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那个妖鬼》 杀了那个妖鬼 第1节 杀了那个妖鬼 作者: 逢行 一句话简介:仇家被迫绑定 第1章 穿越 青山上流云游动,雾霭环绕,一道流光飞过,刺破与世隔绝的寂静山林,落在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中。 林雾躺在巨大石头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牌,牌子正面歪歪扭扭写着“欠条——林雾”四个大字。 背面的字迹工整得多,密密麻麻用小楷刻下一大段话。 省去大部分的恭维和寒暄,提取出重点,可以总结成三个字——杀妖王。 林雾托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捏碎玉牌。 多年前她濒死被人所救,她给对方留下一张欠条,承诺将来对方有需要,可在不违背她的原则下让她办一件事。 人情债总是难还,她从石头上起身,衣袂飘飘,脚一抬一落间,人已经到千里之外。 黑影穿行在空旷宫殿之中,脚落地时没有一点声音。 宫殿被光珠照得亮堂堂,来往的人却没有多少,巡逻的守卫都只在最外层,内部寂静空荡。 林雾停在拐角处,身影与气息融入身侧的柱子,前方一道白色身影走入回廊,衣服上绣着柳叶。 对方在这妖宫里着实显眼,仿佛一窝狼里落入一只兔子。 这里怎么会有人? 如此自如行走在这宫殿中…… 林雾在跟上去和继续找妖王之间选择前者,一路无声跟着。 女子走进厨房,从一只妖手中接过食物,又转道走往另一个方向,穿过曲折的回廊,她终于到达目的地,抬手敲门。 这一停顿,林雾终于看清她的脸,是个极为清雅的姑娘,一身白裙袅袅亭亭,是人没错,并非什么妖物伪装。 门打开,白裙姑娘走进去,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从屋内飘出来,只留下零星几个字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林雾拿出墨伞,手指摩擦着伞柄。 屋内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妖物,或许就是这份强大才让对方有底气不在宫殿内布置任何守卫。 速战速决,她赶时间。 如墨浸透的伞如同一柄利箭,穿过空气时发出嗡鸣,在被抵挡住的瞬间张开,墨伞遮蔽住门口的光线,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喷洒。 妖王拉开白裙姑娘,没有任何言语,灵力激荡。 双方极为默契,没有说多余的话,厮杀时一点小疏忽都让人命丧黄泉。 林雾手中墨伞变幻莫测,如刀如剑也如钩,攻防兼具,墨伞边缘划过妖王的手臂,这场战斗的第一滴血出现了。 她往后退一步,刚踹向对方的小腿被震得有些发麻,来不及休整,又再次缠斗在一起。 地面逐渐染上红色,双方各有损伤。 缠斗下去对林雾没有好处,这里是妖的地盘,外面还有大批守卫等着,妖王比她想象中的难杀。 双方暂停,各自喘息。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白裙姑娘身上,实在没忍住,问道:“你是人族叛徒?” 这话问得着实尖锐,白裙姑娘脸色不变,语气平静道:“求生手段罢了,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要归顺于妖王,大家都能活,他不会滥杀,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林雾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要是其他人也和你想得一样就好了。” “你的话太多了。” 妖王眉眼冷厉,眼中似有黑色火焰升腾,灵力凝聚成长鞭袭来,外层包裹着青紫色毒气。 墨伞在手中灵活翻转,长鞭砸在伞面上,在巨响过后散开,余波向外掀起涟漪,房间里所有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被掀翻,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林雾欺身而上,伞下响起铃铛声,令妖王恍惚一瞬。 尖利如刺的伞尖已经抵达咽喉,他生生用手拦住,掌心刺破,鲜血涌出,腹部遭受重重一击,他后退几步,满口血腥味。 黑气腾地散开,林雾反应极快,手拆开伞柄,抽出一把连着细铁链的匕首,抓住一头将匕首抛出,铁链变幻莫测勾住妖王的喉咙,将他从黑气中拽出。 妖王踉跄两步,捏碎铁链,黑气变淡。 他随意抹去嘴角的血,“我还以为人界厉害角色都已经死绝。” “师父说像我这样的天才世间无二。”林雾把伞当成拐杖倚在地上,撩一把遮眼的凌乱碎发。 “倒是你挺出乎我意料,身为妖却能修行鬼术,命挺硬。” 黑雾缭绕,遮挡光线,整个房间阴沉沉。 妖王:“你赢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雾握紧伞柄。 气氛凝结,妖王身体紧绷,放缓呼吸……然后看着对面的刺客扭头就跑。 林雾不是傻子,一对一妖王打不过她,可是他可以摇人啊! 外面大批妖兵又不是吃素的,她想干掉妖王,没想把自己折进去。 刺客刺客,一对一暗杀才是她的强项。 逃过妖兵追捕,林雾站在大树下,脚尖碾着一片枯叶,思索之后决定去找发动玉牌的人,顺道看看如今人界情况如何。 这个世界与她看过的修炼小说不同,并没有修炼者和凡人的区别,大势力也不以宗门为单位,而是倚靠家族,朝廷在此也颇有分量。 世家子弟靠家族,寒门学子进朝廷。 玉牌上简单写明人界现状,寥寥数语终究不如亲眼看见来得有冲击。 大地满目疮痍,草木枯败,人们神情惶恐,街道空荡。 印象中的人界还是富足安乐的模样,不过短短百来载,就已经面目全非。 她落在麓山学院门口,被黑压压一群人惊到,众人把她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眼中的殷切几乎溢出来。 “真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真人渴不渴,一路赶来辛苦,先喝口茶。” “真人,那妖王实在欺人太甚,你一定要为我们讨个公道啊!” “真人……” 叽叽喳喳的话吵得林雾头大,眼熟的不眼熟的全部挤过来,林雾放出威压,灵力汹涌而至,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周边终于清静下来,她环顾一周,朝被挤得胡子凌乱的老头说道:“齐老道,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换一个。” 齐老道身旁的拥挤人群立即清空,他的道袍被挤得皱巴巴,边整理边走到林雾面前,弯腰行礼。 “见过真人,如今人族被妖族压迫,生灵涂炭,我辈顽强抗争,损失惨重,血染大地……” “停停停。”林雾做出打住的手势。 “妖族气候已成,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改变,我能做的最多就是带剩下的人找个地方避开妖族过日子,保证妖族灭不尽人族。”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 良久,才有人颤抖着开口:“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是要看妖族的脸色过日子吗?” 林雾:“总比死了好。” 她看向齐老道:“你意下如何?” 其他人她并不在意,自师父百年前过世后,她便一直避世不出,若不是玉牌,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齐老道修为不高,在这群人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求助的目光转一圈。 没人能给他答案,他轻轻叹息。 “我老了,儿子女儿都死在妖族手里,一个人独活也没有意义,我就在这里守着,大家自行决定去留,若是避开妖族也好,至少人族火种还在。”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说道。 林雾对她有印象,对方是麓山书院的副院长,上次见面时对方神采奕奕,看起来三十来岁,而今头发夹着银丝,苍老许多。 悲伤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选择坚守人族土地,但世间并不只有这些大能,还有修为不高的大多数人,有人被安排带百姓走,有人抗争想要留下。 林雾眉头微蹙,指尖抚上心口。 她本来是好好在学校睡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以五岁幼儿的身体独自在残酷环境中活下来。 来到这里两百年,从一无所有到成为顶尖的存在,她的心很少再有波动,而今似乎是族群将亡的无声悲痛,如细密丝线裹住她,她心中一片空茫。 众人的讨论如沸水翻滚,她揉揉额头,出声道:“我也不是不能杀他,只是妖族势成,只杀他一人有什么用?” 妖兵们又不是摆设,他们充满朝气,没有头领也能吞噬人族,而人族优秀的青壮年已经陨落,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我曾在家族书库看到过一本古书,上面记载一种穿越之法,能够逆转时空。” 角落里响起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胡子花白的老头撑着拐杖走近。 他双目清明,眼神平静,温和地看向林雾,“你可以回到妖王尚且弱小的时候杀掉他,只要妖王不在,后面妖族也无法强盛。只是此举风险极大,我不知道你能否活着穿梭时间,也不知若妖王死在千年前,千年后的你是否存在。” 林雾笑了一下,“那就看老天想不想让我们活着了。” 方案一出,众人就有努力的方向。 逆转时空需要建造庞大阵法,所有人都紧张筹备起来,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幸好阵修没死太多,还能布阵。 布阵的这段时间没林雾的事,她在人界周边闲逛,救一些被妖兵追杀的人。 她眼中人和妖没有太大区别,偶尔也会救救被人追杀的无辜幼妖。 这样的做法没有意义,单纯是她想这么做。 妖就是会变成动物的人,两者都善恶皆备,只要不灭族,人压制妖还是妖压制人她都无所谓,但人族一向受天道宠爱,妖王如今已经把人族逼到灭族的地步,着实有些古怪。 树下传来动静,林雾睁开眼。 杀了那个妖鬼 第2节 一个人类女子出现在不远处,浑身狼狈,抖着手往身后丢符箓,两只狼妖逼近,轻易避开符箓,朝她扑去。 林雾弹出两道灵力逼退狼妖,“滚。” 狼妖对视一眼,默默离去。 林雾扶起女子,手掌感受到对方皮肉下的骨骼,问道:“你的剑呢?” 女子虚弱问道:“什么剑?” 林雾:“你不是剑修?” 对方摇头,“我是符修。” 林雾一时语塞,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世道,“天生剑骨,却当符修,年轻人真特立独行。” 女子一怔,“天生剑骨?” 她弯腰吐出一口血,血液泛黑。 林雾细细打量她的脸色,摇头道:“病入膏肓,没得救了。” “下毒啊……没想到我最后不是死在妖手中,而是自己人手里。”女子惨笑,拿出一把刀塞进林雾手里,咳嗽两下,强撑一口气说话。 “妖王是妖鬼混种,身负邪骨,暴虐无度,违背天道,任他发展下去此界会破碎,所有生灵将不复存在,一定要杀了他,毁掉邪骨……” 怀中人气息断绝,林雾放下刀,挖了一座坟茔埋葬尸体。 一代妖王,竟是妖鬼混种,邪骨之身么…… 人族所有大能一起布阵,努力压缩时间,终于在半个月后画完阵法。 阵法启动需要大量灵力,修为最高的十人为林雾护法,提供灵力开启阵法。 白胡子老头让林雾记住阵法和改阵的方式,好让她能从过去回到现在。 古老阵法启动,天暗下来,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地,狂风咆哮着卷起衣袍,灵力源源不断从护法之人身上抽走。 十人之力已经不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天空撕开一条裂缝,最开始的十人已经撑不住,七窍流血。 人族如此大的动静早已引起妖王的注意,妖兵将此地围住,鲜血为阵法染上一层红色,阵中间的林雾在被传送之前回头,和妖王对上视线。 这一刻她似乎能够洞穿万物,看见他皮下的黑色脊骨,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在漆黑如墨的双眼中回荡,凶如恶鬼。 万千色彩流转,而后归于虚无。 第2章 同生 阳光穿过树叶,投下斑驳阴影。 林雾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挡住刺目的光线,周边是茂密树林,山林里各种鸟叫声甚是吵闹。 原先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断裂,和她的心一样碎成几瓣。 白胡子老头说,她通过阵法会自动定位到妖王附近,到时候她直接将尚且弱小的妖王抹杀,便可完成任务回去。 而回去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存储灵力的手镯,没有灵力,画出阵法也无法开启。 她抹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打算先把人弄死再思考回去的事。 而这一动作,她立即感受到身体的不同,微弱的灵力在身体中流转。 很好…… 她的实力如今只有练气期!就如同一个身体素质极佳的特种兵一朝退化为幼儿园小朋友! 她的芥子袋也在穿越阵法中湮灭,里面装着她一半的家产,有数不清的灵石与宝物。 真是好、极、了!什么狗屁阵法! 骂归骂,她还是在周边快速寻找起来,最后在千米处发现一个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对方气息微弱,她走过去用脚给对方翻个身,对方脸上糊满血和泥,看不清样貌。 她颇为嫌弃地用剩余灵力给对方施了个清洁术,然后就发现体内的灵力被抽空。 林雾:…… 她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双眼紧闭,一双长且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色苍白,鼻梁高挺,嘴唇毫无血色,五官比一般人和妖都更深邃立体些,眼角上挑,一张脸漂亮得近乎妖异。 虽然比一个时辰前的妖王青涩瘦弱太多,不过也能认出是谁。 说好穿到妖王幼年时期,结果面前这个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真是一点不靠谱。 正常而言,这个年纪的妖或人修为怎么说也会比练气期高,如果不是他此刻重伤濒死,她就不是来杀人,而是来送人头。 幸好她的本命法器还在,墨伞变化成一把墨色砍刀,她退后一步,抬手不留余力狠狠砍下去。 砍刀落在地上,她看见他扑过来,而灵力匮乏的身体能看清他的动作,却无法控制自己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她扑倒在地,后脑勺落地痛得她眼前一黑。 一人一妖在地面扭打起来,妖濒死发狠,人还没适应弱小身体,双方竟也打得有来有往。 妖物果然擅长装死,还皮糙肉厚! 林雾在心中狠狠咒骂。 燕归辞一把掐住林雾的脖子,林雾的刀也压在他腹部。 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眸盯着林雾,忽而下压放大,双唇相贴,一颗丹药混着血味进到林雾嘴里,没等她吐出来就已经融化。 刀刺穿燕归辞的腹部,他还没有什么反应,林雾已经“嗷”的一声叫起来。 两人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燕归辞的脸色看上去不再那么难看。 林雾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喉咙干到要爆炸,腹部也泛起剧烈疼痛,仿佛被人砍了一刀。 双眼因突如其来的疼痛泛起一层生理性水雾,她喘着粗气,一把掐住彻底乏力的燕归辞。 燕归辞咳嗽两声,嗓子干哑,“我不建议你杀我,这样我们俩都会死。” 林雾已经感觉到喉咙的窒息,她松开手,安详地躺在地上,平静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燕归辞:“同生蛊。” 林雾没有说话,实在是嗓子疼不想开口,从这玩意的名字和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大致也能猜出同生蛊是什么东西。 两人宛如死狗一般并排躺在地上,消化着身体剧烈的疼痛,林雾看着天上的云,一闭眼就再没睁开。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燕归辞彻底昏死过去,叫都叫不醒。 她盯着他的脸,为自己的大意悔恨不已,大风大浪都走过,千年后的妖王她都能摁着打,现在竟然在阴沟里翻船! 她抓过燕归辞的手腕,骨龄显示他也就二十岁左右,或许是营养不良,他瘦得过分,看上去年纪更小。 愤愤踹一脚燕归辞,同生蛊尽职尽责将疼痛分担到她的小腿。 她查看小腿,疼痛的地方并没有乌青,看来只是分担疼痛和生死,伤口还是在本人身上。 她苦着一张脸蹒跚站起,走入丛林。 难闻的味道涌入鼻腔,燕归辞想要挣扎却全身无力,口中被灌入清甜的水,极大缓解喉咙的干燥疼痛。 他强撑着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面前模糊的身影,又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天空已布满繁星,女子坐在火堆旁边,正抬头往上看,目光没有焦点。 她脸上丝毫不见焦躁或恼怒,平平静静看着天空,白净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有几分柔和,足够漂亮却不带攻击性。 他感觉身体舒适许多,身上泛着草药的清苦味道,是对方给他敷了草药,看来她很穷,连丹药都没有。 实力弱小,性格大概也不会过于强势,长相温和,像是被供养的娇花,或许是哪个小家族的千金出来历练。 要不是被逼到绝境,他也不想给她喂下同生蛊,和一个陌生人性命相连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对方这个年纪实力还如此低微,定然天赋极低。 他垂下眼眸,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林雾仿佛被惊到,眨眨眼才回过神,偏头看他,“我在思考人生。” 到底是做过多大的孽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燕归辞轻声道:“能给我一些吃的吗?” 林雾站起靠近,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下一秒笑容便僵硬在地。 “吃的?!你还想吃?你看你像不像吃的!?”林雾一巴掌拍在燕归辞头上。 力道不重,落在头上不疼。 她表情极为生动,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像一朵张牙舞爪的花,幸好现在这朵花对他来说没有威胁。 他转换表情,眼尾殷红,眼中泛着水色,“对不起。” 林雾一愣,神色复杂,怎么千年后狂炫酷霸的妖王在千年前是这么个小可怜,要哭不哭的,把她整不会了。 燕归辞自顾自道:“你也是收徐文虎的钱来杀我吗?我生来就被各种人驱赶和倒卖,他也想把我当成商品卖掉,我逃脱之后他还派人来杀我,真当不留一点活路,我只是想活,有什么错?” “我杀你和那个什么虎没关系。”林雾低头审视燕归辞。 “能从不同人手中逃出来,多少有点本事,同生蛊是哪里来的?” 燕归辞声音低下去,“同生蛊是从徐文虎手中偷来,我被打了个半死才逃出来,本想拿去卖换点钱的。” 他模样极惨,身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双眼呆滞,眼下青黑。 林雾往火堆里加柴,把正在烤的兔子扔给他,他饿得胃疼,她肚子也不舒服。 燕归辞狼吞虎咽,连骨头也嚼碎吞下去。 此刻的燕归辞还不是千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王,他虚弱又凄惨,身上的伤痛提醒林雾对方不是在伪装。 她看着他吃,忽然来一句,“要不然我俩一块死吧。” “咳咳咳……”一句话惊得燕归辞睁圆眼睛。 他咽下嘴里的肉,自嘲一笑,“你要真这么想杀我,倒也不必牺牲自己,我知道有位名医,或许能解蛊。” 乖乖巧巧的模样很得林雾的心,“等蛊解开后,我动手一定干净利落,让你不受痛苦。” 燕归辞:“……谢谢。” 林雾:“不客气。” 燕归辞:…… 杀了那个妖鬼 第3节 燕归辞:“既然你不是为钱,那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们明明无冤无仇。” 林雾从他手中的烤兔扯下一只兔腿,边啃边说:“你千年以后会危害苍生,我要替天行道。” 她看向燕归辞,眼中金光闪过,黑色邪骨再次显现在眼前,这一次没有深厚修为打底,她双目被邪骨刺痛,不得不移开视线。 燕归辞不予置评,任由林雾在他身上东捏捏西捏捏,轻微疼痛和痒麻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嘴唇紧抿无声承受着。 “恢复得挺快。”林雾松开手。 也不知道是妖鬼体质特殊还是邪骨加成,这个恢复速度足以跟现代小强比拟。 燕归辞观察林雾的神情,她眼中是全然的平和,不见排斥也没有贪婪,甚至连惊艳也没有。 他忍不住道:“你见过比我好看的人吗?” 林雾莫名其妙:“你这么在意皮相?” 燕归辞一梗,见林雾随意点点头,“见过,比你现在好看。” 比如今的燕归辞更好看的是千年后的燕归辞,若论样貌,林雾所见还真没能比得过他的。 燕归辞沉默吃完一只烤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深夜清风徐徐吹拂,两人气氛安静,只有火堆发出的噼啪声。 林雾忽然伸手一把摁住燕归辞的脑袋,一支利箭从他耳侧擦过,他还没反应过来,林雾已经与对方缠斗起来。 墨伞在黑夜中行踪莫测,完美隐匿,又千变幻化,令人防不胜防。 来的人不止一个,六人将林雾围住,他们修为全部比她高,她将他们拦下,以一敌六竟也不落下风。 燕归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雾,她出招太过精准,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招招致命,刚打个照面便有一人死在她手中。 或许他的判断再次出错,林雾此人实在太难琢磨。 看似游刃有余的林雾在心中暗暗叫苦,修为是硬伤,她再强也没办法压制住他们,这些人招数奇诡,似乎出自同源,一看就是专业刺客,幸好不算太强。 墨伞伞尖忽地甩出一条细线,细薄却坚韧,将燕归辞捆住,放风筝般将他甩起,钻入丛林中去。 林雾一向有原则,打不过就跑,绝不恋战。 第3章 教导 刺客追入丛林,惊起一片鸟儿。 林雾边跑边隐藏踪迹,又弄出许多误导刺客的痕迹,将燕归辞拽回地面,拉着他奔跑。 树叶在眼前只留下一道道残影,过快的速度让风从脸上呼啸吹过,打得脸有些生疼。 他跟不上林雾的步伐,几乎是被她拖拽着向前,他咬牙抓紧她的手。 林雾终于停下,微微喘气,观察后方情况,看着渗出一层薄汗气喘不已的燕归辞,略微嫌弃道:“你怎么这么虚?” 她把手搭在燕归辞脉搏上,灵力无视他的反抗强势探入,感受到他体内灵气流转,她惊讶道:“你这么弱?” 燕归辞咬一下后槽牙,垂眼扯出一抹笑,“我从小被卖来卖去,没正经修炼过,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保佑。” 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配上惨白的脸色,这模样着实可怜,像极一只病弱的小犬。 林雾:“幸好此地灵力不够充足,实力强横的人估计不多,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 燕归辞抬眼,“你是从哪来的呢?” 林雾:“我到处跑,待得最久的地方是深山,大概是从山里出来。” 燕归辞:“这样啊。”不屑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走。”林雾起身往外走。 燕归辞下意识问道:“你去哪?” 林雾理所当然道:“去弄点钱,找医修的路上总要有盘缠,求人帮忙也需要花钱。” 她现在兜比脸干净,在燕归辞昏迷的时候,她就在他身上搜刮过一遍,同样是一个子都没有。 燕归辞疑惑:“去哪弄钱?” “不是有六个钱袋自动送上门吗?”林雾眨眨眼睛,又叹口气。 “其实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合作搞一个仙人跳,把你卖了换钱,再把你救回来,不过这个法子更麻烦,不如杀人越货钱来得快。” 燕归辞一僵,目光复杂,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吐出一句话:“一路小心。” 林雾轻哼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木中。 这些刺客或许是看不起他们两人,没有聚在一起行动,而是分散开来搜寻他们的踪迹,这对林雾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先返回去从第一具尸体身上捡走芥子袋,里面灵石不少,算是开个好头。 林子里,一人在谨慎前行。 狂蜂当刺客多年,足够有警惕心,每前进几步就向后看一眼,他不会看轻任何一个弱小的敌人,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一着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当他再一次回头,一张白皙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离得太近,惊得他心脏加快一瞬。 没等他出手,颈间一凉,然后他的视线便落在对方的鞋上,还是横着看的。 林雾捞走芥子袋,坐在地上喘息,这套步法对于目前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困难。 才发挥不到十分之一的成效,她已经快要累瘫。 她抚摸着墨伞,把匕首上的血迹甩开,才慢慢收回伞中。 等她剩余三人干掉,天已经黑透,肩膀传来剧烈疼痛,她快速往回赶,隐藏在一棵树后。 最后一个刺客已经找到燕归辞,两人缠斗,显然刺客更占上风。 燕归辞本就破碎的衣裳被割得更加零碎,血液涌出将白衣染红,他不太会出招,躲避的动作倒是灵活,刺客的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痛感还在加剧,林雾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狼狈躲闪的燕归辞。 在长刀即将刺穿燕归辞喉咙的时候,她终于出手。 墨伞打开的一瞬间,燕归辞的视线被遮挡,眼前皆是一片墨黑,犹如他濒死中睁眼时看见的黑色衣角。 等墨伞收起,景色重现,刚才还无比凶厉的刺客已经变为一具尸体。 目光轻轻从林雾脸上掠过,他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 林雾叹口气,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 从刚才燕归辞的表现来看,他似乎真的无自保之力,能活下来估计是靠皮糙肉厚和邪骨支撑。 同生蛊她听都没听过,能解开的人必定是名医,而找名医的路上必定会经历比现在更多的危险,燕归辞能不能顺利活到解毒还真不好说。 前途暗淡啊前途暗淡! 她把六人的芥子袋扔给燕归辞,燕归辞愣愣接住,将芥子袋捧在手中。 林雾:“找药疗养还要我教吗?” 燕归辞翻开芥子袋,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雾:“没有疗伤丹药?不应该啊。” 燕归辞:“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早说啊,嘴长来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林雾翻了个白眼,找出丹药扔给他。 她倚靠树干,闭着眼睛休息。 燕归辞吃下丹药,体内的痛苦减轻许多。 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才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把同生蛊用掉,现在想想,说不定会因祸得福。 他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杀了他吗?还是想再次试探?亦或是仍抱着玩笑般一起死的念头? 林雾:“我在想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燕归辞:…… 燕归辞自嘲道:“很多时候我也觉得我的命好苦,我的出生并非自己的意愿,想死偏偏又撑着一口气要活,世人喜爱这张皮囊,却又厌恶我本身。” 林雾:“我不是想和你比惨,你惨并不会妨碍到我的惨。” 没点起火堆,树木遮住月光,周围环境模模糊糊。 或许是这能够遮挡表情的夜太平静,如此难得,真假掺杂的话里也就多了一分真情。 燕归辞:“可我并不是纯粹的妖,若是在妖域,也依旧是被排斥的存在……你知道我是妖?” 像是被惊到的刺猬,他立即支起身上的尖刺。 林雾:“一般练气期的人确实看不穿你的身份,谁让我天赋异禀呢?我还知道你的另一部分血统来自鬼域,你很难杀。” 燕归辞:“你到底是谁?” 林雾:“我是一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惊世天才。” 燕归辞:…… 林雾:“你还做了其他事吧?若单纯是逃跑的货物,不至于雇佣刺客下此狠手。” 黑夜中,燕归辞的眼睛无视阴暗光线,直直锁定在林雾身上。 他说:“我杀了徐文虎的儿子。” 他又解释:“我原先并不想动手,这对我来说没有好处,是他太过分。” 林雾擦拭墨伞,嘟囔道:“真是麻烦。” 她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套衣服扔给他,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还混着凝固的血迹。 燕归辞走到树后换衣服,刚将一件外衣脱下,一颗光珠便从树后抛来,照亮他周边两三米范围,没什么用,就只是方便他换衣服。 他盯着那颗光珠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将剩下的衣服脱下。 刺客的疗伤丹药效果很好,伤口都已经止血,有一些比较轻的地方开始结痂。 林雾清点芥子袋中的东西,所有东西整理放在一个芥子袋中,带着一串芥子袋招摇过市不太合适。 杀了那个妖鬼 第4节 等燕归辞换好衣服,她将一个芥子袋仍给他,里面装着少部分灵石和治疗丹药。 燕归辞接住抛过来的芥子袋,在探查过后惊道:“给我的?” 林雾随意“嗯”一声,两三步跳到树上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地方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叽叽喳喳的鸟鸣吵得林雾无法再睡下去,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鸟朝她的脸颊下嘴。 她一把抓住那只鸟,思考片刻,拧断它的脖子。 送上来的早餐,不要白不要。 她跳下树,踹醒蜷缩在树下的燕归辞,把鸟精确无误地扔进他手掌中。 “把这只鸟拔毛去内脏,再去随便抓点什么东西,我饿了。” 燕归辞顺从起身,身影没入从林。 林雾在原地等待,从清晨等到太阳移动到头顶也没见燕归辞回来。 她顺着燕归辞离开的痕迹一路走过去,看见他和一只半人高的鸡搏斗。 鸡雄赳赳气昂昂,羽毛炸开,鸡冠高耸,燕归辞手持一根木棍,时不时往鸡身上砸两下,没给鸡造成任何伤害,反倒将其激怒。 而她今早预备做早餐的小鸟只剩几根毛和残破的内脏,看它死亡的惨状,估计燕归辞用作诱饵,却被鸡给吃了。 林雾:…… 她极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她出声道:“你连只鸡都打不过,到底是怎么把人弄死的?” “与人生死厮杀,我都是把对方咬死,但这样近身搏斗很容易受伤,我现在尽量避免。”燕归辞快速往林雾的方向看一眼,又转头回去专心对付鸡。 “同生蛊会将疼痛分担,母蛊承受十分之六,子蛊承受十分之四。” 林雾点头,“做得很好。” 身体要是莫名其妙产生剧痛,她会很恼火。 实在看不下去这一人一鸡的搏斗,她上去把鸡了结,这种鸡皮糙肉厚,防御值强点,攻击性不高。 回到休息的地方,燕归辞提着鸡脖子,和林雾面面相觑。 林雾耐心道:“先生火把水烧开,将鸡放入沸水中烫熟表皮,再将羽毛拔去,用刀剖开肚子,掏出内脏。” 燕归辞:“火在哪?水在哪?” 林雾见他一脸茫然,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再一次悲从中来,这一天天的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在燕归辞面前演示一遍生火和生水的法决,这些都在自然灵气之中,只需要用灵力将它们分离出来。 维持水和火需要费灵力,她让燕归辞去找干木柴,再把火引到木柴上。 至于水,现在没有锅,只能用灵力控制让它漂浮在火堆上,等水烧开再将鸡扔入沸水中。 之后便是拔毛去内脏,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树林里有些蘑菇可以食用,可惜没有锅,不然她想煮汤,而不是烤着吃。 芥子袋里没有盐,鸡肉吃起来寡淡无味,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倒是燕归辞胃口极好,咔嚓咔嚓连肉带骨把大约三十斤的鸡全部吞入腹中。 此时她无比想念自己的芥子袋,里面的东西俱全,要啥有啥,也不知道这些刺客怎么回事,出门连个锅和盐都不带。 等燕归辞吃完,她问道:“引水和引火的法决学会了吗?” 燕归辞点头,伸出右手默念法决,食指指尖上空逐渐凝出一滴水珠,而后法决变换,水珠消失,变成一簇小火苗。 这是最基本的法决,任何一个小学生都能做到。 林雾没说好不好,只道:“坐好,下面我教你如何引气入体。” 教燕归辞修炼实属无奈之举,她不想培养敌人,但更怕燕归辞哪天突然丧命连累她,他可是连只鸡都打不过! 第4章 条件 绿意盎然的树林杂草丛生,两道人影从比人高的灌木中钻出。 燕归辞原先从东边进入林子,而名医所在正好也是这个方向,他们需要原路返回,穿过这片茂密林子。 林子范围极大,两人相遇的地方是林子边缘,也就是说燕归辞先前横穿整片树林,幸好林中大型妖兽不多,不然他都活不到林雾出现。 这是他们日夜不停赶路的第五天,林雾用树藤编出一个可以背在背上的藤椅,让燕归辞背着她走。 疲惫也会分担,林雾翘着二郎腿仰天长叹,“好累啊。” 燕归辞咬紧牙关,汗水从下巴汇聚滴落。 经过无数丹药的疗伤滋补,以及顿顿饱饭滋润,加上他本身强悍的肉身素质,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午后阳光刺目,听到背后飘来的悠悠长叹,他闭紧双眼。 他脚下一软,身体向前倾。 林雾从椅子上翻下,轻飘飘落地,拽住燕归辞的后领,“心诀需时刻念诵,不要走神,站起来继续走。” 衣领收紧,燕归辞被勒得咳嗽两声,等林雾松手,他依旧往下倒去,“我走不动了。” 林雾踢他,“起来!” 燕归辞闭眼。 林雾一脚踩在他心口处,他一把抓住她的脚腕,使力把她拽倒。 两人没能过几招,燕归辞就被林雾压着打。 林雾越打身上越疼,跟打自己没什么区别,又气又窝囊。 她没用灵力,单纯靠力气,打到最后气喘吁吁。 她瘫倒在地,悲从中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等她恢复力气,扭头看燕归辞,他睁着一双闪着细碎水光的眼睛默默看她,像溪流深处的黑曜石,嘴角有些肿……被她打的。 她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虐待你了吗?!” 燕归辞眨眨眼睛,摇头。 “想当初我背重铁上山的时候被一脚踢下山,一座破山我整整爬了一个月,我说什么了吗?”林雾握拳捶地。 燕归辞体虚,这是长年累月被饿出来的虚,一时半会养不好,此刻是真动弹不得。 林雾骂骂咧咧半天,虚得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又平躺不动缓解小半时辰才好。 她往燕归辞嘴里塞两颗聊胜于无的丹药,砍下几棵树绑起来当成床,把燕归辞放上去拉着走。 木床硌人,路途颠簸,燕归辞满目湛蓝天空,沉沉的眼皮缓慢合起。 燕归辞被凉意惊醒,撑不开的沉重眼皮感觉到亮度,阳光应当热烈,暖风时不时吹过。 流水声就在耳侧,冰凉水汽往脸上扑,身下并不平坦,坚硬带着凉意。 湿润的触感从脸上擦过,那些干涸结块的泥灰和血迹被带走,一阵清爽,清凉的水从头浇下,打湿头发,零星几滴水珠溅到脸颊。 有手指轻轻从发缝中穿过,梳开打结的头发,惊起心中一片颤栗,却依旧睁不开眼,指尖轻柔的按在头皮上,带来久违的清爽和舒适。 如清晨林中云雾的气息将他包裹,他昏昏沉沉,好似身处梦中。 “发量还行,有点枯黄,要是有精油就好了……梦中有人碎碎念。 他努力睁开眼,天光明亮,她专心揉搓着他的发尾,似乎没有意识到他醒来。 “比狗毛难洗,头发长就是麻烦……” 凉水带走泡沫,头发没有立即被灵力烘干,轻微暖风在发丝间穿梭,飘着浅淡的清香。 在林雾看过来的前一秒,燕归辞闭上眼睛。 林雾把玩着燕归辞半干的头发,重复简单的劳动有助于放松心情,她现在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暴躁得想杀人。 等头发完全干透,她开始编辫子,只会最简单的三股辫,编了满满一头。 她终于玩累,燕归辞还没醒来,她伸手扒开他的衣服想看看伤口。 燕归辞身体紧绷,睁开眼。 面前的人脸色一变,阴阳怪气道:“少爷终于舍得醒了,你怎么不再睡个千百年,与天齐寿呢?” 林雾抬脚一踹,他猝不及防落入水中。 “滚去抓鱼。” 燕归辞在水中抓到一条大鱼,上岸宰杀时看到水中倒影,头上横七竖八的辫子格外瞩目。 燕归辞:…… 他总有一天会杀了她的。 燕归辞烤鱼时,真诚问林雾:“我到底做错过什么,让你如此讨厌?我是杀过人,可都是为自保,我只是想活着,这样都不行吗?” 林雾横眉冷对,“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敌人。” 燕归辞低头,“好吧,我懂了。”活下来的人只能有一个。 虽说是敌人,林雾后面也没再折磨燕归辞,两人走出山林,终于来到有人烟的地方。 名医十分有名,住所也是公开的,大家都知道他在哪,不过他性格古怪,看病需要叩拜才能进门。 优秀医修不止他一个,若不是病情过于偏门无法医治,不会有人死马当活马医,行此大礼来找他。 能解蛊毒的医修或许不止他一个,但找他一定是最快的办法——他病人少,不像其他有名医修那般要排队,有的甚至要排到一年后。 在石韦的山门外,燕归辞恭敬叩拜,而后站一旁看林雾。 林雾毫不扭捏,低头叩拜干脆利落。 山门打开,两人沿路走进,入目所及是大片药田,空气中都飘荡着淡淡的药味。 药田广阔,仿佛连着天际连绵不绝,有人弯腰在药田里劳作,金红晚霞铺下柔光,清风吹,草叶摇。 没有人带路,两人一路向上,在山坡上找到一排房子,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在给花浇水。 对方浇了多久的水,两人就看了多久。 杀了那个妖鬼 第5节 不要催医修、不要对医修发脾气,这个看病法则林雾记得很牢。 石韦慢条斯理浇完水,才抬头招呼道:“什么症状?” 林雾:“同生蛊。” “同生蛊?”石韦摩擦着下巴,“这个名字不是很耳熟啊。” 他边走边说,径直走入屋内,把两人抛在身后。 燕归辞转头看向林雾,她很平静,没对石韦的言行作出任何反应。 没过一会儿,一个少年从另一间屋子走出,看到两人后一惊,连忙招呼道:“两位是来看病的?见过我爹了吗?” 林雾打量对方,少年的五官和石韦相似,身份呼之欲出。 她点头道:“见过,石医师没说什么。” 石松表情无奈:“我爹有时候比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先在这休息一晚吧,我给你们整理屋子。” 林雾:“多谢。” 太阳还有一小块挂在天边,天色迅速暗沉下去,风忽然变大,夹杂着土腥气,晚上估计会下雨。 林雾没让石松一个人忙活,走过去帮忙。 屋子不算乱,看着是常有人打扫,弄完一间屋子,石松要去隔壁整理,被林雾拦下。 林雾:“他跟我住一屋。” 燕归辞扭头看她,又移开视线,眼中思绪飞转。 石松:“你们是道侣呀?这样的话可以去大房间住,那里的床更大。” 林雾否认:“不是。” 石松表情纠结,没继续追问两人的关系,“那房间?” 林雾:“去大房间,放两张床。” 她得盯着燕归辞。 晚上下起大雨,雨滴砸在窗上发出哒哒声。 燕归辞躺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刚刚晒过,有太阳的味道,柔软蓬松。 他离林雾很近,两张床的距离大概只有一臂长,能听到对方和缓的呼吸声,不论他发出什么动静,她都能听见。 她就是故意盯着他,尽管他一再示弱,也换不到半分怜悯。 原想今夜暗中去找石韦,实在不行逃走也好,先避开林雾,等他有自保之力后再想办法解开蛊毒,可现在…… 屋外大雨哗啦作响,林雾似乎已经睡着,呼吸绵长。 燕归辞悄悄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脚即将接触到地面时,如雨水微凉的声音响起。 “上哪去?” 燕归辞:“关窗,雨水要进来了。” 林雾手一抬,打出一道灵力落在窗棂上,窗户合起,清晰的雨声变得沉闷。 燕归辞缓慢躺回床上,拉被子盖过身体。 一夜无话。 清晨,被雨水冲刷一夜的空气格外清新,远处高山的绿色从上到下由浅变深,朦胧的雾霭缠绕山腰,犹如一幅绝顶的水墨画。 这是林雾在山林中看惯的景色,看过一眼便移开目光,反倒是燕归辞长久望着山景。 两人没能见到石韦,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石松喊他们去吃早餐,清粥小菜,别有一番风味。 直至傍晚,满眼红血丝的石韦兴冲冲跑到两人面前,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说这名字不耳熟,同生蛊失传已久,我找好久才翻到一点关于它的记载。”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林雾只关心一点,“能解吗?” 石韦嘿嘿一笑,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解倒是能解,不过这报酬……” 林雾:“你要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伤感情,不过这半个月我倒是有三件急事,你们替我办好就行。”石韦摸摸下巴新冒出来的胡茬。 “还有一点我需要先说明,我这虽有解法,但相应的药物却是没有的,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闻言,燕归辞紧绷的身体一松。 林雾:“治疗的药物好找吗?差几样?” 石韦:“不好找,差五样。” 林雾:“哪五样?在哪里?” 石韦瞥她一眼,“等你们办好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 林雾皱起眉头,自己去找药材意味着不确定的时间,燕归辞活得越久,变数越大,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压下心中万般情绪,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要办什么事?”她问出目前最重要的事。 石韦目光欣赏,“心性不错。” 对林雾而言这是一句废话,她耐着性子听下去。 石韦:“我家母猫还有几天便要生产,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你们要哄它高兴,使其心情舒畅,好让它顺利产子。” 林雾、燕归辞:…… 哄猫高兴?! 第5章 哄猫 清风吹拂,阳光明媚的上午,两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球球是一只橘猫,或许是疏于锻炼,真胖得跟球一样,毛发皮光水滑,在阳光下泛着光,肚子圆滚滚,一双琥珀眼睛盯着他们,又扭过头去不搭理。 嗯林雾尝试着抚摸球球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手感实在太好,让她爱不释手。。 “喵。” 球球十分高冷地喊一声,眼中透出人性化的不屑,站起身子甩甩尾巴,扭头过去一个跳跃离开。 林雾沉思,“你觉得这只猫心情怎么样?” 燕归辞表情一言难尽。 林雾没养过猫,对哄猫没经验,也无从揣摩球球的心思,基于对猫的些微了解,她带上燕归辞往山里走去。 药田之外是一片无人打理的茂密林子,林中有溪流缓缓流下,水流清澈见底,时不时爬过小鱼小虾小螃蟹,螃蟹是山蟹,表皮呈紫色。 林雾拿两条绳子现编网兜,脱下鞋子撩起裤脚淌入溪流中,水冰凉却不刺骨,一条傻鱼撞上她的小腿,她一捞,把鱼捞进网兜里。 她指挥燕归辞,“去抓螃蟹。” 燕归辞学着她的样子下水,看见一直螃蟹从岸上爬过,立即伸出手按住那只螃蟹,螃蟹的左钳一弯,合起夹住他的手指头。 猝不及防的痛意传来,他咽下即将出口的声音,观察着这只螃蟹,慢慢抓住它的壳把它提起来,嘴角还未扬起,变看见不远处林雾惊疑的目光。 林雾:“你连螃蟹会抓人都不知道?” 那个笨蛋抓螃蟹会奔着钳子去? 燕归辞:“……我只见过熟的螃蟹。” 他从没见过活的、还是这么小的螃蟹,也不知道有没有肉,能吃什么,难道猫能吃? 燕归辞把手中的螃蟹递给林雾,林雾从旁边扯下一根细长草叶,三两下把它绑起来,还不伤到腿。 林雾:“学会了吗?” 燕归辞:“会了。” 林雾看着燕归辞投入抓螃蟹大业中,越抓越熟练,一开始绑螃蟹还会弄断几条腿,后面已经能快速又准确地绑好。 基于他之前的经历,他对于这个世界很多知识都一无所知,作为交易的货物当然是一无所知最好,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一直在学习,哪怕学如何绑一只螃蟹都无比认真。 他学习的速度很快,疯狂吸收着一切知识,像是久旱的仙人掌忽逢一场大雨,所以拼命汲取水分,他身上的顽强活着的生机太过刺目。 林雾犹豫了一瞬,不过也只有这一瞬,很快便移开目光继续抓鱼。 烈日当空,渗出一层薄汗的林雾坐在大树底下乘凉。 炭火还未熄灭,补上木柴后又重新燃起,燕归辞在处理鱼和螃蟹,再放到炭火上慢慢烤,蝉鸣缭绕,烟火袅袅。 林雾抓着烤好螃蟹的蟹钳,洁白的牙齿将酥脆蟹壳嚼碎,把口中食物咽下后挑剔道:“盐撒不均匀,烤得有点糊。” 燕归辞沉默,学着她的方式吃一只螃蟹,舌尖带着山野鲜甜味。 烤鱼烤螃蟹大半进了燕归辞的肚子,林雾捡起几只烤鱼,示意他将剩下的食物吃干净。 溪里的鱼不大,最大也不过三指左右,烤得酥脆焦香,骨头都能嚼碎吞下。 林雾又抓了两只活鱼,趁热将烤鱼和活鱼带回去,赶回去时看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是各处溪流汇聚成的大河。 活鱼和烤鱼都放在球球面前,高贵冷艳的猫儿低头嗅嗅烤鱼,屈尊降贵似的吃了小半条,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林雾拿它看都不看一眼的活鱼煮了一锅鱼汤,要给它补补身子,结果它也是直接拒绝,恹恹地趴在一旁。 林雾抱起球球,直接带它到河边,河边鱼群多,或许看看能激发活力。 球球被按在河边,林雾两手将它的头包裹住,强制让它看河里的鱼,温声道:“球球啊,这条河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看里面的鱼,都是你的,高不高兴?” 球球没回答,燕归辞站在不远处,和一人一猫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林雾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碎碎念。 猫不是灵猫,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凡猫,既然是石韦的猫,平日里丹药也少不了,但依旧没开窍,资质太差,寿命不过十几载,连当宠物长久陪伴的价值都没有。 河里大鱼不少,摇着尾巴惬意游动。 猫脸看不出情绪,乖乖由林雾托着脸。 林雾松开手,揉着它的头,一条鱼忽然跃出水面叼住一片落叶,落地时溅起些许水珠,在阳光折射下翻出光来。 球球盯着水珠,向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 杀了那个妖鬼 第6节 林雾一看有戏,回头使唤燕归辞。 水底自由的鱼儿们忽然感觉一道巨力传来,它们莫名其妙的飞起又落下,感受一把此生未有的刺激。 水珠飞溅,凉风拂面,一派惬意。 这种快乐终止于一条手臂长的大鱼,它被弄起的方向和球球很近,或许是突然离水让它变得紧张,它猛地一甩尾……甩在球球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林雾大惊,抱起球球左看右看,“没事吧没事吧?我马上把那条鱼千刀万剐!” 球球脸上沾了几滴水珠,看着更为抑郁了。 林雾仿佛杀了十年鱼的冰冷目光落在燕归辞身上,燕归辞避开她的视线,自觉下水将罪魁祸首抓上岸。 今日看鱼之旅再进行不下去,这条鱼被带回厨房片好,留着放到晚上煮鱼肉火锅。 傍晚时分,林雾又抱着球球去山顶看夕阳。 燕归辞硬是从球球那张猫脸上看出一份生无可恋,他反思林雾平日对他的言行是否刻意针对,毕竟她对猫也能反复折腾,还是对一只捏着她性命的猫。 晚风吹来,像裹了一层晚霞,带着白日将尽的凉意。 身边的草尖随风摇晃,温柔拂过手掌,药田里浅淡清苦的药味也被吹来,两人坐在山顶面朝落日,中间趴着一直毛发蓬松的猫,余晖将影子拉得很长。 燕归辞手掌随意搭在草地上,一只爪子忽然踩上他的手背,软乎乎的,他偏头看去,手指动了动,手掌翻转捏捏它的小爪子。 “你做的这些,真的有用么?”他问。 林雾坦然道:“不知道。” 燕归辞:“那为什么还要做?” 林雾:“总得找点事情做,顺便给名医一点时间让他琢磨解药药方。” 燕归辞:“药方不是有了?” “猫康健无虞,就算有病也轮不到我们来治,所谓哄猫高兴只不过是个由头,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们也得做个样子。”林雾拔起脚边的杂草。 “他目前所知应当不全,为了在我们面前显摆,才这么快告诉我们一些信息。” 燕归辞目光落在她手中即将成型的草环上,“他不收钱,第一个条件又如此简单,后面估计会很难。” 林雾:“你觉得石韦家底如何?” “极富。”燕归辞思索,答。 石韦父子身上衣服都是难得的料子,桌椅家具也是稀有木材打造,更不用说一座山的药材种植,还要雇人来维护,处处彰显财富。 林雾轻笑,“都说名医大多对医术痴狂,专心医道不爱俗物,石韦先前对疑难杂症的兴趣不似作假,不然不会研究一整夜的同生蛊,可偏偏还爱富又爱面子,的确与众不同。” 球球蹭了蹭燕归辞的掌心,他下意识揉回去,“要出多少?” 林雾脸上闪过一丝肉痛,虚弱道:“给一半,反正我们看着就是穷鬼。” 燕归辞:…… 一半,那也已经很多了,林雾身上的钱都是从六个刺客身上扒来,减去分给燕归辞的一部分,已经路上消耗的现在身上总共也就剩下两万三千二百一十一块灵石。 至于为什么这么精确,当然是时不时就拿出来数一数。 林雾眼眸一利,“你也要出一半。” 虽然燕归辞的钱不多,但是不能她一个人心痛。 燕归辞:…… 两人一猫踩着夕阳下山,途中遇到拿着木剑在练习的石松,球球从林雾怀中跳下,跑到石松脚边。 石松擦去汗水,蹲下摸摸球球,朝两人笑道:“球球很乖吧?” 少年人白牙张扬,笑得开怀。 林雾点头,“是很乖。” 石松看看天色,“天快黑了,一起回去吧。” 看景的山和种药的山并不是同一座,两座山离得很近,回去需要从这座山下去到半山腰,才能走到另一座山。 其实可以御物飞行过去,会方便得多,可惜目前三人都没达到可以御物的修为,也没有飞行的法器。 石松自来熟,一路说个不停,“我想当剑修,等到过段时间学院招生,我就去报名学剑,以后当个天下第一的剑尊。” 林雾称赞:“年轻人有目标是好事,努力吧,剑修不好当。”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石松点头,两眼发着光,“你看我的资质怎么样?适不适合当剑修?” 林雾打量石松,伸手捏捏他的肩膀,按照她的眼光,石松资质中上,不算太差也不拔尖。 她实话实话,石松也没失望,坚定道:“资质不是唯一标准,反正我爱学剑,总有一天能成为有名有姓的剑修。” 他才十二三岁,高至林雾肩膀,一说到剑,他先前的成熟散去,展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勃勃野望。 林雾笑笑,余光瞥见燕归辞看石松的眼神,复杂难懂。 待在这里的第四天清晨,球球生了,过程很顺利,甚至不需要林雾做任何事情——石松已经早早做好准备。 三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声音细弱,在球球的舔舐下摇摇晃晃滚动,身下是柔软的棉布,即使摔倒也不会受伤。 等石松去做食物给球球补身体时,林雾把准备好的灵石放到球球窝边,又去喊来石韦。 石韦查看母猫和小猫的状态,揉一把球球的头,才指着窝边的灵石问道:“这是何意?” 林雾:“你看这只猫,一见到灵石就高兴,我把这些灵石送给它,它就心情好。不过这个时候它显然没时间在意灵石,不如石医师先帮它收着灵石,等小猫都长大些不用它照顾时,再把灵石给它。” “这怎么好意思,我替球球多谢你了。”石韦眉眼带笑,一边说话一边快速把灵石收起。 林雾也笑,“石医师看病不收钱,真可谓济世第一人,是我们麻烦你。” 石韦被捧得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 第6章 剑修 任务一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第二个任务——让石松放弃当剑修,改学医或当音修。 石韦是医修,自然希望独子继承衣钵,至于为什么还有另一个音修的选项…… 石韦:“我道侣是音修,若他走这条道我也不反对。” 石韦的道侣这段日子去参加音修之间的小聚会,因而没能和两人碰上面。 这个任务没什么难度——这是林雾一开始的想法,然后很快被打脸。 石松在其他事情上言行举止一向进退有度,但一说到学剑,仿佛就变成茅坑里的臭石头,怎么都说不动。 林雾:“不用你真的放弃理想,就帮我骗一下你爹,等我们离开之后你该怎样还是怎样。” “追求大道怎能朝令夕改,说出的话自有力量,我若答应你,骗的不是我爹,而是我自己的心。”石松坚决不同意。 “小小年纪套话倒是一套套的,少看点破书!”林雾拍桌。 “当剑修也有什么好,整日打打杀杀十分危险,更何况你资质低劣,实在不适合当剑修。” 石松大眼一瞪,“之前你还鼓励我好好学剑,说只要坚持就能学好,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我那是哄你的话,你看不出来现在才是真心为你好?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还想当剑修?”林雾理不直气也壮。 石松:“当剑修跟分辨真情假意有什么关系?” 他抓出林雾话里的漏洞,不让她混淆概念。 他们争论的地方在石松常练剑的山峰上,周边散落着一些他自己削的木剑,木剑表面坑坑洼洼,剑身并不笔直,像一个劣质的幼童之作。 木剑数量极多,也有一些勉强能看的木剑,表面光滑不毛躁,像是被抚摸过许多次,剑柄泛着油润光泽。 林雾随手捡起离她最近的一把木剑,剑身薄厚不一,像是一根笨重的木柴。 手持木剑朝前挥去,剑气横扫而过,砸在石松身上,将他逼得后退几步。 石松眼前一亮,立即捡起他最常用的一柄木剑反抗。 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溪流与江海,林雾纯靠剑术,而石松已经用上灵力。 被打得满头包的石松眼睛发亮,“你能不能收我为徒,教我学剑?” “可以啊。”林雾笑眼弯弯,“那你先跟你爹说,你以后不学剑,我总得治好病才能教你。” 石松迅速改口,“我爹既然交给你们如此无理的要求,说明你们的病并不致命,我绝不会更改自己的原则。” 这小子犟起来一根筋的样子确实有点剑修的意思,当然,这是贬义。 林雾以教导的名义把人打一顿出气,石松龇牙咧嘴,喊着“绝不屈服”,林雾气得又给他一剑。 此事过后,被认定叛变的林雾连带燕归辞一起,失去在山上的每日三餐。 林雾想去厨房拿鸡蛋,都会遭受到石韦父子同款白眼。 石松不高兴是因为林雾原先站在他这一头,结果现在又反过来不让他学剑,至于石韦,自然是林雾打了他的宝贝儿子,他心疼。 心疼儿子的石韦虽不满林雾打儿子这件事,但也没对她的行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对,也就是吃饭的时候不带她。 饭这种东西,林雾也不是不会做。 她再次进入山林,派出此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燕归辞抓山鸡、掏鸟窝。 这次她没有让燕归辞做饭,而是亲自下厨。 山鸡炖汤,加入一些山上寻找的香料去腥增香,鸟蛋烤熟,剥开蛋壳撒上辣椒粉。 飘香万里……怎么能那么香! 饭桌摆在屋外,石韦没顾忌,捧着个碗就一屁股坐在林雾对面,倒是石松颇有骨气,坚决不同流合污,啃自己烤制得过头的碳焦鸡腿。 见石韦吃得欢,林雾试探道:“不如我给你做饭一段时间,任务二我们就跳过?” 她的厨艺是被挑剔师父生生磨练出来,敢拍板保证比起一些酒楼的大厨也毫不逊色。 石韦筷子没有丝毫停顿,“五样缺乏的药材,我目前只知道其中两样药材所在,不如剩下三样你们自己去找?其实也不难找,多在外头打听打听就行,也不碍事。” 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比起外头不知能不能打探到的消息,还是石韦这里更靠谱。 林雾把菜推得离石韦近点,“吃菜吃菜。” 深夜,皎洁月光从窗户探出,撒下一地碎银。 杀了那个妖鬼 第7节 燕归辞平躺在床,闭着眼睛身体放松。 将来一段时间需要先找到另外的五味药材,石韦才能制作解药,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时间。 若同生蛊解开,林雾是他最大的敌人,而只要蛊毒一天不解,林雾反而是他的倚仗。 相较于以前睡觉还需留出一丝精神警戒,这几日他睡得格外深沉。 这头的人已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另一头的林雾却是辗转反侧。 她望着探出窗口的小半块月亮,没有任何赏月的心情,苦思怎样说服石松。 思索良久,勉勉强强将计划拼凑出一个雏形,她瞪一眼早早入睡的燕归辞,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次日一早,林雾拦住去练剑的石松。 石松满脸坚定,“你不用再说,我意已决。” 林雾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好言相劝,“我问你,你在不在意自己的家人?有没有想过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的爹娘该怎么办?” “你诅咒我?”石松大惊,“因为说服不了我,就想咒我?” 林雾狠敲一下他的头,“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石松捂着头,在武力威胁下委屈巴巴道:“我自然在意家人,若我过世,爹娘一定十分痛心。” 林雾:“那你是不是该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 “是。”石松把她的话放脑子里分析一遍,确定话中没有陷阱才谨慎回答。 林雾:“那你知不知道剑修是高危行当?整日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天底下死得最多的就是剑修。” 石松眼睛瞪圆:“真的吗?” 林雾:“当然。”是假的。 死得最多的自然是刀尖舔血的刺客,刺客修哪条道的都有,在这个世道,风险跟学什么无关,就连医修都有被患者或同行弄死的例子。 石松:“那我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才能好好保护我自己。” “保护自己?”林雾刻薄反问。 “你以为你的仇家只与你自身有关吗?你可曾想过你还有双亲,仇家可不管什么祸不及家人,为了报复你,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石松被劈头盖脸一番话说得愣住,梗着脖子道:“我爹颇有名望,不会有人想得罪一个有名的医修,我娘修为高深,想对她动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总之我就是要当剑修,你说什么都没用!” 他说完便绕过林雾跑开,像极了一头脑热的熊孩子。 燕归辞:“活在这世上,只要有利益冲突就有仇家,剑修的仇家难道多一点?” 林雾摇头,“那倒没有,我吓吓他。” 她说那些只是单纯想恐吓一下石松,没想到他没有继续与她争辩,落入她的陷阱。 燕归辞:“……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林雾不情不愿道:“只能花点钱了。” 正在练剑的石松被林雾强硬带走,直接出山直奔某地。 此地有两个剑修正在打斗,招式一点都不好看,灰头土脸十分狼狈,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个不停。 一个说:“你竟然说我的剑不是好剑,我看你的剑才是破铜烂铁!” 另一个说:“宝剑堂新品护剑油最后一罐是你买走的吧,你也不看看你的剑配不配用上这么好的油。” 没有天地变色飞沙走石的大场面,两人你来我往,阴招尽出,倒也不是两个菜鸡互啄,还是有周边大石被打碎,血肉飞溅的情况出现。 被绑好捂住嘴的石松眼睛睁大,似是不能接受心中威武神圣的剑修竟是如此模样。 两人还在打斗,很快便见了分晓。 其中一人倒地身亡,活着的人从死人身上扒下所有东西,还颇为嫌弃地啐一口尸体,才一瘸一拐地离去。 林雾:“我一听说这里有剑修打斗,立马就把你带过来,怎么样,感不感动?” 石松表情失落:“我看书里说剑修一剑可斩日月,剑气浩荡如山河,难道都是骗人的?” “书中肯定有夸大成分,这才是现实的剑修,既没有医修悬壶济世的慈悲,也没有音修谈笑间索人性命的高雅淡然。”林雾谆谆善诱。 地上躺着的尸体衣角被风吹起,他死在荒郊野岭之地,有人路过也不会在意他的残骸,狂风呼啸,显得格外凄凉。 石松沉着脸不再说话,默默看着赢的剑修远去的方向。 林雾把石松送回山,语重心长地劝他好好考虑将来要走的路。 等和石松分别后,她返回到两个剑修决斗之处,站在“尸体”旁边开口道:“可以了,起来吧。” “尸体”睁开眼,站起拍拍身上的衣服,“怎么样?演的是不是格外真实?我俩的演技那可不是吹的,论装死,绝对没有人比我们经验更足。” 林雾把钱递过去,“不错,下次有这种业务还找你们。” 剑修咧着白牙道:“你弟现在还想当剑修不?其实要我说,当剑修也没有那么差,就是穷了点,你也不至于这样吓他。” 林雾:“他有家产需要继承。” 一身泥灰满脸沾着假血只为挣口饭吃的剑修:…… 好像胸口中了一箭。 剑修默默抱着自己的剑离开,走之前还颇为幽怨地望天一叹,怎么他就不是个有钱人呢! 要是有庞大家产可以继承,不当剑修也是可以的! 燕归辞看向背脊挺直,如同竹子一般挺立风中,带有云淡风轻高手风范的林雾,问道:“还有多少钱?” 林雾背脊瞬间弯下,“没了。” 这些剑修死穷死穷,雇他们还死贵死贵,为了这一场戏,她剩下的钱五只手指都数得过来。 第7章 凶残 当林雾喜滋滋要向石韦交差时,一脸沉重的石松找到她,表情宛若死期将至。 “这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灵石,若我日后发生什么不测,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爹娘。”石松眼含热泪。 “我娘曾说,人生难得有喜欢的东西,若是遇到一定不能放弃,我就想学剑,无论前路多艰险,我都一定会坚持下去。”他语气坚决。 “更何况我家里有钱,我可以买很多法宝保护自己,一定不会像之前那个剑修一样死得那么可怜。” 听到前半段话的林雾还稍稍有些动容,等听到最后一段话,脸上表情归于平静。 万恶的有钱人! 虽然她以前也是,但现在她只是个可怜的穷光蛋! 石松说完这番话,仿佛是在给自己宣誓,也不管林雾是何反应,把芥子袋往她手里一塞,喜笑颜开地抱着木剑上山去练习。 林雾木着脸,转头向燕归辞,“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提出来。” 可能是她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决定广开言路,听一听燕归辞的办法。 两个臭皮匠应该也能顶半个诸葛亮。 燕归辞沉默。 林雾鼓励:“不要怕,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燕归辞:“不如用猫威胁他,若他不答应便把猫杀了,若是担忧猫为石韦所养,没办法威胁到他,那就另送他一些可爱的宠物。” 说完,面对林雾变化的眼神,他找补道:“并不是说一定要动手,我们和他并不相熟,他不了解我们的秉性,才有可能被威胁到。” 林雾眼神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膀,“好狠毒的诡计,我喜欢。” 简单粗暴,一击毙命,没毛病。 可惜石松依旧不吃这一套,梗着脖子大喊要杀就杀,表情壮烈,仿佛要杀的不是猫而是他。 叛逆期的小孩,真的难搞,越是阻拦就越是激发斗志,林雾只能另想他法。 傍晚,林雾生拉硬拽把石松弄出山,燕归辞在后面安静跟随。 林雾停在一家学院门口,蹲在一旁看着里面来往的人。 这个世界学院林立,分为小学院和大学院,一般小孩子到年纪之后都会先入小学院学习引气入体和一些基础修炼方式。 从小学院毕业后就可以考入大学院,学院也有门槛,因知名度不同,也就像现实世界的大学一样分为各个等级。 这家“白榕学院”是离石韦药庐最近的一所大学院,或许是名气不大生源不多,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想要的人。 林雾往脸上抹姜黄草汁,又拿着各种小玩意儿在脸上一顿操作,换上一双更大更重的鞋,鞋底垫得极高,往上窜出一大截,与先前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接下来的操作有一定风险,为了以后的安全,必须把容貌遮掩好才行。 石松看着她一连串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心中隐隐生起不好的预感。 正当他挣扎着想从林雾手中逃脱时,学院门口走出一行持剑的剑修。 林雾眼睛一亮,拽着石松窜到剑修们面前,声音洪亮低沉,“今天真不巧,竟然碰到晦气的剑修。” 一众剑修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个清丽女子,一身短打白衣十分干练,闻言拔剑出鞘,拧眉怒道:“你说谁晦气?” 剑身反射冰凉光泽,寒意森森能冻伤人,石松张口解释,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 他喉咙一凉,林雾揽着他的肩膀,指尖似无意般从他脖子前划过。 林雾拍拍石松,脸色轻蔑,“二弟,我知道你最讨厌剑修,见到剑修就恨不得将他们除之而后快,但是这几个剑修实力弱小,剑软得不堪一击,还是暂且放过他们。” 石松:…… 我没有!我不是!救命! 女子冷笑:“剑软?不知道你们又有多硬的本事,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 “我们没多少本事,但赢过天下剑修还是绰绰有余。”林雾捏着石松的下巴。 “看见这张脸没?记住了,这是我们林家人,以后就算被所有大道排斥,也绝不当剑修!” 她的声音之慷慨激昂,情绪之饱满充沛,仿佛正道人士被反派害死前说出的最后忠告,把剑修们说得一愣。 这番腔调引得周边路过的人都扭头看来,想要看看是什么惩奸除恶的正义人士。 剑修们勃然大怒,纷纷拔剑袭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8节 石松心如死灰,两眼一翻就想晕过去,然而林雾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掌拍在他后脑勺,让他保持清醒。 她们追,他们逃。 林雾不断刺激身后的剑修们,“我就说这些剑修动不动拔剑,粗鲁得很,还不愿听实话,横行霸道,令人不齿。” 石松被她拉着跑,头晕目眩,眼含泪光。 杂草被迅疾吹过的风压得翻倒,林雾动作极快,步法诡然。 剑修追不上林雾,开始远程剑气攻击,林雾左右闪躲灵活至极,上一秒看似要被刺中,一眨眼她又出现在另外的地方。 “刚才不是能说得很吗?怎么就知道躲?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女子喝道。 林雾全部精力都在躲避上,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抗这些剑修还是太过勉强,她反应再快,缺乏深厚灵力做支撑的身体也跟不上反应速度。 一剑刺来,在林雾左臂留下一个血窟窿。 血飞溅出来的瞬间,有几滴落在石松脸上,他神情惊恐,下意识“啊”一声。 发现自己能说话之后,他语速极快没有任何停顿道:“不想让我当剑修也不必这么狠毒要让我死在剑修手下吧!” 上次看剑修打斗是远远的围观,只觉得刺激,而如今在生死关头,剑光闪烁,说不怕是假的。 太凶残了!这个女人太凶残了! 林雾没时间理会他,紧急避开一道攻击,对方人多,她又带个累赘,不能分一点心。 逃进树林中,朝树上的燕归辞打手势,她拉着石松快速窜进一丛灌木。 灌木里是一汪泥浆,散发着泥腥味,石松见林雾还在往前,下意识拉住她。 谁知林雾没有任何停顿,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直接拽入泥浆中,他刚要爬起来,林雾就摁着他在泥浆中翻滚一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拉着快速奔跑。 石松眼冒金星,分不清天地,鼻子也被泥浆糊住,机械地往前冲。 一个巨大的蜂巢落在追入丛林的剑修们面前,大片蜂群飞出,黑压压像小片乌云。 剑修们脸色骤变,顾不得再追林雾两人。 林雾回头大笑道:“可曾记住我们兄弟两个的脸?最好告诉其他剑修,以后见到我们躲着点走!” 剑修们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不受蜂群侵扰,鬼鬼祟祟深入丛林,不见踪影。 脱离剑修追捕,林雾终于停下,找到一条河洗去身上的泥浆。 脏污太多,只用清洁术感觉清理不够干净。 石松坐在河岸边,眼里浸了两包泪。 林雾跳进水里游一圈,又施法决将一些细小污垢洗去,弄干衣服头发,爬上岸后又是一个干净清爽的好修士。 见石松表情不对,她安慰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暴,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习惯就好。” 石松:“不是有朝廷律法吗?怎可随便杀人,更何况我们只是吵嘴几句,最顶多打一架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取人性命?” 刚才有一剑差点真削断他的脖子,要不是林雾反应快,他已经人头分离。 林雾朝走来的燕归辞招手,指指身旁的河,见燕归辞下去捞鱼,她才耐心回复石松。 “朝廷管得了明面上的,管不了暗地里,修士抢夺机缘成长,一点实力差距所获得的东西千差万别,人人都贪婪。” 见石松实在想不通,她反思自己给修仙界未来花朵灌输的想法是不是太过阴暗。 她解释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等他们自己想明白,也不会追着你不放,没有利益之争,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只能在当下激怒他们,蜂群也没有毒,被蛰几下也就疼一会儿。” 谁的性命都宝贵,生死仇敌没那么容易结成,至于日或相见会不会起冲突……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对头? 石松瞪她,“那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们?不就是想我被剑修厌弃,无法报名当剑修吗?” “是的。”林雾坦然点头。 “一个剑修知道,就会有第二个剑修懂得,剑修在圈子里传啊传,就都知道你这么一个排斥剑修的林家人,或许不能传遍整个世界,但你的剑修之路估计多磨难。” 石松咬牙。 林雾耸肩:“要怪就怪你爹,出了个这样的任务为难我们。” 水里的燕归辞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水珠从鼻尖和下巴滑落,他比一般人要白得多,或许是妖鬼混血的缘故,容貌秾丽得妖异。 林雾百无聊赖地看着燕归辞上岸杀鱼,生火做饭,如今他的芥子袋里已经装了不少厨具和调味品。 当香味开始飘出时,默默在石头上画圆圈的石松泄气道:“算了,我不当剑修了。” 林雾:“想开了?” 石松轻哼,“我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你今天的作为,我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只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既然我爹不想让我当剑修,那便不当吧。” “随便你。”林雾起身去吃鱼。 “反正人生很长,你想改主意随时都能改,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燕归辞的目光落在林雾左臂上,拿出一颗丹药递给她。 “没事,别浪费。”林雾拒绝。 肩膀的伤并不重,溅那点血只是她故意为之,想吓吓石松,丹药苦得很,她不想吃。 燕归辞捏碎丹药,靠得离林雾近些,弯腰轻轻按住她的手臂,将粉末洒在伤口上。 林雾侧过头看他,他浓密的睫毛时不时晃动一下,像盛了阳光闪着细碎的亮,鼻子漂亮,眼睛漂亮,哪哪都好看。 她忽然道:“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燕归辞身体僵住,也转过头,黑色水润如河底曜石的眼珠子盯着她,唇瓣开合。 “我这个样貌,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勾引,所以……如果你不小心被引诱了,我很抱歉。” 林雾语塞,她总不能怪人家长得好看吧? 她翻个白眼,动动手臂,肩膀已经不怎么疼了,低声嘟囔道:“浪费药。” 燕归辞:“不浪费。” 等林雾别过头去,他低着眼,眸色深沉,将飘到袖子上的药粉拍开。 第8章 礼物 石韦反复观察琢磨,确认自己的儿子是否真的已经放弃当剑修,还是暂时被威逼利诱敷衍他。 又将目光移到林雾和燕归辞身上,判断他俩的脸色,试图寻找端倪。 石松再三强调自己是自愿而非被胁迫时,他笑得见牙不见脸,大力拍着石松的肩,“那你今后是想学医还是想当音修?” “一定要从这两条路上选吗?”石松反问,“大道三千……” 石韦脸上笑容淡下。 石松话锋一转,语气轻且淡,“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当医修也不错,济世救人,做音修也好,既有趣还能自保。” 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石韦满意点头,“离学院招生还有些时日,你可以慢慢想。” 石松:“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给草药浇水。” 原地只剩下三人,这里离炼药的药庐太近,清苦的药味涌出,缭绕不散,渗进衣服里贴在人身上。 看着石松远去,林雾淡淡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将他的天赋强行扭到不适合他的方面上,岂不可惜?” 石韦:“他向来中庸,学什么都快,但也不够精,天赋点在哪里总要试了才知道,他想学剑只不过是不想走我与他娘相同的路子,孩子脾气。” “是吗?”林雾不置可否,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只是个求医的,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任务二终于完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项。 夜晚,一颗光珠在林雾手里滚来滚去,光线也随着她的手来回跳动。 光珠“啪”一声砸在桌上,珠子没事,桌上出现一个凹痕。 “不是,他有病吧?” 思索良久的林雾,最终还是忍不住拍桌吐槽。 坐在对面的燕归辞没说话,面容在明灭烛光照映下艳如鬼魅。 林雾骂骂咧咧:“让我们想给他道侣送什么礼物,他还真想得出来,那是他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还难忘,我要是把他老婆打一顿,他老婆一定很难忘!” 燕归辞:……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礼物确实难忘。 是的,石韦给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出个主意,在他道侣林秋雪的生辰之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他们来求医的时候,林秋雪外出参与音修小会,明日就会回来,两天后便是她生辰。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也不知道石韦到底什么意思,是他太过直男,往常的礼物都不能哄林秋雪开心,还是常规的礼物入不了林秋雪的眼,所以才要别致一点。 石韦什么细节都没有说清楚便将他们赶走,匆匆去炼丹。 说他重视道侣生辰吧,又好像不那么重视,说不重视,却又将其作为最后一个任务让他们完成。 林雾叹一口气,拿出纸笔斟酌着写下一行行字。 先列出一些她现在想到的东西,明天给石韦看过一遍,若有看中的就下山采买,现做已经来不及。 她榨干脑子里的想法,把笔递给燕归辞,“你来写写。” 燕归辞握着笔久久不落,林雾皱眉:“想不出?” 脑袋这么空空? 看出她想法的燕归辞:“……我不识字。” 林雾愣住,一时语塞。 杀了那个妖鬼 第9节 “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不太会写。”燕归辞补充道,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些微忐忑。 “你能教我写字吗?”他问。 他的表情太过诚恳,姿态卑微。 林雾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燕归辞嘴角向上扯一下。 “是我没有自知之明,身为阶下囚,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 看似自由,也只是必须被折断羽毛、禁锢看管的阶下囚。 犹如被细雨打湿毛发的猫,湿漉漉的眼睛转过去,不愿看见他人见他狼狈时的表情。 “也不是不行。”林雾从他手中拿过笔,抽出一张空白纸大手一挥,写上一排字。 她道:“这些字都认识吗?” 燕归辞一个个字认真看过去,指尖点着几个字道:“天、地、日、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林雾念道。 “意思为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荒芜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 林雾曾去孤儿院做过义工,一些教小孩的知识还记着,她把燕归辞当成无知的大龄儿童,拿出当年的耐心一字一句解释。 “知道怎么念,也知道什么意思,就照着我的笔迹练字,我的字那可是连我师父都自愧不如的!” 在现代,她的硬笔字好到只要有黑板报,她必是写字主力的程度,来到修仙世界后从头练习毛笔字,字写得也不差。 纸上的字迹并不像礼物清单那般潦草,字字工整,她的字下笔有力,锋芒毕露,个人脾性从纸上扑面而来。 燕归辞静默不语,对照着林雾的字开始写。 纸上字迹歪歪扭扭,连幼儿都不如,他本以为林雾会嘲笑,然而她并没有。 笔杆点在手腕处,带着微凉的木质触感,林雾握着笔的另一头说道:“手腕用力,控制力道,不要太使劲。” 笔有很多,林雾让燕归辞拿一根到一边玩去,自己继续苦思能准备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 怎么说她也是穿越人士,一些现代的撩妹技巧也是懂的。 夜在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等到燕归辞察觉光珠黯淡时,夜色已深。 光珠是石韦随手从仓库里拣出的次品,光源不稳,亮度也不持久,此刻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屋内光线昏暗,外面天空的月亮不见踪影,黑幕满天繁星。 燕归辞听不见林雾的动静,转头看去,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床上安然睡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黯淡光线下,林雾的字迹随着跃动的光芒起伏,她的字实在漂亮,比他见过的许多名家都要大气磅礴,不显任何局促。 他垂眸,拿出一颗新的光珠,笔尖沾墨,一笔划掉他的字,继续抽出空白纸开始写。 月落日升,林雾睡眼朦胧,半眯着眼睛起床洗漱,回到房间要拿昨天写好的礼物清单给石韦,发现平日里早早起来的燕归辞竟然还没醒。 书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惊讶挑眉。 才一个晚上,这字已经能够脱离狗爬的范围,虽然离好看还有一段距离,但勉强算是工整。 她看一眼燕归辞,手指沾点墨向他靠近,在他脸颊两边稍稍碰一下。 指尖触感温暖,她满意看着自己的作品,悄然走出门去。 燕归辞睁开眼睛,伸手触摸脸颊,起身出门打水,看到水中倒影。 脸颊两边对称的三条黑线格外显眼,鼻尖还有一个黑点。 燕归辞:…… 今天一早,石韦就出山去接老婆,林雾没能逮到他,只好和石松一起在山中等待。 中午,石松刚做完饭,两人便回到山中。 林雾终于看见这个和奇葩医师结为道侣的奇女子,林秋雪脸上带着笑,并不严肃,不是第一眼美人的皮相,胜在气质温婉自如,如春风暖人。 林秋雪看到有客先是惊讶,笑道:“好久没见到客人了。” 林雾:“其实我们是病人。” 林秋雪失笑,“在我们这客人与病人也并无太大差距。” 吃过午饭,林雾趁着石韦去炼药的时间,做贼一般鬼祟将石韦拉到一边,问道:“之前你都送过什么礼物?” 石韦:“驻颜丹。” 林雾:“你就送她这个?!” 修士容貌并不会固定在一个年龄,会随着年纪增长缓慢变老,只是这个过程根据修为不同而有长短区别。 驻颜丹就是最受修士们欢迎的一种丹药,可以将容貌长久固定在当前的样子,修仙界的驻颜丹遍地都是,并不稀奇。 “你懂什么?”石韦吹胡子瞪眼,“我这可是顶级驻颜丹,吃一颗可以顶一年,才不像市面上那些两三个月就要吃一颗的残次品。” 林雾:“你就没打算送别的?” 石韦:“想过,这次送个不一样的。” 林雾:“什么?” 石韦:“绝品驻颜丹,可以保持两年,我第一次练出来!世上仅此一颗,绝无仅有!” 他越说越兴奋,拿出驻颜丹就要给林雾看。 林雾头痛,阻拦他的动作,表示自己并不想看,而后掏出自己准备的清单,一样样念道:“饰品如何?簪子手镯项链?” 石韦摇头:“这些秋雪有一仓库,等她先把这一批都带过一遍后我再考虑送,不然都没地方放。” 林雾:“那尝试别致一点的丹药?例如吃下后会肌肤生香,引来蝴蝶的那种?” 石韦:“我已经做过了,你没闻到吗?各种花香果香木香,这个也不稀奇,我已经卖出去好多了。” “……我以为那是她的衣服和头发香。”林雾狐疑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他的所作所为明明显示他是一个不懂风花雪月的直男,难道是她看走眼? 石韦:“秋雪让我研制的,还挺好卖。” 林雾:…… 她不放弃,继续道:“那口脂呢?你肯定没给她买过吧?口脂有许多颜色,她总有一个没有的色号,你从没送过,忽然送一次,她一定很惊喜。” 石韦先是沉默,然后趁林秋雪不在房间,悄悄用留影珠拍下林秋雪的各种口脂以及护肤膏。 他叹气道:“每次市面上出什么新的口脂,我都会给她买回来,有一个叫什么坊的特别贵,要几百灵石,一套下来也要几万,我也不知道她的嘴能不能涂完这些,还有那些护肤膏也是,巴掌大一小瓶也要四五千。” 他抱怨:“送这些已经是日常,一点都不惊喜。” 林雾:…… 万恶的有钱人! 第9章 福气 经历石韦对整个清单的否决后,林雾悟了。 她就不该来咨询石韦的意见,如果石韦真能从中挑选出一样合他心意的礼物,说明对于林秋雪而言也就没什么惊喜。 能让林秋雪意外且惊喜的,石韦大概率不满意。 抽回清单,她扭头就走,“我再回去想想。” 石韦说道:“我也不是想故意刁难你,只不过见你是个女子,说不定能送出和我不一样的东西,但我看时间也已经来不及,若是想不出也罢,所需药物种类以及所在地我已经找到,你们要是着急,现在就可以下山去找药了。” 行医救人纯粹是乐趣,他不缺钱。 也正因为不缺钱,不逐利,才立下求医需叩拜的规矩。 林雾返身回来,“五样药分别在哪?” “同生蛊制作材料稀有,已经失传已久,相应解药也十分难得。”石韦拿出一张纸。 林雾看着纸上的文字,期待道:“若是我花大价钱悬赏,你说能买到吗?” 石韦:“这里有些药材千金难买,不过你要是富可敌国,不妨一试。” 两人对视,林雾看出石韦眼中表达的未尽之语——穷人就不要做梦了。 同生蛊据传是苗疆蛊王为困住爱人而研制出来的,唯一用处就是分担皮肉苦痛同生共死,可以说效果鸡肋。 可偏偏就是如此鸡肋的蛊,将林雾和燕归辞捆绑在一起。 燕归辞能把同生蛊作用再开发,作为被追杀时的翻盘底牌,确实让人难以预料。 没预料到的林雾长叹一声,接过石韦手中的纸张,小心叠起放入芥子袋。 “离夫人生辰左右不过两天时间,再耽搁也影响不了什么,我既答应完成三个条件,那便将最后一件事情做完。”她语气平淡,利落离开。 这是石韦两天时间里见到林雾的最后一面,连带着燕归辞也不见踪影。 如果不是自家儿子说看到他们深夜会归来,他都要以为林雾是不是放话装一波然后就跑了。 林秋雪生辰前一天晚上,石韦收到林雾的纸条,这张纸条竟然还是用石头包着从窗户扔进来。 花点灵力折一只传信灵纸鹤很难吗? 纸上说今夜子时,让他带着林秋雪准时到达东方七十里的一个荒郊处。 石韦眉头一皱,顺手把纸条扔进火炉,大晚上神神秘秘又不说清要做什么,他才不去。 纸条一接触火焰便迅速化为一条火龙飞出,在半空闪着细碎火光,最后凝成“必来”二字,才不情不愿地化为飞灰。 石韦:…… 花样还挺多! 杂草堆里,林雾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个粉白糕点,一口咬下,满嘴的软糯香甜。 “这个米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早知道多买一些。” 天空很黑,满天繁星闪耀,像一条长裙嵌着发光晶石,其实今日天气并不好,无星也无月,繁星是人为点缀。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节 燕归辞看着满脑子稀奇古怪玩意的林雾,她满眼都是手里的糕点,一派天真,无忧无虑的模样。 米糍表面撒着一层白色糖霜,有一部分粘在她嘴角,她全然不觉,一手拿着米糍,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朵紫色小野花。 草堆里蚊子不少,他伸手打死一只,这些蚊子同样经过灵气淬体,连灵力都抵挡不住。 他点燃艾草熏蚊子,没敢点太多,怕味道太重。 周边的虫子被清过一波,此时寂静无声,唯有河流的潺潺声响,犹如乐曲。 目光从林雾嘴唇上的糖霜移开,燕归辞问道:“他们真的会来吗?” 林雾吞下最后一口米糍,擦干净嘴,转头笑道:“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很奇妙,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意想不到。”燕归辞客观点评。 林雾躺下,望着夜空,双手垫在脑后,“你会这么想,石韦当然也会,他既然想送一个难忘的礼物只能靠我,难道还能靠他自己?” 燕归辞无言以对,看一眼时辰,又抬头看一眼花了他们两天时间布置的成果。 天色不算太暗,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窜出,朦胧地笼罩着,看不清人的脸,万物隐隐绰绰,显得格外不真实。 石韦带着林秋雪出现,比起林秋雪满脸的好奇,石韦左右张望,显得有些局促。 林雾坐在草编成的垫子上,沾着糖霜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犹如掀开幕布的舞台,潺潺流水瞬间变得明亮,河道两边树上挂着小灯,将天上的繁星都比下去。 河面飘着三三两两的河灯,一艘空荡的小船顺流而下,停在两人面前。 林秋雪看向石韦,眼中反射出各色光彩,面容也在光线映照下格外柔和。 悠悠乐声响起,比不上音修手里的乐声那般勾人心魂,胜在自然灵动,与流水声混合,带着夏季晚风,轻灵飘渺,为这层画面铺上梦幻的色彩。 石韦还算上道,带着林秋雪上了船,小船悠悠向下。 两人视线盲区的草丛里,林雾鬼祟抬头偷看,拍拍手抖落糖霜,拿出另一个留音石捏碎,乐声顺畅流淌,不见停滞。 留音石和找音修的费用她已经记下,等今晚过后就找石韦报销。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像是能闻到,仔细一嗅却又消失。 一边是风花雪月极致浪漫,一边是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二者如此割裂,又奇妙融合在一处。 看着正在拿清单算价钱的林雾,燕归辞选择把头别到另外的方向。 看时间差不多,林雾放出灵力,河上小船边缘瞬间冒出大批鲜花,从含苞到绽放,红得鲜艳热烈。 燕归辞看得手疼,这些花都是他一朵朵摘的,按照林雾的要求精挑细选,没少被花上的刺儿刺到。 林雾又在清单上写下一笔。 “你这么用心弄花样,不怕石韦不给钱吗?”燕归辞问道。 他微微压低声音,略显沙哑的音调在夜色中犹如一阵勾人的晚风。 林雾耳朵动动,抬头看一眼燕归辞,抬手揉揉耳朵,嘀咕道:“你是狐狸精吗?” 燕归辞没听清,“什么?” 林雾:“我说不怕啊,他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找林秋雪,把我如何做的加上所花的钱都告诉她,虽然不能造成太大影响,但是如此梦幻场景若是沾上现实,可就不太美好了。” 燕归辞:“所有后路都想好了啊。” 林雾摆摆手:“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厉害,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我全身都是优点。” 燕归辞:…… 她指指天空,“时间到了。” 他坐好,手指上下翻动施决,河道上所有灯都熄灭,天地一片漆黑,只剩照不亮地面的满天星辰。 忽而,一颗星子坠落,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满天流星宛若一场绵长细雨,淅淅沥沥又连绵不绝地向下扑来,在天空拉成一条条细长的光。 星子落地,细弱的光点漂浮环绕,天空彻底漆黑,星辰落入凡尘变成数不尽的光点游离、舞动。 且不知收到礼物的两人如何想,林雾此刻内心满足感极强。 那些年的霸道总裁小说和电视剧总算没有白看,虽然现在没有钞能力,但是她有灵力! 亲身处在场景中,才知道任何文字与视频都无法体现这种让人想要屏住呼吸的美。 她出手必然万无一失,说惊喜就是惊喜,说难忘必定难忘! 她觑一眼抬头呆呆看着的燕归辞,“你小子,遇到我是你的福气。” 燕归辞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林雾。 其实这福气他并不是很想要…… 光点的存在就像是光线一般,无法触摸,也没有重量,一颗光点停在林雾眼尾,她并没有察觉。 被光点照亮的一半脸庞鲜明夺目,也衬得她略带笑意的脸格外神性,不沾半分人间烟火。 这样的氛围下,他忍不住开口:“我能不死吗?” 林雾一掌拍他头上,“不能。” 燕归辞:“为什么?” 林雾:“因为你是个大恶人。” 燕归辞:“可我从没有做过恶事,从未主动加害他人。” 林雾:“以后你会变成一个大恶人。” 燕归辞:“那我从今天起努力做个好人,一定不做坏事。” 林雾:“你不会的。” 燕归辞:“凭什么不相信我?我到底做错过什么?” 这样据理力争,燕归辞还是头一次,林雾一手托着下巴,沉吟一会儿,答道:“因为我比你强,所以我说什么都是对的。” 谁拳头硬谁是老大。 燕归辞:……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这边的动静有点大,林秋雪转头看过来,林雾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草里摁。 燕归辞停止挣扎,林雾小心松开手,掌心被燕归辞唇瓣碰到的地方还带着温热触感,她伸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燕归辞:“既然早死晚死都要死,我不如与你同归于尽,至少还能为我自己报仇。” 他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力道之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林雾感觉一阵窒息,扒拉开他的手,“我不杀你了行不行?” 燕归辞:“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雾试图讲道理:“那这样行不行,反正我们还要去找解药,这一路上我教你修炼,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到时候同生蛊解开,我们再打一场看谁能活下来。” “我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你?”燕归辞手松了一点。 林雾谆谆善诱,“我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练气期,实力和你相差不大,你又是妖鬼之身,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 燕归辞松开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雾回过味来,“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坑我?明明你比谁都想要活命。” 燕归辞躺平不说话,眼神示意她。 “干什么?被我戳穿真面目了吧?你就是个狡猾的恶毒反派!”林雾揪着他的领子,举起拳头。 一拳还没下去,旁边一道温柔的声音先响起。 “什么恶毒反派?” 林雾拳头僵硬,回过头去,正好和笑眼弯弯的林秋雪四目相对。 林雾:“……哈哈,真巧,你们也在这啊。” 第10章 离开 林雾拿着石韦为惊喜礼物付的灵石,他难得慷慨,给的钱比她记在小本本上的多得多。 她挥一挥衣袖,风轻云淡地离开,踏上寻找解药。 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场景,林雾告知一声,便踏上旅途。 “希望还能看见你们回来找我做解药。”石韦站在药庐门口,不肯往外多走一步。 世界万般凶险,期待再次见面算是一个极好的祝福。 林雾伸出手,“外面这么危险,我怕我不能活着回来,不知名医有没有什么可以保命的东西借我使使?” 不要脸的行为使得石韦眼皮一抽,干脆利落地送客,“慢走不送。” 林雾“切”一声道:“小气。” 她转身走下山去,背对着石韦抬起手挥两下,清风从她手缝间穿过。 风和日丽,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石松回到房间,一推开门,门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他快速后退,脑袋还是被砸到一点。 呲着牙定睛一瞧,一把木剑躺在地上,一张轻飘飘的纸还在往下落。 木剑极薄,不像他使用的木剑那般厚重,像一把真正的剑,拿起一甩,坚硬难折。 纸上的字走笔游龙:小子,命运是自己的,来这世间一遭,你谁也不欠。 晌午的日光热烈,夏末的知了叫个没完。 林雾看着单子上的药材,再看看埋头苦练的燕归辞,长叹一口气。 命苦啊。 说教燕归辞修炼,她也没骗人,从最基础的吐纳灵气开始教起,当初她是怎么学的,现在她就怎么教。 林雾感慨道:“真羡慕你有我这么个好师父,温柔细心,谆谆善诱。”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节 燕归辞:…… 呵。 他眼睛闭着,敷衍道:“可惜我活了二十年才遇见你。” “说的有道理。”林雾心情忽然就好起来,“我十六岁的时候就碰到我师父了。” 燕归辞:“那你十六岁之前在做什么?” 林雾不答,捡起颗小石子砸向燕归辞的小腿,“不该问的别问,饭煮好了吗那么多话!” 他们如今赶路纯靠步行,主要是没有那个实力御剑飞行,也没有那个财力购买飞行法器。 不知道石韦是不是想突出远离世俗的志气,所以住得格外偏僻,他们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最近的飞舟站点。 这一路上除赶路和给林雾弄吃食之外的时间,燕归辞全部拿来修炼。 林雾睡前他在吸收灵气,睡醒看到他在练字,真是现代社会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刻苦的小孩。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懒怠,可是千年后作为顶尖存在之一,她已经习惯身体主动吸纳灵气不用刻意修炼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有点难啊。 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看不得勤奋的燕归辞,于是下命令。 “你修炼识字不能在我面前,也不能背着我偷偷修炼,不然我会不舒服,最好是在做饭的时候偷摸练一会儿,但是也别让我看见,更不能耽误我吃饭。” 燕归辞:“好。” 他表情不变,掀开锅盖看一眼,给林雾盛一碗蘑菇汤。 碗是跟石韦买的,他的芥子袋里还有一堆锅碗瓢盆和调味料,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灵石。 吃完饭,林雾思索要不要修炼一会,细碎的阳光穿过树缝洒下,树林里微风习习,实在惬意。 算了,先睡一会儿,睡醒再说。 午后的树林很是聒噪,知了依旧恼人。 林雾打起小盹儿,燕归辞在她不远处盘腿坐着吸纳灵气,纯净的灵气纳入体中,随着奇经八脉流转,渐渐被吸纳成为本身的灵力。 体内充满力量,曾经难以折断的木头已经不堪一击。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扑面,依旧热辣,燕归辞站起走向林雾,正要叫醒她。 林雾瞬间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像是淬了刀子,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燕归辞脸色不变,“该走了。” 大脑判断出眼前人不是威胁,林雾的身体松弛下来,双眼才透出一些刚睡醒的懵懂来。 林雾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 日夜不停,两人在第五天到达一个繁华城镇。 在这个世界,御剑飞行并没有那么受欢迎,若是实力低无法维持太长时间,实力高说明是个大能,大能自然有钱乘坐拉风的飞行法器,才不会穷兮兮的御剑。 加上飞行法器的价格十分昂贵,所以人们最常见的出行方式就是乘坐大家族出品的飞舟。 开辟飞舟航线需要成本,一些较为偏僻的地方并没有站点。 飞舟极大,人与之相比显得无比渺小,表面刻有防御阵法和飞舟所属家族的徽章符文,整座飞舟呈现出木头一般的棕褐色,这是朝廷官方经营的飞舟的特色。 有些家族的飞舟是银白色,也有个别搞怪一点的,粉色也不是没有,形状也不一定是像真的舟一样,也有圆形、莲花型等,各式各样。 这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比千年后要有活力得多。 他们买的票的是朝廷掌控的飞舟,从颜色到形状,就像一艘乘风破浪的海船,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多花样。 买票的人不少,林雾和燕归辞排队等候。 林雾:“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没见过吧?” 燕归辞:“没见过,我之前都是乘坐私人飞行法器。”虽然是以物品的形式。 林雾:…… 她双手叉腰,“我以前也有不少飞行法器,各式各样的都有。” 注意到燕归辞的表情,她眼睛一瞪,“怎么,你不信?” 燕归辞:“你觉得呢?” 林雾冷哼,想当初她叱咤风云的时候,燕归辞还不知道在哪……当时燕归辞好像已经是妖王了? 妖域之王,好像是比她有钱点,她闭嘴了。 前面的人嗤笑,“哪里来的乡下人?” 燕归辞无动于衷,林雾闻言转头看去,确定对方是在说他们两人,目光将说话的人上下打量一遍。 她姿态轻蔑道:“哪里来的丑八怪?穿得花花绿绿,说跟孔雀比美都是在侮辱孔雀,怪吓人的。” 说话的是个男人,穿着一件花衣裳,五官不难看,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丑人,可惜样貌还是不够好,压不住这件衣裳。 她和花衣裳之间还夹杂着两个人,两人显然和花衣裳是同队,此时都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常文焰表情扭曲,“你说我丑?” “等等。”本来打算无视常文焰,林雾忽然又出声,仔细看向常文焰的前一个人。 常文焰见她打量自己,姿态得意道:“认出我是谁了?我今日心情好,你若是诚心与我道歉,我也不同你计较。” 林雾皱眉:“你是不是□□的队?” 她记得刚才前面的人是穿青衣服的姑娘,现在忽然变成这几个丑男人,姑娘变到前前前前面去了,一定是刚才她看飞舟的时候,丑男人趁机插队! 常文焰得意的脸色卡在脸上,旁边人很有眼力见地怒斥林雾:“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雾问:“他是谁?” “他是常家长孙,常文焰!” 不知是名字还是对方过大的音量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一些细碎的讨论声响起,悉悉索索的,都在看戏。 燕归辞轻扯一下林雾的袖子,谁知林雾转头问他:“你知道常文焰吗?” 燕归辞动作顿住,见林雾一定要个答案,只好无奈道:“不知道。” 林雾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 她的笑容短暂,带着一丝狡黠,不同于以往,是另一种生动。 “常家人!常家人就可以插队啦!就可以打人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在朝廷管辖下的飞舟站点都敢动手打人,真是只手遮天,无法无天啊!” 林雾扯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她“娇弱”地倒在燕归辞怀中,眼泪说流就流。 众人:…… 千年前的世界,朝廷的管束力度还不像千年后那般势弱,在此世界相当于第一大势力。 维护秩序的人员匆匆赶来,身上穿着朝廷的专属衣服,黑色衣领处绣着一只鹰。 守卫斥道:“干什么?” 林雾抹一把眼泪,“这位道友,我们是乡下来的,第一次坐飞舟,没成想就被插了队,还被无端歧视,他们竟然还想动手,我好怕啊。” 一番行云流水倒打一耙的操作,看得常文焰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我还没有动手!” “还没有动手?那就是说已经有这个想法!”林雾抓住他的漏洞迅速反击。 “你肆无忌惮地威胁我,只因为你是常家人,偏偏还挑在这里搞出这番动静,谁都知道站点由朝廷管辖,你在暗示什么?” 常文焰黑脸,“我没有暗示!你闭嘴!搞事情的是人是你!” 林雾神情凄惶,“我只是个乡下人,我懂什么?” 虚扶着林雾的燕归辞:…… 刚刚那个大言不惭说着自己有许多飞行法器的人,和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常文焰:“你……” “够了!”守卫怒喝一声,打断两人的争执,“此地岂是你们放肆之处?” 守卫看向常文焰,眼神意味不明,语气微微放缓,“常公子,今日怎么不走贵人通道?” 常文焰表情扭曲,张口想呛回去,被两个跟班拉住,最后强行咽下这口气,甩手带着跟班离开。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队伍少了讨人厌的丑男人,空气都新鲜起来。 见常文焰离开,守卫也不轻不重地警告林雾两句,队伍重新开始排。 林雾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应答,等守卫走后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关于刚才那个“常家人”的议论不少,大抵和她猜测的不差。 是个富家公子,家中有朝廷背景,因犯了事儿被家里人处罚,所以没能坐上私人飞行法器,也没钱走vip通道,只能跟她这等穷人一起排队。 前面的人一个个清空,轮到林雾两人,她走过去交钱,旁边放着一面照不清人脸的铜镜。 接过票,她好奇问道:“这镜子是干什么的?” 燕归辞正好走过来,他的影像在镜子中是一片模糊的黑雾,工作人员立即尖叫起来:“你不是人!” 他没有回答林雾的问题,不过现在林雾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林雾和燕归辞面面相觑,四目茫然。 第11章 得罪 不是林雾没见过世面,认不出照妖镜,而是这块镜子实在有些低劣,比不上她见过可以将妖物本体都照映出来的照妖镜。 卖票人的一嗓子再次把守卫引来,一群人围住林雾和燕归辞,长.枪对准两人。 林雾:“我看到墙上粘贴的规定,并没有说妖不能入内。” 这个时代人与妖的关系并不像她穿越前那般水火不容,两者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虽有小摩擦,但也没有闹出大矛盾。 守卫头领打量两人,客气道:“先前站点出现过妖物袭击事件,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节 林雾揣摩着守卫对妖的态度,余光掠过大片人群,从中捕捉到不少小妖的踪影。 她和燕归辞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他比她稍稍矮一点,她命令道:“蹲下。” 燕归辞安静遵从,这样一来,他的高度只到林雾的腰。 林雾指尖略显轻佻地勾住他的下巴,看向守卫,“这是我的小乖乖,有问题吗?” 她注意到守卫目光在她的衣服上看过,身上这件衣服是穿越时穿着的,材质稀有,有价无市,没有任何标志。 守卫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看不穿林雾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材质,但必定造价不菲。 衣物昂贵,又没有任何势力的标志,实力低微,却敢跟常家人叫板,实在让人看不穿是什么来头。 他态度稍微好转,“这只妖还没有被打上烙印。” 烙印,指的自然是作为宠物或奴隶的印记,实力低微、长得好看、被人带着在人界行走的妖,还能是什么身份? 林雾察觉到燕归辞身体变得僵硬,她拍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道:“出来得急,没仔细听长辈的话,不知外面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她运转灵力,轻轻从燕归辞脸上拂过,在他眼尾处印下一个复杂纹路,像是“燕”字的变形图。 在符纹末尾还带着一个统一的标志——在场所有小妖都有的标志。 带着林雾气息的烙印刻下,照妖镜里模糊的黑雾渐渐转变为林雾的模样,这就表示着这是林雾的所有物。 林雾的动作自然顺畅,表情也没有任何异常,守卫态度逐渐恭敬。 既然知道烙印怎么打,言谈举止又不俗,从话中也能隐隐猜到她是隐世家族放出来历练的小弟子,就是没想到实力如此微弱,竟也敢独身闯荡。 守卫头领摆手,其他人收起长.枪。 守卫头领:“误会一场,道友请便。” 林雾摆足架子不理他,看上去格外不高兴,拿出灵石给燕归辞买票。 作为“宠物”,燕归辞的票价格比林雾贵一倍。 燕归辞被动承受所有处置,没有说不的权力,妖在人界的地位就是如此屈辱。 看到林雾拿出灵石时心疼的表情,他忽然想笑,被打下烙印的不甘与屈辱瞬间散了大半,那阵怒意再聚不起来。 飞舟第一层是公共区域,用于吃饭和看景,第二层是普通房间,第三层是贵人住的房间。 从上飞舟到进入房间,这一路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 飞舟启动,房间里有窗户,能看见外面浮动的云雾,燕归辞站在窗边往外看。 他忽然开口:“你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 林雾:“不是。” 指尖触碰眼尾的烙印,符纹打下那一刻的刺痛仿佛还停留着,他用尽心机就是不想被人牵制,结果还是印上这耻辱的标记。 林雾目光停留在他眼尾,似笑非笑道:“你说这个啊?不用太介意,等到没人的地方给你去掉就是了。” 骗人,燕归辞想笑,骗他的理由也不找个合理点的。 烙印即使是施术者也不能轻易撤下,想要去除需要施术者承担反噬风险亲自动手,而烙印除掉后,他大概率也会死。 这就是主仆烙印的恶毒之处,奴隶想去掉烙印,结局只有一个——死。 先前那些想要买卖他的人,为了更好把他卖出去所以才没给他打下烙印,有烙印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他语调平静道:“既然不是,又怎么会主仆烙印。” 一般人可不会这个。 林雾笑意不减,朝他探出细长的手指,“因为我以前也有过,就在这个位置。” 凉意落在眼尾,他下意识眨眼,只觉荒诞,“骗我好玩吗?” 林雾不满,指尖在他脸上戳两下,“我说实话的时候,你怎么总是不信呢?” 眼尾一阵刺痛,逼得燕归辞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心中冷笑,嘴上说着可以为他解开烙印,结果还不是在通过烙印控制他。 林雾用灵力幻化出一面镜子,“看吧,我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劝你别乱动小心思。” 燕归辞睁开眼睛,眼尾的标记竟然消失无踪,体内那层被打下烙印后一直存在的束缚也随之散去。 他神情惊愕,再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反反复复试探好几次,终于确定烙印消失,而他还活着。 他神色复杂,“世上会此术法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你为什么要解开?” “何止寥寥无几,我敢说只有我一人会。”林雾双手环胸靠着墙。 世上没有哪个人会费尽心思去研制这种无用的术法,除了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知道她的恨和屈辱,所以花费数十年时间研究出这个放她自由的术法。 “至于为什么要解开……”她摊开手,“因为我乐意啊,要是哪天我不高兴,再打个烙印就是了。” 她神情坦然,理直气壮说着压迫人的话。 林雾话锋一转,问道:“刚才我们被插队,别告诉我你没看见,为什么不提醒我?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要让他们这样一直排下去?” 燕归辞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后才回道:“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实力又强,没必要得罪。” 这是他的生存法则,遇到得罪不起的人,能忍则忍。 林雾望着窗外流淌而过的云,神情淡淡,“可是这个世界,若我们退一步,别人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欺负。” 燕归辞有些无奈,“只是一次插队。” 林雾把目光转向燕归辞,眼神奇异,在穿越来之前,她听那些老弱病残说了不少关于燕归辞的事迹。 她从现代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燕归辞刚当上妖王,当时他还没有展露出毁灭天下的暴戾。 而在他成为妖王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妖,没有任何存在感,他被封印过几百年,突破束缚后将老妖王杀死,以铁血手段当上妖王。 他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只要得罪他,不管大事小事,结局一定不会太美好。 而如今的燕归辞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能忍则忍”,有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这也正常,毕竟如今的燕归辞还不是日后那个翻云覆雨的妖王,他的磨难与成长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看待世事仍带着处世不深的青涩。 被林雾盯久了,燕归辞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确实只是一次插队而已,只要忍忍什么都不会发生。”林雾神情认真。 “可是,我凭什么要忍?他□□的队,让我很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竟然他已经对我造成伤害,那我为什么还要忍着?一忍再忍,总有一天无路可退。” 燕归辞沉默,从林雾的尖锐言辞中,似乎可以隐隐窥见她迷雾一般的过去。 他叹口气,“可是常家人我们目前还惹不起,更何况现在待在同一架飞舟上。” 燕归辞的顾虑很快成真,晚饭时间,他们在一层用餐的地方再次碰到常文焰。 常文焰气势不减,没蠢到当场动手,但言语讥讽总是少不了的。 常文焰盯着林雾,冷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贱人,区区练气期都敢如此放肆,我记住你了。” 林雾充耳不闻,拿着碗筷径直向前走。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常文焰绕到林雾面前,身边两个跟班顺势将林雾围住。 林雾一个绕步,身形诡异,轻飘飘从三人包围中绕出,拿起一旁桌上的水果啃一口,继续向前走。 常文焰伸出手,在林雾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止住,周边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纷纷看过来,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巡逻守卫的注意。 他收回手,狠声道:“走着瞧!” 飞舟上有守卫不好动手,但他总会找到报仇的机会! 燕归辞看一眼淡定吃果的林雾,“我以为你会故伎重施,这里有守卫,他不敢怎么样。” 林雾:“现在要低调。” 她吃完果子,顺手捡一个塞到燕归辞手中,擦干净手上沾的汁水。 飞舟里的房间像客栈一样,有独立的卧室和洗浴间,林雾原先是想和燕归辞分开,一人一间,不过因为燕归辞被定义为“宠物”,她不得不换成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也能接受。 她洗漱完披着一头湿发走出,等走到卧室,灵力已经将及腰的长发哄干。 她躺到大床上,拿出一把梳子扔给燕归辞,“梳头。” 梳子是住石韦药山时拿木头雕的,梳齿疏松,并不是为把头发梳柔顺,而是单纯想给头皮按摩。 这个习惯是被师父捡回去之后养成的,当时她头发干枯毛躁,师父让她多用这样的梳子梳头发,她从来都懒得梳,于是师父偶尔会在她刚洗完头时会给她梳头发。 师父使用的梳子比这把好得多,是师娘的遗物,当时她还想用师娘的遗物是不是不太好,但师父说梳子不用,也就死了。 她陷入回忆,轻轻阖上眼。 燕归辞早已习惯,拿着梳子站在林雾身后,手指从柔顺发缝间穿过,带起一丝清香。 第12章 暗杀 燕归辞动作自然,一手捧着丝绸一般的长发,另一只手拿着梳子往下梳。 这样的举动按理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但他见过林雾梳头的暴躁样子,知道她只是单纯将他当成梳子一般的工具,没有任何其他意味。 林雾不爱梳头,也不会像很多女子那般把头发整理出各种花样,从见面至今,她一直都是用一条绳子直接将头发扎在脑后。 过于简略的手法有时也做不好,会飘出些许不听话的碎发在脸侧游荡,显得凌乱又颓靡。 这头长发或许可以说是林雾对世俗的最后妥协,有时候他看着林雾梳头,都会觉得下一刻她就要拿出剪刀将头发剪掉。 燕归辞缓缓开口:“常家人在门外盯着。” “虽然我无所谓被人盯着,不过苍蝇又烦又恶心,得找个时间清理一下。”林雾懒散道。 “做人啊,就是要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燕归辞:…… 听多了伪君子的道貌岸然,乍一听见如此真小人的直白言语,还有点不适应。 他没问要如何清理,也没质疑林雾区区一个练气期,怎么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节 她向来自信,问了也只会得到一句自我吹捧,她向来不吝以最漂亮的言语夸奖自己。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凉意,浓密的头发又长又直,如名贵绸缎般丝滑。 长夜漫漫。 飞舟行驶两天,到达第一个站点,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一共还有四个站点。 抵达站点后要停上半天,飞舟进行能源补给,这半天时间,飞舟上的客人可以下来自由行走。 林雾走下飞舟,“走,买点东西去。” 燕归辞跟在她下飞舟,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鬼祟的两个身影。 林雾走进一家衣料店,拿起一件衣服在燕归辞身上比划,衣服是已经做好的成衣,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允许她定制。 店主殷勤夸赞道:“道友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玄玉丝,不仅冬暖夏凉,而且防御能力极强,十分适合这位道友。” 林雾:“一千灵石。” 店主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端不住,“道友,这件衣服明码标价,五千二百灵石,毕竟玄玉丝不是哪家店都有,水浸不湿,火烧不透,我们店里也就这一件,连料子现在都订不到。” 摩擦着手中柔软的布料,林雾轻笑,“我看你这店开得挺大,来往的客人想必也都是识货的,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不好卖吧?” 店主脸色一变,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店走的是精品路线,来往不是权贵也是有钱人,再不济也是实力强横者,你不敢把衣服卖给他们,因为如果被戳穿,得不偿失,所以遇到我这个面生又弱的冤大头是不是很高兴?”林雾笑嘻嘻道。 她一贯嘴毒,偏偏还带着笑脸,令人更为火大。 店主脸皮抽搐,板起脸,“你胡说什么?我这衣服不卖了!你出去!” 林雾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领子,“急什么?我这不是诚心想和你买衣服吗?白玄玉丝本身的价格加上你的辛苦费,一千灵石已经很道义了。” 白玄玉丝和玄玉丝虽然有三个字相同,但并不是同一种料子,后者比前者昂贵得多,两者触感相似,白玄玉丝输在更娇贵,无法在衣服上刻下阵法,没有任何防御作用。 因玄玉丝的火热,很多商家会将白玄玉丝染黑,当成玄玉丝来卖,若是不了解的人还真容易上当。 本以为买了一件防御能力杠杠的衣服,谁知被人捅了一剑直接死翘翘,损失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家店铺上一个刚走的客人衣着华贵实力强横,看着不像傻子,既然能选择这家店,说明店本身还是有一定的信誉。 店里确实也就这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应当是进货的时候看走眼,没发现混入一件假货。 店主脸皮抽得更厉害,心中思绪急转,知道今日自己是看错人了。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比刚才真诚许多。 “原来这竟是白玄玉丝,若不是道友提点,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既然不是玄玉丝所制,那一千灵石也值当,为感谢道友让我了解真相,便只收九百灵石吧。” 林雾挑眉,也回以笑容,“好说好说,只是希望掌柜下次可要看仔细些。” “道友说的是,那我把衣服包起来?”店主连连点头。 下次看仔细些,一语双关,既是看仔细衣服,更是仔细看好人。 林雾摇头,“不用,把这件衣服的黑色洗干净。” 白玄玉丝就白玄玉丝,她还不屑穿一件伪装的玄玉丝。 店主没问为什么,立即喊人把衣服拿走漂去染制的黑色,高人嘛,有点怪癖也正常。 没过太久,伙计将洗好烘干整理过的衣服拿来,洗去黑色的白玄玉丝本身是银白色,行走时随着摆动,衣服表面会像流光一般流淌光晕。 这也是为什么白玄玉丝没有任何用处的,也能卖得比其他料子贵的原因,就是好看啊! 普通的衣服,即使具备防御能力,价格也有低到几百的,只有白玄玉丝比较奇葩,又贵又没用。 等燕归辞穿着衣服走出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衣服给我买的?” “不然你猜猜衣服为什么穿在你身上?”林雾翻了个白眼。 像是看出燕归辞的疑惑,她解释道:“出门在外,穿得贵点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喜欢那种穿得破烂,然后被人欺辱,最后翻身打脸的戏码,更何况她现在的修为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底气。 燕归辞:“那可以买一件带有防御能力的更便宜的衣服。” 他是实用主义。 林雾:“以我们目前的财力,真能护你性命的衣服买不起,更便宜的买也没用,如果我护不住你,你也不要妄想一件衣服能起什么作用。” 买件又贵又没用的,看上去就又嚣张又有底气。 燕归辞琢磨着林雾的话,跟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卖杂货的店铺,她买的东西不少,零零碎碎也不知是干什么用。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位置逐渐变得偏僻,路上空荡荡的不见几个行人。 路边有几个乞丐,林雾拿出灵石和他们聊了几句,又递给他们一些东西,而后慢悠悠返回飞舟。 回去路上,燕归辞发现背后的尾巴不见了。 一直等到晚上,常文焰以及两个跟班都没有出现,飞舟启动,离开地面。 飞舟上的食物是免费的,只不过味道寡淡,也没有灵气。 林雾为了省钱,今天出门并没有买食物,而是一直等到回飞舟才去吃东西。 看着一直不慌不忙的林雾,联想到她买衣服后一系列奇怪的举动,燕归辞忍不住试探道:“他们没上飞舟。” “说不定是到站回家了。”林雾夹起一块土豆。 燕归辞:“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雾抬头,“可能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燕归辞:…… 他实在好奇,略过林雾噎死人的话,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林雾表情无辜,摊开手,“我今天就去逛了个街,什么都没做呀。” 燕归辞见问不出什么,默默低头吃饭。 深夜,窗外漆黑一片,皎洁的圆月挂在上空,月光温柔得像一片清透流水。 林雾眼睛睁开,对上燕归辞的视线,“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燕归辞目光灼灼,“你怎么做到的?” 林雾从床上坐起,捡起枕头朝他扔过去,“不睡觉就滚出去!” 燕归辞拿出梳子,“我给你梳头。” 梳头状态下的林雾像被摸顺毛的猫,格外好说话。 “我又没洗头,不梳!”林雾瞪他。 一刻钟时间后,林雾趴在床上,感受梳齿从发缝中穿过,她指尖拨弄着几个能量充沛的灵石。 燕归辞身上的银白衣服映着月色,让整个房间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林雾:“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杀人的手段,你不需要知道。” 通过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和不会被引起怀疑的小人物,拼凑成一个个巧合,形成命运般的死亡。 她已经很久没用这些手段,要不是现在不能一刀砍一个,她也不至于搞这么麻烦。 “那些东西里,有布迷阵的迷石,还有一些药物,从他们踏入巷子开始,就已经走入圈套中。” 开启迷阵,让乞丐在阵中行走,常文焰会以为乞丐就是她和燕归辞,点燃药物,短暂禁锢他们的修为,然后放出存有剑气的法器。 剑气共三道,一道一条命,至于控制剑气的人,自然是乞丐之一。 这世上总有些实力地位低微,愿意为一点钱出卖性命的走投无路之徒。 而且控制剑气的方向也不难,并不会有人怀疑是孱弱乞丐动的手。 她下午买的那些东西都没用上,完全是为混淆视听,用的是之前刺客芥子袋里的东西。 那个能存三道金丹期剑气的法器她最肉疼,但是她不会像刺客一样轻敌,既然要杀人,就要做到一击必杀。 期间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她特意挑选的街道、从乞丐口中了解到的行人经过规律,从多方面去迷惑常文焰。 她看不透常文焰的修为,但是感觉得出他的根基很虚,一看就是用药物堆起来的实力,不然她也不敢用这些小把戏对付他。 他输在自大、愚蠢、实力弱,正面刚她暂时刚不过,玩手段她经验足。 反正他俩的梁子已经结下,常文焰本就想弄死她,她也不怕动手后常文焰不死回来报复她。 而如今常文焰和跟班没有回来,说明她的计划已经成功,就更不用担心了。 第13章 中招 房间隔音很好,所有杂音都被排除在外,只有两人沉静的呼吸声。 流淌的月光逐渐被云层遮住,透出半束落在林雾脸上,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圣洁与诡谲交织,美得惊人。 燕归辞:“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先蛰伏?” 她动手太干脆利落,甚至没有摸清常文焰的底细,就凭上飞舟前路人对“常家”两字的反应,足以证明常家并不是什么小角色。 林雾偏头看他,眼神如水平静,语气舒缓,“大家族的核心弟子不会是这般愚蠢的模样,他当众跟我闹起来,还摆出常家人的名头,没什么脑子,行事肆无忌惮,背后定然有宠溺他的长辈。” 梳齿捞起下坠的黑发,燕归辞动作放轻。 林雾继续道:“这个长辈也不是太聪明,不会是家族掌控者,一个傻子有多容易得罪人,家主不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容忍这样的傻子存在,说明傻子背后的长辈他无法完全压制,我如今替常家去除这样一个可能惹祸的傻子,常家家主应当感谢我才是。” 她有些倦怠,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拿出墨伞擦拭,没有束缚的长发披洒而下。 “我需要面临的压力只有傻子背后的长辈,而这个长辈在追杀我的同时还要小心应付其他想落井下石的竞争者,他能分出来多少精力查我?更何况谁能证明是我动的手?” 她随口说完,又皱眉抱怨道:“没钱买保养的油,我的伞都不亮了。” 燕归辞看一眼哑光表面,在黑暗中能完全隐匿,没有一丝灰尘或污迹的墨伞,对林雾的话不敢苟同。 墨伞在林雾手中变小,最后只有指尖大小,她手一按,伞柄下方跳出一个连着细链小钩子,她把钩子挂到左耳的耳洞中,像一个别致精巧的耳饰。 她左耳耳垂有个耳洞,右耳却没有。 关于常家人的话题就此终结,林雾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躺下睡觉。 燕归辞看一眼睡得香甜的林雾,放轻动作,端坐在床吸收灵气。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节 几次走走停停之后,他们到达最后一个站点,从这个站点到最终的目的地,他们又花了三天时间。 两人穿过茂密丛林,天色已经黑下。 燕归辞身上的衣服沾上不少污渍,除了草汁之外还有妖兽的血液。 这一路上妖兽不少,实力不算太强,林雾都交由燕归辞处理,美名其曰锻炼能力,燕归辞没有反驳,默默开路。 这片丛林并不是完全荒无人烟,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人经过的痕迹。 他们要去迷雾沼泽寻找名为风佛的灵花,他们进入丛林这么久,连个沼泽的影子都没有。 迷雾沼泽在地图上有记录,并不是人迹罕见之地,这里的环境适合灵药生长,经常会有人过来寻找灵药。 风佛花说常见也常见,医修基本都知道风佛花生长在迷雾沼泽,也不是百年成熟的稀罕物,药效也偏,一般用药用不到它。 说罕见也罕见,石韦之前一直都是与人订购风佛花,但是最近这几十年都没有再买到风佛花,联系一些朋友也都说没有,只能林雾自己去采。 据说迷雾沼泽越来越危险,许多采药人都有去无回,渐渐的就成为一个禁地。 林雾一路过来也都在打听有没有风佛花卖,结果显而易见,一路打听到迷雾沼泽。 天色暗下,夜间丛林不适合赶路,林雾正打算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休息,就远远瞥见前方有若隐若现的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脚步不停。 直到到达光亮起的地方,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村落。 大约有二十户这样,房子都是木制,窗户是纸做的,亮光从里面透出来。 家家户户都亮着,光线明亮稳定,不像是低劣光珠的黯淡光芒,也不像长明的油灯火光闪动。 总的来说就两个字——不穷。 整个村落被篱笆围着,上面还种有带刺的花,花朵艳丽还很香,大概率有毒。 两人围着篱笆转半圈,绕到村落正门处。 正巧一个中年男人从家门口走出,房子离篱笆门近,他一出门就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样貌粗犷,眉毛像是孩子初学写字时画下的墨迹,浓厚粗糙,身材却不是和面容匹配的高大粗壮,反而有些瘦弱。 男人一愣,将两人打量一番,了然笑道:“来找灵药的吧?” 他走近,打开篱笆门,十分自来熟道:“有段日子没见到外来人了,沼泽出现厉害妖兽,好多人没活着回来,还以为你们都被吓到不敢再来。” “治病需要灵药,不得不来。”林雾笑道:“沼泽这么危险,村里人怎么还住这,没想过搬走吗?” “根扎在这里,舍不得走。”男人邀请两人进村。 “我叫麻谷,算是村长,晚上各种毒虫和妖兽都爱出门,你们今晚先在村里休息,明天再出去吧,村里住一晚一百灵石,正常价,绝不宰客。” “村长是厚道人。”林雾进门,把灵石递给□□。 她动了,燕归辞才跟着动。 燕归辞这一动,□□像是被刺到一般,目光盯住燕归辞,整个人立即紧绷起来。 “妖?!”他的表情极为不善,目光凶狠。 燕归辞脚步顿住。 林雾站在两者中间,一改先前和善,“妖怎么了?妖吃你家大米了?” 总是一惊一乍的,实在烦人,先前在站点人多她也就忍了,现在在这荒郊野岭,她没有解释的心情。 再说妖怎么了,就算是妖,也是她的妖,比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高贵多了! 听出林雾语气不好,麻谷压下脾气,生硬道:“我们这里不欢迎妖。” 林雾:“那你把灵石还我,我们不住。” 麻谷看一眼林雾,目光在夜色下看不真切,他用力攥着灵石,像是极为不舍,灵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他挤出一抹笑,“也可以再商量,只要你管住这只妖不让他行凶,一切都好说。” 林雾看一眼麻谷,抬脚走进去,“他不会。” 身后,燕归辞对上麻谷眼中的憎恶,他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往前跟上林雾。 村子不大,两人进村的动静很快引起其他村民的注意,有人探头往外看。 村民都很热情,看到林雾后纷纷打招呼,只不过落在燕归辞身上的目光就没有那么友善。 麻谷找到一间空屋子,“这是以前有人过路时我们提供的屋子,一直都有打扫。” 房间很干净,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个椅子,被褥是新拿来的。 两间屋子,林雾和燕归辞一人一间,就在隔壁,隔着一道墙。 麻谷还安排村民送来两碗鸡肉粥,来的人是个青年男人,眼下青黑,一来就盯着林雾看。 林雾没什么反应,客气答谢。 粥熬得很香,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米油,大米已经炖烂,和肉香融合在一起。 白天走了一路没停歇过,燕归辞早就饿了,拿起肉粥就吃。 林雾捏着勺子在粥里拌两下,兴趣寥寥,倒了杯热茶喝,把粥推到燕归辞面前,燕归辞也不拒绝,两碗都被他吃下肚。 吃完粥,林雾回到自己的房间,夜很快安静下来。 深夜,燕归辞听到屋外的动静,一道黑影映在窗户上,悄悄经过他的房间往下走。 燕归辞摸摸肚子,想到刚才的那两碗粥。 粥里下了点东西,倒也不致命,就是让人睡得更沉,药对他来说没用,对于林雾就不好说了。 林雾没喝粥,但是她喝了茶,那茶水也有同样的作用,林雾才练气期,消化不了药效,此刻估计已经睡死。 他坐在床上没动。 木门打开,响起轻微的吱嘎声,燕归辞起身推开窗户,从缝隙往外看。 黑影进入林雾的房间,而后便没了声响,静得令人心悸。 夜深,连昆虫都陷入沉眠,村庄一片死寂,一丁点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可是仍旧静悄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燕归辞走出房间,推开林雾的房门,木门发出重重的嘎嘎声。 房间里很黑,勉强能看见一些东西的轮廓,他快速走向林雾的床,手刚越过床的界限,手臂忽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立即侧身向左躲避。 黑暗中,一道小小的亮光闪过,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却下意识想到林雾左耳上的墨伞。 他没说错,墨伞真的很亮。 下一刻,他被压在床上,一把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温热的长发铺在他脸上。 林雾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反应还可以,有进步,要是再慢一点我们就可以同归于尽了。” 燕归辞已经适应她这种冷笑话般的讽刺,解释道:“我是看到有人进你的屋子,过来看看。” 林雾:“现在才来,要是我更强,他已经成死尸,要是他更强,死尸就是我。” 燕归辞:“我没想过你会中招。” 林雾咬牙,“我也没想过。” 她还是不习惯只有练气期的身体,若是她巅峰时期,这点小毒完全不在话下,而现在她只能勉强压制。 林雾几乎贴在燕归辞身上,他有些不适应,动动手脚想爬起来,又不知从哪下手。 林雾揉揉额头坐起,脑袋还是有点发晕,要不然也不会认不出刚才的人是燕归辞,差点把人弄死。 “去把人杀了,尸体扔外面去。”林雾又倒回床上。 人没死,刚才只是被她打晕,本想清醒点再动手,燕归辞来得刚好。 可村民既然知道他是妖,难道不应该下一些针对妖的药吗? 刚这么一想,就看见燕归辞软软倒地,倒下后的方向正好面对着她。 药效姗姗来迟来势汹汹的燕归辞:……? 他努力对抗药效,最终还是不敌,缓慢倒下,他的抗争也让他倒下的动作仿佛被刻意放慢,莫名其妙戳中林雾的笑点。 这个画面太像电视剧里的慢动作,林雾忍不住笑出声来。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燕归辞眼中只剩下笑得长发颤动的林雾。 第14章 村民 等林雾笑够,她走下床,将耳上的墨伞拿下,伞变为正常大小,匕首卡入伞中的一个机关口,两者完美契合。 她手腕一翻,墨伞伞面收起,变为一把长刀。 长刀即将碰到心脏之际,地上的人忽然挣扎起来,嚎叫声穿出木屋,惊起一片亮光。 这一下子出乎林雾意料,没想到对方会醒过来,刀刃从他胸前划过,割开衣襟,却不见血液流出,竟然没伤到皮肉? “发生什么事?”麻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男人扑开房门冲出去,林雾手中长刀一甩,瞬间化为墨伞,伞间甩出一条鞭子缠住对方的脚,他直接以跪拜的姿势摔在门口。 鞭子变回墨伞,重新挂回耳上,她低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燕归辞,灵力托举把人扔到床上去。 门外,麻谷和林雾面对面站着,男人在两人中间倒地哀嚎。 麻谷惊讶道:“麻大良?” 借着麻谷手中的光珠,林雾看清这个名为麻大良的就是先前送粥的男人。 其他被吵醒的村民也围过来,一个妇人走到麻谷身边,看见地上的人后眉毛拧紧,朝林雾关心道:“你没事吧?” 林雾还有点头疼,音调冷淡,“你不问问发生什么?” “这个二流子,平时见他看人的眼神就不对,老盯着村里年轻姑娘看,一定是他做了恶事。”妇人看向麻大良,语气厌恶。 麻谷一听这话,立马一脚踹过去,“麻大良!你要干啥!” “我、我就是喝多了,走错地方……”麻大良畏畏缩缩。 他身上确实带着酒味,麻谷转头刚要和林雾说话。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节 林雾开口道:“粥和茶水都下了药,我的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下药?”麻谷吃惊,朝麻大良怒喝道,“你真是丧尽天良,亏你爹还给你起这么个名字,你背不背良心啊?” 周围人都对麻大良指指点点,没人站出为他说话。 有几个姑娘还趁机踢上几脚,都说麻大良平日里老实直勾勾盯着人看,实在恶心。 叫骂声噪杂尖锐,乱哄哄在一起。 “行了。”林雾出声,揉揉太阳穴。 麻谷重重给麻大良一拳,问道:“你看这事闹的,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姑娘想怎么处理?” 林雾轻描淡写道:“杀了。” 全场顿时寂静,麻谷犹豫道:“怎么说也是村里人……” 林雾:“如果不是我没中招,现在死的估计就是我,他既然敢动手,想必也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 “村长!村长我不想死啊!我发誓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谁让她长成这个模样勾引我!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一次吧!”麻大良抱住麻谷的大腿哀求。 麻谷看向林雾,为难道:“杀人太过了点,都是一村子长大的……” 话没说完,一个女子从人群中钻出,手里拿着砍刀直接砍断麻大良的脖子,啐道:“什么东西!也敢骚扰我妹!” 血迹连着刀喷出,这一变故来得突然,众人皆惊。 林雾看着那把砍刀,血黏在上面,顺着刀刃滑落。 有人问道:“大海娘,麻大良骚扰你妹妹?” 大海娘冷笑:“闭嘴!我妹今晚睡得沉没出门,你们最好都闭紧嘴,要让我知道谁在我妹面前嚼舌根,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泼辣模样让众人都噤声不语,也没人出来为麻大良的死谋不平,众人被麻谷劝回散,各回各家。 麻谷把尸体拖走,走前还和林雾道歉:“实在对不住,让你受惊了,放心,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还问林雾需不需要帮忙看一下燕归辞,被林雾拒绝后送给她一个凝神的香囊。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林雾站在门口,看着村落再次安静下来。 燕归辞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眼前模糊一片,手脚发麻,隐约感觉面前有个人影抓起他的手。 清晨雾气般的熟悉气味似有若无,他的身体放松下来。 林雾打开墨伞的暗格,拿出一只银针在燕归辞的食指指尖上扎一下,刺痛让燕归辞下意识缩手,被她牢牢抓住。 指尖被掐着,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冒出,燕归辞的手很凉,肤色惨白,指节分明,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红白鲜明。 林雾:“被卖过那么多次,就没有一点防备心,陌生人给什么吃什么?” 燕归辞:“我不怕毒。” 他声音嘶哑。 血珠颜色分外鲜亮,仿佛加了荧光特效,并不像一般的血那样暴露在空气后会氧化发暗。 林雾:“呵,那你现在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燕归辞:…… 无法辩驳。 燕归辞没回答,林雾也不在意,俯下身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眸子看。 被药物刺激过的燕归辞五官微微发生变化,变得更加锐利,带着侵略感,鬼气十足。 红色的竖瞳犹如一块纯粹宝石,晶莹剔透,颜色偏暗,看不见底。 如果燕归辞不是妖鬼,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村民想弄晕她,却对燕归辞直接下死手。 林雾观察他的眼珠子,“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既然没有这个把握,为什么非要喝粥,就那么饿?” 燕归辞:“你没阻止我,我以为你有把握。” 更何况他林雾还把她的那碗粥给他喝了。 林雾:“我以为你胸有成竹。” 谁知道那么脆皮。 总之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燕归辞移开话题,“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毒没用吗?”林雾坐直身子,从芥子袋拿出一把新鲜灵药。 燕归辞看向灵药,问道:“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太蠢,村里人既然能一看出你是妖,说明他们对妖比一般人更敏感,所使用药物必然带有针对性,即使你身带剧毒,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被毒死。”林雾伸出两个手指头。 “第二,你早就中毒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早知道在石韦那就让他好好帮你看看,差点造成大麻烦。” 燕归辞脸色骤变,“什么毒?” 林雾:“化解妖天赋能力的毒,如果你天生带毒,这个药能让你毒性弱化,甚至无毒。” 燕归辞:“能解……”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嘴里就被塞进一堆草药,苦味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苦得他脚背绷紧,拳头握起。 林雾:“多嚼嚼,药汁咽下去。” 燕归辞舌头都快要被苦麻了,还是咬着牙咀嚼灵药,随着药汁下肚,那种手脚酸软的感觉缓解许多。 眼前所见逐渐清晰,他看见林雾鞋底的泥土和草屑,那种比平时更清冽冷然的山雾味道不是他的错觉,林雾衣角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 燕归辞:“你怎么知道这毒的解法?” 林雾见他瞳孔变正常,又在他另一个指尖扎一下挤出血,血液里诡异的荧光色淡去。 林雾:“以前救过一只没良心的兔子。” 燕归辞:“兔子呢?” 林雾翻白眼,“跑了啊,不然怎么说没良心?” 兔子跑了之后,她们再次见面就是在人妖大战中,她见到兔子的时候,兔子尸体尚有余温。 她费尽巴拉解开兔子身上的毒,就是想让兔子下次被抓的时候可以跑得快一点,结果还是没跑过一支箭。 燕归辞见她情绪不好,便安静将灵药嚼碎咽下去。 林雾见差不多,让他把药渣吐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燕归辞眨眼,“吞下去了。” 林雾:…… 她拍拍燕归辞的肩膀,“又苦又硬的药都能吃下去,你难道是变异的有毒猪妖?” 燕归辞:“我不是。” 林雾:“别那么激动,我不歧视猪,猪猪多可爱呀,两只眼睛一张嘴,跟你一模一样。” 燕归辞闭眼,拒绝跟林雾继续争论。 村庄一大早便热闹起来,林雾和燕归辞走出门去,顺着道路往村口走去,家家户户都带个小院,不少村民正在院里生火做饭。 空气里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也不见鸡鸣狗叫,不知是不是村子人少位置又在丛林深处的原因,烟火气寥寥。 林雾的目光落在某一户人的锅上,又散漫收回视线。 麻谷正在劈柴,看见林雾后问候道:“来我家吃个早饭再出门吧,出门在外吃顿热乎的不容易。” 林雾拒绝,“不用。” 麻谷热情不减,“你在沼泽寻药的时候要多加小心,最近这些年妖兽越来越凶。” 林雾点头,带着燕归辞走出村子。 清晨的丛林处处潮湿,鞋底踩过草叶,在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白雾浓重,两米之外的景色都被浓雾遮挡,林子里悄无声息,除了两人走路的动静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软,地面被厚厚的落叶遮盖,看不清泥土。 林雾右脚踩进一片绵软当中,泥土迅速没过她的脚踝,她左脚落地后正要把右脚拔出,一阵吸力死死拽着她的右脚,连带着左脚也深陷其中。 她抽出嵌在墨伞里的长鞭,鞭子甩出一把缠住旁边的树木,用力一扯将自己拉出沼泽。 鞋子粘着泥浆,又重又臭,她随手施了个清洁术,回头提醒燕归辞小心,却发现身后没有燕归辞的身影。 这一路上只有她的脚印,她往回走,在某处发现分叉的脚印。 这也能走丢?她还是太高看燕归辞了。 她顺着燕归辞的脚印寻去,浓厚的白雾贴在人身上,粘稠阴冷,令人不适。 第15章 灰猴 林雾吃下一颗解毒丹,雾气有异,待得太久会头晕,估计是有毒瘴参杂其中。 地面的脚印逐渐凌乱,她动作越发放轻。 “燕归辞!”她试探地喊一声。 实在太安静了,她的声音被浓雾吞噬,没有回音,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前方出现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林雾站在原地定住片刻,抬脚跟上去。 影子动作变快,像是在躲避什么,林雾脚步不变,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脚下。 在她即将追到影子时,她忽然停下,撑开墨伞。 伞面用特殊灵药浸泡过,可以让她在特殊时候保持清醒,就是维持伞撑开的状态需要花费不少灵力,前面她一直没打开过。 犹如冬日冷水扑面,略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无比清晰。 地上有些地方渗着水,一块一块没什么规律,前方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浓雾鼓动着,不知里面隐藏着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节 林雾向前走,但没有直行,而是绕着圈子慢慢走。 浓雾包裹的沼泽里,燕归辞深陷泥潭中,淤泥里有东西在吸他的血,他渐渐失去力气,勉强维持意识。 林雾和他共感,如今他虚弱到这个地步,她应该能察觉到他走丢。 只是被藤蔓绊一下脚,结果一抬头发现林雾已经走远,他追上去,距离却越拉越远,喊她她也没反应,追着追着就不知不觉间陷入沼泽。 死在迷雾沼泽的人不知尔尔,这里并不是采药人的乐园,而是黄泉上的铁丝,恶劣的环境、凶恶的野兽……任何一样都能轻易剥夺性命。 就这样死有点不值,孤苦伶仃、无人知晓。 不,不对,若他死了,林雾也活不了,他们是一条命。 这样想想,也不算太孤独。 他眼前阵阵发黑,沉重的眼皮忍不住合起,在他即将闭上眼睛之际,一把黑到极致发着光的伞忽然出现在视线里。 林雾瘦得过分,身子薄得就像一张纸,她撕开纯白天地,一步步靠近,像是纸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变成一幅山水画。 背景是朦胧白雾,纯粹的白衬得那把伞格外黑,她一袭黑衣,像是从深渊走出来的鬼怪。 下一秒,林雾啪一下合起伞。 黑绳缠住燕归辞的腰,她用力把人往上拉。 灵力在撑伞时耗去七七八八,燕归辞的虚弱也分担一部分到她身上,她脸色发白,用力时纤瘦手臂青筋凸起。 燕归辞像个萝卜被拉出沼泽,绳子猛地收紧,拉着他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他摔落到林雾身边,因惯性继续往下倒,他下意识抓住林雾的手借力,正好抓在她手腕上。 手下触感细瘦柔滑,跟玉笛似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瘦得不像常人。 林雾晃晃手,“还没站稳?” 他这么抓着她,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掐断,有点疼。 燕归辞:“你太瘦了。” 林雾翻白眼,“我们半斤八两,你以为你很强壮吗?” 在她遇到师父之前,过的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还差点饿死,身上没几两肉,就是个皮包骨头。 后来师父养得再好,她的底子终究还是差了点,骨和肉一直养不回来,现在能长这么高都是个奇迹。 燕归辞松开手,他太虚弱,不适合继续前行,林雾又不能把他独自留在这,只好先原路返回。 回到村子,麻谷见到空手而归的两人也不意外,走上前来问道:“没受伤吧?有碰上妖兽吗?” 林雾:“没见到妖兽,沼泽容易迷路,你们长期生活在这里,应该对沼泽比较熟悉,我想找个人带路,价钱你们开。” 麻谷憨憨一笑,“姑娘是个爽快人,我从小在沼泽里进出,对里面的路再熟悉不过,可以给你们当向导,价钱的话就一万灵石。” 林雾摸摸不剩几个灵石的芥子袋,面不改色道:“我手头上没有多少钱,可以先给你打个欠条。” 麻谷爽快道:“要是你真的穷,我们也不为难人,遇到有钱人多挣点,遇到手头不宽裕的也能收少点。”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就三千,我可以给你两千八,剩两百等我出去之后还得吃饭。”林雾坦然道。 麻谷脸皮微微抽搐,没见过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他没还价,答应道:“可以,我也好久没生意,今天就当是开张,你们什么时候想进去,提前告知我一声。” 林雾:“下午。” “不先休息?”麻谷惊讶。 林雾:“不用。” “那行,我先去准备午饭,等会儿你们一起过来吃,吃完就进去。”麻谷转身离开。 林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燕归辞身体恢复些许,不需要林雾搀扶,自己站好,问道:“我们的钱只剩这么点?” “不仅修为不高,身娇体弱,还数学不好。”林雾叹口气,摸摸燕归辞的头。 燕归辞被她一长串的形容和这摸狗的手法弄得有点不满,从她的话中,倒听得出来钱数不对。 就说这一路林雾精打细算,钱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花完。 至于林雾为什么说假话……他感觉她嘴里就没有过一句实话。 失血过多导致虚弱这件事,一颗丹药就能解决,林雾在石韦那里购入不少各式各样的丹药,库存充足。 下午准备出发,林雾喊上燕归辞。 燕归辞:“我也去?” 林雾叹气,“我实在不放心,你不在我眼皮底下呆着,万一突然死了怎么办?” 燕归辞:…… 再次进入沼泽,这回有麻谷带队,他们的行动顺利不少。 麻谷拿出一小把干草让两人含在口中,能缓解瘴气之毒。 他的声音被雾气压着,听起来有些模糊,“人多一起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同伴,一旦失散,雾会形成同伴的影子,把人引到沼泽。” 林雾没说话,燕归辞也不吭声,麻谷说着说着见没人应和,话头也就慢慢止住。 面罩遮住林雾的脸,只留下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那双眼锐利通透如深潭,潭中泡着刀子。 安静走一段路,麻谷又忍不住出声道:“还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灵药?不同的灵药生长环境不同,走的方向也就不一样。” 林雾惜字如金,“风佛花。” 麻谷:“那得往南走,我记得在南边看见过。” 林雾一路抓着燕归辞的手腕,沼泽情况不明,她眼睛不能时刻盯着燕归辞,用绳子牵怕绳断,牵袖子又怕袖子裂,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白雾中,一道灰影突然冲出,扑向三人。 麻谷往旁边躲避,嘴中大喊:“快躲开!” 在他提示之前,林雾已经拉着燕归辞向旁边移动,避开袭击而来的灰影。 墨伞落入手中变为正常大小,伞面撑开,林雾抓着伞柄一挥,尖锐边缘划过灰影的身体。 墨伞合起,轻柔地砸在灰影头上,看似轻飘飘的墨伞犹如千斤重锤一般将灰影的脑壳砸出一个凹陷。 灰影直接倒地,身体抽搐,很快便不再动弹。 燕归辞盯着林雾的动作,她的力道太精准,又十分吝啬灵力,每一次下手都快准狠。 他努力学习吸收,这种手法比起他见过的花里胡哨的各种招式更令人心惊。 林雾看向地上的灰影,竟是一只灰毛猴子,毛发跟钢针一样硬,怪不得墨伞触碰对方身体时,她听到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 察觉难以用墨伞在对方身上造成伤口后,她才果断换成砸脑袋的方式。 地上没有血迹,灰猴的伤口处皮开肉绽,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林雾看一眼灰猴尸体,走上前去把它的头砍断。 她猛地一回头,正好对上麻谷的视线。 麻谷表情僵硬,仍心有余悸般抚着胸口,“这种灰猴十分凶猛,见到人后非得咬下一块肉不可,姑娘真厉害,这就把它打死了。” 林雾灵力耗去大半,面上丝毫不显狼狈,“继续走。” 麻谷阻拦道:“等等,这种灰猴一般不会独自出现,前面恐怕还有一群等着,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林雾没有意见,三人转道而行。 还没走多久,白雾中便响起阵阵尖锐的叫声,像是拿个五六个大喇叭循环播放指甲挠过黑板的声音,麻谷抬手捂住耳朵。 林雾走在两人中间,两只手左右一抓,体内灵力运转,将麻谷和燕归辞往后带。 还没站稳,原先所站的地方有一只灰猴从上扑下,若是晚一步,他们之间就有一人会被开瓢。 “啊!”麻谷下意识惊叫出声。 林雾皱一下眉头,把人扔到一边,握着墨伞就要向前走。 她的手被麻谷紧紧攥住,他快速道:“他们都是一群群出现,我们耗不过,还是先走吧。” 浓雾之后,一些灰影影影绰绰,叫声不绝于耳,实在折磨耳朵。 林雾看向一脸警惕十分人性化的灰猴,墨伞即将张开,麻谷忽然喊道:“林姑娘,你的妖快不行了。” 燕归辞两手捂着耳朵,死死咬着牙,两侧肌肉鼓起,硬是一声不吭。 林雾抬手给燕归辞施决,屏蔽掉他的听觉,回头看一眼龇牙咧嘴的灰猴,牵起燕归辞的手往回走。 “走。” 身后麻谷停顿一会,抬脚匆匆跟上她。 第16章 婆婆 三人往回走,等走出灰猴的范围,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听不到尖锐刺耳的叫喊。 麻谷碎碎念:“这些灰猴十分凶猛,敌视人类,还以为今天绕路能避开它们的范围,但现在感觉它们好像在往外扩充地盘。” 说完他看向林雾,见她没反应,又继续说道:“村中有个老人知道如何避开灰猴,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一般不轻易带人进沼泽,但是现在这样我们也没办法过去,不如回去求求她?” 林雾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像是没听到麻谷的话。 在麻谷即将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她停下脚步,松开燕归辞的手。 温热的手一松,凉风从指缝中穿过,燕归辞手指下意识抓紧,却抓了个空,一抬眼正好对上林雾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雾的眼睛在雾中黑得仿佛一团吞噬光芒的火,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亮得令人心悸。 燕归辞脱口而出一句:“不是我的错。” 他的听觉仍被封住,第一句出口的话音听不到声音,他又重复了一遍。 第一遍轻如呢喃的话林雾没听清,第二遍声音突然放大,在寂静丛林里显得有些突兀,惊得刚准备开口的麻谷又把话咽回去。 林雾一怔,解开燕归辞的听觉,不解道:“什么不是你的错?”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节 燕归辞反应过来,平静道:“他们说我会带来厄运。” 在他没变成货物之前,他是颠沛流离的乞丐,经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 若东西失窃、脚滑跌倒、晴天忽逢大雨、雷电劈裂大树……他们就会认为是他的错,他是灾星,带来一切不幸。 他早已习惯这种排斥,甚至不再在意,只是林雾定定看着他的那一瞬间,让他恍然想起当时,下一秒一颗石子就会砸在他头上。 燕归辞握紧拳头,恼恨这一刻的失控。 林雾还是那样定定看着他,叹口气,“你太弱了。” “啊?”燕归辞和她对视,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来。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她也不过才炼气期修为,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林雾:“我本来想让你当诱饵,现在感觉不太行。” 燕归辞:“诱饵?” 林雾:“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我一会儿,我去杀几只灰猴看看。” 燕归辞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满满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道友不可!”麻谷阻拦道,“你别小瞧那些灰猴,这次没受伤就逃出来是我们好运,我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想办法绕开它们。” 林雾:“你们觉得我打不过?” 两人都没说话,一致的表情里透出相同的意思。 “好吧。” 林雾放弃这个想法,留他们两个在这她也不放心。 三人往回走,麻谷像是怕林雾再心血来潮返回去杀灰猴,一路上都在讲述那些灰猴多么凶狠。 “我带过好几支队伍都不信邪,非要和灰猴正面作对,结果都没能回来,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们今天可就见不到我了。” 说了一路,林雾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回到村子,麻谷嘱咐道:“我带你们去找麻老婆婆婆婆,她脾气不太好,等一会儿你们别说话,我来说就行。” 林雾:“你脾气真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麻谷愣一下,实在搞不明白这个时而沉默寡言,时而言辞犀利的姑娘在想什么。 他只能打哈哈道:“为了挣钱嘛,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林雾点头,“说得对,带路吧。” 某间不起眼的木屋前,一个身材干枯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 麻谷笑呵呵道:“麻老婆婆,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进沼泽,您老什么时候再走一趟呗?” 麻老婆婆睁开眼,眼中眼白占据三分之二,看上去有些凶厉。 她声音略微嘶哑,“平日里没见你来看我,有事才想起我这个老太婆。” “这不是怕平时打扰您休息吗,我们村好久没有来外人,久不出山怕您技痒。”麻谷丝毫不在意麻老婆婆的冷脸,仍挂着笑。 麻老婆婆冷哼:“滚滚滚,别打扰我休息。” 她的目光落在燕归辞身上,脸皮一抽,皱纹挤在一起,怒斥道:“你竟敢放妖进村,我们的祖训你已经忘了?!” “这是这位道友的妖宠,不会惹事,您别生气。”麻谷拿出灵石塞给麻老婆婆。 “您好好休息,我今天就不打扰了,这是一点心意,您收好。” 麻老婆婆瞪他一眼,收起灵石,闭上眼。 麻谷挥挥手,示意林雾和燕归辞离开。 等走远些后,他才解释道:“要麻老婆婆出马至少得请三五次,今天你们先休息,明天再来请几次。” 林雾和燕归辞看着麻谷远去,燕归辞问道:“你为什么夸他?” “因为我乐意。”林雾迈开步伐向前走,“还不去修炼,愣着干什么?” 燕归辞很弱,这是事实,林雾很弱,这也是事实,唯一不同的是前者谨慎,后者张狂。 林雾修炼,是为看管好燕归辞,免得他哪天不小心就死了,燕归辞修炼,是为盯紧林雾,怕她惹上惹不起的人被打死。 虽然两人目的不同,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在今日剩下的时间里努力修炼。 月上柳梢头,林雾刚躺下准备睡觉,被肚子的叫声惊得猛地坐起,她一手压在肚子上,望天长叹。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以前废寝忘食地修炼,两三天不吃饭也从没有感觉饿到这种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站起来往外走,看到门外练剑的燕归辞,怀疑是燕归辞太饿,把饿意都分给她! 在自己做宵夜和让燕归辞做宵夜之间,她再三犹豫之后选择自己动手。 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要是等燕归辞,明天早上能不能吃上还不好说。 她去麻谷家的厨房找面粉,又干脆在这里动手,放水和面煮汤圆。 汤圆煮好,她刚舀到碗里,一回头就看见燕归辞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她手里的碗。 林雾:“汤圆在锅里,自己打。” 厨房里只有一张小桌子,连个椅子都没有,两人拿根木柴当做凳子坐,挤在小小的桌子上吃汤圆。 两人都没有说话,偶尔出现一两下勺子磕碰碗的清脆声音,没有完全熄灭的灶台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白烟的味道被汤圆的香气冲散,融在宁静的夏夜中。 林雾煮了四碗的量,第一碗才吃到一半,燕归辞已经去盛第二饭,等她吃完,燕归辞的碗也空空。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食物送入腹中,一如既往。 两人对视一眼,燕归辞自觉放下碗,朝林雾伸出手,“我去盛。” 林雾摇头,把碗放到桌上,“你吃吧。” 她曾有过一段饱受饥饿之苦的经历,让她养成吃饭速度极快、几乎不咀嚼就咽下的习惯,后来师父说这个吃相不好看,强硬地要她改掉这个毛病。 肚子并没有感觉到多饱,她吃东西也就尝个味道,不饿就行,做的汤圆量多也是久违感觉饥饿,不小心做多。 燕归辞这一路来吃东西都又多又快,作为成长期的妖,这个食量也正常,今天一天没进食,他都已经饿到能影响她的地步。 看着燕归辞吃汤圆,她回忆起当时,语气放轻,“吃那么快干什么?当心被噎死。” 燕归辞:…… 与表情截然相反的话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他仔细端详林雾的面部表情,确定她不是说反话后,将锅里剩下的汤圆倒出,囫囵吞枣般咽下。 林雾捡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柴火打在他手上,“吃慢点!” 燕归辞动作一顿,看她一眼,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完全咽下后再舀起下一颗,吃一颗看她一次。 磨蹭的模样让林雾手痒,“啪”一下把细柴砸到桌上,“吃个东西吃半天吃不完!记得洗碗!” 她扔十颗灵石到面粉袋子上,大步走出厨房。 燕归辞举着勺子,一颗汤圆泡在红褐色糖水里,在勺中泛着亮光,像一颗巨大的珍珠,冒着丝丝热气。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手僵在半空,犹豫片刻后还是一口一口慢慢把汤圆吃完。 真是莫名其妙,一下一个样,要怎么做才能如她的意? 汤圆表面软滑,一口咬下满嘴香糯,一颗颗圆滚滚的挤在碗里,红糖水参着姜煮,带点辣意,喝完一碗额头都冒出薄汗。 燕归辞喝掉最后一口糖水,捧着空碗望天。 热气腾腾的甜的食物,真好吃啊。 等他洗完碗回去,路过林雾的房间时,听到里面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对方已然沉睡。 他拿着一把木剑去到院中,这是在林雾指导下削出的,木剑歪歪扭扭凹凸不平,被林雾嘲笑不如一根烧火棍。 月色下,单薄到显得有些羸弱的身影手握木剑,一招一式在地面投出清晰的影子,变化动作时带起的风吹开周边落叶。 等他成长起来后,如果林雾能每天给他煮汤圆,或许他可以考虑不取她性命,他想。 第17章 别死 次日一早,麻谷叫醒林雾和燕归辞,邀请他们到家里吃早饭。 早饭是包子和清粥,配一碟咸菜,包子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味道,看上去简单又可口。 燕归辞见林雾动手,才拿起勺子开始吃。 刚要喂进嘴里,林雾碰一下他的手肘,他转过头,林雾直接取走他的碗。 燕归辞:? 麻谷问道:“这是?” 林雾:“他昨日惹我生气,罚他今天不许吃饭。” 清粥被林雾推到一边,麻谷没有提出异议,接话道:“不听话确实该受惩罚,那你多吃点。” 林雾拿起勺子,喝一口粥便放下,“不好喝。” 她拿帕子擦过嘴角,燕归辞瞥见她收回芥子袋的手帕并不轻,像是兜着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直白,麻谷尴尬打圆场,“可能不合你口味,要不然我再做点别的?” “不用。”林雾拒绝,“今日的安排是什么?” 麻谷:“今天再去请几次麻老婆婆,不过她肯定不会同意,估计明天才能再进沼泽。” “你来安排。”林雾无所谓道。 饭后三人再去到麻老婆婆的住处,仿佛昨日情景复制粘贴,依旧得不到麻老婆婆一个好脸色。 走过场般完成三顾茅庐的任务,麻谷说好下次去请的时间,便和林雾两人分开。 回到院中,燕归辞说道:“我饿了。” 林雾瞪他,“饿就自己找吃的,别陌生人给什么都吃,你是三岁孩子吗?” 燕归辞默默翻出一颗辟谷丹吞下,没味道,不好吃。 他递一颗给林雾,林雾嫌弃接过,张嘴吃下。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节 燕归辞在院中打坐吸收灵气,林雾观察一会,啧啧称奇,他天赋不错,灵气在体内转一个周天的速度都快赶上她了。 可惜灵气在他体内存留下来的不多,大部分都逸散开来。 他像是没有丝毫察觉,全身心投入到修炼当中,不断吸纳灵气。 林雾走出村子,身影没入浓雾。 等约定的时间到来,燕归辞睁开眼睛,院中不见林雾的踪影,村里也没有。 得知林雾不见的消息,麻谷猛地拍桌,立即冲出门去,在村中跑一圈问村民是否看见林雾。 村民们知道林雾失踪后,几乎全村人都出动,闹哄哄的说要去找人。 冷静的燕归辞在其中反倒显得像个异类,他问道:“你们那么急做什么?” 他只不过是跟麻谷说一句“不见林雾”,竟然就惊动整个村子。 没了林雾,麻谷对妖的厌恶不加掩饰,怒斥道:“你懂什么!为什么不跟好你的主人?” 燕归辞也一改沉默常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 麻谷满眼都是恶意,“要是林雾出现意外,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村子吗?” 燕归辞:“你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久。” 两人对峙,火药味弥漫。 就在麻谷蠢蠢欲动时,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林雾走近,看见村口一群人。 她招呼道:“出了点意外,迟了一点,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 麻谷立即问道:“你去哪了?” 林雾举起手,手中是一块竹片,“我出去转转,那么紧张做什么?” “以后你出去的时候说一声,外面很危险,你一个人发生意外怎么办,大雾里很容易迷路的。”麻谷神色缓和下来,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怕我出意外?”林雾站定,似笑非笑道。 麻谷和气道:“近几年沼泽越发危险,有来无回的人数不胜数,连带着我们的生意都不好做,我当然希望你好好活着离开,才能带动更多人的过来。” “那也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林雾含笑道。 周边村民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出动来找她,他们脸上皆是焦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这个村里子土生土长的自家人。 麻谷挥手示意众人离开,解释道:“是我太着急,怕你陷在沼泽回不来,才喊大家一起出来帮忙。” 一句话的时间里,其他村民各自散去,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吵闹声,连几个小孩都顺从走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去麻老婆婆家的路上,麻谷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下次可以带上我一起,村子周边我都熟。” 林雾手里拿着竹片,耳上的墨伞在手中变成食指长的小刀,在竹片上刻着什么,听到麻谷的话,随口答一句,“不用。” “我这是为你好……” 麻谷张嘴说了半句话,见林雾一脸“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模样,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出去为什么不带我?”一直安静如挂件的燕归辞忽然开口。 林雾:“外面危险。” 燕归辞:“村里未必安全。” “是吗?”林雾停下手中动作,看一眼燕归辞,又把目光转向一脸憨厚的麻谷。 麻谷脸皮一僵,挠头道:“小兄弟说话言重了,我就是见他一个人安安稳稳待在村里,又不知你的安危和去向,一时着急吵了两句。” “哦。”林雾不轻不重地答一句就没了下文。 怪异的沉默蔓延一路,总算走到麻老婆婆的家门口,同样按照之前的流程,由麻谷出面说话。 这一次麻老婆婆没再吊着他们,同意带人进沼泽,并选择在今日黄昏时出发。 麻老婆婆:“黄昏的雾最淡,灰猴在这个时候归巢,只要谨慎一些就能避开它们。” 她的声音好似干枯的树皮在摩擦,陈旧腐朽的感觉从枯瘦的身体里溢散出来,带着行将就木的气息。 回去路上,林雾向麻谷表达对麻老婆婆身体的担忧,让这么个仿佛下一秒就能去世的老人进沼泽,真不知道他们和麻老婆婆谁更危险。 麻谷信誓旦旦地表示麻老婆婆绝对没问题,既然她能答应,后果她自然也能承担。 对于村子里这种既热情又冷漠的氛围,林雾不理解但尊重。 和麻谷分别后,林雾脸上的笑容淡下,站在麻谷安排给她和燕归辞的院子里门口,抬头观望。 院子又小又破,因长久无人打理,墙面大半都被绿色青苔占领,走入其中,屋顶上前段时间赶走的蜘蛛又回来织网,房梁上有些虫子啃噬留下的小洞,透着陈旧死寂的味道。 燕归辞紧跟着林雾,看她走走停停,忍不住问道:“屋子有问题?” 林雾回头看他,双眼明亮,“闻到了吗?” 燕归辞:“什么?” 林雾:“屋子的味道?” 燕归辞:“长久不住人的味道?这里都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有味道很正常,整个村都差不多是这个味。” “给你,神识探进去就能看见,好好练,别给我拖后腿。”林雾把雕刻一路的竹片扔给燕归辞。 她的话题转变太快,燕归辞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拿着竹片打量片刻,探入神识。 竹片散发出一片柔和绿光,他像是被拉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个走笔游龙的字迹从面前飘过,他看不明白,但体内微微沸腾的灵力告诉他,这对他来说是好东西。 燕归辞收回神识,问道:“这是什么?” 林雾:“你不是人,用常人的方式修炼事倍功半,这是妖域最基础的修炼方式,可以帮你更快巩固修为。” 竹片带着些许温度,林雾捏了一路,还有气息残留,小刀已经变回墨伞挂回她耳垂,她左手手指有些细小的划痕,沾着绿汁。 林雾:“如果有灵玉更好,比竹片耐用,但是在这个地方实在找不到,你将就用用。” 燕归辞握紧竹片,“你还会妖的修炼功法?” “这个啊……”林雾拉长语调,陷入回忆。 “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养过一只兔子吧?兔子笨得很,怎么修炼都不行,我只能去妖域弄本功法手把手教,教得我都会了。” 燕归辞:“我也是兔子吗?” 林雾戳他脑袋,“兔子可没毒,不过你倒是比兔子听话。” “是吗?”燕归辞轻声道。 在她眼里,他也和其他小妖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想到兔子的结局,林雾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别太轻易地死,有事就喊我。” 燕归辞:“我要怎么喊你?我们又不是时刻在一起,你今天出门都没带上我。” 林雾顿一下,“也是。” 正当燕归辞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黄昏,燕归辞走出房门,看见林雾已经在院中等候,见他过去,她递过来一个半截拇指大的小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雾”字。 没等燕归辞看清楚,林雾拽着玉牌两边的绳子挂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林雾:“有事的时候捏碎,我会感觉到,马上赶去找你,一定要保管好,不到生死关头别动,做一个很痛的。” 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将一部分神识切割出来放入其中,分割神识的过程就好像拿着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刀要把肉切断。 燕归辞抬手摸着玉牌,手感温润细滑,轻轻扯两下,与玉牌相连的绳子绷紧,完全拉不动,绳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十分坚韧,距离有些短,玉牌卡在锁骨中间,没办法从头上取出。 看她怕玉牌掉落的谨慎程度,猜得出做一个玉牌真的很痛了。 第18章 意外 金黄的夕阳从天空撒下,随着沼泽之地的深入,光芒被拢进雾里,整片树林都陷入昏黄之中。 沼泽不再静谧,各种叫声此起彼伏,头顶上方似有什么飞过,掀起的风吹皱外层浓雾,云浪翻滚。 四人走得不慢,麻老婆婆撑着拐杖在最前头健步如飞,麻谷在她旁边,后面是林雾和燕归辞。 林雾左手牵着一根红绳,绳子另一头连着燕归辞的右手,以防止他走丢。 至于为什么不把燕归辞留在村里……她发现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底子下最安全,至少人丢了还能知道是怎么丢的。 这一路走得还算平安,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妖兽偷袭,也被麻谷解决干净。 从黄昏走至夜幕降临,麻老婆婆停下,拿出水壶向麻谷示意,又掏出一颗光珠,柔和的光亮散开。 麻谷立即摘下旁边一片宽大的树叶,用布擦干净,卷成圆锥形递给麻老婆婆。 麻老婆婆接过树叶,把水壶里的液体倒进去,一口喝完后扔掉树叶,把水壶递给麻谷。 麻谷重复之前的操作,摘下树叶分给林雾和燕归辞,倒出水壶里的水。 树叶叠成的简易杯子里,浅黄色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药味,不算难闻。 麻谷喝完,见两人没动作,解释道:“这是麻老婆婆做的药,独一份,其他人都不会,雾里有瘴气,闻久头晕,喝这个能解毒。” 林雾仰头喝下药水,没有告诉麻谷在进沼泽之前,她和燕归辞已经吃过解毒的丹药。 四人继续向前行,原先林雾站着的地方有一小片濡湿,很快便被土地吸收,再无踪迹。 这一次没有遇到灰猴,一路东拐西拐,白雾由浓变浅又转浓,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后,周边逐渐出现一些灵药的身影。 麻谷回头笑问:“你们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灵药?” 不知是不是太久无人采摘,沼泽深处的灵药种类十分丰富,灵气充足,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灵药。 麻谷说这句话,相当于在明示他们可以随意采摘这里的灵药。 实际所需入药的灵药就一种,但是能卖钱的灵药,怎么能说不需要呢? 如果是以前的林雾,这些鸡零狗碎的灵药完全看不上眼,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如今是林雾·贫穷版。 林雾犹如饿狼如羊圈般疯狂搜刮,专挑珍贵灵药拔,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出发寻药之前买入一堆特定存储灵药的小盒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她把灵药拔出,燕归辞接过灵药装进盒子放入芥子袋,两人配合默契,犹如工厂流水线,没一会便清空一片地方。 见林雾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麻老婆婆用力杵一下拐杖,“年轻人,不要太贪婪。”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节 林雾数一下剩下的盒子,遗憾道:“我就是太不贪婪,才买了这么几个盒子。” 麻谷:…… 听着林雾的话,再想想刚才总数不下百个的盒子,他眼角抽搐。 因为盒子不够装,林雾只能遗憾放弃剩余灵药,留着盒子装风佛花。 林雾:“既然这里有那么多珍稀灵药,你们怎么不拿去卖?” 麻谷答:“我们有祖训,不得离开此地,不然就会遭遇不幸,沼泽给我们生机,也困住我们。” “你们还信这个啊?”林雾接过燕归辞用水打湿的手帕,擦拭手上的泥土,“说不定是假的呢?” 麻谷一脸严肃,“不可对祖先不敬,这是我们几百年的祖训!” “这样啊。”林雾点头,没再说话。 据麻老婆婆所说,风佛花生长的地方还要更深入一些。 天已经黑透,不过白天浓雾之下也看不清路,白天黑夜也没那么重要,唯一一点就是晚上有些妖兽会更活跃。 沼泽沉寂,麻谷像是怕气氛太压抑,和麻老婆婆搭话道:“婆婆,您不打算过继个孩子,也好照顾您。” 麻老婆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婆子一把年纪,说不定哪天就睁不开眼了,你不就是想要我的手艺吗?” 麻谷直白道:“是,我是怕您后继无人,以后村子的生意不好做,大家都跟着受苦。” “我还没死,就整日惦记我这点东西。”麻老婆婆冷哼一声,“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要把我扔在这?” 麻谷连连摇头,“您是村里的大恩人,村子那么点大,我要是在村里同您说,其他人还以为我是给自己家争取呢!” “我要老六家的大姑娘,不要你家的。”气氛沉默片刻,麻老婆婆嘶哑的声音响起。 “按您说的算!”麻谷松口气。 林雾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互动,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燕归辞给她传音,“有问题?” “跟看戏似的,有趣。”林雾把燕归辞拉近点。 嘎啊!噶啊!噶啊—— 尖锐如哨子的声音响起,一只小灰猴从黑暗中窜出,有五六岁人类小孩一般大小,慌不择路般朝麻谷的方向撞去,在它身后出现一双红色的眼珠子。 眼珠的主人全部露出,是一只熊,胸口处鲜血淋漓,看上去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墨伞入手,林雾第一反应是斩杀奔逃而来的灰猴,中途却被麻老婆婆的拐杖抵住,没等她开口,麻老婆婆十分灵活地踢开灰猴躲到一边去。 麻老婆婆瞪着一双三白眼,“干什么呢?别挡道!跑啊!” 刚才的阻挡倒像是林雾妨碍她的去路。 林雾没说话,灰猴已经跑远,杀它的机会错过,现在要面对的是受伤的黑熊。 在她停顿的时间里,麻谷已经和黑熊打在一起。 离黑熊最近的燕归辞往回退,和麻老婆婆站到一处。 麻老婆婆怒斥道:“你躲什么?上去打啊!” “我打不过。”燕归辞不慌不忙,“她会护我。” 麻老婆婆显然是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小白脸,猛地喘气几下,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墨伞伞尖是凌厉尖锥,在麻谷躲避黑熊攻击的时候,林雾手握墨伞绕到黑熊的左边,墨伞张开包住黑熊头颅后扯。 纤细刚硬的伞骨将黑熊脸皮割开,它被迫后退,林雾向前一步收伞,一脚踹在麻谷后背。 麻谷直面黑熊,下意识张开手紧紧抱住它,将它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林雾站在黑熊身后,手持墨伞往黑熊后脖子一戳,伞间犹如戳豆腐一般轻松洞穿黑熊的脖子,尖锥从带着红色从喉咙处穿出,血液喷涌。 尖锥离麻谷眉心不到一寸距离,带起的风从他面上拂过,带着鲜热浓厚的血腥气,他一时僵住。 林雾收回墨伞,看见上面的血迹后颇为嫌弃的“啧”一声,握着伞柄甩了甩。 血迹顺着伞面被甩开,墨伞表层的金属稀有昂贵,用途除了好看,还有一点就是不沾血。 林雾还是不满意,总感觉靠甩不够干净,又把扔给燕归辞让他擦拭。 燕归辞捧着墨伞,手中重量沉甸甸,并不像在林雾手中时那样轻若无物。 黑熊断气,脖颈处的血往下流,沾湿麻谷的手臂,他松开手,任由黑熊的尸体往下倒。 他的衣服被撕裂大半,血染红整只手,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黑熊的血。 林雾走过来要看麻谷的伤口,“严重吗?我带有药。” “不用,这样的伤在沼泽很常见,我都习惯了,回去用草药敷敷就行。”麻谷摆摆手,后退一步避开她。 旁边麻老婆婆开口催促道:“快走,灰猴会顺着幼崽的味道追过来。” 林雾偏头看向沼泽,“晚了呢。” 尖锐声响由小变大,最后近乎铺天盖地,难以想象到底黑暗之中有多少灰猴。 一只高大强壮的灰猴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它攻击的第一个人是拿着光珠的麻老婆婆。 麻老婆婆在躲避过程中手中光珠掉落,被灰猴一脚踩碎。 光亮灭掉之前,有三只灰猴朝燕归辞扑去,麻谷也被一只灰猴缠住。 麻谷大喊:“快救婆婆!不然我们再也进不去沼泽了!” 林雾动动手指,系在燕归辞手腕处的红线收缩,一把将他扯过来,黑暗中视线不明,她没控制好力度,燕归辞直接撞到她身上。 两人额头相撞,林雾捂着头,拉着燕归辞避开这个位置,灰猴的袭击落空。 林雾:“你什么时候比我高了?” 之前还比她矮一点,竟然偷偷长高! 燕归辞:…… 他语调平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候。” 林雾把两个东西塞到燕归辞手里,将他推开。 燕归辞左手是光珠,比麻老婆婆的更加明亮,右手是墨伞,伞面撑开就是一面盾牌。 她从伞柄内抽出一把短剑,刺向灰猴胸口,灰猴反应极快,侧身躲避,她轻抖短剑,剑身再探出一截,在灰猴腹部划出一条极长的伤口。 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古怪至极。 将灰猴逼退后,她正要去协助麻老婆婆,一阵绿色粉尘爆开,呛得她立即抬手用袖子捂住口鼻,快速退后用另一只手顺道捂住燕归辞。 眼睛闭起,周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先是灰猴的尖声哀嚎,而后是悉悉索索的混乱,最后一切声音归于平静。 林雾忍着被刺激得流泪的难受睁开眼,看见灰猴们匆匆离去,那只受伤的小灰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来,坐在大灰猴的肩头上。 等粉尘散去,身后传来麻谷的惊叫:“婆婆!” 林雾回过头去,麻老婆婆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胸膛已经没有起伏。 头部怪异地歪向一边,竟是被扭断脖颈而死。 第19章 再探 灰猴离去,余留静默的三人与一具尸体,以及满地绿色粉末。 粉末驱散灰猴,却来不及救下麻老婆婆的命。 麻老婆婆死得突然,这个在沼泽生活多年的老人,竟这样轻易的死去。 麻谷满脸悲痛,“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救婆婆?” 语气并不强烈,不像质问,夹杂着悔恨。 林雾:“我的人更重要。” 除了她自己,燕归辞的性命高于任何人,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麻谷哽咽,整理好情绪,没有说责怪的话,弯腰把麻老婆婆的尸体背在背上。 “快走吧,晚上沼泽更危险。” 林雾跟在他身后,手指轻轻触碰麻老婆婆手背,苍老的皮肤还带着点点余温,脉搏静止。 林雾:“对不住。” 麻谷:“不是你的错,我们靠沼泽为生,早就做好在沼泽里终止生命的准备。” 这话豁达得令人意外,林雾没出声。 像是怕林雾太过自责,麻谷安慰道:“既然拿你的钱,那就是交易,出现意外我们自己承担。” “嗯。”林雾应一声。 麻谷:“麻老婆婆枕头底下有一本书,上面记着她全部的心血,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放心,风佛花我们一定帮你找到。” 林雾:“嗯。” 回去路上没再遇到意外,村里人对麻老婆婆的死反应极大,但哀痛归哀痛,并没人有来指责林雾。 麻谷让两人先回去休息,村里人要给麻老婆婆整理遗容,不方便外人在场。 林雾点头,带着燕归辞回小院去,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你别难过。”燕归辞开口道。 他盯着林雾的脸,揣摩她的心思。 “什么难过?”林雾偏头看他,眼中疑惑,下一刻又了然道,“你说麻老婆婆啊,我不难过。” 她的表情自在坦然,语气轻松,燕归辞辨别不出来她语话中真假。 万般心思从心中闪过,他斟酌道:“她死了……” “死就死了。”林雾没等他继续说便接过话。 燕归辞一时愕然,见林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节 林雾:“你原来这么心软的么?” 又不是没见过人死,就像麻谷说的一样,这只是一场交易。 燕归辞尚且青涩的脸和记忆中妖王的形象越来越远,浅色瞳孔如溪水清澈,倒影出山水人影,在俊美得近乎艳丽的面容上,天真得格格不入。 她眨眨眼睛,又道:“不用担心。” 燕归辞定定对她对视片刻,顺从地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他垂下眼,浓密睫毛遮去眼底的情绪。 村子忙碌到清晨,深夜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林雾,她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在院中修炼的燕归辞。 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总是比较讨人喜欢,还性格不骄纵,说啥是啥,很好很好,就是有些内向话少,可以理解,不是大问题。 她打招呼道:“早。” 燕归辞停下,回应道:“早。” 今日麻谷肯定没有时间陪他们一同进沼泽,林雾打算和燕归辞两人自行前往。 还没走到村口,一个小孩跑过来,张开手像是要抱林雾,林雾后退一步,伸手将燕归辞拉过来,小孩便一把抱住燕归辞的大腿。 小孩抬头看见燕归辞,一把松开手,目光追寻林雾的身影,又伸手要抱,嘴里还喊着:“姐姐抱!姐姐抱!” 燕归辞按住小孩,林雾站在他身后,看向这个七岁左右的小孩,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爹娘呢?” 村子里很少有小孩出来乱逛,偶尔见到的几个,都是被父母关在院子里的。 麻谷的解释是怕孩子不听话乱跑进沼泽,等孩子长大些才会让他们出门。 小孩:“不要爹娘,要姐姐!姐姐好香啊!” “阿奇!喊你半天了,乱跑什么!娘找不到你又该生气了!”一个青年男子匆匆跑过来。 他在林雾面前站定,愣愣看着林雾,目光发直。 林雾:“我好看吗?” 青年男子如梦初醒般一把拉过小孩,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有冲撞到你吧?我弟弟脑子不太好,今天实在太忙,一下子没看住就让这小子跑出来。” “无事。”林雾摇头。 青年男子的脖子上缠着纱布,其中有一处纱布松散,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伤疤两边都没入纱布之中,看不清全貌。 注意到林雾的眼神,青年男子解释道:“之前进沼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我没事,小孩子很可爱。”林雾礼貌微笑,并不多话。 说完不再理会两人,迈步向前走去。 在她身后,青年男子和小孩都看着她,小孩被按住动不了,张嘴就要喊,刚喊出两个字就被青年一把捂住嘴巴。 低低的呵斥声散开,“安静点……” 林雾在村口碰上匆匆跑过来的麻谷,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白色丧服。 麻谷:“我知道你心急灵药,但是今天和明天都不能进沼泽,沼泽每隔五天就出现两天黑雾天,有去无回。” 林雾:“那我就在周围转转,不走远。” 麻谷:“我给你找个人带路吧,村子周边不熟路的人也容易迷路。” 林雾拒绝,“不用。” 麻谷劝说不了林雾,无奈放弃,叹气道:“麻老婆婆去世,村子的习俗是要在三天后下葬,到时候你也过来送送吧。” 林雾爽快道:“好啊。” 念念叨叨的麻谷说个没完,大有一直说下去的趋势,林雾不耐烦地打断他,伸手指向燕归辞,“你说得太多,他不想听。” 神游天外的燕归辞崩起神经,和林雾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出去吧,这里好无聊。” 林雾:“好好好,这就出去。” 麻谷的话被堵在嘴里,讪笑道:“你也太纵容妖宠了。” 林雾:“既然是妖宠,自然要宠着。” 没等麻谷再说话,林雾拉着燕归辞踏出村子,寂静的深林让她的耳朵得到极大救赎。 她和燕归辞对视一眼,忽然笑开。 过于明艳灿烂的笑容让燕归辞移开目光,“不想听直接拒绝就好,没必要这么迂回。” 林雾揉揉耳朵,“他说的都是关于麻老婆婆的身后事,我总不好打断他,怎么说麻老婆婆也是因我的缘故才去世。” 最后一句话她语气加重,面上仍是笑嘻嘻。 “不是说不会觉得抱歉吗?”燕归辞问。 林雾哈哈笑几声,“看人看事多抱着几分怀疑,谁的话都不可信。” 燕归辞不解,林雾却没解释。 红绳连在两人之间,他们一前一后走着。 林雾没听麻谷的话,依旧朝沼泽的方向深入,如云朵般的白色浓厚被墨色代替,一踏入雾气范围内,眼前一切都被黑雾吞没,连声响也被隔绝在外。 黑雾浓稠,连光珠也不能照亮周边一米,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的透进光珠之中,光珠越来越暗,到最后已经没有一丝光芒。 麻谷确实没说谎,在白雾变黑时更加危险,诡异异常。 林雾拉着燕归辞往后退,前方忽然产生一点动静,她下意识打开墨伞防护自身,又反应过来燕归辞在身侧,将墨伞挡在他面前。 虽然她修为暴跌,但是身体还是原来经过无数淬炼的身体,一般的攻击伤不了她,燕归辞更脆皮一点。 燕归辞触碰到冰凉的伞柄,意识到这是林雾的墨伞,他转头看过去,然而黑雾遮挡下什么都看不清。 墨伞的存在极大抚慰他在未知环境下的紧绷心神,在他犹豫要不要握住墨伞的时候,他的手被一只更小巧温暖的手握住,将他从黑暗中拽出。 这次不是隔着衣服抓他的手腕,而是正好握住他的手掌,突然其来的温度有点烫,惊得他差点甩开。 脱离黑雾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林雾对过来的眼神,森冷、凶恶,就像黑雾里隐藏的存在一般,令人见之生惧。 林雾目光逐渐缓和,松开手嘟囔道:“你到底是什么妖啊?手这么冷?还是是妖鬼混血的缘故?” 鬼怪体凉……倒也正常,刚才她都做好拉出来的不是燕归辞而是怪物的准备了。 随着林雾收回手,燕归辞掌心的温度消失,一切回归正常。 他的视线落在林雾右手手臂上,衣袖像是被利爪撕裂,白皙的小臂上有一条红色划痕。 燕归辞:“你受伤了?” 痛感并不重,分担到他身上的只有十分之四,他看到伤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也有些轻微不适。 林雾甩甩手,“不严重,幸好没破皮,谁知道会不会有毒。” 她都不在意,燕归辞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人退出沼泽,打算在村子周边转转。 “抓住它!” “快快快!别让它跑了!” “你们快点啊!” 前方传来喧闹声,一只顶着长獠牙比人还高的野猪朝燕归辞的方向冲过来。 林雾正蹲在地上研究一株灵药,两人距离有好几米,根本来不及拉开他。 燕归辞反应极快,但还是快不过跑红眼的野猪,他的左臂被獠牙刺到,皮开肉绽。 “嘶——” 痛感同步传到林雾手臂。 那只野猪发觉撞到东西,又转换方向朝林雾冲去。 林雾眉头一拧,墨伞机关卡扣打开,重组为一柄长.枪,跃上野猪的背脊,灵力疯狂运转,脚下野猪被猛然增加的重量压得踉跄。 长.枪轻轻抬起重重下落,洞穿野猪的脖颈,血液喷溅来开。 墨伞转瞬间打开,挡住如雨的红色。 第20章 弟子 一行人气喘吁吁冲过来,皆是一身白底蓝边的衣服,衣摆处的刺绣纹路像是叶子,随着人的摆动而上下起伏。 跑在最前头的男人牛高马大,直奔倒地的野猪而去。 林雾抬眼,手撑墨伞注视来人。 墨伞张开,边缘处的猪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锋利如刀的伞边折射出金属光泽,如她的目光一般冷且深。 她站在,那宛如一座高山,对方猛地停下脚步。 男子身后的一众人也哗啦啦跟上,地面湿软的泥土被踩得泥泞,一群人瞪着眼看地上的死猪。 燕归辞走到林雾身后,林雾收起伞递给他,吩咐道:“把猪骨头剖出带走。” 一群人脚步缓缓移动,原先站在最前头的高个男修退到人群中,而后走出一个眉毛上扬的瘦高个来,细眼薄唇,一副刻薄相。 余郡司不知林雾如何评价他的面貌,挑剔地将两人打量一番。 他抬高声音道:“这只猪是我们猎的,你如果想要分你一点肉也不是不行,其他的就别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林雾歪着头,似笑非笑道:“这只猪这么大,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不如把猪的脊骨给我们拿回去炖炖汤。” “别给脸不要脸。”余郡司没了好脸色,“骨头你想都别想。” 林雾指指猪颈骨上的血洞,“猪是我杀的,我大发慈悲决定赏你们一点肉,不用客气。” 余郡司嗤笑道:“不知哪来的乡野村姑,看来也算有点眼光,可惜一把年纪修为才练气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林·乡野村姑·一把年纪·雾嘴角弯弯,“就凭猪是我杀的。” 她的腔调在“杀”字上轻轻拉长,听上去柔软缠绵,又似这树林里的露水,又冷又冰。 双方对峙,气氛胶着。 一个女修走到余郡司身旁,低声说句什么,余郡司沉着脸,看一眼猪身上的血洞,压着脾气,没彻底撕破脸。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节 他勉强道:“一人一半,可以了吧?怎么说也是我们先将这只猪的精力耗尽,要不然它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你斩杀。” 燕归辞轻扯一下林雾袖子,示意她差不多就行,要真打起来,对方人多,他们没有多少胜算。 林雾回头,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又转过头去,一字一句说道:“都、是、我、的,听得懂人话吗?” 燕归辞眉心一跳,就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话。 余郡司脸一黑,开口正要骂,他身旁的女修抢先道:“道友,我们都是麓山学院的弟子,猎这只红鬃兽是任务所需,我们可以花钱跟你买下,或者是你等我们做完任务后,红鬃兽可以送给你,你看如何?” “盈月……”余郡司又要说话,被邬盈月瞪一眼,余下的话被堵住。 “弟子的作业啊……”林雾表情缓和。 邬盈月脸上扬起笑,笑到一半就听见林雾的剩下的半截话。 林雾:“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邬盈月蹙起眉头,“道友是硬要跟我们过不去?” 林雾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手搭在燕归辞肩上借力,“看到没有,明明是我们杀的猪,有人来抢我们不给,就成了我们的问题,何其可笑!” “胆敢戏弄我!”余郡司握着一把长刀扑向林雾。 墨伞无声打开,像一朵乍然膨大的蘑菇,刀刃划过伞面,闪出一道花火。 燕归辞持伞而立,掀起的风推动他鬓边碎发,他目若寒星,整个人绷紧,像一柄待出鞘的剑。 林雾抬手触摸伞骨,伞面就像热水般冒出袅袅白汽,她抬手招来一阵风,这白汽便顺着风扩散。 “屏息!”邬盈月立刻喊道。 那白汽还未来得及传到麓山学院的众人身上,便被邬盈月的灵力打散,轻飘飘的气体扑散在周围,白霜似的裹住周边杂草。 林雾歪头笑道:“反应不慢嘛。” 邬盈月张口,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口腔发麻,已经感觉不到舌头存在,连四肢也不听使唤,整个人僵直着动弹不得。 那头林雾还在说话,“我要下手,哪里会让你们清楚明白地看见,又不是傻子。” 她再次使唤燕归辞去剖猪剔骨。 燕归辞:“我不会,你没教过。” “我没教过吗?”林雾看他一眼,走到那只野猪尸体旁,抽出匕首蹲下。 “看好,我只教一次。” 这只野猪并不是常见的黑毛猪,它脖子处的毛连着背上都是如火的红色,比其他地方的毛长得多,四肢猪蹄也被红色包围,乍一看像是穿了四只红靴,故而得名红鬃兽。 林雾:“红鬃兽,背脊和蹄子生红毛,幼兽红毛长三寸,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长长,善速度,力大,量稀少,是为林中霸主之一,脊骨是上佳的炼器材料,一寸一万灵石起。” 这只红鬃兽鬃毛有十五厘米左右,不算幼兽,但也没有完全成年,若真是成年红鬃兽,他们只有跑的份。 林雾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刀没入红鬃兽的身体,一路向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她下刀的地方十分巧妙,切着骨头边缘游走,在关节处下刀,根本没用上多少力气。 红鬃兽的骨头一块块剔出,它的表皮仍保持完好,肉被割成许多块粘在皮上。 燕归辞认真记着林雾说的话,哪一块是关节、哪一块是骨头,如果面对活的红鬃兽怎么杀最快,如果是人,又该往哪里下手。 她背对着余郡司一行人,他们看不见她手中的动作,不过旁边积累的一块块完整的骨头配上她的话语,在这树林里竟有些阴森诡谲的味道,即使把红鬃兽换成一个人也并不违和。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竖起。 红鬃兽的骨头并不是纯白色,而是红色,林雾剖完骨头,最先捡起完整的猪脊骨,对着剩下还有些杂色的骨头挑挑拣拣,选择一些成色较好的收起。 她还挖个坑把红鬃兽埋进去,没有吃它的肉,感谢它为贫穷的她带来的贡献。 弄好这些,她才面朝余郡司等人,指指她不要的那些骨头,轻描淡写道:“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这些送给你们,拿回学校去交差吧。” 说完转身就走,也没解开他们身上的毒。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余郡司感觉身体的麻意散去,他的身体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肌肉痛得抽筋。 不少人瘫软在地,揉着自己的手和腿。 看着还剩大半的骨头,其中一人庆幸道:“那人给我们留了这么多骨头,随便拿一块都能加分。” 有人反驳:“最好的部分被她拿走,剩下都是次品,再说要不是我们先消耗掉红鬃兽的精力,她怎么可能捡漏?本就是我们的东西!” 余郡司没好气道:“估计他们是不想得罪学院,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此行并不是专为红鬃兽而来,在路上意外碰见红鬃兽才想额外加着几分,谁知道和红鬃兽来回拉扯一天,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些骨头也能交差,只是实在让人不爽快。 余郡司让人向前去收起骨头,余光瞥见邬盈月的神情,喊道:“盈月?” 邬盈月脸色沉沉,“这是羞辱。” 他们八个人,修为最低也是筑基中期,却被两个小小的练气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余郡司安慰道:“等回去之后让人查一查他们的来历。” 既然敢得罪他们,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邬盈月没吭声,大步向前走去。 另一头,林雾和燕归辞走回村子,火红的脊骨在林雾手中滚动,千金难求的好材料拿去换钱有点可惜,她打算先留着看能做什么法器。 燕归辞:“为什么要把那些骨头留给他们?” 他们看上去可不像是会知恩图报的人。 林雾拿出一颗珠子递给燕归辞。 燕归辞:“留影珠?” 留影珠里记的是刚才的画面。 林雾:“我不需要次品,至于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我也不在意,要是将来他们想动手,我们就是救蛇反被咬的可怜人,惨啊!” 燕归辞:“何必那么麻烦?” 林雾:“我又不是杀人狂魔,见谁杀谁,给日子留点乐趣挺好的,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对弟子很宽容,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意气风发嘛,她这个两百岁的人也能理解。 出来一趟,满载而归,林雾心情甚好。 村门口,一个小女孩坐在门边大石头上,一见到他们就直勾勾看过来,眼睛像石头,一眨不眨。 林雾抬脚朝她走过去,还没走近,女孩便站起跑进村里。 此时村内布置与他们出门时大不相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白布,路上空无一人。 地上有一条条交错纵横的白线,林雾脚尖一碰,鞋尖沾上一些粉末。 麻谷从一户人家中走出,和两人碰上,见林雾低头看白线,他解释道:“这是村里的习俗,有人过世便要在路上铺石粉,当心别踩到,不太吉利。” 林雾笑笑,施诀除去鞋上的粉末,“村里习俗还不少。” 麻谷:“多是多点,都是好意,为让逝者安息。” 林雾点头,“是啊,要让逝者安息。” 风吹过,石粉无动于衷。 第21章 怪物 “要让逝者安息。”林雾打掉燕归辞的筷子。 饭菜是麻谷刚送过来的,两菜一汤,还冒着热气,真难为他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他们的伙食。 燕归辞空着手,“逝者安息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林雾义正言辞道:“麻老婆婆死了,全村忙上忙下,你却在这里好吃好喝,你说她能安息吗?” 燕归辞:…… 麻老婆婆安不安息他不知道,反倒是从林雾那张素净的脸上看出四个字——强词夺理。 他顺从问道:“那该怎么做呢?” 林雾站起,将饭菜全部倒到装汤的大碗里,走到后院挖坑,将饭菜倒进去,再用泥土掩埋。 “为表遗憾,这些饭菜我们还是祭奠给麻老婆婆吧。” 燕归辞眸光一闪,试探道:“今晚我和你一个屋子睡?” “你想死?”林雾斜眼看他。 燕归辞摇头,“我说错话了。” 今晚应当没有危险。 认定没有危险的燕归辞安然睡去,半夜被喧闹声吵醒,太久没睡过如此深的觉,刚醒时还不知身在何处。 他起身往外走去,下意识看向林雾的房间,没听到里面的呼吸声。 顺着喧闹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一间屋顶上看见林雾,夜色深沉,喧闹处传来细微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来回拉扯。 他飞身而上,落在林雾身旁往下看,这个位置角度极好,能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下方有三拨人,一波是麻谷带领的村民,一波竟是今天遇到的麓山学院的弟子。 至于最后一波人只有三个,都是女子,身上穿着和邬盈月等人一样的衣服,看样子也是学院弟子。 争吵的双方跟村里人没关系,是两波弟子的纷争。 “余郡司!你别得寸进尺!这村子又不是你家!村长都让我们进,我们怎么就进不得?”一个圆脸女修吼道。 余郡司像个嘎嘎叫的鸭子,“我们先来的,跟村长说好包下所有空房,你要住就睡地上!” “你!”圆脸女修脸色涨红,“明明是你看见我们进来才这样说的!” 余郡司:“那又怎样?我就是全定下了。” 屋顶上,林雾看得津津有味,“真热闹啊,是不是?”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节 燕归辞看着两拨人吵嘴,吵架的内容并不进耳,敷衍道:“是啊是啊。” 下方的邬盈月忽然抬头看过来,和她同一时间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站在圆脸女修旁的一位女子,五官标志,眉宇英气。 林雾托着下巴,“哎呀,被发现了呢。” 正在吵架的两人也停下,众人顺着她们的目光往上看。 林雾抬手打招呼。 “是你!”余郡司脱口而出。 林雾:“我掐指一算,你们的运气不太好。” 下面没人说话,刚才一直想劝和却插不进嘴的麻谷终于能开口,努力打圆场。 林雾见没什么热闹看,拍拍衣角回去睡觉,燕归辞落后她一步,看一眼雏鹰一般生气蓬勃的弟子们,回头见林雾的背影已经隐入暗中。 光暗将双方分隔,萧瑟秋风无声。 第二天林雾起来的时候,在村里看见圆脸女修三人,看来她们昨晚闹到最后也没吃亏。 圆脸女修自来熟,一见到林雾就过来打招呼,“你们也是来采药的吗?” 林雾点头,笑道:“谁让这里灵药多呢。” “你们是道侣吗?看上去好般配呀。”对方又问。 林雾笑而不语,圆脸女修不好再追问。 圆脸女修笑起来时脸颊两边出现小小的酒窝,她先给林雾介绍她们小队三人,等林雾告知自己和燕归辞的名字后,她笑起来更甜了。 圆脸女修名为杨甜,嘴甜话多,人如其名,另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高瘦女修叫易文琴,最后的英气女修名叫燕青。 杨甜:“林雾道友,我看昨天余郡司那群人好像和你不对付,他们是不是抢了你什么东西?这群人总是这样,好像全世界的宝物都是他们家的。” 林雾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一点小矛盾。” 毕竟他们也没抢成。 杨甜松口气,“那就好,不过你要小心点,他们特别小心眼。” 林雾:“好。” “林道友,请问你能否说说沼泽的一些情况,我们不免费听,你可以报个数。”说话的人是燕青。 她光明正大地同林雾打探沼泽的情况,直白坦然的行为并不引人反感。 “相逢即是缘,钱就不必了,我所知也不多。”林雾简单描述沼泽里的情况,以及村子里目前的状况。 “若是需要人带进沼泽,需要再等一天。” 杨甜闻言惊讶道:“在沼泽里怕迷路的话,点燃迷枝香就好啦。” 林雾:“迷枝香?” 燕青解释道:“迷枝香是多年前有人从迷雾沼泽里带出去的一种木头,只要将其点燃,跟着香的方向就避开沼泽点,大部分人都知道。” 啊? 林雾和燕归辞对视一眼,大多数人都知道……看来还是个常识。 可惜林雾是从千年后来的,在她的时代,迷雾沼泽早湮灭在历史中,她听都没听过,燕归辞更是对常识一窍不通。 “村民不迷路或许就是点燃这种香,你被他们骗了,多留你几天想挣你的钱。”杨甜同情道。 林雾:“多谢提醒。” 燕青:“若是方便,林道友可以与我们一起同行,若是不便,我这里有多余的迷枝香可以赠你一些。” 林雾好奇道:“你们就不怕我不怀好意?” 三人看着她和燕归辞没说话,从她们眼神里,她读出其中的意思——连迷枝香都不知道,被村民坑钱的冤大头,怎么看都不是很聪明。 林雾:“同行就算了,但需要一点迷枝香,报酬晚点再给。” “不用给报酬,还得感谢你给我们提供消息。”杨甜爽快拿出一支香。 林雾接过迷枝香,“你们可以先去探探路,不要进沼泽,也不要再回村子。” 杨甜还想追问,被易文琴拉住,后者轻轻摇头,前者便不再吭声。 三人离开村落,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阻拦她们的脚步。 林雾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里,朝燕归辞扬扬下巴,燕归辞上前“敲门”,木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最后不堪重负,轰一声倒地。 屋内,墙面和桌子满是蜘蛛网及灰尘,处处透着长久无人居住的腐朽气味。 两人如法炮制,去敲下一家人的门,这一户家中也是如出一辙的场景,可是昨天麻谷明明是从这家出来。 在门板后面,燕归辞看见一张满是杂毛的皮,灰乎乎一层像是在灰尘里滚过一圈。 他伸手拿起那张皮,感觉有点熟悉,回头正要拿给林雾看,一阵墨绿的雾气不知从哪儿散开,熏得他头昏眼花。 身体还没来得及完成转身这个动作,就已经无以为继,瘫倒在地。 定格在最后视线里的,是一双布满伤痕的赤脚。 等燕归辞醒来,头晕得看不清面前的画面,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从胸口涌上。 他压抑着难受,抬头寻找林雾的身影,等看见林雾被五花大绑在他前方,他紧绷的心松下,而后又为自己的放松感到愕然。 不仅是林雾被绑住,连他自己也被绑在柱子上,他孤零零的被绑在这一头,另一头除了林雾还有一众弟子,十一个弟子整整齐齐,一个不落,绑成一排。 太阳斜挂在天上,他们上午被弄晕,时间没过去多久,现在还只是下午。 林雾在和麻谷聊天,看不出一点紧张。 林雾:“你这是干什么?收了我的钱,还没帮我找到风佛花,不会是想骗我的钱吧?” “等你死后,我会拿你的骨头和风佛花一起炖汤。”麻谷一改先前憨厚的形象,冷冷觑着林雾。 林雾叹息,“这话说得好,毕竟你只是说带我去找风佛花,没说带的人是死是活,可你这是钻言语漏洞,属于诈骗。” “你装疯也没用。”麻谷扭头过去,不理她。 林雾又道:“你把我绑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唠唠嗑都不行吗?你为什么把我的妖绑在那头,我俩要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你比他先死。”麻谷不耐烦道。 “这就有点让我难受了。”林雾继续唠嗑。 “麻老婆婆怎么不出来?你们怎么不披上灰猴皮?我还以为你们更喜欢那样穿。” 麻谷盯着她,忽然意识到林雾被迷晕醒来后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他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不要紧张,可能你们没意识到,正常人是会眨眼睛的。”林雾动动手,表示自己无害,绑住她的铁链咣当作响。 “其实我很晚才发现你们不对劲,要不然也不会被绑在这,真的,你信我。” 她满脸真诚,姿态游刃有余。 麻谷一时分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先吃下他们的食物,又被毒晕,现在被铁链绑得结结实实,她应当插翅难逃,一切都是做戏迷惑他! 麻谷冷哼道:“多谢提醒,下次我们会补上这个漏洞。” 林雾:“看在我那么好心的份上,能不能最后一个杀我?” “油嘴滑舌,诡计多端,不要听她说话!” 嘶哑的声音响起,本该死去的麻老婆婆走上前,阴森森地盯着林雾。 林雾:“先前我在沼泽里砍断一只灰猴的脖子,他就是阿奇的哥哥吧,脖子上还裹着白布遮伤口,砍断脖子你们也不会死吗?” 没有心跳、不会流血、砍头不死的怪物啊,披着灰猴皮,实际跟灰猴也差不多。 她喃喃自语:“那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死呢?” 第22章 被绑 风卷起落叶,在半空打着转。 犹如待嫁闺中的女子思念情郎,又如博取功名的秀才日夜读书,近乎有些魔怔的轻渺语气,让早已不算是正常人的麻谷脊背发凉。 麻谷抽刀在林雾手腕处割下,鲜血涌出,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你干什么?”麻老婆婆夺过麻谷手里的刀,用布包住林雾的伤口。 麻谷:“她太邪性。” 麻老婆婆抬头看一眼天色,沉着脸道:“还未到时辰。” 夏末的阳光仍有些刺眼,一群人被绑在木桩上,犹如咸鱼干一般任由太阳晒着。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醒来,有人沉默审时度势,也有人张嘴便骂。 村民们陆续到场,先前脖子围着白布的男人也不再伪装,一条皮开肉绽的线在惨白脖颈上十分显眼。 林雾看见第一晚袭击她的男人,对方脖子上的伤痕清晰可见,是当时村中人做戏砍伤,他眼中的贪婪和渴望几乎溢出。 当初她看那把砍刀就不对劲,怪物不会流血,喷出来的血液藏在刀的机关里。 不知道当时他是迫不及待到独自行动想吸她的血,还是受麻谷指令给她下药,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能说明他们确实十分急切。 估计饿了不少年吧,她有些想笑。 人倒霉多了,也就习惯了,碰上一个杀人吸血的怪物种族也很正常。 她动动手腕,铁链没发出一点声音。 高台下,趁着断头男不注意,名叫阿奇的男孩从村民中跑出来扑向林雾,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手腕处先前涌出的血把包扎的白布染红,阿奇贪婪地咬开白布,牙齿碰到她的皮肉。 一直站在旁边的麻谷粗暴拉开阿奇,直接将他从台上扔下去。 阿奇在地上翻滚两下,眼睛紧紧盯着林雾,但不敢再上前。 林雾蹭蹭还未完全撕开的布条,虽然那小孩没有怎么咬到她,但感觉口水好像滴在她手上。 随着时间推移,麻谷将所有人重新换位置,十二个人围着高台站成一个圈。 脚下是石头筑成的平面,表面挖出一条条凹槽,构成一个阵法,看上去像是祭坛。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节 林雾对面正好是燕青,她们小队三人被打散,随意穿插在余郡司八人中。 燕青皱着眉,像是在思索,和她隔着两个人的杨甜脸色紧绷,骂骂咧咧,和余郡司的骂声混在一起,十分热闹。 “我没想到你一个人都不肯放过,这样竭泽而渔,往后没人来怎么办?”林雾闲着无聊,又和麻谷搭话。 村民对余郡司等人下手这点她不意外,没想到连燕青三人他们也不放过。 先前提醒燕青让她们不要再回村子,说不定能躲过一劫,没想到她们在村外也遭受伏击。 麻谷:“人性贪婪,只要沼泽还有灵药,总会有人来。” “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人来,不然那小孩也不会饿成这样,你们比世人还要贪得多啊。”林雾不赞同。 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来一个吞一个,不是不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而是舍不得送到嘴边的肉。 林雾:“像我这样的散修就罢了,那群弟子你也敢动,难道你不知道一般弟子外出做任务都会有老师陪同监督吗?” “那又怎么样?”麻谷不屑道,“我族永生,再多的蝼蚁也不惧。” 一句“永生”把林雾噎住,合着这还是一个邪.教组织? 她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即喊道:“我们老师很快就会过来,劝你们不要自寻死路!快把我们放了!” 麻谷理都不理,任由对方把嗓子喊哑也无动于衷。 高台之下,村民们抬头看着“贡品”,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同一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站在那里就没动弹过,好似木头人一般。 他们的身影重重叠叠,或明或暗,风从宽大的衣袍里钻进,像是夜晚出没张牙舞爪的厉鬼,摇摆中隐约能看见他们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 被这样怪异地盯着看,弟子们的骂声逐渐小下去。 直到这时,他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命被威胁着,只要随便一刀,就能终结他们的生命,而对方没有动手,并不是忌惮他们身后的人,而是单纯没到时辰。 平日里再如何无所畏惧,在此刻所有的傲慢都收敛起来。 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将这片地方包围,犹如孤岛,沉重粘稠的雾气压在每个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阳光被迷雾阻挡在外,汲取不到一丝暖意,祭坛仿佛森冷的地下墓室,湿冷刺骨,泛着腐朽气味。 太阳逐渐西斜,石雕一样的村民中走出几个青壮年,手持匕首登上高台,在众人手腕处划一刀。 鲜血流入地面的凹槽中,被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在凹槽中扩散开来,犹如一朵血色雕琢的花。 弟子们当中起了一点小骚动,有人挣扎、有人咒骂。 刀即将再次割破林雾手腕时,她开口道:“有一只妖,会终结你们的永生。”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又十分笃定,不见半分面临死亡的慌张。 站在她面前的麻谷神情僵硬,直接顿住,像是生锈卡住的玩具,十分缓慢地抬头看她,吐出一句撕裂的话。 “你是谁?”他说。 林雾笑眯眯道:“我是一个聪慧敏锐的绝世奇才。” 麻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神情近乎癫狂,“你是谁!?” 周围村民全部围过来,麻老婆婆拉住麻谷的手,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她知道我们的秘密!她是那个女人派来的!”麻谷嘶吼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雾身上,他们空洞木然的眼睛里恍惚间闪过恐惧。 麻老婆婆一巴掌拍在麻谷头上,“你胡说什么?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血肉滋养神力,骨头供养大地,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永生,谁都不能!” 她神态癫狂,拿着刀刺向林雾的脖子,看样子已经不打算对她慢慢放血,而是直接杀死。 刀狠狠挥下,一把砍在……木桩上。 短刀插进木桩里,林雾站在一旁,心有余悸般摸着脖子,“你们怎么那么喜欢区别对待,先前动手只伤我,现在还要我先死,我对你们很不满意。” “你!”麻谷瞪大眼睛。 林雾歪头,左耳上的墨伞轻轻晃动,反射出昏黄的夕阳。 “想问我怎么没被困住?你这铁链脆得很,买的便宜货吧?” 麻谷转头看向其他人,剩下的十一人仍被捆得结结实实。 余郡司看见林雾挣脱铁链,顿时更加卖力挣扎,身体和木桩来回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光是看着就感觉疼。 “别担心,他们和我不一样,我又没被迷晕。”林雾友好道。 麻老婆婆双手握拳抵在胸前,低着头碎碎念着什么,怪异的腔调停在耳中,犹如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哐哐撞木桩的余郡司动作停下,双目呆滞,其他人也如同他一般静止不动,只余血液滴答下落的声音。 “好难听啊。” 清脆的嗓音打断麻老婆婆,也似闷雷响彻在众人耳中,轰的一声将他们的脑袋震得无比清明。 面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林雾脚尖一点,借力飞起,翩然落到燕归辞身侧,将他身上的铁链松开。 林雾:“你怎么那么笨?还是被抓住,就不怕死?” 燕归辞沉默,不想说因为有林雾在所以不怕,也不设防,这样依赖,不好。 困住燕归辞的铁链是针对锁妖的法器,与绑林雾的材质不一样,他们当真是怕妖,前面做那么多小手段,后面也异常谨慎,比对待她慎重得多。 燕归辞握着林雾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粒丹药捏碎撒在伤口处,用白布重新包砸好。 他们手上的芥子袋都被收走,村民倒是没有搜身,让他贴身备着的丹药得以留下。 麻谷脸色沉沉:“你没吃饭?” 林雾观察着弟子们的脸色,随口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道理。” 一众弟子们:…… 他们昨夜刚到村,唯一的接触就是村民提供的饭食茶水,就这样直接中招! 林雾抓住一片飘下的落叶,“昨天我都说你们运气不好,你们偏不信。” 余郡司:“都是你害的!” “你不怪他们反倒怪我?”林雾语气惊异,“那算了,本来还想救你们来着,看来你们应该能自己解决。” 余郡司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林雾:“一万灵石解开铁链,按顺序来报数,先报先解。”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燕青和易文琴同时开口道:“一。” 杨甜立即接话:“二!” 三片落叶打在铁链上,正如林雾所说,铁链质量真不怎么样,轻易被斩断。 三人立即给自己止血,可是体内的灵力依旧无法运转。 燕青问道:“林道友能否解掉我们身上的毒?” “是蛊,不是毒。”林雾纠正道,“我不会解蛊。” 麻老婆婆厉声道:“杀了她!” “她回来了!” “这是我们的报应!” “神啊!快救救我们吧!” “喝掉她的血,吃掉她的肉!神会救我们的!” “杀了她!杀了她!” 嘈杂的话语最终汇聚成三个字,杀意冲□□林雾奔涌而去,雾更浓了。 林雾问燕青:“你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到?动作太慢,我们可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她体内的灵气就那么多,是个实实在在的练气期,村民砍头都不死,打起来很累啊。 燕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话! 她指尖沾点鲜血在虚空画符,脸色无比苍白,“快了!” 林雾摸摸墨伞,叹口气,感觉这单有点亏本啊。 第23章 给钱 浓雾翻滚,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村民皮肉割开却不见血液,斩断身体又能再次拼合,左臂搭在右肩上,不搭调的组合无端令人发毛。 有人被拦腰斩断,双腿自行爬到祭坛上,上半部分用双臂支撑蠕动。 他平躺着,祭坛上的血色越发鲜明,涌到他伤口处。 伤口奇迹般地粘合在一起,他低头喝一口凹槽里的血,又抬头朝依旧被绑着的余郡司等人露齿一笑。 红色染白嘴唇和牙齿,一张血盆大口和故事里吃人的恶鬼没什么区别。 余郡司心跳加快,几乎要蹦出胸膛。 祭坛之下是拼杀的兵刃交接声,祭坛之上一片死寂。 余郡司不想开口求让林雾解绑,只能任由体内的血涌入阵法,为村民的事业添砖加瓦,身体逐渐虚弱下去。 “你们得帮我们解开铁链,要不然就替我们止血,不然血只会加大他们的力量。”邬盈月开口,看向一旁的燕青。 燕青犹豫,转头问林雾:“林道友?” 林雾:“一人十万灵石。” 邬盈月咬牙,“成交。” 墨伞刺破浓雾,林雾退后,躲避一把铁锈的长刀,伞柄轻轻一碰,长刀便断成两截。 她在一众村民之中游刃有余,“你们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24节 麻谷怒瞪,抓住一个人往祭台上扔,“把他们的血都放干!快点!” “放再多的血也没用。”林雾摇头,“看来你们的感知是真的很迟钝,都没发现祭坛对你们无用吗?” 麻老婆婆握着骨杖砸来,怒喝:“你做了什么?!” 林雾:“也没干什么,就是对你们之前撒地上的石粉有些好奇,随手抹去一点玩玩。” 昨夜新人进村,吸引走村民的注意力,足够她摆脱他们的监视在村里溜达一圈。 她叹道:“难道先前来此的都是蠢货吗?这么明显的阵法都看不出来?你们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她不精通阵法,但这个陷阱实在显眼又拙劣,想装瞎都没办法。 难道是她的演技太过精湛,以至于村民真把她当傻子? 村民的破绽实在明显,跟纸人似的,讲话一板一眼像在背台词,要不是想吊一吊他们看是否能进沼泽捞点好处,她早就一走了之,拖到现在也只是想看看他们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燕青:“迷雾沼泽先前不难进,里面的灵药也没有多罕见,百八十年偶尔才会出一株珍稀灵药,真正缺药的大能一般不会来这里。” 一些小杂兵被迷惑,一半是实力不足又眼拙,另一半估计已经中毒,感知不再敏锐。 “既然你知道一切,为什么还眼看我们被放血!”有个男修愤愤喊道。 “因为我乐意啊,而且如果你们不被抓,我又怎么能赚钱呢?”林雾捏着一颗石子砸在男修的伤口处,刚止住的血又涌出来。 “注意你的态度哦,他们奈何不了我,但吃你还是绰绰有余。” 躲在角落垂涎三尺的阿奇终于忍耐不住,扑过来咬住男修手腕。 男修想要挣扎,可他体内有蛊毒,浑身酸软无力,灵力运转不得,连个小孩都打不过。 森白的牙齿咬下一块肉,阿奇三两口咽下,再次死死贴住他的手吸血。 男修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一个阿奇得逞,就有更多的小孩涌过来,一个女孩朝余郡司扑去,惊得他在地上翻滚一圈,慌忙躲避。 麻老婆婆当机立断,“先把那只妖杀掉!” 林雾暂时杀不掉,那个女人的诅咒是村子会被妖覆灭,只要妖死,林雾再强又如何! 村民纷纷转向,嗜血的目光看向燕归辞。 林雾站到燕归辞面前,手里把玩着墨伞,“不行啊,这是我的人呢,我劝你们还是赶紧逃,不然可就走不掉了。” 有几根发丝拂过燕归辞的脸颊,带着冷淡的香气,面前的人因运动而冒出热气。 她累了,燕归辞断定。 再如何装得像个隐士高人,实际上也不过才练气期,缠斗这么久也该力竭。 他动动嘴唇,低声道:“为什么不走?” 凭她的实力,若是想逃无人能拦,如果说是要救这些学生也说不过去,她可不是烂好心的人。 林雾没回头,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能控制你身上的毒吗?” 她的话题总是十分跳跃,燕归辞没犹豫,答道:“不能。” 他的血液里有剧毒,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些死人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好像也不怎么意外林雾会知晓。 自身的毒他难以控制,有时候会无意伤到他人,这也是他不敢与人接近的原因之一。 林雾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过后你就可以了,不然我还得担心哪天不小心沾到你的血,把自己毒死。” 燕归辞停顿一瞬,答:“不会。” 虽然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两三句话的时间里,麻谷已经扑来,他的武器是如手指般长、又黑又硬的指甲。 指甲跟金属似的,连墨伞都斩不断,如果不是人的指甲,又黑得像淤泥,她还真会考虑把它撬下来练成暗器。 落日彻底沉没,祭台上的人忙着对付七八个小孩,祭台下林雾把燕归辞推出去挡刀,美名其曰锻炼。 她的速度快,若是不进攻只防守,还真没有村民能碰到她的衣角。 燕归辞身上逐渐见血,疼痛传到林雾身上,她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 众弟子翘首以盼的老师在月亮升起时匆匆赶到,林雾终于能喘口气,拉着燕归辞退到远处休息,让麓山学院的老师出手。 在夜间,村民的力量变得更强,动作更快,攻击力道更大。 林雾看着靠两个拳头和老师们打得有来有回的麻老婆婆,啧啧称奇,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是村里最强的人呢? 燕归辞默默给自己上药,他身上被割开数道口子,麻谷的指甲有毒,伤口处的血迹发黑。 不过这个毒还没他自己的血毒,多挤一点血出去,伤口就恢复成正常的红色。 “嘶——轻点行不行?” 因拉扯而发疼的感觉同样分担给林雾,她白一眼燕归辞,伸手撕开他的衣服,随意往上洒药。 在她身后,火光熊熊燃起,她的脸一半被黑夜隐匿,另一半被火光照亮,像夜鬼,又像脸红的姑娘。 她的睫毛又密又卷,眨眼时上下飞舞,头发粗糙地扎在脑后,有几束不听话的四处飞扬,像一棵肆意又灿烂的花。 火是林雾放的,天黑要点灯,这是她的逻辑,于是点燃一盏大的。 火光刺激到村民,他们的攻击越发猛烈。 四肢断裂后不再拼回去,而是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形,头和枝干拼合在一起,一个巨大的肉球长着无数只手和脚。 来的老师有两个,实力都在金丹期,对于这些力大无穷又打不死的村民似乎也有些无力。 一个女老师在前面挡着,剩下一个男老师在跟学生们说着什么,看样子像是要带他们先逃出去。 林雾释放灵力,芥子袋上有她留下的烙印,从某一户人家中飞出,落到她手中。 她朝燕归辞伸出手,“给我一点血呗。” 燕归辞伸出手,露出手背上还没有撒药的伤口,“想要你可以直接拿,又何必问我。” “不好吧?毕竟是你的东西,总不能强取豪夺。”林雾挤出一点血,拿瓶子接住。 血液滴入琉璃瓶,燕归辞没说话,先前没人这样对待过他,他已经习惯被随意剥夺。 若是被人知道血有剧毒,说不定已经被当成血袋困在地牢,研究如何利用他的血。 “够了。” 林雾又往瓶子里撒一些白色粉末,血腥味顿时消失无踪。 她站起,把瓶子扔给奋斗在打怪第一线的女老师,“里面是毒,沾它砍怪物说不定可行,若是能让它们吃下去就更好,毒死它。” 女老师看一眼狼狈的两人,没怀疑林雾,直接倒出一点液体抹在长剑上,顶着被击中的疼痛,一剑刺入肉球中。 肉球上的二十几个头颅同步张开嘴嘶吼,女老师直接将整个琉璃瓶打进其中一张嘴里。 琉璃瓶在嘴中炸开,碎片粘着红色液体四处喷溅,肉球疯狂颤动,手脚一根根往下掉,场面异常惊悚。 它逐渐膨大,大到几乎体积翻倍时,“嘣 ”一声炸开。 墨伞撑开,遮去满天腥污。 月亮升起,浓雾退却,火光已经烧到她们所在地方,照亮一地的残骸。 都是碎尸,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太残暴了。”林雾感慨,把沾上污迹的墨伞扔给燕归辞处理。 有个擦伞的人跟在身边也不错,终于不是每次打架把伞弄得脏兮兮后,只能自己苦哈哈的清理。 她小心落脚,避免踩在断肢上,走到一众弟子面前。 本想再走近点,但他们身上都被泼了一身脏臭,实在难以近身。 除了女老师之外,十一个弟子加男老师无一幸免,此刻脸色青得如出一辙。 林雾捏着鼻子朝众人伸手,“交钱。” 燕青三人立即召回芥子袋,拿出钱给林雾,又给两位老师解释一遍缘由。 剩下八个人不情不愿,但不能当着老师的面赖账,也只能黑着脸给钱。 女老师问道:“你们有谁弄清楚沼泽异样的缘由了吗?还有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来就是救急,什么都没弄明白。 “想知道事情真相,或许可以问问她。”林雾伸手一指。 众人看过去,熊熊烈火之上,一个半透明的残魂不知何时出现,静静站在祭坛上,看向一地残肢。 第24章 故事 残魂一动不动, 心口处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碎玉,微光透过半透明的身体,衬得她莹莹发亮。 一道流光闪过, 邬盈月已不在原地, 朝着残魂奔去。 谁也没料到她的动作, 然而有一只手比她更快,被白光浸得不似真人的手指先触碰到碎玉。 玉片瞬间散开,星星点点涌入林雾掌心。 村庄过往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这是一只妖的残魂, 一个被困在此处百年却没被怨气吞噬,依旧洁白的灵魂。 她先前还奇怪为什么村民死守在这片沼泽,原来不是不愿外出, 而是做不到。 邬盈月不甘地看向林雾,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得手! 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一定是好东西。 林雾睁开眼, 残魂的百年经历对她而言不过眨眼一刹那,虚无的魂魄彻底消散,只剩下熊熊火焰与黯淡月光。 “谢谢……”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虚无缥缈,像是终于挣脱负累得以解脱。 碎玉散去后变成一本书,林雾把书丢给燕归辞,朝众人一笑,“若是有缘,后会有期。” 想拿的东西已经到手, 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杨甜喊道:“林道友,你能把看到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吗?” 杀了那个妖鬼 第25节 残魂承载记忆, 说不定还有机会获得传承,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邬盈月会抢先动手。 传承已经落入林雾之手,她也没想争,但是事情真相她想知道。 林雾:“这很重要吗?” 燕青点头:“我们的历练任务共有两项,杀妖兽和采灵药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打探迷雾沼泽近几十年有来无回的原因。”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一切都是村民作祟,只是他们为何如此,世上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估计只有林雾一人。 杨甜:“我们不会白听你的消息,还是老规矩,用灵石交换怎么样?” 没等林雾回答,余郡司抢先道:“我也要听,出价十万灵石。” 迷雾沼泽的真相是重要考核指标,他们紧赶慢赶终于抢先抵达村子,结果杀出林雾这个程咬金。 要是谁都不知道真相也就算了,但如果林雾告诉杨甜她们…… 杨甜三人穷酸,拿不出灵石,那怪异的女人又是个贪钱的,这也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秘密,十万灵石足够买这个消息。 余郡司胜券在握。 “若是你先前便开价,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可惜现在我不缺钱。”林雾遗憾摇头。 余郡司:“怎么不缺钱……难道是因为红鬃兽的骨头,你要卖掉它?!” 红鬃兽完整的脊骨何其珍贵,竟然要卖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果她真要卖,他得想想要如何才能买下。 林雾:“那倒不是,主要因为我现在有钱了。” 刚才默默离开的燕归辞悄然出现,向林雾展示出手上满满的芥子袋,粗看之下不少于十个。 上面有些落灰,款式也不是最新,看着年份不一,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上面的神识已经消除。 村民不会使用灵力,不可能强制抹除神识,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些芥子袋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 一时间,在场的人只要脑子不笨,都能想到芥子袋的来历。 杨甜表情复杂,“这是以前死在村里的人的遗物?” “是啊。”林雾查看里面的东西,分类搬到自己和燕归辞的芥子袋里,搬完一个就扔掉芥子袋,继续看下一个。 动作十分流畅,仿佛重复过上千次。 林雾随机搬空两个,剩下的大致扫一眼就收起,现在不是清点财产的好时机。 她看一眼旁边的两个老师,若有所思。 这两人并不介意弟子之间的争斗,对于余郡司这种近乎砸钱作弊的手段没有异议,如果杨甜出得起钱,双方相互比价,他们也不会阻止。 不过很明显,杨甜三人没钱,在余郡司喊价之后就没再说话,看来这种类似的情况很常见,她们都习以为常。 林雾拿出一片竹子,是之前剩余的,正好派上用场。 指尖凝聚灵力,在竹子上留下一个个字迹,等全部写好后,她把竹片抛向杨甜。 “我这个人不缺钱,东西送你,如果你能守住的话就归你。” 话音落下时,竹片还在半空。 就像昨夜她们发现林雾时的场景,燕青和邬盈月同一时间动起来,去争抢空中的竹片,杨甜还愣愣站在原地。 两人一交手,剩下的人也反应过来林雾的意思,奋力去争夺竹片,竹片暂未落入任何人之手,在空中被上上下下推动。 两个老师退到一边,没有参与他们的争夺。 林雾和燕归辞离去,没人顾得上他们。 沼泽里依旧被浓雾包裹,看不清三步外的景色,浓雾泛黑,透着不详。 林雾停住脚步,没有进入黑雾范围,问道:“你怎么看?” 燕归辞:“黑雾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村民已死,黑雾还在,说明不是村民的手段,我们等雾恢复正常再进去?” “好呀,你说得真好,我听你的。”林雾欣然答应,指挥燕归辞去砍树,搭出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燕归辞:…… 什么听他的,明明是她听见合自己心意的话才同意。 他刚拿出刀,林雾便喊道:“别用刀,用我给你的剑。” 刀是劣质刀,是器修抛弃的次品,林雾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给他,刀不太好用,灵力附着在上面会把它崩断。 他没质疑,质疑也没用,从芥子袋掏出那只粗糙的木剑,一下一下砍在树枝上。 林中寂静,燕归辞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村民不对劲?” 林雾拿着木头用灵力雕刻,随口答道:“一开始吧,我发现他们都不眨眼睛,想想或许是他们练的功法比较特殊,后面又发现他们家里没有一丝人气,跟荒废几十年似的。” 燕归辞暗暗记下,他的观察依旧不及林雾敏锐,知道怪异,却不知问题在哪。 他不再问,认真砍树。 林雾抬头,“怎么不继续问?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吗?” 燕归辞:“不好奇。” 林雾放下木头,背着手凑到燕归辞旁边,如果他问,她不一定乐意说,但是他不问,她就一定要说。 林雾:“这个村子百年前有几百口人,后来因为瘟疫死了大半,有个医修路过,帮他们治好病,结果他们恩将仇报将医修杀死,用邪术祭祀保他们长生。” 医修路过横尸遍野的村庄,母亲拖着死去孩子的尸骨,丈夫抱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形如枯槁的村民向她求救。 她救了,用尽各种手段保住村民的性命,而就在她提出离开的当天,她没注意到村民不自然的脸色,他们恳求她再留两天。 这一留,就再无明日。 她的血液被抽出,村民像血蛭一般贪婪舔舐她的血,又将她烈火焚烧而死,大火从白天烧到黑夜,火色映红沼泽的迷雾。 林雾:“他们没想到医修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蛊虫修炼成妖,死前蛊妖给他们下毒,诅咒他们体内无血、此生无后、永世被困在沼泽地,此生只能以怪物的身份活着。” 蛊虫受天道眷顾而成妖,死后残魂不灭,被村民压制在这片洒满鲜血的土地下。 蛊妖不是人,祭祀出现岔子,导致村民以人之身永生的愿望失败,成为蛊妖口中的怪物,需要通过活人祭祀才能获取力量,还会渴望新鲜血肉。 村民每祭祀一次,都是在压榨她的魂魄。 说是人,却也和他们所假扮的灰猴妖兽没有区别。 林雾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多么鲜血淋漓的精彩故事啊,寥寥几句话,融进无数血泪。 那些放血割肉的凌迟痛苦,那些苦不能言的日夜折磨,那些追求永生的可笑行为,以及那些欲望与不甘,终究尘归尘土归土。 蛊,百虫争相食,活者名曰蛊,蛊者,天生邪性,嗜血好杀,因邪异不可成妖。 但这世上总有意外,此后世间再无一个天真良善的好医修,或许也没有下一只成妖的蛊。 “故事听完,你倒是给点反应。”林雾不满。 燕归辞:“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对他们有效?” 林雾噎住,这还真是一下就问到点子上。 村民怕妖,因为蛊妖死前诅咒他们,终有一日死在妖手里,可是蛊妖又不是神,既不能预言也不能言灵,所谓的诅咒只是死前放狠话。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是偶然听一只崇拜妖王的小妖说起过。 妖王还没称王之前,曾被人抓住做祭品,结果他们犯蠢,竟然主动去喝妖王的血,结果被全部毒死。 小妖所知也不具体,一开始她根本没想到两者是同一件事,是村民对燕归辞的忌惮和放血祭祀的行为,还有那句“永生”提醒了她。 先前跟麻谷说妖会终结他们的性命,是故意想诈一诈他,麻谷的反应也给了她答案。 或许他们太过笃定自己的永生,甚至没想过妖血里有毒这一可能。 他们体内本身有蛊毒,这种蛊也是让他们变得不人不鬼的主要原因,燕归辞的血和蛊毒混在一起,打破蛊毒在体内的平衡,让医修的诅咒成真。 心中万般思绪起伏,现实的时间却没流逝多少,燕归辞还在等待回答。 林雾打哈哈道:“因为我天赋异禀,生而知之。” 燕归辞面无表情,继续砍树。 看吧,她说的话都是她想说的,她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 第25章 准备 树枝铺底, 垫上叶子,再盖上一层毛毯,一张简易的床便搭好。 就地取材的粗糙枝叶和昂贵毛毯剑拔弩张, 不明白怎么就和对方混在一起。 林雾不是穷讲究, 她是没找到合心意的美人榻, 要不然燕归辞的芥子袋里还要多一张塌,她宁可睡树叶上也不愿将就买不合意的美人榻。 浑身怪毛病,讲究又不讲究。 燕归辞去采摘蘑菇,放在林雾面前让她筛选。 一朵朵毒蘑菇被她挑出去砸向燕归辞, 好让他记住哪些是不能吃的毒蘑菇,蘑菇有毒也毒不死燕归辞,倒是能毒死她这个可怜人。 燕归辞左右闪避, 伸手接住那些毒蘑菇,偶尔有一两朵没接到,下一朵就会砸在他脑袋上。 林雾:“反应这么慢, 别人的刀都到脖子了, 你还没躲开。” 蘑菇攻势不停。 野鸡下锅,加入蘑菇煮汤,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着, 散出诱人香味。 燕归辞终于能暂时停歇,翻出先前林雾在村里给他的书。 书上没有任何灵气,就是一张张普通纸粘在一起,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犹如鬼爬,忽大忽小, 看得人眼疼。 他大致翻过一遍,后面的字龙飞凤舞到完全认不出是什么字, 他从头看起,认真辨别第一页写的内容。 如今他已经认识不少字,只要不是生僻字眼基本都能认出,不过书上的字比生僻字还要难以辨认。 将所有字连在一起成为一句句话,他耐着性子读完一页,准备翻下一页的手顿住。 能让林雾冒着风险对抗村民,这本书必然不是凡品,里面的内容几乎完全契合他的情况。 她……应当知道这本书写的什么吧?就是因为书所以一直和村民周旋,力竭也不愿离开吗? 杀了那个妖鬼 第26节 他垂眸,指尖摩擦着泛起毛边的纸张边缘。 这是一本手写的书,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本记录,纸张年代久远,已经发黄变脆,有些字迹晕开难以辨认。 如何控制妖毒,如何杀人,如何巧妙利用毒素……一本记下蛊妖如何自保的记录。 林雾还在刻木雕,东一下西一下,刻出的东西四不像,看不出来应有面貌。 她忽然冷不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妖?” 是的,她至今不知这个使天下生灵涂炭的妖王的原型是什么,小妖们不是忌惮避讳不敢说,就是嘿嘿傻乐不开口,要不然就是不知道,听说妖王极少化为原型。 穿越来之前那帮老弱病残也没同她说过,妖做到妖王那个份上,妖力强悍,原型是什么都不重要。 她列举道:“蜘蛛?蝎子?蜥蜴?蟾蜍?蛇?还是见血封喉的毒植?” 说完又叹气,“都不是毛绒绒可以摸的动物,算了算了。” “你喜欢有毛的?”燕归辞搅拌汤的木筷被捏断,一碗小鸡蘑菇汤递到林雾面前。 林雾:“有毛的多可爱啊。” 燕归辞指向一旁鬼祟靠近的鸡野,野鸡汗毛立起,扭头就跑,留下一根黑色羽毛在空中打转。 林雾盯着那根羽毛,改口道:“羽毛不算,要绒毛。” 燕归辞:“红鬃兽。” “绒毛!绒毛你懂不懂!”林雾恼,“我说猫猫狗狗!懂吗?” 燕归辞:“犬妖,其毛如钢,家养者非主人者不得近,在野外的跟其他妖兽没区别。” “很好,现在已经懂得用知识来堵我了是吧!”林雾三两口喝完蘑菇汤,把碗往燕归辞手里一塞,扭过身去泄愤般狠狠雕刻木头。 剩下一锅汤进入燕归辞肚子,他收拾好东西后继续琢磨医修的手札。 深夜沼泽寂静,火光照亮纸上的字迹,也吸引来不速之客,燕归辞再次被打断,冷着脸用木剑砍在妖兽脖子上。 鲜血引来更多的妖兽,嘶吼声完全没有惊动沉睡中的林雾。 燕归辞小心挡在林雾面前,防止一些不长眼的妖兽伤到她,倒不是他多么在意,而是一旦林雾被吵醒,遭殃的还是他。 爪子撕破衣衫,混着浓重吐息的牙齿咬伤他的腰恻,鲜血流出来的一刻,他认命般闭上眼睛。 “你不是知道很多很能吗?堂堂妖皇大人怎么会被这些小怪欺负,别隐藏实力啊,放大招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归辞抓住一个重点词汇,“什么妖皇大人?” 林雾磕巴不打一个,接话道:“我看你有几分气运,祝福你以后当妖王呢!” 燕归辞深吸一口气,木剑刺向一只妖兽腹部,剑尖被厚实皮毛挡住,无法再深入。 手肘处传来一阵酥麻,灵力涌入某个穴道,木剑如切豆腐一般切开妖兽的肚皮,他心神一震,记住灵力运行的位置。 燕归辞在前方厮杀,林雾拖着下巴坐在毛毯上,时不时弹出一道灵力,不是纠正燕归辞的灵力行走的方位,就是斩杀偷袭的妖兽。 她太精准也太吝啬,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不到必杀的时机绝不出手,燕归辞身上的血痕逐渐增加。 天空破晓,妖兽们终于退去,林雾捂着完好无损的侧腰嗷嗷叫,“疼死了疼死了!” 妖兽们并不蠢,在燕归辞腰受伤后就使劲攻击他的腰,轮番拼杀下来,小伤也变成大伤,伤口处鲜血淋漓。 他的衣服被割出好几道长口子,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件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宽大的袖子在打架时还会妨碍发挥。 林雾捂着腰,对燕归辞的衣服长吁短叹,“把衣服脱了。” 燕归辞僵住:……? 林雾:“让你脱你就脱!” 燕归辞脱下外衣,林雾白眼一翻,“继续。” 他抿着唇将里衣也脱下,露出精瘦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不如穿衣时所见那般瘦弱。 林雾的目光只短暂瞥过一眼,注意力便放在衣服上,再一抬头要说话时,看见燕归辞的手已经搭在裤子上准备解开。 “可以了咳咳咳咳……”她说得太急,被口水呛到。 燕归辞紧绷的背脊稍稍放松,见林雾盯着他的腰,浑身的肌肉再次绷紧。 林雾伸手按按他的伤口,“这么严重,怪不得我说怎么这么疼,吃颗培元丹……” 温热的手指按压着皮肤,伤口的疼痛有一瞬间变得酥麻,她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因为观察身体而凑近,说话时热气拂过。 后背的汗毛竖起,比被大型妖兽盯上时更让人焦灼难安。 他整个人猛地往后一退,“离我远点!” 语调急,音量大,不似往常。 林雾眼睛瞪圆,冷笑,“呵!” 燕归辞别过头,生硬道:“我去清理妖兽。” 妖兽身上有很多好东西,有的部分可以入药,有的部分是炼器的好材料,打了一晚上,还是要收点利息。 他们在沼泽外围,妖兽实力普遍不强,身上可以利用的部位不多,他挑挑拣拣,差不过半个时辰就收集完毕。 天光大亮,准备进入沼泽,他去到林雾的床边要将毛毯收起。 林雾瞪他一眼,倒也没有多做为难,站起让他收拾,又把那件美丽又废物的衣服扔到他身上。 燕归辞穿上衣服,发现原先撕裂的地方已经被修补,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根本没破过似的。 腰恻的位置多了一个小小的刺绣,是个奇怪的符号,像一把特别弯的弓,弓弦又是横着放的。 ∈……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符号后面还有两个小字,“林雾”两字绣得袖珍小巧,林雾的名字,他还是认识的。 总体而言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无非又是她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林雾:“走吧,早点拿到早点结束,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片林子里待。” 浓雾恢复白色,两人点燃迷枝香,顺着白烟飘去的方向前进,穿梭在迷雾之中。 啪! 燕归辞踩死一只色彩艳丽的大肉虫子,林雾别过头,抱怨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生物!” 此生最恨,大肉虫子! 根据迷枝香的方向,他们要穿过这片无论杂草还是树叶都五彩斑斓的区域,绕路的话太远,林雾选择强忍恶心快速通过。 这片区域比想象中大得多,前方依旧充斥着各种颜色,不见尽头。 她还是有些高估自己,脸色越走越惨白,她此刻无比憎恨自己五点零的视力,能看见每一只趴在树上的虫子,它们身上的细毛和蠕动的身体是如此清晰明白。 为转移注意力,林雾闲谈道:“你的原型应该不会是吃虫子的动物吧?” 燕归辞原先对虫子无感,被她这么一说,再看这些虫子时也开始觉得恶心。 她的话总有一种翻天覆地的魔力。 他艰难道:“你少说两句吧。” “我缓缓。”林雾停下,自我鼓劲。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继续走,准备好未来一个月都在应激状态,准备好将来几天不吃不喝。 燕归辞看她这幅模样,提议道:“要不然你闭着眼睛,我带你走?” 林雾:“我闭眼看不见它们,只会更难受吧?” 想象力才是最恐怖的东西,看见虫子还能明白虫子和她的距离,要是看不见虫子,脑子可能自动脑补虫子就在她头顶上。 燕归辞:“不会。” 他脱下外衣将林雾从头包裹住,肩膀虚虚揽在林雾肩膀上,把她圈入他的范围内。 “不会有任何一只虫子靠近你。” 第26章 虫兄 外袍笼罩, 黑暗袭来,林雾浑身绷紧,过近的距离激起她的防御反应。 燕归辞的手虚虚围着她肩膀, 她说服自己旁边是不可以攻击的人, 努力压下动手的冲动。 燕归辞就这样带着林雾向前, 在彩色的环境里穿行。 这些虫子带点毒,但无关紧要,攻击力不强,只要不嫌恶心, 稳住心神不被色彩迷惑,走过去并不难。 怕林雾过多脑补虫子吓自己,他开口道:“我以为你没有怕的东西。” 反复在“动手”和“不能动手”之间来回徘徊, 根本没脑子想虫子的林雾听到声音,反驳道:“我才不是怕,就是恶心。” 燕归辞:“怕虫子又不丢人。” 林雾:“从我五岁起, 我就不怕虫子了。” 这个五岁不是现代林雾的五岁, 现代城市钢筋水泥,她活了二十年都没见过大肉虫子。 从大学穿越到修真界时,这幅饿死的身体刚满五岁, 生活在最穷最乱的地方,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熊孩子丢进爬满各种毛虫的小房间。 原主十分害怕,饥饿瘦弱的身体拍打木门,最后在恐惧和力竭中死去。 倒霉的林雾一穿过来就看见满屋子花花绿绿的毛虫,差点没吓得撅过去。 外面是熊孩子的哈哈大笑声,她擦去身体余留下来的眼泪, 忍着慌乱将满屋子乱爬的虫子一只只踩爆。 等到熊孩子听不见动静开门往里看时,看见的就是堆积在一起的虫子尸体, 和沾着虫子□□朝他们微笑的林雾。 熊孩子们吓得屁滚尿流,而她此后没再怕过虫子。 原以为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每一帧画面都如此清晰如昨,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张开眼看到的第一幕。 混乱无序,强者为尊,实力就是一切。 燕归辞张口,又闭上。 林雾不需要安慰,她已经度过那段时间,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五岁的小女孩也听不见安慰。 杀了那个妖鬼 第27节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加快步伐,从看似梦幻瑰丽实则全是大肉虫子的区域穿过。 走出虫子范围,忍耐一路的林雾退开两步,和燕归辞拉开距离。 沼泽里的妖兽们不知为什么都没有出现,平静得令人惊讶,他们十分顺利地找到一朵风佛花,连喜爱风佛花的毒虫都没见到一只。 风佛花生长分散,两朵之间隔着七八米远,纯白的花瓣像裙边,静静在风中摇曳,小小一朵,拇指大小,有花无叶,枝叶细长,伶仃地屹立在黑色土地上。 据说有人吃下风佛花后,午夜梦回时会听到诵经声,加上它有凝神静气的功效,由此得名风佛花。 林雾一连薅了十朵成熟期的风佛花,擦拭着沾泥的指尖,眯着眼睛看一只前方经过的千足虫。 她指着那条千足虫,问道:“你说它去哪?” 燕归辞:“不知道。” 林雾:“我也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跟着一条千足虫往沼泽深处走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但发生在林雾身上又不让人意外,看来她只是怕肉虫子,腿多的倒不怕,燕归辞跟在林雾身后想。 千足虫速度不慢,像是赶路一般快速前行,中途没有任何停顿,目标明确得不像一条虫。 越往里走,雾倒是逐渐淡起来,等可以看清前方十米的距离时,一阵异香飘过来。 两人一虫十分默契地加快脚步。 异香的来源是一朵金色花,它还未完全绽放,目前处于含苞待放的状态。 花瓣边缘镶着黑线,使它的金灿灿升级为雍容华贵,要开不开的样子如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 盯着“美人”的不只是新到的两人一虫,还有数不尽的妖兽和人,现在林雾知道沼泽妖兽们都干什么去了。 不是,妖兽多就算了,人怎么也那么多? 林雾看着站在妖兽对立面,同样盯着金色花看的人群,感觉自己杀村民杀早了。 合着大家都知道这里有宝物出世纷纷赶来,她还把唯一障碍点的村子灭掉,方便这些带着寻宝法器的人长驱直入。 她只是晚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有这么多人抵达这里,看他们或多或少的狼狈样子,估计胆大强闯黑雾,直奔金色花而来,其他灵药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这金色花确实有这个价值。 人群里有熟悉的身影,杨甜抬手朝林雾打招呼。 林雾挑眉,“我没把真相直接告诉你们,你们不生气?” 杨甜:“你本就没有帮我们的义务呀,有什么可生气的?反正最后也是我们赢了。” 林雾笑笑,没过多靠近她们。 两人的互动并没有引起注意,大家都紧盯着中间的金色花。 燕归辞问道:“那是什么?” 不少人听到这个问题都转头看来,在看清燕归辞的修为后又不屑地移开视线,传来三三两两的嘲笑声。 “乡巴佬。” “能误打误撞走到这,运气不错,就是实在蠢。” “这种人也能找到破境花,莫非沼泽有捷径?” “专心看花,别分神。” 燕归辞专心等林雾的回答,并不理会其他人。 林雾没有笑他知识浅薄,认真道:“破境花,无论你是何种修为,只要吃下它的花蜜,实力就能直接进阶。” 练气升为筑基,筑基升为金丹,金丹往上虽不能直接跨过一个阶级,但也能从初期冲到中期。 求仙问道一途本就艰难,越往上越难,境界之间的距离犹如鸿沟,破境花的存在怎能令人不为之疯狂? 这破镜花看着年份不高,助人突破也不会太夸张,不过足以引起金丹期往下的修士的疯狂。 燕归辞了然,“极好的东西。” 好到他都忍不住动心。 他看着林雾,她眼睛里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泛着争夺的野心,黑色眼眸里平静如水,让他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他问:“我们走吗?” 这么多人和妖兽,他们毫无胜算。 “走?”林雾目光惊异,“你竟然一点都不想要,这么淡泊,让我有点惊讶。” 燕归辞:…… 燕归辞:“我以为你不想。” 林雾眼神中带点怜悯,“你是榆木脑袋吗?这种好东西我为什么不想要,难道每天被人追着打很爽吗?” 燕归辞转移话题,“你要怎么争?”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到又是另一回事。 林雾思索,“首先,我们要找盟友,但不能找太多,多了东西不够分,那花蜜就一口。” 燕归辞环顾一周,视线落在杨甜三人身上,他们两人实力不强,跟其他人也不熟,此刻唯一可能和他们合作的只有这支队伍。 “不不不,往这看。”林雾双手贴着燕归辞两边脸颊,把他的头往旁边转。 这一边是妖兽的范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贴着他脸的手还在调整角度,最后他看见的是……一只千足虫。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荒唐?! 他再三确认林雾的神情,没看出一点玩笑的意思。 林雾颇为认真地上前跟千足虫沟通,这只千足虫竟然有几分灵智,也不知道林雾怎么看出来的。 在林雾表达完合作的意思后,千足虫还考虑一下才点头。 看着一人一虫的互动,燕归辞语塞。 林雾朝燕归辞招手,带着千足虫到角落做计划,她郑重朝千足虫道:“虫兄,成败在此一举!” 千足虫神情严肃。 燕归辞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是怎么从一条虫的小黑眼睛里看出情绪? 这个世界大抵是疯了,他想。 破境花实在娇羞,迟迟不开,天色逐渐暗下去,妖兽这边逐渐响起肚子的咕噜声,它们很能忍,饿了也不动。 林雾拿出肉干,还分一根给千足虫,一直从日落啃到深夜。 天空黑透,不见一丝月光,像一块纯黑的幕布,地面也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所有光芒都消失在此处。 凌晨,无论人或妖兽都会疲惫的时间点。 天亮是一瞬间的事,就好像开灯一样,黑暗刹那间驱散,而不像日升日落一般缓慢悠长。 林雾把这句话记得很清楚,在黎明眨眼的一刻,她将千足虫扔向半空。 千足虫身躯扭动,毒雾喷洒。 动作和林雾一样快的人和妖兽不是没有,他们与千足虫同一时间抵达同一处,然后便被悄然来袭的毒雾灼伤眼睛,混乱顿生。 一般而言,在争夺这种娇贵灵植的时候,大家都会默认不放毒,避免伤到灵植,连打架都会远离两步。 可林雾是个不讲规矩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一场毒雾打乱所有人的动作,叫骂声渐起,打破沉寂一夜的晨雾。 千足虫被丢出战斗圈,它蜷缩成一个球落地,还是受了点伤,它站在外围瞪大小眼睛,寻找那个和它合作的人类,却看不见她的身影。 数道攻击落在燕归辞身上,他拿着墨伞防御,却依旧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密集攻击。 伴随着闷哼声,他咬牙道:“你的办法就是让我挨打?” 林雾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这是争宝物,怎么可能不挨打,你以为这是月下散步呢?你疼我也疼,别唧唧歪歪,向花靠近点。” 燕归辞吐出嘴里的血,可惜他的毒血只能往一处攻击,并不像千足虫那样可以喷洒。 他压下喉咙持续上涌的腥甜,咬着牙往破境花的位置靠近。 林雾如同一个鬼魂轻飘飘落在一只妖兽背上,这是她精挑细选的妖兽,皮糙肉厚修为高,一路横冲直撞。 她要帮妖兽挡去一些攻击,又不能让妖兽注意到她,灵力快速消耗。 不知道哪只妖兽的角还是哪个人的攻击打中她的背部,她头晕目眩,死咬着下唇,将口中的血咽回去,连嘴唇咬出血都全然不觉。 第27章 进阶 尘烟四溅, 草屑纷飞,一人越过妖兽,伸手要抓住盛开的破境花, 一对雪白獠牙忽然而至, 在对方手臂上留下两个血洞。 纠缠的时间里, 有一只妖兽趁机往前冲,又被一柄剑拦下。 在场的人并不算多,迷雾沼泽因为村民的缘故封闭多年,又位置偏远, 得知破境花成熟的第一人只是偶然,消息传开,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远处的人赶过来。 迷雾沼泽里的妖兽也不是吃素的, 破境花往外方圆十里,浓雾混着各种毒、地面有毒、植物有毒,妖兽也防备着人类。 若不是林雾和燕归辞跟着千足虫进来, 要避开这些毒也需要花费一番时间。 而时间就是如今最紧缺的东西。 林雾曾参与过一次破境花的抢夺, 那朵花比这朵大得多,来的人也不乏朝廷的人和世家子弟,都是大拿, 打起来地动山摇,最后还不是让她得了手。 这种情况,修为深厚实力强大不是最重要因素,前面白衣飘飘一往无前的剑修就成了所有人和妖兽的主要攻击目标。 混战混战,就是得混——师父的话回响在耳边,林雾稳住呼吸。 要会混, 保留实力,寻找时机, 而不是像莽夫一样一夫当关然后被围攻遗憾退场,再厉害的人物也无法独身抵挡所有人。 能做到一剑劈山河的顶尖大拿,破境花的作用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大,也不屑于争抢这点小玩意。 周边嘈杂混乱,不知谁的血溅到林雾脸上,仍有余温。 破境花的味道越来越香,引得在场的人和妖兽体内灵力都翻滚起来,气息不稳。 这种味道是一阵一阵的,忽浓忽淡,一开始并不明显,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浓烈,而拼杀中的众人只会觉得这是战斗的缘故。 他们会沉浸在厮杀中,甚至会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林雾吃过一次破境花的亏,废了半条命,阴沟翻船一次就足够,她不会在这条沟翻第二次。 杀了那个妖鬼 第28节 又一阵香气翻涌,就是现在! 林雾体内流淌的血沸腾起来,她如一道流光飞速靠近破境花,有人看见这一幕,想要反应却迟了一步。 纤长的手指握住破境花的茎干,“咔”的一声轻响,犹如热锅浇油一般,在场所有齐齐喧腾起来。 燕归辞还在尽职尽责的攻击,林雾给他的任务就是什么都不要管,冲进去就是干,身上刚缝好的衣服再次开裂,几乎碎成布条,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补回去。 身上的伤疼到麻木,感知不到手的存在,只凭本能挥动着墨伞,幸好这把伞质量极好,攻防兼备,不然他的身体或许和衣服一样要变成碎布。 他的腰忽然被什么东西卷住,发木的脑袋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拽走。 他木然地想,要是他死了,林雾也得陪着。 被拉扯时难以动弹,他飞速移动,瞳孔映出一道黑色身影。 林雾握着破境花往嘴里一倒,金色花蜜流入她口中,食指接住一滴往外流的花蜜。 不只是燕归辞,所有人都看见这一幕。 腰间拉扯的来源就在林雾手中,他被拽到林雾身侧,刚一停下,头脑发昏,浑身剧痛站立不稳,撞在林雾身上。 燕归辞下意识抓住林雾避免倒地,林雾顺势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俯身低头,唇齿相贴。 大脑轰的一声炸开,所有疼痛在此刻都感觉不到,周边的声音停滞,他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到嘴唇上。 香的、软的,带着熟悉的冷冽气息,她的眼睛离得很近,瞳孔里映出他的眼。 唇齿相触只是一刹那,香甜的花蜜渡到燕归辞口中,又顺着流入胃部,暖意上扬,往几近干枯的经脉注入灵力。 大量灵力的冲刷下,他从练气突破筑基。 这些都是眨眼间的事,从林雾吞下花蜜到她晋级筑基,有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甚至还没摆脱破境花花香的蛊惑。 有人破口大骂:“区区练气到筑基,也配用破境花?!” 不管配不配,这也已经成为铁板钉钉的事。 林雾拍一下燕归辞的脑袋,低声快速道:“我怕你没力气跑,时间紧迫,无意冒犯,赶紧撤!” 燕归辞僵硬点头,被林雾牵着跑进深林,升到筑基,她的速度更快了。 战场范围外,千足虫翘首以盼,它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也挤不进去,数不清的脚焦灼地来回摩擦。 “虫兄,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是骗你的呢?”清脆的声音如风一般靠近,又远去。 “唉,幸好你遇到的是我,我这个人最是诚实守信,以后不要这么随便相信人了。” 千足虫头部被一只手指轻轻拂过,留下一滴花蜜,甜蜜的滋味流进嘴里,体内灵力激荡。 是花蜜呀! 燕归辞见识过林雾诡谲的步法,跟着一起走倒是第一次,眼前一下是木头一下是草叶,有时候快撞上树,再一眨眼树已经不见,各种颜色模模糊糊地在眼里翻动。 林雾终于停下,呼啸而过的风静止。 旁边的景色十分眼熟,燕归辞坐在烧成焦炭的木头上,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他脸上沾着血,凝固的血液连着头发结成块。 今天经历实在跌宕起伏,从被打去半条命到进阶筑基,直到此刻都好似仍在幻梦中。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先前的村子,已经不见任何一间房屋,余留一片被火焚烧过的废墟。 林雾盘腿坐下调息,整理进阶后到处乱窜的灵气,让它们顺着经脉流动。 再睁开眼时,又是夕阳西下。 由于是破境花强制进阶,她的伤口并没有像正常进阶一般得到恢复,该疼还是疼,她看一眼空空的芥子袋,不明白她的药为什么总是消耗得那么快。 这一次多了两个帮手,她勉强算是失去四分之一的命,比上一次争夺战好点,身体主要疼痛的来源还是燕归辞。 燕归辞背靠枯树闭眼沉睡,她抬脚踢踢他,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彻底睡死过去还是昏迷。 她认命般抓住燕归辞的手,探入灵力为他调息,混乱的灵力被规整好,燕归辞还没醒。 看他身上一堆伤,为她扰乱局势有功劳,她摸摸为数不多的良心,去村里的井打水。 帕子沾湿井水,擦去燕归辞脸上的血污,她如同雕刻时专心致志,脑子在简单重复的劳动下渐渐平静,做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擦了半天,也就擦干净一张脸。 燕归辞醒来,看着在他脸上反复擦拭的林雾,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睁眼都没发现。 “咳咳……” 他咳嗽两声作提示,再擦下去,他的脸都要破了。 林雾目光焦距,把帕子扔到一旁,“醒了就起来自己洗干净,药已经用完,你撑一撑,妖鬼皮糙肉厚,过两天就好了。” 燕归辞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疼。” 真的很疼,让他回忆起以前被关在笼子里,因不听话被鞭子毒打的疼。 林雾一顿,好像很久以前,她也曾说过这句话。 跟着师父走后,她倒是不用挨饿,就是经常挨打,修最上乘的功法,挨最毒的打。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怒骂老头子拿她出气,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强词夺理说这是为了她好,她据理力争,老头子说不过她,于是她又挨一顿打。 老头子死后,她过得也还行,可惜他看不见了。 他是病死的,她连个可以恨的对象都没有。 林雾指尖碰上燕归辞的脸,喃喃道:“你比我当时还大呢,又不是没吃过苦,怎么那么娇气?” 当然是因为有人宠着啊,就像她有师父的时候天天偷懒,师父骂她好吃懒做,没了师父之后,没人骂她娇气,她却开始日夜不歇地学。 “你在想谁?”燕归辞问。 低低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林雾回神,给他施个清洁术,脏污尽消,又拿新帕子沾水给燕归辞擦手,因为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总感觉不用水洗就不干净。 就在燕归辞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道:“我师父,一个糟老头子。” 燕归辞:“他人呢?” 林雾:“死了。” 沉默蔓延片刻,燕归辞又问:“他们不追过来吗?我还以为他们会杀了我们泄愤。” 林雾:“要泄愤的追出沼泽去,想不到我们还躲在里面,聪明人会留在沼泽里采灵药,我们不能停留太久,明天一早就出去。” 燕归辞:“好。” 林雾扔掉帕子,顺势在他身侧躺下,双手垫在脑后。 “我们需要补充不少丹药,还好这一趟收获不错,可以挑贵的买。” 燕归辞:“嗯。” 何止是不错,简直收获颇丰,村子里的芥子袋、红鬃兽的骨头、杂七杂八的灵药……堪称暴富。 天上无月,星子稀疏,晚风吹得树叶籁籁作响,虫鸣不绝,夜色安宁。 林雾:“还记得药材都在哪些位置吗?猜猜下一站我们去哪?” 燕归辞:“麓山学院。” 林雾:“记性不错,明天还得给你多买几套衣服,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燕归辞:…… 燕归辞:“这话不合适。” 林雾:“是吗?那我撤回。” 燕归辞:“撤回?” 林雾:“就是收回的意思。” “说过的话就像做过的事,还能收回么?” “我说能就能。” “我不想要这个材质的衣服,容易坏。” “可以,反正现在有钱,给你买玄玉丝的衣服。” “你的衣服也是黑色,是什么材质?” “我这个你就别想了,世间仅此两件,都是我的。” “那好吧。” …… 第28章 踩点 大陆学院林立, 教学水平不一,麓山学院和青水学院是最顶尖的两所学院,两者长期为谁是第一的问题斗得火热。 两所书院并不在一处, 一北一南, 相隔甚远。 麓山学院在北, 靠近皇朝,坐落在繁华热闹的长兴郡,这里有最时兴的娱乐,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 行人熙熙攘攘。 刚从深山老林出来,坐飞舟直达长兴的林雾和燕归辞一路睡觉养伤,一下飞舟, 满满的人间烟火气伴着喧嚣嘈杂声扑面而来。 “让让,让让,别挡道, 哪里来的乡下人, 看愣神了?”有人往前挤。 乡下人林雾和燕归辞对视一眼,往前迈步,走入鲜活的人间。 长兴郡街道大路极宽, 一条路分四个部分,中间两条宽的给坐灵兽的走,外边两条给人步行,有点现代公路的意思。 路边的大部分店铺边缘嵌着东西,有些是五彩的琉璃,有些富贵的竟然嵌着纯色灵石, 乍一看过去,珠光宝气晃人眼。 也有店铺没有装饰, 看似朴素,但所用的木头不是凡品,低调奢华。 路上来往的人穿什么的都有,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破洞像乞丐的、大胆露肩露腿的、花花绿绿像孔雀的…… 饭馆里有歌舞声、茶店里传出说书声、旁边小店的吆喝声、锅里冒油的滋滋声…… 真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林雾左看右看,新奇得很。 她从现代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燕归辞刚登上妖王宝座,她在小破地方艰难求生,后来跟着师父流浪历练,妖王开始进攻人界,娱乐低迷,并不热闹。 杀了那个妖鬼 第29节 燕归辞也是自幼被困在金笼里,没接触过这样人声鼎沸的环境,一时目不暇接。 两人真同他人嘴里的一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林雾思索:“感觉这个地方很花钱,不知道我们的钱够不够花?” 燕归辞:“先吃饭?” 林雾:“走!” 她没走向路边的苍蝇馆子,也没进到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而是先到旁边的一家当铺里要卖掉一小段红鬃兽的骨头。 店小二是个年轻人,眼睛一亮,来回翻看骨头,开价道:“二十万灵石。” 到底是大地方的当铺,见到红鬃兽的骨头也没有太激动,就是有点不厚道。 林雾敲敲桌面:“这可是一块完整的骨头,不是碎骨,还是最新鲜的,红鬃兽刚死就剔下来,低于一百万我不卖,大不了我找别家。” 这是一块纯红色的骨头,不含一点杂色,质量上佳。 店小二撇嘴,“红鬃兽难抓,又不是没有,我见过大把骨头,你这成色是好,但小骨头一看就是小兽,顶多给你五十万。” 林雾:“太低,不卖。” 她拿起骨头,作势转身要走,后面店小二喊道:“诶等等,价格可以再谈嘛。” 林雾停下脚步,又和店小二你来我往地砍价,最终以八十八万的价格成交,当铺还帮林雾弄了张存灵石的卡,推荐她几家好吃的饭店。 “这个价格,我们算赚还是亏?” 饭馆里,燕归辞点完菜,等菜上桌的时候问道。 林雾:“有点小亏,但是没必要计较,至少免了去钱庄弄卡的麻烦。” 灵石太多,不可能全部揣兜里,钱庄跟银行差不多,连流程也同样繁琐,唯一不同的估计就是认卡不认人,卡丢相当于钱丢,相当不人性化。 不过在这个你杀我我杀你的修仙世界,好像也没人对此提出质疑,毕竟随身带着钱也是人没钱没,放卡里携带还方便点。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找客栈住宿休息,却被告知已经住满,去往下一家,也是同样的情况,连走几家都是如此。 直到无意中瞥见一个巷子角落的客栈,才艰难订到最后一个单人间,连这环境一般位置偏僻的客栈都能满客,真是奇怪。 她问掌柜:“最近什么日子?怎么房间一个不剩?” “再过两天就是学院招生,不知道多少人卯足劲想去麓山学院。”掌柜翻找钥匙,“你住几天?” 林雾思索,“先定半个月。” 学院招生,正好浑水摸鱼。 客栈房间还算干净,就是有点小,林雾坐在椅子上,指挥道:“把我的毯子洗干净铺上去。” 燕归辞给毯子施两遍清洁术,又向客栈借用木盆把毯子水洗一遍,他不是很理解林雾对水洗的执念。 但是清楚毯子很贵,她很爱。 躺到干净舒适的毛毯上,林雾伸了个懒腰,一路舟车劳顿,她闭着眼想歇会,不知不觉就睡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 她是做噩梦惊醒的,梦里她被师父吊在结冰的绳子上,冻得要死。 脖子上传来凉意,她狐疑伸手摸去,摸到一只可疑动物。 这是一条纯黑色的小蛇,鳞片光滑,亮得反光,身体莫约有镯子粗细,长三寸左右。 指尖捏着小蛇的头把它拿起放到眼前,蛇没有眼皮,它睁着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装死,头还没有她的拇指指甲大,像个精致的玉雕。 她把小黑蛇放回床上,两指抵住弹一下它的脑壳。 小黑蛇晃晃脑袋,看清林雾后浑身僵住,和她大眼瞪小眼。 林雾:“醒了?” “昨夜太冷,我控制不住……”燕归辞略微心虚,“我不会占用你的床,我就睡枕头旁边一点点位置。” “枕头旁边?”林雾冷笑,“你都爬到我脖子上了!冷不会开客栈控温法器吗?!” 燕归辞:“……我不会。” 林雾深吸一口气,用力戳戳他的头。 九月的天,长兴的夜晚已经泛凉,或许因为燕归辞是妖鬼混血,体温比一般的蛇更冷,都能把她冻醒。 她想演示一遍如何打开控温法器,结果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没有,果然便宜没好货,设备都不全! 她盯着燕归辞,伸出拇指和食指在他身上比划,“你就这么点?” 燕归辞:“可以变大。” 灵力翻涌,三寸的小蛇猛然放大,挤满这张床,为了不压到林雾,蛇尾下意识把她的腰卷起。 人和蛇对视片刻,红色信子从林雾脸上擦过,她咬牙道:“滚、下、去!” 燕归辞变回人形,抓着衣服挡住身体,赤脚站在床边。 看到此画面的林雾眼前一黑,“你恢复原形是把智商也一起清零了吗?” 燕归辞把衣服穿好,低头道:“原形的话……是会迟钝点……” 更依照动物的本能形式,理智稍稍削弱。 林雾抹一把脸,安慰自己别跟一条蠢蛇计较,他又不是人,说不定变人的时候脑子被门夹过,智障很正常。 收拾整齐后,两人去吃早饭,热气腾腾的馄饨鲜香四溢,边吃边听旁边桌的人聊关于此次招生的事。 吃着吃着,她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妖王曾经在麓山学院上过学,如今有她的存在,时间线还会和过去一样吗? 燕归辞抬头,“怎么了?” 林雾:“我在想成为妖王的你,如果知道我在你的过去捣乱,会不会气死。” 燕归辞低头,“我不是妖王。” 林雾吹吹馄饨,“不想当吗?” 燕归辞:“不知道。” 林雾:“那我想,我还没当过妖王呢!” 燕归辞:…… 这是可以随便想的事吗? 吃过早餐,他们终于开始办正事,所谓正事,其实就是在麓山学院周围逛逛踩点。 他们这种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因为乱逛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学子们到处溜达,甚至有想翻墙进去看的,被无情打落到墙外。 林雾:“你觉得我们能潜进去吗?” 燕归辞眼神变了,“我觉得不能。” 林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三个字——别作死,她怂恿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跑很快的。” 于是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燕归辞变成蛇盘在林雾的手腕,林雾嫌他累赘,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联想到他的体型,决定让他老实做一个镯子。 围墙上有阵法,林雾用尽手段弄出一个漏洞溜进去。 感谢大街小巷贩卖的麓山学院地形图,让她不用在偌大校园里抓瞎。 她随机打晕一个修为不高的学生,扒下对方的衣服穿上,一路悠哉悠哉奔着宝楼而去。 宝楼里放的都是用来奖励学生的东西,其中也有一些比较贵重的物品,并没有一把锁锁着了事,有人在此看守。 看守人修为至少金丹期,林雾放慢呼吸,绕到宝楼后面,贴着楼如同一只壁虎快速向二楼爬行。 她推开二楼的窗口,和里面的一个人对上视线,她的呼吸错乱一息。 明明感觉到此处无人,难道是渡劫期大能? 渡劫期来看守学院宝楼,这也太大材小用了点吧?! 房间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林雾正要服软道歉,紧绷的神经忽然拉响。 蜡油的味道、衣服摩擦的声音、隐没的人脸…… 不对!对方不是人! 是傀儡! 林雾丢下一句“无意叨扰,劳烦恕罪”,扭头便跑,身后并没有人追来。 远处的一栋楼里,两人正在下棋,见到男子下子的手停住片刻,才缓缓落下,女子笑道:“又吓到小毛贼了?” 男子得意道:“我练的傀儡往那一放就跟真人没区别,再留一道气息在楼中,完美无缺,哪个人来不以为是渡劫期?吓都吓走咯!” 女子:“这次还不打算招个弟子?” 弟子,不是学生,学生可以有很多,弟子却要精挑细选。 男子:“看缘分吧,不强求,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哪里静得下心来。” 光影柔和,棋子落在棋盘上。 第29章 考核 林雾没跑太远, 等看不见宝楼后,她停下脚步慢慢走。 燕归辞问:“不跑吗?” 林雾:“没人追。” 傀儡往那一放她还真以为是人,装个样子落荒而逃, 免得引起注意, 下次不好潜入。 她把弟子服还给倒霉弟子, 准备翻墙回去,刚在墙上站稳,就看见墙下含笑看着她的漂亮女子。 这回不是傀儡,而是隐匿起来真无气息的高手。 “哎呀, 我还以为我瞒过去了。”林雾摊手,“我什么都没做,能不能轻点打?” 漂亮女子没说话, 上下打量林雾。 林雾摸摸脸,“是不是长得好看就能放过我?” 话没说话,漂亮女子忽然飞身而上, 伸手探向林雾, 林雾早有防备,侧身一翻跳下高墙……然后脚被阵法套住,动弹不得。 杀了那个妖鬼 第30节 哦豁, 阵法还有这个作用? 她果断脱掉鞋子要跑,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她反身一踢,逼得对方后退一步,对方却没松开手。 手腕处的燕归辞突然弹出,往漂亮女子手上咬去, 却被灵力打中,困在灵力塑造的牢笼里。 漂亮女子:“妖?” 林雾扑通一声跪下, 声泪俱下。 “大佬对不起,我不该有好奇心去探宝楼,我从小无父无母,这条蛇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同吃同睡,他的命比我的还重要,虽然是妖但是我发誓他没做过坏事啊,你要杀就先杀我吧!” 她滑跪速度极快,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没有尊严可言,她当初就是一通卖惨才赖上师父。 眼泪一滴滴流下,她的脸并没出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的情况,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人一蛇似乎都呆愣住,女子轻咳一下,把蛇放下。 燕归辞变回人形,默默和林雾并排跪着。 女子:“别哭,好好说话。” 林雾抽噎着,“好的,大佬说什么是什么,我不哭。” 女子沉吟道:“你今年多大?” 林雾:“啊?” 女子:“我方才探你的骨龄,看不出年纪,你被碎骨过?” 林雾:“我……我今年二十,年纪小的时候被打碎过骨头差点死了,后面被好心人救了回来。” 要探骨龄早说啊,弄这一遭吓死个人! 她没被碎过骨,估计是穿越时空的缘故让她的身体出现变化才摸不出骨龄,这个脸从她二十岁就开始定格——因为她二十晋金丹。 金丹之后容貌基本固定,只要修为增长的速度够快,不吃驻颜丹也能稳定在这个模样。 女子:“资质平平,倒是感知敏锐,跑得快,胆子大。” 二十岁才筑基初期,资质确实算不上好。 林雾继续抽噎。 女子:“墙上阵法的洞是你弄的?” 林雾:“对不起!我错了!” 女子表情闪过无奈,问道:“倒是有几分阵法悟性,你进宝楼想偷什么?” 林雾观察着她的神色,含糊道:“附子果……我需要它救命,不知仙子能否同我做个交易,把它卖给我?” “宝楼里的东西都是奖励给弟子的,不能私下买卖。”女子摇头,说完她停顿片刻。 又道:“你为什么不试试入学院?从学院奖励里拿到东西比你盗窃更简单。” 林雾一愣,“啊?” 习惯简单粗暴的方式,她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看着面前神色清冷,犹如玉石一般的女子,她点头道:“我会报名的。” 已经被逮住一次,下次再想潜入难如登天,用迂回的方式也不是不行,在这个时间段里也可以去拿别的解药,不亏。 林雾:“不会每一个不请自来进宝楼的人,你都邀请他们入学院吧?” “不是。”女子解释道,“你们的修为太低,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压低实力至筑基来挑衅麓山书院?” 没想到竟是两个真筑基,还是刚刚突破的那种,林雾腹诽。 林雾:“我来抢东西,你不生气?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入学院?难不成你能看出我根骨奇佳,是天选之子?” 女子失笑,面容生动,“你年纪尚小,还有改过的机会,对阵法有悟性,我希望你能走上正道。” 林雾了然,“你是姜挽霜啊。” 姜挽霜,麓山学院院长,在人妖之战中牺牲得太早,千年后她见到的那帮老弱病残里并没有这个人。 在她活着的两百年岁月里,只远远见过姜挽霜一面,记忆中是个灵气使用过度伤到经脉导致白发苍苍的老妪。 此时姜挽霜还没有为救苍生而自损,依旧青春貌美,她都没认出来。 姜挽霜:“怎么猜到的?” 林雾在脑海中快速搜刮关于姜挽霜的评价,包容、温和、仁善…… 姜挽霜是阵修,在千年后桃李满天下,而千年前阵修并不吃香,难学也难出成绩,她曾听说过姜挽霜早期到处抓徒弟的趣闻。 她改跪为坐,伸出手指点点天空,“是老天暗中提点我。” 姜挽霜被逗笑,“希望老天能提点你通过学院的招考。” “挽霜师父你不帮帮我吗?”林雾双手合拳抱在胸前,做出请求的手势。 “其实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阵修,可是我没有底蕴,接触不到知识,根本比不过那些从小被家族培养长大的别人家的孩子。” 一句“师父”惊住姜挽霜,“你……胡乱叫什么?” 林雾眼泪汪汪,“啊?不能叫吗?那是我错了,我一见到您就觉得特别亲切,一下子没忍住心中如黄河水滔滔不绝的感情。” 姜挽霜好气又好笑,“你先过招考吧,小滑头。” 林雾利落站起,“那今日就先告辞,您等着我来端茶拜师。” 说罢拉一把燕归辞,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敞亮嗓音发出的说话声消散,墙下恢复安静。 不远处的男子走过来,不满道:“油嘴滑舌,一肚坏水,不合适进学院。” 姜挽霜:“只要她能通过招考,就说明她合适。” 铁金铎皱眉道:“你不会真看中她吧?年纪轻轻看人下菜如此熟练,修为又不高,一看就是长期在底层摸爬滚打,道心不坚,资质一般,何必呢?好苗子多得是。” 姜挽霜往学院里走,“你这么说,是觉得她一定能通过?” 铁金铎跟上去,“我觉得她不能,第一关她就过不了。” 姜挽霜:“打个赌?” 铁金铎:“赌就赌,输了你把新得的变形剑借我瞧瞧,我要是输了就把那坛笑春风给你。” 姜挽霜:“一言为定。” 丝毫不知自己成为赌注的林雾在大街上闲逛,长兴郡即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甚至比白天还热闹。 燕归辞恢复成人形与她并排走着,跟着她进入书肆。 书肆里的人不少,两人一进去就被拦下,包着头巾的店主热情道:“两位小道友也是来买书的?我这里有近十年麓山学院书考真题,要不要来一套?” 林雾:“招生考试还要写卷子?” 进书肆果然没错,差点错过这个知识点。 一句反问噎住店主,他更加卖力推销:“那可不,现在干什么不得会读书写字,修炼也不例外呀,针对两位这种不了解考试的情况,我这里有一整套复习资料,保证您就算临阵磨枪也又快又亮。” 林雾爽快道:“那就来一套。” 店主:“两位看一套时间怕是来不及,不如一人一套?” 林雾:“不用,就一套。” 回到客栈,林雾翻身上床,靠着枕头斜躺翻看资料,她大致扫过一圈,心里有底。 这个世界的学院分为小学院和大学院,小学院是从幼儿教起,内容都十分基础,大学院入学条件更苛刻,例如麓山学院就要求年纪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且筑基。 当然也不是所有大学院都像麓山学院这样,一些资质一般的学院也会将招生条件放宽。 把书扔给燕归辞,林雾鼓励道:“还有十天,好好学,把里面的东西都背下来。” 燕归辞拿着书,“我也要考?” “那不然呢?”林雾反问,“想靠我躺赢进学院,你想得挺美,再说你要是成为学院弟子,也能去上课学东西,正好不用我教。” 燕归辞犹豫,“可我是妖。” 林雾:“学院招生规则上面,我也没见哪一条写只招收人。” 燕归辞:…… 那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妖或半妖会报名进入麓山学院。 跟林雾争论也争不过,看着林雾掏出一个圆柱形木头沉迷雕刻,他坐到木凳上,缓缓翻开手中书页。 林雾去吃宵夜时,他在学习,林雾回来时,他还在学习,林雾睡觉时,他依然在学习,连林雾半夜醒来,客栈里的灯还是亮着。 林雾翻个身,再次睡去。 清晨醒来,林雾目光落在枕边盘着身体躺在书上的小黑蛇,蛇身下还压着她一束头发。 她毫不留情地把燕归辞叫醒,“起床学习!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燕归辞双眼朦胧,变回人形。 林雾洗漱完毕,走出门去,“你今天就待在客栈里好好学,三餐我会让店小二给你送来。” 她话说得快人走也快,一下就没了踪影,燕归辞拿起书继续背。 接下来十天里,燕归辞没出过门,一直在客栈背书,背到头昏脑花,面容憔悴,晚上睡觉眼睛一闭,耳边就会响起林雾的声音。 “背书背书背书……” 十天后,招考日,两人差点睡过头,还是燕归辞先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两人洗漱完后走出客栈,被面前的人山人海惊呆。 前几天没发现长兴郡有这么多人,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除了长假热门景点,林雾上下两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人。 麓山学院招考的过程都有法器实时映射到山下的水镜,学院老师会观看学生们的表现,若是有表现突出的,收为弟子也不是没可能。 其他书院也会派人来看,麓山学院一年只招收五百个学生,而报名的有几万之数,就算进不了麓山学院也不代表没有好苗子,他们就借用麓山学院的考核来挑学生。 山下看水镜最多的还是有孩子参加考试的父母,以及纯属凑个热闹的路人。 每次麓山学院招生都是一件大事,看一次能聊一年,学生们千奇百怪的表现是乐子的来源。 杀了那个妖鬼 第31节 种种因素导致麓山学院山下的路异常拥挤,功夫再好也难以从密不透风的人墙钻过。 林雾和燕归辞赶在截止前最后一点时间抵达,头发凌乱气息不稳。 报名处站着个年轻弟子,表情和善,“从那过来,报一下名字。” 林雾走过去,“林雾,林子的林,晨雾的雾。” 燕归辞跟在她后面,刚踏上那条没什么特殊的路,报名处桌子上的铃铛就猛烈摇晃起来。 弟子惊愕,立即握紧腰间的剑,“你是妖?” 短短三个字被周边人听见,往外一波传一波,很快在人群中散开。 “今年这么热闹,还没考就开始有意思!” “妖?妖怎么会来这里?不会妨碍考试吧?” “想什么呢?来这里捣乱的妖莫不是嫌命太长,那可是麓山学院。” “妖怎么能来人界上学,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 议论声嘈杂,混在一起涌过来,声音如洪涛要将两人淹没。 林雾:“你们没说妖不能报名。” 报名弟子道:“千年来麓山学院从没有妖报名考试的先例,这次也不会例外,妖就是妖。” 林雾:“若我说,我非要让他报名考试呢?” 报名弟子:“按照院规,妨碍考试者取消报名资格,挑衅滋事者打出麓山。” “现在的年轻人,上个学都要带宠物,真是不像话。” “那种卑贱玩意,连踩在麓山学院的地都不配。” “妖啊,就该滚回妖待的地方去。” …… 一声声恶意的言语汇聚在一起,带着刻薄的恶毒。 燕归辞仿佛又回到当年被无数人驱赶打骂的时候,天下之大,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他低眸,眼中戾气横生,再抬眼时,眼里清澈平淡,他拉一下林雾,朝她摇头。 人界无法容忍妖的存在,就算可以报名又能怎样,他在世人眼中永远是妖。 林雾:“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千万年前的两族大战,是两界之主心生贪婪想相互吞噬,导致世间生灵涂炭,多少人与妖无辜枉死,何其可笑?” 清脆的声音带着灵力传开,犹如洪钟响彻天地,强势将各种话语压下去。 她的声音不停,“灵气在战争中消耗大半,如今修炼不易,若双方始终不能放下成见,将来难免会有重蹈往日覆辙的倾向,你们修道,修的是什么道?天下大同之道还是排除异己之道?” 声声质问,如金石碰撞,掷地有声。 林雾站在高台边上,长风猎猎吹起衣袍,她伸手一探,墨伞入手,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波澜。 她微微笑道:“我从不畏世人阻挡,天地乾坤,正道沧桑,既然你们质疑,那我们便让天道来抉择。” 一道道灵力在半空勾勒出一个阵法。 “问天阵!” “什么是问天阵?” “由古时候祭祀占卜而来的阵法,一般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可以请求上天做决定。” “求问天道可是要付出代价,天地留一线生机,就真的是只留一线!” “问天之后还考什么试啊,人能不能活都不好说。” “为了只妖,至于吗?” 