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龙葵(骨科 H)》 第1章重生 “啊!”一声娇和响彻了整个紫英殿,一道蓝色幽光席卷而来,殿宇内的东西纷纷散成碎末。 睡梦中的少女仍未清醒,嘴里还在不断说着梦话,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别离开我!” 紫英殿的侍女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太子殿下最是宝贝自己的妹妹,公主的样子不太寻常。侍女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太子殿下的景阳殿而去。 景阳殿众位臣子和太子在商议战事。齐国一年前开始派兵小范围滋扰姜国边境,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势头。 外头的太监姜泰姜公公看见不远处小跑着过来的梓姜,心里“咯噔”一声,可别是紫英殿出事了啊。 他连忙迎上去:“这是怎么了?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事了?” 梓姜从后宫跑到前殿,累到粗喘不已:“姜公公,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走后,殿下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直也叫不醒。刚刚殿下的身体里发出一道蓝光,奴婢什么都没看清,殿内的东西就都碎了一地!” 姜公公一听,也顾不上太子还在商量国事了,悄悄从侧门溜进去,径直走到大位上正襟危坐的男人旁,凑到他耳边轻声禀报紫英殿发生的事。 男人听完就甩袖匆匆往紫英殿赶去,留下一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臣工面面相觑。 姜公公作为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总管,只能是接下这个烂摊子,跟众位大人解释一番,又恭恭敬敬地将一众大人都遣送回府。这才急急忙忙往紫英殿赶去。 “叫你们照顾好公主,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吗?公主不好为什么不早禀报!”龙阳一脚踢翻了跪在脚边的一名宫女,快速地走到床边。 床上的小人儿还停留在梦魇当中,额角冷汗直冒,口中还在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 龙阳握着她的手:“龙葵,快醒醒!哥哥来了!你醒来就能看见哥哥了!” 像是受到兄妹之间的血脉感召,龙葵幽幽睁眼。 入目是华丽的帐顶,顶帐的上面是哥哥亲手给她画的山水图。哥哥说齐国平定就会带她出去游山玩水的。 龙葵眼角的泪滚滚而出,又忽然被一双略带老茧的温热的指擦去。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哥哥!我是在做梦吗?一千年了,哥哥也不曾到龙葵的梦中来过。”她起身,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别怕,别怕。你只是做噩梦了。哥哥一直在你身边的。”龙阳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头安抚。 手掌的触感、胸膛的温热让龙葵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梦太真实了,哥哥从前也是这样抱着她,安抚她。 要不是经历了被埋土中不见天日,又在锁妖塔经受百年折磨,她都差点要以为一切都是真的了。 龙阳感受着怀里妹妹还在轻轻颤抖着,怒而转头喝退所有殿内伺候的人:“还不都退下,去给公主准备洗漱和吃食!” 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龙阳轻轻捧起妹妹的脸:“龙葵,你怎么了?告诉哥哥好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哥哥……?”龙阳越来越真实的触感,让龙葵怀疑:“你是真的吗?” “是,哥哥是真的!哥哥是龙葵的哥哥!哥哥一直都在!”他粗糙的指继续帮她擦去颊上的泪水:“告诉哥哥你怎么了?” 龙葵再也忍不住,大哭着又一次扑进了龙阳的怀里。不管是真的,还是一场梦,能见到哥哥她就满足了。 距离龙葵苏醒已经过去了四天。 四天已经足够她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正正的又回到了姜国,回到了哥哥的身边。 不管是在哪,只要是在哥哥的身边,她就觉得心安。想到哥哥,她的嘴角不由得漾出一抹甜甜的笑。 可是这抹笑落在梓姜的眼中,就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公主殿下这几日变化颇多。原本天真单纯的公主变得非常的暴躁易怒,脾气阴晴不定。可能上一秒还在和人谈笑,下一秒就勃然大怒。 她这个贴身的大宫女管着紫英殿大大小小的事,这几日手底下的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来问,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了,希望能得她的提点,少犯错。可她自己也是提着一颗心伺候着呢,又如何能谈提点教导。 正想着,公主殿下发话了:“梓姜,哥哥今天什么时候议事结束?我们去找他吧,我好像好久没看见哥哥了。” 明明上午太子殿下才来陪您用过早膳啊!梓姜心想,面上却丝毫不显,声音平稳而恭敬地答道:“奴婢听姜公公说了,殿下刚刚又召了川柏大人进宫,一时半会恐怕是结束不了。” 龙葵也知道,自己这两天粘哥哥粘得有些太紧了。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前世经历的种种,为哥哥铸魔剑不成,姜国国破,她和哥哥天人永隔……她就不想离开哥哥一分一秒。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出神盯着湖中欢快游动的鱼儿。 梓姜看见公主殿下愁眉不展,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可要用点点心?是太子殿下早上离去时吩咐厨下给您备着的。” 龙葵闻言笑到:“既是哥哥说的,那就回宫用点心吧。对了,给我配上哥哥前日送来的茶。” 龙阳议事结束去紫英殿看龙葵的时候已是将近晚膳的时候。 殿外,龙葵召了宫内的一众宫女踢键子给她看。殿内宫女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微风传出去老远。 龙阳刚入殿门就听见了。他背手笑着走到后面:“咱们小公主看样子今天心情不错呀。” 第2章回忆 殿内外的宫女侍卫因为请安跪了一地。 龙葵笑着迎上哥哥:“哥哥今日可晚了。我都看她们玩好一会了。我吃了哥哥让人准备的点心,还配了那天你给的茶。你要是再不来,我可都饿了…” 龙阳饶有兴致地听着妹妹叽叽喳喳地向自己述说一天都干了什么。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兄妹之间的这种亲密。 他们是兄妹,血脉相连,本就是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如今父皇战逝,就只剩他们母子三人在这世上相依为命了。 他看着他的小公主出生,父皇母后和他一起宠着他们的小公主长大。如今父皇不在了,还有他能护着小公主,看着他的小公主觅得如意郎君,风光大嫁。这样母后和他才能真正放心。 想着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以后也要将给自己的如花笑颜给别的男人,他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他想,这大概就是全天下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心态吧。一边希望她快点长大去见识世界的辽阔,一边又祈祷她不要长大,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或许这就是长兄如父。 他想着,面上却仍旧是一脸宠溺的笑:“好,我们先去用膳!” 饭后,龙葵一脸神秘的带着龙阳去了外殿的高阶之上。 兄妹二人从前最爱这样的游戏:坐着滑车,从顶阶一滑而下。阶梯颠簸,一不小心就会被颠出滑车。可龙葵一次也没有掉出去过,因为哥哥回在她的后面牢牢地护着她。所以她最爱的就是这个游戏。 几日前龙葵昏迷就是因为滑车坏了,自己又去放风筝。风筝掉落在假山了,她上去捡拾,不小心摔下来,这才惊吓到高烧不退。 谁知醒来的龙葵早已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龙葵了。现在的她迫切地需要这些他们兄妹以前一起玩的游戏来帮助自己确认,哥哥就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她早就敦促人赶紧修好他们的滑车。这才在今日晚膳后带着龙阳来这里玩。 夜晚的天空只有几点星子点缀。兄妹二人没有让人跟随,是以周围除了宫殿守卫再无一人。 龙阳看着妹妹脸上兴奋的表情,欣然应允。二人确实很久没有一起玩了。这是只有二人的静谧时刻,他也不想看妹妹失望的表情。 他扶着龙葵小心地登上了滑车,待妹妹坐定之后,又自己上去坐在了她的后面。龙葵则是自然地把自己窝进哥哥的怀抱。他们一向如此。 “哗——”滑车从顶峰冲下,飞快往后流逝的风吹散了龙葵的发。发丝被风牵扯着,丝丝缕缕地往龙阳脸上拂。 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嘱咐道:“小声点,别扰了母后的安睡。” 龙葵眼中的欢欣挡也挡不住,她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向哥哥示意自己知道了。 滑车继续冲击而下,等快到底时,龙葵却忽然转身蒙住了哥哥的眼睛。没有龙阳把稳方向,滑车一下子翻到在地,幸得已经快近地面才没有受伤。 不过即使如此,兄妹二人也交迭着倒在了地上。 龙阳看着被自己压住的妹妹,心猛地一跳,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心中的那个念头,就听龙葵娇声抱怨:“哥哥,快起来啊!你压着我了!” 龙阳只能无奈地扶起妹妹:“看你还胡闹!才好没多久,又想受伤了?” “哥哥你在啊。你才不会让我受伤呢!” 兄妹二人又玩闹了一会,这才各自回了宫殿。 次日一早,龙阳又来陪妹妹用早膳。 早膳过后,龙阳去处理政务,龙葵则是去看望母后。 第3章过往 姜国皇后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自从姜国皇帝死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她只是一名柔弱的女子,国家飘摇,她无能为力,所以丈夫战死了。如今她的儿子还在苦苦支撑着这个国家,她只能强迫自己也站起来,至少要能帮她的两个孩子挡挡风雨,让他们累了能有枝可依。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娇笑:“母后,我来给您请安了。”龙葵笑着,一进门就盈盈拜倒:“女儿给母后请安,祝母后福寿绵长。” 拜完也不等姜皇后叫起,自己滴溜起身,环住姜皇后的手臂窝进了她怀里。 从前她虽然有些骄纵,可在下人面前总是遵礼的,绝不会有这样靠着母后没个正形的无礼之举。可是一千年的分离,倒叫她看明白了许多。规矩是做给人看的,如今他们一家人只剩母亲哥哥和她了。那样的规矩到底不如活生生的人重要。 “母后在做什么呀?怎么也不带我?”龙葵娇俏地问。 “皮猴子,”姜皇后目光柔和,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你哥哥随身佩戴的香囊有些磨损了,母后就想再给他秀一个。内官们送来的他总是不喜欢。” 是了,龙葵想起来了,哥哥想来不喜内官们做的花样,只喜欢母后为他做的。 她笑道:“母后教我吧,我也想给哥哥做。” “从前请了最好的绣娘教你你不学,如今你倒在这里歪缠母后。” 龙葵自幼就不喜这种据说是大家闺秀大国公主应该会的技艺,当然现在也还是不喜欢。不过要是给哥哥做那就另当别论了。想到哥哥带着她做的“四不像”在朝堂上行走会引来多少注目和议论,她就暗自笑得像是一只偷得了腥的小老鼠。 “母后哇,哪个绣娘能有您这么厉害。您就教我吧。” 确实,姜皇后一手精妙绣功举国闻名。不然也不会有前一世,姜国欲向陈国借兵,陈国国君要求以姜皇后亲绣的陈国锦绣山河图来换了。 齐国已经不满足于边境小范围的滋扰,这些时日已经直接关停了两国边境互市。边境苦寒,少了互市,百姓们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龙阳接连数日都是在处理此事。 此时,又一名主和的大臣站出来道:“殿下,臣以为,我们应该先派遣边境所需物资过去,再对齐国稍加安抚,劝其重开互市。” 这些言论,龙阳没有听过一千,也听过了八百。他心中升起一丝烦躁。他的父皇,姜国的国君以战死为代价才将入侵的贼子——安国赶出去。如今这些大臣竟一个个的又要让他们去迎来一匹新的狼。 他们甘心跪在别人的脚边,他龙阳可不愿。他也不愿辜负父皇的期待,让他们姜国整个基业被人践踏。 他冷冷地道:“诸位真是高才,想来我父皇把你们招进朝堂就是希望你们在此时规劝我去求和的吧。” 底下大臣讷讷不言。静默半晌,兵部一位管钱粮的老臣站出来说道:“殿下,不是我们不想打啊,实在是先帝在世时,姜国就连年征战。虽然击退了安国,可是我们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今再也供养不起另一场大战了。” 议政殿呆了近一日,商讨来商讨去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得用的方案。一日下来,龙阳已经精疲力尽,心烦意乱。 回到景阳殿,整个殿中都漆黑一团,无人点烛。 “怎么回事?为何不掌灯?姜泰你去看看。”龙阳挥手吩咐姜公公,他自己则是借着月光只身进殿等候。 他刚一坐下,背后就贴上了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柔嫩的双手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龙阳唇角微翘,顺着她道:“是谁呀?哥哥猜不到。” 龙葵的手一下从捂住哥哥的眼睛变成了轻轻揪住他的两只耳朵:“你都说哥哥了!你肯定知道了!” 龙阳笑着拉下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哥哥好累啊。你陪哥哥说说话吧。”他俯身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龙葵着紧:“哥哥,你怎么了?”又转头对外喊道:“还不快来人掌灯。” 一直听公主吩咐等在门外的宫人这才鱼贯而入,掌灯的掌灯,备膳的备膳。 烛台亮起,照亮了整个宫殿。 龙阳看着眼前眼带紧张的妹妹,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还不是那群臣工,吵来吵去,吵得我头疼。” 龙葵眼中的担忧转为怒色:这群不中用的人!就知道惹哥哥心烦! 她黝黑的瞳闪过一丝暗红,不过却被龙阳突然将她拥入怀里的动作打断:“别气别气,哥哥逗你呢。”他看着妹妹怒气冲冲就要往外走,显然是要去帮他给那群人一个下马威。妹妹的脾气龙阳再了解不过,又是和他有关之事,必然是要好好折腾那群老臣一通的。虽然这些老臣过于守旧迂腐,又手握权力不肯放开,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现在就让妹妹打草惊蛇。 他一面低声诱哄着,一面轻轻拍着龙葵的背。兄妹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早已超过兄妹亲密的距离,而宫人们也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第4章晨间 晚膳后,龙阳继续处理政务,而龙葵则是借口还有别的事不能陪哥哥,离开景阳殿回了自己的紫英殿。 月明星稀,众人皆已入眠。只有龙葵还挑着一盏小小的灯烛,手中穿针引线,似在绣着什么。 “只有这一次,我绝不可能在做这种事了!还不如陪哥哥一起处理政务呢!”她嘟囔着抱怨:“早知道就留在景阳殿了。” 顺着烛火看龙葵手里摆弄的东西,绿色的丝线在白色的绢上缠绕出不知是何物的形状,绿色的上方还有几截凌乱的线头,看起来似是黄色。 满脑子都是要给哥哥做的香囊,龙葵一晚上没睡好。 “殿下,”梓姜端了盆冒着盈盈香气的清水放在了龙葵面前:“净面的水奴婢已经给您兑好了,您不是还要和太子殿下用早膳吗?太子殿下该是快到了。要不我先服侍您洗漱?” 龙葵可有可无的点头。 龙阳一进紫英殿就看见龙葵一边挽发,一边自闭着眼瞌睡,而梓姜只能小心翼翼不能疼自己殿下的同时,顺着她的动作艰难的挽发。 龙阳失笑:“小猪虫这是想出来了新招折腾手下婢女吗?” 龙葵听见哥哥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哥哥你来了。”她挥退身后的梓姜,又把她挽好的发髻打散:“那我今天要哥哥给我挽发。” “小猪虫这不仅是要折腾婢女,还要折腾哥哥?”话说如此,却还是上前握住了妹妹的如瀑青丝。 