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月光(骨科 H)》 你哥回来了 十二月初,寒潮骤降,雨雾交织,校门口人头攒动,雨伞舔着雨伞,五颜六色的连成一片,乱糟糟的叫喊此起彼伏—— “啊啊啊水滴到脖子里了。” “不要踩我鞋子......” “别转伞了!” ...... 低头望着几乎湿透的鞋子,卡在中间段的宋柳伊干脆套上衣帽,收起雨伞,矮身挤进人群里。 好不容易冒出身来,她顾不得前方的水坑,大胆地踏了进去,迎面的大风吹翻了她的帽子。 她加快了脚步,身影在街道上快速掠过。那一抹鲜黄色的衣帽在人群中忽隐忽现,最终跃出人群,淹没在了对面的街道上。与此同时,身后留下一片混乱,汽车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妈,你怎么开车来了,不是说了放学人会很多吗?” 宋柳伊一摸到车门便听见母亲冷声,“到前面来我有事和你说。” “哦,我把书包放后面。” 车子艰难的开了出去。 “你这次考试的成绩我看了,其他没什么大变化,怎么收假完数学考得更差了?” 就知道准没好事。 唐楚楚曾是一名高中语文教师,为了应对让她头疼不已的女儿的学习问题,她特意向朋友求来了数学复习资料。尽管她对数学教学内容并不十分精通,但作为一名教师,她的管理能力是跨学科的。因此,无论是长假还是短假,宋柳伊总被“绑”在家中埋头做数学题。 宋柳伊坐好,抽出安全带,不急不缓地调整到合适的长度,“咔”地扣好。 “妈,我不是说过吗?你干脆给我送去补习班或者请个老师来教我就行了。” “你想得倒好,天天净想着帮我花钱。”唐楚楚剜她一眼。 对于这次考试,唐楚楚已经懒得再和女儿争辩,因为其他事情早已冲淡了她对分数的焦虑,她的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我倒是想过这个办法,不过不用了。你哥明天就回来了,以后每周让他来家里给你辅导一次数学就行。” 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宋景铭回来,就让他给妹妹恶补一下数学。毕竟三年没见了,总得找个机会增进一下家庭感情,时常见面是很有必要的。 “你哥明天就回来了”,正玩着手机的宋柳伊突然停滞住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哪个字按下了她的静止键,或许是每一个字,人物、时间、事件、陈述语句,又或者是因为这份信息转录时所携带的不同的记忆痕迹轰炸了她。 “他,明天…回来这吗?”宋柳伊略带疑问的重复着自己的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嘿欸,看你说的,他的家在这,不回这里还能回哪儿去?”她瞟着镜子里的人,手机的亮度刻画了女儿凝固的脸。 她收起视线,专注前方的路况:“就是你哥带你嫂子,噢,就是在国外认识的留学生,他们回来办婚礼。” 宋柳伊挺起腰,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欠,问她:“……结婚了?” “领过证了,去年11月,特地抽空回来了几天。” “哦......” 真难受啊,鞋子湿黏黏的泡着皮肉,宋柳伊忽略不了这感觉。 她注意到母亲恨不得一问十答的积极模样,打断她:“那我们现在去哪?” “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去超市买点新鲜的菜,顺便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跟你说啊,你明天好好说话啊,别一问就装聋作哑,平时嘴笨就算了,还不愿多说。” “妈。我那就是不想说,我可一点都不嘴笨。” “该说的不说,那你平时怎么不多问问不懂的数学题?” “冤枉啊,你这是结果导向,你怎么知道我没问,怕是人都被我问跑了。” 宋柳伊头痛得很,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回到数学题上。 她从小数学就一般,对别人的评价“看上去就不像是学习好的样子”颇为认同,她自认为妈妈把所有对她的精力都建筑到了外貌上,而她的脑子对于数学实在一窍不通,对于数学逻辑也实在看似天书。 进入初中后愈加明显,她中考的其他科目都与平常相近,但幸运的是考神眷顾,在数学选择题上超常发挥,反而是她的好朋友黄薇发挥失常,最后,两人一同报上了这所半文化半艺术的高中,不算太差也算不上好。 与母亲的欢快不同,窗外云层压顶,远处的建筑物和树木在飘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街道上的行人匆步履匆匆,玻璃窗上缓缓滑落下的雨滴汇聚成流,糊住了视线。 宋柳伊没少为数学掉眼泪,小时候背记九九乘法表就被留堂哭过,做不出来数学题哭过,老师当众念出分数也哭过......这些可不是什么好记忆,尤其当她还有一个聪明的哥哥作为对比时。 到了高中,她自己反倒想通了,她的适得感超越了焦虑感,不再强求自己一定要学会什么,世界的面貌是各不相同的,她要把心思放在关心她的范畴。 每次看着数学成绩她就常安慰自己:缺乏数学智力并不需要担心全方面的怯懦,无所谓进取,只管用自己的另一面来面对世界。 抵达超市后,唐楚楚买了些排骨和牛肉,又被走在前面的宋柳伊引到了海鲜区。 “妈,买点这个,我想吃虾了。”宋柳伊指着说。 “吃什么吃,你忘啦?你哥对海鲜过敏啊。” “他不吃就行了,我又不过敏,我一周就回来一次,都不让我吃点想吃的么?” 宋母嘴上说着不买,但手里头又是另一回事。 宋柳伊趁着她高兴,偷偷塞了一大包粉色包装的火鸡面到购物车里,然后又去挑选了些水果才罢。 结账时,看着母亲拿出这一大袋火鸡面,宋柳伊立刻就用安分的微笑来迎接审判—— “再没下次了啊,女孩子少吃点垃圾食品。” “好的好的。”她连忙回应。 雨渐渐停歇,但寒冷依旧侵袭着大地,大自然仿佛被冻结,一切都显得冷酷而无情,冷冽的风呼啸吹过,像刺客一般无情地钻进每一个不愿屈服的人的衣领中。 宋柳伊提着东西走在前面,一推开门,看见的便是成堆的快递盒子、袋子以及几个庞大的纸箱。 “妈,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什么?”她惊讶问她。 唐楚楚跟进门:“噢,我帮你哥他们买的东西,有些要洗的,我就寄到这边来了,明天你就跟我一起搬到新房去,还差最后一点东西就布置好了。” 宋柳伊无语,“到底是他结婚还是你结婚啊,搞这么大阵仗。”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以后你结婚啊,只会比这多不会少。” “呵。”宋柳伊放下东西就要上楼。 “你去哪?先跟我把这些垃圾丢了。” “等下就来——” 雨又绵绵地下了一整夜,房间被寒意渗透,下雨使得本就冷清的日子更添了几分萧瑟。 宋柳伊醒来就看到了李洋菲发来的的信息:“你真不来了吗?也就周末才有活,平时不会影响你学习的,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她再一次婉拒了,以最近家事情比较多为由。 李洋菲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平时常做些帮人跑腿、取快递之类的零工,后来发现做中间商来钱更快。而且,上次她意外地邀请宋柳伊去拍平面广告,不仅自己赚得比以往多,宋柳伊也因此获得了几百块钱的报酬。 她形象好、气质佳,当初只不过是找她救急,没想到她会答应,也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宋柳伊没想过以这种方式挣钱,但世事往往因缘际会,这一切还得从教学楼下的那群猫讲起。 从在去教室的路上,从宿舍出发,总能遇见那几只猫咪,天气晴朗时,更是常见到男女学生围着它们嬉戏玩耍。 上周,校内发生了一起猫抓伤人的事件,受害者进了医院。家长得知后大为震怒,专程来校要求清除猫咪,严禁校园内再有猫狗出没,他们说要坚决保护孩子免受伤害。 学校担心事态扩大,便应允了家长,承诺会妥善处理。 那天放学后,宋柳伊在教室磨了许久才下楼,步入小径时,一眼便瞧见一个女生蹲在地上,头上还顶着黑色斜挎包,宋柳伊走近她,将透明的伞也一同遮挡在她身上。 “下雨了。”宋柳伊注意到她包里鼓起的轮廓。 李洋菲意识到有人靠近,没想到是同班却鲜交流的的宋柳伊:“没事,我周末也住校。” 李洋菲把包搂在怀中,改为单脚蹲着,右膝微弯,表示着她的不排斥,她望着被铁丝网圈住的猫咪,略带不满地说:“是他们自己凑过去摸的。” 她缓缓抬头看向宋柳伊:“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主动逗弄的吗?不是吗?” 李洋菲继续说道:“其实这时候猫会发情,我以前和好多人挤在一个破烂大院的时候,半夜楼下的猫就会叫,声音特别刺耳,像婴儿的惨叫,大半夜听着还挺可怕,不过,这种下雨的冷天就不会有任何声音,雨落在铁棚上像是变奏曲,会响一整晚。” 下位者最大的谬误,便是误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有序的规则之中。 那些被庄严、神圣地镌刻在红色封面里的文字与法则,实际上不过是特定场合下人们炫耀的道具,人们总以为掌握了文明的语言,自己也就变得文明了。 她叹了口气,像要倒下一样地站直身,抖了抖腿。 “走吧。” 宋柳伊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树下的猫,几秒钟后迈开了腿。 两人一起走下坡,李洋菲透过透明的伞,看到了一片朦胧而斑驳的天地。雨水从树上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雨滴沿着伞檐滑落,也划破了绿色的天幕。她注意到宋柳伊立于浓密黑发旁的白皙耳朵,犹如黑夜中绽放的白玫瑰,美丽动人。 忽然间意上心头,在即将走到下坡口时,李洋菲拉住了她:“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本来接了一个拍广告的任务,但是我找的人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我想请你跟我去。我知道你不缺钱,我......” “可以,我跟你去。” 宋柳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可能是时隔好久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尊重的冒犯,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丝悸动。 从先前的仰视变为了微微的俯视,与她第二次直白的对视,李洋菲又被惊艳了,她当下就知会到了什么是语文课上老师说的“不可方物的美”。 那天过后,学校果然没再出现猫的身影,一场场冬雨冲刷了它们存在的气味和暧昧的叫声。 然而,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被雨水渗透进了土壤以及更深的土层之中。那些暧昧的叫声化作了报复的血痕,刻印在肌肤之上,在深夜时分如同猫爪般不断挠动,千丝万缕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希望和期盼都悬挂在湿漉漉的树枝上,那棵直立的树仿佛成了它们最后的安息之地。 车内。 “我先说好啊,等下回去我就要睡觉的,已经困得不行了。” 宋柳伊没指望得到回应,说完便直接睡去。 没睡多久,她就被叫醒了,随后抱着一大袋东西走在唐楚楚身后。 她对房子没有什么概念,只能以住了好多年的家作为参考,这个新家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大房子”。 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撼,到处都贴满了红彤彤的“喜”字,既喜庆又不失条理,一进门就能看到父亲画的神仙菩萨画像,庄重、肃穆之感油然而生,大大小小的物件琳琅满目,摆放得错落有致,就连那些原本木讷的绿植也融入了这个精心布置的空间里,宋柳伊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幅既华美又不失格调的画卷。 “妈,我觉得你真可以去婚庆公司上班。” 唐楚楚故作呵斥:“你再乱说试试,赶紧把东西拿过来。” 宋柳伊习惯了母亲的心口不一的态度,这是心理学家的研究范本。 经过几个小时的纯粹劳动,又在临走前打扫了好几遍才停手,宋柳伊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尘不染,她又困又累,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背影,知道她远比自己做的多得多,不禁感到更加乏累。 除开体力上的疲倦,宋柳伊心中总含有一丝莫名的烦躁:这样的无妄的劳作!她在心中暗想,自己定不会再踏进这座房子。 姐姐好 她们是在外面吃了云吞面才回家的,宋母没想到宋景铭会先行到家,这下反而是她们被迎接。 宋柳伊走在后面负责关门,一转身就看见母亲抱着宋景铭嘘寒问暖的画面。 宋柳伊目不转睛,一时间呼吸都变得战战兢兢,她轻轻扶着门把手,身体僵直站在原地,眼神似有似无的紧锁在宋景铭的脸上,像是在寻找昔日的痕迹:你好像有些变了,你也是。 他们隔着他人对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逼仄涌起,直到要喘不过气,她在眼睛泛酸发痛之前豁出一个口子: “哥。” “好久不见。” 她低下头换鞋,长发随之散落,温暖的围巾将她裹住,热意让她几乎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直到母亲一把拽她到人前,她才匆忙把头发拂到耳后,略红肿的手稍显迟钝,显出脸庞,本能地喊道:“姐姐好”。 “叫什么姐姐好?你该喊嫂子。” 唐楚楚立刻纠正她,又满脸笑容地对齐雨萱解释:“我们这边是这样子的啊,对于兄长的另一半也会叫‘姐姐’。” “知道了——” “嫂子好。” 在场几人中,唐楚楚的反应无不表露出她更加在乎这个称呼。 眼前的这个人,长相温婉,气质柔和,看起来像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也不像是母亲口中的北方人,这与她的认知大相径庭,她还不太能将她与“嫂子”这样的角色作等,但又怕造成误会,当下就知错般地改了口。 齐雨萱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紧,年龄上本来也是叫姐姐的。”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你爸呢?我本来还让他去接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先回来了。” “阿嚏——”宋柳伊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抢先对唐楚楚说了一句就上楼去了。 回来路上冷热交替,她脸上早就泛起红晕,白嫩的肌肤如同点了嫣红的糯米糍,如绛红滋润,霞光映照,而头发和围巾胡乱交错着,更像是一个宿醉未醒的人。 宋景铭看着她,觉得这倒是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 唐楚楚收回视线,又笑对二人:“不用管她,我们过去坐。” 宋柳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玩着手机,迷迷糊糊没睡多久就被叫醒了。 她坐在唐楚楚的旁边,与宋景铭座位相对,她不怎么想抬头,专心地吃着眼前的白灼虾,完全当作是自己的垄断食品。 “诶,你不是不能吃虾吗?”她突然与宋景铭对视,又转头在两人之间:“妈说的。” 齐雨萱补充道:“噢,是我让景明帮我......” “害,怪我。”宋母拍了拍额头,又把碗端起方便让她夹。 宋柳伊尴尬地收回筷子。 齐雨萱大方笑谈:“以前就听景明说过,阿姨的虾做得特别好吃,可惜他不能吃,我就说要来帮他尝尝。” “哪里哦,这虾我经常做的,做法也很简单,也就他妹妹爱吃,来,你多夹一点。” 宋柳伊本就不怎么饿,硬撑了半个小时后,借机回了房间。 晚上快九点时,听到敲门声响起,宋柳伊还趴在床上玩手机,开门一看,她明显一惊:“嫂子好。”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能进去坐坐吗?” “啊?我房间很乱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宋柳伊只好邀请她一起坐在床边,在交换了基本信息后,她们还互相加上了微信。 “你的头像好可爱啊,是你养的吗?” “不是,是我们学校里面的猫。”宋柳伊的头像是她偷偷拍的,一直保存在手机里。 紧接着齐雨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笑容甜美地递给她:“初次见面,这个礼物送给你。” 宋柳伊想都没想就直接推谢,她实在不喜欢欠人人情。 齐雨萱又把盒子打开,问:“你不喜欢吗?我专门问过你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他说不需要给你送礼,哼,你说有这样当哥哥的吗?我说我是一定要送的,然后我就挑了这个,我想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吧。” 这是一条手链,由银色金属链条和闪亮水晶石组成,水晶镶嵌在精致的银色底座上,展现出光泽,链条设计简洁而高贵,细腻的纹路铺展出来,仿佛在细语着别样的优雅。 齐雨萱晃了晃手机,打断了她的纠结。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不开心啦,我们可是刚加上好友呢。” “好吧,谢谢嫂子。” 宋柳伊坐到书桌前,在灯下细细端详手链,美丽之物,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拉开里层的抽屉,里面摆满了各种礼物,项链、珍珠耳环、镯子、戒指......太多了,这些本该发光的东西此刻却静静地躺在不见光明的木箱之中。 她把手链也关了进去,她不是一个重物欲的人,她在努力避及与这个世界的奢华。 新的一周,雨终于停了,周三的体育课也如约而至,放学后,宋柳伊几乎是第一个出校门的人,母亲的催促让她刻不容缓,她打车来到约定好的饭店。 一大家子人,唐楚楚带着她喊了个遍。 齐雨萱的父母亲早年离异,母亲带着她远嫁海外,为了见证女儿的婚礼,也提前飞了回来,另外宋柳伊自家的叔叔婶婶也都在场。 “景明啊,怎么突然要这时候办婚礼啊?”不知谁问道。 宋母积极回应:“我去找人算过了,他们就适合早点结婚,12月也是好月份,而且我们这天气好,来的时候路边开满了花,看着就适合办喜事。” “比起别地,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不算太冷,冬天树也是绿的,想看花公园里也到处都是......”宋柳伊捣着碗里的肉,下意识地回话。 “你懂什么?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结婚是为来年春天讨个好彩头。”唐楚楚说着给她一瞪眼。 宋柳伊意识到桌上的人都朝着她看,便坐直身,没再说话,暗自玩着手机。 欢声四起,热热闹闹的饭桌,宋柳伊听起来却像餐具在打架的洪潮。 唐楚楚刚夹一块芋头到嘴边,宋柳伊就凑上去:“妈,我得要回学校了,老师说...” 坐在右手边的姨妈听后发问:“这么快就要回学校了吗?伊伊。” “嗯嗯,学校突然有点事情。” 宋景铭插进话:“妈,要不我送她回学校去。” 唐楚楚看他一眼,边用纸擦手:“不用了,我送她。” “那打包一点菜带走吧。” “诶,这个可以。”宋柳伊指着面前的虾饺说。 宋柳伊说完离席结语,在一众亲戚的瞩目下,演着步子离开了。 唐楚楚不免抱怨:“你说说你,多扫兴,全家都按着你的时间来了,才吃了多久?” “你以为我很想来参加什么家庭聚餐吗?而且是因为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才选的今天。” 她靠前坐着,声音大了起来:“实在不行,那你给我请假啊。” 她可一点不想在学校呆着。 “老实坐好。” “老实坐好”,宋柳伊动着嘴皮子学她说话。 唐楚楚不急不慢,当着她的面,服下一颗药,她不需要饮用水,这动作她已重复数遍。 车开得比平时要慢,宋柳伊看着窗外发呆,在一个左转弯后听见声音传过来。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了你哥结婚的事前前后后有多忙,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你这个当妹妹的也要好好配合。” 语顿,又言:“妈妈看到你比以前努力,妈妈要表扬你,你这段时间表现都挺好,挺乖的,下次有什么想要的,我都给你买。” 适当的夸奖会是一种好的安慰,这是她从心理医生那学来的。 宋柳伊看着窗外觉得没劲极了,她差一点以为她们是正常的。 奖惩机制是为了制定规则,规范边界,但最重要的是确立绝对的权力。 而现实要比脑海中升腾起来的幻象更富有真实感,她感到她所有想象顷刻化为灰烬,一缕阳光照射进她的眼睛,刺痛得她合上了眼皮。 快下车的时候,唐楚楚扭回头对她说:“好啦,出来没多久又要进去学校了,老师说的话,说过什么话,一定要好好记住,也要好好照做,听到了吗?” 宋柳伊看她一眼,但没说话,唐楚楚每次冷不丁摆出那副神情看人就很可怕,她拿起书包就要下车,可车门被锁住了。 唐楚楚耐心地又问一遍:“听到了吗?” “听到了。” “伊伊真乖。” 唐楚楚向后靠过去,笑着虚摸她的头:“好啦,快去吧,别让你们老师等。” 宋柳伊感到一阵恶寒,推开车门快速逃离了。 是的,她小时候也经常叫她唐老师。 白色婚礼 宋柳伊在学校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哥哥结婚,原本分配给她的任务也不得不交给了别的人,她只需把自己打扮得体,人出现在宴会,然后坐在台下好好当一个观众即可。 天公作美,天空放晴,风云卷起更多绿意。 双方家庭的父母亲戚都穿上了隆重的礼服,礼堂前排的长椅散发出淡淡的怪味道,灵敏的人才能闻到这点掩盖了春日气息的崭新东西的气味。 宋柳伊穿了一件纯白色高领打底衫,外面套了一件淡雅浅蓝的丝绸长裙,秀发轻轻低挽,露出来一张清透的脸,这身打扮显得她别有一番气质。 室内温度宜人,她把呢子大衣搭放在椅背上,转头望着那些穿梭忙碌的身影,人们相互问好、拥抱、交谈,陆续落座。各桌摆放的椅子安置了数不清的婚礼见证者。 她和小姨一家坐在一块,主要帮忙照看好动的小表弟。 主持人开始了婚礼的开场致词,宋景铭随着主持人的信号,从休息室中走出来,伴郎们陪同着他,来到舞台一侧的台阶旁站定。那信号意味着宋景铭即将能看见新娘和她的父亲,不过他们还会有一点时间商讨和准备。 与此同时,各位伴娘也已如春日的花一般簇拥成团,她们准备迎接这个特殊时刻。 在这个不可避免地等待期间,新郎要独自面对众目睽睽,以示自己的迫切心情,他穿着一套完美剪裁的西装,微笑着站在礼堂中间,顺从地注视着前方,宋景铭依着指示履行了这套流程。 齐父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爱与不舍,他的脸上洋溢着复杂的微笑。新娘身着一袭华丽的婚纱,白色的婚纱如雪般纯洁而迷人,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简直神仙下凡。 宋景铭依旧站在台上一侧,依旧有时间一个一个审视台下的熟悉和那些不熟悉的脸,女人们因为感动而眼含泪光,男人们则因为兴奋伸头张望的大动作而把口袋里的烟挤掉在地上,而在另一端,他的新娘正踱步向他走来。 伴随着进行曲的前奏,新郎接过岳父的手,牵着新娘微笑着走向婚礼的中心,铺满鲜花的红毯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像一条美好生活的道路指南,他们微笑、点头,向亲朋好友致意。 宋柳伊看着似电影场景的画面想:哥哥姐姐总是最相配。 “在这里办喜宴还挺不错的啊,就是贵了点。”宋柳伊偷听着八卦,“我听说啊,宋景铭这次回来就留在这里工作了,他妈说他放弃了国外的工作邀约,回来和他朋友合开事务所呢。” “那啥,你们谁加他联系方式了,赶紧给我推一推呀,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 “诶,怎么还有人好端端的上赶着找律师的呢。” “你懂什么,我这叫以防万一,积累人脉。啧,你看看这新郎怎么脸是笑的,却给人感觉这婚礼跟他无关一样啊?” “可别乱说,他不是律师么,大概是严肃惯了,笑得不自然。” ...... 在嘈杂的人声中,宋景铭望向宋柳伊,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而宋柳伊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眼神交汇,彼此的心思难以捉摸。 真难看,这笑。 但随即,宋柳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了一个无意间撞见秘密的偷窥者,于是她慌忙移开视线,就像火车沿着既定轨道疾驰,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唐楚楚——她正静静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宋柳伊心中升起一股可怜可恨之意,为一位出现在自己辛苦养育大的孩子婚礼上的千千万万中的母亲?还是为自己,她不知道,她还没想明白,她不是个会自怜的人。 她的目光在母亲背影盘桓,就连小表弟要吵着出去玩也没听见,直到尖锐的叫声响起,才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好好好,我带你出去玩。”宋柳伊转头对小姨说明情况,她燥闷的心也需要透一口气。 长辈致词、致谢、宣誓、交换戒指、亲吻、拥抱......礼堂内紧密地实施着每一个步骤,婚礼正是因为这些流程才像一场盛宴。 宋柳伊带他到不远处的小广场,正好有儿童区,她付了钱,把他扔进他想要的游戏乐园,自己则拿着他的水瓶独坐在石凳上。 礼堂内亮得人发晕,来到外面才觉得真正把眼睛睁开,她感到心脏又跳动如常了,孩童的音乐、花坛里的翠芦莉、云朵般渐渐吹开的风解开她难以言表的陌生和空洞。 她想到白色,白色代表着想象力,白色是圣洁,可以覆盖所有丑陋和错误,重新开启无限可能,她以为,她可以像宋景铭一样,把自己放进亮堂堂的灭菌室,紫外线灯、消毒剂都是除菌的好技术。 现在,她不想承担损坏免疫系统和增加心理过敏的风险,她不想要白色,而是改为对潮湿的颜料有期待。 宋柳伊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打开手机,用僵硬的手指给李洋菲发消息,她问她还需不需要她拍广告。 “!等我一会儿,我们电话聊。”对面几乎是秒回。 在此之前,宋柳伊已经躺平,决定得过且过,上一天学算一天,保持这现有的成绩,只要坚持到高考,只要高考完就好了,强迫自己相信似的——18岁以后就好了。 她没有大的想法,想得最多的就是报一个离家最远的大学,这样就自由了。 应该就自由了吧。 宋柳伊为自己的轻松想法发笑,但说不定计划越简单越容易实现。 站在风中,她一直思考着。 她晓得母亲早也已为她做好了理想规划,虽没有明说,但她看得出来,无非是:努力学习,尽量提高数学成绩,尽量往好的师范大学考,大学毕业后当个老师,很有可能是英语老师,最好找一个同是老师的人结婚,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当时的她,不知道宋景铭已经结婚了,也还不知道他要回来工作,更加没想过自己今天就坐在他的婚礼现场。 小姨给她发消息,说快要吃饭了,宋柳伊拿冰淇淋骗着小表弟从海绵球堆里出来,刚好碰到在外抽烟的姨父,她直接把人塞给了他,一溜烟的跑走了。 “你要去哪?要准备吃饭了。” 宋柳伊没有回头,举着手机挥手,大声地喊:“我有点事,不用管我。” 宋柳伊回到家换了一套衣服,李洋菲主动和她达成了战略合作,她现在要前往拍摄地点找她。 宋柳伊对上次拍摄感觉并不好,她平时不怎么化妆,最多也就打个底、涂个口红,她的脸很敏感,多数化妆品她都难以适应,而拍摄不仅要画全妆,还有强劲刺眼的打光,再加上那天回家晚了又被母亲训斥,总之,那不算是一次好的开始。 李洋菲还是对她说,有拍摄行程基本上会安排在周末,一定不会耽误她的学习,宋柳伊笑李洋菲不知道,学习对她而言根本没她想得那么重要。 这次的任务是扮演一个游戏人物,拍摄一则和咖啡品牌联名的广告。 宋柳伊换上新装,做好妆发,站在景中的她看起来美得不太真切,她有着纯净如初春映融雪的洁白,碧绿地,像湖泊深邃的眼眸,金灿灿,如阳光洒落麦田那般,还有湛蓝华丽而神秘的水晶之箭,蕾丝、花边,有亮片和少女面颊的娇艳。 灯光聚焦于宋柳伊,她面对镜头做起反应,手中的箭翎由光芒盈盈的晶体构成,随着动作变换,在空气中流光溢彩,箭头是由宝蓝色宝石雕刻而成,曼妙扭动的身姿一如挥动镶嵌在碧蓝夜空的星辰画像。 即便宋柳伊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她那副绝美容颜也足以俘人芳心,赢得他人的信赖。更何况,她身姿柔美轻盈,即便是身着夏装悠然品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也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诧异 拍摄过程异常顺利,旁观的人不约而同地拍掌,这也是代表着工作的结束 李洋菲来到宋柳伊旁边,蹲下对她说:“辛苦啦,你做得特别好,很漂亮。” “今天也多谢你。”宋柳伊和她同样充满感激。 与他们道别后走出门,天已经暗了,白日里摇摆不定的树此刻变得安顺,漫步在街道上,风轻飘飘地吹过,带来丝丝惬意,宋柳伊觉得自己像是一团柔软的绒毛,悠然漂浮在深深浅浅的夜色中。 坚不可摧的青春并没有令少女显得迟钝,单单是直白,一个更亮、更暗、更清澈、更浑浊、更稀薄、更浓稠、更干燥、更湿润的她。 顿悟和宿命一样是一个诅咒,可怕的是这种诅咒也需要怀有巨大的勇气,宋柳伊为自己生出一回这勇气。 体会到沉重的认知和负担让人不得不直面人生的无常和不可预测,这也是一种诅咒,因为看到自己的自由意志与现实命运的相对立,但同时又深知这才是真正引导他们寻求拯救和解脱的道路。 她少有的没有听音乐,单是徒步都变得具有某些意味。 唐楚楚站在门口,宋柳伊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动弹不得,仿佛一条蛇挡住了前路,陌生感使她恍若烂柯之人,多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家可归,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该说怎样的语言,只由得身体操控着,移动双腿走向前,她轻轻地抱住母亲,眼睛里还带着震颤。 唐楚楚亦没说话,缓慢抬起手回抱她。 数学补习 周六,数学补习如约而至。 “…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宋景铭和唐楚楚说完话走来,宋柳伊没头没尾地听这到一句。 她疑惑抬头,将他打量了一番,这就是新婚之人的模样吗?宋景明穿了一件灰色卫衣,搭配整套休闲装,外套大概放在了楼下。 宋柳伊仍穿着夏天的薄睡裙,一大早被唤醒,她就先打开了房间的空调,吃完早餐后,室内的温度已升至20多度,甚至有些微热,宋景铭一进门便感受到了这股暖意。 他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空调关了。 “你干嘛?等下会很冷的!” 宋景铭站在从隔壁搬过来的褐色桃木椅子旁:“冬天再冷也少开,觉得冷就穿衣服。” 宋柳伊起身,蚕丝布料瞬间散开,她费力地找出衣服披在肩上,随即肌肤遮住了肌肤和裙子。 “妈说你最近都还挺乖的。” 她拉住椅背,感到莫名其妙:“噢。” 坐下后,她又算起了账,“我一没钱二没权的,我要活着的呀。” “你很缺钱吗?” “钱嘛,我缺也缺,不缺也缺。”她伸出手,以狡黠的笑面对他:“那么哥哥你要资助我一点吗?” 宋景铭望着她的手心反问:“怎么资助?” “当然是微、信啦。”宋柳伊声音渐弱,她想起自己和他并不是好友。 宋柳伊收回手,“哥,你手机号码是多少呀?” 宋景铭冷淡的吐出两个字:“没变。” “可是我不记得了。”宋柳伊一脸无辜。 宋景铭未置可否,直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才开口:“把书给我。” “你哪里不会?”宋景明翻开她的学习资料。 “我都不会。” “那你根据试卷上的错题,按照难易程度排一下序。” 果然不让人意外,除了最基础的题目,她全标上了等号。 也是,如果能感知到难易程度,也不会一点都做不对。 他只好一种题型一种题型地给她讲解,讲一题做一题,或者讲两题做一题,这样下来,反倒像是他来复习数学知识,准备再参加高考一样。 宋景铭给她批改,前面步骤是对的,但写到中途又套用错了公式,红色笔墨毫不犹豫地圈出错误部分,十分醒目。 “不是说懂了吗?”他随口一问。 “我是说懂了,但其实没懂,我看你做的时候,我以为我懂了,结果还是错的,所以我应该是没、懂?” 看着她一本正经,小嘴一张一合地还在说些什么,他或许太久没有体验这样的对话了,以至于忘了他的妹妹对他有多野蛮。 即便是长久的分离,也无法改变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场。宋景铭下意识地笑出声。 宋柳伊却以为他在嘲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地说:“全世界都可以拿数学嘲笑我,就你不能。” 肩上披挂的衣服滑落在地,她的睡衣宽松,里面又没穿衣服,胸前空荡荡的总觉得有冷空气侵入,还有一阵凉意攀上她赤裸的手臂。 宋景铭不知所措,生硬地移开视线。 她急忙弯腰捡衣服,自认为率先弯了腰,有点像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的意味。 宋柳伊感到羞愧,她面红耳赤,刻意以居高临下之姿瞪着他。 她为什么感到气愤?她和宋景铭同父同母,但只有他一个人继承了聪明的基因。小时候,无论她多努力,都比不上这个哥哥,还要被拿来作比较。 大人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随口玩笑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人不是一下子就失望的,她也是一步一步地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他总是和一座山一样立在她面前,后来她放弃翻越这座山了,也决心用另一面来面对世界。在她心里,宋景铭是个既得利益者,他永远是全世界最没资格嘲笑她的那一个。 唐楚楚守在隔壁,一听见动静就推门而入,看见宋柳伊涨红了脸和宋景铭对峙的情景,“哎哟哟,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人了还吵架?” “妈,是我的问题。”宋景铭回应她。 “怎么可能是你的问题呢?指定是她的倔驴脾气又犯了,从小做......” 他强硬打断:“妈,真是我的问题。” “啊?这,那你好好教啊,才第一天急什么呢,心平气和一点,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去。” 宋柳伊冲上来的情绪被贸然闯进的母亲打乱了,她总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因为解不出正确答案或是因为哥哥的嘲笑使她自尊心作祟而发气了。 休息五分钟后,宋景铭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她讲解,他讲得更加细致了,甚至连高一的知识也多次帮她细细回顾。 宋柳伊其实不是听不懂,而是数学公式在她脑海里形成不了记忆,别人可以根据数学记忆推演更难的题、更深的逻辑,她却还在根据断断续续的碎片在草稿纸上默写公式、企图回忆相似的题目,这种无力感使她厌烦。 唐楚楚端着切好的雪梨再走进门,看似又是另一幅温馨景象了,女儿低头写题,儿子则是靠在椅子上看她做的笔记,她放下水果后也没走,直接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两人。 在饭桌上不声不响解决完午饭后,宋柳伊主动为宋景铭洗了草莓,坐到他旁边,选了一颗又大又红的递给他:“哥,请吃草莓。” 宋景铭歪头打量她,在不言语之中接下了草莓。 “说吧,什么事。” 宋柳伊十分满意,露出笑颜:“嘿嘿,就是我这周数学考的不太好,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有多不好?” 宋柳伊在手上比了个六。 “你考六十分?” “嘶,你小声一点!”她紧皱眉头,把食指放嘴唇上。 既然是求人,她做出哀求的表情:“就是比上次退步了一点点嘛,寻找真理的过程是螺旋性上升的,我的数学成绩也是嘛,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一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好好学习,重新做人。”说着说着,眼神坚定得像要宣誓一般。 宋景铭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不定,像在犹豫。 片刻后,宋柳伊注视的嘴唇终于打开,“我答应帮你签,你先做完这张。” “好嘞。”宋柳伊喜笑颜开,充满干劲地接过任务,抓起几颗草莓就往嘴里塞。 宋柳伊写题很慢,宋景铭看完了大半本书她才拿给他看。 审阅时,他的电话响了。 “嗯嗯,你说。”宋景铭对着电话那头讲。 宋柳伊把黑笔换下他手上的红笔,从身后拿出试卷铺放到桌上,用手指圈出一个白净的地方,模仿写字的动作,示意让他签字。 宋景铭直直地看着她,试卷上留下他的签名,宋柳伊从头到尾保持着一张笑脸。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日光弹指之间。 临走前,宋柳伊拦住了他,对他抱拳:“哥,我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宋景铭抓住她的小臂:“又想干嘛?” 宋柳伊不管不顾:“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年都提前拜上了…… 宋景铭想起了她的用意:“把手机给我。” “哥,你要给我封红包吗?”她贼兮兮地把提前打开的收款码亮给他。 宋景铭沉着脸给她转了一千块。 “谢谢哥,明天见哟。”她站在门口弯着眼欢送他。 暮色中,宋景铭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根烟。他的眼神阴晦如暗流,在黑夜的背景下,愈发难以捉摸,抽烟的手搭在车窗上,烟雾从他嘴里散出,使他面容更加难以揣测。 光源在那端,他看着二楼亮起灯的房间,眸光加深,她多么熟悉地变回几年前的模样,她多么熟练、聪明地利用他们之间的气场,比做数学题目有天分多了。 撒谎 周日清晨,敲门声骤然响起。 宋柳伊从床上爬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只见身着正装的宋景铭赫然站在门外,他穿着棉拖,手里还提着包。 宋柳伊莫名恐慌,抑制住想关门的冲动,问他:“哥,你怎么穿这一身来了?” 宋景铭昨天回家后,换了一身衣服又出门办事,直接在办公室留宿了一晚。 “我今天有事情要处理,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哦,好。那你先坐吧。”宋柳伊收回目光,开始有了对他是一名职场人士的实感。 宋柳伊下楼寻找唐楚楚,呼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果然她已经出门去了。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发现宋景铭正在摆弄电脑,她悄悄地爬回床,打算继续睡觉。 “今天没有任务吗?” “哥,现在才八点钟,我七点半就被叫醒了,你就让我先睡半小时吧,我要困死了。” 宋景铭坐在她昨天坐的位置,细扫了她的桌面,和以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增添了一个书架,上面的书错乱堆放,从初高中必背古诗词到以前唐楚楚给她买的四大名着都位列其中。 半小时又半小时,宋柳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但还是赖在床上不想动。 她背靠两个枕头,双腿屈起,翻出书包里的英语周报放在大腿上,拿着笔圈圈画画。 根本就睁不开眼啊啊啊啊.......她只想睡觉...... 在温暖的被子里写作业,无异置身于早上第一节的语文课,她才看了几行字,困意又袭来,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了床被中。 坐在桌前的宋景铭却精神抖擞,她眯着眼偷偷观察,试图从他侧脸的细微表情捕捉到什么,比如他今天心情怎么样,心情还不错的话,会不会让自己如愿。 算了,谁能从他这位哥哥加上是律师的脸上看出什么也算是厉害,不过,她有了一个别的主意。 宋柳伊穿上衣服,跳下床,往他身边靠近。 “哥,你能帮我做英语试卷吗?” “你觉得呢?” 她十分理所当然,“我觉得很可以,你英语好,一定很快就能做完。” 宋景铭抬眸:“我英语再好你也得自己写。” 稍刻又言,“你的英语不是一向都还不错?” 然而,此时她人已不在房间。 “那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啊?”宋柳伊携来椅子直接坐在他旁边,“这句话也给我分析一下。” ? 宋景铭没看向单词,目光紧紧盯着她。 “不想去搜索,问你比较快嘛,你又不帮我写。” “地址和演讲、演说。” “哦。”宋柳伊看出应该不是寻常意思。 “那这个呢?”她一手写,一手指着问。 “掌控。” “移植。” “最终地,彻底地。” ...... 宋柳伊每周周日下午都是需要返校的,学校规定要上晚自习。 她收拾了一番,在出门前给唐楚楚打电话,说有事要提前去学校,唐楚楚让宋景铭送她去,她以宋景铭太累了要补觉为由结束了对话。 宋景铭靠在墙边,“你这是要去学校的样子吗?” 宋柳伊精心打扮,任谁看都不是要去学校的,更何况学校要求必须穿校服。 “我朋友生日,我要去和她吃饭。”她随口编了个谎。 一个恶人杀死另一个恶人就是正义,一个谎话圆另一个谎话就是诚实,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由于堵车,宋柳伊差点迟到,李洋菲在路口接到她,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问她:“你没告诉你家里人吗?” “没有,他们知道了大概也不让我做的。” “好吧。我们快进去。” 李洋菲专门在社交软件上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主要是她来经营,用来发布宋柳伊的照片,相当于是打广告,吸引更多人关注,获取更多流量。 李洋菲安排了写真,请了摄影师和化妆师,服装则是宋柳伊自己的搭配。 一顿忙活过后,她们需要赶在晚自习前回到学校。 途中,宋柳伊对李洋菲说:“我大概这个星期要转去美术班了,但我们还是不变,我们微信联系。” “什么?真的吗?你妈不是不让你去学画画?” “是真的,我费了好大的劲去求年级主任,他说让我家里人写一份承诺书,然后我找我哥签字了。” “哇,宋柳伊,你现在在我心中简直是个侠女,你太厉害了。” “哈哈哈,没这么夸张吧。” “绝对有!”李洋菲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宋柳伊抓住她的手,和她笑成一团。 宋柳伊拿着承诺书,这是她下午出门去打印的。 “本人为宋柳伊的监护人,特此向学校申请从高二3班转到美术班......一切后果由本人承担。 监护人:宋景铭 申请人:宋柳伊” 她看着两人并列在一起的名字,像是一场等待已久的仪式。作为兄妹,他们的名字会常常被放在一起,这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可这时在她眼里,却变成了某种命定的、根本性的东西,“兄妹”这两个字弱化了世界的空间感,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要拼尽全力。 李洋菲要回宿舍放东西,宋柳伊看了看手表,赶着时间的话还来得及。 一个刚打完篮球的男生走在她前面,不断传来咚咚咚的球砸地的声音。 啊——呀—— 不同嗓音、不同声调的叫喊混合在了一起。 几个男生一看,糟了,他们赶紧向前扶人。 在楼梯间传球,害得女生撞到男生又撞倒了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手上还拿着一杯刚接的开水,最坏情况的连环事故出现了,滚烫的水泼了出去,年级主任在那痛得不作声。 “同学,你没事吧?”宋柳伊被扶起来。 男人循声望去,看着她被地板擦红的手臂,“宋柳伊,怎么回事?” 宋柳伊则是看向他的手。 “杨老师,赶紧去医务室吧!我们俩扶你过去。” 男人的手臂皮肤已经红肿得不像话,主要是面积有点大,稍稍一动手就剧痛无比,他大大咧咧地骂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先是被一颗球击中了... “你们几个男生给我站好,吃饱了没事干啊,啊?在楼梯间打打闹闹,这里是用来给你们打球的吗?” 可怜的篮球被弹下了楼,幸好没有砸到别人,不然得背负上更多的罪名。 “你们哪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一位男生刚捡完球,气喘吁吁赶到,乖巧的排在一旁。 