!” “夫人是想彻查此事?”苏少歌沉吟,“需要我的帮忙?” “怎么敢这样劳烦公子?”宋宜笑却摇头,“我只是担心韩太医之事恐怕还会继续发生,想请公子帮忙送一封手书给拙夫,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本来她经过被大管事挟持后,对于自己的安全就上了心。 无奈到底经历太少——上次没料到在燕国公府之内,竟会发生以下犯上之事;这次也高估了清江郡主对占春馆的控制力:这可是大姑子拥有了十几近二十年的别苑啊!代国长公主那边居然还能肆无忌惮的让太医坠马! 宋宜笑算是被好好上了一课,这会已经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这个姨母了。连向丈夫求助,都不敢派自己带来的人,惟恐被拦截! 而不用自己的人,她现在能托付的除了苏少歌就是蒋慕葶——问题是,蒋慕葶是被玉山公主带过来的,除了丫鬟外,根本没带侍卫!而负责拱卫公主的皇家侍卫,怎么可能撇下职责不顾,去给她做信差? 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找性情温和好说话的苏少歌了!何况苏家向来是军中大佬,从露浓阁守门那两个侍卫的举止可知,苏少歌的随从都不是寻常侍卫能比的,即使遇见代国长公主的人,脱身几率也很高。 ……至于说苏少歌虽然不是代国长公主那一派,却更加不是太子这一派,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坑她?宋宜笑觉得,苏少歌真要坑自己的话,只要在聂舞樱的药里随便动一动手脚,足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犯不着那么麻烦。 “好。”苏少歌沉思片刻后,不出宋宜笑所料的点了头。 宋宜笑松了口气,又向他借用笔墨,当场写了封短信,信里以隐晦的语气暗示了求助——毕竟她还没蠢到在没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告诉丈夫,你姨母要弄死我——封口之后交给苏少歌,才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她走之后,苏少歌将信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盯着信笺上娟秀的簪花小楷,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才叫进人:“着一个骑术最好的侍卫,立刻起程,送去帝都给简虚白!” “这宋表嫂跟阿虚表哥的关系真是奇怪。”这时候赵王刚好过来交功课,看到信不免要问一问,得知经过后不禁失笑道,“要说她跟阿虚表哥关系不好吧,她现在感到威胁,头一件就是写信向阿虚表哥求助;要说他们关系好吧,她怎么找你帮忙送信呢?” 苏少歌瞥他一眼,道:“你为什么觉得她不应该找我帮忙送信?” “就算她不知道阿虚表哥当初被俘虏的真相,但阿虚表哥与表哥你政见不合这总不是什么秘密。”赵王自信满满道,“所谓夫唱妇随,她难道不应该离你远点?哪怕事急从权,也要想想你会不会从中作梗吧?我瞧这表嫂不像笨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聂表妹急坏了,这会竟出这样的昏招!” 苏少歌闻言却微微摇头道:“宋夫人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遇见麻烦,除了简虚白之外,还能求谁?至于说政见不合就是仇人,就不应该来往——这眼界未免太窄了!何况宋夫人都请我去给聂小姐诊治了,这等于把聂小姐的命送在我手里,再请我帮忙送封信、信还是当着我面写的,又能被我坑到哪里去?” 他意义不明的笑了笑,“其实她这么做,正是为了你方才说的‘事急从权’四个字!” 赵王不解道:“什么?” “我瞧她这会满心惶恐,简单来说,就是怕代国长公主会谋害她!但一来,她不可能在信里直言此事;二来,简虚白这段时间又跟裘漱霞掐上了,可以说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为了妻子手书里几句轻描淡写的暗示,就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占春馆?”苏少歌提点道,“但这封信是我帮忙送过去的,就不一样了。” 赵王闻言恍然道:“宋表嫂并非愚笨,正常情况下,她就算对表哥你印象不坏,也不会托你代为送信;之所以托付你,那显然是情况紧急到了让她根本顾不上考虑两家关系的地步!所以简虚白收到信后,都不用看信里说了什么,猜也能猜到占春馆这边发生了大事、或者即将发生大事!” “这样宋夫人既不落把柄,又能让丈夫尽早赶过来!”苏少歌笑了笑,“简虚白眼光不错,这位夫人经历虽然坎坷了点,却是个心有锦绣的。” “她运气也好!”赵王笑道,“遇见了表哥你,明知道她这番利用之心,也不点破,还顺水推舟的帮了她一把——要换个心胸狭窄的,她这番算计却也只能落空!” “我正要笼络这宋夫人,怎么能不给她留个好印象?”苏少歌闻言心下暗哂。 不过他没打算现在把内情告诉赵王,只道:“不过我倒觉得她把代国长公主想的太张扬了,许是因为之前清江郡主劝她躲避时,夸大了代国长公主的跋扈?那韩太医可是照料了卓平安快十年的老太医了,哪怕是太医院院正,对卓平安病情的了解也不如他!这么个人要出了事,以后不能再为卓平安诊断,清江郡主不跟代国长公主拼命才怪!” 这位郡主虽然是代国长公主的晚辈,但因为少年守寡、独子智障,深得太后、显嘉帝、晋国长公主等人的怜恤与偏爱。 就连支持赵王为储的裘漱霞,对这表外甥女都宠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视同亲生女儿。 她要不顾一切的报复代国长公主,怎么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赵王无所谓道:“横竖这事跟咱们关系不大,随这位表嫂怎么想吧!” “待会咱们去一趟步月小筑。”苏少歌沉思了会,忽然道,“代国长公主到后,听说我在这里读书,所以派人来特意免了我们去请安——之前咱们怕耽搁时间,就真没过去。但现在卓平安又发了病,韩太医却受了重伤,清江郡主连到瑶花院探望聂小姐都没空,显然是乱成了一团!这种情况下,念着亲戚情份上,你也不能装不知道!” 赵王闻言,叹了口气:“既然躲不掉,那就去过个场面吧!不过方才外面小厮说的也真没错,咱们来这里是为了清净,怎么反而比在帝都时还要忙了?等这回风波过去,咱们再搬远一点吧,老这么你来求他来请的,实在烦人!” 苏少歌不置可否道:“等你入仕之后就知道,眼下这点麻烦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决定待会去步月小筑的时候,宋宜笑却已经踏上前往步月小筑附近的路程。 她要去的是裁霞轩。 苏少歌毕竟是她丈夫的政敌之一,何况人家开春要考试,请他帮聂舞樱看病、给简虚白送信,已经很打扰了。 宋宜笑实在做不出来连查韩太医到底怎么坠马,也托付他的事。 不过这件事情不好打扰苏少歌,却能找袁家兄妹商议下。 “善窈你怎么来了?”走进裁霞轩,看到里里外外一片平静,不像被砸过场子的样子,宋宜笑暗松口气,取下直压到鼻尖的风帽,露出容貌。 正在询问“你家夫人”的袁雪萼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还打扮成你的丫鬟……出事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语气顿时凝重起来! “博陵侯呢?”宋宜笑这会没空寒暄,开门见山道,“我有件事要请他帮忙参详!” 片刻后,袁家兄妹一起在小花厅里听宋宜笑说完了整个推断。 袁雪沛沉思片刻,缓缓道:“韩太医因为伤了腿,天又冷,清江郡主念他照料卓平安多年,没让他颠簸回帝都,而是决定派人去帝都请太医来给他诊治。所以眼下人倒是还在占春馆内——只是这样的阴私之事,他一个太医肯定不敢掺合,就算察觉到什么端倪,必然也不会承认!” “还可以查马!”宋宜笑提醒,“这是今早发生的事,才短短几个时辰,未必找不到蛛丝马迹!” “但现在代国长公主殿下与魏王妃都在步月小筑住下了。”袁雪沛平静道,“理由是不放心清江郡主母子,我不觉得你有机会单独对清江郡主提出这个要求——没有清江郡主的首肯,你怎么查马?” 宋宜笑愣了会,道:“悄悄的查不行?” “不行!”袁雪沛很干脆道,“马厩是有人看着的,论品级,你这个国夫人虽然比郡主高了半级,但清江郡主是你大姑子,又是老字号的贵女了,人脉、势力都不是你能比的。马厩的下人,十有八.九不会买你账!这也还罢了,倘若你猜的没错,韩太医坠马确系人为,这样贸然去查马,更是打草惊蛇!” 他脸色沉了下来,“事出突然,咱们根本没准备!万一逼急了闹出大事,以你我如今这点人手,吃亏是吃定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聂小姐——只要她平安无事,账完全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算!如果她出了事……” 袁雪沛冷冷一笑,“不用你提,晋国长公主也会追查到底,一个不放过的!” 宋宜笑咬唇良久,才无可奈何道:“好吧!” 她偷偷摸过来主要为了找袁雪沛搭把手,调查韩太医坠马的事——但现在袁雪沛反对的态度很明确,宋宜笑也不是不听劝的人,这会决定放弃之后,也就告辞了。 袁雪萼亲自送她从角门离开,道别前硬塞了个革囊给她:“你这一天想来都没吃什么,回去的路上可别冻着,这里头是才煮好的杏酪,渴了饿了好歹能垫垫!” 出了裁霞轩后,宋宜笑拢了拢裘衣,抄小路返回瑶花院。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天地间空无一人,只她独自跋涉,别有一种寥廓的情怀。 谁想走到一半,宋宜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自从那年被芝琴从獒口救下,她就很怕犬獒之类的东西,这会闻声变色,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暗暗祈祷不要找上自己! 但怕什么来什么,那犬吠声竟是越来越近,宋宜笑也越走越快,最后实在抵不住惧怕,不顾一切的奔跑起来! 然而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主儿?没跑几步,她就被身后传来的力道重重扑倒! 低咆的猎犬龇着牙,露出森白的犬齿,带着腥气的涎水滴落在她脸上—— 六年前那恐怖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宋宜笑惊怖欲死,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架哦! [+展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急从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宜笑从昏昏沉沉里醒来,发现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拖着走——她想起昏迷前所见,战战兢兢的扭头一看,果然! 之前把她生生吓晕的猎犬,这会正咬着她的裘衣,在雪地上拖行。 宋宜笑险些再次昏厥,索性那猎犬发现她醒来后,立刻松了口,呜呜低叫着,围着她不住打转,似有乞求之意。 “你想要我去那边的林子里?”宋宜笑见它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心中的惊恐才勉强压下了一点,试探的指了指它原本打算拖自己去的方向,“可是那里有什么事?” 那猎犬叫了几声,低头叼起她衣角使劲拽——它虽然不会说话,但这动作显然证实了宋宜笑的猜测。 宋宜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她望了眼那林子,风雪滔滔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在不想去。无奈僵持了会,猎犬的叫声越发凄惨焦急,态度也不大友善了,宋宜笑心头发憷,只好不情愿的起了身。 那猎犬却还嫌她慢,不时咬着她裘衣拖上一段——悲催的是宋宜笑发现自己还拉不过它! 被硬拽着在雪地里摔了两三回后,一头一身雪的宋宜笑,终于知道这猎犬找自己做什么了:林间的空地上,孤零零的仰躺着富阳侯世子姬紫浮。 他应该失去意识有段时间了,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好在宋宜笑心惊胆战的拂去积雪后,看到他胸膛还有明显的起伏,想来暂时死不了。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该如何救你家主子?”只是接下来宋宜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无奈的对那猎犬道,“要不我去替你喊人?” 然而她才起身露出要走的意思,正舔着主人脸的猎犬立刻凶相毕露! ……宋宜笑乖乖蹲了回去。 正手足无措时,忽然触到怀中一物,想起来是袁雪萼给自己灌的杏酪,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取出之后,自己喝了口,发现温度正好,便试着喂给姬紫浮——不想歪打正着,片刻后,姬紫浮呻吟一声,还真张开了眼! 宋宜笑暗擦一把泪,道:“姬表哥,您可算醒了!” “嗯?”姬紫浮才醒过来,还有点茫然,迷惘的望着她,道,“你是……阿虚媳妇?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宋宜笑知道他虽然是自己丈夫的表哥,但表兄弟关系不怎么好,两家政见还不合——他亲娘代国长公主这会不定还在琢磨怎么坑自己,所以这会也懒得罗嗦,边收起革囊边道,“既然表哥您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说话的功夫,姬紫浮的眼神已经越发清明,闻言神色复杂道:“阿虚没跟你说过么?他当初被乌桓俘虏,皆是受我牵累。我之前对你也没什么好声气……你居然还愿意救我?” 你当我想啊? 还不是你! 好好一个世子,出门不带下人,偏偏带条狗! 简直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迫于它的威慑,我现在已经回到瑶花院了好么! 谁管你死活! 宋宜笑满腹憋屈,只是堂堂一品诰命,居然被条狗胁迫了,这么丢脸的事,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尤其她跟姬紫浮还不熟! 略作踌躇之后,她索性扮起了仁慈宽厚:“您说的这个,夫君基本没跟我提过。何况纵然不是亲戚,这大雪天的,看都看到了,总不好一走了之吧?” 说到这儿,心想横竖这么大度了,也不差那么点——把才收好的革囊递给他,“这是袁姐姐给我的杏酪,表哥这会不适,且拿着罢!好歹能暖一暖身子!” 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些已经差不多了,不想姬紫浮再提其他要求,跟着又说,“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如今表哥醒来,我不方便久留,还请表哥保重!” 起身后,宋宜笑拿眼角瞥着那猎犬,见它只顾围着主人撒欢,未曾再次阻止自己离开,暗松口气,也不去看姬紫浮变幻万千的脸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溜出林子,头都没敢回,几乎是一路狂奔回瑶花院! 看着瑶花院两扇厚实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后,宋宜笑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跟着一股委屈、后怕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慌忙举袖擦去,定了定神,才蹑手蹑脚的进了月灯跟栗玉住的厢房。 “夫人您可回来了?”厢房现在只有栗玉在,看到她又惊又喜,一边过来服侍她更衣,一边急切道,“蒋小姐都急坏了,说再过一刻您还不回来,她要请玉山公主殿下帮忙去找您了!” 宋宜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方才去了趟裁霞轩,不及告诉她——所以才耽搁了!对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来么?” “没有。”栗玉把她之前换下的衣裙捧了过来,“什么人都没来过,连玉山公主殿下也只在饭点时,遣了个宫女隔门问蒋小姐要不要回去用饭,不过蒋小姐没去。后来那边送了个攒盒来,蒋小姐还赏了奴婢跟月灯两碗菜。” “五妹妹怎么样?”宋宜笑现在没心情理会琐碎小事,边系衣带边问。 栗玉闻言神色一僵,支吾道:“五小姐在您走后又喝了药,一样出了许多汗,许是还得继续喝药的缘故,却还是发着热……” 这个答复正在宋宜笑的意料之内——聂舞樱如果明显好转了的话,栗玉看到自己时应该首先报喜才是。 既然没报喜,那显然没有好消息! 想到这里,她系衣带的手不禁一顿,心中百味陈杂:“难道真要给五妹妹用那忧来鹤?” 在这个时代,女子若无子,即使玲珑如韦梦盈,做了十年宋家妇之后,也只能抢在下堂之前,另觅高枝! 何况,有几个人能有韦梦盈的手段与际遇? 宋宜笑不敢想象聂舞樱失去生育能力之后的下场——这小姑子,本来就有一个尴尬的身世作为拖累了! “夫人,您不去跟蒋小姐说一声吗?”她怔怔良久,以至于栗玉不得不提醒她,“蒋小姐到现在还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呢!” “要去的。”宋宜笑回过神来,垂眸掩住眼底情绪,举步出了厢房,叩响了正房的门。 “你可回来了!”依照诺言,寸步不离守在榻边的蒋慕葶,看到她时可算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又惊又喜又急的扑上来,低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宜笑掐掉了被姬紫浮的猎犬胁迫去救人那段,把其他的经过大致讲了下,歉意道:“我当时气愤之极,一门心思想着查出真相,怕去晚了证据已经湮灭,所以没回来跟姐姐您说,直接去裁霞轩找博陵侯商议,却叫姐姐给我担心了这大半日,实在该死!” “我知道你心疼小姑子,我又何尝不觉得对不起她?”蒋慕葶听罢,抿唇想了一会,字斟句酌道,“但……博陵侯说的很对,眼下最紧要的是聂小姐的身体,至于其他,来日方长!” 宋宜笑叹道:“姐姐放心,我也只是一时糊涂。” 蒋慕葶这才松了口气,又露出忧虑之色:“聂小姐已经换了三回被褥,汗倒是一直出,可热一直不退——我虽然不住给她喂水,可照她这个出汗法,恐怕也抵不住!我现在都不大敢给她喂药了!” “着人去露浓阁请教过没有?”宋宜笑一惊——这种眼节骨上,远近亲疏就一目了然了,她虽然不想打扰苏少歌念书,但在小姑子的性命安危面前,也只能昧良心了! 蒋慕葶苦笑:“当然!可苏二公子方才就不在露浓阁了!” 宋宜笑愕然道:“怎么会?他难道不在这里住了?” 莫非是受不了自己这边的骚扰? 这个念头才转过心上,却听蒋慕葶道:“不是的。是因为听说卓公子不大好,韩太医呢又摔了腿,赵王殿下要过去探望表外甥,请了苏二公子一道,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那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宋宜笑走到榻边,摸了摸小姑子的额,依然烫手,再看她脸色,苍白若纸,气息似有似无,心头一沉,问,“可派人去步月小筑或剪柳楼递消息?” 蒋慕葶苦笑道:“我听说他不在露浓阁,就想着你肯定也不在,只是吃不准你去了哪里,怕贸然派人去步月小筑那边,万一引了人来,问起你,可要怎么说?” 宋宜笑暗暗懊悔自己之前的冲动,忙道:“那现在我回来了,快着人去请吧!” 不想半晌后,派去的下人独自回来禀告:“刚刚不久前,富阳侯世子不知怎的出了事儿,苏二公子被请去如意园为世子诊断——小的赶到如意园,可那边守园的侍卫说什么也不肯禀告,道长公主殿下等人都在担心世子,这眼节骨上若打扰了恐被受罚!” 宋宜笑与蒋慕葶闻言气得脸色发白:这么明显的小手段,瞎子都看得出来!什么不敢禀告!根本就是怕苏少歌被喊走之后,没人给姬紫浮诊治,故意推了个侍卫出来做挡箭牌,回头一推二六五,全部都是侍卫自作主张,与代国长公主等主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宋宜笑尤其的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该去裁霞轩!” 她不去裁霞轩,也就不会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那只猎犬;没有那只猎犬的胁迫,她也不会去救醒姬紫浮;姬紫浮没人管的话,不定现在还在林间雪地上躺着呢! 代国长公主又怎么会为了儿子,跟外甥女抢大夫! “月灯,拿我的狐裘来!”宋宜笑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如意园的侍卫敢拦咱们派去报信的人,却不知道敢不敢拦我这一品诰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上架了。 [+展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已经来了,你还慌什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已经来了,你还慌什么? vip章节内容, 宋宜笑亲自赶到如意园前时,天色已晚。 但门口高悬的宫灯下,依然守了五六个甲士。 看到宋宜笑冷着脸朝里走,两柄长戟顿时“哐啷”一声,交叉着拦在了她身前,左面的甲士硬邦邦道:“殿下有命,世子卧榻之中,如意园闭门谢客,还请夫人莫要打扰!” “我定要打扰怎么样?!”宋宜笑不屑的扫了眼森白的戟尖,傲然道,“姨母横竖连外甥女的性命都不管了,再逼死一个外甥媳妇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权当没看到近在咫尺的锋刃,竟又举步朝内走去——那两名甲士固然杀气腾腾,却果然是不敢真让她撞上去的,见状慌忙收戟。 但也不敢真让她进去,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门:“夫人……” “我乃燕国公嫡妻,你们身为姨母的侍卫,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我?!”宋宜笑看着他们的手臂,冷笑连连,“你们碰我一下衣角试试!!!” 说着,再度朝前踏去——那两名甲士汗如雨下,却哪儿敢触及到她? 但职责所在,两名甲士心急如焚之下,忽然猛然横戟,戟尖在门前的青石地砖上拖出数点火星,于雪夜里格外夺目——跟在宋宜笑身后的栗玉只道他们要行凶,吓得惊呼出声! 刺耳的铁石交击声中,却见那两名甲士没有朝宋宜笑动手,而是屈了单膝,重重跪倒在宋宜笑跟前,倒转戟尖,指住了自己咽喉,沉声道:“卑职受殿下之命看守此处,如今既然拦不住夫人,便是负了殿下所托!却有什么面目再去见殿下?惟一死耳!” ——却是以死相逼! “该死的!”宋宜笑见状又急又气,她虽然不是多么心慈手软的人,却也没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这会哪能不迟疑? 但这两人想用这手镇住她,却也太小看她了! 原本满是冰冷与怒气的面容,瞬间转为盛气凌人——宋宜笑微扬下颔,眼角眉梢皆是居高临下的傲慢:“死可以!但有一滴血弄脏了本夫人与丫鬟的裙子,本夫人保证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两名甲士本来握着戟尖,就待慷慨取义——忽听这么一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他们舍出性命也要完成代国长公主交代的任务,不就是怕任务失败之后,牵累家人么!结果现在宋宜笑直指他们软肋,这两名甲士怎能不迟疑? 宋宜笑要的就是他们迟疑! “本夫人区区一个国夫人,尚且可以拿你们跟你们的家人胁迫你们,瑶花院中如今病危的聂小姐,乃晋国长公主殿下掌上明珠!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真以为代国姨母与富阳侯姨父护得住你们?!”她有意压低了嗓子,沉声呵斥道,“莫忘记姨母姨父见到我那婆婆,也要恭恭敬敬唤一声‘皇姐’的!” 又说,“何况如意园中如今风平浪静,显然姬表哥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否则姨母何必打发你们在这里守着?直接让我看到姬表哥情况危急,难道我还能不顾姬表哥的死活,硬扯着苏二公子去瑶花院不成!?” “姨母留着苏二公子无非是以防万一!” “她一片爱子之心,大家也是心照不宣,难道还指望事后瞒得过我婆婆?” “可算算时间,苏二公子过来也有两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还不放人——” 宋宜笑陡然之间森然一笑,吐字如冰:“我观诸位皆是勇猛之士,想来是姨母姨父的得力膀臂,所以才托付了今日这守门之责!既然如此,我说句实话:姨母姨父非是傻子,不可能为了些许小事拿你们怎么样,毕竟这等于自断膀臂!” “但我们晋国长公主一脉却不一样了!诸位又不是我们的得力下属,难道还指望我们心疼你们不成?!” 她冷冷拂袖,“言尽于此,你们休要自误!” 她这番话虽然纯粹是想劝那两名甲士让路,却也自有一番道理——那两名甲士虽然还拿戟尖指着喉咙,神情之间却已有挣扎之色。 宋宜笑等待片刻,见他们还不作决断,心头焦灼,正要再次出言催促,谁知门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道是谁,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大呼小叫,吵得满园人都没法安置!”大门骤然打开,穿戴整齐的南漳郡主露出身影,睨一眼宋宜笑,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宋弟妹!不过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吵上门来也还罢了,还逼着我娘的侍卫……” “五妹妹情况危急,我来找苏二公子!”宋宜笑这会哪有心情听她东拉西扯?不耐烦的打断道,“让苏二公子去瑶花院,我自会到姨母面前负荆请罪、听凭处置!” 南漳郡主本来想长篇大论的拖时间的,但宋宜笑直言聂舞樱“危急”,她也不好不接话。当下换了副吃惊的表情,急声道:“什么?!聂表妹情况危急?!之前我们不是打发人叮嘱你好生照料的吗?怎么还会危急?” “若是病人只需要好生照料就能好,为什么姨母这儿却到现在都不肯让苏二公子回露浓阁?!”宋宜笑冷笑反诘,“难道姨母这里这许多人还照顾不好一个姬表哥不成!?” “这话说的好像聂表妹不好了怪我们一样?!”她越急,南漳郡主却越是好整以暇,闲闲的理着袖子,不紧不慢道,“聂表妹乃晋国姨母的掌上明珠——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你凭一副好口才就能过关的!” 宋宜笑眼中厉色一闪,绕过她朝里走:“我回头怎么跟娘交代是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操心!” “谁准你在我娘这儿乱走?”南漳郡主却不是门外甲士,同为女子,同为贵妇,她毫不客气的扯住宋宜笑的袖子,呵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娘这个长公主!?” “放手!”宋宜笑大怒,用力推了她一把——南漳郡主自不甘示弱:“你敢动我?我娘都没动过我!” 两人正要掐成一团,不远处忽忽赶来一名姑姑模样的侍者,温言道:“郡主不得无礼!殿下有命,请宋夫人先往暖阁奉茶,苏二公子方才为咱们世子诊治颇费心神,所以殿下留他在后头小憩,得穿戴梳洗一下,才能随宋夫人前往瑶花院!” 又说,“殿下本已安置,这会也在穿戴,是打算陪着一块去瑶花院,免得小人嚼舌!” 宋宜笑来时就做好了受刁难的准备,从门外起,无论甲士还是南漳郡主,都也证明了她的想法——谁想这会忽然出来一个讲道理的,她一时间都不太相信了! 不但她,南漳郡主也有点难以置信,道:“于姑姑!娘她怎么……” “郡主,这是殿下的意思!”那于姑姑警告的瞥了她一眼,转向宋宜笑,温和道,“还请夫人随奴婢来!” 片刻后,宋宜笑被引到一间陈设华丽的暖阁里入座,于姑姑亲手奉上香茗,道:“天这么冷,夜也深了,夫人这一路走来辛苦,请喝盏热茶暖暖身子!殿下与苏二公子很快就会过来的。” 宋宜笑对这番话半信半疑,端了茶碗在手里却不敢喝——谁知道里头搁没搁蒙汗药之类的,喝了之后就昏睡过去,自然没法再盯着代国长公主要人? 那于姑姑见状暗皱了下眉,想要继续劝说,又怕反而惹她生疑,心念电转之下,心生一计,借口去替宋宜笑看看代国长公主跟苏少歌出来没,到外面却找到正忿忿然回房的南漳郡主:“郡主,宋氏如今就在暖阁,您去给她斟茶赔个罪!” 南漳郡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叫出来:“你让我去给她赔罪?!” “郡主您忘记了吗?”于姑姑看着她暴怒的神情,却依然一派平静,只看了眼四周,才低声提醒,“您之前向殿下请求过的事情,因那宋氏逃席失了机会,如今她送上门来,您还朝外推不成?!” “忧来鹤?!”南漳郡主怔了怔,面上怒色顿时消散无踪,喜出望外的瞥了眼暖阁,小声道,“里头?” 于姑姑颔首:“只是她如今心有疑虑,端着茶碗却不肯喝……但若郡主亲自去斟茶赔礼,您说她能不喝么?” 南漳郡主这才明白于姑姑让自己低头的用意,得意的一拂袖子:“且看这贱人往后还怎么个得意法!” 不想她才转身,如意园外,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这是怎么回事?!”深夜之中万籁俱静,不但南漳郡主与于姑姑被吓了一跳,连在暖阁里的宋宜笑都听到了,她下意识的把茶碗搁到案上,惊疑不定的站起身,走到了暖阁正对着如意园门口的窗边观看。 ——黑沉沉的夜色里,零星的宫灯昏黄惨淡。 她起先什么都没看到,却听那阵马蹄声雷霆似的滚滚而来,恰在如意园外骤然停止! 来时如千军万马之势,停时却干脆得俨然只得一骑。 即使外行如宋宜笑,也立刻明白来者无论人数,决计不俗。 苏家、富阳侯府、御林军等等猜测纷纷浮上心头,却万万没料到,片刻后出现在寡淡灯火里的,赫然是轻袍缓带的简虚白! 宋宜笑瞪大眼睛,看着简虚白似与南漳郡主主仆说了几句什么,便毫不迟疑的撇下她们,向暖阁走来——她看到这里总算清醒过来,却怎么还肯继续待在这儿?二话不说提了裙子朝外就跑! 奔到阁外,看清了不远处大步迎上的俊朗男子正是自己的丈夫,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飞奔着扑进他怀里,心知此刻应该告诉他聂舞樱的病情,但话没出口,却先伏在他胸前号啕出声! “我已经来了,你还慌什么?”她失态的一幕落入简虚白眼里,原本平静如夜的眸色深沉了一瞬,随即抬起单臂揽住妻子的腰肢,空出来的手却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的替妻子擦拭着泪水。 他视线越过妻子,目光幽深的看向她才跑出来的暖阁,碧纱海棠宫灯下,一盏丝毫未动的茶水,兀自冒着热气,语气平淡,不喜不怒,“且安心,一切有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已经来了,你还慌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谢我?你在折磨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谢我?你在折磨我! vip章节内容, ……半晌后,步月小筑。 宋宜笑满脸羞愧:“大姐,我方才……” 神情疲惫的清江郡主不待她开口就摆了摆手:“五妹妹忽然病倒,偏平安儿跟韩太医也都出了岔子,我这做长姐的非但帮不上忙,还要你跑来跑去的主持局面,你这一日的煎熬我明白。乍见到阿虚,满腹担心跟委屈涌上来也没什么,只是方才的场合确实不大合适,我已着人敲打过他们不许乱说话。” 说到这里,郡主双眉微蹙,“不过,你往后还是要磨砺下城府,不然即使你们是夫妻,传了出去也要被议论的!” “大姐教训的是!”宋宜笑这会什么分辩的话都讲不出来——只要想到自己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扑到简虚白怀里放声大哭的模样,她就有种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掉的冲动! ——也不全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或者说不该是这么软弱的人好吗?! “这都是为了先声夺人!”宋宜笑抓狂之余,如此安慰自己,“抢在代国姨母他们告状之前,让姓简的知道我受足了委屈!是的,这只是我的计谋罢了,才不是我废物到看到他就跟看到主心骨了一样呢!!!” 正郁闷之际,简虚白却已从瑶花院回来了:“我带来的女医说,五妹妹已经没事了。” “这么快?”宋宜笑不免诧异——之前苏少歌可是说了,聂舞樱情况不妙啊! “女医恰好知道个偏方。”简虚白没有详说的意思,而是关切的转向清江郡主,“大姐何必如此?横竖韩太医只是断了腿,又不是好不了了,慢说我现在就带了女医来,皇舅吩咐的太医明早肯定也要到了——平安儿的事,总有办法的!” 清江郡主闻言苦笑了下,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只道:“你们都辛苦一整天了,且去安置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宋宜笑疑惑的望了眼这大姑子,才发现不过一日不见,这大姑子神情憔悴,竟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带简虚白到了自己在步月小筑的屋子,瞧着门关了,她不免问:“平安儿怎么了?” 她这一天都扑在聂舞樱的事上,虽然知道卓平安也发了病,却无力兼顾,只能尽量不打扰清江郡主——这会聂舞樱有女医看着了,丈夫又似乎晓得卓平安的情况,她这做舅母的当然要关心下。 简虚白却先扣住她肩,把她按在门后肆意吻了好一会,才边解衣带边道:“平安儿倒还是老毛病,有问题的是韩太医——据说他摔得很厉害,不但断了腿,头也晕得不行,大姐去看他时,他流露出去意,说自己年纪大了,又伤成这样,恐怕接下来医好了也无法继续给平安儿诊治了!” 说到这里,他摘下束发金冠的手一顿,“我倒怀疑他其实早有去意,这回是利用五妹妹,使苦肉计!” 把金冠放到妻子的妆台上,简虚白脸色不太好看,“平安儿时常伤人,他这个太医也没少吃苦头,因此生出求去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明知道五妹妹病情紧急,却还故意出事,这回五妹妹要没什么大碍,念他照料平安儿十几年不容易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若五妹妹有什么不好……” 他没说完接下来的话,但冰冷的眼神已说明所有。 宋宜笑听得呆住,半晌才道:“你确定他是故意坠马?” “你才过门时,问起来平安儿在今年上半年受的伤好没好,我不是跟你讲过,其实那次不是平安儿受伤,是他把韩太医打成了重伤?”简虚白道,“从那时候起,韩太医就想走了,只是大姐不肯放行——我方才问过大姐,大姐说她原本想让韩太医乘车去瑶花院的,韩太医坚持说五妹妹情况危急,一定要骑马,结果统共才几里路,他骑马走出去没两三里就摔了个头破腿折!” 要只这样,兴许还能说韩太医运气不好,问题是,“他骑的那匹母马向来温驯,从没使过性.子!且是一直养在占春馆里的,对于馆内道路再熟悉不过!怎么偏偏这次就出事了?” 话音刚落,见妻子一脸想吐血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了?” “……我以为,他坠马是代国姨母做的。”宋宜笑把头埋进臂弯里,呻.吟道,“是姨母想通过害了五妹妹教训我!” 简虚白闻言怔了会,温言安慰道:“我还没派人去查,也未必作得准。不管怎么样,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宋宜笑尴尬得紧,暗忖:“我要早点想到韩太医坠马是自己故意的,何必三番两次去找苏二公子?既打扰人家念书,又把对代国姨母的怀疑透露给他——还因此让蒋姐姐在瑶花院等得心急,中间救下姬紫浮更是险些连累五妹妹没人医治!” 最重要的是——方才惊惶害怕又委屈之下,竟当众扑在简虚白怀里哭了个昏天地暗! 以至于简虚白把她半扶半抱到步月小筑安置后还不放心,连瑶花院都不让她去了,让她“先顾好自己”! ——她本来觉得自己这一天简直刀光剑影,现在却觉得,自己这一天纯粹尽在办蠢事! “浴房那边应该预备好了。”宋宜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把丈夫朝外推,“你这一路驰骋,定然又累又冷,先去泡一会,暖暖身子!” “一个人泡好没意思!”简虚白不怀好意的拉住她,“你陪我?” “我烦着呢!”宋宜笑没好气的打了他一下,“你自己去!” 简虚白看出她心情确实不好,把她按进怀里揉了几把,才放开道:“五妹妹不会有事儿的,你且放心!”这才拿了换洗衣物去浴房。 他去沐浴的时候,宋宜笑也叫人打水到房里,简单擦洗了下,也不等他,直接上榻安置了。 她今儿一天到处奔走,又担心、又害怕,如今心神总算松懈下来,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到简虚白回来,似乎跟自己说了些什么,许是见她困乏的模样,很快住了声,只俯下来吻了她许久才放开。 次日早上,宋宜笑醒来时,发现简虚白已经不在房里了。 她唤进月灯跟栗玉伺候,问:“夫君呢?” “公爷去看博陵侯了。”月灯边替她梳理长发,边道,“走之前留了话,说让您不必急着去瑶花院看五小姐,定定心心用了饭再出门。” 宋宜笑闻言,看了眼屋角铜漏,道:“瑶花院那边没报消息来?” “方才有个小丫鬟过来,跟郡主说五小姐已经退了热,瞧着大好了。”栗玉笑嘻嘻道,“您啊就不要担心了,咱们公爷亲自带了女医来,五小姐怎么可能还会有事?” 宋宜笑对着铜镜展容一笑,觉得心情都放松下来了。 她用过饭,问明清江郡主在偏厅,就过去请安。 白天看这大姑子,比昨晚灯下老态更明显,宋宜笑心下暗惊,问过好,在下首坐了,便旁敲侧击的想安慰她——只是清江郡主这会满腹心事,却没心情跟她多说,寒暄了两句,就道:“知道你惦记着五妹妹,我不留你了,你去吧!” 宋宜笑只好告退。 她出门后带了人手,乘车到瑶花院,才扶着月灯的手下来,恰好看到不远处苏少歌与玉山公主边说话边走过来,看到她,苏少歌微微颔首,玉山公主则递过来一个“赶紧走”的眼神——宋宜笑见状暗暗头疼:“这位公主到底还是纠缠上苏二公子了!” 她又愧疚又尴尬,踌躇了下,到底不好意思直接上前打扰,边走进瑶花院内,边想:“待会一定要跟大姐好好提提,让她把玉山公主牢牢看住,再不给她去打扰苏二公子的机会!” 这么想着,宋宜笑进了屋,刚好聂舞樱醒着,看到她非常高兴,也有些愧疚:“四嫂,我身子不争气,给您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宋宜笑忙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遭这番罪!你不怪我,我都愧疚着呢,哪能叫你把责任揽过去?” 姑嫂两个谦让了一番,倒觉得关系比之前更好了——只是没说笑几句,一个宋宜笑从未见过的姑姑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福礼后,语气平淡的对聂舞樱道:“小姐,您该喝药了!” 又说,“药里加了安神之物,您喝了之后会一直睡到晚上——到那时候您就能恢复更多力气了。” 聂舞樱闻言,对宋宜笑道:“既然如此,那嫂子您先回去吧!如今四哥在那边,离不得您照顾!” “才好就调侃起嫂子来了,该打!”宋宜笑听出她语气里的促狭,徉怒着扬起手吓唬道,“快趁热把药喝了,我盯着你呢,若怕苦可不依!”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聂舞樱笑着抱怨了一句,到底乖乖接过碗喝完了药,又含住宋宜笑递来的蜜饯,含糊道,“四嫂去吧,我这儿有芸姑看着呢!” 宋宜笑知道她说的应该就是跟前这位姑姑,便温言道:“五妹妹就有劳姑姑费心了!” “不敢。”那芸姑极平淡的回了两个字,不大想跟她说话的样子,拿起桌上空碗就走了出去。 “……怪我方才没跟您说!”见状姑嫂两个都有点尴尬,聂舞樱忙道,“这姑姑医术非常好,照料人也很细心,就是性.子有点冷——我方才谢了她好一会,她才‘嗯’了一声,要不是那会屋子里就我跟她两个,可是下不了台了!” 宋宜笑这才释然,见聂舞樱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连连打呵欠,知道药效发作,忙叫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之后,方起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恰在廊下看到芸姑,只是有聂舞樱的提醒,宋宜笑这会却不怎么敢跟她说话了,只略带矜持的点了点头。 芸姑在不远处行了个福礼,规矩一丝不错,眼神却是不卑不亢,仔细望去还略带着些审量的意思,显然没把宋宜笑当主人看。 “简虚白打哪找来这么个人的?”宋宜笑见状心下狐疑,要不是这芸姑论年纪足以做简虚白的娘了,这态度她都要以为是第二个缥翠呢! 不过她也没心胸狭窄到当场给这芸姑立规矩的地步,只把疑惑记下,转身离开。 片刻后回到步月小筑,进屋后却见简虚白正在批阅公.文,见到妻子进来,便问:“五妹妹怎么样了?” “退了热,人也醒了,就是精神还不大好。”宋宜笑跟他说了情况,扫一眼他面前的函件,道,“你把公.文也带了过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简虚白道:“当时正好在手边,就随手拿上了。” 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我午后就要走——明儿的朝会必须参加!” “怎么会这么忙的?”宋宜笑走过去给他捏肩,双眉微蹙,“得忙到什么时候啊?” 简虚白正要回答,只听她又道,“你可要保重身体,回去之后叮嘱厨房多给你炖些滋补的吃食!不然你要累坏了,叫我怎么办?” 这似嗔似怨的话让他心情大好,索性朝后靠了靠,合眼养神,笑道:“放心,咱们还没圆房呢,我怎么舍得出事?” “说的什么话!”宋宜笑恼羞成怒的伸手到他肋下狠拧一把,嗔道,“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简虚白任她拧着,笑道:“怕什么?这会房里又没其他人,我说句实话怎么了?成亲都快四个月了,却还没正经亲热过,我若还不惦记着,那还是丈夫么!” 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遗憾道,“这里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头一次总不能太随便了——不然,昨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不跟你讲了!”宋宜笑败给他的不要脸,满脸通红的推了他一把,“我去替你收拾东西,用了午饭你早点走吧你!” 她以为简虚白会跟来的时候一样,轻装简从的离开——但到了送行的时候才知道,代国长公主一行人也要回去,却喊了简虚白一块。 “你不是怕姨母恼了你吗?”简虚白看着妻子意外的模样,含笑凑到她耳际表功,“我方才看完雪沛,顺道去看了回姬表哥,劝说姨母带他回帝都诊治,以策安全!姨母跟姨父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本来就不放心!被我在旁边一顿说,这不就决定马上动身,免得占春馆这边大夫少、药不齐,耽搁了姬表哥的病情!” 宋宜笑闻言,心花怒放,因为这会代国长公主等人已经在不远处了,她也不好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只含情脉脉的睇了眼丈夫,柔声道:“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好好谢谢我?”简虚白看着她抛媚眼的俏模样,心头一荡,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裘衣的衣摆,有些狼狈的挡住了身体的异样,哭笑不得道,“你这会可是在折磨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谢我?你在折磨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比起姨父对您,甥儿还差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比起姨父对您,甥儿还差得... vip章节内容, 说话间代国长公主等人已经走了过来,瞥见宋宜笑,长公主要笑不笑道:“哟,阿虚媳妇可算敢来见我了?我还道你要一直躲着我呢!” 反正她是长辈,又马上就要走了,宋宜笑正打算说几句做低伏小的话,好叫这姨母消消气——谁想她还没开口,简虚白先笑道:“谁不知道姨母向来最疼我们这些晚辈了?善窈你怎么会躲着姨母呢?莫不是姨母私下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不敢拿,这才不敢跟姨母照面?其实这也没什么,姨母手里好东西多了去了,给你是喜欢你,怕什么?” 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代国长公主,“姨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常听人说你们夫妇恩爱,我想着少年夫妻么总归亲热些!”代国长公主神色僵了僵,敛了笑,淡淡道,“现在瞧着,到底是你亲自求来的发妻,果然宠得跟心肝宝贝似的。连嫡亲姨母开个玩笑也不许了!” 简虚白神态自若道:“姨母过誉了,比起姨父对您,我可还差得远!” 代国长公主跟驸马姬蔚观是出了名的要好,闻言顿时没了话:她总不能说姬蔚观疼爱自己不对吧? “殿下!”场面正有点不尴不尬,好在不远处的马车畔,走过来一名侍者,恭敬道,“世子说他有些不大舒服,问是不是立刻起程,早点回帝都?” 代国长公主一惊,也顾不得刁难外甥、外甥媳妇,忙道:“那快点走吧!” 简虚白伸手替妻子理了理狐裘的风毛,温言道:“我也走了,你且陪五妹妹住几日,等她好了,早点回家!” 宋宜笑颔首:“你也保重!” 简虚白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下人递来的马鞭,走到不远处的坐骑畔,拂开绛色披风,翻身上马,松缰跟上了代国长公主一行的队伍。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连飞扬身后的披风也彻底看不见了,宋宜笑才有些惆怅的收回视线,转头看到不远处清江郡主双眉紧蹙,便过去慰问道:“大姐可是在担心平安儿?太医院新遣来的翟太医跟许太医,据说也都是杏林妙手,又有韩太医从旁指点,未必做得不如韩太医啊!” 清江郡主叹道:“到底初来乍到,哪能比韩太医已经给平安儿看了十几年了?” 宋宜笑心想:“可人家为了走人,连自残的事儿都做出来了,显然是铁了心——又怎么留得住?还不如趁他想走,让他多指点指点继任者。” 但也知道清江郡主是关心则乱,温言软语劝了几句,也就不多讲了。 因为聂舞樱喝的药会一觉睡到晚上,宋宜笑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就去裁霞轩找袁雪萼。 “代国长公主殿下可算走了!”袁雪萼一见到她就高兴道,“你也可以搬回步月小筑了吧?那咱们又离得近了!” “离得近我也没法成天来找你玩,我小姑子还在瑶花院呢!”宋宜笑见状不禁失笑,“我没跟夫君一道回帝都,就是为了留下来照顾她!” 袁雪萼闻言微微失望,随即又振作了精神:“歇一会是一会——怎么样?再去泡会温泉呗?不然你忙起来可没这个享福的机会了!” 宋宜笑欣然应允。 她本来以为这天泡完温泉之后,接下来就要奔波于瑶花院与步月小筑之间。 谁想芸姑开的药差不多次次都有安神之效,聂舞樱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这几天倒让宋宜笑松快了,因为卓平安那边清江郡主也不怎么要她搭手,她就整天跟袁雪萼一道泡温泉、堆雪人玩,偶尔还打个雪仗,玩得乐而忘返。 以至于这天正跟袁雪萼嘻嘻哈哈的绕着几株庭树追逐打闹时,看到蒋慕葶忽然走了进来,才恍然自己的职责,忙迎上去问:“是不是五妹妹醒了?” “聂小姐还在睡。”蒋慕葶微蹙双眉,朝袁雪萼点了点头,道,“是我有事来找你商量!” “你们聊,我去看下厨房炖的燕窝好了没?”袁雪萼闻言就要回避,却被蒋慕葶喊住:“你的口风我向来信得过的,不如留下来听听,也好帮我出个主意!” 袁雪萼这才住了脚,笑道:“我道你一来就说找善窈商量,是暗示我趁早走远点呢!” 说话间三人都进了屋,令下人奉上茶水后都退出去后,蒋慕葶才苦笑着道:“暗示你走远点?我现在倒巴不得拉着玉山一块走远点呢!” “殿下她怎么了?”袁雪萼与宋宜笑闻言都很诧异。 “她这几日成天在外面晃,每次都是苏二公子送她回去的。”蒋慕葶无奈的道,“据我观察,苏二不过是却不过她身份与纠缠,不得不敷衍一二罢了,她却觉得苏二也对她有了情意——昨儿个已经跟我商量,是年关回帝都时就跟我姑姑要求下降给苏二呢,还是等苏二金榜题名之后,再下降给他来个双喜临门?” 宋宜笑一听这话就暗叫“糟糕”:“这两天光顾跟袁姐姐玩得开心,竟把这事给忘了!” 亏得还有个蒋慕葶跟玉山公主同住! 不然她这么一疏忽,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宋宜笑正自心惊,却听袁雪萼为难道:“你要我们帮忙去劝说玉山公主殿下吗?只是我们跟殿下都不是很熟,殿下未必会听我们的。” 蒋慕葶摇头道:“玉山向来跟我很要好,她连我的话都不肯听,更不可能听你们的劝了!” 她吐了口气,“我原本打算禀告清江郡主,请清江郡主设法的。可派人一打听步月小筑,得知郡主这几日都在为卓公子操心,实在不好打扰!思来想去,既然玉山油盐不进,只能从苏二入手了!” 问题是,“我跟苏二素不相识,也没什么亲戚关系,又男女有别,贸然拜访,实在连理由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 “你要我替你引见?”宋宜笑明白了,感到有点为难,“只是我与苏二公子也只是数面之缘,之前因为五妹妹情况紧急,他这人心好,才不计较被打扰。如今去的话……” 若叫清江郡主知道了,还能解释——要是给玉山公主晓得,宋宜笑敢保证这位金枝玉叶以后要跟自己没完没了了! 这可不是寻常麻烦啊! 蒋慕葶听出她的迟疑,忙央求道:“可除了你以外,我现在也找不到其他人帮我了!玉山的身份你也知道,她的名节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宜笑正觉棘手,袁雪萼忽然道:“蒋姐姐你真是糊涂了!这事儿你求善窈做什么?难道不是该求我吗?” 蒋慕葶怔道:“你跟苏二公子……?” “我不认识他。”袁雪萼哭笑不得道,“但你们两个都忘记了吗?我哥哥好歹曾做过苏二公子之父、冀国公的部属,有这么层关系,苏二公子又不是那等蛮横无礼的纨绔,请他来裁霞轩叙个话,我想应该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重点是,“我哥哥跟苏二公子都是男子,他出面,不会被说闲话!” 宋宜笑与蒋慕葶闻言恍然,双双尴尬得红了脸:“却把博陵侯忘记了!” 蒋慕葶尤其的不好意思:“前番蒙博陵侯仗义出言,还没正经谢过他呢!这会又要他操这个心,会不会太劳烦了?” 毕竟袁雪沛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之所以来这占春馆,就是为了调养,实在不宜操劳。 袁雪萼自信道:“不过转达几句话,哥哥如今除了泡温泉也就是看看书,这点精神总是有的。” 她虽然在袁雪沛的亲自照顾下越发开朗活泼,中间到底有六年寄人篱下,没有得到什么栽培。所以认为这件事情只要自己兄长身体允许,那就没问题了。 谁想送走宋宜笑与蒋慕葶,去找袁雪沛说明经过之后,却见袁雪沛立刻皱起了眉:“是你自己提出来让我帮忙约苏少歌,还是蒋小姐这么要求的?” 袁雪萼察觉到不对,变了脸色道:“是我自己提出的——原本蒋姐姐想求的是善窈,但善窈考虑到男女有别不大敢应,我见她为难,就……” “我跟阿虚一样,都是投在太子这边的。”袁雪沛闻言,叹了口气,提点道,“那蒋小姐,是魏王养母的亲侄女;而苏少歌,又是赵王的嫡亲表哥——如今三方争储,你们女眷左右不管前朝的事儿,偶有来往也还罢了,我虽残废,到底有爵位在身,在太子这边,多少有点地位,私下邀请苏少歌会面,传到太子耳中,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怎么办?”袁雪萼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她虽然天真些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闺中密友虽然关系好,终究不如嫡亲哥哥紧要,这会便道,“那我马上去瑶花院跟蒋姐姐请罪,回绝了这事!” 说着就要起身——袁雪沛却抬手按住她肩,摇头道:“罢了!好在看中苏少歌的玉山公主,是魏王养母的亲生女儿,回头我就说,是想试探赵王、魏王是否有意联手对付太子,才应承了此事吧!只是你往后答应给人帮忙时,千万要想好了这些问题,免得落入陷阱!” 见妹妹面红耳赤,若有所思的模样,袁雪沛暗暗点头:虽然说他很不耐烦掺合这种儿女私情,但抓住机会给妹妹上了一课,总是个收获。 他换了温和的语气,道,“玉山公主同苏少歌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与我听听?”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比起姨父对您,甥儿还差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水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水 vip章节内容, 袁雪沛跟苏少歌的谈话非常顺利——主要苏少歌跟赵王本来就打算最近搬个地方,好躲着点玉山公主了。 所以隔了一两日,苏少歌跟赵王就借口“访友”,收拾行装,悄悄离开了露浓阁。 他们实际上搬去了距离瑶花院足有十几里的“翠珠庭”,但众人都对玉山公主说:“是苏二公子在青州时的好友来帝都了,苏二公子哪能不去接待一下?赵王殿下也跟过去凑个热闹。” 玉山公主惊怒交加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就不好说了。”这天因为聂舞樱喝的药终于不需要加安神的药材了,宋宜笑跟袁雪萼都过来瑶花院陪她说话,闻言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毕竟年关已近,没准苏二公子就不回来了?” ……看着玉山公主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袁雪萼有点担心的小声问:“她应该猜不到真相吧?” 不然瞧这位金枝玉叶怒火熊熊的模样,若知道众人联合起来骗她,还不定怎么个闹法呢! 宋宜笑狡黠道:“她那边还有蒋姐姐不是?蒋姐姐肯定会劝她先回宫再作打算!” 等回了宫里,蒋慕葶跟贤妃一禀告,那么之后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横竖不关她们的事了。 袁雪萼想想也是,也不再放在心上,重新跟聂舞樱说笑起来。 大半日后,果然传来消息,蒋慕葶已说服玉山公主回宫。 闻讯,众人都是如释重负。 翌日一早,大家天不亮就起身,梳洗穿戴后,极热情的送走了玉山公主——小公主涉世未深,压根不知道她们是在为即将送走一个大.麻烦而欢欣鼓舞,还以为是舍不得自己,找不到苏少歌的郁闷倒是抒解了不少。 玉山公主跟蒋慕葶走后,之前热闹的占春馆可算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一两日,聂舞樱痊愈了七八成,端木大夫表示可以移动了,便搬回步月小筑。 只是她这里一天比一天好,清江郡主的愁烦却一天比一天增加:先是韩太医的腿,翟太医跟许太医治了几日后,一致认为情况比较严重,需要送回帝都长期休养;接着是卓平安的病,发作次数越来越频繁,闹得也越来越厉害。 以至于有两次的晚上,宋宜笑跟聂舞樱都被剪柳楼传来的动静惊醒。 对此翟太医跟许太医却是一筹莫展,双双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学艺不精,除了写安神汤的方子外,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清江郡主私下里非常愤然,“不就是怕平安儿有了起色,我留他们下来顶替韩太医?!否则堂堂太医,怎么会废物到这种地步!” 无奈有韩太医差点被打死的例子在前——虽然这事没怎么外传,但韩太医当初也是太医院治好的,其他人不晓得,太医们怎么会不知道真相? 如今翟太医跟许太医打定主意不肯松口,任凭清江郡主软硬兼施,说来说去就是:“下官无能,请郡主责罚!” 到底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医,朝廷正经的官员,清江郡主总不能打死他们吧?何况他们既然摆明了不肯合作,显然是考虑过了不惧谪贬的。 清江郡主一时间拿他们没有办法,苦闷之极,成天愀然不乐。 这时候聂舞樱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宋宜笑见状,就建议不如回帝都:“一来,帝都大夫多、药材齐全;二来,年关已经没几天了,这几日不走,过几日也必须走。如今回去还有几日缓和,路上也不必很急。” 清江郡主想想也是,就决定次日便动身,返回帝都。 这消息出来,宋宜笑跟聂舞樱忙去裁霞轩道别——袁家兄妹为了袁雪沛的身体考虑,是打算到除夕当天才回去的——继而收拾行李。 当初过来只打算小住,所以也没带多少东西,这天傍晚的时候,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只是万没想到的是,晚饭才摆上,花厅的门忽然被撞开,两名下人仓皇奔入,礼都没顾得上行:“郡主!不好了!公子忽然想起来要玩火,身边人实在拦不住,叫剪柳楼走水了!” 清江郡主大吃一惊,急问:“那平安儿?!” “已经有人进去救公子了。”下人语速飞快,“可是剪柳楼恐怕保不住了!” 这下姑嫂三个哪还顾得上用晚饭?赶紧跑出去看卓平安——她们才出步月小筑的门,就看到一个下人背着卓平安迎面而来,不远处的剪柳楼正冒出滚滚浓烟,顶着飞雪吞吐火舌,虽然四周有不少下人在拼命抢救,但目测是没指望了。 不过清江郡主等人如今都没功夫心疼好好的一座楼阁,均围住卓平安嘘寒问暖,清江郡主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儿子从头摸到脚,确认毫发无损才松口气,怕他突然发病伤了人,忙叫人带他到自己房里先歇着。 但她的心腹陪嫁陈公公却走了上来提醒:“郡主,剪柳楼离步月小筑不过几步路,如今的风向,步月小筑眼下可也不安全,依老奴看,还是移步如意园稳妥!” 他说话的时候,浓烟已经被北风吹过来了,呛得众人纷纷咳嗽——清江郡主见状忙招呼众人撤到上风口的位置,这才道:“如意园虽然离得近,但姨母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是最恨别人碰她的东西的,不然当初怎么会要求我专门给她建这座园子?那如意园从建好起,从没接待过其他人,连我都是在姨母邀请的时候才会进去!” 所以,“横竖露浓阁跟瑶花院前几日也才住过人,还是移到那里去吧!” 她这么说其实也不仅仅考虑到代国长公主的洁癖,也是考虑到卓平安最近病情越发严重,如意园地方虽然大,到底同住一园,万一发起性.子来下人没拦好,伤着吓着弟媳跟妹妹可怎么办? 再说翟太医跟许太医虽然不肯出力,人却还在占春馆。之前是跟着卓平安住剪柳楼的,若去如意园,岂不也要跟宋宜笑、聂舞樱同园而居?这对于两个正当妙龄的女子名节显然是不好的。 所以还是去露浓阁、瑶花院合适——正好按照之前的男女分居,让卓平安跟太医们住露浓阁,自己带着弟媳、妹妹住瑶花院。两个地方离得也近,方便照拂。 只是她们连晚饭都没没用,草草拿上行李,乘车抵达露浓阁门口时,先一步进去打扫的下人却禀告了一个消息:“郡主,露浓阁里有些东西瞧着像是赵王殿下和苏二公子不及拿走的。小的们没敢动,如今要怎么处置,还请郡主示下!” 清江郡主吃了一惊,带着宋宜笑跟聂舞樱进去一看,果然苏少歌跟赵王留了一部分东西下来——估计当时走的急,又要避开玉山公主的耳目,所以没来得及全部拿走。又因为这会还在占春馆内,不急着用,也没在玉山公主离开后立刻来取。 虽然如此,清江郡主却也不好让儿子住这里了:毕竟屋子是她的,她儿子怎么折腾,她不计较也没人能说什么;可若把客人的东西弄坏了,却是要交代的。 只得道:“那我送平安儿去瑶花院,四弟妹跟五妹妹,你们且先拣了屋子住吧!今儿忙一天都累了,且自安置,不必等我!” 宋宜笑跟聂舞樱把清江郡主送到门口,回到露浓阁里商议了下,决定将苏少歌与赵王的书房收拾一下,将就一晚——毕竟被褥可以从瑶花院拿过来,仓促之间可没功夫把床榻也换掉,才睡过男子的地方,姑嫂两个总要避讳下的。 又打发人收拾了一间空置的卧房,留给清江郡主。 这些事忙好之后,两人再分别沐浴更衣——出浴房时,夜已经很深了,清江郡主也从瑶花院转回,见状忙撵她们去安置。 因为这一天的奔波忙碌下来,从主到仆都累极了,宋宜笑就没要人守夜,让大丫鬟们都睡个安稳觉,免得次日没精神服侍。 哪知睡到半夜里,她却被人唤醒:“宋夫人?宋夫人!” 宋宜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片刻后才一个激灵张开眼,隔着帐子,窗外映入的雪光,赫然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吓得就要尖叫出声,那人却温言道:“宋夫人请莫惊慌,在下苏少歌。” “你……你想干什么?!”宋宜笑虽然之前对他印象很好,但半夜三更的,这人却摸到她帐子外面来了,却怎么可能不惊慌? 苏少歌听出她的警惕与怀疑,有些无奈道:“我有一卷书册,原本以为这段时间不需要用,走的时候就没带。哪知方才有些事情,立刻就要用到它,只得夤夜赶来取。不想夫人在此安置,只能冒犯了!” 宋宜笑不大相信道:“那你拿走便是,喊醒我做什么?” “但那卷书册在夫人枕下的暗格里。” 宋宜笑无语片刻,道:“你等等!”说着推开玉枕,伸手去摸索他讲的暗格。 “那暗格恐怕夫人不会开。”苏少歌闻言提醒。 说话间宋宜笑已摸到一个机括,只是正如他所言,她拨弄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打开,正想问苏少歌开启之法,转念暗道:“他既然说我开不了,又没说开法,看来是不想告诉我?” 想到这里,她便道:“我需要穿戴一下。” 苏少歌忙道:“在下回避!” 说完走到窗边,开窗跳了出去,又把窗户扣下。 宋宜笑看到这一幕,才相信他确实是来拿东西,而不是蓄意轻薄的。 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裙,又冲到妆台前取了支长簪,随手绾了发,整理了下裙摆,才低声道:“苏二公子,您可以进来拿东西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水 第一百六十章 原来已视他为依靠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章 原来已视他为依靠 vip章节内容, 苏少歌闻言重新翻窗进来,尴尬的对她点了点头:“得罪了!” 复入帐中——这中间宋宜笑为了表示对他的秘密毫无觊觎之意,特意避到了屏风后。 一直到寂静的室中传出“喀哒”的机括开启声后,又过了片刻,苏少歌的脚步声出了帐子,温言道:“夫人,书册已经拿到,今晚多有得罪,还请夫人宽恕!” 她才道:“无妨,只请公子以后莫对他人谈及此事,免得人言可畏!” “这是自然……”苏少歌话没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 夜深人静,突兀的嘈杂声本就容易惊人,尤其宋宜笑格外怕狗,闻声便是一阵心悸,仓皇之间,失手将屏风后的一盏琉璃灯打落在地! 苏少歌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听到声响不免担心:“夫人?” 琉璃灯里烧着灯油,原是为了起夜用的,这会一翻下来,洒了宋宜笑大半条裙子,火跟着就烧了起来——宋宜笑忙不迭的想要扑灭,哪还顾得上回答他? 索性那架屏风上部分镂花刻草,颇有空隙,让苏少歌看到了火光,知道不对,脸色微变,快步冲到屏风后,翻掌如飞,几下拍灭火焰,急问:“可有烧伤?” 宋宜笑惊魂甫定,哆嗦了好一会才哑声道:“不知道!” ……先被犬吠所惊,后遭油火泼身,她这会已是惊恐过度,整个人都麻麻的没了知觉,哪里感觉得出来受没受伤? 苏少歌闻言无语,顿了顿方低声道:“夫人,烧伤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落了伤疤更是大事。您是不是立刻去帐子里,仔细瞧一瞧?若有伤处,得赶紧请太医来诊治!” 宋宜笑知道他说的是正理,只是此刻半点力气都没有,勉强一举步,顿时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苏少歌见状,只得伸手搀扶,谁知他扶住宋宜笑的时候,微微低头,恰好看到她裙摆被烧得破破烂烂,许多地方隐露肌肤,不禁尴尬的转开视线。 只是他虽然可以做到非礼勿视,却无法躲避鼻端传来淡淡的幽芬,也忽略不了托住宋宜笑手臂的掌心传来的腻滑触觉。 “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还真是没错!”苏少歌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心头不禁凛然,赶紧排除杂念,暗忖,“只是苏家如今大难临头,若赵王不能登基,我苏氏合族都有倾覆之祸——现下可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再说这宋夫人还是有夫之妇!” 他惊醒之后,对宋宜笑便不复之前的关切,虽然依旧客气,却也藏了一份生疏,将她扶到榻上坐好,就退出帐外,轻声道:“夫人若无其他吩咐,在下就先告退了!” “公子自便!”宋宜笑其实也不希望他多留,闻言点了点头,待他跳窗离开后,才赶紧掀起裙裾,查看详细——半晌后,她暗吁了口气:“万幸!” 许是因为裙摆宽大,没有贴住肌肤,灭火又及时,所以虽然烧了好几个洞,人却没什么事。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喊人了,把烧坏的裙子脱下来,便继续安置了。 只是许是之前受惊不小,尽管精神上觉得很困倦,可躺下后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不期然的就想到了丈夫:“要他在就好了,好歹能壮壮胆!” 她出阁也有几个月了,早已习惯了与简虚白同床共枕,却还是头一次意识到,他在身边时,哪怕闹了矛盾,总不至于像此刻一样提心吊胆,无助又忐忑。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他当成依靠了!”宋宜笑想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怅然之余,却更迷惘,“只是新婚的新鲜终究会淡却,也不知道往后他会不会变?” 纵然简虚白眼下是一个极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可她七岁之前的父母不也是很好吗? “祖母眼里只有男孙,爹视宜宝如掌上明珠,娘一心一意为云儿谋划前途……”宋宜笑怔怔望着帐顶,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嘲讽,“我曾经全心全意讨好过的人,都弃我如敝履。又怎么,还敢贸贸然的交出这颗心?” 有些伤害如覆水难收,即使从头再来,也难以忘怀。 她辗转反侧的时候,露浓阁外不远处,劲装束发的苏少歌,正神情凝重的望着自己破损的袖子。 一支白羽长箭,穿着一截衣袖,钉在他身后不远的青石地砖上。 这种青石地砖出自深山,极为坚固耐磨,所以常用于修筑山径。 但这支羽箭却透入石中三分,足见射箭之人的膂力何等惊人! “下次再敢冒犯我家夫人,这一箭取的就不是你的衣袖,而是你的人头了!”略显苍老的嗓音从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满是冷意,“现在,给老子滚!” “在下一定谨记!”苏少歌闻言,却未生气,甚至还朝假山的方向抱了抱拳,温和道,“尝闻吕先生有百步穿杨之能,今夜有幸见识,不胜欣喜!” “你知道了某家又怎么样?”那吕先生对他的好态度却不买账,嘿然道,“公爷手底下能人异士多了去了,你道这天下只有你们苏家有点儿家底么?再打我家夫人的主意,苏念一那老匹夫也未必保得住你!还不滚,是要某家再送你一箭?!” 苏少歌莞尔道:“不敢,在下告辞!” 他回到翠珠庭时,赵王正在急切的等候,看到他袖子上的破口,惊道:“表哥跟人动手了?难道阿虚表哥的人?” “嗯。”苏少歌点了点头,一边将坏了的外衫脱下,一边道,“原本已经避开诸多耳目了,谁想将要走时,那宋夫人不小心打翻了灯盏,火油泼身,差点出了大事,我总不能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这么一耽搁,自然被发现了。” 又说,“简修篁对他那妻子看来十分重视,否则不会把吕轻鸿都暗暗留了下来!” “吕轻鸿?”赵王吃了一惊,“可是那个乱军中三箭射死五员乌桓万夫长的神箭手?” “不然如何能留下我半幅衣袖?”苏少歌语气虽然平和,却隐含傲意,“我虽然精力没全放在习武上,寻常箭手想用这样的法子警告我,也未必做得到。” 赵王这会可没心情夸自己表哥身手不凡,却埋怨道:“我当初就说那么重要的册子怎么好带出冀国公府?实在要给我看,抄份副本也比把原本拿出来好啊!副本好歹还能死不认账,原本若落到太子那边的人手里,那可是赖都没地方赖!” “正因为重要所以不能抄副本!”苏少歌却正色道,“而且年前就这么几天,我指点你处置事务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再给你挨个介绍咱们家这些年来笼络到的人手?不拿记录的册子来给你看,你入朝后连哪些人是自己人都不知道,岂不要乱了套?” “那之前做什么还要留在露浓阁?”赵王不解道,“我那会都说要贴身带着了,你非说那样不安全——结果现在好了吧?要不是那姓吕的还有点分寸,你今儿个没准就回不来了!” 苏少歌无奈道:“还不是因为劝我们搬到这里来的是袁雪沛?他跟简修篁有多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他自己讲这次出头是因为他妹妹受了蒋小姐的托付,可我怎么能不怀疑是简修篁走之前叮嘱了他什么?” 见赵王神情迷惘,他叹了口气,“之前简修篁亲自带人来诊治那位聂小姐时,带的随从虽然不多,却都不简单,吕轻鸿就是其中之一——咱们仓促搬地方,又还要注意避着玉山公主殿下,忙乱之中,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们趁虚而入,摸了紧要东西去?所以当时把册子藏在露浓阁,等走时再去取,本该是最安全不过的。毕竟谁能想到咱们人都走了,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 其实他当时不肯告诉宋宜笑机括开启之法,倒不是机括有多机密——露浓阁是清江郡主的产业,里面的大件陈设也是清江郡主置办的,那暗格其实常来占春馆的人都知道,怎么打开也是公开的秘密。 苏少歌之所以要亲手去拿册子,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让宋宜笑看到暗格里的东西! 那可是记载苏家几十年来积攒的势力的原册! 一旦泄露出去,那些明面上的盟友也还罢了,那些暗子可就惨了——尤其很多花费巨大代价送进敌人阵营的内间,若曝露身份,损失简直不堪设想!!! 不但帮赵王争储的事儿可以直接不用想了,冀国公府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个问题! 所以哪怕袁雪沛约见他时讲明了来龙去脉,苏少歌还是选择了谨慎行事。 本来他这么做虽然是多此一举,但也无伤大雅——可谁能想到卓平安突发奇想,把剪柳楼烧了? 又由于这季节的风向,跟清江郡主的种种顾虑,苏少歌认为会一直空置下去的露浓阁,竟被临时使用了不说,偏偏宋宜笑为了避嫌,还就选择了他藏东西的书房入住?! 虽然知道宋宜笑才第二次来占春馆,未必知道枕下有暗格,可苏少歌却不敢拿合家前途与性命去赌这种可能——怎能不夤夜前去取走东西? 他之所以亲自冒这个险也是有缘故的:“今晚去的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人,多半已经死在吕轻鸿手里!那样就不是去拿东西,而是给吕轻鸿送大礼了。也就是我,他到底不敢直接下杀手!” 又说,“且我之前一直把那宋夫人当步闲棋,如今瞧她在简修篁心目中的地位,往后却值得多费些心思了!” ……这些事情宋宜笑自是浑然不知,次日一早,月灯跟栗玉进来伺候她梳洗,闻到室中焦味,又见一条裙子烧了一半扔在脚踏上,都大吃一惊,问起经过,宋宜笑只道:“半夜起来不当心打翻了灯,还好人没事。” 饶是如此,两个丫鬟也是吓得不轻——事情禀告到清江郡主跟前,本来就打算回帝都的郡主,越发觉得占春馆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当场拍板:“用过午饭,咱们就出发!” 第一百六十章 原来已视他为依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缥翠绝食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一章 缥翠绝食 vip章节内容, 因为一行人大抵乘坐马车,速度自然不能跟骑马比。 偏路上卓平安又闹了一回——他忽然冲出马车,摔到了路边的地上,虽然因为雪厚没摔伤,却也把清江郡主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哄了他回车厢,接下来怕发生同样的事,却不敢快了。 所以几乎是擦着关城门的时间进的城。 进城后,清江郡主急着带儿子回府,免得再生波折,就托宋宜笑送聂舞樱回长公主府。 宋宜笑既然到了婆婆府里,自然没有不拜见婆婆一回的道理——这么一耽搁,等回到燕国公府时,天都黑了。 之前有侍卫快马先行一步回来报了信,这会赵妈妈、锦熏等人都在二门迎着,看到宋宜笑皆欣喜的上来请安:“夫人可算回来了!” “怎么?”宋宜笑闻言敏感道,“府里有事?”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缥翠这两日闹着绝食,说一定要见公爷或者您。”赵妈妈看了看左右没闲人,才小声道,“只是公爷如今忙得跟什么似的,谁敢把这样的琐事事情禀告上去?您呢,之前又不在。” 宋宜笑明白她的意思:是故意不禀告简虚白的,免得自己不在府里,简虚白心一软,被缥翠抓到空子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对乳母的谨慎很满意,微微笑道:“那这情况跟她说了么?如今天冷,一两顿不吃,可不跟夏天那会一样不打紧。” “自然说了。”赵妈妈皱起眉,“不过她倒是越发坚定了不吃的决心——奴婢瞧着,她是认为您不在,她要出了事儿,奴婢们没法跟公爷交代呢!” 宋宜笑沉思了会,道:“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把我不在府里的消息透露给了她?否则她被软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不绝食晚不绝食,偏偏这会绝食?” 赵妈妈愣道:“应该不至于吧?缥翠一直拘在后院里,如今后院可全是咱们的人,跟她既不熟,又多少知道点她做的事情,不欺负她就不错了,谁会给她透露消息?” 其实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总觉得有点怀疑,便道:“大一点的兴许不会,但那些十岁才出头的小丫鬟,不定就有心软好哄的呢?瞧她被拘在院子里不许出来,只道我这个主母故意罚她!” “奴婢待会就去办!”赵妈妈凛然道,“若当真有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那是绝对不能留在府里的!” 宋宜笑点一点头,才问:“夫君这会在家么?是在前头还是?” “公爷若在府里,知道您回来了,凭手头怎么个忙法,哪能不亲自来接您?”锦熏闻言窃笑道,“公爷不知道您今儿个回来,却又去何府蹭饭了呢!” 又说,“前两日何府派人送了些庄子上打到的野味来,来人还跟咱们门子打趣,说因为公爷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在何府用了饭才回来,他们府里的厨子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偷懒耍滑,免得公爷吃惯了好东西,嫌他们手艺不成,叫何大人落了面子,定然要挨罚!” 宋宜笑笑骂道:“何大人是夫君的上官,夫君去何府那都是有正经事做的,哪里只是为了用饭?何况夫君又不是不知礼的人,再怎么不合胃口,也不会公然嫌弃上官家里的饭菜啊!你这小蹄子净在这儿瞎说!” 锦熏闻言也不恼,笑嘻嘻道:“只要夫人知道这府里若没了您啊,公爷都懒得回来了就好!奴婢挨几句骂,心里也是高兴的!” “再胡说,仔细你下个月月钱!”宋宜笑伸指点了点她额,笑骂道,“赵妈妈你可是越发把她惯得没规矩了!” 赵妈妈可没怎么惯过锦熏——她其实向来觉得锦熏不如芝琴稳重呢,闻言叫屈道:“这要不是夫人给她的胆子,哪敢调侃您呀?” 主仆一行说说笑笑到了后堂,巧沁奉上茶水,宋宜笑呷了口,问起这些日子府内府外的诸事,赵妈妈等人方敛了笑,一五一十的禀告起来—— 这段时间的后院比较平静,除了缥翠闹绝食外,其他都只是些琐碎小事。 锦熏特意道:“芝琴姐姐那儿,咱们是每天都去看的,这回伺候的小丫鬟还算有眼色,奴婢几次忽然前往,瞧她们都在伺候芝琴姐姐,不像之前那两个的懈怠。” 宋宜笑颔首道:“回头赏那两个小丫鬟点东西,教她们继续用心服侍,我自不会薄待了她们。若不然,可别怪我给她们规矩!” 众人忙应了,赵妈妈又说:“前头也没什么事,只是谢小姐不知道您去了占春馆,前两日来拜访扑了个空——走的时候提点了一句:道礼部裘尚书,最近似乎盯上了咱们公爷,是以公爷这些日子才格外的忙。” “这老家伙怎么就那么烦的?”宋宜笑一听就不高兴了,她虽然现在还不大敢完全信任简虚白,到底是结发之夫,丈夫这嫡亲表舅这么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的,哪能不心生厌恶? 她蹙紧了眉,拨着腕上镯子问:“可知道他这会又拣了什么理由找夫君麻烦?” “奴婢隐约听说是在弹劾公爷对老太爷不孝!”赵妈妈脸色也不大好看,夫妻一体,简虚白若被弹劾成功坏了名声,宋宜笑又能有什么脸面? “不孝?”宋宜笑不可思议道,“之前我们成亲就是为了给祖父冲喜,这个且不提。单说祖父虽然远在桑梓,可年礼早就送过去了,比着往年足足加了一倍——问候的信也是再三修改才定的稿,总也算尽心尽力,怎么就不孝了?” 赵妈妈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裘尚书说老太爷膝下虽然有三子四孙,但爵位却传给了公爷,显然是以公爷承嗣的——所以公爷也应该最孝顺!之前老太爷身子不适,公爷却仅仅越过兄长成亲了事,简直就是敷衍!他觉得公爷应该立刻辞官,携您归回故里去伺候老太爷,一直到老太爷寿终正寝了,再守满孝,方可出仕!” 宋宜笑怒极反笑:“他倒是会说我丈夫!他那么孝顺,当初他父母过世时他怎么没立刻自.尽,好跟到九泉下去服侍?!自己贪生怕死了这么多年,倒有脸讲别人不孝!” ——这姓裘的要只是寻常朝廷命官,宋宜笑绝对会当面去这样质问他! 无奈这位不但是简虚白的亲表舅,还是太后的嫡亲侄子,宋宜笑再烦他,这会也只能说一说气话! 气话说话了,她脸色阴沉下来:“这老家伙好生歹毒!” 裘漱霞这番话虽然诛心,但严格论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古时“吮疽舐痔”的典故里,帝问幸臣:“天下谁最爱我?” 幸臣答:“莫若太子。”【注】 这回答虽然有逢迎上意、且向储君卖好的嫌疑,但也无懈可击:帝王将整个天下都传给了太子,太子受其恩最深,敬爱之心最盛,亦是理所当然。 同样的道理,简平愉虽然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儿,却把爵位传给了简虚白,简虚白岂能不最孝敬这位祖父? 如果简虚白此刻身居高位,兼任要职,还能说自古以来忠孝两难全——但才十七岁的他不过是一个五品官,距离朝廷不可或缺的标准差太多了! 虽然赵妈妈没说,宋宜笑想也能想到,裘漱霞肯定会抓住这点,大力抨击简虚白在朝中明明可有可无,却眷恋权势不肯回乡尽孝! “难怪他那天说次日朝会必须参加,定然是怕缺席了被那老家伙抓到把柄!”宋宜笑越想越心疼,“局势这样棘手,他还亲自带人去占春馆且住了一晚,就算他正值年轻力壮,如此奔波,怎能不辛苦?” 沉默良久之后,宋宜笑眯起眼:“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赵妈妈正要回答,门外却已传来一阵脚步声,简虚白的声音在廊上响起:“夫人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人去何府跟我说声!” “刚回来呢!”宋宜笑忙起身相迎,见他边进门边解下狐裘交给下人,眼尖的看到裘衣上沾了不少雪花,不禁嗔道,“你这一身雪!一准骑马没穿蓑衣是不是?” “那玩意麻烦得很,横竖裘衣挡着,里头的衣袍也湿不了。”简虚白笑着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眼角一扫——四周下人顿时都识趣的退了出去——他立刻一撩袍角坐下,把妻子抱到膝上,按在怀里狠狠吻了一顿,才意犹未尽的挑眉一笑,“想我没?” 宋宜笑娇滴滴的握拳在他胸前打了一下:“一点都不想!” “真不想?”简虚白闻言玩味一笑,原本轻轻摩挲她面颊的手顿时不老实的滑了下去——宋宜笑娇嗔着不依,只是两人武力差距太大,她挣扎了一会见要吃亏,连忙告饶:“一点都不想——才怪!你怎么性.子这么急?一点也沉不住气!都不听人家把话说完的!” 简虚白这才满意,指了指自己面颊,似笑非笑道:“我性.子急?我要沉不住气,你这会还能在这儿跟我撒娇?”说着故意朝内室看了一眼。 “没个正经!”宋宜笑绯红着双颊,偏过头去在他面上吻了吻,抬手理了下方才弄乱的衣襟,正了正脸色,道,“我方才听说裘漱霞又跟你过不去了?” 简虚白闻言不在意道:“他什么时候又跟我过得去过?” “这回还扯了不孝来攻讦你?”宋宜笑语气难掩担心,“这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这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简虚白笑道,“难为他想了这么个理由,只是我当场问他,我若回了桑梓侍奉祖父,那么皇外祖母与爹娘想我该怎么办呢?毕竟皇外祖母于我有养育之恩,爹娘于我有生身之恩,难道这三位待我的恩情,比祖父传我爵位的看重都不如?还是他想把我砍成四截,一人一份?” 宋宜笑哭笑不得道:“那后来他怎么说?” “当时在朝堂上,皇舅出来圆了场,也就没再说下去。”简虚白捏了捏她面颊,笑道,“你放心吧,这些事儿我自有计较,吃不了亏的!” 两人嬉闹了好半晌,才起身整理衣冠,命人进来伺候。 下人们进来后,纪粟却上前一步,禀告道:“公爷,方才门上接到报信,说端木老夫人患了风痹,年后将来帝都求医!” 简虚白嘴角原本的一缕浅笑忽然凝住,半晌才道:“知道了。” 【注】邓通跟汉文帝的故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缥翠绝食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端木老夫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端木老夫人 vip章节内容, 一直到晚上,宋宜笑看丈夫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诧异:“端木老夫人,那是谁?你不喜欢她来吗?” 简虚白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简短道:“她是咱们嫡祖母的亲姐姐——我没见过她!” “这可奇怪了,见都没见过,要这样为难做什么?”宋宜笑经他提醒,才记起来庙见时所见燕国太夫人的牌位,确实是简门端木氏。 只是这位祖母去世已久,平常也没人提起,她进门才几个月,还没把简家的三亲四戚认齐,难免一时想不到。 这会闻言很是不解,伏到丈夫肩头,好奇的问:“那可是咱们的祖辈了?既然如此,恐怕咱们是够不上资格招待她的,最多场面上请个安罢了,你若不想见她,横竖也照不了几回面不是?” “听说这位姨祖母是个极厉害的人。”简虚白勉强一笑,很明显的心神不属,道,“不想竟会得了风痹,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宋宜笑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再缠他说话了,撒了会娇,便道:“乏了,咱们安置吧?” 这晚简虚白睡得很不安稳,宋宜笑好几次被他的翻来覆去惊醒,若非考虑到他次日还要上朝,都想拉住他问个明白了。 第二天简虚白没吵醒她就走了,宋宜笑梳洗打扮好后,草草用了早饭,就收拾了点吃食,乘车到了晋国长公主府——长公主看到她很是意外:“你昨天才回来,今天怎么不好好歇一歇?” “谢娘关心!”宋宜笑也不兜圈子,爽快的说明来意,“只是媳妇昨儿个听说有位长辈年后会来帝都,怕自己年轻识浅,到时候出了岔子叫夫君没脸,所以厚颜来求娘指点!” 晋国长公主闻言,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过了会才道:“你说的是端木老夫人吧?不必担心,她是你们的姨祖母,为人十分和蔼慈祥,你就当她亲祖母……” 说到这里想起来这儿媳妇的亲祖母可不靠谱,赶紧改口,“你就当她是阿虚祖母看便是!” 宋宜笑应了一声,心里却想:“怎么婆婆提到这端木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对?真是奇怪——这位主儿到底什么来路?以前也没听说过呀!” 忽听长公主又道:“不过在她面前千万不要提你们三婶。” 宋宜笑奇道:“是。却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你们三婶是她亲生女儿。”长公主叹了口气,“也是她唯一成年的亲生骨肉——可惜,嫁给你们三叔没多久,就难产去了。这事儿对你们姨祖母、你们三叔打击都很大,这回老人家过来,按理你们三叔肯定要去迎接的,但望他们两个到时候都莫要伤心太过才是!” 宋宜笑吃了一惊,暗忖:“难道婆婆跟丈夫听说端木老夫人要来,都不大自然,是为了三叔担心吗?”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接下来长公主也没再说什么,她一个儿媳妇到底不好盯着长辈追根问底,见底下人上来禀告:“乔先生已在暖阁等了一柱香,问殿下今儿听不听曲子了?” 忙起身告退:“媳妇去看看五妹妹!” 长公主颔首:“去吧!” 她去明珠苑跟聂舞樱说了会话,委婉表示这几日比较忙,年后再继续指点小姑子跳舞,得到聂舞樱同意后,又用了饭,这才告辞。 回到燕国公府后,宋宜笑才进门,巧沁就迎上来禀告:“夫人,方才三老爷遣人送了口信来,问午后是否方便来咱们府里的偏院瞧瞧?” 宋宜笑莫名其妙道:“三叔要看偏院?哪座偏院?为什么?” 巧沁看了眼四周,才附耳道:“好像是老太爷没致仕前,三老爷跟着父兄住国公府时的住处。” “赶紧派人去打扫一下,注意不许弄乱了任何东西!”要在请教婆婆之前,宋宜笑兴许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会却是心知肚明:这位三叔十成十是被姨母兼岳母要来帝都的消息,勾起了对妻子的回忆,想到夫妇两个当年住过的地方缅怀会。 宋宜笑自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她吩咐了巧沁还不大放心,问过府里除了缥翠还在闹之外,没有其他事,索性亲自去了简离邈要看的偏院,盯着下人动手,在保持原样不动的情况下,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才回房去换了身衣裙,耐心等待叔父登门。 午后,简离邈只带了一个老仆抵达——相比之前见面时的温和宽厚,他此刻眉宇之间满是沉郁,不过对宋宜笑说话的语气和蔼如故,因着举止雍容相貌儒雅,那份郁郁寡欢,反倒给他平添了几许风仪。 宋宜笑知道他此刻定然不喜打扰,所以行礼请安后,略提了下打扫之事,引他到了院门外,也就告退了。 回到后堂上,宋宜笑叫来赵妈妈,叮嘱她:“叔父如今在的那个院子,你叫底下人绕着点,不要去打扰!” 赵妈妈应了,又请示:“缥翠昨儿跟今儿都没吃东西,也不让在房里搁炭盆,奴婢瞧她这么下去早晚要得风寒了,您看?” “那就带她过来吧!”宋宜笑想了想,“总是太后给的人,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子。” 又说,“给她拿点热粥过去,让她吃好喝好了再来——不然说到一半来个饿晕冻晕了,像什么话?” 半晌后,进了食,梳洗好的缥翠被领入后堂,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圈。不过宋宜笑当初虽然恼她心大,念她到底伺候简虚白一场,也没打算太过折辱,软禁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好吃好喝养着的,也禁止下人明里折腾她。 所以这会连着两日绝食,精神瞧着却不坏。 “起来吧!”宋宜笑见她进堂后立刻乖巧行礼,眉宇间不见之前的张扬跋扈,便也放缓了语气,叫她坐下后,又命人上了盏热茶,看着她啜了一口放下,才道,“听说你不吃不喝就是为了见我或夫君,现在已经见到了,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缥翠闻言,起身离座,跪下来哭诉道:“奴婢这些日子反思下来,终于知道从前何等大错!只悔当初误信奸人挑拨,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夫人,还求夫人责罚!” 赵妈妈等人这会都陪在堂上,闻说“奸人”二字,均吃了一惊! 宋宜笑也蹙了蹙眉,道:“先起来说话!” 锦熏跟巧沁接到眼色,忙走下去硬搀了她起来——趁这时间,宋宜笑急速思索了下,待缥翠被两个丫鬟按回座上,情绪略平,方徐徐道:“其实当初我就觉得你行事有些古怪,不像服侍过太后的人该有的稳重。” 她这话半真半假,毕竟在太后跟前稳重的宫人,不见得对其他人也一样恭敬小心。 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引缥翠倾诉。 果然缥翠泪如雨下道:“奴婢在太后跟前时常得姑姑们提点,不敢说多么知礼,但上下尊卑总是懂得的!若依着奴婢自己,哪敢那样冒犯夫人呢?实在是当初一时糊涂,听了崔侧妃的怂恿,这才铸成大错!” “崔侧妃?!”宋宜笑脸色阴沉下来,心头大恨,“我一直腾不出空去找她算账,这毒妇倒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堂下缥翠呜呜咽咽的说明经过——因为简虚白跟太子是嫡亲表兄弟,私下关系又情同嫡亲手足,再加上年岁上的差距,所以宋宜笑过门之前,太子妃奉了太子之命,对简虚白的生活非常关心。 只是太子妃到底是女眷,简虚白也要上差,不可能三天两头去东宫接受表嫂的关怀。 “太子妃便时常命人传奴婢到东宫,询问公爷近况;有时候送东西到燕国公府,也是交给奴婢收管。”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给了崔见怜机会,跟缥翠接触上了。 “奴婢知道崔侧妃入东宫之后十分得宠,太子妃对她虽然亲切,却不无防范之意,所以原本不想跟她太亲近的。可……可是崔侧妃自称打小与夫人您认识,对您的性情再了解没有!” 这个理由一下子勾住了缥翠的心——毕竟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简虚白的准姨娘,对于未来主母的为人,当然很关心! 结果这一关心,就被崔见怜利用了:“崔侧妃说夫人您……您在衡山王府到底只是寄人篱下,最胆怯最软弱不过,压根就没有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还……还信誓旦旦说您过门之后,肯定撑不起后院,到时候公爷忙外又得忙里,不知道会有多么辛苦!” 缥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奴婢一时糊涂,就……就想着……想着您横竖也不会管事情,不如还是奴婢来,免得公爷太辛苦!” ——谁想崔见怜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宋宜笑一点都不胆怯软弱,恰恰相反,还有着绝大部分新妇都做不出来的强硬! 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发难,最后不但落了个灰头土脸的结局,连太后、简虚白都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再不对这主母低头,缥翠真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到什么时候? 她比简虚白大了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一,在这时候属于妥妥的老女了,不管往后何去何从,怎么拖得起? 宋宜笑听到这里,眯了眯眼,淡笑道:“人谁无错?你虽然犯过糊涂,但一来是为人所惑,二来如今也已明白过来。我看这些前尘往事,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赵妈妈闻言,忙给她打眼色:“片面之辞,如何能信?”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继续在屋子里思过了。”宋宜笑没理会乳母,只笑着望向缥翠,“却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当然不可能因为缥翠一番哭诉,就深信不疑——只是不管这丫鬟是真的悔改了,还是故作臣服,闹了这么一出,归根到底肯定是不想继续被软禁了,宋宜笑却想看看,她想方设法脱离软禁之后,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端木老夫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节 vip章节内容, 缥翠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会直接决定宋宜笑是否真正接受自己的悔悟——她深吸了口气,用力捏了捏拳,才道:“奴婢已经不复青春年少,又犯下大错,如今只望夫人垂怜,使后半生不至于无依无靠!” 这番话虽然也算委婉,但想找个人家的意思已经表明无疑,缥翠面色绯红,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去:不仅仅是因为当众说出嫁人愿望的羞赧,也有平生夙愿已无指望后认命的颓然。 “我伺候了公爷那么久,哪怕中间他离都六年,可回来之后,太后娘娘立刻把我送到了燕国公府!”回想平生,缥翠捏拳的手微微发抖,心情复杂到没法描述,“从心腹丫鬟到姨娘,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谁想到会摊上这么厉害的主母?” 进门才三五天,就把她的那点念想碾了个粉碎! 这几个月来的软禁,虽然吃穿不愁,入冬的时候,宋宜笑还派了人去给她量体裁衣,置办了一整套的冬装。 除了行动不自由外,一应生活待遇都跟半个主子似的——可这些非但无法让缥翠感到安心,反而让她一天比一天惶恐! 不是愧疚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是想起了在铭仁宫时,听到的种种阴私。 “宋氏软禁我的理由,是我对她出言不逊,要我好好反思!” “这期间她对我不打不骂,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讲到哪里,都不能说她苛刻!” “这样,万一我哪一天忽然‘没了’,大抵也只会觉得我福薄命短,怪不得她!” 就算有人怀疑,但,“谁会为了一个下人,得罪一位一品诰命?” 尤其宋宜笑如今很得丈夫喜爱,“关我个一年半载,有了身孕傍身,她就是明着找借口处死我,恐怕连太后娘娘也会念在曾外孙的份上,装聋作哑的!” 想到这里,缥翠哪敢再置气下去? 她可不知道宋宜笑跟简虚白至今没圆房,算算时间主母进门已经进门三四个月了,少年夫妻,身体好、子嗣缘分也好的话,差不多就要有消息了! 到时候母凭子贵,什么事情不好做? 缥翠这些顾虑,宋宜笑大致也能想到,这会不免暗自沉思:“她现在怕是肯定怕了,不然不会这么温驯。不过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不是真的安份了,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便道:“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论年岁你比我跟夫君都长,也确实该说人了!只是我头一次处置这样的事情,却没什么经验,如今又赶着年关诸事缠身,一时间恐怕应承不了你!” 不是她不想马上顺水推舟把缥翠许出去好安心——无奈这到底不是普通丫鬟,再犯了错,太后宫里出来的、打小服侍简虚白的,两条加一起,宋宜笑若将她胡乱配个人,配好了也还罢了,配得不好,太后岂能没意见? 就是简虚白这会正跟妻子你侬我侬,不忍拂了她面子,心里肯定也会觉得对不住缥翠吧? 宋宜笑才不想在这种地方失分,却不得不花点功夫给她挑个可靠的婆家了。 这会表达了难处,见缥翠连声体谅,便叫人取了套鎏金头面来赏了她:“快过年了,打扮得光鲜点,也给府里添点喜气!” 锦熏笑嘻嘻的插话道:“等开了春,奴婢们可要等着沾缥翠姐姐的喜气了!” 缥翠低着头谢了赏,按捺住汹涌的情绪轻笑道:“全赖夫人恩典!” 宋宜笑知道她这会虽然还没完全死心,但也不存多少指望了,可不想锦熏太刺激了她——没准原本一份嫁妆就能解决的问题,节外生枝出大.麻烦来呢? 所以咳嗽一声打断了锦熏还想说笑的话,道:“赵妈妈,前两日你不是还说缺一个管事吗?缥翠虽然年后就未必在府里了,这几日请她帮一帮忙……” 说到这里看向缥翠。 缥翠当然表示愿意效犬马之劳。 ……等她拿着头面告退后,宋宜笑端起茶呷了口,吩咐左右:“往后对她都尊重些,怎么也是夫君身边出来的!” 锦熏笑着应了,又辩解道:“其实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人欺负她呀?之前那班人且不说,咱们的人进来之后忙着学规矩、做事情都来不及,谁有功夫去找她麻烦?不然,她哪来这么好的气色?” “这样最好。”宋宜笑沉吟道,“终归是太后给夫君的人,便是为了对长辈的尊重,我也不想这缥翠没个好下场——如今她肯低头那是再好不过的,接下来你们都注意哄着点,等开春之后,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也算了了咱们一件心事!” 众人纷纷答应,保证以后不会仗着陪嫁身份给缥翠使绊子。 这件事情虽然眼下还没尘埃落定,但已有了眉目——宋宜笑也暗松口气,本来就算缥翠现在不提,等过了年,她也不可能继续把人关着,必要设法圆场的。 如今这转机的出现虽然赶着年前最忙的日子,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对了,三叔现在还在府里吗?”宋宜笑放下茶碗,想起来这事,又问。 锦熏等人方才一直陪着她见缥翠——大管事那件事留下来的阴影,哪怕知道缥翠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但宋宜笑还是把人手都喊齐了以策安全——却哪里知道隔了十几个院落的事情?忙喊门外小丫鬟去打听。 半晌后小丫鬟回来禀告:“三老爷还在偏院。” “既然如此,那叫厨房多做几个菜!”宋宜笑点了点头,看了下天色,道,“今儿兴许叔父会留下来用饭。” 不过简离邈走的时候虽然已经是晚饭的饭点了,却因为简虚白临时被太子召去东宫议事,没有回来,谢绝了侄媳妇的留饭,只让人转告她:“开春之后你们姨祖母过来,兴许也会来看看,到时候恐怕还要打扰!” 宋宜笑觉得这都不算事:“叔父实在太见外了,届时姨祖母若要来,只管吩咐一声,我们必定扫榻相迎!” 谁想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来后,听说了此事,却足足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宋宜笑吃惊道,“你不喜欢姨祖母来咱们家里?那我寻个理由回了叔父?” “到时候再说吧!”简虚白脸色变幻不定,宋宜笑揣测良久,也吃不准他这会是喜是怒,只觉得他语气冷淡中带着隐约的防备,“开春之后赵王殿下入朝,不见得就能闲下来。” 宋宜笑心想你再忙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官,能日理万机到哪里去?端木老夫人又不可能在燕国公府住下来,敷衍个半天一天的功夫怎么就抽不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借口,只是她想追问时,简虚白却抢先一步表示自己累了,需要立刻安置。 接下来几天,他早出晚归的,跟聂舞樱生辰前那段时间一样,基本不跟妻子见面。 宋宜笑虽然不知道兵部是不是真的这么忙,却凭直觉怀疑他是在故意躲自己。 “应该是怕我追根问底他对端木老夫人态度古怪的原因?”她其实也不是非要将丈夫的秘密弄个水落石出,如今见丈夫成天不见人影,不免委屈,“你直接说不想告诉我不就得了吗?” 嗯,她又选择性的把当初简虚白直截了当表示“不该你管的别多管”之后的恼怒忘记掉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年关就到了。 对于高门大户来说,这可是个忙得团团转的时候。 尤其晋国长公主的特殊情况,注定了做她的儿子媳妇,要比其他人家的儿子媳妇更麻烦一点——虽然因为长公主的强势,以及简家大房不在帝都,以至于她的子女虽然姓氏不同,排行却都按了同母叙,而不是照规矩按父系论,但有一件事,是长公主也不能乱来的:祭祖。 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同父,但前者是已嫁之妇,算卓家人,也有儿子,自然要祭卓家;寿春伯祭窦家;剩下简三简四两兄弟祭简家——本来燕国公府作为简平愉留下来的府邸,自然不会缺了祠堂。 而且是简家在帝都最大、最全备、最堂皇的一座祠堂。 相比之下,晋国长公主府跟长兴公主府的祠堂,不过是一个小院子罢了! 简平愉没致仕那会,年年祭祖都在燕国公府——无奈现在的燕国公是年方十七的简虚白,过年过节,做儿子的去老爹府里拜祖宗这理所当然;做爹的跟做娘的去儿子府里祭祖……这可不大合规矩了! 所以几方商议下来,最后决定还是在晋国长公主府的小院子里完成仪式。 只是地方虽然小,这祭祀的规矩却不能少——除夕这天,一整套繁琐礼仪下来,宋宜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夫人喝一点,长长精神!”好不容易忙完了祭祀,却还休息不了,去宫里赴宴的路上,左右忙不迭的递上参茶,“再吃几块点心垫一垫,免得届时招呼您的人太多,没功夫用饭!” 一顿宫宴吃下来,宋宜笑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好晋国长公主是个好婆婆,没要求儿子媳妇再去她府里守岁到天亮,放他们回自己家里休憩了。 她回到燕国公府之后简直倒头就睡,连简虚白提醒她妆容未卸都不管了。 只是这时候睡也睡不安稳,天才蒙蒙亮,满城爆竹声响生生把她吵醒——宋宜笑万般不情愿的睁开眼,发现室内已经点上了灯,简虚白赤着脚站在脚踏上,正背对着她系衣带。 似察觉到妻子的醒来,他回头看了眼,温言道:“该起来了。得去给爹娘叔父,还有兄姐们拜年!” 宋宜笑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坐起身时发现自己换了身亵衣,一摸脸上,昨日补过几回的妆容也不见了,通身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知道多半是丈夫叫下人帮收拾的——或者索性是他亲自帮忙收拾的——不过眼下她又累又困,实在没心情撒娇,只接过简虚白递来的衣裙,强打精神穿戴起来。 收拾好了,夫妻两个匆匆吃了点早饭,到后堂受了下人们的集体拜年,发了赏钱,看看时间不早了,忙遣散众人,乘车出府。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先到晋国长公主府给父母磕头,拿了晋国长公主夫妇给的压岁钱,转手又给聂舞樱一封利市。 接下来是叔父简离邈。 之后是同辈,作为幼子,清江郡主府、寿春伯府、长兴公主府,都必须上门拜访。这么一圈下来,别说宋宜笑吃不消,连简虚白都在马车上抓紧时间合眼养会神! 本来宋宜笑还担心去长兴公主府会不大顺利,但简虚白提醒:“初五就是千秋节,那可是三嫂的生身之母,她这会哪有功夫找你麻烦?” 这话让宋宜笑猛然想起:“年初二是已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我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节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亲上加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亲上加亲 vip章节内容, 宋宜笑出阁那会,因为衡山王府大少奶奶孔氏帮忙斡旋的缘故,宋家一口咬定她命格冲了祖母庞氏,所以祖孙不适合见面——成亲以来,宋家那边的人情世故,顺理成章礼到人不到,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可出嫁之后第一个年,就算不好跟祖母照面,怎么也要跟简虚白去宋府门前磕个头,问候几句的。 “可我真的很不想去!”宋宜笑无声的叹了口气,上回送继母跟异母妹妹回去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怎么被亲爹落面子也还罢了,若当着丈夫的面丢脸……这叫她怎么下台? 虽然说简虚白早就知道宋缘不喜欢她,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在乎让丈夫看到自己卑微的一面。 “至于娘那边……”大过年的上门去,即使没有太后打招呼,想来衡山王府也不可能不接纳,不过——韦梦盈也是有娘家的好不好?所以宋宜笑也不知道,明天要拜见亲娘,是去衡山王府呢?还是去韦家? 若去衡山王府还好一点,横竖两家现在不同路,走个场面也就是了;若去韦家,宋宜笑想想韦婵的事情,觉得怎么也迈不开这步子。 她怏怏的朝后一靠,极不情愿的吩咐巧沁:“待会你去打听下,娘明儿什么时候去韦家?” 结果韦梦盈不知道是余怒未消还是什么缘故,今年却压根不打算回娘家了——对外理由还扯了宋宜笑做幌子:“我儿出阁不久,这是头一回带女婿上门拜年,我娘家人都叫我今年就不要回去了,免得两个孩子扑了个空!” 韦家当然只能顺着她说。 所以次日,宋宜笑与简虚白收拾好了,便直奔衡山王府。 “这身打扮不错,俏丽明媚,瞧着叫人眼前一亮!”拜年的过场走完之后,韦梦盈请衡山王帮忙招呼简虚白,自己则带了女儿到后堂说话,坐定之后,她打量着宋宜笑的装束轻笑道,“不过最主要还是我儿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宋宜笑最近一次跟她见面,就是为了韦婵逼她让步的那回,如今正琢磨着跟亲娘和好,闻言不假思索道:“这也是我福气好,传到了娘的长相!” “长相是天生的,这气度可是后天栽培,我儿也算难得的才貌双全了!”韦梦盈嫣然道——母女两个互相恭维了一会,底下人上来禀告道:“王妃娘娘,博陵侯与表小姐来拜年了。太妃娘娘说侯爷腿脚不便,请您过去受礼!” 韦梦盈诧异道:“他们居然回来过年了?腊月廿九那天派人去侯府问,那边还说主人未归,我道他们要在占春馆住到开春才回来了呢!” 宋宜笑闻言笑道:“他们除夕回来的,之前就跟我说过。” “原来如此!”韦梦盈点了点头,对她道,“方才你们已经拜见过太妃了,如今再去,恐怕太妃不大高兴。不如就在这儿等我吧,我带你弟弟妹妹们去敷衍下,马上就回来!” “娘慢走!”宋宜笑也知道衡山王太妃不喜欢自己,大过年的也不想让老太太闹心——何况太妃为袁雪沛考虑,连韦梦盈这个舅母都喊过去了,二少奶奶金氏那个平辈更不用讲,宋宜笑虽然颇有城府,但想想金氏做的事情,她还真怕见到了面,自己会忍不住跟这毒妇撕上! 正月里闹这样的事出来可不好看! 韦梦盈进内室换了身衣裙,又命人把八郡主陆茁儿跟九郡主陆萃儿都抱上,因为七公子陆冠云之前就被太妃喊过去了,所以这会倒不用带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半晌后回来,陆冠云兄妹三个都不见了踪影,倒是一脸恭敬的袁雪萼被韦梦盈携手领入门内。 “老大家的说思儿一个人怪冷清的,邀了云儿他们去院子里热闹热闹。”韦梦盈口角含笑,免了女儿的起身,让袁雪萼也坐了,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呷了口,和颜悦色道,“我也趁机偷个懒,跟你们说说话儿!” 宋宜笑心下惊奇:“两个妹妹如今尚在襁褓,跟大孙公子哪里玩得到一起?尤其娘平常把云儿看得那么紧,纵然大少奶奶是娘的人,也不大能靠近云儿的——这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话,这样不容打扰?” 她不禁暗自凛然。 袁雪萼对韦梦盈的了解自不如宋宜笑,实际上她对这位韦舅母的印象不坏,毕竟她寄居衡山王府那几年,韦梦盈对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得很是周到。 所以这会闻言笑道:“舅母打点这一家大小确实够辛苦的,要不我跟善窈给您捏会肩?” 说着就开始卷袖子。 韦梦盈自然含笑阻止,连说她孝顺懂事,又嗔宋宜笑:“白疼你了!还不如外甥女体恤我呢!” 宋宜笑跟袁雪萼关系好,自不会嫉妒,闻言笑嘻嘻道:“横竖外甥女也把你女儿带上了,那结果还不都一样吗?娘就装一装糊涂,只道我跟袁姐姐都是孝顺人好了!” “再装糊涂你也没雪萼好!”韦梦盈也不在乎这么说会不会让女儿生气,只把慈爱的目光看住了袁雪萼,叹道,“你那两个妹妹往后但凡能有雪萼一半,我啊也就心满意足了!” “娘怎么打起袁姐姐主意来了?”宋宜笑知道自己这亲娘可从来不做无用功,以前她待袁雪萼不错,但也不算多么热情,这会忽然踩着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猛夸外甥女,哪可能没算计? 她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来拜个年,难道又要跟娘掐上一场吗?” 宋宜笑纠结的时候,袁雪萼也察觉到不对,开始连声谦逊——韦梦盈见状,索性把人都打发下去,开门见山道:“雪萼,我听说你哥哥打算开年之后,给你在新科进士里说门亲事?” 袁雪萼猝不及防,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道:“回舅母的话,我不知道呢!” “舅母啊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终身之事,我虽然没资格说话,可今儿赶着过年,却想卖一卖老,多个嘴!”韦梦盈和颜悦色道,“你比笑笑大了两岁,笑笑这出阁都翻过来一个年了,你连亲都没定——这可万万拖不得了!倒也难怪你哥哥急着给你说人家!” “可我也要说他一句了: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新科进士来自四面八方,很多都是提前一年半载赶路才能赶上下场,咱们却都是帝都土生土长,山高水长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凭开榜后几日时间,怎么可能完全看清一个人?” “何况你年少美貌,你哥哥又是世袭的侯爵,还那么疼你——你说人家想做你夫婿的,能不装吗?” 宋宜笑吃不准韦梦盈接下来要说什么,出于谨慎,便打岔道:“娘,说到这个亲事,之前服侍夫君多年的那个丫鬟缥翠,前些日子也跟我说想嫁人呢!只是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人家给她,正要趁今儿请娘教教我!” 韦梦盈警告的瞥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正跟雪萼说她的婚事,你提谁不好,提个丫鬟?要不是雪萼脾气好,这会就该给你甩脸子了!” 知道这个女儿未必肯听话,韦梦盈呵斥完后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对袁雪萼道,“依我看,还是不要叫你哥哥操那个心了——有道是亲上加亲,冠伦那孩子是你的嫡亲表哥,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你瞧他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不但袁雪萼愕然,宋宜笑也惊呆了! 片刻后,袁雪萼才面红耳赤道:“舅母,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爹娘都已不在,现在便是长兄为父——您问这话,可叫我实在为难了!” 韦梦盈微笑道:“你跟笑笑处得像亲姐妹一样,我也不瞒你:之所以这么建议,主要是因为,王爷不久之后就会为冠伦请封世子。我亲生的云儿那么小,往后老了不定还得靠冠伦夫妇,所以希望未来的世子妇能与我投缘——当然,你要不愿意,那就当舅母犯糊涂说错了话,念在笑笑的份上,莫要计较,好不好?” 她一个长辈,都这么说了,袁雪萼还能怎么样?只能连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计较。 接下来三人没再说这事,却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了——片刻后,袁雪沛那边打发人来喊袁雪萼,袁雪萼如释重负的告退,宋宜笑看着她背影一消失在门里,便心急如焚的抓着亲娘问:“娘!您想让袁姐姐嫁给陆三公子?!您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韦梦盈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脸色也阴沉无比,好像片刻之前的和蔼从不存在一样,尖刻道,“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帮着压根没怎么相处过的表妹算计我这个亲娘也还罢了,如今为了你那袁姐姐,大过年的朝我这大呼小叫的,我哪里是养了个女儿?我根本就是八辈子欠你的是不是!?”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宜笑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连声赔罪——哄了好一会之后,见亲娘脸色稍霁,这才继续问,“您怎么想到让袁姐姐给您做儿媳妇了呢?博陵侯可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韦梦盈好整以暇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到简家就是简家人了,她若嫁到衡山王府,那自然就是王府的人——只要往后少跟她哥哥来往,凭王府的底蕴,还不至于被拖下水!毕竟,袁家兄妹可是太妃的嫡亲骨血,两家关系本来就不可能斩断的不是吗?” 宋宜笑怔道:“您说陆三公子要做世子的事情……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亲上加亲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二回娘家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二回娘家 vip章节内容, 韦梦盈非常肯定的回答了女儿:“王爷连请封世子的奏章都拿给我看了,还能有假?” 又说,“开年之后他就会上表。” “那云儿跟您往后?”虽然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开年之后就能知道,韦梦盈没必要说谎,但宋宜笑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印象中自己这亲娘可不是好打发的人! 她心念电转,试探道,“却不知道王爷可有安排?” “云儿将来只能靠他自己争气,看能不能考个功名了!”韦梦盈淡淡瞥她一眼,道,“至于我——你不是一直都觉得陆冠伦为人宽厚么?继母也是娘,我指望他给我养老,不算不讲理吧?” 宋宜笑忙赔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觉得陆三公子宽厚,您可是我亲娘!我就是觉得,这事情挺突然的!” “那是因为你到底还是不了解你娘我!”韦梦盈冷笑了一声,徐徐道,“也是你当年太小了,所以不记得我离开宋家那会了?我自进宋家门起,跟庞氏那老东西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斗了多少回!一直到七八年前才不怎么理她了,至于为什么,我想你现在应该能想到?” 宋宜笑当然想得到! 韦梦盈是七年前跟宋缘和离的!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倒想学你那婆婆呢,可惜没她那么好命!”见女儿眼神骇然,韦梦盈哼道,“再说这天下比王妃更尊贵的身份就那么几个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拨着腕上镯子,淡淡道,“事情有希望的时候,自然要不择手段的去争取!但若没指望了,为娘我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否则这衡山王府这会也不是我在当家了,你啊也未必嫁得了简虚白!” 宋宜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才好,沉默了会,又听韦梦盈道:“王爷亲口许诺,陆冠伦的正妻,必须我点了头才能进门。我是真心想要袁雪萼做儿媳妇的,你要是还当我是你亲娘,就不要多管闲事!” 顿了顿,“我是早就不指望你帮我了!” “……”听出她语气里明显的萧索,宋宜笑心下也是一酸,挣扎半晌,才低声道,“我只希望您跟袁姐姐都好。” 韦梦盈闻言冷笑了下,没再理她,只吩咐左右:“时间差不多了,去老大家的院子里接人吧!” 片刻后陆冠云兄妹三个被接回来,看到宋宜笑——后面两个妹妹太小,这会都只能抱到跟前来逗弄会,跟着就被乳母抱回房里去休息了。 陆冠云却又惊又喜,缠着异父姐姐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最后还问:“过两日我能去姐姐那儿么?老待在家里好没意思!也没人陪我玩!” 宋宜笑倒想答应他的,但韦梦盈一撩眼皮,道:“已经过了年,你也有五岁了!就算不正经开蒙,这心也该收一收了!不然你现在有你父王养着你,将来怎么办?” 见弟弟垂头丧气的模样,宋宜笑于心不忍,说情道:“娘,横竖正月里,让他去我那玩个一两天,应该不会耽搁多少功课的?” “你们女孩儿的前程无非就是嫁人!”韦梦盈嘲弄的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他们男孩儿的荣华富贵,若不能承继先人,可全要靠自己一点一滴去拼的!你这会惯着他,将来玩野了没心思进学,往后你养他?你问过你丈夫愿意不愿意没有?!” 一番话说的宋宜笑哑口无言,对着弟弟期盼的眼神也只能心虚的转开目光装糊涂。 这种情况下,韦梦盈虽然留她用了午饭,自然也是无比尴尬。 好不容易告辞了,却还要再去宋府应个卯——索性这回他们运气不坏:卢氏前两日染了风寒,所以无法露面。 宋缘据说要照顾妻子,也脱不开身。 夫妻两个秉承着“不打扰祖母”在大门外站了半晌,最后章翠娘牵了宋宜宝出来给他们磕了头,接了礼物跟压岁钱,把庞老夫人、宋缘夫妇预备的压岁钱给了他们——至于这压岁钱真正的来历,宋宜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是继母一个人备的——姐妹两个随便说了几句话,宋宜笑就借口“这里风大,妹妹快进去吧,别着了凉”,暗示这场拜年到此结束。 回到燕国公府时,天还没全黑下来,两人先各自泡了个澡,洗去一日奔波下来的疲惫,这才叫人拿饭。 按照这时候的规矩,正月初一拜本家的年,初二岳家,从初三开始,才是其他亲友、上下级之间的走动。 也就是说,从明日起,燕国公府也要接待拜年的客人了。 当然简虚白自己也少不得去东宫以及兵部上官家里走一圈。 “明儿起咱们就要分开走了,你留家里,代我接待登门的下属。”用过晚饭后,下人呈上茶水,两人漱完口后,简虚白道,“我会把纪粟留下来,到时候他们自己登门的话,让纪粟接待就好;若携了女眷,你帮忙敷衍一二——至于说其他亲戚那儿,等大姐那边定了时间,会派人来告诉,到时候再一起去!” 宋宜笑一一记下,又使个眼色遣散下人,放下茶碗,道:“今儿娘当着我的面,问袁姐姐愿意不愿意嫁给陆三公子。” 简虚白闻言微微诧异,但很快不在意道:“那女孩儿的前途,自有雪沛操心,咱们就不用多管闲事了,也免得岳母不喜!” 听出他语气中对袁雪沛的信心,宋宜笑原本打算的话只好全咽了下去,只暗暗想着接下来若有空的话,要经常跟袁雪萼来往,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反正她绝不希望韦婵的遭遇重演! 因为还没到空闲的时候,也因为夫妻两个各有心事,所以这晚两人没再说什么,直接安置了。 次日一早,简虚白照例先起来穿戴,再把妻子喊醒。 两人梳洗好了,用过早饭,简虚白带着早就备好的礼物出了门,代他留守家中的宋宜笑,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批访客——正是简虚白的数名下属结伴而来。 由于男女有别,这些人自有纪粟在前院招呼,但随他们来的女眷却要到后堂拜见宋宜笑的,有两名女眷还带了年幼的子女一起。 宋宜笑受了礼后,和颜悦色的叫了起,命人看座上茶,又叫给那几个小孩子取茶果攒盒来——一番招待之后,众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寒暄,之后轮流找着话题,讲到中午,顺理成章留了她们用饭,之后看看没其他人再来、也没其他事,她也就端茶送客了。 等客人走后,宋宜笑卸下大半日的端庄架子,露出疲乏之色,叫人预备浴房。 她泡在及肩高的浴桶里闭目养神时,锦熏进来给她捏肩,顺便告诉道:“明员外的妻子廖氏,方才走的时候落在后头,给巧沁姐姐塞了两个银铤,打听您的生辰与喜好!” “巧沁怎么说的?”宋宜笑闻言毫不意外,依旧闭着眼问。 这明员外是兵部员外郎明讷直,乃简虚白的副手。所谓妻以夫荣,今天来的这群人里,廖氏虽然没有打头,但地位看得出来也是比较高的。 锦熏道:“巧沁姐姐跟她说了您的生辰,至于喜好,巧沁姐姐说您虽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向来不大爱出风头。” “她倒是会说话!”宋宜笑不禁一笑,“这不是明摆着要人家送礼的时候,既要贵,还不能俗了去?” 锦熏笑嘻嘻道:“俗里俗气的东西原也配不上您呀!” 这些都是官场上多年下来已成默契的礼尚往来,宋宜笑也没打算劝夫婿独树一帜与世俗为敌,问过廖氏等人言谈举止都在常理之内,也就不关心了。 她整理了下经过,等晚上丈夫回来后,大致描述了遍,简虚白听完之后颔首:“二月初九我会告个假,专门在府里给你热闹热闹的!” 宋宜笑的生辰是二月初九。 “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告假的好!”宋宜笑提醒道,“届时来贺我的肯定都是女眷,你若在场,她们怎么个给我拜寿法?反而热闹不起来了!” 倒是简虚白的生辰,“等到三月十三,你倒是需要早点回来吃酒席,好受宾客的贺!” 现在正月才开始,二月三月都还有段时间,简虚白也不跟她争,只问:“大姐或二哥今儿可遣人来说去亲戚家的事?” 见宋宜笑摇头,就道,“那我明天去几个平级的同僚家里看看吧,你在家里待着,估计也有同僚会来咱们家!” 其实今天过来给他们拜年的人里,也有一两个亦是五品官——所以廖氏领不了头——毕竟简虚白哪怕不算爵位,单论官职也属于五品里的佼佼者了。 同级的官员若没后台,主动登门拜访是潜在规则,不算很谄媚。 不过帝都到底是天子脚下,简虚白在五品官里虽然也算位高权重,到底不是绝无仅有。何况他年轻,入仕日子又浅,所以对于某些前辈,还是要保持尊重的。 次日夫妻两个再次分头行事——这天宋宜笑送完客,清江郡主就打发人来了:“郡主打算后日去裘尚书家拜年,遣奴婢来问公爷、夫人,是否同去?” 宋宜笑闻言又想起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忙碌之中都差点忘记了:夫妻两个都有个糟心的爹算是打平,而自己虽然还有个糟心的祖母,简虚白也还有个糟心的表舅呢! 她告诉大姑子派来的人:“自然与大姐同去!” 柳叶般的双眉却不禁微微蹙起:在朝上已经掐了一次又一次了,也不知道到了裘府,这位滚刀肉表舅,会怎么对他们夫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二回娘家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秋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秋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秋节 正月里给长辈拜年是自古以来的习俗,再不喜欢这表舅,躲也是躲不过去的——不过在去裘府之前,正月初五还有一个千秋节。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XiangXiaoshuo.提供 苏皇后虽然出身大家,却崇尚节俭,加上她的生辰恰在一年中最闲也最忙的时间段里,所以从来不肯大办,都只在未央宫里摆几桌家宴了事。 虽然人不多,但也未必风平浪静——开席没多久,代国长公主就话里话外提到赵王年后将入朝的事儿:“皇兄何不让魏王也帮您分一分忧?他虽然不如赵王出身高贵,好歹年长了几岁,向来又懂事孝顺,您要不放心,派几个能干的臣子教他一教,臣妹在这儿给您打个包票:他绝不会丢您的脸的!” 又说,“不然赵王这个弟弟都入朝了,魏王身为兄长,反而成天无所事事,皇兄您说这叫他如何自处?臣妹这岳母脸上也无光呵!” “皇后的好日子,你提这些做什么?”虽然代国长公主把赵王反复拖出来讲,苏皇后却只端庄的笑着,侧头与下首蒋贤妃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横竖魏王入朝最直接威胁的是太子,可如今的东宫又不是皇后的亲儿子! 这会出言呵止的是晋国长公主,“今儿是家宴,要说公事,等开了年,让妹夫给你上表!” 长公主倒不是为了太子才出这个头的,她是心疼胞弟显嘉帝,不想他一年难得能歇一歇的这两日还要闹心。 饶是如此,太子夫妇还是对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但代国长公主就不高兴了:“皇姐,当初樱儿使性.子,我帮着满城找的时候,可说过你什么?难道就许你疼你女儿,就不许我疼我女儿女婿了吗?说起来樱儿还只是你‘义女’呢!南漳可是我亲生的!” 她话音未落,本来就显得与眼下场合格格不入的聂舞樱,分明的一僵! “既然都来参加家宴了,那自然全是自家人!”晋国长公主看得清楚,面上怒气一闪,冷声道,“你说什么义女亲女?在我看来,所有喊我‘娘’的,慢说义女了,就是儿媳妇,也都是我的嫡亲骨血一样!” 代国长公主目的没达成,没心思跟她争,只道:“我说错了话,请皇姐宽恕——不过皇姐既然连儿媳妇都当自己骨血疼,那么我关心女婿前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总不能皇姐膝下的孩子都是个宝,我膝下的孩子,全是根草?” 说着转向抚樽不语的显嘉帝,道,“皇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跟驸马就这么一子一女,紫浮到现在都没个正经差使也还罢了,魏王不但是我的女婿,也是您的子嗣,您可不能薄待了他!” 显嘉帝眉心竖痕隐现,似有些苦恼,但与妹妹说话的语气仍旧很温和:“紫浮确实该有个差使了,却不知道代国你想让他去哪里?” 代国长公主闻言心念一转,道:“我倒想让他入仕磨砺了,可驸马说他还是过于浮躁了些,恐怕难堪大用!” ——显嘉帝只提姬紫浮而不提魏王,已有婉拒魏王入朝之意,万一破格给姬紫浮一个高位,明晃晃的恩典搁那,代国长公主也不好再闹下去!倒也不是她不想儿子位高权重,但新君若不是魏王的话,现在姬家再富贵荣华,终究是空中楼阁! 她的驸马姬蔚观在旁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妻子的话。 显嘉帝正要说话,姬紫浮却忽然起身道:“皇舅,甥儿虽然不堪大用,但在一些小事上,想来还是可以胜任的。还请皇舅给甥儿个机会!” 这一出让众人都很意外,宋宜笑还以为是代国长公主的意思,下意识的看了眼她,却见这位姨母也是一脸惊讶——显嘉帝居高临下,视野格外清晰,见状饶有兴趣的问:“紫浮想做什么?” “甥儿听说阿虚这段时间忙碌非常,想去兵部给他搭把手。”姬紫浮的话让太子微微变色:他刚刚掐着年前封印,让何文琼坐上了兵部尚书之位,还没来得及把赵王亲舅舅的人马打发出去呢,魏王那边倒打算公然掺沙子了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上首。 上首,显嘉帝指腹在金樽上摩挲片刻,微微一笑:“你们手足情深,咱们做长辈的,怎能不行这个方便?” 说着就问太子,“兵部现在都有些什么缺?” “回父皇,何文琼原是兵部左侍郎,如今晋了尚书,左侍郎之位自是空了出来。”太子见状心下略定,显嘉帝虽然允了姬紫浮入兵部,但具体怎么安排却先问自己——显然是在提醒众人储君的存在。 他起了身,沉稳道,“至于其他空缺,却都不适合姬表弟了。” “紫浮如今这年岁,做左侍郎恐怕压不住阵脚。”显嘉帝闻言,不等代国长公主夫妇代儿子推辞,已道,“那么这样吧:看看职方、车驾、武库这三司的郎中,是否有资历足够晋升侍郎的?若有,便补一个上去,空出来的位置正好给紫浮。” 晋国长公主率先颔首道:“他们年岁仿佛,正该同级!” 说到这里微一蹙眉,“公事说这两句差不多了,今儿是来贺皇后的,却围着孩子们的前途讲个没完这算什么?” 这话虽然是为显嘉帝解围,但苏皇后却尴尬了:她要顺着晋国长公主,那就是不满代国长公主的藐视,泼辣蛮横的代国长公主怎么肯跟她罢休?她要说自己其实不在意吧,却又是把晋国长公主为她说话的一番好心踩在了脚底! 索性皇后素有城府,这会心念一转,已有了计较——只是她还没开口,殿外忽然奔进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禀告道:“陛下、娘娘,暖淑人忽然腹痛不止,伺候的姑姑说瞧着像是……像是要小产!” “什么?!”苏皇后大吃一惊,显嘉帝脸色也是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端起酒樽,静静递到唇边啜饮。 殿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弄了个措手不及,一片鸦雀无声里,皇后愤然怒叱,“那传太医了没有?!” 内侍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兰秋宫没有主位,平澜阁那儿没有能主事的,奴婢们不敢擅专!” “不敢擅专?”苏皇后听出这四个字之下的不祥——暖淑人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的话,请太医看了也就是了,何必需要能拿主意的人在场?她倒抽了口冷气,转头对显嘉帝道,“陛下,我……” “今儿是念贞你的生辰,凭什么事,怎能叫你劳动?”显嘉帝明白她的意思,却摇头道,“实在不放心,遣个宫女去瞧瞧也就是了。左右只是一个淑人,怎可扫了千秋节的兴致?” 念贞是苏皇后的闺名。 显嘉帝当着一干晚辈的面喊出来,虽然亲昵,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宋宜笑等对皇帝不大了解的晚辈们,还没觉得什么,只当帝后恩爱,显嘉帝一时忘记改口。 但其他人,包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太后,以及两位长公主,却都看出显嘉帝是分了心才出现这样的失误的,心下均是暗吃一惊! “那芳余你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苏皇后踌躇了下,才吩咐自己身后一个大宫女,“记住,一切以暖淑人母子安危为重!” 大睿后宫完全沿袭了前雍,从最低的正八品佳丽,到最高的超品皇后,中间从低到高是御妻、娘子、采女、小仪、淑人、宝林、才人、美人、嫔、婕妤、九嫔、妃、夫人、贵淑贤德四妃,统共十六级。 品级虽多,但从婕妤起,才算正经主子,可以居正殿,随皇后到清熙殿给太后请安——今儿这千秋节的家宴上,也能有一席之地! 而这会出事的淑人不过从五品,属于比较底层的宫嫔了,但到底怀着帝嗣,虽然显嘉帝力主不许因此打扰了千秋节,接下来的气氛终究受了影响。 连代国长公主都识趣的没再提魏王入朝的事儿。 宋宜笑见乐声再起,偏了头想问丈夫回头要不要送点东西慰问下那位暖淑人,却见简虚白单手支颐,把玩着已经喝完的兽衔环耳赤金酒樽,双眉微皱,似遇见了什么烦恼之事。 “代国姨母既然盯上了兵部,没有姬表哥,肯定也有其他人!”宋宜笑以为他是头疼姬紫浮自请进入兵部这件事,忙把暖淑人扔到一边,悄声抚慰道,“你以前也说了,姬表哥这人没什么城府,虽然身份尊贵,倒比那些刁钻的老吏还好对付些不是?” 简虚白闻言愣了一下,才有点不自然道:“是。” “那就别为这个操心了,毕竟是陛下亲口允诺的,太子都没说什么,你这会皱眉,叫人瞧见了恐怕要大做文章呢!”宋宜笑说着,朝斜对的位置扬了扬下颔——那方向坐着他们明日要去拜年的人,裘漱霞。 简虚白却没去看那个糟心的表舅,摩挲了下樽口,招手叫身畔伺候的宫人满上,一饮而尽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低声对妻子道:“暖淑人……这事情既然咱们赶上了,回头你送点东西进宫吧!” 宋宜笑应了一声,道:“到时候我去请教大姐,看能不能打听下这暖淑人的喜好!” “不用了!”谁知简虚白不假思索道,“你把咱们库里那些我从乌桓带回来的东西,随便挑几件就好!” “乌桓?”宋宜笑怔了怔,忽然想到一事,凑到丈夫耳畔,低声道,“莫非这位暖淑人……与年初入宫的那位乌桓公主?” 简虚白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正是乌桓国主之女,飞暖公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秋节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父宋婴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父宋婴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父宋婴 乌桓有位公主没入大睿宫廷的事情,宋宜笑前世今生都曾听闻——但那位公主入宫之后的景况,她却不得而知了。 今儿要不是简虚白吐露口风,她还真不知道在宫闱里默默无闻的暖淑人,曾是乌桓的金枝玉叶飞暖公主。 “听他语气,对这暖淑人似有怜意?”原本宋宜笑就算知道暖淑人是乌桓公主,也无所谓的,只是简虚白提到这人时的神情,让她本能的感到异常,“他当初在乌桓做了好几年人质,虽然说那边碍着他身份,未必敢怎么折辱;这事的起因又是苏家闹的,可照理来讲,他对乌桓也该有些怨怼的吧?” 这种情况下,简虚白却还对乌桓国主的女儿心生怜悯,哪个做妻子的能不多想? 只是眼下这场合不便套话,宋宜笑便一笑了之:“好,我到时候列了礼单给你过目。” “不必这么郑重,她现在的位份,随便送点什么就是了。”简虚白察觉到妻子话语下的狐疑,递到唇边的酒樽顿了顿,垂眸道,“你要觉得麻烦那就算了。” 宋宜笑假装全神贯注欣赏殿下的歌舞,没有回答。 接下来虽然殿中越发的热闹,但夫妻两个的心思却都不在这儿了,皆惦记着回府之后说个明白。 然而好不容易熬到家宴结束,才出宫门,太子就派人拦住了简虚白:“殿下说您席上多喝了几盏,是不是去东宫醒会酒再回府?” “定是要商量给姬表哥腾地方的事!”简虚白苦笑了下,隔着车帘对妻子道,“你回去先安置吧,不必等我。” 宋宜笑淡淡应了一声。 但惦记着暖淑人的事情,她哪里睡得着? 在帐子里翻来覆去到亥时,终于等到简虚白回房——宋宜笑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忙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简虚白边解外袍边进帐,看到她满头青丝尚以一支长簪绾起,哪还不知道是没安置?不禁关切道,“我说了不要等我的!” 宋宜笑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心头一软,原本预备的委婉试探,就变成了直截了当的:“你跟飞暖公主到底什么关系?” “你不睡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简虚白赴完宴之后已经有点疲倦了,又被太子召去东宫费了半晌神,好不容易回来,还道妻子不放心在等自己,谁知却是怀疑自己跟宫嫔有染——他这几年惯藏心思,闻言心中既失望又不悦,却不肯直说不满,只淡淡道,“横竖她已是皇舅的人,难道你还担心我跟她有什么不成?!” “我怎么会管你这些闲事?”宋宜笑本也没有很怀疑他,但简虚白愠怒之下的回答,倒仿佛暗含惆怅似的,叫她心头就是一凉,压住复杂的心绪,也淡淡道,“不过是怕你在人前露了痕迹,叫人怀疑,查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她,连带我也没个好下场罢了!” 简虚白本来以为自己委婉吐露不悦后,妻子应该好言安慰的——那么正好借坡下驴,把自己跟飞暖公主的事情说出来,大家开诚布公。 谁想宋宜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不说,话语之中更有撇清疏远之意? 他越发失望,也不想解释了,只道:“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宋宜笑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摘了长簪,一言不发的躺了下去——这一幕瞧在简虚白眼里,却是没来由的心一软,暗忖:“寻常人既然多疑到怀疑我跟暖淑人有什么瓜葛,怎么可能这么快偃旗息鼓?她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想到娘家没人可依仗,所以即使心里委屈,瞧我不肯说,也就不敢追问了!” 这个妻子是他自己挑的,正如韦梦盈提点女儿的那样——就算选她时有种种考虑,但肯定是有点喜欢的——两人成亲以来,朝夕相处,宋宜笑又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原本只是出于欣赏与同情的那份喜爱之情,也渐渐变成了真心。 此刻简虚白沉默片刻后,到底叹了口气,先低头道:“我在乌桓时,暖淑人——她当时是飞暖公主,颇慕汉风,所以常到我们住的地方请教。那时候我们当然都不想理她,但她年岁与雪沛的妹妹仿佛,又不在乎我们的冷脸,渐渐的雪沛偶尔肯给她解释些典故字句什么的……后来她去的多了,我们也都会指点她一二。” 不过,“说到底也是幽居无趣,籍此打发时间罢了!” “中间乌桓国主倒确实有意将她许给我,但我一来着实对她无意,二来也是为前途考虑,所以极干脆的拒绝了。” “但到底数年相处,终归有些情份在。是以今儿听说她小产,不免有些唏嘘之情。” 宋宜笑原本还在愤懑,听到这儿不禁红了脸,转过头来,恰看到丈夫神情失落的模样,越发愧疚:“……对不住!” “也是我不对,这些事情早先该告诉你的。”简虚白见她认错,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越发大方,和颜悦色道,“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呢?” “这是他在乌桓的经历,那段经历到现在那姓裘的都揪着不放呢!”宋宜笑闻言,心头百味陈杂,暗想,“对他来说是何等羞辱的回忆?也难怪他之前提都没跟我提过了!” 但方才瞧她不高兴了,简虚白却还是说了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做,宋宜笑好歹也是被亲娘认真调教过的,哪还不明白? 一时间深觉自己之前是在无理取闹了,羞愧之余,对简虚白的让步自是既感激又感动。 只是夫妻两个虽然解除了一个误会,却没有更进一步——宋宜笑自觉对不住丈夫,反倒没了亲热的心思。 这种尴尬一直到次日一早都没完全消除,简虚白看着妻子别扭的模样心头好笑,但他这会心情不错,却也无意点破,只在举止之间对她又多照拂了几分。 两人就在这种互相体贴却没什么话的氛围里出了府。 对于到裘漱霞这个表舅家拜年,宋宜笑是做好了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的。 哪知事到临头,裘府之行却也没她想的那么不堪—— 容貌清癯、言谈文雅的裘漱霞,虽然对简虚白不冷不热,话语之间颇为不善,但对宋宜笑倒是很和蔼,还提到了宋宜笑的嫡亲祖父宋婴:“他走得早,叫你这孩子无端吃了许多苦头!” 宋宜笑根本没见过自己祖父,闻言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感触,意思意思的跟他敷衍了几句,也就不放在心上。 裘漱霞跟她叙完旧,转头却又盯上了简夷犹,道:“你向来就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 “这大伯子如今已是赵王的亲姐夫,裘漱霞又是赵王这边的,骂他做什么?”宋宜笑本来还在心里腹诽这表舅倚老卖老的,看到这一幕,不禁哭笑不得,“难道他不肯投靠赵王吗?” 这倒奇怪了,赵王又不最近才想争储的,简夷犹若不指望这妻弟继承大统,当初又何必悔婚? 裘漱霞骂完简夷犹还没完,魏王夫妇也难逃他借着酒意的数落——酒过三巡下来,虽然堂下丝竹声声,也驱散不了满座寂然的冷场。 这种情况下,裘妻姜氏自是如坐针毡,忙对左右使个眼色,片刻后下人奉上一樽酒,裘漱霞接过之后饮了口,狐疑道:“这酒的味道……” 话没说完却已一头栽倒——姜氏迎着众人诧异的视线,淡定道:“他喝多了,你们可别见怪!” 那必须没人见怪,这老家伙把今天来拜年的晚辈们差不多挨个骂了一圈了好吗?! 这天宴散之后,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宋宜笑不禁对丈夫道:“表舅母真是不容易!” “我们也不容易!”简虚白淡淡道,“年年都要送上门去看那老家伙倚老卖老。” 宋宜笑:“……” 察觉到丈夫这会心情不好,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回到府里后,下人递上茶水解乏,宋宜笑呷了口,正要提给暖淑人送东西的事情,栗玉却进来禀告道:“公爷、夫人,长公主殿下派了人来,请两位过府议事。” 夫妻两个闻言都很惊讶:“大过年的是什么事需要找我们商议?” 这个栗玉却不知道了:“来人只在门上说了一声就走了,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事。” 去晋国长公主府的路上,简虚白若有所悟:“娘派去幽州的人,走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吧?” 晋国长公主是在聂舞樱生辰当天接到幽州噩耗的,距离现在大约有二十天的样子。 宋宜笑算了算路程,脸色微变:“难道裴姐姐那儿有什么不妥?” 到了婆婆跟前,还真是这事——好在不是裴幼蕊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她不愿意来帝都:“我知道她难受,也知道她来了会觉得尴尬,可她家大管事都派人来讲了她兄嫂不贤了,叫我如何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幽州?” 长公主非常烦躁,“那地方她以前根本就没去过,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可能不受委屈!倒是帝都,她好歹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她就是在帝都一个人住裴家老宅子,也比在幽州跟兄嫂住好啊!” 婆婆这会的心情,宋宜笑非常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她可没什么好主意——换了她自己,她也未必肯来帝都呢? 这会又怎么想得出法子? 简虚白则道:“要么我亲自走一遭?兴许义姐会给我个面子。” “这会没外人在,我就说实话了!”这件事情,长公主除了幼子幼媳外,只喊了长女清江郡主,这会郡主蹙眉道,“就是叫柔驰去幽州,也不能是阿虚你亲自去!” 原因很简单,“本来你跟夷犹夫妇关系就不大好了,再去接幼蕊,夷犹夫妇哪能不认为你是故意针对他们?” 虽然说这两兄弟之间早已是芥蒂累累了——但作为亲娘跟亲姐姐,长公主与清江郡主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阻止他们关系进一步恶化的。 这会听了郡主之言,长公主连连点头:“何况阿虚你入仕不久,近来都很忙,亲自去幽州,一来一回要耽搁多少日子?哪里抽得出这空?” 但也不能任裴幼蕊留在幽州——最终清江郡主字斟句酌的提出一个建议:“不如……问一问简三叔?听说简三叔尝与裴驸马相交莫逆,裴大学士临终前既然交代要留一半家产与幼蕊,想来也会告诉她这件交情,方便幼蕊有事时求助?”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父宋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就许你调戏我,还不许我调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就许你调戏我,还不许我调戏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就许你调戏我,还不许我调戏你? 晋国长公主听了女儿这建议后,脸色很是难看,半晌才道:“端木老夫人年后就要来帝都,你们三叔如今正情怯,这会打扰他,是不是不大好?” 宋宜笑听出婆婆语气里分明的抵触,甚至隐隐还有些忌惮,暗吃了一惊,心念未绝,却听大姑子解释:“幼蕊是娘您看着长大的,如何不知道娘接她来帝都,是真心为她好?如今不肯来,十有八.九是却不过面子。所以咱们这几个再怎么想办法,恐怕她都下不了这个台!” “可你们三叔也姓简!”晋国长公主蹙眉道,“幼蕊不肯给我面子,难道就肯给他面子?” 清江郡主见她实在不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堂上一时间沉默无声,片刻后,晋国长公主极不情愿的对简虚白道:“你们明天去问问你们三叔,这事儿他肯不肯搭把手?” 夫妇两个领了命,看天色不早,也就告退了。 出门之后,宋宜笑诧异的问丈夫:“娘今儿怎么了?” “娘的第二任驸马裴则,与三叔是过命的交情。”简虚白好半晌没作声,快到燕国公府了才淡淡道,“裴则当年坠马身故,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发现娘跟爹……心绪不佳,策马发泄,结果才出了意外!之后娘很快改嫁给爹,更是隐约证明了这谣言——本来三叔自幼养在端木老夫人膝下,与爹虽是同胞兄弟,也不是很亲近,经过这件事情,关系越发疏远。” 之后简离邈的妻子难产,一尸两命。 他又是个长情的,不愿意再娶,膝下难免寂寞,“大伯一家十几年前就奉祖父回了桑梓,三叔能移情的晚辈,也就我们二房姐弟三个。其中姐姐惧怕娘,向来足不出户,三叔也不可能去闺阁里看她;三哥一直被爹带在身边教文教武,没什么时间跟三叔照面;只有我虽然养在皇外祖母膝下,但也能不时出宫小住,爹跟三哥都不愿意理我,娘也忙得很,也就三叔愿意哄着我!” 简虚白平淡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失落与寂寞,“所以我跟三叔越发亲近,这才缓和了两房之间的关系。不过除了逢年过节,他们三个平常依然不照面。这回大姐建议去求三叔,娘当然不情愿——据说当年三叔为了裴则之死,在长公主府大发雷霆,闹得娘十分下不了台,最后祖父亲自赶到,才给娘递了个梯子!” ——谁知道简离邈会不会爱屋及乌,为了裴则的亲侄女裴幼蕊,再次大闹长公主府? 但晋国长公主最后还是选择了向这小叔子求助,显然她虽然改嫁了三次,至今养着好几个面首,终究不是凉薄之人。却是冒着自己丢脸的风险,也要将义女劝回身边照顾了。 宋宜笑没想到一时好奇竟问出了婆婆这样的阴私,不免觉得很尴尬,又想:“他连亲娘的隐秘也跟我讲,可见是真把我放在心上的,下回再有类似暖淑人的事情,我可不能再不相信他啦!” 这么想着,心底不免生出些许淡淡的甜意来,嘴角忍不住弯了又弯。 半晌后他们回到府里——才进门,就有下人来禀告:“有一位江南来的客人,方才就到了,已经等了公爷好一会!” “江南?”简虚白闻言,神情顿时郑重起来,“请他稍等,说我才回来,换身衣服便去相见!” 进了内室后,一边更衣一边告诉妻子,“可能是顾公派来的!” 见宋宜笑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知道她已经忘记了,补充道,“就是顾韶——你娘家祖父生前的好友、我祖父在朝时最大的对手,前些年致仕之后,他原本回了故乡洪州,但因为爱慕江南景色,后又去江南建了一座园子住。” 宋宜笑这才恍然:“你派人找过他?” 不然这位曾经的朝堂巨擘,大过年的,千里迢迢派人来找简虚白一个后辈做什么? 简虚白“嗯”了一声,接过她递来的外袍穿上,走到妻子的妆台前,匆匆检查了下仪容,道:“我去看看是不是——若是的话,却不好怠慢!” 毕竟太子这会正要拉拢顾韶,怎能冷落他派来的使者? 简虚白走之后,宋宜笑还不及琢磨这事,巧沁又上来禀告:“夫人,方才袁家遣人递了口信过来,说您明后天若不忙的话,博陵侯想请您过府一叙!” “这肯定是为了娘提议的亲上加亲了!”宋宜笑心下了然,道:“待会我问问夫君,若明后日不需要去哪里拜年,也不需要在家里等什么人,那我就过去!” 巧沁忙着人去袁家回话。 去袁家回话的人还没回来禀告,简虚白先着人到后面来报:“公爷要陪客人,晚饭请夫人自用就好!” “看来那人确实是顾韶派来的,不然不必这样礼遇。”宋宜笑心里这么想着,对左右道:“叫厨房加几个江南那边的菜,口味也清淡些!” 这天简虚白到很晚才回房,虽然神情疲乏,心情却明显不坏,将妻子按在榻上吻了好一会才放开,笑道:“开春之后我可能不用那么忙了,到时候休沐,也好陪一陪你——三四月里,帝都城外踏青的好地方可是不少!” 宋宜笑好奇道:“顾公答应出山辅佐太子了?” “怎么可能?”简虚白摊开手指,插.入她长发之内,缓缓梳理着,轻笑道,“顾公那样的身份,哪会这么轻易表态?何况以他的身份,出山可是大事,皇舅不点头,太子也办不成——不过他打发来的这个外甥,虽然功名只是秀才,到底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颇为可用!等明后日把这人引见给太子,以后许多事情也不必我操心了!” 宋宜笑对这些事情不大懂,这会也不多嘴,只望着他微微而笑。 灯下她容颜如玉,微弯的杏子眼里波光潋滟,叫人想起春末夏初时候拂过满庭落花的熏风,暖洋洋又带着甜蜜的娇慵。 简虚白察觉到,伸手拧了拧她面颊,笑道:“怎么了?” “我在想,这会夜黑风高,隔着琉璃窗也能听见风呼雪啸,这室中却因地龙的缘故暖融融的三春也似。”宋宜笑单手支腮,空出来的手在丈夫肩、臂上不轻不重的画着圈,媚眼如丝道,“这会儿就你我两个……” 她说到这里,简虚白已露出“我懂”的神情,兴冲冲的开始解衣带:“爱妻说的极是,**苦短,怎可抛掷?” 谁知宋宜笑笑吟吟的看着他将中衣都扔到脚踏上了,才慢悠悠道:“可惜我今儿却不方便!” 简虚白:“…………!!!” 我衣服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迎着他怀疑的目光,宋宜笑淡定道:“不信你去看桌上,是锦熏方才给我煮的姜汁红糖水!” 简虚白二话不说走出帐子,拿起瓷壶倒了一盏尝完,黑着脸扔下茶碗,回头怒道:“你太过份了!!!” 这会宋宜笑已经笑得直打跌,闻言上气不接下气道:“嗳!我、我……我方才……方才话没说完……谁叫你那么急来着?我这不是正要提醒你吗?” “很开心?”简虚白在桌边站了片刻,走回帐子里,在榻沿坐了,伸手勾起妻子的下颔,似笑非笑道,“很有意思?很好玩?” 他长眉轻挑,凤眸流转之间寒芒闪烁,鲜红的薄唇微弯,神情像冷淡又像嘲讽,望去大异平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淡漠。 宋宜笑见状,只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微微后悔,正打算服个软让他消消气,谁知简虚白猛然把她按在榻上! 她猝不及防之下低叫一声,但他却只是俯身拍了拍她面颊,玩味一笑,“过几日,你不要后悔!” 说完拾起地上的衣袍,施施然扬长而去! 听门外动静,似在叫人预备浴房。 宋宜笑抱着被子愣了会才爬起来,撇了撇嘴角,朝房门扮了个鬼脸:“就许你调戏我,还不能我心情好也调戏你一把啊?” 但想想丈夫方才的脸色,她莫名的有点发憷,咬了下拳,又在锦被上打了几个滚,暗暗决定,“这几天好好哄哄他,等过几日他没准就忘记了!” ——不得不承认,简虚白大部分情况下其实不难哄。 这晚两人入睡的心情都很复杂,一直到次日早上,宋宜笑才找到机会跟丈夫说了去袁家的事:“这两日还有什么亲戚要走么?要没有的话,我去一趟跟他说清楚,也免得一直挂着心。” 简虚白闻言,思索了会,道:“我一会带客人去东宫,你得留在家里,防着有人来。我若回来的早,你今儿便能去!” 他从东宫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不算早了。 但因为宋宜笑心里惦记,所以还是叫人套车出了门。 到博陵侯府后,果然直接被请到袁雪沛的书房:“你与雪萼一道长大,又是阿虚的妻子,我又是一介废人,也不跟你见外,就请你来这里说话了!” 袁雪沛开门见山,“令堂想撮合雪萼与陆冠伦这件事,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要告诉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就许你调戏我,还不许我调戏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雪沛的考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雪沛的考虑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雪沛的考虑 宋宜笑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我当日也追问过我娘,但她只说我弟弟做世子既然没指望,所以想要个跟她处得来的世子妇!” 袁雪沛心想:“什么处得来?是好欺负吧?” 不过这会他是在向人家亲生女儿打听消息,自然不好当面说韦梦盈的不是。 沉吟了会,方道,“陆冠伦早先与你表妹韦七小姐定过亲,但没多久就解除了婚约——中间韦七小姐似乎还在燕国公府住了好几日,我想他们解除婚约的内情,你是知道的?” 宋宜笑抿唇.片刻,才道:“这事我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了!”袁雪沛心思何等机敏,一听这话就知道多半是韦婵那边出了问题,毕竟以宋宜笑与袁雪萼的感情,如果陆冠伦不好的话,她就算不说原因,也会暗示这门亲事不妥的。 这会直言不好讲,显然理亏的不是陆冠伦。 “若雪萼许给陆冠伦的话,恐怕你们以后就不大好相见了。”袁雪沛深思了会,抬头道,“究竟出嫁随夫,阿虚与陆冠伦却不是一路。” 宋宜笑闻言怔了怔,道:“出嫁随夫家——你赞成这门亲事?” 她在袁雪沛的原话上加了一个字,意思却是两样:袁雪沛说的只是两人丈夫之间的分歧;宋宜笑却暗示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袁雪沛竟然放心宝贝妹妹趟这混水? “一来陆冠伦本就是我最看好的妹夫人选,之前也是实在插不上手才放弃的。”袁雪沛缓声道,“二来,我也不瞒你:我虽然跟阿虚一样,早就投了太子。但争储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眼下太子固然地位依旧稳固,可魏王、赵王也是来势汹汹!” 将来继位的若是太子,也还罢了,“若是魏王或赵王胜出,我自己愿赌服输,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却不想连累了雪萼。只是你想,眼下谁都知道我博陵侯府是太子的人,我能选的妹夫,要么也是太子这边的,要么是背景清白还没站队的新科进士,要么就是衡山王府这样从不参加储位之争的中立派!” 而他既然不想让妹妹冒险,太子这边肯定不会选,“新科进士就算之前没站队,娶了雪萼之后,也会自动归入太子麾下——那与跟着我有什么两样?所以只有衡山王府这样不掺合的人家,才可靠!” 其实他想跟中立派结亲,除了衡山王府之外也别无选择:那些人家都选择不偏不倚不沾事了,怎么不担心娶了他妹妹,会被认为是在朝太子靠拢? 也就衡山王府,资历深、地位高,又是袁家兄妹的嫡亲外家,横竖已有血缘在,来场亲上加亲,依然有指望撇清政治关系。 这样将来太子失败,袁雪沛不必担心牵累妹妹,而陆冠伦性情宽厚,也不会因此对袁雪萼变脸;要是太子成功呢,中立的衡山王府纵然没有从龙之功,也不至于落魄,袁雪萼更可沾哥哥的光,在夫家地位水涨船高,可谓锦上添花! “侯爷真是长兄如父!”宋宜笑闻言,沉默良久,才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侯爷一番苦心,与为人父者的思虑也差不多了!” 照他这样安排,将来不管新君是谁,袁雪萼都吃不了亏! 倒也难怪现在就叮嘱自己以后跟袁雪萼疏远点,免得万一太子事败,给他的宝贝妹妹带去麻烦! ——只是,衡山王府的水,是那么好趟的么? 韦婵的事情不能说;韦梦盈的为人,作为女儿也不好讲。 所以宋宜笑满腔担忧,最后只能道:“若袁姐姐当真嫁与陆三公子,不但我以后与姐姐来往不便,恐怕侯爷您也一样吧?袁姐姐心思单纯,乍为人妇,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袁雪沛显然听出了她的暗示与隐忧,却只温和的笑:“衡山王府她也不是没住过,就算寄居与做媳妇不一样,磨一磨也就习惯了。” 这话分明就是搪塞——宋宜笑本是满怀诚意而来,方才的提醒更有跟亲娘作对的嫌疑,袁雪沛却还这样防着她,她就算跟袁雪萼关系好,这会也有点不高兴了,冷下脸来道:“既然如此,那是我多嘴了,若没其他事,我看天色不早,却要告辞了!” 袁雪沛忙连声赔罪,只是依旧绝口不提他怎么解决袁雪萼嫁进衡山王府后,如何应对王府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宋宜笑越听越恼火,沉着脸匆匆离开,连袁雪萼都没去见。 她走之后,之前两人谈话时,隐在内室护卫的袁展方出来,不解的问:“侯爷,小的听宋夫人话里话外,是真心为咱们大小姐着想,您就算不想跟她说真话,也不是没其他理由敷衍过去,何必让她负气而去?” 他是袁家人,自不会平白替宋宜笑抱屈,主要是,“这位夫人如今很得燕国公喜爱,万一回去之后在燕国公面前哭诉委屈,恐怕会影响了您与燕国公之间的情谊啊!” “正因为她是真心对雪萼,我才不告诉她!”袁雪沛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呷了口,淡然道,“毕竟我接下来可是打算坑韦王妃一把的,你说要是告诉了她,她帮谁?一边是跟她一道长大、情同姐妹的雪萼;一边是有生养抚育之恩的生身之母——这不是存心叫她为难么!” 袁展这才恍然,但还是觉得:“要不私下里给公爷透个信?免得公爷也误会?” “不用。”袁雪沛自信道,“以阿虚与我的默契,不跟他说他也能想到!” 他这里气定神闲,宋宜笑却是一肚子气的回到燕国公府——还没来得及找到简虚白诉说呢,巧沁迎上来道:“夫人,皇后娘娘方才遣了人来,说是代暖淑人谢谢您跟公爷昨儿送去的东西!” ——虽然千秋节那天,简虚白察觉到妻子的狐疑后,表示不给暖淑人送东西也没什么。但次日参加千秋节的人基本都送了东西进宫,宋宜笑也在库里挑了几件乌桓之物,加点滋补药材随了大流。 当然,东西是送给皇后转交的。 这会听到回复也没在意,道:“到底是伺候陛下的人,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碰上了,略表心意是应该的——除了这事,来人可说其他?” 巧沁道:“还说了正月初九是玉山公主殿下的生辰,到时候宫里会摆小宴,所以留了封帖子下来!” “差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宋宜笑闻言一惊,庆幸道,“还好娘娘派来的人提了句!” 亲戚多了就是这一点不好,红白喜事不论,单寿酒就能从年头喝到年尾! 稍不注意,就会漏掉人! 这还是显嘉帝登基后把异母兄弟姐妹基本都砍了的情况下——不然先帝那四十来个子女若都在,她今天哪有功夫去袁家? 整个正月怕都要忙着给舅舅、姨母们拜年了! 这会她也没心情恼袁雪沛了,撩了把鬓发,吩咐:“速速派人去清江郡主府,替我请教大姐,玉山公主生辰,该送什么礼?送多少?” 人才派出去,简虚白却回后院了。 他一进门就挥退左右,宋宜笑还以为是要跟自己算昨晚的账,正满怀警惕,却听他道:“你乳母的外孙养在咱们府里?” 宋宜笑怔道:“是。因为我奶姐与丈夫和离之后,她兄嫂不大喜欢她,赵妈妈就央我在后院给她份差事,顺便把孩子也带着——那孩子虽然是男孩儿,可如今还小,养在后院也没关系吧?” 简虚白皱着眉道:“我不是说这个。只是既然是你奶姐,找个清闲的差使,权当养个人就算了,何必真叫她做这做那?那么小的孩子没人看着怎么行?今儿只是撞在我身上,也还罢了。万一下回撞到假山之类的地方,又或者掉到池子里怎么办?” “我给她的差使就是打扫一个没人住的偏院啊!”宋宜笑诧异道,“还特意交代别让她太忙,就是让她有功夫照顾孩子!如今后院的事情,很多都是赵妈妈在主持,难道竟有人敢欺负她不成?!” 又想到简虚白从前院回来的路线——这一路上假山、荷池可不少,还有很多地方的台阶都有好几级,才三四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到处转,危险简直太多了! 她忙问,“那孩子现在?” “我叫纪粟带他去找你乳母了。”简虚白不悦道,“这事情你好好问问,哪有这样做娘的!若嫌那孩子是拖累,依我说还不如送他回付家去碰碰运气,或者看看有没有无子的人家要收养,总比她这样不负责任积德——我方才就在想,大过年的,咱们府里又才两个人要伺候,那小孩子的亲娘怎么就忙到顾不上他了?” 宋宜笑拨着腕上的镯子:“我一会问问赵妈妈!” 简虚白估计了下时间,纪粟应该把孩子送到赵妈妈那里、且收拾好了,妻子这会便过问这事倒是正好,便道:“我有东西忘在书房了,回去拿一下,过会再回来!” 他走之后,宋宜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唤进下人:“去请赵妈妈,还有庆春姐姐!” 片刻后,赵妈妈母女一块过来,神情都有些惶恐。 赵妈妈手里牵了外孙,宋宜笑见状,从案上的攒盒里抓了把果子,招手哄那孩子上前,给他捧着,喊锦熏:“你带他到厢房里玩会,别让他饿了渴了。” 那孩子怯生生的不作声,瞧着是怕人的,但锦熏去牵他时却又极温驯——这种温驯,不像天性乖巧,倒有点像是被打怕了。 宋宜笑看在眼里,对尤庆春越发不满,只是碍着赵妈妈的面子,遣散下人后,沉默了会,到底放缓了语气问:“方才夫君回来,说大冷天的,这孩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也没人陪着,怕出了事,所以叫纪粟送了他去妈妈那儿,又叮嘱我问一问缘故。” 才说这么一句,尤庆春已神色紧张的跪了下来:“奴家知罪!只是这孩子素来顽皮,奴家才一转身,他就跑了出去,不想冲撞了公爷……” “起来说话!”宋宜笑抿了抿唇,“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冲撞不冲撞?奶姐,你听清楚我问的是什么:不是在问他的罪,是他为什么没人看管!我记得分给你的差使,应该不至于让你忙到没功夫管孩子的地步!” 说到这里,见尤庆春又要跪——而赵妈妈一脸愧疚,她忍了忍,让语气越发温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奶姐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若有的话,只管说来。毕竟我是赵妈妈带大的,你是赵妈妈的亲生骨肉,咱们也算自己人不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雪沛的考虑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芳辰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芳辰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芳辰 尤庆春这才道:“回夫人的话,奴家蒙夫人收留,心中已是不胜感激。如今的差使又清闲,深觉受之有愧!所以得空就想着给各处帮一帮忙,不想疏忽了孩子,以至于冲撞公爷,还请夫人饶恕!” 宋宜笑道:“这就是奶姐你的不对了!这府里如今横竖也就我们夫妇两个主子,事情能多到哪里去?各处既然已经有人在当差了,你去给他们做掉,那么他们做什么呢?难为我买人进来是让他们看着你干活的么?” “夫人,这都是老奴的不是!”赵妈妈听到这里已是无地自容,嗫喏道,“老奴没给她教好规矩……” “总之,往后你只管做你的那份差使,其他地方就不用多管了!”宋宜笑摆了摆手,示意赵妈妈不要作声,对尤庆春道,“若他们实在忙不过来,报到我这里,我自会再买人进来分担——奶姐你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若因为一时大意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到时候要怎么办?” 尤庆春满面通红,连声称是。 宋宜笑打发她退下,转向赵妈妈,这才蹙眉道:“奶姐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妈妈你也看着点啊!方才夫君跟我说,那孩子撞见他的地方,离荷花池可不远!” “老奴想着她和离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能有点事情做也能分一分心,所以看她到处帮忙,也就没管。”赵妈妈一向受她倚重,也自诩忠心,不想却被亲生女儿拆了台,叫宋宜笑在丈夫面前丢了脸,这会又心虚又惭愧,语气微微哽咽道,“没想到她竟糊涂到连孩子都不看看好!” 宋宜笑看这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妈妈回去之后劝着点奶姐吧,她还在韶华,容貌也清秀,往后再嫁未必不能遇见好的。年纪轻轻的何必现在就心如死灰?早些年我在柳氏手里时何尝过得好?熬啊熬的不都过来了?” 待赵妈妈走后,宋宜笑见简虚白还没回来,捏了捏眉心,唤进锦熏、巧沁:“今天这事儿,你们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她这么问倒也不是怀疑乳母,而是她好不容易把后院都安排成自己人,图的就是但有风吹草动,无不立刻知悉——结果呢?尤庆春为了报恩到处帮忙,放任三四岁的独子满院乱走,居然要简虚白亲口告诉了她才晓得! 宋宜笑不免要趁机敲打一下左右。 谁想这一问,巧沁跟锦熏对望片刻,倒是诉了一堆苦水出来:“尤家姐姐是极勤快的,只是也忒勤快了点!几乎看到什么事情都要抢着做,连夫人的衣物浣洗也惦记着搭把手,奴婢们也不是想躲懒,可拦都拦不住。她又是一番好心,这……” 巧沁到底是韦梦盈跟前出来的,讲到这里立刻住了口。 锦熏却向来心直口快,想也不想继续道,“这些事情奴婢们早就觉得不妥了,只是怕禀告您之后,赵妈妈晓得了,还道咱们故意跟她过不去呢!所以,哪儿敢说呀?” “看来赵妈妈说的话没错——你还真是不能惯!”宋宜笑怒极反笑,“赵妈妈管你管得紧,你就怕她;我护着你,你倒来瞒我!” 锦熏闻言一惊,忙跪下来请罪:“夫人,奴婢知错!” 宋宜笑正要说话,听到外间似有动静,估计是丈夫从书房回来了,也无心跟她们多说,只道:“你们两个各扣一个月月钱长记性,下回再办类似的事,我也不跟你们多说,趁早给你们找人配出去,叫你们从此海阔天空,再不必担心得罪了赵妈妈!” 锦熏跟巧沁讪讪应下。 她们出去后,果然简虚白拿了本书走进来,扫了眼两个丫鬟,坐到妻子身畔小声问:“都处置了?” “嗯。”宋宜笑脸色不太好看的点了点头。 简虚白也不细问,道:“那摆饭吧?天都黑了。” 接下来几日,赵妈妈等人禀告事情时都格外小心翼翼,尤庆春也不敢再疏忽儿子——后院的规矩,倒是间接的被整顿了一番。 转眼到了正月初九。 因为正月初五千秋节的例子在前,玉山公主作为苏皇后的庶女,年纪也不大,自不可能逾越嫡母。 “小宴摆在后宫,接到帖子的都是同辈女眷,我就不去了。”简虚白之前就告诉过妻子,“你替我带几句道贺的话给玉山便是!” 他虽然自幼抚养于太后膝下,却不代表在后宫就百无禁忌了。 实际上除了太后的铭仁宫外,他也就去过显嘉帝的宣明宫与皇后的未央宫——显嘉帝的寝宫且不提,皇后是他正经舅母,他去拜见理所当然。 其他妃嫔,包括太子的生母崔贵妃住的西福宫,他其实也没踏入过。 那还是小时候,现在都成亲了,就更加要避讳了。 ——毕竟小宴可是摆在蒋贤妃的明光宫里! 虽然说怕晚辈们拘束,从苏皇后到蒋贤妃都特意没露面,但也不是外男可以进来的。 这天唯一亲自到场的男子,是玉山公主的幼弟,许昭仪所出的蜀王,这位殿下年方八岁,被内侍带过来贺了姐姐后,依然没坐多久就告辞了。 好在玉山公主不是聂舞樱,倒没觉得被冷落,送走蜀王后,丝毫不受影响,神色自若的与众人说笑——她重点关注的是苏家姐妹,为此甚至把长兴公主这个亲姐姐都撇到一旁。 宋宜笑这个表嫂更是被忘记到九霄云外,不过她也乐得清闲,趁机携了聂舞樱到处认识人,又与谢依人等许久未见的好友诉说彼此近况,倒也自得其乐。 小宴正热闹的时候,玉山公主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那有什么难的?咱们现在就去堆一个!” 说着带头朝外走——左右宫女赶紧劝,拉扯了一会,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玉山公主跟苏家姐妹闲谈时,问起青州,苏少茉道:“青州冬天几乎无雪,帝都却不然,这两天真想去堆个雪人玩!” 于是抱着讨好未来小姑子想法的玉山公主,当场决定去门外堆一个! 宫女劝说不住,又不好埋怨皇后的亲侄女多嘴,只得道:“但今儿一大早,贤妃娘娘就命人把里里外外的雪都扫掉,免得滑到、摔着宾客了。如今这宫里已经没什么积雪,殿下怎么堆?还是回头再说吧!” 玉山公主觉得这都不是事:“只是明光宫里没雪了,又不是满宫里都没雪了——隔壁兰秋宫横竖也没住几个人,定然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去那儿堆!” “可是兰秋宫的暖淑人刚刚小产——”宫女话说到一半被玉山公主满不在乎的打断:“她又不是主位,就住了个平澜阁嘛!咱们不去她门口就好了!” 这么着,公主带头要去堆雪人,心腹宫女都拦不住,其他人自不会没眼色的上去扫兴。于是一行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笼着暖炉披了狐裘,浩浩荡荡出了明光宫,赶往兰秋宫,去找地方玩雪。 宋宜笑就是不大愿意的那一类——她这两日不方便,本就怕冷,先前在明光宫的偏殿里,烧着地龙喝着热乎乎的玫瑰露,倒也惬意;这会要冒着呼啸的北风出门,到冰天雪地里玩什么雪人,实在没兴趣。 所以跟着人群进了兰秋宫后,有意无意就落在了后面。 片刻后玉山公主找到了满意的地方,与苏少茉一起挽着袖子开始堆雪人了,好些人也围上去帮忙,她看还有些人三三两两说笑着只看不动手,便也捧着暖炉装糊涂。 过了会,公主手底下的雪人才堆了个山尖,还没出轮廓,聂舞樱扯了扯她袖子,小声道:“四嫂,我想更衣。” 宋宜笑闻言暗想这倒是个偷懒的好机会,便走过去对清江郡主说了这事,道:“我陪五妹妹回明光宫?” “不用那么麻烦。”清江郡主不知道她心思,却道,“我着个人带你们到附近找地方去,免得走回明光宫太远了。” 宋宜笑本来打算回了明光宫就不来了,无奈大姑子不合作,只得道:“也好。” 清江郡主喊了个宫女,领她们姑嫂左转右拐的,半晌后到了一座楼阁前,那楼阁却是有人住的,里头的人看到她们非常惊讶,听领路的宫女说:“这是燕国夫人与聂小姐,今儿进宫来贺玉山公主殿下芳辰,这会公主殿下带头在那边玩雪,这两位想借个更衣的地方!” 楼阁里的人自无不应,一迭声的请了她们进去,又说:“淑人前些日子小产,未能远迎,还请两位饶恕!” 宋宜笑进门前忘看牌匾了,闻言下意识道:“请问此处是哪位淑人?” “是暖淑人。”宫人低眉顺眼一句,让她有些感慨:“这还真是巧了!” 不过宋宜笑眼下也不想跟这位暖淑人照面,所以讲了几句关心的话,也没往心里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跟聂舞樱更衣毕,出来之后,正打算说两句场面话就走,内室的帘子一动,两位姑姑却扶了一个病恹恹的女子走了出来! 宋宜笑听到动静望了一眼,眼神顿时一凝:平澜阁虽然精巧,地方却不大,甚至可以说逼仄,自然很多地方光线不足,那女子出来的地方尤其昏暗。 ——可她站在那里,满面病容,双眉轻蹙,却仿佛暗夜里、密林中,突兀洒落的一片月光,美得叫看到的人无法转开视线!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芳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暖淑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暖淑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暖淑人 “燕国夫人!”暖淑人朝宋宜笑姑嫂福了福,轻轻开口,“前两日,皇后娘娘遣人送了许多东西给我,其中我最喜欢的几件,据说是您给的,真叫我感激不尽!” 她说的是大睿官话,嗓音一如其人,清澈甜润,沁人肺腑,只是咬字吐词之间,依稀带着异族的口音。 宋宜笑虽然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但自认“花容月貌”四个字也是当得的,这会却被她容光所慑,竟微微失神! “还好之前已经跟简虚白说清楚了,不但这会看到这样的绝色,怎么可能不多心?”她心下暗忖着,不动声色的掐了下掌心,才微笑道:“淑人太客气了,区区心意,原不必放在心上!” 看她病弱的模样,忍不住加了句,“淑人玉体欠佳,可不要因我们打扰劳累才是!” 暖淑人露出一抹苍凉的笑:“我们乌桓女子,可没有中土闺秀的好福气!慢说小产了,就算生育了子嗣,三五日后就下地做事,也是寻常。我现在已经可以走动了,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觉得闷,才懒得起身罢了!” “淑人正当韶华,来日方长,还请放宽了心!”宋宜笑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留下来陪她说说话——只是宋宜笑这会虽然没当她是情敌,却也怕被拖进显嘉帝的后宫倾轧里去,所以假装没听出来,客客气气道,“我们不打扰您休憩了,告辞!” 说着一拉还在望着暖淑人发呆的聂舞樱,转身就走。 暖淑人望着她,嘴唇微动,想挽留又找不到理由的样子,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绝代佳人发愁的模样尤其的惹人怜爱,宋宜笑眼角瞥见,险些就要停步了,到底理智尚存,狠狠心走了出去——才出门,聂舞樱就倒戈了:“四嫂,我瞧这暖淑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横竖咱们都不爱玩雪,不如回去陪她会?” “暖淑人要是好端端的也还罢了。”宋宜笑心想你真是小女孩儿不懂事,这暖淑人是千秋节上出的事,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五天,换了大睿女子,小月子才开始坐呢【注】,她虽然叫人扶着,却已经可以起来走动了,话里话外也表示他们乌桓人体质强健——这么好的身体,有那么容易小产么? 十成十是着了暗手! 但宫闱里至今半点风声不露,全当这起小产是暖淑人自己身子骨儿不争气造成的一样——天知道暖淑人现在要跟她们说话,会说什么? 不过这些话现在不好讲,所以宋宜笑只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咱们哪能打扰呢?” 又压低嗓子,“何况这里是后宫,万一陛下恰好过来探望她……” 聂舞樱这才作罢,叹道:“但望淑人快点好起来——她真好看啊!” 宋宜笑闻言抿了抿唇,没说话:要是不好看,不管是冲着两个嫡亲外甥都被乌桓俘虏了好几年,还是乌桓国主全家都死在大睿手里,显嘉帝怎么可能纳曾经的飞暖公主入后宫? 前者肯定让两位长公主不满,后者更是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显嘉帝可不是看到美人就走不动的昏君,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飞暖公主实在美得叫人难以割舍? “不过这位淑人瞧着比我也大不了一两岁,一年多前还在乌桓做金枝玉叶呢,这会却不但远离故土,亲族尽皆伏诛,连自己也沦为深宫禁脔!”宋宜笑赞叹暖淑人美貌的同时,也有些怜悯,“也不知道她小产到底是着了暗手,还是忧思过度?” 思索间她们却已回到之前离开的地方,只是才走出树后,迎面就是一个雪球飞来! 宋宜笑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避开后,却见不远处脱了狐裘、只穿锦袍的苏少茉,正弯着腰打算继续捏雪球:“哈哈,可算找到一个!” 闻言宋宜笑迅速一扫四周,发现无论是玉山公主等方才还在堆雪人的一些人,还是三三两两聊着天围观的人,这会都已不见。 倒是附近的树影、假山后,影影幢幢的分明藏了人迹,再看苏少茉的举动,哪还不知道自己跟聂舞樱离开的时候,她们改玩打雪仗了? “遇见其他人也还罢了,怎么偏偏遇见这苏六小姐?”宋宜笑意识到大家改了玩法后,顿觉头疼,“要是谢姐姐之类,意思意思也就算了,这苏六小姐可是个爱玩的!” 要搁平时,宋宜笑也不是古板的人,公主都打头了,仪态什么的暂时扔一扔也没什么。 可这几日她正是畏寒怕冷的时候,也不宜奔跑,哪能玩打雪仗呢? “苏六小姐,您先别扔雪球!”宋宜笑想到这里决定私下跟苏少茉说下自己的情况,让她找别人玩去,便边讲边朝苏少茉走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虽然说今天过来兰秋宫的都是女眷,但这种私密之事,到底不好公开嚷出来,那当然只能靠近了耳语。 问题是,她虽然知道苏少茉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却还是低估了她的玩心与卤莽! ——苏少茉闻言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啊!你过来,我听听你要说什么?” 宋宜笑才走到她跟前,还没开口,却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猛然按倒在雪地上,大笑道:“想诈我?没门!” 毫无防备的宋宜笑:“……!!!” 不远处的聂舞樱等人:“!!!!!!” 聂舞樱刚刚邀嫂子陪自己一块去更衣,亲眼看到锦熏拿了艾草包的,同为女子,哪还不晓得宋宜笑现在的情况? 这会看到嫂子被按在雪地里,女孩儿脸都绿了!几乎是连滚带爬过去狠狠推开苏少茉:“你疯了么!?快放开我四嫂!” 苏少茉不知就里,见状不禁恼了:“说好了玩的,你们怎么这么小气?!” “我这两日不方便,苏六小姐,您要玩,还请找别人吧!”宋宜笑忍着吐血的心情,爬坐起来道,“我方才走到您跟前,就是想跟您说这个!” “你怎么不早说?”苏少茉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方知道自己误会了,但也却不过面子赔罪,抿了会唇才讪讪道,“要不我陪你回明光宫去收拾吧?” 这么会功夫,藏在四周的人也发现她们起了冲突,忙把消息传递开去,玉山公主与清江郡主闻讯自不能坐视——两人恰在此刻赶到,问清经过之后,清江郡主就埋怨苏少茉糊涂:“就算认为四弟妹使诈,也不用把人按到雪地里去吧?你当真打仗呢!” 玉山公主因为苏少歌的缘故,不想说“准小姑子”不好,闻言打岔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看看宋表嫂伤着没有?” 清江郡主这才不说苏少茉了,围着宋宜笑一番检查,立刻发现弟媳妇的衣裙被雪沾湿了大半幅,不禁皱眉:“你得赶紧去换身衣裳!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寒气入体可不好了!” “回明光宫太远,不如让宋夫人先去平澜阁借个浴房,奴婢们去明光宫把换洗衣裙送过来?”玉山公主正要说话,她身后的宫女却抢先开口道,“否则宋夫人穿着这一身湿衣走出兰秋宫,再到明光宫偏殿这一路上,非但难受得很,恐怕也会受寒!” 这宫女这么建议,却不全是为宋宜笑身体考虑,主要还是为了自保——玉山公主今天带着众人来兰秋宫堆雪人已经不大合规矩了,后来改成打雪仗更是不妥,如果还因此让一位一品诰命事后染上风寒或落了病症,事后公主估计最多挨几句训斥,她们这些左右宫女却肯定要被当成替罪羊,到时候还能有好下场? 虽然在场大部分人都看出了这宫女的心思,但她这番话也说到了清江郡主的心坎上:“女子若积了寒,可是会影响子嗣的……” 虽然说这年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嫡出子女到底不一样——何况她弟弟跟弟媳关系还那么好!简家又有一个发妻去后不肯续弦不肯纳妾的简离邈在那里,谁知道简虚白会不会随了叔父? 关系到幼弟是否能够有后,清江郡主也管不上外命妇去宫嫔住处借用浴房合不合规矩了,反正从皇太后到显嘉帝到皇后,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她计较的。 当即拍板:“平澜阁地方狭窄,暖淑人又不大方便,我们这许多人一起去,恐怕要吓到她——这么着,五妹妹你陪四弟妹过去吧,就说我说的,跟暖淑人借用一下浴房,谅她不会拒绝!” 暖淑人当然不会拒绝! 她还在郁闷没能留住宋宜笑呢,才走掉没多久的人却又回来了,别说有清江郡主的话,就算没有,她肯定也是欢迎之极! 听聂舞樱大概说了经过,立刻吩咐下去, 片刻后,平澜阁的宫人预备好了浴房,前来禀告。 到这里本来一切顺利,只是须臾清江郡主打发的人送来换洗衣物后,得知她正在沐浴,出于体贴,道了句:“奴婢才从外面进来,一身风一身雪的,恐怕这会进浴房,会冻着宋夫人!” “琴叶,你去给宋夫人送一下!”聂舞樱闻言正要让自己的丫鬟晚香接过衣物,但她还没开口,暖淑人已吩咐了一名宫女——她见状也没多想,只说了几句打扰和感谢的话。 而宋宜笑听到琴叶叩门时倒是记得抓起长发遮住手臂的,无奈她只考虑了琴叶站在门口时的视角,却没料到锦熏因为伺候她沐浴,手上沾了水,请琴叶帮忙把衣盘拿进来。 这一拿进来,琴叶放下衣盘之后转身行礼告退,抬头时恰恰看到乌鸦鸦的长发间,一点嫣红,如火如血,鲜艳夺目。 宫闱里的人怎会不认识守宫砂? 琴叶惊得几乎当场失态,赶紧低头掩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暖淑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说他还是很好哄的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说他还是很好哄的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说他还是很好哄的嘛! 琴叶低头极快,宋宜笑主仆还道她是谦逊,非但没有起疑,锦熏还拿了个荷包给她作为感谢:“有劳姐姐!只是这套衣裙好像不是我家夫人带进宫的那套?” “清江郡主派来的那位姐姐说,如今明光宫的偏殿里挤满了梳洗的人,郡主一时找不到宋夫人的东西。”琴叶定了定神,道,“怕您这边等急了,所以将自己的备用翟衣先送过来,请夫人将就下!” 闻言宋宜笑主仆也就释然了。 等她谢了赏赐告退之后,锦熏伺候宋宜笑穿戴整齐,去感谢暖淑人。 暖淑人微露笑容,正要说什么,清江郡主派来的人却还没走,看到宋宜笑出来,便提醒道:“公主殿下已经被咱们郡主劝回明光宫去了,好几位闺秀、夫人方才都弄湿了衣裙,还有人摔着了,贤妃娘娘似已闻讯,这会估计已经在回明光宫的路上了!” 蒋贤妃为了让参加小宴的人自在些,今日特意找理由避去了未央宫,找皇后闲聊,等于是把明光宫让了出来。 这会她赶回来,宋宜笑作为与宴之人,自不能在这里跟暖淑人闲聊,得赶紧过去,预备为玉山公主求情才是! 见状她只好对暖淑人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今日承蒙淑人援手,不胜感激!只是贤妃娘娘即将回驾明光宫,却不敢继续叨扰了!” 暖淑人心中失望无比,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强笑道:“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夫人请便!” 她们走后,暖淑人怏怏回到内室,琴叶夹脚跟了进去,找了个理由把其他人支开,跪到榻边,低声禀告:“淑人,奴婢方才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暖淑人这会心情不大好,闻言恹恹道:“什么?” “奴婢去给宋夫人送衣物时,发现宋夫人臂上守宫砂尚存!”琴叶知道乌桓没有点守宫砂的习俗,压低嗓音解释了下,才道,“据宫中传言,宋夫人与简公爷十分恩爱,但方才一幕,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的!” “算起来宋夫人出阁已有数月,若是正常夫妻,怎么可能依然是完璧之身?奴婢怀疑,简公爷的身体,怕是……有些不对!” 她之所以郑重其事的禀告这事,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嚼舌根,“简公爷当年随军出征时年方十一,尚是童子!还不到考虑成亲之类事情的时候,所以不管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足,恐怕晋国长公主,都会把账算在乌桓头上!而乌桓王室,如今可只有淑人您一个了——能从晋国长公主手里护住您的,只有陛下!” 所以,“您往后千万不能再对陛下冷冷淡淡,否则陛下被晋国长公主说动,把您交给她处置,到时候,奴婢根本不敢想您的结局!” ——琴叶原是粗使宫女,被打发来伺候暖淑人后,本以为跟着这样天姿国色的主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谁想这都快一年了,暖淑人还是暖淑人不说,连孩子都没了! 她虽然出身卑微,却是有野心的人,见状哪能不急?只是暖淑人从前终日为亡国破家的遭遇郁郁寡欢,任她怎么劝,都不肯对显嘉帝假以辞色。 这会好容易找到一个劝主子上进的理由,自然是不遗余力。 却不想暖淑人闻言怔了片刻,忽然之间落下泪来! “当初乌桓未灭时,我曾求过父王,将我许给阿虚——那时候他已经中毒在身,父王怕他活不长,不足以托付我终生,所以暗中遣医者为他诊脉,如果他当真身体有这么大的问题的话,父王怎么会不跟我说?”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难以释怀阶下之囚的处境,断然拒绝了父王的许婚!” “但丞相投靠大睿,将我们王室一网打尽时,若没他出言维护,我也早跟姐妹们一样,受尽屈辱的死在路途上了!” “可见他对我到底是有情的!” 暖淑人心潮起伏,泪落如珠,不得不举袖遮面,以免让琴叶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满心酸涩的想到,“所以他哪里是身体有问题?他恐怕是根本不喜欢那宋夫人,不过是需要一个为他打理后方的妻子,不得不在人前做戏罢了!” 好一会,她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出言掩饰道:“但我听说陛下十分敬重晋国长公主殿下,如果长公主殿下要找我麻烦,即使陛下喜欢我的容貌,也未必会违背长公主殿下的意思吧?” 琴叶闻言大喜道:“淑人,您忘记您入宫时,长公主殿下也反对过?可见在陛下心目中,您可比长公主殿下重要!只要您接下来好好伺候陛下,长公主殿下又怎么奈何得了您?” 又说,“何况那简公爷是太子一派,如今魏王、赵王两位殿下都有争储之意,未来如何谁都不好说——万一他日易储,简公爷肯定也不落好!届时长公主殿下保住他性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其他?不定还会反过来求到您跟前呢!” 暖淑人垂下眼眸:“今儿是玉山公主殿下的生辰,陛下晚上肯定会去明光宫,我如今只是一个淑人,得罪不起四妃之一!” 琴叶会意道:“淑人年少,不急在这一时!只要淑人有这个心,奴婢敢说,这三宫六院,总有一天,没有人能得罪您!” 到那时候,仆随主贵,她也将从一个卑微的淑人侍者,变成许多低阶妃嫔不敢得罪、乃至于皇后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大宫女! ……平澜阁中的变故,宋宜笑姑嫂自是丝毫不知。 她们回到明光宫时,贤妃已经到了,正在数落玉山公主:“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小宴,被你闹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三伏天里也就算了,权当你小孩子家不懂事!可现在什么季节?若叫大家染了风寒,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江郡主等人自要为公主求情:“娘娘息怒,原也是我们一时忘形,可不能怪公主殿下!”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一点分寸也没有!”贤妃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当然也是很疼爱的,当众骂玉山公主不过是做做样子。 这会被劝了几句,也就见好就收了,转而代女儿赔起罪来,“你们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姜汤来了?快!给大家都盛上,暖一暖身子!” 这时候本来也不早了,大家喝完姜汤,意思意思寒暄了会,也就散去。 宋宜笑虽然在平澜阁收拾过,回到燕国公府后,却依然觉得小腹冷冰冰的,思忖之下,便命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她派去的人才请了大夫来,简虚白却也赶到了,诧异道:“怎么才回来就要请大夫?” 边说边走过来伸手把了把她脉,方舒口气道,“没事啊?” “等下跟你说!”宋宜笑虽然知道他也懂医术,但到底还是专门的大夫更可信些,所以听请来的大夫也说没事,只叮嘱她这两日多喝点姜汁糖水,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叫巧沁送走大夫,方把今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 简虚白听到她去平澜阁、还跟暖淑人照面时微微皱眉,再听到苏少茉把她按到雪地里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苏家怎么会教出这么没规矩的女孩儿?” “她倒也没坏心,就是性.子卤莽了点。”宋宜笑知道苏少茉不是故意的,方才大夫又说无妨,所以这会对她倒也没什么怨恨,闻言笑道,“今儿大姐跟五妹妹也都说她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到底是皇后的亲侄女。何况在占春馆时,苏二公子可是救过五妹妹的!” 简虚白哼道:“苏稚咏的人情我自会还,但这可不是苏家女孩儿可以对你无礼的理由!” “苏二公子跟苏七小姐都是知礼之人,明后日不定就会带她来赔罪。”宋宜笑软语道,“这样咱们还要计较的话,传了出去也叫人笑话!往后恐怕都没人敢跟我开玩笑了!” 闻言简虚白才道:“明后日苏家来赔礼,这事就算了。不然我亲自去苏家请教他们的教女之道!” 宋宜笑笑眯眯的趴到他肩上,侧头在他颊上亲了亲,手臂环住他颈项,嬉笑道:“夫君这样爱护人家,人家好感动!” ——大度归大度,丈夫的关心与维护,可也要鼓励的! 这不,她话音未落,已被简虚白一把搂抱到膝上,大手按着她脑后,唇齿交缠良久,才微微喘息着挑眉道:“这么感动,等你这回方便了,就以身相许吧!” “讨厌!才不要!”宋宜笑话是这么说,手指却懒洋洋的在丈夫胸膛上划来划去,眼波盈盈,似拒还迎——简虚白嘴角一扯,迅速把她推回榻上:“又来这套!?” 宋宜笑一脸无辜道:“哪套?” “总之你过几日不要后悔就好!”简虚白知道她在装糊涂,也不戳穿,只伸手捏了捏她鼻尖,似笑非笑道,“到时候可不要求我!” “偏要求你!”宋宜笑抓住他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满意道,“果然这样暖和多了,比汤婆子舒服呢——好夫君,给我再焐一会嘛!” 简虚白哭笑不得,无语了会才恨道:“你存心跟我抬杠是不是?我瞧你回头怎么哭!” 话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把妻子抱回膝上,按住她小腹替她取暖——靠在丈夫怀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暖洋洋的温煦,宋宜笑惬意的闭上眼,暗忖:“看,我就说他还是很好哄的嘛!也就嘴上说的好凶的样子,实际上稍微撒撒娇也就没事了!” ……好像没什么不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说他还是很好哄的嘛!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怯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怯场 , 次日上午,苏家姐妹果然带了厚礼上门来赔罪——苏家现在在帝都的只有冀国公及苏少歌、苏少茉、苏少菱这四人,其他要么如冀国夫人已经过世、要么如苏大公子在青州老家。 冀国公虽然赋闲,资历年龄都放那里,自不可能为了女儿犯的一点小错,亲自登门。 而苏少歌如今还在占春馆里躲清净,所以此刻也只有苏少菱押着姐姐来了:“宋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姐姐……” “苏六小姐又不是故意的!”宋宜笑本来就不打算计较这件事,如今苏家姐妹前来也全了两边的体面,她自然也不会端着,闻言和颜悦色的打断道,“何况我也就换了身衣裳,又没出事儿,你们这样可是见外了!” 苏家姐妹闻言都松了口气,但还是恳切的赔了不是,又关心的询问她身体,末了坚持留下礼物,这才告辞。 “苏家这六小姐也真是独树一帜!”她们走后,锦熏感慨道,“有那么文雅的兄长与妹妹,却依然不屈不挠的生就一副莽汉性.子,也真不容易!” 这话说得堂上堂下都是一片笑声——宋宜笑无奈的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有赵妈妈那么重规矩的妈妈盯着,我这个主子也不是喜欢说人长短的,巧沁她们也稳重,还不是生就了这样喜欢背后嚼舌头的性.子?!” 锦熏一吐舌头:“奴婢知错!” 宋宜笑还要再教训她几句,外间小丫鬟却走了进来,禀告道:“三老爷派人到门上传了口信:道已经着人去幽州了,但能不能成也未可知!” “幽州?”这几天过年事情多,宋宜笑都险些忘记这事了,闻言才想起来,晋国长公主为了义女裴幼蕊,打算冒险向简离邈求助——这差使交给了简虚白,宋宜笑隔天没跟丈夫一块去叔父那,还以为丈夫回来后没说什么,是事情顺利,合着简离邈到今天才决定管这事?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正要让小丫鬟退下,那小丫鬟却又道:“夫人的翟衣坏了两处绣纹,尤姐姐问能不能替您补上?” 宋宜笑闻言蹙眉:“她什么时候又去管浣衣了?” 这么问时,她心里不大高兴:这奶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说看赵妈妈面子,可这样不听说的奶姐,宋宜笑觉得还是早点打发出去算了,免得坏了自己后院的规矩不说,也容易让自己跟乳母之间产生罅隙! “回夫人的话,是这样的:尤姐姐近来都不曾去浣衣的地方,是负责浣衣的人发现了绣纹破损,但无力修补,想到尤姐姐有一手好绣活,前去求助,尤姐姐这才托奴婢请示您!”小丫鬟听出她的不悦,忙道,“尤姐姐说夫人您的绣技才叫精妙无双,是以虽然有心为您分忧,却也不敢擅自动手!” 宋宜笑才做燕国夫人不久,还只有随着诰封圣旨一块赐下的一套翟衣,不及另做出替换的一套来——今天正月初九,贺玉山公主生辰要穿,过几天正月十五,元宵领宴,又要穿。 所以翟衣出了问题,那是肯定要及时修补的。 只是这种繁复华丽的礼服,做的时候就很耗功夫,修补可也不容易。 宋宜笑两世为人,绣技连见多识广的衡山王太妃都为之惊叹,自然能够做到,却不想尤庆春也有这个自信,闻言不免诧异:“她有把握?” 但小丫鬟还没回答,宋宜笑却已想明白了:“两世以来,我跟芝琴的女红,都是赵妈妈教的。奶姐虽然跟赵妈妈相处时间不多,到底是亲生母女,哪能一点不得指点?” 想到这里,她忽然没了兴致,目光闪烁片刻,才淡淡道:“她若有把握,便请她帮补一下吧!” 小丫鬟下去后,宋宜笑转头望向安置芝琴的院落,神情变幻不定,久久无言。 等外出的简虚白回府后,她才勉强收拾心情,把简离邈的口信转达了,便问:“你说义姐会跟着叔父的人回帝都吗?” “我也吃不准!”简虚白皱眉道,“毕竟我跟义姐见得也不多,且也不清楚裴大学士临终前到底有没有告诉义姐,叔父与裴驸马的交情?” 宋宜笑诧异道:“既然叔父当年曾为裴驸马在娘的府邸里发过火,这样的交情,义姐应该不至于一无所知吧?” “叔父与裴驸马关系很好,但裴大学士却很不喜欢叔父。”简虚白沉吟了会,才道,“所以大姐才会推测,他只有在临终前交代后事的时候,方会告诉义姐这件往事。如果他当时没有说,或者来不及说,义姐多半是不知道的!” “不是还有管事?”宋宜笑心想简离邈那样的风仪谈吐,居然还有人不喜欢他,这可真是奇怪!嘴上则疑惑道,“我瞧裴大管事的年纪,肯定是见过裴驸马的?” 这位可是受裴荷临终托付幼女的老仆,他说的话,裴幼蕊总该信吧? 简虚白捏了捏眉心,语气平淡:“当初裴驸马坠马身故后,传出的谣言扯上了娘,你以为他身边的人还能活?不但他身边的人,连裴家好多下人都受了牵累——裴大管事是忠心,但他之前可不是在帝都裴府伺候的,是那阵之后才调回来的!” 宋宜笑闻言凛然且愕然,半晌才喃喃道:“那还真不知道叔父所派之人此行的结果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到傍晚的时候,尤庆春把修补好的翟衣拿来给宋宜笑过目。 那两道破损的绣纹位置是在裙摆上,这会拿到跟前,经尤庆春指到地方后,也要仔细看才能看出端倪;若穿在身上,只要自己不说,别人肯定发现不了,足见她手艺。 “有劳你了!”宋宜笑满意的放下翟衣,命锦熏取了对赤金坠子作为打赏——尤庆春面红耳赤的推辞了几次,到底被锦熏笑嘻嘻的塞进袖子里,这才连声道谢着告退下去。 宋宜笑让锦熏收好翟衣:“马上又要穿了——等开了年,得赶紧做两身备用的,不然再有今天这样的遭遇,万一来不及补来不及洗,可是麻烦!总不能每次都借大姐的穿罢?” 今天那两道绣纹,应该是被苏少茉按在雪地里挣扎时弄坏的。 虽然说这种情况不常遇见,但这种重大场合必须穿的衣物,只有一套实在不够可靠。 其实册封下来之后,她就应该做个一两套备用了——无奈那时候她得忙着“卧榻养伤”,为了真实可信,自然“顾不上”操心这些琐事;之后又被教导小姑子的任务绊住了脚,一直没想起来;再后小姑子为生日受冷落闹脾气离家出走,她被大姑子拉去占春馆,一住住到将近除夕才回帝都,这时候大家都要过年了,哪里还找得到做衣服的人?! 昨天要不是大姑子帮忙,宋宜笑在平澜阁收拾完了,就只能穿着常服回明光宫了。 说这里想起来,吩咐锦熏,“你去库里拿点东西,待会连洗好的翟衣一道送去大姐那里,再代我谢谢大姐!” 锦熏刚刚领命,栗玉却拿了封帖子进来,道:“夫人,韦家送了帖子来,说正月廿四是曹老夫人的寿辰,请您届时过府喝寿酒!” “正月里生辰的人还真不少!”宋宜笑闻言对左右笑道,“千秋节跟玉山公主这已经是两位了,娘是正月廿三,再加外祖母,这会已经四个人了!” 对栗玉道,“把帖子放到书案上,今儿晚了,明早你们一道拟个礼单我看!” 曹老夫人的寿辰她也不是头次参加,不过出阁跟没出阁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以前跟着亲娘过去吃个酒,带个一两件自己做的绣品,也就是了;现在成了亲可要正经备礼了。 好在初七那天,她跟简虚白去过韦家拜年,当时也是精心挑了礼物上门的——寿礼跟年礼虽然不一样,在价值与数量上却也可以参考一二。如今又还有近半个月时间,虽然她之前把这事忘了,这会预备起来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把这事交代了下人后,宋宜笑接过锦熏递来的糖水,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两三日时间转眼便过。 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房后照例翻起桌上茶碗,提起茶壶——才倾出少许,他便放了下去,抬头看向正坐在妆台前卸着钗环的妻子,语气中难掩兴高采烈:“这里面是茶水了?” 宋宜笑今日梳的灵蛇髻虽然灵动华丽,但拆的时候也很麻烦,这会正小心翼翼抽着一支支金钗,为了防止勾到头发,她不免全神贯注,闻言竟没意识到丈夫这话里的意思,随口道:“是啊!” 简虚白望着她背影笑了笑,大步走到她身后,抬手如飞,顷刻之间便将妻子头上的珠花、簪钗摘了个干净! 动作之利落干脆,速度之迅捷,偏还没拉痛一根头发——他忽然露了这么一手,让宋宜笑不禁怔住! 但简虚白可不管妻子这会发怔不发怔,他看着妻子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握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了嗅,旋即大笑出声,猛然打横把她抱起,快步朝帐中走去! “早两日戏弄我时的顽皮劲儿呢?”到这时候,宋宜笑自然明白过来了,她这两日虽然调戏了丈夫好几回,到底未经人事,事到临头不免怯场,反而一句调笑的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抓着丈夫的衣袖,连神情都透出紧张来! 简虚白看了出来,将她放到榻上后,却不忙下一步,只抓住她手臂,按到她头顶的枕上,俯身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眼眸——片刻后,察觉到宋宜笑整个人都僵硬了,才玩味一笑,低头轻啄了啄她眉心,似笑非笑道,“这会怎么跟木头似的不敢动弹了?嗯?”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掐在这里,有多少人想打我? [+展开]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怯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元宵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元宵节 , 宋宜笑闻言羞愤交加,想也不想张口就道:“也不知道谁更像木头?这么半晌了,呆呆的看着我动也不动!” 简虚白微怔,随即大笑着反手扯下帐子:“爱妻这样坦诚,为夫怎可叫你失望?” 八宝罗帐翩然落下,掩去一室春光。 巧手匠人以百年紫檀木精心打造的睡榻只微微摇晃,帐内宋宜笑却仿佛身处惊涛骇浪之中。 无数次潮起潮落后,她已完全昏昏然不辨南北东西,筋疲力尽的攀着丈夫的肩喊停,简虚白却俯首抵住她额,笑意盈盈:“还记得前两日我跟你说的话么?早叫你不要后悔了不是?” 宋宜笑恍惚忆起,又尴尬又愤然,有气无力的推了他一把,却换来他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唇与齿的激烈交缠中,相贴的肌肤格外敏感,似火焰,似熔岩,滚烫到让人战栗,疼痛到让人畏惧,却也欢愉到让人沉沦——时间与空间在此刻都被遗忘,像整个天地只有这六尺锦帐。 更像整个天地只有他与她。 不记过去, 不问未来, 在当下—— 他是她的一切, 她也是他的一切。 “终究这样了!”虽然说在出阁前就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完成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宋宜笑依然心绪难平。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们理所当然相依相偎,拥有彼此。 从出阁那天起,她已有这样的准备。 只是惜别女儿身的怅然若失,与终于真正结发同枕席后的尘埃落定,让她对于未来依然有着始于未知的惶恐。 生老病死的无可奈何;柴米油盐的分歧与冲突;移情别恋后的反目成仇…… 这一生的韶光这一世的喜怒哀乐,纸上写来不过寥寥数行,却需要以彼此的年华隽刻每一个春夏秋冬的朝朝与暮暮。 从他们在亲长宾客的见证下,于正堂交拜那一刻起,直至魂归黄泉下。 今日不知明朝的凡人,又怎能于此刻望见数十年后的风风雨雨? 所以又怎能不惶恐? 但也因为今日不知明朝,所以惶恐之中,亦有着隐隐的期待与畅想——雪落屋顶的簌簌声里,室中烛火朦胧且静好,你在帐中,我也在帐中,你在我身侧,我在你怀里。 此时此景,便对前途又再多惘然,谁又能够免俗,不将心乱如麻,换了脉脉缱绻? 相比宋宜笑这会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简虚白却没那么多想法,他微微垂目,静静凝视着怀中的妻子,目光扫过腮侧分明的吻痕后,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愉悦——是的,他此刻的心情很简单,就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从名份,到实质,都拥有了所思所想之后,无比满足的愉悦。 侧首看向帐外,原本的浓黑,已悄然散去,一缕晨曦静静透过窗棂,温柔撒落满室。 简虚白迎着它的抚摩,惬意的合上眼。 ……宋宜笑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相比她此刻仍旧全身酸软萎靡不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早已衣冠整齐的简虚白却是精神抖擞,顾盼之间目光炯炯,口角含笑,满面春风。 “饿了么?”他心情很好的亲自伺候妻子梳洗,体贴道,“我中午就叫厨房炖了鸡汤跟燕窝,这会正好可以用!” “你中午就起来了?怎么不喊我?”宋宜笑看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很有掩面的冲动:作为当家主母,居然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睡了一个白天! 她可以想象今天这个白天,府里私底下都在说些什么! 说不定连府外都知道了! 她接下来还能出门吗?! 简虚白看出她的郁闷,玩味的笑了笑,道:“横竖正月里,又没什么事,吵醒你做什么?” ——他这会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等宋宜笑收拾好了,两人一块去花厅用过晚饭,简虚白道:“我有几件去年积压下来的公务,得去前头书房处置下,过会就回来。” 宋宜笑虽然睡了一整天,但这会依然觉得不大舒服,闻言点头:“你去吧!” 他走之后,她也没心情理会丫鬟们的窃笑,大致问了问今天后院没什么事,叮嘱锦熏常去芝琴那儿看看,也就回房了。 进内室后,她扑到榻上继续补眠——睡得正香甜时,却被丈夫吻醒。 睁眼看到他正边俯身与自己亲昵、边迅速宽衣解带,宋宜笑想到昨晚的经历,不禁有点发憷,忙伸手推他肩,告饶道:“我太累了,过两日好么?” “乖!”简虚白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咬,似笑非笑的道出今天不喊她起来的真正用心,“累的话,白天尽管补觉就是,反正如今还没开印,我不必去衙门——府里的事情里里外外都能顾到!” 宋宜笑:“………………” 也就是说,我晚上别指望睡了?! 她自不想依,无奈简虚白装聋作哑,自顾自的放下帐子…… 接下来两三日,宋宜笑都被迫晨昏颠倒——到了元宵前夕,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明儿元宵赐宴,我若因为去不成丢了脸,我就跟你没完!” 见妻子动了真怒,简虚白才不太情愿的收敛了些:好歹让她睡了半夜。 正月十五的早上,宋宜笑看着镜子里疲惫不堪的气色,狠狠剜了眼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才在锦熏等人的忍笑里木着脸吩咐:“多敷些胭脂!” 只是她难得浓妆艳抹,这天入宫后,泛泛之交也还罢了,如清江郡主、谢依人等熟人,都看出端倪,纷纷上来关心:“怎么今儿脂粉这么重?可是近来累着了?” 宋宜笑强笑着搪塞:“丫鬟新学的妆容,非要我试试!可是不好?早知道就不听她们的了!” 这理由果然很有用,众人都道:“哪里话?正是艳光照人!只是以前从不见你这样打扮,头回瞧着有些意外罢了。” 宋宜笑谦逊几句,顺势把话题引到旁处——大家来时都是算好了时辰的,这会没聊一会,有内侍进来禀告说凤驾将至,众人忙都住了话头,各自整理仪容,预备迎驾。 片刻后,皇后与崔贵妃一左一右搀着太后入殿,蒋贤妃与玉山公主紧随于后,再后面方是其他与宴妃嫔。 太后命平身后,宋宜笑起身时随意一扫,恰好看到暖淑人——这位前乌桓公主因为位份的缘故,虽然今儿有幸列席,但无论是穿戴还是位置,都不打眼。 只是她委实风华绝代,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依然让许多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 “那是谁?”宋宜笑听到远远近近好些人都在交头接耳,“宫里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位绝色来?瞧打扮位份不高,莫非出身卑微?” “这几日雪下得很大,哀家宫里的花木都被压断了许多枝条,想来路也是极难走的。”上首太后却没朝暖淑人扫一眼,坐定之后,目光在殿中逡巡了一圈,便微微含了笑,与左近的年长宗亲寒暄起来,“你们过来的时候可还顺利?” 真阳大长公主、衡山王太妃等同辈贵妇闻言,忙代众人回答:“谢太后关怀!托赖娘娘与陛下恩泽,我等一切顺利!” 真阳大长公主又说:“这两日雪确实极大,不过入宫以来,却处处洒扫干净,倒比宫外好走多了!” “皇后却比哀家想的周到!”太后一听,就笑着夸苏皇后做事仔细,“到底是皇儿的发妻,就是会为皇儿分忧!” 苏皇后恭敬道:“母后谬赞,媳妇也是听了贵妃她们的提醒,却不敢居功!” 众人忙说太后慈爱可亲,皇后贤德大度,诸妃聪慧机敏——只是在宋宜笑听来,太后那句“为皇儿分忧”,似话中有话:太后是不赞成赵王争位的,这会这么讲,莫不是在提醒苏皇后,体贴体贴显嘉帝,别叫皇帝为难? 但苏皇后的回答,显然是没听出来,或者不想听出来了。 “也是,赵王这边若是没露出过野心也还罢了,可冀国公连等陛下一死就逼宫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这会除了一条道走到黑还能怎么办?”宋宜笑对皇后的应对倒不奇怪,“毕竟陛下肯念旧情,太子却未必!与其指望别人的恻隐之心,还不如抓住机会博一把呢!” 她正思忖之间,忽听太后点了太子妃询问:“闻说你宫里的侧妃怀的是双生子?” 太子妃忙站起身,笑容满面道:“回皇祖母的话:正是崔妹妹福泽深厚!” “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太后也笑——只是崔见怜这会明明就坐在太子妃下首,六个月的身子已经明显隆起了,太后却偏偏只问太子妃,她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非常的尴尬——太后权当没发现这一幕,只闲闲与太子妃说道,“也难怪你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双生子罕见,照顾起来确实不比寻常孕妇!” 话音未落,崔贵妃与崔见怜脸色都微微一变! 太后这么说,显然是对崔见怜不满了! 好在苏皇后与太子妃连忙圆场,前者说是自己托太子妃帮忙操办宫宴,才让太子妃清减的;后者则坚称自己不小心吹了冷风,连着好几天没什么胃口方瘦了一圈——总之都跟崔侧妃没关系! 但不管她们的解释是真是假,太后态度摆在那里,今晚崔家姑侄却注定要如坐针毡了! “闻说阿虚年前好长时间都忙得很,里里外外全要你一个人打点。”太后给完崔家姑侄脸色看,跟着却又恢复了慈祥和蔼,继续嘘寒问暖起来。 宋宜笑沾了丈夫的光,得到她和颜悦色的慰问,“这段日子下来累着了吧?” “谢太后娘娘关心!”宋宜笑忙道,“为人妇者,主持中馈乃份内之事!何况夫君终日为公事奔波,却更辛苦!” ……这番场面走过之后,元宵宴可算开始了。 酒过三巡之后,场面渐渐松弛下来,宋宜笑正把玩着一只白玉酒盅,边看着殿下歌舞,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小姑子聂舞樱说笑,锦熏忽然弯腰在她耳畔低声禀告:“夫人,王妃娘娘的丫鬟方才过来,说娘娘约您一刻之后,在更衣的地方见面,要说事情!” “娘?”宋宜笑微怔,下意识的朝韦梦盈的位置望去——却见亲娘正擎着酒樽,笑意盈盈的同左右贵妇说着话,看都没看女儿一眼,不像是有事找她的样子。 不过这亲娘向来会做戏——宋宜笑沉吟了会,对聂舞樱道:“我有点醉了,去换身衣裳,你若觉得没意思,且去与谢姐姐她们玩!”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圆房了,夸奖呢?长评呢?? [+展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元宵节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丧心病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丧心病狂 , 聂舞樱也听到锦熏的禀告,知道她这会离席要去跟亲娘说体己话,自不打扰,闻言颔首道:“四嫂去吧,我自会照顾好自己——今儿娘跟大姐她们可都在呢!” 宋宜笑搁了酒樽,带着锦熏悄悄退席。 到了门外,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主仆两个裹紧了裘衣之余,都觉头脑一清! 她这才细问:“方才给你传话的是娘跟前的谁?可说娘找我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锦熏有点尴尬道,“不过记得是王妃跟前伺候的人——至于要说什么,她也没讲,只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是吗?”宋宜笑闻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咱们这些日子跟娘来往太少,互相之间连亲信下人都陌生了!” 锦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卤莽:对方再来去匆匆,她好歹拉住了多问几句,再跟主子禀告啊! 她不禁羞红了脸,正要请罪,宋宜笑却摇了摇头,只道:“横竖先去更衣的地方等着吧!” 她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个时候锦熏还不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但片刻后,主仆两个在更衣的偏殿里却没等到韦梦盈,而是因为身孕沉重、显得步履蹒跚的崔见怜! “很意外?”崔见怜才一进门,陪她来的丫鬟小蛮,就立刻反手拴了门! 她搭着小蛮的手,款款走到桌边坐了,方戏谑的扫了一眼宋宜笑,曼声道,“明明是在等你亲娘的,结果,来的却是我?” “衡山王太妃瞧我们母女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给你搭个手,有什么稀奇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锦熏此刻固然神情惊讶,宋宜笑却依然好整以暇,还端起茶碗轻抿了口,方莞尔道,“难道你还指望,单凭一个丫鬟,就让我以为自己是被亲娘出卖了?” 崔见怜闻言,微微眯眼,片刻后才有些惊讶道:“你知道那丫鬟有问题?” “自然。”宋宜笑将茶碗搁到桌上,拨了拨腕上镯子,低笑道,“有道是知母莫若女,就算这段时间我跟我娘来往不多,却也不至于被你这样的小手段哄过去!” ——她那个亲娘何等惜身! 便是眼下真有事要找长女商议,那也犯不着在宫里匆匆忙忙的面谈!否则叫人看到了,只当母女两个明里疏远,暗通款曲,万一将来太子失败,韦梦盈岂能讨得了好?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崔见怜了。 宋宜笑轻笑出声,“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过不去?怎么算,也应该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不是么?” “我欠你?”崔见怜喃喃重复了一句,忽然也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眼底却尽是冰霜,“你如今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竟也敢说我欠你?!” 宋宜笑冷笑出声:“丫鬟就不是人?!” “我当初可没打算害你丫鬟!”崔见怜不屑的理了理袖子,“那丫鬟要不是被你这废物拖累,又何至于会残废?” “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颠倒黑白,你果然还是跟当年一样不要脸!”宋宜笑袖子里的手猛然捏紧又放松,轻轻笑道,“倒也难怪元宵节这样的盛会,太后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叫你莫失了为人侍妾的本份!” 崔见怜听到“侍妾”二字,面上怒色一闪! 随即切齿道:“要说不要脸,谁能比得上你们母女?!若非你们当年将我赶回崔府,不能时时与三表哥相见,我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你们害了我一辈子,也敢说我欠你们?!是你们今生今世都欠我!!!” 宋宜笑怒极反笑:“凭你那份狠毒心思,慢说时时与陆三公子相见了,你就是成天赖在陆三公子屋子里,他也会把你赶出去!你这样的人,不知道你底细的人,或者被你美貌所惑;若知道,你看天下有几个男人肯要你!” 她目光宛如淬了冰,盯着崔见怜,一字字道,“你落到今天这地步,是你自找的!你落到无论多么凄惨的地步,也是活该!” “那你呢?”狂怒到极点,崔见怜反而平静下来,森然反问,“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吃衡山王府的、穿衡山王府的、用衡山王府的,连出阁也在衡山王府——末了还要帮你那个娘打衡山王府的主意!凭什么,你却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 “我道你做什么要跟我纠缠不休!”宋宜笑闻言,却笑出了声,“合着是你自己没嫁成陆三公子,瞧我出阁之后过的好不顺眼?” 她拨了下腕上玉镯,抬眼问,“只是——你再瞧我不顺眼又能怎么样呢?” “你看穿那丫鬟有问题之后,却依然来这里等着我,是不是以为,横竖我拿你没办法?”崔见怜冷冷望着她,语气嘲弄,“倒可以趁这个机会,私下嘲笑我一番?!” 宋宜笑欣然道:“你可算聪明了一回!” “我也没指望那丫鬟能滴水不漏!”崔见怜闻言,也不生气,只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只要你来了,别管是糊里糊涂的来,还是自以为是的来——我啊,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她缓缓低头——宋宜笑主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靛蓝色的裙裾上,暗红色的血渍,正缓缓氲开! “啊!”锦熏掩口惊呼,俏丽的面容一瞬间苍白若死,“您……您的身孕?!” “我平生见过的丧心病狂之人,怎么也要算你一个!”宋宜笑脸色同样很不好看,眼中却毫无慌乱之色,只语气平淡道,“亲生骨肉,还是双生子,且已有六个月了——仅仅为了报复我?你可真是做得出来!也不知道贵妃与太子有朝一日晓得真相,会怎么想?” 崔见怜死死抓着桌沿,忍着腹中传来一阵比一阵激烈的剧痛,嗤笑道:“但他们不会知道的!我倒更想看看,燕国公以后会怎么看你?噢,也许根本不用看,太后娘娘那么疼他,怎么会允许他有一个拖后腿的妻子呢?算算年纪,你还没及笄吧?真可怜,继司空衣萝之后,又有人要红颜命薄了呢!” 宋宜笑注意到她目光在自己裙摆一扫而过,下意识的攥紧了帕子:“尤庆春?” “被乳母的亲生女儿出卖的感觉怎么样?”崔见怜闻言,不惊反喜,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据说你跟你亲娘从来不是很亲,倒把乳母当成半个娘倚重——不过可惜啊!她待你再亲也亲不过自己亲生女儿!不然,那赵氏素来精明,怎么会让你的贴身之物,被动了手脚?!” “你先是希望我怀疑亲娘,继而希望我对乳母失望,这份用心可真有意思!”宋宜笑抿了抿唇,低笑道,“让我来猜一猜:你当初根本不想进东宫,只是却不过家里人逼迫?尤其是令尊令堂是不是?不然,做什么想方设法要我也尝尝被亲长出卖的滋味?” 她唇角微弯,勾起一抹分明的恶意,用甜甜的语气道,“只可惜你的设计不成功呢!不过,这也是天理昭昭的应有之义:像你这种小小年纪就视人命如草芥的主儿,活该在自己家里人看来也只是一件筹码!” “贱人!!!”最后一句话恰恰捅到了崔见怜痛处,她再也没了狸猫戏鼠的心情,反手将桌布连同茶具一把扯落地上,对扶着自己的小蛮使个眼色——小蛮会意,放声尖叫:“来人!快来人啊!侧妃娘娘不好了!!!” 锦熏惊怒交加却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一切:“夫人!现在怎么办?!” “侧妃娘娘不惜以六个月的身孕为代价演这么一出,也等于搭上自己半条命!”宋宜笑没有看她,只冷冷望着地上滴落的血迹,淡淡道,“这样难得的好戏,不看完,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她反手抚了抚云鬓,唇角露出一抹讽刺。 ……片刻后,太子妃匆匆而至,只一看崔见怜裙下的血,便变了脸色:“太医呢?可曾命人去请太医?!” 宋宜笑起身给她行了个礼,从容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方才已有一位公公去请了!” “幸亏弟妹你在!”太子妃闻言,松了口气,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谁知小蛮跟着就哭诉道:“娘娘您怎么还谢她?要不是她,侧妃娘娘才不会这样!” “什么?!”太子妃愕然,看向宋宜笑——却见她神情平淡的与自己对望,不禁微微蹙眉,不悦的呵斥小蛮,“你家主子如今正难受着,你不好好伺候,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个什么?!燕国夫人与崔妹妹无怨无仇的,怎么会害崔妹妹!” 说着又上前握住崔见怜的手,“崔妹妹你怎么样?你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到了!” “我知道姐姐的胞妹与那宋氏关系好!”谁想之前一直闭着眼煞白着脸、一副气息奄奄模样的崔见怜,蓦然睁眼,甩开她的手,冷然道,“但你我终究一道侍奉太子殿下,理当更加亲近——姐姐再爱屋及乌,怎能到这会了还护着那宋氏!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请太医?且让我去了免得碍您眼才好!” 太子妃听得这话不对,脸色微变:“妹妹你这话可叫姐姐不明白了!” 说着起了身,看向宋宜笑,“弟妹可否说一下方才经过?也免得大家误会!” 宋宜笑斜睨一眼神情冰冷的崔见怜,淡淡道:“太子妃娘娘便是不这么说,我原也想等崔侧妃情况稳定之后,要讲个清楚的!” 她冷笑出声,“毕竟我嫁与夫君虽然是高攀,可亲都成了,族谱也入了,断然没有让我下堂就下堂的道理!!!” 闻言不但太子妃愕然,连满怀笃定的崔见怜也为之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说过让宋宜笑下堂了?!她只想让宋宜笑去死好不好?! “等等!”崔见怜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一事,脸色瞬间铁青!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丧心病狂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催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催产 , 太子侧妃的身孕出了事,还是在元宵佳节的宫宴上——这么大的事,便是太子妃亲自赶到也担当不起的! 宋宜笑尚未来得及叙述经过,崔贵妃已脱身赶来,她身后紧紧跟着两个服色鲜艳的宫人,赫然是太后跟前的玉果,及皇后得力的芳余。 “姑姑!姑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一看贵妃到了,崔见怜深吸了口气,忽然之间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求求您救救他们!一定要救救他们!” “怜儿你乖!”她本来就是贵妃最喜欢的侄女,又怀了双生子,这会满裙鲜血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得贵妃心疼万分,也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赶紧上前握住她手安慰,“你别多想,太医马上就到了,他们一定可以保住孩子的!姑姑亲自在这里陪你,你一定会没事的,啊?” 话未毕,眼泪却流了下来——贵妃是过来人,只一看满地的血,哪还不知道崔见怜的身孕怕是危险了? 正强按心绪,决定等侄女情况稳定之后再询问经过,听小蛮愤然道:“贵妃娘娘,侧妃原本好端端的,都是因为燕国夫人才……” 饶是崔贵妃素有城府,闻言也不禁勃然大怒,偏过头,森然望住宋宜笑:“宋氏?!” “娘娘,臣妇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会蠢到在宫宴上谋害储君侧妃?”宋宜笑迎着她震怒的目光,平静道,“臣妇倒觉得,这丫鬟十分可疑!” “母妃,虽然媳妇也还没来得及询问经过,但燕国夫人这话却也有道理!”太子妃上前一步,背着宋宜笑给崔贵妃递去一个隐晦的眼色,“燕国夫人是阿虚的结发之妻,与咱们都是亲戚,好好的怎么会跟崔妹妹起了冲突呢?媳妇觉得,还是先问问经过再说!” 听出她重点点出“阿虚”二字,崔贵妃拿眼角扫了下玉果,到底把到嘴边的叱责咽了回去:“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宋宜笑正要开口,太医却总算到了——贵妃跟太子妃忙命太医为崔见怜诊断,片刻后两个太医均表示堕胎药药性已深,已经不可能保胎:“好在侧妃娘娘如今已有六个来月的身子,若这会催产的话,皇孙应可落地!” 至于说落地之后的存活率——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崔贵妃与太子妃闻言,都是花容惨淡,好半晌,太医小心翼翼的提醒,崔见怜现在很不好,再不做决定的话,恐怕大人也悬了,贵妃才哽咽道:“那就这样吧!” 宫里生老病死自有规矩,尤其崔见怜不但是晚辈,还只是一个侧妃,所以哪怕她这会痛得死去活来了,依然得被抬回东宫才能服催产药。 崔贵妃放心不下,决定派人回禀太后、皇后,亲自跟过去主持大局。 但太子妃提醒她:“崔妹妹这是头一胎,又是双生子,恐怕要耽搁一会,但元宵宴却不可能彻夜不散的,总不能一直把宋弟妹留在宫里?媳妇倒愿意留下来问个明白的,只是崔妹妹与她的丫鬟,似乎连媳妇也不大相信,母妃您看现在要怎么办?” “她是痛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崔贵妃还不知道崔见怜方才指责太子妃的事,这会闻言不禁暗暗皱眉:这侄女到底年轻城府浅,就算当真怀疑太子妃,也别公然说出来啊! 太后刚刚还夸过太子妃为了照顾有孕的侧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崔见怜跟着就说太子妃不好,这不是存心打太后的脸么! 这么一来,她也不敢跟去东宫了——否则她也成了怀疑太后处事不公、质疑太子妃贤德的人了! 不但不能去,还得表示对太子妃的信任,“谁不知道你素来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这会她有事,不指望你替她安排,还指望谁?好孩子,你且给母妃个面子,这会先饶了她,回头她好了,若不给你三跪九叩的斟茶赔罪,母妃绝不与她甘休!” 只是崔贵妃究竟存着疑心的,又说,“这事实在突然,恐怕你忙不过来!且把我跟前的人也带一两个过去搭个手吧!” 太子妃恭敬称是,命人取来屏风挡在榻前,将软轿抬入,亲手扶了崔见怜上轿,这才告退而去。 崔贵妃目送软轿远去,转看宋宜笑时,倒冷静下来了:“今儿本是大好的日子,本宫正与贤妃她们聊得兴起,不想却听到这么一出,也是方寸大乱了!方才若有误解你这孩子的地方,还请念在陛下与阿虚的舅甥之情上,多多包涵才是!” “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宋宜笑见状,忙谦逊道,“方才侧妃裙子下忽然滴落血迹时,臣妇也是大吃一惊呢!将心比心,娘娘只是唤了臣妇一声,岂非情理之中!又谈什么包涵不包涵?” 崔贵妃打量着她毫无怨怼的神情,眼底滑过一抹凝重,道:“这屋子脏了,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若要换地方,臣妇要求娘娘一件事!”宋宜笑闻言却纹丝不动,道,“请娘娘召一名或多名太医来,检视臣妇与丫鬟的随身之物!可有什么对侧妃娘娘不好的东西夹在里头!” 见崔贵妃似要言语,她抢先道,“臣妇自认无愧于心!但眼下空口无凭,何况侧妃娘娘的身孕关系极大,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岂能服众?” 崔贵妃原也不是反对这样搜查,闻言自是顺水推舟:“本宫倒也不是怀疑你,只是听说怜儿出事时,屋子里除了她们主仆外,只有你跟你的丫鬟,若不弄个清楚的话,确实不好对外界交代!” 她这么说了,玉果跟芳余也没什么意见——于是贵妃派人去太医院再要人,宋宜笑则与锦熏一块到屏风后,当着玉果、芳余还有贵妃宫女的面,将里外衣裙、佩饰、钗环全部摘下,放入漆盘,好让宫女拿出去给太医检查。 只剩亵衣时,宋宜笑手按衣角,看了眼四周,似乎在找蔽体之物,见状,玉果微微皱眉,示意她且慢,走出去对贵妃道:“娘娘,燕国夫人如今尚未落实罪名,终究是一品诰命,这贴身之物,是不是不宜让太医近观?” 又说,“太后跟前倒有几位老姑姑,也懂得医理,贵妃若是信得过,奴婢可以命人请她们来!” 崔贵妃哪敢说不相信太后的人? 只是半晌后,无论是太医还是老姑姑,均表示宋宜笑与锦熏身上没有带任何对孕妇有害的东西。 宋宜笑穿戴整齐后,出来又道:“之前是臣妇先进来的,若将害人的东西藏在屋子里,倒也不无可能!还请贵妃做主,将这屋子也查一遍!” “这是什么话?”但这么点功夫,晋国长公主跟清江郡主也都亲自来了,闻言长公主冷笑着道,“这是供大家更衣用的偏殿,又不是归你单独用的地方!你只比崔侧妃先一步到,谁知道在你之前又有多少人来?在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不管好坏,凭什么算你头上?” 之前玉果请来的老姑姑里,也有人道:“这个却是不必的,燕国夫人不知:那类东西若能悄悄害了崔侧妃,您与您丫鬟的衣裙首饰上,多少会沾些痕迹!既然那些都没有,可见这屋子没有问题。” 又说,“贵妃若不相信,可以去太医院问,哪怕院正,必然也是这么说的。” 崔贵妃笑容有点勉强:“姑姑说笑了!本宫怎么会不信?本宫原就说了,不是怀疑燕国夫人,只是这孩子怕被人误会,非要查一遭证清白。本宫也是怕人误会了她不是?” 玉果见状,就建议请宋宜笑说一下经过:“不管谁对谁错,总要知道侧妃是怎么出的事!” 宋宜笑瞥了眼方才被留下来的小蛮,道:“从侧妃出事起,无论是太子妃先赶到、还是贵妃娘娘随后前来,这丫鬟都说是我害了侧妃!其实,我确实不能说全没责任!” 闻言,晋国长公主与清江郡主、崔贵妃都微微皱眉。 “几位娘娘,还有玉果姑姑、芳余姐姐,你们都听到了?她……”小蛮义愤填膺的说到一半,却被宋宜笑轻描淡写打断:“可是,正如贵妃方才所言:今儿是个大好的日子,我满心欢喜的进宫来赴宴,开席前还得太后娘娘垂怜,关爱有加——正欣喜万分的时候,崔侧妃上来就要求我下堂,我……我……” 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激动的诉说委屈,但哽咽着低下头去忍泪的模样,却有一种深沉的委屈与悲愤! 小蛮听得呆住,晋国长公主母女却都恼了:“下堂?!贵妃,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儿媳妇,连皇后都不曾说长道短,什么时候轮到崔侧妃来做主了!?” 崔贵妃也是惊怒交加,厉声责问小蛮:“燕国夫人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疯了么!?” “回娘娘的话,绝对没有!”小蛮忙道,“侧妃跟燕国夫人只是随便聊了聊啊!是燕国夫人不好——” “娘娘请看桌上残茶,我方才特意让人不要倒掉。”宋宜笑却冷笑一声,指向不远处的茶碗,道,“只看这茶,就知道我与侧妃谈了好一会!谁都知道我与侧妃不算相熟,今晚又是元宵宴,若没说事情,至于放着正殿那边歌舞宴乐不理会,关在这里促膝长谈?” “其实残茶留不留都无所谓!”清江郡主冷冷接口,“弟妹你跟崔侧妃离席的时候,不可能没人看到,一问就能对上!正好我们过来时已经问过了,你们确实都出来有好一会了!” 崔贵妃扬起手,亲自狠狠一个耳光,掴在小蛮脸上:“好个巧言令色的奸婢!险些害本宫冤枉了燕国夫人!来人,与本宫拖下去!” “贵妃娘娘请手下留情!”一直没说话的芳余忽然道,“但方才不只小蛮这丫鬟,连崔侧妃,也口口声声质问太子妃,做什么要帮着燕国夫人害她,奴婢想着,是不是暂留这丫鬟一命,把整个事情弄清楚?否则侧妃若存了疑虑……” “她年纪小不懂事,才会被这贱婢所欺!”崔贵妃强笑道,“本宫回头自会与她说清楚的,断不会再叫燕国夫人受委屈!” 但晋国长公主已冷着脸道:“芳余说的很对,横竖已经在问话了,容这贱婢再活一会也没什么,若不追根究底,怎能还我儿媳妇一个公道?!” 说着转向宋宜笑,“到底怎么回事你尽管说!若真是你作的孽,我绝不轻饶!但你若是无辜的,为娘也还没废物到连自己嫡亲儿媳妇都护不住的地步!” 闻言,崔贵妃深深看了眼芳余,抿唇不语。 宋宜笑则拿指尖轻轻揩下眼角,呜咽着谢了婆婆,才道:“我方才是接到娘家母亲跟前的丫鬟传的话,说娘约我过来说件事情,才过来的——这个五妹妹也听到了!结果来这里等了会,娘没来,崔侧妃却先来了!” “我原本也没多想,便与侧妃寒暄了几句。” “谁知侧妃却说约我的人其实是她——跟着就与我说……” 讲到这里,她迟疑了下,才用一种不大情愿的语气道,“说衡山王府的四郡主,素来……仰慕……夫君!” “我听这话只觉得荒谬,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侧妃竟又说,我受衡山王府抚育之恩,怎可不报?只是以王府的尊贵,我却没资格报答什么的,不如依了四郡主的心意,将……将夫君给她!” 话音才落,宋宜笑腿一软,跪倒在地,膝行几步上前,扑入晋国长公主怀里大哭出声,“若是其他事,媳妇是绝对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的!可是娘,媳妇真的舍不得夫君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催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报仇,才刚刚开始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报仇,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报仇,才刚刚开始呢! 晋国长公主气得脸色发白,一边抚着她发顶,一边质问贵妃:“贵妃既然有意推荐自家外甥女给我做儿媳妇,为什么之前不说,如今我好好的媳妇都过了门翻过年来了,再玩这么一出,是什么用心!?” “殿下,绝无此事!”崔贵妃这会掐死侄女的心都有了,崔见怜让宋宜笑给其他人让位也还罢了,可偏偏是衡山王府的四郡主!陆蔻儿可是贵妃的嫡亲外甥女! 这下晋国长公主能不怀疑这件事是贵妃主谋吗? 毕竟区区太子侧妃,哪来的胆子跟底气,要已经受了册封的一品诰命下堂?! 肯定背后站着撑腰的人! 而以崔见怜的身份,这个靠山除了如今的贵妃、以后的太后,还能是谁? 崔贵妃忍着吐血的冲动,急声道,“陆蔻儿虽然是我亡妹亲女,可她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跟我照面。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XiangXiaoshuo .提供且她祖母与父王尚在,继母既然能教出燕国夫人这样的贤淑之女,显然也是识大体的,那孩子的终身大事怎么会需要我过问呢?” 她这番话却是话里有话:陆蔻儿的继母韦梦盈,是宋宜笑的亲娘,宋宜笑当然不可能说亲娘的坏话,但韦梦盈弃夫再嫁,又与两任婆婆关系都不好,是公认的不贤惠,所以作为她教出来的亲生女儿,宋宜笑的品德,也值得怀疑! 只是比亲家还多嫁了一次的晋国长公主,根本不吃这套,闻言冷笑着道:“那么宜笑这孩子也说了,她跟你那亲侄女根本不熟!这热热闹闹的场合,冒称人家娘家母亲,把人约到这里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禀长公主殿下、贵妃娘娘!”小蛮惊慌失措到现在,总算反应过来,猛然跪下磕了个头,哭喊道,“侧妃约燕国夫人确实有事,但绝对没说什么下堂不下堂!说的是……说的是她们之前的恩怨啊!” ——倒也不能怪她之前浑浑噩噩,实在是整件事情的发展,没有一样在预料之内! 原本按照她跟她主子的设想,宋宜笑的衣物有尤庆春做的手脚,根本过不了查验这关! 这种情况下,崔见怜理所当然在人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燕国夫人,以至于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小蛮再出来提醒,七年前的往事。 顺理成章的坐实宋宜笑报复害人的罪名! 可主仆两个都没想到,宋宜笑早就察觉到了尤庆春的背叛,在搜身这一道上根本没留下任何把柄!且还抓住崔见怜主动约她这点,公然污蔑崔见怜丧心病狂的逼自己下堂! 这么下去,小蛮自己小命难保不说,崔见怜也肯定没好下场! 如今却是不得不说“实话”了! “七年前,侧妃还在衡山王府女学念书,有一天听人提到獒犬,一时好奇命人牵了两头到后院里瞧。谁想看着獒犬的下人不当心,叫两头獒犬逃走的路上,将燕国夫人的丫鬟咬成了重伤,连燕国夫人也受了极大的惊吓!” 小蛮哽咽道,“事后侧妃非常自责,无奈几次赔罪,都无法让韦王妃与燕国夫人息怒!所以侧妃惭愧之下,就回了崔府,也没再去王府女学。” “那怜儿这回约见燕国夫人是为了?”崔贵妃微微眯眼,追问。 “是为了向燕国夫人再次赔罪!”小蛮立刻道,“侧妃自从有了身孕以来,一直回想起这件往事,每每夜不能寐——竟成了心事!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太子妃悉心照顾,侧妃依然愁眉不展,绝不是故意为难太子妃,而是觉得对不住燕国夫人!” “只是,燕国夫人出阁未久,却已独掌一府,想也是事务繁忙的,侧妃也不敢擅自请她到东宫,惟恐打扰了她!” “这才趁今晚元宵宫宴的机会,请燕国夫人私下一晤,好冰释前嫌!” 又道,“之所以托词韦王妃,也是怕燕国夫人余怒未消,知道是侧妃所邀,不肯赴约!” 宋宜笑淡淡扫她一眼——难怪能一直伺候崔见怜,这丫鬟倒也没她想的那么蠢! 这番说辞不但反驳了宋宜笑的“下堂”之说,更在向玉果委婉解释崔见怜绝对没有自恃身孕藐视太子妃,一切都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为幼时的一起意外愧疚,甚至连传话丫鬟的破绽都顺手补了! 崔贵妃眉宇之间的蹙痕,不动声色的散开了些,温言道:“燕国夫人,不知你与怜儿这段过往的误会……是真是假?” 贵妃也是心思玲珑,听了小蛮所言后,不问宋宜笑与小蛮到底谁说的是真是假,既避免当场激怒晋国长公主,也回避了小蛮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这么讲的疑问,却直指小蛮这番话的核心——宋宜笑与崔见怜,到底有没有过旧怨? 只要宋宜笑说有,那么她方才言词凿凿说崔见怜逼她下堂的话,却要值得商榷了! 晋国长公主与清江郡主闻言对望一眼,微微蹙眉,看向宋宜笑的目光,隐含忧虑:她们母女都非常关心简虚白,简虚白的发妻,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 何况宋宜笑与崔见怜之间的这番恩怨,简虚白当年还插手过后续! 只是她们正转着心念,考虑接下来怎么拉偏架,却听宋宜笑平静道:“娘娘,七年前,臣妇年方八岁,小蛮这丫鬟,应该也差不多!所以无论臣妇还是小蛮,所思所言,即使不曾故意说谎,却未必是真相!依臣妇看,莫如请教衡山王太妃!” “衡山王太妃?”崔贵妃微怔。 衡山王太妃不喜欢继媳可不是秘密,对宋宜笑恨屋及乌,同样不是秘密——宋宜笑这会却不提亲娘韦梦盈,只说请教她,就不怕她帮着崔见怜落井下石? 尤其宋宜笑刚刚还说,崔见怜逼着她给陆蔻儿让位! 哪怕是为孙女出气,衡山王太妃也饶不了她吧? 饶是崔贵妃已在宫闱中浸淫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识过,这会也吃不准宋宜笑的用意了! 但也正因为这些缘故,崔贵妃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片刻后衡山王太妃请到,崔贵妃故意不说来龙去脉,只道:“婶母,听说七年前,怜儿与燕国夫人有些误会,是也不是?” 衡山王太妃闻言怔了怔,看了眼宋宜笑,却道:“什么误会?下人欺负怜儿年纪小好说话,做错了事却赖在她头上——早就跟韦氏母女说清楚了的,偏怜儿那孩子心软,竟信以为真!此后一直都不肯到王府去,叫我平白想了这些年!” 这话让崔贵妃、晋国长公主都十分意外:“这是怎么说?” “你们可听说跟成年女子差不多高的獒犬,是可以随意牵进后院的?”太妃语气平淡道,“尤其怜儿一个小女孩儿,她要点花儿草儿也还罢了,怎么会去要獒犬?却是几个新来的奴才要把獒犬领到豢养的院子去时走错了门,误入后院闯了祸,偏他们有几个亲戚,在当时的女学里伺候,打量着怜儿在王府是亲戚,又单纯好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哄了她担当了罪责!” 又说,“只是韦氏素来精明,吃亏的又是她亲生女儿,哪能不查个清楚?这么着,把真相查了出来,那几个下人自然都没好下场——可惜怜儿懵懵懂懂的,还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呢!” 说到这里瞥一眼宋宜笑,不咸不淡道,“这事的真相,你娘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记得你前两年给我请安时,还问过送你响步镯的崔姐姐做什么不来王府了?怎么这会又提起来了?” 她解释了下响步镯,“怜儿后来虽然不到王府了,但偶尔也会送点小东西给姐妹们,我记得其中好像有一对响步镯?” 响步镯确实有——不过其实是送给袁雪萼的,袁雪萼转送了宋宜笑——但太妃这么说了,宋宜笑自不会戳穿:“晚辈也觉得与崔侧妃之间没有恩怨,可小蛮这丫鬟非说有!这不,想着当时咱们年纪都小,记事也未必准,只能请您来做个证了!” 衡山王太妃皱了下眉,道:“这么着,那我说句准话吧:两个孩子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且除了在女学一块听先生讲课外,平常基本不照面,又怎么掐得起来?她们关系不亲近是真的,要说恩怨,那却当真没有了!我虽然年纪大了,好些年前就不管事,但女学却一直亲自看着的,这点绝不会错!” 这位太妃在宗室里地位不低,就是太后对她也是很客气的,如今亲口打了包票,崔贵妃哪能再信小蛮? 何况衡山王太妃对宋宜笑的态度分明不亲热,怎么看也不像是故意替她隐瞒的样子! 只是贵妃实在有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见太妃流露出告辞之意,心念一转,又道:“太妃既然来了,还有件事,我却要求您给我做个证了!” 太妃诧异道:“不知贵妃所言是何事?” “方才这孩子说,怜儿假托韦王妃之名,约她私下来这儿见面,竟是为了逼她下堂,给蔻儿那孩子腾地方!”崔贵妃一脸为难道,“这事我是闻所未闻!只是长公主殿下觉得单凭怜儿一人未必有这胆子,却以为我替外甥女谋划前程呢!可蔻儿那孩子的终身大事,我是从来没插过手啊!这点,您老可也得给我说个准话,不然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殿下交代了!” 她这么说时,晋国长公主跟清江郡主都看向宋宜笑——宋宜笑神态自若,丝毫没有阻拦或解释的意思。 而太妃听完沉吟片刻,道:“殿下,贵妃说的没错:蔻儿那孩子自幼养在我膝下,贵妃虽然疼她,却从没提过她终生大事的。” 又皱眉扫了眼宋宜笑,“但蔻儿也从没提过燕国公!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敢说多么的才德兼备,却还不至于不知廉耻!这一点,我想倘若不是燕国夫人听差了,那就是怜儿被骗了!” 宋宜笑这才接口:“太妃您说的极是!所以我方才就与贵妃娘娘说过,这小蛮却十分可疑!” 看着小蛮煞白的脸色,她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角——这丫鬟方才的随机应变,虽然考虑得已经非常周全了,却还是忘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七年前,崔见怜谋害宋宜笑的原因! 哪怕小蛮歪曲事实,将故意谋害说成下人办事不力,但这话瞒得过别人,却断然瞒不过对整个经过了如指掌的衡山王太妃! ——无论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崔见怜之所以一心一意置宋宜笑于死地,归根到底,与陆冠伦有极大关系! 但她已经是太子侧妃,所怀双生子都要催产了,太妃怎么敢让她跟陆冠伦沾染半点?! 所以宋宜笑根本不怕崔贵妃不告诉太妃今日的事情经过,直接询问七年前之事——因为太妃只要一听七年前,就绝对不会承认的! 不但不会承认,哪怕这会崔贵妃提到宋宜笑坑了陆蔻儿,太妃再恨再气,也得先护好了宋宜笑! 否则一旦宋宜笑破罐子破摔,把什么都讲出来,她寄予厚望的孙儿要怎么办?! “好在太妃不知道,或者说不相信,我其实是做不出来坑陆冠伦的事,这才通过贵妃请了她来!”宋宜笑心下暗自一叹,“不然,以崔见怜对陆冠伦的痴迷,我直接拿陆冠伦威胁她,兴许她就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害她,而是口口声声替我辩解了!”