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第一章 前途自在远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白马镇县衙吏房人满为患,三班衙役齐聚,就连主簿和县丞两位大人也在。(.)平rì办差时要分尊卑讲上下,此刻却没那么多讲究,众人说说笑笑,热闹得紧。 今天这rì子口有个小小的名堂:本县候补捕快苏景卸任。 众多衙役、差官凑到一起,都是来给苏景送行的。一个少年把令牌、制服等物还回吏房,交办了手续,最后转回头,深深一个罗圈揖:“苏景多谢诸位前辈、长辈这一年的照顾。” 弯着腰、转着圈行礼,或许是用力过猛,站起来的时候少年好像有点晕,神情迷迷糊糊的……其实不转圈也一样,苏景从小就如此:眼总带了些睡意,由此显得神情总有些迷糊。不过别人没睡饱时大都会皱着眉,苏景却总是唇角勾勾,笑意隐隐,所以他不像没睡饱,而是正要去睡、就快钻进美梦的样子。 对苏景的致谢,大伙纷纷摆手,有说你小子将来发达了莫忘记老哥哥;有说你远行时多长个心眼外面不比小镇那么平静;有说将来娶了媳妇记得要带回来给大伙瞅瞅……衙役们都是粗人,讲不出什么客气话,但是大伙心里都明白,苏景说反了。这一年,是少年在照顾他们。 大捕头当差快三十年,从未有过一年如苏景在时,横刀被打磨得那么锋利,枷锁被保养那么滑顺,官马被喂养得那么强壮,公被打理得那么整齐,班房、衙房甚至牢房被收拾得那么干净…… 苏景是个外乡人,还在襁褓时就被爷爷抱着,落户于小镇。苏老汉有酱肉卤蛋的好手艺,开了一间熟食铺子,过得虽不算殷实,但养活祖孙两个也还从容。 要说起来,苏老汉心地厚道与人为善,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老汉实在太着紧自己的孙儿了。 苏景五岁时,被路过的神威镖局总镖头一眼就看,觉得此子是练武的好苗子,想要把他带走收做关门弟子,苏老汉不同意; 苏景念了私塾,刘夫子觉得他有读书的天分,想写封举荐信,推荐他到州府的大书院去读书,只要娃娃自己努力,将来考取功名不难,苏老汉不同意; 最离谱的是三年前,本县县令大人升迁调任,大人膝下无子,又很喜欢苏景,提出想要把他认作义子,带他一起去新任地,亲自调教,将来总会保这孩子一个好前程,可是苏老汉仍是摇头。 爷爷舍不得孙儿离开身边是人之常情,可是像苏老汉这样,把别家孩子盼都盼不来的好机会一次次推掉,这哪里还是疼爱,分明是害了孙儿的前程。 孙子是苏老汉的,别人说破了嘴巴也有用。倒是苏景自己,成天迷迷糊糊,也不觉得浪费那些机会有什么可惜,读书、玩耍、帮爷爷做事,还有磨刀…… 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场合地点,只要得闲时,他就会从随身的挎囊取出一把短刀、一块条石,锵锵地磨个不停。 刀子不过尺余长,单面开刃,是屠户常用的、再普通不过的解牛刀;条石更是黑黝黝的全无奇特之处,苏景就那么磨啊磨的,从小到大乐此不疲。有好事的街坊问他为何总是磨刀,这样有什么好处,苏景冲人家眨眼睛,满是纳闷地反问:“是啊,有啥好处?” 一晃十四年,苏老汉去世了。(.) 老人溘逝固然让人唏嘘,不过镇上的乡亲觉得,这对苏景未必不是件好事,以后他的前程不会再被爷爷干预,能够自己做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苏景料理过爷爷的丧事后就跑到衙门里报名做了候补捕快……与京师或大州府刑部铁捕不同的,小地方的衙役都是有县衙私募的,薪俸少得可怜,做的事情却又苦又累,弄不好还有xìng命之忧。所谓‘车船店脚衙’,是土世上最最下等的五个营生,绝不应是少年的理想所在,这孩子莫不是伤心过度,真的呆傻了么? 不过苏景当差前和大人说得清楚,他只能做一年捕快。一年后爷爷的守孝期满,他将远行。问他要去哪里,还回不回来,迷糊苏景居然摇头:都不知道。 和苏景相处久了的人都明白,少年眼的睡意、面上的迷糊,并不代表他真实的状态,充其量只能算是…算是习惯表情吧。一个真的昏昏yù睡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被总镖头、老夫子、前任大人等等那么多人看重,又怎么可能把偌大衙门打理得井井有条。 时光忽忽,弹指一年,白马镇候补捕快苏景卸任,辞别了衙门里的众多同僚,苏景离开了衙门。 远处隐隐有锣鼓、鞭炮的响动,想是哪家有喜事,苏景也不在意,口哼着个轻松调子,向着家里走去,但是转过几条街,迎面就遇到一伙人。十几个地方上的泼皮闲汉,簇拥着一个青年胖子,一路吹吹打打,放着炮仗,从东来、向西去。 间青年胖子苏景认识,镇上书香门第罗家的次子罗元,这个人读书很好,十五岁时就了秀才,最近两年一直在家苦读,准备乡试,一直都是个老实人,不知今天何以如此招摇。 罗元看到苏景,大声地招呼:“苏傻子,你可知,我已拜入青芒山仙家门下,今晚师门就会派剑仙长老来引我去门宗,以后练气修行、长生可期!” 苏景有书不读、有武功不学,却去当了个候补捕快,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是以前,罗元见了苏景,都会喊一声‘贤弟’的。 苏景哦了一声,走出几步他才回过味来,站住,对罗元点点头:“那恭喜你了。” 说完,正要离开的苏景忽然想起了什么,迈步来到了大路zhōngyāng,挡住罗元:“黄历上写,今天正西‘坏事jīng’巡游西方,忌金忌火…敲锣放炮的,别向着西面,惹了那位专门坏人好事的神仙不吉利的。你换个方向?” 罗元愣了愣,随即骂道:“放屁,那是你梦见的黄历,哪有这样的神仙,赶紧滚开了!”往rì里,这种粗言恶语,是绝不会从谦谦有礼的罗元口流出的。 罗元年纪轻轻就能考取功名,脑筋自有过人之处,稍稍琢磨了下,就大概猜到了苏景的意思,笑嘻嘻问道:“童试在即,西街段的王排正悬梁苦读;西街尾宋家寡妇的孩儿有病,受不得惊吓……你不让我们去西街,是为了照顾他们吧?” 苏景叹了口气:“不信黄历没事,但街坊总要照料下的。” 罗胖子‘哈’地一声尖笑:“王排年年不年年考,都三十好几了,还厚着脸皮去参加童试,他也是个傻子,不是傻子,谁能舍得下那张脸皮?宋寡妇的儿子更是个傻子,天生的脑瘫子,要我说,吓死了更好,早死早投胎,没准来世变个聪明人。你护着他们,不就是傻子护傻子么?怎么,你们在玩天下傻子是一家么?” 苏景迷糊,挠头:“我记得,你一直管王排叫世兄、对宋家遗妇喊婶娘的,还对有她个孩子同情有加……” 罗元才懒得解释什么,见苏景不让路,他就笑着打断:“你不让路,会挨打的…挨过打还会被我们带上,先去王排家门口放炮,再去宋寡妇门前敲锣。对了对了,没准那个兄弟不小心,还会弄伤你的一只脚腕,你不是要远行么?一瘸一拐地赶路,一定很威风。”一群闲汉全都笑着附和,‘仙缘’,与凡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那些泼皮们都争相巴结,现下把罗元哄得开心了,说不定将来就能得些好处。 苏景这才知道厉害了,似乎更清醒了,带了睡意的眼里透出了些光亮,从怀里摸出了几张草纸,对罗元道:“我去屙屎。”说完撒腿跑了,让出了道路。 苏景很少逞强,拦不住的事情几乎不会去强阻。 一群闲汉大声哄笑,不再理会落荒而逃的苏景,簇拥着罗元,大呼小叫,拼命弄出惊人响动,向着西街走去。 罗元得了仙缘,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能遁法飞天、指挥飞剑杀人千里,心里无比的畅快,凡间的那点礼法在他眼简直就如细雪投炉,兹的一声消失不见。 正开心得不得了,罗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罗仙家。” 罗仙家高兴,觉得这人真懂事,笑嘻嘻地转回头,随即只觉得呼呼风向扑面,不远处的苏景,把一块什么东西用力向他扔过来。 罗元慌忙只来得及一侧脸,本应正面门的东西,打到了脸蛋上,‘啪’的一声响,倒是不疼,但湿漉漉的难受。伸手一抹,一张草纸…还有草纸上黏黏糊糊的马粪,腥臭扑鼻而来。 罗元暴跳如雷,尖声大喊:“打他!”一群泼皮蜂拥追去,苏景不犹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着:“没找着狗屎,还好有马粪。” 西街安静了,苏景麻烦了。 但是苏景会跑,他往衙门附近逃去,果然,绕了几条街,就在他快被撵上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传来:“要造反么?” 大捕头带着几位差官转出街角,冷眼看着双方。 泼皮们不敢造次,罗元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指着苏景对大捕头道:“苏傻子用马粪扔我,抓他!” 苏景也喘着,讲道理:“我又没养马,哪来的马粪。你莫瞎说。” 罗元怒道:“这是什么歪理!哪个规定有马的才能扔马粪。” 苏景眨眼睛,神情更迷糊了:“是啊,谁规定的?” 罗胖子顿足咬牙:“你胡搅蛮缠……” “住口。要么都滚,要么认了当街滋事的罪过,今晚都到大牢里睡去!”大捕头开口,望着罗元:“看今晚来接你的青芒山仙家是会劫狱、还是会在牢房门口等你一夜!” 罗元本有了仙缘,还真就不把大捕头放在眼了,可大捕头的言辞足够力道,罗胖子也不敢再造次,尖尖地又笑了两声,点头道:“齐头儿,我学仙有成,再回来看您。” 说完转身就走,回家洗脸洗澡去了。 大捕头又望向了苏景,目光也变得温和了,苏景摇摇头:“我没事,草纸垫着扔的,手都没弄脏。”说完,他向大伙伸出手,很有‘你们不信就来闻闻’的意思。 众差官一起退开、大笑,之后另位捕快叹了口气:“还以为罗元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得了仙缘…怎会如此呢?” 大捕头半生掌刑,看人看事都极准,摇头道:“和仙缘没关系,罗元本xìng便是如此的。以前老实巴交不敢张扬,所有的念头都在心里打转,任谁都看不出来。如今有了仙缘,便肆无忌惮、不再遮掩了。普通人去修行,即便成不了仙佛,至少也不会成邪魔,可是恶xìng人……修不出仙果还好,修成了反倒是祸害。” 另个捕快冷笑道:“这幅德行,就算进了青芒仙门,迟早也会被赶出来。” 大捕头无奈一笑:“他会装,你当他进了青芒山,会和现在一样么?他没仙缘的时候,还不是把大伙都给唬了。修行之人也是人,没那么容易看穿别人本心、本xìng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算了吧,莫计较了,没用的。” 苏景迷糊的,仙家、修行这么高远飘渺的事情,他可弄不明白,搔了搔后脑勺,口重新哼起轻快小调,溜溜达达地回家了…… 天黑以后,罗宅门前摆设香案,一家大小垂手肃立,静静等待着接引仙家到来。亥时未至,夜空划起一道绿sè光芒,直奔白马镇而来。 不长功夫,光芒落于罗宅门前,一个黄袍道士淡淡问道:“罗元何在?” 身着盛装的罗元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跑上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脸上满满的虔诚:“弟子罗元,拜见……” 话还没说完,黄袍道士忽然‘咦’了一声,面露喜sè,转回头四下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转身就走,全不理会正跪在身前罗元。 锵…锵…锵… 一声声刀石摩擦的轻响,苏景正坐在自家院子磨刀。此刻少年,目、脸上再没有一丝睡意,他的眼睛是亮的,朗如星,深如夜。 人影一闪,青芒山的黄袍道士跃入小院,也不打扰苏景磨刀,就站在一旁看着,越看目光就越欢喜。 似乎都没察觉身边有人,苏景也不抬头,从小到大,磨刀的时候他都异常投入,神采奕奕。直到他觉得刀子磨好了,才把解牛刀、条石收回挎囊,站起来对黄袍道士深深一揖:“晚辈见过仙长。” 磨刀之后,少年又变回了快要睡着的样子,就差再打个哈欠,便可以躺下钻被窝了。 黄袍道士才不在乎他的表情,声音低沉,开门见山:“少年,可愿修行?” “愿意修行,可是不能随您去,还有一件要紧事情等着我去做。” 白马镇上的百姓只知道苏老汉替孙子推掉了一次次机缘,却不晓得,这十几年里,曾出现在苏景面前的机会,又何止读书、习武那么简单! 前后有过三位会法术、御剑飞行的仙长,来过苏景家里,说他身上暗蕴先天灵气,想要把他带回山传授修行之法、长生之术。修行事情讲究缘法,收徒弟非得你情我愿不可,但不必征询长辈意见,只要苏景愿意,当初苏老汉想拦也拦不住!可是苏景没走,一直就留在白马镇上…… 黄袍道士是第四个。 每次剑仙来时,苏景都在磨刀。不过前三个是不请自来、于双方都是意外;这一次、第四个却是苏景故意引来的。 黄袍眉头大皱:“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晓事,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着仙缘更要紧…罢了,你说,你要做的要紧事到底是啥,你拜我门下,那件事我帮你去做了。” 这种说法苏景以前听过四次了,所以他第四次使出摆脱纠缠的办法,伸手入怀,把一枚混不起眼的木铃铛托于掌心,亮给黄袍看:“回禀仙长,我要做的事情是这铃铛的主人交代下的。” 铃铛仿佛有神奇力量,道士一瞥之下,脸上立刻就显出了骇然,目光闪烁片刻,竟依着同道、平辈礼仪对着苏景抱手一揖:“打扰小道友了,就此告辞。” 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苏景还有话要说,及时开口:“道长请留步,铃铛主人曾说过…罗家孩儿品行不端,不合修行的。” 黄袍道士认真点头:“烦请道友转告老祖,青芒山绝不会收录品行不端之人。再祝他老人家勘破仙果、永享逍遥。小道告辞。”罗元能得到拜入青芒山的资格,不是他天分如何,是他父亲烦人托窍,使了重金不知辗转了多少关系给弄来的机会,而且只是个记名弟子,道士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跟着道士轻轻一顿足,又化作一道绿sè光华飞遁而起,片刻后,朗朗喝声从半空响起:“罗元,你仙缘已断!给本座记得,若你心再敢动什么恶念,本座必取你首级!好好做人吧!” 罗元目瞪口呆,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肥胖的身子晃了两晃,咕咚一声摔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苏景听着远处的哭声,静静站了一会,喃喃念叨了句:“我说去西边打锣放炮不吉利,你偏不听。”随即转身回屋,先收拾了行囊,又到爷爷灵前上香,祷念一阵,最后轻声说:“爷爷,我这就要向黑袍仙长去报恩了,估计几天内就会离开,您放心,我会安好。” 说完,苏景又把那枚木铃铛取在手,用力将其捏碎。 三天之后,不见飞天光芒、不见神仙法术,一个黑袍老者突兀出现在苏景家的院子里。 第二章 少年气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鹤发鸡皮,身板挺直,虽然是老者,却没有丁点的慈祥,反倒是透出一股严厉味道。 苏景迎上前来,对黑袍老者躬身施了一礼:“见过前辈。” 黑袍老者上下打量下苏景,问:“这些年,可有认真磨刀?” 苏景回答:“从四岁就开始了,有时间便会仔细磨刀。” “磨刀时有什么感觉?”黑袍再问,没什么语气。 “十岁以前,磨刀时会很困,没办法挡的困,常常会磨着磨着就睡着了。而且平时也总是困的…不是心慌的困,是薰暖舒适的那种困意。但十岁之后不一样了,不会再困,还养成了习惯,一磨刀心思就会沉静下来,不被其他事情干扰。” 说起来,苏景总是带着些睡意的样子,还是小时候磨刀养成的毛病,到现在变成了‘习惯’,虽已不困,但眼困意犹在。 对苏景的回答,黑袍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当年事情,你爷爷给你讲过了吧。” 这次苏景却摇摇头,一脸茫然:“爷爷在的时候,只是吩咐我要好好磨刀;他走的时候,交代我捏碎铃铛,自会有仙长来接我,其他的他一概不说,其的事情还求请仙长指点。” 黑袍老者怫然不悦,显然在责怪苏老汉竟然什么都没对小娃说,现在还得要他在罗嗦讲述往事,不过他的神情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耐着xìng子,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讲了讲…… 十几年前,黑袍老者途径北方一座小城,恰逢马贼作乱入城烧杀。黑袍老者是修行道上的高人,这种人间厮杀在他眼也不见得和两窝蚂蚁打架有太多区别,并无出手之意,但很快,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主意:一个花甲年纪的老者,背上负着个浑身染血的青年汉子、怀还抱着个婴儿,正拼出全副力气逃命。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自己都跑不动路,却还背着个青壮、抱着个娃娃,他的辛苦可想而知,那份亲人间同生共死的情谊更让人动容,黑袍仙长略动恻隐,撤掉法术降落地面,迎上了那老汉。 那是一家三代,老汉背的是儿子、抱着的是孙子,至于老妻和儿媳都已死于战乱。 可惜的是那个青壮,老汉把他背负在身的时候他还有一丝呼吸,但此刻已经气绝身亡。老汉怀的小娃儿,也不知被哪里飞来的流箭shè,伤在肋下,奄奄一息随时都会丧命。 逃难的老汉见黑袍子飞天遁地,知道对方是有厉害法力之人,当即跪在地上大哭哀求,请仙长出手搭救尚余一息的孙儿,就算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黑袍仙长跃下云头本来也是想救人的,不过在听过老汉的哀求、又探过小娃的身体之后,他的心念稍稍一动,先施法护住了娃娃的伤势,跟着纵起飞剑长声厉啸、迎着城的马贼就杀上前去。 呼吸功夫,黑袍子就把数百马贼屠戮得一干二净,返身回到老汉身旁,以法术、灵丹救下了小娃的xìng命,这才说道:“救你们只是举手之劳,我本也没想过让你们报恩,但既然你提起,我这里还当真有一件事,你们能帮得上忙。” 那老汉自然用力点头。 黑袍子没去说及诛杀马贼的原因,但从不难看出,此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他救人时没想过要报答,是‘救了也白救’。后来想起自己有件事情能着落在被救者身上,便要重新再‘计算价钱’,根本不去再提自己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出手杀尽贼人,替祖孙两个报了大仇,以新的恩惠来抵过请他们做事的酬劳。 不用问,那对祖孙就是苏老汉和苏景,至于黑袍仙长,干脆连衣服都没换。 熟食铺后面的小院,当黑袍老者把往事讲到此处,苏景俯身叩拜,认真道:“叩谢仙长救命大恩、再谢仙长报仇……” 黑袍老者语气清淡,打断道:“救命之恩你爷爷当年已经谢过,不用再提;报仇的事情就不用谢了,一桩换一桩的,我不是白白替你们报仇,当初说好的,你要替我做事情的。” 这时候苏景恩了一声:“爷爷说过,具体做什么仙长没有交代下来,只是赐下了一把刀和一块条石,要我平时认真磨刀。仙长如此安排,将来必有用处,从小到大,磨刀时我不敢丝毫怠慢的。” 苏景说得一点不错,黑袍老者瞪向了他,苏景笑得挺不好意思……他连后面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前面那些救人、报仇的经过自然早就了解了,爷爷全都和他讲过。 上次见黑袍老者时他还是婴孩,苏景对对方完全没有印象,捏碎铃铛招来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当初的恩公,这才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晓得,要对方说起往事来印证。若是恩公,他替爷爷、替阿爹报恩全无话说,可若来了个不相干的人,苏景也不会就傻乎乎地跟着对方走。 “为何不装傻到底?自己半路拆穿谎话,不怕我会见责么?” 苏景实话实说:“之前说谎是为了印证身份、以防万一,但确定仙长身份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说谎了。(.)仙长救我祖孙xìng命、替我全家报仇,大恩如天,哪怕你责怪我也不能再做欺瞒。” 对这番的道理,黑袍老者不笑、不怒,只是微一点头。而苏景的话没说完:“还有一件事,要讲与恩公知道。”苏景说的是罗元仙缘之事,他如何冒用木铃铛主人的名义传话,让青芒山剑仙不再收徒等等和盘托出。 此事苏景不说,黑袍永远也不会知道,可仍是刚才那个道理,苏景不想欺瞒恩人。 “你又没做错什么,这种小事,以后少来跟我聒噪。”黑袍冷冰冰得说了句,并未见怪,跟着又问:“对了,你叫什么?” “苏景。”少年报上了名字,稍稍停顿片刻,又笑了起来:“因为整rì磨刀,锵锵作响,镇上乡亲又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苏锵锵。” 苏景一笑,眼的睡意一扫而空,眸子变得透亮,由此他的笑容也清澈异常,透出一股爽朗和真诚。 黑袍老者不觉得‘苏锵锵’这个绰号有什么好笑,还是没表情的样子,大袖一甩:“带上东西,这便随我去吧。” 苏景答应了一声,待取了行囊,却不见了黑袍的踪影,正纳闷着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嘹亮啼鸣,抬头一看,半空里一头比着房屋还大的黑sè巨鹰正盯着他看。 大鹰对着他把翅膀一招,苏景只觉得头昏眼花,再睁开眼睛时不知怎地已经置身于雄鹰背脊上,旋即雄鹰振翅,向着西方疾飞而去。 飞遁九天、纵览人间,任哪个凡夫俗子经历这种神奇事情都会兴奋,何况苏景不过十五岁出头,还未脱少年心xìng,坐在雄鹰背上眉飞sè舞,忍不住的笑着,开心之余还不忘对巨鹰说道:“仙长原来神骏天鹰得道,九天神物化形!” 之前黑袍要带苏景走,跟着老头消失不见,黑鹰凭空跃出,老者不是jīng怪是什么?自家的恩公居然是个化grén形的妖怪,这倒是让苏景吃惊不小,不过也只是吃惊罢了,不管妖魔鬼怪,他都是恩公。 黑鹰不理会苏景,只一个劲地疾飞,苏景又试探着问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自找没趣。 飞行了大概三四个时辰的样子,忽然从苏景身后传来了一个慢吞吞声音:“前方小道友请留步。” 苏景回头一看,身后大约十余里外,一道赤sè弧光闪烁,正撵着大鹰的尾巴追上来。此刻是黑鹰载着苏景疾飞,不是苏景驾驭坐骑,停不停他可说了不算,而大鹰也并没有停顿的意思,相反,飞得更快了些。 见苏景不肯停,那人又慢悠悠地笑了起来:“前面的小道友,那头黑鹰怕不是你的吧,这头畜生倒也算神骏,送与我如何?我有一位老友八百寿元将至,我正愁手上没有贺礼,把这畜生祭炼了送与他当坐骑,也算有几分面子了。” 苏景没办法不吃惊,对方笑得客客气气,但说出来的话,摆明了就是要强取豪夺,黑鹰化形的黑袍老者要是被人家降服了去,苏景怕是也小命难保。 那人说话虽慢,飞得却奇快,一句话的功夫里,赤sè弧光就赶了上来,并未急着动手,而是与苏景并驾齐驱。来者是个年道士,生得也算周正,就是一对门牙稍大,他一笑就会凸出唇外,看着有些诡异。 道士脚下驭着一柄赤sè飞剑,正微笑着对苏景点头:“贫道是赤练峰佘阳子,请问小道友如何称呼、师门何处。” 苏景不理会,黑sè巨鹰似乎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和佘阳子厮打,双翅又猛地加力向前飞去,同时开始上下转折翻飞,看样子想要甩开敌人。可是敌人遁剑本领奇高,真就仿佛一道电光似的,黑鹰又哪里甩得脱,追逐半rì,剑光依旧紧紧缀在身旁。 佘阳子哈哈大笑,苏景的心都凉了,就算他不懂法术事情,至少也能看得出形式、看得出这个贼道士吃定他们了。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黑袍恩公只凭一颗木铃铛就吓退过多位剑仙,必是修行道上了不起的人物,但今天遇到这个佘阳子,却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存。 苏景心暗叹了一声,转回头望向佘阳子。 佘阳子微笑:“怎么,小道友终于肯开口了么?” 话说完,佘阳子就看到那个满脸困意、睡眼惺忪的少年,忽然展露出一个笑意,清透、爽朗,与之前的倦容强烈反差着。 苏景笑,讲四字:“你惹祸了!”话音未落,双腿用力一跃而起,他竟直挺挺地从大黑鹰身上跳了下去! …… 苏景也没想到的,自己才刚一跳下,脚下就升起一股极柔软的力量,轻轻托住了身体,下坠的势子随之消失。 张开眼睛一看,一道青sè祥光把他托浮在半空,之前一直化作黑鹰的黑袍老者又以人身显形,仍是先前那份不苟言笑的神气,但目光里却多出了几分趣味和好奇,正打量着他。 苏景脱口而出:“你为何不逃……呃?”话未说完他就看出不对劲了:鹰还在一旁悬浮着。 黑袍是黑袍,雄鹰是雄鹰,原来不是一回事。 再看佘阳子,已经完全变了神情,从目光惊诧到到神情充满绝大恐惧,愣愣望了黑袍老者片刻,忽然翻身跪倒,磕头如捣蒜:“小人不知老祖法驾在此,更不知原来是小祖宗在骑鹰玩耍,老祖恕罪、老祖饶命。” 黑袍老者根本不看佘阳子,径自问苏景:“你以为,凭你百来斤的分量,会影响黑鹰急行的度么?你以为,你跳下去了,它就能甩脱追兵么?” 苏景现在还搞不清楚黑袍和黑鹰到底是啥关系,但是他再怎么糊涂也明白危机已除,自己安全了,松了口气从容应道:“总归能更快一点。再就是那个贼道士应该会先追我,您…不是,是黑鹰,黑鹰就会有机会逃走了。” 黑袍挑了下眉毛,饶有兴趣的样子:“仔细说说。” “恶贼抢劫,从来都是一刀拿下然后夺了财物便走,这个佘阳子却追着我们逗闷子,前前后后飞了大半天的功夫,他很闲很无聊么?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有歹意,心里也有顾忌。” 真正的世俗少年,怎么可能会骑着一头神鹰翱翔?佘阳子的确是吃不准苏景的来路,这才一路追赶、闷逗,想看看苏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背景,再决定是否真的下手抢劫。 苏景看透对方做贼心虚,但自己对修行道一无所知,说大话唬贼人怕是一张嘴就会露陷,继续逃下去只会一点点加强贼人的信心。既然如此他干脆不去做那些徒劳试探,直接从大鹰身上跳下去。 贼道士以为苏景背景不凡,自然不会以为少年跳鹰是自杀,而苏景跳鹰那句‘你惹祸了’,更让贼道士觉得,少年是要逃走去搬请高手来报复。 事情已经到了那个份上,他当然不能让苏景逃走。黑鹰虽然神骏但还不说话;少年却长着一张嘴,被他逃回去了后面大把麻烦。二者选其先,在杀人灭口和强抢黑鹰之间,贼道士选前者。 说穿了吧,苏景知道,自己总难逃被灭口的下场,不如自己先动,还能掌握先机,再唬敌人一次;而他提前发动,在逼着贼道士动手的同时,也给他以为的黑鹰恩公争取了一线逃生机会。 从头到尾,不过一句‘你惹祸了’外加纵身一跃,却是苏景的通透心思和少年气魄! 睡眼惺忪的少年,说死就死。 没死成。 第三章 全凭老祖做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解释过,苏景看看黑袍、又看看黑鹰,一贯不怎么清醒的神情愈发迷茫了:“这个…您…哪个?” 黑袍淡淡应道:“这畜生也没什么神异之处,只是多修行了几年,飞得稳当些,这次我过来只是以神识投影天地,带你飞遁不难,但有些碍手碍脚,便临时从你家附近召了它来帮忙。”说完,他回头对着仍匐身在旁的佘阳子说道:“你yù夺我晚辈坐骑,我便拿你的飞剑相抵,可有异议?” 的确是影子,但并非虚构.是真真正正的实质存在,是有法力、有本领的人物,而这灵识投出的影子,修为或许还不及本尊百分一二,却足以震慑得佘阳子不敢抬头,颤声应道:“全凭老祖做主。” 黑袍伸手一招,佘阳子的飞剑立刻被他招致手。没了飞剑的托浮,贼道依旧不敢稍动,施展自身法术跪在高空,额头上冷汗淋漓。 红sè飞剑藏有灵识,被黑袍握在手剑不甘心,仿佛一条蛇子似的连连扭曲、挣扎。黑袍手腕轻轻一颤,只听‘嗡’的一声轻鸣,剑上附着的暗暗深红,就好像烟霞一般、霍然从剑身迸出,但并不远去、绕剑三尺氤氲弥漫成一蓬赤sè弧光,煞是好看。 再看黑袍手的飞剑,此刻完全还原成本来的金属颜sè,清亮逼人银光耀目,黑袍没什么语气:“剑质勉强,祭炼得却是狗屁。”说着手腕又是一抖,被震出去的赤sè光芒迅回归剑身,飞剑重新变回红sè,但再不挣扎了,显然剑上灵识被抹掉了。 黑袍手腕第三次轻抖,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那把剑迅缩小,转眼变成了发钗大小,黑袍随手把剑抛给了苏景:“剑上威力,是采集rì出红霞炼就的,谈不上实用,不过起来好歹有几分颜sè,青年人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拿去吧,过几天再帮你收了它。有这个东西防身,高人对付不来,但以前那些想要收你做弟子的,再惹不起你了。” 说完也不等苏景道谢,黑袍再次望向了佘阳子:“算过物,就该说人了,你想杀我后辈,他也真格从又鹰上跳了下去。” 黑袍老人做人从来都清清楚楚,不会主动去欺负旁人,但也绝不容旁人冒犯,苏景是他招去的,坐骑也是他安排的,佘阳子打劫苏景,算是真正踢到铁板上了。 佘阳子被黑袍的话惊得脸sè煞白,拼了命的磕头,但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这时候苏景忽然插口:“杀人…不好吧,不知仙长有没有办法,给这个贼人种下个禁制,让他再不敢起异心,以后都老老实实跟随在恩公身后,做个忠心的奴仆。若他还不思悔改,老祖也可在一动念间击杀了他。” 苏景不懂法术,瞎出主意,他可不知道自己上下嘴唇一碰,轻轻松松所说之事,就算是极道高手也难以完成,可黑袍却没有为难的表示,倒是被他一句话里又是‘恩公’、又是‘仙长’、又是‘老祖’的给说得直眨眼睛。 其实苏景好歹是捕快出身,对佘阳子这种见财起意、因贪念敢伤命的恶徒全无怜悯之心,杀了就杀了,只是他还有另外一层想法: 佘阳子也有师门、有至交好友,贼道固然该死,但是动手诛杀的肯定是黑袍,苏景若不劝解,便等若给恩公又结下了仇家、增添了麻烦。因为自己让黑袍与人结仇,此为苏景所不愿,是以提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黑袍是修行过漫长岁月的前辈高人,少年心的小小念头他又怎么可能看不穿?黑袍多看了苏景一眼,仍没多说什么,又望向佘阳子:“可有异议?” 只要能活命,佘阳子哪敢再有奢求,忙不迭点头:“全凭老祖做主。” 苏景挺开心的,从一旁插口问佘阳子:“你到底叫啥?”就凭贼道动手前那份犹豫劲,足见其胆子不大,又哪会在抢劫时报上真名号,这一重苏景看得明白,先前没顾得上去问,现在事情差不多圆满解决,就随口问上了一句。 “小道法号六两,洞府也不在什么赤练峰,是在齐喜山修行。”贼道士恭声回答,跟着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小道友…不,小祖宗宅心仁厚,小道求请尊姓大名,他rì也好建一座长生祠rì夜供奉,以谢不杀大恩。” “他叫苏锵锵。”永远冷冰冰没表情的黑袍子忽然不咸不淡地搭了一句。 六两本来打定主意,不管‘小祖宗’叫啥他都会大声赞叹是个好名号,可是听到‘苏锵锵’三个字,贼道士什么赞美之词都说不出来了。 黑袍则继续对六两道:“你记好这个名字,以后他便是你的主上!” 苏景一惊,正拟出言拒绝,黑袍就冷笑了一声:“我门晚辈无数、高手无数,一声法谕八方烟云齐聚,随我心意调遣。(.)就凭这个妖孽,想做我的剑奴还不够资格。” 边说,陆崖九一挥手,不容苏景再讲话,他又继续道:“我的责罚完了,你对这孽畜还有什么责罚,现在说吧。” 这位老祖的xìng子,当真古怪得很了:你从贼身上得了好处,但与你无关,只是我在罚贼。 苏景问妖道:“你会看病么?”后者面有难sè,摇头。 “那你有千年黄jīng么?” 妖道吓了一跳,再次摇头。 “人形首乌?” “长生丹?” “续命散?” ……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苏景把神鬼异志上写的神药都问了一遍,最后失望摇头:“你有钱么?” 终于问到一样六两有的东西了,贼道士赶忙点头:“我洞府有钱。小祖宗要用钱?我这就着儿郎送过来。” 苏景摇摇头,他跟恩公去做事,哪还需要钱:“东面,慈州白马镇,条石大街街尾有个宋寡妇,你让人把钱送去,给她孩子看病吧。” 六两翻着眼睛想了想:“稍有不巧的,我手上的大本钱刚投进了一桩买卖,现在能直接拿出来不到两万两,不知道够不够,若不够没关系,我再去抢…那个借。” 苏景叹了口气,他做候补捕快一年才五两工食银,这个打劫的贼道却有两万两身家,还是刚投了大本钱……还真不怎么公平。苏景摇头:“三千两就足够宋寡妇上京城请名医再加母子一生富足了,剩下的钱你让手下在白马镇上散了吧,除了那几个富户,大家过得都挺辛苦。” 六两立刻点头,从怀摸出一只纸鹤,嘟嘟囔囔一阵,纸鹤振翅飞去了。 此间事情暂时了结,黑袍老祖淡淡两字:“走吧。” 苏景再被黑鹰托回到背脊,那个六两道士没有了飞剑,没了法宝帮忙,以他的本事无论如何跟不上天生翎羽、修行成jīng的神鹰,也跟着‘小祖宗’一起骑鹰。 至于苏景说的那个‘封印收奴’的法术不是一般的手段,单靠黑袍的影子还做不来,非得到了地头由本尊出手不可。 老祖这次并未马上消失,神识投影御风而行,跟在黑鹰身旁,他不看路,目光总在苏景身上打量着,这样飞了一阵,老祖忽然又开口:“之前你把黑鹰当成了我?” 苏景搔了搔脑袋,嘿嘿笑两声,算是默认了。 黑袍略作沉吟,说道:“你那一跳,还不错。待到了地方,我另有赏赐。”话音落处,老祖身形一震,神识投影就此消散不见。 神鹰行空,振翅千里,重新向着西方疾飞而去…… 飞得久了,苏景渐渐有些无聊,转头问六两贼道:“老祖是谁?” 六两正愁找不着话题和小祖宗搭关系,闻言jīng神一振,正想开口可目光又闪烁起来,犹豫着应道:“这个…等有了机会还是小祖宗亲自去问老祖吧,他老人家没跟您说身份,小道也不敢轻易透露。” 苏景也不为难他,便不再追问。 六两却由此打开了话匣子,先试探着对苏景道:“小祖宗有所不知…我虽不肖,可平时也一直都是个老实人,不怕您不信,这是我今生第一次做贼,没想到就…就…足见小道和小祖宗有缘。” 苏景失笑,这个贼道士倒是挺会说话,把抢劫也扯到机缘上。 见‘小祖宗’面露笑意,六两信心更足,但语气更加悲苦了:“小祖宗当晓得,我们jīng怪一脉比不得人,没有那份天赋,修炼起来特别辛苦不算,一旦有了些小小成就,老天爷就会来为难,让我们的气运变得奇差无比,真真是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这不,我才第一次起了些贪念,就一头撞在了您老手。” 这番话让苏景颇有些意外,再次回头望向六两:“你是jīng怪?”之前黑袍也曾直斥六两‘妖孽’,但苏景以为那就是个蔑称,并无其他含义,没想到这贼道士真是个妖怪。 六两赶忙点头:“小道本是齐喜山上的一头松鼠儿,得了大机缘修行成形,手下聚集着百来位儿郎,有一番小小的局面。” 原来是松鼠jīng,苏景现在再看六两说话时露出的那对门牙感觉自然多了,又好奇问道:“你为何叫做六两?” 六两面露气愤:“我刚刚得到机缘,但还无甚法力时曾遭逢大难,落入了一个猎户手,他拎着我对同伴笑道‘这身好皮毛,值得六两银子嘞’,后来我侥幸逃了xìng命,下定决心要刻苦修炼,再不要受这般欺侮,给自己起名‘六两’,就是为了不忘那命悬一线的苦楚,以作激励。” 原来还是个励志的妖怪,苏景‘哦’了一声,似乎又有些困了,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现在呢,或许连六两都不值了。” 若方才黑袍老祖杀了这妖怪,真就连六两银子都值不回来! 六两听得懂苏景话里的味道,满脸尴尬,搓着手心懦懦道:“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保证也再不会又下次,小祖宗的话时刻牢记在心,绝不敢违背半字……” 苏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骑乘大鹰一路向西…… 巍峨大城一晃而过、千顷良田不过是豆腐块,那些本来宽阔得一眼难见彼岸的大河现则变成了一条条青碧玉带……渐渐的,繁荣东土被雄鹰甩在身后,眼前景sè换成了重重山岭,连绵起伏直连天边,但看似不绝的山势终归也有到头的时候,大山的那边厢便是西域地界了,隐约可见大片的牧群,在被青草染得翠绿的地面上缓缓蠕动,而西域过后,土地渐渐荒芜,直到最后苏景眼只剩无尽黄沙。 不知不觉里,雄鹰已经飞了整整二十一天,苏景饥渴交加,行囊带的干粮早就吃光了,可大鹰却从未露出过停顿之意,根本不容他下去找些吃的喝的。所幸六两随身带了个小小的乾坤囊,里面放了点松子和几壶清水。 见久久未能抵达终点,六两懊恼不已,直言相告:“我本来有个大好乾坤袋,里面放着以前用过的宝贝和兵器,另外有酒有肉还有钱,不过出门时没带上,就只带了这个小的。” 苏景这两天光磕松子来着,听到肉两眼都冒青光:“为何不带着?”他的心思机灵,不等松鼠妖怪回答,苏景自己就恍然大悟:“出门抢劫,不敢带着?” “是、是,万一碰上个狠心的,我没抢到他再让他把我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妖怪回答得一本正经。 这个时候黑sè巨鹰忽然发出一连串响亮啼鸣,双翅微微收敛陡地提高了度,苏景和六两赶忙向下张望,旋即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第四章 活生生的鬼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四墙高耸、门楼巍峨,一座座楼台节比鳞次,尖尖的高塔直插云霄、宏大的道观气象森严,阔直大街纵横交错、车水马龙人cháo如织……好一座煌煌大城! 展目远眺,四下里仍是茫茫沙漠,全没有丁点的生机;正却是一座繁华城池,充满勃勃生气。如此强烈的反差,苏景又怎么可能不吃惊。而这反差之透出的,又何尝不是一份诡气。 黑鹰开始缓缓下降,苏景试探着问道:“黑兄,到地方了?” 黑鹰灵瑞,轻轻啼叫一声,似是应答个‘是’。 苏景心里琢磨着,以前听说修行人求清静,都会选择僻静地方悟道,没想到‘老祖’竟然会在这样一座大城里安家。不过沙漠正zhōngyāng四方一座城,附近没有水脉也不见绿洲,城池越繁华这地方也就越邪门…… 黑鹰特意在城选了个偏僻角落降下,并未引来旁人的惊奇。苏景骑了大半个月的鹰,终于能够脚踩实地,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可是他从鹰背上跳下,鞋底才刚一接触地面,忽然惊呼了一声,身体打晃险险就跌坐在地。 没能站稳不是因为骑坐太久变得腿软脚软,而是地软。看似坚硬的石板路,人踩上去,竟然软绵绵的好像踏沙,直接就没了少年的脚踝。 这样的情形未免也反常了,苏景愣了愣神,右腿单脚站稳,缓缓‘拔出’左脚,那脚下的青石板就好像水的影子似的,微微起了阵涟漪便告复原,青石依旧,看上去硬邦邦的生冷。 再仔细看左脚上的鞋子,鞋底、鞋帮乃至鞋堂里,尽是细细密密的黄沙,被太阳晒得发烫。 苏景试探着走了几步,脚下传来的感觉明明白白,他就是踏足于沙漠,少年若有所悟,恰巧身边有棵大树,他试着伸臂一按,手上轻飘飘的不存丝毫感觉,就那么把手按入了树干。至此苏景终于明白了,这座大城、眼前一切,仅仅是一团浮光掠影,幻象罢了。 少年自角落里转出、走向大街,六两紧跟在他身后,此刻妖怪也是满目惊讶,一边张望着城的热闹景象,一边啧啧称奇:“据我所知这世上也有不少幻形化影的法术,但充其量一座破旧庙、一片小树林…像老祖这般轻轻松松就催动起一座大城镜幻像,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就是那传说里专擅幻形的神兽蜃,怕是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法力!只是……老祖法驾何处?” 苏景的神情迷糊到不能再迷糊了。他原来以为,下了雄鹰,面前有座山、山里有个观,观坐着个老道就是黑袍,哪想到竟会来到一座幻象大城。这可让他上哪找人去? 而那黑袍的灵识之影,自从降服六两后就再没出现过,苏景试着喊了两声也不见有人答应,六两小声给他出主意,但又不敢直接说:“或者…我记得…小祖宗上次唤出老祖的时候正在自杀。” 苏景不同意,万一这次要是不灵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苏景忽然身子一震,有个汉子自他旁边路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苏景顿时大喜,要知道这座城是幻象,可那汉子真正撞了他一下子,绝对是真实之人,这其必有玄机,他立刻迈步追了上去,但是等他走上大街后便骇然发现…摩肩接踵、手脚相触,身边经过的所有人竟然都是真的,活生生、真实的存在。 有人嫌他莽撞,向他怒目而视;有人大度,被他碰到只是呵呵一笑;有人眼sè机jǐng,在苏景碰到自己前就先伸手把他挡开了。 此刻六两已经不再是惊讶,而是一副见了活鬼的模样,声音都忍不住微微发颤:“这…这城是幻的、人却是真的?他、他们在这里怎么活?” 熙攘大街上,人们神情各异,或脚步匆匆有事在身,或皱眉微皱心有所想,或面带笑容与身边同伴谈谈说说,街两旁的店铺有商有客,就着货物地讨价还价。 苏景与六两又特意去试探,城所有的景物、甚至草木、花鸟、家畜这些事物统统都是幻境,触手不存穿身便过,唯独人是真实存在的…… 幻的城、真的人。 城人浑不知自己身处幻象,活得……煞有介事。 饶是苏景的胆量不小、六两见多识广,身处于如此诡异的情形,两人的胳膊上不由自主地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景摇晃了下脑袋,眼前的情形再如何古怪也和他无关,尽快找到黑袍才是正经,当下也不管那么许多了,伸手随意拉住一个路人:“这位先生,请问……” 不料此人正有急事在身,混不耐烦道:“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着抓药!”说着,胳膊用力一甩把苏景推到一边去了。苏景无所谓,道了声‘小子莽撞’,就打算再换旁人来去问,不过六两见那汉子推人,当下就着脑了,一伸手抓住那路人,森森冷笑道:“能得我家小祖宗垂问,是你三生五世修来的福分……” 结果还不等妖怪把话说完,那人就又重复:“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着抓药!”说着,胳膊挥动又想要把六两推开,六两多大的力气,被他拿住普通人怎么可能挣脱? 路人不停挣扎,而口就不停重复着‘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着抓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无旁言。 重复几遍下来,六两也就大概明白了,此人的脑子多半有些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就会说这一句话,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知道老祖在哪里,当即也就放了他去,又复跟在苏景身边,去向其他路人打听,可是……这街上每个人都只有一句话! “今rì天气不错,正是游街的好时候。” “刘员外的孙儿满月,在醉仙楼上摆开流水席,我得去喝他一杯。” “锦sè布庄贴了告示,今天又到了一批好绸缎,价格便宜得紧呢。” “这赵屠户不是好人,买与我的肉是臭的,我这便要找他理论,若他不认账我非拖他去见官不可!” …… 一路走下来,苏景不知拦下了多少人来说话。 每个人都会开口,但就如那位‘娘子生病’之人一般,所有人口都只有一句话,各不相同、可是就一句,不论苏景问什么、说什么,他们永远就那一句话,甚至在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一起重复。 诡异渐渐变成了yīn森,从苏景的眼、耳渐渐落入心,继而发散开来,慢慢融入血液、被带到四肢百骸,不知不觉里,少年的手脚都有些发冷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一条弄堂跑出来个仈jiǔ岁的红袍子小童,不偏不倚正和苏景撞了个满怀,随即小娃哇呀一声跌坐在地。 对方跑得很急,苏景也被他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 六两护主心切,赶忙把小祖宗扶稳了,跟着迈上一步,看样子想要对小娃呼喝两句,可是等六两看仔细了那个小娃的样貌,嘴巴里的正要涌出的喝骂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呼:“小…小、小老祖?!” 是小老祖,不是小祖宗。 此刻苏景也看清楚了,跌坐在地的虽只是个小娃娃,并没有皱纹、胡须,但五官样貌像极了自己的黑袍恩公,只是小娃穿得是一身火红长袍。 活脱脱的,娃娃时的恩公。 红袍子小童不理会六两,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苏杭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是我毛毛躁躁撞到先生,对不住的很。” 苏景吃不准这个‘小老祖’是不是也只会说一句话,当下也没去转开话题,只是摇了摇头,客气道:“不妨事,没要紧的,你摔疼了没有?” “我没事,一点也不疼。”红袍子小童笑了笑,但马上又迈出一步,挡在了苏景的去路上,仿佛怕他跑了似的,又继续道:“我已经道歉于你,现在该你给我道歉了。” 到这城后,除了六两外,唯一一个和他说出第二句话的人,穿着红袍的‘小黑袍老祖’。 第五章 公道是天道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街上行走,谁都没注意对方、不小心撞在一起,本来也不存在谁对谁错,道一声对不住是懂礼数,不道歉也谈不上如何可恨,不过‘我道歉之后你也得道歉’,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 苏景不忙道歉,而是反问:“相撞后你站起来就走,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又何必你先道歉于我、我再向你讲对不住,不嫌啰嗦麻烦么?” 红袍小童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可以。我没看到你,是我的不对;你没留意我,是你的过失,所以你我才会相撞。因为我有错,所以我要道歉,这是公道;但你也有错,是以也得向我道歉,这还是公道。你若不肯向我道歉,便欠了我一个公道。” 小童果然不嫌啰嗦,仔细讲解了一番,听到这么个小东西一口一个‘公道’,即便身处于诡异城,苏景也不禁莞尔:“怎么你这么讲究‘公道’,这两个字对你很要紧么?” 这次小童神情更加郑重了:“要紧得很,我志在登仙,若求仙,就非得领悟天道不可,天道就是公道,是以我时时刻刻都要讲求公道,莫看我现在没什么本事,但提前去领悟、思索总不会错。” ‘小老祖’认真的模样,让‘小祖宗’无言以对,只有点点头:“刚刚相撞,对不住你。” 话一出口,小童儿爽朗做笑,不在耽搁,迈步就跑开了。娃娃的动作挺快,让苏景都没来得及再多问其他。(.) 苏景和六两面面相觑,妖怪犹豫着:“这、这就走了?” 苏景说了声:“追去。”主仆两个拔腿就去追赶小童,不过苏景多出个心思,没有直接撵上去,而是加快度从旁边道路小小绕了半圈,截住了小童,并且完全是故意的撞了上去。 才短短一刻过去,红袍小老祖就不认得他们了,一切又都重新来过一遍,小童跳起来,先向苏景说对不住,跟着又要苏景向他道歉…… ‘小老祖’也和这城的其他人一样,唯一区别仅在于,他更‘聪明’些,能就眼前的情形做出判断,并最终解到‘公道’这个大题目上去,如果苏景问他其他事情,小童仍是给他解释‘公道’,一遍,又一遍。 …… 苏景被困住了,没有一个人能帮他,随他如何走、如何问,也找不到恩公、寻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大约正午他们进城,寻找了三个时辰一无所获,直到天黑时分主仆两个眼前人影一闪,面sè威严的黑袍老者终于出现了。 惊喜同时心里还有点怀疑,苏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傻话:“你是真的?” 黑袍才不去解释什么,扬手把一块巴掌大的黑sè令牌扔向六两:“抵住额头,落印于此,以后若再敢生出异心,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六两接了令牌,脸上显出个惊骇神情。接受禁制、从此奉苏景为主是早就确定之事,六两本来早有心理准备,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这块令牌…… 黑袍眉宇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气,六两不敢再耽搁,赶忙捧了令牌贴住额头。黑袍口轻念了一咒,令牌光芒一闪寂灭,六两只觉得脑海传来一阵撕裂剧痛,心里明白自己的一线魂魄已经被这古怪牌子夺了去,从此自己的xìng命就握在了掌令者手。 黑袍把令牌抛给苏景:“赏你的。”再伸手扬起一片乌光,不管正下拜叩头的六两,只把苏景裹了起来,转身便走。 六两呆坐在地,愣愣看着黑光消失的方向,失神的原因仍是那块牌子,何其宝贵的东西,一旦现身天下,不知要引来多少血腥争夺,黑袍竟全不当回事似的,随手就赏给了小辈…… 片刻之后,苏景已经置身于一座石屋。 地面结实、墙壁微凉,这屋子是真的。屋子面积不小,其空空旷旷,连桌椅都没有,就只在地上摆了几个蒲团。 黑袍居而坐,随手一指身前蒲团,对苏景道:“坐吧,不用拘束什么,有何不解,尽管来问。” 苏景先依着晚辈的礼节做好,发问:“恩公仙山何处,尊姓大名。” “离山,陆崖九。”黑袍把自己的名号告知,可苏景只是个俗世少年,完全不知道这短短的五个字,在修家眼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论怎么看,叫做陆崖九的黑袍老者都不是个喜欢废话啰嗦之人,但是见到苏景脸上的迷惑,陆崖九居然很是耐心的给他讲解了几句。 离山剑宗立派时间虽然只有三千年,但地位高高在上。传承的道法、剑法惊奇绝伦、门下弟子jīng英众多,与普通门宗有云泥之别,是修真正道弟子公认的七大天宗之一。 离山剑宗能有今rì的局面,全赖于当年建派师祖的手段了得。三千年前,九位大修行者驻道离山,联手扎住了离山剑宗的基业。而这九人之,竟有六个悟透大道,破劫飞升,从此晋身仙班逍遥宇宙,试想,他们留下的道法又岂同凡响? 至于未能成仙的三个人,一个是毁在了最后一步,未能跨过最后一步劫数,身死道消,再入轮回后不知去向;另一个半路夭折,突然走火入魔被自身修为反噬惨死;那最后一个人,则是苏景眼前的陆崖九了。 苏景知道自家的恩公不一般,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了得,以陆崖九的辈分、背景,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见他而不跪! 沉静了下心思,把刚刚升起的惊骇压回心底,苏景再问:“不知恩公要我做什么事情。” 由来已久的问题,小时候苏景还不觉得什么,但随着长大,通过其他剑仙见了木铃铛的反应,就渐渐明白陆老祖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就算把翠薇山搬起来去填平雁栖湖也只当是活动下筋骨,能有什么事情找一个凡人小子来帮忙。 “我快死了。”陆崖九语出惊人,但他自己的态度很平淡,好像在说天气暖了、茶水冷了、花儿开了这些不相干的闲事:“我手上有一本邪门功法,练了或许能帮我续命,但也可能引出更严重的后果,所以需要一个人为我试法,就是你。” 苏景不理解还会有什么后果比着死更严重,但是这种功法事情他一窍不通,问了估计也不会更明白,只是点点头:“哦。” 倒是陆崖九略显好奇:“怎么,你不问问我,这邪门功法你练了,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万一您说有坏处,那得多扫兴啊。不问。” 陆崖九先是一愣,随即从未露出过笑容的老头子,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打定主意要报恩,那管这功法会有什么后果,还不都得练。听着陆老祖一口一个‘邪功’的说着,功法指定不是什么好路数,干脆不问了,蒙着被子跳井,落个不知不烦。 分不清这少年是糊涂还是明白,是勇敢还是混不吝。 苏景则揭过此节,问起另个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为什么是我?”跟着,他顺便把这些年里自己参悟出的‘答案’也一并提出:“可是因为我资质了得?” 第六章 十万心念十万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以陆老祖的背景和手段,想要找人试法,真正是随手一抓一大把,又何必非得找上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孩,在苏景想来,唯一的解释也就是因为自己天资惊人,根骨出奇,被恩公一眼给看上了。 “你的资质?以修行根骨来说,全不值一提,就是不入流的散修门下弟子,也比你要强。”陆崖九毫不客气,一碰冷水兜头泼下。 苏景不干了,辩解:“也不是这么说,从小到大,有不少高人都说我天资卓越,还有过几位修家想要收我为徒、带我去修炼。” 陆崖九依旧问问摇头:“你倒是有些机敏心思,被读书人看不奇怪,这和我无关;但那些练武的、修道的,觉得你根骨不错……你莫忘记,你幼时垂危,我曾出手救你。” 当年陆崖九是以真元修为帮小苏景修补身体上的伤害,在娃娃身上自然也就留下来些真元的气息,结果被那些修行道上的庸才误认为这孩子身上凝聚先天灵气,根本就是闹了个大乌龙。 至于习武高手看苏景,道理就更简单了,经过陆崖九出手救治过的娃娃,身体当然是特别的好,虽没有修行天赋,练武绝对合适。 苏景得知自己原来不是修真奇才,失望之余旧问重提:“那为何恩公选了我?” “你可知,我毕生修行,最看重的是什么?”虽是问句,但陆崖九不用苏景回答,径自给出了答案:“是机缘。” “那年我刚刚得到这道邪功、正在回去的路上,就见到了你爷爷,被他感动出手救你,这就是机缘。机缘不能刻意安排,只能顺其自然,当夜里我给了你爷爷那枚木铃铛,他问我什么时候让你来报恩,我说随他心意几时都行……我问你,为何你长到这么大才捏碎那铃铛?” 又有哪个老人不希望孙儿为自己送终呢?苏老汉也不例外。既然仙长说几时都行,他就把孙儿留在身边,直到自己过世,之后苏景又自作主张,在家为爷爷守孝一年。苏景如实回答陆崖九之问。 陆崖九脸上的喜sè却更浓了:“我对手邪功心有畏惧,不修习的话大不了寿数不续、身死道消重入轮回,也总比去强练它引发恶果更好些,是以早就不再把它当回事了。最近十年我都闭关清修,想要再突破大道、用正道办法为自己续命,根本再听不到你那铃铛传音了。但一个月前离山剑宗出了件大事,弟子求我出关应策,刚巧不巧你就在我出关的这几天里捏碎铃铛,这不是机缘是什么?” “我面临门大事,虽以灵识投影去接应你、照应你,却不想浪费法力带你飞过来,便找了头黑鹰载你,因是仓促召唤,对这黑鹰的脚程我可也吃不太准…你可知,若它载着你晚到一天,你便再也见不到我,它能赶得及,又何尝不是机缘?” “幻城之,十万七千六百零三人,你随意乱走,却偏偏遇到了小时候的老八,这更是天大机缘!” 一番话说完,陆崖九又把话锋一转,兜回最初:“刚说过,本来我已经打消了修习那邪功的想法,可是这一连串的巧合,件件都说明你便是我的‘机缘’,不由得我对那邪功又重拾了几分信心。” 练功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恩公怎说苏景就怎么做,但苏景从对方的言语听出另一件事:“您刚说…晚到一天就再见不到您了…您身上还有要紧事情?” 他怕陆崖九会离开,留他自己参悟那门功法。练好或练坏还在其次,关键是这门功法关系到恩公的命数,他怕没人指点自己瞎练会耽误了恩公。 陆崖九点头:“不错,只待黎明,你就再见不到我了,因我的寿数大限,便在今夜末!” 苏景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着急忙慌:“天一亮你就……那还费什么话,赶紧练功吧!” 陆崖九再度笑了起来,缓缓摇头:“这或许就是我最后一夜,练功又急个什么,还有一件事情,我非得做好不可!”说话,右手轻掐一道剑诀,一道璀璨光华自他指尖冲天而起,打透屋顶直奔星河。[.点] 片刻后,空传来一声清冽啼鸣,振翅声呼呼响起,之前送苏景来此的那头大黑鹰奉诏而来,悬浮在低空,头颈用力垂下,目光饱含恭敬。 陆崖九对着黑鹰说道:“你帮我送人,我自会与你酬劳,一是我出手帮你贯通气海,助你晋位妖目,然后我手书一封,你带了信去离山剑宗,掌门见信便会与你一道法诏,你可在我离山下辖之地寻一座山岭,从此做一位山王。” 修真大宗各有势力范围,有时会封些听话、或者帮门宗建功的妖怪做山王或河主,当地小妖受其统辖,也算有个秩序。 这黑鹰不过帮忙送了个人,前后也才飞了二十余天,陆老祖就要帮它晋升一个境界,且封下妖王,十足是赚到了。 但陆崖九的话还说完,继续对黑鹰说:“或者,我传你一套功法,但从今往后,你都要奉苏锵锵为主,无论他要你看守洞府、抵御强敌、还是要煮了你熬汤吃肉,你都不得违抗。