只可惜,龙阳行军打仗提笔文章在行,为妹妹挽发却委实做不好。折腾的半晌,还是只能退位让贤,让梓姜来做不说,还惹得龙葵娇声抱怨哥哥没用。 龙阳一到议政殿就传了川柏来见。 川柏乃是龙阳伴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除了姜皇后和龙葵这个妹妹,龙阳最为信任他。且他也是最懂龙阳志向的人。 这几年,先帝战死疆场,龙阳临危受命,收拾了先帝逝后留下的一团乱局。刚安稳没多久,齐国又来进犯。所以尽管龙阳已经执政数年,却因为国库不丰,至今未曾行过祭天即位大礼,所以宫里上下还是只能称龙阳为“太子殿下”。 “殿下,”川柏抱拳行礼:“臣和你是一样的想法,齐国数月以来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施安抚之策可行的。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筹集军费,率大军击退齐国。” “没错,孤也作此打算,就算一时不能彻底吞并他们,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来犯,也给我们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只是那帮大臣……” 二人又在殿中商量了许久。 眼看就要到午时,姜公公轻扣殿门提醒:“殿下,将军。午时了,不若先传膳。用过膳了再商量也不迟。” 龙阳这才起身:“我去找龙葵,川柏可要同去?” 三人从小相伴,龙葵又极得龙阳宠爱,川柏自然也对她十分宠溺。如此一来,三人的感情自然也是非同一般。故而在这种只有三人的场合,龙阳都不会自称“孤”,那样未免显得冰冷。 川柏也道:“好,恭敬不如从命。”他好久没见到她了,也想看看她如今是和模样。 龙阳本就是客气一番,谁知川柏竟真的顺杆而上,倒叫他心底有些气闷。转而又想,川柏肯定也是想龙葵了,毕竟龙葵也算是在他的宠爱中长大的,复又将那莫名其妙的气闷丢开,带着川柏去了紫英殿。 紫英殿中还是那般欢声笑语,龙葵早上戏弄了哥哥一番,故而今日心情不错。 “哥哥,你可来了。”她飞扑上去,再看到哥哥身后的川柏时,又丢下哥哥跑到川柏面前:“川柏哥,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拉着川柏往桌边一坐,龙葵开始吩咐宫侍:“你们快去,做些川柏哥爱吃的菜上来。” 龙阳盯着妹妹拉过的衣袖出神,妹妹对川柏无比的热情,反倒冷落了自己,他先前丢开的那种气闷再次浮现了出来。 第5章川柏 饭后,三人就像儿时那样一起坐在紫英殿前的阶梯上看星星。 “哥哥,你们今天都聊什么了?”龙葵问道。 龙阳对自己的妹妹倒没什么女人不涉政的想法。相反,他希望妹妹能多了解一些,眼界更开阔一些,这样以后也不会为人哄骗。不要说是涉政,世上的一切只要是妹妹想要的,他都可以为他寻来。 “齐国再次出兵滋扰边境,兵部大臣和吏部大臣都劝我行安抚之策。但我和川柏皆认为此路行不通。” 川柏接着道:“齐国野心昭昭,是不会接受安抚的。” 龙葵当然知道这些,前世可不就是齐国灭了姜国,让她国破家亡,不得不和哥哥分离这一千多年吗? 她想,当时的哥哥是怎么处理此次齐国进犯的呢?好像是和川柏哥一起想了个什么法子,让那些大臣不得不掏出钱来,凑齐军费,从而解决了这一次的进犯。 不过这钱也并不是真是那些大臣掏的腰包,而是在姜国强盛之时,他们在向朝廷支借的银钱。先皇仁善,给这些老臣留脸面,否则就他们一个个那超出规制的府邸就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 可惜龙葵昔年还只是一个生活在皇兄羽翼之下的金丝雀,不懂得关心这些朝廷大事,否则现在给哥哥一星半点的提示,他也不用这么忧心了。虽然知道他们一定能想出办法,但现在的忧心却是无法避免的。 她抱住哥哥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软软的安慰道:“我知道哥哥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龙阳捏了捏她的鼻尖:“小猪虫这就知道了?不会是能掐会算吧?” 川柏就这么看着兄妹俩的嬉笑打闹,心底闪过一丝怪异。不过他只当作是二人兄妹情深,没有多想。这兄妹二人只要呆在一起,就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根本注意不到还有旁的人。 他只能主动问道:“龙葵在宫里都做什么呀?自你及芨后就不能再出宫玩耍,可是闷坏了吧?” 龙葵及芨后,按照姜国的规矩就应该开始研读女四书,习四艺。虽然姜国的男女大防并没有前朝那么严苛,但到底还是有的。 是以碍于规矩,除了龙阳这个哥哥之外,龙葵及芨后就再也没有出宫去玩了。 当然以前公主也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只是哥哥疼她,总带她出去玩。而父皇母后宠她,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嗯,不过还好有哥哥陪我,倒也谈不上寂寞了。” 听她的语气娇娇的,川柏忍不住笑了出来:“现在你还在殿下的身边还好,以后要是成亲嫁人了岂不是要哭着鼻子回来找哥哥?” 成亲?嫁人?龙葵从来没有想过。她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哥哥的身边。她从小就在哥哥的目光中长大,和哥哥形影不离。 父皇死后,除了母后,她就只有哥哥了,她怎么能离开哥哥身边呢?她怎么能让哥哥离开她呢? 龙葵眼中再次闪过一道红光,龙阳拍着龙葵的头安抚,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反倒是一旁的川柏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他分明看见龙葵的衣服好像变得鲜红如血。 再一睁眼,龙葵还是娇娇地靠在龙阳的肩上,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他眼花了吗?川柏疑惑地想。 次日,朝堂之上川柏就提出要备战齐国。这一次龙阳没有再听那几个老臣的陈腔滥调,反而坚定昭告天下,姜国即将出征齐国,为边境驱逐敌人。 众位大臣除了龙阳的心腹,皆是以军费不足,国库不丰为借口一力反对。 龙阳只是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众人,然后道:“诸位臣工还是待两日之后再行反对不迟。” 姜泰见龙阳离开,这才忙不迭喊了一声:“退!” 当晚,龙阳又召见了川柏和其他几名心腹大臣商讨具体实施的对策,忙至更深人静才得空去紫英殿看龙葵。 他怕惊醒熟睡中的妹妹,只能虚虚坐在床沿上。看着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口呼吸的妹妹,龙阳心中无比的宁静。 他拿走了龙葵睡时握在手中的兄妹二人一人一个的玉佩,又用巾子帮她擦了擦额头薄汗,这才离开回了自己的景阳殿。 第6章偿还 两日后正是休沐之日。 吏部的曹大人还在睡梦之中就听见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叩门虽轻,可语气去显出了急切:“大人,川柏将军来访。” 川柏按照和龙阳商量好的,一大早就来了欠款最多的曹冲家。原本曹冲向朝廷借款只是跟风,朝堂上人人都借,独他不借,那段时间诸位大人们交际应酬都不愿带他同去,隐隐有排他在外的意思。 如此一来,为了融入各位大人的交际圈,他也只能去户部支借了一笔银子。 刚开始只是借了一笔小款子,可是后来,曹冲尝到了甜头后,便开始时常去借,且数目一笔比一笔巨大。 他用借来的钱置办自己的产业,外放印子钱,外加供给家中人和自己的吃喝玩乐。断断数年,曹冲在户部就已经是债台高筑。因此,他也是此次龙阳伐齐最大的反对者。 他光是自己反对也便罢了,他还煽动勾结其他借过款子但又立场不坚定的大臣一齐反对龙阳的决策,在龙阳三番五次催讨欠款之际拒不归还。 川柏此行就是要打曹冲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杀鸡儆猴,让其他那些自视甚高的大臣们畏惧。 他先带着手下亲卫把曹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示意副将叫门。副将一上前就使出十分的力气砸门,搞得门内管家小厮惊惶不已,连忙跑去昨夜曹冲下榻的小妾那里去寻他。 “川柏?一大清早的他来干什么?”曹冲心中憋气。 小厮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微微发抖:“回老爷,川柏将军让人围了府,现在正在砸门。” “什么?他川柏翻了天了?”曹冲一边叫骂,一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又一脚踢开伏在身前为他梳理的小妾,拂袖而去。 曹冲刚命人打开大门,门外就射入一支利箭。曹冲当即被利箭带出钉在了正厅门柱上,死了个透彻。 如此大张旗鼓也是龙阳二人提前商量好的。在来曹府之前,龙阳就将调查到的曹冲所犯桩桩件件写成了告示,命人张贴在宫门外最大的布告栏上。为防有百姓不识字,还专门派了小吏守在布告栏旁宣读。 曹冲已毙,失去了主心骨的曹家顿时乱作一团。川柏命人将曹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透彻,查抄出来了更多要命的东西,让他罪加一等。 连日宣读曹冲的罪证也让舆情激愤,百姓们深以为就这么死了太便宜这个天下的蠹虫,纷纷自发跪在宫门外,请龙阳重惩曹冲家人。 龙阳只能是“顺应名义”,下了一道诏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宣读对曹冲行五马分尸之刑,刑后不得入葬,尸体曝晒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扔去乱葬岗。 一番动作下来,倒真是让那些欠款不还的大臣们惶惶而不可终日,日日梦见龙阳的铡刀落到自己的颈上。 胆子小的已经在变卖产业偿还借款。而又有那些胆子大自恃劳苦功高的滚刀肉则认为龙阳也只能做到这里,不可能一个个全都杀了。 曹冲之事过后,他们纷纷上折子,请辞的请辞,告病的告病。朝堂之上立着的只有龙阳、川柏以及他们的心腹之人。 龙阳也不着急,下了朝之后便令人备轿,在城内大张旗鼓的转了两圈之后,一家家的去拜访那些请辞的人。 到了也不多说,只说准了他们的请辞,会派人护送这些人安全的告老还乡。 而对于那些告病的人,龙阳则是定做了棺材,一人一口,送到了各家。 由于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的,这些送棺材去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太子吩咐把棺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各家的正厅。 这些人原本就是因着朝廷动荡,正是用人之际而有恃无恐。龙阳大张旗鼓而来之时,他们还以为是要将他们风风光光请回朝堂,至于欠款之事嘛,当然只能是就此放过。 谁知龙阳竟然只是在百姓面前做做样子,让人看到他纡尊降贵而来。可来了之后却是让他们要滚就赶紧滚,还给他们送了棺材,这岂不是在咒他们早点死嘛! 这还不算完,就在这些人商量着怎么给龙阳一个下马威的时候,又接到了龙阳差人送来的东西。 包裹打开,里面是两本册子,一本就是户部欠款的账册,而另一本却是他们这些年暗地里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 有些大人的册子上甚至连一月弄了几次房事,外室养在那条街哪个巷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众人不禁冷汗直流,龙阳何时有了这么强大的掌控力?竟然连他们的私隐都能掌握得如此清楚。 而那些做了更要命事情的人则更是惶恐,虽然这册子上没有写,可并不代表太子殿下他以后查不到啊?更甚至,他可能已经查到了,只是引而不发。 这下他们不敢再拿乔,回府之后就匆匆递折子表示还清欠款还需时间筹备,请太子殿下宽限些时日。 龙阳欣然应允。 第7章醋意 其实,前世龙阳催债这事并没有后面这一出。前世他只是杀了曹冲,那些剩下的人也是如此次这般拒不还款。龙阳又耗费了数日,才彻底在这场君臣博弈中取胜。 而这一次之所以有寄账册这一出,还是龙葵帮的忙。 龙葵前世去哥哥的景阳殿时,无意间听他和姜泰说起过此事。龙阳见她感兴趣就将查来的资料都给她看,她这才能在这时透露给龙阳。 只不过前世龙阳拿到资料的时候姜国风雨飘摇,这些人早就请辞的请辞,投敌的投敌,资料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龙葵将前世看到的东西全都默了下来,寻了个龙阳不在的时机悄悄送进了他的殿内。 龙阳看见这些东西也十分惊讶,唤了暗卫询问,又说除了公主无人进入内殿。 他十分困惑,难道是龙葵拿来的?想罢又笑着摇摇头,那个鬼灵精,想些什么新奇玩物,或者是想新招捉弄他这个哥哥倒是在行。 不过既然能送来这样的东西,想必是友非敌。筹集军费刻不容缓。 在查实上面的一些事情的真实性之后,龙阳隐去了他们做的一些更为要命的事情之后,就将册子差人送去了各自的府上。 隐去那些东西当然也并不是为了姑息养奸,而是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他势必要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价值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龙阳还在处理这些人上的折子,门外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川柏哥,”龙葵在景阳殿门外遇见了进宫复命的川柏:“你好厉害啊!一下子就让那些人把欠款都给缴齐了!” 龙阳胸中那种气闷又浮现了出来,这个臭丫头,明明是她哥哥想的主意,怎么就夸川柏! 川柏含笑拍拍她的头道:“殿下过奖了,多亏了太子殿下的主意呢!”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在的时候,彼此之间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川柏说完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面人。面人是用米面加了蜂蜜和石色捏制而成的,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捏制出不同的样式。 而川柏手上这只就赫然是以龙葵为蓝本捏出来的。 “我记得以前一起上街游玩,那时殿下就最喜欢去找街边的匠人给你捏面人。”川柏道。 再次看到这些已久违千年的物事,龙葵心中既开心又难过。开心是因为终于回到了哥哥身边,回到了熟悉的姜国;难过也是因为回到了哥哥身边之时竟已经时隔千年之久。 她时常会有一种时空交错之感。可到底还是庆幸的,一千年的分离终于结束了。 她先是出神了许久,然后又绽放出灿烂的笑:“谢谢川柏哥,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龙阳就这样站在殿门之后,妹妹出神之时他心头紧涩,妹妹冲川柏欢笑时他心头紧缩。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好似从他们上一次夜晚玩滑车,而他不小心摔到了她的身上开始就时常伴随着他。 “龙葵,过来。”他走出来冲她招手。 “哥哥!” 龙葵快步向前走向龙阳:“母后说晚上一块用晚膳,哥哥可有空闲?” “母后和妹妹相邀自然是有。”龙阳答。 川柏将这两天催缴国库欠款的事务一一向龙阳禀报,二人商量了一些其他事情,龙阳又吩咐了川柏几件事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龙葵很喜欢川柏吗?”龙阳似是玩笑般随口问道,其实问出来的时候,心中却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紧张。 “对啊,川柏哥和我们一起长大,龙葵当然喜欢他了。”龙葵没有任何防备直言道。 听见了肯定的答案,龙阳案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龙葵又开口了。 “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哥哥。” 听到这句话,龙阳不自觉地放开了双手,唇角微微翘起:“哥哥也喜欢你。” 第8章光阴 姜国亡国之时,龙葵已经以身殉剑成为了魔剑剑灵。国破后,她也随着魔剑一起被掩埋在姜国王宫的废墟之下。 百年后,她和魔剑一起被一位野心勃勃的君主挖出。 可魔剑到底是魔剑,魔性未除。陪着这位国君征战的十年间,饮下无数鲜血,最后竟让这个国君入了魔,变得无比嗜血残暴。 在这位国君就要走上杀妻证道之路时,魔剑释放出的冲天魔气被蜀山道士感应到。 从此龙葵和魔剑就被投入了锁妖塔,开始在弱肉强食的锁妖塔中艰难求生。 炉内的安神香还在幽幽的燃烧,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女猛然坐起。 “呼——”,龙葵长舒了一口气。她又梦见了和哥哥分离的那一千年。 最开始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虽然成为剑灵的百年,可她仍旧是懵懵懂懂,因为那位国君甚至连唤醒魔剑剑灵都做不到。 