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宋宜笑似笑非笑的看住瑟瑟发抖的小蛮:她以身涉险,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可不是为了对付个丫鬟的! 为芝琴的报仇,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报仇,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节外生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节外生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节外生枝 人,与我将这贱婢押下去,审问清楚!”事情到了现在,崔贵妃知道已经不可能追究宋宜笑什么——哪怕宋宜笑方才亲口承认她言语间对崔见怜有所刺激,可作为朝廷正式册封的一品诰命,竟被个太子侧妃找上门来,要求退位让贤,谁能不恼? 这事儿要传出去,没人会怪宋宜笑不够贤惠大度,只会认为崔见怜纯属活该! 所以崔贵妃现在哪里还能惦记着找宋宜笑麻烦?想办法哄她息事宁人还差不多! 只是这次却依然没能把小蛮拖下去——晋国长公主不冷不热道:“何必那样麻烦?横竖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当场审个水落石出,待会给母后、皇后禀告,岂不方便?” 晋国长公主虽然从不干政,也不像代国长公主那样咄咄逼人,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之前长兴公主私下找了宋宜笑麻烦,那会宋宜笑还没过门呢,晋国长公主愣是逼着苏皇后拿出原打算给女儿陪嫁的霞光雾月环做赔礼,这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崔家姑侄? 而崔贵妃本来就跟代国长公主有仇,眼下魏王、赵王又都对东宫虎视眈眈,她作为太子的生母,哪敢再得罪晋国长公主? 闻言虽然焦急万分,却不得不强笑道:“殿下,杀鸡焉用牛刀?今儿乃元宵佳节,为这么个东西扫了兴致却不值当了!” “都见血了,还谈什么兴致不兴致?”晋国长公主冷笑着道,“再说我也很好奇:这丫鬟的主子都跟我儿媳妇不大熟,这丫鬟又能跟我儿媳妇有什么恩怨?至于挑唆着她主子污蔑我儿媳妇?” 她一口一个“我儿媳妇”,兴师问罪的意思昭然若揭,崔贵妃看着完好无损的宋宜笑,想想自己那还在听天由命的亲侄女,一口气憋在胸中,上下不得,好半晌才道:“殿下有命,怎敢不从?” 小蛮这时候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了,被拎过来问时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崔贵妃见状,自要叫人动刑——只是贵妃的人才要上前,晋国长公主却道:“我记得娘跟前的几位老姑姑,最擅长调教这种不懂事的下人了,横竖几位老姑姑都在,这事还是交给她们吧!” 贵妃看出小蛮目光闪烁,强自镇定道:“这么个东西,哪能劳动太后娘娘跟前的人?” 但长公主坚持——太后左右的老姑姑自也要给主子亲生女儿面子,当下就把小蛮拉了下去! 到底是太后跟前的人,片刻后小蛮再被拖上来,虽然依然站不起来,却已经老实说话了,才进门就哭诉道:“奴婢知罪!侧妃其实是奴婢所害,奴婢怕东窗事发之后性命难保,这才利用侧妃对奴婢的信任,误导侧妃以为燕国夫人才是罪魁祸首!” 晋国长公主皱眉道:“可是崔侧妃苛刻了你?不然你可是打小伺候她的人,为什么要害她?” “回殿下的话,侧妃不曾苛刻奴婢!”小蛮俯伏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哽咽着道,“是奴婢……奴婢痴心妄想……想让侧妃将奴婢推荐给……给太子殿下!但侧妃……侧妃说这事要问过太子妃才可以,奴婢认为侧妃是故意搪塞,一时糊涂……” “你一个奴婢,能带你进东宫,已是念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崔贵妃闻言气得腾的站起,尖声道,“你居然还敢肖想太子!!!肖想不成,不思自己卑微鄙陋,竟谋害皇家血脉不说,还污蔑朝廷诰命!简直反了你了!” 宋宜笑文文静静的侍立在婆婆身后,冷眼看着崔贵妃大发雷霆——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小蛮现在的这番说辞,十成十是那几位老姑姑刚刚教的! 原因非常简单:不只崔贵妃怕跟晋国长公主闹翻了对太子不好;晋国长公主也要考虑到显嘉帝驾崩之后,膝下子女的前途! 而代表太后的玉果和老姑姑们,禀承太后支持太子的立场,也不希望这两边结仇! 也就是说,除了皇后派来的芳余外,在场之人基本已经达成默契:推一个不影响两边关系的替罪羊出来,将崔见怜与宋宜笑全部摘出去! 之所以崔贵妃方才不想那几位老姑姑教小蛮“规矩”,却是猜出今天这件事情,理亏的恐怕还是自己侄女,怕太后本来就对崔见怜不大满意,知道真相后越发不喜这个侧妃! 但她也没很坚持——因为横竖太后要收拾她也不需要把柄,如今跟晋国长公主消除误会才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侄女能救则救,救不了也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贵妃还请息怒!”崔贵妃发作了好一会,衡山王太妃才插话道,“按说我方才就该走了,只是贵妃提到蔻儿的名节,我却要弄个清楚:毕竟我嫡媳就留了这么一个嫡亲女儿下来,若叫她受了委屈,将来我去了地下,也没脸给媳妇交代的!” 说着就问小蛮,“崔侧妃之前约燕国夫人过来,到底说了什么?” 小蛮呜咽了半晌都没说话——宋宜笑估计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把她带下去的老姑姑忙上来道:“看来方才那点规矩教得还不够!” 得到长公主与崔贵妃允诺后,复把小蛮拖下去,再拎进来时,果然就讲了:“侧妃当年虽然是替人担了罪名,但一直觉得对不起燕国夫人!今儿宴上,也确实是抱着与燕国夫人再次赔礼的想法,才假托韦王妃的名义,约见燕国夫人的!” 至于说为什么宋宜笑说崔侧妃逼她下堂,“其实是个误会!侧妃与燕国夫人不熟,乍见了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想着先提一提衡山王府女学的同窗们,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谁想燕国夫人本是想赴韦王妃的约的,来了却看到是侧妃,先存了疑心,再听侧妃讲到四郡主,却误会了!” 晋国长公主闻言看向宋宜笑:“好孩子,是不是这样?若不是你尽管说!” 长公主这话看似鼓励儿媳妇,却是对这番说辞的不满——什么叫做我儿媳妇误会了?这话传了出去,别人能不说我这小儿媳妇小家子气? 且宋宜笑是在衡山王府长大的,陆蔻儿属于她的恩人之一,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且情况恶劣,照舆论看,她理所当然要对陆蔻儿让着点,怎么还能听风就是雨的怀疑陆蔻儿?! 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宋宜笑哪里听不出来婆婆在拉偏架,闻言长睫微动,顷刻间已噙了泪,道:“她说的经过也还罢了,可侧妃提到四郡主时,原话就是‘你吃衡山王府的、穿衡山王府的、住衡山王府的,出阁也是在衡山王府,要没衡山王府,哪有你今日?衡山王府对你的恩情,你这辈子也是还不清的,如今蔻儿表姐倾慕燕国公,你还眷恋不去,这岂是知恩图报所为’!” 说到此处,顺理成章落下泪来,“否则我怎么敢揣测侧妃之意?!” 这下屋子里都陷入了沉默。(飨)$()$(小)$(说)$(網)XiangXiaoshuo . 崔见怜还在挣命,小蛮已经承认是她谋害了主子——眼下宋宜笑的话,自然成了最可信的证词没有之一! 但崔贵妃绝不想崔见怜坐实逼迫诰命下堂的名声! 现在不是她舍不得这亲侄女,而是一旦崔见怜落了这罪名,整个崔家,包括她这个贵妃,都不会有好下场!这种时候她是不可能让步的! “燕国夫人所言,本宫也是相信的!”崔贵妃在晋国长公主母女到场后,就把“本宫”的自称换成了“我”,以示谦逊,这会又换了回去,却是在委婉表达她的决心了,“不过,怜儿这孩子,是本宫瞧着长大的,本宫觉得,她好端端的绝不可能做出这样荒谬的事情!” 所以,“是不是小蛮这奴婢,在怜儿跟前说了你什么不好,比如说,你做了什么不适合再做燕国夫人的事情之类……” “这种没影的事,方才这丫鬟也没提,贵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晋国长公主不悦的打断。 “殿下别误会!”崔贵妃温和道,“但殿下请想:怜儿又不是疯了,怎么会不知道一品诰命,那是连太后、皇后两位娘娘都会给一份体面的贵妇?凭她一个小小侧妃,能得燕国夫人问声好,已经是沾了太子的光了!如何敢逼燕国夫人下堂?这其中要说没内情,本宫实在不相信啊!” 晋国长公主挑眉道:“所以本宫方才问你,若有意将外甥女许给本宫的幼子,做什么早点不说?” ——这两位平常都不爱摆架子,此刻却皆自称“本宫”,前者才揣测宋宜笑做过亏心事,后者立马重提崔贵妃才是幕后主谋,却是杠上了! 见状,玉果微微皱眉,芳余却是眼珠一转,道:“两位娘娘稍安勿躁!奴婢斗胆说一句:何不等侧妃娘娘稳妥之后,问过侧妃娘娘事情经过,再下结论?” 她这话听着倒也有道理,但崔贵妃与晋国长公主对望一眼,却异口同声的否决了:“堂堂侧妃,竟被个小小丫鬟害到要催产的地步,这事传了出去,天下人会怎么想皇室?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拖不得!” 开什么玩笑?她们两个现在掐上,图的就是当场把事情永绝后患! 而头次生产,还是出了意外要催产的崔见怜,能不能捱过生产这关都不好说,还要恢复过来问话,至少明后天了!这么一拖,谁知道会生出多少谣言?! 芳余幕后的主子苏皇后,指不定转头就派人去造谣,好让晋国长公主与太子离心了呢?! “依奴婢之见……”玉果也明白这个道理,沉吟了下,缓缓开口——只是她话才说到一半,门外却奔进一个小内侍,禀告道:“几位娘娘、夫人,方才暖淑人慌慌张张撞在陛下身上,说是听到了崔侧妃与燕国夫人的争执经过,大惊之下失了仪!”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节外生枝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虚媳.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虚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虚媳 “本宫记得暖淑人千秋节上才小产过?”只是室中静了一瞬后,崔贵妃与晋国长公主对望一眼,却异口同声道,“这会又受了惊,可怜见儿的!来人,开我库房,取些药材送去平澜阁,请她好好将养,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落了病根!” 却绝口不提请暖淑人来佐证的话。 原因很简单——这暖淑人胆子再小,到底曾为一国公主,能把她吓得慌张而去,可见崔见怜与宋宜笑之前冲突的激烈! 若叫她出来说明经过,万一让两边没办法再握手言和怎么办? 只是崔贵妃跟晋国长公主愿意控制住事况,苏皇后、代国长公主这两位想的可就恰恰相反了! 皇后是中宫之主,得主持宴席,是以脱不开身,但代国长公主却不然,跟脚就到的她一进门就大骂崔贵妃:“当初我就说你那侄女瞧着是个福薄命短的,不适合进东宫!你不听,仗着生母的身份硬把人塞到侧妃的位子上,现在好了!她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害起阿虚媳妇来了!” 晋国长公主微微蹙眉,道:“代国,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这里已经审清楚了,崔侧妃出事,以及污蔑阿虚媳妇,都是她心腹丫鬟昏了头做……” “一个丫鬟,慢说有没有这个胆子,她有这个脑子么?”代国长公主打断了她的话,嘲弄的看了眼地上的小蛮,道,“姐姐你向来息事宁人,可阿虚媳妇这回也太冤枉了!这样你都不护着她,往后岂不是人人都能踩她一脚了?!” 宋宜笑抿了抿唇:“谢姨母关心!但娘素来视我犹如己出,却从来没有不护着我的!” 代国长公主递过去一个“不识好歹”的眼神,直截了当道:“暖淑人告诉皇兄——崔侧妃亲口说,孩子是她自己打掉的,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阿虚媳妇!” 闻言,满堂之人,包括宋宜笑在内,皆是脸色大变! “这暖淑人怎么回事?”宋宜笑对于今日之事,除了崔见怜会舍出腹中子嗣外,其他基本都在预料之内,所以应对也是不慌不忙,方才听说暖淑人之前在外面听到了她们的争吵,却也不是很担心——暖淑人只要没蠢到家,该知道这样的恩怨,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淑人能掺合的! 但谁想到这位淑人根本不按牌理来?! 宋宜笑这会真心无语了,“如今婆婆、贵妃、太后这三方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眼看还有一点分歧解决掉就可以成功了,暖淑人这么横插一手……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要命的是,有了这份口供,崔见怜虽然死定了,可宋宜笑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接下来只能随机应变! “太妃,您方才说,怜儿与燕国夫人,绝无恩怨?”若说宋宜笑这会是无语,崔贵妃却快疯了!她已经顾不上尊敬衡山王太妃,寒着脸,盯着太妃的眼睛,一字字道,“那暖淑人为什么说怜儿豁出孩子也要栽赃燕国夫人?!” 晋国长公主则肃然问宋宜笑:“暖淑人所言,是真是假?!” 宋宜笑急速思索了下,崔贵妃似质疑衡山王太妃说谎,但反过来想,却也是给太妃一个坚持己见的机会!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衡山王太妃的身份跟资历搁那,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 至于婆婆的态度就更明显了:直接问暖淑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宋宜笑否认,长公主马上就会怀疑,或者说坚信暖淑人胡说八道! “唉,乌桓国主难道从来不教女儿的吗?”宋宜笑心中暗叹,她对暖淑人印象不坏,可也没好到愿意为了保全她牺牲自己的地步——所以在心里惋惜了下,就决定顺着婆婆的意思说! 只是她还没开口,又有一名内侍飞奔来报:“皇后娘娘已经根据暖淑人的叙述,派人去东宫搜查崔侧妃的寝殿了,娘娘请太妃娘娘、长公主殿下、贵妃娘娘、清江郡主还有燕国夫人切莫伤了和气,且在这儿少坐片刻,东宫那边应该就会有准话来!” 这话听着贴心,却也等于告诉这里的人,尤其是崔贵妃,搜查崔见怜寝殿的事情皇后亲自做了,她千万不要做什么手脚,乖乖在这里等着! 一时间,崔贵妃脸色煞白! 不过晋国长公主母女的脸色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崔见怜再怎么说也是贵妃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妹,尤其太子之前还很喜欢这个侧妃,之前照她们的处理方法,暗中谈好条件之后,场面上推几个替罪羊出来圆场,不管真相如何,终究有斡旋余地; 可如今皇后这么一“主持公道”,里里外外估计都要知道了,岂能不在太子与简虚白之间划下裂痕? 但这三位的惊惶加起来怕也比不上衡山王太妃! “万一查出来侧妃爱慕冠伦……”太妃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肝胆俱裂,转眼看向宋宜笑,见她低着头,虽然没有什么喜色,但也不像绝望的样子,心念忽然一动,“之前玉山公主芳辰,听蔻儿姐妹回去说,这宋氏曾去暖淑人的平澜阁更衣,难道她们是一伙的?!” 太妃越想越怀疑,“这小贱人莫非先哄我帮她诓住崔贵妃,待我拿平生名誉给她打了包票,这会却让暖淑人出面,迂回的害了冠伦——冠伦一去,以这小贱人的亲娘那狐媚劲儿,世子除了冠云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太妃只觉得五内俱焚,“我一把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竟被个还没及笄的小女孩儿算计得团团转!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 她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阴沉沉的扫了眼宋宜笑,一个决然的念头浮上心头! 宋宜笑不知道衡山王太妃这会已经决定跟自己同归于尽了——但她也晓得,一旦崔见怜舍弃腹中子嗣的做法被戳穿,陆冠伦十有八.九会被拖下水! 毕竟崔见怜要不是心里有人,能怀上太子血脉,还是双生子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怎么可能为了谋害一个诰命说不要就不要了?分明就是她根本不想替太子延续血脉! 这事要被皇家知道,陆冠伦再无辜,也别想有好下场! “得想个法子替陆冠伦开脱!”宋宜笑心念电转,瞥见上首崔贵妃阴郁的神情,渐渐有了主意。 半晌后,皇后终于再派人来报——来报的消息不啻是给了崔贵妃一记狠的:“宫人在崔侧妃寝殿的暗格里查出堕胎药,经太医检验,与崔侧妃所服堕胎药一般无二!” 又说,“伺候崔侧妃的内侍,供出替崔侧妃捎药进东宫之举,说原本以为崔侧妃为了对付东宫其他姬妾,并不知道崔侧妃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那宫人犹豫了下,却看向宋宜笑,“那内侍还说,崔侧妃买通了燕国公府的人……” 始终沉稳的宋宜笑,闻言色变:“这怎么可能?!” “侧妃买通的人,原打算在夫人您的翟衣上做手脚,好在夫人警醒,没有上当!”宫人态度很恭敬,“不然,夫人今儿可是很难说明白了!” 话音未落,崔贵妃已暴怒起身,指着宋宜笑怒叱:“你早就知道?!” “一切都是你侄女作的孽,你倒还要质问阿虚媳妇?!”晋国长公主见状,也是勃然大怒,“是不是真以为我儿子媳妇好欺负?!” “就算怜儿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崔贵妃这会也顾不上回答晋国长公主了,堂堂贵妃,竟当众放声大哭,“那是两个皇孙啊!是太子的血脉,也是陛下的血脉!若能生下来也要喊你一声表婶母——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宋宜笑对贵妃的指责毫不意外,本来太子侧妃污蔑国夫人已经是丑闻了,再加个母害子的逆伦之举,崔见怜基本没有活路——而举荐她给太子做侧妃的崔贵妃,以及生养她的崔家,又岂能讨得了好? 这种情况下,崔贵妃怎么可能不拉宋宜笑下水? “若是我能驳斥暖淑人,证明崔见怜的身孕确实是为小蛮所害,那当然最好!若我做不到,或者不想做,那么崔贵妃也可以以‘罔顾皇室血脉’的罪名,拉我一起承担这起事情的责难!” 当然宋宜笑知道,崔贵妃没指望自己这个新晋的国夫人能分担多少压力,她看中的估计是晋国长公主母子在太后、显嘉帝面前的地位! “位高权重者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宋宜笑想通崔贵妃打算的同时也颇为无语——别看崔贵妃这会反应迅速,可把她逼到这一步的,却只是苏皇后手底下一个跑腿宫人! 一句“好在夫人警醒”,瞬间令局势峰回路转! 苏皇后倒也不是存心坑宋宜笑,归根到底,是想让崔贵妃与晋国长公主之间生出罅隙! 这一点崔贵妃其实也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向宋宜笑发难,未必是控制不住情绪,而是因为如果贵妃不这么做的话,放任事情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整个后果都将由姓崔的负责! 连带太子都会因为内闱不修,愧对晋国长公主母子! 在这个魏王、赵王均有意储君之位,且赵王已获准入朝的时候,可想而知这样会对太子的声望造成怎样的打击!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显嘉帝不立刻表态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估计开印之后,就会有人上表质疑太子的贤德与能力,委婉提出易储了! 所以即使崔贵妃不想得罪晋国长公主,此刻也不得不抓着宋宜笑不放:“你跟怜儿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竟连还没出世的孩子也这样迁怒?!” 宋宜笑露出一个委屈且哀戚的表情,堪堪酝酿好情绪要回答,冷眼旁观的代国长公主却忽然嗤笑了下,曼声道:“我方才可是听贵妃你质问衡山王太妃,说太妃打包票,燕国夫人与崔侧妃从没恩怨的?既然如此,就算燕国夫人发现府中有下人品行不端,又怎么会怀疑到崔侧妃头上?贵妃你这会一个劲的挑燕国夫人不是,不但是欺负晚辈,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贵妃娘娘明鉴!”宋宜笑这会倒挺感激这位姨母的,只是眼下不是道谢的时候,“臣妇若早知道崔侧妃约臣妇过来,会闹出事情,臣妇做什么还要来?” 说到这里委屈的红了眼,“退一万步讲,就算臣妇想对崔侧妃不利,既知道她的谋划,也犯不着一定要把自己拖下水啊!” 最简单的,“不管是给娘请安时顺便禀告,还是前两回宫宴上私下给太子妃透个底,这两位怎么可能不管皇孙的安危?!” 这么做的话,宋宜笑什么错处都没有,既报复了崔见怜,还会被记上一个“保护皇嗣”的功劳! 她说的在理,晋国长公主不满的扫了眼崔贵妃:“贵妃,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崔贵妃还没回答,代国长公主却忽然一拍手,开心道:“我方才在那边听了暖淑人之言后,就觉得奇怪——就算崔侧妃与阿虚媳妇以前不和,但什么样的仇恨,不共戴天到让她连腹中双生子都拿出来做筹码,只求谋害阿虚媳妇?!” 她得意的看着崔贵妃,“合着,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虚媳妇,而是——太子妃!!!”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真正想害的,不是阿虚媳... 第一百八十章 难以弥补的裂痕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章 难以弥补的裂痕 , 崔贵妃闻言大怒,她跟代国长公主之间是积年的旧怨了,所以也不需要像对晋国长公主那样给面子——当下拍案而起,寒声道:“殿下,太子侧妃再犯糊涂,却也不是什么罪名都可以朝她头上赖的!您身为皇室长公主,既是长辈,又高贵非凡,这样对一个晚辈落井下石,传了出去,没的叫人笑话皇室气度!” “你少跟我摆这受委屈的面孔!”代国长公主向来张扬,哪里受得了崔贵妃这态度? 闻言一拂广袖,不屑道,“你问我皇室气度?我还要问你妃嫔之道——谁不知道衡山王太妃乃宗室长辈,德高望重,连母后都客气相待的,她既然说阿虚媳妇跟你侄女之间没恩怨,那就肯定没恩怨!既然如此,那你侄女又不是坏了脑子,做什么要想方设法的置阿虚媳妇于死地?!” 代国长公主冷冷一笑,“原因就在于阿虚媳妇跟太子妃姐妹的关系!” 她转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晋国长公主,“姐姐,您想一想:倘若阿虚媳妇今日穿着的翟衣查出来做了手脚,谁能不认为是她害了崔侧妃?” 但既然宋宜笑跟崔见怜“绝无恩怨”,她们两人一个是国公嫡妻,一个是太子侧妃,平常压根就没交集,宋宜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时候必有人出来提醒咱们:阿虚媳妇与太子妃姐妹关系很好,而太子妃近来为了照顾崔侧妃,可谓是殚精竭虑,以至于方才母后都亲自过问了几句!”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如果咱们认定阿虚媳妇害了崔侧妃,怎么能不怀疑太子妃对崔侧妃的嘘寒问暖不过是装模作样,实际上她对崔侧妃嫉恨已久,欲除之而后快——且为此委托了阿虚媳妇下手?!” “血口喷人!”崔贵妃拍案而起,“若怜儿当真买通燕国公府的人对燕国夫人的翟衣做了手脚,那为什么方才查不出来?!” 宋宜笑迎着她逼视的目光,镇定解释:“六天前玉山公主殿下芳辰,臣妇不慎摔入雪中,翟衣湿了许多地方。回去后自然要浣洗——偏这几日一直雨雪连绵,翟衣的用料与刺绣又很难干,到今早摸起来还有些潮意,所以今日身上这套翟衣,是借来的!” “那就是了!”崔贵妃立刻道,“燕国夫人的翟衣既然到今早都没干,伺候她左右的人岂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对那套翟衣做手脚!” 代国长公主嘲弄的扫了眼贵妃:“这恰恰证明了崔侧妃左右之人说的是实话:因为崔侧妃收买的下人在燕国公府后院虽然颇有地位,有机会在翟衣上做手脚,却并非阿虚媳妇的近侍,是以不知道这件事情!” 说着也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贵妃,继续方才的推断,“这么一来,阿虚媳妇与太子妃都将身败名裂!连带钟陵这个太子的嫡长子,也会受到牵累,不说从此见弃于太子、皇兄,但前途黯淡是肯定的了!反观崔侧妃,她虽然失去一对双生子,可她还年轻,且自己服下堕胎药,怎能没分寸,确认不会对母体造成太大伤害?调养几年之后,还可以再生——本来太子就喜欢她,又铲除了太子妃与钟陵,这新任太子妃的人选,除了她,还能是谁?!” 长公主冷笑出声,“到时候,新太子妃正位东宫,上有贵妃维护、中有太子怜惜、下有宫人奔走效命——所生之子为太孙简直理所当然!届时崔家就算尽出败家子,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挥霍不完的权势地位!!!” 她大喝道,“崔氏!你敢说这不是你们崔家的阴谋?!!” 宋宜笑淡淡的看着崔贵妃歇斯底里的反驳,脸上与清江郡主一样满是惊讶与不敢置信,心中却平静若水,暗忖:“话题应该不会继续朝陆冠伦身上扯了吧?毕竟代国姨母都这么推测了。” ——若说赵王一派是因为不忿中宫嫡子的身份竟不能继承大统,所以才要争位的话;代国长公主却是不争位就肯定没好下场! 再加上这位长公主风风火火的性情,宋宜笑知道,只要自己提供一个攻讦崔贵妃或者崔家的理由,代国长公主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锋陷阵! 而“侧妃害子,意在太子妃”的结论一被推断出来,苏皇后也绝对会立刻跟上! 毕竟,崔家一个太子侧妃,都能觊觎太子妃之位了;崔贵妃这个亲生儿子做了多年太子的人,会不会,也早就看上未央宫了? 流着崔家血、又宠爱崔侧妃的太子,有什么理由不帮着这两位? 宋宜笑已经可以想象,苏皇后今晚估计就会去找显嘉帝请求,他日显嘉帝大行,准许她跟赵王殉葬! “与其留下来做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又让他留下不能容人的名声,不如让妾与赵王随陛下一块上路,既全了夫妻之情父子之义,也免得太子他日为难啊!” 而显嘉帝既然准许赵王入朝,显然对于中宫母子并非无情,听了这话,再宠爱太子,心里能不苍凉? 本来太子最大的靠山就是显嘉帝,如果显嘉帝改变主意的话——太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些宋宜笑能想到,崔贵妃岂能不知? 究竟是从前朝就伺候显嘉帝的人,在代国长公主气势如虹的质问下,崔贵妃反而冷静下来,还有闲心抬手理了理鬓发:“殿下说的煞有介事,但本宫也要请教殿下一个问题:即使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可燕国夫人与燕国公乃少年夫妻,恩爱美满,又已得封一品诰命,在外命妇中已是升无可升,却为什么要为太子妃卖命?!” 她深深看了眼晋国长公主母女,“燕国夫人的娘家且不提!但今儿事情一出来,晋国长公主殿下立刻带着清江郡主赶到,足见对这个儿媳妇的重视!本宫敢说,即使燕国夫人这会被认定谋害了怜儿,长公主殿下也会力争到底!所以本宫提出的这个疑惑,长公主也肯定会问的!可这个问题,谁能解答?!” 代国长公主一皱眉,随即道:“阿虚媳妇年轻,未免被认为不懂事……” “年轻就一定不懂事?”晋国长公主闻言淡淡道,“当初清江瞧中这孩子,就是因为她稳重冷静识大体!代国你可不要用南漳来衡量我儿媳妇!不是每个做娘的都像你那样只顾溺爱子女、却不教他们懂事明理的!” 代国长公主察觉到晋国长公主在给崔贵妃拉偏架,心念转了转,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顺着贵妃的话回答是走了一步蠢招。 当下莞尔一笑,道:“贵妃也别来问我了!这些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回答?只是崔侧妃主仆污蔑阿虚媳妇,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暖淑人的证词跟皇后查到的证据,也都搁那儿——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宴散之后,要怎么跟母后、皇兄交代吧!” 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宋宜笑,“你这孩子真是命大!不过呢,也命苦——好好的被泼了一身脏水,好不容易才擦干,但贵妃向来把那小崔氏当心肝宝贝看的,不然那小崔氏区区一个侧室,如何敢把太子妃支使得团团转?这回虽然是小崔氏自己作孽,可贵妃啊往后肯定也记上你了!你啊自求多福吧!哈哈!” “殿下倒是时刻不忘记挑拨离间!”饶是崔贵妃此刻已经强自冷静,闻言还是被气得全身发抖,“只是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道理,我若糊涂得是非不分,太后与陛下也不会容我这些年来在这宫里!” “阿虚是母后抚养长大的,如今母后与皇兄都在,他的媳妇你本来就动不了,什么好听话不能讲?”代国长公主笑吟吟的望着她,悠然道,“可等到你跟太子当家作主的时候,谁知道呢?” 说完也不去看崔贵妃铁青的脸色,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室中沉默了片刻,崔贵妃深吸了口气,令左右都退下,又请衡山王太妃还席——等只剩下晋国长公主母女、宋宜笑这三人了,贵妃才郑重举手道:“殿下,我敢发誓,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怜儿再是我侄女,她肚子里怀的却是我亲孙儿!这样连亲生骨肉都不顾的歹毒之人,我若早知道,根本不会让她进东宫!更不可能为了她记恨燕国夫人!” 她在后宫的位份仅次于皇后,从十几年前就被当作“准太后”看待,除了在代国长公主手里受过辱外,其他时候都是极风光的。 若非被逼到绝处,断然不会当着两个晚辈的面对天发誓! 但越是这样,代国长公主的话越可信:冲着今日这番前所未有的狼狈,谁能保证崔贵妃他日不秋后算账? 区区发誓,根本不可能保证什么! 尽管双方都在竭力斡旋,可在苏皇后与代国长公主的相继努力下,裂痕,终究还是诞生了! 而且,从目前看,似乎没有什么可靠的弥补之策。 晋国长公主沉默良久,才道:“咱们都还没见过暖淑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说实话,崔侧妃心思再狠,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女流,我真不大相信,她能绝情到这样的地步!” 崔贵妃还想再说什么,但晋国长公主已经站了起来,“事情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且等母后跟陛下那儿的结果吧!即使皇后也在那儿,但你知道母后与陛下都是向着太子的,我想那边得出的结论,应该就是真相。” ——但到现在为止,太后也好、显嘉帝也罢,都没派人来告诉她们什么,只有苏皇后遣人来传话,这说明了什么? 真相对崔见怜,甚至是对太子都很不利! 否则搜查崔见怜寝殿的任务,如何会被交给苏皇后? “陛下,对太子失望了?”崔贵妃不敢这么想,却不得不这么想! 一瞬间,无穷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竟连晋国长公主已经带着女儿、媳妇离开都没察觉! ……宋宜笑跟着婆婆、大姑子回到正殿时,发现这儿依然歌舞升平,一点也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然,看到她们回来,人群里还是投来了一些疑惑中夹杂着猜测的目光。 不过这时候已经到了宴终时候了,所以三人坐下之后,没过多久,内侍就出来宣读了赏赐的懿旨。 众人谢了恩,拿了赏赐,恭送太后、皇后等人后,也就散了。 才出宫门,晋国长公主就吩咐宋宜笑:“今晚你不要回燕国公府了,去我那里!给我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第一百八十章 难以弥补的裂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婆媳密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一章 婆媳密谈 , 时已午夜,晋国长公主府后院,水榭外。 枪尖与戟刃的寒光星星点点。 肃杀的气息在风雪中弥漫。 “这地方三面环水,只有外面的九曲长桥与岸相连。”水榭内,晋国长公主高坐云榻,冷冷开口,“长桥上已有数十侍卫把守,佳约亲自看着大门——所以无论说什么话,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宋宜笑二话不说跪了下去:“不肖媳愧对娘亲厚爱!” 长公主面无表情:“说吧!” “媳妇与崔见怜有仇!”宋宜笑本来的计划里就决定向婆婆坦白的,这会长公主连简虚白都赶到了外面不许进来,维护之意如此明显,她还要遮遮掩掩,那就不只是不识趣,更是没良心了,所以很干脆的说明了两人当年结怨的经过,“是以发现乳母的女儿尤庆春举止有异后,就留了个心眼!” 她一开始怀疑尤庆春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到崔见怜,毕竟这两个人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起初,媳妇怀疑尤庆春背后的主使人,是柳家,或者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金氏!因为当初媳妇的奶爹的案子,柳振溪是亲身参与的!” ——尤宏案结案时,连京兆府都提醒说这案子了结之干脆,实在古怪。 宋宜笑为了表妹韦婵说服亲娘韦梦盈时,曾怀疑这是因为柳振溪想要敲山震虎——但之后察觉到尤庆春的异常时,却怀疑所谓付俊昌负心薄幸,兴许只是他们夫妻演的一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尤庆春进入燕国公府? “那后来是怎么怀疑崔见怜的?”长公主问,“可是你审问了那尤氏?” “那尤氏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媳妇早就怀疑她了!”宋宜笑摇头道,“说起来媳妇之所以想到崔见怜,却要感谢媳妇的娘家继母:三哥三嫂敬茶那天,令狐大人遭逢母丧,媳妇去令狐府吊唁回家的路上,恰好遇见继母与二妹妹的马车坏在路上,所以送了她们回宋府!” 而继母卢氏不知道是出于报答她的援手之情,还是其他什么心思,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崔见怜在跟金家、柳家联系。 当时宋宜笑还没怀疑尤庆春,所以只是半信半疑,虽然记了下来,却也没往心里去。 但后来尤庆春露出了破绽,她立刻想到了这件事! “崔家是太子的母家,断然不可能站到魏王、赵王那边去!”宋宜笑垂眸道,“所以崔见怜联络金家,尚且可以说是想尝试拉拢金家,私下立一份功劳;联系投靠了裘表舅的柳家,却绝对不正常了!偏偏无论崔见怜,还是柳家,对媳妇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媳妇那会就判断:尤氏潜伏在媳妇身边做的手脚,定然是为了给崔见怜做伏笔!” 因为柳振溪到底是男子,正常情况下,他根本没机会见到宋宜笑! 又谈什么陷害宋宜笑? “所以你今日出门前,特意更换了衣裙首饰,让太医跟母后身边的老姑姑,都没查出问题?”长公主若有所思道,“但崔见怜既然存心害你,肯定也会防着你这么做。你现在身上穿的这套翟衣,是向谁借的?竟瞒过了她安插在你府里的奸细?” 宋宜笑抿了抿唇:“媳妇在玉山公主殿下生辰之前就怀疑尤氏了,所以玉山公主生辰那天,借了大姐的翟衣后,就一直没还!大姐素来大方,又极疼爱媳妇,至今都没提起这事。媳妇今日赴宴穿的,正是大姐那套翟衣——虽然尺寸有所更改,但一品诰命的礼服,都是一样的,媳妇不说,除了大姐,谁能看得出来?” ——其实那套翟衣本来就是清江郡主委婉送给她的,否则能到明光宫贺玉山公主芳辰的人,谁还没点身份没点矜持? 再怎么挤在偏殿梳洗,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去动宋宜笑的东西。 而那天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长兴公主、宋宜笑、聂舞樱五人是联袂入宫的,东西放哪里,互相之间都看到了,哪会找不到? 却是清江郡主看到弟媳妇没有多余的翟衣,借这个机会送她一套应急——以宋宜笑的城府,当初听琴叶解释时就心领神会了,回府的次日命锦熏送回翟衣不过当众一说,为了麻痹尤庆春,让她以为自己仍然没有可更换的礼服。 实际上锦熏就拿了点礼物去清江郡主府,被连夜烘干的翟衣却好好的藏在宋宜笑的卧房里! 有了这套尤庆春不知道的礼服,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宋宜笑明着奖赏了为自己修补翟衣的奶姐——其实那两处破损是她回府的路上故意弄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尤庆春,证明自己的怀疑! 之后尤庆春果然上钩,而宋宜笑假装不知,暗地里却在今日出门前,悄悄穿上了清江郡主给的那套翟衣! “所以媳妇听锦熏禀告,说媳妇的娘家母亲约媳妇去偏殿说话,虽然猜到多半是崔见怜在假冒,却还是去了。”宋宜笑抿了抿唇,“因为媳妇相信,无论崔见怜预备了怎么样的陷阱,缺少了尤氏这一环,就不会再无懈可击!” 长公主皱眉:“你在识破崔见怜的算计上,显得很是沉稳机敏,到这里怎么就笨了?你就是事后拿着那套翟衣来找我主持公道,也比你这样贸然涉险的好——尤其现在又挤进来个暖淑人,这事一下子就闹大了!接下来不但崔贵妃,恐怕母后都要觉得你不懂事!” 宋宜笑沉默了一瞬,才道:“媳妇确实卤莽了,但……” 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决绝,“媳妇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崔见怜不得好死!!!” “媳妇想这一天,已经想了整整七年了!” “可七年前,她是崔府千金、贵妃侄女、太子表妹,媳妇却在衡山王府寄人篱下!” “七年后,媳妇固然平步青云成了国夫人,她却入了东宫做了太子侧妃!” “她奈何不了媳妇,可媳妇也奈何不了她!” “但她深得太子宠爱,又怀了双生子,假以时日,她的地位会越来越稳固、越来越显赫、越来越无可动摇!” “到那时候,媳妇还有机会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报复之念,“所以,这次提前识破了她的阴谋后,媳妇就在反复想,该怎么将计就计,置她于死地?!” 长公主愕然望着自己的幼媳,作为经历两朝的金枝玉叶,连显嘉帝屠戮异母手足都看过,这会自不会为宋宜笑的杀心所惊,她诧异的是:“你不惜以身涉险,不惜得罪崔贵妃,就是为了给你那丫鬟报仇?!” ——七年前的獒犬之事,宋宜笑本身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长公主不觉得自己这媳妇心胸狭窄到为了区区一场惊吓,就耿耿于怀七年,拼着冒险也要取崔见怜的性命! 所以只能是为了芝琴! 这样的忠仆,上位者没有不喜欢的。 可,“仅仅只是一个丫鬟!” 而崔见怜呢? 宋宜笑再恨她,也不能否认,崔见怜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论尊贵更在宋宜笑之上! 在长公主看来,这两者之间的贵贱区别,注定她们的性命生来就是不等价的! 何况崔见怜现在可是三条命! “但若不是那个丫鬟,何来媳妇的今日?”宋宜笑低笑了一下,垂眸掩去此刻眼底的万千情绪——如果,那年残废毁容的不是芝琴,而是她,慢说如今的国夫人、长公主嫡媳了,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韦梦盈养她是想要回报,可不是为了多个累赘,还是会让自己陷入嘲笑的累赘! “可那时候娘已经把我接到衡山王府了,若因为我毁容残废就把我送回宋家,或者不闻不问,舆论对她必将不利!” 这种情况下,宋宜笑敢保证自己那个亲娘会这么做,“索性让我伤重而死!既避免了我拖累她,也可以以此为筹码,换取太妃与崔家的补偿,还能在世人面前博取同情!” ——前世死在生父的主导与亲娘的冷漠中,今世,若非芝琴,她必定死于亲娘的主导与生父的冷漠里! 这样的恩义,等同再造,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理由放过崔见怜?! 退一万步来讲,这个机会还是崔见怜想害她才有的——这姓崔的还觉得有宋宜笑没她呢!宋宜笑做什么不成全她! 水榭里沉默了好一会,长公主才平静下来,沉声道:“你倒是个好主子,对心腹丫鬟有情有义!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崔见怜确实死定了,可你,还有阿虚,以后要怎么办?!今天代国走之前说的那番话虽然谁都听得出来是在挑拨,但谁又能不往心里去?!” 宋宜笑暗暗攥了下拳,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长公主是个好婆婆,她就算没有把儿媳妇当亲生女儿一样溺爱,但绝对是当自己人看的! 不然也不会听宋宜笑讲述到现在都没动怒。 但这不代表她没底线! 这个底线就是,她的子女。 长公主自己身份尊崇,崔贵妃也好,太子也罢,都奈何不了她。 可她的子女虽然依旧高贵,却无法达到她那样超然的地位,至少目前达不到。 宋宜笑的报复,在长公主看来不算什么事,横竖崔见怜是崔贵妃的亲侄女,又不是她的亲侄女!当初司空衣萝夭折,那还是长公主亲姑姑的孙女儿呢,长公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是? 决定长公主接下来是拼命替儿媳妇拉偏架,还是把儿媳妇推出去做替罪羊的,是宋宜笑将计就计的后手! 如果宋宜笑为了替丫鬟复仇却罔顾丈夫的前途——老实说换了宋宜笑自己在长公主这个婆婆的位置上,也肯定饶不了这样的儿媳妇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婆媳密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坦诚相告(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二章 坦诚相告(上) , 宋宜笑深吸了口气,将面色调整到平静若水,才沉稳开口:“娘可还记得?媳妇.方才说,媳妇娘家继母给媳妇的消息,与崔见怜勾结,欲害媳妇的,不只柳家,还有金家?” “不错,但应该不是金素客的主意?”长公主沉吟道,“金素客不是这样的人——倒是他膝下子孙很有几个不争气的!” “若媳妇所料不差,金家人之所以趟这混水,必然是因为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金氏从中穿针引线!”宋宜笑道,“媳妇听夫君说,金家到现在都没在朝堂上表态?” 长公主皱眉道:“你想用这件事情,逼金家支持太子?这倒也算一份功劳,但我不觉得这样就会让贵妃消气——你太低估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忽然之间陷入狼狈后的怨恨了!老实说,别说拉拢一个金家,就算现在太子四面楚歌,全仗你出谋划策才扭转局面,崔贵妃也未必会放过你!” 宋宜笑注意到婆婆说的是“你”,这显然是在暗示:这场危机必须宋宜笑独自完成,别想把简虚白算在里面!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她也不意外,换了自己亲娘韦梦盈,这会估计已经在考虑怎么卖掉自己换取最大利益了,婆婆好歹还给了自己一个尽力抢救的机会。 “我虽然没有亲娘缘,却有婆婆缘呢!”想起幼时在外祖母帐子里,偷听亲娘向外祖母抱怨“没有婆婆缘”,她自嘲的想,“婆婆待我可比亲娘好太多了!”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所以她很快定了定神,道:“媳妇原本的打算,是栽赃崔见怜逼迫媳妇下堂——但娘也晓得,这个理由实在荒唐,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一个太子侧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媳妇不怕搜身,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更重要的是,“媳妇平常与崔见怜没有来往,她留住媳妇长谈,肯定得有原因!但有衡山王太妃佐证,为了多年前恩怨这个理由她是没指望用上的!且她要害媳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承认与媳妇有过节!媳妇替她想了想,场面上她能承认的话题,只有一个:衡山王府的四郡主。” 毕竟两人之间的交集实在太少了,少到除了衡山王府外,根本没有适合讲的共同话题! 而元宵节宴,衡山王府大大小小也有出席,崔见怜如果关心太妃等长辈,大可以亲自上前问候,根本没必要私下喊宋宜笑到更衣的地方说话!何况宋宜笑现在又不住衡山王府了,又怎么知道王府诸人的近况? 至于说打着为这些长辈分忧的旗号之类——崔见怜跟王府的关系虽然不算疏远,但也没亲近到可以代表衡山王府出面的地步! 衡山王太妃肯帮她动用安插在韦梦盈身边的棋子传话,不代表肯让她糟蹋衡山王府的名声! 虽然大家都认为衡山王府对宋宜笑有恩,但世袭王府这么崇高的门楣,怎么可以做出挟恩图报的事情来?! 那必须是表示我们王府抚养燕国夫人只为了替子孙积德,只为了看她当年一个小女孩儿可怜,只为了效仿太后与陛下的种种慈爱恩泽之举——总之,尊贵的、威严的、仁善的衡山王府从没想过要燕国夫人报答! 更不要说掉价的派人去提点燕国夫人牢记恩情了! 所以崔见怜唯一的理由,就是陆蔻儿。 因为这是她小姑姑的亲生女儿,她的亲表妹,也是她的同辈。 “媳妇猜她准备的说辞应该是:得知蔻儿郡主与媳妇有误会之类,想着大家年岁仿佛,且也沾亲带故,本已有意与媳妇私下谈一谈,好化干戈为玉帛。所以在更衣的偏殿撞见之后,便顺理成章的邀了媳妇说话,结果却被媳妇害了!” “这个说辞虽然有些多管闲事,却在情理之中!” 宋宜笑道,“何况之前打着媳妇娘家母亲幌子传话的那个丫鬟,其实是太妃安插在媳妇娘家母亲跟前的钉子——但如果媳妇没察觉到翟衣上的陷阱,无法洗清谋害太子侧妃的罪名的话,那个丫鬟也会成为媳妇娘家母亲所遣,顺手把媳妇的娘家母亲也收拾了!” 不然,陆冠伦都要被立为世子了,衡山王太妃忙着看好了韦梦盈都来不及呢,哪有心思对付宋宜笑? 但如果这个计策成功的话,韦梦盈也将没有翻身之机,太妃也能安心了! “如此大家不会认为是崔见怜主动约了媳妇去偏殿,只会认为媳妇请了娘家母亲注意着崔见怜的一举一动,掐着她去更衣之前,提醒媳妇先到偏殿等着,好趁机害她!” 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怀疑崔见怜跟宋宜笑在偏殿里那段时间的谈话内容? 正是无懈可击! “所以媳妇一说崔见怜要媳妇给蔻儿郡主让位,她们主仆预备好的这番说辞就不好讲了!” 因为只要崔见怜跟小蛮承认谈话中提到陆蔻儿,捕风捉影的谣言就会有了发挥的基础! 崔见怜倒未必多么爱惜这个表妹的名声,但陆蔻儿可不是没人撑腰的孤女,她祖母跟父王都不是吃素的!崔见怜纵然有贵妃跟太子拉偏架,可如今太子正在想方设法的保住地位呢,哪肯轻易得罪衡山王府这种开国时候传下来的宗室? 到时候即使不牺牲崔见怜,也会对她不满——崔见怜舍得自己孩子的性命,却未必舍得自己的命,何况以她对宋宜笑的怨恨之深,肯定希望宋宜笑落难的时候,自己还风风光光的! 而不是跟宋宜笑同归于尽! “崔见怜那丫鬟倒也有些急智,看到你抢先扯了陆蔻儿下水,受逼不过,就索性讲出你跟崔见怜的恩怨——但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因为衡山王太妃为了陆冠伦,怎么都不会承认这件事的?”长公主拨着腕上镯子,颔首道,“有这位太妃亲自打包票,就是母后也不会轻易质疑,哪怕贵妃心存疑虑,却也没办法追究下去!” 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语气道,“亲家王妃亲自教出来的女孩儿果然机敏,继续说吧!” 宋宜笑权当这是赞赏了,腼腆一笑,道:“有衡山王太妃亲自佐证,媳妇身上又搜不出来不好的东西,还有娘跟大姐在旁为媳妇坐镇——” 小小的表达了下对婆婆跟大姑子的感激,她道,“崔见怜主仆想否认媳妇的话,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考虑到她背后的贵妃与太子,媳妇自然不会让这罪名在她头上落实的!” 所以宋宜笑计划,在咬死崔见怜亲口说过狂妄之语后,把事情引导到崔见怜其实是被人骗了才会这么做! 不过作为太子侧妃,怎么会被骗到公然要求一个国夫人为自己的表妹让位呢? “正常情况下她当然不会这么蠢,但如果像贵妃之前的揣测一样:崔见怜认为媳妇做了不适合再做国夫人的事,而蔻儿郡主却因误会与夫君有什么呢?这种情况下,她出于义愤也好,出于为夫君不平也罢,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卤莽,却是可以理解的!” 宋宜笑道,“因为她是太子的侧妃,而朝野都知道,太子向来把夫君当同胞弟弟看待!” 长公主明白了:“你打算,让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金氏,承担骗了崔见怜的责任?” “不错!”宋宜笑颔首道,“当年獒犬闯入王府后院,主谋是崔见怜,这位二少奶奶,也有份在内!媳妇也不想放过她!” 她不担心栽赃不成金氏——因为崔见怜也不想拖陆冠伦下水! 之前承认宋、崔两人幼时就有恩怨的,是小蛮。 小蛮是崔见怜的心腹,虽然知道崔见怜爱慕陆冠伦,但危急时刻,崔见怜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是高于陆冠伦的!假如当时崔见怜在场,就算被逼入绝境,也不可能那么讲! 毕竟崔贵妃等人又不是傻子,就算当时不追究,事后怎么可能不怀疑小小年纪的崔见怜,为什么要对宋宜笑下毒手? 想让事情不牵累到陆冠伦,只能彻底否认两人曾有恩怨的事实! ……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原本照宋宜笑的想法,崔见怜就算污蔑自己想害她的孩子,那肯定也是点到为止,绝不会真的伤了身体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以腹中双生子为代价!要不是这对双生子出了问题,崔见怜必须被送回东宫催产,也不会只有一个小蛮留下来回话了! “假如崔见怜选择保护陆三公子,那么她肯定会顺着媳妇递给她的梯子,找金氏垫背!”宋宜笑轻声讲述着自己事前的推测,“这样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让贵妃与太子相信,是金氏故意挑拨太子与夫君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金氏存心让太子失去太后娘娘与娘您的欢心!” 晋国长公主虽然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但由于简虚白亲近太子,私下里对东宫还是充满好感的;而太后虽然明确支持太子,但若认为太子色令智昏,委屈了自己亲手抚养的外孙,心里肯定也要不高兴的。 如果因为崔见怜的缘故叫太子在这两位心目中失了分,无疑是给了魏王、赵王机会。 “这种情况下,贵妃与太子自然会认为:媳妇与崔见怜,都被金氏算计了!他们的矛头,也会对准了金氏!” 但区区一个王府二少奶奶,显然无法承担起这两位的怒火! “何况衡山王太妃是力主遵循祖训,不掺合储君之争的!为了撇清王府,太妃一定会选择抛弃金氏——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金氏‘欺骗’崔见怜,是瞒着王府进行的,这过程里所用的也不是王府的人,而是她娘家金家的人!” 这一点不难做到,因为金氏这些年来的折腾,本来就有娘家人的影子! 当初卢氏透露消息时,说崔见怜是与“柳家、金家”有联络,而不是与“柳家、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有来往——已嫁女是人家人,如果崔见怜勾结的仅仅只是金氏,卢氏不会说金家的,最多说衡山王府的某些人! 宋宜笑自然不会因为继母的片面之词就完全相信这句话,不过七年前她才经历獒犬之事后不久,宋家曾把她骗回去——那次柳振溪撺掇宋缘把她打成终身残废嫁去柳家,虽然金家没有直接出面,但已经嫁到衡山王府的金氏,若没娘家的支持,怎么可能说服得了柳振溪跟宋缘这两个朝廷命官?! 所以金素客的把柄,悄然落入太子手里! 这位朝堂不倒翁、政坛常青树如果不想没个好下场的话,除了投靠太子戴罪立功还能怎么样? “这样,你从将计就计的主导者,变成了年轻识浅的受害者之一,贵妃与太子对你的恶感自然也将大大下降!”长公主微微颔首,“再加上‘误打误撞’得到金素客的支持,我再给你斡旋下,倒也确实可以让贵妃与太子消除芥蒂,不至于秋后算账!” 说到这里皱眉,“但这只是你的计划,如今的情况却是再三脱离你的计划的!” “娘说的是!”宋宜笑恭敬道,“媳妇当时也考虑过万一崔见怜在身败名裂的关卡上选择舍弃陆三公子、或者忽然对陆三公子因爱生恨,宁可拖着他一起死——那么柳家就可以去死了!” 长公主思忖了下,感到揣测不出这儿媳妇的思路,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坦诚相告(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坦诚相告(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坦诚相告(下) , 宋宜笑从容道:“娘请想:崔见怜若说自己自幼倾慕陆三公子,根本不愿意进东宫,崔家会是什么下场?” 欺瞒贵妃、哄骗太子! 尤其崔见怜进东宫,是太后懿旨所赐——这懿旨本是崔贵妃为了给侄女长脸,特意向太后求的——结果她这个侄女压根心思就不在太子身上! 到时候连贵妃都要去向太后请罪,自己识人不清委屈了一国储君! 毕竟她虽然是太子生母,但太后跟显嘉帝尚在,还没到她端身份的时候! 再者,“媳妇听说太子幼年为储,从此常随陛下左右,鲜少回后宫!如此与贵妃虽然是亲生母子,必然也是聚少离多,媳妇不敢说太子因此对贵妃不亲近;但媳妇相信,一旦崔见怜招供她心里的人不是太子,贵妃一定会担心与太子生出罅隙!” 因为,“崔见怜在东宫只是侧妃,她上面还有位太子妃!太子妃是陛下亲自许给太子的,且生有极得陛下、太后喜爱的钟陵郡王!” 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略作挑拨,贵妃就会被怀疑,其实是知道崔见怜另有所爱的,只是崔见怜美貌非凡,又是崔家近年唯一适合入宫的人选——为了谋取崔家的富贵连绵,所以故意隐瞒此事,令她入东宫侍奉太子!” “皇后与代国确实不会放过这个挑起陛下对崔氏疑心的机会!尤其是代国,她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宣扬崔家的野心!”长公主颔首道,“这样即使陛下依然属意太子登基,但也一定会防范崔家还有贵妃了!” 但,“这与柳家怎么扯上关系?对于消弭贵妃母子与燕国公府之间的裂痕,又有什么用?贵妃只怕更恨你!连太子也会觉得你让崔见怜另有所爱的事曝露出来,让他丢了脸吧?” 宋宜笑道:“娘,不管贵妃实际上知道不知道崔见怜的心不在太子身上,但事发之后,她肯定不能承认的对不对?所以贵妃只能找崔家麻烦——而崔家不想承受贵妃的雷霆之怒,甚至还有太后、陛下、太子的雷霆震怒的话,当然也只能推卸责任!” 这个替罪羊,宋宜笑也贴心的给他们预备好了:柳家! 真以为她现在过得好,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亲爹亲祖母碍着孝道不好下手,前世非礼不成反诬她勾.引的柳秩音;今生说服宋缘想把她打成残废迎娶过门肆意出气的柳振溪——这对父子,她早就想弄死了好不好?! 至于说柳秩音这辈子还没有对不起她……尤宏案证明,宋宜笑不去找柳家的麻烦,柳家还跟她没完呢! 既然如此,她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首先太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绝对不会承认崔见怜爱慕陆三公子!而且太妃否认是有底气的——七年前,崔见怜因为谋害媳妇,被崔府接回去之后,在媳妇娘家母亲的干涉下,一直没再能跟陆三公子照面!” 那时候崔见怜才十岁,只算半大孩子,说她从那时候起就对陆冠伦情根深种,哪怕中间七年没见都无法忘怀——这种故事倒是挺多的,但实际里的例子有几个? 衡山王府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再者崔家不想满门不落好的话,也绝不会承认早就知道崔见怜另有所爱!甚至他们不能承认崔见怜瞒着家里人与外男私.通!因为前者是欺君之罪,后者是崔家家教有问题!” “唯一的选择,就是一口咬定崔见怜其实受了胁迫!” “而陆三公子显然不适合做这个‘胁迫’了崔见怜的人——他名声极好,难以污蔑;他地位不低,不易对付;最重要的是:衡山王府是中立派!从贵妃与太子的角度,也不想结这么个对头的!” 问题是,崔家在找这替罪羊的同时,还得保证“崔家家教绝对没问题”! 不然魏王、赵王会抓住这点攻讦崔贵妃、继而威胁到太子,那么贵妃跟太子依然不会放过崔家! 所以他们能选的范围非常狭窄,毕竟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除了家人外,能接触到几个外人? “根据媳妇七年前的遭遇,以及继母所提供的消息,金氏穿针引线,让金家人与柳家有联络,这是真的;而崔见怜与金家、柳家都有联络,这也是真的!” 那么崔家的选择,依然是:“栽赃金氏!” 金氏是崔见怜的嫡亲表嫂,同为女子,崔见怜私下跟她来往,互相送东西什么的,是理所当然,不会被认为品行不端。 “所以把崔见怜会受人胁迫归咎为金氏的算计,无论是崔见怜的责任,还是崔家的责任,都会轻不少!毕竟崔家不防备嫡亲外甥媳妇、崔见怜不防备表嫂,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虽然金氏也不是没有娘家兄弟子侄,且那些人多有放.荡的名声,但宋宜笑相信,崔家没蠢到家的话,是不会选择金家子弟做替罪羊的! 原因非常简单,“金素客位高权重尚未表态,是非常值得拉拢的臂助,所以他的把柄宜拿着不宜公开——否则他横竖颜面扫地了,做什么还要替太子做事?但柳家是已经明确投靠裘表舅,属于赵王麾下了!” 这种明确的政敌,能名正言顺的打击,那当然不能放过! 何况柳振溪这个刑部侍郎,无论是官职、威望、资历、根基、人脉……跟金素客都没法比! 一句话,柳振溪拉拢的价值不如金素客,好欺负的程度却在金素客之上! 所以崔家选柳家坑的话,顺应了太子的利益——更容易得到贵妃与太子的“相信”! 上面是从大局角度分析,从私人恩怨方面,“崔见怜如果主动说出她心里没有太子,那么那时候她故意谋害媳妇的真相肯定也已公布!但媳妇与金家的恩怨,最多就是跟金氏有点冲突,明面上还一直是金氏敲打媳妇!这点过节无法解释‘胁迫’崔见怜的人,为什么让她挑媳妇坑?” 倘若说是因为政治原因——金家通过柳家,暗中投靠了赵王的话,“如今储君之争揭幕不久,崔见怜深得太子喜爱,且怀有双生子,用在挑拨燕国公府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上,实在过于浪费!” 毕竟就算崔见怜的谋算一帆风顺,宋宜笑百口莫辩,她嫁给简虚白才几个月?简虚白跟太子又是多少年的感情?就像晋国长公主这会赶走儿子单独盘问儿媳妇时做的打算之一一样,一旦事情无法挽回,为了简虚白的前途,直接牺牲宋宜笑就好! 外界虽然一直都说简虚白宠爱妻子,但在高居庙堂的人来看,儿女情长到底不能跟关系社稷的家国大事比的——储君之争就是这样的大事! 届时除了让简虚白换个妻子外,太子这派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尤其宋宜笑又没什么娘家依靠,通过这个算计离间简虚白与岳家关系都是个笑话! “倒不如留着崔见怜刺探情报,甚至借助枕边之利,直接谋害太子!”宋宜笑轻轻一笑,“所以崔家若说金家是幕后胁迫崔见怜的人,根本说不过去!倒是柳家,当年柳氏欲卖媳妇的事情一度闹得满城风雨,这几年固然被淡忘,但只要提及,依然很多人记得的!” 所以柳家有足够的理由针对宋宜笑! 而且,“崔家抓住柳家与媳妇的私怨这点,栽赃他们通过金氏暗中胁迫了崔见怜的话,也能解释崔见怜为什么会招供说她爱慕的是陆三公子——因为衡山王府抚养了媳妇,对媳妇有恩!柳家既然视媳妇为眼中钉肉中刺,顺带恨上王府,令崔见怜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拖衡山王府下水,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崔家等于帮了衡山王府一把,衡山王府哪能不投桃报李,助崔家落实金氏的罪名? ——也就是说,照宋宜笑事先的谋划,元宵宫宴的这场阴谋,最后事情的走向只有两个:崔见怜选择保陆冠伦、崔见怜选择不保陆冠伦! 无论哪一种走向,金氏都无路可逃,且搭上一个金家给太子增添助力! 至于崔见怜本人,她选择保陆冠伦的话,就算贵妃跟太子不追究她私下与柳家的联络,也要承担误信他人之言、离间太子与臂助之间关系的责任! 现在可不是几年前,东宫地位稳固如山,无论代国长公主还是苏家,都只能在暗中谋划,不能摆到台面上的时候! 如今赵王得到显嘉帝亲口允许入朝、代国长公主正想方设法替魏王争取同等待遇——太子如果还要继续宠爱崔见怜的话,支持他的人都要考虑改换门庭了:还没登基呢就这么耽于儿女情长,这叫他们哪来的信心把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压在太子这边? 何况简虚白还不是普通的太子支持者,他背后的皇太后本来就不大喜欢崔见怜,元宵宫宴没开席前,还借着关心太子妃敲打了崔见怜,若知道崔见怜“冤枉”了简虚白的发妻,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所以崔见怜接下来哪怕生下双生子,也肯定会被冷落! 不但如此,为了她那对双生子的前途,估计连崔贵妃都不会赞成让她抚养亲生骨肉——这个下场看着比起横竖逃不掉做替罪羊的金氏要好很多,但诸位可别忘记:东宫还有位太子妃呢! 当初庆贺崔见怜有孕的小宴上,卫银练可是公然代表胞姐太子妃拉拢过她跟司空衣萝的! 只是后来司空衣萝意外身故,卫银练难辞其咎,大受打击,从此足不出户,是以没有继续穿针引线下去。 但宋宜笑相信,崔见怜不除,太子妃绝对寝食难安! 不仅仅是争宠的矛盾,更有他日的太后之争! 谁叫崔见怜既是崔贵妃喜欢的亲侄女,又深得太子宠爱?当初司空家的人为司空衣萝夭折事找到东宫时,太子是怎么偏爱袒护崔见怜的,宋宜笑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太子妃面上不显,心里不定怎么个危机法呢! 一旦崔见怜失宠,太子妃绝对会抓住机会永绝后患! 再说崔见怜选择不保陆冠伦——受柳家胁迫这个理由,无非是让崔家取得一线生机,她本人可没这个机会了! 至于宋宜笑自保的后手,崔见怜保陆冠伦的话,她的谋划已得到长公主的认可; 崔见怜若不保陆冠伦,“媳妇替崔家考虑的那么周到,他们回报媳妇一二,岂不理所当然?” ……就像衡山王太妃明明很厌恶宋宜笑,但为了保住陆冠伦,却不得不向崔贵妃保证宋宜笑与崔见怜从无恩怨一样! 崔家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宋宜笑的设计,也不得不竭力维护宋宜笑! 否则宋宜笑走投无路,揭发他们早就知道崔见怜心里有人,却还是瞒着皇室逼女儿进东宫……拖他们一起死怎么办?! 他们到底是贵妃的娘家人、太子的舅家。 在权势上帮不了忙,在感情的斡旋上,却能起到极大作用! 毕竟从崔贵妃对崔见怜的疼爱来看,至少贵妃对娘家还是很看重的。 “但崔见怜若选择承认自己对太子无意,哪怕对外说她受了胁迫,太子到底要被私下议论受了羞辱的!”长公主对于儿媳妇这个走向的后手不大满意,“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对于男子来说是何等大的耻辱,可没那么容易化解!” 不过,“无论你之前预备的后手是否完美,暖淑人横插一手之后,如今事情已经不在你的预料之内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坦诚相告(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 “除了今儿宴上远远望见外,媳妇只在玉山公主殿下生辰那日见过暖淑人。”宋宜笑沉吟道,“所以媳妇对这位淑人的性情为人不是很了解,目前只能先从两种可能揣测她:她是无心之失,或者她是蓄意而为!” 顿了顿,她道,“媳妇觉得她应该是故意的!” “为何?” “就算是偏殿,到底是皇宫之内!”宋宜笑垂眸道,“媳妇离开时还注意了下门跟墙,都是上好的木料做的,没那么容易透声是一个——当时外间风雪可不小!何况媳妇与崔见怜之间的谈话,其实大部分时候声音都不高!所以暖淑人居然能够说出最重要的谈话内容,媳妇怀疑,她是贴在门上偷听的!不然最多听到一两个词字!” 隔墙有耳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会考虑不到? 何况崔见怜也没那么蠢!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暖淑人这个变数。 “暖淑人既然存心这么做,自有其目的,从目前来看,她应该是想投靠皇后,或者代国姨母!”宋宜笑道,“媳妇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乌桓国主一脉,如今只剩暖淑人一人。她身处宫闱之内,代国姨母纵然身份尊贵,却也有些鞭长莫及!倒是皇后娘娘直接掌管着她的衣食住行,以及升迁!” 长公主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沉默了会,突兀道:“如果让你设法不着痕迹的弄死这暖淑人——你可有把握?” 宋宜笑愕然:“娘?” “你年纪小,以前也跟皇室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知道前朝的争储经过!”长公主望着不远处的烛火,面无表情道,“大睿定鼎至今不过四十来年,也就是说,母后与先皇成亲时,还没有大睿!他们是患难夫妻,陛下并非母后唯一的儿子,在他之前母后还生有二子,都是我的胞兄!” “但他们在大睿定鼎前就没了——都是战死的!” 这种情况下,为了补偿太后,也因为显嘉帝幼年就展现出极佳的资质,“先皇被太祖皇帝陛下,也就是我的皇祖父立为储君后,便将陛下当成了太孙栽培!” 长公主不易察觉的眨了眨眼,抖落一颗泪珠,嗓音有些嘶哑道,“母后一共为先皇生了三子七女,其中二子战死沙场、二女夭折,单凭这十个孩子,谁也不能否认母后与先皇之间的感情!可是……” “可是……”长公主叹息的闭上眼,“可是先皇登基后,册立了能歌擅舞的申屠贵妃,与发可鉴人、肌似新雪的贞媛夫人——短短两年,就将曾经的承诺、与母后数十年的结发之情,全部忘记了!” 之后不必长公主细说,宋宜笑也能猜到,显嘉帝母子虽然笑到了最后,可中间的心酸与委屈愤懑,又与谁人说? “你道陛下真是生来体弱多病么?”长公主别过头去擦拭泪痕,唇角勾起一末冷笑,低声道,“那是被逼的——申屠贵妃生有二子一女,贞媛夫人只生了二女无子,却先后抚养了五位庶出皇子,这种情况下,陛下本就处境艰难,又怎么敢生病?!” 可就算显嘉帝原本底子不坏,“在那两个贱妇,以及她们的子嗣、党羽想方设法的折腾下,怎么可能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寻常人家染了个风寒,也可以请大夫诊断,卧榻休养,等恢复了再继续做事——可陛下不能!” 显嘉帝不但不能请大夫,甚至还要伪装的精神奕奕,继续争储! 否则先皇的心本就偏在宠妃那边,有一个“嫡子体弱,不宜托付重任”的理由,哪还能容显嘉帝打东宫的主意?何况大臣们也不会支持一个天知道能不能活到继位的储君! “要不是那两个贱妇当年作的孽罄竹难书,陛下登基之后也不会把事情做绝!”长公主这话指的是显嘉帝屠戮异母手足之事——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红颜祸水的事情,有先皇时那么一回,已经叫我们这一辈人都不堪回首了!” “大睿的宫廷里,绝不能再重演当年之事!” 所以,“暖淑人必须死!!!” 宋宜笑:“……” 婆婆您说的倒也有道理,可问题是,我想方设法置崔见怜、金氏、柳家于死地,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报复,不是生性残暴啊! 您想暖淑人死,为什么交给我去办? 她心惊胆战的想,难道自己这回的坦白,竟给婆婆留下了好杀的印象?! 长公主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嘿然道:“陛下在前朝时吃了许多苦头,他能撑下来,主要是想为母后争口气!所以母后,实在不忍心再伤他的心了!否则你以为暖淑人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儿,又是乌桓公主的出身,母后也好,我也罢,哪怕是代国,能容她进宫?!” 言外之意,除非显嘉帝自己舍得,否则皇太后再讨厌暖淑人,也不会对她下手! 而晋国长公主也差不多…… 宋宜笑几欲吐血:可不管是谁干掉了暖淑人,陛下该伤心岂不是一样伤心?! 再说,您两位都不愿意动这个手,我这个外甥媳妇就算成功了,到时候显嘉帝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岂不是要被他千刀万剐?! 她心中微微凛然:“难道婆婆认为我手段太狠,却不想为了我跟夫君生出罅隙,所以想借刀杀人?” “元宵宫宴这件事情的善后,你不用管了!我会替你处置的!”长公主见她迟疑,微微皱眉,道,“你接下来,就继续拿出你算计崔见怜跟金氏这些人的手段,给我好好想想:如何在不惹陛下怀疑的情况下,让暖淑人死得越早越好!” 宋宜笑本能的立刻想到出阁前,韦梦盈所言“包侍妾死得自自然然”的药。 但她很快掐灭了这个想法,低头道:“娘……这事儿,是不是先看一看?兴许陛下今日放任皇后去搜东宫的侧妃寝殿,只是恼怒崔见怜所为,未必迷恋上暖淑人了呢?否则她进宫也有快一整年了,怎么会还只是个淑人?” 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恰恰证明了这暖淑人不可小觑!陛下素来英明,当初虽然瞧中了暖淑人的美貌,逆着母后与我、代国的意思,纳了她入宫,心里岂能没有防范?她要是一进宫就开始作怪,都不必我们操心,陛下自然就会厌弃她!” 但! “偏偏暖淑人这近一年来都乖巧温驯,不但我们挑不了她什么不是,陛下的防范之心,又怎能与一年前相比?” “接下来你瞧着罢:她一定会借助这次的机会,先帮皇后斗垮崔贵妃,继而让太子失位!” “等东宫空悬时,她要自己还没儿子,这宫里,必然会彻底乱起来!” “她要有儿子,魏王、梁王、赵王、蜀王他们的杀身之祸,也就到了!” 长公主森然道,“这样的祸害,多活一天,都有可能动摇社稷!还看什么看?!你只说你肯不肯做吧!” “……”宋宜笑默默咽了口血:暖淑人目前还住在兰秋宫平澜阁那转个身都嫌挤的小地方,慢说社稷了,她现在动摇兰秋宫都困难好不好? 半晌后,见宋宜笑仍不回答,长公主似没了耐心:“要不是你想将计就计,今儿也没这么一出,暖淑人亦找不到机会给皇后交投名状!这么个孽障,等于是你惹出来的!你却不肯承担责任——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顿了顿,长公主扬声唤进佳约,“你去我寝室,将暗格里第三个瓷瓶拿过来!” 佳约闻言,面色顿时骇然,失声道:“殿下,那是……!” “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长公主没理她,只拨着腕上镯子,望住宋宜笑,语气平淡道,“是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长公主言下之意,她让佳约去拿的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宋宜笑手中丝帕骤然绞紧,脸色一瞬间惨白如死! ……此刻,皇宫。 兰秋宫,平澜阁。 晋国长公主的新晋眼中钉——暖淑人正微合双目,横卧帐中。 帐帘半卷,琴叶跪伏在脚踏上,眉宇之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淑人前两日才说,贤妃乃四妃之一,咱们眼下不可与之争锋!可您今日……” “太子侧妃要害燕国夫人!”暖淑人淡淡道,“而且还是拿自己的孩子做筹码——我不喜欢这样的事!” 琴叶闻言,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淑人心善!但,容奴婢说句不敬之语:咱们如今哪有资格管这样的闲事?您听宫人说了吗?连燕国夫人都不敢说出真相!” 她再次举贤妃的例子,“贤妃不但排在贵妃之后,她还只生了玉山公主!而贵妃生有两位皇子,长子更是贵为太子殿下!咱们如何得罪得起她?今儿要不是皇后娘娘圆场,贵妃差点就把您……” “所以陛下让贵妃滚回西福宫闭门思过去了!”暖淑人唇角勾起一个曳人心弦的微笑,她用悠然的语气道,“可见你早先说的没错:陛下其实比表面上还要看重我!” 张开眼,看到琴叶满脸急切的要说话,暖淑人温和道,“连你这个宫女,都知道我有获得陛下盛宠的可能!你觉得这宫里其他人,皇后、贵妃、贤妃……会想不到?” “所以如果我贸然争宠的话,这些人全部都将成为我的敌人!” “甚至,皇太后、两位长公主,都会出手!” 她美丽如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我要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话,就必须在争宠之前,先找一个靠山!” 扫一眼愕然的琴叶,“今儿这样的机会,虽然一举得罪了贵妃,却正中皇后与代国长公主之意!你瞧着吧,接下来皇后一定会照拂我的——代国长公主也会改变对我的态度!有了这两位的扶持,我才有活到宠冠六宫那天的指望!” “否则等待我的只有红颜薄命!!!” “淑人蕙质兰心,奴婢愚钝,不能望见万一!”琴叶思忖片刻,喜形于色的拜倒,“还望淑人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不要嫌弃奴婢!” ——本来以为这主子最大的资本是绝世美貌,谁想她竟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样的主子若不能出头,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若说琴叶先前苦口婆心只是为了不甘人下的投机,此刻却是真心臣服了! 不过暖淑人面上和颜悦色的勉励她——心思其实根本不在眼下的谈话上:“我揭发太子侧妃的害子之举,虽然帮宋氏铲除了这个敌人,但太子侧妃乃贵妃侄女,又是太子表妹,估计这母子两个明知道全是她作的孽,也会迁怒宋氏?” “我倒不在乎这宋氏会是什么下场,可她如今是阿虚对外的幌子,若有什么闪失,丢的也是阿虚的脸!”想到这里,暖淑人轻蹙双黛,“得想个法子!” 作者有话说: 年终盘点正在投票,方便的亲请多多支持哟! [+展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令尊令堂知道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令尊令堂知道吗? , 宋宜笑醒来的时候,入目熟悉的帐幔,让她有片刻的怔忪。 “夫人!”锦熏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关切道,“您醒了?还要睡会么?公爷出门前说您若是觉得乏就多躺会,横竖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声音一低,“昨儿个宫里那场风波,公爷说长公主殿下会处置的,让您不必担心!”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宋宜笑接过热气腾腾的帕子,敷在脸上,问,“夫君出去了?去什么地方?” 锦熏边走到衣架旁为她取外衫,边道:“今早开了坊门后回来的——当时您已经睡着了,是公爷把您抱进府的!” 又说,“公爷是奉长公主殿下之命去办事的,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宋宜笑取下帕子丢到她手里,掀开锦被坐了起来,接过外衫穿戴,垂眸时嘴角微弯:她赌赢了! ——昨晚,在婆婆的逼迫下,她最后不得不作出选择:拒绝谋害暖淑人,喝下佳约取来的“毒药”! 之所以这么做,第一是因为暖淑人虽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但也帮她把崔见怜逼入身败名裂的处境,且分担了相当一部分来自贵妃与太子的怨恨。是以宋宜笑觉得自己跟她之间的恩怨还达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第二却是怀疑这是婆婆的考验! 晋国长公主虽然护短,但儿媳妇到底跟亲生女儿不一样——宋宜笑算计崔见怜、金氏、柳家这些人,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她明摆着不死不休的态度,做婆婆的哪能不替儿子担心? 毕竟夫妻朝夕相处,谁能保证没个拌嘴的时候? 万一宋宜笑坑人坑顺了手,哪天跟简虚白掐上,一怒之下,也给丈夫挖个坑,怎么办?! 尤其她亲娘韦梦盈就干过“跟婆婆处不好就改嫁”的事,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谁知道宋宜笑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个“跟丈夫处不好就弄死他,带着他的遗产改嫁”? 所以晋国长公主与心腹佳约做了一场戏,借暖淑人试探了下儿媳妇:究竟真的是为了主仆之情,才行复仇之举;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良知? “其实当时婆婆肯定也知道,我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她的用意!”宋宜笑吐了口气,暗忖,“但婆婆若铁了心要维护简虚白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没可能当真送我上路,所以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确认那盏茶里搁的不是致命的毒药——最后选择喝下去,足以证明我坑崔见怜他们实在是事出有因,绝非我本性歹毒!” 何况晋国长公主昨晚还特意讲了一些前朝旧事,说到动情处甚至泪洒当场——换个心志不坚定的人,哪怕原本不想害暖淑人,说不定处于孝顺或讨好婆婆,也就答应了呢? 只是这样的孝顺可不是长公主要的:耳根子软又冲动好哄,在长公主看来,百分之百会一怒之下谋杀亲夫! 宋宜笑要那么做了,估计这会就不是在自己卧房里梳妆打扮,而是躺在棺椁里供宾客瞻仰吊唁了! “好在这一关到底过了!”宋宜笑亲自插上最后一支金钗,对着铜镜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有婆婆缘,没想到婆婆如今连善后的事情都接过手去了!” 她打扮好了,到花厅用了点粥,看看时辰已经是晌午后,正犹豫要不要去给婆婆请个罪啊谢个恩什么的,却有小丫鬟来禀告,说蒋慕葶前来拜访。 宋宜笑忙命人请她进府,自己也赶紧回房换了身见客的衣裙,亲自赶到二门迎接。 片刻后接到了人,一路寒暄到堂上,分主宾落座后,蒋慕葶使个眼色让她把闲人遣散了,就蹙眉问:“昨儿个宫宴上发生了好大的事情?今儿一早外面都在传——太子侧妃昨晚喝的催产药,可到这会了,双生子却还没生下来一个!” 又说,“太子侧妃的娘家母亲成夫人,本因感了风寒没领宴,如今听了消息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她风寒没全好,再急也不敢带病入宫城!” 宋宜笑心想:“我说昨儿怎么只有贵妃跟太子妃出面,替崔见怜奔前忙后?合着她娘家母亲不在席上!” 她看出蒋慕葶眼中的关切之意,沉吟了下,摇头道:“姐姐好意来给我通风报信,我也不能恩将仇报!这事情很大,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姑姑是魏王的养母,如今魏王跟着代国长公主殿下在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蒋慕葶无所谓道,“自从魏王迎娶南漳郡主,贵妃对我姑姑就有了意见,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再惹她讨厌一点又怎么样呢?” 不过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道,“我听说,昨晚宴散后,贵妃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当着陛下的面揪着暖淑人的发髻要打,谁知还没打到暖淑人,就被陛下推得摔到了地上——陛下还让贵妃回自己宫里好好思过,这段时间都不要出来了!” 宋宜笑闻言笑了一下,道:“贵妃到底是贵妃,就是反应快!” “贵妃?”蒋慕葶显然对于事情经过也不是全然不知,听她这么说,不免惊奇道,“你觉得她这么做好?如今宫里都在说,陛下怕是要厌弃贵妃了呢!你昨儿许是没注意吧,那暖淑人简直美极了!我之前以为你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我现在说句实话你别生气:那暖淑人比你还美三分!” “姐姐果然疼我!”宋宜笑打趣道,“暖淑人那样的绝世风华,在姐姐眼里竟只比我美三分——但姐姐请想,太后与两位长公主,甚至陛下本人,在先帝时可都是吃过宠妃苦头的!怎么可能希望事情重演?尤其暖淑人本是乌桓公主,乌桓又与我大睿有亡国之仇,太后与两位长公主哪能对她不心存疑虑?” 这种情况下,“陛下为她当众推倒贵妃不说,还罚了贵妃禁足思过,太后与两位长公主知道后,会怎么想?” “红颜祸水?”蒋慕葶恍然道,“我就说么!贵妃素来端庄矜持,几十年来场面上都没失过仪的,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亲自动手打暖淑人,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合着就是为了让显嘉帝惩罚自己,好提醒太后与两位长公主,早点处理掉暖淑人这个祸水种子! 她蹙眉叹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我可比你差远了!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宝璎做主,既冷了你的心,也让她落了个凄惨下场!” 这还是自去年上巳以来,两人头一次谈起这件事。 虽然中间卫银练跟司空衣萝都说蒋慕葶为误会宋宜笑非常懊悔,可两人恢复照面后,蒋慕葶却从来没讲过类似的话的,宋宜笑也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 如今闻言,宋宜笑微微诧异:“宝璎怎么了?” 当初听说太后亲自发话说“蒋家一个丫鬟都那么张狂”,她就知道那宝璎肯定要受罚了,只是听蒋慕葶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不止? “当初家里跟我说把她送到庄子上配人。”蒋慕葶神情郁郁道,“我一直以为是真的,但前两天那庄子上的人来府里拜年,我遇见一个婆子随口问了句,才知道宝璎根本没被送过去——我再去问我娘,她才说宝璎其实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 宋宜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听她道,“我问娘能不能把宝璎买回来,不继续伺候我,配个底下人,帮她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总比沦落风尘好。但我娘说,太后亲自说了不好的人,哪里还能沾?其实当初我爹的意思是直接打死以正家风的,我娘想着到底主仆一场,才改成了卖掉,虽然不堪,终究保住一条命。可是……” “我道这位姐姐是专门上门来给我递消息的呢?”宋宜笑闻言暗想,“合着是受了打击来倾诉的?” 她正想着安慰的话,蒋慕葶忽然又问:“博陵侯……他最近可还好吗?” 宋宜笑闻言微微愕然:“我近来没见过他,却不知道?” 蒋慕葶听了这话,顿时露出分明的失望之色来,但立刻注意到她神情,白腻的肌肤上,迅速漫起一层浅绯,却强撑着摆出端庄凛然的模样,干咳一声:“前几天我恰好听到几个调养方子,对他应该有效果!” 说到这里,欲盖弥彰的强调,“我也不是一直记着这事,但你知道,我跟袁妹妹一直情同姐妹,以前经常一块玩的。可自从他……她哥哥受伤归来,我都没怎么见到她了,怕她太操心,所以听底下人提到这类方子对于他……她哥哥的伤有用时,就顺手抄了份!” 她这么讲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偏还心虚的画蛇添足道,“你可别多想!” “自从袁雪沛回来,你就没怎么见到袁姐姐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过去这一年里,你有足足大半年不出门不见客?”宋宜笑闻言真是无语,“这种情况下,袁姐姐就是成天去你家待客的花厅里喝茶,你们也照样碰不了面的好不好?!” 到这里她已经听出些端倪了,然而蒋慕葶还拿出厚厚一叠药方——宋宜笑见状吃了一惊,还以为她居然找到这么多方子! 谁知蒋慕葶将那叠药方小心翼翼的放到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帮我看看哪种笔迹写得好一点?咱们都会的簪花小楷,我写的向来不如你好,练了好几遍也一样!” “台阁体整洁,然他们男子科举常用,未免俗气了点!” “行书有气势,可咱们女孩儿娇娇柔柔惯了,总是很难写出神髓!” “草书呢率性是率性了,却又不够端庄!” “隶书吧虽然中规中矩,但会不会显得呆板无趣?” “篆书倒是古朴庄雅,然而因为它艰涩又不常用到,我有好几个字都不大会写……” 宋宜笑看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张字体风格各异的药方,沉默了片刻,才道:“姐姐,我没有扫您兴致的意思——但,您把这些药方抄了这么多遍,令尊与令堂……知道么?” 蒋慕葶含羞带怯的浅笑瞬间僵住! 作者有话说: 年终盘点,作品票比较多,请大家多多支持! [+展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令尊令堂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悲剧的以退为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悲剧的以退为进 , 简虚白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看到妻子迎上来也只扫了一眼,解下裘衣后,甚至故意避开宋宜笑想接的手,却递给了身后的纪粟。 纪粟见状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裘衣扔到地上:两位祖宗,这才好了几天,正月都没出呢,难不成又要闹了?! 他正心惊胆战的想着斡旋之策,谁想宋宜笑转头对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你跟着夫君跑了一天也累了吧?这会就让丫鬟们伺候着,你且下去歇一歇!” 纪粟只能忧心忡忡的告退。 他走之后,宋宜笑又暗示其他人也下去,亲自斟了盏热茶,双手奉到简虚白跟前,恭敬道:“请夫君责罚!” 简虚白本来面色阴沉,看到茶水也不大想理睬的样子,闻言怔了一下,却依旧没接,只淡淡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若非夫君怜爱,娘怎么会爱屋及乌,出手替我善后?”宋宜笑自知理亏,这会自不计较他的态度,柔荑稳稳擎着墨彩葵口茶碗,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娘与夫君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为一己之私,擅自行事,以至于影响到夫君前程,实在罪无可恕!” “既然罪无可恕,那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简虚白垂眸,恰好看到妻子十指纤纤,抚在黑釉上,雪砌玉琢一样,犹豫了下,接过茶碗,却没喝,只拿在手里把玩着,头也不抬的反问。 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宋宜笑反而放了心:当面质问,总比无话可说好! 这说明简虚白虽然不高兴,但应该跟晋国长公主一样,是打算给她个机会的——不给机会的,比如燕国公府前任大管事…… 她思索了下,有些惨淡的笑了笑,道:“方才蒋姐姐来过,说昨晚宫宴上的事情,外间已经有了传言。这种时候,我若有什么不好,恐怕对夫君名声不利,到时候,裘漱霞之流,说不得又要给夫君您添堵!” 所以,“请夫君容我在这府里留个十天半个月,待风头过去,我可以对外宣称,因病需要前往江南,长住调养!到时候……” “这是你事先就想到的?”简虚白听到这里,忽然把一口没喝的茶碗放到几上,修长白皙的指节轻叩几面,没什么情绪的问,“替你那丫鬟报完仇之后,趁势离开燕国公府,前往江南?” 不待宋宜笑回答,他又道,“届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抬手止住妻子要说的话,继续道,“既远离了争储这个旋涡,又撇开了我这个不讨你喜欢的丈夫——还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 宋宜笑:“……”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以退为进而已! 但简虚白不这么认为,他朝后靠了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用一种极悠闲的语气道:“不说话?也是,以前我从没戳穿过你这些小心思,倒也难怪你以为我好糊弄!” 他轻笑着,仪态优雅,眼底却是霜雪万里,“这会,一时间想不到搪塞的理由?” 漫扣小几,简虚白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我替你想个怎么样?你可以立刻扑到我怀里,说你其实只是想以退为进,从没想过离开我……你瞧这个说辞好不好?” 宋宜笑:“………………” 她该说什么?她该说什么?!她该说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简虚白打量着她呆若木鸡的表情,越发笃定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凤眸中寒意深重,薄唇却越发勾起,温和道,“大管事伏诛时,你也亲眼看过我麾下的精锐的。却不知道,你哪来的把握,能在离开帝都后,就与我斩断关系,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宋宜笑:“……………………” 算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高兴就好! 但简虚白接下来一句却不啻晴天霹雳:“苏少歌?是他,对不对?” 宋宜笑足足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少歌许诺只要你离开帝都,他会助你!”简虚白淡淡的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暝难测,“否则以你的谨慎,怎么可能在策划这么大的事情之前,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苏二公子凭什么帮我?!”宋宜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问,“就算他跟你是政敌,不在乎得罪你!但花费人力物力,襄助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且不说传了出去有损他令名,就说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又说,“何况这次的事情,之所以闹这么大,第一是因为崔见怜为母不慈,竟舍出腹中双生子作为筹码!第二是暖淑人误打误撞戳穿了此事!我事先若知道会闹到现在这地步,怎么可能去偏殿?!” 简虚白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去年上巳宴,占春馆中闺秀云集,我凭什么只对你解佩相赠?” 宋宜笑想说“因为你懒得浪费时间慢慢挑”,但话到嘴边,却本能的咽了下去。 看着她沉默,简虚白也短暂的停顿了下,才重新淡淡道,“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任谁,都会觉得,你对我极为重要——显然苏少歌觉得,若将你从我身边骗走,我定然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你!” “但即使我贵为国公,人海茫茫,却又怎么可能随意找到存心躲避、又有苏家掩护的你?” “到那时候,我又有多少精力,去辅佐太子?” “就算长辈干涉,让我把心思放回夺储之事,我又怎么可能不心存怨怼?” “说不定,还会迁怒太子——” 他说到这里,讽刺的笑了笑,“我与太子既是表兄弟,又自幼情份深厚。若是连我都跟他离了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太子?到时候,赵王还怕没机会?” 卓平安火烧剪柳楼、清江郡主携弟媳、妹妹暂住露浓阁的那晚,吕轻鸿曾截住过苏少歌警告,简虚白哪能不知道苏少歌夜入妻子卧房之事?不过当时两人感情没问题,他怕妻子尴尬,也就装糊涂了。 结果这回宋宜笑策划了那么久,却对他这个丈夫只字不提——偏偏她之前赌气时又说过自请下堂的话,如今玩以退为进,简虚白哪能不怀疑她是被苏少歌挑唆,存心在给芝琴报完仇后一走了之? 他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越发冷静,“至于暖淑人的撞破,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自己也跟娘说,暖淑人肯定是趴在门上,才听到你们的谈话的——那么她跟你、跟崔氏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专门偷听你们?” 宋宜笑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我要知道,还能让她搅了局?” “因为要不是冀国公,乌桓国灭时,她就跟她的姐妹们一样,早就死在乱军中了!”简虚白冷冷道,“以她的美貌,无论是抵达帝都,还是被纳入宫闱,居然在朝野都没引起什么议论,你以为是凑巧么!?” “是苏家?!”宋宜笑吃了一惊,“可是皇太后与娘、代国姨母都不喜欢暖淑人,那会冀国公又才被抓了把柄,他怎么敢这么做?” 简虚白冷笑着道:“否则你以为皇外祖母为什么不支持赵王?!实际上在这事之前,皇外祖母对赵王跟长兴都非常疼爱,毕竟皇外祖母当年在宠妃手里吃尽了苦头,最忌讳的就是妃嫔不敬中宫!” 但赵王的外家却向显嘉帝献上了一名绝世美人! 皇太后怎么能不对苏家失望,继而疏远中宫所出的一子一女? 见妻子神情怔忪,简虚白起了身,淡淡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着走到屏风边取下裘衣,“雪沛在书房,要等我商议些事情,晚饭可能不回来用了,你叫人直接送过去!” “等等!”宋宜笑这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闻言却忙喊住他,“蒋姐姐前两天弄到些对博陵侯有用的方子,本想托我交给袁姐姐的,既然博陵侯在前院,不如直接给了他?” 她刚才虽然苦口婆心的劝了蒋慕葶一番,但蒋慕葶还是坚持把药方留了下来。宋宜笑无奈,也只能违心替她做这个中人了。 简虚白还道她喊住自己要说什么,这会看着那叠药方沉了沉脸,才面无表情的接过,冷冷道:“知道了!” 他一路穿廊过庭,到了前头书房,开门后见室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只穿春衫的袁雪沛端坐轮椅,膝上盖了条织毯,正在漫不经心的打谱——看到他进来,随手拂乱棋局,笑道:“你们夫妻方才不会在吵架吧?怎么去了这半天,衣服都没换?” “忘了!”简虚白这会心情不好,不想跟他说这个话题,将那叠药方搁到他手边,简短道,“蒋家小姐想给你妹妹的,听说你来了,顺便给你带回去。” 袁雪沛闻言还以为跟自己无关,拿了个摆件压住,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径自说起正事:“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很为崔侧妃的难产担心,所以决定为一批低阶宫嫔晋位,好给侧妃冲一冲喜!” “暖淑人现在是什么位份?”简虚白知道苏皇后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奖励与拉拢暖淑人罢了,所以直接问重点。 “正四品美人。”袁雪沛道,“好像皇后还想给她换个地方住,但现在还在正月里,可能暂时不动。” “美人有资格住偏殿了。”简虚白是在宫闱里长大的,对于大睿后宫自然有所了解,闻言淡淡道,“但她之前只是从五品淑人,这可是连跳三级,皇外祖母竟允了?” 袁雪沛道:“皇后原本打算给她晋两级的,理由是崔侧妃怀的是双生子,只晋一级不够保险!结果崔贵妃闻讯,派心腹宫女到未央宫当众提醒皇后:暖淑人早先曾怀孕,虽然没能生下来,但按照宫里的规矩,三品以下妊娠与生产都可晋位,所以她这回可不能只升两级,应该是三级才对!” 这么一来,倒也难怪从五品的淑人变成正四品的美人了。 “贵妃到底是太子生母,才被皇舅母呛到,立马就呛了回去!”简虚白闻言皱了下眉,“只是她们就不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 ——从四品才人与正四品美人,看似只一级之差,对于超品皇后与正一品的贵妃来说,似乎没什么差别。 但,知晓大睿宫规的人却明白,这一级之差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别忘记年终盘点投票哟! [+展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悲剧的以退为进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贵妃的反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贵妃的反击 , “宫里的规矩,正三品以上才算妃子,可居正殿、掌一宫、抚育皇嗣!”袁雪沛叹了口气,“那位曾经的飞暖公主如果只晋两级,如今是从四品才人的话,他日即使顺利诞下皇嗣,妊娠、生产这两次晋位,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嫔,恰好没资格抚养亲生骨肉!” 虽然说飞暖小产到现在还没满月,但她有帝宠在身,体质也比大睿这边的闺秀好得多,要没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怀上! “且她现在住的兰秋宫没主位。”简虚白道,“所以将来她的孩子,皇舅母可以直接抱走抚养!” 如果兰秋宫有主位的话,主位对于自己宫里人的孩子,是有优先抚养权的。 譬如说魏王的生母就是明光宫偏殿的一名宫嫔,他落地之后,生母还没看上一眼,就按着规矩被直接抱到蒋贤妃跟前。 但没有主位的宫里,宫嫔生下子嗣的话,就会由皇后决定抚养人了——皇后当然也可以自己养! 苏皇后显然是打着挟子令母的主意,所以场面上给飞暖连升两级,看似厚道,实际上却算好了她生下孩子也无法自己抚养,恰好可以抱到膝下作为人质; 谁想崔贵妃看出皇后心思,关键时刻拿了飞暖曾经小产的事情说嘴,逼着皇后给她又升了一级! 这样飞暖现在是正四品美人了,一旦怀孕,便可晋从三品的嫔;生下来,那恰好是正三品婕妤! 到时候皇后无法抱走她的孩子抚养,没有人质在手,她又有盛宠在身,凭什么再对皇后忠心耿耿? 只是崔贵妃这么做虽然摆了皇后一道,但飞暖若成了气候,且生下男嗣,太子还不是首当其冲? “贵妃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后添堵。”袁雪沛皱眉道,“太后与两位长公主,都是很忌讳前朝之事重演的,飞暖公主之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淑人,这三位还能容忍,如今不但插手争储之事,还有晋为婕妤、独掌一宫的可能,太后与两位长公主,怎能留她?” “但皇舅母与贵妃一致点头,也拗不过皇外祖母!”简虚白脸色凝重道,“何况皇舅母为防他日养虎为患,也巴不得这事被皇外祖母拦下来——恐怕是皇舅点了头!否则这三级什么也不可能升得成!” ——飞暖公主之前怀孕没晋位,就是皇太后的意思! 所以太后怎么可能同意给她连晋三级呢? “这一年来也没见陛下对她多上心,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了!”袁雪沛捏了捏眉心,喃喃道,“如今怎么说出头就出头了?” 不过转念一想飞暖公主的惊世美貌,不禁苦笑了下,“这下子可是麻烦了!简在帝心的主儿,哪怕只是个宫嫔,咱们也不好动——至少不能明着动!还得防着那边玩苦肉计栽赃!” 说到这里袁雪沛脸色忽变,看了看门窗,又压低了嗓子,才道,“咱们在乌桓时,乌桓国主曾有意将飞暖公主许配给你——这件事情,贵妃母子知道么?” 简虚白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下才道:“这只是私事,又涉及到女子名节,所以我没告诉他们。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为了扳倒飞暖公主大肆宣扬。毕竟划不划得来且不说,单说这事当时是乌桓国主提出来的,飞暖公主一句‘父母之命,自己从无此意’,皇舅难道还能怀疑她什么吗?” 这个道理袁雪沛也知道,他这会提醒好友,却是:“当初那件婚事,其实是飞暖公主自己瞧中你,私下说动乌桓国主亲自出面做媒——但你对她无意,所以坚辞不受,当时颇纠缠了些日子才不了了之!不过那会飞暖公主尚且是乌桓的金枝玉叶,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依然可以不失赤子心性;但现在……” 现在的飞暖公主国破家亡,举目无亲,还身处后宫倾轧——谁知道会不会对简虚白因爱生恨? “本来宋夫人这回的事情,便让贵妃母子存了芥蒂,若再添这么一件,恐怕你与太子之间即使是表兄弟,也要落下罅隙了!”袁雪沛郑重道,“不是我猜忌太子心胸,但你虽然自幼养在宫闱,常与他相见,到底隔了六年没照面不说,这位储君不同于陛下,他向来都是顺风顺水惯了的!” 太子自幼为储,一直都生活在显嘉帝的羽翼下,忽然遇到重大挫折,心态上自然难以迅速调整。 偏偏宋宜笑的将计就计,让蛰伏的乌桓公主寻到了机会;若再加个简虚白拒婚,导致飞暖得势之后迁怒整个太子派系——太子有很大可能,把自己的困境,全部归咎于简虚白夫妇! “到那时候,即使他碍着晋国长公主,还有皇太后,隐忍不发,但这两位,容我说句不敬的话:到底都有些年岁了!” 袁雪沛叹道,“不是我说宋夫人,她再感念那丫鬟的忠心,此举却委实过于孟浪了!当然这事也怪我,当年我要不趟那混水,她那丫鬟也未必出事!” 说到这里,见简虚白瞥了自己一眼,他心念一转,忙道,“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咱们还是商量下怎么善后吧——依我之见,这暖美人,必须尽早铲除!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太子与你离心!” “皇舅显然已经对她上了心,这会贸然动她,只会给太子惹麻烦!”简虚白沉默了会,却摇头道,“再说宫里有皇外祖母看着,她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 又说,“娘让我替太子把金素客跟金家解决了,我今儿去拜访了金素客,他倒是干脆,看了我拿给他的凭据,直接点了头!但也提出了几个要求,我在想要怎么个答应法?请你过来,就是商议这个。” ……暮色降临时,袁雪沛才回到博陵侯府。 二门处,已经等候良久的袁雪萼,看到袁展推着兄长进来,眼睛一亮,忙快步迎上去:“哥,你可回来了!” 走到轮椅边,立刻将手里的暖炉塞了过去,又替袁雪沛掖了把盖在膝上的毯子,看见毯子上落了几片雪花,她忍不住抱怨道,“简公爷也真是的!什么急事非要哥哥去燕国公府商议?不能他来咱们家吗?这大冬天的叫你跑来跑去!” 袁雪沛含笑看着妹妹围着自己忙碌,温和道:“他这会心里不定,却又不敢发火,只好选自己熟悉的地方说话,免得按捺不住脾气!” 说到这里也不禁叹息,“飞暖公主何等绝色,当年主动以身相许都没能打动阿虚,不想这宋夫人居然能叫阿虚重视至此!雪萼,你将来出阁之后,多学学她!” “善窈现在怎么样?”袁雪萼一听这话,关切的问,“她还好吧?长公主与简公爷……可曾为难她?” 袁雪沛闻言,皱了下眉,有些不满道:“我道你等在这里是不放心我,合着是不放心你那闺中好友?” “哎呀!哥哥,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了!”袁雪萼见状,忙抱住他手臂撒娇道,“这不是看你好好的,这颗心啊放下去了,才有功夫关心善窈吗?” “你放心吧,长公主昨晚都把她带去长公主府了,今早却让她好好的回到自己府里,这哪是要惩罚她的样子?”袁雪沛闻言,目光闪了闪,轻笑道,“至于阿虚,我方才不是说了?阿虚这会气得跟什么似的,却怕朝她发火之后留下芥蒂,硬压着给她好言好语呢!” 袁雪萼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心的问:“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虽然说罪魁祸首是崔见怜,但事情闹大了,皇室会不会迁怒善窈?” “这事不好说,不过你也知道,晋国长公主在皇室中颇有地位,何况眼下太子也得罪不起这个姑姑。”袁雪沛道,“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一转话锋,“祖母这几日可有动静?” “前天二婶又来了,跟祖母关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一会,天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袁雪萼没有怀疑,立刻被引开了注意。 说话间兄妹两个已经进了屋,袁雪沛耐心听妹妹说了些祖母涂老夫人与婶母梁氏的异动,勉励几句,便借口天色已晚,打发她回自己绣楼去安置。 等妹妹走后,他眼中的暖意,转瞬不见,沉默会,才对侍立在旁的袁展道:“你问问咱们家没成亲的侍卫,年轻、容貌过得去,上面没双亲的那种,谁肯为我做件事,必有重赏!” 袁展忙问:“侯爷要他们做什么事?” “娶宋氏那个残废的丫鬟!”袁雪沛眼中闪过一抹冷然,“当年那丫鬟的残废,我也有份!宋氏这回的设计里没有我,未必是念在雪萼跟阿虚的面子上不计较了,恐怕是一开始就打着让晋国长公主与阿虚给她善后的主意,这才故意绕过了我!” “只是你想七年前她才几岁?这么擅长隐忍的人,偏还深得阿虚宠爱!” “我若对她下手,基本瞒不过阿虚,到时候岂不坏了我们多年的交情?但方才挑唆阿虚厌弃她也不顺利——总不可能往后一直小心翼翼防着她吧?” 袁雪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除了低头认错,做出补偿还能怎么办?宋氏现在贵为一品诰命,有她这个后.台,那丫鬟吃穿不愁,想来如今缺的,也就是个好归宿了!” “简公爷也太叫人心寒了!”看到轮椅上的主子神情憔悴的模样,袁展不由忿然道,“他跟您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别的不说,单说您这双腿,要不是为了他,怎么可能出事?那宋氏去年九月才嫁到燕国公府,这会为了她一个残废的丫鬟大动干戈,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连长公主殿下都焦头烂额——他不赶紧处置掉这么会惹事生非的妇人也还罢了,竟然还默许那妇人威胁您!” “当年要不是想方设法跟他‘谈得来’,你当我们兄妹还能活到现在?”袁雪沛闻言,却露出一抹嘲色,道,“说什么我跟他多少年交情,其实是我怕步上父母后尘,抓住机会哄了他跟我经常来往,借他之势,才保下性命跟这个爵位罢了!” 至于他的残废,“这事与其说是受他牵累,倒不如说……” 顿了顿之后,他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道,“夫妻之情原就不亚于朋友之义,何况他跟那宋氏还算在新婚燕尔之中,这会怎么可能狠得下心?” 何况,“让个侍卫受点委屈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作对?” 至于受委屈的侍卫,以他的身份,要补偿到对方心甘情愿,不过是小事。 袁雪沛决定了放下身段,命袁展立刻去办后,朝后靠了靠,合眼养神之余,暗忖:“这宋氏如此隐忍又如此记仇,疑心肯定也不小!她跟阿虚朝夕相处,笃定阿虚肯护着她倒也罢了——韦梦盈的亲生女儿怎么肯能够可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问题是,“她这么罔顾阿虚前途,竟不怕长公主或太后娘娘么?!” 他可不相信,跟婆婆统共没照过几面、跟太后见面次数更是凤毛麟角的宋宜笑,会拿自己的性命,赌这两位的慈爱与偏心! “肯定有后手!” 但城府如袁雪沛,这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到底是什么后手,让她笃定自己会没事?”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掠过他脑海,“难不成,她有孕在身?!”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票数,大家说是不是该投作者…… [+展开]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贵妃的反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们对你是真心,那我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们对你是真心,那我呢? , ……元宵宫宴前两天,宋宜笑才跟丈夫圆房,这会自不可能挟子自重。 不过慢说她不知道袁雪沛现在正在揣测她的后手,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去给他解惑的! 这些年来她跟袁雪萼虽然处出了真感情,但这份感情还没深厚到了让她忘记芝琴的遭遇的地步——此刻宋宜笑正在大发雷霆:“尤庆春母子都被带走也还罢了,连赵妈妈都被带走了?!你们都是死人?我晌午前就起来了,到现在才告诉我?!” 由不得她不恼! 她之前对尤庆春按兵不动,自然是为了麻痹崔见怜;如今整个计划都对婆婆坦白了,怎么可能不找这奶姐来好好谈谈? 只是宋宜笑可以不在乎这奶姐,却不能不在乎乳母赵妈妈——所以她起来后一直在想怎么个谈法? 中间蒋慕葶来了次,简虚白又回来次,接二连三的打扰让她根本没功夫思索。 好容易简虚白去前面找袁雪沛了,他之前说的其他话也还罢了,提到苏少歌,却怎么能不叫宋宜笑觉得事情严重? 待她收拾心情,派人去前面问过简虚白要很晚才回后院,她可算能腾出功夫做好准备,才命锦熏去请赵妈妈母女,结果这丫鬟到现在才吞吞吐吐的告诉她:“昨儿个半夜里,宫里就来人,把赵妈妈母女,连同尤庆春的儿子,统统带走了!” 原本宋宜笑还以为乳母没到自己跟前,是因为心中惭愧,这会简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后院到底是我当家还是你当家?!什么都能瞒着我,以后你来做燕国夫人好不好?!” “夫人要怎么罚奴婢都成!”谁知锦熏闻言,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张臂就抱住她腿,哭着道,“奴婢只求夫人不要为了救赵妈妈,再次冒险!” “混账!我做事,轮得着你来教?!”宋宜笑怒极反笑,俯身托起她下颔,凝视着她泪眼朦胧的双眸,寒声道,“看来我之前确实太惯着你了!惯得你越发没了分寸,之前几次三番瞒着我做手脚,我只道你心性跳脱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谁想如今越发蹬鼻子上脸,真当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锦熏虽然因为冒失,经常被她呵斥,但这么重的话还是头次听到,又委屈又害怕,却依然执着的不肯松手,呜咽道:“只要夫人不趟这混水,奴婢甘愿以死谢罪!” “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宋宜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抬手就给了她两个耳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身边人动手——锦熏挨完,强忍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宋宜笑按捺住心疼,怒喝:“放手不放手?!” 锦熏哽咽道:“不放!” “啪!” “奴婢不放,夫人,求求您了夫人!您不要去,您现在自己还没着落,如何能再为赵妈妈一个下人……” “啪!”宋宜笑再次给了她一个耳光,看着锦熏红肿的双颊,也落下泪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这些年来要不是有这个乳母,我早就……早就……你居然说她只是个下人!?你可知道在我心目中,她比我亲娘也差不了多少?!” 话音未落,锦熏还没回答,宋宜笑却像失却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下来,把脸埋入双膝,抱头大哭,“这是作了什么孽?我明明想让她们都好好的,我明明想报答她们的,现在一个残废,一个被押进宫!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贵妃面前死不承认提前看出翟衣被做了手脚,岂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将计就计的打算?更是为了保全尤庆春! 这个奶姐再怎么恩将仇报,冲着赵妈妈,宋宜笑也不可能对她以牙还牙! 只是宋宜笑万没料到,尤庆春被拿走也还罢了,连赵妈妈都不曾幸免于难! 算一算时间,这三人被带进宫已经快一天一夜了! 宋宜笑不敢想象乳母这段时间都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更不敢猜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饶她向来有城府,此刻也不禁方寸大乱:“难不成我的命就那么不好,非得身边人都没个好下场,才能换我富贵无忧?!” 锦熏被她哭得愣住。 半晌后,她试探着松开手,见主人没有拔腿就跑的意思,暗松口气之后,却越发忐忑——好在巧沁就在外间预备接应,听到哭声一直在探头探脑,见状,锦熏给她打了几个手势,前者微微颔首,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 宋宜笑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一时间哭得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才抬手接过手畔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后,方看清跟前一直在给她拧帕子、抚背的不是锦熏,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简虚白。 “你怎么来了?”她这会心里正乱,看到丈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哑着嗓子问。 “赵妈妈跟芝琴。”简虚白撩袍坐在她对面,恰好挡住了桌上的灯火,这让他面容有些模糊,只一双凤眸灼灼明亮,似冬夜寒星,他没回答妻子的询问,却淡淡道,“对你来说,竟这样重要?” “非常非常重要!”宋宜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下之后,才苦涩道,“她们是这世上,仅有的真心对我的人,所以,当然重要!” 简虚白平静问:“那我呢?” “你的真心,跟她们的真心,是不一样的。”宋宜笑心想你哪能跟赵妈妈、芝琴比?这两位从上辈子起就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而你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一时迷恋,成亲才几个月,谁能保证? 但她还没傻到照实说,闻言沉吟了下,低声道,“你我是夫妻之情,她们与我,是犹如血脉之亲!” 说到“血脉之亲”四个字时,宋宜笑心中猛然一痛! 忽然道,“你知道我以前在柳氏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不待丈夫回答,她已冷笑出声,“她不让我吃饱,夏天的时候,只许人将发馊长蛆的饭菜端给我!说我饿极了自然会吃,吃了死掉最好!若不是赵妈妈私下拿自己的积蓄出去买吃的,又贿赂门子让她悄悄带给我,凭我到现在都这弱柳扶风的身子骨,早就趁了那毒妇的心意了!” “冬天她不给我被褥!你知道我冬天怎么过来的么?赵妈妈将她跟芝琴的被褥都拼在一起,让我睡在中间——但就是这样,睡惯了牙床锦被还有地龙屋子的我,依然承受不住!” “所以我整个冬天都只好穿着衣裳安置!” “就是这样,我也经常被冻醒!”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冻得受不了了,只能哭。” “哭的时候我想我爹,想我娘,想祖母可怜我,想柳氏能开一开恩……” “可这些都不过是妄想罢了,最后把我搂在怀里慢慢哄的,也只有赵妈妈!” 她举起衣袖遮面,“至于平常的打骂、讥诮……更是家常便饭!我那亲爹亲娘,我嫡亲的祖母,从来没有管过我!替我解围、给我求情、想方设法护着我的……从来只有赵妈妈与芝琴!” 那些已经过去的、本已逐渐淡忘的画面,倏忽掠过眼前—— 在柳氏手底下战战兢兢的相依为命; 前世及笄后赵妈妈长出口气的提点:“小姐已经到说亲的时候,只要出了阁,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便是娘家父母,也不可能继续管着您!您再忍一忍,宋家门楣搁这儿,奶奶再不喜欢您,也要给您寻个官宦子弟的。哪怕官职卑微些,吃穿总不愁!” 柳氏帮着柳秩音颠倒黑白,自己与芝琴拼命分辩、生父宋缘却根本不想听,只命左右:“如此不知廉耻的东西,怎配做我宋氏之女?来人,押下去,待我开了祠堂,禀过祖先,必正门风!” 吴妈妈带人强行拖走芝琴时,主仆分离之际,她哽咽:“小姐,奴婢不能保护您了,您一定要保重!” 赵妈妈额上滴着血,脚步蹒跚,神情是绝望的黯淡,嗫喏道:“王妃娘娘……娘娘派人告诉老奴……说……娘娘最近……玉体欠安……所以……不想……不想理会……琐……事……” 卷土重来后—— “小姐请放心!拼了这条命,奴婢也要助您脱困,再不让那柳氏苛刻您!”赵妈妈听完宋宜笑的计划,眼中闪过惊讶,但立刻转为坚定,“奴婢明儿就寻理由回家一趟!到时候会有两个时辰不在府里,您跟芝琴千万要小心!” 满头大汗的芝琴边把她朝树上推,边急切的喊道:“您爬上去它们就咬不到您了!” ——回忆最后定格成芝琴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宋宜笑放下衣袖,泪流满面的看向沉默的丈夫:“公公虽然不大喜欢你,可婆婆、皇太后、帝后、太子……除了你亲爹、你那表舅之外,你的亲长们,却几乎没有不喜欢你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你,又怎么懂得我这样无依无靠中苦苦挣扎的孤单与无助?!” “我方才跟锦熏说,赵妈妈在我眼里跟亲娘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那不是我心里话:在我眼里,其实这乳母比亲娘还要亲!” “毕竟我亲娘不要我了之后,是她全心全意的呵护,才让我活了下来!” “你知道么?”宋宜笑任凭简虚白伸手过来替自己揩着泪,面无表情道,“柳氏的死,不是我娘指使的,是我出的主意,赵妈妈帮我做的!” 简虚白抚过她面颊的手指微顿。 宋宜笑像没感觉到一样,冷冷的继续,“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我、赵妈妈、芝琴,都能好好过日子!” “若非芝琴的伤害无法挽回,崔见怜再对我趾高气扬、百般挑剔,我其实都无所谓——她那点刁难,与柳氏比连提鞋都不配!”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里不住涌出,“但她一时兴起却毁了芝琴一辈子!这种自己不想好好过日子,还不让别人好好过日子的人,活该跟柳氏去做伴!!!” “早在七年前,这贱人就该去找柳氏了!!!” “所以我知道会坑了你前程,但我还是这么做了——我没耐心再等下一个机会!我受不了她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室中寂静了片刻,宋宜笑再次擦好脸,收敛了情绪,才抬眼看向丈夫,神情之间满是无所谓,“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年终盘点的作品,请大家多多支持! [+展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们对你是真心,那我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 “陆蔻儿呢?”简虚白与她对望片刻,淡声开口,“她对你做了什么?” 见妻子神情迷惘,他提醒,“你之前在宫里说,小崔氏想让你给陆蔻儿让位,可是陆蔻儿也谋害过你?” “倒也不算。”宋宜笑这才恍然,沉吟了会,道,“只是一来当时的情况,想打乱崔见怜的计划,又要合情合理,只能提到她;二来是想借这个机会,离间衡山王太妃与崔见怜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她又沉默片刻,才道,“还有个缘故就是,年前谢姐姐来看我时,私下透露,我‘卧榻养伤’期间,陆蔻儿三番两次打着来探望我的旗号,想跟你亲近。我不想拿她怎么样,但也不想时时防着她,所以,想借这件事让她嫁远点!” ——她方才已经问过了,元宵宫宴上的事情虽然已经走漏风声,但如今朝野上下只知道宋宜笑跟崔见怜被卷了进去,至于衡山王府,都没人提。 毕竟这谣言基本是代国长公主跟苏皇后放出去的,否则哪有那么快闹到满城风雨?他们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离间燕国公府与东宫的关系,却犯不着得罪中立的衡山王府。 只是陆蔻儿虽然靠着好出身躲过一劫,但宋宜笑那番话是当着好些人的面说的,太妃就算为了避嫌,以后也肯定不会让她嫁在帝都了! “你那个奶姐吃里扒外,宫里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就算宫里放她回来,我也饶不了她!”简虚白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不过赵妈妈,还有那个小孩子,我可以试试!” 这番话大大出乎了宋宜笑的意料,她一时间不是惊喜,反而满是愕然的望向丈夫! “丫鬟拦着你是我的意思。”简虚白任她看着,淡淡道,“长兴下降那天晚上,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涉险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你插手也没用,没准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他面无表情道,“我明日会进宫去向皇外祖母求情,倘若赵妈妈没有背叛你的话,皇外祖母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宋宜笑抿着唇,只觉得心头百味陈杂。 她知道简虚白其实很好哄——至少在她面前很好哄——但几个时辰前,这个丈夫才怀疑她跟苏少歌私下来往,这会不过看着她哭了一场,竟立刻冰消雪融,继续对她千依百顺,说不是真心实意,谁信? 毕竟简虚白可不是陆冠伦那样的厚道人。 “我之前回来时脸色不好,不是恼你给我惹了麻烦,而是不喜你有事瞒着我。”室中沉寂了片刻,简虚白又道,“你我是夫妻,本该亲如一体,何况我又不是大理寺卿,不需要公正无私,怎么可能帮理不帮亲?你要早点跟我说这些话,让我明白你与小崔氏他们不是寻常恩怨,而是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他语气波澜不惊,可听在宋宜笑耳中,却分明惆怅暗藏。 她深吸了口气,忽然惨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三哥三嫂敬茶那天,咱们先到娘府里,我与大姐说起滋补,你问我家里几瓶天香碧露做什么不吃?” “记得。”简虚白怔了一下,“你当时说那几天没什么胃口?” “我还在宋家时,柳氏才进门大约三两个月,有一天她娘家侄女儿来看她,我被领到后堂去见礼。”宋宜笑淡淡道,“那位柳小姐当时戴了一对样式很别致的耳坠子,我好奇多看了一眼,柳氏发现之后,立刻给了我一个耳光!说我肯定是想偷她侄女的东西。” 简虚白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沉声问:“后来呢?” “后来我外祖母劝我娘把我接到衡山王府去养,我娘不愿意。”宋宜笑语气平淡,“我外祖母说,我长得不差,养大之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我到了衡山王府后,越发小心翼翼,能不要的东西都不要,能不提的要求都不提!” “惟恐我娘嫌我麻烦,觉得养我划不来——而我不知道,届时她会怎么处置我?” “但我又觉得在王府的人面前理亏,是以也怕喧宾夺主。” 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了听到什么有好处的事,离远点,免得周围的人以为我想争;看到什么好东西,也离远点,好叫人晓得我没有觊觎之心!” 有些伤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自出阁以来,她端燕国公府女主人的架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场面上从没露过半点怯。 哪怕是在皇太后、皇后这些贵人眼里,她也是“论气度配得上阿虚”的。 但柜子里无人问津的几瓶天香碧露,却明晃晃的照出了她的卑微与怯懦。 她抬起眼,“你看,连几瓶宫里赏的吃食,我都下意识的不敢擅取,总觉得吃了要被你嫌弃似的……何况是让你冒与太子之间存下罅隙的风险?因此我怎么敢告诉你真相?不但不敢告诉你,我更怕被你察觉到什么破绽——到时候你亲自盯着我,我恐怕压根没了给芝琴报仇的指望!” “我只能,瞒着你先斩后奏!” “这不是你待我不够好,是我自己寄人篱下、无人依靠惯了,遇事自己想法子解决,早已理所当然!” 宋宜笑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这次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有很大把握你会不计前嫌的帮我——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敢先跟你商量!” “因为我的生身之父、嫡亲祖母,都不要我;我的亲生母亲,若非听了我外祖母说‘你养这女儿将来绝不会吃亏’,也不会管我死活——人家都说父母爱子本是天性,可我连父母的宠爱维护都得不到,又怎么敢奢望其他人、哪怕是丈夫为我无怨无悔的付出呢?” 自幼以来无依无靠的成长环境,早就磨灭了她心中的侥幸与乐观。 所以, 宁可孤注一掷之后,听天由命。 也不敢笃定无论风霜雨露,丈夫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宋宜笑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拨开丈夫替自己擦拭泪痕的手指,走到屏风后搁水盆的地方梳洗。 “你知道我这一两年都得吃解药,也知道这毒是在乌桓时中的。”简虚白站起身,跟了过去,一面替她从汤婆子里倒热水,一面淡淡道,“但你知道这想取我性命的人,是谁么?” 宋宜笑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这是投桃报李,也要告诉自己他的秘密了。 她本来想说“你被乌桓俘虏,那当然是乌桓人下的手”,话到嘴边,猛然想到什么,脱口道:“爹还是三哥?!” “三哥还没那个能耐。”简虚白伸手试了下水温,觉得可以,把手指上的水珠甩了甩,将汤婆子放回架子上,拿了搭在屏风上的帕子擦干手,平淡道,“正是你那公公——这也是我参与夺储的缘故,否则以娘的地位,我完全可以学衡山王府选择中立,横竖靠着爵位跟帝甥的身份,我也不愁富贵权势!又何必要赌上身家性命趟这样的混水?” 宋宜笑心头剧震,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袖子:“不是说,祖父怕功高震主,所以才让他故意与你生份?” “这不过是祖父哄咱们的幌子罢了!”简虚白露出一抹嘲色,“事实上祖父当年致仕,纯粹是早年私德有亏,因缘巧合被人揭发——要不是皇舅念他是两朝元老,他连自请致仕的体面都不会有,肯定是被弹劾下台,身败名裂!” 而简平愉最重视简离旷跟简夷犹父子,他离开帝都时,简虚白又才五岁,基本没跟这祖父相处过,简平愉的心会偏向哪边,不问可知! “事实上要没祖父的人搭手,以咱们那位爹的能耐,都未必能让我着了道儿!” 毕竟他当时虽然年少无知,对简离旷也毫无防备,却养在太后膝下,出征乌桓时,太后怎么可能不替他安排打点? 宋宜笑这会哪还顾得上什么梳洗不梳洗?颤声问:“就因为他跟简离旷都更喜欢简夷犹,所以他们就联手要置你于死地?!” 她这会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祖父”跟“爹”了——宋宜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才说简虚白这种千宠万爱里长大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她这样出身的苦楚,谁想人前风光无限的丈夫,却早已在亲祖父跟亲爹手里走了一遭生死?! 他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宋宜笑觉得应该比自己前世身死时还要悲凉吧? 毕竟简虚白不是她,她做掌上明珠的日子太短太短了,短到她经常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呵护怜爱过;而简虚白至今都是皇太后的心肝! “难怪他说什么也要杀了大管事那些人!”宋宜笑这才恍然丈夫之前的决绝:他不杀了那些人,那些人回头十成十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 “是为了爵位。”简虚白沉默了下,才继续道,“七年前——那会的我你知道的,为了得到那人的欢喜,差不多什么事都能做吧?所以我在他的暗示下,向皇外祖母请求,将爵位让给三哥。” 皇太后当然不肯答应。 不但不肯答应,还将简离旷唤到跟前狠狠训斥了一番! 可那时尚且天真的简虚白根本不能理解自己袭爵的含义,一心一意讨好父亲的他,决定随大军去乌桓转一圈,通过分离促使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妥协。 谁想此举,却让简离旷下定了决心,“之前他不敢动我,一来是没机会,二来是不能笃定我若夭折的话,爵位会怎么传?” 但他亲自表态要把爵位让给简夷犹,又去了乌桓后,等于主动替简离旷解决了这两个难题! “所以我必须掌握足够的权势!”简虚白轻叹道,“皇外祖母、皇舅、娘都是极疼爱我的,可这几位都是我的长辈,年岁且都比那人长——一旦他们不能继续庇护我了,有道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到时候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孝道与舆论诚然是一把利刃,但权势足够的时候,它们也将软弱无力,甚至掉转矛头,指向始作俑者。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他不想坐以待毙之下唯一的选择! 简虚白看着举袖掩嘴、不住哆嗦的妻子,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温和道:“所以你看,我虽然有皇外祖母、皇舅、娘这三位的宠爱与维护,但实际上,能够陪我走到最后的,只有你。” 他轻抚着妻子绿云般的鬓发,“即使你娘家长辈没有一个真心疼你,可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家女,是我简氏妇了。” “现在与往后,名正言顺该是你依靠的,是我!” 宋宜笑紧紧抱着他的腰,万千情绪汇聚在胸口,激涌澎湃如惊涛骇浪,泪水顷刻间已将丈夫的衣襟打湿——她此刻有无数话语想说想问想倾诉,最后却只低低的、一字字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道:“结发同枕席?” “黄泉共为友!”简虚白没有丝毫迟疑与停顿,几乎是瞬间回答了她。旋即,他低头,狠狠吻住了妻子的唇。 这一刻没有成亲时的钟鼓齐鸣,只有窗外风雪滔滔;没有满堂宾客见证祝福,惟夫妻相对揭痂;没有郎才女貌红袖添香的旖旎,而是展露彼此不堪回首过往后的萧索。 ——可两颗心,却从来没有这样靠近过。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 [+展开]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第一百九十章 崔见怜的结局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章 崔见怜的结局 , 次日宋宜笑醒来时,天已大亮,身边早已没了丈夫的人影。 她唤进锦熏伺候,锦熏一边小心翼翼的服侍她梳洗,一边轻声禀告:“公爷去太后宫里了,走之前让奴婢转告您哪里都不要去,在府里等他消息。” 宋宜笑已经知道她昨天拦着自己是简虚白的意思,又见她双颊虽然扑了粉,依旧可以看出分明的红肿——到底是打小伺候自己的人,这会不免心生怜意,温言道:“待会寻个大夫开副方子吧,女孩儿家脸面紧要,千万别落了痕迹!” “奴婢哪有那么娇贵?”锦熏向来就是冒冒失失但不记仇的性.子,闻言晓得她不生气了,顿时喜笑颜开道,“再说夫人手劲那么小,过个一两天自然就会好了!” “叫你去看就去看!”宋宜笑轻斥道,“医资跟汤药钱都从公账里走,又不要你自己花销!” 锦熏这才谢了恩,又说:“长公主殿下的生辰没几天了,巧沁姐姐方才说,您若得空,是不是现在就看看礼单?” 宋宜笑颔首:“等我用了饭,叫她拿上来!” 谁想片刻之后,她才搁下牙箸,底下人却飞奔进来禀告:“门上来了一位内侍,道是奉太后娘娘口谕,召夫人即刻入宫!” “入宫?”宋宜笑微怔,心中顿时涌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她定了定神,问,“可知夫君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夫人的话,来人除了传达太后口谕外,什么都不肯说!”下人小心翼翼答。 “我知道了!”宋宜笑深吸口气,稳稳起身,“锦熏去拿对金铤给来人,请他等我换身衣裳!” 不料她战战兢兢的进了铭仁宫后,传话的内侍却没领她去清熙殿,而是拣了条人烟稀少、一看就是经常不用的小径,朝角落里走去。 “这是去哪儿?”宋宜笑心中疑惑,但想到自己方才是光明正大被领进来的,区区一个内侍怎么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倘若是太后的意思,自己逃也逃不掉! 这么想着也就没问,只不住揣测着接下来的可能。 ——半晌后,那内侍带着她在一座破败已久的偏殿前停下,轻声道:“燕国夫人,太后娘娘口谕:里头的人想见您一面说说话,请您独自进去吧!夫人请放心,那人如今卧榻难起,是决计伤不了您的!若有什么变故,您可以大声呼喊,奴婢会立刻进去!” 宋宜笑起初听到“卧榻难起”时立刻变了脸色,还以为是赵妈妈;再听“伤不了您”,方释然,转而怀疑是尤庆春。 结果走进去之后:“崔见怜?!” 偏殿再破败也是殿,比寻常屋子要宽敞得多。 只是这地方空荡荡没什么陈设,搁在靠里位置的睡榻上,旧帐半掩,影影幢幢的映出个人影。 宋宜笑走近之后,借着身后殿窗照进来的光线,辨认出帐后紧闭双眸脸色潮红的人,赫然正是崔见怜! 她现在躺的榻、悬的帐应该是殿中原有之物,依稀可见昔日的不凡,只是如今满积的尘土、密布的蛛网、残破的痕迹……让整个殿里都弥漫着繁华落幕的气息。 此刻的太子侧妃全然没了两日前的尊贵娇惯,她狼狈的倒在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的榻上,身上盖的与其说是被子,倒不如说是渔网——连衣裙都明显是不知道哪儿随便拿的一套,极不合身不说,料子一看就不是太好的那种。 她这会看宋宜笑的目光却也没了从前的恨意与傲慢,反而有些迷惘:“你来了?” “你要见我做什么?”宋宜笑虽然看清楚了她的处境,又知道她才经历过催产,这会能活着且醒过来就不错了,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在离榻足有七八步的地方就停了脚,蹙眉反问,“你不是一向不耐烦见到我么?” “我的孩子没了。”崔见怜闻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两个都没了。” 宋宜笑万没想到她酝酿半晌竟来了这么一句,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讥诮道:“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打小姑姑最疼我,我要什么都给我;有时候我做错了事,我爹要罚我,姑姑只要知道,都拦着不许!”崔见怜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大家说是因为姑姑没有亲生女儿——可蔻儿也是姑姑的嫡亲外甥女,她比我还乖巧些呢,姑姑就没有很喜欢她,所以我一直以为姑姑是真心对我,永永远远都会帮着我的!” 她哭出了声,“谁能想到,确认两个孩子都去了后,姑姑发疯一样叫人取了药,亲手给我灌了下去?!” “难怪她这会有力气醒着,脸色也不对劲!”宋宜笑瞥了眼她潮红的面色,心下了然,“合着是服了药,是在回光返照!” 将死的太子侧妃伏在榻上哀哀哭泣,哭声回荡在空阔的殿中,苍凉之中难掩愤懑,可谓催人泪下——宋宜笑却生不起半点同情,她冷冰冰的望着崔见怜颤抖的双肩,半晌才道:“你虽然活不长了,可现在好歹还活着!但你那两个孩子,却已经不在人世了。到这会,你也没提过一句对不住他们,却心心念念贵妃没护住你……”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何况我是正经侧妃,又不是那些没名没份的姬人宫女!”崔见怜闻言止住哭声,打断了她的话,激烈的喊道,“难道姑姑把我说给太子,就是为了让我生孩子?所以孩子死了我也得死?!她到底是疼孩子还是疼我?!” 宋宜笑微张着嘴,望了她良久,才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你觉得我姑姑疼我么?”崔见怜闻言,沉默了会,忽然幽幽的问。 “我现在在这里,你还要问这个问题?”宋宜笑心头百味陈杂,崔见怜弄到现在这个地步,无非就是念念不忘陆冠伦。 可她到现在提都没提陆冠伦一个字,倒盯着自己最大的靠山崔贵妃抱怨不休——宋宜笑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太爱陆冠伦,刻意避开提到他;还是当真任性无比,满怀对贵妃抛弃自己的仇恨? “凭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觉得要没贵妃娘娘求情,太后娘娘会因为你一个临死之前的愿望,命人召我过来?”宋宜笑讽刺的笑出了声,“你恨你这姑姑亲手给你灌药,可想过她这么做时,是什么心情?!又可想过,你一手把原本对你宠爱无比的她,逼到这种地步,是何其残忍?” 崔见怜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忽然露出痛快之色:“那我就放心了——就算我现在死了,我姑姑也一定会永永远远记住这个仇!以后绝对不会放过你!她是贵妃又是太子生母,凭你一个小小的国夫人……” 话没说完,殿外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是崔贵妃歇斯底里的怒叱:“闭嘴!你求我替你设法约见宋夫人时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虚掩的殿门被猛然推开——惊怒交加的崔贵妃大步而入,与此同时,崔见怜微笑着倒了下去:“姑姑,我就知道,您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上路?您看,您就算说了不想再看到我,依然忍不住亲自在外面守……着……我……的!” 话音嘎然而止,她头一歪,彻底咽了气! 人已去,那双兀自带着笑意的眸子,却仍旧执着的望向崔贵妃,充满了对嫡亲姑姑的“信任”。 这份信任看得崔贵妃几乎是肝胆俱裂,她脸色煞白,双手几乎将丝帕绞断! 堂堂贵妃在门槛里站了好一会,才喃喃道:“她说……她后悔了,想在死之前,向你请罪……我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所以在清熙殿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求得太后准许!” “我真的以为,她是要向你认错赔罪……” “不料……” “不料自始自终,她都在执迷不悟!!!” 贵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控制不住的举袖掩面,若非身后转出一名老宫女及时扶住,她简直要瘫软下去,“苍天!我崔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十几年掌上明珠!十几年视若珍宝!十几年千依百顺!” “不求她做牛做马报答,也不求她怎么光宗耀祖,只求她一世平安和乐!” “费尽心思给她铺就锦绣路——人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纵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做得不够周全,可终究也是尽了心了!” “到头来,她最恨的,却还是我!!!” “竟然是我!!!” 崔贵妃不顾仪态,哭得肝肠寸断——崔见怜最后时刻说自己这个姑姑肯定会为她报仇、在自己冲进来想阻止她后,又说知道自己舍不得她,听着像是在威胁恐吓宋宜笑,实际上却是在坑她这个亲姑姑! ——本来因为崔见怜作的事,元宵节那天晚上在宫里,贵妃与晋国长公主就没谈妥! 如今她再补这么一刀,宋宜笑如何能够相信,贵妃会不秋后算账? 重点是,这儿是铭仁宫! 有什么风吹草动,太后能不立刻知晓? 崔贵妃推荐了这么个侄女给太子做侧妃,已经让太后很有意见了,若这回崔见怜当真如承诺的那样是跟宋宜笑赔罪,崔贵妃还好斡旋点;结果崔见怜之前说的好好的,真正见到宋宜笑后竟摆了这么一道狠的! 贵妃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跟太后交代? ……宋宜笑怔怔望着气绝在榻的崔见怜,狠狠捏拳,才把胸中的酸涩压了下去:这个自幼跋扈狠毒的女子,与其说是死于技不如人,倒不如说是死于任性——她的芝琴何其无辜,竟被这样一个不知珍惜的东西,毁了一辈子! 耳畔贵妃还在哭天喊地,宋宜笑心中却生不起半点同情,她知道贵妃这会哭诉,一半是发泄,一半却是专门哭给自己听的——可崔家要没有这样一位贵妃娘娘,且对崔见怜爱如珍宝,崔见怜当年也未必有那么大的胆子! 要论罪魁祸首,崔贵妃与崔家又怎么脱得了关系? 但宋宜笑知道,贸然与太子生母结怨是不智之举。定了定神之后,正待上前劝解,之前领她过来的那内侍忽然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平静的禀告:“太后娘娘有命,召燕国夫人前往清熙殿觐见!” 第一百九十章 崔见怜的结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跟聪明人说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跟聪明人说话 , 宋宜笑满是忐忑的走进清熙殿。 这种忐忑在发现简虚白不在场后,越发明显。 不想行礼如仪后,太后却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极和蔼的招手道:“好孩子,你到哀家跟前来坐。” “谢太后娘娘!”宋宜笑吃不准太后的用意,恭敬的屈了屈膝,才依言到太后不远处的绣凳上落座——她只坐了三分之一,可谓是毕恭毕敬。 太后看得清楚,不禁轻笑道:“无需如此紧张!哀家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玉果在旁笑道:“简公爷方才可是赖您怀里撒了好一会娇的,您就是当真吃人,也肯定不会吃燕国夫人呀!不然公爷回府之后寻不着燕国夫人,再来找您要,您可怎么办呢?” “哀家就那么一说,你还真编排起哀家吃人来了?”太后徉怒的嗔了一句,不待玉果回答,又转向宋宜笑,道,“喊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怕你才见了小崔氏心里有疑惑,特来给你解释下:是贵妃以为她那侄女会迷途知返,求哀家给那小崔氏一个临死前挽回些许错误的机会!” 说到这里太后笑了起来,“贵妃这也是关心则乱了,哀家可不觉得那小崔氏会是知错能改的人,是吧?” 宋宜笑小心翼翼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子侧妃确实到死都不曾觉得自己有错!” “那小东西不但害苦了贵妃与太子,连哀家当初也是走了眼了!”太后闻言点了点头,感慨道,“早知道是那样丧尽天良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她进东宫,可怜了哀家那两个双生的曾孙了!” 这话宋宜笑不太好接,毕竟崔见怜之前才污蔑过她,这眼节骨上附和太后说小崔氏歹毒,未免显得没器量。 至于反驳太后那就更蠢了! 所以她急速思索了下,柔声道:“如今四海升平、海清河晏,正是明君当世之时,天佑大睿之兆,足见皇室福泽昌盛,太后娘娘必然还会有更多皇曾孙、皇曾孙女的!” “哀家倒还真想在这世上再赖些日子,至少看到你跟阿虚的孩子呢?”太后嘴上说着心疼曾孙,这会笑容却可称爽朗,可见也没有很悲痛——这倒不是太后对膝下子嗣冷漠,而是太后青年时候前前后后就死了二子二女,后来夺储时,又有三个女儿相继郁郁而终。 孙辈里,显嘉帝的皇嗣,小产的不算,能够落地的,少说也夭折了七八个! 晋国长公主在长女与次子之间,也生了两个襁褓里就去了的子女; 代国长公主的长子是才会走路就因一场风寒没了的。 这许多经历下来,太后再慈祥,对于小孩子的夭折也已经麻木了。 何况东宫已有太子妃嫡出的钟陵郡王,崔见怜就算不作死,她生的这两个孩子,在太后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所以这会感慨归感慨,却也没有很往心里去,笑吟吟道,“韦王妃是个会教孩子的,这点上连贵妃也不如她——看你跟小崔氏就知道了,那小崔氏依哀家看,纯粹就是贵妃惯坏的!好在你跟阿虚往后的孩子应该不用哀家操心,哀家瞧你就是个懂事的!养出来的孩子一准大方又得体!” 宋宜笑听出话里有话,顾不得害羞,忙起身请罪:“娘娘谬赞,臣妇年少无知,种种无礼冒昧之处,还望娘娘宽恕!” “又不是生而知之的圣人,谁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呢?有道是不聋不痴,不做家翁!”太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含笑让她坐下,和蔼道,“哀家也是少年时候过来的,当初也没少叫长辈们操心,这会又何必为难你们?” 接下来太后没再说这个话题,只问了问燕国公府近况,就道乏让她告退了。 宋宜笑出了殿门之后,玉果忙给太后奉上茶水润喉,同时不解的问:“娘娘不是最不喜恃宠生骄之人吗?这宋夫人才给晋国长公主殿下和简公爷惹了个大.麻烦,跟着不思己过,反而撺掇着简公爷为了个乳母大早上的进宫来求您!这样的人……” 照往常,太后哪里能容?! “你这话就是给晋国还有阿虚拉偏架了!”太后呷了口茶水,面上已无方才的慈祥可亲,而是一片淡然,“哀家当然讨厌恃宠生骄之人,但这宋氏虽然惹的麻烦不小,追根问底,她做的事情却也是件件都有理有据!” 太后眼中露出一抹复杂,“韦氏撇下她改嫁时,她才八岁,走到今天,固然肯定用了许多手段,可在哀家看来,更多的却是委屈与无可奈何!” “正如阿虚所言:能做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谁愿意成天想方设法的算计人?” “何况她明知道小崔氏的靠山是贵妃与太子,却还是坚持为丫鬟报仇——固然有些不分尊卑,却也足见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在哀家看来,这样的人再怎么心狠手辣,终究也有可取之处!” 玉果原本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忽然注意到“重情重义”四个字,脸色一白,顿时把要说的话全吞了下去:太后当年陪先帝风风雨雨多少年,最后却险败于宠妃之手,即使赢了,可相濡以沫数十年的情份,多少回同生共死的恩义,十个孩子的见证——归根到底却要靠勾心斗角来取得本该理所当然的东西! 哪怕往事已远,这位大睿最尊贵的女人,每每想起那段经历,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滋味? 所以,宋宜笑再不好、再卤莽,凭“重情重义”这一点,站在私人角度的太后,就不怎么想为难她——倘若先帝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太后母子又怎么会受那些年的罪!? “何况她那样的处境,若没几分心计,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太后没注意到玉果的失态,继续道,“那样的话她的冤屈又到哪里去说呢?” 所以说到底,“宋氏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纵然要怪她歹毒,先该论罪的难道不是她父母祖母这些不慈之人吗?一个女孩儿打小没人护着已经够凄楚了,还不许她自己护着点自己不成?!” 况且,“阿虚这个做丈夫的都能宽容她,哀家何必做这个难人?” 玉果这会哪还敢说宋宜笑不好?小心翼翼道:“娘娘言重了!其实这回的事情,本来就是崔侧妃引起的,宋夫人纯属无辜——奴婢方才犯蠢了才会那么问!” “其实哀家方才也不是没有敲打那孩子!”太后知道她是看着简虚白长大的,难免有所偏向,闻言也不怪罪,温言道,“毕竟就像晋国担心的那样,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寻常吵吵打打,哀家也不是没那器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孩子若把对付小崔氏的手段用在阿虚身上,哀家可也是受不了的!” 毕竟,“哀家对她的偏心也就是跟对小崔氏比罢了!阿虚可是哀家一手带大的,除了太子之外,哀家孙辈里最亲最疼的就是他!” 玉果忍不住道:“既然如此,娘娘方才的敲打却为何只是点到为止呢?” “那宋氏小小年纪就能从爹不疼娘改嫁、祖母不爱继母不贤的处境里谋取生机,这样的人才,还用得着长篇大论?”太后摇着头,道,“跟聪明人说话最好的一点就是不必赘言,点一句她就明白了——她要是听得进去,已经足够;她要是听不进去,哀家说再多也无用,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横竖,“哀家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区区一个孙辈,再有才干,还怕她翻了天去不成!?” 到时候宋宜笑若不识趣,“哀家正可以告诉阿虚,哀家今儿个多么的好言好语,足显对她的信任!结果呢?她跟小崔氏一样,辜负了哀家,也深深伤了哀家的心——到那时候哀家再说要从重处置她,你说阿虚还有什么好讲的?” 太后揉着额,叹道,“这也是从那暖美人身上总结的教训了!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真是正理!哀家是决计想不到,都这把年纪了,还得操这个心——你说这法子若对阿虚媳妇有用,回头哀家是不是也对那暖美人好一点,把她惯得轻狂了,拿了把柄再翻脸,如此说服皇帝的把握,会不会大一点?” 玉果闻言苦笑。 ……宋宜笑自不知道太后的想法,她且喜且忧的出了宫门:喜是太后虽然话语中有些含义,但总体态度显然是好的;忧的是自己方才根本没机会提到赵妈妈的事,甚至连简虚白的踪迹都没能问一句。 如今她自己倒是好端端出来了,却不知道乳母在什么地方、是个什么景况呢? 抱着万一的希望,她决定先回家看看。 这时候虽然已近正月下旬,但因为倒春寒的缘故,半路上又下起雪来。 雪里夹着砂,噼里啪啦的打在车顶上,听着都替外面的行人疼——宋宜笑偶尔掀起帘子朝外看,见街上的行人都在纷纷走避,便对锦熏道:“你问问外面,咱们要不要也找个地方躲一躲?” 片刻后,侍卫首领拨马到车边禀告道:“夫人放心,这点雪砂不算什么!如今天冷,车里虽然有炭,但还是早点回府妥当,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宋宜笑本来就想早点回去,闻言道:“那就这样吧!” 说到这里,那侍卫首领正要离开,却恰好有名下属过来回禀事情——因为离马车很近,宋宜笑大致听到几个词“雪砂”、“斗笠”、“士子”,便随口问:“是什么事?” “回夫人:方才属下看到街角屋檐下,有名士子在避雪,瞧着衣裳有些单薄,便命人送了斗笠跟氅衣给他,如今说的正是这个。”侍卫首领忙道,“毕竟眼下春闱在即,若这眼节骨上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属下也没其他意思,就是不想那人十年寒窗付之东流!擅做主张之处,还请夫人责罚!”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宋宜笑做好人,主要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宋宜笑又也年少,当街做主送人家东西,哪怕是出于好心,也容易惹闲话;若宋宜笑说不送吧,传了出去又难免被议论不善良不仁义。 总之就是横竖不对。 所以还不如不告诉主母,以自己的私人身份去帮那士子。 这个道理宋宜笑也明白,闻言轻笑道:“这是积德的事,有什么好责罚的?” 说了这句,又问他,“我之前出入好像一直是你跟着的?还不曾请教你姓名?” “贱名岂敢劳夫人见问?”侍卫首领明白自己这是被主母上心了,虽然说他不归宋宜笑管,但现在谁不晓得简虚白宠爱妻子?这会自是窃喜不已,暗想果然好人有好报,“属下余士恒,字寿之!” 车马辘轳远去,燕国公府一行人却未注意到,街角刚刚穿戴好斗笠与大氅的年轻士子,正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那侍卫说是奉了首领之命援手于我,可回去时却直接走向了马车复命——这么说,真正想助我的,是车中之人?” 他不是世宦门第出身,又是前几日才抵达帝都的,这会自然无法推测出那行人的来历,但,“瞧规制绝非寻常权贵,待我金榜题名之后,自会再见,届时总有还这个人情的时候!” 这么想着,士子方才释然,一拂广袖,洒然而去! 作者有话说: 弱弱的问下大家,盘点的名次还能提一提么? [+展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跟聪明人说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崔家请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崔家请罪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崔家请罪 宋宜笑回府后一问,简虚白跟赵妈妈都没回来,且也没什么关于他们的口信传来。 她闻言自是非常失望。 强打精神看完了数日后婆婆寿辰的礼单,宋宜笑正要问锦熏看了大夫不曾,却有小丫鬟上来禀告:“夫人,成夫人求见!” “成夫人?”宋宜笑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巧沁在旁道了句:“可是崔侧妃之母成夫人?” 她才恍然,不禁蹙眉:“她一个人来的?可说为什么要找我?” 小丫鬟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成夫人身边还带了个二十来岁的妇人,瞧打扮像她儿媳妇,只是奴婢没见过崔家人,不敢确定。” 又说,“成夫人只说求见夫人,其他话都没说。” “罢了,算算辈份她是长辈,来都来了,总不能朝外赶。”宋宜笑思忖了会,道,“请她们到花厅奉茶,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片刻后她到了花厅,成氏二人看到,连忙起身迎接:“燕国夫人!” “成夫人不必多礼!”宋宜笑矜持的点了点头,在上首落座后,又命人重新看茶,自己也接过巧沁递上的茶水呷了口,方淡笑着问,“不知夫人亲自前来,有何吩咐?” 她这么开门见山,成氏也不敢兜圈子:“吩咐岂敢?妾身是为教女无方,前来向夫人请罪的!” 说到这里,成氏眼眶一红,呜咽出声,“妾身糊涂啊!这些年来只顾溺爱小女,总是舍不得责怪她,只道她大了之后自然就会知道分寸,不想……不想她竟……竟……” 她悲痛得说不下去了。 宋宜笑心下了然:“看来崔见怜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到崔家了——贵妃真是动作好快!” 这么点时间,不但告诉了崔家崔见怜的结局,还让成氏做好准备,前来燕国公府代女请罪——看来崔贵妃这回也是动真格了! “真是可惜,要照我之前的计划,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柳家拖下水!”宋宜笑轻抚着玉镯,温言细语说着宽慰成氏的话,心里却在暗暗惋惜,“但婆婆说这事儿她去办,叫我不要操心,如今却不好这么做了!” 成氏本来就是慑于贵妃,才强按丧女之痛前来请罪的,这会听着宋宜笑好言相劝,心中越发悲痛难捺:“就是这小贱人害死了我的怜儿,可我现在非但不能拿她怎么样,还要全力以赴求得她原谅!贵妃怎么这么狠心!怜儿可是她的亲侄女啊!” 这么想着,她越发不愿意说赔罪的话了——只是成氏爱女心切,肯昧着良心替崔见怜开脱,她同来的青年妇人,也就是她长媳林氏可就不这么想了! “婆婆怎么这么糊涂?!”林氏听出婆婆哭声里的悲愤不平,频频蹙眉,“凭小姑子做的事情,谁家容得下她?何况是皇室!如今贵妃叮嘱咱们来燕国公府请罪,正是给咱们一个从轻发落的机会!结果婆婆这会心疼女儿的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了,这哪是来赔罪?这根本就是来给燕国夫人添堵!” 林氏跟崔见怜的关系倒也不是不好,但姑嫂关系再好,也比不上自家前途要紧啊! 这会她觑到一个机会,立刻打断了成氏的哭声,提醒道:“娘,咱们在家里说好的,给燕国夫人赔罪的礼单……” 成氏正哭得噎气,闻言随手抽了出来给她——林氏接过,趁机亲自捧上堂,小声道:“燕国夫人请不要跟家母计较,贵妃娘娘跟前的人亲口说了:家母若是会教女儿,妾身那小姑子也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娘娘是明白人,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这位奶奶言重了!”宋宜笑扫了眼林氏,林氏忙道:“妾身娘家姓林,是崔家长媳!” “林奶奶。”宋宜笑和蔼道,“奶奶太客气了,亲生骨肉,哪个做娘的能不心疼呢?成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会放在心上的!” 林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成氏倒是心疼崔见怜这亲生骨肉,可崔见怜若非不把自己亲生的双生子当回事,又怎么会被向来疼她的亲姑姑灌下毒药? 做嫂子的羞愧之余,越发觉得婆婆跟小姑子坑人——崔见怜横竖已经死了,一了百了,成氏年纪也大了,无所谓。 可林氏跟丈夫、还有他们的孩子以后还要过日子的好不好!? “夫人宽宏大量,妾身铭感五内!”林氏心念电转,想起贵妃派人到崔府传话时,曾言“不说这回的事情全是崔侧妃作的孽,单说那宋夫人,小小年纪就懂得隐忍,足见是得了韦王妃真传的,这样的人物,好端端的若非坏了脑子,谁肯去惹她”,一咬牙,“有件事情得跟夫人禀告下!” 底下成氏还在哭,宋宜笑听得心烦,支了颐,漫不经心的问:“噢?” “妾身的夫君,不久前发现刑部侍郎柳振溪,与其家人,似有许多不法之举!”林氏特特咬重了“夫君”二字,暗示这事儿主要出力的是她丈夫,“不日证据齐全后,必然上表弹劾!” “这事跟我禀告做什么?”宋宜笑闻言却只是一笑,“我一介女流,从来不问前头事儿的!” 林氏赔笑道:“妾身知道,妾身只是想着,柳振溪的胞妹,曾为夫人在娘家时的继母,夫人您向来孝顺,必然对柳家也有一份情义。只是这国有国法……” 宋宜笑这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确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柳家做了有负圣恩的事情,慢说我一个后宅妇人,压根插手不了这样的正事;就算我有说话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因为亲戚的关系维护他们呢?” 她郑重叮嘱,“还请你转告崔大公子,千万莫要顾忌我,我虽然只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 说到这里一叹,“柳家舅舅也真是糊涂!陛下待他,可是不薄啊!” “夫人说的是,这柳侍郎着实该死!”林氏明白她言下之意是尽管下狠手,千万别客气,会意的保证了一句之后,心头暗自凛然:“这声舅舅喊的如此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是她亲舅舅呢!” 这样的主儿,也难怪贵妃都明说不想轻易跟她对上! ……告退出燕国公府后,马车到了大街上,成氏才接过媳妇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看着林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媳妇不敢!”林氏虽然对婆婆此行很不满意,但到底不敢公然指责婆婆的不是的,闻言忙道,“只是媳妇愚钝,不明白娘方才为什么……” 说到这里乖巧的住了口。 “你的想法我岂不知?”成氏嘿然道,“无非是觉得我刚才替怜儿抱屈的态度太明显,生怕我把那宋氏得罪得更深,以至于耽搁了你们的前途,是也不是?”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林氏当然就是这么想的,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媳妇只是觉得娘素来沉稳,今儿这样定然有用意!” 她本来不过随口一说,不想成氏还真点了点头:“我好歹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会连这点城府都没有?方才之所以明着给那宋氏添堵,确实是在为你们着想!”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怜儿……她犯的糊涂,拿自己命抵了不说,还连累了咱们这一家子!贵妃又说那宋氏非同常人,是极有心计的!你说这样的人物,咱们直接上门去请罪,哪怕是给她磕头敬茶,她场面上说不计较了,心里岂能不怀疑咱们面服心不服?” 尤其崔家人本来就是面服心不服! “所以,横竖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好活的了,不如就出头去给你做个反衬——这样既显得你通情达理,又可打消那宋氏的怀疑!” 成氏疲惫的靠到车壁上,“如此我可以不太违心,你们以后的前程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也算是,我对得起儿子又对得起女儿了!” 说到这里想起才十七岁的爱女,她又落下泪来,却还是强撑着叮嘱媳妇,“往后多跟宋氏走动,一定要让她相信,你们不像我,你们是真心想跟她交好,且崔家马上会由你们当家作主!” 林氏这才恍然,又愧又惭,不顾车厢狭窄跪了下来:“娘一番苦心,媳妇蠢笨不明,妄自揣测,实在罪该万死!” “这事儿归根到底其实怪我!”成氏摆了摆手让她起来,泣不成声道,“早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就不在你们爹面前说那些话了!那样的话你们爹也没机会要求送她进东宫——本以为是为她好,谁想却害了她一辈子不说,连带两个无辜的外孙也没了!我……我心里好恨好悔!!!” ——当年獒犬之事后,崔见怜被赶回家,成氏心疼女儿,在丈夫崔子玉面前抱怨外甥陆冠伦胳膊肘朝外拐,不想崔子玉趁机提出疏远衡山王府,将女儿许给贵妃的亲生骨肉。 那时候成氏正对陆冠伦不满,又觉得无论是太子侧妃还是梁王妃,确实都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被丈夫一顿劝,也就赞成了。 之后的六年,如宋宜笑在去年上巳宴上推测的那样,崔见怜一直被当成未来宠妃教导,直至入东宫。 成氏跟崔贵妃一样,都以为给她铺了一条锦绣路。 谁能想到,崔见怜却把这条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荣华之路,走成了身败名裂的断魂途? 成氏悲痛欲绝的时候,宋宜笑却总算把一颗心放了回去:简虚白回来了! 他还带回一个好消息:“赵妈妈与她的外孙,半个时辰前都已经被送出宫门。我在不远处看了一眼,他们受惊不小,但精神瞧着不坏,应该没吃太多苦头!” 宋宜笑忙问:“那怎么还没回府?” “回府?”简虚白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太子的双生子没了,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保他们一条命。再多要求的话,太子面子上却也过不去了!皇外祖母再疼我,太子到底是储君!” “那……”宋宜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赵妈妈怎么也是尤庆春的亲娘,尤庆春进入燕国公府还是托了她的面子,如今出了事,哪可能彻底摘清? 她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那太子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娘跟皇外祖母商量下来,觉得小崔氏到底是太子侧妃,若行为太过不当,对太子影响实在不好。所以决定把双生皇孙的死因都推到小崔氏丫鬟小蛮头上!”简虚白沉吟道,“至于尤氏等人,场面上是不会提到他们的。太子也不想太过迁怒,只说不想再在帝都看到这些人——皇外祖母决定让他们立刻起程,贬离帝都八百里外,至于去哪个方向,我回来时,主事的内监还没想好!” 宋宜笑愣了愣,看向屋角铜漏:“立刻起程?现在已经不在帝都了?” 见丈夫颔首,她心里顿时空空落落的:那个取代亲娘角色、一心一意待她的乳母,就这么,走了? 一走就是八百里——今生今世,兴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崔家请罪 第一百九十三章 挖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三章 挖坑 , 简虚白看着妻子失望无比的模样,心有不忍,温言道:“如今正在风头上,皇外祖母让他们立刻离开,也是为了他们好——过几年尘埃落定,没人管这事了,再让他们回来,就算照太子的话不进帝都,在京畿待着,你去看望也是极方便的。” “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然而宋宜笑闻言却摇了摇头,叹道,“尤庆春再不好也是赵妈妈的亲生女儿,若非我想算计崔见怜,之前那几个月里也不是不能给她个悬崖勒马的机会。说到底,这件事情上是我对不住赵妈妈!当年他们夫妇冒险助我脱困,这回我却为了芝琴,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女儿步入绝境!” 她自嘲的笑了笑,“所以他们走之前不跟我照面也好,否则我真不知道届时要怎么说?” “说起来你好像跟那尤氏见的也不是很多,却是怎么察觉到她心怀不轨的?”简虚白知道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肯定是难受的,便故意岔开话题,道,“毕竟你对赵妈妈那么信任,按说绝不会轻易怀疑其亲生女儿吧?” 宋宜笑苦笑着道:“你说的对,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怀疑过她。直到前些日子,你回来跟我说,她儿子撞在你身上——我才上了心!” 简虚白闻言道:“可是你追问尤氏撇下孩子去做什么事时,发现她行踪可疑?” “她当时的回答非常合理,倒没听出来不对。”宋宜笑却摇头,“只是你不知道,早先赵妈妈才介绍她来府里做事时,我想给妈妈面子,所以打算对她委以重任,结果不只赵妈妈不肯,巧沁也给我使眼色不同意!” 事后,“我自然要问巧沁缘故,巧沁告诉我,尤庆春性情软弱,不堪重任!” 将巧沁所言,尤庆春在尤家时,为了侄子一句话,便夺了独子手里的鸡汤给侄子喝的经过,大致说了遍,宋宜笑微蹙双眉,道,“我既然知道这件事,再听尤庆春说她是为了报恩,才经常抢锦熏她们的差使,我当时就觉得她在撒谎了!” 简虚白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呢?我倒觉得她这理由也不是说不通?” “理由说得通,但她抢着做的事情不对!”宋宜笑淡淡道,“按照巧沁的描述,尤庆春应该是非常怯弱,甚至连为母则强这条,在她身上都不怎么起作用的!这种性情的人,即使想报恩,也不会拣那些容易出风头的事情抢着做,只会把那些不起眼的、没人愿意做的事儿揽下!” 简虚白颔首道:“她连你贴身大丫鬟的差使都敢抢,瞧着确实不像是因为侄子一句话,就把巧沁给她孩子熬的鸡汤夺了下来的人!” 宋宜笑道:“我当时只是怀疑,所以趁着贺玉山公主芳辰那回摔在雪地里,回府的路上故意弄坏了翟衣,想试一试她——结果翟衣修好后,我叫锦熏私下拆开来检查,发现里头搁了东西!这才确认,尤庆春确实是居心不良!” 她叹了口气,“当初奶爹被京兆拿下狱,看来也是尤庆春夫妇的苦肉计了!只是我不明白,她就算不跟付俊昌闹那么一出,直接跟赵妈妈说想进府来当差,我那时候正缺人手,就算不缺,瞧赵妈妈面子也不会拒绝的!却又何必这样折腾?” “这事儿我倒有点头绪!”简虚白闻言却道,“这回出卖你的只是尤氏,赵妈妈夫妇皆是不知情的——听说你对这奶姐向来不坏,她出阁时,你给她的添妆十分可观?” 宋宜笑脸色不太好的点了点头。 她被自己爹娘卖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被个奶姐出卖,自然不至于承受不住。 但这种感觉无论多么有经验,总不会好受就是了。 简虚白看了出来,伸手过去握了握她腕,以示安慰,这才道:“我猜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给她添妆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可能有什么忌讳啊!”宋宜笑闻言惊奇道,“就算有,那也肯定是无心之失——尤庆春居然就记恨我到这地步?” 这可比尤庆春乃是受到威逼利诱才出卖她的更叫人闹心了! 简虚白道:“你别急,听我说:那付俊昌,之前你奶爹下狱时,咱们就查过他底细的,只是一介寻常升斗小民,对不对?他娶尤氏本是门当户对,结果尤氏的嫁妆却格外丰厚,你说他能不好奇吗?” 宋宜笑明白了:“你是说,不是崔见怜、柳家、裘漱霞这些人先去找他们夫妇,倒可能是他们夫妇为钱帛所惑,主动去找了那些人?”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你虽然待赵妈妈极好,赏赐上面从不手软,但赵妈妈不仅仅有女儿,更有儿子媳妇的。”简虚白哂道,“尤氏跟她嫂子关系又不好,所以正常情况下,她跟她丈夫从你手里根本捞不着什么好处!” 宋宜笑默然,她知道赵妈妈夫妇对尤庆春不坏,这从当初听说尤庆春母子吃了亏,尤宏马上亲自打上门去可见一斑! 但在家产的分配上,尤宏跟赵妈妈肯定还是更偏向儿子孙子。 毕竟,眼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但你当年算计柳氏时年幼,不得不依靠赵妈妈夫妇帮忙。”简虚白又道,“这两人虽然无意背叛你,却到底不是专门干这行的,数年下来,不小心被自己女儿套了口风去,也是有的!本来就在打着从你身上捞钱主意的尤氏与付俊昌,哪能不动歪脑筋?” “知道了这么个秘密,他们要么讹诈我;要么就是卖消息给我的仇人!”宋宜笑沉着脸,“前者他们没胆子!就算我不动用燕国公府的势力对付他们,赵妈妈跟奶爹、还有他们的儿子媳妇也不会答应的!” 毕竟尤庆春跟付俊昌从宋宜笑这里得不到太大好处,但赵妈妈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媳妇乃至于孙子,一家子前途可都在宋宜笑身上! 不管是为了忠心还是为了利益,他们都不可能希望宋宜笑倒台! 何况当年算计柳氏,主意是宋宜笑出的,动手的可是赵妈妈夫妇! 这事的真相若曝露,宋宜笑有如今的地位,未必会死,他们两个却是稳稳的没活路! 所以尤庆春与付俊昌应该是选择了把消息卖给宋宜笑的仇人——柳家! 想到这里,宋宜笑叹道,“难怪柳振溪会投靠裘漱霞!” 之前以为柳家选赵王,是纯粹怕被自己挟燕国公府之势报复。 现在才知道,他们也是怕被卖掉——毕竟魏王这边最强势的支持者代国长公主,是简虚白的嫡亲姨母,与燕国公府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是正常亲戚。若知道了外甥媳妇的把柄,代国长公主可未必肯支持柳家报复宋宜笑! 只会拿了这个把柄,威胁宋宜笑设法劝说简虚白,转而支持魏王! 谁叫简虚白一个人的份量,比整个柳家都重要? 到时候除非宋宜笑一口回绝,丝毫不给代国长公主斡旋余地,否则柳家没准会被代国长公主顺手收拾了,给外甥媳妇做份见面礼! 而赵王那边的裘漱霞,虽然也是简虚白的表舅,却向来看简虚白不顺眼,简直就是公然欲置这表外甥于死地而后快——这人是绝不可能去拉拢简虚白的,柳家要找靠山,还有比他更好更安全的选择么? “只是尤氏跟付俊昌光顾卖消息,却忘记柳家固然畏惧咱们,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也是个庞然大物了!”简虚白哂道,“我估计他们想大赚一笔,却落入柳家手里,被迫答应来咱们府里卧底——但那付俊昌显然比尤氏更狡诈,却玩了一手花样,哄得尤氏答应跟他做一场戏,独自前来!” 宋宜笑闻言恍然:“是了!若非奶爹下狱,尤庆春与付俊昌和离,她这回惹的事,连赵妈妈这个亲娘都牵累了,丈夫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但现在夫妻和离已有数月,尤庆春罪行再深重,正常情况下,也牵累不到已经和离的前夫! 说到这里宋宜笑又蹙眉,“但,他们的独子,怎么也被带来咱们府里了?” 虽然说那小孩子瞧着就像是被打怕了的样子,可到底是夫妻两个的独子——宋宜笑不禁无奈的想:“难道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我自己不得父母喜爱,于是又遇见个不把亲生骨肉放心上的崔见怜,莫非尤庆春夫妇也是这样的人?!” 却听简虚白道:“尤氏再愚蠢,也该知道谋害一品诰命是何等危险之事,一个不小心,便要去了性命的!这种情况下她还愿意来,原因不外乎是爱极了付俊昌,宁肯为他担下一切风险!” 说到这里他玩味一笑,看向妻子,“你可知道,那些虚情假意之人,在这种时候会对尤氏说什么?” 宋宜笑下意识问:“说什么?” “会立刻指天发誓,三生三世都忘不掉尤氏,不管将来如何,誓与尤氏同生共死!”简虚白讥诮一笑,“总之就是怎么感天动地怎么来——反正这类人通常都不怎么相信报应的!” 宋宜笑偏头想了会,还是不明白尤庆春做什么要带着孩子来卧底:“那不是更要把孩子留在付俊昌身边吗?不然他年纪轻轻的,若没了妻子也没了儿子,怎么可能不再娶?就是他自己愿意,他家里也不答应啊!” 简虚白笑着道:“所以说善窈你还是忒天真了点,不明白这类人的心思啊!你说的这个想法,是真正想记住尤氏的人才会去做的;但付俊昌既然只是哄那尤氏去卖命,又怎么可能这么考虑?” 他意味深长道,“你道这种人为什么要向尤氏发誓?无非是因为他怕尤氏会反悔,到时候没人代他去死了可怎么好?所以他考虑的说辞,全部都是让尤氏放放心心的上路——比如说,把两人的独子交给尤氏带走!” “这不对吧?”宋宜笑闻言,呆了好一会,才道,“小孩子跟着尤庆春更危险,做亲娘的怎么可能同意?!” 简虚白闻言笑了笑:“你之前说,那小孩子瞧着就是被人打怕了,你以为是谁打的?” “当然是付俊昌……难道不是?”宋宜笑毫不迟疑的回答,答到一半却见丈夫唇角笑意加深,心头一跳,“可之前奶爹下狱那会,就说付俊昌打伤了孩子啊?” “咱们还没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不大清楚:似那孩子的年纪,其实是不大记事的。”简虚白温言道,“我倒听皇外祖母他们偶然提过——也就是说,那孩子平常若只有付俊昌打他,到咱们府里来这几个月,怎么也该缓过来点了!既然没有,那说明,打他的人,就在他身边!” 他似笑非笑道,“说不定,付俊昌平时反而比较宠这孩子,是以拿了他给尤氏做抵押,说若尤氏母子出事,自己也不活了什么的,多么可信?” 见妻子一脸不可思议,简虚白端起茶碗浅啜,眯眼暗忖:“拿付俊昌做幌子,给善窈讲了这么多虚情假意之人的可恶嘴脸——下回即使苏少歌再花言巧语,她也应该不会相信了吧?” ——他对尤庆春夫妇才没什么兴趣,讲了这么半天,目的不过是给政敌兼可能的情敌挖个坑罢了! 简虚白正暗自得意,门却忽然被叩响,两人同时道了声“进来”,小丫鬟旋即入内禀告:“公爷、夫人,门上来了道恼的,说亲家奶奶的娘家母亲没了!” <h4>作者有话说:</h4> 据说不以加更为结果的求票都是耍流氓 [+展开]</span> 第一百九十三章 挖坑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氏“病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氏“病逝” , “黄夫人没了?!”夫妻两个乍闻此讯都吃了一惊,一起问小丫鬟,“怎么没的?元宵宫宴上她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宋宜笑当时还跟她打过招呼呢! 这才几天? “听说是得了急病。”小丫鬟怯生生道,“因为事情仓促,来人行色匆匆,道是还要去其他亲戚故旧那儿报信,所以门上也没请他进府。” 虽然宋宜笑一直对黄氏一口一个“外祖母”,黄氏见了她也是满脸慈爱——但名义上的祖孙其实私下压根没来往,不过是心照不宣做给众人看罢了。 所以宋宜笑这会听说这位外祖母没了,固然吃惊,但也没什么悲痛之情,诧异之后,打发了小丫鬟,就跟丈夫商议起了吊唁的事:“既然卢家都打发人来报信了,咱们肯定是要走一遭的。不然场面上不好看!” 简虚白颔首道:“趁还没宵禁,咱们先去露个脸,想来那边也不会久留咱们。” 当下夫妻两个唤进下人说了此事,主仆都去换了素净的打扮,方安排车马出府,前往卢家吊唁。 许是天色已晚的缘故,再者黄氏去得突兀,所以卢府门前很是冷清。 只是两人入内后,却只有管家迎出来,神情有些异样的解释:“姑奶奶方才到了,由于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是以府里这会有点乱,老爷担心姑奶奶的身孕,无暇出迎,还望两位见谅!” ……卢家没什么同宗亲戚在帝都,黄氏这个主母去世之后,晚辈们自然都要在灵堂上守孝。 如今可以出迎的卢家人便只有一个卢以诚——但这人不但官拜三品,又是太子属官,且还是宋宜笑名义上的外祖父,这会不亲自出迎倒也无可厚非。 简虚白夫妇闻言都表示不打紧。 宋宜笑从管家的话里推测他说的“姑奶奶”,应该就是自己的继母卢氏,不能不表示下关切:“娘现在醒了没有?” “小的是男子,不好进内院去看,却不清楚。”管家有些闪烁其辞,含糊道,“不过老爷亲自给姑奶奶把了脉,没叫大夫,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那我待会去看看娘,不知道方便么?”宋宜笑闻言随口道。 按她想的这种小事肯定没问题,不想管家却干笑了一下,道:“表小姐一片孝心,小的不敢阻拦。只是姑奶奶这会还在悲痛之中,方才就说了不想被打扰,还请表小姐莫要见怪!” ……宋宜笑既然喊卢氏“娘”,卢家自也可把她当成卢氏的女儿看,哪怕她这会已然贵为国夫人,称一声“表小姐”,也不算怠慢,反而透着亲热。 但实际上她跟卢家并不熟,管家这会喊她“表小姐”,倒有些刻意提醒她双方的疏远了。 “就算两边不亲近,但继母孕中昏倒,我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宋宜笑何等敏锐?一听这话就觉得情况不对,“是继母此刻不方便我去探望,还是卢家不愿意我见到继母?或者两者都有?” 要说不方便的话,她跟卢氏都是女子,哪怕卢氏现在躺在榻上起不来,名义上的女儿登堂入室,进帐子里去嘘寒问暖也理所当然——所以宋宜笑觉得,最可能的还是卢家故意从中阻挠! “这可真是奇怪了!”她心下暗忖,“我之前也跟继母照过面,并没有对她不利。再说就算我想害她,犯得着在人生地不熟的卢府动手么?卢家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思索间他们已经被领到灵堂——致奠后,孝帘内的卢家人照规矩答了礼,简虚白夫妇自要说些宽解安慰的话,不想宋宜笑才柔声道了句:“还望舅舅、舅母,及各位表兄弟姐妹节哀!” 孝帘后蓦然传出一个少年悲愤道:“都是你!你还有脸……” 话音嘎然而止,跟着传出扭打之声,一听就是被人掐断的。 宋宜笑闻言不禁愕然,简虚白也皱起眉,道:“不知表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位切莫见怪!”帘后窃窃数句后,卢家长子、长媳亲自挑帘出来解释,“犬子一直养在先母膝下,这回先母因旧疾复发身故,犬子悲痛万分,以至于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这半日几乎见人就要这么嚷一句。冲撞燕国夫人之处,万望海涵!” 说着又命那少年出来磕头赔罪——片刻后一个双目红肿、神情愤懑的重孝少年被推攘出来,却还昂着头颅不肯认错,在父母严厉的注视下,才满脸不情愿的跪了下来:“请燕国夫人责罚!” “表弟言重了!”宋宜笑秉承亲娘韦梦盈的教诲“人前要大度”,这会自不与他计较,温温和和道,“表弟乃纯孝之人,怎可责罚?” 虚扶一把让他起来,还要说点场面话,那少年却厌恶的白了她一眼,迅速转身进帘子里去了——他父母见状非常尴尬,正要再喊他出来赔罪,宋宜笑却懒得客套下去,直接把话题引到卢氏身上:“方才听管家说,娘因为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不待他们回答,又道,“我听了这个消息实在放心不下,很想去看看!但管家说娘这会怕是没心情见我,不知道能否让我在外面看一眼,也好安心?毕竟算算娘这会身子已经重了,若不亲眼看看我实在不能放心回去!”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卢家人瞧脸色是很不情愿的,但听了之后到底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毕竟宋宜笑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再拒绝的话,不但是不近人情,等于是赤.裸.裸的告诉宋宜笑夫妇,这里头有问题了! “妹妹现在在厢房里休憩,若在外面看看倒没什么,但最好不要进去。”卢家长媳斟酌之后这样道,“主要她之前就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过去的,如今还在平复情绪,再见到人,恐怕又要激动——你也知道,她到底有七个月的身子了!宋家如今子嗣又单薄,我们也实在不敢叫她冒险!” 这话却是借着宋宜笑要求见卢氏的理由,反将了一军:宋宜笑若不想落下故意谋害继母身孕的嫌疑,那最好按照卢家人的要求,只在外面望一眼卢氏,千万别让卢氏发现自己! 如此自然也不可能说上话了。 宋宜笑闻言只好答应,心中疑虑却更深。 片刻后,她被卢家下人引到后院,果然只从窗棂里看了眼——里头帐幔低垂,虽然点了灯火,但影影幢幢的天知道那人影是不是卢氏? 饶是如此,宋宜笑没站一会,卢家的下人就暗示她该走了。 到底在人家家里,总不能强闯进去吧? 宋宜笑没奈何,只得到前面汇合了丈夫告辞。 出卢府之后,简虚白就皱了眉:“今儿卢家人的态度有些古怪,咱们到的时候,卢以诚不出迎倒没什么,但告辞的时候他也不露个面,却有些看低咱们了!” 毕竟夫妇两个虽然是晚辈,但燕国公府的门楣在那里,尤其两边还不熟,这种情况下越发不好失了礼数的。 “我在想一件事!”宋宜笑面沉似水,偏头凑到丈夫耳畔,低声道,“我这位黄外祖母的死,是不是,与崔见怜之事有关?” 简虚白一怔:“她是太子妃的亲戚,据我所知:她一直是替太子妃做事的!” “崔见怜与柳家、金家有来往的事情,是我继母告诉我的。”宋宜笑沉声提醒,“她当时说,她是在娘家吃酒时无意中听到的——我一直以为,她这个消息,实际上是从宋家那边得到的!” 毕竟黄氏明面上一直是太子妃的人,按说她知道了崔见怜的隐秘,肯定要告诉太子妃的。而太子妃不知道宋宜笑会察觉到尤庆春的不轨之心,且将计就计送崔见怜上路——视崔见怜为心腹大患的太子妃,自然巴不得借宋宜笑的手,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 但这些日子下来,太子妃始终没跟宋宜笑提过这件事。 卢氏当初透露此事时,也没提到太子妃半个字! “我爹跟柳振溪关系一直不错,据说当初他娶柳氏,就是柳振溪亲自做的媒。”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感到阵阵心烦意乱,“而我现在这个继母,有段时间似乎很想给我们父女说和!所以我以为她是从我爹那儿听说了崔见怜与柳家、金家有联络的事情,却怕我跟我爹越发疏远,特意扯了娘家做幌子!” 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卢氏这个消息还真是从黄氏那里听到的! 不然黄氏为什么死得这么突兀? 而卢家对他们的态度又为什么如此古怪? 毕竟宋宜笑虽然跟卢家没什么血缘,可也没恩怨! 今日又是一接到黄氏过世的消息,不顾天色已晚赶过来祭奠,怎么也算给足卢家面子了! 这种情况下,卢家没理由不以礼相待! 除非——黄氏的死与他们夫妇有关,或者说,在卢家人看来跟他们夫妇有关! “倘若黄氏背着太子妃替小崔氏做事,那倒也难怪她要死了!”简虚白闻言皱了下眉,随即面无表情道,“皇外祖母跟崔贵妃饶得了她,太子妃也断然饶不了她!” 他不觉得黄氏的死,自己妻子需要承担责任,“这黄氏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外祖母,与你既无血脉之亲,也未尽过什么抚育看顾的责任,你在场面上也没落过她的面子——你根本就不欠她的,她却主动算计你,死了岂不是活该?我方才是没想到此节,不然那对你出言不逊的小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卢家我倒无所谓!”宋宜笑把头靠到他肩上,神情有些烦躁道,“我比较担心我那继母!倘若我猜得不错,你想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到底,她当初告诉我那个消息时,是一番好意!” ——卢氏告诉宋宜笑消息时,肯定没想到会有一日害死自己的亲娘黄氏,否则她未必会那么做;但她当时也确实是为宋宜笑担心,才告诉她的。 在宋宜笑设计崔见怜的谋划中,这个消息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无论如何,宋宜笑到底念这继母一份人情,不忍她因此伤神伤身过度。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如今倒确实不大好与她见面了。”简虚白闻言也是头疼,思忖了会才道,“好在她也不是没人关心,卢家人不算,宋家那边肯定也不会坐视她腹中子嗣出事的。咱们却也不必太担心!” 宋宜笑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望如此吧!倘若她这一胎因此出了事儿,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氏“病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先声夺人,请废太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先声夺人,请废太子 , 这天回到燕国公府后,一直到安置时,宋宜笑都郁郁不乐。 虽然为了不扫丈夫的兴致,在简虚白动手解她衣带时,顺从的搂上了他颈项,但亲密时到底流露出几许心不在焉。 简虚白察觉到,次日特意遣人去跟清江郡主打了个招呼。 清江郡主接到弟弟的求助,亲自进宫去打探了一圈消息,但结果不容乐观:黄氏之死,还真与小崔氏有关系!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认为四弟妹是个极大的威胁,不除不行!”清江郡主哭笑不得的告诉纪粟,“偏偏太子妃对四弟妹一直持拉拢的态度,黄氏几番挑唆不成,却察觉到小崔氏对四弟妹似有宿怨,趁着出入东宫的机会,与她勾结上了!” 不但如此,“小崔氏与柳家、金家的联络,也是她在暗中奔走——这人为了算计四弟妹也真是操碎了心了!我真不知道四弟妹统共没跟她照过几回面,她对四弟妹哪来这么大的怨气?就是她女儿卢氏,都没这种欲置四弟妹于死地而后快的心思!” 纪粟闻言先代简虚白谢过郡主,继而犯愁道:“夫人最怕的真相就是这个,毕竟这黄氏再不好,总是亲家奶奶的生身之母!夫人现在最担心亲家奶奶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 “四弟妹还真是恩必偿仇必报的性.子!”清江郡主闻言暗道,“听说她才出阁那会,都不大愿意跟卢氏来往的——这卢氏也就私下提醒了她一句,这会倒让她牵肠挂肚起来了!” 老实说清江郡主现在不大喜欢宋宜笑了,毕竟她不是皇太后或晋国长公主,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头,也就是郡马早逝跟独子痴傻。 这样的经历命苦归命苦,却不同于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苦苦挣扎的凄楚无助。 所以她私底下觉得宋宜笑性情太偏激了,手段也有点过份——要不是碍着简虚白很喜欢这个妻子,清江郡主其实是想建议他换个真正温柔贤惠的正室的。 这会听纪粟说宋宜笑为卢氏担心,才有点释然:“这么着,看来她倒也不算完全的心狠手辣!看来如皇外祖母所言,也是被委屈得狠了,下手才会那么决绝!” 沉吟片刻后,就道:“这消息瞒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毕竟她既然对卢氏上了心,以后肯定会跟这继母来往。卢氏经此一事,心里对她怎能没有芥蒂?四弟妹那么精明,卢氏即使不想明说,又哪儿骗得过去?” 纪粟道:“正要请郡主指点!” “也没什么指点的,宋家到现在都没男嗣,对卢氏这一胎一定非常看重,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劝慰她。”清江郡主道,“所以阿虚说的很对,这眼节骨上,四弟妹再担心她继母,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不然反而会害了那卢氏!至于说四弟妹心里愧疚,那也只是对卢氏,而不是卢家人。而卢氏既然嫁进宋家,那就是宋家妇了!” 所以,“往后对宋二小姐,还有卢氏这一胎生的异母弟弟或妹妹好点,替他们前程打算些,也就是了!究竟黄氏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四弟妹!” 这番话转达到宋宜笑跟前后,宋宜笑冷静下来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耿耿于怀,只计划着等卢氏生产后,不论男女都送上一份厚礼。 如此过了两日,就到了开印之期。 开印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不出众人所料,太子被弹劾了! 弹劾太子的引子,是内闱不修:“区区一个侧妃,竟敢谋害诰封的一品国夫人!侧妃不过是偏房,若非得宠,何来这样的胆子?足见太子心性不足,为人浅薄,不以德容工行取妇,只重美色!身为储君,怎能不叫人失望透顶?!” 而且,“崔侧妃并非小门小户出身,乃官家嫡女,嫡亲姑母一为贵妃、一为王妃!怎会不知一品国夫人之重?却依然视燕国夫人如无物!即使太子妃亦不会这般行事,侧妃再得宠又怎么会这么大胆?这必然是因为太子素常骄横跋扈,私下常有轻慢臣子的举动与言辞,所以身边人耳濡目染,将臣下当成奴仆猪狗一样可欺可辱,对臣子的妻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尊重的想法,方有这等目中无人之举!” “固然太子乃是储君,身份尊贵,说是天下未来之主也无不可!” “但储君到底还未登基!” “陛下尚在,且素来重视太子,太子却如此轻浮傲慢,教下无方,轻慢无辜臣子!既有负陛下期望,也有负万民希冀,眼中岂有‘君父’二字?!心中岂有‘社稷’二字?!” “如此不敬君父、不重社稷之人,怎可托付宗庙?” “为我大睿万世昌盛,还请陛下三思!” 裘漱霞铿锵话音未落,同党皆已纷纷出列,伏地齐呼:“请陛下三思!!!” ……在废太子这件事情上,魏王与赵王目标一致,又有显嘉帝都无可奈何的裘漱霞带头,所以这会两派的臣子全部站了出来,声势颇为可观。 太子还是头次遇见这样的困境,又惊又怒的也出列辩白:“父皇!儿臣冤枉……” “敢问太子殿下,口口声声喊冤,难道崔侧妃当真不曾谋害燕国夫人?!”只是太子话才说到一半,却被裘漱霞不屑打断,“请太子当着陛下的面,也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明明确确的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太子这边均是心中一沉:莫非他有什么凭据? ——否则,怎么会逼着太子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裘漱霞也可能是在危言恐吓,但太子这边到底不敢冒险让太子出来回答——否则一旦落了把柄,对储君的声望打击恐怕难以挽回! 这时候只能简虚白站出来否认:“此事宫中前两日就已结案,与拙荆毫无关系!还请裘尚书慎言,莫要为了朝堂之争,扯无辜妇人下水!” “素闻燕国公与燕国夫人举案齐眉,原来也不过如此!”裘漱霞闻言冷笑出声,“柳侍郎,你且将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说与太子殿下、燕国公听听!也好叫陛下、叫诸位同僚,都知道储君侧妃都做了些什么事!” 闻言,太子一系皆是脸色剧变! 连御座上的显嘉帝都皱起眉。 柳振溪却神情平静的摘下顶上乌纱,出列拜倒:“臣柳振溪有负圣恩,愿乞一死!” 说着也不待显嘉帝说话,开口就道,“臣有一妹,昔年许与燕国夫人之父宋缘,后因虐待燕国夫人,为正家风,忍痛将其浸猪笼……” 他一点都不避讳的把柳氏当年如何欺凌宋宜笑、如何在认为宋宜笑被拐走后唆使婆婆不追究,反而公告亲友故旧宋宜笑已死——统统说了出来! 最后道,“臣明知臣妹不贤,却宥于兄妹之情,迁怒于燕国夫人!尤其得知其高嫁后,也惧怕她借助燕国公之势,报复臣全家!所以想方设法打听燕国夫人的仇人,最终通过太子宾客之妻黄夫人,与东宫的崔侧妃联系上……” 话说到这里,太子一系的人纷纷愕然望向卢以诚,卢以诚面无表情,惟握着朝笏的手微微颤抖,足显心中的不平静! 柳振溪的坦白还没完,“后又因七年前一件往事,在衡山王府二少奶奶金氏的介绍下,与金尚书膝下子嗣有了联络,遂结盟,相约谋害燕国夫人!” 这下子衡山王跟金素客也淡定不能了! “兹事体大,若无铁证,朕必问你诬陷大臣之罪!!!”此刻慢说他们,上首的显嘉帝都不得不出言“提点”,以免柳振溪继续抖出无法收场的事情来! 许是听出显嘉帝话语中的威胁,也许是柳振溪只打算拖这几个人下水,闻言磕了个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以上所提到的人,臣均有证据!因为臣与他们联络的时候,都做了记录,来往书信,也全部保存完好!绝无半字虚言!” 裘漱霞手捻短须,不屑的扫了眼脸色各异的太子一系,朝上首拱手道:“储君关系社稷,关系我大睿千秋万世,非同小可!还请陛下彻查!以安天下黎庶之心!” 同党纷纷附议,声势如虹,一时间将太子一系衬托得落花流水——显嘉帝脸色沉了又沉,见底下要求易储的臣子依然不肯让步,而太子神情慌乱,一时间显然不可能提出什么有力反驳,只得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彻查,可以!” 不待裘漱霞等人说什么,显嘉帝紧接着道,“但储君身份尊贵,纵然有过,岂是寻常臣子能查的?伊王乃宗正卿,此事,便交与他主持——朕待会就让人去他府上宣旨!” 裘漱霞等人见显嘉帝让步,才要高兴,闻言顿时集体暗吐一口血,赶紧反对:“陛下,伊王体弱多病,二十年来几乎没有上过朝,这么大的事,恐怕操劳不起吧?还请陛下另遣贤能!” 伊王是显嘉帝唯一活着的异母弟弟,他能活下来的原因,纯粹是托了他生母的福:他生母是宫闱里难得的刚正性.子,当年因不肯昧着良心污蔑显嘉帝,被申屠贵妃活活打死在西福宫! 所以尽管伊王后来为了活命,罔顾母仇投靠了申屠贵妃——显嘉帝登基后却对他手下留情,不但没杀他,还封了他王爵,且给了个宗正卿之位。 只不过伊王被其他兄弟姐妹的死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出现在显嘉帝面前,从显嘉元年就开始称病,别说上朝问事了,连晚辈年节登门都一概谢绝,成天缩王府里不敢露头! 以至于坊间公开给这位王爷起了个外号,叫做“鹌鹑王爷”。 ……这么个主儿,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查显嘉帝亲自带大的太子啊! 即使碍着显嘉帝的圣旨不得不查,那也肯定是显嘉帝怎么说他怎么查——就冲着方才皇帝给太子拉偏架的做法,这哪是查太子不配为储? 这根本就是查柳振溪欺君好不好! <h4>作者有话说:</h4> 作品名次真的不能提一提了嘛? [+展开]</span>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先声夺人,请废太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内忧外患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内忧外患 , 裘漱霞等人哪肯让伊王接手这差使? 但显嘉帝可也不是好惹的! 闻言顿时拍案大怒:“春耕在即!北疆方宁!多少朝廷大事,积压了一个年关等着商议!结果开朝你们就要求废太子,对于这些关系社稷民生之事只字不提,却口口声声‘为社稷计’!朕忍了!” “你们跟着要求彻查太子!朕也允了!” “如今朕指了太子的亲叔父出马,你们还不满意!” 甜白瓷绘万里河山、描金沿的御制茶碗,伴随着显嘉帝的咆哮,被狠狠砸到底下的殿砖上,“索性你们来决定谁做太子!” “谁来坐在朕这个位置上!” “好不好?!” “臣不敢!”毕竟是坐镇朝堂二十年的帝王,哪怕有恃无恐的裘漱霞,见他动了真怒,也赶紧跪倒请罪,“臣惶恐!” “既知惶恐,还罗嗦个什么?!”显嘉帝目光一一扫过跪伏满地的群臣,包括太子,蓦然起身,一脚踹翻御案,拂袖就走,“还不快去办!!!” ……一直到御驾彻底扬长而去,才敢慢慢起身的文武百官彼此对望片刻,方醒悟过来显嘉帝这是铁了心给太子拉偏架,通过震怒而去,硬把差使推给伊王了! “无妨!”看出同党眼中的忧虑,裘漱霞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依然镇定,他沉沉的望了眼太子那边,轻哼道,“陛下虽然属意伊王彻查此事,但伊王他……有胆子趟这混水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低头思索。 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此刻却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默里。 “父皇既然将此事交与皇叔,咱们只管等着皇叔彻查之后,还大家一个清白就好!”良久,太子才在简虚白频频使来的眼色里定了定神,温文尔雅的鼓励众人,“柳振溪早已投靠裘漱霞,如今当众自首,显然是被赵王一系作为死士派遣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我等怎可因一外人区区数言,自乱阵脚?” ——其实柳振溪刚才那番话,证明崔见怜谋害宋宜笑事小,揭露金素客膝下子嗣、卢以诚之妻黄氏也有份,才是致命之处! 前者让太子手里关于金素客的把柄变得可有可无——本来金素客就是因为一群不肖子孙,才允诺投靠太子的。眼下这件事情却被抖了出来,接下来除非太子完美解决此事,不然他还会不会继续跟着太子走,可就不好说了! 而这位六部之首的份量,在朝在野的影响力,对于太子、魏王、赵王这三方来说都是非常需要的。 他若因此退出太子阵营,对于东宫来说,无论是士气上还是实力上,甚至包括名望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相比之下,后者更加歹毒! 因为就连太子的嫡亲表弟简虚白,都认为黄氏是太子妃的人! 而如今崔见怜之事的结局,是崔见怜身败名裂,随二子一道魂归黄泉! 如果不算前朝的话,整个经过,收获最大的,不是存心报复的宋宜笑,而是一派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不但铲除了一个强力的情敌,连备受长辈们关注的双生子,也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种情况下,黄氏竟与崔见怜之前的动作有了牵扯,哪怕贵妃、崔家、太子这些人为了大局不计较,心里能不怀疑,其实黄氏是受了太子妃之命,故意接近崔见怜,引诱撺掇她犯下大错,免得危及太子妃母子的地位? 太子妃是显嘉帝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正妻,其父其兄都是显嘉帝信重的臣子,也是太子最得力最忠诚的助力——但他们的忠诚肯定建立在太子妃母子地位稳固的基础上! 如今柳振溪把黄氏的所作所为揭露出来,等于在太子夫妇之间插了一根难以挥去的刺,这样卫家能不担心他日太子追究此事吗?毕竟崔见怜是崔贵妃的亲侄女,血脉的关系,不是一时失望透顶就可以彻底遗忘决裂的! 卫家既然心有忧惧,接下来还会不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东宫,可不好说了! 连太子岳家都态度摇摆的话,其他太子一系的人又会怎么想? 也就是说,赵王一派只是抛出一个柳振溪,便让太子一系陷入内忧外患的处境! 所以太子先暗示众人,显嘉帝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有九五至尊的支持,可见自己地位依然稳固;继而提醒大家千万别中计! “只是话是那么说,大家心里岂能没个数?这芥蒂多多少少总要存下来了!”简虚白回府后,私下里对妻子道,“其实太子还是未经阵仗,在朝堂上被裘漱霞那边压住气势之后,就有点反应不过来——柳振溪才出来时,他就应该设法喝止,不让他讲下去的!” 毕竟,“那种情况下,柳振溪奉裘漱霞之命出列请罪,还能有什么好事?咱们这边根本没料到赵王一系如此果断,且能说服他做弃子,是以毫无准备,那么即使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但阻挠总是没错的!” 宋宜笑诧异道:“你既然想到这些,太子没出来,你怎么不出列?” “这真是一门不到一门黑了!”简虚白闻言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被她徉怒着打开了手,才道,“你在衡山王府时,明明论才论貌都在他们家四郡主、六小姐之上,但王府但有客人到,你会刻意去展示这一点么?” “当然不会!”宋宜笑脱口而出,随即恍然,“你是怕抢了太子的风头?” 简虚白颔首道:“皇舅的态度摆在那里,我不出这个头,太子也不会陷入绝境,又何必多事?毕竟这天下将来是要交给太子的,若叫皇舅与太子认为我比太子机敏出色,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显嘉帝跟太子虽然向来对他很是宠爱,但作为今上与储君,对帝位那种本能的敏感,注定走上朝堂的简虚白,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意挥霍着他们的纵容与维护! 宋宜笑闻言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脸庞:“辛苦你了!” “那还不好好慰劳慰劳为夫?”简虚白顺势在她指上轻咬了下,坏笑着扯下了帐子…… 次日宋宜笑醒来时,他是早就出门了。 算算时间,这会估计朝堂上掐得正热闹,宋宜笑不免暗自替丈夫担心——毕竟这回赵王、魏王两派联手,来势汹汹,太子这边本来就落了下风,简虚白既要保证太子不倒台,却还要考虑不能太出风头叫皇帝猜忌,这其中分寸拿捏何等之难? 她心烦意乱之下,都没什么心思过问府里的事情了,正心不在焉的与巧沁说着话,小丫鬟报进来:“五小姐来了!” “五妹妹?”宋宜笑闻言忙去二门迎接,片刻后聂舞樱进来,姑嫂见礼后,聂舞樱蹙眉问道:“四嫂,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我今儿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街上车马行人都有些不大对劲,瞧着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裘漱霞都当朝提出废太子了,储位之争已经从暗流汹涌直接走到台面上!”宋宜笑闻言苦笑,暗忖,“这天下脚下能不风声鹤唳吗?” 但嘴上只淡淡道:“好像昨天裘表舅弹劾了太子殿下?” “表舅不也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叔么?”聂舞樱闻言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跟太子作对啊?” 这个问题就源远流长了,解释起来还要涉及到一些对长辈的议论,宋宜笑正在斟酌措辞,结果聂舞樱却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听着就头疼,我不想知道了!” 就说起自己的来意,“过两天就是娘的寿辰,我备了一份礼,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想请四嫂帮我掌掌眼!” 宋宜笑闻言笑道:“那咱们到暖阁里去看吧!那儿暖和,且窗外有颗红梅,这会开得正艳,我记得你是喜欢梅花的!” 果然聂舞樱眼睛顿时一亮:“就知道四嫂疼我!” 这天宋宜笑帮小姑子看完礼单,又招待她用了午饭,一直到晌午后,聂舞樱才带着一捧红梅花枝告辞而去。 送走她之后,宋宜笑顿时敛了笑色,回到内室蹙眉深思。 片刻后锦熏蹑手蹑脚的端了茶水进去,宋宜笑看到她想起来一事,吩咐:“派人去尤家还有付家打探下,这两家人的下落。” 锦熏闻言道:“尤家不是跟赵妈妈一块离开帝都了吗?” “派可信的人追一追,送点东西吧!”宋宜笑说到这里又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尤家全被流放八百里了,原本倒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流放是皇太后做的主,太后既允了简虚白的求情,应该会叮嘱对尤家手下留情的。 可现在由于争储,裘漱霞说服柳振溪揭发了这起本来已被宫里掩下去的丑闻,宋宜笑怎么可能不担心太后与显嘉帝为了太子,把相关人员全部灭口?! 自己靠着简虚白,兴许可以不在灭口范围内。 但之前已经得到皇太后宽恕的赵妈妈他们,却未必安全! 只是她才要让锦熏派人去保护或提醒,旋即又苦笑:她手里那点人,连寻常护院的水准都未必有,这样的差事哪里办得成? 说不得只能等丈夫回来撒娇发嗲,求简虚白派人了! 叹了口气,宋宜笑改口道,“先派人去打听下付家!” 在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观察付家的下场,确认赵妈妈他们的处境是否危险了。 只是一个多时辰后,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不是太好:“付家一家前两日都离开帝都了,说是要去投奔蜀地那边一个发了财的亲戚!” “付家在帝都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富户,却也不算穷困,需要千里迢迢去蜀地投亲么?”宋宜笑闻言变色,暗忖,“恐怕说是去蜀地,其实去了黄泉吧?” 她拨了好一会镯子才叫禀告的人退下。 好不容易熬到简虚白归来,正要跟他说起这事,简虚白却先告诉她一个坏消息:“你道柳振溪昨儿个做什么肯出头承罪?” 宋宜笑道:“可是破罐子破摔么?” ——按照崔家的许诺,柳家本来就长不了了。 “柳振溪的嫡长子柳秩音,三日前秘密过继给了裘漱霞。”简虚白平静一句让她几欲吐血,“如今改姓裘,是裘秩音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内忧外患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太后的釜底抽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太后的釜底抽薪 , 裘家人丁凋敝,连个出五服的远亲都找不出来——裘漱霞收柳秩音做继子,固然是出于政治交换,为了让柳振溪心甘情愿且没有后顾之忧的“坦白”。 但膝下无嗣的裘漱霞,也没理由亏待这个便宜儿子。 这种情况下,柳振溪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铁了心拿全家的性命乃至于死后名声,为这个过继出去的血脉铺路了! “这人既是刑部出身,对于怎么做出一份铁证来自然有心得。”宋宜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尤其小崔氏与黄氏都已身死,可谓是死无对证,纵然陛下点了伊王彻查此案,恐怕接下来也难办了!” 显嘉帝虽然压得住群臣,但从他允诺赵王入朝来看,他对太子只是偏心,还没到无论如何都要让长子继位的地步——也就是说,一旦太子犯了众怒,哪怕显嘉帝有能力保他,却未必会这么做! 毕竟显嘉帝是父亲也是君主,他要的储君可不仅仅是讨他喜欢的儿子,更是能够承担起大睿的继承人!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给太子拉了不少偏架了,如果这样太子还是掐不过的话……换了宋宜笑在显嘉帝的位置上,也要怀疑太子能力不足、不适合做储君了。 简虚白道:“正是如此!不过眼下最要命的还是黄氏之事——柳振溪在昨儿的朝堂上特意只说黄氏没提太子妃,现在卫家也好、太子妃也罢,又不好公然站出去驳斥什么,但私下里的谣言已经在城里传开了,我方才回来时在街上还听了零星几句!” 有道是三人成虎,哪怕黄氏真是瞒着太子妃跟崔见怜私下勾结的,这谣言时间一长,“太子妃心狠手辣,崔侧妃母子三人含冤待雪”的传说,也难免要深入人心了! “崔见怜若只是太子宠妃倒没什么,毕竟孰轻孰重,太子应该明白。”宋宜笑垂眸,就算以前不明白,如今这局势也该明白了,“可她却是崔贵妃最喜欢的侄女,死之前还是崔贵妃亲自灌的药——贵妃这两天估计还在伤心欲绝呢!倘若怀疑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的设计,这会虽然一定会忍下来,将来……而太子妃也不是傻子!” 搭上娘家、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扶丈夫坐上帝位,婆婆也成了太后——然后被算旧账!显嘉帝亲自挑的冢妇怎么可能蠢到这地步?! 宋宜笑沉吟片刻,忽然问,“赐死黄氏是谁的意思?” ——之前她一直以为黄氏的死,是皇室想息事宁人,现在却觉得,黄氏的死,其实是赵王与魏王这两派的算计,目的就是为了死无对证,好让柳振溪的牺牲,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否则即使崔见怜死了,黄氏还在,她一个三品诰命死不承认柳振溪的指证,再辅以某些人为的“证据”,在显嘉帝的拉偏架下,这件事情很大可能会成为一笔糊涂账,最后不了了之! 无奈,人死不能复生! “是皇外祖母。”简虚白明白她的意思,“但向皇外祖母告发此事的,是皇舅母——证据是小崔氏左右受不住刑,招供出替小崔氏在外奔走的,正是黄氏!” 而皇太后素来支持太子,闻讯为了不让太子夫妇离心,自然是速度且秘密的处决了黄氏! 结果这么一处决,正好落入赵王一系的陷阱! 他若有所思道,“说到这个,我今儿回来时听宫人说,皇外祖母这两天有点不适,你明儿代我进宫去请个安!” “好。”宋宜笑一边答应一边暗忖:我上回觐见太后才多久?那时候太后还好端端的,这会怎么可能就不好了?八成是在琢磨怎么敲打皇后呢! 她见丈夫说的事情差不多了,才提到不放心赵妈妈一家目前安危之事,简虚白很爽快的应了下来:“待会就让纪粟去安排,若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改名换姓,寻个偏僻地方落脚,总之不会让他们被灭口的!” 宋宜笑心上一块大石总算落下。 这天就这么过去,次日一早,她收拾了些药材之类的东西,便乘车到了宫门前。 她现在已有诰命在身,又是太后偏爱的外孙之妻,所以请求觐见后,没等多久就获准入内。 到了清熙殿,却见里里外外停满了凤辇香车,入内一看,三宫六院兴许都齐全了,俱围在太后跟前嘘寒问暖,殷勤万分。 “臣妇叩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宋宜笑本来就猜太后是称病,未必真的病了,如今看她虽然神情有些憔悴,但依然端坐上方,且腰杆笔挺,便知道自己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但恭敬请安后,还是问起了太后的“病情”,“夫君昨儿回府后,说宫里传言,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遣臣妇前来觐见,未知娘娘如今可好?” “哀家没什么事儿!”太后这会脸色淡淡的,但许是爱屋及乌,对着宋宜笑到底露出些许慈色,温言叫起,命赐座,这才有些中气不足道,“不过是人老了,上了年纪,常常想起往事罢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先帝时候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的事情,这会只道太后是想起了那段岁月,这话题可不好接——宋宜笑看到苏皇后在,只道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不想一来就差点被将了一军,怔了下才笑道:“太后娘娘哪里老了?臣妇说句失礼的话,娘娘瞧着正当壮年呢!” “阿虚媳妇说的是,母后您这气色红润的模样,哪有一点点老态?”苏皇后闻言正好跟上,笑意盈盈道,“前两日赵王到未央宫陪臣媳用膳,还提到数年前您抱着他去御花园看花的事儿呢!那会他可也有七八岁,沉甸甸的臣媳都不大抱得动,母后抱着他还能走上好一段,这才过去几天?您怎么就能说老了呢?” 皇后这么说,显然是想勾起太后对赵王的祖孙之情。 果然太后听了这话,轻叹一声,露出回忆之色,道:“说起来哀家有两日没见到赵王了!” “陛下许他入朝,他年轻,如今要学的东西忒多,不知不觉却怠慢了母后!”皇后忙道,“臣媳回头就让他来给您请罪——再忙,哪能忘记尽孝呢?” “哀家方才说的往事其实也跟赵王有点关系。”哪知太后闻言却摇了摇头,满脸追忆道,“肃王与襄王已经去了好些年了,可哀家这两日只要一闭眼,眼前似乎就是他们那时候的样子——说起来赵王果敢坚毅,无论性情还是容貌,都颇似他那两个伯父!” 太后叹息般道,“可惜哀家那两个儿子没福,还没成亲就战死沙场!连一子半女都不曾留下,哀家……哀家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他们!” 说到这里,太后伤感的落下泪来。 清熙殿中霎时间静可闻针! ——肃王、襄王正是太子与先帝的长子、次子,据说这两位都是少年英杰,十二三岁就随父辈征伐天下,骁勇无匹,所向披靡,是睿太祖最重视最疼爱的两个孙儿。 可惜,两人成名早,死得也早,连大睿的建立都没能看到! 肃王襄王这两个爵位,还是先帝继位后才追封的。 太后这会提到他们,又说他们没留下子嗣,又说赵王像这两个伯父,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想给他们过继嗣子——且暗示看中了赵王! “不愧是太后,这一手可是釜底抽薪!”宋宜笑心下凛然,“皇后就赵王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若是过继了出去,前朝后宫支持立嫡的人还能折腾什么?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皇后便是拼着当众得罪太后,恐怕也不会答应的!” 果然皇后脸色大变之后,深吸了口气,握住太后的手,柔声道:“母后何必如此?两位皇兄虽然不曾留下子嗣,但宗室之中颇有才俊,择其二者为两位皇兄继嗣,岂非易事?”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斩钉截铁道,“可惜臣媳福薄,人到中年才得赵王一子,委实舍不得他!不然若能托庇于两位皇兄名下,既全了母后与两位皇兄之间的母子之情,亦叫皇兄血脉有继,倒也是一段佳话!” 太后闻言,慢条斯理的擦了擦眼角,淡淡道:“我道你真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呢!可这话跟没讲有什么两样?你身为皇后,尚且带头舍不得儿子,这宗室里当娘的,有几个生到且站住两个儿子以上?再者你也晓得肃王、襄王生前是何等人物!哀家这两个儿子固然没福,论才论貌,却是太祖与先帝都说好的!” 大睿最最尊贵的女人冷冷挑眉,“他们的嗣子,岂是宗室里随便拉一个就能当的?” “求母后开恩!”苏皇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膝前,一下下的磕着头,不住道,“求母后念在臣媳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饶了媳妇这一回!” 万没想到片刻前还好端端的,这才几句话,太后皇后就杠上了——“砰砰”的磕头声里,满殿俱静! 崔贵妃眼下还在禁足,在场的后妃里,除了皇后,以蒋贤妃地位最高,眼下不得不出来试图圆场:“太后娘娘,兹事体大,是不是……容后再议?” “阿虚媳妇,你看到了吧?”哪知太后看都没看贤妃一眼,却望向了宋宜笑,叹道,“哀家说哀家老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可知哀家早已是年老体衰,不过是个老不死了?” 宋宜笑闻言头皮一麻,暗道:“娘娘,您这会怎么就不能爱屋及乌了呢?!” ——太后这番话其实是在指桑骂槐,明着在讲宋宜笑,实则讥诮苏皇后。 这层用意,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只是当众被太后点了名,宋宜笑哪能不作声? 她忍着吐血的心情,正要说话,不想人群里忽然有一把清亮嗓子道:“太后娘娘请恕妾身无礼:妾身觉得,皇后娘娘方才之言不妥!” 随着话声,一名粉衣宫妃越众而出,侃侃而论,“赵王殿下虽然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可中宫贵为嫡母,陛下的子嗣,皆以其为母,这是其一!其二,自古以来,皇后都当母仪天下!且陛下常言为君者,必视民如子,陛下既是万民的君父,皇后自当做万民的母亲!却怎么能只将赵王殿下当成亲子看待,视余人如无物?” 这宫妃一番慷慨激昂,固然说得太后脸上渐渐露出笑色:“没想到宫闱里到底还是有明理的人的……你很好!” 宫妃反应很快,立刻提醒太后:“妾身微月宫傅氏,忝为婕妤。” 太后微微颔首:“傅婕妤。”记下之后,先不与她多说,只望向已停下磕头的苏皇后,语气平淡道,“区区一个婕妤,都懂得皇后应有的心胸气度!念贞,你太叫哀家失望了!” 苏皇后不顾额上兀自滴着血,深深看了眼傅婕妤,才转向太后,道:“母后,臣媳舍不得赵王,绝非只把赵王当亲生骨肉看,而是因为赵王乃臣媳一手带大,如何忍心割舍母子之情?想当年,阿虚在乌桓出事的消息传回朝中,多少朝臣上表反对停战,若非母后力挽狂澜,哪有那孩子今日?” 她眼中掠过一抹讥诮,“臣媳如今的心情,与母后当时的心情,相信并无二致!” ——暗指我心胸气度不足以母仪天下?因私废公的事儿,可是太后先做过的! 只是苏皇后嘴角冷笑尚未敛起,却听太后心平气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看,皇帝膝下诸子中,有哪两人合适为肃王、襄王继嗣?” 这话听着像是太后让了一步——但苏皇后心念电转之间,顿时变了脸色! 宋宜笑低眉顺眼,惟恐再被卷进去,只暗自唏嘘:“姜还是老的辣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太后的釜底抽薪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显嘉帝晕倒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显嘉帝晕倒 , 这里说下显嘉帝的子嗣情况——两位公主不算,显嘉帝目前膝下活着的皇子统共只有五位:长子即太子、次子魏王、三子梁王、四子赵王、五子蜀王。 虽然裘漱霞已经在朝堂上公然提出易储了,但这会太子还是储君,所以他是肯定不可能过继出去的! 苏皇后又表示绝不肯让赵王出继,如此可以选择的范围,仅仅只有魏王、梁王以及蜀王。 肃王跟襄王是两位,所以至少需要两位皇子才成。 “照眼下的局势,皇后肯定不能选魏王,否则代国长公主不跟她拼命才怪!”宋宜笑揣测着太后的盘算,“所以她只能选梁王跟蜀王——梁王的生母是崔贵妃,贵妃跟皇后这会横竖撕破脸了,怎么可能答应?” 别看崔贵妃现在还在西福宫里禁足,但从之前暖美人的晋级上,可见这位绝不是省油的灯! 苏皇后纵然是中宫之主,想把她的亲生儿子弄去给肃王或襄王做嗣子,也没那么容易! 即使皇后做得到,但宋宜笑估计皇后也不想这么做——肃王跟襄王虽然死得早,名声却一直很好,从睿太祖到先帝再到显嘉帝,对这两位莫不交口称赞。 做了他们的嗣子,无形中等于多了一顶保.护.伞。 这不等于给太子帮忙么? 再说蜀王,这位的生母倒不是很强势,是九嫔之首的许昭仪,位份不算低,但性情素来柔顺。 但,许昭仪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苏皇后自己口口声声说“仅赵王一子”,所以舍不得他出继,转过头来却坐视许昭仪母子分离,传了出去,她这个皇后的名声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尤其蜀王现在才八岁,尚且需要母妃的照顾! “看似三选二不难,实际上无论怎么选都是个麻烦!”宋宜笑有些好奇偷瞥一眼皇后,心想她会怎么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苏皇后扬起下颔,轻笑:“母后,依臣媳之见,为两位皇兄立嗣,其实也未必一定只能在陛下膝下挑选,毕竟陛下膝下也才五子。倒不如,从宗室之中择贤者为之!譬如说衡山王膝下便有三位嫡子,皆是聪慧孝顺的好孩子,择其一二为两位皇兄继嗣,料想他是愿意的!” 衡山王当然会愿意! 不但他愿意,衡山王太妃与王妃韦梦盈都会迫不及待的点头! 毕竟太妃跟王妃掐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王爵吗? 照皇后这么一提议,陆冠伦跟陆冠云一人一个爵位还有剩,做长辈的也不必伤了和气,正是再好也没有了! 但太后提出给两个早逝的儿子继嗣,是为了对付皇后,怎么可能任她这样轻易避过不说,还卖衡山王府好大一个人情?闻言冷笑一声,道:“衡山王的嫡子们当然是好的!只是论到血脉亲疏,到底不如皇帝的子嗣!” 本来太后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谁想这眼节骨上,殿外骤然飞奔进一个小内侍,仓皇到连礼都不及行,便匆匆禀告:“陛下在宣明宫晕倒了!” “什么?!”满殿皆惊,太后、皇后更是腾的站起! 这下婆媳两个哪还顾得上什么继嗣不继嗣,太后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一身,急急吩咐:“摆驾宣明宫!” 宋宜笑这会就尴尬了,宣明宫是皇帝寝宫,也是内朝所在,帝母携后妃去探望倒也没什么,可她一个外命妇总不能也跟过去吧? 偏偏这会太后心急如焚,不等凤辇备好就脚下生风的走了出去,宋宜笑想找个机会告退都找不到! 好在苏皇后还记得她,出殿之后特意落后两步,道:“阿虚媳妇若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是!”宋宜笑闻言真是暗松口气,感激的谢了她,垂手站在殿阶下,目送众人离开后,又跟留守清熙殿的玉果说了声,这才迅速出了宫城。 出宫之后,她忙命巧沁去兵部寻简虚白:“速将御体欠佳之事告诉夫君——记住,说之前机灵点,万不能叫其他人听到!” 从目前的局势看,显嘉帝要在这眼节骨上有个三长两短,对太子是大有好处的。 纵然这会裘漱霞那边正气势如虹的弹劾东宫,可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一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一旦显嘉帝驾崩,他就理所当然可以直接继位! 到那时候,赵王、魏王这两派手里捏再多好牌,也回天无力了!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太子这边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喜形于色——否则等于现成给赵王、魏王那边送不孝的证据! 打发了相对来说沉稳的巧沁去给丈夫通风报信,宋宜笑一边吩咐继续回府,一边捏着眉心:就算这次显嘉帝撑不过去,太子顺利登基,对燕国公府其实也未必是好事。 “崔见怜新丧,贵妃母子虽然愤怒她的作为,但眼下有柳振溪出首揭发黄氏,太子妃难以洗清谋害侧妃的嫌疑,没准连被我也被怀疑是与太子妃里应外合……”宋宜笑心中忧虑,“谁知道贵妃母子大权在握之后会怎么做?” 这么想着,她不禁暗自祈祷显嘉帝千万要熬过这一关,无论如何多撑些日子! ……半晌后宋宜笑前脚回到燕国公府,后脚就迎来大批访客,这些人前来拜访的目的,不问可知是想知道显嘉帝的情况。 “我当时在清熙殿觐见太后娘娘,后妃均在场,有小内侍上殿禀告陛下御体欠安,太后娘娘等人担心陛下,立刻吩咐摆驾宣明宫,而皇后娘娘念我是外命妇,不好去陛下寝宫,便打发我告退了。” 以上这番话宋宜笑自己都记不清楚重复了多少遍,一直捱到天黑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赶紧接过锦熏递来的茶水润润嗓子,望一眼门口,“算算时间夫君应该散衙了?” 一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复命的巧沁忙上来道:“回夫人的话:公爷方才听了奴婢的禀告后,当时就搁下事情,去找徐世子一块向上司告了假,瞧方向是入宫探望陛下去了!” “难怪!”宋宜笑了然的点了点头,简虚白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宫闱内外都说显嘉帝把他当儿子看,这会皇帝舅舅出了事,做外甥的哪能不到场? 简虚白拉着徐惜誓这一进宫,就是一天一夜。 一直到次日傍晚,他才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国公府后院。 宋宜笑这一天一夜等得也是心焦,看到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详细,简虚白却先道:“皇舅没事了。我跟徐表哥都守到现在没合眼,毅平伯府离宫远,所以带徐表哥来咱们府里暂歇,他在前院已有人招呼,你记得派人去毅平伯府给他拿点东西,免得他醒了不方便!” 说完几乎是倒头就睡。 宋宜笑叹了口气,走出去喊人去徐家传话,又叫锦熏打了盆热水,自己端到房里,给丈夫梳洗收拾了,又脱了外衫,盖上被子,放下锦帐,这才离开。 到了外面,她唤来巧沁询问:“这会外头怎么样?” “都挂心着宫里。”巧沁受命,这一天都在打探外界的流言,闻言禀告道,“连裘尚书弹劾太子的事情,这会都没什么人提了。” 宋宜笑沉吟道:“陛下为什么会晕倒……这事儿的原因,外面可有什么说法?” “回夫人的话,外面有好几种说法,最多的一种,是前两日裘尚书忽然弹劾太子,把陛下气着了,这才……” “这种说辞瞧着是针对裘漱霞,难道是东宫手笔?”宋宜笑心想,“但此举固然把裘漱霞推到了造成陛下卧病的罪魁祸首的位置上,却实在不算高明——尤其眼下陛下已经被救过来了!” 试问一个当爹的,在病情危急时,是希望儿子全心全意守着自己、为自己担心;还是儿子冷静到边在自己榻前扮孝顺、边指使人到处散布谣言排除异己? 尤其显嘉帝在膝下子女里,花在太子身上的心血最多! 这种关键时刻,太子却还不忘借亲爹的病危对付政敌,虽然从一个储君自保的角度他没错,可从一个儿子的角度,难免显得没把显嘉帝的安危放心上——甚至有点巴不得显嘉帝快快上路,好让自己当家作主! “这就是皇家!太子必须孝顺与能干,只是孝顺还好,能干上面的分寸拿捏却绝非易事!才干不足的太子会让君父、群臣失望,也会让兄弟宗室都生出野心,以至于储位不稳;但太能干的太子,又容易让君父心生防备!”宋宜笑心念数转,“不过从裘漱霞发难后,这位太子的表现来看,他到底是在陛下的羽翼下长起来的,城府经验尚有不足——这事兴许不是他做的?” 但不是太子做的,不代表不是太子这边做的,“甚至还有可能,是魏王、赵王那边‘帮’太子散布的,如今陛下转危为安,这些烦心事儿,却更复杂了!” 她正思索这些的时候,晋国长公主的心腹佳约却来了:“明日本是殿下寿辰,原也发了帖子了,但如今陛下才好,殿下也没那心思庆贺,所以这宴,今年就不摆了。特意遣奴婢来告诉夫人一声!”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宋宜笑闻言倒不意外,她那婆婆素重亲情,显嘉帝向来身体不好,这回又晕得突然,哪怕如今脱离险境,接下来也未必就真的没事了。 这种时候,晋国长公主是肯定没心情给自己摆寿酒的,取消寿宴正在情理之中。 佳约昨天是跟着晋国长公主进宫探望的,对于来龙去脉自然清楚,但这会也没细说,只道:“陛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太医说还得静养些日子。” 宋宜笑听出她的敷衍,便识趣的不细问,只连声道好,说了几句“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佳约也就告退了。 她走之后,宋宜笑想起来自己嫡亲外祖母的寿辰,跟婆婆只差了一天,便命巧沁走一趟韦家:“你把佳约姑姑方才来说的事情,悄悄告诉外祖母!” 巧沁会意,去了一趟后回来禀告:“曹老夫人也说要取消寿宴,奴婢劝她不必如此,只是别太张扬,单自己家里人吃个酒也没什么。” 毕竟显嘉帝又不是已经驾崩了,太忌讳倒弄得像是盼他死一样;但这位九五至尊到底还躺在病榻上,若韦家把曹老夫人的寿辰办得太热闹,难免要落把柄。 所以最好韦家继续贺曹老夫人寿,但只设家宴,尽量低调简朴。 宋宜笑微微颔首:“正该如此!” 巧沁又道:“穆大.奶奶私下里托奴婢转告夫人一件事:韦家已给表小姐看中了一位士子,只是吃不准好坏,想请夫人帮忙掌掌眼!”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显嘉帝晕倒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毅平伯府的暗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毅平伯府的暗流 , 宋宜笑早先就答应在韦婵的婚事上提供帮助,闻言颔首道:“是哪里人氏?才学品貌如何?” “是剑南来的,姓程,名崇峻,字慕巍。”巧沁一五一十道,“至于人,奴婢没瞧见,听穆大.奶奶的描述,颇为端正白皙,是家中独子,但父母均已过世——据说父母过世前都染过病,吃了好些年药,是以景况不是很好。” “家境倒无妨!”宋宜笑暗想,“且不说此人若能金榜题名,断不可能长久清贫;就说韦家也不可能不给表妹陪嫁,我也可替她添些妆奁!总苦不了表妹与她未来丈夫便是!” 她担心的是韦婵之前的经历——不过眼下才只晓得韦家瞧中这程崇峻,两边到底谈得怎么样了尚不清楚,所以种种设想且按下不表,只问:“大舅母想让我怎么个掌眼法?” 巧沁道:“韦家原本打算过两日让表公子出面,约那程公子到某地吃酒,请夫人去跟韦家女眷一道隐在暗处观察。但听说陛下近来御体欠安,想着公爷与夫人没准需要进宫探问各位贵人,恐怕无暇。过几天呢又是杏榜之期,是以打算等春闱过后再议。” 这时候二月都还没到,宋宜笑听说压后大半个月,也觉得到时候肯定有空了,便颔首道:“回头拣匣珠花送去韦家,给外祖母、舅母、表嫂、表姐妹们分一分!” 打发巧沁去收拾珠花,宋宜笑才从锦熏手里接过茶碗呷了口,去毅平伯府的下人也回来复命了,说徐家怕太打扰燕国公府,特意派了个小厮跟过来服侍自家世子。 徐家此举很有小觑宋宜笑的嫌疑——堂堂国公府,又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人多事杂顾不过来,连个伯爵世子都招呼不好,这不是主母无能是什么? 不过宋宜笑虽然心下不喜,场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便领他去徐表哥院子里吧,叫前头的人好生招呼着!” 又叫人去厨房叮嘱,“粥、热水、鸡汤一整晚都备好了不许偷懒,免得夫君或徐表哥半夜里醒来饿着!” 这些琐事处置掉之后,宋宜笑自己匆匆用了点饭,梳洗之后也就安置了。 次日早上她听到动静醒来,见简虚白正坐在榻边穿戴,扫一眼帐外的灯火,知道时间还早,不免诧异:“陛下才好,难道就要上朝了?” 就算显嘉帝勤政,太后跟后妃们也会劝阻的吧? “没有。”简虚白闻言转过头来,长睫被灯光拖出极长的阴影,只一点眸光雪亮似星子,解释道,“只是我已经习惯了,昨儿睡得又早。” 说话间系好了衣带,就俯身凑过来要亲她——宋宜笑嫌弃的避开:“还没梳洗呢!” 两人嬉闹了阵,到底让简虚白在她颊侧偷了几个香,宋宜笑才边拢着满枕青丝,边问起显嘉帝这回晕倒的缘故,“昨儿佳约姑姑过来,说娘的寿宴不办了。我当时问了问陛下,姑姑语焉不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旧疾复发。”简虚白闻言微微皱眉,“听皇外祖母说,皇舅少年时候曾被申屠贵妃诬蔑,为了面圣自辩,于秋冬之季,在先帝寝殿外冒着瓢泼大雨,跪了四个多时辰。之后又因申屠贵妃阻挠,太医院无人敢为皇舅诊治,还是当时未下降的代国姨母求了姨父帮忙,找借口将皇舅接出宫,寻了民间大夫,方开了药。” 但,“一来拖延了救治良机,二来那大夫医术到底不如太医,所以落下病根,这也是皇舅登基之后时常召太医陛见的缘故!” 他脸色有点阴郁,“七年前,皇舅在御花园晕倒,封锁消息的那次,也是这个缘故!” “那你昨儿回来说已经没事了?”宋宜笑之前听婆婆说过显嘉帝没登基之前颇过了一段苦日子,但当时长公主只是笼统而言,所以感触不深;这会听丈夫讲了具体的事例,才知道显嘉帝上台后,把伊王之外的异母兄弟姐妹统统弄死,真不是没缘故的。 这位九五至尊对代国长公主的纵容无奈,也不是没缘故的。 她轻蹙双眉,低声问,“可是真没事了?” ——七年前的那次御体欠佳,可是直接促成苏皇后串通冀国公,拖延战局,以期驾崩之后,好率兵夺宫的! 虽然这个消息宫里瞒得很好,若不是简虚白透露,生长帝都的宋宜笑压根就没听说过。但能让皇后与冀国公下定决心冒险,显然显嘉帝当时的危急! 如今这位皇帝旧疾复发,才过去短短一个昼夜,也不知道是真好假好? “太医跟皇外祖母说没事了,料想应该是真的。”简虚白话是这么说,但神情却不见轻松,“但接下来需要静养些日子。不出意外的话,皇外祖母应该会劝皇舅让太子代为主持朝政——代国姨母也会趁机推荐魏王入朝,为皇舅‘分忧’!” 宋宜笑明白他担心的地方:“太子到底年轻,未必压得住金素客等老臣!偏裘漱霞如今步步紧逼,没有陛下在朝堂之上压阵,太子便是有摄政的名义,却也难以如意!” “还有个麻烦。”简虚白沉吟道,“元宵宫宴那晚,崔贵妃当众殴打暖美人,激怒了皇舅,被罚禁足。若是平常倒没什么,但目前却大大的不妙了!” 显嘉帝素来勤政,除非逢年过节,否则每天至少有半天花在朝政上,剩下的半天还要给太后请安、检查皇子皇孙们的功课,召见朝臣宗室……然后才能顾及后宫。 但现在他得静养,却是后妃们大献殷勤的好时机了——尤其苏皇后才收了一个绝色无双的暖美人在麾下,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代国长公主也可以借口关心兄长,不时入宫探望;惟独太子的生母崔贵妃却还在禁足! 诚然皇太后是支持东宫的,但太后年纪大了,又是显嘉帝的亲娘,之前显嘉帝晕倒,太后关心儿子,亲自赶到宣明宫也还罢了。 这会皇帝已经醒来,太后不可能跟后妃一样,成天继续待在皇帝寝宫里吧?也不可能学还在壮年的代国长公主,三天两头朝宣明宫跑! 这样魏王跟赵王都有人帮忙在显嘉帝跟前说话,东宫却在无形中失了一城! “陛下既然在朝堂上偏向太子,这会是不是有可能发话解了崔贵妃的禁足?”宋宜笑闻言提醒道,“太后虽然不方便亲自在宣明宫照拂陛下,但也肯定会朝夕遣人探望的,届时或者可以在陛下跟前提一提?” 简虚白摇头道:“昨儿我们出宫之前,恰好皇舅母在安排后妃侍疾,太子妃提了句贵妃,结果皇舅母一句‘你们母妃之前是触怒了你们父皇才被禁足的,眼下你们父皇才好,太医再三叮嘱不可操心劳神,万一听到贵妃,又想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办’,太子妃当场没了话!” 宋宜笑也是无语:“皇后到底是皇后!” 苏皇后这么一讲,谁再去显嘉帝跟前提崔贵妃,谁就有存心不让显嘉帝好好休养的嫌疑! 这会哪怕皇太后愿意亲自去说,太子夫妇也得下狠命拦着——因为他们得证明他们绝对没有希望显嘉帝早点死、好让东宫速度登基的心思! “好在皇舅不是耳根子软的人。”简虚白思忖了会,道,“不过接下来的朝堂之争,却也指望不上皇舅拉偏架,胜负只能各凭手段了!” 说话的功夫,宋宜笑也已穿戴完毕,夫妻两个唤进下人伺候。 梳洗之后,到花厅用了早饭,问起徐惜誓,得知他也起来了,简虚白便吩咐左右:“今日是娘的寿辰,虽然娘忧心皇舅,无心设宴,但我们还是要去贺一贺的——去问下徐表哥,是先跟我们一块去,还是先回毅平伯府?” 下人去了会,回来禀告道:“徐世子想与两位一块去,只是之前入宫匆忙,寿礼还在毅平伯府,问两位能否少待?” “娘是表哥的嫡亲姨母,又不是外人。”简虚白道,“咱们先过去,再派人去毅平伯府取便是。横竖今儿又没宴,不过到娘跟前说说话!” 这话再传到徐惜誓那儿,他也就允了。 当下三人一块出门——简虚白自不能再陪妻子坐车,而是跟徐惜誓一块骑了马。 他们表兄弟两个在前头说着话,宋宜笑则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哪知半路上纪粟忽然凑到车窗边,悄问:“夫人,昨儿个晚上,快宵禁那会,去徐家给徐世子拿东西的下人,是不是带回一个徐家的小厮?”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宋宜笑闻言张开眼睛,有些诧异的问。 提到这事,她到现在都有点不痛快呢! 却听纪粟道:“方才徐世子告诉咱们公爷,说伯府的后院,如今是伯爷的一个姨娘在管,那姨娘出身卑贱,不识礼数,请您千万不要跟她计较!” 宋宜笑立刻听出内中含义,讶然道:“这姨娘胆子也忒大了!真当鲁国姨母不在,徐表哥就没人疼了不成?!” 她对毅平伯府不熟,只听说毅平伯在先帝时也是朝中大佬之一,尚了显嘉帝的胞姐鲁国长公主,但夫妻两个关系不怎么样,鲁国长公主更因此郁郁而终——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毅平伯在本朝基本处于赋闲状态。 鲁国长公主薨后,毅平伯为了表示对皇家的敬畏与尊重,不曾续弦,但也纳了好几房姨娘。 谢依人这个准世子妇还没过门,毅平伯府没有正经女主人,后院暂由姨娘顶着,虽然不合规矩,但也勉强算权宜之计。 可这姨娘却存心离间徐惜誓与燕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却其心可诛了! 纪粟闻言轻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如今陛下才好,徐世子不欲叫太后娘娘这眼节骨上再添烦心事,是以再三请公爷与夫人念在他的面子上,莫要外传此事!” “徐表哥真是纯孝!”宋宜笑隔帘微微颔首,答应下来,却暗自蹙眉,心想:“也不知道谢姐姐晓得这事么?若不晓得,得赶紧告诉她一声,叫她也有个防备!” ——之前陆蔻儿打简虚白主意的事儿,可是谢依人提醒她她才知道的;如今既知毅平伯府有问题,宋宜笑哪能不投桃报李?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毅平伯府的暗流 第二百章 这样行事岂不是唐突了表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章 这样行事岂不是唐突了表妹? , 接下来一路上也没其他事了,三人一块到了晋国长公主府——虽然昨天长公主府就挨家通知今天的寿宴取消,也闭门谢客,但众人还是纷纷送了礼到门上。 “四弟妹来了?”长公主府今日不接待宾客,但长公主的儿子媳妇、嫡亲外甥自然不在阻拦之列。他们到了后堂,清江郡主已经在了,看到之后,不复从前热情,只淡淡招呼宋宜笑,倒对徐惜誓十分热情,“徐表弟,好些日子没见了?闻说你去年年底从吏部转到了兵部,未知可还习惯吗?” 宋宜笑向来被这个大姑子当自己人看,忽然遭到冷落,微微吃惊,不免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当心得罪她了? 正想着的时候,聂舞樱却过来挽住她手臂,兴致勃勃道:“四嫂,娘正跟代国姨母在里头说话呢,暂时不出来,不如您去我那儿坐会?” 说着附耳悄悄道,“我这两日一直练您上回教我的那几个动作,您帮我瞧瞧成果?” 宋宜笑闻言只好放下大姑子,先应付小姑子:“成!” 她们两个到了明珠苑,聂舞樱解了狐裘换上舞衣,就在花厅里给嫂子演示自己这段时间苦练的结果——在宋宜笑看来着实差强人意,但为了不扫小姑子的兴,还是尽量挑了几处夸奖了她。 聂舞樱极高兴的换回衣裙,才要说话,却听到下人在庭中喊她,姑嫂两个只道是两位长公主说完话到后堂了,是以派人来召她们赶紧过去,自不敢怠慢。 不想她们急急披了裘衣到庭中,才知道是有人要借明珠苑前小码头上拴着的小舟。 那小舟在长公主府里专供聂舞樱一个人用,守门的婆子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进来请示。 “这大冷天的,是谁要借小舟呢?”聂舞樱闻言颇为诧异,边问边走到门外,不想恰好与赵王打了个照面,面上不禁一红! “聂表妹!”赵王倒是落落大方的朝她点了点头,又对随后跟出来的宋宜笑作了个揖,笑道,“我们来给姑姑贺寿,不想五弟非要游湖,我哄不住,只好带他过来求聂表妹了!” 说话间姑嫂两个才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雪地上,正站了个穿白狐裘的男童,狐裘无一丝杂色,几乎融在雪中,她们一开始竟没发现。 五皇子蜀王虽然才八岁,但皇室出身,非是坊间顽童可比,这会不必赵王提点,已主动走过来给她们行家礼,脆生生道:“鹤轩见过表嫂、表姐!” 两人忙还以国礼——这时候就看到赵王站在蜀王身后频频打眼色,示意她们不要答应。 只是宋宜笑才道了句:“殿下怎么想起来游湖了?这天可是冷得很。” 蜀王就泫然欲泣道:“孤已经好几个月没出来玩了,上一回划船还是去年避暑那会!” 一面说一面就抬了手去擦泪——姑嫂两个赶紧哄,无奈蜀王非要游湖不可,不答应他就哭个不停! 聂舞樱见状嘴角一扯,很是欺软怕硬的把劝说对象换成了赵王:“横竖只是府里的湖,没什么大风浪,寻几个会水的侍卫来撑船应该没问题?” 蜀王闻言立刻放下手,长睫上兀自挂着泪珠也不顾,无比期盼的望着他们。 赵王无语的看了眼聂舞樱,本来就是因为蜀王闹得太厉害,他压不住才不得不带了弟弟过来,想借聂舞樱这一道打消弟弟的想法,结果现在聂舞樱反而替蜀王说话——这还怎么劝? 僵持了会,见蜀王又要哭了,众人无奈,只得依照聂舞樱的计划,去找了几个擅长水性的侍卫过来划船。 宋宜笑又叮嘱去找侍卫的人,顺便把简虚白等男子随便喊一个过来——毕竟十三岁的赵王跟八岁的蜀王都不算成年,大冬天的断然没有放他们兄弟两只带侍卫去游湖的道理。长公主府这边怎么也得派人陪同登舟的。 片刻后,简虚白与姬紫浮一块领着侍卫过来,叙礼之后,简虚白随手摸了摸蜀王的头,含笑道:“这大冷天的去湖上吹冷风,亏你想得出来!” “四哥你看简表哥又欺负我!”蜀王不高兴的拨开他手,扭头向赵王告状。 “小孩子的脑袋不就是用来摸的吗?”不想赵王还没回答,姬紫浮跟着也在他头上揉了两把,笑道,“什么叫欺负你?都快十岁的人了,遇事只会找你皇兄告状,羞也不羞?” 赵王看着面色涨红的弟弟,哭笑不得道:“姬表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调侃我们?” 宋宜笑闻言,顿时想起来七年前大军出征的送行之日,简虚白曾说姬紫浮逗弄长兴公主时,曾把这金枝玉叶的表妹弄得哭了一个多时辰,皇太后都哄不住——再看蜀王,眼神就带了几分同情。 