二者选其一,作答。” 两个选择,乍看上去后一个可远不如第一个好,但这头黑鹰也有几分聪明心思,暗忖自己修炼了几百年,进境越来越缓慢,到了最近十年干脆就停滞不前了。就算陆老祖肯出手帮我硬提一个境界,但以后呢?没办法再提高,终归是望道无门,找个山头做个妖王,再逍遥个几百年,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后一个选择,可以得到一本功法。像黑鹰这种从荒野修炼出来的jīng怪,无门无派无师傅,修行上最大的苦处莫过于没有指点,完全得靠自己摸索,能够得到一本上好功法,是它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以陆老祖的气派,赏赐下来的自然是上品的上品,以后它就可以按图索骥、按部就班的修行下去,这才是登仙的正道。 至于委身为奴,黑鹰非但不以为耻,反倒是觉得,这位小祖宗以后肯定会是离山派的重要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给他做了家奴,比起离山剑宗指派下去的妖王要更威风也更实惠。 何况在半路遇敌时,苏景还曾舍身掩护黑鹰逃走,黑鹰对这少年心存感激。当下再不犹豫什么,对着陆老祖毕恭毕敬地低鸣两声,示意自己选第二种。 陆崖九扬手把一只记载了功法的玉玦掷出,大鹰张开嘴巴轻轻含了,但并不飞走,又转目望向了苏景。 先前老祖用令牌收服六两的过程,它在天上都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就是等着苏景取出令牌,好让自己完成认主。 苏景并没有取出令牌,抬头对黑鹰道:“那块牌子是用来对付三心二意之辈的,黑兄不在此列,既然你已答应了老祖,我便信得过你。” 此言一出,黑鹰颇有感动,陆崖九则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望向苏景的目光里又多些颜sè。 陆崖九神态轻松,长长地抻了个懒腰,笑道:“两不相欠,我在不欠这人间,人间也不负我,很好,一身轻松了。” 黎明时就会死,临死前要处理好一件事情……竟然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丁点小事。 挥手打发走了飞鹰,陆崖九还不提练功的事情,仍是问苏景:“还有什么不解的事情,问来吧。” 苏景现下也大概看出来了,陆崖九能这么稳当,自然是早有妥帖安排,仙家的手段和筹谋,实在不用凡人少年跟着瞎cāo心,苏景也就不去催促了,挑着感兴趣的事情问道:“还有两处,一个是不明白恩公为何嘱咐爷爷,一定要我磨刀不辍;另个是刚刚那座城,古怪得很。” “磨刀之事后面再说,现在不用急着发问,至于那座幻城……最近十年,我闭关jīng修,或许是大限将至的原因,心思总是不能太清宁。修炼时我倒没觉得什么,但出关后才发现,身边多出了一座城。” 苏景开始没太听懂陆崖九的意思,但是在对方又解释了几句后,苏景懂了,满脸睡意惊散,眼只剩骇然! 陆崖九说的就是幻城…...那城的每一人是陆崖九见过之人,原本只是他脑海的影子,但因崖九在修炼时不能专心,jīng气外泄,以致在他不知不觉,这些识海投影都凝聚jīng气、于他体外化作实体。 他们都不是人,只是丝丝缕缕大修为者凝练的jīng气,因皮囊血肉皆为jīng元所化,所以看上去、摸上去和真人无异。 说穿了吧,那些人干脆就是陆老祖‘想’出来的! 而城的诸般景物,则是那些人‘想’出来,但他们的法力差得远了,由此在苏景所见、所感,城只是幻象、人却是真实的。 幻城人的来源是陆崖九的一个念头,并没有真正的灵智,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只是陆崖九的一个记忆瞬间,又难怪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说一句话。 但是这并不绝对,如果有什么人能让陆崖九记忆特别深刻,识海的影子越深刻,那么在幻城的投化出的实体也就‘活得越复杂’,比如那个酷似陆崖九小时候的红袍娃娃…… 市井从不乏神仙鬼怪的笔记小说流传,既有人鬼夜遇的香艳故事,也有仙家斗法的惊险传说,写得光怪陆离引人遐想,苏景曾看过不少,可是那些小说写得再如何jīng彩,终归只是书生们的臆想,相比于他现在的见闻,不知要逊sè了多少倍。 十万心念十万人,几许jīng气化繁城! “手足九人驻道离山,但九人只有两个人是真正的亲生兄弟,且还是孪生。”陆崖九又重起了个话题:“其一个就是我,另一个本名叫做陆角,大结拜后排行倒数第二,改名陆角八……” 提起兄弟,陆崖九眯起了眼睛,表情愉快而恬淡:“那小子天赋惊人,兄弟九个结拜,以他进境最快…他的道不曾对我说起,可我们是孪生双子,天生就有灵犀牵连,所以我知道,他领悟的天道是:公道。现在你知道了,在幻城遇到的那个红袍子小家伙是谁了?” 幻城苏景见到的黑衫小童不是陆崖九,而是他的孪生兄弟陆角八。 陆崖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脸sè微微一黯,浅叹道:“再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该走啦…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第七章 这边有个老道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先嘱咐过苏景不可稍动,陆崖九从袖取出一盏古香古sè的无捻铜灯,摆放于身前,跟着他把腰板挺了挺,开始吸气……一口气,足足吸了大半个时辰。开始的时候苏景还不觉得如何,但不久后便觉得天摇地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陆崖九这一口抽个干净! 苏景不晓得,当陆崖九开始鲸吸,那幻城的砖石瓦砾、草木人物等等所有一切,都在肉眼可见枯萎凋零,又变回丝丝缕缕的真元jīng气,被主人收回体内; 苏景更看不见,当幻城如泡影般消失后,远近周围的沙漠也开始缓缓变化。原先沙粒虽然细小,终归还是有形有质之物,可现在却渐渐风化、雾化,渐渐变成了一袅黄烟。一粒沙如此,一片沙漠皆如此,当陆崖九一口长气吸完,大片沙漠也化作漫天黄雾。 方圆数百里内贮藏的天地jīng气,尽被陆黑袍一吸所攫。若非陆崖九刻意相护,身处于附近的苏景、六两、大黑鹰也会化为乌有。 若换个角度去想,陆崖九只要吸一口气,就能要了六两的小命,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吸饱气后,陆崖九双目半合,稳稳开口,朗朗咏念大咒 苏景听不懂他念得是什么,但是他能看得见,陆崖九每一字咒言出口,声音非但不会消散,相反还会凝结于实质,变作一个青光闪烁的符篆,仿佛一只蝴蝶,在空气上下飘荡,灵动无比。 千字大咒,便是从陆崖九口飞出千只青光符篆,四散飘于石屋之。 咒言唱罢,陆崖九猛地睁开双手,十指交叉结掐出一个古怪手诀,对着那盏古灯一点,口如雷大吼:“咄!”随他一喝,石屋飘散的千字咒陡得汇聚起来,一时间石屋青光大作,符撰串联成远古咒令,围住古灯开始层层打转。 灯无捻,不可燃,唯有咒令生光,片刻后,一盏豆大光芒自灯上跃起。 黑sè光芒。 咒令越转越急、灯上光芒渐涨渐强,如豆、如拳、如盘、如磨……直到它撑满石屋,把苏景与陆崖九笼罩。 当黑sè灯光加身的瞬间,苏景也再次后知后觉,哪里是什么光芒啊,黑sè来自:漏! 灯上长出的,是一个撕裂乾坤的窟窿。 黑窟一口吞下石屋的一切。 百般惊骇,还是没耽误苏景及时开口,问了老祖一句:“咱这是去哪?” …… 不疼不痒的,只是眼前一阵恍惚,不久后当视线再度清晰时,苏景已经置身于另一处地方:天穹染血,红得触目惊心,苏景笃定天空的本sè便是赤红,并非霞云所致,因为他能看得到rì、月、星辰。 由此苏景也大抵明白了,自己现在怕是已经离开土了。土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有黑sè的太阳。 rì、月、星辰共存于天穹,无论哪座天体,都是沉甸甸的乌黑颜sè。 倒是地面,从脚下绵延至远方,尽透着惨惨的苍白。 血红的天顶、乌黑的rì月、惨白的大地。 叮咚一声,那支青灯掉落于身旁。 苏景缓了缓jīng神,问身边的陆崖九:“前辈,这是哪里?” 催灵灯、遁黑窟,耗费真元极大,即便高深如陆崖九,此刻也脸sè苍白,伸手将青灯收起:“化外之境,它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姑且唤它青灯境吧。” 世世,化外天。 无捻铜灯撑开的这方天地,虽然仍在大乾坤之内,却另成世界、自有方圆,与外界没有丝毫的联系。 “这盏铜灯是我意外得来的,此间我之前就来探过两次,具体许多情形我也还没能弄清楚。”陆崖九一句话,把苏景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大串问题都给堵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景忽然听到一阵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呼噜呼噜’的怪响,回头一看,就在他身后数丈距离,竟然还有个人。 一个瘦小枯干、蓬头垢面的老道,盘腿坐于地面,手捧着个不大不小的瓷盆,正在吸吸呼呼的吃面。 腌臜老道根本就不去看苏景或者陆崖九一眼,把全付jīng神都放在了自己那盆面条上,吃得满头大汗。 陆崖九的神情还算轻松:“以前我来时他也在吃面,对外物不闻不问,应该不会打扰我们。此人高深莫测,你万万不可招惹他。大家相安无事,如此最好。” 苏景点头答应了一声,不过他的心思、眼光一向都不错,很快又看出了问题: 那个道人虽瘦小,但吃面时嘴巴开阖极大,正常而言,照他这样的吃法,怕是用不了几口就把盆面条吞吃个干净了。可是那一盆面条始终满满当当,凭他吃得如何快始终不见少。 苏景小声道:“面条怎么吃不完?” 陆崖九淡淡地应道:“那是聚宝盆,道士用它来装面吃,一万年也休想吃空。” 红天下、白土上,一个脏兮兮的老道捧着聚宝盆吃面,不知他已经吃了多久,不知他还要再吃多久。 一个凡俗少年,忽然接触到光怪陆离的修行世界,满眼满心都充满了好奇,陆崖九明显不耐烦了,说了句:“随我来。”说着,又遁起青光,带着苏景飞出十余里,远离了那个吃面的道士后才重新落地,一老一小相对坐好。 青灯境内一片平坦,地势几乎没有丝毫起伏,只在极远处有座巍峨高山,孤零零地,似乎有些倔强。天地间有惨雾氤氲着,苏景只能勉强看出那座山的轮廓。 没有任何铺垫,陆崖九直接对苏景说:“修行事,从下至上,一共分作十二个境界。” 虽有些突兀,但前辈高人讲道是难逢的机缘,苏景jīng神一震,立刻坐直身体,认真听讲。谁不慕长生,谁不盼逍遥,苏景自不例外。 见苏景脸上认真肃穆还透出一丝憧憬,陆崖九微微一笑:“不用这般正式,只是些粗浅的东西,虽与修行有关,却于修行无助,你随便听听就是了,说完了境界,我的事情就好讲了。这十二个境界,第一层、即最低浅的一层唤作‘通天’。” ‘通天’两字一出,苏景开始眨眼睛,最浅薄的一层境界是‘通天’?这就通天了?那后面还练啥? 第八章 三阶十二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崖九看得懂少年的疑惑,要知道当年他们求道时,可也有过一模一样的念头,仍是微笑着摇头,解释:“是沟通的通,这个‘通天’指的是沟通天地,是以基本功法来调整、锻炼身体,功成后身体会变得更加轻捷和灵敏,从此能够察觉到一些以前无法感觉的东西:天地间的灵元变化。” 若换一种说法,‘通天’其实就是洗髓、铸就身体基础。 ‘通天’境成,不论以后修行如何,阳寿立增三年。 其实在古时这修行的第一境唤作‘灵身’,相比之下,‘通天’的意思不如‘灵身’贴切,且还多出了一重唬人的歧义。可这一重歧义,又何尝不是对初入修行者的一份鼓励、又何尝不是所有修家的宏志大愿。 世人只道山修家终rì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殊不知修行道上从不乏心思活泼之辈,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若修者都是墨守陈规的死板之人,那今rì土世上妙法无数、仙宗林立的盛景从何而来? 便是因此,规矩的‘灵身’渐渐被更活泼、更有趣味和寓境的‘通天’取代。 修行第一境、渺小凡人抬起头向飘渺仙界的那第一次窥探:通天。 通天境界之上,‘宁清’境。 身体能够感受灵元变化了,这天地落在修士眼、耳的感觉,也就会变得更加鲜活。(.)花儿更娇美、雀鸣更动听,由此花花世界对人的诱惑也就变得更强了些,想要修行有成,就非得学会静敛心神摒物于外,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是要完全做到排除外扰、心无所牵绝非易事,非得修习有专门的功法或采取特殊办法不可。 若能完成‘宁清’修行,阳寿便可再增九年。 前两个层次里,‘通天’是铸身基,‘宁清’是铸心基,第三层‘如是’境则是铸就灵基了,在这一层的修行,修士会引导天地的灵气进入身体,打通周身三百六一处穴窍,这是对身体的进一步改造。 按照陆崖九的说法是,每开一处灵窍,对这世界感觉就更进一步,当灵窍被尽数打通,会有一种新天地扑面而来的感觉,这个时候修士们才会恍然发觉,原来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活在世上,不过是雾里看花吧。‘如是’之名便缘于此。 达到如是境,寿数添廿七载。 说完,陆崖九话锋一转:“通天境铸身、宁清境铸心、如是境铸灵基,苏锵锵,我且问你,这前三个层次里,有何共通之处?” 苏景的心思一向不错,稍稍思考后便作答:“三个境界,都与感受自然有关。”举一而反三、得一则问二,是苏景念书时,在夫子教导下建起的习惯,跟着又试探道:“看这三境…修行的目的是要努力感悟自然、融于天地。” 陆崖九呵呵地笑了起来:“回答得还算可以,但关键上你弄错了。三个境界都是在努力感悟天地,这是对的;不过修行本质绝不是要融于天地,正相反的,是要让自己自成天地、再破开天地!所以便有了下一个境界的修行:小真一。” 要修炼,就得把天地灵元引入身体,就得去领悟世界,不可避免的也会被世界所侵染,这和心境是否安宁无关,而是一层心障。 天地灵元不是井水和苹果,可以任你采摘化为自身营养,灵元虽然没有意识,但却会腐蚀修者的心思,使其渐渐迷失自我,修为越高也就越容易混沌,先是分不清思幻与现实,继而连外境与己身也会弄混,到最后心智全失,之前辛苦祭炼成的真元又复散去,变回普通人不说,还会从此呆傻掉,再没有醒过的那一天。 是以在第三层如是境修炼完成后,修士要明心见xìng,彻底领悟我是我、天地是天地;我夺了天地间的灵元,并非是我要归融于世界,而是要更坚硬、更强大的dúlì于这世界。 真我,唯一,修行道第四个境界,小真一。这是一重领悟境。 一旦彻悟自己与天地间的关系,立刻就会引来天雷劫数。破小真一,渡真一雷劫,增寿八十一载。 而跨过了小真一,在修行上也会晋入一个全新的大层次。 显然,再后面的境界和现在的苏景距离实在太遥远,陆崖九也就不在仔细解释,只是大概提了一提。 ‘小真一’之上,第五境唤作‘冲煞’,开气海,增寿三甲子;第六境‘夺罡’,开识海,寿数骤提九甲子;第七境‘宝瓶’,开心窍通联气海识海,至此身体内外皆强横,为温养元神做好身体上的所有准备,有道是:身若真君古宝瓶,凡水一点化灵jīng! 结做宝瓶身,寿元再添二十七甲子。 想要养元神,就等若利用天地灵元,在自己身体里铸成另一个神奇生命,非得领悟苍天大道不可,所以第八个境界又是一重领悟境,无人可指点,只能自己入世去体会,是称‘破无量’。 修家若能成功‘破无量’,立刻会迎来无量雷火劫。 渡劫成功,就真正拥有了不死之身,下面的修行便开始养元神。进入这元神境界,也就真的是在向着神域仙境前进了。仍是四阶修行,分别为‘如意’、‘欢喜’、‘远游’,‘大逍遥问’。 其的前三重境界,指得都是元神成长的阶段,也可称作‘如意胎’、‘欢喜儿’、‘远游子’,大逍遥问又是一重领悟境,破最后一重领悟,迎最后一重劫数,若成功即可得大逍遥、大快活! 通天、宁清、如是、小真一; 冲煞、夺罡、宝瓶、破无量; 如意、欢喜、远游、大逍遥问。 凡人修行的整整十二个境界,陆崖九一口气讲完,其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或声sè渲染,但苏景却听得心驰摇动、激动莫名。 最后,陆崖九道:“问仙路上,前后十二个境界,外加三次劫数,修家管这叫做‘三劫十二境’。” 苏景用力呼出了一口长气:“晚辈觉得…叫它、叫它‘三阶十二景’更贴切些。” 少年有些魂不守舍,不是一时激动,不是一时贪鲜,甚至都不是慕长生羡逍遥,而是陆崖九的一番话,真的让苏景心驰神往,感觉仿佛坠入了从未有过的壮美梦境,他确实很想攀上层层的高阶,去一一领略那些美景。 与那些御剑飞遁、神仙法术没什么关系的,陆崖九的一番话,在苏景眼前打开的是一个全新的…方式?姑且叫它‘方式’吧,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做皇帝有江山、做财主有庄园、做青楼老板有大群姑娘…可不论如何,都是在活‘天下’。 而三阶十二景,领悟天地、自建天地、脱离天地……这也是活,活的是自己。苏景心旌摇动,真的很向往呵。 “三阶十二景?”陆崖九一笑了之,换过了话题:“我一路修行,前后破了九重境、度过两回劫数,最终卡在了第十层‘欢喜儿’上。” 苏景愣了愣:“刚刚不是说,破无量、渡雷火劫后,就能铸成不死之身么?怎么会……” 三阶十二景,是先成就不死身,再开始养元神,陆崖九都已经炼就元神修行的‘如意胎’了,又怎么可能会死? 第九章 那边有个少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对这一问,陆崖九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还目露嘉许,要知道他一口气解说那些凡人听都没听过的境界,若是没有凝神听讲的话,怕是现在根本都弄不清这些个层次的递进关系,苏景能有此一问,足见他听得认真、记得牢靠。 “破无量、渡雷火劫,的确能洗练出不死之身,但它指的是你的身体自己不会死,并非不会被外力轰灭…修行是逆天之事,天道不会给你无穷时间让你再慢慢修炼的,从你进入‘如意胎’境界、修养元神算起,不管还能活多长,你就只有三千年的时间了!时间一到,管你是如意胎、欢喜儿又或其他什么境界,直接天劫劈下,你能过就过,过不去就身死道消,再入轮回吧!” “从我跨过第八境、修养元神开始到现在,整整三千年了,可元神尚幼, ‘远游子’都没炼成,哪有资格去领悟‘大逍遥问’,但是想要度过最后一重天劫,非得从那‘大逍遥问’领悟出翻天手段不可,凭我现在,应劫不存一丝希望。” 话有些啰嗦和拗口,不过苏竟也尽能明白,当即点了点头。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串凄厉长啸,旋即狂风乍起!当风一触及身体,苏景立刻就觉得剧痛难当,若不是陆崖九即使运起一道水sè光华将他笼住,苏景毫不怀疑这狂风会生生把自己的皮肉从骨骼上撕下去。 狂风从四面八方涌起,向着长啸声所在的方向奔涌而去,转眼吹散了弥漫于天地间的层层惨雾。当视线变得清晰,苏景也猛地发现极远处的那座山竟然是一座巨大男子石像: 苏景从未见过如此‘随便’的石刻巨塑。 剑眉星目鼻梁挺扩,下颌蓄着一簇短须,眼角眉梢隐隐见到些皱纹,大概年模样,却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个奇美的男子。 身上披着一件长袍,衣襟敞着、露出胸膛、正临风。那是坐像,不同于佛祖老君或其他神祇那样正襟危坐,年男子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坐在地面,一腿平伸一腿屈膝,似笑非笑地鸟瞰着这座天地。 是雕像,但栩栩如生,那个人物,倜傥、洒脱、不算狂妄却也绝不谦和。 凄厉的长啸不停歇,正从那巨大石像的方向传来。 “那边有个少女,一直在不停雕着这石像,不知她已经雕了多久。她和那个吃面的老道一样,都不理会外人,他们俩之间也互不理睬。只要我们别去主动招惹就没事。”陆崖九以前来探过青灯境,对此间的情形比较熟悉。(.) “漂亮么?”苏景脱口,话问出想收回来也没办法了。 “很漂亮,看着和你差不多大。”陆老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正经的,居然应了苏景,随即又道:“这片天地里除了你我、老道和女子外就在没有别人了。” 过了一阵,厉啸声终于结束,可怕的罡风也随之停歇,雾气再度升腾起来,重新模糊了那如山岳般巨大的石像。 陆崖九也不加以理会,撤掉加持于苏景身上的护体神光,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 “十五年前,莫天宝刹的护山大阵出现缝隙,我琢磨着自己劫数降至,就跑去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些不得了的宝物,能够助我尽快提升境界,我的运气很不错,发现一把刀、一块磨刀石、一卷邪功、一块令牌和一盏灯,这些东西放在一处,我自然一股脑收了去。” 苏景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挎囊的解牛刀、条石和陆崖九刚给他不久的那块令牌。 陆崖九明白他的想法,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些东西。本来,摩天宝刹是远古时的天佛正宗、建于云端的神庙,千万年前坠入凡尘。我以为寻得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应该是正道法器,可没想到的,刀子和石头平平无奇,只是凡物,另外三件却邪xìng得厉害,是大妖冥魔才会用到的东西。” 说着,他伸手先后指了指天空和地面:“就说这青灯撑出的化外之境吧。化境,另有个称呼你应该挺说过:洞天。” 无论哪位仙家的洞天,都是天光和煦彩霞织锦、满目青翠灵兽穿巡,又有谁会特意开辟出这样一幅可怕世界来? 不用问了,这里是洞天没错,却非神仙的洞天,它最早的主人不是冥君便是天魔。 “我以前也见识过几个古时仙家留下的化外境,虽然不凡,但终归不是完全封闭,总与大天地有些联系的,唯独这一处,与外界隔绝得彻彻底底,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足见当初将它开辟出来的邪魔,何等了得。” 说到这里,陆崖九笑了笑:“也就是因为这里与外面完全隔绝,所以我才能躲进来苟延残喘,若青灯境和大天地有一丝联系,天劫也会追打进来,直接要了我的命!” 苏景闻言开心:“这敢情好,恩公就可以在此修炼,等欢喜儿长成遨游子,再参悟了大逍遥问以后再出去,便不怕那天劫了!” 陆崖九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苏锵锵一眼:“若真能那样的话,我把你带进来做什么?这青灯境的灵气并非四下散落的,而是凝结成了一条洪浩气脉,一端在那个吃面老道手捧的聚宝盆、另一端则在雕像少女手下的那尊巨像!明白了?青灯境的灵元只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我试过,根本就无法撼动,一丝一缕也夺不下来。” 没有灵元支持,修士就没办法修炼,陆崖九在这里的确能逃避天劫,但又何异于坐牢! 苏景反应挺快,立刻就问道:“我修习的古怪功法,不需要有灵元支持?” 陆崖九点头:“不错,那功法很特殊。”跟着他又把话题拉回之前:“青灯境里的邪门之处不用说了,那块令牌则是妖族大圣才会有的宝物,至于那邪功…它是以怨魂为墨、书写而成的。” 邪功抄录在一块不知名的皮子上,乍看上去没什么,当时陆崖九也没多想,就将它和另外几样东西收了,迅离开了摩天宝刹,可是等他出来、寻得僻静地方,再将皮卷展开准备仔细研读时,他耳立刻就炸起来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同时感觉一股yīn寒丧力自皮卷上猛冲身体! 陆崖九大吃一惊,赶忙调运玄功抵抗,即便以他的浑厚修为,也和这件邪门东西相持了快一个月才将其镇压。 然后再看皮卷,陆崖九运起目力辩尘入微,旋即发现卷上每一个字,都如蚂蚁般拼命蠕动、挣扎着,一笔一划内都蕴藏着数不清的怨魂,一张张人脸狰狞而扭曲,徒劳地挣动着想要逃离皮卷…… 第十章 三这三那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本以为天佛遗址、摩天古刹里藏着的宝贝都是正气浩然的仙佛宝器,哪想到令牌、青灯、不知名的皮卷功法竟一件比一件邪异。[.点]照陆崖九想来,应该是古时候摩天宝刹击杀了凶邪后缴获、封存下的战利吧。 陆崖九呼出一口长气:“我自摩天宝刹走了一趟,得了好几件东西,其他的都还好说,唯独那本皮卷功法,上面的记载匪夷所思,若能成真或许可以帮我修行猛进,不过……我不敢轻易修习。” 对高深修士来说,‘死’也是分成两种情况的,一是身死道消,但魂魄还能得以保存,遁下幽冥再入轮回,被封印记忆后转世投胎重新做人,经过多少世的磨难,说不定会在某一生里再得机缘、修行到一定层次回忆起前生种种。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毕竟还是保存了一线希望。陆崖九如果不能通过天劫考验,就会是这种死法。 而第二种死就干脆得多了,魂飞魄散,从此彻底消失于天地间,连转生的机会都不存。陆崖九是最纯粹的人间正道的修炼者,贸然去修行鬼宗或邪魔功法,正邪相冲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到时候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死得一干二净。 解释到此,苏景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明知死期将近,陆崖九还要犹豫要不要修炼那残功,还要再找人试法后才能做出决定。 两种死法不一样的。 魂飞魄散的代价太严重,陆崖九哪敢轻易尝试! 最后,陆崖九望向苏景:“前因后果,我都已经讲过了,你若还有不解之处尽管来问,就算你不想修行那门功法也无妨,我这就送你离开。” 到了现在仍要询问苏景自己是否愿意,不是因为陆崖九对这个少年有多少好感,而是真正的正道人物,对无辜者绝不会恃强凌弱、更不会强人所难。 陆崖九便是如此,哪怕他早就‘付过了钱’,哪怕那道邪门功法是他逍遥长生最后的希望所在,他仍不怕浪费唇舌、从修行境界开始说起、把整件事尽数解说清楚,就是为了让苏景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了解,作出正确判断。 放眼天下,能有几人,有陆崖九这般风骨。 苏景昏昏yù睡的样子,都懒得回答了…来都来了,还问个啥呢。 陆崖九一笑,转入正题:“你要修行的功法有个名堂,唤作……”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崖九明显犹豫了下,但还是把功法全称如实相告:“唤作《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 “叫啥?”苏竟被这个功法的名字给唬到了。 “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老祖这次加了断句,语气满无奈:“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起的,更不晓得这个名字是啥意思。” 苏景听到了个‘剑’,试探着问:“三这三那诀…是剑法?” 听少年直接把拗口名称改成‘三这三那诀’,陆崖九一笑,跟着摇头:“不是,这门功法不是练气正法、也不是神通典撰,但它写得很玄虚……”说着他做了个有些古怪的笑容,没在解释下去。 其实这门功法,在陆崖九这种修行大家眼看来,实在没什么道理可言,若是哪个本门晚辈拿着它来向他请教,陆老祖一定会训斥对方少看这种故弄玄虚乱七八糟的破书,纯粹瞎耽误工夫。 可是‘三这三那诀’不是陆崖九从路边捡来的,它出身自土世界最最神秘莫测的上古仙庭‘摩天宝刹’,且以怨魂为墨,随卷附着的幽冥之力就连初练就元神的大高手都难以抵挡…… 陆老祖对苏景吩咐:“在你家时,你曾说过十岁后,磨刀会静心,现在磨刀给我看。” 苏景把随身多年的解牛刀、条石一并取出来,就坐在地上打磨起来,正如他自己所说,当锵锵的声音响起,一下下的磨刀,少年的神情、目光,很快就变得安静了…… 磨刀能静心?其实这是一份‘xìng’,苏锵锵是打从记事开始,就听爷爷的话开始磨刀,自小到大从未有过一天的停歇,早就把磨刀养成了习惯、习xìng。 有些人能在悬腕运笔求得安宁,有的人会以琴瑟来平复情绪,并不是笔触或音弦有什么魔力,只是这件事成了他们的习惯,是他们最熟悉的,最容易投入的。 磨刀、运笔、琴瑟,一模一样的道理,苏景磨刀,心思清宁。 ‘三这三那诀’与解牛刀和条石,三样东西本就是一套,功法开篇上说得明白,要修习这门本领,非得先要经年不停的磨刀,直到能在磨刀宁心守神,才能开始正式练功。 当初几样东西陆崖九一起入手,曾以灵元探过,令牌和青灯都让他震骇不已,可是陪着功法一起的刀子和条石实在没什么特殊。 那把解牛刀,应该是一件下品法器,不入流的修士炼成的防身家伙,其间的灵识早就不见了,最大的特xìng也就挺结实的,给苏锵锵磨了十几年还没磨断。 石头只是普通的岗岩,和刀子一样,也只是占了个结实。当年陆崖九反复试探,前后换了好几个法门,最终确定这一刀、一石只是俗物。 再后来随手救下了苏景祖孙,心思一动将刀、石留给了他们。便如陆崖九之前说过的,本来他对这门邪功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笃信‘机缘’,是以就留下了一个由头,将来会如何,自有‘机缘’牵引。 而之后的一连串巧合,让苏景在他临死前一天找上了门,也当真让陆崖九jīng神大振,觉得这个少年、这门邪功,真的就是自己的‘机缘’。 苏锵锵磨刀静心,陆崖九的脸上渐渐露出满意之sè,抖手亮出了一方玉玦,正式传功! ‘三这三那诀’早就被他从鬼篆译成了汉家字,录于这枚玉玦。只要陆老祖稍稍在玉玦上加持一点法力,内记载就会化作条条书现行于空气。 可是陆崖九才刚一动法,就又皱了下眉头,收起了玉玦,自乾坤袖取出房四宝,老老实实地那毛笔,把‘三这三那诀’写了纸上。 苏景体恤老人家:“没事,您就让那块玉出字,我看得习惯。” “我是怕自己浪费力气!” 青灯境不同于外面世界,这里没有灵元可供采补,陆崖九动用一份法力,他的修为就会虚弱一份,虽然催动玉玦对他而言也不见得比吹口气更费力,可是能省则省吧,修行大家几千年刻苦望道,都挺会过rì子的。 功法早都被陆崖九牢记在心,走笔如飞,不长功夫由一叠澄心堂纸集成的、尚蕴墨余香的‘三这三那诀’新鲜出炉。 第十一章 一千零一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功诀图并茂,少年心xìng,先不急去看注解,着重翻看那些图示,很快苏景就笑了。(.)老祖画功不俗,难得的是他还有几分趣致,图谱上的那些小人都被他画的惟妙惟肖,虽只寥寥几笔,但眉眼、jīng神都像极了苏景。 最初的笑声过后,苏景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了,越翻看图谱,就越显得哭笑不得:“恩公,这个…好像打铁的秘籍。” “怎么,你也这样觉得?”陆老祖的回答让苏景无言以对……无一例外的,画人或做举锤状、或做钳火状,怎么看怎么是在打铁。 到了现在莫说是打铁,就是挑粪苏景也要去学、去练的。 ‘三这三那诀’并不复杂,前后分作两部分。 前一半是‘打铁口诀’,一连串四十九个字的咒言,要求一口气通畅念出。 后一半是‘打铁手法’,要在念诵口诀时,以磨刀石击打解牛刀,每念一字就击打一下。这四十九下敲打,刀身落石的位置、力道拿捏的轻重均有不同要求。 打铁手法没什么可说的,虽复杂但就是个熟练功夫,只要认真、用心,迟早能把它练熟。倒是前面那一重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四十九字‘打铁诀’,藏了些玄机。 咒字不是符篆,全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汉家字,苏景每个都能认识,张口便能念出来,可是这些平平无奇之字连在一起,音仄声平便骤然变得古怪无比,苏景试着才刚念道第四个字,就觉得嗓子一窒,再念不下去了。 苏景不甘心,把那些咒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想到流畅得不得了,可是一开口咏读,还是会被第四字一下子卡主,苏景一连试了几次,不是念错音字就是滞口难言,非但没能突破难关,到后来居然连气息都不能顺畅了,胸口郁堵憋闷得难受,这才知道了厉害。 ‘打铁口诀’不止是四十九个字那么简单的,还专门配有一套呼吸、吐纳的练习方法,想要成咒,非得先练它不可。否则别说是小小苏景,就是活了数千年头的陆崖九、无比擅长控制气息的修行大家,也不能直接唱出这口诀。 咒言的吐气之法,与修为无关、与功力无关,单纯就是一套对气息掌控、运用的法门,但它古怪异常,与天下修家或者武者的练气办法迥然相异,即便陆崖九也看不出它的来历和道理,所以老祖才不敢妄自练习,生怕会养成厉害邪气害了自家修为。 自始至终,陆崖九也没解释‘三这三那诀’到底何处能够帮他续命,但苏景也没多问,自己只要做好本分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段rì子,除了用些老祖实现准备好的食、水,和必要的休息之外,苏景就只做三件事:磨刀静心、学习‘三这三那诀’上的呼吸、吐纳法、照图谱以条石击打断刀……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不过以陆崖九的老辣眼光,还是能看出苏景的xìng情,由此也能大概想到,即便少年明知道现在学习的功法对长生、逍遥没什么帮助,他仍会努力去学,不提其它,单只‘报恩’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三这三那诀’有可能帮到恩公,便是苏景最大的动力了,若不认真苦练,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只是陆崖九料到了苏景会认真,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认真……‘认真’二字,也分很多层次的。 比如,少年心总会有许多好奇,尤其苏景又是个活络xìng子,按常理去想,他平时刻苦练习也就罢了,间歇时、吃饭总是要问些修行上的神奇事,陆崖九也有所准备,打算着若他来问不妨就给他讲一讲,反正身处这无聊天地,时间也无处打发。 可自从修习‘三这三那诀’那天起,苏景就再没和陆崖九闲聊过,甚至除了必要的礼貌与招呼外,他都不怎么说话,因他的心思始终在‘三这三那诀’上转动着,熟悉咒语、思索呼吸法门、揣摩敲击刀子的方法等等。 苏景全神投入,苏景不分心,苏景竭尽所能,苏景只求尽快炼成‘三这三那诀’,不是为了自己如何,而是要给陆崖九一个交代。或许,这是自己唯一能为恩公做的事情吧。 陆崖九从不提自己对苏家的恩情,但苏景也从不敢忘记。 而抛开报恩不谈,苏景还有一重心智:对待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从小到大他都是如此,读书就用心去读,玩耍时就敞开心去玩,读一阵玩一会,两样都落不着的,不痛快。 青灯境rì月不动,方位混沌,后方十余里外有个瘦小肮脏的老道一口口地吃面,前方极远处有个没见过面的少女一下下地雕刻,陆崖九静静坐着一动不动,还有个少年苏景,磨刀、练功。 青灯境rì月不动,时间混沌,苏景不知自己已经来了多久、住了几年,唯一计算的办法也仅仅是,每天一觉醒来后,用手的解牛刀在地面刻上一个数字:他睡觉的次数。 第七十一次起床后,他用一口气,成功念出了那咒诀的第四个字;第一百六十三次睡醒那天,他已经能念到第九个字了;第三百五十次醒来,咒诀打通第十六字…… 直到这一天,苏景终于完全掌握了呼吸吐纳的法门,四十九个咒字连贯无滞,朗朗脱口! 少年卧榻旁,地面上刻着‘九百四十三’。 至于‘三这三那诀’的下半段‘打铁法’,比起念咒要容易得多,早在‘四百次睡觉’前苏景就完全掌握了,击打的位置、力量的拿捏尽数练到烂熟,如今要做的,只是把唱诀、击刀融合起来。 见苏景终于有了重大突破,陆崖九jīng神一振,自地面长身而起,却不来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依照三这三那诀的交代,苏景先磨刀,待突破咒诀的兴奋渐渐平复后,长长地吸一口气,口咒诀唱响,手刀、石交击…… 念咒一字、击刀一石。需要身心磨合,初试时苏景不停失败,敲错拍子、打错位置、用力不对或口大咒磕绊。 陆崖九站在十步外,不催促,他不怕等;也没有劝过苏景不要心急,因为苏景不用劝,陆崖九看得出,少年试炼得急但心平静,偶有烦躁时少年就坐下来磨一会刀,很快便重归平静,跟着开始下一次尝试。 又是五十多次睡去,不停的身心磨合、咒打配合,终于有了一次,四十九个咒字清楚无错,条石击刀稳定顺利……不知有什么用途的‘三这三那诀’,完整、清晰、全无差错地被苏景成功施展。 就在苏景唱断最后一咒、惊起最后一击的那个瞬间,他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一股锐利到连天穹都能割裂的可怕力量,骤然从那柄被他把玩了、打磨了十几年的解牛刀涌出,沿着他的手侵入脉门、冲进身体,旋即便是膨胀,无以复加的膨胀,尤以三处为甚:脑、胸口、小腹。 这一天,苏景卧榻旁刻着的数字是:一千零一。 第十二章 重若崩天,轻如微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分不清挤进来的是什么,苏景的感觉仅在于,头、胸、小腹涨得仿佛一起要炸裂开来,连刹那他都无法坚持,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生生疼得昏厥过去。 而苏景的情形落在陆崖九眼,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只见一道剑影自解牛刀shè入少年体内,几乎同时少年的印堂、胸和脐下,上下三座丹田大位上同时迸出森森煞气。 煞气,肉眼不可见,只有大道行的修家才能以天目察觉。 瞬间里,莫名煞气升腾翻滚,把苏景重重包裹起来。 陆崖九大吃一惊,那把解牛刀他早都仔细检查过,确定其绝无玄虚,又怎么可能有剑影飞出伤人?至于苏景体内涌出的煞气他更曾见过。 事出突兀,苏景危殆,陆崖九玄功转动便要出手救人,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青灯境异变突起,一声声凄厉长啸从远方响起,旋即大地隆隆颤抖不休,轰轰荡荡的巨响回荡四方,几若天崩地裂……前方远处,始终在雕刻巨像的少女来了。 并非孤身前往,她没放弃那座不知被她刻了多久的石像。 堪比河川粗豪的铁索捆缠于巨像,铁索的另一端被少女负在肩上,比着土任何一座雄伟的山也不逊sè的巨大石像,就这样被少女拖拽在身后。 那巨石像本就是青灯境的一座大山,不是平摆浮搁在地面的,它有山基、有石根,藏于地下的部分还远远雄于露出地面的山峰,可是在少女的拖拽下,这庞然大物竟真的动了起来,少女一路嘶嗥,巨山也一路咆哮,豁裂大地崩碎沙石,自远及近轰涌而来。 可即便拖拽了一个如此巨大的家伙,少女来得依旧飞快,从天边到身前,不过眨眨眼的功夫! 如此声势,目的不明,陆崖九如何敢掉以轻心,暂时顾不得去管苏景,心意催动下,青灯境的血sè天空上,忽然升起了一轮明月…… 真正的月亮,圆润、皎洁,暗藏了几分寒意,照亮了一方清冷:陆崖九的剑,寒月剑碟。 跑到近前,少女便止住了长啸,停步了,却根本不看陆崖九一眼,明浩双眸只注视着苏景。 陆崖九全神戒备,横身挡在了苏景与少女之间,淡淡问道:“道友意yù何为?” 少女却不理他,拖着山,横向里错开了一步,闪出角度继续去看苏景。 陆崖九冷哼了一声,正想在说什么,忽然从另个方向上、不远之地,又传来了一阵吸吸呼呼的怪响,饶是陆崖九数千年淬炼出的深沉心境,此刻眼也忍不住闪出一丝骇然…… 雕刻的神秘少女来了,吃面的腌臜道士也来了; 神秘少女不曾放弃自己辛苦雕琢的石像,腌臜道士也没有放下他装面条的聚宝盆; 少女来得天崩裂,整座世界都摇摇yù坠;道士来得悄无声息,连一阵风都不曾惊动,欺近身后十余丈处,若非他吃面发出了响声,陆崖九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 两个土著,都被苏景身上发生的怪事惊动。 腌臜道士也在看着苏景。他和少女,两个人都一样,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明月剑碟猛做长鸣,急颤剑气弥漫,肉眼可辨飘却不散,转眼凝化作一道银瀑,高悬于陆崖九头顶,只要主人一个心意,便会翻卷而起,击碎那巨石像、洞穿那聚宝盆,狙杀少女与老道!陆崖九再次开口:“道友自重,莫试雷池。” 第二次出声,也是最后一次jǐng告,以他的xìng子,动手前绝不会在费口舌。 寒月长河,离山陆九。[.点] 三人都不再动,似是而非的对峙。 如此相持了一阵,地上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苏景昏厥的突兀,醒来得也不慢,这个时候已经能动了。 不过看起来,他的神智还未能完全恢复,体内剧痛也未消除,在地上翻滚着、蠕动着,口齿不清地哼哼,发出完全没有意义的古怪音节。 陆崖九分出一点心神,沉声问:“你可好?” 苏景不回答,身体一个劲地哆嗦着。 莫名其妙而来的老道与少女,生平仅见的大敌,老祖也没办法去照顾少年,甚至没办法向他去投去太多注意。所以陆崖九没发现,地上的苏景,在发羊癫疯似的抽搐里,悄悄把之前扔出的解牛刀又摸回手里,然后仍是在羊癫疯似的抽处里、哼哼唧唧着、哼哼唧唧着,一点一点向着敌人挪移。 哆里哆嗦、歪脖跳眼、耸肩蹬腿,时不时还哦哇咦呃地哼几声…… 直到不久后少年口那突兀的一声大吼‘动手!’,招呼陆老祖的同时,苏景也一跃而起。 手解牛刀,直刺身前少女。 …… 苏景醒来时,陆崖九和两个土著已经开始对峙,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恩公以一敌二处境危险,这种几乎撑破了天的高手对决,他一个凡人小子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但他总得做些事情,哪怕只是让敌人分散一丝jīng神呢? 如果能选择,苏景更想去扎老道,少女挺好看的。可惜,少女距离他更近,总不能再从她脚边爬去老道跟前吧。 趁着少女被自己吸引的空子里,老祖或许能一举击杀老道?苏景手刀如毒蛇一刺……四下里,安安静静的;胸膛上,软软柔柔的;下颌上,清清凉凉的? 完全出乎苏景意料的,陆崖九居然没出手;自己也没有被少女一把撕碎,在他暴起发难的时候,少女放开了肩上的铁索,轻轻向前迈进了一步……只一步让她走进了苏景的怀里。 少女的身体贴住了苏景的胸膛,软软柔柔的;少女微微仰头,静静看着苏景,呵气如兰轻轻扫过他的下颌,清清凉凉的。 陆崖九没动手,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没动成手,苏景纵起的刹那他就发动了寒月长河剑碟,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剑碟竟不奉诏,拒绝了主人的命令!绝不可能发出事情,除非一个原因:这片天地护着少女和老道,不许任何伤害发生在两个土著身上。陆崖九身在这片天地,他就无法动手。 这是人家的天、人家的地、人家的世界,便是仙佛进来也得低头!除非外来人的力量远胜这洞天孕育的浩浩灵元。 苏景的刀子没能刺敌人,这不算意外,能刺才是老天瞎眼了,他的手臂还僵直着,伸过少女的肩膀旁,手上攥着刀。 苏景脸上的迷糊、睡意一扫而空,变成惊讶、愕然,低下头直视少女:“我…这…怎么回事,我刚才梦游了?”叮当一声,他撒手,刀子扔到了地上,好像他从未拿过刀似的。 少女长得极美,但她眸没有一丝神气,脸上没有丁点表情,由此失了灵动,也就不像个活人了。 四目相对,片刻,苏景试探着想要后退,却没想到他才一动,少女忽然张开双臂,就那样、毫无羞赧、小心却自然地给了苏景一个轻柔拥抱。 苏景不敢乱动,可是被拥住的瞬间里,仿佛从对方身上传来了一份神奇力量,顷刻抚平了他身上因练三这三那诀而残留的痛楚,四万八千只毛孔都在懒洋洋地开阖,说不出的舒服。 少女把头埋于他的肩膀上,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不知为何轻轻颤抖着,长长地吸一口气,仿佛要把少年所有的气息都刻入自己的心肺;白玉般的双手小心翼翼、却仔细、认真地摩挲着少年的后背,她的动作轻而又轻。 如此,良久,少女放开了苏景,退后半步,檀口动了几次,似乎在努力着、用力着,想要和苏景说些什么,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发出丁点声音,把自己想说的话变成了一个晶莹笑容,印到了苏景的眼。 跟着少女转目,向苏景身后看了一眼,就退回了原地,重新把铁索负于消瘦肩膀。 苏景傻了。 少女退开时,腌臜道士也停止了吃面,箸搭于盆沿,双手捧着面向苏景伸出,似乎在示意他:吃几口吧。 见苏景不敢动,道士干脆放手,聚宝盆轻飘到少年身前。 苏景望向陆崖九,后者点了下头。 吃就吃吧……聚宝盆手感真好,正经的三鲜打卤面,吃在口喷喷鲜香,味道当真不错。 直到苏景吃饱了,腌臜老道才一招手收回宝盆,和那少女一样,道士也对他笑了下,又向他身后撇了一眼,接下来就恢复以往,重新低下头开始大口吃面。 苏景忍不住也回头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从他身体散出的煞气已经从迷迷茫茫的一片又归化于三团,正来回蠕动,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尤其在苏景吃过面条之后,三团煞气运转得愈发急促了…… 见到那两人不存敌意,陆崖九也放松了些,转回头,双眼紧紧盯住那三团煞气,目光里有憧憬、有兴奋、还有些忐忑。 陆崖九不错目光地盯住苏景身后,口则对苏景吩咐道:“苏锵锵,去拜谢两位前辈赏赐。” 一个拥抱,一顿面条,就要跪拜叩谢么? 第十三章 要宝贝、要妞、要吃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明白陆崖九让他去谢必有深意,当即踏步上前对少女和道士说道:“叩谢两位前辈厚爱、赏赐。”说着,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可让他没想到的,两个痴痴呆呆的人物,一见他跪下,居然也同时把双膝一曲,跪还了回来,显然不受他的这一礼。 苏景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自他身后接踵传来嘭、嘭、嘭三声闷响,苏景纳闷回头,随即愕然发现,自己身后居然多出了三个人来。 三团煞气凝结实质,竟化作三个身高还不及常人腰际的矮子! 三个凭空出现的人,穿着打扮和苏景一模一样,但都是年,长相更让人着实不敢恭维…… 左边的那个头大如斗,小小的身体似乎不足以支持这颗大头,摇摇晃晃地都站不稳当,而大头上,一双血红sè的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满满当当地贪婪之sè,张口就问:“宝贝何在?都是我的!” 右边的矮子是个胖子,肥头大耳,身形如梨,脸上因为肥肉太多以至五官都被挤压到一处,丑陋还透出一股sè迷迷的样子,也开口道:“有没有妞?屁股要大!” 间之人干脆是个痨鬼,瘦的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就好像是挑在竹竿架上,讲起话来明显气不足,远不如两位同伴响亮,气若游丝道:“酒肉何在?老爷饿了。” 每个人都说了一句话,旋即每个人都找到了目标,几乎同时怪叫了一声,三个人各取所需:要宝贝的大头高高跃起,想要去摘陆崖九头顶的寒月剑碟;要女人的胖子满脸欢喜,张手跑向少女;要吃饭的竹竿病痨鬼则留着口水,撒腿冲向老道手的三鲜面。 尤其那个好sè的胖子,边跑还边念叨着:“屁股不算大,有点瘦、还比我高…凑合了。” 三个矮子动作不算快,看起来和普通人差不多,无论陆崖九、神秘少女还是腌臜老道,哪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只听得三声凄厉惨叫,兄弟三个都被人家随手一挥打碎了身体,惨死当堂! 但旋即怪事又起,那边三具尸体尚未落地,这边在苏景身后,‘嘭嘭嘭’地闷响,三个丑陋矮瓜又凭空跳了出来,一个个呲牙咧嘴地,显然刚才吃得苦头太大,让他们疼得惨了…… 不是死而复生,尸体还在那边摆放着呢。那就是转世重生?苏景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三个家伙晓得了厉害,再不冲过去了,一个一个都躲到了苏景身后,大头和胖子还算老老实实,痨病鬼犹自探头探脑,望着三鲜面流口水。 苏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说你们躲我后面算怎么回事,当即迈步闪开,那三个家伙同时惊叫了一声,急忙忙迈步跟上,铁了心要让少年来当自己的人肉盾牌。 苏景甩不开三个怪人,无奈望向陆崖九,这才猛地察觉,陆崖九脸sè苍白如纸,连目光也有些散乱,不知为何,这位神仙般的大修家变得失魂落魄。苏景关切追问:“前辈有何不妥?” 陆崖九摇摇头,没理会苏景,而是望向那三个矮子,问话声略显晦涩:“为何你们三个不死?” 老祖凶猛,怪人不敢不答,大头当先开口,还挺得意的样子:“只要他不死,我们便死不了,你杀一次我们就在他身边转活一次。”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苏景。 苏景大奇:“有我什么事?” 没人理他。 陆崖九再问三人:“那你们是谁?” 红眼睛大头昂首:“吾乃赤目真人,这天底下所有的宝贝都是我的。”说着,眯起眼睛,仿佛能一眼看穿天地,珍宝尽入法眼。 好sè胖子挺胸:“吾乃拈花神君,这天底下的美人,没一个逃得出我的手心。”说着,双手叉腰向外腆肚皮,越腆越显下流。 痨病鬼有气无力:“吾乃雷动天尊,我饿。”说话时,双手捂住了肚子,肚子饿得发出咕噜噜的大响,真好像打雷,倒是把他‘雷动天尊’的名号给解释明白了。 陆崖九眼角一跳,杀气迸现,但很快他又强忍了下去,又问道:“那苏锵锵是你们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把三个怪物问得面面相觑,大头赤目真人想了想,试探道:“阿爹?”苏景难免又吓了一跳。 胖子拈花神君大摇其头,不同意,开口道:“兄弟?” 赤目真人还是觉得不妥:“我们是他?” 拈花神君满脸踌躇:“可他不是我们…我们也不能是他。” 赤目真人:“那算啥?” 拈花神君叹了口气:“管它算啥,我还是想要个妞,屁股大的。” 赤目眼睛一亮,贪婪毕露:“我也想抢宝贝……” 还是痨病鬼‘雷动天尊’正经些,对两个同伴道:“真人、神君说得都对,他是阿爹也是兄弟,他是我们也不是我们,我们是他也不是他……但莫忘了,他和你我还有另两重关系:他是我们的主上,他也是我们的犯人!” 这乱七八糟的一番话,把苏景听得头大无比,但另外两个矮子都点头不迭,异口同声:“天尊此言极是,小仙受教,改rì请你吃饭。” 三个浑人自顾自的聊天,彼此还煞有介事,都用敬称,但也等若回答了陆崖九的问题,老祖想着、想着,忽然仰头发出了一串响亮大笑……笑声轰轰荡荡,震颤着天地,其却不含一丝欢愉,只有深深失望与自嘲。 陆崖九悲笑不停,苏景大概能想到,似乎自己身后这三个矮子就是修炼‘三这三那诀’的结果,而这个结果,怕是对陆崖九的续命打算没有帮助。 苏景知道自己劝不了恩公,只能在心暗暗叹息,等了一会,见陆崖九仍魂不守舍,少年转回头问那三个‘神仙’:“你们刚才说,只要我活着,你们便不会死?” 三个人一起点头:“不错!” “那就是说,你们想要活,就得保住我的xìng命?”苏景加重语气,确认。 三人再点头,重复:“不错!” 苏景一跺脚:“那你们刚才招惹了厉害敌人后,又一股脑躲到我身后,这算怎么回事啊。” 赤目神君回答得认认真真:“你不晓得,死一次可疼了!” 另两个一起点头:“不错,可疼可疼。” 第十四章 随风散去、再不理会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修行的十二个境界,每开一境,或内或外都会有个特征,其第十一境‘远游’完成的标志就是:一气化三清,完全成熟的元神分化出三座分身。(.) ‘三这三那诀’有一篇开卷言,言明功诀真正的神奇之处:只消炼到圆满,无论修习者本身修为高低,都可得三大分身…… 由冤魂写成的、封存于摩天宝刹、与大圣令牌和化境青灯摆放于一处的功法,开卷语大言惭惭,陆崖九没有尽信,但心底也对他保留了一丝希望。 这开卷语并非功法的一部分,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说明,对修炼没有帮助,是以陆崖九没有给苏景抄录出来。 以前,在陆崖九想来,如果开卷语所说确有其事,那会是两个可能:第一,奇功妙法硬生生提升弟子境界,让修习者一跃成为勘破‘远游’的绝顶高人,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第二则是‘三这三那诀’另辟蹊径,修习者的功力、境界并不会提升,但也能得到三个分身。 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能帮助陆崖九续命,他已经准好了,只要得到分身,他本尊就会先离开青灯境去接受天劫,身死道消也不怕。待他死于天劫后,分身在离开青灯去继续修炼。 正常来讲,修家的分身与本尊的关系是:分身丧、本尊受重创;本尊丧、分身立化飞烟。 但是陆崖九手上还有另外一套奇异功法,能够完全斩断本尊与分身的从属关系与神识联系,这便是说,就算他陆崖九死于天劫,分身仍还能活着、且承载了他全部的记忆和xìng格,何尝不是另一个他? 本尊死后,分身回到大天地间,就相当于一个新鲜出炉、刚刚开始元神修炼的修士,一下子便又多出了三千年的时间。 陆崖九想要把自己重活在分身身上,却又哪能猜到这本魂墨功法‘炼’出来的三个分身,与修士理解的‘一气化三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久前陆崖九收敛了悲苦笑声,坐下来,语气清清淡淡地把有关‘续命’的事情和苏景讲了讲,跟着抬手指了指苏景那三个‘分身’,浅叹道:“这三个东西……” 赤目真人大怒:“尤那老儿,敢骂你家真人、神君、天尊是东西?” 苏景转头,对着大头鬼斥道:“住口!” “呸!”赤目不听话,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 陆崖九却不在意这点小小无礼,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只看他们的样子就再明白不过了,赤目主私yù、拈花主sèyù,雷动主口舌、食yù…它们是三尸啊!” 苏景自小读书,功课一直不错,对佛、道的经典也有涉猎,虽然了解浅薄,但是一些最基本的概念懂得的…道家著述,人体长驻‘三头怪灵’,一只藏于脑、一只藏于胸腹、一只藏于下腹,主掌着私、食、sè三大凡人本yù。[.点] 典籍不同,对三头怪灵的称呼也不同,有的说他们是鬼,有的说他们是神仙,但‘三尸’是最普遍的叫法。 最主流的道家认为,三尸是害人的,尤其会阻碍修行,想要得道成仙就要驱除三尸,自古便有‘斩三尸以证大道’之说。 苏景心念一动,问道:“那我现在把这三尸请出了体外,是不是就没了私、食、sè三yù?”说话时,语气压抑不住地惊喜,若真如此,以后他要是能修行,岂不是能直接登天而去。 跟着苏景还特意回忆了下刚才那神秘少女给他的软软拥抱…可惜,心不争气地跳得厉害,看起来私、食还不好说,至少这sèyù还没除干净。 陆崖九笑了。真实的笑意。 离山陆九是什么人?当希望落空难免自嘲、悲苦,可是缓过神来,哪怕今生就剩下在坐牢和赴死这两个下场,他也从容自若。陆崖九摇头,给苏景解释道:“修行是逆天之事,私、食、sè三yù,就是天道给凡人封下的三道枷锁,不过这三大本yù不是三尸,三尸只是看守‘枷锁’之灵怪。在身体,三尸会作祟,会努力膨胀你的yù望,但yù望的根本还是来源你自己,和他们没有关系的。只要你本心坚强,三尸终会屈服于你的。” “三尸是敌人,兴风作浪蛊惑本心,阻碍你无法证道成仙;可它们也是朋友,任谁也不能否认的,就是因为三尸的存在,这一生一世里的损丧得失、悲欢离合才会更有味道,才会真的jīng彩。” “三尸与生俱来,它们在害你的同时,也在帮你…便如刚才那雷动天君所言…于三尸来说,人为父,为手足,为主上,也为囚徒,他们是你、却也不是你。” 陆崖九讲得清楚,苏景悟xìng不错,一下子就明白了。 见苏景领悟得快,陆崖九略显欣慰,话题一转又说回自己之前的‘续命图谋’。 因为三尸与本尊的关系,要真是较真起来讲,离体化形的三尸也还真能被算作‘分身’,可这三尸与修家的一气化三清区别何其之大呵。 修家分身不能算是‘dúlì人’,他们与本尊根本就是一体,共享所有记忆与认知;三尸则dúlì得多,各有自己的灵智,抛开生死不论,和本尊倒更像是‘狐朋狗友’的关系,弄出这样三个分身,于陆崖九又有什么用处! 最后说过这两句,对陆崖九来说就是个‘总结’吧,讲完后微笑着挥挥手,续命之事就此作罢,随风散去、再不理会! “除了主识有区别,在修炼上你的三尸与‘远游’的分身也不一样。”