至于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亭子中,铁金铎手中的白子落下,正中棋盘的空格里,他惊愣看着水镜里的人,问出同样的话。 黑棋在手中翻动,姜挽霜叹道:“她总能让人出乎意料。” 报名处,燕归辞也在想,至于吗? 至于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麓山学院他也不是非去不可,她是为了什么呢? 天空一道闷雷落下,砸在林雾身上,她身体晃动一下,朗声道:“今日妖族燕归辞,是否有资格参加麓山学院入学考核?” 又一道紫色闪电落下,山下的人惊慌躲避,生怕被牵连到。 林雾背脊挺直,在阴沉天色下,顶着紫色的雷电,天地中仿佛只有她一个存在,耀眼夺目。 她咳出一口血,一双眼依旧坚定,亮得惊人,令人难以直视。 一道道雷电接连落下,她的声音盖过雷声,声声泣血,字字叩问。 “妖族燕归辞,是否有资格参加麓山学院入学考核?” 九道雷电过后,天空恢复晴朗,报名处已是一片狼藉,草木焦黑。 众目睽睽之下,报名处飘起一块空白木牌,牌上木屑纷飞,刻画出“燕归辞”三字。 众人哗然。 林雾擦去嘴角的血,抓住那块木牌,问弟子:“现在他可以报了吗?” 报名弟子从问天阵开始时人就已经傻掉,此刻听到问话,一时也答不上来,左右为难,报不报名也不是他一个小弟子只能决定的。 林雾也不是故意为难他,这话是说给他身后的麓山学院听的。 一道传信飞来,报名弟子松口气,“可以,请吧。” “还真让妖报名啊?” “老天都说他能报,难道你说不能?” “问天阵真那么玄乎?那我能不能问问怎样才能突破?” “问一个能不能报名考核的简单问题就已经是九道雷,你可以试一下问修为突破,看能落几道雷。” “试的时候喊我一声,我也想见识一下。” “……算了算了。” 有人感叹:“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人妖共处挺好的,没必要你死我活嘛!” “小兄弟好豁达,是哪里人士呀?” 身着淡金衣袍,长着桃花眼,满目风流的男子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道:“小地方小地方。” 也就区区妖域而已。 报名地点在山脚,他们要爬上一条长不见尽头的阶梯,两个时辰内要到达终点,失败者淘汰。 阶梯上方环绕着浅浅白雾,看不清尽头有什么,考试的钟声响起,数不清的人哗啦啦往上爬。 这条阶梯看似狭窄,一次只能站两三人,当踩上去之后,阶梯仿佛无限延长,人数再多也不拥挤。 有人努力向前冲,干劲满满,也有人不慌不忙,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越往上走,周边同行的人越少,方才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人头,现在只剩寥寥几个身影。 林雾身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姿态怡然自得,看不到一点被雷劈过的迹象。 此处磕头感谢一下她的鬼才师父,连问天阵这种与天道相关的阵法都能从中作手脚,让人不得不感叹实在是坑蒙拐骗的一把好手。 这种惬意落在他人眼里,就是强撑了。 燕归辞:“我背你上去。”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此路只能自己走,他人不可相助。” 燕归辞:“停下来歇一会。” 声音又道:“此路不可停歇,不可回头。” 燕归辞:…… 林雾笑笑:“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往上爬,原先远远能看见的零丁几个人影也全部消失,偌大天地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没娘的坏种,叫你偷我东西!” 身后传来一声稚嫩嗓音的呵斥,燕归辞脚步微顿。 林雾察觉他的停顿,问道:“怎么?” 燕归辞:“你没听到吗?” 林雾摇头。 燕归辞:“没什么。” “站住!站在那里给我们当靶子,不许动。” “叫你回头,听不懂人话吗?!” “别跟他玩,我娘说他身上有病会传染。” 童声一句接一句,交织成笼罩燕归辞童年的噩梦。 天空仿佛飘下雪花,他在空茫大地上,捡来的衣衫轻薄破洞,冷风从皮肤浸入骨缝。 “诶,没事吧,这个馒头你拿着。” 燕归辞想要回头,头部微微偏一点,又生生忍住。 没有馒头,他短暂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馒头,虽然他真的很想尝一个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馒头,看看是什么味道。 “贱种!长能耐了是吧?快给我回头!” 成年人的呵斥里带着鞭子的抽空声,这是他第一次从旷野进到狭小的黑屋子,感受到比冬日冷风更剧烈的疼痛。 对方被他的血毒死,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血中带毒。 杀了那个妖鬼 第32节 梦魇般的声音逼着他回头,鞭子落地的声音越发靠近,好似下一鞭就要落在他身上。 周边景色变成逼仄的黑屋,充斥着腐烂的血气和霉味,其实他从没有逃出去过,一切都是臆想。 他忍不住回头,一只手忽然出现,牵住他。 回头的动作停下,他的体温很低,牵着他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像一团不灭的火焰。 于是虚妄退去,他依旧站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上。 他飘飘荡荡在世间的灵魂,一下子安定下来。 林雾:“不要多想,往前走,别停。” 声音沾着云雾,显得又轻又湿。 燕归辞呼出一口浊气,心神归一。 林雾:“等你多经历一点就知道,这些都是老套路,看你求道之心坚不坚之类的,个人感觉没什么用,坚持做恶事的坏人,那也是心智坚定。” 燕归辞反握住那团火焰,“你说的话都被会听见。” 走在麓山学院招考的卷子上,说着他们学院的坏话,是不是不太好? “要是做什么都得顾忌一下,那还活着干嘛?”林雾甩手,“你要是脑子清醒,就可以松手了。” 燕归辞握得更紧,“我考不上怎么办?” 那么辛苦的问天,不就白费了吗? “考不上就考不上,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是逼你必须比别人强。”林雾挣不开手,便随他去了。 “逆徒!”沙哑的声音轰然响起。 林雾脚步顿住。 “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往师父我坟头倒点酒,我在下面光看着你喝,真是一点不孝顺。”老迈的声音骂骂咧咧。 是你说让我少去看你的…… 林雾回头。 没回成功……被燕归辞一把捏住脸不让回头。 被冰凉拇指和食指卡住脸的林雾,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将她的心浇凉透。 燕归辞松手,“都是假的。” 林雾揉揉被按出红印的脸颊,“糟老头子死都死了,还不放过我,想看我倒霉。” 身后的声音还在呼喊,语气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她可以想象出他跳脚的模样。 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林雾“嘶”一声,注意力拉回。 林雾:“走吧走吧,我才不会回头,就是想骗骗他。” 燕归辞:“嗯。” 林雾:“这你都信?” 燕归辞:“信。” 两人一问一答,一步步走上台阶,身后万般过往,皆如风吹过。 走过漫长的阶梯,林雾和燕归辞终于抵达终点,面前是断崖,刀削般整齐利落,下方雾霭沉沉。 终点只有他们两个考生和一个穿着学院衣服的弟子,旁边一处阵法散发淡淡蓝光。 弟子恭贺道:“恭喜两位顺利通过第一关考核,接下来传送阵会把你们送到下一处考试地点。” 阵法只能在小范围内传送,用起来还很烧灵石,麓山学院还真是财大气粗,一个入学考核连传送阵都用上。 林雾问道:“不用等其他人一起吗?在我们之前,有多少人已经过去?” 弟子:“修道一途,本就是与人争、与天争,你的同门并不会因为你进度缓慢而在原地等你,至于有多少人领先,你们过去之后就能知道。” 林雾谢过弟子,踏入传送阵,燕归辞紧跟其后。 场外,吃瓜群众们早已开盘,纷纷下赌注猜测这一届谁能拔得头筹。 “我看好第一个进入传送阵的女子,她心智坚定,书写卷子也没有停顿,很有可能保持第一。” “我看那个红衣服的也不错,虽然前面被拌住脚,但后来居上,有望夺冠。” “我喜欢那个一路向前冲的,叫什么来着?” “诶,你们说那个妖能考进去不?” “这……还真不好说,他进第二轮还挺早,一开始差点回头,还不是那女子拉住他。” “两人同行互助,算不算作弊?” “当然不算,大道漫漫,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同行多难得啊,再说又不是只有他们同行。” …… 失重的感觉持续几息,林雾睁开眼,眼前是明亮的教室,有三个人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有弟子前来低声告知规则,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就是写卷子,等香燃完必须停笔,也可以提前交卷去往下一关。 林雾看一眼冒烟的香,很细,桌上落有一些香灰。 越晚来的人,能写卷子的时间越少,这场考试除了考知识,也挺考心态。 林雾和燕归辞分别找到写着名字的座位,安静提笔落墨。 卷子很厚,比买到的参考资料还厚,囊括阵修、符修、丹修、灵气运行规则等等知识,就算完整一炷香时间也写不完。 林雾大致翻一遍题目,书肆售卖的参考资料还是有点用,里面大概有十分一的内容是重合的,另外十分之九就难说了。 题型有简答题和数学题,处处是陷阱,就算死记硬背答案也不一定写得出来。 看着纸上的几何图形、化学反应、符箓线条……林雾不得不感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笔尖在纸上流畅滑动,她书写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看一眼题目不用思索就落笔……需要思索的她直接跳过。 她抽空看一眼燕归辞,欣慰看见他按照她的叮嘱,先答会的题,不会的后面再说,除了跳过的题有点多之外没毛病。 燕归辞忽然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 巡查的弟子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如炬,低声呵斥,“禁止眉来眼去。” 被迫停止“眉来眼去”的两人继续埋头写题,时间一点点过去,能写题的时间变少,进来的人变多。 有人看不懂题,干脆草草写两道便离开进入下一关,争取在第三关多拿分。 有人见人离开,以为对方题目写完,慌慌张张翻动纸张奋笔疾书。 等林雾放下笔,香还剩下三分之一,考场里的人把位置坐满大半,此时都在埋头苦写。 比起已经成定局的第一关和琢磨不定不知道考什么的第三关,考知识的这一关最容易拿分。 考生们的状态跟现代学生没什么区别,林雾感怀片刻,目光又落在燕归辞的位置。 燕归辞早已放下笔,端正坐着,林雾一看过去就对上他的眼睛。 林雾挑眉,然后起身,燕归辞动作与她同步。 走出考场,引导的弟子委婉暗示道:“你们还年轻,不要把太多时间花在情爱上,努力修炼才是正道。” 林雾愣住,反应过来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算什么?修仙版劝导不要早恋? 林雾正经道:“其实我们不是一对。” 弟子脸色微红,“我知道,但你也不要玩得太过分,妖也是灵智生物,有自己的尊严,你还是尽量专一一点。” 林雾目瞪口呆,脸红纯情的弟子竟然能说出这番惊人的“开明”话语,说的还是“尽量专一”。 保守的人竟是她自己! 弟子后面没再说与考试无关的话,催促两人尽快进入下一场考核。 “妖在人界,只能是宠物一般的存在吗?”燕归辞给林雾传音。 一路走来,似乎大家都默认他是她的宠物,即使谈及他,也是和林雾交流,从未给过他一个正眼。 林雾:“妖在人界的地位和人在妖域的地位差不多,你在这里,其他人认为你依附着我,如果是在妖域,又会反过来,人之常情罢了。” 燕归辞:“是吗?” 从他有意识开始,他就在人间流荡,被排斥、被驱逐、被觊觎、被抓捕…… “有机会去妖域的,有味药材不就在那里么?” 即将通过传送阵,林雾抓住燕归辞的手。 最后一句话被扭曲的空间压得有些破碎,不紧不慢地飘进燕归辞耳中。 “再说了,你又何必管他人怎么看,你可是我天上地下的唯一,有我这般世间无双的人的正视还不足够吗?” 她惯会自夸,燕归辞想着。 白光过后,林雾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燕归辞却不见踪影,周边也没个引导的弟子,这是要考什么? “抢东西啊!快帮我拦住他!”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前方穿来。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狂奔,前面一人手里拿着芥子袋,后面的人气喘吁吁,边跑边喊。 林雾站在原地,然后探出一只脚。 奔跑中的人被绊倒,额头蹭破一块皮,他满脸胡茬,凶神恶煞地盯着林雾,“多管闲事!” 后面的青色衣服也匆匆追上来,一把拽过胡茬男手里芥子袋,朝林雾连连道谢。 胡茬男站起,手臂肌肉绷紧,又高又大的块头极具压迫力。 他瞪着林雾,“我是天龙帮的人,你竟然敢乱管闲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雾也睁着一双懵懂大眼看他,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一时沉默。 气氛尴尬又怪异,林雾不接茬,青衣男子不说话,胡茬男还在努力瞪大眼睛。 这么久不眨眼,不知道眼睛干不干,林雾神游。 胡茬男眼睛还是有点干,眨一下眼睛后,向前一步逼近林雾,“只要你肯给我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 林雾:“哦。” 杀了那个妖鬼 第33节 之后没了下文。 胡茬男暴怒,“你是傻子吗?还是故意想找茬?” 林雾:“我不是傻子,也不想找茬,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作势转身要离开,胡茬男冷喝道:“芥子袋给我。” 青衣男子畏畏缩缩,把拿回的芥子袋递给胡茬男,胡茬男瞪一眼两人,扭头就走。 “道友,你帮帮我,帮我拿回芥子袋吧,里面是我全部的身家啊,我还有八十老母要供养呜呜呜呜呜……”青衣男子拦下林雾,不停抹泪。 林雾:“那不是你给他的吗?” 青衣男子:“我是被威胁的,他是青天龙帮的人,天龙帮无恶不作,是大毒瘤,就需要你这样的豪气冲天的大能出手拔除!” “你从哪看我是大能?”林雾不解。 “你眼神不好,我合理怀疑你刚才所有的话都有谬误,你们好像在做戏演我?好粗糙的演技啊。” 林雾一边摇头一边迈步向前走,不理会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想抓住她的衣服,却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还没等她走过这条街,旁边巷子便冲出来一群人,带头的正是刚才的胡茬男。 胡茬男:“你们俩是一伙的吧?只要你把他交出来,我就放过你。” “道友,你救救我,不要把我交出去,我会死的!”青衣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缩在林雾背后。 林雾扶额,忍无可忍,“你们这个幻境没完没了了是吧?” 在她说出“幻境”的一瞬间,周边的人全部消失,眼前白光一闪,类似传送阵失重的感觉传来。 等白光散去,她看清面前的场景,这是一片操场,上面围了一圈穿白底蓝边衣服的人,衣服上的图案有所不同。 姜挽霜坐在人群正中间,手里还把玩着一颗黑色棋子,周边人向她问好。 姜挽霜笑问:“比我想得快一些,你是怎么看出这是个幻境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雾身上,看着这个第一个通关的弟子,眼神一致写着好奇。 按理说第三关的幻境最耗时,一进入其中就会失去记忆,所行都依靠本性,过关的方法需要慢慢摸索,靠看破幻境出来的,这还是千年来头一遭。 怎么看出的…… 林雾一进去就知道这是个幻境,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金手指,无论什么幻境都无法迷惑她。 她顶着众人的视线,羞涩一笑,“我只是天生命好,天赋极佳,大概是老天赏识,让我一眼发现是个幻境,我也没办法。” 明贬暗褒,把自己一顿夸。 全场寂默:…… 天赋大概全落在脸上厚这一点上了。 第30章 入学 陌生的地方, 各种声响嘈杂,混混沌沌地涌入耳中。 燕归辞心中一片空茫,回忆不起自己是谁, 身处何处, 又该做什么。 难解的躁郁挥散不去, 让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他漫无目地向前走,前方传来惊呼。 “抢东西啊!快帮我拦住他!”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向他的方向跑来,他侧身避开,两人如风一般与他擦身而过。 他继续向前走, 又一道魁梧身影朝他撞来。 魁梧大汉站定,怒气冲冲伸手猛推燕归辞,“走路不看路, 你没长眼睛?” 燕归辞往后踉跄一步,还没站稳,一个拳头就在眼前放大, 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体已经自动避开。 不讲理的魁梧大汉再次出手,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刺痛感传来。 魁梧大汉呸一声, “下次走路小心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燕归辞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舌尖舔上牙齿,心中杀意升腾,只需要一点点他的血,就能让对方再也说不了话。 他蹲下身蜷缩起来, 难受地喘息。 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能随意杀人, 不能被她看见。 她……是谁? 暴躁充斥心脏,他杀过的人不知多少,为什么不能杀?为什么不能?! 躁郁难解,他浑浑噩噩站起,大步往前冲,越过无数人,万般风景被他甩在身后,他不停地向前跑。 水镜外,无数双眼睛看着幻境里的考生。 面对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指点江山说谁谁是考生毒瘤,有人对自家孩子怒其不争又奈何不得。 考场里众生百态,唯独燕归辞格格不入。 准备好的场景根本不入他的眼,安排的人追都追不上他,他就那样跑着,颇有跑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可问题是幻境地图没那么大啊! 于是他跑着跑着……就跑出了幻境考场。 广场出现第二个通过的弟子,却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一众老师面面相觑。 离开幻境的一瞬间,所有理智与记忆回笼,那些躁郁仿佛还停留在体内,说不清道不明。 燕归辞垂下眼,眼中翻滚的黑色未曾平息。 林雾走近,把他按坐在地,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舒缓的灵力安抚着他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燕归辞被刺激到,他眼中鬼气翻滚,刚才那一眼她看见的是全黑的眼瞳。 其他人只能看出他是妖,态度已经不咋地,要是知道他是妖鬼混种,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燕归辞紧紧抓着她的手,他的温度现在跟冰差不多,汲取着她手中这一点暖意。 林雾站在燕归辞面前,背对众人,挡住他们的目光。 灵力涌入燕归辞的脊骨,他们因同生蛊绑定生死,共享感知,也察觉到他此刻状态不对。 邪骨被镇压住,安静下去,林雾也近乎虚脱,手按在燕归辞肩膀上支撑,免得一头栽倒。 她低头凑近燕归辞耳朵,“把眼睛变回去。” 红色竖瞳里没有任何情感,像野外的妖兽,全然冰冷,在林雾声音落下后,才渐渐恢复成黑眸。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燕归辞鼻尖萦绕的不是清冷暗香,而是带着体温的暖香,他无意识地往前凑一点,额头贴到雪白脖颈上。 被冰到的林雾拍一下他脑袋,没好气道:“干什么?” 见燕归辞恢复正常,她干脆也坐到地上,实在是累,动都不想动。 这邪骨这么吸灵力和精气,怪不得虽然听上去牛哄哄,燕归辞还是花了一千年时间才当上妖王。 时间正值中午,两人都没在第三个考核中花费多少时间,百无聊赖地等待考核结束。 台上,姜挽霜朝铁金铎笑道:“你的笑春风我就笑纳了。” 铁金铎表情一言难尽,还是那句话,“此女心思极深,大道难成。” “天真单纯的,不一定能活着看见大道。”姜挽霜轻飘飘反驳。 铁金铎哼哼,“你就宠她吧,真不知道你这个性子怎么看中这样的人,等着遭罪吧!” 两人闲谈时,负责考核的老师走过来为难道:“姜院长,你看燕归辞的幻境关该怎么打分?” 说他没通过关吧,他确实通关了,说他通关吧,又不是正经通过。 正常的方式是在失忆状态下,找出幻境中不合情理的地方,根据线索排查发现考试线索,最后恢复记忆离开。 燕归辞这是连开始都没开,主线剧情一点不沾啊! 这头考核老师苦恼,另一头却依旧热闹。 山下的观众看了半天,第三关迟迟不出来新人,广场还是只有林雾和燕归辞两个。 “黑马!这绝对是本届最大黑马!这两人从哪来的?” “结局还没定呢!最后要看每一关合在嗯嗯。一起的总成绩,又不是出来早就是第一。” “唉哟我家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傻,人家说什么信什么,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幻境啊?” “那个跑出幻境的妖怎么算?这不能做数吧?” “就是,都没考呢,这个漏洞得补上,他什么都没做,肯定要零分。” …… 姜挽霜目光落在广场,两人并排坐在地上,一人开核桃另一人吃,看着水镜闲谈,一派闲散悠然。 她开口:“燕归辞,第三关,未通过。” 当最后一缕夕阳没入地平线,这场考核宣告结束。 走出来、没走出来的全部聚集在广场,等待最终宣判。 姜挽霜手一挥,广场上出现四块水碑,分别是三关的成绩和总成绩,有异议者可以提出。 林雾第一关排第三,后两关都是第一,总成绩毋庸置疑,居于首位。 她中间的笔试部分成绩达到惊人的八百九十七分,一共一千题,答对一题算一分。 这不像其他关卡是看总体表现,五个评分老师给出的分数不一样,可能参杂个人感情。 第二关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全凭实力。 第二关第二名才五百多分,差距极大。 有人质疑:“这真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 考卷老师直接将她的卷子列出,任由评判,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今年麓山学院出了个极好的苗子啊! 基础夯实,天赋极佳,心智坚定,在第三关能一眼看穿幻境,即使前两关成绩不好,凭最后一关的表现也能入学。 杀了那个妖鬼 第34节 有人看着卷上逻辑清晰的答案,泪撒当场。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答卷,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我现在就回去学!” 有人教训孩子。 “你看看人家怎么就能考那么高的分,你就不行?回去给我继续学!” 因为这一份考卷,在今日之后,长兴陷入卷知识的学习热潮。 林雾没有丝毫意外,虽然她没有在学院读过书,但作为一个老妖怪,能考这个分数也不奇怪,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燕归辞:“恭喜。” 林雾:“我感到很抱歉,这么欺负人不好。” 燕归辞:…… 要是上扬的嘴角放下来点,这话还能多几分可信度。 两人看向总成绩榜,上面有名字的就是这一届麓山学院新弟子。 从上看到下,来来回回看三遍,都没找到燕归辞的名字。 林雾道:“是我眼花吗?” 燕归辞很平静,“对不起,我没考上。” 那九道天雷,他终究是辜负了。 “为什么道歉?你又没欠我什么。”林雾思索道,“那我让院长收你当弟子。” 燕归辞目光古怪,忍了又忍,没把心底的质疑说出口,只道:“不入学也没什么,你又不是不能出来,还是可以教我。” 林雾看他,“你不想进学院吗?” 燕归辞:“我们可以在长兴租一个小院,你出来的时候可以到小院找我。” 林雾点头:“好吧。” 一年一次的招生落下帷幕,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林雾的名字终究是传遍大街小巷。 修仙世界,没有什么娱乐,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听点八卦能聊一年。 作为饭后谈资最火热一员的林雾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不骄傲也不羞怯,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在长兴租下一间僻静小院,林雾和燕归辞在此暂时定居。 招生考试结束的第五天,学院开学,林雾背着行囊上学去。 麓山学院财大气粗,学生宿舍是按院子算,一个小院两个房间,住两人,灵力充沛花木常开,环境极好。 其中一个房间已经被舍友住进去,为什么她去到另外一间房。 当天晚上有师姐来送东西。 一共三样,一样是两套学院弟子服,白底蓝边,上面的麓茗草绣着一片叶子,是一年级新生的代表,每升一年级便多一片叶子。 老师的衣服则是绣着麓茗草的花,花瓣越多,代表级别越高。 第二样东西是弟子牌,只有带着弟子牌进出学院才不会惊动阵法,一旦有人擅闯,学院马上就能知道。 像林雾之前那样在阵法上开个洞的,还真是前无古人。 第三样是一本纸质的书,封面写着“院规”二字,跟燕归辞的复习资料一样厚。 林雾翻开看一眼,被里面密密麻麻的“不能”“禁止”“必须”糊了满眼…… 感觉入学不是很好的决定啊…… 林雾放下院规,连夜去找姜挽霜,哐哐砸门。 “院长师父,院长师父!你在吗?我有要紧事找你!” 房间打开,一阵酒香飘来,林雾走进去,“好香啊!这笑春风品质不错。” 姜挽霜:“你知道笑春风?” “小小品尝过一点。”林雾笑,看到旁边还有个黑脸中年男,忙问道,“这位是?” 姜挽霜:“这是学院老师铁金铎,教炼器,你们新生第一年什么都会接触到一点,往后你就常会看见他了。” 林雾行礼,“铁老师好。” “嗯。”铁金铎从鼻孔里哼一声,看林雾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快到规定的就寝时间,不得随意外出,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刚才说过,来找挽霜师父。” 林雾看着这个语气不好的老师,语调不似先前轻松,也带点高位者的轻蔑。 她才刚入学,又没招惹他,怎么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还记得宝楼里的傀儡吗?”姜挽霜看出她情绪变化,解释道,“你看穿他的招数,他不高兴呢。” 林雾恍然,“原来傀儡是您做的呀?一开始真把我吓一大跳,实在太像人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逼真的傀儡,您真厉害!” 铁金铎依旧冷脸,“油嘴滑舌,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又何必这样说,小小年纪心眼比藕多。” 懂了,这是个不讲情面的老古板。 一而再再而三,林雾也懒得再捧笑脸,“那您的人生真是无趣,人家说句好话你都得揣摩成坏话,真是心眼实诚。” 铁金铎脸色发青,“你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 林雾笑,“我就是一面镜子,人家如何对我,看到的我就是什么模样,所以善者善,恶者恶。” 说直白点,就是你是垃圾,所以才看我是垃圾。 “强词夺理!”铁金铎拍桌。 他的黑脸吓不到林雾,林雾把人往外赶,“我找院长有私事,劳烦老师回避。” 铁金铎拂袖而去。 林雾扭头朝姜挽霜抱怨:“这位老师是不是有些小心眼,技术不好还不给人说,脾气真大。” 姜挽霜:“你一个年纪轻轻又不懂炼器的小弟子,却看穿他引以为豪的作品,他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脸。” 她示意林雾坐下,继续道:“他对处事圆滑的人有些偏见,他本事过硬,却在家族里被会哄家主的堂弟压一头,心生不满才到这当老师。” “他喜欢闷头做事的呆子?”林雾辛辣点评,“他家境不错吧?以前过得顺风顺水?” 姜挽霜并不惊讶她的敏锐,笑问:“这也能猜出来?” 林雾:“如果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头,就不会这么天真。” 想当初她也是天真烂漫的大学生,后来被生活迎头重击,真是一把辛酸泪。 姜挽霜敲一下她的额头,“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雾立刻把不重要的铁金铎抛之脑后,刚一张口,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天道制约吗……不能说出穿越的事,捷径走不通啊。 她咽下原先要说的话,改口道:“您知道同生蛊吗?” 在不能解释自己来历之前,她不会将燕归辞的情况说出,谁知道后面事情会不会脱离掌控。 她不信任何人。 “同生蛊?”姜挽霜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知,这对你很重要吗?我可以向些朋友打听打听。” 林雾:“多谢院长,我家中有长辈身中同生蛊,一直苦寻解蛊之法。” 她话锋一转,“我想要宝楼里的附子果,怎样才能拿到?” 姜挽霜:“半年后有一场各大学院的新生交流赛,奖品里有一样就是附子果。” 林雾点头,“我明白了。” 附子果有稳固境界的效用,完全无害,数量稀少,市场上没卖,一般都流通在各大家族手中用于培养弟子,作为新生比赛的奖品倒也合理。 林雾告辞,踩着夜色回去。 新的一天,林雾早早被钟声吵醒,拖着困倦的身体走出房间去上课。 小院里,同住的舍友站在院子里望天。 舍友名为叶清黎,人如其名,是个清冷范的姑娘,昨晚草草见过一面,没来及细看。 此时舍友站在院子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看归好看,冷淡也是真冷淡。 林雾打招呼道:“早啊,今天会下雨吗?” 叶清黎瞥她一眼,答:“不知。” 声音也是像流水一样,潺潺悦耳,没什么温度。 林雾:“那你站这半天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观天象,快走吧,要迟到啦!” 叶清黎没回答,跟在林雾后面出门。 “你不会不认路吧?昨天师姐给的院规里好像有地图,得好好看,尤其是食堂在哪里要记牢。”林雾说个不停。 叶清黎沉默。 “学院真的好大,这么走过去怕是赶不及,得跑快点。”林继续说。 叶清黎依旧沉默。 林雾摸着下巴,问:“你会不会嫌我烦?” 叶清黎摇头,“不会。” “那就好。”林雾笑开,“你平时不爱说话吗?” 叶清黎:“没有。” 林雾:“你会说谎吗?” 叶清黎:“不会。” 林雾:“那我信你。” 两人一路聊到教室,基本是林雾问叶清黎答,这位室友确实实诚,能答都答,不想答直接说不想答,冷冰冰的。 杀了那个妖鬼 第35节 新生一共五百人,分为五个班,依照招考的排名来顺着往下分,林雾和叶清黎都在甲字班。 两人抵达教室的时间迟了一点,老师站在讲台前,头发盘起,面色严肃。 时隔两百年,她再一次感受到教导主任般的压迫感,还有些许感怀。 老师看一眼两人,“迟到就到外面站着。” 嗯……这句话也很熟悉。 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人,都是迟到的难兄难弟,往后站挪出位置让给两人。 叶清黎转头要走出去,被林雾一把拉住。 林雾凑上前哀求道:“老师对不起,我们起得很早,但是学院太大,昨天琢磨过地图但还是不太认路,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老师放过我们一次吧。” 她双手合十哀求,满眼真诚。 老师看她一眼,松口道:“好吧,念你们是初犯,迟到也不算太久,进去坐好,下次别再迟到。” 林雾拉着叶清黎,对照名字找到座位,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门口的人惊呆,还能这样操作? 站在最近门位置的男子有样学样,喊道:“老师~” 老师眼皮抽搐一下,别过脸去,招手道:“进来,各自坐好。” 老师站着台上,自我介绍道:“我名苏白,是符修,教你们符箓之术……” 之后就是正式上课的内容,林雾只听了个开头,后面就沉沉睡过去。 还是课上入睡得快,躺床上要好几分钟才能睡着呢。 林雾睡得正香,梦境里忽然一声闷雷炸响把她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苏白的眼睛。 她支楞一下坐直身体,脑子完全清醒,弱弱道:“老师,你喊我?” 苏白脸色沉沉,“上来,画一下这道符。” 林雾走上去,看一眼纸上的符箓样式,拿起笔蘸墨下压,笔迹顺畅无阻,勾勒出画好的线条。 符并不复杂,她随手画完,还打了个哈欠。 她放下笔,“还要做什么吗?” 苏白神色缓和,点点头,“回去吧。” 林雾:“哦。” 她就这样自然地上去,又自在地下来,回座位的路上看见好几个揉着眼睛的同学,估计跟她一样睡得嗯哼哼。挺香。 苏白点下一人,正好也是睡眼惺忪的同胞之一。 这位同袍见林雾平安归来,便信心满满走上台去,蘸墨、落笔……然后卡住。 像是有什么东西和他争夺笔的控制权一样,很难让笔按着想法走,等他终于画完一张符,已经满头大汗。 字迹歪歪扭扭,存不住一点灵气,是张废符。 他一脸自信地上台,一脸菜色地下台。 苏白继续点人,一个又一个,都是刚才睡觉的人,除了林雾之外,没人能将符箓画出。 苏白冷着脸训道:“在教你们画符之前,我应该教你们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奋发,修道之路何其艰难,课上睡的是觉,以后丧的就是命。” 睡觉的几人低头受训。 苏白继续骂:“你们以为进到麓山学院就是天赋奇佳的天之骄子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的不说,要是谁能像林雾一样睡着觉也能画出符,我无话可说,往后每节课我都会抽问抽画,答不上做不到者扣分。” 林雾:…… 骂归骂,带她干什么啊?她只想安稳潜伏,并不想成为焦点。 麓山学院每年都会进行考核,根据老师打分和考试分数排名,倒数后十位者将被开除。 就是这么赤.裸裸的残酷,没有什么温室的花朵,什么义务教育根本不存在,差就是垃圾,垃圾就要被淘汰。 苏白:“你们可以对符道不感兴趣,往后也不一定会当符修,但是多学一点东西绝对没有坏处,你们最好想一想自己将来要走的道,我言尽于此,望诸君好自为之,下课。” 麓山学院第一堂课,真是跌宕起伏。 道……林雾转着笔玩,她的道,大概是杀道吧。 任何一条道,说到底都是争,争资源、争地位、争名利,她没有专门学过符或其他什么东西,因为师父什么都要她学。 她回到宿舍,把今天的经历写给给燕归辞。 刚送出灵纸鹤,便感觉到外面有动静,走来走去,却又不敲门。 她主动打开门,倚着门框问道:“找我有事?” 叶清黎:“嗯。” 应一声后就没了下文,林雾瞥见她手中的纸笔,又问:“想找我教你画今天课上的符?” 叶清黎:“嗯。” 林雾无奈:“你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我能答应的自然会答应,做不到的也会拒绝,你要告诉我,不能时时刻刻让我猜,这样的关系不好。” “好。”叶清黎脸色微红,停顿一会儿又道,“谢谢,你是个好人。” 林雾看着她认真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清黎不明所以,但她笑得实在明艳开朗,像勃勃的向日葵,于是也跟着小小地笑起来。 第31章 解药 在学院的日子略显枯燥, 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重复着一样的行程。 夜晚,林雾在宿舍里拿着几颗石子布阵, 今日下午是阵法课, 让她想起穿梭时间之前白胡子老头要求她记下的阵法。 石子落在不同位置上, 相互之间形成一股力,随着新的石子落下,林雾压力越来越大。 现在她知道课上的同学为什么会布阵失败了。 天地间似是有股力道跟她对着干,她被裹在深海中, 在海水压强之下动弹不得,必须运起所有灵力努力对抗。 体内灵力激荡,她嘴一张, 一口血喷涌而出,石子失去力道,凌乱地散落在一旁。 这甚至不是真正的穿越阵法, 而是缩小精简数倍的破烂版, 依旧压力如山。 她眼前发黑,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完整回忆起阵法的模样。 穿梭阵法太庞大, 以她如今的修为底蕴根本没办法记住其中玄妙,至于她修为上涨后记忆会不会清晰……鬼知道! 更何况她没有那么多重新修炼回顶峰的时间。 她一下一下敲打着地上的石子,叹口气,看来这下真的要当阵修了。 心情不好的林雾直接溜出校门,去小院找燕归辞。 她到的时候,燕归辞正在看那本妖族入门秘籍, 旁边还放着沼泽里得到的医修手札。 一本妖族从小就倒背如流的基础书籍被他珍视地捧在手中,承载内容的竹片表面光滑发亮, 一看就是经常抚摸翻看。 他沉浸在书中,手里还拿着笔做笔记。 林雾在门口站着,直到不远处响起一声狗吠将燕归辞惊醒,他才抬头,看见林雾。 燕归辞惊讶道:“你怎么现在出来?麓山学院不是隔五天放一天吗?” 林雾走进去,“本来我不知道这个规定,心里没有任何负担,现在你告诉我这个事,让我知道自己违反院规,实在担惊受怕。” “担惊受怕”的林雾毫不犹豫甩锅,燕归辞揉揉头站起来,走近她,“在学院过得如何?” 怎么才开学三天就偷溜出来? “不都写信告诉你了吗?”林雾盯着他的动作,“你怎么看着有点奇怪。” 燕归辞动作一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奇怪的,你吃汤圆吗?” 林雾注意力转移,“吃。” 白滚滚的汤圆在夜色中冒出腾腾热气,燕归辞安静听着林雾挨个点评的老师们。 燕归辞笑道:“过得不错。” 同窗和师长,亮堂堂的教室,方正的书桌和纸墨香气,气氛应当很好。 林雾:“我打算主修阵法。” 燕归辞:“不再想想吗?” “我命由天不由我啊。”林雾唏嘘。 燕归辞笑着,不在意她偶尔的奇言妙语,隔着汤圆的白汽看她,“吃完就回去吧,别被发现,会受罚的。” 林雾干完一碗汤圆,心情好点,“要不然你变成镯子跟我进去?” “不必。”燕归辞摇头拒绝。 “那好吧,我走了。” 林雾走之前回头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燕归辞:“没事,去吧。” 林雾回到学院,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进去,结果又在老地方遇到熟人。 “哈哈挽霜师父您也在这里啊,真是好巧……” 姜挽霜面色依旧温和,“这个阵法是我做的,任何异动我都知道。” 林雾:“我这次很努力,已经非常小心。” 姜挽霜点头,“比上次有进步,但还不够。” “我已经决定往后主修阵法,会努力学□□有一天不会被发现。”林雾拍着胸脯保证。 能信誓旦旦说着出下次违背院规绝不会被发现的话,估计整个学院也只有这一人。 姜挽霜笑吟吟道:“看来你也知道这是不能被发现的事。” 杀了那个妖鬼 第36节 林雾:……怎么感觉掉坑了? 林雾:“我不知道,就随便说说,校规我看都没看,完全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姜挽霜:“按照学院规定,私自离校多久,受罚时间就翻倍,自己去反省堂待两个时辰。” 林雾老实如鹌鹑,“遵命。” 反省堂门口坐着一个啃鸡腿的老头子,见人过来就伸出油腻的爪子,“弟子牌。” 林雾把牌递过去,老头往法器上一刷,扔回弟子牌给她,“新生啊,刚来三天就惹事,前途无量,欢迎常来。” “常来大可不必。”林雾擦着沾油印子的弟子牌,皮笑肉不笑。 老头挥手赶她进去,“我一看你就知道往后我们会经常见面,赶紧进去,明早还能赶上上课。” 林雾:“……我真是谢谢你。” 反省堂,顾名思义就是让学生反省用的,可惜这个反省的过程并不太友善。 里面有十个傀儡,一进去就追着人打,根据受罚者的等级不同,傀儡的修为会调整到比受罚者高一点。 林雾筑基初期,十个木头人就是筑基中期,她一边嗷嗷叫一边满地乱跑。 长时间追不上林雾,木头人还自动加码,修为变成筑基巅峰,再不行就到金丹期,总之就是死死压着她打,好生无耻! 被暴打一晚上,林雾在第二天几乎是爬着出来。 霍老吃惊,“嚯!竟然还能自己出来!” 林雾伸出颤抖的手,“我、我要请假……” 得到半天赦令的林雾被傀儡送回宿舍,傀儡刚走,林雾立马活蹦乱跳离开学院。 偏僻的小院里,传出连续不断的大笑声,伴随着棍棒砸在柔软物体上发出的闷声。 “妖物就是卑贱!” “原型是什么?变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大概是小猫小狗之类的低贱东西,满大街都是,见人还会讨东西吃。” “你的主子听说是麓山学院新晋弟子第一啊,滋味怎么样?” …… 羞辱的话语不曾停歇,燕归辞脸上带伤,靠着墙弯腰捂住腹部。 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意,手掌微微抬起。 “你就是这样无事的?”听不出喜怒的女声从墙头传下来。 院中的声音停歇,众人齐齐转头看来,燕归辞的手落下去,眼瞳恢复正常。 林雾撑开墨伞,站在墙上,脸上依旧带着笑,眼中沉沉如墨。 风吹过她的衣角,她身上还穿着麓山学院的弟子服,明明是朝气十足的衣服,此时却如冬雪森萧。 这个时机出现,刚刚好啊。 “我能解决……”燕归辞喘息着,像在辩解。 “你要怎么解决?”林雾从围墙落下,墨伞一个斜挑,伞尖直接洞穿其中一人的脖子。 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从头至尾她眼里只有燕归辞。 其余人惊慌,刚才口中反复说着“卑贱”的男人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话未说完,人头已落地。 剩下几人慌忙跪下磕头,“我、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求求前辈饶我一命,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林雾缓慢走近,仍旧盯着燕归辞,“你要怎么解决?” 她每走一步,就有一人倒下,地面被染红大半,血色冲天。 剩下两人扭头就跑,墨伞甩出铁链勾住一人的脖子,甩到另一人身上,两人同步毙命。 她还在靠近,宛如修罗。 一直以来林雾都是穿黑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白衣,严谨来说是第二次,只是昨夜光线不够亮,看不清。 白衣穿起来和黑衣不同,更烂漫天真,在血色背景中,犹如一朵从淤泥中挣扎开出的花,吸着血,但洁白无瑕。 林雾抓住他的衣领凑近,闻到他嘴里苦涩的气息。 “行啊,知道吃药屏蔽痛觉了是吧?一疼就吃,怎么不把自己药死呢?” 蔽痛丹,味道极苦,能把人苦出生理性泪水,一般用在战斗中短暂让大脑忽视痛觉,药效过去后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 燕归辞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像是累极,问道:“昨晚胸口有点疼,你和人打架了?” 林雾不依不饶,“你还没说要如何解决。” 燕归辞:“我想过段时间再出手,现在太多人知道我在这里,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你要是死在这里才是我最大的麻烦。”林雾一字一顿道。 燕归辞避开她的目光,“这些尸体怎么办?” 在林雾逼问燕归辞的时间里,剩余的人已经屁滚连滚带爬地离开。 林雾:“送回去。” 说送回去就送回去,林雾直接把尸体扔回各家中,行事肆无忌惮,没有任何掩盖。 其中的一两个也有些小背景,但偏偏是这种张扬姿态,加上林雾这个名字,让他们都暂时没有报仇的行动。 林雾原以为随着年纪和修为的增长,她的脾气变好不少,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 以前被惹到不生气,不是她宽容,而是没有真正触及她的底线。 姜挽霜看着林雾,第一次体会到铁金铎说的“有你头疼的时候”,这两日的风声她略有耳闻,还有人明里暗里打探她对这个新晋弟子的态度。 麓山学院新生第一,若无意外,前途必定无限光明。 姜挽霜:“那几人你不用在意。” 来龙去脉她已经了解,也清楚林雾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能怎么办,人是她招的,只能护着。 林雾:“他们如何我不在乎,我来是为另一件事,要怎样做才能让燕归辞入学?” 她才不在三天,燕归辞就敢阴奉阳违,谁知道长期以往他还能背着她做出什么事来! 姜挽霜幽幽道:“似乎一直是我在帮你,你享受得是不是太心安理得?” 林雾起身行礼,“我已经有师父,不能再拜师,除此之外院长尽管吩咐,我自会权衡。” 瞧瞧,称呼这就变成正经疏离的“院长”了,还说“权衡”,怕是如果要求过分,她就直接不做交易,说不定连这学院也不待,谁养出的这么个坏性子哟! 好脾气的姜院长也被逼出点脾气,扔本阵法书过去。 “五天之内给我背下来,我要抽查,既然你说要主修阵法,就好好做个阵修给我看看。” 阵修,和其他的道相同,都需要一定悟性,值得高兴的是林雾在阵法一道上还算有点天赋。 或者说,她在哪方面都有一点小悟性。 于是乎,各课程老师见识过她上课睡觉还能顺利答题的能力,纷纷升起爱才之心,想把这棵爱偷懒的小树苗掰正过来。 剑课上,教完基本剑法的老师让大家自由练习,林雾趁机躲到角落去,默默掏出朴实无华的《阵法》开始背。 神识探入玉简,里面是一本书的样式,需要一页页翻开看,也就一本新华字典的厚度吧,五天……五天也不是背不了! 林雾拿出当年高考的架势,头悬梁锥刺股,上阵法课看、上医术课看、上剑课看……各种偷摸看。 晚上睡觉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各种概念和线条,连梦中都在努力学习。 “林雾,看什么呢?剑法吗?” 林雾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见面前飒气爽朗的剑课老师,“我看个阵法。” “阵法啊……”剑课老师沉吟片刻,坐到林雾身旁。 “你觉得剑修怎么样?一剑破万法,什么奇技淫巧魑魅魍魉都是一剑的事,我这里正好有个弟子之位空缺,你看……” 她怜爱地摸摸林雾小苗苗的头,尝试把她从阵修的“歧路”上拐回来。 “老师,说实话,你已经是第五个这么说的了。”林雾幽幽叹气。 “有时候太优秀也令人烦恼啊。” 剑课老师敲一下她的头,“废什么话!就一句话,跟不跟我学剑?” 林雾捂住头,眼珠转转,“那你能收两个弟子吗?” 剑课老师蹙眉,“那只妖?” 燕归辞的事她略有耳闻,先前的入学考试中,和林雾一起大出风头。 林雾:“什么妖不妖人不人的,他就是他,您收不收嘛?” 剑课老师摇头,“他不适合入我门下。” “那点考核能看出什么潜力来,说不定他非常适合学剑呢?”林雾不放弃。 剑课老师:“适不适合我看得出来,你这么想为他铺路,你两什么关系?” 一秒切换八卦话题。 林雾思索,下属?也不像,朋友?算不上,敌人?这倒沾边。 她答:“我的命吧。” 他死她死,他活她活,反过来也一样。 剑课老师啧啧称奇,“虽然我不想打击年轻人,但是人和妖在一起还是有点惊世骇俗,你能如此光明正大承认他的存在,是条好汉,果真有我剑修风范!” 林雾语塞,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推一把剑客老师,“快去看那帮小崽子吧,练剑七扭八歪,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大神,多丢你的脸。” “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什么毛病?”剑课老师起身,“我出去溜溜,你帮我看好他们。” 她没再提及收徒的事,林雾晃晃脑袋,继续背书。 这两天确实有不少老师想收她为弟子,她提出的要求跟她与姜挽霜说的一样。 杀了那个妖鬼 第37节 第一,她有师父,不能再以师徒相称,只能当个更亲密的学生。 第二,她要和燕归辞一起。 结果也如剑客老师这般无疾而终,她只能继续埋头背阵法书。 阵法蕴含奇妙无数,死记硬背根本背不下来,还需要学这本书以外的东西才能触类旁通。 她把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再压缩,日日夜夜泡在藏书阁里翻看阵法书,记笔记,画阵法。 有天赋是一回事,学习是另一回事。 林雾痛苦挠头,无数次想把燕归辞暴打一顿。 她先前学的阵法比较浅,半吊子师父教的都是怎样最快地毁掉一个阵法,什么原理什么画阵,都一笔带过。 师父说:“只要力量够强,什么阵法都能一拳打破。” 她当时觉得十分有理,现在想想,糟老头子估计是学不来太精深的阵法,所以才跳过详解敷衍她! 手上姜挽霜给的这本书和世面上的阵修入门书完全不同,由姜挽霜编纂,世上仅此一份,难度和其他入门书的差距就是天上地下,她连一半也看不懂。 苦啊! 五天时间过去,林雾熬掉无数根头发,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张惨白小脸去见姜挽霜。 姜挽霜提问,林雾回答,姜挽霜画阵,林雾破阵。 双方交流很快,几乎没有停顿,整个过程酣畅淋漓,姜挽霜笑意越来越浓。 姜挽霜:“你的确适合当阵修。” 林雾打着哈欠,“丹药、符箓、剑法、刀法、炼器还有一堆老师都不是这么说的。” 说到炼器,就绕不开铁金铎这位炼器老师,除了上课说话有点阴阳怪气,每节课都点她起来做炼器测试之外,倒也没有故意扣她分的行为,勉勉强强和平相处。 姜挽霜:“你真的想学阵法?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除去燕归辞这个因素,你想学什么?” 林雾:“我就想学阵法,这跟燕归辞没关系。” 不对,可能有点间接关系,如果没有燕归辞,她也不会穿越,不用费劲琢磨穿回去的阵法。 她随意道:“我所做的一切只会是我愿意,目前还没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学就学吧,反正也学不死。 姜挽霜:“既然你已经完成我布置的任务,那我也会信守承诺,你带他去铁金铎那吧。” “啊?”林雾惊愕出声,“铁金铎?” 姜挽霜:“他没能通过入学考核,我不可能打破规矩开个例外,他只能以弟子名义入学,但我不合适,其他老师我不好说情,只能安排在铁金铎名下。” 作为麓山学院院长,收个没通过考核的弟子本就容易惹人非议,当这个弟子是妖,事情就更容易升起波澜,一个普通老师比院长更合适收燕归辞为弟子。 林雾泪眼汪汪,给姜挽霜倒茶,“挽霜师父,您对我真好,那个铁疙瘩看不爽我,还能同意收弟子,您一定付出了很大代价。” 姜挽霜忍不住笑,有这么个弟子在,一天天乐趣和麻烦一样多。 她说道:“他也有规矩,既然当弟子就好好当,他若不满意是可以随时把人逐出师门的。” “这个请您放心,燕归辞最是老实听话!”林雾拍着胸脯保证。 燕·老实听话·归辞擦着手,低头俯视地上的几人,“嘴巴干净点不好吗?” 几人握着断手,嘴巴红肿,鲜血从嘴里涌出,几颗黄牙混着血掉落在地。 “下次、下次不敢了,真人饶命!饶命啊!” 燕归辞:“滚。” “谢谢大人!我这就滚、这就滚!”几人连滚带爬,逃出小巷。 燕归辞拎着放地上的鱼走回去,今天林雾休息,会回小院,他要准备好饭菜等她回来。 真是晦气,出来买菜路过酒肆,听到几个人污言秽语谈着林雾和他的关系。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说的话,他本该无视,可是回去路上越想越不舒服,干脆返回教训一下口无遮拦的几个狗东西。 林雾的名字从他们嘴里说出,真是脏了他的耳。 回到小院,生火煮饭,杀鱼去鳞,院中升起袅袅炊烟。 房间里,林雾眼睛亮起,“找到同生蛊的解法了?” 姜挽霜点头,拿出一个瓷瓶和一张纸递过去,“我托朋友打听,从一位医修那里拿到解药,这是解药和药方,你可以看看。” 林雾先翻开那张纸,药方和石韦给的全然不同,她不动声色,将药方合起,又打开瓷瓶看一眼。 “就一颗解药吗?” 姜挽霜:“只需身中母蛊的人吃下,母蛊死后,子蛊会跟着死。” 说法和石韦也不一样,石韦的药要求两人都吃下,且两者吃药的时间相隔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该信谁呢?药已经在手里,要试试吗? 夕阳西下,林雾踏着染成金色的土地回家……家,在她的意识里,那座小院已经是家了吗? 还没走进小院,就已经闻到里面飘出来香味,炊烟还没完全散去,和晚霞融在一起。 林雾推门走进去,“今天吃鱼呀?” “糖醋鱼、锅包肉、豆腐青菜汤。”燕归辞报菜名,“先去洗手,我去打饭。” 林雾洗完手,坐在椅子上,热腾腾的白米饭也正好端上桌,“你对我这么好,都是我爱吃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天色暗下,光珠明亮,隔着晚饭的热气,燕归辞凌厉眉眼都柔和几分。 没有千年后的阴郁暴戾,他会笑、会哭,面容尚且青涩,眼睛很亮,上挑的眼尾也还没有染上久居高位的威压和凶厉。 燕归辞看她,“上次我没做你爱吃的,你踹我一脚,骂我十句,生气一宿,隔天也不和我说话。” 林雾:“……哈哈,是吗?那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燕归辞:“吃饭吧。” 林雾扔一颗丹药到他碗中,“吃了。” 燕归辞拿起吞下,没有犹豫。 “你不问这是什么?”林雾看着他吞下去。 燕归辞:“你让我吃,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管我想不想吃,最后你也会让我吃下去。” 林雾不满:“别我把说得这么霸道嘛,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很民主的。” 她观察着燕归辞的神情,“吃完有什么感觉?” 燕归辞摇头,“没有。” 林雾站起,慢慢靠近他,站到他身后伸手环抱住他。 燕归辞身体紧绷,虽莫名其妙,但也习惯林雾经常出人意料的言行。 他劝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先吃饭再说,等会菜凉了。” 林雾贴着他的背,手压在他腹部,缓慢摇头。 从墨伞里抽出的匕首锋锐异常,轻易刺入他的腹部,没有遇到任何阻隔,连挣扎也没有。 燕归辞惊愕回头,看不清林雾的神情,她的眼睛被阴暗光线遮挡,一张时常露齿的唇线拉平,没有一丝笑意。 他轻声道:“刚才的丹药,是解药啊。” 第32章 反噬 燕归辞捂着腹部, 压住林雾的手。 匕首刺入体内,如此冰凉,比他的体温还要冷, 血却是热的, 透过林雾的指缝渗到他手心, 把他们的手紧密粘在一起。 光珠嵌在墙上,正对着燕归辞,他微微回头仰起看林雾,依旧不挣扎。 挣扎有用吗? 不知道, 但,实在没意思。 林雾低头,光线投过来, 她可以清晰看见他的眼睛。 情绪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不挣扎反抗、不质问恼怒, 一双眼水光潋滟闪烁, 模糊地映出她的脸。 她嘴唇动动,想说“对不起”,可最终也没说出口。 接过那么多单子, 杀过那么多人,她什么时候道过歉,本是不得不为之的逢场作戏,又何必惺惺作态。 她没有刺入心脏要害,而是选择腹部,因为不确定这颗药是否真是解药, 如果不是,还有挽回的机会。 燕归辞喃喃道:“这匕首有点凉。” 痛感同步传到林雾的腹部, 她在心中问候庸医全家,木着脸附和道:“是有点凉。” 燕归辞:“你能感觉到?” 林雾:“庸医害人,真对不住,让你白挨这一刀。” 她缓慢从燕归辞掌心抽出一只手,占满血的手掏出止血丹想喂给燕归辞。 燕归辞嘴唇抿住,死不张嘴。 “你真想死是吧?”林雾恼。 燕归辞不说话,眼睛盯着她,依旧犟着不愿吃止血丹。 林雾一时无法,一只手还按着匕首,她怕只要她一松手,燕归辞就敢把匕首拔.出,她不想看见血液四溅的场面。 另一只手拿着止血丹,要是拿药就不能掐他的下巴硬塞丹药,掐下巴就拿不了丹药。 腹部的疼痛加剧,血液大量流失导致有点头晕,她无比痛恨为什么人不长三只手! 她用门牙咬着止血丹,空出来的手掐开燕归辞的嘴,低头把那颗止血丹喂进去。 唇齿相贴,丹药滚进他嘴里,又被舌尖推出去,她的手往下掐住脖子,强迫他抬头方便吞咽,再次把丹药塞回去。 舌尖相触,燕归辞忽然僵直不动,林雾趁机用灵力让丹药在他嘴中化开,让他再也吐不出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38节 林雾眼前发花,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休息,指尖透着冷。 丹药效果好,血会慢慢停止流出。 燕归辞拔.出匕首,又反手往腹中刺去,林雾一惊,眼疾手快握住匕首,可惜动作太快,抓住的是刀刃。 匕首划开她的手掌,血流如注。 林雾又疼又气,“你干什么?!” 燕归辞:“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帮你,不用你亲自动手。” 林雾口不择言,“你那是想杀你吗?你那是想杀我!” 燕归辞:“你不是曾说要我们一起死吗?我同意了,你高兴吗?” 高兴个鬼啊! 林雾快气死了,想活的燕归辞愁人,想死的燕归辞更愁人。 她张嘴要骂,忽然一阵剧痛从胸口袭来,疼得她眼前一黑,手无力地松开匕首,一头栽倒在地。 燕归辞停下,冷声道:“演戏有意思吗?我没觉得疼,你怎么可能疼?” 林雾已经听不清他说的话,疼痛席卷全身,心跳声好像就在耳边咚咚咚地响着,每跳一下,她的心就好像被万针扎刺一样的疼。 她张着嘴大口呼吸,忽地涌出一口血来,一口一口接连不停,脸色煞白。 燕归辞:“又想骗我?” 林雾大汗淋漓,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指甲用力扣地,有两只手指甲已经翻开,在地面留下两条血痕。 装也不会装得如此过分,燕归辞心中愤懑被抛之脑后,想抱起林雾,却不知如何下手。 她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平时一点疼的时候喊个不停,现在真疼了反倒静默无声。 燕归辞弯下腰把她抱起,往麓山学院的方向跑去。 他看过麓山学院的地图,直奔姜挽霜书房。 深夜,姜挽霜看着床上痛苦翻滚的林雾,难得焦躁不安,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林雾死活要护的小妖燕归辞站在床边,盯着林雾一言不发,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血迹是从中间晕染,是自身的伤,而不是沾到的血。 她稳定心神,问道:“我已经传信给相熟的医修,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燕归辞不回答,嘴里喃喃着什么。 姜挽霜仔细一听,他说的是“为什么我不疼”,这都什么怪苗子哟,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她提高一点声音,“你若不说出事情经过,医修也不好对症下药,耽误时间越久她越危险。” 燕归辞惊醒,回忆整晚发生的事。 一切过程都很正常,林雾要杀他很正常,痛觉分担很正常,唯一不同寻常的他吃下一颗林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同生蛊解毒丹。 “解毒丹?”姜挽霜惊愕,“同生蛊……是你们?” 燕归辞双眼漆黑如墨,不做回答。 他不答,姜挽霜也能得出答案,“怪不得。” 怪不得林雾对他们的关系语焉不详,还非要把他带在身边。 医修匆匆来迟,诊治半天也看不出毛病。 燕归辞始终站在一旁,目光定定失神。 林雾还在咳血,衣服几乎是泡在血里,连床单也被染红,贴近她的嘴,才能勉强听到一个破碎的“疼”字。 胸口有东西晃动,燕归辞这才发现林雾给的玉牌不知什么时候从衣服里钻出。 当初她说若有危险就捏碎这个玉牌,她会立即赶来,可是她没说当这个危险是她给予时,捏碎这个玉牌还有用吗? 燕归辞如同木桩般站着,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心情,她受苦,而他没事,他应该高兴才是,最好是她死了,他活着。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为什么他们之间一定要你死我活,像傍晚时一起吃饭,永远平静度日不好行吗? 如果不是解药有问题,他现在已经死在林雾手里,他该恨的不是吗?他该恨的! “燕归辞……”林雾口中吐出几个字音。 零散稀碎的语调打散燕归辞心中刚积攒的恨,这点恨是如此微薄,微薄到她喊一声他的名字就能消散。 他漠然看着床上的人,不恨也好,不爱不恨,无情无义,动手时才能最干脆,就像她一样。 医修束手无策,姜挽霜犹豫要不要跟医修说明情况,她清楚林雾为什么不说实话的顾虑,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现在…… 就在她陷入纠结的时候,一张急信匆匆飞来,上面的笔迹龙飞凤舞,不似平时稳重。 姜挽霜打开灵纸鹤,看完信中内容,长舒一口气。 她朝医修递过去一袋灵石,“辛苦你半夜赶来,这是一点心意,你先回去休息吧。” 医修没要灵石,“学艺不精,治不好病,没脸要钱,那我先不打扰了,院长尽快另请高明吧。” 医修走后,姜挽霜走到床边,说道:“对不住,给你们的丹药有误,这不是解药,而是用来惩罚想解蛊的一方。” “若身中子蛊者想解蛊,让母蛊吃下丹药,子蛊就会反噬自身,浑身剧痛如千刀万剐,这种疼会持续一整天,反之亦然。” 同生蛊失传太久,医修朋友也是从古籍翻到一点记录,也不知道是谁将反噬丹伪装成解毒丹放一起,医修乍一看没分辨出来,以为就是解药。 医修对同生蛊产生兴趣,研究一夜后发现给的丹药是错的,才匆匆写信过来,但是丹药已经被用掉。 听完解释,燕归辞反应平静,“她真是迫不及待。” 这话姜挽霜没法接,只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她在这里休息,等醒来你们就可以一起上课。” 燕归辞:“上课?” 姜挽霜:“她还没和你说吗?她前段时间来找我,让我收你入学,你现在是铁金铎名下的弟子,你的弟子牌需要自己去他那里领。” 燕归辞垂眼,她什么都没说过。 收一个考核不过关的弟子入学,还是妖,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一周她都没有写信,他还以为是她写信腻了,不想搭理他,原来是去付出代价,所以今天回来时脸色才那么憔悴吗? 又要杀他,又要帮他,林雾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想让他远离危险,好让她自己安心上学,方法多得是,他不信她只能想到入学这个办法。 他告别姜挽霜,在偌大的学院里行走,不知不觉走到林雾的宿舍。 林雾说过她的宿舍在哪里,还画下一个简易的地图,他没有认错路,一直走到她的宿舍外,静静站着。 院中走出一个人,和他面面相觑。 林雾说过,她有一个舍友,叫叶清黎,人很社恐,所以话少,不爱接触人,但是很诚实,从来不说假话,早上上课还会刻意等她。 社恐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是后面的意思他能听懂。 燕归辞开口:“我是林雾的朋友,我想问问她这周都在做什么?” 叶清黎沉默。 燕归辞:“她受伤了,我带她过来找院长,她不告诉我她在做什么,但我想知道。” 叶清黎还是不答。 燕归辞:“她之前每天晚上都写信给我,但是这一周没写。” 叶清黎说话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每天早出晚归,上课也心不在焉,她看上去很累,每晚只睡一个时辰。” 难得和陌生人说这么长一大段话,后面无论燕归辞怎么问,她都不再理会,回房间关起门。 燕归辞回到小院,光珠依旧亮着,地上一滩血还没收拾,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一口没来得及吃。 上次的菜她不爱,所以她一口不吃,这次都是她爱吃的菜,还是一口未动。 他坐在桌边,拿起筷子,一口口将饭菜喂到嘴里。 冷饭有些硬,菜里的油凝固,吃起来味道……不知道,他只是吃着,把林雾那份饭也吃掉,一点不浪费,吃得干干净净。 第33章 师父 林雾从大梦中惊醒, 眼前场景不再是染血的小院,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屋子黑漆漆的, 不见一点光亮。 在心中反复复盘事情经过, 她把问题锁定在燕归辞吃的那颗“解药”上, 她以后还是多相信石韦的医术,努力寻药材,别胡乱信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方了。 四肢酸软无力,喉咙干渴, 她挣扎着起身去倒水。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白色弟子服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是燕归辞把她送到学院的吗? 那晚的经过确实有点刺激, 她是真怕燕归辞一时脑热了结他俩的性命。 艰难走到桌前,水壶里还剩下最后一点水,冰凉的茶水入喉, 冻得她一个激灵。 把杯子放回去时手一抖, 杯子落地碎裂,她咳嗽几下,缓慢弯腰去捡碎片。 门“嘎”一声被推开, 燕归辞和叶清黎站在门口。 外面的亮光顺着打开的门透进来,照亮一脸雪色的林雾。 黑发垂落,披散在肩头,她的肩膀极薄,锁骨凹陷,一手撑着椅子弯腰, 身体轻颤,像一只即将坠落的蝶。 昏暗将她笼罩, 纯白衣衫十分宽大,衬得她瘦骨嶙峋,半明半昧间,犹如即将消散的鬼魂。 林雾抬头,眼眸古井无波,似不见底的深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漠然。 她说:“出去。” 叶清黎:“你要水吗?” 气氛沉沉,林雾的眼眸不曾动过,重复一遍道:“出去。” 她冷得像山巅风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等两人离开,林雾回到床上双手环抱膝盖,头埋在手臂中,安静得如同一座雕塑。 体内灵力飞速运转,想要尽快恢复软弱无力的肢体,磅礴灵力涌入,带着撕裂经脉的痛楚。 五指紧紧握拳,不泄出一点声音。 杀了那个妖鬼 第39节 门外有声音传来,林雾抬头坐好,穿上外衣,应道:“进来。” 她盘腿坐着,墨伞从耳上摘下,手指轻轻擦拭伞面,冰冷的金属给予她莫大安全感。 燕归辞端着粥走进,坐在床上的人已经恢复平时的模样,眼神淡然,强大笃定,刚才惊鸿一瞥窥见的脆弱仿佛只是幻觉。 他拉过椅子,坐到林雾床边,勺子舀起一碗粥端到林雾嘴前。 林雾偏开头,“放着,我自己会吃。” 燕归辞:“你现在拿得起粥吗?” 林雾:“不用你管。” 燕归辞和她对视,目光平静,“现在你打不过我,我可以强行灌下去,你想看到这个场面吗?” 林雾握紧墨伞,虚弱带来的不安全感将她笼罩,刚才她就不该去喝那杯该死的水! 失去实力支撑的底气,她好似变回未遇见师父前的那个小女孩,终日惶惶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这世道吞噬。 林雾的眼神冰冷警惕,甚至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防备,燕归辞搅动清粥,端粥过来的行为真像是一场自取其辱。 “你在怕什么?觉得我真会这么做,羞辱你来报复你?”燕归辞平静道。 “你从没信过我。” 林雾看着他,像是林中猛兽打量着入侵领地的外来者,权衡,评估,判断。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松口。 清粥的热气渐渐淡去,林雾眼神向下,落在不沾一丝荤腥的白粥上,试探地接近。 她张嘴慢慢将勺子里的粥喝干净,又退进去继续目不转睛地盯人。 燕归辞舀第二勺,林雾依旧是迟疑观望,才慢慢靠近喝粥。 有前两勺打底,后面就顺利得多。 燕归辞说着她晕过去之后的事,主要是姜挽霜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况,以及她为什么会这么疼。 “是这样啊。”林雾喝完粥,胃部的温暖充实让她放松许多,抱着墨伞蜷缩在床尾。 很久没有这么疼过,疼到她以为就要这样死去,痛到极致的时候身体已经麻木,只剩空茫茫一片。 燕归辞站起,“睡吧,明天还要上课,我回宿舍了。” 林雾瞥见他腰上的弟子牌,和普通弟子牌不同,上面的刻纹是专属于学院弟子。 她点头,轻轻“嗯”一声。 燕归辞盖住光珠,关门出去,房间陷入黑暗。 林雾没有躺下睡觉,双手抱着膝盖静坐,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前方,什么也不想,思绪放空。 不知过去多久,细微的动静响起,什么东西爬上她的手腕,缠在上面不动。 她摸过去,摸到光滑细腻的鳞片,眼前顿时浮现出一条小蛇的模样。 夜安静下去,屋里静谧无声,她抚摸着小蛇背部的鳞片发呆。 良久,她慢慢吞吞地整理被子,缓慢躺下,闭上眼睛。 * 第二天一早,林雾睡醒,昨日发昏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 她浑身舒畅,灵力在体内运转自如,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她看向手腕,小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她起身洗漱,随手把头发扎起,高高兴兴出门上学去。 一拉开门,就和燕归辞撞了个满怀,她后退一步,捂着鼻子瞪眼道:“你没走啊?” “我刚从宿舍过来。”燕归辞抓起她的头发,“你平时就是这样扎头发?” 林雾:“你也不嫌起得早,我头发没问题,赶着去吃早饭,走走走。” 男寝和女寝在不同的方向,两者隔得老远。 燕归辞把她拉住,硬是重新梳好她的头发,林雾摸摸头,笑嘻嘻道:“你真好,我最喜欢你啦!” 说谎…… 燕归辞移开视线,“走吧。” 小院里,叶清黎一如既往地望天,林雾走上去拉过她的手,“快走快走,迟到就完蛋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燕归辞,这是我舍友叶清黎。” 叶清黎盯着林雾的头发,“你之前的头发不是故意为之吗?我还以为你喜欢落拓的风格。” “之前是我的手扎的,今天不是。”林雾答。 叶清黎看一眼燕归辞,又问:“你们之前吵架了?” 林雾:“为什么这么问?” 叶清黎:“他前天晚上来宿舍门口问起你的情况,还说你一周没给他写信,我看他快哭了,就简单说了一点。” 自从两人熟悉之后,叶清黎的话也随之变多,加上林雾不着调的性子,她逐渐从高冷女神往老妈子的方向变异。 林雾震惊回头,“啊?” 燕归辞:…… 这是简略去多少内容,能跟林雾玩到一起的,都不是正常人。 叶清黎认真道:“不要吵架,遇到问题就好好沟通……” “知道知道!”林雾抢过话头,“我最听小清黎的话啦,快走吧,要赶不上早饭啦!” 她飞一般向前快步走,丢下身后的燕归辞和叶清黎。 今天没迟到,又是一节符箓课。 燕归辞作为新来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和林雾隔着一排,坐在她右后方。 一整节课,他看见林雾十分忙碌,她中途起来回答两次问题、画一次符,其他时间前一半是睡觉,一半是偷摸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还能挤出时间来雕木头。 老师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管她。 上午的课上完,林雾招呼两人去吃午饭。 坐在食堂位置上,燕归辞问道:“你每天上课,都像今天那样?” “哪样?我上得很认真啊。”林雾诚恳反问道。 燕归辞看向叶清黎,叶清黎无辜道:“怎么了?老师们都夸林雾厉害呢。” 林雾附和:“就是!” 燕归辞无话可说。 “你第一次上学,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对了,尤其是学好炼器,学不好铁疙瘩可是会把人踢出师门的!”林雾语重心长道。 燕归辞咳嗽两声,给林雾使眼色。 林雾:“你眼睛怎么了?我跟你说,铁疙瘩和我不对付,嫉妒我的惊世才华,说不定会迁怒你。” “什么惊世才华亮出来让我也瞧瞧。”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从林雾背后传来。 燕归辞起身行礼,“师父。” 铁金铎“嗯”一声,目光仍停留在林雾身上。 “铁老师,您亲自来吃饭呀?我的才华您见识过,就是我的脸皮呀,您上次不还夸它厚了么?”林雾笑嘻嘻。 “我们家归辞怎么样,他有一颗好学之心,自尊心也强,受委屈从来不和我说,真让人愁,铁老师会认真教的吧?” 铁金铎:“嬉皮笑脸,我怎么教弟子不用你提醒,燕归辞,下午放学后来书房找我。” 燕归辞:“是,师父。” 铁金铎瞪一眼林雾,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她面前拂袖而去。 林雾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叶清黎也习以为常这对师生的针锋相对,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燕归辞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下午,炼丹课,众人去到炼丹室。 炼丹室的位置和上课时一样,林雾左手边位置的人一直没来,空缺了半个月,听说是身体抱恙,要迟点来。 今天下午林雾一进门,就看见那位抱恙同学出现在他的位置,正在查看桌上的丹药。 她皱着眉,仔细盯着他的脸,总感觉有点眼熟。 抱恙同学摸着下巴回头看她,“这位道友,我已心有所属,你再看我也没用。” 剑眉星目,风流潇洒,说出贱兮兮的话也不惹人厌烦。 台上的老师已经说完注意事项,让大家尝试动手炼丹,不懂的地方相互问询。 林雾刚要说话,就被燕归辞拉走,“我不懂炼丹,你教教我。” 林雾一心二用,一边教燕归辞炼丹,一边往抱恙同学的方向瞟去。 真的很眼熟啊,到底在哪里见过? “裴修风。”台上的老师喊一声,“来我这记个名。” 抱恙同学放下手中草药,朝台上走去。 裴修风…… “老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逆徒!我都说了喊我师父!至于我的名字,那可是正气凛然十分潇洒……” “你高兴叫我乖徒,生气叫我逆徒,我高兴叫师父,不高兴叫老头,这都是你教的,还有你说话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行了行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听好了,你师父我的大名就是……” 裴修风! 是了,如果头发白点、稀疏点、凌乱点,脸上皱纹多点,脸颊瘦点,衣服破点旧点,不就是老头子的样子吗? “裴修风!”她喊一声。 台上的人回头,青春年少,生机勃勃,哪见半分郁郁苍老姿态。 林雾眼前一片模糊,千年前啊,如果她能改变天下苍生的命,能不能也改变一下师父的命? 杀了那个妖鬼 第40节 “道友有事?”裴修风狐疑道。 这姑娘看着他泪眼汪汪的,好像他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可是他确实不认识她啊! 林雾笑笑,“师父,好久不见啦!” 裴修风大惊。 所有视线都聚集在裴修风身上,想看看这个刚来的同学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林雾魔鬼喊一声师父。 砰—— 燕归辞一个没控制好,手里的丹炉炸开。 第34章 学习 丹炉炸裂声惊醒林雾, 她回过神来,收敛好万般情绪。 裴修风忽然多一个大徒弟,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 他苦恼道:“我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哦。”林雾接话, “你那可以拜我为师, 我不介意多个徒弟。” 裴修风恼怒,“你这人咋回事,我们两非得有一个是师父吗?” 林雾:“是的。” 裴修风语速极快,“那还是我是师父吧。” 林雾:“好的, 师父。” 裴修风:…… 怎么感觉不对,他是要拒绝的,怎么说来说去还是他变成师父? 丹修老师咳嗽两声, 示意两人专心炼丹。 炸丹炉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每次炼丹课都会有这样的动静,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指尖传来轻微刺痛, 林雾低头, 一旁的燕归辞正在整理破碎的丹炉,指尖被尖锐边缘割伤。 她捏着他那只受伤的食指,撒上丹炉房常备药粉, 伤口的血止住,开始结痂,她顺手把丹炉收拾干净,拿个新的放桌上。 她教燕归辞放药材进丹炉的时间点和顺序,没有半点不耐烦,眉梢都是轻快笑意。 燕归辞瞥一眼纳闷炼丹的裴修风, 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叫他师父?” 林雾:“他跟我师父长得很像,我睹物思人一下。” 燕归辞:……好一个睹物思人。 炼丹课结束, 学习的一天又平静度过,林雾拉住顺着人流往外走的裴修风,“师父,一起去吃饭呗。” “好啊。”经过一节课的冷静,裴修风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称呼。 反正辈分大的是他,他也不亏,爱喊就喊吧。 四人一起往食堂走去,路上林雾给双方介绍名字。 林雾:“师父,我现在有朋友啦。” 裴修风无缝接话,“是吗?很不错啊,朋友多点好啊。” 林雾:“我的好多钱都没了。” 裴修风:“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要太在意身外之物。” 林雾:“如果是你的钱掉了,你伤不伤心?心不心疼?” 裴修风:“伤心,心疼。” 两人都是话多能聊的类型,一路上话不停。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叶清黎和同样落后一步的燕归辞小声感慨,“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雾主动结交同学。” 她实在忍不住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件事,平时都是其他同学找林雾交流,林雾每次都能聊得很好,但都是礼貌的泛泛之交。 这次不一样,林雾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我有事先走,你们去吃吧。”燕归辞冷着脸,打断两人的对话,说完扭头就走。 林雾喊道:“要不要带回去给你?你宿舍在哪?” 弟子有专属的小院,独自居住,不用和普通同学挤着住,位置离老师住所比较近。 燕归辞生硬道:“不用。” 裴修风疑惑,“他好像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他时不时就心情不好。”林雾拉着裴修风往前走,“食堂的小鸡腿特别好吃,去晚就抢不到了。” 裴修风:“是吗?那我们快点走。” * 各种金属散落一地的炼器房里,铁金铎不甚满意地打量这个新弟子。 真不知道林雾给姜挽霜灌了什么迷魂汤,护着她不说,还非要他收一个没通过入学考核的妖做弟子,一个麻烦精就算了,还带另一个。 真怕哪天林雾要捅破天,姜挽霜还会给她递刀子。 他瓮声瓮气道:“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我的弟子吗?” 燕归辞:“知道。” 铁金铎:“我不是看不起吃软饭的,你想学我就教,你要是想混日子就跟我说,我也不为难你,我们相安无事。” 燕归辞行礼,“我想学。” 她费尽心思送他入学,无论目的为何,对他来说都是个不可放过的机会。 “志气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你是我的弟子,炼器一道上,就要比其他人更优秀。”铁金铎喝口茶润嗓子。 “先把这房间里的材料认全,要多花长时间随便你,门口有个法器,拿材料去鉴别一下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认全材料再来找我。” 燕归辞点头应是。 房间里东西极乱,各种材料堆积在一起足有半人高,大大小小零零碎碎都有。 这一夜,燕归辞没有回去休息。 林雾等半天也等不到燕归辞,拉过被子倒头睡去。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上课的时候也不见他,派灵纸鹤过去,得到的回信上只写着“无事”,她非常怀疑这两个字的真实性。 弟子有不上课的权利,年末考核和普通学生也不一样,随便旷课也无所谓。 第三天中午,林雾在打了一上午的哈欠后,终于忍不住找到铁金铎问清燕归辞在哪,一路冲到材料室去。 “乌金石,多产于天气干燥之地,质地柔韧……”燕归辞站在鉴别法器前,正在小声诵读上面的字。 林雾一把拉住他,“你一直没休息?” 燕归辞揉揉脸,“我想快点背完。” “你是傻的吗?没读过书啊?劳逸结合懂不懂?你这样硬记能记下多少?”林雾恨铁不成钢。 见燕归辞沉默,她的话顿一下,他确实没读过书,没人教过他这些,铁疙瘩师父也不像是会循循善诱的样子。 林雾:“你感觉不到自己效率低吗?为什么不问我?” 燕归辞持续沉默。 “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你不信任我?”林雾冷静道。 这是她昏迷醒来后第一次谈及那晚的事,他们默契地粉饰太平,然而底下的疮疤一直都在,不是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的。 燕归辞:“不是。” 他只是忽然意识他太弱,离林雾太远,她是那样遥不可及。 新晋弟子第一人,老师宠她,同学亲近她,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和他这样生活在阴沟里的人完全不同。 之前只有他们两人,他还没察觉到差距,而当进入学院,他才恍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不想在她面前太笨太软弱,即使最狼狈的一面早被对方看见,可他还是放不下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心。 燕归辞:“你早说过是为杀我而来,我一直知道。” 就是生活太平静的时候,偶尔会忘记,可耻地希冀这种生活永存。 林雾也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混乱难解。 道歉没有意义,燕归辞也不需要道歉。 她耐着性子把燕归辞拉出材料室,盯着他把饭吃完,又要求他必须睡两刻钟。 燕归辞反抗! 燕归辞反抗失败…… 暖阳下,黑色小蛇躺在林雾掌心,尾巴时不时动一下,睡得深沉。 时间一到,林雾把人喊醒,“学累就歇一会,要是铁金铎为难你,你就同我说,天下师父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林雾去上课,下课后打饭带到材料室,和燕归辞一起吃。 她知道他不想浪费时间,之前她背阵法书的时候也恨不得把休息和吃饭时间节约掉,但是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燕归辞吞下嘴里的饭,“你不用陪我,我一个人也能吃,你不是喜欢和裴修风待一起吗?” “我不盯着你,你会吃吗?”林雾翻白眼,“吃你的饭,话那么多。” 吃完饭,林雾把餐盘送回食堂,又返回材料室。 材料室里照明的法器很多,把整间屋子照得亮堂堂,林雾清出一个角落,掏出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 燕归辞看着她一连串动作,问道:“你干什么?” 林雾:“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她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别再烦人。 寂静的材料室里,燕归辞拿着材料去鉴定,背下上面的内容,来回重复一样的动作。 杀了那个妖鬼 第41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偶尔他心神疲惫,恍惚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时,一抬头就能看见角落的林雾。 她占据的地方只有一点点,小小的一隅散落一地纸张,有些被涂满,有些还是白纸,她时而落笔,时而眉头紧缩,嘴巴不知碎碎念着什么。 他的心静下,那些枯燥乏味的材料介绍都变得有趣起来,长夜也不再漫漫。 深夜,林雾抬头看见一眼时辰,伸了个懒腰,招呼燕归辞,“睡觉睡觉,明天继续。” 从这里回宿舍有点远,林雾懒得走,直接去燕归辞的宿舍睡。 他的房间很干净,东西很少,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套桌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算有一天要离开,连东西都不用收拾。 冷冷清清,没啥人气。 林雾拿出熏香放在桌上,心安理得地躺到床上,又嫌太硬不舒服,拿出她最爱毛毯的同款毯子铺在床上。 指尖在枕边压着毯子画出一个圈,“你睡这。” 小黑蛇盘起,老老实实趴到那个圈里,身下的毯子很柔软,躺一会就能捂暖身子。 林雾打个哈欠,模模糊糊道:“晚安。” 这是独属于她会说的话,燕归辞轻轻回一句,“晚安。” 天还未亮,起床的钟声还没响起,林雾喊醒燕归辞,简单洗漱后又回到材料室,继续学习。 等到钟声响起,天光大亮,林雾去食堂买早餐,拿来材料室和燕归辞一起吃。 吃完林雾去上课,燕归辞继续待在材料室。 他现在抬头看,看不见角落的身影,但是地上的草纸还遗留着,等待主人归来。 空荡的材料室像是被填满,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却让人心安。 中午依旧重复昨天的流程,只不过睡觉的地点变成燕归辞的宿舍。 林雾把灵果和点心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套茶具和茶叶,茶叶扔茶壶里,灵力使其滚开,又倒入牛奶一起煮,醒来之后正好可以喝奶茶。 房间里多出不少东西,都是林雾带来的鸡零狗碎的东西,短短半天时间,她的存在充斥满这间宿舍。 半个月的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悄然而逝,燕归辞找来铁金铎。 材料室和先前几乎不是同一间房,散乱的各种妖兽骨头、金属、木头等等全部摆在架子上,根据种类和功效的不同整齐摆放,一目了然。 铁金铎觑一眼燕归辞,随意拿起几样东西考问。 燕归辞对答如流,无论铁金铎拿的是什么材料,给出的答案都与鉴定法器上的内容无差。 “光是记住没用,还需融会贯通,勤加练习。”铁金铎语气和缓些许,一张脸依旧板着。 燕归辞:“弟子谨记。” 铁金铎从架子上拿起几块金属递给他,“先练习分离杂质,达到百分之九十的纯度,再捏成圆球,要正圆,歪一点都不行。” 燕归辞领命,带着几块金属离开这间待了半个月的材料室。 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材料一样不少,铁金铎巡视着材料室,试图找茬。 差强人意,他微微点头,在心中评价。 性子不骄不躁,行事稳妥,做事认真,看着也还算真诚,见到他知道行礼,说话有分寸,唯一不好的就是和林雾混在一起。 真不知道林雾油滑又乖张的,身边怎么会有这样性格的人。 久违地回到教室,课堂没什么变化,寒门学子依旧认真听课,家里有底蕴的世家或官员子弟,该睡睡该玩玩。 唯独有一人不一样……林雾在忙碌的睡觉、看书、雕木雕中还硬是挤出一点时间,跟裴修风传纸条。 燕归辞移开视线,拿出一本炼器入门书翻看,书是书肆里卖给啥也不懂的人的炼器入门书,像教幼儿一般从认识材料、提取杂质说起。 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炼器,课堂的炼器书对他而言还是有些晦涩难懂。 铁金铎的教是放养式,不会主动教导,有不懂去询问才会讲解,也没关注过他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提取杂质。 铁金铎先前接触的都是从低年级学院考上来的学生,所以对如何教导他这样一无所知的人没有经验,会忽视细节。 他和其他人比起来,落后太多太多。 书是林雾买来,一起买回的还有一只烤鸡和一盒栗子糕,书上仿佛还沾着糕点的甜香。 姜挽霜和铁金铎行走在学院中,心血来潮去巡视一圈教室。 麓山学院共五年制,五年后这些学生会出去独自闯荡,学子在学院里读书的世间不多,一般待两年之后都要长期外出历练。 往新晋弟子的方向走去,一间间教室走过,学生或坐直或趴桌,无论什么姿态,都是满身朝气的少男少女。 新晋弟子前两百名都在甲字班,这里氛围最为割裂,前一半奋笔疾书努力听讲,后一半或趴或躺打着瞌睡。 林雾在其中并不起眼,但还是让人能一眼就看见她。 铁金铎告状道:“她就是这样,不听课还雕木头玩,木头人雕得再像又怎样,对修炼没有任何帮助,她以后难道要当个木匠吗?真是闲得慌,浪费光阴。” 课堂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在讨论她,捧着个木头雕得认真。 姜挽霜看着林雾,忽然道:“她雕刻不用刀。” 不用刀,而是用神识控制灵力。 手里拿的像小刀一样的东西头部圆润,没有尖角,用于混淆视听,让人以为是刻刀。 铁金铎细数林雾罪状的话忽然掐住,定眼看去,林雾手中被手指遮挡大半的刻刀,竟真的没有尖。 作为器修,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单用神识控制灵力,就像一个人拿着笔,修为越高,拿着笔的人越成熟。 像他这样专修炼器,或是姜挽霜这样修为深厚的人,拿着笔可以画出一幅图,但依旧不容易,因为不是想画出好图就能画出。 下笔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可能画完发现跟想象中天差地别。 神识控制灵力并不容易,尤其是修为越低的人,拿着笔就如同幼儿,别说画画,连一行直线都画不直。 这个过程也十分痛苦煎熬,这并不是真画画一样靠练习就能提高,像是用手推空气,那种永远落不到实处的感觉会让人焦躁发疯。 他一时哑然,身上一层层鸡皮疙瘩冒起。 若是让他来,也能把木头雕得有鼻子有眼,可他是苦修多年的器修,林雾只是一个筑基的新晋弟子! 她雕了多久,雕了多少,她的心智何其坚定啊! “是个好苗子。”他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适合当器修。” 姜挽霜笑意不减,“你就别想了,人家有师父,连我都当不得。” 铁金铎惊讶:“她竟然拒绝你,她师从何人?” 姜挽霜伸出手指点点坐在林雾旁边的人,“裴修风。” “开什么玩笑?!”铁金铎脑袋发晕,今天受的刺激够多了,连姜挽霜都会开玩笑了。 姜挽霜也无奈:“我听到的就是这样,她不愿喊我一声师父,却喊那个孩子。” 喊得真心实意,不似玩笑,也真真切切是“师父”两字,不像喊她时还要加上“院长师父”“挽霜师父”的前缀。 铁金铎不屑,“小儿玩乐,林雾性子还是太桀骜不驯,需要再多加磋磨。” “燕归辞如何?”姜挽霜不予置评,目光落在埋头苦读的身影上。 铁金铎:“再看看吧。” 姜挽霜:“从你口中听到这话还真是难得,恭喜你获得个新弟子。” 想到林雾和燕归辞之间的关系,姜挽霜有点头痛,林雾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不多插手,还是多打听同生蛊的解药吧。 两人边走边说,慢慢远去。 在他们离去后,林雾抬头往教室外面看,又收回视线,继续雕刻。 上午的课结束,离开教室时,林雾被几个同学喊住,“林雾,下午剑术对战时,我能和你一起吗?” “好啊。”林雾笑答,“我记得你剑招很准,就是灵活度不够,下午要当心啊。” 对方惊喜,“你记得我?” 林雾:“记得,陈裕之,偏科很严重,符道课的分被扣了不少对吧?” 陈裕之不好意思地摸头傻笑。 “脸红什么啊?”裴修风手搭在对方肩上。 “我剑术也很好,为什么不找我,难不成你对我乖徒有什么想……诶诶诶,燕归辞!你给我撒手!” 燕归辞抓住裴修风的后领把人拉走,“去晚食堂就没有小鸡腿了。” 林雾跟着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林雾,下午剑术对战你跟我搭档呗!跟他们玩做什么?”一个人快步跟上林雾。 “就是,江淙上节课还被剑法老师夸了,和实力相当的人对战才有意思,和差的打多没劲。”有人附和。 刚才说话的陈裕之还没走远,转头冷脸道:“你什么意思?” 江淙脸上的笑淡下,“没什么意思,就是实话实话,你不会生气吧?” 双方针锋相对,气氛一时凝固。 江淙身后的江家是世家,家里有叔叔在朝廷当吏部侍郎,班里多数富二代官二代都以他为中心形成小团体。 而陈裕之家境贫寒,又因成绩比较突出,多数寒门子弟也自动聚集在他身边。 这不是两个人的冲突,而是两个团体的冲突。 叶清黎站在林雾旁边,离得太近,跟着林雾进入众人视线中,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又扯一下林雾的袖子。 林雾回头拍拍她的手,“没事。” “不要争啦,同学之间要和谐相处。”林雾出声,笑得灿烂。 “跟谁对战对我来说都一样,大家都可以来挑战我,我不是刻意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丢下一句震撼全场的话,林雾拍一拍衣袖,就这样走了。 食堂里,叶清黎啃着小鸡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那样说没关系吗?” 是不是太狂妄了点? 林雾:“我说得有错吗?” 叶清黎:“那倒也没有。” 杀了那个妖鬼 第42节 林雾:“你怕他们吗?” 叶清黎摇头,“我来上学之前,听说麓山学院人才济济,大家都很强,母亲让我谦虚谨慎行事,但是我感觉他们……不是很强。” 是的,虽然叶清黎是个小社恐,但作为第二名入学的学霸,科科不差,只是林雾作妖太多,一般没人注意到正经读书的叶清黎。 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大好事,她格外感谢林雾的存在。 她一点都不想被人注意到,本想压压实力取个中等成绩,谁知道其他人竟然那么弱。 林雾:“那就没问题啦,我也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叶清黎思索一下,点头,“确实。” 燕归辞从林雾碗里挑出芹菜,放入自己碗中,“他们太烦。” “年少的天之骄子嘛,吵架打架很正常,不服爱挑战也常有。”林雾没太在意今天的小插曲。 “你的妖术练得怎么样了?改天休息的时候出去淘一淘,弄本进阶的书看看。” 燕归辞吃下芹菜,师父的话犹在耳边。 “你在人界,就要当个人,妖术不要学了,多学习做人之道,摈弃妖性。” 他答:“好。” 林雾挑走他碗里一颗卤鹌鹑蛋,吃到一半,忽然抬头问道:“我往后都会带着燕归辞,你们要是不习惯就说一声。” 她的目光落在叶清黎身上。 叶清黎:“妖跟人也差不多,反正我也不喜欢人……不对,我没有不喜欢燕归辞的意思……” 她嘴笨,越说越糊涂。 她生怕林雾以后不带着她,不帮她挡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挑战,要是天天有不熟的人来找她搭话,她会疯的。 林雾安抚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吃饭吃饭。” “要是我说不习惯呢?”裴修风敲敲桌子。 林雾瞪他一眼,“你不习惯也得给我习惯,这就是你的命!” 裴修风大喊:“有没有你这样做徒弟的!一点不尊师重道!” 林雾冷笑一声,低头扒饭,把燕归辞不爱吃的胡萝卜从他碗里挑出来吃掉。 “我也不爱吃胡萝卜,你怎么不帮我挑走!”裴修风哼哼。 林雾:“想得美。” 当初明知她不爱芹菜,还一天三顿做芹菜,可恨的糟老头子,吃你的胡萝卜吧! 燕归辞咀嚼着碗里的芹菜,眼前画面安宁欢愉,虚如云雾,如履薄冰。 第35章 受伤 下午的剑术课, 林雾一视同仁,谁来挑战都应,顺道给对手指出一点薄弱处。 剑课老师坐一旁嗑瓜子, “以后你帮我教一点, 正好让我多歇会, 哪天不在你也替我代代课。” 林雾打完一轮下来,放松手腕坐她旁边,毫不客气地抓一把瓜子开始磕。 “那可不行,我又没俸禄, 不能白打工,学生也有人权的好吧?” “‘人权’?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形容得倒是准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作为学生本来就在老师面前没什么人权呢?”剑课老师吐出瓜子皮。 林雾理直气壮, 伸出手指点江山一般在从众学生身上划过, 又指指自己,“他们可以没有,但我要有。” 剑课老师连连摇头, “你是我见过最不敬畏师长前辈的学子。” 不敬权威,所以对朝廷世家子弟不阿谀谄媚,也不蔑视弱小,无背景的贫民也一视同仁,连对师长也是一样,进退有度, 看似放肆却不过分逾矩。 “没有吧。”林雾咔嚓咔嚓,“我很乖的。” 剑课老师:“你生气时什么样?” 跟泥做的似的, 没见林雾生气过,永远笑嘻嘻的模样。 也不知怎么养出的强者包容风范,又不故作成熟,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独一无二的特性让她即使行事张扬,在班里依旧受欢迎。 “你可以问问铁疙瘩老师,上次我跟他有点矛盾,有点小生气来着。”林雾继续咔嚓咔嚓。 “铁疙瘩?”剑课老师愣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喷笑。 “哈哈哈哈哈真是贴合,他不就跟着铁疙瘩一样性子僵硬死板吗!” 林雾连连摇头,“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啊,我可没有背后议论师长。” 剑课老师:“是是是,你没有议论,就是不小心起个外号而已……唉哟!我就这点瓜子,都快给你吃没了,别吃了,练剑去!” 后来剑课老师偶遇铁金铎,还真当面问起对方对林雾的看法,可惜对方长吁短叹,什么都没说,简直莫名其妙。 叶清黎独自站在角落练剑,有人邀约,她也拒绝。 她不像林雾能准确控制力度,上次交手不小心把对手的剑打掉,对方当面说没事,但她无意中听到对方在背后说她不留情面。 人好难猜,一面说她指教得好,一面说她冷脸无情,她实在不懂揣测他人想法,干脆统统拒绝。 林雾在一群甩剑的白衣里找半天才看见叶清黎,抬脚朝她走过去。 “装什么清高,冷着个脸,好像谁欠她钱一样。” “就是,怪不得没朋友,还处处被林雾压一头,活该。” “上次她还把我的剑弄断,这不是当面打我脸吗?” …… 议论声不小,在人群里飘飘荡荡。 林雾笑嘻嘻凑近叶清黎,打趣道:“是不是有一种强者无人理解的寂寞?你们这群无知的蝼蚁啊,怎么吾心鸿鹄之志,此生只求一败……” 她嗓音清亮,穿透力又强,远处的说话声顿时停下。 可惜话还没说完,被叶清黎一把捂住。 什么困扰愁绪都被林雾这一嗓子喊跑,她顶着旁边人的视线,身体绷紧,恼羞成怒,“闭嘴吧你!” 林雾:“唔唔唔……” 叶清黎松手。 林雾:“你还会生气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块冰,无欲无求,无心无情呢。” 叶清黎瞪她一眼,如雪淡漠表情生动起来,耳垂泛起淡淡的粉色。 “可惜你不是孤独求败,我才是啊,不信我们比一场试试?”林雾拿起学院免费提供的长剑。 叶清黎的剑是她自己的佩剑,名为霜雪,与她的气质很搭,是她生母死前给她留下的礼物。 她的剑气也和剑一样,冰冷如霜,不见半点温情,招招往最薄弱点打去,绝不留情,让秋日的午后都带上冬日风霜的寒。 和叶清黎的稳扎稳打不同,林雾剑术偏奇诡,让人永远不知道她的剑会落在何处,像一阵琢磨不透的风。 这还是林雾第一次和叶清黎对战,也是头一次被激出战意。 最后结果毋庸置疑,两人修为相当,但是其中隔着两百年的历练积累,叶清黎赢不了。 叶清黎脸上扬起小小的笑,嘴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我输了。” 林雾目光惊异,“你这剑术……” 对方可是实打实的二十岁,剑术精湛到这个地步,未来必不可能籍籍无名才是,可是千年后确实没有听过叶清黎这个名字,或是霜雪这把剑。 虽然说她对一些大人物确实不关注,但是各道顶尖的大佬她还是知道的。 天才的坠落也会有痕迹,但叶清黎确确实实没出现在史书上,是什么原因让她没成长起来吗? 叶清黎:“学得一般,不如你。” “你要真能和我比,那才是见了鬼。”林雾看着叶清黎,像看着一个未被挖掘的宝藏。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应该像我一眼,勇于承认自己的成绩。” 叶清黎又笑,“好,我也很厉害。” 嘶—— 猝不及防的疼痛从肩膀传来,林雾没看到伤口,转身去找燕归辞。 燕归辞坐在地上,右肩伤口往外渗血,将白衣染红,旁边人退开,围成一圈看热闹。 若是无意受伤,站起一笑置之反倒没人围观,只是没人动,气氛便有些不对劲。 林雾赶到燕归辞身边查看他的伤口,确认伤得不得不深后松口气,“是谁……” 抬起的头在看见前面的裴修风时顿住,犹豫道:“师父?” 裴修风无奈摊手,“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他自己往我剑上撞,不会是想栽赃我吧?” “他不会。”林雾扶起燕归辞。 周围吃瓜群众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剑课老师又不知道跑哪里去躲懒,叶清黎不安地站在两人中间。 裴修风点点头,“那就是怪我。” “是我的问题,我学艺不精,你们别吵。”燕归辞低着头,扯一下林雾的袖子。 林雾:“我不跟他吵,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你的剑术课搭档固定跟我吧。” 眼看吵不起来,吃瓜群众也慢慢散去。 裴修风摸摸下巴,“刚才你的眼神很像要拔剑砍人,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断绝关系,不过你就那么相信我?” 他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没将刚才的对话放心上。 林雾:“他很重要,你也一样。” 所以,意外就是意外。 燕归辞的伤口止住血,暂时还不好练剑,林雾找到剑课老师说明情况,要带燕归辞去休息。 “不是,你脑子什么时候坏掉的,他就这点伤,还是妖,现在都能拔剑对战,休什么息?” 杀了那个妖鬼 第43节 剑课老师大惊失色,难以置信,觉得林雾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林雾思索,然后坚定摇头,“他很脆弱的。” 顶着剑课老师一言难尽的表情,林雾带着燕归辞回宿舍。 可能是燕归辞还在成长期,可能是他妖鬼混血,也可能是他压不住邪骨,总之现在的燕归辞,就是很脆弱!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剑课老师问裴修风,“他俩是故意骗我想逃课吧?” 就那点伤,她两只眼睛都看见伤口已经止血结痂,气息沉稳,装都装不像。 裴修风望天,“可能体内原先带伤吧。” 不然为什么往他剑上撞,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回到宿舍,林雾习惯性探入灵力查看燕归辞体内的状态,确认邪骨没动静后收回手。 林雾:“没啥毛病,躺着歇会,我走了。” 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她的手细腻温热,瘦得骨头硌手,他的小指指腹从她掌心擦过,碰到一层薄茧。 “怎么,跟小朋友一样受伤要哭哭抱抱?”林雾停下,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上轻拍两下。 燕归辞:“我年纪不小。” 林雾哄着:“好好好,不小不小。” 燕归辞:“你何必让我当铁金铎的弟子,让我学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大可以把我关起来,反正我原型小,也不占地方,这样等你解开同生蛊之后,杀起来也方便。” “你对我的好意和信任是处于本心,还是只是无所谓的敷衍呢?或许当初见面时,我死在你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后悔了。” “林雾,你给我个解脱吧。” 低如呢喃的声音在屋子里荡开,轻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屋内落针可闻,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心跳,一下一下地砸在静谧空间里。 今天没有太阳,大概是要下雨,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房间里光线阴暗。 林雾沉默许久,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许她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最好的办法是像燕归辞说得那样,只要他是困在笼子里的小蛇,她可以保证他的安全,没必要费劲巴拉教他各种知识,让他成长。 握着她的手很凉,她心中空茫。 或许只是因为燕归辞像过去她,被困在满是毛虫屋子的她,受尽白眼屈辱的她…… 她太想太想补偿过去的自己,却忽视这样的做法对燕归辞太不公平,她和其他折磨他的人有什么分别呢? 她叹口气,说道:“对不起。” 燕归辞不说话,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说:“我找找其他办法,一定可以避免你死我活的结局,你好好学,不用怕,说不定等毒解了,我也不一定杀得了你。” 唉,师父啊,她又说慌了…… 谎话对她而言如呼吸般自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燕归辞似是不舍,极为缓慢地松开手。 林雾轻轻摸一下他的头,“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至此,刺杀那夜的暗疮终于清除干净。 燕归辞坐在椅子上,掌心还带着暖意,林雾已经离开,房间里还余留着冷香。 他微微笑一下,眼中黑浪翻滚,欲念纵生。 第36章 任务 深夜, 藏书阁里已经没几个人,林雾翻着一块玉简,玉简年代久远, 灵力刻下的文字有些模糊。 一点点理顺艰涩拗口的词句, 看完这本书, 她抬头放松肩颈,把玉简放回去。 走出藏书阁,月明星稀,路上没有学生, 空荡荡一片。 她走回宿舍,心中还想着刚才玉简里的内容,把今日新学到的阵法在心中复盘一遍。 走到半路, 看见前方大树枝桠上斜坐着一个人。 只有背景,看不见脸,对方手里拿着一壶酒, 在枝桠间独酌, 淡淡的酒香从树上飘下。 林雾随口问道:“师父还不休息? ” 语气熟稔,十分自然,这种画面见过无数次, 早就习以为常。 裴修风转头,纳闷道:“这么黑你都认得出我?” 年轻的嗓音让林雾一怔,意识过来如今处境,她习惯的场景对于裴修风来说还很陌生。 她揉揉太阳穴,恢复一贯的混不吝,笑嘻嘻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裴修风:“我的魅力总是这么大, 没有办法。” 林雾:“少自恋吧你。” 裴修风摸摸下巴,“自恋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似懂非懂。” 林雾跃上枝头, 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伸手拿走他手里的酒坛,抬头灌一口。 酒不烈,带着甜味,果香浓郁。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让你喝了么你就抢我酒。”裴修风抢回酒坛,较劲一般喝下一大口。 “燕归辞没事吧?” 林雾晃着腿看天,“他能有什么事?” 裴修风:“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林雾摆摆手,“我知道,他经常这样,动不动就受伤,娇气得很。” “你知道新晋弟子的丁字班少了一个人吗?”犹豫再三,裴修风还是开口道。 林雾:“是吗?” 语调轻松,毫不在意。 裴修风:“这人行事十分张狂,前两天被人袭击,右臂经脉全断,拿不起剑也拿不起笔,连控制灵力都做不到。” 初冬的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带着冷意,不如秋夜清爽。 林雾抬手摸摸左耳上的墨伞,依旧是随意的语气,“得罪的人太多,走夜路撞鬼很正常。” 裴修风看她,“是啊,他得罪过很多人,其中就包括燕归辞。” 风渐渐变大,一片云飘过,遮住天上的明月,地上的景色变得昏暗。 天上的灯关掉,地上的人便看不清神情。 林雾:“那他真该庆幸我还没知道这个事,不然说不定断掉的就不只是手臂经脉。” 裴修风没有再说话,看着林雾饮酒。 气氛安静,月光朦朦胧胧,吝啬地在树梢之间撒下一点光。 林雾出声打破寂静,“他又弱又惨,还怕死,天生命不好,遇事只知道忍。” 不知道忍了多久,又是遭遇怎样的苦难,才当上妖王,应当跟她一样不容易吧。 苦,谁没吃过啊,但是苦是真苦啊。 酒气醉人,话说到这个地步,裴修风也不好再多说,林雾以诚待他,顶多他以后多帮着她盯着一点燕归辞,但愿她的信任没有给错人吧。 裴修风夺过酒坛,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没好气道:“少喝点吧!” 林雾身体一晃,从他面前掉落下树,他伸手去抓,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心中一紧,低头往下看,林雾好端端站在树下朝他挥手。 林雾:“夜深露重,早点休息。” 回到宿舍,她躺上床倒头便睡,余光看见枕头旁边有坨黑乎乎的东西,她懒得理,闭上眼睡觉。 酒不烈,但仍醉人,也不知道裴修风哪里弄来的酒,后劲这么足。 枕头边上发出动静,一道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 她强撑困意睁开眼,燕归辞化为人形趴在她床头,凑近她的脸不知道在嗅什么。 真奇怪,体温很低,呼吸却温热。 红色竖瞳在黑夜中带着动物的野性,燕归辞盯着林雾,“你喝酒了。” 林雾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一点点。” 声音带着酒意,被酿出几分柔和。 燕归辞:“和谁?” “你猜。”林雾打了个哈欠,顺势闭上眼睛。 燕归辞捏着她的脸不让她睡,“和裴修风?” 微醺的林雾格外好欺负,被掐脸也不生气,困倦地推一下燕归辞的手,力道小得像一阵风,推一下又懒懒落地。 林雾:“这你都猜得到?” 燕归辞:“如果不是和他,你怎么可能喝醉?” 始终如松柏一般风雨不倾保持清醒的林雾,像一棵仙人掌,明艳艳地长着刺,而这刺只有在面对裴修风的时候才会软下,显露出一丝真实的柔软。 裴修风,一个长得像她师父的人,凭一张脸就能获得他来之不易的信任。 他盯着林雾光滑圆润的右耳耳垂,张开嘴咬下去,毒蛇张开獠牙,在温软的皮肤上咬出一个洞。 疼痛分担,痛感并不强,林雾迷迷糊糊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在燕归辞头上拍拍,“乖,睡觉。” 睡什么睡! 杀了那个妖鬼 第44节 燕归辞起身,冷着脸将林雾的外衣和鞋子脱下,把卷成一坨的被子整理好给她盖上,才变回原形卷着她的手腕睡去。 第二天,叶清黎拉开院门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站在门口的燕归辞。 她还是那张木着脸的表情,语调平平,“你可以直接从她房间里出来,不用特地早起到外面等我邀请你。” 燕归辞:“你知道?” 叶清黎:“我不是傻子,不至于连宿舍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平时我只会待在我的房间不出门,不会妨碍你们。” 房间都有隔音阵法,就算林雾在里面炸丹炉她都听不到。 燕归辞:“影响不好。” 一直落在燕归辞身后的目光终于移动到他脸上,叶清黎正眼瞧他,“什么影响?” 燕归辞张张口,又哑然。 在人界,妖跟着人走,唯一的可能就是妖依附着人,虽然林雾没给他再打上烙印,但学院的人也已经默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老师劝过林雾把心思放到正途上,不要只顾风花雪月,浪费天赋。 他也曾见到同班有人想结交林雾,特意给她送来几只妖,类型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人形漂亮,妖形也漂亮。 礼物被林雾婉拒,大家只当林雾宠他,却不知林雾十分可惜其中一只白色的猫妖,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同生蛊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是他和林雾唯一的联系,也是这世间最紧密的关联,比道侣更甚。 燕归辞走进小院,去到林雾的房间,看见她坐在镜子前梳着乱糟糟的头发。 他靠近,林雾十分自然地把梳子递给他,趴在桌上等他梳。 燕归辞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会梳头。” “那说明你比我有天赋。”林雾夸一句,说完见他不动,神情了然。 “不想梳了?那我去找清黎,她发型好看,我眼馋好久了,让她给我梳个一样的!” 燕归辞把她摁回凳子上,拿起梳子梳头。 最终林雾也没能拥有叶清黎同款发型,燕归辞在发型这件事上有决定权,按着他的喜好来梳,林雾对头发没想法,任由他发挥。 三人像往常一样去上课,钟声响起,课堂里不见上课的老师,而是走进五个陌生面孔,看他们衣服上的标志,都是高一级的师兄师姐。 林雾拿笔转着玩,笔在手指间转出残影,她随意抬头看一眼,目光定住。 手中的笔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周边燕归辞、叶清黎和裴修风同时看过去,而她浑然不觉,定定看着台上的一道人影。 台上其中一个师姐开口道:“这两天你们的课暂时停下,有任务需要你们去做,你们分五队,一队二十人,由我们带领队伍去不同的地方做任务,我叫季风,这位是……” 所有的话轻飘飘从林雾耳边吹过,只留下一个名字。 谢宁音……原来她叫谢宁音啊。 “怎么了?”燕归辞拾起地上的笔,放回林雾桌上,轻声问道。 林雾手指点点台上的人,“我看到了你的白月光。” 燕归辞:? 有时候他还是理解不了林雾的话。 台上名为谢宁音的师姐眉眼清丽,即使穿着一样的院服,在台上也比其他人出众一些。 这张脸林雾只见过一次,却再难忘记。 周边风声倒退,她仿佛又回到明亮空荡、安静死寂的宫殿,阴郁的妖王拉开白衣女子,妖力与灵力碰撞,鲜血飞溅。 原来两人的渊源出自麓山学院啊,看来她这只蝴蝶煽动翅膀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强,两人终究会遇见。 说白月光或许不太准确,不过作为陪伴妖王左右的人族,在妖王眼中总有些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林雾脸上挂着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谢宁音。 看出林雾心情不佳,燕归辞往她嘴里塞一颗糖。 林雾嘴里含着糖,思绪被打断,疑惑道:“你干什么?” 燕归辞:“为什么不高兴?” 林雾:“我没有不高兴。” 燕归辞:“因为那个谢宁音,你不喜欢她?” 林雾:“倒也不是,就是感觉她长得好看,快赶上我了,我心里产生危机感。” 燕归辞又往她嘴里塞一颗糖,插科打诨,让人永远看不清她心里想的什么。 台上的季风师姐开始分配人员,方式简单粗暴,一二列跟着她,三四列跟着第二个师兄,五六列跟下一个人,以此类推,十分公平。 林雾和燕归辞以及裴修风的位置挨着,三人在同一队,而带领他们的就是谢宁音。 叶清黎不想被分开,去台上找师姐要求换队。 季风拒绝道:“不行,谁都想和熟人组队,如果人人都要求换队,那分队的意义何在?” 叶清黎咬着唇,不愿组队,两人僵持。 第37章 抓妖 在这个集体里, 叶清黎不爱与人接触,并不怎么受欢迎。 平日和其他人见面的时间只有上课,没有过多接触, 她还可以忍耐, 但如果是要外出做任务, 长时间待在一起,那就变得难以忍受。 这次任务是一次考核,师兄师姐会给人打分,算到总年度的成绩里去。 两人的僵持引来其他同学的注意, 视线都集中到讲台上。 叶清黎开始不安,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我放弃这次任务。” 她来麓山学院, 是来学东西,不是来勉强自己的。 季风皱眉,语气严厉道:“这里是学院, 不是你可以随意耍小性子的地方。” 叶清黎:“我知道, 我并没有不守规矩,这次任务的分数我可以是零,就当我身体不适无法完成任务。” 人好端端站在这里, 哪来的身体不适,一看就是闹脾气,季风逐渐不耐烦。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任务很重要,胡闹对你没好处。” 叶清黎:“我……” 她想说她是认真在思考,郑重做决定, 并没有胡闹,话才刚出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就是, 不要胡闹让季风师姐为难。”林雾走过来,端端正正向季风打招呼。 “季风师姐,小姑娘没遇过挫折,脾气大,你别见怪。” 季风神色缓和,“我也不是故意为难,只是规矩如此,你好好跟她说。” “师姐,其实我看换队伍也不是不行。”林雾接过话。 季风眉头一皱,“你也想换?” 林雾摇头,“我无所谓,只是我想如果她抱着不满前行,大家都不舒服,不如平衡一点,她可以换,但是要付出代价。” 季风略一思忖,“什么代价?” 林雾:“既然任务有分数,不如就扣分好了,假设别人的初始分是六十,看表现加分,那她的初试分就是二十,如果其他人想换队伍也可以这样操作,公平公正公开,如何?” 相当于在出发前砍掉大半的分数,从开始直接落后,有这个条件在,想换队的人也会好好思量。 季风还在犹豫,一旁的谢宁音开口道:“我看可以,代价互换,谁也不多得好处,让大家都满意。” 她一开口,旁边几人也纷纷附和,季风再三思索,最终同意了这个新规则。 “多谢几位师兄师姐。”林雾姿态端正,再次朝季风抬手行礼。 季风:“好好做任务,往后你们会遇到无数的人和事,不是个个都会听你们讲道理。” “弟子谨记。”林雾笑笑。 换队的规则宣布后,有不少人对换队心动,但是介于附加的条件实在苛刻,又望而却步,最后只有叶清黎一人换队。 能进麓山学院的都是天之骄子,甲字班更是从中选拔出来的尖子,谁也不愿屈居人后,平日里都卯足劲要争个高排名。 没给弟子们太多准备时间,带队的师兄师姐喊走队伍,直接出发。 林雾这一队跟谢宁音坐上飞舟,去往目的地。 飞舟上雕刻有麓山学院的标志,形状就像真的舟一样,只不过是放大版,装着二十一号人,与林雾先前乘坐的跟邮轮差不多的飞舟相差甚远,有些穷酸。 不过学院既然能给弟子提供飞行法器,已经是阔绰,这样的历练队伍不少,一队配置一样飞行法器也是不小的消耗。 日夜不歇地赶路两天,飞舟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个名为天河的城镇。 在赶路时,谢宁音讲解过天河城的情况。 天河城在五天前向朝廷求助,说镇上出现妖物,妖物凶残弑杀,他们对付不了,不得不向外求助。 求助内容不太详细,像这种求助朝廷一天不知道能收到多少,并不重视,直接扔给麓山学院当做弟子们的考核,让他们去解决。 众人抵达天河城之前,谢宁音已经传信给城主,他们落地时,天河城城主梁烽已经在城门等候。 梁烽殷切的目光在看到落地的众人之大。后慢慢淡下去,脸上的笑都带了些勉强,“诸位是来解决天河城妖物之困的吗?” 谢宁音站在最前方,答道:“正是,我名谢宁音,这些是我的师弟师妹。” 梁烽在他们的衣服上扫过一眼,语气里的恭敬散去大半,“舟车劳顿,请先入府吧,府里已经准备好饭食招待。”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麓山学院的弟子服,知道点详情的,一看就知是一群新晋弟子,也难怪梁烽脸色不好。 众人跟着梁烽入城,城主府门口摆着一块比人高的照妖镜,镜面昏黄。 林雾在看见那面镜子的时候就猜到会发生什么,还没来得及提醒燕归辞,他已经走入照妖镜的范围。 梁烽看见照妖镜里倒映出的黑雾后,发出惊叫,“有妖混进来了!” 谢宁音看过来,表情微微愕然,似是也没想到燕归辞是妖。 有弟子靠近她低声解释,她表情恍然,眼中却没有一般人见到妖时的警惕与敌意。 她快速接受这件事,声音依旧平静,“这是我的师弟。” 杀了那个妖鬼 第45节 梁烽冷静下不来,表情难以置信,“可是他是妖!” “梁城主很怕妖吗?”林雾问道。 梁烽:“我只是有些忌惮,不明妖物出现在天河城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它害人性命,还会隐藏在城里,我怕这又是它的伪装。” 林雾:“妖出现在天河城好几天,却只死掉一个人,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凶残,弑杀的大妖不是每天都要杀好几个人吗?” 这话说得天真,就像看话本长大的无知小姑娘,让梁烽脸皮一抽。 梁烽:“是我极力保护百姓,才没让那妖物得手。” “这样啊。”林雾又问,“那死掉的人是谁呢?” 梁烽:“我家的一个家仆,半夜被妖杀害。” “死在哪里?城主府里还是城主府外?”林雾追问。 梁烽顿一下,“不知道死在哪,但是半截尸体吊在城主府门口。” 林雾:“这是在挑衅啊。” 梁烽还在等她下一句后,谁知她说完就没了下文。 这么对话一番,梁烽注意力被带偏,发现燕归辞是妖的愤怒散去些许,再生气抓着不放倒显得他没有肚量。 再三确认燕归辞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后,他带着众人进城主府。 林雾和燕归辞走在最后,叶清黎发现他们落下,也放慢步伐,裴修风不知怎么的,也落到队伍后面。 林雾拍拍燕归辞的肩膀,仰天长叹,“放宽心,别在意,世界上总是庸人多,像我这样聪慧纯良的人少。” 见叶清黎靠近,她补充道,“小清黎算一个。” 叶清黎点头赞同。 燕归辞摩擦着指尖,低头走路,眼睫在脸上投出小片阴影。 “目视前方,谁看你你就看回去。”林雾推一下燕归辞的下巴。 头抬起来的那一刻,眼中的纯黑散去,眼白围着瞳孔,与常人无异。 他张开嘴,刚要出口的话被裴修风打断。 “小雾徒弟,你对此事有何高见?”裴修风走到林雾旁边。 林雾:“不就是妖为害,要捉妖吗?这事简单,区区小妖,还不手到擒来。” 裴修风:“我就喜欢你这不要脸的样子……” “林雾。”燕归辞突然出声。 林雾:“怎么?” 燕归辞没有回答,站在原地不动,林雾不明所以,也停下来。 另外两人也要跟着停下,林雾摆摆手,让他们先走。 等叶清黎和裴修风走远,隔开一段距离后,林雾又问:“到底什么事?” 燕归辞沉默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借口,“要不然你还是给我打上烙印吧。” 有烙印之后,照妖镜会显示出主人的模样,虽仍能看出他是妖,但总不比一团无主黑雾来得令人惊吓。 林雾:“没事,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做人主要是让自己开心。” 燕归辞牵住林雾的手,手指交扣,掌心相贴。 “还不如变原形盘我手上。”林雾嘀咕。 十指紧扣的动作有点别扭,但是想到刚才的画面估计又刺激到小黑蛇敏感的自尊心,她忍了忍,没甩开他。 他们抵达的时间在傍晚,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下,梁烽给所有人安排好房间。 林雾出声道:“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住进城主府,妖物不会不知道,不利于我们行事。这样吧,我带几个人出去住,这样也好观察街上的情况。” 梁烽一愣,刚觉得这人事多,但仔细一想也觉得有点道理。 他看向谢宁音,“怎么做由你们自行安排,我一切配合。” 谢宁音余光掠过燕归辞和林雾,点头道:“可以。” 眼看林雾带上自己的小伙伴就要离开城主府,其他也有人站出来,有想跟林雾组队的,也有想晚上调查妖的踪迹以争先机的。 谢宁音并不无可,“这是你们的历练,本就不由我安排,你们可以自由行事。” 就这样,原本要休息在城主府里的弟子们全都出府去,四散开来,城主府里只剩下谢宁音一人。 梁烽目瞪口呆,“他们……” 谢宁音:“带我去休息的地方吧,我不出门。” 梁烽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请人来是来捉妖的,不是来玩的! 对上谢宁音看似温和实则漠然的眼,以及对方身上的弟子服,他的话再说不出口,找个下人给谢宁音带路,自己扭头走了。 林雾找到一家客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穿着弟子服满地溜达,妖要是不瞎都知道自己有难,躲都躲起来了。 门外传来动静,林雾打开房门,只看见钉在墙上的一张纸。 萧瑟晚风吹过,钉在门上的纸张卷起,无声无息。 钉着纸的是一块碎木片,林雾拔出木片拿下纸,纸上写着一行字:多管闲事者,死。 门外空无一人,客栈一楼传来掌柜招呼客人的声音,一切如常。 其他两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叶清黎看清纸上的字,手握住腰间长剑,“这是威胁。” “好幼稚的手段。”林雾把纸扔到桌上,“而且为什么只扔我门上,难道我看上去像个好捏的软柿子?” 要动手就动手,还写什么劝返的纸条,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不自信。 “都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她没把信上的字当回事,倒是对妖物只针对她这件事耿耿于怀。 生气,想打妖。 叶清黎和裴修风往外走,走到门口见燕归辞不动,裴修风停下,问道:“你怎么不走?” 燕归辞变成小黑蛇爬上林雾的手腕,不搭理他。 “什么意思?”裴修风一愣,看向林雾。 林雾:“只定了三间房,省钱。” 裴修风差点气笑,“这是省钱的事吗?你要是缺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好啊,谢谢。”林雾十分无赖地伸出手。 裴修风拍开她的手,她把手推回来,裴修风又拍开,她锲而不舍地把手放到他面前。 “我是这么个意思吗?”裴修风想说的话被她带偏。 算了,反正他也管不了她,爱咋咋地吧。 实在推不开她的手,他嫌烦,拿出一颗灵石放到她手心。 晶莹剔透的灵石躺在掌心,林雾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真的好扣。” 裴修风伸手过去,“还我。” 林雾手一合,把灵石收起,笑眯眯道:“谢谢师父。” 插科打诨一番,林雾把裴修风赶出房间,燕归辞的事就这么被揭过去。 从林雾房间离开后,裴修风问叶清黎:“他们一直这样?” 叶清黎点头,“有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裴修风幽幽道:“是不是林雾冲出去随便杀个人,你都不会觉得不对?” 叶清黎:“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裴修风:…… 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房间里,林雾铺床,燕归辞从她手腕上滑下,躺到床上变成人形,手一捞,衣服盖住身体,却也没盖全。 他微微仰头,露出白皙的锁骨,脖子的两条筋凸出,和锁骨一起在喉咙下方拉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黑色头发散乱,盖住上半张脸,眼睛被遮住,往下是笔挺的鼻梁和嘴,侧着脸,下颌线清晰流畅。 光线打在他身上,让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发光,像一张滤镜拉满的照片,带着朦胧的氛围感。 林雾抓着被子的手顿一下,下一秒直接盖在他身上,把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顶。 “变回去,人不能上我的床。” 小动物不算。 燕归辞扒拉被子,一双眼探出来,狭长凌厉,眼睫浓密,“裴修风管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林雾下巴一抬,眼睛眯起,“你确定要继续这样躺着?” 被子凹陷下去,燕归辞变回小黑蛇,爬到林雾枕头上。 燕归辞:“你真的不觉得他管得太宽?”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得寸进尺。”林雾掐住小黑蛇的尾巴,把他扔到桌上去。 “他管得宽不宽我不知道,你管得倒是挺宽。” 小黑蛇爬上床,“他不是你师父。” “他是不是我比你清楚。”林雾被子一翻,眼睛闭上。 “你最好闭嘴,蛇不会说话。” 小黑蛇不说话,卷住她的手腕,头部下面就是她的脉搏,一下一下跳动着。 人是人,人能说话,蛇是蛇,蛇不能说话,她倒是分得清。 第二天,四人在吃早点时遇到其他弟子,大家相互之间交流几句,得知不少人昨天晚上都收到“威胁信”。 杀了那个妖鬼 第46节 这妖还挺实诚,大半夜不睡觉,兢兢业业找出麓山弟子聚集地挨个留信。 有些弟子连夜追踪一晚上,仍是一无所获,见林雾四人吃着热腾腾的早点,干脆也坐下来点碗面吃。 街上的行人不少,热热闹闹的样子,看不出半点被妖物威胁的惊慌。 天河城里的小妖不少,但都是有主的经过驯化后性情温顺的妖。 林雾问店小二:“你知道城里有吃人妖吗?” 店小二点头,随意道:“知道啊。” 林雾:“你们不怕啊?” “一开始挺怕的,街上都没人做生意,但是一直不开门也不行,后面也没见到妖杀人,大家又重新出来。”店小二老实道。 裴修风:“吃人妖的传闻很久了?” 店小二:“大概一个月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是这么说,也没见死人啊,说不定是谁胡编来骗人的。” 店小二走到另一桌去,四人一边吃面一边讨论。 叶清黎:“梁城主做得不错,没引起百姓恐慌。” 燕归辞:“既然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又何必怕那只妖?” 天河城不小,常住人口至少五万,一个月来都没听说过妖伤人事件,不知道是梁烽把消息捂得太严实,还是他做得太好,没让妖伤到人。 可如今已经开始死人,并且妖还有可能继续做恶,一直任由百姓蒙在鼓里,对他们真的好吗? 由于没有什么线索,一切猜测都是胡侃,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先抓到妖再说。 妖并不好找,天河城里遍地都是照妖镜和锁妖阵法,昨夜也没见触发哪一个。 这些装备都太低级,对大妖没用。 在两次照妖镜照到燕归辞并被路人看见惊叫,林雾反复解释后,默默给燕归辞打上烙印,等离开天河城再抹除。 有主的妖被默认为没有威胁,天河城里有不少小妖,脸上都有烙印。 今日是任务开始的第一天,所有弟子都卯足劲,想当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 天河城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中,二十个弟子散开,各自拿着稀奇古怪的辨认法器满城找妖。 梁烽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不会惊动和激怒妖物吗?” 谢宁音脸色平静,一句“他们自有分寸”怎么也说不出口,只道:“我会看着的。” 梁烽忍了又忍,气哄哄扔下“胡闹”两个字,扭头就走。 众弟子整个白天都一无所获,即使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城外也不见妖物的踪影。 傍晚,众人聚集在林雾住的客栈,这是天河城最大的客栈,一楼和二楼可以吃饭,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捉妖事宜。 叶清黎和裴修风已经回来,点好菜等林雾和燕归辞,他们四人两两分队各自探寻。 最后一丝阳光湮没,客栈的光珠将大堂照得亮堂堂。 燕归辞独自走进客栈,坐到叶清黎旁边。 叶清黎:“林雾呢?” 燕归辞:“去追妖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话,闹哄哄一片。 “你们找到了?” “是什么妖?” “她怎么一人去追,有危险怎么办,应该通知我们一起。”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现在去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怎么就没让我找到!她运气也太好了。” …… 燕归辞一个问题也没回答,眼睛暗沉沉地注视窗外的黑夜,气质冷然。 混乱声中夹杂一句“不过是条林雾的狗,傲什么傲”。 燕归辞目光锁定说话的人,是常围着林雾打转的男弟子,家里背景不高不低,成绩也中等偏下,没什么存在感。 他这一动,其他人也随之看向说话的人,气氛慢慢静下来。 对方脸上挂不住,强笑着说一句:“妖就是低贱该死,不过我不是说你啊,我说的是天河城里的妖。” 干笑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并不好笑的笑话让他看上去像个笑话。 燕归辞盯着对方,不同于在林雾身边的温和无害,他周边像裹着一层雾,粘稠的、窒息的,令人无端感觉到寒冷。 人的眼瞳慢慢褪去,变成无感情的竖瞳,红得仿佛血液流淌,妖异诡谲。 仿佛被大型动物盯上,说话者脸色逐渐苍白,周边也渐渐空出来,求助的目光转一圈,他嘴唇嗫嚅,僵着脸说不出话。 道歉太没面子,放狠话……直觉表明这不是明智之举。 裴修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不明白这个班里怎么还有这样没眼色的蠢人。 谢宁音来到客栈,一进门就是双方对峙的场面,有人低声给她讲述事情经过,她的视线落在燕归辞身上。 离了主的妖,凶得很啊。 气氛越发冷凝,燕归辞微微抬手。 谢宁音开口:“燕……” “林雾,你怎么了?”叶清黎喊道,打断谢宁音的话。 林雾从门口走进,所有人都扭头看去,燕归辞抬起的手放下,竖瞳隐没。 “都挤在一起干嘛?有什么热闹看?”林雾探头问道。 她走得比平常慢一些,带着风走进客栈,风里卷着一丝血腥气。 燕归辞敏锐抬头,却已经挤不进林雾周围。 众人把林雾围起。 “你的脚受伤了?” “好狠的妖,你没事吧?” “我这有药,带了不少,你看看需要什么。” “下次叫上我,我们一起抓!” …… 同样是叽叽喳喳,林雾脸上带着笑,耐心回复每一个人。 燕归辞目光落在她脚踝上,鞋子沾着泥和草屑,伤口处糊着一层凝固的血。 他强势从人群中挤进去,把林雾拽住摁在椅子上,蹲下脱去她的鞋袜,给她清理伤口。 林雾一愣嗯嗯。,手肘抵在椅子把手上,撑着下巴无奈道:“没那么严重,一点轻伤。” 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她笑吟吟道:“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在聊什么?”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在那位弟子身上,对方脸色发白,强颜欢笑道:“我刚刚跟燕归辞道友开个玩笑。” “是吗?”林雾问燕归辞。 空气安静几息,燕归辞点头道:“是。” 林雾:“好笑吗?” 燕归辞:“不好笑。” 林雾:“真可惜。” 男弟子后背冷汗淋漓,长舒一口气。 裴修风端起茶,看一眼满脸写着劫后余生的男弟子,吹吹茶杯里的茶叶,茶叶落底,无知无觉。 第38章 交手 白天没有收获, 晚上众人继续伏击,势要将那只妖抓住。 林雾的伤不严重,没有伤及筋骨, 只是她不断行走压着伤口, 才一直渗出血来。 她和妖短暂交一下手, 对方跑的速度太快,她没追上。 “到底是什么妖?”裴修风问道。 林雾:“不好说,白色,毛多且蓬松, 油光水滑的,可能是猫啊狗啊,也可能是狼、兔子、狐狸之类。” 妖的原型可以变大变小, 看大小无法分辨种类。 燕归辞偏头看她,“毛绒绒?” 林雾点头:“毛绒绒。” 燕归辞:“你手下留情了?” 林雾瞪他,“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 “如果我在场, 说不定就能留下他。”燕归辞语气冷淡。 林雾:“如果你在场, 说不定已经成为他嘴里的一道菜!” 眼看两人有一直吵下去的趋势,裴修风又不说话,叶清黎硬着头皮开口道:“好了……” 说完两个字就卡壳, 接下去该说什么,说“别吵”合不合适,这算不算家务事…… 好在林雾没让她纠结太久,瘫在椅子上说道:“总之你们都小心点,那只妖没那么简单。” 麓山学院既然敢让他们这些新晋弟子来处理这件事,说明危险程度不高, 可是凭今天她和对方交手的结果来看,对方实力至少元婴以上。 而且梁烽也是个元婴期, 就算人手不足,一个人顾不过来太多百姓,让一帮筑基的弟子来帮忙抓妖也不太合理吧? “那我们今晚怎么安排?”裴修风问道。 杀了那个妖鬼 第47节 林雾回过神,“其他人都去守株待兔,我们也去呗。” 只不过地点不是城内街巷,而是城主府。 城主府里的仆人并不多,守卫也没几个,各种机关阵法倒是严密,主要布置在主人家休息的寝室和一些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家仆居所没什么防护。 有几个阵修常住在城主府里,把先前没顾上的地方通通补上阵法,要把整个城主府都保护得密不通风。 林雾等人的行动没有告诉梁烽,悄悄摸摸地溜进城主府里,隐藏在角落中。 这些新布置的阵法在林雾眼中,和嗯。麓山学院外边的阵法差距大如云泥。 林雾把丹药分给小伙伴,自己拿起一颗吞下去。 裴修风:“这是什么?” 话刚说完,就看见林雾的五官融在一起,又分开变成一张陌生可怖的脸——主要是她有三只眼睛。 “变脸丹,我跟丹修老师买的。”林雾答,“以防万一,夜黑风高,万一碰上鬼呢?” 变脸丹,可以凭空捏造一张新脸,每颗丹药形成的脸都不一样,不过刚刚研发出来,药效不太稳定,会出现多个五官或者少个五官的情况。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裴修风不忍直视。 实在太丑了! 裴修风:“你就没有什么遮脸的法器?” 林雾没好气道:“我觉得这个挺好用,又便宜,还有吓人的功效,这个是解药,吃完就能解除效果,都拿好,赶紧吃。” 另外三人被迫吃下丹药,变成丑绝人寰的四人组。 四人行动依旧是两两分组,林雾和燕归辞去往家仆住的院子。 还没靠近,燕归辞戳戳林雾的手背,在上面写下两个字:有人。 传音有灵力波动,他们和另外的人距离太近,传音会被发现,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信息。 林雾轻轻点头,看一眼院外的阴影处,慢慢往回退。 等离得远些,林雾开口道:“家仆住的地方竟然也有人守着,看不出来梁烽对家仆还挺好。” 对方大概三人,从气息上看不是她的一帮傻同窗,之前死的人是梁烽家仆,对梁烽来说算是挑衅,他安排人在这里守着也说得过去。 清风拂过,林雾眼皮一抬,耳上的墨伞伞骨散开,变成细密钢针飞向一棵树。 树叶抖动,落下两个人影。 月色朦胧,城主府里光珠明亮,两人的脸像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五官。 双方打一照面,都被对方的面容惊得愣一下。 钢针飞回,林雾打开墨伞,对方的攻击已至,墨伞嗖地一声合起,变成一把大砍刀,削断对方的一缕头发。 大量灵气涌入体内,林雾修为猛地提升至金丹,还有节节攀升的趋势。 柔韧的腰肢在空中扭过,薄如蝉翼的软剑从墨伞中抽出,温温柔柔地刺向对方。 对方扭身躲避,一根树枝刺向燕归辞。 树枝带着雾水,是从树上新鲜摘下,看似平常的一刺,夹杂的灵力深厚如渊。 林雾没有返回去抵挡,顺势向前甩出细链,要勾住另一人的脖子。 柿子挑软的捏,谁不会啊! 第一个人立即放弃燕归辞,回身抓住林雾的脚踝,林雾反身一踢,将对方震开。 一声狗吠在城主府外响起,双方站定,战斗暂时平息。 林雾打量两人,眼睛眯起,有钱人啊。 两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法器,还是最贵的那种,只能自己摘下来,别人想摘就得连着脸皮一起摘。 衣服是最适合杀人放火的流云蛛丝所制,鞋子刻有加速阵法,身上的簪子、玉牌、腰带都是防御法器——这些都来自于旁边那个站着不动手的人。 动手的人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修为深厚,招数老辣,估计是护卫。 真是奇怪,这是哪里来的奇怪大少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城主府做什么? 在林雾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评估。 双方都很难从对方并列的三只眼、没有任何一只眼的脸上看出表情。 林雾抬手打了个手势,对方点头。 这是三教九流中的黑话,大概意思就是各走各的,不互相干涉。 就在两人分开走的时候,林雾听到一道极轻的呼吸声,轻到就像一阵风,很容易被忽视。 林雾和面具人护卫同时朝角落看去,白影一闪,三方混战。 “我不想和你们动手。”一道男声轻声道,带着沙哑的磁性。 林雾站稳,面具人护卫也回到大少爷旁边。 林雾揉揉耳朵,脱口而出一句话,“叫声姐姐听听?” 她不算声控,但是这声音实在动听啊! 此话一出,三方沉默。 林雾看向白影,对方是个穿白衣的男子,面容是雌雄莫辩的美,朱唇不点而红,眼尾上挑,明明是妩媚的模样,又因他的眼神而显得有些悲悯。 她称赞道:“好漂亮的一张脸。” 回头看一眼燕归辞……现在的燕归辞没有鼻子,只能在脑中回想他的脸,这个白衣男的容貌竟能和他比一比。 比起燕归辞带有攻击性的美,白衣男美得更温和无害,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美。 白衣男对上林雾的视线,想辨认她的话是觊觎,还是纯粹感叹,但实在无法从那三只眼珠各看一边的眼睛里分辨出来。 燕归辞:“比我好看?” 林雾认真思索,“各花自有各花香,不要攀比,你有你的好看。” 燕归辞:呵…… “各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不如各走一边。”白衣男出声。 他的声音很温柔,参杂着莫名的深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白衣在风中飞扬,像是精美却破碎的瓷器,让人忍不住怜惜。 “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造作,我还是喜欢听真实点的声音。”林雾揉揉耳朵。 顶着几人古怪的目光,她笑吟吟地问白衣男:“你这是已经杀人出来还是正准备进去?身上有没有什么凄惨动人的故事说来给我听听?” 白衣男脸色一变,冷笑道:“卑鄙该死的人族!” 声音回复正常,不再带着莫名的蛊惑。 林雾:“真实的声音一般般啊,再说我只是不喜欢你夹着说话,怎么就卑鄙了?你今天伤我脚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话音未落,墨伞已经打开,天空同步亮起一道烟花。 麓山学院的弟子和城主府的人听闻动静赶来,林雾让燕归辞吃下变脸丹的解药,自己也吞下一颗,不然等会不好解释为什么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城主府里。 白衣男背后探出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妖力汹涌而至,指尖探出利爪,往林雾的脖子抓去。 林雾惊叹一声:“狐狸啊!” 伞面挡出攻击,林雾侧身躲开,再要还击的时候发现狐妖只是虚晃一招,他的真实目的是逃走。 地面浮现交错的白光,将白衣男困在其中。 狐妖一时逃脱不得,气急骂道:“这是什么!?” “阵法啊,你能避开城主府的阵法,难道看不出是什么?”林雾好心解释。 “我又不傻,打不过还要硬打。” 狐妖背后又探出一条尾巴,要硬冲阵法。 林雾:“两尾狐啊?” 两条还是破不开,狐妖又放出一条尾巴。 林雾:“三尾狐哇!” 阵法依旧将他牢牢困在原地,白色光线缠绕在他身上,他咬咬牙,又多出一条尾巴。 这次不等林雾开口,他抢先道:“闭嘴!” 林雾偏不如他的意,“四尾了!” 听闻动静赶来的人已经在靠近,狐妖不再试探,直接放出全部的妖力,九条尾巴全现,阵法被破,他吐出一口血。 林雾刚要说话,一道汹涌妖力冲她而来。 狐妖的全力一击将墨伞打飞,周边草木都被连根拔起。 林雾神情不变,不理会嘴角的血,抬手掐诀,心里做好准备,为即将到来的疼痛提前肝疼。 不就疼两三天,迎风咳点血吗?干了! 法诀施到一半被打断,燕归辞挡在她身前,双手紧紧抱住她,她一怔,灵力微滞。 锁定她的攻击已至,她只来得及将体内吸收的灵力传输进燕归辞的身体。 其他的人呼喊声、狐妖的威胁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耀眼白光中,一只微凉的手盖住她的眼睛,“别怕。” 朦胧得仿佛来自天空,清颤的尾音飘渺得像云,声音消失后,世界归于寂静。 一片混沌之中,林雾只觉头痛欲裂,脑中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最终还是被压制住。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她努力回想的时候,身体的感知率先回归,嘈杂声响涌入耳朵。 她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恢复清醒睁开眼时,只看见狐妖逃走的背影。 戴着面具的两人早已没有踪影,同门们都被引来,还有城主府里的护卫,挤在一起黑压压一片。 周围草木皆空,房屋坍塌,围墙破损,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没事吧?”叶清黎跑过来要扶起林雾。 杀了那个妖鬼 第48节 林雾轻轻摇头,“别动,让我歇一会儿,头有点晕。” “我看那妖修为不低。”裴修风拿出丹药往她嘴里塞,“你们怎么碰上的?” 林雾:“运气不好,他在城主府里不知多久,你们最好看看有没有新丢命的人。” 匆匆赶来的梁烽听到这话,脸色阴沉道:“我的一个侄子刚刚就丧命于狐妖手中!他实在太猖狂!” 若不是子侄帮他挡住致命的攻击,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面前场景尽收眼底,梁烽提议道:“不如我再上报一次,让朝廷多派些人手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嫌他们太弱。 林雾坐起,拉过燕归辞的一只手,灵力从破损的经脉流入他体内。 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似笑非笑道:“这只狐妖可真难逮,不知道梁城主抓到过他几次?” 潜台词就是梁烽这个城主还不如她! 先前梁烽并没有跟他们说过这是什么妖,连妖的等级也不知,说话半遮半掩,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裴修风:“梁城主,可否方便说一下你的修为?” 众弟子的目光移到梁烽身上,狐妖能在城主府内来去自如,这个城主实力参杂的水分是不是有点大? 梁烽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元婴中期。” 筑基之后聚金丹,金丹之上凝元婴,再往上就是渡劫、化神、大乘。 目前还没有大乘期的大能,化神期一只手数得过来,渡劫期人数也不多,麓山学院院长姜挽霜就是渡劫期。 每一阶的晋升都难如登天,梁烽虽然算不上巨佬,也已经能够制霸一方,怎么对付同等级的狐妖会如此弱势? “那狐妖竟是元婴巅峰吗?”有弟子猜测。 有人发问:“元婴巅峰的话,我们对付得了吗?” 自信和自大是两回事,做人还是要务实一点。 林雾详细讲述一遍遇到狐妖的过程,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不至于被梁烽这个坑货坑死,中间省略掉两个面具男的事。 这个第三方还她没弄清是什么人,不打算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梁烽语气沉沉,“狐妖吃人会增长修为,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你们尽快让麓山学院的师长过来,最好能将狐妖一击必杀。” 他挥散人群,让护卫各自回去值守,又安排人将侄子的尸体处理好,给一众弟子留下匆忙的背影。 狐妖已逃,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其他弟子也各自离去,这次倒没有再说什么追踪狐妖的话。 实力差距摆在那儿呢,莽上去就是白白送人头。 林雾感觉头部没那么晕眩,起身将燕归辞背起,动作吃力,踉跄两步后才站稳。 “我来吧。”裴修风实在看不过去。 林雾立即道:“好啊。” 她十分爽快地把燕归辞扔到裴修风背上,动作利索,哪有一点吃力的模样。 裴修风:“……你故意蒙我呢!?” 林雾捧着胸口咳嗽两下,“没有,我现在浑身都疼。” 裴修风瞪她一眼,背着燕归辞大步往前迈。 叶清黎扶着林雾向前走,林雾感动道:“还是清黎对我最好。” 喊疼的话倒不是作假,作用于燕归辞身上的疼痛有十分之四由她分担,元婴巅峰的一击,目前还不是燕归辞可以承受的。 五脏六腑仿佛被移位,每寸骨头都泛着疼。 四人回到客栈,林雾拒绝叶清黎同寝的邀请,让裴修风把燕归辞放在床上后,催两人回去休息。 她坐在窗边,窗户打开,乌云始终笼罩着明月。 灵气在手中凝聚成一团白光,随着她的想法变换成各种奇怪形状。 燕归辞被疼醒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窗下的人被笼在黑暗中,只有光团照亮的纤细手指清晰可见,长如青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 每一次呼吸都能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睁眼静静望着这一幕。 “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林雾开口,眼眸被夜色遮盖。 燕归辞:“我还真是幸运。” 林雾纳闷:“你跑过来干什么?” 就算燕归辞没有为她挡掉这一击,她也可以自保。 虽然修为倒退至练气期,但是身体素质还在,可以瞬间吸收大量灵气,眨眼间就能提升至元婴期。 时间维持不了多长,不过抵挡狐妖一击还是绰绰有余,顶多就是事后受些反噬,不致命。 快准狠是她的行事风格,不想拖拖拉拉去查,干脆直接逼出狐妖的真正实力,好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问句过后,房间里迟迟没有响起回答。 良久,燕归辞才说道:“是我冲动。” 一瞬间的不理智控制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应,如果有时间能够深思熟虑,他或许不会挡下这一击。 “现在和我原先预料的后果也没差别,下不为例。”林雾起身,坐在床头,手指压在燕归辞手腕上,灵力舒缓阵阵钝痛。 燕归辞受伤,她会疼,她自己受伤也疼,结果一样。 燕归辞克制住体内灵力的反抗,任由林雾在他经脉中游走自如。 他体内灵力像冰封万里的雪山,冰凉刺骨,而她的灵力像她这个人一样,冷且淡,似柔似刚,变幻无穷,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变得暖起来。 次日,众弟子集中在城主府。 城主府内已挂上白布,侄子和家仆不同,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丧事该有的仪式还是要做。 他们来到天河城的第一天,只有梁烽来迎接,而今天城主府已经挤满梁烽的各类亲戚,能看出人数不少,也算个大家族。 灵堂里,一个妇人在哭丧,旁边一个与梁烽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满脸哀痛,烧着纸钱。 其他老老少少站在旁边,表情各异,凝重有之、恐惧有之、愤怒有之,却不见多少悲意。 “姐姐!姐姐!”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抓着树枝,从灵堂外跑进来,嘴里不停喊着“姐姐”两字。 女孩身上的衣服材质不差,头发也插着金钗,是个富贵模样,只是神色惶恐,面黄肌瘦,又不像是个富贵人。 梁烽脸色一变,怒斥道:“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 下人匆匆跑进来,拉着女孩往外走,“二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到别处去。” 女孩被两个下人硬拽着离开,尖锐稚嫩的“姐姐”在灵堂久久盘旋。 林雾问道:“她是谁?不能来吊唁吗?” 梁烽:“这是我的二女儿,自从见到她姐姐意外溺水身亡后,脑子一直有些不清醒,医师说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是个当剑修的苗子。”林雾道。 刚才躲避仆人随手挥动的几下树枝,有点机灵劲儿,像这样被天道眷顾的人可不多。 梁烽沉声道:“我们梁家是符道世家,将来她必然也是要继承我的衣钵,好好当一个符修。” “符修吗?真是可惜。”林雾随口说道,没对人家的家事作出评价。 梁烽:“请问诸位小友是否已经知会师长?除妖之事,迫在眉睫。” 林雾敷衍道:“此事你还是问我们师姐吧,我先去捉妖了。” 意思意思出面片刻,林雾四人离开城主府。 叶清黎:“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林雾:“去打听一下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热闹的巷子人来人往,柴火的白烟与蒸笼的白汽混在一起蒸腾而上,路人大多穿着方便行动的短打,材质普通。 这条路从街口一直到街尾,有不少壮年男子围坐在路边的阶梯上,裸露的手臂肌肉泛着麦色光泽。 林雾:“师父,上!” 裴修风表情一言难尽,“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最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吗?现在正是该你表现的时候。”林雾理直气壮。 裴修风:……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都堵在嘴里,竟不知先说哪句。 他嘀咕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我装得不像有钱少爷吗?” 谁家有钱少爷擅长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林雾催道:“像像像,快去吧。” 师父少时失去双亲,从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朝沦落为路边乞儿,一路摸爬滚打,混成她见到的样子。 她见到师父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糟老头子,对他随性的生活姿态习以为常,现在这番故作矜贵的模样才是陌生。 裴修风拿出灵石,跟一位大哥打招呼,“兄弟,这几天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大哥瞥他一眼,答:“没有。” 裴修风:“那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人?” 大哥:“有啊,你们不就是?” 裴修风把装着灵石的芥子袋递过去,“像我们这样的人,你见过几批?” “除了你们,还有两批。”大哥惦着芥子袋,“一批是学院弟子,天天在大街上转,另一批见过两次,没打招呼。” 没打招呼的意思是没有和他们这些人接触过,不是背后有人,就是像学院弟子一样天真瞎玩。 聚在这里的人大多是接活干的,跟林雾之前差不多,只要钱够,啥活都干。 人数众多,消息也灵通,龙蛇混杂,有滥竽充数的,也有有真本事的。 杀了那个妖鬼 第49节 裴修风起身,“谢了。” 一旁的三人听完全部对话。 叶清黎问林雾:“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抓狐妖吗?” 燕归辞问林雾:“你怎么知道他擅长和这些人打交道?” 林雾:“这么快就到中午,我们午饭吃点啥?” 第39章 问题 林雾四人走出巷子, 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没得到关于狐妖的消息,又是白忙一场,事情陷入僵局。 林雾脸色并不好, 不停指挥燕归辞去买东西, 买回来她还不满意, 反复折腾。 “你到底想怎样?”燕归辞压不住脾气,质问道。 林雾:“只是让你做点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如果不是我, 你还不知道窝藏在哪个山沟里不敢出来。” 燕归辞:“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不是你的奴仆。” 林雾:“可笑, 你作为一只妖,如果不是我的奴仆,你可以光明正大在这街上走吗?早就被人抓去泡酒了!” 燕归辞冷着脸, 一言不发。 “看看你的脸, 我都没给你打上烙印,给足你面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林雾话不停, 言语刻薄。 两人争吵,一旁的叶清黎忍不住开口,“别吵架……” “吵架?我这不是在吵架,我是教他怎样做一只妖。”林雾抬手,灵力朝燕归辞涌去。 一条红线勾勒的图案在燕归辞眼尾出现,衬得他的眼越发妖冶, 他闷哼出声。 打下烙印的时候,承受方并不轻松, 这种疼痛就像拿刀子一笔一笔在皮肉上刻下。 燕归辞喘着气,“你曾说不会给我打下烙印。” “是吗?我骗你的。”林雾嘻嘻一笑。 “林雾,你怎么……别闹啊。”叶清黎惊呆,语无伦次。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打上烙印了?吵得这么凶?他们不是很要好吗? 裴修风:“妖就是妖,和人永远不一样。” 看着屈辱的燕归辞、肆意妄为的林雾、看热闹的裴修风,叶清黎一时愣住。 “很惊讶吗?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只是之前没有暴露出这一面罢了。”燕归辞讽刺道。 “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却要我事事顺她的心,这到底是友人还是仆人?你们人族,最是擅长假惺惺。” 这一幕发生在大街上,却没有引来太多人围观,教训妖嘛,很正常,不给妖打上烙印才是奇怪。 天河城的路上能见到一些小妖的身影,都是跟在主人身后,脸上刻有明显的烙印纹路。 在这里,妖是宠物,也是仆人。 燕归辞扑向林雾,还没碰到她,主仆烙印散发微光,将他禁锢在原地,林雾手一伸,墨伞化鞭抽在他背后。 林雾:“我是宠爱你,但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一鞭子下去,燕归辞后背浸出血来,被洇湿的地方比周边颜色更深。 林雾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裴修风立即跟上,同样目不斜视。 身后,叶清黎看一眼燕归辞,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咬咬牙抬腿跟上林雾。 天色从明到暗,夜幕降临,燕归辞跪在巷子口,来往的人好奇看过来,在看见他眼尾的烙印后便失去兴趣,不再关注。 不过是被惩罚的小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月亮高挂,路上行人渐少,云朵飘过,大地昏暗。 月光再次洒下,燕归辞面前多了一道影子。 “恨吗?”影子问。 燕归辞漠然抬头看一眼对方,“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可怜千千万万的同族。”月光打在温文尔雅的脸上,九尾狐弯下腰俯视。 燕归辞:“你没有被打下烙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帮不了我,也帮不了其他人。” 一般主仆烙印都是打在脸上的明显地方,让人一眼就看见,而九尾狐脸上没有。 注意到燕归辞的视线,九尾狐伸出手,想触碰燕归辞眼尾处的烙印。 燕归辞偏头避开,他也不在意,拿出一颗疗伤的丹药递过去。 “死不了。”燕归辞没接。 “是死不了,但是会疼,除了同族,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死活。”九尾狐捏碎丹药洒在他背上。 “我叫李闻洲,来自一座不知名深山。” 燕归辞:“你还没说为什么出现,是来看我笑话,还是能帮我除掉烙印?” “我没有办法除掉烙印,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李闻洲轻笑一声,语调被月光浸着,透出惆怅。 燕归辞:“你要是缺同伴聊天,想诉说你悲惨的过去,别来找我,我不想听。” 李闻洲哈哈大笑,“我是好久没和人说话了,你知道吗?我曾交过一个人族女子当朋友。” 燕归辞没说话,盯着这个略显疯癫的狐妖。 李闻洲自顾自说下去,“人族都是骗子,她没有心!她根本没有心!” “她是梁烽的女儿?”燕归辞忽然插话。 联想到梁烽意外“溺死”的女儿,天河城外松懈的防范和城主府密不透风的布防,以及李闻洲死磕天河城,没想过去其他地方祸害的行为,或许可以大胆猜测一番。 李闻洲:“是!她叫梁芷瑜!她骗了我,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让我变成这副模样,我要杀了她!” “她已经死了。”燕归辞在他的喋喋不休中插嘴道。 此话一出,李闻洲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静没持续多久,李闻洲的尖利嗓声刺破夜色,那副文雅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她在城主府里躲得好好的,我要将她的家人都杀死,总有一天能把她逼出来!” 燕归辞重复道:“她已经死了。” 是梁烽亲口证实梁芷瑜的死亡,而且看灵堂里二小姐找姐姐的样子,以及城主府其他人中对梁芷瑜的死忌讳莫深,他倾向于梁烽说的是实话。 李闻洲情绪太过激动,耳朵和鼻子隐隐浮现出狐狸的模样。 “你也骗我!你是他们的走狗!我也要杀了你!” 手指化为利爪,细白的牙齿向燕归辞袭来。 墨伞撑开,燕归辞反手一勾,伞面将李闻洲笼罩,墨伞边缘弹射出细小尖刀,李闻洲化为原型躲开,一双狐狸眼布满红血丝。 “连你也要杀我,人族不可信,你帮他们再多,他们也不会信任你,你最后的结局也会和我一样哈哈哈哈哈……” 他神情癫狂,嘴里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与其让你成为他们的养料,不如我现在帮你了结,保住妖族的尊严。” 九尾再现,巨大的尾巴像一棵棵狂风中摇摆的大树,妖力蔓延,让月色染上紫光。 威压汹涌而至,燕归辞几乎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变为竖瞳,泛出金光,而后金色被深不见底的黑吞噬,他的背脊传来剧痛,像是有什么要冲破皮肉。 墨伞成为支撑的拐杖,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李闻洲的妖力勾起他体内属于妖的血脉,他化为蛇身,眼中杀意弥漫。 细密的白光从天而降,交织成复杂古老的纹路。 墨伞无风自动,变小贴在燕归辞眉心,令人安心的力量传出,令燕归辞回神。 他变回人形,伸手去勾衣服,却抓了个空。 一件黑色衣服将他兜住,是和玄玉丝完全不同的材质,冰冷、沉重。 第二件衣服落下,才是他熟悉的玄玉丝,丝滑柔软。 “什么时候你化形时能把衣服也变出来,我看到其他妖都会这个。” 叹息声飘来,带着白光交织的阵法。 一道灵光闪过,在其他人还没有看见之前,她将燕归辞脸上的烙印抹除。 墨伞回到林雾手中,重组为一把长.枪,犹如闪电刺向李闻洲,李闻洲被阵法困住,一时躲闪不及,长.枪正中一条尾巴,鲜血淋漓。 林雾讶异,“梁烽的元婴水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水?难不成你们天河城的人和妖都是嗑.药升的级?我也没听说过天河城是炼丹名城啊。” “梁烽元婴?呵!都是吸血吸出来的元婴!”李闻洲大笑。 落后林雾一步的梁烽听到这句话,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不要听这妖物说话,立即斩杀即可!” 林雾侧身抬眼,“你在教我做事?” 梁烽一愣,这句带着上位者气势的话,让他忍耐许久的不满爆发。 “无知小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让开。” 他呵斥一句,懒得再理会林雾,自己动手要将李闻洲杀死。 “哦。”林雾松开手,先前如金属般坚韧的白光轻飘飘落地。 被困住的李闻洲趁机逃脱,梁烽正要去追,被还未完全失效的阵法绊一下脚,狐妖的速度本就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其他人匆匆赶到时,连李闻洲的影子都没见到。 梁烽脸色铁青,“林雾!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了那个妖鬼 第50节 林雾走近燕归辞,整理他的衣领,将自己的衣服收回芥子袋,“没事吧?刚才跟蠢材交流有点费时间。” “没事。”燕归辞克制着妖性,努力不去咬面前软白的脖颈。 他低头,蹭着她的脖子,嗅着她身上的暖香,心中的弑杀淡去,金色竖瞳瞥一眼梁烽,眼神冰凉刺骨。 梁烽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一句“卑贱”就要出口。 林雾出声,轻飘飘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梁城主比我有本事,我抓到这妖物岂不是打你的脸,不如你自己来抓。” “你这是罔顾百姓的死活!”梁烽怒不可遏,脸色涨红。 “你把狐妖放走,倘若他伤害这城中百姓,你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肆意妄为,枉为学院弟子!” 林雾:“我能抓他一次,就能抓第二次,比梁城主更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她的语气在“责任”两字上加重。 梁烽气急,一时怼不过她,看见跟着众弟子出现的谢宁音后,怒气冲冲道:“你们麓山学院教出的就是这样的弟子?!” 被无辜波及的谢宁音拧起眉头,看一眼浑身狼狈的燕归辞和面无表情的林雾,朝梁烽道:“麓山学院如何教导弟子,不需要梁城主指教。” “好好好,你们厉害,我现在就通知朝廷和你们的师长,让他们看看你们是怎样目无尊长,乖张闹事!” 梁烽伸出手指着几人,手指因愤怒而轻颤。 气走梁烽之后,麓山学院弟子哗啦围过来,询问事情的经过。 刚才梁烽和林雾针锋相对时,他们都站到林雾身旁,麓山学院弟子内部虽有争斗,但对外仍是一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林雾和燕归辞演一场戏,想要把狐妖吊出来。 李闻洲憎恨人族,在看到燕归辞和“主人”争执被罚后,或许会出现怂恿燕归辞反抗,只是没想到他被梁芷瑜死亡的消息刺激到,竟要对燕归辞动手。 听完事情起末,叶清黎疑惑问道:“你什么时候说的计划?”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戏,还惊讶于林雾为什么会如此对待燕归辞。 “你以为我是本性暴露?”林雾笑笑,“怪不得刚才见你别别扭扭的,其实这事儿我没明说,纯靠默契。” 说得太清楚,叶清黎的反应也就不会和真不知情一样自然,容易被看出破绽。 叶清黎的目光转向裴修风。 裴修风摸摸鼻子,“我倒不是跟他们多默契,只是林雾把燕归辞看得跟什么宝贝似的,怎么可能这样对他。” “原来如此。”叶清黎答。 她对人实在不敏感,差点以为自己又看错人。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同门弟子陈裕之问道。 “是啊,好不容易抓到他,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将他拿下,任务不就完成了吗?”有弟子附和。 林雾摇头,“我感觉不对劲。” 陈裕之:“哪里不对劲?” “不好说,就是有点怪,梁烽太急了。”林雾答。 那种急迫的想要将李闻洲杀死的欲望太强烈,根据店小二的说法,李闻洲出现大概一个月,既然梁烽那么急,怎么最近才上报消息请求援助? “那也可以抓住李闻洲后再问话,这次他被骗,下次想再抓他就难了。”燕归辞贴着林雾,身体重量压在她身上。 林雾扶着燕归辞,手掌贴在他背上传输灵力,稳住他体内的邪骨。 “如果不放走李闻洲,梁烽大概率会将他当场斩杀,拦下梁烽很麻烦。” 挡住元婴期的攻击不轻松,后续解释更烦人,不如直接找个由头把人先放走。 “现在该怎么做?”陈裕之又问。 林雾这么一分析,众弟子完成任务的热血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梁烽确实有点古怪。 从他们抵达开始,梁烽就一直催促他们抓妖杀妖,关于李闻洲他们一无所知,梁烽对李闻洲的来历也只是说突然出现。 最重要的是,他们守了两天都没能见到李闻洲一面,而林雾已经和李闻洲交手三次。 要是不跟着林雾一起行动,说不定哪天任务就稀里糊涂结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雾戳戳燕归辞,“他跟你说了什么?” 燕归辞重复刚才和李闻洲的对话,一字不落,他的任务主要是套李闻洲的话,抓捕倒是其次。 “梁芷瑜?”听完燕归辞的话,林雾抓到一个重点词。 又是月黑风高夜,一众弟子鬼鬼祟祟,根据林雾的安排吃下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变脸丹,潜入城主府。 弟子们分为五队,一队放风、一队引开守卫、另外三队找人。 每队手里都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方正法器,用于短距离的通话,比灵纸鹤好使,说完话就能马上听见,就是有时候不太稳定。 法器是林雾催着燕归辞研制出来的,她提供思路,燕归辞负责制作。 怎么说也是器修的弟子,不能白白挂个名,也得做出点东西来。 燕归辞琢磨好久,勉强做出一个雏形,被林雾命名为通讯器。 这是第一次投入使用,一共就五个。 弟子们打量着手里的通讯器,翻来覆去地研究把玩,新奇不已,施下法决后对着通讯器说个不停。 目前通讯器只能连接公共频道,不能私联某一队,说的话所有人都能听到。 市面上也有类似的传话法器,但价格昂贵,又容易失效,一般家庭承受不起。 燕归辞做的这个法器并不精致,但胜在价格便宜,就算拿出去卖也一定是抢手货。 林雾摸摸被掏空的钱包,为了这个通讯器,她不知道砸进去多少钱买材料,在报废一堆垃圾之后才勉强做出这五个。 她开始为将来的钱感到担忧,要是想将燕归辞养到能帮她维修升级墨伞的等级,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对炼器感兴趣的弟子惊讶道:“这通讯器虽然粗糙,但是本质跟传送阵一样,已经涉及空间法则。” 他看燕归辞的神色变了,脸上的笑容真挚许多,“以后我需要多向燕兄请教。” 燕归辞语气不卑不亢,“算上不请教,同门本就该多交流。” 弟子还要说什么,林雾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行动,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 这次行动林雾没有带上燕归辞,让他在客栈里好好休息。 客栈里还有谢宁音,白天她跟梁烽的交流并不愉快,也不想再待在城主府。 十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主府……那是不可能的,城主府里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只能先把守卫引开一部分。 弟子们实力不强,都在筑基期,不是人人都像林雾这样形如鬼魅。 该引开守卫的引开守卫,该放风的放风,大家各司其职。 林雾带着另外三队在城主府里开展地毯式搜索,她的神识依旧是穿越前的实力,将整个城主府笼罩其中,帮弟子们隐藏踪迹。 修为跟不上神识,她额头很快汗水淋淋,就在她思考人是不是有点多,踹掉哪几个人比较好的时候,通讯器传来其中一队的声音。 “找到了!” 林雾问清位置,让其他两个队的人也去引开守卫。 她还没和小队汇合,其他小队已经被守卫追上,城主府东面传来兵刃交接声,夹杂着弟子的哇哇大叫。 弟子里不乏一些家境极好的,拿些法器、符箓、阵法什么的丢出去,应该也能撑一会儿。 林雾加速向西面赶去,果然不出她所料,灵堂上哭闹着找姐姐的女孩并不在梁烽所居住的北面,而是在西面。 这里的守卫也被东面的动静吸引,防守出现漏洞。 林雾溜进院子,发现这支小队不知怎么的,也和守卫打起来,打得热火朝天。 这真是她进行过最糟糕的一次潜伏……或许她自己进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神识依旧笼在城主府上,一心二用,一边注意着弟子们的动向,另一边走进小院,她推开房门,看见屋里的女孩。 “弯腰向左!” 不容置疑的命令在耳边炸响,熟悉得如同老师的语调让弟子下意识服从。 一道刀光从后方向他劈来,在他的视线盲区内,他这一动正好避开,躲开后才反应过来。 “林雾?你在哪?” 没看到人却听到声音,也不是腰间的通讯器在响。 “别分神,后面有人,自己小心。” “好的。”弟子左右看一圈,避开身后的攻击,还是看不见林雾在哪儿,只好愣愣点头。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有林雾的提醒,弟子受伤概率大大降低。 房间里,林雾看着缩在床上神色惊惶的女孩,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嘀咕道:“什么孽缘?” 女孩瑟瑟发抖,惊惧地看着她。 林雾打开芥子袋翻了翻,拿出一把剑递给女孩,只是一把在路边随手买的普普通通的铁剑,没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是林雾的神情太平和,女孩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给我剑,你要像话本里一样,要打败我之后才杀死我吗?” “看的什么破话本?”林雾轻哼,“我的意思是让你以后学剑。” 女孩心中被疑惑充斥,恐惧减淡,“为什么?我爹说过,我以后要当符修。” 林雾:“我不知道如果你当剑修未来会如何,但是我知道你当符修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天生剑骨就别浪费。” 千年之后,她和这个女孩有过一面之缘,女孩告诉她燕归辞身负邪骨,而后在她眼前陨落。 她记得女孩样貌英气,只是丢出来的符实在不怎么样,看着不大灵光。 外面的声音被林雾屏蔽,女孩逐渐镇定下来,“你来就是给我送剑的吗?” 林雾:“不是,我来是想问问关于梁芷瑜的事。” 女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姐姐……姐姐……” “她是怎么死的?”林雾开门见山。 女孩身体颤抖,情绪剧烈起伏,她抱着头,不停喃喃道:“血……好多血,姐姐……姐姐我害怕,不要,不要杀姐姐……” “哪里有血?”林雾靠近她,“谁杀了姐姐?” 杀了那个妖鬼 第51节 梁芷瑜是个修士,还是城主的女儿,身边必然有人跟随伺候,这样轻易溺水而亡,实在奇怪。 “不要!不要抓姐姐!”女孩尖叫哭喊,并不回应林雾的话。 林雾把手搭在女孩脑袋上,温和的灵力从手心向下传输,安抚女孩的情绪。 忽然,她手中动作停下,眉毛蹙起,灵力缓缓散在女孩头部。 屋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压迫感,梁烽终于受不了这帮“小贼”的骚扰,要亲自出手清理。 众弟子们已经快撑不住,林雾让大家先撤,手中将一颗定魂丹捏成两半,其中一半塞进女孩嘴里,强行让女孩冷静下来。 再撕扯挣扎下去,女孩的魂就要碎了。 她走出屋子,灵力涌入体内,幻化成九条虚影在她身后。 “梁烽!梁芷瑜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大喊一声,装完就跑。 确认弟子们都跑干净后,林雾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客栈。 到达客栈还没喘匀气,她站在走廊上,看见客栈的小院子里,谢宁音和燕归辞站在桂花树下。 谢宁音递丹药过去,“燕师弟,这是专门调息妖气冲击的丹药。” “多谢师姐。”燕归辞接过。 桂花飘香的小院里,一男一女并立,甚是登对。 第40章 分工 “林雾。”身后传来喊声。 林雾回过头去, 看到一群兴奋的弟子走过来。 “要不是你拦着我,最后一刻,我一定能打倒那个守卫。” “别吹了, 要不是我拉着你, 你的脸都要被打肿。” “太刺激了!就是有点疼。” “我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 原先我还以为自己挺强的呢。” “你个大少爷,出门有护卫动手,在家里谁敢跟你动真格?” 喧闹的声音随着风涌进来,冲散满庭桂花香。 城主府护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动手都是往死里打,他们怎么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伙伴。 原先还有些疏离的隔阂消融,不管家境如何、实力多少, 都在分享刚才的心情,此刻才像是一起上学读书的同门。 “林雾!”他们喊着林雾的名字。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或者去抓妖也行啊,下次我们一定能配合得更好。” “是啊, 再来一次, 我一定能超常发挥!” 弟子们没有穿着学院衣服,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衣服彰显着主人的性格,如此鲜活、如此热闹。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血腥味挥散不去,脸上带着青紫的也不是没有,说话时疼得呲牙咧嘴。 林雾:“你们还真是不怕疼啊。” 一个女弟子笑嘻嘻道:“在学院安逸久了,都快忘了疼是什么样子。” 林雾催促:“去把身上的伤处理好,衣服换掉,血腥味盖过去, 估计等会儿梁烽就要过来了。” “他来干什么?”陈裕之问道。 林雾:“这么一大批实力差不多的人夜闯城主府,你猜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谁?” 女弟子:“这么明显, 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一起出动?” 林雾:“他头疼的事多着,不差这一件,快去收拾吧,再拖下去万一让人当场抓到,那可就不好看了。” 一众弟子嘻嘻哈哈地去处理伤口,热闹的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院子下方,燕归辞一直抬头看着林雾,经脉的疼痛分担给他,这种痛盖过其他痛楚,麻痹身体,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伤。 可她一直没有看过来,她在人群中间,被人仰慕和亲近,和他们嬉笑谈天。 谢宁音的目光也飘到二楼走廊,轻声道:“林雾师妹很出色,大家都很喜欢她。” 燕归辞没接话,视线不曾移开。 走廊上,林雾还没有离开,因为叶清黎和裴修风匆匆赶到。 他们俩一开始就被她安排去拖住梁烽,尽量不用自己常用的招式,伪装成小妖的样子。 妖气很好伪装,她给他俩每人一块燕归辞脱落的鳞片,上面的妖气足以暂时蒙蔽梁烽。 林雾:“没受伤吧?” 叶清黎笑眼弯弯,“没有。” 两人把鳞片递过去,裴修风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碰上一批人,或许就是你上次在城主府里看到的那批。” “在我们之前应该有人引走过梁烽和府里一批守卫,城主府的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啊。”林雾接过鳞片。 不然梁烽怎么说也是个城主,还是元婴期,不至于把城主府管理得像筛子一样,让这群筑基的弟子也能进去。 她原先的设想只是让他们在城主府外闹出点动静,在发现城主府的防守漏洞百出时,才临时起意让他们也进去。 林雾:“今晚事情有点多,先看看梁烽什么反应。” 今夜梁烽没有派人来探查麓山学院弟子的情况,不知是被什么绊住手脚,还是知道来也没用。 走廊空下,院落里重新荡起桂花香。 林雾回到房间,把光滑漆黑如金属的鳞片还给燕归辞。 他褪下来的鳞片也是一样材料,可以融入法器当中加强属性,也算是物尽其用。 燕归辞:“送你。” “我要这个做什么?对我来说没用。”林雾莫名。 她又不是器修,也不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拿两片鳞片确实没啥用。 燕归辞先是沉默,拿回鳞片放入芥子袋,又拿出一个瓷瓶,“这是谢师姐给我的丹药。” 林雾:“给你你就拿着呗,给我看干什么?想跟我炫耀?” 燕归辞:“你不看一看,万一里面有什么呢?” “谢师姐给你的东西,我不担心,也不用跟我说。”林雾摆摆手,躺到床上合起眼。 能在妖宫里生活的人族,对妖王应当意义非凡,她对两人的过往没有兴趣。 燕归辞捏着瓷瓶,瓶子连同里面的丹药一起碎成粉末,被风吹走。 第二天,林雾带着叶清黎和裴修风出门,没喊上其他弟子,也没带上燕归辞。 燕归辞自动跟上,被林雾喊住,“你在客栈里休息。” 燕归辞:“我的伤已经好了。” 林雾:“那你随便走走,别跟着我。” 燕归辞嘴唇紧抿,最后还是没说过林雾,看着他们三人出门。 “你们又吵架了?” 走出客栈,脱离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氛围后,叶清黎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等林雾回答,裴修风接话道:“是因为昨天谢师姐给他送药?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小气的人啦?竟然还会吃醋,我还以为你的心是钢铁做的。” “什么吃醋?”林雾瞪他一眼,“一张嘴净用来胡言乱语!” 裴修风:“那你气什么?” 林雾硬邦邦丢下一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任何一个人给燕归辞送药,她都不会心生波澜,但谢宁音是不一样的,每次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时在妖宫看到的场景。 那样阴郁凶厉的妖王……和现在的燕归辞截然不同。 想不明白心中异样的情绪,她将这件烦心事抛之脑后,空出脑子来思考梁烽的事。 在他们之前,似乎已经有人在暗中调查城主府,有些消息他们还不知道,现在要想办法得知。 买消息,当然还是到井市之中去,不过上次的小巷在今日竟然变得空荡荡。 城里的守卫在大街小巷穿过,一夜之间,天河城禁严,街巷热闹不再。 她在城中乱逛,走进一家当铺,店门口的招牌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羽毛标志。 千羽阁,在千年后依旧是最大的情报组织,人员遍布各地,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 从外表看,这是一家普通的当铺,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磕着瓜子打算盘。 真巧啊。 林雾喊道:“青鸟。” “我们认识?”姑娘抬头,打量林雾。 林雾:“以后会认识。” 她跟青鸟的关系一般,只是交易做多了,难免会熟悉起来,也一起喝过几次酒,交情不深。 刚出关的时候她还去找过青鸟,当时青鸟在干什么来着……好像是死了,不知是死于人妖之战,还是死在千羽阁内斗里。 死得很安静,就像一滴水消融在海里,没溅起一点浪花。 青鸟睁圆一双杏眼,哈哈大笑,“客人真有趣,要当什么?还是赎东西?” 林雾:“飞鸟千羽,探听八方。” “哦?买什么?”青鸟继续嗑瓜子。 “天河城,妖。”林雾给出两个关键词。 杀了那个妖鬼 第52节 青鸟:“五十万灵石。” 林雾:……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真不想来千羽阁,这里宰客那可是一点不留情。 林雾:“我卖你个消息。” 青鸟:“先说来听听,我这也不是什么都收的。” 林雾没直接说话,而是给青鸟传音。 不知她说了什么,青鸟神色骤变,手里刚嗑开的瓜子仁掉落都没察觉。 “你怎么知道?”青鸟再次认真观察林雾。 林雾:“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要是怀疑我说的是假话,你大可以自己去查证,我还没厉害到做出一套假证据给你。” 青鸟眼睫轻颤,直视林雾,目光如炬,“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一个千羽阁某位高层有异心的消息,足以影响千羽阁的未来,一旦站错队,后果不堪设想,千羽阁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象牙塔。 以五十万换这个消息,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雾:“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没用。” 她又不打算参与进千羽阁的内斗里,这个消息也是青鸟亲口告诉她,她只不过是将这个消息还回去,就是时间提前一点。 喝醉的青鸟曾骂骂咧咧,说自己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做好所有准备,在这场内斗中失败,勉强在千羽阁里继续苟活。 要是她能早一点知道,千羽阁阁主——她爹就不会死,她也不会沦落到旧部被杀尽,要与叛贼不停争斗拉锯的地步。 现在的青鸟还不是那个历经坎坷,脾气暴躁,提刀就砍的泼妇,清丽得林雾差点认不出来。 “我知道了。”青鸟肃颜一瞬,又懒散趴着,“你叫什么名字?” 千羽阁从不过问雇主的名字,这算是破例了。 “林雾,林雾的林,林雾的雾。”林雾答。 青鸟瞥她一眼,“这样介绍?你怎么不说是青鸟的林,青鸟的雾?” 林雾:“好吧,我叫林雾,青鸟的林,青鸟的雾。” 青鸟愤愤拍桌,瓜子震颤,“你脸还挺大啊!” “不大,正好一个巴掌。”林雾举起手挡住脸,展示自己的巴掌脸。 语气熟稔,言谈自然。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人,一如往昔。 天河城里妖的数量一直比其他地方更多,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将妖作为奴仆驱使。 久而久之,这里便衍生出贩卖妖的产业链,或许是主家对妖过于苛责,大量的妖被送到这里,又无声息的消失。 不只是妖,人也一样,天河城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因为有妖仆的存在,人流量也算大。 许多人来来往往,其中不乏一些高官和世家。 自吃人妖的消息传开,来往的人消减不少。 千羽阁的消息并没有理顺林雾的思路,反倒给出更多的问题,总而言之,这里的水比她想象中的深。 她当机立断,给姜晚霜去信,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时,求助是个不错的选择。 手里可用的人不多,那帮一无所知的弟子实力太低,一些重要事情没法担任。 回到客栈,她脑中还在思索如何安排,一抬眼就看见某个男弟子在大骂。 “妖就是卑贱!天道弃子而已,竟然还想在人族头上作威作福,就应该全部抓起来剥皮抽筋!” 他背对着大门,骂得太投入,连林雾三人从门口走进也没有察觉。 林雾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钱鼎。 钱鼎对面是燕归辞,他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神情。 客栈一楼只有他们两人,其他弟子不知道都跑到哪去,今日严禁,也没有其他客人来。 钱鼎骂完仍不出气,还要逼问燕归辞,“你说是不是?” 见燕归辞不答,他自顾自说下去,“上次你做得很好,最好别把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告诉林雾,她才不会为了你这样一只妖而得罪同班弟子,你也不想她难做吧?” 听到“上次”两个字,林雾想起她第一次追李闻洲后回客栈,当时客栈里的气氛怪异。 钱鼎贬低道:“像她这样的人,多得是妖仆可以供她驱使,你若令她为难,她只会厌弃你!如果你识相点讨好我,我说不定还能在她面前替你说两句。” 客栈里弥漫着酒气,钱鼎脸色发红,双眼迷离,还在喋喋不休。 “是吗?” 钱鼎身后传来声音,他喝得迷糊,下意识答道:“那当然!” 说完察觉不对,回过头去,看见林雾站在门口,脸色不辨喜怒。 他顿时清醒七八分,谁不知道林雾最是宠爱这只妖,但残余的酒意仍旧麻痹住他的大脑。 他笑道:“林雾,我跟燕归辞开玩笑呢,不然你问他,是不是这样?” 这样的羞辱不是第一次,昨夜他无意中碰见燕归辞独自一人,还没长眼地撞上他,他气不过就骂了几句,燕归辞没还嘴也没告状。 这是个软性子好拿捏的妖,他料定燕归辞不敢跟林雾抱怨。 燕归辞沉默不语,像前面两次一样,静默以对。 此时的安静不是一个好做法,钱鼎喊道:“燕归辞,你告诉林雾,我们俩关系好,闹着玩呢,我们都烦死那只狐妖了是不是?” 燕归辞依旧不说话,压抑的气氛蔓延。 “你说句话,解释一下!”钱鼎有点慌,语气不太好。 早知道今日就不喝酒了,要不是燕归辞拿着酒路过,他见这酒实在香,忍不住夺过来喝两口……都怪这只妖! 这酒后劲太大,此时酒气上头,脑子乱哄哄的。 “不用说了。”林雾说道,语调犹如风雪一般冰凉。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麓山学院的弟子并不都是都像叶清黎这样心性纯良,一心向学。 在她这个掐尖出来的班级里,也有钱鼎这样有点小天赋,入学考核时运气好考进来,但品性一般,这辈子能到达的顶峰一眼就能看出来,也就这样了。 如果他老老实实,将来的路或许还顺利些,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随意拿捏欺辱燕归辞。 这样的场景林雾再熟悉不过,在她没成长起来之前,就是最底层的蝼蚁,谁都能在她身上踩一脚。 她的反抗像个笑话,只会换来更加冷酷的打骂,所以一般她都把自己想象为一只蜗牛,只要灵魂收进壳里就可以无视外界的伤害。 精神上的欺凌比身体伤害还要难以治愈,她偏激、愤世嫉俗,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用尽手段向那些人复仇,她憎恨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师父把她带走,说不定她会变成第二个燕归辞,想要将这个世界覆灭。 她从来不是个洒脱的人,也没释怀过曾经的伤害。 林雾擒住钱鼎的手臂一折,钱鼎被迫弯腰,疼得冒汗。 “放开我!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害,你想被赶出学院吗?!” 他回头想骂人,却在看见林雾眼神的那一刹那,嘴唇哆嗦一下,没骂出声。 薄凉得如同看死人的眼神,明晃晃地警示着他,如果再挑衅下去,或许他永远无法再开口。 林雾:“你都能威胁燕归辞,不让他告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手段,让学院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呢?” “林雾。”裴修风喊一声,怕她真动手。 这个喊他作师父的姑娘,他至今没有摸透她的性子,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她真的会杀人。 林雾神识覆盖客栈,脚下灵力勾勒阵法,将所有动静封闭在周边五米内。 她从墨伞底端抽出匕首,往钱鼎嘴里一插,在钱鼎的尖利叫声中,手腕一转,将一块血淋淋的舌头剔出。 “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 没有一点动静传出去,无论钱鼎怎么叫喊,声音都被困在这一方阵法中。 他的酒意全部散去,大脑无比清醒,又惊又惧又痛,手指指着燕归辞抖个不停。 “其实我想把你变成半妖的,让你体会一下活在他人厌恶下的感觉,可惜现在手里没有妖丹,你运气真好啊。” 林雾轻声慢语,像是怕钱鼎听不清一般,带上十足的耐心。 半妖,除了人妖混血生下孩子的情况之外,还有一种就是人直接吞下妖丹,消化不了而变成半人半妖。 恐惧挥散不去,钱鼎已经无法再开口,跪下不停给林雾磕头。 墨伞伞尖顶在钱鼎额头,林雾含笑道:“知道别人问起你的舌头时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钱鼎给林雾传音,疯狂点头。 林雾走近他,伸手拍拍他的心口,“你虽然没了舌头,但还能传音,我还是很仁慈的。” 钱鼎哆嗦一下,不知是他心中太恐惧,还是林雾对他做了什么,他感觉心跳变快,心口发麻,他捂着胸口,冷汗淋漓。 林雾继续向前走,走到燕归辞面前。 “你……”话没说完,被燕归辞拥入怀。 燕归辞喃喃,声音低到尘埃,“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 林雾气笑了,“谁不要你?” 到底是谁不要谁?千年后住在妖宫里的人,可不是她林雾! 燕归辞把她抱得更紧,林雾当他受到钱鼎的刺激,没推开他,手搭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他的额头抵在林雾肩头,微微抬起脸,露出一只眼看向钱鼎,又收回目光。 看安抚得差不多,林雾收拾残局,一把火将舌头烧干净,收回神识撤掉阵法,又对钱鼎进行一番敲打,保证他什么也不敢说。 等一切做完,她才看向一旁的叶清黎和裴修风。 “我的计划想得差不多,刚要跟你们说来着,这么一打断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她敲敲脑袋,又眨一下眼睛。 “你们不会觉得我残忍吧?” 裴修风不知道叶清黎怎么想,总之他看到林雾这个表情,说一点不怵是假的,这徒弟让人有点心里发毛。 杀了那个妖鬼 第53节 倒不是说她这个行为不妥,只是她脸上这个笑…… 他开口道:“你能不能别笑了,笑起来真丑。” 林雾顿时黑脸,裴修风松口气,“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叶清黎:“书里说,出门在外不能太忍让,你让别人一寸,别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看的是本好书,以后多看点。”林雾夸赞。 裴修风看一眼燕归辞,对林雾道:“你别太……”相信他。 林雾:“别太什么?” 看着燕归辞紧贴林雾的姿态,以及他对过来的一眼,裴修风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摇头道:“没什么。” 说出来又能怎样,他俩都睡一个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鼎早已溜走,林雾把所有人叫出来后,他也只是躲在房间里,称身体不舒服。 对于不能再开口说话的这件事,他把黑锅推到李闻洲身上,反正李闻洲也不会出面反驳。 其他人没对这件事提出什么异议,只当这只精神状态堪忧的狐妖又发疯,再可怜一下不幸碰到李闻洲的钱鼎。 现在最重要的是林雾的计划,一众弟子随便安慰钱鼎几下,便听林雾安排下一步怎么做。 林雾分享在千羽阁探听到的情报,也说清她已经传信给师长,跟这群不太知轻重的弟子们分析当下的形式。 陈裕之:“之前梁烽不是一直说要重新报信给朝廷吗?如果他多次上报,朝廷不会不管,这么久也应该派人过来看一下。” 那么现在就出现两个问题,到底是梁烽根本没给朝廷传信,还是朝廷收到信后却没派人过来? 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林雾给弟子们安排分工。 一队人在城主府守着,关注梁烽动向,因为实力低容易被发现,所以保持距离,不要跟太近,大致把握即可。 一队人光明正大进城主府去,理由就是帮忙加强守卫,梁烽没理由拒绝,他们就在里面想办法接近上次的女孩,如果有余力,可以探探城主府里有没有什么秘密。 一队人在城里散播消息,说梁芷瑜的死另有原因,可以往李闻洲身上泼脏水,或是其他离谱理由也行,反正就不能是意外身亡。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在天河城里忙活起来。 第41章 挖坟 随着天河城内关于梁芷瑜死亡的传闻四起, 梁烽出面否决过一次,又下令禁止谈论此事。 这些做法并没有完全堵住众人的嘴,反倒将传闻落实, 在火上加一把干柴。 弟子们在大街小巷穿行挑起流言, 自然避不开梁烽的眼, 但是他们咬死说自己是在查李闻洲的踪迹,梁烽也无可奈何。 麓山学院的弟子可不受他管制,又是他主动喊来的人,除了又去找带队的谢宁音闹一番, 也没搞出其他事。 学院弟子和梁烽的关系陷入冰点,双方相看两厌,以至于厚着脸皮在城主府里待着打探消息的弟子日子都不好过, 天天同其他人痛骂梁烽不给饭吃。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也惊动一直躲着不出的李闻洲。 林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城主府里弟子传出来的信。 女弟子匆匆忙忙跑进客栈, 浑身狼狈, 喘着气道:“林雾,陈裕之他、他被狐妖带走了。” 林雾抬头,“李闻洲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要东西?”女弟子一愣, 顾不得追问,快速道,“他要我们带梁芷瑜去做交换!” “荒唐!” 城主府内,梁烽猛地拍桌,桌上的茶杯翻倒,茶水四溅。 梁烽:“我之前谅你们是学院弟子, 对你们一再忍让,你们别太过分!” 林雾:“一副尸骨换一条人命, 不合算吗?我保证将她原样带回,不会少掉一根骨头。” “我就三个字,不可能!”不会少骨头的保证没有打动梁烽,他脸色仍旧十分难看,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女儿的尸骨不是可以给你们随意胡闹的东西!” 林雾:“活人永远比死人金贵,更何况还是我们麓山学院的人,若是他在此出事,估计天河城很快就能闻名于世。” “闻名于世”在这句话里显然不是什么好词,她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无论何时都带着游刃有余的劲。 就是明晃晃的威胁,梁烽又能耐她如何? “你这是在威胁我?”梁烽眼中闪过杀意,“你真以为自己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就可以无法无天?” “不过我也能体谅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护,梁芷瑜的尸骨我就不要了,我想知道她的墓在哪。”林雾松口。 梁烽冷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把李闻洲引出来,抓住他,杀掉他,永绝后患。”林雾的话意味深长。 “你现在还能分出多少精力来对付李闻洲,难道还要放他继续作乱下去吗?” 梁烽顿住,再看向林雾时,眼里带上评估和审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放跑他?” 林雾:“我不会。” 现在这个情况,林雾不会轻易罢手,梁烽不答应也得答应。 相较于拿梁芷瑜的尸骨去交换,给出坟墓所在地还在梁烽的承受范围内。 梁烽说出梁芷瑜坟墓所在,并要求林雾抓妖时带上他的人一起,林雾没有异议。 林雾微笑:“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相信你往后会为此感到庆幸。” 梁烽已经装不出笑脸,甩脸而去。 林雾赌的就是梁烽现在分身乏术,无心对付李闻洲,只能靠她这个逮住过李闻洲两次的人。 弟子从城主府里传出的信上透出一些很关键的信息。 梁烽最近经常半夜三更偷偷出门,回来时身上有血腥味,气息不稳,修为有所增长,给人的感觉比之前更恐怖。 城里的妖气比之前淡一些,像是忽然之间有大批妖转移或是死亡,这不是她看出来的,而是燕归辞说的。 林雾等人被“请”出城主府,身后跟着梁烽安排的一众护卫。 谢宁音:“你太冲动。” 谢宁音站在林雾身边,作为带队者和评估者,她神出鬼没,经常出现在弟子旁边当个透明人,不过很少对弟子的行为做出评价。 这一次是例外,她怕梁烽被林雾刺激疯了,要对林雾出手,元婴想杀筑基简直易如反掌。 林雾:“我心里有数。” 谢宁音对这句话不予置评,安静地继续当一个记录者。 林雾也不管她信不信,她做什么从不需要他人理解。 燕归辞:“你一开始就是奔着墓地去的吧?” 什么要把梁芷瑜的尸骨拿去换陈裕之,都是骗人的鬼话,她拿到的结果才是真正目的。 “你猜?”林雾没给出答案。 叶清黎:“梁烽不愿意把尸骨给我们也是人之常情,他作为父亲自然怜惜女儿,不能承受女儿尸骨受损的风险。” “未必。”林雾摇头。 叶清黎:“嗯?” 燕归辞:“梁烽疼爱梁姝容吗?” 梁姝容,在灵堂上找姐姐的女孩,梁烽的二女儿。 这个问题叶清黎回答不上,听城主府里的弟子说,梁烽后院里有六个女人,女儿儿子一大堆,他对梁姝容不怎么关注,这么久也没去看过她一眼。 裴修风:“不论梁烽对儿女是什么态度,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想让我们看见梁芷瑜的尸骨。” 越不让做什么,林雾就越要做什么。 一行人去到梁芷瑜埋骨之地,平坦的地面上,灰白色石头堆起坟包,不大也不豪华,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坟包。 护卫的说法是梁家每一辈人埋的地方不一样,梁芷瑜是这一辈第一个死的,死得又突然,所以这里只有孤零零一座坟,坟场都没建设起来。 林雾围着坟转,左看看又看看,一会儿跑远一会儿走近。 有护卫见她举止怪异,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雾一脸严肃,“我在招魂。” “招魂?”护卫愣住。 林雾:“是啊。” 灵力没入土地,小山坡上聚起雾气,很快将天地全部染成白色,挡住人的视线。 古怪的白雾中,林雾的声音朦朦胧胧。 “这一定是狐妖的把戏,大家警戒,尽量靠在一起不要动,我想办法破局。” 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归于寂静。 护卫们警惕地左右张望,忽然左边闪过一道黑影,他们立即发动攻击。 浓雾外,林雾感受着灵力被抽空的身体,拿出铁铲分发下去,每人一把。 “我一滴都没有了。”她摊在地上,犹如一条死鱼,“你们快挖。” 常跟着林雾的三人已经习惯她想一出是一出的作风,老老实实拿着铁铲开挖。 已经完成散播谣言任务跟着过来的弟子愣住,拿着铁铲不知所措。 挖、挖坟? 事情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个地步? 林雾催促:“愣着干什么?这个阵法困不了他们太久,赶紧挖。”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拿起铁铲开挖。 有些家境一般,需要经常干活的,挖起来又快又好,有些活了这么久连铁铲都没摸过的,挖得像在帮倒忙。 林雾鼓励道:“好好学习,挖坟也是一项技术,谁知道未来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呢?” 杀了那个妖鬼 第54节 几个弟子脸色发绿,并不看好挖坟技术的前景。 人多挖得快,没过多久就挖到底下的棺材,林雾站在边上,指挥燕归辞开馆。 周边弟子纷纷退后,屏息以待。 想象中的臭味并没有出现,棺材里只有一件衣服,没有尸骨。 林雾看着那件样式极新,像是都没怎么穿过的衣服,问道:“你们说,她是怎么死的呢?” 天色昏黄,坟地寂静,寒风吹过,惊得一个弟子打了个冷颤。 他回头看一眼,总感觉身后影影绰绰,有人影似的。 “好像、好像有人……” 浓雾隔绝护卫,将双方分隔开来,他们安安静静待在阵法里,而林雾这一边没有任何雾气,能把周边环境看得清清楚楚。 黄昏时分,光线阴暗,不容易看清东西,树影摇晃着,像是人的手。 女弟子回头,不耐烦道:“别自己吓自……” 她神色怔愣,定定看着男弟子的后方,最后一个词散在嘴边没有出声,像是怕惊吓到什么。 男弟子后背发毛,五官皱在一起都快哭了,“你别吓我,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狐妖来了?” 狐妖狼妖还是其他什么妖都行啊! 没等到答案,他一狠心扭头回去看,看见身后一道飘浮的影子。 “啊——” 尖利短促的叫声打破平静。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意识依旧清醒着,他没有昏过去,黑色中有细细的亮光闪过,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将他往后拽。 他这才看清笼罩在他面前的是一把伞,伞柄握在林雾手中,她将他往后推,力道不轻不重,掌心温暖。 胸膛里的心狂跳,他被推到众弟子身旁,愣愣看着和黑影纠缠在一起的林雾。 “在看什么?”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偏过头,看见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红色竖瞳,又惊得他一个激灵。 心底的求生欲迸发,他快速道:“我在看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对你的金大腿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一个眨眼,面前的燕归辞睁着一双漆黑眸子,哪有什么红色竖瞳。 燕归辞:“那是人,不是鬼。” “什么人?哦哦是人,是人啊。”头脑混乱的男弟子胡言乱语。 燕归辞没再理会他,望着前方的身影。 墨伞轰一声打开,又收缩成一把弯刀被林雾握在手心,一刀一刀割稻子似的向前斩。 林雾:“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吓人,你们是来谈谈,还是来警告我们不要插手?” 她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 对方一味躲避,并不攻击,她察觉出来对方实力不低,对付她绰绰有余。 她停下动作,弯刀变回墨伞,一阵风吹过,墨伞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好好聊天的诚意。” 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滑无起伏的银色面具,在他身后,七八个同样的面具人出现。 面具男开口道:“无意冒犯,我只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没想过会吓到你们。” 林雾短暂沉默,对方确实很安静,一动不动在旁边观察,她早就发现,介于对方没有动静,她也懒得理。 刚才听到男弟子那一嗓子,她还以为对方按耐不住先行发动攻击。 林雾神色不变,哈哈两声,“来者是客,聊聊吧。” 秋风萧瑟的半山坡上,刚翻出来的新鲜泥土还散发着土腥味。 粘土的铁锹,掀开的棺材,冷面而立的人,让秋风都在此刻静止。 阵法在护卫们的攻击下摇摇欲坠,有一个阵眼即将被冲开,面具男抬手一挥,灵力包裹住阵法,将护卫们牢牢困住。 面具男:“我们……” “你们看起来并没有诚意。”林雾打断他的话,下巴微抬,目光落在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上。 “抱歉,忘了。”面具男抬手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没什么特点,一双锐利的眼睛倒是让这张脸增色几分。 “他呢?”林雾点点国字脸后面的人。 “话事者隐藏在人后,让人感觉有点不尊重啊,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却连你们的长相都没看全,多不公平。” 被林雾点到的人往前走,伸手要摘下脸上的面具。 国字脸喊道:“少爷……” 少爷摇摇头,“无妨,有些话要说清楚就不能遮遮掩掩,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摘下面具,这张脸就比国字脸漂亮得多,棱角分明,眼底带着少年之气,应当就是这个年纪,而不是修为深厚而驻颜。 “林雾,麓山学院弟子。”林雾自我介绍。 “姬无咎。”少爷指指自己,又指指面具男,“这是吴叔。” 姓姬…… 林雾回头看一眼裴修风,裴修风给她比划个手势:七。 皇朝的七皇子啊,看来朝廷已经参与进来,只是不让人知道。 林雾:“现在可以说说我们接任务的时候,没有说清楚的那部分事情了吗?” 姬无咎和吴叔都没说话,从他们出现开始,主动权一直握在林雾手里,她太强势,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吴叔:“你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接下去你们只要安静待着别添乱即可。” 他们今日出现,是怕这群弟子没头脑乱搞一通,打乱他们的计划。 原先这些弟子他没看在眼里,但这两天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让他不得不出面提点一下。 姬无咎:“这是为你们好,这趟浑水比你们想象中的深得多,还是明哲保身最好。” 这位七皇子眼神清澈,因出身优越带着一点盛气凌人,话说得坦坦荡荡。 林雾:“好啊。” 七皇子和吴叔再次无言,他们已经准备好无数劝导的话,结果林雾干脆利落地答应,倒让他们措手不及,话都堵在嘴里。 林雾:“但是我对这件事实在好奇,你们能不能给我解解迷?” 姬无咎拒绝:“此事机密,无可奉告,知道太多对你们也没好处。” “好吧。”林雾表情遗憾。 双方交流就此结束,算不上愉快,但也没有不愉快。 七皇子带人离去,吴叔撤掉灵力,阵法里的护卫们终于解脱,头晕脑胀地从阵法中走出。 燕归辞:“李闻洲会来吗?” 叶清黎:“消息已经放出去,他一定会来。” 裴修风:“万一他又发起疯来,徒儿你一定要保护好为师啊!” 剩下弟子你看我看我你,有些认出七皇子,有些没有,不过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们看着三人交谈,不明所以,又跟林雾不熟,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有弟子问道:“那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啊。”林雾答,“陈裕之还在李闻洲手里,你以为他们会救他吗?” 在姬无咎眼里,李闻洲无关紧要,陈裕之就更不重要,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不值得花费心思。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么,有时候心思很好猜的。 弟子:“这个任务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么危险的话,为什么还要我们来?” 林雾:“我们只是一个障眼法,来扰乱梁烽的注意力,方便他们行事。” 手段不算狠,毕竟弟子们没有出现伤亡,在紧要关头对方也出现提醒。 只是作为棋子之一,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 林雾看向一众弟子:“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听他的话,乖乖待着等待任务结束。” “二是什么?”有弟子问。 在这个班里除了个别人,谁不是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做任务做到一半,正是最有激情的时候,七皇子的话算什么? 说话的是个世家子弟,林雾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看向几个寒门弟子。 “你们呢?不用顾及我,也不要被其他人影响,无论你们怎么选我都尊重。” 有个寒门弟子咬咬牙,“我现在退出。” 他不比那些有背景的弟子,家里还有家人需要扶持,将来要走朝堂之路,得罪七皇子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林雾点头,继续问:“其他人呢?” 有了第一个开头,后面的人说出心底的答案就快得多,最后只有一个寒门弟子选择留下,队里的三个世家弟子倒是都没有退出。 有家底支持的人总是更有底气,这是无奈的事实。 林雾嘱托退出的人原路返回,把刚才发生的事也告诉在其他地方的弟子,所有人都先撤回,行动中止。 一众护卫走出阵法,看见的就是弟子们分道而行,他们不明所以,在见到被挖开的坟墓时,不解转变为愤怒。 没等他们出声质问,李闻洲到了。 妖气重得几乎遮天蔽日,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如海浪般翻涌而来,令人难以呼吸。 李闻洲身上带伤,伤得还不轻,一身白衣鲜血淋漓,直愣愣地看着地上被挖开的坟墓。 被姬无咎严刑拷打了吗?被打一顿之后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55节 李闻洲:“她……她在里面?” 林雾:“她不在。” 李闻洲眼睛迸出光亮,“她在哪?” 林雾:“你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呢,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骗我!你也在骗我!”李闻洲咆哮着扑过来。 林雾躲到护卫们身后,“李闻洲出现,到你们上场的时候了!” 护卫们:…… 虽然很想骂人,但是现在没时间。 护卫们被迫对上李闻洲,李闻洲认得这些护卫身上属于城主府的衣服,立即放弃林雾,转头攻击护卫。 他身上的伤还在往外渗血,动得越狠血流得越多,但击败护卫还不是问题。 护卫中领头的人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他双目赤红,等级节节攀高。 林雾盯着他的眼睛,只见里面空茫茫一片,只有弑杀之意,已经没有人的情绪。 他理智全失,受伤的手脚没有半点迟钝,犹如一头妖兽,一时间竟能扭转局势,和李闻洲打得有来有回。 林雾拉开动作迟缓的李闻洲,大喊一声:“跑!” 所有人顿时如鸟兽散去,抬腿狂奔。 护卫头领随机挑一个方向追,林雾回头发现他追的竟然是燕归辞,一时心头梗塞,把手里的李闻洲往前一抛,扭头去追燕归辞。 眼看燕归辞就要被追上,她咬牙割开手掌,血液流入脚下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能困住人,是专门为李闻洲这只妖布的,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拼一把。 她临时改阵,硬是顶着阵法自废爆炸的风险,将困阵换成转换阵。 林雾和燕归辞的位置瞬间交换,晕眩一瞬间后,眼前就是逐渐放大的狰狞面孔。 经脉干涩疼痛,调动不起一丝灵力,她干脆闭上眼打算硬抗。 疼痛和失重同一时间传来,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将她环绕,倒地前最后一秒,她想的是蛇竟然能跑这么快吗? 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地面都震三震。 林雾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被燕归辞紧紧抱着,距离刚才的位置有好长一段距离,刚才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们推远,身上都是泥土和树叶。 “咳……”燕归辞吐出一口血。 林雾:“这也是你没有经过考虑的冲动行为?” “不。”燕归辞说着,血迹把漂亮的脸划花。 “我想过的,我没什么用,只能尽量不让你疼。” 林雾冷静道:“难道你挡着我就不会疼吗?万一你死了,我还得陪葬。” 燕归辞:“你就不会死吗?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了?” 所以不把性命放在心上,可以随意抛却,明明再强大的人也会怕死,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为什么能这么坦然? 燕归辞:“林雾,你要好好活着啊。” 林雾沉默片刻,把他推开,“省省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她艰难起身,让燕归辞吃下丹药,化为原型,盘在她手腕上养伤。 梁芷瑜的坟被夷为平地,草木粉碎,只剩光秃秃一片。 护卫头领不见踪影,地面瘫着一堆碎肉,混着白色的骨头渣子。 粉身碎骨,莫过如此。 林雾咳嗽几下,再怎么机关算尽,也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其他护卫倒在一边生死不知,他们没栽在李闻洲手里,反而在自己人手上吃大亏,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小命。 林雾不停咳着,往前走去找李闻洲,“人啊,还是得选好雇主,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还有心情说笑话?”灰头土脸的裴修风靠近,手里拎着一只白色狐狸。 “伤哪了?我看看。” 林雾:“我没受伤。” 裴修风上看下看,没在她身上看到血迹,嘀咕道:“还算他有点用,没受伤你咳什么咳?” 林雾:“可能受风寒了。” 裴修风:…… 裴修风换了个话题:“这只狐狸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雾:“先带回去。” 她给地上还有气的护卫喂颗丹药,这是她最后的善心,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要是能活,建议辞职,要是不能活,下辈子别投胎给人打工了,工作真要命的。 四个留下的弟子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前走。 架没打上,伤还受了,真是气人! 第42章 噩梦 客栈里, 李闻洲被丢到床上,嘴掰开塞进丹药,脸色苍白如纸。 林雾看着他, 良久, 伸出手搭在他脉搏上, 指尖下的心跳快得不似常人。 月上中天,李闻洲幽幽转醒,一睁眼就对上房间里的数道目光,一时回不过神, 不知身在何处。 林雾给他倒杯水,水里掺着安神的药。 李闻洲动动手脚,艰难起身坐直身体, 倚靠在床头,安静地接过杯子,清凉的水滋润干渴喉舌。 他表情平静, 眼底的悲哀如大海死寂, 他看看自己的手,干枯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头。 林雾:“我们的同伴呢?” 李闻洲:“城外往西十里有个湖,湖底下是空的, 他就在里面,我没杀他。” 林雾点头,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她换了个话题,“反正你也活不久,跟我们说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吧。” 李闻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般人,妖族禁术, 以寿命换取力量,你活不过这个月。”林雾语气不紧不慢。 “我不想严刑逼供,你好好说话,你和梁芷瑜到底怎么回事?” 她被燕归辞的状态影响着,说两句话就累,拉个椅子坐上去,目光平视李闻洲。 眼中无波澜,没有逼迫也没有愤怒,像一面折射人心的镜子。 “我就是死,也要梁家给我陪葬!” 不知道被哪个词刺激到,李闻洲抓紧床沿,菩萨般的面孔瞬间狰狞。 林雾一杯水泼到他脸上,“冷静点,我很累,没心情开解你。” 李闻洲神色呆滞,默默擦去脸上的水渍,竟真的平息下来。 “她呢?” 没有说名字,但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林雾言简意赅,“死了。” “死了……真死了啊。”李闻洲动动眼珠,神色似喜似悲,他缓慢开口。 “我与她相识,是在明泽城。” 彼时,李闻洲还是一个刚出山的小妖,听从前辈的警告,收拢妖气伪装成人族,小心翼翼行走在人界。 他做得很好,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是妖,直到有一次他遇到一个被打下烙印成为奴仆的同族。 同族不堪折辱,向他求死。 烙印无法消除,同族被人族随意拿捏,如同活在地狱,他依照对方的要求将对方杀死。 同族死后,他遭到人族的追杀,无意中暴露自己的身份,并被对方擒住。 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个姑娘出现,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他不愿意,你就别勉强了,换个愿意的不行吗?” 对方自然不可能听从,于是姑娘直接动手,把他从他们手中抢走,她实力不强,也才筑基,硬是跑了三天才逃脱追捕。 姑娘说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历练,势要走遍天下,走完人界就去妖域,还问他知不知道妖域是什么样子。 李闻洲生来就在人界,也不知道妖域的模样,于是两人一起畅想未来,约好一起去妖域看一看。 这是他第一次以妖的身份交到人族朋友,他问过姑娘为什么这样对待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姑娘说在她家那里,有很多妖,她父亲有很多妖族朋友,他们身上也没有烙印。 在她口中,她的家乡是天堂,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所以当姑娘收到母亲病危的消息要回家时,他没有迟疑,毫不犹豫地跟姑娘踏上归途,来到这个名为天河城的地方。 起初一切都很好,姑娘的父亲确实善待她,虽然城里很多妖都有烙印,但是城主有令不得虐待妖族,所以同族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直到有一天,他误入一个洞穴,看见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铺天盖地的红色将他淹没,浓厚的血腥气让人无法呼吸,和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满地的肢体中,有人的,更多的是妖的。 他踩着红色土地,滑腻的地面让他走得跌跌撞撞,他看见一个个大着肚子的同族和人族女性,她们双目呆滞,一脸麻木。 正在分娩中的同族生下一个婴孩,他闻到不同的气息,这个孩子并不是纯妖族,而是混血。 婴孩还没来得及发出啼哭,就已经咽气。 杀了那个妖鬼 第56节 死婴被随意丢弃,冷冰冰的语调念着一个数字,这是死去的孩子的序号。 在这满目鲜红当中,他看见了一直温和待他的姑娘父亲,那个高大的让他尊敬的男人,语调冷冰,宣判他的命运。 他被锁起来,时不时有人过来取他的血,他被迫与人族女子□□,就像妖族女子被迫与人族男子□□一样。 那些人想要混种的孩子,他们说这样生下来还能活的孩子受天道眷顾,天生灵性,一身灵骨。 他们要剥夺其灵骨啖其血肉,这样修为就能一日千里。 在他意识混沌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姑娘,那个欺骗他、说天河城是妖族极乐的姑娘。 她把他害惨了。 后来有妖族暴动,他激发族中秘术,趁乱逃出来,他想带走其他同族,可是他们不想走,只求一死。 他逃离之后,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报仇两字刻骨入肺,他多次尝试复仇都没成功,离仇人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杀了对方的一个家仆。 或许是离开地狱比较久,他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增多,他开始另寻他法,打算将这件事捅出来。 就算人族不在意妖族死活,那地狱里也有不少人族,比牲畜更无人性的仇人并没有把同族当人看待。 可是仇人把天河城守住,他只来得及匆匆发出一份语焉不详的信,一直没有得到答复,也没有见到梁烽被查。 城里甚至出现一些陌生的人,他们为仇人做事,要将他彻底抹杀。 漫长的故事讲完,房间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道貌岸然的垃圾!”有弟子骂道。 故事里的姑娘就是梁芷瑜,姑娘父亲自然是一直急着杀掉李闻洲的梁烽。 “我们跟他才不是一伙的!” “真晦气,我们都被梁烽骗了!” “怪不得他想杀你,原来是想毁尸灭迹!” “我现在就去掀翻他的老窝!” …… 众弟子七嘴八舌骂得起劲,故事的主人公却像是累极,身体重量都压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一动不动。 林雾:“你现在还想杀梁芷瑜吗?” 李闻洲手中的杯子被捏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林雾:“有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想听听吗?听完可能不太好受哦。” “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李闻洲讽笑。 林雾:“梁芷瑜有个妹妹叫梁姝容,她是人妖混血。” “什么意思?”李闻洲愣住,浑身发冷。 林雾看着他,没有说话。 上次她和梁姝容接触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一般肉眼无法看出混血,她是安抚梁姝容情绪时,发现梁姝容神识有被控制过的痕迹,便悄悄取走对方一滴血做验证,才确认这件事。 据青鸟所说,梁烽修为增长速度怪异,五十岁才晋级金丹,之后实力一直停滞不前,但就在今年,他忽然从金丹初期一路猛冲,突破元婴。 李闻洲所说的,令人悚然的“食人”未必不是真相。 梁烽天赋一般,梁姝容却天赋奇佳,与其相信歹竹出好笋的概率,不如质疑其中有猫腻。 只不过,梁姝容是梁烽“备用菜品”的话,那么梁芷瑜呢? 所谓的溺亡,是不是溺在梁烽的肚子里? 灵骨发育得越完善,效果自然越好,梁芷瑜没有夭折,被梁烽精心养大,为的就是更好地享用。 而梁姝容无意中看见这一幕,梁烽不想太早剖出她的灵骨,只能入侵她的识海抹除这段记忆,所以梁姝容精神极不稳定,也不记得曾经看见过的真相。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到这个可能,心底发寒。 李闻洲身体发颤,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那个爱笑的姑娘并没有骗他,她也身在局中并为此丧命。 她所谓的病重的母亲,真的是生母吗?在发现自己敬重的父亲只是把她当棋子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林雾:“你们出去吧,让他静一静。” 所有弟子神色复杂,安静退出房间,消化着这个惊骇的消息。 房间里只剩下李闻洲和林雾,寂静得落针可闻。 林雾再次开口:“梁烽暗中经营这么久,有的是让外出历练的女儿无声死亡的方式,不至于用溺水这样敷衍随意容易落人口实的借口。” “别说了!”李闻洲一手撑着床面,神色仓皇,像一副破碎的画。 林雾继续道:“九尾狐并不多见,梁烽忍不住对你下手,编个什么理由骗梁芷瑜,但是梁芷瑜不信,她一直在找你,然后真找到了你,掀起动乱想要带走你……” “我让你别说了!”李闻洲大喊,双手抱住头,神色痛苦。 “你一定很痛苦吧,很想很想报仇。”林雾的声音还在持续。 “但是该怎么做才行,你已经开始虚弱,要怎么为自己、为同族、为那个姑娘报仇呢?” 房间里响起低低的呜咽声,犹如寒风中找不到家的孤独小兽,融着压抑着的、不得解脱的痛苦。 李闻洲:“我要、要怎么做?” “我可以帮你。”林雾摸摸手腕上昏睡过去的燕归辞。 “但我不是好心人,没有善心,我只做交易。” 李闻洲:“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反正你也要死了,东西对你也没有用。”林雾表情无悲无喜。 “我要你的妖丹。” * 林雾走出李闻洲的房间,步伐比平时更慢。 院子里的花草上趴着露水,天色极黑,这是一天之中最暗的时候,天光即将破晓。 林雾弯着腰咳嗽,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白色帕子上沾着点点红痕。 “你怎么了?” 燕归辞被她剧烈跳动的脉搏惊醒,化为人形站到她身旁,刚站稳,一道暖香落入怀抱。 林雾努力站稳,“不碍事。” 强行续命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换一个元婴期狐妖的妖丹,不亏。 燕归辞把人抱起,往房间走去。 她确实很瘦,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身体依旧泛着疼,此刻感官却顾不得疼,全部心神都在怀中人身上。 林雾拽拽他的头发,“我要看星星。” “没有星星。”燕归辞抬头向上看,黑幕一片暗色,没有一点亮光。 林雾:“我要看星星。” 燕归辞憋着气,把她带到屋顶上,“我就不看着你一会,你又干什么了?” 其实他看着也没有用,他从来管不住她。 身边人望天,看得认真,仿佛天上真有星星一般,这一刻她离他这般近,又这般远。 他牵住她的手,捏着她的脸往下掰,凑过去盯着她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交缠。 在林雾黑亮的眼睛里,燕归辞看见他的脸,被弧形的眼球拉圆,看上去滑稽可笑。 林雾眨眨眼睛,不适地后退,“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她甩甩手,无奈道:“你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 燕归辞握紧她的手,“我把你当亲近的人看,黏人很正常。” “是吗?”林雾反问。 当初她和师父也没这么黏黏糊糊吧? 她揉揉额头,自从师父死后,她在深山独居百年,情绪就变得很迟钝。 燕归辞:“你还没说为什么会受伤?” “这个啊。”林雾拉长语调,“想送你一个礼物,就当是感谢你为我挡刀。” 燕归辞追问:“什么礼物?” 林雾:“惊喜礼物。” 她脸上带笑,浅浅的笑意盈满双眼,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却真实鲜活,触手可及。 “别人待你一分,你便要还以十分吗?”燕归辞低声道。 林雾:“什么?” 微凉的晚风吹过,天地寂静。 燕归辞压低声音,带着蛊惑,“你抱抱我。” 妖冶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带着攻击性十足的锋利感,他的眼睛很亮,像是两盏小小的灯。 “你抱抱我。”他又说,像是哀求。 林雾为难,对上这双眼睛,好似被吸入其中,让人不忍拒绝,她勉为其难,伸出手轻轻环抱他,却被紧紧扣住。 燕归辞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天光破晓,第一缕亮光喷薄而出,天色还是雾蒙蒙,看不见太阳。 温和的灵力注入燕归辞体内,他瞳孔微震,没能说什么便被弄晕过去。 林雾看着靠在肩头的人,无奈叹气,生病受伤就黏人,这什么毛病? 她没办法把燕归辞变回原型,只能把他的手臂放在肩上,半拖半拽地把人带下屋顶。 杀了那个妖鬼 第57节 回房间的路上,她遇到风尘仆仆归来的谢宁音。 刚才听李闻洲说话时,谢宁音并不在场,此时不知从哪赶回来,步履匆匆。 林雾停下脚步,谢宁音也顿住,两人对视一眼。 林雾打招呼:“谢师姐。” 谢宁音:“学院有令,此次任务到此结束,所有弟子立即回学院。” “我身体不舒服,告假几天,辛苦谢师姐先将其他人带回去。”林雾脸色不变。 谢宁音皱眉,“现在不是你任性逞强出风头的时候,我既然把你们带来,就要对你们的性命负责,必须一个不落地带回去。” 林雾叹息,“好吧,那能后天启程吗?” 谢宁音:“明天出发,不得耽搁,别胡闹。” 林雾:“这么急啊。” 两人分开,林雾把燕归辞带回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摸着他的手骨,像是能以此触摸到他背后的脊骨。 她不想让认真做事的人为难,只能临时改变计划了。 第43章 终了 天蒙蒙亮, 两道人影如流光一般在晨曦中穿行,没惊动任何一片落叶。 天河城外的一处峡谷里,林雾把身上带的东西往下抛, 灵力支撑不起阵法, 只能拿别的东西先凑合。 李闻洲往峡谷入口丢爆裂符箓, 一张接一张,扔完符箓扔爆.炸法器,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天地,山石翻滚, 大地震荡。 “你们在干什么?!” 最先出现的不是梁烽的人,而是姬无咎的暗卫。 他们潜伏在暗处,显然也没想到林雾会突然来这出。 峡谷的震动惊起里面的人, 梁烽走出,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修为竟已经抵达半步渡劫。 他脸色阴沉, 杀气不加遮掩, “都来了啊,那就都别走了。” 林雾被他的灵力震到,顺势往后退, 拍一下李闻洲的肩膀,“上!” 李闻洲化为原型,九条尾巴几乎遮天蔽日,将明的天色再次昏暗下去。 在一人一妖缠斗的时候,姬无咎带着吴叔匆匆赶到,看到峡谷的现状, 忍不住怒骂。 “你发什么疯?就凭你们两个能对付梁烽吗?就知道捣乱,打断我们的计划!” 林雾:“我赶时间, 你们去把峡谷封住,别让人溜出去。” 里面的刽子手一个都不能留,相关的资料也要毁得干净彻底。 人心贪婪,如果有资料泄露出去,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世上又会多几个如这般的地狱。 姬无咎眼中怒意喷薄,但理智压着,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即派人围住峡谷。 “我看你要怎么赢!” 他没有要出手帮李闻洲的意思,林雾也没期待他这么做。 墨伞腾空而起,地面浮起长线,以本命法器为阵眼,阵法成,天地暗。 林雾把喉咙涌上的血腥气咽回去,进入峡谷去救人。 刚进去就愣住,峡谷里和她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大火熊熊燃烧,热浪滚滚,火舌翻滚着吞噬一间又一间屋子。 这是什么迷阵或障眼法吗? 被火焰扭曲的空气扑来,林雾头上的碎发变得卷曲,隐隐散发出一点焦味。 几十个人从大火后方冲过来,脸上沾着炭灰,头发被烧焦一块,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看来不是幻觉,这里确确实实出了乱子。 在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已经化为原型奔逃的妖,猫狗鸟狍子蜥蜴什么都有……犹如动物园逃难。 他们身后出现几个凶神恶煞的莽汉,其中一人追上跑在最后面的乌龟,长刀落下。 意外突生,一根玉笛抵在长刀上,让长刀无法再下落分毫。 那是个穿着金边白衣的男子,姿态散漫,长相硬朗,脸上勾着笑。 玉笛一转,击飞长刀,又打在大汉腹部,血迹喷溅,他快速避开,表情嫌弃。 他似乎有所察觉,忽然抬头,对上林雾的视线。 “你就是外面砸门的人?多亏你把很多人引开,不然我找人很麻烦。” 林雾:“李闻洲是你救的?” 在给李闻洲续命的时候,她感知到李闻洲的气息非常不稳定,像是濒死过,又被救回来。 她决定赌一把,既然对方救下李闻洲,说不定对方也在局中,胜算就能多几分。 白衣男子爽快点头,“是我,他说想去看一个女子最后一眼,我便满足他的愿望,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在这里感知到他的气息。” 他拎起那只差点丧命的小乌龟,朝林雾晃晃手,“我受友人之托来帮他找孙子,现已找到,告辞。” “等等。”林雾喊道,“梁烽所做恶事人神共愤,你不想杀他吗?” 白衣男子好奇反问,“世上恶人千万,我难道要每个都杀掉吗?” 林雾:“这样么,我见你帮李闻洲,还以为你是好心人。” “我帮他是因为他说可以教我狐族秘术,我还没学过呢,就想学来玩玩。”白衣男子认真道。 峡谷外的动静渐小,妖气减弱,林雾没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白衣男子思考,“我想要个娘子。” 林雾:“我帮你找。” 白衣男子:“真的?” 林雾:“真的。” 白衣男子:“好吧,那我帮你杀人。” 林雾:“不用你杀,你把他打残就好,他的命要留给李闻洲,我跟他说好了的。”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达成交易,白衣男子指尖挑着玉笛大步往峡谷口走去,走之前把小乌龟扔到林雾手里。 “帮我看着。” 小乌龟落入林雾手中,一改之前焉哒哒的姿态,伸长脖子要咬她的手。 林雾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它的壳,把它举到眼前。 它身上湿淋淋,还在往下滴水,身上透着一股八角等香料的味道,背上沾着一片香叶。 还是个幼崽,差点就被炖了,妖力被禁锢,变不成人形。 林雾捏着它,走出被火海淹没的峡谷。 峡谷外,三人混战,姬无咎冷着脸站在一旁观望,这本是他的主场,结果莫名其妙就变成一个边缘人。 有了白衣男子加入,战况颠覆,李闻洲走一步咳一口血,盯着梁烽,一有机会就扑上去咬下他身上一块肉。 白色狐狸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光滑的皮毛结成一块块,身上伤口皮开肉绽。 地上的阵法被破坏一些,还能勉强牵制梁烽,让他时不时就踉跄两下,被压着打。 这是林雾专门为他定制的阵法,吞噬半妖而成长的梁烽,早就不算是人了。 梁烽看见林雾,眼中恨意疯涨,“都是因为你!” 林雾:“我可不是自愿来这,是你自己向朝廷求的援助不是吗?” 一个月前,梁芷瑜发现李闻洲失踪,在寻找李闻洲踪迹的时候发现梁烽恶行,她想要救人,于是引发峡谷内动乱。 李闻洲活着逃出,而梁芷瑜却死在梁烽手中,李闻洲出逃之后引发城内骚动,梁烽开展对他的围杀,却一直没能得手。 梁烽不知道李闻洲以寿命为代价提升实力,已经提前发出信件,他怕李闻洲得到恢复,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干脆向朝廷求援。 求助的内容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话,不能说得太严重,万一来的人太厉害,事情容易暴露,也不能说得太轻,不然朝廷不重视。 梁烽想要的是来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来就听他的话把李闻洲弄死,这样一切就尘埃落定,没人能知道他的秘密。 他没想到的是,出现在天河城的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弟子,还不听话,把天河城闹得天翻地覆。 他更想不到的是朝廷对他起疑,明面上是弟子来相助,实际上暗地里还有一支队伍在查他的底。 夜路走多总会见鬼,林雾怀疑李闻洲发出的信朝廷已经收到,选择不打草惊蛇,要一锅端尽,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来到天河城。 梁烽哪管林雾说什么,转头就朝她扑来。 他突然从战斗中脱身,被李闻洲打中后背,狰狞的面孔在林雾眼中放大,竟是不惜受伤也要针对林雾。 “我要你给我陪葬!” “我去,这么恨我?”林雾脱口而出。 梁烽就在眼前,她来不及躲避,墨伞转移到身前打开。 双方即将对碰时,梁烽身形一滞,林雾抓住机会往左翻滚,以一个十分狼狈但有效的姿势躲开攻击。 她动作躲到一半,周身忽然出现淡淡绿光,绿色流光构成纹路,看上去像个龟壳。 手指一痛,她低头看去,那只乌龟正瞪着小眼睛,一口咬在她手上。 下一秒,梁烽再反应过来时,李闻洲已经从后面扑过来,紧紧扒住他的后背。 一颗剔透浑圆的金色妖丹从李闻洲口中飞出,他含着一口妖气,身躯膨胀,死死抱着梁烽,爪子扎进他的肉里牢牢扣住。 嘭—— 一声巨响,漫天尘土,一切尘埃落定。 林雾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拍拍头上的草屑,心疼地擦擦墨伞,要不是她反应快,墨伞差点要为她的性命光荣牺牲。 她看向草丛,在一棵大树后面,青鸟探出头来,朝她招手。 杀了那个妖鬼 第58节 “一条消息换你一把伞,值吧?”青鸟看着小乌龟,“不过我不出手,你也不一定有事。” 林雾把手指从乌龟口中解救出来,“你怎么在这?” 青鸟:“听说这里有大动静,我过来瞧瞧,果真刺激,下次有这种事早点喊我。” 李闻洲的自爆比之前的护卫头领力量更大,原先就摇摇欲坠的峡谷彻底坍塌,巨大石块将燃烧着的地狱埋葬。 这片脏污的、掺着血泪的魔窟,就此被掩埋于地下。 李闻洲尸骨无存,就算林雾念着交易的交情想为他收敛尸身也没办法,他将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和梁芷瑜的灵骨一起。 天色大亮,太阳挂在地平线上,红艳艳的,并不刺目。 峡谷里的人和妖都已经跑出来挤在一起,神情惊慌。 良久,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在姬无咎犹如实质的目光下,林雾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妖丹,不是她不想快,是实在快不起来。 这个场面有点混乱,逃出的人和妖挤在一边,七皇子的人在另一边,还有青鸟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以及不知来历的白衣男子。 不过……这些关她什么事呢? 她用为数不多的灵力给自己施下清洁术,今天早上她老老实实在房间睡觉,这里的事情与她无关。 林雾把手里的乌龟扔回给白衣男子,抬腿便要走。 姬无咎喊住她,“你……” “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白衣男子丢下一句话,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所谓的交易,没有时间限制,没有具体条件。 林雾就喜欢这种脑子有病的人。 * 客栈里,一众弟子聚集,谢宁音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不用细看她也知道少掉的是哪两个。 谢宁音问道:“林雾和燕归辞去哪里了?” 就知道林雾不会老老实实待着,不知道今天清晨发生的动静是不是跟林雾有关。 早晨地面震动,天河城里所有人都慌乱冲出家门,不过地动没持续太久,短短一段时间过后又归于寂静。 这时人们发现在城里巡逻的守卫们全部不见,而关于城主府的消息也传来。 据说是城主犯下大错,朝廷前来捉拿,府里的人反抗,双方打了好久才停歇,城主府都坍塌大半。 有城主府的消息在前头,地动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没人再谈论。 城主具体做错什么事没人清楚,各种流言沸沸扬扬,之前不敢出门的民众纷纷探头,还有胆大的想去城主府探探消息。 这些事情跟麓山学院的弟子们没有关系,他们也听到响动,但谢宁音不让他们出门。 就在谢宁音要传信质问的时候,林雾打着哈欠,跟燕归辞一起下楼。 看到大厅里的人后,她带着歉意道:“对不住,不小心睡过头,让大家久等。” 谢宁音目光落在林雾身上,没看出异常,淡淡道:“出发。” 林雾下楼,燕归辞跟在她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他冷着脸低头快速越过林雾向前走。 叶清黎和裴修风凑过来,不敢传音怕燕归辞发现他们说悄悄话,只能压低声音道:“你们又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他今早起来一看到我就这样,说不定是起床气。”林雾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他们三人落后一些,旁边弟子发现他们凑在一起,忍不住靠过来,悄声问道:“今天怎么回事?我没看到李闻洲,他跑了?” 林雾:“我不知道啊,我睡得可香了。” 弟子瘪瘪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会是那种老实人?” 林雾诚恳道:“我真的是老实人,这不是跟着你们按时出发,啥也没干吗?” 落在后头的小团体有点瞩目,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弟子围过来,怎么说也是一起干过大事的人,彼此之间比一开始熟稔许多。 谢宁音察觉队伍速度渐慢,回头看过去,看到的就是一群弟子围着林雾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抿着唇,看见被隔离在外的燕归辞,走过去问候道:“燕师弟,丹药效果怎么样,有好些吗?” 燕归辞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听到问话后回过神,“很好用,谢谢师姐。” 冷淡疏离的语调,他和任何人说话都是这样,除了林雾。 燕归辞往旁边看去,没看到料想中的人影,再一偏头,看见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林雾。 谢宁音笑笑,“林师妹真的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她。” 燕归辞没说话。 被围住的林雾没有看到这一幕,周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吵人,身体本就不舒服,现在脑袋也开始疼。 她挽着叶清黎,身体重量压在叶清黎身上,敷衍道:“我不懂啊,想知道怎么回事就去打听呗。” 叶清黎眼中闪过担忧,扶着林雾,让她站得更轻松点。 其他弟子嘻嘻笑笑,完全没发觉林雾的异样。 城主府里,茂盛的花草尽毁,残肢和血色铺了一地,训练有素的护卫来来往往,搜罗着漏网之鱼。 梁姝容紧紧抱着长剑,连手指被剑鞘压出红痕也全然不觉。 一夜之间,她的生活翻天覆地。 一开始是叔叔伯伯发疯病,攻击兄弟姐妹们,其他人都死了个干净,被取出骨头,血泼洒一地。 后来家里冲进好多陌生人,他们砍下叔伯的头颅,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她想找爹爹,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从陌生人的嘴里,她模模糊糊听出爹爹已经死了,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再也不会出现。 他们说爹爹和叔叔伯伯一样,都是吃人的怪物,还把姐姐吃掉,这怎么可能呢? 爹爹一定是被怪物吃掉,是怪物一直披着爹爹的皮。 陌生人没有杀她,也没有理她,他们穿梭在她的家里,突然而至,又悄然离去,余留满地狼藉。 她迷茫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家,不知该何去何从。 发麻的手握不住剑,长剑从她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把她吓一跳。 长剑安静躺在地上,剑穗上挂的不是一缕缕的线,而是一把小木剑,只有拇指大小,精致小巧,上面出现一道裂痕,将木剑从中劈开。 她的目光落在小木剑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能活下来不是陌生叔叔们说的运气好,而是因为这把小木剑。 在某个叔叔抓向她的时候,小木剑发出温暖的白光,将叔叔打飞,直到陌生叔叔们出现,白光才消失,剑上也多了这道裂痕。 她将长剑捡起,发麻的手指不好拿剑,她就紧紧抱在怀里,站起一步一步走出这座空荡死寂的家。 天河城外,林雾等人遇到一众身着盔甲的侍卫。 姬无咎站在最前方,没带面具,一张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俊朗。 谢宁音停下,“七皇子殿下?” 姬无咎没看她,目光落在林雾脸上,“林雾,你好样的。” 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之后转身走人,一切善后工作都丢在他头上,功劳他没沾到,还得扫尾。 “谢谢夸奖,我一直都很优秀。”林雾摊手,“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你这样夸我,很容易让人误会。” 言外之意,这件事所有功劳都会归于姬无咎。 既然是七皇子出手,就不会是一般的朝廷处理事务,而是带着争功表现的意思来。 她不会抢功,这功对她来说不是荣耀,而是麻烦。 面对林雾的装傻充愣,姬无咎有气没处发,看出她不想在这些同门面前说这件事,他偏要说破。 姬无咎:“梁烽……” “咳咳咳……” 林雾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口中涌出大片鲜血,惊得叶清黎手忙脚乱,又是找帕子又是喂丹药。 姬无咎被打断,更是生气,他今天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姬无咎:“梁烽的……” “少爷,我们回去吧。”吴叔开口。 姬无咎又一次被打断,可是这回是吴叔,他只能无能狂怒,“吴叔!” 吴叔深深看一眼吐血的林雾,“回去吧。”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目前的局势对他们有利,得罪她不是一个好选择。 既然她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那此事就如她所愿,就此结束。 “我就是要说!”姬无咎怒气上头,“梁烽的死……” “林雾。” 一道空灵的女声传来,再一次堵住姬无咎的话。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我来晚了。”姜挽霜出现,长裙仙气飘飘,脸上是一贯的浅笑。 “不晚不晚!您来得刚刚好!”林雾血也不吐了喉咙也不咳了,从人群中跳出来抱住姜挽霜。 “挽霜师父啊!有人欺负你的弟子!” 细白的手指像承受不住重量一般,摇摇晃晃地抬起,指向姬无咎。 姬无咎脸色发青,来的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看着两人“亲密”互动,他干着嗓子喊一声,“表姑。” “表姑?”林雾眼睛瞪圆。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姜挽霜:“我以为你知道。” “现在知道了。”林雾晃晃姜挽霜的手,“那您说,更爱他还是更爱我?” 姜挽霜/姬无咎:…… 吴叔一把捂住脸,就知道这姑娘心眼多又脸皮厚,他家殿下怎么打得过哟! 杀了那个妖鬼 第59节 幸好虽然林雾不着调,但姜挽霜还是靠谱的,三两句话将双方安抚好,此事就此接揭过,姬无咎终究没能把那句话说完整。 林雾没想过姜挽霜会亲自来,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姜挽霜最好派个能打的帮手来,冲在前头干掉梁烽,她可以美美的待在后方指挥。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是被迫亲自上场,落得一身伤。 姜挽霜也不是专门为林雾而来,她要去另一个地方,顺道路过此处,在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她挥一挥衣袖离开。 姬无咎被自己的表姑敲打一番,也消了心思,回去继续做天河城的后续工作。 林雾等人坐上飞舟回学院,谢宁音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又发现少一人。 燕归辞不知何时脱离队伍,面对集中过来的视线,林雾诚实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他没跟我说。”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是相同的两个字:不信。 林雾:…… 冤枉啊! 这件事她真的不知情,燕归辞长着腿,想去哪她也管不着啊! 对于“死活不肯说出燕归辞去哪里”的林雾,谢宁音语气冷淡,“先吃个饭,饭后他要是不回来,就自己走回去吧。” 本来这顿饭是要在飞舟上吃干粮,经过姬无咎这么一打岔,时间拖到中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在一众弟子快乐吃饭时,天河城的另一个方向,燕归辞和白衣男子并立。 燕归辞:“我要知道今早的事情经过。”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啊?”白衣男子纳闷。 燕归辞:“林雾身上有你的味道,很淡,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白衣男子盯着燕归辞,上下左右仔细打量,鼻子动动,“不是狗妖,也不是狼,你这什么鼻子?” 燕归辞一个猛冲,向前伸手探向白衣男子,对方侧身躲避,玉笛砸在燕归辞肩上。 “就你这样还和我打,脑子有问题?”白衣男子转着玉笛。 燕归辞擦去溅到脸上的几滴血,举起手中的乌龟妖,乌龟妖在他手中使劲扑腾。 “现在,能跟我说说今天发生的事了么?” 白衣男子脸色一变,气急,“耍诈是吧?就不怕我杀了你?” 燕归辞吞下止血的丹药,“我赶时间,麻烦快点说。” 一道利爪朝燕归辞抓来,燕归辞用力捏一下手中的乌龟,乌龟哇哇大叫,忽然口吐人音。 “赵少岐!你要死啊!说几句话能要你命怎么的,小爷我要被捏死了!” 燕归辞:“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 赵少岐动作一顿,咬牙切齿,“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第44章 扣钱 弟子们还没吃完饭, 燕归辞已经回来,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他去了哪里,他漠然变回小黑蛇爬上林雾的手腕。 人安全回来, 又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其他弟子不好再说什么, 吃完饭便乘上飞舟。 林雾手放在桌下,避开众人的视线。 她早有准备,将丹药捏碎洒在小黑蛇身上,又掺水捏成小小一粒喂进他嘴里。 她的确不知道燕归辞去做什么, 但身体的痛感与疲惫却不会做假。 飞舟平稳飞行,直至深夜,谢宁音才停下休息片刻。 飞舟飞行需要人为控制, 废灵力也废精气,谢宁音嘱咐弟子们几句后,盘腿打坐恢复精神。 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开, 想找找林子里有没有灵药, 或是各自修炼,互补打扰。 林雾翻开阵法书,针对此次出行她所布下的阵法进行复盘, 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夜更深了,弟子们回到原处,各自打坐休息。 林雾从阵法书中脱离,揉揉僵硬的肩颈和手腕,各种图案在脑子里翻涌,她抬头望着虚空, 目光略显呆滞。 微风吹动树梢,她一抬眼, 起身走入深林。 月光穿不过茂密枝叶,密林中一片昏暗,晃动的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摇晃着向人靠近。 一抹白色忽地飘过,深林里霎时冷下来,静谧无声。 林雾:“装神弄鬼好玩吗?” 赵少岐探头,“你怎么不怕?” “怕,快怕死了,脚软得都站不起来。”林雾敷衍道,“你找我有事?” “蠢才!早说让你别这么做,跟猴子似的被人看戏当笑话。”陌生的声音回荡,带着怒意。 赵少岐从怀里掏出乌龟妖放在肩上,朝林雾义愤填膺道:“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妖?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今早干的好事,知不知道他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林雾:? 林雾:“他去找你了?” 赵少岐添油加醋,把今天发生的事细致描述一遍,重点强调燕归辞心狠手黑。 乌龟附和道:“简直惨无人道,对我这样的小乌龟竟然也能下毒手,这样的妖就应该拿去煲汤!” 听到前面的话,林雾脸上还略有心虚,“是他自己没问我早上的事。” 他要是问,她肯定会说啊。 听到龟妖最后一句“煲汤”,她眼神变得微妙,瞅着龟妖背上的壳,看看那片香叶还在不在上面。 龟妖更怒,“你这是什么眼神!小爷我是一着不慎被人阴,命令你马上忘记这段记忆!” 林雾手指抚上小黑蛇,轻轻摩擦着黑色细鳞,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是一块玉,他从回来时就开始沉睡,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林雾:“忘不掉,还有,多谢。” 凭燕归辞如今的实力,要是赵少岐想对他下手,他逃不过,只是被毒打一顿,还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 林雾还有些疑惑,“那你们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是想干什么?” 飞舟日行万里,他们追过来也不容易,是想从她这里敲诈点赔偿? 林雾摸摸口袋,决定这笔钱让燕归辞自己出,掏空他的钱,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做。 她都已经想好要是燕归辞赔偿不完,向她写欠条借钱,欠条该怎么拟了。 赵少岐:“没想干什么,只是我猜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那我就偏要让你知道。” 林雾叹服,这逻辑,没毛病,就是跑这么远只为说这件事,有点费力。 赵少岐:“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林雾反问。 赵少岐:“他私自行动,探听你不想说的事情,你难道不生气?不应该给点惩罚?” 林雾:“说得有道理,那就扣他的钱好了。” 赵少岐瞪大眼睛,肩上的龟妖表情与他同步,他们是来看林雾扣钱的吗? 不是! 他们是来看两人心生间隙,分裂争吵,最好分道扬镳的! 两人异口同声:“脑子有病!” 一个脑子有病,另一个脑子也有病! 两人愤愤离去,一唱一和的吐槽声回荡在寂静的深林中,久久不散。 林雾摸摸脑袋,觉得自己的脑子挺正常的呀,他俩才神经! 回到休息的地方,林雾还是没想明白燕归辞为什么要去讨一顿打,白白伤得这么重。 如果不是实在维持不住人形,他不会在弟子面前展露出原形。 想不明白的事,她干脆不想,颇为肉疼地拿出唯一一颗珍贵丹药喂进燕归辞嘴里,要不是她也会疼,她恨不得他多体验一下这种疼痛长长教训! 拿丹药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妖丹,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妖丹像剔透的琉璃珠子,流光溢彩。 她拿起妖丹,灵力将其裹住粉碎,磅礴妖力在手中翻腾,她抽出一缕注入燕归辞体内,控制住余下沸腾的想要涌入他身体的妖力。 好在燕归辞的承受能力比较高,她慢慢加大用量,在天亮前把所有妖力都送入燕归辞体内。 小黑蛇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过共感到体内的疼痛大大缓解,身体暖洋洋的。 林雾疲惫至极,打了个哈欠。 没有燕归辞铺的柔软床铺,她又实在犯懒,干脆在树上找几根勉强过得去的枝干,拿出毛毯随意一扔,躺上去休息。 她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睡过去,再无意识。 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子里开始出现嘈杂的鸟叫声。 燕归辞缓缓睁开眼,下意识挥散吵闹的鸟儿,让丛林重归寂静。 意识回笼,他变回人形,身上黑色的衣服样式和之前一样,材质却全然不同,不再是玄玉丝的布料,而是自身鳞片凝成,水火不侵。 他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有只九尾狐教他如何在变换人形时把衣服保留下来,而后九尾狐把梦打散,催他醒来。 身下是大树密集的枝桠,他躺在柔软的毛毯上,旁边是沉睡的林雾。 太阳露出一小块,红色光芒打在林雾脸上,为她抹上一层胭脂。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柔软的脸颊,林雾眉毛动动,没有醒来。 手指从眉眼往下滑,经过笔挺的鼻梁,来到不点而红的朱唇,在唇上浅浅摩擦几下。 林雾去杀梁烽,带上李闻洲却没有带上他。 她似乎没有同伴,连视作友人的叶清黎和称为师父的裴修风都没能参与进她疯狂的计划,她只带了一个必死的李闻洲。 她将他看作需要看顾的弱者,他应当高兴才是,可以慢慢成长,直到脱离她的控制。 杀了那个妖鬼 第60节 可是……可是…… 手掌环绕住林雾的脖子,细白的脖颈躺在手中,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拇指压着她的脉搏,感受到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 暖香袭来,这是离得极近才能闻到的暖意,再退一些,就只能闻到冷香,就像此刻的林子,清冽味道只停留一刻,日出即散,怎么也抓不住。 被抓住脖子的林雾不太舒服,眼睛睁开一条缝,睡眼惺忪,抬手推推燕归辞,“干嘛?” 她的力道很轻,像在心口挠一下痒。 燕归辞松开手,“天亮了。” 还有时间,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所以不用急。 “我只是闭一下眼睛,怎么天就亮了?”林雾说话含含糊糊。 她尝试爬起来,但手脚使不上劲,于是十分快速地选择放弃,“你背我。” 燕归辞凑近她,把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我的礼物呢?” “你已经用掉了。”林雾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等你消化完大概就能晋金丹。” 妖族和人族修炼有一点不一样,人如果强行吞噬另一个人的灵力,会被认定为妖道,这样得来的力量也极不稳定,容易走火入魔。 而妖可以随意吞噬另外一只妖的妖丹来提升实力,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妖族之间的自相残杀并不少见,这也是为什么人族数量比妖族庞大。 林雾再次沉沉睡去,燕归辞没听见她后面那句话,只当之前她说的礼物是哄他玩,反正她嘴里的话只有三分可信。 她又骗他…… 他盯着自己的手,如果没有同生蛊,他会扭断林雾的脖子吗? 摇摆不定的答案让他心惊,林雾的哄骗又令他烦闷,胸口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又茫然无措,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谢宁音催着出发,众弟子集合。 林雾赖床不起,燕归辞把纷乱思绪抛掷一边,收起毛毯,背着她回到队伍中。 众弟子都盯着两人看,燕归辞冷着脸也唬不住这群弟子,经过天河城一事,大家对燕归辞的偏见和冷漠消去大半。 有人凑近问话,“林雾怎么了?” 燕归辞:“她累了。” 裴修风:“她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怎么知道?”燕归辞不冷不热道。 谢宁音头疼地看着两人,询问的话最后也没问出口,任由想一出是一出的林雾被背着上飞舟。 飞舟不大,二十号人坐着略显拥挤,燕归辞靠着边缘,把林雾抱在怀里,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好。 裴修风和叶清黎靠近两人,叶清黎不是个话多的,平时只和林雾交流比较多,此时林雾沉睡,她也不开口,气氛很安静。 裴修风伸手想去把林雾的脉,手还没碰到林雾,就被燕归辞打开。 燕归辞:“别碰她。” 裴修风气笑了,“她是个人,不是你的东西。” 燕归辞不理会他。 裴修风:“你知道她什么情况吗?她是困倦沉睡还是另有原因?如果一直拖下去情况变严重怎么办?” 燕归辞:“她只是困了。”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她只是困了?她跟你说的?她说的就是实话吗?你还不了解她?” 燕归辞抿紧嘴,被裴修风戳中痛处,林雾不会跟他说实话,他总是被她排斥在外。 周边弟子察觉不对,往外边挤挤,远离战场。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纷纷看向一旁的叶清黎。 叶清黎目光无助,这两人一直不对头,之前林雾醒着还能压住他们,现在要怎么办? 她咬咬牙,凝出一根灵针刺一下林雾的脚,如果林雾醒不来,那她就站裴修风这边! 灵针刺入,林雾“嗷”一声睁开眼,“谁扎我!” 这个觉是彻底睡不下去了。 第45章 比试 从天河城回来之后, 林雾就忙碌起来。 姜挽霜不在学院,一些阵法上的问题她没法问,只能整日泡在藏书阁。 她看的书很杂, 不仅是阵法相关, 什么书她都看, 每当阵法学累,就看点别的书歇歇脑子。 燕归辞也很忙,整日不见人影,不是在跟铁金铎学炼器, 就是在修炼,一如既往地卷。 也不知道是不是飞舟上发生的事气到他,他一直避着林雾, 见面也不说话。 林雾也无奈,燕归辞和裴修风吵架,她能怎么办? 这一碗水实在端不平, 只能装傻糊弄。 这个学期即将结束, 所有弟子都开始卷,期末考核的分数跟他们能不能继续待着麓山学院相关联,谁都不想做被踢出去的那个。 钱鼎回来后就主动提出退出学院, 安静办完手续,悄然退出众人视线。 至于他往后去了哪个学院,也无人在意。 此次天河城任务的分数已经出来,虽然最后和梁烽的决战与弟子们无关,但可以根据前期表现给出分数。 林雾作为挖掘出城主府秘密的第一人,在这一组中分数最高, 无人异议。 裴修风的分数中规中矩,燕归辞作为铁金铎的弟子, 不参与期末评分,也就没有分数。 叶清黎前期就被砍掉大半分数,基于整体表现,分数中等偏低,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分数。 高年级的弟子也回到学院,准备最后的考核,考核完之后,今年也就过去了。 四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林雾偷摸拿出一瓶酒,倒进四个杯子。 自上次争执不了了之,裴修风和燕归辞之前的气氛就不太好,有林雾从中调节气氛,勉勉强强还能相处下去。 裴修风:“你哪来的酒?” 林雾:“从挽霜院长那里拿的,我感觉她不爱喝酒,想着帮她解决掉。” 裴修风握住杯子的手顿住,“偷的?” “什么偷,弟子的事,能叫偷吗?”林雾率先拿起杯子轻抿一口。 这壶酒放在阵法里,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阵法,眼睛都熬出黑眼圈,凭本事拿到的酒,喝一口怎么了?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叶清黎嗅嗅,“可是学院有规定,不可以在院内饮酒。” 林雾眉毛上挑,笑得像偷鱼吃的猫,“笑春风,不好买,好好尝尝,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喝的是什么?” 地面白光闪过,阵法悄无声息布下,这个隔绝味道的阵法是她独创的! 酒气并没有散开,也就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人在喝什么。 燕归辞一杯下肚,眼前发花,听不清周边人在说什么,他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转头过去看,却看不清是谁。 一道灵力袭来,他反应迟钝,躲避不及。 忽有冷香笼罩,他被拉开,晕眩的脑子顿时更加迷糊,他倒在一片柔软之中。 林雾端详着燕归辞的脸色,“喝醉了?” 不是吧?一杯倒? 燕归辞摇头,“没有。” 见他神色清明,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也挺流畅,林雾不知他到底醉了没有。 “学院里怎么能放妖进来?”一道久违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善。 “还有你,竟然也能进麓山学院,我怎么不知道学院的门槛这么低了?” 其他吃饭的弟子熟练地拖走桌椅,空出一块空地,边吃饭边围观。 林雾抬眼看去,对面的人正是在迷雾沼泽碰上的几个学院弟子,还真是冤家路窄。 说话的人是站在最前头的余郡司,耀武扬威的模样一如既往。 学院弟子回归,各种妖魔鬼怪也都出现。 林雾没理他,继续看燕归辞,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比划,“这是几?” “这是林雾。”燕归辞抬手握住她的手掌。 林雾:…… 很好,果然一杯倒。 前有虎视眈眈的余郡司,旁边有个不知东西的醉鬼,真让人头疼。 刚才的一击让阵法破碎,香浓的酒味散开,拦都拦不住。 有吃瓜群众喊道:“你们偷偷饮酒!” 林雾扶额,好的,现在头更疼了。 叶清黎站起,直视一旁的邬盈月,邬盈月也看见她,哼笑道:“叶清黎,你学我进麓山学院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沦落到和妖混在一起。” 两人家族在同一个地方,两家从老祖宗开始就相互看不顺眼,小辈之间也常有明争暗斗。 两人同年,邬家为压叶家一头,硬是使劲砸资源提高邬盈月的实力,让她提前一年考试入学,叶家对这种揠苗助长的行为十分鄙薄。 裴修风左看看右看看,丝毫不担心地低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外出的弟子大多不知道燕归辞入学的事,也不清楚轰动一时的问天阵,此刻听闻燕归辞是妖,看过来的眼神也变得古怪。 林雾摘下燕归辞的弟子牌举到半空,“他是铁金铎的弟子,希望瞎眼的各位仔细看看,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在考核之后还能不能留在学院。” 一番杀人诛心的话成功让许多弟子脸色一变,不管哪个年级,考核成绩太差都是会被赶出学院的! 杀了那个妖鬼 第61节 有些吃瓜弟子再听不下去,捂着心口快速把饭扒拉完,匆匆跑去学习。 余郡司冷笑一声,“妖就是妖,铁长老太过仁慈,什么东西都能收为弟子。” “不然你也去试试看,看他收不收你这坨东西?”林雾犹如一个炮仗,火力全开。 “上次我们碰面,我是炼气你是筑基,这次遇见,我变成筑基,等下次见到,会不会我已经金丹,而你还是筑基?真是垃圾。” 夹枪带棍的一番话让余郡司眼珠颤动,一时心梗。 邬盈月:“林雾,我们是你的师兄师姐,你连什么是尊敬长辈都不知道吗?” 林雾:“师长是师长,你们是你们,你气息悬浮,是磕了多少丹药才送上筑基的?底子不牢,这辈子也就这样,一眼望到头,真是悲哀。” 她骂得起劲,炮口又对准那群不知姓名的小跟班。 “跟狗一样巴结跪舔有用吗?除了逢年过节的三瓜两枣,他们威风你们挡刀之外,你们还能得到什么?我看你们资质不差,自发向上说不定还更有前途,真是愚蠢。” 兴致上头,把围观群众也一顿骂:“就知道看热闹,不知道看热闹最容易受牵连吗?有这个功夫多吃点饭能长高,多学点东西能增智,一天天的净知道浪费光阴。” 全场寂静,如同第一次见她让妖报名而使出问天阵时那般沉默。 余郡司和邬盈月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平时互看不顺眼顶多就是阴阳怪气,再不行直接动手,哪有这样不顾脸面破口大骂的。 “别人都有错,那你有没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雾理直气壮道:“我的错就是太优秀,总是引起小心眼的嫉妒。” 她回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插嘴。 张开的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立即闭上,又马上重启道:“霍老,今天天气真好,您现在才来吃饭呐?” 她脸上端着笑,霍老也跟着笑,“我就是路过,闻到一股酒香,香的哟,把我从门外勾进来,你说巧不巧?” 林雾拍手,“这不巧了吗?我这里有一壶酒,打算拿来炼丹的,如果您喜欢就送您。”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霍老:“是吗?那就太谢谢你了,我请你到反省堂去坐坐,准备了礼物给你。” 林雾干笑,“反省堂就不去了吧?” 上次被毒打的经历,她至今记忆深刻。 霍老:“那可不行,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很有缘,你这么久不来看我,我还很意外,还有那三位小友,一起走吧。” 三个意识清醒的人和一个醉鬼就这样被霍老带到反省堂,那些无辜或不无辜的被林雾骂的人连个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燕归辞醉酒,无法独立进入一个房间,霍老拒绝林雾对于等他酒醒再罚的提议,把两人扔进同一间房。 人数翻倍,难度也翻倍,问题是燕归辞根本没有意识,他被打中,感受到疼痛的人还是林雾。 她既要保护燕归辞,又要独自面对翻倍难度,心情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艰难的翻腾躲避中,燕归辞被震醒,晕乎乎地睁开眼。 林雾摇晃他的衣领,怒道:“你要不给我变成蛇,好好待着别妨碍我,要不就给我好好打这些木头人!” 傀儡并不会因为林雾停下而停止攻击,就在她说话的时间里,一根棍子砸在她背上,她嚎一嗓子,拉着燕归辞满场跑。 燕归辞没听清林雾说什么,被她拉着逃窜,脑袋更是混乱。 他抓着林雾的手,一声声地喊,“林雾,林雾……” 林雾布完阵法,躲在阵法里看着大力破阵的傀儡,终于能短暂歇口气。 阵法在傀儡手中摇摇欲坠,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喘息着,咬牙切齿道:“叫魂呢?喊什么喊!” 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阵法被傀儡强制打破,她吐出一句骂,又拉着燕归辞开始跑。 傀儡实在作弊,筑基期打不碎阵法就升到金丹,一堆金丹一起攻击,阵法根本挡不住多久,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想出的这个惩罚?! “阿嚏!”反省堂门口,霍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观看弟子们在面对傀儡时的表现。 这个名叫林雾的弟子是真经打啊,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一本册子上找到林雾的名字,写下一个数字。 房间里,林雾额头渗出汗水,打算摆烂挨一顿打算了。 她坐在再次建起的阵法里,这次阵法再破,她也不跑了。 这次的阵法同样没坚持太久,林雾呼吸还没喘匀就裂开,燕归辞的脸忽然在她面前放大。 林雾:“你他爹的到底要干……”什么? 燕归辞堵住她的嘴,抱着她将其禁锢在怀中,所有攻击都落在他背上。 林雾顾不得他亲她这件事,只想开开他脑袋看里面是不是红薯,难道傀儡攻击他,她就不会疼吗……好像还真没那么疼。 他的皮……鳞片很厚,一般的攻击都能挡住,傀儡又不是要他们的命,不会真下死手。 这种疼分出十分之四到林雾身上,勉强可以忍受。 反省堂里,霍老差点被瓜子呛到,把房间换掉,看看另外两个人的情况。 年轻人啊,真不知羞! * 等林雾从反省堂出来,已是深夜。 燕归辞短暂醒来一会儿,又再次沉睡过去,变回原形缠在她手腕上,让她有火都没处发。 叶清黎和裴修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三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这反省堂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三人分开,各自回房。 林雾实在太累,一沾到床马上睡着,连第二天的起床钟声也没听到,差点错过符箓课的考核。 此刻她无比羡慕还能酣睡的燕归辞,当人弟子就是好啊,考试都不用参加。 她强打起精神,睡眼惺忪地去参加考核。 墨水在纸上勾勒线条,复杂的纹路在她手下一点点成型,她打了个哈欠,将最后一笔画完。 符箓老师就在林雾身后看着,目光灼灼,等到考核结束,她拦住林雾的去路。 符箓老师:“想不想多个师父?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有事帮你顶着,最新的符箓你先享受。” 林雾的脑袋瞬间清醒,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夺舍了,平时严肃古板的符箓老师能说出这种话? 她把问题问出口,换来符箓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急忙改口道:“我这个人天性散漫,学什么都是半刻钟热度,不适合当人弟子。” 尤其是一板一眼做计划的老师的弟子,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符箓老师盯着林雾,眼中情绪复杂,林雾嬉皮笑脸,丝毫不当回事。 “罢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强求,有空多研究研究符道,对你没坏处。”符箓老师依旧绷着脸。 林雾应答:“好嘞,等我自创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符,别人问我师承何人,我就说是麓山学院的苏白老师,要是创出不来,我就不说是您。” 苏白没绷住,被逗得嘴角上扬,“净说傻话,去吧。” 和苏白讲话的时间里,其他弟子基本走完,林雾环顾一周,没看见叶清黎。 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在半道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前脚刚进麓山学院,你后脚就跟着,我拒掉王家的联姻,他们就去找你,就算你步步学我,也终究不如我。” “你总是这幅模样,死板又无趣,周边没一个朋友,连高家也取消与你的婚约,你的人生真可悲。”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林雾走过去,不出意料地看见邬盈月和叶清黎。 几人挡在叶清黎面前,邬盈月站在最前方,这次倒是不见余郡司。 林雾的出现引来几人的注意,邬盈月话语不停,“哦,不对,或许你擅长给人当宠物,这不就舔来一个主人了?” “你别太过分。”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清黎出声。 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模样,不见一丝怒意,手却攥紧剑柄,手臂肌肉绷紧。 “你说的婚约对修炼有什么用?难道你是靠男人才走到今天?那我之前还是太看得起你。” 林雾似笑非笑,握着叶清黎的手将剑拔.出,剑气荡开,寒风凛冽。 “还有你所谓的这些朋友,又能为你做到何种地步?” 剑气直奔邬盈月身后的四人,她们皆下意识后退一步。 剑光灼目,剑气凛凛,衬得邬盈月脸色难看。 “你的这些朋友看上去并没有多有用呢,没有男人和朋友又如何,这世上最可悲的是技不如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跨越的天赋鸿沟。”林雾摇头,咂舌道。 “没想到你骂人的点只有这两样,眼界之狭隘令我叹服。” “闭嘴!”邬盈月手握武器,“我在跟叶清黎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师姐。”林雾特意加重语气,强调这个称呼。 “清黎不爱说话,你要是想一较高下,不如上擂台比比看?” 学院内有擂台,供弟子们之间切磋比试,是一个可以合法打架的地方。 邬盈月冷笑,“我怕别人说我以大欺小,赢了也不光彩。” 林雾:“你是筑基巅峰,她也是筑基巅峰,实力相当,你是怕输了不好看?” “这是你的意思?你敢跟我比吗?”邬盈月不看林雾,目光定在叶清黎身上。 叶清黎拿着剑的手颤一下,林雾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轻微的颤动没让剑偏移分毫。 手心渗出些许汗,手背却暖意融融,犹如清晨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热。 最终,她点头道:“是,我要跟你比一比。” 直到坐在食堂里,叶清黎还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道:“我真要跟她比啊?” 林雾夹起一块豆腐,“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叶清黎咬唇,“可是我从没赢过她。” 从儿时起,这种比较从来不少,她总是输,邬盈月带着其他人一起嘲笑她,久而久之,她对邬盈月避之不及。 来到麓山学院单纯是因为离家近,她想过可能会遇上邬盈月,只要像以前一样避开就好,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莫名其妙就向邬盈月下了战书。 林雾:“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杀了那个妖鬼 第62节 叶清黎低头不语。 每当她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就会保持沉默,因生母早亡,父亲续弦的缘故,她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也因此被家中长辈说过许多次,受到其他同龄人的孤立嘲讽。 她忽然抬头,怕自己不说话会让林雾不高兴,匆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回答,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好啦。”林雾打断她凌乱的话,“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在下面偷偷帮你一次。” 叶清黎瞪大眼睛,“帮我?这不是作弊吗?” “我之前帮她作弊过,现在帮你一次,扯平了。”林雾眼睛弯弯。 她拿出留影珠,将她和邬盈月先前结仇的经过说出,“你就当帮我出个气,狠揍她一顿。” 刚才她顺道向苏白打听一下高年级弟子历练考核的结果,不出意料地听到有红鬃兽的骨头,结构完整,数量不少,拿出骨头的正是余郡司等人。 叶清黎被林雾说服,终于能够安心吃饭。 晚上,燕归辞依旧在睡觉,喝一杯酒睡上一天,也是稀奇。 林雾摸着没有温度的蛇尾巴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喝完就被没收的笑春风,拳头猛地砸一下床。 她不高兴,就不能让别人太高兴。 隔日,午饭时间,林雾在食堂逮住余郡司,没等余郡司反应过来,她拿出一个喇叭状的法器,巨大的声音从法器中传出。 “新晋弟子林雾想挑战余郡司师兄……新晋弟子林雾想挑战余郡司师兄……新晋弟子林雾想挑战余郡司师兄……”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余音绕梁。 旁边的燕归辞早有准备,交代叶清黎一声后抬起手捂住耳朵。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喝酒的时候,一大早被林雾锤醒,醒来后浑身疼痛,不知所以,还被林雾莫名其妙一顿打,又催他做出这个可以扩音的法器。 十四个字来回重复,冲出食堂飞向天空,惊起飞鸟一片。 热闹的食堂顿时鸦雀无声,林雾笑眯眯关掉法器,看向余郡司,“师兄,我想挑战你。” 聒噪的声响关闭,众人的哗然声遮盖不住,纷纷探头看热闹。 “从她在学院门口设下问天阵的时候,我就知道往后学院一定有热闹看!” “太狂妄了!太明目张胆了!太刺激了!” “我只是来吃个饭,做错了什么,耳朵要遭受如此攻击?” “快答应她!我不想学习了!我要看比斗!” “接受挑战啊!” “接受挑战!” …… 起哄声一片,被当成乐子看的余郡司脸色由青转黑,“林雾,你好大的胆子!” 林雾才不管他什么反应,大声问道:“你是筑基巅峰,我才筑基中期,你不会不敢答应吧?” 余郡司压着火气,轻蔑道:“好啊,你别说我欺负你就行。” 在这个场面下被赶鸭子上架,他心中不悦,不过也好,倒省了他主动挑战,被人说故意欺负新人。 既然她不知天高地厚,他也不介意压压她的气焰,好让她认清自己的本事。 中午,擂台边上围满看热闹的人。 这还是擂台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围观,平时就是两个人普普通通的比试,没什么观众。 有路过的人不明真相,见到人多也来凑热闹,导致人数越发多起来。 擂台有做判决的长老,是个双腿残疾的银发老太太,要想上擂台,还得先给她当裁判的费用。 事情的发展总会出乎叶清黎的意料,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她犹豫道:“这么多人,你怎么帮我?”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她十分不自在。 今日这个比试,是她先和邬盈月比,才到林雾和余郡司。 虽说大家都是为看林雾而来,但依旧给她带来不少压力。 林雾拍拍叶清黎的肩膀,鼓励道:“放心吧,你只管比你的,我答应过你的事哪一次没做到?” 叶清黎点头,握着剑要走过去交钱,又被林雾拉住。 “交钱啊,不交怎么比?”林雾朝邬盈月喊道。 邬盈月咬着牙,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这点灵石吵架,走上去交钱。 两人走上擂台,身上穿的都是弟子服,只是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叶清黎是深秋的风,神色冷淡,清冷却不寒凉,剑意如飒爽秋风,风吹动黄叶落纷纷,每一张落叶都是一份杀机。 邬盈月用的是鞭,变幻无穷,在落叶中翻越向前冲。 “鞭子使得挺好啊,没有她这个人想要又不明说的别扭感。”林雾点评。 燕归辞:“太急躁。” 邬盈月急着要赢,所以出招快速狠辣,叶清黎不急不缓,拦下她的攻势,被迅猛的疾风逼得渐渐后退。 林雾:“急有急的好处。” 鞭影速度快,比落叶更密集,邬盈月气势如虹,大笑道:“叶清黎,我说过的,你永远追不上我。” 长剑在手,叶清黎的心平静无波澜,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剑是陪伴她最久的东西,也是最让她安心的存在。 只要剑在手中,所有苦难都能一剑斩之。 台下,燕归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雾身上,“你不担心她会输吗?” 林雾看着台上的人,语气轻松又笃定,“她只会赢。” 燕归辞:“你要帮她?” 林雾眨一下眼睛,“当然。” 第46章 第 46 章 长鞭在半空荡出残影, 像一条火龙强势驱散萧瑟秋风,邬盈月步步紧进。 叶清黎不急不缓,紧盯对方的动作, 不退半寸, 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双方胶着不下, 叶清黎呼吸略显急促,看着不断压制过来的邬盈月,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继母暗讽她不如邬盈月、同龄人围着邬盈月骂她怪胎……她的前半生绕不开“邬盈月”这个人,阵阵退败。 她忍不住分心, 往台下看去。 就是这一分神,长鞭忽然而至,裹挟着灵力冲来, 把她重重击退。 她半跪在地,手撑着长剑,落叶彻底坠地。 抬下的林雾朝她比了个手势, 拇指和食指弯曲扣在一起形成一个圆, 后面三根手指竖起,她看不明白是什么。 “放心。”林雾动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后半句突然放声高喊。 “要赢啊!” 叶清黎无奈,想说一句不要这么大声,太引人注意,作弊这种事,难道不该偷偷摸摸吗? 她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变化,不过既然林雾让她放心, 她就放心。 剑气一荡,萧瑟秋风化作万里冰封, 万物停滞,破釜沉舟般从内敛谨慎向外转变,染上一丝从所未有的疯狂。 林雾满意点头,这才叫剑修嘛,规规矩矩的叫什么剑修,充满生命力和破坏欲才是一个合格的剑修,上去就是干,想那么多干嘛? 燕归辞看着台上犹如打鸡血一般的叶清黎,又看一眼林雾,心中了然。 台上攻防翻转,无穷尽的冰雪呼啸,将一切淹没。 邬盈月的长鞭,甩不开漫天飞雪。 于是,长鞭落地,剑尖直至咽喉,冷意渗进骨头缝。 裁判掀动眼皮,平直的声线宣布道:“白方胜。” 叶清黎满心畅快,积压在心中的难言酸楚散去大半,这么多年,她终于了赢一次! 邬盈月手指颤动,满脸不可置信,怒火将她淹没。 她高声道:“我刚刚看到下面林雾在做手势,肯定是她暗中相助,这是作弊!” 叶清黎心猛地一跳,脸色发白。 看见叶清黎这个反应,邬盈月更加笃定,“肯定是暗中做了手脚,这个比试不公平,本来赢的人应该是我,你真是越来越卑鄙,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围观者们哇声一片,议论纷纷。 数不清的贬低和质疑如潮水涌来,喜悦转换为惶恐,叶清黎转头去看林雾,她无所谓自己的名声,但不想拖累林雾。 林雾抬眼往上看,眼中没有半分紧张,“你青口白牙一顿污蔑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还是你在质疑裁判?”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转向一直半阖眼眸,全程没正眼看过比试的裁判。 银发老婆婆坐在轮椅上,但谁也不会将她当成脆弱无助的残疾。 曾有两个元婴期弟子上台比试,输的一方对判决结果不满意,闹着要重来,被一巴掌打飞。 对付元婴期就像捏蚂蚁一样简单,这位老婆婆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她像是刚被吵醒,极为不耐地吐出三个字,“没问题。” 没人敢质疑她的话,但邬盈月敢,她无法接受自己被叶清黎打败。 “风银长老,你为什么偏袒她们?” “偏袒?”风银长老缓缓道,锋利如刃的眼神看向邬盈月。 如有实质的目光一层层剐过邬盈月的肢体,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不能输,必须咬死叶清黎做手脚。 风银长老:“对付你这样的,她还不值得我偏袒。” 杀了那个妖鬼 第63节 她随意一抬手,灵力凝聚成一只手掌拍在邬盈月身上。 邬盈月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直接被拍飞在地,吐出一口血后晕厥过去。 风银长老:“还有谁有异议?” 众人安静如鹌鹑,面对人狠话不多的风银长老,谁还敢有异议? “还有你。”风银长老把目光对准林雾,若有所思。 林雾:“我可没有质疑您!我完全相信您的公正,就算其他人都不信,我依旧始终坚信……” “话太多了。”风银长老打断她,同样挥一巴掌过去。 “刚才是你先提起我,扰了我这个老婆子的清静,为表公正,你也受一受吧。” 巴掌扑来,林雾扭头就跑,“我做错啥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她把提前刻在灵玉上的阵法一个个抛出,阵法都用完依旧挡不住这个巴掌,反复腾挪也甩不掉,干脆站定,吸纳灵气入体。 一个个阵法在面前形成,她手速快出残影,各种阵法都用上,重重叠叠的阵法一点点化去巴掌的威力。 她的灵力仿佛无穷尽般,画了无数阵法都不见力竭——这是旁人的视角。 大量灵气经过体内,又快速转化为灵力,她现在像一个一边注水一边放水的水池,经脉疼得她想嗷嗷叫,为了面子努力绷住表情。 众目睽睽之下被拍进地面四脚朝天,这个结果她不能接受,宁可疼点累点,也要硬生生消去这一掌。 幸好风银长老不是想要她的命,她有时间慢慢来,像松鼠屯粮一般一点一点搬。 巴掌渐渐消失,化为一阵风吹起林雾额前碎发,她松口气,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全场静默,注视着这个能在风银长老巴掌下全身而退的人。 台上的风银长老还是那副表情,“差强人意。” 林雾从不让长辈的话掉地上,接话道:“那您的要求还真高,如我这般钟灵毓秀的人,世间仅此一个。” 风银长老不接茬,重新阖上眼睛。 叶清黎松口气,给林雾传音,“还好你手段隐蔽,竟然连风银长老也能瞒过去。” “瞒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林雾神情无辜。 叶清黎一时迷惑,“你在说什么?之前不是说好帮我?” 林雾:“风银长老盯着,谁敢动手脚,你是自己赢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赢的?”叶清黎呆愣。 “是啊。”林雾拍拍她,“你本来就能赢,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难以置信充斥整个脑海,让叶清黎晕晕乎乎,她靠自己赢了邬盈月? 剑意沸腾,笼罩在她心头的阴影散去,周身灵气涌入她体内,心神松快,她境界松动,离金丹只剩一层薄膜。 “我……”她张张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雾笑着,敲敲她的头。 林雾转头过去,朝余郡司喊道:“轮到你了。” 