这场面显然与宋柳伊无关,她忍着脚痛走进教室。 第二节晚自习刚开始不久,年级主任巡察到他们班,这位四十多岁的男性语文老师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面容消瘦,两颊凹陷入骨,一幅到哪里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给人留下人如其名的印象——杨齐严,齐整而严肃。 此刻,他站在教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为了不妨碍到伤口,可以想象他的右手一定是小心翼翼地朝外摆放的,上面或许涂抹了治疗烫伤的红霉素软膏之类的药膏。尽管他的表情与平时无异,但若有人从后面靠近,他必定会保持距离,再义正言辞地警告对方,不要靠得太近。 他的手臂内侧遭受了严重的烫伤,原本松弛的皮肤鼓起了水泡,组织液渗出了表层。那些皮肤松弛得异常,这一定不是自然衰老的迹象,更像是重病后暴瘦的结果。对于他这样的皮肤来说,长出水泡或许并不算什么,但靠近手臂背部的那块烫伤,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时甩上的鼻涕,只不过那剧烈的痛楚会不时地让他想起那些顽劣的学生。 他也许并没有在看着宋柳伊,但这不重要,她坐在后排,眼神里充满了什么就是什么,毫不收敛。 被抓包 冷空气稍稍减弱,可即使天气预报不准确,它仍是最可信的,人们却自作聪明地褪下了肥厚的衣物。 真到了转变身份的时候,宋柳伊心中难免有些茫然,这是她给自己找出的答案——不掀开重压的石块,便永远不得天日。 宋柳伊把最后一本书放入塑料箱,坐在座位喝水,目光空洞的望向远处。 前几排的黄薇意外的扭头看她,两人的眼神交汇,相视一笑,像是最初的遇见,又似在无声地道别。 从初中三年起,她们便一直同班,做过同桌,一起报了同一所学校,又被分到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缘分?无论怎样的分别都值得铭记。 她如愿换了新的称号,是学校文化生口中不学无术、轻松自在的“艺术生”了。 “大家好,我是从高二3班转过来的宋柳伊,请大家多多关照。” 自我介绍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在老师的指引下,宋柳伊来到了第三组最后一张单独的课桌旁。这张桌子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与她的处境颇为契合。 和以前的课表相比,美术生的课表少了些文化课,换成了素描、色彩和速写这类科目。 课间,新的班主任任芳找她谈话,她先是宽慰她,说虽然离高二上学期结束就还有一个多月,但这个时候转读美术也不算晚,反而是黄金时段。 随后,她话锋一转,“美术基础重要,集训也重要,文化成绩同样很重要。虽然你落下了之前的素描、色彩的基础学习,但是你文化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要继续保持。接下来呢,你要在课上和周末多花费时间和精力补上基础,平时也要注意审美积累。” “离艺考还有一年的时间,后面怎么安排的,你有事先了解过吗?” “嗯,了解过的。” “好,记住,还是那句话,不懂的要多问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你现在需要比别人更加多的努力和进步,知道了么?” “知道了,谢谢老师。” 宋柳伊之前就有调查过,高二美术生要做好艺考规划,确立目标院校,筛找画室,进入集训等等。 马不停蹄的行程,她真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钱。 宋柳伊询问了坐在她前面的同学,画纸、颜料、画材、笔、画架、刮刀......她一股脑下单寄到学校。 宋柳伊是个很能适应新环境的人,没上过素描课的她并没有退怯,反而老师的表扬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天赋,这天赋也许是遗传了父亲,总之,她后悔没能早点转学美术。 几天下来,宋柳伊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小单间,宿舍和教室不可能让她放置那么多东西,而且她需要有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李洋菲告诉她,上次的咖啡联名广告效果还不错,他们想要在店里面再拍一组新的,周六放学,她们俩顶着大风一起去往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不仅咖啡做得好,更以甜品和环境着称。店面虽不算大,但装饰充满艺术感。靠窗一排座位阳光充足,二楼环境更为幽雅,深受工作人士的喜爱,是当地一个较为成功的品牌。 楼下客人比较多,宋柳伊她们需要等待一会儿,刚好用来换服装和画妆,把脸洗干净,先涂上一层滋润的乳液,这是她一个敏感干皮必做的准备,经历过前几次,她已经很熟练。 按照流程,一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要不是当事人约在咖啡店见面,宋景铭还不知道他的妹妹会扮作一个游戏人物贴画在宣传之处,初见时,他还愣了好一会。 谈完事情准备下楼,同行的人要返回去拿忘下的东西,宋景铭侧身回应她,楼梯下一片闪亮的光景映入眼帘,几个女孩坐在拍摄中心,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宋柳伊没错。 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打扮可爱的、精致灵敏的、闪闪惹人怜的公主娃娃。 宋景铭看得出神,他还没见过宋柳伊这一面。 “诶?宋律师,不走吗?” “噢,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好,早点回家啊,今晚可能会下雨的。” “嗯,再见。” 宋景铭粗略地看了一眼周围,下楼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饮品,继而打开了电脑。 冷风扬起尘土,外面的树蠢蠢欲动,看来又是要变天了。 宋柳伊结束工作后也没走,她知道宋景铭发现了她,便故意和李洋菲坐在他对角桌吃甜点。 “柳伊,你看那个男的,怎么我感觉他在看着你啊?你们认识吗?” “他是我哥。”说着,宋柳伊将将小勺子插入巧克力蛋糕中,眼神专注而温柔。 “真的啊?你哥也太帅了吧!” 宋柳伊轻抿一口:“还好吧,也就长得比较端正。” “端正”,这是宋景铭以前在别人面前形容她的词语。如今,又从这个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百合花的女子口中说出。 李洋菲的注意力又落回到眼前人上,有这样的妹妹,再有那样的哥哥,一点都不为奇怪,“你太谦虚了,诶,他好像坐已经在那好久了,怎么不来和你打个招呼?” “我们吵架了。” “啊,不会吧?”李洋菲偷偷看他,“他应该工作了吧,你们这么大了还会吵架吗?” 宋柳伊凑到李洋菲耳边,小声说:“哎,怎么办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而且万一让他知道了是你带我来拍的广告,他连你一块收拾怎么办?” “哈哈,不会的吧。”李洋菲干笑,她想起她是背着家里人出来拍广告的。 看她信以为真的表情,宋柳伊不再逗她:“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的事,我逗你玩的啦。” 李洋菲没法放心,毕竟她见识过她妈妈的厉害。 宋柳伊停下晃悠的脚尖,材质较硬的皮靴硌得她有些发痛,她整个人静下来,专心地吃完最后几口蛋糕。 “李洋菲,你吃完想走就先走吧,我换衣服去了。” “好、好的。”李洋菲不敢抬头看,直接打包东西离开了。 宋柳伊换回常装,头发也披散下来。宋景铭仍坐在原位,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宋柳伊把书包扔靠在桌角,端着没喝完的卡布奇诺坐在他对面,她随意绑起头发,从书包翻出镜子和卸妆湿巾,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卸妆。 时间的流逝既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他们之间的较量。 宋景铭靠后坐,不动声色地看她。 桌子上一阵铃声响起,宋景铭顺手接通电话。 “景明,你妹妹和我说今天碰巧偶遇你了,你请她和她同学在外面吃东西啊,” “是的,妈。她现在和我在一块。” “也不早了,你们结束了吗?待会可能会下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回去了。” 挂完电话后,宋柳伊妆也卸完了妆,一张被蹂躏过的脸像是雨中残荷,旺盛的黑色长发落下,衬得画面又比残荷更要素净。 “哥,我好了,我们走吧。” 她此时的笑让人想起池水中的涟漪,一阵接一阵地泛漾。 夜色增添了几分凉意,宋柳伊抱紧自己,跟着宋景铭来到停车的位置,径直走向车后门。 “坐前面。” 谁都能命令她。 她自觉宽容大发,耐心十足:哥,我有点累了,想在后面睡会。” 他并没有理会她。 “真服了你们这些人。”宋柳伊在心里吐槽。 系好安全带,却不见有要开动车子的迹象,她也不催促他,自顾玩起手机。 “不准备和我说些什么吗?”宋景铭突然发问。 “不是都看见了吗?” “拿着我的签名做了什么?” “你早知道了?” “你觉得你能骗过我吗?”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问题好多,宋柳伊闭合了嘴巴,扭头朝窗外,完全不想和他交谈。 “宋柳伊,跟我说清楚。” 宋柳伊怒从心头:“宋景铭,你是我哥,不是我妈!” 说完,宋柳伊就要冲下车,她的手死死的被宋景铭拽住,车门也被锁死。 她甩回头,狠狠瞪他:“我要回家!” 宋景铭面露威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 他放开她的手,重新正襟危坐,光影把他吞噬,又放出幽幽的声音,“我给你时间,是因为我选择信任你,这不代表你能忽悠我。” 宋柳伊看不清他的脸,车内静得可怕。 终于,雨滴砸在车顶,三三两两地快速变化着,像骑士在颅内追逐,迅速而变得均匀的滴答声敲击着车窗,层层水珠从空中飘洒而下,强烈的雨点像是特定场景中的特效,雨水把夜的城市映到地上,风、雨、光终于将世界塑造成一个狂飙的模样,而车内又是另一种温度,暖暖的,像是母亲的子宫,这是同父同母孩子的共感。 时光如水,把人和事又一并带回。 缘由 在文理科分班后,宋柳伊能够继续留在文科3班,这主要得益于唐楚楚的帮助。 从上高中开始,唐楚楚就为她设定了目标:巩固英语基础,提升数学能力。以其严谨的管理态度,是决不允许宋柳伊调离3班的。 为此,她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规则,如放学后不得无故逗留、限制手机使用、仔细检查每一份作业并认真对待每一次考试......背书与做题,循环往复,用她的话来说,宋柳伊只需专注于学习,其他事情都不必操心,除非天塌地陷。 在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宋柳伊多说了一句“以后班里出黑板报可以来找我”,就被班主任推上了文艺委员的职位,负责掌管班里的宣传文艺活动。 宋柳伊并不是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她和大多数人一样,画什么都只会以圆形起手,画人就先圈一个脑袋,画花就在大圆周围组六个小圆。真正对画画产生兴趣是在刚上初中的时候,契机是她迷上了《网球王子》,痴迷到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 当时,她的同桌很擅长画画,宋柳伊就整天央求她画越前龙马,久而久之,自己也拿起画笔,通过描绘、对照、观察和模仿,她惊奇地发现画画能迅速给她带来满足感,这仅次于游戏。在周末她也能足不出户,伏在桌前创作一张又一张巨大的人物画像,那些画作至今仍保存在书箱里。 此后,她就和同桌承包了班级三年的黑板报,绘画之于她,算是个小特长。 利用留校制作板报的机会,宋柳伊向唐楚楚表达了想住校的意愿,起初并未获得同意,但最终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唐楚楚提出了同意的条件:要求她总成绩必须稳定在班级前15名,且数学成绩不能下滑。 有了目标总是好的,她并非天生勤奋的人,外人的干扰只会让她产生逆反,但出于内心的决定则截然不同。 她开始更加努力学习,放学后不再拖延,也不再偷偷玩手机,一心想要取得好成绩。 保持在班级前15名并非难事,难的是每次考试都能稳定在这一名次区间。好几次考试都让她感到惊心动魄,好在英语成绩为她挽回了局面。 一整个高一下来,包括新学期的开学考,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学校,与黄薇成为了同宿舍的室友。 天气炎热,八人寝,新加入的,睡上铺,又只和黄薇一个人熟悉......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没有了动力,宋柳伊的数学成绩果然又开始随缘,但是母亲的监管还在,于是唐楚楚就生了让宋景铭帮她补数学的盘算,不过这是后话了。 多亏唐楚楚对班主任的积极主动的交流,黄浩东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她极不稳定的成绩,变化之大,令人咂舌,遮起名字来比较,根本宛若两人。 经过观察,他将她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宋柳伊自知在劫难逃,索性把她如何如何讨厌数学、如何受尽苦楚、如何惨遭打击全盘托出,黄浩东表露出的一点点理解,宋柳伊都像千里遇知音般猛扑上去,这一遭,反倒让她吐尽了苦水。 杀猪一般的热天气,宋柳伊反而觉得一下子清凉许多。 对于她的诚恳和信任,一边是学生,一边又是家长,这让黄浩东犯了难。 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宋柳伊其实表现得很不错,上课认真,恪守职责,她画的黑板报甚至与美术班并列拿了学校一等奖,还帮了他不少忙。 又是在画画吗?黄浩东坐在讲台上,一抬头,她正画着什么。 黄浩东和任芳是一对,他教政治,她教美术。于是他让宋柳伊把自己的画拿给任芳看,宋柳伊只是照做,站在二人中间,不知所以。 任芳一面翻看,一面说着“可以、不错”之类的话。 可以什么?不错什么?她知道坐着的这个老师是楼下艺术班的班主任。 “有想过走艺考这条路吗?” 嗯?这倒是没有想过,宋柳伊转看向黄浩东,他与女老师有着一样的神情。 桌上散落着十几张画,有上颜色的、黑白的、人像、风景、实的、虚的,仿佛都活了过来,画中的眼睛像是母亲的眼睛,嘴像是母亲的嘴,叽叽喳喳地在瞪视她。 她理应回答她是或者否,却说:“我想我妈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这么说你有这个意向,你就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女老师追问。 “或许这是摆脱的唯一机会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老师,我愿意的。” “好,那没关系,你妈妈那边我去沟通一下。”黄浩东自信满满地说。 黄浩东让宋柳伊放心,他晚自习会给唐楚楚打电话,可谁知一向温雅、通情达理的宋母一听到她要转学画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他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济于事。 还没等他告诉宋柳伊,第二天唐楚楚就直接杀到了学校,在楼层一角质问起宋柳伊。 “是又怎么样?”宋柳伊本还妄想老师会说通她。 “你为什么要去画那个画,我不是说了,不求你拿第一第二,你给我安安分分坐在那里好好学习不行吗?啊?” “我也说过很多次,我学不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的......” “妈,你就同意我去学画画吧,说不定我去艺考,我以后的路走的还能比读书好呢。” “不可能!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你受过的委屈关我什么事!” 宋柳伊被紧紧抓住,想跑也跑不掉。 她知道母亲生气起来非常可怕,也没少见过,但是大家都疯了,还要理智来干嘛? 她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树上的蝉鸣声震耳欲聋,宋柳伊觉得像是在和无数个人吵架。 这时候她还能想起什么该死的冷知识:听说知了为了寻找到配偶,会在盛夏短短几天内唱破喉咙,声音越大,渴望引起注意的欲望越强烈。 靠!她耳朵要爆炸,脑子也要爆炸。 宋柳伊去掰母亲的手,与她面面相对,唐楚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额头透出冷汗,眼神却还存着火的怒气。她大口地吸气,却还是缺氧难耐,突然间捂着胸口,身体也开始出现越来越不稳定的迹象。 唐楚楚就要倒地,宋柳伊惊慌失措地扶着她呼喊,老师闻声而来,泪水、汗水像血肉般分不清,宋柳伊只记得她又来到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因为情绪激动再次引发的心脏问题。 好一场大戏,虚幻得如同置身于狗血电视剧里,宋柳伊成了这栋楼的主角。 路灯照到草地上来了,看似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想到七慌八乱的一天,宋柳伊为意识到自己仍活着而感到奇怪,她提着塑料袋子上楼去,矿泉水在袋子里扑哧扑哧响,柔软的水、翻滚的水,可有一天都变成时光的舞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抵抗其实带有一种自毁倾向,她骨子里的劣根性不仅让唐楚楚心中的美好计划羝羊触藩,更是将她自己撕裂开来。 出事之后,又轮到宋柳伊被黄浩东劝说,其实也不用劝说,她早在母亲晕倒的那一刻,就把头低到泥土里,命运的浮沉早就与她无关,只是看清楚需要时间。 宋柳伊确实出名了,成为了饭后谈资。人们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点瓜子、炒出点花生米来下酒,一个人谈论另一个人或许需要负责任,但一群人谈论一个人则无关道理和道德,与她相关的话题变得莫可名状起来。 另外,她本就是后加入宿舍的人,此前几人已经形成了小团体,黄薇和她旁边的两人玩得好,有了名迹加持后,她默默做出了选择,这是宋柳伊可以理解的。 雨欲停,风不止,宋景铭看情况启动了车子。 “后来我又去求老师,他让我找一个其他监护人的签名写个承诺书就行了,他会替我瞒着。” “所以你就打上我的主意。” “这多亏了妈妈,是她让你来的。” 雨后的景象变得湿哒哒的,可见物都黏在了一起,宋柳伊放下一点车窗,寒风灌进车内,让人恢复了一点清明。 宋景铭声音如常:“什么时候开始拍广告的?” “没多久之前。” “以后别拍了。” “哥,你不知道艺术生要花多少钱吗?就说那些工具......” “以后来找我要。” ...... “哥,你今天特别帅!”宋柳伊由衷地赞美道,虽然她没想过要告诉他,但免费得来的意外之财她还是很乐意的。 宋景铭斜睨着她,想起那句“端正”,一言不发地继续行驶。 回到房间后,宋柳伊打开微信,输入号码,点击搜索,给他发了好友请求。 “不是不记得了?” “现在又记起来了^^” “哥哥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吧~” “看你表现。” 宋柳伊不自觉地笑了,妈妈心脏有病,他们都是知道的。 总算是告一段落,她躺在床上点开他的头像,是一棵在海边的树,朋友圈空空如也,这很符合他的风格,他根本不需要这个功能。 而宋柳伊的朋友圈与之相较就比较丰富,她有时候好几个月不更新,有时候能一天发个五六条,完全随性而为,宋景铭看得饶有兴趣。 换座位 宋柳伊不慎说漏嘴后,就被宋景铭制止了,让她把租房的事情交给他,尽管宋柳伊口头上勉强答应,心中却已默默将他视为盟友,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距离期末考试,满打硬算也就剩一个月,可宋柳伊并没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考试或放假带来的应有气氛,其一是艺术班确实没有文化班那么紧张,其二班上大多数的人正在为换座位而异常兴奋。 按原计划,他们班早该换新座位,却因一连串意外而一再推迟。 老师提议维持现状以减少麻烦,却遭到大家的反对。 老师们早忘了那种为新环境、新座位、新同桌担忧又使人的心怦怦跳的感觉,而这一切未知的变化都使这群少男少女感到既刺激又期待。 更添趣味的是,座位是通过抽签决定的,年轻人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探险的机会。 宋柳伊并不知情,以为座位调整仍会由老师安排,当她回到教室,选择了仅剩的三个纸团之一,展开一看,是第四组靠窗的位置。 她稍显迟疑,因为搬家大军早已行动起来。 安定下来后,宋柳伊坐在位子上弯腰收拾抽屉,长长的马尾自然垂落,只露出半张脸。 突然,耳边传来“叩叩”声,宋柳伊抬眼转头与人对视,眉头微皱表示不解,又顺着他的目光移动,耳边传来声音:“同学,这是你的包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取回自己的包,并补充道:“不好意思,忘拿了。” 她记住的人没几个,但知道新同桌叫陈既中,长得很高,是班里的班长,坐在第一排,上课积极活泼,画画功底好,老师们很喜欢他。 换到后排,和她做了同桌之后,他却像换了性子,安静?不对,是沉默,上课沉默得不像话,更加令宋柳伊迷惑的是,他与所有人说话,唯独撇开她。 时间流逝,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宋柳伊充实而忙碌,手中的画本和铅笔几乎不离身。 气温骤降就算了,要命的还有体育课,每次课前的800米热身跑是压垮很多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课表,把体育课放在政治和历史课中间,每到星期四,教室里便会准时响起四面八方的哀怨声。 宋柳伊收拾好东西,打开窗户透气,从二楼俯瞰,视线先是被一棵高大的树占据,它的树干粗壮有力,茂密的枝叶直触向三楼,绿意葱茏似伞盖,这她经常用来放松精神、汲取能量的私人宝藏。 旁边紧邻着一栋建筑的后背,再往里走是学校的一个垃圾堆。地理环境和天气决定了这个地方的性质。透过纷繁的枝条,她看见几个男生在偷偷抽烟。 没意思。 正欲离去时,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同桌陈既中出现了,他与那几人交流了几句后,很快便融入其中。树叶遮遮掩掩,当她再次看清时,发现他手上抓着两支烟。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在摇曳中渐渐脱离枝干,飘然而下。 这个“班长”很会当嘛,宋柳伊不自觉地哼笑一声,顺手把窗户拉开得更大。 “今天也是一样的,男生三圈,女生两圈。好了,所有人,向左转,从最后两排开始,后面的跟上。” 一圈过后,零零散散跑在末尾的几人和第一梯队已拉开半圈的距离,本来就视冷天跑步为酷刑的宋柳伊,不用想也知道又落在了后面。 宋柳伊胡乱跑着,只顾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一步又一步,冷风不仅灌进喉咙里辣辣的,也灌进她的身体,她仿佛灵魂也被逼离在下一个落脚点,尽力拖着沉重的步伐。 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宋柳伊完全不知道前方就要歪歪扭扭地倒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孩。紧急关头,一股力道传来,她被揽着往草坪上歪去,又好在力气够大,她并未摔倒。 宋柳伊不知所然,陈既中放开手,从她面前绕过扶起正在嚎哭的小孩。 “你家长呢?”男孩并没有搭理他,他又问了一遍。 陈既中带着他朝远处走去,凉亭下还在聊着天的几个女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谢谢。” 宋柳伊喊完话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那似曾相识的背影。 和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一样,这些都是插曲,无人在意,无从知晓,也不可稽考。 带他们班的是个严格的女老师,且尤其地负责任,她要求每个人都要有所锻炼,发挥体育课的价值,否则就去跑圈,总是在体育课上摸鱼的宋柳伊只好跟着一群女生到体育馆打羽毛球。 在公共水池洗手时,宋柳伊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她刻意停留。 旁边一侧的流水声哗地一下敞开,宋柳伊关掉了自己面前的水龙头。 “你很讨厌我?”她露出对答案肯定却又探究的目光。 陈既中神情平淡,从容笑着,知道她是故意问的。 镜子里还映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镜面的水渍躲躲藏藏,隐约显现出她的神情,显然连镜子都在否定这个问题。 两人在镜中相视,宋柳伊目光落在他衣服口袋里: “愿意分我一支吗?”她知道他在看她,她是抱着一种想要揭穿什么的心态问的。 “好啊,明天放学。” 冬日的天空洁净透明,寒风轻拂大地,太阳渐渐西斜,点缀着淡淡的金辉,与冷冽的空气相映成趣。 学校旁公园的一隅,宋柳伊与陈既中站在水池前。 水面平静无波,澄碧的水面荡漾着一股寒气,陈既中弯腰给她点燃,火苗跳跃,泛起小火星,火舌舔舐着烟草,迅速蔓延,形成一个明亮的点。 他看着她握笔般的姿势,“第一次抽?” 宋柳伊调整了下,仍拿在手中,“你自己有发现吗?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彬彬有礼的,唯独......” “其实你跟我很像。” “现在泡妞都玩这套吗?” “当时他们和我打赌,赌你最后会不会来我们班,” “为什么打赌?” “因为他们觉得你漂亮。” “那你不觉得吗?” ...... 俩人的节奏像刀枪过招般挥斩不断,他的回答很巧妙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和八卦之心。 “他们都说不可能,只有我觉得你会来的。” 一个高中女学生为了换班,和自己母亲吵得不可开交,气的母亲晕倒被抬进救护车。 宋柳伊轻笑,平常得如同是想起报纸上看过的一则的新闻。 “你不知道当时帮你妈妈打120的是我吧?” “我的确不知道。”但这样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所以你想干嘛?” 陈既中笑了,看出了她的警惕,“我没想干嘛呀,你知道我们会在这是因为你昨天说的话。” “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 烟草在风中燃烧,一点点被吞噬,烟尾渐变成一条灰色。宋柳伊含进嘴里深吸了一口,烟雾渗透到她的口腔和呼吸道,特殊的气味和燥热使得她喉咙发痒,不可避免地用力咳了起来,灰烬随着动作抖落。 烟草激发了难忍的痛苦感,她的身体并不喜欢这样的折磨,于是熄灭烟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 宋柳伊电话响起,准备要走。 “我有对你很不好吗?”陈既中语气略带不满,他似乎昨天还帮了她。 “我能去你姐姐你那里学画吗?” “随便你。” “你帮我说一下。” 陈既中没有回话,抬脚走了,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她又对着他背影喊,“那你不能也对我好点吗?” 宋柳伊看出他是个极其别扭的人。 她私下打听过,陈既中并非本地人,是跟着他姐姐来到这边上学的,他姐姐也是画画的,开了个私人艺考培训机构,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坐公交车也就三个站,这是班里人尽皆知的事。 宋柳伊原想的就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并找个老师,正准备和陈既中开口时,宋景铭给她打来了电话。 生日 “你抽烟了!?” 密闭的空间里,气味和嗅觉被无限放大。 “有这么明显吗?味道很重吗?那怎么办,你车上有什么香水吗?”宋柳伊掀开围巾闻了闻,同时开始翻找起来。 “以后不准抽了。” “其实我没抽,就尝了一口,这东西也太难受了,以后不会再试了。” “诶?我们不是要去看房子吗?到车上来干嘛?” 宋景铭面无表情扯下她的围巾,“嗯,下车吧。” 微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沉寂、阴冷,仿佛是没有温度的金属。 “哦,好。” 有这么讨厌吗? 宋景铭选了两处地方,一处是离学校很近、步行四五分钟就能到的一楼小居民房,另一处稍远些,需要穿过马路和一条巷子,位于小区住宅的二楼,但距离学校也不超过十分钟。 宋柳伊看了照片,选择了稍远的那个。 房子面积比预想的大一些,穿过狭窄的门道,映入眼帘的是客厅和餐厅的组合空间,角落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和餐桌。尽管空间有限,但厨房设施一应俱全,炉灶、水槽和储物柜应有尽有,宋柳伊心想,这个区域对她来说可能有些多余。 卧室相对较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宋柳伊注意到房间的窗户,房主告诉她,晚上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月亮,她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把床移到窗边,毕竟“床前明月光”的画面十分诱人。 宋柳伊思索着要添置什么东西,而宋景铭正在和房主交谈,随后便签好了合约。 房主给她两把钥匙,宋景铭拿走了一把,宋柳伊立即反应:“欸欸欸,你拿去干嘛?” “房子是我找的,字也是我签的,拿一把钥匙不过分吧?” 宋柳伊畏缩的笑了笑,“那你想要就要吧。” 霓虹灯和路灯渐次亮起,小巷变得五光十色,已化身为一条夜市,烤肉、煎饼、热汤和甜点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宋柳伊停在了一个摊位上,叫住走在前面的宋景铭。 “老板,我要一个煎饼,加鸡柳,微辣。”她对着宋景铭扬起嘴角,脸上映着红黄相间的灯光。 宋景铭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拿出手机帮她付了钱。 “谢谢哥!”她享受着有人付钱的感觉。 宋柳伊跟在他身后专心吃着煎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影子被街道剪得细碎,这场景平常得如同影视剧里的背景板。 宽大的羽绒服包裹着她,校服裤子露在外面,宋柳伊在学校也是这么穿的,没想到道德败坏的艺术家会被推崇为艺术自由,就连学画画的美术生也能得到某些特权,她以前在三班时,校服外套是绝不允许被藏在里面的。 “晚上不吃饭了吗?” “回去装模做样吃点呗。” 宋柳伊塞完最后一口,摸出纸巾擦嘴。 “哥,过两天是嫂子的生日,对吗?” “嗯。” “我能不去吗?” “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吗?” “我没有礼物送她啊,空手去也不太好吧,而且她之前还送了我礼物。” 眼看着开向偏离回家的道路,宋柳伊惊错发问:“不是,你这是要开去哪?” “去吃饭。” “可我不是很饿。” “我饿。” “噢,那你要不把我放下去?我自己回去。” “急什么,你不是和妈说了学校有事。” 宋景铭带她走进一家意大利菜馆,他们被领到一个角落的座位,餐馆墙上挂着优雅的艺术画,室内灯光柔和温馨。 宋景铭点了意面,宋柳伊又加了一份披萨,她一直都是小孩子口味,这点始终是没有变。 很久没有和他单独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了。宋柳伊盯着菜单,话题突然中断,生疏感在他们之间悄然升起。 他们的眼神在短暂的交汇后迅速分开,宋柳伊不知道该说什么,全程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只有刀叉和盘子碰撞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宋景铭则显得很自在,还问她:“这个不吃了吗?” “不吃了,打包带走吧。”宋柳伊摇摇头,不仅自己盘中的没有吃完,连自己点的披萨也一口未动。 “走吧。” 宋景铭朝着对面的商场走,风刮起他的大衣,形成一个弧度,像是一个在海里漂浮的黑色气球,起起落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宋柳伊加快脚步跟上他。 “送礼确实得讲究,像那种给自己老婆送家用电器美其名曰为她减轻负担的,啧啧……那种男的就要不得。” “而且你也不能只送你喜欢的,也要综合考虑一下。” “对了,还有花,你可一定要记得订花啊,一般女孩子看到花心情会很好。” 宋景铭转过身,带着质问的语气:“是吗?那我寄给你的花怎么都被你给扔了?” 在分开的那些日子里,每逢宋柳伊的生日,宋景铭都会送一束花到学校,第一次她还会问是谁送的,后来也不需要花费脑筋了,她转手把花送给了学校门口的警卫处。 宋柳伊沉默了一会,正色道:“你没收到过别人送的花吧?” “...算是收到过。” “那你怎么会不懂?” “懂什么?” ...... 对宋柳伊来讲,送花是双方的事,如果俩个人之间没有情谊,那么对花是一种摧残,她不愿看到这种粗暴的摧残,收到过花的人多多少少会理解这种心态。 逛了两圈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处,她总是这样,第一眼就认定了自己要的东西。 她很中意那个颈椎按摩器,而且她记得齐雨萱是做翻译工作的,按摩器对常坐电脑前的人方便又友好。 各种好处使她做了抉择,最终又是宋景铭掏了腰包。 回去的路上,宋柳伊和宋景铭说了新同桌和找艺考老师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件事。他现在算是她唯一指定监护人,班级家长微信群也只有他,她得和他交代清楚。 “哥,我可是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在妈面前穿帮或者说漏嘴啊。” 宋景铭却另起他话,“你很喜欢画画吗?” “它对我有用。” “怎么讲?” 宋柳伊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画画经常能让她静下心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流”状态?或许就是当人做喜欢的事情时就容易专注和安静。其实任何事情都不能只靠单向的付出,做对的事情总会被赋予爱的天赋。 “我现在每周多了一门叫‘艺术鉴赏’的课。今天老师在课上提到了匈牙利诗人的一句话,‘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她让我们发表自己的观点。有的人表示赞同,认为写诗和美学创作完全不能与人类面对的苦难相提并论;也有人觉得一切都那么轻,轻如鸿毛,痛苦和非痛苦都无法概括世界;还有人反对他,说认知决定思维,他的认知局限性注定了他无法承受生命之重。” “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老师看不下去了,匆匆收场。她说这句话受到的争论和大家一样,后来也有诗人提出过‘不写诗,是更残忍的’的说法。其实大家都有共同的出发点,就是不要忘记苦难。” “这还挺有意思的,对吧?我以前可看不到这种场面。” “我坐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变成了这个人、那个人、教室的门、天花板、摄像头、黑板,我感觉自己还挺适合当一个旁观者的,画画就是这么一件事吧。” 宋景铭安静地听她说完,一如既往地稳当地开着车。 “你知道的,我不爱读书,我习惯用感觉做决定。” 他当然知道。 齐雨萱的工作是为外企做英语翻译,这种工作不仅需要出色的英语语言能力和翻译技巧,还需要频繁出差。 她是公司的代表人物,负责与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客户进行沟通和会议,虽然薪资高、待遇好,但也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生日,她才好不容易有了几天的假期。 下午,一进包厢,宋柳伊就向齐雨萱祝贺生日:“嫂子,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诶,谢谢。”齐雨萱笑容满面。 她接过大家纷纷送给她的礼物,一一道谢。 饭桌上,唐楚楚逮着齐雨萱嘘寒问暖,宋柳伊听着觉得很有压力,不知道她是作何感想。 如果没有生日蛋糕的话,这与普通家庭聚餐没什么两样。 用餐结束时,宋景铭推着生日蛋糕入场,推车下面放了一束花,他把花递给齐雨萱,唐楚楚提议让他们俩站在一起拍照。 “我拍吗?”宋柳伊指着自己问。 “你不是带了相机吗?留着不用买来干嘛?” 她不情不愿从书包里面翻找出来。 “来,看镜头,三、二、一,好,好了。” 宋景铭端着蛋糕,齐雨萱捧花在怀中,香气扑鼻,好一对郎才女貌,花美人更美。 “好好好,你记得把照片发到群里 啊。” “知道。” 蛋糕上立着26数字的蜡烛,她与宋景铭同年同月出生,只是她在上半月,他在下半月。众人围在一起,齐声唱起了生日歌,齐雨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许愿、吹蜡烛,并分发了蛋糕。 场面温馨,也算是庆祝了一个美好的生日。 唐楚楚将宋柳伊送到学校,其余人也各自回了家。 几个很要好的同事说也要帮齐雨萱二轮庆生,问她什么时候过去。 宋景铭靠在沙发上听到了电话内容,她也问了他:“你想我去吗?或者你跟我一起?” 他总是对她充满尊重和体贴:“尽情去玩,需要我接你,就给我打电话。” 齐雨萱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他们关系的开始本就建立在各自的需求之上。一方面,唐楚楚不会轻易让宋景铭回国;另一方面,面对母亲生病的威胁,齐雨萱也欣然与他合作。 然而,后来她母亲的病情好转,齐雨萱还是答应了宋景铭的求婚,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两人各怀心思,却有着相同的情感观念:不相信一见钟情。 对于未来的关系,他们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南风天 期末考试临近,李洋菲不想停止账号更新,毕竟都已经积累了一万多关注,更加不好空着。 于是,她打算利用课余时间多帮宋柳伊拍摄照片,又不能用手机,便让宋柳伊携带相机到学校。 总算是有一点期末的紧张氛围,自习课也大变安静,教室里大家都在默默复习,为考试做着最后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的人笔尖飞快地在纸上舞动,有的则来回翻动,不知从何下笔,考试是一场与时间的较量。 然而,期末考试并非寒假的开始,重点高中通常会安排补课,普通学校也不例外。但并非所有班级都需要进行为期15天的补课,只有部分重点班和艺术班留在学校。 宋柳伊的考试成绩尚可,数学勉强及格,也在唐楚楚那混过去了。在美术班,虽然数学仍是挑战,但她发现自己也不算太差,甚至还能指导坐在她前桌的万晓姿。 他人即地狱,对比即地狱。 随着冷空气开始进入新一阶段的作用,南方的室内比室外还要寒冷,宿舍宛如冰窖,她们睡前喊冷,睡醒自发一致地骂学校,场面可见搞笑。 本该躺在家中床上睡懒觉、玩手机,现在却被冰水冻得刺骨,失去知觉的手指僵硬得像是鸡爪。 宋柳伊实在受不了,申请了退宿,费了很大劲才得到的东西,最后还是轻而易举地舍弃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想,有时候,给自己一个舍弃的理由,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补课就是赶课,提前学习下学期的内容。其中唯一解烦的是,取消了大课间的做操和下午的眼保健操,什么身体什么健康,在成绩和高考面前当然都不值一提,学不完的数列与函数、古代世界帝国与文明的交流、土地资源退化的原因、公民的政治生活......可以说是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这座城市多变的天气,就连久居的人也不能够适应,突如其来的回温放松不了人们对冷的警惕,水汽漫游,果然是回南天来了。 “空气中都能拧出水来了。” “我今天一看手机,含湿度百分之百,这和时时刻刻都在下雨有什么区别啊!” “好崩溃,我前天洗的衣服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 各种意义上的,教室四处不得安生,“湿”字取代了“冷”字。 人们像是生活在了水的世界,地板湿滑,墙上冒着水珠,门把手散发出铁锈味,连厕所的天花板都在滴水,每一块玻璃,每一张纸都是湿的。 一只腐烂的水母沉睡在整座城市上方,它的嘴里淌下了比血还恐怖的湿沫,从前几日起,这座城市就被判了刑,困在烟雾下的居民苦不堪言,再也无法忍受这湿气。 人们神情涣散,精神燥郁,心里的水汽也变得更加的重。 地理老师指着地图解释气候原因:“我们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1月份0度等温线以南地区,受西伯利亚干燥寒冷空气影响,温度较低;同时受到太平洋暖湿气流推动,气温逐渐升高……我看天气预报,这两天最高温度都超过20度了……” 黑板上的字因受潮而留下了眼泪。 万晓姿才注意到:“柳伊,你怎么戴口罩了,你的湿疹还没好吗?” “嗯,你看,好像更加严重了。” “天呐,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算下午自习课请假去。” “那你戴着口罩不闷吗?” “有点,可是我总忍不住去摸,还是戴着好了。” 宋柳伊提前向老师请了假,一到下课就拎着书包离开了。 她站在路边等公交车,身后的紫洋荆开得奇怪,落了一地的粉红花瓣,她以前怎么没留意到呢?这潮湿闷热的天气,是否给植物也造成春天到了的错觉呢? 宋柳伊正想得入神,陈既中骑着小电车停在了她面前。 “上来。” “你怎么在这?” “我和我姐说了。” 宋柳伊反应了一下,“哦,那你真是个好人。” 不过这和你在这有什么关系?这后半句话宋柳伊没说出口。 看了看时间,宋柳伊决定搭陈既中的车。 医院里人不算多,取号、排队、问诊,很快就结束了,医生给她开了新的药膏,并增加了内服的药,叮嘱她千万不要去抠。 一切顺利,宋柳伊和陈既中从一侧下楼,却意外看到了在另一侧宋景铭和齐雨萱,如果是在影片中,两个人对视的这一幕大概会定为关键帧,加上背景音乐,定格慢放,成为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伏笔。 齐雨萱因水土不服,第一次经历回南天就喉咙发炎引起了发烧。宋景铭扶着她走出医院。 “你先回车里等我,我待会就来。”宋景铭对齐雨萱说。 宋柳伊和陈既中坐在超市外的蓝色凳子上,旁边放着一瓶水和冰淇淋。 宋柳伊对着手机往脸上擦药,一层凉意盖了上去。 陈既中却在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看。 “我说要请你吃东西,是你自己不要的啊,看什么呢?回去啦!” 风吹在脸上,又粘稠又暖和,宋柳伊坐在后面,主动找他聊天。 “听说你不是本地人。” “嗯。” “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这种天气也还行吗?” “我就不喜欢,我虽然在这里呆了很久,但我以后一定不会留在这里。”她看着车上支出来的镜子又问,“你以后会留在这吗?” “不知道。” “那你呢?” 车子在这时驶入桥底,白日光暗了一半,隧道里的灯光昏黄不明,噪声突增。车子摇晃着行驶到前方光明璀璨的洞口,仿佛主角即将登场的场景。 宋柳伊突然来了灵感,模仿起电影里的主人公,踩着窄小的落脚空间站起来,放大声音说:“我要去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吗? 陈既中心中一震,为她这个想法而振奋。 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安,生怕自己从不安中生出的什么被发现了,他加了速,直直地冲上减速带,整个车子一顿,车身晃起来了。 “你干嘛?”宋柳伊赶紧扶稳他。 “坐好了!”转弯上坡,陈既中加大了马力。 宋柳伊期待中的明亮光辉的那一瞬间被他生生抹掉了。 好吧,这可不是电影,哪有电影主人公一下子变得这么狼狈的。 “哎哎哎,我的东西要掉了!”宋柳伊还没稳住,拽着他的衣服,终于把口罩套在了手腕上。 蓝白色的口罩在风中鼓起,像是在天地间升起的船帆,小小的,随风鼓动,车速模糊了路旁金黄的花,如同金色年华浪淘瓦砾的瞬间,旧时代被新船抛弃在后。 