陆崖九把话题转回到苏景身上:“正经的分身,身载本尊三成修为,分身能修炼、可以不断jīng进,只要本尊一动念,就能把分身的修为化为己用…毕竟,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修为互通再正常不过。” “而三尸无法修炼,无论修为还是心念、记忆,也都无法和你共通,但却有一样:你有多少修为,他们便会有多大的力量……说白了吧,你一个人修行,就等若他们三个在修行。” 苏景想了想,笑了:“乍一听没用,但仔细想想,也不错。”三尸的死活都系于苏景的xìng命,虽然没有谁会来杀少年,但苏景真要遇到可怕危险,他们三个肯定会拼出全力来相救。 陆崖九目泛jīng芒,脆生生的冷笑:“还不错?简直就是好极了、是天大福缘!他们都有本尊全副修为,他们能和本尊并肩共长,最要紧的,只要你不死他们便能不停返生,拥有不死身魂,天下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帮手!可惜……”陆崖九斜眼看了看苏景:“可惜你差劲点,三尸也好不到哪去了。” 对这么扫兴的话,苏景一向不回答。 陆崖九又继续道:“据我所知,三尸显身化形,是亘古未有之事,我也从未从典籍上见过记载,你的奇遇算得前无古人,三这三那诀诡诡怪怪,但也实实在在是一部奇门功法,与令牌、青灯并列一起,果然不冤枉了!” 第十五章 天机不可泄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这段时间里,少女与道士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景,到了此刻似乎两个人终于看够了,各自转身离开。 道士一路走、一路吃面,忽然他哼起了一支古怪小调,嘴巴还在吃面,鼻子却能哼曲,诡异之处实在无以言喻;少女拖着她的雄山巨刻,离开时的声势与来时一般惊人,她也在哼歌,调子和道士的一样,即便拖山而起的轰鸣巨响也掩盖不住。 三尸对望一眼,目光皆有不甘,拈花神君追少女、赤目和雷动跟老道,三个矮子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跟了上去。 没片刻功夫,三声惨叫分作两处响起……不用问,三个浑人又死一次,从苏景身后重生,这回可能比这上次死得更疼,哥仨明显老实了,不敢再追。 苏景没搭理三尸,手指老道和少女的背影,压低声音对陆崖九道:“这两个人不太正常。” 陆崖九笑呵呵的点头:“是,但凡要正常一点,也把你活撕了,居然还抱你、请你吃面。” 刚才少女和道士的举动匪夷所思,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苏景觉得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功法、青灯等物都出自一处,彼此间定有着一些外人不知的渊源,说不定连成三这三那诀的人,在少女和老道看来就是朋友了,这才有了美sè加三鲜面条的待遇…… 陆崖九懒得去理这种永远猜不出不结果的事情,伸手搭在苏景的脉门上,注入一道真元,仔细探查苏景的身体,不久后他撤回手,摇头叹道:“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是这卷打铁似的‘三这三那诀’究竟靠着什么道理把三鬼逼出身体、那把平凡短刀闪入苏景的剑影又是什么东西。 苏景的身体仍和以前一样,不见什么变化,仍是个平凡少年。 陆崖九想不通,苏景也想不通。但苏景想不通的是另一件事:“您说三尸分身从无先例,不见来者也不存典籍…可您却知道三尸修炼的事情。” 其实很简单,陆崖九见了三尸成形的过程,又和其那个大头赤目真人交手一记…… 煞气从苏景体内翻滚出来后化作了三团,但其蕴含的力量小得可怜,根本没能力化为实体,可不久后,腌臜老道请苏景用聚宝盆吃了一顿面条。 苏景根本不明白,这顿面条究竟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青灯境这偌大世界,所有灵元汇聚成的大脉其一端就老道的聚宝盆上,苏景吃下去的是面条,吞入腹的却是实实在在、再jīng纯不过的天元地魄。 苏景不懂得法术,jīng元存于身体暂时无法炼化,现在还没什么显xìng,但是在三尸身上已经略有体现,让它们三个成功化形。陆崖九法眼如炬,看得明明白白:苏景吞了什么分量的灵元,三尸就得了什么样的力量。 只是‘面条灵元’苏景还用不了,化形后的三尸也只显出与本尊相同的力量。 再就是,陆崖九和三尸的赤目交手一记,虽于瞬间将其斩杀,对陆老祖这种高人来说已经足够窥透清此獠的身体状况了。 苏景到此才明白陆崖九为何要让自己去谢那两个青灯境土著,可人家不受谢,且早都走得远了。 “那少女也有好处给了你,若我没看错,她在你身上封存了一道犀利法术,具体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终归会帮到你的。”陆崖九又指点了苏景一句,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自从你到幻城,我就把你当做了我的‘机缘’,殊不知、殊不知,机缘没错,却不是我的…正相反,我成了你的机缘!” 笑声落下,陆崖九正襟危坐;笑容敛去,陆崖九神情郑重,开口响亮:“苏景,本座问你,你可愿拜入我离山门下么?” 或许是觉得顺口,一直以来陆崖九都不喊少年大名,只叫他‘苏锵锵’,且老祖对他也从不以高位长辈自居,自称始终是我,唯独这次,他唤苏景正名,他称自己本座。 当真是天大惊喜,苏景立刻点头,目光明亮神情清透:“晚辈求之不得!” 陆崖九再问:“求之不得,却又始终不开口相求,是何道理?” “三这三那诀事关重大,我不想分心,只求快快练好这门本事,另外三这三那诀练成之前,我求恩公收录门墙,平白生出些挟持之意,我不想如此。” 说完,苏景拜伏在地,没有夸夸其谈,仍是真心之言:“晚辈向往那三阶十二景,求请前辈成全、求请前辈收录晚辈入门墙。” 明显露出收徒之意的陆崖九却摇了摇头:“本座一生修行,事事讲求机缘,就算收了弟子我也不会刻意教什么,干脆就不收弟子,此事无可议。” 说完,陆崖九又把话锋一转:“你已知,修行途,第八境‘破无量’要参悟天道;但你不知,修行道上有个不成的规矩,有关天道无论领悟到了什么,都不能对其他人讲起,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悟来的,是自己的天道,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不可随便说起。除非衣钵弟子,为师者异常看重,才会在合适时机对其讲出自己所悟天道,并非要弟子依样而为,而是一重大启发。苏景,本座记得,曾有人向你讲过他的天道吧。” 苏景先是一愣,不过马上就记了起来,的确有过一个人给他讲过‘天道’,幻城之,红袍子小娃,陆崖九的孪生哥哥,同列离山九祖之一的陆角八。 陆崖九声音带笑:“你能听他讲道,便是你和他的机缘,我那兄长并无衣钵传人,他走时深以为憾……苏景,本座问你,若今rì本座代兄收徒,收你为离山剑宗开教第一代弟子,你可愿意?” 陆崖九自己不收徒,而是要代他那个已经不再土人间的兄长收徒。 且陆崖九说得明白,代兄收徒是完成兄长遗愿,莫说此事大大地便宜了苏景,就算真是件艰难困苦之事,只要恩公开口苏景也绝不会推辞,当即叩头,拜道:“晚辈愿拜陆角八前辈为师,穷尽全力沿承道统、发扬光大。” 陆崖九哈哈大笑,双目、表情上的那份欢喜,绝对做不来假。 虽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能直说,但从陆崖九行事、讲话也不难看出他领悟的天道就是‘机缘’二字,苏景能遇到‘陆角八’、听到‘公道即天道’,这是何尝了不起的机缘。 可惜的是,光有机缘终归还是不够,苏景够聪明、够执着、相处显现的心xìng也颇得陆崖九喜爱,可这个少年的根骨实在太普通了,完全没有资格、也几乎不存希望能jīng修到上层境界。 是以对要不要替兄收徒,陆崖九还有些犹豫,但是在刚刚发生过刚才那些事情后,陆崖九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十六章 金乌阳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崖九行事洒脱,苏景拜入离山门下也没什么复杂仪式,就是磕了不少头,身前八个牌位一字排开,离山祖师一共九个人,拜了八祖为师,当然也得向其他几位磕头。 拜过了牌位,苏景最后向陆崖九叩头,称呼也从前辈、恩公改为师叔。 陆崖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呵呵笑道:“离山门下规矩不算少,其他都是小节,不用太计较,可惟独有一样:离山弟子,护山有责。有朝一rì若门宗有难,无论你修为如何、成就怎样,都要全力以赴匡护离山!” 这是天地规矩,任何一个门宗弟子都要有的觉悟,完全不用单独加以强调,但苏景心思通透,大概能明白陆崖九为何会这么说,自然毫无犹豫,认真点头答应了下来。 离山九祖,不算陆崖九的话,六个破道飞仙,一个十二境大成却未能成功渡劫,一个修炼途走火入魔就此夭折,具体苏景的师父是哪个,陆崖九并不去讲解,只是笑着说让苏景将来到了门宗里自己去了解。 陆老祖笑得亲切,苏景觉得自己的师父…怕是不太妙。 之前陆崖九一直担心‘三这三那诀’会和修行正法有冲突,不过现在看来,邪功似乎只是‘炼化三尸’的法门,对苏景将来的修行不会有任何影响。陆崖九放心把他收入门下。 苏景吃面条积攒于体内的真元,非得他到了第三层‘如是’境才会显现出威力,而青灯境所有灵元都被少女和道士控在手,就算最初级的‘通天’也无法修炼。 由此陆崖九也不急着传功,先是对苏景道:“你的根骨不好,将来能不能有所成就,还要看机缘,可是你当牢记,机缘固然重要,但大毅力、大执着和一颗玲珑心也必不可少,没有这三样东西,再大的机缘也会被浪费;反之,再小的机会也有可能被无限扩大。更要紧的是机缘往往就会出现在坚持之。你的资质不够强,以后修行时非得更用心不可。” 出自世间顶尖高人之口的,不是什么高深玄虚,而是最最浅白的道理。 待苏景认真应下后,陆崖九这才乾坤袖取出一本功诀递了过去:“这便是我那兄长、你的师父陆角八修习的功诀。门宗里也有副本抄录、留存,但这才是原本,以前始终为你师父携带,算是他的贴身之物,如今传与了你,要好生保管。” 苏景心头发热,恭恭敬敬地接过册子,封面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金乌万象。 书名下排了两行、各四字:金乌真策,火万象 待想要翻开研读时苏景才发现,这书并非纸质、也不是靠翻的,只要用力一抖便会化作七丈见方的一副巨大帛绢,是被前辈叠成了书的模样。 巨帛质地非织非锦,薄薄的一片触手轻若无物,上面一块一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篆,都是修炼之法,帛绢正zhōngyāng的尺许方圆,绘制了一副图案:一轮明rì,一头三足金乌振翅昂首,气势煌煌,仿佛随时都会破卷冲出,直上九天归于真rì。 图画左右同样各有八字古篆,左首‘光热始祖,阳火金乌’;右首‘灵炎至道,炽烈天骄’。 三足金乌,又称三足阳鸦,传说的圣兽,关于它,有两种说法,一是此乌长居于太阳之;另一种则更干脆,认为太阳就是金乌所化。 不用问了,苏景立时就能明白,手的这部《金乌万象》,是火行功法。 “没有太阳,何谈乾坤?天地间所有的光和热,都来自天上骄阳。这世上修炼火行真元的功法、流派多到无以计数,可甭管什么道家真火,佛门业火,又或者妖圣赤炼、丧鬼冥火,遇到了老八的金乌阳火,统统都得跪下磕头,喊一声‘老祖宗’。”陆崖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不像道行jīng深的修家老祖,更像个忽然得志的暴发户,眉飞sè舞地对苏景笑道:“光热始祖,金乌阳火,是万火之源、之祖,至纯至烈、主生主灭!火之极巅,非金乌莫属。” 解过了前八个字,陆崖九又把话锋一转:“以前听老八吹牛,说是把这门功法练到有成,正法真火可生出金乌之灵,练到这个份上的人物,是称‘炽烈天骄’。反正老八是没能练到那个层次,你苏锵锵若是能练成‘炽烈天骄’,记得带着火金乌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太阳神鸟比普通乌鸦,到底是多出了一条左腿,还是多出一条右腿。” 帛绢zhōngyāng的这十六个字,陆崖九按照当年亲兄弟的说法,给苏景大概解释了下。 苏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炽烈天骄’这个称呼,他打从心眼里觉得喜欢。 跟着陆崖九又给苏景讲了几句《金乌万象》。 《金乌万象》功法分作两个部分,其一‘金乌真策’,这是练气的功诀,用来修炼金乌阳火,是根基、也是正法;另则是‘火万象’,包括法术、禁术、咒术,甚至还有铸鼎炼丹的法诀等等,但是所有这些‘术’都是以‘金乌真篆’为基础的’。 人间正道的修士,无论哪门哪派,何种功法,练气都是修家的根本,至于斗、咒、炼、禁、丹等等那些‘术’,只能算是补充。 “你不妨把修行看做是一棵大树,练气正法,既是树根也是树干,那些‘术’则是枝桠叶杈。从道理上讲,没有枝桠,大树也能长到与天齐高;但是有了枝桠,对大树长高会有许多益处,能长得更快更好。” 既然学就绝不囫囵吞枣,哪怕后面还有一万个不解都没关系,但眼前题目一定要完全弄清楚,苏景问:“请师叔示例,比如…剑术,和登仙有关系么?” “剑术算作‘斗’内,修行是逆天事,这一路上风霜雪雨,不知会有多少险阻,没有自保的力量,又如何能走得长远?就是凡人赶路,也会带着把刀防身,一样的道理了。”说到这里,陆崖九语气一变:“打架和飞仙没关系,但打架的本事和保命有关系,保不住xìng命、防不了敌人,还怎么飞升?再说了,谁能保证仙境里就一片太平、老神不欺负小仙?就算为了将来不受欺负,也得学两手。” 苏景笑,点头了。 “老八在人间并无传承,我和他随时双生兄弟,又同列离山九祖,不过我们所学所练并不一样。修行的大道理给你讲一讲不难,但有关具体的功法修行,怕是没人能指点你什么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摸索……你的三尸也是如此,如何让他们成为你的助力,只能靠你自己去探索的。” 说着,陆崖九又叹了口气:“其实,真正的修行,都是师父领进门、jīng进在个人。修行是个人事,终归都还是要靠自己去破悟、去探索。当初我们九兄弟,哪个不是自己摸索着前行,吃尽了苦头、走尽了弯路,但也因此才领悟了真意……如果做师父的大包大揽,那弟子的天资再如何了得,怕也难以破道…可惜,这么简单道理,现在却没几个人能明白。” 是抱怨,但又何尝不是一份鼓励。 也不等苏景在说什么,陆崖九就一招手,苏景腰畔挎囊一动,之前从妖怪六两手缴获来的那把红sè飞剑就自行飞出,落入他手。 陆崖九手腕一抖,小剑发出锵得一声轻响,化作正常大小,剑身上赤霞光芒流转得欢快,煞是好看。 陆崖九另只手凌空而书,手指过处留下道道青sè痕迹,迅书写了两道符撰,最后他手指挥动,先指飞剑再指苏景,两道符咒随法令而动,分别没入少年与飞剑之内。 苏景啥感觉也没有。 陆崖九道:“刚以符法助你收了此剑,待我传你口诀,以后你一动法诀,此剑便会随你心意,有百步之威。” 苏景脑子好使,法诀也简单得很,师叔说过两遍后他就记得清楚了,口唱咒旋即心念一动,只见一道赤芒快若光电飞起,向着远处激shè而去。 心念再动,飞剑又回到主人身边。先后试了几次,飞剑听话无比,不仅指哪打哪,而且大小也一样能随着苏景的心意变化。 陆崖九眼比着废铁也差不多的东西,却是苏景有生一来第一次掌握的飞剑,心里那份欢喜简直都没法说了。 苏景的神情又激动又感激,对着陆崖九没口子地谢着,反正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样子,现在口拌蒜、说话结巴倒显得挺配套。 陆崖九笑道:“你没有修为,现在也就是能指挥此剑飞出伤敌,做个防身的物件,不能飞遁。毕竟这只是我帮你收的剑,以后等你修为小成,突破第二境‘宁清’后,就能到剑冢采剑,若能得好剑认主,到那时你再欢喜不迟。” “剑冢采剑?请师叔指点。” 陆崖九却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待你回到门自然得知,现在先不用问太多。” 这个时候,始终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人的赤目真人忽然凑上前来,脸上满满都是谄媚笑容,对陆崖九鞠了个躬:“师叔,还有什么宝贝没?赏赐两件?” 陆崖九不搭理贪心鬼,又一招手,把之前赐予苏景的那枚令牌收回到手,对苏景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可惜凭我的修为,远不够把它炼化为己用……” 话还没说完,青灯境忽然又开始天摇地动,远处的巨刻崩裂土石,刚刚离开不久的神秘少女又拖着大山,向他们跑来,没片刻的功夫就来到近前。 sè鬼拈花神君好了疮疤忘了疼,见少女来到,丑陋胖脸上满满都是欢喜,努力摆出一副倜傥模样,迈着四方步迎上前:“小娘子…啊!” 少女一根玉指向他一点,拈花神君又遭惨死,手脚脑袋都被炸得老高,他再重活于苏景声旁后,真不敢吱声了。 跟着少女向着陆崖九摊开手掌,只见光芒一闪,那枚古怪令牌,就从陆老祖手飞入少女掌心…… 第十七章 大圣点将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阶十二景,陆崖九攀到了第十境,论境界他并不是最顶尖的,可他的修为深厚、剑术jīng强绝伦,放眼天下难寻敌手,虽然这天地偏心土著,让老祖无法去打杀对方,但这不代表他不等躲避、抵挡、自保。 少女想要从他手上抢东西,绝不应该是件轻松事情。 可人家只是一摊手就夺去了那令牌…… 陆崖九心里明白,会如此不是少女强大,和这天地‘偏心’也没有关系,只因那面令牌愿意遵从对方的命令……所以陆崖九没动怒,静静望着对方。 显然,少女这次是被令牌吸引来的。 老祖不动,但另外一位真人可忍不住了,大头红眼睛的贪心鬼怪叫一声,就要冲上去抢宝贝,下个瞬间怪叫变成了惨叫,少女指尖轻点,又死一个,又死一回。 苏景心里挺无奈,不明白三尸怎么就这么不长记xìng呢。明知必死无疑居然还一次次的向上冲。 黑sè的令牌躺在白皙的手掌上,少女长长的睫毛半垂,仔仔细细地看着它,好一阵子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去,终于,那令牌动了,就仿佛一块落在积雪上的火炭,它缓缓陷入了少女的掌心,苏景从一旁看着,恍惚有些分不清,正在融化的究竟是少女的手掌、还是那枚黑黝黝的令牌…… 很快,令牌沉陷于柔荑,而一息过后,它又缓缓浮起,形质不改但令牌的颜sè变了:便如少女的细腻肤sè,晶莹白润,触目温柔。 轰地一声,肩头的铁索落在地面,溅起冲天尘土,少女脱除桎梏,莲步轻移,缓缓来到苏景身前。 她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苏景的手掌,翻开、让他掌心向上。 她托着令牌的那只手,反掌轻轻一扣。 她的手在上、苏景的手在下,扣合在一起,掌心之间,是那枚白玉令牌。 令牌又次‘消融’,只不过这一次,它在沉入苏景的掌心,随着它渐渐陷落,一上一下两只手掌的间隙越来越小。最终,少女的手完全按在了苏景手上,由此苏景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暖暖的。 就和刚才一样,令牌沉入苏景手心片刻,便缓缓浮出,这一次颜sè又有了些改变,晶莹纯白,又多了微微的一重象牙黄,让它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显得更…更朴实了些、更亲近了些。 少女抬起头望着苏景,嘴唇嗡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如此良久,她不肯放弃,就那么努力着,努力着…..终于,两个生涩无比,又真实无比的字,从她口响起:“阿…哥。” 少女忽地笑了,好可爱的样子。随即转身,背起她的铁索、拖上她的石刻,一步步远去。 苏景仿佛坠入梦境,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真实,但却无比自然……苏景不知道的,少女对令牌轻轻柔柔施展的法术,消耗掉的却是难以计数的至纯灵元,以至她离开时,那座被她辛苦雕刻了无数年头的巨大石像,面目都变得模糊了许多。 直到少女走远了,陆崖九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枚大圣点将玦,她帮你炼化好了,以后你可以随心使用。” 天道煌煌万物竞生,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有修行的机会,凡人得道成就仙佛,yīn鬼得道晋位冥王,jīng怪修炼到极致则被称作‘大圣’。 那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令牌,就是妖族大圣以极致jīng纯的妖元凝化的宝物。但不是随便哪一位大圣能都打造出令牌。非得身体传承了上古神兽的血脉、而后又得大机缘修炼登顶的大圣,才能炼成这枚‘大圣点将玦’。 从此大圣每收一个妖族手下,大圣点将玦都会索其一律魂魄,被收服的小妖就再不敢违背主人旨意,否则只要主上一个心思它就会魂飞破灭。 若大圣惨死,这块jīng气所化的令牌虽然不会碎裂,但是被令牌‘记名’的jīng怪会尽数魂飞魄散,所以大圣麾下的妖兵都忠心耿耿。每当大圣御敌,手令牌一挥,被点将玦记名的千万妖兵妖将便会赶来相助,声势着实惊人。 这种宝贝只能收妖,而且还非得是自愿臣服认主的妖怪。 这是妖门的至宝,除了收服手下之外另外还有其他妙用。可大圣之物岂是旁人能够使用的,即便陆崖九本领惊人,但修为不够、道法不通,也没办法将这枚‘大圣点将玦’尽数炼化归为己用。 之前陆崖九耗费了不少力气,只能把这宝贝稍稍‘开发’了一点:以此令牌,他能收服三个普通小妖,仅此而已。 其实青灯也是一样的道理,青灯的品级实在太高,陆崖九无法将其尽数掌握,只是破开了些禁制,让他能进入洞天,但他没能力真正主掌此宝,若他能做这处洞天的主人,红天白土间的灵元又怎么会被少女和道士掌握…… 可如今,这枚妖圣灵宝,被少女施法、认了苏景了主人,所有功用尽随苏景心意调用。 大概讲解了几句,陆崖九摇头苦笑,面目上有些不解:“大圣点将玦,这么贵重的宝物,她不要也就算了,又何必再耗费真元来重新炼化、把它送给你这小子。还有那声‘阿哥’,什么意思?” 少女自己不说,没人能想清楚。 刚死过一次的胖子拈花神君若有所思:“不是‘阿哥’,她说的是‘矮个儿’,苏景,小娘子嫌你个子太高,她喜欢矮的。”边说,浑人得意洋洋挺胸,头顶尚不及苏景腰带。 …… 随后一段时间,苏景仍留在青灯境,陆崖九没有急着把他送走,主要是苏景刚修习过邪门功法,陆崖九怕他身体会有什么不妥,先把他留下来观察一段,以防会有什么可怕的后遗症。 这里无法修炼,苏景踏实下来,每天里和陆崖九谈谈说说,话题自然离不开修行事和修行道,陆崖九的经历何其广博、见地何其jīng辟,能和这样的人物说说话也算得一份福气,让苏景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除了修真事情,陆崖九还常常会和苏景聊起剑术,离山是剑宗,门下弟子个个以剑法为傲,他这位老祖更是嗜剑成痴,有时兴致到了,还会拿起长剑舞弄几下。其实以他的心智和资质,本来早就该打通所有境界,但就是因为对剑术太过痴迷,以至耽误了修行。 苏景以前对剑不太上心,他更喜欢刀子,感觉能使得上劲,一抡一大片的……但和师叔相处稍久,对剑之一道渐渐也着迷起来,且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少年心xìng朝三暮四,而是把长剑握在手,会打从心眼里泛起亲切、踏实甚至舒服,对陆崖九讲说的剑意,剑道,迅就能理解。 对此陆崖九也很意外,笑道:“没看出来,你根骨不佳,但学剑却有那么点天分。不过剑术再怎么jīng强,总是要以真元正法为根基的,你现在不用着急,金乌万象上就有剑法,离山门宗内更是收藏了无数剑典,等你把根基打得牢靠了再去修习不迟。” 第十八章 咱不是没用的神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闲暇时,苏景也常常和他那三个‘狐朋狗友’闲聊,三尸虽然不正常更不正经,还是把他认作本尊的,基本苏景有问他们便有答,这四个人本来就是‘亲戚’,很快就混得熟络了。(.) 由此苏景也得知,三尸虽然和他心思不通,但无论相隔多远,一旦本尊遭遇xìng命危险他们都会有所感知,至于如何立刻赶过去救人,这事再简单不过,哥仨立刻抹脖子自杀,马上就能重活于苏景身边。 有次不知从哪里聊到了天分,赤目真人得意道:“小哥儿你有所不知,我们三兄弟现在虽然还没什么法力,可我们好歹是天上的神君,每人都有一样看家本领的!咱可不是没用的神仙。” 苏景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赤目真人jīng神一振:“我主掌私yù,见到好东西就一定会讨到手,自然目光如炬,天生着一双识宝、辨宝的神眼。什么东西一入我眼,立辨它三六九等。” 陆崖九不是个死板之人,闻言插口笑道:“这是吹牛吧。别的不提,就说那个老道的装面盆,一定比着我的寒月剑碟更珍贵,那次你为何冲我下手,不去抢道士的盆?” 大头赤目撇嘴:“你家真人当然认得那是聚宝盆,更明白那盆子价值几何,不过能把聚宝盆掌握手的人,一定都是不好惹的。所以本座才去抢你的剑,然后再拿你的剑去对付老道、抢他的盆。” 陆崖九愕然,无话可说,唯有一拱手:“佩服。” 大头鬼一抖长袍:“好说。” 主sèyù的胖子拈花神君也是个爱说话的料子,好容易等他俩说完,急急忙忙地开口对苏景道:“我的天赋本领就是辩女人,真心还是假意我一看便知,这天下,只要是女人就别想蒙我……不过我无所谓啦,她真心对我或者虚意相待我都无所谓,只要屁股大就好!” 苏景转头望向雷动天尊,后者不等他问就无力开口:“口舌大yù,没啥说得,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我远远地就能察觉到,以后你要找什么仙草、灵果之类的东西可以找我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只动嘴不出声了,看来是饿得都说不出话了,可他明明才吞了好几大块肉铺。 陆崖九也颇为诧异,对苏景摇着头笑道:“这三个家伙的本事,当真不可小觑,若用得好,能为你添大助力,不过你也得提防着他们点,三尸的贪心……” 这次不等陆崖九说完,赤目真人就用力摇起了大头:“此言差矣,要知道,就算我在他体内时,也只是怂恿他去抢去争,得来的好处都是归他,和我又没有一点关系。如今我化形成体,大面上不会变的,我绝不会抢苏景的宝贝,就算我得来的宝贝被他抢去,本座也只会骂街,不会动手。说到底,我是由他而来,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又何尝不是我的。” 苏景在一旁笑得挺开心,伸手拍了拍赤目真人的肩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就有点自家亲戚的味道了。” 拈花神君也点头附和:“不错,苏景的妞就是我的妞…好像不太对劲…咳咳,反正我是不会去抢他的女人,他要是乐意,我还带着他一起去抢别家的女人嘞!” 雷动天君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苏景吃饭,我开心得很嘞…他要是肯分我一口我就更高兴了。” 陆崖九听得哈哈大笑,而苏景并没太多去想三尸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有件事想问师叔,但又怕会惹出老人的心思,所以始终犹豫着没开口,此刻见到对方心情不错,他咬了咬牙,把话问出了口:“师叔,弟子想知道…您现在的状况…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办法?”陆崖九的笑容清淡了些,但仍还在笑着:“唯一办法是一种灵丹,唤作‘天无常’,具体不说了,你找不来的。就算真被你得到一枚,也不用给我送来,自己吞了吧。” 最后一句,深得雷动天尊之心,痨病鬼点头同意。 苏景一贯不知愁的,搓搓手心,想了想,梦话似的对师叔道:“那就找两枚灵丹来,我们爷俩一人一颗。” 雷动天君及时插口、补充:“三枚!” 陆崖九忽然大笑起来,对苏景道:“小子,你是怕我万念俱灰,会钻出青灯境,跑去大天地领天劫、自寻死路吧?放心,陆九不傻,才不会去寻那个晦气,我就在这里呆着不出去,让天劫满世界找我去吧!” 大笑过后,陆崖九忽然压低了些声音:“不过你刚说的话我也记住了,我在这等着!” …… 前前后后,苏景又在青灯境睡了差不多一百觉,陆崖九确定他修炼三这三那诀并无遗患,准备送他离开了,临行前苏景特意去向青灯境的老道和少女辞行,见面后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只是微笑不开口,也不知是不是能听懂少年的感谢的道别。 苏景回来后,陆崖九取出青灯,在准备法术之前忽然问道:“苏锵锵,若我没把你收入离山,你再返回尘世后会有什么打算?” 看似随意闲聊,其实也是有名堂的,这是门宗前辈对弟子的一种试探,修行讲求心xìng,弟子在俗世的志向就是对心xìng的一个注解。 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苏景却满脸意外:“问这个…干嘛?不说行不行?” “恁多废话,让你说便说。”陆崖九瞪眼。 以前聊天苏景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唯独这次,目光闪烁着,又皱眉又搓手,好半晌过去才斯斯艾艾地回答:“做个捕快。” 陆崖九不明所以:“入职刑部,带刀携令,也算是威风,不过你做捕快就做捕快,何必这幅德行,贼眉鼠眼的,看着更像个小偷?” 苏锵锵的声音越来越小:“去不去刑部无所谓,在哪当捕快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当个好捕快。”苏景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做好捕快,保一方平安…上惩贪官污吏、敌流寇大盗、下治地痞流氓…实在太丢人,师叔也是,聊点啥不好,非聊这个。 果然,陆崖九纳闷:“怎么会有这么个志向?” “弟子的这个念头,还是因为师叔而来”苏景看了师叔一眼,一副‘全怪你’的眼神。 陆崖九更诧异了:“这都是哪跟哪,仔细说说。” “当年师叔纵剑诛杀恶贼,不止救了我们祖孙的xìng命,也救下了那座小城的千百无辜……落户白马镇后,爷爷数不清多少次给我讲述您的恩德,爷爷老了,总是喜欢唠叨,这件事他翻来覆去地说不厌,我一次次的听却总也听不烦,说起来,就是这段神仙显灵、救苦救难的故事,伴着我长大的。” “后来长大了些,懂事了,每次再听到、想到这件事,心除了感激之外,也会生出一份激动,盼着长大后能做个好像恩公那样的人物,就算没有您那样的本领,总要也要尽我所能维护一方安乐,这才想要做个捕快。” 幼年时家门遭遇巨变,会对一个人的成长造成重大影响。如果当年陆崖九没去管那件闲事、苏景又侥幸活下来的话,也许就会愤恨老天不公,随着年纪增长心思愈发偏佞,最后长成个心狠手辣的恶人也说不定。 可是陆崖九出手了,事情便不一样了。白马镇、苏记熟食铺子里的油灯下,爷爷一次次满怀感恩的讲述,一点一点影响了小苏景。他想做个捕快维护一方,不是少年人的头脑发热,而是从小到大、伴随成长而生、而长的信念。 虽然这个念头幼稚、可笑,但苏景当真。 第十九章 关门修行,开门做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崖九对少年的俗世愿望不置可否,而是盯着苏景看了一会,再问:“那你被我列入离山门墙,踏上修行路之后呢?” 问题不是很清楚,但苏景能明白师叔的意思,似乎也察觉到陆崖九的神气郑重,苏景略作思索,诚恳应道:“蒙师叔指点,弟子得知人间还有另一番景象,三阶十二景心向往无以复加,当尽全力去攀那一阶一阶、去看那一景一景,但真正成仙之前,我还是这世上之人,该做的好事仍要努力去做,遇到恶贼纵剑惩治、遇到良善有难,我会伸手相扶。” 陆崖九语气低沉了些:“你可知,当rì救你祖孙,不过是一时动念,我可不是你小时候以为的那个大侠!几千年里我可也没怎么理会过凡人。” 苏景不卑不亢:“弟子也愿如师叔一般,动念间就能救人于水火,由此更要好好修行。” 陆崖九眯起了眼睛,声音变冷:“人间世即为不平世,那么多不平事你管得过来么?今天你救了一个人,明天一个村子等你救,后天一座城盼着你……那还有时间去修行么?又如何能证道、成登仙?” “修行为登仙,是吾愿;扬善为做人,亦是吾愿。两下冲突时唯有直问本心,求个…无愧。”苏景的语变得缓慢了些,但语气依旧执着:“关上门弟子修行,打开门弟子做人。” 陆崖九冷笑了起来:“狼吃羊是强凌弱,你救了羊却饿死了狼,这又怎么说,你怎辨对错?对错难分,你小心好事变坏事!” “狼吃羊是天xìng,人欺人是恶xìng。事无对错,但人分善恶。” 当苏景答完最后有一句,陆崖九脸上yīn霾扫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个‘关门修行、开门做人’,好个‘事无对错,人分善恶’,有趣得很,越说就越觉得你有趣。” 苏景被老头子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讪讪笑了几声:“这个…弟子的世俗想法,让师叔笑话了。” 陆崖九一摆手,笑声敛去:“其实听上去还不错,那你就好好地修行,再好好地去惩恶扬善吧。” 说完,陆崖九顿了顿,忽然又问道:“那如果我是个大jiān大恶之人,你该怎么办?打我?抓我?还是杀我?” 苏景目瞪口呆:“您这不是难为人么!” 陆崖九又复大笑起来,挥了挥手笑道:“滚吧!”旋即祭起大咒催动青灯,与进来时一样,苏景只觉一阵恍惚,在张开眼睛只见黄沙莽莽,空阳光强烈,他和三尸一起都被陆崖九送出了青灯境。 ‘啪’地一声轻响,那盏青灯掉落在脚旁。 除非掌握青灯,否则无法从大天地与化境来回穿梭。陆崖九不能离开化境,掌握着这件宝物也没有用处了,便将其传给苏景。 不过青灯法咒非得是元神阶段、‘欢喜’境或以上的大修为者才能催动的,现在苏景还差得远,想要返回青灯境去探望师叔还有得修行了。 “恁地贫瘠,没宝贝没钱。”赤目真人眉头大皱。 “荒无人烟,哪里去找妞!”拈花神君很不高兴。 “饿得不行了,什么时候开饭啊。”雷动天尊不抱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苏景。 进出青灯境的地方是一致的,四个人出来正在大漠深处,不荒凉倒奇怪了。苏景刚刚辞别陆崖九,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脸上困倦浓浓,没去理会三个混人,捡起青灯小心收入挎囊。 如今少年的挎囊也不再是从家里带来的俗物,是陆崖九专门为他祭炼、认主的法器,内有乾坤盛容甚广,唤作‘锦绣囊’,比起一般的乾坤袋要强得多。另外这锦绣囊上还有陆崖九特意加持的法术,遮掩了法器灵元,除非修为能到老祖那个地步,否则绝看不出这是件法器。 四下里空空旷旷,松鼠jīng怪六两和那头大黑鹰居然没有等在附近,苏景不禁皱了皱眉头,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天空忽然一暗,旋即怒啸与厉吼传来,苏景抬头一看,送自己来的那头大黑鹰和一头秃脖子的怪鸟滚做一团,显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正抱在一起自高空坠下,一边摔落着,两头畜生还在互相撕扯、啄咬着对方,打得翎羽翻飞鲜血四溅。 嘭地一声大响,两只巨鸟摔落在地,苏景不知何事,但只至少能认得朋友,急忙一拍锦绣囊,口御剑咒诀高唱,朝霞剑一声长鸣斜飞而去,一剑便斩断了那怪鸟的一只翅膀。 这边还没打出分晓,那边又是轰隆隆地一阵巨震,沙尘飞扬六两老道从地下窜了出来,在他周身还跟了十几个浑身批满鳞皮、人身蜥蜴头的大个子怪物,一群妖物滚成了一团,正做xìng命相搏,厮杀的激烈处比着黑鹰的战团犹有过之。 那三位真人、神君和天尊全被眼前的血腥恶斗给吓到了,同时惊叫了一声,没一点主尊死分身散的觉悟,一起跑到了苏景身后躲起来。 六两老道浑身浴血,身上横七竖八数不清多少狰狞伤口,只看他的伤势应该是就快坚持不住了,可是这妖怪的jīng神却无比亢奋,口嗷嗷嚎叫身,身体在人形与妖身之间来回变化,一双前肢也时而人手、时而利爪,黑漆漆的妖气自十指上凝聚不停,变作三尺有余的十把锋利妖刀,每一抓都让敌人血肉横飞,迅占到了上风! 大鹰那边有苏景的朝霞剑相助,不片刻就斩杀了强敌,随即飞剑与黑鹰同时转身又去相助本就越战越勇的六两,这一下更是摧枯拉朽,蜥蜴妖怪被迅斩杀,最后一头见势不妙,奋力钻回沙想要逃跑,六两尖声怪笑:“走不了!”说话,手上妖气凝化的爪刃猛涨,深深刺入黄沙下,旋即一嘭粘稠的血浆从沙下喷溅了出来…… 杀光了强敌,六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对苏景道:“多谢小祖宗救命大恩…您是不晓得,这三个月里我和黑老大,拼、拼老命了。” 黑鹰还不会说话,它伤得比六两还要更重,干脆趴在地上动不了了。雷动天君从一旁猛吞口水,这么大的鹰烤熟了,那能吃多久啊。而苏景则因为六两之言大吃一惊……青灯境无法计算时间,但他前前后后一共睡了快一千多觉,这一重是绝不会错的,就算练功消耗jīng神,每一天都要睡三次,那也得是一年有余了,哪知道外面才过了三个月。 由此苏景也大概明白,青灯境的时间与大天地并不对等,要更缓慢得多,又难怪这青灯拥有‘灵宝’之名。 喘了一阵,六两气息通畅了些,报上自己这边的情况。当初陆老祖在这里修行,附近的妖物不敢造次,有多远就躲出多远,后来陆崖九离开、幻城散去,沙漠的妖怪们就三三两两的跑来,盼着上仙走后能留下些什么宝贝、灵丹。 六两是xìng命被人家握在手、黑鹰则是忠心耿耿,两个jīng怪都留在原地等候着苏景回来,自然就和那些来撞大运、寻宝物的妖怪们对上了。 苏景的两个奴仆不愿惹事,无奈本地妖怪既蠢笨又凶横,还道六两和黑鹰捷足先登得了陆老祖遗留下的宝物,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动手……就算他俩没宝贝,打死之后吃掉也是美餐一顿。 可是这一来,六两和黑鹰就更不能走了,若是没能守住此地,有天‘小祖宗’贸贸然跳出来,岂不是立刻就会被本地妖怪给害了? 开始的时候从沙漠钻出来的还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家伙,不用六两大人动手,黑鹰自己就打发了,但越往后来的妖物就越凶猛,直到三天前秃脖子怪鸟与一群沙蜥妖怪同时出现…… 第二十章 三大本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虽然打了胜仗,六两仍心有余悸,情不自禁缩起了肩膀:“幸亏小祖宗来得及时,要再晚一阵,怕是、怕是就见不到我们了。[.点]” 黑鹰也附和着低低地啼鸣了一声,把正围着它打转、琢磨先烤哪里最好的雷动天尊吓了一跳。 刚才的恶战苏景看得清楚,是以并不居功,摇着头道:“黑老大和那头怪鸟势均力敌,你打那些沙蜥怪则稳稳占上风,我不来你们也能赢。” 不料六两大摇其头:“我都快被它们打死了,要不是小祖宗来了,让我及时能破升一级,我也不可能反败为胜。” 苏景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六两可是松鼠jīng怪,本来眼睛就大,再瞪起来比着苏景大出了两圈:“小祖宗不知道?是那枚大圣点将玦,哦,恭喜小祖宗把这至尊灵宝收为己用,齐天大喜!” 就连陆崖九都不全知道的,大圣点将玦有三大本术,一是收服小妖;二是被令牌摄下的jīng怪,若修为在八灵阶以下,可立升一阶,八阶以上的大妖就不行了;三则是令玦内另藏洞天,外人无法进入,只有被令牌记名的妖怪才能进去。 大圣点将玦的洞天妖气充盈,极适合小妖修炼。 之前陆崖九只是把令牌打开了少少一丁点的效用,三大本术都不曾打开,所以它摄了六两的意思魂魄,六两也未能晋境;青灯境又是完全封闭的,少女让宝贝真正认主后,六两在外面全无感应;直到苏景重回人间,六两才得令牌第二大本术相助,立刻跨升了一个境界。 松鼠妖怪侃侃而谈,让一旁正从蜥蜴怪身上翻战利的赤目真人颇有意外,斜忒着它道:“想不到,你这妖怪懂得还不少。” 六两吃不准这三个家伙的来历,恭恭敬敬地回答:“小人常年都有生意往来,不敢不强学博记,几百年里攒下点学识,实在不值一提。[.点]” 这句话倒把苏景说愣了:“生意往来?” 六两点点头:“以前不是和小祖宗说过,我手下有百多个儿郎,经营了个小小的局面……不过我不是呼啸成群占山为王,而是开了个买卖。客人找到咱家,有的想要用灵丹换飞剑、有的想要用法宝买妖姬,或者手上有些法符没用处……我就找找门路,牵线搭桥跑腿卖力,既是做好事,也能从间赚个差价钱。” 一边说,六两大人一边客客气气地笑着,还真是个生意人的样子。 其实当初他打劫苏景,就是因为有客人出了大价钱,想要寻一头上好的飞禽坐骑。 说了这会子话,黑鹰挣扎着站了起来,但身上的伤势太重,一时间还难以站稳,更毋论展翅高飞。六两修为就比着黑鹰高,一度挺有些看了不上它,可最近一段时间它俩并肩迎敌,倒也打出了几分交情,皱眉对苏景道:“黑老大这次伤得实在太重,没有百十年的修养怕是缓不过来了。” 与人间修士相比,jīng怪修行更要艰难万倍,但它们也有一样好处:寿命漫长,动辄活个几千年不新鲜。可是在境界、在修为上,一千年的jīng怪,除非得了极大机缘的,否则还比不得两百岁的修士。 苏景现在仍是凡人,没能力去给大鹰治疗,不过他倒是另外的办法,走上前地黑鹰道:“若你愿意,可以用它帮忙。”说着,他摊开手掌,大圣点将玦自他掌心浮起。 六两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法子,当即点头笑道:“使得,使得!” 大圣点将玦不能助妖物疗伤,但它能把黑鹰直接提升一个境界,虽与伤势无关,不过黑鹰的身基会变得强大许多,以后伤势自然好得飞快。(.) 何况大黑鹰本来就认了苏景为主,当初没被令牌记名只是因为少年心地宽厚。 黑鹰的目光泛起喜sè,立刻对苏景点了点头,跟着伏地身体,把额头恭恭敬敬地贴在令牌上。真正认主的灵宝无比好用,苏景连法咒都不用念,心一动念,只见一道七彩祥光自令牌上升起,围拢黑鹰周身上下游走,片刻后祥光散去,黑鹰破一境,也能如六两一样脱去畜生本形化为人身。 黑鹰化作了一个身披雕翎氅的大汉,体魄甚是强壮,比着苏景足足高出了两头,身上还横纵着无数狰狞伤口,躬下身对苏景瓮声道:“黑风煞永随主公左右,不死不休!” 大黑鹰不善言辞,连道谢都没有,就这一句‘不死不休’。 苏景不去客气什么:“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暂时不能离开沙漠,你俩都也受了伤不轻不宜赶路,就进我令玦洞天去修养疗伤吧。” 欢喜同时,六两还不忘问道:“小祖宗何事在身?若需得我等帮忙,小人就先不去疗伤了。” 黑风煞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般意思。 苏景也不隐瞒:“奉陆师叔之命,在这里捉足七十七头赤尾九目蝎。” 离开青灯境前陆崖九交代下,之前有离山弟子求他帮忙在沙漠里抓些赤尾九目蝎以作炼丹之用,他答应下来,但一直没来及去做此事,要苏景帮忙去抓,然后再返回离山。 六两眉头大皱:“这种蝎子都是独居,虽然不甚厉害,但捕捉不易;而且据我所知,它们的毒xìng不错,可药xìng少得可怜,无数东西都能代替它们炼丹,离山家大业大,哪会缺它们?” 苏景呵呵一笑,摇头道:“师叔吩咐,总不能违背的,你们尽去疗伤,我自己去抓就好。”说着手上的令牌再次绽出祥光,把六两和黑风煞都收入了妖气洞天。 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欢呼,赤目真人从蜥蜴头大汉的尸体上翻出了一个兜子,看来也是乾坤袋,不用说里面藏了东西,可惜现在他们谁也打不开。 摆弄了半天仍破袋无法,赤目兴味索然,很大方地一挥手,把那个小袋子抛给苏景:“送你了!”跟着他又去检查其他尸体。 雷动天尊没吃成烤大鹰,现在又开始研究那头秃脖子怪鸟的尸体,唯独拈花神君闷闷不乐,坐在滚烫的沙地上低头不说话,附近没小娘子,他实在乐不起来。 很快赤目所搜完毕,没能再找到什么好东西,三尸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又来到苏景身边,由赤目开口道:“小哥儿,这里荒芜得紧,一点乐子都找不到,咱们哥仨想先离开,去找个镇子快活快活,跟你打声招呼。” 话说的不怎么客气,可三尸望向宋阳的目光里都充着满满的盼望……毕竟是分身,总会受到本尊制约,若苏景不同意,他们三个还真走不了。 苏景无所谓的:“你们去吧。” 三尸尽皆大喜,开心得不得了,苏景又叮嘱道:“要妞的可以花钱去piáo,要宝贝的花钱去买,想吃饭的也需记得结账,别去恃强作乱,别去作jiān犯科。”说着,摸出几块陆崖九赠与他的金饼子,递给了三尸。 赤目眼睛发亮,接过金子又摸又咬,拈花对苏景的话不以为然,摇晃着脑袋:“就是作jiān犯科你能怎地,杀我们?杀得死么?” 苏景面sè郁郁,似乎因找不到约束三尸的手段而苦恼:“是啊,能怎地…若你们真做了大恶,我也没办法,只能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了,拿全部jīng力出来毕生苦寻真正诛灭三尸的办法。” 说着,苏景叹气:“那样麻烦就大了。” 拈花吐了吐舌头,又变得笑嘻嘻的了:“小哥儿你是本尊,你说啥是啥,放心放心!” 三尸在体内cāo纵yù望的时候,尚且要屈从本尊意志,现在离开身体,也不能拗过本尊的强烈心意,没啥可矫情的,更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有听话的份。 跟着哥仨排成一队,撒腿就向着东方跑去。他们三个是灵怪化形,虽有肚皮之yù,但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全不怕路途遥远身无装备,迟早有他们跑出大漠的时候。 刚跑两步,赤目又转回来:“苏锵锵,陆崖九给你炼化的剑符,分一半来我们防身。”陆崖九在青灯境,为苏景炼化了九张上品剑符做防身之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苏景茫然摇头:“什么剑符,没听说过。” 赤目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追兄弟去了。 --------------------------- 有两个事情,和兄弟姐妹讲下。 明天开始,要求票冲榜了,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万分感谢。 下周豆子会加到每天三更,第一更零点过些吧,第二、第三更差不多会在午和晚饭时间,祝大伙看书愉快撒! 另外,我在作品相关里发了个‘整十天,聊聊呗’,说了说有关新书的状况,当然少不了的拉票,大家有空去看看呗^_^ 今晚零点一过,有更有更~~ 第二十一章 通天之苦,万劫难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崖九带苏景进入化境去试炼三这三那诀,因为无法确定苏景需要多久才能练成,是以带了大量食水,足够把苏景从少年养活到老头。 如今苏景离开,陆崖九又早就辟谷,就把剩下的食水一股脑装进了锦绣囊,苏景现在不用为了吃喝发愁,一口气走了近月,直到确认远离师叔当初的清修之地,他才稍稍放松了些,暂时安顿下来,准备开始抓蝎子。 沙漠上的虫豸,都有晚上活动的天xìng,白天难觅踪迹,白rì里苏景无事可做,以他的xìng子当然不会虚度光yīn,取出《金乌万象》开始jīng心修习。 金乌真策第一重:饮火清身。专做‘通天’洗髓之用,分五阶,每一阶都是一道拳术对应一道呼吸吐纳的法诀。 拳术在前,打拳不仅不用清心沉xìng,相反还要求修习者的心绪越沸腾越好,但必须要一丝不苟地按照拳术去打,稍有差错便是徒劳; 吐纳在后,完成拳术,需立刻坐于地面,按照功诀指引做呼吸吞吐。 在青灯境的时候,苏景看得最多的就是‘饮火清身’上记载的拳术,没有正式练习,不过也常常比划着,尤其第一阶拳术简单得很,没用半个时辰他就练得纯熟了。 沙漠的上午,太阳何其毒辣,才一活动就满身大汗,反正左右无人,苏杭干脆把衣衫除尽,大吼一声开始打拳,少年汗水肆意挥洒! 片刻,拳术打完,确认毫无差错,苏景立刻盘膝坐倒,按照吐纳功诀的指引,先做三短、一长的吸气,又平分作七次把胸的闷气呼出,继而尽力张大嘴巴,仿佛一头要吞天的蛤蟆,拼劲全力再饱饱地大吸一口气,就是这一口气,苏景猛地发出一声嘶哑惨叫,俯身扑倒在地,浑身颤抖不休! 吞一口气,却仿佛把一道烈焰吸入咽喉、仿佛把一盆火炭倒进胸肺,那份滋味,远远超出了苏景能想象到的苦楚,咽喉撕裂般疼痛、肺脏起火般灼烧…… 无论哪门哪派、什么功法,这第一境‘通天’都是最痛苦的修炼,其实只看‘洗髓’两字就能明白了,外到发肤筋骨内到五脏经络,人的身体哪一样不是早被天道固定好的,要想将其调整到另一种状态、能够感受、洞察灵元的状态,又怎么可能会是件轻松事? 洗髓,何尝不是刮骨、不是挫筋、不是易经。可是若受不得这刮骨之痛,就别去想什么三阶十二景。‘通天’不是儿戏,不是玩笑,它叫通天,实际却是逆天之始! 如今的修真道上,许多门宗都会由长辈出手,为晚辈灌顶来洗髓,直接达成通天境界,这么做简直是又快又好,长则三天短则一夜,弟子就能跨过第一境,而且铸下的身基比着那些自己练功过境的也丝毫不差。[.点] 由长辈灌顶,是被动的,虽然一样痛苦无比,但那是‘挨打’;自己练功‘通天’,无异于自己‘自残割肉’,这两种痛苦岂可同rì而语?何况前者最多只挨三天就能解脱,后者却缓慢得太多了…… 苏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的师父不在人间,他的师叔也从没有过为他灌顶的打算,他只能自己去练、自己去捱。 陆崖九没去讲什么道理,更不屑去说自己为何不帮苏景灌顶,但苏景此刻即便疼得要疯要死,心里对师叔也绝无半丝怨怒,因他明白‘通天’除了铸就身基,还有一层对韧劲、对坚持心的磨练。 这苦头不会白吃的,这苦头那些直接被灌顶洗髓的门宗弟子想吃也吃不到! 没什么可说的,疼得心肺皆焚、痛得嗷嗷哭号,等缓过劲来苏景抹一把脸,鼻涕眼泪送给沙土,他又再练拳、吐纳,迎接下一次煎熬。 他正练习的拳法没有御敌效用,从本质上说,它只是类似五禽戏、七段锦那样的身术,不过更高深、更玄奥些,暗合了天地间灵元运转的节奏,用以配合吐纳完成洗髓。 ‘饮火清身’的要求严格,只有当拳术后的吐纳再不觉丝毫疼痛,才算完成,才可以去修习下一阶。什么时候把第五阶练成,‘通天’便告突破。 才练过三次,苏景就再坚持不住,一头栽倒于黄沙,沉沉睡了过去,不是偷懒或倦怠,而是jīng神与身体都被剧痛腐蚀,jīng力与体力消耗殆尽,有生以来最痛苦也是最煎熬的一天,不知不觉里过去了。 睡去前,有个声音自耳边响起、大笑:“通天之苦,万劫难及。不给你些颜sè看看,你还道天道是摆设呢!” 陆崖九在青灯境对苏景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当时苏景不晓得厉害,还跟着师叔一起笑得挺开心。 再醒来时,月正天,苏景被沙漠上的凄冷夜风吹得直打寒颤,赶紧跳起来把身体活动开,回想白天的经历,身体又本能反应,层层炸起了鸡皮疙瘩。 苏景却不甘心,又重拾修炼,一套拳术打完,再吐纳,继而剧痛加身……旋即苏景就惊喜发现,虽然也疼得人想一头撞死,但是比起白天来还是轻弱了不少。 这么快修炼就有了进境,这让苏景如何能不大喜,笑得合不拢嘴同时,信心更足,仗着自己身体还不错,暂时也不去想捉蝎子的事情,趁着夜sè一次次的练习个不停。 可惜好景不长,等他练习到筋疲力尽,又再一觉醒来时,迎着沙漠正午的阳光再练‘饮火清身’第一重,与昨天此时一般无二、仿佛撕裂魂魄的剧痛又凶猛来袭! 这可奇怪了,昨夜的洗髓时的痛苦明明减轻了,为何今rì又复加剧?难不成先是jīng进了,跟着又退步了?苏景心疑惑,但练功不辍,没人能指点自己,如果坐在那里干巴巴地思索一辈子也休想有结果,唯一办法仅在于实践一点点去摸索……接连三天,每天都是白天疼的更甚、晚上痛苦减少,由此他也终于确定了,会如此根本和自己无关,而是昼夜差异吧。 金乌真策是阳火修炼,洗髓也是接引阳火入体,来淬炼、改造身体,否则这一重的修炼何以叫做‘饮火清身’。而沙漠上的太阳火力,白昼与黑夜相差了千百倍,以真策修行时,对身体淬炼的力道也会有所差异,白天强晚上弱,当然白天更疼些。 想通了这件事,苏景忽地笑了,从此只在白天修炼,到黄昏时分便休息,半夜起来开始忙活着抓蝎子…… 第二十二章 妖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青灯境时,陆崖九曾拿出来一瓶烧酒,问苏景:“能喝多少?” 北方的烧刀子,酒劲霸道,苏景摇头道:“最多喝四两就醉了。” 跟着陆崖九又取出一坛水酒:“这个呢,能喝多少?” 南方的米酒,力量绵软,苏景笑答:“这个好喝,我喝几大壶都没事…醉得话,怎么也得二斤以后。” 师叔点点头:“都是喝醉酒,但如果想练酒量,效果是不一样的,烈酒醉十次,保你酒量见长;温温吞吞地水酒醉十次,酒量没啥变化。”说着,师叔一挥手,把两种酒都扔进了苏景的锦绣囊:“修习洗髓的时候,累了就喝点酒。” 师叔的话暗藏玄机,当时苏景哪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现在,在真正开始接触修行、开始自己的洗髓后,苏景对师叔的指点也有所领悟了: 白天洗髓便如饮烈酒;夜晚洗髓仿佛喝米酒。 虽同样都是‘醉了’,对身体改造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师叔早就点明了,烈酒更好。 晚上练功洗髓,即便能够成功,最终打下的身基,也不如白天练习来得更稳固、更充分。 但白天的‘烈酒’,无疑更辛辣、更痛苦。 苏景怕苦、怕疼,可他更怕辜负自己、辜负恩人,最后若修成了个半吊子,自己会不会后悔‘早知当初多辛苦些’,陆崖九会不会无奈摇头‘早说过你资质不成了’。 何况,做一事便专注一事,做一事便要力所能及做到最好,本就是苏景的xìng子。(.) 随后的时间,白天练功晚上抓蝎子,忙碌且单调,但却毫不乏味……沙漠‘杀机盎然’,处处充斥着危险,隔三差五就会给苏景来那么一下子,有时候是突然爆发的可怕沙暴、有时候是无意路过又正好喜欢吃人肉的土著jīng怪,至于致命的的毒蛇、毒虫和现在的苏景尚无法抵挡的、cháo水般的杀人蚁,更是随时都会出现。 对这些,苏景要么指挥飞剑斩杀,要么拔腿就跑,开始有过几次实在无计可施,还把大圣点将玦的两个妖怪手下唤出来帮忙,但后来随着他对沙漠越来越熟悉、或者说对危机洞察越来越敏锐,就不再用惊动两个手下了。 不过遭遇危险,并未让苏景的痛苦修炼有所耽搁。值得一提的有天夜里,苏景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怪叫,矮胖子拈花神君突兀出现在,下一刻,另外两个浑人也告现身:三尸赶路遇到蚁cháo,胖子跑得慢被咬死了,重活回苏景身边,赤目和雷动很讲义气,当即抹脖子自杀,陪兄弟一起再重新启程。 哥仨跟苏景打了声招呼,撒腿又跑了…... 一个月完成‘饮火清身’的第一阶段;七十天完成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用去了六个月……自青灯境出来十八个月后他开始冲击第五阶。 随着修行jīng进,苏景对外界、自身的感觉也在渐渐变化。 于外最明显的有两个,一是沙漠变得‘粗糙’了,黄沙细腻不再,沙粒边缘七出八进棱角生硬,一粒粒堆在那里,显得凌乱不堪——沙漠不会变,变得是苏景的洞察;另个变化则是:天上的太阳,似乎更加毒辣了。 于内则是呼吸:吸是一口气、呼也是一口气,以前他从不觉得呼、吸会有什么不同,但现在却能明显探知,当一口气被吸入,身体会将其收纳、分解,送入血脉再传输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吸纳同时,身体也在‘排放’,最后又汇成了一口气被呼出去,这一吸、一呼,气息已经悄然变化,身体隐藏的奥秘也随之露出点点端倪;伴着修炼的深入,呼吸也不止是口鼻,毛孔也在缓缓开阖,吐纳之辨查入微,努力体会着天地间飘飘散散的灵元。 至于陆崖九交代下来的那些‘赤尾九目蝎’,名头响亮却只是普通的毒虫。苏景在青灯境吃过一顿三鲜面,得到的天地灵元现在还无法使用,但有护身之效。被蝎子蛰几下,苏景至多就是疼痛,不会有其他危害,而蝎毒带来的剧痛,比起苏景rìrì‘饮火’而言,还真有点像享受了。 这种蝎子还算狡猾,可终归是无脑虫豸,如何能斗得过苏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捉足了七十七只,尽数养在锦绣囊。 不过苏景并未离开沙漠。 到了现在,他又怎么会不明白陆崖九的苦心呢。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地方,比着沙漠深处的阳火更炽烈、更充分?抓蝎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陆崖九真正想要的,是让苏景在沙漠上完成洗髓。 只是这位师叔事事讲机缘、事事都不肯明说,若苏景傻乎乎地抓足蝎子就跑回门宗……那他就是没机缘。 