果然姬紫浮对赵王的挤兑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这还不是喜欢你们?不然大街上小孩子多了去了,我怎么不去跟他们开玩笑的?” 又伸指去弹蜀王的额,“结果你们都不爱跟表哥玩,真是叫我这做表哥的伤心!” 赵王知道他无耻起来难以打败,摇了摇头也不纠缠,只过去牵了蜀王离姬紫浮远点。 到这里宋宜笑跟聂舞樱本打算回明珠苑去继续吃点心聊天了,但简虚白忽然想起来自己成亲后一直忙忙碌碌,夫妻两个别说去城内城外什么地方游玩了,连自己府里的园子都没一块去逛过一回,便叫住了她们:“横竖都是自己人,不如一块上船去玩玩?” 他当众这么说了,宋宜笑虽然一点都不想吹冷风,可为了给丈夫面子,还是点了头。 于是片刻后,一干人都上了船——老实说这种季节的游湖真没什么意思,天又冷,风又寒,放眼望去,无论是苍茫的水域,还是灰蒙蒙的岸上,都是一片无精打采的萧条。 偶尔几株梅花点亮了视线,但在天地辽阔的视野里,不觉热闹,反显冷清。 因事出突然,连吃食都没预备,所以一开始大家还点评几句所见,到后来纯粹只有蜀王一个人趴在舷窗边看得起劲了——至于那么单调的景色,他为什么看了半个时辰都不腻,大概只有这年纪的小孩子知道? 不料宋宜笑才这么想,蜀王忽然一骨碌站起来,道:“在里面看没什么意思,还是去甲板上玩吧!” “不可!”闻言正在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众人连忙阻止,“甲板上风大,且不小心摔到湖里去怎么办?” 只是蜀王瞧着知礼,到底八岁的男孩儿难免有顽皮的时候——听了这话,脸露失望,嘴上道:“噢!” 作出要回自己座位上的动作,却趁众人放松警惕的一刹那,猛然拔腿就跑! “胡闹!”赵王见状大急,赶紧伸手去拦——舱室狭窄,眼看赵王就要抓住他,谁知蜀王年幼却狡黠,跑之前就有所算计:一扯毫无防备的聂舞樱,把她朝赵王狠狠一推,自己趁机溜到甲板上,得意的哈哈大笑! 这小子目的得逞倒是高兴了,舱中滚成一团的赵王跟聂舞樱却双双尴尬得面红耳赤! “赵王你该不会跟蜀王串通好了,要占聂表妹便宜吧?不然蜀王平常也不是蛮横的人,好好的怎么推起聂表妹来了?”简虚白夫妇见状哭笑不得,正要上前援手,不妨姬紫浮出言调侃道,“且一推就把聂表妹推到你怀里——只是表妹总也是晋国姨母的掌上明珠,也不是配不得你,你既有意,该请长辈出来商议才是,这样行事岂不是唐突了表妹?” 赵王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不顾还没完全爬起来,正色道:“事关表妹名节,请姬表哥慎言!我虽然年幼无知,却也不至于不肖到利用才八岁的幼弟,算计嫡亲姑姑的掌上明珠!表哥若不信,一会可将五弟唤回来对质!” 他到底是中宫嫡出,苏家花大力气栽培以角逐大位的人选,姬紫浮的揣测虽然突兀又不善,却依然沉稳以对。 可同样十三岁的聂舞樱却没这城府了,本来这年纪的正经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撞进表哥怀里,拉拉扯扯了一会才分开,已经自觉丢脸! 而姬紫浮那番话虽然是对着赵王兄弟去的,却也暗示聂舞樱已经被占了便宜去,属于名节受损——女孩儿想到这里,又羞又气又委屈,脸色青红交错片刻,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船上地方狭窄,又不比岸上平坦,磕磕碰碰都是有的,姬表哥方才的话也太过份了吧?!”宋宜笑脸色阴沉的将小姑子搂入怀中安抚,直视着姬紫浮,冷冷道,“虽然说表哥的嫡亲姐夫魏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如今乃是政敌,可今日是娘的寿辰,大家都是以晚辈身份来给娘道贺的,彼此之间只论亲缘,无论恩怨情仇还是政见不合,是不是先放一放?” 当她看不出来姬紫浮的用心? 无非就是怕赵王当真跟聂舞樱互生情愫,由此得到晋国长公主的支持! 毕竟去年腊月里聂舞樱的离府出走,已经证明了她在“义母”心目中的地位! “真是奇怪,这姓姬的打哪晓得那回是赵王碰到五妹妹的?”宋宜笑呵斥姬紫浮之余,却也十分不解,“我跟大姐知道这事,那还是在占春馆时,恰好赶上,五妹妹自己露了破绽,半哄半诈才觑到点端倪呢!按说这事我从来没说出去过,大姐也不可能拿五妹妹的名节开玩笑——赵王那边若要打五妹妹主意,事成之前就更没理由泄露了!” 就算赵王没有这个想法,也犯不着宣扬出去啊!这么做不是平白得罪晋国长公主么! ——难道那晚聂舞樱负气而去之后,她跟清江郡主说话时,隔墙有耳?! 宋宜笑心念电转之际,简虚白也不悦道:“表哥今儿若不想过来贺娘寿辰,随便寻个理由跟娘说声,料想娘也不会介意的!既然来了,何必说这些扫兴伤人的话?难为表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每回见了弟弟妹妹们,不弄哭几个不高兴?” 姬紫浮见自己犯了众怒,干笑几声,摸了摸鼻子,拱手道:“好吧,我错了。聂表妹行行好,千万别跟表哥计较——表哥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一定会立刻不哭了是不是?” ……聂舞樱倒是没说要跟他计较的话,只是仍旧伏在宋宜笑肩头哭了会才敛住情绪。 饶是如此,上岸之后她也没心情再去后堂了,只道:“我方才吹了点风,如今觉得头晕,嫂子帮我跟娘告个罪罢!我得去躺会!” 宋宜笑看了眼她分明红肿的眼皮,知道这小姑子素来面薄,如今哭过的痕迹这样明显,肯定是不好意思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心里实在恼姬紫浮:“好好的日子,全被这人搅了!” 这么想着,送聂舞樱回明珠苑后,一块去后堂的路上,她狠狠瞪了姬紫浮好几眼。 姬紫浮察觉到,却转头朝她笑了笑,很是友善的样子。 宋宜笑无语的回他一个冷眼。 他们进后堂时,两位长公主已经说完话出来了,都在上头坐着,只是脸色均不大好看,显然之前的谈话不是那么愉快。 听简虚白上前禀告说聂舞樱告罪不来了,晋国长公主皱了皱眉,命佳约代自己去明珠苑看看要不要请大夫,才道:“我之前说过今天不摆宴的,但大冷天的,你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叫你们吃个茶就回去,便将就顿便饭吧!” 说是便饭,但长公主府的排场搁那,其实跟家宴也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一无丝竹二无歌舞,主人还阴着个脸,这顿饭难免吃得比较沉闷。 席间,宋宜笑几次感觉到上首大姑子清江郡主向自己投来视线,似有话要说,但此刻的气氛却不方便移席。 “等走的时候去找她!”她在心里这么想,“今日大姐对我的态度着实有点古怪——她就是不看我,我也得找她谈谈的!” 第二百章 这样行事岂不是唐突了表妹? 第二百零一章 诸王入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一章 诸王入朝 , 不想半晌后,两位长公主搁了箸,下人奉上茶水漱口毕,晋国长公主直接端茶送客,把除了代国长公主外的人都打发了。 宋宜笑出门后故意放缓步伐,想找清江郡主说话,然而清江郡主却与长兴公主携了手朝一条岔路上去了——看着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这种情况宋宜笑觉得不大好打扰,便在外面等着。 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她们出来,她心生狐疑,招手喊过一个长公主府的下人,吩咐几句。那下人依言而去,半晌后却回禀道:“郡主与公主殿下已经走角门出府了!” “这是故意躲着我?”宋宜笑闻言,既失落又觉得难以置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不见,竟对我疏远到这地步?” 她难受了一阵,想到丈夫还在大门外等自己,才强按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其实清江郡主这会虽然确实跟长兴公主走角门出了长公主府,却也没走远。 “好了,长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现在可以说了吧?”看着马车出了角门外的巷子,清江郡主终于不耐烦长兴公主的东拉西扯,“你也知道我府里脱不开身,再这么故弄玄虚我可不跟你走了!” 郡主在席上就想找宋宜笑好好聊聊的,谁想家宴散后,她还没来得及喊宋宜笑,长兴公主先跟她说,有个地方一定要带她去——清江郡主虽然不喜欢长兴挤走裴幼蕊之举,但到底是嫡亲表妹,又还是自己弟媳,自然也不会怀疑她会害自己。 故而虽然问了几次,长兴公主都神神秘秘的说去了就知道,她还是忍到现在。 可眼下马车转过街角,正好看到燕国公府的马车在前面,清江郡主难免要催促了。 谁想长兴公主也瞥了眼前方的马车,轻笑了声,却坦然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地方要带大姐去,不过是不想大姐去跟四弟妹说话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清江郡主万没想到她居然在耍自己,不禁恼了,“简直胡闹!给我停车!” 长兴公主忙拉住她,低声且快速的附耳道:“大姐这会找四弟妹,无非是想就元宵宫宴的事儿,提点四弟妹几句!可大姐您想过没有?四弟妹小小年纪就那么隐忍,谁知道会不会场面上满口答应,实则暗恨在心?!” 到时候,“她动不了您,万一迁怒四弟怎么办?!” 清江郡主脸色一变,喝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元宵宫宴的事情,同四弟妹有什么关系!?” “大姐还要瞒我吗?”长兴公主拉着她袖子,不让她下车,目光紧紧的看着她,沉声道,“若元宵宫宴的事情与四弟妹没关系,那娘这几日做什么为此事到处奔走、试图平息?大姐平常最疼四弟妹,做什么今儿看到她却透着疏远?” 不待清江郡主回答,又道,“我知道我素来不喜欢四弟妹,大姐难免疑心我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可大姐总该相信我是真心担心四弟的!” 清江郡主脸色变幻,低喝道:“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莫忘记你如今是三弟的妻子,若叫三弟知道今日之言,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郡主虽然呵斥了长兴公主,但望着燕国公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内,却也没有再喊人去拦,显然多多少少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长兴公主嘴上乖巧应下,却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宋氏贱人!本宫说了跟你走着瞧,你还真以为本宫会一直输给你?!” ——倒要看看她把清江郡主哄到自己这边后,没有这大姑子提携,没有这大姑子在晋国长公主面前斡旋,宋宜笑还能不能继续风生水起! 宋宜笑哪知道是长兴公主从中作梗? 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她一直反复想着清江郡主对自己态度变化的缘故,却被简虚白看出端倪:“你有心事?” “怎么会?”宋宜笑闻言忙掩饰道,“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说着靠到了他肩上——她这会倒不是故意瞒丈夫,只是夺储之战已经正式开始,简虚白如今正得为太子一系的内忧外患操心,这种亲戚之间的矛盾,没必要一发现就推给丈夫。 兴许过几天她自己就能解决呢? 只是回府后,宋宜笑却没立刻派人给清江郡主府递帖子,而是打发巧沁去莱国公府,给谢依人提醒:“徐表哥话里的意思,毅平伯府后院如今都在那姨娘掌控之下,既然连表哥跟咱们府里的关系都敢挑拨,可见是个不安份的,还请谢姐姐多多留意!” 巧沁回来时带了一对宫绦:“谢小姐很感激夫人的提点,奴婢到时她恰好在挑宫绦,顺手给夫人拣了两根,让奴婢带回来给您佩着玩。” 宋宜笑接过看了看:“这两个颜色却鲜艳,等天气暖和点的时候尽可以用!” 说着交给锦熏,让她先收起来——这天再没其他事,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是曹老夫人的寿辰。 简虚白上完朝后,特意向兵部告了半日假,陪她去韦家道贺。 由于接到宋宜笑的提醒,原本打算大办的寿宴这会很是低调。 但简虚白的到来还是让席间增色不少——只是宴到中途,忽然有燕国公府的人找了过来,神情凝重的附在简虚白耳畔禀告数语。 之后简虚白虽然只皱了下眉,便谈笑如常,可他这会瞩目得很,一举一动哪能不被众人看在眼里? “若有什么事,便叫他先走吧!”曹老夫人心念一转,就悄悄对宋宜笑道,“别为我这把老骨头耽搁了正事——你们今天能来,我啊已经很高兴了!” 宋宜笑瞥一眼丈夫,见他神情自若,也吃不准那人禀告了什么,正琢磨着回话,简虚白察觉到,却抬头朝曹老夫人笑了笑,道:“只是府里一点小事,底下人不识礼数,打扰之处,还请外祖母莫要见怪!” 说着朝曹老夫人举了举酒樽,一饮而尽,以示赔罪。 “无妨无妨!”曹老夫人自是连声表示不介意——不过帝都上下现在都知道,燕国公府是宋宜笑在主持,如果真是府里出了事,来人应该找宋宜笑禀告才是! “定然是出了事情了,这外孙女婿要给外孙女做脸,才故作轻描淡写!”曹老夫人这么想着,略作沉吟,就示意左右来扶自己,道是:“老身不胜酒力,且先辞席,还请诸位莫怪!” 她这么一走,宾客们也就可以离开而不至于显得失礼了——果然简虚白夫妇起身相送后没多久,便寻了个机会告辞而去。 一出韦家的门,宋宜笑忙问之前那下人禀告了何事,简虚白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道:“皇舅方才下旨,诏自己静养期间,让太子摄政。” ——不管太子压不压得住场面,在显嘉帝不能亲自视朝的时候,这道圣旨对太子一系总是件好事。 无奈后面还有一道圣旨,“诏魏王、梁王、赵王均入朝为太子分忧!” “三王皆入朝?”宋宜笑意外道,“赵王入朝是去年就有风声透露出来的,魏王则有代国姨母一直在为他奔波——陛下这回把梁王也塞了进去,这是不放心太子,给太子找个膀臂么?” 毕竟梁王是太子的胞弟。 “三王如今年纪都不大,哪怕是苏家精心教导的赵王,虽然在朝臣中间评价不俗,但要说手腕城府,都还稚嫩。”简虚白摇头道,“这事暂时可以放一放——眼下要命的却是伊王!” 宋宜笑诧异道:“圣旨没提到伊王啊?” 但看到丈夫有些冷峻的侧脸,猛然醒悟过来,“是之前陛下让伊王查崔见怜之事?” “那时候皇舅好好儿的,伊王自然什么都看皇舅意思办。”简虚白颔首道,“可现在皇舅需要静养,倘若太子压不住裘漱霞,伊王又素来怯懦……” 之后的话他没说下去,但宋宜笑已经明白了:由于柳振溪的突然出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本来就很被动。 之前显嘉帝拉偏架,派了墙头草的伊王负责彻查,才让太子一系有了喘息的余地。 可现在没了显嘉帝的亲自坐镇,伊王会倒向谁,只能各凭手段——万一他投靠裘漱霞那边,太子一系的下场可想而知! 宋宜笑正在沉吟,却听马车外传来侍卫的禀告:“公爷,东宫派了人来,道是太子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显然太子也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困境,需要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对策了! 简虚白应了一声,侧头在妻子鬓发上轻吻了下,低声叮嘱:“我若回来的晚,你自己安置,不要等我了——听话!” 宋宜笑目送他下车上马,扬鞭远去,轻叹一声,靠住车轸:“回府!”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才进内室换了身家常衣裙,小丫鬟又报:“三老爷派了人到门上,说端木老夫人大概会在二月初七抵达帝都,让公爷设法在那天腾出半日空,好去城外迎接!” “我知道了。”宋宜笑点了点头,“着人去三叔那一趟,请教一下端木老夫人的喜好,我们也好做准备。” 打发下人退下之后,宋宜笑想起来丈夫提到端木老夫人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不免沉吟:“眼下他就够烦心的了,再听这么一件,岂不是雪上加霜?要不要过几天再告诉他呢?” 第二百零一章 诸王入朝 第二百零二章 太子妃出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二章 太子妃出手 , 只是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来后,宋宜笑还没考虑好是不是跟他说端木老夫人的抵达之期,简虚白却先告诉她一事:“太子已遣人前往江南请顾公出山!” “顾公会出山么?”宋宜笑有些意外的问。 她对顾韶这个人不是太了解,除了简虚白所言的一代权臣外,也就晓得自己祖父宋婴生前与之关系不错,以至于宋婴去世已经十来年了,顾韶致仕在家,依然不忘记关心宋缘。 只是前些日子,顾韶派他外甥来燕国公府时,简虚白曾言,这位老人虽然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东宫的倾向,却没有亲自出山的意思? “钟陵郡王向皇舅求了顾公为师,皇舅答应了。”简虚白说到这里,微露笑色,“之前咱们都觉得崔贵妃禁足,皇舅静养期间,太子这边没什么人帮忙说话,却忘记还有一位郡王了!亏得太子妃想到,让钟陵郡王前往宣明宫侍疾尽孝。” ——跟蜀王同岁的钟陵郡王,作为太子的嫡长子、显嘉帝的长孙,向来深得上意。 由于年纪的缘故,他现在还不需要太避讳后妃,眼下正可填补东宫在御前的空白。 “也不知道太子妃是后来想到这点的,还是向皇后提议放出贵妃时就想到了?”宋宜笑闻言,心下却暗忖,“若是后者,恐怕太子妃那么说时,就算定皇后会阻拦贵妃解禁了——那番话看似为了东宫考虑,其实却是借皇后之手继续困着贵妃,好让自己儿子出马立功!” 毕竟婆婆哪有亲生儿子可靠? 尤其钟陵郡王这才在显嘉帝跟前侍奉了几个时辰,竟已建功——虽然大家都知道,显嘉帝肯点这个头,很大程度上是继续给太子拉偏架,可至少幌子是钟陵郡王啊! “顾韶当年虽然是败给简祖父,才黯然回乡,但从他能助我那个爹起复、还给他说了正三品大员嫡女为续弦,可见是根基犹存!”宋宜笑不免又想到,“这样的人物,若打着给钟陵郡王做老师的旗号,投入太子麾下,一旦太子事成,他也将从太子的重要膀臂,变成钟陵郡王的靠山!” 到那时候,即使太子跟崔贵妃怀疑崔见怜之死有太子妃的手笔,却也无法轻动太子妃母子了! “太子妃此举倒也帮了我一个忙!”宋宜笑想到这里觉得松了口气,“毕竟眼下里里外外的谣言,都把崔见怜母子之死的罪魁祸首,当成了太子妃!我最多就是个马前卒。但若太子妃母子地位有了保障,这事肯定要被封口,且不许再提!” 到那时候,哪怕翻旧账的人针对的是宋宜笑,也会被视作意在太子妃母子——当然反过来,往后若有人想算计太子妃母子,没准也会把宋宜笑拖下水。 也就是说,她目前有点跟太子妃母子绑一块了…… 对于这种情况,宋宜笑思索片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对策,只能无可奈何的想到:“横竖木已成舟,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考虑的这些,简虚白自也想得到:“顾公之前为岳父聘娶太子宾客之女为续弦,又将外甥送到太子麾下效力,显然也是看好太子的。如今有皇舅首肯,又是给钟陵郡王做老师,料想他不会拒绝亲自出山——如此钟陵前程可期,东宫一系也不必互相猜忌,可算能一致对外了!” “但顾公远在江南,纵然有陛下之命,这请他的人才派出去呢!”宋宜笑闻言提醒,“想来即使一切顺利,也得春闱结束之后才能抵达帝都的。眼下这伊王的事儿,可得好生参详!” 虽然说显嘉帝此举,肯定会对伊王造成极大的影响,但裘漱霞那班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何况眼下想把太子拉下台的,可不止赵王一系! 她轻拨着腕上玉镯,道,“莫忘记代国姨母素来直爽,从前崔贵妃就是个例子!大姐是在太后、陛下跟前都极有体面的,可去年腊月里在占春馆,听说我跟魏王夫妇掐了几句,竟也没把握在姨母手里护住我,不得不连夜打发我跟五妹妹避去瑶花院!” 简虚白又说伊王最是怯弱,“倘若代国姨母亲自上门逼迫,咱们这位王舅,可未必撑得住!” ——偏偏代国长公主是女子,又素得显嘉帝宠爱,她行泼妇之举也还罢了,东宫堂堂国之储君,总不能跟她学吧? “怎么可能忘记姨母?”简虚白闻言失笑道,“魏王那派纯粹就是姨母弄出来的,哪能不看好了她?” 宋宜笑这才释然。 讲到这里,见简虚白没其他话了,揣测他这会心情虽然谈不上好,但也不算恶劣——宋宜笑沉吟片刻,到底把端木老夫人将在下个月初七抵达的事说了出来:“三叔那边说端木家在帝都留有老宅,已经提前派了人来打扫,让我们不必太费心——我原本派人去请教,老夫人到,要不要特别预备些什么?” 简虚白听到这事,原本含笑的眉眼就僵了僵,不像是厌恶,也不像不喜,却有一种骤然背负了什么的沉重感。 他侧了下头,半边脸隐入罗帐的暗影,低垂的长睫掩住眼底情绪,凤眸中一点光芒明灭不定,半晌,才淡淡道:“三叔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听他的吧!” 宋宜笑抬眼望了丈夫片刻,见他怔怔看着锦被上的绣纹,竟好一会都没察觉到自己的注视,眉尖微蹙,伸过手去,轻轻牵住他袖子,正色道:“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你说你没见过她,怎么提到她就这样不自然?若实在不想跟我说,那我以后就不提——我这么问也没旁的意思,如今太子这边危机未解,实不想你太操心!” “……你知道我嫡祖母是端木老夫人的胞妹。”简虚白沉默了会,合眼掩住眼中情绪,方道,“她们姐妹都是锦绣堂之后,正经大家闺秀——但咱们祖父当年却是贫家出身,少年时候也不算出挑。所以祖母的父母是不同意祖母下嫁给祖父的,只是却不过祖母坚持,才勉强松口。” 虽然如此,“两位长辈到底心头不喜,是以膝下虽然就两个女儿,但祖母除了端木家嫡女出阁的一份妆奁外,什么都没得到。锦绣堂一脉的积累,在两位长辈百年之后,全给了端木老夫人!” 问题是,“端木老夫人生过三子一女,但除了女儿外,三个儿子都夭折了。而咱们嫡祖母也在不久后过世,所以端木老夫人就说服了祖父,将尚在襁褓的三叔接到膝下,与唯一的亲生女儿一块抚养,以慰丧子丧妹之痛!” “三叔跟咱们那位表姑青梅竹马,长大之后顺理成章亲上加亲,婚后也是恩爱非常,端木老夫人自然想把锦绣堂的遗泽,留给他们!” 听到这里,宋宜笑已经有些了然:“但三婶没了。” “是啊,三婶没了,连那位堂哥也没活下来。”简虚白神情复杂道,“三叔当年成亲前就立誓,此生仅三婶一人,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绝不续弦也不纳妾——所以当年三婶过世后,端木老夫人顿时不知道该把锦绣堂的积累怎么办了?” 宋宜笑诧异道:“我之前听苏二公子——你不要疑心,是在占春馆时,五妹妹病着那时,问病情时顺带提到的——他说端木家嫡支虽然没男嗣了,但还有分支?为何锦绣堂当年不从分支过继嗣子呢?” 按说越是大户人家越重传承,何况是锦绣端木这种显赫数朝的名门望族? “这是因为前车之辙的缘故,说起来也是汲取了你娘家的教训!”简虚白沉吟道,“你娘家是百年前六大阀阅之一江南宋之后,嫡支号为江南堂。江南堂在西雍末年时尚有五房人,人丁十分兴盛。其时宋家分支有宋奇者,豪富却无子,与嫡支走得很近,便从嫡支过继了一名庶子为嗣。” 事情到这儿还没什么,“但十几年后,宋奇因病过世,那嗣子宋续却将他产业收拾收拾,重归嫡支——宋奇本是数代单传,没有近亲,寻常关系的族人,谁肯为个死人得罪嫡支?结果就这么着,十几年苦心栽培,家产尽付,最后到底还是孤坟一座,无人继嗣!有这么个吃亏的例子搁那,锦绣堂当年自然不想步其后尘!” 宋宜笑听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江南堂当时也还有些样子吧?行事如此不公,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这也是有内情的,宋续过继到分支时是西雍末年,他归回嫡支时,却恰好是东雍初年。”简虚白哂道,“简单来讲,当时天下大乱,江南堂由于某些原因,损失惨重,这眼节骨上他带着巨资回归,且出手慷慨——这种情况下,名门望族也是可以装糊涂的!” 知道妻子对宋家没什么感情,他也不讳言了,“说起来当年的六大阀阅,如今也就瑞羽堂卫氏跟扶风堂苏氏还算显赫。其余四姓,燃藜堂刘氏与明沛堂沈氏的败落是因为独木难支;锦绣堂败落是因为没人;江南堂败落却纯粹是因为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宋续!” 因为,“宋续虽然对宋奇不义,宋奇生前的旧部老仆却有许多感念故主之恩的。如果东雍多撑些年的话,这些人兴许心里不服也拿宋续没办法。但东雍统共才四十年不到就亡了国,宋奇的旧部尚有在人世者,趁着兵荒马乱联络歹人,里应外合将江南堂给洗劫一空——偌大望族,仅仅两个十岁不到的童子逃出生天!” 就这么两个小孩子,“能保下江南堂薪火就是天可怜见了,怎么可能不败落?” 宋宜笑忍住吐血的心情,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么说,端木老夫人此来帝都,除了医治风痹外,就是为了找个传人,把锦绣堂的积累传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觉得丈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是锦绣堂的积累,那肯定是给有端木家嫡支血脉的人!端木老夫人自己没儿子,外甥也才爹跟三叔,可三叔是她养大的,又是她女婿,她怎么可能不偏心三叔?而你自己以前也说了,三叔在侄子侄女里最疼你——老夫人不传你传谁?” 简虚白张目看了眼妻子:“我好像一直没告诉你,咱们这位姨祖母的夫家?” 不待宋宜笑说话,他平静道,“若在二十一年前,下人禀告时不会说端木老夫人,而是城阳王妃!三婶作为先帝的堂侄女,得先帝钦封仪水郡主。” 宋宜笑脸色一变:“二十一年前……?” 今年,可不正是显嘉二十一年?! “城阳王太妃,是先帝时申屠贵妃的嫡亲姑母。”简虚白面无表情,“这也是当初端木老夫人要求接三叔到膝下抚养时,祖父不敢不答应的缘故——但皇舅登基后,连异母兄弟姐妹都只伊王一人得幸免,何况申屠贵妃相关之人?” “城阳王在先帝大行次日即被赐死,合府流放关外!” “一直到三婶难产去世后,三叔上陈情表,打动了皇舅,城阳王府才得赦免,但也未获允许回帝都——而是被打发去给太祖皇帝陛下守陵!” “端木老夫人这回来帝都求医,也还是得了皇外祖母的特许!” “如今里里外外称她一声老夫人,不过是念着她曾经的身份客套罢了!” “实际上城阳王一脉,目前的景况非常不好!” 昏暗的帐中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只见长睫下的阴影里,亮光明灭不定,语气幽然,“你说,这眼节骨上,她扶病来帝都,是想做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太子妃出手 第二百零三章 袁陆定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三章 袁陆定亲 , 宋宜笑愣了好一会,才道:“锦绣堂的遗泽再丰厚,但你也说了,端木家到底是败落的。太子这边,不也有个瑞羽堂之后的卫家吗?如今又经钟陵郡王请得顾公出山辅佐——如此算来,就算端木老夫人抵达帝都后不帮太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何况,“老夫人既然早先考虑过让三叔接手,不定这回依然向着三叔呢?好歹三叔不但是她养大的,也给他们上过陈情表不是?” “没那么简单!”简虚白却微微摇头,道,“城阳王当年非常支持申屠贵妃的亲生儿子为储,所以皇舅登基之后,原本是想将城阳王满门抄斩的,是皇舅母跟冀国公念在两家祖上乃世交的份上,出面求情,才改成了仅赐死城阳王一人,余人流放!” “就连三叔那本陈情表,也是皇舅母在皇外祖母、皇舅面前斡旋,才促成了城阳王一脉的特赦。” 他轻笑了声,“你说,城阳王一脉欠苏家这么大人情,要怎么还?” 宋宜笑正蹙眉深思,却又听他淡淡道,“最要命的是,我却欠这姨祖母一条命,她若帮着苏家,我又该如何自处?” “你欠她一条命?”宋宜笑不禁愕然,“你不是从来没见过她?!” “你忘记夜乌膏了?”简虚白薄唇微勾,露出一抹不知道是讥诮还是自嘲的笑,“那一位铁了心要我的命,你以为会给我下寻常的毒么?若无姨祖母派芸姑远赴乌桓,我早就死在那里了!” 宋宜笑顿时想起苏少歌所言,恍然道:“可是昔年名医季去病遗泽?” 见丈夫沉沉颔首,她不禁暗叹一声——这一番恩怨情仇,慢说寻常清官,百年一出的青天也难断啊!倒也难怪听说端木老夫人要来帝都,简虚白连情绪都掩饰不住了! “我就说嘛!他连婆婆的私事都不瞒我,何况是没见过面的姨祖母?”宋宜笑明了来龙去脉之余,不禁暗想,“看来之前之所以宁可避着我也不告诉我,纯粹是知道跟我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多个人操心——提起来还烦得不行!” 她寻思了好久,都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丈夫,最后还是简虚白自己道:“横竖姨祖母还有几日才能到,如你方才之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盯着伊王结案,不然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乱!” 宋宜笑舒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轻笑道:“不对,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置——你明儿还得起早去上朝呢!” ——次日一早,宋宜笑起身时天色已明,简虚白自是早已出门。 她梳洗毕,用过了早饭,正要召见已在候见的管事们,栗玉却匆匆而入,禀告道:“外间来了消息,亲家王妃今儿遣人去博陵侯府下定呢!” “这么快?”宋宜笑闻言微怔,袁雪沛正月里才决定答应韦梦盈提出的结亲,如今正月还没出呢,两边就已经正式下定了,要知道去年年末,陆冠伦才跟韦婵解除婚约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裘漱霞明着提出废太子,储位之争已然激烈,袁雪沛哪里敢拖?” 万一拖下去太子露出颓势,衡山王府可未必肯要袁雪萼了! 宋宜笑与袁雪萼一道长大,如今这位袁姐姐终于定亲,她自然不能怠慢,喊了锦熏跟巧沁代自己去回那些管事,自己则起身回内室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裙,又叫人将早就备好的礼拿上:“去贺袁姐姐!” 她到博陵侯府时,蒋慕葶却先在了,看到她笑道:“怎么样?想不到吧,第一个道贺的被我抢了!” “没事儿,回头姐姐你定亲时,我争取抢第一个给你贺就是!”宋宜笑看她笑语嫣然的模样,显然已经完全走出魏王悔婚的阴影了,便顺口打趣道,“到时候姐姐可别忘记给我塞个沉甸甸的荷包!” “都是堂堂国公府的主母了,还稀罕什么荷包?”蒋慕葶闻言霞飞双颊,徉怒着嗔道,“袁妹妹可什么都没给我!” 袁雪萼笑着帮腔:“正是!我不但什么都没给蒋姐姐,反倒是蒋姐姐给了我一对点翠掐丝虫草对簪呢!” “这是催我拿东西出来了!”宋宜笑边笑边叫月灯把锦匣拿过来,“喏,瞧瞧可还中你意?” 袁雪萼笑嘻嘻的打开,却见锦缎上赫然是一对血玉比目佩,血玉本是极珍贵的玉,比目的雕工也是精湛已极,底下还配了数颗红玛瑙珠,各悬一对五彩攒花宫绦。一看就知道这份礼不但贵重,且是用了心思的。 “我还以为会有绣件呢,谁知道只有宫绦!”袁雪萼早知以自己与宋宜笑的关系,这匣子里的东西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但也没想到稀罕到这地步,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讶,不过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只含笑道,“倒叫我猜错了!” “这些日子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工夫做绣件?”宋宜笑也不在意这话,失笑道,“能抽出空来亲手打这四根宫绦,你就知足吧!” 蒋慕葶闻言脱口道:“那到我的时候,你可得绣上一两件做贺礼!你那手艺是真的好,听我娘说,你去年献给衡山王太妃的绣品,足以传家呢!” “难道蒋姐姐的好日子也定了?是谁?哪天?”宋宜笑跟袁雪萼听到这话,都十分惊奇,忙问。 “我就那么一说!”蒋慕葶惊觉自己失言,忙掩饰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真是!” 宋宜笑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外间却有丫鬟来报,说卫银练到了——蒋慕葶趁机起身道:“我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近来如何?” 边说边迎了出去。 “你可听到风声?”宋宜笑落后两步,小声问袁雪萼。她现在虽然论身份已在袁雪萼之上,但跟蒋慕葶到底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许多消息却依然不如袁雪萼灵通。 但袁雪萼摇头道:“知道的话还不早告诉你了?” 宋宜笑一想也是。 片刻后她们迎了卫银练回绣楼,寒暄之后,卫银练给了袁雪萼一对羊脂玉镂刻海棠镯子,接过丫鬟梅砚递上的香茗呷了口,笑道:“善窈你这衣襟上的缠枝花叶,一准是你自己绣的吧?千篇一律的花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你手里出来就是不一样!” “要不怎么说有的人就是心灵手巧呢?”蒋慕葶也端起茶碗,嫣然道,“相比之下,咱们那点女红简直就是只能缝缝补补了。” “咱们的身份,这些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宋宜笑则轻笑一声,“我方才还说呢,如今哪有功夫做这个?做根宫绦都得掐着点时间。” 话题就这么被带到家常琐事上,一直到分别时也没人想起来再问蒋慕葶的婚事。 宋宜笑回府之后倒是记了起来,不过派人打听了下,都说最近没听说蒋家有相看女婿的动静——去办这事的巧沁提醒:“马上就是春闱了,如今满帝都的士子都在严阵以待呢,就算蒋家有看中什么人选,这眼节骨上恐怕也担心打扰吧?” “说的也是!”宋宜笑闻言却想起了韦家之前传来的消息,沉吟,“也不知道那程崇峻学业如何?” 巧沁笑道:“韦家当年给亲家王妃挑的可是状元郎,如今给表小姐选的夫婿,奴婢想着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论才论貌论手段,表妹可比娘差远了!”宋宜笑听了这话却是苦笑不语,心想,“尤其表妹已经——唉,到时候再说吧!”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衙门都已开印,咱们府里也没多少事要忙,回头给五妹妹递个口信,请她继续过来吧!” 巧沁应下,又说:“下个月初三是清江郡主芳辰,礼单虽然早就拟好了,但如今已没几日就要到日子,夫人是不是再看看?” 宋宜笑颔首道:“拿上来吧!” 又说,“娘的寿辰才过去,是没有大办的,我估计大姐也不会弄得很热闹——那些太喧哗太显眼的东西还是换掉的好,不然倒显得轻狂了。” 巧沁道:“是。” 想了想又提醒,“下个月初九,是夫人自己的芳辰,早先公爷说了要给您好好庆贺下的!” “此一时彼一时,你想前两天娘跟我外祖母的寿辰都只自家人吃了顿饭,大姐也肯定不会铺张,何况我?”宋宜笑翻着礼单,不在意道,“叫厨房随便加两个菜就是了,对外不许声张!” 她是这么说的,但当天简虚白回来之后,听底下人提醒,却道:“就算不大办,在园子里设两桌酒,着两班歌舞总是要的。到底这是你过门以来头一个生辰,没点样子岂不扫兴?” “这大冷天的我才不去园子里吹风!”宋宜笑闻言失笑道,“何况娘寿辰都没用歌舞,我也不爱那个,这么落把柄的事我怎么肯做?至于说头一个生辰不头一个生辰,难道下个生辰你就不给我过了啊?” 见简虚白还要说什么,她索性上前搂住丈夫的颈项,推心置腹道,“我晓得你对我好!可我真不是看重这些的人!再者如今咱们自己就是晚辈,且才把府里运作起来,又不是说有晚辈或得力心腹在底下效劳的,要什么只需动动嘴!什么都要自己来呢,若折腾那些热闹,不是存心累我自己吗?” 简虚白闻言,斜睨她一眼,轻笑道:“说的也是——早知道就不浪费那么几个月了,如此咱们将来也好早那么几个月使唤上儿子媳妇什么的。” “……”贤惠中的宋宜笑却被他冷不防的调戏了把,不禁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下,“跟你说正经的呢,乱想个什么?!” 两人嬉闹了一阵,到底决定二月初九照宋宜笑的要求办——接下来两三日都没空开什么玩笑,因为在裘漱霞与太子的共同压力下,伊王不得不离开王府,开始彻查崔见怜之死。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与其说是他来查,倒不如说东宫跟赵王、魏王一系,借他这个幌子互相攻讦! 所以简虚白格外忙碌,连续几天回房都已是深夜,宋宜笑虽然等着他,但考虑到他已经很疲惫,次日又还要上朝,也不敢跟他长谈,不过关心几句,也就安置了。 时间转眼进了二月,初三这天,简虚白特意抽了半日空,与妻子一块去清江郡主府贺寿——正如宋宜笑所料,清江郡主沿袭了晋国长公主今年的寿辰,且更加简练:连便饭都没留。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韩太医已经致仕,如今太医院的那群混账……” 清江郡主说到这里,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才继续道,“是以平安儿越发的不大好了,我如今是真脱不开身!你们喝了这盏茶就回府去吧,别耽搁了用饭——我就不留你们了!” 郡主都这么说了,夫妻两个只好告辞——出府后,宋宜笑道:“难怪进府时没看到其他人,原来都是来了就被送客了。” 她自然不是怪大姑子怠慢,“大姐这么郑重其事,也不知道平安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竟没有一位太医肯拿出真本事吗?” 简虚白正要回答,不想前面忽然飞驰来一骑,不顾护卫阻拦直冲马车! 第二百零三章 袁陆定亲 第二百零四章 卢氏难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四章 卢氏难产 , 简虚白与宋宜笑在车帘缝隙里看到,还以为是刺客——简虚白翻手之间已将妻子推到身后,又从腰间掣出一柄明若秋水的软剑,轻轻一抖,寒气森然! 不想他才做好准备,那骑士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只边与围上去的侍卫推攘,边大声道:“大小姐,小的是宋家下人,奉老夫人之命,借一截白玉金参用!” “宋家下人?”宋宜笑一怔,忙低声对丈夫道,“这儿是大街上,他这么一嚷,不管是真是假得让他上来问问!” 简虚白点了点头,把软剑收回腰带的暗格里,转腕取出一柄匕首,在指间灵巧的打了个转又收起,扬声吩咐:“带上来!” 车外燕国公府的侍卫们答应一声,却飞快的将那人搜了下.身,又叫他下了马,才领到马车前——仍旧遣了两人一左一右盯着,且那两人手都按在刀柄上,虎视眈眈的样子,任谁都知道,只要那自称宋家下人的人有丝毫不对劲,他们便会悍然下手! 不过那下人倒也有些胆气,昂首走到车前,抱拳沉声道:“奶奶早产了,情况不大好,大夫开的方子里用到白玉金参,偏家里没有,这药寻常铺子里也抓不到。所以……” “你是说娘早产了?!”宋宜笑大吃一惊,差点一把将帘子掀起来,“怎么会?!” 不待那人回答,她忙吩咐车外自己唯一记得的侍卫,“余士恒!你立刻回府,开内库取参——” “不用!”简虚白截断她话道,“回府还要用点时间,余士恒,你去大姐府里拿两支,回头我们再还大姐!” 他们这才刚出清江郡主府,回头就能看到大门呢! 知道妻子之前就担心过娘家继母的身孕,定然要留这下人下来问话,他又吩咐,“取了参之后,立刻送往宋府!” 见他都安排了,宋宜笑这才略松口气,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打从前两日亲家夫人病逝之后,奶奶去吊唁,回府就不太好。”那下人见已有人去送参了,放下心来,抄手禀告道,“这几日朝中有些话传了出来,虽然老夫人吩咐不许叫奶奶晓得,可流言汹汹,奶奶多少还是听到了点——强撑到今日,忽然就发作了!” 宋宜笑一下子抓紧了丈夫的手臂,死死咬了下唇,才沉声问:“那么娘如今……?” “老夫人亲自守着,又遣了大夫在屏风外把脉。”那人道,“参送到之后,料想奶奶吉人自有天相?” 话是这么说,可他语气里的不确定任谁都听得出来! “你这会过去不大好!”简虚白见妻子张口欲言,却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附耳低语道,“你忘记你之前在衡山王府出阁的理由,是你会冲撞你那祖母了?如今难产的虽然不是你祖母,可你若去了宋府,你继母有个三长两短,定然会记在你头上!何况你又不懂歧黄,去了有什么用?平白叫他们分心招呼你!” 说着对外吩咐,“去请芸姑到宋府!” 宋宜笑想到上回在占春馆,聂舞樱病得那么厉害,苏少歌都只能说出忧来鹤那个有瑕疵的法子,芸姑却是手到病除——心里总算安定了点,扯着丈夫的袖子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自然是回府等消息!”简虚白安抚的拍了拍她肩,命左右赏了那宋家下人一个银铤,道,“你放心吧,芸姑医术了得,卢岳母也不是头一回生产了,不会有事的!” 他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宋宜笑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回到燕国公府后,却迟迟没接到报平安的消息——一直到晚上快宵禁了,传回的最后一个口信还是:“亲家奶奶还在生,孩子还没下来!” “芸姑呢?她进产房没有?”宋宜笑真急了,走下台阶问,“不是说她医术很好吗?” 无奈两边不在一个坊里,宵禁之后就断了消息! 这晚虽然有丈夫安慰,宋宜笑还是整晚未眠,翻来覆去到天亮,眼前一幕幕的前世今生,心里翻江倒海。 那位迄今只见过一面的继母,对她来说原只是个碰到时需要做一番戏的陌生人而已。 可就是这个陌生人,将从自己亲娘那儿听到的秘密告诉了她——假如黄氏没有死,宋宜笑只会把这个人情记下来,以后找机会还掉就是,未必会多么上心。 毕竟她远远没天真到被随便一个示好,就哄得死心塌地的地步! 但黄氏死了——卢氏恰好怀着身孕,如今早产且难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宋宜笑却没办法只当一个人情了。 诚然她是下得了狠心的人,可这不代表她可以问心无愧的认为,卢氏母子眼下的险峻,跟自己毫无关系! “我那个爹,是堪称楷模的‘有了后娘就是后爹’。”倚在简虚白肩头,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宋宜笑苦涩的想,“倘若继母这回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前世受的罪,宜宝也逃不掉了!” 那个异母妹妹今年才四岁,比她当初被亲娘抛弃时还小了三岁——若有一个柳氏那样的后娘,她恐怕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到那一步的话,只能去求婆婆,哪怕以势压人,也不能让那孩子留在宋家!”宋宜笑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若卢家也不愿意好生待她,宁可接到燕国公府来!” 但寄人篱下的感觉她最清楚不过,哪怕她能保证自己真心对宋宜宝好,燕国公府也不像衡山王府,有什么四郡主六小姐崔小姐的麻烦,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宋宜笑现在还没自己的孩子,一旦有了,她又还能保持几分心思在那个妹妹身上? 锦衣玉食不能取代所有——她在衡山王府时,韦梦盈也是好吃好喝养大她的,可她回想那段时光,还不是怅然若失? “但望继母福泽深厚,母子平安!”想来想去,宋宜笑还是只能这样衷心祈祷。 可兴许是之前才听过崔见怜母子之死,越这样期盼,越觉得心头不祥。 次日天还没亮,简虚白准时起身,预备上朝。 一夜没睡的宋宜笑难得起早,唤进锦熏:“派人去坊门守着,一开就去宋府打探!”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听说有些人生孩子就是慢,却未必会出事儿!”简虚白早上很忙,也无暇跟她长谈,只在去花厅时握着她手,边走边劝,“兴许这会那边已经在庆贺宋家有后了呢,你倒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宋宜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实在做不到放宽了心,只勉强笑道:“真这样就好了!” ——简虚白走后未久,去宋府的人快马回禀,虽然不是坏消息,但也差不多了:“回夫人的话:亲家奶奶如今还在生,还没有消息!” “我以前也听赵妈妈随口提过,道是头一回生产的人,有一天一夜才落地的例子。”宋宜笑闻言心中一寒,沉默了会,对左右道,“不过继母这是第二回了。” 左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都不敢说话。 “夫人再等等吧!”半晌后,还是锦熏仗着资历,小心翼翼道了句,“兴许过会就生下来了呢?” 这一等却一直等到了当天傍晚——孩子终于落地,出乎众人意料的,竟是一对姐弟双生子!只是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宋宜笑最关心的卢氏,却因为力竭、失血等原因晕了过去,生死未知! 卢氏这一晕,一直到两天两夜后才确认脱离险境,这还是芸姑一直在宋家照料的缘故。 “不过卢奶奶这回伤了元气,三五年之内恐怕都难以妊娠了。”芸姑满脸乏色的回府禀告时,因为简虚白还在衙门,所以就直接到后院跟宋宜笑说了,“好在她之前安胎安得很好,那对双生子虽然才七个月,倒还算健壮,好生养着应该不难留下来——坊间一直说七活八不活,虽然不能一概而论,总也是有些道理的。” 宋宜笑可算舒了口气,感激的谢了她,又命重赏,芸姑这回仍旧是淡淡的,不卑不亢不冷不热——但许是她才帮了个大忙的缘故,宋宜笑这会瞧她格外顺眼,倒觉得她这是真性情了。 ……这时候恰好聂舞樱在,待芸姑走后,吐了吐舌头笑道:“芸姑姑什么都好,就是这冷清的性.子,我方才很想跟她再说声‘谢谢’来着,可是嫂子您看到了,直到她跟您告退,我愣是没能说得出口!” “我听说有真本事的人行事常与常人不同,兴许这位姑姑就是这样的吧?”宋宜笑心上一块大石放下,含笑说道,“这回多亏她了!不然这件事情我恐怕得记上一辈子!” 聂舞樱不大晓得内情,不过她小女孩儿心性,也没注意嫂子的话,倒是惊叹卢氏才得的一双儿女:“双生子呢!据说少见得很,不过今年这短短几日就听说了两回,就是太子侧妃那对可惜了!” “之前一直没听说,我倒也不知道娘家继母这回怀的竟是一对双生的弟妹。”宋宜笑闻言也感慨道,“可惜怕冲撞了祖母我不好过去,不然倒真想瞧瞧两个孩子长得像不像?” 聂舞樱猜测道:“据说双生子都长得跟一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想想那样子就很可爱!” “其实就算是双生子也不一定长得一模一样呢!”不想她话音才落,侍立身后的丫鬟晚香忽然道,“小姐您忘记驸马跟三老爷也是双生子了?可他们瞧着也只是寻常兄弟来着,没有长得一模一样啊!” 宋宜笑还是头次听说自己公公跟三叔是双生子,不由诧异道:“当真?我以为他们只是寻常兄弟呢!” “奴婢有回听殿下跟前的老人说的。”晚香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据说当年燕国太夫人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偏又怀了双生子嗣,孕中虽然左右精心伺候,仍旧吃了不少苦头——后来驸马跟三老爷还在襁褓里,太夫人就支撑不住去世……” “别胡说!”姑嫂两个本来还好奇的听她讲古,闻言双双变了脸色,忙呵斥道,“这岂不是说燕国太夫人乃是被两个亲生骨肉害死的?!天下竟有这样的无稽之谈——亏你敢传这种荒唐话!” “奴婢知罪!”晚香一个不留神,把在下人中间听来的闲言碎语也讲了出来,听到这话才发觉不对,顿时白了脸,跪下来请罪。 宋宜笑阴着脸道:“你是伺候妹妹的人,若真为妹妹好,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注意点的好!不然你自己倒霉不要紧,连累了五妹妹,我可不跟你罢休!” 聂舞樱再天真也知道晚香方才的话有多么要命,亦跟着嫂子出言敲打——这么一闹,姑嫂两个也没心情讨论什么双生子的问题了,略说几句闲话,聂舞樱便带着晚香告辞而去! 宋宜笑送走了小姑子,回到房里正待歇一歇,猛然想起一事:“今天已经初六,端木老夫人——姨祖母她明儿就要到了?!” 第二百零四章 卢氏难产 第二百零六章 伊王自.尽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六章 伊王自.尽 , 当年城阳王合府流放,产业自然全部归了公。 后来仪水郡主难产身故,简离邈上陈情表,得苏皇后襄助,打动了显嘉帝,改流放为守陵后,才发还小半——其中大部分还是端木老夫人昔年的陪嫁。 现在端木老夫人携孙儿孙女落脚的,就是其中一座别院。 这地方显然是好久没住人了,尽管端木老夫人去年得到皇太后允许回帝都就医时,就派人过来打扫过,拥着狐裘走进门里的宋宜笑,依然感到扑面而来的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不禁蹙了下眉,暗忖:“这屋子好好的人住着恐怕都要不好了,何况姨祖母既年事已高,又患了风痹?” 只是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只暗暗记下。 ……代端木老夫人出迎的是她这回带来的孙儿之一,当然只是庶子的儿子,姓陆名鹤羽,今年十六,容貌与简虚白之间略有几分相似,身材也高大,瞧着是个俊秀少年,但到底是守陵后才出世的,明显历练不足。 哪怕简虚白夫妇从进门起一口一个“表弟”,亲近之意溢于言表,他依然难掩拘谨,除了问候的话外,只道了句:“祖母在后堂。” 接下来便一心一意带路不说话了。 宋宜笑试着问了几句家常,陆鹤羽却紧张得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看到这情况,她赶紧住了嘴。 好在这院子不大,没多久就到了端木老夫人所在的后堂。 陆鹤羽去迎接他们时已得了老夫人吩咐,这会也不请示,直接领他们入内——屋子里陈设简单,黄杨木嵌琉璃屏风下摆着鼓足镂花云母榻,榻上搁了张小几,上置瓶花、拂尘、茶具等物。 几畔,一名着松绿底曲水缠枝莲纹深衣的老妇人,正拢袖端坐。 “侄孙给姨祖母请安!” “侄孙妇给姨祖母请安!” 宋宜笑匆匆一瞥,只觉得上首之人满头白发,在插瓶红梅的衬托下,越发如霜如雪,其他却不及细看,忙与丈夫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了!”才欠下身去,就听一把柔和如水的嗓音和蔼道,“快坐吧!” 两人道了谢,才依言走到老夫人下首落坐,又有下人递上茶水——到这时候,宋宜笑才有机会偷眼打量这位出身大家却命途坎坷的姨祖母。 她看起来比皇太后还要年长几岁,双鬓皑皑,即使近距离观察,也寻不出一根黑发来。只是这样苍老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平静之极也深邃之极的眼眸。 二十一年的风霜竟似都无法在那双眼睛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就是阿虚媳妇?我在路上就听说了,真是个端庄的孩子。”宋宜笑偷偷打量端木老夫人时,端木老夫人也在光明正大的打量她,语气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这气度倒有几分当年宋公的影子,到底是嫡亲祖孙!” 宋宜笑忙道:“姨祖母谬赞了!” 她心里其实觉得这位姨祖母才是真正气度不俗之人——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有过前世今生经历的宋宜笑对这句话再赞成没有,除了千万无一的特例,一切过人的风仪气度、言谈举止,要么是耳濡目染之下的熏陶结果;要么诞生于长年累月的严格调教。 纵然如此,所处环境的改变,也无法保证其不受影响。 只有真正将望族风范刻进骨子里的人,才能够在从富贵顶层掉落尘埃、又经历了二十来年的折辱之后,依然维持着那份处变不惊的优雅从容。 当然这番钦佩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端木老夫人的冒犯了。 所以宋宜笑谦逊了一句之后,就礼尚往来的夸陆鹤羽:“一表人才,沉静端方。” “这回陪我来的孩子都是到帝陵那儿后出世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多多包涵!”端木老夫人闻言只是笑了笑,显然很清楚膝下孙儿的表现,道,“也就还算老实听话罢!” 后面这句听着像是自谦,但宋宜笑总觉得她仿佛意有所指,心念转了转,正要接话,外间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个女孩儿清脆欢快的嗓音传进来,道:“外祖母外祖母!听说表哥带表嫂一块来了?怎也没人喊我来拜见?” 话音未落,一个跟宋宜笑年岁仿佛的女孩儿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这女孩儿弯眉凤眼,雪肤花貌,一望可知有皇室血脉,因为她看长相倒比聂舞樱还像简虚白的亲妹妹,身上穿的衣裙虽然透露出窘迫的景况,但顾盼之间却没什么畏缩的意思,望去只一片娇俏明媚。 她先给端木老夫人行了个礼,复向简虚白夫妇笑语盈盈道:“表哥,这就是表嫂吗?早就听说表嫂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儿,今日有幸亲眼目睹,果然是名下无虚呢!” “表妹过奖了,表妹天真可爱,我也是一见就喜欢!”宋宜笑轻车熟路的跟她寒暄了几句,端木老夫人才出言介绍道:“这是绮陌,姓沈,我的外孙女。她父母去得早,便养在了我膝下。” 又说沈绮陌,“不是叫你看着鹤爱?怎么跑出来了?” “二表哥方才吃了药睡下了,孙女怕在房里吵着他,所以出门转转。”沈绮陌性情不类陆鹤羽,非但在简虚白夫妇面前不自卑,对嫡亲外祖母的轻责也是落落大方的解释,“不想听底下人说表哥表嫂来了,就过来请个安。” 简虚白闻言吃了一惊:“姨祖母,鹤爱表弟病了?” 难怪方才只有木讷的陆鹤羽出迎,相比之下大方些的陆鹤爱却没露面。 端木老夫人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外孙女,才道:“昨晚似乎染了点风寒,今早已经请大夫来看过,料想不碍事了。” “就是咳嗽得有点厉害。”沈绮陌像没看到她的眼色一样,忽然插话道,“二表哥睡着之后,我还听到他在咳嗽呢!” “那你还跑过来?”端木老夫人这回没再看她,只平静道,“过了病气给你表哥表嫂怎么办?!” 听出她语气里的愠怒,沈绮陌到底露了怯色,小声道:“外孙女知错!” “下去吧!”端木老夫人摆了摆手,等沈绮陌告退之后,方对简虚白夫妇道,“我早先年得了风痹之后,便没了精力管教晚辈。这回随我来的三个,在帝陵那儿还算老实,不想才来就露了真面目——倒叫你们见笑了!” 不等夫妇两个回答,老夫人又道,“多年前的旧事我也不说什么了,但太后与陛下垂怜,发还的这部分家产,固然不及王府在时景象,却也足够衣食无忧——罪人之后,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皇恩浩荡,再妄想的话,可不只是不知足,也是丢尽陆氏脸面了!” 老夫人眼眸依然平静,语气中却有着铮然的坚定,“我这回回来主要是为了求医,自顾尚且不暇,孙儿孙女又没历练过,方才你们也看到了,待人接物都欠齐全。” 所以,“既然今日都见到了,往后还是各过各的,没事就不要打扰了,免得彼此都麻烦!” 说完端起茶碗,却是直接送客。 万没想到只是那位表妹出来使了点小心思,端木老夫人就一扫之前的温柔慈祥,直接赶人了——夫妻两个一时间都有点措手不及,正急急思索着说辞,端木老夫人却淡然吩咐陆鹤羽:“送你们表哥表嫂出去,接下来闭门谢客,除了太医谁也不见!” 陆鹤羽虽然拘谨,对嫡祖母的话却言听计从,闻言毫不迟疑的走过来伸手肃客——宋宜笑跟丈夫对望一眼,再看端木老夫人已经命下人扶自己回内室了,只好无可奈何的告退。 “表妹那么说,无非就是想咱们给鹤爱表弟请个大夫或送点东西,这本是咱们应该做的,姨祖母不喜的话,呵斥几句也就是了。现在却直接把咱们赶出来,且听语气往后也不要咱们去了……”回去的马车上,宋宜笑欲言又止。 她真心觉得沈绮陌的做法没什么,毕竟生病的是沈绮陌的表哥,即使沈绮陌不是出于纯粹的关心表哥说那番话的,存着要钱要东西的心思——燕国公府出这点血难道不是应该的? 毕竟即使不算端木老夫人的长辈身份,单论她当年派人为简虚白解毒这点,简虚白这会接她到燕国公府去亲自伺候,都是应该的! 那可是救命之恩! 即使端木老夫人出身大家,听不得这样近乎赤.裸.裸的挟恩图报的话,呵斥几句也就是了,这会却反应大到直接赶人——宋宜笑心下难免担心,端木老夫人的发作,只是借题发挥! 实际上,是她原本就不打算跟自己夫妇亲近! 换一种说法:目前的争储,她看好的不是太子,而是魏王或赵王,所以,她希望跟自己夫妇保持距离。 沈绮陌一句“表哥咳嗽得厉害”,不过恰好给了她一个疏远燕国公府的借口罢了! 宋宜笑想到一旦这位老夫人倒向魏王或赵王,受过她救命之恩的丈夫可要难做了,不免蹙紧了眉! 简虚白也觉得头疼,沉吟了会,方道:“姨祖母方才在火头上,待会到了府前,你先回去,我去三叔那儿走一遭吧!” 顿了顿,他道,“姨祖母现在住的地方不大适合养病,你说等三叔去开解好了,请她到咱们府上来小住些日子怎么样?” “我之前也觉得那院子阴冷了些,不适合姨祖母他们长住的。”宋宜笑闻言想了下,道,“且他们住到燕国公府的话,照顾表弟表妹们也方便——只是,不知道姨祖母肯么?” “试试看吧!”简虚白想起端木老夫人方才那番话的干脆利落,捏了捏眉心,叹道,“不然太医医术再高明,住那样的地方恐怕也好不起来!” 宋宜笑正要点头,一名侍卫忽然勒马到了车旁,低声禀告:“公爷,出大事了!” 简虚白正烦着端木老夫人的事,闻言随口道:“嗯?” “伊王殿下……自.尽了!” 车中夫妇倏然大惊! 第二百零六章 伊王自.尽 第二百零七章 梁王妃的疯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七章 梁王妃的疯狂 , 伊王虽然做了二十来年的“鹌鹑王爷”,到底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显嘉帝唯一在世的亲弟弟。之前又才奉了显嘉帝之命,彻查太子侧妃之事——如今身故,还是自.尽,可想而知会在朝野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简虚白现在哪里还有空去找简离邈? 他直接下车,让侍卫空了一匹马出来赶赴东宫! 宋宜笑一路催促马车快行,匆匆回到燕国公府,巧沁跟锦熏迎上来要禀告次日生辰宴的预备情况,还没开口却听她急急吩咐:“帖子发出去了不曾?没发的不要发了,发出去的立刻遣人去告罪——伊王舅身故,这宴摆不了了!” 巧沁跟锦熏惊道:“伊王殿下没了?!” “去把素净些的衣裙找出来!”宋宜笑这会没心情回答她们的话,只摆了摆手,“可能过会就要去伊王府吊唁!” 果然没多久之后,晋国长公主就派人来通知:“伊王殿下逝世,长公主殿下将在半个时辰后前往吊唁,请夫人速速预备!” 这时候简虚白却还没回来,宋宜笑权衡之下还是决定派人去催一催,毕竟眼下伊王的死已经跟太子一系扯上关系了,假如吊唁上再失礼的话,哪怕日后证明太子无辜,太子一系也要落个不尊重长辈的印象! 谁知下人派出去后没多久,果然把简虚白催了回来,只是简虚白回来时脸色铁青,瞧着竟是被气得不轻! 宋宜笑还是头次看到丈夫这么震怒的样子,一边拿过素袍服侍他更换,一边关切问:“可是外头又传了什么不好的话?” “梁王妃去东宫闹了!”简虚白自己系着衣带,面无表情道,“司空家竟有这样的女儿,简直荒谬!!!” “梁王妃?”宋宜笑怔了怔,心头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她去东宫闹?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打哪听来的谣言,怀疑太子会把梁王推出去做替罪羊!”简虚白恨声道,“所以披头散发跑到东宫门前长跪不起,说愿意代梁王顶罪,只求太子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过梁王——” 他怒极反笑,“她只当她那点落井下石的心思没人看得出来?!” 梁王妃司空衣菡由于嫡姐司空衣萝之死,对太子的岳家卫家,还有东宫,都怀着怨怼的事情,在跟宗室有关的贵胄里头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一来皇太后已经答应给真阳大长公主一个面子,让司空家出一位王妃;二来司空衣菡到底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梁王跟太子的生母崔贵妃又还在,大家都觉得,这不懂事的女孩儿过门之后吃多了苦头,自然也会明理了。 实际上梁王大婚以来,这位梁王妃的景况也正如众人预料的那样,不怎么好。 可谁能想到,她不但没有在婆婆挑剔、丈夫冷淡的处境里渐识大体,反而觑着关键时刻竟来了这么一手,给了太子一系狠狠一击?! “她简直疯了!!!”宋宜笑才转身去给丈夫取束发的素冠,闻言差点把那顶白玉冠摔到地上,惊怒交加的低喝道,“她自己不想活也还罢了,这是要拖着司空家也陪葬么?!” 就算接下来太子失败,可皇太后、显嘉帝、崔贵妃还在哪!他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王妃如此挑拨皇家的手足之情?! 宋宜笑定了定神才把白玉冠交给丈夫自己戴,问,“那现在呢?她还跪在东宫门外?” “当时梁王也在东宫,闻讯赶出去,当众给了她一脚——这会抬进东宫诊治去了!”简虚白脸色阴郁道,“但她嚷的那番话已经被路过的一些人听到,这消息是封不住了!” 要命的是,“崔贵妃如今还在禁足,皇舅母作为嫡母,肯定会亲自过问此事!这司空氏既然丧心病狂到公然污蔑太子的地步,若见了皇舅母,你说她会怎么说?!” 宋宜笑试图安慰他:“宫里还有太后!” “我就怕皇外祖母被气出事儿来!”简虚白却长叹一声,“司空家与梁王的婚事,虽然出自真阳大长公主之请,却是皇外祖母首肯的!” ——太子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太后跟显嘉帝,现在显嘉帝卧榻休养,假如太后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魏、赵两王的支持者,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夫妻两个这会再操心也没用,总得先去伊王府走一遭。 他们匆忙赶到晋国长公主府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这时候距离长公主派人去燕国公府通知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所以两人才进门,长公主就起了身:“走吧!” 见状,原本打算说话的长兴公主识趣的住了嘴。 只是去登车的路上,她还是挤到宋宜笑身畔,轻笑着道:“四弟妹你这脸色怎么回事?可是生病了么?好好儿的这小脸这样难看,瞧着真叫人心疼呵!” “伊王舅过世,做晚辈的哪能不悲痛?”宋宜笑淡淡瞥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毕竟我可不像三嫂您这么心宽,既是亲叔叔又是亲舅舅的长辈没了,非但不伤心,还笑得这么春暖花开——不知道的,哪晓得您这是要去道恼,只道您是去哪里道喜呢!” 长兴公主这回却没被她激怒,反而轻笑一声,道:“可怜伊王舅一生忠厚,临了却落个被亲侄子生生逼死的下场!伊王府就算再老实,这回怕也忍无可忍了吧?待会到了那边,舅母跟表哥表嫂们但有什么过激的话语举动,四弟妹你可得多包涵点——可记得端好了你那大度懂事的架子呀!” 说着嘴角一弯,加快脚步,施施然的走了开去。 “夫人?”紧跟着她的锦熏担心的欲言又止。 “怕什么?”宋宜笑冷冷扫了眼长兴公主的背影,沉声道,“我难道是一个人上门去的?!” 这种前朝之事,别说眼下还没证据,就是有证据,素来护短的晋国长公主,也断然不可能看着儿媳妇在自己眼皮底下受辱! 长兴公主那么说,不过是想吓唬得她自乱阵脚罢了。宋宜笑怎么会上这个当? 半晌后他们到了地方——这二十年来都门庭冷清的伊王府,今日却热闹得跟市集似的,差不多满朝文武都到了。 毕竟伊王到底是御弟,他薨世,宗亲官员照规矩也要来送一送;何况他死得突然又流言纷纷,不管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保持消息灵通,上上下下总要走这么一遭的。 晋国长公主身份特殊,所以即使是眼下这种人声鼎沸的场面,看到她带着膝下子女来了,人群里依然忙不迭的让出道来。 “皇姐!”一行人去灵堂致奠后,寿春伯等男子前往花厅奉茶,顺便跟已经在那里的宗亲朝臣交流一二,女眷则被伊王妃亲自迎到后堂,尚未落座,王妃已经落下泪来,“我心里好苦!” 晋国长公主素来不问朝堂之事,闻言虽然神情黯然,却也只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弟妹节哀!” “怎么说也是结发夫妻!”伊王妃显然不怎么听得进去这话,只凄然拭泪,道,“虽然说好些年前他就不怎么去我房里了,可每个月总也能见那么几次——这会没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我这心里也空荡荡的,往后不过是个未亡人罢了!” 她这番话平平实实,甚至透出些许备受冷落的卑微来,却叫人听得心里没来由的发酸。 宋宜笑虽然确认太子绝对不会蠢到派胞弟出马逼死亲叔叔,此刻也不禁对这位舅母起了些许同情之意。 晋国长公主的脸色越发怅然,她捏紧了帕子,半晌才低低道:“何必这样呢?你还有儿女的。就算为了他们,你也不能撒手不管这上上下下呵!” 伊王妃哑着嗓子道:“儿女到底不是丈夫!” 这话似乎触动了晋国长公主的某种心绪,宋宜笑看到婆婆分明的一僵,随即连目光都黯淡下来,久久不语。 而伊王妃显然伤心得狠了,竟到此刻都没想起来叫人奉茶,只呆坐在那儿,默默流泪。 接下来许久,长公主跟伊王妃都没说话。 死寂中,晚辈们皆不敢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有人禀告说代国长公主一家到了,才打破了这种古怪的僵持。 伊王妃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脸,低声道:“皇妹来了,我去迎一迎……皇姐要再坐会么?” “不了。”长公主神情郁郁的起身,“你今儿忙,我不打扰,改日我再来看你!” “皇姐慢走。”伊王妃闻言也不挽留,稍稍整理了下鬓发,随之起身——主客都还没举步,外间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嚷,中间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尖叫“放开我”、“我要见长公主殿下”。 晋国长公主听到,不禁皱眉:“是谁?” 伊王妃面无表情道:“好像是王爷的宠妾彩络。” “她不在灵堂守着跑这里来做什么?!”长公主不悦,“伊王才去,弟妹你再伤心,这府里总不能连规矩都没有了?!” 伊王妃正要回答,忽听那彩络高亢道:“殿下!殿下!妾有要紧事跟您禀告——王爷他根本不是自.尽,是被王妃……啊!” 最后一下惨呼,似是受到了重击——也让堂上除了伊王妃外众人皆变了脸色! “弟妹?!”晋国长公主虽然不问朝堂之事,但若是后宅阴私,她这大姑子却也不想让自己亲弟弟含冤而死! 当下神情一厉,沉声道,“那侍妾是怎么回事?!” 但伊王妃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淡淡道:“我这就叫人带她进来对质。” 宋宜笑偶尔抬头,正看见这位舅母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 第二百零七章 梁王妃的疯狂 第二百零八章 揭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八章 揭发 , 彩络方才已被打晕,弄醒她的功夫,代国长公主一行也进来了,闻说此事吃了一惊,立刻道:“姐姐你真是糊涂了!区区一个侍妾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尤其还是今儿这样的日子!” “我也没说信,但她方才在外面嚷那一嗓子,我总要问问。”晋国长公主微微皱眉,她知道代国长公主绝不是为了维护伊王妃才说这话,不过是因为魏王跟赵王这两派,现在都希望把伊王之死推到太子头上,当然不肯让其他人出来担了这罪责。 “你这么一问,万一不是,岂不是坏了王嫂的名声?”代国长公主不满道,“王嫂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咱们都有所耳闻!如今没了丈夫,还要被个贱妾污蔑,咱们不但不体谅她,反而帮着那贱妾猜疑她——都是女子,姐姐就不能将心比心一回么!” 晋国长公主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倒是沉默的伊王妃淡淡道:“多谢皇妹。只是王爷到底是两位的亲兄弟,他去的突然,里里外外谣言滚滚,如今彩络那么说了,皇姐要问个清楚也是常理。至于名声,王爷都不在了,其他人怎么看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闻言代国长公主冷笑着扫了眼姐姐,道:“姐姐这么想做青天大老爷,随便派个人跟京兆说声,还怕那边每日拿不出几件案子给您消遣?何必尽欺负自家人!” 晋国长公主抿了抿唇,看一眼伊王妃,眼里虽然流露出些许歉意,却到底没说不问彩络话——片刻后,被从头到脚浇了冰水激醒的彩络,穿着湿衣哆哆嗦嗦的走进来跪下:“妾身彩络……” “不要废话!”代国长公主不待她说出请安的话,就不耐烦的摆手,“你说王嫂害了王兄,可有证据?若没有,非但国法饶不了你这等以妾害妻的东西,本宫也饶不了教出你这种毒妇的人家!” 彩络闻言一个激灵,忙道:“回代国长公主殿下的话:妾身亲眼看到梁王殿下告辞后,王妃独自进了书房又离开,之后半晌,管家再进去时,发现王爷已经……梁王殿下与王爷无冤无仇,又是王爷的亲侄子,怎么可能害了王爷呢?肯定是王妃记恨王爷冷落她多年……” “掌嘴!”代国长公主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最后忍无可忍的一声断喝,“什么东西也敢妄议王兄的宠爱?!本宫看根本就是你这贱妇受人指使,存心污蔑王妃,为梁王脱罪!” 说到这里,锐利的目光直逼宋宜笑,“阿虚媳妇,你说是也不是?!” 宋宜笑嘴角一扯,不去看上首的长兴公主幸灾乐祸的视线,微微低头道:“甥妇才随夫君探望完姨祖母出来,就惊闻王舅噩耗!如今尚且不清楚经过,所以无论王舅母还是梁王殿下是否有罪,请姨母恕甥妇不敢妄言!” “你不敢妄言?”代国长公主冷哼一声,转向正被自己心腹掌掴的彩络,道,“本宫只问你一句:照你所言,王嫂是在梁王离开后,独自去见王兄的!若王嫂存心谋害王兄,怎么可能不清场?你当时又是怎么看到这一幕的?” 心腹闻言暂时住了手,彩络捂着脸,战战兢兢道:“妾身当时确实受命回避,只是妾身恰好落了件东西在书房附近,正在找的时候……” “你们都听清楚了?”代国长公主再次打断她的话,冷笑着道,“区区一个贱妾,奴婢一样的东西!堂堂王妃发话让她回避,她居然还敢在附近找东西!单这一件事就足见她有多么不安份!这种人的话也能信?!那往后底下的人还不翻了天了?!” 闻言彩络大急,喊道:“殿下,妾身……” “吵什么吵!”代国长公主一声厉喝,站在彩络身旁的心腹毫不迟疑的两记耳光下去,将她打得摔倒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更遑论出声——代国长公主见状才稍稍敛了怒气,对晋国长公主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王兄在时可能非常宠爱这个贱妇,以至于她狗胆包天,王兄去后,也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还是信了什么人给的承诺,竟敢污蔑王嫂!” 她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如此以下犯上、以卑凌尊之徒,合该千刀万剐,以正风气!” 没理会底下彩络含糊不清的喊冤声,晋国长公主只看住了伊王妃,轻声道:“弟妹,梁王离开后,你真去找过伊王么?” 伊王妃平静道:“不错。” 她这两个字说的云淡风轻,堂中却分明一静! 代国长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冷声道:“姐姐你这么问可没意思了!王嫂就算在梁王走后也去找过王兄,却也不代表王兄的死跟她有关系!毕竟做发妻的找丈夫说事情,再正常没有了不是吗?!” 晋国长公主没理她,继续问伊王妃:“却不知道你去找伊王,所为何事?伊王当时,又是个什么情形?” “母妃忌日在即,我想去找王爷商议下祭祀之事。”伊王妃平淡一句,方让两位长公主想起,伊王的生母安太妃,便是在数十年前的二月十一,由于不肯污蔑显嘉帝,被先帝的申屠贵妃活活打死在西福宫! 今天是二月初八——伊王妃此时找伊王商议此事,也是应有之义。 伊王妃又道,“王爷当时似乎在想事情,看到我去,有些不耐烦,听我说了母妃忌日后,只说一切如旧。我得了这话,也就走了。” “王兄当时只是在想事情吗?”代国长公主不大满意这个说辞,追问,“王嫂离开之后没多久,王兄可就去了!那时候他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在想事情?王嫂难道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这话里的意思,伊王妃若不说伊王当时神情有异,这谋害伊王的罪名,她这个王妃可未必摘得清了!毕竟王妃是最后一个见过活着的伊王的人! 但伊王妃好像没听出来她的暗示一样,平淡道:“确实只是在想事情,若察觉到不对,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代国长公主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外间却有小丫鬟惶恐而入:“太后娘娘派了一位姑姑来!” 来的正是玉果,传太后口谕,召伊王妃、彩络等伊王府成员入宫觐见! “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母后跟前了,说没人帮忙谁信?!”代国长公主闻言冷笑连连,扫了眼晋国长公主,讽刺道,“姐姐真是偏心!阿虚是你儿子,夷犹难道不是亲骨肉了吗?!” 却是怀疑晋国长公主为了小儿子,故意偏袒彩络——不然这侍妾早就被代国长公主当场打死了!哪还有机会指认伊王妃曾在梁王离开后去见过伊王?更不要讲这会去太后跟前对质了! 晋国长公主这会脸色也不好看,她让彩络上堂回话,是真的怕亲弟弟死于后宅争斗,但这短短片刻就连太后也被惊动——算算时间,就算彩络才在外面闹,伊王府的下人就飞奔入宫禀告,也就这么快了! 这显然是幕后之人在拿她当枪使!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到母后跟前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晋国长公主到底不似妹妹刁蛮,这会虽然心里不大痛快,却也没发火,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对女儿媳妇们道,“你们若没事儿,就先回家去吧!” 她这么说,当然是不想小辈去看长辈的热闹。 宋宜笑等人虽然好奇,但觑着她此刻脸色,连长兴公主也没敢说什么,一道乖乖的送了她们上车,这才散去——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走,清江郡主决定先把妹妹聂舞樱送回晋国长公主府再回自己家;寿春伯夫人、长兴公主还有宋宜笑则得派人去前头找丈夫。 片刻后,简虚白等人辞别了花厅中人过来,听说了彩络揭发伊王妃之事,都十分惊讶:“闻说舅母素来贤惠,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三兄弟均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显然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横竖这事现在有皇外祖母操心,咱们就不要多嘴了!”清江郡主惦记着家里的儿子,不耐烦在伊王府多留,闻言便道,“怎么也是长辈之间的事情!” 她这个长姐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再说什么,互相道别后各归各路——回去的路上,宋宜笑把经过大概给丈夫说了下,末了道:“这事儿可是蹊跷!按说那彩络区区一个侍妾,纵然以前风光,肯定也只是仗着王舅的宠爱!可现在王舅都没有了,她怎么敢说舅母的长短?且还能掐着娘跟舅母说话的时候,闹到后堂外面?” 伊王府虽然二十来年不参政了,但在俸禄上,显嘉帝没有亏待这个弟弟。是以王府是不缺人手伺候的,就算伊王在时,那些人各有其主,可伊王没了之后,王府自然而然就是王妃当家。 这种情况下,下人们忙着表现都来不及,怎么敢懈怠到让彩络一个弱质女流跑去后堂闹事呢? 要不是以前没见过伊王妃,不好下结论,单凭这点,宋宜笑却要怀疑彩络是受了伊王妃的纵容甚至指使的了! 简虚白对伊王府却也不是很了解,沉吟片刻道:“既然皇外祖母已经过问,咱们且等消息吧!” 又说,“今儿出了这么多的事,我得再去一趟东宫!”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吐了口气,“梁王妃的事儿,得有个说辞!” 这么说着,夫妻两个就在路口分别了——只是宋宜笑万没想到,她回府之后,还没换上家常衣裙,底下小丫鬟却匆匆入内禀告:“夫人,司空家的少奶奶在后门求见!” “常嫂子?”宋宜笑怔了一下,随即也就明白常氏的来意了——除了为了那个不省心的梁王妃,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沉思了会,吩咐,“请她到花厅奉茶,告诉她,我才回来,换身衣裙就过去!” <h4>作者有话说:</h4> 伤心的问下,真的进不了前三了嘛…… [+展开]</span> 第二百零八章 揭发 第二百零九章 心寒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零九章 心寒 , “燕国夫人!”常氏是司空家长媳,司空衣萝跟梁王妃的大嫂——司空家跟燕国公府的来往,大抵是她经手的,不过这回遣了她独自上门,却也是因为,“梁王妃的事情方才传到家里,祖母跟娘当场昏厥过去不省人事!如今一家子里里外外乱成一团,我……我思来想去,只能来求您了!” 说到这里,常氏发自肺腑的落下泪来——她能不哭么? 当初真阳大长公主豁出老脸,才替孙女跟皇太后求到这么一门亲事,指望靠出个王妃,往后好提携司空家个一两代呢!结果这小姑子出阁一年都不到,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这哪是提携娘家啊,这压根就是惟恐娘家不得好死! “常嫂子的来意,我也晓得!”宋宜笑也觉得司空家怪可怜的,精心栽培的嫡女说没就没了,庶女呢是个不管不顾的坑爹主儿,换了她是大长公主她也要晕过去了,只不过,“这事情我也是刚才去伊王舅府上吊唁时才听了几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夫君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呢!” 常氏苦涩道:“我来之前,家母短暂的清醒了一下,说司空家虽不敢以名门望族自比,却也素重家风。” 重家风,那就是要清理门户了。 对于这个结果,宋宜笑毫不意外,沉吟片刻后,淡淡道:“我待会派人去找夫君有点事,会把这话带给他的。” 不管怎么说,梁王妃这回拆的是太子的台,要怎么处置她,总得太子亲自发话。 常氏来找宋宜笑,无非也是因为崔贵妃处于禁足之中,皇太后正亲自过问事情分不开身,而真阳大长公主总是太子的姑祖母,直接跟东宫低头太没面子,挑来挑去只有燕国公府最适合做这个中人罢了。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常氏,宋宜笑命人把她的来意报去东宫,接着想起来自己夫妇今儿早上可是特意去拜见端木老夫人的,又叫人去简离邈那里说了端木老夫人祖孙如今住的屋子不适宜调养这件事——这些忙完后,掌灯时分,简虚白可算回来了。 他回来时心情不算坏,还给妻子带了份盐酥鸡,说是兵部附近一个老字号食肆里的招牌。 宋宜笑边解油纸包边诧异道:“你不是去东宫了吗?怎么后来又去了衙门?” “去东宫就是为了问下梁王妃的事情,既然司空家明事理,那也没必要罗嗦了。”简虚白方才解下裘衣时就让下人们都出去了,这会自己一翻起茶碗倒茶,道,“直接找人把梁王妃送回王府调养,让司空家派人去陪着过了风头也就是了。至于往后,太子觉得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所谓“陪着过了风头”,自然是等风头一过就让司空衣菡“暴毙”。 “其实我倒觉得未必需要这样做。”宋宜笑食不知味的拈了块盐酥鸡入口,全副精神却都在飞快的思索着说辞,“早先真阳大长公主殿下把孙女说给梁王,原也是看好太子,所以才要结这门亲事!偏司空妹妹享寿不永,如今的梁王妃到底不是精心栽培的嫡女,行事有缺也是难免,可司空家是真心想跟太子好的,不然怎么会在司空妹妹去后,让庶妹代嫁也要联这个姻呢?” “如今梁王妃犯了糊涂,司空家立刻表态愿意清理门户,足见他们不愿意跟东宫生份了去!” “这种情况下,若处置掉梁王妃,却反而不美了——这位王妃再不好,也是司空家的亲生骨肉,且司空家女孩儿向来稀少,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不是吗?” 所以,“倒不如留她一命,依然做着王妃,只对外称病,私下再好好调教——如此她要是改过,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改,再处置掉,司空家也肯定不会说什么。横竖都会念东宫仁厚,你说是不是?” 简虚白闻言,摩挲着碗口片刻,方道:“你想救她?” 宋宜笑心思被看破,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一来我到底跟司空妹妹相交一场,她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怎能见死不救?二来,梁王妃也是替她姐姐抱不平,才闹到这一步的。当然我不是说东宫欠她的,只是……到底有些不忍心!” “横竖要养一阵的,我找机会跟太子说吧!”简虚白倒没什么不满的,他不喜欢梁王妃,但也没怨恨到非弄死这个远房表妹的地步,而宋宜笑是他宠爱的妻子,既然开了这个口,顺着点也无妨,不过,“近期太忙了,太子跟梁王也都在气头上,得过些日子才好开口!” 宋宜笑暗松口气,主动凑过去在他面上亲了亲,以示感谢。 简虚白顺势揽住她腰,按到膝上,把玩着她软若无骨的柔荑,方继续说起手边盐酥鸡的来历:“伊王舅才去,府里闹出侍妾揭发主母的事情,我们商议下来,觉得既然皇外祖母已经在亲自过问了,这眼节骨上若四处奔走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坦坦荡荡!” 既然要坦坦荡荡,那就没必要继续聚在东宫了——所以众人散去之后都回了原本的位置上,若无其事的为大睿社稷鞠躬尽瘁。 “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在那儿排着队,让侍卫问了下,都说这个好吃,想着你们女子都爱吃零嘴,就顺手带了份。”简虚白低头在妻子额角轻轻吻着,有些遗憾,“王舅新去,明儿你生辰过不成了,接下来这事不解决,恐怕我也抽不出空来给你补上!” 宋宜笑还以为他买盐酥鸡真是一时兴起,到这会才知道是丈夫惦记着自己生辰,在想方设法补偿——她两世为人,景况虽然迥异,却都是没资格要求生辰时大办一番的,早已习惯不在意,以前也没其他人在意过,不想如今太子一系接二连三遭遇麻烦,简虚白这个资深的太子派非但没有忘记,还这样重视。 她心中自是甜蜜非常,任丈夫吻了会,才轻笑道:“听你这番话,以后都不过生辰也没什么了!” 这晚夫妻两个自是恩爱非常——次日二月初九,正是宋宜笑生辰。 原本即使不设宴,像聂舞樱、韦婵、袁雪萼等亲近之人也会亲自上门道贺的,但因为伊王才去的缘故,连之前特意找巧沁打探过宋宜笑生辰的廖氏等人,也都只遣人送了礼上门,未敢打扰。 锦熏边念着礼单,边对宋宜笑悄悄道:“伊王殿下这回没了倒也及时,不然今儿就是夫人生辰,昨儿才开始预备,哪怕只是家宴也太忙了点,难免出错!” “你再说这么不要命的话,我还是趁早打发你离这帝都越远越好!”宋宜笑拿她也是没办法了,有道是仆肖其主,自己怎么都不是说话没分寸的人啊!调教锦熏的赵妈妈,虽然被女儿尤庆春坑了把,行事风格也是谨慎的。 为什么锦熏总是教不会呢? 看着她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怯生生请罪的模样,宋宜笑都懒得多说了,只转头吩咐巧沁:“之前缥翠不是托我给她说人家吗?如今已经开年,这件事情可以办起来了,但有合适的只管报上来——也不只是给她一个人相看,其他年纪差不多的都看起来吧,别说我耽搁了你们青春!” 说完也不理会锦熏的哭着认错跟巧沁的面红耳赤,只问,“这两天有派人去宋府请安么?我那三妹妹跟四弟可还好?” 虽然芸姑说那对双生子好好养应该能活,而子嗣单薄的宋家也不可能不好好养——但到底是早产儿,宋宜笑还是不大放心的,之前就吩咐过隔日派人送点东西请个安,好带个平安消息回来。 这会见她问,巧沁忙去门外喊了负责此事的人来,那人来了之后,先说双生子都很健壮,连卢氏也已经开始安安心心的坐月子了,见宋宜笑露出松口气的表情,那人却踌躇起来。 “怎么?”宋宜笑察觉到,问。 “小的昨儿个去宋府时,蒙亲家老夫人召见,让小的带几句话转告夫人!”那人诚惶诚恐道,“亲家老夫人说,夫人您如今尚且年少,独自主持一府已是吃力,很不必再为娘家操心!” 宋宜笑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她关心卢氏母子虽然是存了补偿之意,但前前后后总也操了一番心。 如今庞氏这样明晃晃的过河拆桥也还罢了,同在帝都,宋家也不是没使唤的人,不打发自己左右心腹悄悄过来传这个话,反倒就着她派上门去的人转达——这不是存心想让宋宜笑在丈夫面前没脸吗?! “我真是太天真了!”宋宜笑重生以来虽然干掉了柳氏,对于庞氏、宋缘这两位亲长,虽然不满,却也念着血缘没怎么样,场面上还恭敬有加——本以为做不成骨肉之亲,好歹也能井水不犯河水,谁想她愿意放过他们,他们倒是越发的不把她当人看了!!! 命左右取了荷包来赏了那跑腿的下人,打发他退下后,宋宜笑又把锦熏跟巧沁都赶了出去,独自沉思,“早先我才得太后赐婚时,衡山王府的大少奶奶就跟我提过,宋家那边是很不愿意看到我嫁来燕国公府的!成亲以来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我只道木已成舟,他们也死了这条心!谁知却是逮着机会就要踩我一脚?” 又想到这回要没自己通过简虚白遣了芸姑去宋府,卢氏母子能不能活都不好说,如今宋家终于有了男嗣,庞氏不但不感激自己,反而可着劲儿落自己脸面——这类事情,自己这地祖母简直都做得习惯成自然乃至于理所当然了! “坑了我上辈子不算,连我这辈子也不放过吗?!”宋宜笑擅长的是隐忍却不是逆来顺受,上辈子没个好下场也是因为韦梦盈改嫁时她实在太小了,到十二三岁懂点事时,柳氏已经生下男嗣,地位稳固,她内无长辈怜惜,外无强援,再多锦绣心思也回天无力! 但她这会可不是走投无路,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情无义,她已经有点受够了! “来人!”下了决断之后,宋宜笑掩去眼中厉色,略整衣冠,唤进巧沁,“那个廖氏——就是夫君下属明员外之妻,她的情况你可知晓?” 第二百零九章 心寒 第二百十章 谢依人出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章 谢依人出阁 , 次日,兵部员外郎明讷直之妻廖氏被请到燕国公府。 她极为恭敬又疑惑的拜见了宋宜笑。 宋宜笑含笑叫起后,请她坐下,又叫人沏上茶水,寒暄片刻之后,微蹙了双眉,道:“你也知道,我娘家子嗣单薄,前两日,娘家继母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对双生子,我可算有了个弟弟!” “妾身早就听说夫人福泽深厚,去年才过门,宋家奶奶就传了好消息!”帝都就这么大,廖氏当然知道卢氏生了一对少见的双胞胎,还是一男一女,但她也知道宋家对宋宜笑不怎么样——不打听清楚宋宜笑对异母弟弟妹妹降生的感观,怎么敢贸然送礼道喜? 这位宋宜笑自己主动提了,她才试探着道,“可真要恭喜夫人了!” “只可惜继母向来体弱,之前生产时又十分的凶险,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宋宜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廖氏闻言一怔,隐约摸到她的意思,但为了万全起见,还是问了句:“夫人要避庞老夫人,何不遣人过府探望一二?” “我哪敢呢?”宋宜笑语气无奈,“早先我就是因为冲了祖母才寄居衡山王府、又在王府出阁的。如今宋家终于有嗣,这两日不过送了几回东西,祖母已经在担心了——这不,听说廖令人你夫妻恩爱父母俱在子女双全,乃是个全福之人,想着即使我命格冲了娘家,可经你这福气一冲,想也没事了,所以想求你帮帮忙,代我走一遭?” “岂敢?”廖氏闻言忙道,“夫人其实是大有福气的,否则怎么会嫁与燕国公这样才貌双全的好男儿呢?至于宋家养不住夫人,恕妾身直言:许是夫人福泽深厚,必要养在王府这等富贵之地才成呢?不然您看您的生身之母王妃娘娘,不是一直好端端的?” 宋宜笑叹了口气,道:“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终归是祖母的身体最要紧!” 又说,“这么些年下来,再怎么想念,熬着熬着也是好了。但我知道祖母她老人家一直想要个男孙,如今终于有弟弟落地,我也难免要上点心!偏又怕跟当初冲撞祖母一样也冲撞了弟弟,我都不敢直接说我想知道他的近况!亏得巧沁昨儿跟我提到你,说你这样的全福人最是有福,也能叫我弟弟妹妹沾一沾你的福气!” 廖氏感激的看了眼巧沁,只道这丫鬟拿了自己的好处之后投桃报李,给自己个在宋宜笑面前露脸的机会。她郑重表示:“妾身待会就去宋家拜访!必不负夫人所托!” 宋宜笑满口道着谢送走了她——两人心照不宣,所谓替宋宜笑打探卢氏母子的近况不过是幌子,宋宜笑这回找廖氏,主要是为了借她之口,将宋家怎么亏待原配嫡长女的事情传出去! 虽然说这事儿八年前就不新鲜了,但谁叫眼下有个好时机呢? “知道了我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人,若还不收敛,就别怪我当真不客气了!”宋宜笑抚着腕上镯子暗忖,“我到这世上来可不是专门为了让你们作践的!” 廖氏办事非常利落,她去了趟宋府之后,很快邀了兵部中层的诸多家眷小聚,把“庞老夫人不贤又不慈”的风声散布开来——矛头直指庞老夫人,当然是私下请教了巧沁——这次小聚之后,类似的议论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帝都上下! “那老货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袁雪萼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怒气冲冲的替好友打抱不平,“不慈又不贤!嫡亲孙女嫁都嫁了,她居然还想继续坑你!天下竟有这样做祖母的!我看宋家之所以子嗣单薄,纯粹是因为她作孽太多的报应!” 说到这里惊觉话太过份,宋家再不好也是宋宜笑的父家不是? 只是宋宜笑倒无所谓,还有闲心笑问:“我说你今儿一早这气冲冲的跑过来做什么呢?合着是专门来安慰我的?如今帝都上下都在这么说吗?” “你还笑?”袁雪萼见状也不赔礼了,反而白了她一眼,道,“如今已是满城风雨——据说坊间都在传呢!也难怪,要不知道的谁肯信是亲祖母?就是继祖母,也不是每个都这么歹毒的!”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宋宜笑闻言却摇了摇头,拿食指在唇边点了点,示意她靠近些,才附耳道,“你忘记前两天伊王府出的事了?至今宫里没传出个准信呢!宗室王爷自.尽身亡原本就不好听,偏先有风声指责太子逼死叔父,跟着侍妾揭发王妃谋害亲夫——虽然说太后娘娘立刻下了封口令,且亲自彻查,但封口令下来前,这两个消息已经散开一个范围了,这种情况下指望继续捂得严实怎么可能?” 袁雪萼也不是傻子,心念一转,顿时恍然:“所以这时候有人提到你那娘家祖母不好……” “皇室跟所有不希望伊王府丑闻外传的人,自然会主动帮忙,推波助澜!好掩盖伊王府的热闹!”宋宜笑怡然转着手中玉盏,樱唇微勾,似笑非笑:否则凭廖氏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妻子,哪来的本事让几句议论一夜之间散布全城?! 这是她找廖氏时就考虑到的,庞氏不是自恃嫡亲祖母的身份,觉得无论怎么折磨宋宜笑这个亲孙女,宋宜笑也拿她没办法吗? 但在皇太后等希望维护皇室名声的上位者眼里,庞氏也不过是一只恰好派得上用场的蝼蚁罢了! “宋家早已败落,可不是祖上江南堂那会的风光!”宋宜笑抿了口茶水,心下盘算着,“祖母在帝都的身份,也没有很贵重!即使谣言把她塑造得一塌糊涂耸人听闻,想掩下陛下亲弟弟伊王府上的一系列风波却也不够——看来如今遍布全城的议论只不过是个铺垫,接下来太后那边肯定还会继续想办法把这个谣言利用下去的!” 这个利用的方法么,宋宜笑也能猜到,多半是庞氏要倒霉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把这个祖母弄出个三长两短,毕竟她那没见过面的祖父宋婴,可还有个念旧情的知交顾韶在的——而且即将被请来帝都做钟陵郡王的老师,看在他的份上,皇室也不会对宋家下死手,最多落一落庞氏面子,叫她不怎么好过,以给市井之间的传言加上一把柴火,免得大家去注意伊王府罢了! 果然数日之后,太后亲自下懿旨申饬庞氏,且要她在一个月之内,抄写《女则》百遍! “以后瞧她还怎么欺负你!”去年懿旨赐婚的六人里,除了婚变的裴幼蕊、病逝的司空衣萝外,宋宜笑、南漳郡主、崔见怜都已出阁,惟独谢依人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具体是二月十七日。 宋宜笑自然要当场道贺,只是进了莱国公府后,才跟谢依人说笑了会,就赶上莱国公夫妇召见孙女,她也就跟其他几位到贺的女眷一块,被引到花厅奉茶。 吃了半盏茶后,袁雪萼就迫不及待的凑过来跟她咬耳朵,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这可是本朝头一次有命妇失德到被太后亲自申饬呢!还抄写《女则》——她往后还有脸出门?” 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但笑不语,眉宇之间却没有明显的喜色,见状袁雪萼自是不解:“你不高兴?为什么?别说那样的长辈你还心疼她!” “我怎么可能心疼她?”宋宜笑摇头道,“只是想着,我横竖不在宋家长大,又已经出阁,娘家祖母名声再坏也碍不着我。可我继母生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却不可能不在祖母膝下长大的!虽然说他们现在还小,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受到影响?” 袁雪萼对庞氏跟宋缘都没好印象,连带对他们喜欢的卢氏所出子女,也关心不起来,闻言不以为然道:“你那最大的妹妹今年也才四岁,距离长大少说也要十年呢!十年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再说太后娘娘也不是冤枉了你祖母不是吗?她要是做得好,这满朝文武谁家没有得诰命敕封的女眷?太后怎么就不申饬其他人呢?” 其实宋宜笑方才那番话半真半假,正如袁雪萼所言,她那三个异母弟弟妹妹都还小,祖母这会再没脸,十年八年之后又有多少人记得?她担心的却是因为庞氏素来重男轻女,这会好不容易有个男孙,可别为了不拖累孙儿,走上窄路! “我希望她得个教训,可不希望她死掉!”宋宜笑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不安,不过转念又想到,“太后才下旨申饬她,她要敢有什么三长两短,肯定要被怀疑是对太后不满——这样即使她死了,太后又怎么可能不迁怒宋家其他人?祖母那么重视儿子孙子,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正听袁雪萼小声道:“你说伊王府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这都快十天了,怎么宫里还是没个准信出来?” 宋宜笑摇头道:“夫君没跟我说。” 又沉吟,“这种事情,上面肯定是想雷厉风行的解决掉的。这么久都没结果,估计是因为棘手?” 袁雪萼正要回答,谢依人的两个堂妹却代姐前来招呼众人了,她们两个跟谢依人关系都不错,身份在今日来贺的同龄女眷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是那两位谢小姐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下自然没了说悄悄话的机会,双双起身,与谢家小姐寒暄起来。 ——宋宜笑跟谢依人关系很好,但谢依人的丈夫却是简虚白的嫡亲表哥,所以这天的婚礼,夫妻两个是分头去了两边。 如此宋宜笑在莱国公府吃完喜酒回府后,听说丈夫已经回来了,不免惊讶:“毅平伯府的喜宴竟散得这么早?” 虽然说以简虚白的身份,很多酒席都可以提前退场。但徐惜誓这个毅平伯世子既是他亲表哥又是他同僚,简虚白为了给他面子也要多留会的,怎么会提前走人呢? 就想起来之前徐惜誓透露,他爹后院里的姨娘不是省油的灯,正要怀疑毅平伯府那边今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巧沁上来禀告说简虚白是带着满身酒气回来的,回来之后立刻喊了幕僚入书房议事,连衣服都是派纪粟到后院取去前头换的。 宋宜笑这才恍然他应该是接到什么紧急消息,借酒装醉,脱身回来处置,顿时想到了伊王府的风波,双眉微蹙:“莫非,这事总算有结果了?!” <h4>作者有话说:</h4> 我要挣扎下!进前三下个月三更! [+展开]</span> 第二百十章 谢依人出阁 第二百十一章 杏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一章 杏榜 , 晚上简虚白才回到后院,梳洗之后,果然与妻子说起伊王府之事的“真相”:“谋害王舅的人是彩络,她与王舅的一名侍卫本是相好,侍奉王舅后依然有来往,不慎叫舅母察觉,担心受到责罚,所以先下手为强谋害了王舅,又想着栽赃舅母!” 宋宜笑知道这个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各方角力之下的结果,恐怕没有一句是真的——她沉吟了会,道:“太子对这个结果也没意见吗?” 如今的说辞虽然把太子也摘得干净,可伊王府的事情太子从来没插过手,结果先是伊王自.尽,继而梁王妃拆台,最后连侍妾揭发主母谋害亲夫的戏码都出来了——这一系列风波,从一开始就把东宫拖下了水! 平白吃亏的太子哪能善罢甘休? 毕竟伊王都做了二十来年“鹌鹑王爷”了,可见是个惜命不想死的。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怎么可能自.尽?而他虽然窝囊,到底是显嘉帝唯一在世的亲弟弟,这世上能把他逼上绝路的人终究是不多的。 既然不是太子干的,真凶肯定不是魏王一派就是赵王一派,甚至是这两派联手! 太子洗清自己后,怎么也会要求追究到底,好让两个异母弟弟死了争储之心吧? “太子自然不甘心!”简虚白呷了口茶水,道,“只是一来查不出实据,二来纵然有你娘家祖母的事情掩盖,为了皇室声誉考虑,这事儿到底不宜拖!所以今天趁着徐表哥成亲的热闹,不得不弄个妥协的说辞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道,“我跟皇外祖母说,是我让你找廖氏吩咐的。” 宋宜笑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把自己报私仇的举动,说成为了给太子争取时间,牺牲娘家长辈——如此太后等人非但不会觉得她不孝敬庞氏,反倒要欠她一个人情了。 “你真是太坏了!”宋宜笑想到这儿既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徉嗔着打了下丈夫,笑道,“连太后也敢骗,若叫太后知道,肯定要捶你!” “小没良心的,我这么操心是为了谁来哉?”简虚白闻言失笑道,“再说现成占便宜的机会做什么要放过?” 两人闹了一阵,简虚白想起一事,道:“明天会试就要出场了,过几天杏榜就会出来——我记得你说过韦家替韦表妹看中的士子叫程崇峻的?不知道事情成了么?若是已经差不多了,会试我插不上手,但只要他能进入殿试,我倒可以在皇舅面前提一提!” “陛下已经痊愈了吗?”宋宜笑诧异道,“可以亲自主持殿试了?” “这倒不是。”简虚白摇头道,“皇舅暂时还没有亲政的打算,只是皇舅到目前都没提让其他人代为主持殿试的话,我想到时候他应该会亲自出面吧?横竖只要一天而已。” 显嘉帝也没病入膏肓,只不过暂时不宜操劳罢了。 殿试主要是考核贡士们,又不需要斗智斗勇,不会耗费什么心力,皇帝拖着病体撑个一天照理来说是吃得消的。 宋宜笑想了想,道:“我明天派人去韦家问问!” 次日巧沁受命去韦家走了一遭,回来时道:“韦家说已经跟那程崇峻口头上约好了,只待放榜后就下定!” “我知道了!”宋宜笑闻言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是准表妹夫了,倒也不妨给他拉个偏架,这天等丈夫回来之后,便把事情告诉了他。 简虚白颔首道:“我会请皇舅尽量给他个好名次,授官时也会格外加恩。” 说到这里却见妻子眉宇之间颇有烦忧,不免好奇,“怎么了?” “表妹能有个好归宿我是很欢喜的,只恐她之前的遭遇,未必能得到夫家的宽容。”宋宜笑为这件事已经操心好久了,虽然说韦婵讲韦家替她找了遮掩之法,可正如她自己所言,假的终究是假的——程崇峻一辈子没发现也还罢了,一旦发现了,哪怕不闹起来,往后也未必会给韦婵好脸色吧? 不过这个问题简虚白也没办法,沉吟片刻后只能道:“表妹年纪还小,实在不行以后再改嫁也没什么。咱们两个的亲娘如今不也都过得好端端的?” 宋宜笑心想:你亲娘有权有势,我亲娘有貌有手段——这四件韦婵表妹可一个都没有啊! 但丈夫说的这个建议,虽然有些不吉利,到底解决了事发之后韦婵的退路问题,她心里有了个底,倒也不再操心了。 数日后是发榜之期,宋宜笑起早命人去打探,半晌后下人回来禀告,说程崇峻榜上有名,只是名次不是很高,属于孙山之列。 “终归是能进殿试的。”宋宜笑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转念想到苏少歌,便问,“今科的会元是谁?是苏二公子吗?” 下人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正是冀国公嫡次子苏二公子!” “还真让卫姐姐当初说中了,这位果然是稳稳的头甲!”宋宜笑忆起去年头次见到苏少歌后,卫银练赞不绝口的模样,不禁轻笑了声,“也不知道届时陛下会点他做状元还是探花?” 本来不管苏少歌最后殿试结果如何,如今既然取得会元之位,按着之前的交情,怎么也该派人送点东西上门、道个贺的,无奈政治分歧摆那儿,宋宜笑思忖之下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不想这天午后,宫里却来了人,说是太后有事召见她。 宋宜笑赶忙梳洗打扮了一番,随来人到清熙殿,才进去,就见里头清清冷冷的没几个人伺候,上首却坐了太后、皇后、贤妃三位不说,底下坐了清江郡主,此外殿中还有一站一跪的两人——站着的是苏少歌,他一身石青盘领衫,神情自若,只是眉宇间略见烦恼。 孤零零跪着的却是玉山公主,相比苏少歌,她却激动多了,不但满脸泪痕,交叉在小腹的双手也紧紧捏了拳,眼中尽是愤懑与委屈。 看到这情况,宋宜笑哪还不知道,是玉山公主爱慕苏少歌的事儿闹出来了? 想到在占春馆时,蒋慕葶曾叹着气说“玉山已经跟我商量是回宫就请旨下降呢,还是等苏少歌金榜题名之后再给他来个双喜临门了”,宋宜笑不禁感到阵阵头疼:“这位主儿到底闹得多厉害,以至于贤妃一个人压不住,不得不惊动太后、皇后不说,连苏少歌跟我都召过来了?” 她按捺住苦笑的冲动,恭敬下拜。 “平身吧!”太后脸色不太好看,语气里没有前两回见到外孙媳妇的慈爱,只淡淡道,“坐下说话!” 宋宜笑谢了恩,坐到清江郡主下首,一名青衣宫女默不作声的斟上了茶水。 太后这才道:“玉山说,她在占春馆时与苏二时常出双入对,好些人都看在眼里的……阿虚媳妇,你可知这话是真是假?” 宋宜笑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向玉山公主跟苏少歌,却见前者面上闪过一抹羞恼,后者则是一派的无可奈何,顿时明白,玉山公主肯定是自请下降不顺利,拼着名节尽毁也要赖上苏少歌了! “这皇家到底是怎么教公主的啊?”宋宜笑简直想吐血了,“我婆婆且不讲了,这一代统共就两位公主,长兴用‘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抢了裴幼蕊的丈夫,如今玉山也来这手?亏我头次见这两位公主时,还道她们纵然蛮横些,大规矩上总是错不了的!” 难怪太后今天脸色这么难看呢! 换了她是太后她也吃不消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也不太清楚,臣妇出入瑶花院时,确实曾见公主殿下与苏二公子同行过,但都是光天化日之下,且也有随从在左右。”宋宜笑怎么可能在眼下这样的场合说公主不守妇道? 她当然也不可能说苏少歌品行欠佳,所以深吸了口气,只道,“之前公主殿下为了照拂赵王殿下,特意选了离露浓阁近的瑶花院住,出门的时候偶尔碰见,想也只是凑巧!” 她这么说时,众人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只是玉山公主神情却都不大好了。 公主急起来也不管什么害羞不害羞了,扯起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怒道:“表嫂莫要在这里拿话搪塞皇祖母了!我那会跟二公子在一块时被你看到,还打眼色叫你离远点哪!你后来果然听话就走远了——那可不是我们头回来往了,我在占春馆统共才待了几天?!” 说到这里委屈万分的看向苏少歌。 苏少歌却只微垂了视线看住丹墀,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上头苏皇后强笑着圆场:“玉山你也要喊本宫一声‘母后’,算起来少歌也是你兄长,这兄妹之间有些来往也是常理,确实没什么好说嘴的。只是少歌早年曾说过要先立业后成家,如今才过会试,琼林宴都没参加呢,这终身大事说起来却忒早了些!” 又说,“宫里公主少,自长兴下降之后,玉山一个人也确实寂寞了点。难怪看到表哥也当亲哥哥一样亲近了!只是你年纪还小,有时候难免分不清楚骨肉之亲与男女之情——再者,如今宫里就你跟蜀王两个孩子,本宫一时间可真舍不得你下降呢!” 蒋贤妃狠狠瞪了眼女儿,显然觉得玉山公主死活要赖上苏少歌的行为,让自己颜面扫地,但这会也不得不替她善后,也道:“玉山,母妃亲自养大的就魏王跟你两个孩子,魏王已经成婚,出宫开府,现下就你陪着母妃了,你如今还没及笄,难道就不要母妃了吗?” “这不公平!!!”嫡母与生母和颜悦色的劝说,却没能叫玉山公主改变心意,她短暂的了沉默了一下之后,反而彻底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简三表哥明明已经跟裴幼蕊定好了亲事的,还是皇祖母亲自下的旨呢!凭什么长兴皇姐想要简三表哥做驸马,裴幼蕊就得从晋国皇姑的准儿媳妇变成义女?!” “苏二公子还没定亲呢!” “凭什么我想要他做我的驸马,你们却没有一个同意的?!凭什么?!” 玉山公主根本不管此刻殿中之人几欲吐血的表情,大哭大闹道,“就因为我不是嫡出公主?!可我也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啊!我想跟代国皇姑一样有个真心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我有什么错!?” “年少慕艾是没有错。”公主突如其来的哭喊,让清熙殿中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她不甘的呜咽与控诉回荡室内——只是上首的皇太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声,切齿道,“但你为此气晕了你父皇,这就是错!!!” “陛下又晕过去了?!”宋宜笑端着茶碗的手猛然一抖,赶紧垂眸掩饰情绪,暗忖,“也不知道目前御体如何?!” 第二百十一章 杏榜 第二百十二章 可怜的皇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二章 可怜的皇帝 , 这天玉山公主的哭闹最终以她被堵了嘴拖下去告终——只是她离开后,太后却没有让众人告退的意思,而是沉着脸,来来回回的打量着殿中众人。 向来温和慈爱的目光,此刻竟是锐利如刀! 好半晌,殿中众人都已脸色微微发白,太后才道:“玉山年纪小不懂事,希望你们不要跟她学。” 闻言苏皇后率先道:“媳妇谨遵母后懿旨!” 其他人忙也纷纷附和,都暗示自己出去之后绝对不会乱说话。 太后也没继续敲打,只疲惫的摆了摆手:“散了吧!” 宋宜笑正要跟着告退,不想太后又道,“阿虚媳妇留一下!” “可知道哀家做什么留你下来?”待皇后等人离开后,太后盯着下首孤零零的宋宜笑,良久才轻哼了声,问。 这态度显然是对她不满意——宋宜笑心下暗惊,恭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不知!” “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做了阿虚的妻子,为他着想倒也没什么!”太后拨着腕上玉镯,冷冰冰的道,“只是皇帝膝下子嗣向来单薄,玉山不但是小女儿,且是贤妃唯一的骨肉,闻说你跟贤妃的嫡亲侄女关系不坏……这事儿做的,哀家不能说你完全不对,却也实在不够忠孝!” 宋宜笑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太后怀疑玉山公主是受了自己撺掇,这才想方设法去赖苏少歌的! 她觉得既荒谬又委屈,定了定神才道:“娘娘,臣妇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实际上玉山公主殿下才到占春馆时,臣妇就提醒过大姐,殿下她似对苏二公子有些情愫的!臣妇若是有意撮合此事,怎么可能去跟大姐说呢?” 这番话合情合理,但太后的回答,却让宋宜笑如坠冰窖:“那时候,皇帝身体还不坏,至少,不需要静养!” 所以哪怕显嘉帝在那会听到玉山公主要求下降给苏少歌,会很不高兴,却未必会大受刺激到晕倒的地步。 ——而今天距离显嘉帝上回晕倒也才一个月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沉疴多年的皇帝接连受到打击,谁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一旦撑不过去,太子岂非理所当然的登基? 这对于支持太子的简虚白来说,自然是好事! 所以作为简虚白的发妻,宋宜笑为了丈夫的前程,迂回谋害皇帝,也不无可能! “娘娘此言差矣!”宋宜笑惊怒交加,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反驳道,“元宵宫宴之前,臣妇兴许有这样的嫌疑;但如今距离元宵宫宴才几天,臣妇相信,无论贵妃娘娘,还是太子殿下,纵然怨恨小崔氏糊涂,这么短的时间,却未必完全忘记她!” “终究,那可是他们一度极为宠爱过的人!且还有血脉之亲!” “这种情况下——请恕臣妇直言:太子殿下若在近期登临大统,对于东宫一派上下都是好事,对于臣妇个人却不见得是好事!” 宋宜笑抬起眼,与皇太后对视,不卑不亢道,“所以臣妇的私心里,却是巴不得陛下长命百岁,好叫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能够在光阴里淡忘小崔氏,免得往后迁怒臣妇!” 最重要的是,“臣妇蒙娘娘不弃,去年九月方高嫁到燕国公府!短短时日,能主持燕国公府后院已是不易,如何有能力,让深宫之中的公主殿下言听计从?!” 自从占春馆一别,除了宫宴跟婆婆的生辰,她压根就没见过玉山公主好吗?! 太后沉默半晌,忽然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疲惫的挥手:“回去吧!” 宋宜笑吃不准自己这关过没过,但见太后憔悴伤神的模样,到底不敢问,低头:“是!” 这回的事情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罪从天上来——她回到燕国公府自然很不高兴,换回家常衣裙后,也没心情过问府中琐事,只打发了锦熏跟巧沁去处置,自己却独自进了内室掩了门,不许人打扰。 她这一进内室就没再出来,到了傍晚,简虚白才回来就听下人争先恐后的禀告说妻子似在宫里受了委屈,心下吃惊,加快脚步到后院,果然看到克绍堂正屋黑黝黝的连灯都没点。 “怎么了?”宋宜笑之前明确表示心情不好,锦熏等人不敢打扰,天黑下来后自也不敢入内点灯,但现在男主人回来了,她们自也进来伺候,八盏香瓜式碧纱海棠宫灯次第亮起后,室中恢复了光明,恰好照出宋宜笑斜依锦榻,闷闷不乐的模样。 她唇色本就偏淡,如今灯下望去,固然肌肤似雪,那唇却也透着苍白;进宫前绾的百合髻,这会已明显蓬松了;好几缕碎发散在耳侧,乌鸦鸦的黑,越发衬托出那张杏子脸的精致娇俏,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致。 “宫里有人欺负你?”简虚白本来对于底下人的说辞半信半疑,毕竟念在他的份上,皇室怎么也要给宋宜笑几分面子。但此刻看着妻子恹恹的模样,却不禁信了七八分,当下撩袍坐到榻沿,边伸手去摸她额,边问,“还是你不舒服?” “太后娘娘怀疑我撺掇玉山公主为了下降给苏二公子,去跟陛下闹,以至于把陛下再次气晕了过去!”宋宜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圈顿时红了,话声里也带出分明的呜咽,“我就是有这个胆子,又哪来的本事?!” 简虚白闻言,脸色微变,看了眼跟进来的丫鬟,道:“都出去!” 待下人全退下,他又抬手放了帐子,这才轻声道,“这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皇外祖母怎么可能当真怀疑你?这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或者说,是说给太子听的!” 宋宜笑正委屈着,听了这话不禁愕然:“什么意思?!” “蒋贤妃是不可能答应玉山下降给苏稚咏的。”简虚白叹了口气,解释,“但你也知道玉山爱极了苏稚咏——所以有人提醒她,所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如今贤妃这个生母不同意,还可以去求皇舅啊!她可不就跑过去了?” 她要只是跟显嘉帝说想下降苏少歌,倒也未必会把显嘉帝气得死去活来。无奈这位金枝玉叶惟恐得不到心上人,一看显嘉帝有推脱之意,把心一横,直接说自己跟苏少歌已经有过亲密接触,虽然守宫砂尚在,却也断然不可能另嫁了! 即使显嘉帝有个嫁了三次又养了好些面首的亲姐姐,又有一个抢了人家丈夫的大女儿,但这不代表他听说小女儿也不学好之后,依然可以心平气和啊! 所以可怜的皇帝当场气晕了过去——这下自然把太后皇后都惊动了,才有太后把贤妃、玉山公主、苏少歌,以及知情的清江郡主、宋宜笑统统召到清熙殿的事情! 听到这里,宋宜笑也不禁无语:“陛下近来身子不大好也不是秘密,玉山公主怎么会这样卤莽?” 好歹已经十五了啊! 又不是才五岁! 何况那可是她亲爹! “说起来还不是长兴闹的?”简虚白这会虽然知道妻子把自己关内室里小半天,是因为自觉受了冤屈,但还是伸手给她把了会脉才放心,闻言哂道,“长兴那么折腾,皇外祖母跟皇舅还是让她如了愿、且善了后。玉山自觉也是帝女,长兴能自己选驸马,她当然也可以。” 同样的道理,“长兴能在下降前跟已有婚约的三哥在野外共处一晚,她跟苏少歌在占春馆卿卿我我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说,有长兴公主的榜样在前,玉山公主根本没觉得自己做的过份! “难怪人家说家风重要!”宋宜笑揉了揉额,心想,“比着长兴公主的例子学,玉山公主对于目前的所作所为,还真不需要觉得亏心!” 正如她在清熙殿上哭喊的那样——好歹苏少歌没成亲也没定亲呢!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本朝两位帝女都坑爹的时候,宋宜笑沉吟了下,到底问了出来:“这么说,这件事是太子这边的手笔?” 否则简虚白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雪沛出的主意。”简虚白脸色分明的阴郁了下,流露出一抹懊悔之色,才道,“原没有对皇舅不利的打算,只想借皇舅与贤妃都不赞成玉山下降苏稚咏之事,弹劾苏稚咏有才无德,勾引公主,以及冀国公教子无方、门风败坏!” “毕竟赵王一派目前冲锋陷阵最激烈的虽然是裘漱霞,但真正的势力还是冀国公府的底蕴撑在那儿!” 可以说没有苏家这个实力雄厚的外家的话,赵王就算是嫡子,也未必能威胁得到自幼为储的太子! 结果这打算好端端的,偏偏玉山公主脱离了计算,直接把显嘉帝气晕过去了! 当然不考虑感情这一点的话,这对于太子一派其实不是坏事,毕竟本来就是要用玉山公主做引子去针对苏家的,如今皇帝出了事儿,虽然始作俑者是公主,但公主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苏少歌。 这蓝颜祸水的罪名,苏少歌哪里逃得掉?! 宋宜笑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所谓“人在家中坐,罪从天上来”,其实应该用来形容苏少歌的——他当初只是按着规矩参加了回宫宴,整个过程没招谁没惹谁,偏偏因为生得出色、举止优雅,叫玉山公主一眼看中! 不然哪来这许多麻烦事? 她替苏少歌默哀片刻,才问:“皇太后借着怀疑我意图谋害陛下,其实是怀疑你——应该说太子,蓄意对陛下不利?这事……要怎么办?” 第二百十二章 可怜的皇帝 第二百十三章 本宫可没有这样无耻的表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三章 本宫可没有这样无耻的表妹! , 皇太后虽然一直支持太子,但显嘉帝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既怀疑太子有意弑父,还会不会继续帮着东宫可真不好说了! 宋宜笑想到这儿难免蹙眉,不过简虚白却摇头:“皇外祖母不是怀疑我们,而是提醒我们!” 他微微眯眼,“纵然不说皇舅亲自带大了太子,且视我如己出的情份,单说利害关系:冀国公还朝到现在才一年,东宫出身的何文琼是去年年底,掐着封印之期才坐上兵部尚书之位的。假如皇舅眼下有什么不好,即使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地位岂能稳固?” 青州苏氏可是从下古时代崛起,一路显赫至今的名门望族! 论底蕴,当今天下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毕竟当年的六大阀阅,哪怕是太子妃出身的凤州卫氏,如今也分明败落了。 相比之下,昔日声名赫赫的海内六姓中,苏家是混得最好的! 这样的门第,才被打压了区区一年,哪怕显嘉帝留有遗诏赐死冀国公,单凭苏少歌在,也不是没机会玩死新君! 毕竟征乌桓的大军解散才一年不是吗? 宋宜笑心念电转,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把玉山公主出人意料的气晕陛下之举,说成是受了太子的蛊惑,存心谋害陛下?” “谁都知道太子最大的支持者是皇外祖母与皇舅,想要这两位对他失望,污蔑他不孝,是最好的办法!”简虚白淡淡道,“不过皇外祖母可没那么好糊弄!”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有点担心的,“贵妃至今还在禁足——这种事情,钟陵郡王的年纪跟身份,却也不适合出面的。若皇舅母跟妃嫔们私下向皇舅频繁进言,皇舅在震怒之下,恐怕多少会听进去些!” “贵妃娘娘是侍奉陛下的老人了,在宫闱了好歹也这么些年!”宋宜笑沉吟道,“难道在三宫六院之中,竟没有一两个知交吗?” “有倒是有,不过眼下估计也派不上用场。”简虚白眯眼道,“地位搁那儿,哪有开口的资格?” ——显嘉帝虽然杀起异母兄弟姐妹们毫不手软,在朝野之间的风评却着实不坏。 究其原因,除了治国手段外,就是他在女色上,非常符合“明君”的形象:第一不许后宫干政;第二,后妃在他面前的体面程度,与她们的位份有直接的关系,哪怕绝色如暖美人,至少场面上,也没有“恃宠生骄”的特权。 最好的例子就是,崔贵妃的亲生儿子是太子,但在苏皇后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当然贵妃毕竟仅次于皇后,若崔贵妃这会被放出来,亲自到显嘉帝跟前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跟苏皇后打一打擂台。而投靠崔贵妃的那些妃嫔位份资历都不足,纵然心向西福宫,又哪敢出这个头? “但之前皇后反驳太子妃解禁贵妃的理由,就是怕勾起陛下的烦心事伤了身体。如今玉山公主才火上浇油过,这会谁敢提放出崔贵妃呢?就算放了她出来,包括皇太后在内,也肯定不赞成让她去见陛下的!”宋宜笑想到这里,弯眉越发紧蹙,道:“这么说,这个亏只能吃下去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甘心,简虚白不禁失笑:“怎么可能?” 只是化解之法他却不肯说了,只抬手拂过妻子面颊,温和道,“庙堂之争是男儿份内事,你还是不要操心了。倒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一来你以往没少殚精竭虑,如今我又不是应付不来,何必拖你下水?二来……” 他沉吟了下才道,“皇外祖母与皇舅,乃至于娘跟大姐,都不喜女子干政——代国姨母属于特例——你太掺合这些事,皇外祖母跟皇舅横竖见得少也还罢了,娘跟大姐必定会对你不满!这却不好了。” 宋宜笑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从娘家得不到支持,若得罪了婆婆跟大姑子,哪怕有简虚白的维护,很多场合也难免受到排挤,对自己的前途非常不利。 她从来不是不听劝的人,对于干政也不是很有兴趣,不过是因为夫妻一体,涉及切身利益乃至于前途,不得不上心罢了。如今听丈夫这么一说,也没什么抵触的心理,郑重点头道:“我理会得!” 只是提醒,“但若有什么大事发生还是跟我说下的好——不然我出去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不定反要拖累你了!” “当然!”简虚白含笑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对妻子的顺从很是满意。 其实他不愿意妻子太插手政事,除了他方才说的理由外,还有一份隐秘的担忧:正如袁雪沛所言,争储这种事情,哪怕占足了上风,不到尘埃落定都不好说最后结果。 前朝就是个例子——申屠贵妃跟贞媛夫人宠冠六宫,把太后母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时,谁能想到最后登基的竟是嫡出的显嘉帝呢? 只是袁雪沛可以把妹妹许给衡山王府,以避免他日事败之后牵累家眷。 简虚白总不可能也休了宋宜笑,给她找个中立派的后夫吧? 所以在未雨绸缪上,他只能拿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姨祖父城阳王做参考。 城阳王是申屠贵妃的嫡亲表哥,当时也是申屠贵妃的支持者。他这一脉能传到现在,除了苏家的求情外,也是因为端木老夫人等家眷掺合的不多,跟太后母子之间的仇怨不算深刻。 不然即使苏家出面……噢不对,不然苏家根本不会冒得罪太后母子的风险求这个情! “我往后做的事情,如非必要都不跟善窈说了,这样即使他日落败,兴许也能为她求一线生机?”简虚白心下思忖着,“哪怕落到姨祖母如今那样的处境,好歹能活。” 他自己从踏上这条路起就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的,无论将来胜负如何倒也没什么懊恼后悔。只是若因此拖累了心爱的妻子,他却不甘心了。 是以这会一边替太子做事,一边却已经暗暗的考虑给妻子预备条后路了。 这会见宋宜笑答应的爽快,心头大石落下,不禁将她揽到怀里亲呢了一阵,才道:“这段时间忙得跟什么似的,都忘记姨祖母的事了。明儿我得赶紧去三叔那儿走一遭!” “谁还等得到你?”宋宜笑闻言“扑哧”一笑,拿食指点了点他胸膛,嗔笑道,“那天吊唁完王舅回来,我就命人去跟三叔说了!” 简虚白赞了句她细心体贴,关切道:“那姨祖母现在?” “三叔好说歹说,姨祖母也没肯松口!”宋宜笑无奈的一摊手,“这几天三叔差不多天天都要去姨祖母跟前请安呢!只可惜说到现在了,姨祖母仍然无动于衷!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明儿我早点回来,咱们趁天色还亮时去一趟,跟三叔一块劝一劝吧!”简虚白皱眉想了会,道。 他跟端木老夫人虽然没有相处过,但当年在乌桓中毒时,到底是老夫人出手才保下一命。 如今这位长辈染了风痹在身,原本就得住地气和暖又向阳的地方才容易好,偏还扃牖在个几十年没住过人的院子里——想也知道肯定对身体不好的! 之前忙的时候顾不上也还罢了,如今空下来,自然不可能继续袖手旁观。 只是不想次日上午,宋宜笑起来没多久,长兴公主却派了人来找她了:“我家殿下有要事与夫人相商,请夫人速速过府一叙!” 长兴公主跟宋宜笑这对妯娌当着晋国长公主这个婆婆的面掐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她的人对宋宜笑当然尊敬不到哪里去。 只是宋宜笑总觉得那陪嫁宫女的轻慢态度之下,似乎还有些恼意,回内室更衣时,不免暗忖:“这是在长兴手里受了委屈,到我这儿来后流露出来了?还是觉得长兴又吃了我的亏?” 如果是前者也还罢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可要做好准备了——她最近可没招惹长兴,别是被谁栽了赃! 结果到了长兴公主府后,妯娌见礼、奉茶落座,长兴公主寒暄话都没有一句,直接叫人清场,完了也不废话,只问:“姨祖母——本宫是说废城阳王妃,她带来帝都的那个外孙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宋宜笑闻言微吃一惊,道:“三嫂怎么想起来问沈表妹了?” “表妹?”长兴公主冷笑了一声,用力一拨腕上玉镯,不屑道,“本宫可没这样不知廉耻的表妹!” 这话说出来,宋宜笑哪还不知道,沈绮陌竟与简夷犹有了什么瓜葛?! 至少,长兴公主怀疑这对表兄妹之间有了瓜葛! “这是不是误会?”宋宜笑先是一怔,继而是不信,“三嫂请想,姨祖母带她来帝都到现在,统共才几天?何况姨祖母抵达的次日,我跟夫君前去拜见时,听说随姨祖母来的鹤爱表弟染了风寒,这沈表妹所以受命前去照拂——就算那位表弟转天就好了,姨祖母的风痹可是一直在治着哪!有长辈要尽孝,她哪来的功夫出门?” 沈绮陌不出门的话,“而三哥与三嫂,好像只在姨祖母抵达的那天,过去露了个脸,之后就没再去过吧?” 总不可能那样一个照面,简夷犹就对沈绮陌一见钟情? “你当本宫不想当这是误会?!”长兴公主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但你告诉本宫,有正经表兄妹会送亲手雕的鸳鸯玉佩做为心意么?!” 长兴公主原不是多么贤淑文雅的人,忍到此刻已经不容易,这会眼睛都有点红了,切齿道,“而那个小贱人送给驸马的回礼你道是什么?!” “是一条绣了交颈鸳鸯并蒂莲的帕子,一个角上还绣了她闺名里的‘陌’字!” “要不是左右提醒姨祖母带了这么个外孙女来,本宫还道是哪个勾栏里出来的东西哪!” 宋宜笑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却没多少同情的心思,只想着:“你现在知道委屈知道不高兴了?这沈表妹再怎么勾引你驸马,总不可能让你下堂——当初裴幼蕊可是连名份都被你给抢了!啧!” 第二百十三章 本宫可没有这样无耻的表妹! 第二百十四章 踩着一个个女子上位?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四章 踩着一个个女子上位? , 宋宜笑虽然觉得长兴公主有点罪有应得,但勾引简夷犹的是不相干的人也还罢了,偏偏是沈绮陌——这位表妹是端木老夫人带来帝都的,长兴公主这会虽然只骂“小贱人不知廉耻”,又怎么可能不迁怒端木老夫人? “三嫂您可是查确切了?”她沉吟道,“闺名里有‘陌’字的,这帝都断不可能只有沈表妹一个吧?兴许只是恰好撞上了呢?” 长兴公主冷笑着道:“你当本宫诓你?本宫的陪嫁姑姑亲眼看到她跟驸马在小巷子里拉拉扯扯——那小贱人虽然姓沈,容貌却活脱脱是我陆氏血脉,简直丢尽了她外祖父的脸,是也不是?!” 见她准确的描述了沈绮陌的长相,宋宜笑的侥幸心理破灭,暗叹一声,道:“我也就见过这表妹一回,不过场面上寒暄了几句而已!要说了解那就是骗您了。” 但心里却回想起那日沈绮陌在端木老夫人说陆鹤爱无妨后,依然强调“表哥咳嗽得厉害”,当时觉得她要么是太关心陆鹤爱,怕端木老夫人的逞强耽搁了陆鹤爱的病情;要么就是想打点抽丰——虽然说不管她是哪一种动机,宋宜笑都觉得可以理解。 可她不能不承认:单从这件事情上看的话,沈绮陌并非骨气十足的人。 如此这位表妹明知道简夷犹已经尚了主,依然与这表哥有了私情,却不是绝不可能的事儿了。 “本宫的脾气你也知道!”长兴公主抚了抚精致繁复的回心髻,淡淡道,“这种东西,本宫是肯定不会放过的!但到底是姨祖母带来的人,素闻姨祖母是个重规矩的,她若肯自己处置了,本宫倒也不是一定要脏了自己的手!” 说到这里看了眼宋宜笑,“就请四弟妹帮本宫把这话带给姨祖母,可好?” “这可不行!”宋宜笑闻言,似笑非笑道,“姨祖母来帝都就是为了看病,如今又没痊愈,贸然告诉她这样的消息,把她气着了怎么办?” 又闲闲道,“何况这事儿怎么能全怪沈表妹!?倘若驸马自己没那意思,沈表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还能强压着驸马给她送东西、跟她拉拉扯扯吗?如今三嫂把怒火全部发泄到沈表妹身上,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不定沈表妹才是被欺骗被勾引的那个呢?” 毕竟,“要知道沈表妹之前一直待在帝陵,根本没有跟外人接触的机会!如今来帝都满打满算也没半个月,真正单纯无知天真无邪,最好哄不过了不是吗?尤其三嫂也说了,这位表妹长相美丽,单凭容貌就足以引人垂涎!” 宋宜笑理直气壮道,“依我之见,还是请来驸马问个清楚!倘若错在驸马,沈表妹那儿,您跟驸马可都要给姨祖母一个交代才是!” 长兴公主差点被她气死:“本宫什么时候说过不找驸马的麻烦?!至于那小贱人——就算她不知道驸马身份,不知道驸马已经婚娶,但没出阁就跟男人拉拉扯扯,私相授受,这是正经女孩儿做的事情?!闻说你也是王府女学里出来的,你别告诉本宫,你在女学里学的都是这些!” 公主眼中流露出分明的鄙夷之色,“倒也难怪能坐上燕国夫人的位置!” “我能做燕国夫人是因为太后厚爱。”宋宜笑神情不变,眼都不眨一下的回,“就好像三嫂您能做我们夫妇的三嫂,也是因为皇家厚爱不是吗?” 长兴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前一个太后厚爱,指的是懿旨赐婚;后一个皇家厚爱,是指自己自恃身份,从裴幼蕊手里横刀夺爱。 “总之这姓沈的小贱人绝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辜单纯!”这件事情怎么讲都是长兴公主理亏,毕竟当初裴幼蕊跟简夷犹的婚事,也是太后所赐,公主总不能说自己亲祖母的赐婚不对吧? 所以假装没听出来,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这么帮她说话,莫非她勾引驸马的事儿你早就知道了?!” 她这么一怀疑,宋宜笑倒不好继续说沈绮陌无辜了——不然长兴公主来个“我知道我们妯娌不和,但我没想到你为了报复我,竟然撺掇沈表妹勾引我驸马”,她虽然不怕,到底也麻烦。 ……呃,重点是,宋宜笑真不敢保证沈绮陌如自己所言的那样“单纯无知”。 但不帮沈绮陌说话,不代表宋宜笑就要依着长兴公主的意思做,她很快又找到一个理由:“昨儿个陛下又晕倒的事情,三嫂肯定也知道了吧?您可是陛下唯一的嫡女!陛下的掌上明珠!您说若陛下知道您这下降才四个月不到,驸马就在外头有了人,陛下能不生气吗?这后果,谁能承担?” 话音未落,长兴公主已狠狠一掌击在案上,死死瞪住了她,那目光暴虐得简直跟万箭攒射一样,恨不得当场把宋宜笑分尸了才痛快:“你也是正妻,竟这样护着那不要脸的狐媚子?!” “三嫂你说的什么话?”宋宜笑其实偏袒沈绮陌的心思不算多,她最担心的还是端木老夫人,这会看把长兴公主逼得差不多了,才道,“就算驸马跟沈表妹不好,但陛下与姨祖母都是无辜的——您要收拾驸马,要让沈表妹妹知难而退,我是没有话说的。可若牵累到两位长辈,这可就过份了!” 长兴公主简直想吐血了:“父皇如今正在静养,只要没人去他跟前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至于姨祖母——你也说了,那姓沈的是个什么东西,要没人帮着怎么可能勾搭得上驸马?!本宫要不是念在她是长辈的份上,这会就该带着人去砸了她的别院,也叫帝都上上下下都看清楚了:当年高高在上的城阳王妃,如今竟已寡廉鲜耻到了指使外孙女勾搭甥孙的地步!” “那就谈不拢了!”宋宜笑干脆的站起身,“三嫂还是另请高明去吧——念在妯娌之情的份上,我提醒三嫂一句:昨儿个玉山公主殿下才在宫里委屈不能跟您这嫡公主一视同仁呢!这眼节骨上,三嫂作为皇家这一代的长女,可千万要给玉山公主殿下做个好榜样,免得太后娘娘与陛下失望呵!” 说完一拂袖子就走,全不管背后长兴公主被气得险些晕过去! 只是才出长兴公主府,宋宜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沈绮陌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儿,短短十天出头,就勾搭上当朝嫡出公主的驸马,说没内情谁信?! 但宋宜笑却不觉得是幕后有人在指点且帮助沈绮陌! 她更怀疑是简夷犹主动勾引这位沈表妹! “当初姨祖母还没到帝都时,简虚白就说过,她老人家这回过来,除了求医之外,就是想处置锦绣堂的遗泽!”宋宜笑想到这儿,微微眯眼,“虽然说对于姨祖母来说,简家子弟里,三叔跟她最亲,受三叔宠爱的简虚白,自然比简夷犹更容易得到姨祖母的亲睐!” “可是三叔跟姨祖母分开已经有好些年了!” “沈绮陌的性情纵然不够矜持,却是打落地就在姨祖母跟前的!” “即使她跟姨祖母没有血缘,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姨祖母这会千里迢迢来帝都求医,特特带上他们三个,岂是真的为了让他们在路上伺候自己?岂不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给他们谋点前途?!” 而沈绮陌既然在随行之列,显然端木老夫人对她还是很喜欢的。 不然端木老夫人又不是没有孙女,做什么一个孙女都没带,却带了她这个按理来说应该不如孙女亲近的外孙女呢? “这位表妹才多大,又一直跟着长辈守帝陵,除了自家表兄弟,能见到什么人才?” 而简夷犹在帝都虽然算不上多么出色的人物,“好歹他生得俊秀,又贵为长公主之子,自幼养尊处优出来的气度,搁身份仿佛的人里头算不上数一数二,但跟陆鹤爱、陆鹤羽那两兄弟比可要超过不知道多少了!” 这种情况下他亲自出马勾引沈绮陌,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不是长兴公主发现,估计这两个人还会继续瞒下去——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让沈绮陌私下哄得端木老夫人把锦绣堂的人手东西统统交给简夷犹! “这大伯子在帝都也没有什么花花公子的名声啊?”想到这儿,宋宜笑不禁冷笑出声,暗忖,“怎么净做利用女人的事儿呢?甩了裴幼蕊,尚了长兴,如今又引诱上了沈表妹——姬明非虽然没少干眠花宿柳私通内宅的事儿,到底只是为了风流快活!哪像简夷犹,简直是踩着一个个女子上位了!” 她又觉得恼怒又觉得恶心,回到燕国公府时恰好简虚白回来,她衣裙都来不及换,忙拉了他到内室,一五一十说了经过,末了愤然道:“当初他跟裴姐姐解除婚约时,我还想着大抵责任在长兴公主!不想他如今竟连沈表妹也算计上了!” 沈绮陌也许确实不够矜持不够端庄,但一个一直生活在帝陵那种冷清地方的美貌女孩儿,乍到了繁华的帝都,羡慕向往之下,把持不住有所行差踏错也是难免的。 简夷犹若不主动勾引她,有端木老夫人那样正派的长辈督促着,不定过些日子她就能调整好心态了呢? 而照长兴公主的话,现在两人鸳鸯玉佩、鸳鸯帕子都互相送了,这事儿即使被压下去,沈绮陌以后的前途也毁了大半了! 想到这里宋宜笑又懊悔,早知道去伊王府吊唁完回来那天,自己就不立刻派人去请简离邈劝说端木老夫人换个地方住了——端木老夫人出身高贵,曾是城阳王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使年事已高,又岂是糊涂的? 假如不是这段日子以来,简离邈几乎天天登门劝她搬家,变相的占据了她的时间与精力,不定她早就发现沈绮陌与简夷犹的事了! 但这会木已成舟,后悔也晚了,只能连连叹息,“现在,怎么办?” 第二百十四章 踩着一个个女子上位? 第二百十五章 是我缠着他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五章 是我缠着他 , 简虚白听说了这件事情也觉得很严重:“本来姨祖母年事已高,就不宜再刺激她老人家了!如今住着那样的屋子又害着风痹,这样的消息万不可贸然告诉她!” 他犹豫良久,最后决定,“长兴虽然说出了沈表妹的长相,但你也知道她那个人未必可信。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只听她的片面之言,还是自己确认下的好!这样,待会我缠住姨祖母跟两位表弟,你想个法子把沈表妹带去她屋子里说话,当面问个清楚!” 宋宜笑冷静下来想想也是。 于是半晌后,夫妇两个拜见端木老夫人后,没说几句寒暄话呢,宋宜笑一个“不小心”,把大半盏茶水都打翻在裙子上了! 见状她忙起身请罪——端木老夫人当然不会怪她失仪,反而极关切的问:“烫着没有?痛不痛?” “姨祖母且宽心,茶水已经搁了会了,倒不烫。”宋宜笑露出惭愧之色,道,“只是这一身狼狈,却叫姨祖母笑话了!” “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可是见外了!”端木老夫人听说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却不用她主动提出,便道,“让绮陌带你去她房里收拾下吧,如今天还冷,湿裙子可不能一直穿着——我瞧你们身量差不多,她的裙子你先将就下,身体重要呢!” “姨祖母言重了,却要劳烦表妹!”宋宜笑福了一福才告退,沈绮陌已毫不见外的挽上了她手臂,笑嘻嘻道:“表嫂跟我来!” 姑嫂两个一边随意聊着,一边朝后头的闺阁走去——这沈绮陌老实说真不像在帝陵长大的女孩儿,她性格活泼,开朗热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帝都长大的。 不但是帝都长大的,不是爹疼娘爱一家子围着转的环境,恐怕都养不出来这么明媚爱笑的女孩儿。 哪怕这会正满腹心事酝酿着说辞的宋宜笑,这短短的路上,愣是被她逗笑了好几回。 “难怪姨祖母不带孙女也要带这外孙女随行!”宋宜笑诧异之余不免暗想,“这么会哄人高兴的女孩儿,哪怕有些小心思,换了我我也喜欢她常在跟前啊!” 不过沈绮陌再会哄人高兴,到底不能让宋宜笑忘记正事。 所以片刻后,到她房里换了条八成新的裙子后,宋宜笑就势坐了下来,温和道:“表妹这裙子的绣纹却是别致,可是你亲手做的?” “听外祖母说,这绣纹是二十来年前帝都最时兴的。”沈绮陌见状,亲自给她沏了盏茶,又挥手让丫鬟退下,才在她下首坐了,抿嘴笑道,“我听着好奇,就随手绣了几针。手笨,您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宋宜笑这句夸奖倒是真心,“表妹这女红功底可真不错,这藤蔓虽然简单,却透着生机勃勃,可不是寻常人能绣出来的!” 沈绮陌笑着道:“表嫂就别哄我啦!我这几手,跟寻常大家闺秀比兴许还过得去,在表嫂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嫣然掩嘴,“随外祖母觐见太后时,我可也献了几方用心绣的帕子的。太后亲口说,我的手艺啊比您还差了一筹!” “太后想是看我是你嫂子,怕我被你比下去没面子,故而给我圆场呢?”宋宜笑拿绣纹说嘴可不是为了闲聊,这会就不动声色道,“说到绣帕子,其他图案也还罢了,交颈鸳鸯并蒂莲的那种,我却是怎么都绣不好呢!” 她假装若无其事道,“不过之前去你三表嫂——就是长兴公主殿下的府上说话时,倒看到一条绣这个的帕子,端得是栩栩如生,绣艺精湛!可惜那条帕子长兴公主殿下自有用途,却不肯给我借回府观摩!” 说到这儿,她假装低头喝茶,眼角却带住了沈绮陌的神情。 见这表妹闻声色变,眼中透露出分明的惶恐来,宋宜笑哪还不知道,长兴公主所言,至少八.九成是真? 她心里长叹一声,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默默斟酌着接下来的说辞。 但沈绮陌脸色发白了会之后,却强笑着先开口道:“不知道三表嫂请四表嫂您过府,是说什么事呢?既然那条帕子都拿出来了,却又做什么不肯借给您?” 说到这里许是怕被看出破绽,她又掩饰道,“毕竟三表嫂可是金枝玉叶,要什么没有?区区一方帕子,怎么会舍不得出借?倒让我觉得奇怪了!” “表妹!”宋宜笑微微张嘴,看着不远处的这位表妹——与简虚白非常相似的面容,犹带少女青稚的眉宇,因着那双传自陆氏血脉的凤眼轻挑,自然而然的透出几许媚意。 白瓷似的肌肤,红菱般的唇,这是一个女孩儿最美好的时候。 美好到明知道她犯了错,也不忍看着她毁灭,或黯淡。 各种各样的说辞在唇边转了一圈,最后却选择了单刀直入,“你是不是,送了你简三表哥,我是说,长兴公主殿下的驸马,一块绣交颈鸳鸯并蒂莲的帕子?” “三表嫂跟你说了?”沈绮陌不笨,在宋宜笑提到“交颈鸳鸯并蒂莲”这个图样时,她就有了预感。只不过宋宜笑没点破,她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装糊涂罢了! 如今宋宜笑连简夷犹都说了出来,之前又说是在长兴公主那儿看到那条帕子的,她哪里还能抵赖? 此刻沉默片刻,惨淡一笑,垂头道,“我就知道,三表嫂可是公主!我跟夷犹表哥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呢?” 宋宜笑深吸了口气,微微倾身,握住她的手,诚恳道:“表妹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三哥他跟你好,其实是……” “表嫂您误会了!”谁想她话还没说完,沈绮陌却摇头道,“不是三表哥找我的,是我对三表哥一见钟情,主动找他的!” 顿了顿又道,“一开始他不想理我,我跟在他马后面追啊追,不小心摔倒了。他怕我出事,不得不折回去看我。见我摔伤了腿又不肯回外祖母这儿,他只好带我去他别院上药——总之,是我主动缠着他的!” 宋宜笑:“………………!!!” 她冷静了下,握着沈绮陌的手,继续苦口婆心:“表妹!你还是年纪太小了,又才来帝都,所以见到三哥,就以为他很好!实际上即使不提他已是有妇之夫,这帝都上下,没成亲的少年俊杰,也是很多的!尤其今年赶着春闱,举国的人才都汇集帝都,不是我说三哥坏话:可他真的算不上什么拔尖人物,不值得你为他误了终生!” “我不在乎啊!”沈绮陌抬眼看着她,与简虚白极为相似的凤眼里满是认真,“虽然我来帝都这些天,也没见着什么人。但我想无论是简姨父,还是四表哥,都是极出色的人才了吧?我知道夷犹表哥跟姨父或四表哥比起来,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要逊色一些——可我就是喜欢夷犹表哥!” 她说这番话时,双颊泛红,长睫不时忽闪着,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轻声道,“表嫂您不知道:我头一回见到夷犹表哥时,他虽然是跟三表嫂一块儿来的,但无论是站着给外祖母请安时,还是坐下来陪姨祖母说话时,都显得孤零零的。瞧着,叫人……叫人……” 脑袋几乎垂到胸脯上,挣扎着才把话说完,“……叫人觉得,怪心疼的!” 宋宜笑几欲吐血:“表妹,三哥他贵为长公主爱子,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外孙、陛下的嫡亲甥儿!自小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你说他怎么可能是孤零零的?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相比之下,傻呼呼的表妹你才叫人心疼呐! 就那么个孤僻冷漠的主儿,怎么就把你一个照面就勾了魂呢?! 大街上追着人家马后面跑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真亏最近帝都风起云涌,朝野传闻都闲不下来啊! 不然也不用去长兴公主府了,现成能从流言里听到沈绮陌身败名裂的消息! 她想到自己之前在长兴公主面前还一力为沈绮陌分辩,出了长公主府后又怀疑沈绮陌是受害者,谁知当面说开之后,合着却是这位死皮赖脸缠上简夷犹的! 宋宜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她这儿急得要命,沈绮陌虽然红了脸,却低头不语,摆明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宋宜笑从苦口婆心到痛心疾首,说得口干舌躁,把沈绮陌方才沏的一整壶茶都喝得差不多了,这表妹却依然吱都不吱一声,显然是没听进去! 饶是宋宜笑素来沉得住气,这会也动了真火,把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冷笑着道:“你既然听不进去我这些肺腑之言,那么我只问你一句:你也好,三哥也罢,有什么本事应对长兴公主的问罪?!本朝虽然不禁驸马纳妾,可且不说长兴公主会不会准你进门,你进了公主府后还能活多久你想过没有?!” “我想过了,我可以不进公主府的。”沈绮陌忙道,“就住夷犹表哥带我上药的那处别院就好!我是真的喜欢他,不会计较名份的!” 宋宜笑真心不知道说她什么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想用这招以退为进。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两条路都走不通:你以为公主只在公主府里才尊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慢说你住别院了,你若继续跟三哥混在一起,就是避到帝陵那边去,公主想要你死也不过一句话!” 又说,“何况公主不是一个人!这回姨祖母能回帝都求医,全因皇太后开恩!可皇太后开这个恩,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坑她嫡亲孙女的!如今这事还没闹到宫里,否则不但你,姨祖母,两位表弟,包括你们在帝陵的家人,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说到这儿放缓了语气,“这话伤人,但却是事实!其实说起来姨祖母的风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做什么选在去年年底上折子求情来帝都就医,你想过没有?” 不待沈绮陌回答,她叹了口气,“因为,今春有春闱!” “论起来你虽然姓沈不姓陆,却也有皇室血脉!若城阳王府尚在,怎么也是个高门贵女!” “可城阳王府已经败落了,你们这一脉还被拘在帝陵守陵——你这样花容月貌,在那地方能许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与其说姨祖母今年特特来帝都求医,倒不如说是为了你们的青春你们的前途来的!” “春闱会聚集天下才俊于帝都!” “这些才俊中不乏势单力薄的寒门子弟——姨祖父至今没有得到追封,可见天家对城阳王一脉还是存着疑虑或不满的!是以,你长得再美,再懂事可爱,这帝都的权贵人家,都不会聘你!” “不是你不够好,是怕惹陛下不喜!” “只有那些贫家出身的士子,你嫁了也不会让陛下猜忌!” “如此也能给你找个好归宿!” 一口气说到这里,宋宜笑目光沉沉,“姨祖母一番苦心,我言尽于此,到底要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说着,拂袖起身,开了门。 第二百十五章 是我缠着他 第二百十六章 唯一的机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六章 唯一的机会 , 宋宜笑开门之后,扶着门框默数到五,依然不闻沈绮陌认错或喊住自己,心中真是失望之极! 但她晓得,即使自己此刻回身,继续想方设法的劝说,这女孩儿也是听不进去的。 是以顿了顿,便一拂广袖走了。 只是走到半路上,想起来方才是端木老夫人命沈绮陌领自己去她房里收拾的,这会自己却一个人回去,老夫人怎么会不怀疑? 不得不折回去喊了沈绮陌一道——虽然叮嘱沈绮陌收拾一番,暂时不要让老夫人察觉,免得气出事儿来。 可这女孩儿本是活泼爱说的性儿,这次回堂上后却分明沉默下来,端木老夫人没多久就诧异问了:“绮陌怎么不说话了?不舒服?” “是我不好。”宋宜笑见势不妙,忙替她掩盖,“方才跟沈表妹说说笑笑的,不当心提了些与表妹年岁相当的外男,叫表妹恼了呢!” “这有什么关系?”端木老夫人闻言不禁失笑,“女大当嫁,你表嫂跟你说这些是为你好——都是自家人,害什么羞呢?该谢谢你表嫂才是!” 又向宋宜笑道,“这孩子向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叫你见笑了!” “姨祖母方才还说我见外呢!”宋宜笑抿唇浅笑,“这会可不也见外了?说了自家人,哪有什么见笑不见笑?” 端木老夫人素来矜持,虽然明确暗示有托宋宜笑帮沈绮陌找个如意郎君的意思,但接下来宋宜笑没提,她也不问了。 半晌后,她露出些许乏色,下人又进来提醒该吃药了,便趁势打发了简虚白夫妇告辞。 马车出了别院,夫妻两个齐齐叹了口气! 一口气才叹出来,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动作,都有点愣怔——对望片刻,又异口同声道:“今儿真是……” “你先说吧!”话没讲完,均是哭笑不得,倒把心底的郁闷冲淡了不少。宋宜笑朝后靠了靠,揉着额对丈夫道,“劝姨祖母去咱们府里颐养的事儿?” “相当不顺利!”简虚白拉过她,发泄似的在她腮畔颈侧乱吻了一会,才无可奈何道,“我才提了个开头,姨祖母就说我要再讲下去,她就要送客了,以后也别再上门!我只能赶紧再换个话题!” 说到这里捏捏妻子的面颊,“沈表妹呢?也没说好?” “她说是她追着三哥的马跑,摔伤了腿也无怨无悔!”宋宜笑拂开他手,面无表情道,“也不在乎没名没份,也不怕长兴公主——我把能讲的道理统统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可她就是对三哥死心塌地你说怎么办?!”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坐直了身子,侧头幽怨的看了眼丈夫,“我觉得论姿容论气度,你跟三叔怎么看也比三哥强啊?可为什么沈表妹一口一个‘夷犹表哥’,对你就是淡淡一句‘四表哥’?” 看她一脸“你最近都做了什么,竟然姿容锐减到被三哥比了下去”,简虚白嘴角一扯,没好气的点了点她额:“什么话!没人抢你夫婿你还不开心了?真有人盯上我时你就哭吧——从前在长兴那儿吃的亏都忘记了不是?” “我就是想不通!”宋宜笑激动道,“三哥那人冷冷冰冰的,简直从头到脚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样沉默寡言,依我看二哥还比他亲切些哪!沈表妹就算喜欢话不多的,怎么就会迷上他?!” 还不是普通的迷恋,这是不顾廉耻不顾家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简夷犹的人的节奏啊! 宋宜笑是横竖看不出来这大伯子的魅力竟高到这地步! 同样是一见钟情,玉山公主哭着喊着闹着,不惜气晕亲爹,图的也是下降苏少歌——而不是不计名份得失的跟他来段露水情缘啊! 就算沈绮陌跟玉山公主地位悬殊,这年纪的女孩儿谁还没点幻想或妄想,她至于为了简夷犹低贱到那地步吗?! “你想不通这就对了!”简虚白看着妻子双颊晕红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拉着她手语重心长道,“我才是你夫婿!你想得明白三哥的好,那我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宋宜笑啼笑皆非的打了他一下,继而蹙眉,“长兴可不是能忍的人!她找我把事情转达给姨祖母不成,接下来不定要亲自下手——这事儿怎么能拖?可沈表妹若不跟三哥了断,谁能保得住她?!” 照端木老夫人的气性,她再疼沈绮陌,也不可能接受她一味的自甘下贱!到时候即使其他人愿意放过沈绮陌,老夫人自己也要清理门户! “玉山才闹过,即使宫里知道了这事,估计也会劝长兴忍一忍。”简虚白思索片刻却道,“应该还有点时间劝她一劝——实在不行,也只能告诉姨祖母,强行阻断他们了!” “我方才倒也是这么跟长兴公主说的,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公主占足了理!”宋宜笑沉吟道,“宫里真会不帮公主吗?” 简虚白哂道:“皇舅的子嗣本来就不多,无论皇子还是皇女都是很疼爱的。尤其皇女就两位——玉山虽然不是中宫嫡出,实际上往日她跟长兴的待遇差别极为细微,等于是当嫡公主养着的。何况她生母贤妃论品级也只低于皇舅母,蒋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不管是出于父女、祖孙之情,还是为了朝堂平衡考虑,皇舅跟皇外祖母怎么可能亏待她?” 实际上玉山公主想下降的如果不是苏少歌,而是任何一位跟争储没有深刻关系的青年才俊的话,哪怕那人已经定亲,显嘉帝也不是不能成全女儿。 无奈苏少歌作为冀国公的嫡次子,还是赵王一派的中坚力量,前途实在太莫测了! 真心疼爱玉山公主的显嘉帝跟太后,怎么可能答应这件婚事? 而玉山公主扯出长兴公主这个榜样——为了安抚小女儿,也为了安抚贤妃跟蒋家,太后跟显嘉帝只能敲打一下长兴,让玉山公主明白:长兴公主其实没有比她得到太多优待! “你的意思是,长兴公主得知三哥跟沈表妹有关系,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让公主在这眼节骨上知道的?”想到这儿,宋宜笑微微变色,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沈表妹亲口说她为了追三哥的马,摔伤了腿——可方才咱们却看不出来她的腿有事。就算她受的只是轻伤吧,可女孩儿家娇嫩,哪怕只是皮肉擦伤,行走时也难免流露痕迹。她没事,很可能这次摔伤已经过去有几天了!” 而她才讲过:长兴公主不是沉得住气的人! 既然今天把宋宜笑喊了过去,足见公主也是才晓得这件事! 这么巧——哪能不叫人怀疑内中有阴谋? “沈表妹年纪轻不懂事,不顾女孩儿的矜持去追三哥——可三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重?” “即使他感念沈表妹的心意,但送鸳鸯玉佩,又接受交颈鸳鸯并蒂莲这样的绣帕,也是明确表态接受沈表妹了!” “问题是!” “沈表妹来帝都才几天?!” “就算她从三哥拜见姨祖母的当天就开始纠缠三哥,这么短短的日子里,我不觉得她就能打动三哥!” 简夷犹在帝都名声不如苏少歌、姬明非响亮,论圣眷也拼不过简虚白——但怎么也是晋国长公主所出,简离旷重视的长子! 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看到个略有姿色的美人投怀送抱就把持不住的人! 沈绮陌身份特殊,流淌着皇室血脉,却因外祖父牵累,属于罪臣之后。 这样的女孩儿,如宋宜笑之前所言,再美再懂事,出于怕惹显嘉帝不高兴,权贵人家也不会沾她的。 简夷犹虽然是显嘉帝的嫡亲外甥,但帝宠向来不如胞弟不说,尚的还是显嘉帝的亲生女儿,他哪来的自信,这事被显嘉帝知道后会不影响他前途? 假如沈绮陌苦苦纠缠他个一年半载,兴许他会被打动,罔顾接纳这个表妹带来的麻烦。 但现在——半个月都没有啊! 宋宜笑拿食指点在唇畔,沉声道,“我觉得,三哥愿意送她亲手雕刻的鸳鸯玉佩,大抵,还是在打锦绣堂的主意!” 只是锦绣堂余泽却不在沈绮陌手里,而是在端木老夫人手里! 这位老夫人可不是年幼无知的沈绮陌——沈绮陌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简夷犹,老夫人却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吃这种亏?! 是以,简夷犹若要走沈绮陌的路子得到锦绣堂,那么他必须给予沈绮陌一个名份! 不然端木老夫人再疼沈绮陌也不会同意的! “但三哥不但是驸马,所尚的长兴公主还是出了名的刁钻,公主绝不会同意沈表妹进门的!” 宋宜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照你所言,这会长兴公主即使一万个想弄死沈表妹,在太后与陛下的双重压力下,却也不得不收敛爪牙,好给玉山公主做个好榜样了!” ——眼下,也是沈绮陌唯一有可能得到名份的机会! 第二百十六章 唯一的机会 第二百十七章 裴幼蕊抵达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七章 裴幼蕊抵达 , 简虚白夫妇正为沈绮陌忧心忡忡时,长兴公主府,后院。 瓷器碎裂的脆声,打破了厅中僵持已久的气氛。 “说啊!”长兴公主眉眼如刀,染着鲜艳蔻丹的指甲几乎戳到简夷犹脸上,“这帕子是哪儿来的?!你敢做怎么现在不敢说了?!” 简夷犹淡淡的看了眼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皱起眉,却道:“你翻我东西?” “翻你东西怎么了?!”长兴公主万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简夷犹非但没有立刻认错,语气里反而对自己多有责怪,她气得又砸了好几个茶碗,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你要不在暗格里藏这种见不得人的物事,还怕我去翻?!” “那沈表妹虽然年纪不大,又没见过什么繁华,到底是姨祖母亲自抚养出来的女孩儿。”简夷犹闻言神情有些不豫,但还是道,“我不信昔年锦绣堂大小姐手底下出来的人,会浅薄下贱到对我这有妇之夫百般逢迎,纠缠不休!是以索性顺了她的意思,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打主意,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长兴公主听了这话,怒气才歇了点,但还是有些怀疑:“区区一个罪臣之后,即使顾着姨祖母的面子,等她悄悄溜出门时,找两个人掳到僻静处收拾一顿,还怕她敢不招?!何必要你牺牲自己,去跟她周旋?” 却怀疑简夷犹口是心非,借口办正事,趁机勾搭年少美貌的沈绮陌,欲享齐人之福。 “姨祖母是什么人物!”简夷犹眯起眼,淡淡提醒,“她既然敢让沈绮陌私下单独来勾引我,你说会不考虑这些破绽?” 这要是其他人,都举家被流放二十来年了,即使察觉到这种破绽估计也无能为力——但端木老夫人可不是寻常败落了门第的贵妇! 她手里还握着昔年锦绣堂的积累哪! 这张底牌在太后、帝后这些人面前固然无力回天,但若用于对付简夷犹,那可是绰绰有余了! 简夷犹自然不想打草惊蛇:“祖父留给我的人手,十之八.九都被阿虚设计铲除。爹这些年来呕心沥血给我做的安排,也因此付之东流!你说锦绣堂的余泽,我怎能放过?但目前看来,姨祖母的心,到底还是偏着阿虚。” 他吐了口气,“如今唯一的机会,说不得要与沈表妹虚与委蛇了!” “姨祖母既然都特意派了那姓沈的来勾引你了,可见不但没打算选你继承锦绣堂,甚至对你没什么好意!”长兴公主听到这里,觉得十分憋屈,忍不住道,“又何必费那心神同她装模作样?你也说了,她那样的人,出身高贵,幼承庭训,大半辈子都高高在上——哪怕这会窘迫着,又怎么会贸然改变主意?!” “我自有我的法子。”简夷犹不置可否道,“所以眼下……” 话还没说完,门忽然被下人急促的敲响了,跟着是长兴公主的心腹宫女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慌的嗓音:“殿下,您跟驸马说完了吗?有个要紧消息,奴婢觉得最好马上跟您说下!” 长兴公主狐疑道:“进来说吧,什么消息这么急?” 却见宫女进门后先看了看简夷犹,复神情复杂道:“晋国长公主殿下遣了人来报,说……说裴小姐明儿进城,让……让您跟驸马,明儿别忘记去长公主府赴家宴!” ……室中瞬间静可闻针! 且不说简夷犹夫妇面对裴幼蕊即将抵达的消息,心头是何等百味陈杂,晋国长公主打算次日举办家宴,以庆贺这位真正的“义女”的到来——这事儿被下人挨个禀告到各府之后,才到家的简虚白跟宋宜笑还以为听错了:“三哥三嫂也要去?你确定?” “回公爷、夫人的话:这是长公主殿下亲口吩咐的,小的哪敢捏造?”传话的下人垂手道,“想来长公主殿下顾念裴小姐新近失怙,想在府里热闹热闹,好给裴小姐解解闷吧?” 事实证明这下人的猜测完全不靠谱——因为次日长公主府确实办了家宴,众人也一个不拉的没人敢缺席。 但到场之后,裴幼蕊的席位却一直是空着的。 起初还以为她没到,宋宜笑正要旁敲侧击,问用不用出城迎一迎,不想晋国长公主却淡淡道:“幼蕊方才已经到了,只是旅途劳顿,我让她先去歇了。” 到这儿众人以为得等裴幼蕊收拾好了出来,这宴才好开。 但长公主又道:“其实今儿这宴本来也没打算让她来,一则是她才回来,定然累得很,再叫她打点精神敷衍你们,我可舍不得!二则是她如今还在守孝,也不宜凑这个热闹!” 说到这里,长公主环视一圈,森冷的目光压得一干儿子媳妇纷纷垂首避开,以示敬畏。 ——现在大家哪还不明白,这家宴根本不是为了给裴幼蕊接风洗尘,而是为了敲打他们摆的? 果然长公主扫视片刻后,抚着腕上镯子,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早先在宫里,我跟你们代国姨母争执时,就说过,只要喊我一声‘娘’的,慢说子女,就是媳妇、女婿,我也是当自己骨肉看的!幼蕊自幼在我跟前长大,我其实一早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 长公主压根不给三子、三媳留面子,直截了当道,“我原以为她会给我做儿媳妇,所以才没提认义女这件事。否则依着我对她的喜欢,早就要让她改口喊我‘娘’了!不想兜兜转转,她到底做了我女儿!” “今儿喊你们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让你们记住:这孩子在我心目中,与柔玫、与舞樱,是一样的!都是我的掌上明珠!” “别以为你们比她高一头!” “若叫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敢叫她不痛快,哪怕是指使人这么做,也休怪我不给你们脸面!” 长公主说这番话时,目光毫不掩饰的逡巡在简夷犹与长兴公主身上,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娘说的极是,原是我们对不住裴姐姐!”简夷犹照例默不作声,长兴公主一肚子的火,却不敢对晋国长公主发作,被这姑姑兼婆婆瞪着,甚至还得表个态,她满怀郁闷的强作笑颜道,“之前听说裴大学士过世,我们也担心了好久呢!好在裴姐姐到底被接来帝都了,回头,我可要给她好好赔罪!” “这个就没必要了!”晋国长公主对她的服软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孩子如今尚且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短时间里恐怕不想见人。你们最好不要贸然去打扰她,我平常不在乎你们那些小心思小手段,可不代表我没瞧在眼里……懂了么?” 长兴公主暗吐一口血,心里那个恨啊:不就是个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么? 再乖巧再讨你喜欢,能跟我这个嫡亲侄女比?! 只是慑于晋国长公主的威严,她到底怯怯道了声“是”。 这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的愤懑就不要提了! 无奈她虽然贵为金枝玉叶,却也拿自己亲姑姑这个老牌帝女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姑姑到底怎么想的?!”这天的家宴散后,长兴公主连自己的府邸都顾不得回,直接进宫找苏皇后哭诉委屈,“那姓裴的不过一介臣女,打小入了姑姑的眼已经是沾便宜了!这些年来姑姑多么照顾她?如今连她身上还戴着重孝也不顾,竟千里迢迢接到膝下抚养!饶是如此还觉得我跟驸马欠了那姓裴的——到底谁才是姑姑的骨肉?!姑姑真是太偏心了!” 苏皇后皱眉道:“裴幼蕊自幼丧母,新近丧父,兄嫂又不贤——这么听着她的经历,连我都要同情她了,何况是晋国自觉在她婚变之事上欠了她的?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委屈呢?你应该加倍的柔顺懂事才对!” 见女儿一脸不甘心,皇后叹了口气,提点道,“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如今朝野上下都认为你抢了裴幼蕊的未婚夫,她现在又正落魄着,你这会去跟她争什么争?你争赢了大家觉得你果然蛮横跋扈欺负她!你输了那是废物无能只会仗着帝女这个身份耀武扬威!” 所以,“眼下你必须摆出低姿态来,绝对绝对不要跟裴幼蕊起冲突!若是冲突避免不了,那就示弱让着她!” 长兴公主愤然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难道我这辈子都要在她面前做底伏小了吗?!” “谁说要一辈子?”皇后横了她一眼,曼声道,“我说了!人都同情弱者,但人也都有嫉妒心!晋国为了裴幼蕊,把亲生儿子跟嫡媳的脸面都落了又落,这会裴幼蕊才来帝都,大家还同情她。等日子一长,大家一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倒过得金尊玉贵,比父母俱在的大小姐还大小姐——到那时候,对她的同情之心岂能不淡去?” “再看你这金枝玉叶居然也一直捧着惯着让着她,这说酸话起酸心的人一多啊,不用你出手,自有人会明里暗里找她麻烦!” 长兴公主这才转怒为喜道:“母后放心!往后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先送到姑姑府上,必叫裴义姐她知道我的诚意!” 苏皇后颔首道:“正是这个理儿!” 说到这里皇后想了想又道,“明后日晋国会进宫来探望你们父皇,到时候我顺便提一下裴幼蕊的婚事,就说你今儿宴散之后琢磨着怎么补偿裴幼蕊,最后想到这个法子,是以进宫来托付我——不然你才赴完家宴就跑我跟前,你道你姑姑猜不出来你是来告状讨主意的?” “裴幼蕊身上还戴着孝呢?”长兴公主闻言嘟了嘟嘴,提醒道,“这会怎么好说婚事?” “就是因为她身上有孝,这事才急!”皇后嗔道,“你想她今年已经十八了,三年父孝守下来,还找得到门当户对的合适人吗?依着晋国对她的宠爱与愧疚,又怎么可能让她去给人做填房?” 只是皇后母女却不知道,这会的晋国长公主府里,长公主正与佳约说到这个问题:“今科金榜,有什么出色的人才都与我留意起来!没准里头就有幼蕊瞧得上眼的呢?” 第二百十七章 裴幼蕊抵达 第二百十八章 报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八章 报信 , 裴幼蕊被接来帝都,且入住晋国长公主府的这件事,虽然让简夷犹与长兴公主很没面子,但对于简虚白与宋宜笑来说,却还比不上沈绮陌的死心眼叫人操心。 是以夫妻两个回到燕国公府后,宋宜笑思来想去,觉得一直瞒着端木老夫人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请三叔出面,与姨祖母徐徐的说一说吧?” 她解释道,“咱们要有法子替姨祖母分忧,也还罢了。可现在表妹她不听劝,咱们也无可奈何,这种事情又最是不能拖!越拖麻烦越大!” 尤其裴幼蕊堪堪抵达,晋国长公主就为了这个义女,狠狠敲打了儿子媳妇——长兴公主眼下再气再恨沈绮陌,肯定是不会明着闹了,不然岂不是现成给裴幼蕊看笑话吗? 但不明着闹,不代表她会放过沈绮陌! 恰恰相反,宋宜笑打包票,长兴公主现在只会更恨沈绮陌了好吗? 毕竟,堂堂金枝玉叶,当初豁出名节,端出身份,好不容易才从裴幼蕊手里抢到了简夷犹。结果她下降才半年都没到呢,简夷犹却在外面有了人! 偏偏这事还赶着裴幼蕊回帝都的眼节骨上暴露出来! 如果长兴公主之前只想对付沈绮陌的话,这会估计连端木老夫人、陆鹤爱、陆鹤羽都不想放过了! 简虚白听出妻子的担忧,思忖片刻叹了口气:“我明儿去找三叔!” 这事才说定,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姬明非来了。 “姬大表哥?”一听姬明非拜访,简虚白就微微皱眉,显然不是很欢迎,“他来做什么?” 边说边站了起来,“这位大表哥向来不务正业,不过到底是代国姨母夫家的侄子,我去前头招呼一下吧!” 宋宜笑警觉的叮嘱:“他要约你去什么红袖巷绿袖巷的,你可不许答应啊!” “那是自然!”简虚白抓住一切机会抹黑姬明非,原是怕妻子被这视节操如浮云的表哥勾.引了去,如今听妻子也担心自己被姬明非带坏,啼笑皆非之余,却也暗暗窃喜,回身捏了捏她面颊,笑道,“你家夫婿是正经人,怎么可能跟他学?” 宋宜笑这才满意的送了他出门。 她对姬明非的印象不是很好,所以听说这人前来,只道又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准还想带坏自己丈夫——谁知半晌后,简虚白送走了人回后院,却脸色不太好的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小柳氏被宋家买去了,如今跟在你娘家祖母身边,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颇受礼遇。” “……小柳氏?”宋宜笑闻言一怔,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前些日子,柳家除了过继给裘漱霞的柳秩音外,不是被以‘贪贿’的罪名抄没了吗?”简虚白提醒,“合家十六岁以上男子皆斩,十六岁以下流放三千里,女眷一律发卖!” 之前柳振溪在今年头一次朝会上那么一“自首”,整个柳家就注定保不住了。 只是朝中角力下来,为了掩饰柳家倒台的真相,最后还是以“贪贿”的罪名处置了这一家子。 当然对于柳家人来说,随便什么罪名,反正他们都完了。 宋宜笑确认这个结果之后就没再关心,不想除了已经改姓裘的裘秩音外,这家人居然还有人能逃出生天! 偏偏帮忙的,还是庞氏! “小柳氏是柳氏的侄女?”宋宜笑怒极反笑,“是谁?柳秩琳?柳秩珍?还是柳秩瑾?” “姬大表哥没说,只道是柳家女孩儿里最漂亮的一个,也会些才艺,是以开价极高——他之前在红袖巷里挥霍了一把,不得不花上几日筹银子,没想到方才筹齐了去问,却已经被宋家买走了。”简虚白安抚的握住她手,“是以失望之下,来寻我倾诉一番。” 宋宜笑抿着唇,半晌才冷哼一声:“这事儿我确实非常不高兴!但若这样就想拿我当枪使,也太小觑我了!” 姬明非哪是来找简虚白倾诉的? 他根本就是特意来报信的! 至于为什么报这个信——宋宜笑心里也差不多有数,“顾公快到帝都了吧?闻说因为我娘家祖父的缘故,他这两年对我爹颇为照顾,这眼节骨上,我若与娘家起了冲突,落了什么忤逆不孝的把柄,他对我岂能有好感?” 虽然说宋宜笑也是宋婴的嫡长孙女,可又怎么能跟宋缘这个宋婴的独子比呢? 顾韶要念宋婴的情份,看宋缘肯定比宋宜笑重要! 若他因父女不和不喜宋宜笑,那么看宠爱妻子的简虚白,又怎么能顺眼? 这位固然是被请来做钟陵郡王的老师的——可这事只是显嘉帝答应了钟陵郡王,顾韶那边还没开口呢!他那样的身份,可不是皇帝说什么就必须遵旨的! “这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简虚白动手给妻子沏了盏茶水,温和道,“那小柳氏原是大家闺秀出身,锦绣堆里长大的,如今陡遭家变,若落入风尘,摸爬打滚个几年,磨去了棱角,再去宋家伺候你那祖母,兴许还能摆正身份。可现在她根本没吃到什么苦头,就被你祖母买了去,哪怕你祖母这会待她好得很,恐怕她也未必会领情!” 他摇了摇头道,“你看着吧,你祖母不惜叫你记恨也要保下这么个女孩儿,回头没准反而要叫自己府里多事了!除非你继母压得住她!” 宋宜笑心想自己现在这位继母原就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人,想压住那柳秩瑾,谈何容易? ——虽然简虚白说不知道庞氏买下来的小柳氏,是柳家哪位小姐。但宋宜笑前世在那些人手里吃足了苦头,可是记得牢固得很:柳家这一代最好看的女孩儿,那当然是柳秩瑾。 这是柳秩音的胞妹,比宋宜笑小一岁,是个眉如翠羽眼若秋水的小美人。 想起她,宋宜笑眼中阴霾又深了几分:这柳秩瑾不但是柳家女孩儿里最好看的,心思也是最深沉的一个,可不好相与! “不过我现在跟宋家基本没来往,连继母都因为黄氏之死,与我断了联系。”她暗忖,“柳秩瑾一个被发卖的女眷,除了撺掇庞氏与我为难之外,又能做什么?” 只是庞氏买下柳秩瑾的举动实在叫宋宜笑觉得刺心:柳振溪跟宋缘关系不错,这个她是知道的,不然韦梦盈改嫁之后,柳振溪也不会把亲妹妹许配给宋缘做继室。 毕竟宋缘到目前官职都没柳振溪高,柳氏嫁给他做原配也是略略低嫁了的。 何况继室还比原配低一头? 但,宋柳两家关系再好,宋宜笑到底是宋家的亲生女儿! 庞氏对她这个嫡亲孙女刻薄寡恩,对那柳秩瑾却百般维护疼爱有加——虽然明知道庞氏这么做,很可能是怀疑前些日子的谣言出自宋宜笑之手,是以用这样的方式反击,宋宜笑仍旧感到说不出的愤懑! 以至于这天傍晚,巧沁提醒她:“下个月月初,是宋三小姐与宋四公子的满月,夫人作为长姐,是不是备些东西送过去?” 宋宜笑一听这话就阴了脸,好半晌才没好气道:“你看着办吧!这种小事以后不要拿来烦我!” 话说出口后,看着巧沁惶恐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太失态了,叹口气道,“算了,照老规矩办:你先拟个单子来我看!” ——明知道庞氏心里的她只是一根草,又何必为了一个柳秩瑾生气? 这个道理宋宜笑也不是不知道,但身处其中,总觉得意难平。 好在次日简虚白带回来的消息分散了她的心思:“三叔打算明儿去拜见姨祖母,看有没有机会说沈表妹的事——我觉得你也去的好,万一姨祖母太生气了,虽然有三叔圆场,但三叔要顾姨祖母,这种事情说开了之后,最好沈表妹也有个人盯着,免得出什么事!” 毕竟沈绮陌主动勾搭有妇之夫的行为虽然很不要脸,但谁能保证,她被端木老夫人呵斥指责之后,肯定不会去寻短见呢? 宋宜笑领了这差使,第二天晌午后,掐着简离邈出门的辰光,与他差不多时候到了端木老夫人的别院。 不想叔侄两个在门外寒暄了几句,命人上前叩开门后,门里的下仆却告诉他们:“老夫人带公子、表小姐进宫去了!” 简离邈与宋宜笑闻言自是非常诧异:“可是太后娘娘召见?” 那下仆摇头:“来人自称是未央宫的宫人。” 未央宫是皇后居处,这么说,召见端木老夫人祖孙的,是苏皇后了? 叔侄对望一眼,眼里均是一个意思:糟糕! ——端木老夫人身患风痹,行动不便,自到帝都起,除了次日去皇太后跟前谢恩外,就足不出户。这种情况下,苏皇后怎么会轻易召见她? 十有八.九是沈绮陌的事情,已经闹到了皇后面前! “阿虚媳妇,你去宫门前试试,能否求见太后娘娘?”简离邈沉思片刻,示意宋宜笑跟自己走到一旁,低声道,“到底准许姨母来帝都的是太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与太后娘娘告个罪的。只是我一介外男,不可擅入内廷,只能委屈你了!” 宋宜笑明白他的意思,眼下端木老夫人受沈绮陌牵累已成定局,惟今之计,只能是抢在苏皇后禀告太后之前,尽力平息太后的怒火,让端木老夫人管教无方的责任,降到最低! 这不是容易的差使,太后虽然准了端木老夫人回帝都求医,却没有给城阳王一脉任何封赏,足见太后对于昔年之事,并未完全释怀——这种情况下,沈绮陌又是自承主动勾引简夷犹,如今去给端木老夫人说情,被太后迁怒的可能性极大。 但宋宜笑不可能拒绝,简虚白欠端木老夫人一条命,她是他的妻子,有责任代他还这个人情! 是以半晌后,她已跪在了清熙殿的殿砖上:“臣妇恳请太后娘娘明察秋毫!” 第二百十八章 报信 第二百十九章 明察秋毫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十九章 明察秋毫 , 太后高踞凤座,俯瞰着丹墀下跪得端庄的外孙媳妇。 宋宜笑怕被苏皇后抢了先,是以不及回府换上觐见的礼服,如今还穿着打算拜见端木老夫人时的裙衫——樱草底暗绣折枝曼荼罗窄袖夹襦,杏红百褶裙,这会虽然是二月下旬了,帝都的气候,却还有些料峭,是以夹襦上又加了件豆绿半臂。 这身装扮俏丽明媚,衬着她身下黛青色的殿砖,越发鲜妍。 少年贵妇为了表示恭敬微微低垂了头颅,精巧繁复的十字髻上,对插的金步摇随着她娓娓道来的话声轻轻摇晃:“臣妇曾听夫君说过,昔年姨祖母合家都受过皇后娘娘,以及冀国公的恩惠的;姨祖母此番能够回帝都就医,也是太后娘娘您许下的恩典!” “三嫂长兴公主殿下,既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冀国公的嫡亲外甥女,更是太后娘娘您的嫡亲孙女儿!” “试问姨祖母即使想让沈氏攀附权贵,又怎么会选择三哥呢?这岂非对太后娘娘您、对皇后娘娘、也对苏家统统恩将仇报?” 她这会称沈绮陌为“沈氏”,疏远撇清之意昭然若揭——但也没办法,眼下沈绮陌是肯定保不住了,她只能全力以赴给端木老夫人开脱了! “且不说这样做必然会大大得罪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与苏家——姨祖母如今怎么担待得起这样的后果?” “单讲姨祖母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宋宜笑说到这儿,壮着胆子偷偷看了眼上首,却恰好与太后无喜无怒的眸子望了个正着,心头一凛,赶忙重新低下头去,“毕竟本朝虽然不禁驸马纳妾,但三哥三嫂素来恩爱,三哥纵然一时……一时心软,却绝不可能叫三嫂受委屈的!是以沈氏纵然与三哥私下有来往,也未必有指望得到名份!而连名份都没有,沈氏除了身败名裂又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呢?姨祖母,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她这话当然是为了周全皇室面子才这么讲的——实际上她想说的是,就长兴公主那蛮横刁钻的性儿,怎么可能允许简夷犹纳妾? 这位金枝玉叶到现在都没带人去活活打死沈绮陌,顺带砸了端木老夫人的别院,已经是赶着玉山公主大闹清熙殿,哭诉长辈不公平;以及裴幼蕊抵达帝都,这两件凑一起的眼节骨上,不得不忍了好吗? 端木老夫人再昏了头,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外孙女跟了简夷犹能有前途吧?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端木老夫人大大高估长兴公主的善良大度,“臣妇再说句不敬三哥的话,万求太后娘娘饶恕:三哥纵然贵为长公主爱子,是您的嫡亲外孙,陛下的嫡亲甥儿,可一来没有继承爵位,二来也无功名在身!” “论前途,至少目前看来,尚且不如臣妇的夫君!” “所以,于情于理,若沈氏与三哥来往这件事情出于姨祖母的授意,怎么也不该选三哥!” 既然不是端木老夫人的指使,那么,“必是沈氏瞒着姨祖母,私下所为!” 她这么说也不全是推测,毕竟,“姨祖母年事已高,精力已非壮年可比;身患风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纵然有太后娘娘慈爱,命太医用心诊治,却至今行动不便!” 这种情况下,“疏忽了左右之人的举动,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宋宜笑边说边叩首,“求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从轻发落!” 太后看着她鬓间的步摇坠子一次次拂过耳际,良久才轻嗤道:“你们江南堂败落得厉害,早已泯然众人,不复名门望族的声势不说,连心气儿也没有了!又怎知道昔年海内六阀的厉害?端木老夫人再年事已高、再染病在身,若连一手带大的三个孙辈都看不住,岂非枉为锦绣堂之后?!” 宋宜笑闻言微怔,心念电转之下,索性又磕了个头:“臣妇年少,见识浅薄,求太后娘娘指点!” ——她对端木老夫人确实不大了解,这会与其继续照自己的思路给这位姨祖母说话,倒不如先听听太后对端木老夫人的看法,接下来也更容易拿捏分寸与措辞。 “这世上像晋国那样,将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当成亲生骨肉一样疼爱的人,从来都是不多的!”太后微微冷笑,“毕竟血脉之亲出于天性——端木老夫人虽然不是什么歹毒的嫡母,可哀家告诉你:她对庶出子女虽然不坏,但要跟对她那唯一成年的女儿仪水郡主,可是差太远了!” 宋宜笑不明白太后说这话的意思,所以没作声。 只听太后继续道,“所以她有带几个晚辈同来帝都的机会,你觉得她会带那些不听话不知趣的么?” 说话间太后斜睨了眼宋宜笑,“那姓沈的女孩儿来帝都才几天,就算她天生反骨,可十几年生长端木老夫人膝下形成的习惯,怎么可能现在就敢阳奉阴违了?你口口声声要哀家明察秋毫,还端木老夫人个清白——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笨成这样,以后可要怎么辅佐哀家的阿虚!” 宋宜笑听得头皮一麻,暗道:“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沈绮陌勾搭简夷犹,竟确实是受了姨祖母的指使!这——姨祖母做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要陷害简夷犹,这方法也太蠢了吧? 如果不是,难道端木老夫人看沈绮陌不顺眼,想用这个方法铲除她? 但沈绮陌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可以说是托庇于端木老夫人才能过日子——端木老夫人要弄死她简直太简单了,还用得着冒得罪包括皇后在内的众多权贵的风险,假手他人? “这件事情,对姨祖母根本就是百害无一利嘛!”宋宜笑越想越觉得一头雾水,“本来废城阳王一脉的景况已经很艰难了,再添这么件事,连脸面都丢到家了——等等!脸面?!”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脱口道:“难道是为了名声?!” “说说看!”上首太后闻言,目光闪了闪,却只接过玉果递上的茶水呷了口,不置可否的问。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听夫君说过,昔年锦绣堂无男嗣,是以许多东西都交给了姨祖母。”这些太后肯定不会不清楚,所以宋宜笑也就直言了,“而姨祖母的亲生骨肉皆已不存,是以打算传与甥孙——即三哥或夫君!” 只是,“废城阳王一脉,到底尊姨祖母为嫡母,如今又处境艰难!对这份遗泽,岂能没有期盼?” 虽然说锦绣堂的东西,由具有锦绣堂的血脉继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人心里起了贪念,还怕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来染指吗? 尤其无论简夷犹还是简虚白,现下都已陷入争储的泥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有政敌,有政敌,那么即使废城阳王一脉如今都被拘在帝陵守墓,为了打击对手,总有一派人会把他们拖出来作为攻讦另一方的幌子的! 而端木老夫人显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是以,她带来了沈绮陌,一到帝都就把嫡出公主的驸马给勾引了的沈绮陌。 “皇后娘娘、冀国公,都对废城阳王一脉有大恩!”宋宜笑说出自己的推断时,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强按住心绪,努力使声音保持平稳,“结果废城阳王的外孙女,却在初抵帝都后,就主动勾.引了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的驸马——这是何等势利,又是何等恩将仇报?” 这事传开之后,废城阳王一脉的名声,可想而知! 如此,接下来端木老夫人再把锦绣堂余泽传与甥孙,废城阳王一脉再胡搅蛮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因为有废城阳王外孙女不知廉耻这个前科在,这群人越纠缠,越让世人觉得,他们势利、恩将仇报、贪婪、没骨气! 想到这儿,宋宜笑心头百味陈杂:她近来失望了又失望的沈表妹,岂是真的不知廉耻没骨气?却不过做了姨祖母的一颗棋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那位看似大家风范十足的姨祖母,言笑晏晏之间,却已将看着长大的孩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处境! 宋宜笑自认不算心慈手软了,可要她这样对待相处了十几年的身边人,慢说是晚辈,即使是下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她这也是为废城阳王一脉好!”许是看出她的心思,太后轻轻搁下茶碗,接过玉果递来的帕子按了按唇角,却似笑非笑道,“她既然不惜牺牲一个外孙女,也要绝了废城阳王一脉打锦绣堂余泽的心思,可见废城阳王一脉,确实已经在动这个主意了!” 说到这里,太后又冷笑了一声,“那群利欲熏心的东西!果然是不记教训的!也不想想他们当初是如何落到如今的处境的?居然还妄想着掺合夺储之事——端木老夫人用这个法子虽然叫他们颜面扫地,可横竖已经在守陵了,难道朝野上下还特意跑去先帝陵墓前看他们的笑话吗?如此断了他们出来蹦达的机会,却也替他们消弭了一场杀身之祸,免得爵位没了之后,连命也没了!” 宋宜笑闻言恍然,心中暗暗惭愧,自己只道端木老夫人绝情,却是太后提醒之后,才醒悟过来,这位姨祖母其实也是在尽力保全身边的人了——牺牲沈绮陌,虽然狠心,却又何尝不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又听太后总结道:“所以端木老夫人这回急着来帝都求医,治她的风痹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把锦绣堂余泽这烫手山芋找个人接手,免得把废城阳王一脉统统坑进去!” “敢问太后娘娘!”宋宜笑琢磨了下,到底觉得自己吃不准,忍不住请教道,“端木老夫人打算把这份余泽,交给谁呢?” ——到这儿还看不出来,太后今日是在存心指点她,她也傻得不能再傻了! 第二百十九章 明察秋毫 第二百二十章 姨祖母怎么会不理你?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章 姨祖母怎么会不理你? 第二百二十章 姨祖母怎么会不理你? 太后闻言轻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苏家对废城阳王一脉有大恩,端木老夫人却还冷不丁的摆了苏家外甥女婿一道,她的选择,还用得着问吗?” 宋宜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对端木老夫人实在不了解,这会得了太后的准话,才暗松一口气:这下丈夫可不用担心与这位长辈敌对啦! 可她兴冲冲的在太后跟前告退,出宫时恰好碰到端木老夫人被陆鹤爱与沈绮陌搀扶着上车——忙上前请安时,这向来对她和和气气的老夫人,却极阴冷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像没看见一样,淡淡吩咐车夫:“走吧!” “表嫂!”这种突兀的态度转变,显然陆鹤爱等三人是不明所以的,见状十分尴尬,最灵巧的沈绮陌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似打算代端木老夫人说几句圆场的话,但她还没想到合适的措辞,车里已传来老夫人冷冰冰的话声:“绮陌,你怎么还不上车?!” 沈绮陌只得朝宋宜笑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再不敢作声,迅速提了裙子进车厢里去了。 至于陆鹤爱跟陆鹤羽,也是抱歉的笑了笑,跟着上马,护送着端木老夫人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宋宜笑感到非常困惑,“姨祖母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决定先去找简离邈,禀告自己进宫的结果——毕竟之前是这位三叔提议自己求见太后的,如今出了宫,总要去跟他说声,顺便请他帮忙想一想,端木老夫人态度转变的原因? 但半晌后,她给简离邈说了太后不打算拿端木老夫人怎么样之后,道:“我出宫时恰好看到姨祖母,原打算请安的,可姨祖母不知道为什么,瞧我的眼神不大喜欢,却连理也没理我就走了——之后沈表妹想与我说话,也被姨祖母喝止!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宋宜笑请教,“可是我哪儿做错了,叫姨祖母不高兴了?” 简离邈却也是满脸诧异:“你这孩子素来规矩十足,能犯什么错?即使偶尔有不知道的地方做差了,按说姨母的为人,也肯定不会计较的啊!怎么会这样对你?” 他想了好一会,最后道,“快到散衙的时候了,你先回府去吧!明儿我去姨母那里问一问——姨母年纪大了,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宋宜笑忙道:“不敢!我就怕自己不好,伤了姨祖母的心!” 简离邈温言勉励了她几句,又送了她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作为安抚,这才让她告退。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没过多久,简虚白也回来了。 “你说今天这是什么事?”宋宜笑亲自上前帮他接了外袍,又沏了茶水,暗示左右退下后,就小声讲了这一日的经过,末了问,“上回拜见姨祖母时还好好的哪,三叔也猜不出来缘故!” 简虚白闻言茫然道:“不太可能吧?姨祖母怎么会不理你?” “好端端的我污蔑长辈做什么?”宋宜笑没好气的打了他一下,道,“我当时人都走到姨祖母跟前了,问好的话还没说呢!姨祖母投来的那一眼,看得我简直一个激灵!再回神时,她老人家已经上了车,沈表妹瞧着不好,想跟我说几句话解释下的,可才喊了我一声‘表嫂’,姨祖母却已呵斥她上车了——这么明显的态度,你说会是误会吗?” “奇怪!”简虚白听完之后也是一头雾水,沉吟道,“要么明儿咱们一块再去拜见趟?” “明儿不休沐,三叔已经说要去问了,你就不要告假了。”宋宜笑对取得端木老夫人的欢心,其实兴趣不大,主要是替丈夫担心,才会重视这位姨祖母的态度——这会闻言就道,“伊王的事情虽然了结了,但你最近应该也不轻松吧?顾公即将抵达帝都不说,接下来可就是殿试了!” 能否把顾韶绑到东宫这条船上,既关系到争储的输赢,也关系到太子一派的内部是否可以继续保持对彼此的信任;至于即将出炉的新科进士们,则意味着新生力量的争夺与补充! 这两件事儿都很费神,宋宜笑自然舍不得丈夫再替端木老夫人这边操心,“反正姨祖母暂时又不会离开帝都,即使有什么误会,三叔亲自出马,还能说不清楚吗?到时候最多我再去给姨祖母请个罪,想她老人家素来大度,必然会原谅我的!” 简虚白不相信自己妻子会得罪端木老夫人,但妻子说的也有道理:别管这事他们怎么处置,至少等简离邈把前因后果打听清楚了啊! 谁知次日宋宜笑等到晌午后,简离邈送来的消息却是:“姨母闭门谢客,没让我进去!是以昨儿你这孩子说的事,这回却没能办成!” “连三叔都不见?”如果之前宋宜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出了误会的话,现在却能肯定事情麻烦了,“皇后娘娘到底跟姨祖母说了什么,竟叫她态度变得这么彻底?” 照太后之前的说法,端木老夫人此来帝都,可是打算选简虚白做继承人的——但目前这情况,这事妥妥的有变数啊! 宋宜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索性又赶到宫门求见——到清熙殿后,与太后一五一十说了经过,太后原本也是神情惊讶,但不久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又沉,眉宇之间浮现出分明的怒色! “锦绣堂那点东西,阿虚现在不要也没什么!”可太后这会却没有给宋宜笑解惑的意思,只阴着脸,淡淡道,“横竖有哀家在呢,总不叫你们吃了亏去!” 说着就赶人了,“哀家觉得有些乏,需要躺一躺,你先回去吧!” 宋宜笑带着满腔疑惑进宫,却带着更多的疑惑出宫——这天出宫后,她没有再去找简离邈,而是直接回了燕国公府。 不想简虚白尚未散衙,底下人先报了个消息来:“长兴公主府送了帖子来!” 宋宜笑只道快到上巳了,长兴公主打算摆个上巳宴什么的,随口道:“拿来我看看!” 可接到手里一看,淡粉的帖子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是要替驸马摆酒纳妾! 这个即将被简夷犹纳进长兴公主府的,也不是其他人,正是沈绮陌! 如此峰回路转的发展,宋宜笑捏着帖子愣了足足半晌才回神,抬头问拿帖子进来的下人:“这是长兴公主府送来的?是长兴公主点头的?!” 其实这话是明知故问了——毕竟谁敢冒长兴公主的名义弄这么个帖子来戏弄国公府呢? 何况那下人还说:“送帖子来的是长兴公主的陪嫁宫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的!” 宋宜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摆手叫人退下之后,伸手揉了好一会额,才问左右:“你们说,长兴她可能转了性.子么?” 左右面面相觑片刻,到底锦熏胆子大心思直,不怕议论公主,道:“奴婢觉得那位殿下,似乎没有这样大度?” 巧沁见她说了,也不敢不答,只是措辞非常谨慎:“公主殿下出身宫闱,自是重规矩的。沈家小姐在无媒无聘的情况下与驸马来往,这样的行为,到底……到底有些失.身份了!” “能让长兴忍到这地步,多半是皇后亲自出马了。”宋宜笑若有所思的合上请帖,暗想,“难道姨祖母忽然对我们夫妇转了态度,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可照太后娘娘的推测,沈表妹原就是姨祖母打算牺牲的——怎么可能为了她的前途,作出改变?” 尤其沈绮陌即使做了简夷犹的妾,却不代表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旦端木老夫人与她的利用价值没有了,长兴公主使个眼色就可以干掉她! 这个道理端木老夫人没理由不清楚! 宋宜笑怎么也想不出来苏皇后是怎么说服端木老夫人、又为什么委屈亲生女儿也要给沈绮陌一个名份——她思忖良久,最后决定:“横竖就在后天!到时候借着吃酒去瞧瞧,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不过惊诧于长兴公主突如其来“大度”的人绝不止她一个。 还没等到后天,片刻之后,谢依人先找上门来跟她打探消息了:“长兴公主府的帖子接到了么?是真是假?” “才接到——我也不敢相信哪?可你也收到了,应该没人敢一下子戏弄咱们两家吧?”宋宜笑边叫人上茶,边道,“我打算后天去看看!” “那我也去!”谢依人出阁没几天,婆婆已逝,公公宠爱的几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怕她才进门就以世子妇的身份接手了后院,底下使绊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原本这段时间都抽不出什么空出门的——无奈长兴公主居然要亲自替驸马纳妾,还要摆酒这么正式,这消息简直太出人意料、简直是惊悚了! 怎么可能不去围观?! 别说谢依人了,当天简虚白回府后看到帖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皇舅母就长兴一个亲生女儿,竟然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当然也更加想不明白,苏皇后召见端木老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了,“姨祖母不可能为了沈表妹妥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郑重叮嘱妻子,“后天纳妾礼你一定要好好留意,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第二百二十章 姨祖母怎么会不理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纳妾礼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纳妾礼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纳妾礼 后天转眼就到。 一大早,宋宜笑就梳洗打扮出了门——她在去长兴公主府的路上,还担心自己去得太早会尴尬。谁知到了地方,却见待客的花厅里莺声燕语的,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这些人里清江郡主赫然在座,看到宋宜笑进来,忙招手示意她过去,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宋宜笑扫了眼四周,发现众人均好奇的看着自己,嘴角一扯,“大姐没问三嫂?” 清江郡主拨着腕上玉镯,蹙眉道:“你瞧她在这儿么?” 又说,“我方才问过,下人说她正张罗着待会的酒席,脱不开身,让咱们先在这儿吃茶。” 也就是说,虽然客人已经来了好几位了,长兴公主却还没露过面? 宋宜笑觉得这倒也正常——这位公主不可能心甘情愿替驸马纳妾,不管皇后等人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点了头,但此刻公主的心情可想而知! 要是早早出来招呼宾客,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试探一番,不定就按捺不住了呢? 果然片刻后接到帖子的人陆陆续续抵达,偌大花厅里都坐满了,长兴公主依然“脱不开身”。 直到前头传来鼓乐声,说是沈姨娘的轿子进门了,下人们来请众人去偏厅观礼,大家才看到长兴公主——她穿着公主翟衣,花钗宝钿,装扮华贵而精致,只是面上一丝一毫表情也没有,木偶似的端坐上首。 与她隔几而坐的驸马简夷犹,倒是口角含笑,似乎心情不错。 片刻后,穿着粉色裙衫、头上盖了块粉红底绣帕的沈绮陌,被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进来——如果是娶妻,进门后自然是拜堂,但妾室就没有这么正式了,不过上前分别给公主夫妇行了大礼,敬了茶,就被簇拥去后头安置她的院子。 今儿接了帖子过来的女眷宾客都是正室,这会自不肯自降身份,跟去小妾待的地方看热闹。 但瞧着长兴公主的脸色,再促狭的人也不敢上前道喜,面面相觑片刻,长兴公主被身后的陪嫁宫女推了好几把,才望着不远处的地砖,语气生硬道:“今儿有劳大家走这一遭了,府里备了些薄酒,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喝一杯?” 说完也不等众人接话,直接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显然她嘴上说让大家留下来吃酒,自己却依然不打算奉陪的——她走之后,简夷犹也没继续待下去,说了几句圆场的话,也告罪离开了,至于是去哄长兴公主,还是去陪沈绮陌,众人这会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可真是稀奇!”谢依人从插瓶的鲜花里抽了枝迎春花,假作与宋宜笑赏玩,趁机掩在唇边低声道,“正正经经下帖子请了人来吃酒,结果事到临头,男主人女主人却皆不露脸,只遣下人出来招呼——有这样的酒席么?” 宋宜笑举袖掩嘴,轻笑道:“公主府这么做确实挺怠慢咱们的,但你这会肯走么?” 那必须不走啊! 谢依人低笑:“热闹才看到一半,云里雾里的尚未解惑呢,走了岂不是白来一趟?” 只可惜众人虽然死皮赖脸的在公主府磨蹭了大半日,一直到日影西斜才恋恋不舍的告辞,却依然一无所获——宋宜笑分析了下,发现这些人知道的加起来,还没有自己知道的多呢!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将赴宴经过告诉了散衙回来的简虚白,简虚白沉吟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想不明白,过些日子没准就能看出端倪了。” 他这话显然是打算暂时搁下此事了——这也有缘故的,“今儿下午的消息,顾公已经抵达京畿,若没意外的话,后天正午便会进城!” 宋宜笑问:“你要去迎接么?” “自然。”简虚白道,“太子打算让钟陵郡王亲自出城迎接,但郡王年幼,所以让梁王与我陪着走一遭。” 钟陵郡王亲自出迎是应有之义,这表示皇孙的尊师重道,但一来皇孙还没正式拜师;二来皇孙才八岁,若没长辈陪同在侧,却显得家里人失礼了。 而太子毕竟是储君,即使非常希望拉拢顾韶,也不可能太做低伏小——所以他不会亲自去,派一个王爷胞弟,以及一个国公表弟,一块陪皇长孙去迎接一个致仕多年的臣子,已经足够礼贤下士了。 宋宜笑只担心:“这位顾公,对我娘家父亲颇为照拂,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不得娘家喜爱,迁怒于你?” “不会的。”简虚白闻言失笑道,“顾公若是心胸狭窄到这地步,那也轮不着你拖累我。莫忘记我祖父当年可是他的头号政敌,两位长辈在朝在野都斗得烽烟四起,激烈无比!尤其顾公当初壮年致仕,可是我祖父一手导致的!” 相比之下,宋宜笑就算跟亲爹宋缘不和,好歹是她祖父宋婴的嫡亲血脉不是吗? 宋宜笑想想也是——但还是深深看了眼丈夫。 “你怕顾公看到我之后,陈年恩怨涌上心头,对我不利?”她虽然没明说,但简虚白已了然,不禁啼笑皆非道,“朝堂之争,与后院争斗可不一样!顾公偌大年纪,再度出山,可不是为了报仇雪恨!何况他要报仇雪恨来帝都做什么?我祖父如今又不在这里!” “难道他纯粹为了趟争储的混水来的吗?”这话到嘴边,宋宜笑想起来丈夫叮嘱过自己,别太关心朝政,想了想就没问,只道:“你到时候穿什么去?要现在就拿出来备着么?” 接下来两日,夫妻两个非常认真的研究了一下届时的穿戴打扮——只是宋宜笑万没想到的是,顾韶抵达帝都后,既没有去住自己早年在帝都置下的产业,也没去太子为他预备的别院,却直接去了宋府小住!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去宋府住三天,第一天说是年事已高,旅途劳顿需要歇息跟梳洗,进门后就把迎接他的钟陵郡王、梁王、简虚白一行给打发了; 第二天他进宫面圣,拜见显嘉帝,顺带答应了给钟陵郡王做老师; 第三天——他提出想见宋宜笑。 宋宜笑听到宋家来人这么说时,好半晌都没说话:这位顾公,哪里是对宋缘颇为照拂啊?这简直是拿宋缘当亲生儿子看了! 不然他那样的身份,来帝都才第三天,就要见自己这个宋家已嫁女做什么? 肯定是想干涉她跟宋缘的父女关系! 老实说宋宜笑挺腻烦顾韶这么做的,毕竟宋家早先对她的那些伤害,根本不是现在表现下慈爱就能弥补的——尤其宋家之前才把柳秩瑾买去庞氏身边呢? 这么个糟心的娘家,宋宜笑是打从心眼里不想理睬。 无奈顾韶身份辈分资历都摆在那,于情于理,宋宜笑这会也推辞不得。 她怏怏的换了身出门的衣裙,极不情愿的到了宋家——说起来,这还是她七年来头一回踏入这座府邸。 “往常都说我克祖母,不好进门,今儿顾公一声吩咐,人人都忘了这件事似的。”宋宜笑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回廊下,心下暗嗤,“娘以前说韦家门楣太低,所以祖母才敢老是欺负她——虽然这话不尽不实,倒也不算完全冤枉了祖母!” 憋屈的是,庞氏要让着顾韶,她也得让着。 半晌后,她到了宋家专门收拾出来供顾韶住的客院。 在门口只等了短短片刻,里头已传来召见声。 宋宜笑收敛心神,稳步而入—— 转过一架紫檀镂刻山水云母屏,明堂之上踞案端坐的人必然是顾韶了。 这位至今都无人能小觑的政坛巨擘,算算年纪应该已经年过花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来优游林下过得滋润的缘故,他远比实际年纪看起来年轻——白皙的面皮上,浓眉俊目,鼻直口方,颔下三缕美髯,仪态堂皇。 昨天显嘉帝虽然已经授了他官职,但这会却还穿着常服,是一件青底缠枝水曲莲纹的襕衫,头戴软巾,神情和蔼,举止雍容。 宋缘也算是男子里难得一见的美姿容了,此刻侍立在侧,虽然论容貌胜了顾韶一筹,却显得阴郁沉闷,气度上差距分明。 “简门宋氏,愿顾公万福!”宋宜笑虽然满心不喜,但这会来都来了,自不会失礼,上前几步后,规规矩矩的下拜,道,“也愿爹万福!” 顾韶闻言道了声“侄孙女儿不必多礼”,抬手让她起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宋宜笑今日穿石榴红双绕曲裾,衣襟与袖口都镶了两寸来阔的玄色锦缎,上绣窃曲纹,膝下却露着一截鸭蛋青底暗绣缠枝莲花的罗裙。 石榴红是非常艳丽的红色,少年女子很容易穿出张狂飞扬来。 但她这会拢袖端立,只一个垂首凝眸,却把这份火焰般的热烈,衬成了不卑不亢的明媚大方。 到了顾韶这个年纪与境地,看人时美丑已经不重要了,是以宋宜笑的花容月貌,他只一掠而过,根本没放在心上,却暗忖:“素闻这孩子与缘儿之间隔阂重重,今儿才进门就自称‘简门宋氏’,话里话外提醒她已是简家妇;且明知道长辈召见,却还穿得如此张扬,可见她面上恭顺,实则心怀桀骜!” 这么想着,他面上倒是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我与你祖父虽然不曾结拜,却情同兄弟。是以腆颜唤你一声‘侄孙女儿了’!” “顾公蜚声海内,德高望重,能视妾身为晚辈,是妾身之福。”宋宜笑闻言又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若拙夫知晓,定然也是有荣与焉!” ——果然是句句不离夫家! 顾韶眼中露出笑意,抚了把长须,也不点破,莞尔道:“缘儿素来视我为叔父,既然你这孩子也愿意认我这个长辈。那么——我给你们父女说道几句,不知道你可愿意听?” 他单刀直入,宋宜笑也不想兜圈子:“叔公好意,妾身怎敢不识抬举?只是叔公远道而来,诸事缠身,若还要为宋家这区区小事费心,岂非我们父女皆不孝?” 她虽然不擅长庙堂之算,也不了解顾韶,但就算顾韶把宋婴的血脉当自己亲生骨肉看——他一把年纪的人了,风尘仆仆赶来帝都掺合夺储这等大事,还出任钟陵郡王的老师,这拜师礼还没正式举行呢,倒先操心上宋家父女不和这种无伤大雅的私事了——说不是别有居心怎么可能?!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纳妾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二章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第二百二十二章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顾韶闻言哈哈大笑,拈须对身侧的宋缘道:“怎么样?我说你这女儿是个聪慧的,没说错吧?” 宋缘虽然不喜欢长女,但顾韶素来视他如子侄,这会不好不答:“叔父的眼力,什么时候错过?” “你既然觉得我眼力好,那我方才跟你说的话,可得往心里去才是!”顾韶说着接过宋缘递上的茶水呷了口,放回案上,却起了身,“我先出去转转。” 这显然是打算让他们父女单独说会话。 宋宜笑闻声微微变色,是立刻想起了当年被骗到宋家别院去的经历——顾韶察觉到她神情刹那间的变化,只道她心中芥蒂极深,连父女私下一晤也不愿意,走到门口时又站住,温言道:“孩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嫡亲父女之间,血脉难断,你说是么?” “……遵叔公之命!”宋宜笑看着他满眼诚挚,心中却只觉讽刺:一个自承她叔公,一个是她亲爹,场面上,有她说不的余地么? 她心里十分不痛快,所以顾韶离开后,只垂手恭立,不肯作声。 室中沉寂了片刻,到底宋缘更重视顾韶的话,开口道:“你可取了字?” “回爹的话:出阁之前,娘给我取字‘善窈’。”宋宜笑有点好笑的回答,作为亲爹,到现在连女儿的字都不知道,她都不晓得宋缘这么问,到底是想和解,还是提醒自己的不受重视?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宋缘微微皱眉,道,“这字——直白了点,最主要的是不够庄重,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体统!韦氏也算粗通诗文,怎么会犯这样的忌讳?” 宋宜笑面无表情道:“爹是状元出身,自然才高八斗!娘虽然粗通诗文,又怎么能跟爹比呢?何况娘当时身怀六甲,精神非常不济,替我操这个心,我已经很惭愧了。再者,女子的字,原也没几个人知道,哪有那么要紧?” 宋缘闻言默然片刻,才道:“你原本不叫宜笑的。” 见女儿抿着唇不接话,他又顿了会,方继续道,“‘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你生于二月,你祖母盼孙心切,闻说是女孩儿,原想叫你‘宜男’。韦氏听了之后非常不高兴,说什么也不肯——我两边劝和,折腾了大半年,才给你改名‘宜笑’。” 他嗓音有点沙哑,“‘嫮(hu四声)目宜笑,娥眉曼只’的‘宜笑’。当时韦氏说,你及笄后,字‘嫮姬’,或者‘莫愁’。不想……” 宋宜笑听得出来,他说“韦氏”时,看似疏远冷淡的称呼下,是极力压抑的爱恨交织,却生不起丝毫同情与怜悯,只想冷笑:既然到现在,都做不到彻底的怨恨韦梦盈,为什么对她这个流淌着两人血脉的亲生女儿,竟吝啬到不肯给予丝毫的关心与维护? 她懒得再听宋缘回忆下去,语气平平淡淡道:“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呢?毕竟,娘如今贵为王妃,弟弟妹妹们又还小,实在忙得很!” “我知道你不想再与宋家有瓜葛。”宋缘闻言,直直看了她片刻,才转开视线,转眼已恢复到一贯的冷漠,“其实我也不想看到你——你无论长相还是性情为人,都太像韦氏,实非我所喜!但顾叔父于我宋家有大恩,他希望我们父女和解,我不想叫他失望,这才命人喊了你来。” 宋宜笑暗想:“你早点开门见山不好吗?” 她掠了把鬓发,嫣然道:“爹这话说的可真伤我心,我可一直对爹爹恭敬有加从来不敢怠慢的,还要怎么和解呢?” “我宋家虽然跟以前比,败落得不成样子了。但祖上所传产业,倒也还有些。”宋缘知道双方心结极深,宋宜笑又不是什么天真没城府的小女孩儿了,所以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道,“当年韦家替你要走的妆奁,不过是宋家嫡女出阁的常例。你若愿意此后常与宋家来往,我可将现在的产业划成四份,许你一份!” 四份,那就是宋宜笑、宋宜宝,以及新落地的双生子,四个孩子各一份了? 而宋宜笑出阁时已经拿了份嫁妆,这么算,她这个嫡长女拿得最多——但宋缘话里的意思,她要不答应,这一份就与她没有关系,全是她异母弟弟妹妹的了! 宋宜笑怒极反笑:“爹可把我想得也太眼皮子浅了!且不说宋家早先给我的嫁妆,已经够我吃喝不愁一辈子。我如今贵为国夫人,夫君乃长公主爱子,又视我如珠如宝,岂会缺了富贵?” 宋缘倒也没指望拿钱就能笼络住她,闻言淡淡道:“太子现在有多礼遇顾叔父你是知道的,你那夫婿一直跟着太子,现在有这么个叫顾叔父满意的机会,你若放过了,却不知道你那夫婿是否会继续待你如珠如宝,还是怨你不识大体?” “看来爹爹真是当我一直没长大呢?”宋宜笑笑出了声,“如今是叔公授意爹您跟女儿恢复走动,可不是我夫君求着叔公认我这个侄孙女儿!爹却说得好像我们夫妇不求着叔公就没法过日子一样——容我提醒爹一句:我今年十五,不是五岁!” 宋缘又沉默了片刻,想说什么又住了口,索性直问:“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有什么好要的?”宋宜笑却诧异反问,“我早就是简家人了,想要什么应该跟我夫君开口去,又怎么还指望着宋家?” 说到这里讽刺一笑,“再说,现在有什么是简家给不了而宋家能给我的?” 宋缘觉得跟她没法谈下去了,摆了摆手:“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拂袖而去——想也知道,肯定是去找顾韶了。 “这位顾公那么大名气,不想却也有天真的时候!”宋宜笑看着他背影,暗自冷哼,“居然觉得让爹私下给我说点前尘往事,我们父女就能冰释前嫌?他这是当我胸怀磊落光风霁月,还是当我呆傻可欺蠢笨无比?” 不过—— 相比顾韶费这功夫劝和的原因,她倒是更好奇,顾韶劝和的筹码? 总不可能也是拿银子砸她吧? 片刻后,顾韶果然单独折了回来,对于宋缘的失败,他似乎并不意外,至少他暗示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父女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化解的。我劝你爹私下与你谈一谈,也只是想叫你知道:虽然你娘改嫁之后,宋家就一直对不起你,但至少你出生时,你爹是真心喜欢你的。” 不然,素来孝顺的宋缘不会逆着庞氏的意思,将她的名字从“宜男”改成“宜笑”。 从韦梦盈当时建议的字“嫮姬”、“莫愁”来看,他们既盼望长女能成长为一个美人,也希望她笑口常开,无忧无虑。 “但那又怎么样了?”宋宜笑只平淡的听着,暗想,“连娘都忘记曾经拟好的这两个字了,难道我还要念念不忘不成?” 看出她的不以为然,顾韶也不生气,只道:“你可能不知道:江南堂这一脉,自古以来常出情种,只是基本都不落好,往往害人害己不说,连带膝下儿女也要受到牵累!当初我在江南,才听到消息说你娘改嫁去了衡山王府,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我说这话也不是替你爹开脱,叫你必须体谅他。”顾韶端起茶碗呷了口,温言续道,“实际上我是很不赞成他这样的,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你前一个继母柳氏不提,如今这卢氏,我说句实话:却比你娘更适合做你爹的妻子!” 他强调,“倘若你爹最初喜欢的是卢氏,一家人之间绝不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宋宜笑心想那是当然,卢氏一看就是真正温驯听话的那种贤惠人,她要是生不出儿子,庞氏说让儿子纳妾,她肯定哭一场之后去操办纳妾礼——自己那亲娘韦梦盈十年无子都没点过这个头呢! 但庞氏母子何德何能,什么事儿都要依着他们的心思来? “我跟你讲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学你爹!”宋宜笑正沉思之间,猛然听到顾韶这么说,不由愕然:“我学我爹?!” 怎么可能——宋缘还说她从容貌到性情全部像了韦梦盈呢! 她哪里像她爹了?! 至少她绝对做不出来把对丈夫的怨恨迁怒到孩子身上的事儿! 但顾韶轻描淡写一句:“心知肚明,却困于情!” 却让她倏地眯起眼,片刻后,笑了:“叔公慧眼如炬,难道看妾身竟是这样小气的人吗?虽然妾身与爹之间确实颇有芥蒂,不可能像寻常父女那样亲密。但也不至于因为叔公一直以来照拂爹爹,就迁怒于您,不肯接受您的好意呵!” 她提醒,“前两日陪钟陵郡王出城迎接您的人里,可就有妾身的夫婿,燕国公简虚白呢?” ——顾韶说宋缘“心知肚明,却困于情”,看似指宋缘明知道女儿无辜,却因为陷入对韦梦盈的爱恨之中无法自拔,所以迁怒于女儿,对宋宜笑百般苛刻;实际上他用这八个字劝宋宜笑,却是在提醒宋宜笑,不要因为私人感情,拒绝自己递出的橄榄枝! 宋宜笑所以奇怪:她是不喜欢顾韶多管闲事,但也没打算跟这位翻脸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剥了你的皮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剥了你的皮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剥了你的皮 顾韶闻言,却莞尔道:“好孩子,我说的‘困于情’,可不是指你与你爹的父女之情啊!你想困着你爹的情,是骨肉亲情么?” “叔公既是长辈又是朝廷栋梁,怎么也学起长舌妇人来了?”宋宜笑心念一转,明白过来——宋缘过不了的情关,是夫妻之情,顾韶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提醒宋宜笑别学宋缘,沉迷于简虚白的宠爱! 若说宋宜笑之前只是觉得顾韶多管闲事的话,这会却已经有点动真怒了,当下也懒得尊敬他,夹枪带棒的道,“还是妾身的夫君陪钟陵郡王迎接您时,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冒犯了您?若是如此,万望您海涵,妾身回府之后告知了夫君,必然前来向您负荆请罪!” ——真以为端着个长辈身份,就可以肆意挑唆别人家夫妻不和,彼此猜忌了?! 宋宜笑心中冷笑连连:“这简直就是当我不长脑子了是不是?!” 她正火冒三丈,却听顾韶依旧蔼声道:“你们夫妇乃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岂会作拆散你们这样的孽?只是不想你如你爹一样,因着两情相悦,失了未雨绸缪之心罢了!” 说到这里轻笑出声,“我与老燕国公虽然有些过节,却还不至于迁怒到孙辈头上去!再说我如今才应下教导钟陵郡王,燕国公乃太子一派的臂助,坑他岂不等于坑我自己?” “我一介女流,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算叔公所言的未雨绸缪呢?”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落在宋宜笑眼里自然可信度不高,只是赌气的话才到嘴边,她心念却一转,敛了怒色,冷静请教起来。 见状,顾韶眼中流露出一抹满意与赞赏,抚了把长须,轻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既然肯教导钟陵郡王,肯定是看好太子的。这一点上,我与你们夫妇,立场相同,是也不是?” 见宋宜笑颔首,他微笑着继续道,“不过,钟陵郡王可不是太子唯一的子嗣啊!” “但郡王乃太子嫡长子!”宋宜笑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道,“何况太子妃是陛下亲择的儿媳妇,无论太后还是陛下,都对其深为赞许!钟陵郡王更是素有聪慧之名——最重要的是,叔公昨日才面圣,据说陛下御体正渐康复?” 太子尚且身处争储旋涡的中心呢——您居然已经替钟陵郡王操心起未来了? 宋宜笑风中凌乱之余,最佩服的却不是顾韶,而是太子妃:她给自己儿子找了个多好的老师啊?拜师礼还没行呢,已经替学生考虑到十几甚至几十年之后了! 这是何等的负责任! 何等的未雨绸缪!? “陛下气色不算好。”顾韶悠然抚须,“这儿就你我二人,我也不怕跟你说些犯忌讳的话:即使陛下如今好好的,圣寿也已年过不惑!但太子年未而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身体,可比陛下好太多了!” 显嘉帝的身体原本是没问题的,主要是当年争储艰难,硬生生的给拖坏的。 但太子却一路顺风顺水,太后跟显嘉帝亲自看着,太医院精心调理着,他也没做过什么折腾自己身体的事儿——这身体能不好吗? “陛下当年立太子,是因为御体欠安,而太子是长子。” “钟陵郡王是嫡长子,论贵,更在太子之上!” “可太子身体很好,郡王的外家卫家虽然算不上权倾朝野,却也不容小觑——你这孩子这么聪慧,钟陵郡王将来可能面临的困境,应该不用我明说了吧?” 宋宜笑揉额:是不用明说了! 纵观史上,但凡是长寿的帝王,其年长子嗣,尤其是被立为太子的,基本就没好下场! 无论年轻时候有过怎么样的豪情,步入衰老之后,似乎所有的皇帝,都本能的戒备起正值壮年的亲生骨肉们——这样的猜忌,通常都以排行在后的皇子得利而告终! 也就是说,如今备受宠爱的钟陵郡王,未来却不容乐观! 这年头师生如父子,很多时候都是荣辱与共——顾韶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悲剧,所以,他现在就开始为钟陵郡王拉拢帮手了:“据我所知,你与太子妃姐妹私交甚笃,既然已有这样的基础,何不将这份交情发扬光大?” “叔公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不讳言了!”宋宜笑定了定神,道,“我夫君乃长公主爱子,自幼与太子亲厚。如今参与争储,也还罢了。他日太子登基,却又何必再操这个心?” ——他们夫妇交心那晚,简虚白就说过,他参与夺储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需要权势来保护自己。但到钟陵郡王需要考虑巩固地位时,简虚白想来已经位高权重足以对抗简离旷了,那还拖着全家冒险做什么?! 顾韶闻言却笑:“我虽然才到帝都,但元宵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却也略有耳闻!” “小崔氏自寻死路,这是太后娘娘亲口所言,贵妃娘娘也深以为然。”宋宜笑不为所动,道,“难道叔公以为这么件已经定了论的小事,将来竟威胁得到我?” “不是以为,是肯定。”顾韶和蔼道,“小崔氏之死乃太子妃手笔——这虽然是谣言,但你也知道,这世上真假颠倒的事情从来不少!太子妃乃太子发妻,所出钟陵郡王生来具有继承大统的极大优势。所以他日若有人欲对钟陵郡王不利,不可能不打太子妃的主意!” 到时候,与崔见怜之死息息相关的宋宜笑,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所以,“与其他日被打个措手不及,何不从此刻起未雨绸缪,往后也能先下手为强?” 宋宜笑抿唇不语,袖子里的手却渐渐绞紧了帕子——她不得不承认顾韶说的有道理!由于崔见怜死后的种种变化,她跟太子妃在这件事情上绑到了一起。 倘若将来有人翻案,再度质疑太子妃谋害崔见怜的话,那么被太子妃指使的执行者,肯定会被扣到宋宜笑头上! 也就是说,将来太子妃母子若也陷入争储之战,宋宜笑被拖下水的几率,基本是十成十! 因为崔见怜曾经的得宠、所怀的子嗣、与贵妃太子这两位的关系,以及她辞世的风波,这么现成针对太子妃的幌子,怎么可能没人用呢? 既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这会不未雨绸缪,难道坐以待毙吗? 何况钟陵郡王的前途虽然未必一帆风顺,却也不是没有优势。最重要的是,顾韶要身份有身份要资历有资历要势力有势力,跟他合作,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能沾光。 ……宋宜笑离开客院的时候没碰到宋缘,想来父女两个相看两厌,特意避开了——宋宜笑当然也乐得省事。 只是快到大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童糯糯道:“大姐?” “宝儿?”宋宜笑闻声回头,却见不远处的廊下,异母妹妹宋宜宝穿着葱绿短襦,系樱草罗裙,许是怕春寒料峭,肩上系了件墨绿底洒绣海棠花的短披风,正睁着圆溜溜的杏子眼,好奇的看着自己,过了会才举手掩嘴,轻呼:“真是大姐啊?” 宋宜笑听了这话才恍然这妹妹统共才见过自己几回?姐妹两个根本没有正经相处过,宋宜宝年纪又小,怎么可能只凭一个背影就认出自己呢? “宝儿,你怎么在这里?”她左右看了下,没见到章翠娘——算算时间卢氏现在还在坐月子,是肯定不会出来的——不过卢氏左右之人,也不是只有章翠娘见过自己,许是其他下人悄悄提醒宋宜宝的? 她这么想着也没在意,含笑招手道,“好些日子没见,我瞧你长高了不少?” 宋宜宝受卢氏影响,还是愿意亲近她的,闻言小脸露出笑色,正要兴冲冲的朝她跑过去——冷不防廊柱后转出个穿素色衫子的女孩儿,一把按住她肩,冷笑着道:“二小姐!老夫人叫我看着您,可不许乱跑!” 说着极怨毒的瞥向宋宜笑,吐字如冰,“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您怎么能随便靠近?万一带了晦气给老夫人,可怎么办?!” 宋宜笑嘴角浅笑瞬间冻结,眯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比前世记忆里瘦了很多,眉宇之间的戾气也更明显了,以至于稍稍影响到了容貌的秀丽。 但依然不失是个美人,倒也难怪官卖时,姬明非得筹几天钱才买得起她——可不正是柳秩瑾? 两人对望片刻,宋宜笑忽然又笑了起来。 她步伐轻快的走了过去,先伸手摸了摸宋宜宝的小脑袋,示意妹妹不必惊慌,继而抬手拍开柳秩瑾扣在宋宜宝肩头的手:“哪里来的贱婢,当着我的面,竟敢对宋家二小姐无礼?” 迎着柳秩瑾几欲喷火的目光,宋宜笑眼神轻蔑,似笑非笑,伸指不轻不重的点着她面颊,“不服气?不甘心?不想认命?呵!” 柳秩瑾被她戳得脸上生痛,原本还不想露出怯意,是以忍着不肯后退,但片刻下来只觉得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破了皮——担心毁容,却顾不上骨气了,下意识的朝后让,边让边怒斥:“宋大小姐请自重!我就算现在是奴婢,那也是宋家的奴婢!你一个已嫁女,凭什么在娘家指手画脚?!” 她也是有靠山的,“尤其我可是你嫡亲祖母的人!你这么做,眼里可还有庞老夫人!?” 谁想话音才落,宋宜笑已干脆利落的抽了她两记耳光! “庞老夫人?你既然还知道自己是宋家的奴婢,称呼我祖母时却还冠上姓氏,分明就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给你点规矩那是理所当然!”宋宜笑看着她恨不得扑上来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嗤笑出声,“至于我凭什么对你指手画脚……” 她忽然凑到柳秩瑾耳畔,低语道,“我今儿过来是谁的意思,你会不知道?你猜,倘若我跟顾叔公要求,把你要到燕国公府去,他可会为了一个奴婢,扫我面子?而你那个靠山、我的亲祖母,又是否会为了你,扫了顾叔公的面子?!” 退后一步,满意的看到柳秩瑾脸色煞白起来,她整了整衣襟,冷笑一声:“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恩将仇报,背着人欺负我弟弟妹妹们,我就剥了你的皮——再用这种没规矩的眼神看我,我就剜了你这对眼珠子!” 宋宜笑不屑的望着柳秩瑾跌跌撞撞跑开的背影,“祖母还真是仁善!重金赎回来的犯官之女,倒比自己亲孙女还金贵些——宝儿,你年纪太小,往后还是跟紧些娘或章妈妈,少与这奴婢接触!没的吃了亏还没地方说!” 卢氏不是韦梦盈,只要宋宜宝不出大事,哪怕她也心疼女儿,却未必敢对庞氏说什么。 “回头还是欠叔公个人情,把这人要过来吧!”宋宜笑想到这里,低头看着妹妹稚气的小脸,心想,“权当补偿继母了……谁叫这继母这样柔顺,儿子都生了,居然还护不住女儿!” 这要换了她亲娘韦梦盈,没儿子撑腰都能跟庞氏大战三百回合;若有儿子,庞氏必定是自身难保,还想胳膊肘朝外拐,惯着其他人欺负孙女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剥了你的皮 第二百二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时,简虚白已经散衙归来,自然要问起她今日的宋府之行:“顾公可是给你们父女说和了?” “倒也算。”宋宜笑给他斟了盏茶,捧起自己那盏浅啜了口,蹙眉道,“不过主要还是给钟陵郡王做说客——他笃定太子必能登基,也还罢了,只是头回照面就跟我摊这样的牌,你说他就不怕咱们把这事禀告给太子,叫太子对他生出憎厌防备之心?” 毕竟太子自己都没住进宣明宫呢,怎么可能喜欢现在就打算帮他儿子算计着那张位子的人? 就算宋宜笑不想平白得罪太子妃母子,是以不去告这个状——还是那句话,太子还在当储君呢,即使宋宜笑想照顾韶的提醒未雨绸缪,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顾韶到帝都才几天? 犯得着这么急着给她交底么?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老当益壮的模样,宋宜笑简直要怀疑他时日无多,这才匆匆忙忙的抢时间。 “他这哪是给钟陵郡王考虑?”不想简虚白闻言,呷了口茶水,却淡笑着道,“他这是在转着弯给自己找退路呢!” 见妻子神情诧异,他思索了下,觉得这事是可以让她知道的,便道,“我祖父是在我五岁那年致仕的,顾公归乡更在那之前——你算算时间!” “是陛下才登基那会?”宋宜笑好奇道,“这里头可有什么说法?” “你也知道,皇舅自登基起,御体一直都有些欠佳。”简虚白眯起眼,道,“其实这几年已经好了不少了,早几年,尤其是才改元那会……皇舅差不多每天上朝时都做好了向群臣托付太子的准备的!” 又说,“顾公出身洪州顾氏,算起来祖上也是名门,虽然不如海内六阀,却也是簪缨世家之一。虽然如六阀一样,到本朝时已然败落,大不如前,可积年底蕴到底还在。这也是顾公寄情林下近二十年,依然可作太子臂助的缘故。” “顾公今年才过花甲,当时年方不惑,可谓正当壮年?”宋宜笑听到这儿,渐渐明白了,“有出身有势力,一度权倾朝野,显然也有能力!这么说……?” “不错!”简虚白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世人都道他当年败于我祖父之手,这才不得不辞官归乡——实际上,最关键的不是他在朝争中落败,而是皇舅那会只道自己享寿不永,看中他才干,想让他辅佐太子!” ——老皇要给新君留人手,一般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捧,明旨颁发、当众郑重托付的顾命大臣;第二种却是贬,快不行的时候找个理由把人打下去,严重的甚至下狱、流放、抄家……好让新君上台后施恩,收服人心。 顾韶悲催的轮到了后一种命运。 更悲催的是,显嘉帝打算等太子登基后再起复他,然后太子到现在还在东宫! “倒也难怪钟陵郡王一提拜他为师,陛下就准了!”宋宜笑想到这儿也不禁为顾韶掬一把同情泪,“想来陛下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召他回来了?只是,怎么会拖这么久?” “一来皇舅身体一直没全好,总是不大放心;二来……”简虚白叹了口气,提醒,“你忘记苏家了?不是太子的亲外家,偏还手握兵权,权势显赫,又有苏少歌这样声名在外的出色子弟,就算冀国公当初不趁讨伐乌桓的机会做手脚,皇舅对苏家也不大放心的。” 而顾韶,就是显嘉帝为了牵制苏家留的后手。 按照显嘉帝当初打发他回老家时的盘算:自己死后,太子召顾韶还朝,委以重任,那么顾韶身负君恩,帮着新帝打压苏家、巩固皇权,理所当然! 可偏偏这位皇帝低估了自己的寿数,一年年过去了却始终死不了,而苏家也没衰败到不需要防备的地步——是以,顾韶的起复就更不能随便了! 毕竟这位名门之后的重臣又不是傻子,洪州顾氏诗礼传家,他个人也以文名动天下,走的是最正统的文官路子;苏家却代代出武将,上下五代才出了个苏少歌这么个才子,还跟顾韶差了两辈人的年纪! 正常情况下,两边压根没有过不去的矛盾,他为什么要跟一个昌盛的后族过不去? 但这回他受命做钟陵郡王的老师,默认被绑上太子的船,想不跟苏家干上也不行了! 宋宜笑不免诧异:“这个道理顾公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做什么还要来帝都呢?” “他已经远离朝堂近二十年,即使如今瞧着老当益壮,你觉得他还能再等二十年出山?”简虚白淡淡道,“错过这次机会,没准他就要当真寄情山水到老死了——他怎么甘心?” 宋宜笑想到顾韶那远比实际年纪年轻的面容,一看就是精心调养的结果;再想这位致仕后不久,就从故乡洪州搬去江南,理由是喜欢江南的风情,但焉知不是为了江南水土更养人些? 这么在意身体,未必只是为了长寿,恐怕更为了起复之后的大展身手——夺储的混水对于有些人来说犹如龙潭虎穴避之不吉,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他们弄潮的好时机! 她张着嘴,过了会才道:“好吧,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但你还没说他这么做,为什么是在找退路?” “他那番话,其实是想通过咱们说给皇舅听的。”简虚白似笑非笑道,“用意么,跟他说的话恰恰相反,却是不想趟太子登基之后可能有的争储混水!” 毕竟,“顾公年岁已高,虽然身体不错,但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此番来帝都,为朝廷再鞠躬尽瘁个十年,最多十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他原就是天下皆知的名臣,只要最后登基的是太子,单凭这份辅佐之功,足以保顾家数十年荣华——除非顾家自己作死!” “而就算他十五年后才告老,你想钟陵今年不过八岁,他还是太子的嫡长子,底下如今也才两个庶弟,生母皆出自卑微,论资质好像也不怎么样,正常情况下,十五年之后,钟陵的地位应该还不至于出大问题!” 这样顾韶正好功成身退,还能免了功高震主之祸——宋宜笑听到这儿越发诧异:“这不是很好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找退路?” 简虚白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她发顶,道:“这只是他暗示皇舅的打算,可皇舅准许不准许还不好说呢!” 他脸上笑容忽然淡了下来,“毕竟,我们那位祖父,可是不会起复的!” 宋宜笑怔了怔,猛然脱口道:“制衡?!” “不错。”简虚白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复杂,“咱们那位祖父的致仕,固然与他早年私德不修有关系,但也是因为当时顾公已去——没了顾公在朝中,皇舅是不会让他一家独大下去的!” 都讲到这儿了,他也索性再多说几句,“你看现在的朝堂,数得着可称权臣的:苏家如今已在作殊死一搏了;金素客膝下子嗣是出了名的不争气,不然之前也不会被你轻易抓到破绽;蒋家低调无比,子弟中唯一惯着点的也只有跟你关系好的那位蒋小姐,但也没惯出什么惹事生非的毛病来;卫家是皇舅亲自挑给太子的岳家,也是默默做事不吱声的。” 最重要的是,“这几位论权势论名望,都心照不宣彼此牵制,远不如咱们祖父与顾公在时!” 所以,他们在简平愉与顾韶相继致仕之后,屹立朝堂至今! “所以,没有咱们祖父这样的人物同朝制衡,顾公非常担心,鸟尽弓藏?”宋宜笑之前一直觉得后宅阴私龌龊,如今听丈夫说了这么一会庙堂之间的“规矩”,方知宦海之深广——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简虚白淡淡一笑:“他壮年返乡,蛰伏近二十年,堪堪出山。皇舅心下对他难免也是深怀歉疚,这会委婉表达想善终的愿望,皇舅答应的可能性很大!” 又说,“之所以挑你传这个话,主要这样的祈求他不可能直接跟皇舅提,也不好让太子转达——偏偏皇舅如今在静养,除了我们这些晚辈子侄外,朝臣都很难见到。也只能打我的主意了!” 见妻子露出恍然之色,简虚白端起半凉的茶水随便抿了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思:其实以上那番说辞,前面关于顾韶当年致仕的真正缘由固然不假,后面却不过是他随口说来,搪塞不谙政事的妻子罢了。 ——若他没有领会错的话,顾韶今日跟宋宜笑大谈“心知肚明,却困于情”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借宋宜笑之口提醒自己,别因为显嘉帝与太子此刻的信任宠爱,失去未雨绸缪之心,该给自己找个未来的“对手”了! 否则,今年才十八的他,是太子信任的表弟兼臂助;他日年富力强羽翼丰满的他,也该如简平愉、顾韶一样,从“膀臂”被划到“眼中钉”了! “这几年没听说顾家有什么出色的子弟,上回拿他帖子来的那个外甥,虽然也算人才,走的却是师爷的路子,善谋不善断,这种人一般都是跟在权臣身后,想在庙堂之上撑起一个山头却还不能够!”简虚白心下暗想,“也不知道这位顾公,私下预备了什么样的‘对手’给我?” 顾韶跟他亲祖父有仇无恩,当然不可能平白提点他——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早已给简虚白预备好了这样一位“对手”不说,还想借简虚白之手给那“对手”铺铺路。 至于顾韶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却要假手于他,兴许有什么内情? “到时候看看吧,若是聪明人,倒也不妨合作一番。”简虚白眯起眼,下定决心,“只是下次绝不许任何人把善窈拖下水了!” 他才说服妻子远离政事哪,这姓顾的居然就倚老卖老的拿宋宜笑当幌子用了! 要不是目前太子一派不占上风,确实需要顾韶镇场子,简虚白慢说跟他合作,不坑死这老家伙才怪! 第二百二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宋缘纳妾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宋缘纳妾 , 宋宜笑究竟前世今生都生长闺阁,在庙堂之算上缺乏经验与认知,是以丝毫没有察觉到丈夫的隐瞒。 知道顾韶兜兜转转只是想求条退路,不是当真找自己结盟后,暗松口气之余,对于将来会不会因为崔见怜之事被太子妃母子拖下水,操心了一会觉得还是先过着再说——未雨绸缪是没错,可太杞人忧天了也不好不是吗? 这时候已经是三月了,去年上巳时,由于要替宗亲贵胄挑选妻子,清江郡主出面在占春馆设宴热闹了一场。今年上巳却依然有类似的相看宴,不过这回做东的却不是清江郡主,而是代国长公主。 “代国姨母摆这个宴,肯定是为了姬大表哥跟姬表哥的婚事了。”宋宜笑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免感到诧异,“只是不说还没想到:去年大姐撮合了那么多婚事,怎么姬家两位表哥都不在其内?莫不是去年赴宴的闺秀里,没一个能入代国姨母的眼?” “这回你可猜错了,还真不是姨母挑剔!”简虚白闻言皱了下眉,才嗤笑道,“姬大表哥是根本不想成亲——你想正正经经人家出来的女孩儿,谁受得了他那样个游手好闲法的?就算女孩儿不敢管,岳家肯定也要说话的,他就不耐烦受那约束,是以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不肯娶!” 宋宜笑心想姬明非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要只是喜欢逛勾栏、养外室,兴许还有人家受得了,可连名义上的姨母晋国长公主都勾搭上了,这谁家做他岳父能不跳脚啊? 当然她不知道其实姬明非至今未婚,还有个要命的原因,是他那偏爱勾.引人.妻的特殊嗜好,在贵胄圈子里树敌可是不少! 这些被他坑过的人家或亲戚,怎么可能把女儿许给他?! 剩下来的也怕跟他结了亲之后,他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岂不成了引狼入室? “那姬表哥呢?”宋宜笑对姬紫浮的印象虽然谈不上好,但相比姬明非,这位已经算作风正派了。 这位总不可能也是怕成亲之后被妻子管着,不再方便勾三搭四拈花惹草吧? “姬表哥么……”简虚白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顿了顿才道,“他却是因为当时才回帝都,心情尚且沮丧,是以无意婚娶——等他缓过神来时,上巳早就过了,也就没再提。” 宋宜笑失笑道:“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还要心情沮丧?不是应该高兴吗?” “当初我们被俘,虽然是苏家与乌桓里应外合,但也与姬表哥有极大关系:他轻信外人,假传军令,将我们骗出营地。”简虚白淡淡道,“是以回来后,太医院给雪沛确诊的结果出来,我跟他大吵一场,不欢而散。” 提到乌桓,宋宜笑顿时不想追问了——那段岁月对简虚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忙岔开话题:“昨天底下人提醒,说咱们该做夏裳了,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最近太忙都把这些事给忘记了,下人不说,我都没注意今年时兴的装扮跟去年不大一样呢!” “这是提醒我该陪你出去置办衣料钗环了?”简虚白闻言笑道,“好吧,我明儿就陪你出去走一遭。” 他眼中闪过一抹追忆,“说起来咱们头次见面,就是岳母带你去挑衣料?” 说到当初,宋宜笑不禁嗔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讲?可怜我只是想避雨,却愣是被你推得扭伤了脚!我当时就想,这是谁家宠出来的纨绔子弟,那么凶!” “我那不是误会了吗?”简虚白一脸尴尬道,“我只道是跟着我的下人去找我呢——再说,后来不是带你去上了药的?” 又说,“我还把你抱到歇息的地方呢!哪有凶?” “说到这个。”宋宜笑忽然似笑非笑的抚上他面颊,“你好像打小就怜香惜玉的很哪?我才那么点大,你也不放过机会占便宜?” 简虚白哭笑不得的握住她手,道:“什么占便宜?还不是觉得误会你在前,误伤你在后,怕你一瘸一瘸走路会加重伤势,你当时又只带了个年岁仿佛的小丫鬟,压根背不动你——想着将功赎罪,这才抱了你一段路?”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把将妻子拉到怀里,按在膝上亲了一口,轻佻道,“这也足见我有先见之明,晓得你迟早是我的人,头回见面就心疼上了不是?” “谁知道你是不是见一个疼一个?”宋宜笑拿食指轻戳着他胸膛,要笑不笑道,“哪天叫我知道了……哼哼!” 简虚白侧头轻咬了下她耳垂,笑骂道:“没良心!除了你我还心疼过谁?倒是你,左一个丫鬟右一个乳母的,也不知道把我排哪去了?” 说到丫鬟,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你那个丫鬟——我是说偏院里养着的那个,许人没有?” “芝琴?”宋宜笑一怔,道,“当然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横竖空着的院子多了去了,不缺那么一座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简虚白哭笑不得的掐了她一把,“慢说那丫鬟好歹救过你,只要你高兴,在这府里养一群闲人又怎么了——不过问一句,你也疑心我要赶她走?” 宋宜笑没好气的打开他不老实的手:“那你忽然问她婚事做什么?你也知道,她当年为了救我落了残疾,可不好说人家!”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她就觉得心情不好,“要是好端端的人,凭芝琴的相貌才干,哪怕像缥翠那样年纪大一点,也不找不到好的。如今……唉,我倒不在乎一直养着她,就怕她寂寞。” 这段时间她忙里抽空,已经替缥翠物色了好几个人选,正命人前去悄悄查访。只得结果出来,没有大问题的话,缥翠的终身大事差不多也就可以定了。 但芝琴…… 宋宜笑正烦恼着,却听丈夫道:“雪沛说他手底下有个侍卫,今年十八,性情忠厚,体貌都还过得去,家里人口也简单,想娶你那丫鬟,问你舍得不舍得?” “这样的人何愁娶不到妻子?尤其还是世袭侯爷手底下的人。”宋宜笑万没想到丈夫询问芝琴是否许人,是受了袁雪沛的托付,闻言警觉道,“做什么要芝琴?你可别说那侍卫什么时候潜入咱们府里看到过芝琴,且对她一见钟情!” 说到末了一句,她不禁冷笑出声! “我与雪沛固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但你我夫妻一体,难道就是外人了吗?”简虚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是想你念我面子给他个弥补的机会,但也不可能为了他给你使绊子——你这小心眼,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要真是小心眼,这几年也不会跟袁姐姐当真情同姐妹,早就把对她哥哥的怨恨迁怒到她身上了!”宋宜笑不服的瞪了他一眼,沉下脸来,“不过兄是兄,妹是妹——我跟袁姐姐关系再好,终究她不是她哥哥!” 两人交心之后,简虚白就不存任何劝她放过袁雪沛的指望了,宋宜笑为了干掉崔见怜,可是连他这个丈夫的前途都不管了,要知道他的前途也意味着她的前途! 这么坚定的决心,怎么可能因为他或袁雪萼而动摇? 所以这会对妻子的态度毫不意外,只平静道:“你听我说:当年的错误已经铸成,芝琴的伤势是恢复不了了。你再怎么报复罪魁祸首,顶多也就是让你们主仆出口气——但你自己也说了,你现在很担心芝琴的以后!既然如此,做什么不给雪沛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 他解释道,“雪沛这回也是花了力气找人的,他推荐的那个侍卫,是袁家家生子,世代忠心耿耿!为了替主子赎罪,决计不会亏待芝琴的。如果是你自己给芝琴找人,我说句实话:未必找得到更好的!” 毕竟芝琴现在那个样子,想凭本身魅力找丈夫基本是不可能的。 宋宜笑虽然也能找个侍卫娶她,但那基本是靠高额妆奁以及提拔重用堆出来的承诺了——这种逐利而来的人论可靠,确实不如忠心为主的袁家侍卫。 至少在态度上,前者对芝琴,难免居高临下;后者,却是将芝琴放在一个接受赎罪的高度上。 心中天人交战良久,宋宜笑才幽幽道:“你让我想想!” 简虚白暗松口气,这些日子的夫妻做下来,他对妻子的性情也有所了解,既然没有一口回绝,显然是有机会的——他虽然说自己不会帮着袁雪沛算计妻子,但到底是自幼的交情,却也不希望袁雪沛落到崔见怜、金氏那样的地步。 若两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不过。 事关芝琴未来,宋宜笑考虑得非常艰难,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转眼过了上巳,次日——三月初四是卢氏所出双生子的满月之期,但同时也是寿春伯窦柔驰的生辰。 本来这两件事虽然撞在一起,但有“免得冲撞了祖母”这个理由,宋宜笑倒也不为难,送份礼去宋家,自去寿春伯府吃酒席也就是了。 可偏偏宋家那边提前派人来打了招呼,说顾韶讲了,兄弟手足之间应该多多亲近,转着弯暗示她莫要漏了异母弟弟妹妹的满月礼。 “这姓顾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宋宜笑本来以为顾韶之前所谓劝父女重归于好不过是个幌子,没想到他居然又热心起来了,不免狐疑,“他不是正在找退路吗?自己都还没顾好呢,非要劝我跟宋家和好做什么?本来他对宋家就有恩,若宋家再跟我好了,我跟简虚白又正好着——嘶,燕国公府没准就要被当成他那一派了好不好?万一他将来功高震主,岂不是害了我们?!” 想到这里宋宜笑果断决定不去——反正理由是现成的:心疼祖母! 于是这天巧沁领命去宋家送礼兼解释,她自己则跟丈夫去了寿春伯府道贺,顺带与妯娌、大姑子小姑子联络下感情。 不过席间长兴公主一直拉着清江郡主说话,宋宜笑实在插不上嘴,只好去跟寿春伯夫人以及聂舞樱做伴了。 万没想到的是,宋宜笑吃完寿酒之后回府,先一步回来的巧沁脸色古怪的迎着她,禀告了一个叫人风中凌乱的消息:“亲家老爷收姨娘了,正是之前亲家老夫人买回去的犯官之女柳氏!” 宋宜笑:“……!?” 她愣了好一会,才道,“继母她没意见?” 那卢氏虽然不如韦梦盈泼辣厉害,但韦梦盈不许丈夫纳妾是善妒——至于卢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对宋缘是真动了心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宋缘纳妾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卢氏醒悟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卢氏醒悟 , 卢氏当然有意见! 