余郡司脸色青白,刚才看见林雾接下风银长老那一掌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妙,无论无何,今天这个擂台他不能上。 他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师妹,我们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私下解决就好。” 不就是钱吗?他给! 等她走出麓山学院的门,他有的是让她消失的办法。 “你确定吗?本来我还想给你留条命的。”林雾站在台上,笑意盎然。 学院里的争斗不能出人命,但学院外就不一样了。 林雾:“你们余家成为世家的时间尚短,底蕴不够深,虽有人在朝廷当个好差,但年纪还轻,目前在长兴郡做不到翻云覆雨,作为主家嫡次子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收敛脾气,不给哥哥惹麻烦呢?” 余郡司手脚冰凉,后面那句话,跟父亲说过的一模一样。 此刻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外界的讨论声没有一句入耳,林雾对他了如指掌,而他现在连林雾是什么人都还不清楚。 他回忆起在迷雾沼泽的经历,满祭坛的鲜血、受伤不会流血的吃人怪物、大火烧出的漫天灰烬…… 那是噩梦一般的场面,是他第一次闻到死亡的气息。 而林雾,一如当初,脸上扬着同样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不差分毫。 要说的话在嘴里打转,喇得他喉咙发疼,后知后觉到背后的凉意,竟是已渗出一层冷汗。 他平日里是无法无天了点,但也没做过穷凶极恶之事,怎么就招惹到这尊煞神。 直觉让他在此刻向煞神低头,“你想要什么?” “两件事。”林雾举起两根手指头,“一、赔我一壶笑春风,二、给燕归辞道歉。” 台下的燕归辞猛然抬头,正午太阳热烈,阳光洒在林雾身上,她置身其中,好似发着光,明媚透亮。 余郡司立即道:“笑春风我马上派人去买,今晚就能到。” 又转头看向燕归辞,规规矩矩吐字清晰道:“对不起。” 什么尊严脸面在此刻都不重要,他只想尽快摆脱林雾,如果可以真想回到过去,把主动招惹她的自己打一顿。 林雾满意点头,摆摆手让他滚。 余郡司抱着邬盈月,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 诸多看客十分不满,本以为能看见林雾动手的场面,没想到余郡司这么怂,竟然不战而逃。 正要散去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来和你比比如何?” 林雾刚走下擂台,闻言看向说话者,惊讶挑眉,“姬无咎?” 姬无咎走近,“我想向你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他孤身一人,吴叔并没有跟着。 围观弟子有认出他的,顿时停下脚步继续看戏,七皇子可比余郡司有分量得多,不知道这架能不能打起来。 “麓山学院非学院中人不得入内,你走后门偷偷进来的?”林雾一语双关。 姬无咎:“明年青水学院和麓山学院有一场弟子交流学习,我是其中之一,提前过来看看。” 提前过来看看林雾这个被他表姑另眼相看的学院弟子。 林雾:“你一个金丹期,不怕赢了也不光彩?” 姬无咎比她高一个年级,一个皇子不在离家近的麓山学院修习,反而往远处跑。 姬无咎:“我赢是必然,和你比也是想教导教导你,让你知道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不要心比天高,好高骛远。” “好啊。”林雾爽快答应。 青水学院的人来挑衅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麓山学院,来看热闹的人翻几番。 两个学院输送弟子交流学习是每年都有的惯例,起冲突更是家常便饭,但今年这个冲突起得着实有点早。 林雾伸出手,“十个灵石,麓山学院惯例,比试是要请裁判的,你挑战我,你出钱。” 姬无咎没在意,拿出十个灵石扔过去,走上擂台。 林雾把八个灵石递给风银长老,剩下两个往台下一扔,灵石落地碎开,形成一个阵法。 “开局了啊,买定离手,没有庄家,实诚赌局,童叟无期!” 阵法分红白两色,林雾的名字在白色一方,她往白色区域扔进一袋灵石。 全场沸腾,一时间灵石纷飞。 “当然压姬无咎,天赋好资源多,不强才有鬼!” “兄弟,我提示你一句,不压林雾你后悔!” “你们怎么不压自家人,净长青水学院威风?我压林雾!”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我赌林雾输!” 燕归辞拿出所有灵石,全部押注林雾。 有一场关于灵石赌局在前,擂台下的气氛越发火热,还有扯着嗓子喊加油的。 姬无咎不屑道:“哗众取宠。” “挣点零花钱。”林雾笑容灿烂,“感谢七皇子的友情出演。” 姬无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掏出长.枪。 对面林雾这个对手,他不会轻视,要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踢下擂台。 林雾看他这严阵以待的架势,也取下耳上的墨伞,墨伞在手中放大,稀松平常的外表,不像夺人命的凶器。 光线似乎弱下,林雾的招数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林中藏雾,叫人琢磨不透,杀机似雾气冰凉沉重,湿淋淋地贴在人身上。 长.枪是明晃晃的光,要将浓厚的云雾刺破,带着粉碎一切的勇武和无畏。 林雾身子后仰躲过长.枪,以脚尖为点旋转半圈,墨伞如游龙刺向姬无咎的咽喉,伞下掉落锁链将长.枪禁锢。 姬无咎的攻击大开大合,力道又大,难以硬抗只能躲避,林雾不断往后退。 长.枪落下,斩断林雾一束青丝,攻势不停,继续挥舞打向林雾,破空声不绝于耳。 台下,燕归辞盯着交织的人影,注视姬无咎的一招一式,把自己带入林雾的视角。 如果是他,这一招又该如何应对。 他努力跟上林雾的思路,却还是会被她的出其不意惊讶,她似乎能预料到姬无咎的下一招,总是提前一步躲开。 而连续躲避几次之后,姬无咎就会露出一个破绽,她便趁机反击。 别人看三步走一步,她是看十步才走一步,如此缜密的心思和敏锐的直觉让她在战斗中游刃有余,看似落于下风,实则掌控着节奏,消耗对手的精力。 她这段时间忙于研究阵法,几乎连修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而此刻台上的她,战斗素养优秀得令人惊讶。 燕归辞手指紧握,或许他不该把全部精力放在炼器上,其实他没有那么喜欢炼器。 只是为了满足林雾稀奇古怪的想法,才不断研究探索。 杀了那个妖鬼 第64节 可炼器在安全环境下才有用处,他身处的环境,难道已经安全到让他收起利爪了吗? 他的安逸是林雾所赐,林雾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同生蛊的存在,如果同生蛊解开,他会是何种处境? 擂台上,林雾退到边缘,退无可退,在姬无咎要一击必杀将她打下去的时候,墨伞分开,化为无数利剑飞舞,击开长.枪。 林雾回到擂台正中间站定,数把小剑回归,在她周边形成护阵。 她歪歪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姬无咎皱眉问道。 他隐约感觉到不妙,林雾一直没出全力的感觉好像不是他的错觉。 林雾微笑:“逆袭打脸剧本的经典高光时间。” 天上忽然阴云密布,紫色雷电闪烁其中,雷声轰轰。 一道闪电落下,劈在林雾身上,林雾淡定撑伞,闪光的细碎电流顺着伞面蔓延。 第一道闪电落下,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她晋级不用护法吗?”有人喃喃道。 晋级过程十分凶险,天有雷劫,一着不慎就是灰飞烟灭,一般不是找个荒无人烟或深山老林的无人之地,就是找人帮忙护法,保证晋级过程不会受到打扰。 可林雾就这样明晃晃的晋级,完全不怕姬无咎趁机动手。 不过姬无咎没动手,站在原地等林雾晋级,他还不屑于做出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他不动,不代表林雾不会动。 天劫在林雾手中也变成一种攻击手段,她浑身上下滋啦冒电光,这种电流在她接触长.枪时传导开来,带着姬无咎一起被电。 雷电一道道往下落,虽然准头不错,都对着林雾,但抵不住林雾有腿会跑,硬是拉着姬无咎一起被雷劈。 她毫发无损,姬无咎却有些受不了。 姬无咎:“你真不要命了是吧?那我就成全你!” 他拿出更多的防御法器隔绝闪电,长.枪再次举起攻击林雾,同样不留后手。 两人在紫色电光中交手,姬无咎身上的防御法器碎掉一个又一个,等到天劫结束,他头发焦黄,脸黑如煤炭。 林雾抬脚,把人踹下擂台。 她居高临下道:“这本来是给余郡司准备的,是你自己急着赶上来,怨不得我。” 姬无咎咳嗽,一张嘴就往外冒烟,“你……” 他一抬头,怔住。 林雾撑着墨伞,穿着白色弟子服,纯黑的伞面下,她的脸洁白细腻,眉梢都是笑意。 “话都说不了,不会还起不来吧?”林雾跳下擂台。 “你怎么不带一波小弟,自己狼狈地走回去可不太好看啊。” 介于对方是姜挽霜的表侄子,林雾可以多给几分宽容。 林雾朝姬无咎伸出手,要把人拉起。 看着面前带有薄茧的手掌,姬无咎迟疑片刻,缓慢地把手搭过去。 燕归辞抢先一步,代替林雾的位置,抓住姬无咎的手掌把人拽起。 “林雾赢了?!” “钱钱钱!刚刚好像是五比一,我赚大发了!” “早知道刚才多投一点!” “能赚就知足吧,我还投了青水学院,谁知道今年的人这么差。” “外强中干!我的血汗啊啊啊……” “那可是林雾,谁让你不投,她可是甲字班第一,我们上次去天河城……”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谁,这可是林雾!” 林雾……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入耳,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央、高高兴兴分钱的林雾,姬无咎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他没有纠缠,悄然离去。 满载而归的林雾没能高兴太久,又投入到苦大仇深的阵法研究当中去,藏书阁的书千千万,她才看了其中一部分。 在她努力学习的时候,燕归辞也没有落下,他不用参加考核,所有时间不是拿去炼器,就是拿去打擂台。 是的,不知道燕归辞中的什么邪,白天都泡在擂台上,到处找人打架,挑衅不成就利诱。 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钱,林雾也不管。 林雾跟学院的丹修老师订购一堆隔绝疼痛的丹药,吃下后燕归辞受伤也影响不到她。 丹药会影响她的感知,不过她就在学院里三点一线,也不怕有危险。 她自己学习起来废寝忘食,燕归辞谨记她劳逸结合的说法,一开始还定时来藏书阁拎人,后面也变得没日没夜的学。 两人的卷王姿态刺激到叶清黎,她也越发刻苦。 当裴修风在休息日找人出去吃饭时,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期间余郡司和邬盈月没再出现找存在感,倒是姬无咎来找过林雾几次,每次见面都在藏书阁门口,在确定林雾说没空不是敷衍后,他也不再来。 时间在学习中一晃而过,考核全部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雾不是愁的那一个,知道自己是第一也没什么反应,还不如在得知反省堂的霍老也是考核老师之一,且唯一给她一人正向加分时情绪起伏得多。 考核完,也就到了放假的时间,学院空荡许多。 宿舍里,叶清黎问林雾:“你不回家吗?” 林雾:“不回。” 她没有家。 叶清黎:“那你假期就在学院吗?过年也在?” “过年?”林雾一愣。 虽说修士年龄漫长,但新年也是个节日,商家搞氛围促消费,一家人也会简单聚聚。 林雾揉揉头,“就在学院待着,藏书阁的书还没看完,至于过年……没什么好过的。” 她已经有百年没过过年,不过也没什么,一个被名义上被赋予意义的普通一天,没有实际作用,该死人还是死人,该打架还是打架。 林雾婉拒叶清黎邀请去叶家过年的提议,之前在学院不好长期出门,现在假期时间长,她也该好好谋划一下,去找下一味药材。 燕归辞找不到打架的对象,擂台终于迎来平静。 林雾去找燕归辞,打算说说后天出发的事。 燕归辞:“我金丹了。” “哦。”林雾答一声,继续说路线。 燕归辞吞掉一颗元婴期大妖的妖丹,晋级金丹不奇怪,要是不晋级才诡异。 燕归辞抿唇,晋金丹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意外吗? 他用尽全力得到的结果,在她眼中只是平常。 林雾看他心不在焉,思考一会儿,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在学院里面好好待着。” 她一个人出发没有任何问题,学院里面安全,留燕归辞在这里也不错。 燕归辞想也不想,快速拒绝道:“不行,我和你一起。” 林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不用跟着我,我一个人行动更快。” “不要丢下我。”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把她拽进怀里,一只手捏着林雾的后颈。 明明是暧昧的姿势,林雾却警觉起来,“我怎么感觉你想掐死我?” 她的手抚上燕归辞的背脊,不出所料地感觉到手下邪骨蠢蠢欲动,十分活跃,或许是燕归辞这段时间频繁打斗,激起它的活力。 灵力注入燕归辞后背,强行镇压邪骨。 她眉头微微蹙起,邪骨、同生蛊……每一样都沉甸甸压在心头。 过于纷乱的思绪让她没察觉到燕归辞的动作,直到燕归辞咬在她颈侧,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林雾横眉冷斥。 燕归辞:“你好香。”勾着他的欲。 香? 林雾狐疑,摸摸脖子,也没听说过妖王会吃人啊? 第47章 美人 一只脚踩在杂草上, 细长的叶片弯折,将雾蒙蒙的露水汇聚成一滴水珠。 水珠往下落,滴在一只黑色靴子表面, 没能浸进靴子里, 顺着鞋面继续往下, 没入泥土中。 “这里真的有玉莲仙吗?”林雾忍不住质疑石韦给出的地址。 也不知道石韦从哪里翻找到的记载,这深山老林连个鬼影都没有,常见的灵花灵草不少,珍贵的没见一株。 来的路上她四处打听过, 但没人知道玉莲仙是个什么东西,就好像只存在于传说里。 燕归辞把水壶递过去,水壶中泡着草药, 喝起来暖烘烘的。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叫密川,雨水充足植物茂盛,在冬季十分湿冷, 浑身上下都被湿气包裹, 感觉衣服都黏在身上。 这是他们抵达密川的第三天,连续三天待在林中,一无所获。 周边的树木异常高大, 遮住天光,人在其中极为渺小。 在这里只能靠双脚行走,想御剑飞行吧,四面都是树杈,再高一些,一眼过去都是茂密树叶, 什么都看不见。 杀了那个妖鬼 第65节 连个灵气异常浓郁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找啊! 林雾停下来休息, 又一次感叹自己命苦。 燕归辞习以为常,这几天听“命苦”这两个字听得耳朵都起茧,他上上下下地爬树看有没有鸟窝。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区域各种动物不少,但偏偏没有鸟。 燕归辞每次休息时都会上树去看一看有没有鸟蛋,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林雾纳闷,“你就那么喜欢吃蛋?” 之前她就发现他格外喜欢吃蛋,鸡蛋、鸭蛋、鹅蛋、鸟蛋来者不拒,还热衷给她喂食。 现在来到林子,其他食物还不能满足他,还要上树去找鸟蛋。 难道这是刻在蛇类基因的食谱? 燕归辞:“蛋有营养,你太瘦了。” 林雾:? 合着是给她吃的? 她还以为他是要分享喜爱的食物,所以每次都不好每次都拒绝,回绝几次就会接受一次。 林雾:“我真谢谢你。” “不客气。”燕归辞从一棵树的树冠顶上拿下五个鸟蛋。 “你听不懂好赖话是吧?我不爱吃蛋,要吃你自己吃!”林雾气结,看到他从树上下来,骂道,“你这五个破蛋自己吃……有蛋?” 这个蛋是不是有点大? 林雾表情微妙,看着那个比鸵鸟蛋还大的鸟蛋,这么大一个蛋,那鸟妈妈得大成什么样啊? “我吃四个,你吃一个。”燕归辞尝试生火烤鸟蛋,可是林中太潮湿,火堆怎么也生不起来。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我一个都不吃!赶紧走。”林雾站起。 “偷人家蛋还光明正大在旁边烤,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周边没有其他鸟类,这个鸟蛋又如此巨大,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生这个蛋的鸟不会太温和,大概率是空中一霸,以其他鸟类为食,才让所有鸟不敢在周边筑巢生活。 天忽然暗下,林雾抬头往上看,一只羽毛黄黑交杂的大鸟站在树冠顶上展开双翅,眼睛比林雾的头还大。 说曹操曹操到。 林雾:…… 她以后再也不说曹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张嘴这么灵?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只鸟,这合理吗? 林雾拉着燕归辞躲在一片树叶下,将两颗蛋推出去,灵力吹动树叶摇晃,伪造成蛋被风吹掉的现场。 啾—— 一声鸟鸣几乎震破林雾的耳膜,她将燕归辞扑倒,从原位置滚开,黑色的鸟喙如巨石一般落下,把一棵大树从中劈裂。 哦豁,没上当! 不用林雾提醒,燕归辞已经快速跑起来。 两人在前面逃,巨鸟在后面追。 这样的场面发生过很多次,原始森林一般的场景遇到奇怪动物的概率实在太高,各类妖兽也不少见。 两人轻车熟路,遇见打得过的就打,遇见打不过的就跑,又不是专门来找茬的,没必要花费太多精力在打架上。 这只巨鸟太大,打起来也是吃力不讨好,不如先跑为上。 巨鸟的优势在天空,密集的树林对它来说阻碍重重,两人专挑树多有荆棘的地方跑,艰难甩掉巨鸟。 惊心动魄的追赶结束,燕归辞查看周边环境,确保安全后再次尝试生火。 林子太潮,升起火来烘烘湿气也比较舒适。 但此处更为湿润,脚下的泥土也是软的,找不到一根干燥的树枝。 林雾摸一下潮湿的树枝,“算了,我们先出去,跟附近农户再打听打听吧,顺便吃点热乎的。” 在林子这三天,天天吃干粮和辟谷丹,她格外想念热腾腾的新鲜食物。 两人走出山林,路上依旧不见任何人影。 林子没有路,全是杂草,两人硬生生走出一条道来。 前方一片翠绿之中,一抹黑色若隐若现,被杂草覆盖着,看不清是什么。 林雾向前走去,拨开灌木,看见一具背面朝上的东西,看着像个人,有头有手有脚,裸露在外的肌肤皱巴巴,皮耷拉在骨头上。 林雾:“什么玩意儿?” 出现在这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还有点小惊悚。 “死人。”燕归辞捡起旁边一根树枝拨动尸体。 尸体不重,被他拨翻,正面朝上,露出干枯的脸和突出的眼球,胸口有个窟窿,里面的心脏不知所踪,周边却没有血腥味儿。 林雾好奇打量,“心怎么没了?” 燕归辞:“血也没了。” 地上的尸体就好像一个被放完气的气球,干瘪的皮肉堆在一起。 周边风平浪静,察觉不到一点异常,地面上也没有人或妖兽经过的痕迹,这具尸体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林雾:“不知道是哪个邪修还是妖兽动的手,也可能是被仇人恶意报复。” 她漫无边际地猜测,绕过尸体前行。 这世上每天死的人千千万,她没有时间为每一个死去的陌生人默哀。 两人都没将这具尸体当回事,继续朝山林外走去。 经过一条山沟时,林雾隐隐听到下面传来动静。 密集的野草遮挡视线,下面确实有东西在动,矮小的灌木枝叶晃动,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 怎么出了深山,妖魔鬼怪反倒多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只细白的手从下面探出,抓住一颗小树的树干,手的主人随之露面。 柳叶眉狐狸眼,长发凌乱,夹杂几片落叶,脸颊沾着些许泥土,配上此刻的场景,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两位道友,能不能拉我一下,我腿受伤使不上劲。”女子喊道。 或许是腿伤严重,她眼中泪光闪闪,隐忍的语调更显动人。 是个美人……林雾向来不吝给美人帮助,伸出手把对方拉起。 美人双脚落地,背上还有一个背篓,向林雾道谢时脚一歪重心不稳,向一旁的燕归辞倒去。 燕归辞眼疾手快,往旁边避开,美人就这样直愣愣跌倒在地。 “你就不能扶一把?”林雾无语,再次把女子拉起。 女子揉着手肘,再次道谢,拿起竹框翻来覆去地检查里面的东西。 背篓里是一些灵药,大多比较常见,也有个别珍贵一点。 林雾:“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 女子:“我叫白雪,进来找灵药。” “你这样,独自进山找药材?”林雾打量着白雪。 不是她看不起人,只是走个路都能摔沟里,实在让人刮目相看不起来。 “我从小就住山里,对路很熟,今日是不小心,前两天山下过雨,路实在太滑。”白雪急忙解释道。 “我家就在山脚下,是山里的猎户,父母早亡,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今日大姐和二哥进城去买东西,平时我都是和他们一起进山。” 林雾:“哦,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再见。” 萍水相逢,没什么好唠的,她对白雪的家庭也不感兴趣。 “等一等,嘶——”白雪喊住两人,急忙背起背篓一瘸一拐地追赶。 “你们能不能送我一程?周边都没有人家,天快黑了,你们今晚可以先暂住在我家。” 白雪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狐狸眼看人时格外深情,明明长相比不上之前的狐妖李闻洲和燕归辞,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林雾摊手,“我不可能背你。” 白雪看看林雾,祈求的目光又落在燕归辞身上。 燕归辞:“你可以爬回去。” “……真的不行吗?”白雪揪着衣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落不落,洁白牙齿咬着粉色下唇。 林雾盯着她看,目不转睛,莫名觉得这一幕好美,她拿出一瓶丹药,“治骨头伤的,一颗一百灵石。” 白雪:…… 白雪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感激道:“我要一颗,吃了我就能自己走下去,我也不想太麻烦你们。” 她的笑容很甜,像是春天百花盛放,吸引来蜜蜂采走花粉后酿的蜜一般。 她低头道:“我现在手上没带钱,等回到家之后就给你行不行?” 林雾:“行啊。” 白雪笑笑,又朝燕归辞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般好相貌的男人?你们是道侣吗?看上去真般配。” “不是。”林雾否认,走在最前面。 “是吗?那姐姐真不懂珍惜。”白雪拿出一条手帕递给燕归辞。 “你身上有伤,擦擦吧,沾到泥之后伤口不易好。” 燕归辞加快速度往前走,直接略过那条手帕,眼睛都不曾正视过一次。 前方林雾脚步飞快,白雪走得慢些,伸手想拉住燕归辞,“等等我,慢些走。” 杀了那个妖鬼 第66节 燕归辞皱眉,想到这是林雾要带的人,又忍着不耐放慢脚步。 白雪:“谢谢你愿意体谅我,为什么林姐姐不等等我们呢?” “因为你废话太多,要是跟不上,你就自己爬回去。”燕归辞加速,追上林雾。 白雪:……? 抵达山下小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白雪再三邀请两人留宿,最后林雾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白雪的大姐和二哥还没回来,这里离最近的大城镇距离遥远,修为低一些的,来回一趟也要半天时间。 屋子是木头搭成,用篱笆围出一个院落,周围还有开辟出来的小块田地,种着水灵灵的青菜。 林雾站在木屋前,看着这一栋精致的小楼,眼睛一眨不眨。 “这是我大姐和二哥两个人亲手做的,很厉害吧?”白雪脸上带着小小的得意。 她催促道,“先别看了,快进来吧,我给你们整理房间。” 林雾抬脚走进去,这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细致,该有的东西都不少。 或许是丹药起了作用,白雪的腿伤已经不影响行动,她去地里拔些青菜回来,待在厨房里一直不停忙活,还拒绝林雾的帮忙。 房屋透出亮光,厨房升起炊烟,屋外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共同绘制出一副安稳的田园画。 小半个时辰后,白雪忙活完,喊两人吃饭。 白雪:“粗茶淡饭,你们别嫌弃,这些菜都是自家种的,吃起来特别甜,你们尝尝看。” 林雾拿起一个两根手指大小的红薯,浅笑道:“我最近在尝试辟谷,听说这样能更好的吸收灵气,我吃个红薯就好,你多吃点。” “这怎么行?要是被家里人知道,要说我待客不周了,你吃一点尝尝,不会有影响的。”白雪劝道。 狐狸一般的眼睛认真而诚恳,连带着桌上的食物都变得美味起来。 林雾婉拒,“你也不想妨碍我突破吧?” 白雪:“……哈哈,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妨碍修行,有时候比杀父仇人的仇恨还要深。 林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朝燕归辞道:“燕哥哥,那你多吃点,不然这么多菜吃不完剩下好浪费呀,要是林姐姐早点说就好了,我少做一点。” 燕归辞看一眼林雾,没在她那张笑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燕归辞:“我不爱吃饭。” 他掏出从巨鸟爪下抢来的三个巨大鸟蛋,借用厨房把蛋烤熟,三个香喷喷的烤蛋端上桌。 白雪:??? 她脸上的笑都快端不住了。 燕归辞把一个鸟蛋递给林雾,林雾表情嫌弃,把蛋推开,两人来回拉扯半天,一旁的白雪被全然无视。 “那个……”白雪出声打断两人,温温柔柔道,“鸟蛋好香啊,配点菜吃吧,不然真吃不完了。” 林雾把手里的蛋递给白雪,白雪受宠若惊,伸出手刚要接过,还没触碰到鸟蛋,手里一空,燕归辞又把鸟蛋夺回去。 燕归辞再次把鸟蛋放到林雾面前,林雾怒:“天天不是烤蛋就是煮蛋,蒸炒煎炸不会吗?要吃你自己吃!” 她愤愤起身,把一盘红薯全部端走,走出门去。 屋里只剩下燕归辞和白雪,白雪张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燕归辞剖开蛋壳,以一种仿佛上辈子没吃过饭的速度,在一刻钟内吃完三个鸟蛋。 白雪:…… 深夜,山林里安静下来,连吵闹不休的虫儿也都停下休息。 手落在门框上的声音在寂静中缓缓响起,白雪敲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动静,她伸手推开门。 老旧的锁头锁不住门,被她轻易推开,房间不大,一眼全览。 月光略显僵直,洒在地上一动不动,白雪和对方对视,夜色中,对方斜长的眼显得格外漠然。 燕归辞就站在窗框之下,手心里冒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白雪一愣,而后笑道:“我敲门,你怎么不应?” 燕归辞抬眼,“滚出去。” “我来给你送安神的汤,喝完晚上能睡得更好些,别赶我走呀。”白雪端着一碗汤走进屋内。 她换过衣服,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色薄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修长脖颈,肩膀半露未露。 每走一步,屋内的空气都跟着她的节奏而波动,像是蜘蛛结网般裹住猎物。 她走到燕归辞面前,一双眼睛极黑,摄魂夺魄般勾着人的眼。 燕归辞定定看着她,她的手举起,就要落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最后还是按耐着没抬起,没等白雪的手落下,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林雾兴冲冲跑进来,拉过白雪的手,“你在这里啊?找你好半天,我有事想问你。” 白雪脸色扭曲一瞬,又恢复甜美,“你说。” 林雾问道:“既然你对山里的东西熟悉,知不知道有一味长得像莲花,但质地像白玉的药材?” “好像听大姐说起过,她也是无意中看到,不清楚这味药的功效,就没带回来。”白雪把手从林雾手中抽出来。 林雾含笑看着她,“真的吗?你没撒谎吧?” 白雪语气轻缓,“没骗你,明天早上我大姐和二哥就回来了,我让他们带你去找找。”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是谢谢你们一家。”林雾再次抓起白雪的手,双手紧紧握住不放。 “那姐姐能先回去吗?我和燕哥哥还有事情要说。”白雪似是羞怯,微微低头。 林雾摇头,“像你这样娇弱的美人,我怎么能放心把你和男人单独放一起呢?万一他欲行不轨怎么办?” 白雪咬唇,注意力集中到林雾身上,轻轻道:“他不会的,不要担心,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行,我想跟你们待在一起,我们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林雾拒绝。 白雪:? 白雪转头,求助般看向燕归辞,“燕哥哥……” 这一嗓子喊得格外百媚千娇。 燕归辞无动于衷,仿佛一个木头桩子般杵在那里,白雪话音止住,狐疑地打量他。 林雾把白雪推出门去,“夜深赶紧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可不能没精神。” 月光摇晃,时不时有阴云遮挡,白雪不情不愿地离开。 林雾返回屋子,伸出手在燕归辞眼前晃晃。 林雾:“不至于吧?” 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往她手上套进一个翠绿的镯子,玉镯水光通透,入手温润。 “带着它。” “没傻你装什么呆?”林雾无语,仔细瞅着镯子,伸手要摘下来。 “我不带这些。” 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就是头上的一根簪子,至于耳上的微缩墨伞,那不算。 “这是什么法器?你还不如送我根簪子方便。”她使劲往外拔,竟然没拔.出来。 燕归辞:“如果是簪子,你随时会摘下来。” “所以你就送我一个摘不下来的镯子?”林雾气笑了,“先斩后奏玩得挺溜啊?” 燕归辞低着头,语气低落,“我第一次做的礼物,是不是很差劲?” 他这么一说,林雾心头的不爽散去些许,说不定他以前都没听过鼓励和夸赞,看铁金铎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会关心弟子心理状态的师父。 她甩甩手,适应手上多出的东西,勉为其难道:“勉勉强强吧,好好炼器,以后定能大有作为。” 咋一听有些敷衍的话,让燕归辞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破晓时分,万物都还在沉睡中,林雾被吵醒,推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有个男子,长相与白雪有几分相似,捧着一本书在轻声诵读,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在全然安静的院落里,仍显得有几分聒噪。 男子听到动静,从书中抬头,看到林雾后似乎怔愣一下,在察觉自身的冒昧后,目光偏道一旁。 他说道:“你就是雪儿说的客人吗?多谢你们带她下山。” 他坐在石凳上,背脊挺直,身材看似消瘦,不过轻薄的衣服偶尔会勾勒出手臂的肌肉线条。 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明明山林石凳,却像是在明亮学堂,文雅,又不羸弱,带着难言的矛盾和魅力。 林雾不太客气道:“大清早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对不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白清带着歉意,“等天亮之后就要上山去干活,每日读书的时间只有这个时候。” 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说话谦逊,长得又好看,挺勾人。 林雾:“你见没见过一株长得像莲花但质地像白玉的灵药?” 她的话题转换太快,白清愣了一下才跟上她的思路,“好像听大姐说过。” 林雾:“这样啊,你大姐呢?” 白清:“大姐干的活比我多,平日里都很累,现在应该在休息,等她醒来可以带你上山,我也、也可以带路的。” 他神色莫名紧张,耳朵涨红,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磕巴,想看又不敢看林雾,时不时瞥过来一眼。 林雾表情没变化,感叹一句:“牛。” 白清:“什么牛?家里没有养牛。” 林雾:“没什么。” 比李闻洲还狐狸精,可不是牛得不行吗? 两人交谈的时间里,天色又亮许多,白清放下书去做早饭,林雾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看得他手忙脚乱,耳朵上的红就没消退过。 燕归辞出现在林雾身后,“你在看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上,眼睛眯起。 杀了那个妖鬼 第67节 林雾:“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红薯。” 这话被白清听到,他连忙道:“有的,如果你喜欢吃,我多蒸几个。” 燕归辞捏着林雾的脸,转开她的头,“好看吗?” “红颜枯骨啊红颜枯骨,都是皮囊。”林雾拍开他的手,往院外走去,连连摇头。 燕归辞停在原地,柴房里的白清忽然抬头看一眼燕归辞,不似面对林雾时的文雅得体,带着浓浓挑衅。 燕归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野草,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饭菜上桌,林雾看着那盘红薯陷入沉默,没有下手。 良久,她幽幽问道:“你真的知道我说的药材在哪里吗?” 她眼神清明,看人时仿佛能把人心看透,亮得令人心惊。 第48章 清黎 一张桌子三个人, 白雪和所谓的大姐都不见踪影,院子里静悄悄。 白清把菜往林雾面前推,“我相信大姐一定知道灵药在哪里, 等会就带你进山, 你先吃点东西。” 林雾追问:“你大姐呢?怎么不出来吃早饭, 等会怎么进山?” 白清安抚道:“我去叫她,你别急……” 说着要去叫人,身体却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怎么感觉你在哄骗我。”林雾站起, “我不想陪你玩了。” 白清表情僵硬,“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 林雾忽然抬手掀桌, 一把匕首钉在白清的位置上。 散落一地的“饭菜”在她眼中全是泥土和草叶,还撒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霜。 林雾:“哪怕桌上有一盘真的红薯,可以让我吃吃, 说不定我都可以再陪你演一演。” 但是敷衍至此, 真的忍无可忍。 白清眨眼间离开位置,躲开林雾的袭击,脸上的笑容淡去, “我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在我眼里哪都是破绽。”林雾踢飞椅子,“这是老天爷给我开的金手指,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理解不了。” 一切幻象都无法蒙蔽她的双眼,她眼中的木屋是布满蜘蛛网的破烂老房子。 如果不是昨天她睡的房间和床被清理得还算干净,她早就翻脸了,不会忍到今天。 两道身影缠斗, 墨伞化为长刀横劈竖砍。 林雾:“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的药材在哪?” 白清冷笑,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吧。” “封路。”林雾喊道。 燕归辞封锁住白清的退路,一旦发现他有逃走的苗头就出手拦下。 白清低头,再抬起头时,脸已经变了一张,变成白雪的模样,当着林雾的面来个大变活人。 她双眼含泪,泫然欲泣,看着燕归辞,“燕哥哥,放过我吧……” 又是那种难言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做。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蛊惑比狐妖还强。 山中精怪多,怪人也不少,看着无缝切换的两张脸,林雾咂舌。 这到底是丹药还是法器,能让人变化自如,还这么好看,比她那丑绝人寰的变脸丹好用多了。 白雪面对面硬抗,以一敌二肯定是打不过的,不然也不用费尽心思哄他俩吃饭,还变女又变男,想逐个击破。 这种不是虚幻的吸引力,对林雾来说有点影响,不过她早有防备,又心智坚定,完全没被引诱。 至于燕归辞……她不好说,昨天晚上看着挺痴呆的样子。 正当她要过去协助时,燕归辞一脚踢起地上的椅子,木椅裂成几块朝白雪砸去。 燕归辞:“恶心。” 白雪惊愣,难以置信道:“你说我恶心?” “其实看脸是挺好看的,但是一想到你吃泥巴,我也觉得有点恶心。”林雾如实评价。 泥不是干燥的泥,而是混着水形成一坨的稀烂的泥,最大程度激发出泥腥味,还降低颜值,着实恶心。 白雪表情扭曲,扑向燕归辞,柿子要挑软的捏。 燕归辞抬脚往前踹,白雪侧身躲开,伸出手抓向他的手臂,十指指尖长出白色骨刀。 燕归辞随手抓起地上的椅子残肢拍过去,从上往下砸,给白雪来个当头一棒,断裂的木屑将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割得鲜血淋漓。 “真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啊。”林雾坐在翻倒的桌上看戏,把墨伞扔过去。 看着手持墨伞的燕归辞,她思考是不是该给他弄一把武器,不然赤手空拳容易吃亏。 正好她还有一副红鬃兽的脊骨没用,她有墨伞就足够,目前墨伞也不需要修补升级,给燕归辞用正好。 她时不时给白雪补刀一下,白雪很快败下阵来。 林雾:“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知不知道玉莲仙在哪?” 白雪冷笑,“山里没有这个东西,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林雾站起,走到她面前,端详着这个明明失血过多还是坚强活着的人,问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如果是人,大动脉被割伤,血流成这样,气息怎么也得虚弱点,偏偏白雪的脉搏还十分有活力。 如果是妖,昨天她抓白雪的手试探,掌中藏有针对妖的符箓,却不见白雪有反应。 白雪不回答林雾的问题,梗着脖子道:“遇到你们俩算我倒霉!” 一时看走眼,谁想到他们竟然都不受蛊惑! “你是挺倒霉,下辈子投个有欧皇命的好胎吧。”林雾说着,扭断白雪的脖子。 死去的尸体并没有变成什么动物,依旧保持着人的形状。 林雾:“还真是人啊?” 人一死,木屋就恢复成林雾眼中的模样,荒凉破败,经过刚才的打斗更是摇摇欲坠,在两人走出去后轰然倒塌。 林雾嘀咕,“浪费我时间。” 还以为白雪在林中时间长,说不定知道玉莲仙的消息,结果白忙一场。 燕归辞把墨伞变小,挂回林雾耳上,“走吧。” 直到走入城镇,也没再遇到什么意外。 密川是个大城,街上人流如织,天气比长兴郡冷得多,离他们走出的密林不算太远,却不像密林那般潮湿。 天上刚下过一场雪,路上都是脚踝高的积雪。 修士不惧普通严寒,不过这里的人都比较有冬日的氛围,还是穿上毛绒绒的大氅。 街上本地人和过路人很好区分,穿得薄的一定是不是密川人。 林雾走进一家衣服店,买了两件厚披风。 燕归辞:“我没必要穿,你穿这个。” 他不是很理解林雾为什么热衷于打扮他,他如今不需要再花钱买衣服,也要他时不时变化衣服的款式。 他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大氅,如果林雾穿上,一定会像春天明艳的桃花。 林雾:“我随便穿什么都行,反正我自己看不见。” 她热衷于给身边人挑衣服,是想让自己的眼睛舒适,她挑中一件浅绿的裙子,打算买下等开学送给叶清黎。 “盼儿,明儿,清黎,你们看看哪块布好?” 熟悉的名字飘过耳边,林雾回头看去,竟真的看见叶清黎。 一个妇人带着一双明显是儿女的年轻男女走进来,叶清黎跟在后面,家仆走在最后。 前面有人在挑选布料,挡住林雾的去路,她暂时没有靠近。 叶清黎停在一块白绿渐变的布前,伸出手抚摸。 年轻女子挤到她旁边,喊道:“娘,你快过来看,这块布好好看啊。” 店小二笑道:“姑娘真有眼光,这是今年的新料子,只需一万灵石。” 妇人惊讶,“一万?这么贵?” “价格是高点,但是一定物有所值,店里进了不少货,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匹。”店小二端着笑,把布料展开。 料子的颜色好似从白云到远山的渐变,如同一副山水画,晃动时风吹云影,确实值这个价。 妇人:“好吧,既然喜欢就买下。” 年轻女子:“谢谢娘!” 叶清黎沉默退到一旁,店小二把布递给家仆,热情道:“您多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今年我们新进不少好料子。” 妇人:“你们再看看,快到过年,多做一些新衣裳。” 叶清黎在另一匹布前站定,“我就要这……” “哇,这个也好好看呀!”年轻女子再一次站到叶清黎旁边。 店小二紧跟过来,“唉哟,这也是最后一匹,您眼光也太好了!” 他瞅一眼叶清黎,察觉出这一家子有点怪,这布估计最后也到不了这姑娘头上,不过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卖布的也管不着。 这一次是叶清黎先开口,声音不算小,妇人走过来,为难道:“盼儿,要不然你再看看别的?” 叶盼儿晃着妇人的袖子,“我就想要这个嘛!娘亲你给我买。” 妇人看向叶清黎,“清黎,你妹妹比你小,不懂事,不如你选其他的,多买几匹,这个先让给妹妹。” 杀了那个妖鬼 第68节 “嗯。”叶清黎应一声,没有任何波动。 “小二,你这有没有最好的压箱底的料子?”一道声音喊道。 另一个矮一些的店小二狂奔过去,“有有有!在另一边,我去给您拿!” 有老顾客笑道:“看来你家这料子终于能卖出去了。” 矮店小二笑嘻嘻,“借您吉言。” 料子是银白色,丝滑柔软,动起来时像是流云翻涌,柔美飘逸,泛着暗光。 顾客问道:“不错,怎么卖?” “十万灵石。”矮店小二说完,解释道,“这料子极其稀有,我们东家也是无意中得到,又好看又有极强的防御效果,还能像玉石一般温养身体。” 一匹布料卖出十万灵石,可以说是天价,尤其是在这个衣服十分不经穿,打一架就破的修真界。 两人这番交谈被旁人听到,不少人好奇看来,想看看这天价布匹长什么样。 看到布料被买下,众人忍不住看向那个不是有钱就是傻子的人。 妇人和叶盼儿也看过去,叶盼儿看见那匹布,双眼放光,“娘!” 妇人摇头,“十万一匹布,未免太奢侈。” 叶盼儿撒娇,“我就要这一匹,其他的不要了,买十匹一万的和买一匹十万的也都一样嘛!” 叶明跟着劝道:“既然妹妹喜欢,就给她买吧,大不了我的份少做些。” “你们两个啊,盼儿,这是你自己说的,只要这一匹。”妇人无奈答应。 叶盼儿:“我说的,绝不反悔!” 妇人走过去,朝矮店小二道:“这匹布我要了。” “这匹布已经被客人定下,您另选其他吧。”店小二婉言道。 “没付钱就是还可以谈。”妇人转头看向说要购买的顾客。 “我再给你一万灵石,足够你买上一匹不错的布,这个就让给我吧。” 叶盼儿已经欢天喜地靠过来,伸手摸向那匹布。 一道灵光闪过,割断她养护得极好的指甲,指甲还没落在布上,就碎为齑粉被风吹落在地。 林雾脸上挂着笑,“这次是指甲,你再动一下,猜猜断的会是什么?” 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雾和妇人身上,有人看热闹,也有人怕被波及离店而去。 矮店小二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急转而下变成这样,努力打圆场道:“有话好好说,事情可以慢慢商量。” 林雾:“这匹布我买……” “啊——”叶盼儿突然尖叫,“你竟然敢动我的指甲,还抢我的布!” 她的十指指甲都养护得很好,上面涂着花色,而今右手中指的指甲被贴着肉斩断,光秃秃一只。 林雾手里拿着匕首把玩,锋利的匕首在她手指间穿梭,只看得见一道残影。 林雾:“谁说这是你的布?我还以为密川人杰地灵,不会出现像你这样没教养的东西。” 叶盼儿伸手打过去,“你还敢骂我?” 手没能落在林雾脸上,在半空就被燕归辞捏住,咔嚓一声,腕骨折断。 燕归辞凝眉,拿出帕子擦拭刚才碰到叶盼儿的手,反复擦了几遍又用火将帕子烧成灰。 “该死的贱东西!” 如此羞辱的行为,加上手的疼痛,让泪水从叶盼儿眼中滚落,气得她眼睛发红。 “快找药来!”妇人惊叫,“我的盼儿啊!” 叶明急道:“盼儿你没事吧?快、快用药,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密川撒野!” 林雾表情淡定,“问得好,其实我是你爹。” 叶明狂怒,“胡言乱语,今日我要让你走不出这里!” 这番闹剧终于惊动叶清黎,她从角落看过来,在看见林雾时心中万分惊讶,笑意从眼底漫出来。 刚要搭话,就看见林雾悄悄给她打了个手势,她轻轻点头,站在一旁不说话,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妇人喊道:“给我拿下他们!” 后面两个家仆走上前来,朝两人攻击,燕归辞以一敌二,没让他们靠近林雾。 林雾提醒店小二:“快把东西挪开点,不然坏了他们也不赔你,你们需不需要通知朝廷?” 朝廷在不同地区的管控力度不同,有的强有的弱。 店里的几个店小二表情如丧考妣,但又不敢真放任不管,匆忙来回搬布匹。 矮店小二低声抱怨道:“朝廷才不管,看那两个家仆穿的衣服,这可是叶家的人。” 林雾懂了,叶家在密川势力还挺大啊。 不过,那又怎么样? 看向听从命令努力打工的两个家仆,她感慨道:“你们又当家仆提东西,又当护卫帮主家打架,主家这么扣啊,连多请两个人的钱都没有,上一批跟错主子的,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你闭嘴!”叶盼儿抽出剑朝林雾刺去。 林雾站在原地没动,在长剑靠近时,不急不缓地抬起手,食指和中指把剑夹住。 手指一折,长剑寸寸破碎。 她捏住一片长剑碎片,手腕一翻,碎片脱手而出,从妇人眼睛旁边擦过。 碎片打中一支簪子,妇人头上的所有发饰都被震碎掉落,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倾斜而下,犹如一个疯婆子。 林雾:“你是后娘吧?这个女儿想买什么买什么,另一个女儿想买匹喜欢的布都不行,还说什么要让着妹妹,好歹毒的软刀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看热闹的路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妇人浑身颤抖,举着手指向林雾,“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气势猛涨,开始动真格的。 林雾:“两个金丹啊。” 叶盼儿声音尖利,“我要你跪下给我道歉!” “区区两个金丹,你们怎么会觉得他们能护得了你们三个呢?” 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林雾笑得停不下来。 叶盼儿怒火中烧,正要开口骂人,就听见那笑声忽然靠近,好似就在耳边,带着夺命的冷意。 一条冰冷的链子忽然缠上她的脖子,她想呼救,链子忽然收紧,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求救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哥哥身上,却发现对方脖子上也有一条长链,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诶,那个后娘。”林雾喊道,“这两个孩子,你想救哪个?” 妇人眼神惊惧,胡乱叫着,“放开他们!放开他们!” “真吵,安静点。”林雾摸摸耳朵。 铁链猛地收紧,将叶盼儿和叶明吊在半空,两人双腿胡乱蹬着,脸上憋得通红。 妇人立即捂住嘴,声音消失。 林雾:“这才乖啊,那边还有两个呢。” 妇人:“停手,都给我停手!” 两个护卫停下,不敢再动手,十分有默契地开始清理场地,无关人等全部赶出去,几个店小二也被赶进店铺里间。 现场清空,林雾目光落在燕归辞浸血的右臂上,冷静道:“很好用的两个人,把右手断了吧。” 众人不明所以,燕归辞已经动手。 两个护卫的右手被折断,经脉斩开,保证这条手废得彻彻底底。 林雾:“我废你们的右手,是因为你们伤了我的人,留你们一条命,是因为你们是跟错了人,听错了令,下次,就不会这么仁慈了。” 她就是这么护短,凶狠残暴,没有道理可言。 两个护卫脸色煞白,眼神惊惧,不敢说一句话。 主家的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妇人恨恨道:“你要是敢动我的儿女,你会后悔的!” “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耳朵都起茧子。”林雾查看燕归辞的伤势,拿出丹药递给他。 妇人尖叫:“叶清黎!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弟弟妹妹被欺辱吗?你不是使剑很厉害吗?这个时候怎么变木头了!快杀了她!” 叶清黎一直待在角落没有动过,此刻突然被喊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来。”林雾朝她招手。 叶清黎走向林雾,林雾把银白色布匹塞给她,“送你的礼物。” “给我的?”叶清黎愣住,“这……这很贵的。” 林雾反问,“难道你不值得很贵的东西吗?” 叶清黎:“我……” “好啊!叶清黎,你竟然跟这个贱婢是一伙的!”妇人彻底癫狂,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从不缺你吃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们叶家真是欠了你的,你竟然这样对待你弟弟妹妹!” “我没有……”叶清黎想解释。 林雾:“好吃好喝?你哪来那么大脸说出这种话,你看看她的衣服是什么材质,几十灵石一匹布吧?她兜里有一千灵石吗?她瘦得快比竹竿,你也不照照镜子,看里面胖得跟头猪一样的人是谁?” 妇人暴怒,“这是我们叶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 林雾:“你也知道叶清黎是叶家一份子啊,那你想必也清楚,她是叶家的女儿,就该拥有叶家的钱,你先把她亲娘的嫁妆还回来。” 妇人骂不过林雾,威胁道:“你最好想想,叶家你得罪得起吗?!” “你以为叶家很厉害吗?真是井底之蛙,世界何其之大,我灭掉的世家比你见过的还多。”林雾嗤笑。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世家,有的底蕴浅薄,有的底蕴深厚,那些发展时间还不长的,折断主干就能树倒猢狲散。 杀了那个妖鬼 第69节 那些厉害些的,人多就心思多,家里不知有多少争斗,只要找准弱点,改换主家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一些团结的,人家肯定不傻,会随便放人出去到处惹祸给家族树敌吗? 林雾拉回话题,“你还没回答我,这两个孩子你救谁?” 妇人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雾怕她听不懂人话,十分贴心地演示一遍,铁链再次将两个人吊起。 妇人惊慌,“等等!不要!快住手!” 林雾把人放下,含笑问道:“现在知道什么意思了吗?” “娘,娘亲救我!”叶盼儿喊道。 “我好疼啊,娘。”叶明也喊。 妇人抖着手,“你、你想要什么,开个条件,是不是要钱,你要多少钱才能放过他们?” 林雾:“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匹布你买给她吧,还有她娘的嫁妆,你也还回来。” 她知道叶清黎外婆家是哪一家,所以清楚当年嫁到叶家时,叶清黎生母的陪嫁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而叶清黎的清贫她也都看在眼里,只要叶清黎不开口,她也不会多事参与别人家事,但谁让对方现在正好撞她枪口上。 这可不是她主动找茬,明明是对方先想抢她东西,她好好买匹布,招谁惹谁了? “好。” 不管林雾说什么,妇人都答应。 林雾怕她事后不认账,还立下字据,用留影石记下妇人亲口说返还嫁妆的画面。 妇人:“现在可以放过他们了吗?” “放过?我什么时候不放过他们?”林雾反问,“你还没说到底要救哪一个呢。” 妇人心头呕血,恨恨盯着林雾。 林雾一字一句道:“你要想清楚,我是真的会杀人,要怪,就怪你们作威作福太久,忘了这世上不是你叶家的天下。” 叶盼儿和叶明不断咒骂,在被林雾吊起两次,反复体验濒临死亡的感觉后,终于懂得什么叫疼,开始哭着哀求。 比起叶明的痛哭求饶,叶盼儿更冷静一些,忍着疼默默流泪。 妇人流着泪,转身向叶清黎跪下磕头,“清黎,我错了,你要怨就怨我,他们是无辜的啊!” 无辜吗? 叶清黎想起每次被抢走的东西、被直呼姓名呼来喝去、被家里人孤立…… 妇人:“我供你读书上学,给你买衣裳,弟弟妹妹有的你都有,我知道我不好,但是也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求求你,你放过他们吧!” 她跪地上磕头,额头磕地砰砰作响,很快渗出一片红。 两兄妹也向叶清黎求饶,哭声一片。 叶清黎看着她们三人,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她们是母亲、是弟弟妹妹。 她这些年好像也没过上多苦的日子,不忍再看,一时心软,喊道:“林雾……” “我现在大概知道你是怎么中途夭折的了。”林雾转头,目光复杂得令人看不懂。 她轻声道:“你想好再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尊重”这个词林雾经常说,可第一次让叶清黎感觉到沉重,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总感觉一旦说了,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叶清黎求助的目光转向燕归辞,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要想好。” 林雾的心很小,或许是怕受伤害,所以吝啬地分给每一个她觉得值得的人,一旦她认为这个人不再值得,她会毫不犹豫收回这份心。 因为给的份额不多,所以收回来时也不疼,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面对一个身在迷局中将被困死的朋友,她想快刀斩乱丝。 可若朋友优柔寡断,执迷不悟,会把她也拉入情绪泥潭,她给出的这份心就在收回的边缘。 妇人和叶家姐弟的哭声还在继续,扰得人心生烦乱。 叶清黎,会是继续值得的人吗? 第49章 还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林雾并没有催促,而安静有时候也是有重量的。 最终,叶清黎轻轻叹口气, 再抬起头时, 眼中的犹豫忐忑已经被坚定替代。 她走到林雾身边, 郑重道:“谢谢。” 让她终于有勇气剜去如蛆附骨的暗疮烂疤。 林雾展开笑颜,“不必依恋这些翻来覆去也品不出甜味的亲情,你会拥有更多更好的。” 见到这一幕,妇人再次大骂, 矛头对准叶清黎,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从她口中吐出,甚至牵扯出叶清黎早已过世的生母。 铁链再次腾空勒紧, 妇人立即噤声。 林雾:“想好选哪个了吗?你太慢了,不如我帮你加快点速度。” 这一次吊的时间比之前都长,叶盼儿和叶明挣扎的手慢慢落下, 气若游丝, 她竟真的是要把人吊死。 妇人再也忍不住,大喊道:“明儿!我选明儿,你放开他!” “选儿子呀?”林雾松开勒着叶明的铁链, 又稍微放松对叶盼儿的束缚。 “听见了吗?你亲爱的娘选择让你哥哥活命呢。” 叶盼儿手脚无力,但耳目还算清明,她流着泪喊道:“娘,娘你为什么不救我?” 妇人手忙脚乱地接住跑过来的叶明,又呵斥护卫赶紧帮忙。 护卫卖身契在主家手中,不得不从, 战战兢兢地找药,不敢看林雾一眼。 她安抚女儿道:“盼儿, 难道你忍心伤害哥哥吗?在家里,你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一次就让让哥哥好不好?” 叶盼儿双手扒拉着锁链,流泪不止,不停喊着:“娘,救我。” 妇人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林雾:“这么惨啊,我这个人最看不得生离死别,今日大发善心,决定让你们一家团聚。” 就在妇人以为林雾要反悔,发疯把所有人弄死时,林雾收回铁链。 叶盼儿重获自由,愣住原地。 妇人也难以置信,扑过来抱住叶盼儿,“盼儿,盼儿你没事就好。” “妹妹……妹妹……”被铁链勒得嗓音沙哑的叶明也喊道。 叶盼儿勉强勾起嘴角,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看着两个至亲,嘴唇嗫嚅着,吐不出一句话。 “把账结了。”林雾喊道。 妇人指挥护卫,咬牙道:“付钱。” 护卫进到里间给钱,几个店小二挤在一起不敢动,最后还是接待林雾的矮店小二小心翼翼走出,接卡刷钱。 林雾把布匹收进叶清黎的芥子袋,走之前回头看一眼叶盼儿。 再亲密的母女,经历这一遭之后也会有裂痕吧,就让叶盼儿也好好体验一下被家人排斥在外的感觉。 走出店铺,所有闹剧都被抛在脑后,外面依旧清撤明朗。 燕归辞把买好的大氅披在林雾身上,红色张扬,正如他所想的春日生花。 叶清黎:“你们来离川做什么,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林雾:“离川?这不是密川吗?” 叶清黎解释道:“密川是旧名,几百年前就改名叫离川。”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密川。”林雾答,“我们来是为了找一味叫玉莲仙药材。” 不过石韦不太靠谱,地名都说的旧名,不知道玉莲仙还叫不叫做玉莲仙。 他们在长兴郡找不到去密川的飞舟,只好一路看着石韦给的地图走,一直往荒无人烟的地方钻,哪哪都是深山。 明明到离川有飞舟可坐,省时省力,都怪石韦这个不靠谱的坑货! “玉莲仙?”叶清黎思索,摇头,“我在离川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个药。” 林雾:“没事,慢慢找。” 叶清黎邀请道:“你们订客栈了吗?不如去我家住吧。” “不会不方便吗?”林雾问。 他们刚才深林出来,直奔衣服店,确实还没订下客栈,只是刚和叶家继母发生如此大的矛盾,怕是一进叶家就被赶出来。 叶清黎:“没关系,我院子离他们远,也没有其他人。” “好吧。”林雾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介意往后几天院子沾血吗?” 薛氏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不可能就此认栽,后面估计还有不少麻烦,正好她也可以练练新研究的阵法。 阵法是个好东西,用来伏击简直再合适不过。 叶清黎摇头,“我不怕血。” 自从认识林雾之后,一滩死水的生活早已成为过去。 叶清黎的院子确实很偏,偏到从正门进去要走很远,还不如走侧门更近。 “清黎,你回来了?我说今日和你一同出门,你还拒绝,我听说薛氏又……” 一道男声从院内响起,在看见叶清黎带来的外人后,声音戛然而止。 对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林雾挑眉,“不是说院里没人?” 杀了那个妖鬼 第70节 “这是季秋瑄。”叶清黎眼角弯弯,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林雾和燕归辞,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 季秋瑄穿着一身青衣,气质温润,招呼道:“进来坐,我泡了茶。” 他和叶清黎交流时姿态亲昵,抬手帮她整理头发。 林雾走进院中,看着季秋瑄的动作暗自纳闷,之前怎么没听叶清黎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叶清黎神情羞怯,或许是害羞所以不说,只是看惯叶清黎没有多大表情浮动的脸,这样一看还有些不适应。 刚进去喝茶没多久,就听院外有人喊叶清黎的名字。 林雾:“你家的狗这么凶啊?” “这是管家,不是狗。”叶清黎没忍住笑。 林雾:“管家?你这主子当得这么失败啊?” 一个下人随随便便喊她的名字,就算是受到家主器重的管家,也不该如此没规矩。 叶清黎垂下眼,“她是薛氏的人。” 林雾抿一口茶,“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是什么吗?” 叶清黎:“什么?” “一个是钱,一个是拳头,钱我能帮你拿回来,拳头只能你自己努力,要让他们知道疼,他们才不敢随便惹你。” 林雾往叶清黎手里塞个茶杯,倒入冒着热气的茶水。 她问:“烫得疼吗?” 叶清黎:“疼。” 林雾:“疼就摔出去,干嘛要忍?你的剑只是摆设吗?还是怕到手软,连剑都拿不稳,这就是你的剑道吗?” 最后一声震耳发聩,林雾抓着叶清黎的手,将茶杯扔出去,热茶泼洒,杯子碎裂。 叶清黎站起,握紧腰间的剑,“我知道了。” 林雾和燕归辞都没动,看着叶清黎往外走,季秋瑄刚要起身,被林雾喊住。 林雾:“聊聊?” 季秋瑄脸色不太好看,又想到叶清黎和林雾之间的互动,按耐着心情坐下。 “跟我家清黎怎么认识的呀?”林雾笑眯眯问道,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模样。 季秋瑄:“我们在她回家的路上遇到,她见我无家可归,让我在此借住。” “那认识时间不长啊。”林雾继续问,“怎么会无家可归呢?跟家里闹矛盾了?” 季秋瑄:“我家世代行商,父亲是家主,被表叔陷害丧命,我母亲重病去世,就剩我一人,被表叔驱赶不得不离开家。” 他说话时声音平淡,并不见仇恨的怒火,“终有一日,我会为父报仇。” 身世挺惨,没啥问题,这种事情很常见。 林雾又问:“喜欢清黎呀?” 季秋瑄猛地抬头,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一般,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没、没有。” 林雾还要说什么,院外剑气震荡,而后一股更强悍的压力从天而降。 三人几乎同时动作,眨眼间出现在院落外。 季秋瑄把叶清黎拉开,一道攻击落在他身上,他弯下腰,一口血喷涌而出。 墨伞腾空,林雾和燕归辞一起动手,一攻一辅,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对方刚躲避一击,下一击就避无可避。 两个金丹期的默契配合,加上仙品法器,和对方一个元婴期打成平手。 光靠实力压制不住,林雾就丢阵法,她刻好备用的阵法多得是,还有各种符箓,通通不要钱一般往外甩。 爆炸声接连响起,尘土飞扬。 除了叶清黎的小院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狼藉,各种奇怪的阵法绊住其他想来援助的人。 “住手!”一声怒喝响起。 元婴中期的威压让缠斗中的三人不得不停手,各种阵法和符箓都粉碎消散。 叶盛沉着脸出现,“你们在干什么?” “爹!”叶盼儿喊道。 尘烟散去,林雾这才发现来的人不少,除了刚刚见过面薛氏三母子,还有一个精瘦个高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众丫鬟和护卫。 至于刚才那个元婴初期,是个国字脸男人,落地后站到薛氏身旁。 看薛氏和叶盼儿的样子,像是已经和好,薛氏确实有点本事,这样都能哄好。 “叶盼儿,你在这干什么?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没人救你。”林雾开口,往人肺管子上戳。 叶盼儿表情狰狞,“都是你的错,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不要挑拨离间!” 叶明附和:“你这个贱婢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叶家?叶清黎,你是要背叛家族帮外人打压自家人吗?!” “好了!”叶盛又一声怒斥,把所有声音压下。 “到底怎么回事?清黎,你说。” 叶清黎忙着给季秋瑄止血疗伤,不停翻找丹药,血染红她的白衣。 作为在场唯一大面积沾血的人,她抱着季秋瑄,看上去最惨。 叶盛眉头皱成“川”字,又看向和儿女争吵的林雾,“你是谁?” “我是清黎邀请而来的客人。”林雾也在打量叶盛。 一个在中等地域崛起的世家,发展的时间还不够长,家主实力才元婴中期,难怪头昏眼花发蠢,错把珍珠当鱼目。 她把薛氏立的字据和留影珠拿出来,“来得正好,把账结一结。” 当初叶清黎生母嫁到叶家是下嫁,自她死后,两家在叶盛的刻意疏远下慢慢断掉联系,叶清黎甚至从未见过外婆家的人。 叶盛爱不爱叶清黎生母不清楚,总之不关心叶清黎是真的。 既然没有很多的爱,那就只能拿很多很多的钱。 白纸黑字的字据,留影珠还有画面,一切明明白白,再辩驳不得。 叶盛:“那就把嫁妆给她。” 薛氏脸色一变,叶盛觉得无所谓,反正叶清黎是他的女儿,钱还是他的,但她不一样,就这样把钱交出实在不甘心。 薛氏的眼泪说流就流,“老爷,先前清黎年纪还小,我帮她打点铺子和田地,现在她长大,想拿回去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女人打着清黎的名义威胁我,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主意,可不能让清黎受骗啊!” 叶盛转念一想,觉得有理,朝林雾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过后自然会处理,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叶清黎站起,“父亲,我会保管好我娘的东西,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清黎,你在质疑你父亲吗?”叶盛还没说话,薛氏已经喊开。 叶盛不悦,“我教过你,不可以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竟然敢和我顶嘴了!” 叶清黎看着面容陌生的父亲,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她坚持道:“请薛氏归还我娘的嫁妆。” 薛氏还要阻拦,林雾插话道:“这不是在征求谁的同意,如果你还死皮赖脸不放手,我不介意让整个密川都看看你这个后母的行径。” 薛氏:“你敢?!” 林雾:“我为什么不敢?” 大户人家最在乎脸面,她就是要撕破脸,让大家看个乐子。 留影珠和字据无法做假,薛氏在叶盛的怒视下有苦说不出,按照叶清黎手中的嫁妆单子,打碎牙往肚里吞,一样样还回去。 田地和铺子清点完毕,薛氏含恨的目光对准林雾。 薛氏:“老爷,这个贱婢蛊惑清黎,不安好心啊!” 满地的狼藉和哭喊早就让叶盛心生火气,看到林雾一个外人如此张狂更是怒火中烧,薛氏的话则是火上浇油。 他把炮口对准林雾,“无知小辈,今日我就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林雾:“就你,也配?” 叶盛直冲林雾而去,叶清黎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试图将叶盛阻拦下来。 她刚走出一步,袖子就被季秋瑄拉住,季秋瑄再次吐血,死死拽着不让她离开。 两人拉扯间,叶盛已和挡在前面的燕归辞交上手。 “你快放开。”叶清黎急道。 “他们那么强,不会有事。”季秋瑄不放手,“你过去会受伤的。” “林雾也会受伤的。” 叶清黎停顿几秒,手中的剑颤动,她甩开季秋瑄的手,往林雾的方向奔去。 季秋瑄注视着她的背影,又随之移到林雾身上,眼神晦暗。 叶清黎的加入意味着反抗,让叶盛越发恼怒。 叶盛:“你是要帮外人来对付我?” 叶清黎:“他们是我的朋友。” 也不仅仅是朋友,林雾比她所谓的家人更像家人。 叶清黎把林雾和燕归辞推出战场,不让他们参与,把这场冲突变成他们父女之间的事。 她才筑基巅峰,还没突破金丹,面对元婴的叶盛毫无还手之力,身上逐渐见血,动作放缓。 即使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允许林雾帮她。 季秋瑄要冲上去帮忙,被林雾拦下,他压着火气道:“你不是她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帮她?” 林雾:“因为现在的她不需要。” 这一刻的叶清黎没有徘徊和纠结,反而无比清醒,所以即使是遭遇受伤疼痛,也不需要他人来为她做决定。 杀了那个妖鬼 第71节 叶清黎还在强撑,季秋瑄硬是冲破林雾的阻拦,闷头跑过去。 叶清黎半跪在地,叶盛停下,父女俩对视。 其实两人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太像,叶清黎一改之前不动如山的淡漠,此刻更像是她手中的剑,锋芒毕露,无人可挡。 而叶盛中庸得多,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望着叶清黎短暂失神。 季秋瑄跑过来扶住叶清黎,拿出丹药塞进她嘴里,又脱下厚实的大衣盖在她身上。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纷纷扬扬盖住一地血色。 “你的剑用得很好,像你的母亲。”叶盛气势收敛。 叶清黎沉默不语,叶盛也不在意,没再说什么怀旧或责骂的话,转身离开。 他一走,剩下的薛氏以及其他人等也不情不愿地散去。 叶清黎忽然笑开,笑声越来越大,“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吗?” 也就这样,不过如此。 雪花盘旋着涌向她,灵气聚集而来,天上雷云凝聚,电光闪烁。 竟是在此刻进阶,突破金丹了。 有另外三人在,这场天劫无惊无险,平稳度过。 林雾:“恭喜。” 恭喜突破阻碍,此后天高海阔,随心所欲。 叶家的人也看到这场雷劫,在雷云散去后,叶清黎院子外出现不少恭贺的人,叶盛派人过来通知,说让她进搬到主院附近住。 叶清黎的回应是紧锁院门,谁也不理。 一波三折的一天过去,晚上,四人在屋檐下煮火锅吃。 屋外雪花纷飞,屋内红泥火炉。 季秋瑄不停给叶清黎夹菜,自己没吃几口,叶清黎碗中倒是堆满各种食物。 叶清黎夹什么吃什么,时不时给季秋瑄喂一口,甜蜜得令人牙酸。 看着叶清黎夹起碗中茼蒿放进嘴里,笑着咀嚼然后下咽,林雾狐疑打量。 她记得叶清黎不爱吃茼蒿,而今天不仅准备有茼蒿,还吃下去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这个问题没人给她回答,她默默夹起一块莴笋吃掉。 次日,林雾和燕归辞再次进山去找玉莲仙,叶清黎昨天受伤,今日要养伤,没有同行。 两人的速度很快,大约两个时辰就抵达深山。 这片区域是石韦在地图上圈出来的,范围之广,令人头秃,但除了地毯式搜索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早上出来前,她在城里贴告示,悬赏玉莲仙的消息,也花钱去千羽阁让他们打听,不知道能不能有好消息。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林雾坐在一棵倒地的树干上,捶着腿道:“明天雇点人吧。” 就凭他们两个,估计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燕归辞:“好。” 天黑下,一来一回返程太麻烦,今晚在林中凑合凑合,明日傍晚再回去。 燕归辞拿出连夜研制的新法器——一口不用柴火烧的锅,只需放入灵石就可以自行加热。 锅里的汤很快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冬日就是要喝热汤,林雾捧着碗,夸道:“你真的太有用了,要是哪天你不在,我估计要不习惯了。” 这些一些零碎但可以提升生活质量的小玩意,器修都不乐意做,觉得掉档次。 燕归辞:“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捞出炖得软烂鲜甜的萝卜放进林雾碗里,热气模糊林雾的面容。 “这个萝卜正好是季节,又鲜又甜。”林雾喝一口汤,啃一口萝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灌木丛里传来动静。 一道影子忽然窜出来,往锅的方向扑去,“好香啊!我好久没看到热乎的食物了,嘶——烫烫烫!” 来的竟然是个人,虽然头发乱点衣服破点,但确实是个人没错,看着像个傻子。 傻子伸手想拿锅,却被烫得撒开手,他睁着一双圆眼睛,龇着一口大白牙。 “两位道友,相逢即是有缘,能不能分双碗筷?” 林雾没计较这口饭,给他碗筷,问道:“你从哪来的?” 男子埋头干饭,抽空抬头道:“我叫杜桥,家住谷平,我爹非让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子,我就逃婚出来,结果在这林子里迷路,话说这是哪啊?” “这是离川。”林雾答。 杜桥惊讶,“我已经跑了这么远吗?” 离川和谷平距离极远,他只惊讶一下,又继续吃饭,吃相凶猛。 吃饱喝足,杜桥打个饱嗝,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人生地不熟,钱也已经花光,你们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林雾拒绝,“不行。” “诶诶诶,别回答这么快,慢慢想!”杜桥急道,双手合十祈求。 “仙子,你这么好看,心地一定很善良,帮帮我吧!” 像是想到什么,他拿出一个东西,“我用这个跟你换,我爹可宝贝它了,一定是个好东西。” 他手中是一个漆黑的球体,跟罗汉果差不多大。 林雾接过来观察,这个金属球不算太稀有,不过和红鬃兽骨头很搭,正好她想做个武器。 “行吧,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出去。”林雾把黑球收进芥子袋。 杜桥喜道:“谢谢仙子!” 结果第二天,杜桥再笑不出来。 天一亮,林雾就把人叫醒,一路不停走走走,一连走上三个时辰都不停歇。 杜桥问道:“还没走出去吗?” 林雾:“什么出去?我们现在往里面走,找个东西。” 杜桥:…… 杜桥:“我好累,能不能现在出去?” 林雾:“那你自己出去。” 杜桥梗住,沉默跟上。 等落日西斜,林雾终于走出林子,回到城里,把杜桥带到一家客栈,又给他一笔钱。 杜桥见两人往外走,纳闷道:“你们大晚上还去哪?” 林雾:“回家啊。” 杜桥:“你们不住这啊?那不行,我要跟你一起。” “这家客栈环境挺好,那笔钱够你住上半年还有富裕。”林雾举起拳头。 “跟你给我的东西价格差不多,你别想多拿钱。” 杜桥眼巴巴看着林雾,“住哪不重要,主要是跟你在一块,其实看见你第一眼我就……” 燕归辞站到林雾面前,挡住杜桥的视线,也把杜桥剩下的话堵在嘴里。 “污言秽语,不要听。” 燕归辞抬手捂住林雾的耳朵,在林雾一头雾水的时候把人带着走远。 身后,杜桥一直跟随,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回头看一眼杜桥,又稍微靠近燕归辞,嘴唇动动,像要说话。 燕归辞手指紧握,眼中黑浪翻涌,下一秒就听见林雾说的话。 “你说他是不是想讹我?” 第50章 死了 被怀疑是讹诈嫌疑人的杜桥没有过多纠缠, 在看见林雾和燕归辞进入叶家后,随即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燕归辞走出房门, 在院里看见相对而坐的林雾和杜桥, 石桌上摆着精致糕点, 泛出栗子的香气。 杜桥:“客栈掌柜说这家的栗子糕很好吃,幸好我起得早,抢到最后两盒。” 他笑着,视线一直停留在林雾脸上没移开过。 燕归辞走过去, “你怎么又来了?” 杜桥:“我来送点心给林雾尝尝,你也吃一点吧,味道很好的。” “好吃。”林雾咬一口栗子糕, 如实评价。 燕归辞:“如果你喜欢,往后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去买。” 林雾摆摆手,“不用。” “客栈离店铺近, 我去买就好, 不用麻烦你。”杜桥急忙接话。 两人对视,一者沉默,一者憨笑。 长廊里, 叶清黎和季秋瑄同行而来。 杜桥看过去,目光停在叶清黎身上,片刻后掠过她,看向一旁的季秋瑄,视线久久停留。 “你们认识?”林雾问道。 杜桥收回视线,又忍不住看过去几眼, “他长得有点像我堂哥,我还以为我爹抓我追到这里来, 幸好不是。” 杀了那个妖鬼 第72节 两人走近,季秋瑄问道:“这位是?” 杜桥抢先开口,“我叫杜桥,来找林雾玩的,你们一起尝尝栗子糕吧,刚出锅特别好吃。” 叶清黎:“弘运阁的栗子糕,我好久没吃过了,很难买的。” 季秋瑄伸出手要拿起其中一块,刚触碰还没拿起,糕点就坍塌下去。 “这块估计没蒸好,我给你拿一块。”杜桥拿起一块放入季秋瑄手里。 两人手指触碰,眼神交汇。 “味道可以,你真是有心。” 季秋瑄依旧是自带三分笑的脸,拿起糕点吃掉,又重新拿一块给叶清黎。 杜桥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 两盒糕点充当早饭,吃完林雾要出门去,杜桥立即跟上,动作比燕归辞还快。 燕归辞盯着对方的背影,感觉格外碍眼。 林雾已经走出门,回头发现燕归辞没跟上,问道:“不走吗?” 燕归辞:“不了,如果……”你邀请的话,我就去。 “那行吧,我走了。”林雾没有丝毫留恋。 杜桥回过头,看一眼燕归辞,脸上不见天真阳光的笑意,明晃晃的都是挑衅。 燕归辞站在原地,脚下的石板碎裂。 离川流行炼器,街上各种武器店数量众多,林雾绕过一众金碧辉煌的店铺,往一个小巷走去。 今早她刚收到青鸟的回信,对方给她推荐了一个器修。 至于为什么不向叶清黎了解……她不认为叶清黎作为十几年的穷鬼,能认识什么厉害器修。 武器是为燕归辞而做,她想搞个出其不意的惊喜,就不能让他自己来练,万一他不满意,可以融掉之后自己重做。 幸好今日燕归辞没有跟出来,要不然她还得找理由支开他。 她走进逼仄的小巷,一路向前。 一直东问西问的杜桥又问道:“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林雾:“打造一把武器。” 杜桥死皮赖脸跟着,她赶不走,又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动气,一路听杜桥说着他“逃婚”路上的见闻倒也挺有趣。 杜桥眼冒星光,“给我的吗?” 林雾:“晚上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好吧。”杜桥略显失落。 走到某一户家门口,木门坑坑洼洼,门联破败,中间画着一坨看不出来东西。 确认完毕,林雾抬手敲门。 “谁啊?”一道暴躁女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露出一张灰黑的脸,她头发很短,全部扎起,飘着一股焦味。 “你是岑萌萌吗?”林雾礼貌问道,“我想定制一把武器。” “能找到我,你有点眼光,进来吧。”岑萌萌把门全部打开,碎成布条的手臂上肌肉偾张。 想要短时间定制一把武器,就没办法找有名的店铺或器修,他们都需要排期等待。 岑萌萌技术不错,就是太特立独行,老喜欢在作品上添加自己的想法。 说得直白点,就是明明是乙方,非要当甲方。 所以她进店铺工作被解聘,自己接活又没名气,没名气就没客人,没客人更没名气,进入一个死循环。 千年之后的林雾对岑萌萌再熟悉不过,因为她的墨伞就是岑萌萌打造,没想到岑萌萌竟然是从离川出去的。 院子很小,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材料,更显得拥挤,连个走路和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唯一的一张桌子也堆满东西,岑萌萌直接伸手一推,一秒钟清理一张桌子,又捡起几个长铁块和铁皮,拼凑出两个临时椅子。 岑萌萌把脸洗干净,又梳梳头发,尝试以一个看得过去的面貌接待顾客。 可惜脸是洗干净,露出圆润小巧的五官,头发却怎么也梳不下去。 她放弃梳头,问道:“你想做什么武器,你出材料还是我出材料?这两者价格差很多。” “我出这两样,其他的你看着做,七天内我要拿到。”林雾拿出红鬃兽脊骨和黑球。 岑萌萌眼睛放光,来回摸着红鬃兽脊骨,“成长期的红鬃兽完整脊骨,难得啊,做成武器后延展性很好……” 她也不管林雾和杜桥在场,吧啦吧啦说完一堆话,最后道:“五百万灵石。” 林雾:“再少点吧,我没那么多钱。” “不行。”岑萌萌摇头,“你要得急,我这里补全其他材料也得花钱和时间。” 林雾:“四百五十万如何?再不行我只能另找别家了。” 岑萌萌表情纠结,不舍地看着红鬃兽脊骨,咬牙道:“最多少你二十万,四百八十万,再少我就要饿死了。” 林雾:“成交。” 说完,她看向杜桥,表情为难,“我没那么多钱,你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先借我,我一定还你。” 她神情诚恳,满怀希冀。 杜桥笑容僵硬,“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样啊,那好吧。”林雾回过头去,“那你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再想想办法。” 见她语气冷淡,杜桥思索再三,咬咬牙道:“我还有点,你看看值不值钱。” 他往外掏东西,各种材料、灵玉、丹药和符箓,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林雾挑出大半,全部折算成钱给岑萌萌。 岑萌萌:“不用这么多,今天先给定金,等你来拿成品的时候再补完。” 林雾:“我相信你的人品和技术,一次给全我也不担心。” “你竟然这么相信我?”岑萌萌受宠若惊,十分感动。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半天武器的样式,林雾表示没有太大要求,只要样式和她说的一致,其他无所谓。 等到中午时分,岑萌萌已经把林雾引为知己,硬拉着林雾吃午饭。 她扛出一大坛酒,非要林雾和杜桥喝。 酒足饭饱之后,林雾和杜桥再三拒绝她的挽留,终于能够告辞离开。 走之前,杜桥问道:“林雾,我们算朋友了吧?你能不能买个法器送给我?” “送东西没问题呀。”林雾摊手,“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杜桥撑着脸上的笑,“那你帮我选一个吧。” 林雾随手一指,选中一块玉。 “送你,随便拿走。”岑萌萌拿起那块玉塞进林雾手中。 “这是防御法器,是个残次品,时灵时不灵的,你注意点。” 林雾、杜桥:…… 时灵时不灵的法器有屁用啊!万一不灵的时候人不小心噶掉怎么办? 林雾:“我再给你挑一个吧。” 杜桥拿过那块玉,把它系在腰间,“不用,它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林雾定定看了他几秒,笑道:“不客气。” 回到叶家,杜桥跟着林雾进门,恳求给顿晚饭吃,介于刚借了一大笔钱,林雾没赶人出门。 吃饭人员又多一名,桌上,杜桥给林雾夹菜,菜还没落到碗里,先被另一双筷子打落。 “手误。”燕归辞面无表情。 杜桥笑笑,又朝林雾道:“那边的茄子我夹不到,你能帮我拿一块吗?” “不能。”林雾头也没抬。 杜桥目光移到离茄子最近的季秋瑄身上,“秋瑄兄弟,你能不能帮帮我?” 季秋瑄把那盘茄子推过去,微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一场晚饭在杜桥不间断的声音中度过,饭后,季秋瑄找到叶清黎。 “家里人太多,打扰我们的清静,请他们出去住吧。”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叶清黎为难道。 季秋瑄温柔地注视她的双眼,将她的碎发挽至耳后,声音缱绻,“可是我不想我们两人被打扰。” 叶清黎:“林雾……” “我知道,直接赶出去太伤感情,我们可以慢慢来,一点点疏远。”季秋瑄轻声哄道。 叶清黎缓缓点头,“一点点疏远。” 季秋瑄摸摸她的头,“乖,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叶清黎:“你是我最爱的人。” 另一头,燕归辞在前院修炼,遇见走过来的杜桥,他阖起眼,当做没看见。 杜桥在他面前停下,脸上的笑全然不似白日,“你知道我们今天去做什么了吗?” 燕归辞睁眼,“滚。” “她给我买了一个玉佩,你说好不好看?”杜桥自顾自说道,完全不在意燕归辞的态度。 空中灵气涌动,像压抑着什么。 杜桥继续道:“刚认识就对我这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今天还让我给她一笔钱买东西……” 杀了那个妖鬼 第73节 旁边一棵树轰然倒塌,月色被乌云遮蔽,前院暗沉沉一片。 杜桥:“你识相一点,不要打扰我们,随从就该有随从的自觉,明白吗?” 灵气飞卷,如巨石一般砸向杜桥,杜桥不闪不避,抗下这一击,弯腰吐血。 他抬头看向某一处,喊道:“林雾……” 林雾从长廊走出,“好好的怎么动起手来?” 杜桥:“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天,也不知道怎么惹到燕兄,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一定改。” “这棵树怎么回事?”林雾看向燕归辞。 燕归辞沉默不言。 “能不能让我安安心,明天赔清黎一棵树,花你的钱。”林雾叹气,拿出丹药递给杜桥。 “不用理他,他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好,今晚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林雾扶着杜桥离去,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倒地的大树寸寸粉碎,绿色汁液流淌一地,又被木屑掩盖。 林雾出门的时候,前院的木屑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原先整齐对称的树少一棵,看着有点别扭。 她今天打算再去山里找找玉莲仙,燕归辞和杜桥都跟上,一路上相互别苗头,谁也不让谁。 山林的景色始终如一,今日运气不错,采到一棵百年灵芝,还是杜桥眼尖发现的。 灵芝集天地精华,百年已经算是稀有,千年的灵芝早就成精,跑得远远的躲起来。 这片林子之前林雾和燕归辞已经查找过不少范围,值钱的灵药没见着一株,今天竟然能有棵灵芝,像是主动送上门的。 不过自己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林雾把灵芝收入囊中。 灵芝的气息不能完全遮盖,各种妖兽接踵而来,试图抢走灵芝。 之前不怎么见林中有妖兽,现在倒是一窝蜂涌出来,大得如熊类,小的是各种密密麻麻的虫蚁,仿佛林子里就灵芝一种食物,才让它们一直追着不放。 直到跑出林子,才艰难甩脱追兵,三人坐下休息,皆是一身狼狈。 杜桥劝道:“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不回。”林雾拒绝。 她回头看去,总感觉背后有东西注视,但一眼看过去又没发现有什么。 一棵干枯的小树苗在风中摇摆,青绿的杂草起伏荡漾,一切如常。 也不知道妖兽们发的什么疯,他们一进林子就被追赶,很难继续找玉莲仙。 把灵芝扔掉是万万不可能的,进了她的口袋就没有拿出去的道理,但不扔又被妖兽们针对,林雾斟酌不定。 “回去吧,今天收获已经不错。”杜桥又劝。 林雾微微动摇,晃晃脑袋道:“你怎么一直在催我回去?” 杜桥:“没有啊……小心!” 他眼睛瞪大,大喊一声向林雾扑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林雾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把人踹出去。 那棵干枯的树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位置上,一截树干扎进杜桥小腿。 林雾刚才的一脚正好把他踢开,他的小腿撕裂出一条长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枯木,而是一只拟态成枯木的螳螂。 螳螂个头足足有杜桥小腿那么高,一双手刀锋利无比,割肉跟切豆腐差不多。 林雾把杜桥拉开,给他包扎伤口,拿出止血丹,“对不住,下次你注意点,不要随便碰我。” 杜桥疼得脸色煞白,“……你没事就好。” “我去给你报仇!” 林雾把止血丹扔给他,取下墨伞,当成锤子用,三两下就把螳螂捶死。 杜桥的伤口还没包扎完毕,才草草缠上一点绷带,他抬头看一眼林雾身后。 正当林雾收起墨伞时,忽然看清楚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枯木,乍一看像是冬日冻死的杂草,然而想到刚才的螳螂…… 林雾:“赶紧走!” 她拉起燕归辞就跑,也不管杜桥的死活。 一只又快又利的螳螂她可以对付,一群螳螂就有点艰难,她可不想被切成一片一片。 枯木全部动起来,飞在半空,阴影遮盖而下。 被抛下的杜桥:…… 他撑着伤腿一瘸一拐跟在后面,时不时叫唤两声,速度竟也不慢。 三人被螳螂追着,慌忙跑路,一口气冲出林子很远。 林子再进不得,反正也出来那么远,干脆先回去再说。 杜桥的伤口持续流血,还红肿起来,整条小腿都膨胀一圈。 林雾:“不会有毒吧?我去找个医修来看看。” 杜桥拦下她,“我之前被这种螳螂伤过,毒素只在伤口表面,只要挤出毒血,把肉剜掉就行。” “还是找医修吧。”林雾坚持。 杜桥:“没事,我自己来,说来怕你笑话,其实我有点怕医修。” “那好吧,不如我来。”林雾取出匕首。 僵硬发黑的死肉被一点点削去,林雾专注于杜桥的伤口,手中的匕首拿得很稳。 杜桥吃下麻痹肢体的丹药,此时也不觉得疼痛,他的手探过去,放在林雾脸侧,像是要触碰她的脸。 目光却看向一旁的燕归辞,嘴巴动动,无声道:“她是我的。” 燕归辞手指紧攥。 手还没碰到林雾,林雾已经快速处理完伤口,带着鲜红血液的血肉被剜出好大一块,沾血的刀尖抵在他手心。 杜桥:“你头发上有东西。” 林雾抬手摸去,在耳后的头发中摸到一个苍耳。 “可以了。”她收回匕首,水洗干净。 杜桥笑着,“多谢。” 刚处理完伤口,又听到外面闹喳喳一片,混着凄厉的哭声,跟哭丧似的。 林雾不耐烦地走出去,还没开骂,发现对面还真是在哭丧。 叶明死了。 死得突然,毫无预兆,叶盼儿去找他,发现他死在书房,叶家登时就乱了。 在一番乱七八糟的哭号和尸体收敛之后,叶盛出面找凶手,而矛头指向的第一人,就是林雾。 薛氏恸哭,这回是真哭,眼泪鼻涕一起流,不像之前哭得干净漂亮。 薛氏指着林雾骂:“你好歹毒的心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明儿,你还不如杀了我,换我明儿一命!” 一口黑锅扣得猝不及防,作为刚和叶明起过冲突的林雾,一看就很有动机。 林雾没辩解,此时自证毫无意义,没人会听她说话。 她问道:“叶明怎么死的,带我看看尸体。” “你还想羞辱我儿尸身吗?”叶盛怒不可遏,“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林雾:“你们能不能冷静点,用脑子想想,要是叶明死了我嫌疑最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难道你们想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我要她给明儿陪葬!”薛氏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 好一个陪葬…… 林雾懂了,原来不管她是不是真凶,薛氏都要她死在这里。 没关系,这世界的无理取闹她早有领会,也不期望能事事遇见正常人,对方脑子不清醒,她可以帮忙清醒一下。 杜桥大声道:“不可能是林雾,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没动过手!你们这是栽赃污蔑!” “好啊,还有同伙,一起杀了!”薛氏尖叫。 燕归辞站在最前头,他不像林雾对护卫还有怜悯,顶多废掉,不会下死手,他是要取命的。 死掉两个护卫后,更厉害的客卿和长老才出手,一共三人,全是元婴期。 墨伞一分为二,一半为长.枪,一半为剑,长.枪飞进燕归辞之手,林雾握紧长剑。 杜桥瘸着伤腿,也在对付围攻过来的人。 混乱之中,他回头往院子里看一眼,树木投下阴影,盖在长廊一角,昏暗中,他和季秋瑄对上视线。 “林雾,你小心。”杜桥喊一声,放下手中的尸体。 尸体脖子被切断,红色血迹喷溅他一身,他掌心都是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往林雾的方向跑去,筑基的护卫拦不住他,反倒为他铺出一条血路。 林雾挡下偷袭的一击,看着两个熟人,说道:“你们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偷袭的人正是先前在店里跟着薛氏的两个护卫,右手废掉,他们就用左手攻击。 两个护卫眼含警惕,“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林雾笑了,“我放过你们一次,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剑光搅碎天上云,似风一般无处不在,四面八方而来,白光如雾气弥漫,连躲都无处可躲。 人在雾中,要怎么避开雾呢? 又两具尸体倒地,无人在意,也不会再有奇迹。 擒贼先擒王,林雾注视着一旁脸色阴沉的叶盛,放开身体束缚,尽情吸收灵气。 杀了那个妖鬼 第74节 不就是迎风咳血一段时间吗?找个人陪着一起就好了。 长剑分开,碎成无数细密的银针,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往下落,反射出美丽光泽。 这些不起眼的针就像一滴滴水,汇聚在一起时似大海汹涌,犹如万丈瀑布高坠,带着无可匹敌的澎湃威力。 叶盛逃不开,抓住旁边的人挡在身前。 前两天还不可一世的管家就这样被当成肉盾,瞪大眼睛,被万针穿透,每一寸骨头和皮肉都粉碎绵软,如一滩肉泥贴在叶盛身上。 叶盛手臂微颤,或许是管家的手感不太好,他拼命将其甩开,于是管家轰一声倒地,两颗充血的眼珠直直对着薛氏。 “啊啊啊啊!!!”尖利的嗓音几乎穿破人的耳膜,薛氏再站不住,瘫倒在地。 林雾咽下喉头的血,其实她也不太想用这招,太邪太狠,但无数次事实证明,这招最好用。 银针再起飞起,如飞鸟群一般在空中舞动,挑选下一个猎物。 三个长老见势不妙,想过来帮忙,结果一个被燕归辞拖住,一个被杜桥拖住,还剩一个,成了林雾手中亡魂。 一个元婴初期,在面对金丹中期的林雾,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叶盼儿呆愣站着,从哥哥死去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尖叫打滚的母亲,惊慌失措的父亲,还有曾以为实力强悍的长老,也变成一滩肉泥。 她的天,塌了。 “林雾,我相信你不是凶手,停手吧!”她大喊道,擦去脸上的泪水。 林雾停下,“早这样不就好了?” 有的人啊,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非要闹大才能沟通。 叶盛长松一口气,他喊不出这句话,但他的女儿可以喊。 “爹,你先带娘去休息,再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不要打扰姐姐的清静。”叶盼儿强忍哽咽,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 最后,她看向林雾,“你还要看我哥的尸体吗?” 林雾:“带路。” 燕归辞走到林雾身旁,手帕擦过林雾的脸,再收回时,手掌挡住帕子上的红色,手指捏诀将其烧成灰。 看着林雾平稳向前走,他忍住上去搀扶的冲动。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林雾的弱势,即使他再不愿,也只能让林雾自己走。 杜桥跟上两人,走在最后面,看一眼被拖走的尸体。 管家的尸首很软,四肢一扯就断,内里已经粉碎,只剩外表一张薄薄的皮牵扯着。 前方林雾好好走着路,没有一点不适,杜桥加快脚步跟上,眼神晦暗。 第51章 遗言 叶明的尸体摆在一张席子上, 他死得突然,家中没有棺材,只能现做。 死状很熟悉, 林雾前几天还见过类似的尸体, 血液抽干, 心脏不知所踪。 据叶盼儿所说,她是申时去找叶明,在门外喊的时候不见回应,推开书房的门, 结果就看见叶明的尸体。 叶明院子有人守着,是死在刚林雾手中的那个元婴期,他曾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在叶明死前, 只有两个人进出过他的院子,一个是他的贴身小厮,目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另一个就是厨房送汤的家仆, 当下不知所踪。 小厮说看到一个人影,穿着黑色衣服,身形跟林雾相似。 他表情惊惶, 不管怎么逼问,他嘴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几句话。 叶盼儿神色憔悴,低着头,眼中娇蛮不再,“我不知道不是你。” 如果是林雾,杀人不必这么偷偷摸摸。 她此刻才体会到, 先前林雾说的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在叶家、在离川, 她可以任性妄为,因为父母会护着她。 但是短短几天时间,她的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的爱分轻重,父亲有护不住她的时候,这些认知让她快速成长起来。 离川这个地方实在太小,小到她的眼界如此狭隘,林雾年纪轻轻,和叶清黎一般大,却能够当着父亲的面杀死元婴期长老。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终于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林雾:“我见过这样的尸体,也是在离川,或许对方在离川不止一两天,外面大把人对方不杀,偏偏溜进来杀叶明,你猜猜是为什么?” 叶盼儿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叶明惹到不该惹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叶盼儿:“今日是我哥,明日就会是其他人,这不是一般人能造成的尸体。” 这点倒是没错,林雾安排道:“去查查离川这样死的人有多少,叶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的指尖敲在桌上,忽然转头问杜桥:“你怎么看?” 杜桥一愣,答道:“或许是妖邪作祟,不然杀人即可,没必要抽干血液。” “有理。”林雾点点头。 从叶盼儿处离开,燕归辞扶着林雾,以一个看似怀抱的姿态带着她向前走。 杜桥跟在两人身后,目光闪烁。 回到叶清黎的院子,林雾直奔叶清黎房间,刚才那么大动静,叶清黎都不出门,着实奇怪。 屋内,叶清黎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惨白,神情憔悴。 林雾把手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到一片冰凉,“怎么忽然病了?” 季秋瑄:“大夫说可能是因为上次伤到内里,被大雪一吹就病了,已经开完药,静养几天就好。” “林雾,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叶清黎张开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林雾:“一点小事,无关紧要。” 叶清黎:“秋瑄陪着我就好,你去忙你的事吧,不用为我费神。” “嗯,你好好歇着。”林雾起身。 余光瞥见叶清黎的剑放在远处的架子上,她问道:“怎么把剑放那么远?” 季秋瑄:“剑气伤人,她现在不好拿剑。”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雾回床上躺着,忽地吐出一口血,浑身酸痛,一点都不想动。 正巧屋外响起敲门声,“林雾,我可以进来吗?” 林雾:“进来,给我倒杯水。” 杜桥推门走进,见她躺在床上,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累。”林雾催促他拿水。 “通通风会好一些。”杜桥打开窗户,倒水坐到林雾床边,把杯子递过去,头往前靠一点。 “你脖子有问题?”见他往前探脖子,姿势诡异,林雾疑惑问道。 杜桥微微偏头,盯着林雾看一会儿,微笑道:“没有。” 窗外,燕归辞经过,看到两人交颈的一幕。 他闪现到门口,半掩的门猛然推开,他走进去时,两人已经分开。 林雾无语,“又怎么的,拿我的门出气?” 燕归辞扯开杜桥,“滚出去。” “那我先走了。” 杜桥不紧不慢地整理衣服,似是依依不舍地看一眼林雾,先前迈步,擦着燕归辞的肩膀过去。 林雾茫然,“到底怎……” 燕归辞伸手捏在林雾脸上,拇指胡乱擦着她的脸颊。 “趁我现在打不了你,你要翻天是吧?”林雾说话含糊不清。 燕归辞:“他碰你哪里了?” 林雾:“什么玩意?” “额头,鼻子,脸,还是嘴?”燕归辞擦着林雾的唇,把一张薄唇擦得微微红肿。 林雾:“你他爹的发什么疯?!” 她张口咬在燕归辞手上,一巴掌往他脸上呼,力道不重。 燕归辞被打中,脸偏向一边,手依旧捏着林雾的脸,被咬出血也不放。 “呸呸。”林雾吐出嘴里的血,谁知道这会他发神经,血里会不会有毒。 这一幕刺激到燕归辞,“你就这么讨厌我的血?” “你神经病啊?我又不是吸血鬼,干嘛要喜欢你的血?”林雾骂道。 燕归辞俯身低头,将骂骂咧咧的嘴堵住,口中混合着血腥气,苦涩难言。 林雾一脚踹在燕归辞身上,这一击是用了力气,她的腹部都共感到疼痛。 燕归辞被迫后退几步,弯腰咳嗽,地面沾上星星点点的血点子。 林雾:“我真想撬开你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发癫去医馆,发.情去青楼,别来我这发疯!” 墨伞飞舞,把人踢出房间。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大骂一通的林雾又感到喉咙干渴,拖着疲惫的身躯起来倒水。 这都是什么苦如黄连的命哟? 燕归辞在门口静坐许久,夜色渐深,屋内传出的呼吸声平稳安宁,身上的疼痛也减弱许多。 他起身,往叶清黎的房间方向走去,不出意料地在长廊深处看见杜桥。 杜桥朝叶清黎房间里看,不知道是在看谁。 杀了那个妖鬼 第75节 他经常如此,在叶清黎的房门口外待着,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虫子。 叶清黎病去如抽丝,季秋瑄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她。 直至夜深,杜桥才离开,燕归辞跟在他身后,一路去到柴房。 柴房是杜桥的临时居所,叶清黎的院子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林雾打发他到柴房住。 柴房面积不大,各种木头堆在一起,只塞得下一张床,甚至连床都是木头现拼的,整个房间都是木头的味道。 “这个时间点,不陪着你的女人,跑到我这来干什么?” 杜桥坐在床边,手里的灵石上下抛动把玩。 燕归辞拿出几个刻好的阵法仍在墙角,隔绝气息,这是林雾随手做着玩的,做完就丢一边,他攒下不少。 杜桥依旧不慌不忙,“想打我出气啊,林雾会心疼我的。” 在他说出“林雾”两个字时,房间里妖气弥漫,木柴抖动,杀机毕现。 杜桥眼中出现一丝惊讶,“你是妖?” 燕归辞依旧一言不发,不想浪费口舌,无尽的妖气汇聚成一条蛇向杜桥咬去,杜桥躲避不开,背后瞬间被血浸湿。 “这么强啊?林雾知不知道你真正的实力呢?”杜桥依旧笑着。 他的笑太刺眼,燕归辞眼睛变为红色竖瞳,黑色气浪在眼中翻滚。 妖气一点点充斥整个房间,掠夺空气,如不断向下压的巨石,要一点点把人挤爆。 燕归辞掐住杜桥的脖子,“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原来,不是打一顿,而是,杀我吗?”杜桥艰难喘气,忽然大笑起来。 “你跟我一样,你跟我一样啊!” 杜桥:“是不是很嫉妒我,想杀我早就想得发疯了吧?杀我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极了?” 燕归辞:“这就是你的遗言?” “我的遗言?”杜桥看着他,没有挣扎。 “我们都一样,卑劣阴暗,永远得不到所爱,还要飞蛾扑火一般去强求,我们是同类哈哈哈哈哈哈……” 经过挤压的喉咙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刺耳的笑声久久不散。 燕归辞一点点加重力道,杜桥抓着他的手,脸上是扭曲的疯快笑容。 妖气翻涌,两种力量相互抗衡,柴房里的木头早已粉碎,一层层木屑震荡飞舞,光珠破碎,一室漆黑。 杜桥嘴角的弧度放大,体内力量集中于丹田,最后砰的一声,他炸裂开来,像一个从高处坠落的西瓜,红色汁液喷溅满地。 柴房里的妖气和动静没有泄露分毫,光芒再次亮起,木屑沉淀在地上,夹着红色,厚厚一层。 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地粉末。 血凝固在头发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燕归辞一点一点把柴房清理干净,走出去打水清理自己。 院子很安静,没有人影,冰冷的水滴带着严寒的风一同浇灌而下,就这样一勺一勺,将满身脏污洗去。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他出城去砍倒两棵大树,砍成木块带回来放入柴房,静坐着慢慢烘干。 他还带回一棵树,种到先前院中树木倒塌的空地上。 月光普照,长夜漫漫。 林雾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出门转悠一圈,发现叶清黎的病还没有好转。 院中的空地被新树填补,就是一棵稀疏,一棵茂密,看着还是不太对称。 新树看上去有点恹恹嗒嗒,也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能不能活下去。 “杜桥呢?”一直不见人,林雾问道,“不会是昨天的妖邪溜到我们这,盯上他了吧?” 燕归辞:“他走了。” 林雾惊讶,“走了?” 燕归辞:“很难过?” “那倒没有,挺开心的。”林雾答,毕竟还欠着一大笔钱,要是不用还就太好了。 “林雾,我又去给你买栗子糕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雾遗憾道:“你没走啊。” 燕归辞转头看过去,和杜桥对上视线。 杜桥勾起嘴角,森然洁白的牙齿一如昨晚。 第52章 画皮 林雾被叶盼儿喊走, 昨天派人打听的事已经有消息。 叶盛上次被重击之后,一直养伤不出,又像是被林雾吓得狠了, 对她避而不见, 出面和林雾商讨一起追杀邪祟的事落在叶盼儿头上。 薛氏终日抱着叶明的棺材哭泣, 根本无法主事,谁也没想到如今的叶家竟然是叶盼儿扛起。 叶家家族繁盛,除叶盼儿一脉之外还有不少旁支,不过在目睹林雾杀人不眨眼的行径后, 都有些悚她。 林雾到达正厅时,叶盼儿正在跟叶盛的亲弟弟——也就是她亲叔争吵,为的自然是这叶家掌权人的位置。 林雾一出现, 叶二叔就噤声,看着叶盼儿跟她打招呼。 林雾看一眼叶二叔,压低音量, 笑着朝叶盼儿说道:“小聪明用对地方也挺能成事。” 叶盼儿故意在这个时候把她喊来, 未必没有借势的意思,叶盼儿压不住这些野心勃勃的旁支,便把她喊来当定海神针。 从一个娇娇小姐一夜之间变成如今模样, 快刀斩乱麻,成长速度之快,她都怀疑叶盼儿是不是被人夺舍,还是被哪个现代人给穿了。 叶盼儿:“以前是争,现在也是争,没什么不同。” 之前争宠, 如今争权。 林雾忍不住道:“奇变偶不变?” 叶盼儿:“什么意思?” 林雾:“没什么。” 或许说一夜之间也不准确,应该是发现自己的地位不如叶明的时候, 她已经开始为自己打算。 叶明一死,说不好听点,确实为她造就一个极好的机会,就看她能不能把握住,能力配不配得上这份野心。 林雾:“你不怕我?” 看看叶家那些歪瓜裂枣们,瞥过来的眼神都鬼鬼祟祟,生怕与她对视。 叶盼儿:“你会杀我吗?” 林雾为自己辩解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你没有惹我,我干嘛杀你,我杀的都是要杀我的。” 作为一个从不主动动手,都是被动防御的好人,她真的很郁闷,那些人不讲道理要打她,她只是还手一下,怎么就好像变成一个杀人魔头? 叶盼儿:“所以没必要怕你,我不会招惹你,也不会挡你的路。” “你很有前途。”林雾简直对她刮目相看。 这世上脑子清醒拎得清的人不多。 “麻烦帮忙查一查幕后凶手,我想为哥哥报仇,会给你足够的酬金。” 叶盼儿开口,音量放大,保证其他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雾原先兴致缺缺,听到“酬金”两字,稍稍思考后改变主意,“我还有一个要求,帮我找一味药材,不过要是实在找不到也不强求。” 毕竟她也找不着玉莲仙,要求叶盼儿一定找到有点为难人。 如果双方达成这个交易,也就意味着在找到凶手之前,林雾会暂时是叶盼儿的靠山。 叶盼儿:“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金钱权势面前,生死仇敌也能转变为盟友。 叶盼儿想掌控叶家,至于她么,单纯没事干,挣点零花钱。 这样一来,林雾没法再进山找玉莲仙,她花钱雇一批人进去找,为防止他们摸鱼划水骗钱,她给的价钱不高,如果找到,才会有巨额的奖金。 钱不多,但干的人不少,这世上从来不缺穷人。 离川范围内,发现和叶明同样死法的有五人,数量不多,但这只是城里发现的尸体,一些失踪的人无法确认是什么情况。 像林雾在山林里看见的尸体,无人知晓他的死亡,这样无声死去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尸体死状不正常,不过被发现的尸体不多,小范围内有传闻,没有引起太大恐慌。 死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独居,和其他人的联系很少,所以长时间消失也没人关注。 以这五人的死亡踪迹来看,作案者很低调,并不想引起太大注意。 可是叶明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叶盛的儿子,并非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这就违背了凶手之前的杀人规则。 目前的线索太少,无法确认凶手,只能先从叶明得罪过的人里排查。 凶手冒险对叶明动手,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另一头,杜桥找到燕归辞,拿出一颗留影珠。 留影珠里的画面是在柴房,记录下燕归辞绞杀杜桥的全过程,一切清清楚楚。 杜桥:“你说把我这个拿给林雾看怎么样?” 掀开所有伪装,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和行径暴露在阳光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燕归辞:“你究竟是什么?” 他亲眼见到杜桥的自爆,如果是人,不可能活下来,若说是妖,林雾不会发现不了异样,杜桥怎么可能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 杜桥:“这不重要,重要是的你有多想毁掉这颗珠子。” 燕归辞:“你要做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76节 “放心,我不会动林雾。”彻底撕破脸后,杜桥态度反而变得平和,不像先前那般反复挑衅。 “我要你杀了叶清黎。” 杜桥走近燕归辞,吐出一句阴气森森的话。 燕归辞:“你可以自己动手。” 既然有死而复生的本事,又获取林雾的信任,杀叶清黎并不难。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他在防着我,我无法靠近,但是你可以。”杜桥嘴角的笑容放大。 “而你,没嗯。有拒绝我。” 他费尽心思地靠近、挑拨,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他需要一个人来替他杀死叶清黎。 燕归辞:“他是谁?” 杜桥:“我的,爱人。” 叶明死亡的消息瞒不住,其他世家纷纷来打探消息,叶盼儿把妖邪的能力夸大,让世家和朝廷一同戒严。 城中各个重要关口都布下照妖镜,然而一天过去一无所获。 对于城中作祟的妖邪,燕归辞和杜桥都心知肚明,甚至杜桥还让燕归辞当场看见他吞噬人心的模样,十分肆无忌惮。 照妖镜对吃心的妖邪无效,燕归辞知道这件事,但他谁也不能说。 这两天林雾没有回来,住在叶盼儿的主院里,既是压制蠢蠢欲动的旁支,也是为抓妖邪的事忙活。 在她们发现妖邪作祟并做出行动后,妖邪似乎被刺激到,形式变得张扬,死去的人数变多,城里谣言四起。 燕归辞敲开叶清黎的门,出现的是季秋瑄的脸,门只打开一条缝,被他的身躯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当燕归辞表示出探望的意思,被季秋瑄一口回绝,说叶清黎的病不适合近人,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燕归辞没有强求,转身离开。 深夜,燕归辞来到叶清黎的房间附近,隐藏在阴影之中,果不其然看见杜桥也在。 杜桥和季秋瑄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她们已经发现我们,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离川,去下一个地方吧。” 季秋瑄冷漠如霜,“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带清黎一起走。” “为什么要带她?她根本不爱你!只有我最爱你,这世上只有我!”杜桥厉喝道。 他的声音很大,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但完全没有惊动屋内的叶清黎。 季秋瑄伸出匕首,扎进杜桥的胸口,“安静点,你会吵醒她。” “好疼啊!你竟然为了她来伤害我!”杜桥拔出匕首往房间里冲。 季秋瑄拦下他,两人在屋外动起手来,打得猛烈,皆是一身伤,谁也奈何不了谁。 季秋瑄:“你走吧,我们从此分道扬镳。” “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你有多爱她,我就有多爱你。”杜桥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你以为你能带走她?别做梦了,你觉得你能从林雾眼皮底下带走她?林雾已经开始查死人的事,叶明是你杀的,你能藏多久?” 季秋瑄指尖冒出骨刀,在杜桥脸上狠狠一划,血液喷涌。 “是你去主动招惹她们,你这两天吃人,不就是想逼我走吗?” 角落的阴影里,燕归辞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指尖熟悉的骨刀,让他想起山林下的木屋,那个被林雾割喉的可以变换男女的人。 季秋瑄:“我说过,别对林雾使惯用的那一套,如果你露出破绽连累到我,我会立即杀了你。” “我没有,她很信任我,既然你对她下手却没成功,就应该知道她不简单,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换个地方生活。” 杜桥苦苦哀求,抓着季秋瑄的手,满脸血色。 季秋瑄:“我要带清黎走。” 杜桥:“可她不爱你!你们不是同类,人和妖不会有好结果!” 季秋瑄:“那又如何?我爱她,她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那我们就鱼死网破,我现在就去告发你。”杜桥怪笑着,扭头就要走。 季秋瑄拦下他,两人再次打起来,这场闹剧直到深夜才结束。 最终杜桥也没去找林雾,反倒是找到燕归辞,要求他尽快下手除掉叶清黎。 季秋瑄像是被杜桥刺激到,寸步不离叶清黎,防得格外严实,也不让燕归辞进门。 在燕归辞走出叶清黎的院子,要去找林雾时,被杜桥阻拦。 杜桥:“不准去找林雾。” 找林雾的风险太大,虽然可以让季秋瑄和叶清黎分开,但是这样一来,叶清黎一定不会死,季秋瑄也不会死心。 林雾抽空来过一次,来看看叶清黎。 叶清黎脸色比之前好上许多,就是做动作和说话都有些慢,她依偎在季秋瑄怀里。 “林雾,我已经快好了,叶明的事我也知道,城里那么多人遭到毒手,一定要抓到凶手才行。” 她的床头空荡荡,本命剑依旧躺在架子上,上面积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林雾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一圈,伸出手握住叶清黎的双手,“清黎,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们一起练剑。” “剑……”叶清黎慢吞吞道,眼皮子上下贴合又睁开,像是累极。 “好、好啊。”她说。 季秋瑄揽着她的肩,抱歉道:“大夫说她现在要多休息,这两天一直在睡,可能是累了。” 林雾:“这样啊。” 走出叶清黎的房间,林雾疑惑道:“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先前她在的时候,杜桥和燕归辞都是一左一右跟在她两边,而现在两个人都在她右边走。 杜桥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笑着解释道:“碰巧志趣相投,发现我们是同类人。” “同类人”三字,意味深长。 “你们关系好成这样,这两天总是形影不离,我都要嫉妒了。”林雾玩笑道,看向燕归辞。 “今晚过来睡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聊天了。” 杜桥:“你们原来是道侣啊,确实般配。” 他看一眼燕归辞,眼中暗含警告。 夜色深沉,燕归辞久违地化为妖形,与林雾躺在一张床上。 窗外寂静,一切祥和,与先前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不同,那些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被平静的呼吸声隔绝在外。 小黑蛇的尾巴尖儿不自觉地摩擦着林雾的手背,被被子捂得暖烘烘。 林雾:“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燕归辞迟疑片刻,答道:“没有。” “没有啊,那生活还有点枯燥无味呢。”林雾莫名感叹一句。 气氛安静下来,燕归辞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缱绻。 “我想做一个法器,但是有一样需要的材料找不到,你知道有什么妖兽是会死而复生的吗?” “世上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死而复生,能复生的都不是真死了。”林雾食指勾着他的尾巴。 “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种妖,平常的方式杀不死它们,所以也被不知情的人误认为有复生的能力。” 燕归辞:“什么妖?” 林雾:“画皮。” 燕归辞:“我从未听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雾回忆道,“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有关记载。” 画皮妖,以血液为食,吸食哪个生灵的血,就可以伪装成那个生灵的种族。 吸妖兽血可以变妖兽,吸狼妖血可以变狼,吸人血自然也可以变成人,这种伪装完美无缺。 画皮妖原身是一副白骨,他们会披着一层外表行走在世间,可以随意捏造容貌,因而得名画皮。 这个种族心眼极小,一般都很记仇,传说他们一生会遇到一个挚爱,他们的爱扭曲而疯狂,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抱着不撒手。 燕归辞:“他们很难死吗,粉身碎骨也不行?” 林雾:“说难也不难,只要火烧成灰就能死,不过在辨别不出是画皮的情况下,一般人不会在弄死之后又焚烧尸体。” 这就导致画皮有很多空子可钻,就算被拦腰斩断,他们也能再次拼接出身体。 见燕归辞沉默,林雾狐疑道:“你不会连妖也想拿来做法器吧?” 妖和妖兽不同,妖兽没有思想,只靠本能行事,而妖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思维,能说话会交流。 把妖当做炼制法器的材料,跟用人有什么区别? 她说道:“你不会炼器练成疯子了吧?我警告你,千万别当科技狂魔。” 不然哪天走火入魔,他俩就要被正道追杀了。 燕归辞:“我不会。” 他的解释被林雾密集的话覆盖,只能听她细数做反派的凄惨后果。 相处这么久,他已经知道“反派”是什么意思,这些稀奇古怪的词汇从林雾口中说出,是独属于她的有趣。 月亮在林雾细碎的声音中升起,夜逐渐宁静下去。 清晨,林雾去到主院继续追查妖邪。 燕归辞被杜桥拦住,杜桥冷声道:“尽快动手,不能再等了。” 他后颈处沾着一点儿血迹,大概是昨晚又去和季秋瑄动手,看来他已经开始着急,连身上的痕迹都没有仔细清理干净。 燕归辞:“半个时辰后,城外向西十里的河边见。” 杜桥:“为什么要出去,你要做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77节 燕归辞:“在叶家动手不可能避开林雾的耳目,我会把叶清黎带到那里,难道你不想亲自动手吗?” “亲自动手!好啊好啊!我来杀,我要将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再把她的骨头烧成灰!”杜桥满眼兴奋。 风吹动落叶,院子空荡荡,一片寂静。 季秋瑄走出房间,站在门口,今日其他人都不在,他久违地感受到空无一人的院落。 安静好啊,这地方本该就只有他和清黎两个人。 他去往厨房,路上没有惹人厌的身影,没有人会分走清黎的注意力。 从厨房端出熬煮两个时辰的鸡汤,他脸上带着笑,小心往回走。 走廊上,前方的木门明晃晃开着,季秋瑄定在原地,先前他出门的时候明明已经把门关好。 鸡汤落地,鲜香四溢,打湿他的鞋子和衣角,油津津一片,凝出一层浅白色粉末,随着他的走动飘落。 房间里,林雾坐在叶清黎床头,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叶清黎睁着眼一眨不眨。 林雾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开口道:“我就说她这样的性子,就算是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剑落灰。” “把你的手拿开,谁允许你碰她。”季秋瑄语气森然。 “你看,你一点都不懂她,也不懂她的剑,她才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林雾淡淡道。 这话击中季秋瑄的痛点,他语气极快,带着火气道:“你懂什么?她爱我!” 骨刀从指尖冒出,季秋瑄往前冲去,在即将攻击到林雾时,翻身伸手去抓床上的叶清黎。 墨伞打在他手臂上,竟然没能把他的手打折。 林雾惊讶:“骨头这么硬?” 这种硬度的话,骨头拿来炼器也不是不行,真是很难不心动啊。 季秋瑄:“滚开!把她还给我!” 他神情癫狂,看向林雾的眼中全是仇恨,和先前文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门外冲进来一群人,身上的衣服带着叶家的标志,叶盼儿站在人群最后面,和林雾对上视线。 叶盼儿:“拿下这孽畜!” 一众护卫齐刷刷冲上去,将季秋瑄围住。 双拳难敌四手,季秋瑄很快左支右绌,他发了疯一般拼命向叶清黎靠近,又屡屡被林雾打退。 他抓住一个护卫的手,张口咬下去,护卫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其他人没让他继续吸血下去,手持燃火的法器向他进攻,他身上被火焰灼烧的地方出现焦黑,不似平常人的皮肤。 “我要杀了你!”季秋瑄声音尖利,快听不清咬字。 声浪掀开,刺激着人的耳膜,他如疯狗一般不停往床的方向冲。 林雾拿出一个手.枪形状的东西,手中掐诀注入灵力,一道强烈的火焰如同游龙汹涌而出,直奔季秋瑄的脸。 这是她新琢磨出来的东西,主要依靠她在上面刻下的聚火阵法,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嵌套,保证火力凶猛。 季秋瑄被护卫缠着,一时躲避不及,脸被烈火撩到大半,露出森白头骨。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九个护卫按照林雾的指示,将季秋瑄困在其中。 离川城外,燕归辞等候已久。 杜桥抵达时只看到燕归辞一人,顿时皱起眉头质问道:“叶清黎呢?你不是说带她来吗?” “看见那些灵石吗?”燕归辞伸手指向不远处,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的灵石。 杜桥不耐,“我没有时间陪你看石头,叶清黎在哪里?” “不用找她,这辈子你都不会再看见她。”燕归辞手指微动,灵石被激发,形成一个封闭阵法。 “你骗我?竟然还想着杀我?”杜桥反应过来,嗤笑道,“难道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根本杀不死我。” 燕归辞:“林雾说这世上没有不死的生灵。” 阵法中温度慢慢降低,地面燃起细细的火苗,被风吹得忽闪忽闪,一点点涨大。 杜桥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燕归辞:“画皮妖怕火,对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杜桥手臂冒出食指长的白色骨头,顶部尖锐,如一把把尖利锥子,反射着森冷白光。 “区区半妖,想杀我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次在柴房,他发现燕归辞妖气不纯,就算被知道弱点又如何,一只半妖,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两道身影缠杀在一起,冲天妖气被阵法遮盖。 杜桥拳头砸在燕归辞后肩,骨刺扎入皮肉中,他抬起沾血的手掌放在鼻尖深深嗅一下,骨刺探入口中,他舔舐着上面的鲜红血液。 “血啊,多么甜美的味道。” 燕归辞冷眼看他,血中有毒,不过似乎对画皮免疫。 画皮本身没有血,只有一副骨头架子,流的血像身上的皮一样,都是一层泥捏的东西。 这是画皮的独特技能,身上的血肉真实存在,经过所提取的血液幻化,即使是照妖镜也照不出原形。 吸到妖血,杜桥身上的妖性被激发,面容不停变换,连声音也是时而妖娆时而沧桑时而稚嫩,妖气不停冲撞着阵法。 燕归辞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是昨日砍柴时留下的,柴刀砍在骨刺上,被崩开一个豁口。 杜桥:“黄毛小儿也敢与我作对,还是乖乖当我肚中食吧。” 燕归辞:“你话太多。” 柴刀砍中杜桥的背后,将一大块皮肉剜下,露出白色的脊骨和半根肋骨,皮囊之下空荡荡,没有脏腑。 杜桥哈哈大笑,“等你死后,就没人再同你说话,不如珍惜一点。” 冒着骨刺的手砸过去,被燕归辞避开,杜桥抬腿,腿上忽然也出现一根骨刺,正正向着燕归辞的眉心。 黑色眼瞳眨眼间变红,燕归辞抬手抓住那根骨刺,骨刺表面冒出细细密密的分枝刺入他的手掌,如饥似渴地吸着他的血液。 燕归辞再抬头,眼中的红褪去,变成全然的黑色,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咦?你的血呢?”杜桥奇怪,下一秒尖叫出声。 “啊——” 骨刺被燕归辞掰断。 不同于皮肉血液,骨刺是连着他本身的东西,这种感觉就跟活生生被掰断手指头一样。 杜桥一惊,“你……你是鬼修?” 如果说画皮有什么天生的克星,或许就是鬼修,鬼修体内没有血,在战斗中,画皮很难从敌人体内吸走血液来壮大自身和削弱敌人。 黑紫色的幢幢鬼火蔓延开来,淹没整个阵法,温度再次降低,如同冰封之地。 燕归辞:“不管你有几条性命,你活一次,我杀一次。” 形势逆转,燕归辞一根根掰断杜桥的骨头扔进火里,火苗将白色骨头吞噬殆尽,吐出一抹黑灰。 第53章 慷慨 叶清黎的院子里, 战斗愈发火热。 也不知道季秋瑄到底是修炼多少年的老妖怪,叶家九个护卫加上林雾,一时竟然也不能拿下他。 主要原因还是护卫的实力良莠不齐, 叶盼儿能调动的人不多, 叶家还有不少老资历的人不服她, 无法叫来更多的人。 阵法里,每个阵眼都在喷火,但火势不强,没法重伤季秋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阵眼的威力会被守阵者的实力影响,以护卫们的水平,这已经是用尽全力的结果。 火依靠阵法来调动, 季秋瑄身体被烧掉,只剩一副骷髅。 骷髅还在奋力破阵,有个护卫最先顶不住, 阵法出现破绽, 季秋瑄立即找到空子逃离。 战斗因敌方的逃走而被迫终止,林雾看着季秋瑄逃跑的方向,轻嗤一声。 “还以为有多爱, 也不过如此。” 这个爱人的说法,是她偶然听到的传闻。 每一个画皮都会遇到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就像遭受诅咒一般,画皮所爱之人总是不会爱画皮。 画皮的爱极其偏执,是一种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对方的爱,就像季秋瑄对待叶清黎一样, 就算得不到真心,也要用手段去迷惑和控制。 传闻还说画皮可以为所爱之人去死, 现在看来传闻做不得真。 林雾眺望远方,片刻后,又回头琢磨阵法。 叶盼儿问道:“他还会回来吗?” 林雾:“他来一次我杀一次,我看他能从我手里逃掉几次。” 只要他敢来,她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叶盼儿:“我哥是他杀的?” “大概率是。”林雾漫不经心道,“你们一家人上次当着他的面针对清黎,以画皮小心眼儿的性格,定然是要报复的。” 至于第一个死的人为什么是叶明,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吸血吃心,很有画皮的风格。 画皮吸血是补充能量,至于吃心脏么……有个不知真假的说法,说是画皮吃心只吃人心,因为人的七情六欲都汇聚在心,吃人心会让画皮更像人。 吸血的妖邪很多,吃心的也不少,若不是昨夜燕归辞偶然提起,她都想不起还有画皮这一存在,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林雾看向叶盼儿,“凶手已经找到,我们的交易结束。” 交易的内容就是找到凶手,现在虽然季秋瑄逃脱,但是对方的身份水落石出。 她不会再当叶盼儿的倚仗,这几天时间也算是一个考验,如果叶盼儿熬得过来,掌控叶家不是难事,要是熬不过来……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杀了那个妖鬼 第78节 叶盼儿:“多谢。” 能求得林雾这几天的庇护,已经是她意料之外。 叶盼儿看一眼叶清黎房间的方向,“帮我说声对不住。” 疼痛会让人快速成长,过往幼稚的争宠和针对就好像一场荒唐梦境,醒来只有血淋淋的现实。 叶盼儿:“替我给她带句话,等黎川事了,便请她离开叶家,从今往后叶家不再与她叶清黎有任何瓜葛,钱财嫁妆全部归还给,不会缺她半厘。” 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即使理智知道画皮不是叶清黎引来,但她确确实实失去一个兄长,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去迁怒。 往后叶家归她管辖,她和叶清黎之间也该有个了解。 “如果她舍不得叶盛,可以问问叶盛是否愿意离开叶家。”叶盼儿面露讽刺。 站在如今的层面,她才发觉曾经高大的父亲是如此懦弱无能,无法保护孩子,也不敢面对强势的敌人,只会窝里横。 而被所谓亲情牵制的叶清黎,混到这个地步也是她脑子不清楚,咎由自取。 叶盼儿带走护卫,院子重归寂静。 林雾走进房间,看见叶清黎还呆呆躺在床上,有些犯愁,她也没听说过如何让被画皮蛊惑的人清醒过来。 不过季秋瑄不在,无法持续加深影响,估计过个几天就能自然恢复。 她戳戳叶清黎的额头,“你啊,跟石头似的没个心眼儿,那点小伎俩也能骗到你。” 叶清黎无意识呢喃,“最爱季秋瑄……” 林雾听到她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先前的猜测或许有误,叶清黎在她没出现的时间线里,不一定是折在叶家人手中,也有可能是季秋瑄所致。 她迟早得把这哄骗叶清黎的垃圾玩意挫骨扬灰了。 离川城外,战争到达尾声。 黑紫色火焰并不贴地,悬浮在离地面一寸左右的位置,随燕归辞的控制步步高涨。 火舌.舔舐过杜桥的身体,外面一层皮囊消融殆尽,白色骷髅架子还顽强坚持着。 骨头比有人皮支撑时更纤细,看胯骨,俨然是个女性。 燕归辞手一抬,火焰汇聚成一条鞭子,卷住杜桥的手臂,硬生生将手骨扯下,骨头在火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如平常烧柴一般,骨头焦黑化为灰烬。 杜桥痛苦大叫,拍打着沾在断骨处不断向上燃烧的火焰。 他悬浮在半空,地面已经被火焰全部覆盖,只要他一落地,立刻能把他卷入火海当中。 “我又没害过你,从头至尾我都没想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杜桥不甘地怒骂。 燕归辞周身被火焰包裹,大火扭曲空气,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没有回答,静默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杜桥。 杜桥癫狂大笑,“季秋瑄,这世上只有我爱你,我是为你而死的!” 人的皮囊烧毁后,他的声音不再是低沉男音,而变成更尖更利的女声。 画皮本无性别之分,在他们遇到所爱之人后,才会分化出性别,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捏造的皮囊形象。 燕归辞:“不用担心,很快他就会过去陪你。” 季秋瑄会死的,只要他不放弃叶清黎,死是早晚的事。 火势越来越大,杜桥最坚固的头骨和脊骨呈现消融之势,空洞洞的眼珠子看不出情绪。 “我诅咒你,你所爱之人永远不会爱你的,就像我一样!”她恨恨道,声音依旧清晰,没被火焰影响。 “我们不一样,你是画皮,终究得不到所爱之人,可我不是。”燕归辞语气淡漠,往对方心上扎刀。 其实可以再把火势加大点,直接让杜桥毙命,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总得让对方体验到一些苦头,作为她威胁他的利息,不可以让她死得太轻巧。 画皮不会悔恨自己的行为,就该让她体验在痛苦中死去的感觉。 骨头散架倒地,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人和妖自古没有好下场,我在地狱里等你!” 拉长的音调犹如黑夜乌鸦的嘶鸣,带着泣血的恨意。 燕归辞面无表情,捏碎她的下颚,让她无法再说话,大火一点点将白骨焚烧殆尽。 大火还在阵法中烧着,将每一寸空气都烧过一遍,确保不会遗漏任何骨头碎片。 这回杜桥死得彻彻底底,再无恢复的可能。 阵法经过火焰席卷,冷得像一个千年寒洞,周边的树表面不见冰霜,却已经被冻死,失去生机。 燕归辞收回火焰,一朵火苗在他左手掌心安静呆着,依偎在他手中。 黑色业火,可以烧尽一切东西,这是他不久之前在体内发现的,他谁也没说。 业火练不了器,只会将材料吞噬干净,他合起掌心,再打开时,颜色诡异的火苗已经消失。 右手手掌里,一朵橘红色的火苗左右摇曳,这朵铁金铎给他用来炼气的火种原先有巴掌大,而今被业火吞噬掉大半,还剩下拇指大小。 火焰带着温度,让他的掌心慢慢变暖。 他看着这朵小火苗,眼睛慢慢恢复正常,将差点被业火烧出窟窿的阵法撤走。 天清气朗,新鲜的空气混着林子的味道涌入肺部。 鸟鸣声重新涌入耳朵,天地一片生机盎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忽然,他转头看向林中某个角落。 透过细碎的光斑和繁茂枝叶,他看见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知道自己被发现,干脆利落地从树上跳下,站到燕归辞对面。 常带着笑的眼睛此刻没有丝毫笑意,冷峻得犹如一个陌生人。 燕归辞先开口:“你不该在这里。” 裴修风笑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可惜天意弄人,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 “你来这里做什么?”燕归辞平静问道。 裴修风:“我就是四处历练,路过这里顺道来买个武器。” 谁知道会撞见这样一场画面,不知道该说他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 燕归辞:“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吧?” 寒暄完毕,直接进入正题。 “如果我说不,你是不是要送我去见刚才那只画皮?”裴修风冷静打量他。 燕归辞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还在考虑,或许可以试试。” 不管是刚才的画皮还是裴修风,或是叶清黎,在他眼中都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林雾的重视程度。 要动手必须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对付杜桥,他提前做好万全之策,而对裴修风,他还没有。 裴修风:“今日在此,我一定能逃脱,而我与你之间,你认为林雾会信谁,你有多大把握?” 燕归辞后背绷直,他对林雾从来没有把握。 他开口道:“我带你去见林雾。” 他在赌,赌裴修风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林雾。 叶家,一地狼藉的院子被修整完毕,只是燕归辞重新种下的树被灵气扫荡,看上去更加奄奄一息。 林雾坐在门口晒太阳,见到两人后懒洋洋地打招呼,“师父,你怎么来了?” “路过。”裴修风看一眼修缮痕迹明显的院子,“这是发生什么事儿?” 林雾:“说来话长。” 裴修风:“别啰嗦,长话短说。” 太阳逐渐西斜,再长的话也有说完的时候。 裴修风:“你让那只画皮妖跑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林雾不满,“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非常努力,那帮护卫实在不给力,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抬手遮挡眼前的阳光,“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块儿从外面回来,你来离川不跟我说,反倒跟他说。” “碰巧遇见。”裴修风从叶清黎的事中醒过神来,看一眼燕归辞。 “你又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在离川?”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林雾伸了个懒腰,“杜桥呢?怎么不见人?” 燕归辞:“走了。”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人家只是出去溜一圈。”林雾翻白眼。 燕归辞:“这次是真走,不会再回来。” “是吗?”林雾问道,“那他走之前有没有说我欠他的钱要什么时候还?” 燕归辞:“他说不用还。” 林雾:“那真是太好了,跟我想象的一样慷慨大方,他有没有给我们留点什么东西?” 燕归辞:“……没有。” 想到已经烧成灰的杜桥,他如此作答。 “真可惜。”林雾叹道。 她问:“晚饭吃点什么?” * 随着时间推移,静养的叶清黎有所好转,但还没有完全清醒,叶家没有再派人过来,仿佛遗忘这一角。 家主之争愈演愈烈,叶盼儿和叶家二叔争得正凶,时不时能看见被拖离叶家的护卫,不过这些都与林雾没什么关系。 杀了那个妖鬼 第79节 这几日裴修风也住进叶清黎的院子,帮忙照顾叶清黎。 林雾踩着点去找岑萌萌拿东西,事情再多,她也不能忘记自己花将近五百万买的武器,虽然她只付了一点零头的钱。 岑萌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兴奋地将林雾拉进家里。 “我在锻造的时候突发灵感,在表面画上从未画过的画,特别有意境。” “这次练器让我有所顿悟,相信不久之后我就能突破。”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武器,你的想法真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林雾被话唠的好姐妹大力拍着肩膀,感觉骨头都要散架。 作为一个器修,岑萌萌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她的力道真的很重啊! 林雾躲开岑萌萌的手,无奈道:“说了半天,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瞧瞧。” “就在桌上。”岑萌萌伸手一指。 看着被红布盖住大半的银盘,林雾陷入沉默,开始反思自己让岑萌萌自由发挥的做法是不是不太合适,或许岑萌萌被甲方痛骂也不是那么无辜的。 “是不是很有仪式感?”岑萌萌嘿嘿笑着,催促道,“快掀开看看,一定很惊喜。” 惊不惊喜先暂且按下不表,林雾做好受到惊吓的准备,深吸一口气,缓慢将红布掀开。 一把小臂长度的折扇静静躺在银盘上,它折合起来,表面是银白色,干净光滑,花纹只有简单几笔。 林雾拿起扇子,手中分量不轻,将扇面打开,一幅黑白水墨画呈现在眼前。 陡峭高山,流云雾霭,景色中冷清峭拔之感扑面而来,大面积的白没有压制住山的存在,浓淡相宜,孤高幽僻。 折扇的骨架也是银白色,被一条黑色线条贯穿在一起,又融入山景之中,低调内敛。 她一甩,折扇边缘弹射出刀片,在阳光下反着寒光。 手腕一压一掀,折扇上的景似乎流动起来,掀起的风绵柔吹拂,无声将一块金属分割成两步。 岑萌萌兴冲冲道:“上面的图还有迷幻效果,我把折扇的每一处细节都发挥到极致,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岑萌萌的风格,各种随意变换的武器形态和让对手意料不到的效果,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确实有被惊喜到,林雾惊讶,如果这个时候岑萌萌的审美已经变成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顾客抨击她? 岑萌萌:“其实我觉得红绿之色更好看,不过有一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看到远处高山云雾遮绕,觉得景色不错,又联想到你的名字,便做出这样的图案。” 林雾:“幸好我不叫林红绿。” 其实她已经做好折扇是红绿配色的准备,在她千年后找岑萌萌做墨伞的时候,对方的风格就已经固定在黑白二色上。 也不知道受到过什么刺激,才能让岑萌萌的审美偏向两个极端,她见过岑萌萌堆在仓库里的法器,一片姹紫嫣红,刺瞎人眼。 难道是她这蝴蝶煽动翅膀掀起的风,已经提前影响到岑萌萌了? 岑萌萌捶一下她后背,“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配你的名字才弄成这样,大红才是最好看的,你不懂!” 林雾被捶得咳嗽两下,看来岑萌萌的审美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还是不要自作多情。 “多谢,上次已付全款,扇子我就带走了。” “像你这样的顾客我还是第一次见,竟然一次就把钱交齐,就不怕我做得不好又不退你钱吗?”岑萌萌问。 林雾玩笑道:“这不是怕没钱付尾款吗?当时有钱,肯定是当下付最好。” 岑萌萌:“没钱也可以跟你朋友借呀,我看他挺大方。” “你看,今天他就没跟我过来。”林雾摇摇头,“借钱这种事不能拖。” 岑萌萌:…… 这种好心情维持只到抵达叶家,林雾一进入院子就得到一个坏的消息。 叶清黎跑了。 是自己跑掉,不是无故失踪,也不是被谁掳走。 裴修风:“她硬要往外冲,我们一动手她就吐血,实在不敢下重手,又拦不住,只能让她跑出去。” 地上还有残存的血迹,一路延至门口。 林雾手中的糖葫芦折断,“看来还是我小瞧那只画皮,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能控制清黎的心神。” 暗中潜伏这么久,终于等到一次她不在叶家守着,便迫不及待的出手。 血迹停在门口,再往外,一边是熙攘的街道,一边是静谧的后巷,再无叶清黎的踪迹。 燕归辞:“对不起。” 林雾:“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太轻敌。” 这段时间见叶清黎有所好转,思绪正常只是体弱,便放松警惕,没曾想这只是季秋瑄的缓兵之计。 她拿出叶清黎遗落在房中的本命剑,不管季秋瑄逃到何处,她都要把他抓出来。 阵法在手中成型,以本命剑为阵眼,利用剑与叶清黎的联系找到她的所在地。 本命剑在阵法中旋转,最终指向东方。 林雾:“走。” 三人顺着本命剑的指引一路追寻,穿过茂密丛林,发现地上有人经过的足迹。 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他们,开始在林中兜圈子。 林雾看一眼前面细微的痕迹,季秋瑄想跟她玩反追踪,那还真是撞枪口上。 任何线索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神识笼罩方圆千里,配合着她丰富的追杀经验,她和季秋瑄的距离逐渐缩短,地上的印记变得凌乱。 忽然,林雾停下,地面的脚印终止,像是突然在此消失,神识也无法锁定原先奔跑的影子。 裴修风:“怎么?” 林雾:“他不见了。” 不见是不可能不见的,只是用某种方式躲藏或伪装起来,让人找不到。 燕归辞打出一道灵力,一条游走在树梢的青蛇立即毙命。 画皮可以变成人,也可以变成其他生物,这里的所有动物都不再可信。 林雾:“一般的手段弄不死他,还容易让他逃脱。” 她抬起手,在天空勾勒出一个阵法,泛着金光的线条吐出一条条火蛇,火焰扫荡而过,将绿树焚毁。 经过上次的事,她把阵法改造升级,由她一个人控阵,其余阵眼由灵石来代替,好处是稳定,坏处是……非常烧钱。 这一次的火焰明显凶猛得多,藏身其中的季秋瑄很快忍耐不住,一条大肉虫子朝阵外猛冲。 林雾眼睛微微瞪大,一阵嫌恶。 这季秋瑄变什么虫子不好,非得变成个没有脊椎的肉虫,实在恶心人。 改造过的火阵火势威力大,却失去困阵的效果,裴修风和燕归辞立即出手。 两人撞到一起,对视一眼,又同时退开。 肉虫变成一副白骨,从阵法中跑出。 林雾喊道:“你们两个发什么愣?” 两人朝季秋瑄追去,他速度极快,两人一时竟然都追不上。 林雾无奈放弃阵法,身影在树影之中穿梭,很快超过两人,她就不该相信这两个没用的男人! 在即将追上季秋瑄的时候,林雾紧急停下,她背在背后的本命剑蠢蠢欲动,往左手边方向扯动。 她拐弯朝左,当看到前头的季秋瑄转向回来时,她加快速度。 两人的形势翻转过来,变成季秋瑄追赶林雾。 林雾穿过交织的藤蔓,进到一片空旷之地。 黑面獠牙的妖兽齐齐转头看来,在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妖兽中间,叶清黎安静躺着。 妖兽身后不再有浓密绿叶,变成白色的浅雾,前方远远处才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山色。 这竟然是一处断崖,看这模样,山崖还不低。 身后,季秋瑄发出一道喊声,声音厚重,似狼似猿,反正不像是人。 听到声音的妖兽们纷纷站起,朝林雾攻击。 林雾一愣,怎么蛊惑人和妖还不算完,连妖兽都听从指令,这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燕归辞和裴修风赶来的时候,林雾陷入妖兽围攻之中。 一人对抗变成三人混战,林雾让他们拖住妖兽,她去杀季秋瑄。 季秋瑄一日不死,叶清黎就有一日隐患,今天绝不能放他活着离开这里。 墨伞表面升起熊熊烈火,在舞动时犹如一只嬉戏的火凤,要将面前的猎物吞入腹中。 季秋瑄:“我不会害她,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我们?” “成全?”林雾嗤笑,“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 伞尖刺中季秋瑄腹部,火焰将他的骨头烧得焦黑。 林雾继续道:“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控制她的想法和行为,太卑劣,实在让我看不起。” 伞面如锤砸在季秋瑄头上,将他的头盖骨锤出一个洞。 “我爱她!她是属于我的,你们这些人都该死!”季秋瑄吼着,骷髅架子冒出白色骨刺。 林雾不屑:“垃圾。” 以她为中心,无数火苗冒出,一朵朵金红火焰腾空摇摆,将季秋瑄围住。 她琢磨出无数阵法,总有一个适合季秋瑄。 季秋瑄被困住,嗓子跟不会累似的不停吼叫,目光执着地看向叶清黎的方向。 叶清黎忽然动了,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时朝季秋瑄跑去。 林雾早有防备,在季秋瑄手上吃过一次亏,她不会再吃第二次。 她伸手摁住叶清黎的肩膀,在叶清黎想反击的时候咬破指尖,挤出血点在对方额头上,快速且流畅地画下一道符。 杀了那个妖鬼 第80节 师父说得对,技多不压身,还是得什么都学一点。 叶清黎定住,眼睛仍是浑浑噩噩,却不再向季秋瑄靠近。 季秋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不停喊道:“清黎,清黎你不是爱我吗?让我们一起死吧。” 火焰聚在一起,缠住季秋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林雾:“要死你自己死,清黎会活得好好的,有新的男人,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不会记得你是谁。” 这话杀人诛心,季秋瑄陷入癫狂,拼了命地反扑,攻击对象却不是林雾,而是叶清黎。 林雾把叶清黎拉开,“碰上你这种东西,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墨伞当锤子使,每当季秋瑄要逃出阵法时,就一锤将他打回去。 火焰逐渐蔓延至季秋瑄全身,骨头散架倒地,嘴巴还一张一合,“清黎,我爱……” 话没说完,被林雾一脚踩碎头骨。 林雾:“晦气东西,谁允许你说话?” 季秋瑄彻底变成灰,妖兽们恢复清醒却没有退去,凭着本能攻击裴修风和燕归辞。 妖兽数量太多,两人逐渐体力不支,慢慢后退。 裴修风找到一个时机想跑时,被燕归辞拉住衣袖,就是这一停顿,一头妖兽冲来,把他撞落山崖。 和燕归辞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平静。 裴修风伸出手,牢牢扣紧燕归辞的手臂,两人一起往下落。 林雾一回头就看到这样一幕,心跳骤停,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下断崖。 眼中有两道身影,一青一黑。 燕归辞注视着她,缓慢伸出手。 林雾却没看向燕归辞,直接抓住裴修风的手将他往上甩,力的作用让她猛地一下往下跌,黑发飞扬。 燕归辞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选择救裴修风吗? 一起死的话,好像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第54章 崖底 千尺断崖之下, 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林雾和燕归辞坠入水中,强大的力道让两人都昏厥过去,燕归辞抱着林雾, 承担大部分伤害, 吐出的血被潭水稀释, 在水中晕染开来。 咕噜咕噜…… 林雾呛了一口水,睁开眼睛。 眼前是粼粼流动的水,光从上方透下来,她下意识向上游去, 透出水面呼吸。 混沌的脑子很快恢复过来,她返身潜入水中往下游,看见往潭底坠落的燕归辞。 黑色的衣服被水流撑着, 袖子游动,像一朵黑色的花,要与透不进光的深潭背景融为一体。 她加快速度往下游, 抓住他的漂浮的衣角, 将其往上拉。 手掌压在他心口,感受到逐渐微弱的脉搏,他昏迷不醒, 肤色苍白得如同雪做的人,一小串气泡从他嘴角溢出。 林雾想调动灵力加快速度向上游,却发现体内灵力仿佛被禁锢,无法运转,连外部的灵气也无法吸纳进体内。 见燕归辞呼吸渐弱,她怕没等游上去他就先被淹死, 无奈之下贴近他的嘴唇,给他渡气。 一路向上游, 在她肺里的空气用尽前,她终于带着燕归辞浮出水面。 肺里火辣辣的疼,她喘着粗气,把人往岸上拽。 没有灵力的支撑,林雾十分费劲地把燕归辞拖出水面,累得不想动弹。 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即使地面铺满白雪,也不影响它的绿。 岸上冷得令人发颤,相较之下,冰冷的潭水都变得温暖。 深潭边上就是断崖,崖面像刀削般笔直,表面长着绿色青苔,一看就很滑溜,想要爬上去根本不可能。 她呵出一口白气,冻得直哆嗦,不得不站起来想办法生火。 没有灵力,她无根本无法捏出火,脑中仅有的钻木取火知识不足以支撑她把火生起,在实践到一半后被她果断放弃。 她的手掌被磨出两个血泡,嘴唇冻得发紫,已经记不清上次沦落到如此狼狈地步是在什么时候? 再困难的处境她也经历过,总能绝地反击,但在断崖底下没有灵力,她什么都做不了。 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让人体变得更冷。 她看见燕归辞脸颊发红,伸手过去摸一下,发现他浑身发热,可能是生病了。 燕归辞的身体素质很强悍,一直以来都没生过病,现在在如此处境下竟然发起烧来,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她起身在周边找到一些勉强可以消热解毒的草药,只是普通药材,不是灵药。 当下也没有其他选择,她在潭边找到两块光滑的石头将草药捣碎,塞进燕归辞嘴里。 燕归辞牙关紧闭,绿色药汁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流。 林雾又冷又气,踹一脚燕归辞,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使劲掰开他的嘴,把草药往里塞。 燕归辞呛得咳嗽几下,林雾怕他被药渣呛到,堵住气管,又连忙把草药拿出来。 他的状态逐渐影响到她,四肢开始酸软无力,再掰不开他的嘴。 实在没办法,林雾只能一点点砸碎草药,含在嘴里撬开他的牙关,挤压出药汁之后再把药渣勾出来。 不知道在哪个帖子看到过,说人的舌头是最坚韧的肌肉,看来没说错,有时候上网还是能学到点真东西,林雾漫无目的地想着。 好苦的药啊,苦得舌头都麻了。 草药喂完,林雾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寻找新的草药,燕归辞的身体还在发热,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命吧。 不过既然有这么个天然的暖炉,她不打算浪费资源,把燕归辞和自己身上的湿哒哒外衣扒掉后,她抱住燕归辞,汲取着严寒中唯一的一点暖意。 她实在是太疲倦,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 深潭边树林茂密,透不进一丝阳光。 燕归辞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感觉不是冷,而是嘴里异常苦涩的味道,而后才察觉到身边瑟瑟发抖的身体。 他转头看过去,林雾闭着眼,嘴唇泛出被冻到的青紫之色,整个人紧贴在他身上,一只手臂环着他的腰,衣衫轻薄。 她的身体很冰,衣服也是湿的,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头疼的感觉缓缓退去,他感觉唇边有东西,伸手一摸,指尖沾上一小块干涸的青黑色的不知名东西,凑近闻闻,苦涩的气味与他口中的一致。 他看见林雾唇瓣上也有一点这样的颜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尝一下,确实是这个味道。 地面寒凉,阴冷顺着背部刺入身体,他体温常年偏低,早已习惯这种冰寒,但林雾冷得发抖。 他刚要起身,林雾放在他腰上的手下意识收缩一下。 把林雾的手拿开,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毫无灵气,地上堆着两套湿衣服,以及一粗一细的两节木棍,粗的木棍中央有个小坑,有些焦黑的痕迹。 他意识到林雾先前想生火却没升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两节木头,放入一点干燥的植绒,开始转动细木头。 粗糙的木头还没转出火星,已经在掌心先摩擦出几个水泡。 水泡从无到有,慢慢涨大,又在不断挤压中破裂,渗出的液体沾到细木头上,旋转的木头不曾停下。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已经黑透,月亮小气地不愿分出一束光芒,林子黑漆漆一片。 木头逐渐飘出被火焰灼烧的焦味,火星飞溅到准备好的细绒上,慢慢变成火花。 火焰生起,两套湿淋淋的衣服被挂在火堆旁的木头上烘烤。 燕归辞双手环抱着林雾的腰,将她拢在怀中,坐在火堆旁边慢慢烤火,最大程度的为她提供温暖。 她很瘦,抱在怀里如此的轻,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 白日的嬉笑怒骂在此刻只剩寂静,这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连虫鸣都不曾响起一声。 林雾不再发抖,身上轻薄的里衣也被烘干。 她眼睫颤动,慢慢睁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等所有记忆回笼,再看向面前的火堆时,这堆火的意义就不仅仅是一堆火。 这是人类之光啊! 她动了动,温暖让她变得懒洋洋,没有离开燕归辞的怀抱,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燕归辞:“还冷吗?” 林雾:“不冷。” 她的头靠在燕归辞胸膛上,摇头时带起他的心脏跳动。 林雾:“挺厉害,能把火升起来。” 燕归辞摊开手掌,借着火光,让她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 “嘶——你也不清理一下?” 林雾想打开芥子袋,结果发现打不开,又想起身去打水。 “不要紧,起来会冷。”燕归辞把她摁住。 “好吧。”林雾心安理得地继续躺下,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起身来着。 燕归辞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怀中全是她的气息,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细密弯曲的羽睫。 燕归辞:“这里为什么没有灵气?” 其实他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如果可以,一直和林雾待在这里都没有问题,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林雾认真讲解道:“世界很神奇,就是会存在这样毫无灵气的地方,一般将其称为禁灵之地,或许有原因,但目前没人知道为什么。” 很显然,这个断崖底下就是一个禁灵之地。 杀了那个妖鬼 第81节 一开口,林雾就停不下来,“明天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可不想从零开始荒野求生。” 虽然看过很多荒野求生的综艺节目,但她从来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燕归辞:“留在这里不好吗?” “你脑子是摔坏了吗?”林雾没说几句就暴露本性。 “这里没灵气,冷得要死也没法御寒,打猎估计我们也抓不住猎物,不知道有没有大型野兽在附近,留在这里是想给林中野兽送晚饭吗?” 燕归辞沉默,把林雾抱紧点。 林雾恢复精力,推他一下,“衣服看上去烘干了,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想办法找点吃的,我好饿。” 没有灵力的支撑,人也容易变饿,就像普通凡人一样,一顿不吃饿得慌。 燕归辞原先不想动,听到她说饿,又起来把衣服递给她,等她穿好之后,又将他自己的外衣裹在林雾身上。 林雾:“你怎么不穿?别跟我说你不冷,我不信。” 燕归辞:…… 要说的话都被林雾说完,他只能保持沉默,强硬地把衣服套在林雾头上。 燕归辞:“我去看看水潭里有没有鱼。” 他拿起一根燃火的木柴举到潭水边上,有几条小鱼顺着亮光游过来,来一条他抓一条,一点不嫌小。 抓到最后鱼儿们都变得聪明,不再凑近火光,他这才收手。 他拿起一块石头往另一块上砸,直到砸出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碎片,他捡起碎片,开始处理鱼。 一些小鱼苗被他丢回深潭,留下五条巴掌大的鱼,鱼的鳞片和内脏需要清理干净。 林雾坐在火堆旁,整个人被燕归辞的外衣裹住,歪着头看他杀鱼。 她问道:“你的衣服不是鳞片所化吗?竟然能脱下来,能不能再变出两件?” 燕归辞头也没抬,“不能。” 林雾:“哦。” 其他问题没解释,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原理。 处理好的鱼被树枝穿过,架在火堆边上烤,林雾等着鱼熟,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 天上不见月亮,繁星密布,一颗颗星星挤在一起,还能看清不同的星云,绚烂神秘。 “好美啊。”林雾感叹,“你说是不是?” 她仰着头,碎发浮动,侧脸轮廓清晰,星光投下来,在她眼中开辟一条星河。 燕归辞看着她,答道:“是。” 第55章 失忆 深夜, 火光暗淡,两人相依打着盹儿,林雾忽然被惊醒。 某种滑溜溜的东西缠住她的脚踝, 将她往深潭的方向拽去, 后背与地面摩擦, 火辣辣的疼。 燕归辞也是同样的情况,被不知名东西拖着走。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这么一扯,背后再次洇出血来, 数道黑影出现将他牢牢缠住。 四周没有着力点,无法借力停下,他只来得及抓住潭水边上用来杀鱼的锋锐石刀, 快速扔给林雾。 事情发生得极快,两人被相继拖下水。 冰凉的水将身体包裹住,让人难以动弹, 水流涌入口鼻, 林雾立即屏住呼吸。 水潭整体的形状像是一口井,由石壁围成一个圈,直上直下。 石壁上泛出幽幽荧光, 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勉强能照明。 林雾手握石刀往缠着脚踝的东西割去,手指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用力一割将其割断。 借助荧光,她把断在脚踝上的那节拿起来观察,发现这竟是一段藤蔓。 往下看去, 数不清的藤蔓向上蜿蜒,像是一根根放大的头发在水中摇曳着, 燕归辞被其中一根拽着快速往下沉。 她往下潜去,抓住燕归辞伸出的手。 还没握紧,藤蔓猛地一甩,燕归辞的手从她掌心脱开,狠狠撞在石壁上。 血色从燕归辞的后脑蔓延开来,疼痛同步给林雾,疼得她眼前一黑。 这种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感受到肺中逐渐减少的氧气,她快速游向燕归辞,将缠在他腰上的藤蔓割开。 晕开的红色让水潭变得浑浊,藤蔓兴奋起来,数不清的藤蔓围过来缠住两人。 藤蔓不硬,石刀也可以割断,困难的是藤蔓数量太多,割也割不过来。 眼看就要被困死在这儿,林雾将身上的外衣撕碎,缠住燕归辞的头部,又在掌心划出一条伤口。 她抓着燕归辞的衣领,把他挂在石壁一处突出的尖锐石头上,自己往另一头游去。 新鲜涌出来的血液吸引走藤蔓,它们暂时放弃燕归辞,纷纷朝林雾涌来。 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她割得不深,血很快停止。 林雾在和藤蔓周旋的过程中,看见水潭里有不少鱼,这些鱼随着水流游荡,鱼鳃紧闭,一动不动,看着像是死了一样。 她停下动作,将伤口捂住。 藤蔓在她周边来回荡几下,又收回去追燕归辞。 经过刚才一击,燕归辞昏迷过去,气泡从口鼻溢出,为藤蔓提供方向。 林雾抓住旁边的一条鱼,石刀往鱼头上砸去,鱼儿张开鱼腮,在她手中拼命挣扎。 她努力挤挤手上的血,抹在鱼嘴里,趁着藤蔓纷纷扑向鱼的时机,她从藤蔓之中穿梭而过,一把抓住燕归辞并捂住他的口鼻,奋力向上游。 口鼻离开水面,她贪婪地呼吸几口空气。 现在不是可以放松呼吸的时候,她喘着气,松开捂着燕归辞的手,拎着他的后领快速爬上岸,一路往丛林里冲。 这些藤蔓通过感知呼吸和血迹来捕捉猎物,鬼知道它们的狩猎范围有多大,跑得越远越安全。 不过带着一个燕归辞,她没跑多远就手脚酸软,后脑勺还一阵一阵的疼。 实在跑不动,她停在一棵大树下,弯腰喘气。 等呼吸平静些,她才有余力去查看燕归辞的情况。 在摸到燕归辞后脑上的伤口时,她心里一惊,那些藤蔓力道极大,他又正好撞在凸起的石头上,硬生生把他的脑袋砸出一个坑来。 林子里黑漆漆,连找草药都不知要如何下手。 两人身上的衣服又湿了一遍,怕燕归辞再发烧,她摸索着找到几块干柴,拿出火折子点燃。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好火折子,刚才逃跑的时候冒着风险花时间从地上捡走一个。 她从衣服上再撕下一张布条快速烘干,代替燕归辞头上湿淋淋的布。 刚才在水下太着急,伤口包扎得十分粗糙,现在才有时间包得仔细些。 两人身上的衣服湿透,林雾认命地脱下燕归辞的衣服放在火边烘烤,借着火光在周边搜刮一些干草来铺床。 这一夜她没敢再睡,谁知道还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 先前安心休息在深塘边,是看见水里那些笨鱼活得那么安然,还以为没什么危险,结果藤蔓出现给她来了个当头喝棒。 谁能想到鱼也有鱼的智慧,还会装死呢? 她举着火把在周边找到一些石头,丢进火堆里烤热,又在旁边挖一个坑,等石头发烫后用木头挑出扔到坑里,再盖上一层土和一层干草。 这样一来,这个“床”就是热的。 她把燕归辞搬上去,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和脸,看他有没有发热。 直到天蒙蒙亮,都没再出现什么意外,树上的鸟儿早早开始鸣叫,听得林雾特别馋——想吃烤鸟蛋了。 等鸟儿出去觅食,声音减小,她爬上几棵树,找到两窝鸟蛋。 天光大亮,鸟蛋烤熟,燕归辞还没醒。 她拍拍他的脸,没能把他喊醒,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发热,体温正常,就是沉睡不醒。 看一眼燕归辞头上的伤口,她开始犯愁,如果这里能够使用灵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事儿,可偏偏世事就是这样无常。 她起身去找草药,不敢走太远,偶尔回来看一下燕归辞,确定他的安全。 草药砸碎铺在燕归辞伤口处,林雾拿出一个多汁的果子放在燕归辞嘴边,撕开果皮,手掌微微一挤压果汁便溢出,流进燕归辞嘴里。 她自己都没想到昨天晚上竟然跑出这么远的距离,以至于想去水潭边打水又放心不下燕归辞,只能先用果子解渴。 冬季的树林并不安静,时不时有些动物跑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动物竟然都不冬眠,活跃得令人惊讶。 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动物,这里没有灵气,无法修炼出妖或诞生妖兽。 至于水潭里的藤蔓为什么能捕猎……谁知道呢? 世界这么大,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也很正常。 林雾吃完鸟蛋,给燕归辞留下五个,放在火堆旁温着。 就这样一直到傍晚,燕归辞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和脉搏倒是正常,身体也没有发热。 林雾白天在周边转一圈,逮到一只兔子,她用树藤缠住兔腿不让它跑,拿一把草喂给它。 见兔子安心吃草,没有任何不安的表现,这里晚上大概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带着一个昏迷的燕归辞赶路风险太大,不如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醒来再说。 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过去。 林雾的晚饭是一只野鸡,吃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忧虑,这里的小动物这么多,肯定也会存在一些大型野兽,例如野猪和熊之类的。 以她现在的能力,硬刚这些大型野兽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吃完烤鸡,她用石刀砍下一些细直的树枝,把一端削尖,粗糙的长矛就做成了。 她又扯下不少树藤在周边布下陷阱,一旦有东西靠近触发,长矛便会飞出。 杀了那个妖鬼 第82节 她不奢望这些长矛能对付猛兽,只希望能把它们惊走。 做完这些,她实在累极,一天一夜没合眼,又东奔西走,体力消耗极大。 强撑着烧热石头铺好床,她躺在燕归辞身边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早晨聒噪的鸟鸣都没能将她吵醒。 她一转头,对上燕归辞的眼睛。 林雾:“你总算是醒了。” 她坐起伸懒腰,睡饱养足精力,她又是一条好汉。 见燕归辞久久不答,只愣愣看她,她不满道:“干什么?傻了吗?” 燕归辞:“你是谁?” 林雾:?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林雾问道:“你是谁?” 燕归辞摇头,“我是谁?” 撞到头导致失忆,很合理,林雾说服自己,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眼前晃一下,“这是几?” 燕归辞:“二。” 林雾:“很好,只是忘记,不是痴呆。” 燕归辞:“你是谁?” “说来话长,”林雾长叹一口气,“我是你奶奶。” 燕归辞:“奶奶。” 林雾:…… 不是……这么好骗?她说什么是什么?就不怀疑一下? 看着燕归辞茫然且真诚的眼睛,林雾沉默了,为数不多的良心被唤醒,她不再逗燕归辞。 “我们是两个可怜人,从山崖掉下来,现在要想办法回去。” 燕归辞摸摸后脑,“我的头有些疼。” 林雾:“你前天晚上磕到头,疼是正常的,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燕归辞摇头。 “吃吧,特意给你留的。”林雾把留给他的五个鸟蛋递过去。 鸟蛋在一直在火堆旁温着,现在还是热的。 燕归辞接过鸟蛋,“谢谢你。” 他笑起来,两个虎牙很尖,两颗会放毒的雪白獠牙在这一刻显得十分无害。 燕归辞很少笑,妖冶的五官配着冷淡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冷冽,而当他笑起时,像转瞬即逝的昙花被定格,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雾一愣,第一次看到如此阳光灿烂的燕归辞,还有些不适应。 林雾:“你不怕我是骗你的恶人?” 燕归辞满眼信任,“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还给我热的食物吃,不会是恶人。” 林雾一时语塞,这样被燕归辞堵得说不出话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惊!失忆后的妖王竟然变成个傻白甜! 这日子怎么一天比一天难过啊?! * 天气晴朗,光线从叶片的缝隙中洒下。 林雾给兔子喂草,摸摸它的头。 “如果喜欢可以带走,或是放掉也好。”燕归辞看着林雾一手攥石刀,一手摸兔子,忍不住开口道。 林雾干净利落地下手,瞬间了结兔子的性命,没让它遭受太多痛苦。 她随口道:“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你不是向来最讨厌毛茸茸的东西吗?” 燕归辞:“是吗?我不记得了。” 林雾:“是啊,虽然你不说但我看得出来,难道是因为你自己没有毛,所以嫉妒?” 这个问题燕归辞无法回答,他用叶子盛着水,给林雾洗手。 “如果它是只幼崽,我就会放过它,可惜它不是,要怪就怪它命不好。”林雾感叹着,利索地给兔子拔毛。 这只白色毛茸茸的兔子并不是巴掌大的可爱小白兔,而是面目狰狞的成年大野兔,足足有一个篮球大小。 林雾在逮它时,跟它展开一系列激烈的搏斗,还差点被啃掉一口肉。 大野兔变成盘中餐,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两人吃饱喝足,开始找路,想办法离开这里。 上午阳光明媚,可惜暖阳晒不到人身上,树林里依旧是白雪铺地,冷风刺骨。 林雾杵着一根木杖,和燕归辞并肩穿行在茂盛树林中。 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找出路,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往哪儿走都一样,林雾决定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地面的积雪有薄有厚,各种杂草顽强生长,草茎会绊倒人,还有些积雪下面是中空的草窝,一不注意就会踩空。 林雾将最后一个果子啃掉,看着前方的满片浓绿,停下歇会儿,捶捶自己发酸的小腿。 “给你吃。”燕归辞把果子递到林雾面前。 林雾:“你自己吃,给我干嘛?” 果子是林雾上次摘的,一共就五个,她拿三个,给燕归辞两个。 燕归辞的其中一个早在他昏迷时,被她捏碎成汁喂给他,相当于他手中这个果子是他看见自己所得到的唯一一个。 燕归辞:“你找路辛苦。” 林雾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果子就啃,燕归辞绕到她前面,“我走前面,你走我踩过的地方会更好走一些。” “你确定不会掉坑里?”林雾不是很信任他。 燕归辞:“我会好好走。” “还是算了。”林雾拒绝道,“我走前面没什么问题。” 她自己走还更放心点,万一燕归辞不小心掉坑里,她还得去捞,要是崴脚什么的,就更麻烦了。 燕归辞:“可你会累。” “有什么累的,不一直是这样吗?”林雾纳闷。 燕归辞:“我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但是现在我不希望你太累,让我来吧。” 林雾:“我不需要照顾。” “可我想照顾你。”燕归辞手勾住林雾的木杖。 林雾懒得跟他争,松手把木杖给他,“那你自己看着点路,雪下面很有可能是坑。” 燕归辞:“放心,跟着我走。” 木杖先在前探路,燕归辞再将杂草踩平,林雾跟在他身后,顺着他走过的痕迹前进。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用去担心下一步会不会踩空,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在前面把路铺好。 燕归辞问道:“你不习惯走在后面吗?” “你话变多了。”林雾吐槽一句,如果是以前的燕归辞,不会问出这样没营养的话。 她仔细思索道:“确实有点不习惯,一般我都是走在前头的那个。” 跟着师父时,师父走在身后,要求她时刻保持警惕,应对可能的危机。 做任务陪着雇主时,她的定位是打工人,肯定要走在最前头,遇到危险及时提醒雇主。 若是和关系还不错的人,那自然要护着她们,万一前方有埋伏,她还能率先出手挡一挡。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永远走在第一位。 燕归辞:“以后你可以慢慢习惯。” “你失忆后倒是变得贴心起来。”林雾啧啧称奇。 失忆竟然会使一个人的性格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吗? 燕归辞:“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林雾:“那倒也没有。” 以前也做事,虽然是被逼着做,但做就是做,她不会无故抹消他的功劳。 都是做事,但给人的感觉不同,像是一个一直需要被照顾的晚辈忽然之间长大,成为照顾人的那一个。 有点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燕归辞提醒道:“这里有条小沟,当心。” 林雾:“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杂草最茂密的上坡路后,地面变得平坦许多。 前方一片雪白中,有一团棕色的东西摊在地面,两人走近一看,这坨毛茸茸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土拨鼠。 土拨鼠肚皮朝上,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皮毛油光水滑。 林雾看得手痒,忍不住伸手揉揉它的小肚皮。 土拨鼠睁开眼睛,张嘴骂道:“哪个下流胚子竟然敢骚扰老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用来做垫子!” 林雾的手凝固,和土拨鼠大眼瞪小眼。 她悻悻收回手,“对不住,不知道您还会说话呢。” 土拨鼠蹦起,一爪子朝林雾挠去,“人族!你玷污我就算了,竟然还敢羞辱我!” 杀了那个妖鬼 第83节 “我没有玷污你,我只是摸一下你的肚……呃,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还活着吗,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妖,这里不都是普通动物吗?”林雾喊冤。 妖虽然是由普通动物修炼开智,但和一般的无智动物算是两种种族,就像猴子和人类一样,两者相隔甚远。 她自觉十分冤枉,在土拨鼠扑来时,下意识举起手里的木棍打过去,正中土拨鼠脑壳。 土拨鼠眼冒金星,怒道:“你还打我?!” “这不是你自己扑上来的吗?”林雾也气,“你这只土拨鼠好不讲理啊!” 她再次举起手中木棍砸向土拨鼠脑壳,土拨鼠也捡起地上的树枝反击,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土拨鼠被砸得满头包,气得嗷嗷叫。 她扯着嗓子大喊道:“陆子颐!你们死哪儿去了?我被两个人欺负了!”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无辜被牵连的燕归辞:…… 他无奈劝道:“你们别打了。” 话音刚落,一条千足虫带着一群兔子青蛙蜻蜓等跑过来,千足虫冲在最前方,张口欲喷出毒雾,在看清林雾后动作顿住。 林雾扭头看去,被这群动物惊到,这算什么小型动物和昆虫的联盟吗? 仔细一看,最前头的那只千足虫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恩人。”千足虫开口,朝林雾吐出石破天惊的一个称呼。 土拨鼠和一群摩拳擦掌的动物齐齐愣住。 林雾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对方,“是你啊?竟然开智了,看来有点仙缘。” 对方正是当初在迷雾沼泽,她抢夺破镜花时合作过的千足虫,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 千足虫激动道:“当初我浑浑噩噩,是你给我破镜花花蜜,才让我得以生智。” 林雾摆摆手,“那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得来。” 见两人叙起旧来,土拨鼠愈加愤怒,“陆子颐,她打我,快点毒死她!” 陆子颐劝道:“绯衣,她是我的恩人,而且你也打不过她,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实在不行的话,你打我出出气。” 他对那场争夺战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他得到一滴花蜜,而是他开智后才发现当初林雾在那一群人当中是多么弱小,然而她却能从众多人手中抢到破镜花。 开智成妖后,他一直谨记这件事情,无论看上去多么弱小的人都不能小觑,这也成为他的生存之道,让他多次从危机中逃脱。 秦绯衣骂骂咧咧:“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她,我偏要打趴她给你看看!” 不依不饶的土拨鼠再次出击,结果自然也显而易见,被林雾再次打倒在地。 林雾揉着她的头,“还是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不然容易丢脸哦。” 介于跟她打的是一只拿木头的圆润土拨鼠,实在太有喜感,林雾根本生不起气。 作为三观在现代基本成型的成年人,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许久,她还是没办法把妖和妖的原形合在一起看待。 这点明显到连燕归辞都看得出来,几次三番在她生气时变成原形躲骂。 秦绯衣打开她的手,木头砸地,生起闷气,“是我原形拿木头不方便,如果我也是人形,才不会被你击败。” 断崖下灵气断绝,燕归辞恢复不成原形,这些小妖也无法变为人形。 林雾:“那就等你恢复原形,我们再比一比。” 秦绯衣:“一言为定!” 陆子颐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不小心从断崖掉下来。”林雾反问,“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这么多小妖一起?” 陆子颐叹气,“我和绯衣是被一只狼妖追赶误入此地,其他人有的是不小心迷路进来,也有被追杀至此的。” 抵达的时间不一,都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的苦命兄弟。 “你们没想过找路出去吗?”林雾看一眼秦绯衣,“还在这晒太阳睡午觉。” 秦绯衣恼怒:“你懂什么?难道是我们不想出去吗?明明是我们根本出不去!” 林雾看她龇牙咧嘴的,小小土拨鼠脾气还挺大,顺毛摸道:“好好好,你们出不去就出不去。”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秦绯衣气绝。 林雾倒打一耙,“你太可爱,害我都不能专心听你说话。” 陆子颐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秦绯衣:? 这个破世界,一起毁灭吧! 第56章 白点 林雾不再逗土拨鼠, 把话题扳回正轨。 林雾:“为什么出不去?” 陆子颐接话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像鬼打墙一样,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绕回来。” 幸好林子里各种食物还算充裕, 不然真要饿死在这里。 林雾不信邪, 打算亲自去探探路, 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小妖们都没动,说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在小妖们的目送下,林雾和燕归辞再次向东方前行, 路上的景色都大差不差,除了褐色树干和绿色树叶之外,就只有薄薄的白色积雪。 雪上都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赶路进度缓慢。 停下休息的时候,燕归辞把头发放下,塞到林雾手中。 林雾:? 燕归辞:“我没有绒毛, 但我有头发, 摸上去很顺滑,也不油腻,之前应该有打理过。” 林雾:“……你什么毛病?” 燕归辞:“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失忆后的燕归辞直白得可怕, 令林雾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手中长发触感滑溜得像丝绸,她还是没忍住摸两把。 她轻咳两下,说道:“没必要让我喜欢你,不管我什么态度,你都是你, 不用去特意改变自己。” 阴郁小可怜一朝失忆,醒来后变成讨好人格……想想就觉得这风格实在不符合燕归辞。 燕归辞:“可我喜欢你。” 林雾教育道:“我们都还没相处几天, 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喜欢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事儿。” 她指的是燕归辞失忆后的相处时间,总的来说,她和这个失忆版燕归辞的相处时间才仅仅三天。 燕归辞:“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林雾:…… 林雾:“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吃雪玩,别来磋磨我。” “喜欢”这个词,从没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出现过。 在现代的时候,没高考之前想着要努力考大学,上大学之后焦虑找工作。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每天为活着奔波,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更别说来到千年前做任务,怎么回去都还是个难题。 情爱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她这个人比较务实,不需要。 燕归辞看着她,眼中浮光细碎,顺着她的意愿没再谈起这个话题,抬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一点积雪。 他说:“走吧。” 依旧是他走在前头,林雾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傍晚,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路,正打算找个地方过夜时,发现前方有光芒闪动。 朝着光芒走过去,两人和一群小妖面面相觑。 秦绯衣大笑:“看吧,都说了走不出去,不管走多远,一到天黑就会回到这里,你们还不信,走了一天累不累?” “好累啊,腿好酸啊,你让我捏捏。”林雾捏住秦绯衣的脸揉一把,趁着她反应过来发火前快速收回手。 秦绯衣:“登徒子!” 林雾把脸凑过去,“我也让你捏,这样你就不吃亏。” 秦绯衣啐一声,“我才不要!” 燕归辞靠近,伸手捏住林雾脸颊上的一小块肉,温软的触感在收手后依旧停留于指尖,他似是好奇一般看向秦绯衣。 “你要是敢碰我,我绝对会把你的手砍掉!”秦绯衣尖叫。 容忍林雾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林雾踹一脚燕归辞,“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碰我。” 在意识到燕归辞可能对她存在别样的心思后,她看他开始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燕归辞垂着头,“其实我也不太懂什么是喜欢,我只是想亲近你,当我睁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你,你别讨厌我。” 林雾把这段话自动转换为四个字——雏鸟情节,这样想一想也说得过去,她勉强能够接受这个解释。 晚上的“床”是燕归辞来铺,用的依旧是烧热石头铺垫的方式。 一群小妖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围在一旁,等盖上干草后,陆子颐摸一下,惊讶道:“好暖和。” 燕归辞温和道:“这样做晚上睡觉会暖和不少,你们也可以试试。” 动物形状的小妖试不起来,连石头都抓不住,而能拿起石头的秦绯衣已经钻进林雾怀里,躺在暖呼呼的床上。 燕归辞提议要帮他们热石头,陆子颐连连拒绝,跑到秦绯衣身边靠着她睡。 陆子颐:“我体积小,睡这儿就行。” 其他小妖有样学样,全部跑到已经铺好的床上,挤在一个角落。 燕归辞无奈,只好把床的范围扩大。 今夜,这张床很拥挤,燕归辞抱着林雾,秦绯衣躺在林雾的另一边,其他小妖体积不大,围着他们三个睡,也能蹭到暖暖的石头。 杀了那个妖鬼 第84节 这是一个暖和的夜晚,一夜无话。 林雾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燕归辞的外衣,头下枕着秦绯衣的肚皮。 其他小妖还在呼呼大睡,火堆刚被添过柴,燃得正旺。 燕归辞从林子中走出,手里捧着满满一把松子核桃之类的坚果。 见到林雾,他笑开,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边缘镀上一层白色光边,光芒透过眼睫投入眼眸,漆黑瞳孔好似被融化开来。 林雾站起,好奇观察他手里的坚果,“你打劫松鼠了?” “它不在家,我借用一点,没拿完。”燕归辞压低声音,把坚果放在火堆旁,小心将果肉从壳里剥出。 白色坚果放入林雾掌心,他举起手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满眼盛着笑,轻声道:“我特意给你拿的,你尝尝看。” 明晃晃的偏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不加遮掩。 秦绯衣醒来之后,看见满地坚果壳,怒斥道:“你们偷吃就算了,能不能瞒得认真点,一地的壳当我瞎啊?我也要吃!” 燕归辞摊手,“没了。” “陆子颐!我要吃松仁,你带他们去给我找!”秦绯衣理直气壮地指挥道。 陆子颐带着小妖们去找松子,秦绯衣翻个身继续睡。 林雾见他们不慌不忙地各自找事做,疑惑问道:“你们不想办法找找出去的路?” 既然有古怪,也一定有缘由,总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秦绯衣摆摆手,“我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什么办法都试过,现在已经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样,找也找过,骂也骂过,还是一无所获,日复一日被困在这个地方,不找个理由说服自己,难道要活生生把自己憋死吗? 秦绯衣:“你要折腾就去吧,路上多看看有没有冻住的动物,带回来当晚饭。” 小妖们认命,林雾没认,揉一把秦绯衣圆溜溜的肚皮,带着燕归辞在对方的怒瞪下出发。 一路前行,林子里的景色并不是重复出现,能看出细微处有所不同,他们没有在原地打转。 昨天他们返回到原地的时候天色昏暗,看不清林中景象,也无从分辨景色是否如一。 想要揪出异常的原因,或许还得等到晚上再看看。 正如林雾所想,白天他们什么发现都没有,地面的积雪随着他们不断前进逐渐变浅,看着像是离昨夜休息的地方已经很远。 夕阳落下,林子被晚霞笼罩,橘红色的光线像雾一样朦胧,缓慢浸入树林,丝丝缕缕地流淌。 像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将时间定格住,连空气里也浮动着暗暗的隐香,犹如长久无人驻足的书库。 林雾停下,不再前进。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浅浅勾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收拢在掌心。 和曾经非要十指紧扣的别扭不同,他的手并不紧贴,偶尔把控不好距离,才会似有若无地触碰一下。 “我怕发生意外。”他解释道。 知道她不喜触碰,所以没有太亲密的动作。 他的表情太自然,林雾也没多想,观察着林子的情况。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林中陷入黑暗,比平时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昨夜能在树缝里窥见的星子也失去踪迹,仿佛有一张黑布盖在他们上方。 “林雾。”燕归辞轻轻喊一声。 抓着林雾的手不自觉攥紧,感受到手中存在的温软也不能彻底让他放下戒心,非要听听她的声音才肯罢休。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长,就是这短短的距离,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林雾:“别紧张。” 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弛,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刀子一般刮着脸的冷风早就在傍晚时分停下,此刻安静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眼睛看不见,听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浅香在表明这个世界的真实。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环境没有半点变化。 林雾决定继续向前走,傻站在这像个呆瓜一样,一点用没有。 燕归辞扔抓着她不放,怕他不适应,她勉强忍耐着没有甩开手,任他牵了一路。 林子极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龟速向前挪动,即使已经非常小心,林雾还是一脚踩空,身体前倾往前倒去。 她闭上眼,双手往前撑,做好摔一身雪和泥的准备。 心理准备没派上用场,瘦而有力的手搂过她的腰,一把将其拉回来。 两人身体紧贴,呼吸交缠。 燕归辞身体僵硬,手还停留在林雾腰上。 林雾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眯起眼睛专心看着前方,有一处地方冒出米粒大小的白点,光芒微弱,但在黑暗中十分醒目。 她刚要喊燕归辞也看一看,身后就穿来一声叫喊。 “喂!” 她回过头,看见橘红色火光。 当下她和燕归辞面对面,她的背面是火光,正面是白光,她推推燕归辞示意他放手,想朝白光走去。 前方忽然涌来一阵冷风,像是一只手把他们往外推。 风大得她的眼睛都难以睁开,硬生生被吹得往后退几步,她极其反骨,硬要逆着风走,被风吹得喉咙发痒,连连咳嗽。 燕归辞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出黑暗。 眼前忽然一亮,倒也不是有多大的光亮,而是终于有些许的光,不再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前方火堆明亮,场面再眼熟不过。 秦绯衣瞅一眼两人,“我就说大概这个时候到,开饭开饭!” 火光温暖,炊烟往上升腾,地面热热闹闹。 一众小妖围成圈,啃着小野猪肉,听林雾讲她的发现。 在听到“白点”的部分时,秦绯衣发出质疑,“我走过那么多次,怎么没见过什么白点,是不是你看花眼了?” 林雾白她一眼,“你没注意到是你的问题,自己反思一下,我不可能看错。” “可是我也没看见。”陆子颐出声道。 “其实我也没注意,我还走过三次。” “我走过两次,有一次真的很黑,我都不敢停留。” “为什么会黑?我感觉很正常啊。” “正常走感觉不到黑,走着走着就绕回来,但是如果停下来不走,就会出现很恐怖的黑暗。” “是的是的,我遇到过一次,真的太可怕了!” 几只小妖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把每个人的信息整合一下,也能拼凑出一点信息。 燕归辞问秦绯衣:“你在黑暗中停留过多少次?” 秦绯衣:“七八次吧。” 黑暗林子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反复走几次没什么发现后,她就不乐意再走。 林雾追问:“停留多久?” 秦绯衣:“不知道。” 可能很久,可能一小会儿,在绝对漆黑和安静的环境中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 林雾:“我们大概在里面停留有两刻钟时间。” “你怎么知道是两刻钟?”秦绯衣不信,“说不定是你觉得久,但是真实时间不一定这么长。” “心跳会告诉我时间。”林雾举起双手,右手食指搭在左手手腕的脉搏处。 “我的心跳大约一分钟七十到八十五下,不是非常精准,但用来大致估算时间也足够。” 秦绯衣愣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林雾,没追问“一分钟”是个什么词。 她表情古怪,看林雾的眼神也十分复杂,难得的不吱声。 没人提出疑问,林雾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不同之处,你们在黑暗林子的时候有回过头吗?” 兔妖犹豫道:“没有,我都不敢往后看。” 陆子颐:“我倒是有往后看,还很多次,但是没看见白点,是不是待的时间不够长?” 黑暗林子的环境给人带来极大压力,这种情况下,心生恐惧之人下意识的反应会分为两种,一种是兔妖这种不敢回头看,另一种是像陆子颐频频回头观察。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会加快速度想走出林子。 林雾本身的情况特殊,她在黑暗林子中停留的时间久,回头看也是一个意外,并不带着警戒的目的慌张扫射。 白点一开始并不起眼,很容易被忽视过去,是她一直盯着看,白点才在视线中越发清晰。 林雾:“明天晚上再试一次,你们谁想跟着一起吗?” 他们在这里说得再多也是猜测,事实如何还得经过验证才知道。 “我跟你们去。”秦绯衣出声,“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她一表态,陆子颐立即说道:“我和绯衣一起。” “我……我能不去吗?我有点害怕。”兔妖颤颤巍巍道。 林雾点头:“可以。” 太容易紧张和恐惧的人不适合一起探路,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螳螂妖举手,“我要去,我还没在黑暗林子里待过,每次都是直接走出来,我想看看黑暗林子是不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可怕。” 经过讨论,有一半的小妖选择留在原地等待。 今夜,有人安睡有人愁,林雾和秦绯衣自然不用说,两人一夜无梦。 又是一日晴天,秦绯衣早早起来活动筋骨,站在空地上练拳。 杀了那个妖鬼 第85节 她的姿势很标准,刚中带柔,柔中有刚,一招一式是可以放进教科书的完美。 不过肉嘟嘟的身体配上呆萌的表情,即使动作再凶狠,也显得没什么杀伤力。 短手短脚还顶着个小肚皮,怎么看怎么好捏。 秦绯衣已经习惯林雾时不时的“骚扰”,把她的手从背上拍掉,走流程似的放狠话,“等我可以化为人形,你就等着挨揍吧!” 林雾甩甩被拍红的手,“你妖形都打不过我,哪来的底气认为人形就能打得过。” 一般来说,妖在原形状态下,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比人形更强。 秦绯衣恼羞成怒,“要你管!总之我们走着瞧!” 打打闹闹一番,热身也就完成,燕归辞已经做好今日的早饭——一堆烤鸟蛋。 吃过早饭,秦绯衣拦下试图再来一次白天长途行走的林雾,“你是不是不动就不舒坦,非要走那么多路干什么,走多走少都要绕回来,还不如等到下午再走。” 她就不明白了,林雾为什么那么喜欢走路,前天走一天,昨天走一天,今天还想走一天,也不嫌累!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林雾戳戳秦绯衣的小肚皮,“你是不是有点胖?该减减肥了。” 作为土拨鼠胖起来看上去可爱,但作为一只妖,太胖影响灵活度。 秦绯衣亮起爪子,气汹汹道:“你才胖!陆子颐,你说我胖吗?” 陆子颐摇头,“不胖,这样刚刚好。” “你就知道欺负陆子颐。”林雾摇摇头,最后没硬拉着秦绯衣一起走路。 倒不是纵容,而是怕秦绯衣太久不运动,一下子动得太狠,肌肉酸软,万一碰上敌人没力气动手。 不走路就没事干,没灵气无法修炼,林雾拿起树枝当剑和燕归辞对练。 秦绯衣看着林雾的动作,目不转睛,像是要把她的一招一式都刻进脑子里。 直到林雾停下,她都还沉浸在剑法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等她从这种状态中醒悟过来,双眼对上林雾饶有兴趣的目光。 林雾:“喜欢练剑呀?喊声姐姐听听,我就教你。” 秦绯衣呸一声,“我是看不惯你们练的这个‘情意绵绵’剑,剑就应该是杀伐果断,一剑斩天地的。” “你从哪看到的这个词?”林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天下剑法多种多样,杀人剑是剑,救人剑也是剑,天地万物,花草树木,心之所想即是剑,不拘泥于任何外相。” 秦绯衣一怔,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林雾忍住拍她小脑瓜的冲动,没打扰她顿悟,没想到这小土拔鼠还挺有悟性。 练完剑,林雾蹲地上写写画画,一会儿是阵法,一会儿符箓,偶尔也是纯粹地画画。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待着,打发时间的方式多得是,从来不会无聊。 燕归辞站在一旁,认真看着她。 如果林雾要练剑,他就陪着,如果林雾想自己玩,他就看着,也不会无聊。 时间飞逝,太阳逐渐西斜。 几人向外走去,林雾和燕归辞、以及心大的秦绯衣三人神色轻松,其他小妖们却都十分紧绷,谁也不知道黑暗林子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林雾:“不要紧张,大不了就是一死,事情不会更糟。” 小妖们:……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不过她这么一说,沉重的氛围倒是散去不少。 秦绯衣鼓舞道:“我们被困这么久,终于迎来一个转机,这次一定能出去,难道你们想继续被困在这里吗?你们的家人朋友都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小妖们纷纷点头,满脸严肃,心里憋着一口气,被困许久,早就受不了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就完事了! 这种壮志踌躇在黑暗林子中停留十分钟后消失殆尽,死寂的黑暗能把人逼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螳螂妖忍不住问道:“过去多久了?” 林雾 :“不到一刻钟。” 螳螂妖:“怎么这么慢?我也想数数我的心跳,可惜我现在数不了……” 纯黑的环境下,看不见旁边人的脸,为缓解心中恐惧,螳螂妖不停说话,嘴就没歇息过。 他喋喋不休半天,也没见人回应,他忍不住道:“你们还在吗?倒是说话啊。” 旁边感觉跟没人似的,安静得令妖发慌。 秦绯衣骂道:“我们就在这哪也没去,你这碎嘴谁插得进话?” “我能像陆子颐一样在你肩膀上待着不?”螳螂妖小声问道,“我就一点点,不占地。” “滚犊子,你要是怕,就把眼睛闭上倒地装死,等我们把事情解决完再睁眼。”秦绯衣没好气道。 螳螂妖身体实诚地闭眼躺倒,仍嘴硬道:“我才不怕,我就是有点紧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雾闭上眼睛,控制身体九十度转向,再睁眼往各个方向看去。 黑暗环境下不仅无法辨别时间,连方向都很难区分,只能依靠身体的肌肉记忆。 在他们前进方向的右后方,昨日看见的白点再次出现,位置有点不一样,不过方位难以确定,不知道是他们的站位与昨天不同,还是白点会移动。 林雾:“往后看,白点出现了。”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秦绯衣问道。 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林子中回荡,林雾听声音就猜到她转的方向不对。 凭借声音的位置,她伸出手摸到秦绯衣的脸,刚要把对方的头转动到白点的方向,就听见秦绯衣咒骂一声,她立即收回手。 破空声响起,秦绯衣挥动着爪子骂道:“刚刚有什么东西碰我的脸了!他爷爷的竟敢碰我,看我怎么撕碎它!” 林雾:“……那是我。” 秦绯衣的话戛然而止,“你怎么不早说?” “除了我会摸你,还有谁会摸,就算林子里有东西,那也不是轻柔抚摸而是凶狠袭击。”林雾甩锅。 她再次伸手掰过秦绯衣的头,这次秦绯衣乖乖配合,终于看见林中那一点微弱白光。 暗香浮动,毫无动静的仿佛被定格住的林子开始起风,风力猛烈,要将他们驱赶出去。 第57章 摘花 寒风猎猎, 小妖们扒拉着秦绯衣的腿,生怕被吹走。 上次也是这样,在黑暗林子停留太久就会起风, 风力之大, 像一只巨手要把他们扔出去。 衣摆甩动, 发出唰唰的声响,燕归辞绕到林雾前方,为她挡住猛烈飓风。 “喂!” 一声喊声在前方响起。 秦绯衣抬头努力眯眼往前看,“什么声音?” 林雾:“不是你吗?” 秦绯衣:“我的声音怎么可能在前面?” 昨天林雾也听到这句叫喊, 往前走出林子就看见秦绯衣和一众小妖。 螳螂妖:“你们怎么越说越渗人了……” 秦绯衣:“过去瞧瞧?” 林雾:“等等,别过去。” “你看见了什么?前面有什么东西?”螳螂妖贴近秦绯衣,声音紧绷。 林雾:“往前走就走出去了, 不能过去。” 螳螂妖:…… 声音响起的方向和白点相反,就是想引着他们往前走,林雾偏不过去。 林雾:“往白点的位置走。” 她到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又是起风把人刮走, 又是前方有声音引导人,越是不想被人看见,越是说明有问题。 众人在大风中很难前进, 林雾和燕归辞走在最前方,秦绯衣抓着林雾的衣角跟在他们后面,最后才是一连串抱团的小妖。 风从白点的方向吹来,这回不用特意去寻找方向,只需逆着风走就是。 越往前走,风力越强, 衣角掀起拍打在半空,破风声接连不断。 白点逐渐清晰, 像是一团光点,具体情况还是无法完全看清。 小妖们从咒骂到发不出声音,一张口就是一肚子风灌进来。 当林雾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时,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连这烈风也不行,风越大,她的步伐就越沉稳。 不知走了多远,风似是无可奈何,力度渐小。 周边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模样,勉强能看见一点树木的轮廓。 前方的燕归辞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秦绯衣也顿住,一众小妖齐齐向后退,面色恐惧,仿佛前面有什么十分可怖的东西。 林雾不解道:“你们干什么呢,怎么停下不走了?” “你……你没看到吗?”秦绯衣指着前面。 林雾往前看,没看到有什么东西,疑惑道:“没有啊,都是树。” “前面有、有好多又细又长的黑影,数量特别多,一直在扭动,看着好恐怖。”螳螂妖说话都磕巴一下。 林雾瞪大眼睛向前看去,还是什么都没看见,树影静立,乍一看是有点可怕,可是树也没动啊。 她扭头问燕归辞:“你也看见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86节 燕归辞点头,“先别过去。” “为什么我看不见?”林雾低声喃喃,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 “这些黑影不一定真实存在,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幻象对她不起作用,如果其他人都能看见,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是幻觉的可能性极大。 他们停在黑暗林子这么久,一直没遭受袭击,或许树林里的东西无法直接出现攻击,只能通过各种手段赶走他们,黑暗、呼唤、大风、以及现在的幻象都是驱赶的方式。 燕归辞拦下她,“你看不见它们,如果有危险不好逃,我过去,你留在这。” 说完不等林雾拒绝,径直向前迈步。 他靠近层层叠叠的扭曲黑影,脚步不停,直接进入到黑影当中去。 在小妖们眼中,他就是走在刀尖上,身影在庞大黑影前显得格外弱小,他一点点被黑影淹没。 他们惊惧望着,不敢出声。 过一会儿,前方传来燕归辞的声音,“没事,过来吧。” 他的声音在螳螂妖耳中,带着诡异的嘶哑,螳螂妖抱住陆子颐,战战兢兢道:“千万别动!那不是他在说话,里面的东西故意引我们过去!” 林雾:“走吧。” 见她向前移动,螳螂妖加大音量,几乎嘶吼出声,“你们清醒一点!不要被迷惑,千万不能过去!” 林雾无奈,看着精神濒临崩溃的螳螂妖,说道:“那你在这等着。” 她看见的和听见的燕归辞无比正常,真不知道其他人感官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能把螳螂妖吓成这样。 “不行。”螳螂妖断然拒绝,独自待着实在可怕,比跟大家一起去死还恐怖,他苦苦哀求。 “真的别过去,这都是引诱我们靠近的假象,千万不能中招。” 此刻的螳螂妖带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责任感,拉着林雾不让她过去送死。 秦绯衣看不得他的怂样,虽然她眼中的世界也扭曲可怖,但是她相信林雾! 她伸出爪子握拳捶一下螳螂妖的脑壳,把陆子颐从他手中拯救出来,朝林雾说道:“我们走,别管他。” 两个领头人一动,其他小妖也自动跟上,螳螂妖一边抹泪一边跟着走,嘴里还在劝,“你们听听我的意见,相信我的实力,这里真的很危险……” 林子危不危险林雾暂时不清楚,螳螂妖并不丰富的词汇量她倒是有所见识,颠来倒去就两个词,从她左耳进右耳出。 和螳螂妖不同,其他小妖倒是很安静,他们都是经历过黑暗林子还选择再次探索,比一无所知的螳螂妖多点勇气,虽然也害怕,但至少听从安排,让干啥干啥。 在螳螂妖不停的嘚吧嘚吧中,一行人穿过眼中黑影狂舞的范围和燕归辞汇合,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随着黑夜骤然散去,螳螂妖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后半段路程安静如鸡。 至今为止他们依旧没有遭受伏击,他们离白光更近了,已经能清晰看见周边人的脸。 他们似乎离先的林子很远,现在这个位置树木低矮稀疏,远远才能看见一棵。 地面是大片的白,积雪松软,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踩着积雪再前行一段时间,秦绯衣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众人终于抵达亮着白光的地方。 一片纯白色天地中,一朵花静立着。 纯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拥挤到看不见花蕊,花瓣中间圆两边尖,表面泛着光泽,像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丝滑鲜亮,又有些厚度,乍一看仿佛白玉雕琢而成。 茎干也是白色,从积雪中探出一支来,没有任何叶片点缀,似乎是凭空生出,细细看过去才发现茎干旁边有积雪浮空而立,竟是被几片透明如冰的叶子托着。 他们看见的白光就是这朵花,它的边缘散发出幽幽光芒,如同折射阳光的水镜。 这是……玉莲仙!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初找寻许久都没找到的玉莲仙,竟然在这个地方! 林雾喜上眉梢,抬脚走过去,掏出装药材的盒子准备好,伸出手要摘下这朵玉洁冰清的花。 手还没触碰到玉莲仙,地面忽地弹起一条白影,林雾收手躲避,白鞭重重落在地上,身体崩散,积雪四溅。 一条白鞭损毁,数条白鞭从地面冒出来,这玩意儿竟然是积雪塑造,无穷无尽,密集如网,再次攻向林雾。 林雾逃窜,在超过某个范围之后,白色鞭子蹦碎变回积雪坠落。 燕归辞等人所站的位置在安全范围内,没有遭遇白鞭攻击,小妖们瞪大眼睛,看着身影如风的林雾。 “怪不得之前都是恐吓我们,原来是攻击范围有限。”林雾揉揉被白鞭抽中导致红肿的手背,疼得嘶嘶吸气。 其他天材地宝都是搭配一只伴生兽来保护自己,玉莲仙倒好,不走寻常路,突变成自己保护自己,又是林子又是积雪的,花样还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通过引走伴生兽的方式来摘下玉莲仙。 燕归辞抓一把积雪捏成团,贴在林雾发红的手背上敷着。 秦绯衣摩拳擦掌,愤愤道:“这就是阻拦我们出去的罪魁祸首?” 合着之前林子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吓自己,真正能攻击的范围超过三米就没用,这谁见了不生气! 林雾:“我不知道啊。” 秦绯衣:“那你去招惹它干嘛?!” 林雾:“首先,我需要这味药,其次,如果我们不把它拔掉,也无法确认是不是它在作祟,最后,你有什么关于摘花的想法吗?” 不管玉莲仙是不是导致鬼打墙的原因,她都必须将其摘下带走。 “为什么我的手也在疼?”燕归辞忽然问道,伸出自己的手背。 林雾:“说来话长,你可以认为是你太心疼我,所以手也跟着疼。” 燕归辞:“……噢。” “我的想法就是……让我去试试!”秦绯衣信心满满,“你动作太慢,还得看我的。” 积雪凝成的长鞭再次飞舞,秦绯衣在其中快速穿梭,但白鞭数量太多,她迟迟无法靠近玉莲仙,最后“啪”的一下被抽飞。 “我族天生擅长速度,让我过去试试。”没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惧,面对真实存在的白鞭,螳螂妖再次支楞起来。 这一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一分钟后,他被抽飞,身形在半空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他的速度确实有优势,撑的时间比秦绯衣久一点,但还是敌不过密集的白鞭。 陆子颐提议道:“人的灵力有限,它的精力是不是也会用完?不如我们轮流上场消耗它的精力,再趁机将其拿下。” 他接着螳螂妖的步伐上场,然后被抽飞。 蜻蜓妖上场,被抽飞。 青蛙妖上场,被抽飞。 蜥蜴妖上场,被抽飞。 …… 啪啪的抽打声、不停歇的痛呼声,形成今夜的背影音乐。 最后众人一拥而上,想靠数量搏一搏,结局就是接连被抽飞。 他们筋疲力尽,玉莲仙依旧精神满满。 天空飘下雪花,安静落在玉莲仙的花叶上,它一动不动,美得好似一副画。 天边泛起亮光,玉莲仙慢慢变得透明,最后连这片树林也消融,他们出现在每次都会绕回来的路上。 陆子颐叹息,“现在怎么办?” 秦绯衣:“先弄点吃的。” 林雾:“先睡一觉。” 燕归辞:“我先去热石头。” 陆子颐:…… 那他去找吃的。 * 众人折腾一晚上,实在困倦,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枕着温热的石头沉沉睡去。 雪花落在树叶铺造的棚顶上,窸窸窣窣,长久不绝,四根树干稳稳撑着棚子,下方人和妖安然沉眠。 在林雾和燕归辞到来之前,小妖们都是随便睡地上,反正冷不死,这个棚子还是燕归辞临时搭建。 睡醒之后,太阳还未下山,秦绯衣拒绝林雾四处走走的提议,窝着不愿动弹。 螳螂妖和昨夜停留在原地等候的小妖们讲述惊险历程,“我们向白光靠近,结果忽然出现一群山一样高的黑影,但是我们无所畏惧,勇敢闯过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小妖们听得神情紧张,忙问道:“是什么怪物?你们有动手吗?今早怎么没看见你们受伤?” 螳螂妖挺起胸膛道:“可怖的黑影竟然不是真的,而是幻象!幸好我英勇无畏,看破诡计!” 小妖们:“哇!” 螳螂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继续吹嘘道:“黑影之后,我们继续前行,又遇到新的危机……” 小妖们被跌宕起伏的经历惊住,听得入迷,昨夜同行的小妖知道螳螂妖的本性,实在听不下去,摇摇头离开。 另一边,陆子颐正忙活着弄火折子,再添点柴让火堆保持在燃烧但剧烈的程度。 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破局,要是能出去最好,万一出不去或是又掉到其他地方,火堆和火折子也能派上用场。 林雾拍一下秦绯衣的肚皮,“你就不着急?玉莲仙可以操控积雪,可没那么好摘。” “我急什么,这不是有你在吗?”秦绯衣翻身,浑身上下透着随遇而安的懒散。 林雾:……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一个两个的不是怂就是懒。 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林雾坐到火堆旁,思索要如何才能摘下玉莲仙。 天空飘下小雪花,燕归辞举起用树藤和树枝编织的伞,为她遮去漫天雪花。 伞很粗糙,但没有一粒雪花落在肩头。 杀了那个妖鬼 第87节 林雾:“你有什么想法?” 燕归辞:“在玉莲仙的攻击范围内,有灵气流动。” 虽然非常微薄,但确确实实是有,在这个禁灵之地,为什么玉莲仙是例外? “确实,不会是玉莲仙把灵气都吸走,所以导致这里成为禁灵之地吧?”林雾回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是一个契机,只要靠近玉莲仙,说不定能从它身边抢到一点灵气,只要灵力能正常运转,谁还怕一朵花? 林雾:“不知道能不能在玉莲仙周边抢到灵气。” 燕归辞:“可以试试。” “这也是个思路,虽然跟我想的不一样,但值得尝试。”林雾手撑着下巴,夸赞道。 燕归辞:“你想的是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灵感。”林雾抬起手指指头顶上的伞。 “昨夜我看见雪落在玉莲仙身上不会激起它的反应,如果我们隐藏气息躲在雪中,是不是也可以蒙蔽它?” 简单来说,就是编个简单的罩子,罩子外面再包一层雪上去,把自己伪装成积雪靠近玉莲仙。 燕归辞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评价,她总是能想到稀奇古怪的法子。 他扬起嘴角,“你的想法比我的好。” 一个察觉到玉莲仙周边有灵气的人,或许都会产生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林雾这个思路,一般人想不到。 “我也觉得,今晚两种办法都可以试试看。”林雾点头,眼角弯弯,她人生准则里就没有“谦虚”两字。 燕归辞去编罩子,林雾召集小妖们做工作部署。 其实就是简单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问清有谁不去,她不能肯定摘下玉莲仙之后就能出去,也无法保证后续会不会出现意外,还是像上次一样,遵从自愿原则。 或许是螳螂妖描述的有惊无险的经历,让上次留守的小妖误以为事情没有多大危险,这一次竟然没人选择留下。 第一件事说完,第二件事就是讲解计划。 计划一共两个,甲计划是她的暗中潜伏计划,乙计划是燕归辞的抢夺灵气计划,两个计划分步进行,先甲后乙。 一些体积小方便潜行的小妖实行甲计划,林雾带着一些速度快的小妖实行乙计划,一共分两个队伍,全员出动。 行动宗旨是保命为上,开会完毕。 会议结束,时间也来到傍晚,众人踩着黄昏,信心满满地出发。 有过昨夜的经历,这一次面对寂静、大风和黑影,他们没有丝毫驻足,直奔目的地。 白色积雪之上,纯色的玉莲仙亭亭玉立。 林雾一声令下:“上!” 陆子颐身上盖着一个小罩子,树叶和树藤将积雪包在夹层中,他屏住呼吸向前走。 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蜻蜓妖和蜥蜴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他们进入玉莲仙的攻击范围,地上的积雪没有任何反应。 计划可行! 他们一点点靠近玉莲仙,陆子颐走在最前头,张开嘴咬住玉莲仙的茎干,要将它连根拔起。 牙齿刚触碰到玉莲仙的表皮,甚至还没扎下去,一直不动如山的玉莲仙忽然动了。 只见玉莲仙仿佛发疯一般,以根为中心像旋转的风扇一样猛烈甩动起来。 林雾的视角里,此时的玉莲仙就像商场门口招手的充气人,动作再放快十倍速,甩头的速度让她忍不住担心它的头会不会掉下来。 无数积雪汇聚成细长的鞭子,向陆子颐抽打,数量太多,其他人也被误伤。 气息暴露,玉莲仙愈加疯狂。 乙计划启动,林雾率先冲进攻击范围里,左右横跳,避开雪鞭的攻击,实在躲不掉的就用手里的树枝把积雪打断。 玉莲仙周边确实有灵气,但全都往它身上涌去,像一个漩涡往里卷。 林雾边横跳边吸收灵气,这点灵气太过稀少,还得跟玉莲仙争,实在不易。 “我看着,你去摘花。”燕归辞拉开林雾,一条雪鞭和她擦身而过。 林雾闻言,立即改守为攻,不再顾及身后的袭击,全力朝玉莲仙冲刺。 越靠近玉莲仙,雪鞭的数量越多,密密匝匝地将她围住,像一张纱网挡住想靠近的蚊子……林雾在心中唾骂一下自己的比喻能力。 身后,燕归辞如他所说,全力护着林雾,没让任何一条雪鞭击中她,即使他的手臂和后背已经开始带伤。 林雾艰难靠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玉莲仙,可是现在的玉莲仙处于发疯状态,一直疯狂甩动,擦过她的手时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手上都是细碎的伤口。 玉莲仙被刺激到,雪鞭数量再次增加,攻击更猛。 林雾别无他法,法诀在体内高速运转,暂封的经脉全部打开,与玉莲仙争夺灵气。 这种感觉就像拔河,双方僵持不下,比的就是谁撑得久。 秦绯衣也凑过来,帮林雾打散雪鞭,她大声喊道:“你行不行啊?” 林雾没她那么足的中气,艰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行,那你来?” 秦绯衣:“你都不行那我也不好说,你赶紧点,连朵破花都打不过,别让我瞧不起你!” 林雾:…… 满心槽点,无从吐起。 雪鞭数量之多,把微亮的夜色再次遮得昏暗,其他小妖也纷纷加入,尽力去挡住雪鞭。 林雾:“计划不是大家一起抢,分散它的注意吗?怎么现在就我一个?” “我也不想啊,我一点灵气都抢不过来,灵气跟它崽似的就往它身上贴,我能有什么办法?”秦绯衣咆哮。 乙计划的小妖们纷纷附和,不是他们不干,是真的干不来啊! 就连燕归辞也是如此,根本无法从玉莲仙手中夺走一丁点灵气。 林雾心累,在脑中自动播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课文,得给自己打点鸡血才能坚持下去,不然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命运如此苦涩。 心神归一,六方守正,灵气如涓涓细流进入林雾经脉,有灵气她就强,强就有更多灵气,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她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灵气彻底倾向她,玉莲仙根部飞速旋转的灵力漩涡暂且被她止住。 失去灵气的玉莲仙没有停下,雪鞭依旧不停凝聚拍打,众人身上伤痕累累。 秦绯衣忍无可忍,“到底好没有?实在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种单纯挨揍,又无法反击回去的感觉实在憋屈。 没等林雾回答,大地微微震颤,雪鞭的攻击失去准头,失控地在半空胡乱挥舞。 秦绯衣:“你又干什么了!” 林雾:“我没有啊!” 她冤枉啊! 地面的震动加剧,玉莲仙还在疯狂甩头,一片花瓣被甩出,林雾心疼一瞬。 无数灵气从玉莲仙根部涌出,这些灵气归还于天地,大自然仿佛重重呼吸一下,万物争先恐后地吸着灵气。 林雾作为直面灵气泉的第一人,修为直接连冲三级,进入金丹巅峰。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都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受益,还没来得及高兴,被掏空的地面开始皲裂,地动山摇。 林雾向前猛扑,一把抓住玉莲仙,拔.出塞进盒子里,一颗巨石落下,她已经来不及跑。 燕归辞伸手拉过她,巨石坠落在她身旁,地面晃动坍塌,两人站立不稳,燕归辞拥她入怀,所有人被迫往下滚去。 一只手紧紧护着林雾头部,所有轰隆声响都盖不住耳边胸膛里的心跳,鲜活的、有生命的心跳。 第58章 洛州 地下有一条暗河, 地动之后河水喷涌,骤涨的水流卷着落水的人和妖一同往下。 燕归辞紧紧抓着林雾,两人在波涛汹涌的河流中上下起伏。 河水并不清透, 混着地面崩裂的泥土, 浑浊不堪, 在水中睁开眼睛都是一种折磨。 在激流中难以控制身体,只能被动地随流而下。 不知过去多久,水流缓缓平息,水面上不再是黑暗的溶洞, 阳光挥洒,明媚如春。 两人浮出水面,往岸上游去。 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用灵力眨眼间就能烘干, 这种快捷让林雾格外感动,烧火烘干衣服真是人间苦难之一。 周边白茫茫一片,连根草都看不见, 前方远远处, 仿佛跟天际连接的地平线上才有一点其他色彩,与先前的丛林地貌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岸上不见秦绯衣和其他小妖的踪影,水里混沌浑浊什么也看不见。 林雾并没有太在意其他人的安危, 既然都能出来,应该死不了,至于去留,她身边就没有长期停留的人。 相遇是缘,分散也是缘,就随缘去吧。 她先给叶清黎和裴修风写信报平安, 被困在断崖底下那么久也没个信,他们怕是要急坏了。 燕归辞没有可以传信的对象, 看着林雾写信,站到她身后抬手整理她的头发。 等灵纸鹤飞远,他开口道:“先找个有人的地方问问路吧。” 林雾指指前方,“那有房子。” 两人顺着房屋的方向走去,林雾察觉到燕归辞兴致不高,回忆一番,锁定源头。 她安慰道:“不用和我比,像我这样的天纵奇才世间无二。” 她猜燕归辞可能是因为晋级不够高所以郁闷,先前灵气喷涌,她直接突破到金丹巅峰,而燕归辞堪堪停在金丹中期。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从练气突破筑基,再到金丹,这个晋级速度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有的人百八十年都不一定能达到金丹巅峰。 每一阶的突破都不容易,其他小妖顶多就涨一点,燕归辞已经算是优异。 杀了那个妖鬼 第88节 要是跟她比,那确实是没得比,毕竟她的身体和神识可没跌落练气期,只要灵力充足能存在体内,晋级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的确独一无二。”燕归辞应一声,又问,“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林雾:“你不是在因为比不过我而难受?” 燕归辞摇头,“没有。” 林雾:“那你是在担心失忆的事?” 也是,之前在断崖下天天都在琢磨怎么出去,失忆不失忆影响不大,现在出来,要面临的事情就多了。 “算是吧。”燕归辞没给出确定的答案。 林雾:“不用担心,反正你也没什么朋友,不会出现不记得人的尴尬处境。” 燕归辞:…… 虽然林雾“安慰”人的话总是非常独特,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房子就在前面,是一个小村子,村口有几个小孩在打闹,身上穿的衣服以兽皮为主,脸蛋被冷风吹得发红。 一个扎着三个小辫的小女孩看见两人,站起来问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林雾弯下腰,笑眯眯道:“我们是被大河冲下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里是小法村。”女孩十岁左右,下牙有个缺口,说话漏风, “小法村外面是什么呀?”林雾继续问,没有丝毫不耐烦。 “是小、马村。”女孩纠正道,“外面……外面是小马村外面。” 林雾:……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其中一个机灵的孩子,在林雾开口的时候就跑进村里,此时带着一个妇人走出来。 妇人头发扎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英武,眼睛像鹰一样扫射来人。 “两位是?” 燕归辞:“我们是途经此地,想问个路,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耕春。”妇人眼中警惕不减,见两人茫然,又把区域扩大,“这里是洛州。” “洛州?”林雾惊讶。 洛州是大陆最北的地方,离叶清黎所在的离川相隔极远,怪不得这里的积雪如此之厚,洛州深处就是无边无际终年不化的冰川。 他们竟然被水冲到洛州? 她抬头看看天色,阳光正好,太阳在最顶上,他们落水时天还没亮,这是过去了半天? 半天从离川到洛州,也不合理啊! 林雾又抬头看看天,感觉时间过去一天比较合理,被水冲的速度比坐飞舟还快。 见林雾反复看天,妇人眼中警惕更甚,“你们怎么来的耕春?” 耕春大概是这个郡县的名字,林雾没有印象,她叹道:“昨天早上我们还在离川,结果地动引起大水,我们是被那条河冲到这来的。” “昨天还在离川?”妇人眼神奇异,“现在是寅时,你们一天就到了?” 林雾:“寅时?” 她陷入沉默,洛川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泡在水里快两天时间,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妇人见两人呆愣,看向他们的眼神便略带怜悯,警惕散去大半。 她招呼道:“进来添件衣服吧,耕春的冷可跟你们离川不一样。” 离川的冷是可以靠身体抵御的冷,穿厚衣裳纯粹是穿个氛围,而耕春的冷是即使运转灵气,也依旧刺骨的冷。 林雾身上披着燕归辞的衣服,被水泡太久,脸上没什么血色,燕归辞也好不倒哪里去。 妇人眼中,这就是两个大冬天穿夏衫的楞头傻子,脸都被冻白。 村子不大,零零散散十来户人家,有人看见陌生面孔,探出头来问道:“乌依,家里来客啊?” 乌依答道:“两个过路人,冻得惨兮兮,我给他们找两件衣服。” 冻得惨兮兮的林雾、燕归辞:……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这么一说,忽然感觉真的悲惨狼狈起来。 村民小声嘀咕,“不认识的客也往家里带,真是闲家里吃食多。” 小马村里的住宅都是一座座蒙古包,从偶尔掀开的门帘缝隙往里看,可以看见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装饰简朴。 说好听点是朴素,说难听点就是穷。 进到乌依的家,她家情况同样如此,一眼看过去都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东西,有种小偷来了都无从下手的朴实。 家里有个壮汉在,他看见两人后一愣,听乌依说明情况后,他进厨房拿出一把刀朝羊圈走去,“等着,我去杀羊,今晚喝羊肉汤。” 林雾:? 乌依解释:“不用理他,他见谁都热情。” 林雾:“……行。” 对方热情得好像她是已经打好招呼说要串门的客人,语气自然熟稔,仿佛交往密切的多年好友。 羊毛做的衣裳穿在身上,冰冷的手脚顿时暖和起来,还有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鲜而不膻,连喝两碗都不腻。 机灵小孩名叫艾麦,扎着粗亮的长辫,捧着一碗羊杂汤,眼睛透过热气好奇地望着两人。 乌依问道:“你们要回离川吗?” 林雾:“先不回,来都来了,打算进洛州里面看看。” 有一味解药,就在那广袤无垠的冰山深处。 乌依:“天快黑了,你们先在我家住一晚吧,不过我家只有一个空房间,你们一起睡可以吧?” “可以。”林雾点头。 艾麦鼓气勇气问道:“你们真好看,是夫妻吗?” 林雾:“不是。” 燕归辞:“是。”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面面相觑。 燕归辞:“不是吗?” 林雾:“什么时候是了?” 燕归辞:“不是的话为什么每次有危险你都护着我,为什么知道我爱吃的东西,为什么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 “那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故事缘由太长,林雾懒得解释。 “不是夫妻怎么能睡一张床?”乌依语气严肃,眼中带着道德的谴责。 一旁的壮汉连连点头,赞同妻子的说法。 林雾语塞,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败下阵来,“……那就是吧。” 是就是吧,又不会少块肉。 燕归辞微笑解释道:“我们还没正式成亲。” 乌依:“那也要多注意才是,至少口风一致,不要闹别扭,维护好形象,结亲的话……” 她说得郑重,燕归辞听得认真,话题已经拐到成亲上面,壮汉还时不时附和两句。 林雾被彻底排挤在外,无语望天,扯扯艾麦的辫子,“你多大?在哪上学?作业写完没有?成绩怎么样?” 一个长辈三连问,问得艾麦瞪大眼睛。 她期期艾艾道:“我还没上学,学院是什么样子的呀?” “学院啊,挺无聊的。”林雾随口答道,对上艾麦乌溜溜的眼睛,又改变说辞。 “学院很好玩,有很多同龄人,你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有很多老师教学,能学到很多东西。” 艾麦满眼期待,“学院真好,我也想上学?” 林雾:“你为什么不上学?” 艾麦:“等我再长大一点,我才能去学院。” 林雾打量她两眼,“你已经不小了。” 这个世界的孩子跟现代一样,从小开始卷,小小年纪就背着行囊上学堂。 一旁的乌依注意到两人的交谈,她摸摸艾麦的头。 “小马村附近没有学院,耕春的学院也一般,我想再攒攒钱去更大的地方。” 这么一说,林雾就懂了,所困扰之事无非一个字——穷。 乌依家外面养着很多羊,这些羊应该就是他们的收入来源,而今天因为他们的到来,羊圈里的羊少掉一只。 像乌依这样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普普通通地活着。 林雾拿出芥子袋,掏出一堆灵石,“这些给你们,是衣服、住宿和羊肉汤的费用。” 乌依笑着婉拒,“这些不值钱,不该收你们的灵石,我们想要的会自己挣。” 林雾坚持要给,乌依坚持不收,两人推拉一番,乌依还是没收下灵石。 林雾看一眼艾麦,那句“孩子已经到开蒙时间”没说出口,乌依有她的自尊,她不能勉强。 房间的床是炕的样式,被火烘得暖洋洋。 从去摘玉莲仙到现在,一路又是奔波又是在水里挨冻,林雾早就疲惫,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幸福喟叹。 燕归辞掀开被子一角,挤上床,一个人睡还有富余的床立即满满当当,变得拥挤起来。 林雾睁开眼,瞪他,“你干什么?” 燕归辞:“有什么问题吗?” 杀了那个妖鬼 第89节 “你要变回妖形,不许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床上。”林雾抬脚踹他。 燕归辞不动,“可是之前我们也是这样睡的,现在为什么不行?” 林雾:“之前在断崖下没有灵气,你不能变原形,我勉强忍忍,现在情况不一样,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她踹不动他,手抓住被子上端一扯,把被子抢过来卷住自己,再伸手搭在他肩上,运转灵力用力一推。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腕,忽而转变为一条黑影钻入被子,又重新化为人形,在被子中出双手揽住她的腰。 林雾被冰得一激灵,“你这是利用体型作弊!” 好胜心被激起,她摊开被子,伸手扣向燕归辞的脖子,膝盖弯曲顶在他腹部不让他动弹。 燕归辞往外挪一点,躲开她的手,左腿抬起反压住她的膝盖,空出来的手去抢夺被子。 两人交手几下,被子已经全部被踢到床尾。 眼看他要得手,林雾一急,下意识用起灵力,刚抓住被子又松手。 刚才都克制着没动真格,要是真动起手来,这条被子怕是要被扯碎,毕竟是乌依的东西,总不能真弄坏。 在她停顿的这一瞬间里,燕归辞已经先一步拉过被子,又因她忽然放手,被子没有任何阻力,他的力道过大,被子和人一起往后倒。 他倒下时顺手捞住林雾,两人一起摔在床上,木床不堪重负,发出嘎嘎的声响。 被子慢一步盖下来,一切恢复最初的模样。 林雾头砸在枕头上,并不柔软的枕头撞得她眼前发花,她怒道:“燕、归、辞!” 燕归辞见她真生气了,变回小黑蛇爬出,老老实实待在一边。 林雾一口气不上不下,握拳猛捶一把盘起的小黑蛇,把被子裹紧,头转向另一边,闭眼睡觉。 夜已经黑透,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框震荡。 小黑蛇慢慢吞吞地舒展身体,爬到林雾后颈处,张开獠牙咬下去,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两个黑点。 林雾睡得更沉,呼吸平缓。 燕归辞恢复人形,掀开被子靠过去,手揽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后颈,后颈上两个小黑点十分显眼。 他探出舌尖,从两个小点上舔过,细微的伤痕消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他抱紧林雾,阖眼睡去。 林雾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旁边的小黑蛇老实盘着。 她松松手脚,总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还手脚酸软,难不成是昨天太累导致肌肉绷紧的原因? 喊醒燕归辞,她走出房间,看见艾麦捧着一个老旧的玉简看得入迷。 她凑过去一瞧,是很老版本的儿童入学书,在长兴郡都不知更新过几轮,里面有些知识也早已被淘汰。 见燕归辞出来,她问道:“我之前给你买的儿童启蒙书呢?” 燕归辞在芥子袋里翻找,拿出一个玉简,“是这个吗?” 玉简表面刻有小字,方便分辨是什么内容,林雾看一眼,确定道:“是这个,给我。” 她伸手过去拿,谁知燕归辞忽然收回手,她抓了个空。 燕归辞:“既然是你送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你想要它做什么?” 要做什么很明显,旁边就有一个到上学年纪的小孩,无非就是要把他的东西送给这个孩子。 林雾:“谁说是我送的,其实是你自己买的。” 燕归辞:“你刚刚自己说,是你买给我的。” 林雾:…… 她这张破嘴,说话怎么就这么快! 林雾:“你先把这份给我,出去之后我再给你买本新的。” 燕归辞:“不行。” 林雾双手叉腰,“我发现你失忆之后是越来越不听话,拿你本书怎么了?” 她硬是从燕归辞手中抢走玉简,递给艾麦,又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抚。 燕归辞看着她,她好像对谁都很好,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她摸他头的时候,跟摸秦绯衣、摸艾麦没有区别。 她跟秦绯衣分别时没有留恋,今天也会和艾麦告别,或许如果有一天她抛下他时,也会是这般洒脱。 “林雾,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你的宠物。”燕归辞看着她,眼尾殷红。 不是高兴时逗两下,不高兴时踢一边的宠物,人族饲养猫猫狗狗作为宠物,会保护和喂食,但宠物永远只能是宠物。 林雾手一顿,见不得他这番模样,又把玉简从艾麦手中抽回来。 艾麦眼神渴望,两人都眼巴巴望着她。 林雾无奈道:“我用玉简再刻一个。” 之前是觉得再刻一个麻烦,现在对比一下,这简直再简单不过。 玉简里的内容不少,不过比较简单,林雾写了一个时辰,终于把玉简写完,坐在椅子上伸懒腰。 燕归辞最先伸手,拿走林雾写的那一块玉简, “我要这个。” 林雾瞪他,“你不是说先前那块是你的吗?” 艾麦拿起燕归辞不要的那一块玉简,见两个大人之间气氛不好,懂事地劝道:“我拿这个就很好,谢谢姐姐。” 林雾没好气道:“小孩都比你懂事,你也是小孩吗?” “你说我是吗?”燕归辞直勾勾盯着林雾,忽然弯下腰去凑近她,轻轻掐住她的下巴往上勾,迫使她抬起头。 他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林雾有些失神。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燕归辞,他和她所见到的第一面已经有所不同,五官更加舒展,这段时间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植物,快速生长起来。 他的气息很近,从上而下的俯视带着压迫感,有点千年后妖王的影子。 青涩的燕归辞和阴郁的妖王在林雾眼中反复交替,让她恍惚片刻。 “你在想什么?”燕归辞手上力道加重。 眼睛里看的人是谁? 林雾吃痛,“嗷”一声打开他的手,“你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感觉你越来越像之前的样子,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时不时发神经的模样有段时间不见,她差点都忘了燕归辞脑子不正常。 “没想起来。”燕归辞慢慢松开手,低声道,“对不起。” 林雾对于燕归辞极力证明自己不是小孩这件事产生些许危机感,她又不是他亲娘,没什么把人抚养长大的欣慰情绪。 她评估着燕归辞可能会对她产生的威胁,重新审视和观察他。 “你应该继续伪装下去,躲在她的羽翼之下努力成长。” 燕归辞识海里响起一道声音,说话的小人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缩小数倍,静立在识海之上。 燕归辞不知道小人从何而来,忽然有一天就出现在他的识海中,无法驱赶。 燕归辞:“不,如果她一直把我当成幼鸟,那她永远无法看见我。” “好吧,随便你,我们的目标是变强,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我们是一体的。”小人说道。 “只要你足够强,还怕留不住她吗?再强壮的鸟儿也冲不破笼子,你要做的就是打造一个鸟笼。” 燕归辞看一眼教导艾麦的林雾,收起她手写的玉简。 当乌依回来做午饭时,已经不见林雾和燕归辞的身影,她询问艾麦,只得到两人已经离开的答案。 有来有去是常事,萍水相逢的异乡人不会在此久留,乌依也没当回事,去收拾两人留宿的房间。 在叠得整齐的被子上,一个芥子袋安静躺着,上面没有任何神识附着,意味着无主,下方还压着一张字条。 乌依一愣,拿起芥子袋和纸条,纸条上洋洋洒洒写着不少字,她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手指捏皱纸条。 [你既然知道离川在哪,说明也是出去过的人,自尊不能当饭吃,艾麦已经到上学的年纪,该早点搬家就早点搬。我带走一条羊腿路上吃,付的钱在芥子袋,钱不多,毕竟做人还是要靠自己。最后,不要太想我,有缘再见。] 即使乌依做好心理准备,在打开芥子袋后,还是被里面的灵石所惊到。 神识扫过去,里面的灵石大概有五十万,够平常人家两年的吃穿用度还有剩余。 纸条上的字迹变得模糊,她匆匆抹一把眼睛,快速走出家门。 艾麦喊道:“阿母,你去哪里呀?” 乌依:“我去集市找你阿父,你在家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了。” 漫天雪地里,两道身影缓慢移动。 林雾和燕归辞身上还穿着乌依给的羊毛衣服,在小马村很暖和的穿搭,在深入洛州后就变得不够看。 这里的风不像风,像是刀子,往人脸上一吹,能剐下一层皮来。 一路走来连户人家都没看见,万里冰封之地,广阔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了许久,前方依旧一望无际。 林雾:“这样不行,我御伞,你防风。” 一张口就吃进一口冷风,冻得牙齿冰凉,她尽量缩短说话时间。 燕归辞点头,“好。” 墨伞张开,变大数倍,伞面不再弯曲,而是变为一个平面。 两人站上去,墨伞腾空飞起,一晃眼便消失在原地。 御物是个非常耗费灵力的活动,幸好林雾现在是金丹巅峰,勉强还能承受,不至于走两步就掉下来。 燕归辞贴着林雾,双手环抱住她的腰,灵力形成一面屏障挡在前方,能挡住大部分严寒,但仍有丝丝缕缕的风吹来。 林雾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顶着风说道:“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手放下去,别抱我!” 燕归辞:“我站不稳怕掉下去,这样也暖和。” 两条理由,林雾都能反驳,可她懒得再开口扯来扯去说个没完,只能由他去,并在心中愤愤扎他小人! 杀了那个妖鬼 第90节 第59章 孩子 昼短夜长, 从黄昏到入夜几乎只是眨眼间的事,林雾找到一处勉强可以挡风的冰山,天已经黑透。 不是她不想快点赶路, 而是灵力实在撑不住, 今天一天已经前进许多, 可前方还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雪地。 天上明月高悬,始终如一地散发光芒,地面也有亮光,一颗小小的光珠驱散黑暗。 入夜之后风更大, 漫天雪花飘下,又添一分寒冷。 林雾临时琢磨出一个防风的阵法,寒意没法彻底隔绝, 这里的冷像是从地面发出,就算布火阵也效果甚微,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还是硬抗吧。 离开小马村之前, 林雾找到村里一个卖羊毛类物品为生的独居老妇人,买下两套裘衣、两个帽子和一条毛毯。 因为是要拿去集市卖的物品,做得很精致, 不像乌依自己在家穿的羊毛衣裳那样灰扑扑,而是纯白无瑕。 裘衣早已穿在身上,林雾拿出平常使用的毯子铺在地上,再拿出羊毛毯子裹住自己躺上去,暖意使人打瞌睡。 林雾朝燕归辞招手,“来。” 燕归辞放下手里的玉简, 从芥子袋里拿两个木头人放在地上,木头人转动头颅, 一左一右站岗。 他变回原形缠在林雾手腕上,被暖和的羊毛毯裹住。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林雾已经睁开眼睛。 不想从暖和的毛毯中出来,她干脆把伞面再扩大,直接躺上去,抓一把灵石嵌入伞中,控制墨伞飞起。 当初她知道墨伞还有飞行功能的时候也很惊喜,不过当她发现消耗的灵石是其他飞行法器的数倍之后,她就极少使用这个功能。 有必要的时候坐专门的飞行法器更快,没必要的时候何必浪费钱。 当时她还吐槽这个功能没用,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有感恩这个设计的时候。 燕归辞醒来,没有恢复人形,爬上她的肩头,一同俯瞰下方的景色。 林雾正在咬牛肉干,递给他一根,“吃吗……” 尾音随着墨伞一阵震动而破碎,地面像是存在无穷的吸力,拉着墨伞往下落。 林雾手掌压在伞面上,极力控制它的方向,减缓下落的速度,一人一蛇栽倒进蓬松积雪中。 林雾爬出,拍拍身上的雪。 周边风平浪静,没突然跳出什么东西袭击,起来走两步,也没感觉重力有变化,让墨伞飞起,一股力道出现,拽着墨伞下落。 她到处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燕归辞恢复人形,走到她身旁,“说不定是这里位置特殊。” 林雾:“有可能。” 她顺着来时的方向倒退回去,反复尝试,得出结论——以墨伞发生震颤的位置为界限,往前不能飞行,往后没有影响。 林雾:“你说前面有什么?” 燕归辞:“进去看看才知道。” 有异常才有平常没有的东西,他们需要的药材,没有哪一样是好拿的。 两人步行向前,燕归辞在前,林雾在后。 周边风景始终如一,这也不奇怪,冰天雪地往哪看都差不多。 燕归辞忽然止住脚步,“不太对。” 林雾:“什么不对。” 燕归辞:“风不对。” 林雾伸出手,寒风从她指缝吹过,她平静道:“我们好像中计了。” 先前的风是从四面八方来,时不时改换方向,而此刻的风一直固定从左前方吹,持续许久都不曾变过。 若不是刻意去关注,还真会忽略这个细节。 两人尝试返回去,但这一次却被困在原地不得离开,无论怎么走也回不到那条飞行界限。 林雾:“大概率找对地方了。”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藏着重要东西。 燕归辞:“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林雾贴着地面,灵气一路向下探去,穿过积雪和冰层,冰层非常厚,灵力探到十几米左右就无法再向下。 她放出神识继续探索,直到穿透千米冰层,触及到底下的水,冰冷刺骨的海水伤到神识,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睫附上一层白霜。 燕归辞扶着她,感受到手中的冰凉后立刻运转灵力探入她体内,驱赶经脉中蔓延的冰寒。 林雾呵出一口冷气,慢慢说道:“困人的方式像是阵法,但是我在地下没有找到阵法的痕迹。” 她神情不解,布阵一定会留下痕迹,就像阵法有生门和死门一样,万事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找到?难道是在天上? 抬头向上看,天上一片白,不见蓝天也不见骄阳,她扔出一颗灵石,灵石向上,没有遇到阻碍。 这时候倒是可以御伞了,但是没用,找不到出去的法子,飞得再久也只是白白消耗灵石。 燕归辞不理会她的碎碎念,专心给她驱寒。 林雾随他摆弄,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自言自语道:“阵法再怎么千变万化也需要借助媒介,不在天、不落地,还能去哪?难道不是阵法?” 她沉思许久,回过神来时,天色又暗下。 找不到答案,她连牛肉干也吃不下,来来回回走几遍,又作死再次放出神识往冰层下探。 “要不要我帮帮你?你去教她,她一定会崇拜你!” 燕归辞体内,和他长着一样五官、有着同样声线的小人怂恿道。 燕归辞拒绝,“她会找到答案。” “要不是一开始我提醒你们,你们就要深陷其中,走到天荒地老直至化为枯骨了!”小人不屑。 “再好心说一句,这里的冷能冻住脑子,待越久越迟钝,把你们俩冻成两个傻蛋。” 燕归辞握着林雾的手,小人的话在【看小 说工众耗:这本小说也太好看了】识海回荡。 风声不断,连续吹拂着掀动人的衣摆,寒冷直渗骨髓,要将人从里至外冻住。 他静立不动,也在思索异常。 如果是阵法,阵眼会藏于何处?最开始发现不对是因为什么呢…… 林雾:“风!” 燕归辞:“风。” 两人同时说出一个答案。 一开始发现不对劲就是因为风,风总是固定从一个方向吹来,既然阵眼能悬浮在半空,为什么不能藏身于寒风? 思路一打开,两人观察起风来,每一缕刮来的风中都带着一丝极淡的灵气。 林雾对阵法更敏感,顺藤摸瓜,一点点找到阵眼。 墨伞化刀砍下,明明砍的是风,肉眼之下什么都没有,却仿佛砍中一块巨石,看不见的波澜向外震荡。 像是一个罩子打碎,风一起拥挤而来,处处是风声。 林雾拿着墨伞,“走吧。” 燕归辞拂去她肩上的碎冰,“下雪了。” 林雾举起墨伞,“撑伞?” 燕归辞接过伞撑开,伞面大半向林雾倾斜,没有一点雪花落在她身上。 “我就说嘛,阵法怎么可能了无痕迹,就算藏得再深,还不是被我轻松找到。”林雾自得道。 这个阵法倒给她不少启发,世界万物皆是媒介,阵法无处不在。 燕归辞嘴角上扬,没有提起她被冻到两次,还愤怒地走来走去砍冰泄愤的事,夸赞道:“你最厉害。” 识海中,小人嫌弃道:“这算什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种小伎俩我一眼就能看穿……” 燕归辞在识海中捏出一只手,把小人摁灭。 前方忽有积雪浮动,在两人的视线中变成一个两人高的大雪人。 雪人一出现,温度再次下降,降到连运转灵力都艰难的地步。 雪人朝两人靠近,挥出巨大的手掌。 燕归辞手拿伞柄,将墨伞向前甩,直接给雪人来一个开膛破肚,拦腰斩断。 一个雪人倒下,又有两个雪人站起,速度比之前更快。 它们的身体虽是积雪捏造,触感却坚硬如冰,乍一看是蓬松毛绒玩具,实际是块大冰雕。 地上的积雪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粘稠,像一个泥潭,一脚踩下去,再想抽.出来就有些困难。 雪人速度快力气大,在雪地上如履平地,打散一个又来两个,简直没法打。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让本就降低速度的身体变得更加迟缓。 这里了无人烟,本不是人族该待的地方,衍生出的这种雪人才是霸主,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林雾心中思索对策,试探地开口问道:“无意冒犯,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此地,能否行个方便?” 这种时候只能祈祷对方是个有脑子会思考的智慧生物,要是像妖兽那样只凭兽性行事的,只能自认倒霉,另想他法。 雪人没有反应,攻击不停,林雾也被打出点火气,捡起积雪捏成团,刻上阵法抛过去。 这个阵法是她从刚才的风里领悟到的,谁说阵法不能画在雪团上? 雪球犹如一个炸.弹砸在雪人身上,雪人蹦散。 林雾站在原地刻阵法,燕归辞负责捏雪球和丢雪球,一砸一个准。 这种方式对雪人格外有效,如果是符箓,顶多能在雪人肚子上炸个洞,但带着阵法的雪球炸开后的雪粒还带着灵力,还能继续炸,一炸炸一大片。 所有雪人碎掉后,这次没有马上补充新的雪人。 杀了那个妖鬼 第91节 两人要继续前行时,一个新的雪人出现,这个雪人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模样一样,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大概是它有两个石头点缀的黑色眼睛,莫名有一种灵动的感觉,说不定是个小boss。 黑眼雪人对雪球上的阵法抗性更高,能炸出洞,但炸不散。 林雾拿着墨伞冲上去,原先寒冷带来的迟缓副作用在她身上好似没有生效一般,她速度极快,身形诡异,眼看就要打爆雪人的头。 “且慢。” 一道冰冷如此间风雪一般的声音响起。 黑眼雪人身后出现一个女子,身着一件单薄的纯白色长裙,肌肤雪白,如雪一样的头发垂至脚踝,眉毛和眼睫都是白色,眼瞳透着淡淡的粉,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 她赤脚站在雪地上,“人族,我们可以谈谈。” 林雾脱口而出:“哇!美人!” 呼啸的寒风停下,风雪在白色女子手中十分听话,她手一抬,无数雪人原地拔.起。 林雾喊道:“诶诶诶,有话好好说。” 雪人静立在白衣女子身后,她开口道:“吾名素羽,是雪族之人,我猜你们是为落云生而来。” 她的声音冷,表情更冷,不同于叶清黎外壳坚韧内里柔软的冷,她的冷从内而外透出来,像底下坚硬的冰层一般。 林雾:“你知道落云生在哪?” 据说上古时期,天空崩裂,有一朵被朝霞染红的云坠下来,化成一片花海,被人们称为落云花,落云生是落云花的果实。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得不到落云生。”素羽答。 林雾:“为什么?我们也不一定打不过你吧?” 素羽犹如冰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落云花生长之地在我族禁地,就算你能越过我前进,也无法从我族人手中夺走落云生,这里是雪族之地,不是你们人族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这话林雾很难反驳,毕竟确实不是自己的地盘。 她问:“你先说说想让我们怎么做,我再看看能不能合作。” 素羽:“我需要一个孩子。” 林雾:? 林雾:“你想让我拐一个孩子给你?” 这雪族怎么还搞人口贩卖呢? 素羽摇头,冰冷的声线平稳无波,“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自己生不了,还需要一个男人。” 林雾看一眼燕归辞,合着让素羽伸出橄榄枝的人不是她,而是燕归辞。 不过就算是这个条件,也依旧非常离谱吧! 燕归辞:“不可……” “能”字还没说出口,嘴被林雾一把捂住,林雾朝他挤眉弄眼,要他闭嘴。 林雾语气微妙,问道:“你看上他了?” “跟情爱无关,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素羽一个正眼都没给过燕归辞。 林雾不解,“那你为什么非要找他?其他人不行吗?” 素羽:“雪族没有男子,我在这里守过许多次,而你们是我见到第一个走出‘门’的人。” 林雾懂了,这就是纯粹的借精生子。 她继续问:“你为什么需要一个孩子?” 既然排斥人族,还利用阵法来隔绝两地,说明雪族自有繁衍的方式,不会是要和外人结合,而素羽做出这样的决定,背后原因值得深究。 素羽:“原因稍后我会说,我们耽搁的时间已经不少,‘门’被破坏,很快会有人过来修补,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 林雾无视燕归辞的眼神抗议,点头道:“那就路上说。” 素羽:“你能做决定吗?” 林雾:“他听我的。” “我不懂你们人族夫妻的相处模式,如果你欺骗我,你们都会变成地底的冰雕。” 素羽抬手,将他们裹进积雪之中,变成雪人的模样。 林雾给燕归辞传音,安抚他,“我就糊弄糊弄她,等我们溜进去之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燕归辞:“你不会卖我吧?” 林雾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我是那种人吗? ” 雪人里空间很大,足够她活动身体,往外看东西时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不影响视线,重点是不冷,外面的风根本吹不进来。 路上,两人听素羽说明事情缘由。 雪族只有女性,落云生是雪族圣物,能让雪族女性怀孕生子,雪族没有族长只有祭司,祭司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人。 雪族人的平均寿命是五百年,每隔两百年,雪族就会进行祭司竞选,从五个圣女中挑出一人当选祭司,其他圣女成为长老。 在这一天,除祭司外的成年雪族人就会吃下落云生,开始新一轮的繁衍。 雪族对这种血脉传承很在意,却不在意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所有孩子会在祭司大殿被统一抚养到二十岁,没人关注自己的孩子是谁,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哪一位。 素羽就是圣女之一,并且极有可能成为祭司。 林雾问道:“当祭司不好吗?万人之上,所有人都听命于你。” 素羽:“不管是成为祭司,还是吃下落云生生子,都意味着永远被困在这里,无法踏出雪族之地一步。” 林雾:“你现在不能出去吗?” 素羽:“不行,雪族人生来灵魂带有烙印,无法离开出生地,只有沾染非雪族的气息,混淆胎儿血脉,才能让烙印暂时失效。” 这也是她必须受孕的原因,如果她成为祭司或吃下落云生,烙印将永远无法消除,孕育非雪族生命是她唯一可以离开的机会。 机会难得,只有这一次。 在来到此地之前,林雾完全没听说过雪族的存在,足以看出这个种族有多封闭。 再封闭的地方也会出现异类,或许素羽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想尽办法要跑到外面的世界去。 素羽:“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终生陪伴冰雪。” 林雾好奇道:“你的长辈都是怎么跟你描述外面的世界?” 素羽:“没有风雪,危机重重,每个种族都很险恶,单纯的雪族很难生存。” 林雾:…… 就凭她一个口头上的同意,素羽就把这么多事情说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看上去确实不是很聪明。 林雾忍不住问道:“那你不担心我是骗你的坏人?” 素羽:“既然你答应和我合作,我就相信你,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林雾点头表示明白,心中给对方贴上备注——一个没接触过太多事,渴望自由,天真直白且武力爆表的姑娘。 他们没走多久,就遇到前来查看的阵法的雪族人。 走在最前方的雪族人脸上布满皱纹,看着年纪已经不小,她问道道:“素羽,看到闯入者了吗?” 素羽:“看到,已经处理好。” 对方点头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她们一共十人,身后跟着两排高大的雪人,这种雪人似乎很常见,没人对林雾和燕归辞假扮的两个雪人提出疑问。 回到雪族聚集地,一栋栋冰雪雕成的房屋矗立在雪地上,雪族人来来往往,跟人族城镇差不多。 还有不少独立经过的雪人,这种雪人跟素羽随手捏造的不一样,更有灵性一些,比铁金铎做的傀儡有人味。 两个雪族少女嬉笑而过,林雾回头看一眼,感叹道:“雪族人会笑啊。” 之前的巡逻队伍也都板着一张脸,她还以为雪族人都像素羽这样从里到外都透着冷冰冰的气息,没想到跟平常人差不多。 素羽没在意林雾的吐槽,为表示先前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她还带两人去看落云花。 作为圣女,她可以自由进出禁地。 落云花的数量并不多,种在一亩地里,大约四五百株,高度到人腰部,全株都是粉色,跟雪族人的眼睛颜色一样,花瓣是一根根的,纤长优美,瓣瓣分明。 这是一片粉色的花海,一阵风吹来,花枝摇曳,格外美丽。 花田中有人在收割落云生,素羽没过去,只让两人看一眼后就走出禁地。 “不要尝试抢夺,在我所知道的雪族历史里,不是没有人闯进雪族禁地,但没有人能带着落云生离开。”素羽警告两人。 “祭祀时族里有多少成年女性,落云花就会结多少果,我会把我的这一份给你们。” 落云生在进行祭祀之前就会分发到各人手中,圣女们也有份,等到祭祀时所有人会一起吃下。 当选祭司后吃下落云生不会受孕,但命运同样从此与这片土地紧密连接。 落云生对雪族意义非凡,又数量有限,还是在雪族人的地盘上,林雾不傻,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林雾:“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正赶上祭祀的时候。” 早一点来落云生还未成熟,晚一点来祭祀结束更没戏,只能说有时候运气还是挺重要。 素羽:“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林雾:“你说这种话让我压力很大啊,你怎么能确定这几天时间一定能怀上?” 素羽:“这不是像吃果子一样,直接就能怀吗?” 林雾:…… 她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但这一次,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到素羽家,她认认真真给无知的素羽科普一遍人类生育知识,虽然她没实践过,但是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素羽听得茫然,“你们能演示一遍给我看吗?” 林雾:…… 一旁听了全程的燕归辞:…… 燕归辞开始反思,刚刚林雾让他出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92节 林雾有气无力,“这是很私密的事情,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进行。” 素羽:“我不介意,那等我做的时候,你可以在一旁教我。” 林雾:…… 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就快把她憋死。 如果她有错,可以把她丢外面冻上一天,而不是让她遇见素羽! 燕归辞忍无可忍,推开门走出去。 林雾还要再详细解释,素羽抢先道:“你们受孕的过程太复杂,我也不确定在祭祀开始前能否怀上,你让他进来,我们现在就开始。” 林雾抓一把头发,痛苦闭眼,“不要再说这种很容易被关小屋的话,还有现在是大白天,白日宣那啥不太好吧?” 素羽皱眉,一直没变化的脸终于有点情绪,“白天怀不了?你们人族事情真多。” “不是……”林雾无从辩解,最后挑了在整件事情里没那么重要的点来说。 “燕归辞是妖,不是人。” 素羽改口,“妖族事情真多。” “素羽,你回来了吗?”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素羽示意林雾躲好,应道:“回来了。” 林雾长舒一口气,这个话题暂时停止,感谢外面的人让她能解脱一会儿,跟素羽聊天比打架还累! 第60章 争执 一个女子笑嘻嘻走进来, 自然地挽过素羽的手。 林雾伪装的雪人变成正常人大小,站在素羽后面当装饰,像这样的小型雪人在雪族里很常见。 素羽开口, “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凝夏脸带笑意, “不过今天还真是有事, 猜猜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素羽:“祭祀的时间定下了?” “这你都猜得到,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凝夏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 时间就在七天后,我还偷听到长老们讨论,你是下任祭司的可能性非常大, 高不高兴?” “都一样。”素羽木着脸。 如果不是说话时嘴在动,她就跟一个冰雕没有两样。 凝夏摇头,不满道:“怎么会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是最适合当祭司的人, 卿泱还想跟你争,真是不自量力,我过来时见到她, 她脸色很难看呢,估计也是知道比不过你吧。” 雪族没有姓氏,或者说她们统一姓雪,名字都是两个字。 凝夏话多,已经开始说到素羽当上祭司后的生活,“祭司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她们今年还用落云花的花瓣做成羽毛粘上去……” 素羽和热情活泼的凝夏截然相反,她垂眸坐着,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说完祭祀仪式,凝夏回忆往昔,话里话外都在强调素羽是祭司最合适的人选。 “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祭司就应该是你这样独特的人,你应当受族人爱戴和尊敬,风风光光地过一辈子……”凝夏滔滔不绝,后半句话锋一转。 “你现在还想去外面看看吗?” “不想。”素羽接话时没有任何停顿,“雪族才是我的家,我已经不再是曾经不成熟的小孩子。” 凝夏眨眨眼,“真的吗?其实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素羽:“……不了。” 微微的迟疑暴露内心的想法,最终她也没说出她的计划,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雪族人知道。 凝夏:“你不会骗我吧?要做个乖孩子哦。” 素羽:“不会。” 凝夏:“那就好,我听说外面一点也不好,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待在族里成为祭司的样子。” 两人对视,两双同样的粉色眼眸,气质却完全不同。 素羽:“我会的。” 凝夏站起,“听说你今天处理了一批外来者,一定很辛苦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啦。” 等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林雾从雪人中走出。 桌上的水也是冷水,喝一口能从嘴冻到胃里,林雾拿出一把茶叶倒进自带的茶壶,用灵力煮开,倒一杯给素羽。 素羽低头看着茶杯里旋转的茶叶,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林雾:“绿色。” “绿色。”素羽重复一遍,“真特别的颜色。” 雪族里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从天空蔓延至地面的白,另一种就是落云花晶莹剔透的粉。 林雾:“外面的世界的颜色有很多种,红橙黄绿青蓝紫五花八门,等你出去就能看到。” 素羽:“我会出去的。” “刚才那个人是谁?”林雾问道。 素羽淡漠道:“她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林雾:“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朋友?” 她对素羽口中的这个形容存疑,两人一看就不是一个路子,更何况素羽还是个想离开雪族的奇葩,离开这种想法在种族忠诚的雪族中不被允许存在。 “凝夏说我们是朋友。”素羽捧起茶杯喝下一口,下一秒惊叫出声。 “好疼!” 林雾:“这不是疼,这叫烫,别一次喝太多。” “烫?”素羽像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好奇打量茶杯,继续回答林雾的问题。 “她以前长得很瘦小,经常被人欺负,我帮过她一两次,后来就慢慢变成朋友,她说她很喜欢我,希望我当上祭司,被所有人喜欢。” 林雾了然,这就像追爱豆一样,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见对方的好。 她问:“你跟她说过想出去外面的事吗?” 素羽:“以前还小的时候说过一次,她不太高兴,后面我就不说了。” “只提过一次,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问你想不想走,这记忆力还真是不错。”林雾吐槽一句。 素羽跳过这个话题,直击重点,“我们还有七天的时间,快点让我怀孕吧。” 有孕之后,她的血脉就不再纯净,无法成为祭司,也会被驱赶出雪族。 话题又绕回来,林雾摸摸鼻子,“我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走出房间,外面也是冰块雕铸的院子,院中有一棵树,晶莹剔透,毫无生机,是一棵没有生命的冰雕树。 燕归辞身上的雪人伪装还没有撤去,见他要从雪人里出来,林雾连忙道:“你别动,待在里边,我们聊聊。” 这个话题面对面很难开口,这层雪人皮多少算点距离。 林雾慢慢开口,先做个铺垫,“我们现在想得到落云生不太容易,偷的话很难,禁地有雪族人看守。” 燕归辞:“嗯。” 林雾:“所以我们需要从素羽手上得到,她愿意跟我们合作,少掉我们不少麻烦。” 燕归辞:“嗯。” 林雾:“但是她有一个条件。” 燕归辞不说话了。 林雾:“你怎么不嗯了?” 燕归辞:“我们可以把她抓起来威胁,对她一个人下手比面对整个雪族更容易些。” “咳咳……不要这么暴力嘛,我们要崇尚和平。”林雾轻咳两下。 对素羽动手跟去禁地偷一样困难,这里是雪族人的地盘,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控制住素羽都是个问题。 刚才她偷偷在茶里下药,素羽喝完一整壶,什么反应都没有。 若是硬上,很难保证不闹出动静,比如素羽随手一捏就冒出的雪人,没法一下子控制住。 她斟酌再三,觉得让燕归辞出面的这个选择似乎更简单一些。 拿出之前做好却忘记送出去的折扇,林雾打算先收买一下他,“送你。” “给我的?”燕归辞一愣。 折扇被塞进手里,黑白的配色与林雾的墨伞一样。 这是他拥有的第一把武器,也是第一样礼物,遇到林雾之后,他的生命里发生了很多个第一次。 有时回头想想,那些苦难的时光似乎隔得十分遥远。 或许他曾经的所有运气都积攒起来,等着遇见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林雾:“我见你一直没有武器,就想着给你打一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折扇的样式,要是觉得不好可以融掉再重新做。” “折扇很好。”燕归辞立即道,握紧手中折扇,没有温度的扇子像一把火,在他的掌心发热,一直传递到心脏。 “我很喜欢的。” “谢谢。”燕归辞笑一下,如雨后初霁,清晖映雪。 林雾被他的笑闪到,一时忘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脑子飞速运转,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儿,她放弃循循善诱的想法,直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和美人春风一度之类的事?” 燕归辞:“没有。” 手中的折扇收起,温度一点点变凉。 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林雾剩下的话卡住,她继续劝导道:“其实你也不小了,关于繁衍的事也可以想一想。” 杀了那个妖鬼 第93节 燕归辞盯着她,“是吗?” “是啊。”林雾忽悠失忆的燕归辞,“其实在你没失忆之前,是个风流浪子,你跟素羽试试,刺激你的脑子,说不定你就能回忆起来。” 燕归辞:“回忆?” “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不要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林雾不满。 燕归辞:“我不想回忆。” 林雾逐渐不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现在就直白跟你说,让你去跟她生个孩子,要是我是个男的,见到这样的美人早就把持不住了!” “呵。”燕归辞神色嘲讽,朝林雾靠近一步。 他现在还是雪人的模样,巨大的体型让林雾下意识后退,后背靠在冰树上,冻得她一激灵。 燕归辞从雪人中走出,一步步逼近她,“林雾,你把我当什么?” 林雾嘴硬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要是我有……” “我不想听!”燕归辞厉喝一声。 林雾的话止住,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燕归辞生气,不论是他失忆前,还是他失忆后。 他靠得太近,离她只有一点点距离,她不适地伸出手抵在他胸口上,让他停下脚步。 林雾:“好啦好啦,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话音未落,燕归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攥住。 林雾装虚弱,“你干嘛?好疼的。” 燕归辞:“疼?你也知道疼吗?还要插科打诨到什么时候?今天不成功,是不是明天、后天、大后天还要来说服我,如果我不愿意,是不是就该给我下药了?” 林雾:“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简直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燕归辞手中力道加大,仿佛要捏碎她的手骨,“林雾,你有心吗?” 林雾皱眉,这回是真的有点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燕归辞冷笑,“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 林雾试图甩开他的手,“你不想干就不干,别朝我发脾气。” “送出这么好的扇子是不是很心疼,这原先是准备送给谁的呢?”燕归辞把她的手摁在冰树上。 “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可是你呢,依旧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说好不卖我,转眼就把我卖掉,你的眼里当真只有裴修风吗?” 他就说今日怎么会如此好心送他礼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想错了,他不是工具,而是一场买卖,以合适的价格出售,一场直截了当、没有牵扯的交易。 “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你别总针对他……”林雾顿住,“等等?你为什么还记得裴修风?” 她冷冷注视着燕归辞,手一时挣不开,便用上灵力将他猛地往后推。 “你喜欢杜桥,总是看着他笑,我想如果我也变成那个样子,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燕归辞往后踉跄两下,手中的折扇跌落,在白色积雪上划出一道黑色痕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林雾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语调。 林雾一字一句道:“燕归辞,耍我很好玩吗?” 第61章 男人 那日争吵过后, 两人开始冷战模式,燕归辞避开林雾,林雾也不刻意找他, 两人没再碰过面。 好在素羽建房间十分容易, 挥挥手就能弄出一间新的屋子, 林雾不用担心和燕归辞被迫共处一室的情况发生。 事后林雾进行过反思,然后将一切问题归咎于燕归辞。 明明她是商量的语气,又没有强迫他,而且礼物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他还非要扯什么师父,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欺骗她,假装失忆耍她玩儿, 简直不可原谅! 这头还没解决好矛盾,那头素羽又开始来催促。 燕归辞是不可能再去找的,先不说她拉不拉得下来这个脸, 主要是燕归辞不会顺她的意。 在此期间, 林雾试探过多种毒,对素羽来说通通无效。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素羽打商量, “我先出去一趟,给你找个男人来。” 素羽:“不行,如果你跑掉怎么办?” 不错,竟然能想到她会跑掉这个可能性,也没有天真到傻的地步,林雾叹息。 林雾:“我把燕归辞抵押在你这儿, 你放心,人族伴侣之间的感情非常真挚, 我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一句话里两个谎言,但素羽信了。 素羽:“好,我相信你,如果三天内你不回来,我就把他杀掉。” “你要对他好一点,我把食物留在你这里,你记得给他按时送饭。”林雾表情诚恳,努力营造恩爱夫妻的形象。 “对了,你对男人有没有什么要求?高矮胖瘦?要好看还是要才华?” 素羽:“无所谓,能生孩子就行。” 林雾连连点头,“你记得常去‘门’那里看看,好接我回来,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说完最后一句,林雾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两瓶难吃的辟谷丹,至于好吃的食物,当然是一起带走啦。 说去外面找人,这话不是作假,谁让燕归辞不配合,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走出素羽的家,林雾一脚踏入冰天雪地之中,学着雪人的模样,缓慢笨拙地在路上移动。 在离开雪族范围之前,她都要保持雪人的形象。 走的速度比较慢,但好在一路没发生意外。 正当林雾这么想的时候,意外突生。 一个雪族人拦住她的去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然后伸出手一拳向她砸来。 在这零点零一秒钟里,林雾思考要不要还手,动手就意味着暴露,不动手……被打中还是一样会暴露身份。 她的手已经抬起,前方忽然飞来一块冰凌,她的手又缓慢放回去。 凝夏走过来,挡在林雾面前,“卿泱,你想做什么?” 卿泱:“我见这丑东西碍眼,破坏族内景色,想把它打散重捏罢了,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多管什么闲事?” 林·丑东西·雾:…… 你礼貌吗? 先前听到素羽和凝夏对话的时候,林雾得知这位卿泱是素羽的死对头,还是从小就开始别苗头的那种。 以素羽那个性子,主要是卿泱单方面不爽她,尤其是在同时成为圣女一起竞选祭司之后,卿泱的各种小手段就没停过。 卿泱有点像被宠坏的千金小姐,骄傲任性,活泼得像掉进热锅里的蚂蚁。 凝夏讽刺道:“你是不是怕比不上素羽,所以才想拿她的雪人出气,你放心,我们素羽心善,当选祭司之后也不会针对你,不像你,总是喜欢在背后搞点恶心的小手段。” 听凝夏这么一说,林雾才知道为什么她好好走在路上却被无缘无故地针对。 这其实是有理由的,作为素羽捏造的雪人,表面会带有素羽的标志,就在她肩膀上,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形状,刚才卿泱是在看见羽毛标志后才停下。 好幼稚的小手段,砸个雪人能有什么用,吓得她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连怎么杀人灭口都已经开始构思。 “祭司之位在我眼里没那么重要,我可不是你,眼里的权欲都快溢出来。”卿泱语气不屑。 “我真的不明白,你那么喜欢当祭司,为什么不自己去当?素羽知道你为她铺路的苦心吗?我看她一点都不想当祭司。” 本想继续装雪人前行的林雾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吃瓜。 凝夏:“素羽配得上祭司之位,你这样的小人想当也不配,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随便动素羽的东西,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让小学生吵架的氛围散去,两人不欢而散。 林雾深深看一眼凝夏,对方甜美的脸上笑容不再,透出一丝煞气。 无她无关,赶路要紧。 她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凝夏拉住,她及时控制住下意识反击的身体,安静当个雪人。 凝夏摸摸林雾肩上的羽毛标志,“素羽捏出来的雪人永远最好看,连灵性也比其他雪人更足。” 林雾:……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灵性能不足吗,里面藏着个活生生的人呢。 凝夏反复摸着羽毛标志,直到前面有人路过和她打招呼,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林雾动动久站发麻的腿,在心里骂一句,好癫的人! 她继续以雪人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直到看不见雪族人的房子,她才撒开丫子狂奔。 雪人的气息让她安稳度过‘门’,回到一开始从半空坠下的分界线,从这里往后,雪人就无法再前进。 她脱去雪人的外皮,一脚踏出分界,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这冰原深处天高皇帝远,连鸟都不见一只,她该去哪里找人呢? 时间不停流逝,眨眼间又来到夜晚。 燕归辞从房间里走出,寻遍房屋却找不见林雾的身影,走出门去,陌生的天地一片雪白。 雪族人在夜晚很少出门,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大大小小的雪人点缀在聚集地中,或行走,或静立。 他独自走在路上,看着路边的每一个雪人。 不是、不是……还不是她…… 偌大天地失去她的气息。 他返回素羽家中,找到素羽问道:“林雾去哪了?” 素羽:“出去了。” “出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94节 燕归辞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难言的空旷蔓延在整个心脏。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屋子,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雪族的房屋,天地只剩下白色。 空荡荡的天,望不见尽头的地,他是这里唯一的存在。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吗,生来就是独自一人,兜兜转转,只不过回到最初的模样。 她真的走了吗? 已经生气到连同生蛊也不顾,头也不回地离开吗? 或许他不该奢求,不该忤逆,不该反抗,只要他永远听话,做一个好用的工具,或许她不会抛下他。 小人再次出现,“我说过,世上只有我永远和你是一体,你快去拿药材,等制作完解药就和她一拍两散,我带你走上这世界之巅!”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燕归辞没有反应,扎刀道:“她都已经不要你,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燕归辞:“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刻滚出我的识海!” “我就是你,我们无法分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小人大笑几下。 “世上多少人对我求之不得,可我选择了你,等我们成长起来,这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区区女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燕归辞一言不发,无视脑中小人的话,快速返回素羽家中,推开素羽的房门。 “你们妖族没有进人房间前先敲门的习惯吗?” 素羽坐在桌前,学着林雾泡茶的步骤,冲泡林雾留下的茶叶。 燕归辞:“你都要生孩子了,还计较这个?” 素羽疑惑:“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燕归辞手指搭在衣服上,解开腰带,扯下扣子,脱去外衣,“她不就想让我和你生个孩子吗?既然她这么希望,那我就随她的愿。” “生孩子?”素羽懵懂地看着他脱下外衣,端起冒热气的茶喝一口。 燕归辞靠近素羽,“你不是要生吗?脱啊?” 他的手指触碰到素羽的衣衫,指尖顿住,像是被那冰凉的触感冻到,从手指凉到心底。 他的手微微颤抖,再进行不下去。 “我可以自己来。”素羽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衫瞬间褪去。 燕归辞闭眼转身,身体发冷,但心发着热,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此刻将他淹没,这股火气又不知该往哪里撒。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里衣,素羽朝他靠近,手碰到他的肩膀,“快点,我还要喝茶,等一会要凉了。” 冰冷的指尖抵在肩上,不同于人族的温热,素羽的肌肤也是雪一般的冷。 “你把衣服穿好。”燕归辞声音忽然放平。 素羽:“为什么?林雾说人族生孩子都是要把衣服脱掉,难道你们妖族不一样吗……” “别提她的名字!”燕归辞转身,掐住素羽的脖子。 素羽被迫抬头,无数冰雪在她身上凝成衣衫,这些衣服也是武器,能把人的手冻硬。 可燕归辞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手甚至更为冰冷,不同于雪族来自自然的冷意,这种冷带着死亡的气息,是要把一切拖入深渊的冰寒。 红色的眼瞳没有任何情绪,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脖子上的手收紧,仿佛要将她掐死,素羽感受着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明白这是什么。 如果林雾在,就会告诉她这种情绪叫——恐惧。 掐着脖颈的手像一条铁链,寒气刺骨的细密冰针刺入皮肉。 无数雪人拔地而起,房子摇摇欲坠,素羽忍耐着没还手,毕竟她还要等林雾带男人或男妖回来。 于是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提林雾的名字?” “她走了。”燕归辞漠然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的素羽。 素羽:“她走了,你在这等她回来就是。” 燕归辞:“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答应过我,找到人就会回来。”说到一半,素羽停下,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忘记把她留下的食物给你,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燕归辞错愕,手中力道放松,“找人?” 素羽:“是啊,她说出去帮我找男人,三天内会回来。” “之前你怎么不说?”燕归辞松手,神色迟疑,眼中的红色褪去。 素羽:“你又没有问我。” 风从窗户吹进,发出呼呼声响,像是在笑这一室的荒唐。 * 在冰天雪地中等了一天一夜,林雾终于在正午时分等到人。 她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看见对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愤怒指责。 “赶路这么慢,你不想要老婆了是吧?再晚一点人家孩子都要生了!” 赵少岐瞪她一眼,反驳道:“你给我传信的时候我还在东隅,一南一北,我赶过来不要时间的啊?” “我告诉你,要是你追道侣的路上发生意外,全是因为你迟到导致!”林雾甩锅。 她打量着赵少岐,身高合适,长相清隽,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潇洒,除了脑子不太正常之外,其他地方勉强过得去。 差强人意吧,毕竟这个时候很难找到一个配合的男人或男妖。 狼妖赵少岐,曾在天河城与她有过一点渊源,当初交易的内容是她帮他找个道侣。 当时她是敷衍糊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实现交易的一天,只能说命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往冰川里走,赵少岐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雾:“之前分别的时候,我偷偷拔了你一根头发。” 就是这根头发,让她联系到赵少岐。 她一直坚定认为赵少岐脑子不正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实力不错,人傻好骗,说不定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现在看来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赵少岐:“你怎么带我往这么冷的地方走,里面真的有人生存吗?” “说帮你找就帮你找,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林雾反问。 “帮你找道侣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自己找到了吗?” 这种“都是你的错,你好好反思”的技能,她向来练得纯熟,反手就是一个反问甩过去。 赵少岐:“……没有。” 他好奇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人,当初你也没说过要找人族道侣。”林雾先推出免责声明。 “她来自雪族,听说过吗?” 赵少岐摇头,“没听说过。” 林雾忽悠道:“她叫素羽,特别甜美可爱,柔情小意,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要好好把握啊!” “真的吗?”赵少岐表情欣喜。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回到雪族边界,林雾施诀变出两个雪人,为方便她的行动,素羽特意教过她如何捏雪人,只不过她做的雪人就真的只是雪人,没有攻击能力。 她把一脸新奇的赵少岐塞进雪人里,贴上素羽特地做的标志,带着他走过阵法,一路往聚集地狂奔。 两天不见,聚集地远远看去,和她离开时大不相同。 可能是即将祭祀的原因,聚集地铺满大面积的粉色,像一株冰原上怒放的花朵。 两人加快速度,在经过一个毫无阻碍之地时,双双止住脚步。 林雾放出神识封锁此地,快速布阵,赵少岐抽出玉箫,吹出一个音符,惊天地泣鬼神的音调裹挟着灵力朝雪地砸去。 一个人影蹦出,卿泱站在雪地上,一脸怒容地看着林雾,“你果然不是真雪人!” 空荡荡的雪地上只有卿泱一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雪族大部队。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雾纳闷,实在想不明白哪里露出破绽,明明她走的时候一切正常。 卿泱:“我发现你走出去,一直在这里等你,而你直到今天才回来,你是人族,素羽是叛徒,我要告诉祭司!” 林雾:…… 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就那么想砸掉素羽捏的这个雪人吗? 还在这里专门等她回来,这不是死对头,明明是真爱脑残粉才对! 林雾喊道:“拦下她!” 音符再出,难听的曲调像老驴嚎叫,折磨着人的耳朵。 赵少岐控场极快,给出时间让林雾布阵,一条条线段浮现,将卿泱围困在其中。 捏出的雪人被一个个打散,又一个个出现,仿佛无穷无尽般,以至于赵少岐的笛声也没停下过。 