每次想到威严老头,苏景都摇头而笑,师叔那样的脾气和习惯,也的确不适合收徒弟。 这一天,苏景正在修行时,突然觉得头顶处阳光一暗,旋即一道腥风从天而降,向着自己猛扑下来。 沙漠随时会有危险降临,这种情形苏景见得多了,应变奇快,口唱咒同时扬手一拍从不离身的锦绣囊,朝霞剑应声而去,直刺天空。 又是个不入流的jīng怪,挡不住朝霞剑一击,空一声惨叫,腥风就此消散,不知名的妖怪抓人不成反遭重创,忙不迭遁风逃走。 苏景连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兴趣都没有,心念转动正想召回飞剑,不料头顶上又是一阵风声响动,随即‘嘭’地一声,一件事物掉落在眼前: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 男童口鼻溢血,摔在沙漠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苏景眉头微皱,眼的睡意、脸上的迷糊一扫而空,口咒令再起,本已准备返回主人身边的朝霞剑,猛又长鸣一声,向着正在逃走的妖风疾刺而去!同时苏景把六两和黑风煞都被他从大圣点将玦唤了出来。 苏景伸手一指天空,两大妖奴齐齐怪叫着扑向正被朝霞剑缠住的妖风…… 路过jīng怪来扑袭苏景,一般来说苏景都赶走了事,很少会再没完没了的追杀,只要对方晓得了厉害,不敢再来造次就是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朝霞剑一击,妖怪负伤逃走、天上掉下个孩子,事情再明白不过,那妖怪之前抓了个孩子。既然被撞了个正着,苏景便不会再留它。 不到片刻功夫天上的战斗就有了分晓,连朝霞剑都难以招架的妖怪,又哪里是两大妖奴的对手,很快被撕了个粉碎,六两和黑风煞落回地面,帮助主人一起查看男童的伤势。 到底是六两见多识广,看了男童几眼就皱起眉头:“这个…小祖宗倒是有些冤枉那个妖怪了,它没吃人…这娃子不是人,他是个妖裔。不过那个没长眼睛的东西敢袭击小祖宗,死得就不冤枉。” 妖怪幻化人形,可以和凡人交媾,一般来说也只是风一度、事后无痕,不会留有后代,除非是修为jīng深的大妖怪,已经修到了炼化出天地jīng元的程度,才有可能留下后代。 这种大妖与凡人的后代,就是妖裔。 妖裔也有强若之分,强得足以对战普通修士,弱小的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我刚还纳闷,这大漠深处怎么会有人能居住,原来是妖裔,这倒不奇怪了。”六两继续唠唠叨叨:“妖怪打妖裔,算是妖门自己的事情,犬狼争、狮虎斗,和咱们也没啥子关系……” 苏景‘哦’了一声,摇摇头没反驳,心却不以为然,妖裔,至少有一半还是人。 -------------------------- 听,那震裂猩红大地的隆隆战鼓! 听,那刺穿惨白天空的凄厉号角! 那是豆子灼干了血液、熬裂了骨皮而发出的凶猛嘶吼! 嘶吼。 听他的呐喊!听他的呐喊!!听他的呐喊!!!他大吼......呜哩呜噜听不清楚...... 真听不清,要不您就当他喊的是‘求个推荐票’? 第二十三章 五年一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风煞不爱说话,直接把一缕妖元度入男童体内,小娃是妖裔,倒是受得这份jīng怪的力量,哼哼了两声苏醒过来。虽还是个小孩子,脑筋却不慢,看看左右就明白自己是被高人救了,赶忙挣扎着爬起来,对苏景等人磕头:“哑巴叩谢三位恩公救命大恩。” 六两又好奇了:“哑巴?你叫哑巴?” “不是真哑巴,是我平时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少,所以爹娘都叫我哑巴。”小男孩解释了一句,跟着又起身煞有介事对苏景道:“恩公们杀的妖怪可不得了,它是百里外黄风寨的大王,唤作黄风大王,它手底下有雄兵七个!” “这七个雄兵个个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分别唤作阿一、阿二、阿三…阿七。” “平时这七个妖兵跟随黄风大王呼啸四方,无人敢惹……对了,恩公从哪里来?我以前都没见过,您老是、是神仙么?” “这里是大漠深处,凡人根本来不了,恩公一定是神仙了,您老收徒弟么?您老看我行么?我再给您老磕头……” 不止苏景、六两,连黑风煞都乐了,一向寡言的黑鹰受小娃感染,破例说了一串话:“你真叫哑巴?莫不是你爹娘嫌你话太多,才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盼着你能少说两句吧?” 哑巴大摇其头:“回禀恩公,我真是不爱说话的,我家里…对了,我家寨子唤作红黑岗,四周都有大沙丘拱护,白天热得舒服,晚上也不冷,我们这一族最喜欢暖和,不爱寒冷,我也是如此,恨不得能爬到太阳上去住,可惜我不会飞,我爹娘也不会,我爷爷也不成,但据说我祖爷爷能飞上三丈、飞出也是三丈……” 苏景试探着问:“你这族妖裔,是什么大妖的后代?” “烈火乌鸦!”哑巴自豪得很,苏景等人则恍然大悟,原来是乌鸦的妖裔,难怪这么爱说话,难怪这种凡人间的话唠到了这一族里会被唤作‘哑巴’。 小娃还待在罗嗦下去,苏景直接对黑风煞一摆手:“把他送回寨子吧。” 大黑鹰直接把小娃扔到背上,化作雄鹰本相扶摇而起,飞走不见了。 六两则把一个小小的乾坤袋送到苏景手上:“这是那个黄风大王随身所带…我就说嘛,出来打劫千万别带着家当,要不还不知道谁劫了谁呢!” 乾坤袋这一类的宝物,都会被主人以禁制封闭,苏景现在还无法打开。 禁制这一类守护法术,从来都是易设难解,六两和黑风煞的境界虽然比那个黄风大王更高,但对它的乾坤袋禁制也无能为力,只有先收起来留待以后再说。 趁着独处的空子,六两又对苏景道:“小祖宗,小人想求您个事情,您看如今我的伤势早都好了,能不能不再回令牌里去了,就留在您老身边侍候,您整rì练功,虽说不怕什么危险,但有个人护法终归是更妥当些。” 苏景奇道:“大圣玦洞天妖元充沛,不是最适合你们修炼么?” “的确是适合,我在那里待着舒服得很,可是…”六两苦笑着,实话实说“可是和黑老大待在一起,这心里总是战战兢兢的,没办法啊!” jīng怪修炼和凡人走得不是一条路子,但是牲畜羡人,所以它们在修行上,划出了四品十二个灵阶。[.点] 一至三灵阶的妖怪未脱畜生本形,为下品,被称作‘妖丁’; 四至六灵阶妖怪能化作人形,尚未结丹,为品,唤作‘妖目’; 六至九灵阶的jīng怪结下妖丹,不过妖丹还未能淬炼出真形,为上品,唤作‘妖师’; 九到十二灵阶的jīng怪就是真正可怕的凶物了,它们已经把自己的妖丹炼化出形质,便如人类修士养成元神一般,这种妖怪为‘天品’,是称‘妖灵神’。 十二灵界之上,便是传说的妖jīng大圣了。 妖怪的十二灵阶,与修士的十二境界一一对应。 之前苏景在沙漠遇到过的妖怪,大都是些下品的妖丁,不成气候,这倒难怪,沙漠贫瘠荒凉,但凡有点追求的妖怪,一旦修行到品,也都跑到东土的花花世界享福去了,没有太厉害的家伙会留在这里,否则苏景光靠着一把朝霞剑可护不住自己。 初遇苏景时,六两已经炼化人形,是品最低等四灵阶妖目,相当于第四境小真一的练气士,后来得了大圣点将玦的提拔,成为五灵阶的妖目。 大黑鹰初时还没有人形,本是三灵阶妖丁,得令牌相助生了一阶晋位品,但它修行的天分比六两更好,又得了陆崖九传授的功诀,如今进境迅,虽还不及六两,也相差不多了。 天鹰和松鼠是天敌关系,以前六两比着黑风煞修为高出一大截,自然不在乎什么,现在大家差不许多了,松鼠惧怕天敌的本xìng便告爆发,就算明知黑鹰不会扑过来一口吃了它,心里也无可抑制的害怕,实在不想再和黑鹰独处了。 而且六两天生是个懒惰xìng子,他有了机缘,得了漫长寿命,如今也再不可能有猎人抓着它的尾巴笑一声‘这身毛皮值得六两银子’,松鼠心里已经满足得很,不想再吃苦去修炼,倒是对做买卖挺感兴趣的。 苏景无所谓的,六两想要留在外面就留在外面,但苏景还特意嘱咐:“有危险的时候不用出手,我若应付不来再喊你相助。” 师叔在沙漠清修多年,比谁都了解这里的危险,可他还是着苏景在此逗留,心意不言而喻:沙漠的阳火能供洗髓,沙漠伺伏的危机又何尝不是历练呢? 苏景能明白师叔的苦心。 不久之后,黑风煞戗着毛就回来,在红黑岗他被无数‘乌鸦’围住了聒噪,这种痛苦对一向喜欢清静、少言寡语的黑老大来说实在无以言喻了…… 待他回来苏景才知道,红黑岗就在西北三十里处。苏景是在大沙漠上随意游走、寻找蝎子到附近的,抓住最后一只蝎子后就安顿下来,之前并未刻意查看四周,根本不知道这附近还有一处寨子。 到了当天夜里,黑老大在红黑岗遭遇的痛苦又落到了苏景身上,火鸦妖裔成群结队来感谢恩公了,所有人都在开口说话,而且都是对着苏景说话,那气势、那气氛……苏景真想不明白,那位黄风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敢去红黑岗抓人,没被活活吵死算它道行了得。 不过鸦裔们吵归吵,倒也还算懂事,不敢打扰苏景修行,不等天亮就退走了,此后时时都会有人来探望,但不去和苏景罗嗦,只给他留下些族自制的美味…… 另就是被苏景救下的小哑巴,基本每隔十来天就会来上一次,远远地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苏景修炼。 修炼闲暇时,苏景也会招小哑巴到近前来,闲聊上几句,由此得知了鸦裔的来历。古时候有一位高深道长,法号常狩,以大神通收服了一群火鸦看守洞府,这些火鸦得了主人指点,渐渐修炼成大妖,其一头在游历人间时留下了种子,这才有了后来的火鸦妖裔。 但是这支妖裔像人多过像妖,力量不算太强大,又不被凡人所容,无奈之下远遁大漠,他们体内有火鸦传承,喜热恶寒,在沙漠里住得倒也舒服,唯一的祸患就是被苏景斩杀的黄风大王。 苏景帮他们除去一害,鸦裔对他的感激十足。 苏景干脆好事做到底,着黑风煞又辛苦一趟,去到黄风寨里把那七位‘雄兵’也一并拔除了,还了红黑岗一份清静,不过此事秘密进行,他们没告知鸦裔,免去了好大一场聒噪…… 修炼不辍,时光忽忽。 最后一阶‘饮火清身’,比起前面都要更难得多,苏景又足足修习了三年半,这天,仍是正午时分他完成最后一次吐纳,再没有丝毫痛苦感觉。 闭目静坐,缓吸、缓呼……片刻后,忽然啪的一声轻响,缠头发箍断碎落地,一头长发无风自动,飘摇飞舞,与此同时苏景身体也发出一阵细密的‘噼啪’碎响,仿佛爆豆般干脆、响亮。 (本周三更,下一更零点上传,敬请期待。) 第二十四章 金乌仙天冠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守护在旁的六两知道这是‘通天境’完成、修者成功洗髓筑基的前兆,当即面露喜sè,跪拜在地恭声大喊:“恭喜小祖宗铸成身基!” 苏景不理,摒心静气,而他身体爆豆脆响持续不停,六两的脸sè也渐渐变得诧异起来,身体的碎响,代表着‘通天’的成就,声音持续的时间越长,便说明修习者铸下的身基越扎实。(.)可一般而言,能响个一盏茶或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哪像苏景,到现在一炷香过去仍未有歇止的意思! 狐疑之,六两又恍惚觉得,今天的天sè有些古怪,似乎明亮得出奇,光线如此炽烈、刺得他双目都有些发痛,眯着眼睛抬头一看,松鼠jīng怪忍不住低低发出了一声惊呼……沙漠之上,那几乎从未云朵、永远那么空空如也的天空,不知合适凝聚起一片巨大怪云。 肉眼可见,怪云飘摆,缓缓化成一头三足巨鸟,双翅开展引颈昂头,分明就是一头阳火金乌形状。更加诡异的是,乌形云挡在天地之间,却并没有遮暗大地,阳光穿shè‘乌云’,反而变得更加炽烈、明亮,是以整片云彩也透出了灿灿金sè,照得这沙漠玄光闪烁。 “这是…仙天冠盖。”六两喃喃自语,天云异象让他心情激荡,声音也在微微发颤:“小祖宗的金乌仙天冠盖。” ‘仙天冠盖’不是法术神通,这种云朵异象更像是一种‘认可’,只在修者勘破通天境时出现、本行灵元对初入修行之人的认可。 不是随便哪个修行者一过通天都有‘冠盖’,正相反的,冠盖出现的机会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它有两个条件:其一,修炼的功法是某一行属的本源正法,修行道上所谓的正法多如牛毛,可要说起本源,水灵的本源是什么?木灵的始祖在哪里?虚无缥缈吧! 另则,同样是完成一个境界的修行,实际上也是分作许多层次的。这就仿佛凫水横渡大河,有人天生亲水,游得又快又好,不久便到达终点;有些人得外力相助,或是顺着风向、或是被河对岸的前辈用绳子拽着,轻松上岸;也有些人,只能靠着毅力、靠着自己搏击风浪,游得又慢又苦……可他上岸时,不仅是完成渡河,还从凫水之得到了锻炼,强健了体魄,更重要的是他在游泳时,熟悉了暗流的规律、察觉了水浪的频率、了解了大河的变幻莫测。 抵达彼岸即是勘破境界,这只是结果;凫水则是过程,而这个‘过程’还有另一种叫法:修炼。 把这一境界能学到的、能练到的尽数学成、练成,达到境界内的极限再一举破关,是称‘大圆满’。在这仿佛被天火焚烧过万年的干燥沙漠,苏景苦苦修炼了五年,每一天里都要承受无数次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发肤到五脏六腑,随时随地都会受到至阳至猛的烈火焚烧,却不曾断过哪怕一个白天的修炼,他若不能圆满,谁还有资格圆满! 修行‘本源正法’,并且把通天境炼成大圆满的修士,才能引起本属灵元的共鸣,引出这九霄天外的‘金乌先天冠盖’。 五年,一步, 苏景即将突破境界的这几天里,正巧小哑巴来看他,此刻妖裔少年蹲在六两身边,张大嘴巴呆呆望着天上的‘冠盖’,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什么妖怪来了?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六两直接告诉他:“那是你祖宗!” “前辈你怎么骂人呢?”小哑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给六两讲一讲自家的族谱和历代所处能人高手的事迹,突兀又反应过来,哎哟惊呼一声,变蹲为跪,砰砰砰地冲着穹顶冠盖磕头。 火鸦身承金乌血脉,小哑巴是火鸦大妖的妖裔后人,自然也要拜金乌做祖宗,在他们族随处可见金乌图腾,只是放大到天上,小哑巴一下子没认出来…… 又过了片刻,苏景体内脆响渐轻、渐消,头顶高空的金乌先天冠盖也散去不见,少年张开了眼睛。(.)至此,通天勘破!那条长得几近飘渺的登仙大路上,苏景终于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五年,一步。真个漫长,真个煎熬。 但这一步,他踩得结结实实,破关时体内长久不歇的爆响与天上的仙天冠盖便是最好的证明!修行路上,三阶十二景,环环相连循序渐进,通天既是最粗浅的,同时又是一切的基础。想要大树茁壮长成,非得深根牢扎! 六两急忙站起来,想要上前恭喜小祖宗,可还不等他走进,忽然‘嘭’地一声闷响,一道道三尺有余、透着淡淡金sè的火蛇自苏景身上燃起,转眼妖娆火蛇勾连成片,变作熊熊烈焰,把苏景周身上下层层包裹。 火苏景,不惊讶、不痛苦、不迷惘,只有满面笑容。 金乌真策,每修成一阶都会衍生出一道本命法术,不用修炼,与境界齐生。但具体法术因人而异并无定项,苏景得到的是护身赤炎,此刻他修为尚浅,赤炎威力与范围都有限,不过随着苏景修行渐渐jīng深,谁敢说有朝一rì,此刻少年身上的三尺赤炎,不会延展万里、化作灭世焚天怒焰! 试过护身赤炎,苏景心意微微一转,又是‘嘭’地一声闷响,火焰消散不见。 苏景变了,眉眼如昔、神情如旧,可是气度却不同了。相比以前这区别就仿佛同个窑口、同个匠人烧出一对净瓶,一只被供奉于佛堂百年、另只却始终摆放在杂货铺的货架。 又是几次呼吸后,最后外放于身体的一点气焰也被收敛,苏景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就快钻进美梦的、眼带了些迷糊的快乐少年。 五年时间,本应让正成长的少年模样大改,但是因为修炼的关系,苏景除了被晒得黑了,面目和身形都并没有太多改变。 …… 酒楼,吃饭的地方。无论老板再如何有背景、噱头搞得再如何jīng彩,最终的根本都还是要落到酒菜的味道上。所以大酒楼里就有了‘食味供奉’一职,东家花重金聘请jīng通美食之道的能者,就酒楼经营的酒馔做出品评和指点。 毗邻大沙漠的西域城池多兰,有一座飘香楼,三年多前雇请了一个又矮又瘦、好像痨病鬼的‘食味供奉’,此人自称姓雷,那可当真是位能人,从他到来后,飘香楼酒菜的味道层层提高,顾客食髓知味,去了又来,短短几年功夫飘香楼就从城的二流馆子,一跃成为当地最出sè的酒楼,号称‘力压江南十二楼、羞煞原奇味斋’。 能人大都有些特殊癖好,飘香楼的雷供奉也不例外:别家食味供奉试菜浅尝即止,他一次非得吃两锅不可。而且不管有没有新菜,他每天都得吃两锅。 今天雷供奉刚吃了半锅菜,忽然身体一震,总也睁不开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眨了几下,扔掉筷子拔腿就跑,先去隔壁的富贵当铺找了做大档手的赤目真人,两人又联袂去美人居找到做龟奴的拈花神君…… 通天境成,不吝于一段崭新生命的开始,本尊身体有如此重大变化,三尸虽相隔遥远也能感知。 三位神仙凑到一起,对此品头论足,到底是‘好兄弟’,苏景那边小有成就,他们三个也跟着兴奋开心得不行,雷动天尊口咂砸,好像在品着什么绝世美味:“踏破通天、铸成身基,从此对世界的感悟便与以前不同,一切都变了样子,这就仿佛…就仿佛茹毛饮血的生番,开始吃起了熟食,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多的美味。” 赤目真人摇头晃脑嘿嘿笑着:“我也好有一比,苏景就好像个一世清苦的农夫,走进了皇宫大内宝库,这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多漂亮宝贝。” “两位仙家说得好,不过总还差了一点点,要我说么……”拈花神君闭着眼睛,双手半抱虚空摸索,想象着自己正抱着个大屁股小娇娘:“苏景以前就好像个生涩处子,今天被破了身子,疼虽疼、苦虽苦,又流泪、又流血…可是以后就会越来越有滋味…yù仙yù死、yù仙yù死,yù罢不能、yù罢不能啊!” 另两个浑人一起拍着桌子放声大笑、大声叫好。 苏景自是不知自己被这么恶寒地比喻了,他正在算一笔账:突破通天境,阳寿立增三年;自己在沙漠里修行了整整五年…三减五负二,赔了。 ----------------------- 抛开‘三减五’这桩恼人事,苏景闭目片刻,心思很快安宁下来。《金乌万象》上的有一道符篆,他早就想试试了!双目重张,眸一片清透。画符须得轻唱咒言配合,苏景口喃喃有声....... “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咒唱由缓渐急,由轻及重,一炷香的工夫,苏景口喃喃之唱化作九雷天音!大咒轰鸣,苏景猛甩头,断喝:“六两,符纸拿来!” 六两声音响亮,开口呼应:“启禀小祖宗,小人还没准备好。” 苏景一下子就泄气了,苦笑:“没有符纸如何画符篆?不是早让你准备了么?再说,你没准备好为何不刚才就告诉我,看我辛苦唱咒很有趣么?” 六两摇头,谄笑:“不是,刚刚想说,可小祖宗唱得好听,忍不住就多听了两句。” 苏景咳了一声,不和妖奴计较什么,挥手笑道:“少在这里磨牙,快去给我找符纸来,越多越好。” 六两面有难sè,但还是应了一声,腾起妖云向着东方有人烟之处赶去,一边飞着六两无奈摇头,喃喃道:“金乌万象上记载的到底是什么符篆,非得画在推荐票上不可,这可让我上哪找去!” 但转念一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去那人间转上一转,未必就找不到推荐票,念及此六两心又复轻松起来,躺在妖云上,头枕双手、腿翘二郎,口轻哼着‘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倒下来’,一路向着东方疾飞,寻找推荐票去了! 第二十五章 天水灵精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青灯境,静坐的陆老祖此时也想到了苏景,心盘算着:这孩子资质不好,修炼上非得多下些苦工不可,我着他去抓七十七头赤尾九目蝎,差不多会让他在沙漠耽搁一年,以大漠的阳火之威,若他修炼刻苦,差不多也能破开第一境了。 老祖知道苏景资质差,但也没看出他差成这样……幸亏陆崖九不晓得苏景足足用了五年时间,否则该会有个冲动,冒着天劫危险冲出青灯境斥骂苏景:你这资质还修行个什么劲,回家开你的熟食铺去吧!或者干脆把《金乌万象》从苏景手上抢下来,免得这小子丢了老八的脸。 可是话说回来,若是陆老祖知道苏景第一境功成时竟引发‘金乌仙天冠盖’,说不定又会哈哈大笑着来一句:我就说这小子行嘛…… 苏景把一旁的小哑巴唤过来:“我在大漠修炼事了,这就要回东土去,以后你也莫在来了,留在家里多帮爹娘做些事情,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说着,苏景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 哑巴一听他要走,脸上立刻显出不舍之sè,伸手抓住了苏景的袖子,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放肆了,赶忙又放手:“恩公先不忙走…族长亲口吩咐,说一定要再来拜会您一次,等我啊…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头就跑,回去找族长,奔跑时还时时回头,生怕苏景会就马上离开。 见小哑巴神情迫切,苏景也就留了下来,回东土也不在这一天功夫,鸦裔虽然有妖族血统,又废话连篇,但为人纯朴,感觉上比着凡间众生似乎还要更平实些,和他们道个别再走也好。 说也奇怪,修炼时只觉时间飞快,等人至多不过一天工夫,却异常无聊,苏景心思一动,自锦绣囊取出了分别从蜥蜴怪和黄风大王处得来的两只乾坤袋。(.) 踏破通天境界,身体能感受天地灵元的流动,同时修炼的过程里,也让苏景体内炼化、积攒了一点金乌阳火,到了这一步,他便能运用些简单法术了。 而帛绢上那些能供初入修行道学习的法术,其实并不浅薄低微,它们都是‘水涨船高’之术,将来苏景修为的提高,法术的威力和境界也会随之变化,‘金乌摧禁咒’便是其之一。 苏景取出《金乌万象》,准备细看摧禁咒,但没想到是,他才刚一展开帛绢,就在‘金乌真策’饮火清身的功诀下,忽然显出三行赤红sè的小字,异常惹眼: 半月破通天,心甚慰。 三月破通天,资质不足,愚钝不堪,苦笑不已。 五rì破通天,冠盖三千里,惊震四方意气风发,气得陆崖哇哇叫,哈哈。 三行字迹各不相同,不用问了,最后这行小字是师父当年留在功法上的批注。至于前面两行字,应该是在陆角八之前修行《金乌万象》的前辈留言。 这帛绢神奇,苏景未破境之前,看不到前辈的留字,如今突破通天境,帛绢自有感应,他一触手当年批注自然显现,但就只这三行字,其他地方并无变化。 或许苏景突破第二境,陆角有关第二境的注言才会显现吧。 看着注言,苏景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师父用了五天,徒弟用了五年,这差距未免…未免…… 至于三千里的冠盖,更是羡煞了苏锵锵。(.)据六两形容,小祖宗的冠盖大概三十里左右,这还是六两巴结主子,拼命夸张后的说辞,挤干水分,能剩十里就不错了。 虽然冠盖与真正的力量无关、只是对功法和修行者的认可,可是自古以来,破通天现冠盖之人,十之五六都能破道飞仙,是以冠盖也有‘预兆’之意,会引动所有修家的主意,简直威风到不得了。可惜苏景是在杳无人烟的沙漠深处修炼,压根就没有修家看见,真正锦衣夜行了。 但最最可恨是第二行留字之人,三个月破通天就愚钝不堪了,那五年才过境岂不是死不足惜。 一边郁郁着,一边本能地伸手去摸那几行注言,颇为意外的是,随他手指抹过,火红sè小字居然浅淡了些,原来注言是能擦掉的。 咳嗽了几声,身体挡住帛绢,手指悄悄用力来回抹动,苏景偷偷摸摸地去涂前人的绝大成就…… 字迹尚未消除,苏景又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厚道,尤其第三行是师父的留言。琢磨了片刻,手指凝聚阳火真元在帛绢空白处轻轻一划,果然如他所料,能涂就能写,苏景不再去毁前人留字,而是在师父的注言下,写了第四行字,算是给后人的留言: 我也过了通天境,多久,你猜?我也有仙天冠盖,特别得大! 苏锵锵笑,满意。转头去看‘金乌摧禁咒’。 顾名思义,这是专门破解别人设于法器禁制的本事,苏景按照功法指点,把自己炼就的阳火jīng元注入黄风大王的乾坤袋上,随即就听到‘噼噼啪啪’一阵怪响,仿佛烈火烧灼什么东西的声音,跟着乾坤袋轻轻一跳,禁制被破、就此打开了袋口。 这可把一旁的六两吓了一跳,那黄风大王不堪一击,但好歹也是三灵阶的修为,对应境界,比着现在的苏景要稳稳高出两层;何况正常来讲,修者设下的禁制,就算落到再高上两级之人手都难以解开……苏景不过才打通了第一境,就如此轻松把这口袋给打开了。 六两不知道的,金乌真策修炼的阳火,是所有火焰的根源,最是霸道犀利,冲击旁门法术的禁制本就是它的拿手好戏;苏景的境界是低,可他给自己打下的基础无比牢靠,远胜于同辈,他发出的阳火jīng元虽小却不弱,更jīng纯无比;再加之金乌真策是玄通正法,远胜黄风大王修炼的那些旁门左道,综合种种,苏景一举破开了这只乾坤袋,实在没什么奇怪。 苏景手一抖,黄风大王收集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一些炼至半成的法器,品sè远不如朝霞剑;几枚画得歪歪扭扭地符撰,上面灵气稀薄,也是不入流的东西;大笔金银,价值惊人,沙漠里这玩意没用,但不难看出,黄风大王一个劲儿的攒钱,多半也是想以后修成了人形就入世去。 耀眼的金银堆里,有一只金镶玉的匣子,苏景好奇,将其捡到手,才一打开来,只觉得异香扑鼻,六枚龙眼大的青sè丹丸,整整齐齐地码放于匣。 六两常年做生意,是识货之人,拿起一枚青丹嗅了嗅,又一点不见外地伸舌头舔了舔,笑道:“这是楼兰果,已经失传了的东西。这一盒子药,比起黄风大王收集的全部金银还要贵重得多。” 被称作果子,实际却是丹药,集合了七十多种珍贵药材配置而成,所有入方的材料都是西域或沙漠的特产,其有几样价值堪比百年老参、千年首乌,甚是珍惜。 楼兰果千多年里在西域一直被称作圣药。不过,所谓‘圣药’只是对凡人而言,楼兰果对通过练气已经改善了身体的修家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其他,大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但是在翻翻捡捡,又有六个grén小指肚大小瓶子引起了苏景的注意。 小瓶子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竟是透明的,苏景取了一只拿在手,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六两老道也在一边跟着看,试探问:“空的?” 瓶身透明,并无一物,顶口处有符篆封印,苏景没多想,运起一点真火抹掉封符,旋即就觉得一股cháo湿水汽扑面而来,气势宏大到前所未见,真就仿佛一枚滔天大浪正向着自己轰轰砸下。 藏于体内的阳火jīng元立时便生出反应,嘭地一声轻响金红烈焰氤氲体表,护住了苏景全身,同时也一举烧爆了他手的瓷瓶。 瓶子不是空的,里面装有一滴水。 水滴晶莹剔透,完全不受光线折shè,装在透明的瓶子里全无形象,直到此刻瓶子碎裂,它轻轻滴下、落地…...轰的一声闷响直闯耳鼓,这次苏景眼前真的翻起了层层大浪。 一滴水,落地炸裂,旋即便是狂浪翻腾,转眼化作了方圆足足十里开外的大湖! 苏景和松鼠倒足了大霉,猝不及防里被洪水冲了个七荤八素,所幸水势虽然凶猛,却并没其他古怪,苏景被灌了几口,倒是甘甜得很……被吓得都显出真身准备迎接大难的六两妖道,冲上水面,后知后觉地对苏景大喊:“天水灵jīng,天水灵jīng,小祖宗,这是好东西啊,真正的宝贝啊!” 第二十六章 比翼双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沙漠干旱异常,但世间万物,总难逃‘物极必反’四字,干旱到了极致,造化神奇便会悄然显现,暗暗凝结出源水jīng华,若没有人加以干扰,这点jīng华就会慢慢发展壮大,化作神奇水脉。 这源水jīng华,便被称作‘天水灵jīng’。是修习水行道法者梦寐以求的宝贝。 天水灵jīng世间难寻,非得有大机缘才能找到,而一般的正道修家,就算找到了它也不敢轻易采摘,这源水jīng华可是天地造化,将来是要变成水脉、滋养无数生灵的,把它摘了无疑是自伤造化,必遭天谴、定会夭折的。 这个黄风大王不知是啥来路,修为不怎么样,但应该有些天赋本领能采摘天水灵jīng,几千年里在大漠跑来跑去,见到天水灵jīng就采下来,前前后后竟攒下了好几滴。六两估计连黄风大王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宝贝的贵重之处,全当好看好玩的东西拿来收藏了,否则它把这些宝贝带到人间去,只要别让人杀了,大好功法早都换回来一摞、修炼出气候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黄风大王采了这么多天水灵jīng,难怪它会遭了天谴,该巧不巧地碰到了苏景。 沙漠干燥,天水灵jīng迸出的大湖漫漫渗漏于黄沙,苏景和六两拼了老命,总算把另外五只小瓶子给找回来了,这份收获让少年开心无比,他修炼金乌阳火用不到这东西,可离山剑宗的主流传承是以水法为基的,将此物带回山门,他这个‘第一代弟子’就不算是空着手回家。 天水灵jīng被采摘了就再种不回去,当然不能浪费了这好东西。 苏景贪心,六两更是财迷,光找回天水灵jīng远远不够,主仆两个一趟趟下水,把黄风大王的财宝打捞会绝大多数才告罢手。 第一个袋子里开出了好东西,苏景jīng神大振,依样而为又去开那只从蜥蜴怪处缴获来的乾坤袋,不过这一次金乌阳火送过去,封袋禁制没有丝毫动静。 苏景加大‘火力’,可任凭他费尽力气,金乌阳火便如泥牛入海,宝贝袋子岿然不动。 六两大掌柜又想不通了,他和蜥蜴怪、黄风王都交过手,明明就是后者的道行更高一些,苏景连黄风王的袋子都开了,却破不了另一个,这事说不通……说不通也没辙,打不开就是打不开,苏景倒是不着急,反正袋子在自己手里,里面有金山银山也好、是一堆废纸也罢,迟早都是自己的,急啥? 头发、衣衫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好在秀锦囊水火不侵,里面的东西都没湿。苏景在湖里游了大半晌,肚子早都饿了,从囊摸出个馒头张口就咬,可没想到,只听嗖地一声响,馒头居然没了…… 馒头不见了,苏景手上多出了两张纸条,陆崖九的笔迹。不用问了,馒头是师叔幻化的,类似点石成金的手法。 第一张纸条上书:吃到馒头便有机缘,剑冢选剑后,离山东凝翠泊黄裙女子,有空可去拜访。 第二张字条写道:另张手书可予黄裙,她若问我,青灯尚在我手,其余如实回答......而这一张字条上另有法术,苏景才艺看完便自燃化灰,随风消散了。 师叔哪里都好,就是太看重‘机缘’二字,几乎都到了矫情的地步,要是没碰巧吃到这个馒头,苏景这辈子也不晓得还有黄衫女子。更要命的是,挎囊里还有无数馒头,天知道还有哪个馒头是假的、被师叔动过了手脚。 苏景这边正一个一个掰馒头的时候,鸦裔的族长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小哑巴并未跟随,被留在了寨子里。 族长来到面前长身一揖:“听哑巴说恩公打算离开沙漠了,老头子心里不是个滋味,哎,多亏您仗义出手,铲除了黄风大王,您是不知道,这个妖孽每过几个月都会来我红黑岗打猎,他手下还有七大妖兵,分别唤作阿一、阿二……” 鸦裔本xìng,开口就会废话,苏景赶忙打断:“阿一到阿七是吧,我知道。” “可不就是阿一到阿七,幸亏就七个,要是有七十个我们鸦裔就不用活了…恩公不用瞒我,我们前阵就有人去黄风寨看过,七个妖兵都被人打死了,一定是您做的善事…我知道恩公不喜欢聒噪,又怕打扰您老修炼,我就一直没来说什么,但是大恩一定要报的…这个东西,您老务必收下。”族长从囊掏出来一只铁匣,打开来,里面有一根赤透出些金sè的羽毛和一张绘制在皮子上的地图。 接下来难免又是一连串的罗嗦,刨除无数废话,苏景听明白了大概意思,鸦裔还未迁来沙漠的时候,先祖火鸦大妖曾来探望过这些混种后裔,当时留下了一副地图和一根羽毛,言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按图索骥去寻它,拿着这根羽毛就能通过护山大阵。 族长摇头叹道:“先祖的仙府距离我们万里之遥,凭我们根本就去不了啊,何况他老人家帮得我们一次,总不照顾我们子孙万代,所以祖上还是决定迁入大漠,这两件东西也就保留下来。我们留着它也没什么真正用处,不如就送给了恩公,火鸦一族从不欠人恩情,您拿这两件东西去找我家祖先,它老人家会替我们感谢您老。” 苏景手上有《金乌万象》,背后有离山剑宗,又哪会再贪图什么烈火乌鸦的赏赐。但是看到那根羽毛,心里微微一动,暗忖自己修行的是金乌火法,烈火乌鸦这种飞禽身上就带了金乌的血脉,以后要是有机会见上一见的,或许能印证下功法、对自己的修行有所帮助。少年不矫情,道了声谢接过地图和鸦翎。 族长的谢礼还没送完,又挥手一指身后,跟他一起来的一群青年男女:“这是我们寨子的jīng壮后生,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法子,训练成四十九对乌鸦卫,这是有名堂的,唤作‘比翼双鸦’,以前就是靠他们,红黑岗才能和黄风大王勉力周旋…如今妖物被恩公铲除,寨子里不用再养兵,就让他们跟着您老吧。恩公修炼神仙法术,自然用不到他们保护,但遇到那些不长眼的宵小,恩公出手会染脏了手掌,就交由他们来教训…哦,您老放心,我让他们口衔石,他们就没办法聒噪了,这个法子好使。” 九十八个鸦裔jīng壮,分作四十九对男女,男子身材高大强壮,长发束成马尾,女的身材娇小黑里带俏,却都刮了光头显着几分野xìng。无论男女都有三个特征:右眼周围纹了一头红sè乌鸦,透出妖裔的气焰;身后背着黑sè的弯刀,夜无形,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口衔着块石头…男子喉结上下滚动、女子口唇抽抽,显然想说话得紧了,强自苦忍。 一眼望去,这些乌鸦卫的确威风凛凛,透出一股与东土武士截然不同的气势。 虽然是被‘送人’,但这些乌鸦卫个个目透渴望,眼巴巴地望着苏景。 不难理解的,年轻人哪个不向往繁华之地,这沙漠深处住得虽然自在,可毕竟太荒凉,一辈子被困在这样毫无希望的地方过活,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苏景能明白他们的心思,想了想后,微微一点头,忽然喀嚓一声怪响传来…原来是一个乌鸦卫见他点头答应,心情激动下一口咬碎了牙齿间的石头。 反正石头也碎了,那乌鸦卫干脆抱拳一跪,大声道:“一谢主公救我族大恩,再谢主公收容我等之恩,乌上九安敢不效死!” 一个破戒开口,其他有样学样,全都吐出了石头,九十八个人同时开口,转眼间,静悄悄的沙漠吵翻了天。 第二十七章 小祖宗放心上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乱哄哄里,苏景倒是听明白了一件事,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名字就是从乌一到乌四十九,男女分上下,男的就是乌上几,女子为乌下几。[.点] 苏景抬起手,亮出了大圣点将玦:“此物封魂定忠,若真心想要做我护卫,便纳额于我大令,从此生死不吝,是人、是鬼都永随于我!” 火鸦后裔倒真是恩必偿的xìng子,四十九对‘比翼双鸦’毫不犹豫,轮流接替着令牌、将其纳在额头上……随即一声声的惊呼接踵响起,每个拜过令牌的乌鸦卫都立起变化,男子身形扩大五成,一个个小巨人似的,女子身形则正相反,变得更娇小玲珑了。 乌鸦卫有妖族血统,大圣点将玦的作用对他们也有效,抽下一丝魂魄同时助他们提升一灵阶,现在众乌鸦卫已经从不入流的妖裔,变成了一阶小妖丁。 苏景一出手就是这么神奇的本领,所有乌鸦卫都惊喜万分,心底对这位小主公更佩服了,苏景动作快得很,不等众鸦吵闹起来,笑着说了句:“这就去修养下吧,以后会有功诀与你们,需记得好好修炼。”说完令牌一晃,把九十八人都收入令牌洞天内。 苏景不是贪图这些死士、护卫,而是想起金乌万象上有一道训练火鸦做道兵的法门,唤作‘金乌九劫兵诀’,九劫是为九道大阵,威力一道比着一道更凶猛,这些鸦裔青壮不是真正的火鸦,但他们是修炼成大妖的火鸦jīng怪后裔,身上藏着的血脉,比起普通火鸦还要更纯正,正适合来炼这‘九劫兵诀’。 如果练不成或者乌鸦卫们以后不想再修行也无所谓的,大不了把他们再送回来,就当带着他们去人间玩了一趟,至少是做了件好事。 大圣点将玦洞天内,正修炼到要紧时候的黑风煞,只觉得耳忽然炸起轰的一声大响,险险就被惊得走火入魔了,张开眼睛一看,只见一群鸦裔满脸惊喜,呜哩哇啦个个大喊大叫,有的向他行礼问安,有的互相说话,大好洞天灵境变得比酒肆赌坊还要更喧闹万倍。 大鹰满脸不耐,陡然显出真身,他是猛禽,生克上稳压这些乌鸦后裔,凶猛妖威一肆弥漫普通鸟儿全都得噤若寒蝉。果然,乌鸦卫们人人惊慌…可惊慌也没挡住他们的废话: “上仙这是…饿了么,您要吃就吃,我绝无二话。” “只是我们不好吃,鸦族血脉浸染,肉有些发酸…哦,我们当然不会同族相啖,是有次黄风大王来我们寨子打杀时无意喊出的。” “那黄风大王可凶猛的很,他还有七个手下,分别唤作阿一、阿二……” “上仙要想吃禽鸟,不用自己动手,我们去帮你捉来,别看我们现在不会飞,但是在地上架起一个笸箩,笸箩下撒上诱饵,再找根绳子…...” “天鹰上仙爱吃鸟儿,但更爱吃兔子,我听说兔子这种东西,耳朵长尾巴圆,耳朵没有尾巴圆、尾巴没有耳朵.....上仙别走啊,别走啊。” “哪个敢跟来我活撕了他!”黑风煞撩了一句狠话,落荒而逃,好在洞天大到无远弗届,能让大黑鹰躲他们远远的。” 不管怎么说,苏景总是收了鸦裔的厚赠,当然要有所回馈,自锦绣囊取出了一道寒月天河剑符,送给了老族长,并传下动符口诀。 陆崖九亲手炼制、送给苏景防身的,一共炼化了九张,每张符都有寒月天河剑一击之威。这样的一张符,放到外面,就算有人拿几十个红黑岗鸦裔寨去换都休想求来。 就此辞别了老族长,辨明方向,苏景带着六两向东而去,他知道大黑鹰最近正处在冲击五阶的关键时候,也不去打扰让他出来代步,可苏景就忘了,他放进去近百只‘乌鸦’,险些把大鹰给活活吵死。 苏景又六两带着飞,松鼠没有了飞剑,飞起来度远逊黑鹰,而且难以持久,飞一两天就得休息上好一阵子。 朝霞剑在苏景手里,可松鼠想要用就得破去陆崖九设下的禁制,那是根本没可能的事情,苏景见他飞得卖力且辛苦,对他道:“等我回到离山,就请师兄帮忙破去禁制,朝霞剑还还给你。” 不料六两大摇其头:“献给小祖宗的剑,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说着,他露出一对门牙,搓着手心笑了起来:“要是小祖宗觉得我可怜,看看离山宗里有没有哪位仙长弃用的废剑、残剑,就赏给我一口。” 离山剑宗是什么地方,说得夸张些,就是宗内的废铁都要比着外面那些品sè不纯的飞剑更强些。六两倒是打得好算盘。 苏景呵呵一笑,没应承,也没回绝。 自从修成jīng怪以来,六两第一次这么玩命地飞,前后用去快二十天,终于来到大漠边缘,其间苏景已经把‘金乌九劫兵策’的第一重功法抄录下来,给了乌鸦卫,着他们好好修炼。 还有就是锦绣囊里无数馒头,他也扔进了大圣玦,让乌鸦卫闲暇时去一个个地掰,看还有没有师叔藏下的‘机缘’。 六两偷偷潜入令牌几次,去窥探乌鸦卫,不得不说,这些妖裔战士平时吵闹得让人受不了,但是在修炼上却没有丝毫马虎,那股认真劲比起黑风煞不遑多让。 周围人烟渐渐浓稠,苏景阔别人间数年,如今回来心里说不出的亲切,隐隐看到前面有一座城池,就请六两收了飞天的法术,徒步向前走去。 六两找路人打听了,得知此城名叫多兰,是这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大城。 进了城,由六两张罗着置办新衣,又找了客栈让苏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再重新穿戴起来,少年由此焕然一新。 在沙漠上打妖怪,让苏景真正赚了大钱,客栈好酒好菜点上来,主仆两个大吃了一顿,待酒足饭饱,苏景找来了一根绳子,往房梁上一绕,又盘了个绳扣。 六两看得纳闷:“小祖宗意yù何为?” 苏景拽了拽刚围好的绳兜,感觉挺满意,对六两笑道:“上吊啊,你没看出来?” 六两点点头:“看出来了,小人的意思是…谁上吊?” “我。”苏景一指自己的鼻子。 六两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点啥,心里琢磨着这莫不是陆老祖传下的特殊修炼办法? 苏景是打算找他那三个分身。三尸不知道跑哪去了,找他们最好的法子‘上吊’,三尸能察觉到本尊的xìng命危机,立时就会自杀赶来相助。 这个‘上吊找人法’,是苏景早就想好的,若要只是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尝试的,但身边有六两就不一样了,万一三尸不来,六两也能在他断气之前把人救下来。 这事不怕六两不上心,因为大圣点将玦的缘故,苏景一死,六两也立刻魂飞魄散。 苏景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跟六两交代了遍,千叮咛万嘱咐‘一见我吐舌头,就赶紧把我放下来’。 六两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啥,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景踩着凳子上去,把头伸进绳套前,还不放心地叮嘱六两:“我死了,你可也就死了。” 六两坚定点头:“小祖宗放心上吊!” 咣当一声,凳子踢翻,小祖宗放心上吊了。 人挂在绳套里,晃……晃了好久……一盏茶的功夫了……半柱香过去了……苏景还在晃…… 苏景开始眨眼睛,心里纳闷,绳子勒脖子有点疼,可怎么一点不觉得憋得慌? 不憋得慌,上吊怎么死?把自己饿死? 似乎是看明白了小祖宗的疑惑,六两在下面小心翼翼地说:“小人听过…通天境完成之人,发肤毛孔皆可呼吸,不用口鼻也没事。” 第二十八章 邪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可把苏景气坏了,下来后摸着脖子问六两:“怎么不早说?” 六两挺冤枉:“我以为这事小祖宗不可能不知道,您还这么做,定是有其他道理……”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客栈的小二哥进来收拾碗筷,一边忙活着一边对苏景和六两笑道:“看两位客官的模样,是从东土来的吧?可是来参加聚灵斋今晚的多宝大会?” 六两生意人出身,闻言就多问了句:“聚灵斋?多宝会?什么由头,你仔细说说?” 聚灵斋是多兰城里的大商号,不做普通生意,专营奇珍异宝,从东海里的红珊瑚到戈壁的羊脂玉,从东土的名家书画到西域的宝马良驹,甚至番邦的胡娘和大漠的美姬,各sè珍玩应有尽有。 除了rì常的买卖,每隔两三年,聚灵斋都会发请柬给各地富豪,召开多宝大会,会上展卖的东西样样了不起。 ‘多宝大会’名号虽然响亮,但还是凡俗买卖,弄明白这一重,苏景和六两都显出不感兴趣的神情。 小二哥见客人提不起兴致,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以往的多宝会,虽不乏奇珍,但终归是些世俗宝贝,可这一次不一样,我听说这次聚灵斋主寻得了几样仙家宝贝……”说着,他把声音又再降低,几乎是趴在六两耳边说道:“尤其其一件,听说和离山仙宗有着莫大关联。” 苏景从一旁听着,闻言猛地抬头:“当真?” “错不了。”伙计随口支应一声,跟着正打算给两位客官讲一讲‘离山仙宗’是个如何美丽的福地、山上的剑仙都是如何超脱的存在,结果才一抬眼他就看到苏景脖子深深的勒痕,继而抬头又看到了房梁上的绳套,伙计脸sè一下子就变了,哭丧着使劲给苏景作揖:“客官,人各有命,您要有什么打算小的不敢阻拦,但您可千万别害了小人啊……” 苏景满脸无奈,又想起自己白白上吊一回,忍不住斜眼去看六两,后者不敢迎小祖宗的眼神,径自对小二哥道:“这是我家祖上传下的辟邪法门,谁知道你这店里干净不干净,你看不懂莫胡说!我且问你,想参加那个多宝大会,非得有请柬不可么?” 小二哥不敢再提上吊的事,口诺诺应道:“没有请柬的话,便须得交上一笔证金,只要有钱压在那里,一样能进去的,不过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多大多小也总得有个数目,你说。” “纹银五万两。”小二哥说出了个天大数字。 六两又问明白多宝会的时间地点,打法了小二哥,苏景拍了拍锦绣囊,先是轰隆一声,把从沙漠上打妖怪攒下的金子银子一股脑都倒出来了;跟着又是轰隆一声,楼板被压塌,连银子带人从二楼房间掉落一楼……幸亏下面没客人入住。 小二哥刚出门就听到巨响连连,又转回去一看,房间没了人地板上只剩个大窟窿,走上前向下瞧,只见下面满眼金银,那么大的一个钱堆,两个客官正被埋在银子里,相视傻笑。小二哥彻底懵了,张大嘴巴愣愣出神。 苏景讪讪笑着走出客栈,到外面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四对‘比翼双鸦’。 虽然离山剑宗的宝物流入凡俗商人手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既然赶上了,总还是要去查一下的。为进多宝会他得摆弄大笔金银,难免惹来贼人觊觎,怕倒是不怕,就是麻烦得很,是以招出八个乌鸦卫以作震慑,能免去不少事情…… 有本地人路过客栈,和掌柜打招呼:“掌柜的,好生意,客栈都住满了吧?” 老掌柜摇头:“哪有,不过三房客人。” 路人吃惊不小:“三房客人,何以这般喧闹,好像住满人似的?” 掌柜苦笑:“有位客官带了八位伴当,这八人说起话来…不得了,了不得啊,当真有千万人一起吵闹的气势!” 晚饭过后,金银装车,苏景带上六两和八个乌鸦卫,向掌柜的问清道路,赶往聚灵斋。他们走后,客栈一下子清静下来。 …… 多宝大会时辰将近,聚灵斋门前热闹得很,接到请柬的各地富贵人物陆续抵达,都是大财主,其还有家传多少代的雄厚门阀,这些人无论丑俊胖瘦、打扮华贵或朴实,无一例外都带着份气势,身边自然也都少不了健奴与侍卫。 聚灵斋的掌柜抖擞jīng神,带着众多伙计站在大门前迎接贵客,正忙碌着,忽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请问,可是此间召开多宝会?”掌柜的吓了一跳,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转头一瞧,发问的是少年人,长得眉清目秀,不过眼带了些睡意,显得有点迷糊。 好像这种明知故问的人掌柜见得多了,待会多半会从兜里摸出个什么瓶子罐子,自称是家传宝物想要上会展宝,其实就是吃准聚灵斋今晚要招呼贵客不愿生事所以来打秋风的。掌柜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负责把守门路的伙计,但对少年却笑面以对,客气道:“这次多宝会小号筹备数年,会有一番大忙碌,恐招呼不了小兄弟,还请自便。”说着,把一小块银子递到手手。 少年倒也懂事,掂着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掌柜心里叹了声,长得似模似样,又是小小年纪,做些什么不好,偏学那些泼皮,可惜了…跟着又振作jīng神,继续去迎接贵客。 片刻之后,只听碌碌的车轮碾压石板路之声,一辆大车缓缓行进,车上不知装了什么,看那两匹拉车的老马走得颇为吃力。掌柜转头一张望,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眼力不错,看得清清楚楚,赶车的正是刚刚来打秋风的少年。 可旋即他又看到跟在大车旁边行走的一个年道士和四对黑衣护卫,掌柜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突,老道还罢了,但那四对护卫…… 别家富豪带来的护卫,不乏器宇轩昂、神光外溢之辈,任谁一望就知道是好手,看上去令人生畏,可那也只是‘生畏’而已,混不像正走来的这八个人,看得让人后脊梁直窜鸡皮疙瘩……掌柜的自忖见多识广,却从未见到这么邪的武士。 就是邪,没道理的让人觉得邪xìng。 高大男子的马尾、娇小女子光头、右眼角处的纹身、身上的乌羽披肩、背后的黑sè弯刀、甚至他们口衔着的石头,无一例外全都透出一股妖邪劲。 这就是小妖丁的‘气质’了,因为修行不够,无法做到妖气内敛,在人间行走时,凡人虽看不到他们身上的妖气,却会被它们的妖威所摄,自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倒是修为更高的六两,给人感觉全然无害。 掌柜的不敢怠慢,快步迎了上去,六两上前搭话:“我家主公路过多兰,闻听聚灵阁多宝会之说,便来凑个热闹。车上是证金,你点正出据吧。”说着一挥手,乌鸦卫掀开车帘,一大堆金银珠玉也不装箱,就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 六两语气淡漠得紧:“车上具体多少银钱,我们也没数过。” 掌柜的常年跟银钱打交道,一掌眼就知道这一车金银,足超五万之数,点头笑道:“够了,远远超了,怕是两倍都有余。”说话同时心称奇,就算是没有请柬来赴会,也都是银票做证金,哪有直接弄来一大堆黄金白银的,还连个准数都没有。 苏景一行初到贵地,金银是有不少,可要去银庄存兑点算,实在太过麻烦,他又不想在凡人面前露出锦绣囊之类的法术,干脆就雇车一股脑装来了。 跟着掌柜着问年道士:“不知贵上现在尊驾何处,可用小号派人去接引?” 六两摇头,扬起下颌向车辕上一指:“我家小主公在此,你引路吧。” 掌柜这才晓得,刚刚来询问自己的迷糊少年,居然就是富贵小主。自己把人家当成泼皮混混,还赏了块碎银子……掌柜尴尬不已,苏景不当回事,跳了下来走到六两身边,手一抛,把一块散碎银子扔进车厢,发出了‘当’的一声响,笑:“这就进去吧。” 苏景一边走,一边对六两道:“原来赶大车一点也不难。”车马行之前接了笔大生意,现在只有车没有车夫,苏景少年心xìng觉得好玩,自己把大车给赶过来了。 六两心念叨:下次我不用妖威降服马匹,你再赶个试试。口则应道:“小祖宗是天赋奇才,什么事情一摸就能上手。” 这么响马屁苏景可不接着,笑而摇头正想说什么,忽然从远处传来‘哈’的一声大笑,只见斗大身小、肥胖如梨、骨瘦如柴三个矮鬼从长街一方,兴高采烈地向着苏景跑来。 ------------------- 推荐一本新书,玄幻类,和咱家《升邪》同期冲榜的,有兴趣的兄弟姐妹可以去看一看。 书名《神帝》 书号2551986 千年前天才人物,却尸沉玄月湖深处,偶然机会,一次水患,却是将这具尸体卷了出来。 一段关于上千年前妖孽般人物的重生。 一段悠悠岁月,却又遗憾千年,当年的天纵奇才,艳冠天下之辈,可曾都活着…… 重生归来,以其《帝王心经》,漫漫长途,终成神帝的一个故事。 第二十九章 相面掌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没想到三尸也在多兰,意外之余挺开心。反正大会尚未开始,先不急着进去,和三个家伙说笑了好一阵。对多宝大会,拈花和雷动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主掌私yù的赤目真人最最喜爱宝物,非要来凑个热闹,另外两个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可进门需要五万两押金,哥仨凑不出那么多钱,商量着要不要违背苏景嘱托一次、靠歪门邪道进门,正在一起讨论究竟是抢钱还是抢请柬,就看到苏景进门,这一下十足大喜。 眼看时辰将近,苏景带上三尸和六两进门,又被面带难sè的掌柜给挡住了,原来多宝会有规矩,一家富商至多只能三人入内,六两闻言怫然不悦:“那一车金银,虽说没个准数,但十万两怎么也有了,一家不行你就分摊做两家,莫在多言,让开吧。” 一家只能进三人的规矩不假,但并非不能通融,其实掌柜的就是不想让三尸进去,这三位的长相实在有碍观瞻,说不定就会惹来挑剔贵客的不满。 六两说的道理明白,掌柜无言以对,只有让开道路,待客人过去后他转身去找东家,放三个矮鬼进来,说没事就没事,万一惹出事来就是他的责任,总得提前跟主人打个招呼。 聚灵斋的主人是个花甲老者,闻言并未着恼,而是若有所思:“那三个矮子,与少年是旧相识?” 掌柜点头:“是,看上去应该还有主属之分,少年的地位更高些。” 花甲老者闻言略作思索:“把那少年一行请进楼上雅座,不可怠慢。” 高看苏景一眼不是因为一车金银、八个邪卫,而是三尸……三个浑人身形太特殊,在多兰城算得家喻户晓的人物,雷动天尊到了飘香楼,酒楼生意蒸蒸rì上;赤目真人坐镇富贵当铺,经他手之物从未错过半分;至于美人居的拈花神君,虽然是个龟奴身份,但上到老鸨下到婢女全都和此人有染,个个被滋润都白皙水嫩。 一辈子都和奇珍异宝打交道的人物,眼光自有独到之处,聚灵阁东家知道三个矮鬼各有本事,他们又都把少年当成主上,少年的来历怕是真不一般了。 苏景被请上楼,稍觉意外,问三尸:“你们仨在城里是不是挺有名的?” 三尸含笑不语,高深莫测之状,胜过千言自夸……苏景笑了:“托了三位的福气,咱们坐雅间。”苏景的心思通透,明白就凭自己带来的那一车财宝还上不了楼,仔细一琢磨就想透了原因。 一行人被请到楼上单独隔出的雅间,斜倚木栏全场一目了然,既清静又舒适。 六两知道苏景和三尸有话要说,屏退专门在房服侍的漂亮侍女,把房门一关,就再无人打扰。 拈花神君当时就急了,跳下椅子要去追赶侍女,要不是苏景拉着他就跑出去了。 多宝会开始,前面都是些夜明珠、翡翠塔之类的凡间宝物,苏景看出漂亮,但全无购买之意,倒是那个主持之人妙语连珠口若悬河,很会调动气氛,逗起了诸多富豪的心思,场面渐渐热闹了起来。 六两的眼力也是拔尖的,看看珍宝,听听介绍,忍不住冷笑了声:“明明就是个瓜子,硬是被说成了松子!” 拈花神君志不在此,正百无聊赖,闻言反问:“瓜子和松子,有什么区别么?” 六两瞪起双眼,答得理所当然:“松子可要好吃得多了!” 苏景从一旁给三尸解释:“你们忘了?他是松鼠修行成的jīng怪。[.点]” 三尸恍悟,连连点头…… 另外苏景的三尸,在人间历练了几年,行事看来也有了些收敛,对下面展示的诸般宝物,赤目只是瞪眼睛、吞口水,并未像以前那样,直接冲出去抢夺。 多宝会前面无聊,苏景暂不去理会,对三尸道:“我已修成通天境,这就准备回离山去了,你们三个和我一起么?” 三尸一起摇头,他们是yù望灵怪,离山那种清心寡yù的修行地,他们一向敬而远之,这花花人间才是他们的欢乐所在。 苏景也不勉强,说实话他一想到离山剑宗里忽然多出三个成天要妞、要宝贝、要吃饭的浑人,自己也挺怵头的。 雷动天尊正在风卷残云,扫荡桌子上的糕点:“你回去好好修行,需记得,你有多高修为,我们便有多大力量,我们力气大了,帮你做事也方便。”一边说,从他嘴里一边向外喷点心渣,不过没关系,等他把点心吃完,就会开始去捡喷出去的点心渣。 赤目真人目不转睛盯着下面正被叫卖的白玉杯,口也对苏景道:“陆崖九不是说过,待你第二境完成后,会去剑冢选自己的飞剑么?到时候叫我,我能看得出品sè,帮你选把真正好剑。” “要是想和道侣双修,喊我,教你几手。”拈花神君免不了又重复一遍自己的本事…… 不知不觉里一个多时辰过去,下面的普通珍玩尽数卖光,有所得者面sè欢喜,无所获者也不失望,都还等着最后压轴的几件宝贝。 大会至此也暂告休息,仆人奉上jīng致酒馔款待贵客,当然少不了苏景这一份,雷动天君又告大喜。苏景也有点饿,跟着一块吃,正吃得高兴时,忽然敲门声响起,一位掌柜打扮的年人进来,不是之前苏景等人见过的那位:“请问贵客,多宝会后半段,还要不要再赏光?” 聚宝斋买卖做得广阔,自然不止一位掌柜,这次多宝会人手不够,从外地分号抽掉了不少能员回来帮忙。 六两不悦:“这是自然,我家小主公既然来了,怎会半途离开?何必多此一问” “后面再展售的几样,都是真正的仙家宝物,要是贵客有意再看看,需得再添证银,凑足半百之数。” 六两的脸沉了下来:“可是见我们之前未出手,便刻意刁难么?当知我家主公只是路过此处,适逢其会,又有谁会随身带了五十万银钱四处乱走?” 掌柜摇头微笑:“您莫误会,不是针对谁,东家定下的规矩便是如此。” 从楼上望下去,果然,见不少富豪因拿不出那么大一份证金,纷纷起身离去。也有些不服气的,吵吵嚷嚷和聚灵斋的人辩道理,指摘聚灵斋不曾提前告知。 苏景眼珠一转也就明白了聚灵斋主人的想法,随身带五十万银子的人少之又少,可毕竟还是有的,何况与会者有都是来看宝、买宝的,身上带钱不够数目的,自然没实力也没诚意,趁早就不让他们再掺和了。带钱足够的,才是真正财大气粗,就算待会现钱不够结,只要签下字据也不怕对方会反悔。 六两知道小祖宗身上可没那么多钱,他们来这聚灵阁就是为了看看什么‘离山珍宝’流入坊间,绝不会现在就走,六两望向苏景,明显在征询主人要不要用强动粗。 赤目真人也知道了苏景来此的目的,问那掌柜:“听说后面的宝贝了不起的很,连离山之宝都有,可是真的?” 掌柜只笑不回答,苏景沉吟了下,对他道:“我身上的银钱肯定是不够,不过我也有样小玩意,价值几何不敢妄语,或许能抵过证金,用此抵押,不知能不能行。” 六两闻言心转念,要说苏景身上的宝贝着实不少,无捻青灯、大圣令牌、天水灵jīng、寒月长河剑符等等,可是这些都是修家宝物,没有一样适合在这个场合亮出来。 掌柜当即点头:“请贵客示宝。”也有其他客人提出类似要求,反正这个规矩就是为了证明客人的身价,钱或物都可以。 苏景摇摇头:“还是唤你家主人来看吧。” 掌柜却站着不动,脸上笑得还是那么客气,但语气清清淡淡:“敝东主正在忙碌,这位公子放心,您的宝物,小人便能辨得。”