她是真心爱慕丈夫宋缘,为此不惜对宋宜笑这个原配嫡女低声下气——甚至不小心把自己亲娘都赔了进去! 结果她由于伤心亲娘之死早产,好不容易才挣回了母子三条命,才满月,一口气没缓过来呢,竟就听到丈夫纳小的消息! 纳的还是前头一个继室柳氏的亲侄女! 再贤惠的人,挨了这么重重一击,也要承受不住了。 可庞氏亲自到她跟前抹起了泪:“我当年瞎了眼,竟叫那韦氏进了门!足足拖了我宋家十年不曾添丁不说,还生了宋宜笑那么个孽障下来!不然,这回又怎么会连累了亲家,还叫你这孩子险些送了命?” 这话说得卢氏心中一痛——她当初将从亲娘黄氏那里听到的消息透露给宋宜笑,原只是不想这继女吃亏,不想宋宜笑确实没吃亏,自己的生身之母却因此没了! 虽然她知道黄氏纯粹是自己没事找事,可终究嫡亲母女不说,黄氏心心念念要铲除宋宜笑,为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女儿着想?如今又怎么可能不对宋宜笑有隔阂? 看出她眼中的懊悔与怨恨,庞氏眯了眯眼,继续哭道,“柳家也被那孽障害惨了!当初柳氏哪里亏待过那孽障了?纯粹是她被韦氏留下的人教坏了,想方设法替她亲娘出气,折腾宋家上下罢了!如今偌大家族风流云散,秩音那孩子虽然有裘尚书护着,却连姓氏都改了,秩瑾一个女流之辈,好好的大家小姐,若被卖到那见不得人去的地方,可怎么活?” “娘当初拿钱买她回来的时候,媳妇也没说什么。”卢氏虽然被婆婆激起了对继女的怨恨,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忘记追究柳秩瑾这件事了,“您当时说,是让她陪着您的!” 说到这里,卢氏心中一恸,也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媳妇也不是没规矩的人家出来的,岂会行那等嫉妒之举?只是娘,按规矩,这种事情,怎么也该叫媳妇来安排吧?何况柳姑娘原是您跟前的人,您要是当众赏下来,也还罢了;如今却不声不响叫她被夫君收了房,传了出去,岂不也有碍夫君的名声?” “我的儿,你才给我宋家添了丁,如今宋家孙辈里三女一男,除了宋宜笑那孽障外,都是你的亲骨肉,我怎么会不疼你?”庞氏闻言,扶着榻沿凄凄惨惨的诉说道,“我哪里想落你面子呢?可那孽障——前两日来,当着宝儿的面,对秩瑾又打又骂,还说要寻机会托顾公把秩瑾要走,你说就那孽障的心狠手辣,秩瑾到了她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可无论是顾韶的身份地位,还是他对宋家的帮助,若开口要个打入奴籍的犯官之女,宋家根本不可能拒绝! 所以,“也只能让秩瑾有个名份——好绝了那孽障的心思!” 庞氏流着泪,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但这件事情不悄悄的办,万一叫那孽障知道了风声,从中阻挠,岂不坏了秩瑾一条性命?你素来心善,肯定也不忍心的对不对?而且你放心,秩瑾往后还是跟着娘,绝不会打扰你们的!” 又关切道,“如今宝儿年纪尚幼,娇儿、耀儿又才满月,家里我是早就交给你了,你这一出月子,恐怕忙不过来。不如把娇儿抱我房里给你养几天,你看怎么样?” 宋家双生子的名字这会已经定下来了,姐姐叫宋宜娇,弟弟叫宋宜耀。 卢氏知道婆婆盼孙心切,虽然以前对宋宜宝也不错,但那主要是被韦梦盈气狠了,故意疼爱继媳跟继媳所出的孙女儿,好让韦梦盈母女不痛快——实际上,宋宜耀才是婆婆最重视的晚辈! 如今却提出帮忙抚养宋宜娇,看似信任卢氏,可卢氏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她能借口心疼媳妇忙不过来抱走宋宜娇,难道不能抱走宋宜耀? 卢氏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但她也知道宋宜耀对于三代单传的宋家的重要——就这么一个儿子,若被婆婆抱走,柳秩瑾又在婆婆跟前……叫她怎么放心?! “娘言重了,媳妇年轻,家里人也不多,区区三个孩子还是看得过来的。”卢氏这会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几乎把指甲都掐进了掌心,感受到锥心的痛,才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实在忙的话,请柳姨娘帮一帮忙也就是了,毕竟她也是大家子里出来的——既然是夫君的姨娘,老是跟着娘也不好,宋家子嗣单薄,多几个妹妹开枝散叶,也是好事。娘您说是不是?” 庞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强自按捺的神情,和蔼道:“好孩子,都依你!” ……庞氏施施然离开后,章翠娘满怀忧虑的递上参茶,见屋子里没其他人,小声道:“奶奶,老夫人糊涂了么?!那姓柳的私下里欺负二小姐,不但大小姐看到且阻止过,咱们也发现过的。可老夫人次次都不信,话里话外还说咱们容不得人——如今更是把她抬举成姨娘,这——二小姐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啊!” “大小姐难道不是婆婆的亲孙女了吗?”卢氏端着参茶却不喝,眼中泪水簌簌而下,冷冰冰的道,“可陈年往事且不说,只听婆婆方才一口一个‘孽障’,可有半点祖孙之情?!” 她忍不住举袖遮面,呜咽出声,“我真是糊涂啊!早该想到的——韦王妃若当真如婆婆所言,是个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势利小人,何必在宋家耗费十年青春才改嫁?分明就是不得不走!” 见乳母还是一脸懵懂,卢氏不禁伏在被子上痛哭出声,“妈妈还不明白吗?婆婆她——她当初她买回柳氏,根本不只是为了给大小姐添堵,也是……也是冲着我来的啊!” “啊?!”章翠娘顿时傻了眼,张了半天嘴,才难以置信道,“奶奶,这怎么可能?您素来孝顺老夫人,老夫人对您……以前对您也很好啊!” “要不是她以前都对我很好,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卢氏擦了把泪,悲愤道,“我娘家母亲才去,她就忙着让夫君收了柳氏,你道是为什么?” 不待章翠娘回答,她已继续道,“一则是我要为娘守孝一年,她怕我这一年没法为夫君延续子嗣,这一点尚且可以说是担心宋家子嗣单薄;二则……” 她呜咽了几声,才忍耐住情绪,“二则——是因为我生了耀儿!!!” 章翠娘吃惊道:“四公子可是男嗣,这不是老夫人一直以来期盼的吗?!” “她是期盼,夫君也期盼,毕竟宋家到现在才这么一个男嗣,谁能不重视?”卢氏冷笑出声,眼泪却慢慢沁入被中,“所以,婆婆怎么能不怕我有了耀儿撑腰之后,就不那么孝敬她了?!” “奶奶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要不是这话是卢氏亲口讲的,章翠娘怎么都不能相信,“打从您进门以来,什么时候怠慢过老夫人半点?奴婢说句失礼的话:您对娘家父母,都没有对她恭敬顺从!她怎么能因为四公子的落地,就怀疑您的孝心?!” 卢氏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惨笑道:“横竖夫君多个姨娘、以后多几个庶出子女,伤的也不是婆婆的心。既能防着我挟子自重,又能多些人讨好她,你说她何乐而不为?!” 章翠娘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怔了片刻,才道:“那也不应该找柳氏,柳氏顶着丫鬟的名份时就欺负二小姐……” “所以婆婆才要她给夫君做姨娘!”卢氏这会伤心到极点,反而冷静得出奇,“夫君不是宠妾灭妻的人,我也不是妒妇。若正正经经给夫君纳妾进门,性情为人我肯定要打听好,不安份的必定不要,到时候这后院里哪怕多几个人也未必闹得起来——可婆婆既然不希望媳妇的日子太好过,又怎么想看到妻妾和睦的一幕?” 她凄然一笑,“柳姨娘乃犯官之女,要没婆婆早就沦落风尘!如今身契还在婆婆手里捏着呢,你说婆婆的意思,她敢违抗?” 可想而知,接下来这个家里,除非庞氏改了主意,否则必定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卢氏自出阁以来对丈夫一往情深,无论如何也不肯学韦梦盈改嫁的,再说她也放不下最大才四岁的三个孩子——但想想庞氏这么个婆婆,再想想官家出身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有婆婆暗中撑腰的柳秩瑾,三月天向阳的屋子里,只觉得冷到刻骨铭心,竟恨不得叫人拿两个火盆进来! ……卢氏的醒悟与心寒,宋宜笑自是不知,柳秩瑾从丫鬟变成姨娘这件事情,她没想到是庞氏为了辖制儿媳妇的手笔,只道这是存心做给自己看的,这会正冷笑连连:“我可真有个好娘家!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怨,大约也就能拆台得这么起劲了吧?” 巧沁小心翼翼道:“奴婢被留在那儿吃杯酒的时候,顾公左右的人曾去问起您的近况,奴婢听着,顾公似乎很是关心您!” “顾公是什么人物?”宋宜笑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暗示自己,可以通过顾韶报这个仇,不过宋宜笑闹心归闹心,可没糊涂,“他的人情,是好欠的么?区区一个姨娘罢了,爹不在乎娶过人家亲姑姑的名声,我如今都是简宋氏了我担心个什么?!” 她微微冷笑,“再说顾公若当真对我存着善意,他现在人就住在宋家,把这事拦掉很难么?” 巧沁闻言吃了一惊,忙请罪道:“奴婢愚钝!” 宋宜笑摆了摆手让她退下,心里却寻思:“这事儿……不太对啊!” 即使顾韶没必要因为之前的会晤,主动替她打发柳秩瑾——但,柳秩瑾的爹柳振溪,那可是妥妥的赵王系! 而宋缘虽然到现在都没表态,可他目前的妻子是太子宾客卢以诚之女,女婿是太子嫡亲表弟简虚白,家里还住着钟陵郡王的老师顾韶。这种情况下说他不是太子的人谁信? 所以庞氏买走柳秩瑾,还能说老人心软,念在宋柳两家从前私交的份上,不忍一介女流沦落风尘。 但宋缘怎么能纳柳秩瑾? 这可不是扫大女儿面子的问题了,这是在跟东宫对着干啊! ——今年开印之后的第一次朝会上,柳振溪一个“自首”,把太子坑得还不够惨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卢氏醒悟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拒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拒婚 , 宋宜笑苦思冥想了好一会都无果,最后不得不在晚上请教丈夫:“就算我爹跟我祖母不晓得轻重,顾公就在宋府,怎么可能不提点一二?” “纳个侍妾算什么跟太子对着干?”不想简虚白闻言却诧异道,“玩物罢了——今儿能买明天也能卖,太子多少正事要操心,哪有功夫去管岳父的后院?” 又说,“以前犯官之女没入宫廷,也有被看中做了妃嫔且生育皇家子嗣的呢?宫里现在的暖美人就是差不多的例子,这小柳氏只不过是个姨娘而已。” 宋宜笑听得面红耳赤:“我久在后院,倒是想窄了。还以为这事会影响到前朝呢!” “比起沦落风尘,能做岳父的姨娘,对那小柳氏确实已经是福从天降了,倒也难怪你会担心。”简虚白看妻子尴尬,安慰了一句,岔开话题道,“其实说到岳家,顾公这回的借住才叫人想不明白。” 前面说了,顾韶是名门子弟,他自己又是少年得意的文坛魁首,是以哪怕致仕了近二十年,在帝都的宅子依然留着,而且还不止一处。 这种情况下,他到了帝都不去住自己家,反去住宋府,是非常违背常理的。 就算他觉得那些宅子久无人住,阴气太盛,但不说太子很愿意替钟陵郡王行孝义之举,给他弄个舒心的住处落脚;就说顾韶的外甥——去年就打发来帝都,推荐给太子的那位,他住的地方总是现成的吧? 结果顾韶哪都没去,偏去了宋府! “就算岳父是顾公的故人之后,但宋府还有老夫人在,哪怕顾公去了住客院,远离老夫人所居的后堂,终究不大合适。”简虚白道,“若是那等不拘小节之人,也还罢了;可顾公世家出身,对于礼仪的恪守,早已习惯成自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却叫人委实想不明白了!” 宋宜笑对顾韶的了解还不如他,帮着想了会也没结果,看看时辰不早了,索性朝丈夫怀里一扑:“安置!” 次日起来着人一打听,果然如简虚白所言,宋缘纳柳秩瑾为妾的事儿,在朝野没有引起什么注意——眼下大家最关心的除了定在三月十五的殿试外,就是上巳那天相看宴的结果。 “昨儿我嫂子来看我,说那天的宴,我一个堂妹也接了帖子去的,当然她只是陪客。不过苏家两位小姐,倒被代国姨母拉着说了好一会话。”数日后宋宜笑忙里偷闲绣了几方绣帕,亲自送到毅平伯府,顺带探望谢依人,两人彼此关心了一番近况后,难免要说到时下的话题。 谢依人遣散了左右,悄悄告诉她,“姨母尤其夸奖苏七小姐知书达礼,温文尔雅。” “这么说,代国姨母打算与皇后娘娘联手了?”宋宜笑吃了一惊,“只是苏七小姐性情文静,也不知道跟姬表哥谈得来谈不来?” 虽然说代国长公主亲自出马的相看宴,是为姬明非与姬紫浮兄弟两个办的。但挑中苏少菱,这明显是为了魏王与赵王合作的联姻——那么这个人选肯定是姬紫浮了,姬明非到底只是代国长公主夫妇的侄子,还做不了这个代表。 相比视伦理如浮云的姬明非,姬紫浮至少是个正常范围内的纨绔子弟。 可宋宜笑依然不觉得他会是苏少菱的良人。 这会语气里难免带上几分惋惜——谢依人跟苏家姐妹不熟,却没察觉到宋宜笑的情绪,闻言随口道:“姬表弟虽然性情跳脱,不过成了亲兴许就懂事了呢?” 她之所以说这件事,却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这番话来,“兵部以前一直都是苏家说了算的,如今让出来也才一年而已。虽然说何尚书是太子的人,简表弟与夫君这些日子以来也十分用心——不过姬表弟若做了苏家女婿,你说苏家留在兵部的势力,能不帮着他么?” 却是怕这件婚事,会给自己丈夫日后的仕途带来影响。 “陛下在呢,兵部尚书可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既然如此,怎会准许苏家继续做手脚?”宋宜笑摇了摇头,“何况姬表哥入仕日子短,听夫君说,他也不是多么听劝的人,即使有人想辅佐他,也得瞧他愿意不愿意呢?” 谢依人闻言才松了口气,嫣然道:“夫君早先在吏部时,没少被那起子小人联起手来蒙蔽——亏得简表弟帮忙,调到兵部之后才缓了口气!是以我听说了这事,就担心兵部也会乱起来呢,弟妹可别笑我见识浅薄!” 宋宜笑知道她肯定是得了徐惜誓的授意跟自己探口风的,心想不禁暗想这徐表哥在吏部到底受了多大排挤?才听了点姬苏联姻的风声,就担心到了往后要受姬紫浮的欺负了? 不过这种揣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含笑道:“咱们都是拘在后院里头的,谁又比谁见识高了去了?我也是偶尔听夫君提了几句记下来罢了。嫂子你过门未久,想来许多事儿徐表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然哪要我宽你的心呢?” “对了,蒋家在给蒋妹妹说亲,这事儿你知道么?”确认丈夫的仕途不会有什么变故,谢依人又想起一件事,“只是许是考虑到魏王夫妇,蒋家不打算在帝都贵胄里给她找夫婿呢,只想在这回的金榜里挑个名次不上不下,会被外放的那种——好打发蒋妹妹离帝都远点!” 她很是遗憾,“其实蒋妹妹的容貌性情,我一个婶母倒是很中意。要不是蒋家不想让她嫁在帝都,我婶母倒想替我堂弟说她一说!只是我那堂弟虽已有举人功名,这一科却没下场,恐怕蒋家不会考虑?” 谢依人这么说,其实是在委婉的询问宋宜笑:若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忙递个话,没准蒋家就改了主意了呢?毕竟比起远道而来的士子们,莱国公的嫡孙,好歹是帝都土生土长,属于知根知底了。 只是宋宜笑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却是暗吃一惊:“蒋姐姐在家里素来得宠,当初她跟魏王夫妇三人之间的谣言漫天飞的时候,帝都多少人笃定蒋家会速速把她远嫁了好平息议论,蒋家也没怠慢她。如今都时过景迁了,蒋家怎么会反而忌讳起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那厚厚一叠的药方! “难道,蒋家发现她的心思了?”宋宜笑觉得很有可能,“所以才要急急的替她找人家,且不让她留在帝都!” 只是这个事情若说了出来,难免对蒋慕葶名节不利,所以宋宜笑假装没听出来谢依人的话外之意,只笑道:“是吗?若蒋姐姐嫁去了外地,以后可没什么机会常常见面了。回头她出阁时,我可要多绣点东西给她添妆,表嫂你可不许说我偏心!” “不说你偏心——横竖咱们都在帝都,以后有得是机会跟你要!”谢依人见状露出一抹失望,旋即又若有所思,浅笑道,“说起来,袁妹妹的婚期也近了呢!” 袁雪萼跟陆冠伦的婚期,定在这个月的月末,三月廿二。 “他们这个婚期倒是巧。”宋宜笑笑道,“恰好赶着殿试之后尘埃落定,倒能沾一沾金榜的喜气!”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话,宋宜笑看天色不早,正要提出告辞,庭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嚷,谢依人不由皱眉,扬声道:“什么事这样聒噪?!没看到我这儿正有客么!” 却听外间一把清亮嗓音回道:“世子妇在接待贵客,妾等原不该来打扰。只是这个月的胭脂一直没有采买,妾身那儿的却早已用完了,这可怎么办?” “闻说娘生前性喜素淡,最不爱涂脂抹粉的。”谢依人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道,“是以我想着几位姨娘也不好逾越,是吧?当然若姨娘们执意要打扮,我这会遣人去买了也成。” “你——!”庭中的姨娘如何听不出来她是存心的?这会自是大怒,只是慢说妻妾之分,场面上她们根本不可能越过嫡妻,单说毅平伯的嫡妻可是太后亲出的鲁国长公主,她们也不敢不敬! 是以愤然片刻,却也拿谢依人没办法,指桑骂槐了一番之后,到底怏怏而去。 “把守门的婆子拖下去,杖责三十,永不再用!”谢依人等她们走了,又吩咐,“叫她们看好了门,居然还让那些东西闹到我跟前?!亏得宋弟妹不是外人,不然传了出去谁不道我无能,自己的院子也由得人想怎么闯就怎么闯?!” 宋宜笑看她都处置完了,才好奇道:“方才那几个姨娘,都是伺候姨父的么?” “可不是?”提到那几位,谢依人面上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道,“娘已经不在了,爹又是个大方的性.子,倒把这些东西惯得……” 到底是伺候长辈的人,谢依人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摇了摇头才道,“成天想方设法的占便宜也还罢了,小心思小手段简直没完没了!亏得出阁之前你给我提过醒,不然过门之后没准就要吃亏了!” “姨父再大方,也不能让她们失了对你这世子妇的敬畏啊!”宋宜笑沉吟道,“下回给太后娘娘请安,我帮你说一说?” “不必。”谢依人闻言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以示感激,却道,“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叫太后娘娘操心了——横竖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是膝下无子,怕老来无靠,所以可着劲儿想攒点东西罢了。若非她们惹了夫君不喜,其实我都懒得跟她们计较!” 宋宜笑想了想,也觉得为几盒胭脂惊动太后不好,这也显得谢依人太小气太没手段了,便颔首道:“若有什么需要,嫂子可别跟我客气!” 之后没坐一会,她也就告辞了。 回到燕国公府后,才喝了口茶,巧沁上来禀告:“夫人,缥翠姐姐说她想好了,余士恒不错!” ——去年应下给缥翠寻个好人家的事之后,开了春,宋宜笑就操心上了。 经过重重筛选、辨别、明访暗查,最后终于拟了个名单,打发巧沁去给缥翠说,让缥翠自己选。缥翠犹豫了数日,今儿可算决定了。 “余士恒?”宋宜笑听着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不是天气尚寒时,给路边士子送斗笠跟氅衣的侍卫首领么? 她对这人印象不错,当时还特别问了几句,这会微微颔首,“这余寿之是个细心的厚道人,缥翠却有眼光。”她还记得余士恒字寿之。 只是半晌后,底下人却回禀道:“回夫人,余首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缥翠姑娘乃是太后娘娘跟前出来的,他出身卑微,却是高攀不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拒婚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的状元人选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的状元人选 , “既然列在名单里,你们怎么没提前问清楚?”宋宜笑脸色铁青,盯着负责此事的巧沁,“现在好了,缥翠这边好容易表了态,倒是男方出了问题——这叫我怎么给缥翠交代?回头叫太后娘娘知道了,只道我小气成这样,故意消遣她给夫君的人哪!” 巧沁也知道这事麻烦了,煞白着脸道:“回夫人,当初奴婢把口风透到前院时,余首领是明确表示,想从后院丫鬟中间择妻的啊!奴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转了主意?” 余士恒到底是简虚白从乌桓带回来的人,虽然宋宜笑这会与丈夫已没了隔阂,但她也不想自恃恩爱扫了丈夫面子。 是以按捺着怒火,等傍晚简虚白回来之后,才跟他一五一十说了此事:“我想了想,许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这些人虽然不进内宅,但总是在一个府里做事,缥翠早先动过的心思,不定也会被他们听到些?否则缥翠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我瞧那余士恒也有二十多岁了,倒比她还长些。论容貌论能干,缥翠也很好了,余士恒怎么会拒绝?” 虽然说缥翠既然被打发嫁人,显然没跟简虚白有什么,最多是她自己动过这个心思罢了。但这种事情,有的人介意有的人不介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宋宜笑是想让缥翠早点嫁了好省心,却也不想坑她,这种情况自然不赞成强压着余士恒娶了。 简虚白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跟缥翠实话实说吧,给她挑的人里,余士恒也未必是最好的。” 话虽如此,本来缥翠放弃做他姨娘,转求嫁人,已经非常委屈了,这会竟连余士恒也不想要她,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宋宜笑瞧她强忍泪水的模样也有些怜悯,温言劝了半晌,又暗示届时会给她多多添妆,再问她人选——缥翠再也按捺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这把年纪,人又笨,能有人要就不错了,又哪有自己挑剔的余地?不过徒然拂了夫人一番好意罢了。” “这事是我的错。”宋宜笑愧疚道,“但事关终身,可不能因为伤心就随便拣一个了,这会这份名单上,都是反复确认过的,绝不会再出现余士恒那样的情况,你再看看?” 可她哄了半晌,缥翠都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只道:“全凭夫人做主!” 最后宋宜笑没办法,跟简虚白商议了一晚上,决定把她许给城外一座庄子的庄头:这庄头姓范名忠,年岁与余士恒仿佛,由于接连守了几回孝才耽搁了婚娶,论容貌虽然不如余士恒刚毅,却也眉目清秀,且粗通文墨,脾气也好,重点是安排两人私下擦肩而过了一回之后,他对缥翠非常满意。 把这个人选说与缥翠时,缥翠似乎还没从余士恒的拒婚里回过神来,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劳夫人费心了!” 因为她的年纪在这时候已经属于“高龄未嫁”,范忠那边也急着成亲,是以说定之后就定了婚期,选在四月初九过门——宋宜笑存心补偿她,闻讯之后特意从自己当年的嫁妆里挑了一套头面送了过去作为添妆。 锦熏、巧沁等人见状,也都拿出了累年赏赐里的好东西给她送去,下人们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燕国公府后院倒是热闹了一场。 上上下下这么给面子,数日下来缥翠到底也露了笑色,还特意到宋宜笑跟前赔了罪,忏悔自己前两日的赌气。 宋宜笑自不会与她计较,温言细语的安抚了好一会,主仆两个倒有些芥蒂全消的意思。 这时候时间也到了殿试——殿试这天,显嘉帝还是亲自主持了的,只是没撑到收卷的时候,就因为脸色太苍白,被左右内侍及臣子们硬劝回寝殿了。 接到这消息后,简虚白与徐惜誓又一块进宫探望了一回,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皇舅今年恐怕都得静养了。” “玉山公主殿下呢?”宋宜笑下意识的问。 今年显嘉帝第一次晕倒时,情况还不是很严重,虽然太医也劝他静养,却不需要一年那么长——御体病情加重,明显是卧病之中又被玉山公主气晕导致的。 当时太后罚了玉山公主禁足,公主想下降苏少歌的事情,自然也不了了之。 但显嘉帝现在这情形,也不知道玉山公主会不会被继续追究责任? 而玉山公主之所以会那么坑爹,除了她被苏少歌迷昏了头之外,袁雪沛主谋的推波助澜也是个重要的原因——这一路顺藤摸瓜下来,不定有人要怀疑太子存心弑父了。 “方才在宫里,代国姨母提了句,被皇外祖母喝住了。”简虚白伸手扯松了盘领,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呷了口,才道,“不过贤妃还是代玉山请了罪,只是话里话外都在说,玉山虽然娇纵,却不是没分寸的人,若非为人所骗,断不至于把皇舅气出事儿来——贵妃不在,贤妃又没指明,太子妃究竟矮了一辈,也不好说什么。” 宋宜笑心想这回连蒋贤妃都恨上太子了,崔贵妃却还在禁足,东宫在后宫也落入了下风,可真是麻烦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次日太子这边却传出个好消息:梁王妃有喜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梁王妃司空衣菡是司空家庶女,上回伊王过世,她为了报复太子妃,想坑太子,被司空家明确表态要放弃,后来是宋宜笑念在她嫡姐司空衣萝的份上,说服丈夫出面求情,才保了她一命。 所以眼下她有了身孕,不喜娘家探望,却请求解禁崔贵妃这个婆婆照拂指点,虽然有不念娘家生养之恩的嫌疑,却也在情理之内。 反正皇太后是认可这个要求的——以至于听苏皇后说“太医才说陛下今年都要静养了,若这会被贵妃解禁之事勾起怒火,恐怕于御体不利”,太后想都没想就道:“你们都管着些自己的嘴,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想那些闹心的人与事?!” 于是从元宵节上被禁足到这会的崔贵妃,可算能出门了! 她第一件事当然是关心怀孕的小儿媳妇;第二件事却是派人悄悄给宋宜笑送了份礼,道是谢她之前保下梁王妃之举,不但保住了梁王的嫡长子,还给贵妃这会解禁提供了个绝佳的理由。 宋宜笑知道崔贵妃这么做,感谢自己是一个,也是在抓住一切机会修复崔见怜之事造成的信任罅隙。 是以谦逊了几句,也就大大方方收下了。 崔贵妃解禁的次日,就是殿试放榜之期。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状元却不是会试时取得会元的苏少歌,而是一名来自江南的士子,复姓贺楼,双名独寒,字俊凤——在会试时,名次虽然也不低,却只第五,与第一的苏少歌,足足隔了四个人。 “这会坐庄赌金榜的那些人肯定赔惨了!”放榜这天,各家不管有没有子弟应考,为了接下来应酬时不至于显得孤陋寡闻,也要派人去看一眼的,何况宋宜笑还惦记着准表妹夫程崇峻的名次,自然早早就命人去守着。 去看榜的下人回来时一脸的啼笑皆非,道,“今年几乎人人都压苏二公子做状元,尤其杏榜出来之后,苏二公子高中会元,只道状元肯定是花落苏家了呢,不曾想峰回路转,苏二公子却只取了探花!” “你说的倒是轻松,探花岂是容易考的?”宋宜笑知道苏少歌之所以是探花,绝不是他才华不如榜眼,只不过正如她之前跟卫银练说的那样,时下年少俊美的士子入头甲,若不取状元,则必为探花,主要是为了应合探花之名的风流蕴藉。 这会见下人语气中似对探花有些小觑,不禁失笑,“三年才这么一科,集天下俊杰于一榜,能入头甲已是上上之选,从你嘴里讲出来,除了状元倒没什么看的了!” 那下人知道她不是苛刻的人,闻言也不惶恐,却笑嘻嘻的施了个礼,奉承道:“对旁人来说,探花自然是极难得的,但对夫人来讲又算得了什么?亲家老爷当年可是状元出身,咱们公爷也是俊亮之杰,往后小公子们必然也个个是魁首之才的!” “偏你话多,叫你去问那程公子的名次的,可看到不曾?”巧沁听他提到“亲家老爷”四个字,惟恐惹了宋宜笑闹心,赶忙呵斥道,“还不快快回话?!” 那下人不知宋宜笑虽然对宋缘恭敬,但父女之间其实关系非常冷漠生疏,不过见巧沁脸色严厉,也不敢再讨巧,忙道:“程公子这回取了二甲八十七名,却也足以光宗耀祖了。” 话音才落,想起之前才说苏少歌才得了个探花之语,如今这程崇峻不但只是二甲,还排到八十七名,居然给他加了句“光宗耀祖”,倒像讽刺一样了,不免讪讪。 宋宜笑倒没在意这等小节,闻言心想:“这个名次应该是打了招呼之后的结果了,毕竟这人在会试时都差点落了榜的。如今不但取入二甲,还排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看来简虚白是花了大力气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她知道自己的表妹韦婵无论才貌还是出身,都称不上顶尖,就算没吃过亏,顶多也就算中人之姿。 是以也不觉得这准表妹夫不争气,只命左右备好贺礼送去韦家:“告诉外祖母,这程公子接下来的安置,我会请夫君帮忙看着点的。” 巧沁应下,又笑道:“之前说好了,等杏榜过后,就请您帮表小姐掌掌眼。结果这事那事的拖到了现在,您还不知道表小姐这准夫婿的模样呢?奴婢这回去韦家送礼,若老夫人提起,您说近期可有合适的日子?” “近期便是我有空,这程公子也未必有空吧?”宋宜笑闻言失笑道,“琼林宴不算,单是同窗同榜同乡的热闹,没半个月怎么凑得完?过些日子再说吧!” 正跟巧沁说到这儿,底下却有人进来禀告:“门上才得一传闻,道顾公不日将搬回春弄园。” 春弄园是顾家在帝都的祖宅。 “前两日简虚白才跟我说起顾公住入宋府很是古怪,这么快他就又搬回去了?”宋宜笑闻言很是惊讶,“难道真的只是春弄园一时间没收拾好,暂时借住?” 可就像简虚白怀疑的那样,顾韶亲外甥就在帝都,就算他外甥住的地方不够大,可顾韶也没拖家带口,有什么不好将就的,何必非要去宋家住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的状元人选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袁雪萼出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袁雪萼出阁 , 两日后,顾韶将回春弄园的消息得到确认,宋宜笑满怀疑虑的收拾了一份厚礼,让丈夫带去贺他的乔迁之喜。 简虚白在春弄园盘桓了大半日,回到燕国公府后,眉宇之间的疑色却更深:“今儿顾公心情很好。” “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对付魏王、赵王那边?”宋宜笑闻到他身上酒气熏人,微微蹙眉,将醒酒汤朝他手边推了又推,“不然才从宋家搬出来就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亏待了他呢!可不失礼?” 哪知简虚白端起醒酒汤呷了口之后,却微微摇头:“我在席上问了问,顾公最近没给太子提过建议。” “难道我爹他们得罪他了?”宋宜笑诧异道,“不太可能吧?上回我可是亲眼看到,我爹对顾公是极尊敬的——好歹我爹当年罢官之后,要没顾公援手,可未必能那么快起复!” 她又想到柳秩瑾了,“莫非是因为顾公不喜柳姨娘之事?” “顾公什么身份,若为了个犯官之女出身的小妾就拂袖而去,简直是笑话了!”简虚白闻言,哭笑不得道,“也许顾公心里已经有什么成算,只是暂时没跟太子说,我们这些人自然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放下醒酒汤,沉吟道,“对了,前些日子,天还冷的时候,你出去时,着人帮过一名士子?” “没有啊!”宋宜笑闻言茫然道,“我没有……等等!许是余士恒做的?” 她把那天的经过大致说了下,“谁跟你说了这事?怎么把名声记我头上来了?” “今儿顾公在春弄园设宴,新科进士也去了好些道贺的。”简虚白闻言,神情有些玩味道,“席间状元郎拉了我道谢,说当初要没你好心援手,他免不了一场风寒,届时慢说在殿试上夺魁了,怕是会试都熬不过去!” 宋宜笑意外道:“原来余士恒那么随手一帮,倒帮了一位状元郎?不过对这位状元郎有恩的乃是余士恒,可不是我——下回你要见到他,可得好好解释下!” 当初的助人之举,从头到尾原是余士恒的手笔,宋宜笑不过中途问了一声,纵然贺楼独寒误会了,她可不会因此抢功劳。 简虚白知道了经过,颔首道:“下回见着时我与他说清楚。” 又说,“今日贺楼独寒是当众与我道谢的,虽然说这事儿不是出自你之手,但余士恒也是咱们府里的人。回头大家议论起来,咱们府里必然也会落个好名声——这个便宜却不能白占他的,我想着是不是该赏他点东西?” “弘扬善举是应该的。”宋宜笑也赞成,“也是我当日目睹了崔见怜去世,又到太后娘娘跟前回了话,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回来之后倒忘记跟你讲这事了,不然当初就该赏他的。” 夫妻两个既然决定了,宋宜笑就叫人开了库房,取了十匹细绢,送去前头给余士恒——这赏赐一下去,余士恒曾救助过状元郎的事儿,自然也在府里传开了。 这时候金榜才下来,关于新科进士的话题最是热门。 尤其今科的士子中有苏少歌这种少年成名的存在,贺楼独寒在会试中连前三都没进去,却在殿试时后来居上,从他手里抢到了状元之位,就算有人揣测这里头有显嘉帝故意打压苏家的心思,但与苏少歌年岁仿佛、容貌据说也是清秀白皙的新科状元郎,依然吸引了众人极大的注意力。 是以那十匹细绢还没送到余士恒跟前,燕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他气运冲天,一帮就帮了个文曲星了。 尚未到出阁之日的缥翠如今自然还在府里,她听到这些话,才因为范忠品貌都还过得去、且对自己明确表示出喜爱的安慰之情,顿时换了满腔幽怨与不甘:“余士恒原本不过是个侍卫头领,一般给人做事的,他日日都要跟在主子身边出入伺候,哪有范忠做庄头逍遥自在不说,平常也极体面。可如今他帮了状元郎,即使状元郎不给他脱籍出府,做一番事业,传出这样的善义之举,公爷往后也不会亏待了他的!” 这么想着,既觉得果然自己的眼力没错,余士恒是个大有前途的,又难受这人却没看上自己——难受之间,原本对范忠还算满意的想法,却有些动摇了,“范忠在庄子上做庄头,固然自在,可若没意外,这辈子差不多也就那样了。成天守着庄子,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我当初选余士恒,不就是看中他深得公爷信任,时常负责护送公爷、夫人出行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怀疑宋宜笑是故意把自己打发到庄子上,困守一生,免得在跟前碍眼!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缥翠心情很不好,可思来想去也只能一声暗叹,“这位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太子侧妃那么尊贵的人儿都……我能保得一命已是侥幸,再贪心的话,没的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了!” 想到崔见怜,再想想传闻里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金氏,以及柳振溪那偌大家族——缥翠不禁打了个哆嗦,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却全按了下去。 ——也幸亏她安份了,宋宜笑虽然不像她想的那么恶毒,但余士恒才拒绝过娶缥翠,如今就传出来无意中帮到了贵人的事儿,宋宜笑怎么能不料到缥翠心绪有所起伏? “回禀夫人:缥翠姐姐这几日除了帮巧沁、锦熏两位姐姐料理府中之事外,就是去偏院里陪芝琴姐姐说话,跟前些日子一样,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栗玉半跪在榻前,手里拿了羊脂玉雕的美人锤,轻轻的给宋宜笑捶着腿,细声禀告,“至于私下独处时,奴婢悄悄看过,除了偶尔有些幽怨外,倒也没有太多不平愤恨。” 缥翠去看芝琴是从去年腊月里就开始的——那会她刚刚向宋宜笑服软,正急于取得主母的谅解与信任,所以听说宋宜笑把救过自己的丫鬟荣养在府里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讨好的好机会。 而宋宜笑确认她对芝琴没有恶意,且也会哄芝琴高兴后,也就默许了。 毕竟她作为一府主母,即使关心芝琴,到底不可能经常去探望陪伴她。 缥翠这么做固然是在利用芝琴,好歹也给芝琴解了会寂寞——宋宜笑不介意因此给她点好处。 所以缥翠这得空去陪芝琴的习惯,倒是一直留了下来。 这会宋宜笑微合双目,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余士恒的拒婚确实落了她的面子,但姻缘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勉强不来的。尤其缥翠已经与范忠定了亲,这会若想不开,却是害人又害己了。我就怕她钻了牛角尖——她能自己想开最好,不然,我也只能亲自跟她谈一谈了,否则她就是嫁到了范家,也未必过得好!” 栗玉笑道:“夫人就是心善,为了咱们这些奴婢的前程,也这样费心!” “她到底是伺候过夫君的人,成亲之后过得好,我跟夫君也放心。”宋宜笑哂道,“那范忠是个老实人,对她又喜欢,若因为这么个消息,叫她乱了心绪,出阁之后露出行迹,伤了他们的夫妻之情,你说岂不糊涂?” 好在缥翠似已认命,倒是省了宋宜笑开导她的功夫。 三两日功夫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三月廿二,即袁雪萼与陆冠伦的婚期。 这位袁姐姐的婚礼,宋宜笑自不可能缺席。 就是简虚白,也因为念及与袁雪沛的交情,特意告假前往道贺。 夫妻两个一大早就起身梳洗,赶到博陵侯府时都还没到晌午——入府之后,两人自是分道扬镳,各往前堂后院。 宋宜笑熟门熟路上了袁雪萼住的绣楼时,却见蒋慕葶居然已经在了,不但如此,瞧她面前的茶水已浅了一半,显然是来了有一会了。 “这回又叫蒋姐姐抢先了!”宋宜笑见状,见礼之后不免打趣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我都不知道——莫不是两位姐姐喜新厌旧不要我了?” “要说喜新厌旧,新的那个才是你呢!”蒋慕葶闻言神情微僵,顿了一下才微笑着接口道,“我跟雪萼可是打小就认识,你们照面还是她去衡山王府借住的那会呢!” “看看,叫我说着了吧?”袁雪萼则笑道,“我就说善窈来了之后,一准会拿你先来这事儿说嘴——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她是个醋坛子的?莫不是出阁之后被简修篁惯出来的?” 宋宜笑扬起帕子作势要打她:“好个袁姐姐,果然跟蒋姐姐好上就不要我了,还说我是醋坛子,也不想想谁这一大早的来陪你?” “那当然是慕葶了,你看慕葶早就来了!”袁雪萼故意道,“你还说心里有我呢,来得这么晚!怎么看都是慕葶对我更好!” 宋宜笑闻言,把帕子朝袖子里一塞,起身要去呵她痒——袁雪萼格格笑着,绕着蒋慕葶跑,又叫蒋慕葶帮忙,一时间绣楼里满是娇笑打闹声,只是宋宜笑跟她追逐时,却察觉到蒋慕葶脸上虽然也笑着,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莫非蒋家最近在逼她远嫁?”宋宜笑见状,心下自然想到,“那么倒也难怪她这一大早的就来贺袁姐姐的,恐怕来贺袁姐姐只是幌子,主要还是想趁客人不多时见一见袁雪沛,顺带多躲开会家里人的逼迫吧?” 老实说她不太好看好蒋慕葶这份单相思,毕竟袁雪沛不但废了腿,还掺合了夺储之事——连他自己都急急忙忙要把妹妹嫁去衡山王府避祸呢,蒋家怎么可能坐视女儿跟着他冒险? 何况蒋家到现在都是中立派,若把女儿许给袁雪沛,朝野上下谁不认为这是蒋家想投靠太子了? 这可是关系举族前途的大事! 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蒋慕葶贸然作出选择? 偏偏储君之争才刚刚开始,而且从目前看来,短时间里都不太可能出结果——而蒋慕葶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就是想拖时间也拖不起,是以要没意外的话,她跟袁雪沛是不可能的。 “待会寻个机会开解开解她吧!”宋宜笑一面神情自若的与袁雪萼说笑,一面暗忖,“只是初陷情网的女孩儿往往难以自拔,也不知道她听得进去听不进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袁雪萼出阁 第二百三十章 袁郎,保重!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章 袁郎,保重! , 宋宜笑存了开导蒋慕葶的心思,送了袁雪萼出门,还席吃酒时,就留意着蒋慕葶的一举一动。 酒过三巡之后,见蒋慕葶离席,似去更衣,忙也起身跟上。 却不料蒋慕葶出去后,朝更衣的地方只走了一小段路,脚下忽忽一转,却往僻静处去了。 “她要去哪儿?”宋宜笑心中吃惊,原本打算喊住她的,这会心念转了转,却没作声,还以眼色示意身侧的巧沁动作轻些——主仆两个蹑手蹑脚跟着蒋慕葶七转八绕之后,走进一片竹林内。 这时候天色已晚,这片竹林长势又好,林下难免昏暗。 若非忽听蒋慕葶低低的唤了声“袁郎”,宋宜笑险些看漏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袁雪沛。 这种局面在宋宜笑的预料之内,只是听着蒋慕葶称呼亲热,难免暗惊:“上回蒋姐姐要送药方,还得经我之手。这会却喊上‘袁郎’了,难道他们这段日子私下有过来往?” 她正思索着,却闻袁雪沛语气冷淡道:“蒋小姐一意相邀,未知有何吩咐?” 虽然这会看不清他神情,但听这话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宋宜笑见状暗松口气,蒋慕葶却肯定受到的打击不小,足足沉默了好一会,才涩声道:“我……我只想……” 又过了片刻,她已带了些哽声,低不可闻道,“我只想当面喊你一声‘袁郎’罢了!” 她这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可这会四下寂静,无论袁雪沛还是宋宜笑主仆,都听得清楚。 蒋慕葶那百般压抑下无法掩饰的情愫,他们也感受得到。 只是无论宋宜笑主仆,还是袁雪沛本人,这会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 不过蒋慕葶显然也知道这个结果,所以没指望袁雪沛回应什么,只按捺着啜泣站了会,道:“袁郎,保重!” 似抬头看了眼数步外的心上人——只是这会光线这么暗,哪怕两人相对而坐,也只能瞧清大致轮廓,这么望去,也只看到轮椅上的男子脊背挺直如剑,一双眸子掩在暗影里,明灭不定,叫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蒋慕葶深深的注视片刻,方转身离开。 宋宜笑隐在竹后望着她远去,心情十分复杂:“这是放弃了呢,还是仍未死心呢?” 她想了一会也吃不准,看看蒋慕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径上,正待也离开——不意身后的袁雪沛却淡淡道:“燕国夫人既然来了,何不借一步说话?” 宋宜笑闻声脸色微变,她跟着蒋慕葶过来虽然不是为了打坏主意,但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如今被袁雪沛喝破,终究是没脸。 这会难免想斟酌下说辞,不意袁雪沛见她没作声,却哑然失笑道:“燕国夫人以为在下诈你么?在下虽然已是一介废人,耳目尚存,夫人主仆来时的脚步声固然轻微,又有林间万籁掩饰,但仔细分辨的话,仍旧可觉其中不同。” “既然是听出来的,又怎能肯定一定是我?”宋宜笑闻言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跟踪蒋慕葶了,走上前去,问道,“今儿来吃袁姐姐喜酒的也有其他人不是?” “其他人怎及夫人关心蒋小姐?”袁雪沛轻笑一声,道,“只可惜蒋小姐一番好意,在下却无颜领受。” 他把宋宜笑的跟踪解释成关心,又主动表示无心跟蒋慕葶有什么——宋宜笑一时间觉得自己能说的话都被他说了,竟有些无话可说的意思,不禁感到啼笑皆非:“既然侯爷不怪,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福了一福,正要转身,袁雪沛却抬手止住,道:“夫人,芝琴姑娘的婚事,你真的不考虑么?” “侯爷曾托夫君转达此意,我当时也说了,我需要好好想想。”宋宜笑在他喊住自己时,猜他也是为了这事,如今闻言也不意外,只道,“怎么会是不考虑?只不过侯爷也知道芝琴如今的情况,贸然与她说起前因后果,万一让她动了气怎么办?” 袁雪沛心道:“你既然为了这丫鬟把太子侧妃都送上了黄泉路,可见主仆情深!若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有什么不好说的?如今这么讲,无非是你心里还存着芥蒂,是以下不了决心罢了。”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拖下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拖着拖着,宋宜笑边考虑边给他来一下狠的? 是以沉思了下,便道:“蒋小姐方才与在下说的话,夫人想必听到了?却不知道夫人作何感想?” “我以为侯爷这样的男儿,是不屑于背后说长道短的。”宋宜笑闻言一挑眉,语气不善道,“何况侯爷方才也说,蒋小姐对你一番好意!” 她有意咬重了“一番好意”四个字,袁雪沛听了出来,不禁微微好笑:“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惭愧自己配不上蒋小姐,怎么可能轻看她?” 他修长的指节在轮椅的扶手上敲了敲,诚恳道,“实际上,对于这位小姐的垂青,在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蒋小姐的出身、才貌,夫人想必也是知道的。便是在下不曾废了腿,又无夺储之事,想求娶她,却也未必能够!” 这话虽然有点故意抬高蒋慕葶,但也不算太夸张。 毕竟蒋慕葶即使落选魏王妃,伤了些名声,作为贤妃嫡亲侄女、蒋家的掌上明珠,又年少美貌,她是真的不愁嫁——哪怕如袁雪沛这种世袭侯爵,也不是说想娶她就一定能娶到的。 宋宜笑见他这么说,神情才缓和了些,道:“侯爷原是人杰,纵然如今行动不便,终究瑕不掩瑜,只是婚姻结两家之好,仅有彼此情投意合,却是不够的。侯爷深明大义,我也很是佩服!” “蒋小姐才貌俱全,家世也显赫,若能得她为妻,自是人生幸事。”袁雪沛听出她也不赞成自己与蒋慕葶之事,却是不恼反喜,温和道,“若依着私心,在下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如此佳人黯然而去的;可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不害人害己,却也只能斩断情丝了。”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当年之事,虽然原非我之意,到底害了芝琴姑娘一辈子!夫人恨我怨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在下斗胆,请夫人想想:便是夫人手段高明,如料理小崔氏等人那样,使在下身败名裂,固然出尽一口恶气,对时下的芝琴姑娘,又有什么好处?” 又道,“何况此事的前因后果,阿虚尽知。在下没有要挟夫人的意思,可夫人该知道,即使阿虚如今站在你那边,我到底与他自幼一道长大,他这回没有帮我说话,心下岂能不存愧疚?若知你对我毫不手软——即使他这辈子都不怪你,可夫人扪心自问,如此佳婿,你可舍得他难受?” 袁雪沛轻叹道,“夫人不赞成在下与蒋小姐之事,可见是心思清明、知晓利害之人。却在芝琴姑娘一事上徘徊不定,想来是关心则乱?只是夫人想过没有?夫人虽然将芝琴姑娘荣养于国公府之内,但她如今行走不便,喑不能言,纵然夫人安排了人手伺候,礼遇一如富家小姐,但那丫鬟若是个看重锦衣玉食的,当初又怎会舍命救主?” 他眯起眼,“夫人难道不觉得,芝琴姑娘眼下更需要的,乃是一个忠厚体贴的夫婿?” “……我自是盼望她能遇见个好人,对她不离不弃,使她不因残疾喑哑郁郁而终。”宋宜笑在风里站了良久,久到巧沁都忍不住要提醒她必须还席了,她才低声道,“只是夫妻是一辈子的事!” “夫人但请放心,在下是存心与你和解,可不是为了跟你再结一次仇的,怎会骗你?”袁雪沛闻言,心上大石终于落下,含笑保证,“在下那侍卫,原本就不是在意美丑之人,且对芝琴姑娘幼时就能忠心护主之举,深为钦佩!若芝琴姑娘过门之后过得不好,在下甘愿任凭夫人处置!” 话说到这里,宋宜笑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这事我确实还没跟芝琴说,只要她愿意,且婚后过得好,那么你我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袁雪沛立刻道,“明日在下便打发那侍卫过府,让芝琴姑娘亲自过目?” “……说了还没跟芝琴说哪!”宋宜笑对他的雷厉风行颇为无语,“我先跟她讲,她同意之后,我再派人给你口信。” 袁雪沛歉然道:“如今朝中的局势夫人应该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在下等人接下来只会越发忙碌,不然也不会急着打发雪萼出阁了!委实是怕往后顾她不上。” 听出他语气里的催促,宋宜笑沉默了下,道:“我会尽快给你准信的。” 这件事情说定之后,两人自然不会继续逗留,道了声别便各自离去。 只是袁展从暗处出来,推着袁雪沛的轮椅出竹林之后,没走多久,却见路旁假山后,转出一个彩衣女孩儿,一双秋波盈盈欲语,怔怔的望着袁雪沛。 袁雪沛看到去而复返的蒋慕葶也是暗吃一惊,他方才太关注说服宋宜笑,竟没注意到这女孩儿走远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折了回来。 “我与宋夫人早先有点恩怨,方才趁机说开了。”袁雪沛心想可别叫她误会自己跟宋宜笑有私情,不然蒋慕葶这会痛斥自己负心薄幸事小,跑去找宋宜笑闹开了,那宋氏怀疑自己存心挑拨她们姐妹关系才叫麻烦呢! 是以定了定神,就要开口解释——谁想才说了这么一句,蒋慕葶却低声道:“这就是你答应今儿跟我私下一晤的原因?” 夜风吹起她的裙裾,翩跹之间有一种随时会乘风而去的纤弱,“是为了得到一个机会说服善窈?” 袁雪沛难得因为语塞而沉默——他今日确实存着利用蒋慕葶引来宋宜笑,借拒爱之机说服后者的心思,这才答应了蒋慕葶私会的要求,如今蒋慕葶当面质问,以他的才智,虽然可以不动声色的找出种种理由,但这会对着暮色下的那道弱柳扶风的身影,却不知怎的,说不出来任何借口。 半晌后,他正待坦白,蒋慕葶却轻笑了声,道:“你说,能得我为妻,是人生幸事;又说,依着私心,你绝不会叫我黯然而去。这话……是真?是假?” 袁雪沛下意识道:“自然是真话,但——蒋小姐,你我……” “我知道。”蒋慕葶闻言,语气中骤然透露出一种春回大地般的欢快,她几乎是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忘记这句话就好。” 像是怕他忽然改口一样,她再次转身离去,只匆匆留下一句,“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第二百三十章 袁郎,保重!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苏少歌定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苏少歌定亲 , 宋宜笑不知道蒋慕葶去而复返,还席后见她不在,问起左右都说好一会没看到了,正在担心,忽见蒋慕葶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折了枝盛开的海棠花,不时放在鼻端轻嗅,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 她暗松口气,忙迎上去问:“蒋姐姐,你去哪了?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蒋慕葶也不戳穿她之前的跟踪之举,嫣然一笑道:“方才吃了酒,觉得有点闷,出去走了走。” 说着把那枝海棠花放进她手里,道,“叫你担心了,且做赔罪!” “现在好了点么?”宋宜笑接过花枝,关切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蒋慕葶春风满面道:“可不是饿了?” “这是什么情况?按说她之前既然那么用心的抄药方,对袁雪沛可不是寻常的好感,即使这会认清事实要放手了,至于这么高兴吗?”宋宜笑见状,不免狐疑,“要不是我亲眼目睹,瞧她这欢喜的模样,只道袁雪沛明儿就要迎娶她过门了呢!” 但接下来蒋慕葶言笑晏晏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强作欢颜,也不像是心灰意冷之后的破罐子破摔,倒有些心结解开之后的释然。 宋宜笑试探了几句,蒋慕葶也不回避,微笑道:“我就是想明白了些事情,所以觉得一身轻松!” 又说,“你放心吧,我爹娘养我一场不容易,我怎么也不会做让他们痛心的事的。” 她把话说这份上了,宋宜笑也不好继续怀疑下去,讪讪的转开了话题。 只是不想这天的喜酒吃过之后三五日光景,蒋家人却就找上了燕国公府。 来人是蒋慕葶的长嫂诸葛氏,二十来岁年纪,鹅蛋脸,柳叶眉,容貌颇为标致,只是有些不苟言笑——不过她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按着规矩提前一日送了拜帖,约好了登门这日,也带了场面上的礼物。 宋宜笑亲到门口迎了她,两人一路寒暄着走回后堂,又客套谦让了一番落座,再就着彼此装扮与堂中陈设你来我往的恭维了一番。 总算可以切入正题了,诸葛氏却先看了看左右。 待宋宜笑把人都打发了,她才扯了扯嘴角,是一个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的表情,道:“夫人与我那小姑子情同姐妹,所以我也就直说了:我家小姑子前些日子一直反对家里给她相看亲事,自数日前去袁家送了袁大小姐出阁后,更是明言不愿嫁人,如今家里公公婆婆与夫君都急得跟什么似的,奈何她怎么也不肯说缘故——无可奈何之下,婆婆只能遣我来请教夫人,想着夫人那天也去了袁府,兴许有些头绪?” 宋宜笑端着茶碗,感到自己的笑容也有点僵硬:“实不相瞒,那天我虽然也去了,却不知道蒋姐姐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天地良心,她说的绝对真心话:她只看到听到袁雪沛拒绝了蒋慕葶,而蒋慕葶也没纠缠好吗? 后来她问起来,蒋慕葶还说自己已经想通了,且不会做让父母痛心之事——结果这女孩儿转头就跟家里说不嫁了——宋宜笑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诸葛氏却不信这话,但碍着宋宜笑现在的身份,她也不好直接质疑,只道:“算起来我那小姑子也有十七了,这年纪才说亲其实已经晚了些。所幸今年开科,举国的俊杰云集帝都。偏她如今死活不允,若错过眼下这机会,没得就要误了一辈子!夫人也是女子,当知咱们女子的青春何其宝贵!”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恳切道,“所以,倘若可以的话,夫人能不能帮忙劝一劝我那小姑子?” 又许诺,“若能成,蒋家上下都没齿难忘您的恩德!” 宋宜笑明白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方便明着怀疑自己替蒋慕葶隐瞒,换个方式施压。 不过宋宜笑也对蒋慕葶此举感到诧异万分,闻言思忖片刻,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您实在言重了!事关蒋姐姐终身,我哪能不尽绵薄之力?只是论亲疏,我又怎么能与贵家比呢?惟恐有负所托。” “夫人高义——女孩儿家大了,许多话家里人反而不方便听了,倒是闺中好友说起来还方便些!这事儿,就拜托夫人了!”诸葛氏见状,对她的怀疑倒是打消了几分——接下来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也就散了。 送完客,回房后,宋宜笑盘算着用什么借口请蒋慕葶过府一叙,还没想到,锦熏却进来说了个消息:“夫人,外头传闻,说衡山王府想把四郡主许给新科状元郎呢!” “是吗?”宋宜笑闻言微微诧异,“太妃不打算把陆蔻儿远嫁了?” 锦熏显然不太愿意这门亲事结成,闻言撇嘴道:“肯定是瞧中新科状元郎生得俊,又大有前途——只是这帝都贵女多了去了,状元郎才未必要娶四郡主那样蛮横刁钻的人呢!” “你见都没见过贺楼独寒,道听途说怎知他一定生得俊?”宋宜笑啼笑皆非道,“再说陆蔻儿刁钻蛮横,其实也是看人的。她在咱们面前固然不大好说话,你看她在清江郡主跟前多乖巧?” “反正奴婢觉得她配不上状元郎!”锦熏嘟了嘟嘴,道,“夫人,上回余侍卫不是帮过状元郎吗?不如让余侍卫再做回好人,把四郡主的为人告诉状元郎,叫状元郎推了这门婚事……” “越发的胡闹了!”宋宜笑闻言,嘴角的浅笑渐渐消失,声音也冷淡了下来,“且不说衡山王府到底养我一回,我不报答王府也还罢了,还要去拆散王府嫡出郡主的姻缘,这事若传了出去,天下人怎么看我?!到时候连夫君也要被我连累了!单说各花入各眼,你又怎么知道状元郎不中意这门婚事?!” 实际上宋宜笑觉得贺楼独寒应该很赞成这门婚事——不仅仅是因为陆蔻儿的身份、才貌,更因为衡山王府的立场! 毕竟贺楼独寒年纪轻轻就做了状元,只要没蠢到家,将来前途必然光明。 只是他这一科恰好赶着储君之争,偏如今角逐大位的三方呈犄角之势,根本看不出来明显的风向。这种事情的下注,再才高八斗,一旦输了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是以除非出身就已有选择的人,如苏少歌,背景清白的,如贺楼独寒,最好的选择就是中立:他的年纪跟才华搁那,只要现在不站错队,将来别管谁上台,终归有位列朱紫的一天。 而陆蔻儿作为宗室郡主,娘家正是中立派的中坚不说,衡山王府也有足够的能力提携姑爷——从前途考虑的话,贺楼独寒拣这么个妻子是非常划得来的。 老实说,他要不是状元,衡山王府还未必瞧得中他呢! 所以宋宜笑哪能让锦熏折腾? “夫人您别生气,奴婢也是随口一说。”锦熏见她动怒,赶忙讨好,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殷勤道,“奴婢也就是气不过四郡主从前老给您摆脸色——不过夫人,状元郎那样好才华,娶四郡主实在太可惜了!”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宋宜笑没好气的呵斥道,“还是你也动了春心,借着说四郡主跟贺楼独寒的事儿来提醒我,该给你说人家了?” 锦熏一下子涨红了脸,委屈道:“没有的事!” 总算喝住这丫鬟了,宋宜笑哼道:“那就少讲这些闲话!” 不过这段时间正是新科进士们频频传出婚讯的日子,帝都的后宅,差不多都在说这个。宋宜笑管住了一个锦熏,其他人言辞不似锦熏那么肆无忌惮,私下议论几句,她也懒得计较。 所以没几天又听说了关于苏少歌的婚讯。 苏少歌出身名门,少年成名,如今正值年富力强,容貌还是出了名的俊雅——如今还中了探花,这样的佳婿,话本里都未必比得上,哪怕受到朝堂站队的限制,想跟他结亲的人依然多如过江之鲫。 热络程度倒更在出身寒门的状元贺楼独寒之上了。 “苏二公子的岳家定了?是谁?”宋宜笑不许锦熏乱说贺楼独寒跟陆蔻儿,她自己对苏少歌的婚事倒是抱着兴趣的,主要玉山公主之前闹的,显嘉帝的身体到这会都叫知情的人挂着心呢,苏少歌作为蓝颜祸水,虽然无辜,他的终身大事,宋宜笑哪能不好奇一下? “是伊王小郡主。”下人恭敬的语气里带着不难察觉的惋惜,“据说是太后娘娘亲自保的媒。” 太后支持太子,对赵王的嫡亲表哥苏少歌那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把伊王小郡主许给苏少歌,自然不会是好意。 宋宜笑闻言微微蹙眉:“伊王才过世?” 小郡主可是要守三年父孝的! 下人无奈道:“可不是吗?听说皇后娘娘想拦来着,说苏二公子已经二十好几岁了,再等三年,这成亲年纪也太大了!但太后说好男儿就该以建功立业为重,儿女情长都是其次,再者苏家又不是子嗣单薄到指望着苏二公子即刻开枝散叶,三年有什么等不得的?何况伊王乃先帝血脉,一朝暴毙,撇下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太后作为宗室长辈,又是小郡主的嫡皇祖母,怎能不给小郡主寻个好郡马?” 这下人虽然提到伊王府目前“孤儿寡母”,但她的关注点不是伊王虽然是宗室王爷,论血脉比衡山王府跟显嘉帝还亲热,但做了二十年鹌鹑的伊王府压根没有任何势力、财力,就算他们想从现在开始发展——那也得先守完孝! 如今朝野均已是风起云涌,三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慢说伊王府三年后未必能够振兴门庭,就算能,没准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是以这么个岳家看似高贵,其实对苏少歌,或者说对赵王可以说没有任何帮助,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连鸡肋都算不上。 叫她扼腕的却是,“闻说那小郡主容貌平平,也没什么过人的气度才干,奴婢斗胆说句实话:除了郡主身份之外,这样一位闺秀,可实在配不上苏二公子啊!” 宋宜笑闻言却没像呵斥锦熏一样让她闭嘴,反而叹了口气:她去伊王府吊唁时,似乎隔着孝帘的缝隙看过一眼那位小郡主的,记忆中确实是个姿色乏味可陈、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的女孩儿? 这么个人站在谪仙一样的苏少歌身畔,慢说下人认为不般配,她也觉得太后太委屈苏少歌了——重点是,伊王小郡主的堂姐玉山公主殿下,虽然近来都没什么消息,但冲着她之前迷恋苏少歌的劲儿,可未必肯就这么算了! “太后就不担心,将来姐妹争夫么?”宋宜笑想到玉山公主可是照着嫡姐长兴公主学的,不禁暗暗摇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苏少歌定亲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魏王妃有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魏王妃有喜 , 新科进士中尚未婚娶者的姻缘议论,虽然以苏少歌、贺楼独寒这两位最引人注意,但最先正式定亲的却是程崇峻。 只是他名次不算高,又不是知名的才子,所以这事儿除了相关亲戚外,知道的人不多。 “之前舅母还说让我帮忙掌眼呢,结果这一拖二拖的,如今亲倒是先定了。”宋宜笑接到消息之后,一边吩咐左右预备贺礼,一边心情复杂的说道,“但望这人与表妹投缘,和和睦睦的才好。” 巧沁知道韦婵吃的亏,对这位表小姐的婚姻也不是很看好,但这种话可不能说,这会只含含糊糊道:“韦家早先一直说请您帮忙掌眼的,却没等您看过人就定了,可见是个可靠的。” 跟着就岔开话题,“算算日子,衡山王太妃的寿辰也近了,这礼是不是也备起来?” “太妃寿辰?”宋宜笑闻言揉了揉额,道,“不知不觉太妃寿辰又要到了啊?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衡山王府呢!” 巧沁正要接话,底下小丫鬟却上来,屈膝禀告道:“夫人,佳约姑姑来了!” “快请!”主仆闻言,忙把手头的事放下,宋宜笑边吩咐边站了起来,“我进去换身衣裳,若姑姑到了还没出来,巧沁你替我招呼下!” 片刻后她换好衣裙,回到堂上时,佳约恰好跨过门槛,走上来给她行礼:“夫人这两日好吗?殿下一直惦记着。” 宋宜笑忙虚扶一把:“姑姑不必多礼!” 又说,“谢娘关心,我与夫君近来都好。不知娘那边如何?” 待佳约说了晋国长公主一切顺遂,她又挨个问候了简离旷、裴幼蕊、聂舞樱——说话的功夫,巧沁已机灵的奉上茶水——佳约回答完了,含笑浅啜,搁下茶碗后,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殿下听说下个月初五,衡山王太妃的寿辰,会邀请部分新科进士到贺。所以想请夫人与公爷帮忙,留意下新科状元郎,看看此人才貌品行,可当真如传闻中一样出色?” 这话说出来,见宋宜笑一脸目瞪口呆,顿时知道她想左了,忙咳嗽一声,道,“虽然说裴小姐如今还在孝中,且也无心嫁娶之事,但夫人也晓得,裴小姐年已十八,若拖到出孝之后再议亲,这可也太晚了!殿下视裴小姐犹如亲生,自然要为她考虑——据说贺楼独寒也算才貌双全?只是没自己人接触过,传闻到底不可信。夫人说是吧?” “原来如此!”宋宜笑这才敛了震惊,暗擦一把冷汗,心想,“我当婆婆自己瞧上了这位状元郎,要儿子媳妇帮忙保媒拉纤呢!可真是吓死我了!” 这不能怪她这做儿媳妇的腹诽婆婆——毕竟她头回跟晋国长公主谈到苏少歌时,长公主可是明着惋惜苏少歌家世太显赫,又是自己正经弟媳妇的亲侄子,不好下手的。 如今这婆婆遣了心腹来说要注意贺楼独寒,宋宜笑能不误会吗? “贺楼状元年少才高,倒也堪配义姐。”这会知道弄错了,她自然要赶紧补救,作出沉吟之色来,道,“只是……我前两日听人讲,说衡山王府有意把四郡主许给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这……我倒没有其他意思,就怕到时候会损了娘与义姐的名声,却有违娘爱护义姐的一片心意了!” “难怪夫人方才听到状元郎时就露出惊讶之色,原来是这么回事?”长公主喜欢俊俏少年郎,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无论作为下属还是儿媳妇,却都不好提的。 是以佳约这会自不会拆台,反而顺水推舟的给她圆场道,“不过这传闻未必可信:衡山王太妃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些日子没少请太医。这回王府大办寿宴,据说也存了冲喜的打算呢!这种时候,王府上下可未必有心情给四郡主说亲吧?再说殿下只是听说那位状元年少才高,与夫人方才所言一样:觉得他倒也配得上裴小姐。可不是一准要把裴小姐许给他的!” 也就是说,贺楼独寒只是晋国长公主物色的义女婿之一? 宋宜笑领会了佳约话里的意思,暗松口气——她虽然跟陆蔻儿关系不怎么样,甚至盼望对方远嫁离开帝都,但到底是衡山王府里长大的,凭这一点,她绝不可能帮着婆婆去拆陆蔻儿的姻缘。 至少明面上不能这么干! 何况宋宜笑本身也不喜欢做这种横刀夺爱的事儿。 所以倘若贺楼独寒已与衡山王府约定婚约,晋国长公主却打算横插一手的话,她夹在中间可要左右为难了。 现在佳约表示长公主也没打算一定要贺楼独寒娶裴幼蕊,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当下吃惊道:“我成天待在府里,倒不晓得太妃病得厉害——姑姑可知,太妃她要紧么?” 晋国长公主跟衡山王府的关系很一般,虽然没有仇怨但也谈不上多么关心,这会佳约也不在意道:“夫人不知道也不奇怪,衡山王府似乎没有外传,若非殿下进宫探望陛下时,听宫里人说衡山王府这些日子为太妃请过好几回太医,有一次把给陛下诊治的院判都请过去了,也未必知道这事儿。不过据说太妃至今还能下地,料想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宋宜笑对衡山王太妃的真心也是有限,场面上担忧了一句,就把话题又绕回婆婆吩咐的差使上了:“谢姑姑告知,我待会可要派人去问问,当初要没太妃允诺收留,可未必有我今日!至于贺楼状元的品行为人,请姑姑转告娘,届时我们一准用心打探,好给娘做参详!” 佳约得了这话,也没其他事儿,略坐片刻就告退了。 她一走,宋宜笑忙收拾了些药材,派人送去衡山王府兼探问——巧沁走了一遭回来,禀告道:“太妃确实病了,没有见奴婢。不过打发了兰蕙出来,跟奴婢说她没什么大事,只是早年的一点痼疾发作,歇上几日也就能好了。” 又说,“奴婢看兰蕙神情自若,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兰蕙是太妃看着长大的心腹大丫鬟,不讲主仆情深,单说她一身荣辱都系在太妃身上,若太妃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难以继续风光。既然这丫鬟未露声色,那么太妃的病应该真没大碍? 宋宜笑为了万全起见,还是问了韦梦盈的反应:“你顺路去给娘请安了不曾?娘怎么说的?” “王妃娘娘的说法跟太妃差不多——”巧沁说到这里看了看门外,见没人,才小声道,“王妃娘娘说您送的药材那么好,便宜太妃了!” 宋宜笑颇为无语,道:“怎么娘最近在太妃手里吃了亏?” 韦梦盈虽然一直跟太妃相看两厌,却绝不是眼皮子浅到连几样药材也要计较的人,会说出这么小家子气的话来,显然是在气头上。 巧沁尴尬道:“这个奴婢却不晓得呢!” “算了!”宋宜笑如今又不住衡山王府了,对那边的勾心斗角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闻言摇了摇头,道,“既然立刻好不了,把贺礼里再加些上好的药材进去吧——也给娘那儿送一份,免得娘知道了又要嗔我。” 吩咐了这话,她也就把这事撇开了,转而盘算起晚上怎么跟丈夫转达佳约的来意? 这天简虚白回府后,宋宜笑将自己误会婆婆想纳新宠的那段掐掉,一五一十跟他说了之后,嫣然道:“前两天听锦熏她们说,衡山王府打算把四郡主许给贺楼独寒,我道是已经成了呢。今儿听佳约姑姑说了才晓得这事其实还没定。虽然说四月初五那天咱们两个都会去王府道贺,不过状元郎可不会去后院,这件差使办得怎么样,可全看你的了!” “我听出你话里的意思了,若贺楼跟衡山王府还没说定,那就照实话回娘;若他们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就寻个贺楼跟义姐不合适的理由,叫娘打消了招他为婿的心思,是也不是?”简虚白端着茶碗呷了口,似笑非笑道,“你真是太不乖了,这么明晃晃的哄我帮你骗娘——明儿我就去娘跟前揭发你!” 宋宜笑闻言,“扑哧”一笑,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挽了袖子给他捏肩,边捏边笑:“多大的人了还惦记着告状?仔细娘把你打出门,到时候瞧你怎么下台!” “你家夫君被赶打出门,你还不是跟着丢脸?”简虚白对她的殷勤很是满意,面上虽然依旧不动声色,到底应了下来,“瞧你可怜,到时候我就见机行事一回吧!” 宋宜笑忙道:“我还不知道程崇峻,就是我表妹定下来的那位,到时候去不去,要是去的话,你也留意下,回来好叫我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之前也就听我舅母她们讲过一两句。” 简虚白端着茶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胳膊也捏捏,今儿批了一整天的函件,笔就没停过!” “今儿急件这么多?”宋宜笑闻言,有些心疼道,“兵部也不是就你一个人啊!底下人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道给你分担些!” 说话间给他捏了几下觉得不放心,扬声命人打进热水来,“敷点热帕子,好歹能活血。” 简虚白含笑看着她围着自己忙碌的模样,觉得这些日子的疲乏似都不翼而飞了——只是宋宜笑才替他敷完一条热帕子,正吩咐厨房里炖锅参汤与他补一补,外间有小丫鬟进来禀告,道:“公爷、夫人:魏王府来人报喜,道是魏王妃有喜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魏王妃有喜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姬紫浮的心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姬紫浮的心思 , “这可真是件喜事!”夫妻两个闻言微怔,不过他们跟魏王并非一派,私交也算不上好,是以听了这消息,除了有些意外,也没什么可激动的,只照着规矩叫人去打赏了报信的人,又命巧沁等大丫鬟拟礼单。 次日宋宜笑带着贺礼到魏王府道贺——本来代国长公主母女就都是极张扬的人,如今魏王妃妊娠在身,奉承的人那就更加前赴后继了,是以这会魏王府外道贺的人简直是车水马龙,燕国公府的马车差点被堵在门外进不去。 好不容易挤进府里,宋宜笑几乎是排着队才能与魏王妃说上话的,她们两个没见过几回,在占春馆时还因为蒋慕葶吵过架,这会魏王妃看到她自然不会怎么给面子,不过冷冷的讲了几句场面话,就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虽然说宋宜笑品级比她低了半级,但彼此既是亲戚,差距也不很大,魏王妃俨然挥退下人一样直言“下去”,态度却是过于轻慢了。 只是宋宜笑也懒得跟她计较,闻言道了声“保重”,也就走了。 她出去时恰好碰到谢依人,自要停步打个招呼——谢依人使个眼色把她招到一旁,咋舌道:“这么多人来探望?魏王妃吃得消么?” “我方才进去时她气色倒还好。”宋宜笑轻笑道,“人各有所好,没准她就喜欢这么多人来看她呢?横竖蒋贤妃在宫里不方便,代国姨母肯定会对外孙上心的,哪能叫魏王妃当真累着了?” 谢依人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魏王府,她们纵然是亲戚也不好在这儿长谈的,是以说了这么几句话,也就道别了。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才听底下人说,魏王妃有喜的事儿让皇室上下都颇为开怀,皇太后、帝后、贤妃都有赏赐——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重点是代国长公主拿这个作为借口,亲自去找显嘉帝道:“魏王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哪能不做点实事?” 之前显嘉帝诏蜀王之外的皇子皆入朝,魏王虽在其列,还被分到六部之首的吏部——但皇帝的嫡亲外甥徐惜誓当初被塞进吏部时没讨得了好,这会皇帝的亲儿子魏王依然不是金素客的对手,这些日子以来,魏王名义上是进吏部当差,实际上却纯粹是在吏部看热闹。 徐惜誓的亲娘鲁国长公主早逝,没法替他出头,但代国长公主这个岳母兼姑姑可不会坐视魏王被架空! 只是金素客原就不是什么好好先生,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贵为毅平伯世子的徐惜誓巴不得去兵部了。何况他如今已然投靠了太子,怎么可能给代国长公主这个魏王派的主力面子? 任凭代国长公主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愣是不理不睬,只管把魏王拘在吏部做闲人。所谓的诏魏王入朝为君父、太子分忧,那自然成了一句空话。 这会好容易得了个借口,代国长公主也学聪明了,不跟金素客纠缠,直接去找显嘉帝! 果然显嘉帝也不知道是看在未来皇孙的面子上,还是看在皇妹的面子上,总之发了话给金素客,着他给魏王“多些磨砺的机会”——金口玉言下来了,金素客也不好继续硬顶,只能通知东宫:陛下若不改主意的话,吏部的权力,少不得要分些与魏王了! 这种要害部门,太子一派当然不能坐视魏王染指! 只是太子正召集了众人,磋商反击之策时,顾韶却打发钟陵郡王转告他们:“陛下前些日子才因为玉山公主殿下进言不当,病情加重,以至于今年之内,恐怕都无法视朝!如今代国长公主殿下不念御体尚未康复,胡搅蛮缠也还罢了。殿下乃陛下长子,幼为储君,怎可与妇人一般见识?!” “顾公所言极是,眼下什么都比不过父皇的静养更重要!”太子一派围绕这番话商议良久,最后决定采纳,太子亲自总结道,“往后有什么事情,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打扰父皇了——代国姑母素得皇祖母与父皇宠爱,考虑不周;孤作为人子,岂能不孝?” ——太子这番话被原原本本的传出东宫,朝野听闻之后,都说太子深明大义,孝顺体贴;相比之下,代国长公主一如既往的飞扬跋扈也还罢了,向来给人温文尔雅印象的魏王,也难免显得虚伪:为了争权夺势,默许岳母打扰需要静养的亲爹,这样的品行,岂当人子? “殿下是陛下亲立的太子,居东宫已十余年,素有德名。只要殿下行得正坐得直,不授人以柄,那么就没有废太子的理由!”顾韶在事后单独的召见时,这样告诫太子,“这是殿下最大的优势——所以殿下谨记一个‘稳’字,凡事莫要太计较,惟孝敬恭顺,此乃为人子者的本分,多多益善!” “成王败寇!”差不多的时候,代国长公主也在教诲魏王,“所谓声名,不过胜者一家之言罢了!只要他日君临天下的是你,今日种种议论,皆将化为漫天赞誉!区区风言风语无须放在心上,早日挤走金素客,拿下吏部是正经!” 除了提点女婿,借着显嘉帝的松口,抓紧在吏部的动作外,代国长公主又把主意打到了联姻上——经过几轮秘密的讨价还价,魏王妃传出喜讯后的三日,姬紫浮与苏家七小姐苏少菱的婚事,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青州苏氏底蕴深厚,自下古起,良材美玉无断,海内都知其名。族中女子也素有好评,前朝本朝都出过皇后。尤其苏少菱有个性情冲动的双生姐姐苏少茉,姐妹两个又素来同进同出,越发衬托出她的贞静体贴,温柔大方。 这位七小姐,虽然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却是帝都贵胄圈子里公认的最具大家风范的闺秀了。 相比之下,姬紫浮尽管有个长公主亲娘,又有个世袭侯爵的亲爹,但姬家发家也才那么三四代,跟苏家比祖上连提鞋都不配——就算是目前,苏少菱有国公爹、探花兄、皇后姑姑,论家世也未必比他差。 其实这些也还罢了,关键是他本身在贵胄里的评价不是很好。 初入少年时候的张扬任性,还能说是年纪小不懂事。 可大睿讨伐乌桓时,一干贵胄子弟被俘——世人所知的罪魁祸首可就是他! 顶着这样的前.科,姬紫浮又没什么过人的才干或品行,这名声想好也真是挺难的。 所以两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许多人,包括宋宜笑在内,都暗暗为苏少菱扼腕。 只是碍着亲戚关系,她还必须收拾东西,跟简虚白去代国长公主府道贺。 他们去的这天偏不凑巧,马车没到代国长公主府门前时,已看到府门大开,绯袍金冠的姬蔚观大步而出,亲自迎住了正甩鞍下马的裘漱霞——这姓裘的对于找简虚白麻烦的热衷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看到跟他撞上了,宋宜笑自然要头疼。 无奈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可能调头避开吧?那燕国公府的脸面朝哪搁?姓裘的也要越发嚣张狂妄了。 宋宜笑心念电转,不住设想着待会丈夫跟裘漱霞掐起来之后怎么不落把柄的拉偏架。只是片刻后下了马车,才知道代国长公主府这边却是早有准备——专门派了姬紫浮来招呼他们去后花园小坐。 “我们正正经经来贺表哥定亲,进了门不先拜见姨母跟姨父,已经是失礼了。”宋宜笑看到这情况固然松了口气,简虚白却似笑非笑道,“怎么如今连去正堂吃个茶的资格都没有了,居然只能被打发去后花园?” 姬紫浮一脸无所谓道:“自然是怕你去了堂上跟裘表舅照了面,又要挽起袖子大战三百回合——问题是你们又不可能现在就决一死战,除了败兴就是折腾,有意思么?还不如领着弟妹去后花园里转转,如今虽然春花都谢了,但浓翠浅碧之间走一走,倒也可以怡情。” 说到这里扫了眼宋宜笑,含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弟妹了!弟妹近来可好?” “谢表哥关心,我们很好。”宋宜笑正关切的看着丈夫,却没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比对简虚白温和,其实注意到了她也无所谓,闻言才望向姬紫浮,客客气气道,“还没恭喜表哥得聘淑女!” “恭喜?”姬紫浮看出她的敷衍,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转开头掩饰了下,才轻哼道,“大家都说是喜事,那就算吧——阿虚你想好没有?是去正堂找裘表舅吵架,还是跟我去后堂消遣消遣?你要想去正堂我是不会拦你的,只是你想好了:今儿弟妹也在,你就是赢了裘表舅这回,信不信弟妹也得替你赔礼圆场好半晌?不然回头皇外祖母他们知道了,一准会怪弟妹不贤惠!” 他最后几句话说服了简虚白——简虚白自己不惧裘漱霞,却不想为妻子带去麻烦。尤其他跟裘漱霞掐起来难免要提到时局与朝政,甚至互相揭发对方近来的种种手笔,而这些正是他不愿意让妻子过多卷入的。 但眼下宋宜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也不可能把她扔在这儿独自去正堂。 闻言眉宇之间掠过一抹阴狠,淡淡道:“你能预备什么好消遣?” 姬紫浮当然没预备什么好消遣——无非领着他们在园子里兜了一圈,走累了之后到凉亭里吃了会茶,看看时间差不多,简虚白提出告辞,他也就起身相送了。 出代国长公主府的路上,姬紫浮想了好一会,才找到个理由向宋宜笑搭话:“弟妹好像认识苏七小姐的?” “七小姐钟灵毓秀,聪慧娴静。”宋宜笑只道他是想跟自己打听未婚妻,立刻不假思索道,“且秀美可人,表哥能得七小姐为妻,往后定要感谢代国姨母。” 她今日穿着凤仙粉绣荼白山茶花的广袖曲裾,衣襟、秀口、下摆,都镶了两寸来阔的浅妃织金锦缎,束着同色腰封,裾下则是一条藕色罗裙——无论凤仙粉还是浅妃、藕色,都是比较娇俏的颜色,但宋宜笑的气质偏于沉静端庄,这身衣裙穿在她身上,却是温婉居多。 此刻真心夸奖苏少菱,水光盈盈的杏子眼里,满是诚恳与认真,微微侧头时,四月天的阳光便勾勒出一个柔美的面庞弧度,望去如初绽的海棠,娇艳而明媚。 姬紫浮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可转开视线之后却又忍不住偷瞥,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竟连怎么送走简虚白夫妇的都不知道,翻来覆去只想着:“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说他的嫡亲堂哥姬明非是朝野皆知的视伦理如浮云,他自己的名声比姬明非好些也有限——然而堂兄弟两个终究是不同的,姬明非喜好人.妻,无主的名花再国色天香也兴趣有限;姬紫浮却做不来这样逆伦的事:何况宋宜笑显然不但对他没什么心思,他那个表弟简虚白,岂是任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 “好在我快成亲了。”姬紫浮回到自己房里,着人打了冷水进来,拧着帕子敷在脸上,深深叹息,“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妻子,想来不至于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了!” 只是想到妻子时,眼前不期然浮现的却是在占春馆的那日,风雪滔滔里,拥着狐裘的宋宜笑伸指拂起鬓发,冻得略显苍白的脸色,愈显眉睫如墨,半是惶恐半是惊喜的看着自己。 揭下的帕子被狠狠摔进水盆里,溅起好一阵波澜,似姬紫浮此刻心情。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姬紫浮的心思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子嗣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子嗣 , 姬紫浮的心绪难平,宋宜笑自是毫不知情。 占春馆里被猎犬挟持去救人的经历,在她看来不啻是奇耻大辱——迄今为止她一个人都没告诉过,就是因为觉得如此丢脸的事儿怎么可以向外说? 哪怕心腹与丈夫都不算外人,也不行! 所以出了代国长公主府,她就把姬紫浮扔到了脑后。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初五。 衡山王太妃的寿宴如期举办,兴许真是要给太妃冲喜,这一回的寿辰办得格外盛大,亲朋故旧自不必说,满朝文武,新科进士,几乎统统接到了帖子! 以至于这天宋宜笑见到亲娘韦梦盈,就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诧异道:“今儿人可真多,我们的马车挤在街上好一会才能进来,那还是人家主动让的路。” 韦梦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人上了年纪么就是爱热闹,横竖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她既然提出来,我也犯不着反驳,没的叫人议论我亏待了她!” “这回请这么多人是太妃的意思?”宋宜笑有点惊讶,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所以问了一句也就不放在心上,只道,“太妃身体好点了么?不然这么多客人,哪怕只跟部分人打个招呼,也够吃力的。” “我哪儿知道她啊?”韦梦盈白了女儿一眼,手里团扇扬了扬,轻嗤道,“反正,她要大办寿辰,我就给她办——至于她吃得消吃不消,那可不关我的事!” 她说是说“不关我的事”,脸上却简直写满了“累死最好”。 宋宜笑扯了下嘴角,想了想,到底忍不住问:“娘最近可是又恼了太妃了?” “正月初二那天我就跟你说过,王爷到底打算听那老东西的,给陆冠伦请封世子。”韦梦盈闻言,神情一黯,盯着手里的团扇看了会,才闷闷道,“原本开年的朝会上,王爷就要递折子的。只是偏赶着裘漱霞请废太子,那么大的热闹,王爷怎么会去凑?这不一路拖到了现在?” 宋宜笑心想,衡山王递折子是给陆冠伦请封,又不是给陆冠云,因为种种缘故拖了下来,你应该巴不得,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正疑惑,又听韦梦盈继续道,“不过老这么拖着也不行,所以那老东西就提议,趁她做寿,宫里肯定会有赏赐慰问,届时要上表谢恩,趁机把这事儿提了!”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宋宜笑小心翼翼道,“娘可是……不愿意了?” 韦梦盈转过头来,剜了她一眼,冷笑:“你倒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念念不忘记衡山王府养你这些年呢?这么起劲的帮着老东西那边捅你亲娘刀子探你亲娘的口风,只可惜他们却未必领你这份报答的心意!” 宋宜笑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咬了下唇才道:“我只是……” “罢了!”韦梦盈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冷然道,“我没心情听你找借口,你胳膊肘朝哪边弯,我心里还能没数?” 室中沉默了片刻,她方道,“世子之争上我已经认了输,只是老东西实在欺人太甚——她竟打算,将云儿过继出去!” 宋宜笑吃惊道:“过继?!给谁?”她几乎立刻想到上回清熙殿上,苏皇后提议从衡山王膝下给肃王、襄王过继嗣子。 不过转念想到若是过继给那两位,韦梦盈却又何必生气? 果然韦梦盈冷冷道:“给昭德侯——就是王爷早殇的兄弟,死的时候才十二岁,未曾婚娶,因为老衡山王膝下就两个儿子,特意给他求了个追封。” 说到这里冷笑出声,“区区一个妾生子罢了!要不是老衡山王子嗣稀少,慢说给他求什么追封,哪儿想得起来他?!那老东西居然要让我的云儿去给这样一个人做嗣子!简直欺人太甚!!!” “她以为她许诺将嫁妆的一半给云儿,我就会眼皮子浅到让唯一的儿子喊我‘大伯母’?!” 韦梦盈说到激动处,抬手把团扇狠狠拍到了案上,“老不死的老东西——根本就是不把我们娘儿两个当人看!!!” “难怪娘气成这个样子,不但眼下提到太妃就没好话,上回甚至连几份药材也要计较。”宋宜笑这才恍然,“即使娘没有暂退一步,日后再把陆三公子赶下世子之位的打算,云儿到底是她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舍得他出继?” 其实宋宜笑也不愿意陆冠云出继的,毕竟陆冠云是韦梦盈的儿子,才是她弟弟。若去给昭德侯做了嗣子,虽然私下里依旧可以喊她姐姐,姐弟之间到底要隔上一层了! 她对这个弟弟向来很是喜欢,自不想在任何形式上与他疏远。 “既然王爷都要为陆三公子请封世子了,太妃怎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宋宜笑感到很是不解,衡山王太妃并不是才跟韦梦盈掐上,不可能不清楚这个继媳的难缠,按说太妃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还要对媳妇步步紧逼,乃至于要把陆冠云过继出去?这不是逼着韦梦盈跟她拼命么?! “恐怕是我当初让步让出来的事情!”韦梦盈冷笑连连道,“她还真当我是软柿子了——原本已经打算认命,往后?哈!” 宋宜笑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回陆冠伦的请封,恐怕没那么顺利了——虽然之前也没顺利过——她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太妃这是怎么回事?竟出了这样一记昏招!连我听了这事儿都不痛快,何况是娘?” 但考虑到韦梦盈的为人,她不免又怀疑,“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是娘不甘心陆三公子做世子,特特找的借口?” 她正斟酌着措辞想劝韦梦盈消消火,不想韦梦盈气了一回之后,却就敛了怒色,将团扇抵住下颔,蹙眉望向女儿的小腹:“你出阁时,我写给你的方子,用过不曾?” 宋宜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几张“保管一举得男”的方子,不禁羞红了脸:“这个……子嗣也是看缘分,谁也说不准的!” “打从你来癸水起,我隔段时间总要请大夫给你诊脉,免得落下痼疾不知道,影响到子嗣!”只是韦梦盈可不这么认为,她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按说你们成亲这些日子,怎么也该有消息了吧?那小崔氏虽然是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伺候了太子小一年,好歹也怀了两个男胎呢!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娘!”宋宜笑尴尬道,“我们成亲还没一年呢,这事儿……也不需要这么急吧?” “你自己不急,就算简虚白惯着你也不急!”韦梦盈冷笑出声,用扇柄拨了下腕上玉镯,哼道,“问过你夫家长辈急不急没有?忘记当年咱们娘儿两个在宋家时,看咱们最不顺眼的是谁了?要不是那老东西成天挑事,我用得着顶着流言改嫁,叫你落到继母手里去吃亏?!” 宋宜笑分辩道:“我知道娘心疼我,不过这世上似祖母那样不体恤人的长辈究竟是不多的,婆婆却从没跟我提过这样的话呢!” “晋国长公主自己忙着,膝下也不缺喊她祖母的人,确实未必想得起来督促此事。”韦梦盈说到“忙着”时,语气颇为玩味,显然是指长公主的特别爱好,“你要担心的是皇太后——莫忘记差不多是去年这会的时候,太后赐婚的人里,除了被长兴公主取代、没嫁成的裴幼蕊,以及上上个月才过门的谢依人,做了魏王妃的南漳郡主,与代姐出阁的梁王妃,前些日子被你坑死的小崔氏,这三位可都有过消息了,惟独你,算起来出阁也有七八个月了,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说太后能不惦记着?” “可我们今年正月里才圆房啊!”宋宜笑出阁之后没有立刻与丈夫圆房的事儿,韦梦盈是知道的,这会被亲娘连连教训,忍不住委屈的说了出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不到呢,哪有那么快的?” 韦梦盈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为娘在你出阁时给了你方子啊!你倒是用啊——年纪轻轻的夫妻,又没通房妾侍分你的宠,三个月怎么不能传消息了?” 又说,“你别瞧简虚白这会对你好,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我才嫁那会,你爹待我何尝不是如珠如宝?结果成亲一年之后无所出,你那祖母脸色不好看,他也成天烦上了!再后来生下你是个女孩儿,你那祖母挑三拣四的,我也只好转过来哄着他——这女子想在后院站住脚,儿子,当真是必须的!” 宋宜笑满脸通红道:“我也没说不想要子嗣啊!这不是……不是缘分没到么!?” “回府之后就让人给你把药熬起来!”韦梦盈还要跟她絮叨几句,但今天太妃寿辰,她这个王妃可闲不得,才清了场跟女儿说了这么几句话,外面就有人来催,请她过去陪客了,只得长话短说,“你早点生下男嗣,早点让我省心!” 边说边站起身,“你跟我一块去吧,给老东西请个安。今儿来了许多人,场面功夫总要做一做——虽然我现在看到那老东西就气不打一处来!” 宋宜笑应了一声,一面跟上一面想起来问:“听说王府打算把四郡主许给状元郎,不知是真是假?可说定了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韦梦盈闻言,转头瞥了眼女儿,道,“你跟陆蔻儿关系向来不算好,上回小崔氏的事情,你不是还坑了她一把?这会怎么关心起她的婚事来了?” “什么坑了她一把啊!”宋宜笑看了看左右都是母女两个的心腹,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埋怨她说话不当心,轻嗔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娘您还提了做什么?至于我问这事,却是得了我婆婆的吩咐!” 韦梦盈一听就明白了:“可是你婆婆要给膝下两个义女寻觅如意郎君,瞧中了新科状元郎?”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诡秘一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吧,陆蔻儿是做不了状元夫人的。” 宋宜笑诧异道:“为什么?我听说前两日就传闻,王府打算招状元郎为婿,来之前还担心这事儿已经说定,不好跟婆婆交代呢!”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韦梦盈却不打算解释,只道,“今儿这么忙,你急什么?回头我再告诉你来龙去脉! 宋宜笑看看已经快到的院落,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不再追问。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子嗣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围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围 , 片刻后她们进了衡山王太妃所在的后堂,这时候已经有几位宾客到了,正与太妃说话——宋宜笑随着亲娘行完礼,被太妃叫起后,一面上前道贺,一面悄眼打量太妃:太妃今日穿戴非常正式隆重,九树花钗在侧窗投入的天光下折射出万千光华,映得满室金碧辉煌。 只是珠光宝气之下,这位老人明显清减了不少,素来不喜脂粉的她,难得上了严妆。层层叠叠的胭脂水粉,将真正的气色全然掩盖,只余精致到仿佛面具的妆容,在花钗翟衣的衬托下,带着说不出来的威严与华贵。 宋宜笑近前时,眼尖的看到她眼里的疲惫似有些难以遮掩,但依然强撑着与众人谈笑风生。 对于宋宜笑的问候与祝贺,太妃笑容满面的客套了几句,就关切的问:“前两日魏王妃的喜讯,倒叫我想起来你这孩子出阁也有大半年了,向来又跟夫婿要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好消息?” 宋宜笑知道她是故意这么问,好给自己压力的,正欲回答,韦梦盈却把话头接了过去,嫣然道:“我方才还跟笑笑说这事儿呢,梁王妃比她晚出阁,却也有消息了,太后娘娘与晋国长公主沉得住气,我可替她急!” 她这会全然看不出来片刻之前还在骂婆婆“老不死的老东西”,口角皆含着得体的浅笑,神情柔和,看太妃时,眼神恭敬又不失亲热,“这不赶紧带她来沾娘的福气了吗?” “我这把老骨头,论福气哪儿比得上你们?”衡山王太妃闻言,哑然失笑,目光闪了闪,却也没再说什么,嘘寒问暖了几句,就打发她,“你们年轻媳妇跟我们也说不来,不必一直在这儿,去花厅那边年纪差不多的说说话也好。老大家的跟蔻儿、钗儿这会都在那边招呼呢!” 这时候堂上坐着的都是上了辈份的贵妇,唯一例外的就是进门还不到半个月的袁雪萼,闻言起身,主动请命道:“孙媳带善窈过去吧?” “你哪能走?这王府往后可就指望你们夫妇了,难得今儿老夫人们在,这么好的开眼界长见识的机会,你走了有你后悔的!”不想韦梦盈却含笑阻止道,“花厅那边自有老大家的跟蔻儿姐妹看着,再说笑笑到底是王府出去的,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啊,就定定心心待在这儿吧!下回娘的寿辰,我可打算全部交给你,自己偷懒了的!” 众人闻言都有些吃惊,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有多激烈,里里外外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要不是韦梦盈突如其来这一句,外面都没人知道王府里已经决出了结果——只是陆冠伦是太妃所支持的人选,如今韦梦盈失利,神情之间不见沮丧不满不说,还暗示一年之后,就会交权? 这可是稀奇! 只是衡山王府的婆媳都没有解释的意思,韦梦盈又转向女儿:“你去吧,你也好久没见蔻儿、钗儿她们了!” 宋宜笑半是惊讶半是狐疑的看了眼她,心想亲娘刚刚才咬牙切齿说绝对不会息事宁人,这会话里话外抬举着袁雪萼,肯定不是什么好意——她有心给袁雪萼说情,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却怎么开口? 是以只能按捺住担心,深深看了眼袁雪萼,起身福礼告退。 她出到外面之后,整了整衣裙,才举步向花厅走去。 才到花厅门口,就看到孔氏跟陆蔻儿、陆钗儿姐妹正分散着招呼着已经到的客人。 被请到这儿来的都是年轻女眷,一水的青春韶华花枝招展——但宋宜笑还是一眼看到苏少菱。 这位苏家七小姐今天穿着天水碧窄袖衫子,系了银泥粉绶藕丝裙,臂上挽着百花锦帛;梳垂髫分绍髻,斜插的三支玉步摇雀屏一样展开,步摇坠子的尾端皆嵌一艳丽如血的“照殿红”,垂在她腮侧,愈显肌如雪、发如墨、颜如玉。 其实要论美貌,即使不算宋宜笑,这花厅里也轮不着苏少菱第一,只是扶风堂的嫡出小姐,哪怕容貌逊人一筹,通身自有一种名门望族熏陶出来的风华,佼佼不群。 宋宜笑想到这位才跟姬紫浮定亲,两人也算熟人了,按说这会该上去道声贺,只是姬紫浮在帝都的传闻里并不属于良配,也不知道苏少菱得了这么个未婚夫,这会心情如何? 万一她正烦得紧,自己去道贺那就是给她添堵了不是? 是以进门后先跟孔氏打了个招呼,却踌躇着没有立刻看向苏少菱。 不意她沉吟的时候,陆蔻儿却撇下原本在招呼的两位女眷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挽住她手臂,压低了嗓子说的却是:“你给我过来把话说清楚!” 一字一顿,俨然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说清楚?”宋宜笑挣了挣,没挣出来,被她硬扯出花厅后,虽然心知肚明,却故作不解,“四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装糊涂!”这时候她们站的地方在花厅里也能看到,但离了段距离,又有窗棂、草木遮掩,究竟看得不很清楚,陆蔻儿也懒得跟她扮亲热了。 直接甩开她手臂,拢袖冷笑,“你跟崔见怜、跟我那没了的二嫂有恩怨,你冲着她们去也就是了!我一没害过你丫鬟,二没想过取你性命——就算你寄居王府时,对你说过些不算好听的话,但好歹是我家养了你这些年,你忍我几句冷言冷语有什么不应该?!难为我家理所当然要捧着你不成?!你觉得委屈你倒是回你姓的宋家去啊!” 她越说越火,“你居然!在宫里,在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还有太后与皇后两位娘娘派去的人面前,直言我觊觎你丈夫!!!” “你怎么能歹毒到这地步?!” “这话若传了出去我这辈子都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埋怨崔见怜跟金氏她们为了区区小事害惨了你丫鬟,那么你自己呢?!”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你要用这样的法子让我身败名裂?!” “你说!” “你倒是说啊!?” 看着情绪激动的陆蔻儿,宋宜笑微微扯了扯嘴角:当初扯这位四郡主下水,一来是出于布局的必要,二来也是听了谢依人的通风报信之后,打算把情敌解决在萌芽状态——只是这些话,眼下这场合可不适合告诉陆蔻儿。 是以宋宜笑略作思索,软语道:“我若存心让你身败名裂,这些日子外间怎么会没人议论你?” “那是因为太后娘娘他们明察秋毫,做主封了口!”陆蔻儿闻言冷笑出声,“怎么你还打算让我记你的人情了?” “四郡主误会了。”宋宜笑温和道,“我的意思是……” 她踏前一步,凑到陆蔻儿耳畔,轻声道,“你既然知道,曾经的太子侧妃崔见怜,还有你的二嫂金氏,这两位都栽在我手里——我若想要捎带上四郡主你,你觉得,你还会好端端的在这儿么?” 陆蔻儿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瞳孔下意识的睁大,随即又猛然收缩如针,抬手抓住宋宜笑的衣襟,怒叱:“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宋宜笑笑着拂开她手,好整以暇的理着领口,低声道,“我只是跟你讲道理——我是真的没想害你,不然,方才你动手时喊一声,信不信花厅里的人都要疑心你挟恩图报,欺凌与我?” “你!”陆蔻儿气愤的跺了跺脚,怒道,“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宋宜笑压根不在乎这么句话,仍旧笑着:“所以郡主还是冷静些罢!你再大声点啊,花厅里都要听到了,到时候被议论的,一准还是你!” “不就是装模作样吗?!”陆蔻儿恨不得扑上去抽她,可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厅,确实已经有些人在好奇的朝她们张望了——她虽然也算刁蛮,却并非崔见怜那样的极度任性,多少有些顾忌的,这会斟酌良久,最后还是憋屈的忍了,只站在那儿,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就朝地上一倒,说是你害的!” 宋宜笑闻言笑出了声:“然后我绝不分辩,只管跟你小心翼翼的赔罪,任打任罚——反正花厅那边已经有人看着咱们了,我碰没碰到你,根本不用自己说!到时候……” 陆蔻儿几欲吐血,正要说话,哪知一个清脆婉转的嗓音先传了过来:“宋夫人,四郡主!” 却见苏少菱衣袂飘飘,落落大方的走出花厅,含笑道:“我早先听说宋夫人在王府那会,住的地方叫做含霞小筑,得名的由来,乃是因为小筑之前种了一片垂丝海棠——不知道能否前去开一开眼界?” 宋宜笑与陆蔻儿闻言一怔,对望一眼,心下都了然,苏少菱恐怕是看出她们的争执,扯个理由来圆场。 “正好离开席还有些时候,不如就我带七小姐去吧?”宋宜笑原没打算跟陆蔻儿吵架,如今能脱身那是最好不过,略作沉吟就答应下来,又向陆蔻儿道,“四郡主,花厅那儿好像又来了几位客人,我看孔大嫂子与六小姐有些忙碌了,你不必管我,且去搭把手吧!” ——说得好像我方才正在特别关照你一样! 陆蔻儿恨恨的白了她一眼,只是当着苏少菱的面,到底不好说什么,极勉强的点了点头,跟着就拂袖而去。 她离开后,苏少菱忽然一笑,朝宋宜笑顽皮的眨了眨眼,小声道:“里头来一个人就要贺我一回,几次下来,客套的话都说了一大圈了,实在受不住——借夫人的幌子,出去躲一躲,夫人可别怪我利用您!” 宋宜笑也笑:她在姬紫浮面前说的关于这位七小姐的评价可真没错,明明是来帮忙解围,却不居功的说成是利用自己,这样体贴温婉的女孩儿,谁能不喜欢?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围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端茶赔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端茶赔罪 , 两人带着丫鬟出了花厅,走了一段路之后,宋宜笑想起来问:“今儿六小姐没有来吗?” 她记得苏家这对姐妹花素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但今日却只苏少菱一个人在,不免有点奇怪。 苏少菱笑着解释:“六姐姐前两日贪吃冰碗,有些咳嗽,想着今儿人多,可别传了人,是以就告罪没来。” “这天虽然已经入了夏,究竟还不是很热,咱们又是女子,冰碗还是不要吃太多的好。”宋宜笑闻言,关切道,“六小姐可要紧么?我听说咳嗽吃枇杷叶子煮的水会好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心想这苏少茉果然是个不省心的,女子性阴,体质原就弱于男子,极易积累寒气在体内——这可是会影响到子嗣的! “家里有枇杷露,六姐姐吃了之后确实好多了。”苏少菱温言软语的含笑答,“二哥也说让我们不要吃多冰食,只是六姐姐一时贪嘴,忘了分寸。” 宋宜笑虽然觉得苏少茉不拿身体当回事,但她跟苏家姐妹的关系,到底还停留在互称夫人小姐的地步,这会也不好多说,遂岔开话题道:“说到我之前住的含霞小筑,三月份海棠花开的时候,真真是云蒸霞蔚美不胜收!可惜这会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 “好景难留。”苏少菱似被这话勾起了心绪,娥眉轻蹙,轻声道,“我在家里是最小,时常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结果一转眼,却也定了亲了。” 宋宜笑本来就觉得她定的亲事,不是非常理想,这会又想起来她方才在花厅外跟自己说受不了来一个人贺她一回定亲,不免怀疑她对姬紫浮不满意。 只是这件事情,宋宜笑没有置喙的余地,戳穿了反而尴尬,是以想了想,就含笑道:“在家里做女孩儿习惯了,一朝要出阁,终归是要惶恐的,我那时候,心里也患得患失了好久呢!” 她却不知道这话正中苏少菱下怀——苏少菱之所以走出花厅,请她带自己去含霞小筑看看,可不仅仅是为了给她解围,也是为了帮哥哥苏少歌分忧,尝试拉拢宋宜笑! 这会听了宋宜笑的话,她故作讶然道:“宋夫人当初也患得患失?不至于罢?我听说,您与简公爷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说到这里红了红脸,低下头,“我也不是说姬世子不好,只是我……我以前也没跟姬世子说过话,却不知道彼此性情是否合契。” “青梅竹马?”宋宜笑对于传闻颇为无语,“我幼时颇遭过一些变故,哪可能与夫君青梅竹马?不过数面之缘罢了。” “那夫人与简公爷?”苏少菱好奇的问了一句,旋即又赔罪,“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常听人讲您跟简公爷乃是天作之合——还请夫人不要怪我多嘴!” “其实我那会是接到了大姐的帖子,去参加了一回上巳宴。”宋宜笑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简虚白的结缡经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苏少菱瞧着也不是会出去到处传扬的人,便大大方方道,“回去后过了些日子,就接到了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要不听传闻,我倒一直以为是大姐替夫君相中了我呢!” 苏少菱先入为主,一直以来都认定了简虚白不能人道,这会宋宜笑的坦然相告,在她看来,是明显缺乏恩爱夫妻提到对方时那种情深义重的缠绵,心下不禁升起一抹同情,暗道:“简虚白对宋夫人再好,可为人夫者不能尽丈夫的责任,更遑论子嗣?如今宋夫人在人前始终保持着端庄大方,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怜悯宋宜笑的同时,她也感到暗暗心急,“这么久了,只是反复确认宋夫人与那简虚白之间貌合神离,可要怎么时候才能帮得上二哥?” 正头疼之际,忽听宋宜笑宽慰道:“我虽然跟姬表哥也见得不多,但听夫君平常提起,道姬表哥性情爽直,照面时说话也极和气,料想不是难相处的人。何况七小姐你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姬表哥见了你,哪能不如获至宝?” 其实仔细想想姬紫浮虽然素有纨绔之名,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劣迹——之所以他一跟苏少菱定亲,大家都替苏少菱惋惜,主要还是因为他固然没有恶行,却也没有什么美名。而苏少菱却是堪称楷模的贤淑秀美,两人又是门当户对,这一对比,难免显得姬紫浮配不上苏少菱了。 只是姬苏联姻已成定局,这样的话跟苏少菱讲了也只会让她觉得失望与难堪,宋宜笑思来想去还不如说点好听的。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苏少菱闻言,却是眼睛一亮,暗忖,“我将嫁的姬紫浮,与简虚白乃是嫡亲表兄弟,虽然说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又政见不同,但终归是亲戚——往后这宋夫人也要唤我一声表嫂的,还怕没有名正言顺来往的机会?” 她出身大家,幼承庭训,对于婚姻虽然也有这年纪女孩儿的种种美好期盼,却更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所以固然觉得姬紫浮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但也没觉得嫁给他多么委屈——当然也不会很向往就是了。 可这会倒是有点满意这门婚事了。 宋宜笑哪知道苏家兄妹对于自己夫妇的关系,竟然有那么大的误解? 这会看出苏少菱明显心情变好,还以为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她们边走边说了这么久,眼看含霞小筑已然在望,陆钗儿却领着丫鬟追上来了:“宾客们到得差不多了,祖母即将移步入席,怕你们误了时辰,着我来找,没想到你们已经过来了。” “有劳六小姐了!”宋宜笑与苏少菱闻言,均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陆钗儿却只简短道:“应该的。” 接下来她没再主动说话,只沉默的引着路。 这模样显然是不想跟两人多言,宋宜笑与苏少菱见状,也不怎么作声了。 片刻后到了设席的地方,宋宜笑跟苏少菱的席位却是分开的,两人也无意移到一起,是以道了声别之后,就按着衡山王府的安排各自入座了。 “不知道前院那边这会怎么样了?”酒过三巡之后,宋宜笑倚案支颐,打量着周遭喧嚷的场面,想起之前婆婆交代的任务,暗忖,“既然衡山王府不会招状元郎为婿,那贺楼独寒若真是裴义姐的良配,倒也是件好事——义姐的青春确实不宜再拖下去了!” 正沉吟之间,肩头忽然被拍了下,她一惊,回头却见是袁雪萼——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通身的疲惫,忙拉她坐:“快吃点东西垫一垫,这边两碟点心我都还没动过。从方才就看你忙得团团转,可算能歇一歇了?” “哪里能歇?”不想袁雪萼却扶着她肩头,有气无力的低声道,“祖母让我来喊你呢——那个玫瑰酥快给我来一口,我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光顾着陪娘跟祖母招呼人了,真真是饿得头也晕眼也花!” 宋宜笑关切道:“你也傻,拣个她们爱听的话题让她们说去,趁机吃上几口不就成了吗?”说话间已从旁取了双干净的牙箸,夹了个玫瑰酥给她,又把一碗莲子羹推了推,“这个才上来我还没碰,你喝两口润润嗓子!” “你去后面的暖阁吧,祖母叫你赶快去呢!”袁雪萼咽下玫瑰酥后,喝了小半碗莲子羹,总算恢复了些精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差事,忙催促道,“放心,娘跟四妹妹也过去了——听说四妹妹刚才在花厅外为难你来着?我猜,多半是祖母想让四妹妹给你赔个罪。” 既然韦梦盈在场,那么即使太妃有什么算计,恐怕也是不足为惧。 宋宜笑对自己亲娘的慈爱程度不敢保证,对亲娘勾心斗角的手段却是信心满满的。 闻言叮嘱了句:“待会可能上冰碗,那个你别吃了,你这会乏着,吃冷的容易伤身体。方才苏七小姐还跟我讲,苏六小姐今儿个没来,就是因为吃了冰食呢!” 又整了整衣裙,这才带着锦熏退席。 到了袁雪萼说的暖阁,果然衡山王太妃、韦梦盈、陆蔻儿都已经在了。 三人都没带丫鬟婆子进来,见状,宋宜笑想了想,也让锦熏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立刻发现她们之间的气氛颇为僵硬,太妃端坐上首,耷拉着眼皮望着地上的青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韦梦盈一双妙目则是水波盈盈,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斜对面的陆蔻儿;而陆蔻儿在继母的注视下显然有些不安,正心不在焉的望向不远处的博山炉。 炉中火光明灭不定,一缕似梅似兰的幽香,随着袅袅烟气,氤氲满室。 见宋宜笑进来,太妃不待她行礼就喊了坐,宋宜笑却仍旧挨个见了礼,才在末位上坐了,恭敬道:“听袁姐姐说,太妃娘娘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开了!”太妃难得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到这儿扫一眼正低头揉衣角的陆蔻儿,神情冷了下来,“蔻儿,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快点老老实实的招供,求善窈宽宏大量?!” 宋宜笑心想袁雪萼还真说中了,果然是想让自己跟陆蔻儿冰释前嫌。 她其实没有很怨恨陆蔻儿,毕竟如陆蔻儿所言,衡山王府终归养她一场,这种恩与怨纠缠的账,最是难算。 要命的是,即使当时以为算清楚的,将来未必不后悔。 所以还不如不要算得一清二楚,顺着心思来反而干脆些。 如今太妃摆出低姿态,宋宜笑觉得趁这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也好,心念一转,已打起了原谅陆蔻儿的腹稿。 ——却见陆蔻儿站了起来,先看一眼太妃,再看向宋宜笑,眼神里分明有些不情愿,但许是不敢违抗祖母,到底朝宋宜笑福了福,才道:“善窈,实在对不住:我方才犯糊涂,对你多有冒犯。说起来,之前你遇刺静养时,我也动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委实对不住你!” 说到这儿咬了咬唇,道,“不过我那时候三番两次求见简表哥,却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有什么不堪的目的。只是受了没了的崔表妹的托付,想趁你不便之际,跟简表哥说些你的坏话。” “这样的目的还不算不堪吗?”上首衡山王太妃端起茶碗,冷冷呵斥,“善窈这孩子是在王府长大的,跟你们一块日日上着女学,什么品行才华,你不知道?却因小崔氏那三言两语,就上赶着去败坏她名誉——亏得燕国公明察秋毫没理你!” 宋宜笑存了和解之心,此刻自然要递梯子:“太妃娘娘实在言重了!正如太妃所言,我与四郡主乃是女学里的同窗,彼此的性情品行哪有不知道的?四郡主素来直爽,怎会是心存龌龊之人呢?说来说去,都是小崔氏之过,从中挑拨离间,才使我们好好的同窗之间生出了种种误会。” 她其实不大相信陆蔻儿所谓“受了崔表妹托付”,才会想方设法跟简虚白接触——不过崔见怜死都死了,已无对证,如今她又有意揭过,索性也就顺着陆蔻儿的说辞,把责任都推到崔见怜头上了。 太妃见她这么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又扫一眼陆蔻儿,见她紧紧抿着嘴,站在那里,很难堪的样子,不悦的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闻言,陆蔻儿深吸了口气,转身到旁边迅速沏了盏茶,放到描金漆盘里,双手端起,恭恭敬敬的端到宋宜笑面前,“以往对你多有怠慢得罪之处……” 她赔罪的话才讲到一半,声音突兀的低落了下去,人也晃了晃,漆盘一歪,原本要奉与宋宜笑的茶水立刻滑落,“砰”的一声,陆蔻儿却比茶碗更先一步倒在了地上! 宋宜笑看得目瞪口呆,只道她是不满被迫来跟自己赔罪,生生气晕了过去,惟恐太妃下不了台,正打算说几句圆场的话,忽觉自己脑中也是一晕——她想忍住,可是晕眩之感骤然之间如潮水上涌般,一波接着一波,仅仅片刻之后,宋宜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控制不住的一头栽向地面! 失去所有知觉前的刹那,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不远处博山炉上冉冉升起的青烟。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端茶赔罪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是太妃自己下的?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是太妃自己下的? , 宋宜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她张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帐顶,以及榻畔握着她手合眼小憩的丈夫——初夏的晨曦穿过窗棂照进来,又被藕荷色的纱帐滤成月华般的清冷,撒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愈显霞明玉映。 姿仪慑人之外,却也有一种远离尘嚣的高远疏离。 宋宜笑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禁不住伸手抚上他面颊——手才伸出去,尚未触到肌肤,简虚白却已警觉张目,看到她醒来,露出分明的喜色,忙扬声向外间吩咐了一句,复搂住她肩,将她慢慢的扶坐起来,关切道:“头还晕么?难受不难受?” 见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恍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斟了盏参茶过来,“快润润嗓子!” 宋宜笑就着他手,一口一口喝完一盏参茶,又试了试声,可算能说话了,方疑惑道:“我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王府贺太妃么?” 再看一眼窗外,猛然惊觉,“这是早上?难道今儿已是初六了?!” “莫急莫急!”简虚白安抚的理了理她散落满枕的青丝,“衡山王太妃寿辰已经是两日之前的事了——这两日中间发生了许多变故,我待会慢慢给你讲,你才解了毒,如今身子还虚着,先让芸姑来给你瞧瞧,再用点粥,好不好?” 宋宜笑听到“解毒”二字,大吃一惊:“毒?!” “冷静些,冷静些!”她这么一激动,脑中顿时又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直接倒在了丈夫怀里,简虚白赶紧抱住她,柔声哄道,“岳母那边昨天就醒了,你不必牵挂——且放宽了心,一切有我在!” 他这么寥落数语,宋宜笑听得一头雾水,心里越发没底,还待追问,只是这时候芸姑却提着药囊进来了。这位女医一如既往的冷脸,哪怕简虚白在侧,也没能让她神情有多少缓和,不过微微颔首,便一言不发的坐到榻边,示意宋宜笑把手腕给她。 片刻后松开,也只淡淡道了句:“余毒已清,只是得补上几日。” 简虚白闻言微微皱眉,道:“可是之前用的药太烈了?” “那香料里掺的毒极为霸道,不下猛药不能驱尽。”芸姑站起身,语气波澜不惊,“补上几日就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见夫妻两个没其他话,也就点头告退了。 候在门口的锦熏等人忙打了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 之后又提了食盒进来服侍他们用饭。 宋宜笑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粥,便搁了牙箸,过了会,见简虚白也罢了手,命左右收拾下去,先问:“你今儿不上朝?” 待听简虚白说他告了假,这才凝重了神情,沉声问,“芸姑说香料里掺了毒——我记得进暖阁时,里头点了一炉香?” “正是那炉香有问题。”简虚白走到她身畔,撩袍坐下,揽住她肩,方道,“衡山王太妃与四郡主,都已经没了——若非芸姑,你也未必救得回来!” 宋宜笑虽然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闻言依然忍不住大吃一惊:“太妃没了?!四郡主也是?!” 她一下子想到了王府的世子之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是谁干的?!” “太妃的心腹大丫鬟兰蕙,招供受岳母之命,将毒物掺入太妃近来喜欢的清寂香中。”简虚白微微冷笑,“那日博山炉里点的香,就是清寂香——兰蕙原是太妃的人,之所以会为岳母做事,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太妃早先答应让她做陆冠伦的姨娘,但雪沛的妹妹过门之后,太妃却怕外孙女性情单纯,压不住兰蕙,导致陆冠伦后院不宁,改了主意!” “而岳母允诺事成之后,会将她抬成陆冠伦的姨娘!” “但当时除了太妃与四郡主外,我跟娘也在场,且也没有遮掩口鼻,否则太妃与四郡主岂能不警觉?”宋宜笑用力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一般闻了香料里的毒,为什么我跟娘能活下来?” 简虚白先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显然意味着接下来的真相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你能活下来,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踏入暖阁的,中毒最轻。而且芸姑赶过去后,那当然是先救你!” 至于韦梦盈,他眼神闪烁了会,才道,“岳母……芸姑跟太医,都查出来岳母在中毒之前,就服过解药。” 宋宜笑只觉得如坠冰窖,怔了一会方问:“那她……现在?” “岳母昨日晌午前就醒了,知道此事后,坚称既不知道清寂香中掺了毒,也不知道所谓的解药。”简虚白握住她手,安慰道,“衡山王虽然伤心于太妃、郡主之逝,但对岳母还是比较信任的,却是顶下合府压力,命人彻查——依我看这件事情也是疑点重重,未必是岳母所为!” 要换了正常的丈母娘,简虚白肯定会说“肯定不是岳母做的”,不过韦梦盈么,连宋宜笑这个亲生女儿,这会都不敢保证这事儿的真凶不是她,何况女婿? 是以简虚白也不敢把话说满,只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是正经。” 宋宜笑却哪有这个闲心,一个劲的推他:“你去帮忙打听下,娘现在怎么样了?王府那边查出个结果来没有?” 只是她固然放不下心,但究竟才解完毒,身子虚弱,派去王府打探的人还没回禀,她已经支撑不住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再醒来时,衡山王府的惨剧,却已经尘埃落定。 宋宜笑听说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 “衡山王亲自查出来,兰蕙才是幕后真凶,岳母之所以会有服下解药的迹象,皆因兰蕙动手之前就打算让岳母作替罪羊,是以趁着岳母进阁后的奉茶,悄悄把解药放在了茶水里。”简虚白说到这里皱了下眉,“这是衡山王府对外宣布的说辞——至于是真是假,岳母的意思,是让咱们先相信着,回头等你们身体都缓过来,她会亲自解释的。” 宋宜笑紧抿着唇,暗道:“这说辞……可也太牵强了!” 兰蕙伺候衡山王太妃多年,一直是太妃的左膀右臂,太妃待她俨然亲孙女,就算她天生是个白眼狼,问题是她害了太妃有什么好处?反倒失去一座靠山! 因为做不成姨娘,想出口气? 但袁雪萼进门才半个月不到,按照默认的规矩,除非特意下新媳妇脸面,不然成亲一年之内,做长辈的都不会提纳妾的事儿的! 太妃这会觉得外孙女单纯,不该为孙儿纳妾,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兰蕙,花上一年功夫,不定就能磨到太妃松口呢?就算太妃一直不答应,总也会给她找个好归宿。 可韦梦盈会比看着她长大的太妃更替她考虑么? 这要多冲动多愚蠢,才会对太妃下毒手? “不过衡山王再宠爱娘,太妃跟四郡主都没了,若真凶是娘的话,想来衡山王也不可能帮着娘隐瞒——这么说,确实不是娘做的?还是娘手段高明到把衡山王也骗了?”宋宜笑感到很是困惑,“但如果不是娘,二少奶奶金氏业已‘暴毙’,除了这位之外,偌大王府上下,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能下如此毒手?!” 她思来想去都不得其解,按捺下性.子调养了几日,能下地了,就迫不及待要去衡山王府探望兼吊唁。 这时候王太妃的灵堂还没撤掉,但简虚白是早已来致过奠了,他为了照顾妻子接连请了几日假,如今太子一派确定了“稳”字为上——简单来讲就是去害人之意,存防人之心,听着像是一动不如一静,实际上实际里操作起来非常麻烦。毕竟他们不挑事,魏王与赵王那两派却是在可着劲儿的挑事的。 在不主动出击、不防卫过当的情况下招架,困难可想而知! 是以简虚白这么一告假,再上差时,案头堆积的公函跟座小山似的,接下来好些日子怕都不得闲了。 这种情况下,宋宜笑就没要他陪。 许是因为灵堂已经摆了好几日的缘故,这天人不是很多。 宋宜笑行礼拈香后,孝帘后衡山王忽然出声,问起她的身体:“你这孩子怎么今天就出来了?好点了吗?” “谢王爷关怀,我已经能起身了。”宋宜笑闻言微微吃惊,衡山王才遭丧母丧女之痛,这会竟有心思关心自己一个外人? 哪怕太妃与四郡主之死,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同样中了清寂香中的毒,衡山王的亲娘跟亲生女儿没了,继室与继女倒活了下来——韦梦盈是他喜欢的续弦,也还罢了;自己跟他可没多少感情! 这种情况下,纵然衡山王心胸开阔,不嫉妒迁怒宋宜笑就不错了,哪来的闲心对她嘘寒问暖呢? 不过,片刻后,见到卧榻不起的亲娘韦梦盈后,她明白为什么衡山王要向自己示好了:“毒是太妃自己下的?!为什么?!” 韦梦盈虽然说事先服了解药,但不知道是芸姑的医术非常人所能及,还是她比宋宜笑先到暖阁,中毒比较深,这会依然脸色煞白,软若无骨的靠在隐囊上,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倒也难怪没去守灵。 闻言嗤笑了声,抬手抚了抚鬓发,娇慵道:“为什么?你想想暖阁里四个人,惟独为娘我服过解药就知道了——自然是为了害死咱们娘儿几个!!!” ——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从来不是秘密,太妃寿辰那天,韦梦盈还吐露口风,太妃支持的陆冠伦即将为世子。这种情况下,四个人在暖阁里中了毒,韦梦盈却服了解药得活,还有个中毒最轻被救起来的又是她亲生女儿,谁能不怀疑韦梦盈为了扭转局面,弑杀婆母!? “摊上这种逆伦的罪名,为娘还能翻身?”韦梦盈冷笑连连,“到时候你也好,云儿他们也罢,你说还能有什么前途?你好歹已经长大了,又有简虚白做靠山。云儿他们几个,往后谁知道会落到什么人手里磋磨,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 宋宜笑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王爷已经要给陆三公子请封世子了,不想太妃居然还是这么不放心——只是娘,太妃竟拿自己跟四郡主的性命算计您,您却是怎么洗清罪名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是太妃自己下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您真是我亲娘?!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您真是我亲娘?! , 韦梦盈冷笑着道:“那老东西倒是够狠!她自己活了偌大年纪,又染病在身,即使这回熬过去,剩下来的日子想也不多了,不惜一死也还罢了,陆蔻儿可是她的嫡亲孙女儿,正值青春呢!竟也舍得——许是她作孽太过,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是以露了马脚,方叫世人知道她的歹毒心肠!” “怎么说?”宋宜笑急问。 “兰蕙是她心腹,所谓招供受我之命在清寂香中掺毒,自然是听了老东西的吩咐,故意污蔑我!”韦梦盈示意女儿扶自己坐起来点,才淡淡道,“不过,即使老东西的毒计成功,兰蕙领了受我之命谋害主子的罪名,也是肯定活不了的!不但兰蕙,兰蕙的家里人,也别想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她又冷笑了一声,“只是兰蕙纵然是老东西看着长大的,主仆情深,愿意为老东西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她家里人可未必愿意——何况按照老东西的计划,她会死在兰蕙前面,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她哪能不担心自己死后,兰蕙反悔?是以,她自然要把兰蕙的家里人安置好,免除兰蕙的后顾之忧,或者说,把兰蕙的家人里捏在其他心腹手里,这样才能保证兰蕙在她死之后,依然乖乖儿听话!” “而我请求王爷亲自去查老东西的嫁妆,近来可有什么变动!” “毕竟要掩人耳目的安置老老小小的一家子,所需的银钱岂是小数目?这种事情,老东西不可能走公账,否则岂不等于提前告诉我,她要派兰蕙做什么事了?” 韦梦盈接过女儿递上的玫瑰露呷了口,恢复了好整以暇的神情,勾唇道,“结果王爷这么一查,果然那老东西在二月初就卖了自己嫁妆里的两个铺子,卖铺子的银子却不知去向。而放下人身契的匣子里,兰蕙一家的身契也找不到了。派人去兰蕙家里看,却早已人去屋空——问左邻右舍也说不清楚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竟是一夜之间悄然离去,不知所踪的!” 拿住了这么个破绽,再去审兰蕙——这丫鬟虽然还算忠心,毕竟不是专门做奸细的,在“你全家已经被找到,正在押回帝都的路上”的威胁面前,方寸大乱,很快被套出了事情经过:衡山王太妃原本就是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韦梦盈却正值壮年,才催促着衡山王早立陆冠伦。 只是太妃呕心沥血,才促成了此事,却赶上争储之事,这请封折子到现在都没递上去——太妃自己倒先病上了! “她这个病呢,其实也是自找的!”韦梦盈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太医们众口一词是忧疾过度,你说王爷都答应立陆冠伦为世子了,不过是碍着朝中局势才暂时没递折子,她这急的是什么?” 宋宜笑蹙眉道:“可是太妃之病已入膏肓?” “那倒没有。”韦梦盈不以为然道,“她到底是太妃,几十年来富贵乡里养着,每个月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虽然说上了年纪,底子搁那儿,哪是那么容易死的?只不过从此不宜操劳罢了。” “这么说,太妃是怕往后操不得心了,才出此下策?”宋宜笑闻言,心中百味陈杂,她想起四月初五那天,太妃难得起了严妆,当时只道她是想掩盖病中气色,现在想想,其实也是因为太妃已存死志,这才一反常态。 “难怪太妃病到把给陛下诊治的院判都请过来了,却将消息瞒得严实,要不是佳约姑姑提到,我事先根本一无所知;且被太医断言不宜操劳,今年的寿辰反而办得格外热闹。”衡山王府虽然每年都会为太妃贺寿,但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高调过——实际上这个破绽非常明显,衡山王为了不惹事,这段时间连请封世子的折子都没递,衡山王太妃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突兀的提出为自己大办寿辰呢? 只可惜那会宋宜笑因为不怎么关心这位老人,根本没多想,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这哪是为了什么冲喜?却是太妃早已选好了这天辞别人世,事先隐瞒病讯,是怕人猜到她的打算;盛大的寿宴与精致的妆容,却是她对于世间最后的留恋与告别!” “还有个缘故。”韦梦盈也不瞒女儿,挑眉轻笑道,“就是袁雪沛——太妃原本答应亲上加亲,图的就是袁雪萼性情固然单纯些,她哥哥袁雪沛却是个有心思的。虽然说两家政见不同,但袁雪沛那么宠爱妹妹,怎么可能坐视妹妹、妹夫吃亏?如此倒是顺手给陆冠伦寻了个保驾护航的。” 问题是,“朝中局势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袁雪萼之所以上个月就进了门,原因正是袁雪沛私下的催促——你说女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多么没脸?袁雪沛那么宠妹妹的人,竟做这样的事,可见他是真的没功夫顾得上妹妹了,指望衡山王府庇护袁雪萼都来不及呢,哪还有余力帮陆冠伦拉偏架?” 这种情况下,太妃自然担心即使陆冠伦现在做了世子,他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韦梦盈从旁谗谤,到时候不但陆冠伦地位不稳,没准连个好下场都没有! 于是她学习太后之前的釜底抽薪,提出将陆冠云过继给昭德侯,无奈太后当初失败了,她也没能成功,反而给了韦梦盈反对立陆冠伦的借口。 所以太妃思来想去,最终下了破釜沉舟之念,决定不惜代价也要拉着韦梦盈一起死!!! 也不但韦梦盈,与陆冠云姐弟感情好又嫁得高门的宋宜笑,已经过崔见怜之事证明了记恨与手段——太妃也不放心她留下来,是以一咬牙,搭上一个亲孙女,打算把母女两个统统带走! “其实这老东西若只想害死咱们,这回的计谋没准就成功了!”韦梦盈似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道,“但谁叫她那么歹毒?想着请封世子的折子还没递上去,万一四个人都死了,王爷心疼云儿年幼,临时改主意让云儿袭爵,她一番苦心算计岂不是要落了空?所以,临死还不忘记阴我一把——却不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活下来正好戳穿她的真面目!” 宋宜笑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情绪万千,半晌才道:“既然娘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我也躺了几日,府里堆积了不少事情,却不能长久离开,这便回去了。” “你怎么了?”韦梦盈一怔,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忙撑着榻沿坐直了身,诧异道,“你怨娘跟云儿拖累了你吗?可是娘也不知道太妃会这么丧心病狂啊!何况你这会也没事儿,难道就因为你中了一回毒,竟就要与为娘生疏起来?” “我怎么敢怨娘拖累我?”宋宜笑站在那里,如坠冰窖,全身都在微微哆嗦,她强自忍耐着,才让语气保持着平稳,“只是我方才去灵堂致奠,王爷许是出于内疚,特特关心了我几句身体——但到了娘跟前,娘反而一个字都没提!” 韦梦盈闻言一皱眉,旋即叹道:“孩子,这是为娘的不对!你也看到了,娘到底上了岁数,不比你年少,到这会,还躺着呢!这两日为了洗清罪名,也是殚精竭虑——这才疏忽了!你不要记恨娘好不好?娘绝没有不关心你的意思!” 宋宜笑看着她,露出一个惨笑,道:“娘到现在还要哄我吗?我只问娘:娘方才也说了,云儿他们尚且年幼,若没了娘您的维护,将来谁知道落什么人手里磋磨?到时候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即使咱们当初都死在暖阁里,王爷怜恤云儿立了他做世子,他这个世子,做得久?” 不待韦梦盈回答,宋宜笑又说,“您别讲王爷会念及与您的夫妻之情,会一直好好护着云儿——我说句不好听的,陆二公子、陆三公子、四郡主都是王爷原配崔王妃的亲生骨肉,这些年来,王爷对他们不能说不好,但也绝对称不上爱如掌珠!最好的例子就是二公子,那是崔王妃的第一个孩子,论名份他做世子比陆三公子还名正言顺呢,可您看这场世子之争,除了金氏在时仗着娘家权势给他争过段时间之外,什么时候有他的事了?!王爷没有在崔王妃去世之后,花大力气庇护她的子女,娘又凭什么保证,云儿他们会不遭遇人走茶凉?!” “尤其娘您自从进入王府以来,宠夺专房,王爷那些守活寡的姨娘们,哪能不恨您?至于王爷膝下的子嗣,大房的大少奶奶虽然早就投靠了您,但与您之间的感情,也未必深厚到了您去之后,依然想方设法的维护云儿他们的地步!何况就算大少奶奶有这个心,她一个庶长媳,娘家也不算出彩,可也未必护得云儿他们周全!” “至于二房,二少奶奶是我间接逼死的,不管二公子跟她感情如何,冲着为人夫的颜面,他也肯定恨我——对我的同母异父弟弟妹妹,云儿萃儿他们,岂能有好感?” “三公子跟袁姐姐倒是厚道人,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小家要打理,王爷又还在,他们总不可能把云儿兄妹当儿子女儿养在跟前,见天的盯着护着!” “四郡主已死,六小姐是女孩儿,且也要说亲,就不讲了。” “最后一个五公子是庶子,一直不受重视,之前还因为锦熏、婵表妹,与咱们有些过结——您要不在,他不坑云儿几个算不错了,又怎么会帮他们?” 宋宜笑合上眼,哽咽出声,“也就是说,只要娘您不在了,这王府对于云儿他们三个来说,可谓是四面皆敌。王爷的那点纵容宠爱,根本不足以保全他们!到时候云儿慢说以后接掌王府了,连活下去都难!这个道理我能想明白,何况太妃?太妃她,根本没必要让兰蕙给您服什么解药,玩什么污蔑!” ——既然韦梦盈服下解药不是太妃的算计,那么,当然是她自己早有防备! 宋宜笑在衡山王府长大,对于亲娘跟衡山王太妃之间的争斗早已司空见惯,她来之前就想过,这件事情里是不是有韦梦盈的手笔? 所以如果只是韦梦盈算计了太妃,她也不至于这样失态。 让她难过心寒的是,“娘既然在进暖阁前自己服了解药,自是晓得那炉香有问题的。可您,却什么都没跟我说!就算我是最后一个进暖阁的,但芸姑说那毒性霸道之极,以至于她给我驱毒时,不得不使用虎狼之药——若非芸姑医术高明又到得及时,我也会死的!娘——您是我亲娘?!”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您真是我亲娘?!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即使与我为敌,总没有辱没.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即使与我为敌,总没有辱没... , “就因为你自己一番毫无根据的推测,你就怀疑自己的亲娘?!”韦梦盈定定看了她片刻,蓦然尖声道,“你真是我亲生女儿?!这话,我也想问你!!!” “太妃忌惮娘您忌惮到了哪怕陆三公子即将做世子了,也要豁出性命算计您!”宋宜笑闻言,反倒平静了下来,惨笑了下,道,“您说,她怎么敢让您活下来?” 又说,“如今王府对外的解释,是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了兰蕙。只是太妃过世之后才三天,整件事情就峰回路转水落石出了。足见娘您的心思何等敏锐灵巧——也足见太妃当初留下来的破绽,有多么经不起查!但太妃跟娘您斗了这么些年,会这么疏忽大意?!” 看着沉默下来的韦梦盈,宋宜笑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下,“太妃知道是破绽,却没有掩饰!为什么?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让兰蕙在您的茶里放什么解药,她本来就打算直接害死您的!只要您死了,即使有人提出去查太妃的嫁妆,以及兰蕙家里人的去向,也未必查得出来什么!” 因为到时候愿意下力气且有能力追究到底的,只有一个人:简虚白。 而简虚白究竟是外人,对太妃,对王府的了解有限,衡山王要瞒他有很多方法。 也就是韦梦盈,作为王府的当家主母,且又与衡山王有夫妻之情,衡山王无法也不忍骗她——换了简虚白,衡山王无论查到什么,哪能不向着自己亲娘?! 宋宜笑越说心越冷,“太妃寿辰那天,您反复跟我说了好一会子嗣的问题,我当时只道您是真的替我着急,现在想想,您提这个话,其实只是为了确认我不曾怀孕吧?” 她泪眼朦胧,哽咽着一字字道,“毕竟我一个人死在衡山王府,跟我怀着身孕死在这里,引起的追究是两回事——前者只有我丈夫会上心,最多婆婆念着婆媳之情搭把手;后者的话,恐怕连太后娘娘也要被惊动了!” 到时候,哪怕韦梦盈是宋宜笑的亲娘,又怎么抵挡得住太后之怒? 但若宋宜笑死的时候没有身孕,如今太后操心显嘉帝的御体安康,与前朝争储都来不及呢,哪有心力再去管一个进门不到一年的外孙媳妇之死? 顶多花点心思好好安慰下简虚白,再给简虚白说个才貌双全的贤惠继室。 宋宜笑抬手拭去腮边泪痕,“自我出阁以来,与夫君关系一直不坏。即使我这会死了之后他肯定会续弦——但总会缅怀我一些日子!这期间您作为我的生母,打着痛失爱女的旗号,想要得到他的尊重与帮助,岂非轻而易举?” “到时候只要您稍作暗示,道我极喜爱云儿,夫君……他十有八.九会帮您的不是吗?!” 她说到这儿,只觉得手脚都是一片冰凉,禁不住后退几步,跌坐在不远处的绣凳上,“娘这一手将计就计,可谓是天衣无缝!纵然有人揣测您早就察觉了太妃的盘算,但只要我也死了,谁还能继续怀疑您呢?毕竟不说我是您的亲骨肉,凭我如今燕国夫人的身份,大家也会认为,您绝对舍不得嫁得这么好的女儿吧?” “只是娘万没想到我竟然活了下来——方才我问起事情经过时,您一句关心我身体的话都没有,却解释得多么用心?连袁雪沛都提到了,无非,是因为您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怕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推敲之下,发现破绽!所以全副精神都放在了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上面!” 宋宜笑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为了给芝琴报仇,我足足忍了七年!才在今年的元宵节上,找到机会,将计就计,收拾了崔见怜与金氏!纵然如此,若没婆婆垂怜,恐怕我到现在还善不了后!” “而太妃病恙、袁雪沛嫁妹,不过是最近的事,娘却立刻抓住时机,将计就计,彻彻底底的干掉了太妃不说,还把自己摆在了受害的一方——同样是将计就计,娘的手段,我实在是……佩服之极!” “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韦梦盈终于开口,语气萧索,“听说你现在那个继母,之前难产,全亏你给她打点,才能母子平安——我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不然为什么你对其他人,哪怕那个没亏待过你,但也没照过几次面的继母,都比对我好?” 她举起袖子遮面,似不堪承受此刻的悲伤,“我锦衣玉食养你这么大——就算存着用你攀龙附凤的心,可这么做最先得利的不是你吗?!就因为我希望你嫁个好的,你拿我当贼防?!” “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天下做父母的,有几个不想自家女儿嫁得高门贵婿,从此平步青云,子女生来可为人上人?” “陆冠伦、袁雪萼、卢氏……他们给了你什么?无非是茶余饭后的零碎关心!”韦梦盈猛然放下袖子,厉声道,“但这些零零碎碎的示好,竟生生把我对你十几年的抚育教养之恩比了下去——还没算我当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辛苦!!!” 她眼中泪落纷纷,深吸了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燕国夫人,请您给我好好说一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外人始终都比对我这个亲娘更信任?!” “为什么你遇事最先怀疑的就是我?!” “为什么你……你只凭推断就认为我会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当筹码?!” 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披头散发的坐起身,素白的脸上一双通红的妙目死死瞪住了宋宜笑,充满了追根问底的决绝。 “因为……”宋宜笑看着她,前世今生的记忆一幕幕闪烁而过,良久,方露出一个惨笑,淡淡道,“因为,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再抛弃我?” 韦梦盈怔住,好半晌,她才似哭似笑道:“就因为我改嫁时没带上你?”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可我当时自己都是被扫地出门,怎么可能从宋家带走你?后来有了机会,我不是立刻把你接来王府了?难道你要我一直留在宋府陪你?那个家都是些什么人,七年前你就应该知道了——你凭着良心说,咱们娘儿两个一直在那里,能有好下场?!” “可我说的不是这次抛弃。”宋宜笑沉默的想着,“如果不曾被您罔顾过性命,即使您意图拿我的婚事做筹码,意图左右我的人生,我又何尝愿意时刻警惕着自己的生身之母?” 这一刻她不期然的想起了崔见怜,那个任性到丝毫不懂得珍惜的人,却拥有着众多真心怜爱她的家人——不过反过来想,若不是贵妃等人发自肺腑的疼爱纵容,崔见怜也未必长成那个样子了。 她收回思绪,望向还在诉说自己委屈的韦梦盈,唇边泛起一个自嘲的笑:“娘身体还没好全,哭太狠了,伤身体。这样吧,若娘能回答我一个问题,那我就当自己多疑了您,马上给您斟茶赔罪,此后,再不敢猜疑您半个字!” 韦梦盈闻言忙拿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期盼道:“你说!” “我记得太妃寿辰那天,曾向娘您打听四郡主与贺楼独寒议亲之事是真是假……”只是宋宜笑才说了这么一句,她已经微微变色! 宋宜笑却仿佛没注意到亲娘的神情一样,语气平淡的继续道,“娘您当时说,四郡主是做不成状元夫人的!我询问您缘故时,您说,回头再跟我说?” 她轻声道,“那么现在,娘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四郡主做不成状元夫人么?” ——她咬字清晰,“做不成”这三个字,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室中好一会都没人作声。 宋宜笑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淡声打破沉默的僵持:“若是王府没有招贺楼独寒为婿的意思,又或者贺楼独寒婉拒了王府的美意,娘应该说,这是没有的事,或者说,这事儿不成。” “但娘不是这么说的,娘说的那句话,分明点出,贺楼独寒与四郡主不能结缡的原因,在于四郡主本身!” 看着脸色渐渐铁青的韦梦盈,她讽刺的笑了笑,“因为您当时心里已经明白,四郡主根本活不过太妃寿辰当日,所以我问您贺楼独寒与四郡主在议亲的事儿是真是假时,您下意识的这么回答了,对不对?” “后来我问起原因,您说回头再跟我讲——那么现在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娘可想到,要如何解释呢?” 韦梦盈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长女,半晌,才疲惫之极的摆手:“你想怎么样,说吧!”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宋宜笑的推测——衡山王太妃寿辰那日,她确实是打算用亲生女儿的性命,来为自己铺路的! 宋宜笑心中滋味万千,过了好一会,方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想怎么样吗?我能拿您怎么样呢?” 她摇了摇头,抬手拂去重又落下的泪水,“您终究是我亲娘,难道我还能去揭发您?” “我知道你不会去揭发我的。”韦梦盈镇定自若道,“且不说亲亲相隐之下,你去出首必受万人唾骂,单说你有一个谋害婆婆、心机深沉的亲娘,对你的前途有什么好处?你这孩子素来知晓轻重,这点上,娘可是一直引以为豪的!” 她甚至有闲心评价了一句,“终究是我亲生女儿,即使与我为敌,总也没有辱没我的名头!” “但我希望娘放过陆三公子与袁姐姐。”宋宜笑知道跟这个亲娘说感情没什么用,尤其两人这会等于是摊了牌了,再讲母女之情简直是笑话,单刀直入道,“夫君这回为了我中毒,足足请了数日假——可见对我的看重!倘若夫君知道一切都是娘的算计,即使为了我的颜面,不把事情闹大,只需在太后娘娘面前稍作暗示,太后那边略使眼色,娘往后的日子,可也未必好过!” 韦梦盈这会倒没骂她胳膊肘朝外拐,只淡漠道:“陆冠伦夫妇素来听话孝顺,只要他不挡我的路,你当我闲得没事去找他麻烦么?” “那可不一定!”宋宜笑冷冷道,“陆三公子若知真相,怎么可能放过您?娘做事素来精细,如何肯留下这样的后患呢是不是?” “真相是他亲爹查出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韦梦盈知道女儿这是在逼自己拿出实质上的保证了,朝后靠了靠,好整以暇道,“何况就他那样的老实人,想给太妃翻案?可不是我瞧不起他——他有那脑子么?” 见宋宜笑仍旧冷冷望着自己,韦梦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放缓了语气,“难道你还想我保他继续做世子?你娘我的为人你那么清楚——他要不做世子,我还可能看在你的份上放过他跟那袁氏;他要做了世子,我就是给你赌咒发誓不动他,你信?” 她脸色阴沉下来,“为娘我为了这个世子之位,与太妃掐了多少回!这次连你这个亲生女儿、连自己的性命荣辱也押了上去!付出这么多,你难道还指望我因为你的威胁,将它拱手让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即使与我为敌,总没有辱没... 第二百四十章 借刀杀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章 借刀杀人 , 宋宜笑一直到暮色初临,才带着满身疲惫回到燕国公府。 她回来的时候简虚白已经有点等急了,看到妻子进门,忙起身相迎:“再过会你若还不回来,我要去王府问问了——岳母怎么样了?” 宋宜笑这会一点都不想听韦梦盈,闻言眉尖微蹙,却怕丈夫察觉,忙掩饰道:“娘脸色不大好,听左右的人说,还得躺上些日子。” “既然救过来了,那就肯定不会有事了。”简虚白点了点头,安慰道,“何况岳母正在壮年,歇上几日肯定就会好起来的。倒是你,身子本来就弱,这回还没好全就去了王府走动,接下来可不要再外出了,好生将养是正经。” 却绝口不提让芸姑去给韦梦盈看看的话。 宋宜笑正心烦意乱,竟也没注意到,随口应下不外出的事,但又想起来:“这个月十三是你生辰,离现在也就两天了,却得赶紧操办起来!” “有什么好办的?”简虚白啼笑皆非道,“你生辰的时候就没办,我的生辰当然也一样——何况如今你正需要静养,哪能操心?” “那怎么行呢?”宋宜笑不赞成道,“我生辰那是赶上了伊王舅过世,原定的家宴自然只能取消。” 简虚白笑着道:“这不是结了吗?王舅是二月初过世的,按制咱们得服五个月的小功,这才四月里,压根就没出日子呢,摆什么酒办什么生辰啊?” 其实他说的制度虽然没错,但实际上斩衰(cui,通缞)、齐衰、大功、小功、缌(si)麻这五服里,斩衰、齐衰由于是为父母祖父母叔伯等亲近之人所服,无论是感情还是道义上,大部分人都会遵从;但自大功以下的三服,却因为关系比较疏远,除了少数重礼之人,或者是感情深厚,却是比较宽松马虎了。 譬如说,姬紫浮前不久跟苏少菱正式定亲——姬紫浮可也是伊王的亲外甥。 但无论朝野都没指责他不重视伊王,在舅孝期间定亲,这不仅仅是太子一派要韬光养晦,也是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落下把柄的人比较多,太子这边的人里也不例外,有道是法不责众,拿这个作为弹劾的理由,没准会把自己人也坑进去。 所以简虚白现在这么讲,纯粹是为了体贴妻子。 宋宜笑自然明白,坚持了几句,见他一定不肯,叹了口气,也就不提了,只觉得才跟韦梦盈讨价还价勾心斗角了大半日之下冷冰冰的心境,却在丈夫这儿被焐热了不少。 忍不住蹭到简虚白身侧,伸臂,扑到他肩上——简虚白含笑转头:“怎么了?” “没什么。”宋宜笑懒洋洋的搂住他颈项,慵然道,“让我靠会!” 说话间,跟猫儿似的,埋首在他肩窝蹭了又蹭。 简虚白见状笑了笑,任凭她在自己身上腻来腻去,只道:“庄子上送了许多樱桃来,我瞧着不错,你一会要是不累,就给各处分一分——姨祖母这些日子都不愿意跟咱们来往,偏也不肯说缘故,趁这机会也送一份去,看看她老人家是不是气消点了?” 这段时间事情多,最近又出了衡山王府那么一出,他要不提端木老夫人,宋宜笑险些把这位长辈给忘记了,闻言蹙眉道:“你说姨祖母到底怎么误会咱们了呢?这些日子咱们可是三天两头去投帖拜见,竟一次也没获准!” 又问,“三叔那儿也没头绪?” “有头绪还不早告诉咱们了?”简虚白捏了捏眉心,温和道,“不过还是以你身体为重,若觉得乏,就让巧沁、锦熏她们去办这事吧!” “不过吩咐几句,又不要我亲手去拣果子,怎么就吃不消了?”宋宜笑笑着推了他一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简虚白正要回答,纪粟却在门外禀告:“公爷,衙门里送了几份急件来,说要立刻批示!” “正事要紧,你快去吧!”宋宜笑一听,忙从丈夫肩上爬起来,体贴道。 “待会巧沁会送药来,那边罐子里的蜜饯是你素日爱吃的,吃完药拈几个冲一冲味道。”简虚白颔首,起身后叮嘱了句才离开。 只是他到了前头书房,书房里却没摆什么急件,而是一袭青衫的袁雪沛在拢袖相待。 “怎么样了?”简虚白对此并不意外,走到主位上撩袍坐下,沉声问。 “除了韦王妃左右之人不好下手外,其他任何可以推导出韦王妃曾派人打听过兰蕙出入药铺之事的蛛丝马迹,都已经扫除干净。”袁雪沛语气平淡,“至于韦王妃的心腹,料想她连宋夫人都能当成弃子,那些人但有二心,却是不必咱们操心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了一声,“这位王妃也真是好命——兰蕙去替太妃配药时,虽然乔装打扮过,但她前脚买走药,后脚韦王妃的人就凑上去问她买了什么。而太妃为了不引人注目,特特让兰蕙把药方拆散,足足去了十几家铺子才抓齐。这么明显的不对劲,要没咱们帮忙收尾,她难道以为自己可以瞒一辈子?!” “正因为她料定了咱们会帮忙,所以才没有亲自动手,何况她也没这个人手。”简虚白闻言,却淡淡道,“不然那封揭发她曾派人盯梢兰蕙的信,你以为是谁塞到你府里的?” ——距离衡山王太妃祖孙暴毙到底没几天,他们又不是什么闲散之人,要不是博陵侯府的门子前两日在门缝里发现一封指明交给袁雪沛亲拆的匿名信,怎么会想起来去查韦梦盈? 结果这么一查,却不得不把替韦梦盈善后的事儿接下来了! 他们不接也没办法:简虚白宠爱妻子,自然恨极了这个意图拿自己妻子性命当踏脚石的岳母,可问题是宋宜笑千真万确是韦梦盈的亲骨肉,韦梦盈若身败名裂,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不知道会给宋宜笑往后带去多少麻烦! 尤其宋宜笑之前为了替芝琴报仇,已经在太后、晋国长公主、清江郡主等一干人那儿留了前科,若再有这么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娘,哪怕太后与晋国长公主之前保下了她,也要心存芥蒂了吧? 至于袁雪沛肯捏着鼻子吃这个亏,除了顾虑到简虚白要保全妻子外,却是因为那封信是投在他门里的——在知道韦梦盈是个心狠手辣到连亲生女儿都能罔顾的毒妇的前提下,袁雪沛哪能不担心,她敢把信投到自己门上,必然有着足够的后手拿捏袁雪萼? 是以两人虽然对韦梦盈都是痛恨万分,如今却得先把任何可能怀疑她的线索扫除,免得宋宜笑与袁雪萼被她牵累! 无论简虚白还是袁雪沛,都是生于富贵长于富贵,自幼颐指气使惯了的,却在韦梦盈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此刻心情可想而知! “宋夫人心思机敏,这回的事情,即使韦王妃肯定不想让她知道,却未必能够如愿吧?”袁雪沛沉吟片刻,道,“听说宋夫人今儿去衡山王府见韦王妃了,不知回来后心情如何?” 简虚白眸色深了深,才道:“这种事情,她再委屈,又怎么跟我开得了口?那到底是她亲娘。” 又哂道,“我也不好跟她说什么——还是那句话:那到底是她亲娘!” 这话却等于承认,宋宜笑也意识到衡山王太妃寿辰那日惨剧的真相了。 而反复强调韦梦盈到底是宋宜笑的亲娘,袁雪沛哪能听不出来其中的隐约暗示? 他眼中微露笑意,温和道:“母女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宋夫人会伤心——不过韦王妃自宋夫人出阁以来,也是不大愿意与燕国公府来往的,既然如此,往后少见……乃至于不见,兴许宋夫人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不愉快了。” 简虚白没有半分犹豫:“正是这个道理!” ……片刻后袁雪沛告辞而去,简虚白才从案头抽出几封早就带回来的函件,着纪粟伺候笔墨,着手处置。 “公爷,亲家王妃也太嚣张了!”纪粟一边研墨,一边低声道,“她坐视衡山王太妃赴死,已是不孝不仁不义不忠,却还妄想用咱们夫人的性命洗脱嫌疑——到这儿已经是丧心病狂了,她居然还敢给博陵侯府投书!” 简虚白一边飞快的浏览着公函,一边嗤笑出声:“你还真信那封信是韦氏派人投到博陵侯府的?” 他虽然早就知道韦梦盈心思诡诈,但因为爱屋及乌,一直对这个岳母尊敬有加,孝敬晋国长公主东西时,从没忘记过也给衡山王府送一份的。但这回韦梦盈的做法已经触及他底线——离了妻子跟前,简虚白却是连“岳母”都懒得喊了。 纪粟怔道:“什么?” “那封信是雪沛自己拿过来的。”简虚白提起紫毫,在砚台里蘸了蘸之后,在函件空白处笔走龙蛇的写着处置之策,口中淡淡道,“韦氏曾派人盯梢兰蕙、而兰蕙奉太妃之命分开抓药、韦氏从兰蕙所抓之药里拼凑出具体毒药、继而配好了解药从而将计就计成功——这番经过,也是雪沛去‘调查’之后告诉我的,就连所谓的‘替韦氏善后’,也是他去办的。” 将批好的函件放到一旁晾干墨迹,简虚白语气玩味,“自始至终,这些都是他的片面之词!除了那封天知道是谁写的信之外,他可拿出过任何证据?就连我方才问起他善后之事,他也是一带而过不是吗?” 纪粟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公爷的意思是……那封信……是侯爷所为?” “雪沛是出了名的疼妹妹,韦氏此番所为,矛头直指陆冠伦,也等于是指向了陆冠伦的妻子!”简虚白搁下紫毫,活动了下腕骨,淡淡道,“这种情况下,韦氏还要投信刺激他,雪沛不跟她拼命才怪!韦氏岂会如此不智?真要投书,怎么也应该投到燕国公府来——至少善窈与她乃是亲生母女,这是剪不断的血脉!” 所以袁雪沛才拿着那封信来找他时,他就知道,这不过是袁雪沛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是否同意袁雪沛对韦梦盈下手! “那到底是善窈的亲娘,善窈这回险些死在她手里,却还在我面前为她遮掩……”简虚白重新拿起笔,叹息般道,“血脉之间的恩怨纠葛最是难断,若是我出手,将来善窈知道了,没准要对我生出罅隙——雪沛这么做,倒也是件好事!” 他捧在手心里的妻子,自己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呢,岂容他人加害? 宋宜笑的亲娘也不行——要不是碍着女婿这个身份,才知道真相时他就会亲手手刃了那位韦王妃了! 因此明知道袁雪沛是在栽赃试探,简虚白非但毫不迟疑的“相信”了,更主动把那封信说成是韦梦盈所为,图的,自然是借刀杀人! 第二百四十章 借刀杀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难平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难平 , 只是袁雪沛得了简虚白默许,忙里抽空谋划干掉韦梦盈——才起了个头,却惊闻陆冠伦将被过继给昭德侯! “外祖母寿辰那日,韦王妃曾当众暗示,王府往后会交在陆三表弟与雪萼手里。”他不解的问袁展,“那天她也确实一直带着雪萼招呼宾客,使赴宴之人都认定了陆三表弟即将为世子——如今外祖母才去,居然就要把陆三表弟过继给已故的昭德侯,难道就不怕外人揣测她趁外祖母新丧,谗谤原配嫡子?!” 袁展苦笑着道:“侯爷忘记王府对外宣布的‘真相’了吗?暖阁清寂香里有毒的事儿,罪魁祸首可是兰蕙——兰蕙这么做的理由,则是恼恨太妃不肯将她许给陆三公子做姨娘!这么着,如今陆三公子哀痛之余,自觉整件事情都因自己而起,愧对太妃、王妃的爱护,也对不住韶华而逝的胞妹,决定代替陆七公子过继到昭德侯名下!” 他补充道,“韦王妃私下透露口风,说三月末那会,已与太妃说好,等衡山王给陆三公子请封了世子后,就将陆七公子过继给昭德侯。但现在韦王妃卧榻不起,陆七公子尚且年幼,陆三公子不忍继母母子分离,决定代替幼弟出继。” “好个不忍母子分离!”袁雪沛冷笑出声,“外祖母应该确实提过将陆冠云过继给昭德侯之事,不过韦王妃会答应才怪!只可惜如今外祖母已逝,死无对证,王舅又被她笼络住,她这么颠倒黑白,却也没人能够戳穿了!” 袁展忍不住道:“侯爷,即使为了燕国夫人考虑,不能将韦王妃的真面目公布于众,难道不能私下里告知衡山王吗?只要王爷知道了韦王妃的所作所为,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 他没说完,只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若这法子有用,我还费那心思探阿虚的态度做什么?”袁雪沛闻言却叹了口气,道,“王舅虽然只我一个外甥,但我中间足有六年不在帝都,与他的关系谈不上冷漠,却也算不得热络。可韦王妃——那可是把我那嫡亲外祖母,王舅的生身之母都逼得豁出命去拉她一块儿死的!” 他神情冰冷,“你觉得,比起在王舅跟前告状,我告得过她?!” 袁展张了张嘴,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陆三表弟既被出继,此后即使王舅膝下无子,也与世子之位无份了。”袁雪沛面无表情道,“我把雪萼许给他,只求他们夫妇两个平平安安,倒也不在乎他能不能继承王爵——只是韦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人太甚……” 他忽然极温和的笑了,“我倒觉得,就这么让她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袁雪沛为了陆冠伦出继之事怒不可遏的时候,燕国公府后院,宋宜笑却边拿金簪逗弄着架子上的鹦鹉,边心情复杂的想:“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对是不对?” ……陆冠伦的过继,是她跟韦梦盈撕破脸之后,讨价还价了一个多时辰,才定下来的。 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首先揭发韦梦盈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宋宜笑不念母女之情,也不在乎自己身败名裂,可她也没证据啊! 哪怕是那天逼得韦梦盈没办法继续装慈母的那个问题——四月初五当日,韦梦盈为什么会说陆蔻儿“做不成状元夫人”,在只有母女两个当面摊牌的情况下,韦梦盈默认了这是自己失了口。 可要是有其他人在,她一句“你听错了”,宋宜笑该如何证明?毕竟韦梦盈说这句话时,周围除了两人的下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下人们肯定是各向其主——时世首重孝道,宋宜笑作为女儿,在这场争执中天然就已经输了! 其次,衡山王太妃是衡山王的亲娘,韦梦盈的婆婆,尚且功亏一篑输给了继媳,撇下偌大王府满堂子孙,撒手而去。宋宜笑哪有信心在太妃过世之后,凭靠自己,保全陆冠伦与袁雪萼? 是以,她只能提议把陆冠伦过继出去,彻底失去继承衡山王府的可能,却也不会再挡韦梦盈的路;同时也用这个理由,把陆冠伦夫妇分出王府单独过,如此他们发现太妃与陆蔻儿之死真相的可能,也会大大的下降。 从而最大程度的削减韦梦盈谋害他们的可能。 “虽然我这么做,是为了他们考虑。”为了这事,宋宜笑当初跟韦梦盈吵得心力交瘁,可此刻木已成舟,她又觉得患得患失,心事重重的想,“但到底是瞒着他们擅自做主——衡山王府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根本就没资格插手,何况是过继这样的大事?将来他们要是知道了,多半是要怨我的。” 但想到前世今生已经两次舍弃自己性命的亲娘——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都能如此绝情,何况没有血缘的继子与继媳?宋宜笑眼中的迷惘顷刻间转为坚定,“若不让他们出继,以娘的为人和手段,他们能不能有将来都是个问题!” 她堪堪想通,底下却有小丫鬟来报:“夫人,佳约姑姑来了。” 宋宜笑忙命人请她进来,这回她倒不必特别换见客的衣裙了,主要她去贺衡山王太妃,结果差点被毒死在暖阁里的事儿,这会已经传遍全城——前几天她昏昏沉沉的卧榻不起,简虚白出面把来探望的人都拦了。 自从她去衡山王府见过韦梦盈,大家知道她能见客了,亲朋好友之外,简虚白同僚、下属之妻,顿时纷纷而至。 是以宋宜笑这几日起了身就做好待客的准备,如今却只要叫人把鸟架子提出去,略整裙裾,等着佳约到就成。 其实佳约之前已经代晋国长公主来看过她了,这次又来,除了送一匣燕窝给她补身体外,就是来传长公主的话:“这个月十三虽然是阿虚的生辰,但一来伊王的孝还没过去,二来你这孩子遭人毒手,这会还没好全,索性不要办了。到时候我着人送碗面来,你们两个一块吃了也就是了。” 宋宜笑闻言,自然是对婆婆感激不尽,但她嘴上跟佳约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心里却清楚:“这多半是夫君怕我为他生辰操心,私下去求了娘!” 毕竟佳约前两天来时,可提都没提不给简虚白办生辰的话,那时候宋宜笑尚且起不了身呢!现在宋宜笑都已经出门走动了一回了,怎么婆婆反而想起来了? “虽然说是夫君去跟婆婆提了之后,婆婆才派人来说这话,但我一个晚辈,原也没资格叫婆婆时时刻刻挂在心上。”送走佳约之后,宋宜笑感动于丈夫体贴之余,也有些惆怅,“婆婆肯允诺这事儿,已经是体贴我了。人家都说女子在娘家时最舒心,出了阁就不能跟家里比了。我倒是恰好反过来,夫家却比娘家好多了。” 她想到韦梦盈,心中一阵酸涩涌上,滋味难言。 这时候巧沁进来提醒:“夫人,明天给缥翠姐姐的东西,您要不要亲自看看?” “嗯?”宋宜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缥翠跟范忠的婚期是四月初九,也就是前天,像缥翠这种比较体面的大丫鬟,婚事又是主家牵的媒,三朝回门时,也要给旧主磕头谢恩的,是以要提前预备好赏赐之物。 “拿上来我瞧瞧吧!”本来区区一个丫鬟,随便赏点什么也就是了,但宋宜笑想到缥翠之前被拒婚的波折,到底又给她加了几件,“这样她在范忠跟前有面子,往后过日子也能顺心些。” 她这么做本是希望全了主仆之义,偏偏次日缥翠携范忠来燕国公府请安时,在门口恰碰见了之前拒娶她的余士恒——高大俊伟的余士恒玄衫快靴,打马出府时身后披风猎猎,说不出的飞扬恣意。 范忠虽然白皙清秀,不失是个美男子,可相比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缥翠却更喜余士恒那样的英武潇洒。 而范忠不知内情,看到余士恒时还体贴的拉了拉妻子,小声提醒:“这是公爷素来信重的侍卫首领,如今亲自策马出府,定然身有要务,咱们让开些,免得误了主家之事。” 他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可兴许这会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余士恒经过时又目不斜视,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却让缥翠无端生出受辱之感,竟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 范忠自是诧异,不过这时候恰好门子来跟他们说可以进去了——他也就没多想,只当新婚妻子忽然使了点小性.子。 之后到了后堂,简虚白这会正在衙门,自不会为了区区两个下人特意告假,是以只有宋宜笑一个人受他们的礼。 接过夫妻两个高举过头的茶碗,象征性的呷了口,宋宜笑含笑说了些恭贺的话,就让锦熏把赏赐端出来。 果然看到鎏金螺钿漆盘里的东西后,范忠看妻子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惊喜与重视——宋宜笑看在眼里,跟他们说了会话,端茶送客时,觉得不如好人做到底,令锦熏送他们几步,给缥翠做足脸面。 结果锦熏不送还好,一送送到大门外,正道别时,赶巧余士恒却也办完事回来复命,看到她忙勒马招呼:“锦熏姑娘!” “是你呀?”由于宋宜笑曾特意问过余士恒姓名,他又拒娶过缥翠,是以锦熏也记住他了,只是这会却不甚热情,只微微颔首,就转过头不再看他,继续向缥翠夫妇说话了——她虽然经常说话没脑子,却也知道眼下不宜跟余士恒多言,索性明晃晃的摆出不想理他的态度了。 只是她以为这么做是体贴缥翠,缥翠此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方才我们夫妇在门外候见,余士恒他经过时正眼都没瞥我们一眼!如今见了锦熏,不但主动招呼,被她这样当众甩脸子,却也没什么恼色——瞧他那样子,要不是得进府里去回话,没准还打算在那边等到锦熏送完我们,再凑上来说几句话!” 缥翠觉得除了年纪上略长几岁之外,自己哪儿不比锦熏这个冒冒失失的丫鬟强? 可余士恒拒绝了娶自己,却对锦熏青眼有加——还不是因为这丫鬟是宋宜笑的陪嫁心腹,前途远大?! 她也不是全没良心,宋宜笑今日的刻意抬举,她也是感觉到的。 只是这种事情——终究意难平! 心绪万千之间,缥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锦熏道的别,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被丈夫拉走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难平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封口费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封口费 , 翠缥走的时候脸色已经分明不对劲了,锦熏固然没什么城府却也看了出来。 是以回后堂复命时,特意跟宋宜笑提了提:“本来一切都好,都怪那余士恒,偏偏在他们要走时回府,还喊了奴婢一声——虽然说奴婢没敢理他,但翠缥跟着神情就不大好了,也不知道那范忠看出来不曾?”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宋宜笑闻言也觉得很是扫兴,意兴阑珊的说道,“日子是自己过的,翠缥要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再替她操心也是白搭!” 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却问,“那余士恒好好的喊你做什么?” “那会奴婢正跟翠缥说着话,他恰好打马回府,看到奴婢就喊了声姑娘。”锦熏不在意道,“毕竟奴婢是您跟前的得意人儿不是?他能不讨好些么?” 宋宜笑被她说得啼笑皆非:“就你还是我跟前的得意人呢!别丢我脸就不错了!你瞧瞧巧沁她们的稳重样子,那才是叫我放心的左膀右臂!” 锦熏闻言也不羞恼,笑嘻嘻道:“但谁都知道夫人疼奴婢呀!” 她说的好有道理,宋宜笑竟无言以对,只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事。 这天傍晚简虚白回来后,宋宜笑跟他说了翠缥夫妇来请安的事,也提到了他们走时在门口碰到了余士恒:“我着锦熏送他们,锦熏说,翠缥看到余士恒同她招呼,似有些不喜呢!” “强扭的瓜不甜。”翠缥伺候简虚白多年,简虚白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倒也有些主仆之义——只是这点情份到底有限——他这会正操心着妻子的身体呢,一听这话就想到宋宜笑才被亲娘差点坑死,正是难受的时候,翠缥却还要给她添堵,心中不免觉得这丫鬟实在不懂事,“她要想不通那就算了,横竖已经配了人,且叫范忠头疼去吧!” 宋宜笑闻言哭笑不得道:“你说的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存心坑范忠呢!” 不过见丈夫对翠缥的事情完全没兴趣,她也不再多言,只道:“明儿是你生辰,虽然家里不设宴,娘却要送长寿面过来的。要是没有特别急的事儿,不如早点回来?” “那我晌午后就去告假。”简虚白想到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函,拒绝的话已到嘴边,但晃眼看到她这么说时不住绕着宫绦穗子——这不经意间透出紧张的小动作,让他心里一软,下意识的答应了下来。 当初宋宜笑生辰时,赶着伊王过世,不好庆贺,简虚白到底买了包盐酥鸡回来。 如今轮到他,宋宜笑却因身体没好全,不能给他操办宴席,想来心里也是遗憾的。 简虚白不免觉得,还是抽空陪妻子半日的好,免得她想东想西。 只是次日中午他回府后,却惊讶的看到厅中的螺钿大理石圆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菜肴。 刚刚回内室换好衣裙出来的宋宜笑颇为得意:“尝尝我手艺比才出阁那会长进没有?”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谁知简虚白盯着足足摆了二十来道菜的桌子看了片刻,却没走过去入席,反而朝左右大发雷霆,“说了夫人身子不好要静养,居然还让她下厨做了这么多菜?!” “我都能去衡山王府了,哪有那么孱弱?”宋宜笑见状,脸露尴尬,使个眼色叫下人们都退下,走到丈夫跟前,主动挽住他手臂,软语安抚道,“再说那么多人打下手呢,怎么可能当真累到我?” 简虚白难得没叫她一句话就哄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任她朝席位上拉了两把都没动,只冷冷的望着她。 “……”宋宜笑又撒了会娇,见丈夫依然神情冷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过了会,没听她再说话,只见双肩微颤,似乎是哭了。 简虚白心中挣扎片刻,到底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下回还把我话当耳旁风么?!” 哪想话音未落,他以为正在压抑着啜泣的宋宜笑却忽然扑进他怀里,伸臂攀住他颈项,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继而放开,只将手虚抵住他胸膛,抬眼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明媚,杏子眼里满是得意,神采飞扬道:“拿你话当耳旁风,你还不是一样舍不得我?” 简虚白:“……!!!” 他默然片刻,才咬牙切齿道,“你吃定我好说话是不是?” “是跟我才好说话!”宋宜笑抬手抚住他面颊,神情狡黠语气笃定,“所以哪里能怪我恃宠生娇呢?这可不都是你宠出来的?谁都知道我以前最懂事明理最不胡搅蛮缠的!” 看着她一脸理直气壮的“都是你把我惯坏了你必须负责到底”,简虚白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心情复杂了片刻,他索性一把将她揉进怀里,俯首吻住她唇,狠狠的发泄了一通,才恨恨的放开她:“你之前那做饭的手艺,也就是吃不死人!若这会没有长进,我可不会给你面子!” 说是这么说,半晌后,看着十去五六的杯盘,宋宜笑放下牙箸,以手支颐,望着丈夫不说话,只是笑——他们夫妇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简虚白纵然是男子,胃口也不是很大,平常用饭,也就七八个菜,每个菜也就动那么几下子,往往撤下去时,远一点都看不出来用过。 今儿足足二十来道菜呢,照平时的饭量,每道吃上一两口也差不多了。 但如今却皆只剩了一半下来——倒要看看这人怎么说? 被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简虚白面无表情的接过下人递上消食的茶水:“今儿上午在衙门操心事太多,晌午前就饿了。” 所以不是你手艺好,也不是我想给你面子,是我饿了,饿了,饿了!知道不?! “夫君真是辛苦了!”宋宜笑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点头,“夫君平常都没用过这么多饭菜,一看就是饿狠了!” 她坏心眼的强调了“平常”、“这么多”,内中的调侃之意不言而喻,简虚白听了出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会巧沁等人正在左右伺候,却怕宋宜笑玩笑过度,当真惹了简虚白不喜,忙圆场道:“公爷待会既然不回衙门,何不与夫人去湖边走走好消食?” 夫妻两个还没接话,回廊上却蓦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小丫鬟匆匆而入,禀告道:“衡山王的亲随徐茗到了门上,道是想求见夫人!” “徐茗?”宋宜笑听到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去年韦梦盈才怀上衡山王府的九郡主陆萃儿那会,自己单独得过衡山王一回赏赐,当时衡山王吩咐的就是这个徐茗——看来是衡山王的心腹。 这人这会过来的原因,宋宜笑心里也清楚:她虽然在衡山王府寄居过几年,可再落魄也终究是官家淑女,又不是王府买回去的奴婢,且已嫁到简家为妇,却在好意回王府贺太妃时差点没了性命,固然真凶太妃已经先走一步,衡山王府哪能没有表示? “我躺着还起不了身的那几天,据底下人说,衡山王府已经为他们的‘御下无方’送过几回东西了。”她心下暗忖,“但那时候只是为了给兰蕙这个明面上的罪魁祸首赔偿的。今儿徐茗来,估计是为了替太妃善后了!” 宋宜笑想到这里,觉得衡山王太妃也真是悲哀,跟继媳斗了近十年,最后把自己跟亲孙女的性命都搭上了,却还是功亏一篑落入韦梦盈的算计,不但没能保住陆冠伦的世子之位,还要衡山王替她操心身后名。 不过宋宜笑也不是很同情衡山王太妃——毕竟太妃对陆蔻儿这个嫡亲孙女的态度,与韦梦盈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着他到花厅稍等,我换身衣裳就过去。”宋宜笑心中千回百转,吩咐了句,问丈夫,“你去吗?” 简虚白摇了摇头,道:“方才带了几份急件回来,得赶紧处置掉,横竖他也没说找我,你且一个人去看看是什么事吧!” 宋宜笑也怕他在场说话不方便,闻言关心了他几句身体,也就进内室更衣去了。 片刻后出来,简虚白已去前头书房,她整理了下裙裾,方前往花厅——花厅里的徐茗果然是去年照过面的那下人,见到她进来,忙上前行礼问安,末了开门见山道:“小的徐茗,奉王爷之命,将太妃娘娘的部分妆奁,交与夫人!” “太妃的妆奁?”宋宜笑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她知道衡山王府肯定会给自己封口费,却没想到给的竟是太妃的妆奁——衡山王太妃地下若有知,怕不能气得活过来? 徐茗看出她的惊讶,躬了躬身,语气谦恭道:“正是!夫人许是不知,太妃娘娘生前曾经说过,夫人自幼生长王府,朝夕承欢于太妃膝下,在太妃看来,与嫡亲孙女儿没有什么两样。是以,太妃百年之后,妆奁必有夫人一份!这话王爷也晓得,自不会违背太妃娘娘之愿!”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六寸来长的锦匣,双手捧过头顶,“昨日王爷已按太妃娘娘之愿,将娘娘妆奁分与诸位公子、小姐,夫人这一份都在匣中,还请夫人过目!” 宋宜笑望着那只锦匣,眼神复杂已极:衡山王这一手却是高明,毕竟关系到堂堂太妃的名誉,封口费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容易落下痕迹引人遐想。索性推到衡山王太妃头上,不但可以将大宗资产的转移过明路,还能给衡山王太妃、给王府刷一把“仁爱宽厚”的名声! 虽然说他这么做,有点占宋宜笑的便宜,但考虑到宋宜笑究竟享受了王府六年的供养,又与现任衡山王妃是嫡亲母女,这点面子,应该要给的。 何况宋宜笑从来没想过要拒绝。 是以沉默片刻后,就道:“我受王府抚育之恩尚且未报,如今再得太妃馈赠,却怎么好意思?” “此乃太妃娘娘生前之愿,王爷作为人子断不敢违背,还求夫人成全!”徐茗忙跪了下来——两人象征性的推让了一番,宋宜笑也就收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打发徐茗告退,而是关切的问了王府诸人的情况,末了又叫锦熏取了一对金铤赏他,且收拾了些滋补的药材给衡山王夫妇,这才端茶送客。 徐茗走后,宋宜笑摩挲着那锦匣半晌,却无打开之意,而是命锦熏:“你去书房看看,夫君忙么?若是不忙,请他回来后堂,我有事要找他商议!” <h4>作者有话说:</h4> 抱歉,翠缥的名字,前面打反了。 [+展开]</span>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封口费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等与不等,都是绝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等与不等,都是绝望 , 简虚白很快被锦熏请了过来,宋宜笑见他进了门,使个眼色让左右都下去了,这才把锦匣递到丈夫面前,低声道:“这是徐茗方才留下来的,说是太妃的部分妆奁。”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简虚白对整个经过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假装不知道岳母做的事,故作诧异,“莫非有事托你办?”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宜笑正愁要怎么说服丈夫,闻言灵机一动,顺水推舟道,“他说倒是说,因为太妃生前视我犹如己出,亲口讲了百年之后妆奁也要分我一份,衡山王是以命他送了过来——但你也知道,太妃虽然没有怎么苛刻我,对我却向来疏远,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话?所以,我想这是不是一个幌子?” 简虚白沉吟道:“幌子?” “我猜这个匣子,衡山王真正想给的其实是陆三公子跟袁姐姐。”宋宜笑说出自己的“推断”,“只是陆三公子已经过继给了昭德侯——昭德侯虽然是老衡山王的子嗣,却非太妃所出,他的嗣子,却是没资格分太妃的妆奁的。可陆三公子论血缘是太妃嫡孙,太妃生前也最喜欢他,如今太妃没了,连个念想的物件也不给他,也实在叫人唏嘘!” “这么说,你打算把这匣子交给陆冠伦夫妇?”简虚白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这倒没什么,横竖不管衡山王舅是什么意思,咱们家也不缺这点东西。不过陆冠伦从过继给昭德侯起,已经搬出王府,且住到城外庄子上了。到底是太妃之物,你亲自送过去不方便,派下人去又显得不郑重,不如让雪沛转交,他是陆冠伦的大舅子,又是太妃嫡亲外孙,派个下人跑腿倒没什么。” 陆冠伦夫妇之所以去城外,是因为陆冠伦伤心太妃之逝,哀毁过度,被太医提议去庄子上静养,袁雪萼自然要陪着丈夫。 宋宜笑正好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人,闻言颔首:“我明儿就去博陵侯府。” 虽然说袁雪萼已经出阁,不在侯府了,但世人皆知简虚白与袁雪沛有通家之好,袁雪沛又是一介废人,青天白日的,她光明正大登门说事,倒也不怕引起什么流言。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简虚白问过妻子没有其他事,又回了书房去处置公务——这天傍晚,晋国长公主派佳约送了一大碗长寿面来,夫妻两个分着吃完,简虚白这一年的生辰,也就算过了。 ——二月初九那天,宋宜笑自己的生辰因为赶着伊王出事,也就简虚白散衙时带了一只盐酥鸡,那时候她没觉得什么;这会看丈夫的生辰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过去了,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虽然她也知道,简虚白自幼锦衣玉食,根本不缺生辰这天的隆重,但总觉得委屈了他似的。 “大约这就是日久生情吧?”想到正月里那会偶尔讲到两人的生辰,简虚白坚持要给她大办——宋宜笑有些甜蜜有些失笑的暗忖,“换了才成亲那会,他生辰不要我操心,我肯定是乐得省事!”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转过头,在丈夫肩头轻咬了一口。 睡梦中的简虚白并未醒来,却本能的揽紧了妻子的腰肢。 次日,她照例晚于丈夫一个时辰起身,处置了些家事后,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方命人备车,前往博陵侯府。 袁雪沛对于她的到来非常疑惑,听了来意之后,不置可否,只道:“不知锦匣可否给我看看?” “自然可以。”宋宜笑知道他视袁雪萼如掌上明珠,自己说了这锦匣要给陆冠伦夫妇,袁雪沛是绝对不会打主意的,只是递过去时仍旧强调了一遍,“这是衡山王太妃之物,原不该我拿!” 言外之意,却是提醒袁雪沛:东西名义上给陆冠伦夫妇,主要是给陆冠伦,可别拿去给袁雪萼一个人做私房钱! 这倒不是她要帮陆冠伦防着袁雪萼,只是陆冠伦的出继是她造成的,即使是出于好意,却也因此导致了这个明明是太妃生前最喜欢的嫡孙,却在太妃去后,连继承祖母妆奁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这一份,她当然希望得到的人是陆冠伦,而不是袁雪萼。 “这匣子里的东西,若都折成银子,加起来约有五万多两。”袁雪沛听出她话中之意,哂笑了下,打开匣子后,将内中厚厚的一叠契书取出来挨张过目,全部看完后,闭目思索片刻,张眼道,“你确定不自己留下来?” 宋宜笑闻言,也有些吃惊衡山王的大手笔,要知道她当年出阁时的妆奁,满打满算,也才一万两银子左右! 而出阁以来,简虚白交给她打理的资产,加上燕国公府在内,也不过价值二三十万两罢了。 她本来以为衡山王给的封口费再高,也就几千两——没想到竟是十倍之多! 只是这个数额虽然远远超出宋宜笑的预计,她却依然摇了摇头:“这是太妃的东西,你也知道太妃不是很喜欢我。衡山王把它交给我,用意必然是给陆三公子而不是给我的。只是陆三公子与袁姐姐这会都不在城里,我脱不开身给他们送去,只能来托付你了!” “你这话哄阿虚也还罢了,哄我?”袁雪沛闻言讽刺的笑了笑,道,“你道我不知道我外祖母过世的真相么?这一匣子东西分明是王舅代外祖母给你的补偿,你却说是给冠伦的——我说句冒犯的话:真不知道韦舅母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道的女儿?” 宋宜笑怔了一下,随即浅笑道:“其他人说我厚道也还罢了,你前不久才跟我商议芝琴的婚事,居然也会说我厚道吗?” ——袁雪沛做低伏小想跟她化干戈为玉帛,可不就是忌惮她收拾崔见怜等人的手段? “要不是觉得你待芝琴姑娘厚道,我何必花力气物色适合芝琴姑娘的人选?”袁雪沛安然而笑,道,“我倒是懊悔当初怎么就没趁你寄人篱下之时施些恩惠与你了?不然今日必也能得你涌泉相报。” “我倒是宁可一辈子报答不了陆三公子呢?”宋宜笑听了这话,却笑意微敛,淡淡道,“毕竟无论侯爷你还是陆三公子的身份,需要我报答时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袁雪沛见状识趣的转开话题,道:“前两日我偶尔听说蒋小姐病了,蒋家原本打算给她说亲的计划也不得不搁下——” “你不是说你对蒋姐姐无意么?”宋宜笑闻言诧异问。 “请夫人不要误会!”袁雪沛温和道,“只是夫人有所不知:雪萼出阁那日,我与夫人谈妥之后,蒋小姐却又折了回来,说了些话。我当时不大清楚她说那些话的意思,如今听说她婚事有耽搁之兆,却怕与我有关——但雪萼已然出阁,且也不在城内,我便是有心想劝蒋小姐莫要为我这个废人空掷青春,却也寻不着合适的人带话。今日恰好夫人前来,是以想托夫人帮个忙!” 宋宜笑微微惊讶:“那天蒋姐姐还折回去过?不过我记得我还席后,蒋姐姐确实过了好一会才回去,可她心情瞧着非常好,像遇见什么好事一样?” “好事?”袁雪沛似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她该不会误会了吧?” 宋宜笑忙问:“怎么个说法?” 袁雪沛把两人当时的对话描述了一遍,捏着眉心,有些苦恼道:“蒋小姐匆匆打断我话就走了,我不良于行,也不好追上她说完——但我想以蒋小姐的聪慧,不难明白我真正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没有结缡的缘分!” “……”可是你一承认对蒋慕葶“能得她为妻,自是人生幸事”,哪怕我知道你不过是客套话,可蒋慕葶还听得进去后面那个“但是”吗?! 宋宜笑暗叹一声,道,“明后日我去蒋府递帖子看看,说起来那天回去后没几日,蒋姐姐的大嫂诸葛奶奶还为她找过我呢,当时也说请我帮忙劝蒋姐姐,不想这一拖竟拖到现在都没履诺。” 两人男女有别,关系又谈不上好与不好,说到这里见彼此没其他事,也就散了。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后,才唤了巧沁到跟前,打算着她去蒋府投帖,门上却报卫银练来访。 “快请!”宋宜笑接到消息时颇有些意外,自从司空衣萝过世后,卫银练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说性情大变,却也远不如从前活跃,更不要讲经常串门了,今儿突然前来,多半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她去二门迎了卫银练到后堂,落座后底下人奉上茶水,寒暄了会之后,卫银练就道:“我今日来,是受慕葶所托。” 宋宜笑闻言看了看左右,等人都退出去后,才问:“我刚刚得知蒋姐姐病了,正打算派人去探探蒋府的口风,方便不方便去探望——却不知道蒋姐姐有何吩咐?” “那幸亏我来了。”卫银练比以前瘦了很多,秀丽的眉宇间也有些郁色,轻声道,“不然你的人可要白跑一趟:慕葶今日就要去城外庄子上养病,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宋宜笑暗吃一惊,道:“蒋姐姐是什么病?要紧么?” “自然是心病!”卫银练露出一个怅惘的笑,直言不讳道,“蒋家人怀疑她仰慕博陵侯,你也有责任,所以不许她走之前跟你打招呼——当然你也别恨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慕葶好。” “我晓得。”宋宜笑颔首,“这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不是很看好蒋姐姐与博陵侯。” “她家里人虽然没防着我,但我去看慕葶时,她也没找到东西可以写信,只能托我带句口信来,请你转告博陵侯。”卫银练说到这里,见宋宜笑露出拒绝之色,忙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么做不好,博陵侯与蒋家的政见分歧且不提,单说他那双腿,我也不希望慕葶将来受他的拖累!可是……” 卫银练眼中弥漫起雾气,她垂睫掩了掩情绪,才露出一个惨笑,喃喃道,“可是就好像我明知道自己绝对嫁不成苏二公子一样,听到苏二公子与伊王小郡主定亲后,还是忍不住躲在房里哭了一整天!” 她终究没忍住,一滴清泪落在浅妃色袖摆上,染出触目惊心的血红,“何况慕葶说的没错:博陵侯未娶,且近来也没听说他张罗自己的婚事,所以慕葶这会找借口按下自己的婚事,将来若是太子胜出,她只要说服家里人,终究还是有希望如愿以偿的!” “而我,不管最后赢的是太子,还是赵王,我与苏二公子,都不可能!” 卫银练袖子上的血红逐渐扩大,但心中那朵尚未盛开的爱慕之花,却已凋零,她哽咽着道,“所以帮她一回吧!哪怕日后她后悔了,可至少现在,她是心甘情愿等博陵侯的!” 女孩儿抬起泪眼,祈求的望向宋宜笑,“至少,她有等到峰回路转那日的希望;不像我,等与不等,都是绝望!” ——她是太子妃的胞妹、钟陵郡王的姨母;苏少歌却是皇后嫡侄、赵王的表哥。将来太子若胜,苏家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太子若败,岳家卫家又岂能落得了好? 是以,蒋慕葶还能押上青春韶华赌一把;她却只能默默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痛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属于他人,从头到尾,与自己的关系,也仅仅只有一句“原来是卫兄之妹”。 “……”宋宜笑沉默良久,才叹息着合上眼,“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等与不等,都是绝望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芝琴出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芝琴出阁 , 袁雪沛收到口信后,思忖良久,决定给自己张罗门亲事,好让蒋慕葶彻底死心,免得这女孩儿的青春继续耽搁下去。 只是他得先把袁茂跟芝琴的婚事操办好——袁茂就是他推荐给宋宜笑的那名侍卫。 毕竟这门亲事决定着他能否与宋宜笑一笔勾销恩怨,不可以寻常下人成亲视之,而博陵侯府目前没有女主人,老夫人涂氏又被他架空成个摆设,想要上心只能亲自出马了。 不料他才把成亲的各项事情草拟了个章程出来,宋宜笑却突兀的提出了个要求:“芝琴嫁给袁茂之后,我希望你把他们夫妇送给袁姐姐。” “这是为何?”袁雪沛不由诧异。 此刻屋中只他们两个,宋宜笑也不讳言:“你都怕太子事败之后牵累袁姐姐,是以明知道衡山王府其时内斗激烈,还是把她许给了陆三公子,我怎么能不替芝琴操心?所以他们成亲之后,无论是在燕国公府,还是你这博陵侯府,我都是不放心的。倒不如让他们去袁姐姐那儿帮忙,既有袁姐姐照顾,又能免了我的后顾之忧!往后若太子胜出,芝琴回我身边也方便。” 至于说为什么不索性放这两个人自由——万一自由之后袁茂对芝琴不好了怎么办?! 芝琴的身契,宋宜笑是早就烧掉了,不过那个袁茂的身契嘛,不到他们将来的孩子长大成人且成为芝琴的靠山,宋宜笑是绝对不放心他恢复自由身的! 至于说这么做对袁茂不公平——当初袁雪沛既然择了他娶芝琴,肯定是早就讲好了条件的。 何况就像简虚白说的那样,宋宜笑又不是大理寺卿,需要秉承公正之心,哪能不偏心自己人? “你这哪里是嫁丫鬟?”袁雪沛听罢不禁摇头叹息,道,“人家嫁女儿都未必有你这么操心的。” “说的好像你给袁姐姐打算时操的心少了似的。”宋宜笑反诘道,“说起来这一节还是你提醒我呢!” 袁雪沛笑着道:“是是是——我会给你办好的!你这上心的劲儿实在叫我后怕!” “芝琴还没嫁呢!”宋宜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以后要是过得不好,你再后怕不迟!” “通家之好,看在阿虚的份上,我还能骗你?”袁雪沛再次保证。 四月底,芝琴与袁茂的婚礼在陆冠伦静养的庄子上举行,宋宜笑提前缠了简虚白好几天,想去一趟,却被简虚白一句“你都跟雪沛化干戈为玉帛了,何必再频繁与陆冠伦夫妇来往,叫他担心”提醒,遂只写了封信托袁雪萼照顾芝琴,到底没有亲自前往。 毕竟她想方设法安置芝琴,就是怕将来太子失败,牵累了这丫鬟——这会流露出对芝琴的格外重视,不定往后反而害了她呢? 数日后,袁雪萼写了回信来,说据她观察,袁茂待妻子很好,每日嘘寒问暖,十分周到,芝琴对这个丈夫也很满意。 宋宜笑看过信后,又暗中从自己陪嫁里择了两个没怎么露过面的管事,乔装成路过的行商,去陆冠伦夫妇住的庄子上走了一遭,回来禀告与袁雪萼所言一致,这才放了心。 芝琴的事情到这里她暂时可以不必操心了,却又想起赵妈妈—— 前不久简虚白的人带回消息,说尤家如今被安置在八百里外一座小镇上,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因为有燕国公府暗中送去的银钱,当地民风又淳朴,不排外,却也很快安定了下来。 赵妈妈还托那人带了些亲手做的针线来给宋宜笑。 “这么看来,赵妈妈他们的离开,倒也未必不是好事了。至少将来太子若不能登基,新君总不至于器量窄到迁怒到已经不在帝都的他们头上去吧?”宋宜笑想到赵妈妈一家已经在新的环境里开始了生活,而芝琴也终身有托,只觉得多年来的一副重担终于放了下来,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与欢喜。 这两人是她前世今生都想要报答与补偿的,把她们安置好了,对宋宜笑来说,比给自己找好退路还要重要。 毕竟她之所以会生出找退路的念头,主要是怕所托非人。 至于丈夫参与争储失败之后连累了她——宋宜笑觉得夫妻两个目前的关系若一直保持下去的话,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在乎同甘共苦。 这时候是五月了,天气渐渐转热,朝野已开始预备避暑事宜。 对于简家来说,五月里还有件事情,就是简离旷与简离邈的生辰,在五月十五。 他们兄弟是双生子,生辰在同一天,但早已分了家,所以不会在一起办。也就是说,给他们贺寿的小辈,这天得跑两个地方。 横竖在同一个城里,也有车马代步,正当青春的人跑来跑去倒也没什么——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宋宜笑才发现,公爹跟三叔的这个寿,实在不好贺! 简离邈那儿的问题倒还算简单,两个字:冷清。 他无妻无子,平常又不是很喜欢与人交接,连泛泛之交都没几个,在帝都的血脉晚辈还就两侄子一侄女。就算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也到了场,他的一些同僚、下属也登门道贺,久寂的院落终究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苍凉感。 哪怕寿春伯夫妇跟简夷绵都带上了年幼的儿女,孩童奔跑廊下嬉戏的尖笑声,非但没有给他生辰增添多少热闹,反而衬托出满庭萧瑟。 叫小辈们尴尬的是简离旷——简离旷长于简离邈,所以他们原是先到晋国长公主府道贺的,谁知到了之后,坐了好半天,长公主终于出来了,却一脸惊诧:“今儿怎么都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 合着长公主把自己驸马的生辰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要命的是,不但她忘记了,一直侍奉她左右、有责任提醒这类事情的佳约也没想起来,这会还陪着长公主摆出讶然之色,一脸“我已经预备好了听一个坏消息,你们尽管说吧”。 “今儿娘这里的果子特别水灵特别甜!”堂上沉默了好一会,晋国长公主主仆却仍旧没反应过来,眼看长公主都要打算再次发问了,总算清江郡主急中生智,随手拉过不远处的果盘,道,“可是为了爹的生辰特意挑出来的?吃着跟平常的可大不一样了!” “……”这下轮到晋国长公主跟佳约她们面面相觑了! 半晌后,长公主干咳一声:“伊王前几个月才走,驸马伤心得很,早就说了今年生辰不办了,却忘记同你们讲了。倒也难怪你们来得这么齐,我竟没会过意来!” 她这么说,显然是决定索性不给简离旷过生辰了! 清江郡主万没想到亲娘这么不给继父面子——长公主改嫁到简家时,她已经快出阁了,所以跟继父也谈不上感情不感情,当然也没仇怨,这会不免心生恻隐,劝道:“娘,咱们来也不是为了贪嘴,主要是为了给爹道声贺。再者听说简三叔那边是预备了宴席的,咱们来都来了,何不跟娘您那会一样,弄个家宴,大家热闹下?” 谁知晋国长公主打定主意不想.操这个心,此刻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自己指尖才染的蔻丹,头也不抬道:“你简三叔又不是伊王的姐夫,伊王之逝与他没关系,他自可摆宴。至于驸马,他是实在没心情!” 宋宜笑心想:“公公就算有心情,听到您这话也真没心情了!” 不过清江郡主这个亲生女儿说情都碰了一鼻子灰,简离旷对简虚白又不好,她乐得看热闹,才不会帮忙圆场,闻言只是静静喝茶。 却不想长公主话音落后,场中包括简夷绵这个原配嫡长女在内,竟是鸦雀无声——最后眉宇间满是隐忍的简夷犹站了起来,冷然道:“我去给爹磕头!” “佳约你去找找驸马在哪里?”长公主看到三儿子不高兴了,这才放下手,放缓了语气,温言道,“夷犹你莫要生气,实在是我这两日都没怎么看到驸马,万一办了宴,他却不在,你说多么尴尬?” “娘平常也很少看到爹的不是吗?”简夷犹心情很不好,闻言忍不住讽刺道,“府里那个姓乔的乐工,见您的次数比爹还多些!” 他这话虽然说的没错,可实在不是做儿子的该讲的——饶是晋国长公主早就习惯了风言风语,此刻也不禁脸色僵住! “三弟,慎言!”清江郡主蹙起眉,低叱,“你昏了头么?还不快向娘请罪!” 好在简夷犹话出口后也察觉到不对,这会抿了抿唇,到底依言起身,向晋国长公主跪了下去,低头道:“孩儿言语无状,请娘责罚!” “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晋国长公主对子女素来宽容,此刻虽然心里难受,却也只摆了摆手,叹道,“你起来吧!我这就着人去安排家宴。” 又说,“只是府中原本没有预备,不如你们先去你们三叔那里用午宴,晚上再过来贺驸马?” 清江郡主怕母子两个再起冲突,忙带头答应下来。 众人因此先到简离邈府里吃了顿冷冷清清萧萧瑟瑟的午宴,傍晚时再进长公主府,府里张灯结彩,可算有点过寿的样子了,只是简离旷出来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瞧着哪儿是做生辰?简直就是才死了紧要之人。 对于这一幕大家也不奇怪,靠着儿子发火才能办个寿宴,简离旷这会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个翻江倒海法呢! 这种情况下的宴席气氛可想而知——在歌舞的掩饰下,大家强笑着贺了简离旷,强撑着营造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的喧嚷景象,终于! ——终于等到晋国长公主退了席,简离旷二话不说跳起来,当众一脚踹翻食案,拂袖而去! 飞溅的菜汁撒了不远处清江郡主、简夷犹一身,堂下的舞伎乐工都被吓得下意识的停了手,一片死寂里,清江郡主面无表情的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仔仔细细擦好脸后,淡声道:“夜深了,散了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芝琴出阁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避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避暑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避暑 晋国长公主夫妇关系不好,在帝都贵胄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不然如乔先生、姬明非之流,何以登堂入室,不把简离旷这正经驸马放眼里? 只是往常念在简夷犹与简虚白两兄弟的份上,晋国长公主虽然不喜简离旷,在人前终究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这回驸马生辰却这么打脸——要不是长公主已经年将半百,朝野上下只道她又要换驸马了。 虽然如此,简离旷也已是颜面扫地。 他是老燕国公简平愉的原配嫡子,虽然说生母燕国太夫人端木氏去得早,可继母温氏出身寒微,过门之后也一直没生养,所以视他犹如己出,宝爱非常——算是正经高门贵公子出身,娇生惯养里长大。 自从尚晋国长公主以来,却接二连三的成为朝野笑柄,前前后后近二十年忍下来,到底是忍无可忍了! ——次日,简离旷毫无征兆的手刃了乔先生,据传闻,乔先生那双擅弹箜篌的手,被简离旷几乎剁成了肉糜! 现场血肉飞溅,白骨森然,惊怖之极! 典型的情杀案,还是惨案,凶手还是驸马,几乎是顷刻之间传遍全城! 舆论不出任何人所料的将矛头对准了晋国长公主! “你都多大了?”太后头疼万分的把长女喊进宫里训斥,“怎么还闹这样的事情?!不就是个生辰吗?吩咐底下人给他摆个酒,你是出不起这个银子还是讲不得这一句话?至于这样侮辱他?怎么说,也是你的正经驸马!你看看现在!” 晋国长公主脸色很难看:“就因为一个生辰没给他办,便把我的人杀了,下次再有什么地方怠慢他些,他是不是就要朝我下手了?!这分明就是简离旷的问题,倒是怪我了?!” 又冷笑,“他也就那点出息了,有能耐找我理论啊!杀姓乔的算什么!?” “你有能耐你倒是去御书房把弹劾你的折子摆平啊!”太后也冷笑,“如今上上下下都对简离旷同情得不得了,个个都说你欺人太甚乃是罪魁祸首——激烈些的连将你废为庶人的要求都提出来了!皇帝需要静养,这些折子自然都堆到太子跟前,你也晓得太子尚且稚嫩,原本就不敌朝中诸臣,你这个姑姑还要给他添乱,你说你怎么好意思?!” 晋国长公主这才不作声了。 “消停点吧!”太后沉默了会,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你也已经做了祖母,年轻时候的那些恩恩怨怨,何必还要耿耿于怀呢?” “母后若是能忘记,又何必一直留着安太妃的旧衣?”晋国长公主闻言,却淡淡道,“听说前些日子端木老夫人抵达帝都时,您还特意召了阿虚媳妇进宫修补?算起来安太妃的过世,比我当年那些事情还要早呢不是吗?” 她似嘲似讽道,“母后自己都放不下,又怎么劝我呢?” 殿中一时间死寂了下去。 好半晌,太后才道:“乔乐工暴病身故,与驸马没有任何关系,府中下人乱传谣言,自当重罚——你那长公主府,该清理清理了,别老养着些没规矩的东西,成天正事不做,净知道吃里扒外!” 太后到底是太后,纵然满朝都知道她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晋国长公主回府后发作了几个“乱传谣言”的下人,这件事情也就定了性——毕竟真正耿直的人总是不多的。 何况无论简离旷还是乔先生,与满朝文武的关系也都不是很大。 朝中犯不着为了他们不依不饶,拿身家性命、合家前途去跟太后母女硬顶。 所以这件事情虽然传得快、闹得大,可在权势面前,到底是转眼之间就被压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一年一度的避暑之期又到了,即将随驾的人家顿时都开始了忙碌。 宋宜笑以往虽然去过翠华山,今年却是头次作为燕国公府的女主人操持此事,为了周全起见,特意到婆婆跟前请教了一回——走去后堂的路上,远远望见临湖的水榭,不期然就想起了那位箜篌大家。 才短短数日,乔先生的死,已经没什么人提了。 像柳枝拂过湖面,波痕才起,已淹没于阵阵微澜。 就连一贯表现得非常宠爱迷恋他的晋国长公主,这会接见儿媳妇时,眼角眉梢也是一片平淡,瞧不出丝毫伤心失落,甚至还记得提醒儿媳妇:“母后许了端木老夫人随驾,一块去翠华山避暑,你们的东西若是收拾好了,不妨去瞧瞧她那边可需要搭把手?” 宋宜笑忙道:“谢娘提点!” 沉吟了下,又苦恼道,“只是姨祖母自从那天去了趟长乐殿后,就一直拒我们于千里之外——这些日子非但连姨祖母的面都没能见到过,连送去的一些时果,那边也不肯收了!也不晓得我们哪里得罪了姨祖母?” “许是她看好赵王?”晋国长公主闻言,目光闪了闪,淡淡道,“不过她到底救过阿虚,别管前朝的选择如何,作为晚辈该尽的心意,你总要替阿虚打点好,免得旁人议论阿虚的不是!” 宋宜笑连声称是。 接下来长公主没再说什么,问了几句家常就打发她走了。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打发巧沁、锦熏前往端木老夫人的别院帮忙——不出意料,半晌后两个丫鬟双双被打发了回来。 只是她们无功而返不仅仅是因为被端木老夫人拒绝了,也因为:“奴婢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在那儿帮忙了。那些人奴婢们不认识,不过看巷口停着的马车上,是苏家的标记。” “看来婆婆说的没错,这姨祖母还真是看好赵王了?不然怎么会跟苏家关系这样近?”宋宜笑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来后,她思忖再三,还是把这事给他说了——其实这些日子下来,简虚白心里也是有数,这会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捏了半晌眉心后,他淡声道:“就按娘说的办吧,不管前朝有什么分歧,终究是咱们长辈!” 说这句话时,他下意识的垂了眸,掩住眼底复杂之极的情绪。 数日后,显嘉帝奉太后移驾翠华山行宫,后妃、宗室、部分文武勋贵随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虽然说路上都坐在华美的车厢里,由众多侍者伺候,但娇弱的女眷们还是在下车后纷纷露出了委顿之色。 休憩了一两日后,翠华山上才开始热闹起来。 只是避暑期间虽然比在帝都时随兴、闲适了许多,却依然免不了要操心人情世故——比如说六月初八是简夷犹的生辰。 本来一个同辈的生辰也没有什么,按着规矩备礼就是了。 无奈上个月才发生了简离旷生辰受辱、次日杀人的事情,简夷犹又素来与父亲亲近,这才隔了大半个月,大家再给简夷犹贺生辰,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芥蒂。 偏偏这回的生辰宴上还真出事了——姨娘沈绮陌席间伺候时,忽然奔出厅外,呕吐不止! 看到这一幕,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两个过来人同时皱起了眉,宋宜笑虽然还不曾生育,但出阁之前到底受过这一类的教导,见状心头也是一沉:沈绮陌多半是有了身孕! 她下意识的望向长兴公主,却见这位金枝玉叶一手支颐,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金樽,淡淡的看着沈绮陌在厅外扶着栏杆呕吐的背影,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宋宜笑忽然想到:“长兴比过去安静多了。” 换了过去的长兴公主,这会估计已经跳起来,追上去拎了裙角朝沈绮陌肚子上踹了吧? 就好像之前她赶到衡山王府去找自己麻烦一样。 可现在,面对丈夫怀孕的侍妾,长兴却只是淡漠的看着,犹带稚气的眉宇间,满是冰冷的疏离。 俨然事不关己。 “三弟怎么这么胡闹?”本来大家今儿个的兴致就不是很高,这么一出闹了之后,更是不想触长兴公主的霉头,早早散了——出门之后,清江郡主有些心力交瘁的叹道,“他尚主不到一年就纳妾,这也还罢了,如今长兴尚未有消息,那沈姨娘怎么就能怀孕了?!” 宋宜笑也觉得简夷犹对长兴公主有些过份了,就算长兴不是公主,简夷犹这么做也是不合规矩的,何况长兴到底是帝女? 不过简夷犹犯糊涂,晋国长公主可不糊涂,接到消息的次日,便令人给沈绮陌送了一碗堕胎药,看着她喝下去落了红,又遣太医看过确认孩子没有了,这才把儿子喊到跟前大骂一通,逼着他去给长兴公主赔了礼,再与公主一块去行宫给苏皇后请罪! ——显嘉帝还没死呢,他唯一的嫡女,是好欺辱的?! 晋国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儿子能蠢到这地步——没错,显嘉帝是素来优容自己这个亲姐姐,但这不意味着自己的子女在他面前拥有相同的地位好不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避暑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剽悍小姨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剽悍小姨子 , 只是正教训儿子的晋国长公主却不知道,此刻行宫内,已经接到禀告的苏皇后却是神情淡然:“早先长兴横刀夺爱,不但外界议论纷纷,连晋国对她也是很不满的。到底裴幼蕊是晋国看着长大的,即使长兴是晋国的亲侄女,晋国又哪能不替裴幼蕊抱屈?如今长兴接连被打脸,倒也未必是坏事,往后,晋国怎么也要对她好点了!” 心腹宫女有些担心长兴公主:“只是殿下太委屈了。” “现在受点委屈,总比将来委屈一辈子好!”苏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转瞬成了坚定,沉声道,“昔年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得势时,太后所出的五位长公主,除了代国长公主命好,恰与富阳侯世子两情相悦外,谁不委屈?可你看现在两位长公主又是何等尊荣?长兴向来懂事,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只是皇后对自己女儿有信心,却忘记这宫里还有一位贤妃所出的玉山公主,那可不是她养大的,没有识大体的气度! 所以半晌后,顺利从苏皇后面前过关的简夷犹,在离开行宫的路上,毫无防备的被玉山公主砸破了头——玉山公主拿着碗口大小的湖石,边砸边破口大骂:“上个月晋国皇姑不过忘记给你爹生辰摆宴,听说你就当着表姐表哥们的面,给皇姑脸色看!” “昨儿个你生辰,我姐姐好心好意给你庆贺,你倒叫那沈氏当众落她脸!” “合着你们父子比我们皇家公主还金贵?!” “你们受了委屈就要杀人,我们受了委屈是活该?!” “我姐姐好说话,我可不是好惹的,大不了回头任凭皇姑处置,今儿非给你个教训不可!!!” 她不顾长兴公主阻拦,把简夷犹砸了个头破血流才罢手,自以为给姐姐出了口恶气,却不知道得了信的苏皇后险些被气死:皇后正指望借沈绮陌妊娠之事,叫晋国长公主好好心疼下长兴公主呢,结果玉山公主这么横插一手,晋国长公主关心自己儿子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管儿媳妇?! 果然半晌后,脸色铁青的晋国长公主亲自赶到行宫找蒋贤妃算账:“我还没有死,帝后也在,你女儿算个什么东西,倒代我们教训起夷犹来了?!” 贤妃晓得女儿这回把晋国长公主得罪狠了,二话不说拉着玉山公主就跪了下来:“妾身教女无方,请殿下责罚!” 她把姿态放这么低,长公主反倒不能怎么样了,只得大骂了玉山公主一顿,恨恨扔下一句:“以后再放肆,皇帝乏着不好管教你,皇后与你生母惯着你,我这个姑姑可饶不了你!” 这才拂袖而去——行宫里闹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显嘉帝那儿没人敢说,太后却被惊动了,闻说女儿出了贤妃住的殿,立刻命人将她喊到跟前:“到底怎么回事?” 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说了经过,道:“不是我说贤妃,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她难免纵容些也是人之常情,可没规矩到对着姐夫兼表哥动上手,还见了血,这也太胡闹了!传了出去,看谁敢尚她?!” 太后听说简夷犹受了伤,也皱起眉:“玉山着实过份了!” 想了想道,“她也有十五了,虽然说皇帝膝下子嗣不多,女儿尤其少,难免想多留她承欢膝下会。可今年以来,这孩子没少惹是生非,想来是女大不中留——回头我与皇后说说,看有合适的人家,早点把她下降了吧!免得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晋国长公主,出了行宫之后,就把宋宜笑喊到跟前:“上回阿虚说新科状元郎不错,趁着现在在山上,你们夫妇想个法子,叫幼蕊与那孩子照个面,看看彼此是否投契。不然避暑结束之后,到了帝都,可没现在方便了!” 这事儿倒不难办,无非夫妇两个分头约了人,定好时间地点之后“巧遇”——怕人少了尴尬,所以宋宜笑这边把谢依人、聂舞樱也喊上了;简虚白也决定多请几人作陪。 如此数日之后,宋宜笑三人簇拥着裴幼蕊说说笑笑到了约定好的湖畔,却惊讶的发现简虚白那边浩浩荡荡——贺楼独寒这个主角肯定在,徐惜誓、袁雪沛被拉过来做幌子也不奇怪,但苏少歌、赵王、蜀王这三位,却实在出人意料了! “他们恰好也在这里游玩。”简虚白迎上妻子时低声解释,“横竖今儿只是私事,他们在也碍不了什么。” 宋宜笑闻言这才释然。 两边见礼后,寒暄了一阵,宋宜笑给谢依人使个眼色,后者便悄悄扯了扯裴幼蕊的袖子,轻声道:“义姐,那穿靛蓝衫子的就是贺楼独寒,今科状元郎。” 贺楼独寒比苏少歌小一岁,长得斯文俊秀,气度不如苏少歌高华清贵,但书卷气息非常浓郁,举止文雅,说话倒是爽利得很,看到女眷们过来时,眼神也很端正清明,可见心志坚定,不是轻浮之人。 宋宜笑打量下来,对他印象不坏,心想难怪丈夫会推荐给婆婆。 只是片刻后她借口看风景,拉着裴幼蕊到一旁,还没开口,裴幼蕊却先道:“这人不错,不过非我所愿,今儿就这么算了吧!” 宋宜笑忙问:“却不知道义姐喜欢什么样子的?往后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我说句实话。”裴幼蕊温和道,“爹过世迄今才半年出头,我现在是真没这个心思——若非怕义母担心,今儿我是实在不想出来的。所以暂时你们还是不要忙了,否则却是平白耽搁你们的时间。” “就算现在看好了肯定也只是约定婚姻。”|宋宜笑闻言劝道,“终归是要等您出了孝再谈婚论嫁的,娘也是怕您耽搁了青春——我想裴大学士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必然也会赞成这么做的。” 裴幼蕊苦涩一笑,道:“我何尝不知道你们都是一番好意?但我到底还没完全缓过来,再过几个月吧!过几个月也许我能想开点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宋宜笑也不好再劝,安慰了几句后,抽身去给简虚白说了结果,简虚白闻言遗憾道:“贺楼对义姐倒是很欣赏,说一看就是大家出身,通身端庄的气度不是寻常人家教养得出的。” 宋宜笑道:“我也觉得贺楼独寒不错,只是偏赶着义姐还沉浸在丧父之痛里——若他确实中意义姐,又不急着婚娶,不妨等上几个月,兴许义姐缓和了心情,这事儿就成了呢?” “这却不妥,毕竟贺楼独寒也不是娶不到高门之女的人。倘若数月之后义姐一准会改主意,让他等也还罢了;如今却是不确定的,万一叫他空等一场,反倒尴尬了。”简虚白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嗓子道,“你待会再悄悄去问下五妹妹,她对贺楼独寒怎么看?毕竟五妹妹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可五妹妹知道今儿出来是为了让义姐看人的!”宋宜笑闻言吃惊道,“你要早点说义姐没看中就让五妹妹看的话,我就不跟她说了——现在去问的话,五妹妹哪能不生气?” 简虚白道:“义姐哪里是没看中?义姐是没这个心思,可不是嫌贺楼独寒不好。贺楼独寒本身是没问题的,才貌双全,人也年轻,重要的是出身清白,家里人口简单。五妹妹的身世与性情你也晓得,若非娘先替义姐开了口,我是觉得贺楼更适合撮合给五妹妹的。” 宋宜笑闻言踌躇了会,才道:“好吧,我去说——只是这主意是你出的,若因此惹恼了五妹妹,我可不替你背这黑锅!” “五妹妹要是恼了,你让她过来打我出气好了。”简虚白正色道,“反正她脸皮薄,肯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的。到时候少不得还得你这做嫂子的哄着她!” 宋宜笑无语的剜了他一眼:“那等回去之后,我帮她揍你!” 只是她走回裴幼蕊跟谢依人身边时,发现之前还在附近的聂舞樱却没了人影,游目四顾也寻不着人,不免诧异:“表嫂,义姐,五妹妹呢?她去哪了?” “朝那边去了,说想折几支荷花。”谢依人拿团扇朝不远处指了指,道,“放心,我让人跟着呢,也叮嘱她自己不要太靠近湖水。” 宋宜笑见她们正聊着,便道:“我去瞧瞧。” 她沿着谢依人指的方向走了一阵,渐渐听到聂舞樱的笑语声,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这附近草木非常繁盛,宋宜笑一路分花拂柳,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这一看清,她不禁微微蹙眉:赵王手里拿了个编好的柳帽,正笑嘻嘻的朝聂舞樱头上扣去。 聂舞樱则折了一枝柳条,轻抽到他身上,抱怨道:“有虫子,我方才都看到了!” 话音未落,看到宋宜笑,手一僵,柳条顿时掉到地上,继而有些慌张的摘下柳帽,惶恐道:“四嫂!” “表嫂!”赵王见状皱了下眉,与宋宜笑行了个家礼,落落大方的招呼道,“表嫂也过来玩吗?这附近柳枝很多,编些柳帽戴着却也有趣。” “殿下说的是。”宋宜笑瞥了眼聂舞樱手里的柳帽,和蔼道,“五妹妹喜欢的话,回头嫂子给你多编几个,怎么好劳动殿下呢?” 聂舞樱早知道家里人不赞成她跟赵王走太近,这会自觉理亏,红着脸不怎么敢说话,只低声称是。 赵王却笑着道:“表嫂这话可是见外了,不过一个柳帽,表嫂若是喜欢,孤给表嫂也编几个又如何?” 宋宜笑笑了笑没接这话,与他寒暄了几句,见他还是不肯走,聂舞樱也站着不动,只好道:“五妹妹过来不是要折荷花吗?你谢嫂子等着看荷花呢,咱们快点折了回去吧!” 聂舞樱尴尬道:“我这就去折!” 她这么一说,宋宜笑自然怀疑她过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折什么荷花,却是专门来见赵王的,不禁暗暗叫苦,越发不想她跟赵王久待,断然道:“不过几支荷花,哪要你亲自去折呢?叫底下人折了也就是了,咱们先回去陪义姐跟谢嫂子说话吧!” 说着朝赵王行了个国礼,客客气气道,“殿下,我们先走一步,您请自便!” 赵王抿紧了唇,看了她一会,见聂舞樱已经举步了,才淡淡道:“表嫂慢走。” ——将小姑子带回去之后,宋宜笑这会哪有心情问她对贺楼独寒的感观?胡乱敷衍了一阵,就找借口建议返程。 回到别院后,晋国长公主自要召她到跟前询问此番碰面的结果,得知裴幼蕊没看中贺楼独寒,聂舞樱倒与赵王相处甚欢——长公主好一会没说话,半晌才道:“你且去将舞樱喊过来!” “娘,这事儿得缓缓图之!”宋宜笑赶紧提醒,“去年在占春馆,我跟大姐只略讲了句,五妹妹就勃然大怒,非但甩手而去,接下来好几天都足不出户,我日日到她门前求见也不成。最后还是代国姨母亲自出面斡旋,才把她劝了出来!” 晋国长公主听得眼皮直跳,喃喃道:“赵王接近她,怎么可能安好心?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只是为难良久,长公主到底怕跟女儿闹翻,思来想去一拍案,咬牙切齿道:“明儿我去行宫找皇后!”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剽悍小姨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王择妃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王择妃 , 谁想次日晋国长公主到了行宫,还没跟苏皇后提起此事,皇后先道:“皇姐来了正好,我正有件事想请皇姐帮忙掌掌眼!” 说着不待长公主接话,便让左右取了几幅画像上来,“赵王也大了,该议亲了。这些日子我给他寻访了几户人家的女孩儿,却一直拿不定主意,是以还没跟他讲——皇姐也帮我参详参详可好?” 晋国长公主闻言不置可否,只接了画像一幅幅的看过去,见那些画像里的女孩儿或娇俏可人、或稚气秀美、或天真可爱,底下写了父兄官职名讳,论容貌论出身,确实都是堪为王妃的人选,绝非临时拣来凑数的,这才缓和了神色,道:“皇后挑的这些女孩儿都不错,我也吃不准该选哪一个,不如让赵王自己拿主意?到底是跟他过日子的人。” 她知道苏皇后是猜出了自己的来意才这么做的,未必真的没有打过利用聂舞樱拖自己下水的盘算——不过长公主只要赵王以后别再缠着聂舞樱,也不想太追究这件事,得到皇后委婉的保证之后,随便聊了聊也就告辞了。 回到别院之后,长公主故意把两个义女都喊到跟前,道:“我方才进宫时听到个消息,皇后已经在给赵王议亲,人选差不多快定下来了,你们平辈若要送些东西,现在就可以着手预备了。” 裴幼蕊听了自然没有什么,只道:“这样的喜事,我送东西方便么?” 她这么说是顾虑到自己尚在父孝之中。 “没什么不方便的。”晋国长公主边跟她说边拿眼角带住了聂舞樱,见这女孩儿怔了怔之后,迅速低下头去,长睫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哭了,心头就是一沉,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笑道,“你都说了是喜事,自是百无禁忌。” “我去找四嫂商量送什么!”长公主话音未落,聂舞樱忽然飞快道了一句,不待她回答就急促的转过身跑了出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长公主与裴幼蕊都是一惊! 裴幼蕊下意识的看向上首,长公主脸色青红交错了好一会,才强笑道:“这孩子以前跟她四嫂学过段时间柘枝舞,姑嫂两个倒是处出了感情,什么事情都要找她嫂子,真叫人没办法!” “这也是她们投缘,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幼蕊哪儿看不出来有内情?只是她也不想戳穿,闻言顺水推舟的道了一句,也就告退了。 她一走,晋国长公主就命左右:“去看看舞樱去了哪里?” 聂舞樱当然没有去找宋宜笑——她拣人少的路径走到了僻静处,蹲下来掩袖狠哭了一阵,又呜咽了好一会,方止住了悲声,无精打采的发了会呆,总算打算回去了,冷不防头顶递来一方帕子,把她吓得差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愕然抬眼,却见晋国长公主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刻正静静望着她。 “是因为我喊您作‘义母’吗?”聂舞樱本来情绪已经趋于稳定了,但这会被她这么一看,忽然之间又难受起来,接过帕子,也不起身,也不擦拭,只“啪嗒”、“啪嗒”又掉起了泪,好一会,才低声道,“如果我是郡主,是不是皇后就不会听说赵王给我做了个柳帽,马上给他择妃;你也不会听说我戴了他做的柳帽,就立刻进宫?” 晋国长公主脸色一瞬间煞白,定了定神方涩声道:“不是的。归根到底,是因为赵王参与争储,前途未卜,我怎么能让我的掌上明珠跟着他冒险?皇后怕得罪我,这才赶紧为他择妃。” 聂舞樱闻言,好一会没作声,良久之后才站起来,淡淡道:“我知道了。” 她用长公主给的帕子擦了会脸,忽然道,“但为什么您同意四哥跟着太子做事?难道您不怕万一太子事败,拖累四哥?” “你四哥他是迫不得已……”晋国长公主艰难的解释,可话才说到一半,聂舞樱却已经转身离去——望着女儿的背影,长公主心中百味陈杂,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她回到后堂时见宋宜笑正候着自己,微微皱眉,道:“舞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不要操心了!” 宋宜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婆婆拆散鸳鸯的过程肯定不那么顺利,以至于心情都不好了,忙道:“娘,昨儿有件事情忘记跟您说了:夫君以为五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既然义姐与贺楼独寒无缘,倒不如让五妹妹试试——您看这?” “阿虚既然这么推荐,可见这贺楼确实是个好的。”晋国长公主闻言微怔,思索了会,无奈的叹道,“只是——这事暂时恐怕不好对舞樱说,且再看看吧!” ——聂舞樱才因为赵王择妃之事生出怨怼,心里正堵着口气呢,这会就要把她说给贺楼独寒,她肯答应才怪! 只是正如简虚白所言,贺楼独寒不缺高娶的机会,晋国长公主的两个义女才回绝了他,不几日,宫里却传出新科状元郎将为驸马的消息来! “玉山公主?”宋宜笑听到这消息后自是非常诧异,“她难道想开了?” 简虚白哂道:“皇外祖母亲自发了话,让她今年之内必须下降——贤妃哪能不可着劲儿相女婿?贺楼独寒虽然出身远不如苏稚咏,但他们两个俱是长相白净斯文、举止彬彬有礼的类型,贺楼独寒科考名次还在苏稚咏之上。贤妃择他为婿,也算是为了玉山煞费苦心了!” “可玉山公主未必肯领贤妃这番苦心呢!”宋宜笑忍不住道,“玉山公主瞧中苏二公子的时候,苏二公子可还没下场——可见公主不是看重科考名次的人。我说句实话,公主喜欢苏二公子,与才华家世只怕都没什么关系,无非是因为二公子霞姿月韵,金相玉质!” 简单来讲,玉山公主看的是脸。 最多加上身材。 而贺楼独寒虽然也算得上俊秀——却也只是一般人眼里的俊秀,比起苏少歌这种晋国长公主亲口出言赞叹乃“帝都年轻一代中,论长相除了阿虚无人能及”的美男子,到底差了一大截。 所以玉山公主接受贺楼独寒的可能性,真心不高。 “霞姿月韵,金相玉质?”简虚白闻言,忽然似笑非笑起来,语气玩味道,“你对苏稚咏吸引人的地方倒是清楚得很?” “别的男子听了这话心里不高兴也还罢了!”宋宜笑哭笑不得的拿团扇敲了敲他肩,道,“你长得一点不比他差,有什么好吃醋的?” 见丈夫依然看着自己不说话,无奈之下,只得凑过去吻了吻他面颊,哄道,“你丰神俊朗,轩然霞举,雍容之处更在苏二公子之上——幸亏玉山公主喜欢斯文书生,这才没看中你,不然我可要哭了!” 简虚白这才收回目光,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其实不只玉山未必瞧得上贺楼独寒,贺楼独寒恐怕也不见得会中意玉山。玉山是天真刁蛮的性情,但我观贺楼独寒对义姐十分中意,若非义姐给不了准话,他倒是宁可等上些日子的——你想义姐就算没有跟他说过话,却是一看就知道端庄沉静、矜持斯文的。” 可见贺楼独寒还是喜欢贤淑文雅类型的女孩儿,而前些日子才把姐夫砸得头破血流的玉山公主,怎么看也跟贤淑跟文雅没关系嘛! “这事儿要不要给贤妃娘娘透露下?”宋宜笑沉吟道,“毕竟是终身大事,要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不提个醒的话,终究有失厚道。” 简虚白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咱们跟贤妃向来没什么关系,进行宫固然容易,却没什么理由去找她——不如遣人去跟蒋小姐讲,让她传话。” “蒋姐姐前些日子就去了城外庄子上养病,这回也不知道来没来翠华山?”宋宜笑听了这话,隐约揣摩到可能贺楼独寒是明确表示不想尚主,甚至托了简虚白拒绝此事,不然丈夫不会主动建议自己走蒋慕葶的路线,阻止贤妃把玉山公主许给贺楼独寒。 不过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在这种事情上,宋宜笑不介意搭把手,所以次日就命人去打听了蒋慕葶的行踪,得知她没来翠华山,就亲笔写了封信,让人走了一遭帝都城外,送到庄子上给她。 宋宜笑原本以为她作为贤妃宠爱的侄女,哪怕不在翠华山,也总有办法传个消息给贤妃的,而贤妃就玉山公主这么个女儿,自不肯委屈,若知贺楼独寒无意,怎么放心选他做女婿? 却没想到蒋慕葶接了信后,没两天竟收拾东西,亲自赶到翠华山来了! 她到山上后,在自家别墅里梳洗了一番,歇都没歇,就去找了宋宜笑——宋宜笑接到门上禀告时还将信将疑,及至亲自迎住了她才诧异道:“真是蒋姐姐?” “你信里说得不是很清楚,我不放心,所以亲自走一遭!”蒋慕葶蹙着眉道,“你且把来龙去脉与我说一遍,好叫我知道回头到了姑姑跟前,要怎么提醒她?”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王择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子出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子出事 , 宋宜笑忙邀她进屋,奉茶之后,令左右退下,这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我也不瞒你:之前娘曾有意将义姐许给贺楼修撰,只是裴大学士过世不到一年,义姐兀自哀痛,实在不想谈及终身之事——是以我们夫妇与贺楼修撰来往过几回,知道些他的性情为人,却未必能入玉山公主殿下的眼,原想告诉贤妃娘娘一声,但我们与贤妃娘娘究竟没多少来往,贸然说这话未免显得唐突了,这才给你写了信。” 蒋慕葶沉吟道:“这么说,不但玉山还惦记着苏二公子,这位贺楼修撰却也不喜玉山?” 她当然听得出来,所谓“未必能入玉山公主殿下的眼”,意思就是对玉山公主敬而远之。 “总之眼下瞧着这两位很难投缘。”宋宜笑委婉道,“本来公主殿下的终身大事,我们是没资格置喙的。也是最近长兴公主殿下性情改了很多,让人瞧着……这才冒昧告知了姐姐你。” “哪怕是帝女,一辈子的事情又哪能随随便便?”蒋慕葶摇了摇头道,“我姑姑要晓得你们这番心意,肯定也是只有感激没有怨怼的,这个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她道谢之后,又打听了下近来翠华山发生之事,听说沈绮陌在简夷犹生辰宴上被发现有孕,导致宴会不欢而散,不禁叹了口气,“难怪你说长兴公主转了性情,凭她的身份,被落面子落到这地步,也真是出乎众人意料了。这么看着,当初裴姐姐没嫁成简夷犹,倒是件好事了!不然即使长公主殿下明理,日子也未必好过!” 宋宜笑正要说话,锦熏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急声禀告道:“夫人,公爷受伤了!” “受伤?”宋宜笑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腾的站起,“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他现在在哪里?伤得可重?!” 锦锦惶然道:“奴婢也不知道——纪总管到后面来找芸姑去给公爷诊治,顺便叫奴婢来禀告您的!” 蒋慕葶听到这儿连忙告辞,宋宜笑这会也没心思留客,赔了句不是,让锦熏送她,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头一看,却见简虚白端坐堂上,外衫半解,正袒露左臂让芸姑包扎。 看到妻子神情凝重的走进来,安抚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天不好沾水罢了。” 宋宜笑见他镇定自若,旁边芸姑脸上也是波澜不惊,想来伤势不严重,方松了口气,走到他身侧,看着芸姑把白绢打了个结,收拾好药囊告退出去了,这才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被山虎抓了一把。”简虚白把空了的茶碗朝她推了推,示意给满上,嘿然道,“方才去太子那边议事,因着天热,就去了园子里说话。太子的园子里养了些猛兽珍禽,不想前两日才送来的一头山虎,不知道怎的笼子没关好,跑了出来,恰恰撞见了钟陵郡王!万幸太子赶到及时,才救下郡王,我跟徐表哥不熟路径,晚到一步,替太子挡了一会,是以受了点伤。” 说到这里皱了下眉,道,“我跟徐表哥都只是皮肉伤,倒是太子,为了护住郡王,挨了那畜生一记狠的,当场吐了血!这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宋宜笑听得脸色微微发白:“这事儿也太巧了点吧?” “不错!”简虚白冷笑着道,“若是其他猛兽跑出来,即使遇见了郡王也未必会这么凶险——只有那头山虎因为抓过来没几天,野性未驯,这才伤了这许多人!” 他端起茶碗呷了口,“虽然这会还不知道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但推敲整个经过实在是可疑!” “难道是魏赵二王做的?”宋宜笑沉吟道,“但陛下还在呢,他们这么做,即使成功了,就不怕陛下震怒吗?毕竟,陛下膝下的皇子,除了太子、魏王、赵王外,还有梁王殿下与蜀王殿下呢!” 又不是说只要弄死了太子,显嘉帝只能在魏王与赵王之间选一个做储君——何况魏赵二王目前的处境不坏,根本不需要铤而走险吧? “东宫已经在彻查此事。”简虚白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究竟赤手空拳与一头成年猛虎斡旋了一场,又失了不少血,说到这里也露出乏色,道,“我想去小憩会,衙门里若有人来问公务,你让他们先去找雪沛。” 宋宜笑送了他回房安置,去找芸姑详细问了一下丈夫的伤势,又命厨房炖上补品,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婆婆禀告——赶忙命人分头去通知晋国长公主以及清江郡主等人! 半晌后晋国长公主亲自赶了过来,听说简虚白已经歇下,怕打扰了儿子是以没进去看,只拉着宋宜笑在外间细细的问了经过,末了忍不住落下泪来,道:“今年避暑事情怎么这么多?前两日夷犹才叫玉山那混账东西砸伤,至今还包着头不好出门,如今阿虚竟也出了事!” 宋宜笑忙安慰道:“好在都只是皮肉伤,养上些日子也就好了,还请娘千万放宽了心!” “太子在园子里养虎豹之类的猛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从来没出过事,这次怎么就忘记了关笼子?”晋国长公主心疼了会儿子们,也意识到今日之事不寻常,恨恨道,“这事现在是谁在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可不依!” 见宋宜笑回答不出来,倒也没责怪,只道,“你在这里好好照顾阿虚,这事为娘亲自去问,看谁敢搪塞!” 婆媳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接了消息的人前来探望——长公主见状,又坐了会,看简虚白仍然没有醒来,叮嘱接下来直到儿子彻底痊愈,每天就其伤势的恢复情况给自己报个信,也就走了。 送走婆婆后,宋宜笑打点精神,去前头招呼客人,不想又得了个不太好的消息:“太子殿下受了不轻的内伤,太医说得静养上些日子,估计避暑结束之前都难以视事了。” 之前显嘉帝御体欠佳,需要静养,所以让太子摄政,诸王辅佐;现在太子也要静养了,却不知道朝政将付于何人? 而且太医说的静养日期只是估计,万一到时候太子还是好不了呢?万一太子落下什么痼疾呢? 一时间翠华山上下议论纷纷,各式各样的谣言更是暗流汹涌——最要命的是,数日后,晋国长公主亲自督促之下查出来的事情真相,又给了东宫重重一击! ——那头虎确实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问题是这个放它出来的人与魏王、赵王完全没有关系,甚至跟太子的任何仇敌都没有关系! 反倒是跟太子自己很有关系! “是崔贵妃推荐到东宫的侍卫?”宋宜笑听说之后感到难以置信,“贵妃怎么会对自己的子孙不利?!” 晋国长公主脸色铁青:“贵妃当然不可能对太子还有钟陵不利——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小崔氏那贱婢之过,早知道崔家教女无方,当初真不该让她去侍奉太子,非但折了好好的两个皇孙,这回竟差点把太子、钟陵、阿虚跟惜儿都害了进去!!!” 宋宜笑惊道:“崔见怜?!她不是死了么?” “那侍卫季信原是戍卫西福宫的禁卫,前几年东宫发生失窃,太子妃彻查的过程里清理掉不少庸碌之人,东宫的侍卫因此出缺。贵妃见他武艺出众,就推荐给了太子。”晋国长公主冷笑着道,“小崔氏自幼深得贵妃宠爱,时常被接到西福宫承欢贵妃膝下,所以颇与那季信照过几回面——那东西倒是胆大包天,竟对小崔氏存了肖想之念……” 所以崔见怜做了太子侧妃后,季信对她颇为关注。 当然这两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估计崔见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仰慕者。 问题是崔见怜死后,季信悲痛欲绝又不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所以听信谣言,以为崔见怜是因为在太子面前受宠、又怀了双生子,受到了太子妃的忌恨,这才惨遭算计而死! “所以他恨极了太子妃!只是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他一个侍卫能靠近的?”长公主咬牙切齿道,“这人思来想去束手无策,却把主意打到了钟陵头上!前两日太子园子里进了那头野性尚在的猛虎后,他就存了心思——这不觑着钟陵独自去园中游玩,就把笼子打开,且将那虎引到钟陵跟前?万幸太子恰好邀了阿虚跟惜儿也在园子里说话,听到虎啸与钟陵的哭喊声,及时赶了过去!” 长公主越说越怒,禁不住抬手将案上一只摆瓶狠狠砸到了地上,“不然那孩子当时只带了两个年岁仿佛的小内侍,再忠心又怎么护得住他?!” 宋宜笑听了这番经过,犹豫自己要不要请个罪? 毕竟婆婆虽然没说怪她,但要不是她设计死了崔见怜,这季信指不定现在还在默默的暗恋太子侧妃,却未必会去害钟陵郡王,那也没有今天这番风波了。 只是她正想着要怎么做这番姿态,长公主又道:“原本以为这事儿跟夺储有关系,不想却是那季信自己犯糊涂——偏他还是贵妃给太子的人,谋害钟陵又是为了废太子侧妃!这下太子却要麻烦了!” 可不是吗? 当初崔见怜才死,裘漱霞就籍此发难,当朝要求废太子。 那时候显嘉帝还在视朝,各种拉偏架帮太子挡下了。 这会季信一句“替太子侧妃报仇”,现成给了裘漱霞旧事重提的理由,偏偏如今显嘉帝得静养,受命摄政的太子也要静养——却要怎么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子出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四十九章 , 只是裘漱霞虽然在次日就不出众人所料的公然指责太子“任人唯亲,庸碌无能,连身边侍卫都管不住,怎么能把社稷宗庙托付给他”,正忧心太子伤势的东宫一派尚未斟酌好反驳的措辞——久未露面的显嘉帝却再次站出来拉起了偏架! 他首先找了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把魏王跟赵王召到行宫大骂了一顿,宣布罚没他们各自半年的俸禄! 对于魏赵二王来说,没了半年俸禄倒没什么,这两位谁都不是缺银子的主。别说罚半年,罚十年都无所谓。 但皇帝此举传达出来的态度,却足以让支持他们夺储的人深思与彷徨了! 而显嘉帝对东宫的维护还不仅仅到这里——处置了魏王与赵王后,他跟着就出了行宫,却是亲自前去探望太子与钟陵郡王! “孩儿不孝,累父皇操心至此!”躺在病榻上的太子看到皇帝进门后,惊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地行礼,被皇帝阻止后,当场落下泪来,“孩儿有负父皇这些年来的教诲,孩儿惭愧!” 被匆忙领过来的钟陵郡王也扑到显嘉帝跟前大哭:“都是孙儿不好!孙儿不该只带两个内侍就去园子里,不然也不会害得爹爹与两位表叔受伤,更叫皇祖父、皇曾祖母担心!” “好孩子,你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东西!”显嘉帝抬手抚上孙儿的发顶,慈爱的安抚,“难为朕的皇长孙,在自己家里竟也要时刻战战兢兢?!” 又说太子,“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回的事情固然叫你们吃了个亏,却也未尝不是好事,总比那季信一直蛰伏在你身边好!你且安心调养,朝中诸务,一切有朕在!” 皇帝微微冷笑,“朕这些日子虽然不宜操心,却还没死呢!” ——看望完太子父子,显嘉帝回到行宫后,立刻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对简虚白与徐惜誓的褒奖,这是应有之义,毕竟这两位当时可是赤手空拳挡在了太子父子跟前的,这样的忠义,偏心东宫的显嘉帝怎么可能没有表示? 显嘉帝不但有表示,而且还大方的出人意料:除了常规的勉励赞扬、钱帛赏赐外,皇帝毫不手软的给两个外甥都升了官! 简虚白从从五品上的兵部武选司郎中,调入御史台,连晋三级,为正四品下的御史中丞! 而徐惜誓则转入户部,亦是连晋三级,为正四品下的户部侍郎! 哪怕是顶着救了太子跟皇孙的功劳,又是皇帝的嫡亲外甥,以他们的年纪跟资历,这样的越级晋升也足够使朝野上下为之哗然了,但这会压根没人提出反对——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第二道圣旨上! 显嘉帝的第二道圣旨,是任命顾韶为中书令,总理朝纲,暂代太子摄政! 大睿沿袭了前朝的三省六部制,六部各司其职,每一部都不可或缺。 但从争储的角度看,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之中,刑部、工部、礼部相对来说,远不如吏部、兵部、户部重要。 而吏兵户这三部中,吏部尚书金素客前几个月已经投靠了太子;兵部尚书何文琼索性是东宫属官出身。 这会显嘉帝亲自把与太子走得近的外甥徐惜誓调入户部,显然是要把户部也交给东宫了! 虽然说徐惜誓年轻,才干也有不足,未必撑得起户部侍郎之职——但主政的是顾韶,只要有这么个幌子,哪怕徐惜誓什么都不会,他也能为太子把大睿的钱袋子攥入掌心! 毕竟他当年四十出头就位极人臣的资历,可不是摆着看的! 如此若无意外,太子已经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何况六部之外还有个御史台,御史大夫卫溪乃太子妃之父、太子的岳父,这卫溪是昔年海内六阀之一凤州卫之后,瑞羽堂嫡传。 许是卫家祖上文风昌盛,书香气息浓厚的缘故,他性情比较绵软,虽居御史之位,却很少上表弹劾。 几次朝堂争辩,此人都无甚表现。 虽然心向太子,但在实际行动上,对于东宫的帮助却非常有限。 但这会新得任命的御史中丞简虚白,虽然年少,却已经跟裘漱霞这个老牌重臣掐了一年了,锋芒之盛,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那时候他还只是兵部的一个郎中,如今正式就任言官,往后朝会上再起风云,可想而知这位简中丞是绝对不会像他的上官卫溪那样做摆设的——要不是看显嘉帝还能够亲自去探望儿子孙子,朝野上下都要怀疑这位皇帝快不行了,这是在做临终安排! “娘,现在怎么办?!”魏王妃脸色煞白的走进正堂,搁了六口半人高冰鉴、凛若高秋的室内,她却是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问代国长公主,“陛下……陛下他……他这是铁了心帮太子啊!现在整个翠华山上都说太子地位无可动摇,咱们这些人再折腾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许多已经投靠咱们的人这会都后悔莫及——可咱们已经跟太子作对这么久了,将来太子怎么可能饶得了咱们?!” “慌什么!?”代国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横了女儿一眼,目光扫过她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到底把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命她坐了,才冷冷道,“皇兄若当真铁了心非太子不立,怎么可能只罚魏王、赵王半年俸禄?应该直接把他们逐出朝中,让他们从此做个闲散王爷才是!他既然没这么做,可见虽然偏心太子,却也不是一准不打算易储的!” 魏王妃不敢相信道:“但陛下前脚训斥了夫君跟赵王,又罚了他们俸禄;后脚就亲自去看了太子跟钟陵,父慈子孝了足足大半日才回行宫,还立刻提拔了顾韶——如今太子那边的人固然喜出望外,咱们的人可都是满心惶恐了啊!这样即使夫君与赵王依然留在朝中,又能做什么?” 又说,“连蒋家都似乎动摇了——方才蒋家竟放蒋慕葶去见了袁雪沛!娘您知道的,蒋家之前非常反对这门亲事,蒋慕葶去庄子上住之前,想跟燕国夫人打个招呼都未得准许,何况是直接与袁雪沛照面?!如今她家里人竟肯松这个口,不是因为东宫还能是什么缘故!” “蒋家?”代国长公主闻言一蹙眉,神情凝重起来:蒋家在朝中谈不上只手遮天,但也不容忽视!