可进入锁妖塔之后,那里面千百种妖魔鬼怪却自有办法强行唤醒魔剑剑灵。 于是,龙葵噩梦般的日子便开始了。 懵懂醒来,国破家亡,哥哥也再无法相见。她只记得自己投身剑炉,可一睁眼便到了这样吃人的地方。 龙葵成为剑灵前,只是一个天真烂漫衣食无忧的小公主;成为剑灵后,也幸运的不曾见过魔剑饮血。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忍耐和直面锁妖塔的血腥和杀戮。 她是可以忍的,因为她也无力反抗。可是在听到锁妖塔的妖灵辱骂龙阳后,她却再也忍不下去了!哥哥是她的逆鳞,是谁也不能碰的逆鳞!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暴虐自胸中升起、扩大、直至再也无法控制。 五指凌空一握,一张镌刻繁复花纹,由灵力凝成的大弓就出现在掌中。她张弓拉弦,弓弦之间凭空凝出一支箭。 弓被龙葵拉到满弦,然后松手,箭就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射出。几个还在不停歇辱骂龙阳的妖灵应声灰飞烟灭。 从此,代表纯洁天真的蓝变成了象征杀戮冷酷的红。 龙葵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轻握了一下拳后又放开。怔了小半晌,她才又躺下,拉起一旁的绒被盖过头顶。 “吱呀——”,殿门开了,进来人悄声走到龙葵的塌旁。 她昏昏沉沉间感到床塌一沉,额头上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她下意识睁开了眼。 “三更了,哥哥才处理完朝务吗?”她眷恋的凑上那只温热的掌。 “嗯。”龙阳轻答。 半晌后又问道:“夜晚寒凉怎也流了这么多汗?是做噩梦了吗?” 龙葵原本还沉浸在梦中的情绪当中,正是对龙阳十分眷恋的时候,听见龙阳问话,下意识的就想对哥哥脱口而出。 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想,她能对哥哥坦诚这一千年的离奇遭遇吗?好像不能。 “龙葵,哥哥觉得自上次你醒来以后好像就有一些不一样了。有什么事情是连哥哥也不能知道的吗?”龙阳试探道。 龙葵沉默不语。 一时间殿内只有刻漏的滴答声。 她想,这样的苦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受,可若是告诉了哥哥,哥哥保不齐会如何。那样的艰难已经过去,如今在哥哥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她不想再让这一千年成为他们之间的阻隔了。 且若是哥哥知道了这一千年的事,知道了她以身殉剑化为剑灵,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为哥哥牺牲呢? 难道指望一身弱疾为了她们兄妹已经操碎了心的母后吗? 虽然她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一世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可是到底还是要留一个后路。因为她绝不能忍受哥哥受到任何伤害。 龙葵思及此,微微起身将头搁在哥哥的腿上:“没有哥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哥哥生我的气,不理我了。” 龙葵确实有了一些变化,龙阳能感觉得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任何情绪变化都瞒不过他。 可她现在不愿意告诉他,是不是他这个王兄当得不合格呢?还是他最近忙于国事,忽略了龙葵,她在和他闹脾气呢? 龙阳不得而知。 他压下被妹妹隔绝在外的酸涩,轻轻拍她的背:“睡吧龙葵,哥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不理你。你睡醒了哥哥肯定还会在这里。” 龙阳见龙葵睡着后,便吩咐姜泰将政务搬来了紫英殿。 天光大亮,床上静静的一团突然动了动,龙葵拥着辈子懒懒的爬起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外殿看折子的哥哥。 彻夜处理政务,饶是勤勉如龙阳,眼中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丝倦意。 “哥哥彻夜未歇吗?”龙葵掀开身上的锦被,快步走到哥哥身边:“哥哥怎么如此的不爱惜身子?母后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龙阳看着身旁的妹妹:“嘘,可别告诉母后啊。这是哥哥和你的秘密好不好。哥哥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哥哥总是这样说,可你总是骗我。”对于哥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行为,龙葵简直气恼极了,转身就要往姜皇后那里去。 龙阳连忙拉住了她:“真的,哥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告诉了母后,她肯定又要担心生气,说不得还要教训哥哥,龙葵你舍得哥哥被母后教训吗?” 见龙葵不再说话,他将她拉回身旁转移话题道:“再说你还没有盥洗梳妆呢,难道要让外面伺候的人都看到咱们姜国的公主是一个小猪虫?” 龙葵又是气恼的瞪了龙阳一眼:“哥哥就会如此转移话题!”说完,自叫了梓姜来给她梳妆。 第9章苦薏 今日是休沐日,龙阳不必和朝臣们进行廷议。是以在和龙葵用早膳之时就吩咐了姜泰请了川柏和几个兵部的大臣进宫商讨国事。 “边境上次的小胜之后,齐国败退,全军休整。边境的守军本以为能扼其势头两月,也让将士们缓和一段时间。 岂料那齐国统帅竟然暗中派人在我军将士驻地的河水中投毒!真是可恨至极!”阶下立着的一个大臣出列道。 “殿下,此事臣认为不能怪罪玄明将军。玄明将军虽然用兵如神,可是那齐国的统帅却是兵行诡道者。”川柏附言道。 龙阳扫视了台下的五人道:“此次失利确实不能全怪玄明将军。孤此前也没料到齐国派来的人竟然是杜衡。”他想起多年前和父皇出征安国时的情景。 彼时,龙阳还只有十五岁。姜国当时也是如今这般风雨飘摇之际,安国有一名将领极善排兵布阵之道,自他领兵从无败绩。 安国的老皇帝便指派了他来领兵,妄图借他之大才一统姜国山河。 岂料这位将军出征不过两年,安国的老皇帝就龙驭宾天。 究其原因不过是安国的太子联合心腹臣子篡位。 安国太子居太子位已经三十年有余,眼见他就要老了,可是王座上的老皇帝还是精神矍铄,紧握权利不放手,甚至还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姜国。 他不能再等又一个三十年了。 于是,安国太子暗中联系心腹大臣,筹谋多年才等到这个绝佳时机。 老皇帝将身边最信任的人派了出去,留下的其他人要么早就被安国太子收买,要么就是毫不知情或是知情而不敢言。 这名将军虽对皇帝忠心耿耿,可他远在千里之外,岂不是太子动手的最佳时机吗? 姜国最终能以如此惨痛的代价将安国的铁骑驱逐出了姜国,其实也有赖于安国此次的内乱。 这名将军战败还朝被彼时已经成为安国新君的安国太子随便按了个罪名,就将其抄家斩首。 而那些受将军保护的百姓也都无不拍手称快,只因为过去这位将军被捧得太高了,百十场战疫无一败绩叫人忘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唯一的一次败绩便被百姓不容,被天下不容,只能引颈就戮。 龙阳想起这位将军,心中不自觉的闪过那齐国杜衡的脸,总觉得这二人有一些相似之处。 “川柏,孤欲派你去镇守北线,再让玄明为你的副帅辅佐你。孤记得之前你和杜衡交过手,对他的兵法有一定的了解。” 川柏双手抱拳领命:“是!臣与玄明将军必定死守北线,绝不让齐军再前进一步!” 五人告退后,龙阳便着姜泰去传他的旨意:整顿三军,半月后划拨五万兵马随川柏增援北线。 自从确定了边境增兵事宜之后,龙阳每日都很忙,已有多日未曾来龙葵的紫英殿看她了。 “殿下,”梓姜走到龙葵身后,躬身问道:“您已经盯着池子里的鱼看很久了,可要奴婢去给您备些点心,让您在这歇一歇。” 龙葵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梓姜很快便拿上了几碟子点心并一壶六安瓜片放在小几上,然后又按照龙葵的喜好张罗着放下亭子四周的帘子,在小几一侧立了一扇雕花紫竹屏风。 龙葵很快将掌中剩余的鱼食撒光,心不在焉地转身,小几上的一碟子糕点却叫她陡然变了脸色。 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了深沉的怒色,她眼中的怒气让周围随侍的丫鬟颤抖着跪倒在地,就连梓姜也不禁心头一跳。 这一切都是按照殿下的喜好布置的呀,殿下为什么会如此动怒?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龙葵身边:“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奴婢让他们再换?” 龙葵语中带怒,眼中还似隐隐有红光一闪而过:“是你把莲蓉糕端上来的?” “是……是奴婢,以往殿下午歇都爱用……所以……”梓姜答道。 “为什么不问过我!谁准你擅自端上来的!”龙葵快步略过梓姜,拿起那碟子莲蓉糕挥手扔进了鱼池。 梓姜吓得跪倒在地:“是奴婢的失误,请殿下息怒!” 她心下觉得委屈,这莲蓉糕明明是殿下以前最喜欢的,殿下还曾亲口说过太子殿下在殿下生辰时给她做过莲蓉糕。 龙葵也想到了莲蓉糕的由来。她及芨的前几天,哥哥神神秘秘的带她去了紫英殿的小厨房,说是给她准备了生辰贺礼。 至于为什么是提前几日给,则是因为及芨当日礼数繁杂,从天明就要开始忙碌,龙葵可能无暇顾及,再者龙阳当日也要借着这个日子和大臣之子们联络交际。 兄妹二人也就这几日能稍得空闲。 于是龙阳专门请教了御厨,难的他做不来,便选了简便的莲蓉糕来做。 饶是如此,也叫他花费了多日,甚至姜国皇帝那几日还因为他进学和处理朝务不用心而斥责了他。 龙葵想到哥哥开心的跟她说起亲手做的糕点。 他们兄妹之间从来也不送什么金玉之物,只看一个心意。从此莲蓉糕成了龙葵最喜爱的点心。 可转眼,她又想起姜国城破之际,龙阳出宫守城前叫人给她准备的一碟子莲蓉糕和一小袋的朝阳花种子。 两样都是她最爱的东西。 姜国如此境况,宫中伺候的宫人走就逃的逃,死的死。所以,这样一碟子糕点是如何来的,龙葵想想也就明白了。 那天她含泪吃完了哥哥亲手准备的糕点,带着哥哥送给她的朝阳花种子,从剑炉一跃而下,和哥哥死在了同一天。 所以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莲蓉糕。 扔完了东西,龙葵回过神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她揉了揉眉心:“都起来吧!以后不要再给我准备莲蓉糕了。” “是!”众人齐声答道,起身后沉默的退到了亭子外面。 第10章暗查 亭子的帘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卷起又落下。龙葵没用点心就闭眼躺在了亭中的小塌上。 她想,哥哥忙于朝务好多天了,等会去朝正殿看看他吧,还有母后,调理身子的药已经用了好多天了,也不知今日如何。 昨日她去瞧时,母后竟然还想偷偷把药倒了,今日去瞧定要好好看看。 想着想着思绪一沉便陷入了梦乡。 恍惚间好像闻到了一股苏合香的味道。亭中靠池塘那一面的帘子被人掀起,阳光肆意透了进来,照得龙葵的脸微微发痒。 不一会,塌前好像近来一人,遮住了洒在她脸上的光。 她微微翻身,然后听到一声男子的轻笑,她没能听清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是哥哥的声音,便又安心会周公去了。 龙阳看着她睡了一会,叫上梓姜给她盖上一层薄被。 “怎么回事?殿下为何动怒?”龙阳叫上梓姜,去了一个更远一点的地方问话,以免惊扰龙葵小憩。 梓姜听闻太子殿下的问话,当即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地禀报刚才发生的事:“奴婢并不知晓。奴婢只是按照殿下平日里的喜好上了一碟莲蓉糕,结果殿下就动了大怒。” “莲蓉糕?”龙阳沉思半晌不语:竟然连莲蓉糕也不爱了吗?龙葵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 他叫起梓姜后就负手离开。 一到朝正殿龙阳便挥退了姜泰和其他宫人。只见他在案桌上轻扣了两下,不知何处便闪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 “去给我查一查公主自假山摔落下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本想等龙葵亲口告诉他,可是龙葵现在显而易见的没有那个打算。 那他就只能是自己去查了,毕竟龙葵今日的行为真的是太反常了。 暗卫领命前去。 两日后景阳殿,暗卫头领前来复命。 龙阳唰地将其呈递上来的一个薄薄的本扔在地上:“这就是你们查了几日的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孤要你们有何用?” 暗卫头领暗自叫苦,屈身跪倒在地:“殿下,属下以及带人查遍了公主的所有行踪,也查探了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均是一无所获。属下等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龙葵明明就是不对劲!为什么这些人什么都查不到!他亲自训练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他再了解不过。 可为什么却查不到龙葵的事?龙葵到底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这种的事又如何能够怪罪来查龙葵的人呢?若非亲身经历,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啊。 龙葵刚刚走到哥哥的景阳殿外就听见他大声呵斥下属的声音。 其实过去几日一直有人盯着她,她是能感觉到的,不过暗中的人对她没有恶意,只是不着痕迹的调查她的行踪。 宫中还有谁会这样悄悄调查她从掉下假山之后的行踪呢?联想到日前哥哥曾经问她的事,明白了是哥哥在担心她,也就放任这些人去查了。 不过说来龙葵也有些奇怪,好像自从她又回到哥哥身边之后,她的感知力就变得十分的强。 就好比这一次哥哥让暗卫来看着她,可是这些人轻轻飘落在紫英殿屋顶的声音在她听来却是如此的沉重。 这些人都是哥哥训练的,能力自然在朝野内外都是一流的。以前的龙葵是绝对无法发现的。 还有一日,她午歇醒来想喝水润润喉,下意识地就冲着案桌上的一盏清茶挥了挥手,随即那盏茶就这么落在了她的掌中。 茶水饮尽,她突然反应了过来,这已经不是在锁妖塔之中了!她飞速环视了殿内,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她这才放下了心。 当日夜间,她早早就打发了梓姜等人去歇息,自己也熄灭殿中烛火,佯装熟睡。等所有人都入睡了之后,她再次伸手 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她重生之后除了感知力和控制力一日强过一日,体貌容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娇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笑意盈盈地进门:“哥哥,母后亲手做的,让我给你带来呢。” 说着接过梓姜手中提着的小食盒,冲龙阳摇了摇,示意他到案桌旁来。 龙阳无言地看了还跪着的下属一眼,暗卫头领会意隐匿身形,回到了暗处。 看着妹妹笑意盈盈地把食盒中的小盏碗碟一一摆到桌案上,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叫姜泰通传一下?” 龙葵手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她自然地答道:“姜公公要通传的,是我拦住了他,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对了,刚刚哥哥你在做什么呀?怎么把暗一也叫来了?是很棘手的事情吗?” 龙阳微微放了心。 不怪他如此小心,从前龙葵也有一段时间很反常。他们那时本是一块进学,时时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突然有一段时间龙葵散学了也不和他一起回宫,反而是和川柏混到了一处。 他那时着急,也调了人去查龙葵的行踪。 那时他的手段还很稚嫩,只查到龙葵和川柏每日都偷偷出宫去宫外的一处书驿,却不知二人究竟在做什么。 岂料半月之后,龙葵和川柏一齐给他送了礼物,祝贺他在军棋推演中夺魁。 他知道了妹妹和川柏是去做了什么,原本跟踪调查龙葵的事情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又过了几日,姜国皇帝来景阳殿考校他,无意间问及派人跟踪妹妹的原因,叫殿外欲进来的龙葵听了个正着。 龙葵生了气,足足小半个月没有理会哥哥。 那时年少气盛,她只觉得哥哥管束太紧。 而如今,龙葵却多希望每天都能和哥哥形影不离。 