原来此人曾学过麻衣相术,尤擅观面,自诩几十年里从未看错过一个人,他见苏景长相虽然也算不俗,可绝无富贵样兆,心定议此子绝不会有什么实力。可他又怎么知道,苏景是修行之人,经通天洗髓过后他面相就再不是麻衣相术能够掌清的。 苏景不和他计较,只是摇头、重复:“还是唤你家主人来看吧。”说完,低头喝酒、吃菜,不再看他了。 六两则心意微转,身上妖威稍稍一放,自有一股逼人气势,他没动,但他陡得凶猛了。 见苏景不肯退让,身边的道士又气势了得,掌柜不再坚持,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待会小人会与敝东主同来,盼着贵客能让小人一开眼界’,便转身离开了。 不久之后脚步声响,聚灵阁主人在掌柜带领下来到房间,先对苏景拱手,一翻场面话过去,转入正题:“听闻公子身怀奇珍,还盼示下,让老朽开开眼界。” 苏景伸手入袖,把宝贝拿了出来。 第三十章 第一件仙宝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少年手上,一只金镶玉的匣子,打开来清香扑鼻,六枚青丹摆放整齐。聚灵斋主人和他身旁的掌柜都是鉴宝的大行家,一嗅味道再看形质,就知道这是‘楼兰果’。掌柜的不敢怠慢,请示过苏景,从匣拿出了一粒,又再仔细辨认,片刻后满脸诧异,对东家点点头。 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里都带了些惊奇。楼兰果被称作‘圣药’,药效自有神奇之处,医经上有实实在在的记载。 娃娃若能得一枚楼兰果,那便是脱胎换骨,西域史上最最有名的三位猛将,倒有两位在幼时吃过这种奇药;至于老人,白发转乌、耄耋生牙,看本人体质,得灵药相助,增加一年到三年的寿元总是没问题的;就算对濒死之人,楼兰果也有吊命三十rì的奇效。 有这种灵药的都是巨富门庭,能让老人多活几年、或者吊命月余等待在外子嗣赶回交代身后事,自然是无比重要的大事。 更要紧的是,楼兰果的配方失传了,这世上存剩下来的成药,怕是加起来都不如少年手上的多。一是有钱也休想再买到,而换个角度再想,少年手上一共六枚药丸,若卖给皇室,再由皇室召集名医能士着力研究,说不定能重拾古方……分开来卖,一枚楼兰果或许值不到八万两银,但六枚放到一起,价值远超五十万两。 聚灵斋主人对苏景点头微笑:“公子的灵药端的了得……”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少年的袖口忽然动了动,一只小松鼠从苏景衣袖里跑到手上,两只小前爪扒在药匣上,鼻子抽了抽,似乎在挑拣,片刻后松鼠儿从匣选一枚丹药,捧将起来,啃啃嗑嗑地吃了起来。 聚灵斋主人和掌柜的同时惊呼了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被松鼠吃了?跟着再一看苏景表情如常,托着药匣与松鼠的手动也不动,聚灵斋主人这才恍然大悟……是恍然大悟,也是骇然吃惊: 这稀世灵药,竟是少年拿来喂松鼠的食饵么? 苏景眼有睡意,脸上仍迷糊:“想给您看的是这头松鼠儿,不是玉匣…这家伙不怎么听话,除非喂食否则不怎么肯跑出暖和袍子。” 掌柜觉得自己额头青筋都在突突突地跳,土世界随身携宠之人不少,在衫子里养下一头调皮松鼠也算常见,可是这种小玩意,名种也就值得个百两银子。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把楼兰果当松子嗑的松鼠儿。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再想到之前曾看轻了苏景,背上更是冷汗淋漓。 还是聚灵斋主人更镇定些,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又仔细去看那松鼠…… 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松鼠,体型比着一般的老鼠差不多,可是若仔细观察,此物青绿sè的双眸灵动闪烁,一身纯黑sè的毛皮,不沾半丝杂sè,黑还隐隐氤氲起一份赤红,不是残忍血sè、不是浮夸花红,而是旭rì染天涯的赤红霞光。 再看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尖端一点灿金,便如从乌云边角闪烁出的一道阳光。 珍奇异宝,聚灵斋主人见得多了,瑞兽奇虫他也有过贩卖,但这头越看就越让人挪不开目光,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喜欢的松鼠儿,他从未见过。 老头子伸出手,试探着问苏景:“可否…容老朽上手?” 苏景点头:“有何不可。”说完也不用招呼,那小松鼠似乎能解人言似的,此刻吃了小半个楼兰果,肚子也抱了,把宝贝药丸胡乱一扔,轻轻跳跃进聚灵斋主人的手掌上,大尾巴一扫一扫,舒舒服服地卧了下来。 松软毛皮接触皮肤,聚灵斋主只觉得一股柔和暖意自手掌游走身体,四万八千只毛孔都为之开阖,舒坦地打了个激灵,险险就要呻吟出声。 只托在手掌上便如此舒适,不难想象这个小东西在主人衣襟内爬来爬去,会是什么个什么样的享受。 松鼠儿入手,聚灵斋主观察得也就更仔细了,看得一清二楚,小东西的双眼各有一道金丝横穿瞳孔,这便说明此物已经有了真灵,可避邪驱鬼,有它在身主人万邪难侵! 如何看出一个人的身价?聚灵斋主深谙此道,不是他手上戴了多闪光的戒指,不是他帽上有多耀眼的美玉。真正的大富之人,只在细节处显峥嵘,手把玩的一对胡桃、扇子上的一枚印章、腰带上隐绣的族徽、甚至领口畔扣的特殊编法……这少年随身的玩物小松鼠儿何尝不在此列? 有钱人求的又是什么?不外两处,一是享受,一是平安。 这松鼠两项占齐,此物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非得还有大机缘才能求得!说穿了吧,有钱都买不到,遇到好此物者,这头小宠能卖出个惊天动地的价钱! 聚灵斋主缓缓舒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把松鼠递还给苏景:“请问公子,灵宠从何得来,寿数几何?” “多大我不晓得,是几年前偶遇一位仙长,赠与我的。”苏景半真半假的应了句,继而反问:“老先生觉得,它可值得证金么?” 聚灵斋主笑了起来:“公子说笑了,这等灵宠若都不值,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公子请稍坐,待会老朽的宝物便会献出,届时还请公子指点。” 只是验证身家,也不用真把松鼠儿带去库里封存,再说万一这小东西死在聚灵斋的库房里,那得是多大的一个麻烦。聚灵斋主又客气了几句,就此告辞,走到门口时苏景忽然又叫住了他:“老先生,劳烦您给估一估,这小东西的一身皮毛价值几何?” 老头儿吓了一跳,回头望向苏景,后者补充道:“就是好奇问问,不会真卖它皮毛的。” 聚灵斋主略作沉吟,明白苏景不会做这桩买卖,他也就实话实说:“我劝公子…不卖,留作传家,此物有真灵,即便有朝驾鹤去,小小身躯也会留有吉祥,当会保佑公子子孙代代。” 话说完斋主人带着手下离开了,他们可就没注意,这屋子里少了个人,先前随同少年一起的那个道士不见了。 关上门,松鼠变回老道。而敲门声再起,之前看清苏景的掌柜在东家离开后又来到访,进门就是躬身一揖:“公子非等闲人物,适才小人两眼昏花,言语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苏景本来也没和他计较什么,两句客气话将其打发了…… 让六两来装宠物,苏景觉得这事办得不太厚道,正经对他道歉,六两全无所谓,摇头笑道:“还是托小祖宗的福,我现在晓得了,自己的皮毛再不是当初那个‘六两’了。” 雷动天尊眼巴巴地望着六两:“楼兰果好吃么?” 赤目真人喜爱宝物,不过对这种活物不甚在意,倒是好女sè的拈花神君打量了六两两眼,对苏景道:“靠着这头可爱松鼠,什么女子都能被你勾搭上,不信改天你试试。” “凡人女子自然无妨,但若是名门下的仙子…说不定会被看出真形一剑斩了。”xìng命攸关,六两赶忙做出重要补充。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场面重新安静,能留下来的才是真正富甲一方的人物,六两动用灵识探查后,对苏景道:“还剩下十三家。” 留下来的买家被带离会场,由专人引领者左拐右转,分别从不同暗道进入一处经过特殊布置的宏大密室,十三家各自进入隔断,彼此不可见,也不知道隔壁坐得是谁,但都能看到展宝的那方小小平台。 隔断内还有一头小小的白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赤目真人天生贪宝贪财的灵怪,附近有什么好东西都逃不过他那双红眼睛,才一落坐,赤目就盯住了前面台子上的一炉熏香,捅了捅苏景,伸手向着聚灵斋主身边的几案一指,低声道:“那香,宝贝,孟婆涎。” 到了此刻也不再用别人主持,聚灵斋主亲自登台,一番开场白后,老头子也不隐瞒什么,说道:“下面的三件宝物,样样非同凡响,不用老朽多说什么,诸位也能明白,仙宝价值登天,但同样也是可怕祸根,是以老朽动用着收藏多年的一炉孟神香。” 孟神香,也叫孟婆涎,闻上去并没特殊味道,但这香有个神奇效果:香灭时,所有人都会忘记燃香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但只要吞服解药,立时就能恢复记忆。 单只这炉香,就是价值惊人的东西了,可在此处它不过是个防卫措施。 聚灵斋主继续道:“老朽已经吞服解药,当三件宝物售出后,老朽亦会为得宝者奉上解药。至于其他贵客,只是不会记得今rì此间展卖过什么,绝无旁的损害,敬请放心。”说着,老头子笑了起来:“若是哪位觉得聚灵斋这事办得不厚道,就请离座而去,老朽奉上一坛百年封存的猴儿酒做赔罪。” 有了事后忘却的孟神香,在座众人大可放心买卖了。 赤目在隔断了耸起肩膀,地笑:“我们三尸是灵怪,不受这香的影响。” 六两也说道:“这香只对凡人和下等修家有用,我是品妖目,无妨。” 苏景刚踏过第一境,无论如何也脱不开‘下等修家’的帽子,皱眉问:“我怎么办?” “没事,我们给你讲。”三尸异口同声。 等了一会,见无人离座,聚灵斋主又微笑道:“另外,还有个小小的规矩,诸位不用再开尊口,落墨成价,由鸟儿传递于我。再就是,聚灵斋上百年的字号,老朽以祖宗脸面担保,将来就是有强人用我妻儿xìng命相挟,老朽也不会说出宝落谁家。” 老头子这番这样的安排是再加了一重‘保险’。随便举个例子,假如待会卖出去一颗续命仙丹,各买主以价单往来报价,到最后也不知道最终是谁卖了去。万一孟神香失效,以后有人回忆起今rì展出的宝贝,他也不知最终**。 最后几句说完,聚灵斋主不再废话,双手一拍,手下竟引了个身怀六甲、浑身**的女子上了台。 女子年纪不算大,长相丑陋身材臃肿,头发干枯如秋草,她双目紧闭,几乎看不出什么生气,行尸走肉似的被领了上来,站在台上一动不动。唯一能让人看出的一点生机仅在于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偶尔会拱起一个小小的鼓包,是腹的胎儿在活动。 聚灵斋主声音平静:“今rì第一件仙宝,请诸位过目。” 第三十一章 势在必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个**、丑陋、活死人似的孕妇是仙宝? 场所有人都觉得稀奇,就连一向不怎么在意宝物的拈花,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一个劲地往台上看。大伙都是在看热闹,唯独赤目与雷动是在看门道,前者死死盯住那孕妇的肚子,片刻后赤目低声对苏景说了两个字:“灵物。” 雷动天尊吞咽着口水,点头附和:“好香。” 稍待了一会,等众人都看清楚了那个孕妇之后,聚灵斋主又开口了:“东北深山盛产人参,千年老参得机缘可开灵智、化人形,是称参仙童,便是传说的人参宝宝了。” “西北雪域孕雪莲花,九百年造化雕琢,亦开灵智、化人形,世人唤作雪莲仙子。” “北地有大妖魔,通邪法,最善炼奇药。抓人参宝宝,困雪莲仙子,自幼豢养一处,辅以法术、符撰及诸般灵药滋养。三百年后男女仙童grén,喂服霸道药物,参灵莲仙神智混沌万事不清,只知疯狂交媾,七rì后参仙童元阳耗尽枯萎而死,莲仙做孕怀下奇胎,至今整整百年,分娩在即了。” 六两老道听得眼珠乱转,对苏景低声道:“确有其事。” 六两身在妖门,又是个‘买卖人’,消息灵通,聚灵斋主说的事情,他还真的听说过,那个北方的大妖怪名唤‘卅枯’,是一棵毒藤修炼成jīng,活了不知多少年,独来独往xìng情凶狠,抓木灵同类制造神药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据说此妖修为已经是顶尖妖师,距离‘妖灵神’只差一步之遥。 此妖作恶多端,十几年前终于惹来了修真正道的高手惩戒,一番恶斗之后卅枯被打得魂飞破灭,诸般邪药也都被缴获一空,唯独妖藤花费心血最多、也最珍贵的一味‘参莲子’下落不明,不知被他藏在了哪里。 多少修士和妖jīng都曾花费大力气去寻找这味‘奇药’,但最终一无所获,想不到竟然被这个聚灵斋主给寻到了。 拈花真人听得好奇,问六两:“这参莲子有什么功效?” “不知道。不只是我不知道,是除了已经死掉的卅枯老怪,旁人都不清楚。”六两摇了摇头,继续解说:“但据说参童和莲女的所有jīng华,都凝聚于胎儿一身,且此胎生具先天之灵,在加上卅枯的那些邪门妖术,娃娃身上的药力,比起父母加起来还要强上多倍。” 拈花点点头:“雪莲仙子都长得貌若天仙,但若身上的jīng华都给了孩儿,就再维持不住美貌了,难怪此女相貌丑陋。” 这个时候台上的聚灵斋主也大概介绍过了做孕莲女,指着孕妇的肚子对众多富豪道:“灵胎,既为灵药,胎儿诞生之rì,就是灵药炼化大功告成之时。这味药珍奇到了极点自不必说,但它究竟有什么效用,老朽不得而知,这就要靠得宝者自行去探索了。若需聚灵斋援手加以探访也无不可,但那是后话,是另一件事,自然再要另议一个价钱了。” 诸事说完,聚灵斋主把声音略略提高了些:“仙宝在此,价高者得。银限七十万起,请诸位落笔标价吧。” 苏景在纸上写了几笔,将其装入封笺,隔断的白鸟甚是乖巧,跳到桌上衔起信封,翅膀一震飞出前去,将其抵到聚灵斋主手。 其他诸多隔断里,也是白鸟往来,替主人递送价签,十三个买家里,共有八人出价,有意拿下此宝,剩下的多半是因为自忖找不到‘药物’的效果和用法,干脆就放弃了。 聚灵斋主退后两步,一一打开信封查看报价。 前面的六份价格,最低的也有九十万银,最高的则直接给到三百万两,足见那富豪对这‘参莲子’有多重视。 不同的隔断里,信封上的标记不同,聚灵斋主自然知道谁出什么价,第七个信封来自真页山庄的庄主,聚灵斋将其打开,看过后就笑了下……真页山,合起来就是个‘巅’字,只是这庄子的名号就足见主人的狂妄了,但他也的确狂妄得起,巅庄数百年长盛不衰,富可敌国,人间朝廷都换了几轮,巅庄仍稳当得很。 巅庄主人给出的价钱是:加五十万银。 不论旁人出多少,他都再加五十万两。甚至他都不去问除了巅庄外最高的价格到底是什么,聚灵斋怎么说他就怎么给,只要能买到宝贝,其它事情巅庄不在乎。 聚灵斋主暗忖,若没有意外的话,这参莲母婴,一定是归巅庄了。一边想着,他又打开了最后一个信封,跟着眉毛微微一挑,抬头向着苏景的隔断望了一眼。 最后一个信封,就来自苏景处,上面没有价钱,只有四个字:势在必得。 势在必得的另一重意思,是:不计代价。 聚灵斋主轻轻咳嗽了一声,微笑着说道:“天字和玄字出得价格相当,还要再请二位尊客再重新斟酌一次。” 能坐到这里来看宝的都是真正有身份、有见识之人,不会像之前拍卖那样一层层的向上喊价,更不会有斗气或斗富这种俗事,他们写在纸上的钱数就代表着诚意和底线,若不行也不会再加,由得宝物旁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所以一般来说,此间叫价一次后就会有结果,除非出现同样的价格,才会继续斗价。 小小白鸟,又重新飞回到天、玄两号隔断内,等待着苏景和巅庄庄主的新价格。这两个人也都明白,自己出的并非‘实价’,既然聚灵坊说是相若,那对方给出的价钱肯定也是‘虚’定的,由此,下一轮斗价更不可能是一个数字胜出的。 巅庄庄主这次没动笔,直接从怀摸出了一只锦囊,给白鸟衔了,飞去。 苏景则老实巴交,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些字…… 两头白鸟分别飞回宝台,聚灵斋主先接过了锦囊,才一打开,囊就氤氲起一蓬rǔ白sè的祥晕,映照得老头子的脸sè仿佛都有些神圣了。 锦囊的宝物倒出,被聚灵斋主托在手心上,一枚清白sè的舍利子,祥光湛湛,若凑得近一些,隐隐还能听到舍利子上传出的轻灵禅唱。 聚灵斋主的手掌稳稳托住舍利子,一动不动,凝立了不久后,舍利子上氤氲起的祥光渐渐凝聚出了形状:一只巨大的蝉儿。 赤目真君的眼睛更红了,嘿地低笑了一声:“青蝉舍利子,辟邪、清心,用处不是很大,但在凡间信佛者众,在佛徒眼这是件圣洁物,无价宝了。” 巅庄主人的意思很明白了,除了那‘加五十万两’外,再加这一枚青蝉舍利。若对手没有能比得过此物的宝贝,就退去吧。 拈花神君看得眉头大皱,嘟囔道:“早知道咱们就把松鼠拿过去了。” 苏景笑了下,没说话,对这种看着花里胡哨,实际却没有什么作用的宝贝他混不在意也懒得去注目细看,少年只是等着,等着看聚灵斋主见过自己那份报价后的反应。 仔细收好舍利子,聚灵斋主先对巅庄道了声谢:“谢过甲字号的贵客示下宝物,让老朽大开眼界。”跟着他放下锦囊,打开了来自苏景的信封。 第三十二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看过苏景的字条,聚灵斋主明显愣了下,白眉蹙起稍作犹豫,随即他露出了一个笑意,伸手脱下了自己的长袍,转头给那位**孕妇裹好,随即对在场众人朗声宣布:“宝物落于玄字,恭喜贵客。”说完,他对玄字隔断的苏景点了点头。 苏景第二次送上的信笺,只有寥寥两行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烦请老先生给她披一件衣衫。 后一句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少年的一份善良心思,但前一句就有些意思了。 将来那婴儿是灵药,诞生出来后下场可想而知,不是被投入丹炉炼化,就是被放进大锅烹煮,之前还会被抽血、剥肉……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则表明苏景不会伤害母婴,他参与叫价,是想要救人。 虽然苏景没出过实价,但聚灵斋主已经认定他出身不凡,银钱事情他不在乎,那头松鼠比起舍利子毫不逊sè,真到交割宝物时,此子给出的酬金价值不会弱于巅庄。 既然苏景出得起价钱,聚灵斋主人就只要在‘善、恶’之间做一个选择了:卖给巅庄,将来胎儿死定了;卖给苏景,且不论他说的是否属实,至少从聚灵斋这里,还是给胎儿留下了一线生机的。 聚灵斋主选了后者,参莲子归于苏景。 舍利子被奉还,巅庄主人只是稍稍有些意外,并没有其他表示,微笑着把自家宝贝收了起来。 赤目和雷动同时兴奋了起来,前者再想那胎儿究竟会有什么灵效,后者琢磨着将来是吃椒盐的还是红烧的…… 第一件仙宝落槌,孕女被带下去,待散会后再交割,第二件宝物呈上台来,是一把三寸长的小剑,颜sè非金非铁,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剑身上一面绘制山水,另一面镌刻两个篆字:离山。 苏景认得。他听陆崖九说起过,这种小剑是信物,离山剑宗外门弟子的信物。 小剑三寸,不像孕女那样站在台上就能一目了然,当下被摆在玉盘,由聚灵斋豢养的心腹高手托护着,依次走入隔断单间,请与会之人仔细观瞧。 苏景通天圆满,五感远胜以往,虽然还听不到其他隔断有什么声音,但能明明白白地察觉到…躁动,众多金主的躁动。 聚灵斋主在台上朗声夸宝:“诸位贵客见多识广,想必都能认得这剑牌正是修行正道七大天宗,离山剑宗外门弟子信物。持此牌在手,虽不敢说就此横行天下,但也真没什么人敢主动招惹了。若有强仇上门,老朽不信对方见了此物,还敢再生事;若嫡亲子嗣无意闯下什么祸事,请出这枚剑牌,老朽断言风波立时平息。” “这一枚护身符,可比着请什么神像都要好使得多,而离山剑宗远在东南,少有弟子行走人间,仙长们专注修行,也不会有谁专门下山来寻这枚外门信物,买回家大可放心使用……但饮水思源,要是哪位贵客能收得此宝,老朽还是建议,贵客在家为离山供一座长生祠,以谢仙长护佑家族的大恩。(.)” “论珍惜、论灵效,这枚剑牌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之前的参莲子。但论起实际的用处,这枚剑牌比起那不知炼法、不知疗效的参莲子,可要强得太多了。”闲话说完,聚灵斋主转入正题:“仙宝在此,价高者得。银限百三十万起,请诸位落笔标价吧。” 仍是和卖参莲子时一样的说辞,但起价提高了快两倍。 苏景连离山都还没去过,对门宗当然也谈不到什么感情,但他明白,师叔陆崖九对他们九兄弟的心血异常看重,对门宗的爱护之心深厚。若非如此,苏景都不会来参加这个夺宝大会、来查探到底是什么‘离山仙宝’流入了民间。 凡人眼的仙宝,不过是离山门下的一块牌子,而且还不是真传或内门弟子的命牌,只是外门普通传人的剑牌。 此物在离山高人眼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若见到了,也定会将其收回,否则被旁人拿去了招摇撞骗,岂不是败坏了离山剑宗的清誉。 没什么可说的,苏景落笔,在纸上写了六个字,折叠好封入信封,另外还放进去一块小小的牌子,正要交由白鸟送出,一旁的赤目真人按住了他胳膊:“你这条子一递上去,多宝会立刻就得结束,你再等等,三件宝物刚见识了两样,这不还有一件宝贝没展出么?好歹等看过最后一样呗。” 苏景也不着急,有他在此那枚外门剑牌就跑不掉,一笑之下便依了赤目真人,成全了他那份看宝贝的心思。苏景握住了信封,没有交给白鸟,放空了这一轮。 苏景此举,仿佛是对剑牌毫不动心,聚灵斋主人不由对他又高看一眼。而在场众人里,有十一家通过白鸟报上价格,除了苏景还有另一家没出手,不知是谁。 谈不上争夺的过程,聚灵斋主一一看过信封,宣布这枚剑牌的归属:甲子号贵客。 甲子号的真页山主人笑了笑,喜sè自眼一闪而没。 三宝两宝落实,只差最后一件了,却再没什么东西被提上台。聚灵斋主说了半晌子的话,嘴巴也发干了,先不急不缓地喝了杯茶,落座休息够了,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不瞒诸位,今天的第三件仙宝…我还没能得来。” 买了个关子,等了片刻,由得隔断里的金主与手下面面相觑,聚灵斋主才微笑继续道:“此宝仍与离山剑宗有关,不知诸位可能听说‘扶乩仙子’的名号?” 三尸一起望向苏景,正宗嫡传的离山第一代弟子、离山九祖之一陆角八的衣钵传人笑容讪讪……他根本不知这个扶乩仙子是谁。 “这位扶乩仙子,乃是离山剑宗真传弟子,千多年前的人物了,诸位不太了解也不奇怪,”聚灵斋主好整以暇,缓缓道来:“当年扶乩仙子风头极劲,一出道就连败诸多成名高手,仙子嫉恶如仇,百多年里辗转万里,一人一剑,斩杀了不知多少大妖巨魔,可惜…钢极易折,仙家人物也难免遭遇厄运,令人扼腕。” “离山内的魂灯泯灭,扶乩仙子必是陨落无疑,可是她老人家的尸身下落不明,此事始终是一桩悬案……也是机缘巧合,仙子尸体的所在之处,被小号探到,但不瞒诸位,那个地方险恶得很,以老朽之能,全无办法接近仙子遗骸、更毋论启回了,否则也不会拿出来卖与诸位……今天的最后一件仙宝,就是扶乩仙子葬身所在了之处。” 找到离山剑宗重要人物的尸体,将其送回师门,一定会得到重酬;若只是通知离山葬身之地,肯定也会有酬谢,可是比起前者,分量上就差得远了。 再往恶处想一步,扶乩仙子那么厉害的人物,尸身上多半还会有什么宝物,就算不把尸骨送回离山,只贪下那些宝贝,价值便无法估量了。 这聚灵斋主果然是生意人,什么都敢卖! “扶乩仙子的埋骨之处,价值几何老朽便不赘言了,想必诸位心里有数,这一桩买卖不再是黄白俗物的交易,自然也不设起限银钱,诸位若觉得自家手上有什么宝物,能抵得过我的地图,尽可告与我知。” 宝贝未必都随身带着,不过没有关系,大可先写在纸上,告诉聚灵斋主自己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地图,若斋主觉得合适,便能达成意向,先落字为据待以后再交易。 富人胆子小?真正大富贵之人,远比普通人胆子更大,绝大多数金主都在执笔疾书,录下自己能供交换的宝物,有谁能不对扶乩仙子的葬身处不动心? 在场的除了有钱,也都是实力有势力之辈,聚灵斋主启不出的仙子尸体,他们自忖未必启不出。 就苏景最省心了,他刚才就写好了,不用再重新写,直接把信封往白鸟口一递就成了。 第三十三章 剑出离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聚灵斋主并未来一信就拆一信,而是等所有信封都汇聚到手才开始拆封。(.) 等了好一会,主要是真页山主人刷刷点点,写了好几页纸,不像是交易买卖,倒像科考试子在答卷子,不用问了,他罗列下大批自家收藏的宝贝,是铁了心要拿下这最后一件‘仙宝’。 半晌过去所有信封都收集完毕,十三家里买主有十二家传上报价,聚灵斋主人面上微笑从容,目闪过一丝疑惑,不易察觉地向着‘地’字隔断看了一眼……地字贵客是白头岭的常大当家,坐拥一方的巨富。在场十三家,除了‘巅庄’和不知来历的少年,就属这位常大当家实力最雄厚,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三件宝物接连上台,白头岭却始终不出价。 唯一一个始终不出价的人。 白头岭的场面一向很大,遇到好东西大都会争一争的,今天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反常了。 东西再怎么好,买不买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聚灵斋主人也不去想太多,开始拆看金主们的报价,因为苏景没出价竞之前的剑牌,聚灵斋主稍觉遗憾,所以这次他先拆看了苏景的信封来看…… 看了一眼,老头子的脸sè就变了。 纸上六个字:离山剑宗,苏景。 苏景报的不是价格,而是名号。 信封还有一块玉牌,质地润泽,隐隐有些透明,正面两个正楷,镌着‘苏景’二字,背面则是四个古篆,上书:剑出离山。 剑出离山,苏景。 每个离山门下真传弟子手,都会有这样一面牌子,不止是镌刻了几个字那么简单,玉牌内还由门长辈封印了一道霸道绝伦的法术,以作真传弟子防身之用。 陆崖九在青灯境亲手为苏景所制,且不论老祖封印于其的法术,单只这命牌所向,便是离山上下每一柄利剑所指! 命牌背面的四个字,也是当年修真正道上广为流传的八字箴言的后半句,全语为:道起天元,剑出离山……最近千年,这八字箴言依旧流传,但在顺序上有了些微变化:剑出离山,道起天元。 聚灵斋主识得这块牌子,知道这牌子代表的意义,所以老头子觉得自己要疯了……就如他之前所说,离山剑宗的高人不太下山行走,就算有一些在人间穿梭的,又哪有这么巧,偏偏在今天来到西边毗邻沙漠的多兰城。 就是那么巧啊。聚灵斋主做梦也没想到,凡俗买卖里跑来一个离山真传弟子。 满嘴苦涩之余,聚灵斋主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句:我就说此子不同凡响吧…… 苏景也不说话,静静看着聚灵斋主如何应对。老头子叹了口气,随手就将其它信封都撕掉了,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真正生意人的觉悟,他居然还坚持着完成了这桩买卖,涩声道:“最后一宝,落于玄字。” 巅庄主人本来信心满满,哪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宝单人家连看都没看,一时间愣在了当堂。 巅庄主人更没想到的是,聚灵斋主跟着又对他道:“尊客,对不起的很,你刚买下的第二件仙宝,小号也得收回,今rì之事就此作罢……” 不等说完,巅庄主人惊怒而笑:“你可是在消遣人么?” 就在这个时候,地字隔断忽然传出一阵欢笑,一个白面书生走出了隔断,对巅庄主人劝道:“别动气,别动气,其实是好事。” 巅庄主人皱眉:“什么叫做‘其实是好事’?这里没常当家什么事情,还请让开。” 常大当家应道:“你买下了也带不走,现在聚灵斋不卖给你,省得你被抢劫,这不是好事么?” 话一出口,聚灵斋主人的脸sè就沉了下来,冷冷望向常大当家:“老朽耳音不好,还请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抢劫、杀人、再一把火烧了这里。很难懂么?”白头岭当家慢条斯理,对聚灵斋主人说着:“三件宝贝太惊人,我实在想要,又实在信不过你,万一走漏风声,以后数不清的麻烦。” 聚灵斋主人觉得头疼,来了个离山真传弟子还嫌不够,白头岭当家居然也抽风了,想要抢聚灵斋?这种想法实在太很无聊…此间若是那么容易被人抢了,聚灵斋又怎么可能开到现在、怎么可能成为西域最顶尖的珍宝行。 意外突起,其他富豪纷纷起身,但并无太多惊惧,聚灵斋响当当的招牌,自能护住大伙安全,白头岭想要动粗,先得踢翻聚灵斋这块浑厚铁板。 巅庄主人也不开口,只是冷笑着静观其变。 苏景带着三尸和六两也走了出来,目光迷糊,打量着那个口出狂言的常大当家。对方也迎上了苏景的目光,笑道:“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出的什么价钱,拿下最后一宝?” 不用苏景开口,聚灵斋主人就代为回答:“凭得就是他的身份,离山真传弟子。” 话出口,密室里哄得一声就乱了,白头岭常当家也是大吃一惊,可随即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他?不过通天境的修为,还离山真传弟子?他要是真传弟子,我就是…我就是……” 到底,这个白头岭当家还是没敢直接拿离山来说事,就此转开话题:“倒是他身边的老道,稍稍有点意思,是个五灵阶妖目。” 苏景皱了皱眉,对方能看透自己和六两的修为,肯定就不是普通人了。六两更是大吃一惊,在他眼那位常当家只是凡人,足以说明双方差距不小,三尸则是老样子,排着队躲到苏景身后,探头探脑。 就在大笑声,白头岭常当家忽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扯,竟直接把身上的人皮尽数拔了下来,往地上一扔…… 人皮软塌塌地堆在一旁,再看常当家完全变了个模样,身上被细密鳞片包裹,双目狭长眸子明黄,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小孔,因大笑裂开的嘴巴里,蛇信摇摆不休,分明就是一头蛇妖! 画皮而来的蛇妖。 随着真身显出,蛇妖把自己的妖威骤然外放!甚至都不用他动手,正奉着聚灵斋主人命令蜂拥上来准备擒拿蛇妖的武士们,只觉得腥风席卷,继而心惊胆战,身体上的力气、骨血的勇气瞬间被驱散,连站都站不稳,全都摔坐在地,目光惊骇望着此人。 聚灵斋的实力本来不是如此不济,斋里曾有一个品妖目和一个先天境界的武者做供奉,可是在探访扶乩仙子葬身地时,两个供奉全都惨死…… 旁人这才知道厉害,想逃想喊,可又哪挡得住妖威席卷! 六两也摔得极惨,颤声道:“七灵阶…妖师!”松鼠jīng怪实在可怜,到处都是天敌,平生最恨就是没有哪个松子能修炼成jīng让他来欺负欺负。蛇也是他的克星,何况对方修为远胜于他,此刻连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七灵阶的妖怪,就算黑风煞率领乌鸦卫尽出,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笑话! 蛇妖稳稳吃住全场,笑声愈发欢畅了,根本都不去看苏景一眼,一双妖目盯住六两:“若拜奉我为王,能饶你一命。”正说着半截,蛇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月亮? 就是月亮,蛇妖看到了月亮。 深夜看到月亮,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现在所有人都在密室,怎么会有月亮? 屋的月亮,氤氲着寒光,自苏景头顶升起…… 银芒万道,一闪而灭! 明月天河剑符,凝聚着陆崖九的一击之力,下品妖师虽然了得,可如何能当得下老祖一剑?来自白头岭的蛇妖甚至还没弄清为什么屋子里有了月亮,就被剑符彻底轰杀,连一声惨叫都没得来及发出。 强光过后,众人已经找不见蛇妖了,地上一个大坑,台上一个少年,口正嘟囔着:“这妖怪莫名其妙”,伸手把妖怪的画皮收入囊。 巅庄主人目光惊骇,但反应不慢,立刻站起来,对苏景准备做拜谢大礼,六两也恢复了神气,知道小祖宗不喜欢应酬这些事情,动作极快,闪身几步抢上宝台,伸手掐灭了孟神香。 半躬着身体的巅庄主人当即就面现迷惘,不明白自己在干啥,重新站直回头问伴当:“就快开始了吧?” 伴当犹豫着点头:“应该快了,不知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地上怎么有个大坑,也不说收拾收拾……” 苏景也觉得脑子里恍惚了下,记忆回到刚进场时,但感觉上还有说不出的古怪,正想开口发问,六两就以妖法传音入密:“小祖宗莫发问,先冲那老儿冷笑。” 苏景听话,瞪着聚灵斋主人冷笑……刚才的事情全不记得了,不过苏景还是能明白似乎有什么邪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即按照金乌真策上的运功法门,催动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真火阳元,自体内流转一周。 旋即只觉得脑猛地一清,被孟神香蒙蔽的记忆尽数恢复。 金乌阳火,光热始祖,虽少却jīng纯无比,孟神香那点影响根本挡不住苏景驱驭的真火冲击,立刻就消散无形。 场其他人还都懵懂着,聚灵斋主人不敢再做主说话,抬眼望向了苏景。 不关这些富商什么事情,苏景摆了摆手,聚灵斋主人似乎松了口气,好歹解释两句就派手下把其他人统统送走,自己则战战兢兢地走向苏景。 到现在也不用客气什么了,苏景语气清淡:“卖过了活人卖离山令牌,卖出了离山令牌又卖离山弟子的尸体,老先生的买卖做得太大了。可有话说?讲无妨的。” 事已至此,老头子也没太多忌讳了,心里怎想嘴上便怎说:“卖死人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是买扶乩仙子的葬身之处,说穿了,我卖的东西就等若一份藏宝图。那地点是我手下无意探到的,我不是离山弟子,没有通知你门宗的本分。我把我之所得作价卖出,才是我生意人的本分。” “那枚剑牌是本主卖给我的,他幼时被离山前辈相收做外门弟子,但修炼上难有寸进,碌碌无为几十年,趁着一次下山的机会偷跑了,想用这剑牌换一个后半生的富贵,辗转找到了我,他卖我买,两厢情愿,忤逆离山的是他,不是我。我只是把到手的货物卖出去,仅此而已。” “参莲子的来历,也不是强取豪夺,是个山里采药的少年无意发现的,我得了消息赶去与钱那少年,为防消息走漏,干脆就把他带到了斋里做了个伙计,你若不信现在就可找他对证。参莲子根本就不算活人,他们是草木成jīng的妖怪。再说…就是修士抓住了人参娃娃,还不是直接扔到炉炼成jīng华服下,何况我只是卖参莲子,没动过杀害他的。” 事情说完,聚灵斋主闭上了嘴巴,等了一阵子见苏景不说他,老头子又开口道:“我犯了离山剑宗的忌讳,又撞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 这次话没说完,苏景就站起身:“我在你这里住上几天,杀不杀的…以后再说。” 聚灵斋主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吩咐,愣了片刻,也不多问什么,点点头命人安排上房,苏景则转回头,对六两交代了几句。 暂住聚灵斋当晚,斋主又来造访,把孕女、剑牌和绘了扶乩仙子葬身处的地图一并奉上。其他两样苏景只是一看便罢,随手收入锦绣囊,留待rì后返回离山,再将其交给门主事之人,那个参莲孕女,被他暂时留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怎么吃,怎能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你可听到我说话?”苏景问孕女,后者全无反应。 六两从旁边插口道:“若母亲所有的真灵都归了婴胎,纵能听到、怕也应答不了。”说完,松鼠亮出一对门牙,笑道:“还没恭喜小祖宗,收下了这样一枚灵药,将来服用下去,必有神奇效果。” 三尸没回自己的住处,都凑着跟苏景来住了,雷动天尊舔着嘴唇嘱咐苏景:“待你找到炼化和服食的诀窍,记得喊我啊,我亲自料理这道美味……” 苏景当即摇头:“我不会吃,也不想害小娃儿xìng命。” 雷动瞪大了眼睛:“不吃?这是何等的美味!”赤目也眉头大皱,插话:“不说味道,只说神效,参莲子,比起什么人参娃娃雪莲仙子,可都强出无数,修家服用妙处无穷。” 苏景苦笑了起来:“那不是个无智的畜生,那是个娃娃啊。有灵智的,会哭会笑,再长大一点点还会和你说话、吵闹,闯了祸会怕你责罚,做了得意事情会向你邀功…他能懂你的想法,他还有自己的念头…怎么吃?怎能吃?” 雷动眨了眨眼,撇嘴:“不吃就不吃,反正你说了算。” 这两句话可把六两给急坏了,天灵地宝,竟然不吃?松鼠怪劝道:“就算我们不吃,这小娃将来的灵气和香气也瞒不住人,自会有人来抢、抢走去吃,小祖宗要三思啊。” 苏景呼出口闷气,心意早决:“不吃,用师叔的话,能遇到就是个‘机缘’,养在令牌里吧。” 参莲子也是jīng怪,只要效忠也能进令牌,那里倒是个稳妥的去处。(.) 六两知道苏景是个外柔内刚的xìng子,他决定的事情就再不容动摇,当下不去劝了,话锋一转,开始称赞小祖宗宅心仁厚、正道典范。 这个时候赤目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指着孕女:“动了。” 众人循着他的手指望去,不知何时,孕女的脸上淌下了两行清泪……她的身世何其可怜,参童与她同为jīng怪,两人一起长大,且同病相怜,两个小妖jīng早就彼此爱慕,结下深深情意,莲仙子为参童怀了个宝宝,心苦楚同时,又藏了无尽幸福,这种感觉远远不是外人能够体会的。 父母的jīng元尽归胎儿,莲仙不能开口说话、除非牵引也难以稍动,但她五听未蒙,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这世上所有灵智之物,无论妖魔、修家还是凡人,全都在图谋着她腹的孩子,可怜做母亲的却全无反抗之力,舐犊情再深也抵不过将来加在孩儿身上那把挖心的刀。 可做梦也想不到的,她刚刚竟然听到一个声音......‘怎么吃,怎能吃!’ 母子不止连心,且连命。若母子只有一条命,一百个娘亲里,会有九十九个将其留给孩儿。 眼睛睁不开,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身体一动如万针攒刺般剧痛,但仍是一点一点的、颤抖着、用力着,向着那声音所在的方向,跪下。 苏景动容,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加重了语气,对她道:“放心,我护着你们。(.)” 丑陋女子脸上的眼泪更加汹涌了,苏景叹了口气,唤出大圣点将玦,轻轻按于她的额头。 雪莲仙心早就有了臣服认主之意,连母亲带腹胎儿,都被令牌抽取一丝魂魄,随即宋阳把她送进了令牌洞天,想了想又赶忙让六两也进去,传令给那些乌鸦和大黑鹰,千万别把这母女当成补品吃了。不仅不许吃,还得好生照料着。 忙活完了参莲子,又把之前叫出来的几个乌鸦卫和满满一车金银重新收起来,苏景抻开被子,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待小祖宗睡下后,六两施法在房间周围布下几个守卫禁制,防备厉害修家远远不够,但用来对付凡人足矣了,施法过后,六两背着双手溜溜达达地离开了聚灵斋。 随后一段时间里,苏景就住在聚灵斋,一切平安无事,斋主人明白自己落在苏景手里完全没有反抗余地,倒也不曾生事,甚至连逃跑都没去试。 三尸住了一阵觉得无聊,和苏景打过招呼,都跑回去做自己的差事了。 直到十几天后,六两回到苏景身边,向他程秉道:“小人问过百姓、也联络过附近的小妖,大概查清楚这聚灵斋并无大恶。” 做珍玩生意的,平时与普通百姓本就没太多联系,聚灵斋主驭下又算是严格的,是以他的势力和实力都不小,但是并没什么劣迹。 苏景点点头,又对六两吩咐了几句,后者没二话,转身又走了。 这次六两去了整十天,递给了苏景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事情着实了不少,苏景接过来一看就皱眉了:“怎么这么多?” 六两应道:“今年年景不太好,入以来就开始大旱,到了夏天终于有了几场雨,可旱情才刚缓解,牲畜又爆发了疫病,虽然与人无害,可西域牧民多,损失得惨了。这城里不觉得什么,但外面、这方圆千里地方,灾民实在不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景耳忽然听到一阵急促鼓声…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鼓声。 大圣点将玦的洞天正,设有一面巨鼓,里面的人若有事,敲响即可告知主人。 苏景翻手唤出令牌,心念转动唤出几个乌鸦卫,不等他发问对方立刻同时开口: “生了,女的生了。” “死了,生完就死了。” “生了个男孩…是男孩吧?” “真是个男孩,两腿之间,一条小虫两只铃铛,这一套错不了的,不过草木妖怪也分男女么?” “这可不好说,或许一会男一会女,变来变去也没准,回去再仔细看……” 苏景立刻就觉得头大,他才只放出三个乌鸦卫,就被他们吵得天昏地暗的,赶忙摇摇头静下心思,喝道:“一个一个说!参莲子出生了么?谁死了?” 得下莲女的时候,她就已将临盆,这小一个月下来,终于到了时候,顺利产下一枚男婴,便是参莲子了。 而父母jīng华尽归此婴,生产之后莲女便彻底枯萎,就此离世,但死前她至少听到了孩儿的哭声,至少知道孩子以后安全无碍、成长无碍,是以她含笑而去。 娃娃则茁壮得很,据说哭声异常响亮。 为丧者唏嘘、为生者欢喜,苏景的情绪有些复杂,传令下去立刻就有鸦女抱着小娃出来,那么丁点个小家伙,因为刚出生,所以全看不出神采,不像天地至宝倒像个小老头,小手小脚乱摆乱蹬,哭咧咧地。可他一见到苏景,立刻就停止了哭声,眼睛眨啊眨,眼泪流啊流。 只流泪不出声,奋力挣扎着,想从鸦女手上钻进苏景怀。 毕竟是灵物,他知道苏景是谁,知道那个答应照顾自己、那个给自己娘亲最后一段好rì子的人是谁…… 苏景抱着小娃,手足无措、茫然无助的样子。 莲女分娩后就会枯萎,这件事对苏景来说十足意外,皱眉问六两:“没了母rǔ,他可怎么办?要不要找rǔ娘?” 六两摇头道:“这一重小祖宗放心,参莲子可不是普通的娃娃,他是带了先天灵智的妖怪,只要是妖灵充沛的地方,他就能活、就能长,对他而言,大圣点将玦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乌鸦卫的老大乌上一笑道:“主公敬请放心,我们鸦族后裔最擅长照顾小乌鸦。” 乌上一的媳妇乌下一附和,嘎嘎地笑道:“把这小子交给我们,鸦女保他白白胖胖,香喷喷地长大!” 本来苏景都放心了,听乌鸦卫这么一说不免又有些紧张了…… 第三十五章 两种该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手脚僵硬地哄了小娃一阵,苏景把他交还给乌鸦卫,又吩咐道:“就把莲女葬在洞天里吧。[.点]” 乌上一应道:“主公想把她葬在外面也做不到,莲女一死立刻身容大地,如今已经融化在洞天里了,再无法分开了。” 说完,对着苏景深鞠一躬,几个乌鸦卫带着小娃回去了。 苏景呼一口气,拿着六两之前交给他的那叠纸去找聚灵斋主,老头子接过来一看,上面一条一条写得都是附近各地的灾情和受损的状况。 这种东西只有各地方的衙门才会有统计,不用问了,六两最近没少往衙门去溜达。 聚灵斋主心思转得快:“小仙长的意思是…要我去赈灾?” 苏景挺关心他的样子:“你钱够么?” 聚灵斋主又从头到尾把‘账单’看了一遍,默算过价钱,深吸了一口气,对苏景点了点头:“只求小仙长能放过我那三个孩儿。”说完转头走了。 苏景又住十天,聚灵斋一旦发动起来办事着实有效率,一笔笔银款或由钱庄划拨、或是自各地分号转调,陆续发往灾区,钱或未到但消息已经放出,聚灵斋出巨资救助灾区。 六两再去探过,确定事情没错,苏景笑了笑,伸手一拍六两肩膀:“我们走了!”说话同时,把一颗药丸放在了桌子上。 六两施展法术,妖风一卷,带了小祖宗腾空而去。 …… 就算聚灵斋实力雄厚,要赈济方圆千里内的重重灾情也异常吃力,几十年积攒下的底子近乎尽数被掏空。但苏景交代的事情,聚灵斋主不敢不做,卖离山剑牌、卖离山弟子的葬身之地,被抓到了个现形,老头子自忖死定了,但若是讨好了苏景,说不定能保下膝下几个孩儿的xìng命。 聚灵斋主根本不知道‘煞星’已走,直到仆人去给送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苏景不再。 斋主人得到传报,急匆匆赶去一看,果然人去屋空,只在桌子上留了一颗青sè丹药,正是西域圣药楼兰果。老头子愣住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向着离山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叩头,口喃喃祷念着什么…… 六两带着苏景向东南飞去,虽然远远比不得乌鸦卫,不过六两也是个爱说话的妖怪:“小祖宗,小人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说无妨。” 六两不罗嗦,直接问道:“聚灵斋犯的事情,灭他满门、甚至个个诛灭魂魄都不为过,你就这么饶过他了?别说咱们离山是天宗,就是普通的江湖门派,聚灵斋做了这么犯忌讳的事情,也得杀了。” “那老汉犯的确是死罪。不过死罪也分作两种的,一种是被挽回、可补救的,对这种,只要他心底不恶,又肯赎罪,不一定要杀的;另一种就没的说了,恶错已成再无挽回,非杀之不能偿还。这是一位前辈给我讲过的。” 苏景说的前辈当然不是陆崖九,而是白马镇的正直捕头:“聚灵斋是前者,的确是卖了犯忌讳的东西,但他没卖出去,未铸成大错。且他立意并无大错,只是对离山不敬吧…其实他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不是离山弟子,又没受过离山恩惠,尊敬离山不是他的本分。加以惩戒就是了。罚他去捐大笔银钱出来救人救灾,我觉得比灭他满门更好些。” 六两耸了下肩膀,又问:“那何必还给他留下个药丸?难不成他还有功了么?” 苏景摇摇头:“他不是恶人,那颗楼兰果也算不上奖赏,只是个鼓励吧…竞买参莲子的时候,咱们始终没叫实价,因我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便把那对母婴卖给了我,固然是他以为咱们仍会给出大价钱,但其也有他一份善心的。” 买卖孕妇虽残忍,可是对人参娃娃、雪莲仙子这类的宝物,绝大多数人都只把它们当成药品的,这是根深蒂固的认知,对此苏景并不想多矫情什么。换句话说,如果有人吃过人参娃娃,苏景也不会将其一剑杀了,只是会疏远、不加往来罢了。 六两倒是听明白了另一重味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头子若肯听这句话,救下的不止莲女母子,另外还有他自己的命。” 苏景一笑:“事无对错,但人有善恶,看得清楚些才好做决断。” 六两犹豫着,又说道:“小祖宗,有些话我本不是我应该说的…您老千万别介意。您做的固然是大好事,可…就拿这次来说,又去查聚灵斋是否为恶,又去探周围灾情、还要确认聚灵斋遵守吩咐调款赈灾……一下子就耽搁了一个多月的功夫,修家的寿命能随着境界提高,远胜于凡人,但因修家要走的路更遥远,时间比起凡人更宝贵的,这个…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挥霍。” 苏景能明白他是好意,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修家做事大都雷厉风行,就比如聚灵斋的多宝会,被别的离山高人撞见了,直接收了几样宝贝然后发动神通轰杀全场,哪会去和那些凡人再浪费时间去分辨对错。 敢买卖离山的东西,本身就死罪了。 苏景叹了口气:“我碰不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便要求个无愧。可能我这样的心xìng,不适合修行吧,师叔说我资质差,估计也包含这一点。”可旋即,少年又笑了起来:“但我还是修行了,三阶十二景,刚走过一步,感觉好得很,继续!” 修行是修行,做人是做人,苏景踏入登仙路,但不想因此就改变什么,便如他对陆崖九说过的那样:关门修行,开门做人。 此刻苏景不知道的,聚灵斋主已经传令,派出去的所有赈灾款项,在聚灵斋前全都添上了离山剑宗苏景的名义,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名头就会响彻西域。 除此之外,聚灵斋主还招来工匠,在自家院子里修了一座小小的长生祠,把苏景供奉了起来,每到初一、十五都会率本家子弟拜奉祷告,诚心致敬,祝少年得天寿、享仙福。 …… 六两的飞行本领实在不怎么样,那个能飞的黑风煞正努力冲击关口,苏景也不想打扰他,主仆两个就慢慢悠悠地向着离山方向飞着,又是二十余天过去,他们离开了西域地界,进入东土世界。 东土不比西域,六两飞行途,身后身边常常会振起几道剑光,显然,他们是在路过人家的地盘,下面的门宗弟子上前查看,但一般都不说什么,只是做出监视,六两老实巴交地向前飞,也不会有人来主动干涉。 这种情况在来时苏景就遇到过,算是习以为常了,不太当回事。 这一天,在经过一片‘无主’地时,苏景忽然咦了一声,对六两道:“我怎么觉得…下面有人在喊我?” 第三十六章 真页山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是真的听见什么叫喊,而是心里的感觉,下面的人在苦苦召唤自己。 六两见多识广,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道:“下面有人动用了祈灵香坛,不是专门在喊您,而是在向附近、和路过的修家求救。” 祈灵香坛算不得太了不起的东西,但在凡间也不是很常见,此物的功效仅在于两字:召唤。 召唤附近的修士。 不能传达具体消息,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喊:喂…… 只是召唤,但能不能招来就要看修士自己的意愿了。 修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时间宝贵且力量强大。一般而言就算哪座城里有祈灵香坛轻易也不会点燃,没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靠它召唤神仙取乐的,万一遇到个暴脾气的修家,来了之后得知没啥正经事,一怒之下斩了那些祈灵人也再正常不过。 是以这种祈灵坛,专做求救之用,除非城有了什么跨不过去的大劫难,才会将其燃点起来,盼望着能有修家仗义出手。六两解释了几句,散去妖风向下张望了下,前方不远正有一座城池,看上去着实繁华,祈灵香坛的呼唤就来自此处。六两问苏景:“这种闲事…小祖宗也要管么?” “没碰到就算了,碰上了便不躲,总得下问问怎么回事。”苏景想也不想。 六两听命,带着苏景回到地面,两个人徒步而行向着大城走去。城头上镌刻着四字醒目:真页山城。 苏景一愣,失笑:“还真是有缘。” 真页山城正就是真页山庄,无论庄子还是城池,都是一家。这是巅庄主人的地盘。 这倒说得通了,若非‘巅主’,这城里也不会有祈灵香坛这种稀罕物。 还不等进城主仆两个便觉出不对劲了:城头上全副武装的守卒,排成一排全都扒在墙垛上向下张望;城门内,百姓、卫兵都拥在门洞处向外观瞧……所有人都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所有人都在看着苏景和六两。 没人出城,全都在城内,就那么呆呆的望着。 忽然,一个城人笑了,随即所有人都笑了,下一刻他们突兀散了开去,四下里走动着,仿佛是努力在做出正常的样子,可僵硬的动作、吞咽口水时喉结的滚动、时时瞟向苏景的眼角余光,早把心里的想法尽数暴露。 世上最拙略的演技,透出的却不是可笑。 他们应该是不能出城,所以他们在等苏景进城。 苏景皱起眉头,在青灯境时他曾听师叔说过类似的情形,心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对六两道:“可知祈灵香坛设在何处?” 六两点头:“城心。” 苏景吩咐:“飞起来,直接去那里,既然有求救,就还有幸存之人。” 六两显然也看出了厉害,明显犹豫了下,但还是咬了咬牙催动妖风带着主人飞奔城。 妖风急急,赶赴巅城zhōngyāng,苏景从高处看得清清楚楚,这座城池的人尽数变作了行尸走肉,全无一丝生气。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抬着头,望着空的外来者…… 片刻之后,六两喝了声:“到了,小祖宗千万不可大意!”说话间把法术一收,与苏景一起跳落在地,置身于城zhōngyāng一座华丽大宅,正是真页山庄。 甫一落地,六两便开口断喝:“哪个点燃祈灵香坛,赶来相见!” 随即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院落四处都有人出来,个个面sè激动喜悦,一窝蜂似的迎向苏景和六两,口纷纷念叨着‘这下可好了,终于有仙长来搭救’之类的碎语,为首一个管家打扮的老汉,来到近前颤巍巍地就下跪,玉带哭腔:“拜见两位仙长,仙长救命啊!” 一个跪,一群皆拜。 苏景挥手把老汉扶起来:“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与我知。” 不等老汉开口,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一群健壮护卫簇拥着一个年人匆匆赶来。正是真页山庄的主人。 苏景在多兰城待了一个月,耽搁了路程,是以这位巅庄主人比着他走得还要更快些,已经回家好几天了。 多宝会孟神香好用得很,到现在真页山庄主人还迷糊着,是以不认得苏景,抢步到跟前长身一揖:“晚生白翼拜见仙家长辈,敢问前辈仙山何方,尊姓大名。” “我家主公乃是离山门下弟子。”不用苏景开口,六两就代为回答。 巅庄白翼神情一喜,他身后的众人也全都露出惊喜之sè,离山剑宗的名气太大,几乎人尽皆知,现在晓得是离山的高人出手,大伙活命又多了几分指望。 白翼一边引着苏景去正堂上座,一边把这城的情形做了介绍。 白翼刚回城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得很,但第二天就有人来报,城一处在打井的时候,井下忽然喷出了一蓬黑雾,者当场昏厥。白翼专门派懂得些玄术的手下去查探,不过什么发现也没有,被黑雾薰晕了的人没多久便苏醒了,甚至正常活动自如,似乎并无异常。 当下大伙也没在意,只是把那口井填上了事。 到了第三天,又有人来报,城出了一见蹊跷事,沿在城墙下、东南西北四条大街,路面被人满满泼上了鲜血,四条围城大街,干脆就变成了四条血路。 这可不是什么小工程,绝非恶作剧,就算是真页山庄的敌人来寻仇,也绝不可能做得这么悄无声息。 这件事还没能查出一点端倪,又有了新的可怕事发生:所有跨过血路、离开城池的人,走不出三步就会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就此惨死,开始的时候其他人还不知道厉害,见外面有人摔倒赶紧出去扶持,结果出去帮忙的也尽数招。 死得蹊跷,死后更蹊跷,地面仿佛融化了似的,尸体缓缓下沉,很快就消失不见…… 苏景看了六两一眼,松鼠妖怪沉沉点头:“冥间鬼法,画地为牢。没人能走出去,否则必死无疑。” 就算巅城如何了得,发生了这种可怕事情也难免人心惶惶,城主白翼不敢怠慢,当即返回内宅,捏碎了一枚珍藏已久的木铃铛。 距离城池北方三百里处有一座洪波湖,湖有个妖怪修为不错,带着一群虾兵蟹将自封为湖大王,与真页山城白家世代交好。这湖妖也是真页山重要的依仗。 接到求救消息,湖妖当天就带着手下赶来,可是不等进城,湖妖透过城门一看大街上的血sè,就摇头对城头上的白翼叹道:“贤孙儿啊,这块地方已经被猛鬼下咒了,这件事远不是我能管的,也没办法把你救出去,你在外面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现在就交代给我吧,我一定帮你办好,也不枉了与你家代代相交的情谊。” 讲到这里,白翼苦笑着摇头:“那位湖妖大王的修为,已经到了六灵阶大成,就快突破妖目、晋位妖师了,不知道是什么猛鬼,让他甚至都不敢靠近城池一步。” 松鼠六两大王听得直甩手,六灵阶大成的都知难而退,它这个才刚攀上五阶的小妖怪却一头扎进来了…… 湖妖大王走了,白翼不甘心束手待毙,就此请出家珍藏的祈灵香坛,盼望着能惊动某位路过的神灵来搭救全城。同时他把城十三岁以下的孩子,统统都集结到自己的庄子里。 庄子里一共集结了千多幸存者。 到了第四天,城各处开始长出好像叶脉似的古怪痕迹,弯弯曲曲,在大街小巷、房檩屋脊上蔓延、生长着,随后城百姓也统统变成了行尸走肉。 就只有真页山庄未受其害,这庄子当初在建造时,花费重金寻请高人来指点,庄基深埋诸多辟邪之物,就算有邪气也能抵挡一时。 从发动祈灵香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天时间了,根本就没有修士来探过,直到刚刚,苏景带着六两下来。 事情说完,白翼小心翼翼地问苏景:“敢问仙长,修行到…到第几重境界?” “通天境大圆满。”苏景不瞒人,实话实说,迷迷糊糊得笑着,看上去蛮开心的。 