陈既中回头和她相视,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无声的渴望和热情,像是通往新春的路。 宋柳伊要回家,陈既中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 “要和我在一起吗?” 互相笃定的眼神和发问的语气,好像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话都不意外。 这时,一个扛着大箱子的男人走过来,宋柳伊没有移动。 陈既中把人拉近,“不是看见了?” 宋柳伊看着他硬挺的五官会心一笑,扬起眼眉,主动把脸凑近他的耳边,如此近的距离,能感受到肌肤细小的绒毛,温度漫了上来,还有着热源带来的骚痒。 “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直到她隐匿于墙木之中,陈既中才意识到她的离开。 她自由、烂漫、美丽,像12点消失在黑夜里的精灵。 宋景铭从窗前踱步到客厅,静静地等她,眼神晦涩不明。 宋柳伊打开门,看到鞋子,便知道他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 “草莓?你买这么多吗?我拿去洗洗。” 她弯腰挑选,宋景铭则高高站在一旁。 “怎么去医院了?” “诺,都怪这讨厌的天气。”宋柳伊把脸朝向他,表面还有些泛红的痕迹。 刑景明眸色沉静,一言不发,等着她说出更多。 “我前几天涂了以前用的那个药,但是没什么用,这次南风天好像尤为潮湿。” 宋景铭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他其实早就感受到自己的动摇了,他总觉得每一次见到她,都像是在填补过去几年的空白。 宋柳伊赶紧转移了话题,“嫂子怎么也去医院了,她生病了吗?” “嗯,她发烧了。” “那你好好照顾她。” 等宋柳伊洗完草莓走出来时,宋景铭站在门口准备离开,她问他话,并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他外出工作,生日也已经过了好几天,但宋柳伊还是想当面和他说。 他却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好好学习”。 爆裂无声 好雨知时节,一场风雨有一场风雨的温度,生命在其中蓄势待发。 不以考试结束来迎接寒假的开始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快乐,属于学生们的春运到了,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袋的行李回家。 校门口汇聚了来接人的、拉客的、发传单的,不知消息从何而起,相关或不相关的人都在此刻汇聚一堂。 宋柳伊与陈既中告别,和他说年后再见。 尽管常说年味一年淡过一年,但仍有人对过年抱有不变的期待。车窗外望去,沿途张灯结彩,红灯笼、彩带和花球装点得如梦如幻,洋溢着欢乐与喜庆。 在宋柳伊的记忆中,过年时总是阳光明媚,与夏日的炽热不同,春日的阳光温柔而亲近。这座城市的天气本就多变且滞后,她对节气并无太多敏感,总以为自己还身处冬日,站在阳光下与它直视,心中感激这份日光的恩赐。 他们一家再次回到家乡,家中的老人早已离世,生下的三个孩子:二儿子留守老家,小女儿嫁到县城,大儿子搬居城市。 很多年了,事落尘埃,宋景铭也学有所归,长辈安眠于故土,宋颢、唐楚楚总要在过年带着回家拜谢。 宋颢与弟弟分得了房子和土地,弟弟选择了父母留下的老宅,而宋颢则要了路边的田地,翻土建起了新房,他们总想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家的印记。 宋景铭是第一次看见这座新房子,他难以想象,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那片树林和绿地上,竟毫无征兆地矗立起了一座高楼,眼前庞大的屋舍给他带来不能避免的空寂,这种震撼不亚于儿时看西边沉下山的日火,无可挽回,不可逆转。 以前的院子虽小,却能容纳许多人,承载了许多人的回忆。 院前的池塘,曾让好几代人跌落其中,闹出了不少笑话。还有大门前的那棵人人喜爱的柿子树,记忆中见最后一面时就已经初显颓势,像是生了病,这么多年了,大约也倒下了。 蛀虫侵蚀,终年不产果,柿子树日渐摧枯拉朽,路过的老人却说是人的精气消散了,它也要老死了。 事实上,还没到倒地的那刻,它就被大人砍了,挖了,拿水泥填平了,根系被活埋于地底下。 一些东西立起来,一些东西又消失了,这差不多是一件事。 但即便如此,也算还有一丝慰藉。宋柳伊每次回想起那棵树,它仍是绿树成荫,红果满枝。 宋柳伊的小叔也拆了旧房建了新房,属于他们自家的那两间房还保持着原样,存放着一些旧物。院前的空地变成了孩子们摘草莓的地方,大人们围坐在火炉前聊天叙旧,商量着祠堂上贡的事宜。 新媳妇进门,街坊邻居都来凑热闹,他们回到自家住处,免不了受到各方的关心,宋柳伊看着齐雨萱羞红的脸颊,大概她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热闹。 有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会让她感到困惑,她的母亲私下里经常会抱怨,但实际上又和她们亲密无间、笑作一团,是她装得太好还是本就如此?宋柳伊不得而知,只觉得自持清高的母亲和那些讨人厌的亲戚并无太大差别。 宋柳伊躲进了房间,她点开手机里的联系人,找到宋惠敏,给她发消息: 在不在不? 我昨天回来了,你在家的吧?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玩啊,都好久没见了~ 宋柳伊过了好久才收到她回的消息:好呀,记得叫我。 除夕这天,每家每户从下午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年夜饭和祭祀祖先,他们对祖先的崇拜由来已久,视死如生是这个地方孝道的体现,在重大节日进行祭拜是他们亘古不变的一项重要活动。 夕阳西下,红皮鞭炮四处炸响,腾起一圈圈烟雾。有的人结束了家中的祭拜,热热闹闹地前往村里的祠堂。 宋柳伊的小姨一家也回来了,大家庭中又多了两个小孩——宋柳伊的堂弟堂妹。 年龄相近的孩子们聚在一起,但长大了的弟弟妹妹已经不再黏着她,多年未见,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大人的催促下,他们勉强喊了她一声“姐姐”。 她已经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了,时间能够催化一切。 宋家一大家子齐聚在老人的灵牌前,贡品摆满一桌,他们轮流在席垫上恭敬跪拜,手持三炷香,倒上第一杯酒。宋柳伊躬身下拜时,听到熟悉而老成的声音传来:“各位老人家,保佑我们家的几个读书人健健康康、天天向上、考个好学校……” ...... 添酒,烧纸钱,收筷,放鞭炮,一行人前往下一个“孝道场”。 前方有竹林、溪水,人们需要从小道进去才能看到隐于村中的老祠堂。 祠堂后靠着一个小山坡,依山傍水,是讲究风水的好地方,他们信仰的祖宗和天上的各路神仙就居住于此。 一批人离开,又一批人到来,除旧迎新、消灾祈福的响闹声不绝于耳。 宋柳伊看到挂在一边的木板,红纸黑字,最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功德榜。下面整整齐齐地列着好几行人名,宋颢、宋景铭的名字赫然在列,显示他们为修缮祠堂各捐了五千元,是其中最高的数目,特地排在了前面。 宋景铭对此毫不知情,宋颢也一副初次见到的样子。 那肯定是唐楚楚的功劳了。 “听说现在只是写在纸上,明年还要刻个碑立在那里呢,到时候所有人走进来都能第一眼看见。”唐楚楚语气得意,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画面中。 “宋柳伊,过来倒酒。” 她又跟着唐楚楚走过去。 “列祖列宗在上,我来还愿了。多亏了老祖宗们的保佑,我们家总算走上了正道,多谢多谢……”唐楚楚双手握着香抵在额前,闭着眼睛小声念叨着,说完一段便向下鞠拜一次。 瞧她虔诚的样子。 宋柳伊在心里讥笑:“到底什么是正果,什么是正道?” 宋景铭是家中第一个男孩,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爷爷上过学,对读书有些执着,对这位孙子也非常严格。更不用说唐楚楚了,她从小就向宋景铭灌输学习至上的观念,背诗做题早已是家常便饭,好在宋景铭天资聪颖,没有吃过学习上的苦头,他是那种生来就有学习天赋的人,在还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了。 家中长辈如同海上探照灯,为宋景铭指引方向。在宋柳伊的印象中,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也算和谐,但高考结束后,家中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宋景铭不想按照家人的意愿报考学校,双方各执一词,大吵了一架。宋柳伊没在场,后来只听唐楚楚说奶奶还因此流了泪。 因为被管得严,奶奶也是最疼爱他的,每次有什么好东西她总是先收着,等宋景铭回来再偷偷拿给他,但最后大都进了宋柳伊的肚子里。 宋景铭终于成家立业,如果这是唐楚楚的祈愿,那她得到了很好的回应,而宋景铭也得到了很好的保佑,结局是圆满的。 宋柳伊半蹲在香炉前,香炉已经满满当当。她正小心地找边缘的空位插香,不知谁从背后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倾,手也跟着倒去。 挤在一起的高矮不齐的香柱承受不住撞击,几根柱身倒在她手背上,摇摇欲坠。 宋柳伊心一颤,想着这下糟了,余灰抖落,还带着一点温度。这时,宋景铭笼住她的身子,接过了她手中的香,稳稳地插好。 红鞭炮的纸屑炸得到处都是,散落一地。 旧友 阳光喜人,暖风拂袖,穿过曲折的小路,大约步行五分钟后,便能见到一口井,井边紧邻着宋柳伊家的一片空地。 绿意盎然,紫云英连绵不绝,如此美好的天气,他们决定在此“露营”。 宋柳伊和宋惠敏久别重逢,一见面便互相询问了许多问题: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什么好吃的?收了多少红包…… 宋柳伊向她打趣,“我哥结婚,你怎么没来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他呢。” “哪有,我没说过,你可别乱说!” “明明说过嘛。” “没有没有没有!” “有有有!” “你再乱说?!” “好好好,绝对没有。” “你们俩笑什么呢?这些蔬菜拿去洗一下。” “知道了。”俩人端着食材,蹲在井水边。 旧友相逢总是开心,除了关心对方的近况,彼此也有说不完的话。 “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可怕,之前我的那些寒假暑假、大大小小的假期都被我妈关在家学数学,你知道的我数学根本就不行,但是我装的可好了。” “而且我悟了。” “什么?” “我虽然不适合学数学,但我简直是天生受数学捶打的人,我总能很好的逃避一时的苦难。” “哈哈哈,你现在不是转去美术班了吗?应该不那么难了吧?” “是的。” “你不怕被你妈发现吗?” “发现了再说吧,而且我妈现在让我哥给我补习,我再差也不会突破下限。噢,还有一点,特别烦,我要被我妈管着,又要被我哥管着,他不让我去拍东西,我现在只能偷偷背着他去。” ...... “说真的,你喜欢过年吗?” “还好吧,没什么感觉。” “我感觉一年365天中任何一天都要比过年有期待,我真不想过年,不过今年还不错,能和你见面,” ...... “别说了。” 宋柳伊还在喋喋不休,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啊!” 宋柳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宋惠敏将她推下了水,她跌坐在水渠里。 “我叫你别说了,听到了没有!” “你......”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些蠢话了,不要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不行?宋柳伊!” 宋柳伊微微张嘴,“啊”字没能发出声。 “小时候,学期末,我考两个一百分,而你只有一个一百,另一个九十多,但最后却是你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放学排队回家,我和你轮流当小队长,你却洋洋得意霸占了整个学期的领队。 你私改成绩、举报老师、去办公室偷没收的课外书,我还需要多说吗?你以为自己是个多好的人吗?” 宋柳伊站在石墩上,整个人脱出一大片水渍。 宋慧敏冷眼观望,强装满意地说:“好了,这下就算你以后不欠我的了。” “宋惠敏,你认为的很多的伤害并不是我造成的,只是你把原因都归咎给了我。” 宋惠敏还是想笑,“你根本就不懂,你根本就是个不懂得知足感恩的人!” 宋柳伊不得不想起,她有次数学考砸了,自己改了分数,后来却突然被唐楚楚发现,被她大骂了一顿,原来是有人暗中通信。 刚上三年级那会,宋柳伊去找宋慧敏,却撞见一个老师在打学生,她二话不说就跑去办公室告诉另一位老师,原来是一场乌龙,她们是一对母女。事情被传开后,很多人笑话她,宋柳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顶多算得上有一点小尴尬。 四年级的时候,爱看书宋惠敏给她推荐了《傲慢与偏见》,她当作言情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课上被老师发现给没收了,然后贼心不死,自己又去办公室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看完还放了回去,等到期末老师还给她,她直接把书送给了别人。 “你早就给我定罪了,还说什么不懂呢?带着这么多的不满,还要和我并肩走在一块,一定忍的很辛苦吧。” 两人隔水对峙,相望无言,似乎把认识这么多年的人和情谊都回看了一遍。 她们久久地互相凝望,好像这一刻她们才看清彼此。十几年的朋友情分,虽然唏嘘,但宋惠敏自知她们这段关系就走到这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不知道,只好略微松动僵立的腿,准备离开。 二月井水冰冷刺骨,掉下去的瞬间,宋柳伊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小时候她们在水边戏玩,有花有草,能听到电线上麻雀的叫声。 此刻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知道么?我和我哥早就搞在一起了。” 宋慧敏目瞪口呆,不敢言语,惊了好一会。 “你?” “宋柳伊,你他妈的恶不恶心?” 恶心?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恶心的东西吗? “前面那些话,你肯定在私下里想过很多遍了吧?是越来越讨厌我了吗?还是说每说一遍能让你消气一点?不过之所以反复练习,是因为你难以启齿,内心在挣扎。现在好了,你说出来了,以后就带着你的新旧纠葛,更加疲累,更加痛苦吧。” 宋柳伊当然清楚,宋慧敏从小心思细腻敏感,尤其是九岁那年家中事变,她母亲带着妹妹一声不吭地改嫁后,她更是变得小心翼翼、多愁善感。 不知从何时起,宋慧敏对宋景铭产生了情愫。她来找宋柳伊,却对宋景铭更感兴趣,有更多话题,拉着宋柳伊让宋景铭给她补习功课,偷偷看他,暗自为他准备生日礼物……虽然谈不上利用,但她们之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宋柳伊只是装作不知道。 不过,也有她不知道的,比如宋慧敏爸爸经常说不喜欢、不想过年,居然就真的遂了他口中的意——他在一场意外中离世了,而几天后就是农历新年。 命运弄人,但这并非她们的过错。 “你又知道些什么......”宋慧敏红着眼走到她跟前。 像一片羽毛缓缓飘下,宋柳伊最后一次目光落在她脸上,即刻转身跑开。 宋景铭走在路上被她擦肩掠过,一路还留有湿润的痕迹,宋敏慧站在那头擦着眼,地上一片水印,像是她留下的泪滴。 面对宋景铭的提问,宋慧敏神色茫然,不忍开口。 但看着宋景铭的背影逐渐远去,宋惠敏眼泪再次滑落,她望着他的背影,像看一只死去的长鹰。 宋景铭以前的卧室里挂着一幅画,一幅栩栩如生的老鹰图。老鹰以优雅的姿态展开宽大的翅膀,羽毛飘动,浑身覆盖着金黄色的羽毛,闪烁着微光。它的双眼透露出锐利和智慧,鹰嘴弯曲而锐利,可以想象其捕猎时的强大咬合力。背景是一片辽阔的山脉,山谷深处流水潺潺,森林葱郁。雄鹰威严而自由,翱翔于空中,这是宋惠敏对他的私有记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段记忆再次闪烁在她脑海里,阳光过曝了图像,让它变得崭新又模糊。 宋景铭没有找到她,连人影都没见到。 宋柳伊换了一身衣服,从后门溜走了。她们家左边是一片桂花林,右边是一个小菜园,田埂纵行,春色满园,乡野风光无限好,不过她没有心思驻足。 顺着小路,她找到了江奶奶家。 宋柳伊家和江奶奶家是世交好友,有着过命的交情,完全称得上是一家人。 江奶奶对宋柳伊特别好,每次都会收留“离家出走”的她,在宋柳伊心中,她早就把她当作了亲奶奶。 前两天来时,江奶奶翻出了一直收着的零食让她吃,亲切地叫她“伊伊”,走的时候还塞给她一个大红包。 她不会写她的名字,不知道笔画,不认识拼音,或许还认为“伊”是数字的“一”。 但宋柳伊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情感,是茫茫宇宙中无关乎姓名的,如同爱晨光、爱鸽子、爱玉兰花那样真实的爱。 江奶奶的几个老伙伴们都相继离世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小孙伴在跟前,宋柳伊推她出门晒太阳,帮她按摩、浇花,仔细听她说话,仔细看她明亮的眼睛。 她想,江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胆子比她还要大,心还要野,阳光这么好,宋柳伊想抚摸她眼角的每一道皱纹。 临走前宋柳伊趁她不注意,把这几天得到的压岁钱全部塞到了她的口袋,红包上面写了字:“保重身体。” 之后的几天,宋柳伊像没事人一样乖乖在旁唐楚楚身旁,时时刻刻紧跟着她。 她有意躲避与宋景铭的一切交集,她不愿和他说话,恨不得他再离自己远一些,最好再出国去。 新学期 天气晴朗,宋柳伊最享受的时刻便是独自一人在露天楼顶,阳光慷慨地洒落,四周无人,也无需言语,她悠然自得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树叶轻轻摇曳,麻雀扑腾着翅膀飞上屋檐,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光影中忽隐忽现。 躺在地板上,身体仿佛与远方和天空相连,无数光芒闪耀,感受一片云朵的飘过,宋柳伊心想,这与画画何其相似。 当然,她并未完全闲着,躺在床上翻阅美术画作,观看感兴趣的纪录片,拿起画本随意涂鸦。她对假期的定义就是随心所欲,无论是绘画、听音乐、睡懒觉,还是打游戏,一切都随心所欲,她悠闲地享受了这段时光。 寒假作业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但宋柳伊从不是按计划行事的人,走亲访友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一回到家,她便开始疯狂地补作业,直到开学前几天才勉强完成。不过,她也预留了时间去参观画室,否则她可能会拖到最后一天。 年后多日,天气依旧晴朗,最高温度直冲到27度,与烈日不同,早春的阳光温暖得会让人主动靠近。 宋柳伊提前与陈佳思约好了时间,她穿着一套轻薄适宜的浅紫色休闲装,走在路上恰到好处。在公交车上,阳光也在不停歇地给她进行光合作用,这让她心情非常愉悦。 到达约定地点后,宋柳伊敲了门:“佳思姐。” “诶,你来了,来,快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 陈佳思比她还要高一点,带着眼镜,头发刚及肩,额前留着斜刘海,为人很是亲和。 她们交换了一些信息后,陈佳思领着她看,并详细讲解。 画室有多间,都位于一楼,布局上类似学校的教室,但空间内更为宽敞自由,更有艺术氛围。画室弥漫着颜料和木板的气味,墙上挂满了名家作品和学员的优秀作业。 窗边摆放着几个画架,上面夹放着纸张,阳光从细密的白纱透进房间,仿佛在画纸上作画,角落里堆放着五颜六色的画笔、颜料盒和调色板。 陈佳思只招收走读生,不包吃住,也不管文化成绩,但她能够把一切关于绘画的都教得很好,并保证成绩,这是她最大的底气,也是高收费的原因。 “你这么快就想好了吗?不用再多考虑一下吗?我可以让你试学两天。” 宋柳伊笑意宴宴:“佳思姐,我就拜托你了。” 陈佳思温柔地拍她:“欢迎你。” 作别后,宋柳伊走到小台阶处停下了脚步,此时,陈既中站在台阶前,他收到陈佳思的消息后匆匆赶回。 他靠住扶手,侧着头不看她,还微喘着气,阳光下的他,看起来很暖和。 沉默是一切的开端,像种子遇到水分前的干涸,像大地与雨缠绵前的空白。 “新年快乐。” 宋柳伊往下走,她走一步,陈既中就动一步;她下台阶,陈既中就上台阶,直至两人相视,可以看见对方眼睛中的自己。 陈既中站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她先是静了一下,才发觉面前是多么一大块热源,她把手抽出口袋,抓住他的衣服想推开他。 “你身上好热。” 他们一个面红,一个耳赤,两两相望着,既羞涩又大胆,像天青色海边被台风摧残依然挺立的芭蕉树。 关系的升温带走了最后一丝热量,当天晚上,风雨突变,温度骤降十几度,在开学前实实在在地换了一个天地,仿若凛冬再次降临。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个学期,周三晚自习、周六放学和周日,宋柳伊都要去画室学画画。 开学后座位没有变动,她再次掌握了窗外那片绿宝石的钥匙。 她与陈既中的相处看似没有变化,但他们放学后经常一起走。 作为艺术生,他们经常会得到一些额外的任务,比如在学校隐蔽的一角,新建的教学楼即将投入使用,据说是为艺体生专门建造的,宋柳伊他们组被选中去打扫卫生。 教室脏乱不堪,他们分工合作,一丝不苟地进行清理:扫地、拖地、擦桌椅、擦窗……一样都不少。 宋柳伊并不娇气,但灰尘四起让她的皮肤发红发痒,她忍着不挠,心里懊悔自己忘了带口罩。 想着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但还是拖到了放学,他们在放学的人群中逆流而行着,从未见过如此多地笑容。 陈既中去倒垃圾,宋柳伊则回教室拿他们的书包。 当宋柳伊拿着东西走进教室时,发现陈既中躲在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放下东西想一探究竟,于是轻悄悄地走了过去。 幸好他看见她了,陈既中用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宋柳伊挨在墙角,和他一样缩着身体,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这不是语文老师秦人语吗? 另外一个女人是? 宋柳伊与陈既中对视,表示不解。 外面的人话语清晰起来,她低头皱着眉仔细地听。 “人语,我好想你。” 男人语气带着担忧:“慧芳,我也想你,但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学校了?” “我观察过了,这个点学校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人语,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人语,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和他说离婚,我要崩溃了,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的感情......呜——人语,你带我走吧。” 风吹动灌木丛,高大的树也“沙沙”作响。 女人低泣哽咽的声音传进来,宋柳伊听得不知道该怎样难过。 “慧芳,慧芳你别哭了,我会带你走的。” 女人越说越凄惨:“人语,其实在你找我之前我的心早就死了,我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外人眼中的贤妻良母。我想过,浑浑噩噩的一生也是一生,可能我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但是老天终究不忍心,他派你来拯救我了,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的,慧芳,我教书育人,勤勤恳恳,一辈子积德行善。这世界容得下我们,老天爷会开眼的,老天爷会成全我们的。” ...... 宋柳伊内心暗自发笑。 有些事情,人们强行画上句号,以为终于经过了老天的考验,可以把一切抛诸脑后,回归正常生活,很多年后心情好时,还可以拿来当作吹嘘的资本。当然,最好是这样,仅仅成为一则娱乐众人的笑谈。 而当它在某个平常的傍晚,以别的形式漫不经心地回到你的身边时,你才会意识到,它并没有走远,它一直都在。 宋柳伊张开口想说些什么,陈既中眼疾手快,用手背压住了她的嘴。 她猛地瞪大了眼,连忙上手去扒。 陈既中淡定地用另一只手指向窗帘,嘴巴一张一合:“还没走。” 果然,声音又传了过来。 宋柳伊后背一惊,耸动肩膀,下意识地伸手捂嘴,他的手背被突如其来的力抵得更进一步,还触觉到了她牙齿的坚硬和湿意。 狭小的空间使他们俩近乎贴在一起,陈既中看着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慌乱样子,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不紧不慢地握着她的手离开了嘴唇。 宋柳伊轻吐一口气,从裤子口袋摸出纸递给他。 这什么手,怎么这么小,还怪软的。 陈既中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宋柳伊听着渐弱的脚步声,拉开窗帘看,确定人都离开了,她才说话:“这是我们语文老师,没错吧?” 陈既中一直在观察宋柳伊的变化,她越皱越深的眉头,慌张时颤动的眼睫毛,紧张的小动作,错乱不齐的呼吸,柔软的肤感,和被压得变红的嘴唇,这些都被他收揽,搞得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还是因为自己乱跳的心而走了神: “啊?什么?” “什么什么,我说这是语文老师,没错吧?”宋柳伊先一步去拿了包。 “是他。” 打理好讲台,他们拿好东西,一前一后锁好了门。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她是关梦熙的妈妈。” “关梦熙?就是个子有点矮,戴着宽大的眼镜的那个女生?” “嗯。” “所以这是一桩老师与学生家长出轨的事件。” “这不关我们的事。” “对,多管闲事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不稀罕当别人的“老天爷”。 天空阴暗似灰烟,冷风拍打着校园。在较为空旷的路段,寒气袭击了每一个多面物体,冷树、冷石头、冷垃圾桶。 宋柳伊追上他,“我好冷。” “那走快点。” 她伸手去找他的手,却被他抢先握住。 宋柳伊看他没有表情,“哼,这么暖,我这只手也握握。” 她的手直钻进他的衣袖,冷冰冰地抓住他手腕,嬉笑着说:“你可真能忍啊。” 陈既中连带着她的手直接塞到衣服口袋里,不让她乱动。 快走到马路边时,宋柳伊就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她顿住:“今天是元宵节!” “怎么又说一遍?” “我给忘记了。” 宋柳伊并没有忘记,她知道他们家过节日必定会聚餐,她本来想着以搞卫生的由头逃避,都提前和唐楚楚交代好了,却没想到宋景铭会来“堵”着她。 “嫂子好,你等久了吧?”宋柳伊非常及时打了招呼。 齐雨萱放下手机:“天这么黑了,怎么还走公园呀?你哥说你会往这出来,我都没注意到你走来了。” “没事,我和我同学一起走过来的。” “嗯,那我们走吧,还有什么事吗?景铭。” “没有。” 饭桌上,唐楚楚掌控全局,绝不让话落地,从青菜聊到飞机,再聊到医院和工作,她是天生的话语家。 宋柳伊一般都是画地为牢,净顾吃饭,叫她了,她就回一下,不过一般都是唐楚楚使唤她拿什么东西,然后吃完了就独自钻进房间。 “你等着,等大家吃完了,你来收拾,天天吃完就跑,吃完就跑,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帮帮忙,洗洗碗。” “哦——知道了。”宋柳伊咽下一大口水,拿着水杯朝客厅走。 过了一会儿,唐楚楚叫她:“宋柳伊——” “来了。” 宋景铭还没结束,就剩他一人坐着。 “欸欸欸,雨萱,你放下,别管他们,我们去那边坐,也该轮到我们享享福了。” “这...”齐雨萱被唐楚楚按到沙发上。 “哎呀,你就别操心啦,来,这橘子可甜了。” 宋柳伊穿上围裙开始收拾起来,她把骨头扒到一个碗里,收集碗筷堆放到水池,洗抹布、擦桌子、摆好椅子,当着宋景铭的面一气呵成。 宋柳伊头发有些散了,脸颊两边落下来不少碎发。她脱下手套,用手梳理着,宋景铭走过来,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她还以为是他要自己洗碗,便呆在一旁等他,却不见他停手,宋柳伊往后挪了两步,反手就要解开围裙。 “去哪?” “你不是在洗了?” 他把碗递给她:“再过一遍水。” “这还有必要让我来吗?” 说归说,宋柳伊还是老实照做了。 要洗的东西本就不算多,宋柳伊就当站在旁边为他打下手和虚空加油了,她掏出手机来看,悠哉地回着别人的消息。 “画室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 宋柳伊收起手机,想起来什么,抬了头,“哥,从明天开始,我周末都会去画室,你跟妈说一下,就说你工作忙,我去你那里补习,或者你就说我现在可以了,已经不需要补习了,这样...可以吧?” 宋景铭直起腰,将筷子递给她,“把地址发给我。” “嗯嗯,待会发你。” 宋柳伊轻轻扳动水龙头,温水缓慢流出,宛如流动的轻音符,油渍和气味都消散了,只在手中留下一片湿润。 她好像好久没有看过他了,也好久没有和他说过话。此刻,她和他站在一起,生出了一种他们终于赞同了某种观点,确认了某个问题的答案之感,就像石子终于投进了水中。 被发现 每次放长假,宋柳伊的作息总会颠倒,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尤其是过年的那几天,睡眠特别糟糕,每晚都在做梦。 开学后,她的作息才逐步正常,美术生一天的时间被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睡眠也被挤到该在的位置。 忙碌让她感到充实,拍照、画画和学习,学是学不完的,但好在一切都走在正轨。 夜风吹拂,纷纷扬扬。 宋柳伊回到家,发现空无一人,便吃了点东西,就上楼洗澡去了。 “赫!”宋柳伊刚走下楼,就被拐角处面色凝重的唐楚楚吓一跳。 “你被调去别的班了吗?” “没有。”她十分警觉,快速作答。 “真没有假没有?你不要骗我。” “真没有。” “好。” 唐楚楚果断拨打电话,宋柳伊见状一把抢过,还直接删掉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好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直接告诉你吧。” “我是转班了,我就想学画画,这到底怎么了!我又没有伤害别人,这是一件很坏的事吗?” 她倒好,擅自做了决定,现在还先发制人地倒打一耙来逼问,唐楚楚气倒在沙发上,捂着胸口急促喘气,视线转向手机的位置。 宋柳伊则跑上了楼,房门一震,划出两个世界。 宋景铭听讯赶来。 “宋柳伊,开门!” “我不开。” 敲门的声音持续不断,咚咚咚——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管我!” “宋柳伊你给我开门,做错了事不敢承认是吗?啊?” “我到底作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她心灰沉沉的,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个家庭,但这个门总要拉开的。 “我只知道在我要变得好一点的时候,你们总要千方百计地把我拖回去?”宋柳伊对上唐楚楚的脸,“你说!为什么!啊?!” “不就是因为我爸...唔唔...唔...…” 说时迟那时快,宋景铭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把她往房间里推,“别再刺激她了。” 喊啊叫啊,挣扎啊,混乱和憋屈让宋柳伊管不了别的,她用尽力气掰宋景铭的手,心一狠,直接用嘴咬了他,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就这样,她完全挣脱了束缚,撇下一切跑了出去。 而宋景铭可以说是原地负伤。 唐楚楚有气无力地叉着腰站在过道上,瞧见她这架势又严声喊道,“你又要跑去哪?” 夜晚八点,天已完全黑透。 宋景铭先是去了出租屋,在楼下没有看到亮灯,他距离上次进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突然想去看看。 一进门,就看到餐桌上乱放的书和卷子,仿佛是她的书桌,实际上也是,宋柳伊用它来做作业的时间远大于吃饭,小客厅还像原来那样,没什么变化。 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床已经换了位置,紧靠在窗那边,书桌移到了床头边上,墨绿色花朵形状的台灯低垂着。 印着绿植的白色陶瓷水杯靠在一边,杯里残留着未饮用的水,碧绿色的玩具熊在单调的床被上格外显眼,看着像是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战利品。 书房里大变了样,一个大画架占据了视觉中心,上面夹着一些图片,这显然是很难一个人完成的。 外侧放着一个画架和两个坐垫,中间则是一张略显歪斜的椅子。墙上挂着一个大铁夹,夹子强劲有力,夹着一大摞画纸,宋景铭随意翻看了一下,大多是重复的素描练习。 当他再次转头,目光掠过墙壁,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清晰入眼。 他想象着她贴上去的心情,她想要去哪里呢? 上次让发地址,她也没发,宋景铭问了她班主任,这才拿到地址。 几十分钟前,宋柳伊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陈既中,眼前的人使他惊讶得一时没说出话来,宋柳伊便急忙冲了进去。 她裹着一件长长的灰白色的毛绒睡裙,是一只灰色的狼的模样,帽子上还耷拉着狼耳朵,薄拖鞋被她踩的一高一低,小腿裸露在外。 “你......” “柳伊?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外面很冷的呀。” “佳思姐,我能在你这借宿一晚吗?我...我和我妈吵架了。” 她对林佳思一向坦诚。 “当然可以,但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你这样家里人得担心了。” “求你了,佳思姐。” 林佳思犹豫着,看见她一脸的可怜相:“好吧,但你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好。” “你看你,冷不冷啊?我拿一条裤子给你穿吧。” “现在不冷了,也就在外面冷一下,我坐车里也不冷的。” “你想要吃点什么吗?我们今天煮了火锅。” “好呀,谢谢佳思姐。” 陈既中见状给她摆了碗筷,主动为她服务。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意思得多。” “有吗?” “没有吗?” “我不知道。” “陈既中,你现在问我什么,我都会跟你说。” …… 门铃又在响了,他们家从来没在周六有这么多人找上门来。 “你是?” “你好,我是宋柳伊的哥哥,请问你是林佳思,林老师吗?” “是的,我是。” “我是来接宋柳伊的,麻烦你了。” 林佳思认为她给家里人发了消息,家里人来接她这很正常。 “你怎么来了?”宋柳伊还没发,准确来说,她就没打算发。 宋柳伊向林佳思示了意,拉着宋景铭到门外,她先上了两个台阶,准备站在高处和他谈话。 宋景铭刚关好门,就听见她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你来这干什么?我今晚就住在这,我已经和我老师说好了。” 他解开袖扣,表明姿态,“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跟我回家。” “我说了不回...” 啊—— 宋景铭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扛在肩背上,宋柳伊挣扎着不断捶打他,她劲用得越大,身体就越扭曲,头发也不受控地甩落。 “你放开我,宋景铭!你个骗子!我讨厌你!啊啊啊......” 月亮记录了这场急案,一个男人抓捕了个长发女冤鬼。 宋柳伊脚一触地就要跑,宋景铭根本不给她机会,快捷了当把她塞进车里,用解下的领带把绑了住她的手。 “你疯啦?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宋景铭目标明确,根本不和她废话,他一上车就启动了车子。 被绑住双手后,宋柳伊的挣扎变得无用,她把头偏向一边,做着无声反抗,无实计可施地把身子也扭到一边,双眼游离,连有虫子从她面前飞过都没反应,车内只听得见细琐的机械声。 学校附近的这个十字路口,时时刻刻都是繁忙的,红绿灯控制着基本的秩序,宋柳伊没好气地对他说:“我不想回家。” “我说我不想回去,你听到没有?” 红灯结束,宋柳伊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他们都明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的痛苦,新的问题出现了,宋柳伊用行动撞击了他的无视。 前面的几辆车子向前行驶,宋景铭再次开动车子向右转弯,瞬时宋柳伊动手抢他的方向盘,她想要向左转。 方向盘被急乱抢夺,宋景铭紧张地向右纠正,他努力使车子开向右边的小坡,那里可以暂时停车!这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千钧一发之际,停靠在路边那辆车开走了。 幸好开走了。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算得上是一次死里逃生! 不知她何时解开的手,不过宋景铭本来就留有余地,这点并不令他意外。 急停的惯性把他们甩向一边,宋景铭抓住她的手,“宋柳伊!你是不想活命了?” 他难得这样气急一回,宋柳伊没做挣扎,感受着他的手力。 宋景铭本来就是撒下工作急忙外出的,这下他不可能迁就她,以防万一,还是把她的双手绑在了前面。 宋柳伊看上去意犹未尽,浅浅笑着还想说些什么,他却下车了。 她看着他黑乎乎的背影,远处透过来的光虚虚实实的,像连绵不断的梦呓,黑夜里的一切也都合情合理,她可能真的不害怕死亡,至少那一刻是这样。 宋景铭点燃一支烟,尼古丁让他有些入神,他沉沉吐出一口烟,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都晕乎乎的,直到雷声惊起。 车子安稳停下,宋柳伊靠在窗边,还没醒过来。 天空似乎并不打算下点什么,它只是想要营造昏天黑地的夜,又一道干雷轰鸣,宋柳伊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她醒了。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去睡觉。” “这里可以睡觉。” 她脖子酸痛得很,手又使不上劲,小表情有些可怜,“在这我睡不着。” “听话,今晚先在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过去。”他放慢语调耐心说话,这反而让宋柳伊有些不习惯。 “还有一只鞋呢?” 宋柳伊不作回答,把一只脚往后缩,低下头,也不愿与他对视。 宋景铭直接将她抱起,迈步向前。 好柔软的衣服。 怎么可能会下雨呢,月亮又偷偷跑了出来,露出一个小弯钩,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不要哭H jizai 2 1.c om 宋柳伊彻底清醒过来。 “给我解开。” 宋景铭将她放置在浴缸边缘,悬空的双脚没有触及到地面,白瓷砖泛着冷光,想必冰凉的很,她的腿部也已感到寒冷。 他为她脱下另一只鞋,宋柳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温热的水流洒落在她脚上,让她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把她的手解开,又把花洒递给她,说要去找一双干净的鞋子。 浴室内明亮得不真实,散落的领带如同被遗忘的实验品,无力地垂在水池边,黑得令人晕眩。 “你又打算去哪里?” 宋景铭低声责备:“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 “你放开我!” “宋景铭,你凭什么管我?你滚!” 宋柳伊的委屈停不下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你都走了,离开这个傻逼地方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是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搅我的生活、我的人生?你为什么不能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呢?我不想看见你。” 宋景铭没话说了,确切地说,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些天,或说这段时间,令她痛苦的就是这些吗?他的回来没有令她感受到一丝快乐吗?不,不可能的,他不敢再想下去。即便是痛苦,也会是他们共同的,他会和她一起痛的。 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他们变成了彼此最难以理解的人,好似两堵无法逾越的墙。看书请到首发站:powenxue14.com 宋景铭握着她的脸,控制住她的乱动的手,他轻轻地用嘴唇拭去她的泪水,一点点靠近她,也用脸庞抚慰她。 “不要哭,好吗?伊伊。” 他强迫她与他对视,他需要他们互相确认,是一种通过交换眼神来获得平静的确认,宋柳伊停止了挣扎,脸上放起云朵般的笑容,她想起了以前,他以前也是这样做的。 她往后一靠,一扬手,笑得更加开朗了。 手中的花洒冲出的水流射了他一头,头发,眼睛和整张脸都湿了,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宋柳伊也被打湿了,水源在他们手中流转,湿意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近。 她没有忘记发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变成这样呢?” “我们需要谈一谈。” 宋景铭制住她,花洒的水流转向另一侧,滋滋啦啦地响着。 她抚摸着自己的衣服,毛绒材质已变得沉重而潮湿,湿漉漉的绒毛紧贴着她,触感紧涩和扭曲,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 她整个人的颜色都仿佛在变化,眼前却仍旧是黑夜般的深沉,优雅,冥顽不化。 斑驳、松垮、沉闷,这些词她都看见了,化作一缕声音都听见了,成为了他们之间凝结的气息,确凿存在的古老而游荡的欲望。 她的手覆上他的衣服,从衣角延至口袋处,大拇指刮过口袋边缘,探了进去。 除了一只火机,里面空无一物。 不仅是花洒,她的衣服同样在流水,她已经储藏了足够的水分,除了她之外,没有什么能把宋景铭弄湿,想到这一点,又使她感到一阵喜悦。 宋柳伊施力,往下扯他的衣服口袋,她用湿重的衣服将他抱住。 她的气息扑面而来,近在眼前的宋柳伊让他回溯起漫长时日的结尾,重新回到在这座城市时与她初次的见面。 那天的天空被云层遮蔽,灰蒙蒙的一片,只有白色的鸽子算得上显眼,它们飞得很平缓,偶尔划过天际,扇动的白色翅膀在背景层中留下痕迹,他也是这样飞回来的。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写着多云,北风三级,他回到了家,然后,一个围着厚围巾的小东西闯进了门,他记得尤为清楚。 那天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她还记得自己不能吃虾。 “该休息了,哥哥。” 硬东西顶着她,是忽略不了的存在,宋柳伊抬起腿,用膝盖蹭着那物打着圈绕,他明显地一顿,两人手间的花洒摔倒在地,贴着墙壁在滋滋地流着水。 宋柳伊停下了动作,双手都伸进了衣服口袋里,目光落在他同样被水沁湿的衣服上,满意地点点头:“哥哥你先洗澡吧,等你洗完我再洗。” 他嘴上应承着,却狡猾地抽走了她的手机。 宋柳伊一拍口袋,脸色一正:“你还给我。” 他高举着手,当着她的面将手机关机,而她在网上预约的车应该就快要到了。 