可如今到底还是不行,姜国内忧外患,哥哥和她都不能放任父皇拿命守护的江山继续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第11章玉佩 龙葵之前缠着姜皇后教她做香囊。 做了好几日了,香囊不仅没有绣出样子,反而越绣越歪,如今已经看不出来它的主人到底绣的是什么花样子了。 这样的东西即使龙葵真的敢弄好了送给哥哥,也不敢让哥哥带上朝或是带出去见人啊。 她无奈,只能另外寻了时间请教姜皇后如何打络子。 好在,打络子到底是比绣一个香囊要简便。当然,那个已经看不出样子的香囊龙葵也没有就此丢掉,毕竟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她想着还是给弄完,到时候她就要让哥哥私下带。 络子打好后,龙葵还想在上面坠上一块玉环。只是宫里的东西都在内府的册子留有名录。要是她去拿了,哥哥肯定也就知道了。 她正为此犯愁呢,就听梓姜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殿下,奴婢听姜公公说,今晨太子殿下又动了大怒。” “可知是为何?” “奴婢听说是今晨太子殿下宣了川柏将军问询整顿三军的事。谁知川柏将军来报说,军中原本的统帅是拖欠朝廷巨额银两的蒙大人。 蒙大人虽然躲过了太子殿下的屠刀,但他并不甘心,所以暗中授意手下的士官给川柏将军使绊子。” “跳梁小丑罢了,”龙葵听完毫不在意地道:“哥哥迟早解决掉这些蠹虫。” 梓姜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自家殿下从软榻上蹦起:“梓姜,你刚才说,川柏哥进宫了?” 梓姜又是还未及说话,自己殿下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她慌忙放下手中的茶水,追了上去。 龙葵一路跑到了朝正殿,抓住姜泰的手臂就问道:“川柏哥呢?还在殿内和哥哥议事吗?” 姜泰摇了摇头:“川柏将军方才已经走了。” 龙葵又风一样的追了出去。 龙阳刚刚踏出殿门,就听到妹妹的话,看到妹妹往宫门跑去的身影。他的眼色沉的能滴水,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汩汩冒出。 姜泰见他脸色铁青,有心缓和一下气氛,便讨巧道:“小殿下真是长大了,和川柏将军当真是郎才女貌。” 龙阳沉声道:“是吗?孤怎么没看出来。” 姜泰冷汗直流,暗淬了自己一口,叫你多嘴! “老奴多嘴,请殿下赎罪!” 龙阳并不叫他起来,说完话后继续看着妹妹离开的方向。 龙葵在宫门口截住了川柏:“川柏哥!等我一下!” 她停下平息了一下喘息。 “殿下有话慢慢说。有什么臣能帮您的吗?”川柏问道。 “川柏哥,我打了个络子,想在上面挂一个玉环送给哥哥。可是宫里的东西都登记造册了……”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寻摸寻摸?”川柏又问道:“不过,也不知臣这么卖力,殿下可有给臣也备了一份呢?” 龙葵讪讪一笑,手指不自觉的缴了一下袖口:“我是想和川柏哥一块出宫,请你给我掌掌眼。至于川柏哥你的那一份嘛……嘿嘿,自然是有的。” 川柏大笑出声:“殿下啊殿下,可别蒙我了。您从小到大,一撒谎就是这幅样子。臣可真是可怜哦,没有一个好妹妹。” 龙葵下意识地放开手指缴住的那一小块布:“不不不,我一定给川柏哥你也准备好。” 龙阳就这么站在二人看不见的高阶之上,看着二人在这边有说有笑。 龙葵又对川柏说了什么,然后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川柏的手中,转身提起裙角又跑着回了宫。 龙阳没再看下去,转身也回了朝正殿。 姜泰后来还是一边不停地冒冷汗,一边将宫人回禀的消息告诉了龙阳:“小殿下回宫换了一身衣服后就拿着您赐的令牌跟川柏将军出宫去了。” 龙阳批复折子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路,红色的墨水从笔尖滴落,正好晕在了蒙正上的折子上。 龙葵和川柏就这么相约出宫了数日。龙阳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朝堂上稍有失误就将人劈头盖脸痛斥一通。 被龙葵隔绝在外的愤怒,她或许就要找到心仪之人的烦乱让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就在他要下令禁止龙葵出入宫禁之时,龙葵却又在那一天不再出门了。 龙葵不再外出,他的理智也跟着回归,可心还是没有落到实处。 “殿下,娘娘的坤德殿来人请您和太子殿下一起用晚膳。”姜皇后派的人来紫英殿请龙葵的时候,她还在和手中那块玉环较劲。 那玉环玉质上乘,触手生温,极为难得。她和川柏宫外找了多日,才在城中的一家翡翠楼中找到这块据说是镇楼之宝的玉环。 “殿下,”梓姜见龙葵没有反应又轻声提醒到:“皇后娘娘派人请您去用晚膳。” 龙葵这才抬头:“好,我知道了。你叫他们稍待,我这里马上就能大功告成了。” 终于龙葵将打好的络子从玉环底下的小孔穿了进去,玉佩就这么做好了。 “做好了做好了,梓姜,快!我要更衣!母后肯定久等了!” 主仆二人收拾妥当匆匆赶到坤德殿时,龙阳和姜皇后已经在桌前等着她了。 刚刚做好了送给哥哥的礼物,她兴致高昂,满脸笑意的进了殿内。 龙阳却是误会了她脸上的笑意,以为她是因为和川柏出去玩了数日才会这么开心。他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袍。 “母后,哥哥,久等了!”龙葵提起衣裙坐在了末座。 “皮猴子,又去哪里疯玩了?梓姜你怎么不看好你家殿下,看看这跑得满头是汗。”姜皇后语带慈爱的责备道。 “母后怎么这么不信任儿臣,我可没有出去玩,就乖乖在殿内呢!” “是吗?”龙阳也装作不经意地打趣:“那怎么数日都不去找哥哥了?” “那是因为我在做……”龙葵脱口而出,想到了什么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抬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含糊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样?她和川柏到底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为什么现在她的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了? 龙阳心底那股暴虐又开始冒头,他想把她拉回景阳殿好好问清楚到底什么事情不能告诉他?他们兄妹什么时候竟然生疏至此了? 可是他不能,只因为姜皇后还在这里,这样她会担心的。 虽然如此,龙阳也不想就让她这么含混过去。他冷笑着问一旁的梓姜:“你家殿下不想说,那你来说!” 梓姜行过一礼,笑着回道:“回太子殿下,公主她这些时日是在做玉佩……” 话未说完,龙葵就从座上弹起,飞快捂住了梓姜的嘴巴。 姜皇后明了,笑眯眯地道:“龙葵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前些日子还让母后教你做香囊呢,怎么这就做完了,开始做玉佩了吗?” “母后又瞎打趣我!” 这话更是让龙阳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手中的筷子被他猛地拍在桌上。 桌上二人和满屋内侍都静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他掐了掐眉心:“没事,只是想到了朝中的烦心事。” “龙阳啊,母后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母后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们兄妹两个能相互扶持,安稳一生就好。” 龙葵担忧地看着他。 龙阳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拾起筷子:“知道了母后。用膳吧,菜都凉了。” 他给姜皇后布了菜后,看了姜泰一眼,姜泰会意给他倒了杯酒。 龙阳就这样一边心不在焉地用饭,一边饮酒。 龙葵仗着哥哥喝迷糊了,就偷偷将他杯中的酒转移了小半杯到自己的杯中,然后小口小口的偷喝。 姜皇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到底没有呵她没规矩。 最后小半口一饮而尽,龙葵被辣得吐了吐舌头:“母后,这个辣辣的有什么好喝的?为什么哥哥和父皇都爱喝?” “嫌辣你还偷喝!” 龙葵唔了一声,不再言语。 龙阳就这么看着眼前轻舔唇角的妹妹,酒水让她的唇看起来湿湿润润的。他看了一会,又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 第12章罪与罚 龙阳并没有喝多少。因为体质原因,他的脸就是沾酒即红,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龙葵并没有什么机会看见他饮酒,所以也不太知道他的这个毛病。 用完晚膳,姜泰扶着他走回景阳殿。 天色早就暗下来了,而宫中只在贵人们常走的主道上点了烛火。 姜泰本想带着龙阳从有烛光的路回去景阳殿。岂料出了坤德殿,龙阳就推开了他,自己往前走,且还是专挑黑暗无光的小路去走。 殿下这仪态不是和平时一样吗?难到殿下没有喝醉?那为什么刚才在殿内时殿下还要他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姜泰没有提出疑问,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 龙阳在殿内时心中有个念头倏地闪过,像是一道光,他还来不及抓住。 出了殿外,他就下意识往黑暗的地方前行,好像越黑暗,他才越能看清那道光影。 路过靠近宫道的一处废殿时,一行人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一道甜腻的声音。 “嗯~” 姜泰立即脸色大变,慌忙冲后面的内侍摆手,低声咒骂道:“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清理掉。” 内侍应命前去,却被龙阳抬手拦住。 “小禄子,快一点!”那道甜腻的呻吟变成了少女的说话声:“舔那里!用力一点!” 龙阳刚开始还很迷惑。本来皇家的孩子,尤其是龙阳这样的皇帝的孩子,都会在十五岁的时候由宫里安排教引宫女教他们识人事,通情欲。 可是龙阳十五岁的时候正是姜国和安国打仗的时候,他当时正参与了姜国皇帝御驾亲征率领的对安战争。 再加上姜国皇帝可以说是皇室家族中比较奇葩的一个人。他的后宫一生只有姜皇后一人。 帝后琴瑟和鸣,再也容不下第三人。二人之间也只育有龙阳和龙葵这一子一女。 姜国皇帝虽然也是在十五岁时就被教导人事的,可是他的后宫悬置,姜皇后也一直体弱,自然也没什么人想到龙阳的事。 是以,龙阳直到继承姜国大业都不曾知晓男女之间的情事。 他止住了姜泰遣人的动作,慢慢地靠近那个小殿的窗。他有一种奇怪而又强烈的预感,这扇门内就是他要抓住的那束光。 只要抓住了它,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幽微的光还来不及透出就消散了。 离窗较远的小榻上躺着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女人。 蜡盏就放在她侧首的小几上,而她正两腿张开,一手按住那埋在她腿心的内监的头似痛苦似欢愉的呻吟着。 眼前的一幕让龙阳如遭雷击,他万万没想到殿内竟然是这样的一幅情景,也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姜泰看见主子这幅情态,心中暗叫了一声遭:“来人,把这两个触犯宫规的宫人抓住,等候殿下发落!” 他身后吓坏了的内监们这才齐齐动了起来,抓人的抓人,点灯的点灯。 龙阳这会无心去管下人们的动作,他像是被什么塌天的事压垮了一般久久不语,只是静静的负手看着来时的方向。 他周围的气息也变得阴沉而冰冷。 不一会,内监们收拾妥帖了现场,又将殿内苟合的那个宫女和内监压住,姜泰这才恭恭敬敬地来请示龙阳应该怎么处理这两人。 龙阳静静地站了一会,转身进入了小殿中:“你们可知宫里私相授受的内侍是要受到重罚的?” 下首跪着的宫女这时突然膝行扑倒了龙阳脚边,不住地磕头:“太子殿下,殿下,是奴婢鬼迷了心窍,是奴婢勾引的小禄子,和他无关!请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奴婢愿意承受一切刑罚。” 这时那名内监也动了,他上前将那宫女护在身后:“太子殿下,灵芝是骗您的。是奴才引诱得她,也是奴才逼迫她在此行……苟且之事的!请殿下饶了灵芝,惩罚奴才!” 他们争相往自己身上揽罪,龙阳被他们吵得头疼不已,一面是对宫里存在这种苟且而生怒,一面又是因为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而烦躁恐惧。 “都拖出去打死。”他狠狠掐了掐眉心,语气淡漠地吩咐姜泰。 姜泰领命:“将这对破坏宫规的奸夫淫妇拖出去打死。” 小禄子跪直身子道:“奴才自幼进宫,因为体弱而备受欺凌。只有灵芝从一开始就照拂奴才。奴才和她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什么奸夫淫妇。奴才可以死,但求殿下饶了灵芝,奴才下辈子结草衔环也会报殿下大恩的!” 说完又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龙阳怒极反笑:“真心相爱?那有何用?宫规就是宫规!规矩就是一切!你一介内监又有什么能力来报孤大恩!你甚至连娶妻生子都不能!” 换做平时,这样的小事龙阳根本不屑垂问。可是今晚他简直气疯了,巨大打击让他开始口不择言。 “奴才无能,”小禄子鼓起勇气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字一句地道:“奴才自知不能让灵芝成为一个母亲。可是除此之外,只要奴才有的,只要她要,哪怕是奴才的性命,奴才也能予了灵芝。” 他说完看向还伏地哭泣的灵芝,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灵芝啊,看来今天咱们难逃死劫了。对不起,从初识我就一直在连累你,谢谢你一直和我相伴。深宫冷寂,还好有你,我才能有勇气一直走到现在。” “别这样说小禄子,我愿意和你一起死的。只盼同年同月同日死,下辈子再和你继续这段缘分。”她捂住小禄子的嘴,靠在他的肩头。 姜泰虽然对他们的遭遇很能感同身受,毕竟深宫中的寂寞也只有他们能懂,可是他首先是大内的内监总管,是殿下的心腹,然后才是他自己。 更何况,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硬着心肠使人上前将二人拖走。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龙阳处理完那二人的事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朝正殿。 白日龙阳处理了大部分的奏折,所以现在桌案上只留下了一小摞。 放在平日,龙阳会很快批复好这些奏折,然后心情愉悦地去紫英殿看看妹妹,和她说会话,告诉她今日奏折处理得很快,听她夸赞几声哥哥英明。 可今日,手中毛笔握了半晌,他也没能写下一个字。奏折上写的什么,他都能看明白,可是那些字字句句却好像根本没有进到他的脑中。 这些东西好像一下子离他好远好远,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心思专注在政事上。 就连姜泰的声音也好像隔着一层罩子,叫他听不真切。 “殿下,可要给您备点消夜?快子时了,您晚膳也没进多少,只饮酒了,”姜泰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见龙阳毫无反应,他微微提高了声音:“殿下?” 龙阳猛地清醒过来:“你说什么?不必了。孤有些累了,先安寝吧。” “唉。” 龙阳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他梦见了一个女子,穿着看不清颜色的衣裳,也看不清她的脸庞。 女子的声音十分的熟悉,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女子趴伏在他的背上,吐气如兰,轻问他:“要吗?” 他不解,要什么呢? 女子没有等他回答,又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伸手就往下探去。 龙阳猛地惊醒,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而锦被之下他的寝衣已经湿了个透彻。 第13章罪与罚与赎 龙阳呆愣愣地看着寝衣的濡湿许久。 黏腻的感觉粘在他的腿间,沁出寝衣,锦被上也粘上了微微的湿意。他不敢去回想昨晚的梦境和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忽然猛地起身,妄图将所有的证据消灭,仿佛这样就能当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产生那种肮脏不堪的念头,他和龙葵还是一对彼此相依的兄妹。 他们彼此相伴多年,他看着龙葵长大,也会亲自为她择一位良婿,送她出嫁。 昨晚的一切就只是一场幻梦。 锦被被他团成了一团,正准备塞进衣箱的底下,殿门被轻轻叩响,然后有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姜泰。 “殿下,您今日可比往日起得吃了呢。老奴伺候您梳洗吧。” 他将手中端着的温水放在殿中的架子上,转身就看见了龙阳还未完成的动作。 “殿下,您这是……?”他诧异地问道。 龙阳立刻将手中的“证据”扔下:“没什么,单被有些凉了。孤正欲换一床更厚的。” 此时的姜泰没有去深究,只道:“殿下要更换床被叫吩咐奴才一声便可,何必还要亲力亲为?” 说罢,便引龙阳去洗漱。 这件事,姜泰当晚再偷偷为龙阳浣洗寝衣和锦被时想起来还忍不住笑意:白天日头高,晚上也是稍微凉爽一些,薄的锦被盖着都有些热了,殿下竟还要换厚被子。不过殿下既然不欲人知,那自己便帮他偷偷处理了。 姜泰叹了口气,看到了自家殿下难得稚趣的一面是有趣,但笑完又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他不知道龙阳这样的情动是什么造成的,只以为是自家殿下年纪到了。 何止是到了,简直就是大了。 他看着龙阳长大,从他孩子时期就一直在他身边服侍,自然也知道龙阳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感受男女之情,家国重担皆系于他一人的肩上。 前几年还有老国君可以在前面撑着,可现在就全靠他一人。 年龄正当时没有机会,年龄大了又因为只有妹妹和母亲在身边,两个都不是适合为他考虑这事的人。 可是殿下的这桩事终究不能不解决。 如此,只能是他这个殿下的忠仆多多考虑了。 第二日,姜泰便悄悄吩咐了手底下的内监们暗中寻摸一些模样标志的姑娘,不拘环肥燕瘦都寻来。 自从发现了那禁忌之情,龙阳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增加自己在朝正殿处理政务的时间。 每天一轮又一轮的臣子往来于朝正殿,龙阳就这样以这些人为借口,多日不曾去紫英殿。 那日之后,他又去坤德殿看了姜皇后一次,并有意无意地透露龙葵长大了,过几年姜国安定就要择婿嫁人了,希望姜皇后将她拘在殿中,多教她些主中匮侍夫婿的事。 之前姜皇后也曾这样跟龙阳提过,只是那时龙阳道:“我龙阳的妹妹,出生便是受万千宠爱的公主,便是不会主中匮,难道那些人就敢欺辱她吗?” 是以,龙阳此次劝说之举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深觉有理,也就应承了下来,日日都将龙葵拘在坤德殿。 就这样,兄妹俩四五日不曾得见彼此一面。 五日间,龙阳就没有个歇下的时候,就是累了也只是在硬邦邦的龙椅上小憩片刻。 因为只要一进入睡眠,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亦或者说他心底的那些魔障就开始冒出来缠着他。 他不敢睡,也不敢直面自己这些跨越伦常的情感。 姜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日一日疯狂催问手下的内监有没有寻摸到合适的人。 这样的苦熬下,龙阳很快处理好了整顿三军,援军北线的事务。 当日,蒙正暗中授意手下士官给川柏下绊子,阻挠援军北线的事,龙阳越想越不对劲。 虽然当日被他以胁迫手段催缴债款的人心里对他多多少少都会有怨言。 可既然债款已经还完,那些人也知道他也不能再就此事对他们如何,他们就没有理由,也不会去阻拦他的政令。 这是在保留他们君臣之间的脸面,毕竟支借国库大笔款项以作私用这件事终究是他们理亏在前。 可这个蒙正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阳奉阴违地作出此等事情。 当日后来,川柏就是令了龙阳密令暗查这个蒙正。 蒙正一生献于沙场,年过四十却仍未成婚,也无子嗣。 这样的人,君王又如何能够放心任用。只是姜国飘摇之际的不得已为之的手段罢了。 川柏查到,安国被驱逐出姜国之后,蒙正在姜国平静的那两年就支借了巨额款项,且他支借了钱款之后也并没有拿去挥霍享受。 他还是住在城外大营,和手下的将士同吃同住。 越细查,川柏越是心惊。 他连忙进宫向龙阳禀报查到的消息。 “这么说,他就是前两年驻扎在琅琊之后,才开始大肆支借款项的?” “是!这个蒙正行伍出身,从前军队中的行事也是颇有章法,没有什么把柄。为何回都城之后,就变得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臣怀疑……” 龙阳冷哼了一声:“要么他就是被琅琊的富贵迷了眼,要么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转过身,对川柏下了一道旨意:“传孤旨意,左翼前锋营副统领蒙正试图阻挠三军援北,将其暂投军狱,待援北大军出征后,再行问斩。” “殿下,”川柏犹疑地道:“这样是否有严刑峻罚的嫌疑?可能会引起朝臣的恐慌,让他们认为殿下……毕竟臣还未能查出他投敌卖国的证据。” 龙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川柏,你要知道,现在增援北线是第一要务。他蒙正敢阻拦,就要敢受死。 且他的行为所求为何已经让孤有十足的把握杀他不冤。乱世当用重典,这是为了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也是为了让你们能顺利出征,让那些人看看我姜国的气魄。” “至于你所说的证据,待你们出发之后,孤自会让人去接着查的。” 川柏再无疑惑,领命前去了城外的军营。 他一走,龙阳就唤出了影一:“去,查查蒙正私底下的人员往来。重点查一查他支借国库的钱放在了哪里,或者是拿去做了什么? 他若真是人们所说的体恤下意,忠君爱国的将军,又怎么会阵前行此举?此行务必给孤查个清清楚楚。” 影一也领命前去。 姜泰见他们都离开了朝正殿,这才轻轻敲了敲门:“殿下,时间不早了,可否传膳?” “嗯。” 用罢晚膳,龙阳又开始处理政务。 姜泰看他这又要苦熬一夜的架势,咬咬牙鼓励自己:大不了就被殿下一顿训罢了。 他走到龙阳身侧,轻声道:“殿下,要不您歇会,奴才给您沏茶再备点点心?” 龙阳仍旧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折子:“点心就不必了,沏壶茶来吧,孤也醒醒神。” 姜泰依言退出去沏茶。只是沏完茶之后却并不是自己端进去给龙阳,而是将温热的茶壶递给了立在一旁的美貌女子。 “此时茶水还有些稍烫,你呈给殿下之时要注意一下,再凉一分,才是殿下平时最喜的温度。” 那女子乖顺地行礼:“是!奴婢明白了。” 朝正殿内传出的烛火让她心中泛起一丝不可抑制的兴奋:她就要一步登天了!就要成为枝上的那只金凤凰了!她玲珑也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玲珑还在想着,老天让她生得如此貌美,就是注定要成为贵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如今她终于就要实现夙愿了,不妄她如此费尽心机地脱离了那个地方。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把茶先放一边吧,孤一会再喝。” 第14章告别 来人没有回答,只有桌面和壶底轻轻碰撞的声音。 龙阳不曾理会为何姜泰不答他的话,他还沉浸在现在还在边疆驻守的玄明上的述职的折子中,奏折中提到了玄明从前所见过的边境屯田的制度。 就在他还在用心地分析边境屯田的可行性时,一道幽香靠近了他,来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按上了他的肩。 “殿下,姜公公说还有别的事要忙,遣了奴婢来给您送茶。”身后的女子声音故作矫揉地道。 龙阳是什么人,哪怕他们姜国皇室人员关系简单,可他到底是在皇家长大的。这些美人算计他们宫里少,可宗室当中却不少。 他瞬间明白了姜泰的打算,哪怕姜泰是为了他好,他也在这一瞬间怒不可遏,仿佛是心中的那不堪的秘密被人洞悉到了一角的那种羞恼。 他蹭地起身,拽住身后那名婢女走到龙椅外面宽敞的地方,看也不看地将她一脚踹到阶梯之下。 然后自己慢悠悠地踱步下来,将脚踩在那个婢女的身上。 “姜泰叫你来的?他还说了什么?” 龙阳双眼的魔魅和怒气叫这名婢女瑟瑟发抖。 她强忍恐惧带来的窒息感,抱住龙阳的脚妄图抬起来:“殿下……是…姜公公…叫我来的,姜公公只是嘱咐奴婢……好好伺候殿下,并未说其他的。请殿下饶命!” 玲珑浑身颤抖如同筛糠,抬起头看着龙阳。她所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和人上人的地位,岂料刚一见到这能给她一切的人就是这样的局面。 她暗恨这天道不公,眼中因为恐惧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龙阳正欲做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动作,撤去了脚上的动作,最终只是叫了姜泰进来。 “带她下去梳洗干净,以后就在朝正殿侍奉茶水吧。” 姜泰先是十分疑惑,依照殿中的情景,殿下这个样子像是余怒未消,只是又为何要留下玲珑呢?听见龙阳的话,他忽地反应过来,带着玲珑下去了。 殿下动了大怒,事后却又并没有责罚他,他只能在私下找到彼时已经是朝正殿婢女的玲珑问询。 “殿下当真没说什么?” 玲珑想起那日晚间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是。” “不对啊,殿下是赏罚分明的人,既是动了怒,又怎会不作罚呢?你再给我说一遍那日的事,要事无巨细!” 玲珑便只能又将当日的情形转述了一遍。她亦是十分疑惑,毕竟当日她已经是处于死亡的边缘。 太子殿下眼中的杀气让她如今想来仍旧感觉如置阎罗,可转眼间峰回路转,她到底还是活下来了。不管是何原因,她都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念头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乖顺地保持屈身行礼的姿势向姜泰回话。 姜泰听来听去也琢磨不透自家殿下的想法,只能先让玲珑离开。 罢了,不管是和原因,既然玲珑留下了,起码表明殿下不讨厌这个女人,以后殿下身边也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整军已有半月,不日川柏就将带领三军出发援军北线。 这一日川柏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进宫。 他先去朝正殿面见了龙阳,待禀报完整军进度和一应事宜后,他嘿嘿一笑道:“殿下,不知我可否去探望一下公主殿下?”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我”就说明现在川柏是以儿时伙伴的身份和他龙阳说话。 龙阳和他不仅有君臣之间的君臣相得,还有兄弟间情谊深厚,川柏提出想去看看龙葵,不管是从玩伴出征告别旧友的角度,还是为龙葵择婿的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阻止。 只是他心中却第一次翻去了对川柏不满的情绪。 他一面继续低头翻阅桌上的书籍,一面不动声色地问询:“哦?找她干什么?那个皮猴子还被母后拘在宫中学习主理中匮呢。” 川柏闻此又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龙阳的话。 开什么玩笑,刚才他可没见龙阳佩戴龙葵做好的玉佩,想来应该是她还没送出去。要是现在自己就将这件事泄露了出去,那小魔星肯定得缠磨死他。 见川柏含唇低笑,显见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的模样,龙阳手中的书页被他狠狠地攥进了掌中。 “也罢,多日不曾见龙葵和母后了。孤和你一道去吧。” 二人刚走到坤德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撒娇耍赖的声音。 “母后,宫中账目怎的如此繁多?我今日如何看得完啊?母后,你心疼心疼儿臣吧,儿臣已经多日不曾出去玩了,也多日不曾见过王兄了。” “这样就坐不住了?你日后嫁人了如何帮驸马主持中匮啊?这些要是放在母后身体还好的时候,半日便可处理完毕了。” “儿臣可是大姜国的公主,就算日后请人代掌中匮,那驸马又敢说些什么?母后和王兄让我学不过就是希望以后不会被手底下的人欺瞒,儿臣都已经学会了……” 外面的二人听得一乐,川柏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泰这才高呼:“太子殿下到!” 殿中的撒娇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殿门飞奔而出的蓝色倩影:“哥哥,你快算来了!快救救我!母后这里待不得了!” “又胡闹?母后也是为了你好。”龙阳宠溺地到,然后暗自使劲挣开了龙葵的怀抱。 川柏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取笑道:“哎呀?没想到咱们的小魔星殿下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龙葵美目瞪圆冲他挥了挥拳头。 三人进到殿内。龙阳给姜皇后请安之后,川柏也站了出来:“娘娘安康。家母甚是挂心,只是她的身体也不太好,这才嘱咐川柏进宫替她看望娘娘,请娘娘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姜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川柏:“你们有心了。” 姜皇后和川柏的母亲乃是手帕交,二人长大后,一人嫁给了当朝大将军,一个嫁给了皇帝,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宫规森严,二人多年未见。只是儿时相伴长大的情谊却没有忘却。 姜皇后说完见身旁的女儿时不时看一眼川柏,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便顺手推舟放二人出去说话,自己则是留下了龙阳。 “川柏哥,你怎么今天进宫了啊?”龙葵迫不及待地问道。 “进宫禀报军务啊,顺便……” “你没有多说其他的事情吧?” “哈哈哈,其他的事说不说就看小殿下怎么封住臣下的嘴了。”川柏玩笑着逗她。 龙葵环顾四周,内侍们都站得远远的,她这才偷偷摸摸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 川柏饶有兴致地结果,眼神刚落在手中的香囊上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龙葵,你这是绣的什么?是糕点吗?” 龙葵飞身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地抢回他手中的东西:“还不是你自己要的!我只会做这个!要不是因为想让你保密,谁要给你做!” 川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罢了罢了,快还给我。哪有予了人的东西还要抢回去的?” 龙葵一脸警惕:“那你不许再笑,收了我的东西就是答应我保密了。” “是!保密!行了吧。”川柏没好气的又夺回香囊: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否则又要忍不住笑了。 他将香囊放进了衣袋,握拳干咳了一声:“我过两日就要出征了。今日其实也是来和你告别的。待我归来,再带你出去玩啊。” “知道了,平安归来便好。”龙葵虽然知道此战必胜,可是到底是要分离数月,而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分离。 坤德殿中,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姜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龙阳,母后听说你近来非常宠爱一名婢女,还调到了朝正殿为你伺候笔墨?” 龙阳未做辩驳,因为这本就是事实。至于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母后身体一直不好,有些东西忽略了。但如今你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有些事情你能自己做决定了,母后便不去干涉你。 要是喜欢就纳进门吧。只是你做任何事情之前,母后都希望你能考虑到你父皇留下的江山基业。” 龙阳终于回了一句话:“母后多虑了。” 突然,门外传来的姜泰说话的声音打断了母子二人之间的沉默。 “殿下,您慢点啊。”姜泰跟着龙葵跑了进来,还不忘吩咐梓姜去准备热毛巾给龙葵擦汗。 “怎么?终于和你川柏哥说完话了?”姜皇后笑问道。 第15章玲珑 龙葵接过梓姜递来的巾子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唔,说完了。” “说了什么?”龙阳突然出言问道。 他直直地看向川柏,目光中隐含的怒意虽然深,但还是让川柏有所察觉。 他突然福至心灵:不会吧?太子殿下不会把他想成了要拱小白菜的猪吧?天知道,他只是把龙葵当妹妹的啊! 可是他都答应龙葵了不说那件事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看了一眼龙葵。 龙葵只以为他就要扛不住哥哥的压力要违背他们的约定了,慌忙之下,她脱口而出:“放风筝!川柏哥要出征了,所以想约我出去放风筝。” 说完,她还作出期待无比地问道:“哥哥,母后,我能去吗?” 姜皇后自以为是成全了女儿的心意,自然无有不应。