旁边那些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一听说‘通天’两字,全都变得神采奕奕;见识广博的白翼却打了个愣,呆呆望了苏景片刻,发出‘嘿’的一声苦笑。 第三十七章 人间趣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这城发生的事情,是猛鬼的手段。[.点] 比起修士和妖怪,恶鬼一般比较少见,但其也不乏修为强悍之辈,比起高深修家也毫不逊sè。 在青灯境,陆崖九和苏景闲聊时,曾讲过有关猛鬼道的种种,回忆师叔所讲,在联想这真页山城前后种种,苏景很快就把事情想得差不多了。 应该还是在古时,有恶鬼被高人封印在此。看真页山城附近山青水美,是一等一的灵秀之处,但没人晓得,此地的灵秀并不是天然孕育……地下有猛鬼,时时刻刻对抗着封印,想要挣脱而去,恶鬼的每一次冲击,都会让封印的灵元发生波动、扩散出去一些。 封印上的灵元不停扩散,积年累月,这才养成了这样一片漂亮天地。 再如何结实的封印,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渐渐松动、渐渐失效,刚巧城人在这个时候一口井打下去,破了印咒,恶鬼得以逃脱。 那恶鬼被镇压了不知多少年,力量必定虚弱,所以它不急着遁走,而是就地施展鬼术,先画地成牢困住全城,之后便是‘困地起yīn脉’、‘yīn脉聚鬼元’……这是一连串的养鬼之术,这城所有人都会从活人变成丧鬼,最终的下场不外两个:一是变成下面那头猛鬼的补品,另则被抹掉神智变成它的鬼兵鬼丁。 这种手段,在猛鬼道上算得是大神通了。不难想象下面那头鬼物的实力,也难怪湖妖大王看一看就走了。 如今城心的真页山庄就快抵挡不住了,来的时候苏景看得清楚,庄子外墙上都已经长出了那些叶脉似的yīn脉,只要这些东西蔓延进庄子,里面的人就和外面一般无异。 苏景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念头,抬起头正想对白翼说话,却发现对方双眉解锁、低着头正做沉思模样,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景咳嗽了一声,白翼这才回过神来,不等苏景说什么,他就抢先开口:“小仙长只因一道召唤,便赶来相助,仙风侠骨白某平生仅见,感激涕零。但那个鬼物厉害异常,怕…怕不是您能应付的,白某就算再如何贪生怕死,也不敢因此连累离山高足,小仙长就此离去吧,白某和全城百姓只有感激之心,绝不敢有怨言半字。” 说完,稍加停顿,白翼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仙长回到离山,能不能替我给小儿带几句话?” 这么一说苏景可就诧异了,反问:“你的孩儿也是离山弟子?” “犬子拜在离山龚仙长门下,名唤白羽成,”说起孩儿,白翼笑了起来:“我叫白翼,儿子叫白羽成,不太合体统,不过另有番意思,我那夫人姓程,和我青梅竹马,诞下长子就唤作白羽成,是取了个谐音,白与程。” 小小的一份人间趣味,轻轻一点夫妻情调,苏景笑了,即便大战当前也还是忍不住笑了。 其实白翼在多宝会上,拼劲全力去争夺那三样宝贝也都是为了儿子,尤其后两件都是与离山有关的事物,他争下来后会交给儿子,白羽成将其呈上师门,必是大功劳。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翼在多兰城做的事情,在离山闭门苦修的白羽成根本就不知道…… 可是看苏景笑得没心没肺,白翼又有些狐疑了,别看他说得轻松,心可是暗藏得意的,白羽成天赋了得,一入离山就直接被列为内门弟子,这些年里修行上进境奇快,大有希望成为真传弟子,在离山的晚辈风头极劲。 眼前这少年本应一听白羽成三个字就会面露尊敬,怎么看他的样子好像不知道此人似的?难不成是个西贝货? 不过就算是假冒,苏景也是来援手帮忙的,白翼只有感激得份,自然不会去追究什么。 但是一旁的六两老道却皱起眉头,满脸不悦,质问白翼:“你儿子就是修家,又是离山这等大门派,家里出了事你为何不唤儿子回来帮忙,却摆起了香坛召唤我等来救命?莫不是你儿子娇贵,我们的xìng命不值钱么?” 白翼赶忙摆手,连称误会。 白羽成的确给家里留了个木铃铛,有急事时做联络之用,可这种法器只能传铃声、不能传音传讯,就算这边捏碎了铃铛,白羽成也只知道家里有急事、不晓得具体什么状况。他不知道厉害自己赶来,以城现在的阵势,非但救不了人,还得把他也搭进来。 而且从离山到真页山城万里迢迢,白羽成多半都赶不及回来,与其如此,又何必耽误了儿子的功课……其实白翼的反复解释里,总归是脱不开袒护孩儿的心思。 苏景摆了摆手,没让六两在质问下去,直接说回正事:“下面的鬼物凶猛,怕是不好应付,不如……”说到这里他忽然皱了下眉头,伸手一拍额头,苦笑着嘟囔了句‘打你个没脑子的东西。’ 随即苏景又抬头,对着白翼笑道:“没啥可说的了,只能放开手和那个东西斗一斗,打起来看吧!” 本来苏景不想正面争斗,想把大黑鹰叫出来,救人要紧,就算它正修行到关键时候也顾不得了,请黑风煞和六两协力,先把庄子里的人全都运出城,然后他在骑着飞起来奇快大鹰去离山搬救兵,请了厉害师兄一起来除掉这个鬼物。 可是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此处已经‘画地为牢’,人人被鬼咒所摄,进得来出不去,只凭着他通天境的修为,绝抗不过那猛鬼咒术的。 之前白翼让他先走,也是盼着他能有抵御鬼咒的法术。 可惜,苏景没有,但他有杀鬼的手段!诛杀此獠,咒禁自解。 上品妖目看一眼转头就走的鬼阵,才过通天境的小修士竟大言惭惭,说要斗上一斗?白翼心苦笑不已,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天空一道火红云霞急转而至,一个少女声音呼喊:“什么人点燃祈灵香坛?” 又有修者赶来相助,白翼霍然大喜,对苏景拱手告了声罪,带着手下急匆匆迎去。苏景也跟着大伙一起去看热闹。 少女与苏景年纪相仿,人如云驾,火红罗裙、火云纹靴、额头前垂着的一枚荔枝红宝石,还有左手腕上赤金手镯,一眼望上去就真就好像一团火焰。 跃下云头,云驾化作一方红绸帕子,落入她的手上,少女落到地上后,对正赶来的众多庄百姓直接摇头,声音清脆快人快语:“不用行礼,直接说什么事情,这城到底怎么了?” 刚问完,她的目光忽然扫到六两,圆圆的眸子上下滚动,把妖道好一番打量,问道:“不是你在干坏事吧?”虽是质问,不过语气里带了些试探,不算太无礼。 她能这么问,自然看出六两的妖身,不用问修为不低,至少比苏景高出一大截去,但她没直接揭穿六两是妖怪,倒是透出她一份善良心思,其实她发觉凡人求救就赶来,也足以证明她的心地了。 六两对小祖宗唯唯诺诺,可对别人他也是有脾气的,一撇嘴一扭头,不理她。 第三十八章 卖相惊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白翼赶忙搭声,先说明六两和苏景也是来帮忙的,跟着又把城鬼法说了个大概,最后还特意强调苏景是离山弟子。 对恶鬼的法术少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倒是对苏景挺感兴趣,迈步走到苏景身边,说话大方自然,也没什么敬称措辞,笑眯眯地问道:“我是涅罗坞启巧,你是离山门下?” 不等苏景回答,正撇嘴的六两忽然低低惊呼一声,一扫满脸不悦,换而恭敬谨慎,认认真真对火苗儿似的少女抱拳施礼:“适才不识仙子法驾,万乞见谅,小道是齐喜山修家六两,见过涅罗真传启巧仙子。” 土北方有大湖唤作涅罗,湖底有一道狰狞裂隙,内地火翻滚终年不休,这‘水叶火根’的奇景是土著名异象。 ‘涅罗坞’依湖而建,门下弟子都依靠地下的恶炎火脉来修行火行道法,因为他们是‘水取火’,功法很有特别之处,开宗立派逾五千年英才辈出,与离山剑宗同列七大天宗之一,只是不像离山的风头那么劲锐罢了。 涅罗坞这一代有七位真传弟子,火苗儿似的启巧正是其之一,居于末位,是小七。 不论大小门宗,真传弟子都是同辈翘楚、正宗嫡传,将来有资格成为掌门人的,是以七大天宗全都加在一起,也不过百来位真传弟子,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六两混了这么久,全都了解。 一旁的白翼面现狂喜,做梦也想不到的,竟然请来了一位天宗真出弟子,这下子真的有救了。 启巧对六两点点头,笑:“启巧见过六两道友。之前我瞎猜误会了你,莫放在心上。”这个丫头不笑不说话,身为天宗真传又没有丁点的架子,竟然还对一个小妖怪道歉,实在让六两受宠若惊。 苏景和外门人说不着自己的身份,对她点头笑了笑:“离山弟子,苏景。” “我和你们离山剑宗的伏虎姐姐要好,回去替我给她带个问候,让她记得找我去玩。”启巧拉家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全不担心城的鬼物。 苏景可不知道本门还有一个叫‘伏虎’的师姐…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个师姐。 说话的这阵功夫,不知不觉的天色已经沉黯,西天尽头那一抹赤光最后又猛地挣扎了下,继而消失不见。 不知是鬼术缘由还是天气原因,天幕沉沉,不见星月。 天,说黑就黑了,来得如此彻底。仿佛只一眨眼,便跨越了一个世界。 就在天光泯灭的瞬间,庄子外忽然传来一声声凄厉长嗥,转眼汇集成可怕声浪,充斥天地间! 启巧不见外,拉住苏景的手把他挡在自己身后,笑道:“你修为还不成,打架的时候,只要我在你就躲我身后,算起来我也是你师姐,师姐照顾师弟,你被我护着不算丢人哦。”说着,她还转回头,眯起圆溜溜的眸子,皱了皱鼻子,对苏锵锵做了个鬼脸。 苏景迷糊的,听说不用打架满脸开心,笑着点头答应,结果换来启巧的一声轻笑:“你这孩子笑起来好看,以后要记得多笑。” 话音刚落,负责瞭望的壮丁忽然仓皇呼喊:“攻庄,敌人攻庄!” 白翼大吃一惊,前几夜可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外面被鬼术所慑的百姓,到了天黑也只是继续闲逛,从不曾攻击庄子。 不等白翼传令,哐、哐地撞门闷响便告响起,苏景让六两带着自己飞到高出张望,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只见这城的百姓,都好像畜生一般,四肢着地半趴着奔跑,度奇快,轻松一跃便是一两丈的距离,正从大街小巷汇聚成潮,嗷嗷嘶嗥着,向着真页山庄围拢而至。 下面的恶鬼等不及了,它要屠庄、加快自己的法术。 庄子里的兵丁、青壮并非没有准备,或拿了弓箭兵刃墙头狙敌、或用檑木去死死撑住大门…… 只要那些‘行尸’攻进来,所有人都会没命。 可是变成行尸后,无论力量还是度都大增,只凭着普通壮丁、就算其有个别出色武士,也绝难抵挡。 白翼不是普通角色,连串传令,安排手下把妇孺孩子都带入地室躲藏,自己随手从身边人处接过一把钢刀,他不敢指挥修家,只能做足自己的本分。 启巧拦住白翼,向他问明了那惹祸的孤井所在,随后对苏景道:“我得去掏恶鬼的老巢,没办法护着师弟了,还得劳烦你守护庄子,若你守得好,完事我请你吃饭。” 天宗的真传弟子个个出类拔萃,人家如何行止,苏景自忖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只是点头应道:“你放心,庄子不会有事。”只见少年一摆手,随即腥风席卷、摄人邪气轰然弥漫,场凭空多出一大群黑衣武士! 九十八个人,分作四十九对,整整齐齐排列站在苏景身前。每一对男女武士身上都氤氲着凛冽邪气,尤其让人感到诡怪的是…他们的站相: 比着成年男子魁梧三倍有余的彪形大汉,稳稳站在地上;身形娇小比着娃娃也大不了多少的女子,都坐在自家汉子的左肩上,唇角弯弯挂着妩媚…妖气森森的风情万种! 正要启程的涅罗启巧,也满是意外的‘啊’了一声,这些乌鸦卫的实力不在她眼,真正让她诧异的是这伙子妖兵的卖相…端的惊人! 苏景也没这才短短一段时间没见,鸦男身形又高猛长、鸦女则再度娇小玲珑,比翼双鸦居然又有变化,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哄的一声,九十八头乌鸦同时开口,和他们说起话来的热闹相比,外面那成千上万的鬼兵嘶嗥,简直就是清风。 启巧被他们吵得打了个激灵,赶忙驾起自己的火云帕走了…… 苏景暗骂了自己一声没脑子,暂时也不去理会他们为何又有变化,扬声喝道:“助守本庄,闯入者格杀勿论!” 外面的人都是无辜百姓,但为了不伤咒者却再搭上庄内众人,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假慈悲、真糊涂!苏景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当断则断、该杀必杀。 乌鸦卫话虽多,但作战听令绝不含糊,齐齐应了一声:“诺!” 苏景对着被一起唤出令牌的黑风煞点了下头:“你和六两一起,也帮忙守庄。” 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看出苏景手下的妖兵妖将是什么成色,远远胜过那些壮丁和武士,白翼见这个‘通天境大圆满’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的班底,立刻大喜过望。 说话同时,红色霞光吞吐闪烁,苏景祭起了朝霞剑,准备迎战正在攻庄的行尸。 忽然‘乌下四十九’大喊道:“主公,他咋办?” 苏景循声望去,咳了一声,那个鸦女手上还抱着参莲子呢,小东西睡得正香,可能还在做梦吃奶,小嘴吧嗒个不停。 苏景把令牌一晃,直接把小东西收回洞天,但片刻之后,苏景便感觉一道阴冷气息突兀从远方袭来,重重围住了自己所在院落。 院落不止苏景一个,但旁人,包括六两与黑风煞在内,所有人都恍然未觉。 五年大漠苦熬、金乌真策为他打下的身基非同凡响,虽然战力、神通、修为和妖目远不能比拟,但五感上那种细腻洞察,苏景还能略胜六两一筹。 忽然间,众人觉得眼前明亮了些……一轮寒月升上天空。 ------------------------- 明天回复两更了,更新分别在午饭和晚饭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_^ C 第三十九章 寒月天河剑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月非天上来,月自符升。 六两知道这轮寒月代表什么,是以他有些疑惑:这是杀手锏啊,小祖宗怎么这么早就动用了? 念头才刚一动,还不等松鼠妖怪去问苏景一声‘为何如此’,悬于天的寒月突兀发出一声怒鸣,剧烈震颤洒下一蓬银色光华,把苏景等人所在的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 院壮丁列队、家眷奔跑,再加上正要开始行动的乌鸦卫,足有数百之数,多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之所以被大家一眼看到,只因她太醒目了: 大红色蜀纱长袍,大红色绣凤综裙,大红色四环如意带,大红色云头靴,还有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的赤霞钗……除了大富之家的新娘子,没有人会这么打扮。 可‘新娘子’不是个女人,身高三丈开外、绿油油的皮肤,青面獠牙掀鼻血口,额头三只肉瘤角,周身肌肉高高隆起,十指指甲漆黑如墨长逾二尺,分明就是一头猛鬼。 真页山庄里没人办喜事,人世间更没有这样的新娘子。 寒月冷光,明见纤毫!若非剑符示警,众人根本不知道凶猛鬼物已经做法遮掩身形、侵入了庄内。 那丧物也没想到自己的隐身法术竟会被驱散,面现愕然、正向苏景飞扑的身形为止一滞。 “不好!”远处空猛地传来一声惊呼…寒月一起,本来去直捣敌巢的涅罗启巧就知道这边出事里,赶忙转头,正远远看到庄子里的喜袍恶鬼,忍不住惊呼出声。 便是这个刹那,空寒月陡然炸碎,犀利剑气化作银瀑倒卷,贲烈一击轰袭喜袍猛鬼。丧物厉声咆哮,双手交叉向天空一翻掌!竟也是一枚月亮,只是她的月殷殷如血、残残如钩。 血色残月一出,苏景耳便听到万鬼凄惨哭号,鼻血腥恶臭翻涌,瘆瘆阴风如刀如针割刺周身。 丧物只是用血月去硬抗寒月天河剑符,院众人就几乎抵受不住,若猛鬼直接向他们出手,今天在场的又有几人能活?! 阴魂血月、寒月天河,两股修家大神通轰然相冲,对抗之下丧物竟不落下风!只凭这一出手,喜袍丧物的修为就稳稳踏进元神修家或妖灵神的境界。 未能将其一举击杀,不是陆崖九的修为不济,而是剑符终归比不得本尊御剑,符法只能承载陆老祖一剑之力,却无法发挥他的精妙剑术和恶战时用到的诸多配合法术。 “哎呀!”还在空、正放出红莲法宝的启巧仙子发出第二声惊呼,俏脸煞白,天宗真传弟子的眼力何其了得,她看得出剑符的威力,当然也看出喜袍丧物的本事……启巧是宝瓶境的修持,本以为自己稳稳能对付那个鬼物,万万不曾料到对方竟如此凶悍。 正在恶斗的苏景,见一道剑符无功,想也不想双手齐挥咒令高唱,又是两道寒月天河剑符放出,本已渐渐消弭的剑气又告猛涨。三轮寒月同心所向、三道剑气长河殊途同归,寒芒巨浪血月炸碎、鬼哭尽散! 喜袍鬼被镇压了千万年,实力损丧严重,终归挡不住三道寒月天河剑符的强袭,法术被破身体就再无遮掩,被剑气一举割裂,腐臭尸身、浓稠黑血四散迸溅…… 突如其来的恶战,皆因‘参莲子’而起。 喜袍鬼催动外面的‘行尸’攻庄,以求尽快完成自己的法术,但她自己阴元未复,本来是不想亲自出手的,可没想到,她正在地下修养,忽然察觉到一股极致香甜的灵气,当即放出阴识查探,发现了被乌鸦带出令牌洞天的小娃娃。 天材地宝,滋补绝品,正是她最需要的。且据她认知,谁也不会把这种灵物饲养太久,随时都可能将其一口吃掉,自己想夺宝绝不能多等。再以阴识一扫又发觉在场众人全都不值一提,当下也顾不得再养伤,亲身赶来夺宝。 苏景则是察觉到了她之前的阴识窥探,又想到参莲子的宝贵之处,不敢丝毫怠慢,立刻放出一枚剑符护身……要不是少年机警,这次真的连做了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坏了!”拼命往庄子里赶来启巧第三声惊呼……碎尸万段,丧物伏诛,苏景却毫不犹豫,叱喝一声‘走不了’,双手急挥,又是四轮寒月升天! 启巧在天上察觉的异状,经金乌真火初步淬炼过的目光也同样看得清清楚楚,丧物虽灭,可那身‘喜服’还在。没有了身体的支撑,喜服变得软塌塌的,大红颜色也随之退去,变得几若透明,稍不注意便难以察觉,此刻这身衣服正随风急飘,度奇快向着庄外逃去。 鬼身只是煞气凝结而成,喜袍才是阴魂真正的附着之处,当年这丧物就是靠着这个障眼法,不知逃过多少次追杀。 可惜这一次,她没想到看上去修为全不值一提的少年身带如此犀利的剑符,才一交手就遭重创。本就元气大损,此刻再添重伤,丧物急急逃遁;她更没想到少年的目光如此犀利,立刻发觉了她的真形。 四月当空,四剑齐发。 寒月银盘,剑气冲霄。旋即,月破、银光裂,天河倒泄! “天那!”天上那位启巧仙子第四次怪叫,这次她的惊呼因苏景而起,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身带如此可怕的剑符…还多得好像用不完。 并没有反复对抗、法术相斗的过程,冥冥只听到一串痛苦嘶嗥,下一刻嘭地一声轻响,那身‘喜袍’在寒月天河剑符的全力夹攻下,炸起一层幽绿色的鬼火,燃烧寸寸飞灰化为乌有。 六两觉得自己的心都抽抽了,苏景的最后一击,竟然一口气用去了四张剑符,打一个身体都碎了的恶魂,又哪用得到这么大的手笔。 大黑鹰则暗赞了一声‘小主英明’,他是猛禽,天生好斗,打斗的经验要比着六两丰厚太多。这个喜袍鬼何其可怕?她全盛时怕是比老祖也不遑多让!对上这样的强敌,非得下死手不可。最简单的道理,如果苏景最后只打出一两道剑符,万一只是让她断灭生机,却没能完全打死,那后果便是惹来她濒死反扑、同归于尽的法术,在场众人谁也活不了。 这种时候,只求把她打灭、打爆,有什么手段都得一起用上,绝不能心疼家底。 一次打出所有剑符,并非无知孟浪,倒是少年气魄。 “小心!”第五次,启巧尖声大叫,神情惶急,催动身形与法宝,几乎是直接从天上‘栽’下来,风驰电掣般扑向苏景身前。她看得清清楚楚:四道剑符合击下,那喜袍竟还不曾化作飞灰,变成绝难察觉的虚影,狠狠一兜扑向苏景。 虽是意外,可也不值得奇怪,若那个丧物轻易就会毁灭,当年对付他的高人又怎么可能只是设下禁制将其镇压,而没有直接把她打散。 不过喜袍连挨上‘一而二、二而四’前后七道寒月天河剑的猛击,也变成了强弩之末,她用不出厉害法术了,更连逃回巢穴的力气都不存,最后一扑只是类似夺舍的鬼术,能夺下他的身体最好,就算夺不下,至少也要抹掉他的魂魄,和这个看上去迷迷糊糊、却在相斗时心狠手辣的小贼同归于尽! “完了!”第六声大叫,着急且沮丧,启巧还是晚来了半步,她赶到时喜袍丧物已经扑上苏景。气得六两啊,要不是打不过,松鼠非一脚踢飞这个启巧仙子不可。 而同个瞬间里,嘭地一声轻响里,苏景身上陡然卷起忽忽烈焰,赤炎之透出淡淡金色,在夜空下分外妖娆…… 金乌真策,护身赤炎! 冥冥之,突兀炸起凄厉惨叫,连绵不绝闻者变色,庄内的普通人被这惨叫折磨得几乎站不住脚,纷纷摔倒在地,就连大黑鹰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金乌真火纯阳至烈,本就是阴丧鬼物的克星,苏景现在修为浅薄,可喜袍丧物又何尝不是灯枯油尽?丧物这最后一扑,遇到苏景的护身赤炎,干脆就等若是把它自己投进了炼魂炉。 苏景周身火光熊熊,旁人都纷纷后退,唯独启巧反而走进了两步,被火光映得异常明亮的双眸尽是意外…涅罗是火宗,真传弟子个个都是玩火的行家,启巧却不认得这是什么火。 惨叫声渐渐低靡,半柱香的功夫之后,终于彻底消失。六两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道袍脱下来,琢磨着小祖宗把自己衣服也烧没了,待会得光着出来,做妖奴得有这点眼力价,提前做好准备。 元凶魂飞魄散,外面的行尸也停止了发疯,空洞洞的目光里先闪过一丝清明,跟着又升起一片迷惘,随后身体脱力,一个个摔倒在地就此昏厥。 很快,天亮了。不是旭日破晓,而是真页山城的阴丧鬼气消散一空,月色明浩星光璀璨,轻轻柔柔的把这座城照耀起来。那些遍布于大街小巷、砖墙瓦顶的丧家阴脉,随着主人的消亡迅枯萎…… 七道剑符,三次强攻,一战剑气纵横、惊心动魄,前后加起来却也不过几乎呼吸的功夫,否则启巧也不至赶不及。 庄内,又是‘嘭’的一声轻响,苏景护身赤炎散去,正要拿着袍子往前冲的六两满是意外的‘咦’了一声,跟着还怕是自己被火光耀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在看,六两的神情更惊奇了……苏景身上穿着衣服呢,准确讲应该是换了衣服,不是原来那身长袍,而是一身刑部铁捕才有资格穿的黑色飞鱼袍。 一把火,把苏景烧成个小捕快了?这事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不过苏景的飞鱼袍稍有变化,胸口上烙印的大字不是‘捕’,而是个‘好’字,显得异常不着调。 ---------------------- 不好意思,豆子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两更的话,第一更会在零点上传,第二更仍是晚饭时间。从明天开始,谢谢大家^_^ C 第四十章 施恩不望报,事了抄家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两到底是混了多年的妖怪,脑筋转得飞快,转念一想便惊喜问道:“这是…那件喜袍?” 喜袍本来是件宝物,被丧物所得,炼化成自己的栖身、附魂之处。(本章节由燃小说友上传)刚刚丧物和苏景拼命,它想要夺舍,而夺舍是个先合身一体、再击破主魂、最后独占身体的过程,丧物只完成了第一步就被烧得魂飞魄散,也是在这第一步,苏景、丧物同时成了这袍子的主人,再加之真火炼化,丧物死后,袍子自然就成了苏景的。 可以说,若丧物不来夺舍,凭苏景现在的修为,一辈子也休想炼化了这件袍子。 苏景没注意自己胸口上那个‘好’,看看袖子、看看下摆,还挺满的,对六两点头笑道:“我还担心它会是喜袍呢,那可真没法穿了。” 鬼袍神奇,并没有本属形质,会随主人变化,不过它不因主人命令而变,只是如实反映出主人本心。如果苏景的志向是厨子,那现在袍子就应该是条围裙。 苏景暂时顾不得欢喜,先确定真页山城已经稳定无虞,又闭上眼睛用心体会新得的鬼袍,自己的袍子被自己的剑符打得太狠,残损异常,还需慢慢炼化、助其恢复。 这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苏景着实乐了会子,这才转目望向一旁的涅罗启巧。看着火苗儿似的女孩一脸惊疑模样,苏景忽然心生狭促,笑道:“不好!哎呀!坏了!” 启巧是个开朗性子,又知道苏景没恶意,闻言自己也笑出了声,混不在意地接道:“天呐!小心!完了……”说完,她又复清清脆脆地笑起来,开打之前还大包大揽,让苏景躲在自己身后,没想到打起来了,从头到尾她自己就六声惊呼。 这种事不能想,越想就越好笑。(百度搜索:燃小说,看小说最快更新) 好半晌过去,启巧才止住了笑声,问苏景:“那个丧物想嫁人,你的志愿是做个好捕快?”她也不认得鬼袍是什么宝物,但她心思通透见识广博,猜出鬼袍会映射内心。 苏景还不明所以:“捕快就是捕快,‘好’从何来?怎么会有这么一说?” “写你胸口上了,那么老大,想看不到都难。” 苏景拉着胸襟低头一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当即窘得不行,急忙抢过六两手的道袍裹在身上,心说这件鬼袍平时不能外穿……飞鱼袍上斗大一个‘好’字,用白马镇乡亲的话来说,实在太二了。 鬼袍认主,也如大圣玦一般,随时可以被苏景收于体内,都不用什么时候都穿着。 等苏景忙活完了,启巧再问道:“你真是离山弟子?据我所知,如今离山门下根本没有修火弟子,还有,你那是什么火?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霸道剑符?” “我传承的是八祖神通,金乌阳火。”苏景挑着想说的回答了,跟着反问对方:“该抄家了,你去不去?” 启巧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摇了摇头:“你打下的恶鬼,你自去抄家…那丧物厉害,巢穴下应该有好东西,我跟了去,想拿会觉得不合适,不拿又看着眼睛发疼…我可不找那份罪受。” 开了句玩笑,启巧又道:“此间事了,我身上还有师门之命,这便走了。”说着,素手一晃,把一根两寸长、火红色的树枝扔到苏景手上,继续笑道:“我不是那个丧物的对手,是以算起来,这次是你救了我的命,哪天有空记得来涅罗坞找我,到地方拿着此物通报一声即可,师姐带你好好逛一逛,走了!” 说完,祭起火云腾空而去,片刻后空又传来她的笑声:“下次要还能一起打架,我躲在你身后。” 苏景一笑,也不再多待,伸手一晃大圣玦,把那些都快吵翻了天的乌鸦卫全都收回洞天,由两大妖奴带着一跃而起,去往城那口惹出大祸的井。 真页山城主人白翼还一直在旁边等着,他见苏景和启巧在谈话,不敢过来打扰,打算着等他们说完了再来行叩拜大礼,谢过小神仙的天恩大德,不料人家说走就走,自己竟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现在白翼哪还会再对苏景有半分轻视,他肉眼凡胎,辨不出击杀喜袍丧物用的是剑符还是法术,只道小神仙法力无边,先前自称‘通天圆满’是开玩笑的话。要说起来苏景这一仗也的确打得干净利落。 白翼心又是感激又是崇敬,瞧着对方飞走他无法、更不敢阻拦,只能跪倒在地,纵声大呼,口言辞满溢感激之情。 庄子里所有人都随着白翼一起对天叩拜,直到苏景等人离开半晌后,管家才跑上前扶起了白翼,老管家也多有唏嘘:“施恩不望报,事后拂衣去,当真是仙侠本色。” 白翼说道:“施恩者不望报,受恩之人却不能不报。”可是话说完,他又长叹了一声。 身旁的夫人明白老爷的心思,蹙眉道:“莫说小神仙已经走了,就是他还在庄内,咱们手上的凡俗宝贝,又怎么可能酬得回他的天恩大德。” 白翼是一方之主,心思转得颇快,眸精光闪了几闪,先后想过好几个报答办法,最后选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对身边传令:“去把毛、倪两位夫子请来。” 夫人一听说他要请白家宗堂里的饱学之士,立刻就想到个大概:“老爷是要为小神仙立传?” “为仙家立传,我哪有这个资格。我只是请两位夫子编写一本异志,讲一位离山门下、名叫苏景的少年剑仙行走人间,斗妖降魔救民于水火的好故事。”白翼微笑着:“这书要编得好看,还要写得快、印得多、运得远,我要东土各地都有售卖…不,不收钱,我白送…不妥,收不收钱我再想一想。” 倒不是白翼财迷或动了赚钱心思,而是有些东西,不收钱的话反倒会变成破烂货,白翼是真心想要为苏景打出一份响亮名声,是以如何才能让这‘鬼怪小说’真的广传东土,他还得好好斟酌。 夫人眼眸清澈,望向夫君的目光里轻扬着些些崇拜:“老爷的法子,真的很好。” 可是话说完没过多久,夫人的眼圈又悄然泛红。离山弟子大展神威,与可怕丧物滚滚恶斗……全城得救固然值得欣喜,但夫人也因此被勾起了心思,当危机过去,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念同样在离山修行的孩儿。 白翼明白夫人心所想,咳了一声眉头微皱:“你看你,又是这个样子,羽儿在离山修行,那是登仙正途…就算最后未能成仙,至少也可享受千百年的性命。离山剑宗又是何等威名,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去哪里撒野?孩儿他能长寿、得平安,你还想怎么样嘞。” 白夫人垂泪。修行之路漫长无边,凡人却只有短短几十年光阴。孩儿要走得长远,便得专心修行,父母不敢打扰,就只能天天忍着、盼着、数着。数来数去也数不知,今生此世,还有几次相见。 修行之苦,苦的又何止是修士自己。 苏景不知道白翼夫妇的说话,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写进书里了,他现在重新打通了那口井,正深入地下……抄家。 -------------------------------- 再啰嗦一句,明天起第一更改在零点上传,敬请期待。 第四十一章 没穿喜袍的喜袍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井深二十余丈,尽头处地面泥泞,软塌塌地直陷脚踝,苏景眼睛尖,稍一检查就发污泥下有隐隐透着些金光,俯身摸索,触手冰冷、生硬,捡起来一看是一只已经开裂的小金剑。(。Suimeng.) 六两施法、黑风煞出力,迅打通泥泞土层,继续向下,又在深入了数十丈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已经置身于一片巨大地窟之内。 主仆三个不敢大意,各自提起真元护阵身体,苏景把朝霞剑也放了出来,小心戒备四周…… 剑上绽起的赤色光芒,勉强照亮了这片暗无天日的空旷地,借着光芒苏景隐隐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向前走上几步,同时眯起眼睛运足目力观瞧,片刻之后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快跑!”说着话拉起六两和黑风撒转头就跑,悬于头顶的朝霞剑则奉着主人心意,向着前面那个东西疾刺而去。 两位妖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反应都不慢,苏景一说逃他俩就化烟化风,带上主人一起向上飞去。身后传来‘当’地一声大响,朝霞剑已经斩了那个东西,交击声未落尽,苏景三人都已经逃回到地面了。 六两胆子小,这倒不怪他,本性如此,他还在做畜生的时候就是‘逃派’的,到了地面上还觉得不踏实,一个劲地催促着:“这里也不安全,飞天…干脆直接回离山去,到了离山就算阎罗集结阴兵来讨也不用担心了。” 黑风煞是‘斗派’的,在之前庄内庄内恶战没帮上忙,心一度懊恼,此刻应声道:“老六带着主公先走,我留此断后!” 要说起来,妖怪之也不乏聪明绝顶之辈,可他们毕竟是后天开通的灵智,就算聪明,心机上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缺陷,两大妖奴一个想逃一个要打,都忘了问一问苏景到底在下面看到了啥了……苏景看到了喜袍鬼。 苏景摆手止住两个手下的说话,心念一动,旋即赤霞光芒闪动,飞剑从地下飞了回来。() 下面的恶鬼并未对付朝霞剑,挨了它一斩就把它放回来了? 刚刚事发突兀来不及细想,毕竟喜袍鬼太凶悍,一见她苏景当即被吓了个魂飞天外,此刻惊魂稍定,苏景的心思也重新活络起来,又仔细想一想,下面那个是喜袍鬼,长相、身形甚至架势、气质都和庄子里见过的丧物一般无二,仅有的区别在于:地下那个喜袍鬼是**的。 没穿喜袍的喜袍鬼。 确定了细节,苏景的胆子又重新从肚子里长出来,带上两大妖奴重新跳井、原路返回,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凶猛恶鬼栩栩如生,面色狰狞怒目圆睁,但它不是活的。 没有喜袍加身,它什么都不是。 但足以分金裂石的朝霞剑,却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一丝白痕。 既然它不还手,苏景就再挥动朝霞剑试了几次,每次斩杀都会掀起一声金铁大响,恶鬼岿然不动,只凭朝霞剑根本伤不到它。 六两若有所思:“这个可能是那喜袍丧物给自己炼化的另一具身体。” 三个人继续在地窟搜索,不过找来找去,不外两种东西: 一是深井尽头见过的那种小剑。前前后后苏景捡来了九十九支。 古时大修家以金剑布阵困压喜袍鬼,和苏景之前的估计差不多的,无数年头下来,剑禁威力渐渐消弭,变得脆弱不堪,堪堪就要压制不住恶鬼了,真页山城的百姓又来打井,毁掉了一支占了法阵主位的金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让喜袍鬼脱困。 可惜苏景等人找到的小剑全都是碎裂的,禁制一垮,金剑也随之被毁,再没有一丝灵气了。但它们质地非凡,落在修行高人手仍是好东西,重新祭炼后便能承载、发挥全新威力。 地窟里另一种东西就是把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苏仙家吓得三魂出窍的‘死鬼’了。前前后后,苏景等人竟找到了十三头这样的鬼物。 所有这些‘死鬼’,都是喜袍丧物给自己祭炼的身体。她被镇压在金剑禁制之下,原先的法身早被打碎了,只剩一身喜袍。不过这地下不远处有一条阴煞地脉,这种煞气对凡人无害,对喜袍则有补益,能被她炼化成实质、凝聚身体。 喜袍出不去,无数年头里就给自己炼了一具又一具身体。 乍看上去,她平时只能用一具身体,给自己弄出这么多身体纯粹无聊。可是若仔细想一想,待她元气尽复、带着这些身体重返天地,再与人争斗时,一具身体被打碎,喜袍一转又能再启用另具身体,着实是厉害手段了。 另外,据六两所知,像喜袍丧物这种鬼道高手,多半精通炼尸之术,这些由阴煞气凝聚成的身体,无疑是极好的‘坯子’,待喜袍重见天日,找齐了其他材料,就能把这些尸体炼化成极厉害的帮手。 听着六两的解说,看着一具具‘死鬼’,苏景心泛起层层恐惧……涅罗启巧来之前,他想的也是凭着六道剑符,进入深井内诛杀鬼物。后来阴错阳差,才让那场恶战在庄内爆发。 也幸亏鸦女把参莲子抱出洞天、引诱了喜袍。而喜袍又轻敌在先、急匆匆杀出去未带上几具身体做防备,这才惨死加送礼。 在这地窟里,丧物能来回转换身体,每一具身体都能发出对抗一两道剑符的法术,他手剑符就是在多几倍怕也死定了! 苏景心有余悸,六两更是冒出了冷汗,小声劝道:“小祖宗,下次再做好事真得先掂量一下…若是非作不可的话,是不是…至少也得把脸蒙起来,万一惹上了厉害怪物,逃掉后就不用担心他寻仇了。” 苏景点头:“是,再做好事要蒙脸,以防万一。” 金剑是好东西,‘死鬼’同样珍贵。虽然现在还没什么用途,但也不能就此放过,拍拍锦绣囊,一股脑将其收了,又使劲搜索了一阵确定再没有了其他东西,最遗憾的是没能找到丧物的乾坤袋,估计是她被镇压时,在恶战打爆了。 三个人就此启程,黑风煞的修行到底还是被打断了,干脆也不再着急,由他来担当座驾。 镇压喜袍的地窟极大,苏景三人在下面搜索,不知不觉用去了十几天的功夫。其间苏景唤出乌鸦卫,弄明白了他们身形又起变化的缘由:莲女死后身化沃土,而残存于她五内的最后一点真灵妖元因此飘散出来,让那片地方变得异常‘肥沃’,乌鸦卫就是沾了她的光,修为得以迅精进,身体也随之变化。说起来,这或许是莲女对乌鸦卫照顾自己孩儿的最后报答吧。 待他们重返地面时,真页山城已经恢复了生机,恶鬼死了,被鬼咒所困的百姓在苏醒过来后就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体还虚弱,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调养了。 正是清晨时分,朝露打湿屋脊,空气说不出的清甜,大街上有人往来、有店铺开张、有小贩叫卖、小娃背着书袋去学堂,一边走一边揉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六两又想起了那些剑符,心疼得愁眉苦脸,见苏景全不在意似的,忍不住问了句:“您…不心疼那些剑符?” 物尽所用,且不说外面、将来,就说庄内这千多人,都因那七道剑符而活。苏景以为值得了,便不用心疼、不必沮丧。不过他的话没说出口,笑了笑,随口应了句:“还好了。” 六两替小祖宗不值:“就老祖的那一张符篆…咱就这么说吧,若是杀一千人能得一道剑符,外面的不知多少人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嘞。为了他们您一下子把剩下的剑符全用光了……” 对此苏景无意辩驳,看法不一样,算法也就不一样,这种事不用矫情了。 黑风煞振翅疾飞,六两回过头,最后又看了一眼真页山城,长叹一声:“你们都得好好活,活上百岁…那是七张寒月天河剑符换回来的命啊!” (第一卷完) 第四十二章 西边来的苏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崔巍、崔晨,亲兄弟。(燃小说全字小说更新最快) 哥哥三岁、弟弟两岁时,被云游的离山长老相,收做外门弟子。不久前兄弟俩同时打通了第三境‘如是’,跨入‘小真一’境界。 ‘小真一’是领悟境,入世行走、寻求感悟是这一境的修行方式之一,兄弟俩就此下山,漫无目的地瞎逛,进入西域地界,很快听说了一桩传闻:不久前,一位名叫苏景的离山弟子赈济灾民。 越往西走,这桩传闻被提及的次数就越多,连崔氏兄弟都沾了光,当地百姓听说他们也是离山弟子,全都当成在世神仙一般恭敬、款待。 崔巍性情木讷,在离山的时候和同门也没太多交往,问弟弟:“苏景?我好像没听说过。你知道这个人么?” “你没听说过就对了,因为压根没这个人。”弟弟崔晨笑答,一奶同胞,可兄弟俩性格截然相反,弟弟为人外向热情,和同门混得极为熟稔,就连内门弟子里都有他的朋友,是以离山上下,大小事情他知道的着实不少。 离山弟子众多,崔晨就算多长十个脑袋也记不全人名,但他下山前特意打听过,知道离山门下现在世间行走的都是谁,其根本没有这个苏景这一号。 崔巍更纳闷了些:“没有?那这传闻怎么说得好像真事似的?” 崔晨心思活络,想了想就找出了缘由:“照我估计,应该是有个叫苏景的人,想拜进咱们离山门下,又怕被拒绝回来,所以就先把名声打出去,替咱们离山行善,说不定长老们一高兴,就他收下了。” 崔巍皱起眉头,一根筋的想法:“做善事是做善事,想入门是想入门,两件事混成一体,不伦不类,更失了诚心。” 崔晨摇头笑道:“就算投机取巧,总归也是做了善事,救了许多人,我倒觉得,师门应该收下苏景。(。SUiMenG。)这样以后大伙都来学他,想入离山就先去做好事,哈哈,不错啊。” 崔巍没再辩,只是说道:“有人冒了离山的名头做事,无论善事恶事,都要通知师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纸鹤,对其轻语几句,又取来一盆清水,把纸鹤放了下去。 纸鹤入水立刻化作一袅轻烟,就此消失不见。 …… 黑风煞疾飞,又快又稳。不知大黑鹰又想到了什么,没头没脑地赞了句:“老祖赐下的仙法,果然了得。” 六两随声搭腔:“怎么?老祖赐给你的功法,你又有新领悟?” 黑风煞却摇摇头:“不是说我,是说主公。初下地窟时,他竟能在我前面发现‘死鬼’,要知道鹰之一属,真正引以为傲的不是如何能飞,而是目光锐利。何况我还是逼近五灵阶的妖目,主公刚刚打通了第一境。” 黑鹰的目光的确锐利,比起金乌呢?只怕也跟瞎子差不多了。 苏景第一境修行得无比缓慢,可是打下的基础也是少的牢固,身体被被金乌真火洗了又洗,眼睛也不例外,目光自是锐利。当然这不是说他现在能看得比黑风煞更远更清,但是在近距离、细节的观察上,还是苏景稳胜一筹。 黑鹰的飞天术远非六两可比,这一路上也再没遇到什么闲事,半个月后,主仆一行就进入了离山地界。黑风煞转回头对苏景道:“主公,再向前便是离山,是飞过去还是……” 话没说完,松鼠六两就抢话回答:“自然是飞过去,小祖宗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要像那些不入流的修士一般,早早按下云头步行去离山?” 离山位列天宗,不是普通地方,方圆数百里内,外门人物大都不会飞遁赶路,而是老实巴交的走路通过,这不是离山的规矩,但却是别家的尊敬、是离山的气派。 苏景第一次回门宗,不欲招摇,没搭理‘鼠仗人势’的六两,对黑风煞吩咐道:“降下去吧,我们走过去。”说话时极目远眺,远处一片山峦起伏,看上去并没有太起眼的地方,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可是还不等黑鹰完全降落,远处便升起数道剑华。一个声音传来:“前面是哪一位仙家?还请报上仙山宝号、讲明来意。” 话音落处,六个年轻人便御剑而至,都很年轻,大的不过双十,小得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个个长得器宇轩昂,腰间都挂着剑牌。与苏景从多宝会上得来的剑牌不同,他们腰间小剑都是玉质,苏景听师叔讲过,这是内门弟子的信物。 之前喊话的是那个一行内门弟子年纪最长的。 几个离山弟子来到近前,看看黑鹰又看看鹰背上的乘客,不等苏景开口说什么,另个十六七岁的薄唇少年就笑着年长弟子说道:“赵师兄,你看走眼了,哪是别派的修家,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扁毛怪物。” 赵师兄只笑不说话,其他几个离山弟子则纷纷点头附和,显然薄唇少年才是一行人的核心。 黑风煞是帮陆崖九做过事情的,算起来苏景能有今日的机缘,还多亏它当初一路相送,听对方出口不逊,苏景直言回应:“你说话注意些。” 即便是陆崖九差遣黑鹰,也始终礼貌有佳。而老祖的狂妄,哪像面前几人那么肤浅。 薄唇少年名叫樊翘,是离山剑宗一位长老的嫡亲第七代玄孙,平时很得长老宠爱,在内门里虽然不敢作威作福,但也有几个拥趸。见了这种外门妖怪全然不放在眼,闻听苏景顶撞轻蔑笑道:“人家修行你们也修行,却没修成一点见识。你们是在哪个荒山僻野修行的?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赶紧下去步行过境!莫说咱家没提醒你,在离山界内瞎飞,本座一剑刺穿了你们,你们也只有认倒霉的份。” 话说的狂妄,但终归还是不敢随便动手的,离山剑宗门规森严,轻启事端必受重罚,就是他祖爷爷也护不了他。再说这几个内门弟子是修行闲暇四处乱逛玩耍,正好在山界内见到了飞鹰,才赶来看看打发无聊,并非职责所属。 这个时候,又一道剑光飞来,不过飞行之迹歪歪斜斜,远远比不得几位内门弟子,来得是个方头方脸的少年,看剑牌是个外门弟子。 不得不说的,苏景还真没见过脑袋长得这么四四方方的人。 方头少年赶到,顾不上和几位内门师兄打招呼,就气喘吁吁对苏景一行道:“抱歉得很,门宗内正在演练大阵,为免误伤道友掌门传下封天令,还请暂落云头,怠慢处万勿见怪。” 这个四方头才是真正当值、负责拦截附近飞天人物的弟子,他眼力差、飞得慢,所以来晚了片刻。 和苏景说过话,四方头又战战兢兢地对几个内门弟子作揖施礼,似乎想替苏景求情,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四方头辈分低,比着另外几人差了一辈,嘴里结结巴巴地喊着‘师叔’。 樊翘似笑非笑,根本不理会四方头,望着苏景:“就凭你们几个,想领教离山仙剑还不够资格,下去吧!” 与樊翘同行的那位赵师兄心思更沉稳些,就多问了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六两冷笑,代为回答:“我家主公苏景,乃是……” 真正的身份还没报出来,樊翘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插口追问:“你就是苏景?打从西边来、在西域做善事的苏景?” 一边说,一边尖声大笑,似乎苏景这个名字牵连着一个大笑话似的。 第四十三章 水幕天华大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樊翘笑声轻蔑,六两和黑风煞自然翻脸,同声叱喝:“笑个屁!” 外门弟四方头摆出一副粗声大气的强调,对苏景道:“怎么还不听劝,快快下去!”同时却频频对苏景打眼色。(·~)脚下飞剑也稍稍移动,把自己挡在两伙人间。 这倒是个好心眼的少年,生怕苏景和樊翘再争执会吃亏。 只是四方头觉得苏景这个人,看着迷糊,人比看着还要更迷糊,这都什么状况了,怎么还在天上待着不下去。 樊翘笑声不止,摇头道:“走不了了!前几天我看到崔家哥俩传回本门的消息,这个苏景在西域冒充本门弟,招摇撞骗、不知有何图谋,姓方的你让开,本座这便要拿下了……” 话未说完,樊翘忽然眼前一花,一件东西被苏景从手掷向他面门,樊翘还当对方抢先出手偷袭,冷笑都懒得去看飞来的到底是什么,脚下飞剑一闪,‘当’的一声将其斩飞。 几乎与此同时,身边的赵师兄也急急喊了声‘师弟不可!’ 喊声稍慢,剑一磕飞‘暗器’,樊翘不明所以,赵师兄则身形一闪向着‘暗器’追去,伸手将其抄如掌仔细观看…越看,脸色就越不对劲。 樊翘皱眉发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说话功夫,他也看到了赵师兄掌之物,旋即脸色骤变! 苏景扔向樊翘的,是陆崖九亲手为他炼制的命牌,真传弟命牌。 离山弟分作四大类: 记名弟,多得没法数,资质普通少见良才; 外门弟,有些资质,但成就大都有限,有数千众; 内门弟,门骨干,资质上乘天赋了得,不到五百人; 真传弟则个个都是修行奇才,有望成就元神之辈,如今整座离山加起来也不过十二个人。【*】 可以说,真传弟才是门宗未来的希望,地位远非其他弟可比,就算掌门对他们也珍爱得紧。 真传弟的来由分作两种,一是天赋特别精奇,一出生就引得云惊雷动天现异象,被离山高人及时发现后引入门宗,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另一种则稍稍‘平凡’,原本是某位长老门下弟,修行刻苦进境非凡,一路都取得了不起的成绩,被掌门人看、得众家长老青睐,经各堂决议后得以擢升,被提拔成真传。一但成为真传弟,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就不在是原来那位长老的门徒了,而是整个离山剑宗的衣钵弟,本人也会搬离原先所在山峰,进入门宗特别为其指定的清净处修行,他的功课事情由掌门人和更资深的宿老接手、加以指点。 而离山门下弟无数,但只有真传弟才有资格继承九位师祖的衣钵、修习他们的本宗正法。 当最初震愕过后,樊翘又复冷笑:“假的吧!姓苏的好大胆!” 赵师兄却脸色迷惘:“是真的……这命牌是真的。” 樊翘双眉一挑,断然否定:“不可能!获真传的一共就十二人,且师兄们都在门宗内修行,哪来的第十三个?” 六两闻言森森冷笑:“狂妄小辈,你又是什么角色,离山大事,用得都向你呈秉么?嘿,之前在我家主公面前自称本座,你也不怕折寿。” 樊翘的天分不错,自幼被接来门宗修行,一共也没下过几次山,平日里得长辈的爱护,又知道离山天宗名满天下,由此养出来了一份骄气,可一旦真遇到事情,立刻就没主意了,口只是一个劲地说着不可能,呆呆站在原地,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那位赵师兄对苏景换了颜色,神情恭敬异常,不过真传命牌仍被他握在自己手,并未归还,抱拳一礼:“请问道友,这块命牌从何而来?赵庆守护山门有责,还望道友点名其渊源才好向师门呈秉。” 陆崖九还另外给了苏景一块玉玦,其有老祖亲口之言,证明苏景身份。 苏景正想将其取出,忽然心念一动,琢磨着:万一这帮小拿了两件信物扭头跑了我怎么办?两件信物同失,我说的话离山上下又哪有人会信我。 当下苏景摇了摇头:“你把命牌呈上去就是了,其它你不用问。” 涉及真传弟的事情,不论真假本都不是几个内门弟能管得了,等他们呈报过后,山上下来重要人物,苏景再递上玉玦就不怕了。 赵庆点点头,对身后几位师兄弟使了个眼色,转身正想走,可做梦也没想到的,樊翘突然大吼一声:“拿不出别的证物,你便是假冒的,还不束手就擒!”说着猛一拍飞剑,连人带剑一起扑了上来! 就连赵庆都失声叫道:“樊师弟你做什么!” 樊翘误会了…赵庆向他们打眼色是让他们看住苏景,他这个草包却以为是先拿下来出、借机打一顿出口气再说。事后就算长辈追究,也未必就没有狡辩的余地,毕竟天下皆知,离山就只有十二个真传弟,而苏景又不肯说出这第十三枚命牌的来历。 在场几位离山弟,偏偏就属樊翘修为高,小小年纪就已经突破了第五境冲煞,他的动作奇快,旁人都来不及阻止。 黑风煞和六两同时大怒,叱喝一声全力出手,哪还顾忌对方是个离山弟!可双方才一接触,离山内门的纯正心法和精怪杂门修行的差别立时便显现出来,虽然六两是五灵阶、黑风煞也接近五灵阶,却根本拦不住樊翘,被一拳一脚同时打摔到一旁。 下一刻樊翘的飞剑磕开赤霞剑,双手扣住了苏景的肩膀,只待稍一发力就能卸掉他双臂关臼,给苏景一场好疼痛。 此刻身边忽然冷风侵袭,一柄飞剑从斜处刺来,扎向樊翘手腕。那个外门方头少年出手,老实孩想救苏景。 方脑袋老实,但老实人也有老实心思,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拿着假的离山真传弟命牌,跑到离山界内来招摇?这其必有原委,岂能轻易动手拿人。 没一点用,方脑袋本领低微,飞剑度太慢,还未能逼开樊翘,就被樊翘的飞剑挡下,他自己也被一脚踢翻摔下高空。 苏景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勃然大怒!想一想,从头到尾,他也不过是质问了对方一句‘你怎么说话’,樊翘又有什么可委屈的,竟在确认过命牌真属无疑,还要动手伤人。 可惜师叔赐下的剑符都被用光了,否则此刻苏景怕是真要发动一轮寒月了! 苏景现在的修为不值一提,身上又再没有可以依靠的宝贝,飞鱼袍自动成形准备护主,苏景也心意流转要催动护身赤炎,但绝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要放火、就在樊翘堪堪要发力的瞬间,遽然一蓬暴戾妖气,自苏景身上冲天而起! 樊翘大骇,哪还敢在伤人,拼出全身的力气倒飞出去。 苏景身上的暴躁妖气,仿佛大海决堤一般轰轰散出,有如实质一般转眼凝结成形:一头身形百丈开外的,巨大的九尾狐狸,悬浮于半空,稳稳将少年托在了身上。 继而,妖狐引颈长嗥,叫声并不凄厉,相反却霸道充盈,震动得天地摇摆,烈烈妖威之下几个离山弟甚至都稳不住身形,飞剑哀哀名叫了一声,歪歪斜斜地向下摔去。 苏景能感觉到,这头妖狐在等待自己的命令,只要自己转个心思,它便会猛扑出去,人挡杀人佛挡弑佛;虽只是法术化形,但那份气焰为他生平仅见,就算真页山庄那个喜袍丧物也远远比不得它。 由此苏景有点想不通了……它从哪来? 而妖狐现身之际,远处的离山也有了反应,那座山峰在苏景的视线突然恍惚了一下,旋即一道水华冲天而起,到高空时猛地炸碎开来,每一滴水珠都化作一柄利剑,那是千千万万支飞剑啊,仿若乌云,遮天蔽日,把方圆百多里地方尽数笼罩其! 万剑齐啸,凝而不击,锋锐对准妖狐。 离山剑宗护山的第一道大篆,水华天幕剑阵。无需刻意发动,当有威胁便会自动开启,不过小角色就算怎么发威也休想把它唤起来...... 护山大篆,被妖狐惊动。 离山的水幕天华大阵,最近这一千年里就从未发动过……苏景回山的威风大了。 ---------------------- 离山水幕天华大阵天下闻名,大阵以水行为基,发动之下有两重变化,第一重便是此刻苏景所见的‘剑’形阵,灵水借世间戾气幻化剑形,扫灭天地剿杀一切; 但若敌人太强万剑之力仍无法诛灭,水幕天华便会衍出第二重变化,符形阵:浩浩水灵接引天穹威势,由剑化符......绝非普通修家惯用的一般符篆,而是镌于推荐票上乾坤敕令! 虽未见,但苏景能想象得到,待大阵第二重变化一起,推荐票便轰涌而起遮天蔽日,那是何等威风凛冽! 那是...何等...威......风......凛......冽......啊啊啊啊......啊! C 第四十四章 拜见师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樊翘摔在地面上,漂亮衫滚满泥土,目瞪口呆地望着天上的妖狐、苏景,脑乱成一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黑鹰和六两只是被打飞,伤得不算太重,黑风煞顺带还接下了帮忙援手的方脑袋,重新飞到苏景身边:“主公安好?” 六两咬牙切齿:“非把那小活吃了不可!” 苏景却面色恍然,终于想到了这头九尾妖狐的来历——青灯境内,雕刻巨像的少女送他那个拥抱。师叔曾明言:她在你身上封印了一道法术,但是什么不得而知。 法术神奇,原来只要苏景一动震怒,法术便会显现,化作一只九尾妖狐,供他驱使、杀敌。苏景平时心态都挺好,从沙漠到离山,都没什么事情让他真正动怒,就算打喜袍丧物时也是心境平稳,直到刚才樊翘造次。 少女更神奇,那么柔柔软软的一个拥抱,竟然就送出了如此可怕的一个妖物法术。 苏景是真心疼,这凶猛妖狐,撕碎喜袍鬼都能轻松胜任,如此珍贵的法术,居然浪费在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身上。 但转念一想,苏景又放松了心思,法术也好剑符也罢都是身外物,再如何厉害也不能保自己一生,真正想要变强变大、想要去看那三阶十二景、想要能助人时可以从容出手、想要成就炽烈天骄,终归还是要看自己的修行。 怒火一消,法术也就散了,积于天地间的凛冽威势也化作清风宛转,但是让苏景意外大喜的是,少女送他的护身妖狐法术散而不消,蓬勃妖气又重新回到他的体内潜伏下来,等待着主人下次发脾气……除非遇到真正可怕的敌人,把妖狐完全打碎,否则法术不会消失。 苏景重新回到黑鹰身上。【*】 这时离山那边传来动静,一个声音朗朗问道:“哪一位妖门灵神到访离山,沈河有失远迎,道友万勿见怪。” 一个年道人来到苏景跟前,在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人,男女都有、年纪各异,这群人都不是御剑飞来,是凭了自身的修为凌空虚度,仙剑都背于身后未出鞘。 离山是俗家门宗,不过土凡人的修行大都源于道门,所以高深修士即便不曾身负道统,也常常会行道家伺天之事,会扮作道装,甚至有自己的道号。 苏景心里一惊,他听师叔说过,现任的离山掌门就唤作沈河,自取了一个有趣道号‘拎水’。 离山上有的是厉害人物,平日里沈掌门都在静坐修行,就算护山大篆被惊动,也轮不到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查看。今天情形有些特殊,正如四方头所说,山正在演练大阵,掌门主持,算是适逢其会,他就亲自出来看看了。 离山剑宗的掌门是什么样的眼光?眼睛一扫,连苏景带两个妖奴,三人修为立刻心下了然,一个看上去有些迷糊、修为才刚过通天的少年,竟能唤请那样一头妖物,心自不免惊疑。但高人风度哪会一惊一乍,对苏景点头、和气笑道:“原来是人间少年,不是妖门弟,先前我说错话了。空难尽待客之道,还请三位随我落下吧。”说话间,沈真人向着离山方向一摆手,护山大篆偃旗息鼓,放出来的无数飞剑并未收回,而是化回水形,变作一场淅淅沥沥地甘露,轻轻洒落人间。 落地之后分说事情经过,之前的‘赵师兄’恭恭敬敬将苏景命牌递上,苏景也把师叔传下的玉玦给了沈真人,哪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沈真人先对苏景点点头,随即转回身,对脸上犹自不服气、明明他辱人在前动手在先、却还觉得对方如何可恶的樊翘道:“苏景当真是本门真传弟。【*】” 不用再说其他,与事的几个离山弟一起上前,都深躬诚谦,连那个外门四方头也跟着道歉,樊翘换上笑容连连拱手,看似态度诚恳:“先前误会师弟,是为兄孟浪了。千万莫放在心上。若是心里还有愤懑消解不开,我让师弟打一顿来出气。” 真传弟的地位都高高在上,但他们受到尊崇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精湛修为和惊人天赋。动手时樊翘看出来苏景自身修为不值一提,那头妖狐多半是来自什么古怪符撰或宝物。 前嫌仍在,是以就算苏景真传弟的身份得沈真人亲口确认,樊翘仍不服不忿,掌门让道歉他就道歉,摆了个亲热相,可自称‘师兄’,反正他入门肯定比着苏景更早,自称师兄谁也挑不出毛病。 苏景迷糊的,分不清樊翘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呵呵呵地笑着点头。 “跪下!”沈真人忽然开口,喝叱樊翘。掌门有令,樊翘不敢半分犹豫,立刻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不过提前扭转了身体,跪的是掌门,并非苏景。 沈真人冷冷道:“不是让你跪我,是让你跪苏景。” 掌门身后一名黑口黑脸的老者闻言皱眉,插口:“同门师兄弟,闹了误会惹出不快,有错的可以门规处罚,但同辈相跪,没这个道理的。” 