林雾揉揉耳朵,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多练练再出来混,难听死了!” 笛声难听得六亲不认,也不知道是在攻击卿泱还是在攻击她。 “你真是不懂欣赏,我的笛声一点都不难听,可惜世间没有懂我的知己。” 他仰天长叹,又吹出一首石破天惊的曲子。 寒风刺骨,逐渐降低的温度让林雾速度变慢,冷得似乎连血液都停止流动,雪人反倒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里是雪族的主场,两人合力才勉强与卿泱打个平手。 现在林雾相信素羽说的话,确实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雪族之地。 雪族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是有理由的,雪族人不出世,而误入的人也没有机会把消息带出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95节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一旦卿泱冲破阵法,事情就再难以挽回。 林雾商量道:“你不是想当祭司吗,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我不会和外族人谈合作。”卿泱不屑,手中的风雪不断冲击阵法。 林雾:“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就算你现在举报我们,只要素羽打死不认,谁能证明我们有关系?难道你想看着她当上祭司,永远低她一头吗?” 卿泱:“比起成为祭司,我更想杀掉你们!” “别那么凶残嘛,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进来溜达一圈,不至于恨我至此吧?”林雾手持墨伞,无数灵气围绕在她周围。 这里的灵气比外面更浓郁,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杀人灭口,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无故少一个圣女,雪族一定会彻查。 她向赵少岐使眼色,最后尝试劝说一遍,“我是很有合作的诚意,素羽不想当祭司,我们只是想帮她,既然你想当,不如成全你。” “她不想当祭司?”卿泱停下,语气嘲讽。 “她既然不想为什么不说,我最看不惯她占遍便宜还装模作样说不想要的虚伪劲。” 林雾一看有戏,继续劝道:“你想赶她出去,她自己也想出去,这不正好吗?我们大家的目的一致,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卿泱一愣,“她想出去?她疯了吗!” “为什么不能想呢?你不觉得这里很冷清无趣吗?连颜色也只有两种。”林雾为对方的眼界表示遗憾。 卿泱冷笑,“她想走,好啊,我就成全她,让她滚出雪族,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林雾拍手,“我也正有此意。” 大家目的一致,都是让素羽离开,至于离开后怎么样,那是素羽的事。 风雪停下,卿泱质问道:“你潜入我族是想做什么?” 林雾:“我需要落云生。” 卿泱:“她竟然连雪族的孩子都不想生,一点没有考虑过雪族的未来,像这样毫无奉献精神的人就该驱逐出去,长老们被蒙蔽,竟然还想让她成为祭司,真是可笑!” 林雾:“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卿泱细细罗列出关于素羽的各种“恶劣思想行径”,越发笃定将素羽驱除的想法。 “她根本不配留在雪族,雪族人坦坦荡荡,从没有像她这样事情藏在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的人,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能留在雪族!” 林雾摸摸耳朵,感觉卿泱才是和素羽最配的人,一个想走,一个想赶人走,实在默契。 卿泱:“你们有什么计划?” 林雾把计划说出,还给卿泱展示她特意找来的男人——赵少岐。 “配不上雪族人。”卿泱刻薄道。 她就算再不喜素羽,也不得不承认素羽是雪族人的血脉,既然是雪族人,便没有外族人配得上。 赵少岐:“你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我是唔唔唔……” 林雾一把捂住赵少岐的嘴,解释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精挑细选,勉勉强强过得去就行。” 卿泱:“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脏我们雪族的血脉,实在歹毒。” 她眼神如刀,冰冷冷地刺向林雾。 林雾:…… 这个锅她不背,她说道:“这是素羽的主意,我们还是被她逮来,才不得不和她合作。” “她能想出这样的计划,真是心机深沉,有雪族人的聪明,只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卿泱神色更加冰冷。 林雾:…… 我想就是心思歹毒,你们雪族想就是聪明伶俐是吧? 雪族人,没一个脑子正常! 有卿泱走在前面,这一路非但没有走得更顺,反而因再次遇到凝夏而停下。 死对头见面,分外眼红。 凝夏最先发话,“你以为走在素羽的两个雪人前头,你就是素羽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心底竟然偷偷想成为素羽。” 好毒的嘴!林雾为她鼓掌。 卿泱不甘示弱,“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连素羽雪人的模样都要控制,知道的懂你们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娘!” 非常好,没有陷入自证的陷阱,还反杀回去,一针见血,林雾在心中点评。 凝夏对于素羽的态度确实超出朋友的范畴,跟毒唯似的,前两天她离开雪族之地的时候,就听见凝夏给一批小孩宣传素羽的好。 联想到之前凝夏和卿泱关于祭司之位的对话,似乎凝夏本身比素羽更有能力,只不过她隐匿起来,让大家更多看见素羽。 有这样一个一切以素羽为中心的朋友,不知道素羽是高兴多一点,还是苦恼多一点。 毕竟上次凝夏去素羽家时,以不合适的理由把院子里素羽捏的一棵小树毁去。 林雾走神时,两人的扯头花已经比出结果,卿泱没有纠缠,扭头就走。 这个行为很明智,继续闹下去,他们这两个假雪人暴露的风险更大。 卿泱一走,凝夏来到林雾面前抚摸雪人手臂上的羽毛标志,目光怜爱得令林雾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第62章 两个 林雾和赵少岐一路老老实实当雪人, 终于没再发生什么波折,平安回到素羽家。 赵少岐一进门,雪人的外皮脱下, 他心有余悸道:“刚才那个人一直摸我的手, 是不是有病?” 林雾给予肯定的回答, “是的,她有病。”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戚戚。 素羽家中相较于离开前也有一些变化,院子里点缀上粉色的冰雕植物, 一看就不是素羽自己弄的。 祭祀的氛围渐浓,来往素羽家中的人也多起来,她感受到不少陌生的气息。 幸好此时是夜晚, 家中没有多余的人,不然藏在雪人里面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挺难受的。 林雾兴冲冲去敲素羽的门,“素羽, 我带人回来啦!” 赵少岐跟在她身后, 也高高兴兴道:“娘子,我来啦!” 冰雕而成的门无声打开,看见里面的人后, 两人的笑脸齐齐定格在脸上。 房间里不只有素羽一人,还有另一道黑色身影,衣衫凌乱。 赵少岐:“我的娘子在里面吗?” 里面就两个人,一男一女,白衫黑衣,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盘棋,气氛正好, 茶杯上方飘起袅袅热气。 林雾:“你听我解释!等等,在我解释之前,让我先听听解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虽然她不想多想,但室内确实很有事后的氛围,安静得她像是那个打破气氛的人,可她明明是辛辛苦苦做任务回来诶! 这个情况在她意料之外,她一时不知道先问谁,挑了个最有可能老实回答的人问话。 林雾:“素羽,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赵少岐脑回路不正常,她千里迢迢把人忽悠过来,结果白来一趟,谁知道他会不会突发神经闹起来。 说好等她找人回来,怎么连素羽这样的老实人都开始骗人呢? 素羽久久不答,封锁声音的阵法在林雾手中冒出一点尖,决定要是赵少岐不依不饶,就先把他摁下来。 赵少岐幽幽道:“你可不能糊弄我,我的道侣呢?” 林雾:…… 她也不知道啊,她也很绝望啊! 林雾:“要不我把我自己抵给你算了。” “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做吗?”燕归辞开口,压过她的声音。 赵少岐看向林雾,表情嫌弃,“我才不要你,我宁可不要娘子!” 两句话一左一右入耳,林雾一时不知该先回哪个。 面前的赵少岐看着情绪比较激动,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她选择回复燕归辞。 林雾:“要做你早八百年前做啊,我现在都把人带回来,你让我再去哪给他找个道侣!” 本来么,一个找男人,一个找女人,正好是一对,现在…… 呵呵,世界毁灭吧! 她转头怒瞪赵少岐,“还有,我是什么很差的人吗?凭什么瞧不起我,我都还没嫌弃你是只臭烘烘的狼妖!” 赵少岐怒,“我臭烘烘?本少爷风流倜傥,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排着队想嫁给我!” 林雾:“哦,是吗,那你现在找到道侣了吗?” 赵少岐哑然。 林雾一回头,鼻尖撞上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燕归辞。 “你们说够了吗?”他的声音暗沉沙哑,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 林雾:“你睡人为什么不给我传信?” 燕归辞:“你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在冷战,我很生气,你骗我的事我还记着,才不乐意搭理你。”林雾理直气壮。 “冷战?”燕归辞笑一声,“那就冷战好了。” 他总得发发脾气,让她知道他不是随意拿捏的泥人玩具,他也有心。 林雾瞪眼看着燕归辞离去,骂一句:“莫名其妙。” 屋子里少一个人,她大喇喇走进去,小心翼翼问道:“素羽,你介意多个男人吗?” 素羽终于抬头,眼神茫然,“什么男人?” 林雾指指站在门口的赵少岐,“我为你找的优质好男人,个高不丑,以后孩子样貌肯定也不差,你考虑考虑这个?” 杀了那个妖鬼 第96节 “可以。”素羽点头。 林雾试探道:“那燕归辞?” 总不能既要又要,她怕燕归辞受不了,素羽后院容易起火。 素羽:“跟燕归辞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没见过男性的雪族人,有两个跟没有一样自如坦然。 林雾提醒道:“一般吧,人族都是一夫一妻制,当然你想要两个也没问题,但是现在时机不太对,还是出去后再考虑吧,先固定选一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素羽茫然。 林雾干脆直白道:“燕归辞和赵少岐你只能选一个。” 素羽:“这跟燕归辞有什么关系?” 话题又绕回来,林雾也有点冒火,“你不是跟燕归辞睡了吗?怎么就没有关系?” 素羽:“你是说生孩子吗?我们没有啊。” 林雾刚想为燕归辞说话,怎么说也是她带来的人,结果素羽这一句把她要出口的声音堵住。 林雾:“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素羽:“你之前有跟我说话吗?对不起,我刚才在想这棋子怎么下,没注意听你的话。” 桌上的棋盘黑白罗列,素羽手中还捏着一颗黑子。 林雾语塞。 回想刚才的一幕,素羽确实一直看着棋盘,燕归辞说那样引人误会的话,她还以为素羽是违背与她的约定所以不敢抬头。 一个巨大的误会…… 都是燕归辞的错,误导她! 素羽:“他说要等你回来,从你走的那天一直坐到现在,你给的东西他也没吃。” 她表情依旧很冷,语气中带上些许忐忑,林雾把人带回来,她却连让人吃饭这一点都没完成。 “没事,他饿不死。”林雾应一声,接过辟谷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把这种陌生情绪的出现归咎于燕归辞,都是他越来越坏的脾气,才让她的计划变得一团糟。 她把探头探脑的赵少岐喊进来,“人我给你带来,我的理论知识已经教过你,具体实践我也没有,你们自己慢慢摸索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被素羽喊住。 素羽:“这颗黑子要怎么下?” 林雾回头,从棋罐里拿出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中,棋局瞬间逆转,原先呈败势的黑子活起来,犹如黑龙将白子围在中间。 房门关起,赵少岐的声音响起,“诶,你出去做什么,媒人不在我会紧张……” 不过很快他就紧张不起来,话语变成几句惊叫。 “要干什么?诶诶诶你别动,衣服、衣服……唔唔唔……” 而后是东西打落的声音,最后被窸窸窣窣的动静淹没。 林雾抬手布下阵法,封住这一院落的动静,免得被其他人听见。 看来素羽是真的很急,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不过大晚上的还算合适,不算白日宣那啥。 两人的动静不大不小,不至于一直能听见,又时不时飘来一声,林雾坐在冰树树梢上,也给他们的房间布下一层阵法。 现在世界安静多了,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静坐在树梢上,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白,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独自待着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事情,她已经习惯去压制这些回忆。 从墨伞伞柄出抽出一把手掌长度的笛子,当初岑萌萌向她炫耀藏在武器里的笛子,说什么刺客也要风雅,她当初笑了好久。 不过因为这把短笛,师父教会她不少曲子,只是她很久没再吹过。 她拿着短笛把玩,想吹一首曲子,又不知道吹什么合适。 吹悲伤的曲子吧,不符合院中主人现在做的事情曲调,吹高兴的曲子吧,又辜负静谧得凄凉的夜色。 想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干脆不吹,在手里转着玩。 一个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和她分享这个安静的夜。 可惜她没能安静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敲门的声音虚得像是几天没吃饭。 林雾打开门,“你大半夜都不睡觉的吗,扰人清梦很不道德知不知道?” 卿泱压低声音,“你别那么大声,会被听见,我白天不好过来,只能晚上来。” “你来干什么?”林雾问。 卿泱:“我来找素羽确认一下,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小点声,别嚷嚷。” 林雾:“院子里的声音不会传出去,你放心大胆说,我不喜欢做贼。” “你说谁是贼?”卿泱瞪一眼林雾,回复正常音量。 “能和素羽玩到一起的果然都让我讨厌,素羽在哪里,快让她出来见我。” 林雾:“她在造孩子。” 卿泱:“不就是吃个果子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我自己进去找她。” 林雾:…… 看来在繁衍这件事情上,雪族和其他种族存在很大的思想隔阂。 她拉住卿泱,懒得详细解释,一句话带过,“人族和你们雪族不一样,你别过去添乱。” “不一样吗?”卿泱更要闯进去看,“让我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林雾:“你说这话好像一个变态。” 卿泱:“什么是变态。” 林雾:“你。” 卿泱:“你才是变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林雾这么说,就表示一定不是好词。 林雾死活不让卿泱进门,卿泱怒而转身,表示要在这里等到素羽出来亲口跟她解释。 她往院子中央走去,一眼就看见树下的雪人,砸素羽雪人的血脉觉醒,她伸手就要砸碎雪人。 谁知雪人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掰,她痛呼出声,喊道:“林雾!有埋伏!” 林雾靠近,解救卿泱的手臂,无奈道:“你老实待着吧。” 燕归辞:“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有那么多精彩的经历,又交到新朋友。” “你会说话?”卿泱惊讶,“素羽竟然藏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没搭理卿泱。 林雾听不得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回怼道:“我也不知道你跟素羽有这么刺激的故事。” 卿泱:“他跟素羽有什么关系?” 两人依旧不理会她。 卿泱看着两个的互动,问出灵魂问题:“你们是人族所说的伴侣吗?” 这一次两人都回答了她,异口同声道:“不是!” 卿泱:“书上说人族伴侣很有默契,你们连说的话都一样,不是伴侣是什么?” 林雾/燕归辞:“说了不是!” 卿泱:……呵呵。 第63章 交换 清晨, 光线刺破黑夜,新的一天来临,离祭祀大典还剩下四天时间。 被屏蔽一夜的房间打开, 素羽最先走出, 赵少岐跟在她身后, 低头臊脸,比素羽更像新婚的小媳妇。 见到院中的卿泱,以及明晃晃站着没有任何伪装的林雾,素羽冷静问道:“你找我有事?” “自然是有事。”卿泱上下打量素羽, “你藏着这么大的事,根本逃不出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知道了。” 林雾解释:“实在没办法, 她盯你跟盯贼似的,我也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不过她说很乐意和我们合作。” “呸!什么叫乐意合作, 我是想把你们通通赶出雪族!”卿泱双手叉腰。 林雾:“你看, 这不一拍即合吗?” 卿泱盯着素羽,仔细感受她的气息,“你还没受孕, 难不成是骗我的?” 素羽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人族的受孕过程不是一次就能成功。” “这么麻烦,你们怎么不继续,出来做什么?”卿泱横眉冷对。 素羽不答,林雾打圆场道:“工作一晚上肯定有点累,要不然我们先吃点东西, 歇一会儿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 赵少岐摸摸下巴, “确实应该多加强感情交流,感觉我们的进度有点快了。” 昨天他就想说,奈何没有这个机会。 两个雪族人都没搭理他,林雾好心安抚道:“雪族人就是这样,入乡随俗,你理解一下。” “可是我们都还没相互了解,这样……这样不妥吧?”赵少岐挠头。 这回林雾也不搭理他了。 一个院子五个人,两个人前一天还是死对头,另外三个是外族人,其中一个不明所以傻乐着。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又是卿泱先开口,“快去受孕啊,待在这里就会有孩子吗?你要是不能主动离开雪族,我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要你身败名裂滚出去!” 林雾扶额,“你让赵少岐歇会儿吧。” 杀了那个妖鬼 第97节 折腾一夜了,疲倦也很正常的嘛,不要太强人所难。 卿泱双手交叉环胸,嗤笑道:“人族的繁衍方式真是低效,是不是你找来的这个人不行?” “你说谁不行?”小媳妇般的赵少岐瞬间支楞起来。 他拉着素羽回屋,门猛地打开又关上,砸在门框上发出重重声响。 没过多久,压抑的呼吸声起伏。 卿泱凑上前去,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林雾再次布下阵法隔绝声音,把卿泱这个活祖宗拽走。 院子里,袅袅白烟飘起,还没升空就被阵法拦下。 林雾坐在冰凳上用阵法烤鸡,鸡是她提前放在芥子袋中存留备用,火阵的威力在冰天雪地中大大降低,只能低温慢烤。 卿泱的注意力从素羽身上转移,问道:“这是什么?” 林雾:“下面的是阵法,具体原理跟你们的‘门’差不多,上面的叫鸡。” “你们竟然能做出‘门’?”卿泱惊讶。 林雾:“我们不叫‘门’,叫做阵法,专攻阵法的人叫阵修。” 雪族人人是阵修,她们捏造雪人、铸造房屋都是利用自然之意控制阵法,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卿泱:“你能通过‘门’,说明其他人也能通过,我要你教我阵法。” 林雾纳闷:“你们雪族人对阵法的领悟比我深得多,你学跟我这个干什么?” “我要知道外面世界对阵法的研究深度,然后把‘门’做得更好,让外来人无法再进入。”卿泱坦诚道。 林雾:“你真特别。” 又闭塞,不允许外来人进入雪族之地,又开放,一点不排斥外界的知识,反倒极快地接受外界阵法强悍的事实,并向外学习。 林雾:“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万一她以后还有用到落云生的时候,结果却进不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卿泱:“你们来这里不就为了落云生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落云生不全在你们雪族中,还有另外的生长之地是吗?”林雾问道。 之前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人能从雪族走出去,那落云生这个东西以及效用是怎么传开的? 石韦翻找到的记载中提到落云生,但素羽却说所有落云生都在雪族和没人能离开雪族,两者之间一定有一个是谎言。 至于哪个是假话她懒得深究,与其花费时间去打探其他地方的落云生,不如直接从素羽这里得来比较快。 卿泱不惊讶她能猜到这件事,“确实还有另一个地方有落云生,那是没有被赐福过的落云花,果实无法让我们繁衍,但是对于你们人族来说,两种落云生没有区别。” 反正除了雪族之外,谁吃落云生都不会受孕,而落云生对其他种族所谓的神奇功效,对雪族来说也没用。 “我可以把这个地方告诉你,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自行去取,我只是不想雪族被打扰。”她继续说道。 “雪花飘落之地广袤无边,没有被赐福的落云花会行走,如果我不告诉你寻找的诀窍,或许你这一生都不会找到。” 一长段话说完,她静静看着林雾。 林雾在心中权衡,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损失,她只需要付出一点知识,就能得到一个无价的消息。 要是下次需要落云生,比起冒着风险跑来雪族,去另外找寻显然更现实。 林雾点头,“好啊,成交。” 看似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其实也不傻嘛。 一场交易达成,林雾也不藏私,拿出各种阵法书供卿泱学习,还细细说明阵法的原理。 雪族人天生会布阵,或许她们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有掌握事物的本质,才能更好的学习和操纵。 烤鸡已经熟了,飘出阵阵香味,引得卿泱从阵法书中抬起头来,“刚才你说这是什么来着?” 林雾:“这是烤鸡,鸡是一种没有智慧的动物,做法有蒸炒煮炸烤等等,是一种食物,人族需要进食才能维持生命。” 不像雪族人,天天喝雪水就能活。 卿泱:“做人真麻烦,我能尝尝吗?” 林雾撕下一块烤鸡肉递过去,“可以吃,没问题。” 素羽喝毒.药都没问题,区区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对雪族人来说造不成一点伤害。 卿泱手指捏着烤鸡肉,先闻一闻,才小心翼翼地学着林雾的样子,把鸡肉放进嘴里咀嚼。 她眼睛发亮,“好特别的味道。” 林雾:“我们一般把这种味道形容为好吃。” 卿泱改口,“好吃。” 林雾:“再来点?” 卿泱:“好啊。” 一只烤鸡有四分之三都进入卿泱的肚子,卿泱看林雾的眼神也越发和谐起来。 卿泱:“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让我尝尝!” 林雾拿出各类糕点和甜食,卿泱像仓鼠一样,两手拿着不同的东西,东一口西一口。 收买一个雪族人,只需要一点美食。 见她吃得欢,林雾提议道:“外界的食物好吃的多得是,你要是喜欢,等你当上祭司之后可以定时把‘门’打开,和外界交流。” 卿泱一口回绝,“不行,不能和外族人纠缠,会污染我们的血脉。” “那你现在在干嘛?”林雾无语。 说这种话,难道自己不觉得双标吗?! 卿泱忽然停下,盯着林雾,表情若有所思。 林雾:“这是你自己要求吃的,别倒打一耙说我强迫你,你的血脉可不是我主动污染。” 卿泱伸出沾着糕点屑的指尖,点在林雾眉心,风雪之力涌入林雾身体,她瞬间从头凉到脚。 身体失温,林雾气息紊乱,头发、眉毛和眼睫化为白色,连瞳孔也变成雪族的粉。 寒风、飞雪……一切在她眼中无比清晰,宛若她身体的一部分。 察觉林雾气息异常,燕归辞眨眼间出现在院子中央,伸手打向卿泱。 卿泱抬手防守,但没想到他力道这么大,一下子从凳子翻下去。 燕归辞还要再动手,一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按在他肩上。 还没适应新变化的林雾站起,猛地向前栽倒,被燕归辞搂住,两人的体温相差无几。 林雾:“你们的身体这么轻吗?” 卿泱起身,拍拍衣服,瞪一眼燕归辞,轻哼道:“我们雪族的身体可不像你们外族人一样污浊。” 燕归辞:“你做了什么?” “做了大好事!”卿泱不满他的态度,加大音量。 林雾头发恢复黑色,她伸手掐诀,地面凝出一个雪人,不再像之前一样呆板得只有一层皮,能在她控制之下动起来。 “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走?” 卿泱:“那是雪族人的天赋,你不是真正的雪族人。” 见林雾没危险,燕归辞不忘他俩还处于冷战当中,一眨眼又离开院子。 林雾懒得理他,琢磨自己的新变化,她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问道:“我怎么了?” 卿泱:“我分你点血脉,以后你就是半个雪族人,我们雪族不和外族人来往,但你是特例,记得隔一段时间就来雪族一趟,多带点好吃的。” 林雾:…… 作为一个混血雪族人,既不受雪族人不得外出的规则限制,也能自如通过“门”,真是再好不过的“送货司机”。 也真难为卿泱为了一口吃的,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林雾:“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一边说排斥外族人,一边把她这个外族人变成半个雪族,“污染”纯净雪族的血脉。 卿泱自得道:“我是从素羽的计划里联想到这个法子,既然她能生一个混种,那我也能做出一个混种,你延续我的血脉,我依旧保持自身干干净净。” 林雾:…… 感觉平白无故多了个娘是怎么回事? 林雾:“我真是谢谢你。” 卿泱摆摆手,“只能说你自己也不错,本身就很干净,能承受雪族血脉,不然我也没办法。” 林雾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这个血脉她并不是很想要,除了能给卿泱当“送货司机”之外还有什么屁用,给之前能不能问问她的意见! 林雾:“如果我不想要能退回去吗?” “不行!这是无上的荣光,你只有接受的份,多少人想要都没有,你不许挑剔!”卿泱不满道。 感受到沉重荣光的林雾望天,这都叫什么事啊? 门外有气息靠近,成为雪族混血的林雾现在敏锐程度比之前更强,迅速伪装成雪人静立一旁。 卿泱刚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味道驱散,凝夏就推门走进来,她进素羽家敲门从来只是做做样子,敲完就推开。 凝夏看见院中的卿泱,拧眉道:“你怎么在这?” * 冷白的院子里,卿泱坐在冰凝成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手中把玩着几颗冰珠,颇有主人家的架势。 听到凝夏的问话,她反问道:“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凝夏注视着不属于院子的秋千,抬手将其粉碎,不客气地驱逐道:“滚出去,这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 杀了那个妖鬼 第98节 卿泱挥开冰屑,轻飘飘落地,“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院中冰凌纷飞。 林雾站在树下安静如鸡,悄悄把飞来的冰凌化解,在雪人肚子上戳出一个洞,做出被刺穿的模样。 两人越打越热闹,冰树被震断,树枝掉落下来,差点砸中她的脑袋。 这番动静惊动屋中的人,大门打开,素羽气息平稳,迈步从屋中走出。 她一抬手,漫天冰凌止住,冻结在半空。 勉强算半个雪族人的林雾感受到她带来的压力,压迫感比凝夏和卿泱更强。 在素羽开口之前,卿泱抢先道:“喊你半天你都不露面,我还以为你怕得不敢见我。” 凝夏:“你强行闯入素羽的家,是知道自己选不上祭司,所以着急来为之前的言行道歉吗?” “祭司?”看着一无所知的凝夏,卿泱嗤笑。 知道素羽计划的除去三个外族人,就只有她。 凝夏再怎样和素羽交好,也不还是被素羽排斥在外,真想看看凝夏在素羽滚出雪族之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种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信息差,让卿泱心中得到极大满足,她带着优越感说道:“你就那么笃定素羽会当上祭司?” 凝夏:“素羽一定会成为祭司,收起你的嫉妒心,素羽就是比你优秀,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两人唇枪舌战,正主素羽反倒被撂在一旁。 “我不跟你说这些废话,总之祭司之位,我势在必得。”卿泱起身,手在背后朝林雾打了个手势。 “我看你这棵树实在难看,好心帮你改一改。” 原先院中的冰树样式像桂花,不高,枝叶繁茂,卿泱指尖灵气环绕,冰山立即拔高,直挺挺的屹立着,变成一棵松柏。 她转身离开,白色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风雪吹来,轰一声把大门关上。 小院里,凝夏脸色难看,五指紧握,冰树化为齑粉,冰屑纷纷扬扬洒落,变成一层厚厚的积雪铺在地面。 原地重新长出一棵冰树,模样和先前分毫不差,连树枝的方向都没有丝毫变动。 风猛烈吹过,带走小院原先的气息,重新充满冰冷空气,打斗的痕迹也随之消失。 凝夏这才满意,回头朝素羽道:“祭祀大典快到了,卿泱也越来越按捺不住,要是她再来找你麻烦,你马上告诉我,我来把她赶走。” 素羽没有回答,她也不在意,勾着素羽的手臂要往房间里走。 凝夏:“不过这样感觉还是不够快,不如我先在你家住一段时间,等祭祀大典过后,你成为祭司住在祭司殿里,到时候我是长老,还是能时刻照顾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照顾。”素羽没动,不让她往房间里走。 凝夏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抓紧素羽的手。 屋内,赵少岐还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胸膛赤.裸,大半身子被被子盖住,姿态慵懒地听着屋外的对话。 被子是浅绿色,像一片初春抽芽的草地,是他自己带来的,白色狼尾在被子下不停甩动。 被窝带着暖意,他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焦急之意,把玩着手中玉笛。 “有事就说,上次你威胁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扭扭捏捏。” 燕归辞从窗边走出,背对光源,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一双眼倒是清晰明亮。 赵少岐:“把窗关上,风吹进来冷得慌。” 窗户依旧开着,风一阵阵吹进来,赵少岐轻啧一声,拉紧被子。 燕归辞:“你怎么找到她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明是她来找我。”赵少岐拍拍被子,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放心,我对你的林雾没想法,我已经有娘子了。” 燕归辞盯着他,“我不想看见你。” 赵少岐打量燕归辞,鼻子动动,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春天快到了。” 他的话莫名其妙,在雪族感觉不出温度的变化,这里一直都是稳定的寒冷。 赵少岐是只大妖,燕归辞感觉得出来。 作为妖,他一直生活在人界,对于很多妖及妖术都不太清楚,甚至不如林雾了解。 赵少岐作为一只大妖,或许能解开他的一些困惑,但他并不想开这个口。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天河城,林雾把他打晕后独自外出,再回来便带着一身伤,身上沾染着陌生妖的气息。 他顺着气息追踪而去,找到赵少岐,问出事情的经过。 这个过程很惨烈,惨到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此刻他打量着赵少岐,黑紫色焰火在掌心静静燃烧。 如果是现在,他有几成胜算呢? 赵少岐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开口道:“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林雾,来我这里做什么?” 燕归辞静默良久,转身离去。 赵少岐摸摸后脖,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不见,这小妖怎么成长得这么快,刚才的眼神激得他差点炸毛。 屋内的动静并没有传到外面,凝夏笑容更加灿烂,“素羽,你是不是听卿泱说什么了?她一直都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不会中计吧?” 素羽:“没有。” 凝夏表情变得委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如果不是她从中挑拨,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素羽一时无言。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我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我给你带了一点落云花的叶子,这是最新鲜的一批,泡水里特别甜。”凝夏硬拉着素羽走进屋子。 素羽一时不察,被她巨大的力道带动,几乎是撞进屋内。 房间里,凝夏松开素羽,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让我看看再补点什么装饰比较好。” 她左右张望,在素羽房间里乱转。 冰床上空荡荡,不见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 凝夏看向素羽,笑道:“素羽,你说我们会永远是好朋友吗?” 素羽:“是。” 凝夏:“是什么?” 素羽:“是朋友。” “是朋友的话就不能有任何欺骗或隐瞒哦。”凝夏走出房间,朝另外一间屋子走去。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多建一个房间,用来做什么,怎么没问问我的意见?” 她径直走向屋子,推开门,门内是满屋的小雪人和小冰雕。 “闲着无聊,捏来玩玩。”素羽答道。 凝夏玩笑道:“以前你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怎么不和我说呢?” 素羽:“没有。” “是不是在担心祭司的事,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定没问题,我们素羽是注定要成为祭司的人。”凝夏语笑嫣然。 “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吧,可以聊聊天放松一下,屋子里这些东西太丑了,我帮你做新的。” 冰屋倒塌,连同里面的雪人与冰雕一起消融。 林雾和燕归辞、赵少岐三人溜出素羽的家,变成三个雪人走在街上。 赵少岐原先走在正中间,忽地一下闪到燕归辞旁边,和林雾隔开距离。 “你什么毛病?这么大动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假的雪人?”林雾骂他。 赵少岐:“我现在是有娘子的人,自然要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 主要是顶不住燕归辞冷飕飕的眼神,被盯久了,晚上睡觉容易做噩梦。 这话林雾无法反驳,于是只好瞪他一眼。 林雾根据卿泱走前的手势,找到卿泱的家。 看样子凝夏未来一段时间都会黏着素羽,要想赵少岐和素羽在一起,还是得让卿泱想想办法引开凝夏。 卿泱的房子样式和素羽截然不同,素羽是简朴,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卿泱院子里各种冰雕的花花草草遍地,连房间都有四五个。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住,做这么多房间有什么用。 卿泱无视两个男人,热切地将林雾迎进家门,第一句话问的不是素羽或吃食,而是与阵法有关的问题。 她拿出书向林雾提问,说出自己不懂的地方,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这副认真刻苦的样子将林雾镇住,她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好学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先给卿泱解答问题,然后夸赞道:“你虽然自以为是,刁蛮任性,但没想到如此向上好学,我真是看错你了。” 卿泱语气幽幽,“你这是在骂我吗?” “当然不是。”林雾否认,“我这是在夸你。” 卿泱不与她计较,“实力才是底气的来源,我要当祭司,只有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族人。” 她本想继续沉迷于学习,却被林雾打断。 林雾:“接下来几天我们就住在你家,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卿泱:“什么?” 林雾:“把凝夏引出素羽家。” 卿泱点头,合起书,“可以。” 她行动力极强,立刻出门去往祭司殿,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凝夏匆匆离开素羽家。 赵少岐继续找素羽开展繁衍计划,燕归辞盯着凝夏及时反馈她的动向,林雾教卿泱阵法。 大家各司其职,人人有活干。 不得不说卿泱作为素羽和凝夏这么多年的死对头,也是有点功力在身上,凝夏竟然被引走整整一天才离开祭司殿。 剩下的时间里,四人反复和凝夏打游击战。 杀了那个妖鬼 第99节 时不时派出卿泱去干扰,好让赵少岐和素羽汇合,地下工作谨慎严肃,只是汇合的目的不能细想。 等到林雾脑子里和芥子袋里的阵法知识都被掏空,卿泱说出另一处落云生所在,凝夏把素羽看得更紧几乎寸步不离时,离祭祀大典还有一天时间。 第64章 作品 祭祀大典在即, 凝夏黏素羽的时间越发多起来,就好像是刻意盯着她一般。 长老们在素羽家中来来回回,嘱托着作为圣女在祭祀大典中的注意事项, 以及祭司的竞选流程。 圣女们有特定的衣服, 每个圣女的衣服样式都一样, 卿泱的一些理由已经无法支开凝夏,只能在衣服上动心思,偷偷把她和凝夏的衣服对换,让凝夏不得不回祭司殿去拿衣服。 林雾三人打着这个时间差, 快速回到素羽家。 这几天为防凝夏起疑,她和燕归辞都窝在卿泱家中,只有赵少岐时不时过来一趟, 此刻看见素羽小院的模样,她差点都认不出来。 各种各样的冰雕铺满院子,一间间房屋拔地而起, 房间里是数不尽的小雪人, 白的粉的都有。 林雾:“这几天你这么闲吗?” 还有空捣鼓这些,难道不是应该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计划? 素羽:“都是凝夏所做,她以为我喜欢。” 上次见到林雾为掩盖自己踪迹捏出的冰雕和雪人后, 凝夏认定她喜欢这些,于是做出这满院子的冰雕。 只是动作形态和林雾捏的不一样,院中的冰雕各个都木着脸。 林雾忍不住吐槽:“就算她觉得你喜欢,也不至于做这么多吧?” 这个对人好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偏执? 院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到不得不堆积在一起,像一坨毫无美感的垃圾山。 素羽:“她一直如此, 好朋友不该是这样的吗?” “要是有人打着朋友名义,自以为是做一些对我好实际没屁用, 收拾起来还很麻烦的事,我只会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林雾一挥手,冰雕粉碎消失。 素羽粉色眸子带着茫然,“我只有她一个朋友,也不知她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 “知道为什么你交不到其他朋友吗?”林雾坐在新捏出的躺椅上。 素羽:“为什么?” 林雾:“因为你的其他朋友,都被凝夏截断了呀。” 盯着凝夏这么长时间,多少能发现点她身上的不对劲,例如她会威胁一些想和素羽交好的人,隔绝她们的靠近。 不管这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种一刀切拒绝他人靠近素羽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凝夏像一个疯狂的粉丝,不顾一切维护自己的偶像,要把偶像送上她所认为的高位,其他所有想接近偶像的人都是不怀好意,她们可以敬仰,但是不能靠近。 不过凝夏的事不是今日重点,冒险在这个时刻过来,是因为明天就是祭祀大典,他们不能再待在雪族里。 林雾:“明天你有什么计划?” “我已经怀上孩子。”素羽摸摸肚子,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林雾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少岐已经喊开。 赵少岐:“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满脸喜色,小心翼翼伸出手朝素羽的腹部摸去。 还没碰上那平坦紧实的小腹,手被素羽打开,素羽看也没看他一眼,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果子递给林雾,“落云生。” 果子晶莹剔透,形状像颗小番茄,光滑圆润,不像果实,倒像是一颗宝石。 林雾接过落云生,给予赵少岐一个肯定的鼓励,“你做得很好。” 赵少岐:? 他伸手过去要揽素羽的肩,“娘子……” 素羽避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如故,“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你们今日就离开雪族。” 林雾:“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明天祭祀大典上,神会赐福雪族,气息笼罩此地,你们的存在瞒不住,同族不会杀我,不代表不会杀你们。”素羽平静道。 “卿泱的条件是让我在祭祀大典中身败名裂,她会提议将我驱逐出去,我将如她所愿。” 是悄无声息地走,还是被驱赶出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结局是自由,过程她不在乎。 赵少岐听得一脸茫然,“所以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不和我走?” 素羽没理会赵少岐,看向林雾,“他要杀掉吗?” 赵少岐瞪眼,也看向林雾,“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给我找的娘子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之前我们见面要躲躲藏藏,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凭什么我见娘子还得躲着人,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林雾一个头两个大,选择先回答素羽的问题,“不杀不杀,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顶着赵少岐的眼神,她义正词严道:“你又没问我具体事情经过,只说要给你找个娘子,我已经给你找着了,你自己追不上人家关我什么事,难道你们夫妻吵架还得我来从中调和吗?” 赵少岐急了,“可是……可是这明明是去父留子!” 他就说进度怎么这么快,直接跳过谈情说爱到最后一步,合着林雾就是个骗子,把他坑到这里来。 这哪里是给他找个娘子啊,这明明给是素羽的肚子找个孩子! 林雾理直气壮道:“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怪不到我身上。” 赵少岐五官扭曲,表情仿佛生吞黄连。 他说不过林雾,转头朝素羽讨好道:“反正你以后也是要出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让我带着你。” 林雾点头附和道:“是啊,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这么单纯很容易被骗,不如先找一个人傻钱多又能打的人保护你。” 怎么说也是她把人喊来,她顺利拿到落云生,帮赵少岐说两句好话也是应该。 她这个人啊,就是心地善良。 赵·人傻钱多还能打·少岐:…… 一时分不清林雾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在诋毁他的形象。 素羽思索片刻,同意林雾的提议,“你说得对,我对外界并不熟悉,需要一个引路人。” 赵少岐疯狂自荐,“我我我!我最合适,让我照顾来你们娘俩!” 素羽看他一眼,平淡点头,“可以。” 在她眼里,不管是赵少岐还是王少岐李王少岐,并无什么分别。 赵少岐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时又喜又悲,喜是终于可以跟着素羽,悲是对方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 素羽:“你们先出去,不能待在雪族。” 一旦被发现,后果只有一个——死。 林雾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把落云生收好,喊上燕归辞,拉上赵少岐,准备离开。 不过不能在白天走,祭祀下大典在即,路上自由行动的雪人都被清走,留下的都是呆板的装饰,现在出去太过显眼,只能等到夜晚再出发。 他们没能在素羽家中停留太久,凝夏从祭司殿归来,他们不得不返回卿泱家中去。 见赵少岐依依不舍,林雾无语道:“又不是之后都不再见,不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之前又不是没有分开过。” 赵少岐语气幽幽,“像你这样断情绝爱的冷酷女子,自然不知我的相思之苦。” 林雾翻了个白眼,身体力行让他体会到她的冷酷,抓住他的后领硬生生把人拽走。 回到卿泱家,只见卿泱站在院中,拿着圣女的衣服反复欣赏,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明日过后,这件衣服就会变成祭司服。” “恭喜恭喜。”林雾敷衍附和,随口道,“我们今晚就走。” 卿泱手中动作停下,“这样啊,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什么下次?”林雾反问。 卿泱:“不是说好你隔一段时间就从外界运东西来给我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明明是你自己臆想。”林雾捏出个躺椅躺上去。 卿泱生气,“那你还分走雪族的血脉呢!怎么补偿?” “又不是我让你把血脉放我体内,实在不行你把它收回去,正好我也不想要。”林雾无赖道。 卿泱一怒之下,把林雾从躺椅上拽出,自己躺上去,躺椅摇晃,她气鼓鼓道:“不来就不来,我也不稀罕看见你!” 林雾摇摇头,没跟她计较,爬上冰树找个枝桠坐下,等待夜晚来临。 雪族之地只有白天和黑夜,光线慢慢暗淡下去,不见人间黄昏的色彩。 外面的雪族人依旧活跃,看得出来祭祀大典确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让她们在入夜时分都还不停歇,在路上来来往往装饰街道。 宽敞的院子里,赵少岐和燕归辞坐在另外一头。 赵少岐拽断一朵冰雕的花,花瓣层层叠叠,被他一片一片摘下。 “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燕归辞被他念叨得烦躁,“她不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要你说?”赵少岐捧着一颗破碎的少男心,怒斥燕归辞。 “难道林雾就喜欢你吗?” 燕归辞脸色冷下,“你提她做什么?” 赵少岐冷哼一声,“我就提她怎么了!你有本事在这里跟我发脾气,怎么没本事去找她?” 他继续摘花瓣,口中的词变化,“女孩、男孩、女孩、男孩……” 重复的词语如魔音贯耳,钻进燕归辞的耳朵。 燕归辞:“你闭嘴吧!” “至少我还有个孩子,不像某些人呐……”赵少岐停下,语调拉长,盯着燕归辞看,话锋一转。 “你最近睡觉是不是时常半夜醒来,总感觉心口烦躁憋闷,心里好似烧着一团火,还经常口渴?”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0节 燕归辞抿唇。 赵少岐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你最近有点不对劲,自己没察觉吗?比起之前的样子,这两天你活跃得有点过头。” 如果是以前,燕归辞万事藏于心,不会如此暴躁话多。 赵少岐:“放宽心,这是每只小妖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这种影响你情绪的因素不会持续太久。” 燕归辞:“为什么?” 他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赵少岐嘿嘿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清晨,天还未亮透,雪族已经热闹起来。 长老们带队进入每个圣女的家中,将她们迎送至祭司殿,一路粉色冰花铺道,经受无数人目光洗礼。 凝夏在长老们出发之前就回到自己家中,带着迎接的队伍,在祭司殿门口与素羽碰面。 她朝素羽微笑点头,张嘴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素羽看出她说的话,那是两个字:祭司。 她不太理解凝夏对祭司的执念,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凝夏总是喜欢对称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要规规矩矩,不容一丝差错。 凝夏参与她生活的一切,她的屋子也是凝夏一手打造。 对于凝夏的每一个安排,她都不曾反对,唯一一次和凝夏的意愿背道而驰,就是这一次出逃计划。 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同族,没有人会理解她,如果不是林雾被卿泱发现,她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族。 走过长长的甬道,周边人欢欣和尊敬的目光没让她的心绪有任何起伏。 她这一生都在循规蹈矩,一步步按着长辈、朋友的想法走,不过只需再忍耐一段时间,她很快就可以解脱。 自由啊,是如此的诱人,哪怕粉身碎骨,她也不曾迟疑。 一步步走上高台,按照长老教导过的流程,伸手弯腰、抬脚旋转,透明的水珠坠在落云花的叶片上,以此敬告天地。 在选定下一任祭司之前,所有雪族人都要先经历一遍漫长的祭祀过程,祈求天道赐福,让雪族长盛不衰。 乐声响起,宏伟浩荡的声音如雷声滚滚,响彻云霄。 所有人闭眼祈福时,素羽睁着眼睛,眼中没有分毫对天道的崇尚敬畏。 凝夏忽然睁眼,看向素羽的方向,两人对上视线,她莞尔一笑,朝素羽眨眨眼睛,做出朝拜的手势。 这是最终流程对新任祭司行大礼时才用到的礼节,她此刻跪在地上双腿不动,只有手在做动作,显得不伦不类。 素羽心中闪过异样,凝夏虽然一直笃定她会当上祭司,但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暗示过。 祈福完毕,所有人起身。 站在最前方的大祭司眼尾生出细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一个圣女要成长到两百岁才能竞选祭司,当上祭司后两百年再传位给下一任。 四百年时光,永远消耗在白雪纷飞的大地上,没有其他可能。 这种不可更改的未来令素羽厌倦,她看向大祭司的眼中有敬爱,大祭司爱族人,善待她,这点无法否认,可她很遗憾,自己要辜负大祭司的信任。 大祭司的声音并不苍老,反而带着空灵感。 她说:“我已经老了,未来终究要交到年轻人手上,我的责任与权柄将传递给下一个孩子,她会替我继续保护我们的家族。” 没有花里胡哨的大片演说,大祭司的话质朴纯粹,令无数族人动容。 大祭司:“孩子们,上来吧,把你们的血滴入冰雪中,雪神会替我族做出选择。” 素羽接过冰针,在指尖扎一下,挤出一滴殷红的血,血珠坠落至冰盘中。 所谓的雪神做选择,也只是走一个流程,下一任祭司的人选是由现任祭司和长老们一起商议得出。 大祭司退位后,也会继续留在祭司殿中,教导新一任稚嫩青涩的祭司。 凝夏就在素羽身旁,趁着长老们不注意,她伸手拿起素羽面前的冰盘。 “你干嘛挤那么多血,都不知道疼的,要一点点就够了。” 有长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咳嗽两声示意。 凝夏放下冰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卿泱挤完血,迫不及待地看向素羽,目光灼灼,等待着素羽血脉不纯的事情当面暴露。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不然万一哪天素羽想回来,威胁到她的祭司之位怎么办?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三息过去…… 每位圣女前方冰盘里的血珠都蔓延开来,勾勒成一朵落云花的形状。 乐声再次响起,慷慨激昂,苍老悠远,一下一下地鼓动着人们的心跳。 大祭司面朝素羽,脸上带着欣慰笑容。 素羽和卿泱脸色同时骤变,卿泱刚张开口,旁边的圣女忽然撞过来,手肘击中她的胃部,让她嘴里的话破碎成一个音节吐出。 圣女紧紧抓住她,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刚才没站稳,你没事吧?” 卿泱刚挣扎开,旁边又一个圣女靠近,抓紧她另一只手臂,“看来下一任祭司就是素羽了呢,真让人羡慕。” “是啊,卿泱你也很佩服素羽吧?” 卿泱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瞳孔微颤,目光惊疑。 另一边,凝夏靠近素羽,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一下,僵直感从肩膀蔓延至全身,舌头发麻。 大祭司的嘴巴一张一合,“雪神选中了素羽,恭喜你,我的孩子。” 素羽瞳孔放大,却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凝夏微笑道:“大祭司,你看素羽太高兴,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呢。” 大祭司看着素羽,将她脸上僵硬的表情当做克制,叹道:“我看着你们长大,知道素羽的性格,有时候不必把自己绷得太紧。” 素羽动弹不得,凝夏点头应是。 在大祭司宣布下一任祭司人选之后,高台边上的长老高声唱词,宣布素羽当选。 人群顿时恭贺声一片,人人脸上带着笑容,高喊素羽的名字。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直接称呼素羽的名字,往后见面就要尊称一声大祭司。 素羽浑身冰凉,不是本身身体上的凉,而是从心底攀爬而上的冷意。 凝夏扶着素羽走上高台顶端,新一任祭司要在此接受赐福,从此之后,祭司的命运将与雪族紧紧关联,再也无法分割。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说过,你一定会成为祭司。” 素羽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睛看她。 从小到大,这句话她无数次从凝夏口中听到过,甚至在她还没有成为圣女的时候,凝夏也这样说。 那些玩笑一样的话,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令人发寒。 阶梯很长,走上去需要一点时间,两人走得很慢。 凝夏:“那三个外族人我会处理好,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雪族的大祭司,干干净净,无人可以置喙。” 卿泱眼看素羽走到高台顶端,心中暗恨,素羽竟然敢骗她!什么不想当祭司,都是幌子! 她用力挣脱圣女,想冲上去揭开素羽的真面目,还没迈出一步又被拽回去,两个圣女牢牢控制住她。 两人把她往后拉,一人抓手,一人捂嘴,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素羽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卿泱眼睛发红,把林雾也恨上。 她足够善待林雾,还把雪族的血脉分给她,允许她作为外族人进出雪族,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高台顶端,凝夏后退一步,大祭司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粒落云生,“素羽,从今往后,雪族与你共荣辱。” 凝夏手指微动,一道灵力打在素羽手臂上,让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 粉色的落云生放入素羽手中,凝夏含笑看着她。 落云生毫无反应。 时间流淌,漫长得寂静的大殿都响起窃窃私语,素羽手中的落云生没有任何变化。 大祭司脸色一变,拿起落云生仔细观察,随后质疑的目光落在素羽身上。 被摁住的卿泱看到这一幕,被指甲掐出血的掌心忽然松下。 说不清是在庆幸素羽没能成功当上祭司,还是在庆幸林雾没有骗她。 落云生不承认素羽。 落云生会在新一任祭司手中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朵落云花,这是最终的流程,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得不到落云生的承认,就无法成为祭司。 凝夏脸上的笑容消失,比大祭司更快一步出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素羽还说不出话,等凝夏咬牙解开束缚,她才平静道:“我怀孕了。” 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直,在被凝夏破坏计划之后,也没有任何愤懑,好似一汪死水。 凝夏被她的冷静刺激到,扣住她的肩膀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明明一直盯着你!” 两人再次对视,上一次双方都觉得自己能赢,结果最终都出乎意料,这一次依旧是各存心思,却看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凝夏知道外族人的存在,不动声色地暗中动手,明白素羽想离开,她偏偏要素羽走不掉,还必须清清白白地留下来当祭司。 她猜到素羽会在第一道验血的流程中动手脚,所以偷偷换成自己的血,只要这一关过了,再堵住素羽的嘴,后面就再无阻碍。 至于控制卿泱只是顺带,怕她闹事,破坏素羽完美的祭祀大典。 素羽没想到凝夏会这样做,就像凝夏也没想到素羽这么快就怀孕一样。 两人的暗中对峙,其他人尚且无察觉。 但是素羽那句“怀孕”却是传遍整个大殿,一石激起千层浪,质疑声此起彼伏,要将素羽淹没。 凝夏重新扬起笑脸,笑容灿烂,“没关系,你可以先将那个杂种生下来,我会把他掐死,这样一来你又是干干净净的雪族人。” 大祭司从震惊中回神,呵斥道:“素羽!凝夏!你们在说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1节 为什么好好的两个孩子,眨眼之间就变成她陌生的模样? 凝夏拿起一旁宽大的祭司服,不紧不慢披在素羽身上,“大祭司,你老了,好好退下来带带新生儿,其余的事不用多管。” 她的气势节节攀高,大殿里所有东西粉碎又重组,在大祭司铁青的脸色下,她拿起没开花的落云生别在素羽衣领上。 “祭司之位留着,一年后,素羽会让这颗破种子开花。” 素羽:“你疯了。” 凝夏:“你说你想出去,这种脏污的想法竟然从你脑子里出现,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冰雪之力犹如一场剧烈风暴,毫无差别地卷席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被她压制住。 素羽语气仍然平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凝夏脸上的笑容染上些许疯狂,粉红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不容许你离开,你必须永生永世守护雪族之地!” 第65章 逃离 “娘子!我来了——” 一道嘹亮的嗓音响起, 压过祭司殿内的所有声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音乐,赵少岐冲入大殿中。 赵少岐的出场方式虽然不太好听, 不过还是很好看。 金边白衣在纯白天地中别有一番色彩, 金灿灿的衣衫边缘流动时像一道云彩, 铺出一条路来。 他直奔高台,“娘子,我来晚了!都怪林雾说你能自己处理,硬是拖拖拉拉, 我就知道她那张嘴不可信!” 陌生人的出现令雪族人惊慌,没等他们出手捉拿赵少岐,又一道声音传来。 “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 不太妥当吧。” 林雾随后而至,燕归辞静默跟随。 她不再是黑发的模样,白发粉眸, 与在场的雪族人无异。 形象相同, 面孔却全然陌生,林雾的存在比赵少岐和燕归辞更令人惊讶。 趁着所有人的脑子都在遭受冲击,卿泱趁机冲脱桎梏。 她骂骂咧咧道:“你个杀千刀的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你要一走了之,凝夏疯了,你快点儿把她摁住!” 不得不承认,在凝夏暴露出所有实力威吓众人时,她也有被小小惊吓到,以为结局已定, 她再翻身不得。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等着我来救?”林雾手持墨伞, 白发黑伞,视觉冲击力更强。 卿泱:“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我真是看错你了!” 卿泱胡搅蛮缠的功夫有一套,林雾揉揉耳朵,决定暂时避开,朝赵少岐喊道:“吹得那么难听,不如不吹。” 赵少岐已经站上高台,和凝夏交上手,闻言回头道:“你不懂欣赏!” 台上,素羽被牵扯进两人的打斗中,不过两人都顾及着她,攻击没往她这儿打,凝夏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 素羽被乐声包围,皱皱眉头,“难听。” 听惯优雅厚重的祭祀乐曲,再听这种折磨人耳朵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能接受。 赵少岐紧急停下,玉笛里的曲子变化,如潺潺流水般悦耳空灵的音乐缓缓流出,一道道音符追命般袭向凝夏。 “明明能吹好听,之前单纯是通过物理手段折磨自己人?”林雾十分不满,也跳上高台。 凝夏看一眼叫喳喳的卿泱,笑容里多了几分怒意,“素羽,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连卿泱这种人都知道你的计划,你却不愿意告诉我。” 她抬手一挥,人群里的两个圣女和其他几个雪族人站出,朝卿泱围攻而去。 凝夏:“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赞同你的想法?” “你不会。”素羽尝试挣脱束缚,“一直以来,你让我做的事只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出于我的意愿。” 凝夏:“我所做的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事,素羽,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素羽:“我想要自由,你能给我吗?” “自由?”凝夏把素羽抓得更紧,素羽手骨响起轻微的碎裂声,她也置若罔闻。 “既然你们这样不听话,我只好动手修剪,你想走,我偏让你留下,卿泱想当祭司,我就把她驱逐出去!” 凝夏像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粉丝,将自己的个人欲望投射在素羽身上,要求素羽按照她理想中的模样去生长。 就像是她捏出来的冰树一样,叶片必须整整齐齐,不容许横生出任何一截枝桠。 而当她手中的“素羽”生出自我意识时,她也变得疯狂,要修剪这棵不听话的树。 高台上混战,高台下卿泱被包围,大殿一片混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祭司殿内的雪族人都还反应不过来。 如果对付要外族人,他们懂,但是本族人自己打起来,该帮谁就拿捏不准。 大祭司手中拐杖重重磕地,“把她们都给我拿下!” 不管什么本族人、外族人,先把场面控制住才是最重要的事。 雪族护卫队出手,两方对峙变三方混战。 燕归辞站在高台下,守住向上的阶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死守着不让任何一个人通过。 墨伞边缘探出利刃,旋转着向凝夏靠近,伞柄下方变为一把短.枪,将滚滚而来的冰凌粉碎。 凝夏脸色阴沉,注视着雪族模样的林雾,恼怒至极,“你玷污了雪族的纯净血脉!” “我还嫌你们雪族的血脉弄脏我干净的血管。”林雾握着墨伞向前。 “我真不明白你哪来的优越感,明明是只闭塞的井底之蛙,哦,你可能没文化,不知道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思想狭隘得令人遗憾。” 凝夏抬起手,五指透明化,犹如冰雕一般,“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狂暴的风雪之力将高台震得摇摇晃晃,林雾脚下踩着一块冰凌,不动如风。 她手中甩出一条冰做的长链,冰链卷住凝夏的小腿。 一道道音符化为灵刃向前斩,冰雕的装饰品碎落一地。 一旁的赵少岐抓住林雾纠缠凝夏的时机,冲上前一把抓住凝夏的手臂。 墨伞悠然而至,好似慢悠悠的飘下,却一眨眼就出现在凝夏面前,黑色伞面凝出白色冰霜,漂亮得几乎掩盖住夺命的杀机。 赵少岐手中一空,冷意蔓延,凝夏的手臂在他手中皱缩消散,冷霜从他指尖蔓延一直向上。 素羽伸手在他肩头一点,攀沿而上的冰霜消退,要是不做处理,冰霜会蔓延至心口将心脏冻结。 赵少岐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欣喜道:“你这么着急帮我,一定是心里有我!” “你们怎么会在这?”素羽无视他的话,神情依旧漠然。 赵少岐快速解释道:“我们昨天晚上确实是走了,但是没走多远就受到埋伏,林雾说凝夏竟然能发现我们,说不定会在祭祀大典中做手脚,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凝夏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异常,还设下埋伏等待他们,他们假意被捕跟着她回来。 祭祀大典开始前,凝夏无暇顾及他们,林雾打破冰牢,溜到大殿角落暗中观察。 从素羽验血无异常之后,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出手,被林雾强行摁住。 林雾的原话是:出去当然要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帅气出场,才能让素羽对你印象深刻,从而达到英雄救美的效果。 他觉得十分有理,所以一直默默等待,终于让他找到最佳时机。 出现时素羽眼中闪过的一丝愕然,他没有错过! 凝夏身体化成风雪,又在另一处凝聚,冷冷盯着赵少岐,“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就是我!”赵少岐挡在素羽面前。 凝夏眼中怒意沉沉,“你竟然跟卿泱一起合作来蒙蔽我,暗度陈仓种下这个杂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察觉到素羽有异心,千防万防,也没想到素羽会和外族人勾结,和卿泱一起合作! 她低估素羽的决心,也高估卿泱的原则。 “你才杂种!这是狼族和雪族的爱情结晶!”赵少岐手指压着玉笛,乐声狂暴起来。 “和我合作怎么了?素羽宁可跟我这个看不顺眼的人一起合作,都不愿意和你搭上边,从始至终都没把你当朋友呢。”卿泱叫嚷,往凝夏心上扎刀。 “你刚愎自用,以为天下万事任你玩弄,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如何?” 凝夏大笑,“好,好得很啊!” 她眼眸中的粉色越来越浓,无数冰凌凝聚,一个又一个阵法成型,风雪如一条冰龙咆哮着扑向素羽。 既然这棵树已经从根上腐烂,彻底不听话,只能将其毁掉。 干干净净的大地上,不允许出现发烂的树。 之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憎恶,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句话形容凝夏再合适不过。 赵少岐没想到她会忽然为难素羽,刚进行到一半的攻击止住,反身回去要帮素羽挡招。 他比素羽高出一个头,个高健壮,肩膀宽阔,将素羽整个人都挡住。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素羽手掌贴在他心口上,在他背后,一粒粒冰珠汇聚成一面盾。 冰龙撞上盾牌,被蹦碎大半个头。 素羽拍拍赵少岐的胸膛,示意他走开,她抬眼直视凝夏,“你似乎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样了解我。” 摇晃的高台止住,泛着淡淡粉色的坚冰从高台蔓延而下,将崩裂的地面再次冻住,甚至比之前更厚一些。 “先祖之力……”大祭司神情比之前还要惊讶。 传说,她们雪族最开始的先祖所凝成的冰霜就带着粉色,只是一代代传下来,到现在已经变成和冰雪一样的纯白,再没有人见过粉冰。 前一任祭司说故事的时候,她只当成一个传闻,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亲眼看见。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祭司。 凝夏不会去深思素羽的能力,她愤怒于素羽竟然又多一件隐瞒她的事。 “你以前帮过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帮下去,在雪族里好好做祭司,永远保护我?”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2节 素羽冷淡道:“我当初帮你的时候,也没想过你会变得如此偏执。” 粉色坚冰冻结寒风,碾碎冰龙,向凝夏靠近。 两道力量相撞,凝夏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她脸上的愤怒转变为恳求,“素羽,你别走……” 形势反转得令人猝不及防,卿泱瞬间支楞起来,大义凛然道:“素羽,你走吧,从今往后不得踏入雪族半步,我族与你再无关联。” 准备了几天的话,最终还是得以顺利说出口。 凝夏眼中泪珠滚落,“素羽,你留下来当祭司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离开?” 素羽:“你不会理解我的想法。” 她只是想出去看看。 动用多过灵力使她有些脱虚,赵少岐看出她不适,立刻上前搀扶。 “你不能走。”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大祭司目光复杂,看着素羽。 卿泱比素羽更快开口:“她为什么不能走?像这样怀有外族血脉的人,就应该驱逐出去。” “她是祭司之命,不该离族。”大祭司缓缓摇头,坚定道,“等她把异族之子生下来,她还是祭司。” 她手中拐杖指向素羽,“拿下她,至于那些外族人,通通杀死。” 卿泱怒上心头,愤而暴起,“我来拦住她们,素羽你给我快点滚出去!” 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可不想最后还是让素羽当上祭司。 今天无论如何,素羽必须走! 燕归辞以一敌百,水火不侵的衣衫被割出一道道裂口,伤口渗出血来。 鲜血滴落,红色的血液在白色地面上格外醒目,鲜红得宛若一把刺入雪族的刀刃。 痛感传达给林雾,她往下看一眼。 他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受伤也不在乎,一味的进攻却不防守。 “赵少岐,你的娘子你自己照顾。” 她丢下一句话后,从高台一跃而下。 卿泱目光希冀,感动地看林雾朝她而来,然后坚定地……越过她,朝燕归辞而去。 卿泱:…… 外族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雾拉起燕归辞,此刻她的体温和他相差无几,伤口处涌出的血温热,在冰凉手指上近乎滚烫。 燕归辞摇摇晃晃,抿着唇一言不发。 大祭司和凝夏统一战线,所有雪族人站在她们这一方,风雪被灵力绞碎。 卿泱坚定挡在素羽前方,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帮素羽开路的一天。 有相熟的人喊道:“卿泱,快过来,你为什么要帮这些外族人,难道你想当雪族叛徒吗?” 卿泱目光坚定,“我不是在帮他们,我是在帮我自己,把素羽强留下来没有意义,她心不在雪族,血脉也被污染,就该把她驱逐出去。” “卿泱,你糊涂了,竟要违抗我的指令吗?”大祭司开口,神情冰冷。 卿泱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依然没改变主意,“大祭司,你老了,年轻人的事就该交给年轻人来解决。” 话不投机半句多,唯有动手而已。 当所有雪族人统一对外时,力量无比强悍,平坦的地面变得泥泞粘稠,白色积雪犹如一片浆糊,粘住人的脚步。 素羽强撑着持续放出灵力,粉色坚冰在众雪族之力下阵阵退败。 卿泱站在她身旁,脸上神情坚毅,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林雾推开燕归辞,踩在地面凝出的坚冰上借力一跳,腰身翻腾而上。 墨伞扩大,在灵力鼓动下腾空而起,不停升空,她一手抓着伞柄,另一只手甩出无数冰链,将被围攻的四人缠住。 伞尖凸出一个钻头,飞速旋转,将大殿顶部破开一个大洞,洞口在灵力攻击下渐渐扩大,直到响起一声脆响,房顶坍塌。 一伞带着五人腾空而起,寒风遽然而至,将墨伞推远。 光滑的地面把这一幕映射出来,乍一看十分滑稽,一伞带着一人,一人之下串着四条冰链,在冷风中极速奔驰。 又不是来特意打架的,打不过她还不会跑吗! 大祭司喝道:“追!” 一片翻涌的白色衣裙好似被风吹拂的纯色花海,哗啦啦地飞舞起来。 墨伞之下,最底端的四人摇摇晃晃,犹如被串起的蚂蚱,无力地扑腾着。 卿泱头昏眼花,胃部翻腾,伸手推开撞过来的素羽,忍不住骂道:“你能不能找点正常的办法,我要吐了!” 林雾回头看去,后面翻滚的白浪紧追不舍,她再次加快速度,但因下方四人的重量拖累,实在快不起来。 听到卿泱责难,她立刻怼回去,“你行你上,刚刚差点被人群生吞活剥时没见你说话,现在倒是有力气来怪我。” 卿泱张嘴,话没说出口先干呕一下,气若游丝。 她没死在素羽手里,也没败在族人面前,反倒是要亡于林雾手中。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林雾一人带四个有点带不动,干脆把人放下来。 墨伞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转化为飞行法器逃跑时也只能带动她一个人,现在多上四个人,墨伞就像一头拉磨的老黄牛,有心无力。 “赶紧自己跑起来!”她大喊道,“身上这么多肉,平时少吃点不行吗?带都带不动!” 卿泱一头栽进积雪中,雪的味道让她晕眩的大脑恢复些许,她硬撑着吐出一句话,“我喝雪水长大,比你吃的那些东西不知纯净多少倍。” “那就带着你的纯净和她们干仗吧,我和你们三人的交易至此全部结束,回来帮你们一趟已经仁至义尽,大家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林雾拉着燕归辞狂奔,才不管其他人死活。 卿泱被林雾气得差点吐血,激出一点活力,也学着林雾的方式捏出一条冰链,紧紧缠在前方的林雾腰上。 “你要走,也得把素羽带走!” 她抓住素羽,两人被冰链最前端的林雾带动着,不受控制地快速移动起来。 赵少岐晃晃脑袋,一抬头,只看见前方四人小小的背影,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被抛在最后,无人在意。 赵少岐:…… 他快速爬起,朝素羽的方向狂奔,衣服逐渐变成银白的毛发,四只狼爪落地,速度翻倍。 “娘子,等等我!” 林雾被冰链缠住,速度慢下,回头怒道:“凝夏和赵少岐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你才是素羽的真爱吧!” 卿泱:“我呸!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你快点带她滚出去!” 两人互骂,声音在空荡的冰原上久久回荡。 大祭司带领一众族人追赶而来,她脸色凝重,拐杖插入积雪,双手抬起,手指穿梭结印。 风越发猛烈,吹得人眼皮都难以睁开,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还有一点点湿意。 从未下过雨的冰原,竟然开始下雨了。 林雾来到“门”前,然而先前她来去无阻的阵法散发出淡淡白光,拒绝她的进入。 如果她在阵法里被阻拦,还能想办法破阵,可是现在连进都进不去。 大祭司追来,声音依旧平和空灵,“回来吧,我的孩子。” 素羽看也不看大祭司一眼,朝林雾说道:“我知道北边有一条河流。” 又是河……现在听到“河”这个字,林雾都条件反射觉得冷。 林雾:“带路!” 五人转道而行,化为狼身的赵少岐速度比带着三个人的林雾更快,他朝素羽邀请道:“我背你走。” 银狼模样的赵少岐一张脸凶厉肃穆,绿色眼睛一片肃杀,看着竟然还挺正经。 只是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暴露出脑子有病的事实。 素羽没有犹豫,爬上银狼后背,在卿泱要跟着上去的时候,银狼避开。 “我的背只能让我娘子骑。” 卿泱愤愤:“我才不稀罕!” 林雾抓住燕归辞的手,察觉到他体温升高,担心是他身上的伤导致,让他变回妖形,她方便揣着走。 燕归辞双眼迷蒙,乖乖点头,变成小黑蛇爬上林雾手腕。 这样整合一番,速度提上来,和大祭司拉开距离。 冰原仿佛没有尽头,她们一直在奔跑,周边的景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前方的滚滚水流声。 这是一条极宽的大河,或许说是江更为合适,将冰原分隔成两边。 “这里竟然有条河。”卿泱惊讶道,她试探地伸出手,一滴飞溅的水珠从她掌心穿过。 “我、我摸不到它。” 大河离雪族聚集地非常遥远,远到一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这是素羽的秘密。 她无数次想过跳进这条河,被水流带走,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她连河水都无法触及到,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雪族人灵魂上的烙印,大祭司说这是祝福,而她觉得更像诅咒。 她弯下腰,手掌探进河中,水流从她指缝穿过,不停向下奔赴,无休无止。 终于,她摸到了水。 素羽脸上第一次出现笑意,浅得如同一层白霜,太阳一出来就会融化,却真实存在。 她转身面朝卿泱,指尖凝出白光点在卿泱眉间。 数不尽的风雪涌入卿泱的身体,并不会觉得冰冷,反而暖融融,身体上的伤也不再疼痛。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3节 脑子好像变得更加清明,她低头,指尖凝出的冰凌泛出淡淡粉色。 素羽:“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东西,就当做是你帮我的报酬,祝你如愿当上祭司,后会无期。” 她轻轻一跃,在追来的大祭司和凝夏眼中坠入河流,身影消失不见。 “素羽——”凝夏声音含恨泣血。 大祭司神情复杂,她看见卿泱手中的粉色坚冰,长叹一口气。 赵少岐没有任何犹豫,紧跟着素羽的步伐跳入水中,四条腿没扑腾几下便坠入水底。 林雾看一眼发愣的卿泱,抬手挥动,“拜拜,大祭司。” 她的头发依旧是白色,在半空划出一条弧线,然后被水浸湿,水流模糊视线,是意料之外的温暖。 水流湍急,把她往下推。 手腕上的燕归辞不知何时从手镯大小变得比她的腰还粗,把她卷住,红色信子在她脖颈徘徊。 可惜这是在水下,她张嘴只能吐出一串泡泡,想骂也没有办法。 黑蛇身体发烫,烫到林雾也开始有点不舒服,体内泛着密密麻麻的痒,想抓挠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燕归辞变回人形,衣摆在水中沉浮,眼中是红色竖瞳,林雾赶紧查看他身上的邪骨,却发现邪骨毫无动静。 他趁机搂住她的腰,微凉柔软的嘴唇覆上去。 林雾下意识张嘴骂人,这是长时间形成的反应,每当看燕归辞哪里不爽,都是当场就骂。 然而这是水下,她的声音变成一个个气泡向上浮。 燕归辞撬开她的唇齿,攻略城池。 这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而是不断加深,极具侵略性,手掌牢牢扣住林雾的腰。 水流涌荡,双眸鲜红。 燕归辞力道极大,林雾一时挣扎不开,眼尖瞥见一道白影闪过,她立即抛出铁链缠住对方的脚,被拽着冲出水面。 空气入肺,她手起刀落,把燕归辞打晕。 湿淋淋的爬上岸,她的头发和眼瞳恢复黑色,一抬头就看见赵少岐在帮素羽烘干头发,她收回缠在赵少岐腿上的铁链。 身上细密的痒还在持续,她翻开燕归辞的眼皮,他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竖瞳。 这种情况她没见过,她搞不明白燕归辞怎么回事,干脆问赵少岐,“你帮我看看他怎么了。” 赵少岐随口道:“到发.情期了,之前我就发现,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忍。” 第一次发.情期的妖会过分躁动,眼中的占有欲都快爆开,搞得他都不敢离林雾太近,怕林雾浑身上下的蛇味沾到他身上。 赵少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林雾耳中犹如惊雷,她卡壳道:“那、那怎么办?” “你帮他解决呗。”赵少岐无所谓道。 林雾:“我怎么解决?!” 赵少岐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就那样解决啊。” 林雾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刺激到,怒上心头,命令道:“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这个问题!你来解决!” 赵少岐惊愕回头,“我?” 林雾:“你!” 两人对视一眼,赵少岐慢吞吞走近,走到半道忽然回头,变成银狼把素羽带走,速度极快,在平地上扬起一缕尘土。 他丢下一句,“你脑子有病,我不和你玩!” 林雾:…… “赵、少、岐!” 暴躁的怒音在空旷天地间传开,久久回荡。 第66章 被掳 赵少岐溜之大吉, 留给林雾一个远去的背影。 林雾想去追人,又不放心留燕归辞独自一人在这里,也没办法把他变回妖形, 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 她把燕归辞扛起, 想着先带回去再说。 指尖凝出的冰雪化成水, 不断泼在他身上,先给他降降温冷静一会儿。 没走多远,他的身体持续发烫,那种抓心挠肝的劲在体内非但没有压制下去, 反而逐渐蔓延开来,强烈到难以忽视的地步,难受感分担给她。 要命…… 林雾每走两步就要喘一下, 最后不得不把燕归辞放下。 她看着地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的燕归辞,思索把他阉了的可行性。 如果燕归辞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太监,应该不会自.杀吧?不过很可能会追杀她…… 反复纠结之下, 头发都要被她抓秃,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她给燕归辞喂一颗迷丹,保证他中途不会醒来,闭上眼睛, 做好心理准备。 活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给自己鼓劲,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 这是腹部,肌肉一块块,结实有弹性, 顺着一路向下,碰到想象中的东西。 她的耳朵开始发热, 甚至比燕归辞的身体更烫,她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在冒热气,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被烫熟。 她强行把思绪放远,不去想自己的手。 面前忽然热气靠近,她被拽倒在地,燕归辞发出一声闷哼,惊得林雾放开手。 良久,没有其他动静,她将眼睛眯开一条小小的缝看去,燕归辞一动不动,头埋在她脖颈处,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在她皮肤上。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袭来,确定燕归辞没醒之后,她继续之前的行为,双眼紧闭打死不睁开。 只要她没看见,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 锁骨处传来轻微刺痛,而后是潮湿温热的触感,林雾心里念着清心咒,努力让自己变得无欲无求。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行,受不了,还是很生气,乱七八糟的词句混在清心咒里,非但没有起到降火的作用,反倒让她越发愤怒。 他爷爷的!燕归辞竟然还趁机咬她,这个疼痛程度,估计都出血了吧! 不像人族的一排牙齿,而是细细的两根尖牙,触感明显,一想到自己在努力干活,结果锁骨被啃出两个血洞,她的火气噌噌往外冒。 等同生蛊解开,她要拿这条破蛇去泡酒! 她整个人被燕归辞怀抱住,动弹不得,他一只手绕着她的腰,另一只……不说也罢。 她身体僵直,手腕发酸,终于把燕归辞那股火泄出去。 体内难耐的痒意退去,林雾松口气,从燕归辞怀中挣扎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放出墨伞,扛着燕归辞朝学院的方向奔去。 燕归辞在混混沌沌中,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都是林雾的面容,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直到他醒来都还回不过神。 先前体内莫名的难受之意消失,或许是林雾从赵少岐那里找到什么法子来解决了吧。 林雾盘腿坐在墨伞最前头,背脊挺直,风吹起长发,冷香逸散。 燕归辞定定看着她的背影,问体内的小人,“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停留在跳下河水的一刻,往后就是无穷尽的梦境,怎么挣扎也醒不来。 小人:“没发生什么,一路平安,顺顺利利。” 他语气不耐,燕归辞并不在意,继续问道:“我怎么好的?” 他想知道,关于那场梦境…… “当然是我在帮你,除了我,世界上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小人答道,目光透过燕归辞的眼睛,也落在前方的背影上。 燕归辞:“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帮我?” “……因为我得点让你吃吃苦头,你才能知道我的厉害。”小人毫不客气地揽功。 燕归辞低头,梦终究是梦啊。 或许还是有些影响,至少他现在看林雾,眼神难以如往常纯粹。 他往前靠近,想离林雾近一些。 林雾在他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醒来,他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直努力按耐才没回过头去骂一句。 此时察觉到他的动静,她立即制止道:“别靠近我!” 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可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纯洁,这种事情就是很难面对啊! 所以还是再花点时间冷静冷静,让这件事先翻篇。 今天发生的事她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她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燕归辞莫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个态度,可能是之前的冷战还没结束,他只好默默待着,视线久久定格。 林雾无心修炼,忍无可忍,“不许看我!” 燕归辞移开视线,目光虚虚地落在下方白色减淡的风景中。 林雾松一口气。 气氛就这样古怪地持续一路,中间休息时两人也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和眼神的对视。 终于回到学院,林雾一头扎进藏书阁,试图用智慧的书籍洗刷脏污的头脑。 不得不说这个行为确实有效,经过知识的洗礼,她现在脑子里都是看不懂的各种名词,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其他事情。 叶清黎和裴修风也在学院里,他们先前就收到林雾的传信,知道她平安无事。 叶清黎和叶家彻底分割,叶盼儿成为叶家新家主,叶盛对于这个女儿的离开也没有丝毫挽留,他是叶盼儿的父亲,叶家依旧有他说话的地方。 两人察觉林雾和燕归辞之间的古怪氛围,对他们动不动吵架闹矛盾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太在意。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4节 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燕归辞主动来找叶清黎,想通过她问问林雾的情况。 不是他不想当面说,而是林雾不给他这个机会,总是躲着他,连房间也布下禁制不让他进入。 以前闹得再大,她也不会连个靠近和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所以这一次,他彻底不知该怎么办。 面对来说和的叶清黎,林雾也头痛,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和燕归辞之间的事,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知识洗礼,就能坦然面对燕归辞。 叶清黎:“过几天就是元宵,出去放灯吗?” “元宵?”林雾愣住。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堆积,她都没意识到已经度过新年,来到元宵。 她点头,“出去看看吧,我也歇口气。” 放松一下混乱的大脑。 燕归辞没得到答案,手里拿着炼器的材料,木然地行走在街道上。 这是师父要求他采购的东西,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之前积压的炼器作业都要一样样完成。 之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充足,可是如今想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本就是浪费时间的东西,你尽快回到妖域,那里才是适合你成长的地方,妖力才是妖的养分,灵力只会拖累你。”小人说道。 “至于同生蛊你不用担心,那些药材我带你去取,等你身上的蛊毒解开,你就再无后顾之忧。” 小人喋喋不休,话语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停留在心。 他被一个路人撞到,手中东西掉落,路人连连道歉,他摇摇头,弯下腰捡起材料,又顺势坐在路边。 长兴郡的天依旧寒冷,不过不比雪族,这是可以用灵力抵御的冷,冷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 夜色深沉,不见行人,他静坐着,脑中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前方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停在他面前,手中的法器闪着红光。 “这里竟然有只妖?” “不见烙印,应当无主。” “不知道从哪个深山跑出来的小妖,模样看着倒是不错。” “不过好像呆呆傻傻的,行不行啊?” “好看就行,管他傻不傻,带走!” 燕归辞被一群人带走,他并不挣扎反抗,哪怕他只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能让对方丧命。 他被送上灵兽拉的车,中途被转手好几次,一个卖个另一个,层层加价,身价越发昂贵,一路往长兴郡外赶去。 这样的生活他再熟悉不过,在他遇见林雾的时候,就是刚刚从一个商人手中逃出。 林雾为什么会帮他来着……他回忆那段恍如隔世的记忆。 是了,她并不是为救他而来,而是来杀他,他总是忘记这一点。 路途颠簸,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中还有其他的小妖,妖力低微,满脸惊慌。 小妖们有男有女,大多年轻稚嫩,眼中含着泪,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 或许是燕归辞的表情太过平静,有小妖靠近他,搭话道:“你不害怕吗?” 燕归辞:“不怕。” 小妖:“我感觉你很厉害,你为什么不跑呢?” 燕归辞:“跑有什么用呢?” 天地浩荡,无一地是归处,是这里还是那里,又有什么分别? 小妖抽噎,“我有一个人族朋友,她一定会来救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被掳走。” “人族?”燕归辞念着这两个字,“人族都没有心。” 哪怕做得再多,伪装成她喜欢的模样,也无法在她心中停留。 他是一只妖,或许人和妖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她会来的,只是不知在何时,毕竟同生蛊未解,他仍是她必须时刻看护的累赘。 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笑。 * 最先发现燕归辞不见的人是裴修风,在观察两天时间后,他找到林雾。 裴修风:“你让燕归辞去做什么了吗?” 林雾茫然:“我没给他安排活,他不是在跟铁长老炼器吗?” “他已经失踪两天,你一点没察觉到吗?”裴修风扶额,为这个糟心徒弟操碎了心。 林雾不在意道:“这么大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失踪,说不定跑去哪里玩不回家,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他?” 比起“燕归辞失踪”这个消息,她更奇怪于裴修风竟然专门跑来告诉她这件事,他俩不是一直相互看不顺眼吗? 裴修风被她的态度气到,“还不是为了你!” 要不是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万一燕归辞出事她肯定急,出点大事她估计要疯,他才懒得关注燕归辞的死活。 “好好好,多谢师父为我着想。”林雾敷衍道,“不用担心他,腿长在他身上,他自己会回来。” “自从你们回来之后,每天晚上他都在你院子外面待一整夜,这两天却不见踪影。”裴修风伸出手戳她脑袋。 “你要是不在意,就当我多管闲事来跑来一趟。” 说完扭头就走,看见她就闹心。 林雾揉揉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给燕归辞传信看看。 这应该不是燕归辞串通裴修风骗她的伎俩,毕竟他俩相看两厌不是一两天的事。 灵纸鹤飞出,在天空盘旋一圈,飞回林雾手中。 这意味着灵纸鹤找不到人,绑在灵纸鹤上的神识被蒙蔽,感知不到燕归辞的气息。 她把灵纸鹤捏碎,走出门去找人,宿舍、炼器室、擂台、藏书阁……她找遍整个麓山学院都不见人影,甚至出到学院外面去找人都没找到。 不过她倒是碰上出门的姬无咎,姬无咎打招呼道:“林雾,前段时间你去哪了?找你都找不到,我还想着再跟你比试一番。” 林雾看一眼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再看向姬无咎时眼睛发亮。 “你又要干嘛?”姬无咎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脑子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林雾:“七皇子……” 姬无咎打断她,“别叫我七皇子。” 她从没喊过敬称,现在突然来这样一句,指定没好事。 “姬无咎。”林雾改口,“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能不能让侍卫找我找个人?” 姬无咎:“侍卫无端不能出动,找人这种事,免谈。” 林雾:“不是侍卫也行,你总有自己的护卫吧,人少点就少点,帮我一起找。” “找也行,但是我有个条件。”姬无咎眉眼舒展,嘴角勾起。 林雾:“什么条件?” 姬无咎:“三天后的元宵节,你陪我放灯。” “可以。”林雾一口答应。 姬无咎脸上的笑容放大,“找谁啊?怎么回事,是要见人还是见尸?” 林雾:“别说得那么血腥,我可是见不得血的文雅人,你帮我找找燕归辞,也不知道他躲到哪个角落去。” 不就没让他进她房间睡那么几晚,竟然还闹起脾气来,她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都还没说什么呢! 姬无咎笑容淡下去,兴致缺缺,“找他啊。” 他让林雾提供画像,招手喊出一个暗卫,吩咐他带人去找燕归辞。 林雾见暗卫出动,想着她也算够给燕归辞面子,喊来这么多人去找他,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学习。 姬无咎喊道:“你去哪?” “回去看书,劝你也多学学,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林雾随意抬起手挥两下,和他道别。 姬无咎:“别忘了元宵节!” 林雾:“放心吧,我和人做交易一向诚信,有口皆碑。” 姬无咎低声道:“这可不是交易,明明是邀请。” 一旁的吴叔摇摇头,看一眼自家七皇子,无奈叹气。 寻找工作持续一整天都没有任何结果,林雾拍桌,闹脾气闹这么大是吧,等她把人逮到,一定狠狠揍一顿! 叶清黎和裴修风喝茶,看着林雾骂骂咧咧。 “他会不会出事?”叶清黎担心道。 林雾:“他出不出事我不知道,我倒是要被他气出事,一天天的能不能省点心!” 姬无咎亲自来找林雾汇报情况,见此情况,出声安抚道:“他实在不懂事,你不要生气,我再派人找找。” “你不一定找得到。”林雾冷静些许,坐下思考。 长兴郡这么大,一直这样找也不是办法,有什么能快速定位的方式呢?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一样东西。 她起身在半空画出一个阵法,线条勾勒完成后,阵法中出现一个绿点和一个红点。 姬无咎凑过来,“这是什么?” “定位。”林雾往旁边挪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差点忘记这个刻在折扇上的定位,幸好当初她一时兴起,在送给燕归辞的水墨折扇上布下定位阵法,不然还真没有办法找到人。 绿点是寻阵所在,即她当下的位置,红点就是折扇上的定阵,只是这个距离……怎么有点远啊? 裴修风:“他不在长兴郡。”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5节 在燕归辞人在外面和折扇丢失之间,林雾选择相信前者,要是燕归辞敢弄丢她费劲扒拉弄来的折扇,她就把他的头拧断! 叶清黎:“现在怎么办?” “去找人。”林雾字字铿锵。 她倒要看看燕归辞到底去干什么,连句话也不留,还屏蔽神识追踪。 千万里之外的桐州人群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擦着肩行走,络绎不绝。 此处已有早春迹象,草籽发芽,绿树抽枝,一路过来都是鲜亮亮的嫩绿。 燕归辞等人被关进漆黑的车厢里,伪装成货物运送进桐州,通过车厢的缝隙,能瞥见一眼外面的景色。 所有妖手上都戴有镣铐,阻碍力量的运行,身上的芥子袋也被收缴。 水墨折扇还在燕归辞怀里,他一直没收进芥子袋,这些人没有搜身,让折扇得以留下,如果他们要拿走扇子,或许他不会继续待在这里。 他依旧安静坐着,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像其他小妖一样默默流泪,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旁边的小妖日夜祈祷,期盼着所谓的人族朋友来拯救,天真得令人发笑。 长久的颠簸终于结束,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明亮的室内。 一个长着三白眼、衣衫华丽的人走进来,从小妖们面前挨个走过。 “眼睛不错,送去陈府。” “娇媚勾人,送去满花阁。” “清丽可人,嘴型漂亮,送去春风楼。” “男妖,模样还算明朗,送去给蓝夫人。” …… 一句句话落下,宣判这些小妖的去向。 有些性格暴烈的妖试图反抗,但妖力被禁锢,只落得被鞭打出一身伤的结果。 三白眼随口道:“这个性子烈,木红阁主最喜欢。” 立即有人上前把小妖拉走,小妖还在痛骂,声音在空旷屋子里回荡。 三角白眼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安排小妖们的去向。 这一批妖数量并不多,大概十来个,被摆成一排,货物般任他挑选。 燕归辞的位置在最后,三眼白在他面前站定,面露惊艳,“我还以为这一批也不过尔尔,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然还有如此精品。” 他伸出手,想捏住燕归辞的下巴,被燕归辞躲开。 这个行为并没有引起三白眼的不满,“长得好看总是让人更优待一些,这个人就送去拍卖场吧。” 燕归辞:“我样貌如此,你就不担心我是有主的?” “你怕是不了解人界,有主的妖不会没有烙印。”三白眼哈哈大笑。 “再者说,就算有主又如何,我们千安拍卖场从来不怕人。” 燕归辞垂眸,如此大规模地贩卖妖,又和买方联系密切,对方大概率背后有人,拉起细密的关系网,所以有恃无恐。 他是不是给林雾惹麻烦了? 在直接逃离和静观其变中,他最后选择忍耐下来,想看一看林雾何时会来找他。 如果他被卖出,在被其他人打上烙印之前,林雾还没找到他,那他……他就听小人的话,去往妖域。 三白眼看向小妖们,笑道:“不要害怕,给你们分配的都是好去处,只要你们好好伺候主子,后半辈子定然衣食无忧,可比你们独自在外面打拼,露宿街头忍饥挨饿好得多。” 所有小妖的去向都分配完毕,他招手,示意护卫带他们下去洗漱。 燕归辞不知其他妖的待遇如何,他自己倒是没受到什么苛责,两个侍女放好热水,还想解下他的衣服伺候他洗澡。 燕归辞:“出去,我自己来。” 两个侍女安静走出门去,没过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燕归辞:“我不需要人伺候。”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上前检查燕归辞手上的镣铐,确定无异样之后又在他脚踝处扣上两个镣铐,这才退出去。 水桶冒出热气,燕归辞泡进热水里,蒸汽模糊视线。 腹中空荡荡,他并没有获得食物。 这是他们常用的手法,让人饿着才没有力气逃跑。 这样的生活太熟悉,熟悉到好像和林雾在一起的日子才是虚幻。 没有人出现拯救他,不曾进入学院,从未顿顿饱饭,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缓缓沉入水面,眼睛闭上,黑色的水下无比安静,让他的心跳也缓下来。 臆想中的人啊,会撑着墨色剑伞来找他吗? 第67章 桐州 林雾带着叶清黎和裴修风一起南下, 来到桐州,身边还跟着一个死皮赖脸跟来的姬无咎。 看在七皇子身份说不定有用的份上,林雾允许他同行。 姬无咎出行肯定不是独身一人, 所以吴叔和一众暗卫也跟上。 明面上是五人, 实际上的人数有多少还真不好说。 林雾蹭上姬无咎的飞行法器, 只用半天时间就抵达桐州。 桐州地处南方,地段优越繁华,处处充斥着纸醉金迷之感,大道上往来的人衣着精致华丽, 大户人家出门身后跟着长长一排侍卫,拉车的灵兽也是珍贵稀有品种。 比起长兴郡的低调奢华,桐州则是明晃晃把“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路上并没有多少带着烙印的妖, 像天河城奴役妖的行为并不是常态,更多地方都是和妖维持表面和平。 即使暗地里抓几只妖做仆人,明面上也不会直白展示出来。 万物兴旺, 人族发展起来, 妖族也并不势弱,两族偶有往来,要是做得太过分被妖族高位者看到容易起矛盾。 或许行人中也有妖, 但肉眼分辨不出,一眼看过去,有打骂孩子的妇人、有羞怯捂脸的姑娘、有侃侃而谈的少女、有喝一口酒做一句诗的狂士…… 众生百态,所映射出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盛景象。 林雾根据阵法中红点的位置,一路左右拐弯,最后停在一座宽阔庭院外, 她探头往里看。 亭台楼阁,矮山流水, 处处精致,没看到人影。 一个满脸皱纹,嘴角留着两撮羊胡子的老头忽然冒出来,一颗头高过围墙和林雾对视,阴森森道:“你是什么人?” 林雾甜甜问道:“我们是来找亲戚的,我大伯叫派大星,好像就是住在这一片,请问您知道他吗?” “不知道,这里是我主家的宅子,没有什么派大星。”羊胡子答道,目光掠过几人,停在姬无咎身上。 林雾诚恳道:“您再仔细想一想,我大伯有个儿子小名叫海绵,还是个小宝宝,您真的没印象吗?”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羊胡子不耐烦道,“赶紧走,不要在外面挡着路。” “好吧,谢谢伯伯,那我再找找。”林雾点头,朝姬无咎摊手。 “好像迷路了,你再等一等,我一定能找到大伯,到时候你自己和他谈吧。” 姬无咎点头,“好好想想到底在哪个位置,我可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找。” 两人说着话,一行人远去。 走过拐角,林雾脸色沉下来,“元婴期。” 元婴期在天河城可以当个城主,在这里竟然只是一个看门的。 姬无咎对林雾的变脸能力叹为观止,从谨慎到甜美再到冷淡,都是眨眼间切换,还真是个多变的女人。 吴叔:“里面的元婴不下五个。” 林雾:“真有意思。” 以目前这个情况看,燕归辞自愿到此的概率不大,不知道是水墨折扇被夺,还是他人被掳来,不管哪一种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对方。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她至今为止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有一点饥饿感。 不知道是燕归辞饿到胃疼影响她,还是她没吃东西导致腹中饥饿。 裴修风:“先去吃饭吧,我知道桐州有一家饭馆味道不错。”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这个时候怎么吃得下饭?”林雾迁怒。 “要是你早一点发现,他就不会被抓到这里!” 裴修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昨天就提醒,是林雾不慌不忙,现在知道着急,反倒来怪他,真是岂有此理! 林雾就是不讲道理,恨不得冲进刚才的家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智用尽全力压制大脑,才让她忍耐下来,青天白日的还是不好动手,等到晚上再说。 五人去饭馆吃饭,其他人点菜,林雾心不在焉。 她双手放在桌下,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臂,右手指尖灵力凝聚,在左手手臂上刻下两个字:如何。 鲜血涌出,在白皙手臂上流淌,血即将沾到衣袖之前,她将其擦拭掉,却没有止血。 这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要不是实在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个办法。 痛感没有遭遇阻隔,同步到燕归辞手臂上,他顺着疼痛的痕迹,勾勒出林雾传达的两个字。 宽敞的房间里此时十分拥挤,有人在梳理他的头发,商量做什么发型,有人在量他的肩宽,准备裁剪衣服。 他一直安静着,忽然笑一下,也是难为她,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 其他人看向他,并不惊讶于这个即将被卖出的“货物”的失智行为,她们依旧忙碌。 燕归辞拿起桌上的梳子,掰下一个梳齿,按在手臂上用力划动,划过的地方变得红肿,没出血,但也会疼。 侍女们被他的举动惊到,纷纷出手阻拦,抓住他的手臂,给划出红痕的地方涂上伤药,确保他的皮肤没有一处损伤。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6节 他被盯得更紧,不让接近任何尖锐的东西,有侍女走出去汇报,没过一会儿,三白眼匆匆走进来。 三白眼:“你可是压轴,不能出现半点意外,你这模样日后跟着主子必定是风风光光,别想不开。” 燕归辞神色漠然。 他手上的红痕一时半会没消完,三白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忽然出声道:“换套衣服和妆容。” 饭馆里,饭菜上齐。 林雾食不知味,琢磨着刚才燕归辞未写完的那个字。 起笔是“疒”,中间一个“夂”,她重复勾勒着这几道笔画。 “先喝点茶。”叶清黎倒一杯热茶放到林雾面前。 思路被打断,林雾拿起茶杯喝一口,听到旁边一桌人压低的讨论声。 一个富贵公子带着得意道:“我听到风声,说千安拍卖场明晚有压轴的东西。” 另一人不在意,“哪天晚上没有压轴的玩意儿?” 富贵公子音量微微加大,“你不懂,明晚的压轴不一样,在主楼卖,千安拍卖场暗中放话出来,说这一次有绝品。” “是什么东西?法器、丹药还是什么灵草?”另一人激起好奇心。 剩下的对话只剩一个气音,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说话的一桌人衣着非富即贵,他们口中这个压轴出场的拍卖品,应当不是常人能接触到的东西。 细碎的声音入耳,“千安拍卖场”这个词被林雾捕捉到。 她对这个词有点模糊的印象,应该在哪里听过,脑中记忆混杂,感觉就在嘴边又一时说不出来。 林雾问道:“你们知道千安拍卖场吗?” 叶清黎:“我不知道。” 姬无咎:“有点耳熟。” 裴修风:“一个拍卖东西的地方。” 两句没有信息量的话和一句废话,没起到任何帮助,最后还是吴叔给出确切信息。 吴叔:“千安拍卖场生意做得很大,有一处主楼和无数分楼,桐州是他们起家的地方,主楼的位置就在桐州。” 他喝一口茶,继续道:“主楼一般一月开一次,时间不定,只有出现‘压轴’物品的时候才会开启,且其他东西也是样样精品,进主楼者钱权不可缺,客人不少,一票难求。” 吴叔这么一说,林雾想起在哪里听说过千安拍卖场这个名字。 她知道的时候,这个拍卖场已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变成故事流传在新一代人口中。 茶杯在她手中转动,她问道:“知道千安拍卖场背后的人是谁吗?” 吴叔摇头:“据说背后的东家很神秘,没人知道是谁。” “姬无咎,做个交易如何?”林雾抬眼,看向姬无咎,微微一笑。 “我送你一场大富贵。”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间。 桐州晚上比白天更热闹,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酿造一个温柔乡和不夜城。 姬无咎跟着林雾来到白天的庭院前,怀疑林雾白天承诺的富贵是在逗他玩,夜半三更潜入他人庭院,跟富贵一点不沾边。 要是林雾敢耍他,他就去跟表姑告状,让表姑看看这个弟子的恶行! 林雾拿出变脸丹,这等杀人放火必备良药,她一直随身携带。 姬无咎看着林雾的两个鼻子,陷入沉默,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林雾的时候,林雾脸上顶着三只眼睛。 他拒绝吃下把人变成丑东西的丹药,拿出他自带的面具。 林雾翻了个白眼,朝姬无咎打手势示意。 姬无咎挥挥手,暗处的暗卫出动,将庭院的守卫们引走。 最外层的巡逻守卫离开,还有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的人,吴叔不肯远离姬无咎,林雾只能让姬无咎亲自出马,带着吴叔一起行动。 姬无咎不满,指向叶清黎和裴修风,“为什么他们能跟你一起行动?” 他也想跟着进去看看。 “话这么多,进去吧你!”林雾不耐烦,抬腿一踹,把姬无咎踢出去。 动静引出白天的羊胡子,他形如鬼魅,朝姬无咎抓去,吴叔现身,挡住他的攻击,带着姬无咎往庭院周边跑,羊胡子紧跟而上。 林雾没让叶清黎和裴修风一起进去,让他俩留在外面照应,她独自潜入进去。 除非闹出极大动静,不然有些守卫无论无何不会离开岗位,这个庭院里的防守比很多地方都严密得多。 她神识放开,在院中穿行。 这个庭院极大,里面的人却不多,林雾进到主院,发现这里空荡荡,没人也没东西,书房里没啥资料可以翻。 巡逻的守卫来来往往,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守什么。 她强行蓄积灵力升级的时间有限,不能耽搁太久,匆匆在主院看过一眼便离开。 阵法显示燕归辞就在附近,然而她翻找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机关,最后在假山上摸到一个暗扣。 她用力按下去,地面忽然泛起白光,铜锣声猛然响起。 要遭! 府中暗卫出动,将她团团围住,羊胡子也返回来,眼皮耷拉着,一双小眼睛闪出精光。 林雾扭头就跑,这个庭院留不得,一座假山还放假机关迷惑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机! 地面阵法开启,白光浮动,将林雾缠住。 林雾反应极快,左右腾挪躲避白光,每一步都不曾出错,踩着最安全的位置移动,寻找阵法薄弱点。 这个阵法的基础模型她见过,就像数学的几何题目,最本质的东西就是线段的组合,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考法。 这时候就体现出学习的好处,经过她大量“刷题”,一眼就能辨别出这是什么阵法的变体,找到其中的阵眼并不难。 灵力集中一处攻击阵眼,在阵法即将分崩离析之前,林雾以灵力为笔,硬生生将阵法改动,扩大范围,将一众守卫和羊胡子也圈进来。 攻守瞬间调换,在她的阵法里,她拥有绝对主权。 手指一挑,阵法涌出火焰,热到极致的时候瞬间降温,变为冰天雪地,极端变化的温度引得人体内灵力运行滞碍。 她把这个阵法命名为冰火两重天,一半人冻得瑟瑟发抖,一半人仿佛穿着棉袄身处酷暑。 这批暗卫的整体素质不错,并没有自乱阵脚,羊胡子手按在地面上,阵法运转暂停,阵破。 林雾:“同行啊,比我厉害点。” 所以不能留。 守卫近战远攻皆有,搭配完美,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掉羊胡子,不然等他再布阵完成,她会被困在这里。 她迅速近身,手中拿着一把纯黑的匕首,眨眼间便出现在羊胡子面前,匕首直指对方咽喉。 羊胡子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眼中闪过惊讶,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你……” “没想到吧,我是个能打的阵修。” 林雾手肘弯起砸在他腹部,按着他一起弯腰躲过守卫的攻击,灵活的腰肢翻转,没给他偷袭反击的机会。 手起刀落插入心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阵修和阵修之间有差别,做人不能做羊胡子这种人,光修阵法不修近战,还不安排人专门保护,死得一点不冤枉。 阵道修为再强,也得保证不让人近身才行啊。 她踹一脚羊胡子,借力往前一跃翻上高墙,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不跑不行,阵法已破,里面好几个元婴,惹不起惹不起。 庭院外姬无咎和吴叔不见踪影,叶清黎和裴修风还在原地等待。 三人交换眼神,分头跑路,身后追兵也随之分散追捕。 一共七个元婴期守卫,有五个朝林雾追来,林雾感知到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是其他人不配,还是她拉仇恨能力特别强,追兵就不能平均分吗?! 距离逐渐拉近,追兵里有一个人速度极快,不慢于林雾,已经追上她。 墨伞在夜色中无声打开,伞剑的利刃往前划,暗卫躲避,地面出现数道白痕。 两人交手,林雾神色焦躁,再拖延下去,其他人就要赶过来,到时候她就再难脱身。 对方看出她的急躁,动作越发稳重,窥见林雾的一处破绽后立即出手。 林雾被击飞,掉入巷子中,吐出一口血。 她嘴角勾起,一个兔起鹘落,消失在密集的民宅区里。 拜拜了您嘞! 护卫发现不对,再追过来时,巷子中只留下一滩被不明药水污染过的血迹,不见林雾踪影。 林雾回到原先定好的客栈,姬无咎正在客栈里等候,一见到她站起匆匆走近,“没事吧?” “你别离我那么近。”林雾嫌弃地后退一步。 “我这是担心你!”姬无咎额头青筋暴起,克制着怒气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注这个!” 林雾:“谢谢你在安全的客栈里艰难焦心我在外面的奔波。” 很拗口的一句话,但姬无咎听明白了,他一时哑然,“我不是……” 想解释,又没法说清楚,他确实在安全的客栈里等待,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吴叔解围道:“是我把殿下带过来,不让他冒险,殿下的安全是我的第一要务。” “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交易里也没有要求你们必须冒险帮我这一条。”林雾坐在桌上喝茶。 姬无咎恼,“在你眼里只有交易吗?” “难道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交情吗?”林雾反问,想到对方暂时还是她的合作对象,她耐心解释。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7节 “你离我太近,我会很想打你,但是我又不能打你,所以我很难受。” 姬无咎:…… 他不情不愿地拉开距离,想根据“交情”这个词再据理力争一下,林雾先开口,堵住他的话。 林雾:“清黎和我师父没回来吗?” 说曹操曹操到,叶清黎和裴修风先后走进客栈,形象略显狼狈,倒是没有明显的伤。 林雾:“怎么样?” 叶清黎点头,“没问题,甩掉了。” 裴修风:“逆徒啊,你可真能给为师惹祸。” 明明当场就能跑,非要耍一下阵法想反杀,结果自己差点被反将一军折在里头。 “我就是想看看最近在阵法上有没有进步。”林雾理直气壮。 裴修风:“你现在还觉得燕归辞在里面吗?” 不惜冒着被守卫围攻的风险也要潜入进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林雾点头,“他被困在里面,只是我还没找到进去的位置。” 叶清黎:“那怎么办?庭院守卫森严,我们根本没办法潜入。” “既然这个计划不行,那就只能启动第二个计划。”林雾看向姬无咎,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黎明前夕,夜色极暗。 作为位于桐州繁华地带的大客栈,隔音却做得一般,隐隐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喧嚣。 其他人都各自回房歇息,林雾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凉透的茶水。 燕归辞没有再传递任何信息过来,她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疒”和一个“夂”。 指尖的水渍将干,她在“夂”的下方点上两点,茶水干透。 痛感依旧没有传到她身上,她拿出帕子擦拭墨伞,目光沉沉。 又一日,夕阳下坠,千安拍卖场主楼,富贵云集。 七皇子的身份确实有用,不用姬无咎顶着自己名头出面,只需去朝廷走一遭,就能搞来一张身份门票。 来往此地的人脸上都有遮挡或伪装,这个场合不适合吃变脸丹,只能用面具遮挡。 林雾和叶清黎扮成侍女,裴修风则是侍卫打扮,一行人走入千安拍卖场。 拍卖场里都是包厢,一共三层楼,越往上表示身份越富贵。 包厢数量并不多,每一间都有人,门口有门帘和纱帐的阻挡,看不清里面的人。 为保证低调行事,他们没有弄来最顶级的门票,位置只在一楼。 进入包厢坐下,拍卖场的两个侍女跟着走进,安静地端茶倒水,并不多话。 主楼拍卖场的流程和其他并无区别,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走上台,说着开场白。 “秋月在此恭迎各位的到来,今夜千安拍卖场一共准备十样物品,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仙品……” 林雾没注意听台上的人在讲什么,拿起茶喝一口,茶水入口微涩,回味甘甜,味道不错。 注意到两个侍女怪异的眼光,她意识过来现在她的身份也是侍女,她踢踢姬无咎的椅子。 姬无咎看一眼两人,随口道:“你们出去。” 两个婢女行礼,退出包厢。 林雾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喝着茶水,示意后面的裴修风给她捏捏肩,姿态悠然,比姬无咎还像主子。 姬无咎:…… 姬无咎:“你不是着急吗,来这里做什么?” 林雾:“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宽敞的里间中,燕归辞被关在笼子里,看着和他并排的一列物品,旁边两个人守在笼子边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脚上的镣铐并没有摘下,反而还多上两双,让抬手这个动作都变得迟缓。 他摸摸自己的左臂,没写完的那个字也没必要再写。 她此刻在什么地方?是否能找到他的位置?他被送出长兴郡,连他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处,她会不会找不到他? 他问小人:“我是不是有点难为她,要不要再提示一下?” 只要说出“千安拍卖场”,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找过来。 小人:“你脑子不正常,别跟我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它又忍不住叨叨,“她才不会来救你,最好把你卖掉,让你吃吃人界的苦,毁去你半条命,你才知道谁对你最好。” 说话的语气不似玩笑,带着天真的残忍。 燕归辞:“你看,我不说名字你也知道我说的人是谁,说明你同样认为她待我不一般。” “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待你特殊是因为同生蛊,一旦蛊毒解开,你什么都不是,只会变成她的伞下亡魂之一!” 小人怒而叭叭,气得原地消失。 周边的物品一样样被送走,守卫看他看得更紧,几乎目不转睛,好像他会原地消失似的。 三白眼走进,目光落在燕归辞身上,痴迷道:“你是我又一件完美的作品,真可惜啊,以后就见不到了。” 语气依依不舍,宛若情人分别。 两个守卫见怪不怪,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一人开口汇报道:“没有任何异常。” “我感觉你还没有死心,不过也好,等你上台之后,眼中希望破灭时的景色会更美丽。”三白眼笑起来。 燕归辞:“你会死。” 他吝啬地不肯再多说几个字。 三白眼嗤笑,“威胁的话我听得多了,你可以说得再难听点,我不介意。” 燕归辞沉默,依靠着笼子的栏杆,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垂下。 “一、二、三……七、八……到你了。”三白眼数着数。 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每数一个数,就能听到“金丝雀”加重的心跳,可惜今天这只没反应,多少有些无趣。 两个侍女朝燕归辞走来,推着笼子往台前去。 昏暗的环境变换,刺眼的光线照耀下来,他不适地眯起眼睛。 第68章 砸楼 一件件拍卖品从台上经过, 每一样都是市面上难以见到的东西。 喊价声一句比一句高,在这里,钱仿佛只是一个数字, 每一个喊出口的价格都是常人难以拥有的数目。 林雾看着这些拍卖品, 不得不说有一些她也很心动, 就是口袋空空,心动也没用。 姬无咎见她直勾勾看着台上的丹药竞品,抬手按下价格。 “一层庚号房出价五千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秋月笑吟吟喊道。 从上一位喊价的两千万,现在这个价值直接翻番, 没人再跟着出价,丹药被姬无咎拍下。 林雾的眼神像看傻子,“虽然说九转丹稀有, 但你也不用来拍卖场买,当个冤大头吧?” 九转丹有点类似千年人参,只要有一口气在, 就能把人暂时留在阎王殿门口, 有时候生死就是一点时间差,起死回生做不到,紧急时刻吊命还是有用的。 不过作为七皇子, 姬无咎要什么没有,拍卖场的东西本就会比市面上高一些,这简直是白白给拍卖场送钱。 姬无咎:“这点小钱,算不上冤大头。” 林雾:…… 太久没当有钱人,已经看不得这种挥金如土的场面,心里那个酸啊! 拍卖场的侍女端着九转丹出现, 丹药装在一个镶金边的小盒子里,包装十分富贵。 姬无咎爽快付钱, 随意拿起盒子递给林雾,“给你。” 林雾:“干什么?想跟我炫耀你用不完的小钱?” 姬无咎:“你不是想要吗,送给你。” 林雾盯着他两秒,展开笑颜,接过盒子把里面的三粒丹药倒出,分给叶清黎和裴修风一人一粒。 “多谢七皇子殿下赏赐,清黎,师父,快谢谢人家。” 叶清黎:“谢谢七皇子。” 裴修风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谢殿下赏赐。” 姬无咎表情僵硬,挤出一个生硬的笑,“不客气。” 他还要再对林雾说点什么,被林雾喊停,“别说话,看台上。” 台上的秋月声音婉转,“接下来就是我们压轴出场的绝品,想必在坐的大多数是为此而来,各位准备好出价了吗?” 灯光暗下,亮堂堂的大楼只留一束光打在台上,秋月退下去,一个笼子缓缓推出。 笼子由纯金打造,金灿灿的颜色并没有盖过笼中人的光彩。 一个男人坐在金笼中,穿着纯白色长袍,宽大的衣摆拖地,衣领压得很低,露出大半胸膛。 头发披散而下,发丝间穿插着白色羽毛点缀,瀑布般的青丝和白衣形成强烈对比,在光束照耀下,整个人的轮廓发着光,朦朦胧胧。 他肤色极白,衬得脸上的擦伤与血迹格外明显,待着破碎的、暴雨过后鲜花摇摇欲坠的美感。 出场时眼皮垂下,像是十分不适,更为其添上一分病弱感。 此刻他抬起眼,眼瞳极黑,点点光芒缀在他眼中,像是一片星海。 全场先是静默,而后沸腾起来,价钱如流水不断上涌。 喀——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8节 林雾手中的茶杯碎裂,察觉到周边人的视线,她把碎片放下,“抱歉,手滑。” 包厢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裴修风怕她冲动,急忙道:“那不是真的伤,一看就是画上去的。” 林雾:“可他说他疼。” 很多时候,她生气会笑,杀人会笑,笑容里隐含的意味是轻蔑,但此刻她面无表情,杀意滔天,只想砸碎这栋楼。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他疼?” 林雾:“他说他疼。” 裴修风闭嘴了,此刻的林雾不是可以正常沟通的状态。 林雾抬手按下加价的按钮,喊出的价格直接从两亿跳到十亿,过于出乎意料的价格,让秋月喊价的嘴都停顿片刻。 秋月:“您确定出价十亿吗?” “确定。”回答的声音苍老嘶哑。 来这里的人会进行伪装,声音也不一定真实,介于之前这个包厢里的人确实花钱买下丹药,说不定就是纯粹不差钱。 秋月高声喊价:“一层庚号房出价十亿。” 叶清黎低头,开始盘算她现在手头上收回来的钱和资产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如果要买下来,钱够不够买,如果林雾要砸场子,万一受伤要治疗,多少钱能在名医那里插队。 姬无咎惊讶看她,“你有钱?” 拍卖场可以付现钱也可以用资产抵扣,但是林雾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有家底的样子。 林雾不说话,在三层甲号房喊价之后再次加价。 吴叔上前,与姬无咎靠得更近些,万一有事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带走。 三层甲号房十分执着,在林雾喊到十二亿之后还在跟,等价格加到十五亿,对方终于忍不住。 “不知阁下能否割爱,给我个面子。”一道略微气虚的声音从三层甲号房传出。 楼层越往上,身份越高,甲号房又是一层之最,对方开这个口,是不想花更多钱,开始用身份压人了。 林雾:“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面子?” 对方沉声道:“看来你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等你走出这栋楼,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后悔什么?”林雾轻描淡写,丢出一个惊雷。 “后悔得罪在千安拍卖场中做妖物买卖的五皇子吗?” 拍卖场里一片死寂。 买卖妖物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声音,所以拍卖场主楼很少开,买家的身份也是不与公开。 那个丝毫不起眼的房间里的声音如此笃定,让众人都忍不住联想起来。 如今皇帝还没有立太子,皇子之间的争夺战热火朝天,一共三个适龄皇子,二皇子姬方明、五皇子姬振桓、七皇子姬无咎。 其中姬无咎曾传言出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一直没啥存在感,二皇子和五皇子打得最凶。 五皇子作为皇储竞争者,一旦和妖物拍卖扯上联系,可不是一件小事。 姬无咎看向林雾,眼神震惊,“你怎么知道……里面真是我五皇兄?” 林雾:“猜的。” 这可不是能随便猜猜的事,吴叔看着林雾,心中对她的评估再次打碎重组。 三层甲号房还击道:“你竞争不过,就把五皇子的名头安到我头上,难道你是受哪个皇子所托,故意来污蔑五皇子?” 漂亮的反驳,没有在五皇子的身份上纠缠,直接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哪个皇子所托污蔑五皇子”上面。 和五皇子有仇的皇子,不就只有那一个。 林雾:“到底是谁竞争不过,我出十五亿,你还要加价吗?” “五皇子”这个三个字仿佛就是她随口一说,没有再提起。 三层甲号房沉默,直到秋月宣布竞品归林雾,也没有再响起说话声或加价声。 所有包厢都在探听一层庚号房的人是谁,有钱到能花十五亿买一只除了漂亮什么用也没有“金丝雀”,还如此嚣张跋扈,包厢位置不该这么低才对。 不过拍卖场为了彻底让买家放心,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买家是谁,只凭客人手中的门票来决定带人去哪个房间。 林雾堂而皇之地说出“五皇子”三个字,尚且不管对方真实身份是谁,今日之后,五皇子和拍卖场都不会太安宁。 燕归辞冷眼旁观这场拍卖,仿佛事不关己般安静待在金笼里。 不管最后是谁买下他,他都会扭断对方的脖子。 三白眼现身,亲自把金笼带到一层庚号房去。 包厢的门打开,两人的视线对上。 林雾:“你们对他动手了?” 三白眼摇头,略显自得道:“他很听话,我们没用刑,可舍不得伤到这具漂亮身子,脸上的伤是我亲自画下,是不是足以以假乱真?” “你很听话?”林雾手搭在笼子上,语气沉沉。 燕归辞抬眼,“我好疼。” 他抬起一只手指指向三白眼,“他羞辱我。” 三白眼察觉不对,“你们……” 金笼震碎,半截黄金栏杆刺穿三白眼的咽喉,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说不出一句话来。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燕归辞一双漠然眼眸。 事件突发的时候,吴叔立即拉开姬无咎,心中竟然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林雾一直安安静静,他才觉得可怕。 侍女没有尖叫,反应极快,抽出两把大刀砍来,“客人是不想付账了?” 林雾:“去你爹的账,拐我的人还想从我口袋里掏钱!” 她弄碎燕归辞身上的镣铐,燕归辞顺势抱住她,“你不生气了?” 墨伞打开,挡去攻击,林雾推不开燕归辞,骂道:“躲一边去,别影响我砸楼。” 燕归辞变回小黑蛇缠在她手腕上,雪白獠牙摩擦着她的小片肌肤,没有咬下去。 他跟小人说:“她来找我了,还花了十五亿。” 小人:“什么花十五亿!她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给你花钱,张口谁不会,七八十亿我也能张口就来!” 小黑蛇贴在林雾脉搏上,听着她的心跳。 千安拍卖场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还挺难砸,墨伞分散成无数细针,杀人最狠的招式,不知道用来拆楼如何。 细针扎入建筑之中,然后急剧膨胀,稳固的大楼开始晃动掉渣。 吴叔无视姬无咎的抗议,强行带他脱离战场,拍卖场暗藏脏污,七皇子身份敏感,绝不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叶清黎和裴修风挡着拍卖场守卫的攻击,林雾说拆楼就真拆楼,一点不开玩笑,一味攻击却不防守。 不得不说,自从常跟林雾出行后,叶清黎的剑术和修为突飞猛进——都是打架打出来的。 林雾不杀人,就炸楼,阵法层层扑叠震晃地基,加上无数深入建筑的细针,这栋大楼竟真的开始坍塌。 其他包厢里的人早就在发生冲突时离开,拍卖场的死活他们才不管,身份不能暴露才是最重要的。 林雾逃出去前,还留下一句狠话。 “敢动我的人,常孟成,这事没完!” 常府,一个杯子落地崩裂,碎片四溅。 常孟成坐在主位喝着茶,不急不缓道:“你拿杯子出气有什么用?” “查!把那个女人的身份给我翻出来,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本事敢和我常家作对!”常子宇神色愤愤。 “既然她能说出我的名字,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不简单,不一定能查出结果。”常孟成老神在在。 “与其浪费时间去探查她的底,不如先弄明白那只妖是怎么回事,从这里下手说不定能查出点东西。” 被一个不知来路的人叫破名字,的确给常家人带来一点危机感,不过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常家一层层往下查,找出所有把燕归辞从长兴郡到桐州转手买卖过的人。 最开始的三个底层小混子被打得浑身青紫,挤在一起战战兢兢,见到来问话的大管家,站都站不稳,匆匆跪地磕头。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天偶然在路边看见,就直接抓过来。” “他脸上没有烙印,一开始我们都没发现他是妖。” “他没反抗,我还以为他是傻子,刚从山里出来什么都不懂,他也没说他背后有人啊,他要是说一嘴,我们肯定不敢随便动他!” …… 常家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巨大阴谋。 第一手卖掉燕归辞的人甚至不是常家自己的人,后面人人见燕归辞模样好,多次反手转卖,兜兜转转才到常家手中。 大管家神情复杂,把一切事情如实汇报。 常孟成手中盘着两颗珠子,“这么说,都是意外导致?” 大管家点头,“目前来看,一切都是巧合,并非有心人刻意针对。” 他们抓妖第一个条件就是无主,不仅因为烙印难除,而且抓这样的妖不合算,容易惹祸。 至于这次事件只能说太倒霉,谁能想到会碰上一只有主但没烙印的妖,抓就抓了,偏偏人家准确找上门来,而且身份玄之又玄,根本不知道是谁。 常孟成:“先不管她,现在五皇子的事更重要,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的主顾里会出现五皇子,真是天都在帮我们,这段时间把下面的人都管紧点。” 主楼塌了可以再建,给五皇子使绊子的机会却不多。 他们常家付出一栋楼的代价,怎么说也得拿点利息才是。 千安拍卖场主楼坍塌的事传遍桐州,明面上说是要推倒重建才炸掉,不过这说辞谁也不会信。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五皇子疑似在拍卖场提出购买妖物,却被拍卖场拒绝,当场发火砸楼的消息传出。 也有消息说,这些都是污蔑,至于如此急着毁掉五皇子名声的人是谁,大家心里自有猜测。 桐州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千安拍卖场内是否贩卖妖物的事倒是被压下去,再无人谈起。 杀了那个妖鬼 第109节 所有人动作都很快,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皇储之争。 客栈里,姬无咎听闻外界风声,问道:“这就是你送我的一场富贵?” 林雾点头,“还不够吗?两个皇子狗咬狗,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运作一番,局势逆转也不是不可能。 姬无咎:“你没听说我被预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事?” 他在出生时,有一个大能路过皇宫,给他定下这个判词,让他直接被踢出皇帝备选。 “这难道不是一种韬光养晦的策略?”林雾疑惑反问。 “等你活过二十五,谣言自破,你清清白白一个好皇子,不就是最好的上位人选?” 虽然说在千年之后的时间线里,姬无咎确实没活过二十五岁,但说不定只是个意外呢,或者是那个所谓的大能为表示自己没有说错,故意对姬无咎下手。 一切皆有可能,林雾阴暗揣测。 姬无咎:…… 说得好有道理,他都差点被说服。 吴叔叹道:“批命一事确有其事,并不是虚构,当日许多大臣和娘娘也在场。” 这种可能不是林雾一人的猜测,只是众大臣都亲眼看见那一幕,在姬无咎长大之后,没有哪个大臣站他这一方,所以另外两个皇子才放心争斗,把他丢在一边。 林雾:“那就当我给你看场戏,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 燕归辞洗去脸上的颜料,衣服也换回自己的黑衣,走进房间坐在林雾身旁,把玩着她的手。 “他怎么能离你这么近?”姬无咎要说的话咽回去,吐出这样一句。 林雾:“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燕归辞看一眼姬无咎,在他的目光下伸手揽过林雾的腰,脸色惨白,仍是虚弱模样。 “成何体统?”姬无咎脱口而出,眼睛看向另外两人,寻找一起谴责的盟友。 裴修风望天,“今晚天气不错。” 叶清黎看地,“比长兴郡暖和。” 姬无咎:…… “你怎么找到我的?”燕归辞问道。 林雾刚要挣扎,听到他这句话,想到他消失两天她都没发现,一个人被拐到这里心中指不定有多难受,她勉为其难当一会儿人形抱枕。 林雾:“水墨折扇上有定位阵法。” 燕归辞从头发里拿出折扇,再从芥子袋……没有芥子袋,它早就被收走。 “林雾,我的芥子袋没了。” “什么?!” 一瞬间,林雾脑补出燕归辞被抢劫拐卖的整个流程——吃下麻痹身体的东西,一路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怎一个可怜了得! 林雾语气软下,“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燕归辞扯下她一根头发,灵火熔炼成一根短短的线,串起折扇穿过耳垂固定住。 “今日元宵,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姬无咎敲敲桌子,打断他们的对话。 “不就是放灯,走着。”林雾顺势站起,从燕归辞手中脱身。 桐州的元宵十分热闹,天色一暗,各种彩灯挂上屋檐,连树梢也放上月亮形状的花灯。 一行人走在街上,姬无咎脸色发黑,“为什么这么多人跟着?” 林雾:“你没说放灯的人数啊,我陪你出来放,也需要别人来陪我一起。”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有理的那一个。 林雾拉着叶清黎去猜字谜,三个男人站在一旁等候,三人之间气氛凝固,和欢欣的氛围格格不入。 裴修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忍不住说道:“她为了你遇到很大麻烦。” 千安拍卖场不是软柿子,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不是提醒,而是谴责,燕归辞明明有能力离开却非要等林雾出面。 林雾没有详细解释她说的是哪个常家,但如果是他认为的那个常家,那么这个麻烦不是一点的大。 姬无咎眼眸转动,“常家,是荣妃的那个常家吗?” 荣妃,本名常楚晗,皇帝对她的恩宠长盛不衰,她是二皇子生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复盘先前的经过,之前林雾一直插科打诨,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燕归辞:“她不会有事。” 他不会让她出事,最好她能厌恶人界,和他一起去妖域。 “可你在骗她。”裴修风一针见血道。 上次在离川,他已经见识到燕归辞的真正实力,哪有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可怜,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燕归辞抬眼,一双红色竖瞳格外冷漠,“你要跟她说吗?” 裴修风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要说他早就说了,还至于在这里警告燕归辞吗! 一旁的姬无咎听得云里雾里,随着两人逐渐跑偏的对话,勉强能听明白裴修风的意思,再看向燕归辞时眼神发生变化。 林雾和叶清黎猜谜归来,手里拿着一把花灯。 林雾把花灯分给几人,连吴叔也得到一个,她在吴叔惊讶的目光下笑道:“图个好彩头。” 灯不是提灯的样式,而是放入水中的花灯。 河边挤满人,吴叔挡住人群,让姬无咎经过。 姬无咎朝林雾喊道:“这边走。” 人实在太多,林雾拉着叶清黎跟上姬无咎,身后裴修风忽然慢下,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林雾已经消失在人海。 燕归辞被裴修风挡着,走在最后面,两人对视一眼,裴修风笑道:“挤不过去,不如我们在这里放灯算了。” 燕归辞无视他,继续向前走去。 裴修风脸上笑容淡下,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和姬无咎做局隔开燕归辞,一些他不好直接和林雾说的话,可以让姬无咎来说。 先前他说那些话是故意让姬无咎听见,姬无咎也乐得帮他传话。 姬无咎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开门见山道:“林雾,你知不知道燕归辞没你想的那么弱,就算你不去救他,他也会没事。” “你瞎说什么,他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久。” 林雾不在意他的话,蹲下掏出碳棒在花灯上写字。 姬无咎:“你这是灯下黑!他两面三刀,一直都在欺骗你,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你是不是做梦做糊涂了,实在没事干就多读点书。”林雾嘻嘻一笑,把碳棒递过去。 “你的河灯要不要写字?” 燕归辞从人群中走来,姬无咎看见他,皱着眉头快速道:“不信你问叶清黎,是不是这样?” 一旁的叶清黎已经放完河灯,觑一眼姬无咎,“我们很熟吗?” 姬无咎:…… 燕归辞走近,“在聊什么?” 林雾把河灯推远,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姬无咎做梦,梦见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坏人。” “我不是。”燕归辞捧着河灯蹲在林雾身旁,姿态顺从。 林雾:“我知道啊,所以说他在做梦。” 燕归辞:“你写了什么?” 林雾:“向上天许一个愿望。” 燕归辞:“什么愿望?” 林雾:“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平和,仿佛自有一片小空间,无人可以插足。 第69章 回到 人流涌动, 熙熙攘攘。 放完河灯,裴修风从人群中走来,看见与林雾谈笑自如的燕归辞,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 朝看过来的姬无咎摇摇头。 提点一句已经足够, 再纠缠就没意思了。 一艘花船顺着河流缓缓飘下,船头有歌姬弹曲,舞姬起舞,吸引岸上人群的视线。 这是一家酒楼在打广告, 船身写有酒楼的名字。 花船停在最中央,歌舞退下,几个头绑红带的赤膊壮汉走出, 手里提着一桶铁水。 长勺往桶里一舀,将铁水抛起,一块木板从下至上猛地拍打在铁水上。 刹那间, 漆黑的天空炸出一朵由星点构成的花树, 金灿灿的光点坠落,又有新的紧追而来。 夜空闪烁金芒,东风夜放花千树, 莫过如此。 乐声在金芒绽开的瞬间响起,空灵悠扬,直击人心,岸上嘈杂的声音静下。 星星点点的光映在黑色眼瞳上,仿佛将天上星河截取一截放入人眼中。 林雾仰头看着,嘴角带起笑, 回头找燕归辞,“快看, 是打铁花!” 有人惊叹打铁花之美,有人抱怨被踩到鞋子,有人拉着伙伴往前靠,有人低头担忧水里的河灯…… 盛世繁华景,人间烟火色。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0节 她回头看其他人,于是她的笑颜也成了这景色的一部分,明媚张扬,如铁花热烈。 燕归辞靠近她,牵住她的手。 又一艘缀满花灯的船急急划过来,像是怕被第一家抢尽风头,奋力敲打着一人高的鼓,充满异域风情的歌舞活跃起来。 “感觉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容易出点事。”林雾张口,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人多眼杂,最好动手。 话音刚落,第一艘船装着铁水的木桶翻倒,通红的铁水变成一条水柱朝岸上一处地方袭去。 人群惊呼一片,各种飞行法器腾空而起,清出一块空地。 打斗的场面或许也是桐州景色之一,因为没有多少路人离开,在远处兴奋探头观望,瞧得起劲。 数道巡逻队伍穿梭在人群中,将人海分割成好几块。 林雾招呼道:“我们走吧,去吃个饭……” 一只小飞虫靠近,还没能停在她肩上已经被一道灵力斩断。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掉。”林雾看着手掌上的飞虫,脑中快速思索是什么让她暴露。 她快速道:“分开走。” 吴叔反应最快,抓住姬无咎的手臂,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中,叶清黎和裴修风也跟紧其后,往不同的方向逃离。 燕归辞……变成小黑蛇缠在林雾手腕。 有时候妖形就是方便,可以随意变换大小,实在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技能。 林雾像一滴水融入人群,不动声色地向外移动。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拍卖场里那个死在她手中的男人有问题,他的血有两滴沾到她衣服上,带着一股怪味。 她仔细洗过澡换过衣服,不过看来即使她闻不到这个味道,也有其他东西能闻到。 本来想着说不定常家忙着搞其他事,暂时不会理会她这个小角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 或许她不该放那句狠话,让小心眼的常家人记恨上,真是装逼一时爽,事后……倒也没有很后悔。 变脸丹在手中,还没入口,追踪的侍卫已经到来。 林雾摸摸脸,朝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展颜一笑,然后扭头就跑。 只有她身上有这种味道,其他人暂时没有危险。 她跃入水中,犹如一条鱼快速往下游,水流会遮盖味道,等在水里泡久了,身上的味道估计就能散掉。 最近还真是跟水有不解之缘,几次三番都是靠水逃脱。 身后侍卫们紧追不舍,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往下跳,追着林雾而去。 顺着流水向下,林雾逐渐离开人多的地方,周边的建筑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一棵棵深绿的树木。 她停在一颗大树下,一双眼探出水面,等待侍卫靠近。 小黑蛇从手腕滑下,身体变大潜伏在水底,让林雾踩在头上,垫着她的脚。 侍卫速度有快有慢,有两个跑得最快,没多久就出现在林雾眼前,没有任何对话,立即拔刀动手。 这些侍卫训练有序,出招的动作都一样,一看就是长时间专业培养出来的,不是草台班子。 墨伞的一根伞骨抽出,变成细薄的软剑,在水中挥动时感觉不到一丝阻力。 软剑割破肌肤,快速得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红色液体在河中蔓延开来。 此处水流平缓,红色久久不散。 小黑蛇尾巴卷住其中一人的脚将其往下拽,在水下,蛇身更快更有利。 侍卫挣脱不开,被一对雪白的獠牙咬住肩膀,毒液注入,他的身体在眨眼间变得僵直,嘴唇青黑。 两个侍卫没能在林雾和燕归辞手中撑过一招,直接毙命。 血腥味引来水中的不速之客,林雾小腿传来刺痛,抬起腿一看,一只浑身漆黑长满细密尖牙的鱼咬在她腿上。 燕归辞恢复人形,折扇将鱼切割成两半。 水流涌动,黑暗中看不清水底的情况,不过看着侍卫尸体还在不停冒出血色,就知道这场面一定不好看。 林雾割下两个侍卫的头颅装盒收进芥子袋,和燕归辞一起离开水面。 水面像是沸腾一样翻滚着,借助月光,能看见拥挤在一起的黑鱼群,两具尸体很快被啃食出白骨,沉入水底。 林雾:“好血腥,好残忍。” “别看。”燕归辞凝出清水把她头发冲洗一遍,再缓慢烘干。 林雾:“不看怎么知道那群追兵的下场?” 追了她一路,她得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其余侍卫零零散散赶到,等待他们的是一群饥饿的黑鱼,河流越发热闹,血色翻涌。 林雾不再看,给其他人传信报平安,然后和燕归辞连夜赶回长兴郡,两天后回到麓山学院。 她马不停蹄,先把两个侍卫的人头丢在常家门口,又匆匆把自己清洗干净,一头扎到床上进入香甜梦乡。 宿舍禁制已除,燕归辞躺在她身侧,没有闭眼,注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头发微凉,带着淡淡清香,让他一直充斥着暴躁情绪的心平静下来,他靠得更紧,抱紧林雾。 尚且不知常家人收到这份“礼物”时心里有何感想,林雾这一觉倒是睡得非常好,醒来后格外精神。 大好的光阴就应该拿去学习,她暂时把常家的事丢到脑后,又日夜泡在藏书阁里。 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吹不到麓山学院里面。 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之下,藏书阁的书在开学前被她全部看完,各种犄角旮旯里的杂书都没放过。 开学之后的日子和之前没什么不同,该学学该玩……没有玩,她去找姜挽霜,问对方有没有什么私人书库。 林雾的卷王行为被姜挽霜看在眼里,她探究道:“书可以慢慢看,看太多也全部难以领悟,贪多嚼不烂,你这么急做什么?” 林雾:“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神情认真,不管姜挽霜怎么追问,也只是摇头不语。 白胡子老头说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内回不去,她的身体会快速衰败,被时间洪流粉碎。 她的实力在不断恢复,速度快到令她自己都意外,或许等重归巅峰之后就会走下坡路。 想当初她信心满满,觉得根本不用一年时间,一天足够,谁知道现实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目前她连回去的阵法怎么画都还没有头绪。 这是她一个人的旅程,独自背负秘密来到这里,谁都不可与之倾诉。 姜挽霜丢给她一本阵法书,“我的书都在书房,里面的书只要你能破得了阵法就由你看。” 林雾进步速度之快让她惊异,在阵法一道的悟性也次次出乎她意料。 对于这半个弟子,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提供帮助,丰满她的羽翼。 林雾看着姜挽霜,笑得见牙不见脸,“您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如果我最先遇见您就好了。” 姜挽霜:“说好听话哄我,还想从我这里掏什么?” 林雾摇头,“我说的可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好听话和真心话,从来不冲突。 姜挽霜:“过段时间就是新晋弟子大比了,你有多大把握?” 林雾:“您瞧好吧,我给您拿个头筹回来!” 姜挽霜无奈。 两人杂七杂八聊了一会,姜挽霜考察一番林雾的功课,直到深夜,林雾才离开。 她走出麓山学院,从桐州回来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出去溜达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还没走多远,刺客如期而至。 林雾:“这么久还紧盯着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刺客很有原则,没跟林雾搭话,手中匕首闪过寒光,飞扑而上。 逼仄的小巷里时不时响起金属的摩擦声,两人身影交缠,手中都拿着匕首,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攻击,招招致命。 漆黑如墨的匕首扎进胸膛,红色爬上刀刃,林雾甩甩匕首上的血,散步一般慢悠悠走出巷子。 常家人也是个不得不解决的小麻烦,她不想每次出门都得先杀几个人,像个杀人狂魔似的,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让她想想,当时都听说书人讲了什么内容。 千年之后,当朝皇帝不是如今打得正欢的任何一个皇子,而是目前还没出生的十一皇子。 二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个人,一个开设妖物拍卖场敛财,拉拢世家势力,一个购买妖物圈做禁脔玩乐,都不是啥好东西。 至于七皇子……确实没活过二十五岁,她对姬无咎的印象不深,只在故事里听说过这么一嘴。 要是她提前弄倒常家,相当于折断二皇子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这反倒有利于五皇子,她对这个人也没啥好印象,不如一起拉下水。 希望姬无咎能支楞起来,接住她要送的这场泼天富贵。 手中灵纸鹤飞远,她哼着小曲,给青鸟传信,往千羽阁走去。 第70章 合作 千羽阁里, 林雾和青鸟面对面坐着。 两人坐在伪装成当铺的店铺里间,一个伙计低头走进来,给他们倒茶。 林雾看着伙计倒茶后退下, 没错过对方眼中对青鸟一闪而过的畏惧。 她了然道:“动手了?” 她知道青鸟手段雷厉风行, 说不定已经回到长兴郡, 才提前问一句,然后亲自登门。 “不动手能怎么办?留着也不是个事。”青鸟姿态随意,嗑着瓜子。 “我实在没想到跟了我爹数十年的老人竟然会生出异心,多亏你提醒, 要不然我还被发配在犄角旮旯里待着。”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1节 林雾:“不用客气,你在千羽阁中掌权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青鸟瞅她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说你最近惹上一点麻烦,是为这件事来的?” “是,也不全是。”林雾答, 身体往前倾, 笑问,“你知道余海秘境吗?” 青鸟:“知道啊,百年开启一次, 离下次开启大概还有二十一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海秘境极其广阔,每次开启都有幸运儿挣得盆满钵满,据说里面天财地宝无数,被人拿出的不过千万分之一。 每次秘境开启都会引得修真界沸腾,连学校也会暂停上课, 组织弟子们进去历练一番。 林雾轻描淡写道:“我有办法让余海秘境提前开启。” “你带给我的惊喜还真多。” 咔咔嗑瓜子的声音停下,青鸟捏着一颗瓜子, 问道:“你的目的?” 林雾喝一口茶,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水,语气平和。 “提前打开的余海秘境并不稳定,无法像正常开启一样容纳太多人,而且强行打开需要一些东西辅助,我没有太多时间去找,这些需要你去做。” 这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合作,千羽阁人员遍布广,搜寻东西比她一个人更快,等余海秘境开始,千羽阁就是可以进入的少部分人之一。 青鸟捏碎瓜子壳,取出瓜子仁,“我还以为你是来求我帮忙,我都做好趾高气扬说话的准备,结果你反倒给我一个大礼,都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在你这里一次赚的数比千羽阁两年盈利还多。” 若是运气好,在余海秘境中找到传承功法或是稀有灵药、法器什么的,可以直接改变一个平凡人家的阶层。 林雾:“你知道千安拍卖场背地里在做什么买卖,又是谁的产业吗?” 在桐州的时候,她那一句喊出常孟成名字的话只是威胁,并没有刻意放大音量传播出去,加上常家人暗中处理,千安拍卖场背地主家姓常的秘密没有传开。 青鸟:“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过至于他们主家我还真不知情。” 林雾:“余海秘境之事,你也透露给常家一句。” 青鸟惊讶,“常家?” 这一瞬间,无数想法从她脑中穿过,她遗憾摇头,“可惜千羽阁有原则,不参与进皇家事。” 林雾:“有原则是好事,能活得更久。” “你是想在秘境中重创常家?”青鸟一想,明白过来。 “想法是好,但常家经营数千年,家族庞大,在朝中也有人,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我没想将常家连根拔起,只是想换个人为我做主。”林雾拿起瓜子磕。 “再枝繁叶茂的树,生长出两个枝桠的时候也要争夺营养,被压制的枝桠一旦有足够的阳光雨露,未必不会强壮起来。” 青鸟摇摇头,“我不猜你的哑谜,如果你哪天实在过不下去,我这儿留你一口饭吃。” “多谢。”林雾笑了。 青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真要玩这么大?” 她查过林雾,同样没查出什么消息,不过和其他人不同,她并不认为林雾背后有什么隐世大能,在她眼中林雾一直都是独自闯荡。 林雾看上去太过不一般,其他人才会投鼠忌器,但如果林雾真要对上常家怕是会碰壁。 “我什么都没想,一直以来都是安安静静上学读书,事到如今也只是被逼无奈啊。”林雾表情无辜。 “行了,需要什么东西写个单子给我,我去找。”青鸟啧一声,“开秘境还有没有其他条件?如果没有就滚吧。” 林雾:“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只有我能打开。” 在青鸟嫌弃眼神的目送下,林雾离开千羽阁。 不是她不想说出开秘境的方法,而是确确实实只有她能开,至于是什么原因她也没弄明白,反正当初没少靠这手段挣钱。 余海秘境不得不开启,有一味药材就在里面,她不可能真花个二十年时间等它自然开启。 强行开启秘境有风险,如果被秘境发现是“偷渡”,里面的人都会被捏成碎渣。 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个消息传出去,她不信常家不动心。 林雾从当铺走出,跑到常家的店铺周围去晃悠。 她来回晃荡好几圈,就要失去耐心时,一个中年男人出现,目光阴翳。 她挑的地方比较隐秘,不是开在闹市的店,而是没什么货物也没客人的米粮店,这家店背后的主家姓常。 钓的鱼终于出现,林雾打量对方,问道:“你在常家是个什么身份?” 她没敢去常家附近晃悠,容易把看门的狗全部引出来,他们可没有“一对一单挑”的良好品德。 中年男人冷笑,“我是常峒,杀你够不够格?” 林雾回忆从青鸟那里得到的常家人结构图,这个“常峒”好像是常孟成的堂弟,血缘隔得不近,是个小旁支,靠实力爬上长老位置,负责经营长兴郡区域内的常家店铺。 不是在常家内部比较核心的人员,不过既然能管钱,说明也有一定地位。 林雾点头,“就你吧。” 常峒哈哈大笑,“今日你自寻死路,我又能向家主邀功一件。” 林雾摸摸脸,“你一眼就认出来我是谁,你们常家人是不是把我的画像传遍,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拿出来看一眼,就这么害怕我啊?” “黄毛丫头大言不惭,今日我就提着你的人头带你去常家看看,帮你长长眼,下辈子好知道什么人惹不得!”常峒怒目,手中握着一根粗壮铁棍。 乌云遮盖月光,墨伞像一朵盛开在黑暗中的花。 铁棍和墨伞摩擦,拉出一条火星,林雾一掌打在常峒心口,被震得手一麻。 常峒自得道:“没想到吧,我是个体修!” 灵气日夜淬炼□□,让身体变得如金属般坚硬,刀枪不入。 铁棍朝林雾砸去,林雾闪避,于是铁棍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地面都仿佛震动一瞬。 在密集的攻击往来中,林雾忽然问道:“你认识常文焰吗?” 常峒怒目圆瞪,“你知道我三弟?” “哦,原来是一家人啊。”林雾点头,“他是死在我手中的第一个常家人,而你,将会是第二个。” 常峒:“是你!” 当初常文焰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只找到他的尸体,怎么查也查不出是谁动的手,主家还压着不让事情闹大,他们只能吃个哑巴亏。 常峒眼中冒火,“我要杀了你,为我三弟报仇!” 林雾:“当初常文焰说要对付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 最后还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与常文焰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很久之前,她和燕归辞刚出发去寻找解药,就遇上不长眼的“常家人”。 常家人心眼是统一的小,她本来不想动手,奈何对方实在烦人,像苍蝇一样在周边嗡嗡叫,她实在忍无可忍。 常文焰是常家的人,只能说她与常家的这个仇,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结下。 墨伞轻飘飘转动,像是风雨中柔弱无助的花,伞中央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一声声在黑暗中传远。 林雾转身往后跑去,黑色衣角荡出一条弧度,铃铛声持续不断。 常峒见她要跑,立即抬脚跟上。 两人距离逐渐缩短,铁棍从手中飞出,去勾前面如鬼魅一般的身影。 林雾突然停下,铃铛声放大,她抬手一扬,灵力注入地面,交错纵横的白光浮现,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白光交缠,凝聚出一个个幻象,围绕在常峒左右。 林雾在一旁站着,不断向阵法中输入灵力,维持阵法的稳定,阵中常峒像是疯子一般对虚空胡乱挥舞。 体修钢铁之身不好打,但很可惜常峒的对手是她,而她是一个会魔法攻击的阵修。 现在比的就是谁撑得更久,林雾不觉得自己会输。 幻阵变化无穷,她拨动白线,人间喜怒哀惧爱恶欲在短短的时间内让常峒体验个遍,他脸上的神情时笑时悲。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将明,林雾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呼吸渐渐加快。 常峒还在拼命挣脱阵法,两人一压一盖,僵持不下。 天光亮起的一刹那,常峒痛苦的表情定格,像是被抽尽所有生命力一般缓缓倒下,心跳静止。 林雾:“没想到吧,我是个阵修。” 就算是体修也得多修心法啊,头脑简单,四肢再发达有什么用? 她虚脱地跪坐在地,听着耳侧鸟儿的鸣叫,强撑着站起走过去,将常峒的头颅割下。 她一边长吁短叹,其实她也不想做这样血腥的事情,奈何这个世道不让她做个文明人。 一边看着手中滴血的头颅,灵力凝聚成冰将其冻住,放入准备好的礼盒中,塞进芥子袋。 林雾回到学院,第一件事是去找姜挽霜,让对方帮忙联系一下今年麓山学院的一个毕业生——常星婵。 又是一个姓常的人,还是学院同门。 麓山学院里的常家人有不少,不过有学院内弟子不得私自动手的规则在,他们想刺杀找不到林雾,上擂台挑战林雾又不答应,他们也无可奈何。 至于林雾要找的常星婵和其他常家旁支有很大不同,后者是攀附主干生长的绿叶,而前者是巨木生出来的另一根枝丫。 麓山学院的亭子里,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 林雾和常星婵在亭中对弈,燕归辞站在林雾身后,目光落在棋局上。 林雾本来没打算带上燕归辞,但是昨晚的行动没带上他,今日他不依不饶,非要跟着。 常星婵气质温和,脸上带着笑,不像姜挽霜院长那样见过无数风雨的包容,也不像谢宁音带点冷清的空灵。 她让人容易联想到无害的花,在见到林雾之后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像一汪平静的潭水。 常星婵:“你竟然会主动找我,我很意外。” 她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盘,在黑线交错棋盘上先下一子。 “找你自然不是单纯聊天,是想问问你对千安拍卖场的看法。”林雾放下白子。 常星婵:“这是常家的产业,控制在主家一支手中,每天流水不计其数,如果说有什么想法,大概就是羡慕吧。” 黑子呈包围之势,将白子圈禁在其中。 “你听说过我吧?”林雾不急不缓,手下的白子被困也没有立刻展开自救。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2节 “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千安拍卖场背后是常家吗?” 常星婵持续吞掉白子,“你是想告诉我常家有叛徒?” 并不是每一个常家人都能接触到常家的产业,大部分无关紧要的旁支也不知千安拍卖场背后之人。 “非也。”林雾语气认真且诚恳,“其实是因为我生而知之,天赋异禀,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 常星婵:“对于你这张灿若莲花的嘴,和铜墙铁壁一般的脸皮,我倒是很佩服。” 即使说着挖苦人的话,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雾:“你赴约来跟我下棋,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常星婵:“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气氛和平,交谈自然得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没有一点火.药味。 林雾东拉西扯,两人乱胡乱聊着天,常星婵没有一点不耐烦,不管她说什么都能搭上话。 她说得口干,燕归辞给她倒茶,捏捏她下棋的右边肩膀。 常星婵看一眼燕归辞,“这就是让你怒发一冠为红颜,把拍卖场主楼砸掉,宁可得罪常家也要抢回来的心肝宝贝?” “噗——咳咳咳咳。”林雾被茶水呛住,“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说出如此惊悚的话?” 常星婵:“难道不是吗?” 林雾目光带着探究,“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有意思。” 常星婵:“所以?” 林雾:“所以我决定投资你,你可以仔细想想接不接受,在此之前先送你一样礼物作为见面礼。” 她把手中的白子随手丢入棋盘,先前呈现颓败之势的白子忽然露出獠牙,横冲直撞地杀出一条路,将大片黑子吞噬。 拿出准备好的礼盒,盒子是粉色包装,顶端还用彩带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语气殷勤,“打开看看。” 常星婵继续下棋,“我不喜欢血淋淋的场面,如果里面是我的表叔,那你可以收回去了。” 林雾:“唔……这你都猜得到?常峒才刚死吧,你的消息还挺快。”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常星婵开门见山道。 打了这么久的太极,话题终于进入正题。 林雾:“我跟常家主家嫡脉有仇,不如我们一起合作,互利互惠,如何?” 常星婵:“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掐指一算,算出你跟他们的关系不太好。”林雾捏起两根手指头,做出卜算的动作。 常星婵:“他们的确看中我的实力想培养我,但是恐怕我还没能有跟他们抗衡的能力,你怕是找错了人。” 棋盘上,黑子反攻为守,与白子再次胶着起来。 林雾把棋盘掀起,黑子和白子全部混在一起,落满一地。 “我不喜欢老实下棋,还是掀桌子更爽。”林雾站起,细白的手指压在翻起的棋盘上。 “余海秘境即将开启,常子宇会死在里面,在此期间,希望你能做好准备,为表示诚意,这两天我会送你很多小礼物。” 在她努力回想起的记忆里,爆出千安拍卖场贩卖妖物的人就是常星婵,据说是因为常星婵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妖族朋友,被常家嫡脉强行带去拍卖场卖出高价,从此常星婵便恨上常家。 可惜当时只有常星婵一人之力,即使用尽手段,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只是重创常家,没把嫡脉彻底掰倒。 这一次林雾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常家枝繁叶茂,连根拔.起不太现实,不如将最旺盛的主干砍断,让侧生的枝桠发展。 大树还是大树,不会彻底消亡,但掌舵者将会更改。 林雾走出亭子,留下最后一句话,“桌上的礼物还是希望你能拆开看看,我觉得你会喜欢。” 燕归辞落后她一步,脚尖碾碎一颗黑子,看向常星婵,“跟她合作,你不会吃亏。” 红色竖瞳一晃而过,刹那间膨胀的妖气像是幻觉,但足够令人惊异。 亭子彻底安静下来,常星婵指尖敲击着桌面。 一个展示脑子,一个展示武力,今日这场会面还真是有趣。 她凝视桌上的礼盒,片刻之后,伸手扯下绑得花里胡哨的丝带。 里面不是料想中的画面,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精致小巧的金椅,椅子上面和周边都堆满灵光闪闪的灵石,十分耀眼。 椅子代表权,灵石代表钱,就这样明晃晃摆在眼前。 她伸出手想拿起金椅,指尖在触碰到椅子的一刹那,金椅和灵石全部化为细碎光点凝聚在空中,组成一句话。 【只有自己争来,真切攥在手中的东西,才不会是一场镜花水月】 随后,光点慢慢消散,原地只留下一张没有用的包装纸,一条七彩的彩带,和一个沉默的常星婵。 血腥的“礼物”已经送到常家的家门口,还是双份,连同昨晚的刺客一起。 刺客的生死算不得什么,让人惊骇愤怒的还是常峒的人头。 常峒在常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他为常家嫡脉做事,这是林雾给予常家的赤裸裸的挑衅,也是给常星婵的“礼”。 这两日,林雾带着燕归辞时不时外出溜达,每次都能有所收获。 一个个人头隔三差五出现在家门口,偏偏还抓不住罪魁祸首,常家开门的老仆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变得平静,要是哪天没有收到这些还觉得奇怪。 与之相对的,每次出手的人实力越来越强,不再是独自一人,在人数上也有所增加。 来一个是一个人头,来两个是两个人头,仿佛肉包子打狗一般全都有去无回。 林雾的麻烦主要在于每次出入学院都要破解一次阵法,一旦她给阵法钻洞溜出去,下一次阵法就会再升级加固。 常家针对林雾的调查持续一段时间,然而林雾这个人仿佛凭空生出,过往一切空白。 麓山学院里的常家人终于受到家族压力,开始尝试给林雾找麻烦。 然而除了常星婵,没人能找到林雾。 两人的谈话还是心平气和,气氛安逸得好像春日出行。 常星婵:“他们在查你,目前什么也没查到。” 林雾:“随便查。” 就算将整个大陆翻过来找,常家也不会得知她的来历。 常星婵:“常孟成在五皇子那边暂时抽手,接下来不会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 先前关于林雾的事都是常子宇在处理,常孟成放权给自家儿子历练,而今一直啃不下林雾这个硬骨头,常孟成决定亲自安排。 林雾:“对于我来说,这也只是刚刚开始。” 余海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在少部分人口中流传,林雾找到姜挽霜,要求请假一段时间。 姜挽霜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常家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学院外晃悠,她不是瞎子,看得很清楚。 如果林雾觉得麻烦,她不介意出手解决。 先不说皇亲国戚这个身份,就凭她是麓山学院的院长,常家人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林雾:“您觉得,三个适龄的表侄子里哪一个更适合当皇储?” 姜挽霜摇头,“皇家事,不可说。” “千安拍卖场贩卖妖物,二皇子是卖家,五皇子是买家,您说巧不巧?”在林雾嘴里,就没有什么话是不可说的。 姜挽霜一时默然,揉揉太阳穴,“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院院长,管不了那么多,你要去秘境就去,早日回来。” 她没怀疑过林雾话中的真假,林雾特地来找她,也是在明示余海秘境开启的事,若她有心,自然可以运作一番。 林雾:“好嘞,那我走了,乍暖还寒,记得多保重身体。” 还没走出多远,就碰上来找姜挽霜的姬无咎,如今已经开学,姬无咎作为青水学院的交换生,正经课没上几节,天天在学院里溜达。 姬无咎拦住林雾,“常家人最近是不是在围攻你?需不需要帮忙?我虽然是个闲散皇子,但……” “行了,用不上你,你还不如晚霜师父有用。”林雾打断他的话,一脸嫌弃。 姬无咎跟上林雾的脚步,“表姑是表姑,我是我,我能做的她不一定能做。” 林雾:“那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吧。” 姬无咎欣喜道:“什么?” 林雾:“把嘴闭上,让我安静一会儿,谢谢。” 姬无咎:…… 炼器室里,燕归辞手中业火跳动,如今他控制业火的手法越发娴熟,这是以几次失控险些被烧去半条命换来的。 体内的经脉在业火淬炼下逐渐变得坚韧,体内灵气被妖气压缩排挤,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皮肤一点点被业火烧尽又重塑,他记着小人教他的妖族功法,默念鬼修的心决,黑紫色焰火衬得炼器室阴气森森。 大滴的汗水坠落在地,他清干净室内的妖气,铁金铎十分讨厌妖气,不能让对方发现。 他不是人族,身体没有与灵力之间的亲和力,吸纳灵力只会让修为进步缓慢。 只有妖气和鬼气才是他的养分,这两样都是不允许大量存在于人界的东西。 这两天他故技重施,不断上擂台挑战,林雾已经习惯性吃下屏蔽痛觉的丹药,不会察觉到异常。 小人:“很好,痛苦才会让人成长,很高兴看到你已经在为回妖域做准备。” 燕归辞:“林雾成长的速度太快,我必须跟上她,她天资聪颖,我也要能与之匹敌。” 他表面还是在修灵力,不让人看出破绽,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能尽情地吸纳妖气。 小人:……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刻苦训练,总比什么都不做的窝囊废好。 小人如此安慰自己,然后加大对燕归辞的训练,下手更加不留余地。 林雾林雾林雾……全是林雾,这条蛇瓜子仁大的脑袋里只有林雾,没有一点宏图霸业!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3节 第71章 秘境 空旷的荒原上, 林雾和燕归辞并肩而立,呼啸吹过的风卷起两人的头发,发丝纠缠在一起。 林雾向前一步, 刀刃从掌心割过, 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准备好的东西上。 一样样沾血的物品摆放在固定位置, 物品之间灵气连结,忽然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微微掀起的波澜能让人看见它的存在。 林雾抬起手,沾血的手掌往虚空一按。 看不见的波光浮动, 改变风的方向,光线一层层扭曲起来,透明屏障缓缓打开一道裂缝。 从外看去, 裂缝中一片漆黑,照进去的光芒都被吞噬殆尽——余海秘境入口开启。 “有时候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到底有个什么神秘身份。”看着打开的秘境, 林雾感慨道。 她无意中发现自己有开启秘境的能力, 多次试验之后把这项技术练得娴熟,但始终没弄明白她为什么可以打开。 燕归辞:“你不是隐世家族里出来的人吗?” 看着穷得叮当响,武器却非凡品, 神秘强大,琢磨不透,林雾的来历一直是个谜。 林雾:“我也这样希望,说不定我是哪个绝世大佬遗落在外的孩子,等着哪天爹娘来把我找回去,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变成一个啥也不用愁的二代。” 这个画面光是想想, 都能让人乐得笑出来。 燕归辞:“你没有父母?” “我没跟你说过吗?”林雾点头道,“我一直是一个人。” 燕归辞:“和我一样。”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她总是这样,说的话半真半假,不过真也好假也罢,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走吧。”林雾走进余海秘境。 燥热的风吹来,一步路的距离,从冬日跨越到炎夏。 脚下是洁白的沙滩,风里带着海水的味道,林雾环顾一周,没有看到燕归辞。 进秘境失散的情况很常见,林雾没太在意,反正燕归词的折扇上有定位,她可以过去找人。 前方是一片无垠的大海,蓝色的海与天空相接连,浪涛声阵阵,微风轻抚,美丽安逸。 运气不错,她随机到的地点正好是海边,而她所需的灵药就和海相关。 开启余海秘境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解药的药材,每一次秘境开启的入口都不固定,可能是山林,可能是沙漠。 余海秘境实在太大,如果进来的入口不对,想找药材就没这么容易,现在直接到海边,倒是省去她另开一条入口的麻烦。 林雾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燕归辞,而是拿出常星婵给她的东西——一样可以定位常子宇所在位置的法器。 那么现在,猎杀开始。 茂密的丛林里,燕归辞坐在原地,掐死一只想偷袭他的毒蝎,随手将蝎子尸体抛到一边。 他在这里等待林雾,却总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打扰他。 又一群不长眼的人出现,警惕地望着燕归辞。 “是你?”其中一人开口,认出燕归辞。 他下令道:“杀了他!” 燕归辞抬头,问道:“你是谁?” 对方冷笑,“当初就是你引来那个叫林雾的女人,竟敢砸我的场子,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要躲在麓山学院当缩头乌龟,没想到还敢出来,真是自寻死路。” 说话的人正是刚进入秘境的常子宇,带着一众护卫,眼神不善。 燕归辞:“你是常家人?” 不知道具体是谁,对方也不报个名字,不过只要是常家人,就该死。 要是面对林雾,常子宇或许还有几分警惕,但对上的人是“被掳走卖掉的漂亮废物”,他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他轻蔑道:“这张脸确实漂亮,配得上当拍卖场的压轴货,既然我的楼被砸,那就再卖你一次当做补偿。” 几个护卫上前攻击燕归辞,其余人站在常子宇身后看戏,显然没将燕归辞放在眼里。 水墨图案的折扇展开,似是将脚下的山水也容纳其中,扇面轻轻一抬,无数带毒的银针飞射而出,瞬间夺去两人的性命。 燕归辞上前一步,红色竖瞳泛着冷光,折扇一划,将一人的头颅斩断。 眨眼间夺去三人性命,第四人紧跟其后,剩余的一人僵硬不敢动。 常子宇脸上的笑容定格,转为阴沉,“把他给我拿下!” 跟在常子宇身后的有三个元婴期长老,三人一起出动,要将燕归辞一举拿下。 燕归辞手中业火冒头,思考片刻又将业火收起,一把折扇似秋日落叶纷飞,挡住三个长老的攻击。 他看出常子宇是领头的人,手中折扇向其靠近,其中一个长老连忙收手,挡在常子宇面前。 林中杀气四散,无数绿叶被灵力切割,纷纷往下坠。 燕归辞被其中一个长老打中,借力翻身抓住另一个长老的肩膀,手指抓在对方的脖颈处用力一按。 喉骨碎裂的声音响起,尸体当着另外两个长老的面缓缓倒下。 燕归辞身形微微晃动,刚才受的那一击不轻,一口血涌上喉头。 剩下的人神色惊骇,常子宇拔.出长剑,“一起上,我今天一定要让他死在这里。” 折扇和长剑碰撞,震荡的灵力惊起一片飞鸟。 在众人的围攻下,燕归辞逐渐不敌。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话最多的常子宇,被燕归辞一掌打中,血喷出染红胸口。 识海中,小人骂道:“什么垃圾也敢踩在我头上,你为什么还要用灵力?快点给我放出妖力吞噬他们,好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道什么人惹不得!” 燕归辞:“她这么久还没到,是不是路上碰见意外?” 小人忍无可忍,怒吼道:“没有意外,她根本不在意你!说不定先去找药材了,你还在这里傻撑着干什么?” 他眉头轻蹙,掌心业火再次凝聚,还没打出,运转的妖力顿时一滞。 长刀迎面砍下,他似是站不稳一般,踉跄两下,往旁边倒去。 长刀砍在墨色伞面上,林雾扶住燕归辞,抬眼朝常子宇看去,露齿一笑,“原来你在这儿啊。” 她把手中的东西往前抛,常子宇下意识提剑挥砍,红红白白的东西四溅。 林雾摇头,用长辈教训晚辈的语调说道:“对自家长老的头颅也能下此狠手,这不是让其他长老心寒吗?” 常子宇这才看清林雾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顿时脸色铁青。 林雾:“本来第一个人头想拿你的,但是路上刚好碰见他,只能让他先替你去黄泉探探路。” 另外两个长老反应极快,带领其他护卫一起向林雾围攻而来。 林雾扶着燕归辞坐好,手中墨伞像是山林中盛开的毒花,漂漂亮亮的开着,无声地收割性命。 一众护卫对林雾造不成威胁,两个元婴中期的长老倒是有点烦人。 她冲出重围,朝常子宇奔去,一个长老立即转身保护,谁知她突然杀个回马枪,伞面收拢化成长.□□穿另一个长老的胸膛。 手中墨伞撑起,周边躺倒一地的护卫,她漠然看着长老缓缓倒下,面如修罗。 她朝常子宇歪头一笑,“轮到你了。” 常子宇手脚僵硬,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打心底泛出冷意。 “子宇!” 喊声由远到近,一个身影挡在常子宇面前。 常子宇连忙道:“九长老!快救我!这个女人在这里,快来把她杀了!”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眼睛细得只有一条缝,气势逼人。 “元婴巅峰?”林雾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你们常家能有多少个元婴巅峰,要是你身殒在此,对常家来说应当也是一个大损失。” 常家老祖宗是渡劫期,不过长久闭关不出,很少管外界的事。 渡劫期往下就是元婴,元婴三个阶段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三个元婴中期都不一定抵得过一个元婴巅峰。 九长老冷冷看一眼林雾,没有动手,“子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要忘记我们进秘境的目的。” 想杀人,出去之后多的是手段,当下最重要的是在秘境里拿到足够的好处。 有人当靠山,常子宇说话都硬气起来,“区区金丹,真是不知好歹,好好珍惜你在秘境里的这最后一段时间,等出去之后我再找你算账。” “不用等出去再说,我现在就想跟你清清账。”林雾手握伞柄,伞骨刺出。 九长老面前凝聚出一堵灵力墙,挡住刀尖一般的伞骨。 他深深看一眼林雾,拉着常子宇离开。 林雾岂会放他轻松离去,抬脚要跟上,数张符箓忽而被抛至眼前,她急忙侧身闪避。 轰隆隆的声响过后,九长老和常子宇脚下闪过一道白光,快速消失在林雾视线中。 林雾拿开墨伞,前方的地面被符箓炸出一个深坑,土屑纷飞。 这九长老竟然是个符修,一时没防备,让他把人带跑了。 人已经跑远,林雾放弃去追的想法,反正时间充足,等他们在秘境中拿到东西后她再去收割,一举两得。 她返回查看燕归辞的伤势,“打不过不知道跑啊,非要犟什么?” 燕归辞:“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林雾拿出丹药,“等我干什么,你随便四处走走,说不定还能捡到点好东西。” 燕归辞:“你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吗?” “在发现你不见之后,我当然马上过来找你呀。”林雾说得理直气壮。 燕归辞和常子宇待在同一个地方,她找常子宇不就是找他吗? 燕归辞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瓷瓶,“我手疼。” “娇气。”林雾施诀把手清理干净,倒出丹药,捏着其中一颗递到他嘴边。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4节 “张嘴。” 燕归辞张开嘴咬住丹药,舌尖从她的手指擦过。 林雾瞬间抽回手,手指节磕在他的牙上,疼得她痛呼出声,“你……” 燕归辞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 林雾把手背在身后,手指搓着指节,想将那濡湿温软的触感从手上擦掉。 海风咸湿,成熟的椰子坠落在地,被一只手捡起砸开口子,插入中空植物的茎干。 林雾带着燕归池回到沙滩上,手里捧着椰子,嘴里叼着“吸管”,顺着海边往前走。 前方出现一个小村庄,隐隐有几道身影晃动。 秘境里有人存在,至于这些人是真实存在于另一个空间,还是秘境的幻象,直到千年后人们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两人走近,有渔民发现他们。 被阳光晒得皮肤黝黑的妇人和年轻女子停下,两人手里端着装满鱼干的盘子。 年纪稍大些的妇人朝两人喊道:“你们从哪儿来?来找谁?” 林雾:“听说这里有珍珠卖,我过来看看。” 妇人摇头,“我们这片地方不产珍珠,你们怕是找错了地方。” 林雾:“那你们知道什么地方有珍珠吗?” 妇人:“不清楚,你去镇上的集市看看吧。” “这里风景不错,我待两天散散心再去集市。”林雾点头,“你们端着鱼干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这里的风景没得说,平日里有好多人来游玩呢。”妇人脸上笑开花,展示出手里的鱼干。 “现在要去海神殿祭祀,你们要是没地方住,可以等我们一会儿,晚上到我家去。” “好啊。”林雾一口答应,好奇问道,“海神殿是什么地方,我能过去看看吗?” 妇人爽快道:“当然可以,我们素海村很欢迎外来人。” 妇人名叫茹娘,活泼健谈,年轻的姑娘是她的儿媳妇,更腼腆些,只有在提到她时才会笑着答几句。 去往海神殿的路上,茹娘给林雾介绍村子,渔村不大,能说的内容不多,她从景色说到特色鱼干,口中提到最多的还是海神。 海神在这个渔村象征意义非凡,谈及海神时,两人眼中满满都是崇敬。 临近海神殿,来祭祀的渔民数量渐多,人人脸上洋溢着微笑。 据茹娘所说,这样的祭祀每天傍晚都会进行,海神会保佑他们次日出海平安归来,收获满满。 这样的海神信仰很常见,并不稀奇。 路过码头时有不少船停泊着,男人们打渔归来,正往下卸货。 茹娘看着其中一人,眼睛发亮,匆匆走过去喊道:“大牛他爹,今天怎么样?” 皮肤同样黝黑的精瘦男人停下手中动作,回以笑脸,“海神保佑,让我们今晚能吃个饱饭。” 和男人在同一艘船上的还有一个与他几分相似的青年,青年喊道:“娘,媳妇儿。” 茹娘给男人介绍林雾和燕归辞,对方笑着打招呼。 她拿出帕子帮男人擦汗,儿媳也给儿子搭把手。 这种夫妻间的互动在码头很常见,只要是成年男子都有妻子同他们喊话,就连青涩些的少年人,也有羞红脸的少女与之悄悄对视。 船上的鱼货卸完,众人一起进入海神殿。 这是一个朴素的大殿,用白色石头雕砌而成,表面被海风侵蚀出大量痕迹。 里面也很简朴,没有什么金贵东西,就连海神的雕塑也是石头打造,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祭台之上的海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石头雕塑的高壮男子气宇轩昂,手中搂着一个身材高挑,顾盼生辉的女子,脸上都带着笑意,看上去自然又甜蜜。 茹娘把鱼干放到祭台上,合起手拜一拜,嘴里念道:“希望海神与海后永远幸福安康。” 林雾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过去。 她仔细听其他人口中的祷告内容,发现都是相同的模板,每一个人都在祈愿海神与海后的幸福。 “祭祀神灵不都是祈求自己的平安和幸福吗?”林雾不解。 “你们怎么反倒给海神求起幸福来?” 海神殿的渔民听到她的话,并没有责怪她不敬神明,纷纷开口解惑。 “海神幸福就容易高兴,他高兴不就能保佑我们了吗?” “不对不对,你怎么能这么想,明明是海神琴瑟和鸣,我们才会拥有幸福。” “希望海神与他的妻子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们会永不分离的,两位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说着说着,话题又跑偏。 林雾问道:“你们没有奇怪的传统吧,例如把童男童女或未婚女子祭祀给海神什么的。” “你怎么会这样问?”茹娘惊讶,“这是邪神才做得出来的事,海神是正神,只收香火。” 林雾:“这样啊。” 祭祀完毕,众人离开海神殿,连带来祭祀的食物都拿回家去,没有留在海神殿内。 虽然渔民们的祈愿有点怪,不过祭祀后可以把祭品带回去,能让渔民饱肚,不造成浪费,这个习俗比有些地方好得多。 渔村很正常,正常到有点不正常。 或许是林雾见过的诡异村落太多,碰到一个正常的村子都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是在充满危机的秘境中。 林雾和燕归辞跟茹娘一同回家,还有茹娘的儿子与儿媳一起,他们一家四口之间的氛围其乐融融。 回到家中,四人都抢着去厨房做饭,完全没出现谁坐着歇息的情况。 茹娘:“你们都累了一天,今晚的饭我来做。” 男人:“你在家中织网,手都被磨破,不适合碰水,还是让我来。” 儿子:“谁都别跟我抢,母亲年纪大,本就该多享福,父亲今天出海也辛苦。” 儿媳:“你今天和爹一起出海,在海上打鱼不易,你带着爹娘先去休息吧。” 四人个个体贴,争抢着要做饭,不愿他人受累。 林雾坐在椅子上,探出头观望,“好特别的画面,像个科幻片。” 不知道这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总之除了影视剧,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燕归辞:“科幻片是什么?” 林雾:“就是美好到让人不敢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事物。” 燕归辞默默记下这个词,学以致用道:“你很科幻片。” 林雾:…… 林雾:“不会说话请不要说,谢谢。” 茹娘一家最后还是四人一起完成这顿晚饭,先前她手里端着的鱼干变成一锅乳白色鱼汤。 饭桌上,男人听闻林雾的来意,思索道:“我打渔这么多年,海蚌倒是见过,但是珍珠还真没遇到。” 茹娘:“村子有个传说,说是海后很喜欢珍珠,海神就把所有的珍珠都收罗起来送给海后,于是素海就再也没有珍珠。” 男人:“真感人啊。” 儿子:“真温馨啊。” 儿媳:“真浪漫啊。” 林雾:……真想打人啊。 如果传说是真的,海神真的存在的话,她一定把对方拽出来暴打一顿。 奇琉珠是极好的疗伤药材,药性温和不刺激,能与许多烈性药搭配。 原先奇琉珠并不罕见,在海边很容易买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海域再也产不出奇琉珠。 海蚌都好好的,就是没有珍珠。 石韦翻到的记载中,奇琉珠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余海秘境,她才冒险进来一试。 林雾:“明天我们下海去找找看。” 茹娘:“那让我男人和儿子带你们去,你们是外来人,不熟悉海域,海里风浪大容易迷路。” “多谢。”林雾没拒绝。 鱼汤鲜甜,并没有鱼的腥味,林雾喝完一碗,燕归辞拿起她的碗往里添鱼汤。 茹娘看着他们,眼中充满笑意,“我们素海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同心村,只要在同心村一起吃下永结鱼的夫妻,这辈子都会永结同心。” “还有这种说法,怪不得我见你们村子里的夫妻都琴瑟和鸣。”林雾喝一口鱼汤。 男人开口道:“一切都是海神保佑,永结鱼味道很好,你现在喝的鱼汤就是永结鱼,祝你们也永结同心。” “咳咳咳……”林雾被鱼汤呛到,手捧着碗,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喝。 林雾试探道:“如果我说我们不是夫妻,你们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吧?” 总感觉这个村子整体氛围冒着古怪的粉红泡泡,就好像有一条成年人单身有罪的规则怪谈。 茹娘笑出声来,“你真会说笑,不管你们是不是夫妻,我们都不会伤人。” 林雾:“其实我们不是夫妻。” 茹娘笑容淡下,林雾背脊绷紧,做好反击的准备。 只听茹娘说道:“我们不允许未成婚的成年男女或感情不好的夫妻进入村子,海神看到会不高兴。” 林雾:?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5节 没伤人,也没触发什么奇怪的规则,茹娘十分友好地想劝他们离开。 只是这个规矩未免太过奇怪,这到底供奉的是海神还是月老啊? 林雾改口,微笑道:“刚刚是开玩笑,其实我们是夫妻。” 四双眼睛八只眼,在两人身上打量。 茹娘:“真的吗?” 燕归辞揽过林雾的肩,将她搂在怀中,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一下。 这是平静的、头脑清醒的、并不处于激动情绪下的吻。 男人把桌上的大盆鱼汤推到燕归辞面前,“不说那些虚话,多喝点鱼汤,你们今日与我们一起在海神殿祷告,海神也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 “感谢海神。” 林雾脸上的笑容僵硬,抓着燕归辞的手,紧紧掐住他的手臂,疼痛都同步到她手上。 燕归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将她搂得更紧。 吃完晚饭,茹娘给他们整理房间——当然,只有一间房。 燕归辞没有变回小黑蛇,直直躺在床上,占去床铺的一半。 林雾给他一脚,“快变成蛇,不要占我的位置。” 燕归辞往外挪挪,空出更多的地方,却没有变回妖形。 “想当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现在你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天天吃我的睡我的,就是这样报答我……”林雾恼火,开始翻旧账。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床上,伸手按住她的腰,蹭着她的脖颈。 林雾汗毛直立,不好的回忆被唤醒,“你……” 她想问难道他的发.情期还没有过去吗,但是没有问出口,这是绝对不能让燕归辞知道的事。 察觉到林雾没有反抗,燕归辞贴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 林雾受不了,拉枕头过来横在两人中间,警告道:“不许超过这条线!有问题自己解决,不许找我!” 燕归辞刚要问能有什么问题,林雾已经拿出自带的毯子把自己蒙头盖住。 燕归辞把茹娘准备好的被子拉过来盖好,安静地看着她。 一开始是不能说话的小黑蛇,后来是可以说话的小黑蛇,现在是不能说话的人,或许将来…… 第72章 是谁 天空晴朗, 海风轻抚,打渔的船踏上征途。 林雾和燕归辞跟着上船,一路随海浪摇晃, 与陆地拉开距离, 深入海洋。 近海岸的地方没有大鱼, 渔民要进深海去撒网。 林雾闲得无聊,和男人搭话,“你们村子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儿?” 存在于秘境里的渔村,怎么想也不会是太平静安逸的样子。 “奇怪的事儿?”男人挠头, “我们村子没发生过什么怪事,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 林雾:“你们打的鱼拿去外面卖吗?” 男人:“我们都是自己打鱼自己吃,米呀菜呀什么的也都是自己种, 很少出去。” 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渔村,背山靠水,往村后面走, 有大片平坦肥沃的土地, 可以种点稻谷和青菜。 林雾:“村里的新媳妇儿都是从哪来的?” 渔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全是内部消化估计会产生很多畸形儿, 她昨晚在海神殿看见的人里没有哪个看上去有残疾。 男人答:“就是从外面来的呗,看上我们这里的汉子就扎根在这,我们村的女儿也有不少嫁出去的。” 林雾:“外面是什么?” 她这个问题问得奇怪,男人老实作答:“外面就是大镇子。” 林雾从没听谁说过在秘境里看见有人聚集的集市,就连这个渔村也从未听闻,如果不是她自己碰到, 她都不知道余海秘境里还有人生活…… 不过这个渔村是否真实存在,依然存疑。 男人说他出去看过, 外面热闹繁华,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生长的地方做一个渔民。 他的话十分正常,就好像素海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往外走就能遇到城镇和其他人。 林雾没再问什么,转头看向蔚蓝的大海。 茹娘的儿子站在船头往下撒网,大网抛下,没入平静的水面。 船暂时停泊,男人说道:“我在这个地方捞到过海蚌,但是没有珍珠。” 林雾:“我下去看看。” 她跳入水中,燕归辞紧跟其后,这会儿倒是愿意变成小黑蛇缠在林雾手上。 水下偶尔游过一群小鱼,越往下小鱼越少,光线也变得昏暗。 海下深不见底,压强逐渐增大,挤压着身体,林雾用灵力撑起一个防护罩。 燕归辞叼着一颗光珠,光线驱散黑暗,一人一蛇往下潜。 海底深处,林雾脚下踩到泥沙,水面上的光亮在这个深度已经彻底消失,唯一的光源只有一颗光珠,温柔得像是海底的月亮。 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音,偶尔有一两条奇形怪状的鱼经过,水流晃动时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这是能把人逼疯的死寂,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人存在,万事万物归于虚无。 小黑蛇咬在林雾手腕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林雾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伸手摸一下小黑蛇的脑袋,此时此刻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缓慢游动,在海底寻找奇琉蚌的踪迹。 奇琉蚌并不难找,没找多久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奇琉蚌静静躺在地上不动。 林雾拿起奇琉蚌用力撬开,奇琉蚌死活闭着壳,人和蚌僵持住。 她被奇琉蚌激起一点火气,体内灵力运转,手中使劲儿,猛地一下把奇琉蚌弄开。 灵力将水流震荡开来的一刻,耳边似乎响起一道长吟。 这道声音转瞬即逝,灵力逸散的方向莫名集中在一处,像是指引着什么。 灵力散尽,一切归于平静。 她还没为自己的胜利感到得意,就看见奇琉蚌壳里只有肉,没有珍珠,空荡荡的蚌壳像是在嘲笑她。 林雾把奇琉蚌扔掉,再次打出一道灵力,却再也怎么找不到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 燕归辞给她传音,“怎么了?” 林雾:“好像有什么声音,你有听到吗?” 燕归辞停顿一秒,才说道:“没有。” 识海中的小人疯狂叫嚣着,“是那个女人,我听见了她的声音,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燕归辞问:“谁?” 小人:“一个天生的仇人,她想杀我,我也想杀她,我原以为她的神识和肉身已经彻底消散,没想到她竟然还存活于世!” 燕归辞:“那你就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滚出我的识海?” 小人威胁道:“我们是一体的,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要是我死,你也活不了。” 燕归辞不再理会叫喳喳的小人,安静盘在林雾手腕上。 小黑蛇的牙齿咬着林雾的指节,林雾甩甩手,把刚才的声音抛到脑后,“你能不能别咬我?” 燕归辞:“不疼。” “疼是不疼,但是会痒,你再这样就给我滚一边去。”林雾捏住小黑蛇的牙。 小黑蛇合上嘴,头贴着林雾手背。 林雾继续往前走,一连开了几个奇琉蚌都没找到奇琉珠,来之前她早有心理准备,若是海下真有奇琉珠,渔民们也不会没见过。 无法在海下待太久,林雾往上浮。 移动的过程中有一条不长眼的鱼撞过来,鱼不大,大约小臂长短,和昨天茹娘手里的鱼干长相相似。 想到鱼汤的美味,林雾探出手去,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条鱼的含义,又生生刹住手中动作。 鱼儿晃晃头,摆着尾巴就要继续游。 小黑蛇忽然放大,张开嘴将永结鱼吞入腹中,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鱼从原地消失。 林雾:“……你早上没吃饱吗?” 饿到在海下啃生鱼,突然一下子差点让她都受到惊吓。 小黑蛇不说话,变回手镯大小,老老实实待着。 回到水面上,燕归辞恢复人形率先上船,转身把林雾拉上来,用灵力烘干她的头发和衣服。 茹娘儿子正在整理船上的东西,父子俩已经将所有的网全部撒下,今日的任务完成一半,另一半是要去收昨日抛下的渔网。 男人问道:“有收获吗?” 林雾摇头。 男人:“你要买珍珠可以到其他地方去,我们这儿真没见过什么珍珠。” 林雾叹气,没有解释。 普通珍珠当然遍地都是,但她要的是奇琉蚌产出的奇琉珠,因为数量稀有,现在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 男人没有再说话,驾驶船去往另一片海域。 中午是不能回去的,要一直不停地收网,连午饭也只能在船上解决。 饭是出海前茹娘准备好的红烧排骨,按盒子装好,还贴心地贴上名字,打开饭盒时,饭依旧温热。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6节 林雾打开饭盒,排骨蘸着红色酱汁躺在白色米饭上,旁边堆着颤颤巍巍的酱豆腐,看上去格外诱人。 她抬头看一眼,发现最好的几块肋排都出现在她和燕归辞的碗里。 小渔村里的妇人,热情淳朴得令人惊讶。 燕归辞把排骨挑出,放入林雾碗里。 林雾看着简朴的饭盒,一时愣神,这个盒子是最低等级的法器,新鲜食物只能保存一天,里面的饭菜都是今天新做的。 她碗中满满都是排骨,茹娘给的、燕归辞给的,世界的善与好,此刻都凝聚在小小的碗里。 林雾挑着吃下几口,把剩下没动过的饭菜递给燕归辞,“我饱了,你吃,别浪费。” 就目前燕归辞的这个食量,他手里那份恐怕不够他吃。 燕归辞接过林雾的饭,三两口将其吃完。 直到傍晚,渔船才缓缓归去。 今日的收成还不错,据男人所说,这段时间鱼群活跃容易捕捉,所以要每天都出海,多打鱼带回去晒成鱼干,这样等鱼少的时候也不用愁。 回去路上,男人和大牛唱起渔村流传的歌谣,嘹亮粗犷的嗓音并没有多动听,但真诚又热烈,带着对生活的期盼。 像是野草,渺小却坚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烦恼简单,快乐也简单。 古老的歌谣回荡在海面上,被风吹得很远很远。 接近码头,其他渔民的歌声也远远传来,和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唱着最简单的生活。 “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潮水升,浪花涌,渔船儿飘飘各西东……” 今日场景与昨日相同,妻子们在码头等着丈夫,一起取下鱼获,进入海神殿祭祀。 今日林雾没有进去,她在海神殿外看见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衣袍,巨大的兜帽盖住他上半张脸,和穿着短打方便做工的渔民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身侧没有伴侣。 林雾朝对方走去,没等她出声询问,对方先行开口。 黑衣男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离开吧,不然海神会降下罪罚。” 林雾:“茹娘说海神很欢迎外来人,我们也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不要多问,尽快离开。”黑衣男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一直催着他们离去。 林雾追问:“有什么事情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你知道什么?”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看上去像是知情人的人,她才不会轻易放过。 黑衣男人木着脸,说话时嘴唇十分僵硬,重复道:“你们不该来这里,趁着天还没黑,快点离开。” 林雾:“我们要找奇琉珠,如果你能给我们一颗,我们马上就离开。” 黑衣男人脸上的表情扭曲一瞬,眼中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分明。 他变得狂躁,“走!你们快走,不要待在这里!” 林雾逼问:“这里有什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走?” 黄昏退去,黑衣男人忽然平静下来,情绪收敛得毫无预兆,他转头快步进入海神殿中。 林雾紧跟着他的脚步,海神殿中祭祀结束,渔民们往外走。 海神殿的门不大,渔民拥挤在一起,林雾逆着人流往里走,一眨眼的功夫,再不见黑衣男子的踪迹。 第73章 淹没 深夜, 圆如玉盘的月亮高悬在夜幕上,清辉洒落人间,海潮声阵阵。 茹娘一家陷入沉睡, 平静的呼吸声起伏, 木门打开的“嘎吱”声混入其中, 很快消失不见。 林雾和燕归辞走出屋子,往村庄深处走去,要再探一探海神殿。 林雾对傍晚时遇见的黑衣男子耿耿于怀,她问过茹娘, 茹娘说村里没有这样的年轻男人,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夜晚的海神殿表面看上去与白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失去光线的照明, 建筑里黑漆漆一片。 燕归辞拿出一颗光珠,光芒驱散黑暗。 祭台上的雕塑影子投射到地面,海神的模样依旧高大威武, 只是怀中空空, 不见海后的影子。 两人抬头往上看,原先一男一女相拥的姿势改变,只剩下海神一个人, 脸上的表情似怒似悲,海后的雕塑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并没有出现突然的攻击。 海神殿很小,唯一的正殿里一眼看过去只有祭台和雕塑,其他位置空空荡荡。 光珠所散发出来的光线稳定,不会像烛火一样遭到海风影响而摇晃, 僵直死白,衬得大殿略显阴森。 林雾:“所以还是这座神殿的问题吧, 一般这种故事情节里,不是邪神有问题,就是信众有问题。” 燕归辞:“这里什么都没有。” 阴气、鬼气、妖气……凡是能跟邪祟沾点边的存在,大殿里都没有,干净得像人间人们常供奉的土地庙一样。 走出海神殿,林雾问:“你说海神真的跟奇琉珠有关系吗?” 她又不是为调查渔村异常而来,只是过来找颗珍珠,并不想掺杂进太多古怪的事情里。 燕归辞忽然伸手,一把将林雾拉开。 一根长长的白色骨头被打磨成长.枪的形状,正插在林雾刚才站的位置上。 傍晚见过的黑衣男人站在海神殿上方,兜帽遮住他脸上的神情,他手一伸,骨枪飞回他手中。 潮水的咸湿气息扑面而来,刚才还明亮的月光被乌云遮挡,浪潮声越发嘈杂,黑衣男人握着骨枪飞身而下,刺向林雾。 林雾:…… 她还什么都没干,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能如此拉仇恨? 林雾翻身躲避,墨伞打开勾住骨枪,旋转半圈后合起,往前刺去,在黑衣男人避开时,她抬脚狠狠踹在对方心口上。 一眨眼的时间,两人过上一招。 林雾:“你玩精神分裂呢?” 黑衣男人充耳不闻,握紧骨刺继续出招。 燕归辞动作极快,手中折扇展开,在浪声滔滔的沙滩上画下一副连绵山水。 三人混战,黑衣男人一个打两竟也不落下风,身上气息混乱,让人瞧不出具体等级。 对方的气息和林雾在傍晚见到时没有差别,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但先前还没有嗜杀的狂躁之气。 如今的黑衣男人就像一个煤气罐,莫名其妙起火爆炸,说话也不理会。 在林雾与燕归辞的合力下,黑衣男人身上逐渐出现伤口,他像是不会疼也不会累,一次次往上冲,而且每一次攻击的对象都锁定林雾。 林雾:…… 还是习惯不了这种突然倒大霉的情况。 黑衣男人越打越勇,海中浪花翻滚飞溅的水珠凝聚而来,为他修补身上的伤口。 林雾:“先撤。” 对方又是输出又是奶妈,能边打边给自己输血,这还怎么打? 打不过先跑路,身后黑衣男人紧追不舍。 林雾回头看一眼,正好瞥见对方的兜帽被风吹起,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眸,五官轮廓十分眼熟。 两人一路狂奔,回到茹娘家关起门,从门缝往外看,黑衣男人再次消失。 先前没听茹娘说过晚上不能出门,为证明男人打渔辛苦,还举例说曾在深夜去捕鱼。 说明晚上出门并没有危险,那他们今日遇到黑衣男人的袭击,是因为他们是外来人,还是他们在夜晚进入海神殿? 从窗户往外看,不见黑衣男人的身影,林雾试探地打开门要出去。 燕归辞拦下她,从推开的门缝里挤身出去。 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两人相对而视,气氛沉默。 忽然,燕归辞身影如风返回屋子,林雾扔出一块贝壳,贝壳和白色骨刺相撞,没能停止对方的攻势,但成功让骨刺下落的位置发生偏移。 她把燕归辞拉进门,门框猛地合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响声过后,夜再次陷入寂静。 林雾摸摸下巴,“他没走。” 燕归辞点头,“他在外面盯着我们。” 茹娘被砸门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看见两人站在大门后面,出声问道:“晚上睡不好吗?” 林雾转头,“有点不太习惯,想出去外面走走,但是屋外好像有人。” “有人?”茹娘警觉起来,压低声音道,“是贼人吗?” 林雾:“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戴着帽子盖住脸,就在门外守着,不知道想干什么。” 茹娘回屋喊醒男人,又把儿子儿媳一起叫过来,动作快得林雾拦都拦不下。 茹娘:“听说这段时间有贼人流窜,村头的婶子家被偷走不少灵石。” 儿媳:“那我们放在外面的鱼干是不是有危险?” 儿子:“鱼干不怕,大不了我再去打鱼回来,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看他敢不敢进来。” 男人:“你们回去睡,我守夜。” 茹娘一家针对贼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最开始的林雾反倒被撇在一边,参与不进他们的话题。 “……说不定不是贼人,是有人路过,我看错了。”林雾插嘴道。 此“贼人”非彼“贼人”,总感觉她和茹娘一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刚刚她就不应该试探地跟茹娘说有人。 茹娘安慰林雾,“别害怕,我们人多,就算贼人敢进来我们也能把他打跑。”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7节 林雾还要说点什么,燕归辞拉住她,轻声道:“听。” 林雾站在大门边上,仔细倾听。 进到秘境之后,她的神识受到压制,无法看得太远,要不然还能放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动静。 过滤掉茹娘一家相互争着守夜的声音,她隐隐听见一些浪涛的翻涌声。 渔村离海边不近,要走很长一段路才到海滩,先前听到的海浪声似有若无,如果不是认真去听根本听不见,然而现在声音似乎变大了一些。 林雾:“海涛声变大不正常吗?” 她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因素,对海也不熟悉,如果涨潮的话,声音不就是会更靠近吗? 燕归辞:“涨潮也不会这么快,如果海水按照这个速度不停蔓延上来,估计很快就会将渔村淹没。” “不至于吧?”林雾思索,“茹娘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把房子建在会被海水淹没的位置上,昨天水也没淹上来。” 燕归辞:“昨天声音没有这么大,这不是正常的涨潮。” 他们身处秘境之中,秘境里的一切事物都不能用常理来揣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 两人凑在窗户边上,看向大海的方向,外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林雾做出决定,“我们跑。” 万一等会儿海水漫上来,再想跑也来不及。 林雾跟茹娘一家说明情况,但是四人都不信她的话,反而被逗得哈哈大笑。 茹娘:“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没听说过海会淹过来,你们放宽心。” 不管林雾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 无奈之下,林雾冒险走出屋子往后山去,站到高处之后,隐隐能望见天边涌起的黑色阴影。 她瞳孔一缩,竟然是海啸,来得如此突然,没有一丝预兆。 一直防备的黑衣男人没有出现,她一路平安到达抵达后山,点燃一把火。 火苗顺着干枯的木头燃起,燕归辞接到林雾的消息,冲出屋子喊道:“起火了。” 短短三个字杀伤力极大,茹娘一家匆匆跑出来,看到后山的火势后急忙在村中呼喊。 “救火啊,起火了!” “快来人!” …… 喊声在安静的夜中传开,吵醒很多村民。 众人纷纷冲出屋子,手里拿着锅碗瓢盆,装满水冲到后山去救火。 林雾抓住茹娘,指着远方的海浪道:“别救火了,海啸要来了,快跑!” 茹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茫然道:“哪有什么海啸?” 林雾:“你看不到?” 黑色的海浪连着天,大海倾倒,林雾还没来得及说服茹娘,眨眼间,海浪已至身前。 翻滚的海水汹涌而至,快得不可思议,迅速淹过村庄,将小小的火扑灭,所有人都被海水淹没。 林雾下意识抓住茹娘,眼前闪过一道黑色身影,刚才消失不见的黑衣男人再次出现,白色骨刺穿过茹娘腹部。 他像是没看见林雾一般,拔.出骨刺转身去杀另一个渔民。 黑衣男人在水中动作极快,在林雾追上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人在他手下丧命。 燕归辞化为蛇形,将水中扑腾的渔民卷到一处,但举目四望全是水,不知该将渔民们安置于何处。 水还在上涨,林雾拦在黑衣男人面前,两人在水中交起手来。 混乱中有儿童的哭喊、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还有汪汪叫的狗、嘎嘎喊的鸭,所有声音合在一起奏响一曲哀乐。 天色极暗,微弱的光芒在海水中沉浮。 即使有林雾挡在前方,渔民们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林雾!”燕归辞喊一声,蛇尾卷过林雾的腰,将她带离战场。 “情况不对,他们开始死了。” 被燕归辞好好安置在一块漂浮木板上的渔民失去呼吸,腹部出现一个血洞,看形状像是骨刺造成的伤,可对方明明没有没有遭受到黑衣男人的攻击。 渔民们一个个变得冰凉,不管他们是不是被骨刺刺中,都沉默地闭上眼睛。 林雾和燕归辞看着,一个孩子从他们身旁飘过,腹部涌出的血融入海水中。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一个看客阅读渔村这本历史书。 天空黑到极致,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末日降临,明天的太阳还会不会如期升起。 等所有声音消失,黑衣男人做任务般兢兢业业在每个渔民们身上留下血洞。 最后,他抬头看向林雾和燕归辞。 他之前动手的时候眼眸中充斥着愤怒与憎恶,而现在只剩空洞的茫然。 手中骨刺举起时,林雾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觉得对方眼熟,这张脸与海神殿上的雕塑有九分相似。 天空破晓,阳光映在林雾的黑色瞳孔里,所有画面刹那间消失。 两人又回到正午的沙滩上,茹娘带着儿媳从他们面前经过。 茹娘问道:“你们从哪儿来?来找谁?” 一切重启,刚刚从眼前消失的黑暗与哭喊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海浪退去,正午的阳光明晃晃洒下来,茹娘好端端地站着,好奇地打量两个陌生人。 林雾:“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茹娘愣住,眉头拧成一个结,爽朗道:“你是哪家的亲戚?之前来过素海村吗?我这人岁数大,忘性也大。” 林雾:“我来过,可能你忘了。” 茹娘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我实在想不起来,你们这次也是来找亲戚的吗?” “我听说这里有个海神殿,过来看看。”林雾答。 茹娘热心道:“我们正好要去海神殿祭祀,可以带你们一起过去。” 林雾:“多谢。” 仿佛时光倒退一般,茹娘还是那个茹娘,热情坦诚,连说的话也与上一次一样。 海神殿外,林雾在人群中找到黑衣男人,燕归辞封锁去路,两人将他围住。 黑衣男人开口道:“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在这里待太久就再也无法离开。” 此刻的黑衣男人依旧是兜帽盖住大半张脸的造型,不带任何攻击性,呆呆愣愣如同木偶,和昨夜判若两人。 林雾追问道:“你是海神?为什么晚上会攻击我们?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有无数个疑惑,恨不得一窝蜂全部问出口,最终还是克制着问出最重要的三个问题。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再次机械地重复道:“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再来。” 林雾:“这些渔民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黑衣男人:“快离开,不然海神会降罪于你们。” 林雾:“你有奇琉珠吗?” 两人鸡同鸭讲,林雾没能从黑衣男人口中套出什么新的信息。 夜色暗下,林雾伸手抓住黑衣男人,想看看今晚又会发生什么事,结果黑衣男人忽然化为一滩水渗入沙滩下,消失不见。 林雾刚才抓住他的手臂,在他化水逃脱之后,她手上还残存着冷腻的手感。 她拿帕子擦手,“滑溜溜的,像鱼。” 不管黑衣男人是怎么样的存在,总之跟海神脱不了关系。 燕归辞:“下次把他烤干。” 如果是水,烤干就会消失,如果是鱼,烤干会变成鱼干,总有让他求饶的手段。 林雾:“我就是来找颗珍珠,怎么事情还越来越复杂了。” 天还没黑透,两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想试试看能不能走出渔村,验证黑衣男人话中的真假。 白天的黑衣男人赶他们走,晚上的黑衣男人又想杀他们,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林雾:“你有没有感觉走了很久都没到?” 燕归辞:“我们来的时候走了半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走回去的路感觉比来时长很多,路上的景色像是复制粘贴无限拉长,怎么都走不到之前的树林。 直到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他们终于回到先前与常子宇起冲突的地方,顺着往下走就可以去到其他位置。 林雾:“他没骗我们。” 原路返回确实可以离开渔村,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渔村待的时间太长,所以回来的路变得困难。 正如黑衣男人所说,如果继续在渔村待下去,他们很有可能永远被困住,再无法走出。 燕归辞:“白天是好人,夜晚是恶人。” 太阳没下山之前,黑衣男人会好心提示,催促他们离开,而一到夜晚,他就变得狂暴,充满攻击性。 林雾:“我们下海去看看。” 她还是惦记着先前在海下听到的不明声音,既然现在岸上无法再探查出什么消息,不如下海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燕归辞识海中的小人疯狂阻止,“不能去,你这次必须听我的话,谁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有可能我们两个会一起玩完!” 燕归辞点头:“好。” “好什么好!她说什么你都只会说好!”小人不停骂骂咧咧。 “你有没有自己的脑子,连死都不怕是吧?” 燕归辞:“我不会死,她也不会让我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8节 小人情绪激动,“她算什么!她是天道吗?说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你们非要去,说不定我们三个就一起埋在那里!” 听到“三个”这个词,燕归辞犹豫一下,朝林雾说道:“海下危险,不如我先去探一探。” “我是让你别去,不是让你先去!”小人呕出一口老血。 林雾不知燕归辞和小人之间的纠扯,直白道:“你去探路还不如我去,你半道出事的概率比我高。” 燕归辞一时沉默,有时候实力隐藏得太好,也会出现一些烦恼。 最终也没决定出谁先去探路,两人一起走回渔村。 回渔村的过程比离开快得多,没一会儿便看见前方的村落,渔民们晚上休息得早,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窗户散发出微光。 从渔村到大海的这段距离毫无波折,黑衣男人神出鬼没,没有出现袭击两人。 海水微凉,浪花一阵阵地向上冲。 不少指甲盖大小的螃蟹在岸上乱爬,在柔软的沙滩上挖坑把自己埋进去,露出一个呼吸的小孔。 今夜无月,也无繁星,为数不多的星星稀稀拉拉地点缀在天空上。 潮水的声音一阵接一阵,浪花的边缘闪烁着蓝色荧光,随着海浪流动呈现出波浪形状,在黑夜衬托下像是神女的裙边。 两人潜入海中,向着有奇琉蚌的方向游去。 灵力驱动,推着身体向前行,但速度还是有些慢,燕归辞干脆化为蛇身,让林雾站在他头顶上。 黑蛇身躯极大,宛若游龙,林雾才有他的红色眼睛那么大,被衬托得极为渺小。 蛇尾摆动,速度猛然加快,黑蛇头部探出水面,林雾站在黑蛇头上沾不到海水,猛烈的风将她的头发吹起。 黑蛇的速度甚至比船还快,只用上次一半的时间就抵达那片海域。 燕归辞恢复人身,不理会识海中上窜下跳的小人,和林雾一起往下潜。 鱼群嬉戏而过,海下宁静如故,没有什么变化。 一点点沉入海底,林雾看见一个奇琉蚌,随手拿起撬开,并不意外地看见里面空荡荡,没有奇迹出现。 她放出被压制的神识,一点点往海下探索,可不论她怎么释放灵力都听不到之前的声音。 燕归辞朝左边走,感觉到小人紧绷的情绪,他朝林雾喊道:“往这边找找看。” 他并不能准确感知小人的情绪,但是对方在他识海中,在情绪激动时难免泄露出些许波动。 往左和往右,不同的方向,小人产生的反应不一样,这种潜意识不会骗人。 小人冷笑道:“这种时候你倒会钻空子,等死吧你!” 林雾听从燕归辞的建议,转换方向。 越往前走,神识隐隐感觉到前方有东西,但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她放出灵力,水流翻涌,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赞赏地看一眼燕归辞,毫不吝啬夸奖,“真厉害。” 燕归辞嘴角轻轻上扬,嘱咐道:“小心行事。” 介于小人的警惕,他也对未知的存在产生危机感,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在海下无法支撑太久,林雾加快速度,忽然撞上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她伸手出去抚摸,摸到一个像果冻一样柔软有弹性的东西,用力按压会微微下陷,但凭肉眼去看,什么都看不见。 燕归辞:“有结界。” 无形的结界拦住两人的去路,那道声音时有时无,就是从结界里面传出。 林雾:“跟紧点,别走散。” 在水下不如岸上好行动,如果走散会很麻烦。 燕归辞变为小黑蛇紧紧缠在林雾手腕,确保自己不会走丢。 林雾放出灵力渗入结界之中,她的手慢慢穿过去,正当她要抬脚挪动的时候,面前的结界突然破裂,荡开的余波将她的防护打破,海水挤压而来。 在水流之中还有另一股力量,这股不知名的力量缠住她往下拖拽,海水涌入口鼻,光珠坠落,眼前一片漆黑。 林雾挣扎着要摆脱束缚,忽然眼前洒下一片光亮,她睁开眼睛,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海底。 这是一间婚房,房间内贴着大大的“囍”字,床和其他家具都用红纱绑上。 她坐在床上动弹不得,前面被红色薄纱遮挡,看什么都带着一层红色滤镜,她尽量转动眼珠,将周边环境收入眼底。 她瞥见自己手腕上的小黑蛇不见踪影,不由得暗骂一声。 灵力在体内运转,她努力冲破束缚,掀开遮挡视线的红纱,站起来往外走,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头顶红盖头,一身喜服,脸上的妆容画得精致完美,俨然一副新娘打扮,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还是自己的。 她搓搓手臂,如果脸是别人的脸,她都不一定像现在这样渗得慌。 抬腿往前迈步,脚还没落下,眼前一闪,她变回坐在床上的姿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才刚获得自由,结果一眨眼又恢复原样,这次灵力冲破约束的阻力比上次更强。 在距离冲开禁锢还差一点时,她暂时停下,决定先不挣扎,她倒要看看这里在搞什么鬼东西。 第74章 有孕 婚房的门被推开, 林雾的姿势固定于低头垂眼,再怎么努力转动眼珠子也只能看到来者的一双长腿。 对方的衣服和鞋子也是红色,点缀着白色珠子串成的流苏, 随着步伐而晃动。 脚停在林雾面前, 头上的红盖头被缓缓掀开, 她眼前所见变得清晰。 头向上抬起,她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更多的画面,对方的脸也映入眼帘。 一张妖而不艳的脸出现在眼前,喜服的红色衬得他面色柔和, 见多黑衣的沉郁冷峻,乍一看还有点认不出来。 对方是刚刚失散的燕归辞,林雾并不意外, 毕竟他俩一起进来,没道理她被困在固定的行动轨迹当中,燕归辞会幸免于难。 她做好两手准备, 对方若是燕归辞最好, 如果不是,最有可能的就是长得和海神一样的黑衣男人,她马上冲破最后一层阻碍, 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萱娘。”陌生的称呼从燕归辞口中传出。 林雾被迫再次低头,视线往下,她听见“自己”以甜得掉牙的语调喊道:“沈郎。” 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晚上睡觉估计要做噩梦。 为打断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给燕归辞传音道:“你从外面走进来, 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目前的形势很明显,就是新郎新娘成婚, 她这个新娘被困在房间里不得出,新郎在外面或许能探听到点消息。 久不见燕归辞回应,她又看不见他的表情,忍不住催促道:“说话啊!” 难道是传音也被屏蔽,无法对话吗? 燕归辞被困在新郎的行动轨迹,视线久久停留在林雾脸上,听到催促后回过神来,答道:“这里是海下,外面的宾客全部是妖。” 各种虾兵蟹将在吃喜宴,喝酒喝得醉醺醺,人形也维持不住,时不时手变钳子、头上冒须,连鱼头人身的诡异情况也不少见。 燕归辞解释道:“我一来就被催着往新房走,没来得及听到太多内容。” 林雾:“刚才你有走到一半然后忽然回到原点,重新开始的情况吗?” 刚刚因为她冲脱束缚自主行动,导致剧情重启,她想知道她和燕归辞是否在同一条线上。 燕归辞:“有,我就在门口,还没推门就回到酒宴里。” 在两人说话期间,新郎伸出手轻轻捏着新娘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 新郎:“萱娘,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新娘:“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们竟然成亲了,我梦里的场景都变为现实。” 新郎:“你梦里都是我吗?” 新娘:“那不然还能有谁?” 嘴里的声音与传音同步,新郎新娘说着情话,听得林雾鸡皮疙瘩不停冒起。 她忍不住吐槽道:“把我们困在这个场景里是想干什么,就为了让我们看这些黏黏糊糊的爱情?” 有时候真的很累,恋爱脑的脑回路比阴谋诡计还难猜。 两人终于说完情话,就当林雾以为要开始说点正事时,新郎伸手解开新娘的衣扣。 是进入正题了,但不是这个正题啊! 在她眼里,解她衣扣的人是燕归辞,不是陌生的新郎脸,他离得太近,近到她可以清晰感知他散发出来的热气。 这种距离实在挑战林雾忍耐的极限,虽然知道他被剧情控制着,但依旧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 灵力重新运转,她即将冲破桎梏时,面前的脸贴得更近,吻在她唇上。 “林雾……” 一道极轻的声音碎在倒退的时间中,一切再次重启。 第三次开启剧情,林雾坐在床上,努力按耐下心中的烦躁,决定要是再重启一次,她就不走这个破剧情,直接把这个鬼地方砸烂。 新郎走进房间,重复先前的话。 燕归辞传音道:“刚才最后面束缚忽然解开,或许走完剧情就能自由行动,这次你且忍一忍。” 林雾忍了,忍过新郎新娘的磨磨唧唧,又来到宽衣解带的环节。 燕归辞的手在解扣子,脸已经贴过来,盖住被涂红的唇瓣,轻挑慢捻。 这个触感是自己的,并不会被遮蔽,她感受到他的每一个动作,背脊爬上一阵酥麻,她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逐渐松解的束缚上。 等莫名的力量彻底消散后,她已经被燕归辞摁在床上,头上沉重的凤冠已经掉下,各种珠子和金钗散落,她衣衫半解,嘴唇微微红肿。 她一把推开燕归辞,问出一个灵魂问题,“你说如果进来的人是同性或是仇家怎么办?”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段婚房里的剧情都足够炸裂。 燕归辞呼吸粗重,手紧紧扣着林雾的腰,林雾推推他,“差不多行了,赶紧起来。” 燕归辞:“等一等。” “等什么等,你比我还更早挣脱束缚吧!”林雾恼,挣扎着站起。 杀了那个妖鬼 第119节 燕归辞:“我没有。” “每次你亲我的时候最后都会勾一下我的舌尖,刚刚也是这样,你还想骗我?!” 林雾嘴比脑子快,一串话说完,脑子才反应过来。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林雾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几声,试图将这个桥段掩盖过去。 “快走,看看这个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燕归辞:“我亲过你多少次?” 林雾装听不见,也不管他起不起,径直走出婚房去。 身后,燕归辞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深。 走出婚房,林雾愣在原地。 房间外面是一条玻璃做的透明通道,通道外面点缀着光珠,在光线的照耀下,能看见嬉戏而来的鱼群。 一条巨大的鲸鱼游过,甩动着鱼尾,一堆密集鱼群被水流冲散,又很快聚集在一起。 燕归辞走出房间,站在林雾身旁,“萱娘应该是人,而沈郎是海妖。” 所以海底会造出这个充满氧气的空间,不然都是海妖的话,没必要额外弄出防水的宫殿。 是的,这是一处宫殿,并不富丽堂皇,但极具海洋的特色,顺着通道往外走,能看见珊瑚和珍珠点缀的墙壁。 林雾看一眼身上的喜服和首饰,伸手扒拉几下,发现胸口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奇琉珠。 奇琉珠乍一看是白色,但转动珠子时,它会随着光线的移动而泛出彩色光泽,宛若琉璃。 她把奇琉珠拿在手中,打量片刻后将其扔掉。 当下还没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衣服上的奇琉珠并不是真实存在,这里还会重启,拿着也没用。 走到外面的正殿,画面像是被定格,拿着酒的、夹着菜的、端盘子的…… 动作全部停住,宾客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嬉笑怒骂皆鲜活生动,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 有些小妖维持不住人形,身体的一部分恢复原形,看上去荒唐好笑,但当时间定住,再看过去就有些阴森恐怖的意味。 两人把海底宫殿转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这里和正常的酒席没什么区别,厨房热火朝天,端菜的人往返两边,正厅宾客喜笑颜开。 他们尝试走出宫殿,却发现宫殿被结界隔开,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走出去。 看来问题的缘由还是在宫殿的主人身上,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下一个剧情点却久久没有开始。 燕归辞:“说不定只能顺着原有的剧情往下,我们先回婚房。” 林雾没想到更好的办法,点头同意。 新娘和新郎就是他们两人,没再出现其他身影,林雾把又厚又重的喜服脱掉扔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轻快许多。 她躺到床上,“说不定一觉醒来剧情就开始了。” 燕归辞也爬上床,林雾瞪他一眼,“不许上我的床,你睡地上。” 燕归辞变为蛇身,缠上她的手腕,细细的黑蛇镯子冰冰凉凉。 林雾甩手,“我在生气,你没看出来吗?不许变蛇!” 燕归辞从她手腕爬下,乖乖待在她枕头边上,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林雾转身过去,被子一拉,闭眼睡觉。 眼睛刚闭上,场景再次变换,她的姿势从躺变为坐着,脚下是白色沙滩,身上的衣服变成浅蓝色,依偎在沈郎怀中。 这是一座小岛,她的身体动不了,只能看见前方无垠的大海和周边景色,潮水一阵一阵往上涌,有海鸥落地啄食海螺。 萱娘:“日落好美呀。” 沈郎:“你比日落更美。” 萱娘:“我怎么能跟日落比呢?” 沈郎:“是日落不能跟你比。” 两人柔情蜜意,说着一堆让林雾想翻白眼的话,这些剧情到底有什么用,一句接一句全是废话,没有一点信息量。 不过眼前的落日场景确实美丽,天空变成灿烂的金色,橙色太阳连接着海水,红色的光芒铺在水面上,海水荡漾,那份红色便燃烧起来,变成一片脸红的薄云。 实在听腻一男一女的对话,她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 时不时有条鱼儿跃起,掀起的水珠反射着阳光,同样被染成橘红。 沈郎:“你会永远爱我吗?” 萱娘:“当然会,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沈郎:“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我就把你的情郎杀掉。” 萱娘无奈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才不会背叛你。” 两人的对话从甜蜜向争吵转化,不过最终也没吵起来,这几句对话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林雾吐槽:“这男的是不是有病,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的话。” 燕归辞:“情郎该杀,爱人留着。” 林雾惊异,“你竟然认真地顺着他们的话思考,难道这里的陷阱就是用恋爱脑把人同化?” 燕归辞闭嘴了。 太阳还有一半挂在天边,沈郎微微侧身,低头挡住热烈的夕阳。 林雾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下一秒,燕归辞俯身亲吻,似落日余晖一般温柔缱绻。 他爷爷的,这个副本到底想干什么?! 剧情一节一节地体验过去,每一段都是宣娘和沈郎甜蜜相处,林雾被迫承受这些剧情,整个人都要麻了。 林雾和燕归辞坐在一个巨大的蚌壳上,飘荡在海中,海风吹过,将林雾手中的风筝高高吹起。 她也不跟燕归辞传音吐槽了,专心看着手中的风筝,一点点把线放长,看着它越飞越高。 萱娘:“风筝飞得好高呀。” 林雾:“第一次就放得这么好,不愧是我。” 风筝挂在高空,尾端的两条线飞舞,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点。 燕归辞:“这是你第一次放风筝?” 林雾以为他在嘲笑她没放过风筝,反问道:“难道你放过吗?” 燕归辞:“……没有。” 两个都是没有快乐童年的人,林雾前半生为生存而奔波,后半生能够安宁生活时,也没再想起过风筝这件事。 至于燕归辞,在遇到林雾之前甚至都没有自由可言。 林雾:“一个人放风筝很无聊,还是两个人或者更多人一起才好玩。” 千年之后的她守着师父的墓,一直住在深山,山中无人烟,一些小精怪也畏惧她的实力不敢靠近,就这样一年年过来,她离羽化登仙也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她看一眼燕归辞,“都是因为你,阻止我飞升的路。” 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黑锅的燕归辞问道:“如果你飞升,那我怎么办?” 林雾认真思考,“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家里的蛇应该也能受到荫蔽。” 燕归辞:“我的地位只跟家里的鸡犬一样吗?” 林雾:“不要以为你是蛇就高鸡犬一等,种族歧视要不得。” 两人东拉西扯聊着天,风筝在天上高飞,海风吹来,将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林雾忽然弯腰干呕几下,手中的风筝险些脱手飞去。 沈郎和燕归辞同时道:“怎么了?” 林雾茫然,“我不知道啊。” 萱娘娇羞低头,摸着肚子,“我、我可能是有了。” 一句话,震惊三个人。 林雾表情僵硬,手被萱娘带动着按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虽然知道这具身体是自己的,萱娘只是用意识在控制,但乍一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惊悚啊! 沈郎神情喜悦,手轻轻贴在萱娘肚子上。 沈郎:“真的吗?我要当爹了!快回去找个大夫看一看,你小心些,别惊到胎儿!” 陌生的手按压在腹部,林雾感觉有点痒,“快把你的手拿开!” 燕归辞:…… 燕归辞:“我动不了。” 在走剧情的时候,两人一直忍耐着尽量不去打破两位主人公的控制,万一又要重来一次,得不偿失。 “你别动!真的很痒!”林雾咯咯笑着,不是她想笑,是真的忍不住。 “我也不想。”燕归辞的手在她肚子上轻轻的来回抚摸,表情认真虔诚,但是识海中的语音很无奈。 沈郎:“我好像感受到胎儿了!” “神经!”林雾骂一句,“现在的胎儿顶多是个苹果大小的胚胎,感觉到个鬼!” 可惜沈郎听不见她的骂声,乐滋滋地回到海下宫殿,找来大夫诊断。 结果出来,萱娘是真的有了身孕。 宫殿里仆人众多,女主人怀孕的消息传开,仆人们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喜悦神情。 主家有喜事心情好,对下人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从这时候开始,剧情不再是两人之间的甜蜜日常,开始牵扯到一些额外的事情。 在剧情终止自由行动的时候,其他人不再是静止状态,可以和他们进行交谈。 比如现在,沈郎不在身边,林雾在和一个女子聊天。 女子名叫卫琴,也是海妖,和萱娘、沈郎是好友,知道萱娘怀孕的消息后赶过来恭贺。 卫琴:“这两日叛贼生乱,沈昭比较忙,没时间照顾你,特意把我喊过来让我陪你解闷。”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0节 “我又不怕闷,他总是太担心我。”萱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卫琴脸上笑容浅淡,“我给你的药一天都不能断,你有按时给他喝吗?” 萱娘点头,“他每日都喝的,自从修炼那个魔功之后,他每天都头疼,说喝药之后好多了,就是脾气变得不太好,动不动就骂下人,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是药三分毒,有一点无关紧要的副作用也正常,”卫琴喝茶,话锋一转。 “你有多久没回家,不想家吗?” 萱娘:“有一段时间没回了,沈郎让我安心养胎,说现在不适合奔波。” 卫琴:“就是出个海的事,算不上什么奔波,你既然怀有身孕,怎么都要告知家中父母一声吧,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你说得有理,我跟沈郎再说说。”萱娘点头。 两人聊着天,从对话中可以得知一些背景信息,沈郎是掀翻前海王的新王,根基不太稳,海中仍时不时有叛贼作乱。 为提升自己的实力,尽快将大局稳定下来,沈郎修炼某种魔功,和快速增长的力量一起出现的还有头疼的毛病,这种疼无法消除,只能靠喝药压制。 卫琴离开后,林雾从剧情中脱离,坐在原地沉思。 当前局势已有部分明朗,但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之前岸上的黑衣男人长相和海神一致,可以推测出他和海神有关系,大概率就是海神本人。 而沈郎是宫殿之主,被尊称为海王,跟渔民口中的海神相似,沈郎应该就是海神,他依旧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活在岸上。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领域,到底是谁在控制? 她在萱娘的意识控制下,能看到的剧情应该只有萱娘知道的那部分,燕归辞也是如此。 但事实却是她这边走剧情的时候,燕归辞在另一个地方也在走剧情。 领域的控制者全知全能,同时知道两边的情况……这种可能性太小。 目前手中的线索还是不够多,无法从碎片中推测出事件全貌。 林雾起身,去往书房搜寻。 最开始经历婚房剧情的时候,书房里空荡荡,没有放置任何东西,而剧情进行到现在,很多细节都逐渐具体起来。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这个领域中越陷越深,看上去是自由度变大,实际上是与这里融合得更加紧密。 书房的桌上,林雾找到一些被翻乱的书,书上的内容是关于如何修炼,正是沈郎修炼的魔功功法。 她仔细翻开看,眉头皱起,她看过的功法不计其数,一些基本的好坏还是能判断出来。 修炼这份功法的代价哪里是头痛那么简单,正如萱娘所形容的那样,这是一本魔功,不是快速提升实力的魔法,而是把人理智烧尽的魔。 持续修炼下去只会让人走火入魔,强大倒是强大起来了,脑子也跟着没有了。 不过这个时间线比较长,短时间内反应并不强,不然沈郎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 她又去翻找缓解头痛的药方,虽然她对救人的医药不熟,但对杀人的毒.药还是有那么点了解。 这张方子确实能够压下头疼,只是这种压制是将副作用全部挤压在体内,会加速魔功的狂化,等到压制不住的那天,所有反噬都会爆开。 不知道给药方的人是否知晓其中原理,是不小心弄错还是故意为之? 晚上,沈郎回来,萱娘跑过去迎接,她的肚子开始显怀,腹部微微凸起。 肉眼看上去,林雾的肚子依旧平坦,只是萱娘在抚摸腹部的时候手不会贴在肚子上,而是会隔出一段距离,像是在抚摸空气。 沈郎扶住萱娘,“小心些,当心别伤到身体。” 他脱下外袍,卷起袖子走向厨房,“今日想吃什么?” “我想吃蟹。”萱娘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向前同行。 “蟹不行。”沈郎摇头,“蟹性寒凉,你昨天已经吃过一只,今日不能再吃。” 萱娘:“那好吧,我想吃糯米糍。”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沈郎看上去脾气依旧温和,不像是长期修炼魔功的,只有外袍上沾染的血迹透出几分肃杀之意。 林雾问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燕归辞:“有个叫卫琴的女人来找沈郎,说萱娘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闷闷不乐,总是看往岸上的方向,沈郎不是很高兴。” 林雾:“沈郎杀叛贼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 “那群叛贼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没怎么打就跑了。”燕归辞思索。 “沈郎的手段有些残忍,杀人不直接杀掉,而是一刀刀的凌迟,还喜欢带俘虏回来折磨。” 牢狱里都是血色,浓厚的血腥味会挑起沈郎的情绪,刑具落在俘虏身上,哭嚎的声音和血色漫出来的场面是他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 折磨人的沈郎和宣娘面前的沈郎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一面温和,一面修罗。 林雾把她在书房的发现和判断说出,研究出领域的主人究竟是谁,才能对症下药。 两人沟通的时间里,沈郎已经快速做好一盘糯米糍,剧情束缚到此结束。 燕归辞的手还粘着黄豆粉,捏起一块糯米糍递到林雾嘴边。 林雾惊讶,出声问道:“剧情对你的控制还没结束?” 新的意外情况再次出现? 燕归辞摇头,“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有手,可以自己吃。” 林雾无语,突然搞这一出,她还以为剧情对燕归辞的控制加深了。 燕归辞不松手,“张口。” 林雾觑他一眼,“里面加了东西?” 燕归辞:“没有。” 林雾犹豫地张口,小心咬下一小块,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没有什么异常。 她放心地叼走一整块,“搞这么鬼祟,你是拿我试毒吗?” 燕归辞:…… 他伸手擦去林雾嘴角上的黄豆粉,又给她喂一块糯米糍。 第75章 凶手 一盘糯米糍还没吃完, 剧情再次启动。 萱娘:“沈郎,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娘,把我有身子的事跟他们说一说。” 沈郎动作顿住, “为什么要回去, 是这里不好, 还是你厌倦了我?”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里很好,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爹娘和朋友。”萱娘惊讶。 “我知道你很忙, 以前你安排送我回岸上的人呢,有他在我方便很多,如果他的事情没做完, 能不能再找一个新的人送我。” 沈郎:“他死了。” 语气沉沉,不似先前。 气氛古怪地安静下来,萱娘忐忑道:“沈郎, 你怎么了?我回一趟家都不行吗?” 沈郎:“我又没有不让你走, 明天就回!” 他摔门而去,留下萱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中含泪。 氛围急转直下,转折来得猝不及防,这还是萱娘和沈郎第一次起冲突,竟然还是因为回娘家的事。 剧情结束,燕归辞从外面返回来。 林雾不解道:“这是什么情况,沈郎为什么不让萱娘回家, 哪有不让人回娘家的道理?” 燕归辞:“或许沈郎太爱萱娘。” 所以想将其藏起,要她眼中只有自己。 林雾:“神经, 要是我是萱娘,马上把沈郎的头拧下来。” 燕归辞保持沉默。 两人站在厨房门口,有个下人进来汇报,“夫人,卫琴姑娘到了。” 林雾去找卫琴,燕归辞跟她一起。 这一段不是原有的剧情,而是林雾自己延伸,特意让人喊来卫琴,一路过去遇到不少下人,他们向两人行礼。 林雾:“他们也开始能看见你了,你别过去,我跟卫琴聊聊。” 先前燕归辞在不属于沈郎的剧情里出现时,npc一样的下人都看不见他。 燕归辞停下脚步,免得被卫琴看见,不方便林雾套话。 林雾走到她们聊天时常待的院子里,卫琴一见到她,立即走上前搀扶,“前面几个月可要少走动一些,等胎位稳了再多动。” 现在是剧情之外,林雾能控制自己的言行。 她看着卫琴,张口就是:“琴琴,我感觉沈郎太爱我了,他想软禁我,不让我回家。” 卫琴脸上的表情定住,卡壳两秒,然后自然地接话道:“当初你爹娘就不赞同你嫁给沈昭,你得多回去让他们看看你过得很好,他们才能安心。” “你说得对,可是沈郎不愿意让我回,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从中挑拨我们?”林雾垂泪,以弱柳扶风的姿态说出气势凌人的话。 卫琴叹气,“听说你们最近总是吵架,我说句实话,你不要怪我多嘴,其实沈昭一直风流多情,爱谁都是只爱一段,你……要多为自己想想,你爹娘也不想看见你变成这样。” 卫琴的话有大半不离萱娘的父母,字字句句都在挑动着萱娘对回家的渴望。 林雾:“你会害我吗?” 卫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两人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上,林雾又东拉西扯几下,见套不出更多的信息,便让卫琴离去。 不知道在厨房的争吵过后,萱娘和沈郎还有没有其他的争执,剧情倒是直接跳到萱娘上岸回家,沈郎一路陪同。 沈郎恢复温和模样,和之前争吵时的扭曲姿态相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久以来,林雾第一次看见海妖们之外的人,离岸上越近,渔村也越发清晰。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1节 和她料想中的一样,这个小渔村就是茹娘所在的村子。 萱娘的故事里没有茹娘的身影,她去往村子的另一头,进入一户人家。 “爹,娘,我回来了!” 萱娘的父母有着渔村其他人一样的麦色皮肤,脸上被风霜吹出皱纹,见到萱娘后十分激动,萱娘母亲抛下手中的鱼,从厨房冲出来。 泪水落下,萱娘母亲擦着泪,“你还知道回来,我都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娘。” 萱娘父亲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娘俩拥抱,嘴张开几次都没说出什么话,表情也是同样的喜悦。 “爹,娘,本来我和萱娘想早点来的,但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沈郎走上前,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都是一些海货,珍珠、珊瑚以及各种鱼类。 萱娘父亲呐呐道:“太忙就不用过来,来就来,还拿东西做什么。” 沈郎笑道:“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说是不值钱,可珍珠圆润大粒,珊瑚是稀有的红珊瑚,连鱼也不是常见的鱼。 萱娘的父母面对沈郎都有些局促,招呼着让人进屋。 这段剧情结束,在萱娘父母忙活做饭的时候,林雾和燕归辞走出屋子,往村尾走去,茹娘的家就在那里。 茹娘在门外修补渔网,见到林雾后惊讶道:“萱妹子,好久不见你了,城里的生活怎么样?” 林雾:“城里?” 茹娘:“是啊,你娘说你嫁到城里去了,是不是很远啊,当初办酒你都不在,你爹娘哭得那个惨哟,旁边这个就是你家汉子?” 最后一句话题转得太快,林雾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燕归辞“嗯”一声。 林雾想着茹娘说的话,看来萱娘嫁给海妖的事渔民们并不知道,或许是说出去不太好听,萱娘父母没有和村民们说实话。 林雾试探道:“你知道海里有海妖吗?” 茹娘扯着大嗓门道:“海里的妖怪我没见过,但是我爷就是死在海里,他们那一辈听说海妖特别多,大家差点都搬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事了才没搬,要不然村子都没咯。” 这倒是和林雾知道的消息对得上,上一任海王弑杀,不仅杀海里不听话的小妖怪,闲聊没事干也会杀几个渔民玩玩。 沈郎上位之后没再针对过人族,还救过一次翻船的渔民,萱娘就是船上的人之一,这次救人事件让两人相识相知,最终走到一起。 茹娘还在说:“以前我看你跟大南那小子玩得好,还以为你们俩有意思,早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就让我家大牛试试,唉哟,旁边那个小伙子,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林雾:“……大娘,你家儿媳呢?” 茹娘:“我哪有儿媳哟,家里就一个傻小子,天天琢磨打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这部分和先前对不上,之前看到茹娘可是一家四口人,茹娘媳妇模样温婉行动利索,怎么现在会没有呢? 林雾:“去海神殿求一求,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萱妹子,你是不是把地方弄混了?”茹娘打趣道,“我们这个小渔村,哪里来的什么海神殿?” 林雾一愣,竟然连海神殿也没有吗? 两人告别茹娘,去往海神殿所在的方向,只见那里空荡荡一片,只有海风吹拂,没有白色的海神殿。 林雾刚想说话,发现无法发出声音,剧情忽然开启。 “萱娘。”背后有一道声音喊道。 萱娘转身过去,看见一个黑脸青年龇着一口大白牙在招手,她脸上带起笑,朝青年走过去,“大南。” 大南靠近,上下打量萱娘,“胖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萱娘白他一眼,摸摸肚子,“我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才不是长胖。” “有孩子了?”大南惊讶,笑得更灿烂,“恭喜恭喜啊,我刚成婚,过两年也能抱上小娃娃。” 萱娘:“你成亲怎么不告诉我,我什么礼都没准备。” 大南:“你一走了之连个地址也不留,我能怎么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这些虚的,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我家坐坐,我媳妇煮汤特别有一手。” 两人谈天说地,在剧情开始之后,大南根本看不见燕归辞,一直和萱娘说着话。 萱娘和大南都是村里的孩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久不见面,话怎么都说不完。 最后还是大南先道别,“我走了,媳妇还等着我带鱼回去,不能耽搁太久。” 萱娘笑道:“去吧,要好好的啊。” 和朋友聊天总是会使人轻松愉快,压在萱娘心头的阴霾散去些许,她脸上的笑容在回头看见沈郎的一刻顿住。 沈郎从远处走来,“看到我不高兴吗?” 萱娘:“没有,只是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相处才能讨你开心。” 沈郎:“我看你和刚才那个男人相处得很好,为什么对我就不是这样呢?” 萱娘皱眉,“那是我朋友,你别这样说。” “朋友?”沈郎冷笑,“表面说朋友,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关系。” 萱娘动气,“你什么意思?” 沈郎:“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沈郎在晚饭时都没有出现。 吃饭时,二老眼神落在心不在焉的女儿身上,眼中的忧虑如窗外不停流淌的月光,从眼中溢出。 萱娘怕父母担心,强笑道:“他有急事,要先回去处理。” 萱娘父亲忍不住道:“我给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留着。”萱娘低声道,她摸着肚子,“我……” 她几次张嘴,都没能把话说完整。 林雾:“什么东西,倒是说清楚点啊!” 她感觉这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剧情,每一个场面都有深意在,即使开头反复经历甜蜜剧情,也是为后面的冲突做足铺垫。 萱娘母亲开口道:“你嫁去海下,明明离我们很近却没法常回来看看,我们也不知道你过得如何,他毕竟和我们不一样,你要多保重自己。” 萱娘父亲直白得多,“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杀了他逃回来。” 萱娘:“他对我很好……” 她拿出一把长刀放在桌上,“这个你们收回去吧,我就不拿了,万一被他看到不好解释。” 林雾端详着这把长刀,没看出是什么材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凡品。 萱娘竟然一直随身携带这个玩意? 燕归辞识海中,沉寂许久的小人忽然冒头,如乌鸦般嘎嘎笑出声,喊出长刀的名字。 “斩妖刀,一杀一个准。” * 萱娘只在家里待了一天,次日就被沈郎带回海下。 离开时,萱娘母亲依依不舍,“你这一走,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看得出来,沈郎并不愿意女儿常回家,她不敢挽留,怕他们为此吵架,女儿会受委屈,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萱娘:“我会常回来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实现。 宫殿的日子恢复平静,萱娘安心养胎,而沈郎依旧繁忙,叛贼时不时出现,扰得海下不得安宁。 沈郎的脾气越发暴躁,出现在萱娘面前时刻意克制,但源源不断的叛贼的血依旧染红海水。 他杀人从不直截了当地杀死,而是慢慢折磨,以此警告其他叛贼,魔功的副作用日益凸显,他一日比一日暴戾。 即使沈郎在萱娘面前努力忍耐,但他的变化依旧瞒不过萱娘的眼睛,这也导致萱娘跟他相处时小心翼翼,这种谨慎被沈昭察觉,又会让他更加烦躁。 在压抑气氛的负面循环下,卫琴提议让萱娘出去散散心。 萱娘:“他不会让我出去的。” 上次从娘家回来之后,沈郎把她看得更加紧,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宫殿,连海底的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卫琴:“我去跟他说,总是闷着叫什么事,他以前也这样对你吗?” 萱娘:“不是的,以前他会带我去很多地方,海底的每个角落我都去过,我们还去无人的小岛、会在海上放风筝、看日落……”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这些事情的画面清晰如昨,但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去玩是什么时候。 “是他变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卫琴问道。 萱娘恍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大概是从他修炼魔功之后,就变得像个陌生人。” 叛贼生乱,修炼魔功,从那时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偶尔几次的见面,也都是争吵大于甜蜜,明明他们以前从来不吵架。 卫琴:“看上去像是功法导致,不如你劝劝他,让他别再练了。” 萱娘低头,“我想想。” 深思熟虑后的萱娘认定是魔功让沈郎的性格发生改变,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向沈郎提议停止修炼魔功。 听到萱娘的话,上一秒还温情脉脉的沈郎立即变脸,“我不修炼,要怎么平定叛乱,你想看我被叛贼掀翻吗?” 萱娘:“我没有……” 她的解释被沈郎的声音盖过,“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想上岸回家和你的情郎再续前缘?” “哪有什么情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萱娘委屈至极,也被激出一点火气。 沈郎:“那个大南不就是你的情郎吗?你看见他的时候笑得那么甜,为什么不这样对我笑呢?” 萱娘眼眶泛红,“我和他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你平日事务繁多,总是皱着眉头,你不开心,我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我污蔑?”沈郎一时气急,伸手掐住萱娘的脖子。 “我还想问问你,这肚子里到底是谁的种?!” 一滴泪从萱娘眼角滑落,“沈昭,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泪珠滴到沈昭手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甩开手,脸上神情变得慌乱,慌忙给萱娘擦泪。 “萱娘、萱娘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没事吧……”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2节 萱娘打开他的手,擦着泪离开房间。 两人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吵,这一次萱娘没有主动去哄人,就连沈昭的道歉也置之不理。 走完剧情的林雾忍不住问道:“沈昭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忽然间变成狂暴状态,就算受魔功影响,也不至于胡乱污蔑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燕归辞:“卫琴说萱娘在嫁人之前,和大南有过一段。” 他一直在走剧情,对于沈昭态度的转变比林雾更清楚。 林雾:“是卫琴挑拨啊。” 萱娘和大南之间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之前的谈话没有任何暧昧之处。 卫琴虽然是妖,和沈昭相识更久,但看上去和萱娘的关系比和沈昭更好,她是在萱娘认识沈昭之后、嫁给沈昭之前的这个区间和萱娘成为朋友。 不过现在“朋友”两个字,要打上一个双引号。 “卫琴喜欢沈昭吗?”林雾问一句,又摇头否定。 “也不对,如果她喜欢沈昭,没必要给他喝加速狂化的药。” 这明明是在夺命,哪里是什么夺情。 卫琴一直在挑起萱娘和沈昭之间的矛盾,之前鼓动萱娘回家也是如此,总是引着两人产生冲突,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剧情还在继续走,萱娘和沈昭大吵一架后陷入冷战状态,卫琴趁机提议说带萱娘出去散心,沈昭同意。 离开海宫回到渔村,萱娘放松许多,朝卫琴感激道:“谢谢你,多亏有你。” “不用谢我。”卫琴笑笑,犹豫道,“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萱娘:“你尽管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琴:“我知道一处海岛上有可以压制魔功的灵药,妖族上不去,只有人族能登岛。” 萱娘激动道:“真的吗?让我登岛去试试看!” 卫琴:“岛上一定很危险,沈昭不会同意你去,说不定你们又要吵架。” 萱娘迟疑道:“如果他不让我去,我很难行动。” 卫琴:“没关系,慢慢来,你先回家看看吧。” 萱娘点头,心事重重,连回家的喜悦都被冲淡许多。 回到家,看到女儿的萱娘父母又惊又喜,知道是卫琴带她出来后,对卫琴连连道谢。 萱娘父母和卫琴也很熟悉,萱娘曾带卫琴回家来,两人一起吃饭睡觉,关系亲密。 渔村的夜晚宁静祥和,吃完晚饭的萱娘父母早早休息,萱娘和卫琴走出家门,在海滩上吹海风散步。 安静的夜色让人放松,萱娘说起和卫琴相识的场面,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萱娘第一次看到深海底下的景色不是沈昭带她,而是卫琴带的。 她们无话不谈,卫琴说自己没有父母,萱娘特意叮嘱自己爹娘对卫琴好一点,把亲情分享给她。 萱娘絮絮叨叨,走在前面,见卫琴久久没出声,回头问道:“怎么不说话?” 夜色下,卫琴的表情像月光一样,好似被风一吹就要碎掉。 她垂下眼:“如果我做了一件伤害你的事,要怎么办?” 萱娘笑道:“想这些做什么,如果你伤害我,那你给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好到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南都要靠边站,卫琴是她长这么大交到的第一个同龄女孩朋友。 卫琴嘴角扯动,“萱娘……” 她像是要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口。 萱娘笑道:“不会是太感动了吧,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煽情的时候啊。” 她说说笑笑,仿佛回到少女时光,神采飞扬,像天上的飞鸟,而不是被困于海宫之下的鱼儿。 两人慢慢往前走,这片小小沙滩上的每一处都充满她们之间的回忆。 卫琴:“我们去后山看看,说不定有野鸡。” 萱娘:“好啊。” 两人转道去往后山,山里比海边吵杂得多,海里的螃蟹和鱼不会说话,山中的蛐蛐却叫个不停。 踏过平坦的田地,往山坡走去,萱娘看见前方有一个反着光的东西。 “那是什么……” 后面的话在走近后堵在嘴里,她站在反光的东西前面,那是一块精致小巧长命锁,折射出月亮的光辉,静静躺在一只僵白的手中。 “看见什么,怎么不说……”卫琴靠近,“啊!这不是大南吗?” 萱娘浑身冰冷,刚刚娶妻、说着要给妻子和孩子都打一个长命锁的、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大南,此刻无声地躺在地上。 泥土混合着草屑粘在他脸上,他眼皮闭合,死白的脸颊上凝固出一块块尸斑。 身上的衣服碎成布条,大片血迹凝固在身体和地面,身躯皮肉翻开,被利器生生剐出无数道伤口。 “大、大南……” 后面的事情变得很混乱,萱娘眼前闪过一道道影子,像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各种声音全部挤在耳朵里,她什么也听不见。 大南父母与妻子的哭声持续不断,透过所有嘈杂撕开萱娘的耳膜,一路顺着往下,要把她的心脏刺破。 “这是什么伤口?” “死得这么惨,身上都没有几块好肉。” “不会是什么野兽吧?” “什么野兽不吃内脏不吃肉,就杀人啊,我看说不定是鬼。” “不是鬼,以前不是有海妖吗,是不是海妖作祟啊?” “海妖不是在海里吗?怎么会上岸?” “谁知道呢?太可怜了,才刚刚娶妻啊。” …… 才刚刚娶妻,还没过上好日子,年迈的父母还等待享受天伦之乐,他的生活还没正式开始。 她的耳朵突然放开,那些模糊的讨论声变得清晰,无论怎么捂着耳朵,揣测的话都无孔不入地钻进耳中。 萱娘父母拉开自家女儿,其他人投过来同情的目光,看到如此可怖的尸体,小姑娘说不定吓坏了。 萱娘被带回家中,一个温暖的汤婆子塞进手里,她的身体渐渐回温,眼珠轻微转动,喊道:“爹、娘……” 声音嘶哑,近乎无声。 萱娘母亲心疼道:“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 萱娘点点头,没有说话。 卫琴安慰道:“伯父伯母,萱娘这里我来照顾,你们去大南家帮忙看看吧,那边现在一定很乱。” “琴琴,多谢你。”萱娘父母感激道。 卫琴:“以我和萱娘的关系,这些都是应该的,不用说客气话。” 萱娘父母离去,空气安静下来。 卫琴坐在萱娘床边,开口道:“萱娘,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一句话,打破萱娘心底的防御,逼着她面对现实,眼前似乎又出现大南躺在地上的模样。 泪水从萱娘眼中流出,她知道凶手是谁,卫琴也知道,喜欢这样杀人的只有一个人。 他以为他隐瞒得很好,但是他对俘虏做的那些事,她都知道。 第76章 疯癫 萱娘回到海下, 不出意外地再次和沈昭爆发激烈争吵。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希冀,并不愿意相信这是沈昭所为,说不定是其他人想诬陷沈昭呢? 沈昭听闻大南死讯, 第一反应是:“你又去见他了?” 萱娘:“他死了!” 沈昭冷淡道:“我知道了。” 萱娘:“他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他的死因,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张口闭口就是他, 你眼里就没有我吗?”沈昭不耐烦道。 他刚追杀叛贼回来,没抓住对方,自己还受了伤,回到家得到的不是妻子的安慰, 而是听她念念叨叨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萱娘:“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漠?” 沈昭忍着火气,“难道你要我哭个三天三夜才满意吗?” 萱娘问出那句话:“是不是你动的手?” “你怀疑我?”沈昭难以置信,冷声道, “是,我是这样想过,但是我还没动手他就自己死了, 这大概就是天意。” 萱娘又哭又笑:“天意……” 是她害了他, 这天意又是谁的天意? 两人陷入长久的冷战,这一次闹得比上一次更加严重,两人谁都没有先低头。 因为沈昭的否认, 萱娘选择相信他不是凶手。 冷清的院子里,卫琴把安胎药过递过去,问道:“如果他说谎呢?” 萱娘目光空洞,指甲掐着掌心的肉,“他从来不说谎。” 卫琴:“他性格大变,以前没有这样不讲理, 现在会说谎也不稀奇,你千万不要被他骗过去, 让大南含冤而死。” “你之前说的灵药在哪里?”萱娘转移话题。 她把这些错误的缘由都归结于魔功,她要取来灵药让沈昭悬崖勒马,清醒过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3节 卫琴为难道:“我知道你想去,但是沈昭不会允许。” 现在萱娘彻底被软禁,谁说情也没用,甚至除了卫琴之外,她不可以接触其他任何人。 萱娘擦着眼泪,“卫琴,求求你,求你帮我一次,只要拿到灵药一起都能好起来。” 卫琴咬牙道:“好,我帮你逃出去,你千万要小心。” 剧情发展到这里,形成两条分支,一条是萱娘去海岛采灵药,一条是沈昭的剧情。 林雾决定留着沈昭这边,萱娘上海岛的结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在岛上,一种是安全归来,至于所谓的能压制魔功的灵药,她并不认为真的存在。 沈昭这一头,毫无悬念地发现萱娘逃走的事情,他爆跳如雷,重重惩罚帮助萱娘离开的卫琴,派出所有人去搜寻萱娘的下落。 满身伤的卫琴跪在地上,哈哈大笑,“萱娘早就不爱你了,你猜猜为什么叛贼每一次都能提前得知你的动向?” 一句话让沈昭更加暴怒,几乎将卫琴打去半条命。 海是沈昭的领域,萱娘根本逃不过他的搜捕,找到萱娘的时候,她已经拿到所谓的灵药,正准备回海下。 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想象,沈昭的滔天怒火蔓延至整片海域,无数负责伺候她的妖兵血染大海,他变得陌生又可怖。 身上被打得几乎不剩一块好肉的卫琴奄奄一息,被关在牢笼里,看见她时还笑着安慰,让她不要担心。 萱娘崩溃,拿出灵药,哭着和沈昭解释缘由。 沈昭不听她的解释,掐着她的下巴,“好一个抑制魔功的灵药,你不想看见我强大起来,为什么,你要看反贼踏平海宫吗?” 萱娘泣不成声,“我没有……” 沈昭疯魔道:“还是说你的情郎一个大南不够,和叛贼也搅和在一起呢?” 萱娘颤抖着,手中的灵药落地,“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昭抬起手,手最终也没落在萱娘身上,他拂袖而去,头也不回,新一批的下人们战战兢兢过来伺候。 胎儿保不住了……得知这个消息的萱娘表情麻木。 在海岛上几经艰难采到灵药,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沈昭抓回,她的情绪短时间内大喜大悲,本就单薄的身子留不住胎儿。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见沈昭进来还以为他是来安慰,却没想到他说出的又是一番刺骨扎心的话。 沈昭:“孩子是留不住还是你不想留,那个叫大南的死了,你要让孩子跟他一起走吗?” 萱娘张张嘴,吐不出一句话,抬手拿起枕头丢向他,吐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字。 “滚。” 空荡的房间重归寂静,萱娘木然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萱娘苦苦哀求下被放出牢笼的卫琴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坐在萱娘床边喂她喝。 药的苦涩不及心头万分之一,萱娘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卫琴放下碗,拿出斩妖刀塞进萱娘手里,“这是你爹娘让我替你保管的,现在还给你,如今的沈昭已经不再是沈昭,他修炼魔功走火入魔,被恶念吞噬。” 斩妖刀躺在手中,重得仿佛拿不起来,萱娘握紧刀柄,低声模糊地念着什么。 林雾看着手里的斩妖刀,说道:“剧情快结束了。” 闹到这个地步,故事结局已经无法善终,她隐隐猜到后面素海村为什么会被大海淹没。 燕归辞:“我们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林雾:“我有点头绪,先看完结局再说,趁现在能自由行动我们回渔村一趟。” 斩妖刀藏在萱娘枕头底下,不出所料地被沈昭发现,那时沈昭已经冷静下来,准备来找萱娘道歉,他总是在发火和道歉之间反复横跳,犹如精神分裂。 枕头下的斩妖刀刺激到沈昭,他又一次发起疯来,这一次疯得比较严重,死死掐着萱娘的脖子。 萱娘眼中含泪,双手扒拉着他的手腕,但是没能动摇他的动作。 “沈郎……”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沈昭,久到忘记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等沈昭恢复清醒的时候,萱娘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呼吸停止。 她表情宁静,不会哭也不会笑,迎来期盼已久的解脱。 叛贼打入海宫时,沈昭还待在萱娘身旁,冰冻住她的身体,她还是最鲜活的模样。 看见卫琴带兵冲进来,他也只是冷漠抬眼,“滚出去。” 什么海宫之主、权势地位他统统不要了,他只要待在这个和萱娘充满回忆的房间里,永远守着她。 卫琴却不愿让他好过,尖锐的嗓音笑道:“失去至爱的滋味如何?” 见沈昭不答,她笑得更加大声。“沈昭,萱娘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至始至终她只有你一个人,她告别父母,离开最熟悉的陆地陪你住在海宫,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亲手杀了她!” 沈昭:“闭嘴!” 他瞳孔震颤,无尽的妖力涌出,白色骨刺刺向卫琴。 一向妖力低微的卫琴却毫不费力地挡下这道攻击,“沈昭!你当初杀我家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沈昭:“你是叛贼!” “你才是叛贼!”卫琴厉声叱责。 她尖到刺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你才是叛贼!我哥哥是海王,是你杀了他,还有我的妹妹,她才那么小,刚刚会说话,就因为你一句斩草除根她就丢了命,沈昭,你该死!” 沈昭:“海王为祸一方,多少人和妖死在他手上,就算不是我,他也会死在别人手上!” 卫琴音量加大,“那又如何,那些不听话的贱民就该死!可惜你无父无母,不然你也能品尝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 “沈昭,你亲手杀了这世上最爱你的萱娘!”她几乎是吼着出声,笑声久久不散。 话语在海宫反复回荡,卫琴还在不停宣泄心中的情绪。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活着,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妖气弥漫,沈昭疯了。 磅礴妖力从他身上逸散,魔功在这一刻修炼大成,他踏过尸山血海,一把掐住卫琴的脖子。 “你去,给萱娘陪葬。” “我不怕死,这世上早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只要你永远痛苦疯狂,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卫琴哈哈大笑。 “你最好杀了我,这样一来,你的后半生再没有什么念头支撑你活下去。” 她并不惊慌,眼中是同样压抑的癫狂,彻底失去呼吸之前,她转头看一眼冰封的萱娘。 她要沈昭死,却不会亲自动手,她要他自己杀了自己,那样才痛快。 卫琴死了,正如她所说,沈昭连个报仇的执念也没有,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开始迷恋杀人,海宫里的小妖被他杀尽,他就水淹渔村,一个个刺死他们,哀嚎声真热闹,填补他心中的空洞。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林雾和燕归辞不再受控制,但是也无法触摸到事物,变成4d电影里的看客一般,无法参与其中。 沈昭魔疯,开始肆意杀人,在水淹渔村之后,他开始往外走,海底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将他硬生生拽回去。 金光凝成一个结界,将沈昭封印在海底。 不知出处的力量将整片海域封锁起来,趁余海秘境开启时将其拖入其中,于是世上再无素海之名,只有秘境才存着过去的往事。 世界忽然开始晃动,出现很多画面,封印让沈昭恢复些许理智,他的妖力构建出没经历灾难的渔村。 村里多了一个海神殿,人人都祝福海神与海后幸福,家家户户都成双成对,这是一个幸福甜蜜的世界。 一个个的陌生人出现,白天沈昭被封印在海下,傍晚时分封印力量减弱,他才能从中逃脱。 此时魔气被压制,他还有些理智,会劝告那些误入此地的人离开,等到晚上,魔气占据上风,他再次陷入疯癫,杀掉每一个看见的人。 如此两天后,又会再上演一场水淹渔村,然后故事重启。 摇晃的世界静止,林雾面前是红色的喜服与房间,燕归辞推门进来,和抬头的林雾对上视线。 一切回到起点,时间线再次重置。 林雾站起,这一周目比上一次更自由,在婚房内行走也不会再次刷新重来。 燕归辞:“沈昭没死。” 或者说没死透,素海村和海宫的不断重启就是他所为,把一个又一个进入秘境来到素海的人困死在这里,一遍遍轮回他的故事。 林雾:“可惜之前在岸上的时候不懂,要不然当时直接把他干掉,就没后面这么多的事,” 燕归辞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他低头看一眼自身的装扮,“我现在算是沈昭吗?” “你是,也不是,我不认为谜底这么简单,他暗中引导让我杀你的可能性比较大。”林雾明白燕归辞的意思。 他想的是如果当下他是沈昭,杀他就是杀沈昭,把结局打乱说不定能破局。 但剧情之内林雾无法动手,剧情之外燕归辞不是沈昭。 林雾:“上岸看看。” 她想走出婚房时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拉扯感,脚上好像有两股力道在角逐,一股想留下她,另一股与之抗争。 林雾一使劲,冲脱那微弱的束缚感,走出婚房。 渔村里,海神殿所在的位置空荡,海宫的循环和渔村的循环像是两个不同世界,他们目前处于海宫循环当中,这个时间线没有海神殿。 燕归辞:“我们要怎么找沈昭?” 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人,他们的身体扮演萱娘和沈昭,真正的主人公未曾出现过。 林雾:“我们不去找他,让他自己现身。” 林雾让燕归辞把身上的喜服脱掉,去到萱娘和大南上一次见面的地方,给燕归辞传音教他怎么做。 海风吹拂,燕归辞的声音和风一样轻柔,“萱娘。” 林雾微笑道:“大南,你来了。” 燕归辞:“让你久等了,你过得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林雾抬手,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知道的,我并不爱他,是他胁迫我嫁给他,他是可怕的妖怪,我没有办法。” 海风渐渐变大,吹得旁边的树叶翻倒,一颗熟透的椰子落地发出“咚”的声响。 燕归辞:“我不怕他,萱娘,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林雾:“大南,我很想和你走,但是这样做会连累你,我不想看见你受到伤害。”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4节 风平浪静的海面逐渐掀起波澜,天空阴云积压。 燕归辞:“我们到外面去,外面有厉害的修士,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 林雾:“好。” 阴云压下,一棵纤细的树抵不过狂风,树干弯折。 两人对视,含情脉脉。 良久,林雾努力维持感动的表情,忍不住给燕归辞传音道:“我已经没词了,他怎么这么能忍,为什么还不出来?” 一直在循环上方冷眼旁观的沈昭,在看见“萱娘”和“大南”说着这些堪称背叛的话,竟然能忍住不出现。 要是当初他这么能忍,也不至于打出那么惨烈的结局。 燕归辞:“还不够,再加点刺激。” 林雾:“怎么加?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她绞尽脑汁编出的台词,自认十分动人,怎么沈昭就那么沉得住气呢? 燕归辞传音:“我来说,你来做。” 他开口道:“林雾,我爱你。” 喊出口的名字不是“萱娘”,而是“林雾”,听得林雾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硬着头皮念台词:“我也爱你,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是死在同一个地方,没有误会,没有争吵,我们永远相爱。” 她传音骂道:“为什么我的话这么长?” “因为……”燕归辞上前一步,手掌扣住林雾的后脑勺,凑近吻上去。 我想听你说,哪怕是假的。 林雾瞳孔放大,“你……” “你们都该死!”沈昭伴着狂风出门,头发凌乱披散,眼睛发红。 林雾愕然道:“这什么原理?” 萱娘和大南互诉衷肠时沈昭不出现,他们两个外人说两句他就急得跳脚,不合理吧? 燕归辞:“他和我们一样清楚萱娘的心,知道我们在演戏,生气也是气我们污蔑,但他亲手葬送自己爱人,痛苦终身,怎么看得了别人的幸福?” 所以生气又嫉妒,自己得不到的幸福,别人凭什么得到! 沈昭一出现,周边的场景如万花筒般变得扭曲,渔村的房子变得破败,海神殿的位置出现一间小小的石头房子,里面立着两个泥塑的人偶。 虚幻褪去,露出真实。 沈昭神情癫狂,魔气漫天,半空凝出两只巨大的手撕扯着这片空间。 眼前景色一下是海面,一下又闪过婚房的模样,涛涛魔气压下来,燕归辞拉开林雾。 婚房重现,两人站在床边,刚才晃动的余力还在,林雾脚撞到床沿,被燕归辞扑倒在床,手碰到枕头下的刀柄。 她不受控制地拿起那把本不该存在于此的斩妖刀,刀尖对准燕归辞。 沈昭出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两人,扭曲大笑,“快点,快用这把刀杀了他,杀了他!” 林雾体内灵力运转,先让嘴恢复自由。 她喊道:“萱娘,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沈昭愣住,“你说什么?” 一道透明身影出现,弯弯柳叶眉,眼尾下垂带着柔弱感,正是和雕塑模样一致的萱娘。 萱娘叹口气,“对不住,让你们牵连进来。” 沈昭颤抖道:“萱娘,你终于愿意出来看我一眼了吗?” 当初他一直在努力收回萱娘的魂魄,却始终找不见,本以为她已经消散于天地,谁知此刻竟然能再次见到! 萱娘表情平静,“沈昭,收手吧。” 沈昭狂怒,“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张口又是为别人,为什么你就是不看看我?!” 困住林雾的束缚被萱娘打散,林雾先前就猜测海宫循环里还有另一道力量,不是萱娘就是卫琴,随口喊一个试试,没想到真把人喊出来。 她朝燕归辞使使眼色,比了个手势,燕归辞会意。 两人同步动作,燕归辞握着斩妖刀劈向虚空一处,林雾封锁退路。 这一攻击让萱娘和沈昭都没有料到,双双抬头看去。 门口,一道黑色身影浮现,卫琴轻蔑地看向燕归辞,“你也是妖,拿斩妖刀却不难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是因为他拿着假的斩妖刀。”声音从卫琴背后响起,刀光闪过,给猝不及防的卫琴来上一刀。 林雾手里也有一把斩妖刀,和燕归辞手上的一模一样,她微微一笑。 “至于真的,在我手里啊。” 卫琴发出一声尖叫,后背被斩妖刀割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肤变成透明状。 林雾:“不愧是为杀妖而生的刀,效果真不赖。” 在循环的故事结局里,卫琴死在沈昭手里,但她这样的人就这样轻易死去,实在说服不了人。 林雾打量着卫琴,她估计是水母之类身体透明的妖,看着怪诡异的。 沈昭周身魔气震荡,“卫琴,你竟然没死!” “还没能多欣赏你痛苦的样子,我怎么能死,要死也是看着你先死。”卫琴身后伤口长好,冷冷注视沈昭。 剩下魂魄的萱娘、化身成魔的沈昭、暗中窥伺的卫琴,三个循环里的主角全部出现,再次齐聚一堂。 林雾甩着斩妖刀,笑吟吟地开口道:“三位,我没有兴趣参与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你们谁能给我一颗齐琉珠,我马上就走。” 谁知道当初她只是为一颗珍珠而来,无缘无故被卷入这场狗血故事,她也很无奈啊。 卫琴憎恶的目光落在林雾身上,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斩妖刀?” “这本就是萱娘父母送给她的东西,我在故事里作为‘萱娘’,有斩妖刀很正常吧?”通身漆黑发亮的斩妖刀在林雾手中泛着光泽。 当初卫琴给萱娘的假斩妖刀现在在燕归辞手上,真正的斩妖刀是她自己上岸去拿的。 万物有灵,更不用说灵性最足的人族,被海水淹没的渔村和渔民怨念汇聚形成“灵”也不稀奇。 只是这个“灵”力量太弱小,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偷偷在循环里挖个小洞,给可能打破循环的人递武器——例如一把斩妖刀。 萱娘看向斩妖刀,目光怀念,语气悲凉,“这是我出生的前一天,我爹在海里捞到的东西,一直伴我长大成人。” 什么斩妖不斩妖父亲并不清楚,他只觉得刀很锋利,女儿拿着可以保护自己。 林雾把话题拉回来,“你们倒是告诉我齐琉珠在哪,还有为什么齐琉蚌不产珠子了,以后如果我还需要珠子,回来取很麻烦。” 萱娘:“我房间桌子的第二格抽屉里面有齐琉珠,你可以去拿,齐琉蚌不产珍珠是因为被魔气污染,等魔气散去,就会重新有珠子。” “这么说的话,沈昭必须死。”林雾点头,“我杀他,你不会心疼吧?” 