宋柳伊抬手顺了下头发,郁闷地吐出一口气,重新面对着他,她的眼神萌生出新的光芒,显然对别的事情起了兴趣。 “伊伊,我也算是把你带大的人。” “嗯~” 被抵弄性器的人不是她,保守煎熬的不是她,她却发出声音回答,替宋景铭回答,回答对眼前人的反应和渴望。 她抓着他的性器,“你们大人都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这里又一套吗?嗯?” “哥哥,好硬啊。” 宋景铭屏息,伸手去找她的手。 宋柳伊注意到他的不定,扯住了他的衣领。她一只手遮住他的眼,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呼吸递给他。 坍塌的废墟终于迎来了重生的曙光,宋景铭紧紧抓住这个对他施法下咒的人,她脖子后方的疤痕激起了他的坚定: 谁休想一劳永逸的将他们分开! 宋景铭简直是侵占,仿佛本就是由他主导的,宋柳伊的唇被他含着吮吸。 她被他搞得既紧张又觉得怪异,即便牙齿还是紧紧闭合着,她却已经感到缺氧了,肾上腺素飙升给她身体带来的狂热,连她的大脑也混乱的烧了起来,她呼吸困难可又不想停下。 宋柳伊松开了抓住他裤子的手,被迫在嘴上专心抵抗他的侵袭。 他的舌头撬进了唇齿,他对她的索取像是强盗的索取,他与她交换津液,夺取她的呼吸,他要吞噬她,要与她享受饱含泪水的淫欲。 长时间的交吻使得宋柳伊手脚发软,在她就要瘫倒之时,宋景铭的手落在了她的阴户处,她下面就穿了一条薄短裤和一条内裤。 她惊醒地往后撤,宋景铭便护着她的背把她抵靠在墙上。 宽松的短裤如同摆设,他隔着内裤拨弄她,轻轻刮过凹陷处又重重下压凸起的地方,如此几次,她直接被抽光了力气。她像是被抽干水的井,干涸使她开始回应宋景铭的吻,她在渴求氧气。 宋景铭嘴唇与她分离,手下却更进一步,他在她的阴肉处来回的磨,将手指就着内裤一起塞进肉缝里,她呼吸本就急促,这下又随着他的动作喘出了声。 宋景铭满意地亲她,那声音是从她的肺部挖出来的,更是由他主持的。他们唇舌交缠,互相伸展、卷曲,彼此都想要压制对方。 宋景铭带着她扭动,领着她换气,同时舌头也拉伸出了不同的形状,他们双唇之间的声音不单单是“啧啧”的跑出来,而是以品尝的姿态发出的粘稠的声响。 因为紊乱的呼吸带出来的条条水丝,落到哪里都被宋景铭舔尽。还有她下面也已经流出了太多的水,他弄的满手都是,手指终于拨开黏糊的布料,探进了两瓣阴唇之间。 “嗯嗯嗯” 宋柳伊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这样的呻吟,这对他十分受用,他的嘴唇挪到她嘴角、下颚、脖颈,又细细咬她的耳朵,他用着从她嘴巴里发出来的娇喘,在无耻地勾唤她的无耻。 他的手很轻易的就触摸到宋柳伊面前的两团肉,好软,他一面沉醉在其中,一面更加卖力地用手指进入她。 “哈啊啊不要” 她一说不要,宋景铭就填住她。 他不停的抠弄,里面已经足够湿滑,容得下他的三根手指,宋柳伊扭动起来,她是被海浪拍打到岸上而缺氧的鱼,她想她就要死了,可是濒临死亡为什么会这么爽,爽得让人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更多。 情迷意乱之下,她抓住了他的裤子以及那根硬挺之物,她的力不小,宋景铭皱着眉头和她说:“别急。” 两个小时之前,宋景铭绝对想不到宋柳伊现在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而他正在用阴茎戳弄她。 疯了吗?他在自己的欲望面前拷问自己。 “呃嗯~”他的亲妹妹让他发出了他回答的声音,小小的分神就使得他被攻城掠地。 宋柳伊攀在他的身上正在吃他的喉结,她的舌尖轻扫着,嘴唇缓慢蠕动,小齿一下一下地咬,含进去又被她吐出来。 宋景铭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她便抓住他用力地吸。 谁能够在这时候思考呢。 他亲她,迫使她仰头,他们再次交换气息,水乳相融,他们该一起承受无耻的罪名。 宋景铭在她的穴口研磨,像研墨汁一样研磨出水,他的阴茎已经裹满她的淫液,他要和宋柳伊一同浸泡在爱欲之中。 他用阴茎轻轻拍打她的阴唇,按着龟头上上下下在肉缝中滑行,刮出滑滑的水又被它送回去,宋柳伊的呼吸和胸前的起伏都被他掌握在这一动作中。 无可奈何,她只好顺着意识,本能的往瘙痒处摸去。 宋景铭的硬挺似刀一般地切向她,正如一颗的春日蜜桃难逃的锋芒,鲜嫩的果肉躲不过利刃分裂的欲望。 但显然,面对意外的、陌生的巨物,她紧实的阴肉还没有做好准备,还不够汁水丰沛,不能抵抗苦涩的痛意。 “啊,痛啊啊” “是你太紧张了,伊伊。” 宋景铭已经被她牢牢地吸住,单是龟头被裹紧着,就让他体会到极致的刺激,灭顶之灾向他袭来,他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生命之中,生命之压迫和温暖让他失了声,差点射出去。 宋柳伊倒吸一口气,“哈啊你出去出去” 他埋了好一会儿,又尝试退出和进入,多次后,阴道口终于扩张起来,宋景铭抓住时机箍住她扭动的腰,送力挺了进去。 宋景铭分不清是阴茎进入了她,还是阴道吞下了他,他们尽全力抱着彼此,分享着又急又热的叹息,好像堵塞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出口。 因为太柔软了,眼泪必然随之而来。 宋柳伊吸着气,下腹内缩,她感到一股摄人心魄的紧张感,一片剧痛和一种渴望,她的全身紧绷起来,她渴望触摸,也渴望被触摸。 “马上就舒服了。” 宋景铭舔舐她的眼泪,这大约是痛的眼泪,咸咸的,可他心里却想让她流下更多的泪,他再舔掉就好了。 他的手掌贴住她的腰,他让她放松,嘴巴对着她做着下面的动作。 他不停地抽插,碾压她内里的每一寸软肉,肉棍一次比一次进得更深、更远,他沉浸其中,等待她的骚动和不由自主降临的探索。 宋柳伊全身都变得很敏感,她的兴奋布满全身,从她的肌肤、后颈、乳房、大腿,她的身体好像在不停地在扩大,全身都长出触手般的,渴望伸展到全世界。 宋景铭在她身体里的物件也在肿胀的回应着她,她实在太软了,那对圆滚滚的奶子已经被他揉的不像样,他不禁用嘴去品尝,花样十足重重地舔吸,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从青春少女的乳房吮出什么,他只是更加用力,花更多的耐心,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热切,她在挺身往他嘴里送。 更强烈的热和更多的液体,她浑身上下都在被他操弄,他们此刻心灵饱满,泡发在感官的快乐之中。 宋景铭放慢了抽插的速度,阴茎浸在交合的淫水里,踏实地往里送,一回又一回疏展着她的紧迫,他也得到她最为体贴、细腻的照顾,怪物般的软房缠绕着他,在他移动时,施以细致的挤压和吮吸。 回应他的只有更为湿沉的喘息,他们互相紧拥,仿佛融为一体,宋柳伊仅存的一丝意识使她没法完全地丢弃自己,可她已经处在随时被腾起的海浪淹没的边缘。 他的双手在她背部游走,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如电流般让她颤栗,他们的低喃和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汇,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她能感受得到,还有他心跳的节奏,与她的心跳完全同步。 呼吸之间,就是生与死之间,性爱果真就是一场生死的搏斗。 宋景铭在这共鸣中突然发力,她被他弄得措不及防,失去了控制,一重又一重的力把她抛在了浪尖。 宋柳伊的意识全神贯注到了阴部,全身的器官都像着了火般的在使力,每一处肉峰都挺立了起来,她简直是在火焰中摆荡,直到一阵热潮冲进,空白又无力的快感砸晕了她,她终于被淹没了。 他竟然射了进去! 我恨你H 当她仰起头,全身紧绷,宋景铭就知道她高潮了,而他只想更加用力地钻入她,把伦理和道德都塞进她的阴道,这一体验既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他完完全全在他的妹妹面前丢失了自己。 宋柳伊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往下滑,宋景铭的阴茎还留在身体里,她被他揽进怀中。 她觉得自己灵魂都出走了,只剩下躯体还伏在他身上苟延残喘,“你想要我怀孕吗?哥哥。” “对不起,我...” 他说不出口自己是不是无意的,他已经够坏了。 宋景铭安抚她,手一下一下顺着她湿润的乌发,她的发丝乌黑油亮,紧贴在她光滑白皙的肌肤上,格外亮眼。 浴室里洁白的瓷砖反着光,几缕发丝落在水中,随着水波的起伏缓缓漂浮,在朝着排水口游去,宛如细小的黑蛇在水流中游弋。 眼前的人却还是衣着完好,不公平之意让宋柳伊再次主动。 他的嘴唇薄薄的,适合伸出湿软的舌根据唇的形廓慢慢的描,她显然意不在此,抬起眼,丝毫不避忌宋景铭的目光,不避忌自己的欲望。 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解开剩余的扣子,又伸脚去踩他的裤子。 埋在她体内本就还未消停的阴茎又开始发涨,硬得像跳起来一般。欲水横流的甬道不会再感到生硬,宋柳伊稍稍使力,肉棒就滑了出去。 他们赤裸相对,袒露身体总是比袒露别的更加容易。 堵塞物离开洞穴,乳白的精液也想随之流出,细微的变化拿捏了她的心气,使她并起了双腿。 宋景铭拿开她挡住的手,手指从腿缝间探进去,撑开了合拢的两瓣阴唇,他使坏的抠着,大拇指揉搓着红肿的阴豆。 同时,湿舌细细麻麻划过她的颌角,热气和一些羞耻的话全都喷洒在耳边,宋柳伊一时忍不住,一哆嗦,一股热液从下面喷出,冲上头皮的酥麻像成熟的芝麻撒落一地,她又泄了一回。 宋柳伊平复着气息,额前传来热意,她听见他说,“原来该下的雨都到你身上来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闷哼着声表示着不满,要从他身上离开。 宋景铭却将她一把扯回,抬起她的一条腿,圆润硕大的阳具再次顶进肉穴,阴肉立马夹住了它,她的支撑不仅是他,更是他下面的那一根。 他让她抓稳后,便扶着她的腰往下,大开大合抽插了起来,大量的液体被带出,他顺利顶到了最里面。 宋柳伊有所感觉,与他直直地对视,她含着水的眼睛愈加失神,宋景铭吻了上去,对着花芯加快了速度,很快,二人的交合处就被捣出了浓稠的白沫。 他们不像在性交,而是打架。宋柳伊也不想让他好过,手指死死地掐着他的臂膀,他用力,她就用力,以至指甲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但她哪抵得过他,他根本百般兴致。 宋柳伊先是一惊,再是滞后地听到了那一声清响,反应到是他的巴掌落在她的臀上时,她已经在痉挛了。 “啊啊啊......”浴室里飘荡着她哀求的叫喊。 她绞得实在紧,花穴有节奏的一缩一放,像是跳动的心脏,宋景铭舒坦极了,咬着牙忍住射精的欲望,继续捏住那颗充血肿起来的花蒂。 才一下,宋柳伊就要失控的掉下去,“这个小人!”她心里生出这样一句话。 宋景铭居然在笑,她决心报复他,一手抓住了底下的囊袋,这一举动使他立刻变了脸色。 “轻...点......”他们又都沉醉在了肉体的欢愉之中。 他在她身体里的每一次发力都在击打她的心脏,她既想要稳定,又不自主的被那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性不断地拉向深渊。 宋柳伊被他操得花唇乱颤,她的呼吸急促,混乱的风暴正在她胸腔中翻滚,眼前的光源不断游移,她仿佛置身于月亮的船尾,桂花树枝在她头顶莎莎啦啦地响,她被困在半隐半现的光斑和潮湿的肉体里,在这场事故里面颠簸、失重。 宋景铭被她夹得再也忍受不住,赶忙抽出狂热的器物,射了出去。 原来她撑着洗手台时,不经意间碰翻了香薰瓶,黄色液体流出,桂花香气也随之弥漫,填满了狭小的空间,一切都在无形中牵引着她的意识,她深陷其中而不知。 他们一时间安静下来,唯有靠在墙边的花洒还在滴水,就像它刚摔落在地时一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暖和的水无比疗愈,在浴缸中,宋柳伊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鱼,找到了生命的源泉。眼皮越来越沉,她就要真正地回到柔软的家园里。 宋景铭及时将她搂住,不过刚转身,她便险些滑入水中。 “宋柳伊,洗完再睡。” 臂弯里的妹妹紧闭双眼,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的动了下嘴巴,她平时对他也是这样安静,安静得让他怀疑仿佛世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只有宋柳伊能给予他这种感觉。 宋景铭微微低头,她像是遗落凡尘的白玉瓷瓶,凑近细看,脸颊、唇瓣、肌肤,乃至膝盖,都泛着淡淡的红晕,宛如大小不一的花瓣,半隐于水中,随着水波轻轻起伏,散发着绵长的暖意。 疯了,春天就是这样对待植物的。 前几天,他的车子出现故障送去维修,途经公园时,一块空地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事实上,在繁华的城市中,很难找到一块真正无人管理的土地,杂草、野花、以及不知从何处随风或随动物迁徙至此的水果幼苗,还有或许蕴含医用价值的植物,都在此土地上肆意生长,相互缠绕。 红绿相间的色彩紧密镶嵌,他不觉得这单单是植物对春天的普遍餍足,那歪斜扭曲且毫无规律的生长姿态,让人联想到进化前的、太古时期的野蛮与自由,偏就有这样一块地! 真想把她撕碎。 宋景铭低下头去,这是一个温柔的吻,他持续的时间有些长了,拉开时,缠绵的气息在他们唇间相通。 无可避免的液体又流出来了,那些该死的情欲又涌上来了,因为他的手又在作恶,宋柳伊腰腹一缩,睁开了眼,看着这个赋予邪恶和愉悦的“施暴者”,缩着眉头发出了声音。 “不要。” 宋柳伊眼波流转,连伸出浴缸来抓住他的手指头都红红的,满园的春色关不住,宋景铭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里轻含,从他手臂滑落的水正好滴落在她的乳头上。 宋柳伊的身子不受控地一抖,她无暇顾及他的笑,这个人实在恶劣。 宋景铭又将她的手指放回到她的嘴边,“听话,我帮你弄干净。” 他操得太里面了,第一次射进去残留的精液得抠出来,扒开唇瓣,手指刚探进去一点就遇到了阻碍,他被牢牢地夹住,难以前进。宋景铭嘴上说着“不要紧张”,然后又吸住了她的乳粒。 浑身触电般的感受席卷了宋柳伊,欲望的锁链被他撬开,那可怜的小红豆散播着高伏特的电流,她几乎迷蒙,身体又能够重新容纳异物的侵袭。 宋柳伊仰着头吸气,两手紧抓浴缸的两旁,身体无意识的扭动,她知道,他又给她带来了无法自我排遣的燥热。 他的叁根手指已经被完全吞没,触达花蕊并非终果,宋景铭看在眼里,她的下体和大腿根部早就红肿,水的温暖好不容易缓解了她的痛意,这会儿又被他掰开大腿来折腾。 他手指在其中的摆动并没有给宋柳伊带来好受,此刻的她已经完全被控制,淫叫、扭曲,空虚和迷离都来自于他的玩弄,她觉得自己丑陋极了,她的其他生命力在消失,占据主导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欲望。 “我恨你,宋景铭。” “嗯,恨我吧。” 宋柳伊是跃出水面的鱼,宋景铭是窄窄的岸。 还未干的宽松连衣裙被不知来向的风吹起,瞬间绽开成一朵庞大的花,她躲在阴影里,半个身子被扬起来,宋景铭拿开她挡住自己脸的手,他的妹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宋柳伊累坏了,半点力气都没有了,从那到那,再到这,她的身体像是完成了一次大迁徙,也无法确认自己的灵魂游荡去了哪,由得他上下打理。 宋景铭擦干她,给她补充了水分,又把她抱去床上。 “嘶。” “怎么了?还痛吗?我看看。” 她躲进被子里:“不要,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宋景铭坐在床边交代:“那吹干头发再睡觉,吹风机就放在旁边,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火星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点燃的烟没抽两口就被丢弃,他匆匆到药店买了药。 之前的雷电都不作数,月亮明晃晃地跟着他,太亮了,宋景铭忍不住想,照耀着他的光,是否也会透进窗户,照到卧室的宋柳伊呢? 他显然不了解自己的家。 夜终于沉寂下来,窗外的树遮挡了大部分月光,只有从枝叶缝隙中掉落的光,微弱的透在蓝色的窗帘上,斑驳的光闯入不了黑暗,只能够在外幽幽地潜伏。 宋景铭打开台灯,她头发仍是湿的,被毛巾松垮地包着,床上的人已经沉睡,他其实不忍心再将她唤醒,但湿发还在沁出更多的水,他想着,现在把她叫醒总好过患上感冒。 宋柳伊果然被吵醒了,躺在他腿上的头不适地扭动着。 “把头发吹干,马上就好了。”他关掉吹风机,在她耳边轻语。 她没再动了,除了声音有点吵之外,她的头发和头皮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甚至像在按摩。 这样喧闹又平和的时刻实属难得,他想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场景,她的头发远比看上去要长,并非细软柔顺,但也不粗糙。 滑落到发尾的水珠滴在地上,也蕴湿了他的裤子。她厚重的头发才是一条真正的蛇,一条华丽、野心勃勃的蛇。 绿海 宋柳伊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沉、这么久的觉了,醒过来已经是大中午,她的手机放在床柜上,电量是满的,已经11点26分了。 “厨房有吃的,冷了的话就加热一下。”对话框里弹出这样一句话。 好痛...好饿...... 椅子上搭着一套衣服,还是她留在租的房子里的衣服。 推开窗户,和煦的风一直延伸到她心里,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也许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同样的人和事,才会总是感到倦怠。 她闭上眼,任由阳光洒在脸上,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后,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没做。 手机传来消息,是陈既中。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缺课了,又得知宋景铭已经帮她向陈思佳请了假。 宋柳伊加热了粥,谨慎地捧着一大碗,还没走出厨房的门,便与宋景铭撞了个满怀,碗中一半的粥洒在他的衣服上,些许掉在了地面。 宋柳伊第一反应是幸好他没脱外衣,不然就要遭殃了。 她赶紧放下碗,拉着他到水池旁,递上一条毛巾。 “你快擦擦。” 宋景铭则将打包回来的面条递给她。 “你先去吃吧,我来收拾。” “哦。” 清理完后,顺势在她对面坐下,他没有脱掉衣服,胸前被水洇湿的一片黑色更显得深沉。 宋柳伊不由自主地被那片湿痕吸引,频频投去目光。 最后,宋景铭开了口:“你那里这么回事?” 那里?哪里? “什么?”她顺着他的意思看。 “为什么有一边大一点?” 宋景铭嘴巴上的两片肉吐出了她从未预想到过的话,她一下子呆住了,大脑飞速解析着。 他没有起身或者转移别的话题,只是坐着,看着她一点点变红。 宋柳伊早在洗澡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的左边乳房要比右边的大一点,第一时间去网上百度,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从癌症到增生,不一而足。次日,她就请假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告诉她,其实非病理性的大小胸是非常普遍的现象,造成其原因有很多,比如习惯性的侧睡、体内激素水平不同,内衣不合身等,如果还是对它感到困扰,也可以进行一些科学合理的干预。 起初,宋柳伊还有些在意,仅仅穿着单薄的睡衣时会很明显,但它完全没有带来任何不便,就好像正常人也不会感知到身体多一两或者少一两肉那样,她很快就淡化了这种所谓的“生理缺陷”带来的无关紧要的情绪,自卑、焦虑、害怕这样的词汇在她脑海中形成不了关联。 “这就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发现的?去过医院了吗?” “一年前的冬天吧,去过医院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再去检查一下。” “我不去。” “二千块?” “不去。” “五千。” “成交。” 她的脸色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巨大变化,盯着她看的宋景铭这才松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 “你想今天去还是过几天去?” “过几天。” “你笑什么?” 她瞪着他,一脸严肃。 “没什么。” 宋柳伊在室内穿的不多,抬头或单手撑脸的时候能看见隐隐约约泛红的皮肤。 他们在太阳落下之前出了门。 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总会咬嘴唇,宋景铭便先行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 宋柳伊有点紧张,尽管这条回家的路已走过无数次。 “走吧。” 他直接牵起她的手。 反应过来时,宋柳伊已经被他牢牢攥住,牵手变成了力的较量,直到家门口他才松开。 “我哪有这么脆弱。” 她把手放进口袋,继而又拿出来。 “妈。” “回来啦,来,坐下来喝点茶。” 唐楚楚的目光始终落在宋景铭身上。 几口茶水下肚,唐楚楚终于舍得看向她。 “以前你爸亲自教你写毛笔字,教你画画,你死活都不学,现在又说什么都不听地非要学,很多时候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老天派过来整我的。” 宋柳伊站着一声不吭,和她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我讲的不对哇?” 宋柳伊没有学习的天赋,事实也证明唐楚楚的眼光没有错,她从小就不爱学习,资质平平,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家里人教她也不肯学。 别人都说她长得漂亮,可唐楚楚最清楚女儿的模样,也就比别人秀气了一点,随了她爸年轻时的长相,好吧,即便她是很漂亮,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漂亮,漂亮并不能当饭吃。 儿子已经足够优秀,家庭如此,女儿的起点再低也会比别人好,就像一定比以前的那个自己好一般。她不央求女儿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只愿她能够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健康平安,拥有自己的幸福,这样她这个当妈的也就安心了。 “妈,我会努力的。”主动提起往事,意味着争执已平息。她好奇宋景铭到底和唐楚楚说了什么,让她愿意让自己画画。同时,她也不想再开启新话题,于是以表决心的话作为结语 宋柳伊一步步踏上台阶,她清楚母亲心里在想什么。母亲自己并非获益于精英教育,可她攀达到一定高度后,却对这种教育深信不疑。然而,可并非只是学校里的语文、数学这种叫做学习,她在宋柳伊身上,忘记了来时的路。 她确实对很多事情只有三分钟热度,也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但是如果母亲对她的耐心有对宋景铭的一半多,她是说,需要弹钢琴、跳芭蕾舞或者绘画这些非理性计算的耐心,她相信她也会成为她口中离不开的最骄傲的孩子。 一日清晨醒来,她愕然惊觉,自己仿佛从未真正活过。长久以来,她竟是靠着对母亲的埋怨与憎恶为养分,滋养呼吸与成长。 有什么办法呢?那些都要比汲取爱来得更为轻易,也更加自在。 她吃了好多零食,根本就不觉得饿,便换上衣服,拿好书包下了楼。 “景铭啊,雨萱还没有回来吗?” “妈,你知道她的工作就这样。” “我知道有什么用,重点是你要放在心上啊,你要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多多关心她。哎,我这个女儿不争气啊,一天到晚的不让人省心,你已经这么忙了还要来操心她。” 宋景铭一一回复了她提的各个问题。 她的儿子有一半已经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如今连自己女儿的消息还要靠转述得知,唐楚楚向宋景铭感叹,难免生出一种人走茶凉的伤感。 这样的感叹宋柳伊没能听到,她抢先一步躲回了房间。 过了两天,宋景铭带她去了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医院,这个医生是他朋友给他推荐的。 女医生看着年纪不是很大,没有戴眼镜,行为话语却给人一种很老成的感觉,她先是流利的问了一些基本问题,又给宋柳伊做了临床检查,初步判断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等到机器检查报告出来,医生详细说明了情况,宋景铭这才真正安心下来,向医生道谢。 “我都说了,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他用十分确定的语气叮嘱她。 宋柳伊偷偷撇嘴,“你真的好像妈妈。” 这里虽然地处偏远,但环境幽静,很适合病人散步和休养。 初春时节,阳光温柔地穿透薄雾,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郁郁葱葱的榕树,嫩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翡翠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又高又壮的榕树互相搭靠,编织成一片蓬勃的林海,光透过层层迭迭的绿叶,洒在地上形成光怪陆离的影子,给这条街增添了几分梦幻和生命力,这是大自然的精雕细作。 “川林路”,抬头可见的绿川和诗意的树林,这条路果然名如其景。 “哥,你快看!” 一辆车子驶过,露出对街的原貌。 一位孕妇叉着腰躬在地上,扶着她的大妈不知所措地张望。 大妈既想自己抱,又想找人帮忙,终于......两个年轻人向她们跑过来,她被吓得几乎要昏倒。 也幸好是人少,不然兄妹俩就要作为好人好事的主角上社会新闻了。大妈告诉他们,她女儿近来心情不好,想外出散步,她妊娠不到37周,又问过了医生才陪着她出来的,大妈再三道谢,还想请他们吃饭。 “看来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来了,祝您女儿和她的孩子都顺利健康,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宋景铭拒绝道。 他们再次走上街道,已全然是另一番心情。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都说作为父母,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是最开心的,你出生的那一天全家肯定开心坏了吧?” 宋景铭停下来,把快要掉落的衣服拢好在手臂上:“我出生的时候我不清楚是怎样的,但是伊伊,你出生的时候不止爸妈、爷爷奶奶,还有我,我们都开心坏了。” “是吗?” “我没必要骗你。” 其实她很想要问唐楚楚,她是否为她的出生感到幸福。毕竟听奶奶说,她的出生是计划之外的,爸妈实际不想生第二个孩子,她劝了他们很多次才有结果,又说她差一点就成为家里的大罪人了。 “奶奶说,妈妈在怀我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过了预产期还迟迟不想出来,生产时也不顺利,那应该是我和妈妈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我在想你当时多少岁,才6岁吧。” 那是一个遥远的下午,总是在外面工作的爸爸回来了,他拿着一张奇怪的图像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外星人,其实他根本看不清也无法分辨是什么,他只是想到在图画书上看到过的黑漆漆的外星人图像,便随口说了出来。 宋颢被他逗笑,解释说:“这是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你就要当哥哥啦,你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宝宝?弟弟还是妹妹? 他的同桌放学闹着不想回家,他说他的弟弟老是和他抢玩具,抢冰淇淋吃,妈妈还总是偏心他,只要弟弟一哭,妈妈就不爱他了,总是抱着弟弟。 “爸爸,我要妹妹。” 他才不要有一个那样的弟弟。 唐楚楚怀宋柳伊的时候却狂爱吃酸,老一辈的人都说准是个男孩,再生一个和宋景铭一样的儿子,那可是有福了,每次被宋景铭听到,他都不高兴的赶他们走,拦在门口不许他们到他家来。 宋景铭把这些讲给她听,她乐得不行。 “你小时候这么幼稚啊,不过,有一点可爱。” 路灯H 春天还是太容易让人陷入到对生命的自我感动之中。 生命的诞生和消逝一样毫无道理,完全可以类比一场不经意的游戏,这对于不擅长遗忘的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之重。 一年接一年,在她的眼眸深处,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悄然隐没于夜色之中,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刚刚萌生的愤怒之火,未及燎原便无奈地熄灭了。 秦朗月是她爸的高中同学,四十多岁,死于车祸。 宋柳伊在道路中央回首的瞬间,前后车辆瞬间停滞,人群蜂拥而上,宋颢跪坐在地上,这一幕在她记忆中反复回放。 她的愤怒化作了困惑和无措,要不是撞见了秦朗月和她爸的私情,要不是甩开了她的手,她不会在大马路上追她,她不会...... 如果说人生真的活在瞬间,那么这一瞬间便足以切割成无数片段,将她囚禁在痛苦的心牢之中。 宋景铭一听她提及此事,立刻找了个地方停车,“伊伊,秦朗月没死啊,你怎么了?” 宋柳伊眼神无处安放,恨不得埋进膝盖里,如同溺水得救的动物啄弄湿发那样,“没事,我就是记错了。” “不要低头。” 宋柳伊眼神无处安放,恨不得埋进膝盖里,她抬起如同溺水得救的动物啄弄湿发的那副模样,“没事,我就是记错了。” 当初秦朗月没死,宋柳伊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景铭,他竟然说此事先和爸爸商量,从长计议,她觉得哥哥也背叛了她。 她坚定地向唐楚楚坦诚了一切。 懦弱的男人!愚蠢的女人! 母亲没有离婚,而是选择原谅了他。宋柳伊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罪,最终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而后,她变得沉默,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睛里凝望的是什么。 宋柳伊隔三岔五就能梦到秦朗月在她梦里死亡,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她在被什么东西篡改着记忆。 也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迎来了初恋。 “哥,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了。” 六点时刻,天空还挂着最后一抹余晖,街道的路灯准时亮起。老路灯闪了几下,才稳定地散发出朦胧的昏黄光芒,为城市披上了一层模糊的轻纱。 树木的枝叶被映照在地上,随着风和光摇摆不定,他们在路灯下道别。 “好累啊,每天要困死了。” 午休时间,宋柳伊趴在桌子上睡觉,被热醒后起身脱外套。 “再坚持一下,明天就放假了。” “你今天不回宿舍睡觉么?” 陈既中给她抽了张纸。 “宿舍好几个人打游戏,吵得很。” “谢谢啊。”她随意擦着额头的细汗,粉色的棉绒长袖衬得她肤白嫩红。。 “今年这天气真的见了鬼了,才四月份就这么热。” “明天清明节你要回去吗?” “嗯,今天放学我哥来接我。” 宋柳伊看出他的迟疑,“怎么了吗?” “没事,你快睡吧,等下没时间了。” 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有二十分钟,便调整了姿势重新趴下。 夜幕还未真正降临,只是积云密布,天空在沉默中酝酿着一场宣泄。 “就我们俩吗?表弟表妹他们呢?” “陈宇凡给我发信息说他俩去看演唱会去了。” “哇!先斩后奏,不愧是年轻人啊,我要向他们学习。” 宋柳伊感叹地摇着头。 “不怕挨骂就行。” “噢,这不就是我吗?我也不去了,回家睡觉!” “给我回来。” 宋柳伊还是被抓上了车。 凡是行驶着的交通工具对宋柳伊来说都像一个催眠的摇篮,在车上没多久,她就昏昏欲睡。可离家越近,她却越感到迷茫,意识在原地打转,她总是不能够真实地进入梦境。 车子跑在高速公路上,模糊中她仿佛置身于一条船上,四周是细长的杉树,高耸入云。一排人站在岸边,他们一个捂着一个的耳朵,相貌丑陋。而她的船在缓慢的下沉,任凭她怎么喊他们都无动于衷,水已经淹没到腰部,她不会游泳,只能伸着手呼救。 为什么会这样?她还这么年轻...... 宋柳伊全程都很安静,背部靠着车窗,皱皱巴巴地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他们还没有吃东西,宋景铭便找了个地方停车,他凑近到她面前,怎么蹙着眉头,还在流着泪? 船突然停着不动了,岸上的人表情也凝固了,这是在魔法世界吗?她突然惊醒过来,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宋柳伊眼睛朦胧,含着水汽,急促的呼吸还未平息,仿佛是刚破壳初次见到这个新世界的雏鸟,实际上她还因长时间歪着脖子靠在一边而露出不适的表情。 宋柳伊松开了他的衣服,两人相望无言。宋景铭反握住她的手,大拇指沿着她的泪痕轻触,越过山根,划过微颤的眼皮和睫毛,颧骨,再捏住耳垂。 宋柳伊垂下头不敢作声,眼瞳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直到传来小小的刺痛,耳洞发炎的疼痛感把她拉回现实,她眼睑轻颤,伸手去摸耳朵。 身体散出的热气又被打了回来,再睁眼时,宋景铭已经吻住了她,急切、用力,短短几秒钟,她的舌根都在颤抖。 她浓密的睫毛在宋景铭脸上扫动,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只能更加猛烈地对软唇发起攻势,他要吸尽她的水分和呼吸。 宋柳伊实在撑不住了,在他扭头的瞬间,她使力将血的味道从他们唇瓣间漫开,宋景铭的嘴被她咬了个小口。 他与她拉开,各自平复着那颗就要蹦出嗓子眼的心,空气中那股暧昧的氛围渐渐趋于平静。 “哥哥~” 同时,宋柳伊探出身体,搂住了他的脖子,软糯透红的嘴唇吸取着创口里的液体,小舌抵着他的下唇专心地摄取,她变成了吸血鬼妹妹。 安全带不知何时解开了,宋柳伊也不知怎么就坐在他身上了,她蓝白色的校服落在一旁。 “到家了吗?” “还没有。” “要下大雨了。” 他们拥抱着说话。 乌云仿佛吞噬了人类所有的发明,不仅灯光,四周空无一人,唯有电闪雷鸣交加,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湿润,粘腻,她擅长把自己流出水。 宋柳伊拦不住,被他解开了内衣,很快地,那股电流从乳尖传递到心脏,上半身不受控地向前挺。宋景铭拨动乳粒,一下没一下的捏,把尖端陷到乳肉里面,在用柔软的肉团作力于它,他仿佛是面点大师。 这还是在车上!她激动得无法支撑住自己,意识即将破碎。 宋柳伊下身硌着突起的的硬具,空虚的水穴渴望能从此得到疏解,可宋景铭偏不如她愿,故意与她拉开距离,但他的手却没有停歇。 她承受着无法疏解的轻浮,求而不得的痒意从她胸口一直蔓延到左心房、喉管和口腔,奋涌的热情使她再一次主动吞住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吞没。 也该填入她了,他的妹妹。 “脱掉,伊伊。” 短短几个字,在宋柳伊听来是恶魔的低语,她不愿轻易的听此号令,即便他的手在对着她的臀又揉又拧。 “哈啊......嗯——” 宋景铭已经搞不懂是谁在折磨谁了,他直接将手探进裤子里,宽松的校裤很合他的心意,把内裤别到一边,手指无阻碍地插到了软穴里。 宋柳伊仰头紧咬着牙,掐着他肩膀的手指都发白了,小腹随着胸腔大幅度起伏,宋景铭把她的头按压到自己的胸前,没收了她的声音,他在教训她。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一只手,试图将它塞回到乳房上,却怎么也放不进,她的衣服有一点修身,但不至于太紧,这么就放不进呢? 她无奈地发出了一阵“哼哼”声,以示抗议。 宋景铭刻意地学她出声,这样的戏弄似乎使她清醒了一点,能够具体的感受到身体的狂热,尤其是脸,能想象到自己细薄的角质层下咆哮的血细胞,还没等多想,她就再次全面沦陷。 他的手指仍在抽插,稍微一扣又是狂滥的水,湿腻腻的手划过挺立的花蒂,在她失神时又猛地向更深处一插,手指在她体内张开,宋柳伊要被他撕烂了! 她全身绷直,脚踝、穴道和喉道在互相通畅,整个人失了最后的力气,随即倒在他身上,喘着粗长的气。 宋景铭的手指还留在其中,被肉穴紧咬着,余韵返潮,肌肉一呼一吸加剧了收缩的力度,又是一阵快感。 太多水了,太滑了,他带着满手的粘液,脱离出来。 “你看你的。”淫水在他张开的手指中拉着丝,车内设备的光下把它染成了别的颜色。 宋柳伊偷瞄一眼,躲进了他的怀里。 “好累,哥哥。” 她根本没有获取到睡眠该有的的能量补助,浑浑噩噩的假寐比全程睁着眼还要疲惫。 拿她怎么办才好,自己的下体已经肿胀得难以动弹,才这么一会儿,这家伙就睡着了。 她抱他抱得很紧,长发散落在一侧,发圈松散得仿佛随时会掉落,上面作装饰的白色珠子在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宋景铭取下它,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随后挽起耳边的发丝,一直轻抚到发梢,他贪念着她的体温和依赖。 宁静的黑夜并未持续太久,便又陷入了雷电交加的混乱之中。远处传来低沉的雷鸣,风势骤变,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黑暗的世界。 雨,终于按捺不住,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倾泻而下,雨势转瞬之间便成了倾盆大雨,如注如瀑,将任何敢外出的人困在原地。 “天亮了吗?” “准确的说天还没完全黑过。” 她是被响声吵醒的,但对她而言,这与闹钟声没有区别,她丝毫不担心这场暴风雨会把他们卷走,即使车顶听起来要被雨砸烂一般。 狂暴的大自然在肆虐,世界终于要毁灭了吗? 闪电? 宋柳伊看向窗外,一明一暗的光割出了他们的身姿。 罔顾伦理地,妹妹坐在哥哥的身上,怎么可以呢? 雷电真的不会把他们劈死吗? 她的一头长发如同锦绣丝绸,光滑细腻,在宋景铭面前闪烁着鬼魅般的光泽,突然转动的身体实实在在的刮过下身的顶端,他急促的呼吸了一下。 宋柳伊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他按住。 “伊伊,该我了。” 宋景铭钻到粉色的衣服里,暖呼呼的,独属于她的香味占据了整个鼻腔。 “啊啊.......哼啊......” 他的嘴巴裹住了肉团,唇舌全力地吮吸着,就好像真能吸出什么东西似的。 湿热的唇舌比他的手掌还要爽快,乳珠被他的舌尖打着圈,又像小孩吃奶那般频繁吸吮,咽动下颚,发出啧啧水声。 怎么能这样?明明有的只是他的口水! “啊...不要咬,啊啊啊...不要了...” 宋柳伊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在对他发出邀约,一个劲儿地往前送,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裤子还被他趁机扯下,肉穴就这样被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的双腿大开,正正抵着存放阳具的地方,那么大的一个鼓包,粗粝的布料磨出的水液甚至沁湿他的了裤子。宋景铭掰开她的臀瓣,辅助她快速扭动,她动得喊累,清脆的声音便“啪”地落在身上。 她惊得往上一提溜,又无法自主地被他按下,“啊啊啊,你这个...变态......” “嗯嗯......”在做爱这件事上他什么都承认。 他解开了皮带,拉下了裤子的拉链,却要她做最后一步。 “伊伊,拿出来。” 诡计多端的宋景铭!她哪里还忍得住,直接上手扯下了最后一块布,他的阴茎随着这一举动弹跳了出来,积极向上地挺立着。他把她往上提,阴户正好裹住龟头。 “已经湿透了,伊伊。” “啊哈——痛——” 小穴终于吃到了又硬又热的肉棒,腰腹转着圈的扭动,经络划过她的软肉,像是在给她按摩,太舒服了,她扑在他的身上,扯着衣服撒力。 前戏已经太久,宋景铭一放进去就狠狠抽插起来,相较于她在上位的磨动,处于下位的他似乎才是掌控者,他没停一下的顶撞,重力的作用使她的阴蒂也磨着他的衬衫,被上上下下的擦撞。 大腿被最大限度地张开,他顶得太里面了,宋柳伊还以为那是自己的穴道长出的肉棒子。 他掀起她的衣服,一大一小的乳房翘立着,乳晕和乳肉的颜色,在昏暗中的分层变得不像在灯光下那样明显,奶团随着呼吸的起伏扩大,仿佛能看到在他手上变换的各种形状。 “先吃哪个好呢?”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宋柳伊乖乖的拉着衣服,乖乖的送上门去。 他当然是两个都要,“好好拉住,不准掉下来。” “啊......轻一点......” 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同时袭来,突如其来的巨响持续了好几秒,这称了宋景铭的心,他带着她的身体离开了座椅,一个小小的抛起操得她意识出走,甬道剧烈痉挛。 太深了,宋景铭也僵住了,但他明显先回了神。 “怎么掉下来了。” 宋柳伊忍受不住,撒开了衣服,双手撑着他的肩。 “啪。” “错了没?” 宋柳伊被拍得提起臀,喘着气把奶子献过去。 宋景铭最爱的就是她的主动。 “错了...嗯、你动一动......呀。” 她终于也不再偷懒,卖力地跨动大腿肌肉,肉棒因她的莽撞滑了出来,前端被阴瓣刮过,重戳在阴蒂上,两个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他们在狂风呼啸的雨声中通享着情欲。 宋景铭拿着他的硬挺的器具对着阴穴从上到下地拍打,从中间的缝隙往上破开,硬肉戳着软肉。她的脊背受他差使,肌肉聚拢又摊开,两瓣肥润的阴唇像山峰一样圆满有活力,阳具一放上去就被黏糊地留住了。 “怎么又变紧了......放松一点,伊伊。” 宋柳伊带着哭腔:“怎么放松嘛......”她的衣服都被他脱掉了。 “不...不要——” 又是一挺而入,几乎贯穿了她,他把她拥进怀里,一手抚着头一手掐着腰,一瀑长发垂落在他手背,来回扫动着发圈上的白色珠子。 忍住好几次没射的肉柱在她体内膨胀,抵在穴芯发涨,肉穴撸平了他每一条神经,嫩滑、湿热、汇聚全身力气的肉壁酥麻地吸咬着他。 宋柳伊绷直了全身,羞赧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车子,还好外面下着雨,最后关头,他抽了出来,射在了白嫩的大腿上。 四月旧梦h 身体上的云雨暂停了,不代表屋外的世界也是,这是一家简陋的小旅馆,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鼻而来,那是消毒剂与各种化学香料的混合气息。 在忽闪的灯光下,紫色窗帘外的缝隙透出一抹景致,可以望见另一座低矮的平房,房顶上种着青菜和小葱。雨水沿着叶片缓缓滑落,外面的雨还未停歇。 宋柳伊躺在床上,下体只是用纸简单的擦了擦,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那么敏感,她已经很困了,吸气的时候下面也跟着紧缩了一下,肉蚌间又是一股暖流,她翻过身侧卧着,随手扯过薄被盖在身上。 宋景铭洗了澡出来,看见她鞋子都没脱就躺在床上,于是把她摇起来,催促去洗澡,然而,刚一放手,她又倒头就睡,高软的枕头轻轻弹起。 没办法,他只好亲自为她服务,把穿好的衣服裤子再次脱掉,赤红的痕迹显露出来,这是他在幽暗的车里的“杰作”。 一阵凉意袭来,她被人轻轻抱起。当温热的水淋在身上时,宋柳伊才完全清醒。 宋景铭忘记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发尾都被打湿了,他关掉淋浴。由于头发过长,他卷了好几圈都没能束好,反而弄掉了自己身上的浴巾。 宋柳伊的头皮被他的动作刺痛,没忍住叫出了声,随手一抓,竟扯掉了他用来遮掩身体的东西,她自己还浑然不知。 发团从他手中散开,那条华丽的黑蛇又跑出来了,粗糙的浴巾刮过他,带来颤栗,一个弹起的庞然大物生生隔在他们中间。 宋柳伊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大力压制,杠在中间的那东西好似又胀大几分,她的脸也被钳住,被迫与他接吻。 