最重要的是,蒋家作为魏王养母蒋贤妃的娘家,之前立场一直持中,若此刻倒向太子,对于夺储这方造成的打击可想而知! ——魏王可是打小就喊蒋慕葶的爹“舅舅”的! 而一个连舅家都笼络不住的皇子,叫人怎么相信他能够君临天下?! “绝不能让蒋家投靠太子!”代国长公主思索片刻,目光渐渐幽深,“否则,咱们可真要人心涣散了!” “那要怎么办?”魏王妃脱口而出,又警觉的抚住小腹,道,“娘您该不会想让蒋慕葶给夫君做侧妃吧?我可不答应!” 代国长公主冷笑着睨了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蒋家既然生了向东宫靠拢的心思,这会慢说让他们家女儿做侧妃,就是你肯把正妃的位置让给那蒋慕葶,蒋家也未必愿意呢!” 她好整以暇的抚了抚鬓发,“你且放心吧,我可不是皇后,舍得委屈自己女儿——你自己也上点心,都五个月的身子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这不是有娘在,我就是疏忽点儿啊,也有您帮我想到呢不是?”魏王妃得了她的准话,这才放心,撒娇的搂住她手臂,好奇的问,“却不知道娘打算怎么处置蒋家?” 代国长公主却不想告诉她,只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你且回去告诉魏王:他父皇少年时候,处境不知道比他差多少!那时候朝野上下别说认为他能够继承大统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肯定活不过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的磋磨!纵然如此,他也没有失却过斗志!眼下的局面再不利,可魏王终究还不需要拖着病体顶着冬雨在庭中一跪数个时辰,只求能有个自辩的机会,不是吗?!” 打发了女儿之后,代国长公主独坐堂上,眼神闪烁良久,唤来陪嫁宫女,“本宫记得,下个月初八,就是本宫生辰了?” 魏赵二王固然结了盟,终究并非一体。 代国长公主暗自盘算的时候,赵王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商议着对策。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 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 “陛下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鎏金烛台上突兀的爆出一朵灯花,坊间传说这是吉兆,灯下轻拈棋子的顾韶面上却毫无喜色,唇角反而勾起一抹苦笑,“吏、兵、户三部对于夺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两部已入太子麾下,户部亦有开端——但实际上,吏部的金素客不过是因为教子无方,被拿了把柄才投靠了太子!” “而且他那几个子女的所作所为,之前也已经半掩半遮的传了出去,算不上真正的把柄了!” “所以金素客眼下虽然依旧在为太子做事,倘若太子式微,他却未必肯忠心到底!” “毕竟算起来他倒向太子才几个月?” “兵部的何文琼倒可以算是太子心腹!” “问题是他去年年末才正式接手兵部,而本朝从定鼎起,兵部就一直明明暗暗的把持在苏家手里!” “这才半年光景,何文琼再有手段,最多拿住兵部上下的官吏,至于说兵权却依然无力影响——而兵部离了兵权,无非是个空壳子,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至于户部,谁都看得出来徐惜誓只是个幌子!” “毕竟这位毅平伯世子不属于有志不在年高的范畴,没人在幕后手把手的指点与协助,他别说助太子拿下户部了,能把份内之事做好就很不容易了!” 顾韶在楸枰上落下一子,叹道,“也就是说,太子看似胜券在握,实则根基浅薄,气候未成,想要高枕无忧,还早得很!” “其实何文琼在去年年底就登上了兵部尚书之位,金素客是年初投于太子麾下。眼下皇舅对于太子势力的调整,无非是我与徐表哥二人,以我们的年岁与资历,如何起得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与他对弈的是简虚白,灯火下他一袭绛色盘领衫色泽如血,愈显唇红齿白,面若冠玉,此刻微垂长睫,目注棋局,口中似漫不经心道,“何况无论我在御史台,还是徐表哥到户部,都不是主官。归根到底,何、金两位,才是太子摄政朝堂的根本所在!” “但这几个月以来,东宫在朝堂上却从未占到什么上风。” “归根到底,是缺了一员主帅!” ——其实太子一派,自然以太子为帅。 简虚白这么讲,实则是指太子这个“帅”不合格。 所以即使麾下两员大将分别主持吏部、兵部,他对上只掌握了一个礼部、部分刑部的裘漱霞,都觉得吃力。 当然这也不能说太子废物,毕竟就像袁雪沛从前说的那样,本朝这位储君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显嘉帝的身体状况决定了他明知道继承社稷的儿子不能太娇惯,却因为担心自己死后主少国疑,不得不不遗余力的巩固太子地位。 反观裘漱霞等人,那都是经历过前朝显嘉帝夺储的过来人! 哪怕是性情张扬骄横跋扈的代国长公主,可也是显嘉帝登基的功臣之一! 打小被显嘉帝精心呵护的太子,一直以来都过得舒舒心心,连跟人起争执的经验都没有,显嘉帝再毫不藏私的传他帝王心术,没有实际磨砺过,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对手却是一群对于夺储可谓是轻车熟路的长辈——他输得真心不冤。 然而他输得起——他有显嘉帝这个九五至尊兼夺储行家做后盾! “所以陛下这回借题发挥,点了我给太子做这个主帅!”顾韶端起茶碗呷了口,淡淡道,“扶持毅平伯世子在户部站住脚,继而联手何文琼逐渐收取兵权,巩固太子地位——只要太子地位稳固,金素客自然不会另觅高枝!如此才称得上吏、兵、户三部在手,天下可期!” 要做到这些,对他来说不难,到底他有过执政一国的经验,退居林下的近二十年间,因着心存起复之念,不但把在朝时候的许多经验与思路再三梳理,对于朝堂上下的变化,也一直保持着关注。 顾韶可以不心虚的说一句:论主政手段,他如今却比从前更上层楼。 问题是,“魏赵二王固然与太子一样年轻稚嫩,可辅佐他们的人,岂会看不出来眼下的局势?如今这两派人必定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顾公若去,徐表哥在户部能不能站住脚都是个问题,更遑论襄助太子。”简虚白了然道,“何文琼无人援手,想染指苏家经营多年的军中,岂是易事?金素客倒是把吏部打理得铁桶一般,但他对太子,可以顺水推舟,可以锦上添花,却未必肯雪中送炭——换了我辅佐魏赵二王,我也会选择铲除顾公您!毕竟只要没了您这个运筹帷幄的主帅,凭太子的城府根本斗不过裘漱霞或代国姨母中的任何一位!” “更不要讲赵王背后还有个苏家,魏王这边至今只有代国姨母出面斡旋,我那位姨父可一直都不动声色,不曾出手!” 虽然说太子的靠山是皇子中最强大的,显嘉帝没少帮这个长子舞弊,“但皇舅是什么身份?能帮太子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却绝不可能次次都亲自为其出面——何况皇舅素来英明,再宠爱太子,太子实在扶不起来的话,皇舅也不会拿大睿江山开玩笑的!” “这种局面是陛下故意的。”顾韶看着他落下一子后,毫不讳言的说道,“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都想留几张底牌,以备后用!但现在圣意与权势都倾向于太子这边,魏赵二王若不放手一搏,下场肯定是眼睁睁看着太子羽翼丰满之后,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们这回绝对会全力以赴的出手!” 而他既不能拒绝显嘉帝的任命,又不甘心被干掉,“我也只能全力以赴的应对!” 顾韶叹息,“虽然说从起复那天我就想到这种情况了,但终究还是没料到陛下下手这么快!” “皇舅既然是不想你们再留什么底牌,那当然是不能给你们做好准备的机会!”简虚白哂道,“毕竟越仓促越容易曝露真实的底子不是吗?” 他拈着玉石做的棋子,在楸枰上敲了敲,修长的手指几与棋子一色,轻笑着问,“只是顾公今晚特意邀我前来说这些,想必心下已有计较?” ……简虚白回到自家别院时,已经接近午夜,宋宜笑却还未安置,正散着满头青丝,靠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团扇,一脸的闷闷不乐。 “傍晚时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不高兴了?”简虚白进帐后看到,笑着上前捏了捏她面颊,亲昵道,“是不是怪我回来太晚了?” 宋宜笑横了他一眼,复垂眸望住了扇面上的富贵牡丹图,恹恹道:“我把五妹妹得罪了!” “五妹妹?”简虚白闻言,边解衣带边意外道,“你怎么会得罪她?你们姑嫂不是向来要好吗?” “还不是那天陪义姐去看贺楼独寒?”宋宜笑把扇子盖到脸上,长叹,“你出主意说义姐既然没那心思,不如问问五妹妹——结果我去找五妹妹时,看到她跟赵王在一块,赵王还亲手编了柳帽给她戴,两人打打闹闹的很是亲热,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敢帮她瞒?回来后给娘复命时就全说了。” 简虚白恍然道:“然后她就怨上你了?” 就安慰妻子,“你别跟她计较,她这年纪的女孩儿难免执迷不悟,过些日子想开了,自然就知道你是为她好了。” “应该是怨我吧?”宋宜笑却犹豫了一会才道,“问题是,她要是跟我吵一架、骂我几句,哪怕说以后不想看到我呢,我也能理解。可刚才你走之后,我有点事去了娘那边一趟,遇见五妹妹,她却只是看着我红了眼圈,到底给我行了礼喊了嫂子才转身而去——这倒叫我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么看来五妹妹倒未必是在怨你了。”简虚白闻言笑了起来,他这时候已经宽衣解带完了,上榻之后搂住妻子亲了一口,才道,“她应该只是心里难受,却也晓得不能怪你,不然怎么还肯给你见礼呢?” 宋宜笑拿扇子戳了戳他胸膛,道:“可她越是体贴懂事,我越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唉!” “要不我明儿带你们两个出去狩猎?”简虚白想了一会,道,“一来我去年就说今年春天带你去城外踏青,却一直未能成行,权当补上了;二来也让五妹妹散散心?” “狩猎?”宋宜笑闻言露出心动之色,但目光很快落在他尚未痊愈的手臂上,“算了,五妹妹性情温柔,未必喜欢看到杀生,别到时候她去了非但散不了心,反倒又添心事。” 见丈夫还要说什么,提醒道,“就算你不在乎带伤出猎,你猜娘知道了会怎么骂你?” 简虚白这才遗憾的作罢,转而建议:“要么去游湖?就是上回让义姐看贺楼独寒的那个湖,这季节荷鲜柳密,景色正好。届时咱们弄艘画舫,再带两个会做湖鲜的厨子随行,玩上一天想来也是惬意?” 宋宜笑觉得这个可以有,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次日简虚白便吩咐人去找画舫跟厨子——一切就绪后,宋宜笑便去跟婆婆禀告,当然不可能说只打算请个聂舞樱,不但邀上公公婆婆,与聂舞樱一样住在婆婆别院里的裴幼蕊也是不能漏掉的。 不过晋国长公主对游湖兴趣不大,直接代简离旷也推辞掉了,只道:“你们带幼蕊跟舞樱去吧,我们年纪大了,上了船就头晕,还是就待在别院里的好。” 宋宜笑劝了几句,见婆婆心意已决,也不再罗嗦,告退之后,去找裴幼蕊跟聂舞樱——这两位起初都不想去,但因她态度诚恳,到底不忍拂了这番心意,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正应了晋国长公主之前那句话:今年这场避暑的事情就是特别多! 他们这回的出游到底还是摊上了麻烦——画舫离岸未久,一名船工忽然走到舱门外沉声禀告:“画舫附近漂来一个人,小的瞧衣着似乎是位贵人!” 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孕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孕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孕 船上的规矩,若是碰到溺水之人,无分贵贱,都是要救的。 如今这船工只说漂来一个人,穿戴还可能是个贵人,却不提救人,显然是确认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湖还没游倒先遇见了浮尸——换了谁也要不高兴,但这也不能怪船工,毕竟湖里那位的衣着着实不俗,难怪他不敢装作没看见:联珠纹掐金绉纱外衫,四合如意瑞云纹越罗曲裾;腰束锦带,带上一圈拇指大小的珍珠,在骄阳之下熠熠生辉,把人眼睛都要晃晕了;裾下露着一截灿烂明艳的郁金裙,裙角坠了数只黄澄澄的铃铛,瞧质地应该是纯金打造。 “你们回舱里去吧,别在这里了。”得到简虚白准许后,船工们拿竹竿等长物将那浮尸朝岸上拨去。这中间尸体的脸偶尔被翻了朝上,那膨胀狰狞的模样让执意跟出来的宋宜笑三人都觉得胸口好一阵翻腾,纷纷煞白了脸,下意识的朝简虚白身后躲去。 简虚白见状哭笑不得道,“都说了这场面不好看,你们不听,现在难受了吧?” 只是她们现在回避也晚了,聂舞樱进舱后还没坐下,就后悔莫及道:“早知道方才听四哥的了,就那么看了一眼,今儿晚上回去我都不敢一个人睡了!” 裴幼蕊究竟年长些,胆子要大点,这会倒没说什么害怕不害怕,只若有所思道:“瞧那尸体的样子,不像是新逝,倒像是浸了好几日的样子。但这几日却没听说谁家女眷在湖里出了事?再者,那人的穿戴,显然也是呼奴使婢的,纵然坠湖怎么可能没人救?即使没救成,也不可能把她撇在湖里不管,倒叫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碰上了吧?这其中必有蹊跷!”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事?”宋宜笑猜测了一句,还要往下说,忽然脸色一变,匆匆举袖掩了嘴,顾不得跟姐妹两个解释,迅速起身走了出去,奔到船舷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甲板上的简虚白看到,吃了一惊,忙快步过去扶住了她:“怎么了?” 他是懂些医术的,这会边问边扣住了妻子手腕把起了脉——片刻后,简虚白脸上先有些疑惑,继而是惊愕,随即转为惊喜:“善窈,你这个月月信是不是没来?” 饶是宋宜笑正吐得昏天地暗,脸上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闻言也不禁倏的绯红了双颊,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哑着嗓子怒叱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说的什么话?!” “我瞧你这像是滑脉!”简虚白这才察觉到自己得意忘形之下,问话时竟忘记了压低嗓音,这会附近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也难怪妻子尴尬——不过眼下他可顾不上这些,边搂了宋宜笑在怀里给她抚背,边小声道,“咱们许是有孩子了!” “孩子?”宋宜笑怔了怔,算了下自己小日子,心头也砰砰的跳了起来,强自按捺住期待与喜悦,正色道,“今儿遇见这么件事,这湖肯定没法继续游了。待会回去后,再请芸姑看看吧!你到底只是随便学了几手,做不得准!” 简虚白这会也不计较妻子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喜笑颜开的叫人取了水来,亲手服侍她漱了口,又令调一盏花露来给她暖胃——单是扶她回舱的这点时间,他至少下了四五道命令,把底下人差遣的团团转,那恨不得把妻子捧在手心里的模样,瞎子都能看出来! 裴幼蕊跟聂舞樱方才不放心宋宜笑,虽然怕看到浮尸,却也都跟了出来。见简虚白过去了才回到舱里,倒没听到他失口说的那句话。但这会这位燕国公明显有点殷勤过份,夫妻两个眼角眉梢也有些掩盖不住的喜悦,她们哪里看不出来? 聂舞樱年少,心思也单纯,还只存了些疑惑——裴幼蕊自幼被裴荷这个大学士悉心栽培,却是看过几本医书的,给人诊脉她不会,但基本常识是有的。此刻心念转了转,却猜了出来:“弟妹方才突然出去呕吐,可是孕中不适?” “我看着确实是滑脉,不过日子尚浅,善窈觉得还是请芸姑诊断了才能放心。”简虚白欣然道,“所以今儿可要失约了,待会靠了岸,我得先陪善窈回一趟别院,不然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会谁还有心情继续游湖?”裴幼蕊闻言失笑道,“当然是陪你们一块回去——你好歹学了些歧黄,滑脉又不是多难的脉象,还有什么看不准的?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这会可是先恭喜你们一声了!” 她素来稳重,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说这番话自是有把握的。 果然半晌后回到别院中,被请过来的芸姑搭了会脉,就肯定道:“是有孕了,约莫一个半个月到两个月的样子,胎像很稳,至于男女,这会还吃不准。” 芸姑素来冷漠矜持,对简虚白夫妇一直不假辞色,但这会却也微露笑容,“恭喜公爷、夫人了!”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眼中俱是欣喜若狂——跟过来听个准信的裴幼蕊与聂舞樱也替他们高兴万分,贺了几句之后,见简虚白已经在请教芸姑安胎事宜了,姐妹两个待着也帮不上忙,双双起身道:“我们去给娘报喜!” 她们回到长公主的别院,把这事儿一说,晋国长公主喜得合不拢嘴,衣裳都没换,亲自赶过去看了一回宋宜笑,当场摘下自己随身多年的玉镯给她作为奖励不说,更将自己妊娠时的种种经验不厌其烦的传授了一遍,又叮嘱简虚白照顾好儿媳妇,唠唠叨叨好半晌,才喜滋滋的离开。 长公主之后,陆续接到消息的众人自然也是纷纷登门道贺——只是大部分人都被简虚白给拦了,毕竟宋宜笑母子的情况虽然很好,终究是双身子的人,却也不宜操劳。 这点大家也能理解,是以打趣了几句简虚白宠爱妻子后,留下贺礼也就告辞了。 但其他人能拦,娘家人却是必须见的。 虽然说无论简虚白还是宋宜笑,其实都不太想看到韦梦盈,可场面上却不能怠慢了她——韦梦盈在女儿榻前的绣凳上坐下,接过锦熏递来的茶水,浅抿一口,打量着宋宜笑的气色,含笑道:“瞧你这脸色红润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孩子也肯定是很好的。” 宋宜笑淡淡一笑,道:“借娘吉言。” “听说你今日去游湖时才发现有孕在身的?”韦梦盈也不在乎她这疏远的态度,反正母女两个私下里已经撕破脸过了,这会还能好好说话,已经是双方都顾大局的结果了,所以只闲闲道,“怎么这么不当心?月信没来,你心里就该有数的,哪还能再朝外跑?” 宋宜笑漫不经心道:“月信以前也有过推迟的情况,何况这才是头一个月月信不准,算算时间,我们圆房也才几个月,所以我也没朝妊娠上面想——好在下湖没多久就回来了,倒也没什么事。”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韦梦盈估计场面走得差不多了,也就打算走了。 她走之前命锦熏等人退下,单独对女儿道:“如今都说陛下铁了心支持太子,魏赵二王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扭转乾坤,是肯定要败了。倘若最后确实是太子胜出,我想让云儿也拜在顾韶门下,这件事情你肯不肯帮忙?” 宋宜笑沉默了一下,才道:“顾公蜚声海内,做他的弟子,无论学问还是仕宦上都能得到很大的助益,云儿若有那个资质,我自然也是盼他好的。” ——她虽然与韦梦盈这个亲娘相看两厌,但对陆冠云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却是真心疼爱。在不违背自己本心的前提下,她自不会拒绝为弟弟的前途出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韦梦盈.满意的点了点头,“云儿资质还是不错的,为娘教孩子的手段,你应该有信心不是?毕竟你可也是为娘跟前长大的!” 宋宜笑抿了抿嘴,淡淡道:“娘贵为一府王妃,出来太久了恐怕府里要找您了,若没其他吩咐还是快回去吧!” 赶走亲娘后,她正打算小憩会,不想锦熏又进来禀告,说是卢氏来了:“亲家奶奶进门时恰好碰到亲家王妃,王妃主动停步,跟她聊了几句才走。” “请娘进来吧!”宋宜笑闻言微感意外,卢氏之前虽然一直不遗余力的想跟自己走近,但自从黄氏去世后,她显然就断了这个念头——没转过来恨上宋宜笑就很不错了,这回居然会亲自来贺自己? 不过转念想到已嫁女有孕,还是头一胎,娘家人若没表示,肯定要被议论的,而宋家人丁单薄,卢氏自己不来,难道叫号称被自己命格冲撞的庞氏来吗? 她打点精神,做好了跟卢氏虚与委蛇一番的准备。 却没想到卢氏进来后,寒暄毕,却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匣,道:“这是你爹给你的。” 自从韦梦盈改嫁,宋宜笑在宋缘面前的地位顿时一落千丈,别说再得到过亲爹的关心爱护了,那是连笑脸都没看过一个的——如今宋缘居然因为她怀孕给东西,哪怕这匣子不大,瞧着装不了什么,她也不禁吃了一惊! 一时间竟没有接,而是难以置信的确认:“真是爹给我的?!” 言外之意:别是您自己预备的,打着我爹的旗号哄我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孕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宋家底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宋家底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宋家底牌 卢氏听出她话中之意,眼底也不禁划过一抹怜悯,缓和了语气道:“真是你爹给你的——这匣子我以前都没见过,里头装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爹交给我时,只说让你好好收着,许是什么念想之物?” “是吗?”宋宜笑看着那匣子,犹豫了会方接下,但立刻又递给榻畔的锦熏,示意她拿下去,“有劳娘来看我了,不知弟弟妹妹们可好?” “他们都好。”卢氏见她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打开那锦匣,颇为失望,掩饰的抚了抚鬓发,才假装若无其事道,“说起来当初要没你帮忙,娇儿跟耀儿都未必能落地呢!” 宋宜笑道:“这是娘跟弟弟妹妹福泽深厚,芸姑医术高明,我却是什么都没做的,哪能居功?”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卢氏讲了些自己怀孕时的心得,留下礼单,也就告辞了。 她一走,宋宜笑忙叫锦熏:“你去找个空屋子,再看看那匣子能不能用个竹竿之类的东西从远处挑开?” 锦熏诧异道:“亲家奶奶说是亲家老爷给的?” 她知道宋缘对自家主子不好,但,毕竟是亲爹啊! 还是卢氏有问题?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宋宜笑阴着脸,不悦的训斥道,“叫你做事你就去做!” ——她方才没肯在卢氏面前打开锦匣,却不是为了防着这继母,归根到底就是怕被亲爹坑了好吗? 毕竟她前世就是被这个亲爹弄死的,这辈子又差点死在亲娘手里——有这样的一双亲生父母,不留个心眼,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他们干掉了! 如今宋缘破天荒的让卢氏送来这锦匣,她怎么可能贸贸然的在接到手里之后立刻打开?! 只是她这回的小心翼翼却是多此一举了——半晌后,锦熏捧着打开的匣子来给宋宜笑过目,却见巴掌大小的锦匣里,最上面竟是厚厚一叠银票! “十万两?!”宋宜笑将整叠银票数了一遍,默算总额之后,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爹这是什么意思?” 锦熏忙道:“还有呢!夫人您看银票底下!” 银票下面是一叠田契,宋宜笑仔细看了下,发现这叠田契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江南、京畿、蜀地。 都是上好的水田,且最少的江南,也有数百顷之多! 若折成银两,虽然不能跟那叠银票比,却也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银票再多,终究会坐吃山空,田产却是可以细水长流,一直传承下去的。 尤其这三处田产都坐落在膏腴之地,恐怕是有钱都买不到。 “最后一件是什么,奴婢方才瞧了好一会都没看明白!”锦熏替她把田契也放到一边后,指着锦匣底部一个黑黝黝的铁块模样的东西道,“拿在手里怪沉的。” 宋宜笑抿着唇,将那东西倒了出来,却是一个半月形状的铁块,打磨光滑的表层刻着风格古朴的纹路,入手冰寒且沉重,不像寻常金属铸造,似乎加了陨铁在里面,只是瞧不出有什么用途。 但既然跟十万两银票、数千顷上田田契放在一起,肯定不普通! “可是爹把这些给我做什么?”宋宜笑对于宋家的家产不是太了解——毕竟她得宠那会年纪太小了,还不到关心这些的时候;长大之后呢,却已与宋家离了心,自然也没机会知晓此事。 但以燕国公府为参照,衡山王给封口费那会就讲过了,燕国公府的产业,满打满算也才二三十万两! 而宋缘现在给的这只锦匣,折算下来已经够得上整个公府的大半资产了! 就算宋缘乃江南堂之后,跟端木老夫人一样,握着昔年海内六阀之一江南宋的遗泽,但宋宜笑不相信这样的数额对于目前的宋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可以随手打赏了自己这个不得宠的长女。 那么宋缘花这么大代价,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公才来帝都,想给我们父女说和那会,爹倒是拿家产跟我谈过条件,可我当时明确拒绝了!”宋宜笑越想越觉得可疑,“爹现在给我这些,难道是想强买强卖不成?但他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还是他有其他什么盘算?” 她思忖良久无果,让锦熏把东西重新收回匣中后,等简虚白招呼客人告一段落,回后面来看自己时,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末了道,“我如今不方便出门,爹也向来不大爱理我——所以你若有空替我去问问他吧,这匣子到底是拿错了,还是他有什么吩咐?请他把话说明白,否则的话,我只能说无功不受禄了。” 简虚白看完匣子里的巨额资产后也有些吃惊,尤其是那个铁块,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半天,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宋宜笑察觉到,便问:“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哪知简虚白却反问道,“这应该是差遣江南堂暗卫的信物!” 他想起来妻子幼年离开父家,对于自己的宗族根本不了解,是以解释道,“昔年海内六阀除了豢养私军、家丁、护院之外,也设有暗卫——苏家‘黛锋’、端木家‘簇锦’、卫家‘碧梧’、沈家‘饮雪’、刘家‘墨刃’,宋家则名为‘随风’,是阀阅的底牌之一!” 将那铁块举到妻子面前,示意她近观,“你看这上面的纹路,是不是篆字‘风’的一部分?” 宋宜笑随便看了两眼,蹙眉道:“问题是,既然是宋家底牌,给我做什么?” “我明儿去拜访岳父吧!”简虚白也觉得宋缘此举出人意料,说句不吉利的话,把这么大宗资产,以及差遣暗卫的信物交给一个不宠爱的已嫁女,这种行为都有点像是在仓促托孤了。 只是宋宜笑与宋家之间的关系,不是“不得宠”三个字能够描述的。 宋缘即使要托孤,也未必能够信任这个女儿吧? 夫妻两个为此疑惑了一整晚,次日一早,简虚白就去了宋家的避暑别墅。 他这一去到近晌午才回来,回来时脸色颇为古怪,遣退左右之后告诉妻子:“岳父说,那匣子没拿错。” 宋宜笑忙问:“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是你那同父异母弟弟近来有些小恙,担心宋家这唯一的男嗣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打算弥补一下你,好给他积积德。”简虚白脸色有些不快,毕竟这个解释直白的透露出宋家对宋宜笑的轻慢——宋宜笑早先在宋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宋家都无动于衷,这会宋宜耀只是有点不好,居然就让长姐沾了这么大的光! 宋宜笑闻言也阴了脸,但很快怀疑道:“宜耀既然只是小恙,需要积这么大的德么?” 又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说撒就撒出去了! “我也是这么问岳父的,结果岳父被我问烦了,直接叫人取了部分契书与我看——”简虚白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扯,“你知道宋家有多少资产么?” 不待妻子回答,他已自己道,“单今儿岳父给我看的那部分田庄,已经遍布大睿三分之二的地域,我粗粗估计了下,怕不得上百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他看到的! 还不是整个宋家的产业! 宋宜笑张嘴片刻,才道:“据说江南堂还是败落得非常厉害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端木老夫人都被流放了二十来年,垂老之际,还顶着罪臣之妻的身份,却依然是争储诸方眼里的拉拢目标了! 其他不说,单是冲着银子也值得啊! 不过了解了宋家的豪富后,宋宜笑脸色却越发难看:她当初出阁时的妆奁是多少? 满打满算才一万两银子!!!! 而宋宜耀只是有些不好,宋家就砸出半座燕国公府! “到底是海内六阀之后,六阀如日中天那会,那是连其时的皇家都要让着点儿的。尤其江南堂连着几代单传,连个分家产的都没有,豪富也不奇怪。”简虚白明白妻子的心情,温言劝道,“但咱们现在过得也不差——岳父那边给你你就拿着,左右你这原配嫡长女也当得起这份补偿;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横竖你往后是靠我又不是靠他!” 说到这里握了握妻子的手,笑道,“我的家产可是早就全部交给你了!你该不会嫌我清贫吧?只是嫌弃也晚了,嫁都嫁了,孩子也有了,再懊悔也跑不了了!” 宋宜笑听得“扑哧”一笑,神情这才缓和下来,叹道:“我在宋家什么地位我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们不来惹我,各过各的也无所谓了。冷不防的来这么一下,说什么补偿,我倒觉得是来给我添堵的!” 简虚白还要继续哄她,外间却传来月灯的禀告:“公爷、夫人:伊王府的人来了,想请公爷过府一叙!” “伊王府?”简虚白与宋宜笑对望一眼,莫名其妙道,“伊王府的人请我过去做什么?” 鹌鹑王爷虽然已经去了,但他家里人也是差不多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可从没跟燕国公府有什么来往。 如今忽然找上门来,夫妻两个自是感到一头雾水。 月灯似犹豫了下,才委婉道:“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之前在湖里承蒙公爷援手的那位,似乎是……是伊王妃!” 夫妻两个怔了怔,才会过意来,她指的是那具浮尸——年初伊王薨后,其妻按制进太妃,世子承爵:他们这一脉在显嘉帝跟前不得意,自然没有世袭罔替的恩典。 只是当时谁都知道,伊王是在梁王拜访之后没多久离世的,所以皇家到底许了世子这一代可以不降而袭。这会的伊王妃,却是简虚白夫妇该喊“表嫂”的那位。 宋宜笑隐约记得这位表嫂娘家姓邵,出身不算高,父亲是刺史任上告的老,几个兄弟虽然也有入仕的,不过职衔都不高,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能入朝——毕竟伊王虽然是天潢贵胄,但无论前朝还是本朝,就没风光过。 要不是有个好生母,凭他当初为申屠贵妃摇旗呐喊的举动,估计早就跟其他兄弟姐妹一起下去陪先帝了。 真正的高门大户,自不肯与他结亲。 但邵氏出身再低微,终究是上了玉牒的正经宗妇,堂堂王妃独自淹毙在湖中已经十分可疑,数日下来不但没人寻找,连王妃失踪的消息都不曾传出来,这可是越发的耐人寻味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宋家底牌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虚白的怀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虚白的怀疑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虚白的怀疑 “当时最先看到的是船工,动手把人捞上岸的也是他们。”只是月灯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事儿,简虚白就微微皱了眉,就算是平常去游湖碰到浮尸也是很晦气的,何况宋宜笑还有了身孕? 是以他一点也不想沾,闻言略作沉吟,就对月灯道,“至于我们不过是恰好碰上发了句话,对于来龙去脉也是一头雾水。如今府里事情多,我又有伤在身不便出行,且着船工跟他们走一遭吧!” 月灯闻言去跟伊王府的人传了话——那人自然不满意,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带着船工回去复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伊王府交代的,总之那边再没派人来提这件事,只在数日后意思意思的送了份礼来,算是谢了他们帮忙打捞邵氏。 小夫妻两个初为父母,满腔心思都被腹中骨肉占去,对此自是无可无不可——收下礼后随便关心了几句邵氏的遭遇,见来人支支吾吾的似乎不大想说,他们也懒得追问,找个理由端茶送客,算是了结此事。 不过没想到的是,次日梁王忽然登门拜访,与简虚白闲聊时却不经意的讲到了伊王府:“这两日满山都在议论,说咱们那位邵嫂子死得离奇。听说她是你命人从湖里弄上来的,你可知道内情?” 简虚白诧异道:“那时候人根本看不出来样子了,我哪知道是邵表嫂?还是回来后第二天伊王府的人来找我,我才晓得——不过你也知道,那会善窈刚刚诊出身孕,这种事情我们当然要远着点,所以只着船工去走了一遭,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压根就没打听!” “伊王府那边的解释是,邵嫂子素有夜游之症,恰赶着守夜的丫鬟又犯了懒,所以叫她走了出去,竟坠了湖。”梁王端起甜白釉描金绘折枝石榴的茶碗吹了吹,浅啜一口,莞尔道,“至于是真是假,那可就只有伊王府的人知道了!” 简虚白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梁王提起来,他也就随口道:“这说辞却是牵强,我记得邵表嫂当时的样子,可不是才溺了水。既知道她有夜游症,又不见了,难道左右之人都不禀告王舅母跟表哥,好召集人手去找的吗?” “伊敬王叔年初才去,伊王府如今尚且守着孝。”梁王提醒道,“所以堂哥跟邵嫂子从守灵起就分房而卧,平常也不怎么照面——婶母又慈爱,免了平常的请安。邵嫂子不见之后,伺候她的人怕担责任,故此联手瞒了消息,打算悄悄找到人好将功赎罪。结果瞒了几天没找到,知道可能出了事,那就更加不敢说了!” 伊敬王就是那位外号“鹌鹑”的王爷,王号后的“敬”字是他的谥号,这个谥号算是比较好的,取的是“夙夜警戒曰敬”——算是把他生前小心翼翼关门过日子的举措美化了下。 “这些人倒是胆子大!”简虚白闻言,漫不经心的嗤笑了声,道,“也是舅母跟表哥忒心善了,纵容得他们这样无法无天!” 他觉得家里有孕妇的情况下老说死人的事情实在不好,是以道了这么一句就扯开话题,“芸姑前两日做的药膳说是对胎儿极好的,瞧着也爽口,你待会不如抄一份方子走?” 梁王今儿登门是为了替梁王妃送些东西来给宋宜笑——本来这种女眷之间的走动用不着他一个王爷跑腿的,不过梁王正好闲着没事做,又想起来简虚白的臂伤,就亲自走了这么一遭。 如今简虚白提到药膳方子,也算是代妻子投桃报李了。 “说到王妃的身孕,前两日太医请脉后,母妃问了句,太妃说极有可能是男胎。”但这话却让梁王想到一事,把茶碗搁到几上,笑吟吟道,“却不知道弟妹这一胎,可知结果了?” 简虚白不在意道:“芸姑说日子还浅,尚且断不出来。不过是男是女都不打紧,只要身子骨儿健壮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梁王解释道,“不过头一个孩子是嫡子的话,不但正妻可以松口气,往后后院里也能安份些!尤其是咱们这种身上有爵位可以传给子嗣的,长子若不为嫡出,终究不美。” 后面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梁王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失言了——这不是讲中了如今争储的根源吗?! 如果太子不但是长子,且也是嫡子,底下的弟弟们即使渐渐长了起来,想威胁到他的地位又谈何容易?毕竟自古以来嫡长为贵的观念早已是深入人心,有时候连九五至尊都反对不了,何况其他人? 无奈太子乃是庶出,作为胞弟,梁王这会虽然是无心之语,若传了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正尴尬之际,简虚白及时圆场道:“那我可要提前恭喜殿下将得贵子了!” 梁王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一动,却道:“如今咱们两个的头一个孩子都还没落地,我的已经知道多半是个男孩儿了,若弟妹怀的是个女孩儿,不如往后来个亲上加亲,你看怎么样?” “孩子都没落地,说这个也忒早了吧?”简虚白失笑道,“何况姻缘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依我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梁王原也只是一时冲动,没有非要跟他结亲的意思,这会见他这么说,也没坚持,又闲聊了几句,抄了几份芸姑给宋宜笑调理的药膳方子,也就告辞了。 他走之后,简虚白沉思了会,招手叫来纪粟:“去打听下梁王夫妇这段时间感情如何!” 纪粟方才是一直伺候在侧的,闻言微微一惊:“您怀疑梁王殿下……” “伊敬王舅去世之前,奉太子命去与他会面的是梁王。”简虚白沉吟道,“前两日我们游湖碰到浮尸,捞上来后发现是伊敬王舅的儿媳妇、现任伊王妃,结果梁王今儿又上门来提说此事——伊王府这么多年统共出了两回事,皆有他的影子,这也太巧了!” 再者,“早先伊敬王舅才去时,梁王妃犯的那回糊涂,要不是善窈念在她已故嫡姐的份上拉了一把,估计她早就暴毙了。那会梁王可是当众对她动上了脚的,梁王妃又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这夫妻之间哪能不存下罅隙?如今梁王竟肯亲自为妻子跑腿,却叫我不能不多想一想了!” “但即使梁王殿下对伊王府做了什么,又何必来试探您?”纪粟不解道,“您可从没打算管伊王府的闲事!”而且简虚白把这个态度表明的非常清楚。 简虚白沉吟道:“毕竟那天的浮尸是我做主捞上岸的,兴许他怕我无意中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总之你去查一下吧,毕竟我以前在宫里时与梁王虽然玩过一阵,但从乌桓回来后到底疏远了,也吃不准他如今的为人与性情,还是稳妥点的好!” 纪粟闻言凛然道:“奴婢这就去办!” 不过他遣人打听下来的结果,却是梁王夫妇最近感情的确很不错——甚至连崔贵妃左右的宫人都议论,说崔贵妃为了梁王太宠爱梁王妃,而梁王妃又不是什么贤惠懂事之人的缘故,颇烦心了一阵。 前几天太医给梁王妃请脉时,贵妃之所以问起胎儿性别,就是因为不喜欢梁王妃,想用这个法子给她施加压力,却不想结果反而让梁王妃越发气焰嚣张了! “奴婢想着,年初那会,梁王夫妇之间固然生出了龃龉,但究竟是结发夫妻,如今又有了子嗣,兴许之前那些裂隙已经弥合了?”纪粟把探听到的结果林林总总的说了之后,猜测道,“毕竟是初为父母——尤其前两日梁王妃还被太医断出是个男胎,梁王殿下就算对王妃还有些芥蒂,可总要给自己嫡长子的生母面子不是?” 简虚白听到“子嗣”二字,想到自己夫妻知道将为人父母时的那种欣喜若狂——他们两个感情算不错了,他自认为对妻子也算宠爱,只是得知宋宜笑怀孕后,这份宠爱简直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地步。 同样是准爹,他能高兴到这种程度,梁王爱屋及乌,对王妃前嫌尽去满怀爱怜,倒也不是不可能。 简虚白想到这里,不免暗笑自己受那晚与顾韶的谈话影响,这疑心越发的重了! 他摇了摇头,把对梁王的怀疑放下,抽出案头一本典籍,继续琢磨该给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这应该是准父母们的普遍爱好了,此刻后院里,宋宜笑也正跟来看她的蒋慕葶说:“昨天夫君想的名字里,有两个倒还不错,不过都是男孩儿的名字,万一生下来是女孩儿,那却用不上了!” 蒋慕葶还没出阁,自然体会不到他们这种激动的心情,闻言取笑道:“孩子明年才会降世呢,你们这会就天天取一堆名字了,这也太早了点吧?” 又说,“何况万一到时候长公主殿下,甚至是陛下、太后娘娘要赐名,你们想的名字可是白想了!” “等你嫁人之后自己有了身孕就知道了!”宋宜笑笑着拿团扇打了她一下,道,“你既然没兴趣,那我不跟你说了——说来我正要问你哪,这都好几天了,你还不回庄子上去,可是不打算走了?” 蒋慕葶明白她真正要问的是什么,却叹了口气,看了眼左右,待宋宜笑吩咐下人们都出去后,才道:“确实暂时不打算去庄子上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咬了咬唇,苦笑道,“因为袁郎……他……他最近正托了人打算说亲,要求也不高,贤淑良家子,品貌端正,不介意他残疾,出身低一点也没什么!到底是世袭侯爵,他人品相貌又那么好,这样宽松的条件,想跟他结亲的人多了去了,这两日都快排到山脚了!” 宋宜笑这些日子都在专心养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也叹了口气,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呢?”蒋慕葶黯然道,“我家里一直不肯松口——前两日我才来时,家里特意派人陪我去找了他一回,却是为了让我再次亲耳听到他拒绝!这回劝我留在山上,无非也是想让我亲眼看着他定亲罢了!只是我自己也确实不想走的,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心思歹毒:我这两日得空就悄悄的祈祷,他的说亲不顺利,像我那会一样,哪怕讲好了也不成……”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虽然说我知道即使他暂时姻缘不顺,也未必会娶我——但只要他一日没成亲,我总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宋宜笑伸手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正要出言相劝,外间栗玉却拿了封帖子进来禀告:“夫人,富阳侯世子派人送了请帖来,说下个月初八是代国长公主殿下的寿辰,请您与公爷务必前往!”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虚白的怀疑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妃争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妃争执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妃争执 “我知道了,你拿去给夫君也看看吧!”宋宜笑心想蒋慕葶正为姻缘黯然神伤,这会听到代国长公主,不定又要想到魏王夫妇——所以帖子都没接,就想打发栗玉下去。 不想栗玉还没转身,蒋慕葶却道:“且慢!” 继而问,“太子这边的人,代国长公主殿下是都请了还是只请了几位?” 重点当然是,“博陵侯可在受邀之列?” “听来人说,富阳侯府打算为长公主好好热闹下,山上的人家差不多都接到了帖子,博陵侯应不例外。”栗玉话音未落,蒋慕葶眼中已划过惊喜,但转念想到去代国长公主的别院赴宴,可不像上回在博陵侯府中,袁雪沛掌握地利与人和,悄悄与她私下一晤不难。 代国长公主可不会给他们私会提供便利——尤其她想见袁雪沛,可袁雪沛未必想见她呢? 她眼神黯了下去,无精打采的谢了声栗玉,没坐多久就找借口告辞了。 蒋慕葶走后,宋宜笑派人把丈夫喊回后院,问起袁雪沛议亲之事,简虚白道:“没避暑之前雪沛就打算这么做了,只不过那会一直没抽出空来。前两日得了闲暇,他放出风声,想做媒的自然纷沓而至。” “这么说,蒋姐姐真的没指望了吗?”宋宜笑沉吟道。 “我与你说实话吧,雪沛这么做,就是不想再跟蒋小姐纠缠下去。”简虚白想了想道,“也是怕耽搁了女孩儿青春,故此才要尽快给自己物色门亲事,好叫蒋小姐死心!” 宋宜笑心情复杂道:“我之前看他断然拒绝蒋姐姐还觉得松了口气,但现在看蒋姐姐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了。” “这种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毕竟人心易变,以后谁也说不准。”简虚白伸手替她掠了把鬓发,温言道,“否则没准好心办坏事了。” 这个道理宋宜笑也明白,颔首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不会做什么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蒋慕葶又来看了她两回,不过没提到袁雪沛。宋宜笑因为决定了袖手旁观,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初八,因着避暑之期本就热闹的翠华山上,从这日清早就喧嚷起来。 宋宜笑之前听栗玉说,富阳侯府差不多给满山的人家都递了帖子,但当时因为蒋慕葶在,也没上心。 到了正日子里,亲眼看到代国长公主别院前的山径堵了又堵,酒席在院子里实在摆不下,不得不把部分不那么重要的宾客请到门前的广场上入座,才明白所谓“好好热闹下”,到底有多热闹。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作为代国长公主的嫡亲外甥媳妇,又怀着身孕,宋宜笑自然不必与门外排着队的客人们那样久候,一到门口就被迎了进去,与简虚白到正堂给代国长公主夫妇行了大礼贺寿之后,场面话说过,夫妻两个才照例分开。 简虚白去前院入席,她则被打发到后院花厅里跟一群年轻女眷一块小坐。 她落座之后跟附近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还没开始寒暄,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中带着分明讥诮的嗓音,慢悠悠道,“前些日子陛下不但亲自去看望了太子与钟陵郡王,还让郡王的老师顾公任了相位——如今整个翠华山都知道风往哪边吹了,代国长公主殿下哪能不借着自己生辰展示下权势富贵,好振奋军心?” ——虽然说这是实话,但当众讲出来,还是在代国长公主寿辰当天、在代国长公主的避暑别院里讲出来,这也太叫人难堪了吧?! 不过宋宜笑循声望去,看清说这番话的人之后,倒不惊讶了:梁王妃司空衣菡。 她这会正执了柄绢扇半遮了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乌檀扇柄将白腻柔润的指节映得格外皎洁,柄尾系了两颗翡翠珠子当扇坠,珠子下面拖着半尺长的石榴红穗子,穗尖恰好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察觉到宋宜笑的目光,梁王妃侧了侧头,把扇子拿开点,微微颔首道:“你来了?” 她以前因为司空衣萝之死,对宋宜笑有所迁怒,每每看到了都没什么好话,更遑论主动打招呼,今儿这么做,显然是念了当初宋宜笑保下她的情份了。 不过宋宜笑那会肯出这个手,主要也是看在她嫡姐的份上,却不是很想与她走近,这会只客客气气的回了句:“王妃好!” “……”梁王妃看出她的疏远之意,自觉讨了个没趣,有点下不了台的哼了声,扭开脸,径自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她这种“你不想跟我说话我也不想搭理你”,倒让宋宜笑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想这位到底是庄子上长大的,都经过这么多折腾,快做娘的人了,依然还有几分小女孩儿的性情。 这么点小小的别扭,宋宜笑当然不会在意,只是梁王妃固然没有得罪她,之前那番话却大大得罪了今儿的主家——片刻后,花厅的门口忽然静了静,众人抬头望去,脸色都古怪起来:魏王妃来了! 作为代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魏王妃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她因着显怀之后身子沉重,所以没坐多久就去了后面厢房休息,打算宴开之后再起身。这会提前过来,十有八.九是听说了梁王妃方才的议论,特意来给亲娘找场子的。 果然魏王妃进来之后,随便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就坐到了梁王妃对面,要笑不笑道:“前些天听人说,弟妹这一胎已经断准了是个男孩儿?难怪弟妹这两天精神焕发,格外的活泼,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说梁王妃如今的张扬也不过是仗着怀了个男胎,可见为人浅薄,上不得台面。 “我啊也就只有母以子贵的福分了!”梁王妃本来就是那种没事还要找事的人,之前没人招她惹她,她还要对代国长公主出言不逊呢,这会魏王妃来战,她就更起劲了,把绢扇移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道,“哪像二嫂您,可是子以母贵呢!” 魏王妃出身尊贵,被代国长公主夫妇惯得非常骄横,要按以往,梁王妃这种做派,她进来就要发飙了。但今天到底是自己亲娘的寿辰,所以才按捺着性.子打算用场面上的手段解决这件事——不想梁王妃却是专朝人痛处捅刀子:什么叫做魏王妃“子以母贵”?!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几乎都想起了当初魏王与养母蒋贤妃的嫡亲侄女蒋慕葶本是一对,据说连显嘉帝私下里都答应了这门亲事了,结果最后现在的魏王妃横刺里杀出来挤掉了蒋慕葶——魏王妃之所以能成功,靠的不就是代国长公主这个亲娘?!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微妙。 魏王妃脸色阵红阵白片刻,手就伸向了不远处的茶具——看她似乎要恼羞成怒的动手了,四周之人自然不能继续看热闹,赶紧上前劝架! 只是魏王妃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却没有摔东西的意思,而是拿起茶碗吹了吹,浅呷一口,深深望了眼梁王妃,道:“我有些乏了,且先失陪!” 说着站起身,扶了丫鬟的手,有些蹒跚的走了出去。 刚刚才进来的谢依人有些不解的低声问宋宜笑:“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方才两位王妃有些争执吧?” 她这么问的意思,却是魏王妃从来就不是肯饶人的主——想当初她抢了蒋慕葶青梅竹马的准未婚夫,在占春馆里偶遇蒋慕葶时,非但不心虚,还要主动找人家麻烦呢! 今儿谢依人虽然来晚一步,不知道她跟梁王妃是怎么掐上的,但照这位一贯的为人,怎么也不可能主动退让啊? “还不许人家学聪明点?”宋宜笑闻言却是微哂,拉了她在身边坐下,小声说了经过,道,“魏王妃这会瞧着是受了气,但你看吧,回头事情传到宫里,无论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包括贵妃娘娘,能不押着梁王妃来给代国姨母请罪?届时没准还得让她再去魏王府上赔个不是呢!” 谢依人拿扇子掩了嘴,凑到她耳侧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位向来就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什么时候需要事后去告状?今儿居然转了这性.子,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信了!” “想来是梁王妃方才说的那番话了。”宋宜笑抿唇道,“陛下近来对东宫十分关爱,即使是代国姨母,这会说话做事,也要委婉些了。” 毕竟代国长公主之所以能够扶持起魏王参与争储,归根到底是因为显嘉帝对她的纵容礼遇。 倘若显嘉帝狠下心来不理会这个妹妹,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帝女罢了。 所以她平常再飞扬跋扈,显嘉帝动真格了,她也要有所收敛的。 ——怎么说,代国长公主也是从前朝的争储走过来的,再骄纵再任性,又岂是真的不知分寸的人? 谢依人想想也是,微笑道:“姨母若能想明白那是最好的。” “夺储这种事,可不是说参与就参与,说不玩就不玩了的。”宋宜笑闻言抿了抿嘴没说话,心里却想,“尤其代国姨母跟崔贵妃之间还有私怨——这位姨母如今教着女儿都委婉了不少,可未必是心生退意,只怕是忌惮着陛下最近的表态,打算换些迂回点的法子!” 比如说,单今儿两位王妃掐的这一场,宋宜笑已经可以想象,回头代国长公主肯定要向显嘉帝哭诉:“您才给太子撑了腰,太子同胞兄弟的媳妇就连我这个姑姑也奚落上了,往后登基的若是太子,咱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听夫君说,梁王夫妇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这两个月已经和好如初!”宋宜笑想到这里不免扫了眼还在得意洋洋的梁王妃,暗自摇头,“只是这位王妃好端端的惹上代国姨母,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存着为了司空妹妹找东宫麻烦的心思?总之今儿出的这一遭,太子很难不被连累。回头梁王晓得了,夫妻两个没准又要闹上了!” ——所以她虽然当初伸出过援手,却不愿意跟这位梁王妃亲近,因为梁王妃对嫡姐司空衣萝的重视虽然令人感动,但不管不顾的做派,让宋宜笑实在没法放心跟她来往,只能敬而远之。 好在梁王妃这种人毕竟是凤毛麟角。 整个候宴期间,除了这起风波外,其他人哪怕是私下里有仇,这会最多也就是委婉的互刺几句——到底不敢失礼。 如此到了开宴的时候,代国长公主遣了心腹姑姑来告知,众人才稀稀落落的出了花厅,前往摆宴的厅堂。 到了这里,她们才听到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显嘉帝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妃争执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谢当初不娶之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谢当初不娶之恩!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谢当初不娶之恩! “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对于前朝之事半点兴趣都没有的女眷,这会也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了:之前太子为了护子受伤,显嘉帝又是亲自去探望,又是复了顾韶相位,弄得魏赵二王这边简直是兵荒马乱! 这段日子以来,人人都道皇帝铁了心要保太子将来登基了——结果皇帝现在怎么又来这里了?! 虽然说显嘉帝以前也亲自到贺过同胞姐妹的生辰,但那都是比较重要的整岁。 可一来今年只是代国长公主一个平常的生日;二来从政治角度考虑,他这会亲自出席代国长公主的寿宴,也不是很合适吧? 这么一来,底下哪能不嘀咕:皇帝这到底是看好太子,还是对魏王也有所期待? 偏偏赵王那边的重要人物,最近都不会过生辰啊什么的——否则如果显嘉帝看好魏王的话,不定也看好赵王呢? 总之,显嘉帝这一手,弄得上上下下都觉得心里没底。 正所谓是帝心难测。 一时间众人不禁疑虑重重。 哪怕显嘉帝因为身体到底没痊愈,只在席上露了个脸,没坐多久就回行宫了,但他这番举动引起的揣测与议论,却久久未歇。 “你说陛下是不是想以兄妹之情感化代国姨母?”谢依人侧过头来悄悄道,“毕竟陛下对太子的维护大家都看在眼里,总不可能是为了表达对代国姨母的纵容,才走这么一遭的吧?” 宋宜笑觉得这个想法太天真了:“代国姨母是陛下唯一的胞妹,陛下素来爱重有加,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委屈过姨母?姨母若能被感动,还用得着拖到今儿个吗?” “唉!”谢依人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靠谱,这会沮丧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今儿这酒吃完之后,也不知道朝里要生出多少风波?” “当初陛下去探望太子时,可是盘桓了许久的;今儿却只露了个脸就回去了。可见在陛下心目中,到底太子更重要!”宋宜笑安慰道,“何况这种前朝之事,自有庙堂诸公去操心——咱们后宅妇人打小学的就跟这些对不上,想.操这个心也无从下手啊!” 谢依人正要回答,斜对面却有人喊她——她抬头看了眼,忙对宋宜笑道:“是我娘家嫂子,我去打个招呼!” “你去吧!”宋宜笑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朝聂舞樱那边望了望:之前这种宴席上,这个小姑子一直都是跟着她的,但因为她如今怀了孕,晋国长公主许是怕她操劳,今儿却让聂舞樱跟着寿春伯夫人了。 宋宜笑却习惯了在席间照拂聂舞樱,如今闲下来自然忍不住去关注她——这女孩儿此刻正被寿春伯夫人带着与几个年岁略长的贵妇说话,那些贵妇看她的目光带着隐晦的审视,不必过去偷听就知道,她们的亲戚晚辈里,估计有想撮合给聂舞樱的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看到这一幕,宋宜笑不免又想到裴幼蕊跟蒋慕葶,这几个女孩儿性情为人都不坏,偏偏姻缘上就是不顺利,实在叫人惋惜。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多吃了几盏果酒,渐渐有些熏意——这时候天气炎热,山上虽然凉爽些,屋子里又搁了许多冰鉴,但因为人多,宴开到现在,难免感到气闷了。 宋宜笑微熏之后就觉得不大舒服,朝谢依人那边瞧了一眼,见她还在跟她嫂子说话,想来暂时不会回来,就扶了月灯的手起身:“咱们出去走走!” 代国长公主得宠又好奢侈,她这座避暑的别院自然也是精雕细琢,华美非常——宋宜笑原只打算散一散酒意就回去,可庭院里的布置实在精巧别致,她忍不住就一直走了下去,不知不觉到了一座假山前。 这座假山约莫两三人高,形态好像笔架,上面爬满了薜荔、女萝之类的藤蔓。 靠近山顶的地方,却伸出一簇茂密的枝叶来,宋宜笑正抬头打量着那叶子,想分辨是梅树还是樱树,忽听假山后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听说我表妹近来想要嫁给你,这事儿是真是假?” “无论是真是假,事关女孩儿名节,还请王爷慎言!”那男子说话时,宋宜笑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这会接口的人,她却是一听就听出来了——正是袁雪沛,他语气平淡,“何况王爷也说了,蒋小姐只是您的表妹,她的终身大事,王爷似乎并无资格过问?” 宋宜笑听到这里才恍然——之前那男子肯定是魏王了! 她心念一转,对月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是打算把这场偶尔遇见的壁脚偷听到底了! “终究我与表妹青梅竹马,即使我没有娶她,总也是盼她好的。”却听魏王淡淡道,“你若没有残废,倒也还罢了!但你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连累你将来的妻子……” “我高兴被他连累怎么了?!”宋宜笑正在揣测袁雪沛接下来的反应,却不想横刺里忽然一个清脆中带着怒意的嗓音插了进来,冷笑着道,“正如袁郎所言,我的终身大事,难为还要问过你不成?!便是陛下也没有插手过臣子家的婚娶事!” 宋宜笑暗吃一惊,循声抬头,虽不见人影,却知道蒋慕葶就在跟前的假山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可看到自己? “表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只是你心里再有气,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魏王这回的话讲到一半又被蒋慕葶气急败坏的打断:“你以为我仰慕袁郎,是为了你的缘故破罐子破摔?!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是一时瞎了眼,可不是一世不长眼!” 她说这番话时显然非常愤怒,因为宋宜笑在同时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假山上砸了下去,十有八.九是蒋慕葶摔了出气的。 不过魏王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还是今天没吃药,却似根本没看到一样,依然语重心长道:“表妹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成亲乃是一辈子的事,为了一时赌气赔上终生,往后你想起来再懊悔也迟了,这可怎么办?” 又说,“你这会还怨着我,所以不肯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但你往后总会知道我的苦心的!” “怎么我还要谢谢你不成?!”蒋慕葶被气笑了,“不过仔细论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你:我能够以未嫁之身遇见袁郎,可不是要谢谢你当初的不娶之恩?!” 她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嘲弄,“每每想到这点,我都庆幸得恨不得跪下来给你们夫妇磕三个响头!” 假山后宋宜笑听到这里险些笑出声来,忙对同样忍俊不禁的月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魏王再怎么认为蒋慕葶对自己余情未了,到底是天潢贵胄,蒋慕葶当着袁雪沛的面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可能再表现自己的“好心好意”了,踌躇片刻叹了口气,道了声“保重”,跟着就听到他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走之后,假山后便只剩下袁雪沛与蒋慕葶——宋宜笑因为决定不沾他们的事了,这会就想转身离开。 谁知没走几步,却听蒋慕葶唤道:“善窈,出来吧!我方才在上面看到你了!” “我出来散散酒意,无意中走到这里的。”宋宜笑闻言,只好折回去,解释道,“可不是存心偷听!” “我都说了我看到你了!”蒋慕葶抿唇道,“你那走过来的样子也不像是有目的的——再说我们之间这点事情,你早就清楚了,多听一耳朵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袁雪沛,“方才……实在对不住!要不是我,那人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袁雪沛今日穿着宝蓝素纹圆领衫,许是伤了腿之后怕冷,不但外面罩了件月白绉纱衫子,膝头还盖了条颜色黯沉的织毯。他一头墨发整齐的束在赤金冠里,金冠正中嵌着拇指大小的珍珠,装束虽然简洁,却不失华贵。 沉稳又不失明亮的宝蓝色将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格外鲜明,却也显出几分病弱的苍白来。 此刻并不看蒋慕葶,只盯住了不远处的地砖,语气随意道:“蒋小姐不必介怀,我与魏王殿下原是政敌,彼此之间原就不可能和睦共处。何况魏王殿下虽然将我邀来此地,却也没有拿我怎么样。是以蒋小姐完全没必要与我赔罪!”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蒋慕葶听出他语气里的疏远,有些委屈有些难受,不知怎么的,就道,“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忽然就找上了你——” 话说到这里时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差点做了魏王妃的事儿,在贵胄中间是公开的秘密,袁雪沛哪能不知道? 虽然说她没有想给魏王开脱的意思,可那番话却会给人这样的印象,这得多傻才能当着自己此刻喜欢的男子的面,去给自己的前准未婚夫说话?! 尤其袁雪沛到现在都对她抱着拒绝的态度——蒋慕葶想到这儿,把自己舌头咬掉的心都有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谢当初不娶之恩!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沈刘两家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沈刘两家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沈刘两家 索性她之前把宋宜笑喊了过来,这会看场面尴尬,出言圆场道:“这事儿确实有点奇怪,毕竟这里可是代国姨母的地方,魏王约了侯爷出来说话,哪可能瞒得过姨母?魏王妃还怀着身子呢,魏王却来给蒋姐姐你操心,姨母晓得了,哪能没想法?” “宋夫人说的极是,为免麻烦,咱们现在就别过吧!”只是袁雪沛存心跟蒋慕葶保持距离,闻言却接口道,“两位请!” 宋宜笑见状,朝他点了点头也就告辞了。 她走得倒是干脆,可蒋慕葶却有些舍不得,回去的路上,脚步难免迟缓。 宋宜笑看在眼里也不戳穿,只陪着她慢慢走——这么走了段路之后,蒋慕葶忽然停住脚,看了看左右没人,侧头望这了她,低声道:“善窈,你说我性情容貌如何?” “自然是秀外慧中,端庄大方。”宋宜笑立刻道。 她这番话却也不算恭维,蒋慕葶在帝都贵女中,无论家世才貌,确实都算得上是出挑的。否则当初蒋贤妃私下禀告显嘉帝,想把侄女许给养子魏王时,显嘉帝也不会允诺。 “我也觉得我在大家闺秀里纵然比上不足,但比下也算有余。”蒋慕葶闻言抿了抿唇,苦笑道,“袁郎也亲口说他觉着我不错的,可我一个女孩儿都不怕耽搁青春愿意等到转机,做什么他不肯等呢?是他当初只是客气话,还是他不觉得我值得他等?” 宋宜笑觉得应该是两者兼有,因为据她跟袁雪沛来往里看下来,这位博陵侯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了建功立业上,对于儿女情长兴趣不大。 这从他这回择妻的要求就能看出来:贤惠、懂事,良家出身,连容貌都只要周正没残疾就成。如此宽泛的要求,摆明了只想要个后方大总管,还能给他生儿育女的那种。 而蒋慕葶的才貌虽然也能给他打理好后方,且还一心一意仰慕他,可两家目前的政见分歧,以及袁雪沛的腿伤,都注定他们的结合必定困难重重——相比之下,哪有随便娶个没有政见分歧人家的女孩儿省心省力? 说到底,袁雪沛对蒋慕葶即使有感情,却也不够深厚,至少没有深厚到让他愿意无视两人结合的重重困难的地步。 但看蒋慕葶这会的情绪,显然不适合说实话,是以宋宜笑想了想就道:“也许是因为他的腿?” “可我不在乎!”蒋慕葶冲口而出的话被宋宜笑平静的打断:“但他自己未必不在乎!” 蒋慕葶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接下来一直到还席的路上她都没再说什么——还席后,因为两人座位不在一起,也就分开了。 这时候谢依人早就跟她娘家嫂子说完了话,看到宋宜笑回来,笑问:“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之前还怕你等我等得不耐烦呢,不想反倒是我等了你这么半晌。” “方才多吃了几盏酒,出去散散酒意,结果碰到蒋姐姐,说了会话。”宋宜笑随口敷衍道,“代国姨母这园子修的真的不错,原只想随便走走的,不知不觉就看了好半晌——相比之下,我们那别院却很平常了。” 谢依人闻言,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凑到宋宜笑跟前道:“这地方原是海内六阀之一东胡刘的祖产,据说建于魏初时候,距离现在足足两个朝代,算下来都有好几百年了——那会刘家正如日中天,连皇家都让着几分,哪怕只是个避暑用的宅子,自然也是穷尽匠心!然而到东雍时,皇室软弱,偏安江南不思进取,西凉沈与东胡刘却一直想着收复故地,为了筹措军资,两家将遍及举国的许多产业变卖了,这座宅子才兜兜转转入了代国姨母的手!” “原来是古时望族流传下来的,怪道别具一格!”宋宜笑好奇道,“那么沈刘两家变卖家产之后,可曾筹到足够的军资,收复故地?” 她读的是女学,主修的自然是德容工行、琴棋书画这类,对于其他方面,讲得就不多了。 毕竟授课的女先生们也并非全才——何况大睿建朝才四十来年,皇家虽然任命了史官修史,但修好的史书迄今还只放在史馆里,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看到的。所以养在深闺里的女眷想知道近朝之事,除非家里有长辈亲身经历过。 比如说谢依人,她祖父莱国公就是生于东雍中期,据说还在东雍考过秀才——后来跟随睿太祖举事,成了开国功勋,得封莱国公。有这么个祖父,谢依人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宋宜笑却没有这样的便利,是以要不是谢依人讲到,她对这些却是一无所知。 “收复倒是收复了,不过两家也拼了个元气大伤。”谢依人面色遗憾道,“其中沈家明沛堂差点绝了嗣,刘家燃藜堂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但嫡支人丁凋敝,旁支战死的人也不少。最主要的是,这两家世代驻守边疆,与胡虏乃是世仇,所以西凉与东胡沦入敌手后,他们的祖地大抵都遭到了毁弃。本朝定鼎后,太祖皇帝陛下念及沈刘两家抗击胡虏的义举,原打算封爵赐官,只是两家惭愧于未能守住桑梓,致使先人不安,非但谢绝了赏赐,甚至决定三代之内都不出仕,合族守墓,以赎前罪!” 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讶道,“不说这事儿还没注意——算算时间,他们这赎罪之期却也差不多了呢!只是到底四十来年过去,如今的朝中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起他们?” 毕竟当初要给这两家加官进爵的是睿太祖,这会的显嘉帝,却是睿太祖的孙辈了,可未必肯认自己皇祖父的陈年旧账——何况沈刘两家当初还拒绝了不是? “就算朝中想不起来,不是还有科举吗?”宋宜笑笑着道,“三年之后咱们留意着,不定就有这两家的人参与呢?” 她嘴上这样讲着,心里却想沈刘两家所谓三代赎罪,未必全是为了先人受扰之故——毕竟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兴盛下去,是不可能跟权势脱离太久的。西凉沈与东胡刘都是显赫了数个朝代的名门望族,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不得以而为之。 “谢嫂子说这两家世代驻守边疆,其时的朝廷东雍不思进取,这两家却是仅凭己力驱逐胡虏、收复桑梓——可见这两家不但豪富,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的兵权!”宋宜笑虽然对这类事情所知不多,但凭谢依人无意中透露的消息,却也能推断一二,“哪怕跟胡虏拼下来打残了,却也不容小觑!” 尤其他们还有名望——海内六阀现在已经大抵没落,但知道的人提起来依然高山仰止,毕竟一个能够从中古时候崛起一路显赫到近年才沉寂下去的家族,无论如何都是值得敬佩的。 何况那会沈刘两家堪堪以两家之力收复了被外族侵占的故乡,天下人瞧在眼里,岂能不为所动? 不夸张的说,当时沈刘两家若是登高一呼,必定应者如云。 偏偏东雍之后,建朝称帝的,是陆氏,不是这两家。 所以睿太祖哪能不忌惮他们? 这两家也许是无能为力,也许是无心,总之他们没有跟睿太祖争天下,亦不想被当成开国之君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借口赎罪,三代不入仕,估计也是三代不沾兵权,算是散去数百年来的积累,换取皇室的安心。 ——当然这些跟宋宜笑没什么关系,是以她想想也就算了,很快又跟谢依人聊起其他话题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到了宴散之际,众人三三两两的搁了箸,接过下人递上来的香茗,都做好了辞席的准备。 这时候月灯却忽然俯到宋宜笑耳畔,小声道:“夫人,蒋小姐的丫鬟过来说,蒋小姐方才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问您是否知晓她家小姐的去向?” “蒋姐姐?”宋宜笑闻言微怔,道,“她刚才不是已经出去过一回,就是被咱们在假山那里遇见的吗?难道回来之后又出去了?” 月灯道:“正是如此——那丫鬟其实已经出去找过两次了,只是一直没找到。” “你跟她说那假山没有?”宋宜笑听了这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转了转手里的茶碗,小声道,“这会离散场还有点时间,你陪她去那儿找找。” 月灯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回来,却禀告:“奴婢陪那丫鬟在假山上下找了一圈,不曾发现蒋小姐。又借着登高之便,把附近看了,也没有蒋小姐的踪迹。” 宋宜笑不禁变了脸色:“蒋姐姐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就算要逃席,哪可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不见了人影?这会没回来,人也找不到——却要问问此间主人了!” 不过她跟蒋慕葶私交固然不错,但今儿个来赴宴的却是有蒋慕葶的正经家人的,这出头找代国长公主要人的事,自然不要她来做。 然而因为她到底中途出去过许久,又碰到了蒋慕葶,是以代国长公主那边宣布散席后,却派人把正要朝外走的宋宜笑喊住了,道是有可能需要她做个证人。 前院简虚白得知此事,等女客都散得差不多了,索性走了进来找妻子——他才踏进花厅,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鬟却从后奔来,差点撞到他身上,踉跄着站定之后,顾不得行礼,脸色煞白的对厅内的宋宜笑道:“宋夫人,殿下请您到暖阁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沈刘两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简虚白闻言自然是陪妻子一块过去,到了暖阁里,却见代国长公主高踞上座,蒋家除了蒋慕葶外都在了。 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使得暖阁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底下却孤零零的跪着姬明非,不过他跪是跪着,神情却非常悠闲,看到简虚白扶着宋宜笑进来,甚至还有闲心盯着宋宜笑鬓边的珠花打量了几眼。 看到这一幕,夫妻两个都是一皱眉,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见礼毕,代国长公主道了声“坐”,待他们落了座,便直截了当的问:“阿虚你带你媳妇来的正好——据说她今儿个离席醒酒时,曾撞见过蒋家女孩儿,当时魏王与博陵侯也在场,是也不是?” “回姨母的话,当时我因贪看姨母园子里的风景,确实在行到园中假山下时,听到魏王殿下与博陵侯在假山后说话。”宋宜笑抿了抿唇,避重就轻道,“说起来那座假山实在别致,若非怕打扰了魏王殿下与博陵侯的谈兴,我却打算爬上去瞧瞧呢!后来才晓得蒋姐姐先行一步在上面了,只是她在高处,底下人看不到,若非她喊住我一块还了席,我只道今儿赴宴的女眷只我一个逛到了那附近呢!” 她这话却是在委婉的暗示,第一,蒋慕葶出现在那座假山上,纯粹是被风景所吸引,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第二,魏王跟袁雪沛也未必知道蒋慕葶就在假山上,所以他们三个人碰到一块只是巧合;第三,蒋慕葶后来喊了她一起还席——这句话却是营造出一种蒋慕葶赏景时偶然发现有男子在附近,急于避嫌的错觉。 毕竟连魏王都听说蒋慕葶欲嫁袁雪沛了,可见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已经露了些风声出去,如此蒋袁二人同时出现在人少的地方,不管是否凑巧,很难不被议论。 宋宜笑这么讲,是存心给蒋慕葶遮掩了。 蒋家人心里有数,闻言都对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只是代国长公主却不希望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揭过,轻笑一声道:“你说那座假山啊?上头藏了人在底下确实看不出来,方才魏王还跟我说,蒋家女孩儿出声时,他也吓了一跳呢!合着那会你也在假山后?这么说,他们的争执你都听到了?” 说到这里也不等宋宜笑回答,径自转向蒋家人,道,“说来这件事情也是魏王不对,他既然娶了我的女儿,原也不该再打扰你家女孩儿!只是近来山上有些传闻想必诸位也知道。魏王究竟跟你家女孩儿青梅竹马一场,纵然没有结缡的缘分,却也有些兄妹之情!闻讯一时冲动,竟就跑去寻了博陵侯对质——结果后来却被你家女孩儿骂走了。” “殿下,小女对魏王殿下无礼之举,回头我们自会管教。但今天这件事情,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要个说法的!”蒋家人听到这儿均是面沉似水,为首一名五旬年纪模样、容貌清癯的男子更是冷笑出声,道,“毕竟我们合家恭恭敬敬来贺您寿辰,好好的女孩儿却在宴上被跟令侄锁到了一个屋子里!这却是置我蒋家于何地?!” 简虚白夫妇闻言这才知道做什么姬明非跪在底下——合着是他跟蒋慕葶被一块锁在了屋子里! 只是姬明非虽然确实做得出来这样肆意妄为的事,可他那点爱好,在贵胄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人惯常喜欢有主儿的妇人,对于正当妙龄的大家闺秀反而兴致缺缺:蒋慕葶就算恋着袁雪沛,可一来袁雪沛对她却一直保持着距离,二来她也没出阁,怎么算也不属于姬明非感兴趣的范畴啊! 小夫妻两个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疑心上了代国长公主。 蒋家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那男子说话之间现出几分狠戾之色来,抚着颔下短须微微冷笑道,“姬大公子的为人我们也有所耳闻,小女显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这件事情若说是大公子做的,即使大公子认下来,我们却也不相信的!” “本宫也不信自己侄子会做这样的事!”代国长公主闻言却没什么尴尬或心虚的神情,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所以才要让阿虚媳妇来回话:毕竟你们也知道,两个孩子被锁的那间屋子,原就是明非歇息的地方。而一路上的下人侍卫也都能证明,你家女孩儿是自己走过去的!这一点,你家女孩儿方才自己也承认了。” 宋宜笑听到末了一句不禁微微变色! 代国长公主注意到,似笑非笑道:“阿虚媳妇,你可是有话要说?” “敢问姨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宜笑定了定神,索性直问道,“我们只知道蒋姐姐一直没还席,其他却都不太清楚呢!可否请姨母将来龙去脉示下一二?” “简单来讲,就是蒋家女孩儿在跟你一块还席后不久,收到下人打着博陵侯名义的消息,约她到某间屋子里见面,结果她就去了。”代国长公主无视蒋家一群人铁青的脸色,慢悠悠的说道,“不想去的却是明非的地方,偏偏明非当时还就在屋子里小憩!又偏偏她进门后,那屋子的门就被锁了!两个人因此双双没能在宴尾出现。” 又说,“还是蒋家人来找本宫,说他们家女孩儿不见了——本宫着人四处寻找时,发现了门上的锁,命人砍去之后,才给他们解了围。” 宋宜笑心想果然如此——只是蒋慕葶也真是昏了头了,今儿是代国长公主寿辰,他们在的地方是代国长公主的别院,而袁雪沛是什么人?是代国长公主的政敌,与代国长公主的女儿女婿还有点恩怨哪! 要不是长公主这回打算大办寿辰,把满山的人家差不多都请了,他都未必拿得到请帖!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这里的下人给他传话? 如此简单的道理,半大的孩子都能想明白,却把蒋慕葶骗得团团转,不能不叫人感慨这心有所系的女孩儿,在涉及到心上人时,委实呆得可以! “就算我们教女不严,小女打算去见博陵侯,但这也只是敝家与博陵侯府之间的事儿!”蒋家人沉默了会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承认蒋慕葶仰慕袁雪沛了,可这不代表他们觉得自己理亏不能继续追究下去,“现在的问题是,跟小女一块被锁屋子里的,是姬大公子!” “本宫知道你们的想法!”代国长公主呷了口茶水,淡淡道,“你们觉得这件事情是本宫所为,是吧?只是本宫虽然不敢说器量宽宏,你家女孩儿又没得罪本宫,本宫犯得着在自己寿辰当天坑一个晚辈?尤其今儿个皇兄还来过!” 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蒋家人横竖已经快跟她撕破脸了,这会说话也不顾忌,开门见山道:“难道殿下对于敝家近来放任小女去找博陵侯,没有任何想法么?” “方才本宫想把博陵侯留下来。”代国长公主闻言嗤笑了声,道,“也好把话说清楚——结果他却借口腿疾扬长而去!足见对你家女孩儿不存任何心思!试问他这样的态度明明的摆在那里,就算你们纵着女孩儿成天赖在袁家避暑别墅里,就能做得了袁蒋氏吗?” 又不屑道,“何况今儿这件事情,说到底也只是你家女孩儿的名节被坑了,可就算她往后嫁与明非,涉及合族前途的大事,难道你们会因为一个平常宠爱的女孩儿作出如此紧要的决定?!” 蒋家人被她说得默然:确实,今日之事,虽然让蒋家大为丢脸也大为恼火,但究实际损失来说,无非就是蒋慕葶本身。 而就算蒋慕葶最后嫁给了姬明非,却也不代表蒋家会站在魏王这边——蒋家确实宠爱蒋慕葶,但再宠着惯着,到底一个女孩儿是没法与全族的未来相比的! 毕竟魏王虽然不是蒋贤妃亲生的,却是一落地就被送到贤妃膝下抚养,贤妃自己又没儿子,这么多年下来,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饶是如此,蒋家还不是没有帮他? 这可不是因为蒋慕葶曾被魏王辜负那么简单——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还把子弟教导得大体都不错的人家,自有识大体之处。绝不可能因为个别子弟,把整个家族拉下水! 所以代国长公主如果为了拉拢蒋家,或者阻止蒋家倒向东宫,从而设了这么一个局的话,未免太愚蠢了。 可代国长公主若不出于这个目的,以她的身份、年纪、辈份,怎么也不至于坑蒋慕葶啊! 看出蒋家人的迟疑,代国长公主好整以暇的放下茶碗,又道,“皇兄之前为东宫做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本宫也不瞒你们:本宫这些日子颇为魏王担忧,是以再三教导魏王妃不许任性胡闹——以至于今儿个梁王妃在开宴之前当众嘲讽本宫时,魏王妃前往与她理论时,居然不敌而走!若搁以前,本宫连崔氏那个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她这个庄子上养大的儿媳妇?!” 长公主微微冷笑,“本宫虽然行事向来张扬些,到底也是亲眼看着皇兄当年过来的,岂会当真不知轻重?这眼节骨上,哪怕魏王夫妇早先与你家女孩儿有些龃龉,本宫又怎么会冒险激怒你们蒋家?” 她扫了眼简虚白夫妇,轻哼一声,“这么做,岂非是帮了东宫一把?!” ——这番话却也有道理,蒋家人默然片刻,忍不住问:“那么,照殿下之意,这回害了我家女孩儿的,究竟是谁?!”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博陵侯府的家务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博陵侯府的家务事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博陵侯府的家务事 代国长公主尚未回答,从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简虚白却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截口道:“其实姨母方才说的虽然头头是道,但还有种可能却没有讲:那就是,贼喊捉贼!” 他抬手止住待要发怒的代国长公主,“还请姨母容我一言!” “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本宫不给你娘面子!”代国长公主冷冷望了他片刻,才寒声道,“你娘素来惯着你,本宫可容不得区区晚辈放肆!” “其实这事儿非常简单:蒋小姐纵然是自己走到姬大表哥屋子里去的,但她肯定不是为了去见姬大表哥。”简虚白对姨母的威胁只是一笑,抚着手中茶盏意态闲适道,“而这事儿若要说是姬大表哥见色起意却也未必,因为蒋小姐当时已经走进了屋子里,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蒋小姐一个弱质女流,姬大表哥犯得着锁了门才能留住她么?不锁门,直接装醉,这会大表哥还能分辩一二呢,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得人人怀疑是大表哥算计了蒋小姐?” 他说到这里半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所以这两位都是被算计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你罗嗦了这么半天,莫非就得出这么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结论?” 简虚白道:“姨母稍安勿躁,容我慢慢道来:既然这两位都是被算计了,那么算计他们的人,自然是先从这两位得罪过的人里去找。问题是姬大表哥时常在外行走,是极容易招惹小人的,若只他被坑,可能的人选估计有很多;而蒋小姐自幼养在闺阁,听我夫人说,蒋小姐贤淑文雅,绝不是会轻易与人结怨的性情,试问今日主宾,有多少人会害她呢?” 他说姬明非经常在外行走所以容易招惹小人,那当然是为了给姬明非面子的委婉说辞,实际上姬明非那点特殊爱好,帝都上下基本就没有没被他直接或间接得罪过的贵胄。若不是代国长公主与富阳侯权势足够,又因为姬家这一代就他跟姬紫浮两个男嗣,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哪怕这个侄子一贯不争气,也不能不护着点,估计他早就被人弄死了! 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场面上也不会轻易戳穿。 不过简虚白接下来说蒋慕葶的性情为人按理不应该有仇家,提到“今日主宾”,却似乎别有所指。 蒋慕葶之父蒋寅略作沉吟,脸色难看道:“公爷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做父兄的在外得罪了人,以至于连累了家中女眷?” “除此之外,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今日来贺姨母的人这么做,然偏偏是蒋小姐与姬大表哥锁到了一个屋子里?”简虚白对他的配合很满意,将茶碗搁回案上,望向上首的代国长公主,“姨母方才说,蒋家再惯女儿,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的婚事,搭上合族前程——所以您不会为了阻止他们倒向太子,对蒋小姐下手,因为这么做根本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惹恼蒋家,是吧?” 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你一直在底下听着,是与不是,还用得着问本宫?” “这么说来,姨母您是清白的,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蒋大人与姬大表哥都得罪过的人——这些人有没有,有几个,我却也不知道。”简虚白笑了笑,道,“问题是,蒋小姐是被人拿雪沛的名义骗去姬大表哥房里的,也就是说,主使之人一下子得罪了三方人:今儿是姨母您的寿辰,还是您的地方,您的侄子与宾客出了事儿,您岂能不恨上幕后真凶?” “至于蒋大人一家就更不要说了,好好的女孩儿摊上这样的事情,即使姬大表哥不曾冒犯蒋小姐,今日之事也未必传得出去,又怎么可能不替蒋小姐讨个公道?” “第三方当然就是雪沛——如今太子对雪沛十分倚重,这点朝堂上下都知道,得罪雪沛,一定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得罪了东宫!” 他好整以暇的问,“却不知道,眼下谁有这个胆子?!” 暖阁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这会的朝堂上,总体来说是分成了四伙:一伙东宫,一伙魏王,一伙赵王,剩下来的人,不管是在观望,是想保持中立,还是没资格参与,总之都被划到了第四伙里。 而魏赵二王之间结有盟约——照简虚白的分析,主使之人却是把第四伙之外的人全部得罪了,然而得罪了这么多人,事情也不过是一个未嫁大家闺秀与一个未娶的浪.荡贵公子扯上了关系! 谁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蒋寅沉默了会,却又抛出了那个问题:“还请公爷指点,这件事情,究竟是何人所为?!” “雪沛前些日子打算择妻一事,蒋大人想必也有耳闻?”简虚白闻言,却不答反问。 “自然。”蒋寅微微一怔,随即颔首——他要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会把女儿留在翠华山上不说,还放任她去见袁雪沛? “不过大人估计不知道,雪沛此举,却令家中长辈十分不喜!”简虚白意味深长道,“据我所知,涂老夫人与梁奶奶,也就是雪沛的继祖母与婶母,一直以来都希望雪沛能够从梁奶奶的娘家侄女里择妻,但,雪沛却婉拒了这个提议!” 蒋寅脸色微变:“公爷的意思,小女前去找博陵侯时,却被涂老夫人他们误会了?!” 他跟袁家素来没什么来往,但同在帝都,博陵侯府的情况,却也有所耳闻:现任博陵侯袁雪沛与继祖母涂老夫人之间互不信任,猜疑重重,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然,当初袁雪沛前往乌桓镀金时,做什么要特意把胞妹送到外家衡山王府寄人篱下? 按照道理,袁雪萼可是理所当然应该养在涂老夫人跟前的! 单看袁雪沛此举,可见他对涂老夫人已经不是不信任的问题,乃是满怀戒备了。 何况他出征之后不到半年落入乌桓之手,袁家二房,也就是涂老夫人的亲儿子一家,马上打着安慰老夫人的旗号搬回侯府,俨然把侯府当成了自己家——要不是忌惮衡山王府,而且袁雪沛到底只是被俘,不是已死,估计都要直接住到正堂去了! 而袁雪沛回来之后,不到两个月就把这一家子全部赶了出去不说,之后更是借口“祖母这些年来为不孝孙操劳甚多,如今实不宜费神”,几乎是将涂老夫人软禁在院子里,别说插手府中之事,那是连想跟自己儿子孙子见一面,也要看继孙的脸色! “实际上雪沛才回来的时候,涂老夫人就跟他提过与梁家结亲之事。”简虚白温和道,“这也不奇怪——老博陵侯,我是说雪沛的祖父续弦那会,为怕原配嫡子委屈,所以特意择了寒门出身的涂老夫人。哪怕老博陵侯念在亲家的份上,对涂家有所提携,然而底子搁那,涂家在老博陵侯去世时,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这种情况下,“雪沛的二叔天资平庸,又只是继室之子,没有袭爵的资格。外家也不出彩,议亲时自然不能与雪沛之父比,所以雪沛那位婶母梁奶奶,亦只是五品官家的女儿。涂梁两家既然碌碌,又因为种种原因,与雪沛感情疏远,瞧着雪沛年岁渐长,难免想到通过联姻,化干戈为玉帛!” ——蒋寅瞧不上袁雪沛做自己女婿,可对于涂老夫人跟梁氏来说,一个世袭侯爵,哪怕是废了腿的世袭侯爵,也值得她们不择手段笼络到手了! 所以蒋慕葶私下与袁雪沛会面,怎么可能不被她们认为,是挡了她们的富贵青云路?! 毕竟袁雪沛跟这两位长辈关系那么坏,如何会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她们? 退一步来讲,即使他说了,那两位也未必肯信。 再退一步来说的话,就算相信了,也未必能放心——蒋慕葶要才貌有才貌,要家世有家世,还对袁雪沛一往情深,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如此诱.惑? 就算袁雪沛现在拒绝了,可他又能拒绝多久? 蒋家人想到这儿,脸色阵红阵白,下意识的看向了代国长公主——博陵侯府的家务事,简虚白与袁雪沛相交莫逆,知道不稀奇,而与简、袁是政敌的代国长公主,也有理由打探一二吧? 毕竟涂老夫人与梁奶奶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大约也就是博陵侯府了,即使有那个胆子,又哪来的能耐,在代国长公主的寿辰上做手脚?! 难怪简虚白说,这件事情乃是贼喊捉贼!!! 代国长公主把他们的想法都看在眼里,眼神越发冰冷,正要开口,底下简虚白却又道:“其实请恕我直言:眼下最紧要的事儿,恐怕未必是查清真相,还蒋小姐与姬大表哥一个公道。而是,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圆场?” 他哂道,“毕竟姬大表哥逃席不稀奇,但蒋小姐今儿个在寿宴中途就不见了的事情,女眷那边好像是找过一阵的?连我在外头等我夫人时都听说了!” 蒋家人闻言,面上都露出分明的怒色,然而对望一眼之后,却到底颔首:“正是如此——反正涂家、梁家也跑不了,今日之事,咱们必有回报!” “且慢!”但上首的代国长公主却不肯就这么息事宁人,冷笑着道,“阿虚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三言两语把罪名扣到了本宫这个姨母头上,如今又来做好人?今儿这件事情,不说清楚,本宫还就不罢休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博陵侯府的家务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相(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相(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相(上) 简虚白闻言也不急,好整以暇道:“姨母要说清楚,咱们做晚辈的哪能不洗耳恭听?” “你话里话外说本宫利用博陵侯府的内斗,唆使涂氏与梁氏算计蒋家女孩儿!”代国长公主冷笑连连,“那么你说本宫做什么要把自己的侄子拖下水?姬家这一代统共就他跟紫浮两兄弟,这孩子论起来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就算他在外面有些胡闹的名声,本宫犯得着再给他火上浇油?” 说到这里不屑的扫了眼蒋寅等人,“蒋家瞧不上明非娶他们家女孩儿,本宫又何尝想本宫的亲生女儿每每回来时闹心?!”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当初横刀夺爱的虽然是魏王妃,但情敌转眼成了自己娘家的堂嫂。哪怕代国长公主夫妇让姬明非与蒋慕葶成亲之后搬出去单独住,可终究是亲戚,逢年过节的哪有不照面的道理? 届时魏王妃怎么也会觉得不自在吧? 长公主拨弄着新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嗤笑出声,“这事若是本宫做的,倒不如择个出身才貌与蒋家女孩儿还算相得的少年出面,既不必劳动自家人,到时候蒋家若瞧男方尚可,愿意私了,且不说;万一不依不饶非要给自家女孩儿讨个公道,本宫也好舍车保帅不是吗?” “姨母这些话也有道理。”简虚白依然不疾不徐,拢袖道,“不过算起来雪沛也回去有些时候了,差不多该把人带到——何不等他来之后,再论是非?” 闻言在座之人包括宋宜笑在内都是一怔! 蒋寅愕然道:“博陵侯方才离开,却是为了去追查今日之事的吗?” 蒋家其他人也是神情各异——其实刚才听代国长公主说想拦袁雪沛,却被他借口腿疾发作坚持告辞,他们是很不高兴的。 毕竟蒋家不赞成蒋慕葶嫁给袁雪沛是一回事,可蒋慕葶摆明了对这位博陵侯情根深种,不顾大家闺秀的体面表白都表白过了,袁雪沛明明知晓,却在蒋慕葶遭遇算计的时候不顾而去,换了谁家家里人能不生出怨气来? 如今听说他之所以找借口走人,却正是为了帮蒋慕葶,蒋家人意外之余,心里那份怨怼之情才有些消弭。 “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带什么证据来!”代国长公主闻言,冷冷一笑,却是默认愿意等一等了。 不想简虚白接口道:“姨母说笑了,姨母若没把握雪沛能够带来证据,之前又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去?毕竟蒋小姐可是被人打着雪沛的幌子骗得离席,这才出了事儿——虽然说咱们都知道雪沛要害蒋小姐,根本不需要等到姨母您的生辰,就在平常也大有机会,可连我夫人都被要求留下来做证了,何况是他呢?” 代国长公主闻言,张扬傲慢的脸上掠过一抹阴沉,顿了一顿才冷声道:“蒋家女孩儿仰慕袁雪沛的事情,连本宫都听说了,这翠华山上下,多多少少也有些人心里有数。正如你方才所言,蒋家女孩儿今日宴到中途不见了人影,颇引人注意!倘若本宫强行将博陵侯留下来,外人岂能不捕风捉影、妄加揣测,损及蒋家名誉?” 她轻哼,“本宫替女孩儿家名节考虑,打算晚点再悄悄请博陵侯来对质,怎么还错了不曾?!” “是我考虑不周。”简虚白莞尔一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极爽快的认了错,“错怪姨母之处,还请姨母宽恕!” 只是听着他认错的话,代国长公主却没什么高兴的——因为简虚白那番话压根不需要落实,主要是说给蒋家人听的,目的当然是挑起蒋家人的怀疑。 而蒋家本来就不怎么信任代国长公主,所以哪怕简虚白自承错怪了姨母,蒋家人肯定也有部分对他的猜疑深以为然的。 可想而知,这种芥蒂对于长公主这边来说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是其他人这么坑自己,代国长公主肯定不会轻饶,无奈晋国长公主是出了名的宠溺子女,简虚白作为幼子,尤其得宠。代国长公主若非想跟胞姐翻脸,没有十足的理由还真不好动他。 是以这会简虚白道了歉,她也不好发作,只狠狠攥紧了袖口,脸色铁青! ——片刻后外头果然有下人来报,说博陵侯去而复返,还带了两个人同来。 暖阁里闻讯自然是让这三人全部进来。 袁雪沛领了那两个人进来后见了礼,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闻说今日席间有人假冒我的名义骗了蒋小姐离席,我就觉得奇怪:蒋小姐秀外慧中,岂是随便寻个人冒传口信就能哄了她上当的?” “我之前真是糊涂了!”宋宜笑闻言微露尴尬,忙借喝茶掩饰住情绪,心中却暗自思忖,“蒋姐姐再怎么昏了头,代国姨母跟袁雪沛不对路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想打着袁雪沛的名义把她哄走,哪有那么容易?” 尤其蒋慕葶跟袁雪沛在假山那儿道别,可是她亲眼看到的——就袁雪沛当时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说他转过头来就又派人去找蒋慕葶了,怎么可能? 但既然蒋慕葶没蠢到一听说是心上人派来的就跟着走,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幌子,才让她甩下丫鬟、独自而去? 只听袁雪沛语气平淡道:“后来我想到,今日由于魏王之约,我与蒋小姐,在园中假山下,曾照过一面——蒋小姐后来会落入算计,是否与此事有关?” “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有关法?”宋宜笑听到这儿,忍不住出言询问。 “当时宋夫人也在,夫人可记得经过?”袁雪沛瞥了她一眼,道,“夫人是为了散一散酒意,无意中走到那附近的。当时我与魏王殿下在假山后说话,而蒋小姐则在山上。” 他顿了顿,道,“但夫人想过没有,蒋小姐为何独自在山上?” 宋宜笑一呆,心想:“我想倒是想过!不过却犯了由己推人的错误,我自己是贪看风景走到那里的,所以看蒋姐姐在那上面,自然以为她也是这样。” 但现在袁雪沛既然问这个问题,蒋慕葶肯定不是为了看风景这么简单的事情出现在假山上了——被点醒这一点后,宋宜笑倒也不难猜到缘故:她多半是想登高望远,便于寻人。 她要寻的这个人,当然是袁雪沛了。 袁雪沛坦然承认了这一点:“蒋小姐应该是为了找我,这才登山远眺。而同时我也被魏王殿下带去了假山下——之后宋夫人又出现在假山前,经过这会且不讲,单说我们四人离开时,魏王殿下是最先走的,继而是我与宋夫人、蒋小姐道别,宋夫人与蒋小姐乃是携手而去。” “你是说,之后有人找蒋姐姐,跟她说你其实有话要交代她,只是碍着我在场不方便?”宋宜笑沉吟道,“只是这话即使能骗到蒋姐姐,最多让她到门外听一听经过,未必能把她一路骗到姬大表哥歇息的屋子里吧?” 毕竟今日的寿宴,男女分席,男子的席位都在前头,歇息的地方肯定也是安排得靠近酒席的,好方便大家收拾一番之后还席——蒋慕葶就算不熟悉此地,走那么远,这路上岂能不猜疑? 袁雪沛修长的指节在轮椅的扶手上轻敲着,淡声道:“席上人多口杂,何况蒋家派给蒋小姐的丫鬟肯定也不是吃干饭的。若非三言两语能说动蒋小姐出去,又何来一五一十详说的机会?” 这话等于承认宋宜笑的推测,蒋慕葶当时还真是被这个理由哄出去的! 只是袁雪沛却没细说蒋慕葶被哄到外面之后,又是怎么上的当——他说到这儿看向蒋寅,“却不知道蒋小姐是怎么描述事情经过的?” 蒋寅脸色很不好看,毕竟他自己之前承认女儿迷恋袁雪沛是一回事,袁雪沛亲口道破蒋慕葶为了在寿宴上见到他,不惜登高望远这又是一回事——女大不中留,还丢脸丢到这样的场合,做爹的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不过他确实很宠爱女儿,到这会了也没骂蒋慕葶一句,只冷淡道:“她说听说是你的事情,也没多想,就照那传话丫鬟说的路径走了,谁想进了屋子就听到门被锁上,原想呼救,但看到姬大公子在屋子里,怕人听到之后发现,说不清楚,这才不作声了。” 转述完后,蒋寅似想到了什么,不禁皱起了眉! “这话却是不尽不实了。”但袁雪沛已平静道,“当时蒋小姐才进屋子,就发现门被锁而姬大公子在侧,她怎么可能因为担心名节不作声?毕竟当时不作声的话,接下来还能不能呼救都是个问题了。我虽然与蒋小姐见得不多,但揣测其性情,却绝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忍气吞声的人!” 他眯起眼,淡淡道,“所以蒋小姐当时居然没有呼救,却简直像是知道姬大公子不会怎么样她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底下还跪着的姬明非——却见姬明非神态自若,像是根本没听到这番话一样,还好整以暇的望着不远处的地砖,一脸的百无聊赖。 蒋寅初听袁雪沛怀疑自己女儿撒谎,脸色非常的可怕——这会品出些意思来,才暂敛了怒气,沉声道:“我家女孩儿确实是有些刚烈的。” “所以蒋小姐没有作声,纯粹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她是自愿走进去的。”袁雪沛吐了口气,招手示意与自己同来的两个人上前一步,“至于具体的经过——你们审出来的,你们来说!” 那两个人对望一眼,由左侧之人开口道:“方才侯爷匆匆回到别院里,勒令将别院上下之人全部缚到庭中严审!用了些手段之下,有底下人供出受人收买,将蒋小姐去寻过侯爷的事儿,卖与了外人。” 袁雪沛淡声补充:“自从舍妹出阁之后,除了太子与阿虚之外,平常向来没有其他人找我,所以我那儿也算清净。蒋小姐去寻我时,我是吩咐了左右保密的。我想蒋家肯定也不想外传——这种情况下,魏王殿下却寻了我提点,委实不能叫我不多想!所以,今儿我在这里就存了疑,再闻说蒋小姐那儿似有不妥,我头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别院坐镇,以免晚一步死无对证!” 解释了自己匆忙而去的原因后,他抬眼望向上首的代国长公主,“虽然我别院里那几个不争气的下人,压根没弄清楚跟他们买消息的是谁,不过……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可有教我?” “等一等!”蒋寅却面色如漆的喊道,“你说我儿是自愿被算计的,这是什么意思?!” 他怒目喷火,看袁雪沛的目光能直接吃了他——也难怪,从开始到现在,这暖阁里所有人都认为蒋慕葶是被坑的,是无辜的,总之她受了委屈了! 结果袁雪沛一来竟说蒋慕葶是明知道有陷阱还要跳,这岂不是在质疑蒋慕葶的品行乃至于名节?! 要不是长公主在场,蒋寅能直接挽袖子抽死这个信口开河的小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相(上) 第二百六十章 真相(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章 真相(下) 第二百六十章 真相(下) “蒋大人,这事儿却不难猜。”袁雪沛闻言,张口欲语,简虚白却忽然插话道,“蒋小姐既然对雪沛心存仰慕,若知雪沛陷入危难之中,岂会袖手旁观?而姬大表哥虽然风流些,却也不是下.流之人,看到蒋小姐进入自己屋中,必定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这份体贴在蒋小姐看来,只怕误以为与雪沛的难处有关系,虽然说事情真相不难说开,但三言两语一过,若再呼救,却是尴尬了。” 毕竟,当时蒋慕葶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一会了,这时候再喊人来,怎能不被怀疑名节? 何况姬明非又没怎么样她,换了任何一个不想赖上姬明非的女孩儿,也会选择默不作声,看看能不能就这么混过去,好保全自己的名声吧? 蒋寅暗吐一口血,无比后悔刚才急于给女儿讨公道,承认了蒋慕葶爱慕袁雪沛之事,弄得现在听这些人左一个右一个的暗示自家女孩儿追着废了腿的袁家小子跑,竟是无话可说! 安抚了他之后,袁雪沛令自己带来的两人继续回话—— 据他这边调查下来的结果,事情的经过与简虚白方才所言其实差不多:一心一意想把小梁氏塞给袁雪沛的涂老夫人跟梁氏,自然不希望看到蒋慕葶这个节外生枝。 无奈蒋慕葶身份家世搁那儿,她们恨得咬牙切齿,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代国长公主的奴仆主动联系她们,表示想里应外合拆了这一对时,这两位自然是喜出望外。 “去把跟涂氏、梁氏联络的人带进来!”听到这儿,众人自然纷纷望向代国长公主,代国长公主看在眼里,却也不含糊,微微冷笑着吩咐了一声——那神情虽带着恼怒,眼神却十分镇定,甚至还有些算计成功的意味。 宋宜笑瞧得清楚,心下不禁暗自沉吟。 片刻后,两个打扮颇为得脸的妇人被押了进来,先是喊冤,继而抵赖,但在袁雪沛那边拿出种种证据来之后,只得哭哭啼啼的认了罪名,说是:“这些年来一直受殿下大恩,本想着为殿下分忧,不想一时糊涂……” 代国长公主似笑非笑的打断她们,道:“这么说不是本宫派你们去做这些事的,而是你们自作主张?” 那两个妇人断然道:“正是如此!” 接下来又说了许多尽忠之语——只是她们越摆出视死如归的劲儿来,越像是代国长公主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 “既然如此那让宫里来审吧!”再次扫了眼众人,代国长公主好整以暇的扶了扶精致的发髻,平静道,“毕竟这两个人本宫用了多年,不管本宫现在说什么,也难免有嫌疑,却没资格做这个主审了!” 闻言,堂下众人彼此对望,都有些沉吟难定——毕竟惊动了宫里的话,人多嘴杂的,万一把事情闹大,姬明非也还罢了,他的名声反正已经不能更坏了,问题是蒋慕葶的名节怎么办? 蒋寅心中天人交战,最后疼爱女儿的念头还是压过了追根究底,拱手道:“殿下不必如此,微臣以为这两个刁奴乃是在颠倒黑白,妄图减罪!恐怕是她们贪图钱财,利用了博陵侯家中长辈的不慈之念,做下今日之事!” “蒋大人这样想本宫心里非常欣慰!”代国长公主朝后靠了靠,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极冷,淡淡道,“不过本宫的亲外甥,阿虚方才话里话外都怀疑上本宫了,这会不请宫里出马,查个水落石出,好还本宫个公道,这天下,似蒋大人这样明理的人,究竟是少数,是吧?” 说着也不理会蒋家的请求,径自命人去宫里通禀,请求宫中派人来彻查——她是长公主,这么一坚持,谁也拗不过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下人前往行宫报信。 不想半晌后,宫里太后、皇帝、皇后、贵妃、贤妃这几位统统派出心腹抵达后,一番彻查下来,却发现那两个打着代国长公主旗号与涂老夫人、梁氏串通,算计蒋慕葶与姬明非的仆妇,名义上是代国长公主的下人,实际上却早就投靠了崔贵妃! 甚至大刑之下,她们还招供各自好几个号称“病逝”的家人,这会还用其他身份在贵妃的陪嫁庄子上做事! 这番峰回路转,崔贵妃固然迅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代国长公主却一扫从前的跋扈飞扬,扑到显嘉帝跟前放声大哭:“皇兄近年以来御体欠安,我岂是不心疼您不想让您少操点心?可皇兄您看到了吗?您还在,您的贵妃已经迫不及待要铲除我!我如今若只一个人,为着兄妹之情,也就不叫您为难,闭目待死算了!可我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我以前得罪过贵妃,但我的儿女有什么错?如今我愿意一死以换贵妃消气,只求皇兄保我驸马与膝下一双儿女平安!” 说着就要触柱自.尽——虽然说左右肯定是下死力气拦着,不敢叫长公主有半点闪失,但她这么一闹,不仅仅崔贵妃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在殿下脱簪待罪,太子夫妇赶到之后也只能先在贵妃身后陪着跪下。 “那现在太子怎么办?”这时候宋宜笑因为妊娠的缘故,是早就被丈夫陪着回自己别院去歇息了,听着底下人打探来的消息,她不禁微蹙了双眉,道,“虽然说事情是贵妃做的,但哪能不影响到太子?” “所以皇舅绝对不会让贵妃落实这个罪名的。”简虚白一边拿扇子给她扑着风,一边语气平静道,“太子不倒,贵妃的名声也不能坏——这回如果不是让贵妃左右顶罪的话,多半就是宫里哪个妃嫔要倒霉了。” 宋宜笑想到显嘉帝那频繁的偏心,沉吟片刻,道:“那代国姨母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子,却是图什么?蒋家现在肯定知道,所谓贵妃派人算计蒋姐姐,意图栽赃代国姨母,实际上是代国姨母早就知道那两个人是贵妃的人,不过是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闹到陛下跟前罢了!他们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把代国姨母恨上了。姨母得罪了这么一家子,做这么一出戏,我瞧着竟仿佛没什么好处?” “皇舅到底是看重太子的,所以哪怕不喜贵妃此举,也肯定要先保下贵妃。”简虚白哂道,“但你忘记了么?代国姨母,是皇外祖母的亲生骨肉!虽然说太子也是皇外祖母的亲孙儿,到底是隔了一层!” ——哪怕皇太后一直都不赞成小女儿撺掇魏王跟太子争储,但代国长公主终归是她女儿。太后也许不在乎女儿受点教训、落点面子,却绝对不会坐视女儿步入死地的! 所以崔贵妃居然早些年就在代国长公主身边安插了人手,意图对代国长公主不利,此举已经触犯到了太后的底线! 简虚白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瞧着吧!等这阵风头过后,皇外祖母是绝对不会轻饶了崔贵妃的!” “但那样的话,太子岂能不恨上代国姨母?”宋宜笑担忧道,“太后娘娘是什么人,既然要为代国姨母出头,怎么会考虑不到太子与贵妃的母子之情呢?” 问题是做儿子的替娘伸冤理所当然,何况崔贵妃与代国长公主之间的恩怨,归根到底是代国长公主当年行事过于跋扈结下来的。这些年来代国长公主从来没有表示半点对贵妃的愧疚不说,反倒是卯足了劲儿想易储,好把太子母子继继续续的踩在脚底下! ——说实话,摊上这么个姑姑,他日太子登基之后要翻旧账,也是应有之义。 这种情况下,太后想要保住代国长公主,除了改变立场,帮着代国长公主改立其他皇子为储君,还能怎么样? 毕竟太后肯定要走在代国长公主之前的,太子在她面前纵然发下万千毒誓,等她跟显嘉帝都不在之后再毁诺,难为她跟显嘉帝母子还能从帝陵里爬出来替代国长公主主持公道吗?! 想到这儿,宋宜笑猛然又记起一事,“而且今儿这件事情,还是你跟袁侯爷查出来的,虽然说你们也不是故意要落入代国姨母的陷阱,但归根到底贵妃这回是栽了。往后也不知道她跟太子母子,会不会记恨你们?” “那也要她过得了眼下这一关!”简虚白轻描淡写道,“再说代国姨母之所以能够借那两个仆妇摆贵妃一道,显然是早就知道了那两个仆妇的真正主子是谁——那两人能在姨母跟前得脸,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呢?是以即使没有这回的事情,那也有下回。这回因为事情闹得比较大,无论皇舅还是皇外祖母,即使要惩罚贵妃,也得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说。反而是给了贵妃缓口气的功夫呢?” 他说着微微冷笑起来,“若此事是悄悄被捅给皇外祖母的,按照皇外祖母的为人,恐怕会悄没声息的料理掉贵妃,连太子都不让知道!你说对于贵妃母子来说,是哪种结果好?归根到底,贵妃当初就不该派人潜伏到代国姨母身边!” 宋宜笑暗道:“虽然说相比死得不明不白,确实现在还能有段苟延残喘的时间算不错了。但人心难测,贵妃母子可未必会感激你们!” 却不知道简虚白心里想的却是:“不管怎么样,小崔氏总是善窈逼死的。太子也还罢了,只在小崔氏进东宫后宠了她一段,前前后后未满一年,纵然喜爱,算不得刻骨铭心;但崔贵妃可是实打实的看着小崔氏长大、又亲手把这个侄女送上了死路——这么个隐患,如今不借着代国姨母之手除掉,难为还留到以后吗?” 第二百六十章 真相(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母与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母与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母与子 次日宫里传出的消息正如简虚白所言,九嫔之一的陈修仪被拖出来顶了缸——太后跟前的玉果到代国长公主的别院里宣读了懿旨,道是代国长公主跟前那两个仆妇,乃是这位修仪买通了崔贵妃左右,打着贵妃的旗号安插过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贵妃与代国长公主之间的争斗。 陈修仪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她早年与崔贵妃争过宠。无奈她生了三位皇子都没能站住一个,崔贵妃的儿子却不但都活了下来,长子还被立为太子,所以心怀嫉恨,想借代国长公主之手,对贵妃不利。 “真相”已经查明,那么处罚结果也就顺理成章了——陈修仪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崔贵妃左右的宫人,则全部杖毙。 而崔贵妃本身虽然“毫不知情”,终究是御下不严,所以降位为妃。 此外,赐代国长公主黄金千两,白璧十对,以作安抚。 “霄儿,母妃对不住你!”西窗下,崔贵妃——不,这会应该称崔妃,满怀愧疚的对太子道,“原想着帮你分担些压力,却不料,反而拖累了你!” 太子的名讳是陆鹤霄,对于此番之事,他心里要说没点不痛快是不可能的。毕竟之前皇帝亲自探望他、又复了顾韶相位,可以说这段时间东宫风头无二,许多原本选择了魏王、赵王的人都后悔不迭,意志软弱些的,甚至已经在明里暗里的对东宫投诚了。 结果这才几天,崔妃就被代国长公主抓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即使眼下显嘉帝再次给太子拉了偏架,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没完! 自古以来,争储失败者鲜少能够得到善终,这可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开不得玩笑的——且太子幼年为储,之后一直被显嘉帝带在身边,不像梁王那样,与崔妃朝夕相处,母子感情深厚。 他对崔妃的感情是有的,但还没达到自己的前途命运被生母连累,依然无怨无悔的地步。 此刻听了崔妃的话,难免流露出来,只淡淡道:“母妃不必介怀,说起来也是代国皇姑不好,若非皇姑早年欺人太甚,母妃何至于此?” “前朝之事,母妃自知见识浅薄,不敢妄言。”崔妃哪儿听不出来儿子语气中的芥蒂?她心里叹了口气,轻咳一声,温言道,“只是这回的事情,恐怕太后娘娘必有想法——到底,代国是她亲生女儿!” 太子闻言,下意识的皱起眉:这正是他目前最愁的一件事儿,却连顾韶都束手无策。如今被崔妃当面提出来,他心里越发不痛快,只是到底是亲娘,他也说不了重话,抿了会唇,道:“皇祖母固然心疼代国姑母,但母妃侍奉她跟前这些年,素来勤勉恭敬,她老人家想来也会念一念情份的。至于孩儿,到底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儿。往后咱们母子多伺候着点儿,想来过些日子,皇祖母总是能够消气的!” 他这番话明显是敷衍了,皇太后是上了年纪,却还没老糊涂,怎么会看不出来崔贵妃与代国长公主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调解已是无用了——太后如果继续支持太子登基,就意味着放弃小女儿全家;反过来,太后若选择了帮代国长公主,那么崔妃母子,现在的东宫,以后也多半不会有好下场了! 简单来讲,太后如今面临的选择就是:要女儿还是要长孙? “太后娘娘虽然有过五位长公主,但如今在世的却只有两位了。”崔妃苦涩道,“这两位长公主不但都是陛下登基的功臣,且与太后娘娘一块经历风风雨雨,哪怕太后娘娘之前一直支持霄儿你,对代国长公主多有呵斥——也只是呵斥而已!至于说你是太后的孙儿,母妃说句可能不中听的话:魏王他们也是太后的亲孙儿!赵王,还是太后唯一的嫡孙!” 太子脸色微变,看了眼殿中,见伺候的宫人站得远远的,应该听不到母子之间的低语,但还是扬声打发了她们出去,这才道:“母妃说这话,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母妃与代国之间的恩怨,虽然连太后也要承认,是代国当初欺人太甚!”崔妃眼中掠过一抹寒芒,沉声道,“但无论太后还是你父皇,也都认为母妃忍她是应该的——所以她可以一次次侮辱母妃、打压你,甚至公然支持魏王夺你的储位;而母妃,仅仅只是安插了两个眼线到她府里,偶尔传递些消息,都不曾害过她,却已经彻底触怒了太后,连你父皇,若非念你面子,这回也定然饶不了母妃!” 她举手遮眼,苦笑出声,“眼下虽然太后与你父皇都授意母妃推了陈修仪出去做替罪羊,但等风头过后,你父皇且不说,太后会怎么做,咱们心里都清楚!母妃算是自作自受,倒也没什么冤枉的!怕,就怕太后处置了母妃之后,担心你往后替母妃报复代国,会对你也不利!” “所以母妃昨儿个想了整整一晚,要怎么办?” 崔妃放下手,望着凝眉深思的太子,眼神冷冽如冰,“惟今之计,只能委屈浩儿了!” “三弟?”太子听生母提到胞弟梁王陆鹤浩,微怔,“三弟能做什么?” 他这么讲倒也不是看不起梁王,只是梁王素来娇养崔妃跟前,今年年初才随着诸王入朝的诏命参与政事——毕竟是当闲散王爷养出来的皇子,虽然太子颇多提携,但据底下人的禀告来看,也就是中规中矩。 而太子目前面临的困境,是顾韶都感到棘手的,梁王又有什么办法? “太后原本一直都是支持你的,如今要转了态度,无非是因为对太后来说,孙儿到底隔了一辈,不比她自己亲生骨肉重要!”崔妃坐直了点身子,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但好在,太后现下活着的亲生女儿,不仅仅只有一位代国长公主!” 太子听明白了她的打算,却脸露失望:“晋国皇姑从来不问政事——她虽然宠阿虚,但在这件事情上,阿虚也没法说服她的!” 这条路要是走得通,他早就派简虚白去做说客了! “晋国长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宠爱子女,她不肯因子女的缘故参与争储之事,无非是因为,她的几个孩子,这会都还不需要她操心罢了!若她的孩子里任何一个陷入了危局,你瞧她坐不坐得住?”崔妃摇头道,“其长女清江郡主乃老寿春伯的嫡长女,生而尊贵,又为郡马守节不移,膝下独子却生来痴呆,无论是出于尊敬还是怜悯,这帝都上下,总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次子寿春伯向来静默,行事谦和,在同僚中风评一直不错。他的妻子柏氏虽然不能说是多么尊贵的出身,但娘家在朝的、外放的,加起来也有那么七八个出仕的亲长,到底算个人家。且他跟清江郡主姐弟俩都不曾掺合储位之争,若无意外的话,两三代之内哪怕子孙平庸,靠着爵位也能保住富贵不失。” “这头两个子女,应该是晋国长公主殿下最放心的。” “下面的简三跟简四,如今一个尚了长兴,算是赵王那边的;一个跟了你——晋国长公主这会之所以不肯参与争储,其实也是因为,两个儿子选择相异,她这个做娘的,难以抉择,只能袖手旁观!” 崔妃说到这里冷冷一笑,“但,晋国长公主府可不仅仅有这四位小主人,那姓聂的女孩儿固然号称是义女,却是跟着这四位叙了排行的!容貌又长得活脱脱是晋国长公主年轻时候的样子,所谓的义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谁不清楚?” 她看向太子,“这个女孩儿是晋国长公主最不放心的,因为她不但没有父族的恩泽,一旦晋国长公主去后,还要面对所谓义父的威胁——毕竟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羞辱?简离旷如今碍着长公主在,不敢造次,他日长公主不在了,若聂舞樱嫁了个好的也还罢了;若她嫁的人家门楣太低,或者存心讨好简离旷,她焉有好下场?!” 太子神情变幻,半晌才道:“母妃的意思,是让三弟娶这聂舞樱吗?只是……虽然说按照这女孩儿的出身,能给三弟做侧妃已经是高攀了,可三弟妹素无贤名,也不知道晋国皇姑肯不肯答应?” “你太小看晋国长公主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了!”崔妃闻言,却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忘记去年这女孩儿为着自己生辰时几个兄长的缺席,闹脾气离家出走,结果惹得晋国长公主勃然大怒的事了?晋国长公主这个人,对晚辈其实一向心软,简单来讲,谁更可怜她就偏心谁——所以当初裴幼蕊被抢了丈夫,她马上认这准儿媳妇做义女;之后裴幼蕊又没了亲爹,且被兄嫂苛待,她又一次次派人前往幽州,将她接到膝下视同己出!” “前些日子简三不顾规矩,让侍妾在长兴之前有了身孕,还是在他自己的生辰宴上曝露出来,晋国顿时又对长兴百般安慰!” 崔妃叹道,“而聂舞樱,她的身世注定了晋国长公主要为她操更多的心!所以,晋国长公主怎么可能放心她做小、进门就要伏在正妻之下?不过,只要娶到了她,不怕晋国长公主不为了她而妥协!” 太子闻言一惊,下意识道:“可三弟妹怀着身孕?!” 假如梁王妃这会没有怀孕,反正司空衣菡之前几次闹下来,名声早就不好了。寻个理由休了她,再给司空家些好处,倒也不难解决——问题是她不但怀孕在身,还是个确定的男胎!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叫她给聂舞樱腾位置?! “自古以来,死于难产的妇人,多了去了!”崔妃心平气和道,“远的不说,简三简四的婶母,先帝钦封的仪水郡主——她当年生产时,据说身边还有端木老夫人流放之前留下来的女医,那可是锦绣堂教导出来的,还不是没能保住她的性命,连孩子都不曾留下来?” 她冷冷道,“何况我也不是平白要坑那司空氏——你可知道,这回代国生辰上,她又惹了事?那天才去的时候,她就跟魏王妃掐上了,最后魏王妃让了一步才平息!但魏王妃与代国那母女两个的性情你还不清楚?她们什么时候肯吃亏?!与其让她们提出来再给你增加压力,倒不如,让这司空氏,将功赎罪!” 崔妃唇齿之间寒意凛冽,冷笑,“毕竟,司空氏已经不是头一次给你惹麻烦了,这么个东西,留着她也是祸害——只委屈了浩儿,好好的嫡长子……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霄儿你的前途!” “……”太子沉默良久,方道,“三弟他,也愿意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母与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蒋家的野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二章 蒋家的野望 第二百六十二章 蒋家的野望 崔妃这儿紧锣密鼓的谋划着对代国长公主的反击,力求挽回皇太后的心——但行宫之外,这会最被议论的却是蒋慕葶。 “宫里来人那么一查,慕葶爱慕袁侯爷的事儿,算是满山遍野都知道了!”卫银练一大早来找宋宜笑,才见面就诉说道,“偏她跟姬大公子曾被锁在屋子里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如今外头沸沸扬扬,说什么都有!许多话真真是……不堪入耳!” 又说,“亏得那天蒋家回去之后就闭门谢客,不然这几日光是看热闹的也要烦得死人——听说,蒋大人已经在写请罪折子,自承……” 顿了顿才神色复杂道,“教女无方!” 宋宜笑明白她的来意,沉默片刻,却是无奈一叹:“那天回来后,我也问过夫君,袁侯爷会怎么做?可夫君说他也不知道。” “雪萼嫁的实在太早了!”卫银练替好友探口风的目的失败,神情微微一黯,叹道,“不然咱们还能打着看望她的旗号上门,但现在却只能来找你了。” 又说,“虽然说慕葶素得家里人宠爱,但闹了这么一出,即使蒋大人夫妇心疼女儿,她的嫂子们终究要说些话的,也不能怪诸葛奶奶她们,毕竟她们也有子女,得为自己的子女考虑。这是人之常情,蒋大人再偏爱慕葶,总也不能不管孙儿孙女们的前途了。所以如今慕葶的处境,实在不是很好。” 宋宜笑拨着腕上玉镯,过了会才道:“你也晓得,袁侯爷不是笨人,这些事情,即使没人告诉他,他自己何尝猜不到?” 卫银练闻言,默了默方道:“这么说,只能看他自己有没有良心了?” “毕竟你就算现在逼着他娶了蒋姐姐,之后他心里气不平,对蒋姐姐不好,咱们能怎么样呢?”宋宜笑委婉道,“我不是不关心蒋姐姐,也不是怕替你传这些话给他,问题是,姻缘不是一时,是一世的事儿!倘若袁侯爷实在对蒋姐姐无意,倒不如,借此断了蒋姐姐的念想,这天下的良人,到底不是只有袁侯爷一个的,不是吗?” 只是她虽然用这样的说辞送走了卫银练,回头见到简虚白,却也道:“这回的事情虽然不是袁雪沛做的,可蒋姐姐到底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落到如今这名节尽毁的地步,眼下他要是继续袖手旁观,蒋姐姐不说这辈子就这么毁了,以后恐怕也要郁郁终生!” 简虚白在蒋慕葶与袁雪沛之间那当然是偏向后者的,所以他觉得这回的事情既然不是袁雪沛做的,那么即使蒋慕葶坏了名节,也没理由要求袁雪沛站出来给交代,到底婚姻不比其他事,勉强不来的——不过他知道妻子与蒋慕葶关系不错,若这话直接说出来,宋宜笑定然与他不依! 是以斟酌了下措辞,道:“这毕竟是终身大事,雪沛以前又一直没考虑过与蒋小姐结缡,如今事情才发生,总要给他考虑下——他也没说他要袖手旁观不是?” 宋宜笑想想也是,抿唇道:“只是也不知道他要考虑多久?眼下的蒋家,只怕是度日如年呢!” 不过这点宋宜笑却是猜错了——蒋家现在气氛确实比较紧张,但也没到度日如年的地步。 因为蒋寅私下召集儿子们议事时,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回葶儿的名节固然是毁了,其实对于咱们家来说倒未必不是件好事!” 见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似有不信,他解释道,“这回的事情摆明了是代国长公主要揭发崔妃安插的那两个人,葶儿不过是被她看中成为幌子罢了!只是代国长公主寿辰上那么多人,凭什么挑葶儿做幌子?” 他长子蒋慕英下意识道:“是因为葶儿喜欢那姓袁的?” “那姓袁的年纪轻轻又废了腿,除了一个世袭的爵位之外有什么?”蒋寅这两天正恨着袁雪沛,闻言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道,“代国长公主算计了他又有什么好处?能动摇到太子的根基?” 他阴下脸,“是因为咱们蒋家!” “爹的意思,是咱们家被盯上了?”蒋家当初就是因为子弟能干才出了蒋贤妃,蒋寅的几个儿子,自然不是庸才,这会被他一点,顿时纷纷若有所思——蒋慕英沉吟道,“是以,才连累了妹妹?” 蒋寅颔首道:“不错!” “那到底是谁盯上了咱们?”蒋寅的次子蒋慕芳皱眉道,“若是代国长公主的话,就算妹妹被跟她夫家侄子锁在了屋子里过,可就姬明非那种人,咱们家怎么可能把妹妹许给他?若是太子那边的话,且不说那姓袁的到现在都没个动静,就算他来提亲,咱们也答应了,却也未必就要投靠太子吧?毕竟只要咱们不倒向魏赵二王,谅那姓袁的也不敢对妹妹不好!” “自然是双方都盯上了咱们!”蒋寅嘿然道,“否则你们看这回的事情:起自袁雪沛治家不严,出大力气的是崔妃安插到代国长公主跟前的人,最后得利的是代国长公主——魏王、太子,哪一方清白?噢,魏王早先与赵王结了盟,宫里派人彻查时,苏皇后那边怎么可能不帮忙?” 蒋慕英兄弟几个听得面沉似水:“朝堂上的事情,男子之间解决也就是了,竟牵累到后宅无辜,岂是君子所为!” “这话说的就天真了。”蒋寅倒是平静得很,“储君之争虽然有个‘君’字,却从来不是君子之争!不择手段那是正常的,这会没外人在,为父说句犯忌讳的话:难道你们以为今上除了登基之后明着杀了的那些兄弟姐妹子侄甥儿外,就没做过任何一件亏心事?” 他顿了顿,给了些时间儿子们思索,跟着就道,“咱们家如今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恰赶着这种局势,被算计那是正常的——问题是,赵王那边有苏家,魏王有代国长公主与富阳侯,太子有顾韶,争储的这三方,都已有了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咱们家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无论选择了任何一方,不管是信任还是倚重,都不可能排到首位!” 蒋寅这么说,倒也不是讲究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主要是,“所以,哪怕咱们跟对了人,往后得到回报时,也要往后排——算下来,与咱们家如今的处境相比,实在称不上丰厚!” 而且还要冒抄家灭族的风险! 所以,蒋寅觉得,“还不如继续保持中立,届时新君登基,纵然占不到便宜,却最多受点排挤,还不至于连累子孙!” “只是这两方既然都盯上了咱们,岂容咱们继续持中?”蒋慕英与蒋慕芳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接下来恐怕这类的算计会层出不穷!” “因此我说你们妹妹这会吃的亏虽然连累咱们合家没脸,却也未必是坏事!”蒋寅眼中闪过冷色,沉声道,“我已经写好了自承教女无方的请罪折子,在折子里请求了致仕——” 见儿子们闻言色变,张口欲语,他摆手止住,继续道,“陛下肯定不会答应的,到那时候我会再上折子,请求外放!到底葶儿的事情闹得这沸沸扬扬,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没有交代?为了肃正风气,陛下怎么也得罚我一场!” 说到这里声音又一低,“何况,太子、魏王、赵王这三位,如今身边都已经有了可为栋梁的辅佐者,但无论将来哪一位践祚,你们觉得,陛下会放心苏家、富阳侯与代国长公主还是顾韶?!” 显嘉帝那必须不放心! 他自己登基时虽然年纪跟太子这会差不多,可他跟太子的成长经历那绝对是天壤之别——显嘉帝是妥妥的风刀霜剑云诡波谲里厮杀出来的胜利者,所以他二十岁才出头,一上位就能顶着满朝文武的劝谏砍死伊敬王之外的所有异母兄弟姐妹,也将顾韶、简平愉等权臣管得乖乖的,让走就得走! 但他的儿子们,无论是他自己精心调教的太子,还是皇后与苏家苦心栽培的赵王,谁能做得到? 魏王那就更不要讲了——在强势的代国长公主面前,他上了台多半也是傀儡! “这就是咱们位极人臣的机会!”蒋寅眯起眼,道,“陛下不放心顾韶等人,却又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铲除,所以,只能留下暗手,预备往后制约他们——但想要制约从龙功臣,必定不能是新君的敌人,否则所谓的制约那就是笑话了。只能,从如今持中的人里找!” “若继续留在朝中,按照目前愈演愈烈的储君之争,咱们家想继续保持中立是非常艰难的。所以不如借着你们妹妹这件事退一步,没准,反而会得到更大的好处!” 蒋慕英等人彼此对望,没有说话,眼中却渐渐有了笑意:“爹深谋远虑,孩儿们定当遵从!” 虽然说他们眼下的仕途发展都不错,但谁不希望更上层楼? 按照蒋寅的分析,只要保持好中立的立场,往后等待蒋家的,没准就是被显嘉帝特别留给新君的帮手,还是区别于顾韶曾经的悲剧、名利双收的那种:顾命大臣! 敲定了蒋家接下来的方向,蒋慕英顿时又想到了家事,头疼道,“不过,妹妹的婚事,要怎么办?!” “明天!”蒋慕芳阴沉着脸,道,“最晚明天傍晚——那姓袁的若还继续装死,咱们绝对不能饶他!” ——虽然说眼下蒋慕葶跟袁雪沛、姬明非都扯上了关系,不过,蒋家压根就没考虑过后者成为自家女婿的可能性,却一直在等着袁雪沛给出答复:毕竟袁雪沛虽然伤了腿,一来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二来是蒋慕葶喜欢的人;三来他本身除了伤了腿,其他方面都不差。 之前让蒋家反对这门亲事的两大缘故:废了腿、政见不合。 后者因为谣言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蒋家横竖都打算承认教女无方了,那么这门婚事也与政治缘故不沾边,也没人能拿这个做文章了——所以,还不如成全了女儿! 问题是,这该死的姓袁的,他难道不打算负责了不成?! 蒋家人想到这儿,连城府最深的蒋寅,都觉得一阵阵怒火翻涌上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蒋家的野望 第二百六十三章 提亲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三章 提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提亲 好在袁雪沛到底没让蒋家失望。 次日上午,简离邈到蒋家别院前递了帖子,道是受博陵侯之托,前来提亲。 简离邈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被迎入门时,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所以落座之后就赔礼:“博陵侯原本想请他舅父衡山王前来的,无奈四月里太妃才去,王爷如今还守着孝,不好沾喜事。博陵侯自己这边的亲长,也久不来往,思来想去,因着与阿虚交好,却托到了我头上。怠慢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袁雪沛跟他二叔当然不是真的很久没来往了,毕竟去年年初,他才把这一家子赶出侯府。问题是这回蒋慕葶被算计,袁二叔一家正是罪魁祸首之一,若袁雪沛还要请这个叔父来提亲,那就不是想结亲,而是想结仇了。 除了这个叔父外,袁雪沛的人脉大抵都是太子一派,也就简离邈,任官尚书右丞,为正四品下,品级虽然不算高,但作为前任宰相简平愉的亲生儿子、晋国长公主的小叔子,身份也不算差了。 重点是他的政治立场跟蒋家一样,属于持中。 他出面,至少双方说话时也放松些。 足见袁雪沛对于今日的提亲,是用了心思的。 “简右丞言重了!”蒋寅命人送上香茗,浅啜一口,温言道,“右丞风仪清绝,世所罕见,今日前来,吾门可谓是蓬荜生辉。” 由于目的明确,两人寒暄了一阵之后,也没什么好罗嗦的,直接敲定了婚事——因着现在还在避暑期间,山上诸事不便,所以具体的婚期、嫁妆、婚礼,得等回帝都后再详议。 简离邈今日两手空空而来,到这会却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檀木匣:“这支点翠白头富贵赤金钗,乃是博陵侯之母临终时亲口说明,要与未来儿媳的。今日既然约为婚姻,自当留作信物!” 蒋寅看了眼左右,蒋慕英走出来接了,对简离邈道了声谢,众人又叙了会话,简离邈也就告辞了。 这件亲事结得仓促,却又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是大家虽然都猜测蒋家肯定舍不得把蒋慕葶许给姬明非,却也不看好她跟袁雪沛:“断了腿不能出仕,单靠爵位,横竖也就那样了!蒋家那位,早先可是有机会做王妃的,如今只能嫁到侯府不说,这博陵侯自己也注定做不了什么事业,往后场面上若碰到魏王妃,想也没脸!” “她能做王妃,那是清清白白的时候。如今谁不晓得她自己恋上了博陵侯,却又跟姬家那位不清不楚?要不是看蒋家宠着她,怕把蒋家逼到魏赵二王那边去,博陵侯之前就不肯要她呢,这会又怎么会改了主意?” “这么说来这两位如今倒是门当户对了,一个是废人,一个是残花败柳?” 一时间上上下下都不乏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 锦熏打听到,说与宋宜笑听时不免啐上一口:“这些人说话好生刻薄,蒋小姐不过与姬大公子独处了会,两人手指都没碰一下呢,居然就被说成残花败柳了!这还是袁侯爷已经托三老爷去蒋家提了亲的,若不然,那话也不知道得难听成什么样?怪道蒋家老爷要自请外放避风头了!” 宋宜笑听到之后却是不以为然,蒋家若畏惧人言,当初蒋慕葶与魏王妃之位失之交臂时,就该速速把蒋慕葶远嫁了,既然没有,可见这一家子,至少当家人是不怕事的。 如今这些闲言碎语固然不好听,但大抵也是背后议论,当着人前,到底没有那么多傻子,为了一时口快往死里得罪蒋家的——就算有,凭着蒋慕葶已经被袁雪沛聘下这点,蒋家给女儿出头也理所当然! 毕竟娶蒋慕葶的人都没说什么呢,轮得着别人嫌弃蒋慕葶坏了名节吗? 宋宜笑也不担心袁雪沛,这位博陵侯幼丧父母,顶着继祖母跟二叔这许多长辈的算计,非但要照顾自己,还得拉扯妹妹,又经历了残废,心志即使达不到千锤百炼的地步,至少也是久经考验了。 要是这么点事就能打击到他,那他早就不活了! 至于蒋慕葶自己,既有家里人护着,且也不是别人几句恶言就能逼她去死的傻子。 是以听听也就算了——隔日去蒋家别院给蒋慕葶道贺时,见蒋慕葶果然是喜气洋洋一片,丝毫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 中间有其他道贺的人多嘴,提了句姬明非,不待同伴阻止,蒋慕葶把玩着手里的团扇,先笑道:“误会一场,宫里跟长辈们都说开了,诸位又何必挂怀?” 她这么落落大方不羞不惭,倒让那人自觉孟浪,讪讪的给她赔了礼,接下来什么话都不说了。 总的来说,这场道贺虽然颇有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但整体还是波澜不惊——毕竟这会登门的多多少少与蒋家或蒋慕葶有些交情,哪怕心里没有那么亲密,场面上也不可能失礼。 之前那位提一声姬明非,已经属于恶客了。 只是宋宜笑总觉得,一早就到场的苏家姐妹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古怪。 尤其是苏少茉,目光不住扫过她小腹,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叫人想装糊涂都难——所以宋宜笑跟卫银练、谢依人等好友的闲谈告一段落后,索性主动走过去:“两位小姐一直在看我,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听说你有了身孕?”苏少菱闻言略见尴尬,正要解释,苏少茉却直愣愣的劈头问,“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宋宜笑听得莫名其妙,诧异反问,“好好的我假装妊娠做什么?” 若非知道苏少茉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她这会可要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是不是真的怀孕了,说得好像自己假孕争宠似的!也不想想她出阁到现在也才一年不到,跟丈夫、婆婆的关系都不坏,好好的日子过着,何必冒险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六姐你说的什么话?”好在苏少菱在场,赶忙圆场道,“这事如今山上都晓得了,偏你不信!” 说着又给宋宜笑赔罪,“宋夫人莫要见怪,我六姐的意思是,前几个月才听说魏王妃与梁王妃都有了身孕,如今您也有了,感到怪巧的。只是您也晓得,六姐她说话一向有些粗疏,得罪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宋宜笑这才啼笑皆非的表示不在意——不过对于苏少菱这番话,她可不怎么相信,毕竟苏家姐妹方才的目光可不像是单纯的意外或惊讶,却是一种看到没办法理解的事情的复杂。 不过眼下这姐妹两个摆明了不想告诉她缘故,她总不可能因为被盯着看了会就不依不饶,所以聊了几句,也就找借口告辞,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怎么样?”宋宜笑前脚才走,苏少茉已迫不及待的拉着苏少菱问,“瞧得出来她是真怀孕还是装的吗?” 苏少菱面有难色:“我也只是跟着二哥看了几本医术,哪可能只凭一个照面就确定这样的事?不过如今整个翠华山都晓得了她有孕在身,怎么也不会是假的吧?” 她心里其实在叹息——倘若苏少茉没有一上来就劈头质问宋宜笑身孕的真假,她还能设法找个理由,以关心之类的名义,给宋宜笑把把脉,确认下。可苏少茉那么一嚷,苏少菱怎么可能再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二哥的眼力,不会看差啊?”苏少茉歪了歪头,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燕国公的身份搁那儿,总不可能让自己妻子跟其他人……” “快别胡说了!”苏少菱闻言,面上一红,慌忙掩了她的嘴,又去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她们,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宋夫人可是在场的,你乱说话叫她知道,可不跟咱们罢休!何况这样的话,没凭没据的哪能乱说?传了出去,可是要逼死人的!” 苏少茉倒也不是存着坏心,不过是随口一猜,这会看妹妹紧张的样子,撇了撇嘴角,到底道:“好吧,不过我不觉得二哥会看错——这夫妻两个肯定有问题!” “咱们去跟蒋小姐说话吧!”苏少菱怕她再捅篓子,忙转开了话题,起身道,“今儿原是为了贺她来的,却到现在才只跟她打了个招呼呢!” 这天的道贺结束后,宋宜笑回到别院里,将苏家姐妹的异常与丈夫说了,疑惑道:“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我总觉得里头有古怪!” “应该不至于吧?”简虚白闻言,却立刻想到吕轻鸿禀告过的,去年在占春馆时,苏少歌曾夜入宋宜笑临时歇息的屋子——不过一来吕轻鸿亲自在外面盯着,保证自家主母没有吃亏;二来简虚白虽然不喜苏少歌,却相信他的为人,断不可能跟妹妹编排有夫之妇的名节——所以这会沉吟半晌,道,“如今山上都在议论雪沛跟蒋小姐的事儿,谁有功夫提到咱们?何况咱们有什么好叫人说嘴的?” 他跟宋宜笑是堂堂皇皇拜的堂,成亲到现在小一年,妻子有孕,那是理所当然而且可喜可贺,这点上谁能嘀咕? 宋宜笑道:“正是如此!何况我与苏家姐妹也不是很熟悉,见了面仍旧是客气居多,比不得与蒋姐姐、谢嫂子她们亲切随意。按说苏家姐妹对我也不会特别上心——就算她们听说了关于我身孕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议论,至于表现得那么明显,明显到我都忍不住上去问了吗?” 如果只是苏少茉这么做,她倒也不至于这么惦记着。主要是苏少菱向来稳重,这女孩儿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喜欢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人,连她今天都明显神色异常,宋宜笑哪能不多想? 简虚白听了妻子的话,捏着眉心想了好一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提亲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的误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的误会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的误会 宋宜笑见丈夫有了头绪,忙问:“什么?” “你们先下去!”简虚白却摆手打发了下人,身体微倾,靠近了妻子,才低声道,“你还记得去年腊月那会,五妹妹为她生辰闹了一场,隔日大姐喊上你,一块带了她去占春馆散心?” “自然记得,不过这跟苏家姐妹有什么关系?”宋宜笑诧异问。 “那回不但你们,雪沛兄妹、赵王与苏少歌、玉山跟蒋小姐、代国姨母一行,不是陆陆续续都去了吗?”简虚白半眯起眼,道,“后来魏王妃当众讥诮蒋小姐,魏王一言不发,是你跟雪沛为蒋小姐解的围——也因此得罪了代国姨母!” 宋宜笑认真想了一会,还是觉得跟苏家姐妹没什么关系,正要出言提醒,简虚白却又道,“大姐素知代国姨母的脾气,所以连夜打发了你跟五妹妹避去瑶花院,哪知五妹妹染了风寒,情况非常危急,偏韩太医故意摔断了腿,又赶着姬表哥不适,占春馆里唯一会得医术的苏少歌,却被代国姨母扣在了如意园——尔后你担心五妹妹,亲自赶到如意园要人!” “是这样没错。”宋宜笑茫然道,“不过你带着芸姑及时赶到,既然有了专门的大夫,还是女医,自然不必劳烦苏二公子了。” “我记得我进如意园找到你时,如意园的下人才给你上了一盏茶?”简虚白冷笑出声,“那盏茶,你当时应该没喝吧?” 宋宜笑闻言脸色一变,道:“当然没喝——毕竟我当时急着找姨母要人,万一那茶水里搁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喝了还怎么请苏二公子去给五妹妹诊治?!” “就知道你聪慧!”简虚白嘴上说着夸奖妻子的话,眼中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意,森然道,“我若没猜错的话,那茶水里倒未必搁了使人昏睡之物,多半,是不利子嗣的东西!” 见妻子神情骇然,忙伸臂揽她入怀,轻拍片刻以示安慰,这才继续道,“其实你从占春馆回来后,姨母跟魏王妃都没再怎么提你为蒋小姐出头这件事,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实在不像是她们的性情!” 宋宜笑抓着他手臂,脸色铁青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这么说,姨母当时是故意命如意园的侍卫不许通报,目的就是引我亲自去找她要人,好找机会害我?!” “十有八.九如此!”简虚白眼中闪过寒意,沉声道,“这事儿怪我——你进门之后,我只给你粗略说了诸位长辈的性情,所以你不知道咱们那位姨母,行事素来狠毒:你道皇舅登基之后,做什么除了伊敬王舅之外,将其他异母兄弟姐妹统统杀了?其实照皇舅原本的意思,只想赐死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这两位相关之人的,却是代国姨母一力撺掇,加上皇舅那会自以为时日无多,怕正当壮年的叔伯姑母会对太子不利,这才下了狠心!” ——先帝的子女,单是活到显嘉帝登基那会的,就有四十多位。 这么多金枝玉叶,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再得宠再有野心,也不可能全部笼络住。何况作为大睿太祖皇帝陛下的孙辈,很多皇子皇女的岳家或夫家都不容小觑,他们自己不想趟混水的话,当朝宠妃也未必能勉强。 是以,显嘉帝少年时代虽然过得非常悲惨,但却绝对不是跟每个异母兄弟姐妹都有仇。 这位皇帝对手足的残暴寡恩,代国长公主绝对是功不可没! “那会代国姨母本来建议连伊敬王舅也杀了的,但皇外祖母念及安太妃,亲自出面拦了——这也是皇舅明明封了伊敬王舅做宗正卿,摆明了不但不打算为难王舅,甚至有提携之意,王舅却还是吓得闭门二十载,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世人都以为伊敬王的“鹌鹑”之名,是出于对显嘉帝的惧怕,却不知道,他真正畏若蛇蝎的,其实是代国长公主! 宋宜笑听得呆住,不可思议道:“既然先帝诸子女中,不是每个都得罪过陛下与代国姨母,代国姨母为何要这么做?!” 要知道显嘉帝当年屠戮手足,可不仅仅是干掉了手足,乃是斩草除根,连他们的子女门客、乃至于外家都没放过的! 掀起如此腥风血雨的,若是一步一步熬出头的显嘉帝,却还说得通。毕竟作为先帝的嫡子,原本应该一帆风顺的储君之路,却被两个宠妃折腾成无数艰难险阻,多少次险死还生,更受尽屈辱,他终于上台后想发泄下也还罢了——可代国长公主,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作为中宫所出的公主,即使她出生后没多久,太后就失了宠,可她上边同胞兄姐齐全,作为老幺,受到的压力最小,疼爱最多。到了下降之年时,又与姬蔚观一见钟情,恩爱至今。 哪怕是与太后母子一度斗得死去活来的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注意力也大抵放在了太后、显嘉帝身上,即使要针对显嘉帝的同母姐妹,那也是优先考虑年长的晋国长公主与鲁国长公主。 而她们终于意识到代国长公主的威胁时——代国长公主已经得到了富阳侯一脉的维护!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位压根就没吃过苦! 宋宜笑实在想不明白她哪来那么狠毒的心思,竟这样容不下同父所出的诸多兄弟姐妹,以及上百子侄、外甥、外甥女——这还没算那些跟代国长公主没血缘的人! “为何要这么做?”简虚白听了妻子这个疑问,却微微冷笑,“你瞧姨母这会干的事情……她当年那样撺掇皇舅有什么难理解的?毕竟,皇舅母固然出身高门,当时慢说赵王,连长兴都没出生呢!” “你是说……”宋宜笑心念一转,惊得差点站了起来,“摄政?!” ——显嘉初年的时候,连显嘉帝自己,都觉得自己未必活得长,他身边的人,肯定也多半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显嘉帝满怀忧虑的考虑,假如自己当时就死掉的话,年幼的太子该如何守住帝位时,其他人,比如说代国长公主,又岂会不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代国长公主考虑的绝对不是自己皇兄驾崩之后,如何助侄子坐稳江山,而是——显嘉帝当时膝下仅有一子就是长子太子,而太子其时才四五岁,生母崔氏的娘家不怎么样,苏皇后虽是正宫却无所出,这种情况下,作为显嘉帝宠爱且信任的胞妹,夫家富阳侯府亦在朝中颇有势力。 那么倘若显嘉帝要临终托孤,代国长公主夫妇必定是第一选择! 毕竟太后年纪大了,即使显嘉帝身体不好,走在太后前面,太后又能撑几年?而显嘉帝的同母姐妹中,晋国长公主对政事毫无兴趣,而且跟第一任驸马感情不和,那会正琢磨着和离;鲁国长公主当时还活着,却病恹恹的眼见撑不久了。 其他三位长公主,已然香消玉陨。 除了代国长公主之外,显嘉帝还能指望谁? 这种情况下,代国长公主恐怕已经暗暗的做好了代侄子摄政的准备——问题是,算算年纪,那会的代国长公主夫妇,比简虚白夫妇现在也大不了几岁,即使有富阳侯府一脉的支持,却又怎么放心那些连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最得宠时都动不了的兄弟姐妹?! 是以,代国长公主撒娇撒痴、好说歹说,终于借显嘉帝之手,把这些人全部铲除! 若非太后阻拦,连伊敬王她都不想放过——不是怨恨这些人,而是,怕显嘉帝去后,自己夫妇镇不住场面,异母兄弟们趁机篡位! 那样她的摄政之想岂会要付之东流? “不错!”简虚白冷笑出声,“虽然说那些都是她的异母兄弟姐妹,但终究同父所出,又无恩怨——她只为了一个可能的摄政机会,便要赶尽杀绝!所以你替蒋小姐出头,当众落了魏王妃的面子,姨母她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就揭过?!” 顿了顿道,“只是姨母到底是有些怕咱们娘的,所以她不敢明着怎么样你,也不敢直接害你性命——去掉这两个,自然是暗中下阴手!” 而对付女子,尤其是宋宜笑这样出身尴尬、意外高嫁的女子,最怕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无所出! 哪怕是高门低嫁,女子无子也要为人所诟病,何况宋宜笑还属于高嫁? 她跟简虚白感情再好、婆婆再宽容,若像韦梦盈昔年那样,成亲三载才得一女、十载无子,即使简虚白能接受,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肯定要跳脚! 不,这两位熬不到十年,恐怕三年就已经要跳起来了! 届时哪怕简虚白宠爱妻子,不肯纳妾,盼望他有子的长辈们,也会不择手段的给他塞人! 若简虚白坚持不要的话,这些人必定会迁怒宋宜笑,没准,会出手送她一个“暴毙”,免得妨碍了燕国公一脉的传承! ——若换在寻常人家,无所出的妇人还能靠丈夫的维护过日子,但简虚白,他的长辈都是什么身份?皇太后、晋国长公主,单这两位,哪怕简虚白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了,也未必能在她们手里护妻子周全吧?! 简虚白仔细分析,“那会赵王一派还未与魏王一派结盟,所以姨母给你下的暗手,应该是瞒着苏少歌进行的!但可能她误以为你中了招,之后魏赵二王联手,姬苏联姻,苏七小姐兴许偶然知道了此事——她们姐妹只道你此生都难以有孕,这会听说你有了身子,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想到苏少茉那句“身孕可是真的”,宋宜笑觉得丈夫的推测鞭辟入里,绝对错不了! 她气得几欲拍案而起:“这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莫动怒,仔细伤了身体!”简虚白忙搂住她安抚,语气温柔,眼中却一片森寒,“你且安心养胎,这件事情,我必为你讨个公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的误会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起青州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起青州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起青州 夫妇两个恨上代国长公主的时候,苏家在翠华山的别馆内,苏少菱好说歹说哄走了姐姐,却也正与二哥苏少歌禀告此事:“虽然说六姐出言卤莽,我没能给那宋夫人把脉,但观其言行,确实是有了身孕的样子——六姐猜测是否燕国公为了掩饰自己的缺陷,让宋夫人与其他人……” 到底是没出阁的女孩儿,这样的话自不好意思说完,顿了顿之后,道,“但我觉得燕国公年少气盛,未必肯受这样的耻辱!何况宋夫人眉宇之间一片坦荡温煦,瞧着也不像委曲求全的样子!” “这么说,之前是我推测错了。”苏少歌闻言微微颔首,眼中虽有些失望之色,但也没有太羞恼,平静道,“可能有其他的内情,这夫妻两个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少菱给他找台阶:“其实也不一定是二哥错了,没准是燕国公近来才被治好呢?只不过咱们没想到他能治罢了!” “当初注意那宋夫人,原也只是赶巧碰上了,这才留了心。”苏少歌反而笑了起来,道,“储君之争关系重大,涉及到江山社稷,绝不是后宅阴私手段可以左右的——如今这一步闲棋虽然作废,但好在咱们到底没跟宋夫人摊过牌,也没吃亏。” 看他确实没有受到打击,苏少菱才松了口气,又请示道:“那么往后我们对宋夫人?” “顺其自然就好!”苏少歌沉吟道,“等你出阁之后,这些远远近近,还是要看代国长公主夫妇的意思。虽然说如今两边结了盟,盟约在一日,按理来讲她不会苛刻你,不过你也知道,这位长公主远没有晋国长公主宽厚。你给她做儿媳妇,还是顺着点她的好——毕竟让你嫁给姬紫浮已经很委屈了,总不能再叫你惹了婆婆不喜!”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苏少菱却不以为然道,“纵然不说家里这锦衣玉食掌上明珠的养了我这些年,单说这世道女孩儿家的尊贵,自来与父家息息相关,争储之事,我又如何袖手旁观?” 又道,“姬紫浮虽然散漫了些,却也不是什么荒唐之人,容貌既好,年岁与我也仿佛,公侯家的子弟,像他那样的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而我自己,难道就好到了无人能比的地步吗?所以即使没有结盟这回事,要把我许给他我也没什么意见的。” 她顿了顿,语气很是认真的说道,“二哥不要再说什么觉得委屈了我的话,虽然都说女孩儿终究要出阁的,但我到底也流着苏家的血——能帮上家里,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苏少歌抿着唇,好一会才抬手抚了抚妹妹的发顶,温和道:“所以,为兄一定要赢!” “二哥当然会赢!”苏少菱轻轻的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信任与坚定。 ……袁蒋定亲之后,翠华山上的议论喧嚷了数日,渐渐的也就平息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酷暑将过,不几天,就要收拾东西,预备返回帝都了。 但返程的时间还没到,帝都却先传了个消息来:青州刺史赵悟上表弹劾冀国公治家不严,纵容长孙苏伯凤主仆当街行凶,殴杀商贾之子雷陌! 由于苏伯凤家世显赫,又是扶风堂迄今唯一的男孙,留守帝都的官员不敢擅专,派人快马加鞭,连夜将弹劾的奏章送抵翠华山,请求示下。 “伯凤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苏少菱接到消息,匆匆赶去见苏少歌,一照面就惊疑不定道,“他虽然娇气些,却绝不是不懂事的人——哪怕真的恼了那雷陌,也不可能让底下人当街动手,授人以柄吧?!” 苏家富贵绵延数百年,教子育女自有独到之处。苏伯凤还是长孙,家里宠归宠,却绝不可能放任他长成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纨绔。 如今听说他在当下这眼节骨上出了事,苏少菱这姑姑自是不信。 “应该是顾韶出的手。”苏少歌将刚刚拆封的密函递给妹妹,“下个月月初是大哥生辰,伯凤所以亲自出门去寻访适合的寿礼,结果在一家铺子里看中一对夜光杯时,那雷陌却忽然冲了出来,说那对杯子他已经定下,让伯凤莫要再打主意——伯凤年少气盛,他要是好好说也还罢了,偏偏他言辞十分无礼,一怒之下,就叫人揍了他一顿!” 其实苏伯凤原没有要取那雷陌性命的意思,不过气不过他态度蛮横,想教训他一顿罢了。苏家的下仆心里有数,下手时也是注意了分寸的,但也不知道那雷陌是否有隐疾,或者索性就是顾韶派遣的死士——总之他挨了打后没半个时辰就咽了气,家里人抬着尸首告上衙门,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苏家哪能不交出苏伯凤? “青州刺史赵悟数年前曾为其子求娶六妹,只是他那个儿子资质平庸又非忠厚,咱们家怎么可能瞧得上?是以婉拒了。”苏少歌哂道,“这回不但将伯凤收押下狱,更亲自上表弹劾,却是摆明了要公报私仇了!” “那伯凤落他手里,岂非要受委屈?”苏少菱看完密函中描述的事情经过,与苏少歌所言毫无出入,又惊又恨,急道,“现在怎么办?!” 苏少歌眼中闪过冷芒,道:“青州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再担心伯凤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看大哥与大嫂的手段了。不过皇后娘娘与赵王在一日,谅那赵悟也不敢真拿伯凤怎么样,些许折辱,权当磨砺——我苏家男儿,怎么能连这点风雨都经受不住?” 究竟男女有别,苏少歌不是不疼侄子,但这会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可苏少菱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他们的大哥苏少歆资质平庸,冀国公精心栽培无果,所以十五岁上就给他娶了妻,让他专心为家族开枝散叶去——这些年来苏少歆一家留在桑梓,说是打理祖业,实际上真正操持内外的,是扶风堂的几位管事。 苏少歆本身完全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主儿,他正妻钱氏也出身世家,虽是女流,倒比他还多几分见识,可眼界终究还是局限在了后院,没达到巾帼不让须眉的地步。 否则主持苏家在青州诸事的,做什么只是管事,而不是苏少歆夫妇这对正经的长子长媳? 眼下苏伯凤被坑进狱里,这夫妇两个能做什么? 不越帮越乱就不错了! 然而苏少菱再急也没用,正如苏少歌所言,他们现在是鞭长莫及! 不过苏家这会怀疑顾韶,其实顾韶也在怀疑苏家:“赵悟初到青州上任时,是主动给苏家祖宅递了帖子,按礼数拜见的。之后年节都有来往,彼此关系不说亲密无间,但也算客客气气。他与苏家闹翻,是因为他看中了苏家六小姐,欲聘为儿妇——这件事情本身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顾韶自己就是世家出身,最清楚名门望族的心态,“虽然说如今不复六阀名动天下时的盛况,但苏家又不像其他五阀那样衰落,他们家的嫡支子女,婚配岂是小事?那赵悟出身寒门,自己靠科举出了头又赶着时机才平步青云,年方不惑官拜封疆大员的成就在常人眼里也许算为不错,但在苏家眼里,哪怕旁支庶女许给他儿子,那也是极大的抬举了,何况是嫡支嫡女——苏家这一代统共才几个嫡支嫡女?!” 顾韶有句话没说出来:别说赵悟提亲的是扶风堂嫡出小姐了,就是底蕴不及苏家的洪州顾,也瞧不上赵悟呢? 所以,“虽然赵悟暗中送来的信里明着表达了投靠太子的愿望,但这张投名状是真是假,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否则中了苦肉计,却成笑话了!” ——万一赵悟跟苏家压根就没真正翻脸,太子一派自以为天赐良机,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最后被赵王那边坑一把狠的怎么办? 外人不知双方的思量,见苏伯凤的事情传到翠华山之后,居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动静,连太子那边也只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场面话,丝毫没有落井下石穷追猛打的意思,诧异之余,只道是回帝都在即,怕闹大了把显嘉帝气出个好歹来,耽误了行程。 这种情况下,这年避暑最后的一段日子倒是格外风平浪静起来了。 八月初,圣驾奉太后还宫。 浩浩荡荡的旌节,为暑气尚未消尽的帝都重新注入喧嚷。 只是这喧嚷不过转天,便被青州送来的急件惊得鸦雀无声! “苏伯凤残了?!”简虚白愕然抬头,“消息可准?!那赵悟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袁雪沛神情凝重:“应该假不了——这消息是苏家留在青州主持大局的管事亲自遣人送来的,据说苏家两位小姐闻讯之后就双双急晕了过去,苏少歌与冀国公已携信入宫,求见皇后了!”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哂,“赵悟本人肯定不会这么没分寸的,且不说他之前派人来向太子示好,太子这儿还没答复;就算太子允了他,太子自己这会也不能说把苏伯凤怎么样呢,何况赵悟?” 简虚白皱眉道:“那苏伯凤是怎么残的?” “是赵悟之子——之前想娶苏六小姐的那个。”袁雪沛道,“你也晓得赵悟出身寒门,他发迹之后立誓不让子孙吃自己吃过的苦头,结果把儿子惯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纨绔!那赵家小儿在青州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哪里晓得苏家的可怕?他记恨苏家的拒婚,在苏伯凤下狱后,几乎日日前去折磨羞辱以取乐,结果折辱着折辱着失了手,竟把苏伯凤的一只脚给砍了下来!” “再纨绔,总也该知道苏伯凤的姑祖母,乃是当今皇后?!”简虚白深思片刻,喃喃道,“赵悟这儿子,未免太蠢了点?” 袁雪沛道:“据说是因为赵悟久有投靠太子之心,平常言谈之中对于皇后母子难免有些轻视。他那儿子耳濡目染,只道皇后不得上意,连带赵王也是前途黯淡,自然不会有敬畏之念。” 他说完经过,微微眯眼,“昔日的海内六阀,如今苏家虽然处境最好,但子嗣也算不得兴旺。扶风堂就苏伯凤这么个男孙,虽然他年纪半大不大,还没传出什么贤愚的名声,但照理来说,苏家应该是舍不得拿他做弃子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赵悟投靠太子,应该是出自真心——毕竟眼下除了太子,还有谁能保住他跟他全家?!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起青州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后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后 “但这件事情太巧了。”简虚白也觉得苏家应该不至于狠绝到才开局就废了自家嫡长孙,毕竟冀国公膝下,也就苏少歆、苏少歌兄弟。 苏少歆只有苏伯凤一个儿子,苏少歌则是连亲都没成——虽然说这兄弟两个身体似乎都没问题,但子嗣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的,锦绣堂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世代富贵,还得了昔年神医季去病的遗泽,结果还不是在无奈中走向了绝嗣? 所以苏家可以为了夺储,将精心教养得贤淑文雅的苏少菱拿出去联姻,但绝对舍不得牺牲苏伯凤,至少在苏家第二个男孙落地前,舍不得! 要知道苏伯凤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他却还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孙,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之后苏家再未添丁! 万一苏少歆苏少歌兄弟往后生不出男嗣来,扶风堂岂不是要步上锦绣堂的后尘?! 这么大的事情,只要是脑子正常的当家人,是绝对不会拿来赌的! 可简虚白总觉得,“赵悟以前跟咱们毫无关联,他投诚的信送到之后,咱们自然是将信将疑——结果这才几天,他就给了咱们一个他必须投靠太子的理由,实在叫人不能不生疑!” “但咱们这会又不是要告诉他什么秘密,或者让他参与咱们的谋划。”袁雪沛觉得他可能想多了,“如今他急于取得太子的支持,好谋取生路,之前对冀国公的弹劾,因着苏伯凤的残废,已经没什么用了——区区一个商贾之子,下手也是下人下的手,如何能跟皇后的嫡侄孙比?” 所以,“赵悟想让太子帮他,总也得拿出打动太子的东西。他要是拿得出来,咱们也不可能立刻相信,总要查证的,若是用得上,那自然最好,若是用不上,咱们怎么可能管他;他要是拿不出来,赵家合家死活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还有句话没说:就算赵悟拿出来的东西,对太子这边有用,太子就一定要帮他吗?只要收尾收的好,不落把柄,过河拆桥又怎么样? 总而言之,赵悟原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在他跟苏家的恩怨上,太子这边可进可退,想从这儿坑东宫,哪有那么容易? 究竟痛不关己身——太子这边得知苏伯凤残废后,第一个反应是确认消息的准确,然后是分析是否陷阱,继而思索能否从此事中渔利……苏家在确认这个消息后,却惟有悲痛与狂怒! 苏皇后用最后的理智按捺住了直奔宣明宫的冲动,毫无仪态的扑倒在太后脚下,嚎啕大哭:“母后,那是媳妇娘家唯一的男孙!他才十三岁!!!” 太后虽然因为苏家支持赵王夺储的缘故,这一年来对皇后冷淡了许多,婆媳之间明里暗里还起过好几回冲突,但终究是共患难过来的——何况太后原也不是刻薄的婆婆。 这会看皇后悲痛欲绝的模样,也有些难受,命玉果下去扶了她起来,亲自递了盏热茶过去:“你冷静些,好好说——太子是皇帝跟哀家看着长大的,你也是他嫡母,何尝不知他的性情为人?他就算要对付你跟赵王,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你们苏家唯一的男孙头上去!” 苏皇后闻言,也不兜圈子了,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道:“媳妇也不敢妄自揣测储君行径,所以想求母后准许,彻查此事,还媳妇那可怜的侄孙一个公道!!!” 她方才哭得厉害,这会嗓子明显的哑了,吐字之间非常艰涩,其中寒意却深重如山,让玉果听着,没来由的一阵毛骨悚然! “你打算怎么个彻查法?”太后却毫不意外,苏家权势原在赵悟之上,青州更是苏家历代的根基所在,嫡长孙却毁在了赵悟之子手里,这不仅仅是仇恨,更是耻辱! 苏皇后这会泄露些许恨意算什么? 回头她把赵家上下统统扒皮抽筋,太后都不惊讶。 太后思忖片刻,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情,叫其他人去青州查,想来你也不放心!若叫冀国公亲自去的话,他年纪也大了,乍闻噩耗定然已是伤心难捺,哪儿受得了这千里迢迢的奔波呢?” ——苏家世居青州,在门阀鼎盛时期,亦以青州苏名传天下。结果扶风堂的嫡长孙,竟在自家地盘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苏家平常再表现得谦逊知礼,有君子之风,这回也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太后倒也不在乎一个赵家,毕竟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赵悟不对。 即使苏伯凤指使下仆打死雷陌的事儿,并非受了算计,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伯凤触犯了《大睿律》,原也该堂堂皇皇的过堂问审,按律处罚他——赵悟记恨苏家之前的拒婚,纵容儿子去牢狱里折辱苏伯凤,已经是在公报私仇了。 他那个儿子还失手导致了苏伯凤的残废,在太后看来,这对父子纯粹就是该死! 有道是窥一斑而知全豹,赵悟在青州任官不是一天两天,对苏家在当地的影响必然也有所认识,却还敢这样轻慢苏家嫡长孙,足见他为人器量狭窄,又胆大妄为! 试想这回被他坑的若不是苏伯凤,而是其他无权无势的人,别说上达天听了,不被灭口就不错了! 而这类事情,赵悟父子做过多少? 所以太后对他们的死活实在关心不起来——问题是,冀国公不能走! 这位当初在乌桓做下的事情,是显嘉帝亲自发话既往不咎,谁也不许再提的。 只是这笔账皇帝虽然给翻了过去,却也不放心把他留到新君登基。 朝堂上下心里都有数:冀国公自乌桓归来后,已经注定了要么死在显嘉帝之前、要么殉葬的结局。 这种情况下,冀国公虽然依旧生活优渥,却也默认不得离开京畿的范围了。 更不要讲回青州。 是以没等苏皇后开口,太后先把这个可能否决了。 皇后其实也没指望自己兄长离开帝都,闻言擦了把泪,道:“母后若肯见怜,莫如遣少歌走一遭?” 她这么说自然是因为苏少歌固然是探花出身,到底才入仕,还在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上攒资历,如果没有钦差的身份,又如何跟从三品的刺史讨公道? 太后沉吟半晌,看着皇后红肿的眼眶,到底点了头。 只是太后这儿准了——懿旨才下却被顾韶驳了回来:“苏家长孙之事,臣也觉得颇为唏嘘!然而国有国法,正因为如今被致残的乃是苏家长孙,这前往青州彻查的人,怎么还能是苏家人?苏家人这会应该统统避嫌才是!” 太后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她这么做却也不全是想仗着太后身份,给苏家拉偏架:“区区一州刺史,竟胆敢公然纵子在牢狱之中动私刑,致使冀国公长孙残废!此人任官以来,天知道做过多少丧心病狂之事?这回遣苏少歌前去彻查,也是为了借助苏家在青州的底蕴,将赵悟种种不法之举,尽皆揭发,平反他手中历年攒下来的冤假错案,还黎庶一个公道!” “太后娘娘此言却是不妥!”只是这个理由根本说服不了顾韶,“苏家若能靠地利之便揭发赵悟,苏伯凤又怎么会受赵悟父子之害?” 轻描淡写的推翻了太后给出的理由,他继续道,“何况苏少歌堪堪入仕,才学再好,究竟经验不足,若要彻查赵悟所犯之事,御史台、刑部方是行家里手,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那么就提审吧!”太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把相关之人都提来帝都,审个明白!”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顾韶再言,端起茶碗轻轻沾唇,示意左右送客。 “太后娘娘这是在迟疑了。”顾韶告退出了清熙殿,出宫的路上心里微微叹息,“顺应皇后之求,打算让苏少歌以钦差名义前往青州,看似心疼儿媳妇,实际上,却是对太子的态度转变啊!” ——若换了之前太后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时,哪用得着顾韶出面?太后自己就根本不会答应皇后! 原因非常简单:青州苏氏本来就很有名,苏少歌又是苏家翘楚,是显嘉帝都亲口称赞过的芝兰玉树。 他要是以钦差的名义回桑梓去给侄子出头,可想而知,必定会给天下人造成“陛下未必专心支持太子,对皇后的娘家也是宠信有加”这样的印象! 而显嘉帝既然宠信皇后,对皇后所出的赵王,又怎么会失望? 此举,必定会大大的增加魏赵二王支持者的信心,那么对太子当然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支持太子的太后,是绝对不会给苏家这个机会的。 毕竟才十三岁就被砍掉一只脚的苏伯凤诚然可怜,但终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更重要! 可现在太后却答应了皇后所求,就算是顾韶亲自过来反对时,太后也有为皇后说话的意思——虽然说,太后对苏家的支持力度还不是很大,见顾韶态度坚决,也就妥协了。 但这已经表明了一个信号:七月初八那日,代国长公主的谋划,见了效果! 在女儿与孙子之间,太后的心,已经向着女儿那边偏移了! “终究是亲生骨肉,太后有这样的选择是人之常情。”半晌后,见到太子,顾韶如实描述了清熙殿中的经历,神情凝重道,“就目前来看,咱们却没有什么办法让太后娘娘回心转意的——所以接下来必须速战速决,免得太后娘娘彻底下定决心,到那时候,咱们行事可要越发艰难了!” 毕竟太后虽然不怎么懂政事,却跟显嘉帝一样,属于夺储的过来人。 而且不同于代国长公主这种名为功臣实际上没承受太大压力的过来人,太后当年可是先帝那两位宠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要是决定舍弃太子保代国长公主——那么给太子这边的压力,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是顾韶,也没把握在那种情况之下力挽狂澜! 太子听罢,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才道:“孤晓得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既然皇祖母眼下尚未决定偏袒代国姑母,那咱们先不提这事儿。却不知道青州之事,咱们该当如何对待?” 顾韶不知道崔妃给太子出的主意,此刻却觉得太后的态度,比青州的事情重要多了——青州的事情太子一派目前完全可以看热闹好不好?! 他正待要提醒太子莫要颠倒了主次,外间却有小内侍匆匆奔至,隔门禀告:“陛下有命,召顾相即刻前往宣明宫觐见!”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后 第二百六十七章 皇帝的要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七章 皇帝的要求 第二百六十七章 皇帝的要求 顾韶抵达宣明宫时,恰好三两名宫女簇拥着一名云鬓环佩的青衣丽人出来,看到内侍引着的老者高冠绯袍,气度不俗,知道必是朝中重臣,那丽人将遮面的团扇转了转,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才扶着宫女的手上了殿阶下的一乘小车,辘轳远去了。 “那就是暖美人么?”顾韶没有窥探天子妃嫔的心思,但碰巧遇见,难免惊鸿一瞥,这一瞥之下,他不禁微皱了眉头,“这样的倾城之色,哪怕宫里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人了,想来不会有错!” 他这个年纪虽然不能说看到绝代佳人跟看到一块石头一样,心境上已经生不起丝毫涟漪,但他的立场却让他在看到这位倾城绝色时,第一个反应不是欣赏,而是警惕——毕竟暖美人委实美貌绝伦,又投了苏皇后,她得宠,对太子这边怎么会是好事? 不过顾韶转念又想到,“陛下自年初以来一直在静养,这暖美人想来是经常伴驾的,但陛下依然心向太子,这么看来,陛下到底是明主,区区一介女流,倒也不必理会。” 这么想着,他才释然。 片刻后内侍出来传话,道是显嘉帝召他入内——许是避暑时代国长公主闹的那一出,让皇帝伤了神,之前小半年的休养付之东流,显嘉帝这会虽然不曾卧榻,但端坐上首时到底透出几许强撑的意味来。 他有气无力的免了顾韶的礼,苍白着脸色问:“苏家长孙不好了?” “回陛下的话,正是!”顾韶不奇怪显嘉帝已经知道了此事,毕竟太子虽有摄政之权,却无摄政之能,做爹的心里有数,哪能不看着点? ——这也是显嘉帝调养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半年多,却依然没有明显好转的缘故,毕竟他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下一切专心养身体,太医的医术再高明,效果哪能不打折扣? “那个赵悟,是你的人么?”显嘉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经不起长谈,自不罗嗦,直截了当的问,“他自己哪来这么大胆子?” 顾韶闻言一惊,忙道:“陛下明鉴,那赵悟与臣实无任何关系,不过他将苏伯凤收押下监之后,派人到帝都递弹劾冀国公的折子时,也曾想过拜见太子——只是太子未曾理睬!” 显嘉帝听着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苏家孩子也是运气不好了?” “臣以为应该是。”顾韶想了想,道,“毕竟按理来说,赵悟即使心胸狭窄,原也不该敢动苏伯凤。” ——哪怕导致苏伯凤残废的其实是赵悟之子,但放儿子到牢狱里折辱苏伯凤的却是赵悟,按说赵悟既然这么做,一来肯定要给儿子说清楚底线,二来也有把握儿子会听话,否则他就是再惯着儿子,也不可能放行。 毕竟他就是再不看好赵王,但显嘉帝还在位,作为皇帝的原配发妻,执掌六宫的苏皇后是太子都要恭敬对待的嫡母,赵悟哪来的信心不把皇后的嫡亲侄孙当回事? 结果从上到下都以为苏伯凤最多受点委屈,偏偏他说残就残了——这只能说他命不好,摊上了一个冲动起来完全没脑子的坑爹货了! “冀国公有功于国,早年也是与朕彼此扶持过来的。”显嘉帝说了这么几句话,苍白的脸上已经涌上了两抹不正常的潮红,遂加快了语气,“他的长孙遭了这样的罪,朕心里也很难受……这件事情,务必要给苏家一个公道!” 顾韶心念百转,道:“还请陛下明示!” “朕是属意太子的,只是也不想太委屈了苏家。”显嘉帝喘息了几下,虚弱道,“至于要怎么做,就要烦请卿家斟酌了!” “臣遵旨!”顾韶答应的爽快——只是告退出殿之后,不免微微苦笑:属意太子,那就要防着苏家;不想苏家受委屈,可苏家这回若畅畅快快的报复了赵悟,怎么可能不替赵王增添声势? 不过这差使固然为难,顾韶心里反倒轻松了点:毕竟显嘉帝这么可着劲儿的给太子拉偏架之余,还不忘记照顾苏家,可见这位皇帝对异母兄弟姐妹固然残酷,对有功之臣到底还是念旧情的。 虽然说皇帝这会特意把他喊来叮嘱这几句话,有故意说给他听的嫌疑,但皇帝这么做,好歹表明了一个态度——顾韶不至于因此彻底放下防备,但对于鸟尽弓藏的担忧到底消散了许多。 只是太子听到这番口谕后,却感到很是棘手:“父皇吩咐不要委屈苏家,那么赵悟父子肯定是要处置得让苏家满意的。可若只这对父子也还罢了,倘若苏家不依不饶……” 以赵悟父子为引子,把火烧到其他人,尤其是太子这边来,要怎么办? “陛下虽然对苏家有维护之意,但最关心的肯定还是殿下。”顾韶提醒道,“否则何必先提殿下再提苏家?再者,陛下这番话,也是召了臣去说的,而不是透过其他人转达出来,此举还不能说明圣心所向吗?” 显嘉帝是对苏家存着情份,不过这份情份肯定不会凌驾于东宫之上——太子想到这儿心下一定,颔首道:“等人都提来帝都后,届时还请顾相多多指点!”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因着显嘉帝的发话,太子这派确认了赵悟确实真心想借东宫的庇护躲过此劫,却也不敢接受,到底太子最大的靠山是皇帝,若为了笼络一个刺史失了圣心,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只是赵悟一行人尚未押解至帝都,帝都上下却先传出了汹汹议论,怀疑东宫为了争储,唆使赵家父子谋害苏家长孙! “苏家那位孙公子,今年已经十二三岁,却还没个兄弟做伴,不定苏家往后只能指望他单传了!” “好端端的长孙,又是苏二公子的嫡亲侄子,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才子?结果现在倒好,慢说考状元,是索性不需要考虑出仕了!” “冀国公也有些年纪了,去年征乌桓回来,据说就伤了神,此后卸了一应职务,只管安心静养——可见老将军身子骨儿是真的不大成了,被这么一气,谁知道撑不撑得过去?” “若是撑不过去,苏家失了这株擎天巨木,皇后娘娘到底只是女流,苏二公子再有才学,年纪资历搁那,到时候还拿什么跟东宫斗?” 太子听到这些话,脸色自是难看非常:“苏少歆成亲十余年,迄今只苏伯凤一子,说他子嗣单薄也还罢了;苏家那位二公子苏少歌文武双全,身子素来健朗,因着堂妹要守孝的缘故,至今还没成亲,谁敢说他将来一准无子?!冀国公确实会因为苏伯凤残废伤心,却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孙子出了事,自己也有个三长两短?!坊间这些话,简直是荒谬!” “殿下既知荒谬又何必理会?”顾韶拈须劝道,“何况这些话也不可能是苏家传出来的。” 因为,“陛下之前才发了话要给苏家主持公道,苏家现在完全没必要折腾,只管等人赵家人押解到之后再出手——如今闹这么一出谣言,等于是逼着陛下维护您,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太子怒气稍敛,皱眉道:“不是苏家……难道是代国姑母?!” 提到这个小姑姑,哪怕太子打小被当储君养,深知为上位者最忌讳喜怒形于色,这会却也不禁流露出分明的厌烦来! “魏赵二王如今的首要之务是对付殿下您,赵悟又不是代国长公主的人,就算是,他的份量又怎么能跟赵王一派比?代国长公主不可能为了他得罪赵王一派的中坚苏家的。”顾韶闻言,却摇头道,“不会是代国长公主。” “那是谁?”太子听出顾韶语气中的沉重,心头暗吃一惊,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顾韶叹了口气:“老臣目前还没查到——但,怕就怕是太后娘娘!” “皇祖母?!”太子微微变色,道,“提审此案,还是皇祖母亲自发的话,这才几天,皇祖母难道就改主意了?” 如果这些谣言是皇太后在幕后所为的话,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明确了:先把赵悟之子导致苏伯凤残废的事儿敲定到东宫头上,再以太子残暴不仁的名义要求易储! 虽然说显嘉帝目前依然是偏心太子的,可就像太后在女儿跟孙子之间选择了女儿一样,显嘉帝在妹妹与儿子之间可以选择儿子,但在亲娘跟儿子之间,他有多少的几率依然选择儿子? 到底,显嘉帝不止一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娘! 这还只是感情上的抉择,从理智上,太子幼年为储,这十几年来,显嘉帝在他身上不知道倾注了多少心血,迄今都在给他操着心!但太子还是弄到了连嫡亲祖母都放弃了他的地步,哪怕这件事情上他是受了生母崔妃的连累,却也说明他的能力与福泽到底欠缺了点儿! 而一个能力与福泽都不足的皇子,叫显嘉帝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他?! 太子这才醒悟过来,为什么之前顾韶那么重视太后的态度——因为他这位皇祖母一旦转了心意,魏赵二王加起来的威胁都比不上! 她将直接动摇太子最大的靠山,显嘉帝的选择! 惊恐交加之下,太子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皇祖母前些日子虽然有偏袒苏家之意,却仍旧处于犹疑之中——毕竟孤总也是她瞧着长大的长孙!如今这谣言若当真出自皇祖母之手,孤恐怕,这些日子,清熙殿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皇祖母下了决心!” 他自承责任,“这事是孤不对,顾相多次提醒孤要对皇祖母那儿上心,孤却仍旧疏忽了!” 太子终于展示出显嘉帝这十几年来的教诲到底不是打了水漂,急速的思索了下之后,果断决定,“眼下先遣人打听,谣言是否出自皇祖母之手,而皇祖母是否有废孤之意——若不是,那自然最好!若是,孤总也要尝试下与皇祖母解释!” 如果解释不清,或者皇太后压根不想听他解释的话…… 太子眯起眼,没说怎么办,只道,“总之,先把谣言的来源查清楚吧!” 顾韶也没问,平静躬身:“臣遵命!” 等他告退离开后,太子拂袖起身:“去西福宫!” 第二百六十七章 皇帝的要求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风吃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风吃醋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风吃醋 崔妃深处宫闱,对外界的消息自不如太子灵通。 这会听说太子来了,还以为是来看自己的,带着笑道了“进来”,瞧儿子脸色不对,才忙忙的遣散了宫人,叫他到跟前坐下,关切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帝都起了谣言,道苏家长孙的残废乃是孩儿在幕后指使!”太子在生母面前再不掩饰自己的担心,语气略快道,“孩儿原本虽然不喜这些话,但也没放在心上——但方才顾相求见,却说怀疑这事恐怕……” 顿了顿,待崔妃神色紧张起来了,才艰涩道,“恐怕是出自于皇祖母之手!” “什么?!”崔妃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攥紧了帕子,深呼吸了数次才稳住情绪,急声道,“我就知道太后必然会偏心代国那贱婢——不过霄儿不必担心,司空氏那贱妇之前与娘家离了心,她这会左右之人都是母妃安排的,早在避暑那时候,母妃已经让人给她一点一点的下药了,只是没想到太后疼你一场,这会变心却也变得这么快,原打算过些日子再让司空氏发作,免得之前给她请脉的太医怀疑,既然如此,那……” “母妃!”太子却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母妃此计,恐怕是来不及了!毕竟皇祖母眼下已经改了主意,就算三弟妹今天晚上出事,难道三弟明儿就能去跟晋国皇姑提亲吗?这样谁能不怀疑三弟妹的死因?就算母妃的人做的天衣无缝,可发妻才逝,三弟就立刻求娶他人,晋国皇姑哪能不怀疑三弟薄情,按照母妃所言,晋国皇姑对聂表妹十分宠爱,如何肯把聂表妹许给一个薄情的人?” 崔妃被太子说得一呆,反应过来之后,脸色顿时就有点惨白:“那……现在……?” “孩儿此来,是为了请教母妃,近来皇祖母那边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太子定了定神,道,“毕竟如您方才所言,皇祖母究竟疼孩儿这许多年,哪怕要替代国姑母考虑,这才几天,怎么可能态度变得这么快?孩儿以为,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内情!” “内情?”崔妃闻言,凝眉片刻,脱口道,“难道与赵王选妃之事有关?” 太子忙问:“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翠华山时,皇后趁着女孩儿出门方便的时候,为赵王相看起了正妃。”崔妃并不知道赵王与聂舞樱的事情,也不知道苏皇后放出要给儿子择妃的风声,其实是为了打消晋国长公主的怀疑,所以这会只能把自己知道的经过告诉儿子,“不过那会在山上,诸事不便,所以也只圈定了几家女孩儿,打算回来了再定。” 结果还没回来,苏伯凤就出了事——苏皇后挂心侄孙,赵王的年纪又不是到了非娶妻不可的时候,她也就把挑嫡亲儿媳妇的事暂且搁下了! 这一搁,“搁到前几天的时候,太后听说皇后为那苏伯凤的残废哭了好几回,接连数日都不思饮食,派玉果去未央宫安慰之余,便提到了赵王的亲事,似乎是想拿这件事情分一分皇后的心,免得皇后继续难过下去!” 太子思索片刻,实在看不出来这件事情跟太后态度急转有什么关系——只是反复盘问,崔妃却也想不起来太后那儿最近还有其他什么事了。 她作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在宫里这么些年,即使前些日子才被降位,因着儿子是储君的缘故,根基依然稳固,这宫闱里若有她都打听不出来的事,太子自己上也白搭。 所以太子考虑了一会,决定亲自前往清熙殿一探。 毕竟如果太后还没起意要废他,他作为素来得宠的长孙,去太后跟前孝敬终归没错的;若太后已经有这个意思,到底才动手,不定心里还有些对孙儿的歉疚,他去得及时,不说把太后的心笼络回来,叫太后迟疑那么一会,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也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子跟崔妃随便说了会话之后就告退了,出了西福宫后,径自往铭仁宫而去——西福宫距离前雍时候大部分太后住的仁寿宫很近,但离铭仁宫却颇有段距离了。 这中间得穿过好几座宫殿才能抵达,不过太子正当壮年,走一走也没什么。 只是他才到半路,隔着一排花树,只能影影幢幢看到人的小径上,却蓦然传来一个女子含酸带刺的嗓音:“哟!这小脸儿,啧啧!本宫瞧着都觉得心旷神怡呢,怪道能成天侍奉陛下左右,倒叫本宫这些人整日里游手好闲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太子闻言微微皱眉,只是他如今急于去见太后——何况这女子自称“本宫”,那么必定是三品婕妤以上的位份,这种高位妃子,太子固然不惧,可场面上见到了也得称一声“母妃”,不好失礼的。他如今可没这闲功夫,所以皱了下眉就加快了脚步,打算迅速离开这场是非。 不想他才走开几步,身后的树丛里忽然“哗啦”一声大响,中间伴随着锦帛的撕裂,跟着几名宫女惊叫道:“美人!” 太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目光不禁一凝! 折断的枝叶间,绿衫女子无力的倒卧于地,半幅衣袖卷起,露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臂,臂上一抹新划的艳色,正渐渐渗出血珠——这一幕混合着她惶恐无措的神情,让人不期然想起夏日里狂风骤雨后的芙蕖。 分明是饱经摧残后的柔弱,却又无端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太子望着她,竟有片刻的失神——待暖美人眼波一动,察觉到他的注视后,方才惊觉,赶紧收敛心神,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好在暖美人也没有向他求助的意思,目光扫过他之后,就一声不吭的想要爬起来,她的宫女自然赶紧过来帮忙。然而之前为难她的宫妃却不肯就这么算了,竟从她砸出来的缺口里走了出来,绣花丝履满怀恶意的踩住了暖美人刚刚撑起身体的手背,痛得她低呼一声又摔了下去! “哎呀!”八月天已是秋日,但帝都的白昼,依然有些躁热,这宫妃手里所以还拿了柄团扇,此刻半遮了唇,故作惊讶的喊道,“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本宫原打算扶你一把的,可你……你瞧瞧你,怎么偏偏把手朝本宫脚下递呢?这会可受了伤?要不要本宫替你请太医来看看?” 说话间,她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脚下却越发用力,将暖美人的手背狠狠一碾! 暖美人痛得额上尽是冷汗,嘴唇哆嗦了会,却垂眸细声道:“妾身不敢!” “妹妹在说什么话啊?”那宫妃俯身,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惧怕的模样,拿团扇挑起她下颔,嬉笑道,“你待会可是要去侍奉陛下的,手背上受了伤,做事自然要受到影响,届时可不是要怠慢了陛下?你……” “傅充容,你口口声声惦记着父皇,怎么不自己去宣明宫伴驾?”冷不防一个娇脆的嗓音响起,冷哼着截断了她的话,道,“却在这儿跟暖美人纠缠不休,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出,你不腻,本宫瞧着都腻了!” 那宫妃循声一望,见是玉山公主领着人在不远处,满脸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心念转了转,到底移开脚步,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正与暖妹妹说话,她却忽然摔倒了,我这是想扶她呢!不过殿下既然不喜欢我扶她,那就算啦!” 见玉山公主闻言只是撇了撇嘴角,看低垂着头揉手的暖美人颇有同情之色,傅充容眼珠转了转,知道多说无益,又讲了两句场面话,也就走了。 她走之后,玉山公主抬了抬下颔,命左右去扶起暖美人——暖美人顾不得手痛,忙向她道谢,玉山公主把玩着才折的一枝花枝,却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傅充容虽然是九嫔之一,位份在你之上,且她这个充容还是皇祖母给她晋的——但你好歹也是父皇跟前的得意人,受她几句奚落不计较,还能说懂规矩有气度,都被她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连句话都不敢回,闻说你们乌桓民风剽悍,怎么你这公主这样没用?” 暖美人闻言自嘲一笑:她确实很讨显嘉帝喜欢,自从显嘉帝静养以来,正如傅充容所言,差不多一直是她侍奉左右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显嘉帝可不是见着了美人就晕头转向的昏君,他享受归享受,却从没给过暖美人半点特殊待遇——实际上她在皇帝面前基本不怎么敢开口,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她只试探性的提了个小要求,结果显嘉帝目光玩味的盯着她看了足足盏茶功夫,才淡淡的准了。 那盏茶的时间,她里外衣裙被冷汗浸了个透,告退之后虽然即使沐浴更衣,事后却也差点染了场风寒! 这个皇帝根本不信任她——他喜欢她的容貌,却也因她的美貌心存防备! 正月里为了太子生母掌掴她的发作,谁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总而言之,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没有外人、包括她自己认为的那么重! 暖美人清楚的认识到这点之后,别说恃宠生娇了,小心翼翼都来不及! 所以傅充容的为难,她只能忍。 毕竟她不但位份不如傅充容,最要命的是,这位充容还是太后亲自提拔的——早先太后打算把赵王过继出去时,还是婕妤的傅氏当众帮太后说了话,事后太后投桃报李给她晋了级,自此傅充容就有了靠山,连深恨她的苏皇后,明面上也不好对她做什么。 何况是一直让太后想杀之而后快的暖美人? 不过这些道理,暖美人不能也不想讲给玉山公主听,是以此刻只是低头不语。 玉山公主瞧她这样子实在憋闷,摇了摇头,把花枝朝路旁一丢,招呼自己的宫女走开了。 暖美人望着公主的背影片刻,用力咬了咬唇,对左右道:“扶我回去上药!” 她待会还得去伺候显嘉帝——虽然说手背这种位置受了伤,显嘉帝很容易可以看到,但暖美人知道,这位皇帝为了表示他一点都不受美色迷惑,是不会为她出头的。 至少明面上,不会。 否则傅充容方才也不敢那么做。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暖美人黯然离开之际,想到玉山公主方才提到乌桓——她在乌桓做公主虽然才只是一两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仿佛很遥远了。 而那个秀雅出尘的少年,却愈加清晰。 当年简虚白若不曾拒婚…… 这个念头反复回旋在她脑海里,怔忪之间,若非宫人的搀扶,她都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她不知道,她恍恍惚惚的回忆斯人时,背后也有一双眼睛满含复杂的目送她离开。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风吃醋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进退维谷的太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进退维谷的太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进退维谷的太子 太子心神不宁的走到清熙殿前,听到宫人问安的声音才猛然惊醒,定了定神道:“皇祖母这会可有闲暇?” 宫人进去问了,片刻后出来,道:“太后娘娘在偏殿等您!” “太子怎么想起来到哀家这儿来了?”太后看到长孙进来,抬手叫了起,温和的问,“皇帝这些日子都不大好,朝政委托于你,你可要上心才是!” “朝政虽然繁忙,但也不能轻忽了尊长。”太子听到这话就觉得心头一沉,他的成长过程里,显嘉帝当然是最亲近、最熟悉的长辈,其次就是太后——由于显嘉帝急于栽培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他自幼课业就很重,这两年开始着手学习处置政务了才轻松些,是以一直以来,见到生母嫡母的机会都不多,反倒是太后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母亲的角色——这也是太后向来支持他的缘故。 所以祖孙两个一向亲密,说话都很随意,这会太后看似温和慈爱,但言谈举止之间,却有着不难察觉的疏远,提到朝政时,更带了淡淡的责备,太子如何察觉不到? 他按捺住惶恐,恭恭敬敬道,“这些日子都没能来给皇祖母请安,实在不应该。是以方才处置完政务,立刻就过来看您了!” “太子有心了!”太后闻言微微而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其实哀家左右不过这么一回事,倒也没什么需要人操心的。却是皇后,自从青州的事情传过来后,她这些日子可是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唉!” “皇祖母说的是,惜素这两日每每探望母后回去,提到此事也是忧心忡忡。”惜素是太子妃的字——苏伯凤出了事,太子这边固然没什么心疼的,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但场面上却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这么简单的错误东宫自不会犯,所以打从消息传来,不管是在翠华山,还是回到皇宫后,太子夫妇都去慰问过苏皇后的,尤其是太子妃,嫡婆婆不吃不喝成天以泪洗面,做儿媳妇的哪可能坐视?这两天几乎隔日就要去未央宫请一回安,苏皇后听不听得进去劝慰是皇后的事儿,太子妃有没有这个心,那就是东宫是否孝顺的大问题了。 是以,这会太后提到皇后,太子倒不觉得心虚,然而顺着太后的话头说了几句,总觉得太后明里暗里是在指责自己与青州之事有关系——到这时候已经用不着再试探,太子哪还不知道,顾韶的推测是对的:帝都如今的谣言,正是太后所为! 虽然说来之前已经得了顾韶的提醒,可太子依然觉得心冷如冰。 ——太后与显嘉帝原是他最强大的依仗,但现在,太后却成了他的敌人。 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长孙,终究比不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太子自己也已有了儿女,他不是不能理解太后的心情,可他也有他的委屈:代国长公主之所以要支持魏王夺储,是担心崔妃入主铭仁宫后报复自己。 问题是公允来讲,她跟崔妃之间所结的恩怨,绝大部分责任,在于代国长公主。 将口角之争上升到当面掌掴的侮辱,再上升到你死我活的仇恨——崔妃朝代国长公主身边安插人手固然不对,却又何尝不是被逼的? “假如皇祖母一早约束着代国皇姑,不许她养成骄横跋扈的性情,当初又怎么会那样对待母妃?”太子想到这儿,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苦涩层层叠叠的涌上来,让他整颗心都冷到了麻木,他有些蹒跚的出了铭仁宫,翻来覆去的想着,“事情的起因明明就是代国皇姑不对,可皇祖母也好,父皇也罢,什么时候怪过皇姑一句?如今皇祖母更是为了皇姑要对付我……” 太子彷徨而去之后,玉果端着糕点茶水走进偏殿,见太后怔怔的望着地砖,神情晦暝,眼中皆是沉重,不禁暗叹一声,将茶水小心翼翼的搁到案上,低声道:“娘娘何不与太子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太子素来孺慕您,您若开了口,他绝不会拒绝的!” 太后闻言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他当然不会拒绝了,毕竟哀家还活着不是吗?” 玉果听出太后心情很不好,忙低头噤了声。 “何况他就是真心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却继续道,“就好像哀家从来没赞成过代国掺合夺储之事,可她自顾自的去做了,难道哀家还能打死她?!只要崔氏活着,将来如何可能不寻代国报仇——到那时候哀家与皇帝都不在了,这铭仁宫换她来住,她非要代国死,你觉得太子拦得住?还是觉得太子会为了今日对哀家这个皇祖母的承诺,拿他的生母怎么样?!” 太后叹了口气,“你跟着哀家也有些年了,早先的事情忘记了吗?当年,先帝临终前,何尝不是殷切叮嘱哀家与皇帝,莫要太为难申屠氏与贞媛膝下的子女?” ——那时候先帝自知两位宠妃是肯定没有好下场了,只盼望显嘉帝能够看在骨肉之情的份上,饶了异母弟弟妹妹们一命。 结果呢? 慢说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膝下那几位了,压根就没趟混水的那些子女,也统统在显嘉帝登基之后,携子带女,全部下去陪先帝了。 先帝膝下四十多个子女,单皇子就多达二十几位,如今却仅存显嘉帝与伊王两支。 太后自己就做过毁诺之事,又怎么可能相信太子? “当然,太子到底也是哀家的骨血,何况皇帝的身体……”提到儿子,太后沉默了会,才继续道,“若非万不得已,哀家也不想伤了皇帝的心!可代国……哀家统共就剩了这么两个女儿,委实不想她没个好下场。这回,权当是念在祖孙之情的份上,给太子一个机会罢!” 顿了顿,又说,“若是……那么皇帝也没什么好说嘴的了!” 玉果眼角瞥见,太后说这句话时,眼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情绪——她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帝都的谣言愈演愈烈,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都派出衙役在人群聚集处弹压辟谣,然而这么做了之后,虽然确实没有那么多人只为了一时口快惹上官司,但私下里对东宫却越发怀疑了。 “现在辟谣没什么用,毕竟赵悟父子还在押解路上。”顾韶私下提醒太子,“这件事情原本与殿下毫无关系,再怎么查按说也查不到您头上,可眼下却有个问题……” 太子皱眉问:“什么?” “赵悟从拘了苏伯凤下狱起,就一直想要投靠殿下。”顾韶叹了口气,“只是殿下一直没有答应他——之前也还罢了,如今陛下都亲自发了话,他们父子是肯定没活路了,不但这父子两个,按苏家这会的震怒,恐怕整个赵家都……” 顾韶这么说当然不是同情赵家,他宦海沉浮这些年,破家灭门的事情见得多了去了,慢说赵悟父子根本不无辜,就算无辜,他也未必有心情去主持公道——他说这话却是担心,“赵悟既然因苏家拒婚就纵容其子作出丧心病狂之事,心胸狭窄到这地步,万一因殿下您拒绝他的求援,在抵达帝都之后胡说八道,损及您的名誉,若平时也还罢了,但眼下谣言沸沸,届时,恐怕难以处置啊!” 太子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又变:确实,从苏伯凤的经历来看,赵悟这个人的器量可不大!他之前向东宫表达投诚之意时,苏伯凤尚未残废,那会的赵悟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跟太子搭上关系,谋取一份从龙之功。 当时太子不理睬他,却是无妨。 毕竟赵悟这个一州刺史虽然在地方上属于顶尖的高官了,可跟朝中一比,也就那么回事——纵然暗恨太子瞧不上自己,又能如何? 但现在赵悟已经是山穷水尽,按照他在苏伯凤之事上表现出来的性情,哪怕明知道此刻即使是太子,想救他也无能为力,恐怕为了出口气,也会索性把苏伯凤残废的原因,栽赃到东宫头上! 倘若只是这样,太子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毕竟他到底是一国储君,想污蔑他,哪有那么容易?苏家虽然底蕴深厚,但在显嘉帝一心一意维护长子的情况下,想单凭赵悟的一份口供就栽赃东宫,却也未必能够! 问题是,现在太后也有此意! 这位皇太后都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借着赵悟之言,在人前表示一下对太子的失望,便足够对东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了! ——毕竟,她是太子的嫡亲祖母! 谁会怀疑做祖母的污蔑亲孙子呢? 尤其朝野上下都知道,太后素来宠爱太子,对这个长孙的怜爱纵容,还在嫡孙赵王之上! 只是让太子为了避免赵悟拖自己下水去保他也不现实,且不说太子咽不咽得下这口气,单说他就是诚心诚意的伸出援手——在显嘉帝亲自发话、太后表态,统统都站在苏家那边的眼下,区区一个储君怎么可能维护得了赵悟父子?! “既要防止赵悟绝望之下胡说八道,又给不了他希望。”太子眯起眼,暗忖,“那只能杀人灭口——可皇祖母,苏家,会给孤这个机会么?” 甚至,焉知这是不是一个陷阱,等他一出手,就坐实他的罪名?!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进退维谷的太子 第二百七十章 又到食蟹时节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章 又到食蟹时节 第二百七十章 又到食蟹时节 庙堂上的注意力目前都集中在青州之事上,但帝都后宅最近比较关心的却是袁蒋定亲。 在翠华山上约定了婚姻后,回到帝都,两家就开始了正式走流程——袁雪萼因为陆冠伦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大好,大夫建议不要移动,所以今年没去翠华山避暑,而是随夫住在庄子上。 如今听说嫡亲兄长要定亲了,陆冠伦的病情也不是离不得人,自然要赶回来帮忙。 她一见宋宜笑就抱怨:“还说把我当亲姐姐呢!这么大的事儿,都要过六礼了才通知我,中间半点消息也不露,亏我那么相信你!”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宋宜笑忙道,“你也晓得袁蒋两家政见不是很一致,早先连袁侯爷都不觉得自己会娶蒋姐姐呢,我虽然看出些端倪,他们俩的事情没成之前,哪里敢乱说?万一走漏风声出去,却怎么交代?” 又半真半假的说,“何况你那时候已经嫁给了陆三公子,又随他搬去了庄子上住——咱们到此刻才照面,中间来往都是下人传话,这种事情怎么放心托付下人转达呢?” 袁雪萼也不是当真要跟她生气,不过是觉得事出突然,惊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罢了,这会听了解释也没继续追究,只凑到她耳畔,小声道:“闻说是慕葶心悦我兄长,这是真的么?” 不待宋宜笑回答,她又叹道,“我跟慕葶也算是打小熟悉,她给我做嫂子我是很高兴的,但你也晓得,我哥哥的腿……我是他亲妹妹,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当然只有心疼的份!可慕葶却是要给他做妻子的,万一她将来后悔了,这……” “这却是你多想了。”宋宜笑闻言,安慰道,“你想袁侯爷的腿也不是什么秘密,蒋姐姐哪儿就不知道了?何况蒋家素来宠女儿,允诺婚事之前肯定也是再三跟她确认过的。若蒋姐姐有半分不情愿,蒋家想来也不会这么爽快的应下。” 袁雪萼之前不但没在翠华山,人还在乡下庄子上,对于避暑期间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是那么了解,不晓得袁蒋结亲其实也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意思。 这会听宋宜笑这么一说,想想也是,遂放下担忧,兴兴头头的跟她商议要如何把兄长的婚事办得妥帖又热闹。 宋宜笑随口给她出着主意,心下暗忖:“袁姐姐没有给我提太妃的那份妆奁,这么看来,袁雪沛倒是个信人,真把东西都给了陆三公子不说,甚至连袁姐姐都瞒过去了?” 她倒没怀疑袁雪沛会昧下那五万两银子,毕竟袁雪沛之前既然想到从芝琴的婚事入手,与她和解,可见是个识大体的明白人——他好歹是个世袭侯,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要铤而走险,何苦做这样眼皮子浅的事? 如今看袁雪萼只字不提衡山王太妃妆奁的事,宋宜笑自是明白,她多半是不知道。 “差点忘了!”两人说了会袁雪沛的婚事,袁雪萼忽然想起一事,命人从自己的行李中取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檀木匣来,笑道,“听说你有了身孕,我就给找出来了,你瞧瞧可衬得上我那未来外甥或外甥女?” 宋宜笑闻言,知道是给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东西,也不推辞,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对雕作蝉形的玉佩。玉质极好,搁在匣中竟莹然生辉,拿出来之后,那种晶莹剔透越发彰显无遗,更难得的是入手生温,触之绵润——别看东西不大,论价值却绝对不菲! “这也太贵重了!”宋宜笑看罢,不禁道。 “说的什么话,当初我定亲那会,你贺我的血玉比目佩,我可没见外!”袁雪萼嗔道,“你要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宋宜笑闻言莞尔,把玉佩放回匣中,也不交给丫鬟,直接收到自己袖子里,道:“我不过那么一说——可没说不要!姐姐就是后悔了想拿回去我也不依呢!” 袁雪萼笑着打了她一下:“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笑了一阵,宋宜笑看看时间也不早也就告辞了。 “夫人,这是宫里送来的。”她回府后才到后院,留守的栗玉就上来禀告,“来人还捎了两瓶桂花露,说是太后娘娘赏您的。” “太后娘娘这样慈爱,真叫我铭感五内。”宋宜笑知道自己是沾了丈夫跟未出世孩子的光,方得太后格外上心,不过也不觉得不忿,讲了句场面话,接过栗玉递来的帖子翻了翻,却是中秋节宴的请贴,“把之前新做的衣裳拿出来试试,可别到时候穿不上就要闹笑话了。” 她之前做衣裳时没料到怀孕,虽然说四个月不到的妊娠,显怀还不明显,但沐浴时已经觉得腰身渐粗。平常也还罢了,要赴宫宴,穿着打扮都不可轻忽,自要提前准备好。 才试了两套衣裙,简虚白回来了,闻说之后劝道:“何必这样折腾?直接叫人来量了你现在的尺寸,再放宽些,再做几套不就成了?” “中秋节可没几天了,翟衣又不是常服,做起来可是费功夫。”宋宜笑一边换上家常衣裙,一边解释,“与其催着她们手忙脚乱,倒不如能修则修——何况我方才试下来觉得虽然紧了些却也能穿,稍微放开点就成了。” 见丈夫还要说什么,忙转开话题,“太后娘娘还让宫人带了两瓶桂花露来,我闻了一下怪香的,你要吃么?” “那东西甜得很。”简虚白摇头道,“向来都是你们女眷比较喜欢,我却吃不惯,皇外祖母想来也是专门给你的。” 说到这里想起来之前的天香碧露,轻笑道,“那几瓶天香碧露可别说还在柜子里?” 他语气里颇有调侃之意,却是因为之前夫妻交心时,妻子拿那几瓶天香碧露打过比方。如今想起来,顺口一问。 “怎么可能?”宋宜笑轻扑着团扇,睨了他一眼,要笑不笑道,“之前袁姐姐说陆三公子悲痛之中无心饮食,我想起来衡山王太妃说过那个吃了有胃口,全部送过去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今儿见到袁姐姐时,该问有没有效果的。若是陆三公子吃的好……” “难为你以后还打算继续把咱们分到的天香碧露都送给他?”简虚白听到这儿,呷了口茶水,神情玩味的看着妻子,“你对他可也太好了吧?” 宋宜笑闻言,“扑哧”一笑,拿扇子指着他道:“我就知道你要吃醋——我想说的是,若陆三公子吃的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是怕袁姐姐担忧,也是那几瓶碧露你既然不爱吃,我也不是非吃不可,这才送了出去,瞧瞧你这酸劲儿!” “我酸什么?”简虚白面不改色道,“我是想着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宜操心,这岂非正理?”斜睨了眼妻子,“偏你成天觉得我器量窄,啧!” “谁觉得你器量窄了?”宋宜笑忍着笑,也不戳穿他,只嗔道,“多心的明明是你自己——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个了,中秋赴宴的穿戴也还罢了,各处的礼,你可得帮我一起参详参详!” 说着没骨头似的伏到丈夫肩头,坏笑道,“莫忘记,如今我妊娠在身可是不好操心呢!这些琐事少不得得夫君帮着做了!” 简虚白板着脸不肯,任她腻在自己身上撒了会娇,才松口命人取了礼单上来看——数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 因着青州之事,这一回的宫宴难免有些暗流汹涌的意思。 尤其出面主持宴会的显嘉帝跟苏皇后气色都不是很好,前者满脸病容,后者则是精致的装扮也掩不住憔悴。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怎么放得开,举箸擎盏之间,皆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夫人!”虽然说吃蟹当属九雌十雄,但中秋这会也已经螯满膏黄,是以宴到中途也送了一盘上来,宋宜笑才扫了一眼,锦熏却弯腰附耳道,“方才太后跟前的玉果姑姑过来,说蟹性寒,您有孕在身,还是不要用的好。” 宋宜笑闻言忙缩回手,心里却想起了司空衣萝——司空衣萝可不就是在食蟹的季节出了事?她的周年,距离现在也没几天了——那个进退有度长袖善舞的女孩儿,前一日还与她、卫银练在席上举盅相敬,转天却已天人永隔。 至今想起来,都让宋宜笑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记起司空家大小姐,她难免朝司空家二小姐——如今的梁王妃多看了几眼,却见梁王妃正挽了袖子,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蟹八件,专心的拆着一只红壳熟蟹。 宋宜笑见状一惊,忙回头叮嘱锦熏:“你看梁王妃竟要食蟹,快去提醒下!” 她这么说时不免朝上头妃嫔们的席位看了眼,却见崔妃正语笑嫣然的跟一名华服宫妃说着话,看都没看梁王妃一眼——宋宜笑暗蹙了下眉尖,心想:“这婆婆可是粗心,连太后娘娘都记得提醒我不要误食了寒凉之物,崔妃怎么也不跟梁王妃说声?要不是我恰好看到了,回头梁王妃没事还好,若出了事,再后悔可就迟了!” 不想片刻后锦熏回来,委委屈屈的告诉她:“奴婢去跟梁王妃的丫鬟说了,谁知那丫鬟却冷淡得很,虽然没有明言,但瞧她那样子就是嫌奴婢多嘴了!” 宋宜笑闻言,下意识的再看了眼梁王妃,却见她将一块蟹肉夹到盛着姜醋的小碟里沾了沾,很是享受的送入口中,显然她的丫鬟不但对锦熏的提醒不耐烦,且也根本没有转告自家主子——略作沉吟,道:“你可记得那丫鬟是不是司空家给梁王妃的陪嫁?” “夫人恕罪!”但锦熏听了,为难道,“奴婢对梁王妃左右之人并不熟悉。” 宋宜笑把玩着手里的瓷盅,想了一会才道:“这不怪你,我平常也不爱跟她凑一块……回头找人打听下吧!” 这么吩咐着,她不禁暗叹一声:这位梁王妃,得什么时候才不让人为她操心呢? 但转念又自失一笑:梁王妃可从来没求着自己替她操心过,说到底,这也是自己自找的。 第二百七十章 又到食蟹时节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想多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想多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想多了 这天宴散之后,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宋宜笑在马车里与丈夫一五一十说了席上所见,末了蹙眉道:“也不知道梁王妃吃了那两只蟹,会不会有事?” 她方才一直看着,梁王妃显然是喜食蟹的,拆完一只之后意犹未尽,竟又拆了一只才罢手——虽然说一直到出宫时,宋宜笑都没看到她露出什么不适之色,可想想她那大腹便便的模样,总觉得心下不安。 “既然她方才无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简虚白虽然得喊司空家两位小姐的嫡亲祖母、真阳大长公主一声姑祖母,算起来与司空姐妹也算是表兄妹,但究竟没相处过,彼此之间没有多少亲戚情份,这会闻言也就随口安慰,“毕竟皇外祖母劝你不要食蟹,也只是为防万一,却也不是说吃了就必定出事的。” 宋宜笑想了想,轻叹道:“许是因为司空妹妹是在去年这时候去的吧,瞧见螃蟹就想起她来,心里便是沉甸甸的。” 又有些懊恼,“梁王妃今日带去宴上的那丫鬟明显不对劲,我方才离开时,该寻个理由与梁王妃悄悄说几句话的,就算不提醒她那丫鬟的失职,也该劝她回去之后拿蜂蜜兑些水喝——结果却是给忘了!” 简虚白原本懒洋洋的,听到这儿却愕然:“她才吃了蟹,你怎么叫她拿蜂蜜兑水喝?” “你不知道。”宋宜笑解释道,“之前司空妹妹发病那会,我们叩开苏二公子的别院求助时,那别院的老管家就是调了蜂蜜给司空妹妹喝,她喝了之后可是好多了!”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回苏稚咏才回别院,明知道得病的是没出阁的女眷,且已遣人去请大夫,却也不顾男女有别,急急赶去毛遂自荐了!”简虚白闻言却叹了口气,道,“蟹忌与蜜同食——就是好端端的人这么吃了也要出事,何况司空大小姐当时本来就不太好了?” 宋宜笑惊得差点在马车里站起来:“什么?!” “那老管家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一来你们当时是随便择了户人家求助,他也料不到司空大小姐之前才吃过蟹。”简虚白嘿然道,“二来这个忌讳知道的人可不少,哪怕是不通医术的人,也不乏人懂得,他就是要害人也犯不着这么明显。想来是他自以为帮了忙,但苏稚咏回去之后听说,却想到当时的季节,宴席上多半会有螃蟹的,趁着大夫没到,赶紧过去看一看——免得出大事!” “可最后还是出了大事!”宋宜笑心中百味陈杂,喃喃道,“我就说么,司空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 简虚白闻言却摇头道:“苏稚咏在这儿固然瞒了缘由以维护他那管家,但司空大小姐之死倒未必与此有关——毕竟那大夫后来还是到了的,之后司空大小姐移回司空家后,司空家岂能不延医问药?再者,你们喂司空大小姐服蜜水的事情,伺候她的人也晓得,倘若是这壶蜜水导致了司空大小姐芳华早逝,司空家岂会不追究?” “但现在的梁王妃是司空妹妹的庶妹!”宋宜笑沉声道,“而司空家统共就这么两个女孩儿,倘若他们在司空妹妹去后,立刻想到继续维持联姻的话,又怎么会找苏二公子以及我的麻烦?梁王是太子的胞弟,与苏二公子,与我,可没有很大关系!” ——当初司空衣萝故去后,司空家上上下下都认为责任在于卫银练。而卫银练是太子妃同母妹,太子的正经小姨子,她劝司空衣萝饮酒,也是在东宫的宴席上。 所以这件事情谈到后来,不但卫银练赔了妆奁,梁王也娶了司空衣萝的庶妹司空衣菡! 要知道司空衣萝与梁王的婚事,原就是真阳大长公主念及司空家近年来的子孙都非常平庸,怕自己去后,家族衰落,这才亲自到太后跟前讨了人情,把亲自抚养的嫡孙女,撮合给了太子的同胞弟弟梁王。 也就是说,这门婚事对于司空家非常重要。 可司空衣萝偏偏死在了出阁前夕——又偏偏司空家没有第二个大长公主亲自教养出来的嫡女匹配给梁王了,而梁王作为显嘉帝亲子,生母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同胞哥哥身居储君之位,他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 而且还是一个打小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压根没经过任何淑女教导的庶女?! “怪道那天司空家的人会找上东宫,口口声声的揪着卫姐姐不放,却对我这个同席之人没什么怨怼。”宋宜笑越想越觉得难受,“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指望继续与皇室联姻!” 梁王与司空衣萝的婚事,是太后给真阳大长公主面子; 梁王与司空衣菡的婚事,却是东宫对司空衣萝从东宫赴宴归去后就殇逝的补偿。 但司空衣萝的死倘若不在于卫银练,而在于苏少歌那个老管家的好心办坏事,东宫凭什么帮司空家劝说梁王娶司空衣菡?! 而苏少歌的姑母固然是皇后,问题是苏皇后又不是梁王的生母,在梁王有贵妃亲妈、太子胞兄的情况下,皇后在他的婚事上能说话的地方很有限,更不可能拿他的婚事去弥补自己侄子的下人的过失。 所以司空家想要继续跟皇室联姻,只能咬紧了卫银练! “司空家或者这么想,但东宫与卫家呢?”简虚白听完妻子这番推测,却依然摇头,提醒道,“你也说了,那壶蜜水还是卫小姐亲手给司空大小姐喂下去的,司空大小姐死后,卫家人肯定要一遍遍的询问卫小姐经过,总不可能她一直没说这事吧?卫家人既知此节,怎么可能不说出来?” 但卫家从来没提过这一点——作为与青州苏同属海内六阀之一的凤州卫氏,瑞羽堂之后,就算他们现在的声势比苏家低了一头,却也没必要畏惧苏家。 他们不提,显然这个无心之失用不上,说出来不过是平白得罪苏家,还落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看来是我想多了。”宋宜笑想想也是,叹了口气,靠回丈夫肩上,道,“只是梁王妃那个丫鬟着实有问题,偏咱们跟梁王府素来没什么来往,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她才好?” 简虚白沉吟片刻,道:“你跟司空家不是一直有来往吗?不如托他们转达,也卖司空家一个人情。” 年初那会,梁王妃犯糊涂后,司空家选择放弃她以撇清关系。 自此梁王妃就半公开的跟娘家翻了脸,连怀孕之后娘家来人看望都没理会——司空家对于她这种态度自然是又气又恨,毕竟这个女儿若一直规规矩矩的,他们当初想方设法要跟皇家结亲,如何可能舍弃她? 结果她侥幸活了下来,不思己过,反倒怨恨起了娘家! 问题是司空家再觉得梁王妃无情无义、是非不分,但江河日下的家族却着实需要这么个女儿帮衬的,所以若知道梁王妃身边伺候的人不可靠,必定会全力以赴的搭手。 如此倒是一箭双雕了:既帮到了梁王妃,也弥补了她与司空家的关系。 “想必司空妹妹在天之灵,必然也是盼望看到庶妹与家人和睦,往后借着皇媳的身份,提携娘家的。”宋宜笑想到这儿,越发觉得丈夫这个主意好,侧头过去亲了他一口做奖励。 这天他们回到府里已经很晚了,匆匆梳洗了一番,也就安置了。 到了次日,宋宜笑起身之后处置了些琐事,看了看时辰,就命锦熏去一趟司空府:“就说常少奶奶上回送来的糕点很合我最近的胃口,偏咱们厨房里做不来那味道,是以腆颜上门去求了。” 声音一低,“你去之后,把昨晚奉我命去提醒梁王妃的经过,好好的跟常少奶奶说一说!” 锦熏会意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准详详细细的告知常少奶奶!” 她去了小半日回来,除了一攒盒糕点外,还拿了一对金铤:“糕点是给夫人的,金铤是赏奴婢的。常少奶奶还说,过两日她必亲自过府来谢您!” “给你你就跟月灯她们分了吧!”宋宜笑扫了眼那对金铤,瞧着份量不轻,远异平常的打赏,显然司空家这回是真心感激了,随口道,“糕点也给你们。” 她说要司空家做的糕点不过是寻个派锦熏登门的理由,却不是真的想吃。 锦熏对此也是心领神会,谢了声后,高高兴兴的拿着东西下去,找月灯几个分去了。 她下去没多久,却又进来,禀告道:“夫人,曹老夫人领着穆大.奶奶还有表小姐来了!” “快请!”宋宜笑猜测嫡亲外祖母亲自登门,必定是为了自己的身孕——韦家门楣低,之前的避暑,他们不在随驾之列,又觉得一来一回开销大,是以只在冬日存了些冰到暑期用,却没有搬去翠华山。 所以等宋宜笑夫妇随驾回帝都后,才接到消息,哪能不来走一遭? 她亲自到二门迎了曹老夫人一行,寒暄数句之后,老夫人道明来意,果然是为了贺她有孕:“你们才回来的时候我就得了信,当时就想来了,只是怕你们才回来,又要缓口气,又要归置东西,是以等了数日。不料数日后我又染了风寒,这么着,一拖竟拖到了今儿个!” “该我们去看外祖母的,哪好劳动外祖母呢?”宋宜笑扶着曹老夫人的手臂,关切道,“外祖母前两日竟染了风寒?如今怎么样?怎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好去侍奉您!” “你放心吧!我啊已经好全了,不然也不会来你这儿。”曹老夫人慈祥一笑,亲热的拍了拍她手背,蔼声道,“不过是小恙,哪儿就值得到处说了?何况你怀着身子,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却叫我如何舍得?” 祖孙两个寒暄了几句,宋宜笑又转过头去问候穆大.奶奶跟韦婵——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前厅,分宾主落座后,下人奉上茶水,曹老夫人端起浅啜一口,方详问宋宜笑的妊娠,听说一切都好之后连连点头,道:“我早说你这孩子是个大有福泽的,果然不但嫁得佳婿,如今这一胎也怀得安稳,却也不必我罗嗦了。” 宋宜笑微笑道:“外祖母想偷懒,我可不依!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来都来了,哪能不指点指点我?” 她妊娠之后,晋国长公主和皇太后都十分关心,府里的女医芸姑又颇擅长调养,是以怀孕以来一直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瞧气色倒比没怀孕之前还好。倒也确实用不着曹老夫人操心,不过当着嫡亲外祖母的面,总要讨教几句,以示对长辈的尊重与依赖。 “外祖母可不是想偷懒,而是你这孩子生来有造化,外祖母这点儿见识啊,却指点不了你喽!”曹老夫人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暗自感慨这外孙女没怎么在韦家养,倒比韦家精心栽培的女儿韦梦盈更念旧情,她按捺下唏嘘,定了定神之后,到底讲了些过来人的经验——宋宜笑认认真真的记下,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留她们用了午饭,闲聊到简虚白快散衙了,曹老夫人才提出告辞。 宋宜笑留了几回没留住,只能送她们到门口。 曹老夫人走之前,似不经意的提了几句两个孙子都二十来岁了,成天闲在家里不是事,只是韦家如今也寻不着合适的门路——宋宜笑会意的保证,等丈夫回来后,一定帮忙问问他可有门路,闻言,老夫人才满意而去。 这么大半日敷衍下来,宋宜笑也觉得乏了,回房之后命人备好浴房,泡了好一会,又叫锦熏跟进去给捏了会肩,觉得神清气爽了,这才呼了口气,起身更衣。 出门回房,简虚白已经回来有一会了,他换了身石青常服,摘去玉冠,只拿竹簪绾了墨发,周身毫无佩饰,手持书卷坐在窗下,不复平常的雍容华贵,却显出几许儒雅风流来。 见妻子进来,他随手将书卷合上搁到一旁,道:“明儿得烦你去一趟娘那边。” 宋宜笑闻言好奇道:“是有什么事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想多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次拒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次拒婚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次拒婚 简虚白道:“正是有事儿——今天贺楼独寒去寻我了。” “他去找你?”宋宜笑闻言顿时想到在翠华山时的那场相看,诧异道,“莫非他对义姐?” “他说他素来敬重义姐那样端庄矜持又纯孝的女孩儿。”简虚白颔首道,“早先义姐跟他照面之后婉拒,他就不曾气馁。只是偏赶着蒋贤妃有意为玉山择他为驸马,之后虽然托咱们请蒋小姐私下提醒贤妃,把这事给阻了。他却担心立刻表达对义姐的仰慕,会对义姐不利。是以等到现在,见最近都没人提玉山的事了,这才来找我,道是他愿意等到义姐出孝,未知义姐是否瞧得上他?” 宋宜笑了然道:“这事儿确实要义姐亲自开口给个准话,才好回复他。” 她爽快的答应明早就去婆婆府里走一趟——见简虚白没其他事要说了,便道:“我也有事要你帮忙呢:方才我外祖母带着舅母跟表妹一块来看我,说了些体己话,走之前却提到我两个表哥,至今还闲在家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给他们找些差使做。” “明后日让他们去衙门找我,我瞧瞧他们都能做些什么。”简虚白想了想道,“只要是真心做事,终归好安置的。” 这一日再无他话,第二天早上,宋宜笑起身后处置了家务,便收拾了些糕点时果,乘车到了晋国长公主府。 晋国长公主听说正怀孕的小儿媳妇来了,忙命人引她到跟前,关切道:“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问话时目光不自觉的就扫向了她小腹,显然是担心孩子有什么闪失。 “劳娘见问,却是夫君受人所托,故而打发媳妇来跟您讨个主意!”宋宜笑察觉到,也不以为意,轻笑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道,“这事儿关系义姐终身,我们自不好逾越,却要请娘示下了!” “贺楼独寒吗?”晋国长公主之前因为裴幼蕊提到亡父裴荷,怕惹义女伤心难过,虽然担忧她青春韶华空掷,却也不敢过于勉强,是以暂把给裴幼蕊说亲的事儿放了放,打算过些日子再提——长公主本身是乐见义女觅得佳婿的,何况贺楼独寒原是长公主看好的女婿人选? 似他那样的少年俊才根本不愁娶不到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前些日子蒋贤妃甚至想把公主许给他的,长公主自不怀疑他执意求娶裴幼蕊,是存着功利的目的。这会听说他居然肯等裴幼蕊,心里先喜欢上了。 只是正如宋宜笑所言,事关义女终身,非同小可,长公主到底还是确认了句,“他真的愿意等幼蕊出孝?他可知道幼蕊守孝到现在不足一年,这一等,可得近两年辰光的!” 话虽是疑问,语气里却透出期盼来——显然长公主动心了。 “贺楼修撰既请夫君帮忙传这话,想来就算他不知道,夫君也必然会告知于他的。”宋宜笑恭敬道,“何况不是媳妇偏心自家人,但似义姐这样的才貌性情,换了媳妇是男子媳妇也愿意等呢!” 后面这句话虽然是为了讨好婆婆说的,不过裴幼蕊确实秀美可人,端庄娴雅,却也不算全是恭维。 “若是这样那当然是极好的。”晋国长公主欣然道,“上回幼蕊也没说不喜欢他,只说如今还无心谈婚论嫁罢了——我看这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她到底疼孩子,虽然这么说了,仍旧命人去召了裴幼蕊到跟前,挥退闲人,让宋宜笑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方蔼声道,“幼蕊,你瞧这个人怎么样?他既然主动推辞了尚主,却托阿虚传话道是愿意等你出孝,可见是真心悦你。虽然他家世上差了点,不过姻缘最紧要的还是两情相悦,你若愿意,回头便让阿虚给他个准话!” “娘……”裴幼蕊闻言,脸色却是一白,想了一想才道,“这事儿太突然了,容我考虑几日成么?” 晋国长公主之所以喊她来,就是怕委屈了她,这会自不会拒绝,含笑道:“成啊!你若是觉得不放心,安排他再给你过过眼也没什么——横竖要你称心如意了才好!” 裴幼蕊这才松了口气,陪着说了几句话后,道:“弟妹好几日没来了,舞樱前两日还念着呢!” “我也想着你们,只是才从山上回来,府里积了些事情,脱不开身。”宋宜笑忙解释,“就算今儿没领这传话的差使,这两日也打算来看你们的。” “现在哪能劳动你?”裴幼蕊失笑道,“该我们去看你才对——你这两日胃口可还好吗?” 晋国长公主听她们聊得热络,正含了笑待要开口,底下却走进一名侍者,小心翼翼道:“殿下,蔡公子已经遣了三拨人来问,您今儿去不去他那里了?” 闻言裴幼蕊跟宋宜笑对望一眼,都觉得十分尴尬:她们以前虽然没听说这府里有什么蔡公子,但长公主正与晚辈说事情时,还敢派人来三催四请的,想也知道,多半是继乔先生之后的新人了! 晋国长公主倒是神情坦然,道:“却把他给忘记了——这么着,你们聊吧,我且走了!” 两人忙起身相送。 待长公主走后,裴幼蕊邀宋宜笑去明珠苑看聂舞樱,走到半路上,她忽然吩咐左右下人都离远些,直视着宋宜笑,道:“我有件事想托付弟妹,却不知道弟妹肯不肯帮忙?” 宋宜笑非常惊讶,道:“义姐何必这样见外?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她想着裴幼蕊虽然素得晋国长公主宠爱,却不是没分寸的人,即使求助,想也不会提什么过份要求,所以答应很是利索。 哪知裴幼蕊闻言,点一点头,却淡淡道:“那么就请弟妹帮忙,回了贺楼修撰的好意!” “义姐可是不中意他?”宋宜笑听到这儿微怔,下意识的问。 裴幼蕊脸上露出极复杂的神情来,她看向不远处的一丛兰草,良久才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不错!” 宋宜笑见状自是心下疑惑,裴幼蕊迄今只跟贺楼独寒见了一面,连话也没说过的,此刻又没外人在,若是对这位状元郎当真无意,张口就能说出来,何必还要思索? 只是她跟裴幼蕊的关系,虽然不算生疏,却到底不如跟袁雪萼那么亲近,仔细论起来说话还不如聂舞樱随意——所以尽管这会暗自沉吟,却也不好直问,只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告诉夫君。” 又觉得裴幼蕊支开下人之后,还要郑重其事的托付自己,似乎有些暗示自己夫妇多事了,顿了顿复道,“这回是我们不对,却打扰义姐了!” 她这么说时心里当然有点不痛快,贺楼独寒不是配不起裴幼蕊的人,他对裴幼蕊有意,也算不得辱没了裴幼蕊,自己夫妇也没有竭力撮合的意思,不过帮忙递个话——按说算不上冒犯了大姑子,如今裴幼蕊的举止态度,倒像是怪了他们一样了。 裴幼蕊听了出来,眉头一动,道:“弟妹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 她沉默了下才继续道,“只是这类事情以后烦请不要再提了,我是真心无意于此。” 宋宜笑闻言只道她还沉浸在丧父之痛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安慰道:“斯人已远,义姐还要看开些才好!不然裴大学士在天之灵晓得了,定然也会不安的。” 裴幼蕊苦涩的笑了笑,却没接话,只唤回了两人的侍者,道:“咱们去看舞樱吧!” 两人去明珠苑陪聂舞樱消遣了好一会,又一道用了午饭,到傍晚时,宋宜笑方告辞离开。 她回到燕国公府时,见丈夫已经归来,顾不得回内室去换回家常衣裙,先叫下人退下,道:“你交给我的事儿却没办成。” 简虚白见妻子额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旁取了方帕子递过去让她擦拭,诧异道:“怎么了?” “娘是很赞成的,无奈义姐私下里同我说她对贺楼修撰无意。”宋宜笑叹道,“而且义姐让咱们往后都别给她说这方面的人与事了——我瞧着她仿佛依然惦记着裴大学士没了的事儿,也不好多说。” 简虚白闻言失笑道:“我道怎么个没办成法……贺楼修撰性情为人虽然颇投我脾性,不过相比义姐到底是外人,义姐对他无意,难为我还能逼着义姐非他不嫁么?之前说好了,咱们不过传个话而已!” 宋宜笑想了想,到底说了出来:“虽然说义姐两回拒绝贺楼修撰,理由都是哀伤裴大学士,无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但今儿个我直问义姐对贺楼修撰是否无意时,她却迟疑了一会才回答,我就想着,是不是义姐还有别的想法?偏我以往跟义姐来往有限,却怕交浅言深,是以斟酌之下,终究没有开口。” “回头给娘提一下吧!”简虚白考虑了一会,沉吟道,“要说跟义姐的亲近,当属娘了,义姐差不多是娘跟前长大的。” “等下回去见娘时,我看有机会给娘说声!”宋宜笑闻言颔首,把这事儿记了下来。 次日简虚白去回了贺楼独寒,回来后跟妻子说:“他瞧着很是失望,我亦觉得惋惜。不过姻缘之事,到底不可强求。” “正是如此。”宋宜笑叹道,“只望他们将来各自觅得两情相悦之人才好。” ——说是这么说,到底这两个人跟宋宜笑关系也不是很大,该尽力的尽到了,结果虽然叫人遗憾,她感叹了句,也就丢到脑后,继续专心养胎了。 不几日,司空家的长媳常少奶奶却应诺携了厚礼上门来道谢:“若非夫人提点,梁王妃可是要出大事了!” 常少奶奶素来稳重大方,今儿眼角眉梢却都带着分明的喜色,连脚步都透着轻快,显然司空家跟梁王妃的和解非常顺利——不过这也不奇怪,无论梁王妃有多怨恨娘家,眼下要没娘家帮衬,慢说她自己,她的孩子首先就要保不住! 司空衣菡除非彻底坏了脑子,才会在这眼节骨上继续计较前事。 何况前事她也未必占理呢? 眼下这个和解的机会,对于司空家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们此刻对宋宜笑的感激,绝非常少奶奶当面致谢所能道尽,终究还得落到礼单上,方能一表心意。 宋宜笑接了礼单却没看,而是就着常少奶奶的话谦逊了几句,才问:“果然那丫鬟有问题?” “何止是丫鬟?”常少奶奶愤然道,“祖母遣了当年陪嫁的老姑姑出马,短短数日,查下来王妃跟前的人,竟没几个安份的!” “怎么可能?!”宋宜笑闻言大吃一惊,道,“梁王妃怀孕后,可是崔妃娘娘亲自看着的!” 就算梁王妃有前科,不讨崔妃喜欢,但她肚子里的可是梁王嫡长子,看在亲孙子的份上,按说崔妃也不该对她不上心吧? 常少奶奶冷笑着道:“崔妃娘娘亲自盯着的那会倒是无事的,太医断出来,却是最近这一两个月才着了暗手——那会正好崔妃娘娘忙着,一时间顾不上,那起子小人居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谋害宗妇跟皇嗣了!!!” 宋宜笑一算日子,明白过来,所谓“崔妃娘娘忙着”,应该恰是代国长公主寿辰风波那附近,虽然宫里推了陈修仪出来做挡箭牌,但崔贵妃也被降成了崔妃,且惹恼了太后——发生了这样的事,崔妃可谓是自身难保,倒也难怪一时间顾不上小儿媳妇的身孕了。 只是,那些人既然是崔妃安排给梁王妃的,就算她们本身全部不喜欢梁王妃,也不至于在崔妃才松松手之后,就把梁王妃朝死里坑吧? 且不说坑死了梁王妃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单说梁王妃交给她们照顾,却照顾出了问题,难道她们就没有责任了吗?! 宋宜笑只觉得疑云重重。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次拒婚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案!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案! 只是常少奶奶没有详说的意思,骂了一会之前伺候梁王妃的人,千恩万谢了宋宜笑的提点,坚持留下厚礼,也就告辞了。 而宋宜笑虽然怀疑梁王妃被坑恐怕另有幕后真凶,也不好拉着她追问——毕竟司空家如今虽然没什么出色的男儿,真阳大长公主还在呢,这位可是太祖皇帝陛下的亲生女儿,一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识过? 她亲自过问孙女的妊娠,谁还能再给梁王妃做手脚? 常少奶奶不深说,未必是没想到,恐怕其中内情不便外传——左右宋宜笑当初给司空家通风报信,图的也只是与司空衣萝的旧情,如今司空家跟梁王妃有和好的趋势,梁王妃的身孕也有了娘家庇护,那些个秘密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是以送走常少奶奶后,也就不多想了。 这时候距离苏伯凤出事已经大半个月过去,押解中的赵悟一行人,渐渐近了京畿。 而帝都关于东宫指使青州刺史对嫡母娘家下手的谣言,再次沸沸扬扬! “殿下当早作决断!”顾韶私下里提醒太子,“赵悟四五日后便将抵达,届时若将他们父子的行径,全部推卸到殿下头上,前朝后宫,都将籍此做文章——陛下近来身子也不是很好,不宜操心啊!” 太子听出他话语里的意思,就算赵悟原本没有拖东宫下水的想法,可若前朝后宫都打起这主意,自然有人会提醒他——显嘉帝不是说了吗?不能让苏家在这件事情里受委屈,赵悟全家的性命如今都捏在了苏家手里呢! 倘若苏家以给赵家留一线生机为代价,换取赵悟死死咬住太子,赵悟能不答应? “若想釜底抽薪,自然是让赵悟父子永远闭嘴。”太子沉默片刻,缓缓道,“但孤手里没有人手去办这件事,未知顾相可有教我?” 他这么说,其实是暗示顾韶去安排人办好此事,届时万一出了问题,也千万不要扯上东宫。 顾韶出言之前就料到太子会这么说,此刻倒也不意外,只道:“朝廷派去的押解之人却好对付,怕就怕暗箭难防——臣也只能勉力一试!” 太子郑重道:“一切有劳顾相!” 顿了顿又说,“孤等顾相的好消息。” 这句话说出来太子又有点后悔,顾韶已经说了只能勉力一试,不管他是谦逊之词还是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眼下强调了一个“好消息”,都有逼迫的嫌疑,未免显得心浮气躁,有些失却上位者该有的镇定了。 ——虽然说太子这会真心镇定不下来。 他定了定神,决定补救,“青州之事原与孤没有任何关系,有道是身正不怕影邪,顾相也不必太过担忧!” 顾韶平静颔首,看不出来是否对太子前面一句话有所介意,缓声道:“殿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两日后,赵悟一行人在距离京畿仅仅数十里之遥的建陵县境内遭遇盗匪,据建陵县令快马急报:押解之人死伤殆尽,赵悟父子双双被砍杀于囚车内! 惟独苏伯凤,因是带伤出行,家中放心不下,派了高手陪伴在侧,方侥幸拣了一命——但随行的仆役丫鬟,却也不存一人了! 只是如此雷霆万钧的灭口行动,却让太子拍案大怒:“如今帝都上下都在传说那赵悟是受了孤的指使,才刻意纵容其子谋害苏伯凤——顾相怎可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岂不是越发坐实了孤的罪名?!” 他都不用出去打听,猜都能猜到现在外面的谣言汹涌成什么样好不好?! 原本以为顾韶为人精细,亲自主持灭口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神不知鬼不觉,叫人挑不出说嘴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位海内咸知的名臣居然会把事情办得这么蠢: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的乱世,大睿正值国富力强的承平之际,建陵县离帝都这么近,快马加鞭的话,可以说是朝发夕至,怎么可能有形成规模的盗匪?! 退一步来讲,即使有盗匪,可正常的盗匪目的不外乎是求财,下手也该找商队之类,又怎么可能瞄上押解犯人的队伍?! 须知道赵悟乃是从三品大员,为了押解他,刑部可是派出一位郎中——这可是正经科举出身的五品官! 杀官等同造反,更何况,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赵悟案乃是显嘉帝都关注、且亲自发过话的? 总而言之,现在连傻子都能猜到,建陵血案十有八.九是太子所为了! 要不是顾韶实在德高望重,太子这会又只能指望他力挽狂澜,此刻决计不会只是拍案而起那么简单——饶是如此,太子对他也没了素常的礼遇温厚,神情阴鸷的望住了这位上台不久的宰相,沉着脸等他解释。 不想被匆匆召来的顾韶脸色比他还难看:“殿下,这件事情与臣无关!” “你说什么?”太子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第一个反应却是顾韶莫非惹下麻烦之后无力收拾,打算抽身而退,让自己这个储君给他顶缸?! 但他眉宇之间怒色才一闪,却听顾韶急急道:“殿下,臣确实派了人,但臣派的人是打算在今晚动手,是以建陵之事,与臣着实没有关系啊!”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提前动手了?”太子闻言,心中的怒意倒消散了不少,他就说么,顾韶怎么会蠢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制造出建陵那样的惊天血案? 如今看来,恐怕是事情不顺利……哪知才想到这里,却见顾韶叹了口气,摇头道:“殿下,这绝无可能——因为臣派人的时候就交代清楚了,他们将以赵悟在青州某位心腹的名义,前去暗杀赵悟父子,原因是那心腹帮助赵悟做过许多天怒人怨之事,惟恐赵悟此番提审,牵累到他,故而生了灭口的心思。所以那些人宁肯全军覆没,也绝不可能做下如今这样的惨案,更不可能对刑部那位郎中下手!” 毕竟区区一个青州属官,位不过四五品,担忧身家性命,派出亡命之徒,追逐千里谋害犯了事的上官,已经属于格外有魄力有能力更有孤注一掷的疯劲的存在了。 而一个寻常出身的中层官员,所能笼络到的人手,哪里来的本事,竟把押解的朝廷命官连同差役统统一锅端了?! 