川柏的为人她很满意,若是龙葵真的喜欢川柏,这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龙阳则是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目光在还在做着小动作的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既然如此,那孤也一起去吧。孤忙于朝务,也很久没有休息放松了。” 回到朝正殿,龙阳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阴沉。 龙阳啊龙阳!你到底在做什么?龙葵和川柏多接触不正应该是你所求吗?龙葵和他青梅竹马长大,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川柏的为人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龙葵要是真的嫁了他,必定不会受一丝委屈。你觉得天底下没有人配得上龙葵,不放心她,忧她年幼。 可这些借口到底是为了龙葵,还是为了你心底里那见不得人的念头呢? 诺大的朝正殿无一人敢言,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龙阳周身那种暴虐而悲伤的气息。 只有一人拎着一壶温热的茶水走到了龙阳的身侧。她的腰身不见摆动,可却摇曳生姿,颇有些韵味。 她声音轻柔地问道:“殿下,奴婢为您沏了壶茶,正是您惯爱的茶温。” 龙阳双目通红地转头看着她,猛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颌。 姜泰见状,默默带领着殿内的人退到了门外。 外人皆以为殿下是要宠幸她了,可却只有玲珑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眼中的非是情欲,而是暴虐,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虐。 自她入宫,除了第一晚在鬼门关附近走了一遭之外,殿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她之前一度以为殿下为她的美貌所迷,就像她以前遇见的那些男人们一样。 这让她无比得意,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后宫三千殿宇唯一的女主人。得意之后,她的真面目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一次她和姜泰指派在朝正殿伺候的另一名婢女起了口角,她们二人的推搡被龙阳看在眼中,龙阳赐死了那名婢女,却对她没有任何责罚。 从此宫里的内监宫女那个见了她不行礼叫一声“玲珑姑娘”。 可她清晰记得那名宫女被杖毙之后的某一晚,她在一旁奉茶,太子殿下抬手将她叫至近旁面无表情的掐住她的脖颈。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如平常一样叫她添茶那样说道:“你给孤安份一点,否则孤不介意送你去见你那个赌鬼爹。” 一瞬间,玲珑如坠寒冰:太子殿下都知道了!是了,他怎么会留下底细不明的人在身边伺候呢? 可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呢?玲珑那日之后惶惶数日,可最终她强行冷静了下来。 知道了她的底细,殿下还是留下了她,这就说明她身上又殿下需要的东西。如果能靠此俘获殿下的心当然最后,可若是不能,那她也能凭此为自己谋来一场荣华富贵。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她早晚能够知道! 她还是那般作态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做派,只是再也没有人敢闹到龙阳面前。 那个被赐死的婢女给了其他人不小的震慑,让他们都不敢再挑衅玲珑,明面上对她还尊敬有加。 不过即使只是明面上的敬畏对玲珑来说也足够了。等她成为真正的皇妃,那些人早晚会真心实意地敬她。 可是她心中的坚信在今日又有了一些动摇。看着龙阳眼中的杀虐,她以为是龙阳知道了她阳奉阴违,鼓起勇气想说话为自己辩解。 然而龙阳铁钳一般的大掌紧紧钳住她的下颌,让她疼痛难言。 “闭嘴!孤不想听见你那恶心的声音。” 玲珑眼中蓄满泪水,再不敢言。 这时,龙阳从桌案一旁拿过惯常用来润手的巾子盖住了玲珑的下半张脸。 他掌中的力气又再一次加大,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如此? “殿下,奴婢……” 龙阳忽然暴怒:“闭嘴!孤不是让你不许出声吗!” 玲珑感觉自己的下颌已趋碎裂:“殿下恕……罪……” 很久之后,龙阳终于平静下来,松开玲珑的同时顺手拿过她脸上的巾子擦了擦手,仿佛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擦完就将巾子扔到了脚下:“处理干净,再去给孤备壶茶,要六安瓜片。” 玲珑死里逃生,脚步慌乱的退了下去。 外面的人不知内里情状,见玲珑这幅情态只以为她是得了天大的福泽。 而玲珑还抱着心中的一丝侥幸和野心,没有去向这些人解释。 两日后,是龙阳之前在坤德殿为三人定下的出宫放风筝的日子,姜泰一大早就起来为两位殿下准备外出要用的东西。 龙葵本来十分懊恼说什么去放风筝,她现在好像没有了以前那种十分想要出宫的感觉了。 大抵是游子离家太久了,行遍千山万水,最终发现还是家里最温暖安全。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 尤其是她知道这次川柏援军胜利后不过数月,齐国就会找到一个修行诡道之人。 这人会无数奇诡之术,姜国在此人手上惨败,举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哥哥费尽心机才找到了克敌之法——铸成魔剑,以魔克魔,以杀止杀。 可魔剑铸成之际,哥哥却被那主持铸剑的道人告知要以血亲献祭,才能真正铸成魔剑。 这对于哥哥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最终魔剑未成,姜国国破。 所以此战之后,姜国就会正式和齐国来一场生死之战,此一战将彻底奠定天下大局。 姜国是生是死也就在此战。 她当然也想过先行找到那个妖道,可是她的寻人之阵却完全寻不到此人。 想来当时这妖道现世用的既非真实姓名,也非真实样貌。 这一次大战,无论如何她都要和哥哥一起去。 这次三人一起外出放风筝一是为川柏践行,二是龙葵也想借此时机将做好的玉佩送给哥哥。 接连几日都是万里无云,微风吹拂,正是放风筝的好天气。 载着龙葵和龙阳的马车悠悠停在了一家人的府门前。 姜泰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拿着龙阳的令牌走上前去。 “请贵人稍待,小的马上去请将军。”府门外的一个小厮说完飞奔进去找人。 不一会,川柏的父亲川泽迎了出来:“贵人到来,有失远迎。” 马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将军不必多礼,我此行是来找川柏的。舍妹和他约了一道去放风筝。” “是,我已经差人速速去叫那小子了。” “哟,还挺隆重。”川柏出门刚嬉笑地来上一句,就被自家老爹狠狠地用手肘拐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怎么对……贵人也如此无礼。”川泽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无碍,我们自有一道长大的缘分,不在宫里不必如此生疏。” 川柏嬉笑着向川泽打了声招呼,然后飞身上了自己的红鬃烈马。 他隔着车帘笑问:“小魔星可是不在?怎地不说话?” 龙葵答:“在呢在呢,你对大将军都如此无礼,我可算是不能指望你关爱我这个幼妹了。” 川柏撇嘴哈哈大笑着策马离去:“一会咱们赛马,若你能赢,我再关爱幼妹吧。” 龙阳则是再次皱起了眉。 第16章前尘 小丘上微风正好。 龙葵和龙阳先后下了马车。 “这里可真美啊!”龙葵感叹道。 “美吧,我和你哥哥以前常常来这里赛马比骑射呢。不过要说美,这里算不得什么。以前我和你哥哥在大漠时,那景色才真叫人感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川柏凑到她身侧,也跟着感叹道:“要是不打仗就好了。天下大同,此间风光正可人人共享。” “所以姜国才要守住山河,更甚至要再进一步,让天下归心,景色同赏。”龙葵回道。 “看不出来小殿下还有这样的志向。” “不是我有这样的志向,而是你们都有如此志向。我相信你,更相信我哥哥。” 龙阳听完守卫布防也走到二人身边:“聊什么这么开心?” 川柏笑道:“聊天下大同,聊民心归一。” 叁人一同长大,龙葵明白哥哥的野心,也明白川柏的野心。这一次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为这样的梦想做些什么。 几人还在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靠近:“太子殿下,奴婢们已经安排好了。您们可要移步?” 玲珑到底是才提上来没多久,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知道主子们说话时不可插口。 龙葵暗自皱了皱眉头:哥哥看重下面人的规矩,这个婢女如此行事眼见就是还没有教好规矩的。怎么哥哥会留在身边伺候呢? 她正想着就感觉被川柏轻轻撞了一下。 川柏趁着玲珑向龙阳回话之际拉着龙葵走到稍远一边,挤眉弄眼地道:“我听说你哥哥最近提上来一个婢女,宠爱非常,日日让其在朝正殿侍墨添茶的。底下人对这个婢女也是尊敬有加,还说你哥哥会在平定此次北线之后就提她做后妃。” 龙葵原本聚精会神地听着,可是听到后面她的心里就出现了一瞬间的怪异。 她下意识地否定川柏的话:“不可能,她如此没有规矩,哥哥才不会让她进后宫。” 他转身瞄了一眼玲珑,接着道:“看她这模样还真挺标致。本来我也不信,今日倒是信了五六分。不过要是你哥哥真的这样做了,那她就是你哥哥的第一个女人。都说男人最难忘记的就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川柏话未说完,后脊就一凉。 “谁让你跟她说这些的?”龙阳语含怒气地道。 川柏心头腹诽:龙葵也不小了,虽然跟她闲聊哥哥的床帏之事是不大妥当,但男女情事还是得让她了解一点啊,不然日后岂不是要被哪个臭小子随便两句甜言蜜语就给哄走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口上他却万万不敢这么说,只讪讪一笑:“就随便说说。我先去骑一圈啊,回来咱们再放风筝。”说完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川柏离开,只剩下龙葵和龙阳。 龙葵还是懵懵的:哥哥……可能要娶妻了,更甚至还要纳妃。 她其实也知道哥哥的年纪是该如此了。皇室宗亲中,和哥哥一般大的都已经有家有室,有的甚至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唯有哥哥,因为肩上落不下的责任耽误到了现在。 龙葵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如何的,毕竟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已经是一千年前的往事了。 可是她可以肯定,哥哥从前的这个时候绝没有提上来什么婢女,也没有对什么人宠爱有加过。 其实龙葵又怎么会知道呢?她从前被龙阳保护得极好,不谙世事,也不知道龙阳对她的心思。 龙阳前世也曾在这样的幻梦中挣扎求存,逃无可逃,最终妥协。 那时姜国和齐国的战事正是关键时刻,边境再也无人可守,龙阳只能是御驾亲征。 说来也奇,自他御驾亲征北线之后,姜国再也没有吃败,反而一鼓作气将齐国赶出了姜国领土。 班师回朝之后,龙阳设宴犒赏全军。 也就是在这一次的宴会上,龙阳因为高兴喝多了酒。龙葵放心不下他,赏军宴结束后便来寻他,一进后殿就发现自家哥哥独自一人浑身酒气地倚在龙椅上。 姜泰那时已经年老,龙阳许了他宫中养老,又提了个新的小内侍近身服侍。 这名内侍刚来没多久,对龙阳的喜好习惯还不太熟悉,做事也颇有些畏首畏尾的,见龙阳醉酒也不知道先遣个人在此看着,反而一听龙阳叫退就全部退下了。 龙葵遣梓姜去准备好醒酒汤,又让退守门外的内侍进来扶龙阳回去景阳殿。 那晚雨路湿滑难行,宫中地面铺的石板又被打磨得非常光滑。 其中一个扶着龙阳的内侍不小心摔倒,就这样一下子将龙阳和另外一名内侍也拽倒在地。 龙葵急忙跑上前:“哥哥,你没事吧?” 龙阳醉意朦胧,地上积水沁进衣袍的冰凉让他幽幽睁眼。 雨后的天穹澄净无比,夜色中点缀着几颗星子。 龙阳目光放空地看了一会那如水夜色,然后眼神开始聚焦,落在了眼带担忧的龙葵身上。 一切的声音好像都离他远去,只有幽幽夜色映衬下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明艳。 “咚、咚、咚”龙阳忽然感觉自己胸腔中有什么在猛烈跳动,一声又一声,叫嚣着唤醒了他浑身的欲望。 他原本不甚清晰的头脑猛然变得清明,可胸腔中的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打,像是要挣扎着跳出来,叫醒这个夜晚沉睡的所有人。 他不知道那一晚是如何回去的,只是后来他身边还是多了一个叫玲珑的人。只是前世的龙葵从来没有见过她而已。 后来,姜国安稳了不过两年,齐国再次发兵姜国。这一次却是无人可挡,阻挡齐国步伐的所有人,还没到上战场之时就纷纷身死。 再后来就是龙阳铸剑不成,姜国国破。 只是这些龙葵都不知道,现在兄妹二人就这么面向而立。 “哥哥当真要提那个玲珑进后宫吗?”龙葵问。 “或许吧。不是她也会是别人,现在这种时候,哥哥也要平衡朝堂的势力。”龙阳看着一脸懵然的妹妹道。 “可是父皇一生都只有母后一个人。” 龙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是父皇!现在对我来说,稳住朝堂才是重要的。” 龙葵摇了摇头:“哥哥骗我!哥哥文韬武略,又岂是需要赔进去自己的幸福换朝堂安稳的人。父皇曾经说过,哥哥有经天纬地之才,弹压那些官员对哥哥算不上多困难的事。” “若是哥哥真的喜欢那个玲珑…”她忽略心中无可言说的怪异继续道:“那就…” “好!”话未说完就被龙阳打断。 “龙葵,起风了。快来放风筝了!”川柏在远处大喊道。 龙葵带着一股气闷转身拿着风筝向他跑去。 龙阳不知道刚刚的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不是已经决定将那种肮脏的心思埋藏起来的吗?他和龙葵就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可他又为何要留下玲珑?现在甚至还因为这个外人和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吵架? 自从生了那种心思,他就日日活在烦乱和挣扎中,放纵和克制在他的脑中来回拉扯。 可即便现在只是远远地看着龙葵和川柏一起嬉笑放风筝,他就无法克制心中的杀意和妒意。 彼此相伴的感情是怎么转变成男女之间的占有欲的呢?还是这才是它本来的面目,只不过是他一直没有发觉呢? 他不知道,可他确信,这头猛兽是不能被放出笼的。他只能一直一直关押着他,直到他再也无能为力地被它吞噬。 “太子殿下,这是公主刚才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提前贺您的千秋。” 玲珑手中捧着一个玉佩,络子打得歪歪扭扭,上面坠着的玉环润泽透明,触手生温,是块难得的好玉。 龙阳一瞬间就明白这些日子龙葵和川柏去做了什么。只是现在他是该喜还是该悲?龙葵连千秋贺礼也不愿亲手送给他了…… 川柏和龙葵放了风筝又相约赛马。二人一边扬鞭催马前行,一边说着话。 “刚才你和太子殿下吵架了?”川柏问道。 见龙葵不语,他接着道:“是因为玲珑的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殿下他早就过了娶妻的年纪了。 而今有一个可心的人,也总算能让娘娘和朝野上下安心。你也长大了,也不能老粘着殿下,毕竟你川柏哥还等着为你介绍青年才俊呢。” 龙葵先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怒道:“介绍你个大头鬼!你老没个正形!真不知道琅琊王都明里暗里喜欢你的那些女子是不是被糊了眼!” “你怎么骂人呢!我要告诉太子殿下!” “我才要跟哥哥告状说你教坏我呢!” 两匹马齐头并进地从龙阳眼前疾驰而过。 而龙阳就这么站在小丘上看着二人打闹着越去越远。 第17章宠爱 龙葵赛马还是输了。从小到大,她和川柏赛马就没有赢过。 只是往常输了她都会气哄哄地让龙阳帮她赢回来,这一次她却只是闷闷地走到火堆旁。 川柏见兄妹二人之间的气氛仍是紧张,有心缓和一下,便道:“小殿下输了可别说我不怜惜幼妹啊。” 龙阳不动声色地看了二人一眼,递上了玲珑为他烤好的野兔。 刚刚二人赛马的时候,龙阳也忍住心中的妒意驾马去了另一头的林中。最后在这个没什么猎物的小林子中打了两只野兔回来。 龙葵接过他递过来的食物,在手里转了一圈转而递给了川柏:“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兔肉。” “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殿下赏!