宋柳伊循着感觉握住了他的凶物,在明亮的灯光下看清了它,龟头分明昂立,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顶端红嫩,还吐出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不似光滑的肤质,柱身努筋拔力,完全是勃起的状态,也不似两颗囊袋的软绵,他那东西硬得充血,而且越靠近根的地方越显暗红,落在她手上的时候,宋柳伊才真实地感受到其粗大。 宋柳伊握在手中,大拇指对着中间出水的地方好奇的按压了几下,她想要撸平那皮肤,便顺着长根游移,青筋被她按下去又突起来。 她感受到一股力的急促,也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终于,奶白的浓稠物射了出来。 “好神奇。”她抹开飙到自己身上的液体,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他的射精行为总是令她兴奋。 宋柳伊快速抬头看他,又低下头,阴茎没有按想象中的发展,它依旧屹立不倒。 宋景铭深陷水火之中,从深喉释出粗沉的气息,也仍排解不了他的欲望,他只好将她拉住,堵上她的嘴,与其气息相融。 宋柳伊欲水横流、自身难保,她被他转了个身,弯着腰岔开腿,双臂妥放在洗手台。 她才勉强站稳,就被他毫无预告地侵入了。 宋柳伊连着穴肉的腰体也被他倾注,重甸甸地往下颤,臀股也自然翘起,她的身体拱起了一个个弧度,漂亮极了。 宋景铭抚摸她的颈项和妄想冲出皮肉的肩胛,再到垂落着的双乳,只一下,两颗茱萸就在看不见之处似豆子般的硬起来。 “嗯...重一点......” 她渴望得到更多,抬起头便看见了镜子中的脸,微微张开的红嘴唇,迷离的眼中氤氲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翻上白眼,其面容也涨红得像过敏一般。 这还是她吗? 问题甚至来不及思考第二秒就又被他的力重重撵着,低下了头去。 “够吗?伊伊。” “不要不要...啊嗯......轻......” 他夺来她的唇,与她微微触碰,牵引着她:“到底轻还是重?” “嗯?” “说话...” 宋景铭发了狠,仿佛她不说话就真的会被他操死。 做爱常常是对抗,性欲和力的宣泄,生殖器官的饥饿,谁更忍耐谁就占据优势,呼吸是费劲的,谁让对方更靠近死亡谁就获得胜利。 不单是兄妹的称号,肉体的深入更使他们相契合。 他们共同传递着高潮,阴暗的角落里传出灵魂深处的叹息,绝对不让对方好过,在下地狱之前一起受尽爱与痛的折磨吧。 深埋体内的东西终于离开,雾气消散,镜中的面容渐渐清晰,头发又湿又乱,汗水从额头流到脸颊,眼睛也呆滞无神,再没有一点力气支撑身体的直立,只能依靠着站在身后的人。 那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宋柳伊已经足够劳累,感官大开,她似乎又闻到笔墨、木头和腐烂的青草的味道,仿佛回到儿时的夏天。 她再度陷入梦境,岸边的面庞一个个鲜明起来。 清明时节,细雨绵绵,荆棘丛生,杉树挺立,坟头上的草蹿得老高,众人围作一起。 “你从哪偷来的?” “不,不是。” “还在狡辩,还给我!” “我没有偷。” 唐楚楚将她拉到一旁,“怎么回事,你乱拿你奶奶东西了?” “妈,我没有,我说这是我问我哥要来的,你信吗?” “你哥啥时候......” “还在骗人,在老祖宗面前还敢撒谎。” “我让他以后找对象了,把这个送给她,他知道这个镯子的意思的,他怎么可能会给你?” 一双双眼睛凝聚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东西,宋柳伊自己也恨不得顺意埋进棺材里,可是她真的没有偷东西。 “醒醒,宋柳伊,宋柳伊,听到了吗?” 她从副驾驶座上醒来,环顾四周:“妈。” 宋柳伊意识模糊,身体稍动就疼痛难忍,心中更似被阴霾笼罩,这或许与这阴雨天及潮湿的空气有关。 “赶紧下来了,马上去山上了。” “嗯,来了。” 宋柳伊与长辈一一打招呼,自觉地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像回到了几年之前,清明时节雨纷纷,乡间小路泥泞难行,年纪小的孩子把出行当作集体游戏,一路嬉笑打闹,大人们则边聊天边关注互相追逐的孩子,对他们喊着“不要乱跑”。 不对劲,不对劲,喊住母亲停下,她的生理期来了,再走下去怕是要弄到裤子上。 “哎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你赶紧回去。” 宋柳伊立即转身欲走。 “回来。” “你等下就跟着你叔去那个近的地方,不用过来了,听见没有?” “噢。” 唐楚楚有她的思虑,她虽是受过文明教育的人,但对这种事她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女人下面流血的时候不能上坟,以免冒犯祖先。 她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叼着野草坐在石块上。四月人间,草长莺飞,清明节是怎么巧妙地被排在这个时节的呢? “你怎么来了?” “还好吗?” “来月经了,肚子不舒服。” “待会我给你去买点药。” 宋柳伊望着他,不得不承认,回到这里,她对宋景铭的厌恶也随之而来。 这很奇怪,她不想的。 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没几个,奶奶已经带着她知道的原委入了土。 当时,宋柳伊问宋景铭借双面胶,目光被书架角落的一抹洁白吸引,一块绸布半掩其下,一角露出,那是一圈白玉镯子。她不懂首饰,只觉其白中透着淡青,宛如初春水面泛起的波纹,清新又神秘。 “这么好看的镯子,哪来的?借我戴戴呗。” 宋景铭正忙着捣鼓电脑,头也没抬,随手一挥。 如往常一样,宋柳伊看上的东西,他都会慷慨相赠,因为那些东西他从不放在心上。 她没多想便拿走了。 “你知道奶奶后来送给我了一个银手镯吗?” “什么时候?” “就之后没多久吧。” 大一时的清明节假期,宋景铭没有回来,他还是从母亲的电话中得知此事的。 “她大概是为了补偿你吧。” “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补偿。她说那个镯子是她卖了出嫁的首饰专门去找人打的,要送给我。” “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怪她。” 宋景铭回想,年后的某天,奶奶给了他一个白玉镯,让他以后送给对象。宋景铭觉得为时尚早,这举动像是临终托付,他不想收下,奶奶却硬塞给他,他就随意地放在了书架上。 事情就这样缠成了因果,这些话太像坏话,太不讨巧,他在宋柳伊面前保持沉默,佯装无辜,多么狡诈。 “我很怕那些人的脸,到现在做梦还能梦到。” 这是宋柳伊第一次和他说这些。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 “其实比起他们,我更加讨厌你。” “不要讨厌我,伊伊。” 宋柳伊神色不明,单凭语言无法猜透,也难以捉摸。 她只能这么说。 青团 调休前爽,调休后喊,调休使人身心疲惫。 “有些同学啊,人坐在教室,魂还没收回来,自己看一下时间啊,问一下自己,该背的背没有,该做的做没有,睡觉的,讲话的,马上到的期中考试是很有把握了是吗?” “我也不多说了,该收心的收心,该学的学,自己坐在座位上安静复习。” 班主任说完这番话,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上学的日子既快又慢,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叁点一线的生活。每当上数学课埋怨挂在教室的指针几乎不走动时,打一个哈欠之间,一天过去了,两天、叁天,紧凑的期中考过去了,周末终于又到了。 周六放学,宋柳伊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陈佳思那里,她们约好要一起做青团。 陈佳思早就准备好前期工作,等她到来,桌子上摆满了所需物品。 “柳伊,快来,把围裙戴好。” “嗯嗯,来了。” 陈佳思在她心中的万能形象又加深了些,她怎似乎什么都会。 有豆沙、咸蛋黄,还有经典的黑芝麻、花生碎和白砂糖掺在一起的馅料,陈佳思拿起一个小剂子给她做示范。 嫩绿色的面团既不过分湿润也不干燥,在她手上变成了均匀的圆形扁状,勺子舀入一大勺馅料,白皙匀称的手指灵巧舞动,与嫩绿色相得益彰,让人想到春天的田野。她把封口捏紧,最后轻轻搓圆,这样便完成了。 青团大小适中,圆润饱满,鲜亮极了。 “佳思姐,你好厉害啊,真羡慕陈既中有你这样的姐姐。” “哇,你是不知道我姐有多——路痴,” “你闭嘴。” “怎么啦,快说。” 宋柳伊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们刚搬来这的时候,她带我去学校,这么短的路程,她愣是饶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还有她带我去商场买东西......” “你知道么?主要是导航有问题,那个软件的导航太难看了。”陈佳思拉过她的手说。 “其实这边的路确实不太好认。” “对!” “绝对不是。” “以前在你初中那边我就从来没迷路过,你自己说是不是。” 宋柳伊夹在他们之间听着,陈既中绕头去反驳她:“那边的路能走乱也真的是个神人了。” “佳思姐,你看他!” “你是真的...你是来给我们添乱的吧。”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做的青团上,黑色馅料喷涌出来,与另一个破损的青团黏在一起,软塌塌地糊作一团。 “跟你说了一定要好好封口,这还没蒸呢就裂开了。” “我好好封了,就是封不上,这能咋办?” “你舀太多馅了啊。” 宋柳伊插嘴进去,他才讪讪地应付过去。 “柳伊,你不是有一个哥哥吗?有一个哥哥也挺好的吧,那天他站在门口,一身黑,表情也严肃,我差点就要把门关了。” 宋柳伊哼哼地笑,好像好多人都这么说,她其实没觉得这是一回事过,“我哥是律师,可能他习惯严肃了。” “他应该比你大六七岁吧?” “没,他就比我大五岁。” “噢~”陈佳思好似想到什么:“之前就想问你,你是不是留过级呀?” “我初中的时候,休学了两年。” “那就对了,既中和你年纪一样,也是休过学,不过他是在高一的时候。”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陈佳思在上高叁的那年,她妈妈因病逝世,父亲又创业失败,自此沉溺于酒精一蹶不振。 高叁,18岁,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孩经历了什么,她坦言,如果不小心穿越到了那时候,她未必能再承受得住。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凭借自己的坚持和努力考上了南方的一所知名美院。 上大学后,她就没再伸手问家里要过钱,她的父亲也不会给。他酗酒抽烟,母亲的离去似乎让他的天塌了,可是母亲在医院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没去看过一眼,还把她的弟弟锁在家,年幼的弟弟又知道什么呢......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理由,她都恨他。 她的母亲是南方人,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就算断绝关系也执意要嫁给她爸,遥远的冰雪世界啊,多么寒冷。直到生命末期,她才和父母关系好转。 如今陈佳思又回到了这里,她上学、工作都在这边,还把弟弟接到身边来上学。被他们称作“父亲”的那个人不送弟弟上学,居然还来问她要钱。 姐弟俩都不需要一个酒鬼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默认没有这个人。 那些难熬的日子终于像雪花一样远离了他们。直到他高一的那个夏天,老师通知她陈既中在体育课上撞到眼睛,流了很多血,当场就送往医院了。老师的描述不像是简单的事故,她再次感受到生命脆弱如同玻璃瓶的恐惧。 “时间就是生命”,没有比医生讲这句话更权威的人了,顿挫伤引起的视神经损伤在眼外伤当中属于比较严重的损伤,具体的修养时间要根据恢复的实况而定。 陈既中主动提出了休学的想法。 在身体失衡,猛然向前的刹那,他的思绪一片空白,那瞬息太短,足够恍悟政治老师所言,生命,就潜藏于不经意的瞬间,于上一秒与下一秒的交替之间。 倒地之际,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时间亦悄然滑逝。可见的生命迹象如此鲜明,他心中唯一想到的就是姐姐,他还有姐姐呢,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他。 他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生命果真如此脆弱?要不是那还能感到疼痛的眼睛,他差一点就听不到姐姐的悲泣,他从来不知道姐姐会那么伤心,就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陈佳思在他眼中总是开朗大方、从容不迫,总是像蒲草一般,风雨都是她的借力,他没想过自己对她那么重要。 他该想的,就像姐姐与之同样重要,只是生活寻常得让他想不到这些意外。 躺在病床上的他后怕,要是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他可怜的姐姐就要失去生命中的第二个至亲,恐怕他下了地狱也不会原谅自己,他被迫不断地想着,睁开或者阖眼都无法逃避混乱的思绪。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究竟为何要自寻死路?生命果真如此脆弱。 始终带着这样的疑问,陈既中再次报道入学了。至于绘画,他自幼便是在陈佳思的背影中熏陶成长,每当夏意初现,她总爱大开窗扉,白色纱帘随风轻扬,然后整个午后都沉浸在纱影摇曳之中,而她始终俯身书桌前,背影静谧如初,宛如光影交错中的梦幻剪影。岁月悠悠,窗外风声不息,直至她远走他乡,他也终承其影,成为了那抹不变的背影。 同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白T恤、牛仔裤,素净的脸,一头惹眼的黑直发,红色的发圈束缚住了几乎是在场最长的头发。她弯腰时,摊开的马尾丛丛垂落。 陈既中帮她挽住往下坠的头发,宋柳伊蹲在地上清理着散落的白色面粉。 出锅后的青团色泽翠绿,如同一颗颗深邃的宝石,随着腾起的蒸汽,一股混着艾草和馅料的清香弥漫开来,散发着诱人的温润气息。 不比甜品店里的那样光滑,手中的青团还能看见艾叶的纤维形态,更加朴实诱人。咬上一口,外皮的艾草香在口齿间缓缓化开,带着一丝丝微苦后的甘甜,紧接着浓郁的芝麻和花生的香甜也在嘴里爆开,与艾草独特的清香完美融合,层次分明又和谐统一。 大概因为是自己亲手做的,他们觉得尤为好吃,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晚上,陈思佳意外地没有让他们去楼下画画,只是讲了些第二天的事项便让她回家了,陈既中送她去公交车站。 今年的紫荆不比往年的好,要开不开、不大情愿的样子,全球的气候问题在此得以体现,多变怪异的温度同样也迷惑了植物,该不该开花就和该不该减衣是一个问题。 宋柳伊把外套穿好,重新背上书包,在树影中与他作别。 晚春晴朗 “现在正是播种的时候,成功的果实离不开辛勤的汗水,大家坚持一下,一年后你们会感谢今天的自己的。” “老师啊,种子也不睡觉吗?” “祖国的向日葵正在枯萎。” ...... 整个教室宛如一个巨大的睡池,即使倾入咖啡因的洪流,也难以唤醒沉睡的心灵,在此情况下,课间十分钟就好比一颗回春丹,他们靠着这颗丹药撑过一天又一天。 能够拥有自由安排的一天对于宋柳伊来说是一种奢侈,不过他们高中生经常是以黄昏至次日黄昏为一天,她困乏至极,卧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连手机都没关。 南方城市的性情,不拘泥于月份的更迭,也无所谓四季的轮回,只有气候和温度的交织,树木绿意盎然,或者落叶归根,铺满一地的枯黄,也不会有秋日的哀愁。 在公园的石子路上,宋柳伊佯装低头系鞋带,悄然抓起一把落叶向陈既中掷去,叶子在空中散开,几片擦过他的头发迅速向下坠,七零八落地又回到地上。 陈既中迅速反击,双手捧起一把落叶与她互撒,一来一往地玩出了打雪仗的气势,遗憾的是,他们住的城市从不下雪。 他俩这天没有去画室,坐在图书馆里,八九点钟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手中笔的影子在桌子上动来动去,一旁的水杯折射出彩虹的光晕,宋柳伊眯眼凝视,那光晕仿佛在桌面上跳跃,她伸出手指去触碰,却只是带着凉意的桌面,那温暖只存在于视觉之中,触不可及。 一只白色蝴蝶在窗外扑棱,带有黑色花纹的翅膀急剧煽动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轻巧地落在了窗棂上,宋柳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惊喜,她前几天在回家路上不就是救了一只和它一样的落水的蝴蝶吗? 她叫陈既中来看,窗外却空无一物,毫无踪迹,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这样好的天气足以原谅一切,阳光下,狂风大作,大树的叶片齐整、雄厚,像鱼的鳞片、孔雀的羽毛和岩石边激起一层一层的浪,发出的正是她喜欢的声音。 在不断的雨水中受滋养的树木疯狂生长,犹如挣脱束缚的巨人,道路旁修剪树枝的工人预料不到这预备掀翻所有的大风,好不容易盼来放晴的天只觉得尤为珍贵。 公园的一隅,一棵苦楝树傲然挺立,盛放的苦楝花密密麻麻地缀满枝头,淡紫色的花瓣在风中飘摇,两位老人坐在石凳上,鲜艳的衣服和公园的景致融为一体,佝偻的背影仿佛在诉说她的一生。 他们并肩骑行着,一路嬉笑,一路看晚春的风景。 走进花鸟市场,没想到最先看到的是几家画廊,它们伫立在市场入口,是喧嚣中的一片静谧之地。 一路逛过茶具、手工作品的门店,来到一个棚里,阳光透过顶棚,洒在鱼缸上,水中的金鱼更加闪耀夺目,有的身披红袍,有的动如绣锦,整个画面浓郁袭人。 它们时而上浮下沉,时而相互追逐,五彩斑斓的动景,这是很好的摄影背景,果然有人拿着相机在拍写真。 陈既中主动提出帮她拍照,她今天没有绑头发,浅蓝色的细发箍围在头顶,发尾一直延到腰部,与身上的羊毛衫的白色形成强烈对比,在阳光下衬得她肌肤雪白。 体态丰腴,色泽鲜艳的金鱼在水中游弋,宛如燃烧中的火焰,不断闪烁的火影映红了宋柳伊的半边脸,跳动的金光仿佛在眼睛里熊熊燃烧,要溅出火星子,她的脸,她的神情长成了生命本来的面目,那么单纯,那么勇敢。 “哇!厉害啊!没想到你这么会拍照,我这就发给我朋友看。” 李洋菲很快就回了:“我靠!哪里找来的大师!!!!!” 宋柳伊发了个得瑟的表情,“不告诉你。” 坡道两旁齐刷刷的都是花店,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各种花卉,他们一路走上去,简直眼花缭乱。 含苞待放的水仙花躲藏在翠绿的裙裳里,随风摆动着,隐约能看出粉红的小脸,花苞泛着水光,透出即将绽放的活力。 与之相反的是旁边绽放的太阳花,金黄的花蕊被火红的花瓣包围,宛如初升的太阳,娇艳欲滴。 老板说这两种都很好养活,基本的阳光和水就行,宋柳伊各买了一盆。 他们几乎把整个市场从头到尾的逛了一遍,大饱眼福后,终于离开。 “你闻到了吗?” “什么?” “你真的没闻到什么吗?” 陈既中使劲嗅了嗅,“什么都没有啊。” “有啊,很明显的奶油味,要不然就是附近有面包店?”她像猫一样皱着鼻子。 “我看你是饿出幻觉来了吧,这附近都没什么吃的。” “是嘛?我太饿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圆滚滚的太阳发出与清晨截然相反的光,为挂在便利店外的风筝镀上一层昏黄,大风吹得它在原地飞翔。宋柳伊和陈既中各自捧着一盆花走在人行道上,一天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宋柳伊对他说,相似的感觉才是触发回忆的关键。 儿时,她和小伙伴在外面玩到太阳落山。当朋友被喊回家吃饭时,自己才依依不舍走上回家小道,路边不知名的植物长到腰间那么高,一只红蜻蜓停在茎秆上休息,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弓身缩臂,屏着呼吸心里默念着“叁、二、一”,却还是没有抓到它,被它“嗖”地一下逃到另一枝头,便下定决心再次弯下腰...... 蜻蜓的翅膀轻薄,能使它悠然自在地在孩童严肃的眉间、缩在一起的手指和她与母亲的约定之间来去自如。 天空在她的无效抓捕中愈加发暗,她生气地伸手一拍,蜻蜓便模糊地消失了,她带着怨气奔跑着,心里头满是对自己晚回家的担忧。 如今,她不需要再奔跑回家,夕阳就在天边挂着,红蜻蜓没有了,那些时光也一去不返。 晚自习结束后,他们走到路口。 “等一下。” “怎么了?” 宋柳伊接过他手上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巧克力奶油蛋糕。 “你哪里弄来的?” 宋柳伊把他拉到一角,惊喜地问。 陈既中看着她左看右看,看看蛋糕又抬头看他,似乎对他突然变出来的蛋糕感到神奇。他憨憨地看着她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昏暗中,仿佛有小星星在她的脸上不断爆开。 宋柳伊拉开书包拉链找东西,对他露出一个笑,“你眼睛闭一下。” 陈既中闭着眼,此刻的他不会想到,以后他会数次回忆这个夜晚。 宋柳伊扯着他的衣角踮起脚,嘴角对着他的嘴角紧贴了一下。 “我走啦。” 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脸旁迅速溜走,睁开眼时,人已经趁着绿灯跑到对面,热意从骨髓钻出肌肤,独留一具空壳在原地呆滞。 回到家时,陈既中伸手进口袋摸钥匙,钥匙没摸到,摊开手一看,是一颗葡萄味的夹心软糖。 他盯着手心看了几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没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改变。 “你干嘛呢?”陈佳思打开门正要出去。 “没事。” 宋柳伊时隔两个月之久再次发了朋友圈,六张图片,其中不久前拍的蛋糕就摆在第一张。 谁会嫌弃自己得到的爱太多呢? 热雨h 宋景铭的存在帮宋柳伊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使得唐楚楚的目光不再仅仅聚焦于她。 “妈,我五一去学画画,然后就住我老师家了。” “老师说我现在还需要多加练习。” 见唐楚楚不说话,一旁的宋颢开了口:“哎呀,你就让她去吧,我们叫上建军,自己游山玩水去,管她做什么。” “切,我还不知道你们,到哪里去都是钓鱼钓鱼,整天人影都不见。” “那你跟徐伍英......” 宋柳伊起身,赶紧远离。 “话都没说完,你跑哪去?” 唐楚楚追到她衣柜前,“前几天你徐阿姨跟我说在外面看见你了,” “妈,他就是我同学,没有别的关系。” 镜中的女儿,轮廓日渐清晰,仿佛要破出密网,生出原本的样子,她的那双眼睛好像比以前更加锐利,审视着周遭的一切,既充满好奇,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砰”的一声,一本厚词典摔落在地,浑厚的声音打破了难有的静谧,也使唐楚楚忘记了要说的话。 假期正式开始,第一天是她的自由时间,她计划吃了就玩,累了就睡,谁也别想让她走下楼。 刚吃完饭,就听见开门的声响。她警惕地盯住门口,但虚惊一场,拥有另一把钥匙的人还能是谁呢? 在忙碌的生活中,宋柳伊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想起宋景铭。他不常给她发信息,而她也知道他工作繁忙。他的工作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国度,她也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去填补自己对这个领地的认知空白。 他们的对话框里,只有她发的消息。 宋柳伊很早之前就开始玩一个田园经营游戏,上高中后她又重新拾起,每天都会上线收菜,作为零氪玩家,花个几秒钟转发分享以获取游戏物资是理所应当的。 她习惯于使用自己的账号来记录重要信息和待办事项,原本游戏链接也是发送给自己的,但因为一次无意的操作,她误发给了宋景铭,而他什么也没说,于是为了省去了手动删除的麻烦,她就都转给他了。 所以时隔很久再见到他,宋柳伊立刻想到了这件事。 略带尴尬地张开口:“哥,你怎么来了?” “噢,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我路过来休息一下。” 她对他的话有所怀疑,但也没再问,继续收拾着桌子。 “吃好了吗?” 宋柳伊点了两个家常菜,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还点了一份水果捞,饭菜和水果她都各吃了一半。 “你放着吧,我也吃点。” 看了看被她戳的十分狼狈的半盒饭,“要不...我还是给你重新点吧,这都冷了。” “你平时冷了的话,会丢掉吗?” “不啊,我晚上加热了再吃。” ...... 这人怎么了?说话拐弯抹角的。 宋柳伊不再理他,拿起桌上的平板就要离开。 “不是说每天很忙很累,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怎么还有空闲玩游戏?” “因为我有强迫症,如果一天不登的话就会一直想着,一直想的话,睡觉也睡不着,睡不着的话,第二天就犯困没精神,学习也学不进去,还可能会挨老师骂,反之,每天玩一会的话,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一个百利而无一害。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听见“哐”地一声,合上的门分割出两个空间。 宋景铭接了个电话,又开始工作。 良久,宋柳伊走出来,看见他端正的坐在桌前,那是她最常写作业的地方,用别的视角看,原来是这么个情形。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忙?你们公司难道就你一个人吗?离开你就不转了?” “倒也没有。” “所以你是把业务都抢过来了?” “我们相对比较自由,可以自己选择忙,或者,非常忙。” “啧啧,果然是资本家。” “你待会出门顺便帮我把垃圾丢一下吧,我要睡觉了。” 宋柳伊打着呵欠朝房间走去。 窗角盛开的水仙花朝他开放,刚进门的时候还是向着太阳,盆栽中另一朵已经干枯凋谢的花掉在盆外,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杆绿茎,似动非动的样子,宋景铭凝视着陷入了沉思。 把不见面当做理所当然吗? 这样可不行啊。 宋柳伊本来睡得踏实,后来却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好重。 怎么挣不开? 什么...是什么东西? 她彻底惊醒,宋景铭的手臂压着盖在薄被子里的她,还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他怎么在她床上!? “不动,再睡会儿。” 宋柳伊强装镇定,“你睡就睡,让我起来!” 宋景铭调整姿势,箍住挣扎中的人。 低沉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直进她的耳朵,“很累了。” 她心都灰了,算了,打又打不过他,不如等他睡着了再起。 一点点光亮她都嫌刺眼睛,宋柳伊重新戴上眼罩,尽可能地朝墙壁侧身。手机不在,无事可干的她静静数着他的呼吸,他真的好热,没想到自己在这热意中很快又睡着了。 宋柳伊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轻手轻脚逃下床,宽松的睡衣露出右肩。她低头一看,赶忙套上外衣,而窗外的景象验证了并非是她的幻觉,外面确实下过雨。 快八点钟了,人还不起,也不好把他当面摇醒,她坐在桌前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隐隐约约听到喧闹声,可能是太饿了,她借此心生一计,忍住为自己拍手叫好,走下了楼。 哎,明明说好不下楼的。 “喂,哥,”宋柳伊打了两次电话才接通,“你醒了吗?” “喂。” “哥,我在外面买吃的,你要吃什么吗?” “你看着买吧。” “啊?”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宋景铭也提高了音量,“我说你看着买。” “哦,好!” 宋柳伊得意地结束了通话。 道路的湿意比不过人们的热情,这条街的喧哗绝不低于往日。刚下过雨的街道仿佛被无形的水汽所覆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潮湿与闷热。 深浅不一的水洼倒映着霓虹灯的斑驳光影,行人踩踏而过,带起的水迹似粘稠的呼吸,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她顿时没了胃口,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回去了。 脱掉衣服,打开风扇,大口地往喉咙里灌入冰水才使她好受一点。 啊,夏天就要来了啊,宋柳伊这样想着。 她打开房门,试探地问:“哥,吃饭了。” 还没起吗? 算了,想起自己每天睡醒被光刺痛的滋味,还是不开灯了,她借着门口的光伏在床边。 “嗬。” “啊!” 她仿佛被一个黑暗中的怪物吞并了,温暖的胃袋具有弹性,把她整个人颠了颠,背部还传来未静止的余波。 宋景铭欺身制住她,为什么总想着跑呢? 好重...... 他的脸卧在宋柳伊的肩颈处,热息喷洒在她脖子上,安静得像是已经被降伏了。 他像一条蜿蜒的蛇,缠着因她扭到一边而裸露的颈项,湿热的舌尖轻柔地掠过她的肌肤,往返舔舐,那种触感,更像是一条软体动物在缓缓蠕动,她向来害怕这类生物,此刻更是全身紧绷,汗毛直竖,嘴里发出细微的“呃呃”呻吟。 她宛如宋景铭叼在嘴里的猎物,被他以舌梳理着“毛发”,肌肤上沾满了他的唾液。他轻轻用牙齿细啮,口腔肌肉左右牵扯,叁五秒后,又猛然加大了力度,用舌头深深吮吸。 他真要吃了她吗?宋柳伊在暗处紧咬牙关,感觉那处都被他戳出一个窟窿来。 趁着间隙,她扭回头,奋力咬住他的耳朵,身下却传来了近乎不存在的笑声,她轻喘着气试图与他分开,却再次被他紧紧衔住。 顺了心的宋景铭激烈地吻她,头发故意骚挠着他唇下的脸,她到处都是痒痒的,手也自然而然地停下了反抗,力气仿佛瞬间消散,软成了一滩泥,她的欲望亲自把她锁在了床上。 她真的太软了,全身像胸部一样又软又硬。 宋景铭的手早已探入衣内,乳尖一被触碰就紧立了起来,软嫩的奶房托举着两颗小东西。没有任何阻碍的触感使他更加兴奋,嘴巴和手都在更加用力压榨她。 她就这样被挤压,肺、心脏和生命的喘息,只能从下体排出,她的内裤湿了,中间的布料紧粘着排出蜜液的口。 他带有老茧的手一直在她身体各个部位上游离,手指磋磨着细嫩的肌肤,使得她的肋骨因为提着气而凸起,小腹也紧张得微陷。 她原以为会顺着往下走的手,转个意又突袭了放松的奶子,落在乳晕处的两根手指夹着尖尖,不断地揉按,惊得她的身体向上一抖。 他探寻到她的嘴,只围绕着饱满的唇形密密匝匝地亲,他深知自己只需耍一点小手段就能让她倾身。 夜,还那么长。 残酷月光H 又是在办公室里迎接清晨的一天,宋景铭每天的生活简单而忙碌,也枯燥无聊,堆积的文件和打印机是他长时间的伴侣,那些需要冷静和严谨的工作与面对宋柳伊这个人截然不同。 具体说,当宋柳伊第一次发给他游戏链接的时候,他回了个问号,对面良久才发来消息,非常短,她让他别管。她小时候就这样,无厘头的很。 此后,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大多是在晚上十一二点。她应该正躺在床上,捧着充着电的平板,又或者蹲在某个角落里,直到腿脚发麻了才起身。当然,这些仅存在于他的想象。 每一天新增的消息都会如常被置于聊天记录的最下方,往上滑动屏幕,一天当中他想起她的时刻,就像是一份清晰的呈词证据——哪一天、几点几分,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回到家没睡够两个小时,他就接到了唐楚楚的电话。她问了他的近况,提到了宋柳伊的事,又给他交代完自己和宋颢的假期安排后才挂断电话。然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宋柳伊用无辜的眼神瞪着他。 哈。 她真的很可爱啊。 嘴巴怎么能够说个不停呢。 宋景铭独自坐在桌前,窗角的水仙花他一走进门就看见了,此刻正向他弯着腰,这让他觉得是一种挑衅。 他像初次来访一般审视着这户房,客厅的灯明亮如初,不过窗外的光线很好,白天完全不需要打开。沙发和矮桌依旧靠着与她房间共面的墙壁,角落里多了一个小书架,盆栽就放在上面,沐浴着充足的阳光,可以看出她的用心。 小画室弥漫着一种有关绘画的特殊味道,这种味道他并不陌生,从小到大看到的每一幅精美画都是由此孕育生长的。 宋柳伊果然在睡觉,深蓝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仍透着一丝微光。手机放在床前充电,怕热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薄被,眼睛被眼罩遮住,能看见剩下的半张脸,她呼吸均匀,想必已经入睡,她的睡相一直很乖巧。 一间小房子就能得到满足,吃饭、学习、绘画,没有忧虑的睡觉,她把生活过得很好。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他躺在宋柳伊的身边想着。 外面没有任何预兆地下起了雨,宋景铭轻缓抽出被她压着的手,她睡得很熟。 他收好晾在窗外的衣服后,躺回床上,环抱着她,伴着雨声又沉沉地睡去。 只有对她很用力,和她紧紧地挨着才能感到真实,正如此刻压在她身上。 揉捏或轻或重,呼吸或急或缓,宋景铭只想要与她紧密相连。 他的手刚擦过敏感处,便被死死夹住,动弹不得。宋柳伊的双腿屈立,膝盖并拢,腿的力度都汇聚在了叁角区域,本能地做着反抗。 他的手与她继续纠缠,嘴巴移动到她的胸前,似针锋利的牙尖咬住她的乳粒,嘴唇抿住了一圈的乳晕,一边用舌尖染湿一边拉长。 一瞬间的刺痛即刻散去,对于漫长过程的沦陷,痛觉只是其中的一环。宋柳伊逐渐沉溺于欲望之中,喉管干涩得如同被火焰包围。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猛烈翻涌,急得伸出舌尖添着嘴唇,但依旧无法缓解从内心深处蔓延至全身的干裂,她迫切渴望得到更多。 她好不容易捧到他的脸,与他再次相吻。他们在水声暗影的混乱中赤身相对,肌肤相拥。 宋景铭褪去她的裤子,“流了好多水。” 他摸了上去,两瓣豆腐肉中间正流水潺潺。 “要哥哥帮你吗?” “嗯...嗯嗯......” “那帮我脱掉裤子。” 宋柳伊晃晃悠悠跪在床上,奶子还被他把玩着,她拉开拉链,揭下里裤,热具拍过她的手直向上昂立,她弯下腰准备更进一步,却被他抱起,岔开腿坐在了他的腰上。 “去...去哪儿?” 她就这样被抱着下了床,腿心正好抵着强壮的硬器,穴口变成了它的形状。 有的人断论,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个体,只有找到相匹配的另一半,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人,这种观点明显是唯性爱论。她在和宋景铭性器交合时尤其觉得,两个人做爱也未必能产生完整的人格,这是肾上腺激素上头带来的幻觉。 而当下,他们必须解决迫在眉睫的欲火。宋柳伊把力气砸在他身上,妄想填充空虚的阴道,直直挺立的阴茎不借助外物的帮助根本放进不去,她想伸手去抓,但更怕从他身上掉下去。 一步一步地走动,刺激着含咬茎身的肉穴,龟头戳到嫩的肉芽,使得两人都神思顿停,紧紧抱住对方,宋景铭恨不得立即操进去。 坐在沙发上,他从包里拿出安全套递给她,“套上去。” 宋柳伊拿在手中,低垂的眼睫闪过一丝无人知晓的怪样,她没出声,撕开了包装。 硬挺的阴茎又大又粗,只要分辨了套子的正反,就能一鼓作气地套好。可她偏套不好,回卷的安全套卡在肉柱中段,她仍在过力地作弄,直箍得宋景铭吃痛。 “嘶哈!” “太大了,放不下去。”坐在他腿上的宋柳伊被他突然的抖动吓一大跳,充满怜悯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疼痛。 宋景铭单手将套推至根部,一撸到底,还反身把宋柳伊置于沙发。 她可不想和他在沙发上做,坐在餐桌上一撇头就能看见的沙发。 “去床上好不好,哥哥。” 宋柳伊主动伸手勾住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出绝不会让自己的感官听见的话,可自欺欺人没有用,她的脸已经爆红。 其实宋景铭的耳朵也已经爆红,他俩不分伯仲。 宋柳伊埋在他肩上,笑意都藏在了他们的身背。 宋景铭把横她放床中,她的小腿顺势落在床侧,这姿势,她好像知道他要干嘛,身体在头脑思考之前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粗暴地拉她,扯回到身下,单膝跪在她双腿间。 宋景铭压制住她的双手,反剪于头顶,亲吻她的鬓角、额头、鼻尖,再到嘴唇,又顺着往下,循着皮肤上还未消下的粉红游动,他用滚烫的心和湿热的唇舌,再次做下标记。 他立于床边看她,宋柳伊双手抵墙,也在抬着头,神色迷离,像偷喝了酒的孩子一般,醉得茫然。 屈立在床沿的双腿被他分得更开,终于,那条软虫钻了进去。其实不然,热的舌头只是稍稍顶了下水亮的肉缝,未知的想象放大了宋柳伊的快感。 “啊啊......啊......” 宋景铭抗住她的大腿,舌头正式伸入了肉嘟嘟的嫩肉,他从下往上地舔,嘴唇也覆上两片肥唇,长舌顶入,像接吻那样蠕动和侵袭,不慌不乱地卷动软肉,牙齿磕到充血的阴蒂轻轻一刮,吮吸着更多的爱液。 如此紧密的反复,他的鼻子抵在缝前,阴道流出的液体都进了他的口中! “受不了了......”宋柳伊全力扭动着,紧抓窗帘,她的灵魂都在翻滚。 仿佛漂浮在空中轻盈的泡泡都被他戳破了,无数细小的水滴洒落而下,肌肤上的绒毛因心的颤栗而竖起,既承接了飘落的水雾,也被水雾扫荡着。 她紧咬下唇,用力揉着自己的胸和他在自己身体上开拓的路线,但却又没有他的耐心,叁两下便摸到自己的阴蒂上,重压重揉之下,却还是远远不足够。 口奸的淫声源源不绝,她的羞耻和欲望走投无路。 “不要吸.......呃啊......” 宋景铭仿佛即将渴死之人探寻到水源,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开,他恨不得跃进蓄满水的圣泉,日日和它呆在一起,日日畅快。 宋柳伊被迫挺起身,双手抓住他的粗发。她越反抗,宋景铭就越卖力,敏感的阴蒂受着舌头和手指的轮番轰炸,一时间,哀叹声不绝于耳,她又咬了紧牙,失控地将头砸下去,脖子上筋再次暴起。 他双手捏住细腰,放缓了节奏,还了她腿间的力。 “宋景铭!” 宋柳伊使力夹住在她腿间的人,委屈的喊出他的名字。 宋景铭很轻松就拨开了腿,贴着她露出一半的脸颊,“叫我什么?” 他拨过奶粒,“嗯?” “哥哥。” “嗯。” 宋景铭耐性十足。 “进...进来......” “说清楚,伊伊。” “哥哥...我要你操我。” 宋柳伊只闻其笑声,摆正视线时,他已抵在她的上方,只等待着她的准备。 外皮肥厚,内陷红嫩,宋景铭再次尝到了她穴道的滋味,肉棒浅浅进入,就被她吸住,那道小口可是长着无数细嫩的嘴舌,只要一侵入就被狠狠地嗦食,这差点让他直接射精。 他抽出肉棒对阴区圈绕,用龟头一次次刮下无尽流出的湿液,湿液不仅润滑他即将驶入的隧道,也润滑着她紧绷的身心。宋景铭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也在跟着动,于是趁她注意别处时,一下子捅进了穴。 宋柳伊痛得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她甚至忘了如何吐气,她张开得双腿,置于他的腿上,等到有节奏的运动起来时,她才跟着找回了呼吸。 插进去的肉棒胀大,也同时也扩张着肉壁,他随心摆弄着她的腿根,腰腹发力,重重地操她。他的形状占领了穴道,并在其中驰骋,一次次与她的咬力相摩擦。肉茎在退出又前进的缝隙间拉出了一道道的银丝,操出的粘液沾到宋景铭的柱根,只可惜,仅有他可见。 宋柳伊已经涣散,两只奶子软成团,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她一吸气,身上的锁骨更加凸显,看起来别具一番美感。 她白花花的腿与他鼓起的大腿肌肉密切相交,宋景铭又欺身重压,猛烈地捣着穴,两颗卵蛋与她啪啪相撞。他每次插到底又被她吸得更里面,紧穴毫不松懈地绞杀着,他们的力都融进一处。 宋景铭五指捏住她的腿肉,爽得想要掐烂她。 她没有时间感受羞意,挺着没有的尾巴的臀吞没和回击他,就好像是她在操他,她是在与它竞争,在旷野之中,她分明看见了一头野豹。 宋柳伊的身体被扎扎实实地压着,好像要失禁了,小腹和穴道都在疯狂收缩。 他们在快感中抽搐痉挛,大量新的水液被阴茎堵住,薄得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套子里还有他刚射出精液。在他抽离后,新的水液才流淌出来,盖住旧的白沫。 他换了套,又埋了进去,互相分享着余潮。 宋柳伊将腰身落下去,头颅却还依旧高昂。她伸手撩起头顶上的窗帘,轻轻一拉,只见皎皎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之中,周围的云缠绵悱恻,完全不似下过雨的天空。应该是楼下那棵大树的缘故,她丝毫不觉得千里之外的月亮有何遥远,月光就洒落在树稍,落在她头上。 月亮突然动了起来,原来不是,抖动的床表明是她在晃动,宋景铭再次操得她晃起来。 “在看什么?”宋景铭大手一挥,完全拉开了窗帘。 半月悬挂,月光倾洒,两个眼睛被照得亮晶晶的人面面相视,彼此心照不宣,只是身体动得的更加地狠。 她觉得他今晚的肉棒异常活跃,身上的体温也格外灼热,他比她还要受到夏天占领。 究竟是因为热血上头,还是因为太过于久的重逢,他的大脑极度兴奋,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只想着全部输入给她,送进她软媚的穴。 他毫不知疲地碾过她的阴唇和阴蒂,拍打和压迫她,龟冠上的肉棱在她穴道里又刮又怼,他用性器对她进行残忍的凌虐。 如他所愿,宋柳伊的心都要被他刮下一层来,她扭动着身体,揉着自己的乳房,发出的声音又骚又浪,也最大限度地缠他,咬他,绞他。 在月光下,她觉得自己好像变透明了,身体流出的水铺满了整张床,她漂浮在水中上下移动,变成了一个伞状的发着微光的水母,只会喷着水反射前进。 “啊...重一点......” 再重一点,再快一点,月亮就在眼前,她触手可及。 “啊啊啊...轻一点,不要,不要了......” 她狂乱地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自己高潮了多少次。 ...... 为什么哭呢? 不是叫你好好学习吗? 朋友圈的照片是谁拍的?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为什么你的快乐离我那么远?你总是与我无关。 宋柳伊,伊伊,你是我的妹妹啊,宋柳伊。 “花鸟市场真的好玩吗?” 睡梦中,宋柳伊听见有人在质问她,这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残酷月光下,是两个真正醉倒的人。 青春痘 宋柳伊早上起得晚,下午又睡了觉,正常情况下,她饱和的精神状态绝不会让她在12点之前入睡,这会儿,她是被热醒的。 “宋景铭?” “哥,醒一醒。” 宋景铭抓住她乱动的手,吐出低沉的回应。 “你好像发烧了,哥。” “现在几点了?” “快一点。” “家里有药吗?” “只有板蓝根,噢,还有些消炎药。” 宋景铭服药后躺回床,他那么大高个的人蜷缩在勉强足够容纳两个人的空间里,这场面怪搞笑的。 在灯光的照映下,他的脸颊通红,呼吸也不太平稳,滚烫的身体大概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战役。 管他呢,如果真要去医院,她才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柳伊的身体是干爽的,衣服也更换过了,除了下体有一点痛,为什么每次做爱后都是女人在痛呢?又想到罪魁祸首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心情马上又好一点。 食物也热好了,她坐在桌前嚼着炒饭。 白天还开的好好的水仙花怎么像经历了风暴一样,倒得那么夸张。想想也有两叁天没给它浇水了,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她回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则新闻。 电视新闻报道,时间正在加剧流逝,平常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快,人的寿命也越来越短...... 而评论纷纷发出了对生命的担忧和感慨,宋柳伊想,这难道不是在散布无意义的恐慌吗? 世间本无时间的概念,日出日落,昼夜交替,光明与黑暗……人类不满足于这些简单的词汇,又以24小时为尺度,将日子细细划分。日复一日,时复一时。 时间,本就是一场贯穿普通人一生的骗局。 人类拥有五官,有进化过和经过文明教化的大脑和心脏,对时间的快慢,有千千万万不同的感知,她从未如此赞同粗暴的感知。 初中时,父亲的事情使她陷入了自我怀疑,她变得不爱和人交谈,脸上长满了美其名曰的“青春痘”,尤其是脸颊两侧,痘痘反复红了又红,就是无法彻底消退。她也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说她冷漠、不合群或者奇怪。 