向来不动声色的老臣此刻也不免露出一抹颓丧,“臣接到建陵出事的消息后,已命人飞鸽传书,让他们即刻取消计划,分散隐匿!但,他们才到押解队伍附近,队伍就遭遇此等灾祸,巧合到这地步,赵悟一行人多半是个陷阱,只怕这会撤退,已经迟了!” ——确实迟了,因为就在当天晚上,带兵四处搜查“盗匪”的建陵县丞,就将顾韶派去的人堵了个正着! 虽然由于天色已晚,未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但混乱中被砍死的且不提,单活口也拿了三个! 而一应人证物证,自然被飞速送抵帝都! 那三个活口因是顾韶派出的死士,在刑部受了一整夜折磨,都不曾吐露只字片语——可他们不说,不代表这起案子就没有进展。 转天建陵县那边又有了突破:卯足了劲儿想将功赎罪的建陵县诸官吏,循着前一晚逃走之人的踪迹,一路追到底,最后竟追到了太子名下的一处田庄里! “那些人决计不是臣派的!”顾韶这样对太子解释,“臣派的人……” “这事一开始就是冲着孤来的!”太子没听完就打断道,“否则赵悟做什么才跟苏家对上,就急急忙忙写信要投靠孤?!尔后,孤还没考虑好,苏伯凤就在赵悟之子手底下残废,接着皇祖母下令提审——若非这一系列的事,孤怎会动意派人去灭口?孤若没派人掺合此事,即使连苏伯凤在内,都死于途中,又与孤何干?!” “殿下!”顾韶惭愧之极,撩袍拜倒,道,“皆是老臣无能,致使殿下步入陷阱而不自知!何况灭口之事乃臣一人操持,却与殿下何干?” 太子却摇了摇头,平静道:“顾相起来吧,灭口之事虽然是你去办的,却出自孤之授意,孤岂可置身事外?” 他究竟受了显嘉帝二十年的言传身教,虽然因着磨砺不足的缘故,争斗手段、经验、心态等,在代国长公主等长者眼里不够看,可事到临头,却也不至于完全慌了手脚。 此刻安抚了几句顾韶,令他起了身,方道,“帝都本有诋毁孤的谣言,如今建陵县又传来凶手躲入孤田庄内的确凿消息,接下来前朝后宫必定对孤群起而攻之!” 摆手止住顾韶要说的话,“刑部在四弟的人手中,建陵县上下如今又齐心协力想脱罪,哪怕如今落入刑部的那三人始终闭口不言,二弟四弟也必极尽攻讦之能,更有皇祖母居高临下,随意可能插手策应!” 年轻的储君面上闪过一抹决绝,沉声道,“只是手足相残、祖孙相疑固然让孤痛心,孤却更不敢令父皇失望!” 顿了顿,他道,“即刻召聚咱们的人手,到书房议事!” 半晌之后,何文琼、简虚白等人齐聚书房,正襟危坐、神情凝重的听罢顾韶对于来龙去脉的描述——当然派人去灭口的事情被顾韶一个人担下了,提都没提太子,只说是他自作主张——没什么朝堂经验的梁王率先不满:“顾相此举太轻率了!” 简虚白等人却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心下均是了然:这么大的事情,顾韶怎么可能瞒着太子擅自动手?慢说现在失了手还被政敌抓住把柄;就算成功了,事后也未必能得太子赞许,毕竟再大度的上位者,也绝对不会喜欢手底下人在关键性的大事上瞒天过海! “如今再说这个也无济于事。”座中除了顾韶之外官职最高、年纪也最长的何文琼抚了把短髯,出言圆场,“何况现在看来,整件事情都是一个针对殿下所设的局,就算顾相不派人去灭口,恐怕建陵血案依然会发生,而‘盗匪’依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入殿下名下的产业!” 太子平静的神情看不出来喜怒:“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如今不必追究咱们自己人的是非功过了,商讨对策方是当下之务!” “那个殉职的刑部郎中可知道是什么底细?”室中沉默片刻,简虚白先开口道,“怎么也是个五品官,此番又是奉朝廷之命前往青州解人,如今竟成了弃子,未知其家人可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案! 第二百七十四章 “霄儿,你是储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四章 “霄儿,你是储君!” 第二百七十四章 “霄儿,你是储君!” 五品官在朝堂之上算不了什么,但终究是京官,而且也是刑部主事的郎中,与简虚白未曾调任御史台之前平级,握有实权——何况苏伯凤的事儿才闹出来就上达天听,刑部哪里敢耽搁? 所以断不可能派遣年老体衰之人主持这趟差使,毕竟青州距离帝都千里迢迢,若是年纪大的或者身体不好的郎中出这趟差,这一来一回,连口气都不带喘的,不定犯人没押解到,自己先受不住奔波在路上病倒了呢? 如此推测,这位才殉职的刑部郎中应该是正当壮年。 这个年纪也意味着上有老下有小,乃是一家子的支柱——就算幕后之人使了什么手段让他心甘情愿去死,其家人却未必能够接受,至少未必每个都能接受。 至于说他家里压根就不知情,这也没关系,人非生而知之,只要那一家子里有舍不得的,太子这边完全可以“提醒”他们嘛! 简虚白开了一个头,何文琼也跟着道:“才有谣言议论东宫,跟着赵悟一行人就出了事儿,疑似的案犯又避去太子田庄,这栽赃也太明显了!何况太子若指使赵悟父子谋害苏伯凤,此番又怎么会单独饶过苏伯凤?横竖一个队伍的人都杀了,护卫苏伯凤的再是高手,何不加派人手,斩草除根?!这么看来,真正的可疑的该是青州苏氏才对!” “至于落在刑部手里那几个人也没什么。”袁雪沛平静接口,“慢说他们到现在都不曾招供只字片语,单说自古以来,三木之下出的冤案还少么?届时大可以抓着他们身上受刑的痕迹不放,弹劾刑部屈打成招!” 一时间众人纷纷献策,倒显得接下来的风波无足轻重、举手可破了。 只是这场商谈到傍晚结束后,太子送走众人,独自在书房里思忖良久,最后还是不顾宫门即将下钥,赶到西福宫见崔妃。 崔妃自从上回跟儿子一晤后,一直有些忧心忡忡。 这会听说太子又来了,只看时辰也晓得必有要事,是以着他进殿之前先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待他入内之后,尚未行礼,已抬手道免,急声问:“霄儿,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母妃,明日大朝,孩儿必受攻讦。”太子知道时间紧急——他虽然是崔妃的亲生儿子,可在宫门下钥之前也是要出宫的,落座之后也不废话,简短的说了下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末了郑重道,“孩儿自不会坐以待毙,但,孩儿不敢瞒母妃,此番争斗,孩儿并无必胜把握!所以提前来与母妃说一声,还请母妃到时候若听到什么消息,切勿乱了阵脚!” 本来他这会时间紧急,又已经被盯上,按说没空也不该来走这一趟的。 可是崔妃实在让他不放心——崔妃早先安插人手到代国长公主身边,这事是瞒着太子的,否则太子肯定要阻拦:崔妃这么做,目的是想抓到代国长公主的把柄,问题是,代国长公主的张扬跋扈,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皇太后跟显嘉帝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两位还是看着代国长公主长大的人呢,代国长公主的本性跟底细,他们比谁都清楚! 之所以代国长公主一路骄横到现在,说到底,还不是这两位宠出来的? 因此崔妃弄那么两个奸细,除了关键时刻坑自己、坑太子外,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区区仆妇,慢说早就被代国长公主看穿了来历,就算没有,又能打听到多少机密? 何况代国长公主岂是靠所谓罪证确凿就能扳倒的? 只要太后在世一日,只要显嘉帝还念兄妹之情,她就是公然犯上作乱,也未必没有生机! 毕竟,她可是显嘉帝唯一的胞妹,当年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称霸宫闱时,要不是她笼络到了富阳侯一脉,伸出援手,显嘉帝早就在那个秋冬之际的雨天病死宫中了! 这样相扶相依出来的情份,岂是容易淡忘的? 而此事事发后,崔妃打算除去梁王妃,为梁王续娶聂舞樱,以争取晋国长公主的支持,好抵消太后对代国长公主的疼爱——这个思路倒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崔妃动作实在太慢了! 她在代国长公主寿辰之后两三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却为了不落话柄,生生拖到太后已经转变主意,却还未能完全实施,以至于梁王妃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不说,甚至还跟司空家和好如初! 有了娘家撑腰,崔妃这个婆婆即使没有引起怀疑,想再对她下手,谈何容易? 更不要讲,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争取晋国长公主了! 太子倒也不是怪亲娘没能弄死弟媳妇,毕竟当初崔妃这么建议时,他也是犹豫着未能下定决心的。 只是从这两件事情里,他算是看出来了:崔妃在宫闱争斗上面还是有点水准的,不然不会想出拿梁王妃当弃子的主意,当初也不会在暖美人的晋封上迅速给皇后添堵成功。 可除此之外,崔妃却只能帮倒忙了——算计代国长公主不成,反而坑了自己母子,这点上暴露了崔妃的眼界与朝堂争斗上的天真;爽快决定拿梁王妃做弃子,却又力求让儿媳妇死得没有破绽,则显示出了她注重细节当断不断的一面。 总而言之,太子落到今日的处境,不能说全怪生母,但也与崔妃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所以,他是绝对不想再被这个亲娘坑了,哪怕眼下时间紧急,也要亲自走一遭,与崔妃通个气——说的是希望崔妃“到时候别乱了阵脚”,实际上却是暗示崔妃“最近千万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崔妃听出了儿子话中之意,却顾不得保证自己接下来的举动,而是不敢置信道:“既然根本不是你做的,你如今尚且是储君,难为陛下就任凭那些人栽赃你?!” “孩儿已然成人。”太子叹了口气,解释道,“钟陵都入学了,孩儿怎么可能再事事指望父皇?何况父皇近来御体欠佳,原也不宜打扰!” “你不方便去说,那我去!”崔妃深吸了口气,断然道,“开什么玩笑?!这些人的目的可不是栽赃你,而是易储——怎么能不叫陛下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 太子闻言,无奈一叹:“母妃以为,父皇当真不知?” 见崔妃愕然,太子摇头道,“之前苏伯凤才出了事儿,父皇就召见顾相叮嘱过——建陵血案连五品朝廷命官都死于其中,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目光沉沉道,“父皇到现在都没作声,只怕,就是想让孩儿自己试试手了!” 崔妃一下子放了心,充满期盼道:“这么说,陛下他会一直盯着,不叫你吃亏的?” “这却未必!”太子听出生母语气中的忐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这些年来父皇偏心孩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倘若这样孩儿仍旧无法压制兄弟臣子的话……父皇会不会转了主意,也未可知!” “怎么可以这样?!”崔妃闻言变了脸色,低喊道,“你可是他的长子——他唯一亲自养大的皇子!!!” 太子苦笑了声,道:“母妃,正因如此,孩儿若还让父皇失望,却有什么脸面,承继这大睿的万里河山?!” 顺风顺水的做了二十年太子殿下,如今却面临地位不保的威胁——太子说不惶恐难过是不可能的,但他对太后的态度转变虽然失望委屈,对显嘉帝可能的放弃,却没多少愤然之情,反倒满怀愧疚。 毕竟一来二十年朝夕相处,父子之情远异其他皇子;二来,太子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显嘉帝强撑病体,又要手把手的教导他为君之道,又要督促、收服臣子,还得治理天下,有多么不容易! 这个父皇已经竭尽所能的给了他所能给的一切——甚至连顾韶这样的名臣都亲手绑到了东宫的战车上。这种情况下,太子觉得,自己若输给了弟弟们,委实是自己无能了。 ——虽然说,此刻的太子就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为什么显嘉帝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登基为帝且叱咤朝堂,将一干名相老臣调教得纷纷服膺;而他却连两个弟弟都摆不平? 他知道自己相比显嘉帝缺少磨砺,问题是,他也有显嘉帝没有的:那就是显嘉帝本身毫不藏私的言传身教,以及毫不掩饰的偏爱支持! “恐怕孤的资质,相比父皇,究竟差了不少吧?”太子心里这么想着,苦与涩的滋味潮水般涌上——他强自按捺住,正打算再叮嘱崔妃几句就告退,不想崔妃沉默到这会,忽然招手:“霄儿你过来点!” 太子不解其意,依言走到崔妃跟前,却被她拉着一块坐到榻上——崔妃脸色变幻片刻,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示意儿子低头,附耳道:“霄儿,你是储君!” “母妃?”太子静待下文,可等了半天,不闻崔妃说什么,却只见她满目复杂又隐含期待的望着自己,心念数转,蓦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不禁脸色一白,低喝道,“母妃!” “陛下打从登基就做好了托孤的准备!”见他已经猜到自己的话中之意,崔妃反而豁出去了,她抬手,紧紧抓住太子的肩,强迫他侧耳听自己的底语,沉声道,“之前御体虽然一直欠佳,可断断续续的到底能视事——自从今年以来,陛下却是索性令你摄政了!可见御体已经……” 太子寒声打断:“父皇只是操劳过度,太医也说了,只要静养过今年,父皇很快就能康复——” “若当真如此,他为什么要召回顾韶?!”崔妃冷笑着反驳,“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不懂得庙堂之算,却也知道,顾韶当年之所以去位,正是陛下打算将你托付给他!倘若不是陛下时日无多,顾韶哪有起复的机会?!” 她轻声又急促的贴在儿子耳畔道,“陛下已经撑不久了!这大睿天下合该是你的——你又何必与魏王赵王那些人纠缠?!” “只要——” “只要陛下一去,你是太子,理所当然的承位!!!” 第二百七十四章 “霄儿,你是储君!” 第二百七十五章 父子情深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五章 父子情深 第二百七十五章 父子情深 生母的语气中难掩期盼,不必回头,太子也知道,此刻崔妃的目光里,蕴涵着怎么样的炙热——可他却觉得如坠冰窖! “母妃,您可知道……”太子感到自己的嗓音从来没有这样艰涩过,“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崔妃深吸了口气,冷笑出声,“今年是显嘉二十一年,而我忍代国那贱婢,也忍了近二十年!世人当我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你这个太子的生母——就算我如今被降位,好歹也是妃!可在太后,在代国,甚至在你父皇眼里,我只不过是你父皇的一个妾!” 她抓在太子肩上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宫妃精心保养的长甲几乎掐进儿子的肉里去,眼睛看着不远处,瞳孔却是涣散的,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倘若不是生了你这个儿子,兴许代国根本不会让我活到现在!这些来龙去脉,太后、你父皇,谁不是心知肚明?!可他们谁约束过代国?谁理会过我的委屈我的难堪?!” “太后也还罢了,自古以来,婆婆帮着女儿呵斥媳妇的事情就不少见,何况我还算不得她的正经儿媳妇?!” “可你父皇——我伺候了大半辈子的夫君!” “他是朝野都称赞的明君,以多病之体,将偌大天下治理得海清河晏,论手段论能力,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代国张扬跋扈,但凡他有心护我,岂会没有法子?!” “虽然说我不是他的结发之妻,可我也只比皇后晚半年到他身边,他心疼皇后陪他一路风雨,难道那些风吹雨打的日子,我就高枕无忧全没危险吗?!” “这些年来苏家因着皇后得了多少好处,乌桓之事前朝后宫但凡有点地位的,谁心里没点数?!冀国公,不,应该说苏家野心勃勃,陛下是怎么做的?他亲自出面压下了整件事情!” 崔妃的语声中渐渐有了呜咽,“不许任何人提起!” “谋逆这样的大恶之行啊,陛下仅仅暗示苏念一辞了一应官职,连国公衔都不曾剥夺!” “至于同样参与此事的皇后,那是连训斥都没听到一句!” “就算陛下打算以后带走冀国公,可至少到现在,苏家上上下下依然尊贵荣华不是吗?!” “但你看看你的外家——崔家在朝中的地位,连蒋家都不如!” “霄儿,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在陛下心目中,这宫闱里三千佳丽,加起来也不如皇后一个人重要!” “苏家做的那些事,若换成蒋家崔家,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过关?!” “母妃跟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诉说自己的委屈!” “而是要提醒你:你父皇他,本质上是重嫡轻庶的——否则凭什么一样陪他从前朝走过来,他却惟独记着皇后的好?!” 崔妃举袖拭泪,切齿道,“母妃说句实话:当年皇后若有子,哪怕不是长子,这东宫之位,也未必轮得着你!如今你父皇之所以处处给你拉偏架,无非是因为你是他亲自养大的!一旦这份父子亲情消磨殆尽……赵王也大了,你说那是什么结果?!” 依旧掐在太子肩头的手掌,敏锐的察觉到他分明一震,崔妃啜泣了几声,继续道,“何况就算你想全父子之义,可你现在岂是一个人?母妃这把年纪,虽然不忿代国,可若当真活不下去,死了也就死了——但浩儿,还有钟陵,你让他们怎么办?!” 她难过的哭出声来,“钟陵,我的长孙!他才八岁!那孩子素来懂事伶俐,最孝顺机敏不过的!可若落到代国手里,那贱婢会怎么折辱他?!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觉得五内俱焚!” “你舍得母妃这辈子都不能一雪前耻,也还罢了,但你舍得钟陵将来,也落到母妃当年的地步吗?!不,母妃当然虽然受尽屈辱,好歹活了下来!而你若失了储君之位,代国岂能容你的血脉存世?!”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也已是泪流满面——他一点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望向崔妃,整个人都在战栗,声音也透着抖音:“母妃,那是父皇——您也知道,孩儿是父皇亲手养大的!!!” 他踉跄着从榻上滑跌下去,扶着榻沿,重重跪倒在崔妃面前:“母妃,父皇对孩儿,恩重如山!孩儿只恨自己无用,虚长二十有余,非但不能为父皇分忧,反而还要累父皇静养期间,一次次出手,为孩儿扫清道路!” 太子涕泪横流,滴落在崔妃的裙裾上,“所以,请母妃恕孩儿……不能从命!” 他俯身,狠磕了一个头,额上顿见瘀青,却浑然不觉,只抬头迎上崔妃惊怒交加的视线,“母妃定要如此的话,孩儿惟有先行一步,于九泉之下,为父皇先锋!” “你……”崔妃万没料到,太子对显嘉帝感情深厚至此,明知道有被废的危险,却宁死也不肯弑君——他要是顾虑弑君不易的失败也还罢了,却纯粹是不愿意这么做! 不但自己不愿意这么做,为了阻拦崔妃,连要死在显嘉帝前面的话都讲出来了! 一时间崔妃心头百味陈杂,她用力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惨笑着道,“常言都说天家无父子,早年你父皇跟太后做下那样的事情,我只道如今也是一报还一报,不想你……你竟然……”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太子已经在不断的磕头,边磕边道:“孩儿若去,母妃膝下还有三弟,惟愿母妃与三弟,往后多多照拂钟陵母子!” “……你去吧!”崔妃愣愣的看着太子额上滴落的鲜血,眼中泪落如珠,却换不来儿子任何的心软妥协,最终,她无力的朝后靠了靠,哑声道,“你就当,母妃,什么都没说过,好么?” 太子又磕了个头,才蹒跚爬起,躬着身子,低声道:“孩儿遵命!” 扫一眼殿外的暮色,又说,“天色已晚,孩儿不打扰母妃安置,就此告退!” 他走之后,崔妃举袖遮面,无声恸哭良久,才放下袖子。她神情之间满是疲惫,眼中却冰冷彻骨,朝宣明宫的方向凝望片刻,合目掩去眼底的杀意,寒声唤入宫人伺候。 ……而太子回到东宫,命人悄悄请了相熟的太医,处理了下额上的瘀伤,也无心再去太子妃或侍妾处,召了钟陵郡王到跟前,考校完功课后,勉励几句,独在书房安置了。 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好,崔妃的哭喊与显嘉帝的谆谆教导在耳畔交替响起,到子夜后才勉强入眠,却又因梦见显嘉帝七窍流血的死在自己面前而生生惊醒! “来人!”太子抹着汗坐起,借着起夜用的朦胧灯光,他看到帐外铜漏标注的时刻,距离平时起身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可他已经睡不着,或者不敢睡了。 是以唤进宫人,“打盆凉水来,伺候孤梳洗!” 秋夜的水凉得沁入骨髓,扑在脸上,激得整个人寒毛倒竖,却也让太子感到头脑一清! 他不想记起昨晚西福宫中的诛心之语,是以强迫自己专心考虑即将到来的朝会——今天,魏赵二王的朋党,会怎么攻讦自己呢? “建陵县距离帝都不过百里,等若天子脚下!”出乎太子意料的是,两个时辰后,跄跄济济的的朝堂上,首先出列的赵王说的却不是对他的弹劾与质疑,而是维护。 少年皇子清朗的嗓音回荡在宽广的殿宇内,刚毅的眉宇间透着勃勃的生气,“不管血案的幕后真凶是何人,选在此地下毒手,岂敢曝露蛛丝马迹?所以案犯潜入太子殿下的田庄,反而证明了此事与太子殿下毫无关系!多半,是祸水东引之计!” “赵王殿下此言差矣!”太子一派正疑惑于赵王的反常,工部尚书霍耽的出列却让他们暗自冷笑,“焉知那些人是不是想将计就计,这才故意逃入太子的田庄?何况尚且关押在刑部大牢的那三名案犯,虽然至今不曾招供只字片语,但帝都中已寻到人证,证明他们尝与顾相府中管事接触——而无论顾相还是顾相府中的管事,却与押解赵悟的一行人,以及赵悟父子,有什么关系?之所以如此行事,为的是谁,此地诸君,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霍耽是姬明非的表舅,与代国长公主算是亲戚,乃是最早被拉下水支持魏王的官员之一。 他这么一说,太子一派自是明白,之前赵王看似为太子说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引出霍耽的质问——顺便让赵王捞个友爱兄弟的名声罢了! 只是这念头才在大部分人心中转过,没想到赵王却无退回队列的意思,反而与霍耽辩论起来:“顾相在国朝初年时,便已名动天下!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敢问诸位:倘若建陵血案当真出自顾相之手,以顾相的手段,是否可能让建陵县区区县令、县丞,转手之间抓到人证物证?!” 这话问得霍耽一窒——无论他们喜欢不喜欢顾韶,但顾韶的地位跟资历摆在那里,却是无人能够否认的! 赵王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抬出顾韶的名头,却也足以让朝堂沉默了。 众人凝眉深思之余,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位殿下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这么一个劲儿的帮太子说话,到底要不要跟太子抢储位了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父子情深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盟友之间的尔虞我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盟友之间的尔虞我诈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盟友之间的尔虞我诈 这天的朝会就在赵王舌战群儒中结束,太子一派事先预备好的说辞竟是半点没用上! 以至于散朝之后,气得死去活来的霍耽扯着裘漱霞的袖子不放,非得要个说法:“赵王殿下今日此举,莫不是打算从此兄友弟恭了?若是如此,二王之间早结盟约,于情于理,也该提醒一声,而不是似今日这样背后捅刀子!” 本来魏王这边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就等着今儿个朝会上联合赵王一派,对太子群起而攻之呢! 结果现在倒好,赵王亲自下场反水,支持他的人自然不会当众跟他唱对台戏——他一个人把霍耽等支持魏王的臣子都摆平了,太子一派跟中立一派竟看了一早上的热闹! 被看热闹也还罢了,关键是,太子这会被指责的罪名是指使赵悟父子谋害苏伯凤,可赵王这个苏伯凤的嫡亲表叔却公然站出来说相信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太子做的,其他人再怀疑太子,这已经不是有证据没证据的事儿了,这根本就是多管闲事了:人家受害人的亲戚都发了话了,无关之人操什么心呢? 总而言之,如果说赵王今日狠狠的证明了下自己的公正孝悌,那么魏王就是给他做陪衬,专门来表现自己的趁人之危无情无义的! 要是之前魏赵二王没有结盟,也还罢了。 可双方之间却是有盟约的,霍耽这会哪能不怒? 只是裘漱霞也很无奈,将霍耽拉到角落里,苦笑着解释道:“霍大人有所不知:前儿个我等商议建陵血案时,赵王殿下询问此案究竟是否出自太子之手,有人多嘴道了句多半不是,结果赵王殿下年少气盛,天真无邪,竟道既然如此,那便该为太子殿下正名——至于储君之位,自可堂皇取之!这种少年心性之语,我等自然要劝,可万万没想到,殿下他方才居然……” 说到这里,裘漱霞不住叹气摇头,不赞成之色流溢于言表,当然更多的是苦涩与无奈:这要是太子未立,你作为嫡出皇子,还能说好好表现,以实力取得皇帝跟朝臣的认可,堂堂正正取之!现在太子都立了多少年了,你本来就是在抢你大哥的位子,还谈什么堂皇? 真堂皇那就应该收敛野心做个安静的小皇子好不好?! 夺储原就是提着全家人头上阵了,还摊上这么个“天真无邪”的皇子,裘漱霞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赵王殿下素来坚毅果敢,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霍耽瞧着他俨然才吞了满把黄莲的模样,语气也下意识的缓和了下来,但还是觉得不解又不满,“难道他就不怕有负诸位所托吗?!” ——赵王虽然年纪比较小,但平时瞧着可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样子啊!说句良心话:霍耽之前可一直觉得赵王远比魏王出色的! 毕竟赵王是苏皇后的亲儿子,苏家的嫡亲外甥,无论皇后还是苏家,虽然支持他夺储有种种打算,却也确实比着明君的标杆教诲、引导他的; 而魏王——他生母连抚养他的资格都没有,养母蒋贤妃早年待他虽然不错,可自从他跟蒋慕葶婚变之后也存了罅隙,代国长公主固然是他亲姑姑,然而长公主那个人,可没有把侄子当亲儿子养的胸襟! 她把亲生女儿许给魏王,图的也只是找个傀儡。 是以这两位皇子同为天潢贵胄,魏王年纪还长些,但论气度学识,魏王不如赵王,也是理所当然。 可魏王都干不出来的蠢事,赵王今天却做了——有道是人无完人,哪怕是参与夺储的皇子,也无法时刻打扮得完美无瑕。 问题是,有的错误无关紧要,有的错误却是一次都不能犯:赵王今天的所作所为,在霍耽看来,那就是属于绝对不能犯的! 裘漱霞叹道:“少年心性,谁能想到?霍大人但请放心,今日之事,咱们必会给代国长公主殿下一个交代的——我这就去冀国公府,与冀国公好好说道说道!” 又意有所指道,“皇后娘娘亲生的只这么一个皇子,所以赵王殿下虽然聪慧,但究竟金尊玉贵里长大的,偶尔也难免钻一钻牛角尖。好在殿下素来从善如流,想来往后必不令我等失望!” 合着是皇后惯出来的毛病?! 霍耽心下嘿然——果然男嗣不可长于妇人之手! 不过他虽然气不过赵王的拆台,但现在太子还做着储君,魏赵二王之间的联盟依然有着存在的基础,他当然也不想跟裘漱霞翻脸。是以又抱怨了几句,也就放开手,任裘漱霞去了。 却不知道在他面前对赵王抱怨连连的裘漱霞,到了冀国公跟前,却拊掌大笑,道:“赵王殿下到底是正宫之子,纵然意在夺储,却终究不失赤子之心!” “这也是恰逢其会,他这份赤子之心歪打正着。”相比裘漱霞的赞赏,冀国公却神情散漫,语气平淡道,“青州是我苏氏桑梓所在,赵悟去那里做父母官,我苏家岂能不把他的底细查清楚?伯凤的事情,确实与太子是没有关系的。这点,不但我们知道,太后娘娘与陛下,也是心里有数!” 所以,“今日朝堂之上,即使与魏王那边联手,将太子攻讦得体无完肤,太后娘娘与陛下知晓后,嘴上不提,心中又岂能不扼腕手足相残?倒不如让赵王出面为太子辩驳,彰显其尊敬长兄悌爱手足的仁心!” ——赵王前一天就表达过对于栽赃太子这个做法的不赞成,若非此举应合了冀国公对他的安排,他今儿个能不能出现在朝堂上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讲亲自上阵跟霍耽等人掐架了! 苏家如今可是孤注一掷在谋划这场夺储,怎么可能容许赵王的年少天真坏事? “话是这么说,但帝都谣言汹汹,明眼人都知道这场谣言的出处。”裘漱霞抚了把颔下胡须,笑道,“眼看着只要推上一把,太子便可能从九霄跌落,又有几个人按捺得住,不进反退呢?” “太后转变心意,无非是为了保代国长公主殿下。”冀国公淡然道,“却不是属意魏王!再者,太后固然在代国长公主与太子之间选择了前者,对于后者,也绝非全然无情——是以赵王殿下在这眼节骨上表露出包容宽厚的胸襟,必将入太后之眼:毕竟这是同时保全代国长公主与太子的唯一希望!” 他眯起眼,“所以眼下赵王殿下的天真,适当展露些是好事。但前人有言‘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明君终究还是要知道些奇诡之道的——好在赵王尚且年少,将来慢慢教着也就是了!” “古之贤人常言‘政者,正也’,又所谓‘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无有邪气奸其间者’。”裘漱霞很赞成他的话,但也觉得,“可见君上之道,最要紧的还是‘正’。” 他这个人重礼教,之所以支持赵王,与赵王乃中宫嫡出有着根本性的关系,自然希望赵王一直保持着公正堂皇的心境——至于说这种心态根本没指望登基,这就是他们这些支持赵王夺储的人的任务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什么脏活累活,他们来,赵王只需要专心钻研贤明君主之道就好。 冀国公对他这种想法不置可否,只道:“太后既有废太子之意,今日朝会虽因赵王殿下的缘故,对太子的攻讦不了了之。但太后必有后招——我所虑者,却是太子剑走偏锋!” 裘漱霞将这话细细品味了一番,脸上微微变色,道:“竖子安敢如此?!他可是陛下手把手带大的!” “自古天家无父子,何况人于绝境之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准!”冀国公平静的呷了口茶水,“是以接下来咱们坐等太后出手之时,却也要做些准备,到底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裘漱霞肃然领受:“我必派人盯紧了东宫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代国长公主却也在指点霍耽:“这主意必定是苏念一那老狐狸出的——目的正是要借你们今日对太子的攻讦,展示赵王的仁厚!莫看裘漱霞散朝后跟你低声下气,实际上不过是敷衍罢了!” 她微微冷笑,“赵王资质再好,这么点年纪,单凭他自己,哪来的本事争储?苏家这会可是在背水一战,若不把他的言谈举止都捏在掌心,怎么可能放心?!所以他做出来的事情,不管是否离谱卤莽,背后肯定有苏家的默许!” 霍耽闻言变了脸色:“殿下是说,苏家这会就打算拆伙了么?!” “那倒也不算!”代国长公主摇了摇头,哂道,“太子还没倒呢,拆伙对他们可也没好处,不过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罢了!”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隐隐的寒芒,淡淡道,“只不过,太子之所以陷入岌岌可危的局势,多赖本宫的谋划。苏家想占本宫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她抚着广袖上精致的蹙金牡丹,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裘漱霞不是说,今儿这事必给本宫一个交代吗?本宫现在觉得赵王做的挺好——也不必等他们来交代了,你且派人送个口信过去:本宫很赞成彻查建陵血案,还太子一个清白!” 顿了顿她又道,“鉴于今儿个满朝文武,竟然只有赵王一人出来为太子说话,本宫认为,这件事情交与赵王主持,最合适不过!”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盟友之间的尔虞我诈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风雨飘摇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风雨飘摇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风雨飘摇 “让赵王主持彻查建陵血案?”冀国公神情依然平静无波,眼神却冷了下来,断然道,“绝对不行!” 上首赵王不解的问:“舅父,为何不可?之前您不是准了我在朝会上为大哥辩驳?如今能还大哥个清白……” “殿下!”冀国公摆手止住余人,心平气和道,“殿下打算以堂堂正正之师胜过太子,好令陛下改易储君之位,是也不是?” 见赵王点头,他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问题是如今四海升平,政治清明,殿下就算自信为储为君,都能做得比太子更好——可朝堂上下太平无事,您又如何证明这一点呢?” 赵王闻言愣了愣,一时间哑口无言:他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自己乃中宫嫡子,为人处事,当有堂堂正正之风。所以他明知道自己在跟太子竞争储位,却也不希望这个兄长倒在栽赃污蔑之下! 但现在冀国公这一问,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确实,他有自信做得比太子好,但没有事情让他表现的话,却如何服众?更遑论让显嘉帝改变主意了! 总不可能为了争储,盼望大睿陷入内忧外患吧? 赵王还没丧心病狂到这地步! 再说冀国公也谈到这种情况了:“何况陛下虽然疼爱您,但到目前为止,圣心依然属意太子。即使国朝有什么事情需要皇子出面主持大局,敢问殿下,陛下届时,会派遣太子出马,还是您?” “……”赵王沉默。 除非显嘉帝改变主意,不再偏心太子,否则有表现的机会,根本轮不着别的皇子;而偏偏赵王的夺储计划,就是通过表现,取得显嘉帝的重视,促使他重新考虑储君人选——冀国公轻描淡写的一分析,已证明了赵王的思路,与现实恰好相悖,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看出赵王的茫然无措,冀国公见好就收,又转过来开解他道:“再说这件事情,连我们都心知肚明与太子无关,陛下何等英明神武,如何可能不清楚?而陛下至今没有表态,没准,就是想看看太子的手段!” 旁边裘漱霞接口道:“国公所言不错!殿下请想:太子幼承庭训,陛下对他,完全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既然如此,自然也会有所考校!殿下今日在朝会上为其辩驳,尚且可说是为了全兄弟之义,若还要继续插手,岂非过犹不及,扰乱了陛下的安排?” 赵王的才干,相对于他的年纪来说虽然算很不错了,但又哪里会是这两位两朝元老的对手? 此刻听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不禁沉吟:“这……” “殿下若坚持己见,我等自是相信殿下满腔正气,绝无私心!”冀国公见状微哂,道,“怕就怕其他人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殿下是存心窃取太子展现手段的机会——到时候朝野非议事小,连陛下也误会了您,您却又将如何自辩?” 赵王自来听惯了“端庄持重”这类的教诲,怎么可能容忍“窃取”这样的行径被套在自己身上?闻言皱眉良久,到底被说服了:“既如此,代国姑母的提议,孤确实不可应下!” 冀国公等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色,均是暗松了口气! ——这个提议本来就是代国长公主当成报复,或者说敲打提出来的,怎么可能对赵王怀有好意? 今日赵王已在朝会上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在建陵血案这件事情上,对太子的信任与支持! 倘若他来主持彻查,最后查出的结果若与他之前的表态恰恰相反,那么赵王不但是自打嘴巴,也会被怀疑他之前帮太子说话的用心! 如果他查出来的确实是真相,就是太子的确是清白的——此举倒是证明了他的光风霁月高风亮节,可也将大大得罪皇太后! 毕竟太子陷入如今这样的困境,起主要作用的,就是太后! 而赵王的目标又不是要做个好人,他的目标是争储,太后的好感比好名声重要太多了! 总而言之,这个差使赵王绝对不能接! “想来是代国长公主看出了咱们放任赵王今日在朝会上为太子说话的用心,特意来提醒点儿了!”打消了赵王幼稚的盘算后,冀国公三言两语哄了他去找苏少歌,却留下裘漱霞等人说话,“好在长公主殿下究竟也是识大体的,这话只私下里来告诉了咱们,没有公开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意思——不过如今确实不是得罪魏王一派的时候,接下来至少场面上,咱们就先不算计他们了。” 裘漱霞沉吟道:“怕就怕代国长公主不去朝堂上提,太子那边也打赵王殿下的主意。” “这个不必担心!”冀国公呷了口茶水,淡淡道,“早先太后想派少歌作为钦差前往青州为伯凤主持公道时,顾韶不是说了么?咱们苏家人得避嫌——赵王殿下乃伯凤嫡亲叔父,素与我苏家亲善,可不也在避嫌之列?所以这建陵血案,怎么能让赵王殿下去查呢?” 裘漱霞闻言松了口气,抚须道:“现在就看代国长公主的手段了!” “还有那些没表态的人呢?”冀国公提醒道,“终究还没到掉以轻心的时候——不过倒是正好帮代国长公主一把,好让她消消火!” 次日的朝会,冀国公借口苏伯凤即将抵达帝都,自己心痛难捺,把赵王早早哄到冀国公府“安慰”自己——没有赵王搅局的朝堂上,魏赵二王联手,到底把彻查建陵血案的差使,交给了大理寺卿黄静亭,这是老富阳侯的旧部,与代国长公主夫妇一向过从甚密。 建陵血案到了他手里,那当然是铁证如山是太子做的了! 兹事体大,之前的中秋节宴上,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显嘉帝的御体,着实不怎么好。所以这个结论出来之后,众人都不敢告诉皇帝。 尤其太后闻讯之后边拭泪边道:“太子是皇帝一手教养出来的,从前瞧着素来知礼,不想皇帝这才静养了大半年,他竟然就犯了这样的糊涂!若叫皇帝知道,可怎么好?!” 这下谁敢把消息禀告显嘉帝,万一这位皇帝真有个三长两短,弑君的罪名还跑得了吗? 而太后这番话传扬出去后,朝野一时间议论纷纷:“陛下卧病也才大半年,纵然疏忽了对太子殿下的督促,终究尚且在位,殿下竟无法无天至此,岂是明君征兆?” “尚未登基便残害嫡母侄孙,那还是苏家迄今唯一的男孙——若当真继承大统,恐怕连皇后娘娘都难以幸免,这样的人,不做昏君暴君就不错了,谈何明君?!” “连太后娘娘这位做嫡亲祖母的都失望之极,可见太子殿下非但本性残忍,亦非孝顺体恤之人,否则太后岂能不维护自己的骨血?” 东宫。 太子妃脸色阴沉,拢着广袖,匆匆走过回廊。 “娘,您怎么来了?”跨进花厅后,看到不远处正心神不宁捧着茶碗的田氏,太子妃忙散了一脸阴霾,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行了个家礼,温和道,“可是给银练看好了人家?” 田氏上回来见长女时,提过小女儿的婚事,太子妃故有此问——只是这会闻言,她却叹了口气,道:“这么点小事,眼下谁有心思管?横竖她今年才十六,裴家那位都十八了不也还没说亲吗?且放着吧!” 说到这里瞥一眼太子妃身后,见太子妃心领神会的把侍者都打发到门外去了,才继续问,“你方才去前面了?去做什么?” “处置了两个不知好歹、乱嚼舌头的下人。”太子妃闻言,顿了顿才道,“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说娘今儿个过来的事情吧!” 田氏却没有转开话题的意思,皱着眉道:“若只是寻常下人犯了事,哪用得着你这太子妃亲自走一遭?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东宫莫不是也人心惶惶起来了?” “娘这话说的,这人多了,哪可能没几个听风就是雨的?”太子妃平静道,“再者,女儿也不是特意为了处置下人才去前面的,主要也是顺路看看太子。” 又说,“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也有所耳闻,不过谣言再汹涌,终究只是谣言——昔年申屠氏得势之时,慢说坊间流言了,连朝野上下,谁不认为太后与陛下断无生理?可后来结果如何,今日人人有目共睹!” 田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丧气话,问候了些家常里短,也就告辞了。 她才走,太子妃脸色就透出了几分苍白,上来伺候她的心腹宫女见状吃了一惊:“娘娘?” “没什么。”太子妃疲惫的摆了摆手,“我有些乏了……扶我进去躺会!” 躺到榻上,看着蹙金芙蓉帐被放下,她眼中才流露些许水光:连卫家,自己的娘家,也不看好太子了吗?! 她哪儿看不出来田氏的来意? 看似为女儿女婿目前的处境担忧,实际上,却是来探口风,看看东宫能不能翻身的! 如果能的话,那当然最好——卫家肯定也会顺势推上一把; 如果不能…… 卫家可未必肯做雪中送炭的事儿! 太子妃不是不知道,娘家这么做,也是为了家族考虑。 毕竟作为瑞羽堂之后,在昔年海内六阀中四阀衰微到大部分人都忘记的地步,卫家还能保持目前的处境,那肯定不是纯靠高风亮节——牺牲、妥协、让步……乃至于背叛,这些手段想来都没少用。 可这种事情真正临到自己身上时,哪怕心里很清楚,拖着娘家一块倒台毫无意义,可又有几个人能够坦然相对?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风雨飘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母子再次密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母子再次密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母子再次密谈 “连岳家也不看好孤了吗?”田氏前来的目的未能瞒过太子,太子妃能想到的,太子心里何尝没数? 他看着花木扶疏的窗外,八月末的帝都虽然依旧满眼绿意,终究已是仲秋之季,叶底花间,已有萧瑟西风吹起。 恰似他此刻心情。 太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皇显嘉帝雄才大略,非常人所能及,可到此刻,他才知道他比自己这位父皇差了多少——相比显嘉帝当年受申屠贵妃诬蔑,在秋冬交季的绵雨里长跪不起,乞求一个自辩的机会而不可得;他如今不过因着被坐实了建陵血案真凶的罪名,数次求见太后失败,又被太后禁止去见显嘉帝,处境虽堪忧,可至少依然是呼奴使婢锦衣玉食的储君。 但显嘉帝当年从那样的困境里扭转乾坤,他却已经心如死灰。 ——也许自己确实不堪为储? 否则怎么会承训这许多年,依然如此不堪一击? “殿下!”心腹内侍的低唤,惊醒了沉浸在纷繁思绪中的太子,“崔妃娘娘病了,想请您过去一趟!” “母妃?”太子闻言,捏着眉心,好半晌才道,“孤知道了。” 却没说要去——自从前两日黄静亭在满朝文武面前坐实了他的罪名起,他就被要求放下手中一切权力,回东宫避嫌,好等待朝中商议出一个处置他的结果。 实际上等同于禁足了。 不过有道是法理不外乎人情,他现在也还没被废,亲娘病了,想去看看,谅也没人敢拦。 毕竟连太后也只说让他不要打扰显嘉帝跟自己。 但太子现在却着实不想理会这个生母的所谓生病:崔妃之前才提过弑君的建议,虽然最后被他劝阻了,可这会称病,十有八.九,是想旧话重提。 太子固然对眼下的处境感到生机渺茫,却着实不想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是以只淡淡应了声,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哪知半晌后,梁王竟亲自来请了,他眼眶红红的,显然是才哭过,见到太子后行了礼,也没多说,只道:“母妃病得突然,这会想见您!” 同胞兄弟为了两人生母的病情找上门,太子自不好再拒绝,只得进内室换了身衣物,随他一块进了宫。 才进西福宫就闻到药味浓郁,原来崔妃是真的病了。 “浩儿,你先去外面坐坐,母妃有些话想单独跟你兄长说!”半卷的珠帘下,崔妃脸色煞白,额上绑了帕子,不时咳嗽几声,人虽然恹恹的,看到两个儿子进来后,语气却很干脆——只是太子立刻皱了眉,道:“母妃,三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说也是一样的。” 他这么讲,自然是希望崔妃忌惮梁王在场,别再劝自己弑君。 哪知崔妃闻言却没拒绝,只把其他人都遣散了,又咳嗽了会,拿帕子掩着嘴擦了擦,才道:“眼下的局势,我在宫里也听说了。我只问霄儿你一句:顾韶如今可能力挽狂澜?” “这几日顾相为了大哥在朝会上屡屡与魏赵二王的人激辩。”梁王见太子沉默不语,怕场面尴尬,忙出言代答,“也揭发了不少投靠了二王的官员,如今朝野上下风起云涌……” “那些都是旁枝末节!”崔妃闻言淡淡打断道,“关键是建陵血案的真凶,根本就不是霄儿——这一点,却连顾韶也没法为霄儿洗清罪名,是也不是?!” 梁王闻言看向太子,却见太子望着不远处的殿砖,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迟疑了下,才道:“母妃,这件事情,事出突然,魏赵二王那边有备而来,大哥这儿却是措手不及,所以……” “我知道了!”崔妃听罢,却再次打断了他,举手抚额,半晌,才颓然道,“那么,接下来,你们就支持赵王吧!” 这话话音未落,太子与梁王均已愕然! “我与代国之间的恩怨,是不可能化解了,否则的话,霄儿这回也未必会落到眼下的地步!”崔妃放下手,因着长年养尊处优,她虽然已是做祖母的人了,姿色仍存,此刻一双明眸之中满是决绝,紧抿的唇角,透出几许森然冷酷的意味来,“说起来,是我害了霄儿——只是哪怕我现在愿意粉身碎骨换取霄儿的前程,太后,你们父皇,却也未必肯给我这个机会!” 她说到这里,抬手止住两个儿子要说的话,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但作为生母,我终归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听天由命的!所以这两日我思来想去:霄儿这个储君之位若实在保不住,莫如还是让给赵王!一来我与皇后之间,虽然相处多年下来,难免有些小小的芥蒂,终究达不到生死恩怨的地步;二来皇后大家出身,心胸气度不知道胜过代国多少,他日即使将身家性命交在她与她的儿子手里,总比落在代国手里好!” “母妃!”梁王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脸色灰败、紧攥着拳不言不语的太子,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喊出声,“母妃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大哥自幼为储,这回的小人陷害,即使顾相无能为力,不是还有父皇……” “太后亲自发话,谁敢轻忽陛下御体,视同谋逆!”崔妃冷笑着睨了他一眼,“浩儿你不要再天真了——你们父皇的手段,你们做儿子的难道心里没数?建陵血案闹这么大,整个京畿附近都已经是路人皆知,你们父皇人就在宫里,会不知道?!可黄静亭从建陵回来已经多久了?!” 她微微拔高了嗓音,“三天!整整三天了!!!你们父皇可曾出来说过什么话、又或者召见什么人暗示?!到现在,你们还想着指望他?!” “父皇从年初御体就欠佳,这大半年来的静养,偏又赶着几回变故,是以始终未能痊愈。”梁王被呵斥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太子却终于开口,他并不看崔妃,也没看胞弟,只平静的注视着不远处,淡淡道,“等闲事情惊动他也还罢了,这回的事情……皇祖母说的也没错,谁能承担后果?” 崔妃之前就知道他对显嘉帝的感情,这会闻言只冷笑了一声,道:“所以若顾韶保不住你,你不如趁早交好赵王——如此将来即使你我无幸,好歹给浩儿、给钟陵留条活路!” “母妃!”梁王急得直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子看了眼他,示意他噤声,这才转向崔妃:“若四弟为储,母妃也说了,母后与您没有什么大恩怨,且母后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届时只须孩儿给出交代,想来母后与四弟,是不会为难您的!” 他所谓的给出交代,自然是寻个合适的时机,识趣的去死了。 崔妃闻言却冷笑出声——边笑眼泪边就“扑簌扑簌”的掉下来了:“慢说你落到如今的地步,我这个当娘的难辞其咎,就算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 她惨声道,“浩儿是打小在我身边养大的,我这个做娘的对他也算是尽了心力了。可是霄儿,你才三两岁就被接到陛下跟前,由他亲自抚养,我虽然是你生母,这些年来,享受了你给予的种种尊贵荣耀,又何尝为你做过什么?想来想去,唯一能为你做的,大约就是陪着你一块了!” 说到这里,崔妃悲凉的目光扫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场景的梁王,“我与你大哥若去,钟陵母子,就全赖你扶持了,你若但凡念着一点母子、兄弟情份,须视钟陵为己出,不可叫人欺负了他!!!” ……太子仓皇告退后,梁王却仍然留了会,亲手服侍崔妃吃了药,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忧心忡忡道:“母妃怎么能劝大哥支持赵王呢?父皇迄今没有动作,未必就是对大哥失了望,到底才三天——兴许这三天恰好赶着父皇不适,没准今儿个晚上,或者明早,父皇就会出手呢?可若大哥这会就失了心气,当真去支持赵王,叫父皇晓得了,恐怕就要真的放弃大哥了!” 毕竟显嘉帝再偏心太子,他可以容忍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未经风雨的储君失败、受挫,却怎么可能允许他轻易瓦解斗志?! 一个禁不起失败的人再天才,也不足为惧! 因为这种人只要一次失败,就足以让他永堕尘埃,再无翻身之日——而人生于世,谁能够一生一世只胜不败? 公认的明君如显嘉帝,何尝不是苦苦挣扎才出了头?! 而太子的资质明显已经不如显嘉帝了,如果连接受失败的勇气也没有,显嘉帝若还执着的想把大睿江山交给他的话,也枉费朝野上下都认为他屠戮手足的做法固然有失君主该有的仁心,但治理天下、制衡朝堂的手段却绝对可称贤明了! ——可以说,太子到现在虽然处境已经非常不妙,却也未必十死无生。 但他要当真认命去帮助赵王的话,不啻是自绝前途! 梁王对于崔妃的做法,自是不解。 只是崔妃虽然素来宠爱他,此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平静道:“母妃自有道理——你也回去吧,司空氏有孕在身,你在我这儿待久了,若沾上病气,过给了她,可不要连你们的嫡长子都害了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母子再次密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傅充容(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傅充容(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傅充容(上) “岁月如梭,一晃眼的功夫,四弟已然长成了。”太子心事重重的出了西福宫,见内侍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拂袖将其挥退到远处,独自一人走在孤零零的宫道上,百味陈杂的想着,“记得他才出生时,才那么点点大,被父皇抱在手里,瞧着小小软软的——那时候皇祖母与父皇都说,那是孤的嫡弟,要孤将来好好待他。” 他比赵王大了整整一轮,赵王落地那会,他已经做了七八年太子,是个半大少年,都快议亲了。 说起来他的父皇显嘉帝大部分情况下的作为都非常符合明君的要求:比如说对长子的栽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但对崔妃却没多少爱屋及乌的意思。 三宫六院之中,皇帝最敬重的始终是原配发妻苏皇后,所以当中宫喜得嫡子的消息传出来,前朝后宫不是没有议论——那时候的太子还不是很清楚这个弟弟的降生,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而他还不及细细品味这一点,显嘉帝人前人后的表态,希望太子以后好好照顾年幼的嫡弟,议论声很快的就平息了下去。 皇帝的果断让太子根本没有产生丝毫的危机感,以至于关于赵王的诞生,太子心中只记住了一点:他对赵王应该比对魏王、蜀王,甚至是胞弟梁王好一点,因为这是嫡子该有的优待,重点是意味着他对嫡母、对礼法的尊重——关系到他将来在史书上的评价。 但不管是优待还是尊重,首先他才是太子,是大睿未来的主人。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匍匐在赵王脚下,乞求这个弟弟给自己的妻子儿女一条生路。 这种心理落差不到头上是无法体会的——毕竟赵王不但是他弟弟,且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太子算不得心胸狭窄,也算不得歹毒,可这会每每想到这一点,依然觉得,心情纷乱难言。 他知道崔妃说的没错,崔妃与代国长公主之间的恩怨无法消弭,他这个小姑姑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绝不可能对他念任何姑侄之情,倘若他保不住储君之位,赵王继位总比魏王登基好。 但这么想的时候,又想到如果自己保住这个位子——太子不禁自失一笑,“看来孤到底没有真的心灰意冷啊!” 这两天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认了命了,可今天崔妃提出让他扶持赵王,他才发现,原来他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向赵王低头,不仅仅是赵王,任何一个弟弟,包括胞弟赵王,他都不想俯首称臣——近二十年的储君教导,即使只学到了显嘉帝的皮毛,可居高临下的心态却已经深入骨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朝跌落尘埃所需要的勇气与代价,不是每个人都支付得起的。 哪怕顶着父慈子孝的名义,哪怕压上妻子儿女前途性命的筹码,他都不甘心! “至少父皇还没表态。”太子站住脚,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再攥紧,数次之后,他既自嘲又自厌的想到,“孤如今只是被变相禁足……母妃的提议,太急切了,缓缓再说吧!” 他实在很厌恶这样一次次投靠在显嘉帝的羽翼下,一次次束手无策之后冀望于显嘉帝的出手。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来自父皇的偏爱在幼时让他觉得多么心安,在此刻就显得他多么无能。 但事实就是,目前除了指望显嘉帝之外,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诚然顾韶这段时间扳倒了不少魏赵二王的人,短短三天,单简虚白出面弹劾落马的官员就多达十几名——但这两人在建陵血案上都无能为力,只要这件血案一直扣在东宫头上,诸臣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废太子。 何况幕后还有皇太后压阵! “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对孤失望?还是他已经失望了?”太子想到这里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丛晃了晃,他起初只道是有什么鸟雀在其中,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正待离开,哪知下一刻,树丛里却钻出一个人来! 这人云鬓半散,一侧的脸颊上还有一个分明的指印,身上的宫装也有些乱——她出来时显然以为外面没人,见到太子时惊得差点一头扎回树丛里去,待太子语气平淡的唤了声“暖母妃”,暖美人才露出明显松口气的表情,怯生生的道了句:“太子殿下!” 太子看到她狼狈的模样,顿时想到上次她被傅充容欺负的景象,心知这回估计又是落到哪个嫉妒的宫妃手里了,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过问,所以只点了点头,就打算离开。 毕竟暖美人虽然名义上是他庶母,可年纪比他还小,又生得倾国倾城,若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免不了要说闲话——他现在已经地位摇摇欲坠,哪能不小心点? 只是太子才走出去不远,迎面却恰恰碰到了傅充容。 她领了三五个侍者,手中折了一枝丹桂,边走边轻嗅着,看到太子,似笑非笑的停了脚,道:“殿下日理万机,今儿也有空暇来宫里走走吗?” “傅母妃!”太子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现在前朝后宫谁不知道太子被群臣要求闭门思过了?她却偏偏提什么日理万机,揶揄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太子纵然不喜这话,却也不屑于跟个女流之辈计较,闻言只冷淡的行了个家礼,道,“母妃病了,孤进宫来探望,方才告退出西福宫,忧心母妃之病,所以独自走了会。” “哟!崔姐姐病了啊?”傅充容大惊小怪的低呼一声,眼珠转了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格格笑了起来,道,“那本宫待会可要去看看她——对了,殿下方才从那边走过来,可看到暖美人?今儿个本宫跟她说好了,要一块去御花园游湖,如今既打算去看望崔姐姐,那当然也要喊上她了!” 她把丹桂抵在唇畔,有些妩媚的笑了起来,“想必暖美人是不会拒绝本宫的提议的,呵!” 太子波澜不惊道:“叫傅母妃失望了,孤方才不曾见到任何人。” 他这么说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帮暖美人,更是为了防备傅充容——毕竟傅充容的这个充容,就是太后帮她向皇后要的,这位可以说是过了明路的太后的人。如今皇太后为了保代国长公主正琢磨着易储,傅充容对他这个太子,岂能怀着好意? 要知道他刚才看到了暖美人,不定就会打蛇随棍上,出去乱说他跟暖美人有什么瓜葛呢? 所以否认之后,太子也不多言,掸了掸衣襟就告退——傅充容敢仗着庶母的身份,以及太后这个靠山,对他说几句酸话,却也没理由拦着他不让离开,见状撇了撇嘴角,道了句:“殿下慢走!” 到底另外选了个方向去找暖美人了。 至于她去那边找不找得到人,太子这会自然是没心情管的。 他回到东宫,才进门就听说简虚白来了有一会了,心知多半是有事,忙加快脚步到了书房:“阿虚,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殿下。”简虚白起身行礼,被太子摆手道免之后,到底等太子先落了座,才跟着撩袍坐下,神情凝重道,“我方才又去铭仁宫求见皇外祖母,虽然还是没见成,但却看到一名宣明宫的小内侍慌慌张张的入内,似有要事禀告!” 他是早就投了太子的人,如今太子处境危急,自不可能坐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试图求见太后,为太子说情——问题是,他虽然是皇太后亲自养大的,在太后诸外孙里最得宠,但与太子一样,到底隔了一辈的人,平常再疼爱,关键时刻,终究比不得太后亲生的代国长公主! 所以直到今日,太后也是寻了种种理由,拒他于铭仁宫外。 只是跑得次数多了,偶尔也会有意外的收获,比如说方才所见。 太子闻言脸色微变,道:“宣明宫的小内侍?!你确定?!” “年初皇舅才开始静养的那时候,我曾与徐表哥一块入宫侍疾了一晚。”简虚白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那晚我跟徐表哥用的茶水,就是那小内侍伺候的,后来几次去看皇舅,也遇见过几回,乃是皇舅跟前的心腹内侍封沐霖的义子,专司宣明宫中茶水,偶尔也帮忙跑个腿。” “封沐霖是伺候父皇的老人,他在皇祖母跟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能被他看中收为义子,这小内侍料来总有几分过人之处。”太子沉思片刻,似自语道,“他居然慌慌张张的跑去了铭仁宫,难道说……父皇的病情?!” 宫闱之中规矩森严,哪怕是寻常宫人,场面上也要讲究端庄持重,何况是皇帝跟前伺候的?那小内侍照理又该比普通宫人还机灵点,竟也慌张到流露于表面,若非有什么算计,那必然是出了大事! 而宣明宫目前,除了显嘉帝的身体外,又还能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太子下意识的就想去宣明宫看个究竟——只是人才站起来,却又记起,太后可是明言禁止他去找显嘉帝的! “殿下不必担心!”简虚白看出他的难堪与心急如焚,忙安慰道,“我来东宫之前,已派人去我娘那儿打了个招呼,想必这会娘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又说,“娘虽然不会帮咱们带什么话给皇舅,但回头她看过之后,去问一问皇舅是否大安了,料想娘是不会不肯透露的。毕竟咱们作为晚辈,关心一下长辈的安康,乃是人之常情。” 太子对晋国长公主一直都是很敬重且信任的,但显嘉帝到底是他亲爹,亲爹疑似病情出现变化,而且还可能是不好的变化,他这个做长子的却连看都不能去看不说,连打探消息也得通过唯一好说话的姑母——太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会是什么滋味,沉默了一下才道:“方才我去看了母妃。” 他顿了顿复道,“母妃劝我,若事不可成,莫如支持赵王,你觉得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傅充容(上) 第二百八十章 傅充容(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章 傅充容(下) 第二百八十章 傅充容(下) 太子与简虚白商议退路时,西福宫。 傅充容手持丹桂,笑吟吟的走进内殿:“崔姐姐可真是见外!堂堂一个妃子,哪怕才被降了位,终究也比妹妹位份高呢!您病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反而悄没声息的躲这儿静养?要不是妹妹方才在外面碰到太子殿下,从殿下那儿晓得这事,怕是到这会,都不知情呢!” 她边说边示意自己的宫女拖了张远处的绣凳,挪到崔妃的病榻附近,上前施施然的坐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是从进殿以来,都不曾给崔妃行礼——打量着崔妃苍白的脸色,“扑哧”一下,笑声却更大了点,啧啧道,“姐姐这气色,瞧着可真叫人心疼!只是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一不请太医二不告知皇后娘娘,却只私下里请了太子殿下过来说话,传了出去,还以为皇后娘娘亏待了您哪?”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孙,前不久堪堪出了事儿?”崔妃是真的急火攻心病倒了,不过到底是从显嘉帝做皇子时的侧妃熬到如今的老资历,她就算这会精神不大好,却也不会憷了一个比她年轻了十来岁的傅充容。 闻言也不动怒,只淡淡道,“前些日子,可是连太后娘娘都三天两头派人去未央宫宽慰皇后娘娘的,这种情况下,本宫这么点小病,又何必打扰中宫呢?傅充容常在太后娘娘跟前走动,本宫只道太后娘娘素来慈爱可亲,你耳濡目染的,怎么也该学着体贴点了,却不想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实在叫人失望!” “崔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只是傅充容也不是好对付的,听了这话眼波流转,却是嗤笑出声,道,“现在前朝后宫,可都晓得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孙,正是毁在了姐姐的亲生骨肉、太子殿下手里哪!姐姐这会病了,不管生病的真正缘故是什么,派人给皇后娘娘禀告时,好歹能稍稍表达下您的愧疚与悔悟之意不是?您这不声不响的,叫人晓得了,只道啊……” 她故意拖长了些声调,“您是做贼心虚!” “太祖皇帝陛下明言,后宫不得干政!”崔妃冷下脸,森然道,“前朝之事,岂是咱们做妃嫔的能议论的?傅氏,你逾越了!” “这算什么干政?”傅充容不屑反驳,“不过是惋惜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孙,好好的一个世家贵公子,招谁惹谁了,竟小小年纪就被断送了前程!想苏编修何等才情,他这个嫡亲侄子,不定长成之后也是跟他一样的人物哪,如今却横遭此祸——但凡还有良心的,谁能看得过?!” 崔妃闻言,冷笑出声,刀子似的目光扫过她脸上,丝毫不掩语气中的讥诮:“我道你跟本宫从前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过恩怨,今儿个怎么上赶着来落井下石?合着你是认为太子岌岌可危,惧怕赵王承位之后,皇后追究你当初在清熙殿上的多嘴,打算拿我们母子做垫脚石,将功赎罪?” ——这傅充容年初的时候还只是婕妤,却因当初太后还维护太子、不希望苏家撺掇赵王争位的时候,召集后妃到清熙殿,当众提议让赵王出继,于无人敢应的关头,出列说了一番顺应太后心意的话,入了太后的眼,这才晋了九嫔之一。 只是她当时那么做虽然讨好了太后,却大大得罪了皇后! 毕竟苏皇后再大度,却又怎么可能对一个想把她唯一的亲儿子过继出去的宫妃有好感?! 之前傅充容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她投靠的太后,是皇后也要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婆婆,何况那会太子地位稳固——太子的生母又不是苏皇后!她当时帮太后说话也等于帮了太子一把呢,所以即使太后没了,只要太子登基,皇后也报复不了傅充容! 她进宫有几年了,也颇得过段时间宠爱,否则也不会在没投靠太后之前,就做到一宫主位,得婕妤之册。 问题是始终没能生个一儿半女——偏偏显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今年索性连朝政都委托给了太子以及满朝文武,专心静养起来了,静养期间也没叫傅充容伺候,只把绝色无双的暖美人常常喊在跟前! 这种情况下,傅充容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还年轻,但已经没了要个子女傍身的指望! 所以她得为自己的以后考虑才是! 当年睿太祖打天下时,打的旗号是“驱除胡虏,光复河山”,所以定鼎后各项制度都照抄前雍,以示恢复衣冠。 而前雍流传下来的后宫制度,就是先帝去后,有子的妃嫔由子女接出宫闱奉养,无子的妃嫔皆发往帝陵附近的行宫“颐养”。 前者自然是好的,顶着太妃或太嫔的封号去子女府上团聚,安享晚年,含饴弄孙;但后者就不那么美妙,或者说很不美妙了:坦白点讲,就是去行宫里等死! 不但等死,吃穿用度也必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坊间黎庶,做了寡妇的也不好穿鲜艳服色呢,何况是给先帝守节? 那必然是要过得清苦些,才能显示出对先帝的哀思与不舍! 傅充容尚在韶华,身体也康健,要没意外的话,她还能活好几十年——若这几十年都在行宫里苦熬,真正是想想就觉得了无生趣! 是以她当初站出来帮太后说话,却也不是为了晋位,主要还是想通过讨好太后、太子这些人,在显嘉帝驾崩后,能够得些优待,最好是被新任太后发话,留在铭仁宫的偏殿里做个伴,不至于被扔到行宫里就此自生自灭。 可谁能想到这才半年光景而已,前朝后宫风云突变,已经做了近二十年储君的太子,忽然之间就被扣上残杀无辜、不敬嫡母、心性暴戾等等罪名,眼看着就是前途无亮;倒是皇后之子赵王,成了当下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 傅充容还记得自己在铭仁宫伺候的时候,偶尔听到宫人私下里嚼舌头:“这回建陵血案据说是魏王殿下的人查出来的,倘若太子殿下出了岔子,新储君应该就是魏王殿下了吧?” “你傻的么?”那宫人的同伴啐她道,“谁不知道魏王殿下不过是代国长公主殿下推出来夺储的幌子?这位殿下要上了台,往后这天下怕是要姬家说了算了!陛下何等英明神武,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再者,太后娘娘前两日跟玉果姑姑说起眼下这局面时,还感慨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呢!若魏王殿下登基,代国长公主怎么可能饶得了太子跟西福宫那位?” “那你是说?” “这会子若要易储,新储君肯定是赵王殿下了!毕竟苏家固然一直支持赵王殿下夺储,却没有把赵王殿下当傀儡的意思!何况赵王殿下若登基,无论太子还是代国长公主殿下,都有指望保全——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真是——不过,这几个月常朝咱们这儿跑的那位,可是要倒霉了罢?当初太后娘娘说要把赵王殿下过继给肃王或襄王时,满殿的人都没敢吱声,惟独她站出来,之后倒是晋了充容,可这才得意几天?往后落到皇后娘娘手里,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怎么折腾她?” 两个宫人说到这里都无所谓的笑了起来——她们跟傅充容话都没说过一句,自然也谈不上恩怨,之所以提到她也不是有什么恶意,不过是觉得有热闹可看罢了。 但藏在暗处的傅充容却怎么能不听得心冷如冰?! 无奈时光不可倒转,她得罪皇后的事情已经发生,如今这局势,她就是愿意舍弃脸皮,去未央宫三跪九叩的请罪,皇后又何尝猜不出缘故,如何肯原谅她? 而直接请罪既不可行,傅充容又不甘心坐以待毙,那自然是以直接行动证明自己的悔过之心,以求取皇后的宽恕。 比如说,对崔妃母子落井下石! 这会被崔妃公然戳穿了用心,傅充容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冷笑着道:“崔姐姐原来还知道太子已经岌岌可危了?倒难怪急得连夜病倒——只是都到这地步了,你们母子又何必继续执迷不悟?皇后娘娘素来宽容大度,你们若……” “我呸!”她话还没说完,已被崔妃厉声喝断,“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充容,本宫就算已非贵妃,照样压你一头!前朝后宫都蝼蚁一样的货色,想讨好皇后想疯了,居然痴心妄想到劝说本宫与太子向未央宫投诚!” 崔妃这会是动了真怒了——她之前自己劝太子,实在不行就支持赵王登基,总之不能让魏王得逞,这么番话是连梁王都怀疑的,那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何况她就是真心想投靠赵王,又怎么可能给傅充容做功劳?! 越骂越恨,虽在病中,却差点没跳起来对傅充容大打出手,“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这样的事情,也是你配插手的?!” 傅充容只道太子已然没救,那么崔妃也不足为惧,所以非但进了内殿后连礼都没行,言谈举止之间也很没把她当回事——这会被崔妃劈头盖脸一顿,骂得整个人都懵了会,才反应过来,又气又羞又怒,尖声道:“我一番好意来给你指条明路,你既然不听,那好!我瞧着你们母子将来怎么个凄惨法!” 说着恨恨一拂袖,将那枝把玩了半晌的丹桂扔到了崔妃被子上,冷笑着道,“桂者贵也,姐姐跟太子,就如同这枝被折下来的丹桂:纵然生在枝头时生机盎然芬芳四溢,常为‘贵’之一字的隐喻,被折下来后,从前种种风流,都已是昨日之景;往后必将是一日比一日枯萎,最后——” 她满怀恶意的笑出了声,“零落成尘,沦为来来往往者的脚底泥!!!” “贱.人!”崔妃望着傅充容扬长而去的背影,眼中怨毒犹如实质,狠狠一拳击在榻沿,切齿道,“无论我母子将来如何,你这贱.人,也休想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百八十章 傅充容(下)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帝病危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帝病危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帝病危 只是崔妃固然被气得七窍生烟,走到外面的傅充容这会却也没什么高兴的——她一双杏子眼蓦然瞪大,足足愣了两个呼吸,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你说什么?!” “娘娘!”奉命来找她的宫女却快哭了,急声道,“陛下御体欠安,太后娘娘赶到宣明宫后,当场急得晕了过去——皇后娘娘要照拂陛下,实在忙不过来,想到这些日子娘娘时常往铭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是以请您立刻过去,看着点太后娘娘!” 宫女虽然慑于宫规,不敢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只道显嘉帝“欠安”,但居然能让太后生生急晕过去,可想而知皇帝的情况有多糟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傅充容终于过回神来,却跟太后一样,几欲昏倒——她还在绞尽脑汁化解苏皇后的敌意哪,结果皇帝先不行了?! 皇帝一旦驾崩,太子就算如今处境不妙,按照礼法,也可以立刻于灵前就位! 到那时候,都不用太子自己说出来,自有人会想方设法的给他翻案!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翻不了案,大不了下道罪己诏,届时自有人争先恐后的夸他知错能改从善如流——而曾经落井下石过的人,譬如傅充容,会是什么结果,还用得着说吗? 傅充容一想到这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之前跟崔妃母子其实没什么交集,所以也谈不上恩怨。可今天却是先出言嘲讽了太子,继而把崔妃险些气死,这母子两个若得了势,她就是愿意去行宫里等死,怕也不能了吧? “为什么本宫会这么倒霉?!”傅充容这会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宫女连搀带拉着走,心里却苦不堪言的想道,“早先以为太子必然登基,皇后前途渺茫,所以帮着太后说话了,只道也是给太子卖了好——可才几个月,太子就摇摇欲坠,反而皇后大有可能往后入主铭仁宫!” 她为这番变故惶恐了多少个夜晚,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争取生机,这回比上回还要悲惨:才开始行动呢! 显嘉帝一个病危,顿时又把她推入了绝境! 这一连番的打击下来,傅充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陛下从登基起就一直病病好好的,之前好几次都打算召大臣入宫托孤了,最后还不是好了起来?可见陛下瞧着不是很健壮,寿数却还长着呢!”实在没有办法接受眼下变故的傅充容,只能抱着唯一的指望,拼命祈祷,“这回太医肯定也能把陛下救回来,最多吓人一点——苍天哪,我愿意将自己的寿数折个十年八年与陛下,只求陛下千万千万莫要这会就去了!” 只是尽管傅充容恨不得拿自己的寿数加给显嘉帝,可她到了宣明宫后,这线希望却也破灭了:“太后娘娘已经回铭仁宫了?!” 傅充容才听到这消息时还松了口气,只道自己的祈祷应验了,显嘉帝已经好转,所以太后放心的走了。 哪知出来给她说情况的蒋贤妃却惨淡一笑,道:“太医们个个束手无策,太后娘娘才醒,闻说这话又晕了过去——皇后娘娘怕太后娘娘再醒之后,留在这儿会受刺激,所以做主,让宫人抬了软轿来,先送太后娘娘回铭仁宫安置。所以妹妹看过陛下之后,且去铭仁宫照拂太后娘娘吧!” “陛……陛下……陛下怎么……怎么可能?!”傅充容心中侥幸破灭,眼睛望着内室的门,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伐,若非左右宫人扶着,怕是要直接瘫软下去了! 蒋贤妃见状,眼中也流露出悯意,哽咽道:“陛下乃是天子,受上天庇佑,太医们不争气,可也不见得全没希望——妹妹不要这样,皇后娘娘方才讲了,越是如今这样的关头,咱们越是要沉住气!不然陛下好转之后,瞧见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被气着了怎么办?” 她这话既是为了宽慰傅充容,也是说给自己听了好定心的:毕竟蒋贤妃虽然没掺合前朝之事,但她一手抚养大的魏王,却被代国长公主笼络过去做了夺储的幌子,作为养母,万一崔妃母子当了家,要迁怒的话,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更何况,蒋贤妃还有个不省心的亲生女儿玉山公主,那可是到现在都盯着苏少歌呢! 虽然说蒋贤妃的娘家亲侄女蒋慕葶,前些日子才跟太子的心腹之一博陵侯袁雪沛定亲,但贤妃可不认为,凭那个准侄女婿跟太子的关系,能从崔妃手里保下自己母女! 所以蒋贤妃私心里也希望易储——不希望太子登基的! 只是如今太医院上上下下都无计可施,她一个宫妃除了听天由命之外又能怎么办呢? “蒋姐姐说的是,陛下一定能够好起来的!”傅充容闻言,像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的说道,“陛下一定会没事的!”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就推开了一直扶着自己的宫女,迅速朝内室走去,口中喃喃道,“陛下会好起来的!说不准陛下已经好了呢?!” “你轻点声!”只是她才踏入内室,皇后疲惫中带着冷意的低声,却让她蓦然冷静了下来——苏皇后只穿着家常衣裙,显然是得了信立刻赶到,根本来不及收拾,连发髻上都只有一对赤金步摇。 皇后坐在榻沿上,虽然听到了傅充容进来的声音,却连头都没回一下,正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了一块温热的锦帕,全神贯注的替显嘉帝擦拭着面颊。 她手里的帕子洁白如雪,一如显嘉帝此刻的脸色。 这位践祚二十有一年的公认明君,此刻静静的躺在榻上,连呼吸都极为微弱。 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看得傅充容整个人僵立当场,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皇后终于又想起了她,总算扭头给了她一个冷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妾身……妾身这就去侍奉太后娘娘!”傅充容被这个眼神所惊,总算回了神,蓦然想到:就算显嘉帝这回当真撑不过去,可太后还在! 太后可是皇子们的嫡亲祖母,哪怕是太子登了基,尊崔妃为皇太后之前,也得先尊太后为太皇太后——又怎么敢对这位祖母无礼? 而自己,最早可就是投靠太后的! 就算太后年事已高,可只要在一日,终究也能护自己一日,怎么也比显嘉帝驾崩之后立刻悲剧好吧?更何况,太后心疼代国长公主,不定太子登基之后也坐不稳帝位呢? 总而言之,皇帝瞧着已经撑不过去了,太后万万不能有失! “天啊!我真是太糊涂了!”傅充容想到这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窖,“太后到底上了年纪,连续两次晕倒,哪怕被送回了铭仁宫,想来也要元气大伤!接下来陛下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叫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承受得住?!” 太后承受不住,万一也跟着显嘉帝去了,崔妃母子倒是高兴了,她可就惨了!!! 傅充容这下自是无心继续看皇后照顾皇帝,也不管苏皇后已经扭回头看不到自己,福了一福道了声告退,蹑手蹑脚出了内室,见蒋贤妃已经不在外面,自也不会去找她,匆匆出了殿门,直奔铭仁宫! 她提着一颗心赶到铭仁宫时,太后堪堪醒来。 但傅充容却没能挤进去献殷勤,因为代国长公主刚好也在这时候抵达! 代国长公主接到显嘉帝病情不妙的消息后,本是先赶往宣明宫的——无奈显嘉帝这会神智不清,她去了也没用,何况苏皇后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榻前,根本不容人打扰皇帝,所以代国长公主跟傅充容一样,只在门口张望了会,也就走了。 没找成皇帝兄长,长公主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太后亲娘。 “母后!母后!”代国长公主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她几乎是一跨过内殿的门槛,就跪了下来,膝行至太后病榻前,扶着榻沿放声大哭,“您一定要救救我!您要是不管我的话,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你起来说话!”太后这会虽然醒了,精神却很差,见状眉心跳了跳,合目养了会神,见代国长公主还在哭喊,方叹了口气,中气不足道,“轻点儿声……吵得哀家头疼!” 代国长公主闻言,抹了把脸,情绪激动的诉说道:“母后,皇兄已经那个样子了,这会若还不易储,一旦陆鹤霄那小东西登了基,以女儿与崔氏的恩怨,焉能有命在?!到时候整个姬家,包括已经许给魏王的南彰,也将生机渺茫!这会子您叫女儿如何冷静?!母后,南彰她还怀着身孕——那既是您的曾孙也是您的曾外孙啊!” “闭嘴!”原本憔悴衰弱的太后,闻言蓦然暴喝出声,“皇帝只是乏了,又不是好不了!你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试试!” 代国长公主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话语中颇有显嘉帝马上就要咽气的意思——太后固然疼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又怎么可能不疼显嘉帝这个亲生儿子?倒也难怪听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后要发作了! “母后,我的意思是:皇兄此番必定能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可是也肯定需要好生调养一番!之前皇兄就已命太子摄政,万一接下来索性禅位给他怎么办?!”长公主赶紧找了个圆场的说辞,继而急急道,“求母后即刻召集群臣,废去陆鹤霄的太子之位,改立魏王……不,母后若是怕我将来会害陆鹤霄,立赵王也可!总之,求母后给女儿,也给女儿全家一条生路!” 说着长公主后退了一步,在脚踏上不住磕起了头——惶恐惊惧之意,流溢于言表! 太后看着,眼神却越发黯淡,半晌才苦涩道:“哀家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哀家现在只想等皇帝转危为安!” “母后,您不管我了?!”代国长公主闻言,猛然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凄厉的喊了一声,扑到榻上,抓着太后的袖子,涕泪交加的说道,“您真的忍心看着我、看着您的女婿、外孙、外孙女,还有曾孙兼曾外孙,去死?!” “哀家怎么可能舍得?”好在太后低叹一声,到底摇了头,似提醒似解释道,“只是太子乃皇帝所立,要废,也得皇帝废!” 代国长公主听了前一句之后,狂喜的表情蓦然僵住:“皇兄若肯废太子,我这些年来又何必殚精竭虑?!何况,皇兄此番病情转变得突兀,又怎么来得及……” 说到这里她蓦然住口,似想到了怎么,不禁破涕为笑,试探道,“莫非,皇兄这回病势加重,正因为知道了太子的种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举?!” ——若背负上气死君父的罪名,太子就算登基之后下罪己诏也无济于事! 这可是妥妥的翻不了身啊! 代国长公主长出口气:到底,亲娘还是向着自己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帝病危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子妃再次出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子妃再次出手!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子妃再次出手! 代国长公主欣喜若狂之际,东宫。 简虚白才阐述完反对太子向赵王投诚的理由,书房的门忽然被叩响,正要说话的太子眉头一皱,道:“什么事?” “殿下,太子妃娘娘闻说燕国公来了,命奴婢送些茶点来。”门外传来小内侍小心翼翼的禀告。 若他说是专门拿来给太子的,太子这会肯定是没心情理会,但既是太子妃招待丈夫表弟的,太子虽然觉得不耐烦,到底道了句:“送进来吧!” 那小内侍闻言推门进来,将描金螺钿云母盘搁到距离太子与简虚白都不远处的小几上,又行了个礼才告退下去。 “那碟糕点瞧着像是太子妃亲自下厨做的,阿虚你尝尝!”太子自己现在胃口全无,不过茶点已经送来,他也就顺口招呼一下简虚白了——简虚白其实也不怎么想吃东西,然而太子开了口,又说是太子妃亲自下的厨,他总不能不给面子。 是以起身走到小几畔,却见盘中放着一对琉璃壶,分别装着香茅饮跟葛花饮,简虚白自幼不喜香茅的气味,亲近之人无不知晓,太子妃曾对他关怀备至,亦母亦嫂,自然不会不清楚他的口味。 如今却还是让小内侍装了一壶来,显然这是给太子的。 他心下了然,从盘中反扣的琉璃盏里拣了两个翻过来,各斟了一盏饮子后,将装香茅饮的那盏奉与太子,自己端了葛花回到座位上——至于糕点,这会是真心没食欲了。 “孤想着……”太子原本连饮子都不想喝,但简虚白送到手边,也就顺手拿起来呷了口,万没想到的是,香茅饮才入口,他身心都忽然升起一阵无法阻挡的疲倦,才觉不对,却已经“砰”的一声,一头栽倒在书案上! 简虚白见状自是大惊失色,将刚刚递到唇边的琉璃盏随手扔到几上,冲上去扶起太子,边把脉边唤道:“殿下?殿下?!” 太子这会已然陷入昏迷,自不能回答他,但书房的门却蓦然被人推开——云鬓花颜的太子妃独自走了进来,沉声道:“阿虚你莫要担心,只是一点蒙汗药,殿下他睡一觉自然就会好了!” “娘娘为何要这么做?!”简虚白把脉下来的结果,跟她说的一样,心中方松了口气,却依然不悦道,“就算担心殿下连日操劳,但……” “方才晋国皇姑已经送了消息来。”太子妃也不恼,只平静道,“父皇已经陷入病危!” 见简虚白脸色骤变,她苦笑出声,语气无奈道,“阿虚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殿下素与父皇父子情深,若知父皇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不去宣明宫侍疾?只是,眼下父皇正昏迷不醒,宣明宫上下皆付于母后之手,却叫我怎么放心殿下前去?” 本来太子最强大最坚固的靠山就是显嘉帝,现在显嘉帝却自身难保——太子这会去侍疾,不啻是羊入虎口,到时候谁知道太子会不会“伤心过度”,跟着显嘉帝一块去了;还是丧心病狂,在皇帝卧病期间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叫朝野上下“不得不”废其储位,另外拥立明主?! 毕竟连傅充容一介深宫女流都明白:太子即使背负着建陵血案真凶的罪名,但他一日是储君,显嘉帝一去,他就是理所当然的新君! 若说之前存心夺储的那些人还存着缓缓图之的心思,这会对太子必然已经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在显嘉帝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废太子,跟显嘉帝死后改立其他皇子,这是两个概念! 前者可以打着皇帝的幌子,名正言顺,无论史书记载,还是后世评价,都可占据大义名份;后者却是怎么洗也脱不了“不敬先帝,谋朝篡位”的嫌疑! 事关千秋声名,就算有些人不在乎,但在乎的那些人,必然会迅速行动起来! 所以现在太子妃怎么可能放心太子踏出东宫一步? 问题是太子对显嘉帝的感情向来深厚,一旦晓得这个亲爹病情加重,极可能时日无多,哪怕明知道宣明宫此刻对他而言不啻是龙潭虎穴,恐怕也非去不可! 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肯不去,亲爹病危,做儿子的但凡还能动,若不出现,岂能不被天下人骂作不孝之子?! 一个不孝之人,即使是显嘉帝亲自立的储君,又有什么面目,承继这大睿河山?! 是以太子妃方才接到晋国长公主传递的消息后,权衡之下,索性拦了下来! 却趁简虚白还没走,打着给这个表弟送茶点的幌子,一瓶蒙汗药下去,直接把太子药倒! “而且这也是殿下的机会!”太子妃出身凤州卫氏,又是备受重视的嫡长女,论受到的教诲,以及见识才干,绝不逊色于苏氏诸女,此刻一边叫心腹进来把太子移回寝殿,一边对简虚白道,“建陵血案事出突然,殿下至今都无法洗清冤屈!可如今父皇才病危,假如殿下就紧跟着出了岔子,我不信这悠悠众口,能堵得住!” 简虚白脸色很难看,盯着太子被人抬出去,书房里只有自己跟太子妃时,才沉声提醒:“但若皇舅当真……太子殿下若不能守于榻前,必成终身遗憾!” 算下来太子多久没见到显嘉帝了? 好像自从回到帝都后,这对父子就一直没照过面吧? 假如显嘉帝这会撑不过去,哪怕经过太子妃的谋划,最终还是太子登基,回想起来自己竟未能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太子妃却要怎么交代? “之前我娘特意过来看我。”太子妃闻言,平静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给我妹妹说好了亲事,过来与说我听。谁想她却是过来探听东宫前途的。” 太子妃虽然没有明说,卫家已生出撇清之意,但简虚白哪还听不出来? 毕竟卫家倘若打算一心一意支持东宫,却又何必探听东宫前途?该努力为东宫分忧才是! 他知道太子妃的想法了:“卫家是太子的岳家,却也对太子失去了信心,更不要讲其他人,娘娘这是打算,给他们个机会?” 之前太子深陷建陵血案,无法辩白,落入困境,如卫家之类的太子派,近期是越发的动摇了。 可现在太子妃分明打算将计就计,趁显嘉帝的骤然病危,让太子也传出不好了的消息——显嘉帝的身体是不好,但太子可是一直身强体壮,长这么大连风寒都没得过几次的! 这父子两个前后脚的功夫双双出了事儿,天下人哪能不怀疑? 到时候太子这边正可以推波助澜,连同建陵血案的事情一起解决了——建陵血案发生到现在才几天,先是太子被定罪,跟着皇帝病危,继而太子也不好了,这妥妥的是一连串阴谋,有人存心篡位,所以连皇帝带太子都害了啊! 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既然皇帝跟太子眼下的生死难测很有可能是受人谋害,那么所谓建陵血案乃太子所为,十有八.九也是胡说八道了! 有了这个辩驳的依据,太子一派自可重整旗鼓——卫家虽然没有跟东宫共存亡的忠心,但嫡长女是太子原配发妻,又生有太子非常重视的嫡长子钟陵郡王,如果东宫不是必败的话,他们也不想放过成为后族的机会。 而其他摇摆中的人家即使跟太子的关系,没有卫家这样亲密,可能做从龙功臣,谁又愿意去做为人不齿的墙头草呢? “阿虚你从来就不是外人,何必说得这样客气?”听了简虚白的话,太子妃掠了把鬓发,却苦涩一笑,道,“眼下与其说是我给他们一个机会,倒不如说,我以孤注一掷,换取他们背水一战,给东宫一个机会!” 她很坦白的讲,“毕竟往后登基的不管是魏王还是赵王,未必没有宽大为怀的胸襟,是以你们都有生路可寻,惟独东宫,料想新君再宽厚,太子殿下与钟陵,终归是无法幸免的!” 而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亲儿子——她还就这么一个亲生骨肉! 到时候哪怕她可以活,且依旧享受锦衣玉食好证明新君的“仁慈”,她又怎么还活得下去? 所以与其他日后悔莫及,倒还不如豁出一切,抓住机会赌一把! 简虚白看着这位表嫂眉宇之间的决绝,良久,方道:“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吧!” 太子妃虽然素来待他亲厚,但两人终究男女有别,又是同辈,所以大抵相处还是客客气气,远远谈不上亲密无间。 方才肯跟他讲这么多,绝对不只是为了亲戚情份,不想瞒他,多半,是要用到他。 果然,听了这话后,太子妃抿了抿唇,道:“眼下太子是绝对不能去宣明宫的,但父皇的情况,咱们不能全靠晋国皇姑指点——到底皇姑从来不沾前朝之事,这回肯给咱们传消息,已是念在你的份上,也是疼我们了!总不可能以后宣明宫但有风吹草动,都去求教皇姑?只是宣明宫眼下由母后主持,宫人们谁敢给我们透露只字片语?” 她看向简虚白的眼神有些愧疚,却还是把要求说了出来,“所以,能不能请阿虚你,代太子前去侍奉父皇?你虽然只是父皇的外甥,但自幼生长宫闱,朝野上下都知道,父皇素来视你犹如己出!年初时候父皇才静养那会,你就曾入宫侍疾!” 可是朝野上下也知道,简虚白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被太子妃设计留在东宫严防死守足不出户,以求最大程度的保障他的安全,打算直接谋害太子的人倘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办法的话,谁知道,会不会退而求其次,拿简虚白开刀,继而攀诬上太子?! 这场侍疾,一个不慎,就是身败名裂,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太子妃这个要求,摆明了是要简虚白代替太子去冒险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子妃再次出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妻争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妻争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妻争执 “我不同意!”宋宜笑腾的站起,怒目喷火,“连卫家都起了摇摆的心思,难为你还向着东宫,太子妃就是这么回报你的?!她既怕太子去了宣明宫不落好,又怕断了宣明宫的消息,做什么不自己去宣明宫侍疾?!她作为正经儿媳妇,伺候公公理所当然,比你这个外甥还要合情合理不是吗?!凭什么要让你去冒险?!” 其实她一直以来对太子妃的印象都很好,争储刚开始那会,太子妃设计让钟陵郡王拜顾韶为师,大大缓解了东宫的困境的举措,更让宋宜笑对这位储君之妻颇为钦佩。 可宋宜笑万没想到,有一天太子妃会算计到自己丈夫头上来! “太子到底是陛下亲自立下的储君,不管是谁对他下手,终究是谋朝篡位之举,一旦曝露,那就是千载骂名,心中怎能没有顾忌?”注视着丈夫平静的脸色,宋宜笑按捺住狂怒,努力放缓语气,“所以太子亲自去宣明宫,虽然危险,却也未必十死无生!可你再得陛下喜爱,也只是一介臣子,却可以通过你栽赃太子,那些人怎么可能手软?!前青州刺史赵悟,还有刑部派去押解赵悟的那个郎中,都是现成的例子!” 她眼中落下泪来,“所以你怎么可以答应太子妃?!你就算不管自己,也不想管我了……” 微微颤抖的手抚上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难道连咱们的孩子也不管了?!我娘家是个什么样子你最清楚不过,不坑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扶持我?而你家里,远在桑梓的祖父,公公,还有三哥,谁不是对你这爵位虎视眈眈!你在的时候他们尚且诡计百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是叫我们娘儿两个回头就去地下见你吗?!” “你冷静些!”简虚白听到这里,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一抹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母子?只是你也晓得:我与太子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妃此举虽然要我冒险,却也是势在必行——否则太子当真出了事儿,咱们家又岂能落好?” 宋宜笑闻言,狠狠拍开他手,哽咽出声:“但你若在宣明宫出了事情,他日太子登基于我们母子又有什么意义?!” “太子妃之所以不放心太子去宣明宫,是因为宣明宫如今已被皇舅母掌管。”简虚白温言道,“而皇外祖母这段时间因为代国姨母的缘故,对太子也存了疏远之意——可你忘记了?我是皇外祖母抚养长大的,就算这段时间皇外祖母也不大愿意见我,又怎么会害我?而皇舅母总要给皇外祖母面子!所以我去宣明宫,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我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但宋宜笑冷笑出声,大声道,“诚然太后娘娘是疼你,可太后娘娘以前难道不疼太子吗?!既然太后娘娘在太子与代国姨母之间选择了后者,亲孙儿尚且不如亲生女儿呢,你这个外孙,又凭什么越过代国姨母去?再者,就算太后娘娘舍不得动你,皇后娘娘也念着太后娘娘的份上,不害你。莫忘记咱们那位代国姨母,她的心性还是你告诉我的——你敢说她做不出来拿你先斩后奏的事情?!” 她切齿道,“到时候你死都死了,太后娘娘,娘,再伤心再震惊,难道还能杀了代国姨母给你报仇?!那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还是娘的亲妹妹——就算她们肯为你下这个手,届时你难道能活过来?!” “你不要说的好像我去了宣明宫就一定会出事一样。”简虚白叹了口气,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争储这种事情,但凡掺合进来,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如今这个局势,绝不是推诿畏缩的时候,我若去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我若不去,那可真没希望了!” 他把手放到妻子的小腹上,“我知道你不在乎陪我同甘共苦,何况有娘在,即使太子倒了,咱们最多吃点苦头,性命肯定无忧——问题是,娘去之后,谁能保证咱们会不被秋后算账?更遑论咱们已经有了孩子,难道你希望孩子往后才落地就矮人一头,受咱们牵累?!” “再怎么矮人一头,总比没有爹好!”宋宜笑闻言却厉声喝道,“没爹护着的苦楚我最清楚不过,所以与其叫我孩子将来也吃这个苦头,我宁可一家三口死在一处!!!” 这话让简虚白好半晌都没作声,良久才道:“我意已决。” 接下来无论宋宜笑怎么哭闹哀求,他都没松口,只吩咐纪粟去收拾东西,预备进宫。 半晌后,见妻子越闹越厉害,简虚白索性学太子妃,背地里命芸姑弄了一碗不伤人的安神汤来,哄她喝下——之后宋宜笑迅速睡着了,他才暗松口气,将妻子抱到榻上安置好,静静凝望片刻,方一振袖子,留下一句:“好生伺候夫人!” 便不再迟疑,毅然转身离去。 这天傍晚时分,安神汤的药效过了,宋宜笑方悠悠醒转,就含糊不清的问起丈夫。 守在榻畔的锦熏、月灯小心翼翼的顾左右而言其他:“夫人可算醒了?饿吗?厨房里炖好了燕窝粥,夫人可要用些?” “这么说,他已经走了?”宋宜笑闻言却已是了然,有些失神的呢喃了一句。 锦熏跟她一块长大,主仆之情深厚,见状心中一酸,强忍着不敢流露悯色,只赔笑道:“夫人,还是用点粥罢?芸姑方才来过,说您现在可禁不得饿,到底是双身子呢!” 她故意提起宋宜笑的身孕,原是想让宋宜笑想到孩子,继而振作起来——哪知宋宜笑听了这话,长睫一动,两行清泪却落了下来,语带悲声道:“双身子又怎么样呢?他走的时候可曾迟疑?!” 锦熏顿时懊悔不已,正琢磨着如何补救,好在宋宜笑嘴上这么讲,心里还是看重孩子的,落了会泪,到底道:“先打水来让我梳洗,不然怎么用粥?” 这天燕国公府后院都知道国公夫妇为了简虚白进宫给显嘉帝侍疾的事情吵了架,是以不管用不用得着到宋宜笑跟前,伺候起来均是战战兢兢的。 次日消息传到晋国长公主府,长公主闻说之后对太子妃也很是不喜,只是她知道眼下局势微妙,若此刻表达对太子妃的不满,铁定会被人利用,是以只是沉了会脸,命佳约带上些滋补之物,走了一趟燕国公府,去安慰小儿媳妇:“殿下请夫人放宽了心,如今御体欠佳,殿下也是三天两头入宫探望的,公爷侍奉陛下榻前,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殿下哪能不照看着点儿?” 宋宜笑听了这话,眼眶顿时就红了,抿了会唇才道:“夫君只是陛下的外甥,诸皇子帝女都是极孝顺的,我担心夫君这会去宣明宫,会有所打扰。何况后妃也在侍疾之列,夫君未免也需要避讳,正如姑姑所言,是极不方便的。” 佳约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希望晋国长公主出面,把简虚白喊回来,但晋国长公主之前没说过样的话,佳约自然也不敢贸然答应,闻言只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忧:公爷固然只是陛下的外甥,却是陛下跟前长大的,向来被陛下当成亲生骨肉一样疼爱,如今陛下欠安,公爷前去侍奉,也是应有之义,诸位殿下又怎么会觉得打扰呢?至于后妃,皇后娘娘乃是陛下原配发妻,公爷正经的舅母,也是瞧着公爷长大的人,却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其他妃嫔,都有皇后娘娘亲自安排侍疾的时间,与公爷等男子全是错开来的,绝不会惹出什么碎语闲言来!” 她这么讲了,宋宜笑自然明白,指望婆婆把丈夫弄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她目光顿时黯淡下来,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盏,好一会才心不在焉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姑姑解惑了。” 接下来佳约再说其他话,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没说几句,佳约自觉尴尬,也就告辞了。 “夫人,奴婢方才送佳约姑姑去乘车,路上姑姑脸色不大好呢!”晌午后,宋宜笑小睡起来,坐到妆台前让锦熏给自己绾发,水晶镜将主仆两个照的纤毫毕现,锦熏从镜子里偷偷看了好几回主人,见她眼角明明已经瞥见,却一直不作声,只好壮着胆子,自己开口道,“上车时,奴婢想扶姑姑一把,姑姑都没让!” 宋宜笑这才“嗯”了一声,道:“我素来待婆婆跟前的人十分客气,今儿个却多多少少扫了佳约姑姑的面子,何况这事儿也不是姑姑的错,她自然要不高兴了。” “可是夫人为什么要扫佳约姑姑的面子呢?”锦熏见她没生气,这才放了点心,忙道,“毕竟佳约姑姑是晋国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得意人,连公爷素常见到她也是极客气的,奴婢晓得您这会心绪不佳,可是……可是奴婢说句诛心的话:不管公爷往后怎么样,长公主殿下都是您跟公爷的长辈啊!” ——宋宜笑这回跟丈夫闹别扭,不就是怕丈夫去了宣明宫会出事吗? 可简虚白要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宋宜笑的靠山可只有晋国长公主了好不好?! 这种情况下,越发不好得罪佳约啊! 锦熏哪能不替她担心? “你懂个什么?”然而宋宜笑闻言却只淡淡一笑,道,“婆婆固然是长辈,但东宫却是夫君的前途所在——得罪了前者,至多回头去赔个不是,料想佳约姑姑既然能伺候婆婆这么些年,岂会是心胸狭窄的人?要紧的却是后者才是!” 见锦熏神情茫然,她冷笑了一声,才道,“太子妃可真是太子的贤内助,一碗蒙汗药,外加一个‘太子中毒’的宣称,既为太子免除了前往宣明宫侍疾的危险,又引动了天下人的同情与对魏赵二王的质疑!只是她心疼太子,难道还不许我也为我丈夫考虑一二?” 徐徐吐了口气,宋宜笑把玩着妆台上的一朵攒珠发钗,眼神微冷,“夫君的前途跟太子绑在一块,对于太子妃为了太子考虑的要求自不好回绝,不但不能回绝,还得毫无怨言的答应下来——否则即使将来事成,也难免给太子夫妇留下坏印象,竟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她可不是简虚白,作为一个深闺里长大,跟太子夫妇统共没见过几次的妇道人家,还恰好有孕在身,她反对自己丈夫为了太子冒险太属于人之常情了! 即使这事传到东宫的耳朵里,难道太子夫妇好意思指责她不对吗?! 宋宜笑这么做,当然不只是心存不甘,特意闹上一场——主要还是因为,“夫君虽然私下交代我他此行其实并无危险,但世事难料,能让东宫多愧疚些为什么不呢?毕竟,自来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吗?” 回想起简虚白才回来时,把自己喊进内室交代的那番窃窃私语,宋宜笑不禁眯起眼,“实在想不到啊……天家……真真是……深不可测!” 虽然简虚白说他也只是猜测,可结合前因后果一想,宋宜笑觉得,丈夫的这份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妻争执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母则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母则强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母则强 宋宜笑为丈夫私下透露的秘密心惊之际,宣明宫的偏殿里,苏皇后也正就简虚白自请为显嘉帝侍疾一事,向代国长公主表达不满:“陛下如今情势十分危急,太医都说了,能不能撑过这几天皆不好说,咱们操心陛下都不过来了,这眼节骨上,让阿虚掺合过来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的节外生枝吗?” 皇后语气很疲惫,嗓音也透着喑哑,整个人仿佛老了十来岁,不复之前妩媚娇美、风韵犹存的鲜妍。 算起来显嘉帝病危到现在其实也才两三天,但皇后从接到消息起,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了病榻前,一应伺候的活计竟丝毫不假他人之手——足足照料到身体与精神都无法支持后,才在左右的苦劝下略作休憩。 哪知小睡没一会儿,起来后立刻再去看显嘉帝,却看到简虚白已经先一步在榻前服侍了。 她起初觉得非常惊讶,毕竟她睡之前就吩咐过,除了她允许的几个人外,其他人来了也不准靠近显嘉帝——尤其是太子那边的人! 简虚白纵然是显嘉帝嫡亲外甥,可涉及到争储,弑亲逆伦一点不稀奇,皇后可是再三叮嘱,连寝殿都不让他进的! 结果一问,却是代国长公主发的话! 皇后闻讯自是又急又气,随便找个借口,让自己的心腹宫女芳余接替了简虚白,这就赶紧来找代国长公主质问了。 “皇嫂不必担心,我正愁卫氏横插一手,借口太子意外中毒扣住了人呢!”相比之下,代国长公主虽然脸色也有点憔悴,但目光炯炯,瞧着心情倒是不坏,说话时嘴角还微微上勾,语气轻快道,“如今她自作聪明遣了阿虚来,可不正好?” “你是打算?!”皇后闻言脸色微变,“你可不要乱来!” 代国长公主不以为然的扫了眼皇后,道:“皇嫂你这话说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念着阿虚喊你一声‘舅母’的情份!” “阿虚虽然喊我一声‘舅母’,到底与我没有血脉上的牵连。”苏皇后捏着眉心,疲倦道,“论起来他可是你的嫡亲外甥,你都能舍得他,我自然就更没什么心疼的了!我让你别乱来……” 顿了顿,“是说陛下!” 代国长公主闻言,像看什么稀奇一样,盯着苏皇后看了好一会——直到苏皇后沉下脸来,才吃吃笑道:“皇嫂别恼,我只是万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吃了一惊罢了!” 她无视了苏皇后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笑着说,“毕竟你跟你的娘家,可是打从好几年前起,就卯足了劲儿,想要扶持赵王登基。结果眼下大好机会来了,你却又心疼起皇兄来了,这可真是……这会又没其他人在,你这话说的再情真意切,却也只有我听到啊!” “我确实希望赵王登基!”苏皇后冷冷剜了她一眼,哼道,“毕竟他不但是中宫嫡子,论才华论心志,哪点不比崔氏的儿子强?!可偏偏,他生晚了足足十二年,落地时已经有了太子!” 皇后眼神晦暗,神情冰冷,“倘若赵王不是中宫嫡子,冲着他比太子小了那么多岁,即使有才干些,倒还有做个贤王,将来好好辅佐太子父子的指望;又倘若赵王虽然是嫡子,但资质平庸,横竖威胁不到太子——我也认了,只管引着赵王朝舞文弄墨风花雪月上面走,往后借着皇子身份享一世富贵风流,也是不错的。” 可偏偏赵王两项都占了:正宫嫡子,天资不俗! “而且他还是苏家的嫡亲外甥!”苏皇后百味陈杂道,“我娘家还出了个只比他大十岁不到、却已天下知名的才子少歌,以至于朝野都说,苏家后继有人——这叫我怎么能不替他担心?!” 就算太子之前一直对赵王不错,可皇后知道,这是因为一来显嘉帝素来偏宠太子,被皇帝护在羽翼下的太子,从来没有感受到弟弟们的威胁,自然也不会对弟弟们有什么敌意;二来赵王尚且年幼,他的资质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增长,展示出应有的光彩。 而一旦显嘉帝驾崩,太子承位,没有了亲爹无微不至的呵护后,太子必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继承自古以来为上位者的种种本能:譬如说,多疑。 到时候哪怕赵王对他掏心掏肺的表忠心,太子又怎么会全没芥蒂? 毕竟,大部分情况下,成为威胁的主要因素,不是野心,而是实力。 赵王有足够的实力威胁到太子,所以无论他有没有夺储的野心,他都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区别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届时赵王的下场可想而知只有两个:其一是死得不明不白,其二是学伊敬王做一个合格的“鹌鹑王爷”。 问题是伊敬王已经非常识趣了,他再废物,到底是先帝亲子,正经的皇子!却自锁府中足足二十年,成为坊间的笑料之一,更被冠以“鹌鹑”这样极尽羞辱嘲讽的名头——可最后依然死得不明不白! 苏皇后只要想想自己的亲生骨肉,明明是显嘉帝膝下出身最尊贵的皇子,最后却要在太子跟前战战兢兢而活,且还未必能够活——就觉得无法忍受! ——试问有哪一个当娘的,愿意儿子以后步上伊敬王的后尘? 皇后抬起头,极认真的看了眼代国长公主:“所以我确实希望易储,让赵王做太子。但我与陛下数十年来的夫妻之情也不是假的,我没想过弑君——你要栽赃太子我自会配合,但要对陛下下手,我绝不答应!” 代国长公主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她定定的望着皇后半晌,才讥诮一笑:“我之前只道皇嫂你笼络娘家参与夺储,纯粹是因为野心——如今才晓得,你这是为母则强!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但有两点我想皇嫂一定认可的:第一,皇兄他是真的偏爱太子,在这点上,无论你是他的结发之妻,还是我是他唯一的亲妹妹,都难以动摇!” “第二,以咱们之前对太子做的事儿,一旦太子翻了身,你我绝无幸理那是肯定的!至于魏王赵王,你的娘家苏家,我的夫家姬氏……乃至于这些年来为咱们效劳的那些人,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长公主冷笑出声,“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的就是咱们眼下的处境!所以皇嫂不要摆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了,毕竟你要是当真把皇兄看得比赵王重,那么当初就不该掺合争储的事儿,免得叫皇兄操心!做都做了,现在再说这样的话,有意思?” 见苏皇后脸色苍白,她不屑的继续道,“再者我也没说一定要对皇兄下手,皇嫂方才也讲了,连太医都不看好皇兄能撑过眼下这一关,谁知道咱们就不能顺水推舟呢?皇嫂却一下子想到了皇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存心不良!” “殿下答应不对陛下下手就好!”苏皇后也不跟她争辩,听了这话,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那么我就去照顾陛下了——你想好怎么利用阿虚栽赃太子后,只管派人去找我。” 皇后与代国长公主一前一后出了偏殿,在回廊下略整衣裙,正待前往寝殿看望显嘉帝,却忽听底下庭中传来一个女孩儿娇脆中带着央求的嗓音:“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让我见一面父皇,好不好?” “现在不是我不让你见皇舅,是我自己也进不了寝殿。”跟着是简虚白温和道,“或者你可以请贤妃娘娘帮忙,请示一下皇舅母!” 两人定睛一看,却是玉山公主在纠缠简虚白——皇家子嗣不算多,公主比皇子还少,自然格外金贵些。所以哪怕玉山公主之前为了苏少歌,把皇帝气得晕倒过,禁足了几天也就放出来了,到底没吃什么苦头。 只是从此连同蒋贤妃在内,都不许她再去见显嘉帝。 这回玉山公主想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亲爹当真不好了,想来探望——可显嘉帝越是有危险,她这个有前科的女儿,自然是越没机会凑到跟前。 此刻扯着简虚白的袖子,看似撒娇,眼眶却红红的,却是快急哭了。 但这事儿简虚白也是爱莫能助,这会只得耐着性.子温言宽解。 “玉山还是那么不懂事。”因着宫殿不比寻常建筑,显嘉帝住的这座宣明宫还是内朝所在,起得自然格外巍峨雄壮,这会皇后与代国长公主站在回廊下,却足足比庭中高了数丈,居高临下瞧得清楚,简虚白与玉山公主表兄妹却没有发现他们,还在那儿拉拉扯扯。 代国长公主看了会,皱眉道,“明知道皇兄病着,还这么咋咋呼呼——贤妃也不管着她点儿?” 她这么说其实也不全是嫌玉山公主在下面吵闹,也是因为她正打算算计谋朝篡位的大事呢,忽然跑过来一个不懂事的公主,谁知道会不会增加变数? 是以说这番话,却是暗示皇后去提醒下蒋贤妃,把玉山公主看看好,别到处乱跑了碍人眼。 只是皇后还没接话,代国长公主目光一闪,忽然落在了一丛树影后,定睛看了会,就意义不明的笑了起来,伸手扯了把苏皇后的袖子,“皇嫂,你看那边是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母则强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苏皇后听她语气古怪,依言望去,却见树影之后一袭蓝衣简素,但微露的小半张脸,已是说不出来的姣美倾城,不是暖美人又是谁? 她目光顿时沉了沉。 代国长公主抚了抚鬓发,嫣然一笑:“我可是听说,在乌桓那会,阿虚跟这一位,交情不一般?当年讨伐乌桓是冀国公为主帅,这事儿皇嫂多多少少,该知道点吧?” “都是陈年往事了。”苏皇后淡淡瞥了眼底下:简虚白容貌酷似显嘉帝,却比显嘉帝更精致,由于侍疾不适合穿戴太华贵的缘故,这会着一身石青底如意纹盘领衫,腰系玉带,除却顶上束发的赤金冠外,周身再无装饰,但修眉凤目,面若皎玉,望去只觉清俊无双。 玉山公主也算是娇俏鲜丽的女孩儿了,生而为帝女,金尊玉贵中娇养出来的气度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可这会站在他面前,却也被衬得黯然失色。 皇后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语气平静道,“阿虚当年随军出征时还是个孩子,纵然在乌桓时与暖美人走得近过,到底小孩子家懵懵懂懂,哪儿算得上什么交情不交情?” “这是自然。”代国长公主闻言眯起眼,道,“毕竟这暖美人要没冀国公特意照拂,早就跟她那些姐妹们一样死于途中的折磨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被送到皇兄跟前,得到侍奉我大睿天子的机会?!而冀国公向来做事仔细,既然将她献于皇兄,那么肯定是查明过,这暖美人从未与其他人有过什么男女私情的,否则哪里有资格进入宫闱?”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暖美人与阿虚到底在幼年就相识一场,即使当年两个人清清白白。可如今时过景迁,于此皇兄沉疴的光景相逢,男才女貌的,会不会有什么,可就不好说了——尤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嫂您这两天为了照拂皇兄,真真是操碎了心!这种时候,即使宫闱里出了些事情,我想,却也怪不得皇嫂您的!” 苏皇后沉吟了会,道:“陛下究竟是明君,哪怕如今卧病,他的宫闱里,也不该出什么有碍他声名的事儿?” 皇后跟显嘉帝是有真感情的,纵然为了儿子踏上夺储之路,到底不想害了显嘉帝,甚至连让显嘉帝背上被戴了绿帽子的名声,也不是很情愿。 只是皇后犹豫,代国长公主可不耐烦了,她转头剜了眼嫂子,讥诮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齐美的事情?皇嫂若是想要儿子,必然要对不住丈夫;若是想要丈夫,那么不但儿子、自己、娘家,死后声名,这些也别想了!皇嫂出身大家,少年时候就气度非凡,如今怎么越活反倒越回去了,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 她一拂袖子,冷然道,“言尽于此,皇嫂若还这样糊涂,依我看也别费那力气,劳心劳力的伺候皇兄了,趁早跟太医要一副,不,几副见血封喉的药,什么时候皇兄不行了,交与赵王、苏家一起来个痛快吧!好歹可以免除日后受辱!” 说着冷笑数声,才扬长而去! 只留下苏皇后脸色难看无比,深深望了眼底下已经快把玉山公主哄好的简虚白,以及依旧在树影中偷窥的暖美人,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底下简虚白因被玉山公主缠得头疼,虽然眼角瞥见皇后与代国长公主了,却没发现不远处的暖美人。 所以他好说歹说送走了玉山,才舒了口气,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阿虚”时,他不禁微微一怔! 转头看到暖美人,简虚白不知她已经窥探了自己许久,还道是偶尔经过,便客气的点了点头,道:“美人好!” “我听说宋夫人怀孕了?”暖美人这么说时,下意识的朝前走了几步,整个人离开了树影——她容貌本就绝世,此刻语气中略带凝噎之意,半是仓皇半是期盼的望过来,愈加惹人怜惜。 只是简虚白在乌桓时与她相处了五六年,却早已习惯了她的美貌,闻言非但未升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反而暗自皱眉,心想:“飞暖进宫也有这些日子,孩子都没了一个了,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如今皇舅乏着,宣明宫内外多少双眼睛俱盯在这儿,她与我年岁仿佛,又是时常侍奉皇舅跟前的宫嫔,哪怕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单独拦了我说话,叫人看到,又岂能不惹闲话?” 尤其暖美人还依着在乌桓时候的称呼,喊他“阿虚”——单这么一声叫人听了去,引起的麻烦就不会小! 所以微微颔首,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不错。有劳美人关心,下官挂心皇舅,且先告退!” 说着拱了拱手也就走了。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两人好,可暖美人瞧在眼里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心酸难受,暗道:“早先我小产时,宋夫人虽然是随着众人送的东西,可内中几件乌桓之物,却极投我喜好,多半是阿虚之意。可见他到底是关心我的——如今这才一两年,当面见着,阿虚反而不理我了!” 她心里又委屈又失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无精打采的离开。 原本显嘉帝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对暖美人满怀防备,从来不给她恃宠生娇的特权,但也着实喜爱她的容貌,所以差不多隔天就要唤她到跟前陪伴。 但这回显嘉帝陷入昏迷,没法自己做主,苏皇后亲自守在了病榻前,自然不会像丈夫那样老把暖美人喊在眼皮子底下。 可暖美人这段时间被傅充容等嫉恨她能够时常伴驾的宫妃折腾怕了,她之前住在兰秋宫的平澜阁,晋位之后依然住兰秋宫,不过搬到了更为宽阔的偏殿留醉殿。 问题是兰秋宫没有主位,傅充容等人要为难她时,大可以长驱直入,拦都没人敢帮她拦着点儿的。 这也是太子连续两次撞见她被傅充容堵在路上的缘故——不伴驾的时候,留在兰秋宫里,必被瓮中捉鳖;逃到外面,好歹还能躲一躲。 所以这两日皇后虽然没要她来宣明宫,她还是起早就赶过来候命,图的就是宣明宫乃天子居处,傅充容她们再讨厌自己,也不敢在这儿放肆。 此刻暖美人自觉在简虚白处碰了个钉子,虽然她以为没人看到,心里却是格外的难堪。 因此离开之后寻到了自己的心腹宫女琴叶,就打算回兰秋宫去了——哪怕回去后没准又要被谁欺负,可她觉得这一刻实在受不了继续跟简虚白待在一个宫里。 谁想她去找芳余说了声想先离开后,芳余却没像昨天那样漫不经心的答应下来,反而道:“皇后娘娘方才说了,陛下这大半年来的静养,就数美人服侍最多。如今陛下欠安,不管陛下召不召美人,美人还是常留宣明宫的好!” 暖美人闻言十分意外,但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芳余让她留下,却又没什么事给她做——所以暖美人也只能自己去寻个僻静角落干等。 “美人,这事儿不妙!”到了没人的地方,琴叶却沉了脸,拉住暖美人的袖子,压低了嗓子小声道,“这两日陛下的伺候压根就没让您插手,皇后娘娘留您下来做什么?” “我也知道不对劲,可是芳余是皇后的心腹,她又是转达皇后之意,我怎么敢说不呢?”暖美人轻抿朱唇,也低声道,“你也知道,我在这宫里无依无凭,恨我怨我,想我不得好死的人却多得是!” 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想当初我还信誓旦旦以为必能出头,谁知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琴叶心里也觉得憋屈,她比暖美人自己还看好这位倾国佳色的前途,却不料所谓的青云之路如此不顺——先是低估了显嘉帝在美色面前的自制力,这位皇帝压根就是把暖美人当成了玩物,慢说对暖美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了,连暖美人三不五时被傅充容她们折辱都不闻不问,只管享受暖美人的侍奉! 事情光到这里,琴叶还能自我安慰:暖美人伺候显嘉帝到底日子浅了点,显嘉帝又是心志极坚韧的,不可能跟那些昏君一样,一个照面就拜倒在暖美人的石榴裙下不是?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帝也不例外,天长地久下来,不怕皇帝不心软! 谁想暖美人前年入宫,显嘉帝这会就不行了? “原本太后娘娘与两位长公主殿下,就都不赞成暖美人入宫。”琴叶越想越是烦躁,“之前美人又得罪了崔妃——哪怕皇后娘娘这几个月对美人颇为拉拢,但也不过拿美人当棋子罢了!美人乃是小国公主出身,在这大睿朝野根本没有任何助力,唯一的优势,就是美貌,唯一的依靠,就是陛下!一旦陛下没了,美人又有什么生路?现在皇后娘娘非要把美人扣在宣明宫,十有八.九不是好意!这下可要什么办?” 她当初存了投机之心,主动投靠了暖美人,却还没出头就面临险境,当然是不甘心的。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且是陛下结发之妻。”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琴叶急中生智,忽然想到,“若皇后娘娘存心过河拆桥,想着一旦陛下……就对付您,依奴婢看,却也没必要在眼下把您留下。毕竟只要陛下……皇后娘娘悄悄害了您,又有谁知道?” 她目光闪烁起来,悄声道,“只怕,皇后娘娘执意留您下来的目的,与眼下的朝局有关系!” 顿了顿,声音更低,“皇后娘娘所想,无非是让赵王取代太子承位——既然如此,美人,您说,咱们若能帮太子一把……这可是从龙之功!”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激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激辩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激辩 暖美人闻言暗惊,沉吟了会才道:“只是咱们又能为太子殿下做什么?你莫忘记,太子殿下的生母曾经贵为贵妃,如今也在妃位,据说他在前朝还有顾韶这样的名臣辅佐——就算眼下的宣明宫,阿……也有燕国公亲自给他打探消息呢?” 相比之下,她一个小小的美人,算得了什么? “但燕国公是过了明路的太子的人。”琴叶却不以为然,提醒道,“您忘记咱们之前听到的了?燕国公到的时候皇后娘娘恰好在安置,才起来知道了这事儿,就寻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宁可叫自己的宫女芳余看着陛下呢?可见皇后娘娘虽然碍着燕国公乃陛下嫡亲外甥,又是宫里长大的,不好说不要燕国公侍疾,却也很是防着国公,根本不容他靠近陛下!所以您瞧着吧,燕国公哪怕成天赖这儿,却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没准,还会被皇后娘娘跟代国长公主殿下坑了呢!” 她微微眯起眼,“但美人您不一样——怎么说,现在里里外外都还认为您是皇后娘娘的人!” “是皇后娘娘的人又怎样?”然而暖美人闻言却微微摇头,冷静道,“你莫忘记,自从陛下昏迷以来,我又何尝近身侍奉过?大家都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不代表皇后娘娘就会信任我!何况你也说了,皇后娘娘这回故意把我扣下来,多半是不怀好意!这种情况下,慢说咱们根本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去取得太子的信任了,就算咱们能探听到什么紧要消息,你觉得,凭咱们两个,能把消息传递得出去?” 毕竟皇后久为中宫,这大睿后宫的风吹草动,想瞒过她何其困难? 哪怕苏皇后这会未必怀疑暖美人生了异心,但既然不许她离开宣明宫,只要吩咐一声,自有无数双眼睛替皇后盯着她! 所以眼下暖美人什么都不做,也还罢了,要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没准连软禁的待遇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话,本来她一个亡了国的外族公主,天然就受到了大睿人士的抵触与排斥,苏皇后平常收拾她,还得考虑显嘉帝即使不宠她,好歹很喜欢她的陪伴,但如今上上下下的心神都被显嘉帝的病情,以及夺储之事吸引了注意力,谁耐烦管一个小小美人的死活? 暖美人若在这会惹恼了皇后,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琴叶想想也是,心中不由一寒,喃喃道:“难道咱们只能这样听天由命了吗?” “不然又能如何?”暖美人叹了口气,脸上倒没多少惧色,只转头望向了北方,“左右比起我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们,我已经多活了两年了。只可惜,作为陛下的宫嫔,想必我死之后,也无法归葬乌桓?” 说到这儿,她神情分明的黯淡下来。 此刻飒飒秋风过庭,说不出的凄凉萧冷。 而同样的风扑入前朝的殿堂内,却是一派肃杀凛冽—— “陛下纵然一直御体欠佳,但这些年来,太医院精心调养着,到底也恢复了几许元气!三两个月前在翠华山时,尚且微服简从,亲自前去探望了太子殿下!回帝都以来,也一直未有病情变化的消息,怎么会说加重就加重了?!” 何文琼手持朝笏,顾盼之间怒发冲冠,声若雷霆的说道,“更可疑的是,陛下病情加重当天,太子殿下于东宫为人投毒所害,至今无法起身,甚至连去宣明宫探望陛下都不能!一日之间,君主与储君皆出了事儿,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岂可不彻查到底?!” “何尚书要彻查,却不知道打算怎么个彻查法?”他话音才落,霍耽已冷笑出声,“如今朝野皆知陛下病情加重,太医院几乎皆到了宣明宫中侍奉——皇后娘娘亲携诸妃嫔及皇子帝女前往侍疾,这种情况下,莫非何尚书打算搜查宣明宫么?!这到底是想彻查,还是想惊扰圣驾,落井下石?!” 他意味深长道,“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啊!”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说何文琼存心折腾显嘉帝,好让自家主子太子尽快登基! 何文琼闻言自是大怒:“宣明宫乃天子居处,又是内朝所在,那是什么地方?!咱们区区臣子,能入内朝议事已是邀天之幸,何敢言‘搜查’二字?!霍尚书你好歹也是金榜出身,又官至工部之首,居然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何尚书既无逾越之心,这么说,是打算从太子殿下中毒一事入手了?”霍耽闻言也不恼,却打草随棍上的说道,“本官以为这个提议非常有道理,若说陛下病情加重许是突发之事,太子殿下居然在住了十来年的东宫里头被人下了毒,据说还是当着燕国公的面毒发、因燕国公略懂医术施救及时才未酿成大祸……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都闻所未闻,的的确确不可纵容!必须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有意咬重了“住了十来年”,以及“闻所未闻”等字眼,怀疑东宫贼喊捉贼的用意昭然若揭——虽然说他怀疑的对,但太子一派这会自不肯流露蛛丝马迹,闻言纷纷出言呵斥:“怎么,霍尚书打算搜查东宫吗?!” “且不说储君身份尊贵,单说太子殿下如今亦然卧榻,正需静养,身为臣子,前去惊扰,是何居心?!” “何尚书方才只要求彻查事情,霍尚书开口却就是搜查——无论陛下还是太子,皆是贵极之人,这两位的居处,岂是咱们做臣子的可以打扰的?!” “霍尚书此言,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臣之纲、上下之义?!” “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霍耽闻言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第一,本官从未说过要搜查东宫,各位同僚又何必朝本官头上强扣这一罪名?!第二,诸位此刻怨声载道,难道不愿意彻查谋害太子殿下的真凶?这不太好吧?毕竟诸位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左右膀臂,如今太子殿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诸位岂可袖手旁观?又或者太子殿下的中毒别有内情,不宜为外人所知?!” “何尚书方才明明先提陛下病情变化之事,霍尚书却死死盯住了东宫不放,对于陛下只是一带而过,若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尚书才是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之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却连陛下也不管了?”霍耽话中已有图穷见匕之意,太子这边自不会退让,金素客出列,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却不知道霍尚书这么想方设法的把咱们注意力引在东宫这边,是否是在为宣明宫中的情形做什么掩饰?譬如说,太子殿下因着中毒未能前往侍奉陛下也还罢了,但太子殿下的胞弟梁王殿下,却也被皇后娘娘拒于宣明宫之外!” 霍耽不惧何文琼,但对金素客却似有些忌惮,看到他,脸色微沉,道:“皇后娘娘乃陛下原配发妻,所谓夫妻一体,岂会不全心全意为陛下考虑?金尚书只说皇后娘娘不允梁王殿下进入宣明宫,却又为何不说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的生母崔妃娘娘,于陛下病情出现变化的前一日病倒,次日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双双前往探视,怎能不不沾染病气?!” 他冷笑着道,“这种情况下,皇后娘娘为防陛下被过了病气,让梁王殿下回西福宫专心侍奉崔妃娘娘,岂非理所当然?” 又道,“何况太子的胞弟虽然未能进入宣明宫,太子的表弟燕国公,此刻不正在宣明宫中侍疾?那还不是陛下的亲子,不过是外甥,皇后娘娘尚且许了他尽孝,足见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善解人意!” ——其实这也是太子妃接到显嘉帝病危的消息后,立刻要求简虚白前往宣明宫侍疾,而不是指望梁王的缘故。不是太子妃舍不得梁王这个小叔子,而是崔妃病得不是时候,梁王当天才去探望过母妃,根本没可能跟着就凑到显嘉帝跟前去!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宽厚仁慈,善解人意,此刻是否也该体谅我等做臣子的亦对陛下病情牵肠挂肚辗转反侧?”只是太子妃既然晓得崔妃染恙之事,金素客自也是知道的,这会提起来,当然不会没有下文,当下也是顺水推舟的追问,“却为何至今拒绝我等前往探视陛下?!须知如今朝野都知道了陛下与太子殿下双双卧榻之事,帝都坊间已是人心惶惶,此时此刻,皇后娘娘主持宣明宫,却存心隔绝内外,使朝廷肱骨亦对陛下病情一无所知,焉能不使人生疑,继而有种种关系社稷的揣测?!” 他抚了把颔下长须,嘴上对霍耽说话,眼睛却看向了裘漱霞,“虽然说皇后娘娘素来贤惠不问政事,但作为天下名门,青州苏氏之女,且居中宫之位已有二十一年之久,皇后娘娘不应该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金尚书此言差矣!”见状,裘漱霞冷哼一声走了出来,寒声道,“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自闻陛下病情转变之后,甚至不及穿待皇后冠服,便赶到宣明宫侍奉榻前,一应照料皆亲力亲为,丝毫不假宫人之手!足足在陛下榻前守了一日一夜,到实在支持不住了,方在左右苦劝之下,略作小憩!” 他厉声喝道,“这番经过,宣明宫上下有目共睹!有道是关心则乱,皇后娘娘因着全心全意照料陛下的缘故,疏忽了与我等通气,也是人之常情!金尚书话里话外道皇后娘娘有失中宫之份,却忘记皇后娘娘不但是母仪天下的国母,亦是陛下的结发之妻了吗?!” 裘漱霞环顾朝堂上下,傲然道,“古人常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帝后和谐本是吉兆,且太祖皇帝陛下有言在先,后宫不得干政!坊间人心惶惶,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岂非我等之责?金尚书如今却归咎于皇后娘娘,根本就是荒唐透顶——难道抚民安邦是后宫之责吗?还是你位居六部之首却连区区流言都应对不了?!若是如此,你还是趁早请辞,莫要在此尸位素餐,徒然祸国害民!” 他这番话骂得可着实不客气,饶是金素客素有城府,此刻面上也不禁闪过分明的怒色! 只是金素客尚未想到说辞反击,一直袖着手阖目不语的顾韶,忽然张开眼,和和气气的道了句:“裘尚书此言固然体恤了皇后娘娘,却有些对太后娘娘不敬了:昔年先帝大行前夕,太后娘娘虽然忧心忡忡,然方寸不乱,一国之母风范未失——照裘尚书方才话中之意,难道太后娘娘对先帝不够关心么?!” 吵闹嘈杂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向来都是把别人气得死去活来的裘漱霞,脸色阵红阵白,难看无比! ——太后虽然也是先帝的结发之妻,但先帝快驾崩那会,太后还真不关心他的死活好不好?毕竟太后好不容易才把仅存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怎么能不怕夜长梦多?! 说句不好听的,先帝快死的时候,太后估计高兴都来不及,那当然不可能担心到忘记通知前朝了,太后那会简直就是不错眼的盯着前朝、惟恐显嘉帝登基有失! 只是裘漱霞再混账,又怎么可能公然指责自己的亲姑母?!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激辩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太子妃的怀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太子妃的怀疑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太子妃的怀疑 ……顾韶虽然抬出太后堵了裘漱霞的嘴,但国君与储君双双不能视事终究非同小可,他们这些臣子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朝堂上跟集市似的吵吵嚷嚷了大半日,最后决定兵分两路,分别调查显嘉帝病危以及太子中毒的真相。 当然关于具体的调查人选,众人又是一番争论才确定:金素客、何文琼、霍耽三人负责弄清楚显嘉帝是否为人所害;而裘漱霞、卫溪、黄静亭则前往东宫给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这六人中,金素客为吏部尚书,何文琼主管兵部,霍耽乃工部之首,裘漱霞主持礼部多年——六部中刑部自七年前柳振溪受柳氏弹劾,被降为侍郎后,尚书之位一直空缺,迄今未补;户部尚书则是唯一一位中立派,故此没有参与。 除了这两部之外,竟都被卷入争储不说,还是尚书亲自下场。 而卫溪与黄静亭虽非六部天官,但前者掌管御史台,为言官之最;后者司大理寺,有刑狱之权。 可以说个个位高权重,身负社稷安稳之责! 如今全部站了出来,显然意味着储君之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看到这场面,众人默然之余,向来不怎么多话的户部尚书也忍不住站出来,望着顾韶道了句:“民心思安,宜速战速决!” 顾韶明白他的意思,显嘉帝登基二十有一年以来,知人善用,政治清明,庙堂之上也不乏能臣——不说顾韶自己,其实不拼勾心斗角,单说治国能力的话,皇帝亲自教出来的太子绝对不差。 是以虽然皇帝从年初开始静养,这会又跟太子一起传出不太好的消息,但这大半年来国朝运转如故,未曾因显嘉帝卧病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也就是说,哪怕皇帝父子双双出事,这天下其实暂时是乱不了的。 问题在于——这个道理庙堂诸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心里有数,可底下人不知道啊!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外边只晓得皇帝跟太子都不好了,皇长孙虽然一直都说很聪慧很机敏很孝顺,很有天潢贵胄的风采,可他才八岁! 一旦皇帝与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么小的皇孙能顶什么用? 当然钟陵郡王还有四位叔父,但魏赵二王争储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们这会倒是在联手对付太子,可若太子没了,这两人哪能不立刻翻脸——谁又知道这两位会掐多久才能决出胜负?! 虽然说大睿眼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去年才干掉了一个不听话的乌桓,很是恐吓了一番四境的邻居们。然而邻居们以前乖,可不代表永远都会乖! 所以,眼下以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中立派,虽然不打算插手储君之争,却也给这场关键性的勾心斗角提了个要求:不能拖! 越拖民心越惶恐,越惶恐越容易被煽动——而黎庶被煽动会出什么结果,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这话是正理。”顾韶抚了把长须,淡淡的笑了,“那么就以三日为限吧!想来裘尚书与霍尚书不会拒绝老夫的这个提议,毕竟方才两位不允老夫参与你们的兵分二路,理由正是因为朝堂之上需要留人主持大局——还望六位同僚能够戮力同心、明察秋毫,早日查明真相,既解朝堂之忧,亦安社稷民心!” 裘漱霞一扬朝笏,嘿然道:“顾相放心,我等必当竭尽所能!” 丹墀之下,两袭紫袍同时抬眼,对望刹那目光骤然凌厉,如出鞘的刃,冰冷而锋芒毕露。 半晌后,东宫。 听先一步奔来报信的小内侍禀告完,太子妃双眉微蹙,神情凝重:“三日之内定胜负?” “这时间太紧了。”她的心腹陪嫁诗婉忧心忡忡的接口道,“毕竟陛下病得突然,咱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若非娘娘您当机立断,只怕殿下这会已经……” “时间不是紧,而是太长了!”太子妃闻言却摇了摇头,叹道,“须知殿下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居储君之位!而父皇传出病危的消息到现在已经有两日——再拖三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期限如果是裘漱霞之流提出来倒是不奇怪,怎会出于顾相之口?!” 就是寻常人病重,不到弥留之际,大夫也不敢乱说话的,否则就是找抽了。 何况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安危,显嘉帝的身体要是不恶化到一定程度,太医们绝对不会也不敢吐露“病危”的口风——所以太子妃计算时日,皇帝已经撑了两天了,说不准这会就在弥留之际,这才特意与顾韶商议,在朝堂上发难,说什么也要让大臣们进宣明宫探视显嘉帝! 否则宣明宫现在由皇后把持,虽然说简虚白打着侍疾的旗号也在里面,可他到底才一个人,万一显嘉帝已经驾崩了,他却无法及时传递出消息,岂不是误了太子登基的良机?! 哪知顾韶答应的好好的,也确实推动了彻查之事,却来个“三天为限”! 饶是太子妃向来有城府,这会心里也有点恼了:“这顾韶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这做的都是什么事!” 原本这是句气话,可脱口而出后,太子妃脸色却微微一变,“顾韶二十年前就位极人臣,传闻他与阿虚的祖父老燕国公勾心斗角那会,可谓是智谋百出,应变惊人!最后说是输给了老燕国公,其实除了父皇在中间有所偏颇外,也跟老燕国公的次子抛弃原配发妻,尚了晋国皇姑大有关系!这样的人物,虽然说自从起复以来处处帮着太子,看似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他若就这几个月表现出来的手段,当年却是如何纵横朝堂的?!” 她飞快的回想了下,顾韶起复以来的种种举措,陡然之间寒意遍体:在太子已经做了近二十年储君、本身文治武功就算称不上惊才绝艳也算出色,而且还有显嘉帝拼命拉偏架这样的前提下,顾韶这个离朝二十年依然声名不堕的朝堂巨擘,居然还让东宫沦落到了眼下的局面! 这回要没太子妃悍然出手扣下太子,说不定太子已经冤死在宣明宫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相信顾韶是真心辅佐东宫,太子妃觉得自己还不如带着钟陵郡王去自挂东南枝,好歹能保留最后一份身为皇族的尊严! “原以为顾韶乃是父皇亲自绑给东宫的人,必定可信,却不想他才是罪魁祸首!”太子妃确定了顾韶的可疑后,再想东宫这大半年来的经历,越发感到如坠冰窖,“早先魏赵二王才露野心时,若非他一个劲儿的劝殿下忍耐、退让、不予理会,二王安能壮大至此?代国皇姑又怎会气焰日渐嚣张?!” 如此看来,顾韶哪儿是东宫的中流砥柱啊?压根就是东宫的催命符! 要没这位名臣“辅佐”,没准东宫还不至于落到眼下的处境呢? 太子妃想到这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她这会却万万不能垮! 毕竟,眼下太子尚且“余毒未清”,昏迷不醒;崔妃亦卧病西福宫;崔家又算不上权臣,如今这场面根本说不上话;两人膝下的长子钟陵也还年幼,倘若连太子妃也主不了事的话,东宫上下可当真要任人鱼肉了! “快!”太子妃强忍着脑中传来的阵阵晕眩,抓着诗婉的手,厉声吩咐,“之前的计划立刻改掉——先把原本预备好的人证物证统统弄掉,换成……” 诗婉不知道这短短片刻,太子妃心中已转过惊涛骇浪般的揣测,闻言吃惊道:“现在去?可是算算时间,裘尚书他们已经在来东宫的路上了罢?这会换说辞,待会哪有功夫跟卫御史对口供?而顾相那边的应对……” 太子妃这会已经认定了顾韶是敌非友,哪敢继续采用之前的说辞?谁知道裘漱霞跟黄静亭是不是早就得了顾韶提点,专门等着她把把柄当证据递上去,好将东宫打入万劫不复?! 甚至连她亲爹卫溪也未必可靠——卫家早先可是分明流露出摇摆之意的! 所以不等诗婉说完就不容置疑道:“闭嘴!速速去办,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诗婉被她突如其来的凶悍吓了一跳,不敢再反驳,福了一福,道了个“是”字,提着裙裾就跑出去传话了。 “单是这样还不够!”太子妃咬着唇,急速的思索着,“之前对顾韶太没防备,东宫基本就没什么事情瞒着他——眼下即使我临时换计,顶多拖延一时,可顾韶那老匹夫却足足给了三日时间!以魏赵二王之力,三天时间什么样的证据弄不出来?!只是——只是连顾韶都不可信,何文琼等人难道就一定会忠心吗?我到底只是一介女流,钟陵又年幼,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蓦然想到简虚白,顿感后悔不迭,“早点想到顾韶的可疑,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阿虚去宣明宫!数一数殿下麾下这些人,眼下唯一让我信任的,竟只有阿虚一个!” 毕竟简虚白与简平愉祖孙的矛盾,注定他根本不可能投靠胞姐下降给简夷犹的赵王,而单看魏赵二王的话,怎么看也是赵王承位几率高于魏王,所以哪怕不提感情,只论利害,简虚白也会对太子忠心耿耿! 可这么个可信可用的人,却让太子妃亲自送到宣明宫里去了——最要命的是,简虚白应该也不知道顾韶的居心,倘若顾韶利用这一点,从简虚白入手,针对东宫,那?! 太子妃心急如焚之际,宣明宫中,苏皇后与代国长公主却也不轻松! “阿虚现在到哪里都跟好了赵王?!”代国长公主闻言,不禁深深蹙眉,“他这显然是对咱们存了防备,故意拖着赵王做幌子了——皇嫂快点叮嘱赵王甩开他,莫要碍了咱们的事!” 苏皇后脸色非常难看:“你道我不想?只是……只是赵王年少无知,这种事情,我也不好对他明言。” 她那个儿子本来就被教得堂堂正正,上回太子被污蔑,要不是冀国公跟裘漱霞巧舌如簧混淆是非,他都要帮太子辩论到底的——更何况是坑他亲爹?! 皇后固然是一心一意为儿子打算,但整个计划却是半点口风也不敢对他说的,以免节外生枝! 但代国长公主冷笑出声:“顾韶说是三日为限,但谁知道东宫还有没有什么底牌?那位太子妃年纪轻轻,论手段却是出类拔萃,慢说放眼卫家上下三代都没人能跟她比,就是皇嫂你这个中宫,真正斗起来恐怕也奈何不了她——有道是夜长梦多,皇嫂却越在紧要关头越瞻前顾后,再这么下去,咱们到底还要不要活命更遑论富贵了?!” “……”苏皇后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待会就去说服赵王,离阿虚远点,好让你安排!” 代国长公主这才转嗔为喜:“不用待会了,这就去吧——早点尘埃落定,咱们也能早点放宽了心不是?”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太子妃的怀疑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线希望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线希望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线希望 片刻后,苏皇后找个借口把赵王单独喊到了跟前:“虫奴,你接下来与阿虚离远些!” ——虫奴是赵王的乳名,堂堂皇子取虫豸为名,自然是皇后好容易得子,惟恐他养不大。只是这名儿到底不上台面,小时候唤着也还罢了,赵王这会都可以议亲了,且还在参与争储,当众喊出来即使没人敢笑,却也难免有失体统。 是以皇后除了母子单独相处之际,否则都只称儿子的封号“赵王”。 这会赵王闻言就是微微一怔:“这却是为何?” 他虽然因着年纪与阅历,性情中还保留着少年人的天真,却不笨,问了一句,顿时敏感道,“可是母后或代国皇姑要对简四表哥做什么,怕被我知晓?” “你心悦聂舞樱的事情,外界虽然没传扬开来,但咱们自己家里人都是心中有数的。”不过苏皇后究竟是他亲娘,有备而来,怎么可能哄不住儿子? 听了他的质问后,不慌不忙的端起手边茶水抿了口,道,“尤其你代国皇姑——这眼节骨上,你们晚辈在宣明宫的理由都是侍疾,你没轮到去寝殿侍奉你父皇的时候,竟都与阿虚形影不离,你觉得你代国皇姑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皇后神情凝重道,“到时候她出去说你见色忘孝,于你父皇卧病的侍疾期间不为君父的病情担忧,反而成天缠着阿虚打探聂舞樱的近况,不但你,连聂舞樱也要受牵累!你既然喜欢那女孩儿,不管有缘分没缘分在一起,却又何必牵累她呢?” 赵王起初听到代国长公主时还不以为然,闻说会连累聂舞樱才变了脸色:“皇姑这是什么意思?!聂表妹好歹也要唤她一声姨母的!无冤无仇的扯上表妹做什么?!” “你这个皇姑之所以肯跟咱们联手,图的是对付太子。”苏皇后冷哼一声,“一旦太子倒了,她必然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朝咱们下手了!这两日因着你父皇的病情,她成天出入宣明宫,你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能不小心点?!” 见赵王沉着脸答应接下来会避开与简虚白相处后,皇后暗松口气,正要哄他几句再打发他走,却听赵王迟疑着问:“母后可曾为孩儿选定正妃了?” “你还惦记着聂舞樱?”苏皇后闻言皱起眉,“倒不是我不想成全你——但你知道,首先你晋国皇姑是不会答应的!哪怕你这会承了大位,晋国的身份辈分搁那儿,咱们娘儿两个也不好在这样的事情上逼她松口。” 又神情复杂道,“何况眼下你父皇乏着,说这些事情实在不合适!” “母后教训的是。”赵王忙起身垂手领训,面有惭色,显然自己也觉得在亲爹病重的时候琢磨怎么跟心上人成就眷属实在不孝。 皇后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心情跟他多说了,只摆手道:“你下去吧——对了,疏远阿虚的理由与他说清楚,免得那孩子以为你厌了他呢!” 只是皇后虽然到此刻还不忘记粉饰太平,简虚白听了赵王委婉的说明后又怎么会不知就里? “公爷,莫如与赵王殿下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纪粟献计道,“赵王殿下若知皇后娘娘对陛下存了恶意,如何可能不管?届时不必公爷出言,赵王殿下也会帮您防着皇后娘娘还有代国长公主殿下下毒手的!” 简虚白闻言却摇了摇头,道:“这法子虽然能替我自己解围,却必将赵王陷入两难之境:按他为人肯定是不让皇舅母算计皇舅,但赵王一派可不是皇舅母一个人说了算,届时母子两个岂能不争执起来?赵王好歹也是我表弟,素来对我们夫妇都很尊重,就算阵营不同,这样坑他却也未免太不地道了!” 纪粟急道:“公爷将赵王当骨肉看,可皇后娘娘却显然没把公爷当骨肉看——您忘记夫人还在府里了?小主人明年二月才落地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夫人跟小主人以后怎么办?!” 想到进宫之前夫妻两个的争执,简虚白递到唇畔的茶水顿了顿,略略啜饮后,却依然摇头:“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 “可是……”纪粟还想再劝,然而被简虚白平淡一眼看得到底噤了声。 只是简虚白到这会还沉得住气,暖美人那边可就没这么镇定了! “陛下已经拖了两天了!”琴叶给暖美人斟茶时手都微微发抖,低声道,“美人再不做决定,一旦陛下……您说您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暖美人用同样颤抖着的手接过茶碗:“琴叶,你要知道,这宣明宫如今做主的是皇后娘娘——那叫程安的小内侍,咱们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他的话可信?万一是皇后娘娘的算计,咱们岂非自投罗网?实际上,我说当时就该扯了他去见皇后娘娘的!” “可是美人早先也说过的,皇后娘娘那是什么身份,若要对付美人您,何必玩什么手段?”琴叶却道,“再者程安也不是要咱们做什么,只不过让咱们等天晚了走角门去一趟西福宫——西福宫的主位崔妃娘娘位份比您高,她要召见您,您又怎么好拒绝?至于为什么不跟皇后娘娘说,如今谁都知道皇后娘娘为了陛下的御体安康正殚精竭虑,您哪忍心再拿这样的小事去打扰她?” 又低声道,“崔妃娘娘这会病着,梁王殿下就是因为去探望过才被皇后娘娘拦着,连宣明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倘若美人您去了一回,回头也可以说带了病气怕过给陛下,如此咱们也不必再被拘在这儿了!美人您应该明白:眼下这宣明宫,不啻是龙潭虎穴,咱们留这儿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讲到这里见暖美人还是神情迟疑,琴叶几欲吐血,急切道,“美人您还犹豫个什么?您之前还说,咱们就算要投太子也没筹码,如今崔妃娘娘亲自召见,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吗?再者,即使崔妃娘娘提出的要求离谱,咱们只是去见见,又不是去了就留在西福宫不走了!回头大不了敷衍一下,等脱了身,再去跟皇后娘娘禀告——总而言之,咱们若是什么都不做,接下来的下场肯定好不了!这个机会若能抓住,不定能翻身呢?!美人,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她好说歹说,总算让暖美人抿着唇点了头:“既然如此,那晚间咱们就照程安的叮嘱,去一趟西福宫!” 这天晚上,暖美人让琴叶代替自己躺在帐子里,自己换上琴叶的衣裙,打扮成宫女,照着小内侍程安的叮嘱,到了约定的角门处,对过暗号,那守门的人果然什么都没说,径自开了门——门外早已等了一名眼生的老宫女,看到暖美人只道了一句“请跟奴婢来”,就一声不吭带路了。 那老宫女对宫中路径以及侍卫的巡逻路线十分熟悉,极轻松的引着她到了西福宫。 “崔妃到底是陛下尚在潜邸时的老人,又是太子生母,在这宫闱里竟有这样的势力!”老宫女在暖美人跨入西福宫后没多久,就忽然不见了,但这时候暖美人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偏殿里的灯火。 她边朝灯火走去,边心中暗自惊讶,“宣明宫乃陛下居处,她非但插得进手,竟还能在皇后下令我不许擅离的时候,这样轻松的带我来这儿!” 不过想到这点后,暖美人隐在夜幕下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宫禁里连窥探帝踪都不允许,更遑论把眼线安插到皇帝身边?! 自己知道了这样的秘密,纵然待会完成了崔妃的吩咐,恐怕也难逃灭口的下场吧?! 问题时她此刻已经在崔妃的地盘上,想后悔也晚了,只能强按下复杂的心绪,小心翼翼的走进偏殿:“妾身叩见崔妃娘娘!愿崔妃娘娘万福!” “起来吧!”崔妃显然还没全恢复,边咳嗽边免了她的礼,指着早就放好的一张绣凳,“坐!” 待暖美人落座后,崔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继续道,“知道你出来不容易,本宫也不跟你罗嗦了:只问你一句,你可想往后改名换姓,离开这宫闱?” 见暖美人猛然抬头看向自己,崔妃笑了一笑,“论出身,你是亡国俘虏;论位份,你一个美人连正经妃子都算不上——他日新君登基,谁会管你去向乃至于死活?届时本宫一句话说你没了,你以为有人会追查吗?放你下半生自由,这对本宫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娘娘想要我怎么做?”暖美人深吸了口气,似强按捺住激动,问。 ……她离开后,不远处的帐幔后方转出一个年长宫女来,瞧年岁与带暖美人来这儿的老宫女差不多,穿着半旧宫装,从装束看,显然不是什么得意人。 但对着崔妃却没什么拘束的意思,反而有些不悦的提醒道:“娘娘,这暖美人早先可是在您手里吃过亏的,您这会却要用她,就不怕她转头去跟皇后娘娘告密?” 崔妃好整以暇道:“本宫自然明白——不过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本宫已经把路给她指明了:燕国公到宣明宫后,皇后就开始扣着她不放,她还是乌桓公主时,乌桓王欲将她许给燕国公的事儿,真当这宫里没人知道吗?皇后摆明了要利用她跟燕国公坑太子,且眼下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做这替罪羊,就算她去告密,难道皇后就会心软放她一条生路?!她要不去,听本宫的,好歹还有一线希望,总比就那么等死好,不是吗?!” 说到这里瞥了眼年长宫女,“倒是你们,真能保证她今儿个的出入,瞒过皇后的耳目?若在这里出了纰漏,后果不用本宫说吧?” “娘娘放心吧!”那年长宫女闻言镇定自若道,“宣明宫如今说是皇后娘娘在主持,可伺候的还不是原先的宫人?只不过陛下昏迷不醒不能视事,皇后娘娘以发妻身份坐镇,那当然是听皇后的——可要说这些人跟未央宫的人一样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那怎么可能?!” 又道,“再说连奴婢都诧异您会直接找暖美人里应外合,皇后娘娘又怎么会料到?除非暖美人方才来这儿时凑巧被皇后娘娘召见,不然是根本不可能被戳穿的!” 崔妃闻言一皱眉:“那要是皇后偏偏就在召见她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线希望 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 这不是正好么?”年长宫女笑了笑,语气轻松道,“皇后娘娘把暖美人扣在宣明宫的用意,您方才才亲口给暖美人说过呢!这么两日皇后都没找过暖美人,如今忽然要找她了,除了陛下的病情有了的新的变化,抑或是下定了决心要动手,还能是什么缘故?” 她漫不经心道,“所以倘若这暖美人回去之后就出了事儿,咱们也不必操那许多心了,直接把消息传到宫外,请顾相他们召集百官奉太子入宫……接下来的事儿不必奴婢多嘴了吧?” 老皇病危已有数日,百官忽然奉太子入宫,那当然是预备继位——准确来说,是预备于灵前继位。 崔妃沉吟道:“怕就怕太子进宫时陛下还在,那样的话却反而要进退不得了!” 不但进退不得,而且现成留个巴不得亲爹早点死了好上位的印象。 这可是要在史书上落把柄的。 “娘娘的意思是?”年长宫女闻言,目光闪了闪,躬身问。 “还是保险点的好。”崔妃眯起眼,“如此本宫放心,你们也能放心,不是么?” 年长宫女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只要娘娘莫忘记答应的事儿……” “别说的好像你们联络本宫以来,没操心过这个问题!”崔妃语气冷淡道,“何况倘若事成,你们所求,对于本宫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本宫又做什么要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与你们翻脸?” 那年长宫女似考虑了会,方颔首道:“既然如此,请娘娘亲笔手书一封,传与东宫,好教太子殿下解尽余毒,入宣明宫侍奉陛下吧!” 她有意咬重了“侍奉”二字,内中意味不言而喻,崔妃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抚了把鬓发,嫣然道:“手书就没必要了,万一出宫时被人发现,岂不是弄巧成拙?何况东宫眼下是太子妃在主持,本宫这儿媳妇是个极聪明的,只需持本宫随身之物前去,料想她必有计较。” 年长宫女也不介意她的防备,闻言微微颔首:“还请娘娘赐下信物!” ……差不多时候的东宫,太子妃正从诗婉手里接过帕子,擦去额上沁的细密汗珠:“殿下这会好点了么?” “回娘娘的话,太医说已经缓下来了。”诗婉脸色微微发白,小心翼翼的禀告,“只是殿下这会中毒太深,太医恐怕……” 太子妃蹙眉:“什么?” “太医说,恐怕会损了殿下根基。”诗婉低头望着殿砖,眼角都不敢看太子妃的神情,“虽然说殿下底子好,但药性太烈,殿下往后若不专心调养个三年五载的话,只怕……只怕会步上陛下后尘!” 太子妃擦汗的手僵了僵,好一会才道:“能够调养好,那就好——只要熬过这一关,什么都好说;若这一关过不去……”她冷冰冰的笑了起来,“殿下再康健,又有什么用?” 扫一眼低眉顺眼的心腹,“虽然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殿下考虑,但为以后计,此事断不可有他人知晓!今日赶着裘漱霞一行人来到之前,谋害殿下的,是韩姬,而韩姬背后的人,目前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了,咱们这会只关心一件事,就是殿下的身体,知道么?!” 见诗婉战战兢兢的点了头,太子妃有些疲倦的摆手,“你去看看钟陵,叮嘱他的乳母上点心,万不可叫人趁这时候把手伸到他那儿去!” 待室中只剩太子妃一人,她方才长叹一声,流露出些许惶恐之色:太子妃虽然不是什么天真娇弱之辈,但今儿做的事情,也着实叫她自己心旌摇动! ——因着怀疑顾韶,她擅改了之前与顾韶等人约定的说辞与做法,抢在裘漱霞一行人抵达东宫前,借太子妾侍之一韩姬的手,在太子的汤药里,下了毒。 真正的毒。 而不是原本的沉疴散——这东西传自前朝,用途主要是装病,当然装作中毒也可以,反正服下的人无论从表相还是脉象,看起来都是时日无多,实际上却不会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而且随时可以解开,恢复如常。 毕竟太子妃之所以把太子扣在东宫,主要是为了给他找个不去宣明宫侍疾的理由,怎么可能当真伤害太子呢? 可偏偏顾韶对这番安排心知肚明,太子妃对他生出疑虑后,哪敢再继续这个计划?当时裘漱霞等人已经在前往东宫的路上了,如果顾韶不可信的话,太子的“中毒甚深”根本就瞒不过去,到时候真相一旦戳穿,东宫必定万劫不复! 所以危急关头,太子妃一狠心,决定来真的——不过她对顾韶到底只是怀疑,不能肯定,何况即使顾韶真的有问题,她也不敢背负上谋害丈夫的名声! 于是太子妃择了韩姬做替罪羊,往后太子康复了要追究,她顶多领个打理后院不力,叫韩姬钻了空子的过错,作为结发之妻,又是钟陵郡王的生母,这么点过失道一句“那会光顾为殿下担忧,以至于有所疏忽”就足以过关了。 她挑韩姬倒也不是为了争风吃醋,主要还是因为韩姬是宫女出身,在后宫待过几年,辗转过好几个地方伺候,在太子的姬妾里,追查起来最费功夫,比较好摘清自己,也能在眼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用于考虑下一步。 但饶是如此,这番仓促的布置,在裘漱霞与黄静亭的咄咄逼问下,依然险险露了破绽! 想到傍晚时裘漱霞终于带头告退,走之前那似笑非笑、俨然知道了什么的神情,太子妃就觉得心中有着隐隐的不详。 “我该怎么办?!”惶恐之后是茫然,太子妃挥手扯下帐子,抱着膝,咬着唇,急速的思索着,“单靠我一介女流,能保住殿下与钟陵不失就不错了,且这也是暂时的!殿下一日不承位,这东宫上上下下就一日不能算安全!只是想要殿下承位,没有前朝支持是不可能的!而顾韶若有问题……我又该去找谁?” 她蓦然想到一件事——太子眼下已经不能视事,自己的娘家卫家也不是那么可靠,简虚白她倒是信任的,只是这位燕国公出身固然尊贵,却因为年纪与资历,在朝堂上还没多少话语权,如今还陷在了宣明宫中! 那么如果顾韶对东宫存心不良,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玩什么兵分两路弄清真相?直接跟魏赵二王那边联手,速度弄死太子也好、找理由易储也罢,难道东宫现在还有还手之力?! “父皇!一定是父皇!”太子妃不觉得自己怀疑错了顾韶,毕竟这大半年来东宫在争储中渐落下风,说全赖顾韶也许不对,但顾韶绝对没尽力!如此看来,保下东宫,让满朝文武不敢擅动的,只能是显嘉帝! ——虽然说显嘉帝昏迷已经三两日了,但以这位皇帝的成就,说他手里没点底牌,能在他失去知觉的这段时间里依然震慑各方,怎么可能? 问题是这样的猜测非但没能让太子妃松一口气,反而越发觉得冷汗淋漓,“那么我今儿借韩姬之手,给殿下下毒,是否也瞒不过去?!” 虽然说她这么做,天地良心是怕太子被坑,不得已为之,但伤了太子根基是事实,显嘉帝作为太子的亲爹,还是出了名的偏爱这个长子的亲爹,会体恤儿媳妇的这个不得已吗?! 太子妃把显嘉帝父子,换成了自己跟钟陵郡王,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反正是没办法对这种儿媳妇不留下任何芥蒂的——尤其她到现在都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顾韶有问题呢! “父皇素来喜欢钟陵,可究竟殿下才是他的儿子,钟陵怎么也是隔了一层。皇祖母在殿下跟代国皇姑之间的选择,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太子妃一时间只觉得寒毛倒竖,她不禁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惊疑不定的想到,“所以倘若父皇这回能够熬过来,知晓了我做的事儿,纵然念钟陵的面子,估计顶多也就是不明着处罚我,私下里又怎么可能不提醒殿下?” 而她跟太子纵然是结发夫妻,一旦太子得知此事,又哪能不生出罅隙来? 毕竟太子妃这会可以为了整个东宫的前途,当真把太子毒得奄奄一息;将来会不会为了其他缘故,比如说早日做上太后,直接弄死太子? 这种怀疑开了一个口子就没有办法弥补上去,到底太子跟太子妃只是寻常夫妻的情份,绝对深厚不到足以经受这样的磨砺的程度。 想当初宋宜笑坑的还只是跟简虚白没什么关系的崔见怜等人呢,晋国长公主这个亲娘可不就担心儿媳妇心性过于狠毒,一旦借枕边之便,对自己儿子不利,会让简虚白吃大亏? 何况太子妃是实打实朝太子下手的? 饶是太子妃素有城府,这会也不禁感到前途无亮:在今日朝会结束之前,她以为眼下的难题就是如何斗败魏赵二王;在察觉到顾韶的可疑后,她以为难度只是上升到顶着己方中流砥柱反水的可能,斗败魏赵二王;到此刻,她才知道,即使斗败了魏赵二王,等待她的依然可能是身败名裂! 这日子能过?! 就在太子妃万念俱灰之际,门被叩响了,诗婉有些急切的隔门禀告:“娘娘,角门来了一位姑姑,自称是崔妃娘娘的人,带了要紧的口信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 第二百九十章 夜晤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章 夜晤 第二百九十章 夜晤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没睡好。 不独宫里,宫外,燕国公府,后院的偏厅内,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宋宜笑接过锦熏递来的玫瑰露浅抿一口,拿帕子略沾唇角后,蹙眉道:“太子妃忽然改了计划?可是被底下人骗了?” “太子妃在东宫,连太子都是说放倒就放倒,什么人能在这样的大事上骗了她去?”袁雪沛微微摇头,道,“恐怕是她自己起了疑心,要命的是她这疑心早不起晚不起,偏偏这会生出来,却把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宜笑闻言吃了一惊,道:“她起疑心?为什么?” “我若知道,今儿还趁夜来找你做什么?”袁雪沛哂道,“连顾相都是一头雾水——今儿个散衙后,我们商议了好半晌都没个头绪,所以只能让我来拜访你,请你走一趟东宫,请教下太子妃了!” 他补充道,“顾相说虽然不知太子妃到底在怀疑什么,但想来你跟阿虚她总应该是信任的。” 宋宜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指自己夫妇与魏赵二王那边有私怨——虽然袁雪沛自己当初也因维护蒋慕葶得罪了魏王夫妇,但他到底是男子,又与东宫没有亲戚关系,可没法单独觐见太子妃。 她沉吟了下,道:“那么我明儿就去东宫求见?” 允了此事之后,想起丈夫,到底忍不住打听,“夫君进宣明宫侍疾也有三两日了,不知道如今如何?” “皇后娘娘很是防着他,除了他去的那会伺候着陛下服了回药外,这两日皇后娘娘一直找借口不让他靠近病榻,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宁肯让心腹宫女去顶班,也不让阿虚沾手。”袁雪沛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这么做,也不知道是担心阿虚对陛下不利,还是担心阿虚在她不希望的时间对陛下不利?” 宋宜笑偏头想了会,又道:“那么陛下忽然病危这件事情,未知今日金尚书他们可有收获?” “自然没有。”袁雪沛摇头道,“自从陛下静养以来,伺候的人基本就没变过。要问陛下的病情怎么会忽然变化,除了太医,那当然是要问这些人,然而皇后娘娘与代国长公主殿下都说,陛下这会身边根本离不得这些人照料——金尚书他们哪敢强求?是以在宣明宫的偏殿坐了会,问了些不相干的内侍宫女,就只能告退出宫了。” “今儿一天就这么点成果,那么明天后天又能有什么进度呢?”宋宜笑闻言不禁道,“如此顾相定下来三天时间倒没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等陛下醒来之后圣裁罢了。” 她最后一句话却是要反着听:无非就是等显嘉帝撑不住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再决一死战! 袁雪沛笑了一笑:“太子妃虽然临时变计,但裘漱霞他们在东宫恐怕也未必讨到什么便宜,否则今儿也没法风平浪静不是?” 宋宜笑想想也是,只是这样顶多也就是打个平手而已,如此僵持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接下来袁雪沛没其他要说的话了,自不多留,道了声“告辞”,趁夜悄然而去。 次日一早,宋宜笑乘车到了东宫门前。 太子妃昨儿个晚上接二连三受惊,整整一夜都无法合眼,想到裘漱霞等人今儿不定还要过来,怕其他人应付不了,这才强打精神,让人为自己梳洗上妆——听说宋宜笑来了,微微惊讶,忙道:“快请!” 片刻后宋宜笑被引到花厅奉茶,略坐一会,打扮好的太子妃带着诗婉匆匆而至:“弟妹怎么亲自来了?”扫一眼四周,把闲人都遣散了,才低声问,“可是阿虚有什么消息?” “娘娘!”宋宜笑起身朝她福了福,这才道,“夫君未曾有什么消息传给我,却是顾相他们对于娘娘昨儿个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解,故此托了我来问,是否娘娘发现了什么?” 太子妃闻言,脸色微微一沉,摆了摆手让锦熏跟诗婉都出去守着门窗,这才低声问:“顾相只说了这事儿?没说旁的?比如说接下来让我做什么之类?” 宋宜笑不明所以,道:“事实上是博陵侯昨儿个给我传的信,他只说不晓得娘娘做什么改了说好的计划,以至于他们现在手忙脚乱的很。想着娘娘素来聪慧,决计不会被人冒名蛊惑了去,多半是察觉到情况不对,不及与他们通气就先动了手——然而他们如今不知道娘娘这边的情况,自是无从配合!” “是我之过。”太子妃由于简虚白的缘故,倒没怀疑宋宜笑,问题是韩姬所奉汤药中的毒,乃是自己的主意这件事情,她是万万不可能透露出去的,所以思索了会之后,便叹道,“父皇一直昏迷不醒,殿下也是卧榻难起,东宫这些日子都人心惶惶的,我这心里也不能安定,且钟陵年幼,我真怕继父皇跟殿下出事之后,他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却叫我怎么活?结果操心来操心去,竟不防那韩姬……” 说到这儿,她面上露出惊怒交加的神情,切齿道,“那个贱婢原是宫女出身,能够伺候殿下,已是祖上修来的福分!却不想她非但不知道珍惜,竟趁我疏忽之际,对殿下下那样的毒手!!!” 宋宜笑闻言心头一跳,骇然道:“什么?殿下中毒是真的?!” 昨儿个晚上袁雪沛去找她时,讲了东宫这一日以来再次发生的变故——太子又被韩姬下毒的事儿,宋宜笑跟顾韶他们想的一样,都以为是太子妃使了什么手段叫太子继续装样子呢!到这会才听出,太子竟是当真吃了亏! 慢说显嘉帝这会还昏迷不醒着,就算皇帝好好儿的能做主了,倘若太子走在前面,皇帝再偏爱这个长子,难道还能从黄泉路上把他扯回人间吗? 是以宋宜笑想到这儿不禁后怕不已,心中也有些诧异太子妃瞧着不像是无能之人,这眼节骨上怎么还让人直接把手伸到了太子身上? 却听太子妃诉说道:“侍奉殿下的姬妾里头,数韩姬最是老实,所以我才在自己无暇时,让她为太子服侍汤药,原想着她既然是太子的人了,往后前程都指望着太子,怎么也该尽心尽力!哪里想到她貌忠实奸,若非那天接到小内侍禀告说裘漱霞等人即将抵达东宫,是以提前去太子榻前,我……殿下……” 宋宜笑见她手攥锦帕,泪落纷纷,忙劝慰道:“娘娘莫要难受了,万幸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却不知道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太医说恐怕要折损根基了!”太子妃叹息着擦干泪痕,道,“好在性命无忧!” 宋宜笑跟太子也就是场面上照过面,私下里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对这位储君自然也谈不上感情,所以听说太子性命无忧,先松了口气,又问:“却不知道根基折损得可厉害?那些个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可能弥补?” 太子妃晓得她这么问,主要是想知道太子以后是否能够正常视事,否则还是那句话:哪怕显嘉帝这个东宫的最大靠山醒转,也要好好考虑一个病歪歪的皇长子,是否可以担负得起大睿的万里河山了! ——显嘉帝自己当年病了也不敢吭声,以至于拖出一副长年欠佳的御体,不就是怕人建议他“好好休养,以身体为重”吗? “劳弟妹关心,太医说将养个三五年就好,到底太子殿下底子好。”太子妃知道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太子的前程,也关系到太子一派对太子的信心,忙道,“其实要不是那贱婢心狠手毒,竟用了近乎见血封喉的毒药,太子断不会至此——可恨那贱婢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竟趁我忙于命人救下殿下时嚼舌自尽了!” 说着叹了口气,“如今这件事情由裘漱霞他们去查,也不晓得他们会查出个什么来?” 宋宜笑又问了几句太子的情况,太子妃一一作答,她正觉得了解得差不多了,外间诗婉轻咳一声,扬声提醒道:“娘娘,裘尚书他们又来了,说有事想请教您!” “那我不打扰娘娘了!”宋宜笑闻言,起身告退。 眼下的东宫自不适合留客,但太子妃还是亲自把宋宜笑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了才转身回屋:“方才与宋弟妹说话,流了会眼泪,把妆冲花了,来与我重新收拾一下!”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时,才进门,底下人就来报,说博陵侯已经在前院等了一会了。 “请他到后面小花厅去吧,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宋宜笑晓得这两日风声鹤唳的,局势非常紧张,所以也不奇怪袁雪沛这样急切,边吩咐边走进了内室。 半晌后她换了身家常衣裙,扶着锦熏的手到了花厅,果然袁雪沛才看到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照太子妃的说法是韩姬有问题,她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宋宜笑瞥了眼他手边的残茶,示意下人沏一盏新的来,待沏茶的下人都退出去了,这才道,“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袁雪沛沉吟道:“我没怎么见过太子妃,却不了解她——顾相也差不多,所以还请宋夫人不吝赐教?” “谈不上赐教。”宋宜笑抿了口温水,道,“其实我跟太子妃见得也不多,只是你昨儿个晚上说,皇后娘娘为了防着夫君,自己离开时,就让心腹宫女代劳。而太子妃明明也有信任的陪嫁侍女诗婉在侧,却把照料太子的差事,交给了太子的侍妾韩姬。这实在有点奇怪了!” ——毕竟对于正室来说,左右膀臂绝对比丈夫的姬妾更可信任! 何况从利益角度考虑,无论芳余还是诗婉,她们本身,乃至于家人的前途,都紧跟着皇后与太子妃的,所以她们不但不愿意背叛,也背叛不起! 相比之下,韩姬纵然一直表现得老实,又哪有诗婉可信?太子妃不是笨人,如何会在关键时刻犯这样的错呢? 袁雪沛凝眉深思片刻,方道:“这话我会转禀顾相,有劳宋夫人走这一遭了!”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必如此见外!”宋宜笑轻轻颔首,“一天一夜过去了,却不知道金尚书那边,可有什么新的进展?尤其是顾相,是否指点了破局之策?” 第二百九十章 夜晤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见苏少歌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见苏少歌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见苏少歌 让宋宜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的是,顾韶并没有给什么破局之策,实际上他昨天虽然见了金素客等人,但基本上只听不说,最后金素客请示时,也只轻描淡写的讲了几句场面话,让金素客他们继续查着——袁雪沛说到这儿也不禁皱了眉:“顾相此举确实叫人疑惑,不过要说他会对太子不利,我却觉得不可能。毕竟不说钟陵郡王拜他为师,乃是出自陛下授意,单说魏赵二王身边谁也不缺宰辅之材,若登基的不是太子,顾相将来还能不能身居相位,可不好说!” 赵王有苏家,有裘漱霞;魏王有代国长公主夫妇,有霍耽,还有黄静亭。 这些人除了代国长公主乃是女流,不好亲自出任官职外,其他人就算治国手段跟顾韶有差距,却也未必做不来。 实际上顾韶这人最大的优势不是治国手段了得,其实是名气大。 洪州顾氏数百年家声,以及少年成名誉满天下,这才是他区别于其他老臣、权臣的差别——他在属于能臣之前,先属于名臣。 所以以“钟陵郡王之师”身份起复的他,哪怕受到太子倒台的牵累,靠着家世与名气,也不是没有生机;可一旦转投魏赵二王,却是在天下人面前做了临阵叛逃之人——此举对他的名声打击绝对是致命的,届时其他有心相位的人一顿落井下石,他必定是晚节不保,不身败名裂就不错了! 宋宜笑闻言沉默片刻,到底没跟他说简虚白进宫前的猜测,只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只望风波早平,夫君可以早些回来。” 她这么说时,下意识的望了眼皇宫的方向——此刻的皇宫中,正一片兵荒马乱! “你说什么?!”苏皇后紧攥着帕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医院院正,“陛下已无性命之忧?!”说到末了一句,素来端庄的皇后禁不住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尖利中竟透出几许凄厉的意思! 身后的芳余赶忙暗掐一把,皇后才狠狠扭曲了一阵面容,最后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哑声道,“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陛下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以后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问了这么两句之后,苏皇后才恢复了常色,温和道,“这些日子以来,诸位都辛苦了,总算今儿个有了好消息,还请院正讲清楚点,待会本宫遣人给母后报喜时,也好回答。” 然而丹墀下的太医院院正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意思,反而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回娘娘的话,陛下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微臣……微臣却无法保证陛下……保证陛下醒来!” 这番话说完,院正已是满头大汗! “无法保证陛下醒来?”苏皇后心中正如惊涛骇浪,忽然听到这么句话,竟怔了一怔才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便是陛下恐怕暂时醒不了。”院正斟酌着措辞,好半晌才把显嘉帝的情况说清楚:皇帝目前已经脱离病危,没意外的话,是死不了了,但这已是太医院的极限,虽然保住了皇帝性命,却无法让皇帝清醒,也就是说,接下来皇帝只能那么躺着由人服侍,指望他出来主持大局那是不可能了! 苏皇后听明白后,不禁跌坐在不远处的绣凳上,好一会,才道:“照你话里的意思,陛下现在病情已然稳定,等过些日子……你们兴许还是有办法的?” 院正头都不敢抬:“臣等必然竭尽全力!” 言下之意自然是尽力归尽力,效果怎么样,他没把握。 “……先下去吧!”苏皇后手按胸口,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似疲倦已极道,“那么现在本宫也不知道这消息该不该禀告太后了?” 收到暗示的芳余忙道:“太后娘娘这两日一直怏怏不乐,若知此事必然心绪波动,到时候若是急上了,可怎么好?莫如等个一两天,没准事情会有转机呢?到时候再禀告太后娘娘,也落实了喜讯。娘娘以为如何?” 又说,“为了免得太后娘娘从旁处听到这消息,依奴婢看,这事儿也先不要传扬出去了!” 苏皇后看向院正,院正这会正惶恐着,闻言自然不敢违背皇后之命,连声道:“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不要离开了,就在这儿伺候陛下吧!”苏皇后点了点头,道,“毕竟陛下一直是你诊治的,若说谁能令陛下醒转,本宫还是看好你……横竖诸王与阿虚这会都住在暖阁那边,多你一个也不过是腾间屋子的事情。” 打发了院正退下后,皇后命芳余守在寝殿里,自己匆匆离开,走到常与代国长公主密议的偏殿,命心腹速速请了代国长公主入宫——不久后,代国长公主赶到,诧异问:“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今儿就安排阿虚跟……” “出事了!”苏皇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铁青道,“今早陛下的病情又有变化,太医院院正亲自出手,最后却说,陛下已然脱离险境,却恐怕难以醒来!” “那岂不是跟活死人一样了?”代国长公主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变了脸色,“这消息现在传开了没有?” 苏皇后道:“当然没有——不过你也知道,顾韶与裘尚书定了三日之约,今天才是第二日,金素客他们这会已经到了宣明宫,其他消息打听不到,今儿我召了院正给陛下诊治的事情,好些粗使宫人也看到了,所以肯定瞒不了太久!届时他们要求面见院正询问一二,我怎么拦?当真拦了,他们能不察觉到有问题?!” 至于说收买太医院院正,姑嫂两个都没提。 毕竟能流芳百世,正常人都不会选择遗臭万年。 院正一直以来都是显嘉帝的心腹,皇帝之前病危时,慢说院正本人,太医院上下,连同家眷,都被各方盯得紧紧的,惟恐其中有人被对方收买了去,关键时刻里应外合坑了自己这边! 所以皇后跟代国长公主手里没有能够辖制院正的把柄,如果只是威胁其本身的话,院正见到金素客等人后直接求救,难道皇后跟代国长公主还能把一群人都砍死在宫里封口不成?!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她们这么做了,也成功了,宫外正等着金素客一行人传递消息的人,等到下午不见动静估计就要怀疑了! 到那时候,争储必然不会再是朝堂上的游戏,而将上升为武力逼宫! 但且不说武力逼宫的成功性——早年苏家曾打过这个主意,因显嘉帝没有驾崩失败了,那会苏家在军中势力,可以说是无出其右,有这么个例子在前,任谁想通过这种方式登基,也得掂量掂量——就算这回能让太子出局,但苏皇后跟代国长公主推举的储君可不是一个人啊! 到时候魏赵二王之间,岂不是还要掐一场? 而这么一掐,不定该外传的不该外传的统统传出去了——显嘉帝一共有五个儿子,还有皇孙,若魏赵二王落下谋害君父长兄的名声,惹得有心人号召天下共讨之,天知道最终会便宜了谁? 是以代国长公主闻言皱了会眉,却忽然展容道:“既然拦不住,那又何必一定要拦?” 皇后沉吟道:“你是说?” “之前皇兄才病危时,东宫就说太子中了毒所以不好来侍疾。”代国长公主冷笑着道,“如今皇兄可算不要紧了,却一直醒不来。却不知道东宫那位,能拖到几时?也不要多久,只需十天半个月,那边若还没好转消息的话——天子已然不能视事,怎么可以再弄个奄奄一息的储君占着东宫不让位?!” “虽然说院正连连请罪,但歧黄之术,咱们也不是很懂。”皇后思忖了会,到底有点不放心,“万一陛下忽然醒了呢?毕竟陛下身份尊贵,素来福泽深厚。” 无怪苏皇后会这样担忧:她当年跟冀国公的打算原本是很有成功希望的,最后可不就是败给了皇帝病啊病的居然没死,反而好了? 所以再次遇见这种万事俱备,只欠驾崩的情况,皇后本能的就感到不安! “皇嫂你真是傻了!”代国长公主摇着头,提醒道,“锦绣堂的那位,不是投靠了你,正咬牙切齿的打算报仇雪恨——她当初能送给阿虚一个芸姑,难道自己身边竟没有差不多的人才了不成?!” 苏皇后目光闪动,片刻后,方微微眯起眼,道:“既然如此,那么阿虚先不要动了,一则免得赵王怀疑咱们,节外生枝;二则,既然有直接料理太子的机会,没必要在这眼节骨上打草惊蛇!” 接下来姑嫂两个又商议了些细节,便不再耽搁,分头去行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回的事情让苏皇后想到了七年前,她一面吩咐一面老觉得心里不定,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唤来芳余:“你设法递个消息出宫,令少歌乔装前来,与我一晤!” 皇后滞留宣明宫,朝夕侍奉皇帝已有好几日,不只赚了个夫妻情深的好名声,也将原本就独揽的宫权又扩展了一番。 所以这天傍晚,打扮成内侍的苏少歌很顺利的抵达了宣明宫的偏殿。 他取下兜帽之后,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姑姑突然召见,可是宣明宫情况有变?” “少歌!”苏皇后素知自己这个侄子城府极深,虽然年轻,但许多时候的见识、眼力,却是自己这个母仪天下了二十年有余的皇后也比不上的,此刻也不觉得向他请教没脸,一面招手示意他坐下,一面就急急的把这两日的经过说了一遍,“代国提议依着陛下的病情改变计划,我觉得也有道理……” “金素客与何文琼现在在宣明宫么?”苏少歌听到这里,却突兀问,“昨日他们一无所获,却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异常举止,或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 苏皇后不明所以,道:“没有——怎么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见苏少歌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相一角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相一角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相一角 苏少歌闻言脸色顿变,过了一会,忽然起身,走到皇后跟前,端正的跪了下去! 皇后吃了一惊:“少歌?” “姑姑,咱们这回恐怕……”苏少歌说到这里,也有些承受不住打击的合了合眼,方继续道,“恐怕是栽大了!” 苏皇后愕然:“什么?” “顾韶与裘尚书定有三日之约。”苏少歌伏在姑母膝前,低声道,“昨天是第一日,外臣不知宣明宫中情况,所以顾韶不会给金素客他们太多指使,必定是让他们以观察为主,待出宫之后,将这一日以来,在宣明宫中的见闻与姑姑的应对,尽数禀告给了顾韶,才由顾韶指点接下来的行动!”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金素客他们今日怎么也该有点作为!可这会都什么时辰了?他们马上就不得不告退出宫了——竟然毫无异常,只能说明,顾韶什么都没告诉他们,又或者,顾韶让他们随便混过这三日!” 而不管顾韶是没有指点金素客等人,还是告诉金素客他们混日子,都证明顾韶对于太子登基,有着绝对的把握! 否则他就是再有城府再沉得住气,这样的关头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苏皇后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被苏少歌眼疾手快扶住,又缓了好一会,才仓皇道:“可顾韶哪里来这个把握?!” 苏少歌抿着唇没作声,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回答,皇后自己就知道:眼下除了显嘉帝,还有什么人能保证,继承大位的,必是太子?! “他病危的这些日子,白天黑夜我都是亲自守在榻前,只有必须亲自跟代国商议事情时,才会暂离!”苏皇后靠在侄子的臂弯里,眼望殿顶,只觉得整个人都了无生趣了,喃喃道,“太医请脉时更是回回不落——我只道,他是真的不行了!谁想……谁想……” 她举袖遮面,不知道是呜咽还是自嘲的哭出了声,“我以为是我对不住他,夫妻一场,数十年相守,为了赵王能够登基,我竟起了谋害他的心思!不想,从开始就落在陷阱里,被算计的那一个,原来是我!!!” 皇后语声凄厉,难掩愤懑——她是真的伤心,这段时间以来,固然在代国长公主的劝说下,她已经下定了必要时弑君的决心,但对显嘉帝始终是愧疚的。这会却被告知,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皇帝设的局,而她那些纠结彷徨辗转难寐,不但毫无意义,兴许还会被皇帝的眼目详细观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显嘉帝! 苏皇后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一刻被欺骗被试探的羞辱感,甚至压倒了事败的恐惧! “所以姑姑现在不能光顾着伤心!”但苏少歌没时间慢慢安慰她,只能扶她坐好后,重新跪了下去——这个姿势便于他与皇后悄言却不显得冒犯——沉声说道,“毕竟,赵王还那么年轻,他是您唯一的儿子,您不能不替他着想!还有长兴!姑姑,长兴的性情,要没人护着,往后天知道会受多少委屈?!” 苏皇后被侄子提醒,胡乱擦了把脸,又吸了吸鼻子,却露出一个惨笑来:“只是,现在该怎么办?!陛下既然设了这个局,只怕你这会来见我,他也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关系。”苏少歌冷静道,“陛下若是这会就想要对付苏家,早在侄儿才进殿时,就该有人来了。既然没有,可见陛下暂时还不想动手,应该是目前的局势,还不能让陛下满意!” 皇后闻言,又呜咽起来:“他称病静养,放任储君之争愈演愈烈,是年初就开始的,到现在算算都已经足足半年了!看笑话看得还不够吗?还不满意,是要等着我们撑不住了,依着代国的意思动手,然后,他好赶尽杀绝?!” “姑姑您冷静些!”苏少歌见状,只好温言安抚了她一阵,见她情绪稍微稳定点了,才道,“既然整件事情都出自陛下之手,那么早在今日姑姑命人出宫召我来时,想必陛下已然得知!但陛下还是许我顺顺利利的来了这儿,且与您私下见面,可见陛下纵然有意引蛇出洞,却也存心给咱们家留了一线生机的!” 又说,“爹因为乌桓之事,已经让陛下宽恕过一回了。陛下这回仍然愿意手下留情,看得不是您跟他的夫妻之情,又是什么?姑姑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皇后知道侄子这番话其实很牵强,姑侄两个顺利照面也许确实是显嘉帝放任的,但显嘉帝凭什么断定苏少歌一来就怀疑顾韶,继而怀疑皇帝的所谓病情严重呢?真正的事实,恐怕是皇帝自觉大局在握,根本不怕皇后跟侄子见面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甚至乐得让苏家姑侄合谋之后,多做几件天怒人怨的事儿,方便他秋后算账! 但被苏少歌这么一说,皇后反倒真的冷静下来了:“你说的不错,眼下不是哭天抹泪的时候——只是迄今为止,咱们虽然没有直接对陛下下手,却也做好了打算了,甚至还想把陛下的宫嫔……” 栽赃显嘉帝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皇后觉得到底不适合跟侄子讲,是以顿了顿之后,没有继续讲述的意思,只道,“一旦陛下不打算继续演下去了,把这些事情摊开来,要赐死我,乃至于剥夺长兴跟赵王的金枝玉叶身份,也是理所当然!至于苏家……那就更不要说了!” “但谋害陛下的计划,大抵出于代国长公主殿下!”苏少歌却意味深长道,“姑姑也是被代国长公主殿下竭力劝说之后,才勉勉强强的噤了声——不是吗?” 皇后怔了怔,会过意来,眼神中闪过一抹寒意! ——哪怕到现在,她对显嘉帝也始终有感情的,否则不会听说自己被骗后感到伤心难捺。不过对于代国长公主这个小姑子嘛,她虽然不像崔妃那样,恨之入骨,关键时刻扯了代国做替罪羊,却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却不知道此时的代国长公主府内,代国长公主正把玩着一只精雕细琢的象牙盏,嫣然浅笑:“也不知道我那皇兄躺够了没有?他要是再不起来,他撑得住,他那个心肝宝贝庶长子,可要先受不了了——谁叫皇兄当年慧眼识宝,偏拣了卫氏嫡长女给他做正妃呢?平常只觉得这太子妃为人精明果敢,不想坑起自己丈夫来,也是一样的干脆利落不手软!” 与她隔案而坐的正是驸马姬蔚观,闻言轻笑了一声,道:“太子妃的做法确实出乎意料,万没想到此番最先从顾韶看出破绽的,竟然是她!” “所以说崔氏生的这个儿子根本就配不上做我大睿的储君!”代国长公主把象牙盏抛回几上,微微倾身,朝驸马肩头靠去,语气慵懒道,“连他发妻都比他果断能干,这大睿要是当真交到他手里,往后也不知道会被败成什么样子?!” 姬蔚观不动声色的任凭妻子靠着,端起茶碗浅啜一口,笑道:“这样不是才好吗?他要是跟陛下当年一样英明神武,咱们想易储,谈何容易?” “说的也是!”代国长公主偏头想了想,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下云鬓后,忽然皱眉道,“只是陆鹤霄固然不争气,皇兄却素来偏爱他得很!你说……眼下这情况,皇兄会不会因为担心他,提前收网?若是那样的话,咱们之前的安排……” 姬蔚观闻言思索了会,摇头道:“应该不会!” 代国长公主诧异问:“为什么?” “陛下这回亲身上阵设局,把皇后跟太后都算计了进去,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太子清路的话,我以为是犯不着的。”姬蔚观把茶碗放回几上,温言道,“毕竟说句诛心的话:陛下从来不是迂腐不知变通的人,不是吗?” 显嘉帝当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不管是他当年前脚对先帝信誓旦旦会善待手足孝敬申屠贵妃等庶母,结果转过身来,先帝梓棺还没出宫呢,就速度宰了伊王之外所有的异母手足;还是眼下的亲自装病引蛇出洞,严格来说都不符合一位君王的身份——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显嘉帝如果只是想为太子扫清登基的障碍的话,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只要把代国长公主夫妇、苏家、裘漱霞等牵头之人干掉,剩下如霍耽、黄静亭虽然身居高位,但无论势力、手段、影响都是翻不起大浪来的。 至于说没有理由,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当年那四十来个皇子帝女合家伏诛时,显嘉帝难道就是一声不吭开杀的吗? 哪个不是被扣了一堆罪名,罄竹难书的程度叫不.明.真.相的围观黎庶争先恐后的喊“杀得好”?! 这种小事对于上位者来说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有得是底下人帮忙完善周全。 代国长公主沉吟道:“你是说……?” “太子受陛下言传身教近二十年。”姬蔚观曲指轻叩几面,眸色渐深,意有所指道,“凭心而论,处置政事的手段还是不错的——然而帝王之术上就差太多了!无奈陛下身有痼疾,惟恐天有不测风云,无法放手让他磨砺。” 顿了顿,“陛下这回为了太子,已经是六亲不认,可见这些年来,虽然陛下一直都能从病危中好转,却也着实到了强弩之末!” 他叹息道,“十有八.九,这是陛下最后一次为太子力挽狂澜了!” 姬蔚观唏嘘道,“除非陛下当真即将驾崩,需要太子立刻入宫承位。否则,陛下绝对不会轻易‘好转’,必要让太子殿下好好感受下,自古以来称孤道寡者,荣耀之下的艰辛与痛楚!” 所以,显嘉帝怎么可能提前结束? 代国长公主长松口气,微笑道:“皇兄一番爱子之心,实在叫我感动——也叫我放心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相一角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子醒来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子醒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子醒来 “殿下!”这天晚上,东宫,太子终于悠悠醒转,才睁眼,榻边已传来太子妃惊喜交加的声音,“殿下您可醒了!” 不等太子回答,太子妃已转头吩咐,“快!快去告诉太医,着他速来为太子把脉!”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头干渴无比,一发声就火辣辣的痛——太子妃忙转身去桌上斟了盏温水,小心翼翼的服侍他喝了,太子又咳嗽几声,才有气无力道,“父皇如何了?” “父皇业已平安。”太子妃察觉到他语气虽然平和,看自己的目光却十分厌恶,心知必是早先迷晕他的举动,惹了太子厌恶,她按捺住心中的委屈与后怕,恭敬道,“还请殿下宽心!” “是么……?”太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但扫了眼太子妃,眼中怀疑又浮了上来,只淡淡道,“那么孤呢?孤什么时候能去侍奉父皇?” 太子妃强笑道:“说到这个,妾身正要向殿下请罪——” 说着扶着榻沿跪了下来,笑容转为惨淡不安,“妾身之前惧怕殿下入宫之后会遭母后与代国皇姑谋害,所以未得殿下准许,私自……私自给殿下下了蒙汗药!哪知……” 她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下,似乎到此刻还在后怕不已,“哪知却叫韩姬钻了空子!” 太子只淡淡看着她,沉默的听完了自己最近中毒的经过,不置可否道:“那么韩姬呢?” 太子妃还没回答,他已冷笑出声,“肯定已经死无对证了吧?” “殿下若不相信妾。”太子妃闻言,抿唇.片刻,似自失一笑,平静道,“待殿下此番转危为安之后,妾身愿意给殿下个交代!” 顿了顿又道,“只望殿下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日后给钟陵多些照拂!” 这话等于明白的说自己回头愿意一死证清白了——究竟结发夫妻,又是自己嫡长子的生母,太子也不是狠心绝情的人,闻言沉默片刻,到底道:“父皇当真没事了?” 固然没说安抚的话,但这态度已经有揭过之意。 无奈他这一问,却也不好回答。 太子妃扶着榻沿的手紧了紧,正急速思索着措辞,好在外间一阵踢踢踏踏,跟着诗婉急声叩响了门:“娘娘,太医来了!” “快进来!”太子妃暗松口气,命太医进来给太子把完了脉,确认已经好多了,又叫人取来清粥小菜,坐到榻沿上,正打算亲自服侍太子用餐——太子淡淡的抬手挡住她递过去的一勺粥:“父皇到底怎么样了?” 太子妃把勺子放回粥碗了,用力咬了下唇,才道:“之前接到母妃私下递来的消息,说宣明宫这些日子晚间一直有人鬼祟出入,只是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母妃也不晓得。” 见太子面上浮现出不耐烦之色,她忙加快了语速,“方才金尚书与何尚书从宣明宫出来,说今早母后忽召院正,似乎……似乎父皇已经脱离了险境……” 太子明显的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示意她继续。 “但,两位尚书却察觉到院正神情有异,逼问之下,院正说——”太子妃讲到这儿,神情黯淡下来,嗫喏了会才低声道,“院正说,父皇虽已无性命之忧,可暂时,却醒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太子惊得差点把放在榻上的小几掀翻,“既然已经没了性命之忧,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太子妃低着头:“妾身不敢欺瞒殿下!” “……孤要进宫!”太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半晌后,断然道,“既然母妃说这些日子宣明宫颇有鬼祟之人出入,谁知道父皇如今的情况是不是为人所害?!母后乃父皇元配发妻,又有青州苏氏辅佐,在皇祖母不过问的情况下,主持宣明宫理所当然!孤这个储君若不站出来,父皇……父皇难道就这么一直为人所制?!” 他目光凌厉的看向太子妃,“你若是再插手……” “妾身不敢!”太子妃立刻在榻前跪了下来,郑重道,“妾身之前阻拦殿下前去给父皇侍疾,一则是担忧殿下安危;二则以为父皇身系万民且与母后结发情深,又素来爱护代国皇姑,所以母后与皇姑纵然对殿下心怀歹意,总不可能对父皇不利!如今既知父皇身陷危局,岂敢阻拦殿下尽孝?!” 看到太子听了这番话之后,目光稍缓,又趁机道,“只是殿下究竟才遭韩姬毒手,孤身入宫,妾身实在放心不下——还请殿下容妾身与殿下一同前往!” “这个就算了!”太子闻言,却是想都没想就摇头道,“一来东宫不可无人主持,尤其钟陵他们年纪尚幼,没人护着怎么行?二来孤此行也没有什么把握,但身为人子岂可退避?你若与孤同去,万一……却叫钟陵他们以后如何自处?” 但太子妃平静道:“殿下容妾身说句不吉利的话:正因为钟陵他们都还年幼,所以妾身才应该与殿下同往宣明宫!这样倘若你我夫妇一去不回,东宫只剩无辜稚子,无论谁是新君,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应该也会妥善安置钟陵他们,至少会给他们留一线生机!且如今母后坐镇宣明宫,除了阿虚他们几个在侍疾外,据说暖美人等妃嫔也轮流前往伺候父皇,殿下独自前去,万一恰好碰见了,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但妾身在侧却是不打紧的!” 又自嘲一笑,“何况妾身自与殿下结发以来,从未想过独自偷生——还求殿下念在你我乃是原配夫妇的份上,允了妾身所求!” 太子沉默了一刻——这一刻在太子妃眼里格外漫长:太子妃是真心想陪太子去宣明宫,不过目的当然不会是纯粹的想跟太子同生共死,主要还是太子妃觑到了真相的一角,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感到无比惶恐! 所以眼下这个“陪太子赴险”的机会,她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现在不将功赎罪,事后公公收网时,她怎么办?! 何况就算她猜错了,那么留在东宫也未必安全,倒不如死之前留个夫唱妇随的好名声,也在最大程度上给钟陵郡王争取活命的机会和优待——毕竟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跟一个还有嫡亲母亲在堂的孩子,得到的同情是两回事。 总之太子妃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达成目的! 终于,在她忐忑的注视下,太子哑声开口:“那就一起去吧!” 太子妃暗松口气,饶是极力自持,仍旧露出一抹狂喜之色来——这神情落在太子眼里,不知就里的太子却觉得心中阵阵愧疚涌上来,一时间百味陈杂,顿了顿后,合眼道:“你说的很对,咱们是原配夫妻,是旁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比的!” “孤……我从去年一直有些埋怨,不,是对父皇轻易放过苏家,还有母后,感到委屈的。毕竟苏家跟母后之前做得太过了!直到现在,我才晓得,为什么父皇放任代国皇姑欺凌母妃多年,不闻不问,对母后却那样爱护宽容。” 太子惨淡一笑,道,“想必当年申屠氏得意之时,母后,苏家,也曾这样义无返顾的陪在父皇身边吧?当然母妃也肯定是这样做的,只是崔家究竟门楣不高,她与崔家能为父皇做的,必定比不上母后与苏家——他年投之以木瓜,今朝自当报之以琼瑶,我只考虑自己,却忘记了父皇的心情,实在过于自私了!” 他张眼,看向太子妃,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阿绚,这些年来我其实对你不算很好,尤其是崔氏庶人来了之后,因为她既是表妹又年纪小,我总觉得你让着她是应该的,不但任凭她对你不敬,还因她有意无意的挑唆,对你渐渐疏远。” “没想到,我百般宠爱的她,连为我生育子嗣都不屑;我对不住的你,反倒在这样的关头愿意陪我赴死!” 他吐了口气,垂睫掩去眼底的潮意,探手抚住太子妃的肩,沉声道,“这一关若能过去,往后——我不敢说如阿虚对宋弟妹一样,为你遣尽姬妾,毕竟阿虚后院原本清净,可侧殿那些人到底也跟了我这些年——再无新人,与你白头共老,却是可以承诺的!” 太子妃跪在榻畔,泪流满面,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向丈夫——太子只道妻子是过于激动,却不知道此刻太子妃的心情何其复杂! “我要是早点看出真相,没有在韩姬的汤药里下过毒该多好?”太子妃举袖掩面,似不堪承受突如其来的惊喜,实际上却是借机掩饰胸中的惊涛骇浪,“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主谋下毒之事,现在面对丈夫推心置腹的忏悔与许诺,她该是怎么样的喜悦与憧憬? 但此刻,太子妃却只感到无边的恐惧:公公不惜以九五至尊的身份演了这大半年,可见多么着紧太子这个一手带大的长子,而眼下太子却如此轻易的被她打动,试问显嘉帝纵然念在钟陵郡王的份上,想对儿媳妇网开一面,却又怎么放心? 毕竟,再和善的公婆,也不会喜欢看到儿子斗不过儿媳妇! ——尤其太子妃并非小门小户出身,乃是凤州卫氏,瑞羽堂的嫡系后人! 要命的是她的娘家此前还流露出动摇之态! 一旦太子妃生出野心,勾结前朝架空太子不无可能——何况她还是太子嫡长子的生母,弄死丈夫扶儿子上位,便可挟幼主以令天下! 如此下去,往后的宗室还能不能姓陆都不好说! 而显嘉帝又怎么可能给自己儿子孙子留下如此隐患?! 哪怕这个隐患只存在于设想之中——但还是那句话:大部分情况下威胁不在于有没有这个野心,而在于,有没有这个能力! “难道我只能听天由命了吗?”太子妃听着太子的温言劝慰,强按住激烈的心绪,一边温柔的服侍太子用粥,一边暗忖,“不——我不甘心!且不说我当初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倘若对自己下毒有用,我又怎么会对殿下下手?!单说殿下这会纵然对我另眼看待了,可有道是人走茶凉,我若被公公处置了,钟陵的前途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我辛辛苦苦操持东宫这些年,又给钟陵择了名师,难道日后竟要将这一切都拱手让与他人不成?!” 她飞快的思索着,蓦然想到,“婆婆好像还没看出来,公公的所谓人事不省,极可能是装的?” 太子妃心中浮起一个模糊的计划。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子醒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苏皇后接到太子要求前来宣明宫看望显嘉帝的消息时,正亲自从水盆里拧了一方帕子,替显嘉帝擦拭着面颊,闻言手底下猛然顿住,嘴唇哆嗦了会,才哑声道:“太子不是中了剧毒,躺了好几天了吗?现在能起身了?” 芳余低着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太子妃也在随行之列,恐怕太子殿下还没全好?” “……人呢?”皇后盯着手里的帕子看了好一会,问。 “在宫门口……” “怎么做事的?知道太子还没好全,竟也叫他在宫门前吹风?”苏皇后哑着嗓子训斥了一句,合眼叹道,“着他们进来吧,陛下……陛下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话没说完,只摇了摇头,道,“太子是陛下一手带大的,想来这种时候,他想单独与陛下待一会。本宫待会就不留在这里了,你们仔细伺候着!” ——她实在没心情留下来看父子情深! 殿中宫人不知皇后的心思,纷纷应诺。 皇后替显嘉帝收拾好了仪容,带着芳余才出寝殿,恰好看到简虚白迎面过来:“皇舅母!” “阿虚,你来看陛下么?”皇后朝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太子夫妇待会也要来,你先等等吧!” 简虚白意外道:“太子殿下能起身了?” 苏皇后不知道这个外甥是否明了事情的真相,但简虚白究竟是太子的人——皇后这会也没心情跟他多说,只道:“约莫是能了,究竟他年轻……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在太子妃陪他一块来了,待会再详细问一问吧!” 简虚白打量了下皇后憔悴的脸色,关切道:“皇舅母这些日子夙兴夜寐,还请保重凤体!” 皇后淡笑了下,道:“阿虚有心了!” 道了这么一句,也就走了——到了僻静处,芳余忍不住道:“东宫前两日还说太子殿下中了剧毒,俨然能不能撑过去都是个问题,这会竟就能起身了!这谎撒得也忒欺负人了!” “有陛下做靠山,东宫想怎么欺负人不可以呢?”苏皇后语气萧索道,“别说太子了,单说——你道陛下早不脱离险境但难以醒来、晚不脱离险境但难以醒来,做什么偏偏在昨天病情发生变化?” 不等芳余回答,皇后已冷笑出声,“因为昨天本宫与代国约好了,打算栽赃阿虚跟暖美人有私情!但陛下病情那么一变化,我们只道有机会直接针对太子了,又何必在区区一个国公身上浪费手脚?这不,阿虚跟暖美人两个人都安全了?” 只是显嘉帝对简虚白与暖美人的维护,苏皇后晓得,简虚白心里也有数——暖美人却不知道! 所以她即使今早被打发回了自己的兰秋宫,依然满心惴惴:“传闻陛下已经成了活死人,料想不日就会是新君登基,就算不正式登基也将代行天子之权,我却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美人还不作出决断,莫非当真打算听天由命了?”琴叶比她还急,简直快跳脚了,“新君必定出于太子、魏王、赵王这三位殿下!而美人曾赴太子殿下的生母崔妃之约,后来又没有下定决心早早把那晚夜谈的经过禀告皇后娘娘——您这么做,看似两不相帮,实则把两边都得罪了!”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您现在要不选择一边投靠,将来登基的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赵王殿下,对您都是极为不利的!倘若新君不在这两位,而是魏王殿下,对您也不是什么好事:您莫忘记,当初您进宫时,两位长公主殿下都曾竭力反对,代国长公主尤其不喜您哪!” 琴叶苦口婆心道,“您不趁现在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抓紧了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眼下的情形,您觉得满朝文武会放任储君之争长久下去么?!” “但崔妃娘娘与皇后娘娘都不是好选择!”暖美人原本就不是果断的性情,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欺凌,让她越发犹疑不决,但到底曾为一国公主,眼界还是有的,此刻闻言,沉思片刻之后却摇头道,“我与崔妃的仇怨很深,因为当初若不是我揭发了庶人崔氏狠心害子之事,裘尚书未必有机会直言易储!单凭这一点,慢说崔妃,恐怕连太子也对我怀着怨怼的!” “所以我若投靠崔妃,很难躲过被利用殆尽之后丢弃的命运!” 她冷静道,“毕竟我根本就没有让崔妃在事成之后履行承诺的把柄,给她做事,只能指望她的信用——可在崔见怜这份私仇面前,你说崔妃履行承诺的可能有多少?” 至于苏皇后,“我有什么能为皇后娘娘做的?崔妃需要我,是因为现在的宣明宫,她插不上手!而主持宣明宫的,正是皇后!” 琴叶焦灼道:“您的意思,难道咱们竟是走投无路?” “不!”兴许知道局势的危急,暖美人倒有了主意,她沉声道,“你不是说了吗?新君必在太子、魏王、赵王之中——除了太子与赵王,还有一位,魏王殿下!” 摆手止住琴叶即将出口的质疑,暖美人继续道,“我跟魏王素昧平生,他若登基,对我唯一的不利之处,就在于代国长公主殿下从前反对过我入宫!不过这没有什么,代国长公主当时反对,其实也是受了太后娘娘与晋国长公主的影响,因为前朝出过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两位美人,曾依仗美貌蛊惑先帝,让太后娘娘与陛下以及两位长公主,都吃过苦头!” 也就是说,代国长公主本质上不是反对暖美人入宫,而是担心前朝之事重演。 “但我入宫也有快两年了,如今陛下都恐怕不再需要人伺候了,我至今位份仅仅是个美人,住着偏殿,出入小心翼翼,被傅充容欺负得跟什么似的,也不见陛下有丝毫回护!”暖美人冷笑着道,“你觉得代国长公主殿下,还需要担心我狐媚惑主么?!” 琴叶仔细一想,紧皱的眉头倒是舒展开来,但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皇后娘娘今儿个忽然把您打发回来了,现在咱们即使有心为长公主殿下效劳,却又能做什么呢?再者,长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性情不大好,事后她会守信用么?” 暖美人勾了勾唇,道:“宣明宫这会说是皇后娘娘一手主持,但代国长公主殿下依然来去自如。咱们只要设法向长公主殿下表达尽忠之意,料想长公主殿下自有办法把咱们安置回去!至于说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守信用……咱们的选择就这么多,还能怎么样呢?” ——主仆两个却不知道,这会的宣明宫偏殿里,紧跟着太子夫妇抵达的代国长公主,正在埋怨皇后:“怎么忽然把暖美人打发回去了?你看,她才走,太子就来了!” “但太子是带着太子妃来的。”苏皇后听了苏少歌的提议后,正琢磨着要拿这个小姑子做替罪羊,这会自不会告诉她,放暖美人回兰秋宫是自己故意的。 毕竟当初扣着暖美人,就是为了栽赃简虚白或太子趁天子病重期间,勾引宫嫔,现在不打算这么做了,留这么个人在眼前碍眼不说,回头叫代国长公主促成了什么不好听的事儿,归根到底是自己这皇后治理宫闱不力! 所以闻言只作出为难之色来,搪塞道,“他们夫妇一块进宫,太子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在太子妃在侧的时候,对庶母做什么吧?毕竟太子从前也没有好.色.荒.淫的名声。” “不然这三宫六院多少花儿朵儿,我做什么建议你择了那暖美人做局呢?”代国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暖美人堪称人间绝色,连皇兄那样的心志,都没忍住诱惑纳了她——太子这种顺风顺水,也没切身感受过前朝申屠氏之祸的黄口小儿,瞧见暖美人就丢了魂,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又说,“至于他们夫妇一块进的宫,那也没有什么!你作为嫡母,寻个理由把他们分开很难吗?最简单的:你想了解下太子的身体状况,又怕太子没好全,说话多了伤神,故此单独盘问一下太子妃,难道场面上太子还能说不放心太子妃单独跟你相处不成?!” 苏皇后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则道:“那么我待会就把暖美人召过来——不过太子夫妇已经探望陛下有一会了,恐怕暖美人还没过来,他们就要告退了罢?今儿可未必来得及了!” 代国长公主正要说话,芳余却走了进来,低头禀告道:“娘娘、殿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已经探望好了陛下,太子殿下说,想留在宣明宫尽孝!” “听到了吗?”代国长公主闻言微怔,随即失笑道,“这可是他自己找死!” 跟着也不等苏皇后说什么,自顾自的做主道,“他既然有这个心,那么就让他留下来吧!左右东暖阁早就收拾出来供皇子跟阿虚他们住了,不过是多收拾间屋子的事情!” 她敢无视苏皇后的权力,芳余却不敢,仍是等皇后道了“就这么办吧”,才福了一福恭声道:“奴婢遵命!” 方出去安排。 代国长公主也没在意,只向苏皇后道:“这样现成的机会,皇嫂你该不会失手了吧?” “你就放心吧!”苏皇后心头烦躁,但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不过之前你提议的,让端木老夫人派锦绣堂的医者进宫,却不顺利。” 代国长公主皱眉道:“怎么个不顺利法?” “端木老夫人说她这两日身上也不怎么爽快,偏太医们不是聚集在宣明宫就是在东宫,她一介罪臣眷属根本就喊不到,不能不让锦绣堂的医者紧着点自己。”苏皇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猜她是误以为我要她的人是为了……” 朝寝殿方向抬了抬下巴,“怕担上干系,故此不允。” “这老太婆怎么这样多疑的?”代国长公主不悦的皱起眉,“她都多大年纪了,又一身是病,横竖已经没几天日子好过,所谓的晚辈也没一个是亲生的——慢说你没有害她之意,就算是有,她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求你的那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做了?!” 苏皇后不动声色道:“她自己当然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妹妹你莫忘记,她到底是锦绣堂之后!虽然说锦绣堂已经绝了嗣,可作为曾经的锦绣堂大小姐,端木老夫人终归是不希望为锦绣堂留下骂名的。所以其他事儿她可以不计得失的帮咱们,但涉及到弑君的罪名,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就算有事求我一样,再说她求我的那件事情,你也晓得,她就是不求我,我会不做吗?”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也正因为她现在除了不想给锦绣堂留下骂名外已经是百无禁忌,我也不好逼她——究竟我们苏家也是扶风堂之后,很多话在她抬出锦绣堂的声名说嘴后,也只能咽回去了!” 言外之意,代国长公主如果执意想要请信得过的医者私入宣明宫,好确认显嘉帝的病情的话,那么还请自己想办法! 或者自己去向端木老夫人施压,或者另外找人,总之皇后表示爱莫能助:开什么玩笑?不知道显嘉帝的算计也还罢了,知道了还做这种小动作,岂不是蠢到家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第二百九十五章 皇帝醒来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五章 皇帝醒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皇帝醒来 代国长公主走之前没说自己会不会安排人进宫,以确认显嘉帝的病情——苏皇后对此感到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之前怀疑显嘉帝并非真的从此成为一个活死人的,主要还是皇后自己。这会却催着代国长公主去查证,代国长公主怎么能不起疑心呢? “到底要不要把暖美人召回宣明宫呢?”送走代国长公主后,苏皇后命芳余去传太子妃来说话。趁太子妃还没到的这段时间,她认真的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皇后不知道代国长公主早就知道了显嘉帝是在装病好引蛇出洞,还在一心一意盘算着让这个小姑子做此番谋逆的替罪羊。 所以皇后认为,如果把暖美人召回宣明宫的话,那么即使代国长公主把设计太子趁显嘉帝病重奸.乱庶母的差使交给了自己,只要自己显得无能,一直做不好,代国长公主等不及之下,必然会越过自己亲自动手! 如此自然会招惹显嘉帝的震怒——问题是现在太子已经要求留下来侍疾,自己这个嫡母却还把一个年轻美貌的宫嫔特特喊过来,将来皇帝追究的时候,自己怎么可能洗得清? “还是算了!”皇后思忖片刻后,叹了口气:侄子苏少歌出宫之前反复叮嘱,不管接下来做什么,优先考虑的都是绝不可再惹显嘉帝厌恶! 关键时刻宁肯放弃扯代国长公主垫背! 毕竟在显嘉帝能够视事的情况下,他们如今的生机就着落在皇帝念旧情这点上了,若把那点情份都磨掉,还有什么指望? 想到这里,皇后按捺住百味陈杂,整了整衣裙,静候太子妃前来。 片刻后太子妃被带到,皇后温言问了太子的身体——本来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他的康健情况自然不可能像赵王那样牵动皇后的心情,而且太子“中毒”中的那么凑巧,皇后不晓得太子妃的横插一手,只道太子到现在还在装模作样,所以意思意思的关心了几句,就借口自己“乏了”,暗示太子妃告退。 太子妃福了一福之后却没立刻就走,而是小心翼翼的道:“母后,闻说皇祖母这两日牵挂父皇,媳妇想去看看。再者母妃也病了几日了……” 见皇后要说什么,忙道,“父皇这儿有母后主持,媳妇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忙,所以……” “去母后那儿是应该的。”苏皇后不知道太子妃的盘算,不过她知道东宫已经是稳操胜券,哪怕自己是嫡母,也犯不着在小事上跟他们计较,所以不等太子妃说完就点了头,“至于崔妃,虽然有梁王照拂,你去瞧瞧也好——不过到底陛下更重要,你这去了,回头三两日里,可就不好到陛下跟前伺候了!” 太子妃恭敬称是。 她离了皇后跟前,去找太子说了下——太子只道她孝顺,颔首道:“原本我也应该同去的,只是看着父皇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走开,只能劳烦你走一遭,代我向皇祖母与母妃请罪了!” 太子其实也是不大想去看这两位,首先皇太后一直以来对他很好,前几个月起却为了代国长公主态度骤变,这让一直以来看惯了好脸色听惯了好话的太子,到现在都没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位嫡亲祖母;其次就是崔妃,这个亲娘撺掇他弑君不是一次两次,偏偏是生身之母,太子又不能怎么样她,真是想想就觉得心烦。 所以乐得让太子妃代为出面,自己打着侍奉父皇的旗号留在宣明宫——至于说宣明宫是否安全,反正太子这回进宫也没打算活着回去:“横竖是个死,死之前能见父皇一面,侍奉榻前,稍偿生养抚育之恩,已足瞑目!” 太子妃得了他的首肯之后,先到铭仁宫见太后,只是没见成:奉苏皇后之命,最近一直在服侍太后的傅充容出来告诉她:“太后娘娘这些日子以来为御体之故一直忧心忡忡,方才本宫与玉果姑姑好容易劝太后喝了碗安神汤,堪堪安置下去。所以这会还是不要打扰太后娘娘了,是吧?” “傅母妃说的是。”太子妃向皇后提要求的目的,主要是想去见崔妃,太后这儿不见她,她还乐得省点功夫,此刻自不会坚持要求觐见,向傅充容打听了下太后的近况,说了些场面话,也就走了。 从铭仁宫转西福宫的路程不短,她到西福宫时日已黄昏,崔妃看到大儿媳妇前来非常惊讶:“你怎么进宫了?” “媳妇是陪殿下来的,殿下如今正在宣明宫侍疾,无暇分身,是以打发媳妇代他探望皇祖母与母妃。”太子妃恭恭敬敬道,“未知母妃这两日可好点了吗?” 崔妃闻言变了脸色,先遣走了殿中宫人,随即指着太子妃怒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宣明宫这段时间都被苏氏跟代国联手把持,对霄儿来说不啻是个狼窝,你放他进宫也还罢了,这会竟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自己找借口跑出来,莫不是打着害死霄儿之后仗着钟陵年幼还能做个王太妃的主意?!” 太子妃骤然被婆婆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却是不怒反喜,心下暗忖:“这么看来,婆婆确实不晓得父皇极有可能是在装病?!” 崔妃好歹也是官家嫡女出身,在宫闱里浸淫多年,就算在大事上谈不上眼界,却也不是会贸然对正经儿媳妇破口大骂的人——眼下如此失态,只能说明崔妃心乱了、慌了! 太子妃低头掩住嘴角的冷笑,装作委屈道:“母妃这话媳妇怎么敢当?实在是殿下非要进宫,媳妇拦也拦不住,只能求殿下带媳妇一块来了!而皇祖母与母妃这两日身上不是太好,是前朝后宫都晓得的,媳妇与殿下既然来了宫里,又哪能只顾父皇,对皇祖母与您不管不问呢?只是如今父皇那边最需要人,所以才由媳妇代殿下在皇祖母与您这儿各走一趟!” 又取出帕子擦泪道,“至于说媳妇是故意把殿下一个人扔在宣明宫,这话媳妇是万万不敢认的——媳妇若是贪生怕死之人,进宫之前,殿下再三要求媳妇留在东宫主持大局时,媳妇又怎么会坚持陪殿下前来?” 崔妃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两天心浮气躁了,但她想不心浮气躁也难:自从那年受辱于代国长公主之手,且之后也一直没得到公道后,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长子登基之后,再跟代国长公主、跟整个姬家好好算一算这账! ——其实崔妃少年入宫,既不是正妃也没拥有过宠夺专房的待遇,也没有觉得自己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可谁叫她亲生的长子四五岁上就被立为储君了呢? 作为储君的生母,这些年来太子的地位又那样稳固,崔妃有报仇雪恨的指望,自然不会劝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只会把所有的屈辱仇恨窖藏酝酿,等待云开月明的那一天! 偏偏就在显嘉帝一次次病倒之后,崔妃以为离希望越来越近的时候,局势突变——太子竟有被废的可能! 这叫崔妃怎么可能够接受?! “我这里不用你看,你回宣明宫去看着点霄儿吧!”崔妃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狂躁,寒声道,“如今这里没外人,我也不罗嗦了:咱们娘儿往后的前程,归根到底要指望霄儿!你对我再孝顺,万一霄儿有个好歹……” 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吉,用力捶了下榻沿,道,“总之你快回去吧——等等,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崔妃忽然想到,太子妃说是先去了铭仁宫再来自己这儿的,这么说他们夫妇进宫已经有一会了,但宣明宫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对太子不利的消息传来,她不相信皇后跟代国长公主会心慈手软——那么,也许皇帝还有救?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崔妃忍不住坐直了些身子,“你们可亲眼看到陛下?” “回母妃的话,媳妇随殿下是入寝殿侍奉了会父皇的。”太子妃等的就是她这么问,立刻眼含忧虑道,“父皇他……他现在……” 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太子妃才把“父皇现在确实是个活死人了,而且宣明宫上下都由母后做主”给描述了一遍,只听得崔妃眼皮狂跳不止,喃喃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太子妃垂着眼眸,小声道:“殿下说事已至此,能给父皇母妃尽一尽孝也是好的。” “我听说燕国公也在宣明宫?”崔妃对太子妃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毕竟她之前亲自劝儿子弑君时,太子也是宁死都不肯答应的——只是太子肯认命,崔妃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她思索片刻,道,“他现在还在吗?” 太子妃心念电转,道:“在的。” 崔妃眯起眼,道:“据说他进宫侍奉陛下是你的主意?这事儿你做的却不地道,诚然燕国公是在宫里长大,在诸位帝甥中与陛下格外亲切,但你也不想想燕国公府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夫妇都年轻,却没有跟长辈一块住,如今燕国夫人还怀着身子,你为了霄儿考虑不错,却也未免太不体恤燕国夫人了!” “母妃教训的是,这事儿是媳妇没考虑周全。”太子妃温驯的认错,“那么媳妇待会就去跟母后还有阿虚说,着他回去照拂宋弟妹?” “他都被你打发来这宫里这么几天了,也不缺这一两个晚上。”崔妃却道,“何况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他忽然回去,燕国公府一点准备都没有,骤然手忙脚乱,这不是给燕国夫人添事么?算什么体贴?” 太子妃歉然道:“媳妇真是糊涂——那媳妇待会去说,让阿虚明儿个再回去?” “不过燕国公府那边,你待会要是出宫顺利,也去说一声的好,也让燕国夫人提早做个准备。”崔妃补充道,“这样明儿个他们小夫妻团聚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不是?” ——皇帝不能再活下去了! 否则形势只会对太子越来越不利,对崔妃也将越来越不利! 只是虽然前番崔妃就有了这个决断,无奈赶着太子当真中毒不起,那时候如果显嘉帝就死了,一个昏迷不醒天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能不能恢复如常的太子,凭什么服众?!没准到时候满朝文武不是于灵前奉太子登基,而是于灵前商议易储了! 毕竟建陵血案的罪名还扣在太子头上呢!真要换储君都不需要另外找理由。 所以崔妃派人趁夜去跟太子妃沟通后,只能吐着血忍了! 而现在,太子可算能起身了,崔妃自然又起了弄死皇帝让儿子上位的心思——只是她万没想到,自己那傻儿子能起身后,第一件事居然就是不顾危险的进宣明宫尽孝! 她要是这会对皇帝下了手,主持宣明宫的苏皇后,会不会把太子也弄死?! “还好宣明宫还有个燕国公,霄儿膝下也有个钟陵!”崔妃冷冷的想到,“霄儿今日是光明正大进宫来侍奉陛下的,倘若今晚陛下没了之后,霄儿也跟着没了,外人岂能不怀疑?当然皇后可以利用她的身份与权势暂时遮掩消息——但待会就给燕国公府送去燕国公次日将归家的消息的话,明儿个燕国公若不回去,燕国夫人哪能不起疑心?那宋氏虽然不算什么好出身,婆婆却是陛下嫡姐!若知此事,怎么可能不管?那位长公主虽然从不过问政事,却也不是好惹的!” 而且宋宜笑的生母还是衡山王继妃! 衡山王固然是中立派,从不掺合争储的事儿,且如今正守着母孝不问世事——但他到底是宗室! 其他事情持中不言也还罢了,皇帝的安危哪能不管?! 衡山王可不是伊王那样被吓破了胆子的王爷,他这一支祖上就是靠功劳而不仅仅是血脉封的王,在宗室跟朝堂上的地位向来就不低! 届时朝堂上有他出马,宗亲里有晋国长公主带头,苏皇后跟代国长公主哪怕把宣明宫经营得犹如铁桶,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汹汹诘问? 到时候显嘉帝大行的事实无法掩盖,太子如果活着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登基;太子要是没了——那么没有怀疑顾韶的崔妃,相信前朝支持太子的臣子们,必定会全力以赴的追究皇后、代国长公主的谋朝篡位之举,同时不遗余力的扶持钟陵郡王! 就算大睿没有皇孙越过皇子辈登基的例子,可显嘉帝统共才几个儿子? 魏王跟赵王都被扯进弑君的旋涡里后,也就剩跟钟陵郡王同岁的蜀王,以及崔妃另外一个亲自养大的儿子梁王了! 而梁王虽然没什么贤明能干的名声,但相比才八岁的蜀王,正常大臣都会提议立他的——毕竟蜀王也没有天资聪慧之类的传言不说,放着已经成了家即将当爹的皇子不立,去立个不到十岁也不是嫡出的皇幼子,这么提议的臣子,哪能不被怀疑居心不良,想趁幼主懵懂篡权? 怎么想,皇帝今晚死,崔妃的前途都只会更光明! “按你们上次的提议去办吧!”打发走太子妃——确认了这个儿媳妇已经平安出宫后,崔妃用约定的暗号召来上回那年长宫女,沉声吩咐。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天晚上,天才黑,宣明宫传出一个震惊内外的消息: 皇帝醒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皇帝醒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崔妃逝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六章 崔妃逝 第二百九十六章 崔妃逝 显嘉帝醒来的时候太子刚刚因为在榻前已守了一整天,被苏皇后劝去东暖阁休憩,身心俱疲的皇后端着慈爱温和的态度,将庶长子送到了门口,转身回到寝殿,不过盏茶功夫,半垂的帐子里忽然传来了咳嗽声—— “陛下?!”苏皇后自从听了侄子苏少歌的分析后,虽然当场就选择了相信侄子,却也不是没存着苏少歌想多了的侥幸。 好在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这两日不止一次演练过显嘉帝“醒转”时的反应,以免露出破绽,这会听到咳嗽声,心固然因为侥幸破灭而沉沉下坠,面上却毫不迟疑的露出狂喜之色,急步冲入帐子里,几乎是扑到榻沿一迭声的唤道,“陛下!陛下您好了么?” “……水!”堪堪醒来的显嘉帝显得很是虚弱,但他张眼向皇后看来时,皇后依然感到了难以描述的压力,这让她欣喜若狂的表情都差点僵了僵。 赶紧去桌上沏了盏温水,亲手服侍着显嘉帝润了嗓子后,皇后这才想起来唤人进来伺候。 出乎她意料的是,半晌后,但凡在宣明宫侍疾的人都到场了,但收拾好仪容、又喝了大半碗燕窝粥的显嘉帝,却没有立刻算账的意思,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多么疼爱太子,只淡淡的与子辈们说了几句话,便道:“朕乏了,留皇后一人照拂便好,你们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 但苏皇后听了这话不觉得惊喜或荣幸,毕竟有道是当面训子背后教妻,谁知道皇帝单独留自己下来是好事是坏事? 没准显嘉帝为了维护皇室的体面,也为了替太子清路,打算私下劝她“暴毙”呢? 所以众人告退后,苏皇后按捺住心绪,给显嘉帝沏了盏参茶后,就绞着帕子等他开口。 “我这次病得很是凶险,辛苦念贞了!”哪知皇帝接过参茶之后吹了吹,浅啜一口,却温言道,“这些日子内外想来事情不少……没累坏你吧?” 皇后吃不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是以谨慎道:“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陛下这么说,妾身却要无地自容了!” “你我夫妻,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皇帝摇了摇头,把茶放到榻畔的小几上,语气依然温和,目光却锐利起来,“自我践祚已是二十有一年,原以为往事俱远,却不料,竟是暗流汹涌!” 苏皇后心道“来了”,正要打点精神,迎接皇帝的雷霆大怒,但话才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对,不禁愣住! 帝后单独夜谈的光景,西福宫中,崔妃正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说什么?!” 底下跪着的小内侍一脸喜气洋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醒了!院正说,陛下已无大碍!” ——谁都知道显嘉帝宠长子,之前太子地位不稳,就是因为皇帝一直没出声,后来更是索性病危,自顾不暇,自然没功夫替太子出头。 如今显嘉帝好了,任谁也会觉得,崔妃母子苦尽甘来,可不是大喜么? 所以即使宫禁要求庄重肃穆,喜怒皆不形于色,小内侍还是一脸的喜出望外,那讨赏的想法更是毫无掩饰——崔妃是宫中老资格了,遇见好事时打赏起来也是很大方的。 “这确实是喜事!”只是小内侍哪里知道,他要是早来个一步,崔妃这会兴许会欢喜得跳起来,对报喜的他自也不会吝啬,可现在? 崔妃刚刚跟人敲定弄死显嘉帝呢好不好?! 这会来说皇帝醒了——想想苏皇后,作为原配发妻,无论出身、手段、见识以及与皇帝的情份,哪样不在崔妃之上?饶是如此,对显嘉帝也是忌惮万分! 何况崔妃? 她之所以敢下定决心弑君,除了认为盟友手眼通天外,最大的缘故就是,显嘉帝当时情况非常不好! 如今皇帝好了,崔妃想到自己的安排,顿时如坐针毡! 哪还顾得上给小内侍发赏钱?几乎是强撑着敷衍了几句,就寻个借口打发他退下,再遣散余人——等殿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崔妃整个人都跟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地! 显嘉帝就是再宠爱太子,一旦知道太子的生母有意谋害自己,还会再支持太子登基吗?不废了太子就不错了! 不,应该说肯定会废太子! 毕竟苏皇后跟代国长公主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崔妃想到这儿,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苦命? “好在那些人也有所求,且之前为了取信于我,也把他们的软肋告诉了我。”崔妃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即使他们此行失了手,也未必会招供出我,不定反而会咬皇后与代国一口?何况陛下才醒来,宣明宫内外之人被惊动,不定乱七八糟的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呢?” 虽然说皇帝醒来后,关于皇帝的安危肯定又要上个程度,那些人恐怕就找不到机会下手了——不过崔妃现在只求自己弑君的盘算不要泄露出去,皇帝死不死倒无所谓了! 尤其显嘉帝虽然对她这个妃子不怎么在意,对太子却十分上心,只要皇帝不知道她做过的事情,皇帝好好儿的,对太子只有好处。 如此盘算着,崔妃才略松口气。 只是这晚她怀着惶恐辗转反侧到丑末寅初时,忽然发现帐外站着一道人影! 崔妃吓得险些失声惊呼——但下一刻,那人平淡一句让她恨不得晕过去:“娘娘,宫女眉绿皆已招供,奉陛下命,请娘娘上路!” 眉绿正是之前与崔妃合谋的年长宫女! “陛……陛下……”崔妃蜷缩在榻上,哆哆嗦嗦的想说什么,只是来人却没有听她求饶或辩解的意思,道明来意后,直接挑帘入帐,抖袖取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强行掰开崔妃的嘴,硬塞了进去! 这药丸才下肚,崔妃只觉得犹如穿肠破腹,疼痛万分! 只是那人很有经验,立刻卸了她下巴,以防呼喊出声惊动了外间陪夜的宫人,又按住她手脚不使挣扎出动静。 半晌后,察觉到崔妃已经不动了,那人才松开她,又认真观察了会,确认她已没了气息,方将颔骨装了回去。接下来他将现场整理了一下,做出崔妃夜半病发、不及呼叫宫人就病逝的模样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疏漏,这才转身离开。 如今虽然已经是秋末冬初,但帝都还没有很冷,寝殿的窗总有开着的,半开的窗为来人来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他悄然消失在夜幕中后,沉睡中的西福宫上下依然安静从容,甚至还带着知晓显嘉帝醒转后喜悦的余韵,竟无人知道主位已逝。 而此刻,宣明宫的寝殿内,太子正在拼命磕头:“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 太子平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他衣裳凌乱,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生生碰出了一团血渍——但上首的显嘉帝寒着脸,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够了!” 冷眼看着长子哀求良久,皇帝终于发话,“崔氏是你生母,她做出弑君之事来,朕信你无辜,你以为其他人会信?!不速速处置了她,将事情压下去,你可知道:这对你、对整个东宫意味着什么?!” 说到末了一句,皇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孩儿愿以储君之位,换取母妃一线生机……”太子闻言,膝行几步抱住显嘉帝的腿,话没说完却被显嘉帝一脚踹倒:“孽障!朕呕心沥血栽培你这些年,如今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母妃,你竟要……你……” 皇帝这大半年来固然是装病,但他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今儿个醒来后又折腾到现在,再被太子这么一气,只觉得脑中一晕,话也断断续续起来,“你……你存心……存心要气死……气死朕么?!” 太子见状大惊失色:“父皇!” 他究竟是显嘉帝一手带大的,固然也关心亲娘崔妃,但那是在显嘉帝瞧着好端端的情况下,这会显嘉帝不好了,太子顿时顾不得崔妃了,赶紧扶住皇帝,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待皇帝缓过来后,正要喊太医,却被显嘉帝虚弱的阻止:“蠢货!兹事体大,哪怕是你们的母后,朕也不敢透露!这会你喊太医进来,你们母后尽管被朕糊弄去休憩了,回头若知道了怎么会不问?到时候纵然不告诉她真相,她又怎么不怀疑是你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气着了朕?!” 太子闻言愣住,一时间百味陈杂:他的亲娘心心念念着要弄死他亲爹,好让他登基;可他的亲爹差点被他亲娘毒死,却忍住雷霆之怒,只秘密.处置了崔妃,想方设法的压住事情,堂堂天子,这会不舒服了也不肯喊太医,为的什么?为的还不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太子!!! 虽然说父母双亲都是一样属意他继承大统——可太子心里明白,显嘉帝才是不遗余力为他好的那一个;崔妃与其说是心疼他这个长子,倒不如说,担心长子倒台后,不但牵累到她,也将使她多年来母以子贵的希望破灭! 毕竟,在明知道自己今晚留在宣明宫的情况下,崔妃还要对显嘉帝下毒手,这不是逼着苏皇后孤注一掷,杀了他这个太子,让前朝顾韶等人没办法再支持东宫承位么! 尽管显嘉帝为了封锁消息,在取得眉绿等人招供后,就立刻命人前去处置了崔妃,但哪怕缺少了当堂对质,那么多证据已经证实了眉绿等人并非撒谎:弑君出于崔妃授意! 而且崔妃强烈要求今晚动手! 这个生母先是对自己亲爹起了杀心,如今连自己这个儿子,她也不顾了吗? 太子想到这儿,固然在自幼受到的孝道驱使下,依然不忍生母就此被赐死,可看着病容满面的显嘉帝,却再也说不出来求情的话。 他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都是孩儿无能,累父皇操心至此!” 太子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在勾心斗角上的迟钝,如果他能够像显嘉帝年轻时候那样——不,哪怕有显嘉帝当时一半的心机城府,他也不至于被两个弟弟的夺储逼得手忙脚乱前途渺茫,以至于生母铤而走险犯下大错,以至于亲爹在承受妃子意图弑君的打击后,还要强打精神为自己盘算前程! “常人言虎父犬子,说的兴许就是父皇与孤?”只是沉浸在愧疚与悲痛中的太子没发现,显嘉帝轻拍他手背以示安抚时,眼底闪烁着的复杂与狠辣。vvvv 第二百九十六章 崔妃逝 第二百九十七章 解毒丸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七章 解毒丸 第二百九十七章 解毒丸 寅中,太子服侍疲倦已极的显嘉帝躺下,轻手轻脚出了寝殿。 寝殿外,跟随了显嘉帝已有三十多年的内侍荀应悄没声息的踏前一步,垂手道:“殿下!” “父皇已经安置了。”太子捏了捏眉心,示意他跟着自己到外面来。 荀应使个眼色,命两名小内侍入寝殿去伺候着,这才跟上太子的脚步。 两人到了外面的回廊上,太子却没立刻开口,而是不住咽着唾沫——好一会,他方道:“荀公公……” “还请殿下节哀。”荀应平淡且简短一句,让太子呼吸骤然加重! ——西福宫主位,崔妃,他的生母,已经没了? 尽管方才求情失败时,太子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可如今从荀应处确认后,他依然感到难言的悲痛与惆怅。 好一会,太子总算收拾了情绪,却问起了另一人:“那……暖美人?” “陛下尚未示下,奴婢不敢擅专,只能暂请两位姑姑陪着美人。”荀应波澜不惊道,“殿下可是有话要带给暖美人?” 他有意咬重了“带给”二字,却是委婉提醒太子,皇帝的妃嫔,尤其是年纪比太子还小好几岁的美貌妃嫔,那不是太子三更半夜该关心的。 “孤知道了。”其实太子问出来时就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只是他这会心神实在安定不下来——就在片刻前,显嘉帝与苏皇后的谈话告一段落后,紧跟着召见了太子。 只是父子两个才互相问候了几句,暖美人奉入汤药,显嘉帝不过喝了一口,就被急步闯入寝殿的荀应打翻了药碗! 原因是荀应接到禀告,有人看到暖美人往药碗里掺了东西。 然而院正赶到之后,却发现药碗里虽然确实加了毒物,但也加了解药,于人无害——至于解药的来历,院正从暖美人身上所佩荷包中验出了存放过的痕迹。 这时候暖美人才招供,自己数日前曾被崔妃安插在宣明宫的内线要求秘密前往西福宫觐见,那回崔妃就委婉暗示,希望借助她近身侍奉显嘉帝的便利,在皇帝的汤药中做手脚。 