不过龙葵,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他抬头看着龙葵眼中的警告,默默将还未问完的话吞进了腹中。 二人动作和言语之间的默契刺痛了龙阳,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阴沉。 他又递给龙葵一小块烤肉,却再次被龙葵转递给了川柏。 最后他忍无可忍,将手中的剩下的半拉烤肉扔在地上,猛然拉着龙葵的手腕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走去。 “还真是吵架了。不过就算是吵架也不能浪费食物啊。”川柏留在原地喃喃说道。 马车旁留守的内侍见龙阳拉着龙葵怒气冲冲的走来,身后还跟着小跑的姜公公和玲珑,一瞬间都噤若寒蝉。 龙阳拉着龙葵上了马车。 龙葵忍不住挣脱道:“哥哥放开,你捏疼我了。” 龙阳松开手,看着妹妹被他捏红的手腕,一瞬间懊恼涌了上来: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是比旁人亲密一点又如何呢?况且你不是也想过将龙葵嫁给川柏的吗? 兄妹二人第一次相顾无言。 马车中寂静一片,只能听到马蹄哒哒和车轮碾过地面沉闷的声音。 回宫后龙阳也没有给出一句解释,只是冷漠地吩咐了梓姜一句‘好好照顾公主’,便负手回了景阳殿。 回到紫英殿,龙葵的脑子还在想着哥哥冰冷的脸色。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要故意气哥哥。虽然看着哥哥生气她也心痛,可那时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自己都已经和哥哥分离了千年,好不容易回到哥哥身边,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要和她抢哥哥。 当夜,梓姜多次请龙葵去用饭她也没听,就这么睡下了。 而龙阳回到景阳殿气也没有消下去,只是这股气不再是对龙葵,而是对他自己,气自己的肮脏,也气自己的狼狈。 他轰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玲珑。 和上次一样,他寻了方巾帕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然后一手扼住她的头顶,一手钳住下颚,气息凶狠问道:“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如出一辙反常的举动让玲珑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她还来不及深想就被龙阳钳住下颚扔倒在榻上。 巾帕被龙阳在她的脸颊上打了一个结,那死结狠狠地勒进她的皮肤里。 龙阳掀开巾帕盖住她的一个角,露出帕下的幽幽檀口。 对着她龙阳向来没什么好耐性,粗暴地掐住她,迫使她张开嘴,又狠狠用手揉搓了顶得寝衣耸起的那把尘柄,就这么隔着衣物塞进了玲珑的口中。 玲珑心中一喜:太子殿下终于要宠爱她了,她终于要成为这座宫禁中唯一的女主人了。 可龙阳心中却是无以复加的绝望。他看着那个女人泪意朦朦的眼睛,狠狠咬牙,眼角微闪,只剩脸颊上一道微不可查的泪痕。 他大力地顶进,将所有的暴虐、怒火、欲望和无能为力都发泄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一会这场单方面的发泄就在龙阳的闷哼中结束。他的寝衣和外袍都被弄得湿润而粘腻。 玲珑终于得以脱身。她娇娇怯怯地下榻,微微勾开衣襟露出玉肩:“殿下,玲珑服侍你吧!” 龙阳跌坐在榻上,用一种厌恶至极的语气道:“滚出去。” 他眼中盛满了阴鸷的杀意,玲珑不敢再动,胡乱地拉好衣襟就跑了出去。 看着腰间挂着龙葵送的玉佩,他突然躺倒在榻上,将一只手臂横在眼前无声大笑,泪水终是倾巢而出。 殿门被人轻轻叩响:“殿下,紫英殿来报小殿下自回来就没有用饭。梓姜劝了好几遍也……” 姜泰还未禀报完,殿门就被人打开了。 龙阳肃着脸往紫英殿去。 梓姜遣人去景阳殿禀报,这会正在殿门口等着太子殿下的旨意呢。 “太子殿下,”梓姜屈身行礼:“我家殿下自出游回来就没有用饭饮水,奴婢等劝了好几回也不管用。现下竟要不用膳就歇下,奴婢怕……” 龙葵自跌落假山后就一直遵照御医的嘱咐服用一些养生的汤食。今日她刚在外面过了凉风,梓姜担心她的身体想让她用一点驱寒的汤食,岂料龙葵竟然理也不理。 无奈她只能派人去回禀龙阳。 龙阳止住了梓姜要继续跟进内殿的动作,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榻上的小人静静地窝着,听见龙阳进来也没有反应。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为她理了理身上盖着的锦被:“和哥哥生气到饭也不想吃了吗?” 她不语。 他的手还维持着掖被子的姿势,屈身和她额头相抵:“起来用点饭好吗?不要让哥哥担心。” 见她还是闭着眼不说话,龙阳继续忍痛道:“既然你喜欢川柏,那等他这次打了胜仗回来,哥哥祭天登基以后就为你们赐婚好不好?” 龙葵闻此猛地挣开眼睛:“哥哥在胡说什么?赐什么婚?我和川柏哥哥只有从小长大的朋友情谊。” 龙阳不想承认在听到龙葵的话时他心中卑劣的欣喜。 可这却又是事实——他在听到妹妹说不喜欢川柏时心中不可抑制的那股欣喜。 他骗不了自己:龙阳,你完了。你这一辈子,都挣脱不了这个深渊了。 “那今天为什么要和哥哥闹别扭?” 龙葵语气纯然道:“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玲珑,哥哥别纳她好不好?” 龙阳闻此言如坠冰窖,他试探地问道:“那你喜欢谁?哥哥把她娶回来当你的皇嫂。” “我谁也不喜欢。她们都配不上哥哥。”龙葵简直无法想象有人要和她分享哥哥的关心和爱,她想也不想就否定道。 龙阳的恐惧终于落到了实处:龙葵或许也对他有着不一样的隐秘心思,只是她还小,还想不明白。若是有朝一日,她想明白了,你还能抵抗得了她吗?你能抵抗自己的心魔将她嫁出去吗? 他不断地扪心自问,可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叫他陷入了更深的孽。 他慌乱道:“快起来用膳吧,梓姜她们在外面候着呢。”说完步履不停地逃离了紫英殿。 往后几日,龙阳又借着政务繁忙推拒了龙葵。 在龙葵心中,哥哥那一日来看她了,那他们就算是和好了。可如今哥哥不来找她又叫她迷惑,难道哥哥还没消气吗? 于是她决定主动去朝正殿找他,如果他真的很忙,那自己就留下陪哥哥用膳。 朝正殿中还有朝臣在商议国事。 以往龙葵过来遇见这种情形都会去偏殿待一会,等他们结束了再进去。 今日她也是一样的往偏殿去,却在即将进门的时候听见殿旁拐角处的两名内侍在窃窃私语。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一身乡巴佬的气息,怎么就让殿下如此宠爱?” “可不说呢,宫中的规矩是半点不懂,走路一副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样,男人可不就吃这一套。” “我听说殿下已经接连传她侍寝叁日了。殿下一个从不近女色的人,没想到一旦…原是这个模样。” 龙葵面沉如水,再难往下听。 “你们说的是谁?可是那个玲珑?” 两名内侍吓了一跳,见是太子殿下最为着紧的公主殿下,当即颤抖着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哀呼求饶。 “我问你们说的是谁?” “是……是玲珑姑娘。” “姑娘?”龙葵不屑一顾地咧嘴轻笑:“这宫里头有哪个下人可以被叫作姑娘?” 她说完冲梓姜使了个眼色:“妄议君上,各打叁十大板撵出宫去。” 两名内侍吓得浑身颤抖,平常人家的下仆被撵走尚且要艰难求生,更何况是宫里不要的奴仆,被赶出去等于就此断了谋生之路啊。 二人心中一阵冰凉:她们完了。 龙葵折返回了偏殿中,她的怒气也在等待龙阳的过程中达到了最盛。 终于,龙阳结束了政务过来。 “哥哥你告诉我,你还是要纳那个玲珑吗?” 龙阳知道她必然是听到了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他故意放任的结果。 “是。我难得碰到一个喜欢的女人。”龙阳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龙葵目中的怒火简直要将龙阳燃尽:“哈!我绝不能……” 殿中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龙阳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等他再睁眼时,龙葵原本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已经变成了妖冶夺目的红色裙装。 而他柔弱的小妹妹手持一把繁复花纹的大弓正立在他的不远处。 他还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18章惊变 门内的龙葵眼神冰冷肃杀,手中弓箭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跟着低低地轰鸣应和。 门外的梓姜和跟在她身后拿着食盒的内侍则是目瞪口呆地被钉在了原地,那名内侍更是被吓得两股颤颤。 龙葵手持弓箭越过龙阳就要出门去。 “去哪里?去杀了玲珑吗?”龙阳语气冷然道。 龙葵回头盯着他:“是又如何?” 龙阳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变成这样,他是听过这世上有的人会有一些神异之处,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就是这种神异之人。 眼前的龙葵虽然看起来无比陌生,可他却无比确信那就是她,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她。 他看着龙葵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用这样平静无波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难以呼吸。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封住这些人的口,否则龙葵这幅奇诡的模样被有心人看见传扬出去会对她不利。 他眼神落在了房间的暗处,影一现身人前出手如电地点晕了梓姜和那名婢女。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龙葵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哥哥无需知晓。” “龙葵,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哥哥不再多问。可你这幅模样万万不能被人看见,否则……” “那又如何?见一个我杀一个。” 龙阳扶额,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让龙葵脱离那个深渊,他已经逃不开了。 可是龙葵显见什么都不懂,她不应该也不能被困在这禁忌的漩涡中。 他知道龙葵还在盛怒之中,如此放她出去势必会闹出乱子,必须先想办法让龙葵恢复原来的样子再慢慢查清楚龙葵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龙葵,你手中的箭难道也要射向哥哥吗?”他故作伤心地道。 龙葵眉心一蹙:“哥哥明明知道龙葵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放下手中的弓箭,到哥哥这里来?” 龙葵抬手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几步之遥的哥哥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终于还是暂时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杀意,隐去了手中的灵弓。 但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冰冷,语气还是那般生硬。 她唇一掀便问道:“哥哥是为了阻止我去杀那个玲珑?” 龙阳展臂并不回答:“来哥哥这里。” 龙葵一顿,还是顺从地去了龙阳身边,被他拢在怀里。 “答应哥哥,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变成这样,也不要用这种能力去杀人好吗?” 龙葵闻着哥哥身上熟悉的味道渐渐地平复了怒意,只要哥哥还在她的身边,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所谓。 她道:“那哥哥可以不要纳那个玲珑吗?” 龙阳闻她如此说,心中涌上来无数的情绪,有无奈,有痛苦,还有欣喜…… “哥哥什么时候说要纳她了?” 她不愿离开龙阳的怀抱,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道:“没有就好。”环抱着他腰身的纤臂却暗自加重了力气,叫龙阳一下就能感受到她的欢欣。 怒气平复下来不过半晌,龙葵便恢复了原样,蓝衣沉静,眉眼却透出灵动。 她敏锐地察觉到,哥哥并没有承诺她不纳玲珑,以后也不会纳别人,他甚至没有说不纳玲珑以后也不会继续宠爱她。 龙葵没有多问,理智回归后,她突然意识到:杀了玲珑,以后还可以有翡翠、珍珠…… 天下的女人是杀不完的,要想让哥哥完全属于她一个人,她就必须要想办法,让哥哥再也不会看别的人。 而这个方法她还要好好地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 她顺从地和哥哥用了午膳,回到自己殿中后就驱散了所有伺候的人。 之前她曾经施展过寻人阵法寻找那个以妖邪之道暗助齐国的人。寻人阵法只需寻一些外物辅助外加知道所寻之人的名字或样貌即可,并不需要使用灵力。 因此她也并不曾察觉。 可自从上次她发现自己还能隔空取物之后,心中就存着一种模模糊糊的猜想:她虽然回来了,可是她一身的法术却还没有丢。 此次次怒极转变跟昔日锁妖塔中的惊变情形何其相似。 龙葵在红蓝两种状态下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蓝色主生机和克制;而红色则主杀伐和欲望。 只是她回来了,那魔剑呢?她和魔剑本为一体。既然她能回来,那魔剑肯定也回来了,否则她不会还保留着一身术法。可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她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龙葵立在殿中央,随意地握紧放松微蜷的手。 须臾之间,龙葵又变成了那个身红似火,连微微垂下的发梢和眼眸都透着红色的少女。 她起势,手中开始打着繁复的法印:“剑来!” 一声令下魔剑却并未如她所想归来。 怎么回事?魔剑没有跟过来吗?她再次结印召唤魔剑。 如此反复了叁次,魔剑还是未归。 龙葵开始思考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 首先,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在锁妖塔千年,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这种回溯时光穿越空间的术法,是一种十分复杂且耗费甚巨的术法。 一朝不慎,施术者和受术者可能都会身死魂消。所以她这次能回来,肯定也有契机,只是她暂时还无法探知。 再者,如果她回来了,魔剑也回来了,那为什么她的召剑令为什么召不回魔剑?如果魔剑没有回来,那以后哥哥还能再铸成魔剑吗? 她第一次经历回溯时光的事情,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只能暂时先压下心头疑惑再慢慢探查。 停留在半空的召剑令渐渐黯淡下来,龙葵也不再强求,抬手打散了印痕,随即红衣褪色成一惯的蓝。 “梓姜,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回殿下,梓姜还未归。” 未归?哥哥怎么还没放她回来? 龙葵对门外的内侍道:“你去朝正殿告诉哥哥,梓姜一直照料我,不会对我有异心的。让哥哥把她放回来。” 内侍领命前去。 听着那脚步声越走越远,龙葵也放空思绪坐在椅子上等待梓姜归来。 ------------------------------------- “殿下,奴婢还以为再也不能服侍您了。”梓姜略带哭腔地进了殿中,跪在龙葵的面前。 “太子殿下他怎么能这样呢?奴婢从小就伺候殿下,是绝不会背叛您的。” 龙葵现在脾气温和:“傻梓姜,我知道。快起来吧!你家殿下我想沐浴。” 梓姜忙道:“殿下恕罪,是奴婢失态了。请您稍待,奴婢去备水。” 浴汤蒸腾起来的热气让屏风后的这方小空间如置云雾。 梓姜还在一边为自家殿下擦洗,一边问询道:“殿下今日为何会……?” 龙葵挣开眼:“怎么?害怕?” “无论殿下变成什么样子,奴婢都不害怕。奴婢只是担心殿下。” “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些小把戏。” 见龙葵不欲多言,梓姜也不敢再问。 她也不知道为何,殿下自那次醒来后就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以前的殿下天真活泼,和她很是亲近。 