画画几乎成了宋柳伊在课间的唯一活动,她唯一玩的好的人就是凌琳,她不仅是语文课代表,而且很会画画。 某天,她替林凌去办公室送语文作业,语文老师和她聊了几句,又让她稍等片刻,等她改完剩下的几本听写顺便带回去。 这比预想的时间多花了两分钟,宋柳伊抱着一沓听写本,快步下楼,却意外被人拦住。 “你都听见了?” ...... 她没理他,她不想理任何一个人,侧着身子走开了。 几乎每个人的青春时期,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班级上总会有一个皮肤很白,额前留着厚厚的头发,仿佛甩一甩就能迷倒一大片人的男生。 祖家浩就是了,他还是班长兼学习委员,阳光开朗,深受同学欢迎,是老师的好助手。 他们所在的初中没有分重点班和普通班,祖家浩的成绩常常名列年级前茅。 可想而知。 他却被宋柳伊撞见了他向班主任打小报告。 一个在班级里不起眼的,满脸是痘的人,这样的人。 宋柳伊不屑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凭什么?他一面愤愤不平,觉得她凭什么?一面又无法稀释对她的注意力,而且,那个眼神在他心中投射得越来越大,还有那件事情,真想往她的嘴灌满胶水,让她永远闭嘴。 语文课上,他们学到了“演讲”这种体裁,老师给了题目,随机抽人上台演讲,祖家浩一如既往地主动,他长得很高,宋柳伊坐在前排,从她的视角看,他流利张合的嘴巴特别像是一只鹦鹉的嘴。 憋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班上其他人都在担惊受怕,偷摸数着时间,就她一个人笑了,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她又知道他偷看了老师的教案?他在讲台上头一次涨红了脸。 宋柳伊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大人物”,就算她叁番几次撞见他的虚伪行径,再厌恶这位表里不一、左右逢源的人,她也始终未向别人提起过一件事。 有一节数学随堂测试,有人将她的数学试卷放在了第一张,刚讲过的题只不过稍稍变化,宋柳伊还是没有做对,气的老师在讲台当场发怒,还让她自习课去办公室。 除了收卷的祖家浩,还会是谁。 不过,只要老师多往下翻几张试卷,她就会发现大家都错了,因为题目本身就有问题,这是她后来知道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她没有怪他,但偏偏又单独遇见了他。 “你不用怕我,你知道吗?其实你没必要讨好所有人,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傻逼。” 这句话像一把斧子砍去了他心中的那个眼神和他自以为的嘲笑,他光秃秃的站在原地,像几百年前就嵌在那,无法自拔。 宋柳伊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 “不是吧?我没有怪你不代表我喜欢你,刚整了我又来向我表白,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 祖家浩对她改变了态度,她却觉得他越来越奇怪。总之,他们两人的关系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很多变化,她也说不清怎么就和他变得亲近起来。 主要是因为那件事:老师说她没交数学作业,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交了。书堆里,抽屉里也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她百口莫辩,只能认错低下头,又重新补了一份。 她相信作业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失踪,于是找到祖家浩质问,他却说他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而且还向老师说他在自习课上都看见她快写完了。 回到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落在桌上的作业本。想起自己对他的激言愤语,她主动向他道了歉,并同意帮他跑腿买早餐两周。 “你家不是也很近吗?还要我来帮你买什么早餐?我直接请你吃东西吧。” “每天起太早太累了,而且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参考一下你的早餐选择也不行吗?再说我又没有要你花钱给我买,你刚刚还说诚心跟我道歉,都不到一分钟,你......” “好好好,别说了,我给你买就是了。” 宋柳伊第一次发现他是个如此无赖的人,她本不属于会早起的那类人,每次赶到校门口都快要迟到,更别说去小摊上买早餐,她通常选择在课间去小卖部买面包。托他的“福”,宋柳伊也是吃上了热早餐,但大多数都是他买的。 就像告白那样突然,随意袒露脆弱是很危险的事。宋柳伊又想,或许这是他的道德绑架——她分明有一种被讹上的感觉。 他说他是第一次与别人坦白自我,他从不与人说起自己。 到最后,可以说是“揭发者”与“伪装者”,是这两者身份使他们靠近。 无数次的交谈后,他们圆满的感叹,终于找到了一种比恋人更为确定的情感:强烈的被需要感和依赖感。 宋柳伊在他身上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少女时代,雌性激素分泌的气息,反抗的自我意识,羞涩的笑和对未知的明天的憧憬和向往。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坚不可摧,时间也被他们踩在脚底之下。 十几岁的年纪,除了爱什么都没有。他们尚未发觉,世界如此热衷于拼凑,就连对明天的想象和爱做梦的天性,也只是塑造虚构的一部分。 圆润凸起的青春痘,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散发着不同程度的红光,那些遥远记忆中的疼痛与酸涩对于她是一种坐标,她并非一成不变、一夜之间长到十九岁的。 蓝色气球 宋景铭变成了叁天两头地来,渐渐的,家里面的物品,从牙刷到衣物,基本都被他补全了,他的影迹随处可见。 他常与她共枕,即便是有时俩人时间完全错开,忙得一句话都说不上,如果不小心吵醒她,还会遭到她的骂。 宋柳伊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自讨苦吃,但她也没有多问,原因也很简单:他把自己操得很爽,伺候得很好。 唯一一次她向他发了火,是因为他总是在她的脖颈上留下痕迹,结果,就变成了他更加卖力地对她的乳房和穴道下嘴。 睡觉的时候,宋景铭会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将奶团揉成各种形状,直到软肉从指间溢出,遭到她的反抗才作罢。除此之外,他也经常将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揉捏,只是简单的安抚。 宋柳伊喜欢他放在肚子上的手,她会戏玩他手腕上凸起的经络,那些经络如同古老树干上的枝脉,蜿蜒伸展着。她喜欢沿着他的手腕到手背,感受按下去又鼓起来的生命气息,那些隐藏在皮肤下的肌肉和骨骼,紧紧束缚着经脉,也如同磁铁般吸引着她。 这种安全感仿佛使他们的热血都汇集到一根血管,血液流经血管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她醒来后,经常发现自己完全落在他的怀中,与他面对着面相视。 她的生活照旧,该学习就学习,该画画就画画。 课堂上,新来的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并说着她的新规定。 但底下的人们并不那么关心,大家另有议论。 “听说秦老师与学生家长偷情被发现,女方跳楼了,她丈夫闹到学校,于是他就离职了。” 这是一位偷听到消息的人说的,学校并不准学生随意揣测议论,所以大家也就在私底下传言。不过,班上的一个同学请了长假,大家对此也心知肚明。 陈既中一脸严肃,不像往常一样告诉宋柳伊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刚修剪过的灌木丛散发出青草的血腥味道,嫩绿的叶片堆落在地上,宛如一场未完的春日祭礼,阳光倾泻而下,带来热烘烘的感觉。 “祖家浩是因为你自杀的?” “那他死了吗?” “没有。” “哦。”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没死不就行了”。 回家的路灯从校园林荫道一直延伸到街道,树影在地上绘出一幅幅流动的盛宴,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宋柳伊一步步踩着各种颜色的落叶,大步踏在丰收的道路上,自得悠然。 陈既中的话语明显是由别的愤怒推及而来的,他怀疑是她举报了老师,很可惜,这件事与她无关。 在与陈既中的相处中,她发现他时常是犹豫不决的,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时会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直到今日,她才知晓了那目光背后的真正含义。 而这也代表着游戏的结束。 夜晚,她梦到了母亲,这一次她大声做出回答,关于宋颢出轨的事情,不管重来几遍,她都不会隐瞒。即便命运再次找上门来,她也会坚定地做出选择。 突然间,这座城市开始每天都在下雨,宋柳伊那把米白色的雨伞被雨水反复浸透,让人瞧不出昨天与今天的区别。 除了绘画颜料受到影响外,身体的不适更是令人心烦意乱。低沉的气压,将人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四处湿沉得像是人类误入了水的领地。 宋柳伊意外翻到相册里的一张图片,晚上七点多,天还是亮的,白色月牙挂在高空,云朵像是炸开的蛋液,不规则地溅到右下角的一排树上。 这完全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再看时已经没有了当时立刻掏出手机记录下来的心情。仔细看,或许是看似像爱心、像白兔一样变幻的云催使当时的自己按下了拍摄键。看着窗外的雨丝,她承认,人真的是活在瞬间。 为了抵抗湿疹,宋景铭还特地买了台除湿机回家,这台和人一样忙碌的机器每天都吸满了水。 “下雨了。” “又下雨了?” “快点!下雨啦!” 教室门口挤满了拿伞的人,对下雨不同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雨滴急促而猛烈地敲击着地面,无数的箭矢穿透了本就湿润的夜。它是以一种近乎狂放的姿态从天而降,带着将世间万物洗涤殆尽的决心。 雨粒砸在伞上,如同爆破一般的声音钻进宋柳伊耳中,她仿佛能想象蓝色的雨骸绽放在她的伞面上,然后沿着伞边一条接着一条滑落到水坑和土里。 太可惜了,她还没拍照留念呢。 中午去学校的路上,宋柳伊收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六一礼物”——一个气球。 她本来在等着绿灯,突然,一股力把她拽回头,是一个和她一样背着书包的女孩。 “姐姐,送给你一个气球。” “谢...” 还没等宋柳伊说完,女孩就跑走了,刚好搭乘上了36路公交车。 气球仅仅是一个气球,颜色是蓝色的,没有任何支撑物,只能用手拿着打结的那一头。但还没走到校门口,气球就被戳破了,碎了一地的蓝。 她抬起伞,眼前的景象令人赏心悦目。不仅藏在树叶间的路灯投射出被打湿的光影,尤为奇妙的是,从树叶缝隙中滴落的雨珠,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溅起了朵朵晶莹的水花。 这些水花在空中短暂停留,竟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像是漫画主人公闪着光的星星眼睛,这画面既虚幻又真实,她不免沉醉其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她面前,宋柳伊有些疑惑。 “哥?你怎么来了?”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这么大雨,回去煮点饺子吃吧。” “昨天不是让我请你吃大餐吗?” “你自己是不是又没吃?饿死你得了。” 她又接着说:“那去麦当劳吧,又近又快,我明天还得早起呢。” 因为距离近,即便下着雨,他们也很快就打到了车。 进门之后,宋柳伊一眼就看见了一团腾起的玩具气球,它们被紧紧绞在一位大叔的手上。 她和宋景铭说了气球的事,于是吃饱喝足离开时,宋柳伊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气球,是一只蓝色的鲸鱼。 雨已经停了,他们散着步回家。粉红色的紫洋荆散落一地,宋景铭趁着她蹲在地上挑选花瓣,偷偷把气球藏在身后,假装是飞走了,惹得她在原地转着圈四处张望。 “你骗我”,宋柳伊最后才恍悟,追着跑走的人。 蓝色鲸鱼游在夜的绿海中,清爽的风又吹过她的头发,这场大雨终于带来了新的世界。 六月份的第一天结束了,对于每个人都很重要的六月份。 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高考,校园处处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作为一名即将步入高叁的高二学生,宋柳伊还不能深切体会,她只是偶尔幻想着一年后的自己。 游泳h 学期末的结束就是美术集训的开始,上午素描,下午水粉,晚上速写,每天一杯无糖冰美式,宋柳伊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安排。 真正的集训可不像平时上课那样轻松,速写不是她的拿手项,面对那转瞬即逝的动态与光影,宋柳伊时常感到力不从心。每次落笔,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那些本应生动的形象在她笔下却显得有些呆板和僵硬。 为了提升她的速写能力,老师给她加大了训练量,每天除了完成既定的速写任务外,还额外布置了许多即兴创作的练习,没有固定的主题,也没有时间的限制,宋柳伊需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眼前事物的精髓,并转化为笔下的线条。 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有时候画的不满意,便会连着好几个夜晚都呆在画室,累了就睡一会,然后闹钟响了又继续画,搞得满身都是灰碳,连鞋子都不能幸免。 宋景铭知道她的累,没有过多去打扰她,只是时常往她的冰箱添一些水果和美食,偶尔也会去陪着她。 按照规定,他们一个月放一次假,一次放两天,而月考成绩前两名的同学则可额外获得一天的假期。 宋柳伊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如愿得到了这个奖励名额。 夜晚,她在房间收着东西,外放的音乐屏蔽了开门声。 “你要去哪里?” “啊?” 她最近很容易被吓到,尤其心脏会莫名地抽跳。 她看着将近一个礼拜未见的宋景铭,想了想:“你怎么有空来了?” “我跟你一样,也放假了。”他当然是自己给自己放了假。 宋景铭坐在椅子上,“现在可以说了?你要去哪里?” 宋柳伊挠了挠头,支吾道:“我......我就出去玩一下。” 桌上的手机还在播放着音乐,她伸手去拿,却被抢先一步。 “叁亚?” “你还偷看?还给我!” 宋柳伊伸手去抢,但手机被他高高举起,她怎么也够不着。 “你一个人飞叁亚去?” ...... 面对他的追问,宋柳伊只好如实相告,她前一天做梦梦到了大海,醒来后便开始挑选旅游地,最终选择了叁亚。她实在太累了,想暂时逃离陆地。 最后,他们两人一同前往叁亚,目的地是她事先预定好的酒店。 抵达叁亚时已是中午,位处于热带气候的叁亚热情似火,烈日伴随着咸味的海风散发出阵阵热浪。所到之处,皆是色彩斑斓的美景,浓郁的色调唤醒了宋柳伊握画笔的手,她拿起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 宋柳伊休息好后,已经是五点多,房间位置很好,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大海,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更是能让人大饱眼福。 她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穿过一片椰树林,奔向大海,这和她想象中的场景完全重合,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光粼粼,如同是宇宙的另外一种形态。 沙滩上留下了她第一次踏足这里的脚印,细腻的沙子缠住她的小腿。蓝天白日映衬在海面上,银光闪闪的海浪拍打着她,也催促着她向前。 宋景铭给她租了个游泳圈,她便抱着它浮进了水里,不断向更深处游去。她全身放松,靠着游泳圈漂浮在海上,感觉自己仿佛离开了陆地、岛屿以及整个世界。 水天相接之处渐渐明朗起来,海的尽头升起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它展开双翅,金黄的羽毛从中间向两旁散开,远处的船只和游艇幻在海的背景中化成黑色的剪影,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往里游,无人不期待这场视觉盛宴。 宋景铭游过来抓住她的游泳圈,说要教她游泳,宋柳伊却说她会。 第一次,她脱下游泳圈,海水吞没了她,又很快吐出她。 第二次,她到较浅的区域尝试,眼睛和鼻子都被灌进了水,有规律扩张的四肢让她一步一步游动起来。 宋景铭没见到过有人用她那样的姿势游泳,像是鸟在水中飞翔一样。 他托起浮出水面的宋柳伊:“你还真会啊,什么时候学的游泳?” 在飞机上她就有过这个设想,假使有人问她是怎样学会游泳的,那么他是否会为她的答案而感到惊奇。 “我自学的,你信不信?” 她露出得意的表情,“就在梦里面。” “真的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差点被洗澡水给淹了。”宋景铭明显不相信。 宋柳伊揽着他的肩膀,拍了他一下。他们在水中贴的很近,很自然,也很暧昧。 “我怎么不记得,你瞎编的吧...这么好看的景色,你去拿手机帮我拍几张照片呗。”说完后,便跃起身亲了他一下。 她嘴巴咸咸的,眼瞳炯亮。 宋景铭交代她不要乱跑,便朝沙滩走去。 宋柳伊则沉醉美景之中,海水已经冲到了她的腰身。 他的妹妹的确对大海天赋异禀,但同时很多对大海“天赋异禀”的人也葬送于此。 有些事真的不能乱想,他要疯了,宋柳伊人呢? 椰树林中间的路是一个标记,以左边的几棵树为参照一直延伸到大海,那条线上会是她所在的位置。 可是她到底在哪里?! 宋景铭心急如焚,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残存的理智强迫着他保持镇定。 宋柳伊宋柳伊... “宋柳伊!” “宋柳伊——” 宋景铭大声喊叫,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该死的大海将她再夺走。 他游到深处仍是不见她的踪迹,周围的人也在帮他呼喊。他不停地搜找,在心中虔诚祈祷着。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他多么希望她只是在和他玩笑。 海水变得又蓝又黑,还荡漾起金色和粉色的波纹,这些也都是天空的颜色,开始失去亮度的天和越来越庞大的恐惧不断占据他的内心。 终于!茫茫大海传来了回音,他在右边发现了情况。 游到十几米处后,他终于找到了她——宋柳伊被一位大爷救了起来,她正攀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游泳圈。 宋景铭失控地将她搂在怀中,“你没事吧?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哥哥。” “还好是我发现啊,再晚一点命都没了,人都不知道要沉到哪里去了。妹妹啊,注意一点啊,海上还是要安全第一啊。”大爷叮嘱道。 宋景铭再叁向大爷道谢。 怪美的,这天。 再晚一点,可能她就看不见现在,看不见明天,也看不见以后的天空了。 五光十色、绚烂缤纷的世纪晚霞就在眼前,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在海平线上,天空和海水互相晕染。 橘子、椰果和粉红琴酒的柔美色彩,磅礴、清新和海的气息凝固了每一个人,心脏和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水。 好像真的死在这一刻也没有问题呢。 宋景铭始终保持着严肃,一句话也没有。 他还能说什么?他的妹妹好不容易喘过气来。 从离开海滩到购买游泳圈的店铺,再到将她抱回房间的这一路上,他的表情没有过一丝变化。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宋景铭的脸应该也会是长成这样吗? 宋景铭把她抱进浴室便离开了,她脱掉衣物,细心地冲刷着身上各个角落藏匿的沙子。她的右腿微微抽痛,于是撑住墙壁缓了好一会,被刮伤的脚后跟也随着冲洗而显露出来。 房间里已经开了冷气,凉爽又舒适,宋景铭呆在阳台抽烟,她闻到了他带进来的烟味。 随后,宋景铭洗了澡,他身上有了和宋柳伊一样的味道。 “宋柳伊?” 他快步到门口。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能不能让我省一点心?” “我就去楼下商店买点吃的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然而,宋景铭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猛地拽她到身边,全然舍弃了所有的理智,发狠地吻了上去。 但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刻与他亲热,推搡中,她手上提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她被他抵在门上,疯狂地索取着。 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沐浴露香气,靠得越近越能闻到。 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做过很多与别人没做过的事,对彼此间习惯早已熟稔于心,这样的时刻普通寻常,但显然这一刻终究是痛苦的。 她睁开本应睁开的眼睛,正视所发生的事情。 宋景铭吻得她发痛,她仿佛被锤进了门,扭头或者起身都被他按回原位,无论怎么挣扎都被他按回原位,直到眼泪流到了他的脸上,她才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宋柳伊靠着门滑落到地上,双手揩掉脸上的泪,毫不客气地说:“我要喝水。” 趁着他回头找水,宋柳伊逃到了门外,却还是被他抓住,宋景铭单手揽住她,将她甩到了床上,这一次,他直接把她衣服脱掉了。 她又能听到心跳声,听到太阳穴和手掌下汩汩的脉搏声,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只有原始的律动在她寂静的胸腔里来回的响。 宋柳伊面无表情,泪水缓缓从眼角滑下,无论做怎么样的选择,他们都会纠缠在一起,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 她的阴蒂像是一株睡莲,在池水中挺拔而生,泥泞之下的根系是生命力量的源泉,宛如大地的触角汲取着养分,是支撑着其蓬勃强壮的秘密所在。 宋景铭用湿热的唇舌狂野的啃食、悠长的吮吸,再热腾腾地吐出那肉珠子,水光趁机倒映出他的眼睛,眼泪这种东西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他像一条野狗一样不放过她,扫尽她的体液。 宋柳伊死死抓住被子,神经系统传来连续高潮使她浑身颤抖,酥麻的电流在她体内乱窜,她仿佛是簸箕上的豆子,被反复抛过来颠过去。 猝然间,她发出了野猪般的嚎叫,尽管她的大脑从未涉及这个声音。 那的声音像是从地府传来的,凄厉而狂放。但真正骇人的是,宋景铭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的异样的欢愉,这种病态、扭曲的快感真正唤醒了他深不见底沉睡的欲望与渴望。 对痛的欲望与对爱的渴望。 他与爱欲相吻,宋柳伊的尖牙绝对没有伤害到他,那只是一种爱抚的方式。 宋景铭抓的她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止不住猜想,发出凄厉之声的妹妹是否也如他一般模样,在无尽的空虚和黑夜中徘徊。 宋柳伊长呼出一口气,她痛得直皱眉,不断扭摆着身体。 他把阴茎怼了进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缺了一角的池水就这样被粗暴填塞,完满地流不出一滴水。 他与她十指相扣,狂迷地发力,带着操进她子宫的气势,每一下都直抵深处,互相结合是他们此时唯一的交流。 宋柳伊一挺起身就被他推倒,几次反复,阴茎也因错力滑了出去,茎冠戳到她的阴蒂,她毫无预感地产生了痉挛,反手撑住床柜,身体直直地紧绷成一条。 宋景铭再次插入,阴道收缩的刺激和持续挤压的快感使他心脏暴跳如雷,所有的压力从双腿肌肉之间冲出,他的内脏仿佛都从阴茎射了出来,安全套里装着好大一泡浓精,就埋在他们体内之间。 他天生没办法轻易对她松懈,肉棒又重新活跃起来,深入缓出,绵长地与她摩擦。 宋柳伊双手操控着他的手放在乳房上,揉压挤捏,随着他的力度喘出沉息。 他看着她沉迷的神情,不由得更用力地抽插,将全身的亢奋都舒展到阴道内壁,两个人飘飘欲仙,精神恍惚。 而不知何时,宋景铭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实际上,是宋柳伊自己的双手搭在上面,用力的地协助着他,她的粗喉管就握在他手中,青筋随着抓握的力度而暴起,她胸前的茱萸傲挺,头也扬起,眼皮半掩,眼波娇媚似流水。 她原本绯红的脸因窒息迅速变得苍白,眼睛开始向外凸出,眼球布满了细小的血丝...这是缺氧所致的生理现象。 宋柳伊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宛如一道细线。 她还在用力! 她到底在干什么? 命悬一线的紧迫感将宋景铭猛然拉回现实,枯萎的野草瞬时消亡,居然是他目光如炬,心口泛出了怪异的求生欲。 同一时刻,她的肺部重新吸入了氧气,喉咙也因此剧烈地咳嗽起来。 濒死感是一瞬间的事。 失败的爱H 她再次感受到,濒死感是一瞬间的事,它与病痛的折磨和心理的撕裂无关。 当时,海水将坠在天边的云彩拖入,汹涌的波涛搅拌出了更多浓墨,宋柳伊看呆了,眼前的景象水天相映,一切何其壮观。 她不敢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要避免多少才能不成为一名油画家。漫天的夜色在她眼中燃烧,她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待到天荒地老。 不知怎么了,手上的游泳圈漂去了前方,眼看着越飘越远,她不顾已经涨到胸前的海水,毅然觅进了水中。 海浪越翻越急,总是差一点才够到,不久前才接受游泳这项技能的身体犯了昏,她的腿开始抽搐起来,当她好不容易探出点水面,却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宋柳伊只好再次潜入水中,放缓了一条腿的摆动,奋力朝着岸边游去。 一条生命对于大海何其轻易,在手机上刷到的那些新闻事件正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感到恐惧,而且还能够呼吸,正因为还能感知和呼吸,所以思维才更加清晰,她的生命随时就会被掳去。 她好累,特别想要按下暂停,怎么人生不可以暂停啊? 真想一劳久逸,沉睡在美丽的大海。 不管什么倒入大海,都可以被迅速包纳,她应该也可以,那些在她身上的秘密太沉重了,重得直把她往下拽,她希望自己能像气泡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然而,这一切并未发生。 原来,濒死的感觉只有在即将窒息而亡、重新获得空气的那一刹那,才能真切地体会到。 痛—— 头发被扯得生痛。 她吐出了好多水,好像还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 她不会已经死了吧?不然宋景铭怎么一直阴沉着脸?她脑袋昏沉,呼吸艰难,意识也是迷糊的,这里的天空和死前看到的景象一样,也很美。 或许宋景铭会对此感到惊诧甚至愤怒,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才好。 宋景铭将她抱起来,与她交颈相拥,肌肤相贴,直到呼吸相通,气运相连,鲜血流到对方的管道里。 她海藻般的头发仍是湿的,没有好好的吹干,长长一片披在背上,反而头上还冒出了汗,纯白的被子上也留下了她的水印。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从尾椎骨一直摸到头顶。 “以后让我来帮你剪头发,好不好?” “好。” “头发一直没理过吗?” “嗯。” “要把头发吹干才能睡觉,知道吗?” “嗯。” “喜欢这样吗?” “...嗯” ...... 宋景铭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每听到一声回答,他就轻抽重插一下,她喷了太多水,两人怎么结合都游刃有余。 他含着她的耳垂,耳饰被他的舌头搅过来搅过去,他尽可能地轻柔,何况口水还有消炎的功效。 “为什么打耳洞?” “为了...为了感觉痛,嘶...啊......” “现在痛吗?” 他用牙齿咬着一扯。 “痛......” 太乖了,伊伊。 宋景铭细细亲她,从左耳到右耳,从她肌肤上吸捕到的气息,又对着喷洒回去,她身上有一股被操得半熟的香气,有海的气味,大概也有出了点汗的缘故。 她右耳垂要比左边的厚,也有打过洞的痕迹,不过已经封合了,仔细揉捻,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小肉梗。 他吮着耳垂,上下两排牙又紧又密的咬,舌尖尽往中间硬处钻,好像真有洞似的。 他们贴得很紧,下身却在“你逃我追”。宋景铭像是在她体内放风筝,狭窄却又宽阔的穴道受着他的拉扯,她刚要紧缩一点他就拉出,扩张时更是在外撤。 “用力点操我啊!” 宋柳伊体内矜持的线终于断裂,崩坏的力作用在她耐不住的嗓音里。 他终于达到目的,抵至深处,越来越硬挺的肉茎屠碾着每一寸阴壁,湿软温暖的肉房包裹他的一切,他感到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重压之下,她达到了高潮,咿咿呀呀地仰着头叫,瘫倒在枕头之上,宋景铭顺着她跪下,不断磨搓着红肿的阴蒂。 她真是要死了,无数朵小花在她体内绽开,头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见劈里啪啦的爆炸声。 要死的不止是宋柳伊,宋景铭也是。 他的力反作用于自己身上,暖巢像钳子一样夹住了他,连阴茎根端都沉醉于此,打着踉跄,一股力量将他推了出去,他由此获得新生。 肉体之间不停止地相互应答,他们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湿,一面激流勇进,一面欲火焚身。 宋柳伊抓住他的手,与他手指相磨,一圈圈指纹铺成一个水池,她在里面畅快地游起泳来。 她全身的力气都汇集到了阴房,女人的胯下才是世界与光明的连接处,是力量和疼痛的永久居所。她和宋景铭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他们打断腿连着筋骨的血缘也是从这里来的,疼痛的产物注定了疼痛的关系。 她几乎是以爆发式的情感与他媾和,一次比一次激烈地抵达高潮。 宋柳伊趴在他的胸膛,心跳声如擂鼓,他们互相给对方一种被强暴的感觉,哪里还有人像不要命了一般地做爱? 其实后来宋景铭想过,如果她真的在大海中的某个地方死掉了,那么他一定会找到她的遗体,与自己紧紧绑在一起,再一起投入海里。 所以没有人会知道要是宋柳伊死了,他会长成什么样。 宋景铭差点就要失去她了,他必须一刻不松懈地触摸着她。 “伊伊,我爱你。” 宋柳伊假装没听到。 “我爱你。” 她挣脱他的怀抱,转向另一侧。 宋景铭又将她掰回,捏住她的手:“哥哥会永远爱你。” 她还是沉默不语,因为她知道,无论是接受、赞同,还是反驳,这件事都不会有结果,只会惹得更加疲惫。 她回握他的手,与他无言缠眷。 哥哥,你知道吗?我们家所有关于爱的都是失败的。 第二天,除了吃东西,宋柳伊一直卧在床上,宋景铭就陪伴在侧,为她做好服务。 一整天都呆在在十几度的空调房里使她发闷,走到阳台上,炎热的世界向她袭来,伴随着海风与高悬的明月,隐约间,大海的低吟又在召唤着她,她还未曾领略过夜晚的海景。 “我想去海边。”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 “那我自己去。” 宋景铭跟着她出门,海滩上鲜少有人。 宋柳伊赤脚漫步在沙滩,月光如洗,银辉洒满海面,波光闪闪,与星空遥相呼应。 一对恋人正沉浸在拍摄婚纱照之中,海风轻拂,吹动着女人的头纱,那身洁白的婚纱在夜晚的背景下更显纯净无暇,犹如一块浮在空中的奶油,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 在月光的映衬下,他们的灿烂笑容,与幽蓝的海色和璀璨的烟火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充满希望。 宋柳伊经过他们,仿佛经过了一场甜蜜的梦。 “哥...” “你其实没有结婚,对吗?” “不对。” ...... 返回时,宋柳伊又问:“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她的声音低沉压抑,像海风轻轻擦过耳畔带来的呢喃。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长时间盘踞在他脑海中,仿佛是他从出生开始就携带着的问题,只不过被隐藏后,又再次被唤醒了。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做那种事?为什么他一看到她就想到花的香气和阳光的色彩?为什么他会在她身上尝到嫉妒、憎恨和占有的滋味? 除了反复涌现的卑鄙无耻、变态龌龊、丧心病狂、道德沦丧等回答之外,他是否还拥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怜和纯粹的爱意? 他不得而知。 这些都只有宋柳伊才能帮他辨认和确认。 夜里,宋柳伊迟迟未困,稀奇地听到了宋景铭的梦呓。 “不准离开我,伊伊...不准......” 声音断断续续,不断流出。 她下床走到阳台,海面如旧,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旗帜飘扬。 她不知如何是好。 宋柳伊想起了祖家浩,他们不照样也还是分开了。 报亭 在宋柳伊看来,祖家浩一家是伪装成家庭的公司,父亲是绝对的掌权者,母亲则担任着主管的角色。 他的父亲祖之武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对他的学习和生活要求极为严苛。稍有懈怠,便换来一顿严厉的责骂,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 在祖家浩幼小的心灵里,父亲的暴力如影随形,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每当夜幕降临或是考试成绩公布之时,便是他内心最恐惧的时刻。 有一次,他因失误仅考了班级第叁名,而这在他父亲眼中是不可接受的。 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客厅,父亲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试卷被他拍成几块,掉了在地板上。随后,雨点般的怒吼和拳头落在他身上,直到照在试卷的夕阳变成了鲜红色。 在这个过程中,祖家浩的母亲李婉怡,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双手紧握,始终没抬起过头,哪怕祖家浩被摔到她的身旁。 每次事后,夜深人静之时,她会悄悄来到他的房间,抚摸着他淤青的肌肤,说着重复的话: “家浩,你要听话,要懂事,只有你变得足够优秀,爸爸才会满意,妈妈也会为你骄傲的。爸爸打你是因为太爱你了,他是把你当作他的接班人来培养的,你要体谅他的用心良苦。” 无数遍地,两个大人在他眼中变成了一颗铁钉和一把铁锤,把他固定在房内,钉死在书桌前和书房里。 在这样的环境下,祖家浩学会了察言观色,逐渐养成了讨好别人的习惯,他学会了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乖巧顺从,学会了在同学中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只为了得到一丝丝的认可和喜爱,他变得敏感、自卑,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父母从小在他心中播下的种子,经过不健康的、爆发式的浇灌,早就膨胀成一棵满是枯朽枝叶的大树,如同无数次灾害中的幸存者。 故意考砸升初中的考试是他的第一次反抗,而结果就是被毒打一顿,被关在房间整个暑假都不能和别人说话,他轻而易举地缩回到了原来的生存模式。 果然还是不行,他只会父母教给他的那一套,除此之外,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与别人相处。 直到某一天,他拦住了宋柳伊。 他从未目睹过一种那样的眼神,一个对世界的一切如此轻蔑的人,相比之下,她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球。多次与她交往后,总会让他在睡前时疑惑她是否只是自己虚假的幻想,他变得渴望踏入校园,期待她就真实地站在他眼前,犹如一轮巨大的日光,黑暗无处遁形,而他会直视她,走近她,拿出一个巨大的网捕获她。 敏感、自卑并不代表不具有危害性。 植物界有一种专门依靠寄生绞杀策略生存的树种——绞杀树,它们通过根系缠绕并压迫宿主树木,剥夺其阳光、水分和养分致其死亡,而绞杀树则愈发茂盛,最终形成独立巨树,完全取而代之。 祖家浩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宋柳伊告诉他,要尝试说“不”,尝试拒绝,尝试自己做选择,尝试在确定之后又修改回答。 可他太过胆怯,一句话哪怕在心底已经默念了千遍万边,一个小的肌肉记忆就会使他裹足不前,让他做的话,进半步则退十步。 他一次又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确认:他父母那样是不对的,他的父母那样是不对的。 他甚至模仿她的动作、神情和语态,回到家一个人在房间时,他总会无意识的流露出她的样子,他明白,有一部分的宋柳伊住在了他的身上,他日日祈祷,终有一天,他会长出她锋利的样子,他会刺穿牢网,刺进他父亲的喉管。 人感受到真正的生活之后,快乐就从嘴巴蹦出来了,真正与快乐相反的词出现了,偷懒、取巧、俏皮、狡猾......这样类似的词也自然而然会涌现。 他就像来自地狱的鬼魅,第一次呼吸到人世间的甘甜。 祖家浩越来越离不开她,实际上也在越来越与初衷相悖——靠近她才是靠近了生的可能。 所幸,他们都在互相做梦。 祖家浩的母亲是表演教师,父亲是观众和裁判。宋柳伊没跟他说为什么会对他的处境得心应手,其实她偶尔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她哥哥的身影,只是隐隐约约刹那的感觉,并不明晰,也不足以在脑海中形成事件。 节假日期间,祖家浩约她晚上去中心广场看喷泉表演,正好她父母都不在家,她一个人愉快自在地准备着。 过于松懈使宋柳伊误了算好的出门时间,她急急忙忙出了门,踏上惯走的近道,却差点酿成终身大祸。 这条路不是出小区唯一的路,因为路灯一直没修,甚至被归类于只在白天行走的路。 宋柳伊靠着远处的光影和手机的光快步前进,忽然间一段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又看见了灌木丛那端的男人,声音过于明显,即便戛然而止,也能听出他在小便。他们同时受到惊吓,各自跑走了。 几个浑身酒臭味男人拦住她,她撒腿就跑,嘴上还喊着“救命”,其中一个较瘦的人抓住了她的包,她被扯着倒退,摔在了地上,嘴巴也被捂住了。 她没有一刻放弃挣扎,所以直到被宋景铭救下,她的白色棉衣被扯裂开了口,黑色的高领保暖衣也被拉扯得失去了弹性,无力的耷拉成口水袋子。 “哥。” “别说话。” 宋柳伊就像一只流浪猫一样被他领回了家。 她回复了祖家浩发的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的消息,没有提及自己为何没接电话。 她换鞋、脱衣服,浸在热水里。脖子上的伤受到刺激,火辣辣地痛,但她没理会。换好干净的睡衣后,她在枕头上垫着吸水毛巾,整个人窝在被子里。 要是能重来,她绝不会选那条路。 宋柳伊从未觉得房间是如此恐怖,和外面的那条路一样,昏昏闪闪,她又冷又怕,便索性起床把头发吹干。 再躺回床上,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但她的手脚仍是冰冷的,和冰箱里冰冻的猪肉一样僵硬。 房间内的电器光源耀眼得像将死的萤火虫,这些能感知、能看见却无法照清楚脚下道路的光芒令她的头痛个不停,她不得不把自己埋进被子,像水没过头顶那样, 几乎在门被打开的同一瞬间,她闭上了眼睛,持续的安静让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种幻觉有助于她转移思绪。 一种怪异的温度缠上了她的腿,而透过温和的皮肤传递给她的,竟是自己血液的冰冷,她像一具待肢解的尸体,只适合用尖锐的手术刀划开膛肚。 在划开之前,像绒毛一样的物体侵蚀了她,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不可描摹的暖意从下体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的肌肤,直至骨髓。 那些绒毛在他的体内肆意游走,难以言喻的瘙痒与刺痛扭曲着她,她跟死人一样被蒙住的脸在无声地尖叫,但她不能出声。 唯有茫茫的痛意才能抵抗,她使劲扣着脖子上的伤口,使得因此滑落的眼泪与那些绒毛融为一体,中止了无垠的黑暗。 照在窗帘的月光在看着吗?它是否为她感到悲伤? 他们对视的眼睛都模糊了,慢慢看清,是混沌的光染遍了她的全身。 ...... 宋柳伊唯一明确的是,她要和祖家浩见面。 “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天我...” “祖家浩,我们承诺过要对互相保持诚实。我要和你说的是,这不关乎任何人和事,我希望你能向我无数次理解你一样理解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我对你说过的话都不是假的,但现在我们好聚好散。” 祖家浩愣在原地,颓丧的表情爬上了他泛红的眼眶。 就在早上,他路过报亭时多瞟了一眼,“春生小区”这四个字就锁住了他的眼,什么“性侵”、“少女”、“夜晚”,还有黑白图片中只露出细小一角的草莓尖,那是他送给宋柳伊的草莓耳夹。 也就是从这天后,别人开始觉得他有病。 珍珠项链H 旅行的最后一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八点钟就准时抵达了南山公园。 七月份本是观光的好时节,这天却是灰蒙蒙的,他们去的早,人倒是不多。 一路直进,沿途的花开得旺盛,在阴沉的云层下格外火红,想必天晴时会更加艳丽。 南山寺处处充满了佛教文化,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诉说着古老的传说和智慧。 高大的南海观音像是镇山之宝,矗立于碧波荡漾的南海之滨,守护着这片海域的安宁。 手持经书的观音在朦胧中更显慈悲,目光深邃,仿佛能穿越重重云雾,洞察世间一切疾苦。 还未至观音脚下,宋柳伊就远远感受到了她的神圣。 他们登上观景台,108米的白衣观音造像就在抬眼之间,庄严而肃穆,即便不是信徒,人们也都双手合十,虔诚地凝视着。 仰视着这座高伟的菩萨像,既令人敬畏,又充满慈祥,站在身边的宋景铭也抬头望着,表情同样严肃。她轻抚着观音像的大脚趾,默默祈祷自己联考顺利。 回去时,他们还被迫合照了一张,付钱之后,宋柳伊看着自己捧着椰子的尴尬表情,赶忙将照片藏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叁天两晚的叁亚游。 掐点赶到机场后,飞机却延误了,他俩面对面坐着,宋柳伊一直盯着他的黑裤子,完美的褶皱和阴影,那现成的素材触发了她作为美术生的本能。 真想拿出纸来画。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最熟悉的路口。 刚下出租车,突然变大的雨袭击了他们,他们淋着雨跑回家,雨水打在裤腿上,直透凉意。他们踩过一个大水坑,高高的水花直溅到大腿,两人相视一笑,乐趣无穷。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洗个澡的功夫,太阳便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大地洒满了金色的光芒。 “哥,快看,有彩虹!” 宋柳伊拿着手机拍照,又拉着他下楼去看。 宋景铭看着她的天真灿烂的脸庞,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甜美。 然而,彩虹只会是她手机中的一张照片,集训才是生活常态。 宋柳伊依旧是早出晚归,在老师反复无常的批评和表扬中日复一日。 风把整座城市都吹向她,成排的车子、红绿灯、地上的标识,高壮的树、摇摇欲坠的叶子,以及各种颜色的光和远处的建筑通通砸到她身上,她被填充得充实如此真切,行过马路时,风又从她身上刮过,穿过身躯,连同弯下的脊背和耳洞一块扫去。 这样的一天,又结束了。 宋柳伊终于盼到了外出写生,人间乡村的秋是极美的,金黄的稻田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宛如一块巨大的金色织锦铺展在大地上,置身于这片浓郁的景象之中,心中对色彩的欲望也呼之欲出。 他们背着画架,肩扛画板,穿梭在稻田边的小径上,寻找着最佳的写生位置,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疲惫但专注的脸上。 大家或站或坐,姿势各异,眼神中都透露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他们观察物体的形态、结构、比例和色彩,画笔在纸上跳跃,色彩在调色盘上交织,一幅幅生动的乡村秋景逐渐成形。 中午离开的蜻蜓又在傍晚飞了回来,到处都是它们的栖息地,“嗡嗡嗡”的声音在宋柳伊耳边听的很清楚,这和夏天过后的风扇声是一样的。 她聆听着一切,画笔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拂掉橡皮擦碎屑的声音、关掉风扇按钮的声音、太阳升起和落下的声音,这些都会成为她画画时不可或缺的灵感。 没想到的是,秋天的高阳也体现在了她的身上,宋景铭一眼就看了出来。 “晒黑了点。” “有吗?同学都说我皮肤像牛奶一样。” 坏笑“白是挺白的,我来看看有没有……” “你...你走开!” …… 联考对于宋柳伊来说就像一个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她摸着堆在书房一大摞一大摞的画纸,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富有。 今年冬天格外干燥,雨水也分布不均,水分都跑到上半年去了。 12月是他们这个地区特有的、不属于四季的季节,也是皮肤疯狂脱皮的季节,于是她总认为只要过了这个季节,她就会是一个新的自己,仔细想倒也没错,过了12月她就又长了一岁。 而且蛇类动物不也有蜕皮重生的习性吗? 她需要每天在脸上涂抹厚厚的面霜,不像刚开始时刻都感到不适,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厚重,护肤品的味道仿佛已经化进了她的肌肤。 圣诞节前一天,宋柳伊归心似箭,一下晚自习就赶回了家。 果然,一打开门就看见宋景铭坐在沙发上,她脱下书包,挪步到他跟前,蹲在地上打量着问他: “哥,怎么感觉你今天格外帅。” “喜欢吗?” “嗯......” 她倚着他的腿装作犹疑。 “礼物收到了?” 宋柳伊扭过头和他对视,然后慢慢跨坐在他腿上,右手捏着校服的拉链头拉下拉上,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她轻扬嘴角,带着狡黠的目光把拉链头交给他。 宋景铭一拉到底,露出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 她按下他的一只手,拉下了自己的卫衣领口,藏在里面红色毛衣映得她肌肤胜雪,一条珍珠项链得以浮现,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20年前的夜晚,他们家诞生了一个小平安果,宋柳伊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用指尖将项链拎出,嫩红、洁白、圆润,眼前的画面像半剥开的荔枝,渴人诱人。 宋景铭立即含入,手指和珠子都被宽厚的舌染湿,他从嘴里吐出白珠,专心与手指纠缠。 宋柳伊斗不过他,就让他含着好了,谁知他又似鬣狗一般,兀地钻到她的衣领间,惊得她直往后仰。 宋景铭捏着她的臀把人搂近,缩回衣襟的白珠还挂着水丝,一闪一闪的诱惑着他,项链轻轻滑入她的脖间,她身上散出的气味如同迷香一般催化着情愫,他闭着眼睛,茫然地吸食。 她的手宛若一支细腻的画笔,从他的脸颊摩挲到下颌,一遍遍勾勒着熟悉的轮廓。他们耐心而仔细地亲吻,抚摸对方的柔软和突起的脊骨,从交织的眼神到小腹的起伏,两人时不时就激起同一阵颤栗,仿佛共享着一具身体。 即便无数次面对这样赤裸的身体,还是会让宋柳伊恍惚,她急让宋景铭抱她去卧室。 流水烂漫,悠长而深邃。宋景铭在她腰间垫好枕头后,分开腿就要操进去,她却伸手拦住。 “不行,今天你得服务我。” 宋景铭一笑:“好,听你的。” “你先起来。” “躺这。”宋柳伊把枕头放回原处,拍着说。 她端量着宋景铭的裸体,每次都不禁感叹,他简直和课本上西方的雕塑一样,是很好的参照典范。 犹如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那样,他的肌肉的轮廓和线条有力而健美,四肢修长而匀称,皮肤洁净光滑,尤其动起来的时候,既优雅又充满力量。 还有他傲然挺立的生殖器官,她只是握住就能让他发硬发胀,还能从他的嘴中听到落败的低吟。 宋柳伊玩心大发,握在肉棒的根部往下拨,看着它一次两次不受控地迅速回弹,而她便撑在腿上与他对视,以一种判官的眼神欺凌他。 宋景铭的手摆放在脑袋下方,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煎熬静待着她的花样。 她握着肉棒上下撸动,使经络隐没又显现,她喜爱这种活生生的生物气息,喜爱他此刻皱着眉头难忍的样子。她用手指从两颗阴囊中间往上刮,一路划到冠沟,龟头涨得红红的,硬得犹如光滑的嫩鸡蛋。 紊乱的气息体现在了他紧绷的肌肉上,宋柳伊紧紧握着那物,伸出舌头,从柱身开始舔,还没等到她放入口中,收获就意外而至,宋景铭直接射了出来。 浓稠的白色精液如困兽般冲出来,宋柳伊如此直接地看见了他热气生猛的性高潮,浓液还飙到了她的脸上,也让她感受到喜悦。 她既得意又不满,眨着半只眼看他。 宋景铭紧掐着大腿的手和显立的肌肉稍稍放松,靠着枕头急喘,看着她的样子笑起来。他的喉结滑了滑,随即坐立,先是替她擦去了脸上的遗液,又在她耳旁笑说:“真的不是在服务我吗?” 宋柳伊气急败坏,撂担子不干了,往床下走去。 宋景铭抓住她,闷着笑:“好了好了,是我服务你我服务你。” 他把宋柳伊压倒在床上,不让她出声,将白珍珠卷入共同的口中,像玩游戏一样地与她争夺起来,宋柳伊自然比不过他,珠子尽让到他的齿中。 宋景铭将白珠顶回到她的舌下,自己与她唇舌相离,看着她半张开的嘴说: “不准吐出来。” 等裹满了足够多的唾液后,他又用牙齿叼她嘴角边的白珠,一颗一颗从嫩红的双唇中扯了出来,连带着她泛滥的口水,拉出一绺绺水桥,这场景的淫荡丝毫不比下体的淫荡少。 项链落回原处,她发红的肌肤仿佛让珍珠悬挂在天边,宋柳伊实在是一片余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把流落在胸间的水液舔尽,安慰她突挺的胸脯,如鸡啄米一般贴近她的奶粒,狗舔面那样附着在她的奶团。 宋柳伊自觉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咬住大拇指,全身扭曲着。 “好了,进来......” “太小声了,哥哥听不见。” “指令要传达好,才好给伊伊服务...” 她没办法管住他可恶的嘴,也没办法管住自己的下体,便羞耻的喊出声,声音断断续续,宋景铭只单纯当作是她愉悦的呻吟。 这完全是酷刑!宋柳伊挺起手肘,咬住他的下巴,“哥哥,用你的鸡巴操我。” 他立即压倒了她,钳住脚踝将臀微抬,湿泞的肉穴拥簇在一起,滑腻腻的水流进了臀沟,宋景铭如愿将肉茎猛插进去,欺在她身上一进一出。 宋柳伊的臀肌不由得缩紧,全身颤抖起来,她想要把异物排出去,又想让他钻到更里面去。 突然,宋景铭放下了她的腿,她的双膝倒落,胫骨凸显连成一条,他追着怼上去,不仅是肉棒,他全身的骨头都戳了进去,嚣张地对她着横冲直撞。 宋柳伊的肉穴接纳了它,接纳了他的一切,她发出阵阵嗡吟,死死抓住枕头,这是她接纳他后唯一的支撑。 激起的热潮在她的身上很明显,涌出了好多种不同纯度的红,如果她此刻能看见,也会赞同他的观点,再好的人物画作也不如她的模样,她眼眸中两汪清泉就是对少女最好的标注。 不仅仅是乳房在震动、皮肤涌出热的汗液,她项上的珍珠项链也在摇摆,晶莹剔透的样子,宛如她乱撒的泪。 宋景铭不想停止,她身体软得和水没有两样,小穴却强劲耐操,他只是沉醉在反差之中,妄图激起更大的波涛。 实际上,宋柳伊每处都在用力,她的指节、眉头和肩颈与离她头颅遥远的肉穴一样,都在向下吸纳,那些看不见的肌肉组织正在无声催化着某种未知的释放。 她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在淫乱的声音和呼唤中达到高潮,她的头皮一阵酥麻,像长出了成熟的菌丝一般,一朵朵蘑菇从她的脑袋上破出,携带着一种诡异而奇特的美丽。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急促,全身的毛孔都打开,源源不断地为它们输送着营养,一阵又一阵中,它们发出幽幽的光彩,无数的孢子缓缓散开,落到她的肩头、发梢,甚至飘向了更远处。 他们都看清了珍珠的颜色,就和在不久前看到的、犹如精液一样浓郁的白。 尤其宋景铭,如细雨般的孢子围住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快感从他头顶播下,他紧咬着牙,感受其轻触肌肤的微妙。 一次又一次中,他仿佛置身于古老神秘的仪式,血液、骨骼乃至灵魂都浸泡在暖液之中,充实与满足感仿佛让整个宇宙的秘密都向他敞开。 新年快乐 元旦这天,难得全家齐聚一堂,围坐在餐桌旁欢声笑语,唯独宋柳伊蹲在厨房,紧盯着那口即将启用的的饭锅。 她是负责煮饭的,但她却忘记了按下煮饭键,于是其他人都在外面欢聚,只有她独自在厨房“赎罪”。 冬日里,宋柳伊的手布满了细小的倒刺,暖阳透过小窗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束,无数微小的尘埃在空中浮游,清晰可见。她逆着光线轻轻刮着倒刺,带来如虫蚁叮咬般的微微刺痛。 “嘶。” 好痛。 她紧捏住食指,不让更多的痛觉流出,冷水冲过后,疼痛虽未完全消散,却也缓和了几分。 “啪嚓——” 一阵清脆而刺耳的响声传进厨房,她正准备去看,小姨便抱着小表弟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姨。” “你哥说他离婚了,你妈正生气呢。” “叮~” 电饭锅在这时发出声音,饭已经煮熟了,她转身查看。 “柳伊,你帮我看着他,我出去看看。” “嗯,好。” “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宋柳伊低头看他指的地方,不由地拧紧眉头,那道口子已冒出了鲜血。 她迟钝地感受到火辣辣的痛,擦净血迹后,还发现指甲边少了一块肉,伤口中间的肉质微微翻开,露出下面嫩红的组织。 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只记得那天家里十分混乱,创可贴也没有多的,她避开闹糟糟的客厅,从后门逃了出去。 宋柳伊再也没回出租屋,在学校旁边报了个晚托,管补习和夜宿,她起早贪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当然数学除外。 时间过得真快,又一个学期过去了,期间,她的联考成绩出来了,269分,是很不错的分数;同时,她的账号突破了5万的关注,也是可喜可贺。 李洋菲找她来庆祝,两人在外面玩到晚上快11点才回家。 宋柳伊奇怪,怎么这次唐楚楚没有打电话催她。 下公交车没多久,一辆车子停在了她身旁,转头一看,是宋景铭。 宋柳伊又扭头面向他。 “怎么了?” 宋景铭也没多看她,只是示意她上车。 待她系好安全带后,他开动了车子,到家门口前才开口: “爸妈他们回老家去了,去医院看望江奶奶......刚刚打电话说没见到最后一面。” 宋柳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眶中迅速聚拢起水珠,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怎么会......不是说只是小病吗?怎么会突然......” 泪水终于决堤,她双手掩面,身体因悲痛而剧烈颤抖,哭声渐渐变得歇斯底里。 他很久没有看见宋柳伊哭成这样了。 宋景铭抱住她,眼前是一颗破碎少女的心。 “不哭了,我们明天就回去送她,好不好...” “...嗯......嗯嗯...” 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抽泣减缓了,渐渐停下来,只是整张脸又红又肿,显得她更加可怜和沉默。 “我没事了哥哥,你好好休息。” 其实她回到房间后忍不住又哭了,明明去年过年还帮她庆祝了生日,眼下不多久又要到她的生日了,可是她却不在了。 宋柳伊顶着一双红肿的眼下楼,宋景铭拉住她,拿走头发上的杂毛,对她说:“先吃点东西,等下出发了。” 灵堂设在正厅,他们到时已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进出,宋柳伊看着冰棺里的人,面容消瘦却十分安详,像是永久地进入了睡眠。 他们按照唐楚楚的话,跪在棺椁前烧纸插香,一堆人围在两旁,宋柳伊眼睛又泛红了,她不想在众人面前表演悲伤,匆匆离开了现场。 她晚上守灵,白天补觉,这方面属她最为勤快。 一天两天,黑纱依旧笼罩着庭院,恍如傍晚降临,宋柳伊很喜欢这种氛围,恨不得天天如此。 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想法,这意味着他们村天天都要死人。 诸如此类小时候的黑暗记忆不断复活,甚至让她对那些自己孩童的快乐产生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当她睁开眼,喉咙深处传来了“吭、吭、吭......”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来自多年前的一个午后,迟滞的钟声响起,空无一人的操场上,雪花簌簌飘落,占据了整个校园,她终于醒过来,痴痴地望着窗外。 宋景铭把她掉在地上的围巾捡了起来,“怎么了?要不进去睡会儿。” “没事,我就稍微打下盹。” 送葬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如温水般舒服,微风轻拂过每个送行的人,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然飘浮。 城市的阳光是由钢筋和高楼大厦所搭筑的,只有小城农村的阳光是从泥土里面生长出来的。 宋柳伊很早就断言,最开始人们花钱买房买车买保险,后来人们花钱买空气买阳光买花朵。 尘归尘,土归土,人终归是要回到自然里去的,大家都围在土坑旁,做着最后的告别,她扔下一抔土,心中悼念: 新年快乐!生日快乐!来世快乐! 宋景铭和宋柳伊没有坐车,选择走回去。 “他们说江奶奶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这是好事。” “嗯,是好事。”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 “嗯,当时你还挨骂了。” “那天真的很冷很冷,我当时坐在教室,外面突然下起了雪,是那年的初雪,我做梦梦到她死了,还记起来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全是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当时很讨厌她,就算她死了我也一点都不会难过。” “后来老师叫我拿书包回家,妈妈在校门口等着我,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是不是很玄学?” “我还梦见好几次奶奶跟我道歉......你觉得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过于执拗了,还是这是她真心如此,专门托梦来和我说的?” “最近我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所以原来我对这些过去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在意得多,对吗?” “其实问题的答案你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种时候吗?” 他却自顾自地笑开了眼。 又道:“不论你怎么想,你要相信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我不会再离开。” 宋景铭似乎总能轻易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宋柳伊讨厌这种轻易,讨厌他自以为很了解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和他工作上的当事人没什么两样,她没有向他预约,没有给他费用,不应该是这样。 而在宋景铭看来,这是他们之间早已形成的默契,比如刚刚她说“讨厌”并不是真的讨厌,她愿意主动提起以前的事的时候,也是她最愿意靠近他的时候。 人都只看向眼前的事物,习惯看不到背后的另一半,甚至连开车都有人不往后看,人们局限在自己的视野中,这太正常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与长辈的关系中无意间伤害过她,他总是很愿意听她讲这些。 宋柳伊还见到了宋慧敏,她心情复杂,往事如纷纷涌来。 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而当她们在相望中确定了彼此距离时,紧随其后的却是难以名状的酸楚,到最后两个人绕道而过,再无交集。 宋柳伊的快乐和痛苦都具有滞后性,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有时会让她的情感姗姗来迟。 所以她会逃避,会刻意割裂,当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再次浮现时,她先会感觉到无所适从,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但转瞬间一个崭新的自我也随即破壳而出,她就这样重新开始了无数次。 从过去开始算,她越来越坚定,一个个问题需要被解决。 粗壮的树,奔流的河水,歌唱的白发老翁,燃烧的山峦和天空,烂泥巴、臭水沟、蚯蚓、清晨的浓雾,她本来就是由这些自然的东西组成的,她的模样早就融进了这些。 这一次新年,他们俩躺在楼顶,当一年的时间转到最后一秒,在四处绽开的彩色光明之中,他们紧紧相拥而吻,心跳比烟花爆竹还要响亮。 “新年快乐!” 阿格尼丝之歌 新学期第一天,宋柳伊迎来了她的新同桌——谢梦彤。 谢梦彤留着整齐的学生头,开朗且爱笑,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是她的特有标志。她很喜欢宋柳伊,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宋柳伊会帮她补习英语。 谢梦彤的联考成绩中规中矩,距离她心仪的大学有一定差距,因此她只能在文化成绩上加倍努力,她的英语和数学都很差,所以当看到新同桌是宋柳伊时,她仿佛看到了救星。 谢梦彤性格直率大方,非常诚恳地请宋柳伊帮忙补习英语。宋柳伊原可以拒绝的,但她实在太可爱,她的性格人人都会喜欢的。 于是,宋柳伊住回了出租房,一切保持着原样。她将小画室改成了方便学习的样子,并且周末邀请谢梦彤来一起学习。由于谢梦彤家离学校很远,她周末也住在学校,所以正好可以一同学习。 谢梦彤在座位上贴上了自己的目标院校,每当困倦时,她都会对着它自言自语,为自己打气。 没错啊,她简直像个小孩,宋柳伊看着她,一脸慈爱。 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她们学得忘乎所以,都没意识到宋景铭走进了房间。 “宋柳伊?” “哥?” ...... “噢,梦彤,这是我哥;哥,这是我同学,她来这里和我一起学习。” 宋柳伊一来一回,为两人作了介绍。 “已经不早了,不是还要上晚自习吗?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 “吃完我们一块儿去学校。”宋柳伊对谢梦彤说道。 “那你们先继续,我很快就好。” 宋景铭迅速炒了个番茄炒蛋,又拿出两个买好的肉菜摆好。 这张饭桌上第一次出现了第叁个人,也是第一位客人。 “梦彤,你快尝尝,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很好吃的那家烤肉。” “嗯~确实好好吃哦。” “是吧。” 宋柳伊得意的笑。 宋景铭没怎么说话,他很乐意聆听,但其实也没吃多久,时间快来不及了,很快,她们俩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真羡慕你有个哥哥啊。” 宋柳伊翻正书包肩带,把话题转回她,“那你是独生子女吗?” “我还有个弟弟。” “有个弟弟是什么感觉?” “不好。” 谢梦彤斩钉截铁地回答,又补充说:“所以我要是有个姐姐或者哥哥该多好。” “哎,快!马上红灯了。” 宋柳伊拉着她跑了起来。 下晚自习回到家,宋景铭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放下书包,去冰箱拿了一盒酸奶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灯光打在他脸上,面庞的明暗交界处,鼻梁高挺,五官分明立体,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总说他俩长得像了,这样看来,她长得像他的柔和版。 宋柳伊拿出本子对着他,刚准备下笔,他就醒了过来。 “就这样!别动!本大画家送你一张画,等我画完! 宋景铭听罢坐直,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她,试探性地问:“好没有?” “好了好了。” “给我看看。” 宋柳伊嬉笑:“等明天我上了色再给你看。” 她越笑越不对劲,宋景铭趁她不注意夺过了画。 宋柳伊又站到凳子上去抢,“这是我画的,还我!” 他已经看见了,纸上画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角落的那盆水仙花,开得很好的水仙花,他晚上还特地为它浇了水。 “你...” 宋柳伊抢到了画,也扑进了他的怀里,阻断了未讲完的话。 由于她站在凳子上,所以微微俯视着他。 “等我很久了吗?” “有点。” 宋景铭的眼睛只有她,她却不继续说了。 他抱起她,贴着她的脸颊,抑住喘气,“不过十点多,也不算晚。” 他们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更亲密”的感觉。 宋柳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失眠,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睁着眼睛和他聊天:“你高叁的时候怎么样?” “就,和平常一样...”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想听什么?” “你应该每天都会听到很多八卦吧?说来听听呗~” “额,我要听那种狗血或者离奇的故事!” 真是拿她没办法,宋景铭在黑暗中都能想象到她挑着眉的表情,他在脑海中搜寻着书本上的经典案例。 说是说了,不过一个星期他都没能讲完一个故事,因为每次刚开始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而且每天都在同一个桥段处睡着。 这太气人! 宋景铭捏紧自己的手,郁闷得想把她摇醒。 久在樊笼中,日日如一日。 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她难得自己一个人呆着,什么事也不不用做,就静静在床上躺着。她心血来潮,点开了以前在审美鉴赏课上没看完的电影,决定从头开始看一遍。 是一部韩国电影,名字叫《诗》。 “如血的红花” “时光流逝花也凋谢” ...... “甜杏会自己朝着地面投身 为了下一代 不惜裂开被践踏” ...... 这是宋柳伊第一次体会到韩语的诗意,也是遥远的哭声第一次真正传到她的内心。 患上了老年痴呆的美子老奶奶,从经过女孩的尸体到与女孩气息相通、命运与共,身体力行地体会女孩走过痛苦的每一个地方,将参与强奸的孙子交给警察,然后写下了她的第一首诗歌——阿格尼丝之诗。 这让宋柳伊想起后来知道的一件事,在那条久无人修理的夜路上,另外一个女孩受到了侵犯,事情闹大之后,路灯一夜之间便修好了。 而这一刻,她痛苦不堪,恶狠狠地想,让杨齐严的手烫伤,这还是太轻了,双手都砍掉才好。 宋景铭开了很久的车才回到家,却看见她蜷缩在角落,泪痕斑驳,明显是哭过,他向前去抱她。 “你走开!” 宋景铭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她厉声驱逐,他正竭力试图安抚她。 而她显然不想与他交流,甚至不想看见他。 “你不走,我走!” ...... 宋柳伊情绪激动,声嘶力竭,甚至意外地挥手打了他几个巴掌,最终成功地将他推出了门外。 她承认自己现在状态很不好,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晚上,除了恶心,从远处迟来的痛苦也同样让她窒息。 她继续在窝角落,四周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那晚的记忆汹汹袭来,她试图用双手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回响在脑海中的声音,却毫无用处。 宋景铭听到没动静了后,再次进门,她已经缩在一团睡着了。他轻轻顺开她紧皱在一起的眉,把她安放好,然后才赶去了公司。 他一走,宋柳伊就睁开了眼睛。 在她成功转班之前,宋柳伊去找了班主任黄浩东,询问关于转去美术班的事宜。黄浩东有些无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建议她去找年级主任,或许还有转机。 宋柳伊知道他不愿再趟浑水,在学校,问题的本质是用来当球踢的。 于是,她找到杨齐严,与他好说歹说结果都不行,她就只好启用赖子策略,整天赖在他办公室,有空没空就跟在他身边,使得他不胜其烦,办公室也传遍了她的事迹。 “你别跟着我了,你知道你妈妈不允许你去学画画,你首先是家里的孩子,其次才是学校的学生,知道吗?你听你妈的话,赶紧坐到教室学习去。” “您直接帮我转去美术班,不告诉她就好了,还有我首先既不是家里的孩子,也不是学校的学生,我首先是我自己。” “哎,你......” 宋柳伊倔强的表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杨齐严第一次觉得人的皮肤颜色可以如此之白,看了十几年的校服的颜色如此之蓝。 两天过去,宋柳伊照例前往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她便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 杨齐严正在回复一位女老师,“其实她也没有涉及原则性错误,不过就是家里人不同意她转班,她这个问题呢,说到底还是教育问题,也挺让人感慨的,这孩子。” “那你帮她一下呗,到时候学有所成,你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呵,成才哪有那么容易啊。” 杨齐严笑道,办公室里随即响起一片哄笑声。 宋柳伊踮着脚悄悄离开。 经过多日的观察,她知道这是杨齐严难得与办公室同事如此轻松的氛围。她一路思索着回到教室,路灯下,她心中响起的那些笑声,正带着某种目光看着她。 往回走,宋柳伊正好看见杨齐严出门,她跟在他身后,穿过绿色垃圾桶旁,路过两个空荡的教室,走下台阶,杨齐严停了下来。 他环视周围,侧身背手,让出厕所的标志,盯着她:“还跟着我干嘛?” “杨老师,帮帮我。” 杨齐严再次抬头巡视,咬着腮帮子已经迫不及待,只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不会为难你。” 宋柳伊跟他走进去,这个厕所较偏,鲜少有人涉足。 “别怕,你用手帮我就行。”说话间,他已经把裤子脱下。 宋柳伊强装镇定。 她上下齿紧咬,低头注视着稀疏的阴毛,还有垂着的发黑丑陋的性器,疲软的阴茎在她触碰之下翘了起来。宋柳伊一狠心,手握了上去,男人受到冰凉的手指的刺激恨不得马上交代出去,她继续上下撸动着,毫无章法地用着力。 “慢点,乖孩子。” “我帮你弄射了,你就能帮我转班吗?” 杨齐严看着她红润的脸,取下眼镜,呼吸急促地说:“当然,我答应你。” 又是那种目光,男人的脸庞凹陷,皮肤紧贴着颧骨和下巴,眼窝深陷,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流露出的猥琐和病态简直就要从眼眶呕吐出来。 宋柳伊才是真的想呕吐,她加快了对手中男人生殖器官的挤压,不断用指甲刺激前端。终于,他喘息着射了出来,精液射到她的手心,还飙了一点在羽绒服上。 杨齐严伸手抚在她的肩背,叹息说了句“乖孩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明天到我办公室里来,好吗”。 宋柳伊呆在角落,她的舌根堵着喉咙,勉强压抑着生理恶心,嗅觉却是大开。 男厕所内散发出的骚臭味道越来越重,脏乱的污垢,发黄发黑的墙根,扭成一团的卫生纸,破烂的蜘蛛网......一切所见所感都无比活跃,一股脑的传递到她的鼻腔,四四方方的空间简直是一个尸骸倾倒的乱葬岗。 男人穿上裤子,他随便地替她擦了擦,意满离去。 在他离开后,宋柳伊的胃部开始猛烈地收缩和痉挛,她再也无法压抑住恶心的感觉,胃里的东西不断上涌,连同绝望和痛苦一起呕了出去。 她弯下腰剧烈的咳嗽,直到脑子发震。 她的大脑神经出了问题,不知道不断涌出来的臭味,是厕所的,还是男人留下来的,亦或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当天晚上,她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假去了医院。 短短时间,学校已经从一棵树的墓地变成一整座坟场,而逃避她视线的杨齐严就是插在坟场尖头摇摇晃晃的瘦旗杆。 睡眠h 如果一直开心就会不开心,这是生活的本质。 人的睡眠具有周期重塑性,改变的关键在于入睡这个点,显然,宋柳伊的睡眠被宋景铭重塑了。 其实不仅仅是睡眠,宋景铭这一次回来几乎没有避讳,嘴巴里从一开始就说着“爱”这样的词语的,几乎都是他。 她辗转难眠,思绪杂乱,既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也无法寻得内心的平静,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焦虑的念头,从昨天的饮食、厕所的灯是否关闭,到明天的天气是阴是晴,这些琐碎而无解的问题如同乱麻,无边无际缠绕着她的心。 深夜,她终于无法忍受,从床上爬起。她手持抹布细致地擦拭窗台和桌面,又拿起扫帚把整个房间清扫了两遍,用拖把仔细地拖了一遍,不仅如此,她还洗了衣物和鞋子,将家里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完成这一切后,她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没用,眼前皆是徒劳,她依旧精神饱满。 怎么办啊,宋柳伊欲哭无泪。 早晨六点钟,这时候出门去学校的话,她一定会是第一个,但她整个人昏沉又异常兴奋,肯定是上不了学的。坐等到六点半,她打电话给老师,一下子请了两天的假。 超过24小时不睡觉会晕倒吗? 运动会让人好睡觉吗? 为什么吃得很饱还是不会困? 超过44小时不睡觉会死吗? 宋柳伊瘫坐在桌前,手机屏幕上亮着搜索记录。 时间滴滴答答的响,那声音仿佛是从她耳道深处传来,时大时小,渐清楚渐模糊,来来回回,如同虫子在她身上爬行。她又脱了衣物,不知道第多少次躲进浴室。 天空灰暗,再不出门就要下雨了。 她在网上搜了地址,第一次去到他工作的地方。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没有,我找宋景铭,我是她妹妹。” “那稍等一下,我帮您询问。” 不到一分钟,宋柳伊就跟着引导去了宋景铭办公室。 门是关着的,与前台道谢之后,她就没动。 都怪他,他要是消失就好了。 还是没有打开门,她侧身犹豫着要不要跑走时,反被门内的人吓一跳,宋柳伊被快速拽进了房间。 她全程低着头,只见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大力攥紧又放开,然后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过来坐。” 办公室的样子不出意外料,宽敞简洁,以黑色为主,庄重而严肃,书架上的资料排列整齐,空间内让人觉得唯一感到放松的是窗边的绿植。 她下定决心没有打开门逃走,而是径直走到他身边。宋景铭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手肘搭在两侧,他身着白色衬衫,衣袖挽起,领带系得端正,坐在那面无表情却自带威严。 而宋柳伊则穿着一条牛仔裙,披头散发,脑袋上罩着一个白色鸭舌帽。 在看清她眼下的乌青的下一秒,宋柳伊吻上了他。 宋景铭抓住她的双肩,挺直了半身。 她一直咬着嘴唇不放,还顺势跨坐在了他的右腿上。 强忍着痛拉开她,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柳伊好像一与他对视就会发作,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飙出。 除了拂去她的帽子之外,宋景铭再没有动作,他在等她说话。 断了线的眼泪落到嘴角,痕迹在她疲累过敏的脸上尤其明显,与平日相反,她主动贴近他微带胡茬的脸磨蹭,也把泪水传给他。 哥哥,我给你我此刻的眼泪,你能明白吗? 如果你接收到了, 请不要问我,请不要同我说话。 宋柳伊搂住他,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微笑着把最后一句念想咽进肚——我们可是亲兄妹啊。 此时的她是安静的,像是被病瘟附体一般孱弱。 但她的腰胯却没停下,左右扭动将底下的花唇分开,摇晃着身子和骑马一样紧密相贴,仿佛在寻求解药。 她同时也清楚自己的需求:无限放大欲望的延迟满足。所以她不停断地蠕动,每一条神经聚拢又散开,那些炸开的电流因子像小虾子一样,在她身体蹿来蹿去。 宋景铭的回吻使她闭上眼睛,他的舌头在她口腔中灵活地穿梭,时快时缓,也伴随连续的“砸砸”声。他把身前的裙子拢到了腰间,手随着她的起伏用力,每当她发软,胯下的腿就会重重的往上一顶,她承受不住,发出惊愕的叫声,然后他再抱住她的臀,搂着她更近一步。 “嘘,小点声,别人会进来。” 宋柳伊还真被他吓到了,这句话像绳索一样紧紧箍住她,要紧的是,阴蒂还被他隔着布料骚挠。 “嗯~啊!” 她被抛起来腾空了一下,内裤也不翼而飞,宋景铭的手伸进去,接了好大一泡湿滑的水,他的裤子也被染湿。 “怎么这么湿?伊伊。” “嗯?” 他想抽出来给她看,却被她夹住。 “不要走。” 宋柳伊双手按住他,在他手上骑动,一点一点移坐到手臂上,她难受地往后仰,额头细汗频频,半张半合嘴巴急促得发抖,这些神情他一览无余。 裙子虽遮住了花月之事,但无需亲眼见到,宋柳伊脑海中有关于他手臂的肌肉和经络的景象都无比清晰,断续清醒的意识闪现着鼓鼓囊囊的血管,她吃力地压制住这种感觉,把腿叉的更开些,耐心调整后,张开的小阴唇细密地含住了他的手臂。 像心脏、像吸盘一样地,强壮的力量和跳动。 宋景铭抱她入怀,任凭她坐着摇摆。 “他们都说我有一个好哥哥。” “谁?” “很多人。” “你认为呢?”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和你一样。” “啊...啊啊——” 宋柳伊紧叫了出来,“你干嘛?” 宋景铭堵上了她的嘴,慢慢抽出翻转的手臂,聚拢的五指探进花芯,受到刺激的宋柳伊主动往他身上凑,缩在脖颈恨不能把他扑倒在地。 这时,从门外传进一些琐碎的声音,宋景铭配合着她的害怕停下了手,背地里等她反应。 声音越来越近,来不及了。 宋柳伊自己夹着他的手高潮了。 “啊...嗯......” 宋景铭不放过她,拉开她的右腿,让她跨坐在自己双腿上,又滑动椅子到书桌前,就这样,她的上半身躺在了书桌上。 他掀起裙子,塞到了宋柳伊的嘴里,她如果睁开眼睛,就会在想象中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刻画出的她所有的样貌。 宋景铭分开双腿,嫩红的花肉正对上他的视线,快速缩张展现着它的张狂,而那颗充血的阴蒂,仿佛是一只红肿的眼睛在凝视他,他毫不犹豫的含进嘴里。 那股劲本就还未消散,他这样搞,又让她的身体活跃起来,宋柳伊抓住桌角,那股力气可以撕碎一切。 对待这颗蜜果,需要用舌头舔,下齿刮,又抿于上唇,轻缓的吸,用舌尖来来回回的扫,才足够甜蜜多汁。 “不...不要,不要了......” “啊——” 宋柳伊抬起的臀被他强制按住,不断并序到来的高潮令她自动弹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脑袋重重又地后倒,微睁的眼看到了白晃晃的光。 大白天的,这太淫荡了。 她两眼一黑,像是到了别处,在他的新房,在车上,还像是游在温水里。 宋景铭给她擦身子,她才稍稍醒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 换好睡衣后,她主动伸出手,邀请他上床,但他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宋景铭无视她的动作,坐到床边: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回来时,他一进门便注意到桌上被拆解的钟表,零件七零八散,有的还掉落在了地上,旁边还躺有一颗白色的药丸。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柳伊眼神迷离,似梦非梦,“你躺下,我就给你讲。” 望着她微微撅起的嘴唇,似乎又要落下泪来,宋景铭只好依着她躺下。 她眯缝着眼睛,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双腿也缠绕在他的腰间,简短几句便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随后便无力清醒,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身上。 看样子,她已经睡着了。 宋柳伊真是讲了个好故事,既转移了眼泪,又转移了失眠。 旧玻璃窗 宋景铭问过她,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他都能满足,她说唯一想要的就是好好睡觉,顺利高考。 他也确实很好的在帮她实现“好好睡觉”,每天都伴着她安然入眠。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她最近意外接到了宋颢的来电,他让她跟着他一起去参加一个画展。 宋柳伊拒绝不过,答应了他。 活动主要展览的是他的一位朋友专门跑到乡下画的一些人物画像,他称之为“真正的生活”,画展名字也由此而来。 据说这只是一个内部试展,主要想听听大家的真实反馈,邀请的也都是画者认识的人。 画廊的设计十分精致,灯光会随着画作内容而变化,每个区域都以一种特定的农村场景为主题,如“晨曦中的稻田”、“黄昏下的老槐树”等,环境布置得仿佛让人身临其境。 尤其是那幅《被遗忘的角落》,画作以灰暗的色调描绘了农村中一处被遗弃的老屋,杂草丛生,屋顶破败,门前坐着一位老人,露出一股荒凉与寂寞。 下面还有几行字写着:画家通过细腻的笔触和光影处理,传达了对农村空心化现象的深刻忧虑,以及对那些因时代变迁而被遗忘角落的同情与反思。 她真正看画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站在一旁,看着宋颢和那些她不认识的人互相吹捧。也总有一个关于她的固定出场环节——介绍她的联考分数,她算是明白要她一起来是干什么的了。 “妈的,你知道现在这种地方有多难找吗?我也是叫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就那些人,诺,就这些画,随便给点钱就有了,还搞什么艺术创作。” 宋柳伊转过头,说话的不就是那位看起来儒雅的作者先生吗? 有人笑道:“哟~大艺术家说这种话。” 他也知道那人的调侃,得势地回击:“这个时代哪里还有什么艺术家,分聪明的有钱人和蠢人的穷人罢了。” “一个故事加上包装,加上营销,这不,钱不就有了,名气不就有了,成功的名号不就来了。” 随即又是一阵哄笑。 宋柳伊逃跑了,她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审视着那副画作。 “传达了同情与反思。” 哈,画作和文字都如此巧言令色。 一个真实的世界展现在一位即将踏入美术领域的年轻求学者面前。 至此,一切才真正成为了艺术。 她站着不动,长久地凝望着这种艺术。 “柳伊,怎么还在这,找你都找不到。” “爸,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还行吧,我能顺利出书,他也帮了不少忙。” “哦,那你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怎么样?” “......什么?” “什么这些、那些人的……你不觉得他很假、很虚伪吗?” “哈哈,柳伊,这我就要给你上一课了,人性的虚伪与笔下的作品不能划等号,你看,像梵高、毕加索这样的巨匠,他们的私生活也常被人诟病,但这不影响他们的作品成为不朽的经典。” “我知道,作者已死嘛,我指的是,你该远离这种人。” 宋柳伊看他没有反应,便侧过身去盯着那幅画,言辞犀利:“因为你们是一个路子的人,没错吧,嘴上承认,但心里无时无刻的都在混淆,恨不得界限都消失。” 而且对于他的出轨、对家庭的背叛,她是不会原谅他的,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会在他死前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他明明有正确的处理方式,正大光明的自我选择,但他既要又要还要,即便唐楚楚真的原谅了他,他也仍旧对不起所有人。 宋颢眼中露出了别样的目光,他想,他该重新认识他的女儿了。 “那你觉得所谓艺术家是?” “艺术家吗,是需要性命的事。” “妈还说你以前总称自己为‘艺术家’呢。” 宋柳伊不管他变得难堪的脸色,直接与他告别,“爸,以后这种活动就别再叫我了。” 他无奈摇摇头,年轻人早早的露出锋芒,这也是件好事吧。 前几天宋柳伊在家收拾房间时,翻出了以前画的画,有各种样子的人物画像,失调的比例,变形的手指,生硬的笔触,都是值得挑错的毛病,但现在想来,却是那样的美好,完全青涩和生动。 啊,真好啊。 宋柳伊坐在公交车的窗边,路边的绿植高矮不一,挂在远处的夕阳若隐若现,暖和的光时不时照到她身上,使她不禁发出感叹。 她所坐的92路公交车还没有换新,车子不似别的车那样拥有崭新的漆面和舒适的座椅,车窗的玻璃也因为年月的积累,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每当阳光透过,都会折射出斑驳的光影,车子停停走走发出老旧的声音,仿佛时光在倒流。 她小时候很顽皮,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就是越要做,就比如唐楚楚房间的那个上锁的柜子。 那天,大约五六点的的样子,家里没有一个人,她揣着钥匙偷偷摸摸打开了房门,那个被她的眼睛渴求过无数次的淡黄色柜子就在面前。 “喀哒”一声,如此简单地就打开了一直以来的觊觎的东西。 “啊!” “哇,宋景铭,你要吓死我啊。” 宋柳伊被他吓一大跳,夕阳透过绿色印花玻璃窗直刺进她的眼睛,她抬手挡着,退缩在角落里。 宋景铭向前一步遮住光,拿开她的手,“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做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你不是......” “还不快点,等下人要回来了。” “你小子...” 宋景铭又给她一个眼神。 “哦——” 一本,两本,叁本...... “这都什么呀?” 宋柳伊蹲在地上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整箱都是纸,除了信件就是画本,她直接把箱子搬了出来。 打开一本册子,前几页写了一些字,然后是他们父母年轻时的相片,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放慢了翻动速度。 他们俩挨得很近,手指也因为照片的变化相碰,意识到后又尴尬地分开,绿幽幽的房间里,伴着斜斜照进的夕阳,橙红的光感也温柔的渗透了进来。 