魔气的来源只有沈昭,他一死,魔气自然会散去。 萱娘:“真正的沈昭已经死了。” 在他修炼魔功走火入魔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沈昭只不过是魔鬼披着他的壳。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两人身上,曾经他们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和她纠缠一生,但这个荒唐的故事早就该结束了。 萱娘问道:“卫琴,你后悔过吗?” 是否有一瞬间后悔潜伏在她身边,鼓动沈昭入魔,结果最后跟着她的下属被沈昭屠尽,这片素海再无生命。 卫琴手指收紧,平静道:“我卫琴,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差不多了,聊完就可以上路了。”林雾举起斩妖刀对准沈昭,又缓缓转向卫琴。 “萱娘,他们两个,你想先杀哪个?” 第77章 魔头 沈昭和卫琴这两个人, 林雾谁都不打算放过。 他们一个水淹渔村,一个是背后推手,都得为死去的萱娘和渔民赎罪。 沈昭和卫琴相互压制才让循环保持平衡, 如果其中一方弱势, 另一方就能完全掌控循环, 最好还是一次性一网打尽,免去后顾之忧。 卫琴嗤笑道:“只会放大话可没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雾取下墨伞,挡住卫琴的攻击。 场景再次变化, 循环彻底打破,五人出现在沙滩上,不远处的渔村只剩下水淹过后的残骸。 弯月高挂, 正值夜晚,沈昭身上魔气冲天。 燕归辞和沈昭缠斗在一起,节节攀升的魔气侵蚀不了被业火锻造过的身体, 他将一丝业火附在折扇上, 削断沈昭的一截小指。 业火微弱,在风中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 顺着折扇表面的图画低低燃上一层,和折扇颜色完美融合,看不出异样。 墨伞在沙滩上划出一道痕迹,林雾反身躲过卫琴的攻击,地上的痕迹继续拉长。 阵法成,卫琴的修为在阵法内被压制, 林雾吞下一颗丹药,伞剑如刺朝卫琴刺去。 卫琴的武器是一条水流一般的透明带毒长鞭, 擦过身体一点就一片酸麻,墨伞一点点斩断长鞭。 阵法中重力逐步加大,抬腿都感觉得到阻碍,卫琴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看林雾的眼神中带着深深忌惮。 卫琴:“你不是说拿了齐琉珠就走?” 林雾:“本来是这样打算,不过看到渔村之后我又改主意了,当初大南是你杀的吧?” 对方想拖点时间恢复精力,林雾如她所愿,不急不缓地慢悠悠聊天。 “是我又如何?”卫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就算我不杀他,最后他也会死在沈昭手里,能为我的复仇而死,他也算物尽其用。” 林雾:“不如何,我只想让萱娘知道真相。” 萱娘被排斥在这场战斗之外,静静站在一旁,像是一个没有记忆的游魂,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抬头看过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5节 “卫琴,是你啊。” 她脸上没有多意外的神色,死去之后,她也成为循环中的一份子,引导进入循环的人发现真相。 每一次的循环都是她又亲身经历一遍过往,也能看到结局卫琴和沈昭说的话。 可是太迟了,她、爹娘、大南、许许多多的邻居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魂魄,什么也做不了。 卫琴:“萱娘,你要恨就恨沈昭,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杀了我的家人,我也不会这样做。” 萱娘面色淡淡,“卫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爷爷就是死在海妖手里。” 和大南一样年纪的爷爷,被上一任海王抓去逗乐,最后淹死在海里,留下一个刚怀有身孕的奶奶。 萱娘:“你看啊,不管怎么算,我们之间的仇都解不开。” 趁着卫琴分心,墨伞张开飘向她,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她背后,伞面边缘锋利如刀,直接割下她半条手臂。 伤口处流出些许蓝色血液,皮肉蠕动,又生长出新的一条手臂。 和沈昭在海宫循环中消耗太久,日复一日地被困在里面,卫琴的实力早已被消磨许多。 伞面合起,顶端的尖刺扎进卫琴心口,卫琴挣扎几下,不再动弹。 林雾收回墨伞和阵法,转身过去要协助燕归辞,身后忽然妖力飞涨,一道攻击落在她背上,气血翻涌,一口血从喉咙往上涌。 她回头,卫琴好好站在原地,水鞭再次袭来,勒住她的脖颈。 卫琴:“没想到吧,我的心脏所在和你们人族可不一样。” 水鞭收紧,林雾被迫微微仰头,眼睛始终平静注视着卫琴。 卫琴:“你去死……” 最后一个字突然没了力气,语调从高亢坠落,在她的腰部,纯黑色的刀尖凸出来。 萱娘站在卫琴身后,手中的斩妖刀刺穿卫琴的腰腹,“幸好,我对你也有所了解,知道你的心脏在哪里。” 大片大片的血从卫琴口中涌出,依旧是湛蓝如海的颜色,带着海的咸腥味。 她断断续续道:“萱娘,为什么……我没有杀你……” 萱娘平静道:“你到死,都没有任何悔意吗?” 卫琴:“我没有错……” 水鞭落地,化为海水渗入沙滩,再如何不甘,她的生机也如往后退的潮水,无法回头地散去。 天际初明,沈昭身上的魔气慢慢减淡,充斥着疯狂的双眼逐渐露出一丝清明,他愣愣看着萱娘,被燕归辞的折扇击中,面朝萱娘双膝跪地。 血色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他眼中的泪落下,泣不成声,“萱娘,萱娘啊……” 萱娘表情仍旧平静,再多爱恨在死后的反复循环中都已经消磨殆尽,她好累,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她拿着斩妖刀站在沈昭面前,刀尖对着他的心口,“沈昭,我这辈子最悔恨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沈昭剧烈咳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萱娘,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斩妖刀刺入沈昭的心脏,所有魔气被驱散,他怔怔看着萱娘的脸,脸上泪痕未干,露出一个笑容,一如初见。 “你没事吧?” “啊!你是吃人的海妖!别靠近我!” “你别害怕,我虽然是海妖,但是我不吃人,吃人的已经被我打死了,以后不会再有海妖吃人。” “真的吗?我娘说海妖很会骗人。” “真的,我不骗你,我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啊?” “可、可以,要是你是好妖,我们就是朋友。” …… 过往如烟散尽,萱娘把斩妖刀递给林雾,“谢谢你,这把刀我用不上了,送给你吧。” 林雾接过斩妖刀,看着萱娘往渔村走去。 她的身体在阳光下逐渐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明亮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片广阔的大海都按时潮起潮落,沉默注视着世事变迁。 过一段时间之后,海里会重新出现齐琉珠,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齐琉珠消失又出现,这个渔村的人和事,都将随着岁月流逝被彻底遗忘。 燕归辞走近林雾,拿出一颗丹药喂她吃下,“在想什么?” 林雾:“在想这世上的痴男怨女,觉得还是无情无爱保平安。” 燕归辞被她逗笑,“去拿齐琉珠吧。” 废了那么大的功夫,终于能拿到那颗小小的珍珠。 两人回到海下,海宫也早已破败不堪,没有结界支撑,水流涌进海宫,这里成为鱼儿们的栖息地。 一些漂亮的装饰都被海水腐蚀,隔绝海水的通道不再,房间里的东西也被水冲散,倒是萱娘的梳妆桌还稳稳当当。 林雾拉开第二个格子,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一看,盒子里满满都是齐琉珠。 林雾:“现在的齐琉珠可是稀罕东西,这么一大盒,我要发财啦!” 她看一眼一旁的燕归辞,“分你一半,放心,我绝对公正无私。” 燕归辞:“我不需要。” 林雾:“为什么不要,我不是那种压榨人还不给工钱的老板,该给你的不会少。” 燕归辞:“在我手里容易丢,你帮我拿着。” 林雾思考片刻,同意道:“可以,不然你弄丢我也心疼,我还可以帮你打理财产,以后你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嗯。”燕归辞看着她,眼中溢出笑意。 两人离开海宫往岸上走去,一道久违的声音再次响起,林雾停下,回头看去。 当初就是追着这道声音来到海宫,现在海宫事情了结,这道声音竟然还在,难道它和海宫没有关系吗? 绑在背后的斩妖刀蠢蠢欲动,林雾顺着它的指引往前走几步,发现燕归辞没跟上。 林雾:“前面有东西,过去看看。” 燕归辞愣住好一会儿才点头跟上,“好。” 识海里的小人疯狂叫嚣着,导致他识海震荡,感知降低,没听到林雾说的话。 小人:“别去别去别去别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燕归辞:“闭嘴!” 小人:“你都要自寻死路,还不允许我说两句话,我怎么会出现在你这种人身上,好不容易积攒力量醒来,我才不想去找死!” 见小人反应如此大,燕归辞一时犹豫起来,喊道:“林雾……” 在燕归辞停顿的时间里,林雾已经走出去好几步,听见他的声音后回头,还没说话,面前的海水像是沸腾一般翻滚起来。 一道巨大的吸力拖着林雾往更深处去,而燕归辞被翻涌的海水推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眨眼间,林雾被重重摔在地上。 地面是黄色沙子,摔得并不疼,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大漠戈壁,一头雾水。 一下子从海底到沙漠,这跨越度也太大了吧?难不成她又莫名其妙穿越了? 沙漠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枯黄草堆,烈日当空,晒得沙子发热,坐在地上有点烫屁股。 她起身,抬手挡在眼前遮太阳,摸摸背后的斩妖刀,来到这里之后斩妖刀就没了反应。 她大喊一声:“有没有人啊?” 有没有人啊……没有人啊……人啊…… 回声震荡,空旷大地上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回响。 林雾左右观察一圈,随机挑选一个方向走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来之则安之,事情会自己来找她。 干燥的大地没有一丝水分,灵气干枯,只剩下微薄的一点,凝不出一滴水。 她打开芥子袋,翻找一番后拿出一个果子边走边啃。 果子还是之前她吃过一次,说好吃之后,燕归辞买了一堆放进她的芥子袋里的。 没走多久,前方隐隐出现几个人影,她加快脚步追上去,看见一男一女一小孩三个人。 三人嘴唇干燥起皮,面色蜡黄,瘦得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他们警惕地看着林雾,又在看到她手中的果子后放松下来。 见小女孩目光愣愣定在果子上,不自觉地咽口水,林雾又拿出三个果子分给他们。 男人惶恐地拿起两个果子,分给妻子和孩子,自己没拿,眼中泪光闪烁。 他感激道:“谢谢恩人,现在食物不多,您自己留着吃吧。” 林雾强硬地把果子塞进对方手里,男人没什么力气,拗不过她,拿着果子诚惶诚恐地要跪下磕头。 “一个果子而已,不至于这样。”林雾拦住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小心翼翼捧着果子,“这是最后的绿洲。” 林雾指着前面的沙地,“你管这叫绿洲?” 连棵树都没有,灵气比千年后人妖两族大战时还要稀薄,如果不是男人在反讽,就是他脑子有问题。 “很多地方都已经没有水和食物,听说这里还有一点,我们才过来。”男人舔舔干裂的嘴唇,努力咽下口水滋润发疼的喉咙。 “恩人,您是从哪里来……我不是想打听您的隐私,只是、只是……” “只是我的样子不像你们这里的人?”林雾接话。 三人点头,眼前的人面色红润饱满,身上还有可以充饥解渴的果子,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林雾看向远方没有尽头的黄沙,这是穿越到末世来了? 林雾:“一起走吧,我也去瞧瞧你们要去的地方。” 路上,她从对方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情况,在男人还是孩子的时候食物很充足,遍地是青山和流水,人人生活富足。 但是后来出现一个魔头,魔头肆意虐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还将天捅出一个洞,导致灵气枯竭,大地干旱。 大片大片的人死去,而今存活下来的人也是强弩之末,不知道哪天就再也无法睁开眼。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6节 短短数十年,生灵涂炭。 有人屈服,转入魔头阵营,有人抗争,一直在为杀死魔头而努力。 更多的是艰难求生的底层普通人,尸体垒成高山,血液染红河流。 投靠魔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魔头要求必须手刃至亲至爱作为投名状,父母食儿女,子女弑高堂,朋友相反目,若是孤身一人,就要杀五个无辜者以证决心。 大地铺满血色,远方吹来的风里都是哭嚎,世间无一处安静,犹如炼狱。 走了许久,小孩有些撑不住,林雾拿出一些水喂给她,女人眼眶发红,但身体已经干涸到流不出一滴眼泪。 终于来到有人族行动痕迹的地方,越往前走,出现的人越多,他们也和一家三口一样干枯蜡黄。 男人紧紧护着妻女,这里的人并不都是善意之辈,在这样的生活下,人不再是人,也有可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这片聚集地很大,破旧发黄的布用木桩挂起遮挡,就成为一个可以暂时遮挡风雨的家。 他们抵达的时间是傍晚,男人在周边找到一些没人要的破布,学着其他房子的模样搭起一个家,又赶在落日前外出找食物。 天彻底黑下之前,他带回一只手指大小的蜥蜴,一家人欣喜若狂。 男人咽着口水,把蜥蜴递给林雾。 林雾沉默良久,拒绝了这个珍贵的食物,告别三人,往其他方向走去。 她芥子袋里有食物和水,但不够救这里的所有人,她不能拿出来分享给一家三口,不然他们会成为众矢之的,她无法一直保护他们。 夜幕降临,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绿洲里也没有任何光亮,天上地下都是一片漆黑。 次日天亮,林雾在这片绿洲转一圈,收集到一些信息。 聚集在此的大概有一千多人,唯一的水源就是聚集地中央的一口井,井边有人看管。 早上的时候,每个人排队过来领半碗水,一天只提供这么多,碗里的井水混着泥,浑浊发黄。 每个拿到水的人都是马上把水喝进肚子里,因为不这样做,这碗珍贵的水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林雾在绿洲待了两天,每天晚上偷偷给一家三口塞个果子。 第三天,她留下最后的三个果子和一瓶辟谷丹,然后悄然离开。 她继续向前走,灵气可以支撑她一段时间,实在饿得不行,再拿出一颗辟谷丹吃下。 就这样一路走,脚下的土地从黄沙变成干裂的土地,枯死的树木立在地面上,像一面求救的旗帜。 她看见很多和绿洲里一样情况的人,他们苟延残喘,如同夏季快结束的蝉,艰难喘着气,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经过一些空荡荡的聚集地,破布裹着白骨,没有一点人气。 她碰见过那些想杀她作为投名状,要投奔魔头的人,或者已经归属魔头阵营,想杀人取乐的人,还有明明日薄西山,仍艰难要杀死魔头,抗争到底的人。 偶尔会路过战场,簇拥魔头和反对魔头的人杀在一起,流出的血是地面上最充沛的液体,怎么也流不尽。 最终,她走到魔头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坐在一张灵石拼成的椅子上,俯视着无数向他跪地称王的人。 魔头抬眼,和林雾对上视线。 眼前的场景开始晃动,温热的血溅到林雾脸上,旁边的人人头落地,面前的人面目狰狞。 杀喊声震天,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就补上,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魔头,你不得好死!” “我这条命,就是为杀你而生!” “爹娘!孩儿为你们报仇!” “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放过你!”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若我今生无能,就让我来世再杀!” …… 男人、女人、少年、青年、小孩、老人……或嘶哑或尖利的声音回荡。 “天道啊!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间啊!” 一道振聋发聩的话在林雾身边响起,她心脏加速几下,转头看过去,遍地都是倒下的身影,不知道是谁喊出的话。 或许这话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无数人心中都有这样的一句话。 天道啊,你为何不睁眼,让这世间妖魔横行? 林雾怔怔望着前方,空气似乎粘稠起来,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呢喃,她努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漫天的血色中,林雾开口,说出离开绿洲后的第一句话。 “你让我看这些,是想做什么?” 一道虚影出现,站在林雾身旁,声音慈悲,“这是过去。” 林雾:“多久以前的过去?” 虚影:“万万年前,魔头作祟,民不聊生。” 林雾转头,看见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嘴角自带三分笑,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浓浓的悲切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龙?”她的目光落在对方头顶的犄角上,了然道,“是你把沈昭封印在海宫里?” 之前她在海底听到的声音,就是龙吟声,而封印沈昭的金光,就是龙的神力。 龙女点头,“是我,我生来的使命就是除邪祟,可惜死去太久,残魂力量不足,无法彻底抹杀他,就连封印也只能在白天生效。” 林雾:“沈昭已死,你引我过来做什么?” “看到这场灾难了吗?”龙女不答反问,“它只是暂时被压制,而今魔头重现,灾难很快会再次降临。” 林雾:“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去拯救世界。” 龙女轻轻叹一声,“如果你做不到,就请把这个消息带出去告诉更多的人,我无法支撑太久,而你是我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的骸骨在海宫之下,之前就算有人进到海下,也会被困于海宫,她迟迟等不到一个可以传话的人。 她说:“孩子,我很幸运,能撑到遇见你。” 龙女的话太温和,带着包容的力量,没有一丝攻击性,让林雾的棱角软化下来。 面前的场景还在继续,林雾看见龙女出现,挡在众人面前,和魔头同归于尽。 林雾:“魔头没死透,但是你却死了。” “我不如他。”龙女坦然承认。 “他所有肉身尽毁,但独独剩下一根脊骨,灵魂附于脊骨逃脱,此后沉睡千万年,而二十年前,我感觉到邪骨苏醒了。” 林雾垂着眼,地面的血蔓延过来,她往旁边走一步,不想让血沾到鞋子。 龙女继续说道:“你背上的斩妖刀由我体内龙骨铸造,是杀邪骨附身之人的最佳武器,可以彻底将其摧毁。” 龙女看向她,满眼慈爱,“你年纪还小,或许不该将如此重任交托与你,可我残魂将散,实在没有办法,你会努力拯救苍生斩邪骨对吗?” 这一刻,林雾有点想笑。 只能说命运弄人,千年后那帮老弱病残交给她杀妖鬼的任务,而今龙女又嘱托她斩邪骨,老天没给她开什么金手指,却不停给她派任务。 她脑中闪过的不是千年后妖王的模样,而是燕归辞铺床、做饭、端汤的样子。 林雾答道:“当然。” 第78章 残魂 斩妖刀飘起, 在龙女的控制下褪去漆黑外皮,变成金灿灿的颜色。 刀脊凹凸起伏,如鱼的骨骼一般一节连着一节。 龙女轻轻抚摸斩妖刀, 把它交到林雾手中, 郑重道:“我一生都在为杀魔头而努力, 可惜最后无法亲手除掉他,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们这一代人,不要让生灵再次陷入万万年前的绝境,趁他没有成长起来将他扼杀。” 林雾接过斩妖刀, 手握刀柄的时候能感觉到刀上充沛的力量,神圣得令人恍惚。 重演的历史来到尾声,一道巨大的龙骨屹立在黄沙上, 周边飘荡着无数魂灵。 有人把龙女的骨头做成这把斩妖刀,一代代寻找邪骨,自称守刀人。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 人族渐渐恢复过来, 继续繁衍生息,斩妖刀也因太久不出刀,表面蒙尘。 斩妖刀的消息传开, 有人遗忘历史,另起心思,开始觊觎斩妖刀这件宝物,人与人之间开始起冲突,于是守刀人的使命从斩杀邪骨变成守护斩妖刀。 最后的守刀人被人追杀至海边,和斩妖刀一起在海下沉眠。 龙女和林雾一同回望这段过去, 她说:“现如今人们不知斩妖刀,你会是将其开刃的第一人, 我相信你,你心智坚定,天资非凡,会在大道上走得很远。” 林雾:“我常夸自己,被人夸的情况倒是少有,你很有眼光。” 龙女温柔笑笑,伸手推一把林雾,“去吧。” 林雾被推着往前走一步,脚还没落地,眼前的一切被海水冲散。 再睁开眼睛时,她在一丛丛高耸的珊瑚林中,周身有一层气泡一样的结界把海水隔开。 前方的珊瑚丛或交错或并立,长成一个长方体,透过珊瑚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具保存完好的骷髅,没有被海水腐蚀。 这是最后一个守刀人,葬身于海底,被珊瑚掩埋。 结界消融,林雾把金色的斩妖刀绑在背上,屏气向上游去。 浮出水面后她联系不上燕归辞,在岸上走一圈也不见人,又返回海下去。 往先前失散的地方赶去,还没抵达,就看见前方一道巨大的黑影,无数触手来回晃动,顶着一颗大脑袋。 燕归辞就在这些触手群中来回穿梭,想逃走又被触手拉回去。 距离够近,可以传音,林雾朝燕归辞喊话,他回头看一眼,身躯被触手卷住。 章鱼:“又来一个小点心。” 一根触手朝林雾冲来,在水中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出现在眼前。 林雾拿下斩妖刀,或许是用龙女骨头所打造的原因,斩妖刀在水下完全不受水流的阻碍,轻轻松松往前挥动,斩断章鱼的触手。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7节 林雾:“你还会说话?” 章鱼:“我为什么不会说话?” 会说话的章鱼说明是妖,而不是妖兽,海宫循环一破,各种闻着味道妖魔鬼怪就赶来了。 林雾:“如果你不想被切成片的话,建议有多远跑多远。” 章鱼:“我要吃点心。” 又是两条触手伸出缠向林雾,她手握斩妖刀,把触手切成一段段。 估计是刚开蒙的小妖,体积虽大,脑子不怎么清醒。 “好疼啊!” 章鱼被激怒,留下一根触手卷着燕归辞,剩下的所有触手都朝林雾攻击,它嘴一张,浓墨一样的黑色液体喷出。 海水被染黑,什么都看不见,林雾思索片刻,转化为雪族的形态。 水跟冰也差不多,她指尖水流涌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周身的黑色海水凝结成冰,一块块往上浮。 黑色瞬间清空,章鱼妖和林雾大眼瞪小眼。 林雾微微一笑,举起斩妖刀就砍,她在水中的行动速度也不慢,把章鱼妖的所有触手切断。 章鱼妖只剩下一根卷出燕归辞的触手,它惊惧地望着林雾,闪电般快速收回手,带着最后一根触手逃之夭夭。 林雾向燕归辞靠近,把他捞出海面。 “有受伤吗?”她随口问道。 痛感并没有共享,就算受伤也不重。 “没有。”燕归辞目光落在林雾背上的斩妖刀上,又克制地偏开头。 识海中小人喊着:“受伤!受个鬼的伤!要是你不来,他能把那只小章鱼吃了!燕归辞,你就装吧,看到斩妖刀没有,下一个斩的就是你!” 林雾察觉他的异样,把斩妖刀收进芥子袋中封好。 燕归辞问道:“你去哪了?” “被卷入一个奇怪的地上,这把刀变成金色,然后我就出来了。”林雾头发恢复黑色,踩在白色沙子上。 大漠的沙粒比海边的沙滩更细腻,踩在上面会微微下陷,沙滩凝实,踩上去只有浅浅的痕迹。 小人狐疑道:“我之前明明听到龙吟声,她没遇到龙女吗?” 燕归辞:“龙女是谁?” “龙女就是龙女,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小人松口气。 “你就偷着乐吧,要是她遇见龙女,斩妖刀现在已经落在你头上。” 燕归辞看着林雾的侧脸,“没事就好。” 林雾:“走吧,齐琉珠到手,趁着还有时间去找常家人算算账。” 两人离开素海,身后潮水依旧,始终如一。 一路往反方向走,树木从茂密到稀疏,高大的绿树变成灌木。 天色黑下,两人停下休息,燕归辞自觉去生火折树叶,尽量为林雾打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他拿出一截章鱼触手放在火上烤,触手还在扭动。 林雾扶额,“我虽然也想尝尝章鱼的味道,并且赞成你这种勤俭节约的精神,但是我不想吃一只会说话的章鱼妖的触手。” 她对于会说话就是同类智慧生物的思想根深蒂固,她可以杀妖,但绝对不会去吃,这跟吃人有什么区别? “那就不吃。”燕归辞丢掉章鱼触角。 小人顶着缩小版燕归辞的脸,表情扭曲,“她不吃你不能吃吗?你知不知道吞噬同族可以增长力量,你这么弱,何时才能成长起来统治天下?” 燕归辞无视小人的话,从芥子袋里拿出糕点递给林雾。 夜色平静,林雾躺在毯子上沉睡,周边布下阵法,防止一些虫子和其他动物的骚扰。 燕归辞躺在她身侧,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距离,这是林雾定下的“楚河汉界”,不可逾矩。 他悄悄凑过去,越过那条界限揽过林雾,感受到怀中的气息才能安宁地阖眼休息。 半梦半醒中,他被识海里惊雷一般的声音喊醒。 小人:“躲开!” 这一声震耳欲聋,他的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抱着林雾滚开。 他抬眼看过去,一道陌生的虚影手中拿着斩妖刀,又一次向他砍来。 “邪骨,死!” 小人:“是龙女!她残魂不散,竟然附在斩妖刀中,快把她的魂魄打散!” 燕归辞握紧折扇,抵挡住这一刀,然而斩妖刀实在克他,强横的金光向下,割开他肩头的皮肤,嫣红的血渗出。 林雾被惊醒,双眼清明地望向那道金色虚影。 “林雾知道了我!她和龙女合作,白天先迷惑我们,晚上再偷袭杀人!”小人惊叫。 “我就知道她心思歹毒,亏你还那么信任她!” 燕归辞转头看向林雾,她的目光却落在龙女身上,他手中力道放松些许,斩妖刀往下压,伤口渐深,大片血迹晕染开来。 疼痛传到林雾肩上,她抬手一抓,灵力裹挟着斩妖刀飞入她手中。 小人疯狂呐喊:“她要亲自动手了!难道我今天就要亡命于此吗?我的大业还没有完成……” “闭嘴!”燕归辞实在无法忍受小人的聒噪,厉声呵斥道。 小人:“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我说话,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她,这个疯女人的实力……等等,你们身上还有同生蛊,她难道想和你同归于尽?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疯女人啊!” 林雾手拿斩妖刀,在龙女惊愕的眼神下,将龙女的魂魄斩断。 “为什么……”龙女的声音飘在空中,附在刀上,只有林雾听得见。 最后的残魂跟着出来,只想在林雾危险时帮她挡一挡,夜晚忽然感受到邪骨的气息,怕林雾被邪骨附身之人所骗,才决定亲自动手。 可为什么……这些话随着魂魄消散,再也问不出口。 林雾看着龙女的魂魄彻底散去,神情漠然。 她不喜欢有人以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事,打乱她的计划,龙女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附身于斩妖刀,意味着危险和不可控。 不管龙女有什么理由或苦衷,这都已经触及她的底线,不可留之。 斩妖刀映出林雾冰冷的眼,她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直截了当地送走龙女的残魂。 先前还在不停叫嚣的小人像是被突然卡住脖子,没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地变为空气沉入燕归辞的识海。 林雾把刀随手插在地面上,走过去查看燕归辞肩上的伤,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燕归辞摇头,“不知道,从刀里跳出来的。” “不是自己的东西果然不好用,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林雾拧眉,一道灵力打在斩妖刀上,刀面出现裂痕。 小人重新凝聚,趴在识海上,瞪大眼睛看着斩妖刀的裂缝,这就、就弄裂了? 即使林雾不知道这是斩妖刀,但也一定能察觉它是一把宝刀,就这样砸裂…… 两人都没再谈论虚影,仿佛那只是和妖兽一样突然出现袭击,有点危险却不值得深究的东西。 给燕归辞处理好伤口,林雾打了个哈欠,扭头再次睡去。 燕归辞却睡不着,问识海里的小人,“刚才残魂说的邪骨,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不知道识海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一天对方忽然在他脑中出声,无论怎么驱赶都赶不走。 他曾以为小人是他的心魔,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小人哼哼唧唧,“我才不是心魔那种没档次的东西,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我不是我,你作为一只妖鬼早在出生的时候夭折,是我用力量滋养你,才让你活到现在。” 他的语气变得正经,“我说过,我们是一体的,你死我死,你活我活,如果我离开你的身体,你的骨和肉无法支撑妖鬼之体,必死无疑。” * 一夜过去,林雾睡得格外深沉,清晨睁开眼坐直身体,睡眼惺忪,还没有彻底清醒。 燕归辞递来清水给她喝,拿起外衣为她穿上,收起毛毯,又帮她梳理炸开的头发,早餐是烤好的鸟蛋。 林雾十分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等漱洗完毕吃饱喝足,两人慢悠悠地上路。 在一个岔路口前,林雾停下。 前面的路分两条,一条往常子宇所在的方向,另一条灵气异常浓郁,像是有天材地宝成熟。 燕归辞:“走哪条路?” 林雾犹豫片刻,选择我的往灵力浓郁的路走。 杀常子宇什么时候都能动手,碰上宝物成熟的机会可不多。 随着一路前行,周边的杂草逐渐变得高大起来,正经的树木没见几棵,像芭蕉树一样高的草倒是不少。 越往里走,草越来越高,若不是模样还是杂草,都要让人以为这是一棵棵大树,层层叠叠的绿叶遮盖住阳光。 比人脸大的花朵灿烂绽放,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引着人靠近。 一只足球大小的昆虫挥动翅膀爬到花朵上吃花蜜,红唇一样的巨花猛地合起,鼓动几下后再张开,昆虫已经消失不见。 香味浓烈,熏得人头晕,林雾撑起墨伞,发昏的脑袋清醒许多。 她把伞递给燕归辞,让他拿着。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一颗有半面伞大的雨滴砸在前方的叶子上,细长的叶子震颤。 雨势加大,落在耳中不是雨打芭蕉的哒哒声,而是咚咚声。 林雾看着地面慢慢蓄积起来的雨水,前方水流汇聚成一条小溪,数条小溪合在一起变成河流,似洪水一般卷着向下涌。 抬头向上看,阴云聚拢,头顶上不是高大的树木,而是平时常见的杂草,它们放大无数倍,衬得置身其中的人小得像蚂蚁。 林雾:“这合理吗?” 到底是人变小还是草变大?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8节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连这能把人砸懵的硕大雨滴也是如此非同凡响。 她也算见多识广,但这个场面还真没见过。 燕归辞:“先找个地方躲雨。” 地面不能待,雨水汇聚成的河流会把人冲走,他们爬上一棵草,站在床一样大的叶片上,燕归辞把上方的一片叶子向下扒拉,抵挡侵袭而来的风雨。 风大得能把人吹走,脚下的树叶摇摇晃晃,林雾和燕归辞一起艰难把叶子固定住,缩在草叶下方躲雨。 这样大的雨滴,咚咚地往地上砸,用灵力遮挡都有些费劲。 林雾把墨伞收起,这把伞在如今的大雨中就像是冰淇淋上面的装饰伞,面对狂风暴雨再努力也无能为力。 “我们好像两只蚂蚁。”林雾幽幽道。 旁边的叶片爬上一只真正的蚂蚁,它站起来时和人差不多高,也在努力躲雨。 “和你一起当蚂蚁也很好。”燕归辞站在最外面,挡出吹来的风,手中捏诀让这小小的地方暖和起来。 林雾:“……你要是不会接话可以不接。” 她盘腿坐下吸收灵气,这片区域灵气十分充足,不然也不会把每一种生物都滋养得如此巨大。 林雾:“你说要是我们在这里待久了,等出去之后会不会变成两个巨人?” “或许会。”燕归辞点头,“那我们就是世上无三的两个人。” “这画面想想还有点可怕。”林雾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 她探头往外看一眼,外面风雨飘摇,草叶在风中摇摆。 他们所在的这棵草在众多杂草中间,选择的位置又比较低,虽然也晃动,但是不至于像半空的那只瓢虫一样被甩飞。 这场暴雨下了很久,久到林雾都打起瞌睡,快要睡着时大雨才缓缓停歇。 雨后的世界异常清新,草木上的绿鲜翠欲滴,深深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沉入肺腑,仿佛带着甜味,十分畅快。 地上到处都是水洼,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个水塘,地面一片泥泞。 两人爬下草叶,继续在大草的世界里穿梭前行。 为防止时不时从草尖汇聚下落的大水珠砸在头上,墨伞再次撑开,像一朵小小的黑色蘑菇在草丛中移动。 越往前灵气越浓郁,前方偶尔有虫子经过,双方和平相处,没有动手。 燕归辞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林雾,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安静站着,没一会儿,一只大蚊子嗡嗡着挥动翅膀经过,一道红色影子闪现,将蚊子卷住带走。 事情发生得太快,林雾甚至没看清楚红色的是什么东西。 燕归辞捏捏林雾的掌心,指向前面的一片绿色。 林雾抬头看去,目光一路向上,这才发现那道深绿不是一棵草,而是如小山一般的青蛙,它隐没在野草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里的灵气真养蛙,别说蚊子,吃人都能一口一个。 两人悄悄后退,地面的草影轻微晃动一下,林雾立即拉着燕归辞跳上一片草叶。 背后袭击的青蛙一击不成,再次吐出长长的舌头,舌尖从林雾后背擦过,黏性极强的唾液粘住林雾的衣服,将她往后拉扯。 燕归辞一刀扎在青蛙舌头上,没能将其割断,匕首反倒被粘液粘住,把他也一起往下拽。 他放弃匕首,一手握紧草叶的梗,一手拉着林雾,和青蛙展开角逐。 林雾反手拔出自己的匕首,在衣服上用力割下,布料发出撕拉的声音,伴随着林雾肉疼的眼神进入到青蛙口中。 她摸摸后背,外衣出现一个大洞,她心痛道:“这世上唯二两件的衣服啊!” 现在就剩下唯一一件,以后连换洗都没有办法,只能穿其他衣服,而且这件衣服很贵的! “我给你做新的。” 燕归辞抱着她跳跃到另外的叶子上,正好对上另一只青蛙滑溜溜的眼珠子,他紧急停下,快速往上跑。 林雾用灵力凝出一把剑握在手中,青蛙唾液太黏,什么东西都能粘住带走,她不敢拿墨伞冒险。 林雾:“这种材料已经没有了。” 她和燕归辞分开,挥剑砍在青蛙探来的舌头上,灵剑破碎,青蛙也被扎疼,发出一句打雷般的呱叫声。 燕归辞:“我拿新的材料做,一定能做得更好。” 林雾:“我真不知道该鼓励你还是打击你,只能说你加油。” 两人对话并不影响他们的速度,已经快出残影,但青蛙的攻击还是如影随形。 林雾:“它们怎么这么快!” 人快,青蛙也一样快,尤其是身处青蛙窝的时候,红色舌头就像织了一张大网,他们两个就是网里蚊子。 林雾:“我把它们引开,你先别动,等青蛙走之后到前面去等我。” 她快速腾挪,吸引住青蛙的注意力,燕归辞站在一棵草后面静止不动,青蛙便全部向林雾攻击去。 林雾溜着青蛙跑远,燕归辞没有依照她说的话先离开,而是远远跟在后面,掌心的业火飘到青蛙背后,哪一只快碰到林雾,业火就灼烧它的背部。 在前面逃窜的林雾发现这些青蛙准头变差,就算她不躲也不一定能碰到她。 四五根舌头交错着攻击,相互之间都没有碰到,她灵光一闪,停在一片叶子上。 舌头再次袭来,她硬是停在原地躲闪,不移动半步。 众多青蛙一起攻击,几条红色舌头相互穿插,一只青蛙最先出错,舌头和另一只青蛙的粘在一起。 其他青蛙也逐渐乱了节奏,它们的舌头全部粘在一起,要收回时各方力道牵扯,青蛙们被迫往前撞在一起。 林雾微微喘息,踩着一只青蛙的头向前走去。 她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青蛙们身上燃起黑紫色火焰,烧得只剩一缕黑灰。 从青蛙堆里走出,林雾没看见燕归辞,正要返回去找人时,燕归辞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擦伤,衣服被泥土染脏。 林雾往他身后看去,“又碰到新的青蛙?” “不是。”燕归辞摇头,“碰到一只蜗牛,它没追来。” 林雾给他施了两次清洁术,确定他身上的泥清理干净后,又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她感叹道:“雨后的草丛真危险。” 平时的小动物放大之后,危险性急剧上升,连只青蛙都难对付。 两人没有什么大的损伤,收拾收拾继续往前走,在明媚的阳光下,地面的积水逐渐干枯,路面变得好走许多。 风吹过草丛,草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舒适悦耳。 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茂密草叶中冲出,身后跟着一只爬动的黑色蚂蝗。 林雾手臂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躲到燕归辞身后。 她看不得这种浑身就一坨肉在动的无脊椎动物,面对青蛙她面不改色,面对蚂蝗……有点勉强。 她从燕归辞肩膀后面探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往外看,尽量不看后面的那坨东西,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奔跑的人影上。 “姬无咎?” 看清对方是谁之后,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小心把后面的玩意也纳入眼帘,她又紧急把眼睛眯起来。 姬无咎也看见两人,脸上扭曲的表情瞬间调整好,握紧手中长剑给追上来的蚂蝗一剑。 蚂蝗足足有半人高,身体被割开一条伤口,它抬起头,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张开时可以看见颚上细密的锯齿。 他表情一阵嫌恶,忍着恶心继续举剑斩杀。 蚂蝗攻击性不高,很快在他的剑下变成一滩烂泥,他把剑反复清洗几遍才收回剑鞘中。 姬无咎笑着朝林雾靠近,“林雾,真巧,你也在这里?” “你别过来。”林雾后退一步。 姬无咎看看自己,诡异的血迹和液体都清理干净,身上并无不妥,委屈道:“为什么?” 林雾:“你目前在我眼里跟蚂蝗没有区别。” 她也不想这样,但是姬无咎和蚂蝗一起出现的场面太刺激,她一看见他就想起蚂蝗,她也很痛苦啊! 姬无咎:…… 燕归辞:“还请七皇子退后,不要离林雾太近,她看见你就不舒服。” 姬无咎脸色一变,神色倨傲,“你什么身份,我跟林雾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行了吧。”林雾插嘴,“你一个蚂蝗,身份能明白。高贵到哪里去?” 姬无咎:…… “我不是蚂蝗!” 第79章 荆棘 草叶摇晃, 草丛里走出更多的人。 吴叔走在最前头,踏过蚂蝗的尸体朝姬无咎匆匆走来,“殿下, 你没事吧?” “区区一只……”后面两个字被姬无咎吞掉, 他扬着下巴道。 “我能有什么事?要不是嫌它们恶心, 早就把它们全部收拾掉。” 吴叔:“确实很恶心,不过路上的蚂……” “别说那两个字!”姬无咎开口打断吴叔的话,表情讳莫如深。 “……路上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用火全部赶走。”吴叔不明所以, 顺着他的意思改口。 吴叔看见一旁的林雾两人,笑着打招呼,“林姑娘, 燕公子,好久不见。” 林雾笑道:“真巧,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你们知道前面是什么东西即将成熟吗?” 吴叔看一眼姬无咎, 见姬无咎点头,才开口道:“我们也不清楚,在察觉有宝物后刚往这边过来, 路上碰到不少东西拖慢行程,既然有缘遇到,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林雾答应:“好啊。” 杀了那个妖鬼 第129节 她余光瞥见队伍旁边的一道白色身影,对方朝她轻轻颔首。 林雾:“谢师姐也在啊。” 谢宁音:“我也是在此处碰到姬道友,当下情况不明,姬道友也算半个同窗, 便一起同行。” 林雾:“挺好,队伍越大越好相互照应。” 谢宁音目光落在燕归辞身上, 打招呼道:“燕师弟,许久不见,你的修为又有所精进。” “比不上谢师姐。”燕归辞语气平淡。 两人短暂交流两句,便没了下文。 千羽阁控制余海秘境开启的消息,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在这里看见熟人,林雾还有点惊讶。 跟着姬无咎的有一个吴叔和八个侍卫,加上她和燕归辞、以及谢宁音,队伍人数噌噌涨。 人多方便夺宝,不过做点其他事可能就不太方便。 林雾确认一下常子宇的位置,发现对方也在向充沛灵气的源头移动,倒省了她特地去找人的功夫。 她瞥一眼谢宁音,给燕归辞传音:“谢师姐对你很好啊。” 或许在她不存在的时间线里,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更紧密,不然千年之后谢宁音也不会出现在妖宫里。 她有点好奇两者之间的关系,当初刺杀的时候也没听说妖王有个亲近之人的软肋,要不然她都直接去杀谢宁音了,还比杀妖王简单得多。 千年之后的具体情况已经无法得知,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道:“你喜欢谢师姐?谢师姐喜欢你?” 他们两人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是爱情就是如此突然,还是她这只煽动翅膀的蝴蝶把他们之间爱情的火苗掐灭了? 燕归辞盯着林雾,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谢师姐对每个人都一样好。” 这种好针对每个人都有所不同,接收到这种好意的人都能感觉到谢宁音的与众不同。 谢宁音之前在天河城给他递药,和在出发之前帮林雾说话,这两种好是一样的,她对每个人都如此。 带着不逾矩的友好和关怀,他们跟着谢宁音外出做任务的一队弟子,除了独立特型的林雾之外,没有哪一个弟子没有受到过她的照顾,回来后提到谢宁音皆是夸赞。 林雾:“你说话就好好说,干嘛这个表情,有点渗人。” 听燕归辞这么一说,她对谢宁音生出一点兴趣,之前一直将其忽略,都没在意过谢宁音是怎样的人。 她看向走在前头的姬无咎,他这样盛气凌人的性子都能邀请谢宁音同行,还是尊重不强势的态度,看来谢宁音的性格和言行确实优秀。 赶路期间,众人遇到巨大无比的昆虫,谢宁音总是以保护的姿态冲在最前面,不留余力地攻击,也会提醒大家潜在的危机。 林雾看过去,这样一个体贴强大还会保护人的姐姐,确实香。 这种性格和林雾截然相反,既然有人观察环境预警危险,她就心安理得地该吃吃该喝喝,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这些昆虫体积巨大,但脑子并没有跟着进化,一路有惊无险。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碰到一支陌生的队伍。 知道秘境开启消息的大多是世家,做好充足准备才进入秘境,都是为夺宝而来,双方相互警惕,暂时没有发生冲突。 林雾不认识对方领头的是谁,对方倒是先和姬无咎以及谢宁音打招呼。 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双方达成共识,暂时合作共同行动。 越往前走灵气越充裕,脚下的杂草苗变成带刺的荆棘。 另外一支队伍人数不少,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十几人,其中走在最后的一人突然朝前倒下,被某种东西拖拽着进入草丛深处。 尖叫声响彻天地,众人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谢宁音喝道:“小心脚下的荆棘!” 林雾拉开燕归辞,墨伞在周边切出一个圆,阵法落下,圆内荆棘靠近不得。 这些荆棘腾空而起,在半空不断甩动,表面的大刺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打在人身上就是一道血糊淋剌的伤口。 两支队伍各自防御,林雾带着燕归辞自成一派,在紧张刺激的对战中悠然自得。 姬无咎的一个护卫被荆棘勾住,眼看就要被拉走,姬无咎喊道:“林雾!” 林雾:“一千灵石。” 姬无咎:“成交!” 墨伞切断荆棘,伞骨化为无数小剑隔绝荆棘靠进,林雾把侍卫扔进阵法中。 阵法边缘有无数荆棘攻击,灵力化成的利刃在它们探过阵法范围时将其斩断,来多少斩多少,阵法内满是荆棘的青草味道。 谢宁音在前方开路,腾出一条道来让众人往前走。 一个人就两只手,她顾得了前方就顾不得后面,又一个人被带走,这次是另一支队伍的人。 对方领头喊道:“帮个忙!” 林雾环顾一周,没见谁有空能腾得出手来帮忙,她大发善心,出价道:“两千灵石。” “可以!”对方咬牙,“但是刚才不是才一千吗?” 林雾:“刚才是友情价,我又不认识你,当然不会给你打折。” 对方无话可说。 林雾把人救回,见这人整条腿都血肉模糊,脚腕处更是露出森森白骨,贴心问道:“需不需要丹药?五百灵石一粒。” 被救回的男子很感激,捂紧自己的芥子袋,“谢谢,不用,我有丹药。” “好吧。”林雾遗憾地移开目光,看看还有没有哪个被荆棘抓住的倒霉蛋。 荆棘只是一时占据上风,等其他人找到作战节奏之后,队伍快速向前推进,没有人再被荆棘拉走,就算偶尔有一个也被同伴救回,不需要林雾出手。 林雾走在最后,阵法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一千灵石和两千灵石两人一瘸一拐向前走。 荆棘同样是没有智慧的生物,攻击力也不够重,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多,这种情况下阵法是最好的防御。 不像前面的青蛙,一舌头打过来的力道能把阵法砸碎。 走出荆棘的范围,一行人都有些疲惫,就算藤蔓攻击性不高,但数量之多让人疲于应付。 一条荆棘打在身上马上就能勾走一大片皮肉,没人想被打中。 众人各自停下调息,谢宁音坐在最前头,与两支队伍都保持着一点距离。 齐高向谢宁音跑去,手里捧着伤药,脸上带着笑,把药递给谢宁音。 他低声说着什么,还往林雾这边看过来一眼。 谢宁音神色淡淡,但没有拒绝他的东西,姬无咎这边也派人过去询问伤情。 两支队伍虽然在表面上维持友好,但也是有些相互较量的意思在,谁都想更出风头。 天色渐暗,晚上不好行动,众人在原地安营扎寨。 期间不断有人走向谢宁音表示感谢,谢宁音表情冷淡,不过对于每一个说感谢的人都回以礼貌应答,反倒是让人对她更有好感。 火堆升起,两支队伍各自开火,拿出自带的食材放在火上烤。 林雾和燕归辞独立在两支队伍之外,燕归辞拿出之前做的锅,嵌入灵石后锅开始升温,倒入清水等待沸腾。 他们同样升起火堆,林雾掏出一条大蛙腿,去皮清洗后架在火上,之前趁着青蛙们亲密相拥,她砍下把她衣服弄破的那只青蛙的腿,用它的肉来赔她的衣服! 清水沸腾,燕归辞加入凝固的油,取出一块豆腐和一小把青菜,豆腐切成小块,青菜洗净切断,先放豆腐后放菜,最后撒上一点盐,煮出一锅清淡的汤。 两人的食材丰富到令人惊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盯着那锅汤。 吃肉多容易腻,要是有一锅清汤来解解腻最好不过,而且这锅……怎么还会自己加热的? 食物的香味散开,齐高跑去邀请谢宁音,“宁音,到我们这边来吧,肉已经烤好了。” 吴叔推推姬无咎,姬无咎把目光从林雾身上收回来,也朝谢宁音走去,邀请她到这边阵营来。 怎么说也是最开始和他同行的人,总不能冷落人家,看齐高一方献殷勤。 谢宁音对两方的邀请都是婉拒,齐高一步三回头,叹着气走回队伍中,姬无咎跑得飞快,直接越过吴叔跑到林雾面前。 姬无咎:“林雾,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尝尝咸淡。” 燕归辞拿着一个白瓷碗举到林雾面前,舀起一勺汤吹两下后喂到林雾嘴边,把姬无咎无视了个彻底。 林雾喝一口汤,眼睛弯弯,“刚刚好。” 她看向姬无咎,“你有碗吗?” 姬无咎:“没有。” 林雾:“你有汤吗?” 姬无咎:“……没有。” 林雾:“那你有什么?” 姬无咎想说烤肉,又看到燕归辞正在把火堆上的青蛙腿肉片下来,要说的话一时卡在嗓子里。 林雾摊手,“你什么都没有,想让我吃什么?” 姬无咎:…… 正常人哪里会如此细致和奢侈,进个秘境还要带上锅碗瓢盆,煮个精致的清汤。 他深受挫败,走回去朝吴叔说道:“从今以后我要在芥子袋里装碗和锅。” 吴叔:……? 第80章 宝物 火光驱散黑暗, 烤肉的香味弥漫。 燕归辞把蛙腿肉片下来装在盘子上,盘子一角还放有一撮辣椒粉,烤肉配着清汤一起吃刚好, 不干也不腻。 林雾舀起一碗汤, 朝谢宁音走去。 林雾:“青菜豆腐汤, 清爽不油腻,来一碗?” “谢谢。”谢宁音接过汤。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0节 “不客气。”林雾摆摆手往回走,坐在燕归辞身旁,吃上冒着热气的青蛙腿肉。 姬无咎凑过来, “能给我一碗吗?” 林雾:“十颗灵石。” “合算。”姬无咎把灵石递过去,得到一碗鲜香四溢的青菜豆腐汤。 他一边喝汤一边问道:“为什么谢宁音不接受我们的东西,反倒接受你的汤, 难道因为你们是同校?但是齐高也是麓山学院的人,她也没搭理他。” “女孩子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这点很难想到吗?”林雾嫌弃地驱赶姬无咎。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拿了汤就到一边吃去, 不要挡我的道,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废话那么多。” 姬无咎:“林雾, 你做的汤真好喝,真希望能每天都喝到。” 林雾:“不是我做的,是燕归辞的手艺好,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病建议尽早医治,越拖病越重,讳疾忌医不可取。” 姬无咎:…… 这话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一旁的吴叔看见这一幕, 摇头叹气,默默翻烤火上的鸡肉。 “还是谢道友大气, 不像某些人斤斤计较,等她落难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帮忙。” 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齐高的方向传来。 燕归辞和姬无咎同时转头看过去,林雾抓住燕归辞的手臂,“别冲动,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能咬回去吗?” 姬无咎没人拦,开口斥道:“齐高,你什么意思?!” 齐高:“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句话而已,也没针对谁,七皇子殿下不至于要跟我置气吧?” 齐高的爷爷曾经给皇帝当过老师,皇帝对齐老很敬重,齐高有足够的底气反驳姬无咎的话。 两人同龄,虽然不至于相互别苗头,但彼此之间一直有相互比较的意思。 林雾瞥一眼谢宁音,只见她垂眼喝汤,并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齐高对谢宁音有点意思,齐高情绪高亢,说话扯着个大嗓门,大概是想在谢宁音眼里找点存在感。 姬无咎:“齐高,你好大的胆!” 齐高:“我什么都没做,殿下怎么无故生气呢?” 姬无咎开口正要骂,被林雾拦下。 林雾:“安静,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见林雾这头不出声,齐高也自讨没趣,不再呛声。 他向谢宁音走去,低声说了几句,谢宁音放下碗,站起去到齐高的队伍中。 一人正在查看差点被荆棘拖走的侍卫的伤势,那荆棘上有毒,一开始伤口没看出来有异常,时间一长才发现伤口一直在红肿流脓。 谢宁音观察对方的伤口,拿出一瓶丹药递过去,伤者吃下一颗丹药,伤势没有任何变化。 荆棘的毒看上去不简单,对方的手臂肿起,黄色的脓混着红色的血流出。 林雾看见对方手上的伤,立即想到姬无咎的侍卫。 侍卫是小腿被伤,喊他过来时他脸上还有些茫然,走路一瘸一拐。 把裤腿掀开一看,果不其然,小腿被荆棘扎过的地方肿得有两个拳头大。 姬无咎:“你不觉得难受吗?” 腿伤得这么严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侍卫:“有点疼,属下吃过丹药,还以为是丹药效果不够好,伤口没完全恢复。” 他刚才一直忙着生火,来来回回走路时没有任何痛感。 林雾朝姬无咎伸手,“给我一把匕首。” “你没有匕首吗?”姬无咎随口问道,拔出匕首递给林雾。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一把。” 林雾接过匕首,刀尖扎进侍卫腿上的脓包里,“不是,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匕首。” 刀尖刺破脓包,黄色的脓水往下流,这一幕着实有点恶心。 姬无咎看着那把插进脓包里的匕首,脸上表情凝重,这把匕首他不打算要了,就算洗干净也不能再用。 刀尖在脓包里挑来挑去,林雾问侍卫:“有什么感觉吗?” 侍卫摇头,“就有点麻麻痒痒,跟刚才一样,没有其他感觉。” 林雾指尖掐诀,凝出清水冲洗他腿上的脓包,伤口两边的皮肉变成荆棘一样的暗紫色,她把坏的肉削掉。 “你在找什么?”姬无咎见她翻来覆去地找,忍不住问道。 林雾的手停下,匕首剜掉周边的皮肉,森白的刀尖下,有一粒小小的肉芽一样的东西。 姬无咎:“这是什么?” 林雾往后退一点,“你可以凑近看看。” 姬无咎往前靠近,看清那个肉芽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竟是一个缩小数倍的荆棘,暗紫色、表面带刺,虽然很小,但他不会看错。 他背后顿时惊起一片凉意,荆棘无声无息地附在人的皮肉下生长,人还无知无觉,若是林雾没有发现,侍卫就会慢慢变成荆棘的养料,直到被荆棘吸干死亡。 吴叔看清那小小的荆棘芽,脸上同样带着惊骇,“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少见多怪。”林雾没太在意,把匕首递还给姬无咎。 姬无咎没接匕首,让林雾把它拿走,现在这把匕首不仅意味着脓液,还有惊悚寄生的荆棘。 “你怎么知道他腿上有这个东西,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些荆棘这么弱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既然它攻击力不强,那么一定会在其他地方把这个弱势弥补回来,比如寄生繁殖。” 林雾把匕首随手放地上,燕归辞牵起她的手,手帕沾湿为其擦拭。 林雾继续说道:“秘境里的危机数不胜数,只有你看不到的,没有你想不到的,你们是皇孙贵族,与之斗争的都是人,不了解野外的这些危险也正常,等你们多走几处秘境就懂了。” 姬无咎:“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它就这样长下去。” “挖掉就行。”林雾姿态随意,回去继续喝汤。 “看是长在肉里还是已经长到骨头里,要是长到骨头就难受些,需要把骨头削掉,动手的时候仔细一些,注意它的根,要把所有的根全部挖出来用火烧掉。” 众人见她没有太在意这件事,说明确实不严重,悬着的心放回去。 一个侍卫拿起地上的匕首,按照林雾说的话削去伤口处的荆棘芽。 其余人围成一圈观看,一起观察有没有遗漏的荆棘根,割出一块肉后马上丢进火堆中。 先前割自己腿上的肉,侍卫还没有感觉,在刀尖碰到荆棘芽时却疼得嗷嗷叫,他被兄弟们摁住堵嘴,宛若杀猪现场。 吴叔感慨道:“不仅皇都危险重重,外面的危机也不容小觑。” 人和人争,人和天争,容不得一点差错。 姬无咎:“林雾真厉害。” 越了解她,就越能发现她的不同之处,像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 在人多的地方,和人争时心思玲珑,在秘境里,和非人争时又细腻敏感。 吴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劝道:“林雾是七皇妃的好人选,但她似乎并无此意,殿下莫要陷得太深。” 姬无咎不满,“谁说她一定无此意,不试试怎么知道?” 侍卫的伤口清理完毕,再三确认没有遗漏的荆棘根后,才重新吃下丹药包扎伤口。 这回丹药见效很快,伤口没有继续红肿或流血,众人都松口气。 侍卫一瘸一拐地靠近林雾,感激道:“林姑娘,谢谢你。” 林雾:“不客气。” 听到“谢”字,林雾忽然想起来自己忘掉什么,朝姬无咎伸出手,“一千灵石,作为知识的费用。” 在这种地方,知识比灵石更管用,多知道一点情况,有时候就能救回一条命。 “给你。”姬无咎拿出灵石,“你是财迷吗?干什么都要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简单,该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口袋里的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 林雾:“钱多钱少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之间是交易,不必向我道谢,只要支付报酬,这就是你们应得的。” 钱是钱,人情是人情,这两样不能混为一谈,她不喜欢讲人情,还是用钱来算清最好。 姬无咎:“我们之间还要讲这个?” “我们的关系很好吗?”林雾看他一眼,莫名其妙道。 “我已经是看在你表姑的面子上给你打折,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免单的事免谈。” 姬无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需要钱,我有很多。” 林雾:“无功不受禄,免费的东西就是最贵的,我无缘无故拿你的钱做什么?” 姬无咎还要说点什么,林雾已经转头向齐高看过去,同样伸出手,手掌朝上,“姓齐的,你听了这么久,收你两千灵石不过分吧?” 齐高一行人看见姬无咎侍卫的情况,转头看向谢宁音。 谢宁音:“我进秘境的次数不多,所知道的没有林师妹多,你们按照她说的去做吧。” 齐高脸色发青,看着一脸赖皮相的林雾,不是很想付钱,但是当着谢宁音的面又做不出这样丢脸的事,只能冷着脸把钱付了。 齐高的侍卫按照林雾说的方法紧急清理伤口,因为拖得时间久,荆棘的根有一些扎到骨头里,必须要削掉一部分的骨头,于是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响起。 林雾拿到钱,美滋滋地继续喝青菜豆腐汤。 姬无咎:“你还吃得下啊?” 看到刚才那一幕,他现在所有食欲都没了,看见肉就犯恶心。 “为什么吃不下?”林雾反问,“只能说你过得太好,没经历过饥饿,等你快饿死的时候不管看见什么都能吃得下。” 姬无咎:“我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如此境地……” “林雾,我需要灵石。”燕归辞朝林雾喊道,打断姬无咎的话。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1节 林雾眉毛一拧,把刚收到的三千灵石全部给燕归辞,骂骂咧咧道:“省着点用,养你可真费钱啊!” 灵石都拿去买炼器的材料,咣咣往外砸钱。 燕归辞收下灵石,当着姬无咎的面缓慢将灵石收入芥子袋中。 他问道:“需要再来一碗汤吗?第二碗只需要九个灵石。” 姬无咎脸色变得和齐高一样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 晚上没再出现什么意外,一晚的休整过后,次日一早众人出发。 姬无咎和齐高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因为谢宁音的存在,加上昨天林雾露的那一手,齐高没有彻底翻脸,双方勉强维持表面和平。 今日路上遇到不少人,越靠近宝物人越多,除了世家的队伍之外,也有一两个独立行动的散修。 在没有见到宝物之前,众人各自警惕,没有贸然动手。 林雾看见人群中的常子宇和常家九长老,常家的随从被她废去七七八八,此时常子宇身后跟随的人只剩五个,和旁边其他随从众多的公子哥比起来略显寒酸。 常子宇抬头看来,和林雾对上视线,林雾扬起笑脸,露出森白牙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常子宇怒气冲冲瞪着林雾,林雾没当回事,此处人多眼杂,需要另挑时机下手。 人从各个方向赶来,汇聚在此处。 前方已经没有路,挡住去向的不是茂密树林,而是一大片三角形状带刺的植物,模样有点类似于火龙果树。 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从前面传来,其中一人最先动作,抬脚跃入三角刺丛中。 第一个出发的人,不是被迫探路的随从,就是自有把握的大佬,此人则是后者。 原先平静的跟普通植物没什么两样的三角刺突然甩动起来,抽向半空中的身影,速度之快跟先前的青蛙甩舌差不多。 抽动时响起破空声,光是听这声响就能想象三角刺的力道,要是抽在身上,估计能直接打掉半条命。 只见踏出去的第一人身影轻飘飘浮动,像是一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看似动静不大,却每次都能正好避开三角刺的袭击。 见对方逐渐“飘”远,其他人也按捺不住,纷纷踏入三角刺的范围。 三角刺铺满地面,一层叠着一层,密集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当无数根三角刺抽向上空的人时,地面还有无数蠕动的枝条。 林雾抛出一个阵法试探,阵法没能撑几下就被三角刺打爆。 更坚固的阵法不是没有,但移动起来就没有那么灵活,想穿过这片三角刺还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半空已经有倒霉蛋不幸被抽中,尖叫着从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两三滴血珠落下,引得三角刺更加疯狂。 三角刺顶端立起,像是蛇一般支着身体,弹射速度极快,人躲得慢一点就会被打到。 随着进入三角刺范围的人变多,它身上忽然开出白色的花,花的香味极其浓烈,臭得像是腐烂的尸体,引人作呕。 味道也是攻击的一部分,臭得人难以呼吸,躲避的节奏乱掉一瞬,立刻被打落在地,三角刺蠕动着将他淹没。 一眨眼的时间,原地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血肉。 众人各显神通,拿出各式各样的防御法器和飞行法器,虽然前进的速度慢些,但胜在安全。 姬无咎也在安排侍卫拿出法器,为通过这片三角刺做准备。 林雾看向姬无咎,“我走了,等会儿见。” 姬无咎愣住,“你不跟我们一起吗,你怎么过去?” 林雾:“就这样过去。” 她让燕归辞变成小黑蛇缠在她手腕上,面积太大不好带着走,还容易影响她的发挥。 周身灵气浮动,她一跃而上,踏空行走,进入三角刺的范围。 地面布满三角刺,因此脚不能落地,只能悬空而行,她踩在一根三角刺的尖端,借力往前窜出一大截。 旁边一根袭来的三角刺眼看要落在她身上,她身形一晃,三角刺打中原地留下的残影。 她形如鬼魅,信步闲庭地穿梭于三角刺丛,漫天飞舞的三角刺如同掀起的波涛海浪,将她衬得极为渺小。 越是汹涌可怖的背景,只会越突出她的笃定和强大。 没有一根三角刺能碰到她的衣角,这些阻碍全部变成垫脚石,她踩着一根又一根刺不断向前进。 她像一个黑色的幽灵,轻飘飘地飞远,给众人留下一道背影,就连这一点景象也很快消失不见,她把所有人甩开一大截。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林雾并没有如世外高人一般淡然。 “好险好险,差点被打到,感觉技艺生疏了不少。”她龇牙咧嘴,避开一根三角刺。 她庆幸道:“幸好这些玩意没有粘液,不然要是像那群青蛙的舌头一样能粘住人,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燕归辞:“或许我可以带你过去,我也很强。” 看着林雾在前方冲锋陷阵,比他自己身处其中更令人紧张。 林雾:“你就算了,我怕死。” 燕归辞:…… 装弱装太久,再说实话就不可信了。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三角刺,它们的动作有时候快得连他都难以捕捉,然而林雾依旧游刃有余。 林雾的实力是个谜,他奋力追赶,却好像一直都追不上。 她的等级在金丹期,但灵力的极致运用、稀奇古怪的招式技法和头脑中无数知识,只会让小看她的人吃大苦头。 燕归辞:“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这样就不用这么辛苦。” 林雾:“你傻啊,宝物一般都十分稀少,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当然要跑在最前面先拿宝物。” 一连跑了很远,林雾脚踩三脚刺都要踩麻了,终于看见前方露出的黄色土地。 三角刺减少,林雾落地,此处已不是三角刺的攻击范围。 谁知她刚停下,一根三角刺就朝她的方向袭来,攻击太过突然,她紧急避开,然而身体一时不稳,脚一扭往前扑去。 燕归辞变为人形将她抱住,看一眼身后的三角刺,把她背起往前走。 三角刺铺了个空,缓慢地收回枝条。 “我还没被人背过呢。”林雾新奇道,双手环住燕归辞的脖子。 燕归辞:“没有吗?” “没有。”林雾摇头,好奇地往下看。 “师父只会让我自己走,要是我受伤走不了,他就编个草凳让我坐着,把我扛在背后。” 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东西,感觉很神奇。 燕归辞:“你师父对你不好。” “他很好的。”林雾锤一下燕归辞,“他虽然老了点、丑了点、凶了点,但是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凶狠严厉的背后,教了她足以活命的东西,这比温言软语更实在。 燕归辞:“我还没听你说起过师父的事。” 林雾:“没什么好说的,一天天不是修炼就是修炼,他以打我为乐趣,我被打得特别惨,最大的梦想就是超过他,然后把他打一顿,你遇上我这样心慈手软的就偷着乐吧。” 燕归辞:“后来梦想实现了吗?” 林雾:“没有,老头子肯定是怕我打他,趁我还没打得过他的时候死掉,这样他就不会输给我,真是城府深沉的坏老头。” 她回忆起那段漫长的岁月,从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成长为独立生活的大人,所有该受的伤、该吃的苦都没少过。 师父从来不会帮她遮风挡雨,而是严厉地让她独自面对一切苦难,从被狗追、被人坑一步步走到今天。 再回望过去时,只觉那段岁月像是一片连绵的雨季,师父死后,她的余生一片潮湿。 她沉浸在回忆中,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师父的身影。 糟老头子举起手狠狠敲在她脑壳上,骂道:“什么红薯脑袋,这点小伎俩也能骗到你?” 林雾捂着头,愤愤抗议,“我已经非常小心谨慎,都是因为你教的不好我才会中招,我能有什么办法?” 师父:“小心谨慎?你哪只眼睛小心、哪只眼睛谨慎,你倒是睁开眼看清楚!” 睁开眼看清楚! 闷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林雾忽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平地,站着不下数十人,他们静静站立,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她偏头看去,燕归辞就在她身旁,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环顾一周,前后左右都有人,他们全都僵直站着,脸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 就连林雾也不知不觉中招,完全没印象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冥冥之中糟老头子又救她一次。 在场的不仅是人,还有不少妖兽也都直愣愣站着。 一眼看去,此处只有她一个人在动,空中香甜的气息变得浓郁,她往前走,看见一颗半个手掌大的红色果子,而在果子旁边有一只皮毛如白云般洁白圆润的动物撅着屁股蹲守。 对方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开口叫了一声。 很难形容这到底是怎样的叫声,轻柔得如同母亲的呼唤,仿佛冬季躺在温暖被子里的舒适。 林雾眼前恍惚一瞬,但仅仅是这一瞬。 她抬脚走过去,墨伞伞尖扎进小东西的身体,对方“嗷呜”一声,转头过来,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小东西看着不像任何动物,皮毛看着又白又软,语气惊慌,声音却嫩生生的。 “你、你怎么能动?!” “我为什么不能动?”林雾打量着小东西。 明明对准正中间刺下去,怎么感觉没扎到要害,她拔.出墨伞再刺一次。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呜呜……”小东西把自己卷成团,看上去像个白胖的包子。 “我这不是没把你杀死吗?”一击下去还是没扎出血,林雾反复尝试。 “你要怎样才会死,剁成肉泥还是火烧?” 白包子眼睛瞪大,哭得更惨了,“你、你好可怕、好残忍!” 林雾捏起白包子,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观察,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2节 指尖掐诀,火焰燃起,一下子就顺着白包子的皮毛往上烧,白色皮毛变得焦黑,空中散发着焦糊味。 “好痛好痛好痛……” 白包子“噗”的一下,在林雾手中散开,变成像云一样的物质,从她掌心溜走。 林雾看向前方的果实,一片绿色中只有一个红色的独苗苗,长得有些像火龙果,表面长着红色苞叶,果子顶端还有一些绿色,等它最后的绿色变红,就是果实成熟之时。 她伸出手作势要去摘果,手掌白雾缭绕,白包子出现抱住她的手背,“不行,还没熟不能摘。” 林雾捏住白包子一角,将其提起放到面前,和乌溜溜的小眼睛对视。 她微笑道:“那我等它成熟之后再摘,现在你先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包子咬着下唇,战战兢兢,人族笑起来好可怕qaq…… 第81章 魇妖 白包子手感极好, 像一个毛绒玩具,软软弹弹,毛发顺滑, 林雾反复捏着它。 对方的攻击手段大概只有迷惑人心这一点, 林雾能抵挡住它带来的影响, 它对她而言没有多大危险。 白包子敢怒不敢言,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林雾伸手指指周边闭眼的人和妖兽,“他们是怎么回事?”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又看见有两个人从三角刺的方向过来, 只是脚一落地神情瞬间呆滞,僵硬地向前走,找个空地排排站。 这里并不是幻境, 不然她不会陷入其中,但具体是什么她还真说不上来。 此处唯一能自由活动的生物,除了她就只有手里的白包子, 罪魁祸首是谁不用再猜。 白包子哭唧唧道:“他们只是在做梦。” “你管这叫做梦?”林雾把捏着白包子, 把它转向其中一个鼻子流血的人。 白包子:“我现在还掌控不了全部的能力,只能做噩梦,等我以后长大就能做美梦, 你不要杀我。” 林雾:“做美梦有什么用,美梦不能成真,什么傻子才会深陷梦中?” “我可以让你看在梦里见到你想见的人,娘亲说这对人族来说很有用。”白包子一听以为她还想杀自己,顿时变得慌乱。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让你多捏捏。” 这话一出,稚嫩的声音仿佛多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带着卖身保命的苦命感。 林雾:…… 确认过眼神,白包子就是个有点实力但什么也不懂的傻蛋。 林雾:“你娘亲呢?” 白包子:“死了, 娘亲说我们一族一代只能有一个,我出生她就死了。” 林雾:“那就是你把他们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吃果子,他们要跟我抢,我只能把他们拉入梦里,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把果子分你一半。”白包子眼睛憋出几滴眼泪。 林雾:“你还想拿一半?” 白包子哇呜一声哭出来,“那我不要了,都给你呜呜呜……” 林雾拎着白包子,表情一言难尽,实在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让所有人都定住,这些人里不乏元婴巅峰的修士,说不定还有一两个渡劫期,竟然就这样轻易中招。 联想到白包子的话,她想到一种传说里的生物——魇妖。 魇妖会让人深陷梦境,甚至能勾出人的心魔,关于魇妖的传闻不少,但并没有人真正见过魇妖长什么模样。 林雾真情实感地赞道:“你还挺厉害。” 魇妖以为这是反讽,连连摇头,“我一点都不厉害,根本困不住你,一定是他们太弱才陷入我织的梦里。” 林雾不置可否,魇妖的厉害之处在于陷入梦境的对象不仅要跟魇妖本身做斗争,还要打败梦境里的自己或心魔才能醒来。 心魔越重,就越难以苏醒。 不过一般修为强大的人不会轻易中招,这年幼的魇妖能成功,大概是托了前面三角刺丛的福。 就算乘坐带有防御功能的飞行法器也无法轻松穿过三角刺丛,刚抵达此处的人气息多少有些不稳,又因刚脱离危机会下意识放松心神,正好让魇妖占了便宜,趁机织梦成功。 不过这魇妖实在太小,估计梦境也困不住他们多久。 想到这儿,林雾把魇妖丢下,返身回去在人群中寻找。 魇妖在地上滚一圈,爬起来瞪大迷茫的双眼,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仇人。”林雾随口回答,手中拿着墨伞挨个看过去,寻找常子宇的身影。 趁着他们陷入梦境,此时就是最好的猎杀时刻。 在找到常子宇之前,她先看到常家的一个长老,对方先前打伤燕归辞然后跟着常子宇一起跑,不可饶恕。 她左右看看,还是没看见常子宇。 伞面收拢,伞尖刺入长老心口,大片的血迹从他口中涌出,外力强行把他从噩梦中拉出,他睁开眼睛看见林雾。 “你……”他一张口,血流得更多,一句话没能说完便合眼倒地。 林雾面无表情地收回墨伞,对方心口喷溅的血液被撑开的伞面挡下,她抖抖伞甩开上面的血,继续往前走。 一旁看着她的魇妖已经惊呆,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降低存在感。 娘嘞,这个人怎么这么恐怖? 甜香越发明显,果实即将成熟,有人从梦中脱离。 有第一个开头,后面的人一波波醒来,魇妖懊恼地喊一声,转身朝果子狂奔。 林雾终于找到常子宇,伞尖刚刺下去就被一道符箓拦住,墨伞立即转换方向往旁边袭去。 “真可惜,要是再晚一点醒就好了,小玩意儿真不中用。”她遗憾道。 不中用的小魇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拔腿往前狂奔,眼中只有前方即将成熟的果实。 常子宇睁开眼,正好对上林雾杀意凛然的双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退步,后脚勾到树根,站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林雾笑容灿烂,“常道友,劝你还是早死早超生为好,不然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深陷恐惧,想着我会什么时候来索命。” “九长老,救我!”常子宇头皮发麻,双手双脚并用惊慌逃窜。 林雾正要追过去,就听见九长老喊道:“林雾!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毙命的话就立刻收手!” 九长老举着刀架在燕归辞脖子上,燕归辞双眼紧闭,依旧没有醒来。 林雾:“你可以动他试试。” 七个字裹着无限杀机,漫天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空气里似乎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刺,从人的毛孔中渗入。 九长老握紧刀柄,一时骑虎难下,暗恨常家怎么就招惹到这样一尊煞神,此刻他的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子宇,去摘虹果。”九长老开口。 “林姑娘,我们各退一步,我和你都不伤人,你可以去抢虹果,若你得手那是你的本事,我保证不会伤他一根汗毛,在秘境里我们暂且放下针对,事情等出秘境之后再解决。” 林雾抓着墨伞的手捏紧又放开,“好……” “什么坏东西竟然敢威胁我恩人!” 林雾一句话还没说完,淡黑色的毒雾从九长老背后飘来,让他分了一下神。 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墨伞伞骨分开,化为无数利刃朝九长老刺去,剑剑刺向他的脖颈。 人头落地,身体还反应不过来直愣愣站着,被一脚踹倒在地。 一个少女从燕归辞身后冒头,窜到林雾面前,叉着腰得意道,“你也有今天!要不是我出手相帮,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见林雾眼神陌生,她自得道:“看到我的人形认不出来了吧,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潇洒、特别有气质?” 林雾:“原来你不仅当土拨鼠的时候矮,变成人的时候也不高。” 秦绯衣狂怒,伸手抓向林雾,“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没事吧?刚才好险啊。”陆子颐靠近,小心避开地上九长老的头。 他化为人形时身材高瘦,秦绯衣才高到他肩膀。 “多谢。”林雾抓住秦绯衣的手,朝陆子颐说道。 陆子颐摆手,“不用谢,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秦绯衣:“你干嘛谢他,明明是我付出更多,要不是我看见你,你现在都被地上这个死人拿捏住了。” 林雾:“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复活继续拿捏我。” 秦绯衣:…… 跟林雾讲话真是能气死人。 林雾环顾一周,基本所有人都从梦境醒来,只有燕归辞还被困于梦中。 她说道:“去做你们的事吧,不用管我。” 来到这里的无论人还是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前方将熟未熟的虹果。 林雾往虹果的方向跑去,墨伞中甩出一条铁链,勾住奔跑的魇妖,一把将魇妖拽回来。 魇妖颤颤巍巍,“我、我帮你抢,不是自己想要。” 林雾把魇妖带到燕归辞面前,掐着魇妖问道:“他为什么还不醒?” 魇妖盯着燕归辞上看下看,小心翼翼道:“他执念太深,噩梦转换成心魔……你你你看我也没用,心魔出现之后我没办法唤醒他。” “那怎么办?”林雾紧紧掐着魇妖,大有如果给不出解决办法,就把它捏死的架势。 “需要有一个人进入他的梦中将他唤醒。”魇妖带着哭腔语速极快道,生怕自己说慢一步小命不保。 空中忽然炸开一道浓香,灵气浓郁得呼吸一口就能让灵力上涨。 虹果成熟! 所有人拼了命一般地向前扑去,魇妖窝在林雾手中,频频转头看去,又不敢动。 它委婉道:“果子熟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3节 “那又如何?”林雾冷冷道,“让我进入他的梦里,快点。” 魇妖不敢违抗,正要照做时,地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果子前方的石头滚动,一块块累积变成巨大的石头怪。 林雾一把拉开燕归辞,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对付石头怪或争抢虹果,她转身往后跑想找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往后就是三角刺丛,前有狼后有虎,林雾无处可走。 魇妖在石头怪出现的时候,惊得弹出短短的手脚死死抱住林雾的拇指。 林雾在地面布下一个阵法,“让我入梦。” 时间拖得越长,燕归辞陷得越深,必须速战速决。 “我不行,他、他的心魔太强大,把我排斥在外,我的力量不够进不去。”魇妖略显崩溃,怕林雾一个不爽把它弄死。 林雾表情镇定,把魇妖放在燕归辞肩上,“看好他,他若有什么损伤,你就双倍承受。” 魇妖:“好的呜呜呜……” 它只是想吃个果子,它容易吗? 站在燕归辞肩头,它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生怕哪道攻击误伤到燕归辞。 又时不时看一眼林雾的背影,看着她撑起一把黑伞,杀入人群之中,背脊坚定挺拔。 地面依旧震颤不止,林中惊起一片飞鸟,无数人和妖围着石头怪攻击,有人想趁机越过它去拿后面的果实,被石头怪一巴掌拍飞。 石头怪体积虽大,但动作依旧十分灵活,长着三个头颅六条手臂,每个方向都能攻击到。 林雾握紧墨伞,朝虹果的方向奔去。 第82章 梦境 石头怪一掌挥来, 墨伞撑开抵在石头怪的掌心,林雾被巨大的力道推着向后。 她一个兔起鹘落,翻上石头怪手掌的虎口位置, 在它手上翻滚腾挪, 身影只有石头怪的指甲盖那么大。 石头怪的另一只手合掌打来, 砸在林雾所站的手掌上,两只手相撞,表面的石头震碎一些往下落。 其他人趁此机会尝试越过石头怪,但石头怪手速极快, 巴掌在空中挥出残影,像打蚊子一样拍向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的人。 石头怪狠狠跺脚,地面剧烈晃动, 从土下震出一道身影。 秦绯衣从地下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破口大骂道:“这什么鬼东西!上面的不够打, 地下还来掺一脚!” 她手里捧着化为原形的陆子颐, 抬手往空中一抛,小小的千足虫不仔细去看都看不到它在哪里,但还是没躲过石头怪的眼睛。 硕大的石头手掌像是一座小山, 若是这一掌打到身上,体积小一点的估计都能砸成肉泥。 陆子颐妖形太轻,无法控制身体的方向,在半空转变为人形想要躲避,但石头怪的手已至身前。 秦绯衣:“快躲开啊!” 陆子颐:“我在努力!” 一条长链突然出现,勾住陆子颐的脚将他往下甩, 地上的秦绯衣急急将他接住。 林雾收回长链,不再回头看一眼, 手中长链一甩,勾住前方一人的飞行法器跟着荡过去。 这个飞行法器是葫芦样式,大肚朝前,林雾勾住的是葫芦嘴,像蜘蛛一般吊在半空来回晃动。 有些家里豪横的人连飞舟都掏出来,不过飞舟的防御能力还是敌不过石头怪,同样一掌拍飞一个。 就算将石头怪的手掌炸开,石头掉落后又重新飞起凝聚,简直是没有弱点。 石头怪盯上飞行的葫芦,抬手拍过来。 葫芦上的修士反应还算快,控制着葫芦左右闪避,有些躲避的角度刁钻到可称风骚的程度,差点没把林雾的腰闪到。 她挂在葫芦尾部跟着一起左右摇摆,地面的景色在眼中像坐过山车一样唰唰变换。 在微微超过石头怪的其中一面脸时,她当机立断,收回长链抛向石头怪的耳朵,抓稳荡到它的肩上。 地面一片混乱,天上飞的、地面跑的、地下钻的,大家各显神通。 林雾刚站稳,石头怪的肩上就凝出一个缩小版石头怪,一拳向她砸来。 她并不正面对抗,翻身一跃钻入石头怪的耳朵中。 石头怪耳朵里面四通八达,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由石头构成,也不知道它到底是靠什么来支撑着身体的行动。 在它耳朵里面行走,竟然奇异地感觉很平稳,外面再怎么晃动里都没有一点颠簸感,仿佛是在平地行走。 越往里走,林雾察觉到石头怪身体深处传来能量的波动,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从石头怪空洞的眼眶里钻出去。 石头怪一共三个头,她直接从其中一个头钻到另一个头,期间没遇到任何阻碍,大大节省了时间,虹果就在眼前。 这一面的手也没有休息,不断驱赶靠近过来的妖兽,虹果已经成熟,它也不去摘,但就是不给人摘。 魇妖说虹果成熟的时间只有一刻钟,要是不及时采摘它就会腐烂,白白浪费掉。 现在已经过去一半的时间,还没有人能靠近虹果,石头怪实在遭人恨。 趁着石头怪一只手挥出去,林雾甩出铁链缠住它的大拇指,跟着一起荡出去。 在靠近虹果的时候,她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个摘果的网,边缘轻轻从果子根部勾过,熟透的虹果掉落网兜中。 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到石头怪来不及反应,虹果就已经落入林雾之手。 果子到手,纯净浓郁的灵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在林雾身上,攻击不要钱一般疯狂袭来。 林雾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狼狈地在石头怪手上滚一圈,匆忙躲避攻击。 而石头怪在果实摘下的一刻,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静止不动。 它自身震颤不止,身上的石块忽然爆开,一块块巨石飞往半空,砸中一个想袭击林雾倒霉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脚下的飞行法器爆开,对方哀嚎着落地。 在石头怪手中的林雾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根本站不稳,脚下的石头手掌分解掉落,导致她也跟着往下掉。 大山一般的石头怪分崩离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原先想靠近的修士们现在拼了命地往外逃离。 地面发出巨大又持久的轰鸣声,周边的山也开始往下滚落巨石,要将所有人掩埋在此。 林雾看见一块石头砸向燕归辞,便什么也顾不得,将长链伸展到最长,将燕归辞连带着他肩上的魇妖一起拉过来。 她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一只小石头怪从大石头怪体内分解出来,它迈开腿往前狂奔。 长久的轰隆声终于结束,天地归于寂静。 周围一片漆黑,林雾想拿出光珠照明,却发现芥子袋无法打开。 体内灵力运转阻滞,她反复试探,结果发现这些石头竟然能隔绝灵气! 她一时心梗,伸手摸摸周边,手臂无法完全伸直,顶上就是石头,手摸到被她拽过来的燕归辞,摸索着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应该没受伤。 林雾:“让我进梦里唤醒他。” 死寂的空间里并没有回应,林雾冷哼一声,“你还装死是吧?” “我没有灵力,没办法做到。”魇妖弱弱开口。 林雾想起自己拿到的果子,拿得比较急,还没收进芥子袋,一直捏在她手里。 果子看着软,摸起来还有点邦邦硬,捏着这么久都没被捏烂。 当下没有刀,果子圆溜溜一个掰也掰不动,她干脆先在衣服上擦两下,咬下一口后再掰成两半。 果子分成四份,她吃掉四分之一,给魇妖一点让它积攒力量,留给燕归辞一份,最后一份打算谁把她救出去给谁。 果子一吃,她浑身热腾腾的,体内灵气奔涌,她心中一喜,正要借机冲开石头时一股莫名的困倦袭来,如滔滔洪水凶猛,困得她提不起一点精神。 林雾:“果子……有毒……” 她努力想开口大声质问魇妖,说出口的话却绵绵软软,声如蚊呐。 魇妖小声道:“娘亲说虹果必须要榨成汁兑水喝,一次只能喝一口,吃太多身体会撑不住强制陷入睡眠,如果身处不安全的地方会很危险。” “你不……早说……”林雾眼皮合起,彻底失去意识。 魇妖:“你也没问啊。” 他谨慎地舔一口虹果溢出的汁水,然后将其收起,摸索着跳到林雾脑袋上,施下法诀。 林雾猛地睁开眼,周围场景变化,她已不在巨石下的空间中。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庭院,亭台楼阁的边缘都是用金线和琉璃点缀,一股壕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燕归辞的心魔?穷怕了所以梦想有个又大又豪华的院子,只是这品味是不是有点俗气? 两个人从她面前经过,径直穿过她的肩膀,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缕幽魂,没人能看得见她。 两人的对话飘进她耳中。 “听过二老爷又买了个新玩意儿。” “上次那只没活多久就死了吧,不知这只能坚持多久。” “就二老爷那个玩法,谁撑得住啊?” “看来妖也没什么,还不是跟人一样经不起磋磨。” “什么磋磨?你说话小心点儿,当心被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对对对,应该说是二老爷的‘宠爱’。” …… 说话的两人走远,林雾站在原地,隐隐猜到这个心魔发生的场景是什么。 她在一间房里找到燕归辞,他像牲畜一般被关在笼子中,身上处处带伤,还隐隐渗着血,没有血色的嘴唇干裂起皮,阖着眼靠在铁杆上。 林雾走过去,听到动静的燕归辞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林雾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你能看见我?” 燕归辞:“你又是谁?” “我是来拯救可怜小公主的仙女教母。”林雾围着笼子转一圈。 “别人都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林雾伸手抓住铁杆,想将笼子暴力打开,结果手直接从栏杆上穿过去,她无法触碰到实体。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4节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鼓励道:“人还是要靠自己,你命由你不由天,我不能帮你太多。” 燕归辞:“你这只鬼话真多。” 林雾:“你这小蛇真叛逆。” 见燕归辞不说话,她蹲在他面前,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很凶,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像一匹宁死不屈的孤狼。 此刻的燕归辞还只是个少年郎,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的伤让他看上去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也是因此才一次又一次被捕捉买卖。 林雾:“你才这么小啊,真可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师父了。” 燕归辞:“那你现在不也还是死了?” 林雾:“作为一个可怜的小公主,你怎么能这样跟拯救你的仙女教母说话呢?” 燕归辞冷眼看她,“所以这位仙女教母要怎么救小公主呢?” 林雾把手探到他前面,虚虚地戳一下他的额头,“你说我一巴掌把你打醒,可不可行?” 即使指尖没有真实的触感,燕归辞还是偏头避开,之前说的几句话像是耗尽他的精力,他重新闭上眼睛,不管林雾怎么逗他都不再搭理。 房间的门推开,走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男人:“怎么样?想清楚没有,你要是乖一点,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燕归辞闭着眼冷冷道:“滚。” “先把他的牙拔掉,要是还不听话,手指也一根根折断,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男人抬手示意。 两个随从把燕归辞从笼子里拖拽出来,钳子探入他口中,一颗白色尖牙混着血从口中掉落。 男人:“你要是能说句好听的,还能保下另一颗牙。” 燕归辞脸色煞白,额头疼出冷汗,颤抖的身体像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树,依旧直挺着不愿弯折。 他变为妖形扑向男人,张开的嘴中只剩下一颗獠牙。 他没能靠近男人,在途中被侍卫摁住,他们手中拿着带电的法器打在他身上,他痛苦倒地。 也不用的他们什么方法,把燕归辞变回人形。 男人站在燕归辞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早日学乖,对你没有坏处。” 滴滴答答的鲜血坠落,在地面开出一朵朵艳花。 男人:“我有足够的时间陪你玩,今天一颗牙,明天一颗牙,后天就轮到手指,手指完还有脚趾,我看你能撑多久。” 他轻蔑笑笑,转身离去,侍卫们把燕归辞重新关进笼子里。 其实这个笼子完全没有必要,关在房间里燕归辞也无法逃脱,可对方就是要把他关在笼中,带着极强的羞辱意味。 林雾从男人出现之后便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不语,看着男人进门又离开,把他的脸印在脑子里。 她坐在燕归辞身旁,移开目光,没有看他,“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 “噩梦?”燕归辞蜷缩着,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林雾:“是啊,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快睁开眼睛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燕归辞:“梦醒之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林雾:“你进入学院学习,聪明又勤奋,没人敢随意看轻你,你有喜欢的事情,有同门一起交流喜好,每天都能吃饱,学院里顿顿有鸡蛋吃。” 燕归辞嘴里喃喃着什么,林雾实在听不清,转头过去看他时,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沉稳,陷入沉睡。 他的眼睛一直是红色竖瞳,带着野兽的凶性,一看就知不是人族。 现在的他甚至没能力完全化为人形,还保留着妖形的特质。 如此的弱小,连个小小的随从都能随意拿捏他。 林雾走出房间,在充满暴发户气息的庭院里转一圈,把刚才那个男人的信息全部记在小本本上。 有些仇该报还是得报,做人不能太善良。 燕归辞从没详细跟她说过这些,虽然大致提到过悲惨的过往,但亲眼看见的还是和耳朵里听到的感受不同。 可惜即使她看见这样的一幕也无法出手帮他,她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她如今以一个幽魂的状态存在,无法通过物理方式强行唤醒燕归辞,只能每天不停在他耳边叨叨,通过心理层面催他苏醒。 这个状态有个非常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每当燕归辞不想听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把眼睛闭上,她想动手又碰不到他,只能无能狂怒。 在燕归辞被折断第三根手指的那天,林雾忍无可忍,“这里是你的梦,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快点给我发威把那男的大卸八块,我看见他的脸就想吐!” 男人和随从走出房间,燕归辞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收起,冷静得仿佛被折断手指的人不是自己。 燕归辞:“我打算后天晚上逃出去。” 林雾:“为什么要等到后天才跑,到后天你还得再断两根手指!” 燕归辞:“现在的我还跑不了,必须先放松他的警惕,明天我会求饶,他会再试探我,后天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林雾憋屈问道:“那你后面有没有报复他?” “什么?”燕归辞目露迷茫。 林雾叹气,“没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燕归辞才十五岁,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燕归辞的计划成功一半,他打伤要给他洗浴的下人,快速逃出庭院。 失败的一半在于他无法避免的惊动男人,对方带着人在后面不断追踪。 这几日的折磨让燕归辞体虚气弱,几乎是靠着意志一路强撑才保持奔跑状态,一旦他停下,等待着他的只会是地狱。 林雾跟着他一路狂奔,看他东躲西藏,艰难地逃脱追捕,好不容易能暂时休息一会儿,又被一只疯狗追上,气喘吁吁地逃出一里地才停下。 停留也只是暂时的,必须跑得非常远才能彻底摆脱搜捕。 他一路走走停停,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被压缩到极致,一直不停地赶路,他没有方向,挑着最难走的路前进。 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在睡觉时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将他惊醒。 林雾就这样跟着他走出城镇进入丛林,经过田野和沼泽,彻底甩掉身后的追兵。 燕归辞一路避着人,见到人影就换路走,饥一顿饱一顿,最终身体支撑不住,倒在一条溪流边。 林雾无法触碰到他,除了呼唤别无他法,着急也没用。 有些来到溪边喝水的小动物靠近他,水蛭爬上他的腿吸血,蚂蚁啃噬他的皮肉,他躺在地上无知无觉。 林雾蹲在他旁边,手指抚着他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 一只老鼠靠近,在他旁边嗅来嗅去,张开嘴咬在他的耳朵上,林雾下意识伸手去打老鼠,手却抓了个空。 在这场梦境里,她从始至终都是局外人,旁观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燕归辞被疼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红色竖瞳冰冷漠然,他抓住老鼠,面无表情地将其开膛破肚,缺了一颗的牙齿撕扯在血肉上。 林雾喃喃道:“燕归辞,你醒一醒,我不想再看了。” 燕归辞没有听见,也没有醒来,在草草获得一些能量之后再次沉沉睡去。 他是不会死的,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只是这个过程实在折磨人。 林雾一直守着他,看他艰难地挺过来,睁开眼爬到溪边去喝水,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骨头。 林中的动物他抓不到,饿着撑过一天又一天。 他刚走出林子,就被猎妖的人发现。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燕归辞再次被抓住,甚至病情都没完全好转,在不同的人手中转过几道,一次又一次从地狱里逃脱。 这种生活持续三年,直到他十八岁,终于成长到可以隐没自己的红色竖瞳,变成和人族一样的黑色眼睛。 他看上去和人族没有区别,再被抓捕的概率就大大降低。 最后一次逃脱时,他发现自己的毒可以杀人,弄死一个买家后不停被对方的家族追杀报复,就这样逃了两年。 直到有一天,他倒在树林奄奄一息,遇见一个来杀他的姑娘。 五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并不是每一处细节都呈现出来,林雾所看见的内容像走马观花一样快速掠过,清晰看见的都是燕归辞记忆深刻的场景。 在记忆静止的最后一刻,林雾看见自己的身影。 她也是要毁掉他的人之一。 然后时光倒退,周边场景快速消融,她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站在房间里看着牢笼中的燕归辞。 梦魇就是这样,总会反复重现最痛苦的记忆,勾出人的心魔,缠着人永远停在梦境之中。 林雾问道:“你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燕归辞:“你是谁?” 林雾:“我是仙女。” 燕归辞不说话了。 先前经历过的事情再次重演,燕归辞在同样的场景下作出同样的选择,一次又一次被抓捕再逃脱。 就这样走过五年时间,一切会再次重来。 他被永远困在这五年当中,一遍遍承受痛苦,如此反复,不得解脱。 林雾从一开始的碎碎念劝解,到后面变得沉默,言语在此刻如此苍白。 只是如果燕归辞无法醒来,那她也会被困在梦魇当中。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出现在笼子前,林雾走近,问道:“你还要玩多久?” 燕归辞:“你是谁?” “还想装不记得吗?”林雾盯着他的眼睛。 “你每一次行动轨迹都分毫不差,但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梦,不是搜魂镜,怎么可能会不出现分毫的偏差?” 燕归辞歪着头,轻轻叹口气,“你为什么要发现呢?” 林雾压着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看见自己被抓很好玩是吧?” “我只是希望你永远陪着我。”燕归辞伸手想抓住林雾,手却林雾身上穿过去。 他说:“我好痛苦,一直想着如果有个人来救救我该有多好?你出现了,但是你告诉我这只是个梦,如果梦醒来,你消失不见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找我的仙女教母?谁来拯救可怜的小公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5节 “我不是什么仙女教母,我是你爹!”林雾怒上心头,骂道。 “就算你醒来我们两个还是被绑在一起!哪有什么可怜的小公主,我只看到一个可恨的神经病!快点给我醒过来,我还不想跟你一起死!” 燕归辞睁着红色眼睛,向林雾靠近,“真的吗?那你亲亲我。” 林雾:? 林雾抬手过去扇他,结果自然是没扇到,“你看看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种话合适吗?” “哦。”燕归辞面容变化,身体拔高,变成二十岁的模样,说话声音低沉。 笼子溃散,他往前压近林雾,“那现在这样呢?” 林雾:…… 林雾:“我就不该管你死活,你还是去死吧。” 她起身要走,眼前场景忽然分崩离析,变成大片的黑色,但是梦境依旧没碎。 “林雾,不要走。” 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深深的恳求。 林雾头也不回,咬牙切齿道:“连我的名字都还记得,先前一切都是做戏是吧?燕归辞,你现在胆子真够大的!” “林雾。” “林雾……” …… 一声声呼唤在寂静空间内不断回响,林雾不耐烦地回头,“你先把梦弄醒再跟我说话……” 后面的声音在喉咙戛然而止,她看着前方两道身影,一时茫然。 一道是燕归辞,另一道是……她? 第83章 佛经 两道人影面对面站立, 其中一人是燕归辞,在他面前的人一身黑衣,分明就是林雾的模样。 林雾看着“自己”, 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将她完全复制粘贴出来。 纯黑色的空间里也不知从哪儿透出光源来, 能将“她”和燕归辞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楚。 燕归辞睁着一双红色眼瞳,直愣愣看着“她”。 林雾伸手在他面前摇摆两下,他眼睛一眨不眨,她的手从他的脸上穿过, 像触摸空气一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她喊道:“燕归辞,听得见我说话吗?” 燕归辞毫无反应。 林雾愤愤踹一脚燕归辞,当然她的脚也只能从他身上穿过去。 如今她真成为一个幽魂, 之前至少还有燕归辞能看见她,现在连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 这场梦境竟然有两层,冲破最外层后, 内里最深的梦魇才被剥开展露出来。 怪不得燕归辞醒不来, 他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做梦还做两层。 林雾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她自己,她自我反思一下平时对燕归辞是不是太过凶残, 才导致自己成为他的心魔。 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身有问题,一定是燕归辞自己的原因,休想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燕归辞完全无法感知到她,她长长地叹口气,不知该如何唤醒他。 她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燕归辞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那她只能强行打破梦境,将他从梦魇中拉出。 虽然这样一来燕归辞很容易伤到脑子变成傻子, 但和两个人一起被困死在梦中比起来,他变成傻子就变吧,命比较要紧。 燕归辞开口喊道:“林雾。” “干嘛?” 林雾下意识应一声,答完才反应过来燕归辞叫的不是真实的她,而是梦里的她。 梦中的“林雾”冷冷看向燕归辞,林雾凑过去观察“自己”的神色。 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脸,看上去确实挺凶的,但也不至于成为燕归辞的心魔吧? 这不太像她,她经常笑的,难道在燕归辞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凶巴巴的人? 和真实的她相差甚远,燕归辞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活该被困在梦里。 “林雾”手中匕首举起,刺入燕归辞的心口。 林雾就站在两人中间,“林雾”的匕首穿过她的胸膛,她怔愣一瞬,看着全然陌生的“自己”。 血从心口涌出,将黑色的衣服浸湿染深,燕归辞仍怔怔望着“林雾”。 燕归辞:“林雾……” 林雾:“别喊,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这样残忍!” 话刚说完,黑色背景闪过一道画面,长兴郡小院里,燕归辞吃下假解药之后被她刺杀。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林雾哑口无言。 燕归辞缓缓倒下,半跪在地,林雾习惯性伸手去扶,双手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过。 “林雾,我好疼啊。” “那什么……以前我们还不熟嘛,这是你的梦,你怎么这么弱啊?”林雾一开始还有些心虚,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起来,对着燕归辞一顿数落。 “明明是你的梦境,在梦里你最强,完全可以还手,打回去我又不会骂你,是你自己自讨苦吃。” 在她的碎碎念中,一站一跪的两道身影慢慢虚化,眼前的场景发生变化。 又是同样的“林雾”和燕归辞,燕归辞手里拿着水墨折扇,笑着朝“林雾”说道:“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林雾”一脸冷酷,掏出匕首从燕归辞脖子上划过。 林雾:? 怎么这次的死法还不一样了? 两人消失又重现,相似又不完全一样的场面重演。 “林雾”拿出锤子锤爆燕归辞的头。 “林雾”用绳子把燕归辞勒死。 “林雾”把燕归辞挂在房梁上吊死。 “林雾”在食物中下毒把燕归辞毒死。 “林雾”把燕归辞摁在水中淹死。 …… 场景越来越丰富,燕归辞的死法多种多样。 林雾看得茫然,这算什么,阎王牌一百零八种死法任君挑选吗?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燕归辞每次出现时都会喊她的名字,然后她就要看着他死在“自己”手里,让她为数不多的良心感到些许折磨。 他最深层的心魔,是被她杀死吗? 她忍不住骂骂咧咧,燕归辞不是一直很好骗的吗,说什么信什么,她都已经承诺过另想办法不对他下手,这句话他怎么就不信了? 不就是在树林里初见面杀过他一次,在长兴郡又刺杀他一次,一共才两次,怎么这么小气…… 她叹口气,抓一把头发,扎得松散的长发披洒下来,挡住她的视线。 燕归辞不给她扎头发,她的头发就一直是狂放不羁的款式。 林雾:“我答应你,绝对不杀你还不行吗?快点醒来吧,不然你就要变成傻子了。” 正在演绎不同死法的燕归辞又一次跪倒在地,沙哑的嗓音轻声道:“你又骗我,你总是在骗我。” 林雾脱口而出:“我从来不骗人!” 说完连自己都愣住,说谎说久了,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不过她说的话燕归辞也没法听到,一遍遍死去又复活,循环往复,不知尽头。 她蹲在倒地的燕归辞旁边,伸手摸摸他的心脏。 师父啊,你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有心,可是啊,你没说过要如何应对别人的心。 他如此惶恐、如此痛苦,每天同她一起进进出出,心魔竟然是被她杀死,何其可笑。 刺杀的戏码不断重演,林雾却不再关注,抬头往上看去,上方是一片无边际的黑,什么都没有。 她拿下墨伞,拔.出匕首往自身腹部刺去,弯着腰吐出大片的血,血落在漆黑的地面消失不见。 单薄的肩膀颤抖,她双膝跪地,双手将自己环住,散落的长发完全遮住她的脸,像一只垂死的鸟儿。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将她抱住,燕归辞惊慌失措,“你怎么样了?” 林雾回头瞥过一眼,后面两个人影还在“你死我活”。 她收起眼中情绪,再抬头时,眼中泪光闪烁,“如果你恨我怕我的话,直接把我杀掉好了,我们两个之间死的不一定是你,不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燕归辞手颤抖着,不知该扶住她哪里。 林雾伸出沾血的手将他抱住,“燕归辞,很高兴认识你。” 更多的血迹蔓延开来,林雾缓缓闭上眼睛,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黑色空间土崩瓦解。 在燕归辞看不见的地方,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把怀中的血包捂紧点。 跟她斗,他还嫩了点儿! 林雾的身影缓缓消失,晃动的空间平稳下来,“林雾”消散,“燕归辞”转头过来。 “燕归辞”开口道:“你出现得太早了点。” 燕归辞:“她受伤了。” “燕归辞”嗤笑道:“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是装的。”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6节 燕归辞:“在梦里待太久,她的神识会受损。” “燕归辞”神情不屑,“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她的神识不知比你强多少倍。” “你要没别的话说,可以滚了。”燕归辞语气冷淡。 “燕归辞”啧一声,“难得有如此良机让我们面对面交流,我教你的东西记得多练练,不然要等猴年马月才能统治世界。” 燕归辞没说话,这一次黑色的空间是彻底崩碎。 当燕归辞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有彻底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灵气也稀薄到无法打开芥子袋。 “林雾?”他轻轻喊一声。 黑暗中无人应答。 他察觉到空间内还有一道陌生的气息,伸手抓过去,抓到一团巴掌大毛茸茸的绵软东西,对方在他手中挣扎。 燕归辞:“什么东西?” “救命!不要杀我……” 魇妖正在打瞌睡,突然被抓住还以为是林雾醒来想要干掉它,听到声音后才意识过来不是林雾。 它蛮横道:“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看到旁边那个人没有,就是我的杰作,你想变得和她一样吗?” 燕归辞声音低哑,“你把她怎么了?” 流淌的杀意将魇妖裹挟,它一秒变怂,“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吃太多虹果昏睡过去!” 燕归辞:“虹果?”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走出三角刺丛,往后发生的事情就是在梦境里和小人学习。 魇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从遇到林雾开始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出,它命真不好,遇到一个惹不起的就算了,竟然还碰到第二个! 燕归辞:“你能把身上的绒毛剃掉吗?” 魇妖:? 魇妖:! 娘嘞,我遇到一个好可怕的妖,救命! 它战战兢兢道:“我的体型不固定,可以变成没有绒毛的样子。” 燕归辞:“变。” 魇妖:“出去之后才能变。” 虹果吃少了,力量不足以支撑它逃出去,要不然它早就跑掉,吃的量太多又容易昏睡过去。 它只能在角落里缩着,祈祷林雾醒来之后不要想起它,结果林雾还没醒,它又被另一只妖盯上,它的命真的好惨啊! 燕归辞:“你是什么东西?” 魇妖小声道:“林雾说我是魇妖,我也不懂我是不是。” “魇妖?”燕归辞捏着魇妖,“就是你把我拉入梦境中。” 魇妖毛发立起,求饶话语一气呵成,“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很可爱,她应该会喜欢你。”燕归辞语气淡漠,捏着魇妖。 “她什么时候能醒?” 魇妖抽噎,“我不知道,不是我让她睡过去的。” 娘亲哎,怎么会妖要夸人可爱的语气跟说食物好吃一样,他真的好害怕。 燕归辞把魇妖丢到一边,手触碰到旁边的林雾,摸索着轻轻抚摸她的脸。 寂静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林雾沉睡,燕归辞发呆,魇妖装死,每个人都有事情做。 不知过去多久,上方传来轻轻的敲打声,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隔着石头听不太真切。 魇妖抬头往上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它很想问一声上面是不是有人来救援,但是燕归辞一直沉默,气势又可怕,它不敢开口,只能在心里祈求林雾快点醒来。 虽然林雾也可能会对它动手,但至少还能说话,不会像旁边那只大妖一样,让它感觉头上顶着一把晃动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砍断它的脖子。 在它真诚的祈祷下,林雾终于醒来。 这场觉睡得太香甜,林雾缓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喊道:“燕归辞?” 燕归辞答:“我在。” 林雾安静片刻,又喊道:“魇妖?” “魇妖不在。”嫩生生的嗓子小小声地从角落里传来。 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把她拉起抱在怀里,她刚要挣扎,就听燕归辞说道:“真好,我还活着。” 想到梦魇里燕归辞不重复的死法,林雾心虚一下,勉强纵容他抱一会儿。 上方敲打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林雾问道:“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对吧,是不是有人在把这些大石头搬走,要救我们?”魇妖迫不及待地接话,终于能有个人跟它讨论一下上面的情况。 林雾:“魇妖不是不在吗?谁在说话?” 魇妖:“……魇妖在的。” “小妖怪,你叫什么名字?”林雾不再逗它,伸出手摸索它的位置。 “过来让我捏捏。” 魇妖的毛又滑又软,身体像史莱姆一样随便来回揉捏,手感特别好。 “我叫浮生。”魇妖答道,刚想靠近林雾,就察觉到林雾身旁传来的杀气,它立即止步。 “我现在已经没有绒毛了,一点都不好捏,你不要再捏我。” 林雾:“为什么没有毛?” 浮生:“因为、因为……” 它因为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雾:“因为某条小蛇没有毛绒绒的外表,所以嫉妒你,也不让你有毛吗?” 燕归辞/浮生:……不敢说话。 林雾:“过来。” 浮生比较两者之间带来的压迫感谁更强,最终它选择林雾,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扑进林雾手中。 “这还差不多。”林雾满足道。 燕归辞把林雾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林雾:“闲来无事,这里又黑看不了书,不如我给你们读一段佛经吧,有助于凝神静气。” “好啊,我还没听过佛经呢,这是什么?”浮生问道,被捏扁的身子完全不影响它说话。 林雾:“是一种对人修行非常有益的经书,等你将里面的内容记住并弄懂后,对你的修炼之道很有帮助哦。” 浮生懵懵懂懂,“那我努力学!” 林雾张口,从头开始背诵佛经,平静的声调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听得浮生昏昏欲睡。 上方的敲打声越来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喊声。 “林雾,林雾!听得见吗?你还活着吗?” 让人心如止水的念经声戛然而止,林雾喊道:“我在下边呢,还活着,没死!” “他们在下面,我听到林雾的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不用你说,赶紧搬石头。” “你让开一些,我怕石头砸到你。” “炸个石头磨磨唧唧的,一边待着去,让我来!” …… 轰隆的一声巨响过后,空间内碎石下落,燕归辞拉着林雾离开原地,原先所在的地方坍塌下来。 本就不宽敞的空间经过这么一炸,变得更加逼仄,燕归辞正面压着林雾,滚落的石头全都砸在他背上。 浮生尖叫:“不要炸啦,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秦绯衣:“对不住,力道没控制好,下次我小心一点,不过你又是谁?” 陆子颐:“绯衣,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吧,我怕他们被压死在下面。” 秦绯衣:“你这是不信任我?” 陆子颐:“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上方吵吵闹闹,下方的气氛沉默,浮生从林雾手上摔出去,重新找个角落缩起来。 反正石头也压不死它,它只是被吓到,只要有一条缝它就马上跑出去。 另外两人没出声,周边都是石头,根本没地挪动,黑暗中呼吸交缠,气息灼热。 林雾尝试改变姿势,腰下面有一块石头硌得她不太舒服。 “别动。”燕归辞声音低哑。 林雾不出声,黑暗的空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林雾试探道:“要不然我再给你念一段《金刚经》?” 燕归辞:“不需要。” 过一会儿,林雾忍不住道:“我还是给你念一段吧……” 话音未落,嘴被堵住,剩下的话在嘴里嚼碎咽下,气温升高。 林雾拿出留给燕归辞的四分之一个虹果,推开他偏开头喘息片刻,在燕归辞再次寻来的时候把果子塞进他嘴里。 这回世界是真正的安静了,她重重地松口气。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7节 浮生:“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们被砸死了。” 林雾:“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嘴。” 浮生:“哦……” 又经历两次震动后,巨石终于被炸开一个口子,亮光从外面透进来,林雾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光线。 灵气也随之涌入,她直接将石头全部推开,扛着昏睡的燕归辞走出,清理一身泥灰。 林雾:“你俩还没走啊?” 秦绯衣:“这不是怕你死在底下,当初约好的一战,你还没实现承诺,可不能轻易死掉。” 林雾:“我一向福大命大,一般死不了,不用担心。” “这四个字我只听见夸别人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秦绯衣双手插腰翻白眼。 林雾拿出最后一份虹果扔给秦绯衣,“那是你见识太少,没见过世面。” 秦绯衣下意识接住果子,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给你俩的,只有这最后一点,你要是不要就还给我。”林雾朝秦绯衣伸手。 秦绯衣拍开她的手,“进了我口袋里的东西,你别想拿回去。” 她把虹果一分为二,一半递给陆子颐,自己的那一半抬手就要往嘴里塞。 林雾抓住秦绯衣的手,秦绯衣盯着她,警惕道:“你不是要强抢回去吧?” “拿回去榨成汁兑水喝。”林雾敲一下她的脑壳,“不然容易变笨,你可不能再笨下去。” “我才不笨。”秦绯衣“切”一声揉揉头,把果子收起。 原先一窝蜂来抢虹果的人,在经过刚才的地动后都已经如鸟兽散,原地只有七零八碎的巨石。 空气中隐隐传来拉扯感,这是秘境即将关闭,要将他们排斥出去。 正常开启的秘境时间一般是一个月,而被强制打开的秘境可以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八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雾:“你们怎么也来到余海秘境?” 知道这个秘境开启的人应该不多才是。 秦绯衣:“凑巧进来,本来在山上摘灵果,结果不小心滚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滚到这个秘境里,然后就看见你。” 林雾后退一步,礼貌道:“以后麻烦你离我远一些。” “为什么?”秦绯衣纳闷。 林雾:“我觉得你很倒霉,跟你在一起容易被连累,陆子颐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秦绯衣之前误入玉莲仙制造的困境,现在又掉到不稳定的秘境,一来就碰上浮生,被拉入梦境,后面又是石头怪又是地动,结果最后依然什么都没拿到。 她本来运气就不太好,要是再碰上个秦绯衣,那不得成倍倒霉啊? 秦绯衣:…… 本来觉得没什么,被林雾这样一说,突然感觉难过了起来。 秦绯衣:“你现在要去哪儿?” 林雾:“去找小石头怪。” 秦绯衣:“我要跟着你。” 林雾不解:“你跟着我做什么,和我一起行动容易发生危险,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在秘境里找灵宝,说不定还能找到不少好东西。” “我认为跟你在一起更容易有收获,哪次你不是奔着好东西去的?”秦绯衣振振有词。 林雾:……无法反驳。 林雾指指沉睡中的燕归辞,“那你帮我把他带上,我懒得扛。” 秦绯衣看向陆子颐,陆子颐默默把燕归辞背起。 秦绯衣:“走吧。” 四人往小石头怪离开的方向追去,小石头怪身高大概两米,体积不轻,经过的地方痕迹十分明显。 “小石头怪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路上,秦绯衣和林雾打听。 林雾:“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东西,只是有一种感觉,得先确认才知道。” 秦绯衣信心满满,“我相信你。” 林雾无语,实在不明白秦绯衣对她的信心到底从哪儿来。 “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就想问你来着。”秦绯衣目光落在林雾的肩上。 “你肩膀上那是什么玩意儿,新流行的装饰品吗?” “什么?”林雾没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看去,看见浮生安静趴在她的左肩上。 它几乎没有重量,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她肩膀上,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雾:“你跟着我干嘛?” 浮生:“我想跟着你学佛经。” 林雾:“我哪会这玩意啊?” 浮生:“可是我觉得你刚刚背的就很好,听说人族有教知识的学院,我想跟你一起上学读书学佛经。” 林雾:…… 还佛经,我看你是神经。 第84章 妖皇血 密林之中荒草丛生, 小石头怪踩过的痕迹十分显眼,被压倒弯折的杂草为林雾指出一条路。 林雾收到一堆灵纸鹤,之前在石头下面的空间灵纸鹤无法进入, 她一出来就被传信淹没。 这些都是姬无咎写的, 询问她的安危及去处, 啰里八嗦写了一大堆。 她都要快把姬无咎这个人忘记,在三角刺丛前面分开走后,她就没再见到过姬无咎,大石头怪分解坍塌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他们乘坐飞行法器过来速度实在太慢, 战场结束都没抵达,此时面对姬无咎的询问她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们实在磨蹭, 还不如她独自行动来的方便。 她给姬无咎回信,说自己活得好好的,让他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别烦她。 之后姬无咎再传信来她也不理会, 抬手把灵纸鹤粉碎,懒得看他的长篇大论。 周边的景色渐渐变化,树木减少, 地面突出来大大小小的灰色石头。 再往前走,绿色消失,面前所见全是灰白色的石山,地面布满细碎尖锐的石子,若是不注意能割破鞋底扎进脚底。 路不好走,五人被迫放慢脚步。 秦绯衣左看右看, “我们不是回到它的老家了吧,万一这里都是石头怪, 我们可打不过啊。”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秦绯衣毫不在意,“世上所有的乌鸦嘴都是对世事敏锐洞察从而作出的判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理解也很正常。” 林雾吐槽:“你这个倒霉体质尽量少说话,有时候我们要相信玄学。” 秦绯衣:“倒霉跟我说的话没有关系,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如果我运气不好只能是因为粗心大意,才容易出差错。” “没想到你还是个唯物主义。”林雾惊讶,改换语调道。 “衣衣你好厉害啊,比我还强呢,要是真引出很多石头怪,你一定要保护我哦。” 秦绯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雾:“我好害怕,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比不过衣衣。” 阴阳怪气的语气打败秦绯衣的故弄玄虚,秦绯衣一把捂住脸,实在是没脸看。 秦绯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遇到林雾这件事就是倒霉事之一,或许冥冥之中确实有什么影响到她的运气,等出秘境之后要找个庙拜拜才行。 两人一路互怼,平安地行走在石林中,秦绯衣的乌鸦嘴没有生效,暂时没出现很多石头怪跳出来追杀他们。 石林范围极广,一眼看过去看不到尽头,这样一路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秦绯衣:“分开走?” 林雾点头:“你和陆子颐带着燕归辞,我和浮生一起。” 秦绯衣白她一眼,“你就是想找个苦力帮你扛人是吧,你的人你自己看着。” 她让陆子颐把燕归辞放下,怕林雾发难,拉着陆子颐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林雾摇摇头,对秦绯衣的行为给予强烈谴责,她把浮生从肩上拿下,放到燕归辞头顶上。 “看着他。” 她放出神识在石林中搜索,但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她没察觉到任何生物的气息。 进到石林之后小石头怪造成的痕迹就消失无踪,像是融入这片石林当中。 浮生揪着燕归辞的头发,小声说道:“那个石头怪好像没有思维,之前我施梦的时候都不能影响到它。” 就算无法把某个对象拖入梦境,它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意识存在,然而在面对石头怪的时候,它感知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林雾若有所思,或许石头怪并不是石头修炼而成的精怪,而是被另一种力量支配着行动,只是套以石头的外皮。 当时她在大石头怪脑袋里爬行,察觉到它身体里有一股能量,石头怪身上的石头可以隔绝灵气,自然也可以遮挡能量的波动。 也是因此,她才想找到小石头怪,看看它体内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石头怪既无血肉之躯也无意识,她的神识自然无法将其寻找出来。 林雾:“它不会一进来,身体就崩成小块石头融入这里吧?” 浮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雾拿出一块石头,“死马当活马医,我试试看吧。” 这块石头是她从废墟中爬出来时随手揣在兜里,为的就是万一找不到小石头怪,说不定能凭借两个石头怪之间的联系,利用大石头怪的“皮肤”去找。 石头落入阵法中,还真让她找到一丝浅浅的联系,在指明一次方向后,联系彻底崩断。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8节 林雾看向石头指的方向,正是他们进来时的位置,难道小石头怪没有走进石林里? 回到石林的起点,林雾看向旁边两座门一样的石头,伸出手在上面敲敲打打,石头毫无反应。 她思索片刻,伸出左手小指,灵力凝聚在指尖轻轻扎一下,她挤出一滴血珠往石头上面擦。 石头还是毫无动静,林雾招手喊来浮生,“把你的手指头给我。” 浮生惊恐,“你为什么要砍我的手指头?” 林雾:“我不要你的手指头,是想要你的一滴血。” 浮生“哦”一声,探出短短小小的手指头,别过头去不敢看自己被扎的样子。 红色血珠又一次按在石头上,这一次引起石头的反应,石山剧烈震颤,石头不断滚落,凝聚成一个石头怪。 见林雾表情古怪,浮生问道:“怎么了?” 林雾:“我想起一件事,我可能知道石头怪里的东西是什么。” 浮生好奇道:“是什么?” 林雾苦恼叹气,“一个对我没什么用的东西,我不知道该不该拿。” 浮生:“拿呗,对你没用,说不定对别人有用呢,你要是不用还可以拿去卖。” “说的有道理,就算我不拿别人也会拿,总不能白白便宜其他人。”林雾点头道。 在两人对话的功夫里,滚落的石头凝成一个石头怪,不是逃跑的小石头怪,而是和一开始一样的三头六臂大石头怪。 浮生倒吸一口凉气,“它在这里恢复了!” “知足吧,它没变出很多个已经不错了。”林雾握紧墨伞,话里带着历尽千帆的淡淡惆怅。 “你去找秦绯衣和陆子颐,让他俩过来搭把手。” 林雾避开石头怪的攻击,抓起浮生狠狠抛出去。 墨伞和石头相撞,巨大的力道压得伞面弯曲,林雾连续几个跳跃躲开攻击。 石头怪力道大、防御强,正面刚不是个好选择。 她想故技重施,像先前一样爬进石头怪的脑袋里,但是上一次能成功是因为有很多人在,引走石头怪的注意力。 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要想再爬上石头怪的肩膀着实有些艰难。 石头怪坚硬无比,三头六臂哪个方向都能顾及,硬打打不过,比速度也比不了,还得担心自己像蚊子一样被拍死。 秦绯衣和陆子颐匆匆赶来,跑在前头的秦绯衣一脸激动,手中长剑耍得飞起。 “我来也,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小怪物!” 石头怪甩动一条手臂,比人还大的手掌朝秦绯衣打去。 秦绯衣速度极快,矮小的身影跳上石头怪的手臂,然后被另一只石手弹飞。 她落在林雾旁边滚一圈,干劲满满地站起,“你快上去干它!” 林雾:…… 她常觉得自己很自信,但和秦绯衣对她的信任比起来,她对她自己自信还是不够。 林雾:“转动你的小脑瓜想一想,我们根本不可能正面打败它。” 秦绯衣:“那我们要怎么办?” 林雾:“我吸引石头怪的注意,你想办法跑进它的脑袋,顺着往下进它肚子去。” “那我岂不是要被吃掉?”秦绯衣摇头。 “不行,我以后是要当妖王的妖,这样猥琐的历史不适合我,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进它肚子。” 林雾无力吐槽,点头道:“行。” 这只小土拔鼠性子傻大胆,偏偏挑剔得很,脏活累活一点不愿干。 秦绯衣和陆子颐牵制石头怪,林雾找到机会甩出铁链把自己荡到石头怪的肩上,一路有惊无险。 她手脚并用爬进石头怪的耳朵,刚进去没多久就看见后面的影子,她一回头,看见脸色惨白跟个鬼一样的燕归辞。 林雾一愣,“你什么时候醒的?” 燕归辞:“刚才。” 林雾:“你怎么上来的?” 燕归辞:“变成鬼修,踩着石头走上来。” 两次昏睡醒来让他头脑混乱,他一睁眼就看到林雾面临危险,什么都没来得及管就跟着爬上石头怪的身体。 吃下虹果之后,体内属于鬼修的另一半血脉觉醒,只要将身体完全转换为鬼修状态,就可以将血液和呼吸都屏蔽。 这种状态下的他跟一块石头也没太大区别,石头怪根本没有驱赶他,任由他往上爬。 林雾不知该说什么,挤出一句:“你还真是天选之子。” 看来石头怪里的东西就该是燕归辞所有,别人拼死拼活都无法靠近石头怪,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进来,轻松得让她都有点嫉妒。 燕归辞恢复正常人形,问到正事,“你要去做什么?” 林雾:“下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两人爬到石头怪的嘴巴位置,顺着喉咙一路向下,里面黑漆漆的,灵力还使不上来,只能用手抓着石头慢慢爬。 林雾早有准备,嘴里叼着一颗光珠照明,她爬的速度很快,像一条壁虎飞快往下。 石头块内里的构造模拟出五脏六腑,道路蜿蜒曲折,石壁时不时有石头凸起,通道狭窄不太好走。 燕归辞走在前头,两人并没有遇到什么攻击,一路十分顺畅。 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前方的路变得狭窄,只能弯腰爬过去,又艰难前行一段距离后,前方豁然开朗。 浅淡的红光照亮整个空间,前方一滴红色液体悬浮在半空,周边有红色的暗影浮动。 燕归辞察觉到体内妖力震荡,带着一股莫名的躁动,他忍着不适,挡在林雾面前,问道:“那是什么?” 林雾望着那滴血,神情复杂,“这是……上古妖皇血。” 在林雾不存在的那条时间线里,上古妖皇血最后就是被燕归辞得到。 没想到兜兜转转,历史再一次重演,燕归辞又一次站在上古妖皇前面前。 虽然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燕归辞已经当上妖王,她并不曾亲眼见到当时的争斗,但是从说书人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拼凑出上古妖皇血是让妖族多么疯狂的一种东西。 正常余海秘境开启不会只有这么点人,所有的人和妖都盯着这处秘境,争夺战比现在惨烈得多。 据说妖王当时还是实力平平的小妖,九死一生才抢到半滴上古妖皇血,而就是这一点点的血让他反败为胜,从众妖之中厮杀出来,修为增长一日千里。 上古妖皇血对人族来说没有具体用处,最大的用途应该是同妖族做交易,所以没有人族亲眼见到那场鲜血淋漓的厮杀战,只听说那天的众妖里,只有妖王活下来。 林雾看着前方悬浮在半空的血滴,心中情绪万般复杂。 燕归辞被吸引,不自觉地走过去。 红光震颤,那滴血珠忽然动起来,在两人的目光下飞速往上跑去。 林雾愣住,一滴血竟然还会跑! 不过想想这一滴血还能控制石头凝聚成石头怪,会逃跑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奇怪了。 这一刻林雾顾不得那些纷乱的思绪,满脑子都是抓住它。 这是她的囊中之物,想跑,没门! 两人追着血珠上窜下跳,石头怪体内的空间并不大,但血珠实在太小,十分灵活,难以抓住,要不是它散发着红光,连看都不一定看得见。 林雾追,燕归辞堵,两人一前一后围攻血珠,同时扑向它。 然后……两人就撞到一起,而血珠已经跑到上方。 林雾被激起好胜心,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鞭子,鞭子尾端套着一个细密的网兜,这是她在石头怪体外时就做好的准备。 鞭子在半空甩起,网兜套向血珠,血珠左右闪躲,和她开展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鞭子在空中挥出残影,燕归辞插不上手,只能尽量配合,堵住血珠的去路不让它往外逃。 体内小人苏醒,看到血珠后眼神发亮,“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快吞掉它!” 燕归辞:“你能抓住它?” 小人:“我怎么能,这不是看林雾在抓吗?” 燕归辞:“她不该这么累。” 人人都在期盼和依靠林雾,那林雾又能依赖谁呢? 房间里有淡淡的妖力流淌,他将这些妖力吸入体内,察觉到妖力的抗拒,他加大力量强行将其拖拽过来吞噬掉。 这个过程很磨人,被拉扯的妖力不太听话,在经脉中来回跳跃,陌生又强大的妖力不断将他的经脉损毁,他自身的妖力又不停修补重塑。 经脉的痛如万针扎刺,他额头很快渗出一层冷汗,艰难地争夺着妖力。 吸收到力量之后,他化为妖形,身躯放大,满满当当地挤在空间里。 林雾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妖力争夺战还在继续,燕归辞一点一点吸收着血珠上散发出来的妖力,双瞳的颜色与血珠一致。 黑蛇张开嘴,嘴比林雾还大,一口咬下血珠,血珠跑都跑不及。 林雾急忙喊道:“你别吞!” 黑蛇张开嘴,血珠就在他的牙齿尖上,两颗獠牙抵着它,血珠明明是液体,看上去却坚固如石。 燕归辞:“我知道你想要。”所以他不会吞。 他变回人形,抬手去拿血珠。 小人喊道:“你干什么!快点吞下去,别听她讲话,她一个人族又用不到上古妖皇血,说不定她是想给哪个小白脸用!”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小人已经能精准把握燕归辞的命脉。 燕归辞手一顿,但也只停顿了一刹那,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要把血珠取下。 小人急了,在燕归辞的识海中掀起动荡。 识海传来的痛楚让燕归辞下意识咬合牙齿,那颗被獠牙夹着的血珠彻底蹦碎,化为液体流入燕归辞口中。 杀了那个妖鬼 第139节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失去血珠支撑的石头怪再一次四分五裂,一块块大石头从上砸下。 燕归辞化为妖形护住林雾,巨大的蛇身将她盘起,身躯挡住往下砸落的石头。 这回石头怪是彻底崩散,一点缝隙不留,又一次将两人掩埋在巨石之下。 等崩塌稳定之后,燕归词强撑着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变回人形躺下。 上古妖皇血像是烧红的炭火将他的舌头灼穿,这股滚烫的热意从喉咙流到胃里,又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体内受到强悍力量的冲击,让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仿佛躺在岩浆之中,耳朵里都是血液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 林雾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长长叹息一声,认命地拿出光珠照明。 “让你别吞你非不听,自己活受罪就算了,还连累到我。” 她现在身上也格外难受,体内仿佛有一股力量要破土而出,偏偏找不到地方,在她的身体里胡乱撞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当初燕归辞也不过是才得到半滴上古妖皇血,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身体素质根本承受不住一整滴血的强度,强行吞噬的结果大概率会是爆体而亡。 燕归辞的识海一片惊涛骇浪,意味着他此刻十分不稳定。 小人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弱,要是再强一点不会连一滴血都消化不了,你绝对不能死,林雾你倒是快点想办法!” 这个结果他是万万没料到,万一现在燕归辞死了,他也得陪葬。 小人再怎么焦急痛骂,燕归辞和林雾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巨石下的空间无法调动灵力,林雾也别无他法,幸好这次秦绯衣炸石头比较有经验,在外面快速展开救援。 林雾和燕归辞隔着一段距离,主要是他身上的温度实在烫人,周身妖力翻滚浮动,浓郁到让她有点不舒服。 空间里只有两人,这次浮生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难受让林雾失去骂人的兴致,她双手抱膝蹲着,默默忍耐身体传来的痛苦。 如果没有同生蛊分担疼痛,不知道燕归辞是会先疼死,还是先被上古妖皇血撑死,她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从相遇到现在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她强行让自己忽视掉身体上的疼,脑中不停思索,指尖在地面上胡乱划着。 上方传来爆.炸的轰隆声,巨石被炸开一条缝隙,灵气从上方流通,灵力得以运转。 林雾拿起燕归辞的手,看见上面沾满泥灰,她又嫌弃地放回去,懒得浪费灵力给他清洗。 她伸手在燕归辞唇上快速擦擦,在他下唇割出一道伤口。 她划开自己的手指头,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出,指尖点在燕归辞额头,滑动时留下一道红色血迹。 符箓半成,她的额头满是冷汗,指尖轻微颤抖,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继续把这道符画完。 燕归辞的下唇被血染成鲜红色,随着血液渗出,磅礴的妖力也散发开来,犹如石子坠落的水面,一圈圈荡开涟漪。 上方的秦绯衣、陆子颐和浮生最先察觉到这股力量,三颗头抵在一起从缝隙里往下看。 秦绯衣:“是什么东西,感觉好香好强大,让我吃吃。” 林雾没理会上方的三只妖,低下头轻轻吮吸燕归辞下唇溢出来的血。 上古妖皇血已经融入燕归辞体内,她只能用这个办法将一小部分逼出来,浪费就浪费了,总比把燕归辞撑死好。 她张口要把血吐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把上古妖皇血里的力量吸收殆尽,吐出去的都是普通血。 看着地上的血,她一时愣住,难道她还是什么隐藏的人妖混血不成?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继续俯下身去吸血。 上古妖皇血进入她体内,然后石沉大海,她既没有出现消化不良的反应,也没有增长力量。 她隐隐听到地面传来的声音,察觉到上古妖皇血力量的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吸血的方式太慢,她直起身子,把燕归辞脸上的符擦掉,又划开另一个手指挤出血来画阵法。 这个阵法不是画在脸上,而是画在心口,她把燕归辞的衣服扒开,快速地在他胸膛上画阵法。 每画一笔,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大量的灵气涌入她体内,支撑着她摇晃的身体。 阵法十分复杂,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保持不出差错,等最后一笔落下,她虚脱倒地,躺在燕归辞身上。 这个封印的阵法还是穿越前白胡子老头教她的,说万一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把燕归辞封印起来。 结果她非但没有封印燕归辞,还把这个阵法用在救他上面,也不知白胡子老头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外面的气息离得很近了,然而林雾实在没有力气站起。 上方传来打斗声,夹杂着秦绯衣的咆哮。 没过多久,巨石被彻底掀开,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让林雾不适地眯起眼睛。 “他的血好香!”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喝了他的血一定能变得强大!” “闪开!让我先上!” “我先来的,你滚一边去!” “好香好香,一定大补!” “先把那个女的干掉!” …… 妖们都是以人形出现,站在上面背对着阳光,人影摇晃,看得林雾头晕。 一把长剑势如破竹,向林雾刺去,然后静止在林雾眼前。 长剑寸寸断裂,碎为齑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盖在林雾眼睛上方,为她遮挡住刺目的阳光。 第85章 东西 纤长且有力的手将林雾抱起, 燕归辞从碎石堆里飞跃而上,站在一块巨石上冷漠俯瞰众妖。 虽然上古妖皇血的大半力量被封印,他所吸收的那一部分也足够让他得到提升, 修为直接突破金丹进入元婴。 天上雷云聚集, 天劫将至。 若不是妖皇血的动静太大引来众妖, 林雾都想不到秘境内还有这么多妖族,秘境已经开启这么多天,之前不知道的也都得到消息。 一众妖族虎视眈眈,嗜血的眼神不加掩饰, 林雾头脑晕眩,闭上眼睛依靠在燕归辞身上。 她实力还没恢复过来,现在不能离燕归辞太远。 第一道雷电劈下, 墨伞在头顶上撑开,磅礴的妖力支撑伞骨,雷电化散。 燕归辞在林雾耳边轻声道:“借你的伞一用。” 温热的吐息撩过林雾的耳垂, 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林雾懒得抬手,直接转头用耳垂蹭蹭他的肩膀。 燕归辞一手揽着林雾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伞柄, 黑色伞面在他手中旋转,妖力推动细碎电流往外散,将周边清场,众妖齐齐后退。 白色闪电一道接一道,周边土地被劈得焦黑,草木枯败, 而燕归辞周身一米内的范围完全没被影响到。 两根一模一样的草,一颗离得远, 化为飞灰,另一棵因为离燕归辞更近而得以存活,界限分明。 一只妖扑过来,在半空化为妖形,虎妖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燕归辞。 墨伞甩动,收拢成棍打在老虎头上,将对方的一颗獠牙打断,又快速收回抵住下落的雷电。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未退一步。 电流在墨伞上散开,白光闪烁着沿伞面边缘坠落,宛若一场倒放的烟花。 又一只妖发动攻击,手里拿着个狼牙棒甩动,狼牙棒和墨伞撞击在一起,摩擦发出令人牙碜的声响。 妖们群起而攻之,燕归辞手持墨伞抵挡。 雷劫未尽,暗沉的阴云凝聚过来,沉甸甸的坠在半空,天空狂风大作,黄豆大的雨滴落下。 雨幕模糊视线,燕归辞把林雾扶好坐下,妖力支撑墨伞悬浮在她上空,遮去密集的雨珠,没让风雨接近她分毫。 水墨折扇打开,将这滂沱大雨也收纳进山水画中,黑色身影犹如索命的阎罗。 林雾疲倦地托着下巴,等待着雨停,或是燕归辞先停。 浮生不知从哪儿跑过来,挤进林雾的伞下,把自己的身体拧成麻花,像毛巾一样拧出大片水迹。 浮生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燕归辞,感叹道:“好多人哪,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听说这里有一只好吃的小妖叫浮生,赶过来尝尝。”林雾懒散道。 浮生紧张道:“真的吗?我不信,他们怎么会知道我?” 林雾:“那你在这里蹲着做什么,还不过去帮忙,真想被人切成菜端上桌啊?” 浮生抖抖身上蓬松的白毛,“我在这里也能帮忙,才不要去淋雨。” 他的眼睛变成和皮毛一样的白色,这回真是一团全白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脸,哪个是后脑勺。 站在燕归辞前方攻击他的妖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动作和表情突然静止一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折扇已经将他的喉管切开。 浮生的天赋在正面杀敌时没有太大优势,但作为辅助却十分优秀。 天上的雨下个不停,鲜血混着雨水染红焦黑的地面。 有几只妖转换目标,盯上林雾,绕道过来偷袭,刚伸出尖锐的爪子就被强悍的妖力斩断,折扇翩飞。 刚想出手帮忙就被燕归辞截胡的秦绯衣冒出头,从林雾后方绕过来,咽咽口水。 “刚才他好香啊,他不会是什么人参精吧?” 还引来这么多妖,她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妖聚在一起的场面。 林雾:“听说土拨鼠肉也挺好吃。” 秦绯衣:“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要啃他一口,你至于这么恐吓我吗?” 林雾:“赶紧去帮忙,再拖下去,人族也要过来了。” 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其他人又不傻,秘境里事越大宝物就越大的道理谁都知道。 虽然说现在已经没有宝物,但说不准有人想杀人越货,要是燕归迟被逼得冲破封印,那时她就真没辙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0节 陆子颐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就先赶过去相助,可惜雨天不利于毒雾的挥发,他只能变为原形啃人。 秦绯衣:“你好好坐在这,凭什么指挥我们帮你干活?” 林雾动动手指,还是感觉疲累,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懒得解释,随口敷衍道:“不去就算。” 说话多也累,她闭上嘴不再开口。 秦绯衣盯着她,忽然哈哈一笑,“我知道了,你现在是不是动不了手?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你了。” 她伸出爪子要往林雾脸上捏,林雾可以令人揉搓的机会可不多,千万不能错过,反正燕归辞看上去还撑得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手还没碰到林雾,风刃从指尖擦过,贴着肉切断她的手指甲。 她错愕抬头,大骂道:“你是不是打昏头,连自己人都伤!” 燕归辞:“别碰她。” “林雾你看清楚,这种男人千万要不得!” 她激动地抓着林雾的衣服,捡起被斩断的手指甲放到林雾面前,明目张胆地告状。 冰冷的杀机将秦绯衣锁定,她背后激起一层寒意,仍嘴硬道:“我再给你介绍一百个……” 林雾揉揉头,“哪天你要是被烧成灰,你这张嘴都还能流传千年不毁。” “碰到你俩就没好事,咱们就此别过,勿念。”秦绯衣嘴上硬撑,身体却很诚实,头也不回地脚底抹油溜走。 还有余力来欺负她,看来燕归辞的危机并不打紧,要是他被打也是他活该,她才不管他们两个的破事! 众妖有大半都躺倒在地,浸泡在粉红的积水中,剩下的一众小妖神情惊惧,不再敢靠近。 燕归辞身上的妖皇血气息渐渐淡去,随着他将多余的戾气发泄出来,封印彻底完成,一双红瞳变回黑色。 他一步步走近林雾,身上的衣服烘干,雨水被隔绝在外,他弯腰抱起林雾。 林雾回头看一眼,朦胧雨雾中,众妖的身影或站或躺,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她打了个哈欠,“我睡觉咯。”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的意识就陷入黑暗之中,呼吸沉稳绵长。 太阳西沉,余晖洒落,为大地铺上一层朦胧光线。 林雾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前方生火烤鱼的燕归辞,浮光趴在他头上,软绵绵的绒毛犹如白云,软化他沉郁的侧脸。 她躺在一层层用细树枝和叶子铺垫、又盖上毛毯的临时小床上,滚了个圈,艰难坐起。 身上还是没什么劲儿,懒懒散散的不想动,她开口喊道:“我想喝水。” 燕归辞听到动静回头,拿出水壶递给她。 林雾理直气壮地指挥道:“我懒得动,你喂我。” 她是因为燕归辞才沦落到如此地步,压迫他干活,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问题。 水壶捧到嘴边,林雾喝一口,砸砸嘴回味一下,水壶里的水竟然不是清水,而是温热的茶水,带着淡淡茶香,回味甘甜,滋润干渴的喉舌。 喝过水,她把燕归辞赶回去烤鱼,拿出一本阵法书开始看。 没活力干别的事,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 烤鱼熟透,燕归辞洗干净手,一点点将鱼肉撕下来喂给林雾。 林雾手里拿着书,头也不抬,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伺候,对于他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 夜幕降临,吃饱喝足的林雾捏浮生玩,一抬眼就看见燕归辞在修炼。 他一直如此勤奋刻苦,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只要一有时间定然不会闲着。 林雾戳戳浮生的肚子,脑中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又有所懈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可是好累,完全不想动,她把浮生捶扁,质问道:“你为什么不修炼?” 浮生眨眨小眼睛,问道:“什么是修炼?” 林雾:“就是吸收灵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要不然你一直这么弱,遇到敌人怎么办,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善良。” 浮生老实道:“娘亲没教我怎么修炼,她说我只要好好吃饭睡觉,多晒晒太阳和月亮,体内的力量就会增长。” 林雾:…… 原来是天赋党,比不过比不过。 林雾嫉妒地狠狠捏一把浮生的肚皮,幽幽道:“你说我吃你一口肉,力量会不会增长?” “那、那你只能咬一小口哦。”浮生泪眼汪汪,犹豫片刻后伸出短短的小手,手掌还没有林雾一个指甲盖大。 林雾叹一声,“你这样乖,都不和我顶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骂你。” 她只能把矛头转向燕归辞,“不许在我面前修炼!” 她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燕归辞默默遵从,起身绕到另一棵树的背面去。 林雾仰天长叹,“我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命好,遇到一个我这样好的人。” 拼死拼活搞到的上古妖皇血,本来还想拿一半去卖,结果一点好处没捞到手就算了,还要倒贴给燕归辞施加封印。 燕归辞:“我可以保护你,你不需要太累。” “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女人就是要自立自强。”林雾反驳道。 她要是强大到可以痛殴一切她不爽的东西,那世上就不会有什么令她烦恼的事。 燕归辞沉默,良久后才传过来一道声音,“这样才是你啊。” “那是当然!”林雾支楞起来,把浮生扔到一边去,拿出光珠照明,继续看书。 然而还没坚持多久,晦涩难懂的知识把这股劲儿卸掉,困意笼罩,她重新瘫回去。 夜色渐深,燕归辞躺到林雾身旁,伸手抱住林雾。 林雾半梦半醒中察觉身旁的动静,伸手想将他推开,绵软的力道非但没有将燕归辞推远,反倒让他贴得更近。 实在挣扎不开,她又困到懒得动,就这样随他去,嘴里喃喃两句,声音模糊不清,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 丛林静谧,一夜无话。 给燕归辞施加的这个封印有点伤身,林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依旧疲倦。 封印阵法有点超出她现在所能承受的范围,当时强行封印,现在后续反噬一波波地涌上头。 燕归辞背起林雾,当她的双腿替她行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林雾环抱住他的脖子,手掌往前伸,拿出寻找常子宇的法器,“去杀人。” 秘境快关闭,时间不多,她答应的交易还没有完成,常星婵还算靠谱,时间过去这么久,法器依然能够定位到常子宇的位置。 燕归辞往法器所指的方向前进,一旁的浮生急忙跳到林雾头上,跟着他们一起前行。 林雾问浮生:“你可以继续待在秘境里,秘境并不排斥你,你确定要跟我走吗?” 浮生点头,“娘亲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增长智慧,不能总是待在一个地方。” 林雾:“你娘亲还挺有文化。” 法器上显示的位置有点远,林雾在燕归辞背上百无聊赖,悄悄摸摸拿出阵法书翻开看。 她要偷偷学习,卷死燕归辞! 一路直奔常子宇所在,花费半天时间找到常子宇的位置,他身旁跟着大群随从,但能打的只有零丁几个长老。 常家死在林雾手中的长老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大多是金丹期,实力最强也不过元婴初期,而在秘境之中,元婴巅峰的九长老也死了。 林雾动手只能在秘境中,常家底蕴深厚,有个在闭关的渡劫期老祖宗。 先前这场争斗尚且可以算是小打小闹,在她选择对常子宇和九长老动手的时候,就意味着跟整个常家对上。 常家老祖宗并不是常家嫡脉,他守护的是整个常家,她并不想惊动他。 她要做的事是打压常家嫡脉,扶持常星婵上位,把这场常家与外人的斗争变成常家的内部矛盾。 只要常家还在,家主依旧姓常,老祖宗就不会插手小辈之间的厮杀,常家哪一任家主不是从血路中杀出来? 所以常子宇必须死在秘境里,还得是悄无声息地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是她动的手。 常家人可以死于自家人的手段,但不能死在外人手里,如果老祖宗出马,就算是常星婵也不一定保得住她,算是一件大麻烦。 她的事情有点多,多余的事少一件是一件。 找到常子宇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场,可以不用清场,上去就是干。 林雾拍拍燕归辞的肩膀,又把浮生扔出去,“你们俩上!” 打打杀杀不利于身体的恢复,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做吧,她负责放风。 燕归辞已晋级元婴,妖族的修为晋升本就比人族困难,因而同等级之下,妖族比人族更强悍。 加上有浮生的辅助,时不时让对手恍惚一下,这场战斗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所有随从和长老气绝而亡,只剩下常子宇最后一人,他再也蛮横不起来,或许是知道林雾不会放过他,他连求饶都已经放弃。 常子宇:“你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林雾:“别着急,你爹说不定很快就会去陪你。” 常子宇恨恨道:“你无权无势,当真不怕与我们常家作对吗?” “我可不是和常家为敌,我只是在帮一些有心人清路罢了。”林雾摇摇头。 常子宇:“我就知道你背后还有常家人的手笔,到底是谁想害我?!” 林雾:“自爆是反派才会做的事,像我这样的好人是万万不能这样做。”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常子宇无力地威胁道,“我爹一定会帮我报仇!” “死在我手下的鬼不计其数,你还排不上名号。”林雾冷眼看他。 “你要怪就怪你们常家作恶多端,怪二皇子刚愎自用,自以为天下尽在他手,怪你常子宇实力弱小,怪你爹常孟成护不住你。” 她向燕归辞示意,燕归辞手持折扇,划开常子宇的喉咙。 啰里八嗦的遗言她不想听,能让常子宇活到现在已经是意外,在她原先的规划当中,在进入秘境的前两天常子宇就该变成一具尸体。 最后一天时间,燕归辞背着林雾在秘境里乱逛,找到不少灵药,也算满载而归。 回到麓山学院第一天,林雾完全是沉睡度过,这一次醒来之后,酸痛的身体才彻底恢复。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1节 只是还没能好好体验一下活蹦乱跳的快乐,又投入到繁重的学习当中去。 在林雾和姜挽霜报备过后,成功给浮生开个后门,它可以跟着她住在学院。 浮生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身体都圆润一圈。 叶清黎和裴修风都没有过问林雾的去向,早上一起上课吃饭,仿佛那段时间她根本没有出去过一样。 在完成积累的作业之后,林雾终于抽出时间去找常星婵。 但是她没找到人,因为常星婵比她更忙,常星婵高她两个年级,事情本就多,加上还有常家的事,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这段时间她再出门,身后终于没有烦人的刺客跟随,日子恢复清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燕归辞睡她的床时再也不变成小黑蛇,一个比她高比她大的人躺在她的床上,预留下来的空间就只有一点。 如今燕归辞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根本不怕她,气得她有两天晚上都在藏书阁里熬通宵,第三天实在熬不住,跑去和叶清黎挤一张床。 然后没过两天,叶清黎就婉拒她一起睡觉的邀请。 叶清黎:“自从你来找我睡觉之后,每次上课都有人来请教我,你们还是别吵架了。” 她还是很温柔,没把所有的话说出口,不过林雾明白她委婉的暗示——不要殃及池鱼。 林雾一怒之下……把宿舍的床换成更大一张,随便三个人睡都没问题。 主要是她如果设下阵法不让燕归辞进入,第二天早上都能看见他眼巴巴等着。 不过即使如此,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有一半的床是空的。 燕归辞腻歪得吓人,骂又骂不动,打也打不走,林雾只能避开走,她难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在这样的状态下,林雾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学习成效突飞猛进,成功晋级元婴。 在秘境分别后,一直没见过面的姬无咎找到林雾,满脸幽怨,“为什么在秘境里你不去找我?” 林雾不耐烦:“滚一边去,现在我看见男人就烦,别挡我的道,我要去学习。” 姬无咎:“我找到好多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拿去。” “我没有什么需……”林雾嘴比脑子快,话说到一半又停下,若有所思。 姬无咎一看有戏,连忙问道:“你需要什么?” 林雾:“我要万年雷击木。” 雷击木是遭受雷劫仍存活下来的树木,外表焦黑,内部却存生机,若是有机遇,有可能重新活过来。 能在雷劫中活下的树木寥寥无几,万年雷击木更是世间少有。 林雾:“我不白拿你的,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如果我能接受,就算达成交易。” 姬无咎:“我手头上没有,等我回去问问父皇。” 林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不确定姬无咎手头上有没有,但是他可以去找皇帝,要是皇宫也没有,他找起来也比她容易。 “你要万年雷击木做什么?”姬无咎好奇道。 林雾:“仙女的事你少管。” 姬无咎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我们之间可以不用做交易,等我找到之后就把它送给你。” “别。”林雾拒绝,“人情债比金钱债难还,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牵扯。” 或者说她并不想和任何人有过多牵连,有牵绊就有软肋,师父教她的第一节课是关于心软刺客的各种惨烈死状,她深以为然。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难听,姬无咎有些难受,“为什么,我很让你讨厌吗?” 林雾:“不是你的原因,一般人跟我说出刚才那句话,我都会这样回答,交易是交易,我这个人只做生意,不谈感情。” 姬无咎心里好受点,至少林雾不是单单针对他一个人。 “你们在说什么?”一道冰冷的嗓音传来。 林雾:“在谈生意。” 燕归辞:“是吗?” 林雾:“当然,七皇子殿下正打算回去找找看家里的仓库有没有我要的东西,而我现在也要去数数芥子袋里的钱够不够。” “我说送给你就送给你,你不必心存任何负担,反正对我来说这些东西也只是玩具。” 姬无咎丢下一段颇为土豪的话后,怕林雾出声拒绝,飞快拔腿离开。 燕归辞垂眼看林雾,“我讨厌他,我能杀了他吗?” “你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林雾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要做善良的文明人,别动不动打打杀杀,而且那是七皇子,我还不想被皇朝追捕,亡命天涯!” 燕归辞:“我可以做到不被人发现。” 林雾怒:“天下奇人异士多了去,你凭什么肯定自己能做到,不喜欢的人就要杀,这是谁教你的道理?” 燕归辞:“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雾努力把燕归辞的三观掰正。 “我现在非常认真地告诉你,就算他格外讨厌,你也不能这样做。” 无冤无仇,也没触及核心利益,没必要与人交恶。 燕归辞伸手抱她,“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林雾踢他一脚,“我不生气才怪,看见你就来气,我要去找院长,别跟着我!” 她气冲冲地离开,身影如风,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上。 燕归辞注视着她的背影,回答她已经听不见答案的问题。 “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第86章 皇妃 余海秘境关闭后的第三天, 常家人察觉到异常,迟迟联系不到常子宇,去查看魂火时发现他魂火已灭, 甚至进入秘境的其他人也都无一存活。 秘境中危机数不胜数,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连个发泄怒火的对象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他死在秘境当中,就连尸首也拿不回来。 余海秘境会将活人踢出去,如果是尸体,就会留在里面成为秘境的一部分, 即使在下一次秘境开启时进入寻找,也无法找到变成花肥的尸骨。 以上这些都是从常星婵口中说出,她的气质一如既往的如水温和, 即使在和常孟成以及其他旁支厮杀争权,也不见一点盛气凌人的神态。 林雾:“常子宇算不了什么,常孟成还能生, 他才是最主要的阻碍。” 她只是让常家嫡脉伤到些许元气, 但只要常孟成还活着,事情就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常星婵:“他很忙,现在注意力都转移到你身上, 我就有可操作的空间。” 林雾:“关我什么事儿?” 虽然常子宇的死和她有关,但常孟成又不知道,怎么还是盯上她? 这明显是在迁怒,幸好常子宇是她动的手,要不然她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常星婵:“常孟成知道当时你也在余海秘境,最近一个跟常家人有仇的就是你, 这两日你多加小心。” 余海秘境里见过林雾的人不少,她没法完全掩盖踪迹, 只要常孟成一打听就能知道,常孟成也不管是不是她动的手,他只需要一个对象来宣泄怒火。 这些想法常星婵不用说,林雾都能猜到。 她问道:“你要怎么弄倒常孟成?” 先不说常孟成经营多年,跟二皇子之间的利益交错复杂,单单是他的实力就不容小觑。 林雾倒不是不可以杀,但是如果她出手,难免会惊动常家的老祖宗,那就有点得不偿失。 常星婵:“这点你不用担心,常家这棵树太大了,就算劈掉一半也还能活。”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见过面,林雾只能从外界的谣言中猜测常星婵的进度。 这个“谣言”主要来自于姬无咎,七皇子殿下说的话还是能有几分可信度。 常家的拍卖场被曝出人口贩卖,不仅有妖族,人族也有,消息一放出,惊动整个修真界,走在路上,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在谈论此事。 就连妖族也派人来到长兴郡,向人族皇帝问个说法。 这一次声势浩大,压也压不下去。 不知名的举报者有齐全的证据,皇帝插手此事,派人全面彻查,千安拍卖场全面封锁。 常家家大业大,各方利益牵扯甚广,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但每次遇到阻碍,背后似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一些关键东西推到他们面前。 长兴郡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在这样紧绷的氛围里,林雾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林雾和燕归辞走在长兴郡的街道上,这段时间浮生待在学院里太过无聊,吵着说要出来逛逛。 它趴在燕归辞头顶上,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新奇。 林雾瞅一眼燕归辞,纳闷道:“你怎么会让它待在你头上?” 这个画面简直有点匪夷所思,淡漠的脸上顶着一坨软萌的白云,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燕归辞:“你不是喜欢它吗?” 待在他头顶上总比在林雾身上顺眼,最主要的是魇妖不会修炼成人形,只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模样,这样想想就没那么难以忍受。 浮生不管他们聊什么,目光盯上前方的东西,“我要吃前面那个红串串!” 冰糖葫芦是一种老少皆宜的小零食,不管在哪个世界什么时间,路上都有卖冰糖葫芦的人,仿佛一个神秘组织。 “你不撑吗,还吃得下?” 林雾买下两串冰糖葫芦,其中一串递给浮生,另一串咬下其中一颗后把剩下的递给燕归辞。 燕归辞接过,将剩下的冰糖葫芦消灭。 一路走来不停的吃吃吃,林雾已经饱到只能吃下一口,浮生不见一点罢休的意思,肚子像个无底洞。 浮生:“我可以先放在肚子里留着,等我们回去之后,我饿了再拿出来吃。”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2节 不然在学院里都没有好吃的零食,林雾又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必须要把握好这一次机会。 穿过热闹的人群,林雾往人少僻静的地方走。 浮生问道:“前面都没有人,是隐藏着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林雾:“吃吃吃,你脑子里就只有吃,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要卖我?”浮生惊慌,“我可以吃得少一点,不要卖我呜呜呜……” 林雾:“我现在跟你交流有点困难,回去之后你把那本《五岁儿童启蒙》里的内容都给我背下来。” 浮生:“那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林雾:…… 看来不管是什么年龄段、什么种族,对于学习这件事都感觉十分痛苦呢。 一路走到废弃的小巷,这里没什么行人经过,只有零丁几个流浪汉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巷子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主要来源于地面和墙上的血迹,或许还有某个角落里的尸体,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林雾这样好心,杀人之后还管抛尸。 林雾:“跟了一路,不累吗?” 常孟成从他们身后走出,神情阴翳,“能发现我,也算有点本事。” 林雾:“身为常家家主,修为才半步渡劫,实在没什么本事。” 话语有时候也是武器,她一张口能把人气死。 常孟成表情微微扭曲,“杀你,够了。” 林雾:“我实在不理解你们常家人对我的执着,这世上跟你有仇的人千千万,你不去找他们麻烦,偏偏来找我,是觉得我是软柿子比较好捏吗?” 常孟成:“我儿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对着林雾砸下去,磅礴的灵气随之扫荡而来,弄塌周围一堵旧墙。 水墨折扇打开,偏僻小巷瞬间化身高山流水,燕归辞站在林雾面前,折扇和长棍撞击在一起,不退分毫。 林雾:“你就那么肯定是我杀的常子宇?” 长棍抬起再次横扫,打向燕归辞的腿,落在地面时将石板地砸出一个深坑,石屑纷飞。 常孟成:“你们都要给我儿陪葬,你是第一个,等你死后在黄泉路上等等,会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上路。” 他面目狰狞,眼神透着杀气,誓要将林雾斩杀于此。 林雾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小巧的墨伞,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你的复仇大计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墨伞伞骨分裂,变成无数细针落在小巷周围,形成一个阵法将常孟成围困于其中。 折扇刮过长棍时划出火花,落在常孟成肩上,边缘在他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 常孟成大怒,气势暴涨,“无知小儿,都去给我儿陪葬!” 阵法中温度骤降,冰寒刺骨,墨伞砸在常孟成头上,折扇又一次在他身上割开一道伤口。 林雾:“这种时候不在常家坐镇,反倒跑来这个地方杀我,是知道大势已去无力挽回,所以想最后挣扎一下找人一起死吗?” 这话扎心,提醒常孟成常家被朝廷清算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常孟成往后踉跄两步,忽然吐出一口血,灵力运转滞涩,手臂颤抖。 林雾:“哦豁,毒发了呢。” 常孟成:“你……” “给你下毒的人可不是我,这个锅我不背。”林雾控制阵法,冰凌飞舞,朝常孟成而去。 “不用太担心,暂时死不了人,只是让你灵力运转不那么顺畅罢了。” 毕竟如果是毒药,很容易被看出端倪,这种在关键时候忽然背刺的毒,才最狠毒有效。 常孟成看着自己的手,满脸不可置信,含恨的目光看向林雾。 “你背后果然还有人,光凭你无法做到这个地步,是谁在帮你?!” 能给他下毒的一定是常家内部的人,朝廷清算时找出的证据,有些根本不是林雾这个外人能接触到,他早该猜到有常家人在背后暗中帮她! 林雾:“你怎么和常子宇一样也喜欢纠结这些问题,难道当下保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她实在很不理解常孟成的逻辑,何必浪费时间去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难道他觉得自己还有逆转局势夺回常家的机会? 常孟成变了脸色,“我儿果然是你杀的!” 林雾:“这不重要,反正不管是不是我杀的,你不都要对我展开报复吗?” “我儿、我儿!我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常孟成表情癫狂,长棍又一次袭来,带着赌徒穷途末路的疯狂。 林雾感叹:“你还挺爱自己儿子,常家都倒了不赶紧跑路,宁可花时间来杀我,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都不把亲情看在眼里,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阴阳怪气的一番话把常孟成气得吐血,精神震荡间,浮生趁机把他拉入梦境,他呆呆站着,眼神空洞。 浮生困不住常孟成多久,但林雾也只需要一秒的时间。 常孟成呼吸停止。 在长兴郡翻云覆雨的常家家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偏僻混乱的小巷里。 林雾走近,把化尸水撒到常孟成尸体上,“墙倒众人推,你还真以为会有人帮你啊?” 只不过又是常星婵的计划,让常孟成误以为有退路,才放心大胆地来追杀她。 或许从始至终他都没怀疑过常星婵,说不定还把她引为心腹,毕竟在常家最混乱的日子里,常星婵一直为常家鞠躬尽瘁呢。 常家易主,在常孟成未死前,被他带在身边培养的常星婵力排众议,理所当然地接过家主之位。 在朝廷的清算中,常家元气大伤,巨额的财产为保住性命而交给朝廷大半。 最赚钱的千安拍卖场倒下,这块肥肉被其他如狼似虎的世家吞噬,不留任何让常家翻身的机会。 二皇子明哲保身,并没有站出来为常家说话,常星婵没被勾在清算名单内主要还是靠姬无咎。 这也意味着常家彻底和二皇子划开界限,转向七皇子姬无咎麾下。 常星婵一改先前温吞的作风,雷厉风行地掌控常家,一些不听话的人永远沉眠,她被人称为笑面修罗,没人敢再小瞧她。 不知道常孟成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被手中好拿捏的棋子掀翻棋局。 曾经被拉去千安拍卖场的妖是常星婵唯一的朋友,她隐忍多年,为常孟成做过多少肮脏事,为的就是这一天。 久违地再次碰面,常星婵依旧素雅温柔,看不出一点手上沾血的凶狠模样。 林雾:“得偿所愿,恭喜你。” 常星婵:“谢谢。” 如果不是林雾,她的路不会走得这么顺。 “谢就不必说了,大家互利互惠,如今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林雾喝一口茶。 “你们老祖宗怎么样,有没有满世界找杀常孟成凶手的打算?” “老祖宗忙着拉下脸去求朋友,好保住剩下的常家人。”常星婵笑笑,把一个盒子推到林雾面前。 “他正恼着常孟成这个废物家主保不住常家,并不打算为他报仇。” 常家经营多年,就算树上的枝干被砍去大半,但只要根还在就能重新生长起来,死一个常孟成算不得什么大事。 林雾看向盒子,“这是什么?” 常星婵:“送你的东西,打开看看。” 林雾看一眼常星婵,笑道:“你现在怎么也开始送人礼物?”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灵石,一眼看去也就百来个,她仔细观察这个盒子,发现这竟然是另一种形态的戒子空间,和芥子袋类似。 市面上的芥子袋都是同一种材料做成,这种材料做出来的芥子袋大多是灰扑扑的香囊样式,要做成这种木盒的模样,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 她放出神识往里一扫,木盒里的灵石大概有千万之数,不过光是这个木盒的价值就已经比灵石更高。 林雾玩笑道:“你不会是想把财产转移到我这里,以躲过被朝廷收走的命运吧?” 常星婵浅笑,“朝廷的那部分已缴清,这是我从常孟成私库里拿出的,就当是他给你的补偿。” “本来我还不想收下,但你竟然说是补偿,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不收了。”林雾合上木盒,拿在手中把玩。 常星婵:“你还没跟我说过,为什么会找到我?” “因为我掐指一算,觉得你是天选之子,注定要成为常家家主,所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林雾举起手装模作样地掐算几下。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常星婵无奈,不理会林雾的胡言乱语。 “我知道你可能不认,但我还是要说,我欠你一份人情,若往后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林雾没心没肺道:“和我说过类似话的人多到数不过来,我也没那么多事要找人帮忙。” 更何况若是真的有事,很多人只会对她避之不及。 常星婵站起,“如果你不来找我更好,这样就意味着你没有急事,常家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林雾抬手挥别,“慢走不送。” 常家的事告一段落,了结一桩事的林雾清空脑子,开始做下一步的计划。 最后一味药材在妖域,新晋弟子大比临近,现在去妖域不太现实,很有可能赶不回来,只能先把这个计划放在大比之后。 等所有药材找齐,拿给石韦做出解药,同生蛊解开,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回想这半年时光,比她在山里一百年的所经历的事情还要丰富多彩,上一次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还是她和师父一起历练的时候。 常星婵刚走不久,姬无咎又找来。 姬无咎:“林雾,你要的万年雷击木我找到了,就在皇宫里。” 这对林雾来说是个好消息,她问道:“你的条件呢?” 姬无咎:“我都说送给你,不需要任何附加的条件,区区万年雷击木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了,你走吧,别耽误我做事。”林雾赶人。 姬无咎一愣,“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你要去做什么,雷击木你不要了?” 林雾:“要啊,我自己进宫去要。” “等等!”姬无咎急了,“你去跟父皇要他怎么可能给你,我都说了我拿过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3节 儿子问父亲要东西,跟平民跟皇帝要东西,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林雾:“只要我出得起价,他为什么不给我?” 姬无咎一时语塞,微微恼火,“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要,非要跟他拿?” “你开的条件我要不起。”林雾摇头。 免费的东西最贵,人情债是最难还,她还是喜欢做明码标价的生意。 姬无咎倒一杯冷掉的茶,一口喝尽,把杯茶喝出酒的气势。 “行,那我开条件,我要你当七皇妃!” 话音落地后,林雾不说话,气氛久久沉默。 姬无咎被林雾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开口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说,是你逼我的。” 林雾盯着姬无咎,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她回绝道:“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姬无咎追问。 林雾:“我卖艺不卖身。” 姬无咎被她的话梗住,整理语句,斟酌道:“那我要你假装当七皇妃,你也知道我被判定活不过二十五,现在时间临近,父皇一直都很着急。” 他观察林雾的表情,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说是找个命硬的女子压着说不定能渡过这个劫,他已经开始找人,但我不喜欢那些女子,所以请你帮忙假装成为七皇妃,只要我二十五岁一过,这种关系就解除。” 林雾思索,问道:“怎么假装,不会要假成婚吧?” 她可以有个假名头,但也仅仅如此了,其他多余的事儿一概恕不奉陪。 姬无咎:“不用,只要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反正离我生辰也没多久,真要成婚的话,我如果活不过二十五,岂不是耽误人?” 这个说法林雾可以接受,于是两人愉快地达成协议。 姬无咎:“我生辰那天,你能不能送我礼物?” 林雾:“可以,你想要什么?” 姬无咎:“如果我说出来就失去惊喜了,我想要你自己送的。” “你真麻烦,行行行,到时候我看看送什么比较合适。”林雾敷衍道。 “对了,如果我成为七皇妃的话,能不能进入你们皇宫的书库?” 姬无咎:“当然可以,到时候我带你进宫去见父皇,他一定会赏你东西,你直接说要进书库。” 林雾:“书库比很多赏赐重要得多,你确定我可以进去吗?” 姬无咎:“他会答应的。” 作为最得宠的皇子的妃子,这种要求还是皇帝还是能答应的。 林雾:“合作愉快。” 姬无咎:“……合作愉快。” 鉴于姬无咎这个学期就在麓山学院上学,两人做戏成双入对两天时间后,各种小道消息便满天飞。 姬无咎亲自出面承认,更是让缺少娱乐八卦的弟子们沸腾起来,还有什么比皇子的瓜更香的呢? 叶清黎和裴修风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找到林雾询问。 面对两个最亲近的人,林雾没掩饰,直接说明她和姬无咎的合作关系。 裴修风委婉道:“就算是交易,这个条件会不会太奇怪?” 林雾把姬无咎的说辞搬出来,裴修风也无话可说,这个条件除了对林雾的名声有所损害之外,其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而林雾又是个从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的人,不流血不流汗,可以说再合算不过。 叶清黎:“那燕归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雾反问。 叶清黎被这个反问问懵,问道:“你们不是道侣吗?” “说过很多次,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具体什么情况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林雾摆摆手。 两人的神情看上去并不相信,她也很无奈,她能怎么办啊? 裴修风:“你和姬无咎之间的事,跟燕归辞讨论过吗?” 林雾不解:“为什么要跟他讨论?” “你……” 裴修风长叹一声,目光异常复杂,拍拍林雾的肩膀,又摇摇头。 这一套流程下来,搞得林雾后背发凉,“你倒是说话啊,有什么问题吗?” 裴修风欲言又止,“你往后就知道了。” 林雾不满,“神神秘秘,到底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话,卖关子很好玩吗?” “他最近怎么不跟你在一块儿,又闹矛盾了?”裴修风问道。 这两人三天两头闹一闹,他都已经习惯,燕归辞不在林雾身边的这个场面倒是很少见。 林雾:“不知道,估计是被他师父喊去炼器,我们都很忙的,谁像你一样整天游手好闲。” 裴修风:…… 他就不该多嘴管这两人的闲事。 浮生匆匆忙忙从窗户里飞进来,一头栽进林雾怀里,慌忙道:“蛇蛇被打了!” “什么!是谁?在哪?什么时候?”林雾站起。 浮生:“就在刚刚,是一个人,就在那边。”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林雾拎起浮生快步往外走,“带路。” 叶清黎看向裴修风,疑惑道:“在学院里,谁会对燕归辞动手?” 学院内不允许弟子私下动手,要是真起冲突也会被立即制止,惩罚很重,一般没人想去反省堂体验,大家都十分克制。 裴修风摇摇头,慢悠悠往外走,“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而且动手的另一方十分显而易见啊。 裴修:“走,看戏去。” 第87章 赏赐 林雾跟着浮生一路飞奔, 来到对战的擂台边上,擂台周围有不少人在看戏,风银长老依旧是半阖着眼坐在一边。 台上的两个人林雾都很熟悉, 双方你来我往地交手, 暂未看出谁占据上风。 林雾:“你管这叫燕归辞被人打了?” 这话里偷工减料添油加醋的成分也太高了些。 浮生藏在林雾袖子里愤愤传音:“你看, 那个人打到他的手,这难道不是打吗?他一定很痛!” 麓山学院不能让妖自由进出,燕归辞已是例外,姜挽霜让浮生进入麓山学院的条件是它不能暴露身份。 林雾无语, “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你没看见他手里的折扇也打在姬无咎背后吗?” 台上的两人正是燕归辞和姬无咎,正正经经在擂台上比拼, 台下的人不能随意插手。 浮生:“那个人真讨厌!” 林雾:“你什么时候跟燕归辞关系这么好?” 浮生:“他是条好蛇蛇,你不和我玩,他带我吃好多好吃的, 你不要欺负他。” “一点好吃的就把你收买, 你还真有昏君潜质。”林雾吐槽。 “你老实跟我说,他俩是谁提出的上擂台?” 浮生义正词严,“都是那个人的错!” 台上, 燕归辞手持折扇,姬无咎拿着一把长剑,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速度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前者沉郁冷峻,后者骄恣爽朗,同样的少年郎, 不同的气质。 姬无咎看见台下的林雾,抬起手朝她挥动, 喊道:“林雾!” 热情满满,令人难以招架。 吃瓜群众的目光随之转移到林雾身上,音量不低的议论声也传来。 “这就是七皇子说的七皇妃?” “真是林雾啊,我还以为是传言呢。” “七皇子殿下都亲口承认,怎么会是传言?” “那可是林雾诶!” “林雾又怎么样,再厉害也比不过七皇子的身家。” “不对啊,她和燕归辞不是道侣吗?当初麓山学院门口问天阵一出,多刺激啊!”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嘛。” …… 这些话飞进浮生耳朵,它忐忑问道:“你不要蛇蛇了吗?” 林雾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揉揉太阳穴,无奈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吃你的东西去吧。” “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要他?”浮生不依不饶,“你今天能不要他,明天就能不要我。” 林雾伸手进袖子捏它,“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她才不信浮生的小脑袋瓜能想出这样的话。 “没有谁教我,我自己想的。”浮生心虚地瞥向别处。 叶清黎和裴修风也赶到擂台,相较于叶清黎惊讶的神情,裴修风则一点儿都不意外台上站着一个姬无咎。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4节 叶清黎:“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在她的意识里,这两人与林雾关系交好,相互之间应该是朋友,就算关系不是非常好也不至于打起来。 “这不是因为有人急了么?”裴修风搬个椅子坐下看戏。 急了自然要想办法,跟着这个徒弟永远不愁没戏看。 叶清黎见裴修风完全不在意,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她也跟着放松下来,看着台上的两人,重点逐渐偏移,从这两人怎么会动手变成这两人谁会赢。 “他们的等级差不多,但感觉燕归辞略胜一筹。” 裴修风:“那是林雾来之前的样子,等会儿可就不是这样了。” 叶清黎不解:“什么意思,难道燕归辞会输吗?” 裴修风笑笑,“接着往下看就知道。” 台下的议论声入耳,燕归辞抿紧嘴,被姬无咎打退一步,姬无咎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格外振奋,斗志昂扬。 姬无咎:“你也不过如此。” 燕归辞眼中红光闪过,按耐着心中的杀意,“离她远点。”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姬无咎对他没有好脸色,攻势猛烈。 长剑掀起烈阳,浩浩荡荡的日光让人仿佛置身酷暑,危机藏在每一缕光芒之中,气势如虹。 燕归辞看他一眼,折扇挡在身前抵住飞来的长剑,被推着往后移动几步。 剑气掀起一道风,周围树木摇晃,树叶哗啦下落。 风银长老眼皮一抬,伸手布下一道结界,让剑气无法外溢,免得伤到学院的树。 台下的弟子没有树的待遇,剑气震荡间,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台上折扇忽地一收,长剑径直向前刺入燕归辞的肩头,利剑刺破皮肤,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流,红色鲜血在银白长剑上格外显眼。 姬无咎眉头皱起,还没想明白燕归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就见燕归辞抬手打来,他下意识反击。 巨大的力道将燕归辞掀飞,他直接掉出擂台倒在地上。 众人哗然,姬无咎一愣,随后意识过来燕归辞的目的,下意识往林雾的方向看去,只见林雾已经不在原地,朝燕归辞飞奔而去。 姬无咎站在擂台上,手里捏着剑,朝林雾解释道:“林雾,我不是故意的……” 燕归辞抬头深深看他一眼,张口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慌忙避过头去拿出手帕擦拭,“我没事。” “你有事没事我比你清楚。”林雾拿走他手中的帕子,往他嘴里塞一颗丹药。 疼痛会共享,伤势做不了假。 姬无咎脸色铁青,又喊一声,“林雾……” 林雾:“不用和我解释,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就是输,没什么可说的,恭喜七皇子殿下获胜,我还有事,先告辞。” 她要扶着燕归辞离去,被姬无咎喊住。 姬无咎咬牙道:“林雾,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一生事事顺心如意、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当着众人的面被落了面子,多少有些不高兴,可是林雾现在没有多少耐心去哄他。 林雾抬眼看他,心里想着雷击木,“我记得很清楚,只是皇妃应该也能有自己的朋友吧,等我完处理好我的事再去找你。”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林雾当众承认了自己王妃的身份,吃瓜群众叽叽喳喳,气氛比先前还要火热。 燕归辞死死抓紧林雾的手臂,眼神幽冷。 “我在皇宫等你的消息。”姬无咎语气和缓,目光冷冷瞥过燕归辞。 “只是我要提醒我的皇妃一句,注意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尤其是妖。” 林雾语气冷淡,“不劳七皇子挂念。” 她带着燕归辞离开,不再回头,也不理会周边的纷扰。 等走远之后,浮生飞出趴在她头上,回头朝姬无咎做了个鬼脸,“坏蛋!林雾才不跟你玩!” 回到房间,林雾把燕归辞扶到床上,处理他的伤口,再嘱咐一句“好好休息”后便要离去,从始至终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林雾想想,回头道:“是你先去找姬无咎麻烦的吧,以后不要没事找事,下次再这样让浮生把你扛回来。” “我扛不动。”浮生窝在一旁,小小声道。 “我没事找事?”燕归辞问道,“好,就算我没事找事,七皇妃没有其他要说的话吗?” “七皇妃”三个字被他加重,每咀嚼一遍这三个字,他就恨不得将姬无咎当场斩杀。 林雾不满他私自行动,语气冷淡,“我和姬无咎的关系是假的,只是做戏,你总是冲动行事,只会破坏我的计划。” “那你可曾跟我说过你的计划?”燕归辞笑一下,眼底毫无笑意。 “你所谋划的一切我一无所知,被你排斥在外,你从来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林雾:“有些话我不能说,有些事我不确定能否成功,也就不好说。” 燕归辞:“什么话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你永远有秘密,而我什么都不配知道。”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不要再胡搅蛮缠行不行?”林雾烦了。 燕归辞:“好,我不胡搅蛮缠,你走吧。” 林雾转身出门,房间重归寂静。 浮生缩在角落,两人之间战火弥漫的氛围让它不敢说话,见林雾离开,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们这是在吵架吗?” 燕归辞低着头,“我哪里敢跟她吵架?” 这个状态下的燕归辞让人毛骨悚然,浮生咽咽口水溜出门去,决定过段时间再回来。 原先一切都好好的,都是因为那个人族的出现才让一切变得奇奇怪怪,它决定以后要天天让对方做噩梦! 浮生也不在,房间彻底安静下去,没有任何声音。 窗外细雨纷纷,春风料峭,凉意卷入屋内,静默无声的屋子更添一分冷寂。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林雾和燕归辞很有默契地避开对方,若是不刻意寻找,两人只有上课这一点的交集,而当燕归辞不去上课之后,两人就再无碰面的机会。 七皇妃的事传播范围极广,当日擂台下,林雾承认七皇妃身份,还因为燕归辞的存在和姬无咎闹不愉快的事迅速传开。 连姜挽霜也听闻两人的事,找到林雾询问缘由,她是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他们之间复杂关系的人。 听林雾解释完事情经过,她叹道:“你大可不必找无咎要雷击木,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林雾:“您现在手头上有吗?” 姜挽霜摇头,“没有,但我可以去找。” “我急需万年雷击木,这东西并不好找,找见也不一定好拿,既然皇宫里有,那这就是最方便的路子。”林雾分析道。 “姬无咎去找皇帝要东西,总比您去要更容易,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我又不傻,自会权衡利益。” 姜挽霜只是和皇帝沾点边,皇帝又不是什么冤大头,谁问要东西都给,更何况还是万年雷击木这样罕见的东西。 姜挽霜无奈道:“我怎么感觉你在拒绝我的好意?” 林雾坦然道:“因为我还不起,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太伤心。” “伤心?”姜挽霜不解,“为什么会伤心?” 林雾:“天机不可泄露。” 她总归是要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上,而且离开的方式大概率不会太体面,所以还是尽量少些牵扯,这样走的时候不至于让故人太难过。 姜挽霜:“行,我不试探你的天机,你的阵法学的怎么样,新晋弟子大比已经不远了。” 林雾:“势必一举夺冠,让晚霜师父的威名传遍五湖四海。” 姜挽霜忍不住笑出声,“你呀。” 林雾呀,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长兴郡郊外的树林深处,一道黑色身影在林中穿梭,一只熊类妖兽挡在前方,折扇落下从妖兽背后拉开一条血口。 妖兽皮糙肉厚,仅仅是表皮被划破渗出一条血痕,皮开肉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燕归辞再一次发动攻击,折扇边缘弹射出尖锐刀片,刺向妖兽的双眼。 妖兽后退躲避,大吼一声,抬起利爪拍向燕归辞。 熊掌落在一棵树上,树干有一半被拍得粉碎,妖兽两只手掌持续进攻,把燕归辞逼退。 它的爪子异常坚固锋利,折扇表面被划出几条白痕,燕归辞皱起眉头,摸摸折扇上的痕迹,将其收起。 燕归辞掌心业火燃烧,周围温度骤然降低,业火围绕妖兽,它举起爪子拍打。 这只妖兽实力不低,业火在它的拍打下摇摇晃晃,磅礴的灵气几乎将业火扑灭。 燕归辞化为蛇形,张开獠牙朝妖兽咬去,业火在他周身环绕,像是从血肉之躯上开出的黑色花朵。 爪子抓在蛇身之上,将几片鳞片硬生生打碎剥落,粉色的皮肉渗出血来。 黑蛇缠住妖兽,身体盘起挤压妖兽的骨骼与内脏,白色的獠牙扎入妖兽身体,毒液渗入渗出,周身燃起的业火灼烧妖兽的利爪。 强大的妖兽终于倒下,燕归辞变回人形,身上黑衣被抓住数道口子,破破烂烂地披在身上。 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向指尖,一滴滴坠落在地。 小人:“站起来继续,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好好利用你的妖鬼之身,幽冥鬼力化成的业火是你的武器,你必须学会掌控它。” 燕归辞拿出折扇,观察上面的伤痕。 小人:“灵力之道不适合你,把扇子丢一边去,不要告诉我你当人太久,已经忘记怎么做妖?” 业火再起,想要修补折扇上的伤痕,但只会腐蚀折扇。 燕归辞:“我原先是想当一个普通器修。” 他有段时间没有去找他的师父铁金铎,而对方也正如一开始说的那样,如果他不主动求学,想混混日子,对方不会强求。 这段情谊从一开始就像纸一般薄,不用用力,轻轻一扯就能撕破,他与这世间的交集皆是如此。 淡漠如流水,无人在意。 普通的火焰在他手中变成鸡蛋大小,无法再变大,业火排外,不容许其他火焰的存在,会一点点把它吞噬殆尽。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5节 业火和炼器之火,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小人:“你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是人,也当不了人,别人更不会把你当人看,你只能走自己的路,等这天下尽在你手,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燕归辞吃下丹药,去找下一只妖兽。 不分昼夜地拼杀,让他对业火的掌控逐渐娴熟,修为与日俱进。 黄昏,一头渡劫初期的妖兽躺在血泊中,燕归辞喘着粗气,咳出一口血。 他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的伤口不停往外渗血,他却连个吃丹药的力气都没有。 从林中有动静响起,他纯黑的眼睛恢复正常,偏头看去。 谢宁音看见地上的人,惊讶道:“燕归辞?” 燕归辞:“谢师姐?” 谢宁音走近,看见倒在一旁的妖兽,又见燕归辞一身伤,拿出丹药递给他,“你运气不好,竟然遇到乌云豹。” “多谢师姐。”燕归辞道谢,强撑着接过丹药。 谢宁音:“不用喊我师姐,叫我宁音就好,你一个人出来做任务吗?” 麓山学院第二个学期在课堂上课不多,主要是完成学院颁布的任务,不同的任务有不同的分数,弟子可以自行选择任务去完成,分数没有上限,必须达到规定的分数才算合格。 燕归辞点头,默认她的说法,没说明自己的目的。 谢宁音:“真巧,我出来找药材,你下次碰到强悍的妖兽记得跑,这片林子有很多妖兽,要是受伤会很危险。” 她没提到林雾的名字,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七皇妃之事,她也略有耳闻。 燕归辞:“嗯。” 谢宁音:“我先送你回去吧,下次你要是再独自出门,可以一起叫上我,我还差好多分。” 燕归辞婉拒谢宁音的搀扶,站起和她一起回学院。 高大森严的皇宫之中,林雾和姬无咎碰上面,今天是他们一起相约进宫的日子。 姬无咎手里捏着一团白云似的东西,问林雾:“这个小妖是你的吗?” “我不认识,不是我的,我没有这种东西。”林雾否认三连。 浮生一见到林雾就嚎开,“林雾救我!他欺负我,把我打得好痛,快救救我,帮我报仇!” 林雾冷漠脸,“你把它杀了吧,我跟它没有关系。” 浮生呜呜哭,“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漠,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上次在擂台我注意到这只小妖,知道是你的所以没下重手,小妖怪还挺有意思,能让人做梦。”姬无咎没在意,笑着把浮生放开。 浮生得到自由,眼泪立即止住,嗖一下飞到林雾头上,小眼睛警惕地望向姬无咎。 林雾把它抓下来,严肃道:“你为什么无故攻击人,快点道歉。” “对不起。”浮生见她冷脸,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向姬无咎道歉。 “你们吵架都是因为这个人,我只是想让他日日做噩梦……” 它越说声音越小,不敢和林雾对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姬无咎笑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林雾:“现在敢把人拉入梦,以后就敢在梦中杀人,不从小教育好,哪天变成个魔头都不知道。” 浮生委屈巴巴,不敢说话。 “你和燕归辞吵架了?”姬无咎带着林雾往皇宫里走,壮似无意问道。 林雾:“没什么。” 姬无咎笑笑,跳过这个话题,和林雾介绍皇宫。 这还是林雾第一次进皇宫,她连故宫都没去过,顶多就是看见过图片,身临其中的感觉跟看图片一点都不一样。 或许是皇宫有人在里面生活,并没有像现代故宫那样带着古朴沧桑的味道。 道路宽敞,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琉璃和灵石的点缀随处可见,恰到好处的装饰并不显得土气,带着低调金贵的奢华。 一路直奔皇帝的书房,这次见面并不像觐见臣子那样正式,就是普通的见见父母。 书房外有公公守着,见到姬无咎后进去通报。 姬无咎看一眼林雾,怕她拘谨,却见林雾姿态坦荡大方,脸上带着些许好奇,脸上没有任何紧张之意。 也是,她在刚遇到的时候就敢威胁他,后面又和常家作对,或许这世上没有能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 进入书房,皇帝坐在书桌后方,并没有穿着雍容华贵的龙袍,只是简单披一件外衣在身上。 两人行礼,林雾抬头瞥一眼皇帝。 皇帝打量林雾的时候,林雾也在悄摸摸观察皇帝。 疏朗大气的长相,和姬无咎有六七分相似,比起姬无咎的青涩,皇帝看上去更稳重成熟,一举一动自带气势。 皇帝率先开口,“坐。” 姬无咎拉着林雾坐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父皇,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七皇妃的人选。” 皇帝神情和蔼,笑着点点头,“婉婉有仪,风姿绰约,老七,你的眼光不错。” “父皇,您说的这两个词跟她可搭不上边,如果您想看见一个温柔贤淑的儿媳,可就要失望了。”姬无咎玩笑道。 林雾观察这父子俩的互动,姬无咎在皇帝面前很放松,皇帝对他也十分宽容,看来外界传闻的七皇子十分受宠不是假话。 皇帝爽朗大笑,“这位林雾姑娘的事我也有所听闻,年纪轻轻就能布下问天阵,还被晚霜收为弟子,定然十分优秀,年轻人傲气点不算大毛病。” 这话在林雾耳中,听来就有点意味深长。 她开口道:“看来陛下很了解我,倒是省去让我苦恼一整天都不知道怎么说的自我介绍。” 皇帝笑得更大声,“你这孩子,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有趣。” 林雾保持微笑,听两百岁的皇帝喊她这个两百岁的人做孩子,还真有点难以适应。 “父皇,人我也带来给您见了,您总要有所表示,不能让人白来一趟吧。”姬无咎明晃晃地暗示。 皇帝摇头笑道:“我说你之前藏着掖着不肯说皇妃人选,昨日怎么忽然提出要把人带回来给我看看,原来是在这等着我,说吧,你又想从我口袋里掏什么走?” 姬无咎:“我要万年雷击木。” “上次你问的时候就给你准备好了,赶紧拿走吧,免得三天两头在我面前晃悠,看得我心烦。”皇帝喝一口茶。 姬无咎:“多谢父皇,您给了我这一份,七皇妃的那份呢?” 皇帝笑骂道:“你这小子,一天天净琢磨着怎么从我这里拿东西,你想要什么一并说来,不用费心找几个借口。” 姬无咎:“既然是七皇妃的赏,自然是由她自己开口。” 皇帝看向林雾,“林姑娘,看来我这孩子确实钟情你,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我对他也很好啊。”林雾坦然道。 皇帝忍不住笑,“行了行了,别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展示你们关系好,你也说说吧,想要什么东西?” 林雾:“我想进皇宫书库待两天时间。” 皇帝笑容减淡,“你要进书库?” “是的,我想找一些东西,看过很多书但还是差一点,说不定皇宫的书库能给我答案。”林雾点头道。 皇帝没有马上作答。 姬无咎劝道:“父皇,她这个人就是喜欢看书,反正我们也快是一家人了,您就让她进去呗,也就两天时间。” 皇帝摇摇头,“你这还没成家,胳膊肘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先出去,我和林姑娘单独聊一聊。” 姬无咎不太乐意,“你们要说什么话,难道我还听不得?” 皇帝板起脸,“让你出去就出去,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你去吧,我和陛下聊聊天。”林雾开口道。 “那行吧。”姬无咎不情不愿地起身,一步三回头。 “我在外面等你。”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皇帝迟迟不开口,满室寂静,林雾也不急,慢慢悠悠拿起茶杯喝茶。 第88章 相遇 茶香飘散, 林雾喝完一杯又续一杯,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脸上也不见半分局促。 最后还是皇帝先开口, “你就不好奇我把你留下是想要做什么?” 林雾:“好奇啊, 这不是等您先说吗?” 皇帝:“性子不错, 比我想象中的沉稳,不是冲动的愣头青。” “试探完得出结果,现在能说说为什么要单独与我谈话了吗?” 林雾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她的年纪还要在后面加一个零, 对于皇帝的夸赞没有任何想法。 皇帝:“老七出生当年,有个大师给他判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个我知道。”林雾点头, 千年之后的时间线里,姬无咎死的时候确实没到二十五岁生辰。 皇帝:“大师还说,如果有缘, 老七会遇到贵人帮他渡过这个劫。” 林雾抬眼, 平视皇帝,“您认为我会是那个贵人?” “我说不好。”皇帝叹口气,此刻的他不像手握权柄的帝王, 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父亲。 “老七看似跟谁都玩得好,实则心高气傲,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我也希望这个贵人就是你。” 林雾:“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身为七皇妃自然会帮他。” 皇帝摇摇头,“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他是骗我,他想哄我开心, 我也只好陪他演戏。” 林雾:“确实是这样,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我和他的交易就此作废,实话实说吧,我的目的就是万年雷击木。”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6节 “不急作废。”皇帝阻拦道,“你就陪他玩一玩,书库你可以进,雷击木我也会给,还劳烦你在这段时间多照看他。” 林雾:“我要进书库五天。” 她坐地起价,反正话都已经说开,能多捞点好处是一点。 皇帝点头同意。 林雾走出书房的时候,姬无咎还在门外守着,一见到她就急急忙忙问道:“我父皇跟你说什么了,没有为难你吧?” 林雾:“他说让我多照顾你。” “我哪用得着照顾你,他说反了,应该是我该照顾你,你别听他的话。”姬无咎脸上带着笑。 “我带你在皇宫里转转吧,有片桃花林开了,景色很美。” 林雾拒绝,“我现在要去书库看书,你带路。” 姬无咎嘴角下拉,“好吧。” 一路上,林雾努力回忆当初姬无咎是怎么死的,可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早就死了。 她没刻意打听过,只知道有这么个被预言死期并真死掉的皇子,具体死在哪天、怎么死的还真不清楚。 算算日子,离姬无咎的生辰也就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 林雾嘱咐道:“在你生辰之前的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不要私自行动,也别乱吃东西。” 姬无咎受宠若惊,“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林雾:“别废话,我要在书库里待上五天时间,这五天你也不准外出,跟我一起看书。” 既然收了皇帝的好处,也算是成立一笔新的交易,要帮他看着这个注定要死的七皇子。 姬无咎美滋滋道:“好啊!” “没想到你这么爱学习。”林雾有点意外。 听到要看五天书还能笑得出来,这个七皇子还真有点让她刮目相看。 姬无咎:“学习当然好啊!” 能跟林雾单独待着,学上十天半个月也行啊! 这种快乐只维持到第二天下午,林雾说的看书就真的是看书,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毛病,在书库里还禁止他说话。 姬无咎:“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为什么不能说话?” “别打扰我看书。”林雾给他传音,然后白他一眼,抬手施下一个禁言术法,手动把他的嘴闭上。 皇宫里的书库比麓山学院还大,里面的书多如瀚海,林雾给亲近的几人传信告知去向后,便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当中。 她看书的速度极快,并不是每一本都细细研读,先大致翻过一遍,有的书会细看,有的书便抛到一边。 阵法书也看,杂谈也看,一些珍稀的功法倒是被她弃之如敝屐,姬无咎根本摸不透她到底重点要看什么内容的书。 姬无咎想走,林雾还不让他走,理由十分具有说服力。 “万一有刺客呢?吴叔被引走怎么办?要是刺客人多势众打不过呢?”林雾发出一个三连问,最后得出结论。 “还是待在这里最安全,你的小命岌岌可危,还是不要随意作死。” 姬无咎:“……可是这里是皇宫啊。” 哪个刺客敢到皇宫来找死? 林雾:“说不定就有呢,你还是多读点书吧,吃不了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识在这个世界十分珍贵,尤其是一些孤本有价无市,皇宫书库是由一位渡劫期大佬来看守,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林雾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洗漱的两个时辰之外,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看书,书库里的书以极快的速度被她翻过一遍。 姬无咎百无聊赖之下,也跟着看起书来,要是不读那些或晦涩难懂或枯燥无味知识书,看点杂书也挺有乐趣。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林雾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书库,反倒是姬无咎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头极好。 两人回到麓山学院,吴叔和一众暗卫也自动跟上。 先前在学院这些人都没有跟着,但如今是特殊时期,就怕万一真发生意外,安全保障必须到位。 林雾回到学院第一件事是先睡一觉,这一觉便是睡一天。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姬无咎早早便来到林雾宿舍门外等待,早上叶清黎一打开门,看见门外换了个人时还有些惊讶。 林雾准备外出时才发现姬无咎在外面守着,“你干什么?” 姬无咎:“不是你让我跟着你的吗?” “是哦,脑子睡懵了,差点忘记。”林雾走出门去。 “你有什么安排,想去哪我可以陪你去。” “你原先打算去做什么?”姬无咎问道,“我的事不着急,可以先跟你一起做你要做的事情。” 林雾:“我打算去藏书阁看书来着,你要跟我一起吗?” 姬无咎:…… 他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做任务吧,你的任务分数够了吗?” 林雾:“没有,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事忘了。” 姬无咎:“你不会一个任务都没做吧,先去把你的任务做几个,不然这学期做不完。” 林雾无所谓道:“我不着急,你做你的。” 反正只要大比结束,她拿到附子果就会离开,分数和排名都无关紧要。 姬无咎打量着林雾,狐疑道:“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是我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吗?” 林雾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爹说你快死了,让我多照顾你一点,这下你满意了吗?” 姬无咎松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林雾:…… 什么毛病! 两人和一众暗卫外出,姬无咎挑了几个难度中等的任务,大多是击杀骚扰百姓的妖兽,还有同一个地方的摘草药任务。 姬无咎亲力亲为,没有一点摸鱼的意思,亲自上场杀妖兽,暗卫只在情况时十分危急的时候出手。 林雾没帮忙,就在一旁看着,神情冷漠得跟暗处的暗卫一样,仿佛是暗卫的头领。 一头妖兽倒下,村民们纷纷走出来,手里拿着水果和肉,硬要塞到姬无咎手中。 村民感激道:“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来把这妖兽处理掉,我家的鸡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 姬无咎推拒,“职责所在,这些东西我不收,你们拿回去。” 村民不理会他说的话,硬要把东西塞进他手里。 姬无咎指向其中一个暗卫,“我还要去下一个地方,你把东西给他。” 他溜之大吉,丢下被村民围困的暗卫,看着对方无助地被热情村民包围,逗得他哈哈大笑。 暗卫从村民们之中挤出来,迈开腿快速跑远。 林雾看着这一幕,置身事外地隔得远远的,并不参与其中。 姬无咎笑够了,问她:“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热情的村民和手足无措的暗卫形成强烈反差,这并不是带着侮辱性的戏谑,而是充斥着温暖和善意。 “很有趣。”林雾微微笑一下。 姬无咎:“可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林雾:“走吧,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姬无咎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所以开朗大方,或许她把心丢掉太久,看到这个场面也没有多大触动。 这样温馨的场景,她忽然想起燕归辞,如果是他面对这些村民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一直没有给她回消息,这次闹脾气的时间好像有点久,她该不该哄一哄?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把作祟的妖兽击杀后,趁着天还没黑,他们进入深林去找灵药。 这种灵药并不罕见,不过盛开的时间大多在冬季,如今冬去秋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成熟的灵药。 姬无咎拿出一只小瓢虫,这并不是真的虫子,而是一样寻灵药的法器。 麻烦之处在于它必须得先闻到同样灵草的味道才能去寻找,所以为了完成任务,姬无咎买了一样的灵药让它闻一闻,才让它去找。 对于姬无咎而言,这种任务大概就跟玩一样,都是用来消遣,也就不在意是不是浪费钱财。 一路跟着瓢虫向前,还真让他们找到一株成熟的灵药。 姬无咎兴冲冲跑过去,一柄长剑半路刺出,他立刻停下反攻,长剑相撞。 “谢宁音?” “七皇子?” 两人对视,停下手中动作。 林雾走过去,正巧看见燕归辞也从谢宁音身后走出,两人对视一眼。 四人站在成熟的灵药前,气氛一时沉默。 第89章 命运 清风吹抚, 树叶窸窣作响。 林雾的目光落在成熟的灵药上,没和另外两人寒暄,身形一晃, 脚尖离地朝灵药而去。 灵药叶片摇晃, 燕归辞仿佛预知她的动作一般, 在同一时间朝前而动。 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灵药,指尖摩擦,视线碰撞。 林雾一脚踹向燕归辞,手往前探要摘下灵药, 燕归辞反应不慢,避开后一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扯,和灵药拉开距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7节 她下意识打向燕归辞, 燕归辞没躲,硬生生承受这一击,把她带动着一起往下倒。 两人在地上滚一圈, 林雾咬牙道:“燕、归、辞!” 首次交锋, 谁也没得手,淡紫色灵药被掀起的风吹得微微摇晃。 “没事吧?”姬无咎匆匆走过来要扶起林雾。 燕归辞抢先一步站起,抓住林雾的手把她拉起来, 瞥一眼姬无咎,目光沉沉。 “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你们俩能在一块,我们俩怎么就不行?”林雾反问,指向地上的灵药。 “这是我们先发现的灵药,归属于我。” “我们?”燕归辞眸色幽黑,难得强硬道, “不如你问问这株草是谁先发现它?” 林雾阴阳怪气道:“没想到和其他人在一块的时候你还挺伶牙俐齿,看来平时是我限制了你的发挥啊。” 亏她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他, 怪不得不给她回消息,原来是和漂亮师姐在一起乐不思蜀了。 燕归辞:“比不上你。” 说在书库看书不能被打扰,转眼就在林子里和姬无咎一起行动。 林雾:“是比不上我,我没想到你这么英勇厉害啊,想跟我抢这株草是吧?我偏不让你拿!” 两人的氛围太排外,即使此时吵着架他人也难以融入,旁边两个人完全被无视。 林雾还要怼回去,姬无咎抢先插话道:“如果你们需要这株灵药的话就送给你们,我和林雾再找新的。” “谁和你找新的,要找你自己找去。”林雾瞪一眼姬无咎。 谢宁音摇头,“不用,我们并没有领下这个任务,只是顺道看见才想先摘下,既然你们专门为它而来,就拿去吧。” “多谢师姐,还是师姐大气,不像某些人小肚鸡肠。” 林雾也不管谢宁音是真谦让还是说客气话,径直抬脚朝灵药走去。 走到一半被拦截,燕归辞挡在灵药前方,她再往前一步就能撞到他。 林雾被激起一点火气,灵力凝聚成剑刺向燕归辞,两人再次动起手来。 震荡的灵力将周边树木的叶子薅下大半,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树叶雨,灵药左右摇摆,纤细的茎干颤颤巍巍。 姬无咎劝道:“林雾,一株灵药罢了,我们再去找。” 谢宁音也说道:“归辞师弟,不用争。” 燕归辞停下,林雾没想到他突然收手,一时刹不住手,灵力打在他肩膀上。 痛感传递,林雾手臂一麻,像是按下一个开关一般,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只见燕归辞脸色煞白,吐出一口血。 林雾同样不好受,扶住旁边的树,“你又吃药了?” 这种屏蔽疼痛的丹药不仅会加重病情,一旦停下疼痛还会反噬得更加剧烈。 她之前一直都没察觉到异样,竟不知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心疼是不会心疼的,她只觉得愤怒。 林雾:“为什么瞒着我,是不是等你哪天死了,我也只能在我死的时候知道?” 这话拗口,其中含义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燕归辞:“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吃丹药,只是不想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她。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雾讽笑一声,“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各干各的,东西我自己会找,要是在此期间谁死了就算另一方倒霉。” 她所背负的秘密无法说出口,本就不该奢求谁与同行,终究要独自走上这条无人理解的路。 燕归辞一言不发,手指紧握。 两人争吵的氛围太激烈,姬无咎和谢宁音都没能插得进话,此时两人都安静下来,谢宁音才找到机会打圆场。 谢宁音:“我和归辞师弟是前两天做任务时碰见,我见他受伤,怕他独自做任务危险才想着带一带他。” 林雾脸色不变,“谢师姐,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转身离去,“这棵灵药我不要了。” 灵药安静矗立,此时不对季节,开得不似冬日灿烂,花瓣卷边枯黄。 林雾和姬无咎走远,身影消失在深林,原地只留下两人,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越发聒噪。 谢宁音:“林师妹性子急躁,说的话有时不会考虑太多,你不要放在心上。” 燕归辞看也不看一眼灵药,强撑着站起,“走吧。” “你还能走吗?我都不知道你伤得这样严重。”谢宁音担忧道。 燕归辞摇摇头,没说话,忍着疼往前走。 痛感不以距离为尺标,不管离得多远,这种疼痛依旧会共享。 深林的另一个地方,林雾脸色扭曲,心中痛骂燕归辞,之前知道吃药止痛,现在就不知道了! 姬无咎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还在生燕归辞的气?” “别跟我提他。”林雾没好气道。 姬无咎:“他实在太过分,妖族本就感情淡漠,不知感恩,从今往后你和他断绝来往,他能陪你做的事我也可以。” 林雾:“闭嘴吧。” 巴拉巴拉一大堆,她什么也听不见,疼痛降低她对外界的感知,只听见一大片嗡嗡嗡的声音,实在扰人。 姬无咎见她脸色实在难看,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站到她面前弯下腰,“我背你。” 林雾不耐烦道:“不要,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姬无咎:“可我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还是谁?”心情本就不好,姬无咎还烦人,林雾忍无可忍。 “我现在没心情继续陪你玩,任务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回学院。” 姬无咎难以置信,“你觉得跟我一起做任务是在陪我玩?” 他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大人哄。 林雾:“不是玩是什么,一路磨磨唧唧,明明一天能做的事非要拆成几天来做,游山玩水没有一点做任务的样子。” 姬无咎恼,“我这不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吗?” 林雾:“所以你这不就是让我陪你玩吗?” 姬无咎:…… 这个逻辑又绕回来,他实在说不清。 林雾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加快速度返回学院,路上要是见他太慢就转头催促两句。 先前姬无咎还没察觉到他和林雾之间的差距,回去路上他发现自己再怎么加快速度,也还是跟不上游刃有余的林雾,心中升起一阵挫败感。 高高兴兴出门去,脚步沉重回学院。 姬无咎忍不住问吴叔,“我有这么差吗?” 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无数,他从没质疑过自身的魅力,但林雾对他的态度和反应让他忍不住质疑自己。 吴叔心情复杂道:“是林雾不开窍。” 姬无咎:“那我就让她开窍!” 吴叔劝道:“她这样的人不会轻易交付真心,要不然还是放弃吧。” 姬无咎不死心,“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心?” 吴叔:“看命。” 命运有无数的岔路口,充满数不清的意外与交集,没人能猜测命运的洪流会走向何处。 浮生已经三天没吃到好吃的甜点,学院的食堂早就吃腻,它口袋空空,什么都买不了。 想去找林雾或燕归辞带它出门,但这两人一个以繁忙为借口不带它去玩,另一个直接不搭理它。 它思来想去,把原因归咎于两人吵架没和好,于是它支楞起来,学院的藏书阁它进不去,就偷溜进外面的书肆看书。 在看完《爱情三十六计》、《哄好道侣只需要这一招》、《如何爬上她的床》、《霸道仙尊爱上我》……一系列的书后,它信心满满,撸起袖子加油干。 它先去找燕归辞,绘声绘色地描述林雾的情况。 浮生:“这几天你不在,她都不按时吃饭,三天就吃一顿,都饿瘦了,晚上还做梦一直喊你的名字,我好久都没见她笑过了。” 燕归辞冷眼看它,“说这样的话很好玩吗?” “老天有眼,我可是一点儿没有说假话!” 浮生身上的毛吓得立起,努力摆出真诚表情,双手配合语言摆动作增加说服力,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燕归辞:“呵。” “呵”的一声让浮生心生退意,但为了将来的快乐生活,他还是咬咬牙继续说。 “之前她不是去皇宫书库看书来着么,我都进不去呢,她那么长时间没见到我,结果看见我第一眼就是问你去哪里。” 燕归辞垂眸,“她真在皇宫书库待了五天,和姬无咎一起?” 浮生急中生智,接话道:“她才没有跟那个讨厌的人族一起,他们一定是做了交易,还是有时间限制的那种,要是她想去就可以去,为什么一直待够五天才出来?” “那她为什么出来之后不找我?”燕归辞继续问。 浮生:“她找了呀,你不是不在吗?” 这一点是事实,林雾问它燕归辞哪里去了,这不就是找人的意思吗! 虽然后面补了一句“爱去哪儿去哪儿,死了也别找我”。 燕归辞神色和缓,“可她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不一定是她故意隐瞒,就比如我,有些事情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有些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说不定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浮生一看有戏,立即乘胜追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8节 “你也知道她这个人不爱和别人玩,如果连你都不体谅她,她还有谁可以诉之衷肠呢?” 燕归辞彻底被说服,“我是不是不该和她抢那朵灵药?” 浮生:“当然!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原谅你。” 燕归辞迟疑:“她喜欢我?” 浮生肯定道:“是的,皇子想给她上药都被她打到一边去,但是你没有被打过吧?” “她受伤了?”燕归辞抓住重点。 浮生叹气,“是啊,那个皇子一点都不懂事,有什么事都是让林雾冲在最前头,他在后面捡漏,林雾可惨了。” “姬、无、咎!”燕归辞捏碎茶杯,“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 浮生说得口干舌燥,刚喝下一口茶,听到这话顿时茶水喷出。 “别急别急,说不定林雾另有计划,她肯定也很讨厌这样不懂事的皇子,你不用担心。” 燕归辞轻轻点头,“你说得对。” 浮生瞥一眼化为齑粉的茶杯,对于燕归辞的这句话存疑。 它鼓足勇气道:“我想吃冰糖葫芦。” 燕归辞起身,“走,吃。” 另一边,被林雾严令禁止不得插手,只能看着她发泄般秒杀妖兽的姬无咎低头打了个喷嚏。 真是奇怪,明明没有生病,今天莫名其妙打了好多喷嚏。 第90章 喜欢 成功将燕归辞“洗脑”后, 浮生又跑到林雾这一头。 林雾兢兢业业,每天都跟着姬无咎做任务,与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已经混得很熟。 怎么说她也是当过一段时间暗卫的人, 聊起天来很有共同话题, 尤其是吐槽雇主的时候。 浮生找到林雾时, 她在暗卫群中嗑瓜子,看着姬无咎杀妖兽,和暗卫们聊得正欢。 “到处乱跑,当心被拐了去。”林雾吐出瓜子皮。 浮生:“要是我被拐走你会去找我吗?” “不会, 做妖要学会自救,要是你硬要找死我也没有办法。”林雾上下打量浮生,语气凉凉。 浮生恨恨咬牙, 这么不会说话,活该和燕归辞吵架! 它忍着咬林雾一口出气的冲动,白白软软的身体挤进她手中, 任她来回揉捏它的身体。 它压低声音鬼祟道:“燕归辞最近过得很不好。” 林雾脸上愉悦的笑容顿时减淡, 曲起手指弹一下浮生的脑壳,“你大老远来找我就是说这件事?” 浮生捂住头,“我是觉得他太可怜,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林雾:“那是他活该。” “就在你去皇宫看书的时候,他一个人外出做任务受了很重的伤,流好多好多的血。”浮生努力把台词说完。 林雾:“他不是有他的谢师姐吗,哪里是一个人,更何况我跟他不熟,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浮生重重叹一口气, 开始瞎编,“他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去, 受伤太重走都走不动,遇到谢宁音也是碰巧,后面他们一起出去也都不讲话,他跟个哑巴一样只顾做任务。” “那是他自己先跟我生的气,他赌气关我什么事,我现在不想听跟他有关的事。”林雾兴致缺缺,连捏白云团子都没兴趣。 浮生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他是觉得自己太弱小,帮不上你的忙,所以才想拼命提升实力呀。” 鬼知道燕归辞为什么生气,它还要费劲巴拉帮他找理由,它真是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浮生抹一把辛酸泪,在林雾面前滚来滚去,蓬松的毛发随风颤动。 “你怎么知道他这样想?”林雾戳戳它的肚子。 浮生:“他跟我说的呀!” 林雾发出质疑,“他会跟你说这样的话?” “……是我钻进他的梦里听到的,我发誓我没有偷偷进过别人的门,除了他!”浮生连忙打补丁。 这口黑锅他背了! 反正也已经这样说,它干脆添油加醋道:“他在梦里特别伤心,一直在哭,觉得你不要他,泪水都快把梦境淹没。” 林雾:“哦。” 浮生:“你就这个反应?” 果然是一个没有心的冷酷女人! 林雾反问:“不然呢?我也要哭一哭,来一个水淹金山寺吗?” 浮生:…… 看来它读的书还是不够多,金山寺到底是什么有名的寺,为什么它没有听说过这个寺? 肚里的话全部掏空,它实在词穷,自暴自弃地问道:“今天晚上我想吃栗子糕,可以给我买一盒吗?” 它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谁知峰回路转,林雾竟然点头答应。 林雾:“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晚上回去给你买。” 浮生瞪大眼睛,幸福来得好突然,它有点不敢相信,林雾说的是对的,知识改变命运! 晚上回城,林雾买下最后一盒栗子糕。 在浮生的怒视下,姬无咎姿态自然地拿起其中一块品尝,完全不在意这小小妖怪的意见。 在回学院之前,林雾先去一趟药铺,今日他们收获颇丰,除去任务所需要的灵药之外,还意外采到一株品相极好的灵药。 她不擅长炼丹,太珍贵的灵药在她手上只是浪费,不如卖掉换钱。 药铺里,医修学徒给出的价格很合理,林雾也没还价,反正是顺道白捡的东西,几块灵石的事她也懒得费口舌去争取。 她大量购入一些灵药,看得姬无咎十分不解。 姬无咎:“你买这么多药干什么?” 林雾:“我打算往医修的方向暂时发展一下。” “怎么突然想学医?”姬无咎问道,“难不成是见我受伤太多,所以想更好的医治我吗?” 林雾看向他,表情一言难尽,毫不客气道:“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自信都是哪里来的,要是你全身上下的皮都跟脸皮一样厚,那你都不用携带任何防御法器了。” 姬无咎:……好冰冷扎心的话语。 姬无咎:“我开个玩笑。” 事实证明,他并不适合讲笑话,非但没把林雾逗笑还被打击一顿。 他挫败道:“我经常见你对其他人笑,但是很少对我笑,为什么呢?” 林雾冷笑,“我打人的时候特别喜欢笑,你想感受一下吗?” 这种笑还是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姬无咎连连摇头,为什么他看了那么多哄女孩子的方式,但在林雾身上没有一个奏效呢? 两人走出药铺,经过巷子,看见角落一个女子在哭诉,声音之大想听不见都不行。 “这是按照你们的要求采的灵药,品相完全合格,你们凭什么说降价就降价?” 清脆得如同黄莺的声音,即使带着哭腔也字字分明。 林雾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头上包着花布,双眼含泪气鼓鼓的女子。 “那是一个月前的价,现在这种草药遍地都是,你这些一点都不稀奇,还想拿之前的价?” 说话的是个一身横肉的莽汉,态度蛮横。 女子:“可是从一百灵石一株到一灵石一株,这差价未免太大了!” 林雾瞥一眼地上的背篓,确实是比较常见的灵药,但价格也不至于低到一灵石一株的地步。 所需量大又常见的灵药,一般药铺会固定与种植灵药的种植户合作来保证品质,像女子这样的散户量太少,药铺不会买。 这样的骗局很常见,对方刻意压价,赌的就是女子的灵药卖不出去,如果不低价卖给他就只能砸手里。 女子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可是我弟弟生病,现在急需用钱。” “那你赶紧把药卖给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结账。”莽汉不耐烦道,见林雾看过去,瞪她一眼。 “看什么看?” 姬无咎挺身而出,“你这样欺压一个弱女子,实在有失风度。” 莽汉眼睛一瞪,喊道:“兄弟们,有人来砸场子了!” 莽汉身后走出五个同样身材高大的男人,站成一排盯着林雾和姬无咎看,来势汹汹。 姬无咎先看一眼林雾,才抬脚往前走站在女子前方,说道:“你这些灵药我买了,就按照一百灵石一株的价格,下次记得别再跟他们做交易。” “真的吗?”女子眼神惊喜,抹一把眼泪,屈膝便要跪下。 “我知道它不值一百灵石一株,就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来,谢谢恩公!” 姬无咎扶住她,没让她跪下。 莽汉恼怒,“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兄弟们,上!让他知道英雄救美不是那么好做的!” 莽汉的举动正对姬无咎下怀,他拔.出长剑,和六个莽汉缠斗在一起,姿态潇洒俊逸,颇具美感。 六人倒地,姬无咎收起长剑,“滚。” 莽汉起身逃离时不忘回头威胁道:“走着瞧,下次再碰到我,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长兴郡的老大!” 林雾没忍住笑出声,在七皇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带着一种身份错位的荒谬感。 “笑什么?”姬无咎收剑。 林雾:“笑你被长兴郡老大威胁,以后出门得多加小心。” 姬无咎:“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市井无赖。” 杀了那个妖鬼 第149节 女子眼里亮着光,感激道:“谢谢恩公,我叫景瑶,都不知道要怎样报答恩公才好!” “我帮你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拿钱回去给你弟弟治病买药吧。”姬无咎拿出灵石递给去。 “谢谢你,下次遇到的话我一定会报答你!”景瑶双手接过灵石,匆匆转身离开。 姬无咎没在意她口中的报答,转过头去看林雾。 “看我做什么?”林雾问道。 姬无咎:“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心善又潇洒?” 林雾敷衍道:“是是是,你要怎么处理这些草药?” 跟个中二少年一样幼稚,做件事还需要人夸。 姬无咎拎起扎成捆走进药铺,把这些灵药全部送出,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药铺爽快收下。 姬无咎:“这不就解决了?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 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林雾只好把敷衍的话再扩展一些,“我以前认为你傲慢自大,没想到你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不知道我的事儿多了,以后你可以慢慢了解,会发现我比看上去更好。”姬无咎笑得见牙不见脸。 做了一桩好事,在林雾面前表现一番的姬无咎心情舒畅,看得吴叔连连摇头。 回到学院,林雾和姬无咎分开,没有烦人的雇主,她终于可以歇口气,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房间里摆着一本本书,林雾和浮生各自埋头苦读。 林雾放下书,拿出一个丹炉生火,放入灵药和食材,等浮生抬起头来时,看见她煮出一锅紫绿色的粘稠液体。 浮生:“你要做给谁?” 林雾:“做给你的蛇蛇,你不是说他受伤很重吗?” 浮生大惊:“你为什么要毒死他?” 林雾:? 林雾恼怒,“这是药膳,你怎么这么没见识?!” 浮生:…… 一半紫一半绿的、黏糊糊的、冒着泡泡的,林雾管这个东西叫药膳? 林雾:“我给你打一碗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你打死我我也不吃!”浮生誓死不从,“你为什么不自己尝?” 林雾看一眼锅里的食物,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晚饭吃得太饱,现在一口都吃不下。” 她一手摁住浮生,另一只手舀起一勺药膳要喂到它口中。 浮生拼命挣扎,从她手下逃窜而出,冲出屋子满院跑。 “杀妖了!杀妖了!林雾要杀妖,救命啊!” 在浮生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叶清黎复杂的目光下,林雾最终还是将那锅不明粘稠物倒掉,嘴里念念叨叨说两人不懂珍惜粮食。 叶清黎忍不住道:“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林雾疑惑道:“我没有啊,我很好啊。” 叶清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回到自己房间后她思索再三,不知道把这件事跟谁说,只好写信给裴修风。 于是第二天,林雾就得知自己患上失心疯,要煮毒药毒死燕归辞的消息。 林雾:?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儿? 裴修风:“虽然我平时是更偏心你,但是这件事我实在没法昧着良心,是你先隐瞒燕归辞又和他吵架,现在要死要活的是想做什么?” 林雾:“……我只是煮个药膳,你们没必要这样侮辱我的厨艺吧?” 首次灵药与食材的创新,有点小失误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昨天晚上她趁叶清黎走后,又把偷偷留在锅底的药膳刮下来强行喂给浮生,它不也没死吗? 浮生躺在叶清黎肩膀上,连连干呕,“我再也呕……不爱你呕……了呕……” 裴修风痛心疾首,“别人难受是想结束自己的性命,你倒好,是要把别人的命了结。” 林雾:“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了那是药膳!药膳懂吗?!” 叶清黎:“那你尝过你煮的药膳吗?” “我又没受伤,我不吃。”林雾理直气壮,掏出一碗新的药膳放在桌上。 “这是我新煮的,你们拿去给燕归辞,要是他识相点就赶紧来跟我道歉。” 碗里的药膳终于不是黏糊糊的模样,而是坚硬如石,裴修风拿起筷子用力往上戳,碗底被震裂,里面的东西还是丝毫无损。 裴修风/叶清黎/浮生:…… 叶清黎了然道:“你这是在威胁他,要他快点来道歉?” 林雾:“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明明是在给他台阶下,表明我已经不生气,让他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不是你。”裴修风站起,抬脚往外走,一溜烟就没影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想起还有功课没有做,告辞。” 叶清黎也跟着离开,“我想起今天的剑还没有练够时间,你们聊,我先走了。” 最后只剩下浮生,浮生绞尽脑汁道:“你等我一会儿,让我想个借口。” 林雾把药膳抓起重新换个碗,硬塞进浮生怀中,碗快跟它一样大。 “想什么想,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 浮生:qaq 它想了又想,怕直接丢掉会被林雾发现,为了今后能过个安生日子,它背着林雾含泪把药膳吞下。 林雾丢下浮生外出,继续和姬无咎一起做任务。 任务都是姬无咎领的,这一次不是杀妖兽,而是找一株灵药。 这次是学院长老额外颁布的任务,急需这株灵药,完成任务不仅能加分数,还能领灵石。 找灵药比找妖兽需要花费的时间更多,不过林雾无所谓,雇主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职业素质极强。 姬无咎:“我给你带了一副耳环,是用南海玉灵珠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雾:“不喜欢。” 姬无咎:“你都还没看,怎么知道不喜欢?” 林雾:“我不戴首饰。” 姬无咎:“可我看见你耳垂上有耳洞。” “这是之前做任务时迫不得已要戴耳饰进行伪装。”林雾摸摸耳朵,“这项工作是另外的价格。” 姬无咎:“我加钱!” “我现在不缺钱。”林雾拒绝。 她最近没时间去吃喝玩乐,口袋里常星婵给的钱还没花完,贫穷的时候为挣口饭吃可以接受雇主额外的要求。 但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雇主临时加活就干的林雾,不爱干的活加钱也不干,她成长了! 姬无咎改口道:“这又不是交易,我只是想送你礼物。” 林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姬无咎被她堵得没话说,思索片刻,又开口问:“我那里有一支水头特别好的玉镯,镯子你总能接受吧?” “镯子我也不戴。”林雾一口回绝。 姬无咎抓到她的漏洞,立即道:“你手上明明就戴着镯子。” 林雾一愣,看向自己的手,左手手腕上的镯子还是许久之前燕归辞强行给她带上的,当时想着后面再摘掉,结果不知不觉中她都习惯它的存在。 林雾:“我有镯子,不需要新的,不习惯一只手戴两只镯子,也不喜欢右手戴,更不想换着戴。” 她把所有的话堵死,让姬无咎无话可说。 姬无咎:“那簪子?” 林雾:“簪子也是一样,我这个人念旧,不想抛弃原有的东西,镯子我不喜欢,簪子我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明白吗?” 一长串话说完,姬无咎愣住,尤其是林雾最后补充的那句话……格外伤人。 他强撑道:“谁管你喜不喜欢我。” “你不在意更好。”林雾神情坦然,“我明明就说我们俩的关系是纯粹的金钱往来,他们偏不信,是我误解你了。” 姬无咎又被一箭扎心。 往后的路程,他一改开始的活跃,一路沉默,这种沉默反倒让林雾更加自如,不用费心去听他在说什么废话。 任务要求的灵药并不好找,不然也不会特意加钱急要,两人在深林中穿行,姬无咎看着林雾自得其乐,完全没有被先前的对话影响到,顿时更心塞了。 “啊!” 前方传来声响,林雾和姬无咎转头看去,看见昨天刚见过面的景瑶,她在前面快速奔跑,身后跟着一只野猪妖兽。 景瑶也看见两人,眼中先是闪过欣喜,往他们的位置跑几步,然后神色变得犹豫,又转道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姬无咎心情正郁闷,拔剑等待妖兽靠近,准备拿这不长眼的野猪出出气。 见景瑶往另一个头跑,他喊道:“你往那边去做什么,给野猪送菜吗?” 景瑶气喘吁吁,“我怕连累到你们。” “区区一头猪,能连累什么?”姬无咎朝野猪奔去,手中长剑刺向野猪的身体。 谁知第一剑竟然没扎进去,野猪的皮厚如城墙。 野猪被刺痛激怒,长长的獠牙顶向姬无咎的腰身,姬无咎避开,身旁一棵一人围抱不过来的巨木被野猪的獠牙刺穿。 长剑趁机再次劈刺,野猪皮开肉绽,痛苦嚎叫着拔.出獠牙,在树干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野猪并不算太强,如今身上带伤,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0节 林雾不再关注,继续拿出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景瑶扶着一棵树喘气,目光从林雾身上离开,长久注视着姬无咎。 野猪轰然倒地,过大的身躯让地面都微微震颤,这是一只成年野猪,可惜不是什么特殊品种,实力不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部位。 景瑶捂着心口,心有余悸道:“好险啊,幸好遇到你们。” 姬无咎不客气道:“实力弱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太深入山林,林中妖兽无数,连这只猪你都打不过,再往里走就是被妖兽吃掉的命。” “我知道,但我没有办法,只有深处才有罕见的灵药,我需要钱。”景瑶泪眼汪汪。 她五官精致小巧,标准的小白花长相,清凌凌的,眼中含泪时像是枝头被细雨打湿的梨花。 姬无咎语气缓和些许,“那你独自进山也未必找得到珍稀灵药,还不如像昨天一样多采一些外围常见的种类。” 景瑶咬着下唇,纠结片刻,开口道:“其实我有一种天赋,我的鼻子很灵敏,能根据味道去寻找稀有灵药。” “你有这种技能,那为什么会穷成这样?”姬无咎不太相信。 “可能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拥有这样的天赋,但修炼的根骨不好,修为迟迟不得突破,这件事我不敢与别人说,怕被当成工具抓起来。”景瑶苦笑道。 姬无咎信了大半,“你确实弱。” 景瑶:“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们带我进深山,我带你们找灵药。” 一听到“交易”这两个字,姬无咎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他现在快要对这个词产生阴影。 他思索片刻,反正他也不惧妖兽,如果景瑶能帮他们更快找到灵药,未免不是一项双赢的选择。 他答应道:“可以。” 说完他看向林雾,只见她坐在树下,拿着炭笔和白纸写得入迷,完全没在意这边的交流。 姬无咎喊道:“林雾,我们和这位景姑娘一起进山找灵药。” 林雾起身,“走吧。” 她没对姬无咎的行为进行任何点评。 越往里走,山中越寂静,不管是妖兽还是普通动物都会隐藏自己的动静,在这里猎物有时候也是猎手。 景瑶性格活泼,见两人都不说话,便出声问道:“你们是道侣吗?” 姬无咎看一眼林雾,答:“还没结契。” 林雾没有反驳,现在还在雇佣期内,她名义上仍是七皇妃,姬无咎的用词非常准确。 “这样啊,真般配,两位都又厉害又好看,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景瑶夸赞道。 “你见过神仙吗?”姬无咎失笑,“你又没见过她出手,怎知她厉不厉害,这样夸人不觉得违心?” 景瑶:“一点都不违心,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俩都是厉害的人,就像我一猜就猜到你们是道侣一样。” 姬无咎沉默片刻,“别这么多话,好好找你的灵药。” 每说起一次,都是在提醒他和林雾之间虚幻的关系,只要时间一到,泡沫被打碎,美梦会惊醒。 景瑶嘀咕道:“脾气这么不好,难怪这位姐姐看上去不是很喜欢你的样子。” 姬无咎:“你说什么?” 景瑶立即改口:“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你们真般配!” 第91章 酒楼 景瑶确实如她所说, 在找灵药方面别有一番天赋,一路下来,他们找到不少昂贵灵药, 只可惜依旧没找到任务所需的药材。 与灵药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波波的妖兽, 不知道她的天赋里是不是还包含吸引妖兽这一条。 休息时, 林雾继续沉迷写写画画。 姬无咎凑过去,“你在一直画什么?” 林雾也不避讳,大方展示给他看,“在琢磨一个阵法。” 白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数字和线条, 一眼看过去眼睛发花,姬无咎转移话题,“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林雾:“随意。” 见姬无咎眼巴巴望着她, 她持碳笔的手一顿,想起今天吴叔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而身后的一种暗卫似乎没有哪一个会做饭。 姬无咎身为皇子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 先前出行都是吴叔负责后勤, 而今吴叔不在,一行人只能干瞪眼。 林雾在芥子袋里扫视一遍,里面的吃食早已经消耗光, 她饿了就吃辟谷丹,能撑很久又省时,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补充粮食。 若是现抓食材来做,她也没有带任何烹饪的工具,烤制的话佐料也没带,什么味道都没有的肉难以下口, 还不如辟谷丹。 她现在都不怎么备有这些东西,因为燕归辞总会准备好一切, 她只需要等着吃。 看着目光殷切的姬无咎,她掏出两瓶辟谷丹,慷慨道:“友情提供,不收钱。” 姬无咎:“难吃。” “这么挑嘴?”林雾无所谓道,“那就饿着。” 孩子不乐意吃饭,饿两顿就好了,饿得上头什么都好吃。 姬无咎:“不如你烤肉吃吧,上一次你烤的肉特别好吃,我去抓山鸡!” 林雾回想上次,姬无咎口中的她烤的肉,是她在燕归辞忙着煮汤的时候帮忙翻了一下烤肉的架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燕归辞养废了,现在懒得很,完全不想动手。 林雾:“没佐料,不好吃。” 最基本的盐都没有,烤出来的东西比辟谷丹好不到哪去。 姬无咎:“我有!” 他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在林雾面前,什么香料都有,瓶子崭新白净,一看就是新买的。 林雾:“你不会是故意不让吴叔跟来,想让我烤肉吧?” 姬无咎不承认,“当然不是,吴叔有事,我总不能强逼着他跟来。” “材料这么齐全烤鞋垫都好吃,你自己来吧,不要烦我。”林雾重新拿起炭笔。 不管姬无咎怎么软磨硬泡,林雾都不松口,让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实在不行就吃辟谷丹。 气得姬无咎抓来一只山鸡自己烤,结果忙活半天,外皮烤得焦黑,里面的肉还是生的。 景瑶在姬无咎拿野鸡泄愤之前,开口道:“你再去抓一只,我来烤吧。” 姬无咎确实饿了,但他懒得再动手,直接喊暗卫去抓鸡。 景瑶惊讶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张大嘴巴,“他们……” 姬无咎:“不用管他们,烤你的鸡就行。” 景瑶老实闭嘴,“好哦。” 事实证明,景瑶烤鸡的技术和姬无咎相比,就好像他们之间武力的差距。 景瑶还找到一窝蜂蜜,在烤制的过程中,用几根草叶绑在一起当做刷子,将蜂蜜刷到山鸡的表皮上。 随着炭火一点点烤制,山鸡表皮逐渐变得金黄,泛出诱人色泽,香气阵阵。 面对姬无咎赞赏的眼神,景瑶自告奋勇,让他再去弄来一只山鸡,尝试另一种做法,把鸡用宽大树叶层层包裹,再埋进炭火下面焖熟。 两人在这头忙活——动手忙活的是景瑶,姬无咎主要是嘴在忙。 景瑶压低声音道:“无咎哥,你跟林雾姐是不是那种被长辈强行联姻的啊?” 在拥有一起烤鸡的交情后,两人的友谊迅速上升。 姬无咎:“为什么这么说?” 景瑶:“你说你们是未婚夫妻,可是我看林雾姐好像很冷淡诶。” 姬无咎:……扎心了。 景瑶老神在在道:“我感觉你挺喜欢她,但你一看就是不懂怎么追求女孩子的人,是不是平时都是被女孩追,从来没主动过?” “这都看得出来?”姬无咎摸摸脸,沾炭的手指把脸抹黑。 “当然,我娘没死之前就是干媒婆的,我耳濡目染,知道的事比你还多。”景瑶自信道。 “作为昨天你帮我的报答,我帮你追林雾姐怎么样?” 姬无咎狐疑,“你行吗?” “我可比你更懂女孩在想什么。”景瑶信心满满道,手沾点炭灰往姬无咎脸上抹。 姬无咎躲开,“你干什么?” “你别动,让我画两下,你再去找她试试看。”景瑶摁住他的手。 姬无咎半信半疑,最终还是没躲开,顶着一张花猫脸去叫林雾。 林雾一抬眼,眼前的姬无咎一张脸被均匀涂黑,一口白牙出现在脸上极具冲击力,十分滑稽。 “噗——哈哈哈哈哈你的脸怎么回事?”林雾没忍住笑出声来。 姬无咎抬手摸脸,也跟着笑,“吃饭了。” 回到火堆旁,他朝景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林雾夸道:“这鸡烤得不错啊。” 表面金黄酥脆,烤的程度刚刚好,油脂渗出来,皮油亮亮的,一口下去肉汁渗出,入味不油腻。 景瑶不好意思道:“比起酒楼里的大厨还有一定差距,我以后的梦想就是在大酒楼当个厨子。” 林雾:“做得已经比一些厨子好了。” 景瑶抓着鸡翅,低头笑笑。 吃饱喝足,在景瑶的带领下,三人继续踏上寻找灵药的路程,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任务所需的灵药。 返回到长兴郡,姬无咎提议道:“今日收获颇丰,去酒楼吃个饭吧,我请客。” 林雾和景瑶都没意见,三人去到长兴郡最有名的酒楼,在酒楼顶层俯瞰下方景色。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1节 酒楼布置奢华,景瑶一脸兴奋,不见任何局促,“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酒楼,这里一定很贵吧,不知道菜味道怎么样?” 姬无咎:“味道不错,你要是真想当厨子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先来这当个学徒。” 景瑶“哇”一声,“那我也太幸福了吧!今天不仅安全地摘到灵药,能来这里吃一顿,竟然还可以当大酒楼厨子的学徒!” 姬无咎被她逗笑,“这些不算什么。”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我来说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景瑶认真道。 “谢谢你,无咎哥哥。” 姬无咎:“不用客气。” 要是林雾也像景瑶一样容易被打动就好了,可惜一个世故老道的人再怎么也天真不回去,难追啊。 景瑶把林雾拉进对话,“林雾姐,今天我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吃到这一顿大餐,太感谢你了!” 林雾:“你这个天赋很好用,可以长期合作,日后你就不用再愁无钱可用,你之前没想过这个路子吗?” “我之前试过,可是对方只想把我抓起来,控制我去找灵药,一点钱都不想出,后来我就不敢和任何人说,要不是因为昨天你们帮过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景瑶心情低落下去。 林雾:“以后你跟着他混,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 景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林雾姐,你说话真好玩,那以后我就跟着你们混!” 饭菜上桌,景瑶很会找话题聊天,在两人中间调节气氛,让林雾都话多起来。 比起林雾和姬无咎单独尬聊,姬无咎说一句被怼一句的场景好得多。 林雾喝口茶解腻,她的视线正对着窗外,下方万家灯火,汇聚成一片星海。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抹白,白团子要从窗口进来,却一头撞在透明琉璃雕刻的窗户上,发出“咚”的一声。 浮生晃晃头,绕到另一边打开的窗户飞进,对着林雾就是一阵怒骂。 “你竟然在这里偷偷吃饭不叫我,大鱼大肉的看得我都流眼泪,你知道我在家里过的是什么野菜配白粥的苦日子吗?” 林雾:“……你的词汇量真是越来越丰富了,没事做就多看点正经书,回去我要把你那些话本烧掉。” 浮生:“你竟然还要毁掉我的精神世界,真是岂有此理,你好不可理喻,伤透了我幼小的心灵!” 林雾扶额,“你少说点话吧,听得我脑壳痛。” 浮生:“你是不是已经对我产生厌烦,现在连我讲话你都不爱听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变了呜呜呜……” 林雾忍无可忍,打出一道灵力将浮生击飞,朝姬无咎和景瑶道:“抱歉,管教不严,见笑了。” “这是妖?”景瑶惊讶。 林雾:“一只没本事不会化形的小妖,不用放在心上。” “你没给它打上烙印吗?”景瑶语气惊异,仿佛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林雾:“小孩子家家的,没必要。” “那它骂你,你不生气吗?”景瑶问道。 林雾:“这不是它的错,是这个花花世界污染它纯白的大脑,才让它变了。” 景瑶:…… 白团子从窗户外掉落,没过一会儿,包厢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雾打开门,门外站着燕归辞,燕归辞头上顶着浮生。 浮生:“看吧,她自己偷偷来吃好吃的不叫上我们,把我们留在家里吃糠咽菜,真是好冷漠无情啊!” 林雾一个头两个大,“先把你嘴上的糖霜擦干净再说话吧!” “你这是嫌弃我吃得多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妖了?”浮生呜呜开嚎。 林雾选择无视它,看向燕归辞,客气寒暄道:“吃饭吗?” 燕归辞看一眼包厢里的另外两人,姬无咎面无表情,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好奇看过来。 他答:“吃。” 一个字把林雾弄沉默,她都做好被燕归辞拒绝的准备,谁知他竟然会答应。 林雾:“进来吧,我去喊店小二补充一些新菜。” 他都已经这样说,她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浮生欢天喜地地落座,“他什么都吃,把菜单给我,我来点!” 包厢宽敞,多上两人也不嫌拥挤,就是氛围相较先前变得沉默些。 景瑶的目光从浮生和燕归辞身上掠过,凑到研究菜单的浮生身边,热心道:“这道炸南瓜薄片好吃,很香甜。” 浮生抬头,这才注意到面前陌生的面孔,问道:“你是谁?” “我叫景瑶,今天和他们一起去找灵药,以后会长期合作哦。”景瑶帮浮生和燕归辞摆碗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可爱的小妖呢。” “真的吗?”浮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林雾和燕归辞,一个凶了吧唧,从来不懂说好话,另一个沉默寡言,说十句都换不来一句回应。 此时遇到一个正常又甜美的女孩子,真是让它感动不已。 景瑶点头,认真道:“真的,竟然没有人夸过你,他们的眼光真不好。” 浮生两只小眼睛笑得眯起来,张开嘴不断扩大,从嘴里掏出一盒吃过一半的栗子糕,慷慨地分享给景瑶。 “给你吃,这是我最爱的栗子糕。” 它体内另有一处空间可以储存东西,之前没吃完的零食一直囤着。 栗子糕的包装很干净,即使是从嘴里拿出也没有粘到什么奇怪的液体。 景瑶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勉强,委婉道:“谢谢,我不爱吃栗子糕,你多吃一点。” 浮生:“好吧,真可惜,你竟然欣赏不来栗子糕。” 它把剩下的糕点重新塞进嘴里,转头催促林雾快点上菜。 气氛被浮生破坏殆尽,林雾拿起筷子敲一下它的头,朝燕归辞幽幽问道:“你是怎么受得了它的?” 天天就会撒娇,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不管就蹬鼻子上脸。 燕归辞实话实说,“不是很受得了。” 不然也不会大晚上带浮生出门。 林雾:“你怎么不好好管教它,把它养成这样娇纵的性子,以后怎么独立?” “它跟着你回来,你总是出门不带它,把它一个人抛在学院里又是什么道理?”燕归辞不背这口黑锅。 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一旁的浮生闷头吃饭,风卷狂云般往嘴里塞东西,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跟他们与其他人隔开。 姬无咎点的酒送上桌,他往杯中倒酒,打断林雾和燕归辞的对话。 他举起酒杯,向燕归辞敬道:“相逢就是有缘,我敬你一杯。” 燕归辞伸手去拿酒,林雾摁住杯子。 “你什么酒量自己不清楚?我可不想扛一个醉鬼回去。”林雾把酒杯拿起,面朝姬无咎,手微微抬高。 “他喝不了酒,我来和你喝。” “好啊。”姬无咎瞥一眼燕归辞,酒杯往前探,和林雾手中的杯子碰在一起。 林雾举杯要喝,手中忽然一空,酒被燕归辞夺走。 燕归辞一口饮尽杯中酒,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我可以。” 林雾刚想翻脸,姬无咎出声道:“看来燕兄不像你说的那样,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手中筷子折断,林雾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姬无咎重新倒酒,两人仿佛鼓着劲儿一般,你一杯我一杯下肚,一壶酒喝完又叫上新的一坛。 景瑶:“他们这样喝没关系吗?” 林雾:“又不是我付账,跟我没关系。” “家里弟弟还没人照顾,我今日就先告辞,要是明天还去找灵药你们给我传消息就好。”景瑶察觉此时氛围不对,不好再待,礼貌告退。 林雾点头,等景瑶离开后,转头问浮生:“药膳你给他了吗?” 正在吃饭的浮生动作一顿,心虚道:“给了。” 林雾:“早知道就不给了,还不如喂狗!” 浮生小心瞄一眼林雾,她竟然没有发现它在说谎,今天真是反常。 它哪敢把砖头一样的药膳给燕归辞吃,是怕他俩吵得还不够大吗? 从月亮初升待到月上中天,姬无咎双眼迷离,脸颊发红,已经说不出一整句逻辑清晰的话。 而燕归辞依旧正坐着,身体板正,双目清明,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乍一看燕归辞似乎没醉,但林雾知道他的酒量也就一口,在第一杯下肚的时候就已经醉了。 后面他一直不出声才没在姬无咎面前露馅,骗得姬无咎真以为他酒量高,硬是强撑着把五坛酒喝完。 姬无咎趴在桌上,彻底没了动静,幸好林雾在他微醺的时候要求他把账结清,要不然这顿饭钱还得从她口袋里掏。 最后一坛酒的钱林雾付了,喊出暗卫让他们把烂醉的姬无咎带走。 吃饱的浮生瘫在桌上,因为好奇偷喝了一口酒,现在也醉得走不了直线。 林雾把浮生揣进兜里走出门去,打算把燕归辞一个人丢在这让他冷静一晚上,要是酒楼把他丢出去,那他就流落街头好了,总之别想她把他带回去。 在经过燕归辞身旁时,他准确拉住林雾的手,将她往回拽。 他力道极大,林雾没想到他会突然动起来,一时不察被他拉着往后倒,摔坐在他腿上。 酒楼的椅子足够宽敞,她坐在燕归辞腿上,腰肢被他紧紧扣住,他把头埋在她颈窝处,一口咬在她锁骨上。 浮生被摔出去,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迷迷糊糊地爬起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一幕后闭上眼睛别过身去,抬手捂住耳朵。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牙尖在薄薄的皮肤上摩擦,力道不轻不重地压着锁骨,温热的吐息灼红一大片肌肤。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2节 林雾一时找不到着力点支撑她坐好,只能在他怀中胡乱扑腾,手抵住他的胸口挣扎着要站起。 “这么喜欢咬人,你属狗的吗?” 燕归辞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微微摩擦着她的后颈,牙齿从锁骨转移到红得熟透的耳垂上。 林雾后背一麻,挣扎的力道骤然减弱,墨伞落入手中,压在燕归辞脖颈。 燕归辞往前靠,脖子被压出一条血痕,林雾冷着脸把墨伞往后挪。 “你就赌我不敢真杀你是吧?!” 燕归辞额头轻轻蹭着她的脖颈,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出一株紫色的花,“送你。” 这是先前在丛林里姬无咎和谢宁音都需要的那株灵药,她最后没拿走,回去后看学院颁发的任务榜,这个任务已经完成。 林雾:“你拿谢宁音的东西送我?” 燕归辞摇头,“不是她的,我后面去找了新的更好的。”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林雾皱眉,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她捏起燕归辞下巴观察他的表情,或许是酒意晕染,让他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一向苍白的脸颊染上几分血色,嘴唇也在刚才的摩擦中带上粉红。 鲜嫩欲滴,像一株妖孽至极、含苞待放的花。 燕归辞忽然靠上前,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热气与酒气一同袭来,鼓动着心跳。 林雾一僵,忍无可忍,直接用墨伞将其打晕,捞起地上的浮生走出酒楼。 外面空气清新,凉风吹拂,让她也沾上酒气的脸清明几分。 夜晚的长兴郡热闹非凡,林雾带着燕归辞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把他送回学院宿舍,将其狠狠扔在床上。 扔完犹不过瘾,又踹上一脚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燕归辞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不仅是头疼,后背也隐隐发痛,难道喝酒还会疼及背部? 昨夜的记忆零散破碎,只记得他和姬无咎喝了几杯酒,之后的一切便再无印象。 浮生在他被子上呼呼大睡,他把浮生喊醒。 浮生睡眼惺忪,“干什么,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 燕归辞揉揉头,试图将那种恶心感压下去,把浮生丢在一边,先起身去喝口水,再返回来问道:“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林雾把你送回来,你连路都走不直,难道你觉得有可能是你自己走回来吗?”浮生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燕归辞把它拉出被窝,“她竟然会送我回来?” 昨晚他没听林雾的话,还以为她会大发脾气,把他丢在酒楼里不管。 浮生挣扎着要钻回被窝,敷衍道:“说不定是昨晚你亲她,她就不跟你生气了,以后你可以多亲亲试试。” “什么?” 燕归辞怀疑自己听错,手中动作一松,浮生迅速挣脱开来溜进被子里。 他把浮生拽出来,抓住浮生的腿将它倒吊着甩两下,让它清醒一点,“你说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 浮生在空中摇摆,嗷嗷大叫,“我不知道!我要睡觉!” 燕归辞把浮生提到眼前,冷冷注视,浮生对上他的眼神,身体忽然一个激灵,大脑清醒过来,睡意彻底消散。 浮生戳着手指,嗯对对对。回忆道:“昨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逛街,然后在一栋酒楼,我看见林雾和别人在吃饭……” “说重点!”燕归辞打断它。 浮生委屈,“哪个部分是重点?” 燕归辞目光漂移一下,“我喝醉后的那部分。” 浮生:“我也不记得那么多,就感觉一阵天摇地晃之后,看见你和林雾在亲嘴。” 燕归辞追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浮生迷茫道,“再往后我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见浮生确实再说不出什么,燕归辞把它丢到一边,浮生快速起身钻进被子里,这回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大觉。 燕归辞查看芥子袋里的灵药,发现灵药不在里面,他向识海中的小人询问事情经过。 小人:“滚!别来烦老子!脑子一天天就是林雾,一点儿不把修炼放在心上,什么时候才能称霸天下?!” 它的宏图霸业啊,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第92章 师母 在林雾忙着做任务的日子里, 新晋弟子大比的时间也一天天临近。 有一些学院的队伍提前来到麓山学院,例如与麓山学院同样盛名在外的青水学院。 林雾这几日每天都在外面跑,今天想休息一天, 没有跟姬无咎出门, 跑去门口看热闹。 大门外, 麓山学院的长老在迎接青水学院的队伍,青水学院的院服是大面积的浅青色,一眼看过去就像一棵棵青翠的新竹。 林雾的目光精准落在其中一人脸上,不是因为她认识对方, 而是对方的脸实在太过耀眼夺目。 一片竹子中有一棵鹤立鸡群,明艳的五官将旁人衬托得黯然失色,双眼明亮, 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蓬勃生机。 这样的美人显然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可以轻易地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青水学院的那个女子长得真好看!” “早就听说今年青水学院招到一个特别美的弟子,怎么就没来我们学院呢?” “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吗?” “好像是叫长孙南筠。” “好特别的姓氏, 是哪个地方的?” “我也不清楚, 据说长孙家以前隐世在外,最近才出来活动。” …… 长孙南筠? 听着八卦的林雾一愣,这个名字…… 她回头在人群中寻找, 目光扫过乌泱泱的人头,看见站在角落的裴修风。 只见裴修风专注地看着青水学院队伍里的长孙南筠,连她的视线都没察觉到。 林雾心神震撼,挤到裴修风旁边,难以置信道:“我师母竟然是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在她被师父捡走的时候,师母就已经去世, 她所听闻的所有关于师母的事,就只有师父口中的只言片语。 她拼拼凑凑出师母的形象, 在她脑中师母应该是一个飒气的女侠,长相英武大气,姿态飒爽,谁知道竟然美到如此地步。 裴修风:“她不是你师母,别胡说,影响她声誉。” 林雾疑惑,“你喜欢的人不是她吗?” 她印象之中师母就是这个名字,更何况像长孙这样特别的姓氏,她不可能记错。 难道是同音的两个字,具体不是“南筠”,而是其他字? 裴修风瞪她一眼,“你不去做你的事,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做任务哪有吃瓜好玩。”林雾啧啧称奇,看两眼长孙南筠,又看看自家师父。 “我感觉你眼睛都看直了,你喜欢的人真的不是她?” 裴修风抬脚踹她,“是她行了吧!没什么事就回去看书,不要出来晃悠,看见你我就来气。” 林雾怂恿道:“看看周围男弟子们的如狼似虎的眼神,你还不快去打声招呼宣誓主权,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 裴修风沉默片刻,脸上所有表情收起,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她?” “因为我天赋异禀,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知晓天下万事。”林雾朝他挤挤眼。 裴修风:“那你说说,我们俩的结局是什么?” 林雾:“你们俩啊……” 话在口中忽然卡壳,他们俩啊,一个远嫁他人受尽折磨,一个一蹶不振终日酗酒。 后来师父把师母带走时,师母已经病入膏肓,没能去到他们约好的苍山花海,就已经病逝在半途。 师父为实现诺言,带着师母骨灰走遍天下,为她报完仇之后一步步走往苍山花海,打算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 快抵达的时候碰到她这个死皮赖脸的小孩,硬生生多了一个徒弟。 裴修风抬手指向长孙南筠身旁的一个男人,笑着说道:“那是她的未婚夫,刚刚定下的,家世相貌样样与她匹配,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对她不好。” “你要记住,多珍惜眼前人。” 裴修风没再看下去,拍拍林雾的肩膀嘱咐一句,转身离开。 林雾久久看着长孙南筠,久到对方都注意到她的视线,偏头看过来,朝她微笑点头示意。 长孙南筠视线落在人群之中,像是在寻找什么,旁边的男人低头跟她说几句话,她收回目光,跟着众人往前走。 人群散去之后,林雾去一趟去千羽阁,打听到所有关于长孙南筠和她未婚夫的消息。 长孙家族常年不出世,隐匿在红尘之外,近几年家主权柄更替,家族才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 或许是隐居深山太久,跟不上外界发展的脚步,长孙家的底蕴和名声并不比当世有名的五大家族,所以选择向外联姻。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不想再过有钱无名的生活,选择向外谋求发展,但是又跟不上外面的变化,有底蕴但没名声,所以选择让女儿和有名的世家联姻。 如今长孙家的家主是长孙宿,年纪尚轻,是长孙南筠的表哥。 长孙宿选择的联姻对象是五大世家之一的江家,长孙南筠的未婚夫是江家家主之子江储山。 这是一场人人皆知的利益联姻,长孙宿很会挑人,近几年江家一直都是五大世家的末尾,快要被其他家族追赶上来, 江家有名,长孙家有钱,两者合作是双赢,没人在意作为联姻棋子的想法。 林雾敲敲脑壳,努力回想糟老头子跟她说过的事情。 都怪他当初不愿意跟她多说一些,导致她现在有好多细节都想不起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3节 一路想一路去往食堂,燕归辞已经打好饭占好位置等她。 她一坐下来,就忍不住分享刚才看到的事,“我看见师母了,长得特别好看!” 燕归辞:“师母?” 林雾:“是啊,可惜你刚才没看到,不过往后有的是机会,我真没想到师母竟然长得这样美。” 像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开得正盛,灿烂得令人移不开眼。 糟老头子的命运在长孙南筠嫁入江家之后开始改变,让她想想,她要如何逆天改命比较合适。 燕归辞喃喃,“有师母啊。” 林雾专注吹捧,没有听到他的这句低语,“她还是青水学院第一批进来的人,实力一定很不错,真是哪哪都好,只有裴修风不好。” 新晋弟子的比试是十大学院共同谋划,参赛者是这十个学院的所有弟子。 人太多无法一次性过来,会分批抵达,一般第一批先到的都是学院里的佼佼者。 师母如此完美,当初她嫁入江家一定都是裴修风的错,这样的老婆都不懂得好好把握! “在人背后说人坏话,恐怕不太好吧?”身后传来一句幽幽的说话声。 林雾回头,理不直气也壮,“我说的哪里有错吗?” 裴修风没好气道:“都说了不要乱传谣言,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该怎么想她?” “行行行,我不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们俩为什么分开,可别说你俩没感情了,我才不信。” 林雾举手在嘴巴前一划,做出闭嘴的手势。 燕归辞倒茶,一杯递给林雾,一杯放到裴修风面前。 裴修风看着面前的茶,再一眼燕归辞,表情一言难尽,尽量平静道:“江家很合适,跟我有什么好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是你告诉我做人不能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自信,怎么到你身上你就怂了?”林雾拍桌。 “那你想让我怎样?”裴修风也恼,“跑去告诉她让她不要嫁人,跟我一起走,然后被她拒绝让人看笑话吗?” “修风。” 一道清脆如铃铛的声音打断裴修风。 裴修风的话戛然而止,僵硬地回头看去,嘴角抽动几下,最后也没挤出一个笑脸来,“好巧,你怎么在这?” 长孙南筠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喊完又后悔,嘴巴动动不知该说什么,生硬地吐出一句话,“你也在麓山学院啊?” 裴修风:“我在这上学。” “我忘了,你……你吃饭吧,我走了。”长孙南筠眼神闪躲,转身便要离开。 “南筠,你在和谁说话?”江储山走近,手臂搭在长孙南筠的肩膀上。 一时间,裴修风和林雾的目光都定格于他的手。 长孙南筠往前挪一步,避开江储山的手,神情冷淡,“没和谁。” 江储山已经看见裴修风,两人的目光对上。 他扫一眼同桌的林雾和燕归辞,语气轻慢,“原来是故人,裴修风,没想到你还真来麓山学院上学,怎么不去青水学院,我也好照顾你一番。” 裴修风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沉寂,林雾开口:“当然是青水学院的狗声音太大,为了能安静学习只能来麓山学院。” 原先就不太和谐的氛围顿时更加凝结,江储山看向林雾,“你又是谁?裴修风的新欢?” “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林雾双手环在胸前,明明是坐着,气势却比站起来还高。 “裴修风是我师父,至于我嘛……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江储山:“麓山学院的弟子如此没有教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林雾:“我哪里没有教养,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总不能我知识比你丰富,口齿比你伶俐,你就嫉妒我抹黑我吧?” 江储山冷声道:“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裴修风,你这个哑巴是特意找个师父来苦练说话本领吗?” 林雾目光震惊,看向裴修风,裴修风哑巴? 这真是她听过最荒谬的笑话,他骂起人来比谁都利索,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重样! 裴修风:“这里是麓山学院,你不要生事。” 林雾等了半天,就等到裴修风这句堪称温柔的警告。 回忆里整日骂骂咧咧的糟老头子远去,和此刻的裴修风分割开来,如今的裴修风还没有从麓山学院退学,未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颠沛流离的人生。 裴修风不给力,林雾就亲自上场,“说不过我就针对我师父,你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这样会看人下碟的小人竟然出自青水学院,我真为青水学院感到悲哀。” 噗—— 吃瓜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跟林雾比吵架,估计还要再修炼个几辈子才行。 骂不过林雾的江储山没有冲动动手,而是站在原地冷冷注视林雾三人。 在他身后,青水学院的弟子围聚过来,虽然并不太清楚其中争端,但必须要为自己学院的人撑面子。 两个学校弟子之间的冲突常有,麓山学院的弟子也不甘示弱,食堂内的新晋甲字班弟子都站到林雾身旁为她助阵。 就算是不认识林雾的其他人,也认识她身上的学院院服,二话不说与她一起同仇敌忾,一致看着青水学院这群外来人。 双方对峙,气氛凝结。 两人之间的私仇,扩大成两个学院之间的争斗,事情不太好收场。 江储山冷冷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说话时带着高人一等的轻蔑感,这种姿态在上位者身上很常见。 林雾不客气道:“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只不过是背后家族所给予,如果不是生在江家,就你这样的走在路上都没人多看一眼,在这里装什么蒜呢?” 两人对视,火药味弥漫,气势一节节攀高,灵力威压在半空对撞,谁也不让谁。 林雾对江储山完全没有任何好脸色,骂她她可以一笑置之,但骂她师父,不行! 灵力对撞的余波让木桌摇摇晃晃,江储山分毫不让,“贱民就是贱民,生来就卑贱,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刻薄的嘴脸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张勉强能看的皮囊越发丑恶起来。 裴修风怕事情闹大,劝林雾道:“算了,我们不闹,不然被霍老抓到又要进反省堂。” 对面的长孙南筠也开口,“储山,够了。” 有弟子看到门外探头看热闹的霍老,急忙汇报给林雾。 林雾收回威压,江储山灵力下压将震颤的木桌粉碎,暗藏其中的一道攻击掀向林雾。 攻击落到林雾身上时只余下一阵风,燕归辞眼睛盯着江储山,眼中红光明灭。 林雾不在意江储山的挑衅,“麓山学院有规矩,我不跟你在这里动手,不如让我看看,你这个高贵的人在新晋弟子大赛中能获得什么名次。” 江储山:“我会让你知道,贱民终究是贱民。” 地面掉落的饭菜和破碎木桌混在一起,林雾转头朝霍老喊道:“霍老!青水学院的江储山刻意破坏我校公共设施,该如何处罚?” 见场面打不起来,正准备离去的霍老脚步停下,看一眼林雾,公事公办道:“毁坏食堂木桌和餐盘,罚双倍赔偿,共一百灵石,拒付者关反省堂一个时辰。” 江储山黑脸,身后青水学院里有人站出,为他付掉这一百灵石。 林雾:“还有我的饭菜钱,我才吃两口就掉在地上,如此浪费粮食的行径实在该罚。” “你少这顿饭钱?”霍老吹胡子瞪眼,试图和稀泥,“差不多得了啊。” 林雾:“凭什么我要多付一顿饭钱,霍老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要回这份钱?多谢霍老!” 她耳下墨伞散闪过寒光,霍老一梗,骂道:“谢什么谢!谁允许了?” 他朝江储山不耐烦道:“把她的饭钱给她,谁让你惹她的?” 这小疯子最是难缠,没理的时候能老实受罚,然后努力钻空子变得有理,就开始得理不饶人。 江储山还没说话,另外一人先开口道:“这位长老偏袒麓山学院的弟子,怕是不妥吧?” “你说我偏袒?”霍老冒火,矛头对准对方。 “我在学院百年,最是公正无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偏袒,就算你是青水学院的弟子,来到麓山学院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无故污蔑师长,罚关反省堂一个时辰!” 霍老伸手向说话的弟子抓去,对方想挣扎避开,但完全不是霍老的对手,被一把抓住拎走。 生怕林雾再生事,霍老抓着弟子快速消失在食堂内。 江储山:“你们学院上下一心,一致排外,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雾:“上下一心我承认,一致排外却是污蔑,不是谁都像你们青水学院一样攀比之风盛行,天天搞小团体勾心斗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另造一个小朝廷,你在里面当皇帝呢。”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压得江储山一时不知怎么反击。 江储山:“我知道你嘴皮子利索,不和你争吵,等上了赛场,谁输谁赢自见分晓。” 一场骂战,以江储山赔钱告终。 江储山走了倒没什么,可惜的是他带着长孙南筠一起离开,林雾只能遗憾叹气。 她都没能和师母说上几句话,都怪旁边的狗太吵,等把他的牙打碎,看他还能不能叫出来。 裴修风只在一开始说了几句话,后面便一直保持沉默。 等这场闹剧结束,他才朝林雾说道:“不用插手我的事,现在的结果对她最好。” 林雾:“你怎么知道嫁给江家就是好的,万一她将来在江家遭受欺辱呢?” 她实在不明白裴修风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嫁给江储山就是好结果,在她看来还不如长孙南筠孑然一身来得更好。 裴修风:“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得偿所愿,自然是好的。” 当初说分开的人是长孙南筠,他并不知道理由,直到后来才听说长孙家和江家联姻,就连她定亲的消息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会祝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 林雾:“可是她未来会过得很惨,你真的不想帮她吗?” “你别咒她。”裴修风敲一下桌子,“她姓长孙,背后是长孙家族,不会惨到哪里去。” 林雾:“可是……” 可是后面的话被天道束缚,无法说出口。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4节 长孙南筠在嫁入江家一年后,便被江家人暗中下毒控制住,因为她太灿烂,向往自由,而江家不需要这样独立意识太强的未来家主之妻,他们只需要一个安静乖巧的木头人。 面对长孙家,他们有的是理由敷衍和糊弄,而长孙家的家主是个年轻男人,也不好总是关心两夫妻之间的事。 长孙南筠就这样被江家打断羽翼,终日困在宅院之中,直到病入膏肓才被裴修风带走。 在长孙南筠死后,裴修风走上复仇道路,成为顶尖刺客,花了千年的时间死磕江家,不死不休。 他最终彻底毁灭江家,一代世家不复存在,而他也因积劳成疾倒下,终日郁郁寡欢,在一个清晨没能再睁开眼,去找他心爱的姑娘了。 这些详细的未来她不能说,而她的蠢师父像鬼迷心窍一般,坚定认为长孙南筠嫁给江储山是件好事。 等到十几年之后,他才会知道长孙南筠从未变过心,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他。 长孙南筠的苦衷没说出口,但正巧林雾知道。 她问道:“师父,你现在攒下多少家底?” 裴修风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贪你这点东西?”林雾白他一眼,拿出常星婵给她的灵石递过去。 裴修风没接灵石,狐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主动给钱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唯独林雾不可能,她这样做实在令人心头发慌。 林雾:“这些就当是我孝敬你,建议你多挣点钱,往后用得到,在安城有一个叫石韦的医师,专治疑难杂症,就是看病的条件有点苛刻,进山门需要先磕头,你可以带长孙南筠的娘去看一看。” 