可现在的殿下喜怒易变,和她好像也越来越不亲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从小就在殿下身边服侍,撇去身份,她是一直把殿下当作一个需要宠爱的小妹妹的。 她亲情缘薄,生命中也只有殿下一个人,当然喜欢殿下和她亲近。殿下出事她也无比担忧。 只是她只是一个小小婢女,什么也做不了。 察觉到她的低落,龙葵那种温柔的情绪又回来了。她轻拍了一下梓姜的手臂:“别多想,只要你们还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好。” “是,奴婢绝不会离开您的!” 第19章无声诗 朝正殿中关于龙葵要纳了玲珑的谣言原本甚嚣尘上,正有越传越广的势头,却在一夜之间全被压了下去。 玲珑气得咬碎了银牙:原本以为自己的位置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 她不动声色地放出谣言,一是震慑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人;二也是想提醒一下太子殿下。 岂料原本的大好势头,一夜间就分崩离析。 太子亲自出来惩治了几个最爱嚼舌根的内侍后,再无一人敢言, 现在满宫上下都是在看玲珑笑话的人,气得她砸碎了自己住处的数个摆设。 说起她的住处,那是龙阳亲自指给她住的地方。不是其他内侍那种僻静远离主殿的小屋子,而是单辟了一处住所给她。 虽不似主子们的主殿那般奢华,可也够叫玲珑得意了许久。 宫中一些想要趁此时拍她马屁的内侍还悄悄地给她送了摆件。 这些龙阳都看在眼里,并不喝止。 甚至为了推开龙葵,他还在上面添了一把火,接连几日都赏了东西给玲珑。 可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龙阳知道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他压下了谣言,却忘了要让玲珑迁回内侍单独的居所。 那些内侍以为玲珑就是花把式,其实在主子心中根本没那么重要,便加倍的讨还那些平时被她气压的债。 “哟,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娘娘了吧。你把这些摆件都砸坏了,咱可不好交代啊,只好去禀报太子殿下,请他定夺了。” “哎,姐姐!平素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了。这些坏掉的东西我都会赔偿的,你就别去叨扰太子殿下了吧。” 玲珑好一番告饶才求得那名内侍高抬贵手,为此还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不仅要赔偿坏掉的东西,还要贿赂那名内侍。 玲珑越想越恨,恨那个什么狗屁公主。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要在泥潭中艰难求生,而她则是万千宠爱,无上尊荣;恨她为什么要斩断她的青云路。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天就是那个公主从中阻挠,才坏了她的好事。 一个公主,手竟然伸到自己哥哥的床帏之事上,真真是不知廉耻! 她眼中的恨几乎要沤成毒汁溢出:走着瞧,她玲珑总会有出头的那一日。 叁日后川柏就要出征北线了。 龙葵站在城墙的高台上和龙阳一起为大军践行。 姜国士兵的队伍浩浩荡荡排布在城墙之下,队伍打头的其中一人骑在一匹红鬃烈马上,正是川柏;而另一人也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川泽,川柏的父亲。 龙阳说了很多鼓舞军队士气的话后,单独走到父子二人的身前。 他拍了拍川柏的肩:“二位将军平安归来,孤等着你们凯旋的好消息。” 龙葵也悄悄地冲川柏挥了挥手。 她没记错的话,此次北征只需要五个月不到,川柏他们便会凯旋而归了。所以这一次倒是不必过多的担忧。 不过她还是嘱咐了一句:“川柏哥,我听说齐国此次领兵的是杜衡,此人用兵奇诡,你和大将军千万要小心啊。” 在众多将士的面前,川柏一改往日和龙葵嬉笑的态度,正色道:“多谢公主殿下关怀,臣会多加小心的。” 大军在川柏和川泽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北线进发。此次行军一月半,约莫会在秋季到达北线战场。 川柏出发后,龙葵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龙阳待她看似一如既往的亲密,可是那种亲密中又带着一丝克制和疏离。 龙葵能感觉到,龙阳也能感觉到,甚至就连姜皇后也感觉到了。 “上次我听宫人说你们兄妹在朝正殿吵架了,后来我问你们也不说。现在是还没和好吗?” 龙葵笑眯眯地道:“哪有的事,我才不会和哥哥吵架呢。” 她不告诉姜皇后既是不想她担心,也是因为心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阻止了她。她和哥哥争吵的原因她下意识地不想让母后知晓。 果然,龙阳也附和道:“母后多虑了。” 姜皇后听见他们都这么说,多叮嘱了两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龙葵跟在龙阳身后出来后本想和他去朝正殿看他批折子,没想到却被龙阳婉转拒绝。 “哥哥还要召见兵部和户部的几个大臣,你先回去吧。之前母后不是给了你很多书册吗?你一本也不看母后要生气了。” 龙葵知道哥哥在变着法地让她离开,只能郁郁地回了紫英殿。 龙阳答应不纳玲珑好歹稍微稳住了她的心,让她能暂时忍受龙阳的疏离。 在她看来或许哥哥对那个女人是有点真心的,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不能纳玲珑而对她疏离。 但那又如何,哥哥答应了她不会纳就是不会纳,她解决了玲珑自会有其他更好地办法留住哥哥。 她回到紫英殿后,又结了几次召剑令,虽然都没有召回魔剑,可她却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魔剑的气息,这让她无比肯定魔剑肯定也跟着她回来了姜国。 只是现在魔剑的气息还是太弱了,她还无法确定它的确切位置。 而另一边朝正殿,龙阳却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召见大臣。 他先是看了一会川柏发回来的行军军报,又批复了户部新提上来的户部尚书任浦之递上来的夏税总务折子。 夏末气候并不十分炎热,阳光和微风相得益彰。 龙阳看完折子就被这样美好的日光吸引。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就吩咐姜泰:“给孤备纸墨,孤要作画。” 龙阳喜爱作画是从某一日开始的,而且所作画作也从不示人。 姜泰很快备好龙阳要的东西。 他行至窗棂下的一方小桌案前,提笔开始作画。 简练的笔墨勾勒出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少女。她抱膝坐在高台上,凝神听着画中另一个俊朗男子吹笛。 音色清扬,引得蝴蝶环绕二人翩翩起舞,二人周围芳草如茵,梧桐枝叶繁茂。 好一副夏日吹笛图。 龙阳墨笔刚收,姜泰便步履匆匆进来:“殿下,任浦之大人在外求见。” “引任大人去前殿,孤这就过去。”他皱眉看了看桌上的画,还未干透只能先放着,临出门前还吩咐内侍不许任何人进去。 龙葵看了一会姜皇后给的书,还是决定要去朝正殿找哥哥,只是她到得不巧,龙阳前脚刚离开。 龙阳下的禁令从来不包括龙葵在内,所以内侍们并未加以阻拦。 一进殿内龙葵便感受到了今日的朝正殿无比明亮。她转身朝着窗边走去想在那里等龙阳。 越走越近,桌上那幅吹笛图很快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定定地看着那幅画,这是当日宫里来了一位乐技出众的女琴师,她想要去学习十八般琴技以博哥哥刮目相看,谁知哥哥竟嘲笑她说就算让她学会十八般琴技她也超不过他。 说着还让姜泰去拿了他常用的一管笛子就在园中给她吹了一曲荫下曲。她还记得哥哥高超的技艺还引来了无数的蝴蝶。 回忆往事,她脸上不自觉地展露出笑意。 忽然余光看到了桌案和墙壁之间的窄缝里还藏了一个画筒,里面还放了好几幅卷好的画轴。她心下纳闷,伸手就将藏起来的画轴全部拿出。 哥哥也真是的,画纸这样可不利于保存。 她边想边毫无戒心地打开了画轴,然而画上的东西却让她大惊失色。 第20章梦痕 十数个画卷一一展露在龙葵眼前。 而每一副画的主人公都是她自己。寥寥几笔或坐或卧,罗裙半解,罗袜欲落不落地搭在莲足上。颊似花团,腰如束素。情宛转以潜舒,姣眼恒迷而下顾。 且除了龙葵看见的比较正常的那幅吹笛图,其余每一副画作上都以黑墨打了个叉。 龙葵一时失语,不知作何反应,呆坐了半晌才手忙脚乱地将一切恢复原样。 “别告诉哥哥我来过。”扔下一句话就这样匆匆带着梓姜回了紫英殿。 龙葵留下梓姜一个人匆匆地进了殿。 她呆愣愣地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挣扎着要从她的喉头跳出来。 龙阳对她……有男女之情?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永远留在哥哥身边的办法了,而且这个办法还是哥哥亲自告诉她的。 她心中原本那些诧异犹豫转而就被这股兴奋压了下去。 和魔剑共生了千年,龙葵的心中早已存了魔性,若是从前她可能还会兀自陷入纠结的困境。 可是现在半魔半人的心形早让她变得随欲而动,随心而行。 当日午后,龙阳回到朝正殿就发现原本摆得一丝不苟得笔变得有些歪斜,桌上得画纸好像也被人动过,不再是他习惯的和桌沿平行的摆法。 他心头一跳,立马看向了那个藏着他此生最大秘密的缝隙。 画筒中的画卷摆放没有丝毫变化。 抑或是被人伪装得没有丝毫变化? 他目光沉沉地走到了门外:“午后谁来过?” 按照往常有他的命令在谁都不敢放人进去,若是有人来找他,这些人也会主动上禀。可是现在他们既没有阻拦来人,也没有上禀。 可见来人是他们不能阻拦,且万分熟悉的人。 因为正是他给了这个人这样的特权。 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龙葵来过。 果然,内侍答道:“午后公主殿下来寻过您,见您不在只是略坐了会就走了。” 龙阳心中无比的绝望。 或许她没看到,可她为什么还没等他回来就走了?又或许她看到了,那她会唾弃这个哥哥吗?会嫌他肮脏吗? 他最害怕的其实是他这无意之举帮龙葵开了情窍,从此以后他们两个都回不了头了。 龙阳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放任心中的欲望画下这样的图?画下了又后悔,叉掉后又舍不得就此焚毁? 千藏万藏,又岂不知纸怎么会包得住火? 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是立刻将那些秘戏图焚毁。 夏季的皇城笼罩在闷热之中。黑夜由于多了月色点缀,略有了些清凉,紫英殿的白玉台阶也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 白日往来繁忙的宫人都陷入了睡眠,万籁俱寂。 龙阳披着朦胧月光无声地停在了紫英殿前,犹豫一息,他还是推门而入。 床榻之上,龙葵卸下了银冠,乌发铺洒在搂金枕上,往下又垂落在铺上。龙葵安静地睡着,呼吸平和,连带着她盖在身上的锦被也跟着微微起伏。 他的目光划过她的眉心,眼皮遮住了她灵动眼神,唇色微粉,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她搭在锦被外的皓腕上,床帐中放着的小小夜明珠将那截皓腕照得仿若在发光。 他本不欲再进,可在看到龙葵忽然浑身散发红光后还是飞快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龙葵!快醒醒!” 龙葵睡梦中听见一道遥远的声音传来。 她知道那个声音就属于那个引她动欲的人,于是她更加放心地跌入了一场幻梦之中。 龙阳无论如何都叫不醒她,恐她陷入梦魇便想轻轻为她转一下睡姿。 谁料他的手刚扶住龙葵的肩就听见她微不可查的嘤咛了一声。他瞬间僵住:她也陷入了折磨他至今的春色迷梦中。 龙阳的手再也无法动下去,眨眼间就逃离了紫英殿。 梦中的龙葵感到一阵阵的燥热漫过头顶,身体也像是被暖流一阵阵的冲刷。 她的心口狂跳不止,口干舌燥到难以平复,翻身将锦被踢开,拉扯之间又将之夹在腿间。 窗口吹进的幽幽微风完全吹不灭她喉间的干渴和心中的欲望,反而叫她越来越难以忍受。 帘中明珠沁出的柔光将那一方小空间晕染得无比暧昧。床上的人踢开锦被,被中的温度带着暖香自帐中散出。 龙葵无知无觉地陷在梦中,身体却交替着散出红蓝光雾。 这一夜龙葵像是完全没睡,苦熬整夜一般疲累。 床上她幽幽地挣开眼睛,瞳孔是被血色晕染过的红。 她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无法忍受哥哥要娶妻,为什么听见哥哥和玲珑的事她会如此的怒不可遏,为什么她会在看见那些图时无可抑制地兴奋…… 从前的龙葵是依附哥哥生长的菟丝花,现在的龙葵也是为了哥哥才踏过生死重生归来的啊! 她很容易就接受了对哥哥的心思。这对她来说好似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唇角微微勾起,周身气场变得纯真而又魅惑:终于找到了能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方法。 “梓姜,更衣。” 梓姜一进殿内就感觉到殿下今日好像又有了些不同。 她斜斜地撑在榻上,乌发披散,嘴唇嫣红,眼波流转,动作间随意地将肩头微微垮落的寝衣褪下,然后自然地抬起双臂等她更衣。 梓姜从没有见过自家殿下如此魅惑人心的一面,当即臊红着脸低低应了一声:“是。” “殿下,您的发丝怎么奴婢看着有些泛红?”梓姜为龙葵蓖发时突然问道。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殿下,是不是您……” 她想起那天朝正殿偏殿的情景。那天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殿下突然就变得浑身火红,手中还拿着一把比她人都高的大弓,眼神中杀气凌厉。 梓姜担心自家殿下是遇上了什么脏东西:“那日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打晕了我,我也不知道殿下后来如何。 都怪我平时不警醒,殿下是不是那脏东西还在你身上啊?咱们去找太子殿下……”她带着哭腔,又因为担心龙葵,竟然连称呼都给忘了。 龙葵止住了她:“别哭,我很好!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那也不是什么脏东西,那就是我啊。” “可是……”梓姜还想说什么,就又被龙葵打断。 “以后你会明白的。”龙葵看着镜中的自己,挽好的黑色发髻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红,黝黑的眼珠深处也是红光流转,只是身上却穿着与红色对比鲜明的蓝色广袖流仙裙。 龙葵还是照例先去坤德殿看了姜皇后,和她说了会话,待离开时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她婉拒了姜皇后的留膳,出了坤德殿就直接去了朝正殿。 朝会已经散了,只留下几个还有事禀报的大臣。 龙葵到的时候,姜泰正在殿外和一个小内监说话。 “殿下,今日是要和太子殿下一块用膳吗?”姜泰迎上来问道。 “是,姜公公有准备我的饭食吗?” “有有有,殿下什么时候来都有。您来了更好,正好帮老奴劝劝太子殿下,他近来一心都铺在政事上,也不好好歇息。”姜泰叹了口气。 龙葵笑眯眯地道:“是吗?那我定帮姜公公好好教训哥哥。” 说话间,殿内的几个大臣陆续走了出来,到了龙葵面前行礼问安后又相继告退。 “殿下,您和太子殿下稍待,老奴去传膳。” 龙葵这才带着梓姜脚步轻快地进了殿内。 龙阳还在看刚才几个大臣递上来的东西,听闻脚步声他心头发紧,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仍旧看着折子,恍若不知来人:“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龙葵脚步一顿,复又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哥哥是我。” 龙阳却并没有缓和脸色,而是继续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孤平时太纵容你了,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你也这般想进就进。” 龙葵料到哥哥会装作无事发生,可当真被哥哥冷言针对还是心口一痛:“哥哥我只是来陪你用膳。” “不必了。”龙阳冷然道:“孤还有政事要处理,午膳不用了。” 姜泰刚差人把午膳摆上桌就听龙阳如此说,只能为难地看着龙葵。 龙葵也冷了脸色:“哥哥怎么从前不说龙葵放肆,难道是因为昨日……” “住口!”龙阳猛然起身打断了龙葵接下来的话。 龙葵没有再往下说,她想要的是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而不是如今这般彼此伤害。 龙阳在逃避,她知道。没关系,她总能一步步让哥哥承认的。 她转头对姜泰道:“东西放下,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