宋柳伊翻了一本又一本,画本上的都是一些水果和瓶瓶罐罐,她还想着,这些东西有什么值得锁起来的。 宋柳伊活动了下肩颈,正看见光线在房间内跳跃,与墙面、藤椅嬉戏,窗边的假绿植摆件仿佛被镀了一层金,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混合了草木与夕阳气息的香味。 她低下头问宋景铭:“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却很干脆的合上了。 这不对劲。 “你给我看一眼。” 宋柳伊假装去抢,转手便拿起了地上的那几本。 “别...” 晚了,她已经看到,是一群赤身裸体的男女。 “哇,你这个...唔唔......” 她被他捂住了嘴,只能干瞪着眼。 “妈!?” “你们俩!在干什么?” 儿子和女儿、昏暗的房间、地上摊开的裸体画…… 唐楚楚叉着腰,神色震怒。 怪异、尴尬和面壁思过,在与唐楚楚的这场捉迷藏游戏中,他们两次都被抓住。 广播声响起,又抵达了一个站,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子很快再次启动。 宋景铭还在家里等着她,而她一打开门就会看见他,此时的他们拥有最归一的默契。 耳洞H 宋柳伊什么都和宋景铭聊,从日常到学习,从历史到未来,关于自己或是他人,无所不及。 有次,她问他英语题目,他耐心讲解完毕后,还在纸上举了其他例子以加深理解,宋柳伊看得十分认真,连刚刚飘落在她额前的白毛没发现,逆光照映在她的侧身,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他突然停下了笔。 “毕业跟我去国外?” “不去。” “难道你还舍不得...” “不会。” “那为什么?” “我要是去了,什么都不会怎么办?之前让你帮我写英语作业你都不愿意。” 宋景铭又拿起笔,“现在不是在...” “现在倒是不用了。” 他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回想她狡猾的笑。 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提了,刚开始的时候,宋柳伊还意外得知了一个未解之谜——唐楚楚对她学美术快速转变的态度。 “我就跟她说,你已经过18岁了,你是一个成年人,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如果她还是所谓的‘不同意’,那么我会带你去别的地方上学。” “就这样?” “嗯。” “没了?” “真没了?” ...... 宋景铭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他们都互相明白,都沉默了许久。 这么简单,那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又算什么?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宋柳伊极少有时间,担心漏掉打卡,便将上号的任务交给了宋景铭。 这天她难得有空闲,点开了游戏。 “哇靠哇靠,宋景铭!” 她捧着平板跑到外面,惊喜地喊道,“你给我充钱啦?” “知道还叫我名字。” “嘿嘿,当然是我的哥哥啦,天下第一好的哥哥。” 宋柳伊亲他一口,抱着他摇来摇去。他给她充的金币,她一辈子都用不完,接着,她就坐在他旁边玩了起来。 “吃荔枝吗?” “吃。” “你喂我。” 宋景铭剥一颗,她吃一颗,荔枝的籽在她嘴里却不见吐出,两边的腮帮子越来越鼓。 “你是仓鼠吗宋柳伊?” “没错!但不全对。” 宋柳伊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忙着规划农场的新布局。 “哦?” “别人夸我像百合花、像精灵、像小兔子、像玩偶,还有什么?哦,千金小姐这种,但只有我知道,我是是一只老鼠。” “吱吱,一只阴暗的小老鼠。”她对他做样子。 “哦,现在你也知道啦。” 宋景铭不再投喂,也不再回她的话,而是捏住了她的脸,黑色的籽一颗颗吐在他手中。 寂静的空气中流淌着一种耐人寻味地气息。 她放下平板,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对他说:“哥,过来一下。” 他刚洗完手走过来,宋柳伊就拽下他的领子,嘴对上了他的嘴。 她的嘴唇留有一丝微妙的黏腻,口腔仍有荔枝独特的清甜,一颗大的籽在他们嘴里渡过来回传递,宋景铭怕她等下误咽,主动含着籽与她分开。 “我的嘴是你的垃圾桶吗?”他笑问。 “Bingo~” 宋柳伊张开双手,给他一个看似毫无隐藏的笑,“抱我,抱我进去。” 落在床上的宋柳伊又轻轻被弹起,她自己迅速脱光了衣服躲进毯子里,躺靠在床头调戏他: “哥哥,为什么要带套?我不喜欢带套的。” “宋柳伊,你就是欠操。” 他把她拉到身下,分开腿,对着肉缝从下往上舔了一下,舌头卷起的的滑液被他咽下,又掰开两瓣肥唇,一朵埋在水里的花显露出来,源源不断地汁水黏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舌头一伸进去,就感受到了她的强烈收缩,于是又用嘴唇对着磨擦,他的嘴唇有点开裂,长着一点微微泛起的死皮,小阴唇受到刺激的第一时间就使她的腰身加剧了扭动,拼命往别的地方逃,这样,宋景铭更是把她的腿架在肩上,手按住小腹强制固定着,一口一口,海绵里的水纷纷被他拧送到嘴中。 “啊...啊啊啊——” 宋柳伊无奈的咬着手,在这场性事的第一次高潮中脱了力。 “能不能...不要咬了......” 宋景铭从她阴蒂上离开,“伊伊,你知道你哪里都是圆圆的吗?你不如叫圆圆。” 圆溜溜的黑眼珠,微微张开的唇瓣,形似涟漪粉嫩的脸,因为充血而圆挺的小核... “我胖吗?” “你当然不胖,小时候走哪都想把你揣着。”宋景铭捏着她的胸说。 “啊哈~” “为什么你只摸那个小的?” “因为哥哥多捏一捏就会变大,圆圆是觉得哥哥偏心吗?” 成日严肃的脸在床上可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她嘴上不说,身体明显很受用。 宋柳伊挺着胸求爱,“这边也亲亲。” “啊...嗯——” 她最近的叫声变得莺声燕语、娇细媚骨,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是本能的时候。 捏住那一颗乳粒,一丝丝的凉意就使娇蕊立起,宋景铭立即含住,那也是靠近她心脏的胸乳,他明明从不吝啬给予温暖。 宋柳伊双手在他头上揉,感叹着他们俩的头发真像啊,又黑又浓密。 “哈~啊~” 她拽着头发,声音都在往房顶飘。 宋景铭又捏住了她靠近腋下的部位,那个地方一直是她的痒痒肉。 她想伸手去阻止,却被他钳住双手反举起到头顶,变成俩人激情交换唾液。 他把她拉起身,一边吻她,一边指奸着下体。 “戴不戴套?” “不戴。” “戴不戴?” “...不......” 没听到谁再说话的声音,他只用手指回应着她,在感觉到她又要高潮时抽出手,宋柳伊的腿被他搞的完全无法并拢,她急得咬他,自发挪动身体去找那根肉茎。 宋景铭也止住笑,拿着她的手对着阴茎利索套好。 太过急促导致几次都对不进去,浅吃到龟头就无法继续推入了,石头碰石头,一个太紧,一个又太硬,都弄得两人有点发痛,他干脆抽了出来。 他抱起她,把硬器竖立在肉唇间,对她说,“伊伊,怎么还是夹这么紧,又软又紧的,放松一点,嗯?”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说出的话像是在宋柳伊的头皮上跳舞,她感觉自己额头都软化了,又确实不知所然,“怎么放松嘛?” 对于宋景铭来说,这一直是一句调情的话,受用程度取决于对方,只有男人不行才总是叫女人放轻松,而他早发现宋柳伊这种时候总是会被他惹怒。 “嗯啊——” 宋景铭的性器在她腿间滑着滑着怼了进去,这一下,他们都互相进入了对方的灵魂之中。 又痛又爽。 “宋景铭,你要把我操烂吗?” “嗯嗯,妹妹给哥哥操烂吗?” “给不给?” “啊啊......啊啊啊——” 宋柳伊坐在他身上,也感知到了她体内龟头的翘挺,他每一下都在钻到更深处去,再加上这个床本身就是有弹性的,所以每一次起落都给他们带来了加倍的震颤。 他们紧紧地相拥,呻吟、汗液,狂热的爱欲如太阳笼罩大地,似乎能够闻到盛开的水仙花散出的香气。 宋柳伊撑不住地躺了下去,他则拉住她的双手置于小腹,有意无意地按着小腹。 “就把伊伊操烂好了。” 啊—— 高潮时,他们是互相进入对方,交换心脏,在彼此的沃土缠绕交织、血肉疯长,共享生命的甘露与阳光。 她最近总喜欢被他抱着操,说学习都那么累了,需要充电,又说人长出四肢就是为了紧紧拥抱、互相充电的。 宋柳伊嘤嘤地叫,“嗯嗯嗯...好舒服......” 宋景铭也很爽,她的指甲掐着他,牙齿也咬着他,她又要高潮了。 很热,很多汗,很紧致地跳跃。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宋景铭忍过那几秒,把她扑倒在床上,肆无忌惮地抽插,卷入她的所有,他势必摧毁一切。 她被抛向高空,又被狠狠摔下,持续很久后终于迷失在偌大的黑暗之中。 看不见的地方被宋景铭捣出了无数白沫,有的挂在他的囊袋,有的掺进阴道,还有的渗入薄被,她从一开始就在孕育他。 双峰傲挺,红红的花开满成一片,阴道有节律的收缩着,宋景铭的呼吸与肉壁打成一片,所有的花也繁殖到他身上,泄出最后一股力时,时间都静止了。 宋景铭过了一会才抽出来,蹂躏后的花穴一下子合不上,淫靡至极,呈现出“O”字形,他盯着穴口扒开两瓣,仿佛会流出白色的浓液一样。 结束后,两人赤裸并肩躺在一起,静静同频着呼吸。 “现在愿意告诉我你打耳洞的事吗?” “嗯......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两千块。” 宋景铭真是服了她了,“快说。” “你走了之后,妈妈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管我管的特别严格,不论生活还是学习上,我只能一切照做她的做,不能参加课外活动,只要考试成绩一下降就要面壁思过、写检讨,手机也要上交给她等等。” “渐渐地,我发现我的嗅觉和味觉退化了,我不敢说,因为我连开口都觉得有点困难。” “有一天我没去学校,一个人在地下街道乱逛,然后我看到几个女生围着,她们在打耳洞,我跟着看了好久,老板娘以为我们是一起的,我说不是,她又问我要不要打。” “当时我麻木得想不出一个不打的理由,所以我打了,耳垂一边一个孔。” “我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大树,毫无想法的坐着,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我坐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久,奇怪的是,我竟然感受不到痛...我一整天都没有去学校,我再也不想去学校。” “我明明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耳洞,但是我打了耳洞之后感觉不到痛,所以我打耳洞是为了感觉到痛,这样的逻辑是不是有点荒谬。” 她曾经希望唐楚楚能像对待哥哥一样对待她,但现实却并非如此,她和宋颢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个空洞,时间的车轮轧过,再也无法修补。 那段时间太疯狂了,如梦似幻,甚至让人感觉从未发生过一样,一切都像是吃了毒蘑菇后带来的致幻效果。 怎么可能没有发生过。 宋景铭沉默不语,只是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最后就休学了,是吗?” 他转头看去,旁边的人却已经陷入了沉睡。 从不会被父母肯定的孩子,他们无法意识和确定自己拥有着什么,只会在人性的催化下,一昧的望向自己缺少的东西。 直白的恶 那些事情从她嘴里听到又另一回事、另一感触,他不会再放开她,他们兄妹之间,被称作“哥哥”是因为妹妹,被称作“妹妹”是因为哥哥,他们中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无法成立、无法言说的。 宋景铭摸着她的耳垂,独享着属于他的、自那天起就有的不眠之夜。 在家庭教育下,他从小就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每当放学后,在别的小孩都在院子里嬉戏打闹时,他却被要求坐在书桌前,完成母亲布置的额外作业,除了书本上的知识,还包括诗词背诵、书法练习和逻辑推理,他渴望快点长大,只要快点长大就能让那些烦人的小孩都消失掉。 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宋柳伊出生了,全家人都爱她,这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孩,爸爸会经常抱着她,妈妈不会要求她背那些拗口的诗词,她自在的过分,想干嘛就干嘛。 为什么呢?难道自己就不是妈妈的孩子吗? 可不要小觑孩童,他们的恶的欲望同可爱的外表一样直接和直白。 无人在意的恶,无人重视的恶,会呼吸和成长的恶,唐楚楚终有一日会后悔,她亲手磨了这把恶刀。 宋景铭刚步入初中时,私下变得叛逆了起来,他会偷偷扎破宋柳伊放在家的玩具球,藏起她的跳绳工具,在她的野餐的便当里放入辣椒,撕掉她写好的一页作业......这样才可能会让她气愤或者被重新抓回来坐到书桌前。 破坏宋柳伊的娱乐活动,对他而言同时也是成功参与了她的活动,他就在黑暗的缝隙中、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注视着妹妹的一切,只要她还走出门一步,他就如幽灵一般跟着她。 宋柳伊越来越知道他的恶,因为她有时能够直接从自己和他的眼中看到,他们是家人,是亲密的,但也争锋相对,话开始变得愈来愈少。 高考之后,他还是屈服了,报了市里最好的大学,在学医和学法之间选择了后者。 宋颢出轨的事,宋柳伊第一个告诉了他,在他选择先不要把事情告诉唐楚楚时,他们就大吵了一架,然后她揭发了,唐楚楚还原谅了他。 这完全是一场悲剧,但宋景铭无暇感伤,更加悲伤的事浮出水面,他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更像唐楚楚,他完全是她一手培养的。 宋柳伊看起来很难过,生活就是这样,事与愿违才是常态,可是,这个家伙居然谈起了恋爱,那个戴眼镜的男的是谁?眼看他们就要走过来了,宋景铭迅速藏进拐道,心脏狂跳不止,怪异的是,比起明目张胆早恋的妹妹,他竟更觉紧张和害怕。 他好几次看见了他们举止亲密的走在一块,宋景铭最开始还想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当看到他们十指相扣走在街上时,他明白了,宋柳伊背叛了他。 他已经无法再做那些幼稚但有效的小把戏,也不知道她朋友的名字、手机的密码改了没有、网上注册了哪些社交账号和经常去玩的地方,现在,她还背叛了他。 他们难分难舍的告别,他还跟走在宋柳伊后面,跟在后面一处看不见的地方,那一直是属于宋景铭一个人的阴影,他从来没想过会突然冒出别的竞品。 “你们在一起了?” “不用你管。” 宋景铭挡住门口,“说。” “哥哥是没谈过恋爱吗?” 宋柳伊不耐烦地回,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趁空钻了进去。 宋景铭变得经常回家,但他再也无法通过破坏或者隐藏什么东西来阻止她,无能为力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他逐渐意识到,这绝对不是简单稚嫩的背叛,说是长久以来爆发的革命也不为过,他想过她会认识或者结交新兴事物,但不该是这样,他不能是她丢弃的人,于是他设计把这消息透露给了唐楚楚。 事发时他在学校,宋柳伊怀疑不到他身上。 当他放假回到家,却一切如旧,唐楚楚对她一贯如旧。 “是你吧?” 宋柳伊问他,眼神坚定且明亮,仿佛是穿越时空在对他过去的每一次捉弄的发问,声音振聋发聩。 为什么愤怒时眼神还会清澈呢,她果真毅然决然的抛弃了他? 他们大吵了一架,宋柳伊发誓再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晚上,宋景铭再一次偷跟着她出了门,她走的有些匆忙,拖鞋都忘记放回鞋架,还走上了路灯失修的那条路,有什么事值得冒这种风险! 他每次想起都会后怕,如果那天晚上没有跟她出去,他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看见宋柳伊被几个男的拦住了,其中一个人抓住了她,宋景铭还是没有动,他像是被恶魔附身一般,心里想的是要给她点教训,他要她体会和他一样的无能为力。 伤害她吧,顺便也清理我的毒素,拔出妒火,把平和安静的生活还给我! 此时,宋柳伊摔倒在地上,几个人上手去抓她衣服。 宋景铭皱着眼一痛,清醒过来,冲出去救下了她,那几个人根本就是纸老虎,一遇到人就逃窜了,令宋景铭害怕的一直是另一个他自己。 他们往回走,他紧跟在宋柳伊身后,一言不发。 夜晚,开门的声音划过黑暗,桌上的手机闪着光,一闪一闪引导着他,宋景铭打开了手机。 ...... “祖家浩”,都是因为他! 宋景铭拉开一点帘子,这么皎洁的月光一定照清了他的脸,他做下一生的决定,放下手朝着她的床走去...... 宋柳伊回归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保持着这样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关系,直到唐楚楚第二次找到了他们。 这一次,是在一张床上。 而她当即发病,被送到了医院。 唐楚楚意外的没有发怒,但他们知道,这样子的她最恐怖。 宋景铭出了国,她曾说过的,如果他不去国外就送宋柳伊一个人去。 他回国也是经过了她的允许,如果他没有结婚,唐楚楚不会同意他回国,不会放松对他们的监管,而他太久没回去了,他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于是主动找到齐雨萱,同意了她的提议。 宋景铭出国后,大概能猜到唐楚楚怎么对宋柳伊的,她因为画画离家出走的那一次,他就忆起了她的蛮横。 “宋景铭,你是知道的,先不说那件事,你爸就是有病,什么画家艺术家,都是狗屁,他疯了发神经了我倒是看的很清楚,他自己就算了,还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还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偷看那些东西吗?我怀疑就是那时候埋下的坏种,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宋景铭无话可说,不想与她多争辩。 他脑海中涌现出宋柳伊说过的话。 “大人总是说孩子会在天上挑父母,可能有的小孩上辈子实在是太坏了,他们没有好父母挑,他们只能挑好的兄弟姐妹。” 他还问她挑的好还是坏,她又只是笑笑不说话。 “妈,我没有那么多好考虑的,我不管,她想干嘛就干嘛,如果在这里不被允许,那么我会送她去别的地方学。” 唐楚楚被他的话吓到了,没有人懂她,比起宋颢的种种,她更在意的是儿女的不伦,她已经是崩溃过无数次之后重建的她了。 她早重新厘清了家庭中的每一个人,宋颢是有是有才能的画家,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他,屈当家庭主妇;宋景铭则是很好的遗传了学习天赋,从小就头脑灵活,逻辑清晰;而宋柳伊从小就好吃好玩,对学习毫不关心... 搞成这种乱象,她第一次反省自己对家庭教育做得还是不够全面,她在住院的时候就想过,宋柳伊也才14岁,接下来多多关注她就好了,工作和家庭方面的规划是少不了操心的。 老师,这个职业很适合她,而且容易找到好的另一半,这是她为宋柳伊畅想的路,这也是她为整个家庭的正常所谋划的路,对女儿的操劳已经有点晚了,她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 她算是重拾了对宋柳伊的管教,可有一天,她不愿去学校,整日畏缩在房间,也不愿意吃饭,唐楚楚看着她暴瘦的样子倍感无力,谁来体谅体谅她的用心良苦。 生活每天都是试炼,熬过去才能走到最后,她虽然劳累,但一切都挺过去了,事成也还了愿。唐楚楚唯一要保证的就是他们正常的兄妹关系,之后宋景铭成功结了婚,她才放下心来。 所以她被他的话震住了,在兄妹乱伦的问题上一切都是小事,此后,她也不再让他给宋柳伊补习了。 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周日,宋柳伊心烦得静不下心,谢梦彤就提议到图书馆去做作业。 图书馆内人多,学习氛围浓烈,她们很快就沉浸在了了题海中,几个小时悄然流逝,宋柳伊才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书架旁浏览起来。 哈?《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宋柳伊看到这个书名,又照着念了一遍,“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真搞笑吧,现在这世道什么样的书都能出了。 谢梦彤上完厕所回来,叫她一起回家。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宋柳伊一边走下楼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柳伊,你怎么...” “哎,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她借了这本书,同时还在网上下单了。 “女性主义者的第一反应就是吞下这一鱼饵、鱼钩、鱼线和铅锤,然后试图从发问本身来回答这一问题:即挖掘历史上有价值或者被忽视的女艺术家。” “问题不在于我们的星座、我们的荷尔蒙、我们的月经周期或我们内心的空虚,而是在我们的体制和我们的教育——包括从我们来到这个充满象征、符号和信号意义的世界那一刻起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 “有一个艺术家父亲可以让他的创造力得到发挥,而这种创造力后来往往被归结为一种神秘的概念——‘天赋’。” “如果毕加索是个女孩呢?鲁伊兹先生还会像对小毕加索那样给予同等的重视和激励以使之成功吗?” “儿童发展领域的进一步研究表明,这些能力或智慧是从影儿期开始一点一滴精密地构筑而成地;环境中的主体可能很早就形成了适应——调和的模式,以至于对于单纯的观察者而言,这一模式似乎的确是与生俱来的。” ...... 是时候了,宋柳伊是时候该对“天赋”和“智力”这两个词语作出全新的思考。 数千年以来的社会基因孕育了这个虚伪的问题,她自己也在想为什么以前一提到作家、科学家和医生,人们就会联想到男性的面孔,而当提到护士、幼师和助理则会联想到女性的面孔。 从古至今,放在女性身上的审视和管教从未少过,有关于女性的一切都如此有话题度,这正说明女性充分可以把自己作为世界的第一视角,当女性不受外界束缚,勇敢的追求梦想时,所展现出的力量将是无可估量的。 相比于苦口婆心的证明这个问题,不妨想想,我们人类失去了多少关于女性视角的写作、绘画和创作,这是多么令人惋惜的历史。 想到这,宋柳伊的肚子一阵抽痛,果然又是激素的原因,她的经期到了。 宋景铭看她躺在床上,既没有睡觉,也没有看手机,便走过去。 “想什么呢?” “没。” 他摸着宋柳伊散开的长发,若有所思,“天气越来越热了,打算剪头发吗?” “嗯......好呀,现在就给我剪吧。” “现在吗?你不是要睡觉?” “没有,我就是躺着舒服。” 一般来说,在晚上做决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但她只是把头发剪短一点,宋景铭应该不会搞砸。 他离开多久,头发就留了多久,现在又由他将其剪断。 一切准备就绪,宋柳伊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一头长发如同夜色中的枝柳,闪烁着光泽,直垂至腰尾。 她看着镜子中宋景铭仿佛阅读法典一般严肃的神情,不禁感到有趣,他从发梢开始剪起,悦耳的“嚓嚓”声在浴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声音越来越近地流淌进她的耳朵。 她刚开始留长发也没想那么多,但留着留着就好像长出了意义,她兴致好的时候,会洗的很认真,每一缕发丝都会细心揉搓,还会用上护发的精油,至于再问她是什么意义,她自己也讲不大清楚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宋柳伊就换成了另一种美,刚刚过肩的长度同样很衬她的脸。 “还可以吗?” “不错啊哥,感觉你都可以开店了。” 宋景铭暗爽,他可是很早就去网上学习了。 洗吹完后,宋柳伊真的感觉轻松很多,是重量上的减轻,她一下子少了很多头发。 她试着把头发绑起来,头上只剩下了一个小马尾,白净的脖子显露出来,看起来很清爽,宋景铭把她揽进怀里,低下头亲吻她后颈上的疤痕。 “哥哥,我上次说我是老鼠,其实我是离不开猫的老鼠,你就是那只猫。” “你知道,动画片里的猫都是被老鼠戏弄的。” “嗯。” 他们之间太多的对话都是以“嗯”来结尾。 经期前两天是最难受的,她僵着身体不动,也不想睡觉,便又摇着宋景铭聊天。 “宋景铭,给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你小的时候,半夜不睡觉,非要去玩滑板车,吵得全家人都睡不着,然后我带着你出去,没到两分钟就被外面的毒蚊子赶了回来。” “除了爱撒娇,你也经常撒泼,在街上看到想要的就一定要买,十头牛都拉不回,后来妈就索性不带你出门了;你很擅长跑步,我一度以为你长大会去学体育。” “还有,你很喜欢一个来我们村收废品的人,每次来你都很开心,人家还给你买零食吃,还记得吗?大家都你逗的很开心,别的小孩子都怕被带走,只有你哭着要跟他回家。” “哈哈哈哈我记得,他是不是长得很高。” “我小时候好像就很喜欢长得高的人。” “你小时候确实很粘着我。” “是你粘着我吧,以前他们都说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怕我趁你不在就跑回妈妈肚子里了,还说结了婚也要把我带着。” “哼哼,可见我小时候有多可爱。” “是啊,不像现在。”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吗?” 宋柳伊突然用粗线条的的声调说,小时候班上很多人都说她说话像蜡笔小新。 “可爱可爱,路过的蚂蚁都要夸你一句‘可爱’。” 她不满意这回答,伸手去挠他,欢声笑语不断从房间飘出窗外。 ...... 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显然“永远”这个词,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谁要是当真了,谁就会受到惩罚。 就像他们政治课本上学的,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处于永不停息的运动、变化和发展之中,这具有普遍性,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 “没有未来的人才总是回忆过去。” “那我和你呢?” “我们不是只有现在吗...” 这段对话一直漂浮在脑中,两人都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甚至不知道谁先开的口,宋柳伊昏昏呼呼睡了过去。 倒计时H 像发疯一样去学习一定会成功的,宋柳伊抱着这种心态过了一周又一周。 随处可见的高考倒计时时刻提醒着她,记得去年的这时候她还事不关己,一转眼,现在就只剩下两周的时间。 但其实,宋柳伊的身体里从好几年前就长出了一个手表,粉红色的塑料表带,廉价且普通,时间也在正常流逝。 她笃定,这是一支在倒计时的手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几乎与她的心跳同步,也包括那些在高潮时的狂乱时刻,它会加速转动,带来强烈的眩晕,把她卷入漩涡之中。 这也许是世界末日的倒计时,如果她不搞清楚某些事情、解开某些谜团的话,爆炸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宋柳伊已经和宋景铭好多天没见面了,本来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餐,临时被他放了鸽子,她只好自己点了外卖,吃完便钻进了书房。 久违地拿起画笔,对着一点文字都没有的画布,竟一时不知该从何画起。于是,她点开手机了相册,翻到偷拍的宋景铭,是在三亚机场拍的,当时他正好侧过头。 她没有多想,在纸上起了稿,笔尖轻触画布,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还记得在南海观音像前,她曾摸着大脚趾祈祷联考顺利。她不懂这种是否需要还愿,如果要还愿她是不是还得再去一次呢? 除此之外,在宋景铭去买椰子汁的时候,她还对着菩萨抛了硬币,两面各许下一个愿景,那枚小小的硬币由她抛起,在空中翻滚数圈后稳稳当当落在手心,她双掌紧贴,命运之门就在一念之间。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时,门也被推开,宋景铭走到她旁边,“画什么呢?” 宋柳伊心虚,遮住了画面。 “看,这是什么?”宋景铭声东击西,在她的另一侧举着一盒泡芙。 他弯下腰看,“什么时候拍的?” 宋柳伊推开他,“你,我,我就拍了,怎么了?” 宋景铭忍俊不禁,从她手上夺过手机,坐在她旁边“我的意思是,现在我回来了,这个就不需要了。” “哦。”她揉着耳垂回应。 宋柳伊也没管他,继续给画上颜料,他最近好忙,就这会功夫都趴在桌上眯了眼。 她压着身体近距离观察他,真是羡慕他这种不长痘的体质,脸上也只长出一点忙碌了一天的胡茬。 宋景铭的鼻梁挺直而秀气,如同古画中轻描淡写的一笔,既显气度,又添了几分温和;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把眉头都紧锁了起来。 宋柳伊可没想放过他,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宋景铭的皮肤白净光滑,用来上颜料再合适不过了。 她轻轻蘸取颜料,笔尖触碰他的肌肤,带来一丝冰凉。他抬起头,眼中闪过疑惑,却看到宋柳伊专注地凝视着他,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 “你这是在干嘛?” “别动别动,很快你就知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朵火红的扶桑花沿着他的嘴角绽开在左脸,他额前的碎发扬起,仿佛真的有一阵风拂过,带动着花瓣轻轻摇曳。 他顺着气味轻抚脸颊,指尖触碰到金黄的花蕊,还未干的颜料如同流淌而出的花蜜,温暖湿黏的感觉沿着他的血脉,流遍全身。 宋景铭拉下她,对着她的脸印了上去,再一看,一朵不太明显的花也跑到了她的脸上。 于是,他们的脸庞像两块果冻一样装来撞去,颜料在沟壑之间散开,辨不清的花朵开满了峡谷。 宋柳伊误食到了颜料,刺激的味道在口中传开,宋景铭连忙抱着她进浴室,一场更加难耐的焦渴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互相激吻,贴在一起传递苦涩,宋柳伊的薄裙子脱落在地上,丝绸的布料迭成堆。 宋景铭挤了洗面奶在手上打泡,不一会儿,白花花的泡沫下就显露出两张素净的脸,不加修饰的眼睛在镜子中赤裸相视,空气寂静得仿佛能听到火柴爆开的声音。 沐浴在花洒下,他们依偎在一起,温水舒缓着一天的劳累,从乳房到小腹间的肌肤相抱,身体润滑了每一处毛孔,欲望很快就达成了共鸣。 宋景铭抽出被黏液浸泡的手,抬起她的一条腿,将自己的阴茎抵了上去,相比之前,他这次算是比较顺利的推进,宋柳伊太过湿滑,在淋浴中都能分辨清楚水与她的蓬勃的爱液。 她的阴道给了宋景铭夏夜的畅爽和秋的厚实,红石榴成熟得裂开,饱满的石榴粒被大片大片地剥落,手上沾满了收获的汁液,而她那清脆的鸣叫是对播种的最好的回响。 “啊——宋景铭!” “慢点,宋景铭——” 宋景铭把她的腿抬到极限,也把她抽插到极限,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是一条蟒,把人吸进去,又吐出来。 她的神情太哀怨了,以至于他也皱起眉同她一起,她仰起的头颅是那样无力,发丝都想要垂落到地上,她含着泪的皮肤,始终闪亮着无尽的哀愁。 “不要了...不要......” “啊啊啊——我要尿...” 宋景铭吻住她,加快了速度,咬着她的嘴唇命令她,“尿出来,伊伊。” “不.......不要!” “尿在哥哥身上。” 她像是被强行输入了指令一样无法思考,受挤压的膀胱再也忍耐不住,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震颤,下体哆嗦,飙出了大量液体,随着宋景铭的抽出淅淅沥沥的泄出去。 “嗯,啊啊——!” “做得好,伊伊。” 他看清了她脸上的眼泪,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轻抚着她的脖颈又插了进去,嘴上重复的夸奖着她。 “我讨厌你!” 宋柳伊咬住了他的手臂,她不单把齿印咬上去,她是想把羞耻和痛苦刺进去,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 但他只是沉浸在身心的快感当中,他当然不怕痛,他怕的是那些只有他一个人的日日夜夜,怕的是她不再与他共通痛的血液。 她带来的痛,他都是甘之如饴的。 宋柳伊怀疑他是这东西上面长了个人,不然怎么这么能干,她全身的水分都要被他榨干了。 宋景铭上亲下操,把她变成一个封闭的容器,对她不断抽弄,没有规则的做着热运动,硬挺的阳具一遍遍撞在娇嫩的穴壁上,给她扩张又使她紧缩,龟冠刮过一道道褶皱,他们对彼此反馈着最极致的爱抚。 她全身紧绷得像是一块压缩饼干,宋景铭何尝不是,套子里被他射满了精液,它像是气球,像是带锯齿的包装,撑开她,撬开花穴,放给她氧气。 宋景铭含住她身上晃眼的白奶袋,另一只手挤捏个不停,她又呻吟着颤抖,下体冲出来一道小水柱,完全瘫倒在了他身上。 宋柳伊任凭他处置,被他清理过后抱到了床上。 他细细吮着她红红的身体,致力于用新的痕迹掩盖旧的痕迹。 她看着自己乳房前的那颗黑痣,看着看着,仿佛生出来一只蚂蚁,沿着手臂一直往下爬去。 手背上那颗新长的痣,要该怎么描述,她想起初中美术课上做过的一个游戏——只能用言语描述身体部位的痣让大家画出来。 初二的时候,她的手背上沿着虎口往下4到5厘米处突然新长出来一颗痣,这是宋景铭离开后,她在一时间内最显着的变化,而这颗痣也在时间的催化下变得越来越明显。 宋景铭又从她的腰间探上来,她的下巴、眼角,还有耳边,她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把手背伸给他,他同一只得到嘉奖的宠物一样兴奋,对着她的手啃来啃去。 宋柳伊被他像碎片一样地连成一片,躺在床上软得可爱,整个人像是精品店里卖的捏捏。她散文般的身体有他梦寐以求的关怀,她是完整的、有腔调的,是他的百草园,他们之间,他有时候甚至以为是母亲先生有的她。 他们的肉体交缠在一起,欲望的液体布满全身,并行的躯体宛如流动的山水画,水流潺潺,山峦连绵起伏,色彩自然泼洒,而那巧妙的留白,仅凭想象就能引人步入极乐之境。 宋柳伊高潮的时候常会感觉到蝴蝶在她的阴道里产卵,它们用力煽动着翅膀,成千上万只新的生命等待破壳而出。 人类就是从阴道生下这些东西吗?她和宋景铭这样的大逆之人。 她不记得自己泄了几次,她的阴蒂总是涨涨的,宋景铭总是乐此不疲的强制她高潮。 而他每次都像是恢复出产设置一般有精力,他把枕头塞好在她腰下,使他们更加紧密结合,又磨又蹭地,他总喜欢长时间停留在阴道里。 宋柳伊舔了下嘴唇,试图缓解她的干渴,她的大拇指弯曲地塞在其他四根手指里,关节都窘得发白了。 宋景铭却突然放慢速度停了下来,他拿开宋柳伊挡在眼睛上的手臂,要她与之对视。 “看着我。” 她挣扎着,不愿与他妥协。 宋景铭又马上用蛮横的力抽插起来,使她屈服。 他把自己的手腕塞到宋柳伊嘴里,她果然一口咬住,用牙齿叼玩着鼓起的青筋,还发出“嗯嗯”的声音,又像小猫护食一般用力咬住,不让他收回。 宋景铭痛的舒爽,他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那才是给他带去快感的地方,眼睛是直通心灵的,宋柳伊这个人太过狡猾,常常流露出欺骗的眼泪,她是个连自己都欺骗的人,但宋景铭只要看见一点他想要的东西,他就足够了。 宋柳伊纳入的不仅是硕大的性具,还有他带来的毁灭性的灾害,即便她痛得发抖,但他从不后悔,从不想改变。 没关系,伊伊,我们一边痛一边爱就好了。 宋景铭射了精,宋柳伊也一同高潮了,她的腰拱成了一座月亮桥,数秒后又坍塌,身体如同混乱之中织好的毛衣,在彻底崩坏之后散得七零八碎。 他停了力,重重压倒在她身上,闻她舔她,又翻下身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身上。 宋柳伊趴着一动不动,他们的呼吸早已共用一颗心脏。 持续的口腔溃疡 宋柳伊自从吃了一次火锅之后,嘴巴里长的口腔溃疡过了好几天都还没有好,从最初的针尖大小发展到大片的红肿,发炎的牙龈无时无刻困扰着她,最痛的就是刷牙和进食的时候,每当细小的异物擦过伤口,都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她。 宋景铭帮她喷好西瓜霜后,她才缓缓将下嘴唇放下。 她以前从不会管这些,坚信身体的免疫系统会修复好这些小毛病,另外,疼痛对她并不全是坏事,这个发现源自于她对待自己身上的小伤病的态度。 她渐渐察觉到,尽管伤口表面是痛苦的,但内心深处却总会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微妙的愉悦。 这种认知像是一扇悄然开启的门,引领她进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内心世界,这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心理体验,它交织着痛苦、挑战、释放和自我肯定。 就像小时候,单单是嫉妒,就消耗了她的全部精力,虽然当时她并不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感觉,但她深陷其中。 如果说靠近痛苦才让人感到靠近幸福,那么反过来呢? 她也曾在观音前发问,是否远离才是靠近的唯一路径? 她在得知宋景铭离婚时感到生气,但一走出家门后,她便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虚伪,她的整个青春只是一场测试人性的游戏。 特别是她还有着廉价的、无耻的空虚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 她跟唐楚楚一样,都是因为他结婚了才靠近的。 她怎么可能会让宋景铭好过。 而他像是看穿了她:“我的妹妹,我早说了,我们天生一对。” 的确,事实告诉她,她所谓的斗争毫无意义。 在她第一次见到齐雨萱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气质有点像以前的唐楚楚,但另一方面又完全不像。 在她眼中,唐楚楚在宋柳伊心中一直是刺儿型的人,她永远有自己的条理,倔强、勇往直前,从不会对任何人屈服。 然而,在她和宋景铭的事情上,一贯善于挑错和批评的母亲居然选择了沉默。 问题在于宋景铭,作为她最骄傲的文明产物,他不留余地地拆穿了她和她的大半个人生,她被这个事实击倒在地,完全无法应对,只能沉默。 当她听到宋景铭说离了婚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白费了,白费心思,白费人生。 丈夫不会靠得住,孩子不会靠得住,一直以来的只有她自己和病痛,反而可以说,是突发的病痛救了她,看似不幸的病痛一直在拯救她。 唐楚楚把放在别人身上的心收回来,即便它已不像最初那样良好。 她从未将期望寄予在宋颢身上过,这个男人不是第一次出轨,在发现第二次怀孕之前,她是准备要和他离婚的,是因为宋柳伊才有了这个家的后来,这也是唐楚楚有时只要一想到她就会流泪的原因。 而宋柳伊心中大大小小留下的空洞,又何尝不是眼泪的侵蚀呢? 她是那块被命运选中的石头,宋景铭是日复一日推着石头的人,他转身的步伐和重新开始的动作是那么的坚定,这让她产生怀疑。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思考,需要说服自己的爱,算爱吗? 但这个问题显然有着很广大的辩论空间,最后,她也在想,自己是否是在为不合理的事情找借口。 …… 谢梦彤告诉她,早就看出她和宋景铭的事了。 宋柳伊震惊于她的坦白,并且如此平静。 那么,这对吗? 她意外有人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们亲兄妹乱伦的事实,这与以往都不同,从来不同,翻天覆地的不同,那么,这对吗? 她该好好思考了,这是否属于一部人的小众思想,还有那个硬币,她该一个人好好想想了。 她对光很敏感,对一切刺激眼球的东西过敏,就像这段见不了光的关系一样,她本性就喜欢在阴暗里呆着,和老鼠一样。 宋柳伊喜欢画画,她花了十几年才找到这件事情,这一点都不晚,很多人终其一生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又是全新的自我,全新对生命渴望的人,像看不见任何人一样地看见自己,这是一种全新的坚定。 高考是一场太巨大而仓促的风暴,数以万计的年轻人怀着各不一样的心情奔赴未来,此时的他们还不会想到,不论是不堪的、尴尬的、幸运的回忆都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人归之为“青春”。 他们不会忘记这个一生中最热气腾腾的夏日。 最后一科考完后,宋柳伊按照约定到了广场,她让陈既中带着那盆太阳花。 当初宋柳伊以家里缺少阳光为由把太阳花交给了他打理,但她不知道太阳花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养活,还要有顽强的生命力。 他曾整整一个星期没看过它一眼,而当他大中午赶回家跑到它面前时,它却是开得那样疯狂,数不清的花朵在杂乱的枯叶中更显娇艳。 而且那该死的样子一直缠着他,使他一直忘不了宋柳伊。 太阳花盆栽装在袋子里,他没有拿出来,而是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 “陈既中。” ?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从换座位,我就想看看你要干嘛,不和我说话、抽烟,我都知道。” “生活太无聊了而已。” ...... “诺,给你。” 宋柳伊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她的秘密?她永久的苦楚?她真正丑陋的心?不,他不需要这些。 但她还是留给他一封信,选择权交在他手中。 盆栽只是她的一个个话头,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走了,留他一个人呆在原地。 宋柳伊在信中写道: 你好,既中。 第一次听到我叫你既中吧,单叫别人的名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像有的人总爱叫我“柳伊”一样。 既中,我给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无论表面如何,每个人都会有不想为人知的事,祖家浩是很聪明的人,我会祝他好。 关于你问我我哥的事,事实上一切如你所想,那么,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还有,我知道你上课的时候偷偷画我,如果你能把画送给我了就好了,当然你也可以替我保管着。 宋柳伊 “喔我爱你那些问题我都没关系, 但你离开了这里, 于是我们不再年轻。 ......” 跑调的歌声传入他的耳朵,陈既中看向那个为了直播而故意嘶吼的人,滑稽又奇葩,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可他怎么就流下眼泪来了呢? 初中时,所有人都知道祖家浩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和宋柳伊常常走在一起,当然也包括坐在隔壁班的陈既中。 他也亲眼看见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祖家浩拽着她的手,女孩让他不要再纠缠她。 直到宋柳伊休学,直到祖家浩就摔在他面前,鲜血直流,直到他救了他。 直到一切成为一个巨大的问号,横亘在他心中。 所以,不要说话,不要焦虑,不要尝试。 宋景铭骗她说最近都忙得顾不了她,实际上他早在家里准备好了礼物和一桌饭菜,就等着她高考完回来。 前几天,公司的同事受到来自一位父亲的咨询,他的女儿被学校老师欺负了,如果私下和解的话,最大程度可以拿到多少钱。 是还不到17岁的女孩子。 在他们三番几次的劝导下,他最后报了警,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会抓走这个人。 宋景铭全程陪同着,最近就是在忙这件事。 他坐在座位上,左等右等都见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于是下楼走到大门口,月光是那样混沌,眼前似乎没有通向他的路。 自那晚开始的失眠,会贯穿他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