裴修风一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这跟她娘又有什么关系?” “她娘病……”林雾张张嘴,无法说出后半句话。 她想说长孙南筠的母亲病重,需要大量昂贵的灵药维持性命,长孙南筠之所以嫁给江储山是因为她和长孙宿做交易,长孙宿愿意出钱照料她的母亲。 具体要哪些灵药、要花多少的钱林雾并不清楚,但攒很多的钱总是没有错。 她也不知石韦能不能治好长孙南筠母亲的病,但是死马当活马医,长孙家找过那么多名医都没治好,说不定石韦这朵医修界奇葩能妙手回春。 鉴于石韦奇葩行为声明在外,她并不认为长孙家会低下脸面去找他,至于长孙南筠找没找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青水学院的休息区上方窜过两道身影,林雾和燕归辞一前一后在屋顶上疾行。 本来还想叫上裴修风,但是他死活不愿来,林雾只好作罢。 找到长孙南筠的院子,她正在院中练剑。 见到两人,她惊讶道:“你们……” 林雾:“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雾,树林的林,雾气的雾,是裴修风的徒弟,这是燕归辞。” 长孙南筠:“我记得你们,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雾:“有一件很要紧的事需要问你。” “你说。”长孙南筠放下剑,神情专注地看着林雾。 林雾:“你知道石韦吗?” 长孙南筠思索,摇头道:“没听说过。” “那真是太好了。”林雾笑眯眯道,“他是一个医修,或许能治好你母亲的病,地址我已经给我师父,让他带你去。” 长孙南筠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生病?”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请你相信我,说不定还能搏到一线生机。”林雾双手背在身后,笑容明媚。 长孙南筠垂下眼,走向石桌放下剑,给两人倒茶,“谢谢你,不医师那里还请直接把地址给我。” “为什么?如果你母亲的病好了,你也没必要嫁给江储山,我看那人也不咋样,干嘛要勉强自己?”林雾不解。 长孙南筠:“因为我已经答应长孙宿,他不会允许计划发生改变,至于修风……你帮我说一句对不住吧。” 长孙宿年纪轻轻就当上家主,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一心一意要将长孙家的名声传出去。 家族联姻这样一个双赢的局面,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如果她临时反悔,长孙宿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生来就是长孙家的一员,一路走到今天,家族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不断给她资源丰满她的羽翼,这是她的家族,既然享受到好处,在家族艰难之际,也应当反哺于家族。 长孙南筠:“如果是以裴修风为条件的话,那请你回去吧。” 如果时间再早一些,长孙家和江家还没有谈成合作,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但现在什么都晚了。 要是母亲知道自己健康是以家族利益为代价,也不会赞成她的做法。 长孙家对于外界来说,是一棵瘦弱的大树,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和母亲、和长孙宿、和这个长孙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93章 受困 林雾在离开之前, 还是把石韦的地址告诉长孙南筠,她本就是为帮助解决长孙南筠的问题而来,并不是要以此为要挟。 要想说服长孙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雾不能用太过强硬的手段, 长孙家和其他世家不同, 它和长孙南筠牢牢绑定在一起,长孙南筠对家族有感情。 但是眼睁睁看着长孙南筠嫁给江储山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想好要如何从中斡旋才能取消这门婚事,就先听到一个坏消息。 姬无咎不见了。 她就一天没看着姬无咎, 姬无咎就消失不见。 据吴叔所说,昨天姬无咎和景瑶一起进山去找灵药,结果遇到一群难缠的妖兽。 姬无咎和景瑶在逃跑途中掉进一个巨大的坑洞, 等他下去找的时候原地只有一片血迹,不见两人踪影。 虽然林雾再三叮嘱过姬无咎不要私自行动,但抵不住腿长在他身上, 谁也管不住。 吴叔没好意思说姬无咎是想找一朵好看又稀有的灵花讨林雾开心, 才特意趁林雾不出去的时候偷偷外出,怕这句话说出来,她只会更生气。 林雾并没有多生气, 雇主这种临时变卦、硬要作死的行为,她见得多了。 人要自己寻死,她也没办法,要是姬无咎没命,大不了她再问问皇帝雷击木还能用什么别的条件交换。 林雾淡定喝茶:“你们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他,来找我有什么用, 我又不是神仙。” 吴叔长叹一口气,“林姑娘, 你就帮帮我们吧。” 林雾吃软不吃硬,见吴叔态度卑微,体谅他一个做事的也不容易,松口道:“你们在坑洞底下有看见大型妖兽的踪迹吗?” “没有,我们仔仔细细地搜查过。”吴叔摇头,神色憔悴。 “请你一定要帮忙找到殿下,离他生辰已经没有几天,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林雾:“嗯。” 没发现妖兽的踪迹,说明不是被妖兽叼走,那就意味着姬无咎可能还活着。 “他就那么信任景瑶,他们才认识多久?”林雾不太理解。 “什么意思?难道是她有问题?”吴叔一愣,“我暗中调查过,并没发现景瑶有任何异常。” 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姬无咎和景瑶出行,谁也没能想到在他和一众暗卫的关注下,姬无咎还能失踪。 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不见,简直就是在他们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林雾:“我并不确定,只是合理怀疑。” 毕竟现场除了姬无咎,唯一的活人就是景瑶,既然不是妖兽叼走,景瑶的嫌疑最大。 吴叔:“我们发现殿下不见,立即在周围展开搜索,但一无所获,你有什么法子吗?” 林雾对上吴叔期望的眼神,无语道:“消失的是七皇子,不是哪个平民,你不去找宫里那位帮忙反倒来找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已经汇报给陛下,出动侍卫去找人,但时间拖得越久对殿下越不利。”吴叔长叹一口气,向林雾行礼。 “还望姑娘出手,救殿下一命。” 或许是林雾总是太出人意料,在发现殿下不见之后,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林雾。 她看似吊儿郎当,身上却带着世间难有的沉稳笃定,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急不忙,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 “既然说过要保证他的安全,我自然会尽力。”林雾坦然受下他这一礼,没有避开。 “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他平安带回来。” 她在姬无咎身上留下的东西不是被扔到某处固定不动,就是失去效果无法追踪,想必吴叔手中定位的东西也是这样,不然不会这样着急找她。 她目光幽幽,看向长兴郡外,青山之上草木葱茏。 高山的绿色从浅至深,燕归辞拿着一朵紫色灵花从山林中走出。 上一次稀里糊涂就把灵花弄没,也不知到底是送给林雾,还是被他弄丢在哪里,又或者被浮生偷吃掉也说不定。 他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决定再重新送一次,为他无故发脾气而道歉。 山林的西边人迹罕至,杂草丛生,他改换方向往另一处走,隐隐看见前方有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将另外一个人扛在肩上,走路的人纤细矮小,肩上的人身材高大,衣摆都要坠到地面。 两个人都很眼熟,一个前两日刚见过,记不得是叫什么名字,另一个则是他在犹豫要不要偷偷杀掉的姬无咎。 姬无咎看样子是昏迷过去,景瑶轻松将他扛起往前走。 看来不用他亲自动手,姬无咎自然会死,正好不用弄脏他的手,也避免被林雾发现而产生争吵。 他站在原地,和周身的杂草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目光移开,以免被景瑶察觉到他的视线。 “唔……”姬无咎醒来,腹部被景瑶的肩膀顶着,发出一声闷哼。 在察觉到自己的状况后,挣扎着从景瑶肩上下来。 景瑶甩手,把他扔在地上,脚踩在他的心口处用力一压,他的唇角溢出鲜血。 姬无咎张口,露出两排被血染红的牙,“没想到我都被判定活不过二十五,两位皇兄还是想对我下手,你是哪边的人,二皇兄还是五皇兄?”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抗揍一点。”景瑶没回答姬无咎的问题,抓住他的一只脚踝拖着向前走。 姬无咎想反抗,但浑身发软无力,连挣开她的手都很难做到。 背部和地面摩擦,地上的石子硌着他的背,很快将衣服撕破,后背鲜血淋漓,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闻到血腥味的景瑶回过头来,看见姬无咎苍白的脸色,面无表情道:“人族就是脆弱,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 “人族?你是妖!”姬无咎又惊又怒,“你可知我的身份,你竟敢对我下手,就不怕人妖两族再起冲突吗?” 景瑶:“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会盯上你,谁让你另外两个哥哥和其他姐姐妹妹都不爱出门,想找他们都没办法。”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5节 此刻的景瑶神色冰冷,和先前甜美活泼的模样判若两人。 姬无咎的怒火转换为惊疑,景瑶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是有备而来,刻意针对皇子皇女。 他呵斥道:“你想做什么?” 景瑶:“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能知道。” 她走上前重新把姬无咎扛上肩,在燕归辞视线中远去。 燕归辞朝相反的方向离开,没再往后看过一眼,姬无咎的死活与他无关。 没走多久,身后吹来一阵微风,业火凭空燃起,形成一堵火墙挡住突如其来的攻击。 景瑶把姬无咎丢到一边,看向业火,“幽冥之力,真有意思,以妖鬼之身都能活下来。” 嘴上说着“真有意思”的话,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木的,眼睛都不曾转动。 姬无咎听到这话,瞪大眼睛看向燕归辞,此刻燕归辞是唯一能救他的人,可他拉不下脸去求救,躺在地上绷紧一张嘴。 燕归辞:“我今日什么都没看见。” 言下之意是不会揭发景瑶,也没有救姬无咎的打算。 “与这无关,我现在想剖了你,看看你为什么能活下来。”景瑶的声音是一条拉平的直线,没有任何起伏。 姬无咎一开始听到燕归辞的话时脸皮绷得更紧,后面听景瑶如此回答,心中升起幸灾乐祸之感。 就算是要死,路上总不会寂寞。 业火盛放,带着死亡的气息,冰冷冷地点缀在半空,散开又凝聚,一条火龙扑向景瑶。 火龙穿过景瑶的身躯,她的身体崩碎,变成一片片镜子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刺眼地令人难以直视,火龙碰到镜面却被反射回去。 景瑶:“小妖,你还不够格。” 识海中小人对景瑶垂涎欲滴,“多么好的野心、强悍的能力和无情的心脏,这才是我想要的宿主!” 燕归辞:“剖了我能把你送给她吗?” 小人:“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是不行,如果她现在剖开你的身体,我们只会一起死。” 等它吸收更多的力量,再强大一些,把燕归辞压榨干净,攒够能量就能重塑肉身。 “真可惜。”燕归辞遗憾。 “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师父,不留余力地教你修炼,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小人问道。 虽说它把燕归辞当成储备粮,但前期的教导确实尽心尽力,却依旧没打动燕归辞的心。 这样冷血的人很符合它口味,可是为什么每次遇上林雾的时候,燕归辞就像变了一个人,优柔寡断,没有一点能担大任的气魄。 燕归辞没有回答它的问题,专心应付面前的景瑶。 小人嗤笑道:“专心点也好,多看看你是怎么被人打倒的,多输一点才懂得感恩我的栽培。” 镜子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此折半细分下去,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镜面将燕归辞包围。 每一个小镜面上都映出他的脸,表情各不相同,大笑、哭泣、抑郁、癫狂……喜怒嗔痴众生相。 打出去的业火反弹回他自己身上,像是被困在一个牢笼里,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姬无咎忍不住喊道:“你行不行啊?” 看得让人着急,要不是他现在浑身没劲,他都想冲上去代替燕归辞打一架。 在他的视角里看不见镜中的画面,那些痛苦挣扎和无孔不入进入耳朵的轻语他都无法体会,只看见燕归辞步步败落。 景瑶的声音响起,“不经他人之苦,永远无法知晓他人之痛。” 碎片有一部分朝姬无咎偏移,镜子里的“自己”在不停说话,有的在笑,有的在哭,疯狂的呓语涌入大脑。 姬无咎吐出一口血来,一滴血珠溅到镜面上,镜中的“姬无咎”伸出舌头舔舐那滴血液。 业火的攻击无法触及景瑶,镜子带来的影响却不断加深。 燕归辞缓缓倒地,唇角溢出鲜血。 镜子凝聚成景瑶,她一手一个,将两人扛在两边肩上远去。 破旧的木屋里,一个牢笼将燕归辞和姬无咎困住,透过屋顶稀疏的木板能看见天上闪耀的星子。 不过此刻两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情,景瑶就在他们一米之外安静生火烤肉。 金色的屏障将双方隔开,这个困住人的法器带着细微的电流,一旦碰到,火花就会顺着往上爬,电得皮肤生疼。 燕归辞和姬无咎一左一右坐在牢笼的两端,两人中间仿佛隔有一条楚河汉界,谁也不看谁。 食物并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只能看着景瑶吃。 燕归辞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带走,直接在这里动手不是更省事?” 他脸上不见惊慌,语气平静淡然,仿佛被抓的人不是自己。 姬无咎瞥他一眼,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提醒景瑶,当然如果景瑶能将燕归辞当场弄死,他也没有意见。 景瑶:“我觉得你挺稀奇,打算带回去给我姐玩玩,她喜欢收藏一些有趣玩意。” 话里话外,都是把燕归辞当成一个物品,没当人看。 双方没再交谈,安静的房子里只有木材噼啪的声音,景瑶还没吃上烤肉,一支五人队伍赶到破屋。 领头的是个壮汉,盯着笼子里的两人看,毫不客气地问道:“这两个都是人族皇子?” 景瑶:“紫衣服的那个是。” 壮汉:“另一个是谁?” 景瑶:“我给我姐带的小东西。” 壮汉不满道:“不要节外生枝,快点把人处理掉,牵扯越多越危险,你私自行动我都没说你,离队竟然不和我报告。” “如果等你,现在人都还在皇宫里。”景瑶冷漠道。 “人是我抓到的,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你要是没事干可以先回去。” 从对话上来看,双方是同伙,只是相互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不怎么好,剑拔弩张。 壮汉怒斥道:“我是你上级,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一点尊卑之意都没有,和你的姐姐一样都是下贱种族!” 边缘尖锐的镜面朝壮汉刺去,被壮汉挡住后碎成无数细小镜子扎进壮汉的手臂,像是有生命一般往里钻。 壮汉吃痛,血脉偾张,肌肉一块块鼓起,硬生生将镜子碎片挤压出去,狂暴的妖力将镜面撕裂。 镜子落地,凝成一道虚影,所有的妖力反击回壮汉身上。 壮汉后退一步,景瑶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镜子碎片从他脸颊割过,一片鲜血淋漓。 壮汉暴怒:“景瑶!你敢对我动手,我可是王上亲自派出来的人,你是想跟我作对吗?!” 景瑶停下,“你可以骂我,但我不想听见你说到我姐姐,如果你的嘴不干净,我不介意把你的牙全都拔掉。” 壮汉忌惮地看她一眼,狠狠威胁道:“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要是敢跟我做对,你和你姐都吃不了兜着走!” 景瑶没有反击,漠然地给火上的烤肉翻个身。 纠缠的时间有点久,烤肉有一面被烤得焦黑,她把烤肉拿下,放进嘴中咀嚼。 肉还没熟透,泛着鲜红色,骨头在她口中嘎吱作响,她面不改色,将口中所有食物吞下肚。 壮汉低低骂一句:“疯子!” 其他跟随的人在壮汉耳边低声说一句什么,壮汉看一眼景瑶,喊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人我看着,你可以走了。” 景瑶:“这个我可以给你,但这个我要留下。” 她的手指先指向姬无咎,再划到燕归辞。 壮汉狐疑地打量燕归辞,向燕归辞靠近,探出鼻子嗅嗅燕归辞衣服上的血,确定他不是人。 “一只小妖,真不懂你要他做什么,我不要,你想要就带走。” 景瑶:“好。” 见景瑶爽快答应,壮汉反倒又犹豫起来,“不行,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你把他们两个盯好。” 景瑶:“可以。” 壮汉轻哼一声,不再关注两人的情况,带着其他人走到破屋外喝酒吃肉。 姬无咎皱起眉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并不是单纯地几只妖针对皇族,而是妖都王族要对他下手。 这些妖族抓到他后不当场斩杀,而是要将他带回妖宫,难道他们是想借他威胁父皇? 景瑶不理会姬无咎,吃饱后依靠在柱子上休息。 破屋内一片静谧,外面嬉笑怒骂的声音传进来,也打破不了这死寂的氛围。 燕归辞尝试打破牢笼,结局却是一次又一次被击倒在地,景瑶睁眼看过来一次后便不再关注。 这个牢笼法器似乎与景瑶本体相关联,有一片镜片悬浮在半空,他无法将其击碎。 姬无咎惊怒过后冷静下来,自嘲道:“预言成真,我还真活不过二十五,只是没想到临死之前跟我在一起的竟然是你。” 命运就是如此荒谬,相看两厌的人一同沦为阶下囚,就算再不喜对方,此时也难免生出同命相连的感觉。 生死面前无大事,命都要没了,何况谈论其他事。 燕归辞神色冷漠,“她会来找我。” 这个“她”没明说是谁,但姬无咎知道他指的是哪个人。 姬无咎:“说的也是,她一定会来找我,毕竟她答应要护我周全,更何况她还是我的皇妃。” “假的。”燕归辞吐出两个字。 姬无咎:“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至少我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是我的未婚妻,你能吗?” 燕归辞抿唇,心中杀意滔天,忽而又想到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话。 “我亲过她,现在还活着,你能吗?” 姬无咎:…… 光是靠近就已经让林雾不满呵斥,如果他真这么做,活不过二十五的源头就找到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6节 姬无咎捧着破碎的心,不说话了。 燕归辞追着扎心道:“她不喜欢你,别再痴心妄想,等你们的交易结束,你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曾经合作过的人,泛泛之交,甚至算不上朋友。” 姬无咎反击:“难道她就喜欢你吗?” 燕归辞:“我亲过她。” 姬无咎恼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忍着你,但总有原因,等你们之间的联系结束,你跟我又有什么分别?” 燕归辞:“我亲过她。” 姬无咎气急,“就算我们是合作关系,她也更重视我,你猜她是先找你还是先找我?” 燕归辞:“我亲过她。” 姬无咎爆炸,“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 燕归辞:“我亲过她。” 姬无咎一口老血梗在心口,那四个字如魔音贯耳在他耳中不停回荡,他索性闭上眼转过头去不再看燕归辞。 他愤愤砸一下牢笼,谁知同样的力道反击回他身上,让他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燕归辞成功扳回一局,撩起手臂上的袖子,指尖想凝聚妖力却被牢笼镇压,体内不管是灵力还是妖力都无法运转。 单单是用指甲掐,速度慢,疼痛程度也不够,他只好拿下耳上的折扇在手臂上刻字。 他不可能真让自己被景瑶带走,经过上次千安拍卖场的事件,他发现一个和林雾传消息非常有效的方式。 “西”字还剩下最后两笔,景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中折扇被夺走。 景瑶:“你在干什么?” 鲜红的血珠从惨白的皮肤上渗出,线段勾勒成半个字。 燕归辞拂去血珠,没有作答。 景瑶:“你在传信?这是什么方式?” 她的求知欲十分旺盛,但燕归辞并不作答,所以镜子碎片扎入他的手臂,他身上芥子袋等东西全被搜罗收走,连头上的簪子也不放过。 连带着姬无咎也遭受如此待遇,两人头发散落,浑身狼狈。 姬无咎听到景瑶口中的话,忽然想起当初在桐州时林雾也是在手臂上割出伤口。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特殊的联络方式,这种秘密的联系他和林雾并没有,说好看护他的安全,却好像并没有像对待燕归辞一样费心。 被惦念着的林雾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等待燕归辞的信息。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疼痛,一定是燕归辞出事了,灵纸鹤联系不上人,她一直等到深夜,疼痛才从手臂传来。 一个未完成的字出现在手上,她眉头一皱,如非特殊情况,燕归辞不会用这个方式联系她。 她这两天因为吵架的事,又一次对燕归辞产生疏忽,连他一直没出现都不曾察觉到异常。 吴叔还在院子里等她,她说道:“我把阵法安到容器上,你们顺着所指方向去找。” 她在姬无咎身上放下可以定位的东西多到十只手指数不过来,总有一个还能用。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姬无咎的气息时强时弱很难定位,以至于她手上的阵法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修补完成。 吴叔惊讶,“你不和我们一起找吗?” 林雾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 姬无咎可以死,但燕归辞不行,她必须先去找燕归辞,保证他的安全。 吴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你自己小心。” 他们在姬无咎身上放置的各种定位法器和符箓全部失效,只有林雾的这个阵法勉强能用。 林雾已经尽量做到最好,既然她说有要紧事,他们也不能勉强她一起去找人,最后找人这一步,就交给他们自己来。 林雾没耽搁,划破手指用血在灵玉上补全阵法,交给吴叔后立刻出发。 血会提高阵法的灵性,虽然说阵法刻到容器后可能会产生些许偏差,但她不能亲自去找人,只能这样退而求其次。 阵法本身精密繁杂,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容不得半点差错,但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仔细雕琢。 她根据燕归辞的提示和折扇上的定位,一路向西疾行。 在一处荒郊的山坡下,林雾发现被丢弃的水墨折扇,不见燕归辞踪影。 微风吹过,杂草折腰,空茫茫的大地上什么都没有。 第94章 选谁 林雾站在原地, 失去目标,没有折扇的定位和燕归辞的提示,她不知该往哪个方向。 月色当空, 圆月标准得像一个大圆盘, 皎洁月光洒下, 草叶低垂,广阔天地间只有林雾一人。 茂盛的草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折扇仿佛凭空在此出现,想要追踪都无从下手。 浮生趴在她头上, 努力嗅嗅半空中残留的气味,“有妖气,刚走不久。” “妖吗?”林雾思索片刻, 继续向西前进。 大陆西边是一片黄沙漫天的荒野,穿过无尽的沙漠,最深处就是妖族所在。 浮生:“你别着急, 等他睡着我就可以进入他的梦中。” 林雾脚步一顿, “你怎么不早说?” 浮生:“你又没问我。” 林雾理所当然道:“这种关键信息还需要我问吗,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燕归辞无法给她传消息,但是她可以单方面把消息传过去, 她在掌心刻下一个“睡”字。 夜色深沉,说话声散去。 破屋下的牢笼无人看守,这些妖似乎非常信任景瑶的能力,甚至没有派人来盯着燕归辞和姬无咎。 燕归辞和姬无咎也在小憩,现在逃不出去,当务之急是先保存实力, 等待时机。 察觉到掌心的轻微疼痛,燕归辞没睁眼, 默默随着疼痛的位置在心中一笔一画勾勒出林雾想传达的消息。 身处不同位置的两人在这一刻仿佛指尖重叠,写下同一个字。 接收到林雾的信息后,燕归辞不再刻意保持警惕,放任自己陷入睡眠,呼吸逐渐平稳。 月色无声,烧到末尾的火堆冒出一缕白烟,牢笼顶端的镜子持续发着光,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无意识的黑暗过后,燕归辞睁开眼,看见眼前的河流与坐在河边钓鱼的林雾。 浮生在水面上打滚,见到燕归辞后朝他扑来。 浮生:“你没事吧?现在在哪个地方?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你,林雾都快急疯了。” 看着悠然钓鱼的林雾,燕归辞完全没看出来她哪里“急疯”。 林雾转头,朝燕归辞招手,“又没吃上东西,你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倒霉,被抓走一次就挨饿一次。” 她没问燕归辞是否受伤,先前身体传来的疼痛就已经给过她答案。 “景瑶一路避开人和村庄走,我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周边全都是树。”燕归辞怕被景瑶察觉异常,先挑重点说。 林雾:“景瑶吗?” 浮生急了,“你倒是问重点啊!” “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林雾说重点。 “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找?”浮生着急道。 “多说说一些具体的东西,比如周边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点?” 林雾捏捏浮生,“我记得你以前挺怕他,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他?一点吃的就能把你收买,让我很担心你的忠诚啊。” 浮生:“我们仨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你别老说这些废话,赶紧想想办法,我坚持不了多久,不要浪费时间。” “好好好。”林雾敷衍点头,抬头打量燕归辞。 梦境并不是完全映射现实,他在梦里看上去完好无损,看不出哪里受伤。 燕归辞:“景瑶很强,是妖宫派出的镜妖,我打不过她。” 林雾坐在河边仰头看他有些累脖子,站起来踩在一块石头上平视他,“既然是妖宫里的人,实力肯定不差,你不必伤心。” 燕归辞:“……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是想提醒林雾行事小心,多做准备。 林雾:“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在梦里我就不请你吃鱼了,免得你醒来更饿。” 浮生插嘴道:“你们倒是聊一点有用的话啊!”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燕归辞注视着林雾。 林雾伸手摸摸他的头,“干嘛这样说,我有空没空都要去找你。” 燕归辞:“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没关系,我知道。”林雾从容道,“我在景瑶身上放了点东西,就是时灵时不灵,找起来还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她不会随意信任一个陌生人,时刻做好防备和追踪是骨子里的本能,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刺杀或是被偷走东西。 每一个刺客都有这样的自觉,这世上没有永远安全的人和地方。 浮生:“啊?你不早说!” 亏它着急那么久,林雾竟然一直没告诉它这样重要的消息。 林雾:“你又没问。” 浮生:“……那你还让我织梦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很累?!” 林雾:“我来看看我的小蛇过得怎么样,告诉他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到。” 浮生翻了个白眼,梦境开始旋转摇晃。 林雾:“不是吧,这么小气,回去给你买两盒栗子糕如何?”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7节 “不是我的问题,是外界在刺激梦境,我要撑不住了!”浮生身上的白毛炸起,苦苦支撑。 “那我走啦。”林雾朝燕归辞挥手告别。 带笑的声音里含着无限安抚,像是一把细密锯齿,起头时轻轻咬着人,咬到后面便痛苦难熬。 梦境震颤,碎成一瓣瓣,林雾的身影逐渐减淡。 林雾见燕归辞开口说着什么,她没听清,往前靠近凑过去听,燕归辞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苍白薄唇压在柔软唇瓣上。 梦境彻底散去,林雾睁开眼,唇上的触感仍停留着,她手指握拳狠狠捶一下浮生。 浮生:? 林雾:“谁让你撑那么久,这个破梦就该早点解体!” 浮生:…… 它神情虚弱,一场梦耗费它不少力气,艰难爬起钻进林雾袖子中,“我好累,需要睡一觉,打架的事你自己来!” 月色幽静,公平地洒在大地的每一处,牢笼里的燕归辞醒来,对上景瑶探究的眼神。 景瑶:“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不对劲。 燕归辞:“林雾很快找过来,你不会想和她对上的。” 景瑶围着燕归辞转一圈,没找到不对劲的来源,“我承认她还不错,但远远不够。” 燕归辞默然不语,每一个看不起林雾的人都终将被她打脸,她遇强则强,从不高估自己,也不低估敌人。 破晓,景瑶出发,重新把两人扛在肩上走在最前头,五个壮汉跟在她身后。 她的速度极快,即使带着两个人的重量,也把身后的壮汉们甩开一大截距离。 一路疾奔,周边树木减少,地面从绿色变成黄色,大块的土地裸露出来。 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转回荒漠。 燕归辞识海中的小人兴奋道:“终于去往妖域,可以畅快吸纳妖气了,这将是你破茧成蝶的地方!” 虽然是被绑走而非自愿前行,过程有所不同,但终究殊途同归,结局还是去到妖域。 燕归辞不理会亢奋的小人,情绪没有一点波动。 或许是离人族聚居地比较远,景瑶脚步慢下,也不再扛着两人,用铁链把他们绑住带着向前走。 春末夏初,人妖分界处的大漠已是烈日炎炎,晒得脚下的沙子发烫。 饿了两天没能喝一口水吃一口饭的姬无咎最先撑不住,踉跄两步要往地上倒去。 景瑶停下,丢给他一壶水,“七皇子,路还远着呢,这就受不住了?” 姬无咎喝下一口水,干咳的喉舌得到滋润,才有力气骂道:“我还是喜欢看见你哭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你身为皇族之子,警惕心竟然如此薄弱。”景瑶轻描淡写一句话,往姬无咎心上扎刀。 “本来我的计划是徐徐图之,这一切都要感谢你,让我的计划如此顺利进行。” 姬无咎悔不当初,他不该不听林雾的话独自出门,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作死地邀上景瑶一起。 壮汉不屑道:“听说他被预言早死,说不定是被放弃的弃子,无人栽培和针对,不在龙潭虎穴中闯过自然养不出狼一样的警惕。” 他看不起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族皇子,一路都是挖苦之语。 一行人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往前走,交界处有一片区域是禁灵之地,无法使用飞行法器,只能靠双腿走过去。 烈日灼灼,汗水一滴接一滴坠落在地,被黄沙迅速吸干。 走出禁林之地,景瑶刚要拿出飞行法器,就看见前方一片黄沙中的一抹黑色。 黑色出现得如此突兀,一点点在视线中放大,变成一把剑伞。 林雾撑着墨伞,阳光没能穿过伞面,伞下是清凉的阴影,她朝一行人打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在这儿等了好久。” 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语气熟稔,仿佛双方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景瑶眼中闪过讶异,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就算林雾知道她要去妖域,但回去的路众多,大漠茫茫,林雾竟能精准锁定她的位置。 “因为我会掐指一算。”林雾抬起手指装模作样地掐算。 景瑶第一次听说林雾还有这样的技能,问道:“除了算位置,你还会算其他的事吗?” 林雾:“你想算什么?” 景瑶:“我想算下一任妖王是谁。” 林雾:“有可能是你,但你也不会当太久,王位快速更替,谁都能上去坐两天,但最后会有一个长久坐稳这个位置的人。” 景瑶:“是谁?” 林雾手指指指上天,“天机不可泄露。”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平和,仿佛还是先前一起在山林中寻药的伙伴。 后头的壮汉带着两个人缓慢走近,姬无咎一眼就看见那把墨伞,立刻喊道:“林雾!你来找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林雾偏头看去,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姬无咎一时哽住,“难道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林雾看向燕归辞,“你怎么不告诉我姬无咎也在,早知道我就多带点人过来,现在我单枪匹马可不好办啊。” 燕归辞:“你没问。” 在他的梦里,他不想听到第三个人的名字。 双方对峙,景瑶抓着束缚两人的铁链,问林雾:“我让你带走其中一个,你选谁?” 林雾微微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黄沙卷起,尘烟漫天。 灵力与妖力碰撞,林雾握着墨伞一个劈砍,景瑶分成两半,崩裂成细碎的镜片。 反射着光线的镜片洒下,如雨滴一般被风吹着涌向林雾,纷纷砸在墨伞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妖气凝聚成一个恐怖的世界,喜怒嗔痴撕扯着人的情绪,自己的面容在镜中摆出各样的表情。 周边的画面和声音被镜子扭曲,投射下来的只有无尽的呓语,镜片捏造情绪把人困在其中。 景瑶的脸出现在镜片里,和林雾的五官重叠。 被镜片围绕的一方世界里,墨伞仿佛一滴黑色的水融入清水之中,如烟一般飘荡开来,却没有被清水稀释。 它渗入其中,反守围攻,贴在镜片之间的缝隙中,透明的界限变成黑色,然后一点点被剥落。 墨伞化为一柄加长加重的剑,在镜片中劈开一条路。 林雾抬手抚摸镜片里哭泣的自己,里面的人五官熟悉又陌生,“其实我不长这个样子。” 如今这张脸是她穿越到修真世界所附身的女孩的脸,而她生下来时最原始的模样不是如此。 镜片被击碎,碎裂开来的细小镜面被碾成齑粉,她在寻找最主要的中枢。 大量镜子碎片撤退,还没凝聚成型,一个阴阳阵法将其困住,被隔成两半锁在小小的空间里,让景瑶连人形都无法恢复。 阵法中传响起声音,“杨二!” 壮汉收紧缠在燕归辞和姬无咎脖子上的铁链,两把长刀抵在他们的脖子上。 杨二嗤笑,“景瑶,你也不过如此,最后还不是要靠我帮忙?” 他话音刚落,一片墨色忽然出现在眼前,快到他来不及防御,就连头颅落地时那道黑影还定格在瞳孔中。 林雾注意力转移的刹那,景瑶冲破阵法。 一片镜子碎片落在林雾面前,被铁链困住的两人位置发生改变,就像一面镜子,镜内是林雾,镜外是景瑶。 燕归辞和姬无咎从镜内移动到镜外,林雾不知不觉中被困在镜内。 林雾和景瑶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距离近到抬手就能触碰,然而真伸手过去时,对方仿佛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无法触及。 “废物。”景瑶把地上的尸体踢到一边,擦去唇角溢出的血液,连续咳嗽两下。 她一边咳一边看向林雾,“要抓住你可真不容易。” 林雾:“谢谢夸奖。” 在镜子世界中,真即假,假即真,她对于阵法之道又有所顿悟,可惜现在不是能沉下心琢磨的时候。 两片镜片分别抵在燕归辞和姬无咎的脖子上,景瑶问道:“我说的话依然有效,你要救哪个?” 林雾看也没看两人一眼,从始至终眼神都专注在景瑶身上。 她开口道:“你这样很像反派,然而反派在故事结局里一定会死,我劝你放下屠刀,做个好人。” 景瑶:“你在拖延时间,是等着其他人来援助吗?” 镜片扎入两人脖颈,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滴落在干燥黄沙上,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见血,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毕竟两个人都很重要呢。”林雾抬起手,指尖定在两人中间。 燕归辞和姬无咎都抬头看她,眼中情绪看不分明,同样紧绷的脸泄露些许心中所想。 姬无咎洒脱道:“你选他吧,他们把我抓回去另有用处,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 “你说得很有道理。”林雾点头,指尖向燕归辞偏移。 “我要他。” 姬无咎眼神一暗,庆幸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保留住最后一丝体面。 景瑶:“好啊。” 两个字的时间里,镜片往里深入,竟是要将燕归辞当场斩杀。 只不过还没割破他的咽喉,镜片就再也无法加深,甚至无法维持镜片的形状,妖力如烟溃散。 林雾:“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景瑶瞳孔收缩,立即收紧燕归辞脖子上的锁链,然而林雾已至身前,捏住她的手腕。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8节 “我一点都不喜欢不诚实的人。”林雾叹道,“你的话说对了一半,我是在拖延时间,但不是在等人来救。” 她从来不奢望其他人的援助,唯有自救才最靠得住。 要不是这个阵法弄起来有点麻烦,禁灵之地和此处都要布下阵法,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生效,她也不会往景瑶做好的陷阱里钻。 没想到景瑶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说杀就杀,她想聊两句的机会都不给。 灵力和妖力全部被禁锢,无法使用,林雾握紧手中匕首挥砍。 景瑶步步后退,在失去强大妖力的支撑后,她只是一个身体素质更强的普通人。 林雾:“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当过两天的体修。” 所以在没有灵力支撑的条件下,她的骨和肉也比一般人更坚固。 两人贴身肉搏,纯粹是力与力之间的抗争,景瑶从脸上掰下来一块镜子碎片当做武器,割伤林雾的后背。 林雾:“心理素质不错嘛,竟然还能打。” 有的人在失去赖以生存的强大力量后,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强硬不起来。 然而景瑶不同,她快速地接受这个事实,并想尽办法提升自己的优势,空掉一块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甚至没有问林雾做了什么导致如今状况,脸上从始至终没出现过愤怒的神情,真就冷静得像镜子一般,碎得更多也不会改变她的内核。 林雾欣赏这样的人,但很可惜她们是敌人。 她步步紧逼,迫使景瑶后退,削铁如泥的匕首斩断燕归辞和姬无咎身上的铁链,丢过去一瓶丹药和两把菜刀,一人一把。 时间紧急,她没来得及拿上其他的武器,顺手拿起离得最近的菜刀。 这不是她和景瑶两人的战场,旁边还有四个被突发情况弄得发懵的壮汉,她腾不出手来对付,只能让两个没用的男人自己先扛一段时间。 一望无际的黄沙上,双方以最原始的方式在搏斗。 四个壮汉死了一半,剩下两个还在苦苦支撑,燕归辞和姬无咎也差不多到极限。 他们两天时间没有喝水进食,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林雾和景瑶两人身上各有损伤,双方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林雾:“这样继续纠缠下去,败的只会是你,还不收手吗?” 拖的时间越久对景瑶越不利,她能找到景瑶,吴叔他们也会找到,追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景瑶:“我的任务是要将人族皇子带回去,任务完不成,我不会离开。” 林雾:“奉劝一句,人族皇子的气运对你们妖王的病没有任何帮助,不要听信谗言。” 景瑶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雾:“我跟你说过,我是神算子。” 她也是在知道带走姬无咎的人来自妖宫后,才艰难的在记忆角落回想起这样一个传闻,这个说法还是从一只小妖口中得知。 说是人族本是天道宠儿,皇族之人更是身带气运,如果妖族的王族寿命将近,可以用人族皇子的气运来弥补性命亏损。 妖王生病这件事目前并没有传开,但她记得妖族内战不断就是从妖王生病开始。 拼拼凑凑出一点猜测,再诈一诈景瑶,反正说错也没什么损失。 景瑶看林雾的眼神一变再变,但还是没松口,“完不成任务,不能活着回去。” “七皇子这些年鲜少出现在人前,知道他的人不多,我怀疑你们妖皇也不清楚他的长相。”林雾给她出主意。 “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反正人皇血脉也没用,你在路边随便抓一个人回去不就行了?难道你真的想帮他治好病吗?” 从景瑶先前问的那句“下一任妖王”中,就能猜出她不是个忠诚于现任妖王的人。 最后一句话让景瑶眼神闪烁,她注视着姬无咎,终于松口,“可以。” 见她同意,林雾笑道:“对于带回去的人选,我可以给你提供。” 总不能让无辜的人平白送命,让姬无咎回去后从牢里抓出一个判死刑的穷凶极恶之徒,反正有时候个别皇子和这些人没有差别。 有一个充满诱惑的双赢选择在面前,景瑶不会拒绝。 “景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阴奉阳违和人族合作,是想背叛吾皇吗?!”剩下的壮汉质问道。 林雾咂舌,“这样危险困难的任务,我还以为你们妖族派出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的精英,怎么还有傻子混在其中?” 真是看不懂一点形势,就是要翻脸,也不应当是在这个时候。 景瑶走向剩下的两个男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将两人打倒,手中镜片从他们咽喉上划过。 “上头的人脑子不清,下面跟着的人自然都是蠢货。” 五个壮汉,五具尸体,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林雾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景瑶身上,再如何绞尽脑汁地回想,也想不起来在频繁更替的妖王里有没有景瑶这个名字。 女性是有,但好像不是两个字。 她摇摇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甩到一边,管他妖王是谁,都与她无关。 林雾撤去阵法,灵力重新回归,她松口气,支撑这个阵法非常耗费精力。 吴叔终于带着一众护卫匆匆赶来,看见倒地的尸体和一旁站立的景瑶后,惊讶地望向林雾:“你……” 林雾:“你们的速度可以再慢一点,说不定还能赶上吃宵夜。” 姬无咎的护卫不太行啊,速度这么慢,人都死了才到有什么用,过来收尸吗? 林雾的辛辣言辞吴叔早有体会,尴尬一笑,匆匆去扶坐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姬无咎,“殿下!属下来迟了!” 姬无咎站起,干燥起皮的嘴张开,命令道:“把那只妖物给我拿下!” 第95章 谈判 侍卫将景瑶围住, 长刀反射出冰冷寒光。 景瑶将手中的镜片贴回脸上,古井无波道:“你们人族总是喜欢出尔反尔。” 姬无咎命令下得突然,林雾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样一下子, 眉头微微皱起, 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没答应和她讲和。”姬无咎还没恢复, 唇色惨白,气势凌人。 “行刺皇子本就是死罪,她不能活着离开!” 林雾压下眼睫,“我这个人谈交易一向诚信, 说让她离开就不会动手,姬无咎,你这是要和我对着干?” “你眼里永远只有交易!你又不是为我而来, 我怎么做也不用你来指手画脚。”姬无咎咬着牙。 “你是你,我是我,我自己动手不算坏你的规矩。” 林雾深吸一口气, 无论过去多少年, 面对无理取闹的雇主她还是无法冷静对待。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旁边的人都不敢出声,吴叔看着两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两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人, 林雾不用说,看什么不高兴都是直接开口,至于姬无咎更是被宠着长大,脾气矜娇傲气,能在林雾面保持这么久的好言好语已经是不可思议。 景瑶好整以暇,不出手也不逃走, 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争吵。 林雾看向吴叔,问道:“姬无咎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吴叔瞥一眼姬无咎, 低声道:“就是明日。” 林雾掏出一块玉佩丢给吴叔,“这是我送给七皇子的生辰礼,明日宴席就不用喊我了,离他生辰还有几个时辰,我估计他死不了,交易到此结束,明天记得把雷击木送过来。” 她转身弯腰扶起燕归辞,丢下一句后便要离开,“你们若能留得下她就留。” 景瑶喊住林雾,“你这就走了,不是说要放我走?” 林雾:“你要走随时可以走。” 来找姬无咎的侍卫很强,四个元婴巅峰和一个渡劫期,阵容强悍,但他们要保护一个目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主子。 不让姬无咎受伤很容易,不过要在此基础上留下一只实力强大的镜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清楚这一点,景瑶也明白。 景瑶:“你说要给我带回去的人呢?” 林雾回头,灵力化刃斩向景瑶,景瑶不动,灵刃切下她的一缕头发,被风吹落到林雾手中。 “过两天我会联系你。” 林雾扶着燕归辞离去,后方的姬无咎喊道:“林雾……” 在说出气话之后他就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和林雾道歉。 林雾头也没回,“我讨厌不分场合胡乱撒泼的人,七皇子,记得按时把雷击木给我送来。” 燕归辞也会闹,但他有分寸,不会关键时刻冲动行事,她不喜欢和情绪不稳的人一起行动,容易坏事。 这样的人以自我为中心,勉强可以做交易,不可深交。 不过即使是交易,也得捏着鼻子忍耐对方的性子,如果不是非常必要,她一般会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 林雾和燕归辞的身影消失在大漠,金黄的落日斜斜挂在天边,把黄沙都染成金色。 景瑶没给姬无咎任何一个眼神,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而持刀的侍卫们等不到命令,没有立即阻止她。 “殿下。”吴叔担忧喊道。 姬无咎回过神来,从天际收回目光,声音低落,“让她走吧,我们回去,看牢里哪个死刑犯将要处刑的,拿出来给林雾送过去。” “殿下。”吴叔又喊一声,声音比刚才更重,“她不会收。” 姬无咎连连咳嗽几下,哑着嗓子问道:“我有那么差吗?” 是啊,她不会再收下除了雷击木之外的任何东西,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他只是说了一句气话,只要她哄哄他,他就会松口。 吴叔叹息:“殿下,这不是你的错。” 姬无咎拿过吴叔手里的玉佩,他曾开玩笑地让她送礼物,她真的准备好送他的生辰礼,是他把一切搞砸了。 荒漠渐少,地面出现些许绿意,吹来的风也不再干燥得令人想咳嗽。 繁星漫天,地面光珠亮起,林雾把水壶递到燕归辞嘴边。 燕归辞喝下水,问道:“你在生他的气吗?” 杀了那个妖鬼 第159节 “姬无咎吗?有什么可生气的,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个个都要气的话我早就气死了。”林雾顺手擦去他脸上的血痂。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遇到过的奇葩事数不胜数,早已经学会放平心态,尊重他人命运。 燕归辞看着她,“你之前选我,是因为我比他重要吗?” 林雾:“那倒不是,我猜姬无咎才是景瑶的目的,你就是个顺带的,既然景瑶没有马上弄死他而是要带回去,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我选你他也不会死。” 谁能想到景瑶不讲道理,让她做选择题,又不真的兑现诺言。 燕归辞:…… 他就不该问。 他伸手环住林雾的腰,头抵在她肩膀,“我只有你了。” 姬无咎失踪,有他的父皇为他操心,有无数的侍卫寻找,可他燕归辞在这世间只有林雾一人。 “那你可真惨啊。”林雾笑一声。 她抬头看向繁星,千年后和千年前的星空没什么区别,无论岁月如何流淌,天上星子始终永恒,见证数不尽的世事变迁。 天色初明,两人回到学院,林雾强撑着困意给燕归辞烤熟两个鸡蛋,便一头栽倒在床沉沉睡去。 滚烫的烤蛋躺在手心,燕归辞缓慢剥壳吃下一个,另一个放进芥子袋中留着。 把自己打理干净后,他爬上床,躺在林雾身侧。 林雾察觉他的动静,下意识往里挪一挪,为他腾出空间。 燕归辞扣住她的手指,拥着她闭眼睡去。 隔日,吴叔亲自拿着雷击木出现,林雾怕他为姬无咎说什么烦人的话,干脆让燕归辞去拿东西,自己没出面。 吴叔长叹一声,没多做纠缠,离开学院回去复命。 姬无咎的这场生日宴弄得十分热闹,意味着他打破预言,度过二十五岁的劫,同时也是在告诉臣子们还有一个成年的健康皇子,皇储之争局势骤变。 这些都与林雾无关,她最近还有头痛的事情没解决。 燕归辞梳着她的头发,指尖点在她眉间,揉开皱起的眉头。 “在想师父的事?” 自从知道长孙南筠的存在后,他这句“师父”就喊得十分顺口,裴修风偶然听到过一次,被惊得连续两天都避开林雾走。 林雾:“长孙宿是个问题。” 他不会放过联姻的机会,长孙南筠也不愿违背家族,如果在不动摇长孙家利益的基础上要长孙宿放人,着实有点困难。 燕归辞:“长孙宿还没有夫人。” 林雾:“这个突破口或许可以试试。” 林雾没有直接去见长孙宿,以她自己的这个名义,估计长孙宿不会见她,而且谈事情的话还是要包装一下自己的身份。 七皇妃的身份已经作废,她没有出现在姬无咎的生日宴上,和姬无咎闹掰老死不相往来的事传开。 现在唯一能让她扯大旗的就只有姜挽霜,她端着一盒糕点去找人。 林雾:“晚霜师父,这是我亲手做的桃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姜挽霜现在一看见林雾就头疼,“你来找我准没好事,今天又要给我派什么活?” “我来给您送桃酥啊,能有什么事?”林雾笑眯眯道。 姜挽霜拿起一块桃酥放入口中,“快到新晋弟子大比了,你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 “我现在就收心,一定做好准备!”林雾连连点头。 “就是有件事需要您帮忙,能不能牵线送个拜帖,让我和长孙宿见一面。” 姜挽霜嘴里的桃酥再咬不下去,把剩下半块放回去,严肃问道:“你要见长孙宿做什么?” 这个逆徒,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之前在食堂林雾和江储山之间的冲突她有所耳闻,虽然不明白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但对于这半个弟子的惹祸能力叹为观止,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林雾正经道:“我要跟他谈谈。” 姜挽霜眼神质疑,“你确定不是去砸场子?” “您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林雾不满。 “我就是想跟他聊一聊长孙家未来的发展规划,帮他出谋划策,免得他走错路。” 姜挽霜:“是因为长孙南筠?你想做什么?” 林雾:“我想让长孙南筠嫁给裴修风。” 姜挽霜揉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你怎么什么都要掺和进去?” 先有常家,后是江家,现在还掺着一个长孙家,后两家之间的利益联姻几乎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林雾:“我喜欢长孙南筠,想让她当我师母。” 姜挽霜一时无言,林雾嘴里吐出的话不是歪理就是任性至极的话,让人想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想劝阻,张开的嘴还没说出话又合上,仔细想想,林雾每次惹的祸都能自己解决,她这个老师都没帮上过什么忙。 唯一的作用只在阵法教导上,林雾太成熟独立,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也罢,她总有她的道理。 姜挽霜注视着林雾,语气温和,“不管你背负着什么,都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林雾一怔,低头道:“我知道的。” 知道千年之后的两族大战里,姜挽霜挺身而出,带着人族苦苦支撑,最后死在战场上。 她是人族的脊梁,为人族流尽最后一滴血。 姜挽霜是最符合大义这个词的人,对于林雾而言,她不理解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而她如今作为被保护的一员,说内心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林雾笑道:“我希望您长命万年。” 永远好好的、温柔的活着,不用被背水一战,挣扎而活,她所珍视的人就这么几个,希望每一个都能得偿所愿。 长孙家,林雾如愿见到长孙宿。 长孙家的庭院并不算特别宽阔,来往的家仆也不多,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无处不精。 喝茶的桌椅是用昂贵的红心木打造,茶壶是法器,来往家仆实力最低也是金丹初期,处处透着不易察觉的奢华。 长孙宿坐在主位,手里捧着杯子,氤氲而上的热气遮住他的眼睛。 “我还以为姜院长会一同前来。” “是我想见你,她有她的事。”打着姜挽霜弟子名头拜访的林雾微微笑道。 长孙宿:“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客气寒暄的话就不用说了。” “我想和你谈谈长孙南筠的事。”林雾开门见山道。 长孙宿放下茶杯,指尖在杯子表面摩擦,“我知道上次在麓山学院发生的事,也清楚裴修风的存在,但并不认为你能说服我。” 林雾诚恳道:“你所求不过是长孙家尽快搏出名声,跻身几大世家之中,但没必要非要和江家联姻,还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世家光有钱还不够,名利名利,还有一个“名”字,有了名很多东西才能顺利开展,让钱生钱,“名”必不可少。 长孙家刚出世,目前籍籍无名,还是靠和江家的联姻才有一点热度。 长孙宿:“裴修风来自哪个大家族,或者是你林雾出自哪个林家?” 平平淡淡的语气,带着高位者天然的俯视,说话一针见血。 “为什么非要长孙南筠嫁人,而不是你娶妻呢?”林雾笑吟吟道。 “宫里有好几个适龄的公主,我认识一个,天真可爱,很适合你,与皇家联姻可比姓江的好吧?” 她认识的这位公主是个重度颜控加恋爱脑,在不被干涉的时间线中,对方闹着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那个男人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最后被公主发现他软饭硬吃,背地里偷偷养人,公主一气之下踹走渣男,从此开悟,成为走肾不走心的渣女。 反正长孙宿长相也不差,看着剑眉星目的,在她见过的人里算上乘,而且有着强烈的事业心,不会东搞西搞,和公主非常适配。 既然公主能闹到皇帝允许她嫁给平民,和长孙宿结亲不是什么难事。 林雾自认为这个计划非常完美,却见长孙宿摇头。 她立即道:“都是为家族利益,长孙南筠能和江家联姻,为什么到你身上就不能?” 长孙宿不急不缓,答道:“我考虑过,皇家女适龄未婚者共三人,京中贵女数千人,但都不合适。” “你还真一个个考虑过?”林雾惊讶。 长孙宿点头,“我的妻子可以没有显赫的身世,但必须机敏,与我同心。” 光是这一点就很难,一些女子会因为各种原因特意让自己不出众,这一部分难以统计。 能统计的人员里,太聪慧的女子不会想嫁人,她们自己就能独挣一片天地。 对联姻无所谓的,她们的家族也会严格把关,不会轻易和长孙家联姻。 至于剩下的部分,天真有余野心不足,不适合当长孙家的当家主母。 长孙宿的话太坦然,把一切明明白白摆出来,让林雾难以反驳。 在林雾这个只是姜挽霜弟子,没有任何其他背景名头的小人物面前,他并不轻慢,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做答。 这是一个内核极其强大的人,长孙家的未来不会差。 千年之后的林雾听说过长孙家的名字,确实跻身进入一流世家的行列中,只是当她还不知道,她的师母就是这个家族的人。 长孙家人不多,长孙南筠这一辈,年纪最大的是长孙宿这个堂哥,然后就是长孙南筠,再往下都是年纪很小的弟弟妹妹。 一个非常完美的选择就摆在眼前,长孙宿不会留出时间慢慢发展。 “那就是没得谈咯?” 林雾喝尽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今天的谈话到这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没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长孙宿注视着她,片刻后嗯。笑道:“或许还有一个选择。” 林雾:“什么选择?” 长孙宿:“你嫁给我。”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0节 “咳咳咳……”林雾被茶水呛住,这话实在惊人。 长孙宿仍是平静的模样,“在你来之前,我调查过你,最早的记录在半年前,而你此前仿佛不在这世间,毫无踪迹。” 他递过去一张帕子,“半年来,你经历过无数危机,每一次都能迎刃而解,还成为姜院长的弟子、和七皇子交好,我并不认为这是运气好的缘故。” “就因为这些,你就要娶我?是不是太随意了点?”林雾接过手帕擦拭下巴上的茶水。 “我说过,我需要一位足够有智谋和野心的妻子,而你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你已经符合这个条件。”长孙宿起身靠近,为她续上茶水。 “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南筠也就不用嫁入江家,我甚至可以允许她和裴修风在一起,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好选择。” 林雾叹为观止,虽然长孙宿的脑回路不一般,但仔细想想,如果忽略掉她的个人意愿,这个方式确实不错。 林雾:“联姻有时候也没那么稳固,只要利益连结在一起,就能合作。” 长孙宿:“是吗,你有何高见?” 林雾:“姬无咎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预言已破,如今他是皇储竞争者之一,而作为活在预言里二十多年的人,他背后目前没什么支持者。” “你的意思是……”长孙宿抬眼看她。 林雾:“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能为你们牵线搭桥,这比江家来的合算吧?”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话不用说的那么透,一点就通。 长孙宿沉默片刻,忽然笑一声,“我还是认为你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给你钱财、地位,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能给你,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林雾遗憾道:“如果我们早些认识,说不定还有机会。” 躺着数钱的日子她还是向往的,或许她这个人就是天生劳碌命,一天到晚停不下来。 长孙宿:“林姑娘心有所属?” 林雾:“哪倒没有,只是我命不久矣,不好耽误你。”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长孙宿笑得文雅。 “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也希望你多考虑我说的话。” 林雾:“我就不想了,你自己多想想,告辞。” 以一段意想不到的话题结束对话,林雾离开长孙家,今日对方没有明确拒绝,说明还有再商量的余地。 长孙南筠和江储山不会那么快成婚,还有时间,接下来就看看姬无咎能发展到哪个地步,能不能勾住长孙宿。 当拥新皇上位的忠臣比什么联姻好处更多,她已经表明站在姬无咎这一方,就是不知长孙宿会怎么做,是否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非常欣赏她的能力。 这也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姬无咎需要班底,长孙宿需要名气,希望两人能彻底锁死,别把其他人掺和进去。 暂且了解一桩心事,林雾回到学院,终于能为即将到来的新晋弟子大比做准备。 燕归辞和浮生一起来找林雾,浮生在她身上努力嗅嗅,“你是不是又偷偷出去吃东西不带我?” 燕归辞也凑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你去哪了?” “去长孙家一趟,正经拜访不好带上你们。”林雾弹开浮生。 “一口饭没吃,就喝了两杯茶。” 浮生:“真小气!竟然连饭都不给吃!” 林雾敷衍道:“是啊是啊,所以我现在要去吃饭,你让开点。” 燕归辞在她身上施下一个清洁术,还是没洗去她身上带的味道,又拿出帕子在她脸上擦拭。 “你干什么?”林雾挣扎。 燕归辞:“你身上有一股怪味。” “怪味?”林雾嗅嗅,“没有啊,我今天没去有味道的地方,长孙宿给我擦嘴的帕子挺香的。” 浮生附和道:“不臭,香香。” 燕归辞没松手,直到陌生的气味彻底散去后才停下。 “现在没了。” 林雾摸摸下巴,吐槽:“我都快被你擦秃噜皮了。” 燕归辞抬手,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巴,认真严谨道:“没有。”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的天天不务正业,你们的任务都做完没有,修炼得怎么样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懂不懂?” 林雾被燕归辞摸得痒痒,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浮生:“我知道,这句诗的意思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勤奋读书,等到老了之后后悔,再去读书就晚了!” “知道你还不赶紧努力,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人生每天都是倒计时,不拼搏怎么比得过人家,以后怎么上学院找工作……”林雾背诵高中班主任语录。 她往前走去,唠唠叨叨的声音飘在空中,被风吹散。 燕归辞跟在她身侧,在浮生看过来时抬头望天。 浮生挣扎道:“蛇……” “蛇什么蛇,回去把你的作业交上来,我看看你现在认得多少字。”林雾打断它的话。 浮生:qaq 明明是燕归辞要求它过来问林雾的行踪,怎么现在痛苦的只有它一个,这个世界对魇妖太不公平! 第96章 大比 随着各个学院的学子进入长兴郡, 新晋弟子大比逐渐拉开帷幕。 赛场定在距离长兴郡万里外的一处芥子空间,这是各学院长□□同打造而成的空间。 每一年的新晋弟子大比具体赛制有所不同,比赛的关卡都是众学院经过商议后在芥子空间里捏成。 这场赛事也会放出水镜, 让各学院长老和其他观众都能一睹学子风采, 也是为下一年的学院招生做宣传。 巨大的人流涌入进来, 让长兴郡变得更加热闹。 大量赌局开场,纷纷押注今年夺魁者会是哪个学院的哪个人,林雾一掷千金,压自己夺冠。 新晋弟子大比举办多年, 夺冠的学院不是麓山学院就是青水学院,前两年都是青水学院略胜一筹,今年麓山学院弟子都憋着一股劲要压过青水学院。 比赛一旦开始, 就会一直在芥子空间中待到比赛结束,在此期间除非被淘汰不然无法外出。 赛场上不限制武器的数量,各种丹药、法器、符箓……只要拿得动就随便拿, 长兴郡内迎来一波消费热潮。 在一片热闹之中, 林雾最终还是从姬无咎手里拿走一个死刑犯给景瑶,他们俩现在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之前她在长孙宿面前扯姬无咎这面大旗,多多少少也得表现出一点她和姬无咎来往密切的模样。 三方的人, 正好可以凝聚成一个利益稳固的三角形。 临行前夜,林雾收到不少鼓励的信,有姜挽霜、姬无咎、青鸟、常星婵等,甚至还有长孙宿的,她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燕归辞在一旁看林雾读灵纸鹤,等她读完, 也没见一封给他的信。 “这是谁?”燕归辞准确挑出长孙宿的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 并没有过于亲密的话。 林雾:“长孙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写。” 燕归辞:“我可以撕掉吗?” “撕呗,我又不会留着。”林雾答。 灵纸鹤在燕归辞手中烧毁,灰烬飞起,林雾莫名从他眼里看出一点恼怒的情绪。 她甩甩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赶走,问道:“铁长老没跟你说点什么?” 燕归辞摇头,“没有。” 林雾:“没关系,他这个人就是沉默寡言的老古板,可能说不来关心的话。” “嗯。”燕归辞应一声。 他没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炼器,业火在身,正常的火焰会被吞噬,这是他选择的路。 燕归辞问道:“等拿到附子果之后呢?” 林雾随口道:“还剩下最后一味在妖域的药,齐集所有药材之后就能炼制解药,把同生蛊解开。” 燕归辞:“不解开不行吗?” 林雾看向他,“不解开你会死。” 她的时间只有一年,如今还剩下一半,她要改天下的命,容不得一点差错。 燕归辞:“解开我就不会死了吗?” 他依旧对林雾出现在他身边的初始目的耿耿于怀,分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说不好。”林雾往芥子袋里装丹药,手中动作不停。 要是命好还能活,命不好……估计得跟她一起死。 燕归辞避开这个话题,没有追问下去,说起这次参加大比的几个热门夺冠人选。 全大陆的精英弟子几乎都汇聚在这个赛场上,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个学院总会有几个拔尖的人,未真正交手之前,谁也不知笑到最后人会是谁。 燕归辞希望林雾能赢,又希望她不能赢,把拿到附子果的时间拉长、再拉长一些。 在一片纷纷扰扰之中,新晋弟子大比正式拉开序幕。 长孙家、千羽阁、常家……水镜出现在大陆的每个角落,街道上的水镜前聚集起黑压压的人群。 “不知道今年麓山学院能不能掰回一局?” “这几年青水学院势头正盛,我估计冠军还是他们。” “眼睛不能只盯着这两个学院,长平学院也很有潜力啊,去年离第二就差一点点。” “今年冒尖的学子真不少,难猜咯。” “往下看就知道了,花生瓜子要不要来点?” “来来来,我抓一把。” ……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1节 讨论声透不过水镜,一排排学子们身上穿着各自学院的衣服站在宽敞空地上,听着台上的长老致辞。 这些学子或面色紧张、或踌躇满志、或势在必得……千人千面,皆生机蓬勃。 长老的话不长,简单动员几句,便宣布大赛正式开始。 在进入芥子空间之前,每个弟子都要先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相当于性命,一旦玉佩被毁,人就直接淘汰。 一批批学子进入芥子空间,快到林雾时,她回头看一眼,和台上的姜挽霜对上视线,露出一个笑脸。 麓山学院外,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挤进人群,正好看见林雾的脸从水镜一晃而过,进入芥子空间。 她骂道:“都是你赶路这么慢,都没赶上和林雾说两句话。” 陆子颐摸着头,“就算来得早我们也进不去学院,还不是一样不能和她说话?” 秦绯衣:“万一我能在外面蹲到她呢?还能宰她一顿饭!” 陆子颐摸摸鼻子,拿出水壶递给秦绯衣。 两人看向前方的水镜,镜中的画面从空地转化成无尽黄沙。 干燥、灼热,这是林雾的第一个感受。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脚下的黄沙发烫,吹来的风能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发。 林雾撑开墨伞,遮挡去一些热意,还是伞形状的兵器最有用,雨天挡雨热天遮阳,比什么刀枪剑戟实用得多。 地面的黄沙凝聚成一行字:找齐一百株聚灵花,先聚齐的半数者晋级。 也就是说,第一关会淘汰掉一半的人。 字迹被风缓缓吹散,林雾抬起头观察周围,前后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除了黄沙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给燕归辞传信,不出意料地没能成功,定位燕归辞的位置又发现阵法失效,显现不出方向,她尝试布下一个火阵,火阵可以正常运行。 看来只是定位的阵法用不了,或许是赛场禁止一开始就抱团,把所有定位的手段全都屏蔽。 她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停下,盯着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 她抬起脚,脚底却没有落在正前方,转变方向往右边走,走几下后又转弯折回去,反反复复在原地转圈。 弟子人数太多,水镜的画面只有一个,每个人出现的次数和时间有限,基本上都是每个人掠过一秒。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林雾一个例外,画面定格在她身上。 秦绯衣狐疑道:“她在干什么,跳大神吗?” 陆子颐:“难道是看见幻觉了?” 秦绯衣:“她那双眼睛能看见什么幻觉,别人都掉坑了她也是站在坑外笑的那个。” 不止两人疑惑,其他观众也十分不解,在一群前行的弟子中林雾显得格外突兀。 “看来这位弟子已经发现我们的第一个陷阱,我猜她一定是阵修。”一道声音通过水镜传出。 另一道声音接话,“看学院衣服,她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小小年纪,对阵法的敏锐性真是出人意料。” 两位长老的声音讲解着水镜里的画面,为看客们解惑。 长老甲:“弟子们进入赛场后,面临的第一道难关就是迷阵,先消耗他们的精力,同时也能看出他们的警觉性如何。” 长老乙:“又有一个弟子发现阵法,不过不是像刚才麓山学院弟子那样选择破阵,而是要强行打破。” 水镜里,画面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而后,越来越多的弟子发现不对,开始破阵。 长老甲:“作为第一道关卡,阵法不会太难,毕竟我们也要照顾不是阵修的弟子,只要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破绽。” 长老乙:“第一位弟子已经破阵成功,走出阵法,我还是惊讶于她的轻松,她完全没消耗掉多少力量。” 看台上,一众学院的院长和长老也在注视着水镜。 青水学院的院长惊讶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好苗子?” “差强人意。”姜挽霜喝一口茶,话中是掩盖不下的笑意。 旁边的其他院长和长老投去艳羡目光,麓山学院竟然能收到这样好的苗子,嫉妒! 天赋与实力强或不强,第一关开始有所显现。 青水学院院长酸道:“说不定就是在阵法方面强一点,我们的弟子是均衡发展,整体素质强。” 长平学院怕两个院长掐架,打圆场道:“这才刚刚开始,弟子们的潜力都还没开始展现,我们还是先关注他们的表现。” 姜挽霜给青水学院院长倒茶,“多喝点,降火气,有得是上火的机会。” 青水学院院长:…… 赛场上,林雾走出阵法,面前依旧是大漠,这个阵法融合得太好,她都快要怀疑自己到底破阵成功没有。 她随意挑选一个方向前进,天上的太阳大得仿佛就在人头顶上,汗水凝聚顺着碎发往下滑,口舌干燥喉咙发疼。 周边一个鬼影都没有,静悄悄一片。 她坐在地上拿出水来喝,看一眼天上的太阳,把水壶收好,又掏出一张软塌放在地上,墨伞变大插.入地面,她拍拍身上的沙子,爬上去躺好。 傻子才在这个时候赶路,费力还热得慌。 她自如地躺下休息,看呆一群看客,看看其他弟子奋力破阵灰头土脸的模样,再看看林雾这边的岁月静好,仿佛不是处于一个世界。 秦绯衣感叹:“我最服她的一点就是不管在什么场景下她都不紧张,任何不是人干的事她都能干得出来。” 陆子颐:“她很强。” 实力强,心理素质更强。 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不去抓紧时间找聚灵花,反倒安心地躺下睡觉。 不少弟子走出阵法开始找聚灵花,寻宝的法器也被屏蔽,只能依靠运气和双腿。 烈日没完没了地晒着,热浪滚滚,温度节节攀高。 第一朵聚灵花出现,被一个勤奋又好运的弟子拿到,对方嘴唇干燥爆皮,头发湿淋淋地黏在一起,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聚灵花,看上去可怜又好笑。 场外群众叽叽喳喳。 “这也太热了,怎么受得住啊。” “修炼本就不易,连点太阳都顶不住还能干什么?” “那个叫林雾的躺下了,她怎么能躺下,比别人多出那么多时间就应该快点去找聚灵花!” “磨刀不误砍柴工,歇着等太阳下去更好行动。” “第一朵聚灵花找到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看着我都觉得难受,哪有绿豆冰粥卖,我要买一碗。” “我也要!” …… 今日上午,绿豆冰粥格外好卖,数钱的商贩笑开了花。 第97章 好运 天色渐晚, 橘红色的太阳西斜后,温度渐渐降下去。 林雾收拾好东西,朝北方走去。 聚灵花周身的灵气浓度比其他地方高一点, 认真感受时能察觉风带来的灵气波动。 不过这个办法在白天不奏效, 烈日炎炎之下, 很难感受到灵力微薄的差距。 沙漠太大,纯碰运气不现实,长老们也不会布下这样没技术含量的关卡。 她怀疑能静下心找聚灵花的时间不多,等彻底入夜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幺蛾子, 趁太阳还未彻底落下,这段时间是找聚灵花的最好时机。 没走多久,一朵聚灵花出现在眼前, 聚灵花的生长之地不在沙漠,估计是长老们手动放入黄沙中,也亏聚灵花能活, 竟然没被太阳晒死。 林雾向聚灵花靠近, 手刚探过去,旁边的黄沙忽然鼓起。 她往旁边躲闪,避开长剑的攻击, 一个人从沙子里跳出,再次刺向她。 墨伞前后调换,林雾手掌握紧伞尖,伞柄挡出长剑,尾端一勾将对方的手缠住,再前行一拉, 膝盖弯起重击对方腹部。 灵力相撞,林雾略胜一筹, 又是一掌拍在对方头顶,灵力的余波掀得聚灵花微微晃荡。 长剑与墨伞分开,一个男弟子后退几步,一手捂头,另一手又拿剑又捂肚子,身体弯成一只虾连连咳嗽几下。 等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对方立即求饶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饶我一回,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看他身上的衣服,是侗华学院的弟子,滑跪的速度非常快,能屈能伸。 林雾左右环顾一圈,确定只有他一个人,不解道:“你这么弱,还学人埋伏?” 男弟子:…… 男弟子弱弱道:“我想着是偷袭,说不定能行呢?” 林雾眼神嫌弃,问道:“你身上有多少花?” 男弟子哭丧着脸,“我一朵都没有,就找到地上还没摘的这一株,本来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人来。” 结果谁能想到碰到的第一个人就踢上铁板,早知道还不如先摘走再说。 林雾:“伪装得不错。” 离她这么近,她都没发现。 男弟子叹气,“我就靠这点本事吃饭。” 打是不可能正面打的,只能暗中潜伏偷袭才能勉强生活。 林雾伸出手,“芥子袋。” “真的没有。”男弟子解下芥子袋递给林雾。 这不是他自己的芥子袋,而是在进入赛场之前长老专门发放给弟子的,能通过某种方式统计芥子袋里的聚灵花。 聚灵花必须放进专门的芥子袋中,自己携带的芥子袋放不进去,放在衣服口袋就会逐渐干瘪,不算数。 每隔半个时辰,长老会通报一遍各人手中的聚灵花数量。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2节 男弟子的芥子袋空空,他确实没说谎。 林雾把芥子袋还回去,“你是想自己退出还是我送你走?” “啊?” 男弟子拿着芥子袋发愣,东西都还给他,难道不是放过他的意思吗? 他苦苦哀求,“这位姐姐,你能不能放过我一次,我可以跟你混,一起设陷阱坑人,做大做强!” 林雾:“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奇怪,我可是正道人士。” 男弟子捂着玉佩,心如死灰,“那你做不做?” 林雾:“做!” “我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男弟子嚎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林雾的话,表情从绝望转换为狂喜,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我叫赵省!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林雾:“林雾。” “林雾……林雾!好名字啊!一听就是好命格!”赵省吹捧道。 “您先歇一会儿,说不定等一下就有人送上门来。” 林雾看一眼天色,太阳才落下去一点点,边缘擦着地平线,她摇头道:“去下一个地方。” 她伸手把聚灵花摘下,收入芥子袋中。 赵省惊讶道:“怎么找,这不是碰运气的事吗?” “你是怎么考进学院的?”林雾忍不住反问。 她发现即使是聚集大陆全部尖子生的十大学院,也参杂着不少混子,虽然说麓山学院也有,但是像赵省这样对聚灵花一点不了解的估计还真没有几个。 赵省:“运气好。” 林雾不信。 赵省挠头,“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错,缺钱的时候走路就能捡到钱,在路边帮个人就是谁谁家的公子小姐,给个乞丐钱他都能送我秘籍,好烦的。” 林雾看他的眼神发生变化,这是一个非酋对欧皇的嫉妒,这种“好烦”的福气她也想要。 场外,秦绯衣发出不满地哼哼,“算他运气好,竟然能跟林雾合作,第一关肯定稳赢。” 看台上,一众院长听到赵省的那句“运气好”,纷纷看向侗华学院院长。 某个院长开口,“作为第一个找到聚灵花的人,不单单是运气好就能概括的吧?” 侗华学院院长表情一言难尽,“他……还真是运气好,分数擦边进入学院,成绩次次倒数,但偏偏在关键时刻莫名其妙地就能完成任务。” “他出迷阵的方式可不是强行打破,而是走出来。”说话的院长明显不信,发出酸溜溜的声音。 侗华学院院长有苦说不出,他说是赵省胡乱走出来,谁信啊,要不是他测试过赵省对阵法的天赋,他自己都不信! 沙漠里,赵省跟在林雾后面走,被林雾提溜到前面。 赵省迷茫,“我不知道往哪走,不是你带路吗?” 林雾:“我指挥,你来走。” 万一前面有危险,说不定赵省这个运气还能提前预知一下,要是能把这条路变得更安全就更好了。 赵省:“哦。”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夕阳并不炎热,微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林雾拉住赵省的后领,问道:“我说过往左,为什么你还是往这边走?” 赵省:“哦哦,可能是我迷糊了。” 他刚要转向,又被林雾拦住,让他继续按照原先的方向前进。 赵省:“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总感觉在拿他做什么实验似的,怪瘆得慌。 林雾:“走你的路,废话这么多。” 两人继续前行,一朵白色的聚灵花忽然出现在眼前,林雾眨眨眼睛,仔细盯着看,又上手去摸摸。 这还真是一朵聚灵花,不是什么幻觉或赝品,长老们竟然还搞这种小把戏,把聚灵花周边的灵气都封闭起来,不泄露分毫,怪不得她一点都没察觉。 林雾看向赵省,目光变得和蔼许多,“不错,有点意思。” 这条路比她原先打算去的位置近得多,赵省莫名其妙就拐过来得到一朵聚灵花。 她太爱这种莫名其妙了,再来多点她也不介意。 展现出自己价值的赵省悄悄松口气,感谢老天给他的运气,他终于不用怕被林雾嫌弃累赘把他淘汰出局。 场外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齐齐沉默,这种运气,他们怎么就没有呢?! 拥有这种运气的赵省实力并不强,碰到妖兽就吱哇乱跳,躲在远处看林雾把一只巨型蜥蜴砍死。 林雾内心平衡许多,虽然赵省运气好,但菜也是真的菜,要是他又强又幸运,她真的会怒骂老天不公平。 在两人的合作下,很快在落日前搜刮到二十三朵聚灵花,两人停留在最后一朵聚灵花前,没有把它摘下。 这一路太顺利,林雾都忘了一开始带上赵省的目的,此时天色暗下,正是蹲人的好时机。 灵气围绕在聚灵花周边,纯白的花瓣是满眼黄沙中唯一不同的色彩。 赵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林雾拿出一颗光珠放在地上,坐在聚灵花旁边。 天地寂静,没有一点声音,连白天持续不断的风都消失无踪。 赵省闲不住,搭话道:“听说你们学院今年招了一只妖?” 林雾冷淡答道:“嗯。” “真想看看妖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呢。”赵省没在意她的态度,兴致勃勃道。 林雾:“妖和人并无区别。” 赵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且听说有个女子为了让他进学院,启动问天阵把自己弄得半死,差一点就去阎王,那只妖哭了三天三夜终于感动上天,让女子活下来,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林雾:…… 林雾:“不信谣,不传谣。” “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子?”赵省问道,“真想见识一下她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呵呵,我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林雾手指握拳。 赵省兴奋道:“真的吗?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林雾。”林雾的拳头准确砸在赵省头上。 赵省被一拳砸懵,猛然从黄沙下翻身而起,“原来就是你啊!幸会幸会!” 林雾把他摁回黄沙中,“幸你头的会,赶紧埋伏好,有人来了。” 地面传来轻微的动静,赵省安静潜伏好,林雾站起往回退一些,做出向前摘花的姿态。 一道剑气飞来,林雾迅速躲避,地面被斩出一条深深的裂缝。 下一秒,长剑出现在林雾眼前,墨伞撑开,剑前端忽然变软,弯曲着挑向林雾的喉咙。 林雾后退半步,伞尖挑开长剑,灵力卷起黄沙,沙土覆盖住光珠,视线一下子变暗。 “看剑!”赵省从黄沙中跳起,长剑直刺对方腰间的玉佩。 对方一时不察,面对两人左支右绌,慌忙转头防御赵省的攻击,另一头林雾再次袭来,地面线段铺陈绊住对方的脚步。 细长的锁链击中对方的玉佩,携带着的灵力将其蹦碎,对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被淘汰出局。 芥子袋落地,赵省捡起打开,“哇,七朵聚灵花!”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简直暴富! 两人继续蹲守,随着夜色渐深,温度也一点点降低,冷到连灵力也无法防御。 赵省挖个更深的坑把自己埋进去,“好冷啊,估计这个时候来的人不多,我先躺一会,要不要我给你也挖一个?” 林雾被他说得一愣,自从得到卿泱分给她的雪族血脉之后,她就再也没感觉到寒冷。 “你歇吧,我看着。” “那我睡了,有事喊我。”赵省把自己埋进黄沙中,只露出一个呼吸的小孔。 万籁俱静,林雾把玩着光珠,小黑蛇一冷就喜欢睡觉,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明月当空,月色下,折扇与砍刀相撞,黄沙飞扬。 光珠明亮,纠缠的两道影子映在地面,良久,其中一道影子忽地消失,一个芥子袋掉落在地。 燕归辞捡起芥子袋,将里面的聚灵花倒出,唯一一朵花孤零零地躺在手心,显得格外贫穷和凄凉。 一刻钟前,长老刚通报过各人手里的聚灵花数量,他目前手上有十三朵,排在中游,林雾以三十朵的数量稳居前排。 她还没有来找他,一定是定位的阵法失效了。 他往后退两步,盘腿坐在一棵聚灵花旁边,光珠抵着它的茎干,半个巴掌大的聚灵花影子映在地上,被拉扯得很长。 她会找来,他就在这里等着。 夜更深,一点点下降的温度并没有阻挡弟子们寻找的脚步,不过比起傍晚时分,人数少了不少,让他的收获随之下降。 燕归辞静坐一夜,淘汰掉两个其他学院的弟子,有三人从他手下逃脱,他要看着花,不能去追。 直至天际初明,温度回暖,找来的人才有所增加。 五六个人影远远站着,没有进入燕归辞的狩猎范围,他没有动。 人群里有人低声道:“就是那个麓山学院的,在这里守着钓鱼一晚上,要不然我们还是去下一个地方吧?” “他既然能守这么久,说明手里一定有不少花,我们干这一把比去其他地方找不知道省事多少。”另一个人跃跃欲试。 又一人劝道:“他挺强的,我昨天差点被淘汰,对上他风险很大。” “这个赛场处处是风险,畏首畏尾的能成什么大事,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最终决定赌一把。 两人先靠近燕归辞,想把他引走,谁知他只是看两人一眼,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3节 一人挑衅道:“这朵花是我们的,赶紧滚开!” 声音被风吹开,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沉默使气氛变得尴尬。 两人对视一眼,持续向燕归辞靠近,地面浮现出几条白线,脚下的黄沙仿佛变成浆糊,把人的脚底死死黏住。 水墨折扇张开,边缘的利刃盯准两人的咽喉,银白扇骨折射出森冷寒光。 又是这样! 这个人不往淘汰人的玉佩上打,一上来就取人性命,迫使他们自己捏碎玉佩! 昨天地上还没有这个阵法,害得他们降低警惕,今天又忽然放出来,真是心思歹毒,令人防不胜防。 事出突然,从踩中阵法到折扇攻击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脚根本动弹不了,利刃已至眼前。 死亡的气息降临,他慌忙将玉佩捏碎,原地白光闪过,只留下一道身影。 刚被淘汰的弟子离开赛场,看着水镜上的画面骂骂咧咧,两个人一起进攻,凭什么只针对他一个,他之前还想阻拦其他人去抢燕归辞来着呢! 一人淘汰,另一人趁机逃脱,燕归辞也不追,重新拿出两块刻有阵法的碎玉埋入黄沙中。 这种可以一次性使用的阵法,出发之前林雾往他芥子袋里塞了很多,让他自保用。 前方的弟子逃走,燕归辞身后跃起两道人影,先是符箓砸下,再是两把长刀劈砍,两侧也有人围攻而来。 燕归辞抛出一把碎玉,有的碎玉炸开,浓烟滚滚,他闭眼屏住呼吸,听着他人痛呼,依靠声音辨别方向,走过去掐住对方的脖子。 手中一空,对方急忙把自己淘汰,生怕晚一步就要死在燕归辞手里。 阵法各式各样,有能把人困住的、会爆.炸的、散发呛鼻烟雾的、会爆毒粉的……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敌人。 绿色的粉尘弥漫挡住水镜,等到尘烟散去,原地还剩下两人,他们慌忙逃窜,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开。 太可怕了,这只是个比赛,他们想要他的花,他想要他们的命啊! 赛场上不禁厮杀,争抢中出点意外也情有可原,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难免不太好看,一般人都不会太明目张胆。 长老甲:“感觉麓山学院的这位学子戾气有些重啊。” 长老乙:“我不觉得,你看没有哪个弟子真死于他之手,我认为他自有分寸,借助比赛这个场合磨练杀气,是个可造之材。” 长老甲:“有些道理,他很懂得利用机会,实力强悍的话守株待兔是个好办法,他手中的聚灵花不少,看来也是个夺冠的种子选手。” 长老乙:“就看他能不能守到最后了。” 两个长老的声音传到每个观看水镜的看客耳中,秦绯衣揉揉耳朵,对他们的话不敢苟同。 燕归辞使杀招是因为他只会杀招,每次都奔着夺人性命去,估计每次都要艰难克制不把对方直接弄死,留出弟子淘汰的时间。 她摸摸脖子,作为亲身体会过燕归辞的杀意的人之一,她真不明白这样一匹明晃晃的大灰狼,怎么林雾能眼瞎到把他当成小白羊? 林雾打了个喷嚏,把赵省从坑里刨出来,“走了。” 可能是这个位置不太好,一晚上都没人路过,他们白白在这儿蹲守一夜。 赵省爬起来,“好饿啊,不如我们先去找补给点?” 比赛不允许带食物,想吃东西需要去补给点找,补给点一天只发放一次食物,具体发放的时间点随机。 林雾点头,“可以。” 她也有点饿,这个沙漠环境会大量消耗人的体力,不进食就没力气。 赵省:“往哪走?” 林雾:“往西。” 两人背对着太阳前进,橘红色的日光还没开始发烫,驱散寒意,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赵省:“你怎么知道补给点在这边?” “迷阵中有提示,补给点的位置都有标注,你没看见吗?”林雾反问。 赵省摇头,“没有。” 林雾概括:“有时候像你这样活得稀里糊涂的感觉也挺好。”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运气好,或许即使没看见标注的补给点,他也能自己找过去。 赵省:“我怎么感觉你这句话不像在夸我?” 林雾:“一定是你的感觉错了,赶紧走,说不定能在路上遇到小肥羊。” 他们两人的聚灵花都在她手里,平分之后也就一人十五朵,距离一百的目标还有一定距离。 新晋弟子大比是十个学院一起规划,每个学院都会融进自己的想法,依照麓山学院的风格,有一个核心估计不会变。 先找齐一百朵聚灵花的弟子能够晋级,而这一半人也有时间先后之分,就像招生考试一样,先通过第一关的人一定更有优势。 林雾这话说得像个土匪,有种要冲进人群大开杀戒的即视感,赵省再一次感叹自己命好,竟然能在林雾手中活下来。 一间四面漏风的破茅屋远远出现在眼前,周边还有不少弟子三三两两地围着,各自队伍之间隔开距离。 林雾环顾一圈,看见一个熟人,更令人欣喜的是这个熟人还是独自一人。 她朝长孙南筠走过去,身后赵省紧紧跟随,周边人看过来的目光如狼似虎,让他后背发凉。 林雾招手,“师……南筠!” 长孙南筠脸上带笑,“真巧,竟然在这里遇到。” “你是一个人吗?”林雾左看右看。 长孙南筠点头,“一直没碰到认识的人,又不想陌生人组队,就一直独自行动。” 林雾扬起灿烂笑脸,“那你跟我们一起呗,人多好办事。” 打劫这种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长孙南筠点头,“可以。” 等补给点的食物发放时,竞争一定很激烈,组队是最好的选择。 林雾指指旁边赵省,“这是我路上遇见的,侗华学院的赵省,这位是青水学院的长孙南筠。” 赵省结结巴巴道:“见、见过长孙道友。” 见赵省脸色通红,林雾惊道:“你脸怎么了?太热还是中毒?” 她左右张望,试图找出在她眼皮底下放毒的歹徒。 长孙南筠笑出声,“放心,不是中毒。” 她这一笑,赵省脸更红。 林雾纳闷,“那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等到正午不得热死?” 周边不再是满目黄沙,一丛丛巨型仙人掌拔地而起,在地面投下一点阴影。 “你去阴凉处躲一躲。”她催促这个没用的男人,和长孙南筠站在原地看向前方的补给点。 赵省在她的怒瞪下郁闷离开,坐在仙人掌的阴影下。 长孙南筠:“不知道什么时候补给点才会发放食物,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林雾:“放心,很快了。” 赵省已经来了,好运还会远吗? 长孙南筠失笑,“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这次不是。”林雾摇头,“不过这又涉及到另一种玄学,我很难跟你解释。” 长孙南筠笑一下,又低下声音,问道:“他最近怎么样……算了,当我没问。” 林雾:“吃不好睡不好,人也不笑了,剑也不爱练了。” 长孙南筠沉默良久,说道:“我不该问。” 林雾:“问就问了,哪有什么该不该,不过建议先把这些事稍稍放后头,往前看一看。” 长孙南筠抬头,破茅屋里散发出白光,一排排瓷瓶出现掉落在地,瓶子上龙飞凤舞写着“辟谷丹”三个字。 白光还没散尽,弟子们已经冲上去。 林雾咂舌道:“辟谷丹,好狠的心肠。” 竟然给这么难吃的东西,她都没想到自己在成年之后还有为辟谷丹拼命的一天。 风沙漫天,前方的风卷起,连带着天色也暗下。 林雾惊讶道:“龙卷风,好凶的计谋。” 龙卷风逐渐靠近,长孙南筠和林雾出动,林雾快速拉过赵省往补给点飞奔,把他扔进人群中。 希望赵省能靠自己的好运气捡漏,拿到一两瓶辟谷丹。 第98章 混乱 强大的风力将黄沙卷上天, 衣摆和头发在风中飞舞,风沙糊人一脸。 破烂的补给点在风中无动于衷,连屋顶的茅草都不曾掀动分毫, 仿佛和弟子们不是处于同一个空间。 无数人冲向破屋, 人多拥挤, 半道上便产生摩擦,其中一人甩出鞭子缠住另一个的脚,将其往龙卷风的方向抛。 林雾闪开,躲避被甩过来的人, 赶个路还差点被误伤,对比一下赵省狼狈又无阻地前行,真叫人心酸。 争夺在进入破屋前就开始, 第一个抵达破屋的人守在门口,让同队的人进入,拦住其他人。 白光已经消散, 辟谷丹更新完成, 一眼看过去大致也就一百来瓶。 而围在这里人可不止一百之数,更不用说没有谁只会拿一份。 龙卷风还在靠近,断断续续地有人被卷在, 风力之大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有人打败守门的弟子,破门而入,大门敞开,其他人趁机闯进去。 林雾放出铁链,链子另一头勾住破屋的房梁,用力一收, 她脱离风力的拉扯进入破屋之中。 这屋子从外面看着小,实际进来之后却无比宽敞, 至少能容纳百人。 地上的辟谷丹散落一地,被人反复踢开,最集中的地方瓶子东倒西歪,数量比之前少上许多。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4节 一进到屋子,龙卷风带来的压迫感消失无踪,林雾快速捡起地上的一个瓶子,手刚收回来,一把飞镖迎面而来。 墨伞撑开,伞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看向对方投过来的暗器还不少。 屋内比屋外更混乱,所有人挤在一起各自为战,杀红了眼,不断有人被踢出破屋,而屋外就是龙卷风,一旦出去必定被吹走。 林雾收伞,没功夫还击,她加快速度往人多的地方走,凭借诡异的身法在人群中穿梭,也不出击或补刀,专门挑众人的芥子袋下手。 师父说得对,只要步法练到位,面对什么环境都不怕。 她最喜欢这种人多又混乱的环境,浑水摸鱼她熟啊! 她下手的对象都是一些打得欢的人,他们沉迷争夺辟谷丹,很容易放松对芥子袋的防守。 至于辟谷丹的事交给赵省,如果他运气没有好到活下来,那只能说明他们之间缘分不够深。 人群混战的时候很方便捡漏,但也容易被误伤,不知道谁打出来的灵力落在她背上,弄得她往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发现一瓶被碎布盖住的辟谷丹。 真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切惊喜都有可能发生。 身后微风浮动,她在原地滚一个圈,躲开一张炸开的符箓。 一个弟子狠狠瞪着她,“我注意你很久了!” 林雾上下扫视他一眼,确认这个人不是她下过手的人,“我应该没拿你东西,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弟子呸一声,“要干就堂堂正正地干,我最恨暗中动手的小人,把你偷的芥子袋都拿出来!” 林雾不屑道:“你刚刚偷袭我的时候,难道不觉得自己同样行为卑劣吗?” 想黑吃黑还非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对这种人表示鄙夷。 天下奇葩千千万,林雾已经习惯,手握墨伞当锤子狠狠一掼,把他的玉佩打断。 玉佩被击碎,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在愕然的表情中被淘汰出局。 林雾:“想要可以直白明说,虽然我也不会给,但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你的聚灵花我就笑纳了。” 不是每一个偷摸捡漏的人都是实力低的混子,也有可能是个刺客。 有的人拿到辟谷丹之后急流勇退,拿到就走绝不贪多,也有人坚持搜刮,不愿放过每一瓶辟谷丹。 随着时间推移,屋子里的人没有减少,反而逐渐变多,还有人在往这边赶来。 龙卷风挡不住弟子的热情,一批又一批人涌进破屋,数不清的人在此被淘汰,最后留下来的都是不好惹的刺头。 林雾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赵省,没看见他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被扔出去还是被淘汰。 铁链缠住房梁,她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从窗户逃出去,还没落地就被风卷起,刚出门的这个时刻最危险。 她牢牢握住铁链,把自己慢慢往回拉,依靠着窗户让脚落地,踩稳地面后被掀起的概率就小一些。 墨伞撑开,灵力在周身形成一个防护的罩子,她穿过龙卷风的范围一点点前行。 等终于走出龙卷风的范围,伞面和身上都是厚厚一层黄沙,她拍拍头发,抖下来不少沙子。 沙子贴着皮肤感觉黏黏糊糊的,她给自己反复施下几个清洁术,将衣服缝隙里的沙子清除。 前方黄沙里窜出一个人影,赵省朝林雾招手,“这里!” 林雾走过去,“你怎么出来的?” 竟然没被风吹走,还能在外面等她。 赵省:“我刚捡几瓶辟谷丹就被人踹出来,被风吹得好远,差点没被给我摔死,我怕你出来找不到我,就走回来找你,等你好半天了。” 林雾:“看到长孙南筠了吗?” 赵省摇头,“刚刚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一眼,然后我就被人踢出来,在这里蹲着也没看见。” 林雾:“等一等她。” 现在烈日当空不好赶路,不如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暂时休息。 两人窝在仙人掌丛林,躲在阴影处盘点今日收获。 林雾拿到十一个芥子袋,其中两个是空的,另外九个里的聚灵花加起来一共三十二朵,堪称暴富。 除了聚灵花之外,她还拿到两瓶辟谷丹,赵省拿到四瓶,一共是六瓶,收获满满。 林雾打开装着辟谷丹的瓶子一看,里面才有一颗,每个瓶子都是如此,长老们的吝啬程度令人发指。 赵省把所有辟谷丹都给林雾,林雾把其中一瓶还给他,自己吃下一刻颗,虽然吃起来又苦又涩,但很顶饿。 这群丹修就不能把辟谷丹的味道做得好一点吗?难吃得仿佛在报复社会! 林雾把所有收获归整,分一半聚灵花给赵省,“你的。” 赵省拿着花,犹豫道:“能不能先放你这里保管?” 各人持有的聚灵花数量会通报,他怕碰上认识他的人,手里的聚灵花不保。 林雾道:“可以。” 拿三十和拿六十对她来说没区别,通报就通报呗,看谁有本事从她手里抢走东西。 她瘫在地上,一只手垫在脑后眯起眼睛,“你盯着一会儿,我歇歇。” 浑水摸鱼也不是那么好摸的,她身上的灵力被抽空大半,累得完全不想动弹。 赵省拍着胸脯,“放心,我一定会时刻注意长孙姑娘。” 两人不再出声,仙人掌堆里却隐隐飘过来一些说话声,扰人清静。 男声道:“别往那边,那边是有一株聚灵花,但被人守着,拿不到的。” 女声:“他要是能守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肯定会虚弱,不是正好方便下手吗?” 男声:“你以为其他人没有这个想法吗?就是没人能拿到手啊,他不知道攒了多少聚灵花,眼馋的人多得是。” 女声:“那他有毛病啊,这么强的话为什么死守着不换地方,不饿吗?” 男声:“谁知道呢,别管他,我们换地方走。” 声音逐渐远去,林雾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拦下两人的去路,速度快得赵省都没反应过来,见她离开原地后才慌忙跟着站起。 先前说话的两人警惕地望向林雾,纷纷拿出武器。 林雾:“别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个方向?” 男人依旧没放松警惕,盯着林雾抬手指方向,谨慎道:“在你目前朝向的东南方向。” 林雾客气道:“多谢。” 两人注视着她,慢慢往回退,等感觉退出比较安全的距离之后转身飞奔离去。 赵省凑过来问道:“要干一票大的?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那个人很强啊,会不会有点冒险?” 林雾思索,“我可能认识他。” “可能而已,不能作数啊。”赵省劝道,“万一是个厉害人物,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雾:“可能就足够让我去看一看。” 燕归辞曾说过如果失散他会在原地等待,说不定真是他在等她,怎么也得先去看看才能安心。 “嘶——”林雾捂住腹部,剧烈的疼痛一波波冲击大脑。 赵省紧张道:“怎么了?” 林雾摇头,脸色煞白,慢慢坐在地上,不是她身上的伤,是另一头的燕归辞遭受攻击。 见她脸色沉沉,赵省不敢多问,时不时瞅一眼前方的破屋。 腹部的疼痛渐渐减淡,林雾站起,实在等不到长孙南筠,她打算先去找燕归辞。 就在两人即将出发的时候,龙卷风渐渐远去,长孙南筠从破屋中走出来,但身边多了两个人。 江储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破屋,此时和长孙南筠以及另一人一起往外移动。 破屋里的人也逐渐散开,逃跑的、被追杀的、骂人不止的,打破沙漠的宁静。 长孙南筠看见林雾,下意识往仙人掌群里靠近,没走两步又忽然转向,然而旁边的江储山已经看见林雾。 江储山朝林雾走去,“交出身上的聚灵花,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哪里来的狗声音这么大,汪汪汪地喊什么呢?”林雾心情正不好,毫不客气地骂道。 江储山:“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长剑未能完全出鞘,长孙南筠拦下他,“比赛才刚刚开始,不好浪费太多力气,我们还是先去找聚灵花。” 江储山:“对付她不需要多少力气。” 长孙南筠脸色难看,“行,那我自己去找聚灵花。” 江储山见她动怒,不情不愿地停下,勉强道:“行吧,这一次先放过你,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林雾没在意江储山,目光看向长孙南筠,“你不和我走?” “我的未婚妻为什么要跟你走?”江储山揽住长孙南筠的肩,目光挑衅。 “你要是再纠缠南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闭嘴,我没有跟你说话,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你是有多自卑,才一天到晚像个丑角到处跳脚找存在感。”林雾话语如剑,字字珠玑。 江储山:“你……” “我就不和你们一道了。”长孙南筠打断江储山的话,往前一步挣开他的手。 她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朝林雾摇摇头,“祝你们一切顺利。” 长孙南筠和江储山离开,林雾望着他们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赵省也愣愣看着,同样仰天长叹,两道叹气声混在一起,各有各的忧愁。 第99章 运气 大漠上, 一个黑色人影在满眼黄沙中格外显眼,三个人扑上去,白光闪过, 又是三个弟子被淘汰。 太干脆利落的动作让周边盯守的人一时不敢动作, 相互使眼色。 燕归辞喘着气, 血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是他没有收拾的时间,所有人都在等他露出破绽。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5节 太阳挂在头顶上,持续发光发热, 连空气都被晒得微微扭曲。 他在这里守太久,手中积攒不少聚灵花,又迟迟没有任何能量补充, 像是一块肥美的肉,引来无数饥饿的豺狼。 眼前人影晃动,有人忍耐不住率先动手, 折扇晃动无踪影, 边缘的刀刃扎入对方的小腿。 他不能让这朵聚灵花被夺,这是唯一的坐标,他不敢去赌另一朵聚灵花。 万一他在寻找下一朵聚灵花途中错过林雾, 或是他离得太遥远,林雾找不到他怎么办? 更多的人扑过来,一个又一个像是苍蝇嗡嗡震颤,他眼前阵阵眩晕,死死护在聚灵花面前。 他听见有人骂道:“是不是傻,抢地上那朵干什么, 抢他的芥子袋啊!” 一句惊醒无数梦中人,伸出去的手转向, 朝他腰间的芥子袋探去。 燕归辞捂住芥子袋,这个要给林雾的,林雾要拿第一,不能给别人。 刀光刺目,他身上又添一份伤,业火在掌心燃起,又被他按耐下去,场外有无数的观众,他不能暴露业火。 折扇上的水墨画逐渐褪色,又是好几个弟子怒吼着被踢出赛场。 战斗越发火热,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都这么多人一起出手,就不信还拿不下燕归辞! 沙子飞扬迷人眼,不知是谁喊道:“快点帮忙啊,你在干什么?!” 说话的人迟迟等不到回应,转头过去正要骂搭档,对上一双幽冷的眼眸,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玉佩被捏碎。 众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群中有人背刺,目前的人数比一开始少去大半。 一个弟子找到害群之马,骂道:“你干什么?说好先动手,最后再分战利品,难道你觉得你一个人能赢他?犯什么蠢,赶紧滚!” “我觉得我能赢他。”被骂的人神色冷静,穿过人群朝燕归辞靠近,伸出手掌心朝上。 “东西给我。” 燕归辞抬眼,左手取下芥子袋,右手薅下聚灵花,两样东西都放入她手里。 说话的人愕然,“你这……” “有人偷袭!”一声嚎叫打断他的话。 众人转头看去,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背后偷偷动手,潜伏在最后面偷摸捏碎一个又一个玉佩。 说话的人反应过来,“你们是一伙的!这是仙人跳啊!” “不是哦。”林雾微微一笑,把他踹到人群中。 赵省眼疾手快,马上上去就是一脚,将玉佩踩碎,又淘汰一人。 “仙人跳”三个字传开,不断被淘汰的人引起众人恐慌,他们慌忙往外逃,生怕晚一步就再也跑不掉,至于林雾说的那句话没人听得见。 “这么厉害还抱团设坑,给不给人留活路!” “好阴险的麓山学院,诡计多端!” “快跑啊!”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是谁说这里有只大肥羊,明明是狼啊!” …… 人群分散而逃,生怕被追上,方才还无比热闹的地方瞬间变得清静,原地只留下三人。 赵省遗憾道:“别跑那么快呀,我难得有这样大杀四方的机会。” 林雾弯腰擦拭燕归辞脸上的血,“人家打你,你不会躲吗?” 燕归辞身形狼狈,脸上带着血迹,和沙土混在一起粘在脸上,看见林雾的一刻眼中盛满笑意。 “你终于来了,我怕你找不到我,我收了好多聚灵花要给你,幸好还没有被抢走。” “要是我离你很远,一直没有找过来怎么办,你能撑多久?”林雾拿出一颗辟谷丹喂给他。 燕归辞:“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撑到撑不下去的时候。” 林雾:“你可以先去找其他找聚灵花,没必要在这里死磕,只要没被淘汰,我们总会遇见。” “不一样。”燕归辞摇头,没说清哪里不一样。 如果没有林雾,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学院、比赛、聚灵花,一切都是因为她才有意义。 他低头道:“是我太弱,如果我再强一点,坚持更久就能拿到更多的花。” 赵省捡着地上掉落的芥子袋,时不时向燕归辞瞥去一眼灼热的目光。 妖看上去和人没什么不同,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就是比一般的人好看点。 听到燕归辞说这话,他差点把自己绊倒,这还弱啊?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燕归辞注意到赵省,眼神冷下,“他是谁?” 林雾:“路上捡的人形寻宝器,在找聚灵花方面很好用。” 赵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赶紧把捡到的芥子袋都给林雾,朝燕归辞笑道:“我叫赵省,久仰大名。” “嗯。”燕归辞冷漠应道,完全不似在林雾面前的热切。 林雾扶起燕归辞,“走吧,中午太热,找个地方歇会儿。” “往哪走?”赵省自觉站在最前头。 林雾:“往有阴影的地方走。” 中午实在太热,根本受不住,她撑起墨伞遮阳。 “那就往这边。”赵省在原地转一圈,选定一个方向。 他现在很适应自己寻宝器的新身份,林雾说想去哪,他就在前面挑方向走。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仙人掌群,而是一片胡杨林,巨大的胡杨屹立在沙漠中,在地面投下大片阴影。 三人挑了个位置坐下,茫茫沙漠空无一人。 燕归辞困倦至极,面朝林雾,身体依靠着一棵胡杨树干,在热风中缓缓睡去。 赵省没事做,凑过来压低声音和林雾聊天,“我没想到原来他这么强!你们麓山学院都是这样的实力吗?怪不得当初我没考进去。” “他很弱的。”林雾没太在意,拿出芥子袋整理战利品。 赵省:“他哪里弱,你是不是眼瞎,他守着一朵聚灵花坚持了那么久!” “说不定是他运气好没遇到太强的对手,刚才如果不是我赶到,他还能撑下去吗?”林雾挥手赶他走。 “换成我我也能,你不行吗?” 赵省:……这天没法聊了。 赵省:“他这个年纪就这个实力,比很多人都强!” “他很脆弱的。”林雾再次强调,数着聚灵花,“我在他这个年纪,比他还强。” 赵省:…… 行吧,你们一个塞一个牛,就他是普通人,他默默坐到一边自闭去了。 如今林雾手中的聚灵花超过一百之数,地面的黄沙凝出一行字,问她是否进入下一关,她没有选择晋级。 所有聚灵花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九十七朵,平均三人份,就是一人六十五点六朵,这个数在上一次的排名中排在前五十。 她在排名里看见裴修风和叶清黎的名字,两人都没有被淘汰,手中灵花数量也就三十几朵。 长老们用心险恶,人的名字后面还会备注是哪个学院,前五十有三分之二是麓山学院和青水学院,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其他学院的混合。 所以争夺的矛头大多会指向这两个学院的弟子,另外的学院会抱团,刻意针对麓山学院和青水学院。 这一路过来,他们就遇到三波人,其中一波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双方都没有动手,在这种多校竞争的时候,麓山学院弟子身上的集体荣誉感被激发,前期不会相互厮杀,等到后面再一决高下。 另外两拨人是其他学院,动手就变成必然的事情,三人对三人,林雾一方胜出。 往后只会越来越难,赛场上不会有太多的聚灵花,这又不是小朋友玩的找花游戏,比到后面一定是人与人之间的厮杀。 今天是第二天,竞争已经十分激烈,谁都不想当输的那个。 赵省闲不住,再次搭话道:“找花还是太慢,不如抢人来得快,我们再去找一株守着。” 林雾:“现在守也不好守,没人是傻子,没有完全的准备不会轻易出手。” 现在的弟子基本上组好队伍,吃过亏的人都知道聚灵花旁边容易有埋伏,而且等也不一定等得来人,浪费时间。 赵省:“那怎么办?” 林雾:“先去找没被摘的聚灵花,路上见谁抢谁。” 赵省有点怂,“正面抢是不是有点危险?” 这一路他们与人正面对抗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全靠林雾一个人动手,幸好对上的人不强,才能一路平安无事。 林雾:“那我把你的那份聚灵花给你,我们分道扬镳。” 如果是打架的话,她对自己拉仇恨的体质很自信,不再需要赵省。 赵省忙道:“别别别,好端端的提什么散伙啊。” 林雾直白道:“你已经没用了,我给你的也不少。” 说话的语气冷漠无情得犹如一个渣女,把人榨干价值后就甩掉。 “我、我可以帮你照顾他!”赵省绞尽脑汁,灵光一闪,伸出手指向燕归辞。 “他受伤这么重,实力还弱,在你奋战的时候难道不需要一个人照顾他吗?” 林雾:“他受伤很重吗?” 赵省毫不犹豫:“重!” 林雾:“他实力很弱吗?” 赵省斩钉截铁:“弱!” 林雾笑了,“你看,你现在也这样觉得,我就说你先前的判断有误。” 赵省总感觉她的话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总之林雾没再说散伙的话,能紧抱金大腿这件事让他松一口气。 为表忠心,他坐在燕归辞旁边守着,绝不让任何一只蚂蚁靠近! 他伸手碾死一只红色的大蚂蚁,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6节 既然能躺赢,谁要艰难的努力啊? 地上爬行的蚂蚁逐渐变多,赵省一开始只需要随手捏死,到后面不得不集中精力去盯。 又一只蚂蚁爬上燕归辞的衣角,赵省眼疾手快,把蚂蚁弹走。 顺着蚂蚁飞起的方向,他看见前方有一点白色若隐若现,他跳起来激动道:“林雾,你看那边是不是聚灵花?” 林雾转头看去,站起往前走,前方地面上还真有一朵聚灵花。 她将其摘下收入芥子袋,“可以啊你,这地方不仅能休息,还能拿到聚灵花。” 赵省嘿嘿一笑,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继续弹蚂蚁,说不定又能发现意外惊喜,弹着弹着就开始感觉无聊,地上的蚂蚁像是杀不完一样,没过一会儿又来两只。 聚灵花没见到,蚂蚁倒是一只接一只,他有点烦了,朝林雾说道:“这个地方的蚂蚁好多,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待?” 林雾:“蚂蚁你都怕?” 林雾没答应他的提议,走近坐在燕归辞身旁,他睡得很沉,双眼紧闭,一只蚂蚁爬上他的头发。 “可是这里蚂蚁真的很多。” 赵省撩起裤脚,本来是想抖落上面的蚂蚁,谁知在小腿处看见一只红蚂蚁趴在上面,弹开后才发现蚂蚁待过的地方出现一个血点。 他难以置信地摸摸伤口,“我皮厚到被蚂蚁咬都不疼了?” 林雾看一眼地上爬行的蚂蚁,他们先前坐下来的时候还不见这么多,刚停下没多久,这些蚂蚁就像闻着味儿一样陆续出现。 她抓起一只蚂蚁放在掌心,蚂蚁转两步后停下,口器张开扎进她的皮肤。 这种蚂蚁的个头是正常蚂蚁的两三倍,锋利的口器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两把缩小的弯刀,光是看着就已经感受到疼痛。 见林雾表情不变,赵省夸赞道:“你真能忍,但是为什么要让蚂蚁咬呢?这是什么提高疼痛阀值的训练方式吗?” “不疼。”林雾把蚂蚁弹飞,掌心渗出一个小小的血珠。 “这里不能待。” 她把燕归辞喊醒,先检查一遍他身上有没有红蚂蚁,带着一头雾水的两人走出胡杨林。 赵省不解道:“这片林子这么大,蚂蚁只在这里出现,换个地方不就行了,没必要走远吧?” 林雾:“你要把设置关卡的长老们往坏里想,如果这些蚂蚁无害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赛场上?” 更何况她亲自试验,发现这些蚂蚁在咬人时会释放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素,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蚂蚁啃噬人的皮肉却不会被发现,这是一件非常大的隐患,蚂蚁体积小,不像其他危险那样明显,要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肉被啃掉一半,这场景简直难以想象。 赵省不会反驳林雾的决定,但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这些红蚂蚁就这几只,能造成什么伤害?” “你怎么知道只有几只,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你的屋子里已经全部是蟑螂。”林雾说道。 “蟑螂来了。”燕归辞忽然出声道。 赵省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林雾加快速度,身形如风,一手抓着燕归辞,另一只手甩出铁链将赵省缠住。 “怎么回事……”赵省一句话没能说完,猛烈吹来的风让他不得不紧闭嘴巴。 他不受控制地被林雾往前拽着跑,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靠双腿跑出这个速度。 混乱中他回头看去,眼睛猛的瞪大。 只见身后一片红色的潮水不断向前翻涌,一只膝盖高的毒蜥蜴被“潮水”淹没,红色过后,原地的蜥蜴连白骨都不剩,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潮水,分明是密密麻麻的红蚂蚁。 “我去!”顾不得一开口就会吃一嘴沙子,赵省震惊出声。 “好多、好多的蚂蚁!” 林雾:“不用你说,我看见了。” 这些蚂蚁还会搞战术,没有一开始全部出来,派出一部分先侦查,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在他们离开后,红蚂蚁们突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现在不仅是后面有红蚂蚁在追,前方也有隐隐的红色在靠近。 赵省:“幸好跑得快,难道我的好运不管用了吗?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林雾:“……赶紧闭嘴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或许有她一丢丢的因素在,毕竟她强大的招仇恨体质不是一两天的事,各种破事都能碰上。 前方的红蚂蚁挡住他们的去路,燕归辞手中折扇一翻,灵力滚动间,一大批红蚂蚁被掀飞。 赵省随后也跟着挥出一剑,但剑气如泥牛入海一般沉下去,死是死了一批红蚂蚁,但有更多的红蚂蚁来替补之前的位置。 红蚂蚁如滚滚岩浆扑面而来,燕归辞在前方开道。 前方的红蚂蚁并没有那么多,红色蔓延十米左右,再往后就是黄沙。 燕归辞接过林雾的铁链,将赵省缠住一把甩出红蚂蚁的包围圈。 而后收回铁链勾在上方的胡杨树树干上,搂住林雾的腰一同荡出去。 地上的红蚂蚁弹射而起,惊得林雾立即打开墨伞挡住。 这些红蚂蚁实在过分,数量大、口器利、有毒素就算了,竟然还能弹起来,长老们为了给他们增加障碍真是用尽心机! 赵省一头栽进黄沙中,爬起来后顾不得其他,赶紧撒腿往前跑,林雾和燕归辞紧跟其后,很快追上他。 三人在前方狂奔,身后是一片红色流水,画面十分惊悚。 水境外,两位解说长老的声音响起。 长老甲:“每次画面转到这位麓山学院弟子时,总是十分有趣。” 长老乙:“我听说一共十片胡杨林,只有一片有红蚂蚁,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们这时好时坏的运气。” 长老甲:“难道另外九片胡杨林就没有危险吗?” 长老乙:“当然有,只不过不如红蚂蚁这般危险,总不能让弟子们太过轻松。”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 一路奔逃的三人气喘吁吁,烈日下人的体能消耗得更快,嗓子都跑出铁锈味。 身后的红蚂蚁群终于被甩掉,不知是不是赵省带路逃跑,好运生效,前方又出现一片胡杨林。 赵省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手遮去刺目的阳光,往前眺望。 “前面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白日的沙漠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晒久一点说不定能把他晒成人干。 太阳像是在催促他们尽快结束比赛,今天比昨天更热,昨天还能勉强顶着烈日休息,到今天晒一会儿就眼前发花。 林雾弯腰喘气,“万一又遇到什么危险,得不偿失。” 宁可安安静静晒太阳,也比被什么妖兽追一路好得多,在这样的环境下狂奔真是要命。 燕归辞擦去林雾脸上的汗,打开墨伞将她笼罩在阴影下。 赵省投去羡慕的眼神,等他以后出去也要打造一把伞样式的武器! 他热得受不了,努力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像是要看清胡杨林里有什么东西,劝林雾道:“不会这么倒霉吧,我们都已经被红蚂蚁追过一次。” 林雾思索片刻,最终决定相信一次赵省的运气。 三人走入胡杨林…… 三人逃出胡杨林…… 赵省崩溃,“为什么沙漠里会有马蜂,这根本不合理!” 两片林子里的陷阱都是成群出现,这种小型的群居妖兽比大型妖兽更加危险,打死一波还有一波,实在烦人。 不过这一次在马蜂驻扎的胡杨林里,他们拿到两朵聚灵花。 现在林雾对于赵省的运气无法做出客观评价,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并不想去摘聚灵花,但显然赵省的运气并不受他自己主观意志的控制。 又一次慌忙奔跑之后,前面再次出现新的胡杨林。 三人一致决定——绕道走。 为了这两朵聚灵花被追得半死,实在不合算。 绕过胡杨林继续往前走,前面似乎有人,吹来的风隐隐带着说话声。 正前方是一个沙丘,还得绕过去才能看见沙丘后的画面,听声音像是双方发生冲突,倒是一个极好的捡漏机会。 三人放轻脚步偷偷靠近,传来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裴修风,我警告你,下次离长孙南筠远一点,你再看她,当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熟悉的声音带着傲慢的语调,加上话里所涵盖的内容,说话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林雾正要冲上前去,燕归辞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臂,指尖往后指指。 林雾了然,点点头,拿出装在芥子袋里的暗器,趴在沙丘上探头往下看。 下方江储山和裴修风对峙,他周边围着六个人,其中两个女子紧紧抓住长孙南筠的手臂。 裴修风身姿挺拔,手臂的血滴落在黄沙上,他看向江储山,讽刺一笑,“不用跟我宣示主权,你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江储山微微抬手,灵力还没打出去,他迅速侧身后退。 一根银针从他先前站立的方向飞过,如果他慢一步,银针就会穿过他的背部刺入脏腑。 他厉声呵斥:“是谁?鬼鬼祟祟不敢出现,在背后使小人行径!” 回应他的是越发密集的银针,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细针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众多银针汇聚在一起凝出一道光,一道杀人的光。 其他人反应不慢,另外四人立刻朝沙丘走来,剑气震荡,掀起黄沙一片。 林雾避开剑气,手中撑开墨伞遮挡纷纷扬扬的黄沙,踩在一根银针上,跟着它一起往下,而后轻飘飘落地。 “我说这里怎么一股臭味,原来是有人满地喷泔水。” 江储山冷笑,“又是你!我放过你一次,这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雾:“我向来是不怕被猪威胁的,你尽管多说一些。” 江储山:“你……”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7节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赵省没忍住笑出声来,打断江储山的话。 水境外,跟着赵省一起笑的人不少。 “这女子讲话忒毒了。” “毒是毒,但也着实有趣。” “多骂一点,我爱听!” “斗嘴斗嘴,吵架也是比试的一部分。” 第100章 嘴硬 原先想安静看戏的赵省因为忍不住笑被迫暴露, 从沙丘上走下来,越细想林雾的话越乐不可支。 笑声让江储山黑色发脸,一道剑气带着怒意朝赵省而去, 赵省脚下一个趔趄, 直直从沙丘上摔下来, 正好避开剑气。 长剑再次对准林雾,江储山斥道:“我不同你耍嘴皮子,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雾示意赵省去扶裴修风,手中墨伞打着转, “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准。” 剑身与伞面碰撞,灵力相撞产生的余波在地面划出一道极深的痕迹,林雾手腕一转, 下一道攻击对准抓住长孙南筠的两个女弟子。 两人没防备,顿时慌忙躲避,两根银针穿过两人的右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也姓江, 和江储山同一辈, 进入赛场前她还看见两人对长孙南筠好一顿冷嘲热讽,满满都是“江家人”的傲慢。 江储山一行人站在同一边,林雾和赵省带着裴修风站在他们对面, 刚获得自由的长孙南筠站在中间。 江储山冷脸道:“长孙南筠,过来。” “去吧。”林雾低声道。 被夹在两者之间,可想而知长孙南筠心里会有多么为难,一边是自由,一边是家族,她踩在摇摇欲坠的分界线上,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 林雾不想让长孙南筠难做, 她已经尽量不和江储山正面起冲突,实在是他欺人太甚。 他把裴修风逼到如此境地,像是站在笼子外赏猴戏的冷漠看客,没将裴修风当回事,也没把长孙南筠放心上。 “我不是你的工具。”长孙南筠开口,意外地没有听从江储山的话。 江储山被拒绝,嘴角当场便压下来,沉声道:“你这是对他旧情复燃,要背叛我们两家之间的婚约了吗?” “我从一开始明确说过会履行诺言,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这个乐子对你来说很好看吧?”长孙南筠忍无可忍,不再压着脾气。 江储山捏着长剑,语气轻蔑,“长孙南筠,注意你说话的姿态!” 长孙南筠:“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要受不了可以不用忍受,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和帮助,这场比赛我自己打。”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一颗棋子,执棋人把她放入哪个位置,她就要顺从地去做。 江储山几次三番挑起她的情绪,也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乐子看罢了。 她径直向前走,不理会怒气冲冲的江储山,也不看裴修风。 江储山挥出一道剑气砸在她前方,掀起的黄沙打在她的裙摆上,“你要是再敢往前走,我们的联姻就作废!” 长孙南筠脚步停下,林雾插嘴道:“这婚约不是你定下,自然也不由你喊停,你不过也是江家的一个联姻工具,跟长孙南筠有什么区别?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这话说得直白辛辣,好似在江储山脸上甩一巴掌,让他的脸由红转青再转黑。 有时旁观者比关心则乱的局中人更能看清局势,长孙南筠担心联姻不成会连累家族,因而一忍再忍,可长孙家需要联姻,江家又何尝不是? 一个连续被打压,早不如先前辉煌的大世家要努力维持表面的富贵并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结盟对象更是艰难。 这本就是长孙家家主和江家家主两人共同做的决定,跟长孙南筠、江储山没什么关系,要是江储山回家说一声取消联姻,他也绝对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孙南筠看一眼江储山,语气似带嘲讽,“我们有什么区别?” 就算他是江家家主之子又如何,他个人的意愿永远比不过江家,她看得更明白所以谨小慎微,江储山也清楚,但他的不满是以针对他人来发泄。 她踩过江储山在地面砸出的痕迹,走也不回地向前走。 赵省茫然看着这一幕,见人要走,下意识想开口挽留,被林雾拦住。 林雾:“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棋局里的棋子必须要拥有自己的意识,不然旁人做再多也无济于事,要想从任人拿捏的棋子中挣脱出来成为执棋者,只能靠自己。 远在万里之外的长孙府邸中,长孙宿看着水镜里的画面,手中的黑子落下,叹笑道:“你的女儿开始有脾气了。” 坐在下位的是一个头发发白的妇人,神情枯槁,一脸病容,说道:“多生出些脾气也好,不必受我拖累。” 妇人感激地看向长孙宿,是他特地把她叫来,让她看看水镜中女儿比赛的风采。 长孙南筠并不是长孙家的血脉,当初她生父身亡,养父见他们孤儿寡母太过凄惨,才把她收为义女。 对于她们这对母女,无论哪一任家主都十分温和包容,也是如此,长孙南筠信任和感激长孙家,才会任由长孙宿决定她的婚事。 长孙宿:“要是她一直有锋芒,我不会选择把她嫁入江家。” 一个前途坦荡的族人,可比一个可有可无的联姻棋子来得重要。 可惜她先前太过乖巧软弱,能力有之主见不足,他不需要一把优柔寡断的刀。 如果在他提出要与江家联姻时,长孙南筠果断反对,或许他都还会更高看她一眼。 妇人:“嫁给江储山对她没有坏处,我一直希望她能有个人与之相互扶持。” 长孙宿重新拿起一颗白子,“她的结局是否能如你所愿,现在开始说不准了。” 他把玩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尝试过几次都没激发长孙南筠的意志,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想法,是那个叫裴修风的男人,还是那个叫林雾的女人? 水镜里的人动气手来,漆黑的伞颜色显眼,像一只笔在黄色宣纸上落墨,时厚时轻,横折竖钩,格外赏心悦目。 对方六个人,林雾这一边,受伤的裴修风顶多算半个,一共两个半人,打起来有些吃力。 一声鸟鸣响起,林雾和赵省急急刹住,扭头就跑,走时不忘拉上裴修风。 林雾往地上砸一个爆.炸法器,黄沙漫天,等尘烟散去后三人已不见身影,留下不明所以的江储山六人。 其中一人问道:“他们该不会是知道打不过,所以逃跑吧?” “嘴上说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不过如此。” “你们听,那边有什么声音?” 六人转头看去,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靠近,散发出奇怪的嗡嗡声,等乌云靠近,众人才看清这竟是一群蝗虫,数量之多近乎遮天蔽日。 江储山一剑斩落数千蝗虫,但也只将蝗虫大军的脚步暂时停止一瞬,更多的蝗虫前赴后继奔涌而来。 他不甘地看一眼林雾离开的方向,“追上他们!” 这些蝗虫一定又是林雾的把戏,这次他要紧盯着她,绝不放过。 六人往林雾的方向追去,还没甩开身后的蝗虫,脚下像是忽然踩入厚重淤泥,双腿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一块块刻着阵法的碎玉被激发,燕归辞如鬼魅一般出现,手中折扇飞舞打在江储山的芥子袋上。 抢走江储山的聚灵花不现实,容易被缠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储山的芥子袋连同里面的聚灵花一起在折扇攻击下被切碎。 从阵法激发到芥子袋被毁,一切事情发生得很快,等他们冲突阵法时燕归辞已不见踪影,而身后的蝗虫也已经追上来。 江储山咒骂一声,蝗虫数量太多难以抵挡,他拿出飞行法器往空中一扔,带上另外五人狼狈奔逃。 躲在黄沙下的林雾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往外看,“没想到上一片胡杨林里的妖兽竟然是蝗虫,就知道里面不会安全。” 赵省:“既然现在蝗虫都被引出来,那里面的聚灵花是不是没有妖兽看守?” 林雾道:“你去看看?” 赵省:“我不去!” 林雾竟然不主动提出要去摘花,其中一定有猫腻! 蝗虫大队追着江储山离去,燕归辞返回来找林雾,“他们走了。” 林雾扒拉开身上的黄沙,爬起来拍拍衣服,“他们六个打我们三个,以多欺少,真是不讲道理。” 燕归辞拿出两朵聚灵花,“在胡杨林里拿到的。” 赵省瞅一眼他手里的花,庆幸自己没听林雾的话白跑一趟,他看向身旁毫无动静的沙坑,怕裴修风被闷死,赶紧把人拉出来。 被挖出的裴修风一脸颓气,黄沙混着血沾在衣袖上,看上去十分凄惨。 赵省小声低估道:“你的朋友还真是各有各的性格。” 一个很强却偏偏说自己弱,一个伤口还在流血也不止血或喊疼,一个赛一个奇怪。 林雾拿出一瓶丹药扔给裴修风,“能不能不要这样要死要活的,实在舍不得就去把人追回来。” 裴修风沉默地倒出丹药吃下,“你不懂。” 林雾翻了个白眼,“是你现在不懂,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彻底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以裴修风的修为,在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不该是那样一副枯朽苍老的模样,痛失所爱让他一夜白头。 裴修风恼,“你别管我,争你的第一去。” 林雾:“这世上如果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就当是还我上辈子的债。” 裴修风:“说话注意点,有人瞪我了。” 林雾踢他一脚,“起来,去找聚灵花,总不能连比赛都打不过江储山,别让我瞧不起你。” 裴修风抹一把脸,手放下时,脸上恢复没心没肺的笑容。 “我才不在乎,她爱嫁谁嫁谁,我已经放下了。” 林雾:“你的嘴拿去练法器一定是最好的材料。” 赵省插话:“为什么?” 林雾:“因为他的嘴比石头还硬。” 裴修风:“喂喂喂,我可是你师父,说话的时候麻烦给我留点面子。” 事实证明,即使是师父也没有面子,一行人吵吵闹闹,继续前行。 林雾带队走在最前头,在日落之前,他们遇到三次两支队伍起冲突,四次蹲在后方看着别人看其他人打架,五次遇到拦路打劫。 这一天过得十分跌宕起伏,单纯想靠摘聚灵花过关的人远远见到他们就绕开走,只有同样心存争夺心思的队伍才会靠近。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8节 甚至都不需要林雾开口,对方会率先放出威胁的狠话,双方的动手顺理成章。 林雾主攻,燕归辞跟在她身边辅助,裴修风自成一派,赵省主要负责在旁边助威和战后拾起地上的芥子袋。 四人没什么默契,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意外的和谐。 最后一次当螳螂捕蝉后面的黄雀时,他们碰到被其他弟子盯上的叶清黎,没等林雾等人出手,三人小队已成为叶清黎手中的战利品。 叶清黎看见林雾,松口气,“终于找到你们,路上有好多人要跟我搭话,好烦。” 林雾看一眼地上的芥子袋,“你确定他们是想跟你搭话?”而不是想抢东西? “难道不是吗?”叶清黎迷茫,“我不想听他们说话,都是直接把他们送走。” 林雾:…… 她拿出一瓶辟谷丹递过去,“你有拿到辟谷丹吗?” 叶清黎摇头,接过辟谷丹吃下,“补给点实在太多人,挤都挤不进去。” 她拿出芥子袋倒出聚灵花,“你们的收获如何,我这里有一部分多出来的,可以给你。” 林雾看着她手中聚灵花,被这数量惊呆。 一个时辰通报的时候,叶清黎手中聚灵花不过八十六朵,而现在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一百以上。 叶清黎:“我本来想先晋级离开,但是又感觉多出来的部分不用的话有点亏,不如交给你。” 林雾:“你怎么有这么多?” 叶清黎:“上次播报聚灵花数量之后,这一个时辰里有好多人来找我,想抢我的花,我不给他们又不愿意,要走他们也不让,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他们淘汰,他们真是太可怕了。” 一旁打量着叶清黎的赵省:…… 到底是谁可怕啊?! 看上去柔弱冷清的姑娘,怎么能用这样从容淡定的表情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独行者容易引来豺狼,若是实力足够以自己为饵,收集聚灵花的速度确实会比团队快上很多。 团队所得到的花还要平分,而且看上去太不好惹的话,弟子们看见便远远避开,根本不会靠近,想找个劫掠的对象也不容易。 林雾心中闪过散伙的念头,但仔细想想,她不可能和燕归辞分开,裴修风要死要活的她也不放心,至于赵省,估计要嚎着不愿意分开走。 一通分析下来,散伙是不可能散伙的,家大业大,实在没办法。 林雾数着叶清黎芥子袋里的花,把一百的量还给她,“多出来的部分我收下,你去下一关吧。” 叶清黎:“那你们呢?” 林雾:“还差点,再攒攒。” “我可以等你们,反正也没有那么急,这些先一起拿去吧。”叶清黎把聚灵花往回推。 林雾没收,“这是你靠自己得到的,不需要分给我,也不用等我,你尽管晋级,我会追上你的。” 叶清黎看一眼林雾,默默收回聚灵花,“那我走了?” 林雾点头,笑道:“去吧。” 一道白光闪过,叶清黎已不在原地,去到下一关的赛场。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麓山学院叶清黎,晋级。” 这道声音首次出现,也就意味着叶清黎是第一个晋级的人。 “第一个通关的人刚刚就在我面前!”赵省抬头向上看,仿佛叶清黎是往上飘走。 林雾:“你激动什么?” “你不懂!”赵省目光憧憬,“我认识你,你认识她,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我认识她,叶清黎,真是一个强大的名字啊。” 林雾没理会抽风的赵省,找个地方坐下来整理一天的收获。 经过白天的“被抢劫”,他们收获颇丰,加上叶清黎赠予的部分,今日一共收获一百四十一朵聚灵花。 裴修风原先本身自带的那份并没有分出来,这一份只是算今天所得。 聚灵花被均分,现在每人总共大概有八十来朵,裴修风的多一些,只差六朵就能晋级。 林雾从自己的份里扒拉出来六朵扔给裴修风,“先滚吧。” 裴修风受宠若惊,狐疑道:“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你想干什么?” “让你先走你还不乐意是吧?”林雾翻了个白眼。 裴修风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这么做我总感觉有阴谋,要不然我把你差的补上,让你先走?” 林雾伸出手,“好啊,不过你要补双份,还有燕归辞的一起,一共三十六朵,谢谢。” “你想得挺美!”裴修风一巴掌拍在林雾手上。 林雾:“让你先走你不乐意,让你补我的数你也不补,你想干嘛?” 裴修风:“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徒弟来为我铺路。” 林雾:“傲是挺傲,穷是真穷,就一张嘴会说。” 裴修风:…… 赵省看着被分到面前的聚灵花,眼含热泪,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顺利,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林雾。 他饱含感情地喊道:“林雾……” 燕归辞:“闭嘴。” 赵省:“好嘞。”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温度骤降,就像白天一日比一日炎热,到夜晚也是日渐寒冷。 黄沙之下也无法保暖,赵省冻得直哆嗦。 林雾翻出在小马村里买到的羊绒衣服和毯子,这两样东西在离开洛州之后就没有用武之地,在芥子袋里堆着落灰,差点被她遗忘。 衣服就两套,都是按她和燕归辞的尺寸改过,不是法器,无法随着身形变大和收缩。 她拿出燕归辞的那套递给他,“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衣服比之前短上一截,他都已经二十岁还在长,这合理吗?! 她把毯子扔给赵省,至于裴修风只能委屈他先穿她的这一套,勉强凑合就行,又不是来度假的。 衣服还没落在裴修风手里,半路被燕归辞劫走,他把自己的衣服一扔,盖在裴修风头上。 燕归辞:“我还会继续长高吗?” 裴修风拿下头上的衣服,快速答道:“不会,别想了,你只会越来越矮!” 窄而短的外衣勉强盖在他肩上,林雾忍着笑,答道:“还会再长。” 千年后的妖王个子很高,他如今还未完全进入妖族的成年期,会继续长高。 赵省裹着毛毯,寒风再也吹不进来,看着他们笑闹,他也跟着傻笑。 沙漠上开始起风,寒风凛冽,带着沙土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几颗石子无声地滚来,陷在黄沙之中。 风没吹太久,便缓缓停下。 林雾拿起光珠抖抖上面的沙子,旁边被风吹倒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赵省爬起,呸呸两下吐掉嘴里的沙。 赵省:“白天太阳大,晚上风大,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林雾随口道:“这本就是不让你好好活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不停争夺资源,这个赛场只是将范围缩小,把矛盾凸显出来,这个世界的内核本就是如此。 燕归辞把羊绒衣服披在身上,两只袖子在胸前打个结,他靠近林雾,梳理她凌乱的头发。 林雾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大家都冷得受不了,我好像可以趁此良机去拿聚灵花。” 之前不行动是因为只有她和赵省两个人,她得看着点赵省,现在人多起来,她也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设想一下,如果大家都冷得难以动弹,她动起手来岂不是像瓮中捉鳖一样容易? 裴修风无语,“你那是拿吗?你那是抢!” 林雾:“比赛选手的事,怎么能叫抢?”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反正黑夜的时间不短,她在周围转一圈,怎么说也能有点收获。 她刚要站起来,燕归辞抓住她,“晚上说不定会有其他危险,别冲动,等天亮我们一起行动。” 林雾低头看一眼燕归辞,十分听劝地坐下来。 赵省裹在被子里蛄蛹着向林雾靠近,“他说得十分有道理,要是危险突然出现,请千万保护好我。” “以你强大的避险幸运超能力,还轮到需要我来保护吗?”林雾嫌弃地往旁边挪远。 赵省从被子里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林雾的衣摆。 他的指尖从林雾的芥子袋上擦过,“要不然你先给我一点聚灵花让我晋级,我下一关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林雾踢他一脚,“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不如你把花给我,我下一关带你飞?” 她又往旁边挪两步,靠近燕归辞。 燕归辞扶住林雾,看向她腰间的芥子袋,问道:“需要我先帮你保管吗?” 他探出手去,还没能碰到芥子袋,半道被林雾捏住手。 燕归辞:“上面有灰。” 林雾松开他的手,拍拍芥子袋,“问你一个有趣的题目,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大孩子叫大毛,二孩子叫二毛,三孩子叫什么?” 燕归辞:“叫三毛?” “不对哦。”林雾微微一笑,身体朝前倾,手压在燕归辞的心口,手掌里握着一把匕首。 水镜外,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一片哗然。 “答不对就要杀人吗?这也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队的吗?” “一定有古怪,她又不傻,这个问题就很奇怪!” “所以谁能告诉我,三孩子到底叫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169节 …… 正在解说的两位长老也被这个画面惊住,嘴里的话卡壳一下。 长老甲:“这位叫林雾的弟子实在敏锐。” 林雾已经印象深刻到让人记住她的名字。 长老乙:“她下手如此果决,实在令人惊讶,难道她就不怕判断有误吗?” 长老甲:“那她的判断出现失误了吗?” 长老乙哈哈一笑,“往下看不就知道了。” 第101章 通关 燕归辞直直倒地, 表情木然,心口插着一把刀。 “你干什么?”赵省被林雾突然的动作吓到,一个激灵惊得立即站起。 看见“燕归辞”直挺挺躺在地上, 心口被戳出大洞, 他惊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旁的裴修风凑过来, “这不是燕归辞,一点预兆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地上的人身体僵直,目光空洞, 即使五官还是燕归辞的模样,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生硬感。 林雾看向赵省,问道:“三孩子叫什么?” “我真不知道三孩子的名字, 不会答错问题你就要动手吧?”赵省连连后退,神色惊慌。 “这个判断的方式会不会太草率,你冷静一点啊!” 林雾神色和缓, “你不知道答案是正常的, 我没告诉过你这个故事,不要紧张。” 赵省拍着胸口,“吓我一跳。” “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聚灵花你先帮我拿着,不要交给任何一个人。”林雾拿下芥子袋递给赵省。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牢牢看住,谁问我也不给。”赵省伸出手。 落在掌心的却不是芥子袋,而是尖刃朝他的匕首,他疑惑抬头, 话还没说出口,匕首已经斩断他的脖颈。 林雾的动作太快,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一次连裴修风也有些被吓到,与林雾隔开距离,观察着地上的赵省。 裴修风:“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感觉他没有问题,你下一个不会要对我动手吧?” “他当然有问题。”林雾眼皮一抬,收起匕首,“他竟敢拿我的聚灵花,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赵省的脾气,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替她保管芥子袋,如果连她都护不住聚灵花,给赵省也是白搭。 她明白这个道理,赵省本人也清楚。 林雾靠近裴修风,裴修风往后退一步,瞥一眼地上同样没有流血的赵省。 裴修风:“你的判断正确,但是我怕你杀红眼把我也干掉。” 林雾:“不会,我知道你是真的。” “你这样说让我心底发毛,不如问我几个问题来确定一下真假。”裴修风搓搓手臂。 “我先回答一下你刚才的问题,三孩子叫小明对不对?” 林雾点头,脸上扬起笑容,“答对啦,我就说你不会是假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少人知道呢。” 裴修风松口气,主动拿下芥子袋给林雾,“我看他们两个假的都是想骗走你的芥子袋,我再自证一下清白,你看一眼我芥子袋里的聚灵花就知道我是真是假。” “好啊。”林雾答应。 两人传递芥子袋瞬间,匕首和手臂碰撞,发出金属撞击声,削铁如泥的匕首堪堪将手臂磕出一个缺口。 裴修风脸上所有表情收起,木着一张脸,嘴巴一张一合道:“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匕首再次出击,刺向对方的咽喉,林雾也问:“你不是说你是真的吗?” 要是对方能继续装下去就好了,她还能更轻松地把人宰掉,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就撕破脸了。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就不怕杀错人吗?” 疑问的句式用扁平的声调说出,配上没有表情的脸,有点恐怖谷效应,看得林雾十分想把对方锤爆。 林雾:“我跟很多人说过小明的故事,但有三个人不一样,他们故事里的三孩子叫小红。” 这三个人分别为燕归辞、叶清黎和裴修风,她说故事的时候倒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把三人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匕首持续攻击,林雾一脚踹在“裴修风”腹部,脚下的触感像是踩到坚硬的石头。 林雾:“看来铁长老的傀儡术又有所精进,比先前的石头疙瘩强多了,多了几分人样,就是不知道这是赛场环境加成还是实际就如此厉害?” “裴修风”卡壳一瞬,转换为铁金铎的声音,“都是你这小妮子带坏我弟子!” 傀儡人速度快,又不怕疼,打起来竟然还有点难缠。 林雾避开袭来的攻击,弯腰又是一脚踢在傀儡人脸上,如果是正常人,此刻怎么也得被踹倒在地,但傀儡人只是后退几步。 她开口道:“什么叫我带坏你弟子,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带的弟子,把人抛在一边不管不问,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你的弟子,他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半责任都在你身上。” 傀儡人的五指变成五条细锁链甩过去,“强词夺理!先前他炼器明明练得好好的,勤奋又好学,最近炼器进度一直停滞不前,你敢说不是你的原因?” “你要想知道为什么去问他不是更直接吗,迂回来找我有什么用?别别扭扭,我都替你累得慌。” 林雾切断一条锁链,抓着断掉的锁链甩在傀儡人脖子上,用力一拽,傀儡人倒地。 两人吵起架来,作为在背后控制傀儡的铁金铎就坐在看台上,所有学院院长和长老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面不改色,板着一张脸,全部精神都用于控制傀儡。 傀儡人从地上站起,再次向林雾攻击,林雾收紧手中的绳子,绳子顿时绷紧。 墨伞撑开,灵力在体内运转,她对准傀儡人的关节,墨伞砸下,硬生生将其手臂折断。 傀儡人反应很快,当即换手攻击,但林雾速度更快,手中再次用力,锁链将傀儡人拽倒,她一脚踩在傀儡人头上。 林雾:“不知道直击傀儡人的要害对他们的身体损害大不大,如果我踩爆这只傀儡人的头,铁长老会不会心疼?” 铁金铎怒气冲冲,“要不是规则不允许,哪有你放肆的份?” 傀儡人的设定是要害被攻击后会像真人一样无法动弹,若是真的傀儡人,不彻底把它们击碎,它们就会一直进攻。 匕首插.进傀儡人的心脏位置,林雾说道:“我做事一直都在规则之内,老老实实遵守,从不像铁长老一样爱抱怨规则。” 铁金铎被气了个倒仰,把傀儡人收回,闭上眼睛不看林雾,眼不见心不烦。 傀儡人消失,原地留下三朵聚灵花,这倒是意外之喜。 林雾环顾左右,没发现另外三人的踪迹,在周边走一圈,发现浅浅埋在黄沙下的石头。 原来是阵法,怪不得无声无息地就把他们隔开。 傀儡人的目的不是淘汰弟子,而是要夺走聚灵花,也不知道另外三个人能不能机灵点,守护好自己的芥子袋。 同一片地方,燕归辞披着不合身的衣服,靠近“林雾”抓住她的手,感受她手上的温度,确认她是否真的不冷。 控制着傀儡人的铁金铎重振旗鼓,介于以往燕归辞对林雾言听计从的态度,一定可以把他手中的聚灵花骗走。 “林雾”说道:“把你的芥子袋给我。” 燕归辞把芥子袋取下递过去,“林雾”嘴角扬起,刚要出声,就看见打开芥子袋里空空如也。 “林雾”一愣,“你的聚灵花呢?” 燕归辞:“在你手里。” 先前林雾分聚灵花的时候,并没有把他的那份装入芥子袋还给他,他的那份一直由林雾保管。 两人对视一眼,“林雾”笑道:“我当然知道,逗你玩呢。” 燕归辞抬手抚摸“林雾”的脖子,手指用力,将纤细的脖颈掐断,神色漠然。 光掐断脖子还不够,五指压上傀儡人的脸将其捏扁,直到看不出一点林雾的影子他才收手。 铁金铎:…… 看来他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还是不够了解。 “林雾”倒下,另外两个傀儡人也不再伪装,但介于燕归辞手里没有聚灵花,没什么可以抢的,心中窝火的铁金铎把傀儡人收走。 赵省这一头,“林雾”同样朝他伸出手,“聚灵花给我?” “你要我的聚灵花干什么?”赵省挠头。 “林雾”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让你给我就给我,怎么那么多废话。” 赵省:“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雾”瞪他,“你的聚灵花都是我赚来,我拿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抢走。” 赵省原先还犹豫不决,听到她这话顿时捂紧芥子袋,往后退几步。 “你是谁?” “林雾”说道:“我是林雾,还能是谁?” 赵省摇头,“不对,你不可能是她,她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全盘否定我的功劳!” 铁金铎气急,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难骗,他也懒得再用其他傀儡人哄骗,干脆三个一起直接上手抢。 赵省一路奔逃,嘴里大喊救命。 每当傀儡人即将抓住他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的绊一下,正正好避开傀儡人的手,虽然摔得鼻青脸肿,但意外的竟然护住芥子袋。 摔到实在受不了,赵省大声祈祷林雾赶紧出现,要是再摔下去,他都摔得想直接放弃挣扎。 裴修风裹着羊绒衣服,窝在地上像个球,一动不动。 “林雾”喊道:“师父,把你的聚灵花给我一下。” “不给,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旁边那个随便你使唤,别来烦我。”裴修风眼皮都不抬。 “林雾”:…… “林雾”坚持喊道:“给我一下呗,我有用,等会儿还给你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0节 裴修风:“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气的人,真是枉我一片真心,白白对你那么好。” “林雾”加大音量,“快点给我,别磨磨唧唧,你想不想通关?” “你过来点,我懒得走过去给你。”裴修风招手道。 “林雾”走过去,嘴里还在嘀咕,“扔过来不行吗,还非得让我走一趟。” 下一秒,一把长剑插入她的腹部。 裴修风抖抖身子,“你的上上上句话用林雾的样子撒娇实在可怕,我今晚估计要做噩梦。” 林雾的嘴只会骂人,哪里会用撒娇的语调说话,真是诡异得渗人。 傀儡人:…… 这一局对其他弟子非常有效,怎么这四个人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呢? 隔开四人的阵法并不复杂,麻烦在于破解其中一部分后阵法还能运行。 林雾走出阵法,却依旧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阵法每一部分可以独立运转,她随机挑选一个方向继续破阵。 阵法原理相通,解开一次之后,后面的部分就容易得多。 阵法被破,出现在面前的是燕归辞,他喊道:“林雾!” 林雾抬眼,手中墨伞出击,击穿对方的咽喉。 傀儡人嘴巴一张一合,“这次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林雾平淡道,“如果你是真的,不会躲不过去。” 赛场上的傀儡人主要能力在于伪装,攻击力被削弱许多,毕竟只是赛场上设置的一个阻碍,不至于把弟子赶尽杀绝。 傀儡人退出赛场,真正的燕归辞出现,看见林雾,他先是直直盯着她看。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来了。” 林雾:“没事吧?” 燕归辞摇头。 林雾好奇道:“你没遇到傀儡人吗?” 燕归辞:“遇到了。” “那你看见我还这么淡定,就不怀疑我是假的?”林雾摸摸下巴。 感觉有点好骗啊,真叫人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不是。”燕归辞的话顿了一顿,想到自己第一次确实被骗走芥子袋,又补充道。 “我的聚灵花都在你手中。” 林雾:“你这句话强调得很奇怪,是已经被骗过一次吗?” 她实在敏锐,燕归辞无奈承认,“是。” “走吧,得赶紧找到赵省才行,他还没你聪明,我怕他的聚灵花都被骗走。”林雾没继续纠结这个事。 裴修风她倒是不担心,只要不沾上长孙南筠,他的心眼儿比莲藕还多,要是东西被骗走算他活该。 但遗憾的是下一个阵法破解之后,出现的人不是赵省,而是裴修风。 裴修风警惕道:“你还记得你说欠我的一千灵石什么时候还吗?” “你做的梦还挺美啊,我什么时候欠你一千灵石?”林雾没好气道。 裴修风确认这个林雾不是假的,问道:“等你老半天,怎么现在才来?” 林雾不爽道:“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破阵出去吗,非要在这里等我来找?” 裴修风理所当然道:“我对阵法又不熟练,破阵出去多费力气啊。” 林雾白他一眼,继续破阵找赵省。 气喘吁吁的赵省还在不停奔跑,时不时绊个跟头滚两圈,身后三个傀儡人紧追不舍。 见到三人出现,他一脸绝望道:“怎么又来三个?” 墨伞飞出,打在最接近赵省的傀儡人身上,傀儡人倒地,静止不动。我。 林雾一脸嫌弃,“你怎么回事儿?” 这菜的程度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作为大陆前十学院的弟子,不至于连个傀儡人都打不过吧? 赵省看到这熟悉的表情和语调,激动不已,也不管林雾说的什么,拔腿朝她跑去,“快帮帮我,这些鬼东西要抢我的聚灵花!” 墨伞拦住一个傀儡人的去路,折扇一晃而过,切断傀儡人的喉咙,最后一个傀儡人也没能在裴修风手中撑过两招。 林雾:“你怎么确定现在的我就是真的?” 赵省秒答:“气质不一样!” 这种令人感到安全又带着微妙让人无语的气质,傀儡人根本模仿不来! 三个傀儡人退出赛场,阵法全部解开,四人又收获不少聚灵花。 林雾感慨:“早知道你这么机灵我就不急着破阵,多骗几个伪装成你的傀儡人出来杀,还能多赚点聚灵花。” 赵省:…… 这么一折腾,一夜悄然而过,天边隐隐泛出亮光。 四人收拾收拾,继续开展“被抢”大业。 还没遇上人,先看见五朵聚灵花,它们安安静静屹立在黄沙上,微风拂过时花瓣摩擦,画面十分美好。 赵省揉揉眼睛,“我没看错吧,前面竟然有五朵花,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先前他们采摘的聚灵花都是一朵单独在一个地方,猛然看见这五朵小白花,第一反应是质疑这是不是陷阱。 林雾:“不是幻觉。” 幻觉瞒不过她的眼睛,在她眼里这五朵聚灵花真实存在。 有她这句话,赵省放心下来,没让其他人跑腿,主动上前去要将聚灵花摘下。 手刚触碰到聚灵花的茎干,花朵下方的细长绿叶晃动,猛地甩在他脸上。 赵省被突然的一下子打蒙,愣在原地,他被一朵花打了? 打完赵省的聚灵花从黄沙上拔地而起,黄色的根奔跑起来,跑远之前又往赵省的另一边脸抽一下,突出一个对称。 赵省茫然,“聚灵花会跑?” 会打人还会逃跑,这是什么变异品种? 裴修风:“叶片细长带有锯齿,花蕊淡黄,花瓣纯白,周身灵气环绕,伴有淡香,确实是聚灵花无疑。” 林雾拔腿追赶聚灵花,“在比赛中一切皆有可能,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它是聚灵花就行。” 四人分开追击聚灵花,长腿的聚灵花跑起来跟飞一样,还时不时急刹转向,溜得四人来回跑。 墨伞从林雾手中飞出,砸在一朵聚灵花上,聚灵花静止不动,她凑近一看,它已经从三维状态被砸成二维,扁扁的一片瘫在黄沙上。 受损程度过高的聚灵花不作数,这一朵砸成这样,不能再用。 聚灵花虽然跑得快,但防御还是一样脆皮,用点力就能把它们捏碎,下手时力气不能太重。 不用力追不上,用力追上又容易弄伤,抓起来束手束脚,不抓又可惜。 赵省:“好恶心人的手段!” 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燕归辞抛出的阵法被聚灵花精准避开,它一窜就跑出去特别远,已经开启的阵法只能就此作废。 林雾被激起好胜心,掏出四个大网兜分给众人,“包抄,必拿下!” 赵省抓着网兜,忍不住说道:“其他人芥子袋里装着各种威力巨大的法器,你这里怎么都是各种鸡零狗碎的玩意?” “你见识过的场面还是太少。”林雾摇摇头,语气深不可测。 “有的时候,一些意想不到的装备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效果,武器不是越强越好,最重要的是合适。” 例如她的墨伞可以变化多种形态,这种灵活性是以攻击力作为代价,但是并不影响它的强悍,重点是看使用的人如何发挥出它的最大功效。 赵省悟了,“下次我也多装一点。” “你就算了。”林雾打破他的美好幻想,“你这个实力还是老老实实用一些常用又顺手的法器。” 赵省:…… 行吧,他还是跟他的剑共度一生吧。 用网兜来对付聚灵花确实顺手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一剑下去不小心把聚灵花斩成两半。 聚灵花还剩四朵,四人各自抓捕一朵,场面十分混乱。 速度是林雾的优势,聚灵花再能跑也没她能跑,被她一路追逐,逐渐拉近距离。 林雾把手抬高,追上聚灵花,一网兜下去把它套进网兜中,成功抓捕。 来回往返跑的赵省把手中网兜丢出去,要是套不中就再捡起来重新扔,就这样反复多次,终于靠运气套中聚灵花。 相较于另外两人的硬核实力,燕归辞和裴修风就艰难得多,各自追着聚灵花但怎么也追不上,想学赵省那样靠抛网兜套住聚灵花更是不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有意识地驱赶聚灵花去往对方的方向。 最后两人交叉落下网兜,逮住对方所追逐的聚灵花。 至此,四朵聚灵花全部拿下。 林雾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拿出水壶喝水,“怎么感觉这比打架还累?” 赵省:“是吗?我感觉还好诶。” “你闭嘴!”林雾把水壶递给燕归辞。 裴修风摸摸肚子,“你们谁有吃的,我两天没吃东西,饿得有点受不住。” “不够分。”林雾拿出剩下的三瓶辟谷丹。 裴修风:“去补给点碰碰运气?” “现在去补给点就是浪费时间。”林雾拿下芥子袋。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1节 “趁现在晋级的人少,我们之中的一半人先去下一关,说不定能找到食物,要是找不到再去第二关的补给点。” 赵省立即表态,“我不去,我要跟你奋斗到最后!” 燕归辞:“我和你一起。” 三双眼睛落在裴修风身上,他摸摸鼻子,“行吧,我先走。” 他补齐手上的聚灵花,又取走林雾手中的一瓶辟谷丹,看向赵省,“你跟我一起走,要是下一关没吃的,我俩平分辟谷丹。” 赵省:“为什么,我要跟着林雾……” “没一点眼力劲儿。”裴修风捂住赵省的嘴,强行凑够赵省的聚灵花,把他一起带走。 赵省在与不在对林雾来说没有太大影响,对燕归辞的影响倒是比较大,他怕赵省哪天突然暴毙在街头。 原地只剩下林雾和燕归辞两人,一人一粒辟谷丹。 林雾:“今天该晋级了。” 燕归辞:“走吧。” 水镜里闪过许多画面,有不少是长老们设置的恶作剧关卡,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努力坑弟子,不过更多的还是弟子们之间的拼杀。 如今赛场上的弟子还剩下三分之二,减去晋级下一关的那部分,剩下的人竞争只会更加激烈。 赌局越发火热,种子选手太多,赌注都下不过来,支持谁的都有。 秦绯衣拿出一半的积蓄压林雾第一,这种精确到名次的赌局高风险高收益,下注的人不少。 陆子颐跟着拿出灵石投入赌局,问道:“全部都压她没问题吗,不是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秦绯衣信心满满,“我相信林雾是一个装满棉花的篮子,我的鸡蛋碎不了。” 水镜里,林雾和燕归辞犹如杀神快速收割着聚灵花,她尚存一丝仁慈心态,只要不是实在让她不爽的弟子,她都是只收走聚灵花不淘汰人,给对方留条活路。 在强大的实力支撑之下,两人没用太长时间便成功晋级。 第102章 失明 碧蓝的大海上, 四条小舟随着海浪的波动轻微摇晃。 林雾和燕归辞各自站在一条小舟里,另外两条是江储山和常跟在他身边的青水学院弟子。 双方竟然是同时来到第二关,林雾吐出一句:“晦气。”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江储山威胁道:“看来是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做个了结, 你的大比之路到此为止!” “说大话当心闪了舌头, 你的那群跟班怎么只剩下一个?”林雾嗤笑。 “还以为你有多重情义,不过是薄情寡义之人,跟着你的人那么多,晋级的却只有你们两个, 往后谁敢跟你们江家往来,怕是容易被过河拆桥啊。” 一段长句子没有一点磕巴,她就是要特意点明这一点, 告诉水境外的所有观众听。 江储山不以为意,“真可笑,他们实力不济, 难道我要一直在原地等待吗, 再说你还不是一样抛下裴修风,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风浪起,一道剑气劈向林雾的轻舟。 林雾控制轻舟躲避, 化解攻击,“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让人恶心。” 剑芒再起,江储山脚踏轻舟逼近林雾,这一次看样子是不将林雾淘汰不罢休。 “我是来拿第一,不是来教你这种垃圾怎么做人, 懒得陪你玩。”林雾打了个响指,灵力推动轻舟飞速向前。 燕归辞紧跟其后, 双方拉开距离。 飞溅的水珠凝成第二关的规则,和第一道关卡一样都是淘汰掉一半的人,先上岛的弟子晋级。 岛屿在海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为弟子们指引方向。 江储山在身后紧追不舍,抬手挥出一道又一道剑气,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澜。 轻舟被砸出一个凹陷,林雾在舟上快速刻下一道阵法,扔进几块灵石使其自行加速前进。 她转过身正面对着江储山,拿出一把弓箭,拉弓搭箭对准江储山。 长箭飞出,江储山在舟上躲避,又一箭射出,对准他的心口。 燕归辞手中折扇摇摆,掀起的巨风使江储山脚下的轻舟剧烈摇摆,海浪上下起伏。 林雾手中的箭极快,一箭又一箭脱离弯弓,间隔的时间只在一个呼吸间。 跟随的弟子也上前和江储山一起攻击两人,林雾的箭扎穿对方的小舟,舟身开裂,渗入海水。 江储山骂一句:“废物!” 长剑斩断飞来的利箭,但摇摆不定的小舟让他难以固定住身形,剑气带着海水的腥气斩向林雾的小舟,让林雾的攻势停滞一瞬,他趁机控制小舟靠近林雾。 海水的波动越发剧烈,让林雾有些站不稳,她低头往下看,海水下面是一大片的黑色,什么都看不清。 海面下为什么会是黑的? “我去!”两个字脱口而出,她朝燕归辞大喊道:“跑!” 她顾不得江储山的攻击,扭头就跑,一旁的燕归辞反应极快,跟上她的步伐。 在她刚离去的下一秒,一条巨大的触手探出水面,狠狠砸向江储山和弟子的小舟。 水花四溅,弟子漏水的小舟被拍碎,原地白光一闪,他淘汰出局,江储山躲得够快得以逃过一劫。 林雾回头瞄一眼,看到这一幕后迅速扭头回去加速往前跑。 光是这一条触手都比她脚下的这条小舟粗壮,下面的这只章鱼体积得大到什么地步啊? 回头的时候发现燕归辞落后她一大截,她甩出铁链勾住他的小舟,拉着他一路向前奔。 也不知道是她拉仇恨的体质发挥作用,还是两人的体积比江储山一人更显眼,布满吸盘的触手放弃江储山,朝两人追来。 触手不仅体积大,速度竟然也不慢,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落在他们头上,眼看就要砸下来。 林雾手中的墨伞转化为长刀,运转灵力向触手砍去,触手断掉一截,直直往下落。 燕归辞收紧铁链把林雾拉开,才让林雾免于被触手来个当头喝棒的结局。 要是触手真掉下来,人可能没事,但这普普通通的小舟估计要被砸个稀碎。 一条触手被切断,七条触手冒出水面,密密麻麻的吸盘在眼前翻滚,看得林雾都要生出密集恐惧症。 庞大的头颅探出水面,掀起的水浪仿佛暴风雨一般,冲击着两条什么都没有的小舟。 这两条小舟真的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用最普通的木头制成,像是纸叠出来的玩具小舟,经不起一点风浪。 林雾努力稳住身形,又一条触手从天而降,燕归辞手握折扇向上劈砍,灵力又一次斩断大章鱼的触手。 “断掉的触手为什么还能长回来,能不能讲点道理啊?”林雾吐槽。 她看见之前断掉的那条触手再次生长回来,本来章鱼腿就多,又多一个复原的功能,真是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章鱼玩闹一般,所有触手齐齐上下拍打水面,翻涌的海浪险些掀翻林雾的小舟。 有几条触手要打到小舟上,林雾和燕归辞轮流出击将触手斩断。 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章鱼的触手会重新长出来,他们还是赢不了。 燕归辞:“跑还是杀?” 林雾咬咬牙,“杀!” 跑太难跑,章鱼体积大,在水下游动的速度也快,他们很难彻底跑出它的攻击范围,不如拼一把将章鱼干掉。 两人做好决定,由燕归辞负责吸引章鱼的注意力,林雾去动手杀章鱼。 燕归辞捏爆一个小型法器,红色的粉尘炸开一大片,章鱼的注意力被引过来,触手打向红色粉尘中的燕归辞。 林雾趁机踩着触手向上,落在章鱼滑溜溜的头顶上,刚一停下还差点没站稳。 章鱼感受到头上的动静,一条触手弹起打向林雾。 长刀在触手落下之前插.入章鱼的头,但完全没有阻止住触手的下落,林雾只能紧急躲避,飞向上空停滞身形。 被触手砸脑袋的章鱼没有一点反应,巨大的触手又落回水面,继续攻击燕归辞。 这章鱼的脑壳还真厚,长刀扎进去一半都没能扎穿它的脑子。 飞舟上的燕归辞抓住一只触角,眼睛化为红色竖瞳,雪白的獠牙长出扎入触角,注射毒液。 沾到毒液的这一节触手干枯发黑,自动断裂,而章鱼依旧好端端地活着。 林雾手中握紧长刀对准章鱼的脑袋,凝聚灵力狠狠向下一挥。 章鱼的脑袋出现一条裂缝,但还远远不够。 燕归辞看见这一幕,往水面其他方向继续扔爆炸法器,自己也浮空向上靠近林雾,和她一起劈章鱼的脑袋。 这一幕略显瘆人,两个人浮在半空挥砍,白色的灵力一道接一道落在章鱼头上。 而章鱼的触手疯狂挥动,一半拍打水面,一半在半空摇摆。 两人还要注意不能被章鱼打到,攻击的时候必须不断移动位置,在章鱼的触手间穿梭。 林雾:“有一种在种地的感觉。”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好像拿着锄头挖呀挖,要把章鱼的脑子挖出来。 燕归辞:“当心。” 在两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终于把章鱼的大脑壳砸出一个大洞,最后两道灵力落下,章鱼逐渐静止不动。 章鱼在沉下水底之前,一张符箓从它身上冒出,飞到两人面前,林雾伸手接过。 燕归辞:“疾行符?” 林雾点头,拿着符箓在手中来回打量,“没想到杀怪还会爆奖励。” 还是高品质的疾行符,能让人跑得超快的那种。 水面逐渐平静下去,下方只剩下一艘小舟和几片破烂的木板,刚才章鱼在拍打水面的时候将其中一艘小舟给打碎了。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他们又不能扛着舟打怪。 小舟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碎的到底是谁的,但这点无关紧要。 两人挤在同一艘小舟上,装一个人勉强有富余的小舟在装下两个人之后明显变得拥挤起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2节 林雾:“好歹毒的长老,把小舟设置这么小,就是不想让别人蹭船是吧?” 燕归辞:“没关系,能做得下。” 林雾气道:“不要再让我看见章鱼!” 话音刚落,水面下一片阴影快速靠近,而且不仅是前方有,左边和右边也有! 林雾:……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乌鸦嘴的体质。 燕归辞:“现在知道疾行符的作用了。” 林雾:“好狠的长老啊!” 如果不杀掉第一只章鱼就无法获得疾行符,没有疾行符就无法摆脱后面这群章鱼的追捕。 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他们不选择杀章鱼,之后就会陷入章鱼群的围攻。 她怒气冲冲地将疾行符贴在小舟上,灵力一驱动,小舟便如火箭一般快速窜出去。 设置关卡障碍的长老们看着水镜里的内容嘿嘿一笑,他们不知道被场上的弟子们骂过多少回,早已经习惯,看见弟子们被折磨就是他们的快乐来源。 小舟在疾行符的助力下一路乘风破浪,冲出章鱼群的范围后慢慢失效。 燕归辞坐在林雾身后控制小舟向前行,直至黄昏,远处的岛屿仍是一开始看见的大小。 天色渐晚,颜色从天空开始渐变,最顶端是暗暗的紫色,一路向下变成璀璨的金黄。 落日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金红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水面波光粼粼,带着夕阳一起荡漾开来。 随着小舟向前行驶,前方出现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透明水母,它反射出夕阳的颜色,体内色彩斑斓,像一个巨大的彩色泡泡。 小舟轻轻从水母边上驶过,前面的水母逐渐变多,他们的体积比小舟大一点,每一只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这个场景十分梦幻美丽,像是儿童绘本里的图案,它们静静悬浮,透明的触角随着海风轻轻摇摆。 他们仿佛进入到童话故事当中,看不见幻觉的林雾第一次体会到其他人眼中美丽的幻象是什么模样,美到令人不敢大声呼吸。 小舟绕道想绕开水母群,再漂亮的东西,只要在赛场出现就不可能无害。 水母像是察觉到小舟的动静,轻飘飘地围绕过来,它们紧贴在一起,将林雾和燕归辞绕在中间。 燕归辞运转灵力挥动折扇,掀起狂风将水母吹走。 一批水母离开,又一批拥挤上来,林雾肩头一麻,回头看去,一只水母探出触手压在她肩上,触角极轻,没有一点重量。 僵硬感在肩头蔓延开来,林雾斩断透明触手,水母伤口处流出一点蓝色液体。 这些水母有毒,被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手指都变得不灵活。 折扇下压,掀起的不再是一阵风,而是一道灵刃,攻击正中水母的身体,它忽然爆开。 这一炸令人猝不及防,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小舟,燕归辞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小舟努力稳住将其翻回去,另一只手抓紧林雾。 林雾和另一只水母擦肩而过,对方的触手朝她飘来,动作很美,杀机毕现。 爆炸的余波将周围的水母推开,为两人腾出一片空间。 燕归辞控制着小舟往后退,要退出这群水母的范围,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明明才靠近这群水母没多久,后方原先空荡荡,现在却被无尽的水母堵住。 前后左右都是水母,他们被包围住,水母还在靠近,像一堆漂亮的泡沫。 林雾手持长刀,砍掉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水母,触手断裂并不会引起爆炸,十条触手触手坠落海中,消失不见。 水母并没有太大反应,身体还在缓慢靠近,身下的触手断得干干净净,下方光秃秃的,看上去更像一个泡泡了。 它离得太近,已经避无可避,林雾试探地伸出手,看直接触碰是否能把它推开。 手指刚碰到一点,水母像是被戳破的气泡炸裂开来。 巨大的力道将小舟往后推,林雾右手抓住小舟,但手如今是僵硬发麻的状态,险些没抓稳跌入水中。 燕归辞一把拉住林雾,身体到触碰一只水母的触手。 林雾问道:“你被水母碰到的地方不难受吗?” 刚才她也看见燕归辞对触手触碰,但是他依旧行动自如,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燕归辞:“被水母碰到应该难受吗?” 林雾:“水母不是有毒吗?” 燕归辞:“我也有毒。” 破案了,水母的毒毒不过燕归辞的毒,只有她这个可怜的人行动受到限制。 她说道:“你伸手碰一下水母的身体,看能不能把他们推远?” 说不定她一碰水母,水母就炸开的原因是她无毒,或许他们两个有毒生物能进行一番友好沟通。 燕归辞听话尝试,结果同样是水母爆炸开来,一次又一次的震荡让林雾脑子都有点木,被炸得身体发麻,耳朵嗡嗡的。 海水也因爆炸而产生波动,受到冲击的水流翻滚,推着小舟往后移动。 又一只水母将美丽的触手伸出,速度比刚才那只快上不少,林雾刚将其斩断,旁边又凑过来一只水母。 无数触手围过来,林雾对付正面的水母,身后的攻击由燕归辞来阻挡。 她手中的刀太快,触手像被切断的菜一样在半空飞起,又连续坠入水面。 一截触手忽然从天而降砸在她头上,她抬头看去,上方飘着一群水母在自断触手,一截截触手像雨滴一样下落。 这个画面十分诡异,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果。 麻痹的感觉从脑袋上蔓延开,她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甚至看不清旁边燕归辞的脸,最后变为一片暗灰。 视觉的丧失让她变得更加警惕,动作不再带着游刃有余的轻松,她手中的刀落得更快,靠神识和听觉去判断位置。 然而这群水母并不像真正的生物一样带有呼吸,他们更像是僵硬死板的工具,活动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只能靠风的流向勉强判断。 在林雾误伤到一只水母的身体导致爆炸发生时,燕归辞才发现她双眼失明。 他探出手在林雾面前摇晃,察觉面前风力有变的林雾下意识要发动攻击,又察觉不对而停下。 燕归辞:“你的眼睛?” 林雾:“不小心被毒到,这个毒是暂时性的,不会持续太久。” 只能说这一关卡的设置实在脑洞大开,谁能想到水母会绕到人头上自断触手攻击。 燕归辞嘴唇紧抿,伸手抓住林雾的肩膀,察觉到她的排斥后加大力气,“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万一在她失明的这段时间,她被水母伤到怎么办? “告诉你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打乱你的节奏。”林雾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嫌他小题大作。 “我不需要休息,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过是暂时失明,她什么没经历过,看不见也能继续战斗。 燕归辞没说话,所有试图靠近林雾的触手全部斩断,撑起防护罩挡住上方掉落的触手。 失明的林雾撑起墨伞,气质变得危险,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若说之前的林雾像一只眯着眼的狮子,带着不动声色的强大,现在她就是就是锋芒毕露,因为受伤而露出獠牙,恐吓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 燕归辞:“我带你出去。” 林雾试图挣扎,“我就是一时大意才会受伤,区区小水母我还不放在眼里。” 燕归辞伸手轻轻搭在她头顶上,“区区小水母,不需要你操心。” 林雾挣扎失败,无奈放弃。 她看不见眼前的画面,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前将那些危机全部阻挡在外,即使暂时失去一部分能力也没有让她感到不安。 这种被保护的处境少有,她可以去全心全意地信赖,不必费心费力地去揣摩对方的目的和用心,因为他是燕归辞。 耳边听到风吹过的声音、触手落入水面的轻响,还有沉稳的呼吸声。 燕归辞抓住水母的触手将其甩开,水母的毒毒不倒他,而水母和水母之间的碰撞并不会引起爆炸。 他就这样拽着一只水母的触手快速甩动,撞击着围在旁边的水母,开出一条路来让小舟前行。 林雾看不见画面,干坐着有点无聊,问道:“你在做什么?” 燕归辞:“我抓住一只水母,用它的身体把其他水母撞开,我们现在在往前走。” “长老一定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的闯关方式。”林雾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但是你真的没问题吗?可别把水母弄爆炸。” 水母炸开触手就会到处飞,虽然说她不用担心燕归辞被触手毒到的情况,但这个历经磨难的小舟容易被炸散架。 水母的毒对燕归辞无效是一个巨大的bug,水母关卡对于他来说没有造成太大阻碍。 燕归辞:“放心。” 林雾听过无数句“放心”,这个词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一半是做交易的陌生人,另一半是半熟不熟的朋友的自我保证,从来没有真正让她放心过。 但燕归辞说出这两个字时,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真的让她安心下来。 触手的毒素会腐蚀灵力形成的防护罩,上方出现一道口子,燕归辞修补好防护罩,拿出一样东西撒在上面,防护罩瞬间变成黑色。 此时触手再碰到,也无法再腐蚀防护罩。 一众看客们议论纷纷。 “他用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竟然可以抵挡对灵力的腐蚀吗?” “这可是个好东西,很多时候都有用处,看得我心痒痒,恨不得冲进去问他秘方。” “刚才是不是说水母有毒,为什么这个弟子被碰到却没有中毒?” “这谁知道呢,感觉什么状况出现在这两人身上都不稀奇。” “这倒也是。” …… 长老甲:“这两位弟子总能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长老乙:“水母身上带有侵蚀灵气的毒素,我实在眼拙,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可以抵御。”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3节 长老甲:“这种毒素被发现百年,至今无人研制出可以抵御的东西,想知道答案恐怕还是得问问里面的小弟子。” 长老乙:“可惜喽,这本该是看弟子们兵荒马乱的一场好戏,就这样轻飘飘过去,不够痛快。” 长老家哈哈一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新一代弟子人才辈出呢?” 水境外的人揣测不断,水镜内的燕归辞藏起掌中业火。 一开始撒在防护罩上的黑色粉尘只是用于迷惑人眼,真正有效果的是他体内业火,但业火不能示众,必须盖上一层伪装。 幸好此时林雾是看不见的状态,若是她近距离观察,一定会发现异常。 折扇凌空飞起,数道灵刃射出,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成为他们离开的背景音。 林雾体内的灵力凝聚在眼睛附近,把毒素一点点排出去,听着外界的动静,脑子里想着燕归辞现在在做什么。 他炸了好多水母,海面水浪翻滚,使得小舟上下颠簸。 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发麻的感觉,意味着没有任何一只水母或触手靠近她。 黑色的世界里只有声响勾勒出外界的模样,在这样紧绷的环境下她却难得放松,手掌搭在小舟边缘,感受飞溅而上的水珠。 耳边的动静渐渐小下去,看样子是已经脱离水母的包围,小舟归于平静,匀速向前行驶,温柔的海风吹过脸颊。 微凉的触感落在眼皮上,林雾动动眼睛,“干什么?” “感觉怎么样?”燕归辞梳理她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别到她耳后去。 林雾:“有点麻,倒是不疼,过一会儿应该就能看见了。” 燕归辞勾住林雾的小指,没有说话。 林雾没躲开,乍然失明,如果说心里没有出现任何不安全感,那是假话,全黑的世界很容易让她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光线昏暗的屋子。 她这个模样太乖,燕归辞克制着心中想法,目光转移到远处的岛屿上。 识海中的小人哈哈笑道:“是不是希望她永远是这个样子,一直听你的话?只要你足够强大,她还不是你的笼中之雀?” 燕归辞:“不,她喜欢自由。” 小人:“如果她的自由里没有你呢?” 燕归辞沉默。 第103章 流星 刚平静没多久, 海上风浪渐起。 这次不是任何海中生物所为,而是自然的力量,天上阴云密布, 白色闪电若隐若现。 轰隆—— 天边先闪过一道白光, 而后一道巨大的雷声响起, 近得仿佛贴着头顶,响声震耳欲聋。 漂泊大雨说下就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持续不断的飓风,小小的轻舟在风雨中摇摆, 几乎要被掀翻。 雨水被风裹挟,从四面八方袭来,墨伞挡不住风雨的侵袭, 燕归辞把身上的外衣脱下,套在林雾头上。 鳞片所化的衣裳水火不侵,对于林雾来说又宽又大, 十分适合当雨衣使。 他极力控制小舟, 避免它被掀翻或击碎的结局。 他们没有准备任何运输的工具,如果这艘小舟再废掉,就只能靠自己游到岛屿。 雷电声接连响起, 声音从小变大,持续的时间不短,每一道都震人心神。 本是午后,乌云让天色黑透,时不时闪过的雷电照亮海面。 “燕归辞。”林雾喊道,清亮的声音穿过雨幕和雷声, 清晰传入燕归辞耳中。 她说:“别害怕。” 在燕归辞的梦魇里,她见到过无数个雷雨的深夜下, 那些买家是如何折磨恐吓他,想打碎他的脊骨。 他们把他绑在铁柱上,扔于空地中任由闪电落下,好几次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或许他应该是要感谢邪骨的,若不是邪骨的存在,强行保住他的肉身和魂灵,他根本活不到她穿越来的这一天。 燕归辞眼睫颤动,“我不害怕。” 林雾:“别跟我说谎,你害不害怕我还不知道吗?” 梦魇之中,那些雷雨之夜他们一同度过,她亲眼目睹燕归辞的恐惧与狼狈,知道他对雷电的排斥厌恶。 燕归辞:“现在不害怕。” 这不是谎话,他所恐惧的雷雨夜是不知未来,是困于牢笼,是孤独一人。 而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天高海阔,她就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可惧的? 海面映出燕归辞鲜红的眼瞳,他注视着毫无察觉的林雾。 林雾:“果然是长大了啊,小时候怕的东西现在都不怕了。” 密集的雨水遮住水镜,捕捉不到两人在雨中的画面。 燕归辞抬手抚摸林雾的头,“从始至终,我一直都不是小孩子,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林雾:“你这句也像是叛逆期小鬼会说出的话。” 燕归辞的手指移动到她唇上,她瞬间噤声,改口道:“好吧,我收回上句话和上上句话。” 小黑蛇的气质怎么越来越恐怖,还变得开不起玩笑,说两句就要炸毛。 指腹在柔软唇瓣上摩擦片刻,又克制地拿开。 风雨飘摇,人力有限战胜不了自然,燕归辞稳住小舟,和林雾一起挤在放大的墨伞下,至于小舟会被风吹到哪里,就看命吧。 潮湿的空气吹拂而来,林雾身上没沾到半滴水,眼睛的失明使她目光空洞,怔怔望着前方。 他们被海风越吹越远,不知将要抵达何方。 林雾伸出手碰到燕归辞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一起,她无奈道:“用灵力挡掉雨水不行吗?” 燕归辞:“要控制小舟。” 不能让小舟太颠簸,林雾会产生不安全感。 林雾:“小舟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坐在伞上飘过去。” 燕归辞:“被淋湿也不要紧,很快就能干。” “我才不信这是普通的雨水,长老们那么坏,说不定淋雨之后会得到风寒之类的负面buff。”林雾光明正大地说长老坏话。 雨渐渐小了一点,燕归辞问道:“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 “快了,又没有什么急事,如果有敌人我看不见也能对付。”林雾抓住他的头发,用灵力给他烘干。 燕归辞:“雨停之后或许会有彩虹。” 林雾:“彩虹我见得多了,不稀奇,你要是没见过可以多看两眼,把我的那份也看掉。” 燕归辞:“可我没和你一起看过。” 林雾:“看彩虹还要人陪,你还说你不是……” 后半句话堵在嘴里,她察觉到燕归辞的靠近,具体的距离已经近到无法精确感知,但应当就在眼前,她明智地收回后半句话。 燕归辞近乎是贴着她的鼻尖,见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头顺势往下落压在她肩上。 林雾手中捧着绸缎般的长发,警告道:“别乱动。” 周围忽地升起浓雾,继续遮挡水镜的记录。 一片朦胧中,燕归辞张口咬在林雾的脖颈上,动作很轻,毒牙的牙尖蹭着皮肤。 林雾被他弄得痒痒,咯咯笑着后退,语调不满,“你到底是蛇还是狗,黏人撒娇还爱咬主人。” “主人?”燕归辞轻声读出她话中的最后两个字。 声音离林雾的耳朵太近,低沉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酥麻感,说话时热气拂过她的脖颈。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带了点不正经的意思? 林雾背后一阵酥麻,伸手把他推开,“一边玩去,别妨碍我化解毒素。” 大雨彻底停下之前,林雾的眼睛重新恢复光明。 刚睁开眼睛,一只手掌就覆在她眼前,眼前亮了又暗下,她扒拉着眼睛上方的手,“你干什么?” 睫毛上下滑动的时候划过掌心,带出勾人的痒,燕归辞手指微微蜷起,“先别动,给你看个东西。” 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林雾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往左边转一点。 手掌拿开,光线投射进林雾的眼睛,世间万物入眼。 乌云散去,雨后的天碧空如洗,水面轻微荡漾,一只巨大的蓝色鲸鱼跃出水面,头顶的气孔喷出一条水柱,四溅的水花一颗颗落地。 它身形流畅,跃起又落下,即将彻底坠入水面的落日是它的陪衬。 一抹蓝色出现又消失,林雾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上方,离得极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半弯的弧形倒影映在水面,色彩随着水面漾开。 这一幕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然之力鬼斧神工,人力所不能及也。 一条嘴巴细细长长的小鱼掠过水面,大约只有手指大小,出现得突然。 林雾定睛去看,又一条小鱼跳跃而起。 一条又一条的尖嘴鱼从水面下跳起,距离小舟非常近,林雾控制小舟往后退一些,免得被鱼砸到。 往后退一大截后,眼前的小鱼变多,密集程度甚至和刚才的大雨有得一拼。 有一条尖嘴鱼朝小舟的方向跳来,林雾将其斩成两半,鱼的嘴连带着头落在小舟上,后半截身体掉入水中。 它的嘴又尖又硬,正面砸下时将小舟砸出一个小坑。 林雾:“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燕归辞:“这不是预感。” 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鱼群不知为何改变方向,尖利的嘴朝他们飞射而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4节 他们不仅要保证自身不被尖嘴鱼扎出洞,还得保护小舟免受尖嘴鱼的伤害,不然它们持续扎在小舟上,估计能把舟戳出无数个坑洞。 林雾把墨伞变大挡在前方,尖嘴鱼撞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响到她都有点担心伞面会不会被鱼给扎坏。 正面的鱼群被挡住,脚下的木板又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林雾:“不是飞鱼吗,怎么还会在船底下进行攻击?” 美丽之下必暗藏危机,长老用实例证明这一点,刚安逸没多久又出幺蛾子,千方百计阻挠他们上岛。 海面宽广,碰不到几个弟子,各种海中生物倒是层出不穷。 燕归辞:“我下去。” 他跳入水中,人身变成蛇躯,张开嘴咬在聚集于小舟下方的鱼群上,一张口便把一大片尖嘴鱼吞入腹中。 林雾低头往下看,只看得见黑色的蛇身,问道:“怎么样?” 燕归辞给她传音,“没问题。” 墨伞极其坚硬,是由世间最稀有的材料制成,区区尖嘴鱼还突破不了它的防御,唯一的问题是林雾举伞太久手有点酸。 上面无法突破墨伞,下面又反复被黑蛇吞吃,鱼群位于下风,逐渐散去。 燕归辞回到舟上,林雾看见他手臂受伤,红色血液从白色里衣中渗出,染红一大片衣衫。 她找出丹药喂给燕归辞,顺嘴问道:“你的衣服不是可以抵挡攻击吗?” 燕归辞:“外衣才有这个效果。” 林雾把套在头上的衣服递给他,要是他不提起她都忘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你穿着。”燕归辞接过外衣,却又把它套回林雾身上,怕她受伤。 林雾:“你现在弄明白衣服的原理了?” 燕归辞应一声:“嗯。” 他没进行具体的解释。 妖形的皮毛或鳞片在化为人形时可以变成身上的衣物,此时带有防御效果的就变成身上的衣服,若是攻击裸露的皮肉会和人族一样容易受伤。 具有防御功能的仅有一件外衣,会融入一部分的力量,若是脱下外衣实力会被削弱,一般而言没有妖会轻易把外衣脱下。 林雾不清楚具体缘由,见他不穿也不强求。 她看着海面上的最后一缕光线,摸摸肚子,“你说这些鱼能吃吗?” 第二关没有表明补给点,说明食物可以自行寻找,海里资源丰富,不像沙漠一样啥都没有。 燕归辞:“可以,味道很好。” 林雾:“你怎么知道?” 燕归辞:“刚才下面的尖嘴鱼全部被我吃掉。” 林雾:“……我还奇怪你有什么厉害招数,竟然那么快就把尖嘴鱼解决掉。” 原来是靠吃! 既然他已经试过毒,林雾也就不再犹豫,小舟里之前掉落进不少尖嘴鱼,饱腹绰绰有余。 燕归辞捡起小舟上的尖嘴鱼,鱼表面没有鳞片,摸上去滑溜溜的,他掐着鱼的鳃,手中拿着匕首把鱼开膛破肚。 自动发热的锅再次派上用场,倒油进去加热,等油滚烫之后放入尖嘴鱼,把鱼炸得香香脆脆,端出锅撒上调料。 一口下去,鱼骨都炸酥了,满口鲜香。 水镜外,看客们吞吞口水,争相问道:“有没有炸小鱼?” “太香了,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这是比赛吧,不是度假吧,我没有看错水镜吧?” “刚吃完饭现在又饿,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今晚我必吃上炸鱼!” “新鲜出锅的炸鱼,十颗灵石八条,谁要?” “我我我!给我来上十六条!” ……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面,天空逐渐透明化,露出背后的满天繁星。 星子闪烁,大小各有不同,密集地拥挤在一起,布满整片夜幕,不留一点缝隙。 银河倒泻,水面映出繁星的倒影,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天上地下都被星空占据。 林雾咔嚓一口咬下炸得酥脆的尖嘴鱼,鲜香满口,外酥里嫩,尤其是前面吃的都是辟谷丹,一对比起来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拿起一条递给燕归辞,燕归辞张嘴咬掉一整条,连鱼头也不留,只剩下林雾捏着的小小一点鱼嘴。 林雾:“……牙口不错。” 到也不必吃得如此干净,鱼头很硬,嚼起来废牙。 燕归辞吞下嘴里的鱼,眼波流转,盯着林雾。 “自己没有手吗,非得让人喂。”林雾嘴上嫌弃,手中又捏起一条尖嘴鱼递过去。 燕归辞不答,抬手擦去粘在她嘴角的炸得焦黄的鱼鳍碎片。 一颗星子从天上坠落,在林雾眼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它拖着长长的白光消失在天际。 林雾:“看!有流星!” 在她说话的时候,又有几颗流星划过,像一根火柴擦过夜幕。 燕归辞:“要许愿吗?” 人间关于流星的说法很多,无一不与好运扯上关联。 林雾摇头,认真道:“流星只是和我们脚下一样的行星,当它们和我们所在这颗星球发生摩擦的时候会产生火花,跟实现愿望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如此。”燕归辞眼中漾起些许笑意。 认真解释的她和天上的流星一样,美好地让人想要祈愿。 林雾:“不过当个情感寄托还是可以的,你要是想许就许呗。” 燕归辞:“好。” 说完便没了动静,林雾见他不做任何动作,问道:“你不是要许愿吗?” 燕归辞:“我许完了。” “你这怎么一点仪式都没有,许愿不是这样许吗?”林雾十指交叉合起放在胸前,眼睛闭上,给燕归辞做个示范。 燕归辞学着她的样子,重新许一遍愿望。 林雾好奇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燕归辞反问:“你想许什么样的愿望?” “我的话。”林雾依靠在小舟边缘,抬头往上看,“希望世界太平。” 该活的人都好好活着,该死的人早点去见阎王,世界和平。 夜色太宁静,让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被渲染上浪漫的底色,平时不轻易说的话自然流淌而出。 燕归辞:“你现在还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很无趣吗?” 因为感觉无趣,所以无所谓,甚至对于性命也是这样。 如初见的那段时间,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活着,但没有牵扯的线,所以戴上一层鲜活的面具,撑着皮囊下空洞的魂。 林雾仰望天空,“人生在世,我什么都经历过。” 守着师父坟墓的百年,她的情绪被消磨,反反复复思考活着的意义,但至今未找到答案。 这世上并不缺她这一个人,人人都有存在的意义,而她没有。 燕归辞:“在此之前,你吃过这种这种尖嘴鱼吗?” 林雾摇头,“没有。” 燕归辞:“你看,这世上还有很多你没经历过的东西,这些不值得你去看看吗?” “不用劝解我,我现在没有要死的想法,更不会带着你一起死。”林雾被逗乐,不知道那句话戳中她的笑点,她笑得停不下来。 燕归辞:“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存在。” 所以可不可以为了我,去爱上这个人间? 星空映在他眼中,黑色瞳孔自成一片星海,无尽的星子点缀在其中。 他眼睛一眨不眨,浓密纤长的羽睫下眼神如冰川消融。 林雾一手支着脸,“跟你一起之后,确实体验了很多新鲜事。” 此时和燕归辞和千年后的妖王不是同一个人,他的生命有她的参与,她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守护,他是不同的,他是唯一的。 一颗流星坠落,擦过小舟直直砸入水底,溅起的水花泼了两人一身。 林雾平静地擦去脸上的水珠,“我就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 燕归辞控制小舟避开下一颗流星,美丽的景色瞬间化身为杀机,流星持续不断地往下落。 他喊道:“站稳。” 小舟以各种诡异的姿势躲避流星,尾端频繁甩动,林雾被带动着快速摇晃,有一种置身于洗衣机的感觉,感觉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流星接连不断,越来越密集,而无论小舟行驶得多远都逃不出流星的范围。 一波波水花飞溅,打湿林雾的头发,她察觉不对抬头看向天空,上方的星星排列整齐,若是连接起来正好能闭合,形成一个阵法。 怪不得他们怎么也跑不出这个范围,越来是头顶上有阵法,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盯着天上的星子入神,这是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阵法,脑中尝试多种拆解方式都没办法把它拆开来。 星子如水,天空上似有流云浮动,像水一般荡漾起伏,天地仿佛倒转过来,脚下是星河,头顶是大海。 燕归辞控制小舟在流星群中左右腾挪,将一颗直直砸向小舟的流星粉碎,石头四溅,没入水中。 他注意到林雾的状态,用手抓住一颗朝林雾飞去的石子,灵力防护撑开,不让她受半分侵扰。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5节 手中的石子滚烫,将掌心烫红,他随手将其抛出,石子和一颗下坠的流星撞击在一起。 小舟之外流星密集,海水震荡,小舟内被燕归辞保护着没半分损伤。 第一波流星攻击力不强,主要针对他们脚下的舟,过高的温度会在小舟上烫出一个坑。 第一波结束后出现一个短暂的空隙,第二波冲击力比之前更强,砸在人身上能直接把人砸成肉糜。 大雨般的流星在逼迫他们做出决定,流星稳稳锁定小舟,或许弃舟而逃会是一个破解之法,但林雾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燕归辞支撑着一方天地的和平,让林雾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流星坠入水中,水面像是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小小的一艘轻舟如此渺小,难以抵抗这天怒一般的危机。 小舟坚持着,没有被浪花掀翻,它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这一次也一定能安全撑过去。 他看一眼林雾,林雾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反应。 天上的星子在林雾眼中分散又聚合,聚合又分散,这个阵法是如此神秘强大,仿佛融合天道之力,怎么也看不透其中蕴含的规则。 她在脑中反复推理破阵之法,思绪沉入其中,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动静。 这个阵法是如此繁杂,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只看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 看客们嚼着香喷喷的炸鱼,评论水镜里弟子的表现。 “这个阵法这么难吗?谁能给我说说?” “谁是阵修来解释一下,我也看不明白。” “就没有哪个弟子是不跳舟游水的,这是故意的吧?” “长老们真是发了狠,这一届弟子不好过啊。” “一个塞一个狼狈,到现在一个登岛的都没有。” 观众议论纷纷,解说的长老也谈起阵法的事。 长老甲:“恕我眼拙,我竟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不如请阵法的主人姜院长来帮我们解答一下。” 姜挽霜的声音响起,“其实这个阵法并不算是我打造,我无意中得到一颗补天石,投入阵法之后意外引起这样的变化,其实连我自己都暂时找不到破解之法。” 这个阵法就像没有剑鞘的剑,用不好反倒会伤到自身,弟子赛场上的阵法只是真实阵法的一部分投射,在芥子空间内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听到姜挽霜的回答,两位长老一时语塞,长老乙打趣道:“姜院长都无法破解的阵法,拿来为难新晋弟子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姜挽霜无奈,“不是你们说往年的关卡太简单,比较不出弟子实力,让我做个难点的关卡吗?” 她没封死弟子们的路,只要他们放弃小舟,流星就会停下,阵法会从外面强制关闭。 弟子们几乎如她所想,没人纠结于小舟,在察觉这道关卡的目的后纷纷弃舟而逃。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个例外……姜挽霜看着水镜里的林雾和燕归辞,伸手揉揉太阳穴。 她这个弟子啊,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钻死胡同。 即使燕归辞极力护着小舟,但过于猛烈的流星还是有一颗突破他的防御,将小舟的边缘砸出一个大洞。 幸好损毁的地方不在底部,小舟没有漏水,他脸色沉沉,分出一丝心力拿出炼器材料填补漏洞。 火焰只有一点点,体内的业火涌动着想要把橘色火苗吞噬,他必须压制住蠢蠢欲动的业火,体内力量胡乱冲撞,撕裂的疼痛传入大脑。 繁星在林雾眼中打散又重组,重新排列成新的形状,她体内有什么在鼓动。 有一刻,她的眼睛不再是黑白之色,而是和星海如出一辙,所有的星子在她眼中无所遁形,每一颗都如此清晰。 穿越前白胡子老头教她的阵法在脑中浮现,有一部分和此刻的阵法重叠在一起。 一刹那间,她想起穿越阵法的所有细节。 她下意识看向燕归辞,他的外衣还披在她身上,白色的里衣被灼烧出一个个洞,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燕归辞感知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林雾的眼睛。 缀满星子的眼瞳没有一点人的情绪,好似天上的无喜无悲恒古不变的星星。 她明明就在眼前,又好似和天空一样遥远,仿佛一眨眼就会远去。 他的手收紧一瞬,喊出口的声音带上嘶哑。 他喊:“林雾。” 第104章 海鬼 略微嘶哑的嗓音穿过流星入水的声音, 清晰传入林雾耳中。 “疼吗?”林雾的语气一如既往,眼中繁星渐渐退去。 燕归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出这一声,有点像受到欺负所以委屈撒娇, 喊完自己都愣住。 但是如果不喊, 总感觉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那种不安感迟迟没有散去。 林雾走上前,摸摸燕归辞的脸,又拿出铁链穿过小舟还未完全修补好的漏洞,打上一个活结, 铁链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她抓住燕归辞的手,说道:“准备好哦。” 燕归辞:“准备什么?” 林雾:“跳水,潜下去。” 燕归辞没问为什么, 反手握紧林雾的手,十指紧扣。 失去控制的小舟被风浪拍打,当两人都站到同一边时, 小舟轻重不平衡, 在海水推动下掀翻。 两人落水,水下并不漆黑,一颗颗和天上星子一样闪着光的白色光点在周围浮动, 他们置身的仿佛不是海,而是银河。 林雾牵住燕归辞,拽着舟,一路向下游去,光点自动散开,为他们铺开一条路。 水下寂静, 流星在没入水中后消失,水面上方的声音被隔绝开, 像一场泾渭分明的电影,从各种紧张刺激轰隆响的画面忽然变成一场默剧。 场景依旧是那个场景,只是被导演关闭声音,只留下混乱的画面。 林雾的头发在水中漂浮晃动,浓密如水藻,她好似一条游鱼灵活又快速地向下潜。 海下一片空茫,不知道要游多久才能抵达海底,周边的光点逐渐稀少,光线随之暗淡。 长久的静默是种折磨,但牵在一起的手彼此支撑,这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世界。 就这样一只向下,仿佛要游到时间的终点。 海底没有任何东西,连游动都没了阻力,死寂和黑暗像是另一个空间,将世界分割开来。 再往下,底部出现一层朦胧亮光,他们安静地、没有丝毫犹豫地突破这个空间。 天地倒转,他们冲破水面,头顶是天,脚下是地。 朝阳浮在海面,将一切映照成橘红色,小舟也浮出水面,抹上一层红色光晕。 林雾:“我们出来……” 话没说话,燕归辞将她紧紧抱住,她不明所以,手掌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燕归辞力道收紧又放松,缓缓摇头,“没什么。” 眼前的林雾是鲜活的,不似阵法中那般飘渺空灵,朝霞穿过水珠打在她脸上,描绘温和笑意。 两人爬上小舟,目标岛屿远远冒出一个尖在远处,不管他们行驶多久,它一直是这个模样。 水镜内的两人说说笑笑,并没有对先前的阵法过多评论,仿佛那只是一个和其他关卡一样带点危险但无关紧要,不值得刻意去复盘。 水镜外的一群看客却被这个操作惊呆,天与地交换,怎一个妙字了得。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硬看出来的?这还是人吗?” “我是阵修,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天才的人物,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她,我要改道!” “没必要,改道之后你会发现不管哪里都有天才,看开点。” “天才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哪里多了,这么长时间,不也就这一个人能破解阵法吗?” “这可是姜院长都破解不了的阵法啊!” 就算不懂阵法,但先前姜挽霜说出那样一番话,众人都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一个姜挽霜都无法破解的阵法,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新晋弟子解开? 林雾先前只是偶尔在有画面的时候被谈论起,现在水镜里的人已经变化,然而人们嘴里说的还是她的名字。 她的身份也被扒出来,作为姜挽霜名义上的弟子,她破阵之举就带上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于是风言风语四起。 “不会是姜院长提前透题,想让自己的弟子出风头吧?” “说不定说什么自己破不了是为林雾做台阶推她上去,一个新晋弟子哪有那么厉害。” “麓山学院今年为了赢还真是不择手段,但就算林雾能破阵又怎样,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也有人出声反驳。 “姜院长最是公正,不可能做出透题的行为!” “承认别人厉害就那么难吗?林雾当初入门考核的时候都能画出问天阵,她就是个天才!” “别在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们故意抹黑麓山学院的名声吧,比不过就出阴招,真是可笑。” 双方争执不下,越吵越烈,脸红脖子粗地差点要动起手来。 最后惊动朝廷,最近皇储热门选手七皇子姬无咎出面,证明这场比赛绝对公正,才勉强把众人的情绪压下去。 姬无咎看见水镜里的画面,神色复杂。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林雾都是如此耀眼。 两方不同观点的人开始较劲,唱衰的一方等着林雾被淘汰,另一方期待林雾夺冠给对方打脸,双方开始纷纷往赌局上砸钱。 这场关于尊严的战斗,让林雾这个本来没太多人下注的弟子在赌局中的存着感噌噌猛涨,甚至盖过被认定为最有夺冠潜质的几人。 修真界这个地方,成名要趁早,许多新一辈的青年才俊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逐渐打响名声。 而林雾半道冒出,无名无姓,知道她的人除去学院弟子外寥寥无几,在这场比赛开始前没几个人知道她是谁,也不会去特意关注。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6节 但新晋弟子大赛结束之后,无论她名次几何,这个名字注定会传播开来。 新晋弟子大赛是一场绝佳的机会,许多此前籍籍无名的弟子靠此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是天才还是普通人,残酷的赛场会将其分出一条界限。 被质疑的姜挽霜没注意到底下的闹剧,她的思绪久久停留在林雾破阵的那一刻,看见林雾破阵的手法后,困住她许久的瓶颈忽然有所松动。 竟然还有这样破阵的方式,简直前无古人,林雾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天赋,出彩到令人惊异。 或许比赛的结局真会如林雾所说,她把冠军漂漂亮亮地拿回来。 无论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波,都影响不到弟子们的比赛。 小舟继续向前行驶,遇到一个哐嗤哐嗤向前游的弟子,双方一个在舟上,一个水里,面面相觑。 弟子身上的衣服是麓山学院的院服,在看见林雾两人身上的衣服后放下一些警惕,没到最终战之前,同学院弟子一般不会起冲突。 林雾:“你为什么不用飞行法器?” 弟子:“你们的舟为什么还在?” 两人同时出声。 林雾先解答,“因为我保护得好。” 弟子挠挠脸,满脸苦涩,“我之前碰到一个阵法,实在找不到破局之法只能把舟丢掉,飞行法器用不了,在天上坚持不了一刻钟,在水面也会沉底,只能靠手脚游。” “真可怜。”林雾感慨,幸好她一开始知道自己没有法器可以依靠,一直保护着小舟,要不然她也得自己游过去。 “我游得手脚都快断了。”弟子抱怨一句,看着两人的眼神蕴含期待。 “你们能不能把我绑在后面,带着我往前游,我不白搭船,有危险让我上,海里不太平,我们可以相互帮助一起登岛!” 他遇到过不少人,都是靠自己游,这个时间段还有小舟的一定是厉害人物,必须紧紧抱住金大腿。 林雾摇头,“你要是跟着我们一起,说不定比你独自一人还要危险。” 她这个人踩到陷阱的几率大到和一般人没法比,还是不拖累其他人了。 弟子摇头,“不不不,绝对没什么比泡在水里游得手脚酸软更危险的事,你们拿根绳子把我绑在小舟后头就行,我一点都不占地!” 燕归辞瞥他一眼,冷漠道:“不行。” 小舟猛地一下往前窜出去,飞溅的水花泼了弟子一脸。 弟子满脸幽怨,不行就不行,干嘛还要泼他一头的水,没有一点同门情谊! 一路行驶,林雾发现小舟表面出现一层绿色的青苔,而小舟的吃水线比之前高了不少。 她把青苔拔掉,原地竟出现一个洞,海水从洞里渗进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雾吐槽道:“为了把小舟废掉,长老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燕归辞摸摸洞口表面,“可以修,我去海下找点贝壳。” 先前在海底的时候他见到过一种贝壳,这是很好的修补材料,容错率高,可以提高器修的手感,价格昂贵,平日不常见到。 这一关的重重阻碍之下,若是细心观察,能发现其中夹杂着不少东西。 先前的阵法帮助阵修顿悟,贝壳给器修提供练手的珍贵材料。 燕归辞跳下水,小小的水花溅起,许久之后都无动静。 林雾忙着把小舟里的海水舀出去,忙活半天也没见燕归辞回来,一开始还很淡定,时间一长就有些疑惑,趴在小舟边缘往外看。 海面风平浪静,没有燕归辞的身影,海下只能浅浅看见一米范围,不见他在何处。 她喊道:“燕归辞!” 声音在海上飘得极远,却没有任何回复。 在她犹豫要不要下去找他时,水下隐隐出现燕归辞的脸,他逐渐靠近,光线照在苍白如纸的脸上。 林雾看见他手中的螃蟹,一时无语。 正要开口骂一句,燕归辞破水而出,水珠顺着他的睫毛、鼻梁和下巴流淌,一滴滴落地,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她依旧是附身贴近水面的动作,燕归辞的脸离她极近,在往前一点点鼻尖就会碰到,他暂停在这个距离。 他上半身赤.裸,锁骨处汇聚着小小的一汪水,水珠滚过他精壮的胸膛和腹肌没入水中。 水下不是双腿,而是一条粼光闪烁的蛇尾,鳞片折射阳光,带着细碎的光芒。 漆黑的眸子映出林雾的脸,如雕刻而成的深邃五官沾着水珠,漂亮得好似一幅画。 他离得很近,和林雾呼吸交缠。 林雾心跳停止一瞬,麻意从发根一路向下,她同手同脚地后退一步。 “你、你上哪去了?” 说话都卡壳,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喉结滚动,水珠从上面滚落,燕归辞举起手里的螃蟹,“我抓到一只螃蟹。” 这只螃蟹光是身体的部分就有他小臂长,钳子比人的拳头还大,在他手里挣扎摆动。 林雾移开目光,把他的外衣扔过去,“把衣服穿上。” 燕归辞爬上小舟,蛇尾恢复双腿,过高的身高和林雾站在一起时极具压迫感。 她往后退一点,站到小舟的边缘,背后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再移动。 燕归辞没有向她逼近,后退一步为她留出空间,把螃蟹扔在舟里,拿出十来块空的贝壳磨成粉,蹲在小舟漏洞前开始修补。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又有不少海水涌进小舟里。 林雾把舟里的水舀出去,小舟表面的青苔不止一处,到处缝缝补补,给小舟打上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 剩余的贝壳粉混着其他材料撒在舟上,防止青苔再生长,忙活完这些时间已至正午。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水面风平浪静,小舟轻轻摇摆,燕归辞把螃蟹蒸熟,撬开螃蟹的壳拿出肉递给林雾。 螃蟹肉质鲜美,紧嫩弹牙,新鲜得不能再新鲜,它实在太大只,直到林雾吃饱螃蟹还剩下大半。 燕归辞连壳带肉将剩下的螃蟹吞下,洁白的牙齿咬在螃蟹坚硬的壳时仿佛是吃咬薯片,咔嚓就是一口,牙比螃蟹的命还硬。 小舟全速行驶,但岛屿还是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他们在这一关耗费的时间比第一关更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弟子成功登岛。 就这样一直行驶,太阳又一次下山,每次夕阳的色彩都不一样,怎么也看不腻。 一路平安,没有任何风波,平静到比面临危机还令人不安。 林雾手里拿着根鱼竿钓鱼,从燕归辞嘴里抢下最后一点螃蟹肉作为饵料,鱼钩没入海下,她从白天到黑夜没钓到任何正经鱼,倒是钓起一只巴掌大的小鱿鱼。 太阳坠入水下,天色黑透,星子爬上天空。 林雾把光珠嵌在小舟前头,小舟成为海上唯一的光亮。 鱼线扯动,林雾拉起一看,是一只拇指大小的小鱼,浑身透明,可以看见体内蓝色的鱼骨,骨头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她低头往下看,下方有无数的小蓝鱼在游动,将海下照得莹莹发亮。 他们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漩涡之中,这些鱼儿自由摇摆,蓝色光点移动旋转,美丽奇幻得如同特效一般。 有一些鱼聚在小舟周边,蓝色光芒勾勒出小舟的形状,林雾伸手一捞,捞出满手的小蓝鱼。 它们在林雾手中挣扎游走,看上去十分无害,小舟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什么攻击出现。 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低低响起,林雾恍惚一瞬,看见水下游来一条极美的人鱼。 人鱼黑发密如海草,浮动着划过海一般蓝的眼眸,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嘴唇殷红,尖长的耳朵带着珍珠吊坠。 头发遮住胸前和腰腹景色,美得雌雄莫辩,再往下是巨大的鱼尾,每一片鳞片上都泛着细密的闪光,尾端长且大,像是纱一般缓缓浮动。 蓝色荧光围绕在它周围,像是仙女的裙摆,美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林雾喃喃道:“好美啊。” 燕归辞:“什么好美?” 林雾略微呆滞,手指指向海下,“美人鱼好美。” 燕归辞靠近,和下方的人鱼对上视线,和林雾一样呆呆望着海下。 耳边似有吟唱飘荡,一声又一声,缠绵入骨,空灵得不似人间该有的歌声。 林雾眨眨眼睛,偏头看向燕归辞,“怎么不说话?” 燕归辞目光愣愣,没有回答,像是被人鱼吸引走全部视线,林雾抬手在他面前挥动他都没反应。 林雾:“不至于吧?” 果然男人都是看脸的大猪蹄子! 她再回头看向海下的时候,漂亮的人鱼脸缓缓褪去,嘴唇的颜色变得更艳,眼睛的蓝被黑色吞噬,双眼一片空洞的墨黑,浓密的头发和尖耳倒是没变。 巨大美丽的鱼尾渐渐化成一道虚影,原地只留下灰色的虚影,像是一个没有下半身的鬼魂。 先前的漂亮好似一场幻觉,而今才是虚幻下得真实面目,惨白的脸配着全黑的眼,怎一个阴森诡异了得。 刹那间,林雾脑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什么贞子伽椰子……在她脑中引爆。 她面色发白,咬住嘴唇没有惊叫出声,但身体的反应不受控制,她噌的一下跳起来,撞倒旁边的燕归辞,两人一起倒在小舟里。 小舟摇晃,差点被掀翻。 “咚”的一声响惊醒燕归辞,他目光回神,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茫然地看着自己和林雾。 林雾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里凌乱地说着几个名字,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燕归辞:“怎么了?” 林雾脸色煞白,“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燕归辞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这是什么?” 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收到惊吓的林雾冷静下来,“这是可以驱散妖邪的二十四字箴言。” 燕归辞:“很有效果。” 他想把林雾抓着的右手换为左手,方便他起身去观察水里的动静,但他连手都抽出不来,林雾实在抓得太紧。 “水下有什么?”他问。 林雾:“有贞子。”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7节 燕归辞:“贞子?” 她没解释贞子到底是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一面镜子举在上方,镜子反射出水里的美人鱼,依旧是美得近乎幻梦的模样。 林雾不小心瞥到一眼镜中景象,森森鬼气惊得她“嗷”一声,抱住燕归辞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睛。 她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只维持到她十岁的时候,她至今忘不了在福利院里,院长点开一个封面是小魔仙,但内容是贞子的电影。 这是真真正正的童年阴影,无论过去多少年,这种恐惧都不会散去。 她对真实世界的各种危机嗤之以鼻,面对并不真实存在的鬼怪唯唯诺诺,她不是神,她也会有恐惧的东西。 燕归辞盯着镜子里的东西,险些再次沉迷其中,林雾的动静把他惊醒,他揉揉疼痛欲裂的头。 他躺在小舟底部,林雾压着他的半边身子,他轻抚着林雾的背部,舒缓她的情绪。 小舟仍不停往前行驶,水下的东西也持续跟着,无论距离过去多久,看镜子时都能瞥见水下的东西在跟随。 燕归辞:“你看见的是什么?” 若真是美人鱼,林雾不会是这个反应。 林雾:“一只女鬼,它还在吗?” “还在。”燕归辞看一眼镜子,又立即移开目光,水下的东西会迷惑人心,久看会陷入其中。 漂亮的人鱼跟鬼怪搭不上一点关系,他跟林雾描述他所看见的模样。 林雾:“我知道你眼里的它长什么样子,一开始我看见的时候它也长这样,谁知道这种漂亮的维持时间这么短,把我吓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墨伞,从小舟上爬起来,用布条蒙住眼睛。 双眼在这个时候对她而言是阻碍,若是底下的东西跳出水面攻击,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说不定她打得更狠。 似有若无的声音还在继续,两人都不说话时,这个声音就格外明显。 林雾问道:“听到了吗?” 燕归辞点头。 林雾:“那玩意还在跟着吗?” 燕归辞往下瞥一眼,答道:“一直没走。” 发光的蓝色小鱼倒是全部消失,只有一条美人鱼静静躺在水底,仰着头往上看,美丽纯净,看不出一点威胁。 如果他能看到林雾所见就好了,其他人眼中都是安稳的虚幻,只有她能看见可怖的现实,该有多么孤独? 他握紧林雾的手,“别怕。” 两个字奇异地安抚住林雾,至少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像放着贞子电影时其他小朋友都睡着,只有她清醒着。 林雾揉揉脸,“它到底要干什么,跟着我们又不攻击。” 如果它扑上来,或许还会让她多一些实感,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实际的危机更加恐怖,想象力才是最吓人的。 小舟上原先林雾钓上来的小鱿鱼离水太久,现在只剩半口气,燕归辞把它拎起往海鬼的方向丢。 鱿鱼一入水,先是往下沉去,没过一会儿就划动触手游远。 海鬼并不攻击它,黑色的头发聚在一起,像是鱿鱼的触手一样上下耸动,被头发包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它的四肢也像没有骨头一般软软蠕动,这幅模仿鱿鱼的场景实在太诡异,再漂亮容貌都无法掩盖怪异氛围。 海鬼也仅仅是模仿鱿鱼的动作,并没有其他反应。 不过看得久了,海鬼在燕归辞眼中的模样也逐渐发生变化,圣洁感不再,像是一张褪色的图画,容貌和颜色都发生变化,变得阴森诡谲。 它表情一变,朝燕归辞森然一笑,牙齿是血红的颜色。 燕归辞面色平静,跟林雾说明这个情况,尽量不把海鬼描述得太可怖,海鬼褪去绝美容貌后,那种迷惑人的力量也随之减淡。 诱惑不成,海鬼开始恐吓,露出真实面容。 有林雾在先,燕归辞有所心理准备,并没有被它吓到。 林雾:“它在引你动手。” 若是正常人,看见一个漂亮人鱼忽然变成鬼怪,怎么也会吓一跳,出手攻击的概率非常高。 介于海鬼会模仿鱿鱼的动作,她怀疑只有他们先攻击,海鬼才会动手。 她把这番推论说出,引得水镜外一众看客感叹。 “她脑子怎么长的,这也能猜到?” “她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吧,不然怎么会忍着不动手?” “这招好阴啊,弟子攻击有多强,海鬼就有多强。”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扮猪吃老虎!” “胆子够大的,刚才变脸的一下我都吓到了!” …… 第105章 鱼腹 海鬼紧跟小舟, 怎么都无法甩掉,小舟速度快到极致,呼啸的风往人脸上打。 然而燕归辞一低头, 还是能看见水面下的海鬼, 它的动作和神态都不曾变化过, 直勾勾盯着人看。 最初的惊吓过后,林雾不再恐惧,脸上的布条摘下,望着远方的水波思索应对之法。 林雾:“你说它为什么能一直跟着我们?” 小舟行驶的速度跟慢扯不上关系, 但就是怎么也无法甩脱海鬼,甚至它和小舟的距离都没变过,不近不远, 就这样一直跟着。 若不是林雾确定此时的位置和先前不同,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又误入一个迷阵被困在原地了。 燕归辞:“声音还在。” 声音从一开始出现后就没有消散过,像一层烟雾一样缥缈, 笼在小舟之上。 他们之前认为声音是海鬼发出。但现在更像是海鬼跟着声音走。 林雾:“看来这是针对音修的局。” 如果有音修在, 或许会更快解开这个局,每一个关卡的设置都有其中深意,就像先前的阵法一样, 虽然无法破局,但如果是阵修未必不会有所收获。 阻碍不会困难到完全无法解决,就连跟着他们海鬼也不碍事,它不会主动进攻,只要他们可以无视它的存在,它就造不成任何威胁。 主要是林雾无法忍受有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东西一路跟随, 一定要想办法把它解决。 “你会吹短笛吗?”林雾问道,从墨伞里抽出一只短笛。 跳下水和海鬼硬刚不是明智之举, 不如用乐声尝试打乱它的节奏。 燕归辞摇头,“不会。” “那就只能我来了。”林雾深吸一口气,“你先把耳朵捂住。” 燕归辞不明所以,按着她的要求把耳朵捂好。 林雾把笛子放在嘴边,气流从肺部抽出,吹响手中的短笛。 滴—— 乐声响起,东拉西扯的音调毫无节奏,仿佛鬼哭狼嚎一般折磨着人的耳朵。 林雾努力吹,先前的声音太空灵悦耳,她要赢就只能出其不意,制造出噪音打败对方! 一首《好汉歌》送给海鬼! 这个曲子完全是她瞎摸索着吹出笛子版本,要的就是一个正气凛然,如果因为不熟悉什么的而吹得难听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燕归辞看一眼水下,海鬼还在,只是五官变得扭曲,阴森森地往上看,一双全黑的眼睛现在变得全是白色,估计是翻白眼翻得太猛了。 噪音穿过水镜传达给每一个观众,无差别地折磨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我只是看个比赛,我有什么错,要这样折磨我?” “我不看这两个人了,快把画面转走!” “天杀的,这是什么诡异的曲调,竟然还有点好听!” “你们音修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也叫好听?” “细听之下慷慨激昂,正气浩荡,确实有点东西。” 高台上,几位主修音道的院长和长老眼皮抽搐,世上竟有这样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不得不说实在是一种天赋。 姜挽霜面对几双幽怨的眼睛,默默端起茶水喝一口。 难听的曲调并没有赶走海鬼,林雾吹得快断气了海鬼都还在。 林雾:“是我吹得太好听所以它不乐意走吗?” 燕归辞肯定道:“是的。” 观众:…… 两个人都凑不出一只好使的耳朵! 林雾摸摸下巴,“太久不吹都有点生疏,我再试试唱歌。” 她放下短笛,清清嗓子,表情郑重,张开嘴开始吟唱。 或许说吟唱不够准确,但歌唱也不太符合,因为她唱的是《大悲咒》,希望海鬼可以得到洗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为难她这个可怜人。 听到这首曲子的众人:……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魔鬼,曲子一首比一首奇怪。 如今这首勉强能称之为歌曲,比上一首光有慷慨激昂的气势却毫无曲调可言的笛声好一点。 清亮的嗓音下压,低低吟唱着《大悲咒》,唱得佛光普照,林雾感觉自己的心灵都得到洗涤。 她伸手指指水下,示意燕归辞去看。 燕归辞偏头看向水下,朝林雾摇摇头,意思是海鬼还没有走。 海鬼的表情比之前更扭曲,不知道受到曲子刺激的它会不会忽然暴起攻击,值得警惕一下。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8节 悠扬悦耳的声音被林雾压过去,海面上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无孔不入,在人耳中久久不散。 一曲唱完,海鬼还没走,林雾对它的淡淡恐惧转换为磅礴愤怒,要不是理智拉着,她都想直接下去跟它干一架。 这个鬼玩意到底想怎样?! 她细细聆听海鬼的歌声,在她安静下去之后,幽幽的歌声再次浮现。 悠远的音调里带着一丝悲伤的底色,像是最后一个人孤独守望,唱着世事变迁。 悲吗? 悲!她也悲!使劲悲! 她正好会吹一首曲子,看看够不够悲! 笛声流淌,不再像上一曲那般折磨耳朵,像流水一般自然流淌,乍一听畅快有力,细品之下才能感知到其中的细腻和深刻。 和海鬼歌声里单纯的悲凉不同,它在悲怆之中还有一丝不屈,这是对命运的抗争,层次更丰富,也就更令人潸然泪下。 骂骂咧咧的观众停下,高台上认为音乐遭受羞辱而不悦的长老们表情凝固。 这是怎样的一首曲子啊,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海下的海鬼表情变得平静,眼中流出两道血泪,看上去更为阴森,它缓缓下沉,消失在燕归辞的视线里。 燕归辞:“它走了。” 林雾停下,“真的?” 燕归辞:“真的。” 林雾低头往水下看,水中一片漆黑,不见蓝色小鱼,也不见可怖的海鬼。 她松口气,要是海鬼还不走她也没了办法,她吹得好的曲子就两首,另一首是欢快的乡间小调。 前三首还不行的话,最后的乡间小调估计都没必要再吹,只能被迫忍耐海鬼的跟随,幸好最后还是将其赶走。 “这首曲子叫什么?”燕归辞问出无数人心中同样的问题。 林雾:“这一首叫《二泉映月》,上两首分别是《好汉歌》和《大悲咒》,非我所做,每一首都是经典。” 观看比赛的众人对于前两首不予置评,但最后一首确实是绝唱,不仅送走海鬼,也同样打动他们。 三首风格迥异的曲子出自同一人之手,正好能够应对海鬼,透题的说法又冒出来。 “就算透题,你能吹出这样曲子吗?” “曲子可不是照着音谱吹就行,要有感情,感情你懂吗?” “真乃大师也,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所做,我真想去拜访一下。” “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我要去结交她!” …… 音修的声音压过质疑者,只有同修一道者才知道林雾的厉害,就像阵修知道林雾先前被困时从阵法中得到顿悟,这种状态是假装不出来的。 众人情绪高涨,先前唱衰的人被打脸,不敢再出声触霉头。 海鬼一关有惊无险,两人继续前行,越靠近岛屿,遇到的人也变多起来。 他们见到的每个弟子都是在水中游,作为有舟人士,其他弟子一看见他们就远远避开,一路十分顺畅,无人挑衅。 眼前不远处水浪翻涌,竟是两拨人在打斗,在水里游这种狼狈情况下竟然有还有心情和力气打斗,只能说真是年少气盛。 仔细一瞧,还不仅是两方人马,其中一人独立在外,竟是一直没见到叶清黎。 江储山脚踩在水面上,刚把一个麓山学院的弟子淘汰。 林雾加快速度从江储山背后靠近,墨伞如利剑打向他的背心,可惜被江储山察觉,他急急避开,墨伞只击中他的腰侧,把他从水面上打落。 墨伞攻势不停,转向朝叶清黎对面的弟子袭击,对方躲避间被叶清黎抓住破绽,长剑一挑干净利落地将对方踢出局。 林雾把叶清黎从水上拉出来,“没事吧?” “没事。”叶清黎摇头。 江储山看清偷袭的人,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林雾居高临下俯视江储山。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江储山破水而出打向小舟,林雾手拿伞柄直接把他戳回水里,上来一次戳一次,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能被林雾精确打落。 他脸色阴沉,又一次进攻之后另一只手甩出一条绳子缠住林雾的腿,要将她一起拉下水。 手中用力,绳子却没扯动,燕归辞一脚再踩住绳子压在小舟边缘,一道灵力打中江储山胸口,江储山背部破开水面,往后退了一大截。 旁边麓山学院的弟子看见林雾,纷纷朝她游去。 双方从混战的状态分开,面对面浮在水上,只冒出一个头,这个场面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江储山眼神怨毒,冷冷道:“林雾,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 林雾:“是吗,那我还真是好怕的哦。” 手中墨伞一挥,一道灵刃没入水面,没打中江储山,但泼了他一脸的水。 林雾:“江储山,做人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她踏出小舟,脚稳稳踩在水面上,切断缠住腿的绳子,握住其中一端抽向江储山。 一击不中,给他旁边的同为青水学院的弟子来了一鞭,这一攻击实在意外,对方来不及反应就被吊住脖子。 白光一闪,对方为了保命连求饶都没顾得上,直接捏碎玉佩退出赛场。 这一幕跟一鞭抽在江储山脸上没区别,长剑再次出击,将绳子斩断,江储山破水而出,剑尖刺向林雾。 两人缠斗的时候,燕归辞一脚踩中想从背后偷袭的弟子的手,脚下用力,骨骼碎裂声响起。 对方表情狰狞,被叶清黎一剑淘汰。 混战再起,只不过和先前麓山学院弟子被压着打的情况相反,这一次是他们占据上方。 林雾察觉有东西靠近,收手想先逃离,但是江储山杀红眼,宁可顶着未知的风险也要把林雾淘汰。 天空忽然黑下,一条巨大的鱼向众人靠近,身形大到将太阳遮住,一张口把他们全部吞入腹中。 一时间海水倒灌,所有人都被吸入大鱼口中,连个着力点都没有,一路顺着向下。 燕归辞只来得及抓住林雾将她护在怀中,之后便落入一片滚动的黑暗。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们落入粘稠的液体之中。 林雾摇摇发晕的脑袋,看见一群挤在角落里的人。 大鱼肚子里并不黑暗,因为大家都各自拿着光珠,把这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每个学院的弟子都有,人群以学院聚集,不同学院弟子之间隔着一条界限。 鱼肚子里的弟子数量多得令人惊讶,十个学院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他们挤在一堆鱼类残骸上面,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新来的这一批人。 麓山学院和侗华学院的弟子挨在一起,林雾看见躲在最后方的裴修风和赵省,他俩靠在一处轮流叹气。 她低头看一眼身下的水,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水,而是大鱼胃里的胃酸,皮肤裸露的地方开始火辣辣地发疼。 一路努力护着的小舟还是逃不过散架的结局,只剩几片残骸漂浮在胃酸上。 燕归辞踩上一片浮木,把林雾拉起,在她身上施下清洁术。 叶清黎的位置离两人比较远,靠近裴修风,被他捞上岸。 “又有新的人来了。”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真是受不了了。” “比赛还怎么比啊,直接困死在这里!” “新来的打起来了!” …… 林雾刚站稳,反应过来的江储山像疯狗一样追着她攻击,也不管身在何处。 墨伞划过胃酸抵住长剑,掀起的胃酸泼在他脸上,折扇转动飞舞,没能割断他的喉咙,在他胸前划开一条血口。 双方的打斗引来所有人关注,赵省看见林雾,急忙喊道:“林雾!” 林雾没分心去注意他,墨伞挡下一道剑气。 旁边裴修风踹一脚赵省,把他踢向江储山,他的身体落入水面溅起巨大水花,惊得旁边看戏的一众弟子骂骂咧咧。 江储山正好被赵省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吐出一口血,血迹与淡绿色的胃酸混在一起。 “疼疼疼,这水会腐蚀人你不知道吗?”赵省怒瞪裴修风,在胃酸中四脚刨地快速游回“岸上”。 撞击的晕眩强行让江储山冷静下来,他阴狠地盯着林雾。 林雾:“你应该庆幸自己姓江,不然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你活不到现在。” 她的声音很低,控制在能让江储山听清,又不至于被其他弟子和水镜捕捉到的范围。 当下暂时还不能杀他,在水镜的监视下很难悄无声息地动手,而且杀他对长孙南筠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就算没有江储山,也会有王储山、李储山。 林雾背对着众人,他们看不见她漆黑的眼瞳和微笑的脸,不达眼底的笑意显得鬼气森森。 她压低音量,江储山偏要大声说出来,“你敢威胁我?” 林雾:“这不是威胁,这是忠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谨言慎行,懂吗?” 冰冷冷的语调在并不寂静空间里回荡,杀气几乎凝为实质,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不是一双常人该有的眼睛,像是狩猎者盯着毫无察觉的猎物,努力压制兴奋,但嗜血的气息还是无法避免地发散出来。 旁边一人过来扶住江储山,帮他把这个台阶走下去,丢下一句软绵绵的威胁,“走着瞧!” 林雾紧绷的肌肉松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弄死江储山,她已经努力忍耐,但江储山总是出现在眼前蹦跶,她讨厌嗡嗡不休的恼人苍蝇。 恼人的东西消失,她终于能好好观察这里的环境。 大鱼的胃很大,乍一眼看去这里的弟子不少于三十个,装了这么多人之后还有不少空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脚下的木板被腐蚀掉一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杀了那个妖鬼 第179节 裴修风朝两人招手,燕归辞控制脚下木板朝他靠近,两人踩在露出水面的鱼尸上。 叶清黎:“这里的人好多。” “过一会儿还有更多人进来。”裴修风接话。 话音刚落下,空间内气流涌动,上方一大片水夹着人和鱼掉落下来,惊起一片骂声。 林雾拿着匕首扎向淡红色的胃壁,胃壁摸上去有点软,但无比坚韧,扎都扎不穿。 “弄不破的,不知道多少人试过,没一个行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干看着。”赵省叹气。 林雾:“那就一直被困在这里没人出去过么,长老怎么会设置这样的死局?” 裴修风:“每隔一个时辰会出现十张字条,拿到字条者可以出去。” 林雾吐槽:“这是因为海上太大弟子之间遇不到,所以强行把人放到一起打一场吗?” 她还是不死心,灵力注入匕首狠狠扎进去,把胃壁割开一条裂口,她刚抽出匕首要再下一刀,原先的裂口立即闭合。 大鱼的胃壁滑溜,想攀爬也没有着力点,凌空飞上去也不行,飞到三分之二位置时会有强大的气流把人往下推。 尝试火烧,胃壁被烧没多久,上方大片海水落下,扑灭林雾手中的火。 看来强行突破确实不太行,只能尝试其他办法。 没等她想到什么好法子,十张白色字条出现,静静漂浮在半空。 原先安静待着的弟子立即冲上去抢夺,有些刚来的人不知道字条的作用,但看到这么多人去抢,也跟着争夺字条。 赵省加入到字条争夺战中,大鱼胃里一片混乱,胃酸飞溅灼烧皮肤也完全顾不上,众人眼里只有字条。 林雾没动,另外三人见她没有动作,便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场混战。 胃酸翻涌,空间里翻江倒海,动静太大还会惊动大鱼,它会灌下一大口水,海水如瀑布一般从天而降,在物理层面上给人泼一盆冷水。 字条出现的时间为一刻钟,时间截止时字条在谁手里谁就能出去。 成功拿到字条的人欣喜若狂,在众人嫉妒的眼神中离开。 赵省也不是永远好运,这一次好运气就没有生效,丧着一张脸归来。 “一次就十张,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出去,等我能出去的时候比赛都结束了。” 林雾:“你们说鱼会闹肚子吗?” 一句话问蒙四人。 燕归辞:“不清楚。” 叶清黎:“会吧?” 裴修风:“你想干什么?” “打得太狠大鱼会有感觉,它知道喝水来缓解。”林雾思索。 “说不定能有其他的法子出去,你们谁有带致人排……呕吐的药吗?” 一开始她想说排泄,但想想这实在有点恶心,有点接受不能。 四人摇头,止吐药还有,致吐药没有。 林雾:“这么多人在这里,总有一个会炼丹的。” 麓山学院弟子堆里还真有带着致吐药的弟子,一颗小小的丹药落入胃酸中,像是石头落入大海,大鱼没有任何反应。 赵省:“是不是药量不够?” 女弟子为难道:“我就这一颗,现在手头上没有材料,练不了丹。” 林雾问其他人,“谁有木葵、草红根、董仙草?” 声音之大,在胃壁内久久回荡。 如今这个状况,大家都被困在一起,谁都想出去,当然要集众人之力一起努力。 一时无人回答,林雾继续道:“我有个出去的法子,就看你们想不想出去了。” 此话一出,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有人问道:“什么法子?” 林雾:“很简单,就是做点呕吐药,让大鱼把我们吐出去。” “这能行吗?”有人质疑。 林雾:“不试试怎么知道,总比在这里等着抢十个名额强吧,你们有多大把握抢到名额,再等下去,别人都上岸了我们还在鱼肚子里。”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僧多肉少,实力低一点根本抢不到字条,还不如尝试一把,就算失败不过是损失一点草药,万一成功那简直是赚大了。 有人站出来,“我有木葵。” “我这里也有,就一点点,早知道多装一点。” “董仙草我这里有!” ……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弟子总能凑出一点东西来。 “你们听她的话只会上当受骗,她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气氛正好时,一道声音冷冷开口。 “她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暗中藏着什么心思,说不定你们是在为她白做嫁衣,在这个赛场上谁都不可信。” 破坏氛围的话一出,众人的声音一静。 有人低声质疑,“赛场上尔虞我诈,怎么可能会有好心人?” 有人反驳,“她不也是被关在这里,能耍什么心眼?” “说不定是想趁机把我们淘汰,要是我们都出局了,下次字条出现不就都是她的?” “省省吧,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全部淘汰,我最见不得你这种喜欢拱火的人。” 人群里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见不得别人万众瞩目,嫉妒领头羊,一说话就滋滋往外冒酸水。 林雾看向一开始说话的人,看见是江储山时还有点意外,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刚才竟然没有抢字条先走。 有可能伤得有点重,林雾上下打量江储山,所以他才会选择先休息,鱼肚里确实是个适合恢复的场合,不用警惕什么未知危险。 她开口道:“江大公子自然不用担忧,家里给你的好东西不少吧,实力比不过就往外扔家伙,怎么也能抢到一张字条。” 这话说出口,就显得之前江储山的话变了味道,从正常质疑变为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拱把火。 江储山:“我只是合理质疑你的为人。” “我的为人?”林雾笑一下,“难道你觉得你的名声很好?” 江储山:“至少比你现在骗人来得好。” “跟你待在同一处有时候感觉挺恶心的,我不需要不相信我的人的信任。”林雾手中墨伞甩动,伞面锋芒毕露。 “不过你要是想动手的话,我也乐意奉陪。” 江储山手掌按压着伤口,没有出声。 林雾不再搭理江储山,继续召集众人凑材料炼丹。 人群分成两派,一方选择相信林雾,努力凑材料,一方质疑林雾,对她的行为冷嘲热讽,不是讽刺她做无用功,就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林雾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没说什么,把收集到的采药分类放到炼丹的女弟子面前。 “安心炼丹,其他事情不用管。” 第106章 上岸 一颗颗丹药投入胃酸中, 大鱼仍旧没有反应。 女弟子擦擦头上的汗,“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林雾递给女弟子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我不确定, 但试一试总好过蹲在这里一个时辰什么也不做好。” 女弟子吞下丹药继续咬牙炼制, 她一个炼丹的抢字条也抢不过人家, 还不如拼一把。 又一批丹药没入胃酸,随着时间推移,材料即将用尽时,大鱼还是毫无动静。 “一群蠢蛋被骗得团团转, 浪费材料白忙活一场,真是好笑。”有弟子嘲笑道。 麓山学院的弟子站出斥责道:“你们什么都没做,有什么资格指责做事的人, 如果她成功,得利的不是所有人吗?” 对方反驳,“出去的办法早就写明, 得到字条就能离开, 优胜劣汰,比不过别人的就该淘汰,你们想钻规则的空子剑走偏锋难道就是对的吗?” 林雾看向说话的人, “你凭什么认定这是钻规则空子,或许这才是正确的路呢?” 大道三千,最主流的几类修道之路在赛场的设置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大鱼未必不是在对应医修之道。 而出现的十张字条是无法破局时长老们给出的后路,就像面对流星和阵法时可以弃舟而逃一样。 医道包罗万象,丹修、毒修、医修都归属其中, 和其他大道略有不同,在以争夺为主线的赛场上本就弱势, 但若是发挥作用,说不定能逆转局势。 大鱼胃里散发出淡淡的酸臭味,平静的胃酸逐渐泛起波澜,随着最后一颗丹药没入其中,酸臭味越发浓郁。 胃壁开始抽动,众人脚下不稳,在震颤中勉强维持身形不让自己一头栽倒进胃酸中。 从晃动到大鱼把人吐出,中间间隔的时间很短,短到赵省一句“真的行啊”都没来得及说完。 鱼尸和活人一起从大鱼胃部被吐出,淡绿色的液体在海中散开,混着令人干呕的臭味。 众人往各个方向游动,远离被污染的海水。 大鱼吐完扭头就走,溜得比一众弟子都快,很快没了影子。 水面之上,一双双大眼睛浮出水面,林雾手一挥,斩断一条突然窜出来的长条生物,手掌被刺痛,酥麻感顺着手臂向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燕归辞拿起被斩成两半漂浮在海面的尸体,“海鳗。” 林雾甩着手,补充道:“它身上带电。” 裴修风:“你们猜这里有多少?” 众人转头看去,看到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这简直是刚离狼穴又入虎口。 赵省:“娘诶!”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0节 众人十分默契,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逃,从鱼肚里逃出来的人不只他们几个,其他弟子同样遭到海鳗的攻击。 在水下海鳗的速度比人快得多,它们也不杀人,专门盯着玉佩咬,目的就是把弟子淘汰。 它们身体带电,离得近一点就会被电流电到,真是游又又不过,打又打不得。 林雾抓住旁边飘过的半块木板,在上面布下一个阵法。 她画得熟的阵法不是困阵就是杀阵,艰难回忆在脑子里看过的转换阵法,看来读书囫囵吞枣要不得,关键时刻脑子跟蒙了一层浆糊一样想不起来重点。 燕归辞在她身旁抵挡每一条试图冲破防御的海鳗,被电的次数太多,海水浸湿的头发都竖起几根。 林雾抓抓头发,这里到底怎么画来着,那种明明就在嘴边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感觉抓心挠肝,最后一笔迟迟没有落下。 水镜外的姜挽霜一眼就看出林雾想画什么阵法,能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阵法也算是急智,但是怎么不赶紧画完呢? 旁边有同修阵法的其他学院长老,光是看着林雾绞尽脑汁的样子都为她着急,忍不住看向姜挽霜。 长平学院长老:“听说她是姜院长的弟子。” 这个阵法并不算多复杂,但确实比较少见,林雾能想到它说明平时确实有下苦功夫琢磨过,她连先前的困阵都能破,怎么这个阵法画不出来? 姜挽霜:“……是。” 虽然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件事。 她教导林雾的方式是放养,因为林雾并不需要她太多干涉,这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弟子,她不会过多管束。 林雾要画的转换阵虽然少见,但是由基础阵法变形而来,和平时林雾琢磨的那些阵法相比可以说是简单。 平日里见林雾对一些复杂难解的阵法手到擒来,谁能想到她破阵厉害,画阵却不行。 “姜院长虽然在阵法一道研究高深,但毕竟没收过弟子,或许不太懂得如何教导学生,不如让这个小弟子到我们长平学院来,我帮你教两年再还你。” 长平学院长老说话语气恨铁不成钢,仿佛一个好苗子被姜挽霜糟蹋,生起惜才之心。 要不是林雾已经拜了师父,他怎么也得把人拐过来,之前看见林雾破阵的时候他就动了这个心思,这样有天赋的小孩实在不多见。 弟子和学子不一样,学子可以转校,弟子不行,挖人弟子跟偷人儿子一样都是不可饶恕。 长平学院在新晋弟子大比中届届当老三,去年险些超过麓山学院,但始终就是差了一点。 长平学院长老不顾脸面当众挖墙脚,周围其他学院院长和长老纷纷看起戏来。 姜挽霜没动气,拒绝道:“不合适。” 长老追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雾性格顽劣,怕是不适应长平学院的生活。”姜挽霜把话说得很委婉。 她不担心林雾,主要是担心长老被林雾气死,这位长老也算有名,实力强性格轴,要是他和林雾在一块估计得天天干架。 长老不以为意,“年轻人性格都这样,我见得多了,要是她在我手下,我一定能把她管教好。” 姜挽霜:“等比赛结束后,你问问她的意见吧。” 这种“教两年”的说法,相当于去另一个老师那里深入进修,对于一个弟子来说是极好的事情,一般人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教别人的弟子。 尤其是对方还是长平学院的长老,这种机会就更加难得,对林雾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替林雾拒绝,让林雾错失良机,又辜负长老一番好意,但她也不能罔顾林雾的想法随意答应。 双方就这样谈好,长老盯着水镜里的林雾,已经在脑子里做计划要如何让她打好基础,这样的好事,他就没想过林雾拒绝的可能。 还在揪头发的林雾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个老师,她还在埋头苦思。 半截海鳗的头飘过来,她顺手将其捡起丢远,残存的电流电了一下她的手,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这个阵法怎么画。 灵力流畅地落在木板上,一个完美的阵法出现,灵力激发后,阵法吸纳空中的海风转化为动力,嗖一下飞出去。 林雾没来得及说话,一把抓住木板尾端,另一只手快速拉住燕归辞手臂,被他身上的电流电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松开。 适应木板的速度之后,她拉着燕归辞一起踩上木板,甩出铁链开始捞人。 第一个是叶清黎,第二个裴修风,第三个……她犹豫一下,还是看在上一关的情分上把赵省带上,至于其他人爱咋咋地,她帮不了所有人。 木板的速度带两个人绰绰有余,带三个人正好合适,带四个人还能坚持,带五个人有点勉强,不能再带多一个,再多就跑不动了。 风驰电掣的木板冲出海鳗的攻击范围,一骑绝尘。 有麓山学院的弟子高喊道:“都是同门,帮帮忙吧!” 声音凄厉得仿佛路边快饿死的乞丐,令人听之心生不忍。 林雾在空中勾勒出阵法的图案,放大让大家都看见,“照着这个画,只要认真上过阵法课都能画出来。” 这下不仅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受益,其他学院弟子因捡漏而兴奋不已,纷纷找碎木板画阵法。 木板有限,有弟子甚至拿起一条海鳗的尸体来画阵法,反正也只是一个媒介,画哪不是画。 只可惜随着媒介一个个报废,有弟子发出疑问,“这真是上过阵法课就能画出来的阵法?” “麓山学院恐怖如斯,新晋弟子竟然开始学习如此困难的阵法了吗?” 阵法成功概率为零,零里自然也包括。 麓山学院的弟子无语凝噎,不!不是的!这跟麓山学院无关! 纯属林雾这个牲口比较变态,弟子行为不要上升到学院! 如今他们不仅要顶着其他学院弟子佩服的目光,还得被冠上上课不好好听的帽子,解释也没人听,怎一个凄惨了得!? 罪魁祸首林雾已经跑远,维持转换阵法需要巨量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力量转换阵如此小众的原因,要是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一般人都不乐意用这个转换阵。 林雾一个人拖着四个人,实在是撑不住,没跑多远就不得不停下歇会。 天上阴云密布,暴雨说下就下,砸了五人一个猝不及防。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大秃头缓缓浮出水面,粗大的触手在半空卷曲。 林雾无力吐槽,实在想不明白长老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章鱼,最后这点路还要放出一只。 前方的岛屿已经出现大半,猛冲一把就能上岸,章鱼大概是最后的阻碍。 众人散开,在章鱼的触手之间窜来窜去,大雨模糊人的眼睛,更可恨的是章鱼竟然还会喷墨,黑色墨水混入雨中泼头而下。 燕归辞化为妖形,庞大的身躯比章鱼触手还大,他头顶顶起林雾,往岛屿游去。 如此明显的动静引起章鱼的注意,章鱼放弃另外三人追上黑蛇,林雾回头看一眼,一点都不意外自己被追着杀。 黑蛇在水中速度极快,章鱼一时追不上,疯快吐出黑色墨汁。 林雾站在黑蛇头上,墨伞打开,灵力洗涤烘干身上的衣物,她面朝前方的岛屿。 雷电闪烁,暴雨之下,身后触手扭动。 林雾安静站立,风吹起她的头发,衣摆在风中烈烈作响,她神色漠然,眼中的眸子比这天色更黑。 海面波涛汹涌,黑蛇乘风而来,猩红的眸子带着兽类的凶残本性,头顶却站着一个撑伞的女子。 墨伞稳稳持在手中,大风也没能将其动摇,她站得很稳,风雨不动,像是一副静默的画,后方的大片阴影侵袭而来,遮天蔽日。 都是不出彩的黑色,人和蛇在此刻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眼睛无法再看见其他画面。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夺目。 第107章 报复 海岸边上, 四十个不同学院的弟子在晃荡。 “怎么长老这么快就要我们过来,那群师弟师妹还不知道在哪里泡着呢。” “我饭菜刚吃一半就被喊过来,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吧?” “就是, 哪一年不是十来天才有人通过第二关?真不知道长老急什么。” “等会对我们学院的弟子手下留情点啊。” “放心, 一定好好‘招待’他们。” “你们说哪个学院的弟子会先过来?” “这还真说不准, 一切皆有可能。” “去年我被打惨了,今年一定要给师弟师妹们也留一个难忘的回忆。” …… 不同学院不同年级的弟子们在这一刻情感上达到共鸣,相互对视嘿嘿一笑。 其中一人喊道:“诶!还真有人来了?” 海岸线边缘,一个黑点越来越大, 等离得近些,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个人站在一条黑蛇头上,手里还撑着一把伞。 身后风暴不止, 怒吼的风浪像是要将他们吞噬,波浪滔天,但黑色的伞没有半分动摇。 风暴追逐着一人一蛇, 蛇头上的人神色淡定从容, 衣着干净整齐,黑发在风中飞舞,整场暴风雨都沦为她的陪衬。 “我去。”一位师兄揉揉眼睛, “我眼睛是出问题了吗?” 这么狂拽酷炫的出场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对,不应该是狼狈游水而来吗?那条巨大的黑蛇又是怎么回事? 一人喊道:“道友们,抄家伙了,来的是麓山学院的弟子!” 对方还没超过界限,众人已经严阵以待,来人如此光鲜亮丽的形象让人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的惨状, 想打人的心就控住不住了呢。 四个不同年级的麓山学院弟子没有站出,因为来的人是同学院弟子, 他们不能出手。 他们站在岸上看着一众弟子冲向靠近的人,眯起眼睛远眺。 高个子师姐问道:“来的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这样太……张扬了。” 张扬这个词不准确,但是找不出另外的词语来形容,人与蛇乘风破浪而来,前方海浪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这场面实在太震撼、太令人惊讶了。 圆脸师兄答道:“林雾听说过吗?就是那个硬要带着妖一起入学,跟七皇子、江家江储山起冲突,总是在食堂跟人动手的那个。” “是她啊。”高个子师姐略有耳闻,“那条黑蛇就是妖了。” 方脸师兄:“看来不用担心她。” 不仅是其他学院弟子嫉妒,他们几个也嫉妒啊,想当初谁不是惨兮兮地通关,怎么人家的出场就如此非同凡响,直教人心里冒酸水。 高年级弟子参与进赛场成为关卡之一,是新晋弟子大比一直以来的传统,每个弟子都会经受一次“毒打”才能成长。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1节 岛屿在眼前放大,已经能看到海岸,当然也能看清一群眼睛冒绿光的师兄和师姐们。 前方有一道明显的分割线,天上的阴云被抵挡,再往前就是一片阳光明媚之地,意味着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 林雾:“好多人哟。” 燕归辞:“我会接住你的。” 一人一蛇冲过分界,身后的章鱼停下,前面的弟子冲来。 林雾伸手掏出一瓶粉末往外撒,灵力鼓动使其扩散开来,海边被一片红色粉雾笼罩。 “区区毒药,我早有准备!” “年年如此,没有一点新意,还不如多准备点东西硬闯过去。” “哎呀,不对,好呛人啊,这什么东西?” “是辣椒粉!好歹毒的计谋!” …… 被辣椒粉淹没的弟子们一片混乱,睁眼辣眼睛,呼吸辣鼻子,说话辣嗓子,怎一个难受了得。 各种毒药见得多了,也早有防备,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扔辣椒粉?! 凶残!太凶残了! 灵力掀起风吹走辣椒粉,林雾以灵力阻挡,抛出更多的辣椒粉,她足足准备了一百斤,绝对管够。 林雾用布包住头,避免被辣椒粉呛到,脚下燕归辞化为人形,她脚下一空,径直从半空往下坠,燕归辞在下方接住她,带着她潜入水中往前游。 岸上的四人齐齐往后退,怕被辣椒粉波及到。 矮个子师姐拍拍心口,“这个弟子好凶啊,幸好是我们学院的人。” 圆脸师兄:“鬼点子真多。” 方脸师兄接话,“她足够强。” 要做到出其不意简单,但要保证有效很难,如果不是她的灵力能够暂时抗衡所有的人力量,让辣椒粉无法散去,她面临的将是所有人的愤怒反扑。 一要快,二要准,抓时机很重要,她一撒完辣椒粉就立即往岸上冲,毫不恋战。 他们游上岸的速度非常快,百米的距离只需要一个呼吸,这不是一般的弟子能达到的速度。 辣椒粉给师兄师姐们打了个猝不及防,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有两人戴上防尘防雾的法器,朝林雾和燕归辞追来。 林雾:“还真有人随身携带这种法器啊。” 燕归辞:“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好哦,我在岸上等你。”林雾爽快离开。 林雾顺利游上岸,和一旁看戏的四个麓山学院弟子对上视线,手里下意识抓起一把辣椒粉。 高个子师姐急急解释道:“我们是同学院的人,不会动手。” “不好意思,有点应激了。”林雾随手把辣椒粉洒向空中,吹往其他弟子的方向。 刚吹散辣椒粉的弟子们刚松口气,又突然来这一下,再次被呛到,往林雾的方向怒瞪。 海底,燕归辞从芥子袋里拿出无数墨色冰块,这是林雾刚刚冻住的章鱼墨,一直留着备用,就是为预防如今这个情况。 冰块用灵力化开,水面变成一团团黑色,搅浑这一方海水,水下什么都看不见。 上方飘着红雾,下方流着黑水,原先漂亮的景色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其他反应过来的弟子纷纷下水去抓燕归辞,跑了一个还有一个,揍这个出气也一样。 众人纷纷下水让海水变得更加浑浊,黄色泥沙和黑色墨汁混在一起啥都看不见,燕归辞那么大一个人不知道躲哪里去。 燕归辞早已化为蛇身,把躯体缩小,钻入泥里快速往岸上游,没费多大功夫就游上岸。 一众弟子还在水里翻找,矮个子师姐捂脸,实在看不下去,喊道:“他已经上岸,别找了。” 众人站起,看着岸上的燕归辞眼神发懵,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林雾问道:“登岛就算成功了吧?” 矮个子师姐点头,“恭喜你们,成为最先通关的两人。” 林雾:“下一关怎么走?” 矮个子师姐:“下一关等所有人聚齐之后才会开始。” “那有什么奖励吗?”林雾问道。 矮个子师姐:“奖励就是可以获得我们赞赏的目光,以及很多的镜头。” 林雾:…… 其他师兄师姐们看她的眼神好像没有赞赏的意思,至于镜头…… 她看向水镜的方向,露齿一笑,“我是麓山学院姜挽霜院长的弟子,我们学校师资强大,环境优美,麓山学院,如你所愿!” 一众弟子:…… 一众看客:…… 长平学院的长老赞叹道:“为人机灵,懂得感恩学院,胜不骄败不馁,是个好苗子。” 长平学院院长抹一把脸,很想把自家长老的嘴捂住,没看见其他人嘴角都在疯狂抽搐吗? 说完一番招生文案,林雾继续琢磨比赛的事,“那我们拼死拼活跑前面好像没什么用啊,晚点也来得及。” 矮个子师姐微微一笑,“只有一百个名额,如果晚来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哦。” 林雾:“不是说只淘汰一半的人?” 矮个子师姐哈哈笑道:“那是长老骗你们的,遭受欺骗和打击也是成长的重要一环哦,人生的每一关都不能落后。” 林雾:“你能把设置关卡的长老名字告诉我吗?” 矮个子师姐了然道:“想套长老麻袋是吧,虽然我很支持你这么做,但是我并不知道是哪些长老设置的关卡。” 要是大摇大摆把名字说出来,长老们也怕比赛后弟子偷摸下毒,弟子人数那么多,说不定还真会套麻袋成功,风险太大,设置关卡必须隐姓埋名。 林雾和燕归辞坐在沙滩上等待,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新的人出现。 面对一众师兄师姐幽怨的目光,她反思一下自己撒辣椒粉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得出的结论是一切为了通关,手段不分好坏,不过这样被盯着看依旧有点难受。 她问道:“吃烤鱼吗?” 某师兄:“你还有脸问?我现在还难受着!” 林雾:“所以吃吗?” 众人:“吃!” 燕归辞入海去抓鱼,林雾在岸上搭起烤架,准备把剩余的辣椒粉用掉。 五条大海鱼被开膛破肚,去鳞架上火堆,辣椒粉是点睛之笔,在最后一抹夕阳消【看小 说工众耗:这本小说也太好看了】散前,众人吃上焦脆香辣的烤鱼。 众人风卷残云般快速把海鱼消灭,长平学院的一个弟子摸着肚子道:“看来最近修炼有所懈怠,竟然没抢过你们,还有点饿。” 林雾听到这话,大手一挥,“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抓,我给你们烤!” 此话一出,一群弟子下饺子一般跳入水里,捞上来的有螺有虾有蟹还有鱿鱼,通通变成肚中食物。 肚子填饱,气氛自然缓和下来,微妙的不爽变成赞赏,众人围着火堆聊天。 林雾聊天接话都很自然,和燕归辞坐在他们中间,仿佛他们原先就是一起出现在此的同类人。 矮个子师姐打着哈欠道:“我还以为你们之后很快就有人来,怎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林雾:“一般人怎么能和我比,怎么也得像师姐这样的才俊才行。” 矮个子师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林雾笑眯眯道:“我与师姐一样,夸你还是夸我有什么区别?” 矮个子师姐摇头笑道:“你这张嘴啊。” 海风清凉,明月当空,一夜一晃而过。 一大早,林雾被打斗声惊醒。 天还未完全亮透,看不太清来人的模样,燕归辞重新下海去捞起新鲜的虾和螃蟹,打碎壳把肉放进锅里煮粥,多余的龙虾放在火上烤。 清风吹起炊烟,海鲜粥香气四溢,太阳升起,海面波光粼粼,如果忽视掉海岸上打斗的弟子,这个景色实在平静美丽。 朝霞洒下,林雾站起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她转头看去,看看承受师兄师姐怒火的是哪个倒霉蛋。 对方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闪动,她眨眨眼睛仔细瞧,来的人怎么那么像长孙南筠呢? 来人正是长孙南筠,她一脚踩在水面上,翩若惊鸿,像一只飞鸟穿梭在围攻的众人之中。 燕归辞剥好一只虾,把虾肉递给林雾,林雾一口咬下,托着下巴看戏。 长孙南筠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众人围攻略微落于下风,被打落水中,头发湿淋淋的往下滴水,水珠点缀在脸上,宛若雨后怒放的玫瑰。 师兄师姐们被美貌恍惚一瞬,长孙南筠趁机找到薄弱处攻击,挣扎着往岸上跑。 踩上陆地的一刻,头发和衣服眨眼间干透,代表着长孙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长孙南筠时时刻刻保持体面,不愿泄露半分软弱狼狈。 长孙南筠上岸,看见一旁的林雾和燕归辞,一时愣住。 林雾朝她招手,“虾有很多,来吃点?” 或许是这片海域龙虾丰盛,之前每个下水的人都逮回来不少,昨天没吃完,今天继续吃。 “多谢。”长孙南筠坐在林雾身旁,接过林雾递来的龙虾。 海上危机不断,一路马不停蹄,腹中早已饥饿,此时热乎乎的食物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弟子上岸,师兄师姐们收工,悄摸瞧着长孙南筠。 又半日,天色暗,新的弟子终于到来,打斗时某个师姐抓出藏在水中想浑水摸鱼偷偷溜上岸的弟子。 灵力余波蔓延,惊出水中不少弟子,暗沉沉的夜色下不知道还躲着多少人。 这回的弟子不只是青水学院的人,四位青水学院的师兄师姐起身,扔掉手中虾壳朝水中走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2节 林雾没过多搭话,继续看向混战的海岸。 新一批弟子人数还不少,人多有优势,师兄师姐的注意力被分散,更有利于溜上岸。 最早上岸的人在获得巨大关注度的同时,也要面对活力满满的师兄师姐,只能说利益与危机并存。 林雾:“但凡我们上岸的过程艰难一点,我就选择晚点上来。” 她又不需要大众的关注来打响名声,只要能晋级,早上岸还是晚上岸对她而言没区别,晚一点还能更轻松。 这话说得欠打,引来长孙南筠的注目。 燕归辞:“水中难以生火,太晚上岸你会饿。” 林雾点头,“你说的也是。” 她挥挥手,掀起一阵风把烤虾的味道往水里吹,成功听见一两道咽口水或肚子的咕咕声。 某位师姐啧啧称奇,“论稀奇古怪的招数,还得是林雾。” 他们只是从外部给予阻碍,而林雾直接从内部瓦解对方,实在阴险。 林雾成功收获无数或羡慕或愤怒的目光,她的视线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手里捏着个龙虾的大钳子把玩。 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她把钳子抛进火里,站起往战场走去。 乱斗的师兄师姐忍不住看向她,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林雾朝某一个弟子走去,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正在攻击弟子的师姐停下,为林雾让道。 这样古怪的行为让弟子有些慌乱,强装镇定道:“你要干什么?” 墨伞如笔,伞尖在半空划出一道流动的灵力,弟子见状不妙转身想跑,被师姐拦住去路。 师姐笑容灿烂,“往水里跑,可以,往岸上跑,不行。” 弟子狠狠瞪一眼林雾,咬牙朝她攻击,灵力在林雾身前溃散,一把折扇张开,上面的山景水墨画缓缓流动。 弟子愤愤道:“你到底要干嘛?” 林雾:“没想干什么,只是不乐意看见不知感恩的人白拿我的好处。” 他们之间见过,在大鱼的肚子里,在她努力寻求出路的时候,对方是冷嘲热讽的人之一。 她这个小心眼,睚眦必报,既然对方没淘汰在海鳗手里,那她只能麻烦一点做一个和大鱼一样的地方,看他有没有逃脱的本事。 弟子想逃却被燕归辞拦下,想打又打不过燕归辞,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雾手下的阵法落成,把他困在其中。 周边空出一大片区域,就连师姐也自动远离,阵法里只有他一人。 不过很快就有人来陪他,林雾又逮住一个和他同样性质的弟子,大鱼肚子里那些和她唱反调的人,她每个都记得很清楚呢。 林雾打了个响指,一张字条出现在阵法内,“我这个人心善,字条不限制时间,你们谁拿到这张字条,我就放谁出来。” 两人被困在阵法中,都没听她的话,而是共同攻击阵法。 林雾不怕他们破阵,要是他们真能破阵成功,那也算他们的本事。 同为新晋弟子,她早在一次次危机中突破元婴,而这两个弟子不过才筑基巅峰。 他们的天赋算中等偏上,不比长孙南筠这样步入金丹初期的天才,但也比大多数人好得多。 这个赛场上所有弟子都没办法同她相比,这具身体本身就是半步大乘,重头来过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 赛场的难度依照弟子的平均修为来设置,很多时候她可以强力打破一些阻碍,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总要伪装一下,不能太引人注目。 他们看不出她的修为,她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两人一次次尝试,然而阵法似乎真的与大鱼肚子一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打破。 其中一人大声道:“你已经通关,凭什么返回来阻碍我们,这算不算违背规则?”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我不服!” 林雾:“你们的脑子是被水泡太久坏掉了吗?只要你们仔细研读过规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弟子持续嚷嚷道:“你这样做就是不合规矩!” 林雾看向师姐,“师姐,你怎么说?” “稍等,我问问长老。”师姐挠挠头,给安排人员的长老传信。 规则这种东西她都没细看,长老说让她来她就来了,往年也没发生这样的事,通关的人都累得半死,谁还有力气返回来报复人啊? 信传给长老,长老又传给姜挽霜。 高台上,姜挽霜看向一众学院院长和长老,“你们怎么看?” 长平学院长老立即道:“确实没有这条规矩,林雾不算违规。” 有长老反驳,“其他弟子才刚刚抵达海岸,面对守关弟子本就势弱,如果多上一个林雾,这不就不公平了吗?” 长平学院长老:“他们之前运气好,跟着林雾出鱼肚,什么力也没出,和之前争夺字条而出的弟子相比就公平吗?” “林雾是私心报复,她休息那么长时间实力得到恢复,要是故意为难,很可能让一个好苗子被淘汰!” 长平学院长老:“她早上岸那是她厉害,这难道是她的错?能被她淘汰的人能是什么好苗子,要实力没实力,要脑子没脑子,蠢笨至极才会在鱼肚里反对林雾!” “那她刻意报复也不对,心胸狭窄,难当大任!” 长平学院长老:“你哪只眼睛看见她蓄意报复,她淘汰哪个人了?她只是画个阵法让他们感受在鱼肚的氛围,如果不是她,其他人都还在鱼肚子里待着呢!” 他一人舌战群儒,犀利言辞驳得众人无话可说。 毕竟林雾确确实实没有动手淘汰弟子,只是“简简单单”画个阵法而已。 长平学院长老大获全胜,最后举手判决,林雾无错。 不过这个规则漏洞要在下一届大比补全,要是人人都这样做,大比就进行不下去了。 判决传回给师姐,她把这个答案告诉三人,怜悯地看一眼两个弟子,转道去拦其他人。 这两人不用她担心,所有人岸上之后他俩能不能从阵法出来都不一定。 两个弟子脸色大变,开始痛骂林雾。 林雾无所谓,骂她的人多了,不差这两个。 她好心提示道:“赶紧抢字条啊,不然你们就只能看着别人上岸了。” 这话让两人一顿,刚才还一致对外的两人立即反目成仇,争夺起唯一的一张字条。 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雾满意点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如刀的眼神让众人下意识避开,生怕被她盯上。 林雾没发现第三人,走回岸上继续盯。 燕归辞:“我来看吧,你去喝粥。” 林雾:“你又不知道有哪些人。” 燕归辞:“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林雾狐疑道。 燕归辞点头,“我知道。” 原先打算大比之后再一个个收拾,现在林雾动手,手段怀柔,倒便宜了他们。 林雾打了个哈欠,“那行吧,记得盯那个最重要的……”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那个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江储山潜伏在混乱之中,躲得很好,他可以一路杀上去,但是没必要,那样做会拖慢他的脚步,排名靠前才是目的。 一道暗光闪来,他立即扭身躲避,脚下踢起泥沙,海水顿时浑浊一片。 他还未站定,又是一道攻击袭来,直接打爆他身上的一样防御法器。 “林雾,又是你!” 林雾:“很意外吗?我倒是很遗憾。” 这个江储山身上法器那么多,像小强一样打不死,可惜她要压制实力,不能马上把他淘汰出局,看着对方一次次出现恶心人,还真是手痒难忍。 此时没什么其他阻碍他们动手,双方大打出手。 燕归辞协助林雾,两人“艰难”将江储山压制住,江储山身上的珍品法器和符箓一个个报废,珍贵丹药不停入肚,竟也让他抗住两人的攻击。 林雾咂舌,“有钱人就是好。” 护身的宝贝多得跟不要钱一样,让人看得生气。 燕归辞:“我送你。” 林雾:“行了吧,你兜里多少钱我不知道吗,你要是说以后多炼法器给我,我说不定都还能有个盼头。” 燕归辞想到快被业火吞噬殆尽的炼器火焰,以及自己身上的钱,一时陷入沉默。 江储山周边围过来不少人,作为江家人,身边总是不缺簇拥者。 “林雾。”叶清黎的声音响起。 赵省:“唉哟,打架这种事,我就不过去了。” 裴修风几人赶到,往林雾的方向靠近。 混战的人越来越多,打斗程度甚至比周围的师兄师姐更凶残。 第108章 放过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出现在海岸上的弟子逐渐多起来。 弟子变多而守卡的师兄师姐数量不变,不少弟子趁此机会突破防御上岸。 太阳攀高,林雾和江储山的争斗还未结束, 主要是江储山保命的东西实在是多, 就这一刻钟的功夫, 废掉大概有上千万价值的护身法器和符箓。 她现在改变注意,不想直接把江储山淘汰,让他看着弟子们一个个晋级,他却被迫停留在原地, 这个结局倒也不错。 叶清黎、裴修风和赵省都先上岸又返回,不过林雾没让他们继续牵扯进这场争斗中。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3节 江储山身边的跟班接连被林雾和燕归辞联手淘汰,最后只剩下江储山一人。 林雾:“不知道那些被你牵连的人在场外会怎么看你?真遗憾啊, 如果不是你,他们说不定会晋级下一关。” 这种厌乌及乌的连坐方式她还是跟江储山学的,江储山一开始针对她, 就只是因为她和裴修风关系好, 她如今只不过是将她的体验如数奉还。 江储山:“是你把他们淘汰出局,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他脸色发白,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止步第二关的场景, 身为江家人,“争第一”是刻在骨子里的祖训。 要是他真的在此被淘汰,父亲和长老们一定会狠狠斥责。 他不再和林雾争斗,想法设法要上岸通关,然而林雾死死盯着他,甚至还有余力把一些人丢进阵法里让他们抢夺字条。 面前的林雾强大得如同一座高山, 一次次衬托出他的无能和狼狈,他怎么也逾越不过去。 晋级名额有限, 时间再耽搁下去,他真要无缘下一关。 江储山喊道:“长孙南筠!” 长孙南筠并不关注这场争斗,她独自静坐在角落,安静得犹如一个雕像。 被点到名字,她嘴唇抿一下,暴露出并不平静的内心。 “长孙南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淘汰吗?”江储山大声喊道。 他语气里含着火,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也有对长孙南筠默然旁观的愤懑,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绝不会求助长孙南筠。 “江家人都像你这样天真吗,竟然觉得她能改变你的结局?”林雾一脚踹在江储山胸口。 “你至今没被淘汰,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我还没真正送你出局,懂吗?” 江储山沉入水中,又挣扎起身,咽下嘴里的血,目光阴狠,“你也知道我是江家人?” “江家人又如何?”林雾听出他的话里的威胁,不以为意。 只要人不死,她把江储山打得只剩半条命都没问题。 如今她有姜挽霜这个名义上的师父,结交七皇子姬无咎,还有常家和千羽阁这两条关系,她的背后又何尝没有一张网? 江储山:“长孙……” 风浪掀起,把江储山从头泼到脚。 林雾:“你不如喊喊你爹娘的名字,说不定更有用。” 长孙南筠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走向三人,艰难开口道:“林雾……” “你劝我也没用,要是实在想帮他,可以跟他一起动手。”林雾看向她,神情平静,既无傲慢也无愤怒。 “长孙南筠,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指的不是这场比赛,而是一桩婚事。 长孙南筠苦涩道:“我有难处。” 长孙家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辜负家族的栽培,这条命本来就是长孙家的。 “你争过吗?”林雾怒其不争,“天底下谁没有难处,你天赋好有实力,为什么不敢争?” 长孙南筠:“我……” “你怕走错路,怕无法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所以战战兢兢,甘愿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这样即使做错事你还可以说是他人致使,对吗?”林雾毫不客气道。 “长孙南筠,你真是个懦夫。” 长孙南筠脸上煞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镜外,长孙家中,夫人看着画面里的女儿,面露心疼,“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这世道对她太过不公。” 长孙宿淡淡道:“是你把她保护得太好才让她失去棱角,你一边希望她坚强独立,一边为她挡去所有风雨,不觉得矛盾吗?” 他盯着水镜里的林雾,喝一口茶,“莫夫人,你护不了她一辈子,正如现在,她终究要面对外面的风雨,你该感谢有个人能这样骂她。” 正是有期盼,所以才会点出长孙南筠的错误,希望她走在正确的路上,一个指路人有时候不比一位良师的份量轻。 “我总觉得亏欠,觉得她应该能过得更好。”莫夫人垂泪。 若不是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她的女儿本该可以更自由自在地活。 长孙宿:“你现在还觉得江储山是良配吗?” 水镜如实地将弟子们的表现放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江储山是什么样的人。 莫夫人:“我一直觉得您是最好选择,只是您不愿意。” 长孙宿:“她不适合当家主夫人,或许你可以看看裴修风,虽然无权无势,但他有个叫林雾的主动为他出头的朋友。”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其他人的事,言辞中全是利益,没有半分情意。 莫夫人低头,“我会考虑的。” 长孙宿:“你为什么认为她必须有个依靠,又不是没了男人她就不能活。” 这话说得辛辣,直白得甚至有点难听。 莫夫人:“我只是不想她太辛苦,若有个人相互扶持日子会好过得多。” 长孙宿:“然后再生个孩子,男人不小心死掉,像你这样过一生?” 莫夫人:…… 她被噎得无话可说。 水镜内,长孙南筠同样沉默,林雾还要追问,被裴修风打断。 裴修风:“够了!” “够什么够?”林雾爆发。 “你又比她好到哪里去,有本事冲我嚷嚷,你怎么不敢和江储山争?我看你是失去得不够多,竟然还能假大方装释怀,你说祝福她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裴修风只说了两个字,换来一长串的怒骂,一时愣住,不明白林雾那么大的火气从哪来。 裴修风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道:“你生气什么?” 林雾:“我气我自己,有时候我宁可没遇到过你。” 如果没遇到师父,她痛苦挣扎,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是老头子救了她,让她好好活,自己却耗尽寿命去报仇,最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尸骨无存,她日夜守护的坟茔也不过一个衣冠冢而已。 她的前半生被困在恶人镇,中间艰苦修炼几十年,苦里偶尔夹杂的糖把她的后半生困住。 如果她穿越到千年前没有遇见裴修风,她就不会心存希望,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她不做到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 既是帮裴修风,也是救她自己。 林雾这话说得太狠,狠到裴修风有些无措。 他沉默良久,说道:“我看着她,你把江储山淘汰。” 江储山:…… 来来回回,事情没有一点转变,唯一不同的是岸上的弟子更多了。 林雾闭闭眼,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她看向江储山。 江储山脸色难看,“林雾,你非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吗?” 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就是淘汰也要拉着她一起! 正当他拿出压箱底的法器,准备自爆一波带走林雾和燕归辞时,事情出现转机。 林雾:“我可以放过你一次,但是有条件。” 江储山:“什么条件?” 林雾:“道歉。” 江储山错愕,“什么?” 林雾:“给裴修风、长孙南筠、燕归辞、叶清黎一个一个道歉。” 向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一一道歉,其他人她不管,但是这四人不一样。 江储山:“就这个?” 林雾:“是。” 江储山:“好。” 比起他脑中想到的一些条件,一个道歉相对而言简直轻飘飘得没有任何损失,顶多就是有点丢面子。 可他被逼到如此境地,早已没有脸面可言。 他老老实实道歉,第一个面向的人是燕归辞,“对不起。” 燕归辞没有多大反应,听到林雾的话后知道这架打不下去,感知到林雾情绪不好,站到她身旁轻轻抚一下她的后背,林雾有点像猫,抚摸后背能舒缓她的情绪。 江储山的道歉还在继续,第二个是叶清黎,叶清黎绷着一张脸,往林雾的方向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第三个人是长孙南筠,她从前面被林雾堵得说不出话开始,身体紧绷得像一张即将射出箭的弓,直到此时都没放松。 最后一个是裴修风,他表情微微错愕,目光看向的人不是江储山,而是林雾。 像是怕林雾觉得道歉心不诚要重来一样,江储山咬字清晰,音量正好,完成任务一般说完四句“对不起”,转头看向林雾。 林雾往旁边退开,让他过去。 江储山一步三回头,生怕林雾说话不算话突然袭击,但林雾一直没动,反倒是察觉江储山前方无阻碍的师兄师姐出现阻拦。 被林雾困在阵法里的人也看见这一幕,顿时什么面子都不要,也顾不得之前自己刚刚骂过林雾,张嘴就是道歉和求饶。 “我错了,我和你道歉,实在对不住,是我一时猪油蒙心才做错事,求你放过我一次吧!” 林雾看一眼对方,微微一笑,“我没有针对你们啊,这不是让你们感受鱼腹的氛围吗?哎呀,一刻钟前有人碰到了字条,真是个幸运儿啊。” 碰到字条的弟子被放出来时还有点蒙,察觉到自己获得自由时欣喜若狂,慌忙朝岸上跑去。 路过林雾时拐了个弯,小心谨慎向前行,不敢看她一眼。 剩余其他人看见真有人能出去,原先认为林雾故意困住他们,他们永远也出不去的沮丧扫空,打起鸡血般继续抢夺字条。 林雾看向江储山,放过他一次又如何,她可以打碎他所有的骄傲,又让他通过第二关。 她也可以在最后一关等着他,送他一场真正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4节 第109章 童谣 一百个弟子到齐后, 第二关结束,没通过的弟子全部被清理出局。 矮个子学姐揉揉吃饱的肚子,离开之前朝林雾道:“我看了一圈, 还是觉得你最有潜力, 学院今年就靠你了。” 林雾哈哈一笑, “定然不辜负学姐期望。” 弟子一到齐,守卡的师兄师姐们立即撤走,宣布第三关开始。 两关无缝衔接,先通关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疲惫上路。 四人默契走到一处,长孙南筠没和林雾等人一起走,也没去找跟班被淘汰完只剩下一人的江储山, 而是独自出发。 至于赵省也找到自己的同门,没再跟着林雾同行。 第三关没有任何提示,只让弟子往海岛深处走, 这座岛极大, 飞行在上空一眼看过去也看不见尽头。 林雾和裴修风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不过完全影响不到燕归辞和叶清黎两人。 叶清黎抬头往上看,看见飞行而过的飞舟, 问道:“你说等出去之后,我要不要也买一架飞舟?” 有飞行法器方便很多,例如在这种时候就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 林雾:“可以买,逃命的时候很好用,不过现在你不用羡慕他们。” 叶清黎:“为什么?” 林雾:“因为师姐让我们‘走’进林子。” “走”这个字刻意加重语气,估计上面的道不好走, 靠双腿比较安全。 果不其然,他们没走多久, 就看见一架冒着黑烟的飞行法器卡在树上,可怜的树叶被熏得干枯发黄。 林中树木疏密程度都差不多,一路上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一路做下记号,可以确定没有走同样的路,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原地绕圈子。 燕归辞:“有一株灵草,要吗?” 一眼看去一片绿色,燕归辞指向其中一处,林雾定睛看去,看见一株和杂草颜色一致的灵草。 林雾:“要,带走。”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燕归辞把灵草拔.起装好,四人继续向前走。 林子里的灵草还不少,一路断断续续碰见的灵草无一例外都被薅起带走,采灵草拖慢他们的脚步,直到天色黑下前方还是一片绿林。 