由于惧怕拒绝之后无法离开西福宫,暖美人只能假意应允,之后数日,崔妃都没动静,暖美人只道她改了主意——结果今晚得知显嘉帝醒来后,暖美人匆忙赶到宣明宫,得知皇帝正与太子说话,她就径自去了熬药的地方。 “妾身认出药炉畔守着的人里,有崔妃娘娘的人,是以对那碗药起了疑心,只是妾身不通歧黄之术,也不知道药里到底做没做手脚。”暖美人这样解释自己心存疑虑却没声张的缘故,“且妾身手里有一颗在乌桓时所得的解毒丸,能解百毒,未曾中毒的人服下亦无损害。所以端着药走到半途,就悄悄把解毒丸放了进去,妾身只道自己做得隐蔽,哪知还是被人看了去。” 她这么做虽然未必周全,但从本身的立场来说倒也无可厚非:孑然一身的亡国公主,这段时间又一直备受欺凌,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问题是——显嘉帝当场就问了:“何以数日之前离开西福宫后不曾向皇后禀告此事?” 且不说得知有人想弑君后,本该揭发,单说暖美人这几个月一直都投靠在苏皇后麾下,这么重要的消息,于情于理她都不该瞒着苏皇后吧? “那晚崔妃娘娘召见妾身时,固然有所暗示,但妾身没有证据。”暖美人战战兢兢道,“何况皇后娘娘当时一颗心都扑在了陛下身上,妾身……妾身也怕打扰了娘娘!” 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出破绽来:首先苏皇后与崔妃正为了各自的亲儿子上位绞尽脑汁,皇后若知崔妃起的心思,没证据也能找出证据的;其次正因为皇后很看重显嘉帝的安危,那么有人意图谋害皇帝,才更要想办法找出来,好消除隐患! 但显嘉帝与太子却明白暖美人这么说的隐含之意:她怕显嘉帝出事! 当时宣明宫由皇后做主,皇后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赵王登基的,倘若知道崔妃起了弑君之念,还把眼线安插到了宣明宫中,没准就将计就计,让崔妃的手下“顺利”弄死了显嘉帝,然后再揭发崔妃的罪行,如此哪怕太子是显嘉帝所立,又怎么可能继续登基? 而暖美人无依无靠,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显嘉帝很喜欢她的陪伴,皇后肯收她到麾下也是为了这一点——如果显嘉帝死了,她对皇后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所以哪怕她投靠了皇后,却也不希望皇帝出事儿。 在这样的考虑下,暖美人当然不会告诉苏皇后,崔妃有意弑君了! 显嘉帝听到这里后没再说什么,只命人带她下去,继而彻查方才参与熬药的宫人,如此查出眉绿,再查到崔妃——确认暖美人之言属实后,皇帝直接命人去西福宫善后,为此还找借口把中途察觉到端倪过来询问的苏皇后劝去偏殿休憩——太子这会对暖美人的感观非常复杂:不知道该感激她在药里放的解毒丸,让显嘉帝即使喝了药也没出事;还是应该怨恨她的举动导致了崔妃弑君之举的曝露,使自己生母丧命宫闱? 他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话再问荀应了,扯松衣领后迎着夜风吹了好一会,才失魂落魄的走向自己休憩的地方:显嘉帝的态度很明确了,秘密.处置崔妃等人,将弑君之事掩盖下去,免得影响到他这个储君的地位。 这个父皇如此处心积虑的为他着想,叫他怎么忍心令其失望? ——明日西福宫的宫人发现崔妃“病逝”后,他可还要演好一个乍闻噩耗的孝子的! 只是太子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东暖阁内,与他的屋子只隔数间的房里,简虚白正将一支竹节玉簪握在手里,内劲微吐,中空的簪身无声无息碎作齑粉。 “公爷?”纪粟见状愕然,他是简虚白的心腹,自然知道这支竹节玉簪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簪身的中空一节里,一直藏着一枚能解百毒的解毒丸。 这是简虚白当年在乌桓中毒后,端木老夫人派芸姑前去救治他时,特意让芸姑转赠给他的礼物,乃锦绣堂秘制,专用于应急。这回进宫侍疾福祸难料,简虚白自然要带上以防万一。 只是纪粟想着皇帝横竖都醒了,怎么反而还要用到此物?且看着玉粉从简虚白指间洒落的样子,那枚解毒丸显然已经不在其中了。 他心头一跳,“难道方才有人对公爷……?” “方才有人在皇舅喝的汤药里做了手脚,我将解毒丸放了进去。”简虚白摇了摇头,简短道,“不过放解毒丸打的是暖美人的旗号,为了取信太医,我还让她把解毒丸先放在荷包里捏了捏,然后才搁到药里去,如今这枚簪子的秘密自然不能叫人知道,只能毁去了。” 说话间,他已将整支玉簪全部毁去,随手洒到窗外的小池塘里,继而一拂广袖,池水泛起微澜,片刻光景,原本浮在水面上的粉末已没了踪迹。 纪粟这会却顾不得关心簪子,吃惊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陛下!” 这么问时,目光下意识的移向偏殿,那是苏皇后这会暂时休憩的地方。 “名义上是崔妃娘娘。”然而简虚白却语气古怪道,“实际上,是皇舅!” 若说纪粟方才听说有人意图弑君吓了一跳,此刻则是险些跳起来:“陛下?!” “若非皇舅授意,凭崔妃也想把手伸到宣明宫来?”简虚白微微冷笑,“皇舅母是正经主持六宫的元后,若非这回皇舅人事不省,尚且指挥不动宣明宫的人,何况崔妃?皇舅践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若是连自己宫里人都约束不住,当年夺储那会天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只可惜这个道理皇舅母清楚,崔妃却懵懂无知!噢,也许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太希望做皇太后,利令智昏!” “但陛下从年初时候起就一天不如一天,也许宣明宫的人想为以后考虑?”纪粟不可思议道,“不然陛下若要废太子不过一句话罢了,何必兜这样的圈子从崔妃娘娘入手?” 简虚白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废太子?皇舅若要废太子确实不需要这样麻烦——问题是,皇舅压根就没打算易储,反而铁了心要让太子登基,那么对于崔妃的处置,又怎么可能简单?” 见纪粟一脸茫然,他微哂道,“毕竟在皇舅心里,太子比代国姨母重要,但代国姨母,却也绝对比崔妃重要啊!” “陛下打算传位太子,但也希望保住代国长公主殿下?!”纪粟听到这儿,可算明白过来,“只是太子若登基,崔妃必为太后,届时母以子贵,要与代国长公主计较恩怨,代国长公主必定无幸——是以,陛下打算在太子登基之前,先处置了崔妃?!” ——毕竟太子虽然是崔妃的亲生儿子,但自幼以来与崔妃相处不多,母子感情远没有父子之情深厚,所以如果显嘉帝临终前对代国长公主一家做出处置,再要求太子以后网开一面的话,太子应该会答应的。 前提是,没有一位崔太后坚持赶尽杀绝! 否则即使太子坚守承诺,到时候想讨好太后的人也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针对代国长公主一家! 也就是说,显嘉帝想保住妹妹的话,崔妃是必须死的。 这种情况本来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换个储君,偏偏皇帝不在乎储君生母的死活,却不想易储,因此他得让崔妃死得自作自受,死得理所当然,死得太子哑口无言! 尤其是不能怪罪到代国长公主等任何一个皇帝想保全的人头上去! 那么还有什么罪名,能比弑君更合适呢? 从法理上讲,这是十恶不赦之行;从感情上讲,太子对皇帝比对崔妃亲,如果非要在生身父母中选一个,太子肯定是选皇帝;从纲常上讲,谋杀亲夫的妇人活该罪该万死! 纪粟越想越觉得冷汗淋漓,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才道,“可是……可是太子殿下难道不会认为,若非代国长公主苦苦相逼,崔妃娘娘断不会出此下策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解毒丸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内情(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内情(上)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内情(上) 简虚白哂道:“你以为皇舅耗费了大半年光景,坐视太子与魏王、赵王之间的兄弟情份消磨了又消磨,仅仅为了算计区区一个崔妃?” 见纪粟一头雾水,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把窗关好,这才低声道,“代国姨母与崔妃的恩怨是好些年前就结下来的,而皇舅可不是最近才开始御体欠安的!” ——显嘉帝活着的时候,是不必担心崔妃母以子贵,报复代国长公主的;他之所以不容崔妃活下去,主要还是怕自己驾崩后人走茶凉,导致妹妹一家不落好。 问题是,皇帝的身体从来都不是很好,他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之前几次病危,何以崔妃一直平安无事? “以咱们这位陛下的精明,若说是崔妃娘娘在代国长公主殿下身侧安插了人手的举动,将之激怒……却也不像!”纪粟沉吟道,“毕竟奴婢说句诛心之语:当年代国长公主殿下对崔妃娘娘的侮辱着实太过了些,且事后崔妃娘娘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还被罚了一场——这样的遭遇,常人谁能放得下?陛下绝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当初却依然照着代国长公主的意思罚了崔妃,实在叫人想不明白!” 简虚白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你想不明白是因为你只知道代国姨母当初为了点小事就掌掴崔妃,却不知道代国姨母固然本性骄横,到底是经历过皇舅昔年争储的艰辛的,怎么会当真因小事把太子生母得罪死?” 纪粟闻言暗惊:“公爷的意思是……?” “皇舅才登基就天天担心要向满朝文武托孤,代国姨母做好了摄政的准备,那么崔妃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做圣母皇太后的准备。”简虚白嘿然道,“而皇舅平生最信任的亲眷那当然是皇外祖母、娘以及代国姨母三位——其中皇外祖母与娘对政事都没什么兴趣,惟独代国姨母素来张扬,姨父出身勋贵,乃世袭罔替的侯爵不说,本身也颇有才干,你说崔妃能放心么?” 他叹了口气,“崔妃曾在皇舅诛杀伊王舅之外的异母兄弟姐妹后,私下向皇舅进言:代国姨母夫妇嚣张跋扈,若不约束,恐对太子不利!” 从崔妃的立场而言,她这么担心也是常理:她出身的崔家只是一户寻常官宦,别说跟苏皇后的娘家青州苏氏比了,跟蒋贤妃的娘家都没得比。所以一旦显嘉帝英年早逝,年幼的太子继位后,崔妃这个生母根本没法给太子的帝位稳固,提供什么帮助! 无法给太子提供太多帮助,也意味着无法从太子登基这件事情上,分享到太大利益。 毕竟,当时赵王尚未出生,太子的嫡母苏皇后在自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为了家族前途也不会介意帮庶子一把;再加上代国长公主这个亲姑姑——崔妃固然是生母,却又能占到多少便宜? 只是崔妃瞧显嘉帝杀异母兄弟姐妹毫不手软,却低估了同母姐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贸然挑唆非但未能成功,甚至走露风声传到了代国长公主耳朵里——代国长公主那性.子,崔妃要是不惹她,她念着太子的份上,倒也未必肯与崔妃对上;但现在崔妃居然先欲置自己于死地了,代国长公主怎么可能退让?! 不但不肯退让,连太子也恨上了! “这么说,这两年的事情岂非都是崔妃娘娘导致的?”纪粟想到这儿不禁皱起眉,“要没崔妃娘娘自作聪明挑唆陛下与代国长公主的兄妹之情,代国长公主自也不会公然侮辱崔妃娘娘,这两位不结下仇怨的话,代国长公主何必掺合夺储?” 虽然说眼下想跟太子抢储位的,除了魏王还有赵王,但若非代国长公主的缘故,太后到这会肯定还在支持太子——那么局势又怎么可能恶化到让太子绝望的地步? 眼下太子倒是安全了,但这种安全纯粹是显嘉帝给的。 老实说本朝这场储君之争实际上从开始就不公平:皇帝是铁了心站在太子这边,皇帝又是大权在握乾纲独断的存在,所以魏王、赵王输的实在憋屈,他们不是技不如人,纯粹是靠山不如人! 纪粟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赶出脑海,正要说话,却见简虚白摇头道:“你还是没看到重点:崔妃早在太子幼年时就对代国姨母起了杀心,而后代国姨母对她的公然侮辱更是在人前正式结下仇怨,这种情况下,皇舅顺着代国姨母的要求罚了她之后,居然就是不闻不问,俨然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自顾自的专心栽培太子——这样的做法岂是明君所为?” 但显嘉帝是公认的明君,那么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考量了! 至于是什么考量,简虚白微微冷笑,“你道受崔妃指使,意图谋害皇舅的那些人,是皇舅所遣吗?” 纪粟怔道:“难道不是?” 显嘉帝存心让崔妃落下弑君罪名,这不是简虚白方才告诉他的吗? “料理崔妃不过是皇舅此番装病的附带之举罢了!”简虚白嘿然道,“若我不曾猜错,皇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眉绿等人——崔妃再愚蠢,终究久经宫闱,弑君失败的下场她不会不清楚!哪怕自以为是身处绝境,没有一定把握她也不敢冒这个险的,眉绿等人居然能够取信于她,你可想过,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见纪粟想问,他却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兹事体大,即使此刻四下无人,但还是谨慎些的好,待出宫回府之后再说吧!” 纪粟擦了把额上冷汗,却也不敢追问下去,只委婉劝道:“暖美人如今虽然没入宫闱,终究是有正经名份的宫嫔了,陛下待她纵然算不得宠冠六宫,但既然能够时常侍奉圣驾,料想也不会过得太差。公爷当年既然拒婚,如今又有了夫人,且夫人还有孕在身,这些日子独自支撑国公府,又牵挂着您在宫里的安危,这……” “你听说我将解毒丸的事儿推在了暖美人头上,疑心我同她有什么首尾么?”简虚白原打算安置了,闻言不禁哭笑不得,沉下脸呵斥道,“简直荒谬!” 他要当真对暖美人有什么心思,哪怕为了前途之类的综合考虑不娶她做正妻,乌桓覆灭时,开口把她要到身边做个侍妾,冀国公也未必会拒绝。 毕竟那会苏家里应外合的计划已经为部分人所知,冀国公急于安抚各方,对于简虚白这个受害者的要求,怎敢不依? 简虚白当时没提这话,自然是因为对这位绝世佳人从头到尾就没什么想法——今晚之所以将解毒丸推到暖美人头上,也是事出有因。 “方才皇舅召见太子,太子去寝殿的时候不是命人来跟咱们说了一声,暗示咱们最好也去寝殿附近候命么?”简虚白沉吟了下,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虽然是问心无愧,但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泄露出去只字片语,传到宋宜笑耳朵里可就不好了,所以还是要跟纪粟讲清楚,到时候也多个人帮忙佐证和解释。 “想来太子是因为皇舅今晚醒来后,先单独召见了皇舅母,继而太子——以为接下来没准就是太子之下的晚辈们了。” 眼下除了年纪最小、自顾不暇的蜀王,以及被苏皇后借口“你伺候崔妃沾了病气”的梁王外,魏王、赵王也住在东暖阁里随时预备侍奉皇帝。 但太子再天真,也知道自己目前唯一的生机就在亲爹身上,而亲爹醒后先跟嫡母私下说了好一会话,才轮到自己——接下来如果按照身份尊卑以及血脉远近,再见魏王、赵王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被灌输一大堆对自己不利的言论? 所以他接到召见后,没跟两个异母弟弟说,却把跟自己好的表弟简虚白喊上了。 届时显嘉帝同太子说完了话,若还想继续召见魏王、赵王,太子大可以劝说:“阿虚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伺候您,闻说您醒了,十分欢喜,此刻正守在外头,父皇可否念在他孝心一片的份上,先召他进来勉励几句?也好宽一宽他的心。” 且不说简虚白在几位帝甥里最得显嘉帝喜爱,冲着晋国长公主的面子,皇帝也不会反对的。 这么着,简虚白抢在魏王跟赵王之前面圣,大可以帮太子把这些日子以来,魏赵二王这两派人的种种可疑、不妥的举止言行,禀告显嘉帝——这些话太子自己说出来就不合适了——接下来哪怕显嘉帝还有精神召见魏王跟赵王,估计这两位王爷说太子什么坏话,皇帝也不会立刻相信,或者对太子留下坏印象了。 “太子殿下这番未雨绸缪很对,我自然不会反对。”简虚白哂道,“只是又怕魏王与赵王那边察觉到端倪,也赶去寝殿外候着,所以我把你留了下来,盯住那两间屋子,若那边打发人来问,你也好敷衍一二。” 事情到这里,纪粟都知道的。 正因为他被留了下来,所以才不知道简虚白是怎么把解毒丸用掉的。 “结果我去了寝殿外没多久,暖美人来了。”简虚白瞥了他一眼,道,“当时殿外就我一个人在,看到她想进寝殿,我自然要拦阻并告诉她太子正在里头——结果她忽然就告诉我,崔妃胁迫她谋害皇舅的事儿!”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内情(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情(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情(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情(下) 简虚白是太子的人,这点暖美人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暖美人那么一说,简虚白就心领神会的问她:“你想怎么样?” ——毕竟崔妃意图谋害显嘉帝这种事情一旦传了出去,显嘉帝都保不住太子的储位,但凡希望太子登基的人,既知道这样的消息,那肯定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灭口;第二,收买。 当时的地点是皇帝的寝殿外,时间是皇帝正与太子在里面说话,就算寝殿外瞧着没人,简虚白也不可能对暖美人做什么。何况他虽然对暖美人没什么暧昧之情,到底也算故人,只要暖美人开出的条件可以谈,他还是比较倾向于收买的。 但暖美人听了这话后,不知怎的忽然就落下泪来,啜泣道:“我不敢弑君,所以从西福宫回来后,一直躲着崔妃娘娘的人!但崔妃娘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这两天我简直快疯了——方才听到陛下醒来,我怕崔妃娘娘会杀了我灭口,是以赶紧赶过来,还好宫门前的内侍没有为难,直接让我进来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分明的惧意,“可现在太子殿下在里面,我如果去别的地方,万一落在崔妃娘娘的人手里……” 看着简虚白俊秀却平静的面容,暖美人怯生生的说出自己的要求,“你能进去替我通禀一声,或者让我也在这儿等着么?” “你要是现在进去禀告了这件事情,才会死得更快!”简虚白听到这儿,哪还不知道暖美人其实不是要挟,而是求助? 他心里叹了口气,转了几个念头,到底决定搭把手,低声道,“皇舅这大半年来一直在装病,至于装病的原因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崔妃的弑君乃皇舅刻意误导甚至是引导,图的就是保证太子登基之后,不会因生母之故刻意对付代国姨母!” 见暖美人花容失色,他急速思索了下,摘下赤金冠上插着的玉簪,取出解毒丸给她,“你既然曾去过西福宫,不管是否答应崔妃的要求,皇舅迟早都会接到禀告,抵赖是不可能的,惟今之计,不如自首。” 简虚白说的自首,当然不可能是等太子走了之后,私下给显嘉帝坦白——那样暖美人同样会死得很快。 毕竟显嘉帝要保太子的储位,必须把崔妃弑君这件事情彻底封存起来。 也就是说,暖美人这样的知情人肯定在灭口之列! 纪粟听到这儿,不禁插话道:“但公爷的安排,也没瞒住崔妃逼迫暖美人弑君的事儿啊!” “你方才不是还说,即使太子不因崔妃之死怨恨皇舅,却可能迁怒代国姨母吗?”简虚白哂道,“你所担心的,皇舅岂能想不到?但这个话皇舅却不好问,毕竟太子只是性情宽厚,可不是傻子,皇舅要是问出来,太子就算现在不怀疑,以后磨砺多了,不定哪天就想起来呢?” 他微微眯眼,“而暖美人,就是现成一个试探太子的人选!” ——暖美人当着太子的面奉与显嘉帝的药,直接导致了崔妃之死;但那碗药显嘉帝喝了一口的,若非暖美人“放了一颗得自乌桓国主赏赐的解毒丸”,皇帝会怎么样,谁也吃不准! 如此,对于太子来说,暖美人既有救驾之功,又是自己的间接杀母仇人! 太子对于这位庶母的处置意见,等若也是他将来对代国长公主一家的态度:代国长公主对于太子而言,既是显嘉帝宠爱纵容的胞妹,又是多年来一直孜孜不倦欺凌崔妃、敌视自己的姑母。 “如果太子殿下要求也处置了暖美人,也还罢了;若太子殿下要求从宽发落暖美人,固然陛下会为代国长公主一家感到放心,但难道真的会这样饶过暖美人吗?”纪粟寻思了一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不解,“到底陛下也是希望太子殿下承位的!” 而暖美人知晓的事情,一旦泄露,对太子必定是致命打击! 尤其,“暖美人之前一直都投靠在皇后娘娘麾下!” “皇舅母若是真心维护暖美人,崔妃何以能把她召去西福宫?”简虚白摇头道,“我虽然没仔细问她那晚做什么要去西福宫,但凭这点已经可以确认,暖美人对皇舅母算不上忠心。所以只要让她脱离皇舅母的辖制,她也犯不着为了皇舅母冒险。” 又说,“何况暖美人虽然知道崔妃的图谋,但她有证据么?既无证据,如你所言她明面上还是皇舅母的人,她说崔妃意图谋害皇舅,你觉得有几个人会信?何况崔妃动手的时间,是皇舅醒来之后,谁都知道皇舅最疼爱太子,皇舅醒了对太子只有好处——于情于理,崔妃也不可能在这眼节骨上谋害皇舅!” 纪粟沉吟道:“奴婢明白了:暖美人势单力薄,知道了某些秘密,其实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她若帮不上忙的话,陛下为策万全,不介意将她灭口!但经过公爷这么一指点,暖美人却能够替陛下试探太子……如此,陛下反倒会留下她了!” 他说到这里又问,“只是公爷觉得,太子会饶了暖美人?” “当然会。”简虚白不以为然道,“因为我天亮之后就会去提醒太子,暖美人虽然只是太子的庶母,但她顶着太子生母的压力不肯弑君,还间接‘救’了皇舅一回,纵然有过却也有功。太子既然为一心一意图谋弑君的生母都求过情,轮到这个庶母若巴不得她去死,又或者不闻不问,未免显得太子只重生母疏忽生父,如此岂不要伤了皇舅的心?太子怎么忍心伤了皇舅的心呢?” 纪粟忽然变了脸色:“公爷说到这里,奴婢想到一点:崔妃娘娘意图谋害陛下的事儿,您今儿个也晓得了,且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知道您晓得了,这可未必是好事!恕奴婢说句诛心之语:太子这会需要公爷襄助,且有陛下护着,心性淳厚,哪怕晓得公爷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也未必会对公爷怎么样!可是将来……” 将来太子登了基,当了家,做了主,人总是会变的,到时候再想起来简虚白知道自己这么大的秘密,能痛快能放心么?! 九五至尊不痛快不放心了,简虚白的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暖美人在寝殿外与我说话的内容兴许可以瞒过暗中禁卫之耳,但她奉了汤药入内,荀应跟脚追进去打翻药碗,又是请太医又是追查刺客……”简虚白哂道,“那会我可就在寝殿外,看到这么多事情能不帮忙不问一声么?如此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那暖美人当真是蛇蝎心肠!”纪粟原本对暖美人印象不坏,虽然不赞成简虚白跟她有什么瓜葛,但那也是怕简虚白因此被议论,坏了前途名声,毕竟内侍也是男子,对于倾国美人,总难免有几分欣赏怜惜的心态,可这会却恨不得乌桓的飞暖公主早早死了,没有进这大睿后宫才好,“要不是她在陛下的寝殿外跟公爷说了那要命的秘密,又怎会害公爷至此?!” “她可不知道皇舅的安排!”简虚白目光闪了闪,淡声道,“我猜她之所以跟我说那句话,求助只是个幌子,毕竟宣明宫又不是我的,她作为皇舅的宫嫔,想在寝殿外候命,只有我避嫌走开的份,难道我还能赶她走?恐怕是担心太子若失势,我跟着落不到个好下场,不忍之下,想看看我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呢?就算没有,也是事先给我提个醒。” 才进宣明宫侍疾那回被暖美人在庭院里拦住时,他就察觉到对方至今对自己有着异样的情愫。 虽然他不打算回应,而且认为这样的心态很危险也不理智,但暖美人方才的坦白,终究是一番好意,简虚白不想把这份好意欠下来——他可是知道自己妻子宋宜笑的性.子的,嘴上说得比谁都大方,成天口口声声“后院里妹妹们多了也热闹”,但他要当真对其他女子起了心思,哪怕不弄回府里,估计宋宜笑就能弄死他! 柳氏、崔见怜、金氏……这些前车之辙,简虚白半点都不想步后尘好不好? 所以暖美人的人情,能还早点还,如此以后也好各走各路。 说到此处瞥一眼屋角铜漏,道,“你先去睡一会,等天亮之后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下——昨儿个太子妃在皇舅母面前替我说了话,着我今儿个出宫回府的,据说太子妃出宫时会把这个消息带给府里,咱们尽量早点回去,免得府里等急了!” 纪粟愕然道:“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明儿个咱们还能回去?” “有什么不好回去的?”简虚白轻描淡写道,“皇舅醒了,亲自坐镇宣明宫,还能起什么风浪?至于说发生的这些事情,横竖也不会外传,那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会曝露出去的也就是崔妃病逝,可她又不是我正经舅母,同我有什么关系?回府之后照着规矩预备着也就是了,难为还要我去西福宫陪太子守灵不成?!” ——其实他之前帮暖美人,也是想借暖美人之手,送崔妃早下黄泉! 毕竟小崔氏的事情,崔妃虽然信誓旦旦说揭过了,可这位娘娘早年撺掇过显嘉帝防备代国长公主;今年被揭发朝代国长公主身侧安插人手,足见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太后担心崔妃变成崔太后之后会饶不了自己的宝贝小女儿,简虚白何尝不担心崔妃往后针对自己的妻子宋宜笑? 所以确认显嘉帝今晚就会处置掉崔妃后,简虚白也放下了一件心事,琢磨着回府之后,如何与妻子邀功? 次日早上,果然风平浪静。 简虚白起身之后收拾好了,先去太子那边把给暖美人留生路的进谏说了,太子虽然还沉浸在生母逝世的悲痛中,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原也没有欲置暖美人于死地的心思,闻言叹了口气,道:“阿虚你说的很对,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情,其实最难受的还是父皇!母妃虽然不是父皇的结发之妻,到底也跟了父皇这么多年,深沐圣恩,竟然……” 太子说到这儿,难过的噎住了,简虚白忙给他沏了盏茶——太子接过润喉后,又定了定神,方无精打采道,“我待会就去给暖美人求情,顺便向父皇请罪!昨晚我实在太伤父皇的心了!” 简虚白巴不得崔妃早点死,这会目的达到,也没心情宽慰太子的丧母之痛,敷衍了几句,就借口想出宫回府告退:“太子妃昨儿个建议我回府,且已帮我向府里打过招呼了,今儿若不回去恐怕家里担心。再者,虽然府里最近送来的消息都说一切平安,但太子妃娘娘忽然说这话,兴许得到了什么不方便直接跟我讲的消息?殿下也晓得,我夫人正怀着身孕,偌大国公府又没其他人在,难免叫人不放心!” 太子是知道他为什么进宫侍疾的,闻言露出愧色,道:“都是我累了你,也是惜素胡闹——如今大家都忙,弟妹身上也不方便,等侄子落地后,我们夫妇再摆酒给你们赔罪!” “殿下说的哪里话?”简虚白跟他客套了几句,告退出东暖阁,去显嘉帝的寝殿——不出意外被拦在外面,荀应解释:“陛下尚未痊愈,如今还在沉睡。” 显嘉帝躺了好些天,昨儿个晚上醒来后原本很有精神,无奈崔妃弑君之事一出,皇帝一操心,却又要睡了。 这一点简虚白昨晚算了下时辰就知道,是以关心了几句,就说了要出宫的事情,荀应表示理解——反正简虚白目前也不是非留下来不可,从皇太后到皇帝到皇后到太子,都对他素来宽容维护,荀应未得命令,自不会跟她作对,只道:“不过陛下这会不好打扰。” “那我去与皇舅母说声!”简虚白与他道别后,去找到苏皇后,苏皇后这会烦着呢,也没心思跟他多说,直接点了头:“带些滋补的药材回去,那孩子这些日子一直独自在府里,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讲了几句关心外甥媳妇的话,也就放他走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情(下) 第三百章 回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章 回府 第三百章 回府 昨儿个太子妃回东宫的路上,已经派人给燕国公府递过口信,所以今日一大早,国公府的马车就等在了宫门前。 这会简虚白才出来,奉主母之命来迎接的余士恒就迎了上去:“公爷!” “夫人这两日怎么样?”简虚白朝他点了点头,不及上车,先关切道,“府里近来可还好?” 余士恒边替他打起车帘,边道:“府里一切如常。属下听夫人跟前的锦熏姑娘说,芸姑每日都会前去克绍堂为夫人请脉,言夫人与小主人都安好。” 算起来宋宜笑的身孕早就可以判断男女了,只是夫妻两个都没有好奇的意思,晋国长公主那边也没问过——既然如此,其他人也没立场提起来,一直给宋宜笑调养身体的芸姑又是冷清的性.子,向来寡言少语,更不要讲多嘴了。 所以到这会,大家都不知道宋宜笑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 底下人怕贸然称呼“小公子”,固然讨了口彩,可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孩儿,却是扫兴了,便以“小主人”相称。 简虚白听闻家中太平,眉眼舒展开来,却也越发归心似箭,颔首道:“那快点回去吧!” 燕国公府距离皇宫原也不是很远,侍卫在前开道,马车一路急驰,片刻后也就到了。 马车才进府门,简虚白不待停稳就撩袍下车,一路大步流星的赶到克绍堂——他回来的急,竟赶在了报信侍卫的前头,是以宋宜笑根本不晓得丈夫已经归来,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指点着丫鬟们的针线,见门口人影一闪,随口道:“可是夫君回……夫君?!” 看清是简虚白后,宋宜笑顿时露出惊喜交加之色,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当心点儿!”简虚白见状忙快走几步扶住她,宋宜笑瞧他紧张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掩嘴道:“你担心个什么劲呢?这才几个月就不能站了,往后到要生产的时候那可要怎么办?” “你们都下去!”简虚白细细一打量,见妻子神完气足,方放了心,摆手遣退左右,不待宋宜笑说什么,猛然俯首吻住她唇! 唇齿纠缠良久,简虚白顾忌着妻子有孕在身,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微微喘息道,“这两日,一个人在府里,怕么?” “怕与不怕,你还不是不在?”宋宜笑匀了匀气息,似笑非笑的捶了他一记,“这会来问又有什么意思?” 简虚白眼中闪过愧疚,把下颔抵到她肩窝,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陛下怎么样了?”宋宜笑抿唇一笑,任凭他靠了会,才想起来问正事,拍了拍丈夫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脸色凝重起来,“昨儿个太子妃的人来给我说你今日会回来时,还道陛下没醒呢!但今儿一早,宫里就有消息传出来,说陛下醒了?这到底是醒没醒?” “自然醒了。”简虚白侧头在她光洁的颈上轻咬了一口,哂道,“晚上醒的,那会太子妃已经出宫,许是不知——当初我入宫侍疾前不是跟你说了吗?皇舅十有八.九在装病,我这回进宫是一点危险也不会有的,不但没有危险,而且就在皇舅的羽翼之下,再安全没有!倒是你在府里,叫我不放心!” 宋宜笑偏头抬手推了他一下,嗔道:“你说的倒是轻松!可你当时也没证据,不过是推测,万一猜错了,却叫我跟孩子往后怎么办?实在是我拦不住你,不然我肯定学太子妃,怎么也要把你扣下来!” “你学太子妃?”简虚白闻言,探头在妻子耳垂上轻啃了一口,调侃道,“你怎么可能学得会太子妃呢?且不说先头的小崔氏,也不说最近被处置的韩姬,单说这两位去后,东宫现在的姬妾也是有几位的,还有人生了庶女下来——想当初我不过误会你想把芝琴塞给我,你就气成什么样子!你还学太子妃?” 宋宜笑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从没跟我说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姨娘,却叫我怎么给你纳人?万一纳了进来你却不喜欢,这岂不是叫我白忙一场,也空掷了人家女孩儿的青春?这么着,你这会倒是给个章程出来,好叫我给你办啊!” 说着轻抚上小腹,意味深长道,“说起来也是我这身孕怀的不凑巧,正赶着在翠华山发现的,在山上诸事不便,所以没有及时替你找两房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做伴,回帝都之后呢,才没几天你就进宫去给陛下侍疾了,我总不能叫你带两个姨娘去宣明宫——好在你今天终于回来了,你放心,咱们国公府空着那么多院子,怎么也得住满了不是?” “然后你就有理由同我和离,好另觅如意郎君?”简虚白不屑一笑,道,“你想得美!” 宋宜笑:“………………!”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指天发誓,你绝无二心的嘛?! 然而简虚白的倒打一耙还没结束:“你以前三心二意、成天想着和离也就算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竟然还不收心,还妄想着抛弃我这个结发之夫!” 他叹息道,“我当真是命苦——红颜未老恩先断……” 宋宜笑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笑骂道:“闭嘴!咱们谁是夫谁是妻?说得仿佛我是薄情郎一样!” “我要是不这么说,就该你诉说我薄情我无幸我没良心了!”简虚白收了长吁短叹,戏谑的望着她,“哪能不先声夺人?” “什么先声夺人?”宋宜笑伸指掐住他肋下软.肉,狠狠一拧,哼道,“明明就是恶人先告状!” 简虚白正连连告饶,门忽然被轻叩了两下,紧接着是锦熏小心翼翼的禀告:“公爷,夫人:门上来了好几位客人,打头的便是博陵侯爷,这……?” “必是寻你的。”宋宜笑闻言对丈夫道,“陛下昨晚醒了,这会太子殿下他们都聚在宣明宫侍奉,惟你出了宫,可不得来跟你打探下详细经过?” “打探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眼色?”简虚白懒洋洋的道,“让他们等着——” 宋宜笑啼笑皆非道:“你还是去给他们说一下吧,这么要紧的事情,谁不是提心吊胆的?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何必叫人在前头等得坐立难安?” 说着主动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简虚白这才不情不愿道:“那我去去就来。” 他走之后,宋宜笑复唤进锦熏等人:“厨房热水备好了没有?夫君这会去前头招待客人,待会回来必然要沐浴的。” 又叫人去厨房,“夫君待会没准会留袁侯爷用饭,今儿个的午饭比着家宴预备。” 锦熏一一记下,出去打发了小丫鬟跑腿,进来后道:“纪粟方才把公爷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拿过来了,是否现在归置?” 见宋宜笑点头,丫鬟们当场忙碌起来,只是片刻后却诧异的禀告:“公爷进宫时带的一支玉簪不见了!” 旁边月灯问:“公爷才回来,还不及换装,是不是正用着?” “公爷这会头上用的是一支圆簪。”锦熏摇头道,“不见了的是竹节簪。” 宋宜笑闻言吩咐:“去问问纪粟,可是落在宫里了?若如此,那可得再去一趟取回来。” 锦熏答应着去了,但很快铩羽而归:“纪粟正跟着公爷在前堂招呼客人,奴婢瞧里头气氛很是紧张,不敢打扰。” “那待会再说吧。”宋宜笑沉吟道,“气氛紧张……他们在谈什么?你可曾听到?” 见锦熏摇头,她也不在意,只道,“注意着点前头,别怠慢了人!” ——虽然简虚白方才没怎么透露这段时间宣明宫里发生的事情,但从他想晾着袁雪沛等人的做法来看,显然目前的局势对于太子这边不算严峻,甚至可能是有利的,否则他不会有那个心情怠慢来人。 所以宋宜笑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是很担心。 时间转眼近午,宋宜笑正要命人去前面问午宴摆在哪,简虚白却一个人回来了,她诧异问:“你没留客?” “留什么?”简虚白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哂道,“他们也不缺这一顿,何必留下来打扰咱们不是?” 宋宜笑也没有热情好客的意思,闻言嗔了他一眼,复说起竹节玉簪的事情:“可是你们收拾东西时忘在宫里了?” 简虚白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那簪子被我不小心打碎,就丢了。” “我道落在宫里了呢。”宋宜笑不解其意,微微颔首之后也不再问,瞥一眼屋角铜漏,道,“摆饭么?” 夫妻两个一块用了午饭,简虚白又去沐浴了,换了身石青绸衫,散了墨发,趿着木屐回到房里,遣散了伺候的人,这才得意洋洋的说起自己坑死崔妃的经过:“我替你除了这么个后患,你怎么谢我?” 他这会已经把暖美人忘记到九霄云外了——但宋宜笑听下来却不是这么想的:显嘉帝既然早就有铲除崔妃之意,那么简虚白此番所为,最多只能算是加快了崔妃的死期,主要还是保下了暖美人! 所以她闻言微微一笑:“这事儿受益的可也不止我一个,要谢自然也不能单我一个人谢,不如这样:等暖美人谢了你,我再跟着学,好不好?” 正兴高采烈的简虚白脸色一僵:好像,妻子这回是真吃醋了? 怎么办?! 第三百章 回府 第三百零一章 西福宫的丧礼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一章 西福宫的丧礼 第三百零一章 西福宫的丧礼 简虚白正琢磨着哄妻子的话,外间忽然传来丫鬟略带匆忙的脚步,紧接着锦熏叩门禀告:“公爷,夫人: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崔妃娘娘没了!” “是怎么没的?”夫妻两个闻言对望一眼——崔妃怎么没有的,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但场面上总要装一装,这会宋宜笑语带惊讶,道,“你进来给我说清楚些!” 锦熏推门而入,眼角瞥见主人们衣着都还整齐,却还是垂了头,恭敬道:“奴婢听来报信的人说,是病逝。” “早些日子就听说崔妃娘娘病了,只是隔日皇舅就也病倒,到昨晚才醒,大家都惦记着宣明宫,西福宫那边又一直没传出什么消息来,都以为崔妃娘娘是小疾呢!”简虚白叹了口气,道,“想来是崔妃娘娘体恤上下,忍着没说,却不料……” 说到这里顿了顿,宋宜笑接口道:“世事难料——这事儿如今是怎么个章程,宫里可有说法?” “道是太后娘娘说,陛下与太子殿下都才卧榻过,如今也还没好全。”锦熏道,“再闻噩耗,必定悲痛万分,这也一定不是崔妃娘娘想看到的,所以让礼部手脚快点,把崔妃娘娘的后事办掉,好让陛下与太子殿下节哀。” 又说,“太后娘娘懿旨,追封崔妃娘娘为贵妃。” 宋宜笑了然的点头:崔妃意图弑君且付诸了行动,单凭这点,抄家灭族都是应该的,实在是为了太子,才按照寻常病逝妃子办理。不过无论皇帝还是太后,对崔妃的厌恶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下,皇室自不会为她的丧礼操太多心,所谓怕皇帝跟太子太悲伤了,无非是为了早点埋掉眼不见为净罢了。 “找两身素净些的衣物出来。”宋宜笑看了看天色,道,“估计太子妃娘娘已经动身了,我就直接去西福宫吧!” 本朝沿袭了前雍的制度,只有太后、皇后去世,才能享受如大典时一样的五品以上内外命妇哭灵吊唁的待遇,妃嫔的丧礼,都只有家里人以及亲戚故旧才会到场。 简虚白夫妇与崔妃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但因为太子的缘故,宋宜笑也该往西福宫去吊唁慰问一番。 片刻后两人收拾好了,一块乘车到了宫门前,简虚白将妻子送到分隔前朝后宫的宫门处,宋宜笑方在宫人的指引下前往西福宫。 算算时间她是接了消息没磨蹭就出发的,但抵达西福宫时,却已经有好些外命妇先到了。 她随着前后脚抵达的几人一块去正殿的灵堂上致奠毕,回到偏殿奉茶,正好看到谢依人先在了,正朝自己招手,忙过去坐下,诧异道:“你来得这样早!我以为我算是先到了的呢!” “你双身子走得慢吧?”谢依人取笑了一句,许是想到眼下正在吊唁,忙敛了笑色,低声道,“从昨儿个晚上陛下醒来到现在,就算是持中不言的人家,谁又不是惴惴难安?正愁没法打探宫里消息呢,听说贵妃娘娘没了,能沾边的这会可不都来了?” 说到这里声音更低,“简表弟这些日子都在宫里,听说今早回府里去了?可说什么?” “他才回去,袁侯爷跟徐表哥他们不是跟着就到了?”宋宜笑半是埋怨半是解释的说道,“衣服都来不及换一件就又去了前院,徐表哥他们才走,他才去沐浴更衣用了午饭呢,就接到消息说贵妃娘娘去了——就算知道什么,又哪儿来得及跟我说?我也是一头雾水,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谢依人忙代丈夫赔了声罪,拿帕子半掩了嘴小声道:“我先到一会儿,倒听了几耳朵关于这事儿的议论:好像说崔妃前两日就不行了,只是惦记着太子殿下,这不,昨儿个晚上陛下可算醒了,崔妃想着太子殿下素来得陛下宠爱,总算放了心,那口气一松啊,这不,当晚都没能熬过去!” 她显然很相信这个说辞,“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儿,陛下才醒,贵妃娘娘就去了?” 宋宜笑心头好笑,嘴上则赞同道:“你说的极是,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只是陛下醒来之后到现在,似乎都没提过这储位的事儿?”谢依人忧虑道,“如今里里外外都说是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夜以继日的照料,再加上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才醒的——而这段时间,太子却也在东宫卧榻,昨儿个早上才头次入宫探望,也不知道陛下晓得之后,会不会对太子失望?” 她这种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在病中时总是格外脆弱些的,天子也不例外,昏迷数日醒来后看到结发之妻为自己操劳忙碌的模样,哪能不深受感动? 尤其本朝帝后关系本就不坏。 显嘉帝这么不感动,没准就爱屋及乌,觉得赵王果敢英挺,还是正宫嫡子,做储君比现在的太子合适呢? “应该不会吧!”宋宜笑尽管知道内情,却也不敢贸然告诉谢依人,只含糊道,“你想太子殿下也不是存心不去宣明宫侍疾的,说到底也是太子殿下遭人谋害,实在起不了身!陛下素来体恤太子殿下,听说经过之后只有更疼太子殿下不是?” 谢依人正要说话,不远处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两人忙看了过去,且问左右:“怎么回事?” 左右挤进去打听了片刻,回来禀告:“梁王妃在守灵时晕了过去,方才是司空家的人接到消息后不及与正交谈的几位夫人道别就赶了过去,那几位夫人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想追上去问个明白,这才拥挤了一会。” “梁王妃?”谢依人对司空衣菡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哪怕此刻提起来也下意识的蹙了下眉,“据说她身体向来不错,哪怕怀着身子,这才跪了多久,竟然会晕倒——唉!想来是悲痛太过的缘故了!” 宋宜笑抿唇不语,心想那可未必,要没司空家出手,梁王妃那一胎能不能怀到现在都是个问题呢,这会是真晕还是假晕都不好说。 毕竟崔贵妃是梁王妃的亲婆婆,她去了,梁王妃又不是即将临盆,怎么可能不来守灵?只是她这一胎之前被动过手脚,如果跪久了没准会受到影响,对于梁王妃跟司空家来说,一个死掉的崔贵妃当然没有子嗣重要了,索性跪上一会装晕,再去休息,如此也不至于被人议论不孝。 不过梁王妃身孕期间被近身侍者算计的事儿,没有怎么流传出去,是以谢依人还以为梁王妃是感念婆婆生前对自己的照拂,情绪过于激动才晕倒的——她是正统大家闺秀出身,这么想着倒对梁王妃有所改观:觉得梁王妃千不好万不好,倒还算念恩,这么着,她老是坑司空家,估计是司空家早先待她实在不好? 但照谢依人的想法,嫡亲长辈纵有不对,也不是做晚辈的不孝的理由,所以改观归改观,却仍旧没什么跟梁王妃亲近的打算,只吩咐左右替自己记着:“回府后送些东西去梁王府。” 这会来吊唁崔贵妃的,多多少少同崔贵妃母子都有些关系,当场听说了梁王妃晕倒的事情,回头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这天的西福宫除了这么件小小的风波外,也没其他什么事了,大家坐了会之后,见打听不到什么新消息了,也就纷纷散去。 次日崔贵妃的灵柩就出了宫——本来按照她的品级,后事断不可能这么草率的,无奈显嘉帝尽管醒了,但据说精神依然欠佳,天子的健康仍旧未到乐观之时,这时候宫里还要大办丧事,既晦气,也怕冲撞了御体。 所以太后做主,一切从速从简。 按照这时候亲爹比亲娘重要的看法,太子跟梁王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太子——他亲娘做的那些事情,能落现在这结局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他哪里还敢质疑亲娘丧礼的规格? 就这样,前后不到三天,曾经热闹繁华的西福宫便空了下来。 不过无论前朝后宫,这会也没什么人去关注新逝的崔贵妃,包括她的娘家崔家在内,所有人眼下最关心的还是:皇帝醒了,从建陵血案到眼下,这段时间的朝堂风云,岂能瞒得过? 而皇帝知道之后,会是怎么个态度? 重点是,皇帝到底打算不打算易储? 易储的话,到底易谁? 不易储的话,争储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总之朝堂上下几乎都在坐立难安! 偏偏显嘉帝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恢复,还是有什么想法,崔妃下葬之后转眼过了三四天,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但皇帝的沉默并不能让人放心,反而愈加叫人不安。 甚至连打着“探望四嫂”旗号到燕国公府做客的聂舞樱,都转弯抹角的打探起皇帝的心思:“我听人说陛下已经好了,是不是不久后就能视事了?” “你是想问赵王殿下吧?”宋宜笑对这小姑子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会见没闲人在场,就不讳言的说了出来,“只是我也没有消息呢,想帮你也帮不了。” 聂舞樱面上一红,偷眼看嫂子似乎没有动气的意思,才壮着胆子问:“四哥不是每日进宫去看望陛下的吗?” “这种事情,陛下不主动提起,谁敢多嘴?”宋宜笑耐心解释,“尤其谁都知道你四哥是太子的人,他要去问陛下啊,陛下没准以为是太子沉不住气了呢!” 见聂舞樱一脸失望,她沉吟了下,道,“不过听说陛下明儿个会召代国姨母入宫,兴许,代国姨母面圣之后,陛下也就会发话了!” ——她猜对了。 不过,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三百零一章 西福宫的丧礼 第三百零二章 缘分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二章 缘分 第三百零二章 缘分 显嘉二十一年九月末,皇帝大病初愈,在与代国长公主密谈后的当天,毫无征兆的下达了清洗宫闱的旨意——理由是让朝野上下都瞠目结舌的“追剿余孽”。 这些“余孽”主要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前朝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的遗留人手;还有一部分则是显嘉帝那四十来个异母兄弟姐妹的残余势力。 短短两日功夫,足有数十宫人上了断头台——其中有五六人赫然是在宣明宫伺候了十余年的老人。 当年皇帝登基之后大杀四方,株连无数,如城阳王这样的皇亲贵胄都深受牵累,人人都以为早已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二十年光阴过去,整整一代多人成长起来,若非圣旨上明明确确的写着,许多人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坟上早已是芳草萋萋的那些人,犹有忠心在世间。 而显嘉帝的病重、太子的中毒乃至于崔妃之死,也统统被扣到了这些人头上——二王争储的事情,圣旨中提都没提,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在确定皇帝心思之前没人敢贸然出这个头,朝野上下,竟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只是随着日子的过去,皇帝却一直没有亲政,大家心里也有了数:不管皇帝之前的病危是怎么回事,显然病病好好了二十来年的显嘉帝,恐怕真的撑不久了。 这也意味着,储君这个问题,不可能再拖下去。 上上下下嘴上不说,心里均是屏息凝神,等待着结果。 宋宜笑因为有丈夫透露内情,不必操心自家前程,自是气定神闲,专心养胎。 不想这天忽然接到婆婆召见——她只道婆婆忙里偷闲,想关心下儿媳妇的身孕。谁知到了晋国长公主府后,见了礼,长公主心不在焉的道了声“坐”,眼风一扫左右,包括佳约在内的侍者都退了下去。 看这阵势,宋宜笑知道必有要事,忙坐直了点身子,摆出肃然之色。 哪知晋国长公主拢眉良久,却道:“你觉得……赵王可值得舞樱托付?” “赵王殿下?”宋宜笑闻言一惊,之前赵王一派占上风时,晋国长公主都不想把女儿给这侄子,何况眼下显嘉帝铁了心传位长子,赵王这个嫡子会是什么结局,往后都不好说——长公主怎么会反而看中他做女婿了呢? 晋国长公主看出媳妇的不解,简短解释了下:“陛下说会将赵王出继,如此往后不会再碍着太子,以太子的心胸,应该也不会同他为难了。只是如今我们这些长辈在也还罢了,怕就怕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底下人妄自揣测上意,暗中磋磨。你也晓得赵王那性情,不是肯低头告状的,到时候吃了亏也不说,堂堂皇子,总不能叫小人欺负了去!” 显嘉帝虽然铁了心扶持太子,但也不是不疼其他儿子了,尤其赵王这个嫡子,所以为了赵王的将来考虑,他私下请求晋国长公主,将聂舞樱许配给赵王。 “陛下的考虑是:一来这两个孩子原就两情相悦;二来舞樱固然是我跟前长大的,但究竟只是义女的名份,她的娘家人,也就你们这些兄姐嫂子了,如此算不得太委屈赵王,却也不至于叫太子跟赵王为难。”长公主有些烦恼的捏了捏眉心,道,“我倒也想成全舞樱呢,只是,只是陛下打算将来让赵王就藩,到时候天高地远的——陛下说赵王不是肯告状的性.子,可舞樱何尝不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的人?” 长公主也怕小女儿受了委屈不声张,白白的吃亏啊! “娘,这事儿,不知道赵王殿下与五妹妹现在可知道吗?”宋宜笑明白显嘉帝之所以向晋国长公主提这个要求,除了长公主说的那两个理由外,也是看中聂舞樱与燕国公府走得近,而自己夫妇是太子的人,将来如果太子要跟赵王算旧账了,自己夫妇念在聂舞樱的份上,总不可能袖手旁观——皇帝也算为嫡子的前程花了番功夫了。 不过这种事情她却不大敢表态,毕竟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尤其赵王原本信心满满要竞争储位的,这会说出局就出局,甚至被亲爹过继出去,亲爹亲娘都不能认了——在这种时刻娶进门的心上人,还会不会当成心肝宝贝真不好说。 就算赵王心胸开阔,没有因为景况的急转直下迁怒聂舞樱,但他再落魄也肯定至少是个王爷,既年轻,容貌又不差,上赶着兜搭他的人怎么也不会少,谁能保证他对聂舞樱此生不移了? 宋宜笑这会嫁都嫁了,孩子都怀上了,也不敢说自己丈夫往后绝对绝对不会变心呢? 万一她这会赞成了,以后小姑子却过得不好,若婆婆还活着,没准就要怪她——所以她沉吟片刻,决定能敷衍还是敷衍的好,“媳妇与赵王殿下也没照过几次面,对赵王殿下实在是不太了解的,事关五妹妹终身,媳妇却不敢妄言!” 好在晋国长公主虽然问了媳妇意见,却也没打算直接让媳妇拿主意担责任,闻言叹了口气,道:“赵王是我看着长大的,凭心而论,他跟太子的性情都是宽厚的。只是有时候性情宽厚,对于妻子来说未必是好事——早些小崔氏才进东宫那会,自恃崔贵妃偏疼,又有太子宠爱,屡屡挑衅太子妃,甚至连母后都看不过眼出语敲打,搁重规矩的人眼里,这样的侧妃早该给颜色了,然而太子只道她既是表妹又年纪小,温言细语哄不住也就无可奈何了——太子妃的手段我想你也应该有所知,且有嫡长子钟陵郡王撑腰呢,尚且要受委屈,何况是舞樱?” 宋宜笑揣摩了下婆婆这番话,感到婆婆其实是偏向于同意的,说到底担心的也是赵王就藩之后,时间长了,对聂舞樱失去新鲜感,辜负了自己女儿。 这么说来,今儿召自己过来,商议这件事情不过是个幌子了? 她沉吟了会,试探道:“其实媳妇也舍不得五妹妹离开帝都,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分,若为了不舍骨肉之情,却叫五妹妹闷闷不乐的话,媳妇觉得也是不忍心的。再者,有道是血浓于水,即使隔千山万水,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到底吃不准婆婆的心思,所以又补了句,“这是媳妇的一点浅见,还望娘指点!” 晋国长公主眼神晦暝,半晌才道:“舞樱年纪最小,性情也单纯,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看着她几天,往后,可全要托付你们了!” “娘言重了!”宋宜笑心里明白,婆婆这话就是委婉承认,她确实想答应显嘉帝的提议——这也不奇怪,晋国长公主对于子女素来宠溺,聂舞樱身世尴尬又敏感柔弱,年纪还最小,是近年来最叫长公主操心的一个,若非赵王之前参与争储,福祸难料,长公主是说什么也要成全女儿的。 如今赵王争储是失败了,但显嘉帝既有回护之心,太子也不是刻薄的人,眼看着前途虽然肯定会受影响,但富贵平安一辈子还是很有指望的,晋国长公主自然也要改变主意了。 宋宜笑感慨着小姑子与赵王之间的缘分,恭敬道,“娘如今瞧着精神健旺,身子骨儿也好,看着我们的日子长久着呢!前两日夫君还与媳妇说,往后孩子的教养,可也要请娘多多指点,娘可不能只疼妹妹不疼我们啊!” 晋国长公主闻言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笑着道:“你们两个的孩子我还真不是很操心,以前我就说过的:瞧你这孩子稳重大方的模样,往后无论是男是女,料想你就能教得懂事又伶俐!” 婆媳两个接下来说了些家常话,宋宜笑见婆婆没其他吩咐,也就告退了。 她告退之后没有立刻离开长公主府,而是去看了裴幼蕊跟聂舞樱。 但一打听才知道,大姑子跟小姑子这会正一起窝在明珠苑里打络子,她边走边随手折了枝桂花,走进明珠苑后,正看到姐妹两个坐在庭中梅树下的软榻上,正低着头商议着什么,看到宋宜笑进来,忙把手里的活计放下,起身相迎:“方才就听底下人说娘喊你来了,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先坐下说话吧!”裴幼蕊究竟年长些,心也细,考虑到宋宜笑虽然没到临盆在即的地步,到底显怀之后站着也不轻松了,说了句话就扶着她朝软榻走去。 “这会还有桂花呢?我瞧院子外头那几株已经谢了,还道花期全过去了。”姑嫂三个落座后,聂舞樱看到宋宜笑手里的花枝,随口道。 宋宜笑正要说话,裴幼蕊目光闪动,忽然命院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宋宜笑只道她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忙叫锦熏跟月灯也出去,等里头就剩她们三个了,谁想裴幼蕊却笑问:“四弟妹持桂而来,莫不是有好消息要报与舞樱吗?” “还真让义姐说中了!”宋宜笑虽然从婆婆那儿得知聂舞樱嫁与赵王之事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但未经婆婆准许,这回过来也没打算说这事儿,不过是既然来了婆婆这边,又没什么急事需要立刻回府,关系不错的大姑子、小姑子,总要打个招呼再走。 但现在裴幼蕊问了出来,显然也晓得此事的,她想了下,觉得左右清了场,倒也没必要瞒着,便将手里的桂花插到聂舞樱鬓间,笑道,“却要恭喜五妹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你们说的什么呀!”聂舞樱闻言又惊又喜,下意识的笑容满面了会,才想起来不对,瞬间面红耳赤,从鬓发上取下桂花,嗔怒的瞪了眼嫂子,又剜向裴幼蕊,“都在欺负我……不理你们了!” 说着跺了跺脚,忙不迭的进屋——人才走到回廊上,裴幼蕊掩口一句:“舞樱不理我们了,却不忘记把桂枝拿走,嘻嘻……” “义姐!”聂舞樱涨红着脸回头,娇嗔道,“我以为你好呢,谁知道你最坏了!” 想是怕裴幼蕊再调侃,说了这么句话后,一溜烟的跑进房里,把门“砰”的一下关上! 宋宜笑见状笑着收回目光,却瞥见裴幼蕊难得舒展眉宇,柔美的脸庞上一抹浅笑算不得惊艳绝世,但那种端庄高华里偶露的天真无邪,亦有教人心折处,她心中一动,下意识道:“义姐既为五妹妹终身有托高兴,何不也考虑下自己?” 第三百零二章 缘分 第三百零三章 求情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三章 求情 第三百零三章 求情 宋宜笑才说了这话就后悔了,裴幼蕊之前已经两次拒婚,哪怕她今天拿聂舞樱的婚事开了玩笑,却也不代表自己已然释怀——果然裴幼蕊只是笑了笑,转开话题道:“过些日子就是平安儿的生辰了,我这两日在琢磨着该送点什么好?” “马上入冬了,不如做些寒天里用得上的物件?”宋宜笑识趣的跟上。 接下来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会,见聂舞樱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宋宜笑也就告辞了。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不久,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说显嘉帝亲自到铭仁宫征得太后同意,将魏赵二王双双出继给早逝的肃王与襄王。 肃王是太后与先帝的嫡长子,按说魏王年长于赵王,过继到肃王名下的应该是魏王。 但显嘉帝在这两个儿子里显然是更喜欢赵王的——应该还有苏皇后的缘故——总之皇帝把赵王过继给了肃王,魏王则记到了襄王名下。 同时追谥肃王为“惠”,襄王为“靖”。 谥法之中适用于“惠”的情况是柔质慈民、爱民好与;“靖”则是柔德安众、恭己鲜言、宽乐令终——老实说与肃王、襄王不是很搭得上关系,毕竟显嘉帝这两个早逝兄长扬名于世,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军功赫赫,所向披靡。 皇帝给他们拟这么两个谥号,与其说是给兄长的,倒不如说是给两个出继过去的亲儿子的提醒:着他们以后放低身段好好过日子,免得太子上台之后翻旧账。 虽然说朝野上下都晓得皇帝偏爱长子,可为了给长子铺路,不惜把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唯一的嫡子,更何况皇帝统共才几个儿子——过继出去,还是让满朝哗然。 只是皇后与代国长公主都没作声,其他人固然不知内情,却也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对,未敢出言。惟有裘漱霞,求见显嘉帝数次失败后,犹不死心,退而求其次,请求觐见太后。 “过继的事情哀家已经点了头,你这会若是想哀家让皇帝收回成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后短暂的考虑之后,命人把他带到清熙殿上,却不等他行完礼就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皇后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这会她都没站出来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儿?” 见裘漱霞神情之中颇有愤懑,太后冷下脸来,扬手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皇帝并无易储之意,若这会不把魏王跟赵王过继出去,你是希望皇室以后手足相残吗?!” 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你们这些掺合过夺储之事的人好,你懂不懂?” 裘漱霞当然懂——太子的手段远不及显嘉帝当年,即使有皇帝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对朝堂的控制力依然不行,所以显嘉帝要不将一度危及其储位的两个儿子过继出去的话,太子登基之后,为了稳固地位,第一件事必然就是把两个兄弟以及兄弟的支持者干掉! 不然他根本没法安心做新君! 这跟太子的秉性是否宽厚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即使太子不忍心,顾韶等人也会先斩后奏的——甚至不需要这些臣子们出手,单一个太子妃就绝对下得了这个手! 而如今皇帝以过继的方式让这两个儿子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却也给了太子一派手下留情的理由和余地。 连带裘漱霞这些支持过夺储的臣子,也将因为皇帝此举,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 毕竟他们之前拥护的皇子这会已经没有继承大统的指望了,对太子的威胁自然也急剧下降,那么不管是转投太子还是致仕、自请外放,总有商量的余地。 但裘漱霞懂得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他甘心:“有嫡立嫡原是祖制……” “木已成舟,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太后头也不抬,“这话你在清熙殿跟哀家抱怨几句也还罢了,终究你是我亲侄子!你若去旁处说了,这就是存心要害赵王、不,是肃王了你懂不懂?!” 太后别过脸去,不让裘漱霞看到自己的神情,但语气中仍然带出一抹呜咽,“你以为哀家舍得代国吗?可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 裘漱霞大吃一惊:“姑姑,您是说代国长公主她……?” “流放琼州!”太后扶着身畔的矮几,强忍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代国虽然是哀家最小的女儿,可外孙都要落地了,终究也不年轻了——竟要千里迢迢去琼州那样的远地,他们这一去,哀家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们吗?!哀家……哀家现在就这么两个女儿了啊!” 底下裘漱霞怔忪良久,方露出颓然之色:太后连掌上明珠的代国长公主都保不住,遑论隔了一辈的嫡孙? 代国长公主的命运在不久后流传出去,朝野上下意外之余,越发噤若寒蝉。 “殿下还不去求情吗?”次日,东宫,太子妃心事重重的走进书房,“如今里里外外都知道,父皇要将代国姑母一家流放琼州,此一去,恐难有相见之日呢!” 太子从堆满公函的案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方搁道:“都退下!” 待伺候的人全退到外面去了,他才道,“惜素,我不与你说假话:若是其他人,包括二弟、四弟在内,这会要我去跟父皇求情,我都不会不愿意。毕竟父皇精心栽培我这些年,镇不住弟弟们,是我无能,不能全怨他们心大。惟独代国姑母,念着父皇的份上,我允诺不会动她,但也实在不想她在帝都了!” 太子妃闻言也不意外,只提醒道:“妾身何尝不知道殿下的委屈?但殿下权当为父皇想想——父皇终究是皇祖母的亲子,且皇祖母如今膝下只有父皇一个亲生儿子了!” 所以皇帝想方设法的保全代国长公主,其实也不全是出于兄妹之情,归根到底,也是考虑到太后。 太子不肯去给代国长公主求情,自然是因为崔贵妃,只是他自己心疼亲娘,却又怎么能不体谅显嘉帝的孝心呢?显嘉帝坑了亲娘坑了发妻坑了妹妹,还秘密.处决了一个妃子,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支持太子,太子却不肯在代国长公主的事情上稍微迁就下皇帝——固然魏赵二王已经被出继,太子眼下的地位已经无法动摇了,可皇帝会是什么心情? “……你说的对。”太子终究还是被说服了,“我过会就去求见父皇。” 太子妃松了口气,又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这才告退下去——离开太子跟前后,她的脸色就下意识的沉了下来。 诗婉不解其意,怯怯问:“娘娘,太子殿下听了您的劝谏,这不好吗?” “就算我不去劝他,迟早也会有人劝他的。”太子妃摇了摇头,脸上毫无喜色,语气平静道,“父皇与代国姑母的谈话外人不得而知,皇祖母借裘漱霞透露出代国姑母一家将被流放琼州后,父皇也没什么反应——其实这就是等着太子殿下去求情了。” “娘娘是担心陛下怜惜代国长公主殿下吗?不过奴婢觉得,陛下最疼的,还是咱们殿下。” 太子妃闻言似嘲似讽的勾了下唇角:“父皇最疼的当然是殿下,你道父皇等着殿下去求情,是为了代国姑母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殿下留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如此代国长公主往后若还要跟太子作对,单这么件事也足以让她落下“恩将仇报”的把柄了! 她目光扫过庭树,继续说道,“而且魏王也还罢了,以父皇对母后的情义,还有对赵王的**爱,即使把他出继出去,怎么也要给他额外的封赏,甚至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的。如今什么都没给,你道是不打算给了吗?不过是存心留给殿下……之后再给罢了!” 诗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咱们殿下往后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娘娘又何必愁烦?” 她是知道太子妃当初对太子下毒的事情的,但在诗婉想来,韩姬死都死了,死无对证,太子也没怀疑过太子妃。就算怀疑,太子妃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绝非故意谋害亲夫,就算叫太子知道了,冲着钟陵郡王的面子,太子难道还会把太子妃怎么样吗? 避暑那会,侍卫季信故意放虎出笼,意图谋害钟陵郡王时,太子为了护住这个嫡长子,可是想都没想就挡在儿子身前的——足见太子多么**爱重视钟陵郡王。 有这么个儿子傍身,诗婉觉得眼下的太子妃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太子妃心里苦笑,若只是太子,她确实不那么担心:太子被保护得太好,城府有限,还真玩不过自己! 问题是,太子背后有皇帝! 这些日子以来,苏皇后、代国长公主、崔贵妃、魏王、赵王……这么多人都有了结果,却不知道皇帝打算拿她这个长媳怎么办? 太子妃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坐立难安,偏偏皇帝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没想好,愣是到这会都没提! 这叫太子妃越发煎熬。 只是这一份心情却不好对人倾诉,哪怕是诗婉这样的心腹——所以她只能随口搪塞,“钟陵这两日怎么样?学业固然重要,孝道也不可废,宣明宫跟殿下跟前,不那么忙的时候,都可以让他多走动走动。” 这天下午,太子亲至宣明宫,替代国长公主一家求情,显嘉帝意思意思的考虑了会之后,也就答应下来,只是到底对这个妹妹不放心,所以决定将代国长公主的长公主之衔削为公主,以作警告。 “本朝的规矩,帝之姊妹为长公主,帝女为公主。”但这消息才传出来,皇太后暴怒了,召了皇帝父子两个到跟前厉声呵斥,“代国明明是皇帝的妹妹,怎么可以贬为公主?这是叫她往后与长兴、玉山同列么?!代国自幼娇生惯养,先前要把她贬去琼州已经让我很不放心了,如今固然留她在帝都,却要使她受这样的羞辱,皇帝莫不是想逼她去死?!” 太后本来就忍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越想越恼怒,拍案道,“既然如此,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敢碍你们父子的眼——” 说着拿起案头宫人做针线的剪刀,朝自己咽喉戳去——显嘉帝父子自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抢下剪刀,又跪下来请罪,一迭声的请太后息怒:“母后既然不允,此事就此作罢!” 清熙殿上一时间闹作一团,好一会之后,太后可算冷静了些,宫人才敢近前禀告:“代国长公主驸马、富阳侯在宫门求见陛下,已经有些时候了,未知陛下见是不见?” 显嘉帝正为妹妹的事情哄亲娘呢,这会听说妹夫求见,哪敢拒绝? 当下吩咐:“快传!” 第三百零三章 求情 第三百零四章 投鼠忌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四章 投鼠忌器 第三百零四章 投鼠忌器 姬蔚观这时候进宫,除了给妻子说话也肯定没其他事儿了,只是包括皇太后在内,都没料到他竟然提出拿姬家的世袭爵位换取代国长公主不贬位。 “简直胡闹!”太后一听,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不待显嘉帝说话,先呵斥道,“这爵位是你们姬家祖上一刀一挣来,留与后世子孙的,岂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何况这儿没外人在,哀家说句实话:紫浮素来散漫,不事生产,要没爵位,你叫他将来吃什么喝什么?!难为哀家的嫡亲外孙,往后竟要与市井之民一样,为衣食住行操心吗?!” 太后最疼爱的外孙肯定是她亲自抚养过的简虚白,甚至连几个孙子都未必能比。但这不意味着她对其他外孙都全然不管了——尤其姬紫浮在太后几个外孙里是唯一一个游手好闲还不求上进的主儿,这样的晚辈固然会让长辈失望,却也会让长辈牵挂。 所以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再者代国的事情哀家刚刚跟皇帝说好……” 说到这儿斜睨一眼显嘉帝,显嘉帝忙赔笑道:“母后说的是。” 转向姬蔚观,语气平静中透出疏远,“妹夫不必担心,小妹往后依然是长公主。” 但底下跪着的姬蔚观却不肯起来,磕了个头之后,诚恳道:“有道是夫为妻纲,长公主有过,皆是臣未能尽丈夫之责,教导于她!如今要罚,自然也该先罚臣,而非长公主!母后与陛下固然宽厚,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古人也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遑论臣子?还请母后与陛下恩准,去姬氏之爵,以全国法人情!” 显嘉帝与太子对望一眼,均小心翼翼的看向太后:“妹夫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夫妻横竖也是快要做外祖父外祖母的人了。”太后并不看皇帝父子,只冷冷望着姬蔚观,“但紫浮尚未成婚,他又素来是个不爱受拘束的,没了爵位之后,你们要他往后怎么办?” 姬蔚观忙道:“回母后的话,姬家祖上留下些产业,臣与长公主膝下仅此一子,往后即使分与他和侄儿明非,料想堂兄弟两个也足以衣食无忧一世!” “……皇帝觉得呢?”太后闻言,沉默良久,才涩声问。 显嘉帝字斟句酌道:“母后,儿子觉得……” 他话没说完,太后忽然又看向太子,“太子你觉得呢?” 太子一惊,下意识道:“孙儿惟皇祖母之命是从!” “嘿!”太后听了这话冷笑出声,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已是波澜不惊,“既然你们两个都没意见,哀家还能说什么?” 丹墀下姬蔚观忙又磕了个头:“臣谢母后、陛下还有太子殿下成全之恩!” “母后,儿子的意思是,妹夫欲代妹妹受罚,只是儿子先前贬长公主为公主,到了妹夫这儿,降侯为伯也就是了。”显嘉帝等他起来了,才对太后道,“并无削去姬氏爵位之意——到底,紫浮也要唤儿子一声‘舅舅’的。” 说到这里,眼角不动声色的扫过太子,微带失望。 其实这番话他原打算留给太子说的,无奈太子机变实在不足,竟没瞧出来,眼看姬家削爵之事将成定局,皇帝只能自己说出来了。 所以皇帝这会除了对储君感到失望外,看着底下的姬蔚观也感到很是为难:“太子这样没心计,只将姬家的世袭富阳侯降成富阳伯,也不知道够不够?” 可是如果真依着姬蔚观所求,索性去掉姬家的爵位的话——依着代国长公主早先的张扬做派,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毕竟帝女的尊荣与圣**息息相关,皇帝要贬代国的长公主之位,她在众人眼里已经属于失**的范畴了。若夫家也跟着倒台,这时候女子的依靠,父、夫、子,岂非一个也靠不上?如此又叫人怎么瞧得起她? 他那个金枝玉叶平生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妹妹,就算不被磋磨死,气也要气死吧? 想想少年时候同仇敌忾的经历,再想想自己病重那次,若非妹妹请姬蔚观帮忙,偷偷送了自己出宫诊治——皇帝心里叹了口气:太子在打理政务上的表现是很不错的,想来城府浅也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景况太优越的缘故,等自己去后,太子没了靠山,应该就可以磨砺出来了吧? ——如果太子实在不争气,就算自己现在狠下心来,替他干掉姬家满门,也没有用。 打发了姬蔚观之后,显嘉帝见太后脸色还是很难看,略作思索,示意太子先告退,自己则留了下来:“儿子有一事想请教母后!” 太后冷冷道:“皇帝向来最有主意不过,怎么会需要询问别人意见呢?何况哀家这把老骨头,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有什么好让你请教的?” “母后,这事儿却与太子夫妇有关系。”显嘉帝温言软语道,“偏太子妃已生钟陵,所谓投鼠忌器,儿子这会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思来想去,只能请教母后!” “太子妃?”太后皱了下眉,哼道,“这不是你亲自挑的儿媳妇么?你向来说她是个好的——哀家瞧着也不错,怎么忽然又看她不顺眼了?” 显嘉帝也不计较太后语气中的夹带棒,赔笑道:“儿子早先择她为媳,看中卫家家世还在其次,主要也是闻说卫氏聪慧机敏。可这回的事情瞧下来,却是太机敏了些!” 顿了顿,有些无奈道,“太子被她比着,竟是天真单纯了!” “天真单纯不正是你喜欢的吗?”太后闻言一声冷笑,道,“魏王也好赵王也罢,倒是懂事的,可你连留他们在膝下都不肯,非要过继出去——怎么?这会又改了主意,觉得太子不够好了?” “母后!”显嘉帝二话不说,一撩衣袍跪了下来,沉声道,“魏王与赵王都是儿子的亲生骨肉,赵王还是嫡子,儿子膝下统共才这么几个孩子,如今过继出去,固然是过继给两位兄长,心中又岂能舍得?实在是为了他们的前程,也为了他日不至于手足相残,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里,皇帝话语中带出几分哽咽之态,“母后如今生儿子的气,儿子心里很清楚,除了心疼小妹代国之外,其实也是觉得太子心性能力都不足以为储君!这点儿子也不否认——如果儿子再有十年,不,五年,不,哪怕是三年!儿子若再有三年时间,儿子也会考虑易储,悉心教导赵王的!” 太后听到这儿全身一震,吃惊道:“你……你说什么十年五年三年?!你才多大?哀家……哀家偌大年纪都……都……” “母后凤体安康,是儿子之幸。”显嘉帝伏在太后膝上,轻声惨笑,“可儿子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不然此番绝不会出此下策!” 见太后露出犹如九雷轰顶的神情,皇帝反倒是波澜不惊,“儿子的身体,当年就败坏得不成样子,之所以能登基,无非是一口气撑着!原以为登基之后活不了多久,这才早早打发了顾韶回乡!谁想天可怜见,倒叫‘显嘉’这个年号,延续了二十有一年!” 说到这里,他微微合目,轻叹出声——眉宇之间威严依旧,可疲惫却也是铺天盖地! 太后张着嘴,眼泪顺着面颊流进口中,却毫无察觉,哆嗦了好一会,才道:“你听太医胡说八道个什么?!这么多年来,你虽然时常不适,可拖着拖着不也就好了吗?何况天子身份尊贵,要什么药材没有?二十年来的调养,什么样的痼疾去不掉?你……你……” 太后终于说不下去,颤抖着手抚上皇帝的发顶,泪如雨下! “儿子的五个皇子里,蜀王与钟陵同岁,都还是稚子,且不去说他了。”显嘉帝感受着滚烫泪珠滴落自己颊侧的温度,沉默了会,语气平静的继续道,“梁王是崔氏养大,原就是当闲散王爷养的,也没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是以也可以不计。” “魏王是小妹谋划夺储推出来的人选,母后该知道,儿子再怎么**爱小妹,但社稷江山终究是要姓陆的!” “其实资质最好的是赵王——这孩子与太子一样心胸开阔性情宽厚,却比太子更有上位者的气势,只可惜,他出生太晚了!” 显嘉帝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从语气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苦涩与为难,“他今年才十三岁,资质只代表潜力,不代表时下的实力!没有至少三年的时间,儿子委实没有把握,让他在登基之后,凭自己的力量制衡朝堂!” ——如果赵王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坐稳帝位的话,他当然只能依靠母族。 尤其他跟苏家的关系向来很好。 “若是其他大族也还罢了,海内六阀……这六家人家传承多久了?朝代换了几茬,他们却总是屹立不倒!”显嘉帝哽咽出声,“昔年阀阅当权时何等跋扈,就是前雍科举已现那会,尚且能迫得长泰帝废去中宫所出的嫡长子,改立后来娶了青州苏氏的次子为储!这样的门第,底蕴之深,即使咱们是皇家也望尘莫及的!所以儿子绝不敢冒险——儿子怕给他们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振兴门庭,再现往昔辉煌!” 而阀阅的辉煌,意味着皇权的让步! 太后这会却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太后疼代国长公主、疼姬紫浮,可归根到底她最疼的肯定是显嘉帝! 毕竟这不但是她唯一在世的儿子,也是她当年能够向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报仇雪恨的底气! 倘若没有这么个儿子,太后压根就住不进这座铭仁宫! 之前之所以为了代国长公主一家逼显嘉帝,也是因为太后不知道显嘉帝的真实状况,只道皇帝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回定然也是差不多。那么太后当然更心疼看起来更可怜的小女儿了! 如今闻说显嘉帝时日无多,太后方寸大乱之余,语无伦次的哀求道:“哀家什么都不说了,只要你好好儿的……好孩子,你别操心了好不好?横竖你也说太子处置国事是很好的,就让他跟朝臣去打理天下,你跟之前一样,好好将养,总会好起来的……你怎么可能出事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哀家怎么办?” 太后哭出了声,“哀家心甘情愿替你去死啊——哀家活着有什么用?身系社稷黎庶的原是你……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 “母后不要这样说。”显嘉帝胡乱擦了下脸,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抬头替太后擦拭着面上的泪痕,低声劝慰道,“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上天能予儿子临终之前安置好诸事,已是莫大的恩惠了——母后您听儿子继续说:太子资质不如赵王,但他有个好处,那就是他是儿子一手养大的,对于诸臣,哪怕是他的外家卫家,没有特别亲近!再加上儿子留给他的顾韶,年纪也大了,家里又没什么出息的子弟,料想也只能做个纯臣了!” 太后只是哭,瞧着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显嘉帝叹了口气,不再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太子——简单来说他也是没办法,五个儿子里真正堪为储君的只有两个,小的那个天资好点,却是皇后跟苏家教出来的;大的那个固然差了些,然而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 那么只能选一个的话,任谁都会更信任自己带出来的吧? 他定了定神,把话题拉回之前要说的事,“儿子原想着太子对太子妃虽然敬重,却也不算**溺,更遑论言听计从,这也是儿子想看到的,到底卫家祖上与苏家相若,儿子可不希望本朝出现外戚弄权的事情!” “可这回的风波里看下来,卫家究竟是没落了——只是,太子妃却误打误撞,把太子给哄得晕头转向!若她不是钟陵的生母,也还罢了,偏偏她是!” 显嘉帝苦笑出声,“留这么个女子在太子身边,且受到了太子的**爱信任,儿子实在不放心!可要铲除她吧,儿子又担心钟陵!” 钟陵郡王是皇帝目前最**爱的孙辈,他的出身、表现、资质,以及老师,都让显嘉帝无法轻易将其割舍。 而皇帝自己是吃过亲爹变心后的亏的,年仅八岁的原配嫡长子,倘若没了亲娘庇护,将会在后院倾轧中吃多少亏,皇帝再清楚没有! 第三百零四章 投鼠忌器 第三百零四章 册封县主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四章 册封县主 第三百零四章 册封县主 太后呜咽了好一会,才在显嘉帝的劝慰下收拾起情绪,强打精神问了下经过,也深感为难:“依着太子对你的信任,提醒他往后防着太子妃倒也不难,难就难在太子还年轻,若因此对太子妃存了罅隙,往后连带着对钟陵也生出厌弃之心,这却不好了!” “这种事情跟旁人说都不行,儿子只能请教母后了!”显嘉帝苦笑着给太后斟了盏茶水,低头时眼中却已平静无波,他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清楚,凭怎么不甘怎么不放心,也早就私下发泄过了,今日与太后坦白,倒更担心太后年纪大了接受不了。 如今见太后冷静下来,皇帝也迅速恢复如常——实际上,连怎么处置太子妃,皇帝也有了计较,这会说来,不过是寻个理由修复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 只是太后不知他的盘算,倒是认真考虑了好一会,才给出意见:“太子妃平常进退有度,对太子也十分上心,早先小崔氏不懂事那会,太子妃也是忍让为主的,可见大家子里出来的女子到底不一样——就算她这会心计胜于太子,依哀家想,这也是因为他们是少年夫妻,太子又一直被你护着,没经历什么风雨。等以后年长了,断不可能继续对太子妃言听计从的。” 顿了顿,太后又道,“最主要的是,你属意太子,而眼下太子膝下除了钟陵之外没有其他争气的子嗣。这种眼节骨上,东宫宜稳,不可轻动!” 说到这里,她轻声道,“皇帝,你觉得呢?” “母后所言极是!”这也是显嘉帝的打算——母子两个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皇帝虽然撑不了几天了,太后却老当益壮,哪怕太子妃的亲婆婆崔贵妃已死,嫡婆婆苏皇后与东宫关系尴尬,往后做了母后皇太后也必然不好太管着他们,太后这个亲祖母,却可以起到督促太子妃的作用! 太后的身体若一直好端端的话,撑到钟陵郡王长成还是有指望的。 到那时候若还不放心,临终之前找个理由处置掉太子妃,也就是了。 当然显嘉帝之所以愿意放太子妃一马,其实也是为太后与太子的关系考虑:这祖孙两个原本是非常亲近的,却因代国长公主之故出现了罅隙,皇帝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调解了,固然太后作为太子的亲祖母,哪怕皇帝不在了,太子也不可能对太后怎么样,但皇帝到底更希望他们能够恢复融洽的。 “母后听说我活不长后,已经没了心思反对太子登基,且将太子妃托付给母后,我再暗中留下遗诏,命人待钟陵长成后再交与太子。将来太子晓得母后终归是疼他的,料想也不会再有什么芥蒂了。”显嘉帝想到这儿,暗松口气,心神一松,脑中顿时一阵剧烈的晕眩! “我的儿,你怎么了?!”太后还在斟酌对太子妃的处置是否恰当,眼角瞥见他情况不对,大吃一惊,慌忙探手扶住,正要喊人进来,显嘉帝却虚弱的摆了摆手,低声阻止道:“母后不可——争储之事堪堪落幕,我还得撑上些日子,否则人心不稳,这会万……万不可……不可……传、传出我出事儿的消息!” ……清熙殿上,太后为皇帝忧心忡忡、六神无主之际,未央宫,长乐殿内,苏皇后母子也正相对黯然。 “陛下已经帮你向晋国长公主说好了。”良久的沉默之后,苏皇后强颜欢笑道,“过两日就会封聂舞樱为县主,赐婚与你。” 皇后看着赵王——不,这会应该称肃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头一阵酸涩,她慌忙别过脸去,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肃王府已经在动工,你可去看过,可满意吗?若是不满意……” “肃王府很好。”肃王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何况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后闻言脸色一白,嘴唇嗫喏片刻,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话语,泪水却控制不住的纷纷落下——丹墀下的肃王听到压抑的啜泣,抬头望见,瞳孔缩了缩,到底放缓了语气:“横竖那府邸也不会住太久,母后……皇后娘娘不必太担心了,何况那府邸是陛下亲自发话修建的,工部怎么敢偷工减料?” 顿了顿,又说,“何况我也不在乎这些……” 察觉到皇后听了这话,哭得更难过了,肃王合上眼,过了会才道,“要么我派人去问问聂表妹,按她的喜欢改一改?” 他近来其实很不想看到聂舞樱,倒不是说不喜欢这位身世尴尬的表妹了,只是肃王虽然不像太子那样,自幼得到显嘉帝无微不至的照拂与偏爱,却也是在众星拱月里长大的——论年纪他还比太子小了足足一轮。 十三岁的少年乍逢打击,还是被亲爹亲自过继给从未见过的伯父的打击,肃王到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只觉得万千情绪堆砌胸中无处发泄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少年人与天潢贵胄的双重尊严,都让他本能的想要躲藏起来,免得看到那些形形色色,或讥诮或怜悯的眼神。 尤其是后者,倘若出自聂舞樱的话,年少的肃王没有办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残酷? 若非今日召见他的是他亲娘,他根本就不会进宫。 可如今为了安慰苏皇后,他只能提到聂舞樱了——果然皇后闻言,悲意稍敛,胡乱擦了把脸之后,忍住泪水,霭声道:“是该这么做,到底她将来是女主人,你不在意,她可未必不在意,总要问过她的喜好才好。” 皇后之所以主动提到聂舞樱,自然是想着儿子这回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如今唯一能安慰他的,大约就是可以娶到心上人了。 实际上之前不仅仅晋国长公主不想要肃王做女婿,皇后也不想要聂舞樱做儿媳妇,毕竟聂舞樱的身世,在顶尖贵胄中间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谁家肯给儿子娶个父不详的私生女? 可皇后现在倒很满意聂舞樱了——这女孩儿身世再尴尬再不好听,晋国长公主对她的**爱却是毫不掺假的! 在夺储中输得一败涂地的肃王,现在非常需要晋国长公主的支持与庇护! “这对比翼栖连理枝血玉簪,出自魏宣宗时名匠叶珠夫之手,魏末时作为我青州苏氏之女的嫁妆,陪嫁到西凉沈家。”苏皇后将早就准备好的紫檀木匣从矮几下抽了出来,木匣约莫一尺见方,匣面雕着并蒂莲与比翼鸟,侧边是缠枝牡丹花叶,四角包了金箔,金箔上各嵌着一颗夜明珠,华贵却古朴,透露出分明的岁月气息。 打开后,但见匣中垫着的锦缎上,赫然是一对罕见的血玉簪,鲜艳如血,精致非常:簪身浑圆,簪头上为比翼鸟,下为连理枝,羽毛栩栩、枝叶如生。 皇后望着这对血玉簪,眼神中透露出追忆,“那时候西凉沈家立三子沈藏锋为继承人,沈藏锋自幼与凤州卫氏嫡女定亲,这对簪子在他们成亲之前就被送到了卫氏女手里。后来卫氏女与沈藏锋虽然经历魏末雍初的乱世,却也恩爱一世,白头偕老。” 她把匣子递向肃王,“沈藏锋的孙女出时,又将这对簪子带回青州苏氏,时隔两百余年,便作了我嫁与陛下时的压箱底之物。如今我也将它作为给聂舞樱的礼物,盼望你们往后,能与沈藏锋及卫氏女一样,纵然经历波折,亦能太平如意,安享儿孙满堂之福!” 紫檀木匣与苏皇后祝福的话语转达至晋国长公主府后,晋国长公主摩挲着匣身,唏嘘良久,方命人将聂舞樱唤到跟前:“好生收着,这对簪子,不仅仅本身价值连城,亦是皇后一番苦心!” 聂舞樱小心翼翼的接住:“是!” 长公主同意女儿收下比翼栖连理枝血玉对簪,等于是半公开的允诺了婚事。 不两日,太后懿旨降下,封裴幼蕊、聂舞樱分别为景敏县主、景慧县主。 景敏跟景慧都不是县名,而是纯粹的封号——本来皇家只打算给聂舞樱册封县主的,册封的唯一原因也就是怕肃王没面子。 毕竟肃王争储失败已经处于低谷了,这时候再给他娶个私生女的正妃,哪怕别人知道他跟聂舞樱原就两情相悦,也难免觉得这位曾经的皇帝嫡子已坠入尘埃,连个正正经经出身的王妃都娶不到了,只能屈就一个父不详的所谓“义女”。 但从显嘉帝补偿的心理,以及为肃王的将来考虑,聂舞樱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只能给聂舞樱提身份了,无奈聂舞樱父不详,“养母”又已贵为长公主,唯一能提身份的方式,只能册封她本人。 作为“义女”,当然要比亲生女儿低一级,因此只封了县主——但皇家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肃王妃尽管身世尴尬,却是受到皇室承认与重视的。 而将她许给肃王,也绝对没有瞧不起肃王的意思! 只是懿旨才拟好,晋国长公主闻讯之后却亲自进了趟宫,找到显嘉帝商议:“如今幼蕊也在我膝下,与舞樱朝夕相处情同嫡亲姐妹,如今只封舞樱却不封她,虽然那孩子素来懂事,绝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想法来,可我瞧着却怪可怜的。” 区区一个县主,外人看来尊贵,对于皇家来说不过是一道旨意、每年一份俸米的事儿,皇帝一向敬重晋国长公主,闻言自是不假思索的应下:“那就一起封县主罢!” 如此,裴幼蕊沾了聂舞樱的光,从裴小姐成了景敏县主。 不过虽然有很多人羡慕她的好运,裴幼蕊本身其实没有很高兴,场面上谢了恩之后,依然足不出户的守着父孝,言谈举止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因为得封县主喜出望外、恃**生骄的意思。 有羡慕嫉妒恨的人私下议论她傲慢,一介父母双亡、与兄嫂也不亲的孤女,何德何能受到晋国长公主这样厚待? 但晋国长公主听到这样的传言后却冷笑出声:“我就是喜欢幼蕊这样不为富贵所动的气节,那起子稍微抬举下就轻狂得恨不得上天的东西,才不配我上心哪——何况谁说幼蕊是孤女?义母难道就不是娘了?!” 长公主这番话传出去后,裴幼蕊反倒落了个“沉稳纯孝”的名声,虽然她年岁在这时候算长的了,而且至少也要孝满后才能出,但明里暗里试探长公主口风,透露出提亲之意的人家倒多了起来。 只是裴幼蕊不管来提亲的人是谁,一律借口孝期无心谈论婚嫁,统统拒绝——长公主舍不得说她什么,想着自己横竖现在身体不错,还能护她几年,遂也就这么算了。 倒是聂舞樱,县主之封后不几日,圣旨下来,赐婚肃王。 第三百零四章 册封县主 第三百零五章 变故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五章 变故 第三百零五章 变故 不管肃王前程如何,也不管聂舞樱这个“义女”的身世有多么不名誉,圣旨下来之后,各家还是纷纷备礼道贺。 东宫给两边的贺礼尤其隆重——作为胜利者,在时下这眼节骨上该对弟弟们表现出足够的大度,这点不用太子妃提醒,太子也心里清楚。 更何况晋国长公主从前没少照拂东宫。 “据说皇后娘娘赐了一对比翼栖连理枝簪子给妹妹,乃是苏家从前魏时候传下来的物件,是用罕见的血玉雕琢而成。”虽然这天长公主府贺客如云,但聂舞樱本身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一群人围着她,她非但没觉得众星拱月,反而有些局促。 寿春伯夫人看出她的不安,存心缓和气氛,就提出,“未知妹妹能不能让咱们开一开眼界?” 聂舞樱闻言松了口气,起身道:“我这就去取!” 片刻后她亲自捧了紫檀木匣出来,打开之后,难得一现的血玉对簪让众人都啧啧称奇。 因着崔贵妃去世,太子夫妇得守孝,怕冲撞了喜气,这天太子妃就没过来。 但太子妃的胞妹卫银练,之前由于宋宜笑的关系,与聂舞樱也算有些交情,却是在场的。 见状掩袖笑道:“说起来这对簪子与我们卫家也有些关系呢!我们瑞羽堂在两百多近三百年前的一位嫡女,曾从准婆婆手里接下过这对簪子——那位嫡女后来与夫婿恩爱非常,乃是世人皆羡的琴瑟和谐。皇后娘娘赐这对簪子给县主,可是极好的兆头!” 这个典故知道的人不多,毕竟是两三百年前的事了,就是晋国长公主,若非听了肃王转述苏皇后原话,也不晓得的。 此刻听卫银练这么一说,众人都起了好奇心,纷纷追问。 卫银练看到这场面倒懊悔了,今儿个的主角原该是聂舞樱,她无心一番话竟有些喧宾夺主,自不敢多言,只道:“其实就是前雍开国时候,西凉沈氏阀主夫妇的事情。” 结果这话出来,顿时冷了场:卫银练先前说得含糊,其他人对于卫家祖上之人,尤其是女子,自然不那么清楚,可一说前雍开国时西凉沈氏的阀主——这个稍微看过几本史书的人谁不晓得? 毕竟那会阀阅可没衰微,海内六阀任何一位阀主都不容小觑,这位沈阀主不但是魏末群雄逐鹿的群雄之一,还是前雍开国时的功臣,在当时可谓是名动八方,乃是魏末雍初必提的人物之一。 作为紧接着雍朝之后的大睿,哪怕是女眷,也不会对他一无所知。 重点是,沈阀主的平生固然如苏皇后所言,虽然经历跌宕起伏,终究与妻子相依相携白头到老,安享晚年儿孙绕膝之乐,寿终正寝——但他在前雍定鼎之后没几年,就自请回了桑梓西凉。 名义上是驻守边疆,实则是受到了皇室的猜忌,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沈氏在前魏一朝,嫡支明沛堂可一直都是长居帝都的。 如果不是受到了雍室的逼迫,沈阀主何以在壮年就携妻带子返回家乡? 而眼下大家都知道,肃王在帝都待不了多久了,一旦显嘉帝驾崩,他吊唁完后,就会离都就藩——皇后送这么对簪子给聂舞樱,期许她跟肃王以后能如沈阀主夫妇一样,固然远离帝都繁华,却也平平安安和和乐乐一辈子,也还罢了。 这会太子妃的胞妹点出了沈阀主,却是什么意思? “难道东宫很不满意皇后娘娘此举吗?”包括宋宜笑在内,一时间众人心里均这么想,“莫非东宫认为皇后娘娘拿沈阀主夫妇勉励肃王,有暗指东宫不念手足之情,逼走肃王的用意?” 卫银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四周面面相觑状后,方感到不对,慌忙解释:“要说这对簪子的典故,还是我小时候听长辈说的呢。今儿若非亲眼看到,我都快忘记了!”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她提沈阀主夫妇,与东宫毫无关系,纯粹是这对簪子与卫家祖上有关,她幼年时偶然听闻,这会讲出来,其实也是为了祝福聂舞樱将来与肃王,能和沈阀主夫妇一样恩爱一生,没有任何含沙射影的居心。 闻言众人方舒了口气,但经过这么一番联想,气氛终究受到了影响,寿春伯夫人见状,暗悔自己多事,不该撺掇着聂舞樱取出血玉对簪让大家观赏,否则也没这许多事儿了。 所以寻了个机会就对聂舞樱道:“这样珍贵的东西,咱们能看一眼就知足了,五妹妹快收起来吧,这会人多,可别碰着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怕聂舞樱心思敏感,这会嘴上不说,心里难受,暗中对宋宜笑使个眼色——宋宜笑心领神会,待聂舞樱收好紫檀木匣,与众人告一声罪要入内时,起身道:“我觉得珠钗有些松了,五妹妹,借你妆台与我一用可好?” 聂舞樱忙道:“四嫂跟我来就是!” 姑嫂两个进了内室,宋宜笑琢磨着要怎么安慰小姑子,聂舞樱却以为她当真要重理仪容,将匣子交与丫鬟晚香,自己则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热心道:“四嫂要怎么弄?重新梳一下发式,还是只把珠钗重插一下?我瞧您这支珠钗似乎重了点,看着确实容易滑出来。” 宋宜笑听她语气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意思意思的扶了扶鬓间珠钗,轻笑道:“方才以为要掉呢,结果这会感觉了下,好像还是挺牢的——想是旁边珠花上的坠子叫我感觉错了。” “四嫂是怕我听了卫小姐的话生气?”聂舞樱单纯归单纯,却不笨,闻言略一想就明白,不禁也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 “哪儿是觉得你小气?”宋宜笑见她自己提起,索性把话说开了,“不过今儿个都是来贺你的,卫小姐虽然不是有意拆台,但那番话确实说的不妥当。” 聂舞樱笑了笑道:“我倒不觉得不妥当——我倒很感谢她告诉我血玉簪的典故呢!” 说到这里她回头朝房门口张望了下,见没人进来,又压低了嗓子道,“不瞒嫂子,我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早先赵王……肃王有意储君之位时,我虽然喜欢他,他也说要娶我,可我知道,这种指望是非常渺茫的:皇后娘娘瞧不上我的,而娘也不会放心把我托付给他。如今他虽然夺储失败,又要就藩,但我们却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哪怕以后终老他乡又怎么样呢?” 见宋宜笑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四嫂,你说,我这么想,会不会惹肃王生气?” “妹妹真是糊涂了,肃王是陛下亲子,陛下纵然无意易储,又岂能不为他考虑?”宋宜笑心想这种话你在我这个嫂子面前说一说也还罢了,难为还打算亲口说给肃王听吗?肃王虽然跟你同岁,可未必是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主儿——他要是这样的人,也不会积极于夺储了——眼下他才失败,你就算是他心上人,去说这话,也够扫兴的! 是以道了句,“这才将他过继出去,跟着就向娘提亲,还不是因为知道你在肃王心目中的地位?肃王既然这么喜欢妹妹,又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跟着就委婉的劝,“不过世人大抵踩低拜高,当着肃王的面,妹妹可不要说这类话。否则肃王固然深以为然,其他人听到了,没准要说肃王是因为耽于儿女情长,才不为陛下所喜呢!” 聂舞樱想想也是,认真点头:“听四嫂的!” 合着你还真想过这样跟肃王表白啊?宋宜笑暗自苦笑,知道你一腔真情,可也好歹看看时间,才这么几天,肃王估计都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呢,你这会去跟他说他输了也是件好事,十个里有九个半会觉得不痛快好不好? 到底肃王才几岁? 万幸小姑子是个听劝的,不然好好的一对有情人,若因此存下芥蒂,反倒是不美了。 宋宜笑见没其他事了,理了理衣袖,正要说该出去了,忽听身后不远处“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姑嫂两个尚未回过头去,晚香已经一个飞扑——到底没能扑住落下来的匣子,听着“砰”声之后沉闷的“哐啷”声,晚香简直魂飞魄散! 也不只她魂飞魄散,已经转过身的姑嫂两个看到熟悉的紫檀木匣,也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簪子?!” 晚香这会已经恨不得晕过去了:“奴婢……奴婢把匣子放到柜子上,刚才开柜子拿东西,才、才才才把柜子关上,它它它……它就掉下来了!!!” “快点打开看看,里头东西坏没坏?”宋宜笑这会可没心情听她说经过,提醒了一句之后,又安慰脸色煞白的小姑子,“匣子里搁了锦垫的,柜子也不是很高,未必会坏。” 聂舞樱咬着嘴唇,急步上前抢过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才打开,她脸色就变了! 宋宜笑在后面看到,知道不好,探头过去一看,果然:其中一支簪子,已然裂为三截,锦垫上还散了少许玉粉! 晚香吓得整个人都懵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姐,不,县主饶命!县主饶命!求求县主饶了奴婢吧!” ——比翼栖连理枝血玉簪是前魏时候的古物,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单凭它的价值,晚香就生机渺茫了,再加上这对簪子还是皇后所赐,蕴含着苏皇后对亲生儿子与准儿媳妇的祝福,象征意义如此重大,竟在晚香手里出了事,晚香不死怎么可能!? 宋宜笑知道晚香的惶恐,蝼蚁尚且贪生,她这会求饶无可厚非,只是看着聂舞樱捧着木匣不住颤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一个耳光掴到她脸上,沉声喝道:“闭嘴!” 喝住晚香后,她强自镇定了下心神,小心翼翼的拾起断簪看了看,故作轻松道,“摔成粉末的地方不多,寻个巧手匠人,应该可以修得跟之前一模一样!” 晚香闻言暗松口气,眼巴巴的望向聂舞樱——聂舞樱这会脸色比纸还白,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她愣愣的望着断了的簪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滑落,过了会才低声道:“就算修好了,终究也是坏的了。” 这话听得晚香几乎瘫软在地,宋宜笑张了张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偏偏这时候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寿春伯夫人有些担心有些试探的走了进来,笑道:“四弟妹、五妹妹,你们怎么进来这么久?可是四弟妹的妆容……” 寿春伯夫人话未说完,已看到了宋宜笑手里的一截簪身,顿时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这?!” 第三百零五章 变故 第三百零六章 悔婚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六章 悔婚 第三百零六章 悔婚 宋宜笑与聂舞樱姑嫂两个进内室已经有一会了,算算时间,放好东西之后重新梳个发式,也足够了——迟迟不出来,寿春伯夫人难免怀疑,是宋宜笑还没把聂舞樱哄好。 她不放心,就寻了个机会起身,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她的动作,众人心里也是有数,边说话边等着——谁想这一等,却又等了好半天,最后连留下来主持局面的清江郡主都露出诧色,打算着人入内去问了,寿春伯夫人才与宋宜笑一块走了出来。 “五妹妹呢?”清江郡主朝她们身后张了张,没看到聂舞樱,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不止她,卫银练脸色也一白。 “五妹妹方才在里头不小心把脚扭了下,原以为揉会就能好呢,结果到这会还不怎么站得住,所以只能托我们给大家告声罪了。”寿春伯夫人轻笑着道,“还请大家海涵!” 众人闻言神情都古怪起来,有意无意的看向卫银练——毕竟聂舞樱是在卫银练提到沈阀主夫妇后回房的,两个嫂子还先后跟进去,如今一去不回,托词什么扭了脚不好出来,怎么能不叫人怀疑,这位新封的县主根本不是扭到了脚,而是怨上了卫银练的那番话,赌气不出来的? 卫银练尤其这么担心,她此行之前,太子妃曾派人回娘家,提点过她,要她务必跟聂舞樱处好关系,甚至是哄着点聂舞樱,好彰显东宫的宽容厚道,也是叫显嘉帝放心——结果她一个不小心,竟是弄巧成拙! 她有心解释及赔罪,无奈才说了一句就被寿春伯夫人客客气气的拦了回来:“卫小姐千万别多心,五妹妹确实是不大舒服,决计不是对您有什么误会。五妹妹方才还讲,很感谢您告诉她血玉簪的典故呢!” 卫银练对这话自是不信,可她也不能当众质疑寿春伯夫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宜笑。 宋宜笑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放心——卫银练这才半信半疑,但心下也狐疑:“若与我方才讲的事儿没关系,才这么会子,这位县主又怎么了呢?” 不过寿春伯夫人已经在暗示清江郡主代聂舞樱送客了,她这份疑惑此刻自也无人解答。 待众人散了,寿春伯夫人又将闲人遣散,这才与清江郡主一五一十说了经过:“……我也看了下,确实如四弟妹所言,修是可以修的,不过能不能修得跟以前一样,还真不好说。再者五妹妹说的也对:凭修得多好,坏过的总是坏了的。” 清江郡主听得额上青筋跳起:“那晚香到底是怎么做贴身大丫鬟的?!这样紧要的东西居然也能摔坏?!” “如今就是打死了她,东西也好不了了。”寿春伯夫人叹了口气,为难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跟娘说——但望娘不要太生气才是!” 但晋国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会儿没外人在,我也就直说了!”晋国长公主脸色铁青,寒声道,“这可不是好兆头——莫不是舞樱与肃王的婚事不好?” 清江郡主听出亲娘语气中竟有悔婚之意,暗吃一惊,忙圆场道:“有道是碎碎平安,也许就要这么一碎,五妹妹往后就平平安安再无波折了呢?” “但那是血玉簪。”晋国长公主蹙紧了眉,神情不豫,“可不是白玉、碧玉、黄玉之类,那簪子一碎,岂非是见血之兆?再者,这对簪子传了几百年都没事,才到舞樱手里就坏了,还偏偏只坏了一支,这是对簪啊……” 她脸色难看之极,“这岂非……岂非是失偶之兆?!” “失偶”二字出口,底下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宋宜笑三人神情都变了。 “但皇舅已将肃王过继了出去,且让他往后远离帝都——太子素来宽厚,总不至于将来还要为难肃王吧?”清江郡主喃喃道,“究竟肃王是太子嫡弟,哪怕为了史书上的声名,太子……太子也该善待肃王才是!” 晋国长公主冷声道:“莫忘记,太子是陛下教出来的!” ——显嘉帝当初可不是杀了一个两个兄弟!那是连异母姐妹都没放过的! 这样一位皇帝会教储君死抱着青史评价不放? 长公主深吸口气,她虽然心疼弟弟,也疼侄子,可更不想亏待了小女儿——合上眼,短暂的思索后,决然道,“清江你收拾一下随我入宫!” 这就是要去跟显嘉帝商议退亲了? 万没想到血玉簪被打碎一支会引起这样的后果,清江郡主慌忙起身道:“娘您三思啊!赐婚圣旨都下来了,事情已成定局,这会去说退亲,且不说皇舅是否肯答应,单说五妹妹往后该如何自处?” “你闭嘴!”晋国长公主不耐烦的呵斥道,“你不愿意去?那老二家的,你陪我去!” 寿春伯夫人到底是儿媳妇,虽然也不赞成婆婆的退亲之举,却更怕触怒了婆婆,闻言小心翼翼的道了声“是”。 见状清江郡主频频朝宋宜笑使眼色,期望她能够帮忙劝一劝晋国长公主——然而宋宜笑低眉顺眼的只是不作声,待长公主风风火火的起身,径自带着寿春伯夫人走了,清江郡主才埋怨道:“四弟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妹妹与肃王本是情投意合,好不容易得了赐婚,这会为了下人的一时疏忽竟要退亲,岂不荒唐?何况这种事情不管是哪方提出来的,终归是女方最吃亏,却叫五妹妹将来怎么办?” 本来聂舞樱这身世说亲就很尴尬,要不是因缘巧合,封县主跟做王妃这种事情是绝对轮不到她的。如今血玉簪摔坏了一支固然扫兴,但清江郡主觉得也未必严重到要解除婚约的地步,晋国长公主因此进宫,不但不占理,对聂舞樱的前程也没什么好处! “大姐真是关心则乱了。”但宋宜笑闻言却是一笑,提醒道,“娘方才只说要进宫去,可没说要退亲——归根到底,娘也是担心肃王的将来吧?” 清江郡主闻言一怔,细细回想了下晋国长公主方才的举动,恍然道:“你是说,娘这回进宫,是去帮肃王说话的?” “娘素来不问朝政,所以陛下这回对于肃王的安排,娘一直没过问。”宋宜笑颔首道,“但今儿个血玉簪碎了一支,让娘对五妹妹的将来感到担心,这却是家事了。如此娘自然有理由去寻陛下诉说——到底肃王不但是娘的嫡亲侄儿,也是五妹妹将来的依靠,娘怎么可能不替他操心呢?” 清江郡主想想也是,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这回的事情……唉……三弟妹前两日病到今儿都没露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从中宫嫡子被过继出去,改封肃王起,长兴公主就病倒了。 虽然说对外号称偶感风寒,但真正的病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宋宜笑想到这位公主也觉得怪悲催的,一年前背负着“横刀夺爱”的名声下降,结果新婚未满周年,侍妾已然进门还先于她怀孕,尽管孩子最后被打掉了,可这才几个月,同母兄弟也倒了台,且从亲兄弟成了堂兄弟——换了她是长兴公主她也要吃不消了! 不过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了这个嫂子,是以随着大姑子唏嘘了几句也就寻机岔开了话题。 因为不知道晋国长公主进宫要谈到什么时候回来,宋宜笑坐了会之后就回府了。 她回到府里时,才进门,留守的栗玉就迎上来道:“夫人,卫小姐来了有一会了,说是有要事请教您!” “她现在在哪?”宋宜笑闻言微微诧异,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方便直接告诉卫银练事情经过,但私下里也递过眼色了,只道卫银练已然明白,不想她还是追到了燕国公府来——算算时间估计是从晋国长公主府告辞之后,没回卫府,直接过来的。 栗玉道:“正在小花厅奉茶。” 又补充道,“已经续了好几回茶水了。” 宋宜笑点了点头,也不回房更衣,径自去了花厅——才进去,卫银练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急声问:“我今儿没得罪景慧县主吧?” “没有。”宋宜笑摆手示意闲人都退出去,边携了她手一块入座,边道,“我那二嫂都说了,这事儿与姐姐没什么关系:我直说吧,皇后娘娘赐的那对血玉簪,方才在内室被丫鬟不当心摔碎了一支!” 卫银练大吃一惊:“什么?!” 随即释然,“难怪景慧县主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碰上这种事情,就算是最不介意兆头的人,冲着那对血玉簪的价值与意义,也要心疼万分吧?却哪里还有心情招呼贺客? 尤其去年聂舞樱在生辰之日离家出走,以至于惊动全城——这举动让朝野上下知道了她在晋国长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却也留下了“敏感任性”之类的印象。 所以她因为簪子碎了一支,光顾着难受,扔下宾客不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卫银练长松口气之余,想到那对簪子,不禁帮着心疼:“按说景慧县主的人轮不着我指手画脚,可我也要多一句嘴:这丫鬟也太不济事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就不知道小心点儿么!那可是世上独此一对的血玉簪,说价值连城都嫌侮辱!” 宋宜笑叹道:“可不是吗?只是东西已经坏了,还能怎么样呢?” 顿了顿又抿唇道,“更要命的是,娘方才听到这事后,总觉得兆头不好——这会带着二嫂亲自进宫去了。” 卫银练心思一转,听出她话中之意,顿时变了脸色,起身道:“今日多谢善窈了,我这会有点事情先告辞,回头再来谢你!” “姐姐真是见外。”宋宜笑晓得她要去找太子妃报信,也不阻拦——毕竟肃王以后能否善终,全在于现在的东宫,为了肃王好,也不能让东宫误会了聂舞樱。晋国长公主方才点了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惟独没有让宋宜笑陪同入宫的意思,除了考虑到这个小儿媳妇怀着身孕外,其实也是暗示她代聂舞樱给东宫这边解释清楚。 宋宜笑送走卫银练,方回房换了身家常衣裙,才出内室,底下人却又报了个消息来:“梁王妃发动了!” “梁王妃?”宋宜笑闻言算了下日子,“她不是还有小半个月吗?难道提前了?” 底下人抄手答:“听说是出了岔子!” 宋宜笑不禁蹙眉:怎么今天到处有事情?! 暗叹一声,问:“是什么岔子?” 按说有司空家帮忙看着,梁王的后院也很清净,梁王妃本身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想出岔子也难啊? 第三百零六章 悔婚 第三百零七章 和解与服软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七章 和解与服软 第三百零七章 和解与服软 却听底下人禀告:“梁王殿下听太医说,王妃即将临盆,不宜静养,应该时常走动走动,所以这两日都会抽空陪梁王妃在园子里散散步。结果方才殿下下阶时不小心扭了脚,将梁王妃撞倒了。” 宋宜笑闻言松了口气,梁王婚前虽然就因庶女代嫁闹过脾气,婚后据说也跟梁王妃颇为不和,但自从梁王妃有喜以来,却是一改前态,对妻子百般呵护,宠爱有加——既是这位王爷自己撞倒了妻子,导致产期提前,看来应该是意外了。 当然,不管是不是意外,这时候的生产都是生死难料,不过这就不是宋宜笑能操心的了,只能默默祝福梁王妃好运,母子平安。 由于梁王妃的预产期本也近了,贺礼都是早就备好的。 这会宋宜笑一面命人打听好了梁王府那边的消息,待有结果赶紧来报;一面就叫人把贺礼取出来再点检一遍。 才把这件事情处置掉,梁王府那边却来了人——准确的说是司空家的人,匆匆忙忙的要借人:“王妃娘娘动了胎气,虽然已经进了产房,可稳婆那边的意思,还是请芸姑辛苦一遭的牢靠,还请宋夫人恩准!” 宋宜笑忙命人去与芸姑说,芸姑虽然瞧着冷冰冰的,却也不乏医者慈悲之心,闻言二话不说收拾了下药囊,就随来人去了。 她这一去到了次日早上才回来,进府后立刻到后堂复命,宋宜笑体谅她辛苦,本拟让她去歇足了精神再问话的,但芸姑不以为然道:“梁王妃底子非常好,昨儿个子时不到就生下一子。孩子落地后,见已经宵禁了,王府那边就留我住了一晚,礼数很是周到。今早又专门派马车送了我回来,哪儿需要休憩了?” “劳你跑这一趟了。”宋宜笑仍是道了一句,才问,“未知梁王妃母子可还好吗?” 芸姑语气平静道:“都好。” 宋宜笑知她不喜多言,确认梁王妃母子平安之后,也就没再留她——至于说梁王府给的谢礼,那当然全归芸姑自己所有,宋宜笑还命人取了几匹时新的绸料给她作为奖励。 毕竟不管梁王妃用没用上芸姑,芸姑作为燕国公府的女医走了这一趟,梁王府总要记燕国公府一份人情。 谁想芸姑接了绸料离开后,过了一会,屋子里只剩宋宜笑跟锦熏时,她换了身衣裙却又折了回来,慎重其事的小声道:“夫人,我有事要说!” 宋宜笑微微惊讶,忙给锦熏使个眼色,叫她去外面回廊上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招手让芸姑到自己跟前的绣凳上坐了,也低声问:“可是梁王妃母子有问题?” 芸姑每天都会来给她把脉,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此刻的举动,十有八.九跟梁王府有关系。 果然芸姑颔首:“昨晚梁王妃生产确实顺利,只是那孩子落地之后,瞧着却有些不妥——但当时是稳婆抱着孩子的,她直接抱出去给梁王看了,隔着门又听一群人说那孩子这里好那里好,没人说要给我看下,我想着到底是王府,若扫了他们兴致可就要给公爷惹麻烦了,故此没有作声。” 宋宜笑蹙眉沉吟了会,道:“却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个不妥法?” 她解释道,“梁王妃的性情,有些狷急,不知道是否因此叫左右之人记了恨,总之在今年避暑期间,崔贵妃获罪之后暂停了照料她身孕后,她被左右颇做了些手脚。回到帝都与司空家和解后,司空家遣了老人去服侍她,这才发现。” “那应该就是这里出的问题了。”芸姑点了点头,道,“我瞧那孩子似在母胎里受了影响,想要养大的话,估计得下功夫了。” 宋宜笑吃了一惊:“这么严重?” “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芸姑却淡然道,“若非梁王妃身子骨儿格外好,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换了夫人这样的体质,孩子早就保不住,连大人也要受影响的。也是梁王妃天生的好身体,又在庄子上散养惯了,身体之好,远逾寻常大家闺秀,这才有昨晚的母子平安。” 又说,“好在那孩子是梁王的嫡长子,生在富贵乡里,倒也不怕没人小心伺候着。” 她虽然去梁王府帮忙时很爽快,到底是端木老夫人给简虚白的人,所以说到这儿直言道,“帝都权贵人家都知道我是锦绣堂出身,燕国公府现在跟着太子是不怎么怕得罪人的,可端木老夫人如今的处境却非常尴尬。若夫人要拿这事去提醒梁王府,梁王府那边一网打尽还好,不然漏网之鱼没办法梁王府与燕国公府,却去寻端木老夫人晦气,这却是叫我不义了!” 芸姑这么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梁王妃是出了意外提前生产,为了安全起见才请了我过去,这种情况下孩子落地,按说不该讳疾忌医不让我看。可产房里一群人,跟外边的梁王殿下,竟没一个人想到孩子提前半个月落地,要不要让我把个脉——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总之端木老夫人那边现在却经不起任何事了!” 宋宜笑原本确实打算提醒下梁王妃的,虽然以梁王嫡长子的紧要,芸姑发现的问题,梁王府那边高兴之后未必发现不了,可终归说一声更放心。 但芸姑现在这么说了,宋宜笑也只好作罢,人有远近亲疏,如今她自己的身孕还得芸姑照看呢,自不想跟芸姑闹翻。何况端木老夫人对简虚白有恩,尽管这位老夫人这段时间对燕国公府转了态度,但恩情就是恩情:芸姑说到底并非宋宜笑的下属,她的旧主是端木老夫人,现任的主子是简虚白。 而无论端木老夫人还是简虚白,与梁王妃母子都没什么交情——宋宜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用丈夫的人手,去成全自己的善心,后果还有可能牵扯到丈夫的救命恩人。 不过既然芸姑主动提到端木老夫人,宋宜笑趁势问:“姨祖母最近可还好吗?前两日遣人去看又没见着人,说实话我与夫君都很担心——嫡亲长辈有恙在身,却不能时常近前服侍,既不孝,也有愧!” 芸姑闻言含糊道:“我这两年都在公爷身边伺候,对于老夫人的心思也吃不准了。不过老夫人年纪大了,兴许一时间被什么说辞迷惑了吧?” 宋宜笑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委婉询问芸姑没有其他事情要告诉自己了,又让她把了脉,确认自己与孩子都很好,也就端茶送客了。 等晚上简虚白回来,宋宜笑觑了个机会把芸姑的话转述给他听,末了道:“你说芸姑这是不是在暗示咱们,之前姨祖母对咱们的疏远冷待,是因为有人在姨祖母跟前说了咱们坏话?” “这是肯定的。”简虚白扯松盘领,解下沉重的金冠,取了支玉簪绾住墨发,这才道,“姨祖母是觐见了皇舅母之后对咱们态度大变的,这个出言挑唆的人都不用找——我就是想不明白皇舅母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按说姨祖母不是轻信之人,咱们可也没做过什么惹她老人家大怒的事儿罢?” “不管怎么样,芸姑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兴许姨祖母那边也回心转意了呢?”宋宜笑提议,“明儿个我收拾点东西去拜见下?你也晓得,姨祖母自从与咱们疏远之后,一直与苏家走得很近。但这回赵王出继肃王,连长兴公主都病倒了,姨祖母那儿固然整日里闭门谢客,却也未必事事方便。” ——端木老夫人这会可还是罪臣家眷的身份呢,她当初回帝都是皇太后点的头,后来又投靠了苏皇后。如今太后深居铭仁宫不问世事,皇后自身难保回天无力,谁还顾得上她呢? 这眼节骨上,燕国公府主动上门做低伏小,老夫人只要没傻到家,怎么也会就着这个梯子下台的。 尤其宋宜笑亲自去还有个很好的理由:她有孕在身,而且月份不小了。 双方没有明面上的恩怨,端木老夫人若让一个晚辈孕妇在门外久候,对于锦绣堂的名声可也不好听——人家肯定会说锦绣堂最后一位大小姐对晚辈好生刻薄,丝毫看不出来海内六阀之一端木氏的风采与胸襟。 当然宋宜笑对端木老夫人毕竟缺乏深入的了解,万一老夫人特别想得开,她可不敢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是以方才听芸姑话里透露出几分暗示,这才把这建议提了出来。 不过简虚白闻言还是摇头:“你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这事情还是我来吧。” 他想了下,道,“这两日御史台也不是很忙,我明儿个告个假去一趟就是。” 丈夫这么说了,宋宜笑也不坚持,探头过去亲了他一口以示鼓励,抿唇笑道:“那我就在府里等你凯旋而归了!” 次日简虚白携了妻子预备的礼物,清早出门,到快傍晚时才回来。 宋宜笑见他回来时就带了一个食盒,晓得礼都送出去了,笑问:“这回见着姨祖母了?” “见着了。”简虚白把食盒给她,“这是姨祖母特意命厨子给你做的糕点,尝尝看?” 边说边打开一看,忙命左右,“拿下去热一热,好像凉了。” 趁下人去热糕点的功夫,宋宜笑问起他此行经过,简虚白笑了一下道:“姨祖母原也说不想被打扰,后来两位表弟帮忙说情,又开了门让我进去——我都到姨祖母跟前了,姨祖母总不好再赶我走,也就让我坐下说话了。” 顿了顿道,“如此就聊了大半日,姨祖母发话留饭,用过午饭之后,又陪姨祖母下了会棋,看天色不早,姨祖母想着你还在府里,便赶我回来了。” 宋宜笑知道这番话不过是给端木老夫人遮掩罢了,那两位陆表弟看着就是惟嫡祖母之命是从的人,全不似沈绮陌当初跳脱飞扬,没有端木老夫人发话,他们怎么敢贸然放简虚白入内?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心照不宣,就好像他们夫妇两个到这会提起端木老夫人与自己这边翻脸,都一口咬定是受了苏皇后挑唆,生了误会,而不是直言“姨祖母兴许是看好赵王前程,这才转了态度”。 她顺着简虚白的话问了几句,片刻后底下人把热过的糕点取来,却是一份糯米桂花糖藕跟一碟蒸鱼糕。 “这鱼糕比咱们府里做得好。”宋宜笑接过锦熏递来的牙箸各尝了口,对丈夫道,“还有会才摆饭,你也吃些垫垫饥。” 简虚白依言夹了块,也说“味道不错”,跟着却命下人都退出去,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道:“我回来时恰好在门口碰到人送请柬来,你道是什么事?” 宋宜笑想了一下,疑惑道:“猜不出来——你说?” “是岳家来人,道这个月下旬是你娘家祖母寿辰,问你回去不回去吃酒席?”简虚白似笑非笑道,“我当时就问了:难道庞老夫人不怕被嫡长孙女儿冲撞了吗?结果那下人说岳父最近寻人问过了,你们祖孙的这种情况,你有了孩子就不打紧了。” 宋宜笑被气笑了:“合着宋家不要我时我就得麻利的滚,需要我时我就得乖乖儿备礼上门?!”她冷着脸问丈夫,“请柬呢?” “人才走我就叫门子扔了。”简虚白搂住妻子安慰道,“宋家那样对你,我怎么可能把请柬拿到你跟前来惹你不高兴?你就当个笑话听吧,横竖你爹跟你祖母这会也管不到你头上,为他们生气岂是值得?” “你扔了做什么?”宋宜笑冷笑着赌气道,“自我出阁以来,逢年过节可一次没拉下宋家的礼,如今过去吃一顿也是应该的——我倒要看看所谓的江南堂之后,如今还剩几分脸皮呢?!” ——不过她固然生气,心下也有些诧异,这回夺储以太子胜出告终,燕国公府的地位水涨船高理所当然,曾经有罅隙的人家主动服软也正常,但宋家按说没必要软得这么快:毕竟宋缘跟顾韶就算不能说情同父子,至少也是情同叔侄了。 有顾韶做靠山,又占着亲爹的身份,他犯不着这么急着同长女和解吧? 至于说宋缘是否良心发现——宋宜笑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第三百零七章 和解与服软 第三百零八章 所托非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八章 所托非人 第三百零八章 所托非人 宋宜笑思忖了会之后,向丈夫确认了顾韶身体健康,绝对没有任何活不长的征兆,也就把这件事情扔到一边去了——横竖现在服软的是宋缘,不管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内情,估计有麻烦的也是宋家,跟燕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她何必操心? 时间一转到了十月十九,是卓平安的生辰,为了表示对清江郡主母子的重视,简虚白特意告了假陪妻子前往道贺。 这天长兴公主却也到场了,她是一个人来的,一进门就替简夷犹告罪,理由是简夷犹最近染了风寒,怕带了病气,所以只能托妻子独自过来贺外甥了。 公主脸色很是苍白,人也恹恹的,瞧着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以至于她坐下没多久,清江郡主话里话外就关心她如果撑不住尽管去休憩,千万不要勉强。 “这些日子一直躺啊躺的,躺得人骨头都僵掉了。”长兴公主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委婉谢绝了她的好意,“今儿借平安儿的生辰出来走走,心里还爽快些!” 清江郡主暗叹一声,微笑道:“你们年纪轻轻的,总是喜动不喜静。” 她有意咬重“年纪轻轻”四个字,却是刻意提醒长兴公主来日方长,别太难过伤了身体。 长兴公主听了出来,却只笑了笑,转向不远处沉默不语的裴幼蕊:“好些日子没见义妹了,义妹近来可还好吗?” 众人都没料到这么一出,包括裴幼蕊在内,见状都是一怔! “劳公主殿下惦记,臣女很好。”裴幼蕊眼神闪了闪,起身福礼道,“也愿公主殿下凤体安康。” “义妹何必这样见外?”长兴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还座,见堂上之人都盯着自己看,脸色变幻了会,最终化作苦涩一笑,道,“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知道我从前不懂事的时候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尤其对不住义妹——如今也是真心想补偿些义妹,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这话说得众人倒是都尴尬起来了,裴幼蕊微微垂首道:“殿下言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纵然过去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长兴公主仿佛在短短时日里长大了一样,从前的骄横跋扈竟是不翼而飞,她诚恳道,“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话可能迟了,然而不说出来我总是不安的:从前我年少无知,自恃帝女身份,对义妹多有得罪,如今也不敢请你海涵,只望义妹往后得遇良人,一世安康!” 裴幼蕊终于有些端不住平静的神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形也有些颤抖起来——却听长兴公主继续道,“沈姨娘又有身孕了。” 公主语气萧索,透露出无尽颓然之意,让众人都大吃一惊,清江郡主沉声道:“避子汤呢?上回三弟犯糊涂,娘已经亲自敲打过他了,难道时隔数月,他又被那沈氏哄昏了头?” 宋宜笑也感到非常诧异,简夷犹给她的印象一直不大好,万没想到沈绮陌竟能把他笼络住——虽然说沈绮陌进门日子不长,到现在也还算新欢——但沈绮陌前一个孩子已经被强制打掉了,这会又来,难道以为这次就能幸免吗?晋国长公主可不是缺孙子的人! 众人围着长兴公主问了好一会,直到长兴公主泪盈于睫,清江郡主才摆手示意大家别再追究了:“长兴你放心,娘素来重规矩,这件事情,回头我亲自去跟娘说,务必给你个公道!” “大姐误会了!”但长兴公主摇头,“我没有让沈姨娘再次堕胎的意思,却打算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 “这是为何?”寿春伯夫人不禁诧异出言——这会人人都以为长兴公主方才说那些话,就是想借妯娌跟大姑子之手,给沈绮陌一个狠的教训,最好连简夷犹也狠狠敲打下,结果长兴公主这会竟说要让沈绮陌生下孩子,自是让人不解。 毕竟长兴公主自己也年轻得很,根本没到需要姨娘帮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她也不是那种贤惠到以夫为天的主儿,纵然沈绮陌的孩子将来未必能够威胁到她与她往后的孩子,却何必弄个庶出子女来碍眼呢? “算起来我与驸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却始终没动静。”长兴公主惨笑道,“倒是沈姨娘,已经第二次妊娠在身——简家二房统共就驸马与四弟两个男嗣,四弟妹已然有孕在身,驸马膝下却至今空虚,再让沈姨娘小产的话……”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道,“我与驸马之间,恐怕要越发相敬如冰了!” 堂上之人闻言面面相觑良久,清江郡主低头扫了眼干干净净的衣摆,振袖盖住:“不小心洒了些茶水到身上,长兴陪我进去换身衣裙罢!” 又说其他人,“都是自家人,也不是头次过来,你们自便,可别跟大姐我客气!” 寿春伯夫人忙道:“大姐放心吧,咱们怎么会跟你见外呢?” 等清江郡主领着长兴公主入内详谈后,堂上又冷清了会,才在寿春伯夫人询问宋宜笑最近孕情的话题下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众人的心思到底还是在长兴公主夫妇身上,过了会,见郡主公主还没出来,寿春伯夫人就忍不住小声对宋宜笑道:“之前幼蕊忽然成了娘的义女,咱们心里都替她抱不平,如今瞧着,这反而是好事了。” 毕竟从准儿媳妇变义女,固然被笑话一时,但若所托非人,那可要苦一辈子了。 像韦梦盈那样有勇气再嫁、还一次比一次高嫁的到底是少数——这点上晋国长公主都得甘拜下风,长公主的风流恣意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身份与显嘉帝的尊重维护,韦梦盈却是纯靠自己——总而言之,对于绝大部分女子来说,婚姻总是终身大事,摊上夫家不理想,也只能忍。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而裴幼蕊即使得到晋国长公主的怜爱维护,论身份到底比不上长兴公主这个金枝玉叶的,长兴公主尚且被逼到现在这地步,当初嫁简夷犹的若是裴幼蕊,这会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世事难料。”宋宜笑闻言却不置可否的道了一句,眼角偷瞥裴幼蕊——这位义姐低着头,似在仔细观赏手中的茶盏,但紧抿的唇角透露出她心情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悠闲自在。 似察觉到宋宜笑的视线,裴幼蕊忽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不过神情中间看不出来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反而有些心事重重。 见状寿春伯夫人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件事情了,忙扯开话题:“下个月月初就是圣寿节了……” 这天清江郡主跟长兴公主一直谈到宴会开始才出来,两人都重新梳洗过,长兴公主眼角还着意扑了不少粉,但仍旧无法掩饰住通红的眼睛。 宴席上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简夷犹跟沈绮陌——不过饶是如此,这顿饭也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由于正主卓平安情况特殊,甚至全程没有露面,所以用过午宴之后,大家又坐了会,也就散了。 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宋宜笑问丈夫:“三哥竟然这样荒唐?” “谁知道呢?”简虚白懒洋洋的说道,“我近来可没注意他那边。” 他玩味一笑,“不过长兴到底是皇后所出,且如今是皇后名下唯一的亲生骨肉了。她这会受了委屈,又没像以前那样闹起来,你瞧着吧,她肯委曲求全,皇舅也不会答应的!” 显嘉帝对皇后母子并非无情,只不过这份情义没有深厚到愿意改立皇后亲子为储的地步罢了。但相比简夷犹这个外甥,皇帝却是向着皇后母子的。 何况现在赵王从帝后嫡子变成了肃惠王嗣子,皇帝在子女上唯一能补偿皇后的,也只有长兴公主了。 “如此说来长兴公主却是故作大度了?”宋宜笑若有所思道,“这倒比较像长兴公主的为人——只是三哥这人做事实在叫人想不明白,他当初弃了义姐改尚公主,还能说是看中了做皇家女婿的荣耀,然而尚主之后既没有明显倒向赵王,又与长兴公主不算和睦,还接连让侍妾在公主之前怀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简虚白对这个话题似乎兴趣不大,漫不经心道:“我打小不跟他在一处,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宋宜笑猛然想到丈夫幼时可是差点被简夷犹弄死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简虚白还因祸得福被接到太后膝下抚养,但生死之间的遭遇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这会一直跟他提简夷犹,不定就让简虚白想起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呢? 她自觉失误,也不再说此事了,只道:“昨儿个听说太子妃请了太医,也不知道是否有恙,待会回去得派人去东宫打听下。” 结果随便一说倒是说中了事情——夫妇两个回府之后才换上常服,东宫那边就派了人来找宋宜笑。 准确的说是找芸姑,目的是想请她去东宫给太子妃瞧瞧,配几副安胎的方子:太子妃有喜了! “原不想劳动你的,你这身子也重了。”这回请芸姑跟上回不一样,上回梁王妃是要生产,需要芸姑进产房里坐镇,宋宜笑本身就是孕妇,那种场面她去了就是添乱了;但这回太子妃才查出妊娠,宋宜笑自不可能让芸姑独自觐见,所以特特亲自走了一遭。 才照面,脸色有些憔悴的太子妃就歉然道,“只是我早先根本不知道,竟动了些胎气——太医虽然开了方子,却还是建议请芸姑帮忙掌掌眼,究竟锦绣堂的医者是季神医的传承。” 宋宜笑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芸姑名义上是燕国公府的女医,实际上至今与端木老夫人有联络,而端木老夫人又半公开的投靠了苏皇后——太子妃在这眼节骨上使用芸姑,也是在某种意义上表达对皇后、对苏家的宽容与信任。 甚至还有顺带表达对燕国公府的亲近的用意。 不过这也是宋宜笑乐见其成之事,所以顺着太子妃的话谦逊了几句:当然主要是谦逊自己一点都不忙、一点都不累,而且对能来东宫探望太子妃感到既愉快又轻松;至于芸姑的医术,无论锦绣堂还是芸姑这个人,都不是宋宜笑的,轮不着她代为谦虚。 场面话说过之后,芸姑方上前给太子妃请脉,诗婉又递上之前太医开的方子,芸姑看过之后,略改了两处,给了些饮食上的建议,诗婉忙取来笔墨记下——这事结束之后,宋宜笑本着不打扰太子妃、自己也早点回去休息的想法,正要告退,太子妃却忽然轻叹一声,轻拢双眉,似有无限烦恼。 宋宜笑见状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转为关切之态:“娘娘怀有皇嗣,原该高兴,怎么瞧着像是有心事?” 第三百零八章 所托非人 第三百零九章 卫银练的婚事(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零九章 卫银练的婚事(上) 第三百零九章 卫银练的婚事(上) 太子妃看了眼左右,待闲人都退出去了,才道:“母妃离世未久,我这做儿媳妇的倒传出孕讯,虽然是件喜事,却也尴尬。” “娘娘这话说的,服内生子的事儿,前魏那会不是就有定论了吗?”宋宜笑不解道,“可是有人胡说八道,叫娘娘操心了?” 她觉得这个应该不可能,东宫刚刚在夺储中取胜,连皇太后在这眼节骨上恐怕都不想惹他们,何况其他人? 至于说崔贵妃才死,东宫目前正处于母孝,太子妃却妊娠在身——这种服内生子的情况在早期是不问妊娠时间,只要在孝期生子就算不孝,要摊上那时候,别说太子妃,梁王妃都只能打胎,哪怕生下来了,孩子也只能抱.养给其他人家。 但前魏时候有皇帝认为这种规矩很不近人情——子嗣多的人家也还罢了,万一赶上宋家那种几代单传,为了老人去世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脉打掉或出继,这叫人家日子怎么过?死掉的老人恐怕也不能瞑目呢? 是以就改成了只要不是在孝期怀上就好。 如今崔贵妃去世约有月余,太子妃身孕堪堪查出,估计日子也差不多,完全可以说是在崔贵妃去世前两日怀上的,可不在不守孝的范畴之内。 “但弟妹你也晓得:母妃去世之前,是先病了些日子的,那时候父皇也不是很好。”太子妃委婉道,“虽然说我自己估计着,应该是在父皇病倒前怀上的,可就怕有人会在父皇跟前说什么话……” 宋宜笑闻言不禁笑了:“娘娘只怕是想多了罢?陛下素来重视东宫,谁敢去说这样的话,岂非自讨没趣?” 又低声道,“何况陛下膝下孙辈不多,若知娘娘有喜,必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太子妃暗道:你哪里晓得,正因为父皇宠爱太子,我才怕他为了太子铲除我呢! 只是显嘉帝与皇太后虽然都决定暂时不动她,却也没打算把结果透露给她——太子妃成天心惊胆战,偏偏又束手无策。如今查出身孕,固然欣喜又多了个保命的理由,却也怕皇帝借着自己生产做手脚,让自己死得合情合理。 所以趁着请芸姑的机会,想托宋宜笑向晋国长公主说情,给自己试探下皇帝的口风。 宋宜笑不知内情,只道太子妃自从生下钟陵郡王之后多年没有怀孕,偏赶着今年事情多的时候有了,乍忙还闲下来难免胡思乱想。 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应了下来。 她这天回府后把太子妃的担忧与简虚白说了,简虚白闻言倒感到有点不对:“夺储的风波才定,皇舅这会千头万绪多少事情忙不过来呢,哪来的心情去过问儿媳妇的身孕?太子妃不是不懂事的人,怎么会担心这样的问题?” 他若有所思,“还是她私下里做了亏心事,担心皇舅惩罚?” 宋宜笑道:“那怎么办?” “不管太子妃是否有不妥之处,总是皇家的家务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简虚白想了会,道,“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给娘带个话罢!横竖皇舅素来英明,自有决断。” 宋宜笑依言在次日去给婆婆请安时,转述了太子妃的担忧——晋国长公主为了小女儿未来夫婿的前途,也愿意给东宫搭把手,闻言非常爽快的答应尽快入宫向显嘉帝说明。 当然长公主也怀疑:“太子妃近来是不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皇帝是从来不过问儿媳妇的事情的。” 宋宜笑低眉顺眼答:“媳妇也不晓得,只是瞧太子妃的模样,似乎很是忐忑。” “那我去问皇帝吧!”晋国长公主也没追问,微微颔首道,“要没其他事你最近也别老出门了,到底月份也大了,即使身体好,也怕意外——梁王妃可不就是个例子?” “梁王妃?”宋宜笑想到芸姑之前所言,顺口打探,“媳妇听说梁王妃因着摔到了要早产时还吓了一大跳呢!好在梁王妃身体好,到底母子平安。” 果然晋国长公主摇头道:“你还不知道?梁王嫡长子固然落地时没怎么折腾,可这才几天功夫倒病了两场,如今太医院那边专门有个擅长妇.婴的太医守在王府里盯着——也不知道长大点能不能好起来?唉!” 长公主眉宇之间流露出烦忧之态——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嫡亲外孙卓平安。 宋宜笑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梁王嫡长子的不对劲可算有人发现了! 如此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性自是大大提高。 婆媳两个惋惜了会这个孩子——见没其他事儿,宋宜笑也就告退了。 晋国长公主隔了一天入宫,与显嘉帝单独交谈了好半晌才离开。回到长公主府后,她命佳约赶到燕国公府告诉小儿媳妇:“陛下没听说有人针对太子妃,倒说太子妃素来勤勉贤惠,将钟陵郡王教导得既好,辅佐太子也十分用心——长公主殿下说,到底是陛下亲自给太子择的正妃。” 这番话在数个时辰后转达到太子妃跟前,诗婉喜形于色道:“娘娘,这可是陛下与晋国长公主亲口说的!” “晋国皇姑未必晓得内情,她的话听听也就算了。”太子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重点在于陛下:陛下那番话看似对我只有满意没有意见,但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不过,肯敲打她,说明还是愿意给她个机会的? 太子妃这么想着,提了多少日的一颗心,可算安定了点,下定决心接下来务必要好好表现,挽回印象——机会很快来了:田氏打着探望长女的旗号登门,与太子妃商议小女儿卫银练的婚事。 其实这件婚事也是幌子,田氏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修复卫家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 毕竟之前东宫摇摇欲坠时,卫家的立场不那么坚定——太子妃又不是那种为了娘家无怨无悔的女儿,如今峰回路转,东宫居然稳操胜券了,卫家自然要痛改前非,争取太子夫妇的宽容与谅解。 而太子妃在娘家的弟妹里,最疼爱幼妹卫银练,尤其去年司空衣萝之事后,卫银练大受刺激,好长时间足不出户,一度让太子妃非常担心。 如今田氏拿卫银练的婚事来请教长女,既是表达对太子妃的尊重,也是为了避免太子妃记恨前事,冷淡自己。 果然太子妃看到亲娘前来,虽然招呼得十分客气,但言谈举止中间不期然的就露出了疏远之色。 待田氏说起卫银练的婚事时,太子妃才露出一抹关心:“银练自己怎么想的呢?” “她以前的心思你也晓得。”田氏委婉道,“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罢了,何必理会?这么大的事情,总要你这个姐姐给掌了眼才成啊!” ——这说的却是卫银练迷恋苏少歌之事。 且不说苏少歌已经跟伊王小郡主定了亲,就算没有这件事,冲着赵王争储失败被出继、苏家已现日落西山之象,卫家也不可能要这么个女婿! “那家里可有给她相看了?”太子妃沉吟道。 待听田氏说了几个人选——都是才貌双全也有家世的,毕竟即使不提卫家的门第,卫银练的夫婿,将来可是要做天子连襟的,怎么能差了去? “听着仿佛都不错,不过没见过到底不好说。”太子妃边听边点头,末了道,“要么等我回头问问殿下,这些人的父兄如何?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父兄都是可用之人,想必本人也不会差的——当然主意还得爹娘来拿,我毕竟只是姐姐。” 田氏巴不得她对卫银练上心些,如今才好拉近她跟娘家的关系,闻言喜道:“娘娘肯给银练操心,那是她的福分!”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母女两个又聊了些家常,田氏方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太子妃命人去告知太子有事商议——他们这会正在守母孝,太子妃还怀了孕,是以是分院住的——太子接到消息,方赶在日落之前过来,先关切的问了她身体与孕情,这才道:“听底下人说,今儿个岳母来过?” “是为了我妹妹的婚事。”太子妃亲自给他盛了碗汤,解释道,“她前两年就该议亲了,只是我娘统共就我们两个女儿,我又比她大好几岁,是以就想多留她承欢膝下会。只是算算年纪再不出阁可就要耽搁青春了,所以把最近有意提亲的人家理了理,来寻我商议。” 按照太子妃的想法,以他们近期的夫妇关系之融洽,太子肯定会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 却不想太子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下,犹豫片刻才道:“我记得你就一个胞妹?” 太子妃微怔:“不错——” 心念电转,暗自担忧:难道太子自己看上了卫银练?! 这不应该呀——不是太子妃轻看自己的同胞妹妹,但太子不是不正经的人,他跟嫡亲小姨子照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卫银练虽然也算秀美可人,到底不及暖美人那等绝色倾城,实际上单论美貌,尚且逊色于宋宜笑。 如今又是崔贵妃的孝中,作为正妻的太子妃还有孕在身,太子怎么可能打小姨子的主意呢? 只是太子略作思索后,却命左右都退出去,这才用商量的语气问:“卫家给你那妹妹说亲的人选里,不知是否有你妹妹自己中意的在里头?” 做姐夫的打听小姨子是否有心上人,岂是正常? 太子妃眸色黯了黯,压抑住胸口涌上来的惊惶与酸涩,轻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们卫家如今虽然大不如前,可嫡出子女的教养却是从不敢落下的。银练固然是幼.女,爹娘格外宝爱些,大规矩上怎么可能不管?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没决定之前怎么可能告诉她?那些人她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又有什么中意不中意的?” 就算跟太子关系变好了,但关系自己娘家女孩儿名节的问题,太子妃还是选择了稳妥的答案——虽然说她知道倘若太子有意纳卫银练的话,这么说等于是帮了太子。 却见太子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道:“那么我给她推荐个夫婿可好?” 太子妃攥紧了帕子,面上却现出欣喜之色来:“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未知是谁家公子?” 第三百零九章 卫银练的婚事(上) 第三百十章 卫银练的婚事(中)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章 卫银练的婚事(中) VIP章节内容, 到底是多年夫妻了,即使从前算不得水乳.交融,太子这会却也察觉出太子妃的刻意掩饰,他挑了挑眉,要笑不笑的调侃道:“我若说想亲上加亲呢?” “自然都依殿下。”太子妃笑容不变,只是神情中到底流露出一抹勉强,道,“只是母妃才去,若东宫这会就添人,恐怕对殿下的名声……” “跟你开玩笑的!”太子本打算逗逗妻子的,只是转念想到太子妃正有孕在身,可伤不得心,闻言忙道,“所谓亲上加亲,其实是今儿个皇祖母召我过去说了件事!” 太子妃其实也觉得丈夫不至于这会惦记上小姨子,方才的失落难过大抵也是装的,这会听太子说出真相,也敛了神情正色问:“未知皇祖母有何吩咐?” “皇祖母想替裘漱霞的嗣子说门亲事。”太子顿了一下才道,“皇祖母看中了你妹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后娘家就裘漱霞一个男嗣,这世道能眼睁睁瞧着娘家断子绝孙的人到底是不多的。偏偏裘漱霞的亲生儿子早年夭折,算算年纪他也不复壮年,再有血脉的指望是非常渺茫了。 所以从柳家过继来的裘秩音虽然不是裘家血脉,太后也不能不关心几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裘漱霞考虑:裘漱霞之前死保赵王,可以说是赵王一派的急先锋,连苏家都没他那么积极的。这人仗着太后嫡亲侄子的身份,在朝堂上一直横冲直撞,有时候连显嘉帝的脸色都不看,将太子这边的简虚白得罪得尤其彻底! 现在太后还在,裘漱霞就算贬谪,料想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万一将来太后没了,凭他这些年来作的死,谁能保得住他? 是以太后思来想去,觉得他认了个嗣子倒也是件好事:可以结门亲事做靠山啊! 而从找靠山的这个目的出发,目前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卫银练这个太子妃的亲妹妹了! 毕竟新君已经板上钉钉是太子,但太子没有同母姐妹,玉山公主倒还没下降,她跟太子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好也没什么恩怨,可这位金枝玉叶一心一意惦记着苏少歌,肯定不会同意下降给裘秩音的! 太后统共就两个亲孙女儿,虽然要为侄子考虑,也不想太委屈了玉山公主——何况玉山公主那脾气,哪怕强押着她下降了,不定会把怒火发泄到裘家头上去! 然后太子的外家崔家,唯一一个适龄的女孩儿崔见怜,去年入宫伺候太子,今年年初已经悲剧掉了。 所以太子自己的姐妹的主意是没法打了,那么只能从太子妃的姐妹入手。 毕竟太子妃生有太子嫡长子钟陵郡王,如今与太子的关系既好,且又有了身孕,不出意外的话,迟早也会住进铭仁宫的。 恰好,太子妃唯一的胞妹卫银练尚未婚配,且才貌双全又深得太子妃喜爱——太后觉得,如果能把她聘给裘家做儿媳妇,将来即使有人要找裘家的麻烦,太子妃为了亲妹妹考虑,也会为裘家求情的。 哪怕仕途失意,有太子妃在,总也有一线生机! 太子吞吞吐吐的说完了太后的意思,有些忐忑的问太子妃:“你觉得……咱们要不要答应皇祖母?” “皇祖母既有吩咐,按说是不该拒绝的。”太子妃闻言,凝神片刻,露出为难之色,道,“但——阿虚跟裘表叔的私怨且不说,横竖裘表叔在朝中应该待不了多久了,他到底也是阿虚的长辈,还乡之后,料想阿虚也不会再纠缠。问题是,裘表叔那嗣子,可是柳家子!” “柳家?”太子一怔,随即懊恼的一拍头,“我竟把这一节给忘记了!” 裘秩音原名柳秩音,乃前刑部侍郎柳振溪的嫡长子——即宋宜笑第一任继母柳氏的嫡亲侄子! 当初柳家倒台,可是与宋宜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后来赵王一派眼看柳家已经保不住了,索性以将柳秩音过继给裘漱霞作为嗣子的条件,说服柳振溪舍身一击——这位柳公子改姓裘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在人前露过面,这小一年来,朝堂之上又是风起云涌,渐渐的竟都把这么一出给淡忘了。 如今太子妃提醒,太子方醒悟过来,“你是怕宋弟妹有意见?不过当初苛刻宋弟妹的乃是柳氏,意图污蔑宋弟妹的也只是柳振溪,这两个人都已伏诛,却与柳秩……裘秩音没什么关系的。听说宋弟妹的娘家还把柳振溪的嫡女买了去,给宋弟妹之父做了姨娘呢,我想宋弟妹总不可能还要对裘秩音耿耿于怀了吧?” 太子不知道宋宜笑与柳家乃是前世今生的恩怨了,从他的角度看去:宋宜笑在柳氏手里也才过了一年的日子,再艰苦也就那么点时间而已,跟柳秩音估计都没照过面。而柳家先是柳氏死得身败名裂还连累家族名声,继而柳振溪心疼妹妹想为妹妹报仇也是人之常情,却索性把偌大家族都赔了进去! 而宋家买下柳秩瑾的举动,更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谁叫庞老夫人把柳秩瑾塞给儿子做了姨娘呢?不知就里的人看到了,自然认为宋缘打这个“贤侄女”的主意很久了,见柳家出事,忙不迭的借老母之手,将这个水灵灵的晚辈收入囊中。 这么着,太子觉得柳家才是吃亏的那个——他其实比较担心裘秩音怀恨宋宜笑,会在娶了卫银练之后,仗着自己这个姐夫起什么不该起的念头。 但太子妃道:“殿下想到哪儿去了?宋弟妹素来懂事,且裘秩音改姓都快一年了,宋弟妹可曾提过他?可见也是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银练,你也晓得,她素与宋弟妹交好,在宋弟妹尚未出阁之前,两人就结识了。所以,她自然是向着宋弟妹的!而宋弟妹早年的遭遇,在帝都上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说她会对柳家骨血有好感么?当然,我的妹妹我知道,即使她不喜欢那裘秩音,我开了口,她必然也会嫁过去的。只是嫁过去之后,难免要有隔阂了!而皇祖母想把银练说给裘家做儿媳妇,固然存着为裘家考虑的心思,肯定也希望他们夫妻和睦的。我就是担心这个!” 太子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他是很想答应皇太后的,毕竟太后是他亲祖母,多年的祖孙之情,不是太后这几个月的倒戈能够完全抹去的。何况从政治上考虑,此举不但能够争取太后的好感与愧疚,也能安定之前支持魏赵二王的臣子,稳定局势,且传扬东宫的宽容厚道。 当然这么做有点对不住小姨子——不过对于太子来说,也只是有点。毕竟他已经派人了解了下裘秩音的情况,这人原是柳家嫡子,正经官宦子弟出身,改姓裘后又是裘漱霞膝下的嗣子,无论亲爹还是嗣父,对他的栽培都很尽心。 他本身长得也不错,白净斯文,做柳公子时虽然有些惫懒,到裘家后却开始用功了,据说考取进士的指望还是有的。就算自己考不中,近水楼台先得月,靠着亲戚关系弄个一官半职,像简虚白不就没下过场么?还不是一样入了仕又一路晋升? 总之太子衡量了下,觉得这么个人配给小姨子,也不算太坑卫银练了。 ——何况卫家之前的动摇,可不仅仅太子妃察觉到! 如今让卫家小女儿顺从太后之意,也算是让他们家将功赎罪? 太子心里这些念头翻腾着,最后道:“皇祖母年纪大了,难得托付咱们一件事,总要尽力。不如这样,明后日你把妹妹请过来,跟她好好的说——柳家那些事情,同裘秩音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你想柳氏是他亲姑姑,柳振溪则是他亲爹,这两位都是他的长辈,岂有晚辈干涉长辈所作所为的道理?他也是受了池鱼之殃,何况他现在都不是柳家人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她的!”太子妃认真的点了点头。 其实太子妃在太子说明真相时就决定要答应了,毕竟这门亲事不但有助于修复东宫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也等于给自己母子找了太后这个靠山? 太后想让自己以后护着裘家,首先就得保证自己这个孙媳妇的前程无碍吧? 否则太子妃都自身难保了,又哪里还顾得上妹妹一家子呢? 至于说卫银练的意愿,太子妃跟太子想的一样,裘秩音这个人选也许不尽人意,但从他迄今的表现来看,也不算太辱没了卫银练。 “妹妹,你也不要怪我!”太子妃之前的委婉拒绝,不过是怕答应得太干脆了,叫太子以为只是件小事,过后就不放在心上,此刻嘴上做着保证,心里也在默默的想,“我也是为了你好:我这个姐姐若出了事,卫家岂能不受影响?到时候,你哪怕出了阁,也未必不受牵累!相反的是,只要我这个姐姐好好儿的,谁敢委屈你?!” 只是太子夫妇这会都不知道,此刻看中卫银练的也不只太后。 代国长公主跪在显嘉帝跟前哭哭啼啼:“我们夫妇罪该万死,如今得皇兄宽恕已是邀天之幸,紫浮是我们儿子,有道是母债子偿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明非,那孩子只是我们的侄子,他父母去得早,原也是我公公抚养大的,我们不过养了他几年罢了!他虽然胡闹些,却也是你情我愿之事,从没害过人犯过法的,却要受我们牵累,这叫我将来到了地下,见着公公,如何交代?!” 她婆婆去得早,进门时只拜见了公公——提到老富阳侯,显嘉帝也有些唏嘘,老富阳侯在他登基时是出了大力的,且对显嘉帝一直忠心耿耿,不辞劳苦,只是没等到皇帝报答,就先去了。 所以皇帝沉默了会,道:“你要我给姬明非封个官职么?” “他在工部有差使,而且他那个性情,也未必担当得起重任。”就算担当得起,这眼节骨上,皇帝也不会做出让外界认为姬家即将起复的决定的——真要起复,也要留给太子下这道命令——这点代国长公主非常清楚,是以摇头道,“我想给他说门好点的亲事作为靠山,这样以后不管我们一家子有什么事情,他也有个岳家帮忙。” 顿了顿,见皇帝投来询问的眼神,她道,“我看中了太子妃的同胞妹妹卫家小姐,求皇兄恩准!” 第三百十章 卫银练的婚事(中) 第三百十一章 卫银练的婚事(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一章 卫银练的婚事(下) VIP章节内容, 显嘉帝这时候不知道太后召见太子的事情,所以稍作考虑之后,就答应了下来——到底代国长公主是他亲妹妹,要不是他时日无多,也不想再三落代国长公主的面子,如今把太子妃的胞妹许给代国长公主夫妇的亲侄子,既如了妹妹所愿,也暗示里里外外的人,自己对姬家情份尚存,想落井下石也掂量着点儿! 结果代国长公主走后,他去给太后请安,母子两个没说几句话,太后道:“哀家方才与太子说,想让裘秩音与他做个连襟,也不知道太子妃肯不肯答应?” 显嘉帝顿时吃了一惊:“孩儿记得卫家现在待字闺中的只有一个女孩儿了?” “不错,那女孩儿哀家见过,是个好孩子。”太后点了点头,方察觉到不对,“怎么?那女孩儿你有打算?” “小妹方才进宫,想给她夫家侄子说门能依靠的婚事,也看中了卫家女孩儿。”显嘉帝解释,“孩儿不知母后这边已有打算,竟已经答应了她!” “这样啊……”太后听说是小女儿的要求,也为难起来,“姬家现在统共就两个男嗣,紫浮还是小的,倒已经与苏家女孩儿定了亲事,做哥哥的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确实不大好。” 太后也知道姬明非之所以至今未娶,不是代国长公主夫妇忽视了他,归根到底是他自己定不下心,且他那癖好,想寻个让长公主夫妇满意的岳家还真挺难的。 如今代国长公主自己尚且前途未卜,不趁着皇帝还在,给他把终身大事办了,将来姬明非的婚事只有更难——代国长公主对自己的亲侄子不怎么样,但因为与驸马姬蔚观感情深厚,对丈夫的亲侄子还是很上心的。 不然以她的脾气,也不会在显嘉帝公然提出要贬她为公主后,还腆颜入宫,给姬明非求恩典。 “姬家那孩子确实该说亲了。”太后其实更重视裘秩音,毕竟她娘家往后的传承基本就指望这个过继来的嗣子了,而姬明非与太后没有血缘,但裘秩音也不是真正的裘家血脉,相比太后亲生的代国长公主,太后计较了会还是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代国,那裘秩音的婚事,哀家再想想吧!” ——代国长公主这些日子够灰头土脸了,好不容易显嘉帝给了她一回面子,倘若转头又反悔了,却叫长公主如何自处? 太后虽然很为裘家的将来担心,却更怕小女儿再受打击。 但显嘉帝却觉得过意不去:“也是孩儿卤莽,没请示您就顺口答应了。” 他知道太后疼爱代国长公主,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不会再跟长公主争,所以没提毁诺的话,只道,“卫家女孩儿虽然好,不过别家应该也有淑女静媛,可为婚配的。” 太后只是笑:“你说的是,哀家再看看吧!” ——裘家现在需要的是能够在将来提供政治庇护的儿媳妇,可不是光有贤良淑德的女孩儿! 不过太后想到皇帝撑不了多久了,心里难受,也不想叫他操心,故此打算敷衍两句就把这话题带过去。 然而显嘉帝提醒道:“母后忘记了吗?顾相膝下可是很有几个孙女儿还没出阁的!” “顾韶?”太后闻言一怔,心念电转:顾韶跟太子的关系虽然不像太子妃与太子索性是一家人,但作为显嘉帝明着绑上东宫战车的重臣,又与钟陵郡王之间有着正式的师徒名份,也足以庇护裘家了! 不过,也正因为顾韶是重臣,不像太子妃是皇家妇,更不像卫家才落了把柄在东宫手里,想将他的孙女许给裘秩音,却不是皇帝这边拿定主意就可以做主的——太后不无忧虑道,“他会肯么?” “顾相虽然惊才绝艳,无奈虎父犬子,他膝下几个子嗣都不怎么争气,孙辈的男嗣也庸碌得很。”显嘉帝自信道,“若暗示加恩其子孙,料想他应该不会吝啬一个孙女。” 毕竟顾韶跟裘漱霞、跟柳家也就是政见不合这点芥蒂,只要皇家不打算追究裘漱霞跟裘秩音父子,让他帮忙看着点裘家别绝了户,不过是举手之劳。 何况裘秩音也不是什么不成器的浪.荡.子弟,不至于让做长辈的觉得,把女孩儿许给他是进了火坑——如果换了姬明非,顾韶基本没可能同意,他声望地位搁那,丢不起那脸。 太后闻言有点心动,但也有点不放心:所谓嫁出门外的女儿泼出门外的水,顾韶如果很轻易的答应把孙女嫁给裘秩音,那么这个孙女他一定不那么看重。如此将来裘家需要顾韶帮忙时,顾韶肯不肯念姻亲的关系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显嘉帝也明白太后的顾虑,次日召见顾韶时,颇许了一番好处,甚至暗示将来太子登基后,可以给顾韶封爵——如今不同于开国之际,世袭爵位都不罕见,显嘉一朝已经二十年出头了,愣是一个爵位都没封过,可见此时得爵的艰难——不管顾韶到底心动不心动,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再不答应,那可就是存心不给皇帝面子了。 在门阀鼎盛那会,别说皇帝是给太后娘家过继来的侄孙说亲,就是想给皇子公主说亲,名门望族也未必瞧得上。 但如今势家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已无法抗衡皇权,顾韶可不想拿自己全家的前途性命去彰显洪州顾氏的清高,所以思索半晌后,到底点了头。 他答应许给裘秩音的孙女是长房嫡出,闺名桐叙。 用顾韶自己的话来说:“臣膝下诸孙女,无论才貌品性,以此女最佳。其父母爱逾珍宝,存心留她承欢膝下,这才至今未嫁。” 显嘉帝跟太后都知道这话未必是真的,不过顾韶敢这么说,这叫顾桐叙的女孩儿至少不会比正常的大家闺秀差——那就行了,反正他们撮合这门亲事,主要是冲着顾韶去的,至于女孩儿本身,不是太惨也就差不多了。 顾韶这边敲定之后,皇帝复问卫家——卫家那边才被太子妃说服,做好了让卫银练嫁进裘家的心理准备呢,忽听说换了个女婿,还是帝都最风流不羁无视人伦的姬明非,顿时整个家里都不好了! 只是他们固然是瑞羽堂之后,究竟衰微已久,这会连顾韶都不敢违抗显嘉帝,何况他们? 但要让他们就这么认了命,把卫银练嫁给姬明非的话,他们也不甘心! “惟今之计,只能银练你自己出面了。”田氏愁眉苦脸的告诉小女儿,“陛下亲自发了话,你姐姐作为儿媳妇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她如今有孕在身,也操不得心!” 卫银练沉默良久才问:“娘的意思是?” “这门亲事据说是代国长公主亲自向陛下请求的。”田氏提到代国长公主时,声音都狰狞了几分,运了运气才平复下语气,继续道,“陛下本身应该没有插手你婚事的意思——代国长公主如今注定要倒台,她也晓得自己从前多么的张扬霸道,这会可不得四处拉拢靠山?她自己儿子已经跟苏家女孩儿定了亲,也只能把主意打到侄子头上了!” 田氏这会恨死了代国长公主,“她那侄子哪怕是个普通人,咱们家也认了!可帝都上下谁不知道姬明非的品行?那可是跟晋国长公主……” 到底觉得不好让没出阁的女儿听这种事情,田氏叹道,“你不是跟晋国长公主的小儿媳妇燕国夫人关系不错吗?娘已经给你预备好礼物,你明儿登门,去求求她,看能不能说动晋国长公主帮忙,把这门亲事取消掉吧!” 卫银练拨弄着衣角暗缝的银铃,好一会,方道:“晓得了。” 只是她次日到了燕国公府后,却只陪宋宜笑说说笑笑了大半日,最后看时间快到傍晚,估计简虚白该散衙了,就提出告辞。 宋宜笑亲自把她送到了二门处,看她跟自己道别后都要拎起裙角上马车了,实在忍不住,出言道:“卫姐姐,你今儿个过来,没有其他事了吗?” 皇帝正在给裘家、姬家保媒的事情,如今外界还不知道。 但宋宜笑与裘秩音多少有点关系,东宫那边怕她有什么想法,前两日刚刚说服卫银练嫁裘秩音时,太子妃就私下派人来跟她打过招呼——后来皇帝决定让顾家女孩儿嫁裘秩音,太子妃也立刻命人过来说明。 所以今天卫银练一上门,宋宜笑就猜到了她的目的,而回答的话也预备好了。 却没想到这女孩儿从头到尾提都没提,宋宜笑不禁纳闷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姬明非在帝都的名声又那样狼狈,就是门楣低点的人家,但凡疼女儿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呢,何况卫家可是出了太子妃的! “我从前的心事,善窈你又不是不知道。”卫银练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左右看了眼,待宋宜笑会意的清场后,她才语气平静的说道,“横竖嫁不到喜欢的人,嫁谁不是嫁?何况姬明非虽然名声不好听,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苛刻蛮横的举动——只要他能与我客客气气的处着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见宋宜笑欲言又止,她轻笑了声道,“我今儿出门时,我娘确实让我寻善窈你帮忙的。但我在路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说了:晋国长公主殿下到底只是你婆婆,不是你亲娘,就算长公主慈爱,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但代国长公主何尝不是她的骨血之亲?所以我求你帮忙,不仅仅是难为你,也是难为晋国长公主,却又何必?再者代国长公主亲自求得陛下点了头的事情,转眼竟被推翻,这对卫家、对燕国公府,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代国长公主已经风光不再了,好不容易显嘉帝给她一回脸面,跟着就被卫家跟燕国公府拦回去,其他人也还罢了,皇帝跟太后看在眼里,哪能不觉得心酸? 尤其简虚白是太后亲自抚养大的,代国长公主对他这个外甥算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像针对太子那样苛刻过他——结果他的妻子却帮着卫银练驳代国长公主的面子,太后会怎么想? 宋宜笑其实本来打算帮她一帮的,当然能不能成功那就不好说了。 可卫银练把话说到这份上,宋宜笑觉得也没必要提了,毕竟卫银练说的很对:除非代国长公主自己改变主意,不想要卫银练做侄媳妇了,不然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让卫银练摆脱了这门亲事,在太后跟皇帝那里肯定都会留下坏印象,继而影响到家族。 卫银练现在摆明了打算深明大义,宋宜笑还能说什么?这位卫姐姐跟她不一样,同为海内六阀嫡支后裔,卫银练是实打实的掌上明珠,单从司空衣萝逝世那会,田氏对她的维护就看得出来,卫家纵然在关键时刻做得出来舍弃女儿女婿的事情,但平常的庇护关怀绝对不含糊。 受过家族这样的恩惠,家族需要牺牲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不过宋宜笑这会其实也没多少心思关心卫银练的婚事。 她扶着锦熏的手,慢慢朝克绍堂走去,暗暗想着:“裘秩音啊……这人倒是好运道,柳家满门覆灭,柳秩瑾纵然被宋家买下,到底也成了不上台面的侍妾。他只改了个姓,却是继续做他的大公子了!” 前世她过得苦,死得冤,所以重生之后报复起来也很干脆。 但今生她却是越过越好,如今丈夫有了,孩子也快生了,心境平和下来,愤懑怨恨之情自然也越发的淡了。 是以,也没多少赶尽杀绝的心思了——当然,前提是,裘秩音与柳秩瑾不来惹她。 “不过如今我快放下了,他们倒是,放不下了啊?”宋宜笑抬手轻抚上小腹,想起两日前才得的消息,唇畔不禁泛起一个冰冷的笑:这样也不错,在痛苦与煎熬中数着日子,满心报复与仇恨却束手无策,前世她在柳氏手底下那些年,可不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命运似乎将柳家那两个血脉也推到了同样的处境? 第三百十一章 卫银练的婚事(下) 第三百十二章 拜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二章 拜师 VIP章节内容, 十月份很快就过去,廿一那天宋宜笑自然没去宋家吃庞老夫人的寿酒,不但她,简虚白也没去,只送了份不咸不淡的礼——宋家那边许是知道了燕国公府的态度,也没再派人来说什么想念宋宜笑之类的话。 到了十一月初,顾桐叙与裘秩音、卫银练与姬明非,这两件婚事终于尘埃落定,公布于众。 “陛下果然仁慈。”显嘉帝这段时间打压魏赵二王的势力、却也打算网开一面的想法,已经非常明确了,这么两桩亲事传出来之后,朝野上下也不是很意外,感慨了一句,大部分人也就不关心了。 毕竟这个月初八是贺太后的圣寿节,十五是皇帝的万寿节,越富贵的人家越忙,哪来那么多功夫嚼舌头? 宋宜笑没想到的是,圣寿节前夕,衡山王府忽然送了消息来,说是韦梦盈想见她。 “按说娘既有意召见,我不该回绝。”宋宜笑吃不准这个亲娘的心思,委婉问过韦梦盈母子身体都很好,不是要自己去探病后,就为难道,“只是婆婆前两日才说我月份已经大了,不要轻易外出,这……” 薄妈妈听说是晋国长公主之意,也不敢让宋宜笑一定走一趟,只好说明缘故:“这都年尾了,转过年来七公子就到正式启蒙的年纪了,偏王府如今要守太妃的孝,不好出门走动,王妃娘娘想替七公子寻个名师,却也不方便。这不,想请您帮个忙?” 这话倒提醒宋宜笑了:早几个月她刚刚怀孕那会,韦梦盈登门探望时,就提过想让陆冠云拜在顾韶门下。 而她也答应了帮忙的。 但从翠华山回帝都后的一段时间里,太子这边一直不怎么顺利,易储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韦梦盈那边就再没提过这话。 现在尘埃落定,顾韶炙手可热已成定局,韦梦盈也可以放心不会押错宝,倒也难怪会重提旧事了。 宋宜笑对这个亲娘趋利避害的做法十分无语,可又放不下亲弟弟的前程,这会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我现在怀着身子也不怎么好出门,好在云儿也才五岁。且等我生产之后出了月子,再登门去向顾相求情吧!” 不过她当初虽然答应帮忙把弟弟推荐给顾韶——顾韶收不收她也没把握的——所以想了想又加了句,“横竖云儿年纪还小,如果顾相无暇授徒,择其他良师也是可以的。还请妈妈把这话带给娘,看看娘的意思?” 但薄妈妈得了这话却没有告退的意思,依旧满面笑容道:“小姐您有所不知:王妃娘娘早先虽然希望七公子能够拜在顾相门下,可七公子到底太过年幼,顾相年事已高又手握重权,王妃娘娘很担心七公子即使靠着您的面子拜了师,也不能时常得到顾相的教诲!” 这倒是事实,顾韶现在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也不为过,就是钟陵郡王那边的讲课都断断续续的了,若再收下陆冠云,估计也就是顶个师徒的名头了——如果是需要老师提携的人,这么个名头也是千金难买的,问题是陆冠云年幼,提携的机会他眼下根本用不着,他现在需要的还就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如此顾韶反而不那么合适了。 韦梦盈虽然功利,却不是蠢材:陆冠云若拜入顾韶门下,固然引人羡慕,但对于他的长远发展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顾韶没什么空教他,而给陆冠云另外找人教导的话——顾韶名气那么大,他的学生,是一般人敢教的吗? 就算是其他名师,也自有傲气,谁肯背上跟顾韶抢弟子的名声来教导陆冠云呢? 这样陆冠云顶着名师门生的名头,却得不到应有的教诲,纵然天资好,又岂能不泯然众人?但这种情况别人只会嘲笑他糟蹋了一个好师门,怀疑他不够用心或者资质驽钝,只会看不起他——包括顾韶跟钟陵郡王,估计也会觉得收他纯粹是落了自己的面子。 毕竟想得到认可与尊重,尤其是顾韶跟钟陵郡王这个等级的权贵的认可与尊重,出身什么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得有真本事。 所以韦梦盈深思之下,决定放弃让儿子拜顾韶为师的想法,另觅目标,“贺楼修撰才华横溢,如今的差使又清闲。闻说贺楼修撰与燕国公府颇有渊源,还请小姐帮忙探一探口风,可好?” “贺楼修撰?”宋宜笑闻言微微惊讶,她没想到韦梦盈会改变目标,而且还看中了今科状元郎。 当然贺楼独寒能做状元,学问是肯定没问题的。 问题是,按照宋宜笑对韦梦盈的了解,这个亲娘给儿子选老师,学问怎么可能排第一位?必须是权势地位优先啊! 而贺楼独寒以状元身份入仕,正常情况下倒也确实会有个好前程。 可相比顾韶他就不够看了,何况之前的争储中,他虽然因为想求娶裴幼蕊的缘故,同简虚白走近了些,但也没有真正站到太子这方——这也就意味着,太子登基之后,他得到的好处肯定不会太多。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打动韦梦盈? 宋宜笑惊讶之余,略作沉吟就答应下来:“等今儿个夫君回来后,我与他说,请他帮忙问问贺楼修撰。” 允下这事后,她又问候了一下衡山王府上下,得知一切都好——再讲了几句场面话,让锦熏去备了些糕点等吃食让薄妈妈带回去孝敬韦梦盈,也就打发她走了。 薄妈妈走后,宋宜笑蹙着眉头问左右:“最近帝都可传出什么消息——关于贺楼修撰的?”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片刻,还是锦熏开口道:“奴婢偶尔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贺楼修撰至今没有婚配,好几家勋贵想把家里的小姐许给他,他都谢绝了,最近都在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应该不是这个!”宋宜笑心想如果贺楼独寒有什么隐疾的话,可不是什么名誉的事儿,韦梦盈怎么可能让陆冠云拜在他的门下? 不过…… “贺楼修撰谢绝了好些勋贵人家的结亲提议吗?”宋宜笑不禁想到这位状元郎几次三番想向裴幼蕊提亲的事儿,暗自沉吟,“难道他还惦记着义姐?只是义姐那边可是至今没有松口的,娘凭什么笃定他能娶到义姐?就算能娶到,义姐在娘的心目中,大约也就是‘长公主疼爱的义女’这个身份了。但这个身份也打动不了娘吧?” 毕竟韦梦盈已经有个晋国长公主亲儿子的岳母的身份了。 宋宜笑寻思良久无果,遂也不再想了,专心等着简虚白散衙——傍晚简虚白回来之后,听她一五一十说了薄妈妈前来之事,微微诧异:“岳母消息可真灵通!” “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宜笑不解的问。 简虚白一边扯松衣领,走到屏风后换下官袍,一边道:“你想贺楼是哪里人士?” “江南……等等,顾相这些年来也一直住在江南?”宋宜笑惊道,“他们两个?!” “是师徒。”简虚白换好常服,系着衣带走出来,颔首道,“甚至可以说,顾相为了教导贺楼,这些年来才放着洪州老宅不回,长住江南!” 宋宜笑惊讶道:“顾相对弟子可真是宠爱!” 虽然说老师也有坐馆的,但到顾韶这级别,那绝对是徒弟围着他转——哪怕是钟陵郡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也不可能在他面前端皇长孙的架子! 所以他居然为了贺楼独寒长住江南,而不是贺楼独寒为了求学随他前往洪州,这只能是一个缘故:他非常宠爱贺楼独寒,愿意迁就这个弟子。 只是宋宜笑也觉得奇怪:贺楼独寒看起来不像是任性不懂事的人,怎么会让老师为了自己远离家人呢? “也不全是宠爱。”果然简虚白摇头道,“不过这里头涉及到顾相的私事,未得他准许,我却不好多说的:总之对于顾相来说也是件伤心事了。” 宋宜笑闻言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这点好奇心,让丈夫背诺,只道:“这么说,贺楼修撰与顾相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多?” 她明白韦梦盈为什么看上贺楼独寒了:贺楼独寒年轻力壮,目前的差使也清闲,他有精力也有时间好好教导陆冠云;作为顾韶的学生,且高中状元,在顾韶那儿的地位必然也不低! 陆冠云若拜了这么个老师,那就是顾韶的嫡传徒孙,前途有保障,学业也有保障,可谓是一举两得! “绝对不多。”简虚白想了一下,道,“这么讲吧:除了皇舅、太子之外,这帝都上下,顾相估计只告诉了我——最多再加个你爹!” 实际上他能够知道,还是因为顾韶认为他很适合与贺楼独寒互为“对手”,是以在当初的提醒与试探后不久,逐渐的透露了这个秘密。 宋宜笑不禁讶然:“我娘这大半年来都在守孝,就算不是,陛下与太子殿下,也断不是她能接触到的;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今儿个问起来,你连我都不会说,肯定也不会透露给我娘;剩下来一个我爹,我爹这些年来恨我娘都来不及呢,却为什么要告诉她这样的事情?但也不可能是顾相自己告诉我娘的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相之前之所以隐瞒与贺楼之间的师徒关系,主要是不想把他卷进争储的旋涡里去。”简虚白沉吟道,“如今储位之争的结果横竖已经出来了,顾相倒不在乎这层关系现于人前了——兴许是这个缘故,最近他们师徒来往得比较勤快,恰好叫岳母知道了?” 这倒也有可能,只是宋宜笑还是觉得奇怪,自己那亲娘好好的注意顾韶跟贺楼独寒做什么? 贺楼独寒也还罢了,顾韶好歹重登相位,又是洪州顾氏出身,手底下岂能没几个有本事的人护着?韦梦盈说到底,不过是个寻常官宦人家出身的继王妃,能动用的人手有限,她就不怕自己的小动作被顾韶发现,然后惹了顾韶厌恶吗? 不过简虚白对于岳母从哪打听来这样机密的消息倒是兴趣不大,关心了一番妻子的身孕后,爽快道:“事关小舅子前程,我这做姐夫的怎能不出把力?正好明日就是圣寿节,若在贺宴上碰到贺楼,正好与他说了这事儿——料想他不会拒绝的!” “云儿现在才多大?”宋宜笑闻言也考虑起弟弟拜师的事情来了,只是觉得有些忐忑,“尤其他性情也未必静得下来用功呢,我这个姐姐虽然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究竟他年纪小,但贺楼修撰可未必有这功夫哄他吧?” 毕竟陆冠云又不是贺楼独寒的亲弟弟,人家状元的身份搁那,年纪虽轻,想拜师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哄弟子? 简虚白意味深长道:“贺楼虽然是顾相的得意门生,之前的风波到底没出力。顾相如今又已位极人臣,反而得避嫌提携弟子了——而我虽然不如顾相位高权重,但想拉贺楼一把,却是不难!” 宋宜笑恍然道:“如此,贺楼修撰确实不会拒绝。” 虽然说顾韶真想给弟子铺路,有得是委婉的办法。但简虚白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太子膀臂,而且正当年少,年纪比贺楼独寒还小几岁,顾韶肯定乐见贺楼独寒跟燕国公府亲近。 她想了想,沉吟道,“只希望他也愿意认真教导云儿才好!” “贺楼的为人还是很沉稳的。”简虚白安慰道,“何况咱们府的势岂是白借的?不过是教导一下小舅子,对他来说乃是举手之劳,若这点都不肯付出的话,就算他是顾相的爱徒,往后也莫想在朝堂上混得开!” ——按照他跟顾韶的私下约定,这会他得帮助顾韶晋升,目前双方关系融洽是无所谓的。毕竟他眼下的年纪跟资历都还浅薄,根本威胁不到太子。 等若干年后,少年时的情谊消磨于岁月的流逝,以及君王特有的疑心时,他才需要一个对手,好让皇帝安心。 韦梦盈想替幼子铺路,倒是正中简虚白下怀。 至于说这位岳母从何得知尚未公布的秘密…… 简虚白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与漠然。 第三百十二章 拜师 第三百十三章 这年的十一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三章 这年的十一月 VIP章节内容, 次日就是圣寿节——太后今年其实根本没心情过这个寿辰,但显嘉帝私下劝她:“孩儿尽孝母后膝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万请母后容孩儿再孝顺您一回!” 一句话说的太后伤心之极,虽然允了照常庆贺,但这天露面的时候到底透露出强颜欢笑来。 众人不知内情,却也不奇怪:太后宠爱的小女儿代国长公主眼瞧着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太后能不难过吗? 不过圣寿节这天,太后固然特意把卫银练跟苏少菱这两个准姬家媳妇喊到跟前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做足了要给代国长公主撑腰的姿态,但最担忧的却还是长兴公主:“这才几日不见,长兴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长兴公主确实明显的消瘦了,神情也不复从前的飞扬,落寞中透露出凄楚。 这会被亲祖母问起,仪态虽然端庄,眼角到底微微泛红:“劳皇祖母过问,孙女儿之前不慎染了风寒,颇吃了些时候药,最近才好,却叫皇祖母担心了!” 太后私下已经听说了她跟简夷犹之间的事情,此刻自然是故意提起来的:“原来如此!哀家就想着么,哀家的长兴最是活泼爱笑爱闹的,今儿个怎么这样沉默?” 就叮嘱她好好调养,又吩咐左右,将皇帝孝敬自己的滋补之物收拾一份,等宴散之后,让长兴公主带回去吃,“别仗着年轻不懂事就不把身子当回事,等你到了哀家这年纪啊,就晓得这身体的重要了!”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简夷犹的不是,但大家看在眼里,都是心领神会,太后这是在委婉敲打简夷犹,以后须对妻子好点了。 接下来再无他话——傍晚宴散之后回府,宋宜笑问起弟弟拜师之事,简虚白伸指一刮她鼻尖,笑道:“为夫亲自出马,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贺楼修撰答应了?”宋宜笑喜道,“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好叫云儿登门拜见?” “小舅子今年才五岁,不是说明年才正式入学的吗?”简虚白道,“我跟贺楼说明年开春之后,再行拜师之礼——如今离过年也才两个月不到了,且让小舅子痛痛快快的玩一玩罢!” 不过这也只是简虚白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韦梦盈那边接到女儿的消息后,高兴之余,却立刻喊了儿子到跟前,苦口婆心道:“为娘好说歹说,你姐姐姐夫可算帮忙,将你引荐给今科的状元郎贺楼修撰了!你这位准恩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非寻常进士可比,你能得他为师,乃是极大的福分!是以绝不可懈怠,听到没有?” 陆冠云这一年来老被亲娘耳提面命,之前的古灵精怪消退了不少,闻言有气无力的抄手道:“听到了!” “从今儿起,描红每日再加十遍!”韦梦盈又道,“你那准恩师到这会还没见过你,肯收徒,无非是念着你姐姐姐夫的面子。只是他那样的身份,将来何愁没有天资卓绝的弟子请教?更不要讲他至今未婚,往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若不好好表现,凭什么叫他在你身上花费心思?” ——如此陆冠云的功课倒比之前更重了几分,只是因着燕国公府如今与衡山王府的联系究竟不多,宋宜笑夫妇却是毫不知情。 当然他们就算知道,最多帮忙劝上两句,韦梦盈打定主意要做严母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强行干涉人家亲娘教儿子。 这件事情了却之后没几日,魏王府——不,这会是襄王了,襄王府传来消息,襄王妃要生了! 当初襄王妃只比梁王妃晚一步传出孕讯,作为代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整个养胎期间都没吃过亏,生产时也顺利得很。 从发动到孩子落地,前前后后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头胎这么顺利,也算是少见了。 只不过襄王妃未能一举得男,却生了个白嫩可爱的女孩儿。 如果储君之争还没结束,襄王夫妇跟代国长公主肯定会有点失望的。毕竟还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更能鼓舞士气的呢? 但现在襄王已然落败,这时候诞生的是嫡长女而非嫡长子,对于整个襄王府来说倒是件好事了。 宫里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太后跟显嘉帝发下来的赏赐与之前梁王妃生子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因为襄王夫妇仅是得了个女儿而降低规格。 不但如此,数日后太后与显嘉帝闲聊之际,一时兴起,还让皇帝给这曾孙女儿起了名字,皇帝为表公平,连梁王嫡长子的名字一块起了:梁王夫妇的嫡长子随钟陵郡王,从“承”字辈,钟陵郡王的名讳是承璀,这堂弟则拟了“承瑰”二字。 而襄王大郡主的闺名是浅曼。 这事之后跟着就是皇帝的万寿节,皇帝如今只是在捱日子了,原不想折腾,却怕太后伤心,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照常办了。 万寿节后不到十日,便是苏少菱与姬紫浮的婚期。 这个原是上半年的时候就说好了的,那时候姬明非还没有定亲,而魏赵二王急于联盟,也就没按兄弟次序等他。 所以卫银练要出阁,却得等到明年了——究竟姬卫两家门楣搁那儿,这件亲事又是源自政治考量,自不可能草率。 不过她跟姬明非的婚事乃是皇帝亲自做的媒,与苏少菱之间准妯娌的关系也是板上钉钉,这会自己不需要预备过门之事,场面上却也要去苏家走一趟,为两人将来的相处打个好基础的。 毕竟瑞羽堂与扶风堂同为海内六阀之后,祖上渊源极深。 这天卫银练携了几件自己做的针线,登车前往冀国公府——途中经过燕国公府,她下意识的挑帘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下人推开朱门,似在迎客。 那客人坐着马车,看到门开了也没下来,却直接驱车直入,一望可知是女眷。 “那马车瞧着眼生,不像是帝都的,难道燕国公府有远客?”卫银练看在眼里,暗自诧异,“莫不是简夫人回娘家了?不过简夫人乃燕国公嫡亲姑母,她若回了帝都,必是燕国公夫妇前往拜见,怎么会是她来国公府呢?” 她说的简夫人是指简平愉的原配嫡长女简离芝,自出阁后,随夫外放,已经几十年没回过帝都了。 之前简虚白与宋宜笑成亲,这位姑姑也只遣了长子纪望夕代为道贺,并非亲自前来。 所以卫银练虽然把燕国公府的远亲女眷拨拉了一遍,认为除了简离芝那一房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却也不相信是简离芝——马车逐渐远去,燕国公府已甩在身后,即将看不见了,她兀自沉吟:“奇怪,是谁呢?” 倒也难怪她猜不到。 因为前一日接了拜帖的宋宜笑也感到十分惊讶:顾韶的亲孙女紧赶慢赶的可算赶到帝都了,却只在祖父跟前侍奉了短短片刻,便主动提出要来拜访自己,这? 她揣测应该与裘秩音有点关系,不过这事儿不是已经有太子妃派人过来说过了吗? 这种情况下,顾桐叙再走这么一趟,倒仿佛不相信宋宜笑一样了。 宋宜笑满怀疑虑的迎了这位稀客到后堂落座,下人呈上茶水,主宾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阵后,宋宜笑到底身子沉重,不比平常,不愿意徒耗辰光,委婉询问对方来意:“听说顾小姐昨儿个才到,洪州与帝都千里迢迢,顾小姐这一路上想必没少辛苦?” 你才赶完路,难道不应该赶紧好好休憩,恢复状态,好在太后召见她娘家侄孙媳妇时,好好表现吗?这会来找我,有什么事就快点说罢! 顾桐叙听出她的催促,不禁莞尔一笑。 当年顾韶致仕,携眷还乡时,这女孩儿尚未出生。 而宋宜笑也没见过顾家其他女孩儿,所以对于顾桐叙是否担当得起顾韶那句“膝下诸孙女里最贤淑者”的夸耀,她也吃不准。 不过就这么看着,这位顾小姐着实不算差:肌肤白皙,容貌秀丽,相比同龄女孩儿素淡的装扮却不使人觉得寒酸或寂寥,只觉清雅出尘。 眉宇之间似浸透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温婉与水灵。 笑起来时,似春水摇柳,娇柔却不失天真烂漫:“在路上就听说宋夫人如今妊娠在身,原不敢贸然打扰的。只是祖父说,马上就要到腊月,宋夫人主持一府,接下来直到明年年初,只有一日比一日更忙,没有能够闲下来的。是以要拜访的话,只能趁早,故此冒昧前来,还请您海涵!” 宋宜笑忙道:“顾小姐这话太见外了——如您所见,我这会怀着身子不大好走动,闷在府里正觉得没意思呢,可巧您来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顾桐叙这才表示自己乃是奉祖父之命前来,专门认认门兼跟宋宜笑照个面的。 至于说顾韶为什么这么做,她也不大清楚。 不过宋宜笑心里倒是有了个底:“看来顾相对我还是不信任呐!” 否则何必让刚刚赶了上千里路的亲孙女,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拜山门? 还不是怕自己算计裘秩音的时候,把顾桐叙也扯进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才答应做得到就双更,结果就卡了…… [+展开] 第三百十三章 这年的十一月 第三百十四章 公主的婚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四章 公主的婚事 第三百十四章 公主的婚事 顾韶不相信宋宜笑,宋宜笑其实也不信任他——所以尽管这天宋宜笑与顾桐叙相谈甚欢,聊到兴起时,宋宜笑还将前两日晋国长公主府送来的请贴给了她一张。 那请贴是为了聂舞樱的生辰准备的。 聂舞樱的身世不好宣之于口,她性格又不张扬,甚至还有点自卑,所以往年她的生辰都只有自己家里人道贺。 但今年不一样,她跟肃王已然定亲,哪怕肃王往后多半不会长留帝都,总也要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所以晋国长公主亲自发话,今年务必给小女儿好好热闹番。 鉴于聂舞樱交游狭窄,长公主那边弄好请贴后,特意给媳妇们也发了些空白的,让做嫂子的也给小姑子介绍些现在或将来可能用得上的人情。 宋宜笑边给顾桐叙介绍宴请的来龙去脉,边反应过来:“顾相着他这孙女儿现在过来,约莫也是打这请贴的主意吧?” 晋国长公主想让聂舞樱在生辰宴上多认识点人,顾桐叙何尝没有这个需求? 毕竟顾桐叙生长江南,平生第一次到帝都,在这儿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她即将嫁的裘秩音,原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生父柳振溪业已伏诛,嗣父裘漱霞是争储失败者,这样的情况能不被秋后算账就不错了,又还能冀望什么风光? 偏偏裘家父子还与这会正水涨船高的燕国公夫妇有恩怨——可想而知顾桐叙出阁之后,想要融入帝都贵胄的圈子,会有多难? 但如果她得到了宋宜笑的引荐,出阁前就参加了景慧县主的生辰宴,无疑是个很好的开始。 “这顾相还真是精明!”宋宜笑想明白这些后,不禁唇角微勾,“只可惜,如今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放过裘秩音的问题,而是裘秩音愿意不愿意放弃为生父报仇。顾相若只在我身上花功夫,却也白搭!” 这天送走顾桐叙后,她见天色还早,正要命人去晋国长公主,说一下自己邀请了顾家小姐的事情——锦熏才被喊到跟前,前头忽报:聂舞樱来了! “怎么了?”宋宜笑以为小姑子静极思动,来看看自己,因着两人这会关系亲近,她身孕也重了,就没亲自去迎,只命锦熏代劳。 哪想片刻后聂舞樱由锦熏引进门来,却是深锁眉宇,闷闷不乐。 宋宜笑顿时咽下到嘴边的打趣的话,吃惊道,“可是锦熏无礼,怠慢了妹妹?” “四嫂说的哪里话?”聂舞樱闻言倒是笑了一下,也敛了些愁色,嗔道,“谁不知道锦熏是嫂子跟前的得意人,做事最稳妥体贴的,她怎么会得罪我?” 说着叹了口气,“是我自己烦着——方才玉山公主殿下到长公主府求见娘了!” 宋宜笑听了这话,看了眼左右,等人都退下了,才问:“却不知道公主殿下求见娘有什么事?” 问是这么问,她其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聂舞樱道:“玉山公主殿下听说苏二公子不日将离都,前往北疆任官,很是担忧。只是向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求情都无果,思来想去,就寻了个理由出宫,去求娘了。” 如果只是这么件事她倒还不至于愁得跑过来找宋宜笑,她这会过来却是因为,“也不知道玉山公主殿下跟娘都说了些什么,她走之后,娘脸色难看极了!我从来没见过娘那样的神情,我在底下喊了好几声,娘竟然都没发现!还是佳约姑姑扯了会袖子,娘才回神!” 所以她很担心,“只是我问了好一会,娘也不肯说,只道是乏了,让我告退——可我实在不放心,想着嫂子您跟蒋小姐交好,能不能请蒋小姐劝着点玉山公主殿下,往后别再这样气娘了?到底娘是公主殿下的亲姑姑。” “竟有此事?那娘现在怎么样了?”宋宜笑听罢微吃一惊,忙问,“可要我过去看看?” 聂舞樱摇头道:“娘昨儿个才让太医请过平安脉,方才虽然难过,但我瞧着倒也无妨。可究竟是被玉山公主殿下伤了心!” 宋宜笑心想这事情就是找蒋慕葶恐怕也没办法,玉山公主当初为了苏少歌,可是把亲爹显嘉帝都气晕过的,那会太后、皇后、贤妃,可以说是轮着班的哄,她要肯听,这回也不会找到姑姑门上了! 那几位可是要身份有身份、要辈分有辈分呢,说了兀自不管用,蒋慕葶就算跟玉山公主关系不错,到底只是一个平辈的表姐,却能济得了什么事? 不过小姑子亲自前来求助,晋国长公主又素来是个不错的婆婆,宋宜笑也不好不管,沉吟片刻道:“我待会就给蒋姐姐递帖子,请她过来一叙。” 聂舞樱连忙道谢,复关切的问起嫂子的近况——姑嫂两个聊了会,她惦记着晋国长公主,虽然时已近昏,仍旧推辞了嫂子的留饭,坚持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简虚白也散了衙。 听妻子说了今儿的两位访客,简虚白对顾桐叙的前来没什么兴趣,倒对聂舞樱所言之事颇为惊讶:“玉山也太胡闹了,娘素来不问朝政,何况是眼下的苏家?贤妃怎也不管管她!” “据说公主殿下是寻了其他理由出宫的,只怕贤妃娘娘根本不知道她要去找娘呢?”宋宜笑提醒道,“早先玉山公主殿下打伤三哥时,贤妃娘娘可不是跟着赔礼道歉,甚至向娘下跪求情的?若晓得公主的盘算,怎么可能放行?” 说起来贤妃也是悲催,辛辛苦苦养大的皇子,为了夺储,非但罔顾养育之恩投奔了代国长公主,更将她亲侄女都弃如敝履;唯一亲生的女儿也不是个省心的——堂堂四妃之一,愣是被两个亲手带大的孩子连累得灰头土脸。 “说到底是被惯坏了。”简虚白沉吟道,“明儿个蒋小姐来了,你请她转告玉山,苏稚咏若离了帝都兴许还有还朝的一日,若留下来,那才叫前途未卜。若非瞧着皇舅母的面子,皇舅才不会给他这避风头的机会!玉山要当真喜欢苏稚咏,还是长点儿心罢!别只顾着自己的小孩子脾气,却尽做着坑人的事了!” 但不待宋宜笑回答,他又道,“算了,她既然先找皇外祖母跟皇舅闹过,皇外祖母跟皇舅怎么会不跟她说这个道理?想来是她听不进去。你既然已经给蒋小姐递了帖子,那就让蒋小姐试试吧!实在不行也不必太担心,皇舅虽是慈父,却也不会任凭玉山在这件事情上太胡闹的,她下回想再找借口出宫去打扰娘,可没那么容易了。” 宋宜笑颔首道:“那么我明儿就这样与蒋姐姐说。” 正说到这里,去蒋家递口信的下人也回来了,说蒋慕葶答应次日一准登门拜访。 但到了第二天,宋宜笑起早就命人预备好了蒋慕葶爱吃的茶水糕点,却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不见人影——到快晌午时,蒋家那边才遣了个丫鬟过来给她赔罪:“府里忽然发生了些事情,我家小姐今儿个来不了了,得明日才能亲来请罪,万望夫人海涵!” 以宋宜笑跟蒋慕葶的交情,偶尔失约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很疑惑:“未知贵府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鬟却避口不提:“奴婢也不知道。” 见状宋宜笑也不再追问,表示自己不介意后,打发她走了。 等那丫鬟退下之后,她命锦熏去前院打听下,外面可有关于蒋家出事的风声——锦熏去了一回,回来禀告道:“只知道今儿一早,宫里派人去了趟蒋家,似乎是贤妃娘娘的人。但那人进蒋府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具体说了什么事情,这会却没人晓得。” 宋宜笑觉得这事定然与玉山公主昨儿个的举动有关系,就是不知道贤妃要做什么了。 好在次日蒋慕葶没再爽约,掐着简虚白上差的时辰就到了燕国公府,两人照面之后,她自然先赔罪:“本来昨天答应好的要过来的,结果才收拾好,预备要出门呢,却赶上了件事情!” 宋宜笑因为昨天那丫鬟不愿意透露是什么事,这会也不直问,只关切道:“都解决了么?若不然,我这儿可也不是特别急,你先顾着家里要紧。” “解决是没有解决,只是这事也不是我能解决的。”蒋慕葶倒没有隐瞒的意思,暗示她把左右挥退之后,也就坦白道,“我姑姑打算把玉山下降给我三哥——我娘一听这消息就急了,偏我爹之前为了我的缘故自请外放,如今不在帝都,家里没个一言定鼎的人,便有点乱,是以我没能走开。” “你三哥?”宋宜笑顿时想起来,去年上巳节那会,蒋慕葶跟卫银练都曾想把兄弟介绍给自己时,卫银练曾揭露蒋慕葶的三哥“房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当然这并不能说蒋三公子不是个好东西,毕竟时下风气如此。 像简虚白、陆冠伦、袁雪沛这种成亲之前身边没人的,反而是极少数的特例。 何况蒋慕葶也反驳“成亲之前都会打发出去”——按照此刻的看法,这就属于有规矩的人家了。 问题是,玉山公主对苏少歌念念不忘的事儿,蒋慕葶是知道的,那么蒋家会不知道吗?! 宋宜笑想到这儿不禁十分无语,“贤妃娘娘怎么会这样安排?” 虽然说蒋贤妃在翠华山那会给玉山公主择驸马不是很顺利,但也不带这么坑亲侄子的吧? 蒋慕葶无可奈何道:“我姑姑也是没办法,毕竟玉山的性情你也晓得。若下降给其他人家,你说怎么可能压得住她?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子——我姑姑想着蒋家是玉山的外家,我爹娘都是看着玉山长大的,玉山平常对他们也算尊敬,如此应该可以管着点儿她吧?” ——毕竟玉山公主之前就透露出要学长兴公主,抢也要把心上人抢到手的想法,万一她将来又学晋国长公主,下降之后也继续打心上人的主意,岂不是要丢尽皇家脸面? 苏少歌的未婚妻伊王小郡主,那可是玉山公主的亲堂妹! 就是以爱好男色出名的晋国长公主,也没打过英俊潇洒的富阳侯——现在是富阳伯——的主意啊! 更何况玉山公主与太子并不同母,太子就算友爱弟妹,将来对她的纵容,也肯定没法跟显嘉帝对晋国长公主比;就算能比,太子对朝堂的掌控力也远不如显嘉帝,玉山公主当真弄出大丑闻来,太子便是想护着她,多半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蒋贤妃也只能把主意打到娘家头上,想借着亲戚关系约束下女儿了。 不过宋宜笑虽然理解蒋贤妃这番为母之心,却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但做外甥女跟做媳妇到底不一样的,何况玉山公主殿下下降之后必定是单独建府,届时也很少跟公婆一块儿住。” 既然不一块住,蒋寅夫妇难道还能成天跑到公主府去对外甥女兼儿媳妇指手画脚? 而蒋三公子只是玉山公主的表哥,公主即使尊敬长辈,他也不在这个范畴之内——何况宋宜笑对玉山公主是否当真尊敬长辈非常怀疑,毕竟皇太后跟皇帝、贤妃、晋国长公主也是公主的长辈不是吗? “可不是?”蒋慕葶叹道,“昨儿个家里商议到半夜,最后决定给我爹写信,让我爹做主——” 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前两日顾家小姐抵达帝都,好像先过来拜访你了?” “没错。”宋宜笑颔首,“怎么了?” “她现在住在宋府。”蒋慕葶语气有点古怪道,“据说是庞老夫人感念顾相对宋大人的照拂,想着顾家如今没有其他女眷在帝都,特意接了她去小住。” 第三百十四章 公主的婚事 第三百十五章 现在知道后怕了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五章 现在知道后怕了吧? VIP章节内容, 对于顾桐叙到宋府去住的消息,宋宜笑表现得波澜不惊。 实际上她也确实没什么好激动的——宋家可还养着个柳姨娘呢!跟这么个娘家生气哪里生气得过来? 是以只淡笑了下,道:“我二妹三妹四弟年纪都还小,祖母膝下寂寞,接顾小姐过去也能热闹下。” 蒋慕葶自然不信这说辞,道:“我猜庞老夫人一准是想打听她之前来拜访你时说了什么吧?说起来这顾小姐既然住到宋家去,可见是亲近那边的,怎么又先来你这儿了呢?” 宋宜笑不在意道:“她在我这里拿了张帖子,就是下个月五妹妹生辰的请贴。” “我说呢!”蒋慕葶闻言,顿时义愤填膺起来,撇嘴道,“顾相虽然与你娘家祖父交情不浅,可你又不是在宋家长大的,顾相的孙女儿来了帝都,要拜访也应该先去宋府拜访,怎么会先跑你这儿来了?合着是冲着这张帖子来的!帖子才到手,人就跑去宋府了,真真是叫人不齿!” 她冷笑着道,“不过这也正好叫咱们看清她的真面目,回头到了景慧县主的生辰宴上,再给她好看——以为骗到张帖子参加了县主的生辰宴,就能混进咱们这些人里了?当咱们都是傻子呢?!” “这也没有什么。”宋宜笑闻言哭笑不得道,“其实这顾小姐也是为难,你想她许的是裘秩音,而裘秩音的亲妹妹如今又在宋府做姨娘,宋府同顾相还颇有渊源,我那娘家祖母请她,她能不去吗?究竟这年头女子出阁之后若与夫婿交恶,里里外外都难做。” 蒋慕葶道:“她既然没进门就先替裘秩音想了,又何必到你这儿来骗帖子?忒没骨气!” “应该是顾相的意思。”宋宜笑道,“她才来帝都就来了我这儿,若非顾相之意,你说她一个在洪州土生土长的女孩儿,都未必知道我呢,又怎么会登门?嫡亲祖父发了话,顾小姐哪能不从命?” 又说,“其实我倒觉得这位顾小姐实在冤枉,原本以顾相的地位,她又是那样的才貌,什么样的少年俊杰嫁不到?若非诸王都有了婚配,没婚配的年岁也不合,她做宗妇也是没问题的。如今却许给了裘家,现在太后娘娘在,裘家暂时无忧,将来……可不好说了!” “顾相虽然是海内名士,又有经天纬地之能,但我却实在不喜欢他!”蒋慕葶听到这里才不说顾桐叙不好了,却感慨道,“他对自家骨血也忒无情了!要是我爹,一准不会答应陛下!” 宋宜笑心想这也未必——毕竟蒋寅之前要面对的只是风言风语,顾韶面对的可是显嘉帝亲自出马。前者固然让人不痛快,但威胁有限,后者可是一个不好,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兴衰的。 倘若让蒋寅跟顾韶换个位置,蒋寅可也不一定撑得住:之前蒋慕葶想嫁袁雪沛时,蒋寅不答应,可不仅仅是嫌袁雪沛废了腿! 当然这种话她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只含笑道:“蒋大人着实是位慈父!” 蒋慕葶不知她的心思,深以为然:“我爹爹最疼我们不过!” 说到这里又叹口气,“所以我想他一定不会答应玉山跟我三哥的——唉,希望姑姑不要因此跟我们家生份了才好!” 所以关系远近总是比出来的,蒋慕葶平常跟玉山公主的表姐妹关系向来不错。可蒋贤妃打算把玉山公主下降给她嫡亲三哥,她却也不愿意的。否则何必担心贤妃与蒋家生份?该琢磨如何利用蒋寅对她的宠爱,劝说父亲点头才是。 不过这是蒋家的事情,宋宜笑自不会多嘴——蒋家现在出了这么件事,蒋慕葶自然也不好去劝玉山公主了,毕竟总是她自己哥哥更重要。 是以蒋慕葶想起来,问她邀自己过府的缘故时,宋宜笑轻描淡写道:“也没有其他事,就是之前袁姐姐出阁时,我答应过你,你出阁时一定亲手做绣件做贺礼。但偏偏这段时间都在养胎,难得能动几针,是以几个月下来竟只做了三五件。马上苏家七小姐出阁,我寻思着也送几件绣品。这不,打算让你先挑。” 说到这里朝她眨了眨眼,“可不能叫苏七小姐知道!” 蒋慕葶信以为真,笑道:“这还用你说?我占了便宜,那当然得瞒起来不叫人知道!” 宋宜笑把近来做的绣件取出来让她选了几件——蒋慕葶跟袁雪沛的婚礼定在明年开春,现在已经快腊月了,作为国公府的主母,宋宜笑接下来基本没可能有空,过年之后她又即将临盆,所以即使离婚期还有三个月,她也不太可能再做新的了。 是以蒋慕葶要的贺礼,只能在这几件里挑选。 如此打发了蒋慕葶离开,晚上简虚白回来,听妻子说了经过,也觉得蒋贤妃急糊涂了:“那蒋寅很是宠爱子女,蒋小姐是女孩儿他尚且爱如珍宝,何况是儿子?蒋家这三代名声都不错,贤妃也是因为蒋家女的缘故,才做到了四妃之一——蜀王还是皇子呢,其生母许氏至今还不仅仅是个昭仪?蒋寅根本不必看贤妃脸色,如何可能答应这件婚事?” 毕竟玉山公主以前还只是有点任性不讲理的传闻,这一年来,她先是大闹太后住的清熙殿,继而气晕显嘉帝,现在又跑到姑姑家折腾上了。这么个公主若下降了蒋家子,谁知道日后会惹出多少风波? ——外甥女再亲,终归亲不过自己儿子。 宋宜笑道:“蒋姐姐也觉得蒋大人应该不会同意,不过贤妃娘娘既有此意,接下来应该会盯紧了公主,不让她乱跑,想也不会打扰娘了。” 玉山公主的婚事归根到底同他们关系不大,若非这位公主前两日去气了晋国长公主,凭她闹出多少动静,夫妇两个听听也就算了。 这会确认玉山公主暂时无法去坑晋国长公主,简虚白与宋宜笑也不再关心——宋宜笑道:“新做的绿底鸑鷟衔花缎盘领衫今儿个送过来了,你是待会沐浴后再试,还是现在就穿穿看?毕竟两日后就是姬表哥迎娶苏七小姐的日子,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尽早叫人改好。” 简虚白看了眼铜漏,道:“左右无事,现在就取来试试吧!” 锦熏闻言忙去内室取了出来,服侍简虚白进屏风后更衣。 片刻光景,简虚白换好了新衣出来,他容貌原就俊雅,且正当盛年,着绿衫尤其显得矫健蓬勃,头上赤金冠,腰间玉带钩,为他的勃勃英气又添了一层华贵,叫人不期然想起朝晖万里之下,巍巍山崖间挺拔傲立的青松。 昂扬亦不失雍容。 宋宜笑从不认为自己是以貌取人的人,且这是她已经看习惯了的丈夫,此刻也不禁赞叹道:“我原觉得这料子染得太鲜艳了,如今方知道凭什么颜色,也得看是谁穿!” “现在知道后怕了吧?”简虚白闻言,玩味一笑,挥手令锦熏退下,方调侃道,“之前是谁非要把玉佩还给我,我不肯收,你还气得跟什么似的?也不想想,那会要没我阻止你犯糊涂,你这会得懊悔成什么样子?” “那还不是怕你不安好心?”宋宜笑不假思索道,“我头回见你那次,我娘就给我说了,你长大之后是要尚主的,且宫中两位公主殿下都不是随和之人,让我不想没好下场的话,千万离你远点——结果我不过受邀去占春馆里吃个酒,你就莫名其妙要聘我了,我能不怀疑有内情吗?” 简虚白边听边点头,末了露出恍然之色,道:“我就说么!我这样的才貌身份,谁家女孩儿不动心?主动求娶你,你怎么可能拒绝?合着是想多了!” “身份跟容貌我承认。”宋宜笑故意道,“至于才华嘛……我到现在也没怎么看到过呢?” 简虚白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道:“你这是想撺掇我去同苏稚咏比一比吗?” “好好的怎么说起苏二公子来了?”宋宜笑轻啐道,“老这么疑心我可要生气了!” “说笑呢,哪是当真怀疑你?”简虚白见状忙哄道,“不过你也别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成亲以来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眼下又临近年关——去年就说好了要带你出去松快松快的,结果拖到这会也未能成行。万幸储君之争已然结束,等开春之后得了空,我给你露几手,好叫你晓得你家夫婿说一句才貌双全确实是使得的。” 宋宜笑对此倒不怀疑,富贵乡里养出来的人,再不争气,耳濡目染之下,琴棋书画多少懂些,哪怕不精通,总也不至于完全外行。 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说好了——不过你可要当真精擅才是,我在女学里可也没少学东西,别到时候被我随便学学的技艺比了下去!” “怎么可能?”简虚白伸手拧拧她面颊,哈哈大笑道,“到时候你瞧着罢!” 夫妻两个玩闹了一阵,这才重新唤进人来伺候。 两日转眼间即过,很快就到了姬紫浮迎娶苏少菱之期。 燕国公府跟富阳伯府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不远不近。 但眼下姬家颇有些前途未卜的意思,作为亲戚,又是站在胜利者这方的亲戚,反而要格外殷勤些,免得被认为落井下石或者势利了。 是以这天夫妇两个很早就到了姬家。 他们到的时候,大部分宾客都还没来。 许是吉时还远的缘故,姬紫浮亲自出来接待了他们。 “弟妹也来了?”他这会还没换上吉服,只穿了一袭靛蓝底折枝四季花卉织金襕衫,将贵族男子特有的白皙肤色衬托得格外皎洁,然而紧锁的眉宇却丝毫没有今日该有的喜气。 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与简虚白打过招呼后,简短的寒暄了几句——他们表兄弟关系平平,爱好.性情也不相同,这会也没太多话聊——姬紫浮很快转向了宋宜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尤其停顿片刻,才道,“我想着弟妹身子也重了,今日或许不来,却是辛苦你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山墙,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过简虚白与宋宜笑都道他是不满意与苏家的婚事,又或者为姬家的未来担心,倒没多想。宋宜笑温和的笑了笑,道:“虽然这会走路确实不大方便,但也不是动不了,何况表哥的大喜之日,怎么可以不来呢?” 她说话时看着姬紫浮,顿时察觉到这位表哥似在隐忍着什么,心中很替苏少菱抱屈,忍不住又道,“说起来苏七小姐——噢,今儿该改口称表嫂了——表嫂素来端庄文雅,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喜形于色模样,今儿个倒是难得的机会!” ——没错,苏少菱确实很贤淑很识大体,可今天到底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你这个做新郎的摆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当来贺你们的宾客都是瞎子吗?这样叫苏少菱以后怎么做人?! 再不喜欢这个妻子,哪怕是出于人性,也该在今天装出欢喜不尽的样子,给她一份体面吧? 姬紫浮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只觉得万千滋味都涌上心头,脑子里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其实到此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偷偷的爱慕着这个接触不多的表弟媳呢,还是只是出于对大雪纷飞里一次援手的感激? 但无论是哪种情绪,他都不希望宋宜笑误会他,所以沉默了一会之后,道:“是吗?我只跟苏七小姐照过一面,却还没有弟妹你了解她。不过想来她那样贤名远播的女子,对夫婿要求必定也是极高的,也不知道嫁给我她是高兴还是遗憾?所以弟妹想看她喜形于色的模样,今日却未必能够如愿吧?” 闻言宋宜笑倒不恼他了,且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表哥这会面有愁容,却是担心这个?” 第三百十五章 现在知道后怕了吧? 第三百十六章 卧榻安胎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六章 卧榻安胎 第三百十六章 卧榻安胎 姬家与苏家目前的处境属于半斤对八两,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下姬紫浮担心跟苏少菱瞧不上自己,说明他还是很在意这个妻子的。 宋宜笑自以为明了了这位表哥的心思,颇为好言好语的安慰了他一番,连带简虚白也道:“表哥何必这样烦恼?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表嫂既是帝都贵胄都公认的贤惠知礼,又怎么可能瞧不起自己的夫婿?再者表哥容貌俊朗性情直爽,原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只不过世人无知,表哥又不屑辩驳,这才叫人误会表哥罢了。将来表嫂与表哥相处久了,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然明白表哥的好。” 姬紫浮闻言实在没心情跟他们夫妇说话了,胡乱应了几句,就借口想回房去平复下心情,告罪而去。 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换好了吉服,预备去苏家亲迎——这回并非私下单独接待简虚白与宋宜笑,而是顶着满堂宾客的注视,倒没再流露出郁郁寡欢之色,虽然不至于欣喜若狂,但唇角一直微勾着,显得很是期待高兴的样子。 而大部分宾客虽然不太看好姬苏两家的前途,但这会太后跟皇帝还在,众人都怕惹了那两位不喜,皆扮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心照不宣之下,婚礼很是顺利的举行了。 宋宜笑的身孕究竟重了,寻常宴饮的应酬,一天下来已经觉得疲倦,到闹洞房的时候,实在感到吃不消,在人群里略站了站,就以不打扰新妇的理由退了场。 饶是如此,回到燕国公府时,她也已经累得话都不想多说。 简虚白瞧在眼里自是心疼,忍不住道:“接下来你好好歇两日,五妹妹的生辰也别去了吧?你现在可累不得。” “这怎么行?”宋宜笑原本已闭目养神,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五妹妹明年就要出阁,这可是她出阁之前最后一回在娘家过生辰了,我如何能不去?” 又白了丈夫一眼,压低了嗓子道,“你忘记去年她生辰时发生的事情了吗?怠慢谁也不能怠慢了五妹妹!” 简虚白想想去年腊月里满城找人的景象,也感到头疼,撩袍坐到榻沿替她揉腿,叹道:“要么你装作不太舒服,让她自己开口体恤你?那女孩儿这点懂事总该有的。” 就算聂舞樱没这么懂事,晋国长公主也会提醒她的。毕竟这位准肃王妃将来还指望兄嫂拉拔着点儿呢! 不过宋宜笑认为现在虽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到聂舞樱的生辰究竟还有半个月,自己未必恢复不过来,若到时候支持得住,也不需要扫了小姑子的兴致。 再说她还想看看顾桐叙到时候宴上的表现呢! 然而腊月十五那天她到底没去得成——本来.经过芸姑的调养,腊月初七初八时已经恢复了精神劲儿,未想之后庄子上出了点事情,相关管事各执一词,闹到宋宜笑跟前吵了好几天。 宋宜笑一操心,竟见了红,顿时把左右都吓坏了,非但赶紧飞报正在衙门的简虚白,连晋国长公主那儿都得了信! 母子两个接到禀告后都是立刻动身赶过来,顾不得处置惹了事的管事们,赶紧询问芸姑具体情况,虽然芸姑说不算要紧,好好躺上两日也就没事了,但长公主跟简虚白究竟不放心——长公主当场就表示聂舞樱的生辰宴,宋宜笑绝对不要参加了! “反正你们姑嫂向来要好,难道你不去贺她这个生辰,就不疼她了吗?”长公主道,“再说舞樱那性.子你们还不清楚?你要是为了去给她道贺伤了身体,她这辈子都要耿耿于怀了!” 简虚白原就不想妻子操劳,闻言忙道:“娘说的是,五妹妹素来体贴又善解人意,善窈你可别叫她为难!” 这两位都这么说,宋宜笑自己也担心孩子,象征性的推辞了下,也就答应下来。 长公主回府后把这事告诉了两个义女,裴幼蕊与聂舞樱隔日又亲自登门来看望了一回,百般安慰她千万不要为不能参加聂舞樱的生辰有什么想法——其他人陆续接到消息,也纷纷前来探望,包括新婚的苏少菱。 苏家同燕国公府没有直接的交情,但姬紫浮与简虚白是嫡亲表兄弟,她做了简虚白夫妇的表嫂,如今前来探视自是理所当然。 初为人妇的苏少菱看起来与婚前差别不大,依旧温温和和落落大方,眉宇之间一派娴静端庄,叫人揣测不出她对于婚后生活是否满意。 不过谢依人过来时,私下透露:“据说富阳伯世子与世子妇相敬如宾。” “你怎么知道的?”宋宜笑好奇问。 虽然说念着太后与显嘉帝,大家现在还不敢怎么对姬家落井下石,但也肯定不会再走近了吧? 尤其谢家跟姬家原也没什么来往。 谢依人笑道:“前两日进宫给太后请安,恰好代国长公主府的人去给太后回话,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说到这里看了看四周,见房里都是两人的心腹,复道,“太后初听说相敬如宾时还很高兴,但问了几句才明白过来,那人的意思是世子夫妇之间太客气了些,倒有些不像夫妻了。太后这才蹙了眉,玉果姑姑安慰了好一会,说世子夫妇成亲之前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少年人害羞也是有的,再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太后这才缓和了脸色!” 宋宜笑闻言没有说姬紫浮夫妇,倒问:“表嫂府里最近可有什么事?” 不然腊月里各家各府再忙不过,尤其谢依人的婆婆鲁国长公主早逝,她作为毅平伯府的女主人,就算还没孩子,也够忙碌的,怎么会忽然跑去给太后请安呢? 谢依人闻言神情黯了黯,叹道:“还能是什么事?我进门也快近一年了,到现在还没动静,这不,公公听了几个姨娘的话,亲自找夫君说了子嗣的事了?” “毅平伯也太心急了吧?”宋宜笑当然是向着她,闻言立刻道,“你说是说进门快一年了,可也不想想今年有多少事情?徐表哥中间还换了回差使,从兵部转到户部,什么事情都要重新上手,这公事上分摊多了精力,家事上哪能不疏忽?如今都年底了,等开过年来,凭你跟徐表哥的身体,毅平伯还怕没有嫡孙抱?” “什么呀!”谢依人虽然也盼望早日得子,到底大家闺秀出身,听了这话仍旧面上微微一红,嗔了一句,才冷笑着道,“依我瞧着,我那公公其实原也不急,真正急的还是那几个姨娘——她们娘家的什么侄女外甥女,可都等着塞给夫君呢!我就是要给夫君纳小,也不可能如了她们的意,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门!只是公公到底是长辈,他发了话,夫君也不好违背,我想我当初许给夫君原是太后娘娘做的媒,自然要去请教太后娘娘了!” 宋宜笑不知道太后对于此事的回应,沉吟着该不该问。 但谢依人已得意一笑,道:“太后娘娘说我进门也没满一年,而且临近年关诸事繁忙,且过了年再说!” 太后这么讲,可不是说让徐惜誓过完了年就纳妾,而是委婉表示不赞成了! 宋宜笑真心实意的说道:“太后娘娘英明!” 这无关她跟谢依人的交情,而是出于同为正妻这个阵营的立场。 之后不几日就是聂舞樱的生辰,宋宜笑虽然已经说好了不去了,但这天还是打发锦熏代自己前往道贺。当然锦熏只是个下人,没资格跟聂舞樱她们一块吃酒席的,不过去道了贺送了礼,在下人那边的席面上坐了坐,也就走了。 次日蒋慕葶特意过来给她通风报信:“昨天那顾小姐果然去了。” “昨儿个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宋宜笑挑了挑眉。 “能发生什么事?”蒋慕葶嗤笑了一声,道,“景慧县主的生辰,又是在晋国长公主府里办的,谁敢不长眼?不过那顾小姐到底是拿着你给的帖子去的,表现得也可圈可点,起先倒很受欢迎——后来被人知道她这会住在宋府,包括景慧县主在内,好些人都不爱理她了!” 她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昨儿个到场的人都是为了贺景慧县主,你是县主的嫂子,又素得县主敬重,顾桐叙拿了你的帖子去赴宴,却与宋家那边亲近,这叫咱们这些晓得宋家是怎么对你的人哪里看得惯?” 末了一句,却透露出,她也是昨天不爱理顾桐叙的人之一。 但宋宜笑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沾沾自喜的意思,反而微微拢了眉:“我这回卧榻安胎,娘家继母也送了东西来,借机给我递了个消息。” 蒋慕葶不明所以道:“什么?” “继母的心腹章妈妈偷偷告诉我身边的锦熏,说接顾小姐去宋府小住,是柳姨娘撺掇着我祖母这么做的。”宋宜笑抿了抿唇,“而顾小姐到帝都的次日就来拜访了我,顺便带了请贴走——五妹妹的生辰宴,无论我去不去,宾客自然大抵向着我,所以大家只要晓得顾小姐之所以能够赴席,全因我给了她帖子,可她这会却住在宋府,必然会为我出头。” 毕竟昨天去贺聂舞樱的人,如卫银练、蒋慕葶、谢依人等等,基本都跟宋宜笑沾亲带故,而顾桐叙虽然是顾韶嫡亲孙女,许给裘家却就是裘家人了。 众人一来不看好裘家前途;二来宋宜笑生长帝都,跟大家就算没有深刻交情好歹也有过一面或数面之缘,相比头一次在帝都贵胄之中亮相的顾桐叙,人心能不朝宋宜笑偏么? 蒋慕葶到底城府浅,听到这儿竟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呢?” “然后?”宋宜笑露出个轻蔑的笑,“然后谁都知道裘顾联姻这件事情是太后娘娘顾念娘家、皇帝陛下一片孝心为太后分忧,亲自出面说媒才促成的——顾家小姐抵达帝都之后,头次出席宴会,却就受了冷遇,你说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能不追究么?” 她拨了拨额发,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这么一追究,必然会发现一切都是因为得罪了我!到这儿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娘家嫡亲祖母接了顾小姐去小住,居然就得罪了我!这妥妥的说明我对祖母她老人家貌似恭敬,实则怨怼深藏!” 瞥一眼已经听呆了的蒋慕葶,“你说,到时候世人会如何看我?太后娘娘与陛下,又会怎么处置我?!” 第三百十六章 卧榻安胎 第三百十七章 顾韶的算计(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七章 顾韶的算计(上) 第三百十七章 顾韶的算计(上) 蒋慕葶万没想到只是替好友抱不平,给了陌生人几个冷脸,却反而把好友推入了陷阱,顿时急得脸都白了:“那现在要怎么办?善窈你向来聪慧,一准有办法的对不对?” “好在五妹妹的生辰宴昨天才办完。”宋宜笑微微眯起眼,冷静道,“顾小姐头次来帝都,跟大家都不熟悉,我虽然给了她请贴,却因安胎未能出席,无人为她介绍,暂时融不到咱们这些人里,倒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接下来有人继续邀请她,便是闹到太后娘娘跟前,也不能说咱们排挤她了!” “那我待会回去后就给她下帖子!”蒋慕葶连忙道,“再跟银练她们说一说,挨个的请她——对外一律说是你对她颇多称赞,叫我们起了结交之心。这样就是顾桐叙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宋宜笑面露愧色道:“你们原是为了帮我,不想这会竟又要麻烦你们了!” “不过几杯茶水,权当打发时间罢了。”蒋慕葶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咱们是什么关系?这点儿事情也值得提?当初你可也没少帮我,怎么就不说了?” 有了对策之后,蒋慕葶复把经过推敲了一遍,不禁恨道,“这柳家果然不是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柳氏同柳振溪根本就是自作自受,那小柳氏同裘秩音竟也有脸寻你麻烦!” 她觉得事情很清楚了:裘秩音跟柳秩瑾得知顾桐叙拜访了宋宜笑,且得到宋宜笑给予的请贴后,故意撺掇庞老夫人把顾桐叙接去宋府。 如此让顾桐叙在聂舞樱的生辰宴上遭受冷落,好污蔑宋宜笑不敬祖母,藐视圣意! 至于说裘秩音跟柳秩瑾从前虽然是嫡亲兄妹,如今一个是裘家嗣子,一个是宋府姨娘,是怎么勾结的——蒋慕葶打从心眼里怀疑庞老夫人与宋缘,毕竟在她看来这母子两个一直都视宋宜笑为仇雠,哪怕知道柳秩瑾的举动,也未必会阻拦。 阴暗点想,没准柳家两个血脉的串联,这母子两个还有份呢! “到底是他们的生身之父,他们耿耿于怀也不奇怪。”宋宜笑闻言,露出似笑非笑之色,道,“只可惜太后娘娘偌大年纪,操心代国长公主之余,不忘记给裘家的前途想方设法,为了保证裘氏的往后,甚至让陛下亲自出面,好说歹说才磨得顾相点头,愿意以嫡亲孙女许配与裘秩音呢!结果这会裘秩音就先折腾起来了,若太后娘娘晓得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她说到这里,情真意切的叹了口气,“我虽然与太后娘娘没怎么相处过,但夫君却是太后娘娘抚养大的,与太后娘娘感情极深——若知此事,即使不怪我,定然也会替太后娘娘担心的!” 蒋慕葶忙安慰道:“明明你也是被算计的,燕国公哪好怪你?至于太后娘娘那儿,依我说叫太后娘娘知道了才好呢!太后娘娘辛辛苦苦为娘家谋划,结果裘秩音却只顾惦记着自己的生父,全不为如今的父亲还有太后娘娘考虑!这样没良心的人,合该叫太后娘娘看清他的真面目!” 又关切道,“你如今正在安胎,凭什么事,且等坐完了月子再说!我前两日还听我大嫂说,梁王嫡长子被乳母抱着在廊下多吹了会风,就险些出了大事——你可千万别中计!” 显然她认为柳家兄妹这眼节骨上玩这么一手,除了想污蔑宋宜笑外,也是想一箭双雕,把宋宜笑腹中子嗣也算计了进去。 宋宜笑对此自是从善如流:“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孩子的!” 这件事情谈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片刻后宋宜笑流露出乏色,蒋慕葶看了出来,连忙告辞。 她走之后,锦熏近前伺候,颇有些不安的问:“夫人,那天章妈妈过来送东西,没有跟奴婢说什么啊!” “那么你现在知道她有跟你说什么了。”宋宜笑点了点自己鬓间的珠翠,示意她给自己都卸了,散下长发来,舒舒服服的在隐囊上靠了,好整以暇道,“至于具体说辞,要我教你么?” 锦熏愣了愣,会过意来,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夫人放心吧!以后有人问起来,奴婢一准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亲家奶奶那边,奴婢是不是也走一趟?” “你还真以为是我在坑裘秩音跟柳秩瑾啊?”宋宜笑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也不想想年初那会,你家夫人我才出手料理了崔见怜那些人,这事可没瞒过去,太后娘娘、婆婆那儿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今太后娘娘摆明了正为裘家未来忧心呢,裘家统共就裘秩音这么个嗣子,我要是再算计他,哪怕这会怀着身子,你信不信太后娘娘也饶不了我?!” 见锦熏愕然,她冷笑了一声,低声道,“即使太后念及我腹中子嗣,我离生产也才两个月不到了!你说,我怎么能在这眼节骨上犯糊涂?” 自来妇人生产就是一道关卡,宋宜笑若在此刻惹动太后杀心,以太后的身份,稍微暗示下,有得是人为简虚白去母留子! 她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 锦熏想想也是,却疑惑道:“既然不是夫人神机妙算,却不知道……是谁在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都出来了,你最近可是偷看什么演义话本了?”宋宜笑被她的话逗得“扑哧”一笑,伸指虚点了点她,才道,“这事摆明了是冲着裘秩音跟柳秩瑾去的,严格来讲,主要是为了对付裘秩音——柳秩瑾一介女流又做了姨娘,横竖还能怎么样呢——那么数点一下这会厌恶裘秩音的人,除了我之外,自然只有顾相了!” “奴婢是夫人的人,措辞当然也要向着夫人!”锦熏义正词严道,“所以有人谋害夫人那就是阴谋诡计宵小之辈,但夫人算计旁人那就是心有锦绣足智多谋,有人帮夫人,自然就是替天行道侠义心肠啦!” 复诧异道,“顾相?!他的嫡亲孙女儿可是圣旨赐婚给裘秩音的啊,若害了裘秩音,顾小姐将来怎么办?!” “正是要替顾小姐将来考虑,顾相才要这么做。”宋宜笑嘿然道,“毕竟这门亲事是陛下亲自出面促成的——你当顾相自己喜欢裘秩音吗?” 虽然她没亲口问过顾韶这个问题,但她可以保证:顾韶一点都不喜欢裘秩音! 这倒不是说裘秩音才貌品行入不了顾韶的眼界,实际上凭心而论,这一世的裘秩音,比起上一世来争气多了。 毕竟上一世直到宋宜笑含冤而死时,柳家依旧显赫,作为柳振溪唯一的嫡子,此人可谓是集千宠万爱于一身,难免被惯出纨绔浪.荡子的种种恶习,课业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稀松得很; 但这一世柳家遭逢大变,过继到裘家之后,即使裘漱霞膝下无子,但嗣父与亲爹终归不一样。传闻裘秩音倒是发奋图强,既孝顺嗣父嗣母,又用心读书,颇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之势了! 而他自幼养尊处优,收敛了轻浮之态后,容貌也算清秀白皙——问题是,哪怕他才高八斗,玉树临风,顾韶却更不愿意与燕国公府交恶! “虽然宫里传出过风声,说陛下为了让顾相答应许嫁孙女,暗示将来会让太子殿下给顾相封爵。”宋宜笑拨弄着衣襟上的绣纹,轻声细语的提点着心腹丫鬟,“但顾相膝下没有能干的子孙,空有爵位,不过面上光鲜,却哪来的权势?” 虽然说顾韶自己目前可谓是位高权重,“可顾相都多大年纪了?他就是再懂得养生之道,夫君的年纪搁这儿,他难道还能活得过夫君?” 既然活不过简虚白,那么顾韶就要考虑,为了一个许诺中的爵位,与裘家扯上关系,从而同简虚白存下罅隙——裘漱霞当初把简虚白得罪得很惨,这一点朝野无人不知;宋宜笑作为他的妻子,与裘秩音之间更存在着血海深仇。顾韶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儿子做了裘秩音的岳父后,简虚白夫妇会对顾家毫无芥蒂——所以这笔交易根本划不来! “顾相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他对太子的辅佐之功,哪怕没有陛下如今的许诺,将来太子给他封爵的可能性也很大!”宋宜笑细细分析,“退一步来讲,太子不封,还有钟陵郡王呢!郡王可是顾相的正式弟子,将来若是践祚,无论那会顾相是否在世,岂能对顾家没有加恩?” 锦熏下意识道:“可万一将来登基的不是郡王呢?” 这话说了出来才觉得不对,吓得赶紧举袖掩嘴。 不过眼下房里就主仆两个,宋宜笑倒没呵斥,只道:“你真是傻了——顾相是钟陵郡王之师,与郡王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郡王登基,他作为帝师,自可荫庇后人留名青史享尽尊荣;可若郡王将来有什么不好,便是他有爵位在身又有什么用?” 袁雪沛幼年承爵,承的还是仅次于公爵的侯爵,论身份也算尊贵非凡了,可因为父母早逝,继祖母与叔父虎视眈眈,过得还不是艰难又辛酸? 再者,皇家能册封爵位,不也可以削去吗? 现成的例子就是姬家,那还是皇帝的亲妹夫呢,何况顾韶连皇亲都不是? 所以显嘉帝许给顾韶的好处听着不错,实际上等于一毛不拔。 顾韶肯点头,实在是慑于这位皇帝的杀伐果决,不得不妥协罢了。 但他到底是蜚声海内的名臣,再怕皇帝也有自己的傲气,所以固然答应了将孙女许给裘家,却也在暗中做起了手脚。 “太后、陛下之所以花大力气说服顾相许嫁孙女,归根到底是为了裘家。”宋宜笑接过锦熏递来的玫瑰露呷了口,轻笑着说道,“却不是为了裘秩音——那两位肯为了他的婚事操心,无非是因为他此刻姓裘,乃裘漱霞膝下嗣子,且是唯一的嗣子。” 说到这里见锦熏若有所思,唇角笑意加深,“没错——既然他这个嗣子并非真正的裘家骨血,那么,裘漱霞能过继一个嗣子,为什么不能过继第二个第三个?” “随便裘家下一个嗣子从哪里过继,只要人品容貌过得去,重点是没结什么不该结的仇怨,我想顾相也就满意了!” ——顾韶的身份地位放那里,要说服简虚白夫妇放弃报复裘漱霞与裘秩音,或者自认为力有不逮,但要说服他们不要迁怒一个无辜的嗣子同顾桐叙,却还是有信心的! 锦熏好奇问:“奴婢成天守在夫人跟前,也不知道顾相是怎么瞒过奴婢,把这番打算告知夫人的?” “他做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叫人知道?”宋宜笑不以为然道,“我是自己猜的——顾桐叙才来帝都就迫不及待的拜访我,犹可以说顾相想顺应太后与陛下之意,让裘家与我们夫妇化干戈为玉帛,问题是之后宋府要接顾桐叙去宋府小住时,顾相居然没有阻拦,这可不能不叫我多想了!” 顾韶对宋家父女之间的罅隙再清楚没有,如果真心想让孙女跟宋宜笑交好,顾桐叙出阁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宋府接她去小住的。 众所周知顾韶对宋缘有恩,地位也高于宋家,他不点头,庞老夫人那边再说理由、再想给大孙女添堵,又怎么可能接得走顾桐叙? 至于说顾韶重视老友后人,不在乎宋宜笑这个已嫁女的心情——宋宜笑觉得也不可能,毕竟此举对顾桐叙融入帝都的圈子是非常不利的。顾韶再对宋缘爱屋及乌,总不可能为了庞老夫人跟宋缘的一点私人愤恨,拿自己嫡亲孙女的前途开玩笑吧? 故此,宋宜笑得知顾桐叙被庞老夫人接到宋府后,就起了疑心! “我方才捏造章妈妈提醒你的话,让蒋姐姐她们接下来对顾小姐热络点,主要是绝了裘秩音他们辩解的心思!”宋宜笑眯眼道,“不然坐实了我因顾小姐前往宋府小住就得罪了我的传闻,裘秩音大可以说担心我对他仍旧存着恶意,故意串通了在宋家做姨娘的柳秩瑾,设计试探——到那时候他能不能逃出生天且不提,我肯定是要有麻烦的!我做什么要给他这样的机会?” 锦熏担心道:“所以奴婢说,奴婢还是去宋府走一趟,跟章妈妈私下对个口供罢?不然万一露了破绽……” “不需要!”宋宜笑却摆手道,“要真查到宋家那边去,我那继母一准会把责任全部推到柳秩瑾头上——如此方是最大程度保全宋家之举,还能铲除一个碍眼的姨娘,继母何乐而不为?” 她冷笑出声,“毕竟,我那个好祖母,可是亲自支持柳秩瑾与继母她争夺起掌家之权了啊!有几个做正妻的,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与威胁?继母碍着孝道不敢拿婆婆怎么样,有机会对柳秩瑾落井下石,她做什么要手软?” 到时候没准卢氏还要谢谢继女给她这么个一箭双雕的机会:既除了柳秩瑾,打击了庞老夫人的势力,又保全了宋家其他人! 说到这儿,宋宜笑笑了一下,合眼道,“至于我猜的对不对……且看接下来裘家换不换嗣子,就知道了!” 第三百十七章 顾韶的算计(上) 第三百十八章 顾韶的算计(下)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八章 顾韶的算计(下) VIP章节内容, 事实证明宋宜笑一语中的。 数日后,裘家唯一的嗣子裘秩音暴毙房中! 暴毙的原因是中毒。 因为裘秩音近来都没有出门,在裘府能够接触到的人有限。所以京兆府很快找出了凶手:柳家旧仆柳忠之女柳妩。 柳妩并非近身侍奉裘秩音的人,她能给裘秩音下毒,是因为她幼时在柳府为奴时,与柳氏兄妹非常熟悉。后来柳忠立下功劳,一家子都脱离了奴籍,搬出了柳府,但依然为柳家做事。 柳家遭变时,因着他们这一家子已非柳家奴仆,所以未受太大牵连。 不久,裘秩音私下同他们联系上,他们念及旧情,仍视其为主——柳妩年方二八,裘秩音只比她大一岁,一个妙龄秀丽,一个年少俊俏,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情愫。 而裘秩音虽然不可能迎娶柳妩做正妻,却也许诺一定会给她个名份。 谁想朝堂风云变幻,显嘉帝亲自赐婚裘秩音与顾桐叙——明眼人都知道,裘家往后能不能保全、有没有前途,全仗儿媳妇的娘家祖父了!这种情况下,裘秩音怕得罪了妻子,将来得不到顾家太大的帮助,是以决定与柳妩划清界线。 “那柳妩什么都给了他了,这会子裘秩音说不要她了,却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谢依人忙里抽空过来探望宋宜笑,兼给她转述这场帝都上下都在纷纷围观的热闹,“也是裘秩音倒霉,摊上个性情软弱些的,多半是自己去死了!可柳妩想的却是怎么也要出了这口气再去死——所以闻言虽然哭了一阵,最后还是乖巧的答应了下里,且许诺永永远远不让顾小姐晓得两人之间的事儿。” 她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道,“这种贪花好色的男人啊就是蠢!柳妩早先虽然是奴婢,可她爹既然能给全家挣到脱籍,足见在下人里也是个有能耐的!这样的人的女儿,名义上是奴婢,又怎么会吃苦?外头寻常些的人家,待遇怕还不如她呢!后来恢复了良家身份,住的独门独院,家里还给她买了个小丫鬟服侍。虽然谈不上千金小姐,好歹也是娇生惯养,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何可能不恨?但裘秩音就是一厢情愿以为柳妩不敢也不舍得为难他!” 宋宜笑笑着问:“那后来呢?柳妩却是怎么给他下毒的?听你方才讲,裘秩音可是死在裘府的吧?” “裘秩音只道柳妩不跟他闹了呢,所以柳妩说,最后给他做一回爱吃的点心,他也就应了。”谢依人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柳妩给他做的是吃的时候不用热的酥点,据她后来招供,说是怕裘大公子当面应下,回头觉得凉了懒得叫厨房去热,直接扔了或者赏给其他下人。” 她边说边叹了口气,“这柳妩也真是有心机了:她不但做了酥点,还只做了两块,跟裘秩音说,是愿他与顾小姐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实际上,还是怕做太多了,裘秩音一个人吃不完赏人,误害了无关之人事小,露了破绽毒不死裘秩音事大!” 而裘秩音拿了糕点回裘府后,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立刻就吃,过了三两日才想起来——现在腊月里天冷,酥点本也不容易坏,再有柳妩泪眼婆娑的“这是妩儿最后一回给您做点心”,所以就满怀感慨的入了口。 “他这么一入口,恐怕才晓得,柳妩所谓最后一回给他做糕点,不是说两人从此不相来往,而是打算要他的命了!”谢依人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最可怜最无辜的就是顾小姐了,千里迢迢来帝都备嫁,这才几天?未婚夫竟先死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这事要怎么收场,但望顾相疼孙女些,千万别叫她守了望门寡才是!” 宋宜笑闻言淡淡一笑,道:“这门亲事当初可是陛下亲自做媒,现在出了变故,陛下哪能不管?就算顾相不提,我想太后娘娘与陛下也不会冷了顾相的心的!” 这回设计裘秩音固然是顾韶的手笔,但弄死裘秩音,却肯定是太后跟皇帝的意思! 这两位不管知道不知道内情,既然要借着联姻,让顾韶往后看着点儿裘家,又怎么会让顾桐叙守望门寡? 所以宋宜笑一点都不担心顾桐叙的前途。 谢依人不知就里,不过她跟顾桐叙也不过一面之缘,还因为宋宜笑的缘故,根本没同对方说两句话,此刻替顾桐叙担心也只是随口一讲——她再忙里偷闲,年关前后总也是诸事缠身的,所以说完了这件事情后,关心了一下宋宜笑的身孕,也就告辞了。 她走之后又过了三两日,京兆府把裘秩音之死正式结了案,柳妩一家当然都没有好下场,连带裘府伺候裘秩音的好几个下人,也被裘漱霞夫妇以“没有伺候好孩子”为由发卖到了远处。 至于说到底是卖到了远处还是就此消失,那就不知道了。 之后,裘漱霞之妻姜氏悲悲戚戚的入宫找太后哭诉:“臣妇福薄,进裘家的门已有数十年,却始终未能为丈夫延续子嗣。好容易得了个嗣子,固然不是裘家血脉,到底也可为我夫妇延续家声——谁想如今说没就没了,臣妇与丈夫皆已非壮年,往后可要怎么办?臣妇去后,到了地下,又如何与裘家列祖列宗交代呵……” 姜氏边哭边说,弄得太后也哭了,这下玉果等人都急了,赶紧劝——七嘴八舌的就有人提议让裘家再过继个嗣子。 裘家现在就裘漱霞一个人,过继这种问题,只要他同意那就没问题了,姜氏来寻太后哭诉,也只是为了表达对太后的尊重。 当然重点是希望裘顾两家的联姻可以继续进行。 而太后同意显嘉帝促成这两家结亲,原就是为了裘家考虑,自不会不答应。 于是擦着除夕之前的日子,裘家再次过继嗣子! 这回的嗣子是姜氏的娘家嫡亲侄儿,原叫姜纵的,过继之后改姓裘,裘漱霞又与他重新起了个名字叫裘辞华。 裘辞华容貌俊朗,论长相更在裘秩音之上——裘漱霞夫妇原也是看中他器宇轩昂才在姜家诸子中挑了他。 而且他向来洁身自好,懂事孝顺,学业上也十分用心:今年不过十八岁,已经预备考举人了。这样的成就同苏少歌那样的天纵之姿比固然不算什么,但放眼常人之中也属于少年俊杰了。 所以对于这个新嗣子,不但裘漱霞夫妇越看越满意,除夕宴上,顾韶在太后询问,是否继续让顾桐叙嫁给裘辞华时,也爽快的点了头。 顾韶既然点了头,趁着正月里的喜庆,正月初三这天,显嘉帝再下圣旨,以体恤老相为国、弱女无辜的理由,赐婚裘辞华与顾桐叙。 宋宜笑听说之后,淡然一笑之余,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前世在她即将逃出生天之际,给予充满耻辱与恶毒的一击,让她冤死在十六岁韶华的罪魁祸首,谁能想到,今生两人根本没有照面,就这样死得干干脆脆,且不名誉? 她一点都不相信柳妩是真凶,甚至不太相信她与裘秩音有什么私情——裘秩音在过继到裘家之后就非常的发奋图强,作为官家子弟,怎么会不明白联姻的重要? 而他不是裘漱霞的亲生儿子,甚至不是裘漱霞自己看中的嗣子,不过是因为政治交换,才继续了大公子的优渥生涯。这场过继当时还闹得朝野皆知,说亲的时候根本瞒不过去,若不洁身自好,做出努力上进之态,将来如何娶到出身好受重视的妻室? 多半是太后为裘家考虑,不想裘漱霞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特意拣了这么个替罪羊,好让裘秩音的死,没法怪罪到裘漱霞头上罢了! 当然柳妩一家也不见得无辜——十有八.九这一家子确实是在为裘秩音做事,甚至为他与柳秩瑾的联络奔走。如此才被择中做了“凶手”,这是栽赃,也是灭口。 “还真叫你说到了。”宋宜笑之前的见红让晋国长公主跟简虚白都很紧张,为了年节前后的这些应酬,长公主更是亲自进宫求得太后发话,让宋宜笑只管留在府里安胎,无论宫宴还是各处宴席一概不许参加,免得出现意外。 所以正月初四这天,原该她与简虚白去拜访亲长的,谢依人夫妇却在一大早主动前来,道是怕她劳动。 徐惜誓自有简虚白在前头招待,谢依人则进了后堂与宋宜笑说话。 恭贺新年的场面话讲过之后,谢依人道,“太后娘娘与陛下果然没让顾小姐为难,现在这个裘家嗣子,我虽然没看到过,但听夫君说,着实一表人才——最重要是,他原是表舅母的娘家侄儿,乃是表舅跟表舅母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既从诸侄中择他过继,显然是个好的,绝不至于闹出柳妩那样的事情来。顾小姐嫁给他,可比嫁给前头那个好多了!” 宋宜笑自不会与这位表嫂解释内情,闻言只笑道:“可不是吗?” “不过到底死过一个未婚夫,年前的宫宴上,我看到那顾小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也不复在景慧县主生辰宴上的应对得体,整场宴上都没作声。瞧着说不出来的可怜!”谢依人又感慨道,“也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 “有顾相宽慰着总能想开的,到底她跟裘秩音也没见过呢,不过是长辈之命。”宋宜笑含笑说道,“现在这个不也是长辈之命吗?何况之前顾小姐先行北上,其父母由于乃是长子长媳,暂时脱不开身,年后也要来帝都,料理顾小姐出阁之事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开解她!” 谢依人想想也是,也就说其他事情了——宋宜笑嘴上与她聊着,心里却想:“顾相到底是顾相,这一手不但换掉了自己不喜欢的准孙女婿,更将孙女放到了一个博取同情的地位上,接下来要融入我们这些人里可是方便太多了!” 顾桐叙在洪州土生土长,到了帝都就属于彻彻底底的外来者。 这里的贵妇贵女倒不至于说看不起她,但地域排外原是常见之事——哪怕她没有得罪任何人也一样——可经过她祖父顾韶的这番算计,如今似谢依人这样觉得“顾小姐真是不幸真是可怜”的人不少,大家这么一想,对她的抵触与疏离自然就减少了。 同情与怜悯虽然带着居高临下的意思,却也是最易消除距离与隔阂、拉近彼此关系的情感。 ——现在这女孩儿再摆出谦逊的姿态,想要与众人结交,谁还会拒绝呢? 第三百十八章 顾韶的算计(下) 第三百十九章 生产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十九章 生产 VIP章节内容, 这回虽然被顾韶小小的算计了一把,不过宋宜笑也没什么恼怒的——毕竟裘秩音的死,也等于给她减少了一个隐患。 何况顾韶固然不愿意与燕国公府交恶,宋宜笑也不想得罪这位权相。 到底洪州顾氏虽然透露出后继无人之象,顾韶还没死呢! 是以她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清后,便没再管——谢依人夫妇前来拜年的次日,又到苏皇后生辰。 往年这一天都是朴素的家宴,但今年显嘉帝却早就发了话,务必要大办一次。 他这么做自然是存心给皇后长脸,免得大家看皇后的亲子被过继了出去,小觑了这位中宫之主。 只不过难得盛大的千秋节,宋宜笑却只能在事后听丈夫回来转述——她下个月就要生了,这眼节骨上,磕着碰着些没准就是一场意外,是以太后、皇后先后都发了话,让她务必在家安胎,千万别乱走。 皇后千秋尚且如此体恤,之后的玉山公主生辰、元宵节宴、晋国长公主寿辰、曹老夫人寿辰、清江郡主生辰……这一连串的日子,自也不会要她去,倒叫她很是享受了一把清闲。 从去年年底卧榻安胎开始,到二月初,宋宜笑唯一亲自过问的,只有二月初四,卢氏所出双生子的满周礼。 “说起来你自己生辰也近了,去年因着伊敬王舅之逝,都没有办。”简虚白得空与她商议,“今年怎么也得热闹下吧?” 宋宜笑闻言失笑:“你看我现在这吃力的样子,能凑什么热闹?” 简虚白的提议自然只能作罢。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二月初九这天早上,宋宜笑才由丫鬟扶着在庭院里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且有下坠之感——由于算好的产期原也在这几日,所以她也不吃惊,只握紧了锦熏的手,沉声吩咐:“我似乎要生了,快去喊人!” 锦熏吓得转身就跑,片刻之后,芸姑带着稳婆匆匆赶到克绍堂,这时候宋宜笑已经被扶到预备好的产房里。 芸姑给看了下,颔首道:“确实要生了!” 这下子整个燕国公府都忙碌了起来,索性芸姑究竟是医者,虽忙不乱,一面命人去厨房烧水预备接生,一面不忘记打发人给晋国长公主与简虚白报信。 长公主与简虚白接报之后自是立刻赶到,这时候宋宜笑的生产已经开始,母子两个满怀焦急的站在回廊上,听着产房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以及芸姑等人指挥的嘈杂声,均是脸色惨白! “殿下,不会有事的。”佳约见状忙轻扯长公主袖子,低声劝慰道,“宋夫人向来身子康健,这一胎又是从起头就由女医精心调养着,芸姑方才不还说了吗?宋夫人胎位很正,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生下子嗣!” 其实佳约觉得长公主的状态很不对劲,宋宜笑到底是长公主的儿媳妇不是女儿,长公主自己又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过来人了,这会即使担心儿媳妇,也不至于到了失态的地步吧? 正常情况下,长公主这会该镇定下来,安慰简虚白才对!