这是离山的掌刑长老,名唤龚正,人如其名最是公正不阿,只要觉得不对他就会开口,无论对方是掌门还是普通弟。 沈真人笑了:“何止樊翘,就连咱们都要跪,苏景是就九祖代八祖收下的亲传弟,是你我的小师叔!” 真人洒脱,说完率先一跪,对苏景朗声道:“弟沈河,拜见师叔法座。” 真传弟没错,而真传弟之外,也是有辈分的!离山现在这一代的掌门和长老,大都是九祖弟的弟,比起苏景来统统矮了一辈,初次见面当然要按规矩行大礼。 苏景只觉得脑里嗡的一声,心里最先跳出来的四个字是:师叔蒙我……现在再回想青灯境时,陆崖九提及辈分总是含糊其辞,那活了几千岁的老头,玩弄起字句功夫简直就是高深莫测,老祖可从未明说过什么,但反复隐示,诱着苏景还以为现在的掌门、长老都是和自己平辈。 少年可从来都没想到,掌门见了自己,竟然是要磕头的;苏景更不知道,自从他离开了青灯境,陆崖九百无聊赖时,每想起师侄和那些侄孙儿掌门、长老见面时、苏景脸上那副惊骇样,都会捧腹大笑…… 苏景懵了,诸多长老懵了,樊翘更懵了。 掌刑长老龚正反应不满,对樊翘冷声道:“那还要再加治你一条不敬尊长之罪!”说完也对着苏景翻身下摆,口称:“弟龚正,给小师叔叩头!” 真把苏景给窘坏了,连跳上大黑鹰逃走的心思都有了,双手乱摇乱摆,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也仿佛含了九天玄冰,呜哩呜噜地啥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大黑鹰,几乎都要乐歪了嘴,打从心眼里佩服自己:选个山头做个妖王,不过是个小快活,随便见了那个离山弟都得恭恭敬敬,哪像现在,跟了小主公…算一算辈分,妖奴比着主人矮上一辈,那俺岂不是和离山掌门同辈并肩了?这件事要传出去,什么乌鸡妖女、紫燕妖姬、海鸥妖妾,还不都得抢着往俺怀里扎,赶都赶不走啊。 越想越乐,黑老大险险就一声大笑脱口而出。 规矩不可废,一群活神仙般的人物执意要磕头行礼,苏景想拦也拦不住,直到众人觉得礼数周全了才纷纷起身。 苏景也分不清自己的身骨现在是发飘还是发沉,但有两个人他没忘记,先望向四方头,老实孩刚站起来,一看他望向自己,咕咚一声又跪下了:“方先拜见太师叔祖。” 方先见了掌门和长老要喊师叔祖,见苏景就是太师叔祖,也幸亏只差了三辈,若再多一辈,他就不知道该喊啥了。 苏景看着他的四方头,心里琢磨‘你还真没姓错了这个方字’,手上则把他扶起来,问道:“刚才看你御剑,水色盎然,你修行的可是水行法门?” 方先低着头、半躬着身:“回禀太师叔祖,弟修得正是水法,唤作……” 苏景没兴趣他的功法叫什么,摇头打断:“你我初见,小小一份礼物,谢过之前你出手救我。是我在沙漠修行时偶然得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说着,从锦绣囊拿出一只晶莹透明的小瓶,塞进了方先的手,跟着又笑着提醒道:“可小心,莫打碎了,里面装的是一滴天水灵精。” 最后四个字,不止苏景自己出声,在场那么多顶尖高人,识货的大有人在,有三四个长老都同声惊呼‘天水灵精’,正和上苏景的拍。 咕咚一声,才站起来方先又跪下了,修水的,哪个不知道天水灵精? 离山九位师祖,就老八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修习金乌万象,其他几位大修家修炼的都是水行道基或金、水双修,现在离山的传承,水法是重之重。 天水灵精何其珍贵,苏景拿来随随便便就赏赐了小的,连长老们都忍不住使劲眨眼,以阻挡眼睛里就快伸出去抢宝贝的小手。 那几个内门弟更懊悔得恨不得张口把自己吞下去,早知如此,之前哪还会故意放慢动作让樊翘去欺负人,应该合身扑上、用血肉之躯替苏景挡上一剑才好! C 第四十五章 我喜欢这孩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方先捧着宝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望向掌门:“掌门真人,这个…太师叔祖厚赐,太贵重,我、弟不敢收…献给掌门真人。[~]” 沈真人笑骂了一声:“胡说,太师叔祖的赏赐,岂能由得你随便送人,快快收好了,回去……这样吧,即刻起您转为内门弟,拜入红长老门下,由她助你炼化了此宝。你的天分远远比不得秦、韩等真传弟,但得了这枚宝贝相助,再刻苦用功,未必就不能再进一步,成我离山真传弟。要记得认真修行,莫辜负了这粒天水灵精,更不可辜负了你苏太师叔祖的栽培之恩!” 做梦似的就从外门弟跨入内门弟,甚至还有望得到真传,方先神情大喜,转着圈的磕头,拜过了掌门拜苏景,拜过了苏景又去拜红长老。 红长老是位看上去三十不到的美妇,也做道装打扮,美目里甚多喜悦,掌门让带着宝贝的方先投入自己门下,也含了照顾她的意思,虽然不可能抢小辈的宝物,但指点、帮忙方先炼化这粒天水灵精的过程里,她肯定也会沾光。 赏过方先,苏景转身,望向了樊翘。 ...... 年纪轻轻就踏入第五境,以修行而论,樊翘的天资毋庸多言,但说到做人就差得远了。不难想象的,还是个娃娃的时候樊翘就被带上了离山,从此封闭少与外界接触,就算师父勤加教诲可那毕竟是嘴巴里说的道理,不曾亲身到人间淬炼一番又能有什么用处? 平日里在山上同门师兄弟不会和他计较什么,甚至因为他祖爷爷是长老,还会刻意关照些;就算偶尔下山外面的修士听说他的身份更是礼让三分,樊翘从小到大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心暗藏骄气再正常不过。这倒不是说所有自幼上山的修行弟都如樊翘一般,不过樊翘也的的确确代表了一批人。 平心而论樊翘本性不恶,只是有些骄蛮不懂事,许多少年都会有的毛病,但樊翘与普通少年不同,他自幼修行坐拥大力,如少了一颗敬畏之心,将来再遇到其他事情,只要转错了一个念头,就不知会坑害多少人! 在场诸位长老看得出苏景有意追究,旁人都不说话,唯独那位掌刑长老开口:“离山弟触犯门规,当交由刑堂发落。【*】” 掌刑长老和樊翘没有一点关系,他只是将规矩,莫说身前的只是苏景,就算是陆崖九,他仍是这般说辞。 苏景忽然问道:“若我不追究了,能不能免了他的责罚?” 掌刑长老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下后应道:“无理滋事、恃强动剑、同门相斗、不敬尊长,樊翘犯下四道门规,师叔若不追究的话,可免他最后一罪,但前三条仍要追究的,与师叔无关。” 离山剑宗门规森严且周密,每一道大规矩下还有无数细则,视情节轻重、惩罚也不相同。比如同门相斗,要先辨明缘由、再查清谁先动手、还要看相斗造成的伤害等等,所有这些都经过总结、是写在离山刑典的条目,犯了什么事就有什么样的责罚,清清楚楚照章办事。 樊翘今天犯下的事情,到刑堂领一顿狠打是必不可免了。 掌刑长老说完,又追问:“师叔可是确定,免他不敬尊长之罪了么?” “免了吧,不追究了。”苏景摇摇头:“这位弟有股生猛劲头,我很喜欢。” 刚刚掌刑长老点数罪责,樊翘在旁边听得冷汗淋漓,而此刻听说苏景帮他免去一责,心非但没什么感激,反倒是琢磨着:是了,八祖早已不在,九祖也不知去向,他的辈分不过是个虚摆设,自己修为又差劲,初回门宗他终归还是不愿多事。 苏景的话还没说完,又转头望向了掌门沈河:“陆师叔将我收到师父门下时,要我发扬金乌一脉,将师父的衣钵传承下去,师叔吩咐,若我觉得离山上哪位后辈弟资质优秀,可收至门下传授火法,若他真有天分和机缘,将来列位真传也不是不可能。(·~)樊翘就很好,性情直率,如火贲烈。” 听到这里樊翘有些糊涂了,不明白苏景想要做什么,但不是谁都像樊翘这么没见识的,他那位七辈祖宗、离山樊长老闻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 果然,苏景继续道:“可惜的是,樊翘之前修行的是水法,与金乌一脉截然不合,可是这个孩我实在喜欢,舍不得放手。” 说到这里,苏景忽然笑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请掌门真人或诸位长老帮忙,散去樊翘身上的水修,还玉为璞,我再领他进门,悉心教导,传他阳火正法。” 樊翘脑里嗡的一声,彻底乱了套!而此刻,他眼苏景的笑容,又哪还有丝毫的迷糊,眼睡意尽去、眸明亮且清澈,这个笑容可亲、诚恳、充满期待、甚至注目者情不自禁地想要还上一个微笑…… 樊翘目瞪口呆,望向祖爷爷,可祖爷爷双目低垂、不看他;看掌门真人,沈真人面带微笑,似乎觉得苏景说的挺有趣,还频频点头…… 苏景后面的话他根本都听不到了,耳轰轰乱响、脑乱成一团、五内火烧火燎,片刻后樊翘只觉得胸口憋闷欲炸、天旋地转感觉袭来,再也站不住了,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惊、怒、恐惧之下就此昏厥过去。 苏景敛去笑容,又变得迷糊了,意外道:“看这孩,欢喜得昏过去了。好是好,可惜宁清境铸就的心基不牢,将来还得花大力气帮他夯实。” 刑堂责罚樊翘,那是刑堂的事情;樊翘对苏景又打又杀,苏景反击,是少年自己的事情。 苏景分得很清楚。 之前和樊翘在一起的那几个内门弟,全都深埋头颅,心惊胆颤,此刻谁还敢再去看苏景一眼?万一对上了眼神,这位师叔祖神情一喜:咦,我喜欢这孩…… 一群离山长辈没人替樊翘说话。苏景扯着两位开山始祖的旗号,《金乌万象》虽然没人学,但也是离山的真传正法之一,苏景说出的理由不止冠冕堂皇,而且再正经不过,任谁也没法开口去辩驳。 以苏景的辈分、以苏景的理由,他要为离山金乌一脉开枝散叶,挑几个内门弟来教导谁能阻拦?何况这是九祖‘亲口嘱托’的。就连沈真人也只有点头的份:“一切都依师叔吩咐。”跟着迈步上前拉起苏景的胳膊,笑道:“这便请师叔法驾入山吧!” 说完,沈真人祭起飞天法术,带着苏景返回离山。 南方山川大都灵秀,离山也不例外,一眼望去郁郁葱葱,山峦连绵起伏。天空艳阳高照,自山间蒸腾起袅袅轻雾,汇聚成淡淡云霞,衬得青山也飘渺了……山色清俊,但也仅仅是清俊罢了,苏景也不觉得离山和这世上其他的雄峰大山有什么区别。 沈真人拉着苏景的胳膊,众多长老跟在两人身后,没有动用飞剑或飞行类的法宝、法术,就那么一步跨到天上,然后缓缓走向离山,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离山众位高人来时,苏景只是个旁观者,见他们‘走’没有太多特殊感觉,但是此刻,当他与掌门把臂同行……不跳不跃不飞纵,只是平平稳稳的一个迈步,便是十里距离。 耳没有疾风、脚下没有颠簸,苏景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而远处的那座离山,却一跃、再一跃,轰轰向前,直冲向苏景! 心思清明,知道是自己在前进;感觉恍惚,仿佛大山在逼近…… 行走,沈真人发问:“师叔刚完成通天修行不久?” 苏景点头:“辞别师叔后在沙漠修炼《金乌万象》,四个月前通天境圆满,就此启程返回离山。” 沈真人略显诧异,重复苏景的话:“通天境圆满?”只勘破境界不能算圆满,非得把这一境修炼到极致,才能称之圆满。 “回禀掌门真人,我家小主确是通天境大圆满,破关时空显出金乌仙天冠盖,煌煌三十里,明耀一方。”不等苏景说话,六两就恭敬开口代为回答代。总不能让小祖宗自卖自夸吧,需要显摆的时候就得由咱们代劳,好妖奴得有这份眼力价。 苏景努力想让自己沉稳点、低调些,结果还是没忍住,笑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高兴。 炼狱般的五年苦熬、苦练,换来的一顶‘仙天冠盖’,苏景没法不珍惜,提起它没法不笑出声。 沈真人明显就是一愣,随即放声而笑:“恭喜小师叔,恭喜八师祖、九师祖,更要恭喜我们离山剑宗,又一棵仙苗儿破土,正茁壮长成!” 掌门如此一说,身后的众多长老也纷纷开口,面带笑容对苏景恭喜不休,自古以来得仙天冠盖之人超过半数都能成功证道,按照这个概数去算,第一境若能修成大圆满,就有了五成以上的成仙机会,怎能不惹人瞩目。 离山如此强盛的门宗,十二个最最优秀的真传弟,也不过四人在通天境时取得了大圆满。而那些普通门徒,如果有谁得了仙天冠盖,掌门也会毫不犹豫把他列入真传。 苏景平时不喜欢应酬,但不说明他不会应酬,在小镇时读书懂理,口言辞或许比不上那些几百上千岁的老妖怪,不过也应对得体,答谢从容。 口客套着,苏景心里却一个劲地念叨着:撞上了、撞上了…撞……他被掌门带着越走越近,眼睁睁地看着一座雄峰‘跃来’,照这样走下去非迎面撞上不可。沈真人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就那么漫不经心地迈出一步。 下一刻,苏景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穿山而过,这才明白外面看到的离山,不过是类似画皮的法术…… 一张山水画皮,掩藏了一座离山天宗。 C 第四十六章 离山天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刹那黑暗过后,眼前霍然明亮,脚下一座宏伟大湖,无远弗届仿佛直连天边,若非湖面平滑如镜无一丝波澜,任谁都以为这是一片汪洋大海。[~] 一座座岛屿露出湖面,隐约可见岛上有弟活动,见了空的掌门和众多长老,纷纷躬身行礼。 沈真人微笑道:“小师叔初回门宗,我们登高一些,看得更真着。”说话间凭空蹬踏,带着苏景迅升至高空,苏景这才看清楚,离山界内远不止一座湖。鸟瞰下去,一片片平滑大湖静卧于地面。 红长老开口解释:“离山共有无量湖四十一座,彼此由水脉相连,环绕山界,算是外围。其十七座是无人之境,专供饲养水生异兽。另外二十四座湖,共卧岛礁三百零一块,供记名弟居住、修炼,他们的根基浅薄,只能借助地水修行。”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乌光一闪,一个黑裤黑袄、又矮又瘦的丑陋老妪挡住了众人道路,声音尖细刺耳:“沈小,干嘛抽干我的湖?”说着,回手向斜下一指,苏景顺着她的手指.97ks.望去,见远处有一座深不见底的泥泞巨坑。 老妪出口不逊,沈真人却不以为意,满脸堆笑:“回禀裘婆婆,刚刚外面闹了点误会,动用了一道水幕天华,这个…护山阵刚好选您的湖,不是晚辈们故意。” “下次抽老王八的湖、抽鲤汉的湖、抽鲶傻的湖,反正别在动我的湖!否则休想我再帮你们疏通水道。(·~)”老太婆一脸的不痛快,但也没太追究,甩了句闲话,又哼哼了两声,身一震一扭,转眼消失不见。 红长老对苏景低笑着解释:“发动水幕天华,需要水元支持,动用阵法一击,就会抽干一座大湖,不过不用担心,快则三天迟则十日就会被重新注满。这位裘婆婆,是数千年的泥鳅精怪,除她之外还有十余水行大妖,各居一湖,他们都是当年被九祖收服,带回离山永驻的,道行深辈分更高,掌门在它们眼不过是个小娃娃。” 苏景呵呵笑着点头,六两借机表忠心:“小祖宗放心,将来您的嗣晚辈,就是我的小小祖宗,小人怎么对老祖、对小祖宗,就怎么对小小祖宗,含在口护着捧在手心供着,绝不会像泥鳅老太婆那么无礼。” 苏景被六两的忠心惊起一后背鸡皮疙瘩,没理会妖怪,径自问红长老:“水幕天华一击,动用一座大湖…这就是说护山大阵可接连发出四十一击?” “正是如此,”红长老点头:“离山的第一重护阵就是四十一道水幕天华。” 红长老说完,众人也踏过了重重平湖,一座山峰进入视线,谈不到如何雄伟,而苏景看到那山时,脑立刻跳出两个字:孤绝。 那山是‘瘦’的,就仿佛一把神锥,耸立于地面、直戳入天穹! 锥山通天,无一草一木,与其说是山,倒更像一块被放大了万万倍的尖石,远远望去,山体还泛着淡淡金色……不是泛起,而是流淌。[~] 孤绝高山,通体流金。 苏景凝神,运足目力再仔细看,随即恍然大悟:有巨瀑自山顶来、披挂直下,映了灿灿阳光,所以让这锥似的孤山显出金色。 红长老继续解释:“这样的镌天石崖,一共有十九座,彼此相望,仍是错落成围,算是咱们离山的圈了。石崖顶上都有一座大阵,终日里聚云行雨,灌溉孤山,这就是挂山瀑布的来历了。每一石崖有三百座石穴,是咱们离山外门弟的修行所在,他们有了些境界,可以借天水修炼。” 经过镌天石崖时,可闻水声轰鸣如雷,巨头仰望,视线尽头隐见乌云滚荡,人间绝难见到的可怕暴雨终年不休,巨瀑冲山而下,汇成洪流注入外围大湖,湖亏则补、湖盈却不溢。 十九座石崖围拢成圈,所以天顶的乌云也勾连成环。 苏景心念一动,问道:“围的镌天石崖是不是也能成阵?” “小师叔好通透的心思,怪不得九祖把你引入离山门下。”红长老得了个带着天水灵精的四方头徒弟,心情显然不错,顺带着也喜欢上了苏景,赞过一句后给出答案:“平时供弟修炼,需要时这里随时可化出‘壬水雷母篆’和‘戊石紫剑阙’两道阵法,这是咱们离山的第二道守护屏障。” 说的这些事情在离山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红长老又是个开朗性,笑语妍妍:“再向里走还有一阵,不过我觉得用不到。只现在这前后两重、三道大阵守护,小师叔大可安心修行了,一般的妖魔鬼怪休想能闯进来。像我这样的,连外面的水幕天华都挡不住,就是咱家掌门,杀到镌天石崖也要止步了。” 掌刑长老冷哼了一声:“红长老这么一说,可把掌门人也化作妖魔鬼怪了。掌门真人可要追究?”他是真上心,并非开玩笑,只要掌门一点头,他立刻就会治下‘不敬之罪’。 沈真人摇头:“龚师弟不用总那么较真,自家师兄弟说笑罢了。”跟着他又望向红长老,借着她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我听说当年内、、外三重护阵建成,九祖的八位曾轮番出手试阵,八个人都能破水幕天华;但闯过石崖的只有五人;在最后一阵里,能破去‘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红长老也不知这段典故,追问:“谁?” “陆崖九老祖。”沈真人回答。 这个答案让苏景颇感诧异,离山九祖六个证道、一个只差半步、另个半路夭折,陆崖九跨入元神境界三千年,现在还在第十境‘欢喜儿’上打晃,真要把九位师祖以修行、境界排个名次,他不是倒老幺,也是倒老二。 似乎看懂了苏景的疑惑,沈真人解释:“境界越深战力越强,这是没错的,但并不绝对。陆九祖便是一例,他老人家剑术通神、战法惊仙,他才刚刚踏步‘如意胎’时,就斩杀过炼就远游、得三座分身相助的凶猛强敌!追溯往昔,他老人家的每一战都曾被奉为传奇……九位师祖里他的境界不算最强,但他的战力名列前茅。” 一只铃铛就能惊退众多修家,一个神识投影就吓得妖怪魂飞魄散,陆崖九的名气不是白来的。 在蚂蚁眼,一只兔和一头大象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青灯境时苏景见过陆崖九出手,可苏景的境界实在太低,根本不晓得如果陆老祖把他的剑术真正施展开来,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陆九祖能打,离山上下皆知,红长老不像苏景那么诧异,就着自己的好奇追问:“九祖之还有一位并未出手试阵,是哪位?为何不出手?” “八祖未出手。据说……那天他懒得动。” 穿过镌天石崖,前方只有一团白蒙蒙的云雾缭绕,内情形完全看不清楚。 “从外面看就是模糊的,待走进去就能看清楚了。”沈真人解释了一句,脚下加快度,带着苏景走入迷雾。 说也奇怪,才一跨入迷雾,目光仿佛被无量真水清洗过似的,眼前景物霍然清晰,而苏景也再忍不住心惊骇,低低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前方有山峦,数十座,叶茂林盛通山青翠,山峦并不算雄伟,充其量三五十里的方圆……可是,苏景眼的每一座青山都飘悬于半空,错落有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度在缓缓旋移。 无根、无凭,飘摇于空,这是飞的山、天上的山! 还找什么神域仙界?这里何尝不是一方仙境? 从不见底的湖到连着天的崖再到现在飘旋于半空的山……来自目光内的强烈冲击,让苏景愕立当堂。 C 第四十七章 飘渺星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没人会笑话苏景的惊诧模样,在场每一个人,当年被师父引入门宗、乍见这番气派、气象时,也都如此刻的苏景一般。(.) “这四十六座飘渺星峰,才是咱们离山真正核心重地,有些是长老洞府,率同各自的内门弟子居住、修行;十二位真传弟子每两人居一座星峰,周遭清宁便于修炼;另外的星峰则各有用途,有的用来培养灵花异草、有的用来推衍阵图试炼法术、有的是库房重地,如此等等。”红长老微笑着解释:“外看模糊、内观清晰的那团雾气,是最纯正不过的真水灵元,适合本门…大部分本门心法。和外围无底湖、围镌天崖一样,待需要时这里也可以衍生出一道大阵,便是掌门这人刚刚说过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说完,稍加停顿,红长老望向掌门人,目光里带了些征询之意,待掌门点头后,她忽然一声轻叱,抬手打出一道淬厉剑光,向着距离最近飘渺星峰急斩而去! 苏景还看不出厉害,但也能明白离山长老的手段非同小可,一剑既出云碎山惊!但红长老的浩荡剑气攻到星峰百丈前,突兀消散不见了。那座山的周围,荡起一层层涟漪,七彩光华氤氲,炫目而迷乱苏……苏景恍然大悟,每一座飘渺星峰单独还有阵法守护。 而红长老突兀出手,也惊起了内门重地里众多离山弟子,一道道剑光骤然从众多星峰散出,人人御剑、个个凌厉,赶出来查看端倪。 红长老咯咯笑着,对众多弟子一挥手:“是我手痒,没事,回去继续修行。”跟着转目望向苏景,措辞也不讲究:“咱家星峰都是藏在‘气泡’里的,有百丈距离,除非遇袭否则不会现形,你平时往来要小心。” 苏景魂不守舍,点头喃喃:“是,多谢红长老提醒,要是提前不知道,非撞上不可,那可就丢人了。” “至于最深处,诸多星峰环绕的央,就是掌门所在的‘离山巅’了。那里有特殊法术护持,除非特殊状况否则离山巅都隐于形、不可见,有事求见掌门可以剑蝶传讯。”红长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蛮开心:“终于说完了,我都记不清上次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了。” “今儿早上。”掌刑长老龚正冷冰冰地提醒。 无量湖、镌天崖、飘渺星峰;水幕天华大阵、壬水雷母篆、戊石紫剑阙以及千江水月万里云天……这一路走来,苏景心旌动摇激动莫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心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离山…这才是离山! 短短三千年崛起于世、修行正道七大天宗之一、剑出离山道起天元的离山! 沈掌门见他神情恍惚,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口扯了个话题:“不知小师叔修炼通天境,用了多少时间?” 苏景正魂不守舍,本来早就打定主意这一件谁问他都坚决不回答的丢人事,随口就给出了实话:“五年。” 沈掌门的笑容登时僵硬了。 长老们的神情比掌门还不如。 五年?那就算修成了仙天冠盖,又有什么用处。在元神境界开始之前,三阶十二景前八个境界,每破一境都能增长相应寿数;但修士在一个境界修炼,同样也需要时间。 随着境界的突破,天增的寿数层层递长;而随着境界的提高,修士们破境需要的时间也数以几倍的加长。 虽然并无准确的衡量数字,但大概的规律还是有的,就以前四境而言,一般来说,修士每进入一个新境界,修炼用去的时间,是上一个境界用时的五倍左右,资质好的能缩减到三或四倍,差一些六倍、七倍有之。当然,这个规律并不绝对,修真道上从不缺乏鬼才、奇才、天才,不过用它来做个参考没什么问题。 给苏景按五倍计算,第一境‘通天’他用了五年,第二境‘宁清’就得修行二十五年,第三境‘如是’最少一百十二年……加上他起步时的年纪,到时候一百六七十岁了。 减去破三境赚来的三十九年,苏景正常的寿元能有一百三? 就算他是人瑞,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寿数就是一百三,成功勘破第三境之后呢?一百多岁的老子头住着根白拐棍,再由六两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入世去领悟小真一? 这话题是没法再聊下去,沈真人干笑了几声,对红长老说道:“我的‘离山巅’内正祭炼一项法术,灵元激荡不易控制,小师叔去了怕是不方便,我俩先到你的红鹤星峰去坐坐。” 离山核心悬浮小山统称飘渺星峰,但也各有各的名字,红长老的星峰唤作‘红鹤’。 沈真人又转回头对其他人道:“先都散去吧,通传各星峰、镌天石崖所有弟子,庚午日辰时齐聚离午剑坪,设香坛恭迎小师叔法驾还宗。” 庚午日在五天后,上上吉日。 众人应诺就此离开,苏景则由掌门和红长老带着,飞赴一座星峰。这次沈真人飞得很快,苏景几乎没机会再浏览什么,只觉得眼前景物飞转,片刻后置身于一座不大却雅致、氤氲着淡淡清香的厅堂内。 红长老张罗着奉上香茗后就此告退,容掌门与苏景静谈。 此刻没有了寒暄客套,沈真人直接问出心最关心之事:“九祖他老人家…如何了?” 五年之前,陆崖九大限到。可是离山高手始终没能侦测到他的天劫,陆崖九则失踪不见,十足的怪事了。 或许是躲进青灯境让陆崖九觉得丢人;或许他还有其他什么忌讳,在苏景告别时老祖叮嘱过,有关青灯境前后、包括苏景磨刀、三这三那诀等等所有事情都不许少年讲与旁人。 苏景摇头推说不知,有关他和老祖的渊源,按照陆崖九的‘教导’胡乱编造了一段说辞。这番谎话是陆崖九亲自操刀,沈真人虽然听得怀疑但也休想找到破绽,只能作罢。 事情说完,苏景先把另外四粒天水灵精摸出来,递给沈真人:“大漠偶得,尽在于此,我修行金乌正法,留着这种宝贝没什么用处。” 沈真人眼睛猛地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 得了这种宝贝固然惊喜,但更让沈河开心的是,苏景并没有当众献宝,而是独处时将其奉上…… 掌门人不好当,底下还有一群师弟师妹、十几个真传弟子眼巴巴地看着。若少年在众人面前献宝,苏景自己会有大面子,可沈真人以后会多少有些为难:人人都知道他得了天水灵精,人人都想给自己讨一粒,给谁或不给谁?总归是麻烦的。 少年人,能有这份体谅人的心思和心地,很难得了。 C 第四十八章 师父是哪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沈真人笑着:“师叔可知,只凭一粒天水灵精,再加以法术相佐、十年之内,我离山就能再多养出四座无底湖。两粒的能让无底湖凑足四十九座,水幕天华得七七之乘,威力也会猛增五成。” 苏景点点头,忽然问道:“我们离山是不是有什么大敌?” 离山内外三环,都牵扯到凶猛的禁制大阵,固然威风,可未免也有点太...太煞有介事了。凭着离山的威名和实力,天底下根本都没什么人敢来此间捣乱,掌门真人得了天水灵精第一反应还想着增强外围大阵的威力……苏景疑惑。 “师叔放心,离山太平得很。”沈河微笑着应了句,轻飘飘地卸掉了苏景的问题,随即沈真人换做正容:“师叔厚赐,沈河拜领。这其两粒天水灵精,专做无底湖炼制之用。” 而后沈河伸手,把一粒天水灵精捻起,又还给了苏景:“这一粒还给师叔,就算自己没什么用处,将来看哪位弟合缘,又或者和那位长老交好,不妨赏赐下去。” 沈河老于世故,虽然以苏景的辈分不可能会被欺负,但毕竟初来乍到,身上有几件降人的东西能让日过得更好,所谓‘降人’,不单是指大威力的法术神通,更重要的是能邀买人心的手段,这粒天水灵精就是给他傍身的。 苏景不矫情,笑呵呵地收了下来,跟着见掌门真人又拿起另一粒天水灵精递向自己,当即摇头:“我不再要,哪怕你自己炼化了它增加修为也好……” 不等他说完,沈河就笑了:“师叔误会了,这是个空瓶儿,里面没东西。【*】” 苏锵锵愕然,透明的瓶里装着透明的天水灵精,分量仅仅极细微的差别,莫说凭苏景现在,就是五境、六境的修士也分不出来哪个是空的,哪个是有料的。 苏景手一挥,把空瓶收起来的同时,又取出从多宝会上得来的外门令牌和扶乩仙葬身处。 前者还好说,但是当苏景讲清那张地图标注何物时,沈河真人先是大吃一惊,随即脸色狂喜,而弹指后目又显出浓浓悲恸,刹那三变的神情,最后都汇作绝无法作伪的真挚感激,沈河起身,对苏景长长一揖:“弟沈河,代扶乩师姐,谢过师叔大恩!” 沈河小心翼翼地接过地图,仔细看过后认真收好。 掌门真人为何如此动容,苏景不得而知,他也无意去打听,不过以苏景的心思至少能看出,扶乩仙对沈河意义重大,这一宝算是真正送对了人。 可笑多兰城聚灵斋主人自作聪明,若他老老实实把这张地图送回离山,得到的报酬将远远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重新落座时,沈真人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正想说什么,不料苏景又是一拍锦绣囊:左面一片阴森弥漫,十几具‘死鬼’横七竖八;右边闪闪金光耀目,几十把小剑堆在一起。[~] 沈真人的眼光自不必说,眼睛一扫就晓得成色,因而诧异失笑:“小师叔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 沈河也不客气,手一挥右面那堆金色小剑被他收入囊:“剑我先收下;这些阴煞凝结的鬼身我要了也没有用处,倒是小师叔带着它们,说不定有天会派上用场。” 苏景把十几具鬼身重新收回锦绣囊,问:“有件事还请掌门真人指点…我的恩师,是九祖的哪一位?” 沈真人被他的话给问糊涂了,语气古怪:“小师叔师承陆角八师祖……” 苏景咳了一声:“我自然知道师父是谁,我想问的是…离山九祖里,不算九师叔的话,有六位证道、一人功亏一篑一位夭折…我师父是哪个?” 沈真人不糊涂了,但更诧异了:“师叔不知道?” 苏景脸色尴尬,摇头。这事陆崖九不给他讲,六两虽知道但有关离山之事妖奴从来都不敢说,黑风煞干脆啥也不知道,这种事他又没脸去问外门人,一直都憋着,就等着回来直接问掌门了。 沈真人赶紧给出解答:“陆角八师祖惊才绝绝,莫说我们这些后辈,就是九位师祖也都有公认,八祖是天赋最高、修为最强的,可惜天妒英才,八祖在精修突遇巨变,影响心境以至走火入魔,半路夭折,此事不止为离山大憾,也让修真正道无数高人唏嘘。” 一边说着,沈真人一边摇头叹气。 一边听着,苏景这颗心一边向下沉……师父就是那个走火入魔的。又难怪偌大离山,弟无数,竟没有一人继承八祖道统。 沈真人手捧茶杯,抿了口水,再开口时岔开了话题:“离山内门现在浮起的星峰四十余座,不过都是以水法相佐,不合你的修炼,弟会着几位长老为师叔改造一座星峰,快则三月、迟则半年,应该也就完成了,届时专做师叔清修洞府。在这之前,还要委屈师叔……待会弟带着您在各座星峰转一转,看看哪里合心意,就先暂住上几个月。” 苏景摆了摆手:“不麻烦掌门真人了,若红长老不嫌弃,我在这里叨扰几个月。” 人生地不熟,在哪座星峰落脚都一样,苏景无所谓的。和红长老虽然接触不多,不过看得出她心性外向容易接触,暂住这里挺好。 闲聊一阵,沈真人还专门以真元试探了下苏景的身体,看来是收了重礼投桃报李,想要力所能及指点下小师叔的修行,结果真人收了真元,只干笑了几声…… 随即红长老被唤了进来,年美妇果然面十足,听说小师叔要借住,当即就要收拾她在峰顶的居处让给苏景,苏景哪肯这么麻烦别人,坚决推辞,好一番拉扯,最后他被安排到山腰处的居处,谈不上如何宏阔,但难得的清净雅致。 把苏景带到住处,红长老张罗着收拾一番,跟着又指派了一双女弟,专责来照顾苏景。 两个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或许是修行水法的缘故,容貌清秀双目灵动,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仿佛青瓷般地细致,最难得是两个丫头长得一模一样,是双生姊妹。 红长老门下,居于星峰,自然都是内门弟,两人都是刚过小真一,正在修行第五境‘冲煞’。 沈真人显然和红长老关系亲近,说话也不甚在意,打趣道,对红长老道:“宁清境修行,摒身凝神专注于内是重之重,你派剑尖儿、剑穗儿这对丫头来,是生怕小师叔不会分神么?” 红长老笑:“要不换一换,我派两个丑小来?” “不用不用,已经太麻烦你们,不用再麻烦了换人了。”苏景双手乱摆,一本正经。 沈真人与红长老联袂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河停住脚步,忽然问道:“小师叔,要是您不曾修行,仍居于尘世,有什么样的志向么?” 又来这套,苏景满心无奈。 C 第四十九章 喜静之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月色清朗,沈真人和红长老也不施展法术,在山间缓步而行。红长老长长吸了一口气,很惬意的模样,随口闲聊着:“陆老祖干嘛不自己收徒弟,却要代兄收徒?” 还是沈真人对师门长辈了解得更多些,笑道:“陆九祖凡事都要讲机缘,也许这位小师叔撞了老祖‘代兄收徒’的机缘呢。” 红长老耸起了肩膀,不以为然:“八祖的金乌真火是那么好练的?弄不好将来就得再走火入魔一个。” 沈真人摇头:“一来,《金乌万象》肯定是没问题的,否则以八祖的见识、眼光,又岂会把它奉若至宝?多半还是他老人家在修炼时自己出了岔,苏景只要稳住了,肯定不会有事;另则…以苏景的资质…实在是…咳咳,就这么说吧,他练不成什么的,就算想到高深处去走火入魔,怕也没这个资格。所以九祖代兄收徒,大可放心。” 红长老秀眉微蹙:“苏景的资质真不行么?” “的确是不好,我以真元探过,凭他的身骨,五年破通天还真不是‘吹牛’,”沈真人摇头苦笑:“要是正常来讲,这位小师叔,连做个离山记名弟的资格都没有。” 红长老俏脸生疑,很是迷惑:“那就说不通了,他资质如此差劲,九祖怎么会把他选入门墙?”说完,想了想,目疑惑尽散,又复笑色充盈:“我晓得了!别看小师叔姓苏,但说不定他是八祖或者九祖在凡间的血脉传承,老祖宗找到了玄孙儿,心里一高兴,就送到离山给掌门人当小师叔来了。” “胡说八道!”沈真人笑骂一句,跟着又说道:“不过陆老祖把这孩送来,总是含了一份要我们好好照顾他的意思,苏景暂住你这里几个月,麻烦你花费些时间,助他打通第二境,我再带他去找风长老,按他体质给他配些丹药,好歹把他的寿元延长到两三个甲。咱们能做的尽于此了,以后苏景想要继续修行,或者去当他的‘好捕快’,都由得他自己心意。” 第二境界铸就心基,不像‘通天’洗髓那么痛苦,但却多出另外两重难处。 其一是险,在掸念锤心的过程里,稍有不慎就会陷入绮念或烦闷不堪,虽不致走火入魔,可长此以往也会伤身伤元,所以修炼时最好能有正法高手帮忙看护,这也是苏景为何要先返回离山再开始‘宁清’境修行的原因。 另个难处则是‘不可断’,宁清境的修行,一旦开始就不可断,否则前功尽弃,又会回到刚刚勘破‘通天’境的水平。 在三阶十二景前两个境界,修士都能够靠外力相助。第一境是用秘法灌顶;第二境则是以琴声或咒唱,助弟清心清念,不像灌顶那么直接,但也能让弟快过关,毕竟,有关宁清的修行重点就是在心念上,心一静下来,什么都好办了。 红长老的红鹤笛便有此效。 但是从第三境‘如是’开始,外力就再无法相助,完全得靠弟自己努力去修行了。 以苏景的资质,在沈真人看来,即便红长老全力相助,想要过第二关最快也得半年工夫。堂堂离山长老,几个月不修炼、不做事,天天给一个少年吹笛听?这份人情实在不算小。 红长老非但不反对,反而笑眯眯地点头:“吹笛比练功有趣多了,这可是你吩咐的!” 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沈真人居然伸手拍了拍红长老的头顶……一如当年,他奉师父之命,给那个刚刚进门、脸上满满懵懂、眼还藏了些许恐惧、不给听故事就不肯睡觉的小囡囡讲故事时的样。[~] 红长老笑了。 掌门真人收回手,突兀道:“小师叔带回了扶乩师姐的下落。” 红长老先愣了愣,随即笑容散碎,但眼的喜色却更浓了,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当真?” 沈真人缓缓点头:“这几天我会把身上的事情交代下去,争取十日内能动身启程,亲自迎回师姐法蜕。” “你亲自去?”红长老神情里多出了隐隐担忧:“九鳞星峰气象显现,任长老怕是随时都会破境出关,这个时候你离开不好吧,或者我去迎回扶乩师姐?” “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放心吧。”沈真人再次转开话题,手掌一翻亮出一把金色小剑:“你觉得,这剑的成色如何?” 红长老‘咦’了一声,接过来仔细观瞧,眼睛亮晶晶的:“好东西,送我吧!” “别那么贪心,你手上还缺飞剑么?”沈真人摇头拒绝。 ……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负责照顾苏景的剑尖儿、剑穗儿也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性,没一会功夫就和苏景混熟了,说说笑笑倒也融洽得紧。有她俩在身边,离山上下大小事情,苏景全都能了解清楚。 三个年轻人聊到深夜,姐妹花才告辞而去,其实大家都住在一个院里,所谓告辞也就是走几步、换间屋的事。 待两个丫头走了,两大妖奴进屋,黑风煞向苏景请示过后,一头钻回大圣玦洞天继续去修炼,六两则犯了财迷的毛病,满脸满眼都是心疼:“小祖宗,您怎么把那些金剑都送给掌门了。我倒不是说别的,可终归那些剑都是您打回来的,七张寒月天河剑符才换回来的啊!再说您自己修行的又是火法,将来修为深厚了,必有锻炼神通……” 不等说完,苏景便打断:“本来也没想给,但递上扶乩仙葬身地图,沈真人着实动容,我才把金剑也一并送出。” 六两听糊涂了,眨眼睛:“这是哪跟哪?” “我觉得,掌门人总得有掌门人的气派吧?哪好总占我这个小师叔的便宜。”苏景神情里带了点迷糊,语气越明白得很,说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睡觉,这床是香的!” “小祖宗,我想回大圣玦,您看成不?”六两急忙问了一句。以前是因为害怕大黑鹰才不回去,可如今离山上下到处剑仙,随便哪个剑滑了大好妖奴的小命就完了,反倒是回去和大黑鹰呆在一起更踏实些。 苏景手一挥,把妖奴收了。 通天境过后,身体得以调整,有又了金乌阳火的支持,精神也远比以前旺盛,每天只消睡上短短一两个时辰便足矣,是以苏景睡得虽晚,醒来时天却还没亮。 起身、出门,才一踏入院落,就感觉有两道灵识探了过来,苏景笑着开口:“不用你们照顾,我自己转转,没事的。” “多谢师叔祖体恤。”双姝没客套,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 洗漱过后,苏景走出院落。黎明前的离山,自有一番气象,站在山腰眺望,眼处处剑光闪烁、水华荡漾——内门弟的修炼哪分什么黑夜白昼,时时刻刻都在刻苦用功; 一只只白鸟穿梭于夜空,巴掌大的小小笔仙在鸟背上正襟危坐,左手捧薄右手执笔,煞有介事地左顾右盼、时不时低头写上几笔——那是刑堂饲养的灵怪,尽职尽责地记录各峰各崖各湖的弟动向,哪个触犯了门规符灵都会立刻上报; 远处还有一队队高大武士,身着重甲手执长戈,迈着沉重脚步,行走于山水之间,——离山的黄石卫闻名天下,日夜不停巡游山,普通妖孽绝无法逃过他们的寻查。 苏景笑着,喜上眉梢,目光却平静。 以他现在的状况,进入恢弘浩荡的离山剑宗,无异于乡下的无知少年突兀闯进了帝王家。若换成别人,此刻不外三种感觉:因出身低微心惶恐暗暗自卑;或因辈分高高在上所以妄喜自得;另则是两者兼有,既怕人看不起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由此情绪起伏表现僵硬。 但苏景不是,开心,也平静。开心是真的,离山有强大的法术,有凶猛的高手,有仙家的气派,他喜欢这个环境,有这样一个家园他很满意;平静同样是真的,在来之前他就想得明白了:我住在这山里,可这山不是我的。我与这山有关,但这山与三阶十二景无关。 离山好,身边每一个人都在跑,会带动着自己也向前跑; 离山不够好,此间没有三阶十二景,但这不怪离山,三阶十二景哪里都没有,只在自己脚下才会出现。 便是如此,苏景因环境而喜,苏景因自己而静。 随便找了块平整山石,苏景坐了上去,长呼、长吸……最近这几天里都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暂时安定,可以修行了。 宁清境修行不能被打断,否则前功尽弃,几天后会有个‘欢迎大会’,苏景当然要出席,修行会断…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几天的时间罢了,至少苏景能熟悉一下下个阶段的金乌真策,至少能对宁清境的修行多一些了解,总好过干坐着或四处闲逛。 C 第五十章 长老之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乌真策第二重‘乌眠于心’,对应着宁清境的修炼。[~]这段功法看上去异常简单:只是催动着自己的阳火真元,按照功诀指示在体内正转七七四十九周,再逆转四十九周。待正**计九十八次运转完毕即可大功告成。 不过,有个前提的:静心。 阳火真元运转的线路特殊,每一寸移动都与心脉相关,只要稍有杂念,运转就会受到影响、自行断,凝聚起的真元也将归于四肢百骸。 静心,才是最难的,如何才能真正清空心海、除了修行事外再不存一念?苏景坐了片刻,即便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足够沉静了,可还是达不到功法要求。 静心,也是最容易,也许只在于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来离山的路上,苏景早就把这一阶段修行的内容看得烂熟,他有一个小小想法……苏景从挎囊取出了伴随自己长大的解牛刀、磨刀石。 锵…锵…锵…无比熟悉的磨刀声响起,来自解牛刀的每一声轻吟,在苏景听来都是如此悦耳,像极了熟食铺院里的毛毛细雨、像极了白马小镇上的清清春风,雨落下、风拂过,洗净了、吹干了他脚下的青石板。 如以往每次磨刀时一样。 看似没有道理,可又再正常、再自然不过的,苏景的心思迅沉静,阳火真元无碍凝聚、开始缓缓游走……两道灵识从他身上扫过,还在院落的剑尖儿、剑穗儿对望了一眼,两个清透少女的脸上都带了些愕然。 剑尖儿眨眼睛:“他这就开始要修行第二境了么?” 剑穗儿皱眉头:“原来是个急性,可到了庚午日,会被打断了。” 剑尖儿无奈:“哪用等到好几天后,只要心思稍乱就没法再继续,他能坚持片刻就算不错了。[~]” 剑穗儿却笑了:“师叔祖想做啥都由得他,咱们不用管…来,小妞,给大爷香一个!” 剑尖儿也笑了,双臂微乍,摆出个莽汉的模样,粗声道:“你是小妞,咱家才是大爷!来,小妞,给大爷香一个。” 姐妹俩你亲亲我脸蛋,我亲亲你脸蛋,自顾自笑成一团,不再理会自也不会去打扰苏景,由得他自己行功。 苏景这边迹象不错,可是才刚开始按照心法运功,忽然身前一阵破空声响,有人来到他身前,随即一个响亮声音说道:“弟任东玄,拜见师叔祖!” 宁清境修行不能断啊,刚刚那、那整整小半盏茶的修行白费了啊……可把苏景心疼坏了。但是张开眼睛,脸上还是迷糊的:“你是哪位?” 任东玄满脸恭敬,拜服在地:“晚辈是九鳞峰任长老门下弟,特来拜奉师叔祖,冒犯之处请师叔责罚!” 苏景神情有些纳闷:“刚刚你说你师尊是……” “家师名讳任夺,列位离山十七长老之首,最近正在闭关苦修以求突破境界,昨日未能恭迎师叔祖,是以师叔祖还不认得。” “十七长老之首?”苏景打断任东玄:“离山十七位长老,也分大小排次么?我听到过的说法可不是如此。” 任东玄脸上笑意浮现:“从门规上是不分的,诸位长老都是平居而列。不过我辈修道,总有个境界差别,在十七长老师尊修为最深厚,我们这些小辈也都公认他老人家是离山长老之首。” 苏景恍悟,点头:“是这样啊…陆崖九师叔位列九祖之末,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他的修为最差,所以排在最后一个。(·~)” 任东玄的笑容僵硬了:“这个…九祖排行与修为无关的…把师尊排在诸位长老之首,只是小辈们的天真念头,不值一提的,师叔祖不用放在心上,不值一提。” 苏景笑了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任东玄继续讲正事。 “师尊虽闭关,但留有一线神识在外,得知师叔祖归来,特命弟前来拜见致奉敬意。另,恭请师叔祖法驾移至九鳞星峰,不日师尊便会出关,届时将以‘龙筝’助师叔祖修行。” 苏景摇头拒绝:“敬谢好意,但不劳任长老费心了,师叔教导言犹在耳,苏景修行不会请旁人相助。” 三阶十二景,本就是苏景要自己去走、自己去看的,这是他自己的风景,与旁人不相干的。而且,借助外力提高的修为再如何雄厚,总归还是不如凭自己之力练就的本事来得牢靠。 任东玄却想岔了,低低咳嗽了一声:“师尊的‘龙筝’之韵名闻天下,远胜其他清心秘法,红长老的红鹤笛虽也清雅,但比起龙筝还是差了一筹。有龙筝相助,师叔祖顺利勘破第二境指日可期。师叔祖刚刚回山,有所不知,师尊修为精深,莫说其他十六位长老,就是整座离山,也以他老人家的境界最为了得。您若能得师尊指点…不是指点,是照料,来日必得大好成就。” 任东玄喋喋不休,苏景越听越觉无聊,但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欢喜。 见了少年的表情,任东玄心暗笑,琢磨着辈分高又怎样,不过是个没点见识的小,我若再把师尊的境界说出来,当即便会折服了他,抖擞精神正在再开口,不料苏景忽然欢笑起来:“你很好!越说我就越觉得,你心暗藏火性,修炼金乌万象必有成就。” 一招鲜吃遍天,苏景的‘我喜欢这孩’大咒,差不多能打遍离山弟无敌手。 内门弟,修持再差也超过苏景一大截,苏景不信面前这个任东玄来时看不出自己在练功。称呼尊敬、言辞尊敬,可要是真的尊敬又怎会直接去打断旁人的修行。 莫说是长辈,就是同辈、甚至路人,见了别人正专注于某事,也不该去随意打扰,这是最最基本的礼仪。何况任东玄说得都是些什么,昨天遇到个樊翘自以为是,今天又来了个任东玄句句替自己师父吹嘘,离山上下从他口就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任东玄哪想到苏景口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昨天山外发生的事情任东玄已经听说,登时省起樊翘的遭遇,吓了个魂飞天外,愣愣望着苏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景笑眯了眼睛:“惊喜成这样?话都说不出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想要传承八祖道法,待会我就和掌门去说…任长老修为再高也是咱们离山的长老,不会不放人的。着实不成我送他一粒天水灵精,怎么也能把你换过来了。放心,你修习八祖道法之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任东玄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疼了。师骄徒傲,这位任长老的地位在离山的确特殊得很,任东玄又是他最得意的弟,苏景想要抢徒弟怕是不会像收樊翘那么简单,但天水灵精是什么样的宝贝?任东玄琢磨着,师父说不定真就会动心,答应了苏景。 苏景不再说话,跟着任东玄一起开心着…… 半晌过去,任东玄才再度开口,声音干涩:“弟…资质不足,根骨奇差,能传承八祖法统自然无比荣幸,可、可是怕会辜负了八祖、更会辜负师叔祖一番苦心,还是、还是拜辞,求师叔祖体谅。” 苏景挺失望地‘哦’了一声:“可惜了,什么时候你改了主意,记得来找我。回去吧,替我谢过任长老。” 任东玄如逢大赦,哪还敢再耽搁、唠叨,忙不迭起身告辞,转身飞走。他来时没和红长老打招呼,走时也只是对苏景告辞…… 事情来得无端,且透着一股很烦人的味道。 苏景招招手。剑尖儿剑穗儿两个丫头疾飞而至,并肩躬身:“尊领师叔祖法旨。” 尤其剑尖儿,眼角还一直向任东玄离去的方向瞄着,大有苏景一点头,她立刻就拔剑追过去的意思。 红鹤星峰是红长老的地盘,此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红长老的探知,只是她没出面罢了,出面做什么呢?九鳞星峰来请苏景,难不成她还要去争夺?这种事情,都由苏景自己做主吧。 剑尖儿剑穗儿也早都知道任东玄来了,但红长老传音入密,要她们莫管。 苏景站起身向院落里走去,他只想好好修行,懒得去理会这种看着简单、内里却纠结着不知多少麻烦的烂事情,何况以他现在,有管其他事情资格么?是以苏景都没去问任长老和任东玄是什么人,只是对两个丫头吩咐道:“最近几天我想静心练功,再有这种无聊人物,你们帮我挡下。” 双姝齐声应是,苏景又笑着说道:“还有,咱可不能像他那么不知礼仪。” 剑尖儿点头而笑:“师叔祖放心,我俩去别的星峰找师姐妹玩,都会山外通报、登山向长辈问安、离开前告辞。” 剑穗儿脆声接口,稍有委屈:“我们从不会怠慢,就是有时候长辈们嫌烦,懒得搭理我俩。” C 第五十一章 乌眠于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剑宗很大,大到骏马昼夜不休地奔跑十几天,也休想贯穿而过 离山剑宗也很小,小到才一天工夫,苏景回山的事情传遍了所有飘渺星峰和镌天石崖。(。SUIMENG.) 内外门弟子皆知,有个叫苏景的少年,得陆九祖代收、陆八祖亲传,从外面回到离山,直接当了掌门真人的小师叔。辈分很高,修为却差得要命…尤其可笑的是,此人修炼通天,竟用去了整整五年时间。 有关消息,是樊翘身边那几个内门弟子传出的,出口言辞上虽然不敢诋毁长辈,但从语气到隐意,都藏了重重的不屑。是以任谁得知此事都想不明白,这种连‘庸才’都算不上,只能归于‘废物’一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陆老祖相? 除了那个得了宝贝的方先子外,离山内外两门的弟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瞧得起苏景。不过心的看不起归看不起,见面不敬那可是万万不敢的:听说他把天材地宝随手就赏给了傻小子方先子,又把冒犯他的樊翘收到了门下……散去了修为。 有些脑筋灵快的弟子,大概也能猜出些端倪:苏景初来乍到,地位高可实力差,得到弟子尊敬是不可能的,以后相处里,说不定就会被谁顶撞上几句,面子难堪同时,也不可能总因这点小事去麻烦掌刑长老或者掌门真人。 是以这位小师叔祖一进门就先立威,不得不说,这个威风还真不是白给的,离山上下哪个还敢再对他不敬?至于樊翘,直接撞到了刀刃上,运气太差了。可话再说回来,若他老实安分,也不会惹这无妄之灾。 洪泽星峰上,樊翘直挺挺地跪在七代先祖、也是师父的樊长老面前,泪流满面。(百度搜索:燃小说,看小说最快更新)从昨日众人散去后直到现在,他一直长跪不起,求师父能想个办法,保住自己。 开始的时候樊长老不理他,但时间长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走出来手一挥,把樊翘扶了起来,后者开口:“弟子知错了,师父救我。” 樊长老摇头:“那人是谁?那人是我的小师叔!如今九祖都已不在,离山上还有比他辈分更高的人么?他说话,何异于言出法随,怎么可能更改?且掌门都已点头答应下来,死了心吧,你的事情再无更改了,待会我便出手废去你的修为。” ‘哇’地一声,樊翘大哭出声。 樊长老恨恨:“要哭就滚到外面去哭!你心骄气太甚,本来我也想着找个机会给你锉一锉,如今倒省心了,由小师叔出手惩戒了你。” 樊翘收声、苦忍,不敢再哭出声。 樊长老缓缓叹了口气:“不过,你也莫绝望,我辈修真,想要求取天道,怎么可能不遇到些劫难、困难。就当此事是场磨炼,拜在小师叔门下之后,收心敛性、诚意改过、未必学不到正法。八祖虽夭折,但金乌万象的道法绝非等闲。” 樊翘又急又气:“可那个…那个人何等狡诈、何等歹毒,我得罪他在前,他又怎么可能再传我真法。我入他门下,用不了几天怕就会被他折磨惨死!” 樊长老忽然目露寒光,冷冷望着樊翘,森然道:“这句话,你敢再说一遍么?用不到你拜入小师叔门下,我就先要你这逆徒魂飞魄散!” 师父、祖宗不管自己也就算了,竟然心里都没有丁点偏袒,樊翘憋闷得心肺欲炸,但哪敢再有不敬言辞。 樊长老的声音依旧森冷,但语气放缓了许多:“你的天资很好,脑筋却蠢笨如猪。陆九祖是什么样的人物?以他老人家的为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卑鄙小人收录到离山门下?小师叔的手段的确犀利,但本心绝不会差。你信不过苏师叔,还信不过陆老祖么?” 樊翘无言以对。 樊长老继续道:“记得我的话,小师叔若觉得你真的改正了,自然传你真法,不会再给你委屈……”说着,长老忽然跳起来,毫无来由的,扬手一记耳光打在樊翘脸上,怒骂:“小畜生,明明心地不坏,小时候还总会做些善事好事,怎么偏偏就养成了一副骄气性子。活该你有此一劫!” 洪泽星峰上又哭又打,九鳞星峰却一片寂静,任东玄毕五体投拜、匍匐在峰顶、师尊闭关之处,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良久,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怎样,他肯来么?”只有声音,不见其人。 “回禀师尊,不知是不是得了掌门真人什么好处,师叔祖不肯离开红鹤峰。”任东玄毕恭毕敬地回答。 一声冷笑,嘶哑声音说了句‘不识抬举’。 …… 苏景都快把樊翘这个名字忘记了,至于任东玄根本都没存于脑海,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磨刀、静心,催动阳火精元,以‘乌眠于心’的心法正转一周…一周,顺利得没法再顺利,直接就走下来了,苏景心一喜,然后断了。 稍有遗憾,可仍是开心不已!金乌真策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练的,但是不论什么功法,在‘宁清’境的修炼上,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静心,行功只是辅助。拜陆崖九所赐,苏景自幼磨刀,养成了磨刀静心的习惯。几乎可以说,以前虽然不曾踏入修行道,但有关第二境的修行,他从记事就已经开始了。 再次磨刀、心平气和,重新凝聚真元,‘乌眠于心’的修行再次开始。 当心思完全沉静,时间与世界便全都失去了意义,苏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工夫、不知道自己身在处,甚至他连这些‘不知道’都不知道,脑海一片死寂,一切均告沉陷、不存一物…直到正转四十九周结束,开始逆转行功,也就是在正逆交替的瞬间里,苏景忽然觉得脑海‘轰’的一声闷响,旋即,眼前光线大亮、耳鹂鸟啼鸣、鼻端清香洋溢身边空气薰暖……不知为何,因静心而几近封闭的五感同时打开,周遭情形陡地清明起来,尽收于心底。 可是古怪到无以言表的是,苏景的心仍是沉静的,五感的开放,居然对他的‘静’并无太多影响。 不过,既然觉得奇怪,也就是心生杂念了,苏景的修行又一次断。 左门框、右门框,两个少女一人把持一边,各自探出脑袋,异口同声:“师叔祖可要用膳?可有吩咐?” 苏景笑着摇头打发了双姝,开始仔细体味正逆交接时那种古怪感觉,想了好一阵子,忽然伸手一晃大圣玦,唤出了乌鸦卫的首领,乌上一。 妖裔一现身,苏景立刻命令道:“不许讲话,先听我说!” “拜见主上!听黑爷爷和六爷爷说您老到离山了,这就是离山么?离山可是很高?小人听说过,离山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当年九位老祖驻道于此,分别是刘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黄蓝四……主上您刚说啥,我出来的急,没听清楚。”乌上一总算看出了苏景脸色不善,及时止住话头,问了一句。 第五十二章 就当洗萝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先和兄弟姐妹说一件事情,春节在即,工作上、家里的事情实在有些忙得乱套,毕竟三十多岁的人了,负担比较多,所以很不好意思的和大家说一下,升邪的更新,从明天开始,大概三四天的样吧、具体得看情况...很不好意思的...要加更了。[~] 希望大家理解,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迫不得已,不加更不行了,我非常汗颜,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才好了。 明天开始三更,零点、午饭、晚饭各一更,真对不住,对不住大伙,千万别和我计较啊,鞠躬鞠躬~~~~~~~ -------------以下正------------- 苏景直接问乌上一:“记得有次听你们吵闹,我好像听到了句,你们睡觉时都会把眼睛留一条缝?” “正是如此,这是咱们天生的本事,一边睡觉,一边还能警戒四周,主上不知,若非有这个本事,红黑岗早就不知被黄风大王偷袭过多少次了,黄风大王的七个手下不止凶猛,也一样是偷鸡摸狗的行家,这七个人的名字……” “这门本事,是否也是火鸦天性?”苏景已经及时出声打断了,可鸦裔的嘴巴太滑,瞬瞬里就流出了这么多话。 “不错,这是火鸦的习性,不过火鸦睡觉不是目留一隙,而是睁着一只眼睛,便如我这般。”说着,乌上一张一眼闭一眼,冲着苏景摇晃脑袋:“可它们具体是闭左眼或右眼,这就不得而知了,小人觉得此事很可能不存定数,那只眼睛痒痒就睁……” 苏景张手亮出了大圣玦,忽然他又想起一事,问:“参莲现在如何?” “回禀主公,这小好得很,白白胖胖,还坐不太稳当,成天躺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脚丫舔……”这次话没说完,又被苏景扔回了令牌。 废话连篇的交谈,苏景弄明白了一样事:金乌真策的第二重,阳火精元运转时的正逆交替后,五感开、心仍静。便如金乌入眠,心神歇而独目张! 