四人找个平坦些的地方安营扎寨,暂时休息。 燕归辞清除杂草,整理出一片休息的空地,在周边洒下驱虫的药粉,摘下树叶铺地,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张软塌盖上去,又放上一张毛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先前所在的地方不是沙漠就是大海,环境恶劣气氛紧张条件欠缺,现在才能好好歇一会儿。 裴修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是来春游还是来比赛?” 林雾:“这两者有区别吗?” 若论武力,她敢说整个赛场没人比她强,若论智力,她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她从来不亏待自己,没条件的时候吃吃苦可以,有条件的时候还吃苦,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裴修风无法反驳她的话,打不过就加入,他问道:“为什么只有一张,我的呢?” 林雾:“在你芥子袋里。” “你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不知道?”裴修风翻开芥子袋,“没有啊?” 林雾:“你自己不放,来问我?” 裴修风:…… 他被怼得无话可说,转头看向叶清黎,至少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盟友。 只见叶清黎打开芥子袋,同样拿出一张软塌放在地上。 裴修风:“你怎么也学林雾随身带床?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叶清黎认真道:“这不是床,这叫软塌,还可以折叠,带起来很方便,睡觉也能睡得更好。” 裴修风:“出门在外,大半夜的你睡得着觉?” 叶清黎:“为什么睡不着?” 裴修风:…… 林雾和叶清黎这两个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天生脑子缺根筋,都是奇葩。 没有软塌的裴修风决定睡树上,还没挑选出哪根树杈子好睡,就被林雾喊去打猎。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妖兽或动物,连只鸟都没有,鸟的叽叽喳喳声倒是没少听见。 林雾在原地等待,观察周边环境,其他三人去找猎物,但都一无所获。 燕归辞拿出今日摘的灵草,空气里的水分凝成水流清洗灵草,没有肉还有菜,一些灵草直接吃味道也不错。 天彻底黑透,林中只有火堆的亮光,四人围坐在一起啃灵草。 裴修风咬一口手里的灵草,立马吐出去,“呸呸呸,这什么灵草,怎么这么苦?” 林雾:“生吃灵草都这样,入口发苦,后面就甜了。” “真的?” 裴修风将信将疑,努力把手中的灵草吞下,吃了一半嘴里还是一直苦,甚至有越来越苦的迹象。 剩下的一半灵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他盯着手中的灵草,抬头看一眼燕归辞,默默把灵草掰下来一部分递给林雾。 裴修风:“你尝尝我的这个灵草味道对不对。” “一天到晚事真多。”林雾接过灵草,刚要放进嘴里就被燕归辞拦下。 燕归辞:“我好像拿错了,这个给你。” 他拿出另一株和裴修风手中灵草十分相似的草药,要是不细看都分辨不出两者的区别。 裴修风冷哼一声,愤愤夺过灵草放嘴里一咬。 呕…… 比上一株灵草还要苦,苦得他舌头发麻,气得他直接夺走林雾手里的灵草,把她咬过的部分掰下来,连同他手里的这一株一起塞回她手里。 林雾瞪一眼裴修风,“神经!” 她万分嫌弃地把裴修风经手过的灵草再洗一遍,刚洗完,燕归辞把她手里的所有灵草收走,拿出一颗白里透红的果子给她。 燕归辞:“吃这个。” “你干……”骂人的话才说出两个字,林雾立即改口,“好的。” 裴修风捧着手里的灵草狠狠咬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之前的苦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满腹怨气,这三个队友,一个只要说话必怼他,一个暗戳戳给他穿小鞋,还有一个只会说林雾干什么都对,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他把灵草咬得咔嚓咔嚓作响,以此泄愤。 草草填饱肚子后,四人各自休息,林雾把毯子薅走去和叶清黎一起睡,把软塌留给燕归辞。 燕归辞刚躺下,就感觉旁边的位置凹陷下去,他睁开眼睛,对上裴修风的视线。 裴修风咧开嘴,“好兄弟,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睡吧?” 燕归辞:“介意。” 裴修风:“我就知道你不介意,别说话了,赶紧睡,明天还得赶路呢。” 两人对视,半空一道残影闪过,裴修风拦下燕归辞的攻击,燕归辞该劈为锤,裴修风继续挡。 还没分出胜负,一道灵力袭来,软塌被掀翻。 林雾:“你们俩要是把我的床搞坏,就都别睡了!” 燕归辞冷冷注视裴修风片刻,重新把软塌摆正躺上去,扭头过去睡,裴修风哼一声,也躺上去,把头转向另外的方向。 至于守夜……对林雾而言,睁眼守夜和闭眼守夜没差别,甚至有时候睡觉时她的直觉更敏锐。 这一夜十分平静,没有遭遇任何攻击,林雾睡得很好,在天微微亮时准时醒来。 她喊醒另外三人起床赶路,一行人嚼着灵草出发。 路上依然是不放过任何一株灵草,这些灵草都是一些常见的品种,不算珍贵。 一路搜刮过去,又是夕阳西下。 叶清黎看着周边的树,疑惑道:“我们走的路真的是对的吗?” 林雾:“不是幻境,没有幻象,不像中毒,我们一直朝太阳的方向走,路上不见之前的记号,应该没有走错。” 燕归辞:“树一直是这个密度。” 一片林子里的树木分布会有所不同,树的品种也会有区别。 他们走了这么久,周边的树仿佛一直没变化过,还是这么密集,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原地没动过。 即使种种证据表明他们确实在前进,但是不变的树还是会给人一种压力。 林雾:“别想太多,万一这是长老的计谋呢?他们就是要我们陷入这种怀疑之中,要是直觉没有提醒危机就不要太疑神疑鬼了。” 日落休息,日出出发,四人保持这样的作息一路前行,直至第五天,前方的景色终于不是一片密林。 地面变得平坦,一大片田野出现在眼前,乡间小路交错纵横,不少农人在田间劳作,稻草人的衣摆在风中摇晃。 四人走过宽敞的大道,周边的路人并没有多看来一眼,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路边的大树下,几个孩子在玩闹,妇人们做着针线活,时不时交谈几句,构成一副鲜活的乡间图景,没有任何异常。 林雾朝妇人们走过去,打招呼道:“几位姐姐,我们来找亲戚,你们知道那个、那个什么镇还是村在哪里吗?” 其中一人道:“你要说名字我们才能给你指路呀。” 林雾抬手敲敲头,“我这个浆糊脑袋,听人说的时候没听清,忘了叫什么,说是只要在周边一问人家就知道。” 一位妇人问:“是不是乐城啊?要说我们都知道的地方,估计就是乐城了。”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5节 “对对对,就是这个。”林雾连连点头,“这个乐城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对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地方大,大家都爱去,可不就都知道了。” 林雾:“原来是这样,要去乐城的话怎么走呢?” 对方指路,“我们村子离乐城很近的,你们一直往前走就能到。” 林雾:“好的,多谢姐姐。” 四人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任务是什么?” 林雾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学院的弟子。 弟子站在一个老农面前,居高临下,说话语气十分不耐烦,老农愣愣看着他,似乎是被吓到。 老农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啥?” 弟子:“我说这里是哪里?” 老农突然放声大喊,“有山匪下山来打听了!山匪来了!” 村里一窝蜂涌出许多人,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锹把弟子围住。 乡间小道上,被农人围住的弟子错愕,他解释道:“我不是土匪。” 农人才不听他的解释,纷纷举起手中的锄头往前砸。 弟子后退躲避,拿出一沓符箓反击,“我不想和你们动手,最后警告你们一遍,快点给我住手!” 回答他的是更加频繁的攻击,符箓从弟子手中飞出,贴在其中一人身上,农人顿时僵住不动。 符箓如天女散花般散开,爆破的符箓炸开一道道声响。 弟子:“都说了别惹我!” 没等他得意,农人再次围聚过来。 像是摸清弟子的路数,农人手中的锄头不再保留,纷纷往弟子身上招呼,速度不比弟子慢。 在锄头面前,弟子渐渐落于下风,到最后抵挡不住,直接被淘汰出局。 农人们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家,对于弟子的忽然消失没有任何反应,路过树下的时候还和缝衣服的妇人们打招呼。 时间从发生到结束不到五分钟,也就是说,弟子完全是被村里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先前给林雾指路的妇人感慨道:“现在的土匪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见林雾四人还停留在原地,她好心道:“赶路要快些,天快黑了,半道上没有人家,要是天黑前到不了乐城你们只能睡路上。” 林雾:“多谢姐姐提醒。” 妇人喜笑颜开,“还是女孩嘴甜会说话,今天也有个人问路,开口就喊我大娘,把我气得哟,饭都少吃一碗。” “也有人要去乐城吗?”林雾问道。 妇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乐城,他说话含含糊糊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给他指了路。” “指向哪里?”林雾福至心灵,问出这样一句。 妇人捂脸笑,“那当然是去永留城啦。” 林雾:“永留城是什么地方?” 妇人:“永留城永留城,当然是能把人永远留下的城。” 林雾:“……我们先走了,多谢姐姐指路。” 这个村子还真是四处有坑,谁能想到喊一句“大娘”也能惹祸上身,事实证明保持嘴甜有一定的必要性,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们能不能放低姿态。 身后,妇人们的讨论声飘过来几句。 “今早我摘菜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年轻人打架,把田里的秧苗都给踩坏了。” “那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不懂事,还不愿意赔,气得我那口子把他两教训一顿。” “他们说踩死秧苗没什么,你们说气不气人,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公子哥,秧苗死了,他们也只能去陪它。”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进入四人的耳朵。 林雾:“比赛已经开始了。” 叶清黎:“这些村民实力好强。” 先前的弟子在村民面前挣扎不了几招就被踢出局,而且触发村民的机制也并不清晰。 林雾:“村民所需要的是尊重,有点同理心,不毁坏辛苦培育的秧苗,说话客气点而是不咄咄逼人,就没什么问题。” 说来说去,不过“同理心”三个词,姿态不要放得太高,人与人生来没什么不同,这个村子要表达的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大小姐们能不能悟到长老们的用意,不过即使悟到,被淘汰者没有重来的机会。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这一关与智慧和修为都没有关系,只与“人”有关。 四人平安抵达乐城,虽说叫城,但更像一个镇子,一块大石雕上“乐城”两个字,就当做大门。 “白贝壳,敲三下;遇到狗,要停下;欢乐城,没有鸡;遇见它,不要急;跟我数,1234567。” 几个孩童在街边嬉戏,嘴里唱着童谣,一派天真烂漫之景,没有任何阴霾。 林雾看一眼玩闹的孩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初来乍到,任务是什么都还不清楚,急也急不来,先找个地方休息再从长计议。 一行人走在街上,街道十分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往来的行人拥挤,人人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容,灿烂到乍一看只会感觉古怪。 林雾找人问路,打听客栈所在,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往左拐,这条街不比先前热闹。 径直往前走,路过一块很宽的空地,空地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贝壳。 贝壳通身洁白,上壳和下壳之间微微张开,可以看见里面空荡荡的空间。 一个小孩站在贝壳前,玩闹似的敲击贝壳,探着耳朵听贝壳里的回声,见到林雾等人过来后立即撒开腿跑远。 林雾站在贝壳前,打量这个白色贝壳。 燕归辞:“那首童谣。” “白贝壳,敲三下。”林雾读出童谣的第一句,抬手在贝壳上敲击三下。 贝壳的中央因敲击而荡起回音,有点像涨潮的声音,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燕归辞跟着敲三下,裴修风和叶清黎走近,同样抬手敲击在贝壳上。 虽然目前什么都还不清楚,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刚才的小孩敲了三下,他动作自然流畅,说明这样做不是一两次,既然他还活蹦乱跳,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敲完贝壳,四人离去,继续找客栈。 路人口中的乐城最大客栈看上去不过尔尔,客栈外面蒙上一层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擦过,木头老旧,散发出岁月的味道。 对比其他家更破更烂的客栈,这家还真的更好一点,属实是从矮个子里拔高个。 四人都不是挑剔的人,走进客栈订房间。 林雾:“两间上房。” 情况不明,最好不要分散开。 裴修风:“两间怎么住,我怎么能和清黎一间?” 林雾白他一眼,伸手点点自己和叶清黎,“我们两一间。” “不行!”裴修风脱口而出,指着燕归辞道,“你让我跟他住,不如让我睡大街!” 林雾冷漠道:“那你睡大街吧。” 裴修风:“你好冷漠、好无情、好残忍!” 林雾无视他的抗议,拿出灵石放在柜台上,裴修风掏出一把灵石,“说得我好像自己住不起一样。” 掌柜看看林雾,又看看裴修风,冷脸道:“两位不要拿石头来消遣我。” 这话说得林雾和裴修风同时愣住,拿起灵石反反复复细看,确定这就是灵石,没变成什么破石头。 林雾:“你不收灵石?” 掌柜:“什么灵石不灵石,再灵的石头也不是钱,要卖石头请出门右转去当铺。”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燕归辞拿出一锭金子,黄金是炼器材料之一,他攒下不少。 掌柜:“黄色的石头也是石头。” 林雾:“这可是金子!” 掌柜拍拍桌子,“你们到底住不住,没钱别耽误我做生意。” 林雾沉思片刻,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钱长什么样子?” “你们没见过钱吗?”掌柜表情不耐,从柜子下抓住一把钱放在柜台上。 四人看着这所谓的钱,一时无言,几片或红或蓝或紫的彩色贝壳安静躺着,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燕归辞:“没有白色的吗?” 掌柜:“这说的什么话,哪有白色的钱,多不吉利啊!” 林雾:“在前面拐角处的空地上,不就放着一个很大的白色贝……钱吗?” “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活了几十年,没见过什么大的白钱,你们脑子要是有毛病就去医馆治治,没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掌柜摆摆手,赶他们走。 听到“医馆”两个字,林雾灵光一闪,拿出一棵灵草放到掌柜面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掌柜看了两眼,“草药啊,看着品相不错,不知道什么品种,你可以拿去药铺看看他们买不买。” 林雾收起灵草,“两间上房留着啊,我先去换钱,马上回来。” 四人从客栈走出转道去往药铺,没想到灵草的真正作用是在这里,幸好他们之前摘的灵草足够多。 这里的货币体系林雾看不太明白,药铺学徒说给她“两个紫币”,也不知道算多还是少。 但是她有丰富的经验,在学徒给出的金额上再增加三分之二,双方根据这个数目据理力争。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6节 这个事燕归辞也有几分经验,他唱白脸,话少冷酷,林雾唱红脸,再三拉扯,两人一唱一和,硬是把价格提升到“两个紫币和八十橙币”。 感觉这已经是学徒能给出的极限,林雾不再继续逼迫,拿钱走人,反正口袋里的灵草还有一半,等钱花完可以再卖。 回到当铺,掌柜没再对钱提出异议,反倒是说出新的规矩,“一人一间房,不允许一起住。” 林雾:“一起住会怎么样?” 掌柜瞅她一眼,答:“会更费钱。” 林雾:…… 她思索片刻,如果只是费钱的问题,掌柜不会特意提示,林雾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拿出四间房的钱,一共花费四百绿币。 她在和掌柜唠嗑的过程中悄摸套话,得知最基本的货币单位是绿币,然后到橙币和紫币。 一百绿币是一橙币,一百橙币是一紫币,所谓的币就是贝壳,绿币是绿贝壳,一次类推。 他们卖灵草赚了两万八的绿币,一间上房才一百绿币,可以说他们目前还是十分富有的。 富有的四人决定去吃一顿,连啃四天灵草,人都要绿了。 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碰到一只拖着残腿歪歪扭扭走来、嘴角歪斜还流着口水的黄狗。 黄狗站在四人面前不动,他们也不动弹,双方对峙。 最后还是黄狗先离开,等它彻底走远,林雾等人才继续前进。 林雾回头看一眼黄狗离去的方向,感叹长老们真会玩,一个新晋弟子大比还弄出这么个怪异诡谲的赛场。 第110章 动静 饭馆里的饭菜味道一般, 不过连吃四天灵草后,现在是吃什么都是香的。 林雾:“镇里怎么没看见其他弟子?” 之前路过村子的时候,听妇人说今天有不少人路过, 就算有弟子折在半道, 也不至于一个都走不到乐城。 裴修风:“说不定是在不同的赛场, 大比有过这样的先例,每个赛场环境都一样,但人员不集中。” 林雾:“那看来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四人吃饱喝足,饭馆里静悄悄, 不见其他客人,只有他们四人。 林雾:“没有人啊,饭钱是多少, 难道不用结?” 话音刚落,饭馆的店小二如幽魂一般飘出,“一共两百二十四绿币, 为您抹零, 只需支付两百二十,欢迎下次再来。” 林雾递给他两百五十,“我们初来乍到, 不懂你们的习俗怕做错事,能不能说说乐城里有什么事不能做?” 店小二麻利地收起钱,吐出一句话,“二更不说话,三更不外出,四更不开门。” 说完, 他飘似的走远,小小的饭馆重归寂静。 四人走出饭馆, 原先熙攘的街道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红色灯笼挂在两边屋檐,人多的时候看着喜庆,无人时就显得有些阴森。 他们抵达乐城时天已经黑下,又是卖药住客栈又是吃饭,现在已是夜深。 回客栈的路上碰到一个更夫,他敲打着梆子,嘴里喊着“亥时二更”,声音僵硬,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傀儡。 四人没走大道,抄近路回客栈,路过白日大贝壳在的地方,原先洁白的贝壳变成血一般的红色,液体从底部渗出,不知被谁踩到,地上沾着几个红色脚印。 这种民俗恐怖故事和贞子一样令人细思极恐,林雾后背发麻。 裴修风:“这也太奇怪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古怪的场景,长老们果然见多识广。” “走吧。”叶清黎喊道。 此地的氛围莫名给人一种走不回去的感觉,仔细说又说不上来,阴寒寒的,仿佛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 林雾原先走在最前头,停下后慢了一步,变成叶清黎和裴修风在前方带路。 燕归辞落后两步,和林雾并行,牵住她的手。 “我不怕,就是有点紧张。”林雾解释道。 有一种在现代时看国产恐怖烂片的感觉,全篇不知所云没有逻辑,但时不时蹦出几乎充斥屏幕的鬼脸和突然放大的音乐还是会吓人一跳。 燕归辞:“我知道。” 一路十分安静,林雾脑子往外冒恐怖故事,此刻她十分后悔当初为了对恐怖片脱敏而看的各种恐怖故事。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太好,决定把这种感觉分担出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林雾看向燕归辞,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中响起。 “小美和大壮是朋友,有一天晚上他们一起上楼梯,小美走在大壮前面,一直催促大壮快点上楼,大壮不耐烦,让小美不要催。” 刻意压低的语调让裴修风和叶清黎都放慢脚步,回头看过来。 林雾沉浸在故事里,“结果小美的声音从后面楼梯传来,她说这栋楼死过人不能上去,大壮错愕,这时候上面的小美又让大壮快点上楼,说下面的是鬼在骗他停下,两边的声音都越来越近……” 故事说完,街道死寂更甚,连风都凝固住。 林雾说完轻咳两声,“不要紧张,活跃一下气氛嘛。” 之前她跟师父说过这个故事,结果糟老头子扭头就恐吓她,问她觉得他是真的师父还是假的师父。 前方的裴修风勾起一个笑脸,阴惨惨道:“你猜我是……” “建议两个小美打一架,谁赢是谁是假的。”燕归辞打断裴修风的话,恐怖氛围一扫而空。 裴修风切一声,瞅一眼林雾,“这什么破故事,倒是应景,你想吓谁啊?” “我想……”林雾勾起嘴角,“我想看看你的胆子有多大。” “你别笑这么难看行不行?”这个笑容吓到裴修风。 燕归辞牵起林雾的手,“别玩了,快走吧。” 林雾揉揉脸,冷哼一声,“谁让他想吓唬我在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逆徒!有你这种弟子真是师门不幸。”裴修风骂骂咧咧。 吵吵闹闹之下,寂静被驱散,四人平安回到客栈。 林雾一笑,吓到的不仅是裴修风,还有水镜外的一众看客,这种身边人被诡异替代的场景谁代入谁发慌。 长老甲:“不得不说,这位弟子真的很有吓人的天赋。” 不是像妖兽一样有强大外力使人恐惧,而是轻描淡写一番话就能揪勾出众人心中共同惊惧的点。 长老乙:“其实这个关卡不是由长老设置,前面弟子赶路的时候,重复的路会勾出弟子们内心所恐惧的事物,长老们选出其中一样来布置成关卡。” 长老甲:“勾出来的内容很模糊,长老们会仔细雕琢设计,最后才成为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 长老乙:“说实话,我经历过的危险不计其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诡的场景,不知道是哪个弟子脑中的画面被勾出来。” 长老甲:“我看过大家的恐惧,大多是妖兽,要不然就是人和人的争斗,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还真少见。” 长老乙:“这样也好,来点新鲜的刺激东西,不然每年都是那几样东西,早就看腻了。” 两人对视,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 林雾一行人回到客栈,客栈掌柜不见踪影,一踏入客栈范围,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一只脖子开口被拔干净毛的生鸡从厨房走出,一举一动仿佛还活着一般,探头探脑往前走。 鸡对应童谣的最后一句,四人一边念诵1234567,一边绕过这只鸡。 谁知鸡煽动鸡翅,没毛的翅膀也能飞起,准确落在扶梯前,瞪着一双死鸡眼看向最前面的裴修风,声音尖利。 “你觉得我美吗?” 裴修风看着光滑细嫩的鸡,诚恳道:“美极了。” “胡说!男人果然都是骗子!”鸡头往前探,一口叼在裴修风手背上。 裴修风眼疾手快,快速收手避开,鸡发出雷鸣般的打鸣声,震得众人一阵恍惚。 鸡还要再发动攻击,一把绿币出现在它面前,拿着钱的林雾微笑道:“你本来就很美,拿这些钱去买件衣服就更好看了。” 鸡盯着她片刻,一口啄掉她手里的钱,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鸡了。”裴修风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只会说话的鸡谁受得住啊。 如果是只有毛的生鸡,还能说是鸡妖,一只脱毛干净死得不能再死的鸡还能问人美不美,真是让人看了晚上都要做噩梦。 叶清黎:“幸好钱有用,你怎么知道它拿钱就会走?” 林雾上楼,“猜的,刚才饭馆里谁都不在,一说结账店小二就出现,镇里的人应该挺爱钱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哪里都是真理。 燕归辞:“明明念了数字它却不走,童谣不是绝对正确。” 林雾:“这一关没有明确目的,过一天算一天,慢慢打探吧。” 第一关是齐集聚灵花,第二关是上岛,都有明确的目标,但这一关怎么过没有任何提示,镇里也没有其他弟子,他们甚至不知道来乐城这件事对不对。 三人心大,既然林雾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多大担忧,各自回房间去休息。 林雾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好,结果一闭眼就没了意识。 睡得正香时被敲门声吵醒,屋外传来掌柜的声音,“客人,睡了吗?我来送点东西。” 林雾张口,声音还没发出又闭上嘴,躺在床上不动。 门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吵得人睡不着觉,林雾施下一个阵法罩住床,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她闭眼睡去,朦胧中听到燕归辞的声音,她在床上坐起,灵力控制一个杯子砸向房门。 杯子砰一声四分五裂,门外的声音安静片刻,而后语气无奈道:“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和你说。” 林雾不知现在是几更天,但是不说话加不开门总是错不了,砰砰砰几下又是茶杯砸门的动静。 外面的声音彻底静下,林雾躺下去,睡得比之前更沉了。 深夜,尖叫声刺破寂静,将林雾吵醒。 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闭上眼想继续睡,但尖叫声接连不断,细细一听还夹杂着叶清黎的说话声。 她从床上站起,下意识往门口走去,手搭在门上的一瞬间脑子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返回到床上继续睡。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7节 房门被拍得咚咚作响,震动的力度让她怀疑这扇门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拍断,不过事实证明门还是非常□□,一直没倒下。 叶清黎的声音响起,“林雾!林雾!你听得见吗?你还好吗?这房间不对,你快出来!” 林雾张张口,又闭上,所有的条件里只有当哑巴这一条对她来说伤害性最大,她真的快忍不住骂人的冲动。 不久前刚说过小美大壮的故事,现在又来这一出想把她骗出门,没有一点新意,难道长老的创意都是从她这里拿的吗? 她捂着耳朵,但怎么也挡不住声音,连阵法也不行,外面的说话声无孔不入,令人烦躁至极。 她被烦得不行,拿下墨伞,思考出去杀一场的可行性。 没等她做好决定,外面的动静已经停下,窗外传来更夫的声音,一夜过去,五更天结束。 林雾拉开房门,外面空无一人,她住在燕归辞和叶清黎中间,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燕归辞出来。 燕归辞快步走向林雾,脸上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 若不是林雾曾千叮万嘱不能开门,在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他差点就把门打开。 燕归辞:“睡得如何?” 林雾:“本来还有点紧张,现在都没了。” 只剩下睡不好的愤怒。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碰到诡异事件或许她还要担心一下,但这个世界都能修仙了,面对鬼怪也能重拳出击,只要能通过物理手段打死就不算大事。 叶清黎和裴修风各自从房间里出来,同我。样顶着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 昨晚动静不断,从二更开始就各种闹,能睡好才怪。 客栈里的客人三三两两地聊天吃东西,和平常的市井没什么区别,一点看不出昨夜死城一般的异样。 四人下楼,点东西吃,四碗热腾腾的云吞端上桌,鲜香四溢。 云吞有些烫,裴修风舀起一颗放在勺中放凉,闲聊道:“你们说这一关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林雾:“活着吧,活下去就能赢。”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 林雾:“小说里是这么写的,无限流都这样。” 裴修风:“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活下去倒不成问题,白天没什么危险,见到狗或鸡按照童谣里的说法去做就没事。 四人在城中闲逛,还去了一趟茶楼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不定主要剧情会经过说书人的嘴传达出来。 可惜听了半天,什么信息都没有,一耳朵全是各种野史。 一路打听,也没听谁说乐城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这就是一个再普通正常不过的小城镇。 太阳一下山,路上就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灯都不开一盏,整个乐城一片漆黑,只有街道两边的灯笼发着光。 林雾实在好奇,偷摸溜进民宅里去探查,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 第一家空无一人、第二家也是如此、第三家、第四家…… 每一家里面都没有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家里干净整洁,还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就是不见人影。 在某户人家里,他们遇到一只瘦骨嶙峋的狗,狗瞪着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看向四人,四人静止不动。 狗趴在地上,没有一点起身离开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过去,狗仿佛被定格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四人有点站不住了。 裴修风传音道:“再这样站下去,马上就要二更天了。” 三更倒是没什么,顶多就是不能说话,但如果四更他们还不能动,一直拖着不回去,事情就麻烦了。 四更的规则是不能外出,鬼知道违背规则会是个什么下场,总是不会是好结果。 林雾:“你先动试试,看狗是什么反应?” 裴修风:“你比狗还狗啊!” 林雾:“别废话,你把狗引开,我们趁机偷袭,协力把它拿下,难道我们还打不过一只狗吗?” 裴修风:“行吧,撑着这么久不眨眼,我也快受不住了。” 他眨一下眼睛,眼皮一闭一睁的时间不到半秒,狗瞬间移动到他面前,张开嘴一口咬向他的小腿。 “老天爷诶,这狗怎么这么快!”他拔腿就跑,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林雾三人正要跟上去打狗救人,就看见黑暗中一双双发绿的眼睛。 数不清的狗几乎将小小的院子挤满,一时间,林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都哪里来的狗啊?! 裴修风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个杀千刀的林雾,怎么还不来救为师!” 林雾注视着周边的狗群,给燕归辞和叶清黎传音,三人一起数到三,然后扭头狂奔。 不管是现在动还是等下动,总归是要动的,逃不过陷入危机的命运,总有一条规则会把他们逼上绝路。 狗吠声此起彼伏,刺破黑夜,裴修风没听见林雾三人的动静,刚绕道回来看看是啥情况,就看看他们带着一波狗狂奔,惊得他立即转身回去。 裴修风:“你们哪引来的这么多狗?” 林雾:“它们自己冒出来的!” 这些狗不是一般狗,而是能飞檐走壁轻松追上四人的狗。 最前头的一条狗扑向林雾,林雾猛地转身,墨伞合起砸在狗头上,狗被打飞,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晃晃脑袋站起来继续追。 她这一击,如果是个人估计已经站不起来,但是狗看上去根本没受多大伤。 这身体素质比人还强,要是打起来能不能打得过还真不好说。 四人卯足劲往前狂奔,叶清黎落在最后,有一条狗朝她扑去。 她突然停下,狗停得没有她快,刹不住脚继续往前冲,直直撞在前方的一栋墙壁上。 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林雾手中捏着一把刀,凝聚灵力朝狗刺去,直接洞穿狗的腹部,狗肚子破洞,依然坚强地站起。 林雾都要被这种坚韧的精神感动,十分敬佩地继续补上一刀。 狗数量太多,一只不足以让她停下脚步,但其他人速度都没她快,她在最后面撑住,让其他人先跑。 几十只狗飞扑而来,撞在林雾的阵法上,每撞击一次,阵法就会多出一条裂缝。 见三人已经跑远,林雾继续狂奔,身后狗群冲破阵法追来。 她怀疑这些狗的设置一定少不了反省堂的手笔,跟反省堂的傀儡一样,弟子有多强它就有多强,之前跑起来都还没有这么快。 比逃命,林雾专业程度比狗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她把狗群引走,专挑偏僻的小巷跑,在各种歪歪绕绕中甩开大半的狗。 剩下几只不成威胁,林雾一狗给一脚,跑往客栈的方向。 还没到客栈,在其中一个拐角处碰到燕归辞,惊得她差点出手。 林雾:“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燕归辞往她身后看,出招打中一只狗。 林雾:“等我干什么,别等会落入狗群还要我去救你,赶紧走。” 燕归辞跟上林雾,回头看一眼身后所剩无几的狗,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但林雾还是强大让人追赶不上。 又过一个拐角,碰上叶清黎和裴修风。 林雾:“你们俩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回客栈?” “这不是怕你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吗?”裴修风上下打量林雾。 “不错啊,这么多狗都能甩掉。” 林雾走进客栈,毫不谦虚道:“你现在才知道啊,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师父。” 裴修风翻白眼,“想得美!” 狗没有进客栈,四人松口气,在林雾催促下各自回房间休息。 更夫的声音响起,身影在打开的窗户下十分清晰,幽魂一般一晃而过,进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二更不说话,从现在起就是禁言时间。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雾打开房门,看见燕归辞站在门口。 她正想传音,发现传音竟然被屏蔽掉,看来这是彻底不让人相互交流了。 她眉毛一挑:干什么? 燕归辞抬手点点自己的右手臂,林雾把手伸出,手掌朝上。 燕归辞摇摇头,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林雾往旁边挪一步,让他进来,又把房门关好。 林雾倒一杯茶递给燕归辞,燕归辞接过却没喝,指向房间里的床。 指尖沾上茶水,林雾在桌上写下一行字:我有丹药。 燕归辞在她未干的笔迹下方写出一道更长的字,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前面的字已经干透。 【外伤外敷比内服效果好,你不好动手】 林雾盯着燕归辞两秒,伸手解开外衣的扣子,拉开腰带,滑溜如绸缎材质的外衣重量不轻,没了束缚之后从她肩上滑下去。 水镜画面转移,一些比较私密的场景会被自动屏蔽。 第二层的白色里衣依旧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没了黑色外衣的遮挡,血迹清晰可见,从她右臂后面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洇出。 林雾的手搭在衣服上,见燕归辞仍是皱眉看着她脱衣服,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 燕归辞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眼神不解。 林雾翻了个白眼,找了张布条把他的眼睛捂住,坐上床继续脱衣服。 眼睛看不见,听觉更灵敏,燕归辞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林雾是什么意思,抓着药瓶的手收紧一瞬。 林雾正面趴在床上,抬手打出一道灵力扯开燕归辞眼睛上的布条。 布条落下,光明重现,床上的人被浅绿色的被子盖住,露出背部大半的肌肤,在被子颜色的衬托下白得晃眼。 见燕归辞久久不动,林雾右手敲击床架发出咚咚声,牵扯到伤口,背后顿时一疼。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8节 燕归辞靠近,看见她背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血迹染红周边大片肌肤。 打湿的帕子把她后背擦干净,伤口上的衣服碎屑也仔细清理,再洒上药粉。 微凉的帕子从背上擦过,每经过一处地方都会激起一阵战栗,林雾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和人这么亲密过。 这个气氛怪怪的,让她很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氛围,但是偏偏现在不能说话,只能沉默感受燕归辞手指时不时的触碰。 燕归辞要用白色布条包扎时犯了难,若是要把伤口包起来,定然避不开前胸…… 林雾察觉他停下,从床上坐起,依旧背对着他,手背到身后张开。 燕归辞在她坐起时偏开头,把先前遮眼的布条捡起再次盖住眼睛,摸索着布条递给她。 因为不能说话,两人的一切动作都在无声中进行,一个遮眼一个行动不便,磕磕绊绊把伤口包扎好。 林雾把衣服披在身上,扯下燕归辞脸上的布条,示意他赶紧走。 燕归辞没动,长久注视着林雾,她唇色因为受伤微微发白,比起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生动模样多了几分脆弱感。 衣服并没有完全穿好,被她纤细的手指扣在胸前,锁骨清晰可见。 燕归辞眸色深深,喉结滚动。 气温升高,药粉的味道没有完全散去,带着淡淡的苦味,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林雾踹他一脚,他反倒往前凑近,对上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鼻尖从她的脖子慢慢往上蹭,温热的呼吸喷洒。 她往后退一点,他就再往前逼近,直到退无可退。 鼻尖相抵,似有若无地触碰,燕归辞始终没有更近一步,就这样隔着一点点距离挑逗。 林雾呼吸略微急促,心跳的声音快到她自己都能听见。 两人对视,燕归辞眼中的情绪几乎流淌而出,加重的呼吸带着侵略性。 林雾被困在床尾,燕归辞几乎贴在她身上,她死死揪着披在身上的衣服,思绪一片混乱。 但燕归辞始终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往回退开,弯腰摸摸林雾的投,走出房间关好门。 林雾看着他离去,猛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疼。 第111章 婆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外面的人在门上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二更已过,林雾穿上外衣走过去拉开门,“还有什么事?” 燕归辞站在门外, 朝她伸手, “来。” 林雾对上他的眼睛, 静静端详片刻,“你别笑,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她如今分辨燕归辞不需要任何其他手段,只需看一眼, 就知道这不是他。 “燕归辞”:…… 他歪头道:“出来,我带你去玩。” 林雾站着不动,“你能不能换张脸, 现在这样看得我恶心。” 门外的人脸上挂着浅笑,脸部融化般变得平整,新的五官重新生出, 衣服也有所变化, 变成红色为主的长袍,几根七彩羽毛插在头发上。 秾丽的脸上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林雾看,他问道:“我美吗?” “比不穿衣服的时候好看, 你真是只漂亮的大公鸡。”林雾诚恳道。 “我现在数1234567还来得及吗?” 公鸡捂住嘴咯咯笑,声音又尖又利,抬脚要走进林雾的房间,一根根利箭一般的羽毛飞出。 林雾撑开墨伞,羽毛打在伞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她叹息道:“早知道就不给钱让你买衣服了,我对你这么好结果你还盯上我, 要不然你把我的钱先还我?” 公鸡只会重复一句话,“我美吗?我美吗?” 羽毛攻击越发密集, 公鸡袖子下的手变成鸡爪,黑亮的指甲拍向林雾。 林雾后退躲避,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脚下的触感像是踩中棉花一般软绵绵的,让她站不稳往下倒去。 公鸡伸长脖子,嘴巴的部分变成鸡喙低头往下啄,两只爪子也紧跟其上。 林雾在半空转身想稳住身形,还没落地便跌落进一个怀抱之中,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 寒光闪过,折扇如刀斩断一半鸡爪,燕归辞一手抱着林雾,另一手紧握折扇卷起灵力将公鸡往外推。 公鸡撞到走廊的扶手上,发出激烈鸣叫,声音在客栈内回荡,一只只模样相同犹如复制粘贴的公鸡出现在门口,对着燕归辞窃窃私语。 “他出来了咯咯咯……” “吃了他吃了他!” “1234567咯咯咯咯234567……” …… 乱七八糟的话汇聚在一起十分嘈杂,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两人。 林雾还没完全系紧的外衣在战斗中被扯开,露出大半肩膀,燕归辞伸手将其拉好,为她扣紧衣上的扣子,腰带绑稳。 “你怎么出来了?”林雾问道。 “你伤口又疼了。” 燕归辞看一眼她背后的伤,黑色衣服的遮挡下看不见伤口撕裂渗血,但同步到他身上的痛感不会说谎。 林雾:“你不该出来,现在我们要面对好多鸡了。” 要是燕归辞不出来,她只用打一只,现在犹如进了鸡窝,模样一致的脸把走廊挤满。 怎么这里的狗啊鸡啊都喜欢一窝蜂出现? 燕归辞:“我不会留你独自面临困境。” 即使知道她可能不会有危险,但他依然想参与进来,她以前是一个人,以后不会了。 墨伞伞尖戳在试图冲房间的公鸡头上,林雾脱离燕归辞的怀抱,揉揉耳朵道:“感觉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奇怪。” 燕归辞把林雾拉回,“你受伤了,我来。” 林雾挣扎,“这点小伤算什么?” 燕归辞:“先前我就不该让你自己去引开狗群,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 他站在门口,伸手想把门关上,一只公鸡扑进来,被折扇分成两半,血液飞溅至他脸上,他看上去比这些公鸡更诡谲可怖。 眼睛变成红色竖瞳,他走出房间站在门外,微微偏头朝林雾说一句,“好好休息,不要开门。” 门从外面关上,一众公鸡的尖叫声能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一切混乱与血腥被隔绝在门外。 林雾只能通过身上时不时传来的伤痛感知燕归辞的状况,她摸不到背后的伤口,只觉那里一片酥麻,蔓延至心底。 一只只公鸡倒下,宽大的衣裳下落,披在变成公鸡原形的鸡身上,血腥味刺激着燕归辞,他眼中红色更甚。 他用尽全力克制心中暴虐的欲望,微微瞥一眼水镜的方向,像是受伤过重,不敌剩余公鸡一般踉踉跄跄冲进房间关上门。 门外响起林雾的声音,他立即站起,刚踏出一步又停下。 身上并没有传来新的疼痛,“林雾”敲击着房间让他打开,他站在门后久久未动。 林雾坐在床上,外面的杀喊声还在继续,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仔细感知一番,没感觉到新的伤痛,看来又是外面的东西在迷惑她去开门。 她站起走到墙边,身后敲敲墙壁,隔壁就是燕归辞的房间。 客栈隔音太好,墙壁没有回应,她依靠在墙边,心中思绪纷乱。 燕归辞站在墙前,一墙之隔,将他与林雾分离开,他没有休息,在墙边打坐修炼,不敢有半分懈怠。 又是一日清晨,四人里除了林雾依然顶着个黑眼圈,另外三人看上去精神都还不错。 林雾问道:“你们昨晚睡得很好吗?” 叶清黎摇头,“没睡,打坐休息了一夜,比睡觉好点。” 睡觉被吵醒还不如打坐让自己静心,休息效果比沉睡差点,但比被反复吵醒好点。 林雾点头,看来大家都很心平气和,所以能静下心修炼,就她昨晚那个状态,强行修炼她都怕自己走火入魔。 裴修风:“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问题一直不出现,我们总不能这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 林雾打了个哈欠,“出镇子去看看。” “很困吗,我背你?”燕归辞看向林雾。 林雾瞬间清醒,“不用,我能自己走。” 现在她看燕归辞哪哪都不对劲,还是尽量避免过于亲密的接触。 裴修风:“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来玩的,她腿好好的也没断,怎么就走不了了?” 燕归辞:“你的伤还疼吗?” “疼不疼你不知道?”林雾狐疑打量他,要是她疼,他怎么会感知不出来? 裴修风:“伤?什么伤?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燕归辞:“疼就要说,不然某些人连你为什么疼都不知道。” 裴·某些人·修风:…… 他看着两人并排往前走,扭头低声问叶清黎,“林雾受伤了?” “我不知道。”叶清黎摇头,“或许是昨晚引开狗群的时候受的伤吧。” 林雾从来不会主动说这些,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受伤从来不说。 裴修风摸摸鼻子,悻悻道:“犟丫头……” 抵达镇子门口,眼前所见皆是一片浓雾,四人走进雾中,雾浓到看不清两米外的景色,顺着路走结果又绕回到镇子口。 燕归辞:“出不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89节 林雾:“看来没找错地方,这个镇子就是任务地点。” 燕归辞:“查查童谣的出处,或许有收获。” 白天街上的人不少,四人去到饭馆,点菜的时候顺道和店小二打听。 林雾拿出钱放在店小二面前,“问你个事,我听小孩们唱的那首‘白贝壳敲三下’的童谣很有意思,你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店小二表情一变,强笑道:“小孩子随便唱唱,谁知道从哪来的。” 林雾:“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店小二连桌上的钱都没拿,快速转身离开。 林雾若有所思,急得连钱都忘了拿,几乎将“有问题”三个字写在脸上。 四人吃完饭走出饭馆,去到白贝壳所在的地方,发现此处白天的人竟然还不少,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敲贝壳。 林雾拦下其中一个人,问道:“每天都要敲吗?” 对方一惊,匆匆点头,嘴里念叨着“妖邪退散,妖邪退散”。 叶清黎:“我们昨晚遇到的狗不对劲,难道是因为没有敲贝壳?” 昨天他们没有经过这里,也就没有特意过来敲。 林雾:“或许吧。” 白色贝壳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圣洁,通体纯白看不见一点杂色,先前他们看见的流血模样好似一场幻觉。 又问了几个人,依旧得不到关于童谣来历的答案。 即使这里人人都知道要敲贝壳,全镇看不见一只鸡和一只狗,但就是对童谣避而不谈。 无奈之下,他们尝试去问唱童谣的小孩子,小孩纯真,或许没有太多避讳。 林雾买了一把糖拉进关系,趁孩子们吃糖的时候问道:“你们唱的歌是从哪里学来的?” 门牙缺一颗的小胖墩答道:“我娘教我的。” 林雾:“你娘有没有说不让你去哪玩、不给你和谁玩呀?” 小胖墩掰着手指数,“她不让我去河边玩、不让爬树、还有、还有什么我忘了。” 林雾换了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可怕的人?” “有!”旁边一个小姑娘抢答,“西街有一个贱婆婆特别凶,她一看我我就害怕!” 林雾:“贱婆婆?” 小胖墩点头,“对对对,还有贱婆婆,她特别坏!我娘都不让我去西街玩!” 裴修风:“小孩的话能信吗?” 林雾:“先过去看看,要是再没收获的话,只好抓一个人来动动手了。” 威逼利诱,利诱这招经过对店小二的试探已知无用,对方避而不谈,能买通诡异公鸡的钱都不能打动他。 剩下还有威逼这条路,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用,不然谁知道镇里的人会不会像之前的村民一样突然暴起。 西街偏僻荒凉,一整条巷子都散发出年久失修的味道,屋子看上去虽有些破旧,但木头并没有被腐蚀得太严重,人们搬走的时间估计没有很久。 西街最末尾处才有一点人生活的痕迹,地面的灰尘和落叶被清扫干净,老旧的茅草房顶有好几个破洞。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婆婆佝偻着腰,站在茅草屋前看着他们,脸上的皮耷拉下来,瘦得仿佛一个骷髅。 她眼白稀少,过大的眼眶里是大片黑色,仿佛眼睛只有这个颜色,黑洞洞地盯着人。 她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只有衣服边缘开线的线头在风中晃动。 巷子两边堆着不少东西,有华贵的布料、蓬松的被子、红木雕刻的躺椅、一袋袋大米……或珍贵或实用,上面都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米袋破裂,一只老鼠从里面跑出,其他东西也成为老鼠窝,它们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张望,完全不怕人。 一只乌鸦从旁边的树梢飞起,嘎嘎的沙哑声音更添一分阴森。 林雾走过去,喊道:“婆婆……” 话没说完,老婆婆忽然动了,步履蹒跚地转头往回走,拿起靠在茅草屋旁的扫把驱赶四人。 扫把尾部稀疏,只剩个空架子,配上她慢吞吞的动作,对于四人来说没有一点威胁。 见多凶神恶煞的驱逐和恐吓,这样堪称“无害”的手段倒让林雾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把话说完,“婆婆,你知道‘白贝壳敲三下’这个童谣吗?” 老婆婆反应更加激烈,张开嘴吐出“啊啊啊”几个发哑的字音,一双空洞的眼爆发出强烈的情绪。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从巷子口跑出来挡在老婆婆身前,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对准林雾,龇着牙喊道:“你们这群坏人!” “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想打听一点消息。”林雾看向女孩。 女孩没有放松警惕,“胡说,谁打听消息会来这里!” 林雾有点意外,“还挺聪明,那你知道那首童谣吗?” 这一次她没有说清是哪首童谣。 女孩:“童谣又怎么样,快走开,不要来打扰婆婆!” 林雾眨眨眼睛,语调变得高深,“我们乃是麓山宗第九十八代弟子,专门降妖除魔,下山历练路过此处看见有妖邪作祟才特地过来了解。” 女孩将信将疑,“你们是外面来的人?” “如果我们是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林雾反问。 “那你们怎么不去问其他人?”女孩放下树枝,犹豫道,“为什么来西街?” 林雾:“我算到这里会有人给我答案。” 玄之又玄的话让女孩更信几分,“你想知道什么?” 林雾:“乐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摇头,“我不知道。” “童谣是怎么来的?”林雾又问。 女孩:“我不知道童谣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如果不按照童谣去做,人就会死。” 林雾追问:“晚上的时候人们都到哪里去?” 空城一样的镇子,活在这里的人难道不是已经死亡,在白天重复生前的生活吗? 女孩:“晚上就躲到地洞下面,在地下不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林雾了然,怪不得家里都没人,原来是躲到地下,如果每天晚上都要被门外的声音骚扰,那确实是挺折磨的。 她问道:“这镇子你们出得去吗?” 女孩语调木然,:“要是能出去,镇子早就没人了。” 林雾看向重新变得呆呆愣愣的老婆婆,“这位婆婆?” 女孩:“她是哑巴,脑子也不太好,总是有人欺负她,她给过我吃的,我要保护她。” 林雾看向巷子周围的东西,“那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一个住茅草房的老婆婆可不像是能弄来这些东西的样子,东西杂七杂八,她甚至看见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女孩:“这是以前有人送的,婆婆从来不用,后面他们就不来了。” 乞丐一般的女孩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林雾没能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巷子两边的东西和茅草屋格格不入,可以判定老婆婆和主线剧情多少有点关联。 可惜老婆婆不能说话,还非常排斥外人,一靠近她就要拿起扫把驱赶,根本无法与之交流。 这条路走通一半便被堵死,智取不成功,只能尝试用用武力。 四人返回到白贝壳边守着,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麻袋加闷棍套餐送上,整个过程非常流畅。 幸运儿是个中年男人,太年轻的怕不了解陈年旧事,太老的担心他不怕死,只能挑个年纪中间好拿捏的。 把人带到无人的巷子,麻袋一掀开,对方非常有眼力劲地跪下求饶。 “求求各位壮士饶我一命,要多少钱我都给,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等着我一个人吃饭,我不能死啊!” 林雾把一把橙币放到男人面前,“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仅不杀你,还能给你一笔钱。” 男人唯唯诺诺道:“你问,我一定什么都说。” 林雾:“西街的老婆婆你知道吧?” 男人:“知道。” 林雾眉尾一抬,一脚踹在男人肩上,“既然知道,就只用这两个字敷衍我?” 男人被踹倒在地,慌忙道:“我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其他的我也不了解。” 一看对方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子,林雾就知道他没说实话,换了个问题道:“乐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我不知道啊啊啊——” 林雾脚踩在对方手掌上,脚下用力碾压,疼得男人痛呼出声。 “不能说啊,我不能说!”男人大叫。 林雾挪开脚,看着男人惊慌爬起左右张望,脸上表情紧张兮兮,仿佛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似的。 她逼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男人崩溃,“不能说,不能提到她的名字,会死的!” 林雾:“那你是想现在死,还是晚点死?” 一把匕首抵在男人脖子上,燕归辞把匕首往下压,刀尖割破男人的皮肤,血珠渗出。 男人浑身僵直不敢动,苦苦哀求道:“你们别逼我了。” 林雾:“杀了他。” 匕首还没往里,男人立即嚎道:“说说说,我马上说!” 林雾:“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也不想动手的。” 男人战战兢兢道:“李婆婆有个女儿对章贡爱而不得投河自尽,变成厉鬼回来报复所有人。” “自尽而死为什么要报复所有人,你确定没有编故事骗我?”林雾追问。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0节 男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她脑子不好,谁知道她突然想不开去死,看看她把乐城都变成什么样了!” 林雾:“她叫什么名字?” 男人紧张道:“不能提她的名字,她会听见的!” 无论林雾怎么逼问,甚至要动手,男人都没把李婆婆女儿的名字说出,一个名字竟然比脖子上的刀还要令人惊惧。 裴修风:“我们杀他,左右不过一刀的事,厉鬼杀他可是要折磨够了才动手。” 就像遵循童谣就能活,不完全把路堵死,偏偏留下一点活着的希望吊着人,每夜都要人活在恐惧中。 问出个章家的新角色,四人又转道去往章家。 敲响章宅大门,一个老仆打开门,上下打量一番四人,趾高气扬道:“你们干什么?” 林雾:“我看府中有邪祟作恶,特来除邪。” 老仆挥挥手赶人走,“我们府中好得很,没有什么邪祟,滚滚滚!” 林雾:“你们家里就没有一点异常?” 老仆:“没有没有,别胡说八道!” 大门轰一声关上,林雾盯着门上的图案看,抬手抚摸上面的纹路。 裴修风:“难道章家人不怕?” “他们有依仗,认定厉鬼侵扰不到他们,自然不怕。”林雾随口道,打出一道灵力,门上的图案出现一个缺口。 叶清黎惊讶道:“这是……阵法?” 门上的图乍一看很正常,而当出现一个缺口之后,顺着其他角度的线条看去,才能发现上面竟然暗藏着一个阵法。 林雾:“让我们今晚看看章家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燕归辞:“进去吗?” 既然有阵法,就不一定只存在于大门,里面估计也少不了。 林雾:“先等等,把人逮住才好继续办事。” 阵法被破坏,设阵的修士能感觉到,没过多久他们就等来了人,对方是一个光头莽汉,气势汹汹。 莽汉眼睛在四人身上一扫,“是谁破坏了我的阵法?!” 没人回答他,墨伞、折扇和长剑一同出动,莽汉眼睛一眯,冷笑一声,当场布阵要困住四人。 还没画完就被林雾打断,阵法溃散。 林雾:“落笔太慢。” 莽汉的水平比弟子们的平均水平高,但也不会太高,不然比赛没法进行,这种水平在林雾眼里完全不够看。 她反手就是一个同样的阵法抛过去,将莽汉困在其中,加上另外三人的帮助,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拿下。 莽汉:“你们……” “闭嘴吧。”林雾一拳把人打晕,翻上章家的围墙。 “我去去就回,你们在外面等我。” 话刚说完,燕归辞就翻身而上,落在她身旁,她改口道:“那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 两人进入章家,他们的实力在章家内行走犹如进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人能发现。 章家人都围聚在院子里看戏,没有任何被厉鬼盯上的紧张感。 林雾没动手,只把一些阵法改掉,符箓涂黑,晚上再来探一探,以章贡为饵说不定能直接逮到厉鬼。 过程顺利,林雾和燕归辞离开章家,和外面的两人汇合后静静等待夜晚来临。 夜晚降临,阴风阵阵,林雾拿张布条把眼睛蒙上,生怕自己看见白衣或红衣的女鬼,想想就渗人。 她看不得厉鬼在空中飘来飘去,顶着白惨惨的脸、黑漆漆的眼、红艳艳的唇。 遮眼不会降低她的攻击能力,她怕看见鬼后心理阴影被勾起,会突然暴走,一时走火入魔开始无差别攻击打得停不下来。 她曾经和师父碰到一个鬼修,打完鬼修打师父,师父被她打得鼻青脸肿。 现在这里可没有一个像师父一样能打得过她的人,万一队友被淘汰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裴修风纳闷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雾:“我怕厉鬼太丑,伤眼。” 裴修风:…… 第112章 探寻 四人溜进章家等待, 天黑之后章家里面同样没点灯,不过人都安静待在屋子里,并不像其他人家一般躲到地下。 章家人除了章老爷和章夫人之外, 就只有一个章贡, 四人轻松找到章贡的房间, 潜入进去躲起。 夜晚风大,门窗紧紧关闭,大概是边缘契合得不够紧,在风吹动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床上的人睡得很安稳, 四人排排站在宽大屏风后面,静默等待。 二更已到,外面的风静下, 气氛安静得似乎空气都凝固起来。 咚—— 外门乍然响起一道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咚咚咚—— 敲门声变得急促,伴随着一道女子的说话声, “章贡, 你开门啊,我来找你了!” 燕归辞握住林雾的手,林雾绷紧的后背放松下来, 感知在此刻无比清晰,左手边是燕归辞,右手边是叶清黎和裴修风,床上的章贡翻了个身,还没醒来。 门外的声音不停呼唤,凄厉幽怨的嗓音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再恐怖的鬼怪也只是长老做的傀儡人,没什么可怕的。 细想一番, 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这只是一场比赛,就算有阿飘也能一拳打死。 女人的呼喊还在持续,一声声喊着章贡的名字,越来越凄凉泣血。 章贡终于被吵醒,模模糊糊骂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章贡,是我呀!我来找你玩了,你不是最喜欢和我玩了吗?”女人的声音变得喜悦。 章贡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骤然哑下去,发不出一点声音。 床上传来轻微的悉索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女人语调变高,夹杂着尖尖的笑声,“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在等我进去吗?那我进去啦,咯咯咯……” 咯咯的笑声像林雾先前遇到的公鸡一般,僵硬得像卡住后不停重复的卡带,反正不是什么正经鸡能发出的鸣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任何脚步声,女人的说话声倒是逐渐靠近,“章贡,我来了,你高不高兴?” 章贡崩溃大喊:“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可能进来!” 女人:“嘻嘻,二更不能说话呀,我可是一整个二更都没能说话,憋死我啦。” 女人声音甜腻,像裹着毒的蜜糖。 林雾抓起燕归辞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字,“鬼?” 燕归辞看一眼披洒着凌乱黑发,一颗头悬浮在空中,脖子往下空洞洞地披着一件斑驳血衣,飘一般往前靠近的“女人”,在林雾掌心写下两个字。 别摘。 四人继续装屏风,默默观察这场闹剧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女人朝章贡走近,章贡脖子上忽然多出一只惨白的手臂,手和女人并不连着,她停在房间中央发出尖细笑声。 下一秒,一阵金光从章贡身上爆出,手臂和头颅都被弹开,笑声变成尖叫。 光芒强烈到林雾戴着布条都有所感觉,她按耐着,静待事情发展。 头颅下方生出躯干,手脚的每个关节处都有被缝合的痕迹,女人再次向章贡扑去,然而又一次被金光弹开。 见女人占不到好处,章贡的恐惧消散,从床上站起大笑道:“李楚鱼,就算你死了也不能奈我何!” 李楚鱼眼中流出血泪,“章贡,你不得好死!” 章贡:“我活得好好的,你随便骂,看能不能把我骂出什么毛病来?” 李楚鱼一次次地上前攻击,章贡胸前的防御法器散发阵阵金光,将她抵挡在外。 屏风后飞出一只短箭,径直射向章贡胸前的法器,短箭同样被挡下,碰到金光的一刻短箭爆开,淡绿的毒.粉飘洒。 可就连这毒.粉也都被法器隔绝,章贡毫发无损,金光没有丝毫减弱,毒.粉对李楚鱼也没造成影响,轻飘飘落地,谁也没伤到。 林雾问道:“情况如何?” 燕归辞:“没用。” “果然没那么简单。”林雾有所猜测,听到这个答案也没失望。 屏风随着飞出的短箭而倒下,露出四人的身形,章贡神情错愕,“你们、你们是谁?” 林雾蒙着眼,头准确地转向章贡的方向,义正词严道:“我们为除邪祟而来。” 章贡表情扭曲,“除邪祟为什么要伤我?” 林雾理直气壮道:“你没看到我眼睛不行吗?射偏也很正常,你这不没事吗?” “来人!快来人,把刺客给我拿下!”章贡喊道。 章家人大概没什么应对的经验,听到动静就出门,章贡这一嗓子还真喊出不少人来。 侍卫们全副武装拿着武器齐刷刷出现,林雾听见他们之中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李楚鱼现在的模样估计不太好看,她决定暂时不摘下布条。 她懒得搭理章贡,转头朝李楚鱼的方向,语气温和,“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李楚鱼语调拉平,“你是个瞎子?” 林雾只犹豫了半秒钟,答道:“是的。” “你不是乐城人,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乐城。”李楚鱼话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林雾:“那我的朋友们?”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1节 李楚鱼:“可以走,瞎聋哑任选其一。” 林雾:“那恐怕不行,他们好好地来,自然要好好地走,话说你真的没什么故事想说说吗?” 李楚鱼:“既然不想走,就留下给他们陪葬吧!” 林雾察觉到有东西飞来,立即侧身躲避,墨伞如刀往下切,将飞来的东西切成两半。 伞下的触感不像是金属,有点绵软,又不像绳子,想象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李楚鱼的右臂忽然飞出,被林雾砍成两半,断口出皮肉翻飞,但没有血液流出。 似人非人最吓人,连着手掌的一截手掉落在地,五指在地上爬动,转弯爬向章贡。 章贡后退一步,惊慌喊道:“把这个邪祟给我拿下!” 侍卫你看我我看你,在章贡的怒斥下朝李楚鱼围攻而去。 “贡儿!贡儿!你没事吧?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 章父章母匆匆赶来,带来更多的侍卫。 章父喊道:“真人!快快把这邪祟消除!” 一道强大的灵力袭来直击李楚鱼,攻击打中李楚鱼,她的身体忽然溃散,四分五裂落地。 一颗头倒在地上哈哈大笑,“我已经死过一次,怎么会死第二次呢?” 手臂和躯干挪动,一点点把自己拼起来,手摸索着抓住头将其安回脖子上。 这一幕看得众人寒毛直竖,不仅是在场的人,还有场外观看的人。 “今年为什么搞得这么恐怖,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我真是受不了,这个画面真的不用放大,我一点都不想细看!” “太诡异了,到底是谁想出这样奇怪的赛场?” “刺激!爱看!多来点!” “有病啊,谁说的话,把他拖出去!” …… 被骂的长老们也很无辜,这些设定都是从林雾的脑子里捞出来,谁能想到“文文静静”的女孩脑子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们只是加了一、点、点具体设定而已! 场外的吵吵闹闹冲散恐怖氛围,场内却是一片死寂,众人看着李楚鱼把自己一块块拼好。 林雾看不见这个场景,开口问道:“为什么都不说话?” 打架的话也得有点声吧,又没有其他意外发生,怎么一个个跟哑巴了一样? 燕归辞实时转达,“李楚鱼在拼身体?” 林雾:“啊?” 虽然不是很听得懂燕归辞的意思,但是直觉让她不要细问。 她说道:“我们是代表正义的一方,不如两边都说说事情经过,我们觉得谁是对的就帮谁。” 李楚鱼:“我的仇我自己报,没什么好说的。” 她把身体拼好,见章贡有法器保护难以伤害,又转向去抓章父章母,一众护卫急忙拦住她。 一片混乱之中,林雾点头道:“这话有道理,章家有什么要说的吗?” 章贡恨恨道:“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爱我却得不到我,只好去死来做鬼纠缠我!” “那她的眼光不太好,竟然会看上你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内涵没内涵,势强就小人得志,势弱就如软骨鱼的人。”林雾如实评价。 章贡动怒,“你胡说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刚刚你还想偷袭我!” 他抽出架子上的一把刀冲过来,不用林雾动手,燕归辞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贡儿!”章母冲进房间扶起章贡,“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波护卫跟着进屋,拔刀对付林雾四人。 林雾穿梭在护卫之中,闲庭信步,一步步靠近章贡,“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她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心悦你啊。” 章贡面露恐惧,不断往后缩,章母挡在他前面,怒吼道:“你们这群贱人,为什么非要对我儿苦苦相逼?!” 林雾拿下墨伞,正准备好好讲道理的时候,一声声鸡鸣狗吠在章宅里响起。 鸡飞狗跳不再是一个形容词,具象化地出现在院中,它们跨过装饰一般的高墙扑进来,张口朝院子里的人咬去。 不管是护卫还是章父章母,只要是章家人身上都冒出金光,防御法器将他们保护在其中,见无法伤害章家人,鸡和狗的目光就转向林雾四人。 林雾:…… 这都叫什么事啊? 裴修风:“跑!” 四人撒开丫子奔逃,林雾走之前想带着章贡,结果被金光弹开,差点落入狗群里,燕归辞一把拉住她往外跑。 叶清黎:“前面有墙!” 后面三人一个接一个翻上墙,跟得最近的一批鸡和狗一头撞在墙上,暂时减缓它们的追击。 他们跑进客栈关上门,结果鸡狗们直接破门而入,前面的试探部分直接跳过,此时的客栈已经不再安全。 四人又匆匆跑出客栈,林雾站在房顶上,看向唯一有光的地方。 林雾:“去李婆婆家!” 鸡鸣和狗吠的声音在死寂的大街上回荡,一路鸡飞狗跳。 漆黑如死城的乐城里,只有前方巷口角落有一点点光芒,微弱到好似风一吹就会湮没。 林雾四人冲过巷子来到李婆婆家门口,茅屋大门关起,林雾停下脚步,没有冲进去。 在人人躲避的夜晚,李婆婆却能安然自若地生活,其中必然有缘由,要想知道真相,不好强闯民宅把人得罪。 后方的追兵快速靠近,林雾朝茅屋喊道:“李婆婆,帮帮我们!” 裴修风:“她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吗?” 林雾:“她只是哑,又不是聋,脑子也清醒,她之前帮过那个女孩,我不信她会袖手旁观。” 气浪掀动巷子周围的杂草,它们不停摇摆,而几步之遥的茅屋静静伫立,上面的每一根茅草都不曾晃动。 鸡咯咯的声音尖利刺耳,狗身上的臭味蔓延过来,林雾按耐着没有出手。 一只鸡拍打着翅膀飞扑而来,在燕归辞忍不住即将反击的时候,前方的木门打开。 微黄的光芒倾泻而出,一瞬间,怪异的鸡和狗全都静止住,而后好似恐惧这微光一般,纷纷如潮水退去。 李婆婆站在门口,看一眼四人,转身进入屋内,没有招呼四人,也没有关上大门。 林雾抬脚跟着走进茅屋,屋内空间逼仄,仅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缺了一个角歪斜站立的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碗,碗里熟豆子快要见底。 李婆婆小心坐在椅子上,慢慢把豆子一点点吃完,动作缓慢迟钝,四人沉默看着。 等李婆婆吃完豆子,她才重新看向四人,张嘴吐出几个“啊啊啊”的字音,双手不断比划。 裴修风传音:“她什么意思?” 林雾:“她让我们天亮离开。” 裴修风:“你还会手语?” 林雾白他一眼,“我不会,但是猜得出来,她排斥外人,能让我进来都不容易,还能说什么?” “你知道李楚鱼吗?”燕归辞开口,声音在茅草屋里回荡,没有任何试探和铺垫,直接开门见山。 比划的李婆婆停下,呆愣地看着燕归辞,空洞浑浊的眼睛里忽然落下两行清泪。 林雾观察李婆婆的反应,立即接话道:“我们路过此地,发觉怨气盘踞不散,是不是有冤案未解?” 李婆婆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抓住林雾的手臂,不断颤抖,“啊啊啊啊——” 她急切地想说点什么,但出口的只有一个个破碎的音调。 “别急。”林雾按住李婆婆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我们会调查清楚,绝不冤枉好人。” 灵力在半空凝聚,形成一块雾蒙蒙的白色方块,手指在上面一划就留下一道痕迹。 林雾问道:“你可以写字告诉我们。” 李婆婆摇摇头,缓缓松开手,眼中各种情绪交织,她往后退几步,表情重新变得呆滞,呆呆坐在歪斜的椅子上。 林雾一怔,不识字啊。 四人默契地走到屋外,没打扰李婆婆的安宁。 裴修风:“章贡不像好人。” 叶清黎:“之前的男人为什么骗我们?” 就章贡的品性,以及在章家时李楚鱼对他的态度,之前男人嘴里的李楚鱼对章贡爱而不得的话十分存疑。 林雾:“一个人的话不准,多问几个人看看。” 夜晚的乐城人都躲在地下,四人进入一家宅子,找到地下的入口,顺着向下走,看见如惊弓之鸟的一家人。 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林雾懒得废话,直接先打一顿,把人打老实之后墨伞抵在对方心口,“李楚鱼怎么死的?” “她、她爱上章贡,但是章贡不爱她,她就投河!”男人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战战兢兢道。 林雾:“真的吗?我不信。” 男人:“就是这样的!都是她太冲动,跟其他人都无关!她死了之后就报复所有人,简直丧心病狂!” 林雾:“西街的李婆婆跟李楚鱼是什么关系?” 男人:“李婆婆是她奶奶。” “为什么西街巷子口放着很多东西?”林雾追问细节。 男人:“是大家心善,见老太婆一个人太可怜才想帮她,谁知道她还不领情。”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2节 林雾:“你没说谎?” 伞尖往下压,血迹从灰色衣裳里渗出,男人神色惊慌,“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无论林雾怎么逼问,男人的回答都是如此,屋内的其他人恐惧抹泪,给出的答案和男人一致,就连一些细节也都对得上。 走出这一户后,四人又去往下一户,这次逼问的人改为裴修风,但问出的答案和上一家没有区别。 一连走了几处,所有人的话都没有任何偏差,全是李楚鱼自己投河而死,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如魔音贯耳,都快把林雾都洗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李楚鱼真的有问题。 四人没敢离茅屋太远,怕碰上异常赶不回来。 后半夜,四人返回茅屋,在屋外就地搭建休息的地方。 燕归辞:“所有问题都围绕章贡和李楚鱼,只要把这两者都杀掉,事情自然解决。” 他的思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无法解决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 林雾:“说得有道理,但是有一个问题,章贡和李楚鱼都很难杀。” 先前她不是没尝试过,但章贡身上的防御法器过于逆天,根本没法伤到他,对他下手困难程度比他们现在找真相的难度还大。 李楚鱼就更不用说了,那一堆鸡鸡狗狗战斗力可不弱。 叶清黎:“我们该怎么办?” 林雾思索,“我们不能只想着如何解题,还得思考出题人是怎么想的,才能做出正确答案。” 裴修风:“说人话。” “如果问题的解题思路这么简单,长老们何必大费周章地搞出这么多古怪东西。”林雾躺到铺地的凉席上,看向夜空。 她倒是有能力把这两者团灭,但是那么多人看着呢,怎么也得低调一点,按照长老的步调来,不能动不动就掀桌子。 天空漆黑,没有一颗星子,仿佛被一张黑布蒙住,不见天日。 黑夜逐渐亮起,不见太阳的白布顶替黑幕,混混沌沌地铺在天上。 小女孩捧着一个窝窝头靠近,吃惊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林雾看一眼她手里又黑又硬的窝窝头,掏出一把钱给她,“拿去花。” “为什么给我钱?”小女孩瞪大眼睛。 林雾微微笑道:“你没钱,我有钱,就这么简单,我希望这世上人人都能过得好一些。” 小女孩把钱收起,瞥一眼林雾,握着窝窝头推开茅屋的门走进去。 裴修风:“小孩你都骗?” 什么希望人人都过得好,林雾只会希望人人都没她过得好。 林雾不满,“什么叫骗?难道我给她的钱不是钱吗?” 虽然也有一点收买的意思在,希望对方在李婆婆面前多给他们说说好话,方便他们套消息。 天一亮,乐城就热闹起来。 林雾:“走,再找几个人问问李楚鱼的事。” 白天行走没有阻碍,他们把整个乐城转遍,手段稍微强硬地“询问”一波人,得到的回答一般无二。 叶清黎:“难道真是李楚鱼自己寻死?” “未必。”林雾摇摇头。 “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嘴里传来传去,必然会产生偏差,怎么可能所有人口中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当所有人给出同样的答案时,反而更说明这个答案有问题。 但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乐城人都咬死自己说的是事实,在这些人身上走不通,他们干脆去问问故事里的主角之一。 章家不愧是乐城第一大家族,昨夜出了事,今早依旧是该怎样怎样,没有一点惊慌之意。 四人如土匪一般闯进章家,省去所有质问的环节,直接动手。 一众护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连章母口中的“真人”也被打到吐血,连连退败。 但攻击一旦落在章家三人身上就会被金光弹开,章贡有恃无恐,提刀砍向林雾。 林雾躲开攻击,手中墨伞响起铃铛声,一阵接一阵动摇人的神智。 “李楚鱼怎么死的?” 章贡:“她自己寻死!” 林雾“啧”一声,这防御法器未免太过作弊,简直全能,什么都能免疫。 “你杀了她,晚上睡觉就不怕她来找你?”林雾决定诈一诈他。 章贡:“我没有杀他,我是无辜的!” 章父:“那个贱人,还想害我儿!” 章母:“她死了也活该,上天不公,竟然还让她变鬼作恶!” “怎么人人都这么说?”林雾啧一声,“你们这么笃定,都快把我说服了。” 但是啊,她就是感觉不对劲。 尝试多种方式攻击章贡都行不通,林雾按耐下释放所有实力把人打死的想法,暂时放弃对付章家人。 四人一无所获,返回李婆婆家,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婆婆,可惜她时不时陷入痴呆状态,还是个不识字的哑巴。 小女孩出现,喊住林雾,“诶!” 林雾看她,“有事?” 小女孩咬咬下唇,开口道:“李婆婆有事让我告诉你们。” 第113章 结束 李楚鱼从小父母双亡, 与奶奶相依为命,虽然生活困苦,但日子总还过得下去。 她靠卖豆腐为生, 因模样长得好, 豆腐味道也不差, 生意慢慢好起来,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豆腐西施”。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两人郎情妾意,定下婚约, 约好将来一起相互扶持度日。 日子平淡如水,某一日水面落下一颗石子,此后波澜不断。 章贡意外看见卖豆腐的李楚鱼, 想把她纳为妾室,被李楚鱼拒绝。 作为乐城一霸,章贡哪会轻易放过李楚鱼, 想要强行把人带走, 而口口声声说着会永远对李楚鱼好的男人在被章家人打一顿后,收下章家人的钱,对李楚鱼避而远之。 被带走的那天, 李楚鱼拼命挣扎,两人在大街上起冲突,章贡失手把李楚鱼打死,所用的武器就是一块如石头坚硬的白色贝壳。 打死人的章贡毫不在意,把李楚鱼的头颅砍下扔进水里,四肢砍断, 身体的肉剁碎喂鸡,骨头喂狗, 他要李楚鱼永世不得超生。 街上所有人都看到杀人的一幕,这一天,乐城所有人家都收到来自章家的钱财。 乐城少了一个豆腐西施,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鸡和狗都暴毙而亡,乐城再无鸡狗。 后来从李楚鱼竹马暴毙而亡开始,镇里的人逐渐变少,有人看见鸡和狗在撕咬活人,恐惧弥漫开来,他们想要逃离,但乐城已经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幽冥殿。 他们惊惧不已,怕李楚鱼索命,拿来各种东西给李婆婆,希望与李楚鱼和解,东西在巷子口堆积成灰。 章家花钱找到大能,大能也奈何不了李楚鱼,总结出保命的童谣,要求所有人统一口径说李楚鱼是自己跳河而死,不能说她被章贡所杀,不然会增加她的怨气。 乐城剩余的人就这样战战兢兢苟活,李楚鱼变成一个人人都知道但人人不敢提的禁忌。 以上这些有一半是林雾脑补,小女孩表述的内容并没有这么丰富详实,只说了李楚鱼死亡的缘由与那残忍至极的死亡过程。 林雾:“和我猜的差不多。” 她的猜测里,李楚鱼的死定然和章贡有关,只不过没想到死得如此惨烈。 在燕归辞的描述里,李楚鱼的衣服和四肢都有拼合的痕迹,对的上被分尸的死亡过程。 凶猛的鸡和狗停在茅屋前不敢入内,证实李婆婆对李楚鱼来说不一般。 裴修风:“长老们的想法真是非同一般。”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剧情设定吗? 林雾:“或许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世上的荒谬人与事只会比想象中的更夸张。” 叶清黎:“那我们该怎么做?除邪祟吗?” 这里最大的邪祟就是李楚鱼,可她实在可怜,生不安宁,死也不得解脱。 林雾:“我们不如想想出题人的意图,他们希望我们怎么做?” 除掉威胁整个镇子的李楚鱼吗?还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干掉章贡平息怨气? 虽然硬打也不是打不过,但总感觉这个解题思路不太对,还需再斟酌。 燕归辞:“新晋弟子大比不只是学院的事,还有皇家。” 跳出赛场里面的视角,站到整个比赛上总览全局,眼前遮挡的迷雾就会散去。 皇室在大陆的威信还算高,组织大比的除了十大学院之外,还有皇室参与其中,主要表现在赛场设置和奖励资助,他们会在大比中挑中一些家境贫寒的好苗子进行栽培。 林雾一锤定音,“我们去报官。” 进来乐城这么久,官府毫无存在感,甚至位置在哪里他们都不清楚。 去到官府,击鼓鸣冤,大腹便便的亭长坐在高堂之上,不耐烦道:“你们有什么事?” 林雾:“我们为李楚鱼之事而来,替她申冤。” 亭长猛拍惊堂木,“她自己投河而死,能有什么冤!” “她不是投河而死,而是被章贡所杀,你这样颠倒黑白,晚上睡得着觉吗?”林雾直视对方,字字铿锵。 亭长嘴唇哆嗦,眼睛左右瞟,像是怕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一般。 “滚滚滚!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林雾等人被赶出衙门,官府大门重重关上。 燕归辞:“这个好杀。” “好杀也不能随便杀。”林雾扶额,瞥一眼水镜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对。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3节 “外面的人都看着呢,说话注意点。” 如果不是比赛,章贡她能一拳打爆,怨气不散的李楚鱼她也能送其往生,一个小破官更是不放在眼里,但现在是比赛,无数双眼睛在外面看着。 叶清黎:“官府走不通,怎么办?” 林雾:“大官走不通就走小兵,官府这么多人,总会有好人。” 皇室插手关卡设置,难不成还会特意抹黑自己? 官职从大到小,四人挨个找一遍,幸好长老们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大量官兵都倒戈向章家,他们没跑太久,找到的第三个人就给了他们不一样的答案。 这个人是个兵长,官职不大,但接触到的东西也比一般的小兵多一些,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见过。 兵长叹气道:“长官和章家沆瀣一气,才把乐城变成如今模样。” 林雾:“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兵长苦笑,“如果你今晚问我,我的回答还会和昨晚一样,晚上的时候我们都会被控制,无法说出真相。” 林雾:“怪不得。” 她说怎么人人都不怕死,用性命威胁也说不出第二个答案,原来是强制性的不能说。 设置关卡的长老们还真是阴险,差点她就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叶清黎:“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因为我有私心,比起她的冤屈,我更在意我的父母妻儿。”兵长摇头,神情坦然。 “为她申冤的人都死了,我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人都有私心,谁都不例外,他在情与义中做了取舍。 “如果你真有私心,就不会跟我们说这些。”林雾认真道,没在意他的自嘲。 一旦他说的话传到章家耳中,他的性命也保不住。 兵长:“我知道李楚鱼冤,可我没有办法,凭我一人之力抗争不了我的上级,也对付不了章家,我能做的就是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兵长口中的真相比女孩说的内容更详细,他作为官府的人,当初调查过这件事,对整件事情的脉络更加清楚。 林雾:“我们要解决这件事。” 兵长:“怎么解决?” 林雾:“你能联系到乐城之外的上级官府吧?传信告诉他们这件事,喊他们带人过来。” “我倒是可以通过官府的渠道联系,但是这样一来亭长也能看到我的传信,要是他在其他人来之前对我们动手,等县衙的人到来看到只会是一片太平。”兵长仍有疑虑,不敢去赌。 林雾:“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放心去传信。” “时间越久李楚鱼怨气越重,现在鸡和狗已经不只在黑夜出现,若是不破局,总有一天即使是白日,人们也会被逼得藏入地下。” 裴修风看出兵长的犹豫,添一把柴刺激他。 叶清黎:“乐城出不去,你的孩子永远被困在这小小一隅。” 燕归辞:“乐城的结局就是死城。” 三人的话并没有添油加醋,直白的话语描绘出一个可怖的未来。 兵长咬咬牙道:“好,我去传信,只求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县衙的人是否有用还未可知,但一潭死水终会腐烂发臭,必须抓住机会拼一把。 信件发出,亭长如鬣狗一般闻着味出现,肥头大耳的脸上五官扭曲,“李二!你干的什么好事!” 李二口舌发苦,“亭长,要是再不想办法自救,乐城就要完了!” “胡说八道,大家过的好好的,哪里完了,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久,想要自寻死路!”亭长冷笑,一声令下。 “给我拿下他,扔河里溺毙!” 墨伞从天而降挡住小兵们,林雾坐在屋顶上,日落的时间,光线微微暗淡,但天上不见夕阳,只有一片始终如一的僵白。 她低头往下看,墨伞在灵力控制下如箭一般刺向亭长,亭长慌忙逃避,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小兵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咋地,不用其他人出手,光林雾一个人就能解决。 林雾:“傻站着干什么,等死吗?” 被呵斥的李二反应过来,匆忙走进院内,把亭长以及一批小兵关在院外。 天色渐暗,亭长脸色变了又变,“你们给我等着!” 简短放完六个字的狠话,他转身便要离去,一片叶子裹挟着灵力擦着他的鞋刺入地面,惊得他立即止步。 林雾:“我说让你走了吗?” 亭长脸色发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雾:“这就叫欺人啊?和你比起来,我还差一大截,还需要多加学习。” 亭长站着不动,冷冷盯着林雾,肿胖的脸颊挤压眼睛的空间,双眼只剩一条细细的缝,像藏在暗处阴毒的妖兽。 “在等章家来救你吗?”林雾戳破他的心思。 “别想了,章家三个怂蛋不会来救你,至于那些听话的下人伤得七七八八,估计现在还起不来床,你还不如求求老天开眼。” 亭长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林雾:“我只是想听一个真相,求一个公平。” 亭长:“那个女人自己寻死,关我什么事!” 灵力从他脸上扇过,一张胖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林雾:“天还没黑就开始说胡话,真是倒人胃口。” 她布下一个阵法,将亭长困在其中,怕不保险又多套几个,倒不是担心他跑掉,而是怕阵法撑不过李楚鱼的攻击。 亭长神色惊慌,“你、你干什么?” 林雾:“既然你这么嘴硬,不如跟李楚鱼交流一下,说不定能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功德一件。” 她轻飘飘丢下一句后,转身进入院内。 天色彻底暗下,亭长的咒骂从嘹亮有力到沙哑发涩,最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守在院子外的缘故,即使没进入地下,这一晚上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东西来敲门,林雾睡得十分安稳。 李二家房间不多,林雾和燕归辞挤在一间房,一夜无事发生。 看来不是一人单独一间房也没有任何问题,之前的客栈掌柜骗她开四间,纯纯是骗冤大头! 这个镇子和她穿到这个世界时所在的镇子一样,一半人坑蒙拐骗偷,另一半人装瞎明哲保身,怪不得镇内恶意盈满,能滋养出李楚鱼这样的厉鬼。 困住亭长的阵法摇摇欲坠,但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彻底碎裂。 亭长好端端地坐在阵法里,身上没少哪一块肉,就是脸色惨白,头发油腻腻地聚成一簇簇,头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上。 林雾遗憾道:“没死啊,看来我的阵法又有所精进。”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便杀,用不着这般恐吓我!”亭长说话磕巴,脸上的皮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林雾:“我只是让你看看李楚鱼的模样,怎么就恐吓你了?放心,我不杀你,不要害怕。” 她还得等县衙的人来呢,要是人死了也不好交代。 阵法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她也没撤掉,继续把亭长困在里面。 燕归辞拿来一个小板凳让林雾坐着,裴修风和叶清黎走出来围观,今天没什么事可做,只需耐心等着县衙的人到来。 李二端出四碗面分给四人,四人坐在小木凳上,捧着香气扑鼻的面开吃。 林雾:“面挺香。” 燕归辞:“多吃点。” 裴修风:“看着他吃有点倒胃口。” 叶清黎:“确实。” 四人嘶溜嘶溜吃面,鲜香飘散,引得阵法里的亭长肚子咕咕作响,他咽咽口水,眼睛忍不住瞟向他们手里的面。 林雾挑眉,“饿啊?” “县衙的人来到又如何,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是李楚鱼主动寻死,你们几个外人加上一个李二能做什么证?” 亭长不屑道,目光从狭小的眼缝里挤出来。 林雾:“是吗?” 水镜外有朝廷的人在看,她有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不好说,想怼不能怼的感觉太难受,她决定不能让亭长过得太舒坦。 白线变化,地面忽然喷出一股火焰,正正好对准亭长所在,他急忙跳起,鞋底和官府被撩黑一大片。 前方火焰再起,直冲他的脸,一时间睫毛眉毛和额头上的一片头发消失无踪。 “贱民!” 亭长一拳打在阵法上,看上去就快撑不住的阵法无事发生,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 林雾:“看来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啊。” 火焰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亭长不停来回跳跃,嘴里吐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 火倒是也烧不死人,但是会疼,对于亭长这种养尊处优没吃过苦的人来说就更疼了。 见他不舒坦,林雾就舒坦了。 亭长跳脚时,章家的人来了,章贡带着五个护卫出现,比起上次见面时呼啦啦的一群护卫,这一次堪称寒酸。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亭长,简直目无王法!”章贡挥手,示意护卫去救人。 护卫小心看一眼林雾,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才往前攻击阵法尝试解救里面的亭长。 林雾安然地坐在小板凳上,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我眼里确实没有你们章家的王法。” 她抬手给阵法加固,任由护卫破阵也不阻挡。 章贡的攻击被燕归辞挡下,有燕归辞站在前方,章贡无法靠近分毫。 他们打不死章贡,章贡也奈何不了他们,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这个位置并不偏僻,动静很快引来路人,一个人停下,又一个人靠近,周边围聚的人逐渐多起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4节 他们惊惧看着阵法里的亭长,以及站在一旁灵力耗尽剧烈喘息的章贡,细碎的交谈声如蜂群一般嗡嗡嗡叫着。 章贡转头过去,怒道:“快来把这几个人拿下!” 无人应答。 章贡:“这几人为李楚鱼而来,他们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们!” 众人犹豫,人群中有人出声喊话。 “她的死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 “我是无辜的!” “我什么都没做过!” …… 人头攒动,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开口的人藏在他人背后,不敢站出来正面说话。 “好一个无辜!”章贡大笑,语气阴狠。 “从你们收下章家的钱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撇开章家,李楚鱼不会放过任何一人,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众人犹豫,你看我我看你,身影微微摇晃,目光聚集在四人身上,蠢蠢欲动。 一双双眼睛在林雾四人身上扫荡,无论是路边吆喝的摊贩,还是在门口说笑的女人,亦或是在酒馆里吃酒的男人,此刻眼神出奇一致,带着凶狠的恶意。 站在边上的一个人最先发出动作,手里拿着一头烧得通红的菜刀靠近前头的燕归辞。 他一动,后面的人被带动起来,也跟着向前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如此一致,仿佛复制粘贴般印在脸上。 裴修风皱起眉头,“人太多,我们还是先撤吧。” 蚁多咬死象,乐城里的人不下一千之数,实力再弱也能靠车轮战把他们四个累死。 “怕什么?”林雾放下手里的碗,站起伸了个懒腰。 “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吗?” 阵法在人多的时候非常好用,她手中灵力凝聚,在半空绘出一笔又一笔,手速快出残影,交错的线段沉入地面。 阵法形成,这是一个和困住亭长一样的阵法,将他们四人包括身后的院子一起包裹住。 阵法是一样的,但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用,当它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就变成一个坚固的防御阵法。 乐城人围过来,犹如丧尸围城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阵法里的人。 李二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看到周围的人后被吓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林雾:“他们疯了。” 或许他们早就疯了,在收下章家的钱一致口径说李楚鱼有问题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再称之为人,而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阵法被砸得砰砰作响,他们一个个面容扭曲。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李楚鱼出事是她活该!谁让她不愿意嫁入江家!” “我们对不对?没有错,又不是我们杀的她!” “这个毒妇,死也不死得干脆一点,最好灰飞烟灭!” …… 一句句怨毒的话语从活人口中说出,蕴含的怨气都快比李楚鱼这个真恶鬼还重。 “你们当街看到章贡行凶,却在朝廷询问时做假证说李楚鱼自己寻死,沾着人血吃馒头,难道还不算作恶吗?” 林雾知道争辩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的话换来的是更多的谩骂与辩解,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只觉得错都在他人身上,若是他们真有一分良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时间快到中午,也不知道县衙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要是天黑之前再不来,只能她亲自动手把这群人清理掉。 在这一关停留的时间不短,她实在腻烦这些人,想快点解决掉。 乐城的天色永远是雾蒙蒙,看天都判断不出具体的时辰。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上飘起毛毛细雨。 县衙的人终于赶到,为首的是一个方脸的中年男人,身形清瘦,一身正气,属于标准的看一眼知道是好人的形象。 对方开口道:“我是县令派来的典史高远,接到报案说此处有命案发生,麻烦各位跟我回官府一趟。” 林雾看一眼他身后,他带来的人就三个,和乐城人对比起来显得格外伶仃。 她撤走阵法,“章贡当街杀人,串通亭长做假案,还望高典史明察。” 高远板着一张脸,“真相如何我自会调查清楚,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令好人蒙冤。” 林雾笑而不答,心中默默吐槽,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生硬,朝廷给自己打广告的台词也太令人脚趾扣地了。 总而言之,代表着朝廷正面形象的高远把章贡和亭长全都带走。 一众乐城人窃窃私语,仔细一听,说的竟然都是关于法不责众的内容,荒谬得令人发笑。 在高远的带领下,他们走出被迷雾笼罩的乐城,章父章母哭着追去县衙,林雾把李婆婆和会翻译手语的小女孩一起带上。 之后的事就跟林雾四人没什么关系,他们的部分已经完成,剩下就是官府的事,县令自然是通过种种手段查清真相,还李楚鱼一个清白。 而李楚鱼从始至终没出过面,就好像在死的时候,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一关到此本该结束,可能是朝廷想多宣传一番,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章贡最后被判决死刑,还查出章家的钱来路不明,最后全部充公,其中一部分分给李婆婆,让她后半生能好过些。 林雾问高远:“乐城里的其他人怎么处置?” 高远:“不处置。” 林雾看向仍被迷雾环绕的乐城若有所思,没有县衙的带领,他们将永远无法逃离乐城,永世被困在其中夜夜不得安眠,直到乐城彻底沦为死城。 县衙确实是法不责众,不做任何处置,他们得偿所愿,想必一定很高兴吧? 李婆婆找到林雾,呆滞无光的眼神重新亮起,她把一样东西递给林雾。 林雾接过,一把古朴的钥匙躺在手心,前方出现一个转送阵,意味着他们成功通关。 林雾感慨,“这一关这么容易过啊?” “不容易。”裴修风摇头,“一般人谁会想到求助朝廷呢?但要是不求助,估计现在还陷在和章贡或李楚鱼的斗争中。” 他们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思路,所以这一道题答得很快。 水镜记录下这一幕,随着四人走入转送阵,画面转移到其他弟子身上。 按理说每个队伍所在的赛场是根据他们的恐惧所设置,不同的队伍赛场不一样,但奈何林雾提供的这个赛场想法实在精彩,于是长老临时改设置,让所有弟子都处于相同的赛场环境下。 有人死磕章贡,有人全力灭李楚鱼,也有人苦苦思索解题之法,但没有一个比林雾一行人更快。 长老甲:“林雾的机敏让人意外,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长老乙:“乐城之事确有发生,她竟然连这点都能猜到,当时确实是朝廷出手解决此事,封闭那个镇子,不然现在还是有去无回的死地。” 长老甲会意,夸道:“朝廷清明强盛,是大陆之幸。” 水镜里没了林雾的画面,其他弟子表现都差不多,没什么可说的,两个长老开始说起乐城的原型,拐弯抹角地捧一下金主。 第114章 淘汰 轻微的失重感过后, 林雾眼前的画面从街道变成树林,另外三人不见踪影。 飘下的落叶凝成四个字:活到最后。 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废话, 就像这最后一关一样, 没有其他多余阻碍,厮杀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地上有一块玉简,林雾捡起输入灵力,玉简上方浮现出一个绿点和三个红点, 距离有近有远。 另外三个大概率是燕归辞、裴修风和叶清黎, 如今这赛场上只有他们四人。 这也是通关时间早的好处,可以和队友提前汇合,一起把其他人淘汰。 林雾整理芥子袋里的东西,意外发现上一关中当成货币的贝壳全部变成疗伤丹药, 还是品相极好的那种。 她请点完剩余的东西,朝最近的红点出发。 地面被杂草覆盖,大树根系凸出, 若是不注意容易一头栽倒在地, 走起来不太方便。 林中树木枝桠密集交错, 使用墨伞的飞行功能也不方便,只能靠双脚一点点走。 一朵比人脸还大的黑色花朵静静屹立在前方,花瓣带着丝绒质感,散发出淡淡香味。 这样过于独特的花, 让人想不注意都难,林雾多看了两眼。 “诶,别走, 帮帮我!”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林雾目不斜视, 继续往前走。 “别走别走, 我在这里,看到了吗?黑色的,特别漂亮的!”童声又道。 林雾瞅一眼黑色花,“你在跟我说话?” 黑色花:“那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林雾:“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跟其他的树啊花啊草啊说话?” 黑色花先是沉默,而后重复第一句话,“求求你,帮帮我。”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林雾问道。 她朝黑色花的方向走两步,但没靠得太近,站在三米开外看着这朵诡异的会说话的花。 黑色花:“我会说话,你不好奇吗?” 林雾:“不好奇。” 黑色花:“……我是快修炼成精的小花妖,等我修成人形之后可以形成提升灵力的花蜜,你帮我我就送你花蜜!” “我挺强的,不需要提升灵力。”林雾扭头就走。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5节 黑色花带着哭腔喊道:“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重复的四个字在林中回荡,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林雾停下脚步,返身回去。 黑色花还在喊,声音逐渐从哭腔变得甜蜜起来,花的香气越发浓烈。 林雾停在黑色花前,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它。 黑色花:“往前走,你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啊——” 墨伞出现在林雾手中,扎向黑色花的根部,伞尖刺入地面,土地下方涌出一片红色液体,把土浸湿。 林雾:“你说你活得好好的,非要招惹我干什么呢?” 她本来都不想动手,奈何对方自寻死路。 这种黑色花看着是植物,其实是一种妖兽,花朵部分只是它身体部位之一,相当于壁虎的尾巴,断掉还能再长,主干和要害隐藏在地下。 它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以此引诱猎物,不过处理不了太复杂的话,说得太多容易卡壳。 这种玩意她千年之后在山林里见得多了,多到那一片的这种妖兽见到她都不敢说话,气味也不放出来,老老实实安静装死。 她把黑色花一脚踢开,转头往林中一瞥,林中寂静无声,一朵藏在隐蔽处的幼年小黑花本想分一杯肴,现在安静如鸡。 林雾继续往前走,看一眼玉简上其他人的位置,另外两个红点都开始移动,离她最远的那个反倒一动不动。 这下她知道哪一个点是燕归辞了,三个人的位置太分散,离她最近的那个点也在向她靠近,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改道往另一方向去找燕归辞。 一路上碰到各种奇怪的植物和妖兽,都是实力不强但很会隐藏,冷不丁就会踩中陷阱的那种。 这个赛场高度还深林环境,对于林雾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怎么说她也曾在深林生活过百年,一些陷阱她一看便知,一路脚下生风如履平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林雾的步伐,地面变得湿滑泥泞,雾气朦胧。 她撑起墨伞,雨滴砸在伞面上嗒嗒作响,她被迫放慢脚步。 打开玉简一看,又多出来三个红点,其中一个正好在她附近,她抬眼看去,暴雨模糊视线,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清。 她绕开红点走,不打算纠缠,谁知对方竟然跟上来,她走得越快对方追得越紧,她一回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一滴雨珠坠在叶片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下一滴雨迟迟不落,在半空被剑气劈成两半。 灵力震荡开来,树梢上蓄积的雨水纷纷下落,如同一个装满水的盆倒扣过来,一下子猛地哗啦作响,淋了两人一身。 天上白色闪电劈开阴云,闷雷乍响,雨滴砸起泥土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草腥味,又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墨伞在白蒙蒙的雨幕下作画,青绿色是这篇画作的底色,墨色一笔又一笔,忽地拉出一抹红来,所有声音都掩盖在雨声中。 雨势更大,林雾撑起墨伞离去,身后一块玉简躺在地上,被泥水渐渐掩埋,地图上一颗红点消失。 一抹显眼的黑在翠绿中移动,地图上出现的红点越发多起来,其中一颗红点和燕归辞重叠。 灵力蒸干衣物,头发烘干后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她脚步逐渐快起来。 前方突兀地出现一个人,对方显然刚传送过来,表情警惕,对上林雾的眼神。 双方的目光都停留在对方的衣服上,同样的院服让紧绷的氛围散去。 对方先开口,“合作?” 林雾向前走,越过对方,“不。” 没有合作的必要,这是她最熟悉的战场,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猎物。 聚合的两个红点只剩下一个,定在原地没有动作,又有另外两个红点朝其靠近。 林雾忍不住叹息,真搞不明白燕归辞这死犟的脾气跟谁学的,腿长在他身上,他随便跑她也不会骂人,何必硬要等在原地。 她加快步伐,又一次遇到拦路的人。 这个人略微有些特殊,特殊的点在于她是总差两大学院一点的万年老三——长平学院的弟子。 还是寒门子弟,长平学院重点培养的苗子,在开赛前就有不少知名度,代表着长平学院今年的希望。 两个夺冠种子选手的相遇,挑起水镜外看客的好奇心。 “这两个碰上,谁会赢啊?” “还真不好说。” “我站林雾,她的实力众目共睹。” “唐箐也不差好吧,一路都是一个人杀过来。” “开赌开赌!” …… 林雾:“我有急事,能不能晚点再打?” 唐箐拔出手中剑,“你现在最急的事就是拿稳武器。” 林雾抬眼,“你确定你要现在和我对上?” 对方是个好苗子,眼里的野心和欲望和曾经她的一样,如果唐箐止步于此,她或许会感到遗憾。 唐箐:“有何不可?” 墨伞甩起雨滴,飞溅的水珠撞击在树干上,破碎落地。 林雾挡下长剑,灵力注入墨伞击退唐箐,唐箐和她还是不像,她以前可没有这样没眼力劲儿,不会不自量力地去挑衅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赢到最后才最重要。 两人短暂分开,又再次撞击,大雨转小,树叶上的积水时不时滴滴答答几声坠落在地。 雨滴的速度慢下来,两人都快到极致,林雾急着去找燕归辞,谁知道那个犟种会不会受伤了也待在原地。 她不再把实力压在金丹初期,直接提到金丹巅峰,墨伞带着汹涌的灵力张开,尖端刺向唐箐咽喉。 唐箐眼中闪过惊诧,匆匆避开这一击,但跟随而至的第二道攻击砸在她背上,她往前倒下,手撑着剑单膝跪下,泥水染脏白色衣角。 “他们都说你是天才,以前我不信。”她站起回头,捏紧剑柄。 “他们说得对。”林雾点头,神情认真,“不过你输给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或许再过两百年你就能和我比一场。” 唐箐:“你在羞辱我?” 林雾:“别那么敏感,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好的。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如此,曾经的日子比你苦得多。” 至少现在的唐箐还有学可上,朝廷会给予资助,千年后世道混乱,早已没有太平日子可言,她的每一分实力都是实打实地厮杀出来。 唐箐抬剑,“再来。” 林雾:“晚点,如果你能活到最后的话,我现在有事要先走,没工夫陪你玩。” 唐箐沉默地看着林雾离开,一剑劈断一棵高大巨木。 听到身后树木倒塌的轰隆声,林雾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心气太高,这么经不起打击。 这一场简短的战斗惊呆观众们的下巴。 “这就完了?” “这才多久,之前林雾跟其他人都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唐箐水分这么高,不可能吧?” “不是她太差,只是林雾放出所有实力罢了。” “难道林雾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 “压制都还这么强,那要是不压制……那还得了啊?!” …… 看台上的长平学院长老一改严肃风格,脸上的褶皱笑开了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雾是他的亲弟子。 “好啊好啊!谁还敢说我们阵修不能打,只能靠阵法,这不就有一个全能的阵修吗!” 长平学院院长看不下去,捂脸道:“严长老,你冷静一点。” 被打败的可是我们学院的弟子啊! 严长老:“冷静?我不需要冷静,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冷静过!” 他很冷静地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把林雾拐过来,成为自己的弟子! 林雾离燕归辞更近了,玉简提示晋级的五十人全部到位,最后的争夺战正式开启。 玉简的话有一长串,写得热血沸腾,林雾懒得看,简单扫过一眼,确认燕归辞的位置后便收起。 后面一路终于没再遇到什么意外,她看见前方静坐的燕归辞。 燕归辞擦拭着手里的折扇,眼中黑色翻滚,努力平息心中戾气。 活到最后的五十个弟子实力都不弱,刚才的两人羞辱他的身份,他被激起怒意,差点真把人弄死。 “燕归辞!” 听到喊声,他抬头看去,看见朝他飞奔而来的人。 翻涌的不耐立即被抚平,所有的风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爱。 * 最后的赛场一共五十人,在宣布所有人聚齐的时候,就已经有四个人被淘汰。 有定位的玉简在,弟子之间的相遇会更快,猎杀和被猎杀的战场开启。 林雾朝燕归辞伸出手,“走吧。”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整理她毛躁纷乱的头发。 “速战速决。”林雾打开玉简,找到离得最近的弟子。 两人一路推平,一连淘汰三个弟子,他们两人合作,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对手,这种纯对抗的模式反倒更适合林雾。 她带着燕归辞穿梭在林中,吞噬掉一个个红点,在地图上快速移动。 其他人的厮杀也已经开始,不断有红点相聚,或同行或厮杀,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剩下的弟子仅有三分之二。 或许是他们推进的速度太快显得过于凶残,周边的红点开始绕着他俩走,一见他们靠近就溜得极快。 地图上她这颗绿点周边只有燕归辞一个红点,其他全都离得远远的,出现一个真空地带。 躲也没用,该死还是要死的。 林雾和燕归辞继续向前移动,在经过一片平平无奇的区域时,燕归辞忽然出手,灵力打在一片草丛中。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6节 “嗷嗷嗷——” 草丛里蹦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雾:“赵省?你竟然能活到现在?” 赵省惊喜道:“是你们啊!吓死我了,看来我的好运还没失效。” “遇上我不一定是好事。”林雾露出和善的微笑。 赵省:“……等等!我不想和你争,只想苟活到最后,你能不能晚点再动手?” “早晚有区别吗?”燕归辞向赵省靠近。 赵省连连后退,“当然有区别,我最后的排名关乎我能学院那里拿到多少钱!” 林雾:“你一个人活到这一关?为什么地图上没有你的定位?” “我和我朋友一起,他跟你们一样去到处杀人,但我觉得我躲着说不定能活更久。”赵省嘿嘿笑道。 “定位的红点是绑定在玉简上面,而不是人身上,把玉简丢掉就行。” 本来想着好好伪装苟一把,谁知道躲得不够好还是被发现。 林雾:“行吧,晚点杀你。” 早晚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看在之前的微末交情上,她可以答应这个小小的请求。 赵省得寸进尺道:“那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抱金大腿可比自己苟更安全! 燕归辞:“不行。” 林雾:“没时间管你。” 两人干脆利落地离去,赵省悻悻,摸摸鼻子,换个地方躲去了。 林雾把自己身上的玉简扔掉,只留着燕归辞的那块看地图,这样别人看见的就只有一个移动的红点,说不定能减少一点其他人的警惕。 下一个人猎物,巧也不巧,又是个熟人。 林雾:“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还真让我意外。” 江储山不是独自一人,旁边跟着一个江家子弟,原先一大波跟班如今只剩下这零丁一个。 “我也很意外。”江储山表情阴狠,“但是你们的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短暂的口角争斗结束,墨伞合起化为长.枪向前刺,威压如重山渊渊,浩荡之气掀起巨大波澜,周边草木弯折。 剑身挡下长.枪,江储山被巨大力道推得连连后退,他手腕发麻,剑柄差一点从手中飞出。 他目光诧异,抬头看去,又一道攻击猛烈袭来,快得不留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长.枪变回墨伞,晃动间响起清脆的铃铛声,移动时是黑色的光,劈断光线,要将这天幕都遮盖。 长剑与墨伞碰撞,两道凶猛的灵力对冲,江储山完全被林雾压制,锋利宝剑出现一个缺口。 墨伞翻转,伞柄抽在江储山脸上,锋锐边缘在他脸上划出几道口子。 另一个江家人对上燕归辞,已化为一道白光从原地消失,燕归辞腾出手来,折扇卷起灵刃扑向江储山。 两人联手,江储山节节败退,林雾一脚踢在他胸口上,他翻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很吃惊吗?你早该认清自己的实力。”林雾缓慢走近,低头俯视。 “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仁慈,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江储山擦掉下巴上的血,长剑撑地艰难站起,林雾又是一脚,再次把他踹倒。 江储山:“林雾,我不会放过你!” 灵力拍在江储山脸上,林雾摩擦着指尖,“你现在要做的是求饶,看来你不是很懂战败后该怎么做,以后要多多习惯才行啊。” “你竟敢羞辱我?”江储山神情阴毒。 “这不是你经常做的事吗,原来你也知道这是羞辱。”林雾一脚踩在江储山心口上。 “你们江家算什么,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劝你小心做人,江家终有一日不复存在。” 她的眼睛极黑,黑到看不清里面的情绪,翻涌的杀意如同一把镰刀架在人脖子上,森冷刀片贴着皮肤,冰得激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江储山:“你想杀我?” “我不会杀你,毁了你难道不比杀你更好吗?”林雾嘴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冷如严冬飓风。 江储山咬牙,“长孙南筠嫁入江家是她自己愿意,你威胁我又能怎样?” “若是她过得好,嫁给谁我都无所谓,你扪心自问,对她可有一份真心,你们江家又打算如何待她?”林雾脚下用力,压得江储山难以喘息。 飞鸟关入囚笼,羽翼被折断,一个拥有无限未来的女子就此坠入炼狱。 江储山、长孙南筠、裴修风、还有她,这一连串就像一个因果,一环扣一环,甚至关联到整个世道,她阴差阳错被裴修风捡到,再到回到这千年之前,每一步都如此意外又理所应当。 林雾:“其实说到底,我应该是要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我,可是我又没办法不恨。” 所有被牵涉的人,皆在这场恨里不死不休。 往回追溯,最终源头或许就是江储山和长孙南筠的联姻,一个因不断结出果,果又成为新的因。 江储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雾:“是啊,你不懂。” 她一脚踩碎江储山的玉佩,把他淘汰出局。 所有的一切只有她自己知晓,那些苦难和因果缠着她一人,江储山不理解、长孙南筠不理解、裴修风也不理解。 燕归辞:“林雾。” 清朗的喊声打断林雾的混乱的思绪,将她从混沌梦境中惊醒。 “给我一分钟。”她抱住燕归辞,头抵在他胸口。 师父教她断爱恨嗔痴,她曾以为自己早已练成一副铁石心肠,师父死的时候她都没掉过一滴泪。 可在此刻,在她可以更改他命运的时候,她还是放不下,怕自己失败,怕历史重演,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真的可以改变天道命运,拯救这世界吗? 她明明连自己都救不了…… 燕归辞注视着林雾难得的脆弱,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我把长孙南筠的事解决,就当是还了欠裴修风的债。”林雾的声音闷闷响起。 燕归辞:“好。” 林雾:“到时候我不欠他什么,我就和他绝交,过自己的日子去。” 燕归辞:“好。” 林雾:“我不想住林子里了,我要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宽敞地方,种种花养养猫。” 燕归辞:“好。” 林雾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收起,又变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林雾:“走吧,找下一个。” 两人如同杀神一般遇谁杀谁,地图上的点只剩下二十个的时候,他们终于碰到叶清黎和裴修风。 于是两个人变四个人,杀起来就更快了。 一共十个学院,剩下的人里麓山学院占四个,青水学院占五个,其他学院一共占十一个,有的学院弟子甚至全部被淘汰干净。 剩下独苗苗的学院们抱团,一致针对麓山学院和青水学院,要先把这两个学校的人淘汰。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惨烈,一通乱杀之后,只剩下最后十个人聚在一起。 麓山学院的四人都还在,青水学院只剩下长孙南筠和另外一个弟子,长平学院唐箐、桐华学院赵省、还有另外两个学院的两个弟子。 赵省是林雾从旁边的树上揪下来的,灵刃打向树梢,赵省尴尬一笑,从树上爬下。 见树上有人,众人皆是惊愕,谁也没发现离得这么近的树上面竟然有个人躲着。 赵省:“还是你厉害,这都没瞒过你。” 林雾:“你还活着呢?” 赵省挠头,“运气好。” 墨伞第一个针对的人就是赵省,赵省避开攻击,哇哇大叫,“那么多人你不打,为什么偏偏打我啊?” 林雾:“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赵省无奈叹气,“我真不太会打架,顶多就是会混一点。” “会混也是本事,说不定混着混着你就混上魁首了呢?”林雾攻势不停。 赵省每一次都能恰好躲开,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有这本事啊?” 见他如泥鳅般灵活滑溜,燕归辞手腕抬起,折扇掀起无数灵刃,暴雨般朝赵省汹涌奔去。 赵省躲开前面,避不开后面,被林雾踹倒在地。 他委屈巴巴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那等会我们四个打你一个,公平吧?”林雾反问。 赵省:“啊?” 林雾:“你是不是想骗过所有人,最后拿个第一一鸣惊人?” 赵省嘿嘿笑道:“这你都知道,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碰到你之后我就不想了,我知道第一一定是你的!” 林雾:“很有自知之明,你那先滚吧。” “诶别啊——” 白光闪过,赵省话都没说完就被踢出局。 好运的赵省终于倒霉一次,止步于第十的位置,出赛场后捶胸顿足,早知刚才就应该躲远一点,不凑这个热闹,说不定还能再往上苟两三个排名。 看台上所有人都看向桐华学院院长,眼中是赤.裸裸的鄙视。 都说这个弟子不一般,他非说是运气运气,现在打脸了吧?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7节 桐华学院院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弟子表现一直平平无奇,谁能想到是个脑子有病的,隐藏实力把他这个院长都瞒过去! 水镜里,林雾看向另外五个人。 “你们是想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第115章 退学 气氛沉寂, 无人开口。 其中一个不知名字好。的弟子最先动手,攻向林雾,没等到林雾出手, 燕归辞已经把人拦下。 怎么说也是活到最后的弟子, 还是有几分实力,撑了挺长一段时间,最后遗憾离场。 走时还嘟囔道:“有一个厉害也就算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变态……” 燕归辞对准另外一个弟子, 对方握紧手中武器, 郑重道:“我会全力以赴……” 剩下的话被迅猛的攻击打断,对方忙于反击,没工夫再开口。 剩下的人可选的不多,长孙南筠和剩下的青水学院弟子站在一起, 裴修风克制着视线,没往他们的方向看。 叶清黎没人主动上前的时候,她就安静得如同一棵树, 更不会主动出手。 见唐箐直勾勾盯着自己, 林雾摸摸脸, 忍不住道:“你老这样看我干嘛?想跟我打?” 她抬起墨伞,跟谁打都是打,她不介意。 “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唐箐撇开眼,看向叶清黎, “你来。” 叶清黎上前,十分规矩地按照擂台比试的规则给唐箐行礼,拔.出腰间长剑。 剩下没动手的只有麓山学院的林雾、裴修风, 以及青水学院的长孙南筠和另外一个弟子。 林雾瞥一眼裴修风, 率先对青水学院的另一个弟子出手。 对方一直保持警惕, 见她出招后立刻躲避,嘴里嘀咕道:“我还想活到后面一点呢。” 墨伞擦过对方的肩膀,林雾安慰道:“你要是撑得久一点,说不定还能拿个第七。” 话音刚落,和燕归辞对战的弟子化成白光消散。 林雾:“你看,你真是第七。” 弟子希冀道:“那你能不能晚点打我,让我拿个第六?” 林雾摇摇头,“不行,我急着回去吃饭。” 急着吃饭的林雾快速出击,弟子咬牙撑着,看得再多不如真上场一次,只有直面林雾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她的实力有多恐怖。 没有任何破绽,攻击密集又准确,让人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但仍避无可避。 长孙南筠加入到战斗之中,为同门分担压力。 林雾一打二,看见一旁傻站的裴修风,怒道:“你站着等吃饭吗?” 裴修风转身,“我去帮清黎。” 林雾:? 她气笑了,转身甩出锁链缠住裴修风的脚把他往回拽,这一分神,身后剑光闪烁,被展开的折扇挡下。 裴修风被林雾拽回,恼火道:“你干什么?” 林雾:“清黎不在意排名,让她练练也好,你去凑什么热闹,有这功夫你不如干掉青水学院的人。” “你非要逼我干什么?”裴修风气急,剑气逼向林雾。 剑气撞在墨伞上碎开,林雾提高音量,“我看不爽你这个懦弱的样子!你自己不想去争,我帮你去争有什么用!” 裴修风:“你赶紧闭嘴!” 林雾:“我就说!我还要大声地说,你裴修风喜……” 又一道剑气袭来,打断林雾的话,两人动起手来。 其他学院的人还没淘汰,互助的小团体倒是先闹起矛盾来。 墨伞狠狠敲一下裴修风的脑袋,林雾得意道:“现在轮到你被我暴揍了!” 裴修风深吸一口气,“这破比赛我不玩了!” 他捏碎玉佩,白光闪过,人已不再原地,任性地说走就走。 林雾感觉自己血压蹭蹭往上涨,要是裴修风不改改这个性子,就算没有江家,他和长孙南筠也难以修成正果。 青水学院的另一个弟子被淘汰,唐箐和叶清黎不分上下,竟同时出局,看白光闪过的速度,唐箐退出的速度更快一点点。 原地只剩下最后三个人,林雾看向长孙南筠,“还要比吗?” 长孙南筠笑一下,“我不如你们,只排在你们后面,我的位置已经算高了。” 她没努力拼洒最后一滴热血,不做没必要的挣扎,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出局。 “那你呢?”林雾笑问,目光落在燕归辞脸上,“说实话,我还挺想和你比一场。” 燕归辞:“我会输。” 林雾:“这么笃定?” “是。”燕归辞点头,笑意一闪即逝,如消融的春雪下一支冒头的新芽。 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水镜里的画面剩下一人,林雾抬头看往水镜的方向。 “我,林雾,是姜挽霜的弟子,在此代表麓山学院师生欢迎下一届的师弟师妹,来麓山学院,享成功人生!” 最后一句后带着灵力,声音震耳欲聋,在林子里久久回荡。 水镜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林雾的笑脸上,随着水镜黑下,这一届新晋弟子大比落下帷幕。 噗—— 正在喝茶的青水学院长老被茶水呛到。 还能这样招生,他们前两年怎么没想到呢! 大比一结束,排名就已经出来,水镜把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无人有异议。 前三名还有一个花里胡哨的颁奖仪式,第一名能拿到的东西有很多,除了学院给的丹药、符箓、天材地宝之外,还有朝廷奖励的一大笔灵石。 这些东西对林雾而言如同浮云,她真正想拿的只有附子果。 一长串漂亮话左耳进右耳出,林雾端出礼貌微笑,接过奖励,挑出附子果专门装好,其他东西胡乱塞在一起。 混乱的白天过去,林雾一刻不停,当夜便向姜挽霜提出辞呈。 一向冷静的姜挽霜失手打翻一个杯子,茶水顺着桌面往下流。 姜挽霜:“你真要走?” 林雾:“当初我进学院就是为附子果,您不是知道吗?还说我在大比中得到第一,就把附子果给我,现在任务圆满完成。” 姜挽霜神情复杂,“你对麓山学院当真没有任何留恋?” 这个弟子翅膀太大,麓山学院关不住她,这一点她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林雾走得这样急。 林雾从没忘记过自己的目的,倒是她忘掉初衷,还以为林雾会留下。 “其实上学的日子我挺喜欢的。”林雾诚实道,“但是我没有时间了,我留不下的。” 不管结果如何,三个月以后,她都不会继续存在于这个时间线里。 姜挽霜低低叹一口气,“去吧,我不会阻拦你。” 林雾微微动容,姜挽霜和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不像师父那样一开始捡她只是逗乐子,姜挽霜的爱从头至尾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在她说出不能当弟子这样近乎违逆的话后,也依旧把她当成亲弟子倾囊相授,处处关怀。 她认真道:“师父,谢谢你。” 姜挽霜一愣,“你现在要走了,才愿意喊我一声师父。” 林雾抓住姜挽霜的手,“我很感激你,非常非常非常感激。” 如果不是姜挽霜,或许她无法还原出穿越阵法,她们两人之间好像一直是她在索取,姜挽霜在给予。 这种感激所展现的出来行为,就是最直白地给钱。 她拿出一半的身家给姜挽霜,“拿去买点好吃的。” 姜挽霜哭笑不得,“我不缺钱花,不需要你这个弟子给我钱。” 林雾悻悻,“你真不要啊?” 姜挽霜摇头,摸摸林雾的头,“刚比赛完,好好休息,以后路过长兴郡记得来看看我。” 林雾郑重点头,“我会的。” 等林雾走后,姜挽霜静坐良久,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跟林雾说。 第二天林雾出宿舍门,正打算去找燕归辞和浮生,就看见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站在路中间,对方的气质和铁金铎有点像,她选择避开走。 严长老等了半天,也不见林雾过来打招呼,转身过去一看,林雾竟然转道往另一边走。 他急忙喊道:“林雾!” 林雾回头,指指自己,“你喊我?” 严长老慈爱道:“跟我走吧。” 林雾一头问号,“你谁啊,让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你不会是拐卖人口的吧,怎么混进我们学院的?” “不错,警惕心很强。”严长老看林雾哪哪都满意,“我是长平学院的严长老,来接你一起回学院。” 林雾:“回什么学院,我跟长平学院有什么关系?” 严长老:“姜院长没有和你说吗?她同意让你去长平学院跟我研学阵法一年,我最近正愁着找弟子呢,要是我的衣钵没人继承岂不是要失传,那群笨蛋没一个有天赋……” 喋喋不休的话让林雾有点发晕,但好歹是听明白事情的经过。 她拒绝道:“我不去。”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8节 说完就要走,严长老拦住她。 “你师父让你去,你怎么能不去呢?”严长老睁眼说瞎话。 林雾:“我已经从麓山学院退学,也不再是姜院长的弟子,我背弃师门,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就不耽误严长老的时间了。” “什么?你已经退学!”严长老大惊。 林雾:“是。” 严长老:“那真是太好了!” 林雾:“啊?” 严长老:“一定是她教得不好才留不住你,你去当我的弟子,我保证一定好好把你教导成人。” “不要。”林雾烦了,“我说不去就不去,不要挡我的路。” 她真是看错人,对方和铁金铎一点都不像,还是铁金铎比较好好,虽然古板要强,但绝不会死缠烂打。 严长老:“你看,你不尊敬师长,一定是姜院长没教好,我就不一样……” 林雾表情狐疑,怀疑对方是不是疯子,她都这个态度,是个人都会不爽吧,竟然还要她当弟子? 她自动屏蔽对方的话,径直往前走去。 一个阵法从天而降,眼前景色消失,漆黑的环境中金色光线上下漂浮。 严长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你什么时候乖乖听话,我就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要是你能自己破阵,那算你有本事。” 林雾火了,“是不是有病,怪不得你找不到弟子!快把我放出去!” 严长老:“在阵里你听不到除我之外的人的声音,别人也听不见你说话,你就好好琢磨阵法吧,还想跟我斗哈哈哈哈哈……” 第116章 成亲 困住林雾的阵法就在学院里, 甚至就在道路旁边,半空被扭曲成黑色,看不见里面的人。 燕归辞发现林雾不见, 无论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带着浮生一起找人,动静之大把姜挽霜都惊动。 姜挽霜注意到学院里多出来的古怪阵法,立即联想到长平学院的严长老,林雾和严长老起冲突是预料之内的事, 但没想到严长老竟然如此简单粗暴地把林雾困在阵法中。 这个阵法极具严长老的个人特色, 凝聚他多年心血,复杂无比,她一时半会也无法破阵。 姜挽霜安慰道:“她不会有事,大概就是被关几天, 我去找严长老。” 此事闹得有点大,麓山学院的弟子都知道林雾被长平学院的长老关起来,关于两个学院不和、严长老打压林雾的传闻传开。 听到谣言的长平学院院长差点气死, 他辛辛苦苦和麓山学院打好关系, 想借一些老师过去教学几天, 结果严长老扭头就把姜挽霜的弟子困住! 严长老早预料到会有人疯狂找他,他提前躲起来,任凭所有人把长兴郡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见他,他固执地不肯放出林雾。 严长老放话, 林雾想要出来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是向他认错,乖乖跟他学阵法, 其二是林雾自己破阵出来。 林雾也犟, 死不开口求饶,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众人无奈,阵法解不开,人又找不到,在知道林雾没有危险之后也就由着两人掐架,出不了大事就行。 在姜挽霜再三保证林雾不会出事下,燕归辞看在林雾敬重姜挽霜的份上,勉强按耐住暴露业火打爆阵法的冲动,守在阵法边上等林雾出来。 浮生头顶着一碗面飞过来,“吃面。” 燕归辞:“不吃。” 浮生:“她在里面也有吃的,你何必在外面饿着自己?” 燕归辞:“她芥子袋里只有辟谷丹,这样难吃的东西,以她挑剔的性子一定不爱吃。” “你真不吃?”浮生确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它拿起筷子自己埋头吃起来,真不明白燕归辞为什么这样自虐,林雾不就是在阵法里闭闭关,又不是死了。 想到燕归辞说的“难吃”,浮生想起一样东西,它张开嘴,从身体里的空间拿出一个碗,碗里装着黑色梆硬的碗状固体。 浮生:“这是之前林雾给你做的药膳。” 它还是没鼓起勇气用自己的肚子销毁,不敢扔学院里怕被林雾发现,一直放在空间里藏着,时间一长都忘了拿出学院去扔。 燕归辞看着坚硬如石的药膳,质疑道:“林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食物?” 她做的每一样东西都很好吃,这简直实在侮辱她的厨艺! 浮生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特地表明要是吃出问题绝对不是它的错。 燕归辞:“原来是她第一次做药膳……” “其实不是第一次,第一锅她硬要我吃,我干呕了半天……”在燕归辞的眼神下,浮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是第一次!第一碗不算药膳,算毒药!” 燕归辞没搭理它,拿起药膳一口咬下去,他的牙还是比药膳硬一些,咬得咔咔作响。 暖意从胃部扩散,舒缓紧绷的经脉,一些体内的沉疴暗疾被药力冲击化解。 浮生见他吃得香,好奇地凑过来试探道:“有那么好吃吗?是不是这一锅味道不一样,给我尝一口。” 燕归辞不理它,它就在地上打滚,“给我吃一口!吃一口!不给我吃我就告诉林雾你欺负我!” 燕归辞冷眼看它,最后还是掰开一小块递过去。 “就这么点,真小气!”浮生一口吞下,细细品味。 “呕……好苦……呕……” 它干呕几下,瘫在地上不动,气若游丝道:“林雾想毒死我们……” 燕归辞拍它一下,它的身体被拍扁,又很快回弹再次变得圆圆润润。 他看向阵法所在,仿佛能透过这道屏障看见里面的人,“大比结束了,她拿到了附子果。” 浮生翻个身,“这是好事啊。” 燕归辞:“她要离开学院,去往妖域。” 浮生:“那就去咯,我还没去过妖域呢,离开学院是不是就不用学习了?” 燕归辞:“她会杀我吗?” 浮生惊得坐起,“什么东西?” 燕归辞眼神幽深,“我不会死,我也不会放手。” 浮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倒是理理我啊!” 阵外的人鸡同鸭讲,阵内的林雾头发都要揪秃了,根本看不明白这个阵法的套路。 或者说严长老的阵法根本没有套路,不像姜挽霜的阵法一样环环相扣,而是凌乱得完全找到一个线头来顺藤摸瓜解开阵法。 这是和学院派风格迥异的阵法,纵使林雾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耐着性子去解阵。 在这个过程里确实收获不小,不过对于这种她不想学严长老硬要教的行为,她还是坚决抵制,强扭的瓜不甜! 她没日没夜地研究,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已经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终于找到头绪破阵出来,一出阵就累得昏睡过去。 藏在长兴郡中的严长老感受到阵法破解,呆愣在原地,这才过去多久,小妮子这就破阵了?! 睡醒的林雾一睁眼就看见枕头旁边的浮生,它盖着一条帕子大小的小被子呼呼大睡。 她起身坐在床上,睡得太沉,醒来后还有点晕乎,盯着虚空发呆。 燕归辞走进来,倒一杯清水用灵力加热后递给她,“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有点累。”林雾懒散道,伸了个懒腰。 燕归辞:“长孙南筠和江储山要成婚了。” “什么?!”林雾一下子精神起来。 燕归辞:“日期就定在三天后。” 林雾下床,“为什么这么急,裴修风呢?” 燕归辞:“大比结束后第三天他们就公布婚期,你在阵里待了半个月,没法给你传消息,裴修风还在学院。” 桌上有一些长孙宿的传信,林雾匆匆看过一遍,气得砸桌。 这个老狐狸说什么事出突然,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江家主动提出加快婚期,她这边七皇子的事情未定,长孙宿决定把赌注压在江家身上。 林雾穿好衣服离去,被惊醒的浮生揉着眼睛,“怎么了?” “有仗要打了。”燕归辞把浮生揣进兜里带走。 林雾在学院的一个角落找到喝得烂醉的裴修风,“长孙南筠要成亲了。” “我知道啊,祝她幸福,你要是去观礼的话帮我带上礼金。”裴修风躺在一颗树上,手里拿着酒坛。 林雾:“你不去阻拦?” 裴修风大笑,“你说的什么傻话,她嫁给江储山有什么不好吗?她以后会有更好的资源,更高的平台,样样都好……样样都好啊!” 林雾:“她没有以后了。” 在成亲当晚,长孙南筠会喝下江家人准备的毒,此后每日一杯,直至经脉彻底堵塞,沦为一个傀儡妻子。 裴修风没在意她的话,醉醺醺道:“来!让我们一起祝福她!” 林雾:“裴修风,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懦弱,怂得令人瞧不起!” 就算将来用千年的时光毁掉江家又如何,掩盖不了他此刻的胆怯,事后再如何弥补也已经无济于事。 裴修风手中酒坛掉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高声道:“那你说,我能给她什么?要她跟我一起吃苦流浪吗?!” 林雾:“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她想要自由,可是现在她只能被关进笼子里!” “什么笼子!难道去了江家她就出不来吗?”裴修风语气咄咄逼人。 “我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滋味,更知道从高处跌落底层的滋味,我可以吃糠咽菜,但是不能让她吃。” 林雾:“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吃糠咽菜,你看低自己,把自己带入苦情剧本很有意思吗?为什么不认真和她谈一谈,一直躲避着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两人大吵一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杀了那个妖鬼 第199节 林雾带不走烂醉如泥的裴修风,干脆自己出发,他俩的破事她也不管了,一切纯属裴修风活该。 要是长孙南筠嫁给别人她不管,但绝不能嫁江储山,她不能看着长孙南筠死在江家。 严长老追到麓山学院时,林雾已经带着燕归辞和浮生离开,去往江家。 他捶胸顿足,恨自己不该顾着面子晚点出发,正要伤心离去时,遇到歪歪扭扭走在路上的裴修风。 严长老纳闷道:“你不是跟林雾玩得挺好吗,怎么还在这?” 裴修风:“那我该在哪?” 严长老:“林雾去江家,你不去?” “什么?!”裴修风手中酒坛落地,“你说去她哪了?” 此时的林雾在赶往江家的路上,先坐飞舟再转飞行法器,一路紧赶慢赶,要在三天时间内抵达江家。 墨伞撑平放大,伞柄折叠收起,变成一个圆盘似的飞行法器。 林雾坐在后方沉思,实在是理不清一团乱麻一样的事情,问道:“你说要是长孙南筠硬要嫁给江储山怎么办?” 燕归辞:“江家和长孙家,毁掉其一即可。” 林雾叹气,“不好干啊。” 她没有时间,这也要做那也要做,顾不过来,愁啊。 燕归辞:“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林雾盯着他,良久后,出声道:“你帮我盯着长孙南筠,随便她跟谁在一起,唯独江储山不行。”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燕归辞没有任何疑问,点头道:“好。” 林雾低头思索,这两家她暂时干不掉,只能多盯着江家,不让他们对长孙南筠下手,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不允许历史再一次重演。 一只灵纸鹤飞来落入林雾之手,拆开一看,竟然是裴修风传来的,要她马上返回,别去破坏长孙南筠的婚礼。 林雾沉思片刻,把她和裴修风之间的对话告诉燕归辞,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让长孙南筠嫁给江储山吗?” 她想知道如果不是她知晓未来,去掉局外人的全知视角,她强烈要求裴修风破坏长孙南筠的事是不是确实不对? 燕归辞看着林雾,“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另一个人。” 林雾翻出裴修风的话,“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而她嫁给别人会过得更好呢?” 燕归辞:“我不会放手,不试试怎么知道和我在一起不好?” “果然,裴修风就是个蠢蛋加怂货。”林雾下定论,把手中的信烧掉。 她看着火焰走神,老头子说得对,人情债果然难还,一欠就是一辈子的事。 师父,我还是没做不到你要求的无情无义,不像你那般绝情,抛下所有,连道别都没有就悄然离开。 第117章 破坏 墨伞落地的时候, 正好是第三天的正午,江家门口人来人往,唱礼的声音连续不断, 没有停歇。 林雾站在暗处观察, 这场仓促的婚礼如同挑衅,江储山根本不在意长孙南筠,哪怕稍微顾及一下长孙南筠的想法,都不会如此着急办婚礼。 而且暗处竟然有重兵把守, 江储山是知道她会出现所以特意派人守着吗? 江家怎么说也是五大世家之一, 虽然近年来有些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连看守的人里都两个渡劫期,其他从元婴到金丹不等, 把江家守得固若金汤。 浮生冒头,“我们要怎么进去?” “从那里进去。”林雾绕到另一边,指着江家的另一个小侧门。 一个胖婶子带着五个婢女从侧门走出, 嘴里分配着任务, “你去买姜、你去买鱼、你去买豆腐……唉哟喂, 匆匆忙忙办事,好多东西都没准备。” 胖婶子碎碎念着,挥手催促婢女们去买东西。 林雾看着一众婢女分散开来,她离开江家附近, 去街上买一些东西,藏在暗处换装。 灰色的麻布衣裳里露出碎花图案,草药弄碎捏出汁水涂抹在脸上, 肩膀往里扣, 身形微微佝偻下去, 眨眼间从一个挺拔的年轻人变成土里土气的市井妇人。 她在角落换衣裳,浮生和燕归辞在另一头等候。 等她往外走,路过两人的时候,浮生瞥了她一眼,又探头往里看。 浮生:“她买那些东西干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燕归辞:“她不是已经出来了么。” “我怎么没看见?”浮生左看右看,目光定格在林雾身上。 “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站这里不走?” 林雾:“小哥,我这样你还认出得我的撒?” 燕归辞:“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你是林雾?”浮生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围着林雾转。 “这是什么邪术?” “小哥,你莫胡说,这哪里是邪术,说不得说不得。”林雾眼睛闪躲,带着口音的话语和先前说话的腔调完全不同。 “你、你怎么做到的?”浮生被震撼到。 面前的人从里到外没有一点林雾的影子,脸上没有做太多伪装,就涂个脸再画粗眉毛,但看上去就是和先前不一样。 林雾:“老本行撒,赶紧走咯,不然赶不上趟哈。” 林雾抬起手,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涂黄,不知用什么东西捏出皱纹的样子,掌心布满厚厚的茧子,连细节都伪装得十分到位。 她露出手腕,朝燕归辞晃晃。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掌心相贴,而后变成一条小黑蛇缠在她手腕上。 林雾一把抓过浮生塞进口袋里,步伐匆匆往外走去。 买姜的婢女提着一大篮生姜往前走,街道人多,提着篮子很难走,她进入巷子抄近道。 林雾跟在她身后,手一抬把人打晕,一手扶着人,另一只手抓住篮子,把婢女拖到安全的角落放好,她提着篮子往前走。 江家侧门门口,其他买东西的婢女已经到齐,胖婶子骂道:“春麦怎么回事,买个姜磨磨蹭蹭!” 林雾匆匆走过去,搓着手拘谨道:“买姜的小姐闹肚子撒,让我帮忙把姜拿过来。” 胖婶子:“这个时候闹肚子,我看就是平时吃太多!你们哪个提一下姜?” 四个婢女都不说话,拿自己的东西都够重了,谁还想帮忙拿姜啊。 所购买的食材都是灵食,有修为在身也重得很。 胖婶子骂道:“你们不想干了是吧,拿个姜都不乐意,要不然去当主子好了,这样一辈子都不用干活!” “我拿我拿,我有力气撒,我能送进去。”林雾赔笑道,提着篮子的手用力举起展示自己的力量。 胖婶子打量她两眼,“行吧,你跟我们进去,不要多看多话,懂了吗?” 林雾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不能冲撞贵人。” 胖婶子转身进门,“走吧。” 林雾提着篮子跟在一众婢女后面进入江家,没引起任何注意。 他们进来的地方不在前厅,后院里人人步履匆忙,一路走到放置食材的冷库,林雾在胖婶子的指挥下放好生姜。 一个年轻的女子过来催道:“怎么这么慢,厨房赶着要呢,活多得都忙不过来,赶紧过去帮忙。” “就来就来。”胖婶子看向林雾,“你记得出去的路吧?自己出去,不要生事。” 按理说应该找个人送她出去,但是实在忙不过来,又见林雾一路老实,才叮嘱两句让她自己出门。 林雾:“记得记得,我这就走,你们忙撒。” 她走出冷库,一路穿过长廊绕到人少的地方,步伐逐渐稳重,身姿挺拔,边走边拆掉头上的发包,披散的头发扎成一束。 身上的麻布衣裳和碎花内搭随意一扯就撕下,露出里面的浅紫长裙,发黄布鞋换成如今最流行的鞋子款式,帕子擦干净所有药汁,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和刷子在脸上涂抹。 等走到前厅的时候,她脸上妆容齐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江家的布局。 一个端着东西的婢女走过,不小心撞到林雾,她急忙道歉:“小姐对不起,您没事吧?” 林雾摆手,“没事,是我不小心走到这里。” 婢女松口气,“您往前走再左转就能到前厅,后面人多,当心冲撞您。” 林雾:“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婢女离开,林雾慢慢悠悠朝前厅走去,闲庭信步,好似在逛自家花园。 迎面走来一排护卫,林雾主动问道:“这样的日子你们还要值守啊?” 护卫头领盯着林雾看两眼,又低下头,答道:“不可松懈。” 林雾:“江家的管理不错,比李家好一点,没有毛毛躁躁不像样。” 护卫头领向林雾行礼,带着一行人继续巡逻。 前厅人声鼎沸,嘈杂程度不亚于后厨,林雾走入其中,如一滴水融入海里,没有任何存在感。 她不和人搭话,就找一处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一口,目光散漫地从人群扫过。 有女子主动靠近聊天,“你是哪家的人啊?之前没见你出来走动。” 林雾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小点声,其实我是长孙家的人,我想看一下姐姐要嫁的江家是什么样,他们不让我来,我偷偷来的。” 对方了然,“我叫李棠,听说新娘长得很好看,真的吗?” 林雾:“那当然,我姐天下第一好看!” 李棠哈哈笑一下,“那我可开始期待了。” 林雾叹气,“你说江储山为什么那么急着娶我姐,我准备的礼物都没做好。” “这……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说出去啊。”李棠压低声音。 林雾:“我绝对不说!” 李棠:“学院大比的时候,江储山不是被一个叫林雾的人羞辱吗?后面听说长孙家还想退婚来着,江家急了,才赶紧把婚礼办掉。”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0节 “这样啊,家里人都没和我说过。”林雾吃惊。 李棠打量林雾,“说实话,我感觉你五官和林雾还有点像。” 林雾摸脸,“是吗?” 李棠点头,“也就五官像一点,眼神不像,她眼睛可冷了,还有你的皮肤也更白更细腻一点,整体都更精致,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呀?” 林雾微笑,傻孩子,更精致是因为画了个非常完美的妆啊,粉底在脸上糊个十层重新画脸,有几分像都已经是她技术不够到位。 她答道:“我用的是稻容家……” 两个女子凑在一起聊天,和这里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作为新郎的江储山不在江家,出门去接长孙南筠,要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行程,直接去抢接亲队伍更快。 林雾以看看江家的布置为由暂时和李棠分开,站起随处溜达。 每走过一个地点便悄悄抛下一颗灵石,她也不往人少的地方走,以免引起太多注意。 “你在干什么?”一个女子站在林雾身后,把地上的一颗灵石捡起。 林雾转过身去,手里抓着一把灵石上下抛动把玩,“诶呀,不小心掉了一颗,谢谢你。” 她伸手取走对方手里的灵石,面前的女子很眼熟,前不久才在赛场上见过。 女子上下打量林雾,“你是谁?” 林雾:“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真叫人伤心,江舒,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的名字。” 江舒盯着林雾,细长的眉毛拧起,脸色一变,“你是林雾!” “能看出来啊?看来我的妆化得还是不够好,太久不化,手艺都有点生疏了。”林雾笑着靠近江舒。 她抬起手,残影闪过,江舒没能说出下一句话,闭眼昏厥。 林雾挽住江舒的手臂,灵力控制住她的身形往前走。 两人手挽着手动作亲昵,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密。 林雾把江舒塞进一个空房间,踏过门槛往外走,刚走出没几步,身形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 逼仄潮湿的后院墙角处,林雾对上李棠的眼睛。 她比李棠高一些,离得近时带着压迫感。 “别这样看我,要装就继续装下去,我还是喜欢看你装天真时的眼睛。”李棠率先开口。 对方没有闹起来的意思,林雾也就暂时打消动手的想法。 “不错啊,我都没发现你。” “那不还是没瞒过你?”李棠摊开双手。 “不用试探我,我能接近是因为带着法器,说是渡劫期之下都不会察觉,看来我是遇到骗子了。” 林雾:“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我是林雾。” 光靠感知还真无法察觉,她主要相信直觉,无数次救她于生死之间的直觉比什么都好用。 林雾问道:“我什么地方露出破绽?” 李棠:“所有世家的人员我都知道,包括长孙家。” “这样啊,那下次我还是装成婢女好了。”林雾自我反思。 李棠:“那倒也不用,一般人发现不了,但我是李棠。” 她学着林雾的句式,笑眼弯弯。 林雾退开一些,“李小姐知道却不告发,让我很是感激啊。” 李棠:“人生多无趣,难得遇到个有意思的事。” 林雾懂了,这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看热闹的李棠跟着林雾一起溜达,作为真实存在的李家人,一路没人阻拦李棠。 林雾:“你帮我打掩护,就不担心你们两家闹起来?” “江家要是联姻不成,命数也就差不多了,墙倒众人推,江家要担心的可不止李家一个。”李棠无所谓道。 这话说得透彻,盯着江家的人不知多少,一旦露出一点势弱的迹象就会被环伺的群狼狠狠撕咬。 其他世家巴不得江家早点倒,不主动找茬已经不错了,又怎会插手能让江家倒霉的事? 江家一代不如一代,新一辈弟子撑不起来,老本吃不了太久,衰败是迟早的事。 回到前厅,林雾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姬无咎频频朝林雾看来,明显到李棠都发觉,主动打招呼道:“七皇子,好久不见。” 姬无咎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林雾身上,“你是……” “她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来的,有问题吗?”李棠笑眯眯答道。 林雾:“这就是七皇子呀,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英明神武呢。” 声音变化,语调拉长,听上去天真烂漫。 姬无咎喊道:“林雾。” 本来他还不确定,听她这样一说话,可以笃定她就是林雾,他在桐州的时候曾见识过林雾变脸的技术。 他上上下下打量林雾,即使见过一次,但对她这种大变活人的技术依旧叹为观止。 林雾:“七皇子认识我?” “别玩了。”姬无咎无奈,“我自认对你还是有些了解,不至于认不出来。” 他没有多少意外,不管是她出现在此,还是和李棠成为“朋友”,所有令人惊奇的事在她身上都变成理所当然。 “是吗?”林雾不置可否,“你总是这样有自信。” 如果她还是卖姜妇人的装扮,姬无咎一定认不出来,他之所以看得出是因为此刻她没有刻意去演。 姬无咎:“现在出现就是自投罗网,你猜外面的守卫都在防谁?” 林雾:“那你猜他们防得了谁?” 极具林雾特色的回答让姬无咎一时失语,他左右看一圈,见燕归辞不在,抬脚往林雾身旁凑近点。 姬无咎:“需要帮忙……嘶——” 小黑蛇从林雾袖子下探出头,一口咬在姬无咎的手臂上。 林雾把小黑蛇按回去,婉拒道:“不用。” 婚礼只是一个形式,结契才是最主要的,江储山匆忙办婚礼是办给她看,她破坏这个婚礼就是要光明正大打他的脸。 至于之后要怎么阻止两人结契……只能希望姬无咎给力一点,能拉拢住长孙宿了。 不过靠他人不如靠自己,林雾捏捏鼻梁,在心中比较江储山和两个皇子哪一个更好杀。 她看向姬无咎,问道:“姬无咎,皇储之位你是否有意?” 之前她和姬无咎从没正式谈过这个问题,她在长孙宿面前扯大旗完全是糊弄他,或许就是姬无咎看上去太过暧昧的不争不抢形象让长孙宿不敢赌。 姬无咎一愣,瞥一眼李棠,压低声音道:“怎么现在说这个?”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但夜长梦多的道理林雾深以为然,着急的事抓紧说,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让一些本该早说的话一拖再拖,导致变故发生。 林雾:“我给你拉拢一个盟友。” 姬无咎:“谁?” 林雾:“长孙宿。” 姬无咎开口刚要说什么,被门外的嘈杂声响打断。 “新郎新娘来啦!” 天色已至黄昏,今日天气不好,暗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太阳被厚重云朵遮挡,自然也看不见晚霞。 人群涌过去,姬无咎的话咽下,深深看一眼林雾,而后被寒暄的人拉走。 林雾随着人潮向前,李棠紧跟在她身旁,问道:“你们说话不避着我,不担心吗?” 林雾:“若是一个江家消散,自然会有另一个世家上位,与其反复衡量与其中各家的利益关系,不如和一个新起之秀合作,你觉得呢?” “先前家主同我说,如果无法和你交好也千万不能得罪你,之前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李棠感慨。 三言两语,抛出一个大饵想把李家也拉入这张网中,而她确实为此心动。 长孙家刚出世,有钱无名,皇家与世家意义不同,李家是五大世家之一,三者代表着不同的立场。 原先前两者独立在外,要是李家参与其中,一条线上的三个点串联,对三方都有益处。 至少对于李家而言,如果拉到这两个盟友,能消化的利益就更多了,而作为主动串联起两方的李棠,在家族里的地位自然也能再提一提。 看个热闹还看出好处来,这波不亏。 李棠拍拍林雾的肩膀,“江储山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话里的主角从灵兽背上跳下,一张脸没什么喜色,眼睛在人群中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江储山顺着一道灼热的视线看过去,李家的李棠探头观望,也不知在瞎激动什么,她旁边的女子捂嘴笑,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转身去扶车厢里出来的长孙南筠,走在铺地的红布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长孙南筠头顶珠帘,一颗颗密集的红珠子串在一起遮挡住面容,行走时珠帘晃动,泄露几分绝色容颜,带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反倒比完全露脸更吸引视线。 林雾拿出一颗留影珠记录下这一幕,以后要是裴修风和她吵架,她就拿出留影珠给他看! 两人并排往前走,司仪高声唱词,周边人纷纷起哄,然而中心的两个人都一脸漠然,没有任何情绪,宛如两个提线木偶。 所有明处暗处的护卫注意力全部聚集在两人身上,林雾站着不动,手指隐藏在宽大袖子下方。 五步、四步、三步……看不见的线潜伏在地下,等待着两人靠近。 林雾低着头,背部绷紧,等待阵法被触发。 最后一步,江储山右脚脚掌离地,所有吵闹和色彩都形成背景,突出那只离地的脚。 “林雾!” 门外轰的一声,几个护卫飞起倒地,裴修风冲进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1节 一时间,院落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裴修风身上,长孙南筠和江储山同步回头看去,裴修风僵住。 红布铺成的路上只有四个人,最前面是两个撒花的小花童,而后就是长孙南筠和江储山,他们周边空出一大块空间,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热闹的前厅鸦雀无声,护卫即刻赶到,武器对准裴修风。 裴修风艰难开口道:“我来……找林雾。” 躲在人群后方的林雾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着,江储山差一点点就踩进阵法里,偏偏打岔的人还是裴修风。 之前叫他来他不来,现在倒是出来坏她的事,他就那么希望长孙南筠成功嫁给江储山是吧! 李棠看看裴修风,再看看身旁的林雾,眼睛发亮,刺激啊! “她不在这。”江储山挥挥手,示意护卫退开,大气道。 “你若是来观礼的,我很欢迎,来人,给裴道友准备个位置。” 裴修风挤出一句话,“不了,我这就走。” 江储山:“别急着走啊,南筠这辈子就嫁一次,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笑得假惺惺,真恶心。”李棠给林雾传音。 裴修风:“我还要去找林雾。” 江储山:“说不定她也会来,你这里等等,实在不行我派人帮你找。” 他的态度一改先前跋扈,说得十分得体大度,但他越是这么说,裴修风的脸色就越难看。 一旁的长孙南筠像是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一般,垂着眼站在一旁不动,也不参与进他们的对话。 江储山故意喊她,“南筠也希望你留下,是不是?” “是。”长孙南筠袖子下的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努力控制嗓子把声调拉平,不泄露半分情绪。 裴修风声音艰涩,“我没有想打扰你的婚宴,我是怕……”是怕林雾来闹事,打扰你的安宁。 “我知道,裴道友定然是来恭贺我们,只是来得晚了一点,没关系,现在也不迟。”江储山笑着,露出一排森白牙齿。 “啧啧啧,裴修风真是个痴情种啊。”李棠继续传音,话锋一转,“不过这都能忍,算什么男人?” 林雾被李棠这个话唠烦得不行,什么情绪都酝酿不起来,没好气道:“少说点话吧,这么喜欢热闹,你站到裴修风旁边去看。” “我喜欢看热闹,但不想自己变成热闹。”李棠摇摇头。 “你就这样看着,不动手?” 林雾:“不急。” 她的陷阱还没被踩中,还要耐心一些继续等待。 裴修风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一圈,没看见林雾,又怕她出现生事,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好。” 最后还是没闹起来,裴修风的出现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有护卫半请半送地把他拉开,婚礼流程继续,乐曲再起。 江储山如斗胜的公鸡转过身去,拉一把长孙南筠的衣服继续往前走。 脚抬起、落下,白光闪现,掀开的气浪如同一场绚烂烟火,以江储山为中心往外推,一条连着一条亮起,一个阵法成型。 灵气被抽入阵法,转换成汹涌水浪涌出,上空所有灵气瞬间抽空,水漫江家。 天空开了一个口子,巨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场面犹如一盆水冲塌蚂蚁窝,直接把江储山抽飞,所有宾客往外逃离。 巨浪冲塌房屋,后厨里的鸡鸭鹅猪鱼在水里翻滚扑腾。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林雾安然站在墨伞上,笑问:“江储山,我送你的这份大礼怎么样?” 第118章 妖域 护卫们反应不慢, 统一拔刀奔向林雾。 林雾脚下白光浮动,眨眼间闪现到另一个地方,她脚下的竟是一个两重叠加的阵法。 受严长老的古怪阵法启发, 她思路打开, 保证让江储山拥有一个难忘的婚礼。 水还在涨,阵法的范围只囊括江家,不会外流。 燕归辞恢复人身,站在林雾身旁, “还撑得住吗?” 林雾:“没事, 有灵石。” 灵力枯竭还有大把灵石可以补充,这种场面想要狠狠打江储山的脸,费点劲也是应该的。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闹出最大的动静,让人往后一想到江家就能想起今日闹剧。 浮生从林雾口袋里钻出来, 飞到她头顶上左看右看,“哇,好多人啊!” 江储山浑身湿透, “林雾, 你竟然真的敢来!” 林雾:“我为什么不敢?该害怕的人从来不是我。” 她甩出铁链把长孙南筠拉开, 长孙南筠头上的沉重珠帘落下,沉入已淹没过桌子的水底,各种装饰的金钗也散落一地,只剩最里面稳住发型的几只。 长孙南筠落在林雾身旁, 红唇轻颤,“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林雾:“我来救你,不过也就这一次, 下次我不会再插手, 有一点我要提前声明, 你嫁给谁都行,唯独江家人不行,他们全家坏种,不是良配。” “长孙南筠,过来!你是我江家的儿媳!”江储山呵斥道。 他没有急着反击,知道林雾重视长孙南筠,他偏要当着林雾的面把她喊过去。 两个渡劫期的护卫已至,站在一旁盯着林雾和燕归辞,李棠以及姬无咎与其他宾客远远观望。 至于裴修风……被两个护卫按压住,神情焦灼。 裴修风:“林雾,你不要闹行不行?” “不行。”林雾冷声道,“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纵使所有人阻拦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 裴修风咬牙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们就绝交!”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你就当我肆意妄为、乖张恶劣吧。”林雾看向裴修风,目光像是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你不是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成为他。” 裴修风不是她的师父,那个终日酗酒,从来不给她买糖吃,天天逼她修炼,经常教训她的糟老头子,已经永远回不来。 裴修风一怔,有些茫然,林雾的话如此决绝,明明在笑,却又如此悲凉。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人群里的一位宾客把这一幕通过法器传送给长孙宿,长孙宿揉揉太阳穴,他还是低估林雾的胆量,或者说低估裴修风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长孙南筠思绪纷乱,站着不动,江储山又喊道:“长孙南筠!” 衣摆轻晃,大红的喜服用金线绣成,泛出明亮色泽,长孙南筠咬着下唇,往前走一步。 她轻声道:“对不起。” 林雾:“你没有对不起我。” 铁链忽地绕过长孙南筠的脖子,猛地收紧,她瞪大眼睛,肺里的空气被剥夺,她无力地抓着铁链。 林雾不再压抑境界,长期压制的灵力在经脉内猛冲,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疯快吸纳灵力,突破元婴初期,晋级中期。 她手指一动,铁链将长孙南筠吊起,长孙南筠再如何有天赋,在二十几岁的年纪也不过金丹初期,在元婴中期的威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一众看戏的宾客哗然,皆震惊于林雾的等级。 一直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的江家家主失手捏碎手中茶杯,目光沉沉,二十出头的元婴中期…… 既然已经得罪,今日无论如今都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混在人群当中的青鸟啧啧称奇,记录下这一幕,果然大场面,专门跑这一趟不亏。 今日之后,林雾之名必然传遍整个大陆。 除了等级令人震惊之外,林雾的行为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说是救人,却又在杀人。 江储山被惊得说不话来,之前他只当林雾胆大桀骜,没想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裴修风冲破束缚跑到林雾前方,不敢再靠近,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林雾:“你怕我啊?” 她从目光从裴修风脸上移开,划过江储山、划过一众宾客,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神或意外或闪躲。 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他们总是那样惊惧,所以她从来没有真正与之交心的人,唯一一个不怕她的师父,也已经化为一抷黄土。 一只手掌握住她的手,燕归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她拉回着喧闹的人间。 “他们不懂,他们不配,别遗憾。” 林雾眼睫一颤,抓紧燕归辞的手,眨一下眼睛将所有情绪收起,缓缓松开手,看向长孙南筠。 铁链放松,长孙南筠摔坐在墨伞上,白皙的脖子被勒出红紫色伤痕,她连连咳嗽艰难喘息,眼睛呛出泪花,一滴泪悄然落下。 林雾问道:“临死前你在想什么,想自己终于解脱,还是伤心于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长孙南筠不答,林雾就接着说:“人活一辈子,说不定下一秒就死了,委屈自己没有意义,自己高兴才最重要,不要总想着欠人什么,不如想想自己过得这么惨全是老天无眼,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全场静默,只有林雾的声音在回荡,字字铿锵有力。 浮生飞到燕归辞肩膀上,悄悄问道:“她在干什么啊?” 燕归辞:“她在点醒长孙南筠。” 先前长孙南筠昏了头一般要走向江储山,刚才那一刻可能大家都觉得林雾真会怒而杀人吧。 只有他知道她的心肠有多软,置之死地而后生,裴修风软弱,长孙南筠又何尝不是,或许在濒临死亡时她才能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勒痕是真的,情绪也是真的,死亡的感觉也是真的。 正是因为在意,林雾才会插手这件事,不然以她懒散的性子,一点麻烦事都不愿意干,又怎么会对上江家? 裴修风不知道他在林雾心中的分量,也根本不懂林雾。 身后微风轻抚,折扇抬起,挡下一片刀光。 两个渡劫期的江家长老出手,林雾把长孙南筠往李棠的方向扔去,李棠急忙把人接住,看着长孙南筠脖子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 下手真够重的,她腹诽一句,拿出药膏往长孙南筠脖子上抹。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2节 阵法内的积水还在上涨,已经快淹过房屋,墨伞入手,像一片水上的黑色荷叶。 元婴中期对上渡劫期还是过于勉强,在阵法的辅助下勉强能支撑,积蓄的水也变成她手中武器,水龙咆哮着吞下对手。 长老手下刀光密集如雨,水龙坠落,他一双眼紧盯林雾,飞扑而来。 飞溅的雨滴打湿长老的衣衫,水凝结成冰全力将他的一条腿冻住,墨伞盯准他行动不便的腿砸下去。 血色的冰四散,林雾喘口气,渡劫期果然不好打,要是同等级的人怎么也得废掉一条腿。 墨伞分解成无数细针,攻击都被长老挡下,双方一时难分上下。 浮生趴在燕归辞肩上,两手抓紧他的衣服免得自己被甩出去,用力把长老拖进梦里,脸都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成功。 它叹口气,表情沮丧,两个人都在打架,而它竟然帮不上忙。 它把目光移到江储山身上,都是这个坏蛋的错,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夜夜做噩梦。 不知道是对方太弱还是太恍惚,它竟然轻易地入侵进他的意识,它在里面留下一棵种子,方便晚上给他织梦。 青鸟从人群里挤出来,打开一瓶林雾非常推荐的变脸丹吃下一颗,顶着两个鼻子冲进战场。 多一个人,压力便小一些,林雾看过去,没法从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看出对方是谁。 青鸟潇洒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用在意我是谁。” 林雾:“吃变脸丹还认识我的人不多,我知道你是谁,别掺和进这件事。” 墨伞打在长老腹部,而她也受了一击,喉头腥味上涌。 青鸟:“我怕你死。” 林雾:“我不会死,我数三下,我们一起跑,三……” 青鸟:“真的假的,不是骗我吧?” 林雾:“二……” 青鸟:“你倒是说清楚啊!” 林雾:“一!跑!” “你他爹的!”青鸟扭头就跑。 阵法爆开,所有积水如同风暴下的海浪猛烈翻滚,将剩余的□□建筑全部冲塌,水浪翻天,惊得一众宾客跑得更远一些。 站在阵法中央的两个长老全部炸飞,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天地,连带着地面都震动起来。 林雾和燕归辞的背影消失的江家门口,江家家主怒喝道:“追!一个都别放过!” 阵法消失,所有积水眨眼间蒸发,只留下一片狼藉残骸。 江家家主带人追出去,其他有爱看热闹的也不远不近跟着,李棠把受伤力竭的长孙南筠塞给裴修风,匆匆跟上去看戏。 靠腿跑是跑不掉的,身后追兵多如蜂群,像饿狼一般紧追不舍。 林雾:“我们又要跳崖了。” 进江家之前他们考察过逃跑路线,一致认为山林西面看不见底的瀑布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燕归辞:“天才总是更容易遇到危机。” “不错啊燕归辞同志,都会抢我的词了。”林雾没忍住笑。 “好像我一直在带你过这种被追杀的日子,你会不会觉得烦?” 燕归辞:“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烦。” 耳边隐隐响起水声,燕归辞朝林雾伸出手。 林雾把手搭上去,燕归辞紧握住她的手,浮生钻进燕归辞衣领里闭上眼睛。 瀑布前,林雾回头看一眼追兵,朝最前头的江家家主说了四个字:“江家必亡。” 两人一跃而下,燕归辞搂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 四个字振聋发聩,瀑布上方水汽环绕,两人消失在白色水雾中。 手掌传来刺痛感,昏沉的大脑逐渐恢复清明,林雾抬手捂头,艰难坐起。 最后的记忆停在她和燕归辞跳下瀑布,瀑布的高度出人意料,即使做好完全之策,在落水的瞬间还是摔晕过去。 “啊!”旁边传来一声惊叫。 林雾看过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蹲在她旁边愣愣看着她,脸颊两侧不是人耳,而是毛茸茸的猫耳,牙齿尖尖,并不像人类一般整齐的两排,身后还有一根猫尾巴。 她看一眼发疼的手掌,上面有两个牙印,她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吃我?” 小猫妖猛地站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没死啊?” 林雾:“你觉得呢?” 小猫妖“喵”一声,快速化为原型窜进草丛里,身影消失不见。 林雾打量周遭环境,瀑布分流到此只有一条小小的河,土地贫瘠,只有河边的草茂密一些,其他地方稀稀拉拉,连个高一点的树都没有。 她站起张望,没看见燕归辞所在,画出阵法寻找折扇定位。 灵力一调动她就察觉不对劲,这里的灵气浓度很低,她这是到了什么偏僻荒芜之地吗? 她顺着定位往前走,穿过稀疏的杂草,前方出现一些人活动的迹象,一块块田地里玉米苗在风中摇晃。 一个带着帽子的农人在田间除草,林雾走过去问路,“老伯,请问……” 转过来的脸让她后面的话一下子卡壳,对方长着一个牛鼻子和一对牛耳朵,和电视剧里的牛魔王形象有点像。 牛妖打量一眼林雾,表情变得惶恐,局促问道:“大人要问什么?” 林雾自然地接话,“这里是哪里?妖都往哪走?” 牛妖小心道:“这里是金文,妖都在南边。” “多谢。”林雾道谢,告别牛妖。 先前看见猫妖就觉得奇怪,现在遇到牛妖倒是得到答案,他们竟然被瀑布冲到妖域来,直接省去赶路的步骤。 不管是猫妖还是牛妖修为都不高,无法完全化为人形,还留有妖形的痕迹。 对于妖而言,实力越强就越像人,妖族尊卑看实力,又没有道德约束,大妖可以随意处置小妖,这也是为什么牛妖会惧怕她。 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眼前,一眼看过去大概也就三十户人家。 几个孩子在田埂上跑来跑去,身后都有尾巴,猫的、狗的、牛的,基本是这三类。 田间有妖劳作,也都没有完全化为人形,这是一个实力不强的闭塞小村。 见到林雾走近,劳作的妖停下,小孩子也不敢吵闹,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有些头疼,在人界她还可以隐藏实力打入群众,在妖域她可没办法长出其他耳朵或尾巴来。 林雾拿出一把糖递给一个孩子,“拿去分吧。” 女孩不敢动,看一眼旁边的大人。 林雾:“不用拘谨,我只是路过这里,今晚还想在这里暂住一晚,不知道可不可以?” 旁边的妇人松一口气,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二丫,还不快谢谢大人。” “谢谢大人。”女孩身后的尾巴摇晃。 林雾摸摸女孩的头,“去玩吧。” 妇人放下锄头,“大人,我带您进去吧,小孩子不懂事怕冲撞到您。” “好啊,谢谢你。”林雾微笑点头,和妇人闲聊。 “这里跟我的家乡一样,我的村子前面也有一条鱼,小时候爱去河里玩,被娘亲打了好几顿。” 她语调温和,妇人放松下来,哈哈笑道:“小孩天一热就爱下水,我家的皮孩子也是,打几次都不听话。” 走到村口时,妇人对林雾的称呼已经从“大人”变成“林姑娘”。 妇人:“我家有空房,你今晚就到我那去住吧,往这边走。” 林雾停下脚步,“我还有一个朋友,先去找他。” “人在哪?还没到吗?”妇人问道。 林雾:“他就在村子里。” 她往前走,这回变成妇人跟在她身后,村子不大,没走多久就到达目的地。 眼前是一个小院,大门周围被篱笆围起,林雾正要推门,身后的妇人先喊道:“牛二家的!开门啊!” 一只牛妖听到动静走过来,扯着嗓门道:“来了来了,苟四婶你咋来了?” 苟四婶:“我带着个姑娘过来。” 牛二刀看见林雾,顿时一愣,“这是、这是……” 没等他“这是”出个结果,林雾问道:“我朋友落水昏迷,是你把他救回来的吗?” 苟四婶探头,“你们捡人回来了?不会是牛橙捡的吧,让她少看些话本子她不听,怎么能胡乱捡人呢?” 牛二刀略微紧张,急忙解释道:“她今早出门说在河边看到一个受伤的人,她是好心才带人回来。” “多谢,带我去看看吧。”林雾不等牛二刀回答,径直抬脚走进去。 牛二刀:“慢点慢点……唉哟!牛橙!牛橙!” 牛二刀慌忙喊了几句,苟四婶和他说着什么,他压低声音答话,后面的讨论便都听不见了。 林雾推开木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燕归辞,胸口的衣衫被拉开一些,露出精壮的胸膛。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手肘压在床沿,双手捧着脸看床上的燕归辞,听到动静后回过头。 对方脸上没有明显的妖形标记,长着标志的五官,清丽可人,尾巴倒是还在,鞋里的脚还是牛蹄。 “牛橙!”牛二刀走到门口,看见这一幕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牛橙:“你是谁?” 林雾:“过路人,谢谢你救他。” 她走过去要喊醒燕归辞,被牛橙拦下,“他是你什么人?” 牛二刀:“你这什么话!快给我闭嘴!”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3节 林雾:“……我是他朋友。” “朋友啊。”牛橙别过头去,“他长得好看,我喜欢他,让他在这里休息吧,等他醒来我就告诉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少女脸上端着笑,目光落在燕归辞脸上,眼神天真纯粹。 “你少说两句吧。”牛二刀快呼吸不过来了,苍白辩解道。 “大人,小女不懂事,您莫怪,您的朋友您当然可以带走。” 牛橙回头,气道:“朋友怎么了,她只是朋友,我还是救命恩人呢!” 牛二刀:“你你你、你这个逆女!” 他拿起门外的一根棍子就要打牛橙,牛橙蹦起,满屋子乱窜,哇哇大叫。 牛橙:“难道我说错了吗?!” 苟四婶摇头道:“那些话本里的东西当不得真,把脑子都看坏掉!” 一片鸡飞狗跳中,林雾垂着眼,嘴唇紧抿,上前去把燕归辞的衣服整理好。 燕归辞睫毛轻颤,被吵杂的声音惊醒,一睁眼就看见林雾,下意识露出几分笑。 林雾手中动作顿住,燕归辞这才注意到自己凌乱的衣服以及屋内奔跑的两人,他面露茫然。 见他醒来,牛橙猛地扑向床沿,急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叫牛橙,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声音,千万不能认错人?” 燕归辞的目光从牛橙移到林雾脸上,“你不高兴?” 林雾站起,“没有。” 她看向牛二刀,“你们救了人,想要什么可以说,钱……” 钱她没有,妖族的货币不是灵石,而是妖币,原先打算出发妖域之前先兑换钱,谁知道事出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她又变成个穷光蛋。 牛二刀:“不用不用,要是没有我们也一定不会有事,举手之劳不用谢。” 牛橙从牛二刀手下挣脱,“我要他以身相许唔唔唔……话本里都说救命之恩唔唔唔……你别捂我嘴!” “这个给你们。”林雾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些丹药和符箓。 法器都是用灵力控制为主,不适合妖族,对村民来说没有丹药和符箓实用。 牛二刀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牛橙:“我不要这些,我就要他……” 父女两人又展开一场追逐站。 林雾:“走吧。” 燕归辞什么都没问,从床上站起跟着她一起出门,苟四婶嘀嘀咕咕,跟上林雾。 “牛橙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脑子不好使。”苟四婶观察着林雾的表情,忐忑道。 林雾:“没事,她确实救了人,只是她的条件恐怕我们不能满足。” 苟四婶:“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她就那样。” 两人回到苟四婶家,苟四婶清理出两间空房给他们。 燕归辞咳嗽几下,坐在椅子上休息,林雾皱眉,拿出丹药递给他,又倒水喂他。 从那么高的瀑布摔下,受伤在所难免,她被燕归辞护着,主要承受伤害的人是他。 林雾:“我们已经到妖域,在这里休息两天再去妖都。” 燕归辞:“好。” 气氛静默,燕归辞开口:“你还在为裴修风的事不高兴?” 林雾:“不是。” 燕归辞:“那是为什么?” 林雾手指抚上燕归辞的脸,指尖划过他的眉毛、鼻梁、唇瓣,燕归辞并不反抗,直勾勾看着她。 她放下手,摩擦着指尖,“说不清。” “哥哥,我来给你送药!”牛橙从门外走进,手里捧着一碗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牛橙,你叫什么?” 她大步走来,步履轻盈,纤细的身姿能量充盈,带着生机勃勃的活力,大胆而热烈,并不令人生厌。 第119章 心迹 村里出现两个大妖的事很快传遍村子,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惊惧,不过好在大妖脾气很好,并没有为难村里人。 苟四婶和丈夫、儿子以及丈夫的妹妹一起生活, 天色暗下, 另外三人踩着夕阳归来。 少女牵着一个男孩的手走进家门,在看到林雾的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我儿子苟魏和我妹妹玉葵。”苟四婶介绍道,“林姐姐和燕哥哥要暂时住我们家,快喊人。” 玉葵看一眼林雾, 小声喊道:“林姐姐。” 林雾幽幽道:“都是一起昏迷在河边, 有的人命好,被年轻姑娘搬回家,有的人命不好,被小妖当食物啃。” 玉葵诚恳道:“你昏迷不醒, 其实我是想救活你来着,真的。” “是吗?我的肉好吃吗?”林雾问道。 玉葵“哇”一声躲到苟四婶身后,“对不起嘛!我向你道歉, 我的肉不好吃你别吃我!” “咋回事?”苟四婶茫然。 林雾笑笑:“没什么。” 妖族刚死的时候肉身还存有力量, 被同族吃掉是很正常的事, 妖族的习俗如此,她不会揪着这点不放。 苟四婶丈夫去做饭,三菜一汤,家常小菜味道不差, 所有人围坐在餐桌旁,苟四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饭后牛橙再次端着药出现,也不管别人怎么看, 一个劲往燕归辞旁边凑, 即使燕归辞态度冷淡明确拒绝, 她也当没看见。 林雾:“我去找浮生。” 她起身走出门去,身后的说话声被风吹散。 初夏的夜晚清爽,晚风带来青草的气息,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夜色并不暗,明月高悬将土路照得亮堂堂,田地里与膝齐高的玉米弯腰绘出风的形状。 昆虫躲在草丛里鸣叫,每户人家都点着灯,散发着人间烟火气。 林雾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清风理不清纷乱杂念。 也不知道浮生被冲到哪里去,它实力虽算不上太强,但魇妖体质特殊,它不会轻易出事,过不久应该会自己找来。 她静静站在田埂上,望着晃动的玉米叶。 “在想什么?”玉葵哒哒哒跑过来,凑到林雾身边问道。 林雾:“你不怕我?” 玉葵:“本来挺怕的,但是牛橙都敢上门来,我就不怕了。” 要杀也得先杀牛橙那个没眼色的,她只是咬林雾一口,又没和她抢男人。 林雾:“找我有事?” 玉葵鼓起勇气道:“虽然我家没有像牛橙一样把你们谁带回家,但怎么说也收留你们两人提供食宿,算不算有一点点小恩?” “你想要什么?”林雾听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妖,能不能教我修炼,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我要出去。”玉葵坚定道。 一口气说完,心里的勇气也散去大半,忐忑地看着林雾。 这点留宿之恩太小,修炼又不是一件小事,多多少少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但是她能遇见大妖的机会太少,能与之交流的机会更是没有,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牛橙提出那样离谱的要求都还能活着,她这个请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风静静吹过,玉葵身体紧绷,等待着林雾的答案。 林雾:“燕归辞不就在你家吗,为什么还要跑过来问我,而不是直接问他?” “我不敢。”玉葵摸摸脖子。 牛橙是个傻子,她又不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好凶,他看上去真的会吃妖。 林雾摇头道:“我教不了你。” 她对妖族术法的了解仅限于书上的知识,没有实验过,胡乱指导只会误人子弟。 “好吧,还是谢谢你。”玉葵失落,仍是笑着和林雾道谢。 林雾:“我帮你问问燕归辞吧,他或许可以教你。” “真的吗?”玉葵重新燃起希望,“如果是姐姐你去说的话,一定可以的!” 林雾:“不一定,我又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玉葵:“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 林雾纳闷,“什么喜欢我?” “你们难道不是一对吗?你看见牛橙过来就出门,伤心得那么明显,是个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了啊!”玉葵答道。 林雾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出来找另一个同伴。” 玉葵:“站在这里找?” “它比较特殊……”林雾的解释略显苍白。 玉葵:“可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哦。” 林雾沉默片刻,板起脸来,“你个小孩懂什么,作业做完了吗?” “我感觉你好像在一直活在深山老林里,迟钝得跟树一样。”玉葵看着林雾,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这一刻仿佛林雾是那个十五岁小孩,玉葵才是活了两百年的老妖怪。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4节 林雾一时哑然,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只能生硬地催促道:“赶紧回去睡觉,小孩熬夜会长不高。” 玉葵郑重道:“你回房间等我,我有几本珍藏话本给你看看,不过有点少,我再去牛橙那里借点。” 林雾:? 这一夜,林雾在玉葵的监督下,看完一本本牛橙友情提供的话本,话本剧情虽然狗血无逻辑,但还真狠狠拿捏住读者心理,让人看得停不下来。 林雾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晚看过的小说多,上一辈子努力读书,娱乐乏善可陈,这一辈子努力修炼,看得全是修炼相关的书。 第二天早晨,两人被苟四婶喊醒吃饭的时候,脸上都顶着黑眼圈。 燕归辞坐在林雾身旁,问道:“昨晚睡不好吗?” “挺好的。”林雾眼神飘移。 燕归辞碰到她的手,她一下子弹开,燕归辞疑惑道:“怎么了?” 林雾痛苦抓头,“我的脑子不干净了。” 燕归辞:…… 吃完早饭,燕归辞被玉葵拉走,玉葵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时不时看一眼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滞的林雾。 也不知两人到底谈了什么,燕归辞竟然同意教玉葵修炼,得知这个消息苟四婶惊呆,激动抹泪,对着燕归辞一再感谢。 消息传开,村里人立即围聚过来,纷纷请求他教一教自家的小孩,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燕归辞没拒绝。 于是苟四婶家里聚起一群人,年纪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顶着牛鼻子狗尾巴猫耳朵听课。 中途休息时间,牛橙坚持不懈地端来汤药,这一次燕归辞没有倒掉,而是直接喝下。 一旁没事干翻看阵法书的林雾注意到这一幕,手中书页久久不曾翻动。 说好休整两日,因为教修炼的事和燕归辞的伤,亦或者还有其他林雾也说不明白的缘由,时间又拖了两天。 这一夜,村里点起篝火,所有村民齐齐出动,杀掉一头山里猎来的妖兽,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有人拿出乐器吹响,欢乐的声音流淌,小孩子们玩闹跑动,笑声混进乐声里。 天色黑透,村民手拉着手跳起舞来,中央的火焰跳跃,也在为他们伴舞。 燕归辞被男人们拉走,在他成为“教书先生”之后,便十分自然地融入这里,和大家打成一片。 林雾坐在一旁,游离在热闹之外,像是隔着一面镜子看画面。 只要不是任务所需,真实的她不会刻意融入人群,他们的嬉闹很遥远,远到她坐在这里都好似有些碍眼。 “林姐姐,这是我们自家酿的酒,要不要尝一尝?”玉葵抱着一坛酒走近,手里拿着空碗,倒酒进去递给林雾。 林雾拿过碗,玉葵手中的碗和她碰撞,“敬你一杯。” 一口饮尽碗中酒,酒不辣,微微甜,带着果子的香气。 又一个人来敬林雾,手中拿着烤好的肉和新鲜果子过来,玉葵和好几个人一起坐在林雾周围叽叽喳喳拉她说话。 她什么都没做就变成中心,被迫拉入这场盛会。 她余光瞥见牛橙拿着酒去找燕归辞,旁边的几个女子说话声传进耳朵。 “你们说牛橙不会真能成功吧?” “都说烈女怕郎缠,反过来也是一样。” “这样又帅又厉害的男人谁不想要?” “所以说下手要快,不然机会都跑咯,不能留遗憾啊!” …… 林雾喝下一碗又一碗的酒,脸颊有些发热,她从人群里站起,“我去吹吹风。” 远离喧嚣,风把酒气吹走,林雾清醒许多。 前方有微光亮起,她顺着向前走去,穿过玉米地来到一片荒野,一只萤火虫从她眼前飞过。 静谧的环境极大地放松身心,她慢步向前走去,惊起一片萤火虫。 荧光流转,如梦似幻。 在看到前方的人影时,她愣住,试探道:“燕归辞?” 燕归辞靠近,道路两侧飞起一片荧光,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林雾:“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燕归辞持续接近,没有停下。 两人的距离太近,林雾后退一步,燕归辞又跟着逼近。 林雾:“我等会就回去,你先走吧。”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后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找一个什么样的道侣?” 他离得太近,近到可以看清他浓密的睫毛,以及一双情绪不明的眼。 “没想过。”林雾想挣开手,酥麻感从脊椎骨往上扩散,心跳加快。 她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预感,急忙转移话题道:“说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喝多了,赶紧回去吧。” “林雾。”燕归辞压低声音,近乎蛊惑,“你还想杀我吗?” 声音从耳朵撩过,激起一片颤栗,林雾轻咳两声,“我说过,不会动手。” 她把音调放轻松,想要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酒意仿佛再次上涌,熏得她脑子晕乎乎,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燕归辞:“为什么不敢看我?” 林雾:“……我没有。” 燕归辞:“我喜欢你。” 林雾:“……你喝多了。” 燕归辞:“我没喝酒。” 他的气息太近,混着酒气形成一个包围圈,林雾放轻呼吸,尝试从这个氛围里逃脱。 她往后退,却被燕归辞一把抱住,她的头磕在燕归辞胸口,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更晕了。 “你想造反是吧?” 燕归辞:“是,我要以下犯上。” 林雾:“你……” 唇瓣被压住,剩下的话碎在舌尖上,他牢牢将她扣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摩擦她的脖颈,从轻吻逐渐加深,唇齿交缠。 林雾手臂发软,不知是这个吻还是上一杯酒太醉人,所有五感都失去,只有唇上的触感如此清晰。 燕归辞停下,把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微喘息,“林雾,你看着我。” 他不信她两眼空空。 林雾闭闭眼,心跳如鼓,理智不断焚烧,克制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燕归辞:“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结契,成为道侣,一起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永居。” “可我或许给不了你一辈子。”林雾最后的防守摇摇欲坠。 燕归辞:“那就只争朝夕,是你说的,人生苦短,不留遗憾。” 无数画面从眼前闪过,既定的过去、晃荡的当下、未知的将来,但……林雾抬手回抱住他。 “好。” * 酒醉后的林雾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甜甜的酒度数极高,根本不像刚喝的时候看上去那般无害。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看见一旁的燕归辞,他正好也醒来,林雾揉着头问道:“你怎么在我这,不是有房间吗?” 燕归辞起身凑近在她唇上印一下,伸出手帮她按压头上的穴位。 林雾呆滞住,“你干什么?” 燕归辞揽住她的腰把她往下带,两人摔在枕头上,燕归辞抱着她,气息极近,“昨晚你答应的事,你忘了吗?” “那不是个梦吗……”林雾望天,轻咳一声。 一个光怪陆离的、破碎的梦,怎么一觉醒来还成了现实? 燕归辞:“你想不认账已经晚了。” 林雾捂脸叹息,“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燕归辞起床,顺道把林雾抱下来,为她穿上外衣,这些事情在先前就做得顺手,此刻林雾也没什么不适应。 她观察着燕归辞的言行,像是独居的野兽小心试探闯入领域的新物种。 燕归辞梳好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颊,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变化,以前如何往后依旧如此,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 “你把我说得好像一个渣女。”林雾幽幽道,缩缩脖子躲一下,他的下巴戳得她肩膀有点痒痒。 一切如常,就好像真的只是多了一个名头,或者说燕归辞早就不知不觉融入她的生活当中,她所担忧的生活节奏被另一个人改变的事情并未发生。 院子里,燕归辞在教一众小妖一些修炼的关键,把林雾先前送他的妖族修炼书复刻给这些小妖。 林雾坐在躺椅上,继续看那本看到一半的阵法书。 途中,燕归辞在躺椅旁边的小桌上给林雾续茶,又进入厨房用有限的食材做了小点心。 玉葵溜达到林雾旁边,挤眉弄眼道:“你们睡了吗?” “什么玩意?”林雾差点被茶水呛住,“小小年纪,多看点正经书,少看点话本吧!” 玉葵:“繁衍本就是事关种族延续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的发.情期怎么过的?” 林雾敲一下玉葵的头,眯起眼睛,“昨天晚上好像有人故意灌我酒,今早起来头疼得很呢。” “哈哈哈是吗?”玉葵溜走,“我去修炼了,要早点把尾巴藏起来才能出远门……” 夏天初始,已有蝉早早爬上枝头,午后蝉鸣聒噪,伴着村民们休息的鼾声和交谈声,生活过得慢慢悠悠。 不死心的牛橙来找燕归辞,正好碰上他在画图,纸上画着衣服的图案,她问道:“你在做什么?”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5节 燕归辞把纸张收起,语气淡漠道:“与你无关,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缠着我。” 牛橙:“我不会放弃的……” 妖气涌荡,形成一双看不见手卡住牛橙脖子,这样低等级的小妖甚至用不到业火。 空气绕开走,脖子上的剧痛如此清晰,牛橙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死亡的气息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满眼惊惧。 燕归辞的眼神没有任何一点温度,冷得如寒冬风雪,像是一头巨大野兽盯上猎物,不存在任何让人误会的旖旎。 他说:“你已经没有用处,到此为止,明白吗?” 令人窒息的妖力消散,牛橙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脖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燕归辞离开,不曾看过她一眼。 等燕归辞的伤完全恢复,浮生也没有找来,它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托过梦,说不清自己再哪里,估计是迷了路,总之暂时是死不了。 两人没在村子停留太久,在众人依依不舍地目送下离去。 苟四婶:“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林雾笑着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回来看看的。” 燕归辞牵起林雾的手,十指紧扣,向南出发。 告别两人的玉葵伤心不已,打算把自己压箱底的两本话本全部送给牛橙,她要头悬梁锥刺股,努力修炼,早日走出去,说不定还能在外面遇到林雾。 她去到牛橙家,意外发现牛橙在修炼,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终日沉迷话本的牛橙竟然在刻苦奋斗?! 她惊讶道:“你吃错药了?” 牛橙:“我只是想通了。” 玉葵:“想通什么?他们今天走,你怎么不去送送?” “想通自己的人生剧本到底是什么。”牛橙答道。 “我送他们又如何,不送又如何,小小的村子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段短暂的插曲,他们很快就会遗忘。” 玉葵:“你怎么怪怪的,我这有两本话本你要吗?” 牛橙:“不要,我已经看清自己的命运,我注定要做一个被渣男抛弃,然后修炼反杀,最后独孤站在世界之巅的女人。” 玉葵:…… 玉葵:“……新话本新剧情?你开心就好。” 太阳高挂在天空,地面两人撑着伞并行,在村子的时候林雾问过村里人是否知道乌山草,或许是村子过于闭塞,他们并不知晓。 乌山草是最后一位解药,石韦没给出具体的生长环境和地点,只知长在妖域,他们要到有人的地方去问。 两人对妖域的地域不太熟悉,在苟四婶提议的集市里没找到乌山草,又不知该往哪走,便朝着妖都的方向前进。 燕归辞问林雾:“不能不解吗?” 他先前问过这个问题,得到否定的答案,仍是不死心,还要再问一次。 林雾认真道:“解蛊是在救你,你信我一次,我不会害你。” 燕归辞垂眼,“好,我信你。” 夜幕降临,两人在河边休息,燕归辞从河里捞上来一条鱼,火堆点起,锅里的鱼汤翻滚。 林雾手里的阵法书换成妖族入门修炼书,妖族排斥人族,使用灵力太容易暴露,她只能从头学习如何使用妖力。 妖可以使用灵力,人自然也能使用妖力,不过这种感觉就像用惯右手的人使用左手,带着一种别扭感,等级也难以提升。 这种灵力和妖力的转换对林雾而言完全没造成困扰,她竟然可以直接把灵力转换为妖力,她从来不知自己还有这项技能。 妖力在指尖凝结出一朵花,林雾托着下巴深沉道:“你说我是不是人妖混种?” 燕归辞抓起林雾的手咬一口,“不是。” 林雾瞪他,“这都没破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妖化形之后和人一样,但血液的气味不同,林雾受过那么多次伤,自然知道自己是人是妖,随口调侃一句燕归辞还当真了。 燕归辞:“人也好妖也罢,没什么区别。” 林雾点点头,“确实,在人界我能吊打一群人,在妖域照样可以装大妖横着走。” 是什么种族都不重要,实力才最要紧! 鱼汤煮开,香味飘散,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靠近。 两人看过去,一个女子出现在眼前,一身红衣劲装,头发扎起,看上去干净利落,就是头发上粘的几片碎草叶显得有几分狼狈。 她没有露出任何妖形的部位,气息平稳,实力不弱。 在这样的偏僻地方遇见人,双方都有些警惕。 女子没太靠近两人,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舀水洗一把脸,拿出干粮开始啃。 燕归辞打一碗汤给林雾,浓白的鱼汤香气四溢,另一个锅里还有炸得酥脆的小鱼干。 见两人吃得香,女子嘴里的干粮怎么也咽不下去,最终实在没忍住,搭话道:“能不能给我吃一碗,我可以付钱。” 林雾点头,“可以。” 女子端详着两人,笑道:“我叫郁瑾鸢,相逢即是有缘,幸会幸会。” 林雾也在打量郁瑾鸢,对方眉目英气,姿态飒爽,接过空碗的动作沉稳规矩,从形象上看风尘仆仆,但言行举止看着不像常年四处外出历练的样子。 林雾介绍他们的名字,然后直接打听道:“你知道乌山草吗?” 正在喝汤的郁瑾鸢动作顿住,一双眼目光如炬,“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自有用处。”林雾反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郁瑾鸢放下碗,“除了实在封闭的小地方之外,一般没人会提到这个东西。” 林雾疑惑,“为什么?” 在石韦嘴里,乌山草就是一种妖域遍地都是,对妖族而言就是常见的止血灵药,不至于提都不能提。 乌山草对人族来说药用价值更大,先前会有妖族人偷偷带乌山草到人界做交易,后面不知为什么渐渐少了,到现在人界再很难找到乌山草。 郁瑾鸢没回答林雾的问题,反问道:“你们是逃犯?” 林雾眨眨眼睛,答道:“我们近几十年都在人界,这两天刚从人界回来。” 听到答案的郁瑾鸢眼睛发亮,之前说“逃犯”时不见她情绪起伏,听到“人界”两个字倒是激动起来。 “人界是什么样子?从这里一直走能走出去吗?” 林雾:“从这里走估计不行,你过沙门关不是更快吗?” 沙门关就是连接着两族的大片沙漠,先前妖族想带走姬无咎的时候就是过的沙门关。 郁瑾鸢摇摇头,没解释为什么不行。 她说道:“乌山草五年前就没了,自从妖王戴上一个喜欢乌山草的宠妃给的绿帽子,妖王就下令把所有乌山草除掉。” 林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又离谱。 她皱眉道:“难道一株都没有了吗?” 郁瑾鸢:“有当然也是有,人家偷偷种的妖王也无法完全禁止,只是现在乌山草的名字都不能提,找起来难度很大,或者你可以进妖宫看看,里面的医师或许有存货。” 林雾指尖敲击着瓷碗,叹一口气,果然事情没一件轻松的。 第120章 代嫁 火焰时不时噼啪响两下, 火星迸溅,听完郁瑾鸢的话,林雾手里的鱼汤都不香了。 三人各自安静喝汤, 心思各异。 锅里的鱼汤见底时, 林雾抬头往远处看去,拿下挂在耳上的墨伞。 吹来的风里带着脚步声,地面微微震颤,动静非常细微, 但逃不过林雾的耳朵。 郁瑾鸢的反应比她慢上些许, 察觉到异常后匆忙站起,告辞道:“他们是来追我的,多谢你们的鱼汤,后会有期。” 她拿出一袋钱扔给林雾, 挑了个方向匆忙离开。 然而追来的人速度比她更快,她还没能走多远,追兵已至, 拦住她的去路。 来的人数量不少, 实力不低, 没有过多的寒暄,领头人干脆利落地出手,和郁瑾鸢缠斗起来。 离他们不远的林雾和燕归辞也被波及到,一众小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雾坐着看戏, 姿态悠哉悠哉,没有一点紧迫感,“我们只是路过的人, 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个路都能遇上这种被追杀的场景, 只能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追兵们并不理会林雾的话, 手握兵器往前冲,要拿下两人。 燕归辞站起,长期缺乏妖气滋养的身体在妖域终于可以畅快吸收妖气,在这里他也不用顾及妖的身份被人们厌恶惊惧。 磅礴的妖气漫天,他凭一己之力就将一众小兵压制住,没让林雾出手。 他没把所有底牌放出,仍有所保留,业火安静在他体内燃烧。 林雾:“不错啊,果然还是妖域更适合你。” 对此,识海内小人的评价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一群小兵苦苦支撑,其中一人喊道:“我们乃是妖都郁家,你们是谁,郁家做事竟敢出手阻拦?” 说话的人被挑出承受更大威压,折扇击中他的胸口,他跪地吐出一口血。 林雾摇头叹道:“我是乡下人,不懂什么郁家不郁家,都说我跟那边的人没关系,你们偏不信,非要自讨苦吃。” 这头追兵奈何不了两人,另一头郁瑾鸢被一个发须皆白的中年男人压着打。 林雾没有帮忙的意思,燕归辞就更不会主动出手,两人默默看着郁瑾鸢被打趴下。 从白发男的攻势里不难看出,他并不是为夺郁瑾鸢的性命而来,出手避开要害,让郁瑾鸢钻了好几个空子,不过这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郁瑾鸢冷笑道:“没想到这回竟然是嵬长老亲自来抓我,还真是荣幸啊。” 嵬长老:“二小姐,你还是安心跟我们回去吧。”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6节 他抛出一条绳子捆住郁瑾鸢,抓着绳子一头看向一旁安坐的两人。 林雾再次强调,“我跟她不熟。” 嵬长老点头,“我明白,劳烦两位阁下放过这些人。” “放人可以,但是你们无缘无故对我们动手,让我的心灵遭受巨大的伤害,需要一点精神补偿。”林雾笑吟吟道。 刚愁来到妖域身无分文,马上就有冤大头来送钱。 嵬长老眉头都没皱一下,问道:“要多少。” “果然大气。”林雾赞一声,“我要能在妖都最好的客栈住上半个月的金额,不算多吧?” 千年后人界和妖域之间打通另外的通道,两地来往非常频繁,两边货币购买率持平,但如今两处并不常来往,她不是很懂现在妖域的货币体系。 能出动这样强悍的人来追一个“二小姐”,这个所谓的郁家应当不穷。 嵬长老拿出一个芥子袋扔给林雾,“足够你住上一个月有余。” 林雾:“有钱人啊。” 她朝燕归辞示意,威压撤去,一众小兵歪歪扭扭地走向嵬长老,最开始说话的小兵难以行动,被另外两人抬起拖走。 林雾抬手一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嵬长老鹰一般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后转身离去,手中还抓着捆住郁瑾鸢的绳子,一众小兵跟在他身后。 “林雾!”一直低头仿佛认命的郁瑾鸢忽然喊道。 林雾:“你喊我也没用,我还有事情要做,不想无故惹麻烦。” 郁瑾鸢:“你不是要去妖都吗,正好可以跟我一起,你想要的东西我能帮你拿到。” “二小姐,别挣扎了,逃跑是没有用的。”嵬长老收紧绳子,疼得郁瑾鸢闷哼一声。 郁瑾鸢喘着粗气,“嵬长老的手段我还是清楚,我知道逃不过,只是想邀请两个不懂路朋友一同去妖都,有问题吗?” 嵬长老冷漠拒绝道:“不行。” 郁瑾鸢不理会他,转头看向林雾,“怎么样?” 林雾思考片刻,点头道:“好啊。” 她对上嵬长老的眼睛,笑道:“放心,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大家都要去妖,这不正巧顺路吗,要抢人我早就抢了。” 嵬长老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回过头去冷冷警告郁瑾鸢,“二小姐,你知道忤逆夫人的下场会是什么。” 郁瑾鸢咬住下唇,牙尖刺破皮肤,嘴唇渗出血来。 从这里到妖都距离遥远,妖域虽贫瘠,但地域宽广,或许是为了方便追赶到处乱窜的郁瑾鸢,嵬长老竟然没有带飞行法器,返回只能靠双腿赶路。 妖域不像人界有统一的大型飞行法器可以来往,这里的飞行法器都是私人所有,贫富差距比人界更大。 在赶路的这半个月里,林雾目睹郁瑾鸢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被抓回来,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面已经变得麻木。 她只是看戏,并不插手,时间一长,嵬长老也不再时刻盯着她。 不过她开始反思跟着他们行动是不是比自己走更慢,郁瑾鸢每逃一次都要去追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反反复复也很拖时间。 期间她尝试和燕归辞离队独自行动,但时不时撞进妖兽窝、踩中陷阱、被植物追杀,解决这些东西虽然不难,但是很浪费时间。 她对妖域不太熟悉,现在的实力又不像千年后她去妖宫时那样,打个响指就能将所有阻碍毁灭。 最后两人还是返回队伍中,先前走的路没有障碍,不是因为妖域太平,而是嵬长老仔细筛选过路线,绕开一些危险之处。 日夜不停地赶路,众人终于抵达妖都。 林雾和燕归辞正要与郁瑾鸢分别,就收到嵬长老的邀请。 嵬长老:“还请两位到家中暂住一段时间,如果你们可以看着二小姐出嫁,想必她会很开心。” 这是要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怕他们偷摸生事,林雾倒也不介意,反正住哪都是住。 赶路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清楚郁瑾鸢逃跑的原因,等进到郁家,看见忙活的仆人和一片红色的府邸,才知道郁瑾鸢是逃婚。 郁瑾鸢被关起软禁,林雾和燕归辞没被限制行动,被客气地送到客院居住,这里环境不错,所以林雾勉强能原谅外面盯梢的人。 这就是实力强悍的好处之一,在没弄明白他们是什么背景的情况下,嵬长老不敢随意对他们动手。 第一天,林雾和燕归辞出去溜达,看看妖都的景色建筑,吃吃特色美食,再进药铺里问问有没有乌山草,除了最后一项差点被药铺伙计赶出去之外,其他事情还是十分悠闲的。 如此两天之后,关于乌山草的事仍是没有一点线索。 深夜,林雾绕过看守,潜进郁瑾鸢的房间。 林雾:“说吧,你要怎么帮我拿到乌山草?” 郁瑾鸢:“我不能直接拿到手给你,但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去拿。” “乌山草在哪?”林雾问道。 郁瑾鸢:“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妖宫一定有。” 林雾:“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我也能猜到妖宫里有。” 郁瑾鸢:“可是你进不去。” 妖宫和人界的皇宫一样,防守十分严密,要想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偷东西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以林雾现在的修为来说,还做不到这件事。 林雾:“你能让我进去?” 郁瑾鸢:“你知道我要嫁的人谁吗?” 林雾摇头,“不知。” 郁瑾鸢神色阴郁,“妖域之主,妖王华宗。” “他还能人事啊?”林雾惊讶。 这个时候华宗竟然还没受伤吗,怎么还有心情纳妃子,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她的记忆有所偏差? 郁瑾鸢:“……什么意思?” “没什么,单纯地盼他早点死。”林雾思索,在脑中部署计划。 “我倒是可以扮成你的丫鬟一起进入妖宫。” “不。”郁瑾鸢否定道,“我不进妖宫,我要去人界看看,你可以代替我进去。” 林雾:“我怎么代替你,妖宫里的人都没见过你的脸吗,还是他们都是瞎子?” 郁瑾鸢:“……最后这几天时间我会研制出一种丹药,能让你短暂维持我的模样,你只需回答我,做还是不做?” 林雾:“可以。” 一条清晰的路摆在这里,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果以妃子的形象入宫,说不定更有利于她找到乌山草。 她回到房间,燕归辞在屋中等候,她把这个计划跟燕归辞说一遍。 燕归辞:“不行。” 林雾:“为什么不行?这个计划非常完美。” 燕归辞:“你要我看着你嫁给别人?” 林雾:“那是假的,而且在嫁过去的时候,顶着的脸也是郁瑾鸢,又不是我自己。” “那也不行。”燕归辞坚决不松口。 林雾:“那你说怎么办?” 燕归辞:“我来。” 林雾:“啊?” 燕归辞:“我来扮演郁瑾鸢。” 林雾:…… 那也不是不行。 郁瑾鸢老实安分在家待着,没再闹着逃跑,活动范围从房间拓展到院子,林雾去见她也没有再遭受阻拦。 不过只是看上去防守松懈,实际暗处看守的人倒是比先前更多。 林雾和燕归辞来到郁家两天,都没看见郁家的其他人,着急火燎要把郁瑾鸢抓回来的郁夫人一直没露面,他们遇到的只有来往的家仆以及嵬长老。 在初步定下代嫁的计划后,林雾和燕归辞天天外出溜达,也不去找郁瑾鸢,早出晚归,把郁家当成一个过夜的客栈。 婚期临近,郁家举行婚礼的氛围也逐渐浓厚,屋里屋外做好装扮,不过来往的郁家人脸上却没有多少嫁女儿的喜色。 今日林雾和燕归辞外出,路过郁瑾鸢的院子时听到里面传来的争执声,忍不住停下看一眼。 一个和郁瑾鸢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双手叉腰,姿态傲慢,“家族供养你长大,你吃的喝的哪一分不是家里所出,如今要你做点事情就要死要活,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郁瑾鸢掐紧手指,咬牙道:“我会嫁过去,用不着你在这指点江山。” 郁心兰:“你最好是真的听话,不要想着使什么小手段,嫁给妖王是你的荣幸。” 她以一个长辈的姿态不停数落郁瑾鸢,郁瑾鸢捏着衣服袖子,沉默不语。 林雾和燕归辞在门口停顿太久,引来郁心兰的注意,她转头过来,高高挑起的眼尾显得盛气凌人。 “是你们两个啊,不知道哪来的乞丐,在郁家待得心安理得,真是叫人佩服。”郁心兰讽刺道。 林雾看一眼站在一旁装柱子的嵬长老,“那我们走?” 嵬长老:“两位留宿郁家是夫人的命令。” “真不知道娘这么谨慎做什么?”郁心兰打量着两人。 “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小妖,土里土气,郁瑾鸢竟然跟这样的人交朋友,真是拉低我们郁家的档次。” 嵬长老:“大小姐慎言!” 他见识过燕归辞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不直接对他们动手而是请进郁家看管起来的原因,他们实力不弱,只要他们不妨碍郁家行事,没必要自找麻烦。 林雾看看自己的装扮,她和燕归辞都是一身朴素黑衣,没有过多的花样,比起妖都里花团锦簇的各种穿着,他俩就像落入孔雀群的乌鸦。 妖域里的妖似乎都偏爱靓丽的颜色,实力越强穿得越艳,恨不得把世上所有色彩都穿在身上。 郁心兰被呵斥,心生不悦,冷冷看一眼郁瑾鸢,哼一声拂袖离去。 林雾没走,在嵬长老的目光下坐在院中石凳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是自己家。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7节 她问道:“刚才那人是谁,本体是斗鸡吗?雄赳赳气昂昂,感觉下一秒就要打鸣。” “噗——”这话实在出其不意,郁瑾鸢没忍住笑,意识到不妥后立即绷紧表情。 “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和我一样是鹰,不是鸡。” 林雾:“同母异父?” 郁瑾鸢点头,“我们鹰族以母为尊,我的父亲和她父亲不是同一人。” 林雾:“既然她是姐姐,为什么嫁华宗的人不是她?” 郁瑾鸢瞥一眼没挪过脚步的嵬长老,见林雾一脸不在意,索性也不去管他,答道:“因为她要嫁给华渊。” 如今妖王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纪相当,随着年纪增长,两者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越发猛烈。 林雾了然,“郁家这是要把赌注压给大皇子。” 妹妹嫁老子,姐姐嫁儿子,郁家的拉拢之意实在明显,把站大皇子的立场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 妖族不讲太多政治.斗争,一切都看实力,谁强谁就上。 “看来你在家里不怎么得宠啊。”林雾喝一口茶。 华宗虽是妖王,但已经年老,比不过正值壮年的儿子,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上位的儿子杀掉,当他的妃子显然没什么前途。 郁瑾鸢:“郁家没有宠不宠,只有有用和没用,母亲要我嫁给华宗是因为我更强,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他一刀,郁心兰父亲是只狐狸,勾人本事学了不少,更适合大皇子。” 她所想要反抗不仅是嫁人这件事,而是整个冰冷冷的郁家,这里没有活人,所有人都是母亲手中的棋子。 她不想当棋子,郁心兰以当棋子为荣,这是她们两人最根本的矛盾,跟母亲的宠爱没有关系。 林雾:“可惜你母亲的算盘打得再好,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郁瑾鸢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一旁安静当背景板的嵬长老听到这句话,也抬头看过来。 林雾:“我这个人在卜卦方面还算准,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最后都不会成功登上王位。” 没有她的时间线里,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燕归辞这个程咬金,所有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脆如薄纸,他踏着妖宫满地鲜血坐上最高位置。 虽然华宗还要苟活残喘很长一阵,死后大皇子和二皇子争斗不休又一阵,但最后胜利果实依旧落入燕归辞手中。 郁瑾鸢将信将疑,“他们实力不弱。” 皇族的原型是狮子,本身就带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然也不会统治妖域上百年。 林雾:“只是给你们一个提醒,还有很多选择,不要把路走死。” 当然了,郁瑾鸢对郁家没有什么感情,要是郁家倒下说不定她高兴得要放鞭炮。 林雾没有再针对这个话题进行深谈,仿佛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一杯茶喝完,林雾和燕归辞告辞。 两人继续上街溜达,这几日他们已经快将妖都全部走一遍,纸上的地图印进脑中。 晚上回到郁家,嵬长老拦住他们的去路,将他们带进主院。 一个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主位上,眉目威严,一双眼非常符合鹰的形象,盯着人时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完全看透。 双方相互观察,郁夫人先行开口:“请坐。” 林雾坐下,燕归辞给她倒茶,两人姿态轻松,室内的威压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阻力。 林雾:“夫人找我们有事?” 郁夫人:“我听说你会卜卦,想找你算算我们郁家的未来。” “夫人竟然也相信这种东西?”林雾端起茶杯,茶水冒出的热气微微模糊视线。 郁夫人:“求个心安。” 林雾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夫人想求什么?” “如果可以,自然是那最高的位置。”郁夫人端坐着,身板挺直,说话时吐字缓慢又清晰。 “如果不行,那便要家族繁荣昌盛。” 林雾:“想不到夫人还有如此野心。” 她打着太极,一直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郁夫人:“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无论哪个女儿嫁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忽然找我们说这些话?”林雾放下茶杯,“我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我祖上流传下来一句话,说郁家第九十八代子弟会面临生死的转折,世道将乱,天命之人改命。”郁夫人语气平缓。 林雾:“你觉得天命之人是我们?”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句空谈,直到我遇见你们。”郁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妖域的大妖数量我心中有数,你们不在其中,来自人界。你去年忽然横空出世,背景一片空白,他原是在逃的金丝雀,短短时间内成长到这个地步,让我觉得我或许可以赌一赌。” 林雾:“原来这段时间,你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竟然还跑到人界去调查,没想到为了郁瑾鸢的一场婚礼,郁夫人谨慎到如此地步。 或者说不仅是为郁瑾鸢,郁夫人所展露出的野心不止于此,嫁女儿不是为助力大皇子,而是提前为自己做好乱世的铺垫。 林雾:“你的两个女儿都不像你。” 一个过于要强,一个则是天真无知,千年后的她对妖王的部下不太了解,就凭郁夫人所展现出的冷静与果决,大概率千年后的郁家依旧活得好好的。 郁夫人不置可否,看向燕归辞,“他给我的气息很特别。” 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漩涡就会扩大,吞噬掉所见的一切。 林雾也看过去,特别是因为燕归辞体内有邪骨,而且还封印着妖皇血。 在另一条时间线里,若不是他太早暴露,被人界修士合力封印千年,估计早早带领妖族踏平人界,也就没她穿越到修仙界的事了。 林雾:“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并不是为妖王之位而来。” 郁夫人:“我不是想现在就得到什么,就是想同你们先卖个好,坦诚一点对大家都好。” 没有那些试探的话,直来直往,所有的野心都摊在面上。 面对两个陌生人,郁夫人坦率得令人惊讶。 林雾:“我要乌山草。” 郁夫人:“拿到乌山草之后呢?” 林雾:“之后……” 之后便是解开同生蛊,开启穿越阵法,她回到属于她的时间线上去。 或许历史改变,她将不复存在,他们是否记得她都不一定。 她余光扫过燕归辞的脸,未来太多意外,然而她不能停下来,从她决定来到千年前的那一刻,时间的沙漏便开始倒计时。 第121章 妃子 和郁夫人谈一场之后, 林雾和燕归辞出门,身后没有尾巴再继续跟着。 郁瑾鸢的活动范围再次扩大,可以在整个府邸里自由活动, 她只当自己的乖巧成功蒙蔽郁夫人, 却不知一切尽在郁夫人掌握之中。 她在炼丹方面确实有些古怪天份,成功炼制出改变容颜的丹药,吃下后的脸与她一模一样,连身形都跟着改变, 比吃完会多出一个五官的变脸丹好上百倍。 林雾尝试吃下一颗丹药, 变化成郁瑾鸢的模样在郁家里走动,所以碰到的人都没能辨认出她不是真的郁瑾鸢。 郁瑾鸢为炼丹熬得眼睛通红,眼里都是红血丝,眼袋下方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早知道以前我就不好奇跟着母亲入宫, 要是华宗没见过我的脸,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林雾拿着镜子反复观察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你这个丹药能量产吗, 能不能变成其他人的样子?” 如果可以变化成仇人的模样, 那简直是报仇利器, 此后做坏事都不用捂脸,直接顶着仇人的脸。 “理论上可行,但丹药做起来很复杂,需要把血融入其中, 每个人的血液都不一样,一点点不同导致的结果千差万别。”郁瑾鸢拍拍林雾的肩膀。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把你的血液样本给我, 到时候我就变成你的样子离开。” 林雾随口道:“我劝你还是别和你母亲作对, 你玩不过她, 与其偷跑,不如好好把话说开,只要你能体现出比嫁人更大的价值,她不会拿你的婚姻当棋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郁瑾鸢一愣,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 林雾:“意思就是你要做什么郁夫人都知道,包括替嫁这件事。” 郁瑾鸢呆愣,“那她不阻拦?” 林雾:“我入宫比你入宫好处更大,她自然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在这场谈话过后,郁瑾鸢消沉了一段时间,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全部被看透,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在各自的心照不宣中,婚礼开场。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燕归辞在郁瑾鸢惊诧的目光下吃下丹药,穿上喜服,他没让丫鬟在他脸上涂涂画画,而是由林雾来上妆。 其他人被赶出去,房间里只有三人。 郁瑾鸢沉默注视着另一个自己,又瞅一眼林雾,张口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最终只道:“丹药的效果只能持续一个时辰,一共二十颗,你们自己安排好吃药的时机。” 林雾:“郁夫人同意你去人界了?” 郁瑾鸢摇头,“不去人界,先把妖域走遍,她说她不会管我,让我自己出去闯闯。” 林雾:“挺好。” 不见黄河心不死,年轻人出去吃吃苦头,才能更好看清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 红色薄纱披在身后,露出一张英气脸庞,林雾的技艺很好,放大郁瑾鸢五官的优点,一张脸美得雌雄莫辨。 燕归辞在林雾的搀扶下走进轿子,林雾肩膀轻颤,艰难忍着笑。 燕归辞:“想笑就笑吧。” “不行,这可是你第一次出嫁,不能破坏氛围。”林雾努力绷着脸,一本正经道。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8节 燕归辞掐一下林雾的脸颊,抬脚进入轿子。 四个妖兵扛起轿子往前走,林雾作为丫鬟,只配走路跟着。 郁家在身后渐渐变小,妖兵速度很快,大约一刻钟时间便抵达妖宫。 千年前的妖宫与千年后截然不同,此时的妖宫金碧辉煌,处处奢华,不似千年后的孤寂阴森。 妖宫入口不止一顶轿子,林雾这才知道妖王纳妃子竟是一批批地纳。 五顶轿子按顺序停在正殿前,新娘从轿子内走出,同样的红色喜服,每个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华宗坐在正中央的王位上,额宽眉浓,精神饱满,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他并没有穿上喜服,一身暗紫的衣服领口敞开,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看人时眼神轻慢。 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女子躺在他怀中,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一颗颗摘下喂进他嘴里。 五个新妃子排排站好,个个模样姣好,像是菜市场上等待挑选的货物。 华宗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粘稠得如同发臭泥沼,“你们今晚谁想侍寝?” 没等新妃子说话,他怀中的妃子拽着他的衣领撒娇道:“王上~你可不能眼里只有新人不见旧人,你这样奴家会伤心的~” 一句话带着几个转音,千娇百媚得酥入骨头里去。 林雾站在丫鬟们中间,在她们遮挡下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华宗捏住妃子的下巴,漫不经心道:“别急,先让我好好看看这一批美人。” 五个妃子模样各有千秋,燕归辞虽顶着郁瑾鸢的脸,但装不出她的气质,冷着一张脸安静站着,既不偷看华宗,也不大胆与之对视,木头一般站在那里没什么吸引力。 第一个妃子清纯可爱,第二人活泼阳光,第三人稳重优雅,第四人骄横恣肆,个个比燕归辞夺目。 华宗咀嚼着一颗葡萄,视线扫过五人,兴致缺缺,“来来回回就这些,没什么新意。” “王上,你说是她们美,还是奴家更美?”粉衣妃子笑嘻嘻问道。 华宗的目光停留在燕归辞身上,片刻后移开视线,勾着粉衣妃子的下巴,“自然是我的爱妃更美。” 他甩甩手,“把她们都带下去。” 新一批的妃子被带走,分散在各个宫殿。 妃子的寝宫没有任何婚房的装饰,连个“囍”字都没有,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热闹的只有嫁人的娘家。 林雾躺在床上歇歇脚,床和被子倒不算差,都是价格昂贵的精品,华宗唯一好的地方估计就是舍得花钱,不至于苛待妃子。 下轿子前怕见华宗时间过长,燕归辞刚吞下一颗丹药,结果整个流程不超过两刻钟,现在他仍顶着郁瑾鸢的脸。 这个丹药无法解除,只能等药效自己过去。 “趁现在还没有变回去,我们出去走一圈看看。”林雾从床上坐起。 “好。”燕归辞把头上的金钗拆掉,换一身衣服和林雾走出去。 他们所在的这座偏殿名为长春宫,从房间里出来,宫殿里空荡荡,华宗也没安排个婢女或侍卫什么的。 走出长春宫,两人往外探索。 前方是一大片池塘,水面托着含苞欲放的荷花,碧绿的荷叶铺满整片池子。 隐隐有笑闹声传来,林雾和燕归辞还没来得及走,左边的岔道迎面走来两个人。 粉衣妃子挽着华宗的手臂,脸上的笑在看见两人后更加灿烂,“这么急着出门偶遇王上,看来王上魅力不减啊。” 林雾低着头站在一旁,暗道一声晦气。 华宗走上前,细细打量燕归辞的脸,伸出手想要触碰,“木是木了点,但也别有一番乐趣。” 探出去的手抓了个空,燕归辞后退避开,一双眼直勾勾地直视华宗,眼中情绪不加掩饰。 林雾小心瞥一眼两人,手指揪着袖子,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上场,就燕归辞这个扮演能力,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当日进宫就妖王弄死的妃子。 但华宗意外地没生气,不似传闻中暴躁弑杀,也有可能是对刚嫁入的妃子更宽容些。 华宗:“说句话来我听听。” 燕归辞沉默,林雾在背后偷偷戳一下他的背。 他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林雾:…… “有意思,好久没碰到这样有意思的人了哈哈哈哈哈……”华宗不气反笑。 “见到我的人反应一般会分为两类,一类讨好我,一类恐惧我,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林雾松口气,看来这个华宗脑回路不太正常,就喜欢不喜欢他的人。 “但可惜欲擒故纵的手段使一次还算新鲜,次数多了之后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华宗招招手示意侍卫。 “来人,把她的婢女拖出去杀了。” 林雾:? 转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这个什么都没干的小婢女无缘无故遭受灭顶之灾。 燕归辞手指微动,林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瘫坐在地哭嚎道:“小姐啊,我只能陪你到这里,我最敬爱的王上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希望下辈子我还能伺候你!” 不是要特别吗? 不知她这个将死之人的反应对华宗来说够不够特别? 华宗抬手,走上前的两个侍卫停下,他玩味地打量林雾,“最敬爱的王上?” “是啊!我从小听您的故事长大,您英明神武的形象深深印在我心上,能见到王上一面,我死而无憾!”林雾饱含感情地说道。 如此直白的马屁配上林雾的语调,听上去竟然还有点感人,她努力挤出眼泪。 粉衣妃子走上前,垂着眼打量林雾,没出声。 华宗:“那你去死吧。” 林雾:“那我去了!” 华宗:“……等等。” 林雾:“您先说,我晚点再去!” “你这个婢女不错,我要了。”华宗俯下身看林雾,“留着逗趣也不错,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雾,”林雾十分入戏,抬手擦拭眼泪,连连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燕归辞:“不行!” “既然爱妃不愿意,那就把这个婢女也纳入妃子之位吧。”华宗随口吩咐道。 纳一个妃子对于华宗而言就像多养一只宠物鸟,根本不算一回事儿,他说完后便不再关注两人,迈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粉衣妃子笑嘻嘻地恭喜林雾,越过她追上前面的华宗。 林雾:啊? 事情的转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升级为妃子的林雾拥有一座自己的宫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据说这样被华宗随口一点成为妃子的人数量不少,以至于后宫中妃子无数,大多数也就见过华宗一面。 后宫管理松散,林雾晚上跑到长春宫也没人管,他们所在的位置偏僻,一路过去都不见个人。 宫中有大把的宫女和侍卫,但都集中在华宗和宠妃周边,其他地方人影都不见一个。 丹药药效过去,燕归辞变回自己的脸,脸上仍顶着精致妆容,胭脂软化五官的锋锐,比郁瑾鸢的脸更勾人。 房间里的床足够大,林雾瘫在床上,燕归辞坐在床边给她捏小腿,光线被他的侧脸遮挡,他五官模糊,轮廓清晰,漂亮得不像话。 林雾盯着他的脸看,思绪发散,想着乌山草的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燕归辞俯下身来,鼻尖离她不过三寸距离,可以清晰看见他浓密的眼睫。 燕归辞:“在想什么?” 林雾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在想乌山草。” 燕归辞再往下压近,声音放低,“我想看你穿喜服的样子。” “那我说我来扮演郁瑾鸢,你又不愿意,你演得一点都不像。”林雾认真点评。 燕归辞:…… 他捏捏林雾的脸,起身把外衣脱下,躺到林雾身边搂住她。 他问:“等同生蛊解开,我们就一起隐居,还是你想游历天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林雾偏头看他,眼中情绪沉沉,意味不明地笑一下,“若要说事情了结,或许还有很长的时间。” 漆黑的眸子吞噬所有光芒,似是隔着万千时光,虚无又随意地投下一眼。 “为什么?我们离乌山草已经很近了。”燕归辞手指收紧,眼睫颤动一下。 林雾:“我不能说。” 是不能,不是不想。 燕归辞:“那我等着,等到你能说的那一天。” 他眼中闪过红芒,微微起身压过去吻住林雾的唇,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呼吸交缠,不分你我,气温升高,林雾衣衫散落。 她喘着粗气,手按着燕归辞的脸把他推开,声音带上一点沙哑,“别闹,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燕归辞轻吻她的掌心,把她抱紧。 透进窗口的月光由亮转暗,又渐渐被明亮的日光代替。 长春宫连个宫女都没有,想要找医师还得自己出去找,丹药有限,林雾没带上燕归辞出门,自己外出去找人。 医师殿在哪里她不知道,哪里有守卫她倒是清楚。 不过这一次的判断出现偏差,她碰到的不是巡逻守卫,而是游玩的粉衣妃子。 粉衣妃子名为虞影,是华宗三千后宫里最宠爱的妃子,荣宠长盛不衰,一张脸妩媚到极致。 虞影背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还有人站在她身旁为她打伞,和林雾的孤零零形成鲜明对比。 杀了那个妖鬼 第209节 宫女和侍卫的衣着都比较朴素,突出玫瑰一般红艳鲜香的虞影。 林雾犹豫半秒钟,选择往旁边退一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影看着就不是好脾气的主。 她主动退避,虞影却停在她面前,涂着红色丹寇的细白手指探出,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淡淡的香气随着风摇摆,并不熏人,甚至不似虞影面容的腻人甜香,而是似有若无,浅淡清爽。 虞影:“上哪去?” 林雾:“娘娘病了,我去找医师。” “往前直走再右转,就是太医殿。”虞影放下手。 林雾低头,“多谢娘娘指路。” 她装作神色焦躁,匆匆从一群人旁边走过,步伐浮躁。 虞影捏着指甲,转头看林雾远去,等她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继续走。 妖宫范围极大,越往外走,碰到巡逻守卫的次数也变得频繁起来,作为一名新的毫无存在感的妃子,林雾被拦下盘问过好几次。 终于抵达太医殿,她松口气,在里面晃悠,各种灵药的味道充斥在一起,泛着苦味。 灵药装在一个个格子里,数量之多,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见头,也不知道乌山草在哪里。 “你在干什么?这里不是你闲逛的地方!”一道斥责声响起。 林雾转头看去,一个一身白衣的医修靠近,挥着手驱赶她。 林雾:“娘娘病了,我来找医师。” 对方表情烦躁,“行行行,走吧走吧。” 林雾:“不用拿东西吗?” “不拿不拿,快走吧。”对方催促。 寝宫里,医师为燕归辞把脉,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林雾:“娘娘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说是头昏脑胀,浑身难受。” “我知道了。”医师敷衍点头,“想得什么病,说吧?” 林雾:…… 林雾:“大概是初来乍到身体不适,开些安神不伤身的药如何?” “可以,下午我再送药来。”医师起身,又忍不住说道。 “宫中妃子多如繁花,生病的人也不在少数,王上不一定能一一探望,还望娘娘多保重身体。” 不要没事找事反复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林雾一愣,反应过来医师的意思,对方以为燕归辞装病是想吸引华宗的注意,前半部分是对的,但后半部分他没猜中。 她站起送医师出去,等他出门后还继续跟着。 医师:“你干什么?” 林雾:“我自己去拿药,就不用麻烦你再送过来一趟。” 医师瞅一眼林雾,点头道:“还算懂点事。” 再次回到医师殿,林雾看着对方抓药,见他打开写着乌山草的格子往里抓一小撮,她问道:“我能不能拿点新鲜的乌山草?” 解药要求的乌山草不能是晒干过的,必须要新鲜,不然她都可以直接问姬无咎要,皇宫里未必没有乌山草的存货。 医师白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位药现在有多难得吗?给你点干的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想拿新鲜的?” 林雾:“……你脾气这么差,不会很容易被拉出去砍掉吗?” 这位发际线后移的李医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上班社畜的暴躁气息,怼天怼地。 他骂骂咧咧道:“我的同僚都死干净了,这看看这个太医殿里,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什么有的没的小毛病都找我,要不是没了我,我看谁给他们看病!” “我就随便说说,别动气啊。”林雾后退一步,怕沾到这冲天怨气。 李医师噼里啪啦道:“这太医殿狗都不待,动不动就要陪葬,要不是看在这里灵药种类多我想多研究一下,我早就背包袱走人了!” 每天死亡人数比人界还多的妖域,作为数量稀少的医师还真有横着走的本事。 林雾把话题绕回来,“那我不要其他灵药了,就要这个乌山草。” “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儿,这不行那不行!”李医师把手里的东西一砸,愤怒道。 “地里有,自己去拔,别想让我当牛做马!” 暴躁的李医师重重把格子合上,当着林雾将其锁起来,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林雾摸摸鼻子,抬脚往太医殿里面走去。 此处位置偏僻,再往里有一小片药田,种的都是外面不让种的灵药。 乌山草占据其中一小块角落,整株漆黑,反光时泛出些许红色,看上去的质感像丝绒。 林雾薅走十棵,琢磨着这个量应该差不多了,拔太多她怕被李医师追杀。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她回到长春宫,刚到门口就看见门外站着一群侍卫。 她走进去,屋里华宗和燕归辞一左一右坐着,谁也不说话。 气氛安静总比剑拔弩张好,她慢慢靠过去。 华宗看向林雾,“你去哪回来?” 林雾脸上端起假笑,“娘娘睡不好,我去太医院拿点安神的药。” “这种事怎么能你自己去做,我派两个人给你跑腿。”华宗袖子一甩,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 “我这两天很是无聊,你有没有什么好乐子。” 无聊就来找她,当她是逗趣的笼中雀鸟吗,林雾暗中腹诽。 她露出端庄的八颗牙,“我会唱歌,不如我唱一首给王上听听?” 华宗起了兴趣,“好啊。” 林雾清清嗓子,开始歌唱,一首《大悲咒》缓缓流淌,听得人心无杂念,从外到内,灵魂得到洗涤。 屋内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周围低着头的宫女都忍不住抬头朝她瞥去一眼。 一曲终了,林雾笑吟吟问道:“怎么样,好听吗?” 华宗手里捏着茶杯,杯中茶水轻晃,“很特别的曲调。” 林雾:“那我再唱一遍?” 华宗:“不用了。” 他站起往前走,停在林雾面前,“今日就先到这,也不知道这么木头的小姐怎么养出你这样有趣的婢女。” “我们娘娘不木的呀。”林雾装傻。 华宗抬手,“行了,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等过两日事情少一些,我便临幸她一次。” 林雾:“啊?” 到也不必。 华宗上下打量她,“可惜你姿色平平,为了不让你们姐妹俩为我争斗,你还是继续当婢女吧,多想想有意思的玩意,我高兴一次便宠幸她一次。” 林雾:……我真谢谢你全家。 华宗离开,林雾还沉浸在他的离谱话语里回不过神来,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他的逻辑,最后认定为他精神状态疯癫。 乌山草已经到手,只差炼药这最后一步。 林雾和燕归辞商量道:“我们两个人一起消失太惹人注意,我先带灵药去找石韦,等练完解药再回来,你在妖宫等着我。” “好。”燕归辞点头。 林雾还不能马上走,需要在长春宫布下一个传送阵,出去之后在人界布下对应阵法,在两界之间打通一个通道。 这样等她回来之后就能带燕归辞直接通过传送阵逃走,不用怕被华宗追杀。 燕归辞也在炼制通讯的法器,人界和妖域无法通过灵纸鹤传信,要想联系只能另想办法。 他拿下之前送给林雾的镯子,以镯子为主体炼制法器,终于赶在林雾完成阵法之前做好通讯法器。 第122章 无效 时间似乎没给药山带来太多影响, 成熟的灵药被收割,未成熟的在生长,清苦味依旧。 林雾拿出五样药材放在桌上, 风佛花、奇琉珠、落云生、附子果、乌山草, 为了这五味药,她可以说几乎将整个大陆走遍。 石韦细细观察每一样灵药,眼中的惊异掩盖不住。 “不错!实在不错!你竟然这么快就集齐药材,都是怎么拿到的?” “就按照你给的地址去找, 赶紧炼丹, 我还有事急着做。”林雾催促。 石韦瞅她一眼,表情明显不信,这哪里是能随便找到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市场难寻。 他拿起乌山草闻一下, 揪下一小片叶子仔细观察,摇头道:“乌山草年份太小,需要百年以上。” 林雾怒:“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想过你真能凑齐这些药材, 当时说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打消这个心思, 谁知道你连传闻中的落云生都能找到, 反正你已经找到乌山草,找个百年的也不难吧?”石韦理直气壮,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林雾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普通乌山草和百年乌山草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事以至此, 没有其他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行, 我去找。” 返回妖宫的方式不能靠腿, 她来时踩着墨伞, 灵力耗尽就用灵石补充,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紧赶慢赶,五天五夜不曾停息才赶到石韦这里。 她要在这设下与妖宫对应的传送阵,通过传送阵过去。 一番折腾下来,等传送阵弄好,林雾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 通讯的法器未经实验和改良,在妖域范围内可用,当她进入人界的时候就无法联系到燕归辞,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先前在长春宫布过阵,这一次的阵法画起来更顺手些,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完成。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0节 两个阵法距离太远,光是启动阵法就花去林雾三分之一的身家,这还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通过,体积比较小,传送阵着实烧钱。 傍晚时分,传送阵启动,四五秒的时间过后,林雾从药山回到长春宫。 一出现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她被燕归辞紧紧抱住,余光瞥见外面一盆开得正艳的白色小花。 她拍拍燕归辞的后背,“怎么了?” 燕归辞声音压抑,“整整三天,你没有任何消息。” “我没事,你把通讯法器再改改,下次去哪都能联系上。”林雾安抚道。 “这三天怎么样,华宗没有过来吧?” 燕归辞:“刚才有宫女来报,说晚上华宗要来。” 林雾皱眉,“石韦说乌山草必须要百年以上,我们还不能走,先把眼前华宗的事解决掉。” 两人说话的时候,华宗已经到来,一大批跟随的宫女和侍卫行走时动静不小。 林雾和燕归辞走到大堂,华宗看见林雾后还有点惊讶,“探亲回来了,就这么放心不下你家小姐?” 林雾捂嘴笑,“今晚过后我就能放心了。” “你们都下去吧。”华宗摆摆手,扯下外衣的腰带。 林雾跟着一众宫女侍卫退下,走之前给燕归辞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其他人在宫门外等着,林雾偷偷溜走,往虞影寝宫的方向奔去,她径直翻墙进去,丢下一把火。 火势蔓延,惊起一片尖叫声。 “着火啦!快救火啊!” “娘娘没事吧,快去看看!” “快快快,火要把那边都烧着了!” “这火怎么灭不掉啊!” …… 混乱中,林雾拍拍手转身离去,这火当然不能被轻易灭掉,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隐秘的刻在阵法里的火,只要阵法完好,火就灭不了。 寝宫内,妖力强势将一处火焰扑灭,虞影弯腰捡起一片枯黄落叶,看见上面失效的阵法纹路,她手掌合起,落叶碎裂,手一松,碎片纷纷扬扬下落。 其他地方的火势依旧,她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没有动手。 起火的乱子传到长春宫,华宗立即抛下燕归辞,去探望自己最宠爱的妃子。 林雾看着一波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估摸华宗这一去今晚应该不会再回来,便安心地走近房间。 种着白花的花盆没有摆在旁边的架子,而是放在桌上,花小小一朵,除了气味浓郁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她问燕归辞,“这花哪来的?” 燕归辞:“今日华宗刚送来,拿出去扔掉。” 他趴在床上,林雾听出他声音不对,朝他走近,“扔掉不好吧,万一华宗发觉花不见,说不定又要闹什么,放这也没影响。” “你……” 她的手刚搭在燕归辞肩上,就被一把抓住往床上带,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躺在床上,一时愣神。 燕归辞脸色潮红,双眼一片润莹莹的水色,眼尾也带着红,殷红勾勒眼尾,甚是美艳。 他死死扣着林雾的手,喘着粗气,说话时声音哑得像是喉咙里有颗粒滚过。 “花……有毒。” 不用他细说,林雾已经知道是什么毒,这种催.情的作用似乎只针对妖,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挣扎着站起,把白花扔到院子外面去,灵力唤风吹散室内的花香,她返回问燕归辞,“有好点吗?” 燕归辞:“你不要……在我前面……” 林雾往外退,“行行行,看来还没有,我去打水放浴桶,你进去泡泡冷静一下,看来华宗不行啊,还得用这种手段……” 话没说完,她刚退到房间门口,燕归辞猛地站起移动到她面前,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一次被压在床上。 林雾指尖凝出白色冰块,“你要是不想泡也行,可以直接贴脸……” 燕归辞堵住她的唇,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如此清晰,让他听不清林雾在说什么,只见一张柔软的粉唇不断张合。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掠夺着她嘴里的每一分空气。 他的手不断向上,被林雾一把摁住,冰凉的水从头泼下,打湿两人的衣服和床,燕归辞暂时停下。 林雾:“有清醒点吗?再泼一次?” 她嘴唇微微红肿,比平时的冷静模样多一份艳色。 燕归辞盯着她,双眼在黑色瞳孔和红色竖瞳之间来回变换,眼尾红色更甚,他低低道:“林雾,我好难受。” 他抓着林雾的手往下,林雾脱口而出,“你别想让我再帮你一次!” 燕归辞:“再?” 林雾自觉失言,嘴硬道:“你听错了。” 燕归辞低头,细细临摹她的唇,关于河水边旖旎的梦再次浮现,或许……那并不是梦。 他的嗓音近乎蛊惑,“林雾,你帮帮我。” 林雾:“我帮你泼一盆凉水。” 燕归辞听不见她的话,一遍遍近乎呢喃地重复,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和脖子。 他的手像是带着电流,所触碰的每一处都带着酥麻,林雾深吸一口气,手指轻颤着抓住。 燕归辞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命令道:“不许看我。” 于是燕归辞闭上眼,双手把她紧紧抱住,头埋在她的颈窝,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远处火光明灭,嘈杂不断,此处漆黑静谧,只有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次日一早,林雾醒来,一睁眼就对上燕归辞的眼睛,她揉揉眼睛,打着哈欠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燕归辞:“我在想事情,睡不着。” “想什么?”林雾坐起,随口问道,口中念叨着手头要做的事。 “我等会再去太医殿一趟,问问有没有百年的乌山草,阵法也得再改良,估计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得多实验几次……” 燕归辞:“我们结契吧。” 林雾嘴里的话卡壳,不满道:“外面都是敌人,乌山草还没到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燕归辞:“先结契,再办典礼,我会好好挣钱,把一切都准备好,不用你操心。” 林雾:“郁瑾鸢给的钱我要拿去贿赂李医师,不知道他在不在意钱,要是不够就回郁家拿。” 燕归辞:“如果你更喜欢人界的话,我们就去人界办。” 两人鸡同鸭讲,各做各的事,燕归辞拿出小本子做规划,林雾出门去找李医师。 李医师一见到林雾就怒骂:“你是土匪吗?一下子薅我十棵乌山草!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林雾把乌山草拿出,又掏出装钱的芥子袋,“别生气啊,消消火,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李医师把两样东西都薅走,态度勉强好一点。 “如果是跟王上说娘娘生病就算了,好心提点你一句,生病只会让王上失去兴趣。” 林雾:“还有这种好事?那你可千万要帮我说说!” 李医师:? 林雾拉着李医师坐下,“这件事稍后再详谈,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百年乌山草,我可以花钱买。” “你要百年乌山草做什么?”李医师狐疑地打量她。 林雾抬手抹去不存在的眼泪,捂脸哭道:“我家里人得了重病,说要乌山草才能治,可是外面都没有,我迫不得已才跟着小姐进宫来,不然谁愿意进这龙潭虎穴呢?” 一番话让同在妖宫当牛马的李医师微微动容,“乌山草是我来之后才种的,最高年限也就十年,太医殿没有百年乌山草。” “没有?”林雾放下手,“那你知道哪里有吗?” 急切表情做不得假,李医师捋捋胡子,思索道:“听说虞妃是个医修,你可以问问她,当初王上下令毁掉所有乌山草,或许虞妃种的能活下来。” 虞影么…… 林雾脑壳发痛,虞影看上去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本来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乌山草,结果一波三折,又得重头再来。 她得用什么理由,才能从虞影手里问到乌山草呢? 林雾独自去找虞影,没带上燕归辞一起,丹药数量有限,能不用就不用。 虞影没有摆架子,宫女通报完便让她进去,林雾走进殿中,看见院中坐在秋千上的虞影。 石桌上放着五片颜色不一的叶子,虞影停下,示意林雾看见石桌。 “来得正好,昨夜我宫中起火,查到最后发现这几片叶子,我见你脑袋灵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头绪?” 林雾装傻,“我天资愚笨,若是连您都看不出来异常,我就更看不出来了。” 虞影意味不明地哼一声,不再搭理林雾,吩咐旁边的宫女推动秋千,裙边在风中摇摆。 对话没头没脑的开始和结束,虞影甚至没问林雾的来意,直接把人撂在一边。 林雾出声道:“听说您这里可能有百年乌山草,我家里人病重,急需这味灵药,不知您能否割爱,开什么条件我都尽力做到。” 她表情犹豫忐忑,说话时咬咬牙抬起脸看向虞影,做足了可怜小白花的姿态。 虞影:“你听谁说的?” “李医师。”林雾毫不犹豫地把李医师卖掉,反正医师殿只有他一个医师,他应该不会轻易死掉。 虞影轻嗤一声,抬起手欣赏指甲,漫不经心道:“李医师最近是有点闲了,看来活还是太少,不如今晚让他帮宫里每一位妃子都诊断一下。” 林雾立即道:“娘娘英明。” 打工人李医师,她会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的。 虞影:“你嘴真甜,怪不得王上喜欢。” 话题越绕越远,林雾不接她的茬,把话拉回来,抬手抹泪抽噎道:“娘娘,我真的很需要乌山草,只要您帮我,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1节 虞影的声音随着秋千忽上忽下,“要给我当牛做马的人多得是,不需要你,你家人得的什么病,竟然需要乌山草?”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找了好多医师都说看不了,最后一个医师说可以用乌山草试试,若是治不好,也能让他不那么痛苦地走……”林雾呜呜哭。 “真有心啊,都快把我感动了。”虞影表情不变,停下秋千走向林雾。 她个子娇小,比林雾矮一些,隔着一段距离眯眼打量林雾,笑得妩媚动人,“百年乌山草我确实有,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 林雾:“什么事?” 虞影抬起手,院子里的宫女如潮水退去,眨眼间只剩下虞影和林雾两人。 她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林雾,“让王上吃下这个。” 林雾接过瓶子往里瞅瞅,里面是透明的液体,闻起来没有任何味道,也不粘稠,跟水差不多。 她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虞影转身坐到石凳上倒茶,把桌上的叶子扫落。 林雾:“这不好吧,我胆子特别小……” 虞影:“要真胆小的话你活不到现在,意思意思得了,再装就过火了。” 林雾沉默,虞影倒是不装,不似在华宗面前柔软如菟丝花的模样。 满院繁花在风中摇摆,林雾离开之前,看了两眼院中盛放的各类花草。 长春宫里,林雾拿出虞影给的瓶子。 燕归辞:“真要给华宗下毒吗?她自己来不是更方便?” 林雾把玩着瓶子,“我不认为里面是毒,大概率是真的水,她不会傻到第一次见面就露出把柄,我们对她来说暂时造不成威胁,她没必要一来就害我们。” 前者是基于理性判断,后者则是直觉,她并不认为虞影脑袋空空。 燕归辞:“那她就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 林雾:“明天把这个掺进粥里给华宗送去,看他死不死就知道有没有毒了。” 燕归辞:…… 第二天,燕归辞顶着郁瑾鸢的脸给华宗送粥,没能见到华宗的面,粥是侍卫送进去的,吃没吃也不确定。 华宗看着倒是没出现什么问题,一整个白天都好好的,没有突然暴毙。 总之瓶子里的东西已经用掉,林雾可以坦然地再去找虞影,若虞影没有办法判断药水是否用掉,也就说明她并不可靠,林雾就要考虑用另外的方式拿到百年乌山草。 夜晚,华宗难得休息在自己的寝宫,关于他受伤未愈的消息传出去,一些暗中蠢蠢欲动的手忍不住伸出试探。 华宗因各种小型叛乱暴躁不已,没有玩乐的心情,宫中的护卫数量不知不觉间翻倍,日夜不停地巡逻,像是防着什么刺客。 所有变化只在一天之内,据说是大皇子遇刺,而刺客并不是二皇子的人,让整个王室短暂地团结起来。 这些风声都是宫外的郁夫人传进来,再多风雨都与林雾无关,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罢了。 当晚她再次去见虞影,虞影独自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剪刀剪花枝,周边不见任何宫女。 虞影:“我没想到你动手这么快,比我想象中的果断一些。” 林雾:“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百年乌山草呢?” 虞影剪下主干上的一枝花,拿着花枝起身,“别急啊,听说郁心兰要嫁给大皇子?” “我一个下人,不敢妄议主家。”林雾没有正面回答。 虞影偏头看她,轻笑道:“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丫鬟,你们郁家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家。” 林雾不想跟她打哑谜,直白道:“我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我只想要乌山草。” 虞影勾起嘴角,手里捧着比脸还大的粉色花往前迈一步,靠近林雾。 “看来你不是郁家人,是与他们合作,专为乌山草而来吗?” “你想要什么?”林雾问道。 虞影:“很简单,我要你帮我一起弄死华宗,助我称王。” 这一次虞影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表达出自己的野心,一双狐狸眼闪过暗光,森然冷冽,不见白日妩媚。 “我?”林雾一脸惊愣,指着自己无语道,“到底是什么给你错觉,认为我能杀华宗?” 更何况她和虞影认识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天,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她说要杀华宗,不太合适吧? 华宗能当上妖王,足以说明他实力强横,历史上华宗死亡的时间大概在姬无咎死后的百年,即使他现在身上有伤,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死就死的。 院中香味逐渐浓郁,混着虞影手中的花香,熏得人有点头晕。 光影从房子里透出,打在虞影脸上,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她问道:“你做,还是不做?” 林雾看一眼她手中的花,似是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我说不,你就要毒死我这个知情人是吗?” 虞影没有回答,两人无声对峙。 “饿死了饿死了!”熟悉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一道黑影快速从半空飞过。 “我的冰糖葫芦怎么还没来……” 后面的声音逐渐缩小,浮生愣在原地。 林雾看一眼又圆一圈的浮生,自然地改话题道:“娘娘的这只小妖真可爱,我都没见过这样的妖。” 浮生抖了抖,弱弱开口:“林……” 林雾打断它的话,“娘娘今日所说我会好好考虑,夜深露重,我先告辞。” 香气涌动,挡住林雾的去路,虞影开口道:“我这个人急性子,今天就要答案。” 香味浓郁,挥散不去,林雾屏住呼吸,这哪里是医修,这明明是毒修! 林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娘娘可以再长期谋划一番。” 虞影朝浮生伸出手,随意道:“我这个性子就是这样,能要的不能要的,只要我想要就必须要。” 浮生没动,头上急出两根小揪揪,心虚地捏捏肚皮上的肉。 当初林雾让它去找她,结果它拖了一天又一天,没想到林雾会出现在这里,还装作不认识它,她不会生气了吧? “我不想动手,别太过分。”林雾回头看虞影。 双方针锋相对,急得浮生上下起伏,劝道:“有事好商量,别吵架啊。” 虞影骂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浮生受伤,“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朋友吗?” 原来不是朋友,只是一个无聊时逗趣的东西,心情好就逗逗,心情不好就踢到一边。 回想一路波折,越想越委屈,好像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一个奇异的小玩意,根本没有认真尊重过它! 虞影不搭理悲春伤秋的浮生,林雾也不看它,它被无视得彻底。 两个女人沉默对峙,虞影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得惊疑,“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林雾:“略懂一些毒术,不比你精通,好多花草没认出来是什么,华宗身上的伤一直没好透,是你在暗中动手脚吧?” 虞影眼睛眯起,再一次认真打量林雾,“我还是低估你了。” 林雾:“我就是一个普通宫女,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开的条件我要不起,本来买卖不成仁义在,奈何你偏要翻桌。” 虞影:“你知道我的目的却不与我合作,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那你要如何拦我?”林雾问道。 哔—— 虞影拿出哨子吹响,尖利的声音并不大,仅在院子里回荡,惊起枝头被豢养的几只雀鸟,但院落里面空荡荡,不见任何来人。 正当林雾转身要走时,一道黑影闪过,几乎融在黑夜中,只有暗芒无声闪过。 墨伞拦下攻击,在夜色下盛放出一朵黑色花,都是行走于黑暗中的人,攻击手段略有几分相似的狠辣。 伞面挡下所有暗器,边缘划过虚空,即使看不清来者也能准确攻击。 反着光的暗器分散开来,又汇聚一处,但最终依旧被强势打破。 林雾随意控制着妖气,与控制灵力一般仿佛与生俱来,不受任何人族血脉的制掣。 她以退为进,虚晃一枪后快速后退一步,伸手抓向一旁的虞影。 虞影没想到林雾仍有余力分神来对付她,一时不察被林雾抓住,所有准备好的毒被林雾破除,纤长有力的手指卡在她脖颈上, 攻击停下,院中残碎的叶片和花瓣铺满地面,一地狼藉。 偷袭者露出面容,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林雾挑眉,“是真有缘,在这里都能碰上,原来你是虞影的人么?” 第123章 造反 一张张破碎的镜子组成冷淡面容, 景瑶的声音也如镜片平滑,不见一点波折。 她问道:“林雾,你怎么会在这?” 林雾收回往外走的腿, 站定微笑道:“我来拿乌山草, 不如你跟她谈一谈,看能不能把乌山草给我?” 景瑶没有接话,低声在虞影耳边说了什么,虞影的目光落在林雾身上, 眼中情绪不明。 “你竟然是人族?”虞影眉头皱起, 盯着林雾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怎么可能?你的妖力运行竟然没有任何滞涩!” 人族的身体天然排斥妖力,再如何伪装,妖力都做不了假。 “说不定我爷爷那一辈是妖,让我遗传一丝妖族血脉, 但这不是重点。”林雾无所谓道。 “既然大家都认识,说不定能好好谈谈,乌山草我要定了, 如果你们不能割爱, 那我就只能硬抢了。” 她踢开脚边的半朵残花, 即使是威胁,语调也漫不经心。 她在两者之间做对比,对虞影下手总比杀华宗来得简单,原则是达成交易之后才有, 做不成交易,也就没有什么原则。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2节 虞影:“你不怕我和华宗告发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林雾轻笑, 拿出一个留影珠。 随身开启留影珠已经成为习惯, 很多时候都可以留有证据, 减去不必要的麻烦。 双方都有对方的把柄,相互制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景瑶开口:“助我们杀华宗,扶我姐姐称王,对你来说没有坏处,以后妖域任你来去。” “难道现在妖域不是任我来去吗,你们的条件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林雾摇摇头,往外走去。 “希望你们把乌山草看好,说不定它哪天就突然消失不见。” “林雾!”被无视在一旁的浮生大喊一声,朝林雾飞去,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好久不见,我可想你了。” 林雾盯着它,“你是哪位?” “我错了,我不应该贪玩不去找你,你原谅我一次吧呜呜呜……”浮生眼睛蒙上水雾。 林雾感知到它实力增长,想想在人界时它只长肥肉不长修为,妖果然还是更适合在妖域生活。 她说道:“你留在这吧,对你更好。” 生气倒也没多生气,之前看见它从虞影房中出来确实气了一下,不过浮生又不是她的所有物,爱去哪去哪,她管不着。 虞影打出一道妖力砸在浮生身上,眼神冷下,“你认识的人挺多啊,吃里扒外的东西!” 浮云落地,吃痛道:“又不是我主动来,明明是你抓我过来,我都说了我背后有人!” 它不应该一时贪恋吃吃睡睡不用学习的生活,还是林雾最好,从来不打它。 它从地上飞起,小短手扒拉住林雾的手臂,“林雾,你带我走吧,这个妖好坏!” 林雾看向浮生背上蹭成一坨、带着泥和草屑的白毛,眼皮垂下。 她转身离开,浮生战战兢兢抓稳她的袖子,回头看一眼,身后两人注视着他们,没有动手。 等两人离去后,院落安静下来。 虞影愤愤捏碎手里的花,“一个两个的,竟敢与我做对!” 景瑶冷静道:“找准弱点就能让林雾乖乖听话。” 她想到那个差点被她抓来送给姐姐的妖鬼,如果林雾在这里,那么妖鬼呢? 回到长春宫,浮生一见到燕归辞,马上松开手朝燕归辞飞奔而去。 “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过得有多煎熬,一直想办法逃出去找你们,但是那个坏女人总是把我抓回来!” 燕归辞看见林雾脸上的表情,就知浮生话中掺杂多少水分。 他捏捏浮生的肚子,“不错,胖了。” 浮生:…… 它心虚地摸摸肚皮,又瞥一眼林雾,挤进燕归辞手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死皮赖脸不离开。 燕归辞把它背上的毛梳理整齐,问林雾:“情况如何?” 林雾把虞影的话转述一遍,说道:“我不打算冒险杀华宗。” 谁知道他现在实力如何,而且传送阵还没改好,万一杀完不能马上跑,他们将陷入被围杀的危机。 燕归辞:“虞影和景瑶关系好,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威胁人要抓软肋,这个道理恒古不变。 林雾整理出当初景瑶带回的人不是皇子而是普通人族的证据,幸好习惯做事留痕,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 本来上一次交易应当算是彻底终结,但谁让她们又一次站在敌对的位置,上一次合作是双方利益统一,这一次目的相悖。 若是华宗发现景瑶欺骗,定然会暴怒,虞影再受宠也护不住景瑶。 她正要拿证据去找虞影时,华宗忽然来到长春宫,说今晚要留宿在此。 趁燕归辞拖着华宗吃饭,林雾走出门去,本想去找虞影,一个宫女凑过来挡住她的去路。 宫女笑道:“今日王上在此都是虞妃娘娘的功劳,要不是她倾力推荐,王上不会过来,两位娘娘的感情真好啊。” 宫女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说得真诚,想给林雾卖个好。 林雾笑着把钱悄悄塞到宫女手中,“多谢姐姐提点。” 或许虞影在试探她和郁瑾鸢的关系,但确实误打误撞,威胁到了实处。 林雾改变想法,返回宫中,谁知院子里有侍卫把守,不让她进房间。 她皱起眉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侍卫:“王上和娘娘正在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刚刚还在吃饭,现在办的什么事?”林雾眉头一皱,“让我进去!” 两个牛高马大的侍卫像两堵墙一样挡在前方,林雾不能强闯,又不好传音怕被发觉。 她狠狠瞪一眼侍卫,拿下墨伞抓住手中在院中等待,要是等一会儿冲突爆发,离得近也好出手。 夜色深沉,平静的庭院里忽然爆开一阵妖力波动。 背部同步传来的疼痛侵袭林雾的大脑,她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再次被侍卫拦下。 她怒道:“你们没察觉到妖力起伏吗?万一里面出事怎么办?” 侍卫:“没有王上的吩咐,谁都不能入内。” 林雾正要强闯,就看见华宗阴着脸从屋内走出,步伐快速气势汹汹,暗紫色的袖子上沾着些许血色。 她差点就要出手,理智强行控制住身体, 华宗直接越过林雾离开,两个侍卫自觉跟上,院子空下。 林雾快步冲进屋里,经过正堂来到休息的房间,燕归辞躺在地上,背部的衣衫碎裂,皮肉鲜血淋漓,一条条被鞭子抽打的痕迹交错纵横,地面溅开斑驳血迹。 浮生从花瓶里挤出来,急急忙忙翻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他背上。 林雾把他扶起,观察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这才看见他脸上有一块占据半张脸的红褐色痕迹。 指尖在他脸上擦过,没蹭下什么东西,她压着火问道:“他还给你下毒了?” 燕归辞脸色惨白,身体因疼痛而剧烈颤抖,他摇头道:“没有,这是我自己弄的。” 让华宗“意外”看见他没隐藏好而露出的丑陋“真面容”,一劳永逸,彻底打消华宗要他侍寝的念头,又不会太过分惹得华宗要至他于死地。 过程很顺利,华宗也如他所愿对这张脸产生厌恶,只是没想到华宗暴虐至此,忍受不了漂亮脸下面是丑脸的欺骗,直接动手。 燕归辞:“又让你疼了,我不想的。” 这样想想解开同生蛊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忍受疼痛的时候不会连累她。 满背的红色十分刺目,拇指大小的墨伞被林雾紧紧捏在手心,尖锐边缘扎进肉里,却比不上背部的疼痛。 华宗…… 林雾喂燕归辞吃下丹药,把他扶起趴在床上,清理他背后的伤口。 旁边的浮生泪眼汪汪,“妖域真是太危险了,我们回家吧。” “乌山草还没拿到,不能回,你好好躲在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林雾冷静道,一点点撕下紧贴着伤口的碎布。 伤口被撕扯的疼痛同步传给她,华宗下手实在太狠,每一道伤都带着血。 今日之事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准备,这妖宫处处是敌人,她必须谨记这一点,行事得再谨慎周全。 至于虞影……什么语言威胁都是不见血的儿戏,她也得让对方疼一疼才行。 她手中动作不停,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浮生拿着布条给她擦汗。 终于处理完伤口,她揉揉疲倦的头,给燕归辞盖好被子。 今晚华宗的脾气估计不会太好,只能明天再去找他。 她躺在燕归辞旁边,困倦上涌,很快沉睡过去, 浮生看看两个脸色白得不分上下的两人,在原地纠结地转几个圈,最终咬咬牙从窗户溜出去。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浮生无声地在虞影后院里移动,它明明记得自己见过一个叫乌山草的东西,就在一片花草里面。 转了半天,天都快亮了,它还是没找到乌山草,急得冒汗,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挨个找。 在天亮之前,它终于找到一块写着乌山的牌子,牌子后面一大片都是黑色的植物,它挑选出一棵年份最久的乌山草,连根拔起装入盒子里。 它把盒子关上,双手抱着盒子扛在头顶悄悄往外飞,怕被发现,往下钻进草丛里一点点挪动。 忽然有股力道抓住盒子往上拉,它使劲往回拽也拽不动,就这样被提出草丛。 虞影手里拿着盒子,看向双手紧拽盒子被吊在半空的浮生,冷笑道:“我给你吃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偷我的东西给别人?” 浮生鼓起勇气道:“我跟你养的鸟有什么区别,养死了就再买一只,你根本不爱我!” “爱?真有意思,你还懂什么是爱?”虞影捏住浮生。 浮生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读过书的文化人,你放开我!” 虞影打开盒子,看一眼里面的乌山草,又把盒子合上,淡淡道:“你这么尽心尽力地为她,我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来救你。” * 次日,林雾没发现浮生不见,帮燕归辞的伤口换药之后早早去找华宗。 华宗在书房处理政务,因为昨晚的事,连带着对林雾也不悦起来。 “你找我如果没有要事,这辈子都不用再来见我。” 林雾低着头,泪水含在眼中,抽噎道:“王上,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派人去人界的事?” “你知道什么?”华宗放下手中的书,眯起眼睛。 林雾:“您派去的人里有一个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哥哥叫杨二,我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只知他一去不回,前两日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用秘术留下一个这个东西。” 她往前走几步,把一颗珠子放在华宗桌上。 珠子是魂珠,只要有魂魄在其中,就能够重映人死前最后一段记忆。 杨二的魂魄她没有,但她可以用自己的神识把一些记忆传进去,画面不需要太清晰,只要华宗能看懂是什么意思即可。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3节 魂珠里的画面放出,画面模糊零碎,说话的人声音也扭曲变调,但知道事情内幕的人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华宗捏碎魂珠,沉着脸问道:“你还给谁看过?” 林雾摇头抹泪,“没有,我谁都没敢说,一直憋在心里,又怕杨二哥含冤而死,才奓着胆子来跟您说。” 华宗手掌拍在桌上,桌子碎裂,“好一个景瑶!完不成任务便阴奉阳违,这些年不知背着我做过多少事?!” 魂珠里并没有出现林雾的画面和声音,画面主要锁定景瑶,事情发生的顺序也打乱,先带走死刑犯,再杀杨二,形成一个完不成任务便糊弄了事的假象。 景瑶在华宗手下做事多年,若是一上来就是她和人族合作的画面,怕华宗不会轻易相信,林雾要的就是快速挑起华宗的怒火。 不出意料地,景瑶遭了殃,她无法辩驳,无论过程如何,华宗只看结果,结果就是华宗派人去人界追查,发现她带回来的人确实不是皇子。 暴怒的华宗把景瑶狠狠打一顿,若不是虞影护着,说不定景瑶就不是被关入大牢等候判决,而是直接被打死。 虞影阴着脸来到长春宫,林雾做事做周全,让燕归辞吃下丹药,变成郁瑾鸢的模样,不让虞影抓到半分把柄。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手段,看来我确实是低估你了。”虞影一字一句道。 林雾扶着燕归辞坐下,华宗下手太狠伤到筋骨,一两天内他还无法行动自如。 她看着虞影,毫不退让,“这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虞影看见燕归辞脸色苍白不似做假的模样,磨牙道:“只要她好好侍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们非要和我鱼死网破?” “不管是不是侍寝,只要是你引导逼迫,想要拿捏我们的事,都是威胁。”林雾语气平淡。 “你想清楚,网破鱼不一定死,我只是为乌山草而来,罪不至死,但你们是想要夺位,这两者可不一样。” 虞影压下眉眼,“你是人族,与郁家勾结潜入妖宫就是死罪,若景瑶出事,我不会放过你们!” 她表情阴郁,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华宗中毒,实力不如以往,这条刺杀的船你们不上也得上!” 她忽然转身面朝燕归辞,一道妖力打过去,燕归辞抬手挡下,折扇飞出斩断她的一缕头发。 白色烟雾随着她拂袖而升腾,被毒烟包裹在其中的燕归辞眉眼沉沉,没有任何反应,抬手将烟雾挥散。 虞影冷笑道:“你果然不是郁瑾鸢!” 她目光冷冷扫过两人,拿出困在瓶子里的浮生,将其倒出捏在手中,浮生毛发不似往常洁白蓬松,看上去发灰又稀疏。 浮生虚弱地挣扎两下,“放开我。” “它的命就在你手里,你自己考虑清楚。”虞影把浮生抛向林雾,眉梢都是孤注一掷的狠意,转身离去。 林雾接住浮生,额头突突跳,“你乱跑什么?” “我没有乱跑。”浮生强撑着站起,张开嘴拿出藏好的百年乌山草放在林雾手心,又虚弱地躺好。 “我偷偷趁她不注意藏在肚子里的,她还不知道,你们快走吧,这里好危险。” 林雾看着掌心的灵药,再三翻看过后确认这就是乌山草,一时语塞,“你……” 浮生蹭蹭她的大拇指,“我一直没帮上过什么忙,只会拖你后腿,你不要生气。” 林雾:“没有。” 浮生:“读书很好的,我想要读书,不想当笼子里的鸟,我好想再吃一根冰糖葫芦啊,是不是很任性……” 林雾闭闭眼,“别说了。” 浮生:“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我说,这个性子谁忍得了啊,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的,不要吵架,不然没人在中间哄可怎么办啊……” 林雾:“闭嘴。” “哦。”浮生不说了。 林雾把浮生递到燕归辞手中,“看好它,我出去一趟。” 燕归辞摸摸浮生的白毛,“我去找虞影。” 两人兵分两路,林雾出宫还算自由,找了个回郁家的理由出去,一路去往郁家。 在路上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她停下脚步转道朝对方走去。 她平静喊道:“赵少岐,素羽。” 赵少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回头看见林雾,惊喜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身旁的素羽肚子微微鼓起,已经能看出孕相,她表情冷淡,朝林雾微微点头。 林雾打量赵少岐,“你是妖族的将军?” 即使在郁夫人给的名录里看见赵少岐的名字,她还是难以相信赵少岐这样的人竟然是将军。 “你知道了呀?”赵少岐挺直身板,拍拍胸脯道。 “不错,我就是王上钦定的远征将军,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来这,一直没机会,不过你怎么知道?” 林雾:“这个时候,你不该在这。” 赵少岐:“素羽肚子月份大,不好到处颠簸赶路,先回家住一段时间,等宝宝生出来之后,我们一家再去别的地方游玩……” 他话没说完,林雾手中墨伞已出。 她决定要杀华宗,赵少岐作为华宗一派,后面很可能会对她造成阻碍,不如提前将其解决掉。 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点犹豫,赵少岐猝不及防被她伤到手臂,惊疑道:“你是被什么玩意夺舍了吗?” 路上打架的事在妖域见怪不怪,街上的路人退开,清出一块空地。 林雾冷眼看他,“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华宗有多忠诚?” “你……”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一圈,赵少岐最后换了句词,“你想做什么?” 林雾:“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看在之前的微薄情面上,或许她能留对方一条命,毕竟对方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与他关系平平。”赵少岐眼里闪着光,“如果你想杀他,我倒是可以帮忙。” 赵少岐手中笛子上下拍打着手掌,抬眼打量林雾,露出的牙齿森白嗜血。 林雾:“为什么,你不是他的人吗?” “他曾对素羽动过心思,该死。”赵少岐并不隐瞒,“我早有这个想法,没想到你还比我快一些。” 林雾看向旁边素羽,“素羽,你说。” 素羽眉宇冷淡,摸摸肚子,语调薄凉,“可杀。” “你们就不问问我什么原因,要怎么做?”林雾打量两人。 素羽也就算了,跟华宗又不熟,赵少岐毕竟是华宗的部下,怎么没一点犹豫就选择相信她? 赵少岐扶着素羽的手,“没有什么人比我娘子更重要,对她心有不轨的人都该死。” 二哈一般的赵少岐第一次显示出狼的凶性,林雾不理解两人之间的爱情,但对于华宗不得人心这件事毫不怀疑。 赵少岐:“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此想法,暗中虎视眈眈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只是我不想当什么王。” 妖族的忠诚性没那么强,华宗压制其他人靠的是实力,一旦露出一点弱势的苗条,再有个人带头,暴乱是迟早的事。 大概是虞影从中推波助澜,如今华宗身上尚未痊愈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那些强悍的部下可都不是吃素的角色。 混乱的未来在此刻已有苗条,不过在历史上没有出现一个实力强悍到能压制所有人的人,叛乱持续千年,大家半斤八两,皇帝轮流做。 林雾想到燕归辞,眸色暗了暗。 既然华宗注定要死,那么燕归辞也能提前称王,虞影一心盯着王位,她偏要让虞影希望落空。 若燕归辞在此刻当上妖王,被封印千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的人生注定不会像她曾经所知道的那样。 林雾选择相信赵少岐,简单跟他探讨几句,便继续去往郁家,郁夫人想向上爬,现在就是她表现的最好时机。 在外打通关系后,林雾返回长春宫,从燕归辞口中得知虞影的计划。 华宗的伤确实是虞影暗中下毒才一直没能彻底痊愈,不下剧毒一劳永逸的原因是华宗不傻,实力强悍到极致直觉会更敏锐,再无色无味的毒也能感知出来危险。 宫外的气氛恢复正常,之前被袭击的紧绷气氛过去,华宗又闲起来,日日流连在后宫之后。 景瑶一直关在牢里,任凭虞影如何恳求华宗都不松口,虞影甚至因此失宠。 后宫其他人欢呼雀跃,几乎每天都有妃子出来晃荡,林雾出去一趟能碰见好几个。 之前后宫清静是虞影压着,无人敢作妖,现在她一朝失势,妃子们就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 长春宫也被华宗遗忘,燕归辞顶着自己的脸在房间里活动,每天与各方人员联络。 而林雾专注于把传送阵弄好,但人界与妖域间隔实在遥远,传送阵时灵时不灵。 虞影偶尔会出现在长春宫,穿着依旧姹紫嫣红,仿佛把整个春天都穿在身上,没有任何低调的意思。 她盯着燕归辞的脸,喝着茶点评道:“你要是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华宗面前,就没其他妃子什么事了。” 林雾:“你尝试过以色事人,结果如何?” 虞影:“我靠的可不只是这张脸,还有不可替代的手段,若我现在想争宠依旧易如反掌,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方便行事。” 林雾:“什么手段?” 掌握这种拿捏人心的邪术,虞影不应该只当个妃子才是,比如景瑶,就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虞影斜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要细听吗?” 林雾思考片刻,“算了。” 感觉不会是什么很正经的手段的样子…… 第124章 自信 随着时间慢慢推进, 各方都做好准备。 赵少岐联合朝中玄武一族一同出力,小乌龟看见林雾后连连惊叹,感叹人界已经不够林雾祸害, 还要跑到妖域来杀妖王。 林雾在与其他人联合谈判的时候, 并没有明确说最后的位置谁来坐,先一起把华宗弄死,其余的事大家各凭本事。 如此行事符合妖族风格,并没有人反对。 某日华宗早起时吐血, 侍卫的惊叫声将这场战斗拉开序幕。 华宗寝宫被重重包围起来, 连虞影都进不得,宫中来往的人众多,大皇子和二皇子立刻赶来,甚至连兵马都带上, 将整个妖宫围住。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4节 后宫里的气氛倒没有多紧绷,谁是妖王不重要,若新妖王重美色, 她们还是妃子, 要是不近女色, 也不至于把她们弄死。 妖嘛,没有多重的道德感,不得宠的妃子说不定还巴不得华宗早点死,换个新妖王来, 还有上位的可能。 林雾第一次看见妖族的两个皇子,他们长相自然不差,可惜气质平平不太出众, 不如华宗, 一看就是没有当王的命。 白天华宗寝宫人来人往, 林雾和燕归辞出现一面意思意思后不再凑热闹,反正也进不去,不如先回永春宫待着,等待夜晚来临。 白日太亮堂,一些表面功夫要做足,到晚上各种蛇虫鼠蚁就会出来溜达。 