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简虚白那边都被随后赶到的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劝得冷静些了,长公主的神情却越发不好,佳约偶尔低头,甚至看到她紧攥着的丝帕,竟已被手汗浸得湿漉漉的! “怎么会这样?”佳约十分吃惊,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只好附在长公主耳畔不住低声安慰。 “当年仪水就是这种时候去的!”只是她自以为体贴的做法却让晋国长公主越发心烦意乱,冷不防竟脱口而出,“守着她生产的也是锦绣堂出来的医者——” 话说到这里,见佳约神情愕然,长公主方反应过来,吁了口气,颓然道,“本宫糊涂了!眼下怎么能提这样的事情?只是经过仪水之后,本宫到底不能像世人那样信任锦绣堂的医者罢了!” 如果当真是医术超群妙手回春之辈,何以救不了她的堂妹? 佳约闻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下意识的瞄了眼不远处的简虚白等人,见他们都聚精会神在听产房里的动静,没有注意到长公主方才的话,这才暗松口气,强笑道:“殿下,医者也不是神仙,哪能没有意外?宋夫人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不然何以得到太后娘娘与您的喜爱?奴婢说句实话,宋夫人虽然没有郡主出身尊贵,论福泽啊可还在郡主之上呢!所以宋夫人必定会母子平安的!” “但望如此吧!”许是仪水郡主当年的难产身故,给晋国长公主带去的阴影过于深刻,她听了这番话,眉宇之间的烦躁却依然没能褪尽,不过佳约看向简虚白他们的动作,到底让长公主醒悟过来,强按下杂念,低声吩咐,“方才的话绝不可叫阿虚他们知道!” 佳约忙道:“奴婢遵命!” ……产房外的情形,宋宜笑自是不知。 实际上她这会也顾不上想任何人与事了——铺天盖地的感觉就是一个痛字! 伴随这种全然陌生的痛楚而来的,却是惶恐。 无论芸姑事先教过她多少生产时要注意的事情,也无论她做了多少准备,真正到了分娩的时候,宋宜笑还是感到难以描述的恐惧。 她惧怕难产,惧怕死,更惧怕自己死后,孩子活了下来,却落入后母手中……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对于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判断,几乎是本能的依照芸姑冷静而短促的指挥使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 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产房,里里外外的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跟着晋国长公主与简虚白异口同声问:“阿虚媳妇(善窈)怎么样了?” 待芸姑扬声回答说产妇一切平安,只是刚刚生产完,虚弱了些后,长公主才喜滋滋的问:“孩子呢?收拾好了吗?快抱出来瞧瞧!” 早先选定产房时,就考虑到这会天气还冷,是以整个回廊都拿琉璃封了,底下也架了地龙,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冷,才落地的新生儿抱出来也不怕受了寒。 片刻后,稳婆抱了一个缂丝大红底绣缠枝牡丹的襁褓出来——产房里是预备了两种襁褓的,一看到花纹是缠枝牡丹,大家心里都有了数:是个女孩儿。 若是男孩儿,这会该裹着缂丝大红底麒麟戏珠襁褓了。 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都有点失望。 倒不是说她们不喜欢这女孩儿,主要宋宜笑没有娘家支持,简虚白又年轻有为,从为宋宜笑长远考虑的角度着想的话,她早一天生下嫡长子,有助于稳固地位,也更能震慑住那些打着攀上枝头做凤凰的人。 但宋宜笑这回却只得了个女儿,算算时间,她进门实际也才两年不到,可因为是下半年出的阁,现在又是年初时候,倒已经在燕国公府过了两个年,可以说成成亲三年了。 成亲三年,夫妇两个膝下仅得一女,简家也不是多么枝繁叶茂的人家——子嗣的问题,哪能不被提起? 之前的谢依人就是个例子,她还是进门不到一年,都没转过年来呢! 不过晋国长公主跟简虚白倒没有什么不满意或者遗憾的意思,打量着襁褓里红通通的小脸,母子两个均笑得开怀:“这眉眼像极了阿虚小时候!” 简虚白趁势把女儿从长公主手里接过来:“真的吗?且让我好好看看。” 结果他才接到手里,小小的婴儿就张嘴大哭起来,登时把他闹了个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问稳婆:“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不舒服?!” “别胡说八道!”长公主见状忙把襁褓抢回去,抱在臂上轻轻晃着拍着哄了会,见孩子哭声渐弱,这才啼笑皆非的嗔儿子,“知道自己要当爹了也不学一学怎么抱孩子,你当抱瓷枕呢?孩子觉得不舒服,自然就要哭了!” 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闻言都笑得打跌:“四弟往后不想小侄女同你生份了啊,这抱孩子可得好好学了!不然小侄女一到你手里就哭,弟妹一准不叫你碰了!” “这个自然。”简虚白尴尬的笑了笑,他跟宋宜笑都是初为父母,即使满怀欣喜的迎接血脉降临,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众人兴奋的围着新生儿议论了好一阵,才发现芸姑一直在里面,正在担心,产房的门却恰好打开,脸色有些疲倦的芸姑走了出来。 “芸姑辛苦了!”简虚白忙撇下女儿迎上去,道了声乏后,急问道,“善窈这会?” “夫人累得很,睡着了。”芸姑平静道,“我替夫人收拾了下,故此出来得迟了点——小姐抱出来有一会,该让乳母过来了!” 长公主闻言忙把襁褓交给稳婆,郑重叮嘱:“好好伺候,本宫与阿虚夫妇自有重赏,若敢懈怠,绝不轻饶!” 稳婆还是头回见到当朝长公主,闻言诚惶诚恐的应了,又屈膝给众人行了个礼,这才抱着孩子退下,去专门给乳母哺.乳的屋子。 权贵人家的好处就是生产完了之后不必操心,孩子自有乳母丫鬟照顾,自己可以放心的恢复一下——宋宜笑在二月初九早上发动,因着初产比较艰难,她身体又不似梁王妃那么健壮,所以捱到傍晚日落西山之后方生下女儿。 之后昏昏睡去,一直到次日晌午后才睁眼。 这一觉睡得虽然比平时漫长,但效果也是极好的。 醒来时虽然仍旧觉得周身隐隐作痛,骨子里的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了之后没有补全一样,到底恢复了不少元气。 一直守在榻边的婆子服侍她漱口擦脸后,芸姑亲自端了鸡汤进来,宋宜笑喝了大半碗,觉得精神又好了不少,方问:“孩子呢?” 她不是很担心孩子,主要昨天抱出产房之前,她已经看过了:女儿长得非常健壮,哭声也透着中气十足。 ——要不然,哪怕当时累极了,她也不可能睡得着。 果然芸姑闻言道:“在乳母那儿,刚刚吃完,想来睡着呢。夫人现在要看吗?要看的话,正好抱过来。” 宋宜笑正要回答,门外有小丫鬟扬声禀告道:“亲家王妃同亲家奶奶来了!” 第三百十九章 生产 第三百二十章 韦梦盈的威胁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章 韦梦盈的威胁 VIP章节内容, 女儿生了外孙女,做娘的当然要来探望。 只是生母继母碰到一起到底有些尴尬——不过在宋宜笑看来,也就卢氏比较不自在,韦梦盈可是谈笑自若,进门前还听到她非常客气的问候卢氏亲生的三个孩子:“听说双生的小姐弟前两日才满周岁?二小姐年纪也不大,卢奶奶平常肯定很辛苦吧?好在小孩子长得快,大了也就好了。” 卢氏是个老实人,至少跟韦梦盈比,她绝对属于老实的范畴。 所以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如实道:“还好。婆婆体恤我,特意把娇儿抱到膝下抚养,宝儿已有四岁,有乳母丫鬟看着,也不需要我时刻留意,只照顾耀儿一个,倒也忙得过来。” “哟!您那叫娇儿的女孩儿,这会虽然也说有两岁了,到底还不怎么会讲话吧?”韦梦盈立刻露出古怪之色,欲言又止道,“这么着叫庞老夫人养着,是不是太麻烦她老人家了?” 卢氏看了出来,不免诧异:“王妃娘娘这话是何意?” “我啊常听笑笑说你待她好,所以也不瞒你了!”韦梦盈轻笑了声,意味深长道,“早先笑笑还在襁褓里那会,庞老夫人也说想亲自养孙女儿呢!那会我想着我没能给宋家延续子嗣本就理亏,难得婆婆还肯疼孙女儿,怎么可以不识趣?结果……” 她眼中水光闪烁,声音里也仿佛有些哽咽了,“结果笑笑到她身边,几日下来又瘦又小,嗓子都哭哑了——后来才晓得,庞老夫人欺她年纪小不会说话,闲着没事就下手折腾她!若非笑笑的乳母不忍心,私下告诉了我,我拼着闹了一场把她要回身边带,我这个女孩儿……我这个女孩儿……” 说到这里,似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卢氏听得面色如土——这要搁宋缘纳柳秩瑾之前,韦梦盈这么讲,她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毕竟庞老夫人对宋宜宝可一直表现得疼爱有加! 但这大半年里,宋家的婆媳关系因着柳秩瑾逐渐破裂,卢氏虽然恪守孝道,人前不肯流露分毫,心里岂能不明白,庞老夫人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慈祥? ——就算庞老夫人特别不喜欢韦梦盈,连带迁怒到宋宜笑头上,对长孙女格外苛刻些。 现在的卢氏免不了要想:“这是因为我远比韦王妃温驯,又生了耀儿的缘故。可婆婆并没有因为耀儿的落地更加喜欢我,反而担心我自恃生子有功轻慢她——如今我忍着柳姨娘,侍奉婆婆也十分尽心,兴许婆婆还没有怎么折磨娇儿,就算折磨估计也不至于太过份。” 毕竟宋宜娇虽然养在庞老夫人膝下,她偶尔也会去探望这个次女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也轮不到韦梦盈现在来提醒她。 可既然庞老夫人有私下折磨亲孙女的前科,卢氏哪能不怀疑,“一旦哪天我因事与婆婆冲突起来,或者对婆婆不够顺从了,婆婆她,是不是,就会拿娇儿出气?” 她以前认为庞老夫人把宋宜娇要过去抚养,是为了敲打自己,但也不想完全撕破脸,所以在双生子里选择了女孩儿。 但现在却怀疑,庞老夫人早就打好了挟女令母的心思,故此要抚养孙女而不是孙子——宋家子嗣这么单薄,庞老夫人又是再重男轻女不过,若抚养在膝下的是独孙,她哪儿舍得委屈啊? 一时间卢氏又惊又气又急,连探望继女的心思都没有了,恨不得立刻折回宋府去把女儿从婆婆跟前带走! ……产房里的宋宜笑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扬声道:“娘,您两位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 待韦梦盈与卢氏互相谦让着进门后,宋宜笑也不客气,径自问韦梦盈:“您方才说我小时候被祖母抚养过段时间?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伤心事,告诉你做什么?”韦梦盈见她拆台,不慌不忙,坐下来之后就拿帕子擦起了眼角,“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我走了,你还得在宋家过呢!若叫你知道你祖母不喜欢你,你那会才多大?万一小孩子不懂事露了只字片语,岂不是越发不讨喜?所以,我一直都没跟你说!” 说到这里扫了眼明显心神不宁的卢氏,“横竖你已经长大,这件事情我原打算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提了!可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实在年幼,卢奶奶又素来疼你,我是你亲娘,怎么能不投桃报李?” 这番话听在卢氏耳中,自然是韦梦盈感念她这两年来对宋宜笑的示好; 但在宋宜笑听来,却是暗含得意的警告:我可是你亲娘,你揭露了我的真面目,你自己能讨得了好?! 宋宜笑只觉得胸口好闷,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卢氏,淡淡道:“祖母那会也是盼孙心切,如今既然有了弟弟,又怎么会再嫌孙女呢?再说我原没有妹妹们讨喜,祖母之前对二妹妹不就很喜欢?如今又怎么会亏待了三妹妹!” 她这么讲当然不是为庞老夫人着想,主要是担心继母被生母坑了——卢氏的性情为人,宋宜笑实在不觉得会是庞老夫人的对手。 无奈卢氏根本没听出来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反而不安道:“大小姐言重了,宝儿哪及得上您呢?” 说了这话又觉得不是很合适,宋宜宝不如宋宜笑,却能受到祖母宠爱,这不是说宋宜笑比妹妹出色也没什么用,左右不得长辈欢心吗? 她顿时涨红了脸,正想解释,好在韦梦盈已经擦干了眼角湿意,笑吟吟道:“卢奶奶可别多想!笑笑可没有其他意思——笑笑也很喜欢二小姐呢,不信你问她!” 宋宜笑无奈的看了眼生母,自己这会总不能说不喜欢宋宜宝吧? 只得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卢氏一番,不过卢氏到底把韦梦盈的话听进去了,没坐多久,就找借口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原本和和乐乐的气氛顿时一变! 宋宜笑扫了眼下人们:“都退下!” 待清了场,韦梦盈不待女儿质问,先道:“姓庞的老东西确实没有抚养过你,但不是她没起过这心思,是我根本没答应!当我是卢氏那样的软柿子吗?!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她想抚养就要交给她?!” 冷笑着睨了眼女儿,“但我当初要没顶住她的压力,你以为她会好好对你?!别做梦了!所以我那么告诉卢氏,难道还冤枉了姓庞的老不死不成?!” “我没有说娘您冤枉她!”宋宜笑头疼道,“但您既然知道继母她不如您有心计,却又何必挑唆她去跟祖母过不去?您该知道她不是祖母对手的!继母可没得罪您吧?” 韦梦盈理直气壮道:“我确实不指望她斗垮姓庞的老不死,但能把老不死气上一场也是件好事不是吗?左右碰上了,随口编个故事,说几句好话,又不费我多少功夫,没准还能让我看不顺眼的人不痛快很久——这么划算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又说,“何况宋家现在唯一的男嗣可是卢氏亲自养着的,卢氏纵然不是老不死的对手,只要她活着,将来你那个异母弟弟当了家,老不死若还活着,没准你那个弟弟就会替母报仇了呢?” 宋宜笑看着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听韦梦盈继续道,“当然看卢氏那没用的样子,不定教出来的儿子也不争气——不过那样也没什么,看到宋家越过越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娘您今儿个拨冗前来,还有其他事么?”宋宜笑不想跟她说话了,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若没有的话,我也不留您了——毕竟我昨儿个才生产完,这会还乏着!” 韦梦盈也没跟她客气,直截了当道:“当然有事了!不然衡山王府这会的孝还没除呢,我只说怕还在守婆婆的孝,亲自过来会冲了你这边得女的喜气,打发薄妈妈走一趟也没什么可挑嘴的。至于亲自走一趟,亲耳亲眼见证你偏心继母,当面朝我心上捅刀子么?!” 宋宜笑不耐烦道:“您要不打着替我报恩还人情的旗号坑我那继母,我拆您台做什么?再说不也没拆成?!” “王爷前两日同我商议,想给陆冠群续弦。”韦梦盈见女儿真生气了,这才不嘀咕了,撇了撇嘴角道,“陆冠群到底是太子的嫡亲表弟,又是王爷原配亲生的长子——虽然说他向来不怎么讨他祖母跟亲爹的喜欢,但究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算算日子他已经出了孝,王爷自要操心他年纪轻轻做了鳏夫,后院无人主持!” 宋宜笑皱眉道:“可这件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 燕国公府固然因为押对了注前途光明,但也不意味着可以从此横行霸道什么都插一脚啊! 尤其单论地位,衡山王还在简虚白之上呢! 哪怕宋宜笑求到婆婆晋国长公主跟前,长公主也不可能公然越过族兄,干涉族侄的婚娶吧? “怎么没有关系?”韦梦盈闻言脸色一沉,哼道,“王爷想给陆冠群聘娶那顾桐叙的庶妹做继妻——你也不想想顾韶现在在朝中是什么地位,陆冠群若做了他的孙女婿,云儿的世子之位岂不是又要受到威胁了?!” 她眼神很冷,“为娘为了云儿的前途操过多少心你也晓得,所以我是绝对不允许这件事情的!当然你向来不跟我一条心,多半不肯帮我。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没有你的帮助,为娘独自动手,万一露了破绽,身败名裂,你可也逃不了!” 韦梦盈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毕竟谁叫我是你亲娘呢?我说我做的事情有你帮了忙,你说外人信不信?其他人不说,那些巴望着让自己女儿顶替你做这燕国公府女主人的人家恐怕是争先恐后愿意相信吧?更何况你这会也才生了个女儿,你以为能给你做多少靠山?!” 说到这里,见女儿看向自己的目光透着刻骨的冰寒,韦梦盈又放缓了语气,央求道,“笑笑,为娘也是没办法了!你该知道,为娘做王妃的这些年,对继子继女继媳,基本就没有一个算是好的。哪怕是大少奶奶孔氏,为着仇恨金氏的缘故投靠了我,我也是拿她当狗一样使唤——你说,将来继承爵位的若不是云儿,为娘要怎么办?云儿他们几个又该怎么办?” 她啜泣起来,“云儿他们还那么小,王爷却已经年近半百,谁知道王爷还能活多久?一旦王爷去了,只要不是云儿承爵,无论谁是新任衡山王,怎么可能不报复我们娘儿四个?最好的结果,也定然要把我们扫地出门!难道你真的忍心,看你的亲娘跟亲弟弟亲妹妹,落到那样的地步?!” 第三百二十章 韦梦盈的威胁 第三百二十一章 简清越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一章 简清越 VIP章节内容, 宋宜笑冷冷看着她,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见韦梦盈变了脸色,似要再次出语威胁,她已抬手指向门外,“你拿同归于尽来威胁我?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你舍得不舍得如今这份王妃的尊荣!” “我怎么会跟你同归于尽?”韦梦盈止住啜泣,挑了挑眉,不悦道,“但这件事情你只要稍微与顾韶那边暗示下,递个话之类,顾韶怎么会不给燕国公府这个面子?到底他孙女儿,哪怕是庶女,眼下也不愁嫁!何必为了举手之劳,闹得你我母女生份?” 她也知道她们母女两个之间已经不是生份所能形容的了,是以又抬出子女,“云儿他们兄妹往后长大了,知道咱们不和,夹在中间岂不也为难?” “您这回的要求对我来说确实不难!”宋宜笑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有些例子是不能开的:这回您可以软硬兼施叫我如了您的愿,下回您能保证不故技重施?长此以往,女儿我除了做您手里的一颗棋子,任凭您摆布,还能有其他出路?” 她冷笑出声,“娘您死了这条心吧!您以为我是谁?是婵表妹?被您端着长辈的身份三言两语就哄晕了头?我今儿把话直接搁这儿:我确实关心云儿他们,但也没关心到为了他们做牛做马万死不辞的地步!” “毕竟就算是长姐为母,您这个正经亲娘,还有衡山王爷那个亲爹还在呢,轮得着我来给他们当爹又当娘?” “更何况,我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才是需要我全心全意呵护的人!” “您也别再老抬生身之母的身份出来压我——外祖母还在,您怎么当女儿怎么对待韦家的,您女儿我看得很清楚!” “所以即使您要怪我不孝顺,那我也只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韦梦盈听得脸色铁青! 好半晌,她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连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可是打算同我彻底断绝关系了?!” “怎么可能?”宋宜笑却又恢复了和颜悦色之态,温和道,“娘真是糊涂了!你我母女虽然都算高嫁,却皆是没有娘家照拂的。您是因为出身不高,韦家门楣搁那,对您有心无力;我呢则是不得宠,您这个亲娘也不是真心替我着想。所以咱们娘儿两个若还不彼此扶持,至少场面上保持热络,不但越发叫外人看了笑话去,对于你我各自在夫家巩固地位也不利,不是吗?” 她极诚恳道,“虽然说女儿我方才说的话十分不好听,对您也很不敬。但我想着,以娘的城府,从这里走出去时,定然可以表现得欢欢喜喜,母慈女孝——我相信这些对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韦梦盈怒极反笑:“云儿他们三个虽然年纪小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不过料想他们即使长成了,也未必能比你更出色了!” 宋宜笑眼都不眨一下,道:“谢娘称赞——娘要没其他事儿,我喊人送送您?” “不必了!”韦梦盈愤然起身,拂袖而去时力道之大,以至于鬓边银步摇猛烈摇晃,流苏在半空划出极凌厉的弧度。 只是正如宋宜笑所言,她再痛恨不听话的长女,这会却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们母女关系破裂,毕竟有个简在帝心且与储君交好的国公女婿,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以一跨出房门,她果然就敛尽怒色,还跟守在门外的芸姑等人聊了几句,极详细的询问了宋宜笑的生产过程以及恢复情况,又去隔壁屋子里看了外孙女。 末了叹道:“这些问题我方才原想问她的,只是瞧她乏着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开口,这会却累你们陪我唠叨这半晌了!” 芸姑等人自然表示这些都是小事,又说她体贴宋宜笑。 韦梦盈见扮慈母扮得差不多了,这才借口府里还有事情,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宋宜笑才吩咐把女儿抱进来让自己看看。 新生儿长得快,一夜过来,原本皱巴巴的小脸已经舒展了不少,轮廓之间果然瞧出明显肖父的痕迹,这让宋宜笑感到有点失望——毕竟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难免希望像自己一点。 不过简虚白容貌俊雅,倒也不至于坑了女儿。 “她这皮肤怎么还是这么红?”抱了会之后,宋宜笑疑惑的问芸姑,“这样要紧吗?” “才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芸姑倒不以为然,“现在越红,将来越是白皙。过个十天左右也就恢复了,到时候必定是白白嫩嫩——夫人且放心吧!” 宋宜笑这才松了口气,究竟没有完全恢复,抱了会女儿就觉得累了,怕失手摔着孩子,就把襁褓放到榻上,扯过被角盖住一点,问起自己昏睡期间发生的事情。 芸姑道:“不过是那么回事:各处都送了贺礼来,亲自过来道贺的人大抵都去看了小姐。宫里的太后娘娘、帝后、贤妃等主位,也都有赏赐。” 说到这儿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闻说简驸马——就是您公爹听到消息后,似乎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被长公主勒令不许来国公府探望小姐,连小姐的满月宴也不许他出席了!” 宋宜笑沉吟道:“爹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嫌弃小姐只是个女孩儿?”芸姑神情平淡,“不过夫人没必要在意,毕竟长公主府那边当家的是长公主,长公主对小姐是极为喜爱的,昨儿个抱着看了好一会,走之前还不住叮嘱下人务必伺候好了。至于公爷,那更不要说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若非御史台这两日赶着些事情脱不开身,公爷恐怕要告假在府里陪您跟小姐了。” “御史台赶着了事情?”宋宜笑闻言感到有些惊讶,“这才开年,怎么御史台竟忙起来了?” 能让御史台忙碌,那可不会是什么小事——十成十是朝堂出现大动荡了! 而去年下半年显嘉帝“醒来”之后一系列的安排,都证明了皇帝是希望和和气气解决问题的。这才转过年来,难道皇帝的心思又变了吗? 宋宜笑心念未绝,却听芸姑道:“好像是有人投书御史台,检.举大理寺卿黄静亭收取贿赂,颠倒黑白,草菅人命。” “难怪!”宋宜笑这才恍然,“陛下既然属意太子登基,之前建陵血案的罪名又怎么能继续扣在东宫头上?去年陛下一直没提,估计是怕才保下太子就立刻为太子翻案,朝堂上下之人不明圣意,波及代国长公主夫妇,所以索性拖了下来。” 现在已经转过一个年节,大家也充分认识到了太后与皇帝尽管已经达成妥协,支持太子承位,却也希望保全代国长公主夫妇——眼下再给太子翻案,料想没人不长眼色的把火烧到代国长公主夫妇头上去了! 当然,建陵血案的主审官黄静亭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他这回是死定了! 毕竟太子要洗清冤屈,他当初的断案结果必须是错误的——实际上也确实是错误的——这件案子当时闹得那么大,哪怕被冤枉的是寻常百姓,都够黄静亭喝一壶了,何况还是身为储君的太子?! 尽管储君之争在显嘉帝的施压之下,于去年秋风萧瑟时以一种心照不宣又相对和平的方式尘埃落定。 但在这个万物复苏的二月初,党争的残酷,再一次血淋淋的展示于人前。 “对了。”宋宜笑想到这儿,暗自一叹,转开话题,“孩子的名字起了么?娘与夫君可说过?” 她妊娠时,夫妇两个起了差不多两百个名字。 但到最后也没能确定。 这会孩子都出生了,没准简虚白已经有了选择? 然而芸姑道:“昨儿个长公主没提名字的事情,晚上公爷倒是琢磨了一回,后来想想还是觉得该等您醒了一块商议着定。” 宋宜笑听到这儿不禁微露笑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夫君果然体贴!既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定名字的时候当然也该两个人商量着来!” 她方才问的时候就想好了! 简虚白若敢背着她一个人把名字定了,等她坐完月子,非跟他计较不可! 谁知才欢喜着呢,就听芸姑继续道:“不过晌午前长公主殿下派了佳约过来探望,听说您还没醒,就去看了小姐。抱小姐时说,长公主今早就进宫去给太后娘娘报喜了——太后娘娘得知小姐康健可爱,非常高兴,拉着长公主问长问短,最后说到了小姐的名字。闻说公爷跟您还没想好,太后娘娘就说要亲自起一个!” 宋宜笑:“…………!!!” 什么叫做没想好?! 他们想了男女各近百个名字好不好?! 这哪能叫没想好,这根本就是想太好了! 只是没选好而已! 但再怎么腹诽婆婆也没用,这天傍晚,简虚白还没回来呢,太后的懿旨却先到了。 因着宋宜笑还在坐月子,太后特许她躺着听懿旨——宋宜笑原打算跪在榻上,到底被宣旨的玉果拦了,最后仍旧是躺着听的。 太后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兼与晋国长公主、玉果等人的讨论,决定为简虚白与宋宜笑的嫡长女取名为“清越”。 “太后娘娘原想着昨儿个小姐落地时,虽非满月,然银霜满殿,倒比月圆时别有一种可爱雅致。”玉果宣完了旨,笑着与宋宜笑解释这名字的由来,“是以打算为小姐取名‘清月’,也暗截前人词句‘风清月莹,天然标韵,自是闺房之秀’。只是经长公主殿下提醒,‘月’这个字,时下女孩儿用得较多,未免平庸了,故此改成了同音的‘越’字。” 又说,“长公主殿下以为‘清越’二字缺了些女孩儿家气息,但太后娘娘觉着小姐作为嫡长女,正该有些气势。后来陛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碰见,也说‘清越’好,不娇不媚,落落大方。” ——太后跟皇帝都觉得好,宋宜笑就算是生母,又能说什么呢? 哪怕简虚白那个亲爹在这儿,也只能谢恩了吧? 宋宜笑遗憾于不能自己给女儿起名之余,也只能自我安慰:“太后起名到底是荣耀,对孩子的前途大有好处的。” 之前代国长公主还特意为了外孙女,入宫求显嘉帝起名呢! 作者有话说: 定时发布又出问题了…… [+展开] 第三百二十一章 简清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满月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二章 满月 第三百二十二章 满月 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来,闻说女儿的名字已经由太后起了,而且还下了懿旨,不禁哭笑不得:“娘一定是故意的!咱们之前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又没有刻意瞒着,娘怎么会不知道?” 又说,“昨儿个娘没说这件事情,我还以为娘只顾着高兴忘记了呢,合着是早有打算!” 这个打算,自然就是让太后来起这个名字了。 不过无论晋国长公主还是太后都是一番好意,夫妻两个纵然被抢了给头一个孩子起名的机会,感慨了几句也就算了。 简虚白想起来调侃妻子道:“我之前还说你生辰要不要庆贺下,你说什么都不用——结果我倒是依了你,但天意难违,到底给了咱们一份大大的贺礼啊!” 他说的自然是宋宜笑在自己生辰当天产女之事:健壮可爱的嫡长女,可不是一份大贺礼吗? “确实是巧了!”宋宜笑想到这儿也觉得自己母女极有缘分,不禁抿唇轻笑,“往后办生辰还能省一份!” 两人围绕女儿憧憬了一番,宋宜笑方问起建陵血案的翻案情况,“这件案子原就是栽赃,这会陛下授意彻查,应该很快可以忙完了吧?” 然而简虚白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太子是要记入青史的,为防后人怀疑皇舅偏袒太子,不惜牺牲朝臣为太子洗白名声,皇舅吩咐务必将黄静亭出仕以来所有的过犯过错揭发出来,无论大小,一件也不许漏!如此方可叫天下人信服。” 又歉然道,“所以这事完结之前我恐怕是告不了假了!” 他觉得很是惭愧,成亲已经是第三年,女儿才落地,自己一直说要专门陪陪妻子,结果到现在一次都没能兑现。 只是宋宜笑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太子争储胜出,作为太子的膀臂,简虚白的前方已是一片坦途,这时候为了家事怠慢了差使,却难免给人留下是在恃功自傲的影响了。 之前一直坚定不移的投靠在太后麾下的也不只简虚白一个人,当初的盟友,将来没准就是争权夺利的对手。 她怎么能让丈夫落下这样的把柄? 是以宽慰道:“你现在也没必要告假,你看咱们府里伺候的人这么多,我又不要给长辈晨昏定省,倒是娘见天的关心我——孩子自有乳母丫鬟照顾,我们母女的身子骨儿则有芸姑看着。你说你需要操心什么呢?还不如专心把公事处置完了,到时候咱们自可享天伦之乐。” 又说他,“时下都说男子不要进产房的,虽然说我晓得你不在乎这些,但传了出去到底不大好,下回你来看我,咱们还是隔着屏风说话吧!” “出去叮嘱下人不要多嘴也就是了,有乱嚼舌头的正好鉴别出来打发出去。”简虚白不以为然道,“对了,咱们女儿既然叫了‘清越’,你那叫月灯丫鬟可要改名了!否则即使不是一个字,同音也不好。” 宋宜笑道:“这是自然——我方才已经给她改名做弦灯了。” 也就这么三两天,卫溪念简虚白方得爱女,着意没有分给他太多事情,让他有空闲散衙之后过来陪陪妻子、看看女儿,接下来御史台在显嘉帝的要求下,一件接一件的弹劾黄静亭还有内定的几个替罪羊,自卫溪这个御史大夫往下,御史台每个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 其实原本倒不必如此,毕竟弹劾黄静亭的大部分事情都有真凭实据,且圣意那么清晰,连黄静亭自己都不抱指望了,按说应该非常迅速才是。 问题在于显嘉帝为太子在史书上的名声考虑,要求整个翻案务必无懈可击,那么所有的证据、事件,也必须无懈可击——这个未必难,却肯定繁琐,可不就忙了? 这一忙就忙到宋宜笑出了月子,满月前一天,她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隔日的酒宴上,与谢依人等人说起来时还感慨:“我才怀孕时,只道养胎已经很讲究了;后来安胎时,发现能好好的养胎其实是一种福分;生产时,又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诞育子嗣更惊险的事了;结果到了后面坐月子才知道何为可怕!” “你这算好的了。”谢依人虽然还没生产,但出阁之前也接受了一些生养上的指导,是以明白这会坐月子是要不洗头不洗澡不出门的,对于自幼养尊处优又爱干净惯了的贵妇来说,实在不好受。 她这会就道,“侄女儿落地的时候春寒尚且料峭,气候到现在才真正转暖。所以你坐月子的时候,即使不天天沐浴,好歹不会出许多汗,擦一擦也能捱着了。我跟你说:我堂嫂坐月子时才叫艰难,她是六月里生了我侄子,偏当时怕路上出岔子,还没去翠华山避暑。大暑天里,又不能用冰,你说那一个月过得多难熬?我堂嫂出月子时都差点哭了,在浴池里足足泡了好几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出来,兀自说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味道!” 这话听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追问是她哪位堂嫂——谢依人掩嘴笑道:“啊哟!一个不小心把这事儿说出来了!可不能跟你们再说详细,不然我堂嫂知道了,非嗔我不可!” 众人又笑:“你娘家统共才几个嫂子,就是现在不跟我们说,回头也一准问出来,到时候还是免不了要被你嫂子嗔!还不如就说出来呢!” 这天既然是简清越的满月宴,外家自然不可能不到场。 宋宜笑招呼宾客之余留神继母卢氏的脸色,发现她比二月初十那天来探望自己时憔悴了许多。虽然一直笑着跟人说话,表现出对继女产女之事十分欢喜,但偶尔掠过眉宇之间的忧虑与愤恨,却没能瞒过宋宜笑的眼睛。 “难道我那祖母还真亏待宋宜娇了?”宋宜笑见状很是惊讶,她知道庞老夫人不是什么好.性情,但卢氏的温驯程度跟韦梦盈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尤其她还给宋家诞下男嗣,按说再看儿媳妇不顺眼的婆婆,瞧在嫡孙的份上,也该给媳妇几分体面了吧? 何况宋宜娇还是亲孙女——宋宜笑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又蠢了,自己不也是嫡孙女吗? “怪道娘当初把我那个爹拿捏得跟什么似的,却说改嫁就改嫁了!”她心里叹了口气,“那回偶然撞见,送继母跟二妹妹回宋府时,看爹对二妹妹疼爱的模样,我还以为卢氏的子女在他心目中地位到底不一样的呢!有他帮忙说话,我那祖母如何还会不把孙女当人看?未想他对我之外的女儿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如此重男轻女之人,韦梦盈偏在宋家时没生下儿子,焉能不走? 不过跟卢氏成鲜明对比的是韦梦盈——虽然说因为还戴着婆婆的孝,她穿戴并不富丽鲜艳,但精神气儿极好,应酬起来也是如鱼得水,颇有些八面玲珑的意思。 宋宜笑只看她那眉宇之间掩藏不住的喜悦,就知道她必然已经解决衡山王想给陆冠群求娶顾家庶女为续弦的事情了。 果然满月宴开始之后,韦梦盈抽空过来找她——先跟她左右的人寒暄了几句,接着暗示有话想单独跟女儿说。 外孙女的满月宴上,做外祖母的想私下与女儿聊几句也是常事,众人又不晓得她们母女的真正关系,闻言自是善解人意的走开了。 “正好你出了月子,倒也不至于不方便了。”见没其他人在附近了,韦梦盈方开口,语气颇有些得意,“得空给陆钗儿预备份贺礼吧!她过些日子就要出阁了。” “出阁?”宋宜笑一怔,下意识道,“许给了谁家?” 她以为按着韦梦盈对继子继女的冷淡与不耐烦,陆钗儿又只是个庶女,一准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低嫁到个门风端正点的人家就不错了。 谁知韦梦盈拨了拨鬓边流苏,似笑非笑道:“还能是谁家?自然是洪州顾氏子弟!” “顾相的孙儿?”宋宜笑一猜就中。 “没错!”韦梦盈欣然道,“虽然说是庶孙,不过据说人品与容貌都是好的——当然是不是真的好,我也不关心!横竖陆钗儿又不是我亲生的,她将来过得好不好,关我何事?我没把她许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家去,就已经是对她的大恩大德了!” 宋宜笑听到这儿冷笑一声,截口道:“是呀!你是没把不是你亲生的女孩儿许到乱七八糟的人家去,可当初我说亲时,你给我推荐的乱七八糟的人家还少么?” 韦梦盈闻言想起之前为了迫使女儿就范,依从薄妈妈之计,特意弄了些有缺陷的人给女儿看——脸色窘迫了一瞬,又转为若无其事:“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这回只生了个女儿,也没见你夫家有什么意见。如今又还有什么埋怨我的呢?我好歹养了你一场,且把你教得不错:你敢说你出阁以来混得这风生水起,没有在为娘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 “你把陆钗儿许配给顾家子弟,无非是为了阻止陆二公子聘娶顾家女。”宋宜笑自不会指望这个亲娘愧疚,不过是瞧她得意的样子不忿,故意拿话堵她罢了,这会冷冰冰的说道,“毕竟顾家是积年的世家了,最重脸面,既娶了衡山王府的小姐,自不会再让女孩儿嫁入王府,这样岂不成换亲一样了吗?不过眼下趁着争储起来的新贵,也有好几位是有女儿的,比如说兵部何尚书膝下,颇有几位小姐未曾成亲!” 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这么高兴……莫非陆二公子的续弦已经定了下来,乃是正中你下怀的选择?” 第三百二十二章 满月 第三百二十三章 暗流浮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三章 暗流浮动 第三百二十三章 暗流浮动 韦梦盈赞许的看了眼女儿,道:“我儿果然聪慧:说起来这个人选你也要喊声表姐,乃是你嫡亲外祖母娘家的女孩儿,闺名怜秀,人如其名,很是端秀可爱,最难得性情温柔贤淑,料想必能做个好继室!” “曹家门楣与韦家仿佛,都只出过六七品的小官,搁帝都那是一点不起眼。”宋宜笑狐疑道,“王爷之前想给陆二公子说的可是当世名臣、现任宰相的亲孙女,落差这么大,居然能成?娘果然好手段!” “不过是拿了陆冠群膝下庶出子嗣说嘴罢了。”韦梦盈闲闲道,“陆冠群膝下固然没有原配嫡子,然而庶出的男嗣却已有两个,皆聪慧可爱,深得他欢心!倘若继室出身太高,那个庶女且不说,对这两个男嗣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宋宜笑哼道:“您自己也是继室,同王爷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弄巧成拙,叫王爷反而疑心上您?” “傻女儿,你忘记陆冠群那几个庶出子女是怎么来的了吗?”韦梦盈好整以暇的笑了,嫣然掩嘴道,“那可是当年为你出气,刻意把金氏赶去庄子上住了一年,想方设法让那几个妾怀上的——那几个妾侍可不要对我千恩万谢?我不过把王爷的意思稍微透露了些给她们,她们为了子女也为了自己,岂能不在陆冠群跟前哭诉纠缠,求他自己去王爷跟前推了此事?” “那陆二公子又怎么会同意曹家表姐?”宋宜笑皱眉道,“曹家表姐虽然出身远不如顾家女高贵,却是您的表侄女,如今衡山王府的后院正是娘您只手遮天的时候,陆二公子既然担心续弦出身太高,进门之后会对庶子不利,难道就不怕曹家表姐同您这个表姑学了吗?” 虽然说她基本没跟陆冠群照过面,对这位低调的陆二公子也不是很了解,但宋宜笑委实不相信陆冠群对继母能有什么好感——韦梦盈在对待原配子女时固然不像柳氏对宋宜笑那样明着苛刻刁难,但实质上的算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冠群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又不是三岁,这些年下来,哪怕没证据,心里岂能没数? 韦梦盈闻言,唇角笑意加深,悠然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谢谢好女儿你了——若非你出手逼死了金氏,我这回又如何能拿此事要挟陆冠群点头呢?” 不出意外见宋宜笑眼中流露出怒色,她笑得越发开心,“我同陆冠群说,他那个原配对你做的事情那样过份,有道是夫为妻纲,金氏不好,难道他这个丈夫就没有责任了吗?若不想往后被你算旧账,最好还是乖乖儿听我的话,娶了曹怜秀,大家都省事!否则他就是自己择了个合心合意没靠山的继室进门,我也能把她捧出野心来,坑不死他那两个亲自教养的庶子!” 宋宜笑寒声道:“娘这么喜欢做亏心事,难道就没想过哪天遭了报应么?!” “太祖皇帝陛下征伐天下的时候杀戮盈野,流血漂橹,最后的结局却是开国立朝,贵为人主!”韦梦盈失笑道,“有这么现成的榜样在,你跟我说报应?好女儿,为娘晓得你现在心里不痛快,不过正如你所言,咱们母女可是要彼此扶持的,你再不舒服,这会脸上可都不要流露出来,待会为娘走了,其他人问起咱们的谈话,可要记得说些为娘慈爱体贴的话才是!” 她笑眯眯的把宋宜笑之前的话语还回来,“为娘的笑笑再聪慧没有了,这么点儿小事对你来说还不是举手之劳?好啦,你冷静下——为娘去看看小清越,为娘是要做慈母的,对才出生的外孙女,哪能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心肝宝贝会呢?” 只是自以为扳回一城的韦梦盈却没察觉到,这会的角落里,转过年来眉眼长开了不少的韦婵,正借着举樽的动作,掩下看向她时一闪而过的冷厉! 这天的满月宴在场面上非常热闹顺利,但宴散之后,宋宜笑想起亲娘的话,总觉得憋屈得慌。 抱了会女儿之后,她实在忍不住,派人去韦家打听曹怜秀的情况。 锦熏奉命走了这一趟,回来后道:“曹老夫人说,曹小姐是曹老夫人娘家嫡弟的孙女儿,比夫人长一岁,性情十分安静,不爱出门,所以虽然是夫人的表姐,却从未与夫人见过面。” 又说,“这门亲事是半个月前定下来的,那会夫人正在坐月子,因怕打扰,故此没来说。” 其实是因为曹怜秀毕竟是曹老夫人的娘家人,而不是韦家人,说是宋宜笑的表姐,到底转了一道了,平常也没什么来往,定亲自也不必特别跟宋宜笑讲一声。 宋宜笑道:“陆二公子已经有二子一女,且甚喜那二子,与娘的关系也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融洽,这些事情曹家晓得么?” “奴婢听曹老夫人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现如今男子但凡有点身份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曹小姐即使嫁到别人家去,往后也少不了要养妾生子,既然如此,还不如嫁进王府,好歹风光些呢!”锦熏撇了撇嘴角,道。 “……”宋宜笑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无语,韦婵的例子搁那儿呢,自己这外祖母就不担心再把娘家侄孙女儿也坑了? 不过转念想到曹老夫人未必没想到这一点,无奈韦梦盈贵为王妃,又心狠手辣,哪怕是娘家,违逆了她的意思,也必然遭到报复——韦家曹家现在都惹不起她,也只能牺牲一个曹怜秀出来了。 见她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锦熏晓得她心情不好,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奴婢从韦家告退的时候,七表小姐出来送了奴婢几步,路上跟奴婢说,曹家小姐向来懂事谨慎。” “形势比人强,再懂事再谨慎又有什么用?”宋宜笑叹了口气,并不因为韦婵这句话看好曹怜秀——亲娘实在糟心,她眼下也寻思不出什么好对策来,索性决定先不想这件事情了,算算蒋慕葶与袁雪沛的婚期将近,命人取了之前拟好的贺礼单子来看。 今年三月的喜事很多,先是蒋慕葶出阁,接着卫银练嫁与姬明非,然后又是裘顾再次联姻,到这里已经三件了。 最后还有个规模比较大的压轴——肃王迎娶景慧县主。 这一连串的喜酒吃下来,朝野上下的人家都觉得身心俱疲,好在四月初的时候,黄静亭案出了结果,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许多人也真是长出口气。 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黄静亭理所当然的被判处斩首,家眷官没,家产查抄入公,党羽大抵亦然。 而黄静亭任大理寺期间经手的案子,也被翻了好几件,建陵血案当然是重中之重。 太子终于洗清冤屈,显嘉帝满意之余,对这段时间以来忙得马不停蹄的御史台上下,自是多有褒奖。 御史大夫卫溪直接被调去了礼部做尚书——裘漱霞在过继了裘辞华之后,就以“年老体衰”为由提出了致仕,显嘉帝意思意思的留了几句也就准了,是以这会礼部尚书空缺,正好让卫溪补了。 其他人也各有赏赐,不过跟卫溪一样直接升官的,却只有简虚白。 他再次换差,从御史台到了工部,出任侍郎。 简虚白是在前年年初还朝后才出仕的,一上来就做了从五品上的兵部郎中,这犹可以说是他在乌桓攒了军功,又有受了委屈的补偿与安抚在里面,再加上太后亲自抚养的优势;而去年避暑期间连晋两级,入御史台任中丞,乃是与徐惜誓一块救护了太子父子,显嘉帝既是作为亲爹跟亲爷爷,要对儿子孙子的救命恩人表达谢意,又作为舅舅,对两个外甥格外照拂,破格擢升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回所谓的黄静亭案到底怎么回事,朝堂上上下下心里差不多都有个底,简虚白的这份功劳,最多算作苦劳。最要紧的是,御史台上下同他一样辛苦,或者说比他更辛苦的也大有人在,却惟他连升三级,成了正四品上的侍郎——要知道卫溪从御史大夫晋礼部尚书也才升了一级而已! 那还是太子妃的亲爹,钟陵郡王的亲外祖父呢! 重点是,简虚白今年才多大? 固然这会当了爹了,算算年纪也才十九岁,尚未及冠! “难怪谁都知道争储风险大,但回回都有人想立从龙之功啊!”好些人在私下里感慨,“一般是帝甥,哪怕同为晋国长公主之子,寿春伯与简三公子还都是燕国公的兄长呢,可论前途,加起来也不及燕国公!” 不过对于简虚白来说,升官的喜悦还在其次,最让他高兴的是,总算能够告上几日假,陪伴妻女了! “前两日去给皇外祖母请安时,碰见襄王妃也带着大郡主在那儿。”简虚白有些笨拙的抱着女儿,边依照妻子的指点调整姿势,边得意道,“皇外祖母原先还想抱抱大郡主的,谁知道大郡主离了乳母手里就哭个不停,皇外祖母没奈何,只能叫乳母走近些,就那么看了会——还是咱们女儿乖,我这些日子都没见到她了,却也不闹。” “那是因为芸姑说女儿这会还不怎么记人。”这时候有些热了,宋宜笑拿着扇子轻轻扑着风,闲闲说道,“再过些日子,等她能记人了,你再三天两头不到她跟前晃一晃,你瞧她还给不给你面子?” 说着斜睨他一眼,颇有些戏谑的意思。 两人这会正在西窗下的软榻上逗女儿,宋宜笑穿桃红垂胡袖短襦,左胸与右腹各绣了一丛玉兰花,下系着水色留仙裙,腰束妃色锦绦,装束简单却娇媚,身后衬着新换的绿窗纱,仿若一枝俏生生的桃花。 她生产之后丰腴了些,但因为在闺阁里苦练过舞蹈,在怀孕之前她其实都是偏瘦的,这会倒显得秾纤合度了。 粉光润泽的肌肤在窗外照进来的天光下泛着淡淡的辉彩,一双杏子眼里春水盈盈,轻眄流盼之间风情万千。 简虚白瞧着,心头一热,看了看房里只夫妻两个连带孩子,便玩味一笑,轻佻道:“这个可是说不准!毕竟你也知道我又换差使了,工部我之前也没去过,等这两日歇完了上差,说不得又要忙些日子。” 宋宜笑正要说话,哪知他又道,“不过清越一个人确实孤单了点,这样吧,咱们尽早再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好歹让孩子有个伴!” “跟你说正经的,你倒不正经起来了!”宋宜笑拿扇子作势要打他——简虚白笑着抓起女儿的小手去拦:“好女儿,瞧你娘这凶悍劲儿!你可要快快长大,将来好护着点你爹我才是!” “女儿护着你也没用!”宋宜笑把扇子一让,避过女儿的小手,在他肩上敲了下,笑道,“居然敢拿我女儿做挡箭牌,瞧我不多打你几下长记性才好!” 他们这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的光景,长兴公主府中,却是气氛沉重。 第三百二十三章 暗流浮动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兴公主有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兴公主有喜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兴公主有喜 “殿下,现在怎么办?”陪嫁的老宫女送走太医,忧心忡忡的问长兴公主,“万没想到您身子不适竟是有了身孕!早知道就不公然请太医了,可现在消息一准要传出去……” “传出去就传出去!”长兴公主脸色阴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冷然道,“只是刚怀上罢了,方才太医不是说了?本宫这些日子忧愤在心,对大人孩子都不是很好,接下来必得好好调养?” 她冷笑着道,“但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府里现在这样子,本宫这心病怎么个痊愈法?” 老宫女听出她话中之意,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忍,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学晋国长公主殿下?她那位义女,不是长到三五岁才公然接进晋国长公主府里吗?” “怎么可能?”长兴公主摇了摇头,道,“父皇虽然觉得聂舞樱的存在不是很体面,但也没有什么心思管这件事情。皇姑让聂舞樱公开露面,只需压住简家就好,以长公主之尊,简家谁能忤逆?而本宫若留下这个孩子……” 她沉默了下,轻叹道,“太子可不是本宫的同母兄长,且与本宫的同母弟弟有着夺位之仇啊!本宫,怎么能落下这样的把柄?!” 老宫女闻言,神色黯然道:“那么……?” “先悄悄的抓好药。”长兴公主抿了会唇,道,“如今我有身孕的消息才传出去,接下来必有人来探望慰问——做戏做全套,总要把努力安胎的样子做出来,待没人怀疑了,自可……” ……长兴公主终于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 皇室一干长辈,对此都感到惊喜万分。 显嘉帝尤其的高兴,甚至开了自己的私库,狠狠赏赐了一番女儿——皇帝这么做,其实也不仅仅是心疼女儿,也是为了安慰苏皇后。 嫡子他现在是不敢疼,至少不敢明着疼了,自觉愧对皇后,自然只能在女儿身上弥补。 而皇帝表了这个态,余人自也不敢落后。 各式贺礼流水一样送进长兴公主府,从太后到皇帝到晋国长公主,且都把简夷犹喊到跟前敲打,话里话外的让他别再不懂事的跟侍妾厮混,专专心心陪伴长兴公主。 太后辈份最高,说话最直白:“本来侍妾就只是玩物,生下来的子女也低人一等,你两次叫沈氏在长兴之前有孕,已经不对了。也是长兴体贴你,这第二回才叫她留了下来。可现在你已经将有嫡子或嫡女,还要个妾生子做什么?回去就叫她打掉,免得给长兴添堵——哀家方才喊了太医来问,太医就说长兴这些日子郁郁寡欢,若不能开怀,对大人孩子都极不利!” 她冷着脸,质问道,“那可是你的嫡出子女,你别跟哀家说你更心疼沈氏肚子里的那个!” 简夷犹知道如果自己敢表示出犹豫,太后必然会绕过自己对沈绮陌下手,只得道:“皇外祖母想哪去了?我这些日子也是常去陪伴长兴的,否则她怎么会有身孕呢?只是沈氏如今也有八个月了,若是打胎,这……” 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太后皱眉,忙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母子倒不算什么,可眼下长兴才怀上,若府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实在不吉利。” 太后知道他这么说其实还是想保下沈绮陌的身孕——不过太后也知道,八个月的身孕想要强行打掉不大可能了,方才的话也只是表个态,闻言给玉果递了个眼色,口风丝毫不肯松:“在府里出事不吉利,送到外面去不就成了?” “太后娘娘您这话可就不疼公主殿下了!”玉果不待底下简夷犹说话,会意的接口道,“您忘记之前奴婢奉您的命令去探望公主殿下时,说起沈姨娘的身孕,公主殿下再三说要让沈姨娘平平安安的诞下子嗣,为简家开枝散叶了吗?结果回头您就要沈姨娘堕.胎,虽然说照着规矩这是应该的,可若公主殿下知道,心里该多么难受?这对殿下和殿下的子嗣也不好呀!” 太后哼道:“若非那沈氏,哀家的长兴乃是好好的金枝玉叶,又怎么会郁结在心?!” “可是公主殿下也说了!”玉果情真意切道,“殿下之前之所以伤心,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成亲之后一直没消息,瞧着驸马与沈姨娘倒是先后有了两个孩子,深觉寂寞!如今心愿得偿,欢喜都来不及呢,怎会再有什么郁结?” 扫了眼简夷犹,意味深长道,“毕竟,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当了娘的人,终归不一样,就算为了孩子,殿下也会振奋起来的!” 这话看似在说长兴公主,实则含沙射影沈绮陌——沈绮陌自从给简夷犹做姨娘起,一直表现得非常识趣。 识趣到之前还蛮横跋扈的长兴公主,都很难挑到她的刺。 可当这位沈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万一再是个男嗣,然后她又非常得简夷犹的喜爱,那么她还会这么乖吗? 就算场面上碍着身份不敢不乖,私下里呢? 简夷犹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总之他非常诚恳的表达了对长兴公主大度、宽容、谦让、贤惠等等美德的感动与惭愧,且不待太后再次提醒就保证会好好照顾长兴公主,好说歹说总算把太后哄高兴了,太后方摆手让他告退。 而清熙殿上下都没看到,他才出殿,原本谦恭中略带惶恐的脸色,就变成了铁青! 在宽阔却空寂的殿廊下用力握了握拳,简夷犹方恢复如常,神情平静的离开。 长兴公主府这番暗流汹涌,燕国公府这边并没有感觉到。 因着两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简虚白与宋宜笑只过去道了贺送了礼,略坐片刻,看有其他宾客前来,也就告辞了。 回到自己府里,他们自然还是围着女儿转——简清越这会长得飞快,也终于有了更多的力气闹腾了,虽然说除了亲爹亲娘之外,还有一群乳母丫鬟围着她转,但初为父母者总是诚惶诚恐些,但凡在附近,一听到女儿的哭声就慌了手脚。 这种情况下,对外界的事情自然就不那么关心了。 一直到四月末,衡山王府跟顾家同时送来喜帖,宋宜笑才想起来女儿满月酒上,亲娘私下里透露的那门亲事:“六小姐要出阁了?那二公子与五公子呢?” 她跟顾韶、顾桐叙虽然都照过面,但究竟不是很熟悉,所以这会问的是薄妈妈。 薄妈妈知道她们母女近来关系不是很好,这会态度就格外谦卑些:“回夫人的话,二公子与五公子前些日子已经分别成亲了!” 不待宋宜笑询问,她已解释道,“倒不是故意不告诉小姐,但小姐也晓得:王府这会只有公子小姐们出了祖母孝,王爷与王妃娘娘却还守着母孝的。是以哪怕为了不耽搁公子小姐们的青春,这会就办了喜事,到底不好张扬——这三场喜事,包括这次的这回,皆是大公子与大少奶奶出面操办,王爷与王妃娘娘都避在后头的。” 而宋宜笑这边才生了女儿不久,“王妃娘娘觉得府上小小姐正年幼,衡山王府的孝却还未除,还是别打扰您与公爷了!” 至于说这次陆钗儿出阁怎么就来请宋宜笑了,“王妃娘娘想着您在王府女学时与四郡主、六小姐乃是同窗,四郡主去年香消玉陨,不提也罢。如今六小姐要出阁,您若不去送一送,却要被人诟病了。是以斟酌之下,还是让大少奶奶给您下了帖子!” 宋宜笑闻言冷笑出声:韦梦盈倒是句句不离替自己着想,可这个亲娘打得什么主意她还不清楚吗? 一来韦梦盈当初为了阻止陆冠群娶顾家女做续弦,说服衡山王把陆钗儿许给顾家子,如今陆钗儿出阁,怎么能不请女儿过去亲眼看看她的胜利? 二来陆钗儿虽然是庶出,到底是衡山王的亲生女儿,论身份更在宋宜笑之上,但宋宜笑嫁与少年国公,最近又喜得爱女,可谓是夫妻恩爱风光无限;反观陆钗儿,拖到今年才出阁不说,嫁的顾家子弟说是顾韶亲孙,却跟她一样只是姨娘养的。 何况顾韶膝下诸子孙是出了名的平庸——否则有顾韶这样名满天下的长辈,但凡有点可造就之处,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寂寂无名! 试问陆钗儿出阁之际看到宋宜笑,怎能不百味陈杂? 百味陈杂之后,又会不会对宋宜笑生出嫉妒,乃至于敌意? 当然哪怕陆钗儿因此成为宋宜笑的敌人,宋宜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何必呢? “娘之前说,横竖只个编个故事几句话的事情,能坑祖母一把何乐而不为?”宋宜笑想到韦梦盈那会的言辞就觉得阵阵厌恶浮上心头,“如今这一手倒也用到我身上来了:横竖只是吩咐大少奶奶一句,若能坑我一把最好,坑不到她也不损失什么,还能赚个心疼亲生女儿的名声!” 她捏着帖子,脸色变幻片刻才道:“按说娘这样体贴我,我与六小姐又是一块长大的,这回她出阁我确实应该过去的。无奈夫君与顾相同朝为官,顾家那边却也送了帖子来!有道是出嫁随夫,到那天我却只能随夫君去顾家吃六小姐的喜酒了。” 薄妈妈闻言微觉失望,但她来的时候,韦梦盈也没说要她务必劝说宋宜笑前往衡山王府赴宴,这会自不会冒险惹恼宋宜笑,道了声,便欲告退。 但宋宜笑喊住了她,道:“虽然分身乏术去不了王府吃酒,但六小姐的添妆却不能没有,烦请妈妈带回去!” 薄妈妈正要答应,宋宜笑却又改了主意,“算了,这等跑腿之事怎能叫妈妈操心?回头我让锦熏走一遭吧!” “小姐您这话说的!”薄妈妈忙道,“老奴就是个下人,有什么操心不操心的?小姐肯叫老奴做事,这是看得起老奴!” “妈妈可别误会!”宋宜笑笑了笑,“我只是担心,添妆之物经了妈妈的手,必定会从娘那儿过一道——这么着真正给到六小姐手里时,可别少了什么或者换了什么,到时候娘一推二六五,倒叫我被六小姐埋怨上了,你说我冤枉不冤枉呢?” 薄妈妈闻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强笑道:“小姐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妈妈回去把这番话转告娘,娘心里自然有数。”宋宜笑脸色淡了下来,抬了抬下颔,道,“再给我带句话给娘:娘要是觉得衡山王府近来太过平静,守孝的日子乏味无趣,做女儿的也不介意尽一尽孝心,给她寻点乐子!” 薄妈妈觉得这话对于韦梦盈实在太不尊敬太忤逆了——韦梦盈怎么也是宋宜笑的亲娘啊——只是她想给韦梦盈争辩几句时,抬头看到宋宜笑冷冷望来的目光,心头一憷,下意识的应了个“是”字。 虽然通过薄妈妈狠狠甩了亲娘脸子,不过宋宜笑可不认为这番话吓得倒韦梦盈,不激起韦梦盈变本加厉之心已经不错了。 所以打发了薄妈妈告退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命人把女儿抱过来,却挥退下人,独在堂上凝眉深思:该怎么,让这个亲娘彻彻底底的消停下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兴公主有喜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芝琴有喜,锦熏许人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芝琴有喜,锦熏许人 VIP章节内容, 其实这会考虑这个问题的也不独宋宜笑,博陵侯府内,袁雪沛借口要帮简虚白处置些公务,晌午后陪妻子蒋慕葶略坐了坐,就独自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后,命书童研好了墨退下,却召了袁展到跟前:“事情如何了?” “都预备好了。”袁展会意道,“只是帝都人多眼杂,属下以为,如今横竖已经五月,索性再等一等,拖到去翠华山避暑时,山上地方大,人又少,反而方便动手。” 袁雪沛颔首道:“一整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不过务必做得干净——到底是宋夫人的亲娘,我可不想同宋夫人结下仇怨!” 其实他是知道宋宜笑跟韦梦盈关系不大好的,但毕竟是亲生母女,自己掐得再厉害,血脉终究难断。他之前好不容易才同这位燕国夫人和解,可不想一年不到又结下死仇。 是以哪怕有简虚白的默许,他也宁肯等上一年,等陆冠伦出继之事彻底平息,务必要宋宜笑绝对想不到自己头上来才动这个手。 袁展也晓得轻重,郑重应下后,又有些担心道:“向来做父母的都会偏疼最小的孩子些,衡山王爷的幼子便是韦王妃所出的七公子,那七公子前不久又经燕国公夫妇介绍,拜在了贺楼独寒门下。侯爷也晓得,贺楼独寒与顾相关系非常密切。这种情况下,即使韦王妃没了,衡山王爷没准会越发心疼幼子,索性把爵位传给他呢?” “横竖我妹夫已经被过继出去,但凡王舅膝下有一个男嗣在,这爵位总也轮不着他!”袁雪沛摆了摆手,道,“我所厌者惟韦王妃一人,至于衡山王府的爵位将来怎么传,我却不关心了。” 说到这里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道,“何况我那七表弟今年才几岁?没了韦王妃这么个心如蛇蝎的亲娘帮忙,你觉得他一个小孩子,能斗得过他那些异母兄嫂?尤其新任的二表嫂乃是韦王妃的表侄女,谁知道是不是跟韦王妃一路货色,韦王妃若在,这曹表嫂必然是只有对七表弟百般讨好的份;韦王妃若不在了,不定曹家也想出位曹王妃呢?” 他拈起紫毫,在有些干涸了的墨汁里蘸了蘸,边摊开一本公.文,边嗤笑道,“哪怕宋夫人念着姐弟之情出手相护,能保住七表弟一条命就不错了,哪还有力气替他争夺爵位?到底宋夫人到现在才生了个女儿,在没有嫡子之前,她有多少精力去管弟弟妹妹们?” ……袁雪沛主仆的安排宋宜笑自是不知,她思来想去良久,发现自己除了见招拆招之外,还真没办法这个娘。 毕竟韦梦盈现在不是一个人——陆冠云、陆茁儿、陆萃儿小兄妹三个的前途都跟着她这个亲娘的处境走的,失去亲娘庇护的孩子有多可怜,宋宜笑自己前世就是个例子。 宋宜笑再不喜韦梦盈,却也不忍心让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步上自己的后尘。 所以为了这三个弟弟妹妹,她即使要对韦梦盈做什么,也得拿捏住分寸——基本上就是不痛不痒了。 “衡山王爷怎么这样糊涂?”宋宜笑无奈之下只能暗自长叹,“他就不能明察秋毫些,叫娘心存忌惮,不敢胡作非为吗?!” 正郁闷之际,锦熏喜滋滋的走了进来,道:“夫人,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宋宜笑这会兴致不高,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洋洋的问。 却听锦熏笑着道:“袁夫人那边送了消息来,说是芝琴姐姐有喜了!” “真的?”宋宜笑顿时大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人怎么样?多久的身子了?可有可心的人照料?” 锦熏掩嘴嗔道:“夫人您别急啊!听奴婢给您慢慢儿说:袁夫人说芝琴姐姐好着呢,是正正好好两个月的身子,不过上个月袁夫人拨去照顾芝琴姐姐的婆子就察觉到了端倪,只是大夫说日子还浅吃不准,但也从那会起就让芝琴姐姐注意着了。昨儿个大夫可算给了准话,这不,袁夫人今儿个赶紧打发人来报信了?” 宋宜笑忙道:“既然袁姐姐打发了人来,你却在这里罗嗦个什么?还不快点把来人喊过来,让我亲自问话?”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下子驱散了韦梦盈带来的烦恼,宋宜笑顿时觉得天都又蓝了几分。 不过高兴之后,她也想起来:“芝琴都有喜了,你们几个的终身大事也不能再拖了!却不知道自己可有什么章程?说来与我听听,究竟主仆一场,能给你们做主的,我总不会推辞。” “夫人说什么呢?”锦熏忙撒娇道,“奴婢可是想一直伺候您的!” “你嫁了人之后就不要你家夫人了吗?”宋宜笑笑骂了一句,正色道,“你们几个都到了说亲的时候,女孩儿家青春最是宝贵,可耽搁不得!也是这两年事情多,芝琴情况又特殊,所以之前先把她的事情办了。这会该到你们了——想要什么样的人,你们好好想想,到底一辈子的事,这可不是害羞的时候!” 锦熏等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又不是在宫里,青春韶华又容貌端正的大丫鬟,哪可能当真自梳了孤零零一辈子呢?是以表了一番忠心之后,也都各自思量了。 只是她们还没商议出个结果来,风声传出,竟有人按捺不住先有了动作——这天简虚白回到府里,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常服,才抱起女儿逗弄了会,想起一事,命左右都退下,方与妻子道:“余士恒今日在路上求了我一件事,说他想娶锦熏。” “真想娶还是忽然想娶?”宋宜笑闻言沉吟着问,她对余士恒不是很放心,这个侍卫首领虽然相貌堂皇武艺出众,为人处事也颇有正气,但早先的悔婚到底坑了翠缥一把,宋宜笑哪能不担心锦熏重蹈覆辙? 简虚白道:“我也提了翠缥的事,但他解释说当初就是个误会:那次他只听说你身边一个要紧的丫鬟要许人,他想着你身边丫鬟最要紧的那不就是锦熏吗?结果翠缥择中他之后,他才晓得是错了,这才忙不迭的反悔,因怕连累了锦熏,故此没说这层内情。合着他却是早就看中锦熏了!” “但他拒娶翠缥的事情,这府里知道的人可是不少。”宋宜笑想了想,为难道,“何况翠缥也不算远嫁——不过就在城外的庄子上,逢年过节都要来府里请安呢!若晓得了这件事情,翠缥哪能不恨上锦熏?” “你这话说的,翠缥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丫鬟,何况嫁在庄子上,不是年节都没理由进府。”简虚白失笑道,“你堂堂一个国夫人,难为连自己的陪嫁丫鬟也护不住吗?再者咱们也没亏待翠缥,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余士恒同她没缘分,咱们难道还能强按着余士恒娶了她不成?” 宋宜笑斟酌良久,叹道:“我回头私下里问问锦熏的意思吧!余士恒瞧不上翠缥想要锦熏,锦熏可未必瞧得中他呢!” 说到这里想起来之前派锦熏去做事时,但凡去到前院,十次里倒有九次会碰见余士恒上来搭讪——那傻丫鬟还信誓旦旦说“奴婢是夫人跟前的得意人,余士恒能不殷勤点么”,孰知人家哪儿是想讨好夫人的近身侍婢?却就是在打她的主意呢! 不过锦熏虽然没察觉到余士恒的心意,但对他这样热络的讨好却也没表现出厌烦,可见对他印象不会坏。 这两个人倒真有可能。 果然次日简虚白去上差后,宋宜笑寻了个理由把其他人支出去,独留了锦熏说话:“我说要给你们说人家,也有几日了,你考虑的怎么样?这府里府外,可有什么中意的人?这会就咱们主仆在,不要害羞,尽管讲,不然将来后悔了可别怨我。” “奴婢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锦熏微微红了脸,有点羞涩,不过还是如实道,“奴婢之前一直只要考虑伺候夫人就好,没想过其他的事儿!这回夫人说要把奴婢许人,奴婢思来想去,也不晓得该拣个什么样的夫婿——要不,夫人给奴婢做主吧?奴婢的眼力,哪儿比得上夫人呢?” “我倒想给你好好的挑一个,只不过还没动作,倒有人先看中你了。”宋宜笑闻言,抿了抿唇道,“侍卫首领余士恒,昨儿个亲口同夫君说,想要娶你。你自己怎么看呢?” “他?!”锦熏闻言一惊,先是愕然,继而满脸通红,最后手足无措,讷讷道,“他……他怎么会……会……” 宋宜笑睨她一眼,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似笑非笑道:“瞧你这样子,多半是要答应了?” “才没有!”锦熏跺了跺脚,嘟嘴道,“咱们后院谁不知道他早先悔婚翠缥的事儿啊?这回该不会又来耍奴婢吧?” “你要是担心这个,我倒替你问过了。”宋宜笑道,“他说早先没打听清楚,以为是你要许人呢,最后得知是翠缥,这才忙不迭的推了。说到底,人家是早就看中你了!” 锦熏咬着唇想了一会,迟疑道:“奴婢可没有翠缥好看,他真是看中奴婢?” “他当初肯给衣着并不富贵的贺楼独寒送御寒防雨之物,可见不是势利的人。”宋宜笑沉吟道,“再者你虽然是我跟前的得意人,他在夫君那儿也颇得重用,算不得高攀你,所以既然说对你有意,应该不至于是瞧中你乃我心腹大丫鬟!” 锦熏想想也是,但终身大事,总是不敢立时而决,正踌躇着,外间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栗玉叩响了门:“夫人,顾少奶奶送了请贴来,说三日后是她生辰,请您务必过府一叙!” 这顾少奶奶就是顾桐叙——自从死掉一个未婚夫、在短短时日内暴瘦,博取了帝都上下许多人同情后,她融入帝都贵胄的圈子就非常顺利了。 尤其宋宜笑之前不愿意被议论对宋家存着怨望,刻意与她亲近过两回,如今顾桐叙生辰,派人过府下请贴也是常理。 宋宜笑闻言,就对锦熏道:“兹事体大,你下去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吧!” 这才命栗玉拿帖子进来,“送帖子的人走了不曾?告诉他,届时我一准到。” ——简清越年纪尚幼,宋宜笑这会其实不大放心出门,但顾桐叙是裘家妇,裘漱霞几个月前连差使都辞了,如今只留在府里养花种草,摆出从此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的架势,这眼节骨上若不给裘家面子,必定要惹太后与显嘉帝不喜。 所以,怎么也得走一遭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芝琴有喜,锦熏许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辰宴上的疑惑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辰宴上的疑惑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辰宴上的疑惑 三日之后,宋宜笑送了丈夫上朝后,特意召了伺候简清越的人过来叮嘱,又托付了芸姑,要她们好生照料女儿,这才领着丫鬟登车出门。 马车进了裘府,顾桐叙亲自在下车的院子里迎着她,两人热络的打过招呼,便一起去后堂拜见姜氏。 姜氏看到宋宜笑非常高兴,特特问起简清越,宋宜笑歉然道:“怕她不懂事吵了人,故此没有带来,却劳舅母惦记了!” 其实是因为简清越年纪太小,怕人多的地方对小孩子不好。 这点姜氏也知道,问起来也是表示关心,闻言虽嗔她:“有什么关系?寿宴就该热闹,正要小孩子家在才有意思呢!” 但跟着就说,“这么着,说好了,等孩子长大点,下回过来,可千万带上!” 宋宜笑自是连声答应。 今日的主角毕竟是顾桐叙,何况裘家将来还得指望这个儿媳妇,是以寒暄之后,姜氏就道:“今儿是桐叙的好日子,你们少年人且去聚罢,我老婆子就不去扫兴了!” “舅母说的哪里话?”宋宜笑微笑道,“瞧您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儿,谁若说您老,才要被怀疑老眼昏花呢!” 顾桐叙也不依的嗔婆婆自以为老,实则尚且年轻——虽然心知肚明是假话,但姜氏还是被逗得合不拢嘴,笑意盈盈的催了两回,宋宜笑与顾桐叙才起身告退。 她们去到今儿个摆宴的碧玉轩,却见里头已经坐了几位先到的宾客了。 见宋宜笑被顾桐叙引进来,纷纷出言招呼,与宋宜笑关系好的,像谢依人、蒋慕葶,甚至已经在挥手,示意宋宜笑过去坐。 “弟妹请自便!”顾桐叙却在门口留了步,解释道,“还有几位姐妹未至,我得去迎一迎,怠慢之处,还请弟妹海涵!” “表嫂见外了!”宋宜笑原是为了不在太后跟显嘉帝面前减分才来的,这会自不会觉得被怠慢,客客气气道,“表嫂自去就好,横竖今儿都是熟人,难道我还认生吗?” 这话说得附近几人都笑了起来:“正是如此!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趁着这会说说话呢!” 等顾桐叙离开后,宋宜笑边同众人寒暄,边坐到了谢依人与蒋慕葶对面,笑道:“你们来得这样早!我以为我会先到呢!” “你如今可是当娘的人,小清越才多大?”谢依人半是羡慕半是自嘲道,“再怎么想早点出门,总也要安置好了孩子,哪能跟我们比?” 蒋慕葶因为才成亲,袁雪沛的长辈又只有继祖母跟叔父一家在世,而他跟这些人关系已经不是不好,而是恶劣了,自然也就没有长辈催促子嗣的压力。 是以她这会倒不像谢依人心情复杂,只笑道:“裘家究竟人口单薄些,姜夫人作为长辈,总不可能亲自出面来帮儿媳妇招呼客人。而顾少奶奶.头次在帝都设宴,姿态也不敢摆很高,大部分客人都要亲迎——这么着,先到的宾客只能似现在这样自便了,早来了却也无趣。” 她这番话自然是悄悄说的,谢依人与宋宜笑听到之后亦不接口,只微微而笑。 三人闲谈半晌,宋宜笑晃眼看到略远些地方的一个人,便道:“六小姐什么时候到的,我方才走过来时竟没注意!” “想是才到吧?我方才看那位子上似乎还没人?”谢依人闻言看了一眼道。 宋宜笑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毕竟人人都知道她是衡山王府养大的,同衡山王的女儿们还是同窗,今日碰到了,为表感恩也该先行过去招呼陆钗儿,否则等会陆钗儿若先过来,免不了有人要说她傲慢、忘本了。 不意蒋慕葶摇头道:“谢姐姐你来的比我晚,所以才以为那位子空着的,其实这位陆少奶奶只比我晚一步到,是早就来了的。只不过方才出去转了转,想是善窈来了之后才回来。” “原来如此!”谢依人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她跟陆钗儿不熟。 但蒋慕葶接着又道:“顾家子弟早先一直在洪州,咱们帝都总是不了解的。我这会却揣测顾少奶奶那庶弟是不是不大争气?” 闻言谢依人与宋宜笑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异口同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方才陆少奶奶的脸色很是难看,以至于顾少奶奶引她进来后都不怎么放心,连连问她是不是不大舒服?若是不舒服千万别勉强——哪知陆少奶奶先是否认了几句,接着忽然眼泪就下来了!”蒋慕葶拿团扇掩了嘴,边注意四周可有人偷听,边小声道,“当时顾少奶奶跟我,还有先到的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而陆钗儿的丈夫再不好,总是顾桐叙的弟弟,顾桐叙见状,自然是赶紧找个借口领了弟媳妇出去,免得被人听到自己弟弟的种种不堪。 “这么半晌才回来,可见受得委屈有多大了!”蒋慕葶叹息道,“只是陆少奶奶好歹是王府出身,这会算算进门才几日?竟被欺负成这样,她那夫婿也忒没规矩了点儿!”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来,传闻里这门婚事是衡山王继妃、即宋宜笑的生母韦梦盈一手促成的,自己现在说陆钗儿所托非人,岂不有影射韦梦盈这继母失职的意思吗? 连忙补救,“顾韶乃是海内名士,如今又权倾朝野,他膝下的子孙即使寂寂无名,这会媒婆也要踏破了门槛呢!时下谁不以同顾家结亲而自豪?韦王妃给陆少奶奶说到这门亲事,想来也花了不少力气!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说不定。不然谁家给子女说亲不是尽心尽力,却又哪来那许多怨偶呢?” 却不知道宋宜笑心里正自冷笑:“娘给陆钗儿说到这门亲事当然花了不少力气!陆钗儿若不嫁到顾家,如何打消衡山王爷为陆二公子求娶顾家女的主意?” 她之前听韦梦盈说陆钗儿的这个丈夫不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阻止陆冠群聘娶顾家女就好了——当时还道韦梦盈就是那么一说! 谁知一语成谶,陆钗儿嫁的这个却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宋宜笑想到寄居王府那些年里偶然与这陆六小姐的交集,自己出阁那年她保下锦熏的恩情,心头百味陈杂,暗自后悔。 只是她偶尔与陆钗儿对望时,却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 没有太多怨恨、嫉妒,反而有些同情与歉疚? 宋宜笑心头狐疑——片刻后宾客到齐,顾桐叙终于回来亲自主持场面,略说了些台面话后,时间也到了饭点,便宣布开宴。 酒过三巡,宋宜笑趁着热闹找到陆钗儿:“六小姐,您方才看我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话?”陆钗儿看到她走过来时,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似乎想走开的样子,只是她正坐着,宋宜笑来得又快,却把她堵了个正着,这会被宋宜笑直接问起,脸色变了变,似想了一下,才道,“啊,是的!之前我出阁时,你送的礼实在太贵重了!我一直想寻个机会同你道谢,却到今日才碰上!” 说到这里,端起面前才倒满的酒樽,诚恳道,“年少无知时不懂事,以前没少冒犯于你!却不想你以德报怨,委实叫我惭愧!如今且以这一盏薄酒,与你赔罪!” 语毕一饮而尽。 宋宜笑忙道:“六小姐这话何其生份!王府养我……” “王府又不是我的!”陆钗儿打断她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放下酒樽道,“不管怎么样,喝了这樽酒,我心里好受多了!” 话是这么讲,接下来她却又提到从前对不起宋宜笑的地方——都是些琐事,叫左右之人听到了,多半只会认为宋宜笑小心眼,住王府的吃王府的喝王府的,末了还一点委屈不肯受,倒比人家王府亲生子女还娇气,这是养个寄人篱下的主儿还是养个祖宗呢? 所以宋宜笑岔开几次话题不成功后,只能寻机走人,免得场面越来越尴尬。 她才转身,陆钗儿却已暗松口气,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宋宜笑虽然没看到这一幕,却也察觉出来,陆钗儿根本没说真话,而且很怕她追问真话。 所以回到自己席上后,谢依人与蒋慕葶问起她结果,她便如实道:“总觉得她是猜到了我的去意,刻意拿赔罪做幌子挡着不让我问。只是今儿这场面我也不好怎么样,看待下去也无果,就先回来了。” 谢依人猜测道:“是不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她觉得这很有可能:陆钗儿之前是王府亲生骨肉,宋宜笑却只是寄居者。 如今两人先后出阁,宋宜笑先嫁,高嫁,丈夫出身高贵,本身俊逾群杰,夫妻恩爱,已得一女;陆钗儿后出阁,平嫁,丈夫出身尚可,本身却是公认的平庸,才成亲子嗣且不提,至少从蒋慕葶提供的消息,她跟丈夫相处得实在不怎么样。 对比今昔,哪怕陆钗儿满腹委屈,又怎么好意思跟宋宜笑讲? “她到底是王府小姐,一时放不下面子也是有的。”谢依人这样安慰宋宜笑,“再说这才成亲,兴许两个人都还没习惯,没准过过也就好了呢?你也不要太担心。” 旁边蒋慕葶正拿手钏挽了袖子,从冰盆里拈樱桃吃,闻言吐了枚樱桃核,道:“我方才去给顾少奶奶敬酒时,趁机问了下陆少奶奶落泪的事情,你们猜顾少奶奶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谢依人与宋宜笑忙问。 “她说,陆少奶奶的生母,王府的孙姨娘快不行了,故此难过。”蒋慕葶问宋宜笑,“这事儿是真是假啊?” “我哪知道?我统共也才见过那孙姨娘三两面罢了。”宋宜笑沉吟道,“不过,回头打发人问下罢!”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这天的宴席上也没其他事情了——宴散之后,众人去后堂同姜氏告退,与顾桐叙寒暄几句,也就各自登车走了。 宋宜笑前脚才回府,后脚就接到一个消息:“长兴公主殿下出事了,因着太医与公主殿下男女有别,诊治不便,公主府遣了人来,欲请芸姑前往!”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辰宴上的疑惑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兴小产,沈氏得子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兴小产,沈氏得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兴小产,沈氏得子 宋宜笑听说这事,自然赶紧唤出芸姑随来人前往长兴公主府,自己匆匆换了身衣裳,也随后赶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晋国长公主跟清江郡主、寿春伯夫人已经在了,三人均是面沉似水! “芸姑进去了吗?”宋宜笑见状暗吃一惊,见礼之后,轻声问。 “芸姑已经进去了,不过,据之前太医的判断,恐怕……”晋国长公主明摆着心情非常坏,没有回答,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对望一眼,叹着气道,“咱们先等等吧,没准能有好消息呢?” 宋宜笑看这场面也不敢多说,到寿春伯夫人下首坐了,一道等了起来。 里头芸姑还没出来,宫里也得了消息,太后皇后都遣了人来,紧接着,肃王妃与富阳伯世子妇也前后脚赶到。 只是虽然长兴公主牵动了这许多人的心肠,但半晌后,芸姑还是宣布长兴公主不幸小产的消息! 闻言晋国长公主当场就落下泪来了:“可怜的孩子!” 太后派来的玉果跟皇后派来的芳余也是眼眶泛红,不过难过之后却是愤怒:“殿下之前虽然一直郁结在心,自从妊娠以来却已经开朗了许多,又有太医日日过府请脉,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这话提醒了晋国长公主——鉴于长兴公主这会太过难过,已经服了安神汤睡着了,长公主不必入内探望安慰,索性叫佳约暂去照顾她,把原本伺候长兴公主的人都喊到了花厅审问缘故。 长兴公主的陪嫁宫女跪在底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经过:“殿下今早还好端端的,晌午时单主食就用了两小碗碧梗米粥,当时奴婢还打趣,说殿下比平常吃得多,腹中子嗣必定又健壮又活泼。谁想午后殿下带人去园子里散了会步消食,回来没过多久就觉得不舒服了!” 玉果与芳余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殿下的午膳呢?可还有剩下来的?” 才说到这里,外间却有个小丫鬟神色仓皇的探头探脑。 晋国长公主看到,脸色一沉,命人把她揪了进来:“鬼鬼祟祟的看什么看?!你是哪里伺候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磕了个头,才怯生生的禀告:“奴婢是沈姨娘院子里的,沈姨娘……沈姨娘似乎要生了!” 闻言花厅里众人心情越发沉重,本来简夷犹偏爱侍妾沈氏,与长兴公主夫妇不和的事情,早就连外面也知道了。 前不久长兴公主传出孕讯,众人还道她与驸马的关系可算能有转机了,谁想这才几天,长兴就小产了——要命的是,沈氏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会要生产了,不管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长兴公主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半晌没人说话,那小丫鬟想着沈绮陌的情况,正欲提醒,触及晋国长公主脸色时却又识趣的吞了声。 最后还是芳余作为长兴公主亲娘派来的人,幽幽道了句:“到底是驸马的骨血。” 晋国长公主才冷声道:“既然要生了,你们不去找稳婆,来找本宫做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去给她接生不成?!” 那小丫鬟连道不敢——其实沈绮陌接近临盆,接生之类的人手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只是这时候生产究竟是件凶险的事情,偏偏简夷犹不在家,左右之人怕担干系,这才想到长兴公主这边来说一声。 谁知不巧,赶着长兴公主刚刚小产,却反而显得存心添堵一样了。 赶走了这没眼色的小丫鬟,晋国长公主又问起简夷犹的行踪,得知他昨日应好友之约去了城外,到现在还没回来,非常生气:“那还不快点去找?!” 这时候去厨房检查中午长兴公主用过的剩饭剩菜的人也回来复命了,都说饭菜很正常,没有问题。 其实原本也不应该有问题,纵然简夷犹偏爱沈绮陌,但这儿到底不是简府,而是公主府。当家作主的不是驸马,而是公主。 哪怕简夷犹与沈绮陌想对长兴公主的身孕做点什么,也未必有那能耐。 “既然不是午膳被做了手脚,你们再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哪儿不对?”晋国长公主皱起眉,“别说没发现——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 这件事情从接近傍晚一直审到了快宵禁,也没能弄个水落石出,最后只能认为,是长兴公主这大半年来一直郁结在心,积重难返,所以没能保住孩子。 中间简夷犹匆匆忙忙的回来,才进门就被晋国长公主破口大骂了一顿,勒令他赶紧去陪着长兴公主,不许“去其他地方鬼混”:这话明显是担心简夷犹得知沈绮陌生产之后,前往探望,再往长兴公主心上捅刀子了。 不过简夷犹虽然被亲娘压着没敢去沈绮陌那边看,叫众人无语的是,她们快走时,偏偏那边报了母子平安的消息来! 简夷犹下意识的露出喜色,被晋国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才赶紧收敛情绪,平平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但眉宇间的喜悦却是有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如此众人出府之后,不免对长兴公主都是同情万分。 谁能想到当今帝后唯一的嫡女,堂堂金枝玉叶会沦落到眼下的情形,竟被个侍妾各种比下去呢? 宋宜笑回到国公府后,特特屏退左右,私下询问芸姑:“长兴这回小产到底怎么回事,姑姑可有发现?” “似乎确实是郁结太过的缘故。”芸姑沉吟道,“不过据我所知,有些堕.胎的药物也能起到这个作用,是自己没保住,还是着了暗手,我也吃不准。但她自己就是公主府的主人,驸马固然同她不是很亲近,料想也没本事在帝后尚在时反客为主吧?” 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叹道:“既然没人能对她下暗手,她总不可能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看来确实是意外了!” 不过说到“不可能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时,她忽然想起了崔见怜,随即自失一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到底少,寻常女子,无问贵贱,谁不希望多子多福? 譬如谢依人,哪怕宋宜笑这回生的是个女儿,她也羡慕得很呢! 宋宜笑带着感慨收拾了些滋补身体的药材,以及一些解闷的摆件,于次日一早命人送去了长兴公主府——送东西的人回来时告诉她:“陛下决定让三公子入秋之后外放江南,到时候携公主殿下同行。” “那么沈姨娘跟沈姨娘所出之子呢?”宋宜笑问。 那人道:“好像没提到。” 没提到,那么多半就是不许带上了——皇帝这个打算很明显就是希望把沈绮陌母子扣在帝都,让公主夫妇单独培养感情,而且外放的地点选在江南,估计也是想叫长兴公主去那边好好调养下身体,争取早日再次怀上,从此夫妻和睦,儿女成双。 至于说公主夫妇关系好了之后,沈绮陌母子怎么办,估计皇帝就不管了。 毕竟他是公主的亲爹,又不是沈绮陌的爹。 宋宜笑颇觉沈绮陌可怜,之前是端木老夫人的棋子,如今又显然要沦为弃子——想想初见时明媚善谑的女孩儿,也真是世情如霜了。 当然她也不是不为长兴公主唏嘘,所以思来想去,觉得最不好的还是简夷犹。 但这些心思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罢了,到底不好说出去。 长兴公主小产之事不了了之后没几天,就到了简离旷与简离邈的寿辰。 不过今年做晚辈的倒不必两边跑了——简离旷在数日之前就称病,表示无法出席寿宴,所以索性也别折腾了,让子女媳妇们自去贺简离邈。 清江郡主非常小心的向晋国长公主打听继父的病情,晋国长公主听了之后很不高兴:“怎么?你道我又亏待了他?!” 郡主忙赔笑道:“娘哪里话?我不过是关心一下长辈。” “我要给他脸色看,什么时候不可以?”长公主不屑道,“用得着遮遮掩掩吗?” 这才回答女儿的询问,“好像是吃了酒后吹了冷风,故此病倒的吧?具体的谁知道呢,底下人禀告是禀告了,但我不耐烦听,让人只管给他请太医去——这么大的人了,病了自己不会想办法,难为还要我去伺候他不成?!” 清江郡主不敢再问下去了。 一干人去给简离邈道贺的路上,宋宜笑悄悄问丈夫:“方才三哥好像同你说话了?” “他说,据说娘当年为了下降给爹,曾迫使爹的原配温氏下堂。”简虚白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可见娘是真心喜欢爹的,到底是什么缘故,让爹娘疏远反目至此,哪怕在子女面前都不愿粉饰太平了?” 宋宜笑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但简虚白自己继续道,“我说横竖爹对我又不好,娘对爹好不好,我何必关心?他替爹抱屈,自己与娘说去就是了,难道还想拉上我吗?” 他这么回答,兄弟两个自是不欢而散。 是以到简离邈那边后,两人谁也不跟谁说话,来道贺的宾客都看了出来,到底影响了氛围,这年的五月十五终究还是萧萧瑟瑟的过去了。 简离旷与简离邈兄弟的寿辰已经比较热了,这场寿酒吃完,自然又到了收拾东西预备去翠华山避暑的时候。 宋宜笑本以为有过去年的经验,今年应该可以得心应手了,哪知道新添了个女儿,单为简清越带的东西就多了两车。 好一番手忙脚乱,终于抵达翠华山后,简清越也不知道是对乍换了地方不适应,还是对山上凉爽的气候不适应,竟发了一场热——把夫妻两个吓得半死,连带太后与晋国长公主都被惊动,日日打发人来问。 好在芸姑医术高明,三五日后,简清越退了烧,恢复如常,重新开始闹腾起来。 宋宜笑这才松了口气,正拟命人把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帖子之类取来处置下,门上却报:“亲家老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宋宜笑听说宋缘登门,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随即想到:莫非娘撺掇着继母去找祖母把三妹妹要回身边抚养的事情,叫爹知道了,这是来寻我兴师问罪?! 她觉得好笑,这事既不是她做的,且当时还尽力提醒了继母,这两个娘,一个心思太多,一个心思太浅,她一个做女儿的夹在中间,能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兴小产,沈氏得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宋缘登门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宋缘登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宋缘登门 宋宜笑做好了给韦梦盈当替罪羊的心理准备,这才去花厅拜见宋缘:“爹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宋缘难得看到她没有甩脸色,也没有冷言冷语,反而温和道:“听说清越病了?要紧吗?” “劳爹关怀,昨儿个已经退了热,芸姑说只要再将养两日就没事儿了。”只是自从韦梦盈改嫁之后,宋宜笑还从来没见过亲爹对自己和颜悦色过,此刻非但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戒备满满,心想这个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宋缘见她没有把简清越抱过来的意思,更没有请自己进去看外孙女的意思,眼中流露出失望,但他也知道父女之间罅隙重重,不是三两句话可以弥合的。 所以也没提,只道:“你好像瘦了许多,是这两日看着孩子累的么?” “爹想是好久没见我,记差了。”宋宜笑闻言淡淡一笑,“比起前两年,我这会反而长了些肉了呢!” 宋缘有些尴尬的转过头,看了会壁上挂的名家画作,才道:“你过得好,就好。” 宋宜笑正揣摩着他这话里可有什么其他含义,又琢磨他今日的来意,哪知宋缘却已经站了起来,道:“我走了。” “爹难得来一回,不再坐坐吗?”宋宜笑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嘴上则是意思意思的挽留道,“前两日底下人送了庄子上的时果来,我给您取些来尝尝?” 她本来只是一句客气话,谁知宋缘还真点了头:“如此也好。” 见他重新坐回去,宋宜笑懊悔得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送了他走呢! 但现在宋缘已经不走了,她也只好忍着吐血的心情,命人取了时果来。 她指望这个爹快点吃完了走人,无奈宋缘偏偏基本不怎么动,只迟迟疑疑的想跟她说话——可父女两个多年来从未好好的坐下来聊一聊,这会哪有什么话题? 最后宋缘道:“闻说衡山王太妃去后,留了一笔产业与你,你却全部送给了过继出去的陆三公子?” “爹从哪儿听了这话的?”宋宜笑心想难道这就是他今日的来意吗?不觉诧异问。 这件事情她自认为做的很隐蔽,相关之人也都不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宋缘却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宋宜笑虽然感到吃惊,却也没什么惶恐的,此事她又不亏心,传了出去,也只会成就她的好名声,妨碍不了她。 却听宋缘道:“是博陵侯告诉我的。” “博陵侯?”宋宜笑一头雾水,心念电转之后决定问出来,“未知他跟爹爹说这事做什么?” “他之前想从我手里买几个庄子给他妹妹,谈价时偶然讲到的。”宋缘看出她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件事情,也就识趣的不说了,只道,“那笔产业虽然不多,但你当年的陪嫁原也没多少,全给了陆冠伦,往后你能留给你儿女的东西,恐怕不会很丰盛了。” 宋宜笑不在意道:“足够他们锦衣玉食也就是了,再说国公府也是有些产业的。” 说到这里,想起之前继母卢氏带给自己的那笔产业,正好问宋缘,“爹之前托娘带给我那许多东西,未知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拿错。”宋缘闻言脸色变了变,才道,“后来简修篁不是还去问过的吗?” 顿了顿却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其实我今日过来,也是有东西给外孙女的。” 宋宜笑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那盒子,道:“爹实在太见外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再者清越还那么小,给她东西她也不懂啊!” “她不懂你就替她收着,等她长大了给她也就是了。”宋缘沉默了一下,忽然就有些焦躁起来,不耐烦的把锦盒朝桌上一放,起身道,“你实在觉得讨厌扔了也可!” 说着就朝外走! 宋宜笑见这情形,只得跟上去道:“爹说的哪里话?既然如此,我就替清越谢谢您了!” 她本以为这次总能送客成功了吧? 只是宋缘已经走出一段路,想想还是忍不住停了脚,转头问:“我还没见过清越,能去瞧瞧她么?” 宋宜笑闻言顿时露出警惕之色,却是想到宋缘今日行径大异平常,难道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坑简清越吗? 只是嫡亲外祖父当着下人的面提出想看外孙女,她也不好直接说不,急速的思索了下,宋宜笑边给锦熏使个眼色,命她去请芸姑,边试图推辞:“清越这两日才好,怕过了病气给您,要不,过两天我再带她去拜见您?” 至于过两天她带不带女儿去宋家别院,那自然只有天知道了! 宋缘显然看出她心思,却摇头道:“不是说好了吗?哪里还有病气?何况我正当壮年,你能在她身边照料,我怎么就不能去看看了?” 见状宋宜笑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引了他朝后面走。 好在到简清越的屋子时,芸姑已经在了。 宋缘不认识芸姑,然而却听说过燕国公府有这样一位大夫,看她神态穿戴与下人不同,隔得远也能闻到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心里岂能没数? 他不禁暗自苦笑,知道长女跟自己不亲,却万没想到不亲到这地步——连自己想看看外孙女,她都生怕自己对外孙女做什么,以至于要把女医喊在跟前不错眼的盯着! 宋缘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但他自知理亏,也没什么好说的,仔细端详了会简清越,摘了一只玉佩作为见面礼,在宋宜笑明里暗里的催促下,只得恋恋不舍的去了。 他走的时候,宋宜笑自要送他。 站在门槛之内,看着他渐行渐远,到了远处似乎还回过头来看了眼,又举了会袖子,不知道是遮挡骄阳,还是拨开偶尔落下的落叶——总不可能是拭泪吧? 宋宜笑心里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空空荡荡,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看来这两日照料清越确实太累了。”她这样想着,“偏爹早不来晚不来,今儿个莫名其妙的这一出,弄得我竟胡思乱想起来了!” 她没再注意宋缘,折身回后堂,命人把大门关上。 却不知道宋缘这天回到别院时眼睛红红的,哪怕一路避着下人走,也很快叫卢氏得了消息。 卢氏赶忙把手头的事情处置一下,赶去书房想问个究竟——哪知才进到书房外面的中庭,却已听绿窗纱后传来一把娇脆的嗓音:“老爷……” 是柳姨娘先到了。 卢氏神情一黯,想走又挂念宋缘,想留下来又怕像前几次一样,柳姨娘刻意与宋缘**,宋缘虽没什么反应却也不拒绝,弄得她在旁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尴尬难言。 正迟疑之间,却听绿窗纱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跟着宋缘寒声叱道:“滚!” 卢氏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听到柳秩瑾带着哭腔委屈道:“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宋缘没有回答——但片刻后,衣裳不整的柳秩瑾被揪着发髻推出书房,宋缘许是没看到卢氏站在外面,直接“砰”的一声碰上门,听动静是坐回书案后了。 “……”柳秩瑾原本还在啜泣着请罪,指望宋缘心软,待看到卢氏,她反而收了声,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略整了下仪容,昂首挺胸从她身旁走过,经过的时候见卢氏盯着自己看,大概觉得很没面子,沉了脸冷笑道,“奶奶笑话我吗?不过我现在原也只是伺候人的,偶尔被老爷呵斥几句也是理所当然。倒是奶奶,正经夫妻,却连书房都不敢进?哈!” 说着一拂袖子,趾高气扬的去了。 卢氏懒得跟她计较,等她走远之后,又在庭中站了会,才走到书房前,轻轻叩响了门。 “是阿绿么?”宋缘这回倒没发火,只有些疲倦的说道,“进来吧!” 卢氏的闺名是绿潋。 她闻言推门而入,转过书架,就见宋缘撑着额,坐在书案后,劳累不堪的样子。 “夫君这是怎么了?”卢氏走过去替他揉太阳穴,夫妻两个都没说话,过了会,她才柔声问,“可是公事上太操心了?” “我今儿去看了宜笑的女儿。”宋缘没动,只哑着嗓子道,“那孩子一点也不像宜笑,倒似足了简修篁。” 卢氏怔了怔,她也知道丈夫素来不喜长女,经过韦梦盈的挑唆后,她甚至怀疑丈夫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女儿,否则何以不帮她跟庞老夫人要回三女儿? 却没想到他会特意去看宋宜笑之女——卢氏委实猜不透他心思,下意识道:“向来女儿肖父,待大小姐生下嫡子时,应该就像大小姐了。” 说到这儿,想起他方才对柳秩瑾发作的举动,不免怀疑父女不和,宋宜笑说了什么刺激宋缘的话,又委婉道,“听说清越前两日烧得厉害,大小姐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两日虽然好转了,想来当娘的总归还是放不下的。这人心里有事,说话做事,难免就要急躁些,夫君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惨笑了下,道:“宜笑你还不清楚?最是八面玲珑,越是心里恨极了我,越是分毫不肯流露。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些年来做错了许多事情而已!” “夫君说的哪里话?”卢氏其实也觉得宋缘对宋宜笑很是亏待,纵然韦梦盈抛弃了宋缘,让整个宋家都颜面无光,但宋宜笑到底是无辜的,且她也是宋缘的骨血,迁怒这女孩儿实在没道理。 但这会瞧着宋缘黯然神伤的样子,又觉得心疼,便安慰道,“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大小姐最明理大度不过,往后咱们慢慢的跟她说,总能说开的。” 宋缘却摇了摇头,苦涩道:“迟了。” “怎么会呢?”卢氏以为他是说跟宋宜笑恢复关系迟了,忙道,“大小姐虽然已经当了娘,却尚且青春年少,夫君也在盛年,来日方长——再者,当了娘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做父母的心,也最能体谅父母呢!” 听着继妻的温柔劝说,想到卢氏进门以来的点点滴滴,宋缘面前的桌上,不期然的出现了水迹,他喃喃道:“倘若我娶的原配是你就好了。” 卢氏猝不及防,先是惊讶,继而感到一股巨大的甜蜜涌上心头,喜得她心砰砰的跳着,连给他按着额角的手都停了好一会,才强忍住欢喜,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终究咱们现在是夫妻不是吗?” 宋缘却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话。 心善体贴、全心全意待他的卢氏就在身畔,可他此刻眼前不断浮起的,偏偏是那个狠心离开的人——常听老人说江南堂易出情种,他从前都不以为然,时至此刻,已无法再骗自己,他也不想再自欺下去了。 拂开卢氏的手,他揩干眼角,抬头道:“柳氏越发不像话,都被娘宠坏了,行为举止很不合咱们家规矩,你待会就叫她收拾东西,我已经答应把她送给底下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卢氏既吃惊又不解,但宋缘的话还没完,“至于娇儿,老叫娘操心也不好,娘到底上了年纪——过会我去娘那儿抱回来,你辛苦些,跟耀儿一起带着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宋缘登门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父母相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父母相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父母相逢 柳姨娘被送了人,三小姐也抱回了卢氏身边,章翠娘等人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俱为卢氏欢喜。 只是章翠娘却发现,卢氏脸色并不是很好。 她私下里问:“奶奶一直惦记着的两件事情,现下老爷都帮忙解决了,奶奶何以依旧愁眉不展?” “许是这两天热到了。”卢氏闻言,勉强一笑,掩饰道。 章翠娘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何瞧不出来她这话的言不由衷? 好说歹说,总算撬开了卢氏的口,可答案却让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昨儿个夫君歇在我房里,说了一晚上的梦话。” 卢氏讲到这儿,露出既愤怒又悲伤的神情,几带哽咽道,“他翻来覆去的喊着……喊着大小姐生母的名讳!” ——昨儿个才说自己是他原配该多好,晚上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韦梦盈! 卢氏再爱慕丈夫,这会也要觉得委屈了! 章翠娘闻言也觉得宋缘过份,只是这年头到底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学韦梦盈的,她也只能劝:“当初那一位把宋家上下的脸面都踩到泥里去了,老爷心头焉有不恨的?偏老爷昨儿个去看望了大小姐,兴许大小姐跟老爷说了什么,勾起了老爷的伤心事呢?” “也许吧!”卢氏兴致不怎么高的敷衍道,心里却惆怅的想,爱之深则恨之切,宋缘这样念念不忘韦梦盈,哪怕是怨恨,却也足见,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弃他而去的发妻。 宋家这边的恩怨情仇,宋宜笑自是一无所知。 她那天送走宋缘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宋缘说给外孙女的锦盒,发现又是约莫三十来万两银子的东西。最底下还有一封短信,道是其中一间宅子的密室里,放了两箱子珠宝,是给简清越长大后出阁时的添妆。 宋宜笑再对这个爹不以为然,看到这话也要生疑了:“爹正当壮年,何至于现在就要把清越的添妆给了?” 就不能等简清越长大之后,要出阁了,亲自送来吗? 只是这天晚上说与简虚白听之后,简虚白去打听了两日,回来告诉她:“据说岳父在帝都静极思动,打算请求外放。” 宋缘跟顾韶情同叔侄,如今顾韶主政,自不会拒绝他这个要求。 不但不拒绝,顾韶还很赞同,在得知宋缘前去探望女儿、外孙女后,顾韶特意向简虚白透露:“我其实也很赞成他外放,他是状元入仕,又是世家之后,这么些年下来竟一直在秘书省蹉跎,实在是辜负华年。此番离都,磨砺个十年八年再入朝,他日我现在的位置,也未必不能坐。”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暗示宋缘前途远大,即使现在不如燕国公府,将来却不一定——那么做女儿女婿的,也实在犯不着跟这样一位长辈生份了。 而简虚白得了这个消息后,又结合宋缘现在就把给外孙女添妆的东西送过来的做法,却觉得:“岳父该不会打算,这回离了帝都就再也不回来了吧?以后年老致仕,直接返回桑梓?” 否则照顾韶的看法,宋缘磨砺个十年八年还朝,那时候简清越也还没长到出阁的年纪呢! 如果是寻常外放官,在外面一干十几二十年,才得到机会入朝,也是有的。譬如说简虚白的嫡亲姑父纪舟,当年娶了简离芝后外放,就到现在也还在做着地方官。 当然纪舟不是因为没办法调回朝中,他主要是因为谋取不到心仪的职位,宁肯在现在的位子上等下去。 但宋缘情况不一样,他祖上世代为官,亲爹宋婴如果活到现在,名气绝不在顾韶之下。有道是家学渊源,且有顾韶这位叔父提携,只要资历攒足,经验攒够,顾韶随时可以把他召回朝中,没有好位子也能给他腾出个好位子来! 所以他现在就觉得外孙女出阁时自己赶不上了,简虚白自然认为,这是因为他已经打算好了,此去再无归回之日。 “爹一直忘不掉娘,许是因为娘在帝都吧?”宋宜笑闻言默然片刻,方道,“只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算起来她前世就是死在了今年——那时候宋缘对她冷漠之极,且在柳氏的挑唆下,一力将她扣上水性杨花的罪名,浸了猪笼。 她拼命辩解、哀求,但生身之父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怜悯与骨肉之情。 旁边柳氏笑容得意又刺眼…… 宋宜笑吐了口气,不去想这些早已过去的事情。 ——今生今世,有太多的不同了。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惊讶,前世自己的继母一直是柳氏,且也不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而是三个弟弟,其中一个夭折。但现在,继母是卢氏,她不像柳氏那么刻薄,对于宋宜笑来说,甚至比亲娘韦梦盈还安全些。 至少卢氏想不出来那许多坑人的法子。 既然如此,亲爹的改变,倒也在情理之中。 宋宜笑很高兴宋缘离开帝都,最好把庞老夫人也带走——不,应该说,作为独子,他要外放,断不可能把庞老夫人留在帝都——尽管宋缘这次前来表达出了和解的愿望,也有把简清越当嫡亲外孙女疼的意思,可多年的疏离与伤害,究竟积重难返。 宋宜笑做到不主动害宋家,已经很艰难了。 要她与这个家里的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往,她真心做不到。 像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宋缘受不了继续跟韦梦盈住在一座都城里,他决定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伤心地。 而宋宜笑以后应该也不容易听到来自这个家的伤害与折腾了——宋缘既然决定走,那肯定走得远远的。天高地远,消息传递不易,再加上,除非是宋家人特意来报信,否则其他人也不会没眼色的给她添堵。 即使宋缘日后老了,致仕了,他的故乡在江南,离帝都也足够遥远。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得就是宋宜笑现在的心情吧,她宁可没有一个日后可能权倾朝野的爹,即使这个爹似乎打算从此开始补偿她——只求从此山高水远,江湖不见。 只是宋缘虽然已经决定外放,顾韶也给他活动好了。但现在天气正热,顾韶建议他等入了秋再动身。 毕竟宋缘不可能一个人上任,他上有老母,下有娇妻及年幼的子女,大暑天里,他一个壮年男子兴许受得了,家眷可承受不住,别在路上出了事。 而他似乎在做出离开这个决定后,一下子想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几乎隔三岔五就要过来看一回简清越。 偶尔还会把宋宜宝带上。 宋宜笑很欢迎他带上异母妹妹,因为哪怕宋缘逐渐来得勤快了,她依然跟这个爹没什么话题。有妹妹在,大可以缓和父女之间生疏又客气的氛围——没准宋缘也是觉得跟长女无话可说,这才特意把次女带上。 翠华山上虽然人不如帝都多,但消息传递却不会因此缓慢多少。 宋家父女疑似和解,宋缘从不慈之父突兀转变成慈祥外祖父——没几天就让山上山下都知道了。 谢依人、蒋慕葶等人特意择了宋缘没过来的日子登门,旁敲侧击的询问宋宜笑这消息的真假。 宋宜笑道:“娘家爹爹最近确实来过几回,不过多半是看望清越,我们究竟好些年不在一起过,如今见着了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爹会把二妹妹带上,二妹妹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有她在场,倒也不觉尴尬。” “究竟亲生父女!”谢依人等人自是为她高兴,“纵然从前有种种恩怨,如今解开了就好!” 她们倒也不是觉得宋宜笑之前受得委屈不算什么,主要是因为,“虽然燕国公待你很好,但再有娘家撑腰,总也是件好事!何况令尊乃是状元出身,他日你再生下嫡子,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请外祖父教导,令尊既然对清越都十分喜爱,焉有不对外孙倾囊相授的道理?” ——大家关系好,不好的话自然心照不宣不说出来了:宋宜笑之所以爹娘两不着靠还过得不错,主要是因为简虚白宠爱妻子。 但花无百日红,万一将来简虚白变了心,到时候宋宜笑能依靠的,除了儿子只有娘家了。 而儿子再能干,在简虚白面前,被孝道一压,十成本事也要去了八成。 这种时候,还是得有个厉害又疼女儿的娘家才可靠。 是以与宋宜笑交好的一干人,都认为宋缘表态愿意与女儿冰释前嫌,绝对是件大好事,绝对值得宋宜笑答应。 宋宜笑对她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只笑着谢过她们的好意提醒。 却不想这消息被证实后,韦梦盈竟也亲自来了! “闻说那姓宋的最近常来看你们母女?”她也择了个宋缘没来、简虚白不在的时间登门,意思意思的看了会外孙女之后,母女两个到花厅吃茶说话,才坐下,韦梦盈就暗示女儿清场,完了浅啜一口茶水,闲闲道,“他打什么主意呢?你可得小心点——他跟他那个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据说你还让他频繁去看清越?你可真是越活越蠢了!当初在那个家里吃的苦头还不够吗?清越那么小,你就不怕她着了什么暗手?” 说到这里拨了拨鬓边银步摇,“你别以为有锦绣堂的医者在府里就不当一回事,江南堂祖上的权势丝毫不在锦绣堂之下,谁知道有没有攒下什么无形无影害人的手段?!” “娘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宋宜笑这段时间敷衍宋缘已经觉得很累了,这会亲娘再来,她实在没有兜圈子的心思,淡淡道,“至于爹那边,娘也不必多想,他是打算外放了。外放之后还会不会再回帝都,都不好说!” “外放?”韦梦盈一怔,“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你说真的?” 见女儿拨着茶碗盖子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韦梦盈咬住唇,神情复杂,半晌才道:“我只道他跟姓庞的老不死又打什么主意,怕你上了当,故此来看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留了,免得碍你眼。” 宋宜笑无奈道:“您要不说那些叫我为难的话,我何必赶您?” “你曹表姐初入王府,与里里外外都还不怎么熟悉。故此趁着如今避暑,各家女眷都清闲些,打算邀人游湖,大家亲近亲近。怕没什么人给她面子,特特请了我去坐镇。”韦梦盈没接这话,站起来道,“你自然在邀请之列——去么?” “不了。”宋宜笑摇头,“不是我不给表姐面子,但娘也晓得,清越才来翠华山就病了一场,这两日也不过才好全。我这会实在不敢叫她离开自己身边。若带着她去游湖,既不方便,也怕吹了风再次受凉,不过扰了大家的兴致。” 韦梦盈闻言也不强求,道:“也好。” 一拂广袖,也就走了。 结果宋宜笑送她到门口——才到门口,竟恰好撞见宋缘抱着宋宜宝,分花拂柳的走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父母相逢 第三百三十章 继母求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章 继母求助 第三百三十章 继母求助 谁都没料到这么一出,以至于八目相对之下,除了宋宜宝外都愣在了那里! “宜宝给姨姨请安!”年方五岁的宋宜宝不知就里,估计了下韦梦盈的年纪,便从父亲怀里挣下地,照着卢氏平常教导的规矩,似模似样的福了福,又朝宋宜笑甜甜一笑,“大姐姐!” 宋宜笑偷瞥了眼宋缘的脸色,那叫一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垂眸望住次女的目光简直想要喷火! 她暗自叹了口气,招手让宋宜宝到自己跟前来,伸手牵住她,对韦梦盈淡淡道:“娘路径熟悉,我就不送您了,慢走!” 韦梦盈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宋缘,又看了看宋宜宝,眼珠一转,却没理会长女隐晦的警告,反而笑吟吟的摘下腕上银镯,递到了宋宜宝跟前:“好乖巧伶俐的孩子!怪道你姐姐经常提起你呢——只可惜姨姨今儿个不知道会遇见你,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你拿着玩罢!” 宋宜宝哪晓得这位瞧着跟自己亲娘年岁仿佛的美妇人,曾是自己亲爹发妻?她很乖的看向姐姐,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收下这份见面礼。 这个动作足见卢氏对女儿的教诲,这会宋宜宝的亲爹跟亲姐都在场,按说她要请示也该先请示宋缘,但因为给她东西的韦梦盈是与宋宜笑一块走着的,为了表示对这个已嫁姐姐的尊重,她却是朝宋宜笑投去询问的目光了。 宋宜笑哪敢让她接下这只镯子?宋缘那边瞧着都要撑不住当场发作了,宋宜宝若再拿了韦梦盈的东西,宋缘就算不对次女动手,估计也要甩她脸色! 当下踏前一步,把银镯推了开去,冷下脸来道:“娘您的好意,我代宝儿心领了!只是您如今正守着衡山王太妃的孝,宝儿又是小孩子,您这会戴的银器,不适合给宝儿吧?” 又哄宋宜宝,“姐姐待会给你拿一匣镯子,都比这个好看!” “谢谢大姐姐!”宋宜宝点了点头,眼神清亮道,“我不要镯子的。” 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韦梦盈道,“也谢谢姨姨!” 宋宜笑看到宋缘听得宋宜宝唤了声“姨姨”,脸色又黑了几分,赶紧把她朝锦熏手里一推:“宝儿乖,你先进去看清越吧!” 宋宜宝确实乖,闻言也不问缘故,就跟着锦熏进去了——只是宋缘看了她一眼,却也道:“宜笑你陪你妹妹先进去吧,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进来!” “爹?”宋宜笑一脸为难:这亲爹跟亲娘都是有身份的人,万一在自家别院门口动起手,哪怕只是恶言相向,但凡叫人看到了,哪能不闹起一场风波来? 最重要的是,这两位掐架,铁定会把她拖下水好不好? 但韦梦盈挑了挑眉,也笑道:“好女儿,知道你担心为娘,不过青天白日之下,能有什么事情呢?你听话,且进去,莫要为了为娘受气。”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宋缘对长女苛刻,宋宜笑一个不听话,不定就要受到呵斥与责罚。 宋宜笑对这个不遗余力挑拨离间的亲娘也是无语了,不过她也知道,以她这对父母的恩怨,以及双方的性情,她这会想圆场那只能是痴心妄想,还不如袖手旁观,等他们决出胜负了再过来递梯子! ——谁叫他们偏偏今儿个在这里遇见了呢?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宋宜笑福了福:“那我先带妹妹进去了!” 说着转身入内——不过也没走几步,转过照壁之后,也就停了脚,摆手示意左右屏息凝神,只等门外动静不对,就出去阻止局面恶化。 哪知她等了好一会,门外都是静悄悄的。 半晌,宋缘竟从照壁前走了进来,看到她竖着耳朵偷听的样子也不奇怪,只道:“走吧!” 宋宜笑见状也没觉得尴尬,边引他朝里走,边道:“底下人前两日在山间摘了些覆盆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酸酸甜甜的倒也可口。我特意着人留了一份给妹妹,爹待会可也要用些?听芸姑说,这个吃着却是养生的。” “这季节搁冰碗里吃倒也别有风味。”宋缘淡淡道,“不过宜宝年纪小,她吃就别用冰碗了。” 父女两个心照不宣,都仿佛没碰到韦梦盈一样。 不过虽然不知道宋缘这回跟韦梦盈说了什么——宋宜笑事后问过门口的侍卫,他们都说当时两人特意走远了点说话,没有听到,但观神情,韦梦盈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得意,宋缘则一直面无表情——总之宋缘从这回起,再没来过。 想来是怕再遇见前妻。 在简虚白看来这也不奇怪:“岳母改嫁都快十年了,与岳父各自成家且各自生儿育女。不想岳父却还是忘不掉岳母,甚至为了避开岳母,不惜前程,打算终身不再入朝,岳母怎能不得意?” 毕竟韦梦盈都是做了外祖母的人了,却还能叫前夫倾心到这地步,无论这份倾心里有多少酸楚与怨愤,总而言之都证明了她的魅力。 宋宜笑也是这么想的,心里却觉得不是很高兴:“这么一来,娘更自信了,往后的折腾,越发没完没了!” 不过想想就算没有宋缘的外放,韦梦盈也没消停过? 她摇了摇头,决定先不想这糟心事。 如此过了两日,算算时间快到曹怜秀请客游湖的日子了,宋宜笑虽然没打算去,但想想这个表姐出身不高,嫁的陆冠群想来与韦梦盈之间也是隔阂重重,如此夹在婆婆与丈夫之间,日子想也难过。 那么自己回绝了她的邀请,总也要补偿一二,免得外人以为自己瞧不上这个表姐,越发落了她脸面。 所以她打算把庄子上送来的果子送一批去,表示下歉意与支持。 这天正抱着简清越坐在堂上,叫锦熏她们看着小丫鬟在底下挑出品相最好的一批果子来——小丫鬟忽然上来禀告,道:“亲家奶奶来了!” “爹不来了,继母怎么又来了?”宋宜笑闻言忙把简清越交给乳母,自己整了整衣裙出迎。 她本以为宋缘临行之前起了愧疚之心,却忌惮着再次碰见韦梦盈,自己不再过来看望长女与外孙女,是以命卢氏代为前来,探望之后回去好详细的说与他听。 谁知卢氏看到宋宜笑后,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这是怎么了?”宋宜笑诧异的扶住她手,边朝后堂走,边关切的问,“有些日子不见,怎么瞧着像有心事?” “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私下请教大小姐!”卢氏不擅长兜圈子,至少她兜圈子的功夫,在韦梦盈与宋宜笑母女跟前都不够看,是以也不委婉了,直截了当的点出“私下”二字。 宋宜笑闻言,便把她领到一间面湖的水榭里,叫人奉了茶水点心后,都远远的退下,这才问:“未知娘有什么吩咐?‘请教’二字,叫做女儿的如何敢当?” 卢氏知道她场面功夫向来做得好,却不可能当真知不无言言无不尽,只是眼下她心里的怀疑与不安,却也只能找宋宜笑来解释了:“听说夫君前两日来探望大小姐时,曾与韦王妃在门口遇见,单独交谈了会?却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娘这话却是为难我了!”宋宜笑没想到这件事情传到了卢氏耳中——不过这两人碰见的突然,当时又没有清场,里里外外好些下人都瞧在眼里,原也不可能保密,所以她怔了一下之后,温温和和的笑了,“娘也说了,他们是单独说话的,我当时奉爹之命,陪二妹妹先进了院子,却哪里知道呢?” 见卢氏泫然欲泣的模样,无奈的安慰道,“不是我替自己生母说话,只是娘您觉得,以我生母与爹如今各自的身份地位,他们还能有什么?您已经替我爹生下二女一子,耀儿还是宋家目前唯一的男嗣!我生母也替王爷生了三个孩子,我那异父弟弟如今拜在去岁的新科状元贺楼修撰门下,颇受教诲,据说深得衡山王爷欢心——纵然他们曾经结为夫妻,却都是过去的事了!” 卢氏闻言,非但没有收泪,反而索性哭了出来:“若不是实在受不了了,我……我真的不想来打扰大小姐!可是……可是……” 她两句话没说完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宜笑只得起身,又是给她递水又是给她拍背,心里暗暗诅咒——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亲爹亲娘已经够不省心了,如今继母也跑来找自己哭,下一步是不是衡山王爷也要登门了?! 好不容易哄得卢氏收敛了情绪,她才抽抽噎噎的说明经过:“自从那天之后,夫君回去之后就经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偶尔会翻出些旧物来看。我私下问了家中老人,起初不肯说,后来问得急了,他们才讲,那些都是韦王妃在宋家时用过的东西。” 宋宜笑看着她:“您是要我劝劝爹爹吗?只是您也知道,我素来不得爹爹欢心,哪怕爹最近对我转了态度,到底这些年来的生疏了,我却实在开不了说这话的口呢!” 她就是开得了这个口也不会管这种闲事,难为前世今生被这对父母坑得还少吗? 这两位的事情她才懒得管! 至于说卢氏感到委屈,宋宜笑觉得她这话应该自己去跟宋缘说,或者回娘家去说,总之不该来找自己说——自己只是她继女,且没受过她的抚育,凭什么冒着触怒宋缘、沾一身麻烦的风险给她出头? 好在卢氏却也不是拎不清的人,闻言忙道:“大小姐误会了!我哪敢叫您操这样的心?我只是想着,能不能请您帮忙,约……约韦王妃出来,让我私下与韦王妃谈一谈?” “你要约我生母?”宋宜笑不禁皱起眉,心想就你那点城府,去跟我亲娘谈,能有什么好谈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亲娘把你卖了,没准你还要帮她分辨银票的真假呢! 何况现在是宋缘对韦梦盈念念不忘,又不是韦梦盈对宋缘念念不忘,卢氏有什么理由找韦梦盈? 只是她虽然百般推脱,无奈卢氏铁了心,死缠烂打的颇有宋宜笑不答应她就赖下来不走的意思。 最后宋宜笑实在没办法,只好道:“我上回听我娘说,后日我表姐,就是新近嫁给王府二公子的曹少奶奶,打算邀人游湖,我生母被她请去压阵了。您真要跟她照个面,后日可以去山下的湖畔守着——不过她肯不肯跟您私下说会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卢氏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宋宜笑不可能再让步了,只得叹了口气,郑重道了谢,这才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宋宜笑沉着脸想了好一会,命左右:“从今儿起闭门谢客,对外就说我照料清越太累,无力再接待访客——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以后都莫来打扰我!” 她是来翠华山避暑兼带女儿陪丈夫的,可不是来参与父辈的恩怨情仇的!!! 第三百三十章 继母求助 第三百三十一章 跟踪!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一章 跟踪! VIP章节内容, 这边宋宜笑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那边卢氏出了门,悄悄的回到自家别院,问章翠娘:“方才可有人来寻我?” “方才老爷来过,被奴婢拿话搪塞过去了。”章翠娘道,“老爷应该没起疑心。” 回答之后忍不住又要劝她,“不管那韦王妃当初改嫁是否被迫,她能在嫁入宋家十年、且生了大小姐之后,还正正经经的嫁入王府,且深得衡山王爷宠爱,都足见其心计手段!奶奶您素来仁善厚道,哪儿会是她那样的人对手?却又何必去寻她呢?毕竟她也就是跟老爷偶尔碰上了说了会话罢了,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瓜葛?” 章翠娘跟宋宜笑一样不看好卢氏直接面对韦梦盈,在她想来,韦梦盈除了那天偶遇时同宋缘单独谈了谈之外,没有任何勾.引宋缘的举动——就是那天的谈话也是宋缘提起来的呢! 卢氏这会去找人家,人家一句“你管不住自己夫婿与我何干”,足以让卢氏掩面而走了。 无奈卢氏不这么认为,她道:“韦王妃改嫁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她那天同夫君说了什么话,夫君何至于这段日子一直翻出她用的旧物来看?何况那天虽然是夫君先提出来与她单独说话,可她若对夫君没什么想法,何必答应?” 章翠娘道:“但奶奶不擅长与人争执,何况奴婢说句实话:韦王妃如今的身份,也在奶奶之上!奶奶若恶了她,定然会是一场风波!何况韦王妃总是大小姐的生身之母,大小姐对奶奶固然尊重,但奶奶不曾抚养过大小姐,生母与继母之间,大小姐难道还会选择奶奶吗?奶奶之前花了那么多心思与大小姐修好,此番一晤,不定就是前功尽弃!” “……”卢氏闻言良久未语,好一会才道,“大小姐也没答应替我单独约见韦王妃,只说后日韦王妃会参与王府曹少奶奶牵头的游湖。我……我到时候再想想吧!” 只是两日后,卢氏还是起早就命章翠娘取了一套不起眼的下人服饰来。 章翠娘本来还想劝她的,可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到底没敢说话,只暗暗祈祷千万别出大事! 其实她不知道卢氏这段时间有多么饱受折磨:因着柳姨娘被送了人,宋缘这两日都住在卢氏房里,每夜都会呢喃韦梦盈的名字——卢氏在旁一听就是一夜,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昨天晚上卢氏实在忍受不住,把宋缘推醒了质问他,可宋缘只是沉默。 最后见卢氏越问越激动,索性披衣而起,去书房睡了。 被扔在房里的卢氏哭了大半夜,到天亮时宋缘才回来,亲自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敷眼,神情愧疚,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卢氏最后问他:“你既然对韦王妃念念不忘,前两日为什么又要说但望我是你发妻?” “我今日要出去一回,回来后必给你个交代。”宋缘沉吟良久,才含糊道,“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如果平常时候他这么说,卢氏肯定会让步。 但今天…… 卢氏立刻想到宋宜笑所言,韦梦盈的行踪。 她怎么能不怀疑宋缘是去找韦梦盈? 有了这样的怀疑她又怎么可能继续无动于衷?! 脸上手上扑了一层灰,尽力打扮成个不起眼的仆妇,卢氏没肯要章翠娘陪伴,独自远远的跟着宋缘行走在偏僻的山径上,看他果然是越走越往湖畔去了,心中的愤怒与痛苦,嫉妒和委屈,似滚开了的油一样翻腾不休!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缘起初看着是朝湖走去的,可到了湖的附近,他却脚步一转,踏上了一条不认真分辨都看不出来的小径。 卢氏起初很是不解,但跟了一段路之后倒是醒悟过来了:“是了,大小姐说,韦王妃今日是应那位曹少奶奶之邀才来游湖的,那位曹少奶奶仿佛也请了其他许多人。而夫君与韦王妃从前的关系在帝都原也不是秘密,他们要碰面,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必是要寻个僻静的地方,好避过众人的耳目!” 这种猜测在宋缘最终进入一个非常隐秘的小山谷后,越发坚信不疑。 卢氏看着宋缘走到山谷角落里一间一看就是新搭成的木屋前,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她原以为丈夫与韦梦盈只是私下相见,说说话什么的,万没想到这两人连屋子都建好了,那么他们碰面之后会做什么这还用说?! 她咬着嘴唇的齿间已察觉到了分明的咸腥味,只凭最后的理智才没有立刻现身:只是一座木屋不能证明什么,谁能保证里面一定有韦梦盈的东西?就算有,宋缘也大可以说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这间屋子,起了好奇之心,故此想来看看呢? “韦氏肯定会过来的!”卢氏默默的想到,“等她来了,抓到现行,如此方叫他们哑口无言!” 只是这种情况下的等待格外漫长,卢氏又想到宋缘莫名其妙的对长女跟外孙女慈爱起来了,还给了外孙女不菲的产业。 她原本同简虚白夫妇一样,以为宋缘即将外放,幡然醒悟,对长女起了愧疚之心。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他跟韦梦盈旧情复燃! “我真是傻呵!”卢氏又苦涩又难过的想,“大小姐之前之所以不得夫君喜爱,不就是因为受了生母的牵累吗?如今夫君对她改了态度,除了同她生母和好,还能是其他什么缘故?!” 再想到自己前两日还为宋缘那句“倘若我娶的原配是你就好了”,激动得当场失态,卢氏现在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讽刺! 她甚至连宋宜笑也怀疑上了,这位宋大小姐的亲爹亲娘和好了,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知道? 无怪宋宜笑不肯帮自己约她亲娘呢,合着她也替她娘心虚——透露游湖之事,想是看自己独自一人,身份也低于韦梦盈,又是众人面前,能把她亲娘怎么样? 卢氏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胸中一口怨气憋闷万分! 就在她快要按捺不住时,进入山谷的小径上终于有了动静! “姑姑,这儿有个山谷,咱们先避一避,待衣裳干了,再出去喊人,免得叫人看到咱们现下这模样,乱嚼舌头!”一个女孩儿清脆中带着关心的嗓音远远传来,“您仔细脚下……这地方肯定没人来过,这些草长得可真乱——当心!” 这嗓音对于卢氏来说很陌生,从未听见过,她正疑惑来人到底是谁、同宋缘以及谷中木屋有没有关系,不想下一刻,韦梦盈的声音已然响起:“好孩子,今儿个多亏你们两个了,原以为带你们出来散散心,不想竟遇见了翻船,万幸你们都会水,不然却叫我如何交代?连我今儿个也全赖你们才能活命呢!” “娘说的哪里话?”另一个女孩儿娇柔的打断了她的话,体贴道,“娘素来福泽深厚,哪里就会出事了?倒是咱们,才是托了娘的福,才有惊无险呢!” 这山谷不大,但木屋的位置比较偏僻,又因无人打理谷中草木,这季节正自葳蕤,所以才进谷的时候是看不到木屋,自然也看不到木屋前负手而立的宋缘的。 藏在木屋不远处的卢氏听着那三人边走边说,心里又觉得吃惊又觉得奇怪:听她们三个的语气,她们是游湖时赶上了翻船,两个女孩儿救下韦梦盈后,由于夏日衣裳单薄,为免被闲人看到这狼狈的一幕,就劝说韦梦盈先往这山谷深处避一避。 待衣裙干了之后,再出去找人。 如果这会过来的只有韦梦盈,卢氏肯定觉得这是她为了甩开众人、同宋缘私会使的心计。但同行的两个女孩儿,照她们彼此的称呼来看,其中一个是韦梦盈的亲侄女韦婵,尚且可以看成是韦梦盈的人,可另一个分明是王府才出阁的六小姐陆钗儿! “韦婵兴许会明知道姑姑在跟前夫偷.情,依然帮忙保密,甚至把风。但陆六小姐乃衡山王爷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助继母背叛亲爹?!”卢氏惊疑不定的想到,“难道韦王妃与夫君当真没关系,只是凑巧吗?!” 可她旋即醒悟过来:哪有那么多凑巧?! ——宋缘今日一早独自出门,前来此处,跟着两个女孩儿救起韦梦盈后,哪儿也不去,也偏偏来了这里! 事情到这儿还不清楚吗? 翻船之事,十有八.九与宋缘有关系!!! 卢氏一瞬间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六月的暑天里,她却感到发自肺腑的寒冷。 她下意识的把手背叼在嘴里,以防自己发出声音——这一刻,早上宋缘那句“回来后必给你一个交代”忽然在耳畔响起,她迟钝又惊怖万分的想:难道丈夫说的交代,就是……他打算对韦梦盈……?! 卢氏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时,那说说笑笑、寻觅可以歇息地方的三人,也终于看到了木屋! 更看到了,木屋前倏然转首的宋缘。 他穿着浅绿襕衫,头戴皂色软幞,革带裹腰,足踏轻靴,山风穿过郁郁葱葱的浓碧淡青,欣欣然掀起他的襟袖,飘扬挥洒之间,恍惚让韦梦盈记起快二十年前的初见。 河畔柳下,一袭绿衫的少年公子,笑吟吟的转头望向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温煦与惊艳。 只是隔了近二十年的光阴、隔了近二十年的恩怨之后,此刻依然丰神俊朗的宋缘,看向她的目光,已没有半点少年时候的明媚与迷恋,只有无尽阴霾。 像倾盆之前的云层。 沉重而不祥。 韦梦盈本欲脱口而出的惊呼,竟被他这一眼看得顿住,山风猛然吹过她湿漉漉的鬓发与衣裙,纵然六月骄阳之下,她也忍不住打个寒战,脚下一软,几乎跌倒。 这才发现,之前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的韦婵与陆钗儿,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她惊惶四顾,入目却早已没了两个女孩儿的踪影。 只有,正一步一步,踏着杂草与荆棘,朝她走过来的宋缘。 第三百三十一章 跟踪! 第三百三十二章 送你上路!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二章 送你上路! 第三百三十二章 送你上路! “故珍?”韦梦盈心知不妙,当下也不再去寻找韦婵与陆钗儿了,定了定神,流露出几许楚楚可怜之态,唤着宋缘的字,“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在等你。”宋缘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良久,久到韦梦盈的楚楚可怜已经开始僵硬,他才淡淡道,“等着……送、你、上、路!” 感受到他眼中毫无掩饰的杀意,韦梦盈不必伪装也已脸色煞白,她极勉强的笑道:“故、故珍!你快别开玩笑了,瞧我这一身湿的……你后面那间木屋有衣衫么?有的话,借我一身换换?” 说话间,似不堪山风凛冽的抱了下胸,湿漉漉的衣裙紧紧的贴在肌肤上,愈显得身段窈窕、曲线玲珑。 只是宋缘看在眼里,却依然面无表情,反而猛然出手捏住了她下颔,嗤笑道:“你总是这样——以为天天下的男子没有你不能倾倒的!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卖弄风情!” 他话语刻薄,韦梦盈面上神情越发惊惶,心中却反而定了定:她最怕宋缘恨自己恨到不由分说直接下毒手,如今宋缘固然言辞恶劣,可既然肯开口,那么她未必不能争取生机! 何况,救起她的韦婵与陆钗儿固然不安好心,但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的。岸上留守的下人,不可能全部被宋缘买通! 这会定然已经有人在搜寻救人了。 韦梦盈作为今日东道主的婆婆,无论辈份还是身份,都是此番游湖遇险之人中最紧要的。施救之人自然也会优先找到她。 拖的时间越长,那些人找过来的可能越大! 想到这里,韦梦盈神情又是一变,从可怜兮兮变成了冷漠中透着自嘲,还有隐隐的愤怒:“你说我时刻不忘记卖弄风情,我这辈子除了嫁给你,以及现在的丈夫衡山王之外,却又与何人亲近过?!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怨恨我?你我本是结发夫妻,可是你娘空口白牙污蔑我时,你却只会听她信她!我若不改嫁离开宋家,难道等着她串通外人,里应外合栽赃我私.通,好叫我死得身败名裂,且连累笑笑跟娘家么?!” 她眼泪汹涌而出,表情却越发傲然,冷冷望着宋缘,“你跟你娘这样轻看我,无非是因为韦家门楣低!要怪只能怪我当初年少无知,信了你的承诺,以为你当真没有门第之见——我真是傻呵!你可是海内六阀之一、江南堂嫡传!搁在百年前,我这样的出身,便是给你做丫鬟都没有资格,却因你一时喜欢做了正妻,又怎么可能落得了好?!” “我瞧不起你出身?!”宋缘原本就阴沉的脸上,蓦然闪过一抹潮红!他心伤到极点,也心寒到极点,“我确实出身不俗,且深得父辈遗泽,自己又在弱冠之年考取状元……” 多年前的一幕幕闪过他眼前——如今的江南堂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世人感慨苏家祖上源远流长的时候,偶尔才会有人提起,宋家当年曾是不弱于青州苏的高门。 甚至连宋宜笑这个宋家嫡长女,对自己祖上的辉煌,也是从苏家人口中才得知的。 但实际上,在宋婴还在世时,江南堂的声名,绝不比苏家差! 皆因宋婴与顾韶一样,少年成名,名动天下。 否则何以他去世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当朝巨擘的顾韶对他念念不忘不说,连裘漱霞那样骄横傲慢之人,提到他也是赞不绝口? 有这样一个爹,宋缘又是年方弱冠就高中状元,人也生得白皙俊俏,可想而知他当年的风头,绝不在前两年的苏少歌之下! 若非当时皇室没有适龄公主,他多半会被选为驸马。 但皇室没有合适的公主,宗室、权门、贵胄……想跟宋家结亲的却多如过江之鲫。 其中还包括顾家——那时候顾韶跟宋婴已经口头上约好了,将顾韶膝下最喜欢容貌最好的一个女儿,许给宋缘。 洪州顾氏的祖上不如江南宋,但在这个阀阅没落仕族泯然的时代,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且无论顾韶还是宋婴,都很信任对方教导子女的能力。 原本宋缘已经认可了这门婚事——可就在消息公开前不过数日,他出城踏青,在一条小河畔偶遇扭伤了脚的韦梦盈,误打误撞认识后,竟是一见钟情,回去就说不要顾家小姐,只想娶韦家女孩儿。 他原以为宋婴一定会勃然大怒,继而坚决反对,为此做好了迎接父亲狂风暴雨的准备。 可他万没想到的是,宋婴闻言之后却只沉默半晌,确认他非韦梦盈不娶后,便爽快的去顾家与顾韶说明情况,斟茶赔罪,而顾韶问明情况后没有计较,很快给女儿另择夫婿,宋顾联姻之事,就这样悄然不了了之——这绝对不是宋婴平常的脾气,但这份疑惑一直到宋婴临终前才得以揭开。 他的父亲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用浑浊无神的目光看着他:“江南堂祖上常出情种,却往往没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吧!” 宋婴根本就不赞成他娶韦梦盈,之所以肯答应,不过是慑于祖上记载那些人的举止,担心强行聘了老友之女进门,反而害了女孩儿一辈子,也怕唯一的儿子闹出个三长两短来,绝了宋氏传承,不得以之下的妥协罢了。 这门婚事之后没多久,他就郁郁去了。 宋缘回想起父子诀别的那一幕,不禁泪流满面:“你才进门时,娘要给你立规矩,你回房后就与我抱怨,道娘瞧不起你出身——为了不伤你心,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提家世,以至于笑笑在宋家好歹长到八岁才被你接走,却连自己乃江南堂之后都不知道!我若是轻看你出身,何至于为了你的想法,耽搁了嫡长女的教诲?!” 他因着激动,扼住韦梦盈的手越发收紧,厉声道,“你根本就是心知肚明!你知道我真心悦你,舍不得你受委屈!所以你一会抱怨我们母子瞧不起你出身,一会抱怨娘对你有偏见,只因只要你这么说了,我必定会安慰你哄你,对你愈加千依百顺!” “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偏偏我独自出游碰见了你,偏偏你崴了脚身边还没人照顾,不得不向我求助?!” “韦家虽然门楣不高,但到底出过几任小官,你也是打小有丫鬟伺候着长大的!” “既是春日出游怎么可能没带下人?!” “即使下人暂时离开,我在那儿跟你说了半晌话,为何也不见人来找你?!” “最后我不得不用自己的马送了你一程,就在这程路上,你……” 他自嘲的笑出了声,“你教我从此……万劫不复!!!” “是!”韦梦盈感到下颔被他捏得生痛,仿佛骨头都要裂了,却不敢呼痛,只强忍住恐惧,也泪如雨下,凄然道,“我当然知道你心悦我!否则凭我的出身我凭什么敢跟你抱怨?!我更知道你这些年都没有忘记我——可是,谁叫我在宋家时生不出儿子?!谁叫笑笑只是个女孩儿?!谁叫你娘重男轻女,视我这个生不出儿子还不许你纳妾的儿媳妇如眼中钉肉中刺?!” 她豁出去一样的尖叫起来,“因为你有那样一个娘!你再疼我又有什么用?!你总以为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总以为你对我已经够好!却不知道你不在府里的时候,我过得有多么心惊胆战!” “那是你亲娘呵!” “趁你不在的时候害了我,甚至害了笑笑,你就是后来知道了真相,你会拿她怎么样?!” “你敢拿她怎么样?!” “你还要提笑笑——你怎么有脸提笑笑!” “笑笑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年她被柳氏卖给鸨母,堂堂江南堂大小姐啊,被亏待到这份上——姓庞的老东西是怎么做的?!” “那是你的亲骨肉!” “也是那老不死的骨血!” “何况我这个低门出身的儿媳妇?!” “你口口声声怪我辜负了你,可曾想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亲娘!?” “你没胆子反抗她,却来拿我当替罪羊?!” 感受到宋缘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韦梦盈心中暗喜,面上却越发愤懑悲痛,她似不堪承受的缓缓蹲了下去,胡乱抓着面前的草叶,继续呜咽道,“王爷待我虽然不坏,可能做发妻谁肯做续弦,去养一群跟自己没关系的孩子?!若非在宋家实在待不下去,你当我傻的么?!为什么要走?!尤其你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当时根本带不走她!” “你还是这样能言善辩。”宋缘低头望着她蜷缩在自己足前哀哀哭泣的样子,眼中变幻万千,良久,他苦涩一叹,道,“你当我真的不明白吗?娘确实对你不好,但,连我爹都不敢在婚事上勉强我,何况是娘?!” 寻常人家也许会仗着长辈身份,强拆鸳鸯。 做晚辈的再伤心,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但宋家不一样,这一族祖上那些情种,为了心上人可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最要命的是,心上人若死在他们前头,他们基本上也不会好好过日子了。 所以庞老夫人再厌恶韦梦盈,在韦梦盈改嫁之前,她也没动过毁了这个儿媳妇的念头。 不是不忍心,是投鼠忌器。 毕竟,宋缘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韦梦盈闻言,知道宋缘杀心已定,今日单靠言语交锋,逃出生天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而且拖了这么久,也不见人来,显然要么山谷太隐蔽,不容易找到;要么就是方才不见了的韦婵与陆钗儿,设法哄过了搜寻的人。 总之,她获救的指望已经非常渺茫。 明白了这一点,她反而不哭了:“这里就是你替我选择的埋骨地?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起一座木屋?我以为,你既然这样恨我,该想着让我曝尸荒野才对!” 第三百三十二章 送你上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杀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杀 VIP章节内容, 宋缘面无表情道:“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想杀我的不仅仅是你?”韦梦盈心思何等机敏? 眼下又是攸关生死的时候,岂能不竭尽全力?一听就猜到了真相,她凄然一笑,道,“是啊,我这些年来,为了巩固地位,也不知道作了多少孽……前两日,笑笑还同我发火,问我做了这许多亏心事,就不怕报应吗?我没想到的是,偏偏是你出面!看来那个没露脸的人,是真的恨我!” “怪道笑笑都受不了你。”宋缘定定的看着她,嗤笑出声,“到这时候了,你还不忘记暗示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可是你若当真把我放在心上,又怎会……” 他语气才开始有些激动,却又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只摇了摇头,道,“都到这会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手臂微动,显然不打算再拖下去了——韦梦盈眼角余光看得分明,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忽然道:“笑笑在衡山王府的时候,虽然颇受郡主跟小姐们的排挤,太妃也不怎么喜欢她,但王爷一直待她不错,你可知道为什么?” 宋缘原本打算无论她如何花言巧语都不理会了,可没想到她会提起两人的女儿:自从决定与韦梦盈了断恩怨后,宋缘追想前事,深觉这些年来委屈了长女。 而他到现在都没有跟宋宜笑真正和解,此刻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之心正盛,闻言自是下意识的缓了缓:“什么?” “因为笑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韦梦盈蓦然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一个得意又讽刺的笑,“我出阁之前就与王爷有旧,只因那会崔王妃还在世,我又不甘心做小,这才寻了你这个傻子做丈夫——你道为什么我在宋家时只生了笑笑,到王府后却接连生儿育女?!不是我不能生,是因为我根本不想替你延续子嗣!” “却又怕我跟王爷的子嗣多了之后露出破绽!” “所以好不容易等崔王妃死了,又过了几年风声淡了,我不走,还留着做什么?!” “其实所谓柳氏卖了笑笑的事儿也是我做的——图的,自然是把笑笑从宋家接走!” “毕竟笑笑根本不是宋家骨血,怎么可能让她流落在宋家呢?” “尤其,这么做,还能让我的改嫁之举理所当然,让你们宋家灰头土脸!” “听说你最近刚刚给了简清越一大笔见面礼?” “那我与王爷可真要谢谢你,替别人养了七年女儿,如今连外孙女也疼上了——可惜啊,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你——!!!!”宋缘万没想到只是略缓了缓,竟会听到这样的秘密! 这样椎心刺骨的羞辱! 谁能忍受?! 他一瞬间目眦俱裂,毫不迟疑的拔出袖中短刀,就待砍向跪伏在他面前的女子——可是一把尖利的簪子,却先一步捅入他小腹! 韦梦盈趁他狂怒之下放松防备,一击得手之后,毫不恋战,就地一滚滚出丈许,听得身后短刀砍入草丛的声响后,更是连滚带爬退出去三五丈,才一骨碌站起来,方有空回望。 却见宋缘果然不出所料的栽倒在地上! 他摔倒其实不是因为簪子的刺伤,而是因为,韦梦盈趁着软倒在他脚下哭诉时,悄悄拿长草在他靴子上打了十来个死结! 继而以宋宜笑的身世激怒宋缘,引他追杀自己——这一迈步,自然失去平衡! 只是这个简单的陷阱效果比韦梦盈想象的还要好! 暴怒之下的宋缘迈步极大,所以摔得也狠——偏偏他当时腹部还插着韦梦盈刺入的那支簪子! 这一摔,原本只刺入半寸的簪身,在他的一扑之下,竟除了簪尾全部刺了进去! 在远处观察片刻,确认已经在一口口呕血的宋缘绝对不是装的,而是确实受了重创后,韦梦盈犹不放心,依然不肯靠近,只轻笑着道:“故珍,你不要这么急:我方才说的笑笑的身世,那当然是骗你的!” 宋缘闻言,想说什么,却又吐了一大口血! “当年初见,河畔柳下,我确实是看好了你走的方向,特特支开下人存心同你结识!”韦梦盈当没看见一样,悠然说道,“不过起初还真没指望你能娶我——六阀之后,江南堂嫡传,状元郎!岂是我能高攀的?原本只打算通过你搭上你爹,提携下我那个不争气的大哥……” 说到这儿见宋缘似乎有些进气少出气多,忙住了话题不罗嗦了,“总之笑笑确实是你女儿,她出生之前我甚至根本没见过王爷——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想激你动怒,好找到下手的机会。你这会知道真相了,可要冷静下来,别动了气才是!” 到这时候了她还不忘记说风凉话,宋缘在濒死的痛楚与寒冷里,觉得自己这一生说不出来的讽刺:多么花团锦簇的开端,却最终落了个身死野谷的结局——也许袁雪沛说的对,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 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料到自己下定决心杀了韦梦盈不成,反而死在韦梦盈手里;更因为,明白了自己惦记了大半辈子的人,得不到宁可毁了的人,竟比想象的还要丑陋、虚伪、恶毒! 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连亲生女儿的身世也要污蔑——倘若自己不曾让她得手,回头怀疑起了宋宜笑的血脉,父女之间可想而知! 这样的真相,宋缘简直没有办法接受! 可是当他吃力的抬起头,看向韦梦盈时,却看到了更让他心痛与愧疚的一幕:韦梦盈身后的长草里,满面泪痕、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惊呆的卢氏,正哆哆嗦嗦的站起身,看样子,是想努力跑过来搀扶他! “韦氏不配我倾心相待,我又如何配得上阿绿你?”宋缘苦涩的想到,他咽下了想对韦梦盈说的一切话语,目注卢氏,努力摇头,哑着嗓子道:“顾相……耀儿……” “你指望顾相替你报仇?”因着宋缘这会脸上沾到了不少血渍,发丝也被草丛拨乱,韦梦盈没发现他这会看的是自己身后,好整以暇的轻笑出声,“还有你那个儿子宋宜耀?那小家伙还是算了吧,你们宋家血脉那么单薄,他不要中途夭折才好——毕竟,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同你现在那个妻子卢氏,因着笑笑的缘故,关系可是很不坏呢!” 她笑眯眯的说道,“几个月前,我还特意提醒了她,你的三女儿宋宜娇若养在姓庞的老不死跟前,必定会受亏待!说起来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这卢氏真不是寻常的傻:明明笑笑已经话里话外的打岔,想要提醒她,她却愣是没察觉,反倒把我胡诌的话全听了进去,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是怎么跟你、跟庞老不死闹的?可惜你现在没什么力气,不好说给我听了,唉!” 说到这儿,她风情万种的拨了拨鬓发,嫣然道,“所以你千万不要担心你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我知道你们宋家三代单传,到你这个儿子可是四代单传了——你这一去,在地下岂能不挂心?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早利用同卢氏的熟络,送他下去跟你团聚的!” “权当,是对今日之事的小小回报了!”韦梦盈脸色渐渐发青,不再装模作样,切齿道,“我这辈子还从未经历过今日这样的凶险,你好啊宋缘!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天下想我死的人那么多,谁想到最后亲自露面来对我下手的,竟然是你!!!亏你还有脸说对我好、说心悦于我!!!” 韦梦盈这会着实气得不轻! 不仅仅是绝处逢生后的后怕与愤怒,也是因为前两天在女儿女婿的避暑别院外碰到这个前夫时,她才听信了女儿的话,以为前夫到现在都对自己旧情难忘,所以那天谈话时,颇端了一番高高在上的姿态。 结果这才几天? 宋缘居然要杀她! 什么忘不掉自己才要外放——根本就是打算弄死自己之后外放躲风头!!! 这么着,她当初的端架子、居高临下,完全是一场笑话了! 韦梦盈但凡想到这儿就觉得羞愤难当! 越是羞愤难当,她越希望宋缘死不瞑目! 是以又道,“至于说顾相,他倒是真的对你好——只可惜,他也老了!偏偏我的女儿女婿,都年轻着呢!你觉得他再把你亲侄子看,会为了你,得罪笑笑夫妇,给他自己的子孙留下麻烦?纵然你是笑笑的亲爹,可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年来是怎么对待笑笑的?就这么两日的惺惺作态,也想把我辛苦抚养长大的女儿拉拢过去?你做梦呢?!” “更何况,凭我这王妃的身份,也不是他能随便为难的!” 她冷笑着在身边折了几根草,揉成一团,扔到宋缘脸上,轻蔑道,“所以,你还是定定心心的去吧!你的妻子儿女,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对你有恩的那位顾相,算算年纪没多久也会下去陪你!总而言之,你这会去了地下,绝对绝对不会寂寞太久的!” “噢,对了!”韦梦盈似想到了什么,举袖掩嘴,甜甜的笑了起来,“差点忘了,那个老不死可还活着呢——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也不知道那老不死,接到你身死的消息后,会是什么脸色与心情?可惜啊,我多半是看不见的!” “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撑过去——毕竟,她还有个孙子要死给她看哪不是吗?!” 恣意大笑的韦梦盈没有发现,她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卢氏满唇鲜血,泪流满面的看着宋缘,终究还是一点一点,缩回草丛深处:韦梦盈只道宋缘说“顾相”、“耀儿”,是告诉自己这两个人会为他报仇,但卢氏明白,丈夫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希望自己看在子女,尤其是两人唯一的儿子宋宜耀尚且年幼的份上,继续藏下去,不要出来! 毕竟这回是宋缘理亏,哪怕将死的人是宋缘也一样——韦梦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知道卢氏在场,必然会立刻对付卢氏! 所以卢氏必须继续躲着,韦梦盈以为她一无所知,才会按照方才说的,利用两人原本相处还算客气的关系,对宋宜耀等人暗下毒手。 争取到这段缓冲时间,卢氏方可向顾韶求助,借助顾韶之力,保下自己与孩子们! 可谁能明白,蜷缩在草后,听着丈夫一点一点走向死亡,而韦梦盈依然在不遗余力的让他死得更痛苦些,是何等的折磨?! 卢氏硬生生的咬下了手臂上一块肉,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杀 第三百三十四章 皇帝驾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四章 皇帝驾崩! VIP章节内容, 宋宜笑是在晌午后才接到翻船的消息的,她吃惊之余,自然要询问船上人的安危。 来报信的是韦梦盈去年才提拔的大丫鬟丝桃,她脸色很是焦急:“船翻之后,表小姐与六小姐先把王妃娘娘救上了岸。只是她们上岸的位置,距离岸上下人的地方颇有段路。下人们拿了东西赶过去伺候时,却发现娘娘与两位小姐都已经不见了!到这会,也没找到!” 至于其他人,“现在已经都救起来了,没出什么大事。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找不到王妃娘娘与两位小姐——是以薄妈妈想来跟小姐这边借点人手!” 其实衡山王到底是王爷,膝下子女又不算少,这回带来翠华山的人手自是众多,若要搜个山马马虎虎也够了,未必需要来找宋宜笑这边借人。 但薄妈妈作为韦梦盈的心腹,却不是这么考虑的。 她想的是明明那么多人看到韦婵跟陆钗儿把韦梦盈救上岸的,下人赶过去统共才多久?怎么会三个人都不见了不说,附近也都找不到?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薄妈妈比较担心是遇见了歹人,而这失踪的三人,韦婵与陆钗儿都是正当韶华,容貌俏丽,韦梦盈年岁虽长然妩媚不减,当时还都湿了衣裙,如今是夏天,裙衫单薄,打湿之后难免春.光外泄。 若当真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去了,会是什么下场不问可知! 所以万一获救时场面不堪,韦梦盈即使活了下来,结局也不会好。 薄妈妈与这位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要未雨绸缪,这才派丝桃来找宋宜笑借人——母女再不和,宋宜笑总不可能坐视自己亲娘名节被毁吧? 果然宋宜笑闻言,二话不说唤来余士恒,命他带上可信之人,去韦梦盈三人失踪之处仔细搜寻,务必将三人平安带回! 不过余士恒带着人出发后,宋宜笑忽然想起来前两日卢氏登门的事情,心头一跳:“翠华山是天家避暑之地,哪来那么多歹人?尤其女眷们要游湖,哪能不事先派人去附近查探一番,令无关之人远避?娘这回不见了……该不会,是被继母约到什么僻静之处说话了吧?” 她思忖了会,命锦熏取了些糕点之物,去一趟宋家避暑别院:“你随便找个理由,总之要见上继母一面。倘若继母不在,也尽量问清她的去处!” 半晌后锦熏回来,果然道:“章妈妈说亲家奶奶昨晚忽感风寒,这会正在屋子里休憩,实在不好见奴婢。但奴婢看章妈妈的神情有些躲闪,想来如夫人所料,亲家奶奶根本不在府里。” 宋宜笑微微颔首,心想:“看来确实是这样了!” 不想又听锦熏道:“不过亲家老爷好像也不在府里?” “也不在?”宋宜笑闻言倒没放在心上,不在意道,“许是有什么公事,或者被人约出去了吧?” 毕竟宋缘是有正经差使的,青天白日的他不在家里并不奇怪。 但锦熏道:“不是啊!夫人只让奴婢去打探亲家奶奶在不在,奴婢也没想到顺便打探亲家老爷的行踪。却是亲家老爷的同僚恰好登门,却被告知亲家老爷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去哪里也没人知道。” 又小声道,“奴婢听宋家人的语气,似乎亲家老爷出门时,连个长随小厮都没带呢!” “可知道他去了什么方向?”宋宜笑沉思片刻,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然而锦熏摇头道:“当时时间太早,门子没注意。” “难道爹跟继母一块找上了娘?”宋宜笑觉得这不太可能,宋缘单独找上韦梦盈,兴许是外放之前恋恋不舍,想再私下见韦梦盈一面,尚且说得通,可带着继妻去找前妻——这是几个意思? 如果她现在的继母是柳氏,宋宜笑倒不意外,毕竟柳氏给她的印象就是尖酸刻薄,对韦梦盈尤其满怀敌意,撺掇着宋缘去找前妻麻烦这种事情,柳氏绝对做得出来。 可是卢氏…… 想到这回跟自己问出韦梦盈行程的,还就是卢氏! 宋宜笑也不禁疑惑起来:“难道真是他们一块去找娘了?” 要搁平时,别说宋缘与卢氏一起去找韦梦盈,加上个庞老夫人,宋宜笑也不会替亲娘担心。 但这回不一样,韦梦盈堪堪被救上岸,丫鬟都没一个在身边,韦婵与陆钗儿又都是娇弱女流,单单口舌之争,也还罢了。万一动起了手,宋缘好歹是男子,正常情况下他一个打三个绝对没问题,何况还有个卢氏做帮手?! 想到这儿,宋宜笑脸色顿时很难看,暗自后悔没经得住卢氏纠缠——她虽然很烦韦梦盈,可老实说,在亲爹与亲娘之间,她到底更偏向亲娘的。 毕竟上一世,做主将她浸猪笼的是亲爹;相比之下,亲娘只是袖手旁观; 这一世,亲爹几次三番想毁她前途;韦梦盈怎么说也庇护了她的长大,哪怕这个亲娘的目的不单纯,哪怕亲娘之前为了算计衡山王太妃,几欲置亲女于死地。 但相对最近这几天才开始向她示好的亲爹,宋宜笑还是觉得,爹娘中间一定有一个要吃亏的话,那么不吃亏的还是自己亲娘吧! 是以,接下来她等得非常焦急,惟恐韦梦盈有什么不测。 一直到入夜时分——这时候大部分人都知道韦王妃与两个晚辈失踪的事情了,许多人家都派了人到衡山王府避暑的府邸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韦梦盈就在这种喧嚷里被送了回来。 她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狼狈,明显换过一身衣裙,重新梳了发式,神情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疲惫,但微扬的下颔一如既往的自信优雅。 送她回来的人也没什么好议论的,是燕国公府的侍卫首领余士恒——亲娘落水获救后失踪,做女儿的不放心,收拾几件衣物钗环,让人带上之后帮忙寻找,理所当然。 既然没什么热闹可看,大家说了几句“吉人自有天相”,在韦梦盈道谢后又委婉表示累了的情况下,也就各自散去。 而宋宜笑闻说亲娘平安归来,松了口气之余,问余士恒:“是在哪里找到了娘?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娘为何会离开岸边?” “是在一个小山谷外。”余士恒沉吟道,“夫人,属下觉得那山谷颇有些蹊跷,只是王妃娘娘似乎不愿意属下等人进入那山谷,是以,属下也就没进去。至于说王妃娘娘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娘娘说,是表小姐与陆少奶奶觉得,三人当时衣裙尽湿,若叫人看到了未免不雅,是以,打算往僻静处躲一躲,等衣裙干了点后,再出来。哪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散了。” 宋宜笑想了想,道:“这么说你只找到了娘?表妹跟王府六小姐,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吗?” “属下确实只遇见了王妃娘娘,而且在王妃娘娘的催促下,先行护送娘娘返回衡山王府的避暑别院。”余士恒解释,“但夫人当初说的是三个人都必须平安带回,是以属下见王妃娘娘进了别院后,又去找表小姐与陆少奶奶——途中得知消息,这两位差不多与王妃娘娘同时遇见了寻找她们的人,这会已经有人照顾了。属下确认属实后,这才回来与您禀告的。” “辛苦你们了!”宋宜笑颔首,说了几句勉励慰问的话语后,余士恒自是连道不敢。 这番话说完,他以为该告退了。 然而宋宜笑沉吟片刻,又问:“你们找人的时候,有碰见其他人么?比如说,我娘家继母,她今天好像也去湖边了?也不知道看没看到翻船,可曾被吓到。” 余士恒摇头:“没有。” 宋宜笑闻言本来还想问他看到宋缘没有——不过想想还是没开口,卢氏与韦梦盈都是女子,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即使惹人怀疑,有宋宜笑这个共同的女儿在,总能敷衍过去。 但宋缘与韦梦盈曾为夫妻,若泄露他今日也可能去了湖畔,引出来的后果可就要麻烦了! “你们今儿累了一天,快去歇歇吧!”宋宜笑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暗示余士恒退下。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来不及再派人去宋家打听亲爹跟继母是否已然归来。 到了次日,宋宜笑方命人去询问,却被告知宋缘昨天在山间漫步时不慎摔伤了腿,由于他当时的位置是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怕抬上山的过程里颠簸到断裂的骨头,是以先安置在山下。 至于卢氏:“亲家奶奶似乎真的病了,奴婢今儿个去时,她召了奴婢入内室说话,那模样,竟仿佛……仿佛时日无多一样,瞧得奴婢都有些心惊!” “难道昨天只有爹去找了娘吗?”宋宜笑闻言,对于自己之前的猜测也有点吃不准了,疑惑的想,“否则即使爹当着继母的面对娘好,继母也不至于气得隔了一夜就病势沉重吧?应该继母确实昨日就病了,爹一个人出的门……爹到底有没有去见娘?见没见到?他的腿怎么弄的?” 宋宜笑满腹疑虑,琢磨着简清越这两日越发健壮闹腾了,自己抽个一日空出来,去山下看看宋缘,兴许能探听到些真相? 只是她才跟丈夫商议好了这么做——翠华山上的行宫中,赫然传出沉重的钟声! 显嘉帝,驾崩! 第三百三十四章 皇帝驾崩!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暖美人求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暖美人求助 VIP章节内容, 显嘉帝去的非常突兀——哪怕对于早知内情的太后来说也是一样。 早先皇帝跟她说,自己若还能再撑三年,必然改立嫡子,太后以为儿子怎么也还有一两年寿数。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大半年过去,人就没了。 接到消息后,太后犹如晴天霹雳,足足愣了盏茶功夫,才大喊一声当场晕倒! 与她一样接到噩耗便不省人事的,还有苏皇后跟太子。 避暑期间,上上下下的心情都比在帝都时要闲适些,哪怕是规矩森严的宫人也一样。 是以丧钟敲响时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这种时候,最能做主的太后、皇后、太子也倒下了,情况可想而知! 待居住在行宫附近的臣子们匆匆赶到宫门前时,只看到无数宫人行色仓皇,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显然都乱了。 关键时刻还是顾韶这样的老臣镇得住场面,当下喝令几个主事的宫人过来,止住了乱七八糟的局面,又命人看好了各处宫门,以防有人趁乱生事。当然还要派可靠的人飞报帝都,重点是让负责拱卫帝都的禁军即日起加强巡逻与查访,但凡有想趁皇帝大行、新君登基欲行不轨者,一律严惩到底,以儆效尤! 匆匆安排好这些后,臣子们赶到大行皇帝此刻所在的正殿,方知太后、皇后、太子这三位如今都在喊了太医急救,顾韶当场就微微皱了眉头:太后跟皇后晕过去也还罢了,究竟都是女眷,可是太子,这可是储君呐! 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光顾着悲痛?! 好在太子虽然暂时醒不了,其他皇子,包括出继出去的肃王、襄王,却陆续赶了过来。 因着显嘉帝原本的次子魏王如今已经成了襄王,这会就由三子,太子的同母弟梁王出面,暂且主持大局——好歹先把灵堂之类的弄起来。 待住在靠山脚的臣子都过来了,太子方在太医的全力施救下悠悠醒转,叫人扶着自己出来操持诸事。 顾韶虽然觉得他这种表现过于脆弱,不是一个有为君主该有的样子,但当着众人面前自不会这样说,只会称赞他的孝行简直感天动地。 ——总而言之,皇帝驾崩这日,行宫很乱,太子表现差强人意。 这种茫然与混乱持续了足足三天,太子才回过神来一样,开始表现出与他身份以及受到的教诲应有的能力。 他私下同顾韶解释:“许是之前韩姬下毒之故,这大半年来,孤常觉精力大不如前,以至于得闻噩耗之后,悲痛之下,竟完全支持不住!” “陛下大行,如今宗庙社稷,全赖殿下,还望殿下节哀!”顾韶闻言心头暗惊,他原以为太子是心性不行,这会听着却是身体出了问题——这可比心性差还要命,毕竟心性可以改,这身体却未必一准能调养好的。 才大行的显嘉帝就是个例子。 但眼下也不是劝说太子好好保重好好调养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先把国丧料理了,所以他也只能劝太子节哀了。 这时候是六月里,避暑开始不久,天气还非常炎热。 然而皇帝驾崩是件大事,不可能把皇帝在行宫停灵到暑热结束再慢悠悠的还都。 毕竟按照从前朝抄来的制度,皇帝,太后,还有皇后,这三种身份的人的后事,是肯定要在帝都皇城办理的。 纵观前朝,哪怕是傀儡皇帝,也没有说在行宫里出殡的道理。 何况显嘉帝还是公认的明君? 是以今年这个避暑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须得立刻返回帝都。 然而皇太后跟皇后到现在都起不了榻,太子妃也即将临盆,这三位又都不是可以随便缺席显嘉帝后事的人物,如何将她们平平安安的带回去,可是个难题! 太子按捺着悲痛的心情,强撑着没好全的身体忙里又忙外——原本这种情况下宗室是可以帮不少忙的,问题是太子的叔伯早就被他亲爹杀得只剩一个伊王,连伊王去年也没了,衡山王自己守着母孝不说,王妃还刚刚遇险,能分忧的地方有限。 ——之前的争储,又将太子的两个亲弟弟出继了出去。 虽然说肃王与襄王如今也属于宗室之列,完全可以搭把手,但为了不让太子认为他们尚未死心,两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这种情况下,太子竟只得一个梁王辅佐,也只有把表弟们拉出来凑数了。 简虚白首当其冲被派了任务:“皇祖母年事已高,这回又受了这样的打击,孤实在担心她老人家的凤体!只是阿虚你也晓得,孤如今诸事缠身,委实无暇侍奉皇祖母榻前,只能请你代劳了,毕竟三日之后咱们就要奉父皇还都,皇祖母……皇祖母多半是不肯留下来,待天气转凉后再走的。” 毕竟国丧再隆重,到天凉时也早就结束了。 太后现在不跟着回去,岂不是连儿子的后事都参加不了? “殿下放心,我必竭尽所能,宽慰皇外祖母。”太子不说,简虚白也会自请去看望皇太后的,到底太后抚养他一场,直到现在,太后依然对他格外宠爱,如今舅父过世,这位外祖母悲痛欲绝,叫简虚白如何不担心?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匆忙入宫之后,到了太后的寝殿外,却被把守在此的玉果告知:“娘娘刚喝了安神汤,已然睡下,公爷待会再过来吧!” “皇外祖母怎么样了?”简虚白闻言忙轻声问。 玉果惨淡一笑,叹道:“能怎么样呢?好说歹说,提了代国长公主殿下,又提了您……总算哄得太后娘娘喝了安神汤,不然,娘娘……” 她意兴阑珊的不想说了。 简虚白会意,也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命我这些日子多来陪陪皇外祖母,毕竟姑姑也晓得,皇舅……过两日咱们就要送皇舅还都,皇外祖母必定也要走的。这天又这样热,太子殿下很担心皇外祖母是否受得了路途颠簸。” “太子殿下有心了。”玉果点了点头,“确实,太后娘娘这会,也只有您才能安慰得了了。” 虽然说太后伤心时,玉果也提了代国长公主,但此刻请代国长公主过来劝慰太后却并非是个好主意。 因为显嘉帝的驾崩意味着太子的登基——也意味着代国长公主一家子战战兢兢的生涯即将开始。 这种情况下,哪怕代国长公主没有趁机给太子上眼药的意思,见到太后之后,哪能不悲从中来? 到时候母女两个你伤心我更伤心,还劝个什么?不一起哭出事儿来就不错了。 也只有简虚白,作为太后唯一亲自抚养的孙辈,他深得太后宠爱与重视,又是太子的左右膀臂,前途远大。 他来劝慰太后,至少不会出现从头到尾抱头痛哭的场面。 只是眼下太后才睡着,简虚白也不好打扰,故此与玉果谈了会后,决定去看看苏皇后。 虽然说他以前在宫里时,很少会到这位舅母那儿去,但苏皇后一直待他不薄。 如今皇帝没了,作为嫡亲外甥,于情于理,他也该去表达下心意。 不过这一回也没见成,大宫女佳约很是歉意的出来告诉他:“皇后娘娘说公爷的好意心领了,然娘娘这会实在无心与您见面,还请您见谅!” “舅母与皇舅伉俪情深,实乃社稷之幸,有何可怪?”简虚白摇头道,“还请舅母节哀!” 佳约恭敬的表示会将他的话转达给皇后,又再三谢了他——简虚白离开皇后居处之后,便打算去寻太子复命,然而走过一段僻静宫道时,路旁的花树后,忽然转出一个人影,低低的唤道:“阿虚!” “暖美人!”简虚白看到她,微微一怔,随即立刻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现在怎么还喊我阿虚?” 暖美人没理他的质问,只看着他身后望天望地的纪粟:“我有事求你,能单独说么?” 她显然很急,语气中透露出分明的焦灼,举止都没了平常的迟疑与怯弱。 简虚白犹豫了下,到底念着昔年相识一场的份上轻轻颔首,纪粟见状立刻退到远处。 “什么事?”简虚白其实问的时候心里也差不多猜到她的来意了,多半是因为显嘉帝驾崩——暖美人没有孩子,按规矩要被送去行宫终老,她如果年岁已长也还罢了,可她今年二十都不到,如何甘心? 但这事简虚白帮不了她,当初乌桓国主欲招他为婿的事情虽然不能说帝都上下无人不知,然而一块做俘虏的人,以及随从,都是晓得的。之所以没有传扬开来,是因为简虚白那会拒绝的很坚定,而飞暖公主后来又成了显嘉帝的宫嫔。 所以如果简虚白在显嘉帝死后,请求太后或皇后帮忙,让暖美人不要去行宫,留在帝都,跟着太后或皇后继续锦衣玉食的话,无论太后还是皇后,会怎么教训他不说,肯定会立刻弄死暖美人! 原因很简单,怕别人说他大逆不道,皇舅一死就惦记上了庶舅母! 毕竟流言不会管简虚白当年多么坚决的拒娶飞暖公主,人们只会说乌桓国主曾想把女儿许给简虚白,后来这位国色天香的公主却进了宫——没准传到后来,会变成舅舅抢了外甥的心上人,而外甥难忘旧情,在舅舅死后一度想得到成全。 这种乱七八糟的说辞一旦传扬开来,基本不可能再解释清楚,甚至会代代相传下去,最后取代真相成为“事实”! 而无论太后还是皇后,包括太子、晋国长公主等人,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简虚白自己也不想摊上这样的恶名——他有妻有女,夫妻和睦,女儿可爱,怎么肯为了少年时的一点情份,叫自己的妻女伤心失望? 是以这会问归问,却已经做好了拒绝与解释的准备。 却没料到,暖美人确实提到了显嘉帝驾崩之后,自己的下场,委实让她无法接受,但她希望简虚白帮她的方式,却让简虚白瞠目结舌!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暖美人求助 第三百三十六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六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VIP章节内容, “你……你要我与你?!”简虚白怔过之后,怒极反笑,看着暖美人,寒声道,“在乌桓时你爹以性命相挟,我尚且未曾松口娶你,我以为这些年来你早该明白:我对你无意!你今日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暖美人请简虚白帮她脱离显嘉帝死后被送去行宫终老命运的方式,不是请他去向太后皇后太子任何一人求情,而是,给她一个孩子! 毕竟按照这会的规矩,没孩子的妃嫔,除非得到特许,否则必须被送去行宫终老。 但有孩子的妃嫔,不管是什么位份,是否得宠,都可以留下:孩子已经长大开府的,在国丧结束后就可以出宫团聚;孩子还小的,就在太后或太皇太后的偏殿住到孩子长大开府,再母子团聚。 若单纯从目的来看的话,这确实是不想去行宫终老者最好的法子。 显嘉帝不曾纵容过暖美人,但这两年一直让她近身侍奉左右,这点内外皆知。也是皇帝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否则暖美人也不至于小产后就再没消息。 倘若简虚白答应她的要求,趁现在里里外外乱着,同她发生点什么的话,到行宫后查出身孕,赖在显嘉帝头上,未必蒙混不过去。 毕竟自从去年赵王被过继出去成了肃王,苏皇后心灰意冷之下,对于宫务都不怎么理会了,更不要讲过问彤史的记载。 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了做文章的余地。 何况到底那时候太子已经成了新君,暖美人就算生下一个资质无双的儿子,也威胁不到他了,善待庶母与异母弟妹,还能成就新君的贤德名声——太子怎么会平白下大力气追查这个异母弟弟或妹妹的血脉是否正宗? 然而简虚白又怎么可能答应她这样荒谬的要求! “你若当真对我无意,当初又何必帮我?!”暖美人今日显然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闻言毫不退让的落下泪来,“去年陛下醒转的那个晚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不是吗?!你当初既然肯冒那样的风险助我,如今却口口声声说对我无意,你到底置我于何地?!” 简虚白则被她气笑了:“当晚到底是我救了你,还是皇舅存心放过你,你心里没数?暖美人,你我相识少年,到底也算故人,但也只是故人!举手之劳我会帮你,可若是要我付出极大代价,赌上前途、妻女去帮你,那你就是想多了!” 他目光渐渐冰冷,寒声道,“你年岁尚幼,忽遭皇舅大行这样的变故,一时犯糊涂情有可原,这回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再有下回,休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暖美人愣愣的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走过自己身侧,泪盈于睫,似呢喃道,“她究竟哪里好?” 虽然未曾点明身份,但简虚白明白她所言的“她”,必是自己妻子宋宜笑,不禁嗤笑出声:“我夫人哪里不好?” “她没有我美。”暖美人微微偏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眉宇之间是深深的不解,“而且心狠手辣——太子废弃的那位侧妃是怎么死的,我当时,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我原本打算去那里找她说话的,不想误打误撞倒是见识了她的真面目!阿虚,我不觉得你连我都能拒绝,竟会被那样姿色的女子所欺哄,但据我所知,那宋氏,一无倾国之姿,二无过人家世,你为何,偏偏对她那样好?以至于连这深宫禁城,也人人知晓你们夫妻和睦?!”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简虚白不耐烦与她多谈,已唤了纪粟到跟前,打算就此离开。 但暖美人冷笑了一声,微扬下颔:“阿虚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可是亲耳听到你妻子同太子废掉的那位侧妃谈话的!那小崔氏生前深得太子,噢,马上就是新君的宠爱,又是没了的崔贵妃的嫡亲侄女!崔贵妃之死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也知道,惟独新君一知半解——你说,我要是去告诉新君,小崔氏死得冤枉,而崔贵妃也是……” “你想死?!”简虚白站住脚,毫不掩饰看向她时的杀意! “与其被送去行宫,我宁可死之前拖你一家下水!”暖美人满脸泪痕也满脸恨意的看着他,语气嘲弄,“毕竟到那里之后,重锁一落,除非身死,否则再无踏出之期!你也说了,我年岁尚幼!” 她有些歇斯底里道,“我今年,才十七岁!!!我凭什么就要去那个地方等死?!” 见简虚白看自己的目光毫无所动,暖美人吐了口气,举袖拭泪,冷笑道,“你要怪就怪你给了我希望吧!在乌桓时我父王拿斩刑吓唬你,你都不肯娶我,从那时候起我原本已经对你死了心!可我没想到,我小产之后你会让宋氏给我送东西,而且,后来宋氏入宫,我的宫女偶然发现她竟是处子之身,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她……” 说到这儿,她强忍住哽咽,自嘲的笑了下,“我打听到她的出身,不算高贵,而且还不受父家喜爱!我想以你的身份怎么会娶她呢?她也不过那么回事罢了!是不是,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只不过我父王同你商议婚事时的态度不够好,激起了你身为大睿贵胄的傲气?否则大家都知道宋氏是你自己挑的,你做什么不碰她?!” “那之后我才投靠了皇后,开始争宠……” 暖美人怅然说道,“谁想我处心积虑讨好显嘉时——却听说,她怀孕了!你可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难过?但我还是给你寻了许多理由,简家子嗣单薄,也许你只是需要一个嫡子,也许是宋氏用什么手段算计了你,也许你……你把她当成了我……” “你还真以为,你对我一直念念不忘?”简虚白听到这儿实在忍无可忍,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过是觉得国破家亡背井离乡之后,独自一人作为皇舅的宫嫔活下来于心不安,所以拿我做个幌子罢了!” 他厉声道,“既然在乌桓时你就对我死了心,何以到了大睿,你就轻易对我心心念念?却反而提都没提过你的生身父母?到了眼下还要自欺欺人么?你不过是需要一个在大睿宫廷里心安理得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觉得你是爱慕我的,且为了我在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实际上你只是不敢承认自己贪生怕死!” 暖美人张着嘴,望着他,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反驳,只固执的要求,“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当初不要我?回来后却主动娶了不如我的宋氏?” “你自认为处处胜过我夫人,无非是因为自负绝色。”简虚白眯起眼,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但自你进宫以来,皇舅固然时常令你侍驾,却又可曾对你言听计从?暖美人,你确实很美,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拜倒在你的容貌之下的。皇舅喜你姿容却不受你左右是个例子,难道我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倾心与你吗?” 暖美人脸色铁青,死死看了他片刻,嘴唇颤抖,到底没有说出话来——简虚白已经把话讲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 “美人何必如此?”见简虚白已经大步而去,纪粟犹豫了下,却没立刻追上,而是停下脚步,匆匆对暖美人道,“公爷当年才到乌桓就为亲近之人所害,一度生死难测,颇吃了不少苦头,兼沦落异国,归期渺茫,纵然面上不显,心中岂能不煎熬?又何来心思与美人谈婚论嫁?” “而如今公爷与夫人恩爱和谐,大小姐都有了——奴婢斗胆说句实话:您与公爷,实在是有缘无份,与其苦苦纠缠,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行宫虽然清苦,终究衣食无缺。美人年轻,遇事还是三思的好,否则一时冲动,后悔终生……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的!” 他说完这些话,又朝暖美人拱了拱手,这才匆匆去追简虚白。 “后悔吗?”暖美人自嘲一笑,回想起当年情景:大睿俘虏里其实以袁雪沛待她最好,倒不是袁雪沛对她有什么想法,纯粹是因为她那时候的性情气质,让袁雪沛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袁雪萼,爱屋及乌。 而姬紫浮城府浅,幽居寂寞时,最爱找她说话——她长大些后才晓得,那是因为众人被俘乃是姬紫浮所害,所以其他人如非必要,都不理睬他,他也不耐烦去看脸色,也只能找性情文静说话客气的飞暖公主排遣寂寞了。 何况她还那么美,哪怕没有对她起什么心思,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惟独简虚白,总是冷冷淡淡,满腹心事的样子。 那年他站在冬日回廊下静观落雪,听到有人在附近走过,随意投去一瞥,目光里满是阴霾与忧郁,却那样轻易的攫取无数芳心。 在姐妹们的怂恿下,暖美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过袁雪沛,但袁雪沛含糊过去了——那位博陵侯固然对她爱屋及乌,可她到底不是他亲妹妹,他不可能为了她,透露简虚白的秘密。 起初是出于姐妹们的撺掇,后来是自己好奇,再后来成了兴趣,终于有一天……她缠着乌桓国主向简虚白提起亲事。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公主身份,绝美容颜,此事必成。 却不想简虚白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 在今日之前,暖美人一直认为,简虚白拒绝的原因,是因为身为大睿贵胄的自尊心。 到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简虚白,除了性命受到威胁外,更遭遇了亲人的算计与舍弃,正处在平生最迷惘最颠覆的时刻。 他又怎能不阴霾不忧郁? 又哪来的心情风花雪月? 纪粟说的没错,她与简虚白有缘,却无份——否则,简虚白在乌桓足足做了五年俘虏,何以她一直都没能走进他心里,反是宋氏,只一场上巳宴,就成了燕国夫人? 造化弄人。 倘若简虚白当年没有遭遇那样的打击,依旧是养在皇太后膝下时的明朗性.子,凭她的性情,朝夕相处之下,未必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样的话,今日的燕国夫人是她,她又何必为了显嘉帝的驾崩,方寸大乱,乃至于不顾脸皮的找上简虚白,再受他的拒绝与呵斥?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暖美人笑着笑着,眼泪簌簌而落,她转向身后花树的暗影里,那里的人不知道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不过她也无所谓,只举袖拭去泪水,低声道:“你赢了。就依你说的做罢!” 第三百三十六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宋缘“逝世”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宋缘“逝世” VIP章节内容, 简虚白与太子复命时,特意请他遣退侍者,只剩表兄弟两个时,单独说了暖美人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说暖美人为了躲避前往行宫,向他自荐枕席,而是道:“方才暖美人在路上拦住我,道是想请我念在在乌桓时相识一场的份上,向皇外祖母与皇舅母说情,留她下来。只是殿下知道,我与她之间虽然并没有什么——否则皇舅当初也不会纳她入宫——但究竟男女有别,这样的话我怎么好开口?这种事情原也不是我该多嘴的。” 太子这两天忍着丧父之痛忙得跟什么似的,精力难免不济,闻言心不在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方便出面,回头我让惜素同皇祖母或母后说声,不过是收拾个偏殿的事儿。好歹父皇这两年都是她伺候着的……” “殿下?!”简虚白目瞪口呆,忍不住打断他话提醒道,“殿下,暖美人虽然是皇舅的宫嫔,然年岁却比殿下,甚至比我还差了几岁!” 他声音一低,“而且容颜之盛,外朝也有所知!” 所以怎么能违背规矩把她留下来? 哪怕出面的是太子妃,宫里宫外也会怀疑,是太子自己对这位年少的庶母起了心思,太子妃不敢违背丈夫之意,只好出这个面! 简虚白之所以跟太子报备自己遇见暖美人,一则是担心自己停步与暖美人说话的一幕被其他人在暗中看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二则却是防着暖美人当真横下心来闹个鱼死网破,虽然说凭她现在的地位,想拖燕国公府陪葬不可能,但有些秘密,真叫她传开了也是麻烦。 是以这会先过来跟太子说一声,回头暖美人真有举动了,太子也会认为,她是因为求助简虚白失败,存心诬蔑。 哪知太子这会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让简虚白吃了一惊! “你说的对。”太子闻言才恍然大悟,也是暗暗心惊,叹道,“孤真是糊涂了——孤待会叫人同母后那边打个招呼,着人把暖美人先看管起来,免得她小国出身不识礼仪,闹出乱子来丢了皇家体面!” 说到这里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低声道,“孤这两日精神不济,想事情时难免反应不过来,万幸这会就咱们兄弟在,不然……” 他说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这些日子辛苦殿下了。”简虚白也知道太子这会撑得不容易,毕竟太子一直以来都在显嘉帝的庇护下,哪怕去年争储最激烈、东宫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也还有显嘉帝这个指望,但现在显嘉帝并非重病卧榻,而是龙驭宾天,再也不能为太子遮蔽风雨了,太子的惶恐可想而知! 更不要讲,显嘉帝与太子之间的父子情谊何等深重。 如果依着太子的想法,他恨不得什么都不要管,专心跪到梓棺旁去好好的伤心,缅怀父皇。 但作为储君——现在是他挑起大梁的时候。 所以简虚白也只当太子是一时恍惚,昏头昏脑之际说错了话。 交代完了这事,他也就告退了。 回到自家别院后,简虚白又把在太子面前的说辞给宋宜笑说了下:“这要求不是为难我么?皇舅才去,我就去给她说这话,外人哪能不恶意揣测我同她之间的关系?这却是置皇舅清誉于何地?她也真是糊涂了。” “到底年轻,遇上这样的事情,慌了手脚也是难免。”宋宜笑知道丈夫对暖美人没什么心思,倒是可以大度的同情她一下,边哄着女儿边道,“不过兹事体大,皇家规矩放在那里,咱们也是爱莫能助。” 简虚白拿起拨浪鼓逗女儿,心下暗笑:“你要知道她真正打的什么主意,只怕就不觉得她可怜了。” 不过这种话他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妻子又没追问,也就这样过去了。 三日后,翠华山上下一片白幡,嚎啕的哭声里,浩浩荡荡的车驾拱卫着显嘉帝的梓棺还都。 由于顾韶提前做了准备,太子又是显嘉帝生前明确表态支持的储君,还都的过程非常顺利。 于皇宫设灵后,太子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正式登基称帝,拟年号“端化”。 为表对大行皇帝的尊重,开年之后方为端化元年,今年仍旧是显嘉二十二年。 而端化帝坐上御座后的第一件事,是尊奉长辈——皇太后晋为太皇太后,苏皇后为皇太后,两位长公主为大长公主。 当然现在显嘉帝的后事还没办,此刻只是下达圣旨,先把称呼改过来,正式的晋封仪式,只能以后再补了。 至于说为什么太子妃没有被跟着封皇后,倒不是端化帝把发妻给忘了,而是因为太子妃本来就即将临盆,这回仓促从翠华山返回帝都,路上动了胎气,回到帝都后太医院手段尽出,好不容易才保住身孕,这会让她接旨纯粹是折腾——端化帝私下同妻子说好了,这会先顾长辈,待太子妃生产之后,再册皇后。 这么一些事情折腾完了,国丧方正式开始。 百官致奠,命妇哭灵,自不必说。 按照规矩,大行皇帝须停灵二十七天,这期间来得及的地方大员都会快马加鞭前来帝都吊唁,羁縻属国也会派遣使者前来。 是以宋宜笑才回帝都就接到消息:“大姑姑与大姑父一家已经起程北上,因着仓促,纪家在帝都的府邸不及预备,到时会在咱们家暂住,你看看合适的院子打扫几间出来罢?” “未知姑姑合家可有什么喜好与忌讳?我预备时也好叫人注意着点。”宋宜笑知道这大姑姑简离芝乃原配嫡长女,与公爹简离旷、叔父简离邈一母同胞,又是简平愉膝下唯一的女儿,想来在娘家时地位不会低,此刻要携同全家来燕国公府做客,自不敢怠慢。 但简虚白想了会,也无奈道:“我出生时,大姑姑已经不在帝都了,却也不是很了解。这么着,回头你派人去三叔那边打听下?” 宋宜笑依言遣了人去请教了简离邈,好在简离邈表示长姐性情爽朗,很好说话,不是挑剔的人,让她随便招待就是了。 派去的人还道:“三老爷说,若非姑太太膝下颇有几个子孙,三老爷那边住不下,这回也不必劳烦公爷与夫人了!” “三叔说的哪里话?”宋宜笑忙道,“能为长辈略尽绵薄之力,原是我们的福气。” ——至于说简离芝夫妇仓促前来,为什么不住晋国长公主府,自然是因为长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府邸哪是随便好借住的? 就算晋国长公主脾气好,愿意让大姑子住,简离芝一家住进去了肯定也会束手束脚不自在。更不要讲长公主的喜好又不是什么秘密,同驸马关系破裂的事情,之前也一度在帝都传的纷纷扬扬,简离芝未必没有耳闻。 简离芝一家若去住长公主府,万一撞见晋国长公主的面首,或者长公主夫妇吵架,岂不尴尬? 长兴公主府也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最好的选择只能是燕国公府,地方大,夫妻和睦,人口少,而且简离芝出阁前一直住这里,环境还熟悉——这回宋宜笑给他们安排的院子,正是以简离芝出阁前住的绣楼为中心的几个跨院。 地方收拾出来后,宋宜笑命人日日都去打扫一趟,连带庭院中的花草也注意好修剪,务必让姑姑一家感受到国公府的好客之情。 只是简离芝一家还没抵达帝都,宋家却先报了噩耗来:“老爷没了!” 宋宜笑闻讯自是大惊:“怎么会没的?” 虽然说显嘉帝驾崩前夕,她就听说了宋缘出事的消息——但,那时候不是说只是摔坏了腿,在山脚下修养吗? “原本只是摔坏了腿,但因大行皇帝之事,拖着伤体回帝都,路上颠簸到了。”来报信的人斟酌着措辞,“伤口恶化,药石无效,今早……” “这真是……”宋宜笑抿着唇,按说这会她应该开始哭的,但老实说,对于这个爹的离世,她现在主要还是惊讶:算算时间,前世的此时,她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前世她死后没几天,宋缘也死了吗? 这到底是报应,还是有什么内情?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宋宜笑定了定神,拿帕子按起了眼角,作出悲声道,“祖母和娘现在怎么样了?” 一边问一边站起身,“我实在不放心,还是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吧!” 这时候简虚白还在太皇太后那边,宋宜笑不及等他回来,将女儿交给芸姑照拂,自己乘车先赶到宋府。 许是尚在国丧期间的缘故,平常就算不得热闹的宋府,这日尤其的冷清。 宋宜笑带着下人一路走进去,连仆从都没看到几个。 到了灵堂上,更是空旷冷寂,竟连哭声也不闻。 她心中觉得有点奇怪,趁行礼之际,朝孝帘的缝隙里张了张:就看到帘后卢氏带着宋宜宝,母女两个孤零零的跪在那儿——宋宜娇与宋宜耀许是年纪太小,所以没带过来。 卢氏神情木然,失了魂一样了无生气;宋宜宝则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颇有些无聊的张望着,此刻察觉到长姐的视线,还抬头露出个甜甜的笑。 倒也难怪灵堂上听不到哭声了。 “逝者已矣,还请娘节哀!”宋宜笑致奠完,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来,索性掀帘进去,半跪在卢氏身旁,轻声安慰道。 “……”卢氏像个木偶一样机械的转过来,直直的看着她——记忆中这个继母看她的目光有过讨好、防备、热情、期盼、踌躇,却从来没有现在这种:复杂得叫人完全揣测不出她的心思! “大小姐,夫君从翠华山回来也是拖了几日的。”卢氏这样看了她半晌,直到宋宜笑已蹙起眉,才哑着嗓子道,“但我却没有告诉你,以至于你没能见到夫君最后一面,你可怨恨我?”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宋缘“逝世”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继母与生母的试探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继母与生母的试探 VIP章节内容, 宋宜笑闻言怔了怔,随即道:“娘不必如此见外,我岂不知娘是存心体贴我?毕竟夫君这些日子都在宽慰太皇太后,我独自主持偌大国公府,既要带着清越,还要预备迎接姑母一家——娘这么做,也是心疼我,我纵然遗憾,又哪里忍心怪您?” 这番话她倒是出自真心,毕竟卢氏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但卢氏听在耳中却觉得心如刀绞,心想:“顾相说的果然没错!有道是日久生情,大小姐虽然在宋家养到八岁,但因早先那柳氏之故,对宋家已存下罅隙,后来被韦氏带去衡山王府抚养,韦氏怎么可能不教她怨恨父家?她长大之后之所以对宋家客客气气,无非是不想被议论自己不孝,绝非真心尊敬夫君——生父与生母在她心目中,到底是生母更重要的!” ——宋宜笑如果当真对宋缘有感情,对于没能见到生父最后一面,怎么会反应如此平静,甚至还主动替继母开脱?! 她在此刻很轻易的说出体谅之语,无非是因为她对宋缘根本不在乎。 见没见到最后一面,原也没放在心上! 所谓的“遗憾”,也不过是轻描淡写之语罢了! 所以,哪怕宋宜笑知道了当日谷中真相,难道就会为亲爹报仇雪恨吗? 没准她只会帮着亲娘善后! 既然如此,卢氏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个继女说下去了,只合眼道:“大小姐不怪我就好。” 接下来不知就里的宋宜笑虽然温言细语的安慰了她好一阵,她也没心思回答,只沉默不语。 不过宋宜笑知道这继母对自己亲爹感情很深,倒也没怀疑,只道卢氏是伤心太过。 “我没福时常尽孝祖母跟前,如今爹爹才去,想必祖母正在伤心之际,是以万不敢到她老人家面前。”半晌后,宋宜笑觉得能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其他人来吊唁,她也不想再待下去,就提出告辞,“否则万一惹了她老人家伤心更甚,却怎么担待得起?还请娘回头代我劝祖母节哀。” 她这么说,自是不想去见庞老夫人。 说句心里话,宋宜笑对庞老夫人比对宋缘还厌恶些。 毕竟韦梦盈的改嫁,可以说罪魁祸首就是庞老夫人——当然从庞老夫人的角度来讲,宋家三代单传,儿媳妇生不出儿子还霸着后院不许丈夫纳妾,绝对罪大恶极! 而韦梦盈见势不妙,改嫁到王府,庞老夫人鞭长莫及,没法为难韦梦盈,不迁怒她的亲生女儿,迁怒谁? 但从宋宜笑而言,她前世今生所有的悲哀,都始于这个祖母的重男轻女。 是以如果这会死的是庞老夫人,让她去看看宋缘她倒还愿意;如今死的是宋缘让她去看庞老夫人——她是真没那心情! 正好帝都上下都晓得宋家大小姐同嫡祖母庞老夫人命格不合,祖孙不宜相见,倒是省了她另外找理由。 只是宋宜笑不知道,她这会这么做,在卢氏看来,越发的失望:“宋家再对不起这位大小姐,终究是骨肉之亲!生身之父才逝,却连去看一眼祖母都不肯——大小姐她,对宋家到底有多么疏远?真难为她这两年对我客客气气了!怪道夫君从前对我说,大小姐根本不想同我们来往!”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坚决。 但在宋宜笑面前丝毫不露,只轻轻点头,表示会把她的话带到。 宋宜笑一无所知的告别了继母,登车出门,尚未回到燕国公府,却在半路被衡山王府的下人拦住去路:“夫人,王妃娘娘请您去王府一趟,有要事与您商议!” “如今先帝大行,娘寻我能有什么大事?”宋宜笑在马车里听到,颇觉意味索然,心想,“多半也是听说了爹去世之事——只是这件事情她现在有什么好关心的呢?” 果然到了衡山王府后,韦梦盈遣散下人,独留了女儿说话,连寒暄的心思都没有,直问:“你才去吊唁了你爹?怎么样?” “不过是那样。”宋宜笑漫不经心道,“三妹妹跟四弟都太小了,只继母同二妹妹在那边守灵,瞧着怪冷清的。” 韦梦盈沉吟道:“你继母可同你说什么?” “继母这会伤心的跟什么似的,哭都哭不出来了。”宋宜笑道,“能同我说什么?我倒同她说了许多节哀的话,毕竟二妹妹她们还小,没了爹,可全赖娘支撑门庭了——只是继母听没听进去,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啊?”韦梦盈若有所思道,“你在那里的时候,都有些什么人去吊唁?” “一个都没有呢。”宋宜笑道,“娘您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各家入宫吊唁哭灵都来不及,哪可能跟平常一样,接到消息就立刻去宋府?我算着估计得到傍晚才有人过去吧?好歹得从宫里出来。” 韦梦盈“嗯”了一声,又问:“你可见到你祖母?她说了什么不曾?” “我见她做什么?”宋宜笑感到亲娘今日颇有些莫名其妙,须知韦梦盈平常对庞老夫人的称呼,大抵都是“老不死”或者“老东西”,如今庞老夫人遭逢丧子之痛,韦梦盈怎么也该幸灾乐祸——而不是现在这样心事重重啊? “你没有看到她啊?”韦梦盈闻言,颇为失望,有些埋怨道,“好歹你亲爹死了,这种时候,作为嫡长孙女,怎么能不去看望一下嫡祖母?真是我一句话不叮嘱你就要做错,明后日你再去一趟宋府,好歹把场面功夫做周全了!” “娘您忘记了?”宋宜笑不以为然道,“我当初在衡山王府出阁,没有回宋府去出阁,就是因为我命格冲撞了祖母——这会爹没了,祖母肯定伤心万分,我要再去见她,万一转过身来她有个三长两短,还不都得说是我克的?您说我沾这样的麻烦做什么?” 又狐疑道,“再说了,娘您平常不也觉得,没必要理会祖母的吗?今儿个怎么反倒催我去见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祖母见了咱们娘儿两个,什么时候有过好话?现在这眼节骨上,我到她跟前,那纯粹就是去受气的!” “我还不是替你担心?”韦梦盈闻言心头一惊,忙掩饰道,“怎么说也是你亲爹——谁叫时下讲究百善孝为先呢?你说你都扮了这许多年识大体了,若在这儿功亏一篑,划得来么?” 宋宜笑怎么也想不到,亲娘是因为弄死了亲爹,所以才这样紧张想打听宋家的反应,是以听了这解释后倒没再怀疑——她当然也没全信韦梦盈的话,只以为亲娘同亲爹到底是少年夫妻,凭心而论,宋缘无论才华、容貌、谈吐、对韦梦盈的上心程度,都在衡山王之上,韦梦盈抛弃了他归抛弃了他,心中对他还有些余情未了,倒也不奇怪。 所以也没再追问,只道:“明后日我当然还会去宋府,不过劝一劝继母,哄哄二妹妹倒也还罢了。至于祖母那边,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的,难为从前在她那儿受得气还不够吗?我如今可不耐烦去看她脸色!” 韦梦盈本来还想再劝劝女儿——但转念一想,庞老夫人的娘家早已没什么人了,如果老夫人知道了什么,想报复自己的话,哪怕有顾韶之助,没理由不把卢氏的娘家拉上船。 毕竟衡山王府乃是老牌宗室,顾韶纵然已有权倾朝野之势,想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动一个宗室王爷,也不太可能。 到底新君才登基,正需要笼络人心,如何肯贸然得罪在宗室里颇有地位的衡山王府? 如此宋家与顾韶想替宋缘报仇的话,必须多拉几个帮手才稳妥——而卢氏一向没什么心机,倘若晓得真相,在宋宜笑面前哪能不表露出来? 对于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城府与眼力,韦梦盈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她自己在这个女儿手里碰的钉子就不少。 这么看来,宋家应该还不知道? 至于说宋缘作为宋家的顶梁柱,就那么死在野外谷中,宋家为什么没有大闹起来——韦梦盈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同宋缘的那个同谋有关系。 “也不知道那个没露面的人是谁?”她暗暗想到,“金家?崔家?博陵侯?韦家?还是谁?!” ……坑过的人太多,韦梦盈这会一时间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同宋缘勾结,想要害自己性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我就不给你操心了。”韦梦盈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好好理一理,尽早把这个人找出来做掉——也没心思再留女儿了,道,“听说近来女婿常常不在府里,你一个人忙里忙外,可要注意保重,别累坏了!” “谢娘关心,我会的。”宋宜笑见状,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呷了口,也就告退了。 接下来她一边入宫哭灵,一边去宋家吊唁了几回——臣子的后事不能跟国丧比,尤其宋家人丁单薄,也拖不起,是以只停灵了七日也就入葬了。 由于异母弟弟还抱在手里,宋缘又是三代单传,许多事情卢氏一个人办不来,只能求助于已嫁的宋宜笑。宋宜笑也不好推脱,这里那里跑的,好不容易让亲爹入土为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而庞老夫人始终没露面——宋家对外说是老夫人悲痛过度,起不了身,且也看不得儿子的后事,所以一直养在房里。 庞老夫人青年丧夫,老年丧子,还是独子,遭遇之悲惨,人世间也没几件事情比得过了。 虽然说宋缘留下了一个宋宜耀,可孙子哪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亲近呢? 尤其宋缘状元出身,刚刚谋取外放,是被顾韶期许将来可以位极人臣的人才——这么个本来足以振兴门庭的子嗣,正值壮年说没就没了。宋宜耀往后能不能比得上亲爹的成就且不说,照眼下小孩子的夭折情况,他能平安长大,把江南堂的血脉传承下去,就不错了。 这样的局面,庞老夫人再伤心难过都不足为奇。 宫里的太皇太后与苏太后,可不就是个例子? 宋宜笑不厚道的觉得很庆幸:碰不到这个祖母就好啊,否则庞老夫人哪怕是众目睽睽之下拿她当出气筒,她一个做孙女的能怎么样? 平常时候兴许还有人帮她说话,这种时候大家肯定是众口一词的劝她忍耐:得体谅嫡祖母的丧子之痛嘛! ……宋缘入葬后,国丧停灵也停了半个月了,虽然皇帝的后事仍未结束,但帝都上下都渐渐习惯,却是安定下来。 就在此时,紧赶慢赶的简离芝一家终于抵达帝都!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继母与生母的试探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纪家借住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纪家借住 VIP章节内容, 他们在路上就接到消息,道简虚白这段时间都奉了端化帝之命,日日入宫探望太皇太后,燕国公府只有年少的国夫人主持,还要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显然不大好脱身。 所以没有提前给国公府送信,免得他们拨冗去接,却是直接上了门。 宋宜笑接到禀告时自是非常意外,慌忙换了身衣裙出迎:“不知姑姑姑父与诸位表兄弟姐妹及表嫂前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原是怕你们腾不出手才没说的,突兀前来,却要累着你们了!”简离邈说的没错,简离芝不是难相处的人,见面之后直接摘了一只累丝八宝镯给宋宜笑戴上做见面礼,接着一直挽着她手臂边走边说,很是亲切和蔼。 宋宜笑边同这位姑母寒暄,边留心不冷落了其他人——姑父纪舟白面美髯,气质儒雅,与徐年半老的简离芝颇为相配,夫妇两个膝下二子三女,最大的女儿已经嫁了人,这回便没有同行,其余二子二女此番都在。 长子便是宋宜笑出阁时来道过贺的纪望夕,其妻韩氏,模样清秀,话不多,但瞧着颇为端庄,显然也是大家出身。夫妇两个膝下有二子一女,最大的嫡长子纪聆与陆冠云同龄,今年都是六岁,很是乖巧安静,底下的一弟一妹明显是跟着长兄学,都很讨人喜欢; 次子纪望星尚幼,年方十一,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机灵的模样。 两个表妹纪望兰与纪望竹一个十三一个九岁,虽然都是嫡出之女,姿色却相去甚远。 纪望兰容貌平常,即使在考究的服饰与良好仪态的加成之下,顶多只能说不丑;但纪望竹却生得杏脸桃腮,眼含秋水,顾盼之间宜喜宜嗔,眉眼虽然没有完全长大,也看得出来日后必将出落成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纪望竹颇有些傲气。 当然她年纪搁那儿,倒也不至于使人讨厌。 因着简虚白这会还在太皇太后跟前,只有宋宜笑一个招待纪家一家子,双方素昧平生,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寒暄之后便有些无话可说。 好在简清越尚在襁褓,被抱出来后,大家围着她讲起儿女经,在这点上,简离芝夫妇、纪望夕夫妇都很有心得,纪家姐妹同纪望星、纪聆他们固然说不上话——不过这种亲戚头次照面的应酬场合,原也轮不着小孩子做主角。 如此半晌后,接到消息的简离邈先到,进门后一声“大姐”,喊得简离芝当场起身落泪,不顾晚辈在侧,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抱着他号啕大哭! 众人都吓了一跳,但也理解他们姐弟分隔近二十年,到今儿个才重逢,难免情不自禁。 是以待两人抱头痛哭片刻后,才纷纷上前劝慰。 接下来宋宜笑倒是轻松了,有简离邈同简离芝夫妇叙话,纪望夕夫妇补充,她只须抱着女儿在底下招呼纪家姐妹还有纪望星纪聆等人便是。 只是说了好一会话后,简虚白都从宫里赶回来了,晋国大长公主夫妇却还不见踪影! 晋国大长公主没来倒在情理之中,一来她身份尊贵,区区一个平辈大姑子,她过来看望是给面子,不来看望也没人能说她什么;二来皇帝大行,她伤心自己亲弟弟都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去管夫家亲戚?尤其她最近跟简离旷的关系还特别不好。 但简离旷也没来,这可不太对劲了。 “前两日听说爹身子不大好,许是这个缘故才没能过来,还望姑姑姑父海涵!”简虚白察觉到,赶忙给简离旷找了个理由——他跟宋宜笑这会心里都在打鼓:娘近来应该没有收拾爹吧?! 简离旷再不喜欢小儿子,远嫁二十年的亲姐姐来了,他于情于理也要走一趟的,这回却没来,未必是故意不来,多半是来不了。 而这么近的路来不了的缘故,十有八.九又惹了晋国大长公主了…… 只是这种内情,简虚白、宋宜笑、简离邈三个都是心照不宣,绝对不会告诉纪家人的! 好在纪家人也通情达理的没有追问,意思意思的关心了几句简离旷,便把这件事情遮过去了。 简虚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没说几句话,便令厨房开宴,为远道而来的姑姑一家接风洗尘,简离邈自然也留了下来。 不过因着尚在大行皇帝停灵期间,这所谓的宴也没什么可吃的——别人家也还罢了,简虚白毕竟是大行皇帝的嫡亲外甥,还是抚养于宫闱,被大行皇帝当儿子待的,他这会哪怕要给姑姑一家洗尘,该守的规矩又怎么能不守? 酒水丝竹是想都别想了,连荤腥也没什么影子。 是以这顿饭委实非常寡淡。 大人当然都能理解,但年纪小一点的纪望竹跟纪望星就明显露出失望且不大满意的神情了。 反倒是年纪更小的纪聆三兄妹,布菜的乳母给他们夹什么他们吃什么,虽然没露出对饭菜满意的神情,却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也不知道韩氏怎么教养子女的,这么点大的孩子调教得这样乖。 宋宜笑看在眼里,正打算说几句赔罪的话,那边简离邈却正同简离芝说到端木老夫人,姐弟两个低声商议了会之后,便问宋宜笑:“你们姨祖母那边,近况如何?” 待宋宜笑回答完这个问题,大部分人都搁了箸,纪望竹与纪望星见状也飞快的接过茶水漱口——这时候纪舟又跟简离邈探讨起茶叶,宋宜笑见状,索性转头低声叮嘱锦熏:“待会送些糕点给表妹、表弟,我瞧他们没动几箸,别晚上饿着了。” 又说,“侄子侄女那儿也别落下。” 之后简离邈考虑到宵禁,喝了盏茶就告辞了。 他走后,纪家人也露出疲乏之色,简虚白夫妇自是赶紧送他们去预备好的院子安置。 这么大半天忙下来,夫妇两个方回克绍堂梳洗更衣。 躺到榻上后,简虚白对妻子道:“皇外祖母的心绪还是不大好,我今儿个虽然提前回来了,明日说不得又要去宫里陪伴她老人家。姑姑一家的招待,还得你辛苦下了!” “也没什么辛苦的。”宋宜笑不在意道,“大部分事情都有下人去办,我也不过发个话而已。” 她倒比较担心丈夫成天跑来跑去的,“这段时间咱们家不好见荤腥,我瞧你是分明瘦下去了。明儿个起叫厨房做点药膳吧,正好姑姑一家远道而来,这么热的天,定然也有亏损,也给他们补一补。” 简虚白自无不应,又说:“姑姑姑父都在,表弟表妹侄儿侄女们想来也不必咱们操心。倒是咱们女儿年纪还小,如今天又热,忽然从翠华山下来,可得看着点儿!最好让芸姑早晚各看一次,以策安全。” 他这么紧张简清越绝非过于溺爱,实则这会上至皇宫下至黎庶,小孩子的夭折都是司空见惯。 而简清越在翠华山上才发过一场热,好了之后也没几天就赶上显嘉帝大行,随父母匆匆忙忙从翠华山上撤回帝都——这么一番折腾,很多大人都觉得吃不消,像太皇太后跟苏太后,到现在起身都需要人搀扶呢,何况尚且抱在手里的婴孩? 宋宜笑晓得轻重,颔首道:“你放心,我必会好好看着她的。” 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能不疼呢? 次日夫妇两个起身后先去简离芝夫妇住的院子里请了安,等纪家人齐了之后,方一块用了早饭。 之后简虚白带纪舟、纪望夕入宫吊唁,宋宜笑把女儿交给芸姑,也领着简离芝等女眷去女眷哭灵的地方——其实这时候因为停灵已经停了半个月,哭灵这件事情已是形同虚设,毕竟有资格哭灵的女眷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真去连哭二十七天,估计很多人家回头就要办丧事了。 所以也就是点个卯,倒是更要去太皇太后跟苏太后跟前请个安。 不过这两位如今都病得不轻,简离芝又不是她们非见不可的人物,哪怕宋宜笑领着,也都没能觐见到,只听心腹宫人出来说了些敷衍之词,赏了点东西,也就打发她们出宫了。 回到燕国公府后,宋宜笑看着众人热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忙叫下人呈上冰镇酸梅汤解暑。 “闻说太子妃尚未册封,但已移居未央宫,未知需要拜会?”简离芝呷了一口后,摆手让给她扇风的人退远些,自己拿帕子擦了额上汗水,问宋宜笑,“今儿个在宫里时我都忘记了,这会才想起来。” “大姑姑您不知道,太子妃即将临盆,算算日子已经没几天了。”宋宜笑解释,“陛下之所以尚未册后,正是为了体恤发妻。是以咱们这会过去,恐怕会打扰了太子妃,不如等皇嗣诞生之后再去。” 简离芝恍然道:“原来如此!” 就说,“亏得你提点,不然咱们今儿个可要冲撞太子妃了!” “大姑姑说的哪里话?”宋宜笑谦逊道,“也是姑姑才来帝都,否则哪里用得着我多嘴?” “二十年在外,这帝都对我来说啊还真是物在人非了!”简离芝感慨了一句,趁势道,“这回仓促前来,还真是两眼一抹黑,都不晓得这些年帝都是个什么样子——你若得空,不如给我说说?” 扫了眼底下的儿媳妇跟女儿们,“也叫她们长长见识,免得遇见了贵人都不知道!” 这也是应有之义——毕竟需要赶回帝都吊唁的原本只有纪舟,他把女眷家属都带了来,显然是想趁这个机会调回帝都任职。那么作为他的妻女,简离芝等人自然要对帝都贵胄的近况有所了解了。 纵然他们在任上时也会派人打听,但终究没有宋宜笑这个一直生活在帝都的国公夫人亲口讲一遍来得周全。 对于这种合情合理且也不难的要求,宋宜笑自是爽快应下,尽己所能的给她们描述了一下目前的朝堂上下——这过程里简离芝自然也要提问,宋宜笑感到这位姑姑似乎对太子妃格外感兴趣。 不过宋宜笑也没觉得奇怪,虽然现在还喊着太子妃,但铁板钉钉的就快是卫皇后了。 而卫皇后头上看似还有太皇太后跟苏太后这两位长辈压着,算不得大睿目前最尊贵的女人。 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这回再经历丧子之痛,还能撑多久真不好说,何况太皇太后在做太后时就不管事了,没理由轮到孙媳妇上台时跟孙媳争权;至于苏太后,她不是端化帝的生母,还曾支持亲生儿子同端化帝争位,哪怕现在以嫡母的身份做了太后,又怎么敢对卫皇后指手画脚? 是以接下来女眷们巴结的对象,必定是卫皇后。而简离芝重点打听这位的喜好,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万没想到的是,简离芝这么做,目的却并非她想得那么单纯。 抵达帝都的次日,纪家人以吊唁为重,再次日,就是去拜会晋国大长公主夫妇了。 晋国大长公主独自接待了简离芝一行,对于简离旷的缺席,倒与儿子媳妇之前的敷衍不约而同,归结为“卧病”。 大长公主还解释了下前因后果:“在山上待习惯了,回来时晒了一路,又贪凉吃了冰饮,一下子就病倒了。如今捂在屋子里发汗,实在不好出来相见,还请你们莫要见怪。” 简离芝虽然不是头次拜见晋国大长公主,但也没多少交情,许是没见到弟弟,也没了长谈的兴致,意思意思的敷衍了会,也就提出告辞了。 而大长公主也没怎么留——这个过场走过之后,纪家人除了偶尔去简离邈那边外,就是隔日去看他们自家别院的打扫情况。 毕竟这回来帝都的如果只是纪望夕等平辈,在燕国公府借住时间长一点也没什么,如今两位长辈都来了,他们在帝都也不是没宅子,哪好一直住下去? 到底他们住进来,简虚白夫妇得负担他们一大家子连同下人在里面的吃喝,隔三岔五还要送点小东西,却不肯收钱——一直住着不走,这不成了故意占晚辈便宜了吗? 所以显嘉帝正式下葬后三两天,纪家就提出了告辞,说是自家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入住了。 简虚白夫妇自然要热情挽留姑姑一家再住些日子,简离芝含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横竖我们那宅子离这儿也很近,搬过去了咱们来往也很方便的。再者,阿虚这段时间常常需要入宫尽孝太皇太后跟前,善窈你也要照料清越,我们继续打扰下去,怎么好意思?” 纪家人肯定是要搬走的——这点大家都知道,所以双方你来我往的客套完了,他们还是搬了。 他们搬走后的次日,宫里传来消息,道是太子妃发动,要生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纪家借住 第三百四十章 册后立储,二王就藩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四十章 册后立储,二王就藩 VIP章节内容, 钟陵郡王今年已经九岁了,太子妃终于再次有喜,原是件好事。 偏偏她这一胎才发现时赶着太子生母崔贵妃“病逝”,不好大肆庆贺不说,整个妊娠期间都非常的低调。 这回生产又碰上了皇帝大行,从翠华山仓促还都,一路颠簸,忽凉忽热,尽管有太医竭力保胎,回到帝都后,除了哭灵前三日外,迄今一直都在卧榻静养——也真是不顺。 是以听说她顺利产下一位小皇子时,大家还松了口气,只道是否极泰来。 谁想众人才预备好贺礼,跟脚就听到噩耗:才落地的小皇子没了! 这下里里外外吃惊之余都有点傻眼:如此进宫之后,是道贺呢,还是道恼? “娘娘快不要哭了!”田氏心疼的看着长女,她们母女原来是很亲近的,私下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但自从去年卫家在关键时刻立场动摇后,到底存下了隔阂。 这会太子妃又将晋皇后,所以田氏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喊她闺名了,“月子里这样要落下病根的,娘娘正当盛年,何愁往后没有更多的子嗣?再者,你还有钟陵呢?” “娘您也不想想,这孩子同钟陵差了多少岁?”太子妃伤心难捺,她这一胎养得其实一直就不是很好,主要是刚怀上还不知道的那会,忧心太过,伤了心神,连累胎儿,接着崔贵妃过世,她作为亲儿媳妇又是冢妇,自要忙碌——可以说前三个月就没能好好调养过。 后来局势平稳,她才有了喘息之机,然而到快生时又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千盼万盼来的孩子,才抱到手里,竟就天人永隔!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哪怕明知道此刻再哭也哭不回孩子了,却还是忍不住泪落纷纷,“何况我这回临盆之前就损了元气,太医说接下来几年都得好好调养,言外之意就是很难怀上——我还能再有第二个孩子吗?钟陵虽然好,可统共就一个亲生骨肉实在太孤单了!” 田氏听着也觉得很是难受,于公于私,卫家现在都希望太子妃能够多子多福的。 只是小皇子已去,不能复生,她也只能叹道:“你也记得太医让你好好调养,可你现在哭成这样,还怎么好好调养呢?你要当真想给钟陵添个胞弟做伴,这会就该敛了悲意,好好将养,方是正途!” 又压低了嗓子道,“先帝与陛下父子情深,外朝有传言,说陛下决意为先帝守足三年之孝,而非以日代月——接下来的二十六个月里,陛下既然要守孝,自不会亲近后宫!你不趁这段时间把身体调养好,届时若陛下再添新人,那……” 好说歹说,才劝得太子妃收了泪——但丧子之痛当然不可能就此抚平。 对于小皇子之殇,其实不独太子妃悲痛欲绝,端化帝也深觉痛心。 毕竟才失慈父,继去幼子,搁哪都是祸不单行了。 严格讲起来端化帝比太子妃还要难受些,太子妃同显嘉帝到底只是公媳,谈不上多么深刻的感情。对于公公的驾崩,太子妃其实还有点松了口气。 但对于端化帝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入骨髓了。 “如今父皇已然入葬,太皇太后、皇太后与两位皇姑的晋封仪式,是否可以举行了?”端化帝把自己独自关在御书房里半日才传出话来,召了顾韶陛见,同他商议,“朕之发妻虽已居入未央宫,却仍未正式受册,到底也不成样子。” 顾韶知道他这么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给太子妃册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这会还没病愈,起身都困难,再弄个仪式不是折腾她们吗? “卫娘娘乃陛下发妻,正位中宫理所当然。至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晋封仪式,臣听说两位娘娘至今不减哀痛,想必提起此事,又要惹动两位娘娘伤心一场,倒不如缓缓。横竖圣旨已出,名份已定。”顾韶揣摩端化帝此刻提这事,主要缘故还是为了安慰太子妃。 是以颔首之后,又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陛下既然要册后,钟陵郡王等几位皇嗣,是否也一并晋封?毕竟按照本朝制度,太子之子为郡王,天子之子则为王。如今陛下身居九五,嫡长子仍为郡王,到底不合规矩。” “钟陵就直接册太子吧!”端化帝没听出来顾韶这么讲就是试探自己在立储上的态度,不过他就算听出来了也会这么说。 一来他这大半年同太子妃相处越发和睦,这会太子妃痛失幼子,他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安慰,而册后本是预料中说好了的事情,委实没有多少惊喜,怎么也得加个立太子才够份量; 二来却是端化帝自己就是自幼为储——他对自己的成长经历感到很满意,对自己的父皇显嘉帝充满了感激与崇敬,那么他教养儿子时,当然也是效仿显嘉帝。所以对于早立太子没有任何抵触,反而认为这么做有助于打消其他儿子的野心。 ……毕竟钟陵郡王比端化帝有个优势,就是他不但是长子,还是嫡子,在出身上无懈可击。 但新君册完皇后紧跟着就册了太子——在有心人眼里,很有些不放心兄弟,故此早早立下皇储,以示后继有人,好绝了兄弟的不轨之念! 这里的兄弟,当然是特指肃王与襄王。 按照显嘉帝在世时与各方达成的默契,他驾崩之后,这二王是要就藩的。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赖着不走,主要是苏太后这段时间很不好,作为亲生儿子,哪怕名义上不是了,终归是惦记着亲娘的。 所以肃王私下里曾向端化帝请求,等苏太后情况好点了再就藩。 这件事情端化帝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毕竟苏太后不是他亲娘,现在也确实病得不轻,要没肃王在旁照拂,回头也来个三长两短,人家岂能不怀疑新君苛刻嫡母,明知道嫡母病情沉重,还将其唯一的亲子远远打发走,存心逼嫡母去死? 而肃王既然没走,襄王妃舍不得代国长公主夫妇,也装糊涂留了下来。 结果太子这么一立,苏太后率先催肃王动身了:“如今不比先帝在时,今上固然宽厚,兄长当家岂能与父亲当家一样?你不必再管我,且带着舞樱动身去封地罢——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肃王当天就去了宣明宫请求就藩——端化帝到这会才意识到册立太子之举带来的影响,不过他原也没打算让这两个弟弟在帝都久留,是以听肃王说苏太后已经有所好转,而自己也该起程之后,意思意思的挽留了几句,见肃王去意坚决,也就允了。 不过看着眉宇之间尚带稚气的肃王,端化帝到底有些不忍,道:“你生长帝都,从没去过其他地方,这回一走那么远,想来仓促之间,东西也收拾不齐。再者如今天还很热,不如再待上些日子,等过了中秋再走吧!” 肃王明白这是让自己跟苏太后再过一个中秋节,他忍住复杂的心绪道了谢,接受了新君这番好意。 而他开了头,襄王那边也不敢再拖——端化帝一视同仁,也许他过完中秋再就藩。 这消息传出来后,晋国大长公主差不多每天都要把聂舞樱召到跟前说话。 当着聂舞樱的面,大长公主言笑晏晏,精神抖擞,但这个小女儿一旦离开,她便神情黯淡,有时候还会偷偷哭泣。 佳约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私下向宋宜笑透露:“大长公主殿下原因先帝驾崩悲痛万分,如今景慧县主也要远行,殿下嘴上不说,心中却犹如割肉一样难受!奴婢在旁瞧着,都觉得悲戚之极!” “佳约姑姑的意思,是想咱们帮忙在陛下面前说话。”宋宜笑把这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丈夫听后,简虚白摇头道,“陛下已经许了二王过了中秋再走,咱们再去说情,只会适得其反——陛下向来尊重娘,娘这会都没开口,自然是明白事不可为。佳约姑姑虽然一片好心,但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的。” 他轻声道,“真要更改了,那才要命!” ——没准,就是端化帝打算违背显嘉帝生前的安排,对两个弟弟赶尽杀绝了! 宋宜笑闻言心里有数,佳约下次再说时,她不再含糊,委婉表达了无能为力的事实,佳约叹息之后,也不再提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尽管晋国大长公主与苏太后都很不情愿,中秋节,依然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中秋格外冷清。 因着距离显嘉帝驾崩还不到百日,宫禁之中依然守着种种禁忌。 再加上端化帝决意要守足三年父孝,其他人谁敢逾越? 所以节宴上乏善可呈到了只太皇太后跟前的食案摆放有荤腥,其他人面前都清爽之极。 虽然说御厨做素食的手艺也不差,但一无丝竹二无酒水,这样的宴饮如燕国公府之前给纪家洗尘一样,也是又寡淡又寂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太皇太后与苏太后终于能够起身,并完整的出席了宴会——不过真正在场看到这两位气色的人,心里都有数,两位娘娘的凤体绝对没有好全,不过是念着肃王、襄王即将远行,特意强撑着出来聚一聚罢了。 次日一早,肃襄二王皆携王妃入宫辞行,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宫中少作盘桓——襄王夫妇再去了趟养母蒋贤太妃的地方——之后王妃出宫,二王至宣明宫拜别。 端化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目送两个弟弟躬身退出广殿的身影,唏嘘之中,却也别有一种巨石落地的放松。 “日后年节,二王处的赏赐不可懈怠!”他吐了口气,对身侧的内侍叮嘱。 内侍伏地领旨,道:“陛下仁厚!” 尚未起身,殿门处人影一闪,却是梁王走了进来:“皇兄!” “什么事?”端化帝虽然对肃王襄王心存芥蒂,但对于同胞弟弟,还是很喜欢很纵容的,看到他,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边摆手示意他免礼,边道,“上来说话,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礼不可废。”梁王不是很谨慎的人,话是这么说,却也三步两步上了丹墀,到御案前两尺处才站住,拢着袖子道,“皇兄,我有一事想求您!” 说着还作了个揖,很是郑重的样子。 端化帝意外道:“什么事?” 第三百四十章 册后立储,二王就藩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科,暖太嫔有喜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科,暖太嫔有喜 VIP章节内容, “皇兄也知道,我那王妃乃是庶出,没出阁前一直养在庄子上,是以颇有些不知事。”梁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既然同她结为夫妻,如今嫡长子都有了,自然也只有好好过日子——许是当了娘后移了性情,她最近倒是越发的体贴起来了,追想从前,每每觉得后悔!” 听到这里,端化帝还以为弟弟是来替弟媳妇赔礼的。 要说梁王妃当年做的事情,端化帝自是不喜。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如今登基的终究还是他——而且,梁王贵为天子之子,竟只娶了个庶女,归根到底也是受了东宫牵累。 所以端化帝早就把这么点小事忘记到九霄云外,此刻自是一笑了之:“都是自家人,弟妹何必如此?” 他略想了下,又说,“皇后近来一直愀然不乐,想来还是惦记着朕那个无缘的幼子。弟妹若是愿意,可以带瑰儿去看看皇后。” 端化帝觉得这么说这么做,应该可以让弟媳妇不再惶恐了。 谁想梁王谢恩之后,却没有告退的意思,而是更加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还有事?”端化帝见状,索性住了批折子的朱笔,活动了下手腕,好奇道,“说吧——这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王妃早前受过徐表哥之妻、谢表嫂的襄助,但那时候不懂事,反倒对谢表嫂颇有恩将仇报之举。”梁王被他催了两遍,才尴尬道,“是以这会想起来,想给谢表嫂做点什么,聊作补偿。只是皇兄也晓得,谢表嫂出身莱国公府,嫁的徐表哥又是鲁国姑母爱子,哪有什么事情轮得着王妃搭手的呢?她思来想去,倒找到了一事,就是……就是谢表嫂之父,如今却还在外放任上,无法与谢表嫂骨肉.团聚。” 端化帝闻言,笑意渐淡,倒不是觉得弟媳妇后悔前事,居然不是头一个跟自己这皇帝认错,而是:“三弟与弟妹伉俪情深,朕心甚慰!但,前朝之事,终非女眷可以操心的。弟妹自幼生养城外庄上,不谙规矩,朕也能明白,不过夫为妻纲,三弟往后还是教导她一点的好!毕竟那是你正妃,往后也代表着瑰儿的脸面。” 以新君的性情,这番话是很重了。 原本他对梁王妃的印象,不能说咬牙切齿,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这会听了梁王的话,却是更讨厌了。 ——卫皇后都没有这样急着借助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利,给自家人捞好处呢,区区一个梁王妃,倒是这样迫不及待了?! 至于说梁王妃这回提到的谢依人之父,与梁王妃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 在端化帝看来,所谓报恩不过是个幌子,梁王妃此举,应该是想借此事试探自己的态度。 如果他答应了,那么梁王妃下一步,就该为司空家谋取好处了——一个在庄子上养大的庶女,未必转得过这个弯,也许,自己应该敲打的是司空家? 端化帝心念数转。 但梁王道:“皇兄误会了!我那王妃不大懂事,我岂不知轻重?若只为了她的私人恩怨,我今儿也不会跑这一趟——她当年冲撞得罪皇兄的事情都还没来跟皇兄正经赔罪呢,凭什么叫皇兄拿国之重器与她还人情?!” “你说!”端化帝闻言这才缓和了神色,“这里面有什么道理?” “谢表嫂之父,这些年来一直在青州任职。”梁王看了眼那内侍,待那内侍在端化帝的示意下退出殿外之后,才小声道,“就在之前没了的青州刺史赵悟手底下,做别驾。虽然说父皇去年当机立断,将四弟过继给了肃惠王伯,但……青州苏,到底是青州苏!” 而谢依人之父在青州任职多年,哪怕不是地方最高长官,对青州苏氏的了解,也会比帝都这边深入! 端化帝凝神片刻,轻轻颔首。 ……皇帝兄弟私下里的交谈外人自是不知。 数日后吏部接到中旨,谢依人之父谢衍从青州别驾调回帝都任国子司业。 青州是上州,上州别驾与国子司业都是从四品下,但一个是地方官,还是距离帝都千里之遥的地方;一个是京官,常伴天颜。 ——看似平调,实则等于是升迁了。 而且这道调令还是出自宫中,谢衍简在帝心的推测,自然是尘嚣甚上。 一时间连莱国公府都热闹起来了。 “我真没想到会这样!”这天谢依人来看简清越,提起来还觉得一头雾水,“你晓得,我对梁王妃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要说得罪她应该没有,要说对她有恩,我还真想不起来什么象样的恩了!不想这回她居然会为了我爹说动梁王殿下亲自去求陛下。” 那内侍没告退之前,端化帝与梁王说的话,这会已经传了出来。 谢依人是以觉得很是纳闷,“这梁王妃的性.子,我还真是摸不准了!” “摸不准就随她去吧!”宋宜笑劝道,“横竖一家团聚总是好事——说起来,你们姐妹还没见过呢!” “倒也是。”提到尚未照过面的妹妹,谢依人也期盼起来了,“嘉绮今年都五岁了,也不知道学着文静点没有?上回接到家信,还说我娘被她闹得头疼!” “小孩子么闹腾些才健壮。”宋宜笑含笑道,“我倒情愿我家清越往后闹一点,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好!” 提到这个问题,谢依人神情就是一黯,笑容也有点勉强了:“谁说不是呢?我要有个孩子,不拘男女,天天来闹我都成!” ——从去年年底太皇太后阻止徐惜誓纳妾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转眼又要快年底了,谢依人却依然没有消息! 如今太皇太后身体不是很好,端化帝三番两次吩咐务必不能叫太皇太后伤心难过,倘若毅平伯再提子嗣之事,谢依人总不可能再去向太皇太后求助吧? 虽然说作为嫡亲外甥,得给显嘉帝守孝,但外甥所服的小功统共也就五个月。 显嘉帝是六月里没有的,现在已经是八月末,距离外亲出孝也就那么三两个月了,一转眼即过,快得很。 到那时候…… 宋宜笑见状,暗悔自己失言,正要转开话题,不想外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跟着锦熏脸色有点古怪的走了进来,道:“夫人,世子妇:宫里传出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宋宜笑正想着怎么引开谢依人的心思,闻言忙问。 “说是之前被送去行宫的暖太嫔有喜了。”锦熏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先帝才去那会怀上的,当时也不晓得,故此将暖太嫔与其他侍奉先帝却未曾有子的妃嫔一块送去了行宫。前些日子暖太嫔身边的人察觉不对,上报行宫总管,从帝都派了太医过去请脉,这才确认。” 宋宜笑颇觉头疼,心想原打算随便来个什么话题,只要同子嗣没关系的就好——结果怎么偏偏就是暖美人,噢不,现在该称暖太嫔了,怎么就是暖太嫔有喜了呢? 谢依人倒来了兴趣,道:“那么这件事情现在是怎么个处置法呢?” “回世子妇的话,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后娘娘认为暖太嫔乃是伺候先帝的人,不敢擅专,所以上报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做主。”锦熏道,“两位娘娘商议之后,决定再派太医前往行宫给暖太嫔诊断一番,若是暖太嫔的身孕受得住颠簸,便立刻接回皇宫调养;若不然,就在行宫安胎到能回来、或者皇嗣诞生再还都。” 又说,“不过皇太后说,先帝子嗣不丰,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暖太嫔所怀的是男是女,到底也是先帝骨血,暖太嫔只居太嫔之位,未免委屈了点。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以已经下了懿旨,晋暖太嫔为太妃。”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位娘娘真是慈爱宽厚。”谢依人叹道,“暖太妃也是福泽深厚。” 人都被送去行宫快两个月了,居然还能再翻身——福泽深厚这四个字用在暖太妃身上,绝对是名至实归了! 而且她这个孩子乃是先帝遗腹子,正如苏太后所言,先帝子嗣不丰,还过继了两个儿子出去。这种情况下,端化帝哪怕是为了树立自己友爱兄弟的形象,也会对暖太妃这个孩子格外宠爱些的。 不但如此——这时候皇家子嗣夭折的也不少,端化帝的嫡幼子就是一落地就没有的——但暖太妃只要被从行宫接来皇城,哪怕她这个孩子最后没保住,也未必会再被送回行宫了。 毕竟这意味着端化帝没能照顾好显嘉帝的骨血,怎么也要补偿下暖太妃。 多半会让她跟着皇太后住,逢年过节分东西赏东西,总也少不了她一份——虽然同在行宫一样也是等死,然而在宫里,跟着皇太后,偶尔也能透透气不是? 宋宜笑想起来丈夫之前说过,这暖太妃曾经非常不想去行宫,甚至为此求到了丈夫头上,心想:“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她不知道暖太妃这会对简虚白已经由爱转恨,对此事却是听过就算了——正要摆手让锦熏下去,好继续跟谢依人说体己话,锦熏道:“还有件事:朝廷明年要开恩科!” 但宋宜笑跟谢依人的亲眷,这两年都不会下场,对这个消息就更不在意了,只道:“开恩科也好,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迄今都在凤体违和,前不久陛下的嫡幼子还没了,若能得登科之喜冲一冲,总是件好事。” 这天谢依人走后,宋宜笑正叫人把女儿抱到跟前逗弄,锦熏悄悄过来道:“夫人,您道毅平伯世子妇今儿个特意来同您说明谢大人调回朝中的内情,是为了什么缘故?” 宋宜笑愣道:“听你这话,这事儿有内情,还同我有关系?”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科,暖太嫔有喜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姑母姑父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继女荣华 作者:繁朵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姑母姑父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姑母姑父 锦熏看了眼四周,待其他下人都识趣的退出去了,才道:“可不是吗?奴婢原本也不知道呢——方才得了个消息才晓得,只是世子妇也在,奴婢也不好提醒您!” “这可奇怪了,我见都没见过谢大人,这事怎么会同我有关系呢?”宋宜笑闻言不禁起了好奇心,“你且说说缘故!” “您忘记姑老爷了么?”锦熏小声道,“姑老爷早几年就想还朝了,无奈一直谋不到心仪的差使。这不一年年过去,姑老爷也有点死心,故此决定哪怕降级也要回来——这回回来,原就是打算补上国子司业这个缺的!姑老爷这会任着廉州刺史,廉州是下州,刺史是正四品下,国子司业只得从四品下,差了两个品级呢!只道是必成,结果中旨一下,姑老爷竟是白把家眷带回来了!” 宋宜笑闻言非常意外:“竟有此事!姑姑一家在府里借住时怎么提都没提呢?也不知道夫君晓得么?倒也难怪谢表嫂今日特意前来了!” 她还以为谢依人真是专门过来探望简清越,顺带和自己倾诉无子的苦楚的呢! 合着人家是怕自己这边因着谢衍抢了纪舟看中的署职,存下罅隙! 不过虽然宋宜笑到这会才明白古来,却也没什么生气的,一来这是梁王妃,准确来说是梁王夫妇弄出来的,并非谢家故意同纪舟争;二来却是宋宜笑对简离芝与纪舟虽然尊敬,但要论感情,究竟还是一直来往的谢依人更亲热点。 所以她对于纪舟的失败,没多少感同身受,自然也生不起对谢家的敌意。 只是到底简离芝是夫家亲戚,而不是自己这边的亲戚,简虚白回来后,她还是把这事儿同他说了下:“锦熏到谢表嫂告辞后才同我说起,我方醒悟过来——你说这事咱们该怎么同姑姑、姑父说?” “中旨已下,国子司业肯定是谢大人的了。”简虚白沉吟道,“此事我也不曾听姑姑那边提过,不然早就同陛下说起,陛下即使要调谢大人还朝,也会安排其他差使,倒也不至于叫姑父失望了。” 宋宜笑道:“那么现在能给姑父另外谋个差使么?” 端化帝对简虚白向来很是亲近,以简虚白目前的信重程度,给姑父说几句话,弄个好差使料想不难。 “我回头同姑父商议下,看看姑父的意思吧。”简虚白道,“如今陛下才登基,朝中正有一批人需要动一动,倒正是时候。” 听他这么说,宋宜笑也就不担心了。 纪舟之前打国子司业的主意,无非是急于还朝,可不是真的看中了这个比自己目前品级低了两级的职位。 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纪舟又何必再纠结? 次日简虚白告了半日假,去拜访了纪舟。回来后在书房里推敲了半晌,隔两日,又去顾韶那边喝了茶——最后决定为纪舟谋取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原先是裘漱霞的一言堂,裘漱霞请辞后,这一部大换血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尚书之位,早在今年年初就由先帝钦点了卫皇后之父卫溪担任。 现在礼部最高的官职,只有侍郎了。 但礼部侍郎乃正四品上,比纪舟现在担任的廉州刺史还高了一级,属于升迁——纪舟当然是没有不愿意的。 不几日,简虚白拣了个合适的机会,私下将纪舟推荐给端化帝,端化帝知道他就一个姑姑,还是远嫁近二十年,今年姑侄方得相见,自要体恤,略略问过纪舟情况,也觉得足以承担,当场便点了头。 皇帝表了态,吏部尚书金素客又同简虚白之前就是盟友,当然不会拆台,很快就把一应手续办好,让纪家定定心心的在帝都待了下来。 纪家上下对此自是喜出望外,简离芝亲自领着媳妇女儿上门来道谢——她来的这天不是休沐,简虚白不在府里,宋宜笑迎了她们到后堂,分宾主落座后,对于简离芝一行人的感激,自是连声谦逊:“也是姑父资历才干合该入朝,否则陛下圣明,怎么可能徇私呢?夫君不过是帮忙提了一句而已。” “哪怕当真只是提了一句,可这一句话,往往可免人蹉跎一生啊!”简离芝感慨道,“所以哪能不好好谢谢你们呢?” 简离芝是明白人,丈夫纪舟论才干论资历,担任礼部侍郎诚然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这种六部要职,顶头上司卫溪还是国丈,若没有简虚白这个从龙功臣、皇帝嫡亲表弟帮忙,哪儿轮得到他呢? 所以尽管宋宜笑频频表示不敢当,她还是坚持留下厚礼,再三道谢之后,方告辞而去。 送完了客,回到后堂,宋宜笑仔细看了简离芝留下来的礼单,十分惊讶:“这大姑姑莫不是把出阁时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她知道纪舟虽然与简离芝感情很好,但出身其实不算高,属于寒门士子,中了进士之后,方得到迎娶简离芝的机会——那时候简平愉在朝,虽然还没权倾朝野,但也差不多了,而城阳王府也没倒台,简离芝的嫡亲姨母端木老夫人,因着同申屠贵妃的关系,显赫程度丝毫不在简平愉之下! 这种情况下,简离芝做王妃都是够格的,却嫁给了一无家世二无恒产的纪舟,宋宜笑估计这姑姑姑父之间也是颇有故事了。 总之纪舟没什么家底,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外放为官,但从他孜孜不倦谋取入朝却一直无果来看,他应该没怎么贪贿,否则以他的资历,以及进士身份,拿银子砸也能砸出一条还朝路了。 而眼下简离芝留下来的礼单,单是传家级别的物件就有七八样,其成色甚至还在裴幼蕊当年托燕国公府处置的那一箱子东西之上! 这绝不是纪舟拿得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简离芝的陪嫁。 宋宜笑一来不缺这些;二来哪怕燕国公府给纪家帮了忙,到底辈分搁那,长辈的陪嫁之物,怎么好拿呢?而且还是一拿七八件。 所以等丈夫回来后,她将这事儿告诉了他:“总得给姑姑那边还回去。” “直接去还的话,姑姑肯定不会要的。”简虚白看了礼单,又叫人把东西拿到自己面前来过了目,思忖之后道,“好在姑姑一家这会已经在帝都落了脚,以后若没意外,也会一直住下来了。算算年纪,表弟表妹们也快议亲了,往后人情来往,倒也不怕没机会还回去——从咱们库里拣差不多的还就是了。” 倒不是他小气,不拿比简离芝谢礼更好的还过去,但简离芝当年属于低嫁,这会为了谢侄子,已经只能动用陪嫁了,如果侄子侄媳妇的还礼更上层楼,反而会让她难堪。 宋宜笑得了丈夫此话,颔首道:“我待会叫人记下来,届时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随口道,“望星表弟跟望竹表妹还要几年呢,倒是望兰表妹已经可以议亲了。” 纪家并非皇亲,除了国丧之外不需要额外守孝,他们现在就可以替纪望兰说亲了。 宋宜笑想到这一家离都小二十年,前些日子还寻自己打听过帝都目前的局势,对于给纪望兰说亲,那肯定更加两眼一抹黑——基本也要来跟自己打听各家年岁仿佛的公子的情况。 她为此还专门做了下功课,特意同谢依人、蒋慕葶、卫银练等人聚了聚,私下套了许多消息。 谁知到十月初的时候,简离芝还真为儿女婚事登门了,但说的却不是纪望兰。 也不是底下的幼子纪望星——反倒是只有九岁,宋宜笑认为如今还不急的嫡幼女纪望竹! “姑姑请恕我直言,望竹表妹这年纪……是不是小了点?”宋宜笑疑惑的问,“虽然说男方比女方长几岁也是常事,可望竹表妹要出阁的话,怎么也得五六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却大了点呢!” ——万一男方死了呢?万一男方熬不住,找一堆通房丫鬟小妾相好什么的呢?万一再出点意外,庶子庶女都生下来了呢? 总之,才九岁就议亲,在宋宜笑看来实在不适合。 更不要讲,纪望竹上面还有没成家的兄姐呢! “男方比女方长几岁,虽然是常例。”简离芝开口之前已经暗示宋宜笑清过场,此刻抿了抿唇,也就委婉透露了,“但青梅竹马的情份总是格外可靠些,我倒觉得,望竹若能与她夫婿同岁就好了。” “同岁?”宋宜笑愣了会,猛然醒悟过来:钟陵郡王……不,这会已经是太子了,太子殿下,今年可也不是九岁? 原来简离芝打得是这个主意! 难怪之前对卫皇后的喜好格外上心哪! 明白了简离芝的心思后,宋宜笑感到为难了:“姑姑说到同岁,我倒想起来,夫君的表侄,当今太子殿下,也是九岁呢!”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提醒简离芝:诚然纪望竹与太子年岁仿佛,容貌也美,如今父亲是礼部侍郎,也不是没有竞争东宫女主人的资格。 问题是,纪望竹与简虚白夫妇同辈,太子殿下如果平易近人一点,完全可以喊她一声“表姑”好不好? 不过简离芝觉得这都不是事:“却真是巧。不过纪家并非皇亲,以前倒没怎么听说。” 这句话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重点在于“纪家并非皇亲”——纪家跟皇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虽然从简虚白这里论,纪望竹跟太子差了辈分,但,自古以来,皇家在议亲时,混乱辈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纪望竹跟太子,好歹没有血缘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姑母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