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合作,还有一些自命不凡要自己动手,大家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林雾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出虞影的紧绷,随口道:“你若是把浮生的毒解开,说不定我们又能多一分胜算。” “不可能。”虞影一口回绝,冷冷觑着林雾。 “我要是把毒解开,你们扭头就跑,我找谁说理去?除非你把乌山草还我。” 林雾淡定喝茶,“进了我口袋的东西,没有还回去的可能。” 虞影重重哼一声,不再争论这个话题,“为什么他还没有带景瑶回来?” “你要是紧张,可以吃点药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林雾放下茶杯。 虞影:“我为此筹谋这么久,绝不能出一点差错,若不是你,景瑶也不会下狱。” 林雾:“我警告过你,是你不听,景瑶是强,但不是最强,你的心急只会害了你和她。” 虞影正要反驳,燕归辞已经带景瑶从后门走回,她急忙过去扶。 有虞影的特意嘱托,景瑶在牢中受的伤并不重,脸色依旧白里透红,看上去比燕归辞都健康。 因为华宗的事,牢狱的看守松散,大家都在关注华宗的情况,犯人少了或死了个把都不重要,部下和妃子不一样,一些老人是会被新王清理掉的。 景瑶没有进屋休息,同样坐在院中,虞影反反复复喝水,另外三人一个比一个淡然,没有一点紧迫感。 林雾见虞影如此重视王位,忍不住问道:“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 虞影睨她一眼,“我不可能失败。” “万一呢,万事皆有可能。”林雾给她泼冷水。 虞影手指握起,“若是失败……我就继续当我的虞妃,给新王下毒,等待下一个时机。” 林雾点头,“还真是执着,万一新王是女子呢?” 有野心的不只虞影一个,郁夫人就是一个例子,位置只有一个,总会有无数输家。 虞影靠在椅背上,交谈让她放松一些,恢复些许往日慵懒,“女子也不是不行。” 林雾:…… 这就是宠妃的自信吗? 虞影看向桌面,眼眸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神色,“你不懂从底层爬上来的苦难。” 无父无母小小的狐妖和镜妖相依为命,挣扎着活在这世间,如今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在刀尖舔血得来。 靠宠爱不能活一辈子,再喜爱的东西也会有腻歪的一天,只有手握权利才能真正站稳。 林雾:“你还太年轻,有点手段,但看得不够远。” 所以视角有局限性,行动太过仓促,低估华宗这个人,所以注定是为他人做嫁衣。 虞影轻哼一声,“小妹妹,你年纪还没我的零头大,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个称呼将林雾震在原地,表情一言难尽。 日头渐渐偏移,林雾抬头看看太阳,指尖敲击着桌面。 最后一缕昏黄的光线消失,院子里点起灯,第一波进攻开始,不知道是谁的人,天上乌鸦盘踞。 杀喊声传不到这边来,门悄悄打开,四人的目光落在来者身上。 郁瑾鸢一身青色劲装,手中拿着一把长.枪,面色在黑暗中略显模糊,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模样,看上去气质稳重不少。 林雾:“我还以为会是郁夫人亲自出马,你不是闯荡去了?” 郁瑾鸢苦笑,“撞了个头破血流,最后灰溜溜回家。” 之前逃婚走的都是远离人群的路,碰到的危机只有妖兽,实力尚且可以应付,而当进入人群中,那些明枪暗箭不见血的刀子才最让人难以抵挡。 林雾:“你可以四处游历,远离人群啊。” 郁瑾鸢老实道:“我忽然发现有权有时候也挺爽的,而且你和我母亲竟然谋划这么大的事,若我不回来,难道真要让她在前面撑着吗?” 郁家就两个女儿,郁心兰脑子不行扶不起来,若她再不管家,郁家难道真靠母亲一直撑下去吗? 她沉默注视林雾,谁知道当初随手带回来的一个人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整个妖都搅动起来,不得安宁。 林雾:“外面情况如何?” 郁瑾鸢:“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打起来,正一致对外,现在打进来的不知道是哪家人,我们的人还在等着。” 林雾:“看到赵少岐了吗?” 郁瑾鸢疑惑,“找他做什么,他兵权被夺回,现在就是闲人一个。” “什么时候的事?”林雾愣住,这个事郁夫人没和她说啊! 郁瑾鸢:“就这两天的事,估计是华宗察觉到什么,才想把兵权握在自己手上,自从赵少岐带回道侣后,两人就闹得不太好看。” 林雾望天,就知道赵少岐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说清楚,她还说让他去拦着华宗的人,结果现在手里没人,拦个屁啊拦! 外面逐渐热闹起来,郁瑾鸢看一眼院中另外的三人,最后视线在林雾身上定格。 林雾不知不觉间成为连接所有人的中枢,事情由她来安排,其他人都顺着她的方案去行事。 更重要的是她还真有这个本事,若不是她,郁家和虞影以及赵少岐根本不会搭边,大家各自为政,各凭本事。 郁瑾鸢:“我去外面盯着。” 她没有多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正如母亲所说,要是坐不上那个位置,保得家族繁荣昌盛也算是好结局。 夜渐深,院中四人外出,后宫处有侍卫守着,但人数不多,造不成阻碍。 他们尽量避开人走,专挑小道前往华宗的寝宫,不过还是避免不了被发现。 景瑶走在前头开道,林雾和燕归辞偶尔补补刀,虞影往外撒毒粉,宫中起风,瘴气缭绕不散。 寝宫外有重兵把守,领头呵斥道:“虞妃!你来做什么?!” 虞影走出,“今夜动乱,妾心惶惶,特来守着王上。” “回去!”领头怒斥一声,目光打量燕归辞,把他当成某个妃子。 “你也回去,今夜不得外出!” 虞影:“张统领,王上情况如何,我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安心不下啊。” 张统领抬起长刀,“王上无事,尔等速速离开!” 虞影走上前,粉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好似一只摆动翅膀的蝴蝶。 她喊一声:“张统领……” 毒针从指缝飞射而出,在张统领瞳孔中放大,他怒喝一声:“大胆!” 长刀挡下毒针,妖力爆发,刀锋闪过寒光朝虞影砍去,被破碎的镜子拦住,景瑶拉开虞影。 张统领气势汹汹,“你们竟敢背叛王上!” 景瑶上前和张统领缠斗起来,虞影捋着头发,毒针时不时刺出偷袭。 她低声笑道:“华宗的两个儿子都争得,我怎么就争不得,不如张统领当我的部下,华宗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 张统领在两个人的攻击下仍游刃有余,“我不可能背叛王上,还要砍下你们两个贱妇的头送给王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影冷哼一声。 浓郁的花香忽然爆开,熏得人头昏脑胀,这种负面伤害只针对张统领,其他人不受影响。 更多侍卫的人涌过来,虞影瞪一眼林雾,“你们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看你们应付得过来么,等你们把这个什么统领解决,我这边也差不多了。”林雾看向来的人。 她示意燕归辞别动,手握墨伞跳进人群中,也不主动攻击,穿梭在其中谁也抓不着她,墨伞伞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偶尔一两个不长眼的妖兵撞上来,成为阵法的献祭。 阵法成,白光浮动形成困阵,妖力凝聚成数万细针下落,铺满整个阵法。 第一波就死了一半的妖兵,震慑住剩下的人,他们惊惧地看向林雾。 林雾笑道:“乖乖待在里面别动,就不会死。” 万针齐发需要力量,她没再浪费力气把人都弄死,先困住再说,后面还有得打。 目睹这一幕的虞影深深看一眼林雾,心中对她的评估再一次刷新,听景瑶说再多林雾如何强悍,也不如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她犹豫一瞬,不知把林雾拉进战场的这步棋是对是错,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张统领在姐妹两人的合力之下露出一个破绽,毒针刺入他的手指,毒素立刻蔓延开来,不过两秒的时间,他嘴唇发青,倒地不动。 四人走进华宗的寝宫,却见本该躺在床上重病不起的人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不见半分虚弱。 林雾啧一声,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华宗抬起眼,目光从四人脸上掠过,最后定格于燕归辞,“倒是个新面孔,可惜了。” 其他人都不说话,林雾捧哏道:“可惜什么?” “可惜是个男子。”华宗似笑非笑,视线定在林雾身上,一手撑着下巴。 他漫不经心道:“真让我伤心,我那么喜欢你,没想到你也心怀不轨,才进宫几天啊,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林雾真诚道:“我其实并不想杀你,只是想要乌山草,事情不受控制发展成这样都是虞妃逼迫导致,你看我这样说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第125章 失控 外面的喧闹传不进寝宫之中, 华宗与四人平静对视。 听到林雾的话,华宗问道:“那你杀我侍卫也是遭人逼迫?”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5节 林雾连连点头,“其实我根本不想对他们动手, 奈何实力太强一下子没刹住, 我还给你留了一半来着。”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惜你太不听话。”华宗轻嗤一声,遗憾感叹。 “旁边的这位甚是眼生,郁家人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他的目光转移到燕归辞脸上, 眼神中没有半分觊觎, 带着猛兽的压迫感。 没人给他答案,镜子碎片如飞箭一般射出,每一片镜面映射出华宗的模样,镜片在他面前停下。 华宗的脸浮现出狮子的五官, 吼声响彻天地,地面微微震荡,磅礴妖孽爆开, 镜子全部掀飞, 叮铃铃撒了满地。 虞影脸色难看, “你没有中毒?!” 华宗似是不舒服般抬手捏一下喉咙,“你说呢?” “我说你中了毒,如今只不过在虚张声势恐吓我们。”林雾抢答,墨伞脱离手掌旋转着朝华宗袭去。 正是受伤加中毒未愈, 华宗才会想着抓人族皇子补充气运,如今看似一派轻松的模样,她倾向于对方在唱空城计想打压他们的士气。 宫殿里妖气浓郁得像是将空气全都挤压出去, 令人难以呼吸, 粘稠地粘在人身上, 让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墨伞和利爪撞击,尖锐的边缘在妖气中撕出一条道来,清风涌入,打破华宗的威压,墨伞似风一般穿梭无踪从四面侵袭而去。 山水之色无声铺开,折扇上的画像从纸面一跃而起,如泰山重重往下压,桌子在双方相互抗衡间不停颤动。 镜片再起,混着墨伞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的铃铛声,喜怒嗔痴将华宗包裹。 外面的浓雾涌进房间,呼吸间毒素钻进体内,狮子的咆哮声将大门击碎,却吹不散这雾气。 四人合攻一人,依旧没法快速将华宗拿下。 林雾揉揉发麻的手腕,又是一声长叹,“早说让你忍忍再出手,现在见鬼了吧。” 虞影:“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今晚必须将他弄死,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华宗实力已至化神期,在中毒未愈的情况下,他们几个人还有打赢的可能。 若是等他恢复,他们再无机会,可现在看他这个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样子,林雾对她们的胜算不是很有把握。 有时候也挺无奈,她的实力恢复得足够快,但面临的都是一个比一个强的对手。 她悄悄给虞影传音道:“要不然今天我们先跑,下次再从长计议?” “不行!”虞影一口回绝,“错过这个机会,下次根本不可能再接近他,若是今日不成功,我宁愿死在这里!” 林雾一时无言,这是什么偏执的心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懂不懂啊! 显然虞影不懂,而景瑶也是虞影说什么做什么的一根筋,林雾头疼,指尖勾起一抹妖气。 妖宫建立在整个妖域里妖气最浓厚的地方,她思索一瞬,将妖力纳入体内。 她根本不用转运任何心决,妖力融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与灵力和谐相处,两者化成一黑一白两条小鱼嬉戏,像是阴阳两极。 一个小小的漩涡出现在她头顶上,将方圆几十米的妖力全部吸纳过来传入她体内,而她的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沙地,疯狂消化着这些妖气。 她的修为蹭蹭蹭往上涨,眨眼间突破元婴期,晋级至渡劫期巅峰,妖气传输缓缓慢下来。 预料中吸纳妖气过度而经脉疼痛的现象并没有发生,整个过程就像一个干渴的人喝了一大杯水,除了舒适别无其他。 林雾看看自己的手,之前怕吸收妖气过多会出现问题而一直克制,没想到竟然毫无影响,她……到底是什么? 现在不是可以让她追溯来源的时候,她看向华宗,在妖力的对战中第一次赢过对方,颤颤巍巍的木桌终究还是被妖力辗为齑粉。 华宗脸上出现一丝情绪变动,“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林雾:“我自己也挺惊喜的。” 墨伞擦过华宗的手臂,带出一道血痕,见血之后,毒雾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他的伤口快速发紫,流出暗色黑血。 他仰天大吼一声,这道声音又与之前有所不同,大皇子和二皇子各自带着一支队伍冲从门外冲进来。 林雾收回墨伞,挡住后面袭来的攻击,华宗这是感觉打不过,所以开始摇人了。 其他友军都被阻拦在外,如今只有他们四个在这里如孤舟般战斗。 混乱更胜,厮杀不止。 被浓郁妖气刺激到的燕归辞手握成拳,血液里仿佛都带着心跳,扑通扑通快速流淌,鼓动着他的心脏。 识海里的小人蛊惑道:“吃了他……去吃了他……吃了他,你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后背发热,燕归辞甩甩头,但依旧甩不掉那种灼烧的烫意,他的眼睛变成红色竖瞳,充满原始的兽性,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华宗。 两个皇子本身实力不算差,带来的妖兵都是精英,人数又多,局势再次反转胶着,林雾见燕归辞被某个妖兵砍伤,立即赶过去协助。 侍卫们纷纷涌到华宗面前保护他,林雾磨了磨后槽牙,好好的局势现在又被打破,华宗早有准备,她们今日估计没办法把他拿下。 她在心中快速评估双方的实力,决定打不过先就逃,总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她朝虞影喊道:“你要送死我就不奉陪了,把解药给我,等你死后我帮你立个衣冠冢。” 收敛尸骨是不可能的了,死在华宗手上只会尸骨无存。 从黑夜到即将天明,时间不短,虞影的斗志被磨掉些许,可若就此收手又不甘心。 景瑶为虞影挡下一道攻击,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血顺着手指往下流。 她喊道:“姐,没事吧?” 虞影看一眼景瑶,咬咬牙,“走!” 她可以死在这里,但景瑶不行,她天赋那么好,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就在林雾要撤退时,旁边的燕归辞忽然往前冲,速度快到她都来不及抓住他。 红色竖瞳里没有半分人的情绪,紧紧盯着华宗的喉咙。 “咬断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吞噬他的妖丹……”小人的话里带着无尽贪婪之意。 华宗冷笑:“来得正好!我还怕你们逃了!” 狮子和黑蛇碰撞在一起,地面出现一个凹陷,破碎的地板边缘沾着血,不知是谁的,又或许两者都有。 虞影被这变故惊到,“不是说撤吗?” 林雾眉头紧皱,“解药给我,你们先走。” “我不。”虞影停下,“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谁知道他们背地里谋划着什么,说不定是想故意支走她们,好独吞胜利的果实,她倒要看看林雾为什么不走。 林雾没心情管虞影,一直紧盯着燕归辞的身影。 他失控了,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激发阵法压制住他,一旦他们露出颓势,华宗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吞噬。 周边的大皇子见林雾不动,立刻召集侍卫过来攻击,二皇子同样不甘示弱,三人再次陷入缠斗之中。 外面的喧闹声临近,妖宫主力军在此保护华宗,外面的防御自然弱下。 赵少岐喊道:“娘子!等等我!” 素羽走在最前方,风一般穿梭在妖兵之中,她也不动手,像是看客似的漠然旁观,眼睛盯着林雾。 赵少岐和郁瑾鸢带着人杀进来,为林雾三人分担走一部分压力。 更多的人涌过来,争着跑在赵少岐前方,乌泱泱一群人让原先分明的局势浑浊起来。 华宗五指成爪抓向燕归辞的心口,手指刚触碰到衣衫,黑紫色业火蒸腾而起,焚烧他的手指,他下意识松开手,又反被燕归辞抓住。 业火逐渐蔓延,铺满整个房间,周边所有人都被逼退,只余燕归辞和被抓住的华宗。 华宗化为原形,狮子咆哮着张口咬向燕归辞,利爪将脚下的地板抓碎。 火焰升高,如披风般上下舞动,燕归辞抬起手,手掌和巨大的肉垫相撞,仿佛只是轻轻地贴在一起,掀起的滔天气浪却使得业火下压紧贴地面,除中心外的其他人全部被推出去,房屋倒塌,树木弯折。 天上无月,阴云密布,两旁的灯倒下,光珠掉落,仍发着亮光。 在一片废墟中,燕归辞安静站着,他所抵住的巨大利爪光是掌中肉垫都比他的手更大,爪子弯曲坚硬。 被扑灭的焰火再起,其他人的打斗全都被打断,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们吸引。 众人神色各异,但无论他们怎么想,这场战斗他们都插不上手。 燕归辞心口隐隐浮现白光,被压制的妖皇血之力冲破封印阵法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业火更胜,他越打越凶,业火熊熊燃烧,温度骤降,整个妖宫冷如冰封。 战斗拖得太久,华宗先撑不住,行动逐渐变得缓慢,燕归辞找到一处破绽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华宗倒在地上,口鼻止不住地涌出鲜血。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燕归辞的手插入他的心脏,找到他的妖丹捏爆。 华宗瞪大眼睛,张开嘴“咯咯”几声,眼神充满不甘,气息一点点消散。 金色的妖力爬上燕归辞的手臂,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他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红色竖瞳转向周边的人。 大皇子和二皇子当机立断,扭头就跑,业火形成两条火链缠住他们的脖颈,将他们拖在地上拉回。 另外的业火分支也朝林雾等人袭来,赵少岐挡在素羽面前,被业火甩中击飞,他连连后退几步,弯腰捂着胸口疯狂咳嗽。 郁瑾鸢躲开攻击,惊疑不定,“他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林雾不退反进,朝燕归辞奔去,灵活躲开业火的攻击,一手按住燕归辞的脖颈将他压倒在地。 手中触感冰冷,仿佛摸着一块冰,冻得手掌发疼。 割破指尖挤出血,她快速在他额上画阵法,然而画下第一笔就异常困难。 业火将她包围,自得到雪族血脉之后她再也没感受过寒冷,而今被冻得克制不住的发抖,这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意。 燕归辞一掌打中她,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来,仍是死死按着他。 林雾咬牙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燕归辞睁着一双红眸,冰冷冷地盯着林雾,周边业火围绕过来,将两人包成一个茧,林雾动作逐渐迟缓,背部冷得发疼。 阵法中途被打断,无法再继续,她咬咬牙,低头撬开他的唇齿。 燕归辞的妖力也是冷的,仿佛在寒冬腊月灌入一大口冰水,让人从头凉到脚。 林雾将他体内的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既然她能修炼妖力,或许也能容纳这狂暴的力量。 进入她身体的妖力混着一股黑气,大概是邪骨之力,然而这些混着不详的妖力在她体内犹如进到另一个空间,没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燕归辞身上的暴戾之气逐渐淡去,林雾功法的运转也到了极致,身体被业火灼伤,泛着细密的刺骨般的疼,她松开手想要起身。 业火依旧,却不似先前那般要夺人性命的冰寒。 燕归辞眼神恢复温度,失控时的记忆回归,他嗓子发哑,声音轻颤,“林雾……”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6节 林雾强撑着想要站起,抬手摸摸燕归辞的头,“别怕。” 而后她手一软,重重倒下。 第126章 解蛊 业火渐消, 燕归辞抱起林雾,站在夜色中好似一把封鞘的剑,风都绕过他们走。 业火将两个皇子绞死, 他所有的封印解开, 力量放出,没有谁再是他的对手。 他看向虞影,语调冷冽,“解药。” 业火安静燃烧, 光是看着都能察觉到那森冷的死意, 纵使虞影心中再不甘也不敢违抗他,两个死去的皇子就是最好的警告。 连华宗都死在他手中,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燕归辞不像林雾,再如何针锋相对都还能吵上两句, 给人的压迫感不会重得仿佛呼吸都是一种错误。 当林雾不与他搭话的时候,他沉默得像一块深潭底下的石子,与这业火一般冰冷刺骨。 虞影拿出解药, 浮生在妖力的控制下从林雾口袋中飞出, 飘到虞影面前。 她眼中闪过一秒钟的犹豫, 思索是否要用浮生继续挟持两人,当她对上燕归辞的眼时,她背后刹那间渗出一层冷汗,老老实实解毒。 周围的妖兵不敢动, 战战兢兢地看向燕归辞,一时间除了风声之外,宫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其他想要争上一争的势力全都安静看着, 燕归辞给人的危险太重, 比起华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中一人咬牙冲上去试探, 被业火焚烧湮灭,再无一点踪迹,众人惊骇。 赵少岐警惕地看向燕归辞,初见时燕归辞的修为才那么点,被他压着打。 这才多久没见,燕归辞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而且他才多大年纪,林雾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小怪物啊? 养出小怪物的林雾虚脱地躺在燕归辞怀中,双眼紧闭靠着他的胸口,安静无害的模样与睁眼时截然不同。 郁瑾鸢最先反应过来,心态大起大落脑子都变得迟钝,她立即跪下,喊道:“参见吾王!” 妖族的规则就是实力为尊,谁杀掉上一任妖王,谁就是新妖王。 周边一众妖兵哗啦啦跟着跪下,异口同声道:“参见吾王!” 为浮生解毒的虞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辛辛苦苦筹谋这么久,结果半道杀出个程咬金! 早知道!早知道……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浮生皮毛恢复光滑发亮的模样,精神头还是不太好,焉哒哒地飞到燕归辞头上,把自己盘成一团。 燕归辞没给任何人一个眼神,抱着林雾离开。 林雾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醒来时仍是混混沌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梦到的是什么。 浮生朝林雾脸上飞扑而去,“你终于醒了,再睡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死了!” “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林雾弹一下浮生的脑袋。 浮生:“你知道吗?现在蛇蛇变成妖王,可威风了!” 林雾看一眼自己的手,敷衍道:“是吗?” 浮生:“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他真是太厉害了,以后我也要变成像他一样的大妖!” “我好惊讶呀。”林雾糊弄道,躺回床上,“我还是有点头晕,打算睡会儿,你别吵我。” 浮生:“那你睡,我去找蛇蛇说你醒了!” 林雾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所有解药的材料都已经到手,是时候解开同生蛊,这个将她和燕归辞紧紧绑定在一起的蛊毒,终于要解开了。 门被推开,燕归辞匆匆走进来,在靠近林雾还有一米时又停下脚步。 林雾听到动静,从床上坐起来,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细致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为什么这样看我?”燕归辞被她看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仿佛电流流淌而过。 林雾打趣道:“在看我们的妖王为什么穿得如此朴素?” 新王初上位,局势定然不稳,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燕归辞眼下泛着青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休息过。 他走近坐在床边,看向林雾的眼睛,“我希望我当妖王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一起继续游历,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像很久之前,林雾提到过妖王这个词,那时这个位置距离他是如此的遥远,他从未想过竟然真的有这一天。 而这一切都是林雾带来的,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他伸手抚摸林雾的脸,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印一下,温柔缱绻。 林雾笑笑,捏捏他的手,移开话题道:“我们现在可以去找石韦炼制解药了。” 燕归辞动作一顿,目光沉沉,“能不解开吗?” 林雾:“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不知道,总觉得同生蛊一解开,你就会离开。”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手指从她的指缝穿过,十指紧扣。 林雾揉揉头,有点头疼,果然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对世界的感知会更加敏锐。 她问道:“如果我要走……” “不行!” 话未说完,就被燕归辞打断,“你不能离开我,无论你要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林雾:“那我去练同生蛊解药。” 燕归辞沉着脸起身,“那你自己去,我不去。” 燕归辞离开,林雾拿出所有材料摆在床上,目光落在芥子袋里的雷击木和斩妖刀上面,又把这两样拿出来仔细端详一番。 某个午后,林雾消失在妖宫里,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浮生匆匆忙忙去找燕归辞,“林雾不见了!” 燕归辞刚杀完一部分不听话的妖归来,身上血气浓重,闻言平淡道:“她回人界了。” “她回人界不带你还情有可原,怎么可以不带上我?!”浮生嚎开。 “我想回人界吃好吃的,这里的东西都没有人界好吃,她不会还生我的气,直接不要我了吧?” 燕归辞手指蜷缩,“不会的,她会回来的。” 浮生:“她这个没有心的坏女人,怎么可以说丢下我就丢下我!我那么喜欢她,她逼我读书我都不讨厌她,难道她一点都不爱我吗?” “别在这里吵,要哭回去哭。”燕归辞冷冷丢下一句。 浮生:“连你也凶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识海里的小人悠然躺在水面上,说着风凉话,“你真的觉得林雾爱你吗?她可有对你说过一句喜欢?说不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放松你的警惕,你的眼里应该是无边的力量和无上的权力,别被一个女人绊住脚步。” 看在这小子实力猛增的份上,感觉这块朽木还能再雕琢雕琢,要不然他才不屑于提点。 燕归辞:“闭嘴。” 越是不让说,小人就越是来劲,“你忘了她找到你时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吗?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清楚她是怎样一个人,目标明确、心智坚定、心狠手辣,你凭什么觉得她会爱你?” 燕归辞:“别说了!” 识海中掀起巨大风浪,燕归辞头痛欲裂,但也成功将小人拍散,脑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他神色冰冷,得想个办法解决掉寄生在识海中的东西才行。 燕归辞整日忙于清理想要刺杀他的人,作为一个半道杀出来的新人,反对他的人比支持他的人多上不止一倍,随着妖宫里流出的血逐渐增多,杀与被杀的现象才渐渐消停。 后宫的一众妃子燕归辞还没腾得出手清理,大家安安静静窝在宫里不出门,还没摸清新王的脾气,贸然出击很可能会触霉头。 有背景的妃子和娘家联系,决定对新王是刺杀还是服从,没背景光靠美貌进宫的,老老实实等候新王发落。 虞影在被冷落半个月时间后终于按耐不住,林雾早就离开妖宫,也不见燕归辞去追,她思来想去,最后换上一件红白渐变的露肩纱裙,端着一碗汤去找燕归辞。 大不了继续当妃子,只要得宠还是能像以前一样活。 她敲开燕归辞的书房门,端着汤走进去,视线在燕归辞脸上流转,该说不说,这个新王可比上一个更年轻好看,也不算亏。 燕归辞声音平静,“有事?” 虞影放软声音,撒娇道:“王上~” 燕归辞:“我没失忆,你之前什么样子我还记得。” 虞影:…… 她强撑着笑脸,“以前是我不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可情有可原,但是我对王上您是真心实意的。” 燕归辞:“滚出去。” 虞影向他靠近,“你尝尝我亲手熬的汤,只要喝一口,我马上就走。” 燕归辞眼皮一抬,业火凝聚勒住虞影的脖子,门外的景瑶立即冲进来,飞散的镜片业火焚烧殆尽,景瑶受到反噬,吐出一口血。 “我身边不需要没用的废物。”燕归辞声音一如既往的冷,仿佛淬了冰。 他甚至没有用手触碰虞影,连掐人脖子索命时也都是用业火。 “我……我会练毒!”虞影艰难地从嗓子眼儿挤出几个字。 燕归辞松开手,虞影摔倒地,脸上的笑容不再,看向燕归辞的眼神中满是惊慌。 或许是这段时间燕归辞一直没出现,以至于让她差点忘记他的手段多么残酷,他的好脾气从来只针对一个人。 虞影捡回一条命,无比庆幸自己还有一技之长。 回去路上,她骂骂咧咧道:“什么狗男人!我长成这个样子,世上竟然还有我引诱不了的人?” 景瑶客观评价道:“他比你好看。” 虞影:“……以后你还是少说话吧,一张口能把我气死!” * 药山之上,白云悠悠,林雾坐在山顶往下看。 阳光刺目,吹拂而来的风炙热,她撑起墨伞遮挡太阳,大雨刚过,空气里混着泥土的味道,这是一个标准的夏日。 风吹得植物们纷纷低头弯腰,一浪接着一浪涌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7节 浮生琢磨大半天,终于搞懂传送阵法怎么弄,从妖宫来到药山,顺着林雾的气息在山林内穿梭。 “终于找到你了,妖域一点都不好玩,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它主动原谅林雾,从妖域到人界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它就当林雾小小地出了一下门。 山的另一面是大片的木棉树,木棉花已经开败,地面落满红色花朵,一眼看过去过去像是山被点燃。 浮生头上粘着几根木棉花的绒,飞到林雾头上打滚,把林雾的头发弄乱,绒毛黏到林雾头发上。 林雾把它拿下,抓在手里捏捏,“你怎么自己来了?” 浮生的小眼珠子乌溜溜地转,“蛇蛇好忙的!过两天他就来找我们。” “是吗?”林雾笑一下,摸着它的头。 浮生左右张望,周边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林雾独坐在此,它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等解药练好。”林雾答。 她站起身,将衣服上的草屑拍掉,带着浮生下山去。 途中经过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木屋,像是久未打理,野草茂盛。 林雾走进屋内,灰尘落下,里面空荡荡,只有一排整整齐齐的木剑。 她指着这些剑说道:“以前这里有个孩子一心想当剑修,但是他的父亲不让,我为了求他父亲办事,帮他的父亲一起打压他。” 浮生看向木剑,木头缺少养护,表面已经有虫咬的痕迹,上面满是蜘蛛网,沦为蜘蛛的家园。 “看来他确实不练剑了。”它说道。 “不。”林雾摇头,笑了一下,“他有了一把真正的剑,带着剑进入学院。” 她不知道历史上的石松原先做出的选择是什么,但此刻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即使知道困难重重也依旧坚定当一名剑修。 她的出现或许改变许多人的人生轨道,而今她这颗打乱时空掀起波澜的石子,终究要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去。 浮生:“那他的父亲不会生气吗?” 林雾无所谓道:“气就气呗,反正最终结果都是听他老婆的。” 要她说石松这个孩子还是太傻,一头脑热地跟他爹抗争有什么意义,要是一开始就抱着他娘哭,估计后面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 林雾施下一个防尘的阵法,关好木门,继续下山。 浮生似懂非懂,话题转移到它感兴趣的内容上,“我们去买冰糖葫芦吧,带一支回去给蛇蛇!” “以后你多陪着他些,人族厌他,妖族畏他,也就只有你不怕死能多说两句。”林雾叮嘱道。 浮生摸摸脑袋,“我怎么感觉你这不像是在夸我?” 林雾:“记好了,还有赶紧修炼,不要贪玩,赶快强大起来,万一他有事还能帮衬一二。” “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他哪轮得到我帮忙?”浮生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晰认识。 “你说这些话好奇怪呀,难道你不在吗,为什么要我保护他?” 林雾弹一下浮生的脑壳,“让你记就记,废话那么多。” “哦……”浮生捂脑袋。 林间小道上,斑驳的光影投射而下,星星点点地洒落,一人一妖慢悠悠经过,细碎的交谈声混在蝉鸣里。 妖宫的夏天比人界更凉一些,燕归辞看着桌上的刻痕,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雾还没有回来。 正堂中间几个穿着清凉的女子在舞动,旁边的大臣脸上端着谄媚的笑。 “王上,我敬您一杯!”某个臣子走上前。 燕归辞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拒绝对方手里的酒水,拿起茶壶往杯中倒茶。 臣子:“喝茶好啊,喝茶养生,您喝茶我喝酒!” 酒水入肚,臣子躬身退下,转身后表情扭曲,好好的酒不喝竟然喝茶,这个新王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吗? 几个臣子窃窃私语,一致认为新王不喝酒说不定是不爱喝,毕竟如果真要下马威就不是一杯酒的事。 妖宫外掉落的人头可以摞成一座山,鲜血汇聚成河流,新王手段干脆利落,虽不比华宗爱折磨人为乐,但死在他手上的人一点不少。 众人纷纷思量起自己家中库存有多少珍贵茶叶,早知道就不攒那么多酒,多存点茶叶,好讨新王欢心。 哄之前的旧王是为获得权力,哄如今的新王是想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这日子真是越过越难。 其中一人朝舞女使使眼色,对方会意,一边转圈一边朝燕归辞靠近,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裙将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眼看就要跌进燕归辞怀中。 燕归辞始终目不斜视,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这些人无趣至极,都不如他桌上的菜令人有兴致,可惜佳肴看着好看,盐淡、盐重、过辣、太甜……总之都不如意。 舞女靠近,馨香袭来,在对方即将落下之时,燕归辞手一挥,妖力将人裹挟着推开,对方“啪”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舞女趴在地上,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个结果跟想象中的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宴会霎时间落针可闻,所有人战战兢兢低着头。 完了完了,惹怒新王,人头不保! 燕归辞起身,心不在焉道:“你们继续。” 他就这样轻飘飘离开,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人头还在,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后宫的一众妃子聚在一起聊天,现在剩下的妃子数量不多,一批家里有人的遣送回家,一批有能力的收为部下,一批想搞事的斩首示众。 还有一批是华宗从各种渠道收来的,空有一张漂亮脸,唯一的本事就是歌舞。 十来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听说新王长得特别好看,而且还没有女人呢!” “我那天看到,比华宗好看上百倍!” “想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在这里继续当妃子不好吗?” “听说新王很凶,不养闲人,我怕我们也待不了多久。” “那我就去勾引他,只要他喜欢我,这后宫还不是想呆多久呆多久?” “就是,只要是男人,还怕拿不下吗?” …… 靠技能逃过一劫,正准备按照燕归辞的吩咐,将后宫改为训练场的虞影呵呵一笑,好心提醒道:“劝你们不要做梦,赶紧想个谋生吧。” 某个妃子不满,“我们不如你本事大,换了个王照样得宠,你自己吃肉就算了,连口汤都不让我们喝?” 虞影冷艳地翻了个白眼,“一个赛一个蠢,你们慢慢折腾,以后哭的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妃子们叽叽喳喳挤兑虞影,天上月亮高挂,盖不住热火朝天的讨论。 人间的月与妖域一样,林雾坐在月下弹琴,手指压下琴弦上,乐声磕磕绊绊。 林雾:“这里要怎么按?” 许久不见回应,她转头看去,说教她弹琴的林秋雪不见踪影,燕归辞站在她身后。 林雾:“你来了。” 燕归辞:“如果我不来,你也不打算去找我是吗,看来同生蛊你也没有那么想解开。” “解药不好炼,今晚刚炼制出来,打算明天去妖宫来着。”林雾站起,拿出一颗瓶子倒出丹药。 “每人一颗,吃吧。” 燕归辞:“我不想吃。” 林雾:“你不想吃也得吃。” 燕归辞从她掌心拿起一颗丹药,在她的视线下将丹药捏碎,粉末被风吹散。 “你干什么?!”林雾愕然。 燕归辞靠近她,“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一旦吃下同生蛊解药,林雾就会离开,这种莫名而来的恐慌日夜缠绕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林雾神色如同洒下的月光,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可是你不吃的话,会死的。” “我宁可死。”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腕。 林雾:“你一死,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死?” 燕归辞的手收紧一瞬,“反正你不是一直不想活吗?那我们就一起死。” 他偏执又不听话,林雾感知到邪骨的活跃,眉头轻轻皱起,如今即使她探入灵力压制,也无法彻底镇压邪骨。 燕归辞的修为太高,连带着邪骨也强势起来,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林雾叹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不相信她所说的死亡,不相信她定下的承诺,或许他的恐惧一直没有消失过。 林雾拉着他坐下,“听我弹首曲子吧。” 做好争吵准备的燕归辞一怔,“你不生气?” 林雾无奈,“丹药都已经没了,我生气有用吗?” 琴声并不流畅,断断续续地响起,时不时还有几个错音,却比宴会上流淌的任何乐曲都要动听。 燕归辞摩擦着指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是林雾动手或大骂,他都不会如此忐忑,可偏偏她是这样温和包容的姿态,令人不安。 林雾:“你现在知道做错了有什么用,丹药能重新复原吗?” 燕归辞垂眸,“我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捏碎丹药,这是他跟林雾之间最强势的不可分割的羁绊。 林雾气笑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她不再弹琴,起身抓住燕归辞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山谷边上,林雾拉着燕归辞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往上看是皎洁圆月,往下看是发着微光的不知名小花。 晚风徐徐,发光的小花在风中摇曳,它们沐浴在月光下,偶尔能看见花瓣边缘溢出的点点星光。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8节 林雾:“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地方,白日的时候平平无奇,到晚上那些花儿就会发光。” 燕归辞抓住林雾的手,问道:“林雾,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林雾毫不犹豫地回答。 燕归辞移开目光,看向山谷里的花,只觉心中一片酥软,这种感觉爬上眼睛,让这景色都变得格外美丽。 林雾轻轻扯一下燕归辞的耳朵,感受到指尖下的热意,她动作微微顿一下,又继续牵扯。 “怎么?”燕归辞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低头。 林雾把他的头往下扯一点,燕归辞低头凑近,她抬头吻上去。 原先只是轻轻触碰,燕归辞扣住她的头,加深这个吻。 一颗清凉的东西渡进燕归辞口中,入口即化,药力直接散在他体内,热意从胃部蔓延,让他问出口的话都颤了一下。 “这是什么?” 林雾温柔注视着他,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致人于死地的刀。 “这是……真正的解药啊。” 第127章 锁链 林雾太了解燕归辞, 预判到他可能会做出的所有反应,上一颗丹药只是迷惑他的假药,这一颗才是真正的解药。 药力在体内流淌, 两人之间的羁绊断开。 燕归辞眼睫震颤, “你又骗我……” 林雾:“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要是你配合一点,我也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方法。” 刚才还含情脉脉的氛围一扫而空,燕归辞五指抓着地面, 扣出几道抓痕。 两人对视, 墨伞和业火同时出动,业火凝成的长剑刺向林雾的咽喉,而墨伞也毫不犹豫地出击。 两者相撞,林雾力道一空, 冰冷的剑往前刺,燕归辞硬生生改变方向,从她颈侧擦过, 留下一条血痕。 扭曲的长剑抵在林雾脖子上, 燕归辞眼眸鲜红。 燕归辞:“为什么忽然收手, 就那么想死吗?” 林雾看看自己的手掌,刚才突然卸掉的灵力重新恢复,然而命脉已被控制,现在再想反抗也没办法。 她浅笑道:“我现在暂时不想死, 刚才只是个意外。” 果然如她所料,当她的实力恢复到顶峰之后,身体便快速衰败下去, 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外泄, 再不离开, 她真的会死。 燕归辞不信,“骗人。” “你要杀我吗?”林雾歪头问道,没有任何剑压在脖颈上的紧迫感。 业火溃散,重新凝聚成一条锁链缠在她右手手腕上,燕归辞将她拉近,鲜红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和我成亲,我不杀你。” 林雾:“成亲啊……不太合适吧?” 火链收紧,燕归辞盯着她的眼睛,“那就一起死。” 林雾无奈,“别那么偏激嘛,行吧行吧,成就成呗。”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说话,我不是在跟你玩闹。”燕归辞恼,上前一步抓紧林雾的手臂。 林雾叹气,“我不答应,你不高兴,我答应,你还是不高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业火将林雾牢牢困住,比世间任何一种铁链都更牢固,燕归辞把林雾带回妖宫。 风吹过山谷,原地只留下争斗的痕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浮生半夜出来找人,翻遍整个药山都不见林雾的踪影,气呼呼地将一碗汤圆自己喝掉,她竟然又丢下它,简直是不可原谅! 林雾回到妖宫,被燕归辞关在长春宫里,业火形成的锁链从手腕转移到脚踝,将她绑在宫里哪也去不了。 自燕归辞把她带回来后就再没出现过,除了定时来送饭的宫女之外,她见不到任何人。 宫女还不愿和她搭话,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把饭菜放下就匆匆离开,林雾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林雾就这样被软禁在宫中,行动的范围只有这个房间,像是怕她跑掉,燕归辞在宫外设下重重禁制。 她坐在门口看着窗外的绿树,心下无奈,她不会跑,可是他不信。 整个妖都在经历血的洗礼后,剩下的人都甘心奉燕归辞为主,就算心有不甘,表面也装得十分顺从,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所有人都时刻关注他的动向,自然也就知道他带回来一个人族女子,当他宣布要正式迎娶林雾成为妖后的时候,即使众臣有所心理准备,仍旧被他惊到。 其中一人出声喊:“人族女子,怎配成为我妖族之王后……” 话音未落,人头已经先行落地,血溅三尺,剩余的人鸦雀无声。 燕归辞:“还有谁有问题?” 堂下众臣闭口不言,不就是一个人族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上一任妖王强行将大臣的女儿纳入宫中都不是问题。 燕归辞:“很好,从今日开始准备,半个月后举行典礼。” 若不是算出半个月后才是好日子,而且准备各类东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他恨不得立刻成亲。 妖都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长春宫也跟着变得热闹,宫女们来来往往添加各种装饰,绣女反复测量和改造嫁衣。 如今后宫不再有其他妃子,所有人被燕归辞简单粗暴地分类为有用和没用两类,有用的留下做事,没用的全部赶出去,闹着不走的就去见阎王,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虞影仍是浓妆艳抹的模样,慢步走进来,挑剔地看着林雾,朝旁边的宫女道:“银色太素,将这只簪子换成金的。” 林雾被来回摆弄太久,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无欲无求,“看来你日子过得还不错。” “每天制制毒,不用去想要是失宠日子该怎么过,这样的生活也挺好。”虞影毫不见外地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 “就是感觉比之前穷了点,这样的好茶只能在你这里喝到。” 林雾坐在椅子上,任由宫女们梳理她的头发设计发型,她没穿鞋子,白皙的脚踝被锁链绑住。 “你来找我做什么,最近心情不好,想跟我聊聊人生?” “你这张嘴就说不出一句好听话。”虞影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怕你寻思觅活,所以来开导你一番。” 林雾:“谢谢,不需要。” 虞影:“真不知道你闹什么,妖王只要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要是我是你,晚上都开心得睡不着觉。” 林雾:“我现在晚上也睡不着。” “其实我也不乐意来,还不是被逼的,你整天这副死样子,搞得我现在晚上想睡都不能睡。”虞影翘起二郎腿喝茶,拿出一件黑色衣服丢过去。 “给你的,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自己来送。” 手中的衣服滑如绸缎,表面反着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绝对不是市面上可以轻易得到的面料。 当初她破了一件衣服,他说要做一件独一无二的新衣服送给她,他没忘记。 林雾低眸,“你跟他说一声,我要见他。” 虞影站起整理衣服,“这样才对嘛,乖一点对你没坏处。” 还没见到燕归辞,林雾倒是先见到浮生,憋着一口气要大骂的浮生在看到她脚踝上的业火锁链时,嘴里的话一时卡壳。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雾:“就你看到的这样。” 她动动脚,锁链跟着晃动,但火焰不会发出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浮生:“他这个坏蛋,竟然绑住你!让我来帮你!” 小小的手抓在锁链上,竟真的让业火缩小,锁链断掉,林雾得到自由。 林雾愣住,“你还有这本事?” 浮生挺起胸膛,“我就说我很厉害吧!” 林雾站起往外走,想好好逛一下这座妖宫,入目是一片红色,“囍”字贴满门窗,红纱缠绕在每一处,妖宫内摆满各种颜色的花。 她有些恍惚,险些认不出来这是妖宫。 “你去哪?”身后传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声。 林雾回头,话还没出口,燕归辞冲上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你想走?” 林雾:“四处看看,没想走远。” 燕归辞不信,看向她的脚踝,那里光秃秃一片不见锁链,业火凝成新的链子,比之前更加冰冷。 “嗷嗷!好冰!”浮生将手贴在锁链上,被冻得一个哆嗦。 燕归辞目光如刀,“是你把她放开的?” 浮生:“没错,就是我,你干嘛把她绑起来?” 燕归辞冷笑一声,业火凝成一个球将浮生困在其中,浮生瞪大眼睛,努力挣扎却无法突破。 “为什么连我也要关?”浮生大叫。 燕归辞:“闭嘴!” 业火更旺,将浮生捆成一个球困在原地,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 他冷着一张脸,弯腰把林雾抱起带回长春宫,林雾窝在他怀中,裙摆从白净细瘦的脚踝划过。 进入房间,燕归辞看见放在桌上的衣服,黑衣凌乱地摆放着,看不出一点主人的爱惜之意。 燕归辞:“你就这样糟蹋我的心意?”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林雾从他怀中挣脱,觉得被邪骨影响的燕归辞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燕归辞:“只是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是他用身上唯一的一片护心鳞炼制而成,他忍痛将鳞片从心口剜下,从此在胸膛留下一道不会消失的疤,而这在她嘴里却变成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他把林雾扛起扔到床上,林雾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他已经压上来,扣着林雾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这是一个凶狠的带着侵略性的吻,他一手按着林雾的两只手腕让她无法挣扎,强势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杀了那个妖鬼 第219节 林雾一开始剧烈挣扎,到后面逐渐停下,她不动,燕归辞心里的火气逐渐卸掉。 他质问道:“你从头到尾说的喜欢,都是哄骗吗?” 林雾:“不是。” 燕归辞解开她的腰带,她眨眨眼睛,轻声哄道:“我觉得你现在不太清醒。” 燕归辞:“我很清醒。” “好吧,既然你清醒的话,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把我活动的范围变大,就在妖宫里面,我随便逛逛哪也不去,行不行?”林雾问道。 燕归辞停下,“你现在就在想这个?” 林雾:“那不然呢?” 外衣已经褪下,肩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燕归辞深深看一眼林雾,站起整理好衣服扭头就走。 林雾从床上坐起,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行不行倒是给个准话啊,不仅脾气变暴躁,怎么还变成喜欢让人猜心里话的谜语人了? 她躺下在床上滚了个圈,瞅一眼脚上的锁链,又起床尝试往外走,直到走到门口都没有感受到阻碍。 她径直走出长春宫,去到之前碰到燕归辞的地方,把还被困在业火球里的浮生捡起。 冰冷刺骨的业火在她手中十分温顺,脚下的锁链她弄不断,解开这个业火球倒是没问题。 浮生得到自由,骂骂咧咧道:“坏蛋!我以后吃冰糖葫芦再也不分给他!” 林雾:“你竟然还敢骂他,就不怕他吗?” “我不信他敢把我怎么样!”浮生理直气壮喊道,说完心虚地看一眼林雾。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林雾拍拍浮生的头,继续往前走。 江家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林雾的消失刺激到很多人,江家被多方势力联手打压,甚至连长孙宿也反口,将长孙南筠接回家,两家的婚约作废。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人界的皇族局势发生极大动荡,二皇子和五皇子因为各种缘由,辉煌不再,七皇子姬无咎当上太子。 五大世家之一的李家和长孙家联手,背后还牵扯到姬无咎,三方形成稳固联盟。 妖域新王变更的事传到人界,这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妖域多纷争,华宗坐稳王位上百年才是稀奇事。 与新王名字一同传来的还有他即将大婚的消息,这件事比妖族权柄更替令人震惊。 麓山学院的弟子燕归辞竟然变成妖王,而他要娶的人竟然是林雾! 燕归辞这个名字或许还有人不了解,“林雾”这两个字在人界却已经无人不知。 姜挽霜的弟子、新晋弟子大比魁首、大闹江家婚礼……一桩桩一件件,关于她的事就没停过。 林雾与燕归辞跌落山崖,魂火熄灭,再无踪迹,所有人都当他们死亡。 妖域和人界相隔甚远,彼此之间的能量也不流通,两人在进入妖域的瞬间,放在学院里代表生死的魂火熄灭。 而今林雾和燕归辞不仅活着,后者还变成妖王。 这个消息在人界掀起轩然大波,一封封邀请函从妖都飞出,送到相熟的人手上。 燕归辞亲笔书写,邀请每一个认识他和林雾的人前去观礼,妖都大门敞开,欢迎他们光临。 他要给林雾一个万众瞩目的盛大婚礼,让所有人都看到。 这个行为按理来说不妥,万一人界有人组织军队趁机打来,对妖都来说十分不利,但没有大臣敢劝阻燕归辞。 打就打呗,谁能打得过燕归辞啊,要是能把他打死,他们还要放鞭炮热烈欢迎。 这一夜,许多人看着手中的请帖,心思各异。 姜挽霜长叹一口气、姬无咎愤愤撕掉请帖、常星婵让人去备礼、长孙宿久久凝视纸上的字、青鸟把请帖来来回回读几遍…… 麓山学院里,裴修风和叶清黎、长孙南筠碰头,三张请帖摆在桌上,红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叶清黎:“他们没死。” 裴修风:“还去了妖域。” 长孙南筠:“要去吗?” 裴修风:“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他倒要看看他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既然可以给他送请帖,说明行动并不受限制,却不愿传书一封告诉他,他们还活着。 林雾就那么……恨他吗? 当初林雾和燕归辞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瀑布边上,江家若无其事地要继续举行婚礼,荒谬可笑得他再无法忍受,他做完林雾未完成的事,带着长孙南筠离开。 长孙南筠:“把胡子刮刮,收拾干净点去见她。” 她不知道林雾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自冲突发生之后,长孙宿也变了个态度,不再与江家合作,还说不会再逼迫她做任何事。 这时她才知道,林雾曾经和长孙宿谈判过,而这些她全然不知,她其实并不了解林雾,也不知这些好意是何缘由。 林雾,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裴修风,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她。”叶清黎开口,有时候作为局外人,她反倒看得更清楚。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愿意这么做,甚至没想过得到任何反馈。” 自林雾魂火熄灭之后,裴修风终日酗酒,颓废得仿佛变了个人,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 裴修风摸一把脸,他现在体会到林雾说的后悔是什么滋味,不过幸好,他还来得及弥补。 得到消息后,赶往妖都的人不少,一场婚礼掀动两界。 妖域的人也很繁忙,各地的旧头领在刺杀燕归辞的过程中死得七七八八,现在大部分都是新上位的人,在得知燕归辞要成婚的消息后张罗着要送礼。 所有怀着不同心思的人汇聚在妖都,妖都迎来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 妖宫里,林雾拿出斩妖刀,灵力和妖力融合在一起形成另一种混沌的力量,她用混沌之力熔炼斩妖刀。 刀的外形微微融化,林雾坚持不住倒向一旁喷出一口血,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如今她在非雪族的状态下,皮肤也依旧苍白如雪,怎么也晒不黑。 体内力量亏空,她吸收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流失的速度,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只来得及把斩妖刀收起。 燕归辞走近,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林雾,以及她身旁的血迹,眉宇间喜怒难辨。 他蹲下抓住林雾的手,“你就这么不想同我成亲,甚至不惜自伤?” “疼,你轻点。”林雾挣扎。 燕归辞:“若是同生蛊不解,你的疼痛我能感知到,但现在我体会不到你的痛苦,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林雾无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句句带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明明以前沉默寡言。 燕归辞:“你就算是死,也得跟我死在一起,别以为你伤害自己我就会放过你。” 林雾:“我也不想这样。” 但生机的流逝她无法控制,这还只是个开始。 燕归辞彻底不再信任她,拉着她站起,扯住她的袖子,业火浮动,这世间最后一件如此材质的衣服被业火烧毁,他拿起护心鳞炼制成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林雾不满,“这是师父送我的衣服,就剩这最后一件……” 燕归辞低头堵住她的嘴,不想听她说任何话,她嘴里的话没有一句他喜欢的。 林雾垂下眼,没有挣扎,吸收着他体内的邪骨之力,力量进入她体内后竟然也能运转,修补她脱力酸软的四肢。 感觉到差不多之后,她退开一点,问道:“以后能不能每天亲一下?” 这样她就不用辛苦修炼,直接吸收现成的力量。 燕归辞冷声道:“别以为你随口一句话就能放松我的警惕,我不会让你找到机会逃跑。” 林雾:…… 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吸个力量,能不能不要脑补那么多? 燕归辞把地上的血迹清理掉,深深看一眼林雾,拂袖而去,如今他身上穿的不再是紧身的劲装,而是宽大的袍子,威严渐重。 林雾见他离去,重新拿出斩妖刀来炼制。 日子枯燥无味,林雾每天行动轨迹十分固定,每天起来就是吃饭,吃完炼制斩妖刀,炼到没力量之后去找燕归辞吸两口回来继续炼,下午就在妖宫里溜达。 燕归辞坐在王位上,查看关于婚礼的流程,看有没有少掉什么步骤。 景瑶站在堂下,汇报道:“这几日她一直在妖宫里转,并没有靠近边缘,也没往外看,暂未发现异常。” 燕归辞:“继续盯着,她会布阵,当心她画阵逃脱。” 景瑶:“是。” 一个侍卫走进,喊道:“王上,发现一个可疑人员,他说认识您,喊着要见您。” “带过来。”燕归辞盯着手里的纸,头也不抬,随口道。 四个侍卫压着两个人进来,久违的熟悉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正殿里。 “燕归辞,你这是什么意思?”裴修风盯着燕归辞。 燕归辞看上去和之前大不相同,而这才是他所知道的燕归辞的模样,很早之前他就见识过燕归辞的真面目,想提醒林雾那个傻子,结果她还不信,最后把自己玩栽了。 燕归辞抬眼,漠然道:“典礼还没开始,你们来早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见林雾。”裴修风毫不客气道。 燕归辞:“你见她做什么,在她跳下瀑布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没关系了,若是你不满她破坏长孙南筠的事,如今正好可以断绝往来。” 裴修风挣开两个侍卫,拔.出腰间长剑,“我跟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做决定。” 一道妖力打在裴修风身上,巨大的威压让他难以动弹,他嘴角溢出血来,连剑都无法举起,如今他们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已如鸿沟。 叶清黎开口,“我要见林雾。” 燕归辞:“典礼当日你们自然能见到,不请自来视为刺客。” “就算你强行得到她又如何,你所得来的一切都是靠欺骗和压迫,她不会原谅你!”裴修风艰难挤出一句话。 “她曾对你万般照顾,而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真是养不熟的白眼蛇。” 又是一道妖力打下,这一下却没打中裴修风,墨伞挡在他前方,轻薄孱弱得如同一张白纸的人影出现。 裴修风眼睛瞪大,“林雾……”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0节 林雾看一眼裴修风和叶清黎,微微笑道:“你们来了呀。” “他竟然把你折磨至此!”叶清黎靠近林雾,冷清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和先前相比,她瘦了太多。 林雾低头看一眼自己,摇头笑道:“这个啊,倒不是他导致的。” 裴修风:“事到如今,你还帮他说话?” “长孙南筠如何了?”林雾不答反问,问完又摇摇头,“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也管不了。” 裴修风咬牙,“我们好得很,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挺好的啊。” 林雾失笑,转头看向王座上眉目阴沉的燕归辞,温声说道:“我想和他们两个人单独聊聊。” 燕归辞:“不行。” 林雾往前走,靠近燕归辞,低头在他脸颊上印一下,“就聊一下,不会有事。” 燕归辞嘴唇紧抿,不说话。 林雾捏捏他的手掌,而后松开手往回走,招呼两人道:“走吧,去我那里坐坐,我泡了茶。” 长春宫里,裴修风捏碎林雾递来的茶杯,“你刚才那个样子还是你吗?他怎敢将你折辱成这个样子,以前的林雾从来不会低头。” 林雾:…… 她又不是竹子,宁折不弯,该低头就低头的道理她深以为然。 第128章 成婚 林雾重新拿一个茶杯给裴修风倒茶, 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没有一丝人气。 林雾:“尝尝看,妖域的茶和人界不一样,别有一般味道。” 裴修风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 “你怎么虚弱成这样,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啊,倒不是他的原因。”林雾收回手。 裴修风拍桌,“都这个时候了, 你还在为他说话?!” 叶清黎抓住林雾的手, 掌心下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冰得像一块河底的石头,林雾看上去那样轻薄飘渺,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她还没说话, 林雾笑着把手抽出,“事实如此,我不是特意替他辩解, 不用担心我, 这段时间太忙, 忘了给你们写信报平安,你们没生气吧?” 裴修风:“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连个消息都没有,要不是燕归辞放出成亲的消息, 你连活着这件事都不打算告知我们吗?” “什么意思?你们以为我死了?”林雾怔愣。 叶清黎:“你和燕归辞落下瀑布之后,魂火跟着熄灭。” 林雾低头,拿起茶杯喝一口, “魂火作不得数, 如果往后你们见我消失也不要难过, 说不定我活在另一个时间线里。”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裴修风恼火。 林雾:“你和长孙南筠如何了?” 裴修风:“我们好得很,不需要你关心。” “那就好。”林雾指尖摩擦着杯壁,“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待得太久他会不高兴。” 裴修风气急,想痛骂她一场,话刚要说出口却又卡壳。 她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脸上端着浅淡笑容,像一只午后慵懒晒太阳的猫,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他盯着林雾,只觉她此刻如此陌生,他好像一直没有真正了解过林雾这个人。 林雾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雾气一般飘渺,让人难以琢磨,从初见喊他师父开始,她总是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年少时家道中落,一路至今,他不知见过多少人情冷暖,但林雾如此不同,她突然地出现,明明生性薄情还爱计较,偏偏对他不求回报地好。 他此生在意之人不过二三,林雾已是其中之一。 夏日炎炎,院子里的高大树木投下阴影,带来几分清凉,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可人心的燥热还是难以按耐。 裴修风站起,“跟我们走,他不适合你。” 林雾失笑,“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他听到,他要打你我可拦不住。” “我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裴修风气恼,气她这无所谓的嬉闹态度。 她总是这样,不想说的话题就三两句插科打诨过去。 林雾疑惑抬头,“我在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我看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燕归辞洗脑,才变得这样浑浑噩噩。”裴修风伸手抓住林雾,打算将她强行带走。 林雾没有反抗,长叹一口气,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裴修风:“我在带你逃离火坑!” “你怎么知道这是火坑,而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呢?”林雾语气温和,眼神平缓。 裴修风:“好,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骗你?” 林雾:“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裴修风口不择言道。 “你知道他杀了一只画皮妖却骗你说对方主动离开吗?你知道他暗中修炼业火,实力根本不弱却一直骗你同情吗?你知道他背地里杀人不眨眼,心思有多阴暗吗?” 林雾打断裴修风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裴修风顿住,“你知道?” 林雾把手从裴修风手中挣开,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比你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知道他从头至尾的伪装,知道他在背地里做过的一切,知道他的欲望与惶恐……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裴修风愣住,“那你……” 林雾:“他想这么做,我便由着他。” 纵容他做的所有事情,包括现在他将她软禁在此,她若是想要逃脱,燕归辞关不住她,可是她没有离开的必要。 裴修风:“为什么?你……喜欢他?” 林雾垂眼,自嘲一笑,“或许吧,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管是哪个世界,她的目标始终围绕着“活着”两个字,也从没有哪个人像燕归辞这样同她的生命紧密连接起来。 裴修风坚定道:“喜欢怎么会不知道,你可能只是被他短暂洗脑,我带你回人界去冷静一下。” 林雾摇头,“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去清理这些剪不断还理不乱的思绪,她的身体在衰败,她必须尽快离开这条时间线。 裴修风:“你还执迷不悟!他就那么重要吗?” “是,他很重要。”林雾答道,“重要到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 不仅是作为邪骨寄生者的存在而重要,还因为他这个人,他是燕归辞,同她一起跋山涉水,经历万千艰苦,从始至终伴她左右,无可替代。 裴修风:“可他想要的是你。” 林雾:“是我又怎样,我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语气如此平和,眼中情绪交织,既不像被控制的笨重躯壳,也不是因愤怒反抗而口不择言。 如此笃定,不可辩驳。 林雾看向裴修风,笑容里夹杂着许多说不定道不明的滋味,她说:“裴修风,有时候我们很像。” 在身上竖起厚重的围墙,时刻警醒自己不可心软,但还是会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人在墙上砸出洞来,从此变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她漫长的人生中,细细数来,孤寂与危机占据生命的多数篇幅,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只有师父,但师父没了。 后来她出现在此,遇见燕归辞、裴修风、叶清黎,他们对她而言同样重要。 她可以和很多萍水相逢的人把酒言欢,但交托生死的人,不过这三个而已。 裴修风还有长孙南筠,叶清黎有她的剑道,他们都有追逐的目标。 只有燕归辞不一样,他生来孑然一生,背负着邪骨,最终结局是毁灭天下,也毁尽自身。 她和燕归辞是一类人,同样的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燕归辞只有她了,她又何尝不是。 裴修风一时默然,良久,背过身去,“你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吧。” “多谢。”林雾浅笑。 叶清黎担忧地看向林雾,林雾摸摸她的脑袋,“我真的不是逞强。” 叶清黎:“如果有事,一定要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林雾笑眼弯弯,“我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妖域的夏末正午依旧炎热,等到晚上便凉风阵阵。 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而今是八月初九,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林雾独坐在院中,望着天上弯曲的月牙,十五便是月圆之夜,她等不到十八了。 原先华宗所住的寝宫已经全部拆掉重建,工匠们日夜不停地建造,燕归辞这段时间都睡在小小的偏殿里。 他的书房夜夜灯火通明,作为一个初上位的新王,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还亲手筹备婚礼,事事做得细致。 身体的虚弱让林雾变得疲懒,她不想去找燕归辞,便给他传信让他过来。 燕归辞回复了两个字:不去。 半个时辰后,林雾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燕归辞走进长春宫,影子被月色拉长。 林雾捧着一杯茶,“不是说不来吗?” 燕归辞:“我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事。” 自从两人解蛊之后,他的态度就别扭得很,不复之前乖巧听话的模样,若是她不主动去找他,他也一直不来见她。 林雾:“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婚期能不能往前提前四天?”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1节 燕归辞皱眉,“为什么?” 林雾:“不好说。” “你又不好说,你总是有那么多不好说、不能说的秘密。”燕归辞握紧拳头,克制着音量。 林雾:“是真的有原因呐。” 燕归辞:“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相信你吗?” 林雾:“别生气啊。” 林雾站起靠近他,面对面站立时,她才恍然发觉燕归辞已经比她高出这么多,她的下巴只到他的肩膀处。 曾经瘦弱的小妖鬼如今成长得十分高大,肩膀宽阔,不再是初见时可怜又脆弱的模样。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清冽的气息相互融合包裹,不分你我。 她伸出手轻轻拽住他的耳朵,燕归辞顺着她的力道低头,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点一下。 燕归辞偏开头,不吃她这一套,“你别想我让步,我不会再听你的话。” 林雾叹息,“干嘛这么犟呢?” 她捧住他的脸,再次吻住他的唇,不得章法地胡乱碾压,见燕归辞没反应,有些受挫地退后。 燕归辞再克制不住,手按住她的腰不让她后退,两人再次紧贴。 林雾把燕归辞带进房间,丝滑平整的床单挤出褶皱,林雾衣衫凌乱。 燕归辞嗓音低哑,“你想干什么?” 林雾眼波流转,眼睛好似一片氤氲着雾气的潭水,“不是吧,你现在问我想干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目的。”燕归辞喉结滚动,仍在隐忍。 林雾指尖从他的喉结上轻轻擦过,“就是想试试,你要是不行就算了。” 未来如何还未可知,当下应及时行乐,万一穿越阵法失败她直接消失,那岂不是亏大了,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捞着。 她不敢去赌千年后的自己是否依旧存在,所以变得患得患失,不负先前潇洒果断。 她作势要起身,被燕归辞一把拉回,“你、确、定、吗?” 他黑色的眼眸变成鲜红色,一滴汗珠从脸侧滚落,凶悍地如同一只饥饿觅食的野兽,又小心翼翼藏起利爪。 林雾手指抚上他的心口,摸到一道疤痕,她已经知道这道疤从何而来。 蛇的护心鳞是命脉所在,所有力量聚集于此,若是把护心鳞剜下,相当于分去半条命。 她轻轻亲吻这条伤疤,“燕归辞,我喜欢你,我认为你应该知道。” 纱帐落下,被一句话打得溃不成军的妖鬼将所有猜疑抛弃,这一刻她是他的,彻彻底底是他的。 窗外一颗流星闪过,月光颤动,如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般宁静祥和,如酒醉人。 次日林雾一醒来,就看见燕归辞直勾勾盯着她。 她睡眼惺忪,揉着眼睛道:“怎么不起?” 燕归辞伸手整理她脸上的碎发,轻声道:“我怕如果我不看着你,你就会消失。” 他将林雾抱了个满怀,闻着她头发上冷淡的香气。 林雾拍拍他的头,“我饿了,要喝莲子粥,还有炸小鱼。” 燕归辞:“我去做,让我先抱一会儿。” 这个场景如梦一般,他生怕一眨眼,泡沫破碎,大梦醒来,所以一刻不敢放下心来。 这夜过后,燕归辞身上的别扭劲儿消失,又恢复成原来的模式,甚至比之前还要黏人,无论林雾去到哪里他都寸步不离。 林雾坐在秋千上,一手拿纸一手抓笔,在纸上来回涂抹,修改上面的阵法图案。 燕归辞就坐在她旁边,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好皮喂进她嘴里。 秋千原先很小,只容纳得下一个人,是燕归辞拆掉重做才变成现在的双人版本。 邪骨在经历一个波动的高峰期后,现在又缓缓平静下去。 林雾凝视着纸上的阵法,一时入神,连递到嘴边的葡萄都没注意。 燕归辞:“这个阵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它很复杂,需要大量的灵力,我不确定能否成功。”林雾将纸张合起。 燕归辞敏锐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一个古老的阵法。”林雾避重就轻地回答,一口咬下他手里的葡萄,“好甜,我要再吃一个。” 她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燕归辞也没深究,林雾喜欢钻研阵法不是一两天的事儿。 林雾依靠在燕归辞肩膀上,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叶清黎和裴修风以及浮生把阵法布置得怎么样了。 上次叶清黎和裴修风进宫之后,她给他们安排了住所,他们可以在妖宫来去自如,但这段时间她和他们一直没碰面。 燕归辞偏头看向林雾,心中说不上来的烦躁和恐慌,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局,林雾如他所愿一直待在他身边,甚至说出喜欢他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还有了夫妻之实。 可他还是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而他无力阻止,他依旧不知晓林雾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他擦干净手,搂过林雾的肩,低头吻住她的唇。 只有更亲密的接触,他才能感觉到她的温度,体会到她真实存在。 日子如流水一晃而过,林雾的嫁衣已经赶制完成,大红的喜服上绣着祥云,款式繁复,雍容华贵。 在林雾的强烈要求之下,婚期还是往前移了三天,定在八月十五。 这个日子也不怎么好,但燕归辞犟得惊人,不管她怎么说都不愿松口,只因为他找人算过,说八月十四不是成亲的好日子。 林雾好说歹说,都没能说服燕归辞,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临近。 八月十四日,裴修风和叶清黎来见林雾。 裴修风:“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林雾:“这个决定我早就做好,只是在等它一点点到来。” “你自己想好就行,你比我理智,我尊重你的选择。”裴修风拿出一把梳子递给她。 “我这个人比较穷,没什么礼物可以送,送你一把梳子,希望你们白头偕老,祝你得偿所愿。” 林雾看见他手中的玉梳,表情惊讶,她曾拥有过一把梳子,是师母的遗物,而今裴修风手中的这把梳子和那把很像,只有上面的花纹有所区别。 她接过梳子,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这一次她手中的梳子发生变化,是不是代表着裴修风与长孙南筠的命运已经发生偏差? 她收好梳子,笑道:“谢谢。” 裴修风摸摸鼻子,“你现在都不愿叫我一声师父,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本就不是我的师父呀。”林雾摇头,“哪有师父还比不过徒弟的,你是考试分比我高,还是实力比我强?” 裴修风一时语塞,刻薄的毒舌如此熟悉,仿佛一切都没变过,他们还是在学院里一起读书上学的伙伴。 他问道:“姜院长说你退学了,这是怎么回事,成个亲也不必退学吧,还是燕归辞不让你继续修习?” 林雾:“你别总是把锅扣在他头上,以后若是他有事,希望你能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帮衬他一把。” 裴修风轻哼,“你别说得马上就要死了一样,而且就他那个样子,还用得着我帮衬?” “清黎,你也是,帮我看着他一些。”林雾不理会裴修风的冷嘲热讽,转头看向叶清黎。 叶清黎比裴修风更敏感一些,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你之前让布的阵到底有什么用途?” 林雾没有回答,笑着谈起其他话题。 她也不想表现得如此明显,可是心中的担忧难以抑制,等她离开之后,燕归辞会是什么模样? 再如何忐忑,八月十五依旧来临,这是个中秋佳节,整个妖都都是喜庆的红色。 林雾清晨起来时头脑昏眩,吐出一口血,她不着痕迹地将血迹清理干净,笑着穿上喜服。 她被裴修风和叶清黎送出门,吃得肚子圆溜溜的浮生手里提着花篮往外撒花瓣,一路红毯铺垫,热闹跟随。 头上没有红纱遮面,她能清楚看见许多人的面容,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张张脸在面前晃动。 人和妖齐聚一堂,分成两派井水不犯河水,气氛诡异中带着一丝和谐,主要是妖们不敢惹祸,怕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触燕归辞霉头。 虞影一路跟着林雾,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燕归辞怎么还要她盯着林雾,难道林雾还会长翅膀飞掉不成? 黄昏正好,金黄的太阳洒下一层柔和光线,一路从拜堂到进入婚房都十分顺利。 满目红色的婚房里,嬉闹的人群退去,燕归辞身着红色喜服,衬得他容貌更加秾丽。 他靠近林雾,墨伞伞尖抵在他心口。 燕归辞脚步顿住,愣愣道:“你想杀我?” “我只是试试。”林雾收回墨伞。 试试能不能下得去手,如果燕归辞死了,她就可以免去后续的辛苦。 可结果也显而易见,这场刺杀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燕归辞:“如果你想动手,我不会反抗。” 林雾咬着下唇,拉着燕归辞走出婚房,提着裙摆一路狂奔。 路上碰见宾客,他们喊道:“你们去哪啊?” 动静引来更多人的注意,林雾无法顾及他们,她抬头看一眼月亮,这是无论她怎么算,也只能算出这个唯一的日子。 圆阴之月,时间规则薄弱,最合适穿越阵法运转。 妖宫里有一座最高的观月楼,两人停在观月楼前方,林雾松开手,转头看向燕归辞。 林雾:“上次我跟裴修风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其实还有一点他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别说了!”燕归辞着急地打断她的话,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拉。 “这些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我们先回去,等过了今晚就好了。” 他不知道林雾想做什么,但是直觉让他浑身冰冷。 林雾不动,继续说道:“我说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假话,包括你身上的邪骨,你也发现它了吧?” “什么?”燕归辞和识海中的小人神情同步。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2节 林雾:“它会让你越来越强,蛊惑你统治天下,它也会在你最强的时候反噬你自身。” 小人急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雾自然听不见它说话,在燕归辞震惊之际,她向前跑,踏入准备好的阵法中。 阵法被激发,地面白光闪烁,风将周边的树叶吹出剧烈响声,一众宾客匆匆赶过来,围在一旁没有靠前。 燕归辞追上前去,却被阵法挡住。 一步之遥的距离,林雾却好似远在天边。 燕归辞声音颤抖,“林雾,你过来。” 林雾拿出万年雷击木丢入其中一个阵眼,又一个阵法被激发,天上阴云密布,遮住圆月,雷声阵阵,紫色的闪电照亮天地。 人群中的姜挽霜愕然,这竟是一个相互嵌套的双重阵法,以她的眼界竟然看不出里面的阵法是什么。 无数人为这强大的阵法所震慑,看着紫色闪电落下,在经过雷击木时变成庞大的灵力充斥在阵法里面。 里面是穿越阵法,需要庞大的灵力才能激发,外面的是天雷阵法,用雷击木融入其中,把闪电转化为灵力,以此维持穿越阵法的运行。 她没办法找来太多人为她输出灵力,只能出此下策。 众人惊诧地望着她,她的实力在穿越阵法下节节攀高,恢复到穿越来之前的修为。 燕归辞眼眸通红,“林雾,你又骗我……” 她口中的喜欢根本不是真的,她怎么能如此残忍! 林雾咳嗽一下,嘴唇溢出鲜血,这个身体无法一下子负担如此庞大的灵力。 燕归辞下意识向她走近,撞到阵法时才反应过来,她如今并不需要他的照顾。 他喊道:“林、雾!” 字字泣血,声音含恨,她怎么能将他玩弄至此,让他从天堂沦落地狱,今天明明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林雾无奈,“别哭啊。” 她拿出斩妖刀,动作坚决没有任何犹豫,斩妖刀刺入燕归辞的背脊。 如今她的实力恢复半步大乘,千年后的妖王尚且不能与之敌对,更何况千年前的燕归辞。 “啊——” 刀锋刺中燕归辞的脊骨,他和识海中的小人同步痛吼出声。 天雷滚滚,雷电持续不断地下落,声音响彻云霄,却仍盖不住他的声音。 第129章 折磨 斩妖刀已经不是刀的形状, 被林雾熔炼出最原始的龙骨模样,燕归辞背后鲜血淋漓,水火不侵的外衣没能挡下斩妖刀。 黑色的脊骨蠕动, 小人的声音具象化, 与林雾曾在龙女重现的过去中所听到的魔王声音一致,嘶哑难听。 “林、雾……” 诅咒一般含恨的语调没能让林雾产生半分动摇,她收起斩妖刀,灵力涌出将燕归辞包裹住, 一点点把黑色脊骨扯出。 疼痛让燕归辞说不出一句话, 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下巴滚落,身体随着脊骨的抽离像是被抽空所有气力,虚弱地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林雾修为强悍, 将他死死压制住,他看着林雾,嘴唇动动, 吐出几个模糊的字音。 再轻渺的声音, 以林雾如今的实力也能轻易捕捉, 他说的是“你还是要杀我”。 燕归辞嘴角扯出一抹笑,恨自己没有林雾坚定,一开始他们俩的目的一致,都是将对方置于死地。 可是他变了, 忘记初衷,所以一败涂地。 邪骨一旦从他体内离开,他会死, 这一点林雾不会不知道。 “别怕, 忍一忍就不疼了。”林雾轻声道。 “我觉得现在不管我说什么, 你或许都不会相信,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吧。” 她在掌心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温热的鲜血涌出,将龙骨包裹。 她偏头咳出一口血,看着滴落在地面的血液,心疼道:“浪费了。” 孱弱纤薄的身体并没有随着实力的增长而好转,风吹着宽大的喜服,反而更显得她骨瘦嶙峋。 金色龙骨浸着血,在邪骨拔出之际替换进入燕归辞的身体,大量灵力冲进林雾体内,她作为一个中枢把灵力转换成妖力输出,将其传给燕归辞,维持着他的性命。 血的颜色比喜服更红,两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谁更惨烈一些。 邪骨怒吼一声,强大的妖力震荡开来,将一众宾客全都掀倒,林雾依旧挺立着。 天雷在头顶,她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足以与邪骨对抗。 邪骨还未完全脱离燕归辞的身体,妖力在它的控制下凝聚成一只只猛兽朝林雾撕咬而去。 它朝燕归辞吼道:“起来!这个女人要杀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燕归辞动动手指,背脊的剧痛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强大的力量从邪骨传至体内,让他暂时屏蔽疼痛。 他站起,金光与黑气在他身后交织,圣洁又邪恶。 燕归辞:“林雾,你爱我吗?” 林雾:“我爱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爱你。” 她知道燕归辞的敏感与脆弱,在被她欺骗过一次后,他的终日惶惶与不安,不敢再交托信任。 她给予肯定的答复,希望能在这裂痕上进行一些修补。 “好。”燕归辞说,“我信你。” 折扇合起变成一把匕首,刀柄在他手中,刀尖刺向他的心口。 一时间,林雾和邪骨顾不得针锋相对,一同出手阻止他,两道冲击撞在一起,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邪骨愤怒大骂:“你这个废物想干什么?!” “是,我好像一直都是废物。”燕归辞笑,除了一张脸之外,他别无所长。 出生后被抛弃,流离失所,被驱赶和买卖,他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人。 但是后来,他可以做饭,可以铺床,他开始被人需要,即使这一点需要如此微薄,可以轻易被丢却。 燕归辞看向林雾,鲜红的眼眸里铺着一层水色,“你是为它而来的吧?” 她想杀的人不是他,而是邪骨。 燕归辞:“我可以帮你,只要我死去,它也将不复存在。” 邪骨疯狂道:“你疯了是吗?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要放弃所有!” “我已经找到办法,只要龙骨代替它,你一样可以活下去。”林雾开口,嗓音克制不住地哽咽。 “我说过的,我不会杀你。” “那之后呢,你要离开是吗,我一直自欺欺人说未来,可你从未想过我们的以后。”燕归辞看向她脚下的阵法,自嘲一笑。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初见时,她来到他面前是因为邪骨,被软禁于妖宫时,她从未想过逃离,也是因为邪骨。 从始至终,林雾的目的只有邪骨。 燕归辞反手抓住身后的邪骨,难以承受的剧痛蔓延至他的全身,他跪倒在地,再次重重咳出一口血来。 庞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汹涌流淌,他睁开林雾和邪骨的束缚,刀尖刺入心脏。 血液从胸口洇开,匕首没能再进一步,林雾踏出阵法,没有伤口的左手手掌抓住匕首,刀锋刺破皮肤,血液滴答落下。 燕归辞瞳孔放大,松开匕首猛地抱住林雾,“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你别想再离开。” 他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林雾融入骨血之中,林雾的手绕到他背后,满是鲜血的手掌抓住邪骨,将它猛地抽出。 燕归辞身体一僵,金色龙骨瞬间融入他的身体,在妖力的滋养下快速建立起与皮肉的连接。 半生寿命融入血液,林雾用龙骨与血赠他一场新生,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受邪骨影响。 他曾用护心鳞做一件法衣给她,她便用一半性命回赠。 邪骨尖利大叫,猛地袭向林雾,林雾被击中,本就无血色的脸更难看几分,喜服盖住血色。 燕归辞惊怒,妖力打向邪骨,邪骨在空中一转,避开攻击。 “我没死?我没死哈哈哈哈!”它惊喜又得意,“太好了,我自由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疯子,去找新的宿主!” 黑色的脊骨在半空转一圈,盯上人群中的姬无咎,“人皇之气,不错不错,你是我的!” 它朝姬无咎飞扑而去,吴叔和一众侍卫急急挡在姬无咎前方,被它掀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它大笑着逼近,“一群蝼蚁,你们谁能阻我?” 邪骨即将触碰到姬无咎之际,一道混沌之力将它定在原地。 “我还没死呢。”林雾咳嗽两下,墨伞紧闭变成一把长棍,棍子飞出打向邪骨。 两者相撞,无坚不摧的墨伞竟然出现一个缺口,本命法器与身体相连,墨伞受损,林雾遭到反噬。 虱子多了不怕咬,疼着疼着也就习惯。 燕归辞扶住林雾,手掌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次逃脱。 林雾的力量在阵法外会减弱,她不能靠近邪骨去攻击,又无法摆脱燕归辞,只好带着他一起走入阵法。 身着喜服的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就和先前在堂前拜礼一般,但精致的妆容已被破坏殆尽,再遮不住虚弱神色,飞溅到脸上的血液也无法为她增添几分气色。 邪骨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无人能阻拦,它抓不住姬无咎,便往景瑶的方向扑去。 景瑶在它手中没能撑下一招,被打倒在地,破碎的镜子黯淡无光。 邪骨力量过于强大,在宾客之中几乎是碾压一般的存在,林雾的攻击让它无法仔细挑选对象,它朝最近的一只妖扑去。 黑色脊骨刺入虎妖背后,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溅到周边宾客的身上,虎妖痛呼出声。 趁此机会,灵力与妖力融合的混沌之力击中邪骨,凝成一只大手捏住邪骨将其抽出。 邪骨刚脱离燕归辞的身体,力量暂且薄弱,在林雾手下难以反抗,无法钻入虎妖的身体,被硬生生拔.出。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3节 巨手捏着邪骨,恨不得将它就此捏碎。 邪骨恶狠狠地威胁道:“龙骨被你替换进燕归辞体内,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杀我的斩妖刀,你能奈我何?” 林雾:“杀不了,把你封印也是一样,每年定期加固,虽然你还活着,但却永世不见天日。” 清醒的活着,永远困在小小的空间里,这可比直接死亡更折磨。 在混沌之力的攻击下,黑色脊骨尾端出现一点裂痕,邪骨大惊,骨头开裂让它元气大伤,它犹如虫子一般剧烈扭动起来。 它强行挣脱林雾的控制,“嗖”一声消失在天际,威胁的声音远远传来。 “林雾!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亲手杀死!” 邪骨离开,林雾再支撑不住,虚弱倒地,燕归辞将她抱住。 她看一眼阵法中央燃烧的雷击木,原先雷击木有手臂大小,现在只剩下一节手指头那么大,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脊骨被替换的燕归辞头发披散下来,被血液粘住凝成一块块的,看上去狼狈又滑稽。 他双膝跪地,怀中紧紧抱着林雾,“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让他生又要他死。 林雾沾血的指尖抚上燕归辞的脸,温柔道:“我的钱分成三份藏在枕头底下,多的那份是你的,另外两份给裴修风和叶清黎……” 燕归辞惊慌,“不许说,我不许你说!” 林雾:“还有这个阵法,姜院长一定会很好奇,阵法图我也画好,你记得拿给她……” “我记不住,你自己给她!”燕归辞疯狂摇头,声音哽咽。 林雾的手逐渐变得透明,见燕归辞惊慌地握住她的手,她笑道:“其实我真的喜欢你,这句话没骗人。” 燕归辞抓紧她的手按在心口,“我知道,我知道!” “邪骨已剥除,你修炼的速度不会像往常一样快,修为或许还会往下跌落一些,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好好修炼还是可以变得很强。”林雾说两句就要停下缓一缓。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害怕,也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不行,如果你不在,那我这条命也不要了,如果你想让我活就留下来陪我。”燕归辞溃不成军。 林雾:“燕归辞,你信我吗?” “信!”燕归辞疯狂点头,“你说什么我都信! 林雾:“那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一千年。” 她的躯体也逐渐变得透明,雷击木飞速燃烧,只剩下指甲盖大小。 燕归辞:“我不要,如果你又骗我怎么办……” “我不骗你。”林雾声音低下去,“真的,你等着我。” 她的身体被阵法牵引着浮空而上,燕归辞想抓也抓不住,她去到观月楼的最高处,皎洁月光洒在她身上,她看上去就像一场梦。 雷击木燃尽,她从高楼坠落,身体在半空化成无数光点,于阵法中消散。 火红的喜服像蝴蝶的翅膀,热烈又美丽,带着惨烈又绝望的破碎到极致的美,就这样无声逝去。 啊—— 燕归辞仰头大吼,双手虚虚地环抱着空气,一滴鲜红如血的泪水缓缓滑落,一头黑发寸寸转白。 天地空荡荡,痛苦的声音久久不散。 第130章 身份 林雾睁开眼睛, 脑子一片混沌,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眼前是弯曲的巷子,熟悉又陌生, 带着似曾相识之感, 她倚靠在墙角,恍然发觉自己的实力以至大乘期。 脑中蠢蠢欲动的记忆全部破土而出,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在脑中清晰呈现, 那些曾经的困惑此刻全部解开。 怪不得, 怪不得…… 她抬手幻化出一面镜子,看清镜中自己的容颜,镜子里的脸眉毛高挑,眼睛如星, 和她看惯了的不够精致但清丽的脸不同,这张脸五官无可挑剔,美中带着神性, 冷淡得好似雪山之巅。 这不是她用了两百年的脸, 而是她在现代时用过的短短二十载的脸, 乍然再见这张脸,让人心生恍惚之感。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她,姓林名雾, 是天道在世间的化身。 所以她能容纳雪族的血脉,可以自由吸收灵力和妖力,所有幻境假象都躲不过她的眼睛。 困扰她许久的疑惑, 竟以这样近乎荒诞的方式解开。 万万年前, 生灵涂炭, 众生对天道的质问将天道惊醒,于是凝出她这个化身来解救众生,她本就是为消除邪骨而存在。 只是过程中出了些许差错,她意外穿梭空间去到另一个世界,失去所有记忆,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直到这个世界重新凝聚力量才将她带回来。 然而邪骨已经苏醒,天道之力受限,带回的只是她的灵魂,直到她将邪骨重伤,时空倒转,时间来到现在,她的肉身也终于从另一个世界穿梭而来。 她在巷子中行走,记忆逐渐清晰,在拐弯处向左走,前面出现一群小孩,其中一个男孩长得高高壮壮,正拍手大笑。 林雾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这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地,他半天起不来。 “你是什么人?”男孩怒瞪林雾,“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王强!” 林雾抬手一挥,将旁边一栋小屋的门直接掀翻,再次踹一脚龇牙咧嘴的男孩。 “你还敢打我?”男孩又惊又怒又痛。 林雾没看他,走进小屋中,不出意料地看见满脸泪水瑟瑟发抖的女孩。 女孩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以这样的视角看曾经的“自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她竟然回到这个时间,沧海桑田,对她来说睡一觉的时间,已是这世上的八百年。 她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牵着女孩的手走出,身后满屋毛虫粉碎。 女孩见到门外的男孩时,身体不自觉瑟缩一下,林雾下意识伸手拿墨伞,抓了个空后才意识过来她此刻全身上下空荡荡。 如今她又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甚至连一把武器都没有。 灵力卷下旁边树上的树枝落入手中,她把树枝塞进女孩手里,抓着女孩的手打向男孩。 男孩站起想要反抗,被灵力再次掀翻在地。 林雾:“放心打,他伤不到你。” 女孩镇定下来,脸上的恐惧转换为愤怒,发泄一般用树枝抽打着男孩。 男孩哀嚎不断,林雾的目光落在其他孩子身上,他们惊惧后退,林雾没有厚此薄彼,一一让他们感受到害怕与疼痛的滋味。 等到男孩伤痕累累,女孩也累得再打不动时,林雾看也没看男孩一眼,牵着女孩的手往外走。 一路上,女孩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林雾,试探问道:“你是谁?我没有在镇子里见过你。” 林雾:“我叫林雾,你叫什么?” 女孩:“我叫伏灿,谢谢你救我。” “伏灿……真是个好名字。”林雾摇头笑道:“我不是在救你。”是在救曾经的自己。 伏灿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她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林雾,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饿了么?去找点吃的吧。”林雾换了个方向。 虽然她没有钱,但是她知道谁有钱,这么强大的实力不拿去打压一番故人,岂不是相当于锦衣夜行? 她带着伏灿来到王强家,看见曾是她漫长噩梦的一张丑脸。 以前的她因为瘦弱好欺负,不仅被王强的儿子欺辱打骂,再长大一些后,王强盯上她,想将她卖进窑子。 她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报复回去,长到日日夜夜都被恨意浸泡,将她的三观从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扭曲成彻彻底底的修士。 林雾在伏灿惊叹佩服的目光下,干脆利落地摘下王刚的人头,至于小胖墩她没动手,没了王强做后盾,他只会遭受到她曾经体会过凌辱。 至于对方会不会报仇,要是这样资质垃圾的人都能成长起来,那修真界飞升的人都能把天撑破。 这样贫穷闭塞的小镇里,王强家中的钱竟然还不少,足足有上百万,全都是靠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得来。 林雾拿钱就走,带着伏灿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又给她买了几套新衣裳和芥子袋,灵石分一半给她。 伏灿受宠若惊,“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当是我感谢你。”林雾答道,感谢伏灿的躯壳容纳过她的灵魂。 伏灿半懂不懂,“哦。” 林雾带着伏灿离开恶人镇,走之前一把火烧了这个镇子。 镇子不大,里面的居民没有一个好人,不是跟着王强做人口买卖,就是私底下卖一些吃了会上瘾的东西,就连这里的孩子也不单纯,会帮着家中大人将过路的人拐骗进来。 这样的镇子没有存在的必要,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最好。 来到更大的城镇,林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饭馆,目的不是吃饭,而是和店小二打听情况。 她把灵石放在桌上,问道:“妖域的妖王是谁你知道吗?” 店小二拿走灵石,点头又摇头,“我知道,但不知道叫什么,大家都叫她妖王。” 林雾:“他是什么样子?” 店小二:“我也没见过,不过听人说长得特别好看,喜欢穿红色的衣服,笑起来特别勾魂,说话声音也好听。” “竟然能看见他笑起来的样子?”林雾惊讶。 八百年的时间,燕归辞改变竟然这么大吗?他明明是不怎么笑的,更不用说“勾魂”这样古怪的形容词。 店小二纳闷,“为什么看不见?她还养了好几十个男宠呢,说不定每天都乐得睡不着觉。” “男宠?”林雾猛地站起,“怎么可能?” 店小二倔脾气上来,跟她争论上,“怎么不可能?妖域乱得很,一个女妖只要有权有势,想要多少男妖没有?” “女妖?”林雾抓住重点,“妖王是女的?” 店小二:“是啊,这几百年不都是她吗,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闭关出来,这都不知道?” 林雾手脚发冷,涩声道:“那燕归辞呢?” 店小二:“燕归辞?谁啊?”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4节 林雾:“就是八百年前,要娶人族女子的妖王啊……” “你说这个我就知道了!”店小二激动起来,“我听我朋友说,当年妖王娶妻红妆万里,结果他道侣根本不爱他,那女子是人族的卧底,接近妖王是为了杀他,真是我族楷模!” “胡说!”林雾忍不住反驳。 店小二不满,“我朋友可是亲眼看到,当初他就在现场,据说那女子试图将妖王杀死,但是实力不济,反倒反噬自身,一命呜呼!” 林雾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妖王最后怎么样了?” “当然是死了啊。”店小二随口道。 林雾:“怎么死的?!” “他极爱那名女子,在女子死后一时无法接受走火入魔,被万妖撕咬吞噬而死。”店小二唏嘘。 “还真是痴情啊,奈何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林雾愣住,指甲将掌心掐出血来也不曾反应过来,燕归辞……死了么?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让他活下去,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她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救不了他? 伏灿轻轻拉住林雾的衣角,担忧道:“姐姐。” 林雾反应过来,极力想挤出一抹笑,但脸上的肌肉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没事,吃饭吧。” “姐姐,你很难过吗?”伏灿递过去一张帕子,“想哭就哭,忍着更难受。” 林雾:“我……我没哭,只是……”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 她的使命是拯救世人,可燕归辞也是亿万世人之一,她为什么救不了他?!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饭,林雾频频走神,对上伏灿忧心的目光后,她强行打起精神来。 她生来的使命就是消灭邪骨,等到邪骨消失,她将不复存在,燕归辞……燕归辞死了也好,反正她注定要死,倒也不用让他再伤心一次。 两人离开饭馆,林雾朝伏灿说道:“我买了几本关于修炼的书,放在你的芥子袋里,记得多学多练,你这个年纪已经能够上学院,这里就有一家,等学院招生的时候记得去报名。” 伏灿慌张道:“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林雾摸摸伏灿的头,“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他人都只是人生中的过客,如果有缘我们还会遇到。” 伏灿眼中含泪,“姐姐,我会努力,总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厉害,到时候我就去找你。” 林雾失笑,“好,我等你。” 说完又愣住,曾经有一个人说过,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在原地等她,而今承诺的人违约,她不知该到何处去找。 林雾等到伏灿考入学院后才离开,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去处,她漫无目的地闲逛。 邪骨还没有消失,它寄生在人身上难以寻找,但它终究会出现,她等着它。 作为天道化身,在记忆与肉身统一后,她的实力已是这天下之最,没有修炼的必要,再练也练不到哪儿去。 闲来无事,她先去把该报的仇报了,在燕归辞的梦魇中,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她都还记得,燕归辞没有时间去报仇,但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她挨个找过去,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把所有仇人都处理掉后,她又无事可做,最后决定去麓山学院看看,说不定能遇到故人。 第131章 少爷 又是一年招生季, 林雾去到麓山学院,再次以弟子的身份报名进入。 如今她身体的年龄真真实实是二十岁,把实力压到筑基巅峰, 轻轻松松报名成功, 没人看出异常。 踏入赛场,各种阻碍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她控制着排名,让自己以下游的水平擦边进入麓山学院。 当够了学霸, 偶尔当当学渣也挺好。 开学仪式上, 林雾不出意料地看到故人,姜晚霜院长作致辞,铁金铎和叶清黎站在后方,和其他的长老并排站着。 对她而言, 上一次见到这些人只是在昨日,但此刻他们看上去熟悉又陌生,近千年的时光终究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姜晚霜院长实力又有所精进, 如海般广阔, 至于铁金铎, 若不是她现在修为深厚,差点看不出来只是个傀儡, 叶清黎精致漂亮的一张脸依旧冰冷,没有表情, 但变得更加成熟,不再是先前社恐的小女孩,甚至还成为麓山学院的长老。 他们都过得很好, 以后也会继续好下去。 察觉到视线的叶清黎抬眼, 目光在台下的弟子身上扫过, 这些弟子每年都如此,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 人群中,她看见一个鹤立鸡群的女子,样貌和气质脱颖而出,她久久凝视对方,对方微笑着朝她点头,她一时恍惚。 “那个学生是谁?”她问铁金铎。 “她啊。”铁金铎语气复杂,“她……叫林雾。” 叶清黎瞳孔轻震,“什么?” 铁金铎叹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些年同名的人不下几十个,你不要太过执着,这不是她,她哪有这样好看?” 对方的美是不能质疑的美,美得不带一丝攻击性,和桀骜不驯的林雾完全不同。 叶清黎低头,移开视线,“我知道的。” 八百年前的那场战斗,回忆起来仍清晰如昨,后来的他们知道邪骨意味着什么,也清楚林雾不是一般人,或许她真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会在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 简短的仪式结束,弟子们被分配进入宿舍,学院里的布局和高楼没什么变化,林雾轻车熟路去往宿舍区。 她这一次不是拔尖的排名,被安排在最后的丁字班,本以为丁字班的氛围会更松弛一些,谁知竟然比甲字班还要卷。 当她因没听到起床钟声而迟到的时候,意外发现班里的人已经全部到齐,只剩她一个。 想当年在甲字班的时候,她迟到都能有一众同学陪伴,怎么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是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卷,还是丁字班的弟子本就如此努力上进? 台上的老师转过身来,两人对上视线,林雾一怔,下意识张口打招呼,“清……” 刚起了个头又顿住,改口道:“叶长老。” 叶清黎脸色不辨喜怒,“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堂课你在外面站着听吧。” 林雾笑道:“我初来乍到,不认识学院的路,起得很早但还是走错地方导致迟到,老师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想当初她们一起入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迟到,而今她在台下,叶清黎在台上,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叶清黎再次生出熟悉的感觉,面前这张陌生的脸说出类似的话,让她更生气了。 她声音冷然,“这样的理由我没听过一千遍也听过八百遍,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这样的说辞,我明确告诉你,这招没用,出去站着。” 林雾摸摸鼻子,老实走出门去。 难道她这招很多人用吗?一群弟子也不知道创新一点! 她没有与叶清黎相认,她注定要消失,何必让故人再痛苦一次,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继续过下去。 林雾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叶清黎教的是剑,第一课会在学堂里简单说一些理论知识,从第二节开始便出到户外去实战。 她依靠在墙上走神,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孩被赶出来,站到她身边,一边走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 林雾瞥一眼教室里的弟子,没人睡觉,个个精神抖擞,专心致志吸收着知识,看来这个女孩是个异类。 女孩很自来熟,主动向林雾搭话道:“我叫夏滢,你叫什么?你是真迷路还是睡过头?我很有经验的,以后你可以早点起,来课堂上继续睡。” 林雾:“……我叫林雾,今天这个事确实是个意外。” 主要是她没想到上课的时间比先前调早了一刻钟,导致她起床起晚,她绝不承认是自己走路太慢,一定不是她一路走走停停看这看那的原因,都怪时间过得太快。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三楼,能看见学院下方的道路和景色,林雾看见姬无咎和吴叔从下面走过。 “姬无咎?”林雾惊讶道。 她差点没认出来对方是之前那个毛毛躁躁的七皇子,他看上去变化最大,整个人都沉稳下来。 夏滢探头去看,敬佩道:“这么近的距离,你竟敢直呼行陛下名讳,看来你胆子确实大,我就欣赏你这种人,交个朋友吧。” 林雾:……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哪个说起。 林雾:“我不交朋友。”少些牵扯对大家都好。 她注视着两人的身影,“姬无咎已经是皇帝了吗?” 夏滢自动无视她的第一句话,“三百年前先帝去世,三个适龄皇子为王位打得不可开交,七皇子得到世家支持,最后登上宝座。” 她语气自然,没有丝毫敬畏。 林雾多看了她两眼,“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议论,就不怕被他听见?” 她说个姬无咎的名字,夏莹都大惊小怪,怎么这会又肆无忌惮地说起没姬无咎那么好听的过去。 “我就是不怕嘛,所以才欣赏你。”夏滢眉毛一挑,“看在你性格对我胃口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姓叫长孙。” 林雾:“哦。” 夏滢不满,“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这个秘密我一般人都不告诉她。” 林雾:“哇哦,我好惊讶呀。” 两人的注视引来姬无咎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向两人,朝夏滢点点头,目光从夏滢身旁的人掠过。 陌生的皮囊漂亮得夺目,让他怔愣片刻,但也仅此而已,他移开视线继续向前走。 林雾看着姬无咎和吴叔远去,朝夏滢问道:“长孙南筠如何了?” “我就知道你要问到她。”夏滢摇头感叹,“我姐的美貌盛名远扬,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烦恼啊,就是你问的句式怎么这么奇怪?” 林雾:“别废话。” 夏滢耸耸肩,“她确实非常好看,跟传闻中一样,我没有她的画像,想看见她长什么样你可以在麓山学院里多蹲蹲,说不定能遇上。” “为什么在麓山学院里蹲人?”林雾不解,“难道她也在学院里当长老吗?” 夏滢:“这倒不是,主要是她的道侣是教书的长老。” “她的道侣是谁?”林雾酝酿一下,才把这句话问出口。 夏滢:“裴修风啊,这你都不知道,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点吧?”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5节 林雾:“江储山呢?” 夏滢摆摆手,“这都是什么老黄历了,江家连带江储山被陛下和其他世家一起联手打压,死的死散的散,其余的人也不成什么气候。” 林雾往下看,略微失神,她最后一次见到江家人是在破坏长孙南筠和江储山的婚礼上,当时她和燕归辞被狼狈追杀,跳下瀑布前给张家家主留了“江家必亡”四个字。 一语成谶,江家没躲过这个劫。 说曹操曹操到,林雾看向下方手牵着手走过的人,两人神情平和,不见当年的忐忑与纠结。 夏滢也看见裴修风和长孙南筠,朝他们疯狂挥手,长孙南筠笑笑,裴修风嫌弃地摆摆手。 两人的目光也移向一旁的林雾,朝她点头示意后携手离开。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故人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不知道等会儿还会见到什么人。 林雾手臂压在围栏上,探出身子看着前方一颗高大树木,初夏的季节,树木新长的枝叶一片鲜嫩翠绿。 在树叶的间隙中,她看见一群缓缓走来的人。 为首的人是姜挽霜,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谢宁音,谢宁音和另一个人并排走着,挡住对方的脸,她看不清是谁,只见对方一头银发在身后摆动。 她瞬间僵住,手指轻颤,努力控制住情绪,开口问夏滢:“那个白头发的人是谁?” 夏滢看过去,“不认识,跟着姜院长一起走,估计是学院的客卿。” 客卿,不担任实职,和学院之间属于相互帮助、共享资源的一种存在。 林雾捏住栏杆,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不是说……不是说妖王已经死了么?还有他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疑似燕归辞的人和谢宁音低头说着什么,林雾手中的栏杆被捏弯。 夏滢瞪大眼睛看着栏杆,这可是金石所做,坚硬无比,竟然能有人把它徒手捏弯? 林雾极力克制想靠近探查的冲动,无论是与不是没那么重要,既然她要选择隐藏身份,那便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弟子,不能与他们有太多交集。 正在前进的燕归辞抬头,看见楼上两个说说笑笑的女子,他的视线久久定格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上。 谢宁音察觉到他的异常,也跟着转头看过去,“好漂亮的女子。” 两人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说道:“上课时间却站在外面,估计是被罚站,这才刚刚开学就如此态度不端正,修为必然难以精进,再美貌又能如何?” 其他人都没有接话,那些和林雾接触过、了解她的人保持沉默。 那名女子站在那里,即使五官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低头一笑的瞬间,便无端让人想起她。 * 次日下午又是剑术课,林雾拿着一把剑随意地在手中甩动,力道绵软。 这番懒散糊弄的样子被叶清黎看在眼中,不出意料的,林雾又被点名批评。 叶清黎:“我知道你或许不想当一名剑修,所以对剑课排斥,但这是学院的要求,第二年往后你可以不选剑课。第一年的剑课并不会太难,你既然是学院的学子,就应当遵守这个规则好好修习。” 林雾诚恳认错,“我知错了。” 她握紧手中剑,舞得虎虎生威,十分有力,然后……剑柄脱手而出。 “手滑手滑!”她急急说道。 看来还是不能太认真,差点引起天道共鸣,这可不是她一个新晋小弟子能做到的事。 叶清黎定定看着她几秒,欲言又止,她见过无数混不吝的弟子,唯独面前这个给她的感觉最不一样。 她最后只说道:“拿好你的剑,剑可以折断,但不可脱手。” 林雾正色道:“弟子谨记。” 叶清黎眉头微皱,这时候又懂得严肃姿态,让人想骂都不知该怎么说,收放自如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混子。 简单的招式练完便是对练环节,林雾和夏滢组成一队,她“艰难”地在夏滢手中过几招,然后输掉。 她开口正要夸两句夏滢,一偏头就看见站在远处树下的人影。 手腕一抖,差点又没拿稳剑。 一头银发的人走近,林雾刻意移开视线,抓稳手中剑朝夏滢说道:“你的剑术掌握得真快,一看就很有天分。” “是吗?”夏滢惊喜道,“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当个剑修来着,拿着一把剑行走天下,多么潇洒……” 后面叽里呱啦的话林雾全都听不见,所有心神都汇聚在靠近的人身上。 是他吗? 他头上的白团子是浮生吗? 她很想转头过去细看,但是不行,若真是他,他一定会察觉她的异常。 叶清黎看见来人,冷淡开口,“你来干什么?” 燕归辞:“随意走走。” 一个白团子趴在燕归辞头上,本来在睡觉,梦中看见一道熟悉的灵魂,它猛地睁开眼睛,瞪大眼睛看向林雾的位置。 它从燕归辞头上飘起,往林雾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个变故谁都没想到,林雾也吃了一惊,赶在浮生开口前眼疾手快地将其一把薅住。 她表面上夸张大叫道:“这是妖吗?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妖。” 她暗中给浮生传音,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拆穿我的身份!” 浮生是魇妖,不以表象辨人,她的灵魂未变,浮生一定能看出她是谁。 浮生泪眼汪汪,不敢开口,也偷摸给她传音,“你这个坏蛋,一走就是几百年,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林雾没时间搭理它,周边正在对练的弟子都停下来看她,尤其是燕归辞的目光,快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她松开浮生,干笑两下,“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 “你做什么?”燕归辞看向浮生。 浮生支支吾吾,“我……” 林雾拿出一个绿豆饼,接话道:“我还有一个绿豆饼没吃,刚蒸出来的特别香,是不是闻到这个味道所以想吃?” “对对对,好香的饼!”浮生连连点头。 燕归辞的目光定格在林雾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雾……”此刻林雾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偷懒,没给自己起个假名字。 燕归辞重复一遍,“林雾?” 林雾挠挠脸,“我这个名字很大众,重名很常见,长老们听到我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很意外,是让你们想起了什么人吗?” “没有。”燕归辞冷声道,看向浮生,“回来。” 浮生从林雾手中飞出,趴在燕归辞肩膀上,手里还捧着一块温热的绿豆饼。 燕归辞折下旁边树木的一根树枝,对准林雾,“你的剑术不太行,我来教教你。” “不用不用。”林雾连连摆手,“我悟性太低,学不好的,还是不要浪费你的时间。” 燕归辞:“拿剑。” 他话音刚落,树枝便朝林雾而去,气势汹汹没有掩盖,仿佛真要夺取林雾的性命一般不留余力,惊得旁边的叶清黎拔剑出手。 长剑被树枝挡下,他将叶清黎推开,树枝继续朝林雾攻击。 林雾装作笨拙的样子举剑阻拦,不用使出第二招就已经被打倒在地,夏滢急忙过去搀扶。 夏滢:“你干什么?” 叶清黎:“你发什么疯?” 裴修风:“你又来学院做什么?” 三道声音一同出口,裴修风急匆匆冲过来,“这是学院的弟子,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燕归辞眼神定定,“她的实力不止于此,来到学院另有目的。” “一个弟子求学,能有什么目的?”裴修风怒道。 “我看你是失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疯事,她已经消失,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这个事实?” “她没有!”燕归辞一直冰冷漠然的情绪出现浮动,“她说过要我等她,她会出现。” “我看你是疯得不轻,三天两头来到学院里转,妨碍我们正常教学。”裴修风骂骂咧咧。 他把林雾扶起,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不要怕,我们会看好他,你没事吧?我找个人送你回宿舍休息。” 林雾心中情绪复杂难言,低声问道:“他是谁?” 裴修风:“一个疯子!不必理会。” 林雾被叶清黎送回宿舍,她心绪不宁,再三思索决定还是离开麓山学院,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来。 哪怕是去青水学院也好啊,和故人接触越多,她就越难受,不过是相互折磨。 天色暗下,她打开房门,被门外的人惊到。 林雾:“你……” “林雾。”燕归辞喊出她的名字。 林雾小心道:“燕客卿有事?我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想安安静静上学,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燕归辞:“你说过不会骗我。” 林雾手指攥紧,语气茫然,“我们之前没见过呀,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或许是吧。”燕归辞惨笑两下,转身离去。 林雾看着他的背影出神,麓山学院不能再待,燕归辞实在敏锐,她不确定自己的马甲还能捂多久,还是赶紧溜吧。 麓山学院的禁制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她轻松跨过阵法,走之前还把阵法改良加固了一下,保证不会有学生能够偷溜出来,就当是她为自己叛经离道的行为道个歉。 长兴郡这个地方承载太多回忆,只会让人难受,不如去新的地方溜达看看,顺道想想能有什么把邪骨引出来的办法,一直等待感觉也没意思。 山林里,她琢磨出一个阵法,手掌割开把血滴进去激发阵法,她是天道化身,以她的血液为引说不定能引出邪骨。 从白天到黑夜,她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不见邪骨半点踪影。 她叹口气,起身走出山林,这两天天天睡树上骨头都酸了,还是去城镇找个客栈睡睡床。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6节 现在没有师父的墓可以让她守,实在没事干,她决定重操旧业,继续当个刺客,还能时不时捡点乐子听。 重出江湖第一单,接的是一个关于护送的任务,要把一个小少爷送到长兴郡去。 长兴郡这个地方她本不想去,但作为一个新人能接到的任务寥寥无几,加上小少爷出手阔绰,她最终还是接下这一单。 小少爷家中院落亭台楼阁一一俱全,精致奢华,一看就是非常有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去长兴郡,竟然连个护送的侍卫都没有。 据小少爷所说,他要去追求心爱的女子,但是遭到家里人的反对,他偏偏是个路痴,所以只能找人陪伴同行。 追求真爱,勇气可嘉,林雾十分感动,然后要求加薪水。 小少爷十分爽快地答应,还咨询一番林雾的意见,送什么礼物给心上人比较合适。 林雾还记得曾经列给石韦的礼物单子,直接将其搬运给小少爷,小少爷大手一挥,单子上的礼物全部拿下。 一路上,小少爷向林雾虚心请教如何获得心上人欢心,林雾思索再三,答:“看命。” 接过这么多任务,还真没见过关于追求人的,这一项她没有经验。 小少爷充满斗志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多努努力,一定能打动她的心。” 林雾不予置评,微笑鼓励道:“祝你成功。” 小少爷:“所以我们要走路去,不能坐飞舟,要让她看到我的诚意。” “要加钱。”林雾保持微笑,奇葩她见得多了,区区走路不算什么。 小少爷:“加!给你翻倍!” 林雾立即接话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追求到心上人!” 一路上有惊无险,出现的妖兽被林雾赶走,碰到不怀好意的人也被林雾暴打。 就是小少爷的性格着实有点奇怪,路上见到点什么花花草草都要带上,说是作为他追求的见证,要一起送给心上人。 林雾劝说无效,对此行为表示尊重祝福。 三天的路走成五天,终于抵达长兴郡,林雾朝小少爷伸出手,“钱。” 小少爷拿出钱递给她,问道:“我一个人去见她有点紧张,能不能再跟我走一段路。” 他钱给得爽快,林雾答应得也爽快,反正她不怕被坑。 当来到麓山学院门口时,林雾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停下说道:“你要进学院的话我就不跟了。” 小少爷安抚道:“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等一会儿你要注意保护好我。” 林雾:? 一路过来遇到危险小少爷都没有特意叮嘱过安全问题,怎么到了长兴郡才说,学院门口能有什么危险? 很快,她就认识到自己接下这一单是多么错误的行为,原来她接到这一单不是因为手快,而是根本没人抢。 小少爷站在麓山学院门口,气沉山河,大声吼道:“宁音,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林雾:…… 每当她以为自己见过的奇葩足够多,已经能够冷静面对所有意外时,这个世界就会告诉她什么叫人外有人。 第132章 相认 小少爷的喊声引来许多看客, 受不得外出的禁制被拦在学院里的新晋弟子爬上墙头探头往外看,可以自由活动的高年级弟子站在门口围观。 有人喊道:“罗长俊,你怎么又来了!” 小少爷回道:“我来向宁音求亲, 这一次我带了很多东西, 一定能讨得她的欢心。” 看热闹的人总是少不了,又一人喊道:“你这都来第几百回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根本不喜欢你!” “不可能!我不信!”小少爷嘴硬道, “我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一旁的林雾听到这个对话, 看来小少爷家里人不让他来长兴郡是对的,这小少爷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脑子有大病。 林雾抬手捂脸,抬脚就要溜, 这么大阵仗引人围观,她站在这容易被人认出来,作为没打招呼就逃学的叛逆弟子, 还是要低调一点比较好。 而且站在这里会被误以为和小少爷是一伙的, 虽事实如此, 但实在丢脸。 小少爷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不行,你不能走,你还要保护我呢!” “你要是不放手, 我就会变成最危险的人。”林雾举起拳头。 小少爷:“你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林雾:“什么人?” 小少爷没有给她答案,不过很快他口中说的人就出现, 乌泱泱一大片, 手里拿着武器, 风格不一,不是同一组织的人。 其中一人指着小少爷的鼻子骂道:“你还敢来骚扰宁音,我这次要把你的右腿打断!” 小少爷硬气道:“什么叫骚扰,我这是正常求爱,你们没这个胆子表白,只能在阴暗的角落眼巴巴看着,凭什么针对我?” 林雾叹为观止,小少爷的口齿还挺伶俐,而谢宁音的追求者团体也实在庞大。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当时接单的时候,小少爷会问她的修为等级和打群架的经验。 谢宁音这个人,多情又薄情,对所有人都一样,不管对方身份地位如何,她都将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位,所以很多人都会被她打动。 而她又对谁都不在意,无视他们的喜爱和追捧,所有的细心体贴都是她下意识为之,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林雾想跑,小少爷死死抓住她的袖子,嘴里还喊不停放狠话,也不知道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被表白的主人公出现,谢宁音身上穿着学院院服,只不过不再是弟子服,而是繁花锦绣的长老款式。 谢宁音眉头皱起,冷淡道:“罗长俊,我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再来。” 小少爷眼神惊喜,委屈道:“那是因为你上次不喜欢我,说不定你这次就会喜欢呢?” “宁音,别跟他废话,让我来把他赶走!”追求者团队中走出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弯刀朝小少爷砍去。 小少爷虽然嘴硬但皮脆,急忙躲到林雾身后,林雾无奈,拿出木剑格挡。 木剑是她在树林里随手折下一段小树枝削成,和锋利的弯刀撞在一起,弯刀出现一个缺口,木剑不损分毫。 对方惊讶道:“没想到你这次还请了这样实力的护卫,看来是真琢磨过,你要是有她这么强,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林雾:…… 这样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很像冤大头,明明是想简简单单做个任务玩玩,怎么倒把自己变成乐子? 一个护花使者打不过,又有几个护花使者站出,纷纷拿出武器冲向林雾。 林雾一手拿剑反击,一手拎着小少爷的后领,脸黑如煤炭,提价道:“你给我的钱不够,情况没有说清楚,任务比预计的更重。” 小少爷躲在她身后连连点头,“补补补,我再给你翻两番!” 没想到随手招来的一个姑娘实力竟然如此强悍,之前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第一次能看见他们看不爽又打不到他的样子。 这个感觉实在是爽,他大笑道:“就凭你们还想跟我斗哈哈哈……” 笑到一半被林雾一掌拍在脑袋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样的场景重复过许多次,麓山学院里的高年级弟子都见怪不怪,但小少爷没被打的情况倒是屈指可数。 动静闹大,林雾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心道此处不能再待下去,提溜着小少爷的衣领就要跑路。 一道业火凝成的剑挡住她的去路,她抬起眼,对上燕归辞的双眸。 燕归辞:“你又想去哪?” 林雾:“天大地大,去哪儿都行。” 燕归辞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灵力在她身前形成一个防护罩,将他的手打伤,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仍是坚定地往前。 林雾嘴唇一抿,撤掉防护,燕归辞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她如今的衣裳不再是黑夜一般的颜色,而是一身云朵的白,血迹沾染袖子,抹开一朵朵鲜红艳花。 身后的攻击已至,小少爷哇哇大叫,林雾没有动作,燕归辞抬手一挥,对方翻滚倒地。 燕归辞看一眼小少爷,“他是谁?” 林雾:“雇主。” 燕归辞:“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林雾:“出去走走,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燕归辞反问,“你违背学院规则私自离校,我作为学院客卿自然有质问的权利。” 两人僵持不下,一旁的小少爷看看林雾又看看燕归辞,被对方过于强势的气场压制,不敢吭声。 裴修风从学院内匆匆走出,看向的人不是来捣乱的小少爷,而是林雾。 他飞快靠近,质问道:“林雾,你为何私自离校?” 林雾想把手从燕归辞手中抽出,但他实在抓得太紧,她一时挣脱不开,只好松开小少爷,腾出一只手来整理衣服。 她说:“我要退学。” 燕归辞:“不行!” 看见他俩这个样子,裴修风一时头痛,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思索再三,点头道:“行,我允许你退。” 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强行留下来还会让燕归辞发疯,还不如退学,让大家都清静。 燕归辞:“我不允许。” 裴修风抓住燕归辞的手,要把他拽开,“你只是个虚职,没有决定权,再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她知道,她会怎么想?” 燕归辞死死抓着林雾的手不放,看向她的眼睛,问道:“她会怎么想?她会在意吗?” “你别发疯了行不行?”裴修风恼火,一个头两个大。 林雾垂眸,主动退一步,说道:“那我再考虑几天,你能先放开我吗?” 燕归辞松手,深深看一眼林雾。 旁边彻底沦为背景板的小少爷往后瞅瞅,见谢宁音没走,转头又是一番真深情告白,“宁音,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裴修风抓住小少爷的衣服将他甩到一边去,“你也给我滚蛋,不要在这里添乱!” 谢宁音的目光落在林雾身上,又看看一改先前冷漠作风的燕归辞,没有说话,从始至终这件事跟她都没有关系。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7节 她朝前走去,伸手施下一个清洁术,抹去林雾袖子上的血迹,“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雾看一眼小少爷,还没说话,视线便被燕归辞挡住。 裴修风捂着头催促道:“赶紧进去,不要再闹,这次就先放过你。” 就当是燕归辞发疯吓到这个小弟子才让她出逃,一天到晚的,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林雾跟着谢宁音走进学院,苦恼地叹口气,果然这长兴郡还是不能回,她就不该被金钱蒙蔽双眼。 “你和我们认识的一位故人有点像。”谢宁音开口道。 林雾:“是吗?哪里像?” 谢宁音:“感觉。” 即使两张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个林雾也没有曾经那个林雾身上的尖锐,冷漠又慈悲,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奇妙融合,但这种一出现就会让所有事情变得鸡飞狗跳的本事,还是会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林雾回到宿舍,感觉自己就像是逃课出去玩,然后被家长抓回家的叛逆小孩。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在天黑之后悄悄从宿舍溜出去,这次她不走门,改从窗户走。 一路安全翻过阵法走出学院,正得意时,看见前方的黑色身影。 这时候转身走回去有点刻意,她自然地抬手打招呼道:“真巧,你也在这里赏月?” 燕归辞从阴影中走出,“最近附近有妖邪作祟,我准备去处理一下,需要一个诱饵。” “是吗?那你慢慢守着,我有点困,先回去睡觉了。”林雾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 业火缠住她的腰将她往回拉,燕归辞冷冷道:“你去当诱饵。” 林雾:“不好吧?我很弱的,容易死。” 燕归辞没理会她的话,强行把人带走,林雾叹口气,乖乖跟着他走进麓山学院后山的深林。 月光明亮,不用光珠也能看清林中的景色,小昆虫吱呀乱叫,在林中荡起轻微的回音,更显得树林空荡。 燕归辞:“你在这里等着。” 他说完便不见,消失在林中,独留林雾一人。 林雾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说的妖邪作祟到底是真是假,又怕破坏他的计划,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树林幽深,吹来一阵凉风,林雾淡定地回过头去。 如今她已觉醒作为天道的记忆,作为世间最强之人,什么妖妖鬼鬼完全不带怕的。 她回头看见一张脸,一张自己的脸,她咂舌道:“不错,挺有效果,如果不是我,说不定真会被你吓到。” 灵力砸在面前的镜子上,她甚至不用多余的招数,光是灵力的压迫足以将对方困住。 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她愣住,“景瑶?” 景瑶反问:“你认识我?” 这一句话将林雾惊醒,差点忘记自己现在的人设是新晋弟子,她赶紧收手,紧张地向旁边张望。 她是作为诱饵来到这个林子,燕归辞应当就在暗处躲藏,希望他别看见她压着景瑶打的这一幕,不然这人设真是绷得彻彻底底……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林雾主动放缓攻势,装作不敌,往景瑶的攻击下撞去,被打倒在地。 燕归辞出现和景瑶缠斗在一起,她看着看着,眉头慢慢皱起。 业火被镜片切割,燕归辞被逼得步步后退,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 景瑶的修为有所增进,这并不奇怪,但燕归辞怎会势弱到这个地步,即使他体内没有邪骨,但龙骨在身,他的资质应该比一般人更好才是。 还有他一头银白的长发……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燕归辞不敌景瑶,衣袖被镜片割破,手臂上细碎的伤口密密麻麻,织成一道血色的网。 他弯腰吐出一口血,往后踉跄两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林雾急忙伸手抓住他。 “我今夜有事,暂且饶你一命。”景瑶冷声道。 她看一眼两人,镜片在背后凝成一双翅膀,不再理会他们,眨眼间消失在树林中。 林雾扶着燕归辞,“我送你回去。” 燕归辞把她推开,“不需要,今日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她想做什么?”林雾问道。 燕归辞:“与你无关。” 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不曾看过林雾一眼,林雾怕他再次遇到危险,远远跟在他身后没让他发现。 月光从树缝中洒落,照在他弯曲的背脊上,他捂着胸口缓慢前行,时不时停下来剧烈咳嗽一番,动静大得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 银白的长发震颤,遮住他的侧脸,只能从缝隙中看见高挺的鼻梁和苍白的唇。 过瘦的肩膀上下颤抖,像一道缥缈的鬼影穿梭在林中,不知来处,没有归途。 从树林到学院,林雾一路跟着,等他进入院子后才停下,站在院外望着紧闭的门。 曾经在学院上学的时候,燕归辞无数次在她院落外等候,如今站在外面的人是她,月光洒在身上如此冰凉,千年前的月也是这般吗? 她本该笃定自己的目标,然而这一刻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浮生从门缝里挤出来,东张西望一番,看见远处的林雾,立即撒开丫子飞过来。 它蹭蹭林雾的脸,在她肩上打滚,“你说!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林雾把浮生抓在手心,近千年过去,它还是手掌大小,白云似的毛茸茸一团。 林雾:“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浮生愁道,“蛇蛇夜夜要我给他织梦,我都说了做梦太多不好,会消耗他的精气,可是他总是不听。” 林雾心中一动,“让我进他的梦看看。” 青山流水,繁花环绕,森林里的鸟儿叽叽喳喳,清透的阳光撒下,一栋木屋矗立在花园中间。 燕归辞蹲在一支花的前方,手中拿着剪刀正在修剪枝叶。 “这是什么地方?”林雾问道。 浮生:“这不是存在于现实里的场景,是根据他的要求编造出来的。” 林雾垂下眼帘,这是燕归辞跟她描述过的未来,在未来注定不能成为现实之后,他便编织这样一场梦境。 她走过去,燕归辞抬起头来,眼中漫起笑意,“你回来了?” 一个装满蘑菇的篮子出现在林雾手里,她沉默注视着燕归辞,天道记忆觉醒之后,她作为林雾的那一部分情感淡下。 天道何止万万年,林雾的存在只不过是沧海一粒,微渺到不值一提。 可是,可是…… “何必自欺欺人?”绝对的理智和情感在撕扯,让她开口的声音平静如水。 燕归辞走上前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呢,刚才我去抓了鱼,今晚做红烧鱼好不好?” “对不起。”林雾说道。 她后悔了,或许不该要求他好好活着,他痛苦地活在这世间,只能靠着梦境麻痹自己。 燕归辞像是听不见一般,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林雾:“梦终究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在梦中沉溺,醒来只会更痛苦吧?” 燕归辞絮絮叨叨,“浮生不知道又带着猫去哪里玩,千万可别去霍霍地里的萝卜,我今晚还准备了豆腐,鱼头拿来炖豆腐也不错……” 林雾不动,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燕归辞,你忘了我吧。” 燕归辞脸色一变,死死掐住她的肩膀,“你要我如何忘?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我找了你八百年,你说要我等你,又是骗我的吗?!” 他把林雾按在墙上,低头狠狠撕咬她的唇。 轻微的刺痛让林雾更清醒,她抬手抚上他的眉心,一缕白光凝聚在她指尖。 林雾睁开眼睛,出现在燕归辞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林雾将他暂时困在梦中,继续从他眉心抽出白光。 “这是什么?”浮生绕着白光上看下看。 林雾:“这是他的记忆。” 她要将燕归辞记忆中所有与她有关的内容全部抹除,再让浮生编一场梦代替他曾经所有苦难的过去,她希望他的余生过得快乐,不再被过去所困住。 燕归辞拼命抵抗,身体周边燃起业火,这些业火对林雾来说造不成威胁,但还是让她停下手中动作。 他的反抗太过猛烈,如果强行清除记忆可能会伤到他的识海,不是成为废人就是变成傻子。 林雾收手,“犟什么犟,忘了我不好吗?” 沉睡中的燕归辞无法回答,林雾为他掖好被角,灵力从他身上拂过,治愈他今日所受的伤。 林雾站起走出门去,浮生跟在她旁边,“成功了吗?你要去哪?” “没成功。”林雾答道,看向天边,“我要去一趟妖域。” 如今的妖域对她来说不再遥远,一天的时间足以让她从人界走到妖域,比飞舟更快。 她径直进入妖宫,想看看如今的妖王是谁。 在金碧辉煌的正殿里,一群风格不一的男子在中央起舞,乐声缠绵,一抹红色身影斜躺在软塌上。 侍卫的身体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直直落在正中央,惊得一众美男子急忙闪躲。 虞影脸色沉下,坐起身子,冷声道:“谁敢在妖宫撒野……” 最后一个字被她吞掉,在察觉到来者的实力后,她惊疑道:“你是谁?” 渡劫期的暗卫从地上爬起,同样惊惧地看着林雾,他这个修为,在面对林雾时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林雾手中拿着木剑,闲庭信步地踏进正殿。 玩具一般的木剑指向虞影,林雾开口道:“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你当上妖王,当初留你一命,看来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虞影猛地站起,“你到底是谁?我根本没见过你!” 林雾:“景瑶呢?” 虞影又惊又懵,对方的语气怎么能如此自然,就仿佛认识已久,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林雾?!” “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只可惜我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林雾朝虞影走近。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8节 虞影快速骂一句,把正殿里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赶下去,等人走后,她再端不住傲慢的神态。 “这个妖王不是我自己想当,是燕归辞让我当的!你可千万要弄清楚,不能杀错人啊!” 林雾停下,“什么意思?” 虞影:“虽然我明面上是妖王,但实际的王还是他,他躲在暗处不出面,事情都是我去处理,你想想我这么弱,如果不是他,我怎么坐得稳这个位置?” “我不信,他如今实力衰弱,连景瑶都打不过。”林雾质疑。 “我没骗你!”虞影急急道,“景瑶是他特意喊过去,要在你面前演一出戏好让你同情他。” 说好演一场戏骗骗林雾,谁能想到林雾竟然如此不走寻常路,直接杀到妖宫来。 感觉现在的林雾比燕归辞还要可怕,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碰到这两个奇葩? 林雾仍有怀疑,“真的?” “真的!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一碰上他的事脑子就不会转了?”虞影掏出一个法器,“我现在就联系景瑶。” 法器接通,景瑶的脸出现在上空。 景瑶:“姐?” 虞影把法器对准林雾,问道:“你看看这是谁?” “林雾?”景瑶愣住,沉默片刻,“她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昨天还在人界,一天的功夫竟然就出现在妖宫,这个速度实在不可思议。 被喊出名字的林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啊,原来燕归辞早就认出她,还搁这演她呢! 她扭头就走,连夜赶回人界。 回到学院的时候又是一个深夜,她直接去找燕归辞,推开他的房门。 燕归辞在房间里好整以暇地坐着,见她出现也不意外,倒杯热茶递给她,“赶路辛苦,喝杯茶润润口。” 林雾咬牙,“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燕归辞:“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雾拍桌,“还跟我装呢?虞影和景瑶跟你说得不够清楚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燕归辞喝茶。 林雾抓住茶杯砸在桌上,“演戏骗我好玩吧?” “是,我第一眼就认出是你。”燕归辞抬眼看她,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那你呢?变成这个样子,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是为什么?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林雾一时语塞,嘴硬道:“我变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我?” 燕归辞:“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 林雾:“……我有难处。”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难处。”燕归辞讽刺道。 林雾瞪他,几百年不见燕归辞本事见长,不仅会骗人还会怼人了。 她转身想走,身后的门砰一声关闭,燕归辞站起向她靠近,“你又想去哪里?” 林雾:“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 燕归辞贴近林雾,手指抚上她的脸,指尖轻颤,终究还是先低下头来,“八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你。” 银白色碎发飘过他发红的眼尾,蕴着水一般的眼眸荡起波澜。 林雾吃软不吃硬,态度软下,“你……” 剩下的话被燕归辞堵在唇里,他像是要将所有情绪倾泻,唇舌勾缠。 一颗清凉的丹药渡入林雾口中,她将他推开,眼睛瞪圆,“你给我吃的什么?” 燕归辞蹭着她的脖颈,“所有解药尽毁的……同生蛊。” 第133章 替身 林雾气笑了, 伸手把燕归辞扒拉开。 她压着火道:“可以啊你,长进不少,不仅会用苦肉计博同情, 还懂得给我下蛊毒了是吧?” “当初你骗我吃下解药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燕归辞看着她的眼睛。 林雾一时语塞, “我那是逼不得已,若同生蛊不解开你会死。” 燕归辞:“说明你也并不想解蛊,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 林雾:…… 近千年不见,他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了。 燕归辞抱紧她, “林雾, 我不会再放手,石韦的命在我手里,没有人会再为你炼制解药。” 银白长发披在他身后,落在林雾眼中便是满目的白, 她捧起他的头发,发丝从指缝穿过,刚升起的火气忽地散去。 在浮生织的梦里, 她看见过去, 知道满头白发从何而来, 八百年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梦的时间,燕归辞却真实度过每个日日夜夜。 思念化成丝线,从燕归辞身上飘出,紧紧缠绕在林雾身上。 小小的房间不断升温, 月亮用云朵遮住眼睛,星子从天际划过,月光随之震颤。 燕归辞紧紧扣着林雾的手指, 压在丝滑的绸缎上, 指缝交缠, 十指紧扣。 她是如此真实鲜活地出现在眼前,每一丝温度都是如此具体,不似梦中虚无如白云的飘渺。 次日林雾醒来,整个人都是酸的,一睁眼就对上燕归辞的视线,恍如昨日。 上一次也是这样,他彻夜不眠盯着她,就像巨龙守着财宝。 “我现在这张脸,看上去会不会很奇怪?”林雾摸摸脸,开口时声音发哑。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掌亲吻,“不会,不管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林雾:“要是你看到曾经那张脸,不要觉得奇怪。” 燕归辞搂着她,“现在你可以说说你这八百年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知道邪骨吗?” 直到如今,林雾仍是一团迷雾,他对她一无所知。 林雾揪着他的一缕头发把玩,沉吟道:“从哪里说起呢……” 从万万年前开始,魔头生乱,生灵哀嚎惊动天道,于是天道用很长一段时间酝酿出一个化身,到她如何刺杀妖王失败回到千年前。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燕归辞耐心听着,等她说完,他提问道:“所以你在回来之前,并不确定阵法能够成功是吗?” 林雾略微心虚,“启动阵法不一定活,但不启动一定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燕归辞抱紧她,“我该感谢天道。” 曾几何时,他万分怨恨天道让他过得如此悲惨,似乎世界的恶意都向他倾斜,但如果先前的一切都是为等候林雾的出现,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若是邪骨消散,你会如何?”燕归辞一问就直击重点。 林雾避开他的眼睛,“那我就彻底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燕归辞:“好,你想干什么我都同你一起。” 他不在乎林雾这句话是真是假,同生蛊在身,她生他生,她死他亡,永远纠缠,不可分割。 林雾略微失神,同生蛊啊…… 她不算这五行中人,蛊毒对于她的这副肉身不会生效。 她曾经骗过无数人,骗得心安理得,没有半分愧疚,但她唯独不想骗亲密之人,但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撒下弥天大谎。 邪骨不出现,林雾暂时无事可做,每日按时上下课,看着曾经的同伴在台上侃侃而谈。 燕归辞在她空隙时间里紧跟着她,光跟着还不够,非要牵着她的手,像是要将曾经的时光全都弥补回来。 林雾:“你别跟其他人说我的身份。” 虽然说她的马甲已经爆得七七八八,知道的人不少…… 燕归辞:“好。” “这么听话?”林雾狐疑地看他一眼。 燕归辞:“只要与我们之间无关的事,都可以听你的。” 他在意之人本就只有林雾一个,其他人怎样他都无所谓,其他人认不出林雾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才不会去提醒。 平静的时光如流水,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浮生吵着要出去吃饭,林雾和燕归辞带它出门,在上楼时碰到素羽和赵少岐,两人中间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林雾目光落在小团子身上,一眼便明了这是他们两人的孩子,雪族和妖族之间的结合比较特殊,这个小孩生长缓慢。 赵少岐率先燕归辞打招呼道:“听说妖宫受袭,你不回去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若是虞影守不住,那她也不用当这个妖王了。”燕归辞漠然道。 林雾摸摸鼻子,袭击妖宫的人可是她,虞影守得住才有鬼。 赵少岐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大呼小叫道:“你怎么回事?这就找上新人了,对道侣一点都不真诚,林雾死不瞑目啊!” 看上去风流的赵少岐意外地专一,和素羽的感情开始得莫名其妙,看素羽的样子,显然他还没有真正把人追到手,这样都能坚持这么久,只能说他确实不一般。 死不瞑目的林雾:…… “这个漂亮姐姐身上都是燕哥哥的味道。”小女孩皱皱鼻子,好奇地打量陌生姐姐。 作为狼妖的后代,她的嗅觉比赵少岐一样敏锐。 林雾脚趾扣地,不愧是赵少岐的孩子,说过的话都跟他一样。 赵少岐趁机教育道:“我们钰钰长大以后千万不能找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也得像你爹我看齐才行,蛇妖就是不靠谱,以后在狼族里面挑。” 他话题跳脱,听得燕归辞蹙起眉头,“你说够没有?” 赵少岐嚷嚷:“没有,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素羽,钰钰,我们走!” 杀了那个妖鬼 第229节 素羽没动,视线一开始便落在林雾身上没变过,“你……” 对方给她的感觉神秘又熟悉,像是雪族祭祀的神明,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女似乎就应当是这个模样。 素羽:“林雾。” 林雾一愣,“不是吧?你们雪族是跟魇妖一样,是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怎么能做到一眼就认出,她甚至没开口说一句话! 素羽脸上扬起极浅的笑容,“感觉,这种感觉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助她脱离苦海,让她从此不再受到束缚的林雾。 “你怎么能对她笑,你都没对我笑过。”赵少岐酸道,说完才意识过来两人话中的信息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林雾?你是重新投胎了吗?” 林雾不客气道:“你这样的智商还是不要四处历练,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素羽都比你聪明,到底是谁保护谁?” 熟悉的毒舌气息扑面而来,就是这个能靠嘴把人气吐血的味! 赵少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重新投胎了。”林雾拿他说过的话堵他。 赵少岐瞪她。 她揉揉太阳穴,说好身份保密,结果出来一趟就两个人扒开她的马甲。 她嘱咐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的真实身份,知道吗?” 赵少岐:“为什么?” 林雾:“没有为什么。” 灵力放出,磅礴的威压只针对赵少岐一个人,赵少岐瞳孔微震,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叶扁舟在海上遇到风暴一般让人难以反抗。 想当初他们初见面的时候,他的实力可以吊打林雾和燕归辞,怎么这两个人跟有高人灌顶一样实力飞快上涨,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被震惊到的赵少岐带着老婆孩子告别两人,立志要努力修炼,怎么也不能被林雾比下去太多! 林雾和燕归辞找到位置坐下,燕归辞点的都是林雾爱吃的菜,两人看着街道上慢慢悠悠离去的一家三口。 素羽看上去对赵少岐不为所动,可既然允许他跟在身边这么久,必然不会毫无感情。 “你喜欢孩子吗?”燕归辞看向林雾。 林雾:“不喜欢。” 见过的熊孩子太多,她对小孩真没什么好感。 燕归辞:“那我也不喜欢。” 林雾失笑,“喜不喜欢这种事,还能根据别人的喜好来更改吗?” 燕归辞:“为什么不能?你喜欢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只有林雾才最重要,其他一切都是她的附加。 林雾垂下眼帘,拿起茶壶倒茶,指缝间落下一些白色粉末进入杯中,轻轻晃动一下后递给燕归辞。 燕归辞未曾察觉,拿起茶杯喝一口,抬眼看她,眉梢皆是笑意。 如今他的模样与林雾匆匆见过的阴郁妖王十分相似,五官变得更成熟,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却因神态不同给人的感觉像两个人。 这是命运被更改过的燕归辞,这是属于她的燕归辞。 两人吃饱喝足回到学院,在燕归辞院子外碰到叶清黎。 叶清黎无视一旁的林雾,冷冷看向燕归辞,忽然破口大骂道:“我对你另寻新欢没有意见,你若忘记真是放下林雾也就罢了,八百年过去,我们都知道你过得如何,但你前两天还在为林雾要死要活,今天就忽然找到新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林雾一愣,看着面前义愤填膺说一大段话不带喘气的叶清黎,一时茫然。 燕归辞:“我有不能说的理由。” “我管你有什么理由,但凡你心中还记着一分林雾的好,就不应该找一个和她相像的替代品。”叶清黎脸色涨红。 “你可以找任何人,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弟子,大家心中都有数,我真是看错人了,也为林雾感到不值!” 林雾目瞪口呆,不是,这真的是叶清黎吗? 叶清黎骂完一通还不够,拔剑刺向燕归辞,剑光冷冽,让五月的初夏凝起霜雪,愤恨又心酸地飘落。 剑气浩荡,来去无踪,叶清黎的剑法与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万分精妙,或许已能算得上剑道第一人。 林雾有些感慨,时光让故人们有所成长,然而底色不变,叶清黎剑心不改,一如初见。 攻击被燕归辞挡下,霜雪一般的寒剑消融,燕归辞手指一抬,业火形成屏障将叶清黎逼退。 燕归辞:“我不想和你解释。” 叶清黎:“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你这般行径真叫人不齿!既然如此也别在这里装情深,麓山学院不欢迎你。” 一向寡言少语的叶清黎今日所说的话,比林雾曾经和她相处时一整天说的话还要多,看来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 燕归辞看一眼林雾,“去妖域?” 林雾在叶清黎的灼灼视线下硬着头皮道:“还是在人界吧。” “你才刚入学,未来的路还很长。”叶清黎语气稍稍平缓下来,面朝林雾。 “不要被一些花言巧语所蒙蔽,世上唯有大道值得你付出一切。” 林雾:“哦……” 怎么感觉叶清黎这是看破红尘,一股修无情道的味,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叶清黎声音渐低,神色复杂,“我曾有一个朋友,看似潇洒豁达实则最为执拗,为了燕归辞甚至不惜消散于天地,我希望你好好擦亮眼睛。” 好好擦亮眼睛,不要被渣男所骗……林雾在心中补上她的后半句。 林雾保持礼貌微笑,“我会仔细斟酌的。” “你好自为之。”叶清黎冷冷注视燕归辞,握剑离开。 院外清静下来,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在半空打了个转。 燕归辞问道:“你要瞒她多久?” 林雾:“瞒到瞒不下去的那天为止。” 越在意就越无法干脆洒脱,她做不到像一无所有时那般潇洒,没办法坦然相认再坦然离去,她也有一层懦弱的底色,总想一拖再拖。 邪骨已经蠢蠢欲动,或许她待不了太久,认出她的人越少越好吧。 燕归辞最终没被赶出去,姜挽霜院长一天没出面终止他与学院的关系,他就一直是学院的客卿,在学院里拥有一间自己的小院。 天下太平,没有动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很好,林雾希望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 林雾偶尔出去溜达,不会每节课都去上,弟子们对她这种逃课行为没有多大反应,倒是教书的长老们看她的眼神略微不对劲。 只要是八百年待在麓山学院的长老,就不会忘记当初林雾和燕归辞之间的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婚当日林雾消失,燕归辞莫名其妙被姜挽霜带回成了学院客卿,但八卦之心从未停止。 于是林雾遭受许多注目礼,长老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林雾手中转着笔,又一次被长老叫起来画符,这是这节课的第三次,她拿着笔走上去,卡在一个微微艰难但努努力也能完成的度。 走回来时脚步沉重,实在不行这学院不待也罢,本想安安静静等邪骨出现,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就好像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夏滢凑近她,把一个本子推过去,问道:“这是我做的笔记,你多看看,课程内容别落下,前段时间你去哪了?” “心情不好,出去逛逛。”林雾敷衍道。 “说走就走,果然性情中人。”夏滢敬佩道,话锋忽地一转,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你和燕客卿咋回事啊?” 林雾拿笔在纸上乱画,“没什么事。” 夏滢拧起眉毛,表情纠结,欲言又止,“我跟你说一些事,我说完你好好考虑一下。” 笔尖一顿,林雾点头,“你说。” 夏滢:“燕客卿有过一个爱人,他们非常相爱,后来那个女子意外去世,燕客卿的头发就是那时候白的,我听说……听说你和那位女子有点像。” 说完,她忐忑地看着林雾。 作为长孙家的人,她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内部,比如那个同名的“林雾”和长孙南筠之间的纠葛,那是一个在所有人心中都无可替代的人存在。 林雾一愣,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长老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还以为是逃课行为引发众怒,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她是她的替身? 怪不得她逃学都没人管,难道大家以为她做出的事情都是因为和燕归辞之间的纠葛导致?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她对上夏滢的眼神,冷静道:“放心,我很理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滢松口气,愤愤不平道:“燕客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情深的好男子。” 不是不可以忘记旧人,但不能找个新人当做旧人的替代品,这是对两个人的羞辱。 林雾看着涂得乱七八糟的白纸,思考自己还是离开学院算了,这个学院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她的目光随意从一众学子身上扫过,台上的长老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声音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飘出。 好像心态确实是变了,无法融入这群真正的年轻人们中间。 视线虚虚飘过,在经过窗户外的走廊时定住,和一双眼睛对上,她头皮一麻。 不是,裴修风有病啊,在外面盯着她做什么? 裴修风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她。 林雾摸摸脖子,五月的天,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既然他看她,那她就看回去,看谁看得过谁。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裴修风最先坚持不住,身影慢慢消失在窗外。 下课钟声响起,一众弟子收拾东西出门,林雾和夏滢走在最后面,一出门就看见等候在外的燕归辞。 他的模样实在引人注意,比其他弟子都高出一截,出众的脸面容冷淡,更不用说极具特色的一头白发。 他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头顶上的浮生也抓着一串,浮生的颜色和他的发色融为一体,乍一眼看上去红色糖葫芦就像一根簪子插在头上,如冬日寒霜枝头上的一抹红梅,煞是惹眼。 见林雾走出,他眼底泛起笑意,如晴光映雪,冰雕似的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他抬脚向林雾走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两人身上。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0节 夏滢往前走一步,挡在林雾身前,燕归辞这才像是看见夏滢一般,淬着冰一般的眼神落在夏滢身上。 “无事。”林雾拍拍夏滢的肩膀,从她身后绕出,“我先走了。” 她从燕归辞手中拿走冰糖葫芦,另一只手牵起燕归辞,坦然而又坚定。 夏滢喊道:“诶!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是吧,你要好好想清楚啊!” “不必为我担心。”林雾摆摆手,拉着燕归辞从人群中离去。 燕归辞没回头,握住她的手,问道:“她跟你说什么?” 林雾笑笑,“说燕归辞对以前的林雾有多好。” “八百年了,我终于不用跑到其他地方去偷偷吃冰糖葫芦。”浮生插话道,语气感动。 妖都和长兴郡有一个共同的恐怖传说,据说一旦卖冰糖葫芦就会被鬼怪盯上,冰糖葫芦会悄无声息碎成渣渣,死状可怖,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卖冰糖葫芦了。 燕归辞拿下浮生,“她是林雾。” 浮生嘴里含着一颗山楂还没嚼碎,脸颊边凸出一个圆球,愣愣看着燕归辞,“哦。” “你一点都不惊讶。”燕归辞手指往里收,捏紧浮生。 “你一开始就知道,却偷偷瞒着我!” 浮生“哇”一声,嘴里的山楂直接吞下去,嗖一下从燕归辞手里挣脱跑到林雾肩上,毫不犹豫把林雾出卖。 “不是我不想说,是她不让我说!” 燕归辞伸手去抓它,它钻进林雾头发里躲起来,燕归辞冷哼。 “好啦好啦,别闹,吃饭去。”林雾无奈。 燕归辞把浮生揪出来丢到一边去,整理好林雾的头发。 两人并行,手掌交握,浮生飘在两人身侧,阳光将三道影子拉长。 深夜,林雾准备休息,一张灵纸鹤从窗外飞进来停在她窗前。 她打开窗拿起灵纸鹤,上面只有四个字:后山,速来。 看字迹是叶清黎的字,笔记潦草,一看就是匆忙之下写的,灵纸鹤灵力耗尽,这个消息应该不是传给她,而是灵纸鹤无法继续传信才掉落在此。 信上甚至没有设下只有收信人才能打开的禁制,足以看出叶清黎有多着急。 林雾眉头一皱,将灵纸鹤烧毁,推开门走出去。 后山范围极广,她在其中穿梭,寻找叶清黎的身影,右前方传来灵力波动,她加速往前赶。 密集的树林中,一个蒙着脸的人一棍打在叶清黎腹部,叶清黎手中长剑脱落,星星点点的血迹从她口中咳出。 这一幕映在林雾眼中,她瞳孔放大,眨眼间从原地移动到叶清黎面前。 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叶清黎从来不会让剑脱手,她可是连昏迷都是要死死握着剑的人! 蒙面人似乎没有想到她速度这么快,手中动作顿了一秒,就是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林雾快速出击,蒙面人后退倒地。 对方深深看一眼林雾,扭头就往丛林深处跑去。 林雾心中压着火,抬脚就要追上去,叶清黎一把抓住她的衣角,虚弱喊道:“危险,别追。” 林雾:不会有事,你在这等我。” “你一个新晋弟子能有多大本事,别逞强。”叶清黎抓着她不放。 林雾拉开她的手,“永绝后患,免得以后麻烦更大。” 叶清黎面色焦急,从地上站起,着急道:“你别去……” “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动。”林雾在原地布下一个阵法将叶清黎守住。 叶清黎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被阵法挡下,这个阵法何止是保护她不受攻击,甚至把她也给困在里面。 见林雾走远,她喊道:“你别走,放我出去,你别冲动啊!” 林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深林中,也不知道是否听清她说的话。 第134章 行尸 林雾追上蒙面人, 木剑击中对方的背后,蒙面人倒地后迅速起身还击。 宝剑和木剑相撞,木剑不退半分, 蒙面人整张脸都遮挡住, 只露出一双眼睛。 被剑气切割破碎的残叶纷纷扬扬飘落,对方剑术精湛,林雾则是靠绝对的修为压制,衣袂翻飞间, 木剑抵在对方的咽喉。 林雾问道:“你是谁?” 就对方这个实力, 和叶清黎差不多,不应该把叶清黎逼到这个地步才对。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蒙面人盯着林雾。 熟悉的嗓音不用细想,一听就知道是谁,林雾瞳孔放大, 手腕一转,剑气荡开,将对方脸上的面具粉碎。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林雾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没有什么灵力用尽的灵纸鹤, 而是专门针对她而来。 林雾甩了个剑花,将木剑收回,“裴长老兴致不错,竟然还玩这种游戏。” 裴修风从地上站起, 拍拍沾着草屑的衣服,“你是林雾。” “对啊,我是叫林雾, 有什么问题?”林雾死鸭子嘴硬, 就是不承认。 裴修风:“事到如今, 你还要瞒着我们,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雾继续装傻。 裴修风冷笑,“你一个新晋弟子,实力如此强悍,压制修为潜近麓山学院却什么也不做,终日逃学,无所事事,是为什么?” 林雾一梗,“我自有目的,不想告诉你。” “还不承认是吧,好,你把我们当傻子,但这世上总有聪明人。”裴修风把长剑收回剑鞘,寒光一闪而过。 裴修风怒而离去,后上沾的泥土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唉,这事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林雾摸摸鼻子,先回去把困住叶清黎的阵法解开。 她没靠太近,远远解开后便溜之大吉,两人合伙引她入局,她面对一个裴修风已经够头疼,还是先避一避,不与叶清黎正面对上。 往后一连几天,裴修风都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就在林雾放松警惕时,姬无咎、常星婵、青鸟、长孙宿等跟她有关交集的人同时出现,将林雾堵住。 林雾:…… 好你个裴修风,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种阴招也使得出来! 众人将她齐齐围住,颇有三堂会审的意思,目光在她和燕归辞之间来回打量。 姬无咎:“燕归辞,我问你,她是谁?” 燕归辞:“与你无关。”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青鸟开口,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跟刀子似的一层层刮过林雾的脸。 事到如今,这层马甲跟没有一样,妖族那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现在人族这边也再瞒不住,这才短短几天时间,跟她想象中隐姓埋名重新再来的生活一点都不沾边。 林雾索性破罐破摔,“行吧,我就是林雾,林雾就是我,你们能奈我何?” 出现在这里的人都见证过当年那场血色婚礼,林雾化成碎光消散在天地,从没有人想过她还会再次出现。 青鸟抓住林雾的手,目光上看下看,“所以你之前是障眼法?” 林雾:“说来话长,总之过去的我已经死了,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们会看见我曾经的那张脸,那是另外一个人。” 她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免得他们以后碰上伏灿时又大惊小怪。 这一段话有些拗口,不过在座的几位大致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怎样,略去所有前因后果,活生生的林雾就在眼前,即使长相不同,但一起经历过那些事情的还是她,不会改变。 林雾目光从几人身上划过,姬无咎当上皇帝,青鸟执掌千羽阁,常星婵治理下的常家蒸蒸日上,长孙宿也成功让家族成为最负盛名的世家。 他们的命运有所更改,梦想的一切都已经实现,她曾经的存在并不是虚无。 林雾招呼道:“既然大家都在,正好开个短会。” 来都来了,她的计划也可以改一改。 说是短会,实则十分正式,林雾让他们把其他势力的头领一同邀请而来,她要说的是关于邪骨的事。 邪骨之事涉及整个天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她没必要孤军奋战,大家一起合力才能更好消灭邪骨。 所有人赶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林雾表情疑惑,姜挽霜在她旁边,人皇和妖王在左右两侧,众人惊疑却也没有贸然打探。 林雾无视他们打量的眼神,略去自己的身份不说,将穿越之事挑重点简略说出,她不怕他们不相信,如今她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过去近千年,天底下最高的修为还是在化神期,林雾是唯一的一个大乘期。 林雾说的事,在场的除了燕归辞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众人表情各异。 姬无咎神情凝重,他知道林雾是怎样的人,信任她说的话,作为人皇,他的命运天下黎明百姓相连。 他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林雾:“注意异常事件,尤其是大批人死亡或消失的情况,尽快把邪骨找出来,不让它祸害更多的人。” 他们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的紧迫性,提高警惕。 她已经出现,邪骨也不会太远。 对邪骨而言,燕归辞是最好的容器,其他人的身体无法承受它的力量,八百年前它被她重伤,它必须吸收更多人的生命力,还得不停更换宿主。 她对于邪骨而言是上好的补药,这段时间她也在研究如何让自己的血肉的味道扩散得更远一些,把邪骨吸引过来。 谁能想到一直有一把剑顶在头顶上,不知道哪天就会掉下来,将太平的天下倾覆。 会上的人就算没见过林雾,也听说过林雾的名字,当初如烟花一般绚烂精彩的女子性命也如烟花一般短暂,充满传奇色彩。 所有事情摊开来讲,等会议散去,有人相信,有人不屑,林雾无法说服所有人,只要有一部分人将其放在心上,她今日所做的事就不算白费。 会后,姜挽霜找到林雾,岁月在她眼尾多添上两道细微,却不减她的温柔包容。 她笑问:“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 语气依旧温柔包容,汪洋大海一般容纳百川。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1节 “不是,还有铁金铎长老呢。”林雾嬉笑道。 铁金铎回去继承家业,没有继续在学院里教书,今日也没能前来。 姜挽霜:“你比我想象中的过得还苦。” “使命如此。”林雾笑笑,“曾经我也怨天尤人来着,但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骂老天也没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姜挽霜:“使命完成之后呢,你要回到哪一条时间线,过去、现在、未来,你属于哪里?” 林雾一怔,不愧是八百年前就当上麓山学院院长的人,时间又增长她的见识与洞察力。 姜挽霜比任何人都更敏锐,从林雾删减过的故事里拼凑处一个最重要的点。 唉,他们总是问一些犀利得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林雾:“放心啦,老天不会对我那么狠,等事情了结,我就可以安安心心过我的日子。” 姜挽霜:“今晚去我那里吃饭吧,我下厨。” 林雾惊讶,“您还会做饭啊?” “本来不会,后面闲着无事学了一下,走吧,让你尝尝我的厨艺。”姜挽霜笑着。 时光没让她们之间产生任何隔阂,仿佛她们一直是这样,没经历过分开的百年。 本来是姜挽霜和林雾之间师生饭局,被浮生知道后闹着要一起吃,带上浮生,也不能丢下燕归辞,燕归辞自带食材,进入厨房和姜挽霜一起做饭。 饭还没做好,又被闻着味儿的裴修风知道,他上外面的饭馆打包几道菜,再喊上长孙南筠和叶清黎一起凑热闹去。 最后的两人饭局变成一大桌子人,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常年冷清的院落被笑闹充斥,饭菜上的热气氤氲,灯光暖黄。 酒水上桌,裴修风微醺,大着舌头问林雾,“当初你一见到我就叫我师父,是不是在你经历的未来里,我是你的师父?” “是啊。”林雾坦然承认,“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你,你当我师父的时候是个糟老头子,整天脏兮兮一身酒味。” 裴修风指着自己,不屑道:“我,裴修风,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一听他这么说,林雾就来劲了,“要不是我死命拦着不让师母嫁入江家,你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如今没有天道的限制,她嘚吧嘚吧把裴修风痛骂一遭,说出没改变的历史。 裴修风自知理亏,抓紧长孙南筠的手装醉不说话。 叶清黎也起了好奇心,“我以前的未来呢,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好说的,总之邪骨快把天下人都杀尽,谁都活不下来。”林雾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浮生若梦,只要此刻是真实就足够。 深夜宴席散去,燕归辞拎走醉醺醺的浮生和林雾,其他人都是小酌即止,这两个倒是喝得一个比一个多。 燕归辞背着林雾在夜色中前行,林雾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额头贴着他的侧脸。 林雾模模糊糊道:“燕归辞,我好幸福啊。” 爱人就在眼前,朋友就在身边,有饭食一桌,有酒一壶,有月亮一盏,有鲜活的心一颗。 燕归辞:“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幸福。” 林雾:“燕归辞。” 燕归辞:“嗯?” 林雾:“燕归辞燕归辞燕归辞……” 燕归辞:“我在。” 林雾:“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所有故事从他开始,他们的命运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树林展开交集,此后有了无数的未知与可能。 燕归辞:“我也喜欢你。” “给你吃颗糖。”林雾把一颗丹药递到他嘴边。 燕归辞好笑道:“这是丹药。” “这是糖!”林雾闹着,“你快吃。” 燕归辞一口吞下那颗丹药,又苦又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林雾:“甜吗?” 燕归辞:“甜。” * 一封求助信从姜挽霜处传到林雾手中,上面寥寥几语,字迹重得快要划破纸张。 这是一封外出历练的弟子传来的信,说他们这支队伍在某个镇子被一群行尸走肉攻击。 信上只有几句话,没细写事情的经过,但足以让人心惊。 林雾决定出去看一看,其他人想跟着一起却被她拒绝,若是邪骨生事,只有她能压制,若不是邪骨,要是她解决不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燕归辞和浮生两个跟她一起出发,为了加快赶路速度,两人没乘坐飞舟,林雾简单粗暴地控制木剑飞行。 弟子所说的地方离长兴郡极远,在地图上的最西边,这里大多是不见人烟的荒凉之地,妖兽横行。 木剑落在地面,大片土地裸露出来,枯黄的杂草在风中摇曳,空地干燥,生机薄弱。 一个镇子出现在前方,土黄的泥块筑成围墙,表面脱落,被风侵蚀出一个个小洞,破败的泛黄白帆从墙头探出来,随风晃动,透着一股浓重死气。 两人抬脚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浮生趴在林雾头上左右张望。 走过木头架起而成的大门,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土黄色的房屋,这并不是房子本身的颜色,而是被一层层黄沙叠加而成。 里面空荡荡,一张张白帆连着木杆插在墙缝,风一吹就齐刷刷晃动起来。 这里十分安静,就连走路时的脚步声也被脚下的沙子吸收,听不到一点动静。 灵力推开一扇木门,年久失修一般的大门吱呀一声倒地,掀起一片尘土,屋内同样落满灰尘,蜘蛛网层层叠叠。 此处完全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浮生忍不住问道:“他们真是在这里出事的吗?” 林雾:“范围就在附近,具体地点不确定。” 她放开神识,方圆几万里的气息都在她的感知之下。 若是真正的天道,天下一切都尽在眼下,但她只是一道化身,拥有的力量不如天道的千万分之一。 她感知到五个微弱的呼吸就在周围,按理说距离越近感知越精确才是,但是现在好似有一层浓雾隔着,让人看不真切。 两人在村子转过一遍,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倒是在某一处地方发现打斗的痕迹。 浮生闭眼施力,“有五道灵魂,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拉入梦中。” 如今它的实力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的废物小团子,一定能帮上林雾的忙。 一人一妖都在努力,燕归辞观察周边环境,预防可能会出现的袭击。 浮生尝试失败,沮丧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陷入深眠,连意识都在沉睡。” 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结果还是帮不上忙。 林雾望着前方,指尖微动,看向脚下的土地,旁边的燕归辞动作与她同步,也低头看着地面。 两人对视一眼,林雾莞尔一笑,“本来我还不确定,看到你也这样想,看来这就是正确答案。” 燕归辞打开墨伞,把伞柄塞进林雾手中,“往旁边站站,当心被尘土溅到。” 林雾惊讶看着手中墨伞,拿在手中来回打量,这把伞看上去与她曾经的那把一模一样,只不过有些内部结构还没有做好。 “这把伞……” 燕归辞:“这是我照着你先前的武器炼制的,本来想完全做好再送给你,但是怕你被尘土沾染。” 当初那把墨伞早已消失,而他对墨伞再熟悉不过,花费百年时间重新复刻一把,然而不管怎么做也无法和原先的伞完全一致。 林雾的指尖在伞柄处摸到一个之前没有的凹陷,把墨伞翻过来,看见边缘处刻着一个小小的“燕”字。 “没必要和之前的一样,这是你送的伞,本就独一无二。”林雾撑着伞退到一旁,笑眼弯弯,示意燕归辞动手。 妖力涌现,凝成一股巨力往地面砸去,咆哮着要将这土地掀翻。 地面出现一条裂痕,痕迹逐渐延长,黄土纷飞,平底塌陷下去,露出地下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眼前,黄土跌落,纷纷扬扬洒在一个个排列好的人身上,或许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一个个皮肤干瘪,面色青黑,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焦点。 震荡让它们东倒西歪,从死物一般的状态活跃起来,露出尖长的牙齿和乌黑的利爪。 它们跳出坑洞朝外面的燕归辞扑去,密密麻麻一大片,数量之多犹如一个巨大的蚁穴,林雾脸色难看。 妖力打在最前方的行尸上面,它身体表面凹下去,却依旧行动自如。 燕归辞手指一抬,妖力形成屏障挡在前方。 这些行尸们没有意识,只会不停的攻击,实力最低竟然是元婴期,各个面目狰狞,咚咚咚地不断砸在屏障上。 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年男人走出,行尸们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男人略过燕归辞,看向林雾,“林雾,我找了你八百年,你终于出现了!” 林雾淡定道:“八百年,你倒是越混越回去了,寄身在这样的躯壳里,躲躲藏藏不敢出现在人前。” “我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拜你所赐!”邪骨暴怒,深深嗅一口空气。 “我在你身上闻到浓郁的生机,等我把你吞噬,这天下还是我的!” 林雾轻嗤一声,“八百年前你不打过我,八百年后更不可能。” 邪骨:“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杀死我,我是由万物欲念滋生,永生不死,你拿什么对付我?” 黑色魔气灌入行尸们体内,它们实力大涨,将燕归辞撑起的屏障打破,飞扑着朝两人攻击而去。 林雾手中墨伞旋转,混沌之力将行尸挡下,平地掀起万丈波澜,她往前踏一步,眨眼间来到邪骨面前,手中的匕首斩断对方脖颈。 人头落地,尸体背脊处撕裂,几乎把人分成两半,邪骨飞出,张狂大笑。 邪骨:“你就算毁掉这副身体又如何,这天底下千千万的人都是我的容器,你杀得尽吗?” 混沌之力将邪骨锁定,力量在体内飞速消耗,林雾要给邪骨体验一把什么叫痛不欲生。 林雾:“我会不停追杀你,直到你死的那一天,让你此生都活在恐惧中,永远无法逃出我的手掌。” 混沌之力像一柄刀子,刀尖扎在邪骨身上刻画痕迹,邪骨挣扎却无法逃脱,它痛苦哀嚎,魔气与混沌之力相互拉扯。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2节 邪骨吼叫着,“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伤到我?我是不死的,不死的!” “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是永生不死,你一个邪祟妄想与天齐寿,简直是异想天开。”林雾咽下涌上喉头的血腥味,硬生生在邪骨尾端上削下一片骨头。 邪骨疯狂大叫,黑气猛然暴涨,它挣脱开林雾的控制,立即逃得远远的,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威胁。 “下面那些行尸还没死透,只是中了毒,你想救他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像这样的东西你猜我还有多少?” 林雾抬眼看向邪骨,并不接它的话,“我已经找到你了,你逃不掉的。” 冷静的眼神让邪骨心头一震,好似许久之前,它在登上最高位,即将倾翻天道之时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冷漠俯视,好似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曾以为龙女是它的天敌,可现在看来,龙女的威胁不足她一半,林雾必须死! 邪骨:“天道能当天,我凭什么不能,我就要做这万物的主宰!” 吼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邪骨放完狠话,逃之夭夭。 林雾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弯腰吐出一口血,燕归辞上前扶住她。 八百年的时间,邪骨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它本就不在五行中,即使是她也无法立即将它消灭。 邪骨离开,行尸们却还在,吼叫着冲向两人。 燕归辞抬手要将这些行尸抹杀,林雾按住他,“这些人或许还能救。” “他们都已经这样,还能怎么救?”燕归辞皱眉。 林雾划开掌心放出一点血,含着天道之力的血液中泛着点点金光,风渐起,血珠消融于天地,唤起一场细雨。 雨滴飘落,渗透进行尸体内,它们渐渐停下,目光依旧空洞。 这些人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无辜至极,有些中毒至深的停止呼吸,只有少部分人能活下来。 然而这些血远远不够,要想彻底拔除魔气,只有让邪骨消亡这一条路。 死的人太多,冤魂奏成亡魂乐声,一曲肝肠断。 天地仿佛轻轻叹息一声,重重砸在林雾心上,当初穿越千年之前,面对生灵涂炭之景,她也有此反应,只是当时不知缘由。 这里人太多无法带走,燕归辞给姜挽霜等人传信,让他们带人过来看守此处,预防剩下还未死透却也不清醒的行尸生乱。 浮生从地底拖出五个活人来,一身白毛都被泥土染黄,五人躺在地面,身上穿着麓山学院的衣服,正是他们要找的弟子。 五人嘴唇乌黑,也中了尸毒,不过没有其行尸那般严重,毒还未入肺腑。 林雾走过去,从未愈合的伤口上挤出一点血,掐开他们的嘴喂进去。 燕归辞为她包扎好伤口,手掌放下时收紧一瞬,又悄然松开。 五个弟子悠悠转醒,其中一人看见眼前画面,猛地从地上蹦起,“魔头,休想对小爷我下手!” 林雾和燕归辞冷漠看着,并不搭话,对方看清眼前状况后,多瞅了燕归辞几眼,挠挠头踹醒旁边的人。 浮生凑过去和他们讲话,说明当前的状况,五个弟子频频朝一旁的两人看去。 林雾没有和他们讲话的兴致,她心中并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温柔大爱,救行尸是因为他们数量太多,死后会产生大量怨气,救弟子是顺手为之,并不麻烦。 即使觉醒所有记忆,她依旧做不到爱众生,毁掉邪骨是天生的使命与责任,想要天下太平希望是她珍视的那几人能够平安。 第135章 结局 五个弟子被带回学院, 姬无咎带人将原地的行尸围起来,他作为人皇,保护百姓是他职责所在。 不仅是这一处有行尸, 陆陆续续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修士被行尸攻击的情况, 甚至连妖族也不例外。 这并不是一场只针对某一种族的危机,而是涉及所有生灵。 妖族生乱,邪骨的刺激让本就生性桀骜的妖族人再按耐不住,燕归辞长期隐没在人后, 明面上的妖王是虞影, 她压不住妖族人。 燕归辞在林雾的催促下去妖族平叛,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人不能乱起来,不让邪骨有任何可乘之机。 林雾在入定一天一夜后, 设计出一个阵法,势要将邪骨一举拿下。 燕归辞在人界和妖域两处奔波,他不比林雾, 来回只需要半天, 每次都是风尘仆仆。 他看着在纸上涂抹, 反复修改阵法的林雾,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林雾:“能把邪骨困住,让它彻底消失的阵法。” 阵法细节复杂琐碎,光靠林雾一人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 姜挽霜聚集起所有阵修, 将一些比较简单的部分交给他们去布置,而最核心的阵眼需要天道之力,只有林雾能完成。 在布阵的时间里, 行尸群体慢慢变得庞大, 它们咬到活人之后, 会把毒素传递给活人,让活人也变成行尸,一时间人心惶惶。 似是知道林雾铁了心要对付自己,邪骨躲在暗处反击,威逼利诱收拢一大群人和妖为它效力,就如同它万万年前所做的那样。 一时间,人间战乱不断,姬无咎带着人镇压人界乱象,燕归辞回到妖域稳住形势。 邪骨不再躲藏,张狂反击,天空被淡淡的黑气遮挡,再看不见蓝天。 黑气进入人体后会刺激人的情绪,使人变得暴躁易怒,虽说没有引起大的动乱,但各种不大不小的纠纷层出不穷,让□□的修士疲于奔命。 如今天下将乱,谁也无法置身事外,然而人类的劣根性永存,何时出力、出力多少、怎么样将利益最大化变成某些世家更看重的东西。 林雾再一次召集所有人开大会,要商讨出带头人与各自的分工,若是众人仍如一盘散沙,灭族是迟早的事。 所有叫得上名的势力齐坐一堂,包括妖族人,现在双方暂时没有利益冲突,能够一致对外。 燕归辞和姬无咎一左一右坐着,两人分别代表妖域和人界的最高势力,最正中间的座位没有人。 会议匆忙,并没有准备宴席,桌上只有清茶一壶。 堂上众人小动作不断,都想拉拢盟友打压异己。 有人问道:“陛下,这场会议由谁主持,为何还不开始?” 说话的人是五大世家之一的韩家家主,一头银发精神矍铄,她一开口,原先充斥着说话声的大堂便都慢慢安静下来。 姬无咎:“人还没有到齐。” 韩家主环顾一周,“如此重要的会议,林姑娘迟到有些久,怕是不妥。” 召集会议是以姬无咎的名义,林雾并不在场上,若是林雾不来她也不会有异议,但若是姬无咎说要等人,那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她的架子还真大,让我们等她一人。”有人不满道。 林雾的存在依旧是个迷,她并未说明过自己的身份,也没真正表露过自己的实力,那深渊一般的威压也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装出来的。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她在八百年前是个天资出众的年轻人,而其中这段时间销声匿迹,再出现便是带着邪骨的消息而来。 她的个人实力不知,靠着和妖王与人皇的交情才让人给几分薄面。 燕归辞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天下大乱之际竟然还在为一己私欲相争,眼界小得令人发笑,此事过后,大陆势力并将重新洗牌。 他淡淡开口道:“王岗岭,五天前你王家范围内出现行尸五具,你不以为意,导致数千人被感染,而后你不顾他们性命强行将所有人斩杀,人尸堆积成山,可有此事?” “是邪骨太过狡猾,行尸们东躲西藏,那些被咬的人贪生怕死不敢主动告知,才让感染人数增加。”王岗岭脸色不太好看,阴狠瞪着燕归辞。 “至于那数千行尸,他们已经是死人,难道不该杀吗?” 叶清黎怒喝:“出现行尸时就已经告知过你们,行尸还有救,只需困住即可,如非必要不可击杀,你明明有能力留他们性命!” 王岗岭冷笑,“谁知道真有救还是假有救,我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看着他们,几个行尸而已,死就死了。” 叶清黎:“你罔顾人命,迟早会遭报应。” “好啊!我倒要看看,我能造什么报应!”王岗岭猛站起来甩一下袖子。 “我身体不适,今日会议无法继续参加,告辞!” “哪位身体不适,我正好可以帮忙看看。” 随着林雾的声音响起,几个被冰封的人头从门外飞进,当啷当啷落了一地。 林雾抬脚走进来,身上的衣服重新换为黑衣,由蛇的鳞片炼制而成,走路时衣服表面泛着流光。 王岗岭脸色铁青,看向地面的七个人头,气得嘴唇哆嗦,“林雾,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几个人说自己身体不适,我特意带大夫去拜访一番。”林雾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落在王岗岭身上,轻描淡写道。 “谁知我进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我把他们的头割下来给大家瞧瞧,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堂内一时鸦雀无声,被冰冻的人头散发出寒气,让大堂的温度都降低不少。 林雾问道:“王家主也身体不适吗?” “无事。”王岗岭脸皮抽搐,走回座位上坐下。 七个人头里,有两个是五大世家之一黄家人,一个是黄家家主,另一个是黄家老祖宗,前者死亡让人讶异,后者则是让人震惊。 他们身上的气息不会错,就是黄家人,黄家老祖已是化神修为,可以说世人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而今他的头颅就歪斜地倒在这里。 林雾慢步走上前,做到最高位置上。 黄家人倒伐向邪骨,她此举既是清除邪骨的羽翼,也是杀鸡儆猴。 下方的人脸色各异,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今日会议说是选出带头人,而今林雾的动作再明显不过,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林雾说道:“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只有一个立场,那就是和邪骨不死不休,不允许任何中立,希望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铭记在心,我不希望看见下一个‘身体不适’之人。” 随着话语出口,她不再屏蔽自己的修为,放出威压,等一段话说话,有些人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这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实力,而是真真实实压迫在众人身上的高山,她的修为不容置疑。 特殊时期,她没有柔和劝说的耐心,快刀斩乱麻,他们可以不帮忙,但绝不能添乱。 威压死死压在众人肩上,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心中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大堂这么多人,都是人族和妖族的精英,她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将所有人压制住,让人连反抗之心都生不起! 林雾……她竟然这么强! 天地第一人从来没有定下过,谁也不服谁,然而今日开始,这个位置似乎再无疑虑。 一开始就把人镇住,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大家都很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各自做好防护。 林雾带着一众阵修开始布阵,这个阵法定在人界和妖域的交界处,众人日夜不休地布阵。 行尸也逐渐升级,已经无法简单控制,他们实力强悍不知疼痛和疲惫,若是困住会耗费大量精力,还不一定困得住,必须彻底杀死。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3节 曾经的家人朋友转眼间就变成行尸,还需要自己去彻底杀死对方,这种惨剧日日上演,人间民不聊生。 即使有众人合力控制,也无法完全抵挡邪骨的进攻,妖兽们沦为邪骨的工具,它们同样变成行尸,破坏力比人还强。 大地的哀嚎日夜在脑中回荡,林雾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弱下去。 这一点她隐藏的很好,没有任何人发现,燕归辞在两界奔波不常在她身侧,也未察觉异常。 她的所有来源于天道,而天道与这个世界的生灵关联,若是民生煎熬,她也会收到影响,若是真让邪骨得逞,天道崩塌,所有人都将不复存在。 其他人在前线抵抗行尸,林雾带着人布阵,在拼命缩短工期之下,阵法在半个月后完成。 深夜,最外围的阵法画完,有人累得瘫坐在地,问道:“林姑娘,这个阵法是不是弄好了?” 林雾看着阵法,摇摇头,“还差最后一点,这部分只能我自己来,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林雾也跟着往回走,有人问道:“不现在就完成阵法吗,免得夜长梦多。” 林雾:“明日月圆之夜,布阵效果最好,最后这点明晚我自己过来补完。” “林姑娘真是辛苦,我们还换班呢,你每天都跟我们熬。” “是啊,明天白天你就好好休息,我们来守阵法,绝不让邪骨进来破坏。” “这个阵法我连看都看不明白,你真厉害。” “我也是参加过这样大阵布置的人,以后可以吹一辈子!” …… 阵修们勾肩搭背,热热闹闹地往回走,连上都是完成阵法的笑容,不见半分阴霾。 林雾被这气息带动,心中也松快不少。 众人在周边安营扎寨,轮班时就到这来休息,还有专门的人做饭打扫,其他人不像林雾可以随意来回,只能这样凑合。 林雾没回长兴郡,和其他阵修同吃同住,唯一特殊的点就是别人都是两人一间帐篷,而她可以一人一间。 她刚掀开帘子进去,就被一双手抱住,熟悉的味道将她环绕。 燕归辞:“我好想你。” “才三天没见。”林雾笑开。 燕归辞:“我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林雾推推他,“妖域情况如何?” 燕归辞:“还是那个样子,邪骨一日不出,事态就不会好,阵法弄完了吗?” “还差一点,明晚再做。”林雾垂眸。 窗外泛起亮光,燕归辞稍稍松开她,“别担心,所有事情都会过去的,去休息吧。” 林雾拉住他,“你和我一起。” 燕归辞点头,“好。” 两人同榻而眠,林雾实在太久没休息,睡了整整一天,等醒来时,月亮悄然爬上枝头。 燕归辞为她整理好衣服,亲亲她的脸颊,“去吧,早点回来。” 林雾捧住燕归辞的脸深吻,天道之力涌入燕归辞身体,他瞳孔放大,想挣扎却无力反抗。 燕归辞:“你……” 他无力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攥住林雾的衣角。 林雾把他扶到床上躺好,轻轻抚摸他的脸,把衣角从他手中抽出,手指在他眉心拂过,天道之力渗透进去。 对不起,她又说慌了,她这一去就不会再回,之前的喂他的茶水和糖果都有药,为的就是将他的记忆清除。 他受过太多苦,只有抛弃那些沉重的记忆,他才能肆意而活。 从今往后,天下太平,他将遗忘一切痛苦,此后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 林雾站在阵法外,望着天上的圆月出神。 一些不听话但其他人不好出手的人她已经除掉,尽量为太平盛世去做铺垫,今夜过后,明天天下人睁眼醒来时,天下已无邪骨。 其实她想将所有人的记忆抹去,就好像她从未存在于这个世间,她宁可被所有人遗忘,悄无声息地消失,也不想让亲近之人承受痛苦。 但她的力量还要留着对付邪骨,没办法这样大规模的消除记忆。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林雾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略微眼熟的弟子,对方是布阵的阵修之一,身上穿着麓山学院的弟子服。 林雾:“夜深露重,你来这做什么?” 弟子朝林雾走近,“我睡不着,总感觉不安心,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不用了。”林雾走进阵法内,“你回去吧。” 弟子愣愣道:“噢。” 他没有立即离开,伸手绕到后面去挠背,他转身背朝林雾,“我的背有点痒,你能帮我看看吗?” 林雾垂眸,“好啊。” 墨伞划破夜色,刺向对方的背脊,击中一截脊骨,两股力量相撞让弟子往前扑倒,眼睛一闭,人事不知。 邪骨撕裂他的衣裳,从他背后逃出,悬浮在半空,以邪骨为支撑,黑气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它为彻底隐藏气息,并没有钻进弟子血肉之中,而是贴在他后背,让他依旧保有人的生机。 除了燕归辞之外,它在其他人体内会快速耗尽宿主的生命力,不出三天必成尸体。 邪骨怒沉沉吼道:“林雾!你早知我会来?!” “是,我在此恭候多时。”林雾把弟子踹飞,让他远离战场,一会儿打起来她没时间顾及他。 她在邪骨身上削掉一片骨头是为了留下标记,她一直知道邪骨在哪里,今晚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就连阵法没完成也只是骗它到来的借口。 她嘲讽道:“你不是很能躲吗,为什么不继续躲?” “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我要杀了你!”邪骨怒喝一声。 黑气凝聚成一道巨大气流冲向林雾,带着腐蚀性的黑气弄伤林雾的裸露在外的手掌。 墨伞再次朝邪骨攻击,伞尖撞击在黑色骨头上,邪骨张狂道:“就算我任由你伤我,你也无法将我彻底杀死!” 一条锁链飞出将邪骨缠住,林雾将其一把拉进阵法中,阵法立激发,白色光线缠绕,对应着天上的星宿。 林雾:“我既然知道你会来,又怎会没有准备?” “阵法已经完成,你骗我!”邪骨大叫,黑气被阵法吸纳,它疯狂挣扎。 林雾:“你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不出现,不骗一骗你,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地出来?” 黑气浓郁得遮住天上的月光,林雾牢牢抓着锁链把邪骨困在阵法中,她的右手被黑气包裹,腐蚀得鲜血淋漓。 阵法启动完成,林雾松开手,邪骨要冲出阵法却被拦下,它在里面转一圈,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消耗的速度十分缓慢。 它停下,面朝林雾,得意大笑:“你苦心竭力做出的阵法就这个吞噬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把我吸干,外围的困阵又能困住我多久?” “困阵才是最核心的阵法,我可不想打到一半让你逃了。”林雾摇摇头。 至于吞噬力量的阵法只是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最核心的不是任何阵法,而是她。 阵法杀不了邪骨,只有她能杀。 邪骨被困在阵法当中,面对林雾的攻击避无可避,两个世间最强之人摈弃一切花里胡哨的招式,像是两只猛兽撞击在一起,用最原始的方式搏斗。 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夜色之下都是圈圈到肉的搏击声。 黑气凝成邪骨的四肢,林雾的手探入黑气当中,一把抓住黑色脊骨,黑气形成的手掐住林雾的脖子。 被掐住命脉的林雾无动于衷,眼神比月色更冷,反倒是邪骨愤怒大叫,声音里的恨意几乎淬出毒来。 邪骨:“你竟敢吸收我的力量?!” 林雾:“就像你想把我吞入腹中吸收能量一样,我也很想将你吞噬,被人吃的滋味如何?” 邪骨心惊,数万年来,它还是第一次碰上能够直接吸收它力量的人,连龙女也不能将它杀死,这个林雾天生是它的克星! 邪骨:“就算你能吞噬我又如何,你能容纳我所有力量吗?” 黑气转化为锁链缠住林雾的脖子,用力收紧。 林雾甩甩手,几滴血珠落地,阵法运转速度加快,将黑气灌进她体内。 她就是这个阵的阵眼,阵法无法容纳黑气,但她的身体可以,只要将阵法内的黑气送入她的身体,阵法就可以不断快速运行。 脖子上的锁链消散,林雾摸摸脖子,看向邪骨,“我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活,你敢进入我的背脊,赌一把吗?” 她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脸颊被腐蚀出伤口,东一块西一块,更添几分癫狂。 邪骨大笑,“好啊,既然你都敢赌,我有什么不敢赌的?” 正好愁着不知道如今让林雾成为它的新宿主,林雾此举,真是瞌睡时正好给它送枕头! 林雾撤下所有防御,狂风吹起她的长发,一双眼在飞舞的碎发中冷静镇定,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 邪骨飞向林雾,正要剥开她背后的脊骨时,一道黑影冲进阵法,一把将林雾拉开。 林雾惊讶,“你怎么……” 燕归辞:“我不蠢,知道同生蛊没生效,你又在没有骗我,你根本没想活下来!” 邪骨被它一打断,上头的脑子镇定下来,站在一旁蛊惑道:“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你何必非要鱼死网破,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保证不杀人,你也能和你的情郎朝朝暮暮,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林雾无视邪骨的话,惊讶看着燕归辞,“你没忘记我?” “我就是太了解你,你递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没吃,林雾,我已经不敢再信你了。”燕归辞捧着林雾的脸。 她的脸被腐蚀得斑驳,皮和肉黏在一起,几乎不剩几块好地方,手指露出森森白骨,一副狼狈惨象。 被无视的邪骨脸色阴沉,调动起所有的行尸肆意破坏,今夜或许就是最后一夜,谁死谁活终有定夺。 行尸的疯狂让今夜所有人无眠,浓郁的魔气将许多人吸引到此,惊愕看着面前的一幕。 即使知道邪骨强悍,但第一次直面邪骨,它的力量依旧让人难以想象,光是站在它面前,就有一种难以呼吸之感。 裴修风看见阵法里的林雾,目眦欲裂,吼道:“林雾!” 怎么又是这样,自作主张,做事从来不与他们商量,他们就那么不可信吗?!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4节 叶清黎想要冲进阵法,林雾瞥见她的动作,手一抬将阵法封锁。 林雾无奈叹气,“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按照她的想法,他们应该安安静静睡一觉,明天起来时一切恢复正常,所有乱象就像一场噩梦。 浮生趴在阵法外呜呜哭,“你又要丢下我们是吗?上次也是这样,你每次都说话不算话,他们你可以不要,但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雾:“要是你们没认出我多好,非要那么聪明干嘛?” 如果没认出她来,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痛苦。 燕归辞一手紧抱林雾,另一只手抬起放到后颈,林雾瞳孔微颤,抓住他的手。 鲜血黏腻,将两只手紧贴在一起。 林雾:“你做什么?” 燕归辞没有回答,他的行为就是最明显的答案,一条金色脊骨从他背后抽出,他牙关紧咬,身体微微颤抖,双眼红得像是要流出泪来。 林雾伸手去阻拦他,然而为时已晚,燕归辞的动作太绝决,将一截金色脊骨快速抽出。 一旁静观其变的邪骨见状,大笑一声猛冲进燕归辞体内,感受到他体内的力量后无比兴奋。 “不错,不错!这才是最适合我的躯壳,你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容器!” 黑气将燕归辞缠绕,一双红眸被深渊般的黑色代替。 林雾看着燕归辞手中的脊骨,说出的话有些颤抖,“你不要命了是吗?” “是,我不要命,早在八百年前我就不想活了!”燕归辞盯着她,声音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此生要死一起死,你别想抛下我一个人,若是我们之间非要有个取舍,那你给我好好活着,看看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滋味。” 金色龙骨在他手中被炼化成一把匕首,他把匕首塞进林雾手中,“我与它一体,杀了我。” 水光在林雾眼中震颤,“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只要它死,我也一定会死,你做的牺牲根本没必要……” “我不知道,这又是一件你没有告诉我的事情。”燕归辞温柔拂过林雾的脸,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般句句戳心。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我们一起死,化作天地间的风永远纠缠在一起也不错。” 林雾泣不成声,“你本可以活的……” 邪骨怒骂,“你们要死自己死,休想带我一起!” 它控制住燕归辞的身体,强行举起手中的匕首刺向林雾,燕归辞和它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脸上表情一时狰狞一时平静。 林雾夺过匕首,抵在燕归辞心口,迟迟下不去手。 燕归辞:“林雾,我那么爱你,你舍得杀我吗?” 燕归辞:“动手吧,一个人独活不如不活,我只有你了。” 燕归辞:“不,不,不要杀我,或许我们还有另外办法。” 燕归辞:“林雾,我爱你。” 邪骨和燕归辞彻底融为一体,已经被剥夺过一次邪骨的身体承受不起第二次,若是燕归辞不死,邪骨将永存。 金色匕首刺入燕归辞心口,林雾松开手,紧抱燕归辞,发出一声凄厉啼哭。 声音响彻天地,久久不散,引起天地同悲,花木枯败,地面震荡。 她终究还是杀了妖鬼,早被她抛弃的任务,兜兜转转之下竟然还是完成了。 邪骨还未完全消散,挣扎着从燕归辞的背后爬出,林雾抓住颜色发灰的邪骨,将它所有的力量全部吸收殆尽。 邪骨愤怒吼道:“不……” 但它再如何不甘,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 手中骨头变成普通的灰白色,再无任何动静,林雾把手合起一捏,将邪骨粉碎。 天地一片死寂。 一切都结束了,她来人间一遭,完成自己的使命,一路走来问心无愧,唯独辜负燕归辞一人。 生机即将散去,她紧紧抓住燕归辞的手,将剩余的生命力渡过去,然而他的心脏已不再跳动。 一滴红色血泪滴落地面,一时间,荒漠之地快速冒出一片绿草,鲜花开放,生机向外蔓延,所有的一切恢复如初。 天上下起磅礴大雨,没了黑气的笼罩,天上的朝阳露出来,天地灵力充裕,所有阴霾不再。 灵雨滋润大地,荒漠变为绿洲,所有行尸身上的魔气都被清除干净,但不管人们如何哭泣死去的亲朋好友,林雾都听不见了。 生机归还天地,林雾彻底消散,就如八百年前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林雾回归天道,却意外地仍保留有自己的意识,她远在浩瀚宇宙之上,俯瞰世间一切生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已完成自己的使命,在身躯消散的那一刻,所有情绪也应当归于虚无。 然而不知为何,在漫长生命中,不过沧海一粟的短暂时光如同一颗种子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她与天道本该是一体,但意识的存留让她和天道之间剥离开来,天不该有情绪,它最爱众生却又最漠然无情。 她已经不是它。 无数岁月从眼前流逝,沧海桑田,沙漠变成海洋,高山变为低谷,夕阳返回朝霞,巨木一点点缩小,倒退为破土的嫩芽。 林雾睁开眼睛。 她看一眼自己的小胖手,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人,她一脸黑线。 不是,重新捏个身体就捏好一点,有必要搞这么小吗?是有多缺材料,就不能捏个成年人? 镜中的自己大约也就五六岁模样,她把镜子收起,膝盖一弯,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才不要顶着这张脸去见人,她就待在这个破林子里等长到成年后再说。 如今正是清晨,阳光穿过雾气,一道道光柱打在她身上。 林雾摸摸肚子,正打算去找点食物,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呲着白牙转身看过去,刚觉得饿,这就有外卖送上门了。 一回头,眼前的不是动物或妖兽,而是一个人,还是熟人。 只能说这世界真小,这都能碰上姜晚霜。 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装傻道:“姨姨,你是谁?你有见到我娘亲吗?” 姜挽霜沉默片刻,开口道:“林雾。” 林雾后背一麻,脚趾开始扣地,姜挽霜怎么能如此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咬牙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呀?” “我测算天机,算到此处有异,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姜挽霜平缓道。 “此处方圆万里灵气震荡,妖气也变得格外活跃,除了你之外没有一只活物存在,这种灵气与妖气混合的情况,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林雾:…… 哦豁,开场就是掉马。 姜挽霜不愧是姜挽霜,即使是在做扒人马甲这种事也依旧语气温柔。 林雾:“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觉得惊讶吗?” 姜挽霜摇头,“自目睹你两次消失之后,我便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再值得惊讶的,你还是不愿说清你的来历吗?” “那都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我将是全新的我。”林雾朝姜挽霜靠近。 “如果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说说,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的啦……” 从此之后她就只是她,不再是什么天道化身。 小短腿走起路来有些慢,林雾走到姜挽霜面前,姜挽霜蹲下来平视她,摸摸她的头发。 她这副身体年纪实在太小,脸上肉嘟嘟的,皮肤白里透红,头上扎着两根小辫,眼睛占据脸蛋的三分之一。 林雾:“晚霜师父,我变成这样,你可别跟别人说。” 姜挽霜:“不愿告诉别人你已经回来?” “不是。”林雾摇头,“要说也要等我长大之后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被他们笑死。” 她已经能想象出他们如会嘲笑她现在这个小豆丁的身体。 “好。”姜挽霜点头同意。 姜挽霜站起,牵着林雾的手走出这片林子,林雾声音稚嫩,诉说着所有的事情,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保留。 阳光正好,光芒清透,一大一小两道影子牵着手并行。 林雾没有回麓山学院,现在这个时间是她毁灭邪骨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意味着熟人们都在学院里,被认出的概率很大。 她去到曾经和燕归辞在长兴郡租下的一间小院,当时燕归辞没进麓山学院时就住在这里,每周的放假时间,她会回到这个院子,燕归辞已经做好饭菜等待。 院子位置偏僻,没有另租出去,她想把院子买下来,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兜里空荡荡。 姜挽霜给了林雾一个芥子袋,林雾和邪骨一同消失的时候,芥子袋得以保留,里面都是林雾的东西,还有她的墨伞。 姜挽霜:“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林雾笑着婉拒,“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在学院,反正都是在长兴郡内,离得不远。” 学院里不是学子就是长老,她如今的模样太过幼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姜挽霜的孩子。 “好。”姜挽霜点头,“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明天送来。” 林雾笑得灿烂,“晚霜师父,能认识你真好。” 姜挽霜失笑,“又贫嘴。” 姜挽霜离开,林雾拿灵石买下院子,往后这里就是属于她的地方。 走进院子,陈旧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院中并不脏乱,卖家也会偶尔来打扫,只是长久不住人,没有人气的房子便慢慢老旧下去。 林雾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慢慢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去附近的集市买来食材,简单做了一顿饭,等一切忙活完,夕阳悄然而至。 忙碌的身体在骤然停下之后被空寂包裹,她愣愣看着夕阳,桌上的饭菜逐渐失去温度,直到夕阳彻底熄灭,她才一点点将冷透的饭菜全部吃下肚。 月亮爬上枝头,她坐在屋顶望着天上明月,老天啊,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 月色像是长出无数丝线将她缠绕,冰凉的月光几乎将人溺毙,灵魂在夜色里沉沉浮浮,找不到落点。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5节 曾经燕归辞在等待她的八百年里,都一天都是这般度过的吗? 深夜万籁俱寂,万物都陷入沉睡,初春的天夜晚寒凉,树叶表面凝出白雾,像极了死在冬天的样子。 她在屋顶睡去。 次日,姜挽霜来找林雾,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白蛋,蛋呈长椭圆形,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林雾瞳孔放大,“这是……” 姜挽霜:“这是我在阵法中捡到的,或许你可以再创造出一个奇迹。” 林雾接过白蛋,手指轻颤,她下意识想往蛋中注入天道生机,然而如今她已不再是天道化身,变为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族。 她在最后拼尽全力地护下燕归辞的一抹魂魄,却还是一场空。 “林雾我好想你呜呜呜呜呜……”一个白团子从姜挽霜身后扑过来,贴上林雾的脸。 林雾捏捏白团子,脸上的神情收起,一手捧着蛋,朝姜挽霜道谢。 姜挽霜没有久留,简单嘱咐几句后便离去。 浮生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林雾,“给你,我来时路上专门买的,是最后一串噢。” “好。”林雾咬下一颗山楂,吃在嘴里味如嚼蜡,却仍撑着一抹笑。 她转身进到屋里,找个篮子铺上软垫,将蛋放入其中。 浮生笨拙地安慰:“你别难过……” 话刚出口几个字便卡壳,它沮丧地低下头,明明看过那么多书,怎么这张嘴还是这样笨。 林雾:“没事。” 她早料想过最坏的结局,做好所有心理准备。 她摸摸白蛋,走出房间,还没踏出门槛,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 动作一时顿住,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说笑,又忽然反应过来如今自己的模样。 她盯着两人片刻,最终还是放弃装傻,既然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她再假装也没用。 林雾:“你们怎么找到这里?” 裴修风:“姜院长最近举止异常,我们盯着她很久了。” “你还真是越来越刁钻。”林雾无奈。 对方这个样子倒有几分糟老头子的影子。 叶清黎:“你……还好吗?” 叶清黎看着林雾小小的身子,舌尖发苦,每一次都是如此,林雾总是站在他们面前独自挡去所有危险。 “我保证以后都能好好活着,绝不隐瞒你们任何事。”林雾手臂抬起,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裴修风斜她一眼,“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林雾摸摸鼻子,略有心虚,这就是现实版狼来了的故事,他们不信任她也是人之常情。 裴修风走上前,揉揉她的头,“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重生了呗,换了一副躯壳。”林雾躲开裴修风的手,摊开手。 裴修风:“你这么能活,死了还能复活一次又一次?” 林雾:“这是最后一次,再死就真没命了。” 叶清黎蹲下平视林雾,还是无法接受剑一般锋利的林雾变成这样可爱绵软的模样。 她朝林雾张开手,“欢迎你回到人间。” 林雾抱住她,鼻尖微酸。 人间啊…… 林雾回来的消息没超过一个月便传开,她想瞒也瞒不住,故人们纷至沓来,几乎踏破院子的门槛。 不出她所料,她如今的样子果然引起部分嘴毒故人的嘲讽,笑得最大声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虞影。 等她招待完所有故人,已经一个月过去,她又长高一点点,但离长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小院重新清静下来,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春色渐浓,夏日荷开,秋风渐起,冬风凛冽。 一年四季,时光如白驹过隙,马不停蹄向前赶,又是一年早春好时光。 林雾提着篮子摘树上的桃花,捏起一片桃花瓣砸向石桌上呼呼大睡的浮生。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能帮我干点活?” 浮生翻了个身,哼哼唧唧爬起来,“年年摘桃花,家里的桃花酒都酿了快上百坛,你还要酿多少啊?” 林雾:“那你别喝。” “我偏要喝!”浮生飞向林雾,和她一同摘树上的桃花。 时间过去十五年,林雾已经长大,模样和先前一样,感谢天道让她不用再适应新的脸。 今日朋友们到来,林雾拿出年岁最久的桃花酒,众人热热闹闹,喝得酩酊大醉,直至深夜才散去。 林雾也有些醉意,抱着一小壶酒去到房间里,望着没有任何变化的白蛋,熟练地将灵力注入进去进行温养。 她眼前有些朦胧,抱着酒倚靠在桌边,望着门外的天空,喃喃道:“你怎么还不醒……” 不过十五载的时光,每一日都如此煎熬,当初他在等待的八百年里,又是如何度过的? 手中力道一松,酒壶落地,然而响声迟迟没有响起。 她慢吞吞地转眼过去,还未看清眼前景象,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林雾……” 这是一个极好的春日,暖风杨柳依,烟淡雨初晴。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value!   在这里说一些矫情的话,本来想在全文完结之后说的,但是后面几章看评论反馈不太好,或许没多少人看番外了(番外还没写好,写不写怎么写我也还在思考),后面一定会出一些福利番外(不花钱的)补偿大家。我是工作党,最近这段时间换岗了,疯狂内耗,经常加班,下班时间也在接电话回消息。开文前存了二十万字的稿子,没想到还是不够用,为了保证更新每天咬牙写,到收尾的时候又疯狂卡文。我眼睛不太好,熬夜就疼,只能早上早点起来写,我真的很想很想把这本文写好,每一本文我都认真对待,可能我还是缺了点天赋,又不够勤奋来弥补,文的数据一直起不来,对我来说还挺打击的。工作分去我三分二的精力,剩余的时间我全部交给小说,没有娱乐和社交,只有一台电脑,我真的很努力在写,但依旧写不好,让大家感到难受,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感谢你看到这里,这本文从1月25日开文至今,经历107天,三个多月。我每天日更不断,中途有段时间情绪很崩溃,明明有大纲就是写不出剧情,写完又感觉是一坨垃圾,来回删删改改。或许我真的没有天赋,在晋江签约几年也没写出什么成绩。我爱这本书,书里的世界精彩奇幻,而我的笔力描绘不出十分之一,最终写出的东西剧情零碎,人设单薄。我这个人拧巴又缺爱,想被人看到、想被人夸赞,我接受一切批评,又玻璃心得不敢看评论区。这本书收到过称赞和鼓励,也有批评和质疑,我曾迷茫得不知如何继续,但还是咬牙将其完成。 这个故事我构思很久才下笔,它不完美,数据也不好,但无论怎样我都爱它。真的很感谢一路陪伴的你,如果不是你,或许这本书根本无法完成,非常感谢你爱它。祝你一直有喜欢的书看,万事顺心如意。 第136章 番外一 窗外骤雨初歇, 屋檐的水珠滴滴答答砸落在地,奏出一首悠闲乐曲,平日这个时候已经天亮, 因大雨的缘故, 此时天色依旧有些暗沉。 林雾睁开眼,推开身上的手臂,顶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要起床,被一只手拉回床上。 燕归辞抱紧她的腰, 头埋进她的颈窝, 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浅淡香气,在如瀑的长发中,点点红梅隐约可见。 他嘴唇轻轻摩擦着一小片皮肤,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问道:“去哪?” 林雾推他,“该起床了,王上~” 她刻意拉长音调, 像是珠子划过丝绸。 燕归辞的手更紧了些, “再睡会儿。” 妖生性自由散漫, 规矩没有人界多,没有什么早上上朝的说法,这个时辰妖域的妖都还没睡醒。 林雾看看时辰,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安心躺一会儿,她面朝燕归辞,盯着他的脸看。 他眼睛都没睁, 一双漂亮眸子隐藏起来, 她的指尖从他的眉毛划到鼻梁, 又落在他唇上。 柔软的嘴唇泛着粉色,下唇处有一道小小的伤口,林雾的手瞬间止住——这是她昨晚咬的,还有他脖子上的细小红痕,也是被她抓挠导致。 她指尖凝起一点灵力,要将这些伤痕抹除。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问道“干什么?” 林雾点点他的唇瓣和脖子,“把这些消掉。” 燕归辞眼睛睁开,黑色眼眸几乎化作水,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只是说出来的话和神情不怎么相符,“你都敢这样做,还怕人知道吗?” “要不是你昨晚……我怎么会……”林雾踹他一脚,一些难以启齿的关键词隐没在唇齿间。 燕归辞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别至而后,拇指摩擦着她的下颌,温柔缱绻。 林雾推推他的胸口,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整理头发,燕归辞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梳子为她梳头。 窗户半开,暴雨过后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窗外的草木被大雨冲刷得清新发亮。 夏至的天不似春日那般生气勃勃,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草叶颜色加深,不再快速生长,而是慢悠悠地享受时光,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燕归辞的手从林雾发丝中穿过,柔滑发亮的长发犹如上好的丝绸,梳子从头滑到尾,没遇到任何阻碍。 林雾眯起眼睛,像只被抚摸的猫。 燕归辞捏捏她的脸,“今日急着起,是要赴什么约?” 他们如今在妖宫里,燕归辞回归人前,重新当上妖王--主要是妖族野性难驯,若是燕归辞不出面镇压,虞影和景瑶两人制不住其他妖。 “唐箐说要来和我比比。”林雾脸颊被拉扯,语调含糊。 唐箐当初在新晋弟子大比中排第五,这姑娘天生好斗不服输,如今在朝廷做事。 当初排在她前面的人,她后面都挨个挑战了遍,在打败叶清黎和长孙南筠之后,又盯上林雾。 唐箐在比赛时就说过将来要和林雾比一比,倒是一直不忘初心。 都怪燕归辞磨磨蹭蹭,导致林雾去赴约的时候迟了一些,面前的唐箐陌生又熟悉,一下子把她拉回八百年前。 唐箐打量着林雾:“我还是看不习惯你这张脸。” 林雾:“天生丽质,没有办法。” 一张嘴便带出熟悉的腔调,骄傲、肆意,还是那个林雾,唐箐笑笑,拔.出腰间长剑。 她不一定能赢,大概率会输,不过人生就是不断地攀登,总要尝试一下。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6节 风逐渐变得喧嚣,卷起地上的落叶,大雨过后微微潮湿的地面凹陷下去,剑如狂风一般不断席卷。 叶清黎的剑只是剑,唐箐的剑里全是赢,所以她可以随意让剑脱手,然后抽出另一样武器对付林雾,不过还是连林雾的一点油边都没擦破。 林雾没留手,对方赶着上来找打,总不能让对方失望而归。 风静树止,唐箐气喘吁吁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从地上咕噜一下爬起来,身上脸上都是泥。 唐箐甩甩手,把袖子上的草屑甩掉,“爽!下次再战!” 这是个骨子里刻着好战因子的姑娘,执着地追求高峰,比很多蝇营狗苟的人更纯粹。 林雾:“行啊,反正挨打的人不是我。” 唐箐被她呛一口,轻哼道:“总有一天我会赢你,你得给我好好活着,别死在我前头。” 林雾心头一动,嘴角带起一抹笑,“好啊。” 或许她确实是谎话说多了,导致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哪怕她再三保证邪骨已毁,自己不会再悄默默消失,她们还是不信,用各种方式试探和留下她。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唐箐摆手,“那我走了。” “别急呀,你请假多久?”林雾喊住她,“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留下吃个酒?” 当初说想挑战她的人不止唐箐,还有一只本体是圆圆滚滚土拨鼠的秦绯衣,不过秦绯衣没有唐箐那般执着,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果断放弃,绝不让自己挨揍。 秦绯衣和陆子颐即将成婚,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唐箐点头:“行啊,我还没参加过妖族的喜宴。” 林雾邀请唐箐是因为秦绯衣说过想要办得热闹,妖族的宴会就是人越多越好,反正唐箐来都来了,也不急着回去。 喜宴举办当天,虞影和景瑶也来凑热闹。 如今虞影已经不再想当妖王的事,三天两头就遇到刺杀,连个觉都睡不安稳,这妖王谁爱当谁当吧。 她爱凑热闹,嫌妆娘画得不够好看,亲自上手给秦绯衣打扮,她空有一身技艺,偏偏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爱打扮,难得有让她大显身手的机会。 秦绯衣自来熟,两三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就亲亲热热互称为姐妹。 陆子颐在外耐心等待,时间让他变得更加成熟,依旧带着书卷气,像人界的书生,一身喜服衬得他神采奕奕。 妖域的婚礼没那么讲究,一群人凑在一起吃饭喝酒,秦绯衣和陆子颐在人群中穿梭敬酒,等走到林雾这一桌时,秦绯衣说话都已经开始大舌头。 “林雾!”秦绯衣一手搭在林雾肩膀上,脸颊红通通,另一只手猛拍胸脯。 “以后有事跟我说一声,我秦绯衣!罩着你!” 林雾失笑,“好。” “大事小事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能帮一点是一点……”秦绯衣开始说胡话。 “她喝多了。”陆子颐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笑笑,扶着秦绯衣要把她拉走。 秦绯衣闹着不走,拿起桌上的酒敬林雾,“来,干一杯!” 林雾拿起酒杯和她相撞,她满意点头,被陆子颐拉走。 杯中酒饮尽,熏得林雾的脸颊泛起红晕,酒很烈,是入口就能感受到的辛辣。 眼前灯火摇晃,耳边喧嚣热闹,这人间嘈杂像封闭的木桶把人泡在其中,加上一点酒曲,把人酿醉。 这场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去,林雾微醺,眼睛蒙着一层水色,和燕归辞慢慢悠悠走在路上。 夜晚的风凉爽,吹散林雾脸上的热气,她伸出右手张开手指,感受晚风从指缝吹过。 左手和燕归辞十指交缠,这种交握的感觉很奇妙,指缝里嵌入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手掌紧紧相贴,像是纠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结。 两人走得很慢,地上的影子轻轻摇晃。 林雾喝多,嘴上话不停,细碎地说着在现代的过去,她知道燕归辞的一切,为表公平,决定也多说一说自己的事。 “我初中的班主任可讨厌了,要不是她,我中考说不定还能多考几分……要是在我高考之前穿越就好了,你不知道高三那段时间有多可怕……” 从现代说到开启穿越阵法,本以为平淡无奇的人生细数起来,也倒是留下不少深刻的事情。 燕归辞不答话,默默听着她说,时不时应一声让她知道他在认真听。 林雾转头朝他笑,“所有故事都已经说完,我没有任何秘密了。” 所以啊,不必患得患失。 燕归辞轻柔抚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想去看星星吗?” 林雾点头:“好啊。” 无数星子挂在天空,铺成一片神秘瑰丽的银河,那是宇宙之外,恒古不变的浪漫。 山谷的风清凉,周边长着各色小野花,风一吹,便掀起一阵浅淡的清香。 地上铺着毯子,林雾躺在毯子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天上无垠星空。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以前我觉得如果有一个人出现在我身边,占据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每天还得分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给对方,想想就觉得好麻烦,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最舒服。” 燕归辞坐在她身边,为她揉捏着小腿肚。 他问:“现在呢?” “现在还用问?”林雾不满,“要不是你,我早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燕归辞手中力道加重,捏得林雾一疼,她下意识要挣扎,被他死死压住。 他反问:“你现在是不快活还是不逍遥?” 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威胁。 林雾一个激灵坐起来,现在燕归辞状态还不好,经不起逗,她赶紧哄道:“现在也很快活很逍遥,跟你在一起特别开心!” 她双手勾着燕归辞的脖子,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笑眯眯道:“你特别好,我最喜欢你了!” 燕归辞心头升起的那点莫名其妙的火气瞬间散去,又不想这么快给她好脸色,依旧绷着一张脸。 林雾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重新躺回去,没穿鞋的脚丫子踢一下他的小腿,示意他继续捏。 燕归辞和她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对上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雾继续叭叭,“你不知道在我穿越去毁掉邪骨之前的你有多凶,一见到我就喊打喊杀,幸好我武力高强,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别说了。”燕归辞捂住她的嘴,说这半天没一句他爱听的,越说越离谱。 “不说就不说。”林雾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燕归辞把手松开,林雾继续看天,看着看着就有些迷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半梦半醒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燕归辞拿起,她也没理会,过一会儿忽然感觉手指一阵凉意,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 左手无名指套上一个纯黑的戒指,在晃动时折射出绚丽色彩,上面雕刻着花纹,仔细看去,像是两个牵手的小人。 她愣住,看向燕归辞,“这是什么?” 燕归辞:“戒指。” “我知道这是戒指,你忽然戴我手上是什么意思?”林雾转动戒指,戒指尺寸正好,卡在她的手指指节上。 燕归辞:“夫妻之间以戒指作为盟约的信物,这不是你曾经那个世界的风俗吗?” 林雾:“你怎么知道?” 燕归辞:“上次你和虞影喝醉,我从你口中问出来的。” 他拿出一枚样式一致的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牵住林雾的手,两枚戒指相碰。 林雾努力思索,和虞影喝酒这一段她有印象,但后面的部分记忆全无,燕归辞竟然趁她喝醉偷偷套她的话! “这枚戒指还有别的什么用处?”林雾不信这就是简单的戒指。 “它可以锁定你的位置,而且你摘不下来。”燕归辞坦然道。 林雾:…… 她尝试摘下戒指,发现还真摘不下来,顿时被燕归辞气笑了,“我又不会跑。” 燕归辞:“我不信。” 林雾:…… 行吧,戴就戴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燕归辞拿出折扇,珍惜地抚摸过折扇表面,“所以我也想送给你一份难忘的礼物。” 林雾瞅着他,“其实仔细说来,我送给你的第一样东西已经被你吃了。” 燕归辞抬眼看她,“什么?” 林雾:“先前在天河城,你还记得有个狐妖叫李闻洲吗?他用妖丹和我做交易,后面那枚妖丹被你吃了。” 李闻洲……燕归辞陷入回忆,他知道怎么将妖形的皮变成人形的衣服,就是一只狐狸教的,他想起当初林雾说的那句话,原来她说的礼物并不是骗他。 燕归辞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雾,林雾眨眨眼睛,“干嘛这么看我?” 燕归辞:“你爱我吗?” 林雾伸手推他,“怎么突然这么黏黏糊糊?” 燕归辞扣住她的手,“回答我。” “爱爱爱,最爱你。”林雾连声道。 真是条怪蛇,冷淡的时候一天说不出几句话,黏糊的时候又让人招架不住。 燕归辞扣住她的下巴,附身过去含住她的唇瓣,酒气还未完全散去,余留着一丝甜香,像枝头熟透泛着酒味的蜜桃。 林雾推开他,嘴唇微微红肿,带着湿意,瞪他时眼波流转。 她对上燕归辞的眼睛,起身想跑,光滑细腻的脚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把她拉回。 剩下的声音被唇齿咬碎,随着交缠的呼吸散在空中。 夜晚清风吹拂,小花摇曳。 第137章 番外二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7节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 天气燥热,穿梭的行人身上所穿的衣衫轻薄浅透,衣摆处是流苏的样式, 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 衣裳上绣满精美复杂的花纹,充满异域风情。 林雾和燕归辞坐在路边小摊上,吃着热乎乎的刚出锅的馕。 馕之大,一人吃不下, 必须一分为二, 因为桌上还有一盘烤包子和一盘烤羊排。 烤包子外壳酥脆,一口咬下去能听到咔嚓的脆响,肉汁把内部的面浸湿,里面的羊肉鲜嫩, 不见一点膻味,香软可口。 羊排并不是全瘦,带着三分肥, 烤得微焦, 撒上一点孜然和辣椒, 香料没有盖过肉本身的味道,一口下去有汁水渗出,烤得刚刚好,软烂脱骨又不柴。 这是他们抵达这里的第二天, 这几年来他们走走停停,游历山河,以双腿丈量脚下的土地, 不急不缓地在大地上留下痕迹。 晚饭过后, 天仍旧亮着, 这里的太阳总要等到其他地方黑透之后才慢悠悠地下山。 他们慢慢走远,等走到沙漠的时候,正好赶上日落。 无垠的沙漠被风吹出褶皱,这是自然的手轻抚而过,不用斜阳染色,已是金黄的一片。 太阳不似月亮有阴晴圆缺,它永远圆润,高挂在天,给大地带来温度。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余晖照映在两人身上,将瞳孔都染成金色。 燕归辞搭起一个帐篷,两人相依坐在沙滩上,望着太阳一点点下沉。 林雾贪念这人间,如此景色,怎么也都看不够。 燕归辞:“喝水吗?” 林雾:“喝。” 燕归辞递去水壶,在林雾喝完之后身体微倾,手指抚上林雾的脸,凑过去轻吻,滋润过的唇瓣甘甜。 此处不只有大漠、日落和繁星,在共享相同名字的土地上,还有草原和漫山遍野的花,有清透的从高山流淌而来的水。 两人携手而行,踏过微软的土地,走在人迹罕至、风景独好之处。 林雾收到石韦的传信,他知道她在这个地方,让她帮忙带一点灵药回去,顺道参加一下他的成婚纪念日。 照林雾看来,或许后者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石韦这个人,带着一份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浪漫,这份浪漫一半分给医术,一半分给林秋雪。 林雾把药材准备上,买好礼物,和燕归辞一同去往药山。 时间充足,不用那么赶,他们一路走一路玩。 途中休息时,燕归辞走远去找蘑菇,林雾在原地生火等候,迟迟不见他归来,喊了几声没见有回应,飞出的灵纸鹤也有去无回。 她站起循着燕归辞留下的痕迹去找人,这里是一片平原,没有高大的树木,山花烂漫铺成一条花路。 “燕归辞!”林雾喊道,声音在山谷回响。 她继续往前走,看见前方一支模样别致的花,零丁的四片叶子细细长长,高一米左右,比周边的花草高处一大截,顶着一朵花苞静静屹立在一片繁花锦簇中。 她经过花的时候,它忽然打开,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渐变成深红,叶子也舒展开来,伸了个懒腰,宽大肥厚的叶片摆了摆。 花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四片叶子十分灵活,摆弄着林雾的头发,为她戴上一个花环。 林雾好笑又无奈,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叶子摆弄。 叶子卷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不知不觉间一只带着温度的手代替叶片,牵着她的手跑起来。 风吹起长发,光影在眼中跳跃,裙摆晃动间都是自由和畅快的味道。 燕归辞停下,站在一处溪流前,清澈见底的水流潺潺往下,奏出一首自然的乐章。 又是夕阳,水面泛着金色的光。 他拿出一捧花束,看着林雾的眼睛,说道:“很多时候都是你在说,我在听,我听了很多次的喜欢,却好像没有说过一次。我厌恶所有过于亲密的关系,讨厌人的接近,从未想过与人共度余生,但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又觉得没有比一起白头更好的选择。” 他的声音被光芒晕染,一行行音符在空中沉浮。 “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总是害怕有一天你会悄然离去,不过现在我已经拥有足够多的美好记忆,即使你离开,我也能守着这些回忆继续想你,不用再编造虚假的梦境。” “或许现在也是梦,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他表情认真,眼里只盛得下一道身影。 他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递给林雾,“这个镯子不带有任何附加功能,只因它好看,所以我想送给你。” 上一个镯子在先前的生离死别中粉碎,新的镯子,代表新的开始。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林雾,“林雾,我爱你,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林雾眼中水光莹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没忍住笑出声,“哪有人求婚时这样说的?” “我想不到更浪漫的场景和更动听的说辞。”燕归辞嘴唇轻抿,“林雾,你愿意和我结契,从此白首不相离吗?” 林雾看着他,鼻头一酸,轻轻点头,“好啊。” 他们曾结过契,敬过天地,不过后来林雾消散,契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如今他们弥补过去的遗憾,世间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东西。 上一场婚礼宾客满席,他们心思各异,这一场婚礼只有天地见证,他们相互坦白心迹,至此不再有任何隔阂。 契书落,誓约成。 林雾诞生于天道,坎坷半生,注定与世人不同,燕归辞生来就该毙命,又因邪骨存在而因祸得福,他们游走在世间,与红尘疏离。 他们是命定的敌人,也注定会相遇,或其中一人死去,或两者皆亡,他们选择了对方,求得天道垂怜,一切如云烟消散,换得新生。 往后,他们不再是这世上孤独的岛屿。 流水悠扬地向前,原先的花朵出现,淡粉深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被风吹起,下了一场梦幻的雨。 夕阳彻底沉没,天空星光点点,但无法照亮地面,于是大地升起自己的星星,萤火虫从两人中间划过,留下一道荧光。 他们在光芒中奔跑、拥抱、亲吻,为这新生,为无限的未来,为不落笔的故事。 很难说燕归辞的求婚是听到石韦要举行纪念日时遭受刺激临时起意,还是筹谋已久,总之确确实实给了林雾一个惊喜。 虽然说燕归辞在表白完一大串话后,又恢复往日沉默模样,他深沉内敛,做比说得多。 来到药山,这里的灵药布局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仿佛都在此凝固,一茬茬的灵药抽枝、成熟、被采摘。 石韦的名声大了些,自从治好长孙南筠的母亲后,长孙家与他来往不少,慢慢的就使得他的名字在世家中传开。 与精湛医术一同传扬开来的还有他的古怪规矩,所以来求医的人还是不多,一般都是回头客,反正跪一次是跪,跪两次也是跪。 林雾和燕归辞抵达药山的时候,碰到石韦的儿子石松,当初的小小少年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只是偶尔说话时才会流出几分以往的少年意气。 林雾打趣道:“好久不见,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 石松眼睛瞪大,上上下下地打量林雾,又看看一旁的燕归辞,脱口而出道:“你是林雾?你怎么换脸了?” “以前那张脸不太好看。”林雾摸摸脸,“心情不好时就换一张脸用。” 石松一梗,微微恼火,板着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是什么哄孩子的借口?”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忘了呢。”林雾笑道。 石松别别扭扭道:“没忘。” 忘记谁他都不会忘记林雾,可以说是她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坚定走上剑道,他本来都要放弃,是她留给他一把木剑。 后来母亲在鼓励他外出的时候,曾提到过林雾,林雾同母亲说让他学想学的东西,学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伤人不害己,人就这一辈子,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 林雾啃着果子,总结道:“你要是早点跟你娘哭两句,我当初都不用搞这些弯弯绕绕求你爹解毒。” “这孩子心思重。”林秋雪端着盘子走进来,盘中是炸得香喷喷的鱼仔。 她看向林雾,浅浅笑着,“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他们父子竟然闹得这样厉害。” 燕归辞夹起一只炸鱼投喂林雾,林雾笑眯眯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她一口吞下燕归辞夹的鱼,反正一句话的事,她也不吃亏,万一石松硬气点,多气气石韦,也算报了石韦刁难她的仇。 晚饭过后,林雾和燕归辞在药山里散步,浅淡的青草气味环绕,蝉鸣不止。 这里是他们故事的序章,这是他们第三次一同来此。 第一次刚中蛊毒,燕归辞想逃,林雾盯着,前者被迫忍耐隐藏,第二次来解药已成,林雾骗燕归辞吃下解药,被他带回妖宫,两人氛围依旧不好。 前两次的时候,他们所看见的未来是一条悬崖上的铁丝,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而今,他们不用再忧心未知的将来,被爱的人生出血肉,足以面对任何苦难。 林雾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燕归辞:“回去睡觉吧。” “好累,你背我。” “好。” “可是我又想吃饺子。” “太晚了,先睡觉,明天起来我给你做。” “不行,我就要今晚吃!” “好,那我现在做。” …… 月光流淌,昆虫鸣叫,夏夜沉溺于温柔。 第138章 番外三 终年积雪覆盖的冰原上白茫茫一片, 目之所及皆是白雪与灰蒙的天空。 五个小点在白色中移动,林雾一身红衣,护心鳞做成的衣服经燕归辞炼制完善, 变成火焰一般的颜色, 她和穿着黑衣的燕归辞并肩而行,浮生趴在她肩头。 他们后方是赵少岐和素羽,以及他们中间依旧是小孩模样的素芷凌。 素羽和素芷凌皆是一身白,走在冰雪中, 如果不认真看几乎看不见她俩。 岁月的变迁并没有给冰原带来太多改变, 风是风,雪是雪,一如昨日。 素芷凌走累了,忍不住问道:“娘亲, 爹爹,我脚好酸,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地方呀?” 素羽往前看, 面色淡淡, “快了。” “爹爹背你走。”赵少岐把素芷凌抱起架在肩膀上。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8节 素羽轻轻蹙眉, “让她自己走,都多大年纪了还这样娇气。” 赵少岐:“她体质特殊,年纪还小,走不了很正常。” 素芷凌双手捧着脸, 手肘抵在赵少岐头顶上,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赵少岐:“长大有什么好的, 长大以后爹爹就不能把你扛在脖子上玩, 你一辈子这样都没关系, 爹爹养你。” “可是我的那些朋友都一个又一个长大了。”素芷凌脸颊鼓起,“只有我一直这样。” 时间像是定格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未抽条,连心智也停留在孩童。 他们此次回雪族,想得到被赐福过的落云生,素芷凌的体质太特殊,是前所未有的雪族与其他种族的结合,或许吃下落云生能够让她正常生长。 这一点是林雾猜测,反正试试看也不亏,素芷凌不是正常的孩子,医师也看出不毛病,倒不如尝试其他法子。 故地重游,林雾倒没有多大感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雪族位置搬迁,走半天都走不到。 此地的冷意刺骨得连灵力都防御不住,林雾和素羽倒没有多大反应,为照顾另外三人才选择步行。 上方更冷,若是乘坐飞舟,没一会儿飞舟表面就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把人从天上拽下来。 几人摸索着“门”的所在,林雾回忆道:“要是当初我有如今实力,拿个落云生简直易如反掌,哪里用得上偷偷摸摸配合你做事。” 素羽想起往事,眼睛微弯,“哪里是偷偷摸摸,你都快把雪族弄得天翻地覆。” 雪族安逸多年,林雾的出现就像一个忽然炸开的炸弹,在平静的水面掀起万丈波澜。 林雾瞅一眼素羽,思索道:“话说你们雪族不是只能活五百年吗?” 但是素羽的岁数可不止五百。 素羽的目光从赵少岐身上掠过,“因为有人与我共享寿命。” 寿命分半,至死方休。 “哦——”林雾拉长音调。 赵少岐:“怎么,你有意见?” 林雾摇头:“没有。” 只是感觉,情与爱真是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奇妙东西。 林雾抬眼向前看,前方景色没有多大变化,但一扇看不见的“门”就立在那里。 雪族人寿命不长,卿泱或许已化成一抔冰雪尘埋地下。 进入“门”,作为防护关卡的阵法在更新换代之下越发复杂精密,环环相扣,每一道风里都是一个小阵。 林雾赞叹,“不错啊。” 这个阵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依旧有些难度,不过他们人多,可以抵挡一阵,让她慢慢解阵。 阵法在她手中就像一个玩具,她全神贯注,连雪花落在头上都未察觉。 燕归辞站在她身旁撑着墨伞,为她挡去风雪,藏在雪花里的攻击被他挡下,打造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 喧嚣的风雪似乎是认人,素羽并没有遭受到攻击,赵少岐和素芷凌就比较倒霉,又没有燕归辞的实力,只能被糊了一脸又一脸白雪。 有赵少岐的保护,素芷凌并没有受到伤害,反倒玩得高兴,小脸红扑扑的,呲着一口大白牙。 这个阵法与上一次他们经历的阵法不可同日而语,赵少岐深沉道:“怎么连雪族都进步这么快?” 林雾和燕归辞就算了,这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但为什么雪族都进度如此神速? 浮生翻了个身,懒洋洋道:“你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赵少岐一梗,抓起浮生丢向一道袭来的风刃,风刃把浮生一分为二,浮生的两半身体重新拼合,打了个哈欠,飘到素芷凌头上。 赵少岐:…… 回去之后他就努力修炼,绝不能被这个小团子看不起! 浮生:“风的攻击核心各不相同,你注意感受它们的波动,攻击波动最大的地方。” “好噢。”素芷凌按照浮生说的去做。 风断开,爆出一小片雪花,雪花飞到素芷凌脸上,逗得她咯咯直笑,“这里的雪好好玩!” 雪族的雪不像其他的雪那般僵硬,像是带着生命力,可以变化成任何形状,甚至让人感觉温暖。 当然,这只是雪族人独有的体验,对于外族人而言,这里的雪与杀人的刀无异。 两者一个说一个做,玩得不亦乐乎。 赵少岐瞥一眼浮生,为他们挡去其他方向飞来的袭击,让他们玩得尽兴。 没让其他人等太久,林雾将阵法解开,风雪渐消。 无数个巨大雪人拔地而起,将五人围在中间,素芷凌好奇地左看右看。 熟悉的雪人和场景,林雾第一次踏入雪族之地时,就是被这样一群雪人包围,然后和素羽展开谈判,才有后面一系列的故事。 林雾没动,站在燕归辞撑开的伞下,目光在雪地上扫过。 折扇从燕归辞手中飞出,将靠近的雪人打爆,素芷凌挣开赵少岐的手,拿出一个比她头还大的锤子猛锤雪人,一锤砸爆一个。 浮生飘在空中,幽幽问道:“你怎么想到选锤子给她做武器的?” 赵少岐摸摸鼻子,“她自己选的。” 虽然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香香软软的小棉袄,但看她拿着大锤砸雪人的样子……也很贴心很可爱,多么有活力啊! 灵力砸在一处雪地上,雪花溅起,又纷纷扬扬下落,林雾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原地冒出的雪族人。 对方拍拍头发,雪白的长发颤动,头一偏,长发抚至身后,露出一张尚且有些青涩的清丽脸庞。 她凶悍地瞪着林雾等人,“不请自来是为贼,你们这些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雪族之地,今日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冰冷坚韧的雪花朝林雾涌来,她伸出手轻轻一抚,积雪便绵绵软软落地。 她打量着对方的脸,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叫什么!”对方表情桀骜,见打不过,立即开始摇人,雪花像鸟儿一般往她身后的方向飞去。 没过一会儿,一群少女们雄赳赳气昂昂,握着冰做的长.枪走来。 凶悍少女伸手一指,“人杀了,东西留下。” 林雾有些惊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番土匪做派,和她印象中的雪族风格大相径庭。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们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清一色的白,而是红橙黄绿,五彩缤纷,什么颜色都有,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人多气势足,先前呈退败趋势的雪人再次冒出,一个接着一个,将雪地挤得满满当当。 林雾伸出手,燕归辞取下嵌在墨伞杆上的细锁链放入她手中。 燕归辞:“要我来吗?” 林雾随意道:“不用,陪年轻人玩玩。” 凶悍少女不屑道:“你才是年轻人,我已经三百岁了!” 锁链向前探,灵活得像是林雾的肢体,将前方的雪人拍散,径直冲向凶悍少女。 燕归辞并不看对方,不过她说的话倒是听在耳中,看着林雾温声道:“仔细算算,你在人间的时间也不过两百多年。” “好像确实是,不当人的时候没感觉时间的变化有什么,太阳升起又落下,所有生灵在天道之下都是蝼蚁。”林雾和燕归辞聊天,对战一点都不专心。 “不过那种感觉我现在已经体会不来,当过人之后再当天,感觉很没意思。” “飞升之后是什么?”燕归辞问道,伸手打散冲来的雪人。 林雾:“会变成星星一样的东西,不再属于世间,确实会与天齐寿,但也没有了人的喜怒。” 长链甩动,在凶悍少女手臂上打出一条伤口。 燕归辞:“听上去很无趣。” 两人进行着严谨的学术探讨,引得凶悍少女一阵怒骂,“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打架还聊天,一点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林雾看向她,点头道:“可以。” 锁链认真地将对方手臂缠住,林雾一拉,对方被扯着转了一个圈,锁链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领头羊一败,其他人便慌了神,渐渐败下阵来。 凶悍少女梗着脖子喊道:“不用在意我,快把他们赶出去,让这些人贩子知道我们雪族人不是好惹的!” 一个结实的雪球砸在凶悍少女脑袋上,林雾对上对方仇视的目光,笑眯眯问道:“这可不兴胡乱泼脏水,你说谁是人贩子呢?” 凶悍少女:“呸!我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贼心不死的外族人!” 对方骂人的时候,表情更像故人了。 林雾:“你和卿泱什么关系?” 对方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惊疑地上下扫视林雾,而后骂得更欢了。 “你竟然觊觎我们祭司,简直是不可原谅!” 一大堆叽里咕噜的话从林雾耳中穿过,见与对方沟通实在困难,她决定还是先到聚集地去看一看。 凶悍少女忽然眼睛一亮,对着林雾后方喊道:“大祭司,快救我!” 林雾回过头去,卿泱就站在她身后,依旧是青春靓丽的模样,不见半分苍老。 林雾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你怎么还没死?” “你这么久没回来看过一眼,一出现就是咒我死!”卿泱骂骂咧咧,朝林雾奔来,结结实实一掌拍在她肩上。 “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林雾倒吸一口凉气,燕归辞拨开卿泱的手,轻轻捏着她的肩。 “你俩还在一块儿呢?”卿泱斜一眼燕归辞,念念叨叨道,“我苦苦等你那么多年,没见你来看过我一眼……” “打住打住。”林雾摆手,“别把我说得跟个渣男似的,我俩可清清白白啊。” 卿泱不屑地切一声,目光转移,瞥见一旁的素羽,顿时愣住。 “好久不见。”素羽先开口,仍是冷淡模样。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杀了那个妖鬼 第239节 “大祭司!快救我啊!”凶悍少女的声音打破寂静僵局。 林雾收回锁链,随口问道:“你女儿?不是说雪族血脉不容玷污吗?” 卿泱白一眼林雾,“还不都是你的错。” 林雾:? 这可不兴瞎说啊! 凶悍少女名为闻菡,虽有卿泱的血脉在,但不算是卿泱的孩子,因为她是一棵树生的。 林雾见到这棵树,这是一棵三人都环抱不过来的巨大冰树,枝干和叶片都像是冰雕一般晶莹剔透,边缘泛着浅粉色,和落云花的颜色一致。 树上挂着零星几个果子,按卿泱的说法,等果子全部变成粉红色后会掉落下来,蹦出一个小娃娃。 非常带有神话色彩的说法,但闻菡的存在证明这并不是传说。 把血液滴进神树中,神树就会结出果子,果子成熟变成人,这种关系并不是纯粹的母女之情。 林雾问道:“你们不吃落云生来生子了?” 卿泱:“自从你来闹一场,不久之后天地动荡,所有的落云生都失去生子能力,雪族面临灭族,后来不知为何,雪族下起一场灵雨,这棵树忽然出现。” 雪族从不下雨,那是万年来第一场雨。 她知道这与林雾无关,天灾难挡,这是雪族的劫,只是她看见林雾心里就不得劲,那么多年说不来就真不来。 林雾:…… 这么说来,跟她还真有那么点关系。 并不是每个雪族人的血都能结出果子,只有祭司的血才可以,其他雪族人不用繁衍,生命竟然延长了,就连卿泱也是如此。 “因祸得福。”卿泱耸耸肩,指向身后的一大群雪族人,“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只是闻菡长得更像我罢了。” 林雾打量着卿泱,啧啧称奇,“就你这样也能稳坐祭司之位,真让我惊讶,凝夏呢?没闹着推翻你?” “我怎么了,我的实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好吗?”卿泱不满道,指尖凝出粉色的冰晶,在林雾面前晃晃。 “凝夏走了,不知道去哪,雪族早就不禁外出,不然你以为聚集地里那些外面的东西从哪儿来的?” 固步自封只会逐步走向灭亡,七百年前有一个外族人破解了雪族的“门”,差点导致雪族灭族。 所以卿泱痛下决心,将一部分雪族人乔装打扮后送出去学习外面的知识,再回来反哺雪族加固“门”。 和外界产生联系,雪族的存在就多了暴露的可能,觊觎雪族的人不少,这也是为什么闻菡看见林雾等人的时候那么愤怒。 一切误会说开,闻菡好奇观察着这一群祭司的“朋友”,和外族人交朋友是一件新鲜事,即使外出学习,她们也被勒令必须隐藏身份,一旦身份暴露,很可能后患无穷。 聚集地里依旧是由冰搭建的建筑,不过多了许多彩带的装饰,不再是寡淡得近乎死气沉沉的模样。 赵少岐抱着素芷凌,回忆道:“这里是你娘亲的家,也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 “也是你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的地方。”林雾插话道。 赵少岐捂住素芷凌的耳朵,朝林雾瞪眼。 素芷凌咯咯直笑,引得卿泱回头看来,目光复杂,她没想过有再见素羽的一天,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拿出一个落云生递给素羽,“虽然落云生失去生子的效用,但雪族的孩子还是需要吃下落云生才能长大。” 在见到素羽的孩子时,她就知道为什么素羽会回来。 素羽:“谢谢。” “我可没有要对你好的意思。”卿泱别扭道,“你当初把力量给我,就当是还你的情。” 素羽笑笑,“好。” 拿到落云生后的几人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暂时在雪族住下,林雾和卿泱说明当今情况。 若卿泱愿意,可以公布雪族的存在,她会帮忙护着,新一辈雪族人也可以去到更大的地方学习,不用再为隐藏身份的事烦恼。 卿泱点头同意。 广阔的冰原不拿来溜冰简直可惜,在林雾的口头描述下,燕归辞做出一双冰鞋,林雾穿上冰鞋在冰面上划过,风迎面吹来,这种感觉和御剑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她没学过滑冰,不过对现在的她而言,这项运动并不难,她飞奔向燕归辞,燕归辞张开手把她接住。 一个没站稳,两人摔倒在地,林雾哈哈直笑。 素芷凌看得心痒痒,也闹着要玩,就连浮生也探出短短胖胖的小脚丫,要燕归辞给它定制一双冰鞋。 燕归辞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哭唧唧的素芷凌找到赵少岐,赵少岐硬着头皮捣鼓,艰难做出一双冰鞋来。 夜幕降临,疯玩的众人往回走,燕归辞捂着林雾玩得冰凉的手,为她披上大氅,风雪绕过两人。 爱人在眼前,朋友在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间。 第139章 番外四 镇里来了个陌生人, 衣服发黄起毛边,顶着一头糟乱枯黄的头发,一双眼半睁不睁, 腰间系着个酒葫芦, 浑身上下散发出微醺的醉态。 不仅林雾盯上对方,镇里许多人都在暗暗观察。 如果是狼,就能平安出镇,如果是羊, 就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镇上的人打量、评估, 或许是觉得这个眼袋耷拉双目浑浊的糟老头子没什么价值,他被其他人放过。 但是林雾不一样,她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贫穷,所以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肉丝, 其他人看不上的小利反倒是她的目标。 她也没什么其他本事,勉勉强强练出一点不入流的偷窃手段,艰难饱腹。 这个糟老头子整日醉醺醺, 看着也不像多有钱的样子, 不过或许能让她饱餐一顿。 对方并不在镇里久留, 在他离镇的时候,林雾从他的反方向从他身旁经过,像是慌不择路一般撞到对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林雾连连道歉。 她还没有对方的大腿高, 常年吃不饱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一张半个巴掌大的小脸上噙着泪。 对方没有在意,直接无视林雾, 捧着酒葫芦喝一口, 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 这是个怪人, 不过这世间怪人多得是。 林雾得意一笑,拐到一个巷子中,将手里的芥子袋打开,被里面满满当当的灵石闪花眼。 她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太好了”,而是“完蛋了”。 她抓起一把灵石塞进口袋,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会有芥子袋,她没拿太【看小 说工众耗:这本小说也太好看了】多,大概保证自己未来的五天口粮后就停手,把芥子袋扔掉,钻入逼仄复杂的小巷隐藏起来。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空有成年人的思维,但是这瘦弱的躯壳始终饥一顿饱一顿,她根本无法像小说中的穿越者那般大杀四方。 她太过弱小,什么都做不了。 她接触不到任何修炼秘籍,作为无家可归、没有势力依靠的孤儿,她遭到镇上人的排挤,想过离开,但外界妖兽横行,凭她如今的能力,能走多远都是未知数。 所以她苟活在这镇上,躲藏在小巷里,像一只老鼠一般拼尽全力的囤粮,想让自己活下去,慢慢积蓄力量。 生长在红旗下所塑造的正确三观,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中早已消磨,会在公交车上大喊抓小偷的正直女青年,如今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又拿到什么好东西了?”王关一脚踹在林雾肚子上。 林雾痛苦蜷缩在地,无法出声。 王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高壮敦实的躯体站在她面前,见她难受,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不说话是吧?那我就自己搜。” 一众小跟班把林雾架起,王关从她的口袋里拿出灵石,“就这么点?” 林雾低声道:“那个糟老头没钱。” 王关:“真蠢,那你不会找个有钱人偷吗?” 林雾不说话。 “今天我心情好,少点就少点吧。”王关上下抛动灵石,看也不看林雾一眼,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去。 一众跟班哗啦跟上,林雾再次跌坐在地。 恐惧畏缩的表情收起,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慢慢从地上爬起,看着王关肥胖臃肿的身体消失在巷口。 灵石当然并没有全部放在身上,这点是特意留给王关的,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死人在这个镇子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哪天不死人才奇怪,林雾一开始无法接受,但现在她已经可以平静地谋划如何杀死一个人。 她做了很久的准备,偷偷摸摸攒钱,小心翼翼布局,她要让王关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他家里人发现她的痕迹。 王关死了,据说是因中毒而死,王家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到背后之人,王关的死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在这个镇子,各种奇毒不计其数,不小心中毒而死并不稀奇。 这场风波暂未牵连到林雾,当她买下一个鸡腿,美滋滋准备吃点好的庆祝一下的时候,被她偷过芥子袋的糟老头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拼命撕咬咀嚼手中的鸡腿,梗着脖子咽下去。 糟老头子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直勾勾盯着她,“你还吃得下?” 林雾:“不能浪费,我已经半年没有吃到鸡腿。” “你不害怕?”糟老头子问道。 “害怕啊。”林雾点头道,“可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就是害怕,你要是打我一顿,我也得吃饱才能有力气扛打,你如果要杀我,我更要先把这个鸡腿吃完做个饱死鬼。” 糟老头子:“你杀了人。” “人要欺我,我总不能乖乖让他欺负一辈子。”林雾摊手,“再说这世上谁没杀过人,我也想干干净净活着。” 糟老头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鸡都没杀过。” 林雾:“是吗?那你现在怎么混成这样的?” 糟老头子:“命不好。” 林雾:“我也是。”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意外的平和。 最终林雾没被打也没被杀,糟老头子就这样离开,林雾也不想去猜他在想什么,能被放过自然最好,早知道当时应该多拿点灵石。 王关之死的余波还是掀到林雾身上,王关他爹王刚要把她抓去卖进窑子,他并不知道王刚的死和林雾有关,这纯粹是迁怒。 杀了那个妖鬼 第240节 王关她还能打,王刚就对付不了,于是林雾果断跑了,她要去找那个怪老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开镇子,镇子被山林环抱,林中妖兽无数,每次她都会遇到想将她当做口粮的妖兽,所以常常是被妖兽追着跑回镇子。 镇里人看见她回来就会哄笑,笑她蠢,不自量力。 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去,她咬着牙往前走。 一只老虎跳出来盯着她,眼睛发绿,看它的模样,应该很久没吃过饭,是只老年老虎。 老弱相遇,林雾胜。 手指发软再也握不住匕首,林雾一屁股坐在地上,吸吸鼻子,抹一把脸。 她跟老虎说:“虎兄,别怪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你想吃我,我也不会杀你,不过你也不用太怨我,我说不定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她身上都是老虎的血,气味会将其他猛兽吸引过来,而她如今浑身乏力,连站起来腿都在打哆嗦。 “你在找我?”鬼魅一般的糟老头子忽然在林中出现。 林雾眼睛一亮,立即双膝跪地,“师父!您看,这是徒儿给您打的老虎,老虎皮可以做衣服,可好看了!” 糟老头子:“……你叫我什么?” 林雾:“师父!” 糟老头子:“我不是你师父。” 林雾:“你有徒弟吗?” 糟老头子:“没有。” 林雾:“那你现在有了。” 按照电视剧定律,对方这个打扮不是隐藏实力的扫地僧就是真炮灰,显然对方是前者。 最终,林雾活着走出这片林子,虽然糟老头子依旧不愿意当她的师父,但是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去磨他。 要抓住师父的心,得先抓住师父的胃,林雾在吃了两天辟谷丹之后得出结论。 她的手艺在赶路过程中日益增长,糟老头子也终于不再说把她赶走之类的话。 林雾:“师父,我们去哪里呀?” 糟老头子:“去看花。” 林雾:“师父,你尝尝这只烤鸡好吃吗?” 糟老头子:“难吃。” 林雾:“难吃你还吃那么多!” “师父”两个字充斥一路,渐渐的,糟老头子真成了林雾的师父,两个一样奇葩又孤寂的灵魂靠在一起。 糟老头子好像有分裂症一样,有时候严肃又寡言,苛刻地要求她训练,还不允许她喊累,她被折磨得几乎丢了半条命,实力也在飞速增长。 有时候他又风趣幽默,可以接上林雾说的所有梗,学会许多现代词汇,笑嘿嘿的没有一点架子,还跟林雾抢鸡腿吃。 精神分裂就精神分裂吧,反正实力强,没人干得过他。 看过花后,林雾才知道师父的故事,关于那个英年早逝的师母,和师父身上解不开的仇恨。 林雾徒承师业,成为一名啥都干的刺客,买下一间小院作为他们的家。 家,她在这个世界终于有家了。 师父的仇人被解决得七七八八,还剩下几个硬骨头,他已经不接任务,专心复仇。 林雾想过帮他一起报仇,但是被他拒绝,他说他的仇人他要自己杀。 林雾名气渐起,所积攒的财富也越来越多,她把这些钱都拿去买丹药,可惜再名贵的丹药也无法弥补师父日渐亏空的身体。 大夫说他身体负荷过重,于是即使师父不让她插手,她也悄悄摸摸去找到仇人,先给他们使点绊子,让师父的复仇之路更容易些。 后来仇人死光,师父还是没好起来,大夫说他郁结于心。 林雾不明白,明明仇人都已经全部死掉,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一定是因为这个大夫是庸医,她找来所有的名医,请不来就绑过来,但还是治不了师父。 秋日稻谷金黄,师父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盒糕点,现在他不用训练林雾,基本就是以老顽童的人格出现。 他吃着糕点,无所谓道:“我说不定活得比你还长,你瞎操什么心?” “大夫说让你少吃甜的。”林雾把糕点从他手里抢走。 师父吹胡子瞪眼,“逆徒!我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他们都是庸医!” 林雾展颜一笑,“你芥子袋里的钱我已经全部拿走,以后要买什么东西得先打报告。” “逆徒!我有病都是被你活活气出来的!”师父捂着心口。 林雾:“大夫还说不能吃肉。” 师父手一僵,瘫在躺椅上,“那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林雾扯扯他的胡子,“放心,你不会死的,不是说要活得比我还长吗?” 师父拍开她的手,“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灵力从他下巴上划过,几根白色胡须落下,师父发出杀猪般的尖锐嘶吼,“我的胡子!你个杀千刀的!” 师父拿起扫把追着林雾打,林雾边跑边喊,“以后我见你吃一口糕点,我就拔你一根胡子!” 两人的声音洪亮,惊起一片飞鸟。 林雾曾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过下去,直到某天,师父说他还有最后一个仇人,他要去报仇。 林雾拦着他不让他去,如今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波折,她说她可以去杀。 师父没有反驳,他开始变得沉默,终日坐在躺椅上捧着一把梳子久久出神。 他和林雾说过去的故事,语句十分简洁客观,不夹杂任何私人情绪,一字一句,说着被血和泪淹没的故事。 他最终还是去报仇了,林雾送他离开,让他早日回来。 白雪皑皑,冰冷刺骨,这是一个寒冬,连修士也不乐意出门。 他笑着点头,然后一去不回。 林雾找不到他,他和仇人一起跌落深渊,等林雾花费半个月时间抵达深渊时,他的身体化作肉泥被风雪掩埋。 林雾没哭,沉默地找了件旧衣给他立一个衣冠冢,位置在一片深山里,让他不被人打扰。 她有大把的财富,不用再辛苦奔波,于是隐居山林,守着糟老头子的坟墓。 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不再有意义,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师父,而今这份联系已经断裂,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糟老头子,那些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终究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师父,你说人活着是为什么?” “活着就是活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是不想活,去死也行啊。” “你这人真难聊天,想跟你探讨点哲学问题都不行。” “我看你是吃得太饱了,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得吃饱点。” “没人跟我抢饭吃,我当然吃得饱。” …… 师父啊,又到冬天了。 【作者有话说】 这篇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后面会有福利番外,不过要晚点发,因为一标完结肯定有很多盗文,我辛辛苦苦码的字是送给正版读者的礼物,不想被小偷偷走。 后面我打算先开《他有五个人格》这篇文,大概二十万的短文,先过渡和调节一下,也是练练手,会全文存稿加精修后发出,在这里向大家求个收藏~以下是文案: 精神科医生x人格分裂病患双向救赎 江月栀时隔七年再次见到宋津言,是在私人精神治疗院,她是医生,他是病人。 眼前的男人退去青涩,西装革履,沉静眉眼再不见曾经的孤僻冷漠。 他曾占据她的整个青春,而今再见,如同陌路。 她拒绝为他治疗。 主任:“宋津言指明挂你的号,治疗费用付双倍。” 江月栀:“可以!” 为了奖金,她干了! 她晚上回到家,遇到搬来的新邻居,两人再次相遇,相顾无言。 当天夜里,宋津言敲响她家门,拿着一颗已经停产的过期荔枝糖,“月亮,好久不见。” 一个称呼,光阴倒退,黑板、课本和试卷呼啸而来,将她卷入喧闹的课堂。 江月栀有一个秘密,十八岁那年,她向宋津言告白被拒,发誓此后不再和他产生任何联系。 宋津言白天晚上两副面孔,白日坐在她的治疗室,正经疏离,夜晚敲开她的家门,黏人难缠。 江月栀受不了这种下班之后还要上班的日子,提出更换主治医生。 在医院的宋津言冷淡点头,晚上回到家,他站在江月栀家门口,眼尾殷红。 他说:“月亮,你救救我。” 在素人恋综节目中,两人故作不识,但无法掩盖的神态和细节让观众们嗑生磕死,建立起磕cp大军。 后来宋津言深陷舆论漩涡,哪些夸奖的话转变为刀子,一直在拆cp前线的江月栀站出,替他挡去那些污水一般的言论。 真cp粉:我就知道我嗑的是真的! * 宋津言原以为此生不会再和江月栀有交集,谁知命运齿轮转动,他最大的秘密被撞破。 破碎的灵魂分裂,又一瓣一瓣捡回来粘上,内心荒芜的旷野杂念丛生。 十六岁的宋津言永远停留在那个夏天,一遍一遍念诵江月栀的姓名。 二十六岁的宋津言记忆散落,再一次爱上江月栀。 十六岁的他,二十六岁的他,装在同一个躯壳里,说着爱她。 那是天边的月亮,逐月之心,无法遏止。 杀了那个妖鬼 第241节 他们是同样的人,从淤泥里挣扎而出,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 宋津言变得阴郁寡言,而江月栀如栀子花一般盛放,她曾救过他,不止一次。 月亮,你救救我。 这场病药石不可医,唯你而已。 女主名字来源:栀子花粗粗大大的,又香的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格调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的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的着吗!”——汪曾祺《人间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