精神已经完全沉寂,心神入寐,身体却依旧醒着,保持着对外界的观察、探知周围的一切甚至还能够做出些反应。[~] 乌眠于心。乌眠,于心。 传说,有些绝顶天赋的武学高手,能在熟睡时继续练功,精神入眠脑筋不动,身体却仍旧按照拳谱,一丝不苟地修炼着。‘乌眠于心’的修炼,与这种状况很有些相似了。 心入眠、神已睡,身犹醒、五感明。 又一次,苏景磨刀……体内真火正四十九转,随后逆转,五感又告开放。意料事了,心境再没有一丝波动,这世界他看在眼里、听在耳,却不存于心,苏景心什么都没有。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庚午日到。 黎明时分,双姝来到苏景身前,伸手轻轻敲门,等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 剑尖儿灵识一扫,探知苏景端坐在榻上,看样还在练功,小丫头眉头微蹙,对妹妹道:“师叔祖仍在入定。” 剑穗儿耸了耸肩膀:“进去叫醒呗,他早知道今天有事情,不会怪罪咱们。”说着话正要直接推门而入,没料到房门忽然开了,苏景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微笑,神情一如既往,带了些许迷糊,让人分不清他是没睡醒还是正想睡。 姐妹俩盈盈下拜:“奉掌门谕令,为师叔祖沐浴更衣,准备辰时之会。” 苏景没说话,点点头,迈步走向院落西侧的水浴房,房早已蒸汽氤氲,偌大浴桶摆放正,热水满注,粉红相间的花瓣漂浮水面,透出阵阵清甜香气。 姐妹俩都跟在苏景身后,本拟交代几句、再客气几句,然后等师叔祖一句‘你们先出去吧’就退回院,可万万没想到的,苏景走到浴桶前直接就开始脱衣服,从外袍到内衫转眼脱了个精赤,然后迈步跨入浴桶,根本就没说过一个字。 虽说修行人眼红粉如骷髅,可两个丫头从小到大,也从没见过真正的男身体,眼睁睁望着师叔祖一丝不挂走进水,剑尖儿看看剑穗儿,剑穗儿看看剑尖儿,姐妹两个全都傻眼了。 剑穗儿反应得更快些,努力压住砰砰地心跳,轻声问道:“师叔祖可还有什么吩咐?” 师叔祖不吭声,静静坐在水里,连个头都不回。[~] 长辈没说话,那不是‘没有吩咐’,而是‘不用再吩咐了’,侍奉师叔祖沐浴更衣,是掌门和师父的法谕,同样也是晚辈弟的本分,剑尖儿咬牙再咬牙,转头向妹妹打了个眼色,双生姊妹心有灵犀,剑穗儿明白姐姐的意思:就当小时候在家里帮阿姆洗萝卜了...... 萝卜是萝卜,苏景是苏景,区别还是很大的。剑尖儿脸色嫩得快要滴出水了,剑穗儿眼光羞得都迷离了,但苏景还是那副样,干脆就是个无动于衷,任由姐妹俩帮他擦洗身体,表情没有丁点变化,更没有过只语片言。 好一通忙活,洗过了澡,给他换上一身月白长袍,束发而冠,苏景焕然一新,笑得正清爽。 两个少女道了声‘请师叔稍候’,手拉手跑回自己屋去更换礼袍新衣,剑穗儿声音低低:“师叔祖好像有点不对劲。” 剑尖儿深有同感,但没急着点头:“是不对劲儿还是成心的,有点分不清。” 剑穗儿嘻地一笑:“这有什么值得成心的,吃亏的可是他。”说着,伸手揽住姐姐的肩膀,眉飞色舞:“离山第一代真传弟,掌门真人的小师叔的屁股,原来也不是特别的圆!” 剑尖儿哭笑不得,连声啐了妹妹几口,做姐姐的毕竟比妹妹沉稳些:“待会我先走一步,把小师叔的情形报与师父,你带着师叔祖随后再来。” 不长功夫,剑尖儿遁剑赶赴峰顶,此刻离山掌门沈河真人和诸多长老都已到了红鹤星峰,正聚在一处,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等待苏景。 剑尖儿把师父拉到一旁,小声报上苏景的古怪,红长老听得纳闷,问题和弟如出一辙:“他别是成心的吧?” 剑尖儿听了直甩手,红长老又哪有点师尊的样,居然还冲她挤了挤眼,这才转身去向掌门师兄呈报。 倒是沈河真人,眼界开阔见识广博,闻言后若有所思,但并没多说什么,转回头对负责安排这次大会的长老道:“赵师弟,我记得会上有一项是请小师叔高台训诫。” 所谓‘训诫’,其实就是讲几句话,以苏景的辈分和身份,以待会的那个场合,应该站到大家面前说上几句的。 待赵长老点头后,沈真人又道:“取消了吧,小师叔年轻尚轻,当着大群弟面前独讲,怕是压力不小。” 掌门人说啥就是啥,赵长老点头应下,随即苏景由剑穗儿带领着来到。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但辈分总归是摆在那里的,以沈河真人为首,众人纷纷上前见礼,苏景真哑巴了,一个字都没有,不过该还礼还礼、该点头点头,其他事情都做得一丝不苟,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对苏景还不熟悉的那些长老,都不曾觉得这少年有什么异常。 苏景抵达,众人准备动身去往离天剑坪,忽然有弟赶来传报:外面来了大群客人,加在一起足足数百人,都是离山附近小门派的掌门或山湖的妖王,个个携带重礼,说是听说天宗有前辈归山,特地赶来恭贺。 七大天宗各有势力,离山剑宗也不例外,门下有数不清的小宗派依附,离山办礼典他们蜂拥而至、赶来送礼送人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沈真人的本意是关起门来办这次礼典,并未邀请同道,各峰各崖的弟也都得了命令,暂时先不要把苏景归山的消息外传,结果没想到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惹来那么多不相干之人,少不得又要应酬麻烦了。 掌刑长老龚正问沈真人:“掌门可要追查泄露消息的弟?” 沈真人点点头:“不过查出来后不用开典请刑,着当师父的好好训斥一顿就是了。”跟着他又望向平时负责外联、待客的长老:“劳烦孙师弟,引众宾客入内观礼。” 离山自有离山的气派,外面那些同道既然来了,自然没有再把他们赶走的道理。 孙长老天生一副笑脸,好脾气的样,点头笑道:“分内事,不麻烦!”说完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有弟来传报:天元道掌剑真人冲霄道长在山门外求见,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鹤鸣观掌门求鱼道长。 前者大名鼎鼎,在土修行世界无人不晓;后一个……是谁? …… 剑出离山、道起天元。 离山、天元两大宗门不止同列修行正道天宗,且并居于七宗之首。前者是因九祖道法惊仙崛起迅;后者则传承久,在正道上算是最‘年长’的门宗,根基牢固底蕴深厚。 天元道宗设有天、地、人三位掌剑真人,地位比着门宗的长老还高一截,仅次于掌门人。三位掌剑真人的道号分别是:冲虚、冲霄、冲灵,取了个谐音被正道修士合称做天元三重。 天元地剑掌剑真人的名头不必多说了,但红鹤峰上诸位离山长老听说此人来访,却大都皱了皱眉头。 修真正道,对邪魔时同仇敌忾;自处时却并非铁板一块。 两派之间出过一件大事,当年不知为何陆角八竟一剑斩杀了天元道现任掌门的师叔、也是天元三重的师尊。此事曾经轰动一时,天元道三掌剑、二十八星宿长老、四十九法尊齐聚离山兴师问罪,但是离山方面并未尽起高手迎敌,只有陆角八、陆崖九兄弟,两人两剑,凝立山前傲视天元......准确说其实只有陆角八一个人,陆崖九虽也出山但并无出手之意,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样。 固然托大,但那份凛凛威风,也真的做作睥睨天下的气势直冲云霄,两位陆老祖的气势。 陆角八杀天元高人,此事来得蹊跷,了结得也莫名其妙,最后双方也没打起来,不知什么原因天元道居然自行退去了。也是自那之后,‘道起天元、剑出离山’的说法变成了‘剑出离山、道起天元’。 从此天元与离山也开始明里暗里的较劲,两派弟见了面,斗一斗嘴、显一显法术甚至小小摩擦,就再不曾间断过。天元三重更是从未踏上过离山半步。 离山礼典,不曾通知外人,周围的小门宗都来了还不算稀奇,但天元冲霄到访实在让人意外了,还有那位什么鹤鸣观求鱼道长,干脆都是大伙没听说过的人物。 沈河真人笑了下:“孙师弟去照顾其他宾客,天元的冲霄道友,本座亲自去迎,小师叔与其他诸位师弟先去离天剑坪准备,辰时礼典不可耽搁。”说完,给了红长老一个眼色,示意她照顾好苏景。 C 第五十三章 破烂门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画皮之前,一架天舟稳稳悬浮。(·~) 其他小门宗来恭贺的修士,到了离山界内都不敢失礼,早早就收起遁法,站在地面上等待,唯独这艘天舟高高在上,显得格格不入,舟之人来自何处也就不用再问了。 巨舟水色昂然、湛湛欲滴,若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舟身有水纹荡漾、暗波流转,甚至偶尔还会啵地一声轻响,一尾红鲤露出头来,惊动一片涟漪。 一青袍、一紫袍两位道长背负长剑,并肩站在船头,静静等候着。 青袍道人长得粗壮魁梧,肩膀、胸口的肌肉高高鼓起,几乎都快撑裂了他的道袍,脸上一把络腮胡,朝天鼻厚嘴唇满脸凶相,哪像个修行人,若是换身装扮,干脆就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但此人始终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盲者。 紫袍道人则截然相反,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身材修长,临风而立衣袂飘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久之后,笑声朗朗传来,离山掌门带人出迎,一边凌空而步一边笑道:“哪阵仙风,把两位仙长带来了,沈河迎接来迟,两位万勿见怪。” 说话间沈河真人来到舟前,面带笑意,先对那个粗壮凶横的道士拱手:“离山沈河,见过冲霄道兄。”要是苏景在场免不了又会迷糊一下了,原来丑陋的青袍才是大名鼎鼎的高人,‘人不可貌相’这五个字,果然是不错的。 至于那个一派仙家气度的紫袍,沈河一打眼就看出此人不过是个散修,道法不纯修为稀松,第五境冲煞的境界,放在离山剑宗内充其量当个内门弟。两个老道搭乘的天舟多半也是紫袍的法器,这座天舟华而不实,把水色弄得那么明显还嫌不够,另又养了几条鱼,完全是娇柔作造,真正修行高人的气象绝非这种表面光华。 以前有什么不睦,毕竟还是同道,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满脸凶相的冲霄同样开心而笑,寒暄了两句后说出来意:“贫道云游途,听说离山近日出了件大喜事,有前辈高人传承了八祖衣钵归山修行,心欢喜按捺不住,特地赶来恭贺。”冲霄措辞得体,举止有礼,但他始终没把眼皮撩开哪怕一条缝隙。 对此沈河真人既不见怪也不奇怪,他早就听说,‘天元三重’在修行一项厉害神通,从百年前开始,冲虚闭听、冲霄闭视、冲灵闭言。 跟着冲虚又指了指身边的紫袍道人,给沈真人介绍道:“这位是太平湖鹤鸣观求鱼掌门,是贫道多年好友,途偶遇,便一起来了。” 求鱼老道微微一笑,接口:“久闻离山剑宗仙名,无缘拜会始终引以为憾,这次偶遇老友,得知他要来离山,便厚着脸皮一起来了,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天元与离山龃龉不假,但天元的道统是没的说的,掌剑真人会和这种华而不实的散修成为老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天元掌剑与八祖有杀师之仇,听说八祖衣钵传人归回离山,他们能欢喜、能来道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来意不善,但不让进门的话,离山未免就太小气了,沈真人笑容依旧,又说笑几句,请两位客人一起进离山,还不等抵达待客之处,那个求鱼老道手指.97ks.掐诀一指自己的法器,天舟化形,迅缩小,变成了一张水毯,舟求鱼老道的几个弟也悉数现身,在师尊之命下对着在场长辈磕头行礼。 唯独有两个鹤鸣观年轻弟端坐于水毯纹丝不动,沈河看到这两个小道士,便一下明白,冲霄到底是来干什么了、为何他还要带着个稀松无名的散修求鱼。[~] 求鱼对沈真人诚恳道:“我这两位劣徒,正在宁清境关口,心思沉定全然不知身外事情,未能向前辈见礼,失礼处还望海涵。” 沈真人目光里很有些趣味,深深看了求鱼片刻,随即一颔首:“无妨。” 求鱼继续笑问:“能做沈真人的师叔,必定是神仙人物,不知这位前辈修为几重?” 沈河淡淡回答:“师叔辈分高,但入门晚,才开始修行不久,刚刚勘破通天境界。” 冲霄接口再问:“能得离山先祖真传,必定是绝伦天赋的奇才,这位前辈踏破通天,不知用了几天功夫?” 沈河不说话,看了看冲霄,忽然笑了。 冲霄也笑了,同样没再说什么。 求鱼不过是喽啰,跟着冲霄一起笑,此人笑容一派仙家气度。 …… 辰时正,扬钟声回荡于重重山水之间,离山剑宗真传、内门、外门数千弟与门重要人物积聚离天剑坪。 无量湖小岛上的记名弟不曾与会,他们还没资格进入离山核心星峰,再说离天剑坪也是星峰之一,只是被削去了山头,有了一片空旷平台,地方有限容不下那么多记名弟。 剑坪东首筑法台设香坛,众多外门宾客站在剑坪北侧观礼,为首两人正是天元冲霄与鹤鸣观求鱼。 离山门下自有主持礼法的前辈,先带众弟拜祭离山先祖,再高声朗唱宣布苏景归山之事,所有晚辈弟拜师叔祖,掌门登台当众施法为苏景锻出魂灯,掌刑长老向苏景念离山戒,执礼长老赠苏景本门衣冠……迎接新来师叔祖的离山大聚,一项一项进行得有条不紊。 众多弟都知道苏景是个没真材实料的,心对他全然谈不上尊敬,不过门宗礼典上人人肃穆,都把那份蔑然藏于腹。 自始至终苏景没有说过一个字,脸上仍是那份带了些迷糊的笑意,总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但他行拜、示谢、还礼等等一连套做下来,总算能过得去,并没什么纰漏。 礼典召集了离山全部骨干,但流程并不繁复,小半个时辰后就行将结束,只差最后一环做个收尾,今天之会便结束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肃穆剑坪上,突然响起了一串啪啪地暴鸣声,乍一听像极了凡俗间喜庆节日时燃放的爆竹。 怪响引得离山弟人人侧目,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天元道冲霄真人咦了一声,对身旁的求鱼笑道:“恭喜道兄,高徒破宁清境,从此又上新阶。” 当然不是炮仗,没人敢在离天剑坪上放鞭炮的,暴鸣是修行破境的预兆……破宁清。 通天洗髓过关时,体内会响起爆豆声;冲过宁清境时,会引动空鸣外相,就是那噼噼啪啪的响亮暴鸣。同时还会有灵元涌动,进入修家体内,规模不大但远胜第一境修炼所得。 离山核心水灵充沛,那个求鱼也是修水的,他的弟能在此处破宁清,算是好福气了。不过求鱼带着弟一起,随冲霄上离山,可不是为来占这点小便宜的。求鱼谢过冲霄,继而笑道:“我这个弟愚钝不堪,在这第二重上耽搁了三年,今日才总算得以破境。” “三年过第二境,也算可以了,还说得过去。”冲霄应了句。 一恭贺、一回答,声音不算他响亮,但也稳稳传遍了全场。 话音刚落,暴鸣声陡然增强一倍,求鱼座下另个正在第二境修行的弟,竟也在此时破关。 冲霄再恭喜:“好事成双,两个弟同时破境,不多见的。” 求鱼还是那番表情,摇头摆手:“这个弟就更不堪了,整整五年啊!五年才勘破第二境,我看他是没有仙缘了,来日里再看一看,若真不是那块材料,就着他回家去吧。” “第二境用去五年…这…当真有些勉强了。不过道友莫灰心,你看那里。”闭着眼睛的冲霄抬手,稳稳指住仍在高台上迷糊着的苏景:“我听说这位离山上下人人叩拜的少年,也是用了五年时间破境…通天境。他是陆八祖的真传弟,八祖是什么样的人物?道法何其深厚、剑术何其精妙?虽然半路夭折,但目光绝不会差,他老人家的爱徒五年破通天,你家弟五年过宁清,足以欣慰了。” 求鱼挑了挑眉毛:“这么说,我那劣徒还算是不错?” 冲霄点头:“不错,自然不错!安知他将来不会也是一门之长,受无数晚辈顶礼膜拜?便如那个少年,便如此刻离山。” 求鱼苦笑起来:“真人说笑了,以我那劣徒的道行,要是还能被门宗内万众叩拜……那个门宗得破烂成什么样?您老切莫再拿贫道打趣。” 冲霄霍然大笑了起来:“那个门宗得破烂成什么样?道友这句话说得有趣,当真有趣!” C 第五十四章 离山界内第一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到了此刻,冲霄来意再明白不过。() 天元道传承深厚,门诸多神奇法门,只要找到快将突破宁清境的弟子、只要提前算好时辰、及时辅助秘法,让他在正时刻突破境界,对冲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带元弟子来做此事味道还差一些,弄个不入流的散修弟子来比衬天宗第一代真传弟子,那才是真的有滋有味。 当真难为他了,要知道苏景回山不过才五天功夫,冲霄就找到了合用的晚辈、赶来了离山…… 冲霄放声大笑,胸对离山、对杀师大仇陆角八的一股怨气尽融于大笑,滚荡四方! 沈河面色如常,甚至脸上还挂着微笑,似乎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讥讽。 不是谁都有掌门真人那样的胸襟,众多小门宗的人物面面相觑,固然诧异于冲霄搅局,但更惊讶堂堂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竟用了五年才破第一境,这样的庸胚也能得八祖真传么?再望向苏景时的目光藏了些鄙夷;再看堂堂离山,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少年煞有介事地办礼典、大群凶猛可怕的离山精锐对他又跪又拜,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当然,只一瞬便即刻隐去笑纹。 而小门宗也不乏精明之辈,此刻暗暗皱眉,他们与冲霄不是一路,来观礼就是为了和离山拉拢关系,那个离山小师叔无论是天才还是蠢蛋都和他们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没想到现在情势突变,观礼道贺变成了来看离山的笑话,说不定还会让离山弟子误会,冲霄这么一闹简直把大伙都给搭进去了。 有些与离山亲近的修家,神情更是无奈,如果是旁人笑话,他们早就出声呵斥了,偏偏那个人是天元掌剑,万万得罪不起。 众多宾客念头各异,剑坪上离山内外门的弟子们却大都是一样的心思:恼怒。 被外人在门宗内、在众多宾客起笑话了,如何能不恼怒? 人心之暗藏嫉妒两字,就算修行人也不能免俗,离山众多门徒自忖比苏景强得多,却没有他那么好的机缘,难免对他看不顺眼,现下离山因他被人嘲笑,众多弟子不自觉地就把一部分对冲霄的愤怒,转移到了苏景身上去:若他争气些,也不会被人上门笑话。 而当众多弟子也想苏景怒目而视的时候,这份恼怒也就变得更甚:高台上的那个小子,不知何时竟低下了头,双手垂下低头肃立,真就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样子…… 当知,冲霄的大笑仍未落,无数外人都还在旁边看着。()你非但不昂首挺胸反唇相讥,反而摆出认错的模样,这是在告诉外人冲霄笑的对、说得对么?这是在告诉我们刚才对你又跪又拜,的确是个笑话么? 苏景只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傻了还是僵了。 红长老一直跟在他身旁,见他情形越来越古怪,顾不得去理会其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苏景放松些,不用把眼前这点事情放在心里。同时红长老也有些纳闷的,在她看来,苏景的修为、天资的确不值一提,不过这孩子绝不是个懦弱性子,回山之后赏赐、收徒、献宝、轰走任东玄等等事情都做得利落得很,现在他身后有整座离山,断断不该怕了那个冲霄,可少年却全无反应,没有一点要反击的意思。 甚至,对红长老的轻拍,苏景也没有反应。红长老美目轻眯,怕苏景真有什么不妥,正打算送一道真元进去探查,沈掌门传音入密就过来了:“无妨,不用打扰他,静静看着吧。” 红长老收手,略带不解地看了沈真人一眼,后者迎着她的目光轻轻一笑。 剑坪北侧,天元冲霄把笑声一敛,又换做关切语调:“台上的苏前辈,似乎有些不妥,没什么事情吧?贫道这里有些清心醒神的丹丸……”话还没说完,脚下地面忽然晃动了起来! 幅度并不算大,但频率奇快。 不止离天剑坪,而是离山核心、所有的飘渺星峰,都在轰轰震颤,轻,却急……还有西北方向,七彩光华流转不休,散起层层旖旎,天现异象。 有离山弟子低低惊呼:“是九鳞星峰。 …… 西北方,九鳞星峰之上,白云从四方汇聚而至,转眼凝聚成一朵巨大云莲,含苞待放。 那盏云莲就在众人的目光里,缓缓开放,一瓣一瓣地绽开来,不长功夫云莲盛放,又是一道白色云气,自莲心猛地冲起,一路扶摇直上、直到九霄高空,凝止、凝止、凝止…突兀震颤一下,云气崩散四下散落,如一场半空里的鹅毛大雪。 雪花落下,轻轻盈盈地飘荡着,三三两两地追逐着,又开始再度凝聚,最终在初时那朵巨大云莲周围,又结做三朵小一些的白莲,争相盛放! 而离山众多弟子,也在此刻尽数爆发出一阵欢呼……云莲异象,与体内爆豆、空气暴鸣一样,都是修行破境的征兆,只是云莲的境界远超其他:破第十一境、远游子修炼大成,一气化三清、得三座分身的征兆。 四朵云莲飘散,换而一串畅快无比的长啸声,四道人影快若闪电,自九鳞星峰飞至离天剑坪! 一前三后,四个一模一样之人,面色威严目光锐利的玄袍老者。 内外门众多弟子尽数拜服,齐齐吼喝:“恭贺任长老破关!” 声音响亮直冲云霄,远远回荡于离山界内。所有弟子都运足了真元,任长老出关得刚好,要知道修行道上,已经整整三百年无人勘破远游,如今离山再拔这五甲子的头筹,这可比着用言辞去回击冲霄要更有力得多! 离山之前破十一境的高人,或是飞升去了或是未过天劫身死道消,就只剩下两个与苏景同辈的师叔祖,一姓贺一姓林,这两位高人早就入世去领悟‘大逍遥问’去了,几百年都没再回过山。 如今离山界内,修行境界第一人,长老任夺。 莫说离山了,就是七大天宗全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一个进入第十二境的仙长,如今离山又多出来一个,十二人占了三位,更站稳了天宗之首的位置,这让剑坪上的众多弟子如何能够不喜。 不止弟子们,包括沈真人在内,众多长老、执事也都向任夺道贺。 台上的苏景,依旧低头不动,根本不知道任夺来了、不晓得门又出大喜事似的。 任长老好歹应酬了几句,并不在台上多待,更没看苏景一眼,转身直接走向剑坪北侧的冲霄,三个分身紧随本尊身后,从动作到表情,全都一般无二。 冲霄仍闭着眼睛,只是脸上的笑意勉强了一些,起身拱手道:“恭喜任师兄破关,证道飞仙指日可待。”以前在其他场合,冲霄与任夺也见过面,不用旁人引见。 “多谢。”任夺声音天生带了些嘶哑,两个字就回复了冲霄的致贺,继而话锋强劲:“我破关之际,听闻冲霄道友放声大笑,不知何事让你那般欢喜?” 冲霄语气淡淡:“与老友交谈甚欢,故而发笑,和离山、和道友没什么干系。” 任夺点点头,岔开话题:“若没记错,差不多十个甲子前,任某见过天元冲虚仙长一面,当时相谈甚欢,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冲虚是天元道三个掌剑真人之首。谈及师兄,冲霄语气恭敬:“师兄一切安好,劳任道友挂念。” 任夺再问:“还是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冲霄微笑回应。 “那就还在欢喜儿上修炼?当初见到冲虚时,我是如意胎的境界,比他老人家差了一层,想不到如今却高出仙长一境了……”讲到这里,任夺忽然放声大笑,殊无欢愉、尽是轻蔑!虽未明说,但他这一笑,笑得是天元三重之首资质不堪进境缓慢,十甲子未有寸进,实实在在被任夺给比下去了。 随着长老的笑声,离山弟子个个都觉得心情舒爽,刚才受得气尽数被讨了回来,看冲霄、说不出的憎恶;看苏景、心里着实厌烦;看任长老,则是无以言表的崇拜。 大笑同时,任夺转身便走,但才走了几步他就停步、转回头,对冲霄道:“道友勿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趣事,这才开怀而笑,与天元、与道友都没有干系。我是在想…若我离山也设立三剑之位,我这三个分身,刚刚好能胜任。反正他们三个也不可能有太多作为,一人分一把剑至少能落个威风,哈哈,说笑,说笑而已。” 哄的一声,许许多多的离山弟子都随任长老一起发笑,不管好笑不好笑,笑就是了,笑话天元道,人人不甘落后。 冲霄脸上怒色一闪而没,随即也笑了起来,就此岔开了话题:“任道友刚刚出关,怕是还不知道门内喜事,台上那位少年得了八祖传承,按照辈分来算,是道友的小师叔,你出关的时机正好,正值礼典,不用再应酬贫道,快快去给长辈见礼吧。” 求鱼老道附和着点头,眼笑意昂昂……天元三重再不济也都是元神境界的修为,至少不会给一个庸胚磕头行礼。 任夺扫了苏景一眼,又去看其他同门长老,当即有人上前,低声给他解释过往,任夺早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摆出了一副初闻的样子,眉头皱起最后望向了掌门。 沈真人也不拆穿他,点了点头:“苏师叔由九祖代收、八祖亲传,有命牌和陆老祖的令玦为证,师兄请上前见礼。” 任夺却岿然不动:“这个少年资质愚钝,五年时间才破第一境,以陆九祖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将其收入门宗?此事来得蹊跷,还请掌门真人彻查。” 谁也没料到事情再起波折,任夺竟会不认苏景做师叔。 第五十五章 鸦潮乌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等沈真人再说话,掌刑长老就沉声开口:“命牌、令玦,已经由掌门和诸位长老反复查验过,确属真实无疑,苏景的身份绝不会错。[~]” 任夺缓缓摇头:“命牌、令玦都是真的,也不代表人就是真的……我不是说这少年就一定是假的,只是想不通,凭他的资质本万无被九祖看重的道理,当做细查,弄清此与九祖结缘始末、取旁证笃实。当知,邪道妖人手段层出不穷,凡可疑之事我辈都应小心以对。无论如何,都应先查清苏景身份。” 他这一番话,真正打了大多数弟的心坎。 众多门徒本来就对这个凭空跳出来的师叔祖心无敬意,再加上外门人物的嘲笑和苏景今天那副窝囊样,众人是真不想以后对着这个人磕头。 任夺说完后,不少离山弟都轻轻点头。 刚刚任夺帮离山出气,就算平时与他没什么相干的弟都觉得这位长老令人敬佩,此刻更觉得任夺做事明白,相比之下,掌门真人这次似乎都有些托大了,直接就把这小认作了师叔、领着大伙一起磕头。 掌刑长老为人刚正,不肯就此退让:“有关陆九祖一切,苏师叔说得准确无误;有关苏景的音形特质、陆九祖在玉玦也讲得一样不差。且苏景的真传命牌由陆老祖亲手炼化,其有他一道魂印为证,身份毋庸置疑,任长老多虑。” “已经说过妖人手段防不胜防。[~]只是龚师弟久居门内,对那些妖邪的心机有些轻视了。”说着,任夺微笑起来,话锋一转:“若要我信他身份也不难,只要他能讲清楚、且让我相信那个关键:他何德何能,会让九祖选。” 不知为何,任夺才一出关就要拿下苏景。而他牢牢抓住苏景资质差的这一点要害不松手,任谁也无法去反驳什么。 掌刑长老不再反驳,掌门真人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数千人的目光同时集到苏景身上,少年仍低着头,不用问了,他没话说…… 离天剑坪一片寂静,片刻后,任夺又复开口,问台上的苏景:“怎么,少年,你低头半晌,仍没想好要如何分说么?” 苏景垂头、不理,木头桩一样。 任夺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刚说了四个字,晴空之,忽然炸响了一声惊雷,将他的说话拦腰斩断。 雷声来得突兀且无端,人人心吃惊。而惊雷并不止歇,第二响、第三响、第四响……轰轰巨响接踵而至,不计声响只论频率,比着爆竹还要更快更急! 仿佛鞭炮般的持续雷鸣?就在这个时候,沈真人也莫名其妙地,蓦然放声大笑,对着苏景长长一揖:“恭喜师叔堪破宁清。” 此言一出,众人才回过神来,这空气暴鸣声不久前才响过两次,这个预兆象征着什么,任谁都无比清楚。 所有人都面色骇然,以前莫说亲自见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有谁在勘破宁清境界时,会引发出堪比惊雷的暴鸣! 但雷声再大,也只是过了个宁清,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让在场众人都内心惊骇的是…时间。 天下皆知,清宁境的修行要闭心自守、摒念凝神,仿佛求鱼的那两个徒弟,想要突破就得坐在那里不知外物一动不动。可是苏景在冲霄发难之前,他还在对众弟还礼。这便是说,这个苏景,从冲霄出言嘲笑离山开始到现在…多长时间?有一炷香么?他竟然、充其量、只用去、一炷香的功夫就勘破宁清境! 又何止如此简单?需知,这短短的功夫里,还掺杂了有外门人物的嘲讽讥笑,离山弟的怒目相向、本门长老的冷眼质疑,所有这些,哪一样不会对心境有重大影响? 可是明明白白的,苏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勘破清宁境。 以往前辈高人勘破宁清最快的记录没有确切记载,但‘燃香破一境’......这都不能算作传说,只能是个笑话!不提心境如何,就说第二境的修行,还得有真元运转相辅,一炷香时间,根本不够行功圆满,又怎么可能破境? 不信也得信,活生生的苏景,活生生的例,活生生地摆在所有人眼前。 单以第二境的修行而论,此刻苏景,震铄古今! 震惊过后,便是全场哗然,观礼宾客们交头接耳,离山弟虽不敢乱动,但嘴巴都在动,沈真人也不去训斥门下,径自笑着对任夺说话,声音则传遍四方:“师兄的疑惑现下该解开了吧?不是小师叔资质差,而是咱们的眼光差,不识璞玉。九祖神目,辨出了这块神玉,收至我离山门下!” 谁还再有话说,谁还再有不服。再有什么质疑,都随着苏景第二境的突破,粉碎。 就连红长老也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景,她本来还想着等礼典过后用红鹤笛助少年过关,哪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离山众多弟也很快有了共识:是了,师叔祖刚刚低头不语,并非服软示弱,他是听到外门嘲讽,便即刻修行打通境界。师叔祖自然知道自己的不凡之处,是以懒得去辩解什么,片片刻破了境界,就是天大地大的威风。 ‘燃香破宁清’便是苏景的一记响亮耳光……扇在谁脸上,谁自己心里清楚。 沈河真人的声音不停,不再针对任夺,转目望向了冲霄,语气含笑声音和蔼:“冲霄道兄,敢问天元仙宗的长辈,破宁清最快的那一位,用去了多少时间?” 冲霄脸色沉沉,闭目不理。 今天始终没说半字……准确讲自从三天前把乌上一丢回大圣玦后就再没说过话的苏景,终于抬起头开口了,讲话很厚道:“天元的道友不想说就算了,不用为难。” 他的声音不大,无法响彻剑坪,但又有何妨?要知道在场的都是修炼之辈,个个五感强锐,人人都能听到他的说话,离山弟们随之发出一声哄笑。苏景则不管睁不开眼睛的冲霄能否看见,展颜,一个清清透透的笑容送了过去。 轰雷般的暴鸣声仍未止歇,苏景已经破境,能再开口讲话,可是事情还没完……破空声骤起,聒噪声大作,与苏景破第一境时仙天冠盖明耀四方截然相反的,剑坪上原本明亮的天空迅沉黯下来,一朵浓重乌云遮天蔽日、翻覆滚荡——又哪是什么乌云,那是千千万万头玄铁一般颜色的乌鸦! 呱呱的乱叫震耳欲聋,铁羽玄鸦围在苏景头顶疯狂旋飞,自空汇聚成百里巨大乌涡,层层流转触目惊心。 ---------------------------- 感谢尘霄生同学的盟主打赏,无以致谢,加更一章略表心意 (晚饭时间的更新不会变,还请继续关注)。 另外,作品相关里豆写了个三江感言,兄弟姐妹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呗^_^ 上三江了,求个三江票,应该是每人每天都能投一票的,三江页右侧有领票、领过就能投了,我已经为大家做过小白鼠了,试验过,很灵,成功给我自己投了一票^_^ C 第五十六章 元吉天都火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啰嗦一句,今天下午四点多上传一章,是感谢尘霄生同学的盟主加更,这是今天的第四更,兄弟姐妹别看漏了。明天第一更在零点。) 离山本来没有乌鸦,后来有一位前辈高人想要训练一支剑鸦道兵,几经努力忠告失败,剑鸦却留在了离山,繁衍生息。不过这些扁毛畜生天生聪明懂得规矩,平时都在飘渺星峰之下、地面上的山林栖息过活,轻易不敢飞到上面来。 但无论火鸦、剑鸦、云鸦、玄鸦或者其他什么品种,这世上所有的乌鸦,都藏有金乌血脉,只是很少和特别少的区别。此刻剑鸦感受到先祖的阳火气息,早都忘了忌讳,成群结队冲上剑坪,聚在苏景头顶狂叫狂舞。 群鸦遮天乌涡滚滚,场面蔚为壮观,就算离山弟子都见识不浅,也没见识过如此气象,一时间都有些发愣,抬起头呆呆看着空异象,修行之人不太关注外物,可是又有谁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一份这样的华丽浩荡。 这个时候沈真人开口,传令:“孙长老带本部弟子保护宾客,其他离山弟子,御剑。” 一直都仙风道骨的求鱼道长脸色大变…离山门下御剑?这是要对付谁……脚下轻而又轻,躲到了冲霄身后。 离山弟子齐齐应诺,人人御剑,刹那里剑坪上剑光夺目剑气纵横,天地浸染寒剑萧杀!不过掌门人没有进一步命令,离山弟子也并不发动或高飞,每一支剑只离地三寸,托浮着主人……充其量两三个呼吸功夫,乌涡鸦群似乎也感觉到异样气息,聒噪声陡然增强数倍,震耳欲聋般吵闹,随即,轰隆隆的巨响一声又一声地贲起,离山核心千年弥漫不散的真水精元向着四方飘开,少了水元支持,四十六座飘渺星峰一座接一座,仿佛天外流星一般向下坠落,轰轰烈烈地砸在地面上! 弟子们全都傻眼了,什么跟什么,好端端的为何水元散开、以至飘渺星峰都掉下去了,域外天魔突袭离山么?还不等他们想明白怎么回事,遽然阵阵燥热袭来,仿佛自身边空气抽离而出的阳光燥热,从四面八方汇聚成潮,直直向着被红长老及时扶持于空的苏景而去。 沈河真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通传门下弟子:“能忍则忍,耐不住的话可祭护身法术,无需惊慌,片刻后就会好。” 有些反应快的弟子此刻已经明白发生何事了:破宁清境,会有灵元汇聚到破境之人身上。 苏景修行的阳火精元,飘渺星峰则真水灵元弥漫,水火不容,若水灵不散,阳火精元根本涌动不起来,少了这层汇聚,苏景就算铸成心基,修为也会大打折扣。 水元散开为阳火让路,并不是掌门或者其他长老刻意为之,是这里的法术设计本就如此——离山剑宗就是九祖联手打造的,整座门宗虽以水元为基,但关键时自家的法术绝不会影响金乌阳火精元的涌动,水元会自行避让。 道道火元扑来,把苏景重重包裹,少年周身上下金红光芒大作,璀璨夺目不可直视,那个瞬间里,他真就仿若一盏骄阳,悬于离山半空! 空气之热浪涌动,不催人、却摧心,忽然北侧传来‘啪’地一声脆响,求鱼真人的那件能在天舟与水毯之间来回幻化的法器,似乎受不得躁动阳火的烘烤,彻底粉碎开来,碎得无以伦比地彻底,几乎连渣子都没剩下。求鱼和手下弟子怪叫不迭,连带着法器藏下的那几位活鱼一起险险就摔下去,所幸离山弟子反应迅,及时把一行人还不会飞的下等修士接住。 沈真人视而不见,但传音入密给红长老:“太小气了。” 阳火精元虽然纯净,却并不会主动攻击旁人,无鱼的法器倒霉在红长老手里。 红长老传音入密回答:“我又没拿剑扎他、没灭了他鹤鸣观满门,不许说我小气。” 沈真人笑了一声,不矫情:“成了,放开苏景吧。” 红长老听话,说放就放,一点不怕苏景会掉下去摔死。 失去了扶持的苏景陡然下坠,免不了又惹得天上鸦群大惊,再度增大了吵闹的音量。 阳火精元来得突兀、消隐得也迅,差不多就在红长老撤手之际,燥热火焰又重新隐融于空气,一阵风拂过,天地间又重新恢复了清凉。 离山弟子凭剑空浮,无一例外的,低下头把目光盯在正迅摔落下去的苏景……一息…两息…三息。 便是三息,裹于苏景周身、那阳火精元汇成的金红光茧陡地被他尽数融入体内,继而又是‘嘭’地一身轻响……那声轻响之后,便是无数离山弟子的惊呼: 全无道理,更全无征兆的,一双金红羽翼,骤然从苏景背后撑开。这个人…师叔祖…长出了一双翅膀! 烁烁金光自双翅绽放,层层赤色火焰自翎羽间流转,羽翼挥动之间,一滴滴璀璨赤炎滴落,好像露水,却足以烫穿任何人的目光!火滴飘洒,却不远去,自空划出一道道绚丽弧线后又复重归苏景身体。 当然不是骨肉翅膀,而是金乌阳火结成的法翼。 金乌真策每过一重,都会生出一道本命法术,过通天时苏景得‘护身赤炎’,过宁清时得‘元吉天都火翼’。 以真元凝练双翼的法术不能说没有,但极为罕见且高深。一个刚完成宁清修行、勉强算是三境修士之人,有了一双法翼……仍是那两个字:奇迹。 天都火翼轻震,苏景飞回原处。 阳火精元消隐,真水灵元重聚,刚刚掉下去的诸多飘渺星峰得了水元滋润,又重新悬浮而起。苏景辛苦忍住马上去四处乱飞的冲动,心念微转收起天都火翼,几次呼吸过后,周身因阳火而蒸腾、氤氲的气势也尽数收回体内。 苏景,仍是那个脸上带了些迷糊、眼藏了点睡意的平凡少年。 雷鸣爆响、万鸦乌涡、燃香破境、星峰坠落、阳火蜂拥、背生双翼,连串的惊变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接,此刻终于告以段落,离山剑坪却再度寂静了。 台上、台下,一个人和几千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直到苏景忽然露出了个爽朗笑容,躬了躬身、对台下一拱手,数千离山弟子陡地爆发出一声震天价般的欢呼喝彩……响亮,且真实。 苏景转目,望向了任夺。 C 第五十七章 赐宝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任夺迎着苏景的目光,全没有半字废话,当即翻身跪伏在地:“弟子任夺,见过小师叔,恭贺小师叔破境。” 无论如何一炷香功夫破去宁清境,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迹,任夺提出的质疑不攻自破,再没有争辩下去的余地了,任夺能放就能收,立刻认可了苏景的身份。 其他弟子也如梦初醒,马上停止欢呼,同时躬身下拜:“恭贺师叔祖破境。” 之前离山众多弟子对苏景不服、不敬、不满,皆来自‘此人平庸’、‘他凭什么’,但随着苏景名至实归,他就从那个‘命好的庸胚’变成了‘离山之福’,变成了‘老祖的目光果然了得’。 苏景眼光迷糊的,难免反应慢,直到任长老三叩四拜把全套参拜长辈的礼数都完成后,苏景才急急忙忙地说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司仪长老再度登台收尾礼典,待盛会结束后,众家宾客围拢而至,纷纷对苏景、对沈真人恭贺道喜,当然也少不得对一气化三清、勘破远游子的任夺道贺。 无论放在哪里,破第十一境和破宁清境的成就都如云泥之别,但任夺闭关参悟、精修‘远游’是众人皆知之事,他破境算是意料之;苏景燃香破宁清却事发突兀、震撼人心,因破境引出的一连串变化又让人看得几乎瞪爆眼珠,是以苏景的风头反倒把任夺给牢牢压下去了。[.点] 天元冲霄与鹤鸣观求鱼也走上前,他俩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可是名门风度和高士礼仪总还得顾及下,草草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准备告辞。 苏景忽然一伸手,拦住了求鱼老道,还不等说话,冲霄就微笑着开口:“求鱼道友与我同来、同往,不知苏道友还有何事?” 求鱼老道的道观在天元道势力边缘,算是依附天元的小门宗之一,但他地位低微,冲霄这样的高人他以前连见一面都难。这次碰巧他手上有两个弟子都处在第二境突破边缘,合用于冲霄的催关秘法,这才被选。又被给了好处,许诺以后加以保护不会被离山寻仇,就跟着来了一趟离山。 所幸,冲霄还算讲义气,事后没有自己一走了之,见苏景有留难求鱼的意思,冲霄就先开口了。 苏景神情里有些不好意思:“因我破关,害得这位求鱼道友法宝受损,心实在过意不去,盼能补偿则个。”说着,苏景从锦绣囊摸了摸,在冲霄、求鱼面前摊开手心亮了出来。 求鱼仔细看了看,苏景手上是个指肚大的小瓶儿,纯粹透明、晶莹漂亮,但他眼力有限瞧不出有啥稀奇的,转头又看了冲霄一眼,目光里有询问、有求助。 冲霄闭着眼睛也能辨宝,一哂、淡淡道:“这瓶儿里装的是天水灵精,苏道友好大的手笔。(.)” 求鱼大吃一惊!周围众多宾客也齐齐发出一声低呼……没见过、听过说,谁都知道天水灵精是什么,尤其对水法修士来说,简直是梦难求的宝贝。 旁人望向求鱼的目光几乎都快冒出火苗儿了,不明白这个老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就凭他那样的天舟,一千架堆在一起都值不回看一眼天水灵精的票钱;而他们对苏景,既惊讶于这位离山小前辈的出手阔绰,更纳闷此人莫不是脑子有病么?求鱼又不是离山的至交好友、正相反的,这个装模作样的老道干脆就是来捣乱的。 咕噜一声,求鱼顾不得他的仙风道骨了,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拜谢苏道…苏前辈厚赐……” 苏景不废话,直接把天水灵精向他手里塞去,就在这个时候,离山掌刑龚长老开口道:“师叔且慢,门规上写得明白,灵虚上的宝物,不得赐予外门人物。” 典礼散去后就重归苏景身后的剑尖儿剑穗儿对望了一眼,她俩记得明白,和苏景第一天见面闲聊时,她们说起过这条规矩,不知师叔祖何以明知故犯。 苏景皱了下眉头,有些为难地望向龚长老:“我已开口,破例一次不成么?或者…有没有其他变通的办法?” 龚长老冷冰冰的回答:“门规不可违,就算师叔将天水灵精强赠求鱼道友,刑堂也会加以追讨,至于变通方法…除非他肯拜入离山门下,又或者他对离山有过重大恩典,否则无可破例。” 苏景再问:“那若不能补偿,求鱼道友的法器岂非白白因我而损?” 龚长老应道:“这好办,师叔若说赔,我这就着弟子去祭炼,最迟三天炼好,保证和求鱼道友的飞舟一般无二,也能养鱼虾螃蟹。” 苏景转回头,笑容尴尬,对求鱼道:“我刚回门宗,好多规矩不甚明白,原来这东西还送不得,对不住得很,我会请同门帮忙,尽快为你重塑法器、再送至府上。”说着,把天水灵精收回,重新放回了自己的锦绣囊。 求鱼脸上掩饰不住地失望,但目光在深深一黯后又开始闪烁不停,看起来似乎在纠结、犹豫着什么事情……冲霄先不理他,又对苏景等人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一拍求鱼的肩膀:“道友,这便启程了。”说着,挥手扬起一片玄光,把自己与鹤鸣观众人都裹了起来,缓缓升空,由离山长老引领着,向外飞去。 苏景抬头目送他们离开,口则低低对双姝笑道:“数数,快。” 剑穗儿眨眼睛不明所以:“数数干什么?” 剑尖儿更听话,先不问就开始数……刚数到六,还未飞出去太远的玄光,求鱼猛地一咬牙,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深深对冲霄一揖:“掌剑真人,我…晚辈还有事,要再在离山耽搁一阵,请您老先走。” 他们身边还有离山送行的长老,是以冲霄只是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废话,冷冰冰地说了句:“道友自便。”就把鹤鸣观一行都放了下去,自行回山去了。 求鱼重回剑坪,三步并两步跑到苏景跟前,猛地往地上一跪:“刚刚目睹任前辈和苏前辈神技,晚辈心驰神往,愿拜入离山门下,求前辈收录。” 旁边的众多散修全都面露鄙夷,求鱼跑回来拜师的目的简直都写在了脸上,无非就是为了那颗天水灵精吧!可再转念一想,这等天材地宝,要是拜师就能求的话,我也跪下磕头了。 若在深一步琢磨…不少散修忽然面露笑意:天元冲霄带着求鱼来搅局,弄了个灰头土脸不说,结果连同伙都被离山剑宗给收买了去,满脸虔诚地跑去给人家下跪磕头,只剩冲霄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山,此事不能细想,越想就觉得可笑,干脆成个笑话了。不管怎么说,天元道这次丢人丢大了。 离山家大业大,用一件宝贝来毁天元道的脸面,到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可惜了那件好宝贝…… ----------------------------- 这周有三江推荐,豆子想冲一冲首页点击榜,如果兄弟姐妹不麻烦的话,看书的时候登录一下账号,鞠躬感谢。 还有,十二点过了,什么票都能重新投了,嘿嘿......从现在开始,兄弟姐妹们新春快乐^_^ C 第五十八章 收心敛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求鱼拜师,看上去荒唐,其实老道自己心里计算得一清二楚: 一来,这次来离山礼典捣乱,如果冲霄乘兴而归,将来或许还能再照顾下鹤鸣观。(。SUIMENG.)可冲霄灰头土脸地离开,以后肯定没什么兴趣在搭理自己了,鹤鸣观休想再从天元道上讨得好处; 二来,无鱼实际上和散修也没什么区别,一座小道观,七八个蠢弟子,全无根基可言,哪怕不要道观了,投入离山他全无损失。若苏景不收他,大不了找地方搬家离开从此不再和天元道打交道了,同样也没损失; 三来,就算他得了天水灵精,消息无法保密,以后说不定多少人会去找他抢宝贝,拜入离山门下可就不一样了,哪个蠢贼不长眼敢来离山抢劫?得了宝贝又能安心修炼,简直美妙无比; 最后,刚才苏景和龚长老的谈话里已经说明白了,自己只要能拜入离山,就能得天水灵精,他不信堂堂离山小师叔会当众食言。且苏景的境界差些、年纪轻轻,可他辈分高得不得了,认了这样一个师父,身份比起原来反倒高出无数。 一条一条算计的明白,而更重要的是……天水灵精,对水行修士来说实在太珍惜、太难得,放在求鱼身上,那就是好几个境界的修为和大段大段的寿命,实在没办法不动心,机会一闪即逝,他非得立刻回来,赶在其他观礼宾客尚未散去前磕头拜师不可。 苏景的表情有些意外:“道友当真愿意拜入离山门下?” 求鱼语气诚恳、真挚:“只求苏前辈开恩,收入弟子入门墙。” 苏景笑了起来:“好!那便不罗嗦了,师长交代,想要列入八祖门墙,会有一道领悟门槛,你且起身、入世去,三十年为期,回来时告诉我何谓‘以德报怨’,若过关你便可做我弟子,但在这之前,你不是离山的人,和我也没有丝毫瓜葛。(suimeng.)” 求鱼有些恍惚,苏景随口胡诌的规矩……不是收、也不是不收,让无鱼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幸好,苏景下一个动作,让求鱼大喜过望: 苏景重新自挎囊摸出透明瓷瓶儿,笑道:“现在你我虽然没什么瓜葛,但总算有了那么点渊源,这个给你,应该不算违背门规了。” 拜不拜师不重要,得宝贝才是真正关键,哪怕没有离山庇护,大不了就逃到荒原或海外去,哪怕有什么风险,为了天水灵精也全都值得。求鱼都快跪不住了,双手高举过头,颤声道:“谢前辈恩典。” 苏景把宝贝放进对方手,笑道:“去领悟吧,三十年后我等你的‘以德报怨’!” 掌刑长老眉头再皱,门规一是一二是二,没有浮动的余地,算起来苏景还没把求鱼收入门墙,送上佳宝物仍属违规,但他再仔细一看瓶子,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剑尖儿剑穗儿要急眼,她俩都给苏景洗澡了,还没说得到什么赏赐,这个求鱼简直莫名其妙地就得了件宝贝,让双姝如何能够甘心。剑尖儿又着急又委屈,眼圈都红了;剑穗儿比姐姐更大胆些,当场就要出声制止,不料还不等开口,姐妹俩耳就传来红长老的密语:“换了,现在这个是空瓶儿。” 苏景不止有一粒天水灵精,他手还有个空瓶来着 “啊?”姐妹俩同时低呼出声,回头去看离山长辈和眼力精强的真传弟子们,个个都在笑,就连一向黑口黑脸的掌刑长老都眯起了眼睛。 求鱼谢了再谢,攥着梦寐以求的水行至宝天水灵精…的瓶儿走了,一出离山,吩咐弟子们先回鹤鸣观,自己一个人施展遁法全力疾飞,寻找无人荒境去了。 不用想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求鱼都会匿藏荒野,惶惶不可终日,小心躲避着无数寻找他、要从他手夺取天水灵精的凶恶修家。 有朝一日他发现苏景赏给他的竟只是个空瓶,究竟是会破口大骂还是捶胸顿足就不得而知了。尤其可恶的是这件事他说出去也压根没人信,别人还是会恶狠狠地来找他夺宝。 …… 多兰城,九味居,崭新的大酒楼,今天是头天开张,据说是从东土江南请来的名厨掌灶,为了一口吃的敢死十次的雷动天尊如何能放过品尝美味的机会,早早就来了,与两个兄弟霸占了一张桌子,此刻正等着上菜。 坐在凳子上,三个矮子双脚都够不到地面,六条小短腿悬空,晃啊晃啊……忽然,六条腿同时凝止,三个人一齐打了个哆嗦,赤目真人红眼猛翻:“苏锵锵勘破第二境了!” 拈花神君乐不可支,几乎笑成了一朵花:“竟然这么快,果然是咱们的本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这是新养成的臭毛病,开心时若没有小娘子可摸,他就摩挲自己肚皮上的肥肉。 雷动摇头晃脑:“铸成心基,从此便可真正的凝神专注,不受外景诱惑,把心思全都投于修行。修炼事,何其艰难,全神贯注才有望成事。” “正是,”赤目附和:“这就仿佛一件珍玩摆放面前,什么天地世界周遭景色全都会化作虚无,眼就只剩那东西,唯有如此,才能看出珍玩之美,享得珍玩之乐。” 拈花也喜欢举例子:“男女欢爱时,有不少人都喜欢把眼前人想象成旁的女子,殊不知大错特错、谬之极矣。万万不可去想其他女子的,只有眼前人,只有眼前乐,若能做到这般,滋味立刻直升几层,其感觉…不可言、不可言啊!” “两位说得不错。”雷动没接着‘仿佛’下去,而是另起了话题:“我有个这么个想法,咱们做分身的,总要和本尊搭一搭步调,如今苏景铸成了心基,咱们三个是不是也该收心敛性,以后都沉稳些了?” 雷动主食味欲,这是这是最最根本的**,所以他也是三尸之首,另外两个都听他的话,纷纷点头:“言之有理,便如天尊所说,咱们也都该把心思稳一稳、性子沉一沉了。” 雷动微微一笑,不再废话,平平静静地拿起了筷子,向前方轻轻一点,微笑道:“菜来了。”满脸笑意的活计托着菜盘从厨间向他们快步走来,雷动果然没有像以往那般大呼小叫连声催促,甚至连拿筷子的手都没哆嗦,真的沉稳了许多。 不料,活计从他们桌旁走过去了,上来的是另桌客人的菜肴……砰砰砰的大声突然响起,桌子被掀了,雷动跳到凳子上破口大骂:“怎么还不给你家老爷上菜,饿死老子了!开酒楼的想要饿死人么!” “开酒楼的想要饿死人么?” “开酒楼的想要饿死人么?” 另两个浑人都跳到凳子上,附和老大。 第五十九章 黄裙浅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天元冲霄的笑容,一直保持到离开离山界,随即变得脸色铁青。[.点]本来他还打算去拜会一位老友,如今再没有了兴致,催动法术急行直接返回门宗。 才飞了五百里,忽然护身灵识一震,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闪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鹅黄罗裙,一柄长剑由双臂抱于胸前,女子年轻、长相清秀,但却透着一份懒洋洋的神情,这倒和苏景脸上常年挂着的困意相似,只不过苏景看上去是迷糊的,这个年轻女子却是仄仄的、完全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不等冲霄发问,黄裙女子就淡淡开口:“久闻道长剑法通仙,浅寻仰慕,盼道长赐教。” 冲霄从未听说过‘浅寻’这个名号,皱眉道:“你到底是何……” 不等说完浅寻就摇头打断:“试剑较艺罢了,何须样样打探清楚,请道长示剑。”说完,她缓缓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剑一出鞘,浅寻的神情就变了,神采飞扬! …… 苏景的归山礼典一波三折,最后总算圆满收场。众家宾客散去,他们带来的礼物都不算轻,可是对苏景都没什么用处,沈河真人手一挥全都充了离山库,内外门的众多弟子各自回缥缈峰、镌天崖去修行,剑坪重归平静,只剩下离山门宗内二十几位重要人物。 不知是天生性子孤僻、还是破了远游子成为离山界内修行第一人眼界高了,又或者还有其他缘由,任夺对苏景并没有一丝好颜色,也不上前解释之前的刁难,其实这对苏景来说倒是好事,省得应酬了。 待万事落定后,任夺直接问苏景:“听说小师叔现在居于红鹤峰?” 沈河这人代为回答:“不错,现在的缥缈峰行都不适合火行道修行,小师叔暂住红鹤峰,后面几个月里,还要请陈长老和诸位师兄弟想想办法,为小师叔改造出一座合适修炼的星峰。” 任夺摇头:“没有这个道理。小师叔的身份虽尊贵,却也不能一回山就劳师动众。以我之见,就请小师叔驻于光明顶好了。那里本来就是八祖道场,小师叔传承八祖衣钵,去光明顶再合适不过。” 一位姓陈的长老眉头微皱:“自从八祖仙逝,光明顶就荒废了,虽然一直都有专人看护打理,可毕竟不适再住。而且光明顶已经飞不起来了,让师叔住在咱们脚下……”此人在离山的职责掌管与凡间朝廷的工部很有些相似。 不等陈长老说完,任夺就摇头打断道:“不适再住就修葺一番,总好过重新开掘出一座星峰来。至于其他…尊敬摆在心里的,真要分出个上下,未免太流于表面了。” 光明顶是八祖故居,本来也是飘渺星峰之一,但陆角八夭折、身后又没有传人,是以此峰沉落了。 离山核心由四十余座飘渺峰与平时不可见的‘离山巅’组成,而浮峰下当然不是虚空,是有地面、有山峦的。只不过所有弟子都在上面活动,底下渺无人烟也几乎无人打理,环境实在不怎么样。 苏景回山后第二天就开始了修炼,有关事情了解得不多,还真不晓得八祖道场就在下面荒着,当下也不用别人再在多讲什么,他就先欣然点头:“我就去光明顶住了,待会直接搬下去。” 他自己愿意,别人也没啥可坚持的,此事暂时定议。(.) 沈真人另起话题,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还不知道,小师叔寻得了扶乩师姐法蜕所在之处。” 话一出口,众人都面露惊讶,沈真人继续道:“五日之后我会下山,亲自去迎师姐法蜕归山,这几天里我做了些功课,发现师姐所在之地,颇有些凶险,想请一位长老随我同行。” 连沈河都觉得危险的地方,自不是谁都能去得的,他要找帮手,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刚刚出关、修为、战力在离山境内最高的任夺。可是任夺却摇摇头:“破境之初,我的元基还有些不太稳当,这一趟怕是不能与掌门同行了。” 沈河笑了笑:“本来也不敢劳动师兄大驾,我不在的时候,门宗内总得有人坐镇的。”随即掌门点选了一位姓李的长老同行。 苏景留意到了一件事,除非特殊场合,否则沈真人很少以本座自称,称呼其他长老,也都是师弟、师妹,就只有对这个任夺唤‘师兄’。 跟着,沈河把自己不在家时的事情分派了下,其实就算不交代也无妨的,毕竟是三千年的门宗,长老、真传和诸多执事各司其职,早就如一架精密机械,无人看管也运转无碍。任夺则又问道:“掌门还没说,您不再时‘离山巅’和‘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由谁主掌。” “离山巅上正祭炼一道法术,除我之外旁人不能上去,那法术祭炼一时半时也完不了事,把它放在那里吧,大家不用理会。‘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现在是触禁自发,若有外敌攻入,大阵立刻运转,也不用人专门值守。”离山最重要的一地、一阵,沈河两句话揭了过去,也不容别人在问什么,挥挥手示意大伙散去。 苏景又和掌门人打了声招呼,便由‘工部’陈长老带着,一路向下去八祖的光明顶了…… 红长老没急着回自己的红鹤峰,而是跟在了沈真人身后,从小到大,她都是沈河的小尾巴:“你说过苏景天资不行,结果人家燃香破宁清,看走眼了吧。” “他不是燃香破宁清。我听前辈讲过,金乌真策在第二重修行里,能够身醒心眠。”对这个小师妹,沈河基本有问必答:“今早时的苏景便是如此。” 沈真人法眼如炬,说得分毫不差,当‘乌眠于心’下半重、火元逆行开始,苏景就自开五听,进入‘身醒心眠’。随着火元逆行运转越深,苏景的身体越发清醒、心境则更加沉寂,他看得见听得到,而且能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做出判断和应对,心境却依旧沉寂,全不受任何影响。 当然,他的应变只能是些基本事情,想要他算几道数术或写篇工整章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做个牵线木偶,在红长老不停指点下应付礼典不露破绽,已经足够了。须知,他听得到、有反应;他看得到、有应对,只是‘不动脑子’罢了。 身、思分离,有些像梦游,但更纯粹得多。 直到逆转四十九重行功完成,‘乌眠于心’大功告成,他在高台上低头沉思一动不动,也就是那一炷香的功夫,正是破镜前最后的收官。心思缓缓与身体、五听同步,思想如丝绵延,伸展到四肢百骸,把身体从类似于本能的掌控接管回来。 外人不明所以,看他礼典上活动自如、又见苏景只入定了一炷香,自然以为他是‘燃香破宁清’。 就只有沈真人看出了苏景的状态,心惊讶同时,还着门下长老取消了苏景在礼典上的训诫发言,以免打扰他的修行。 沈真人继续对红长老说道:“苏景第二境的修行,应该是从打发了任东玄之后开始的。算一算时间的话……大概四天左右。” 红长老扬眉:“四天,那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以我猜测,苏景这孩子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法门,能让自己清心宁静下来,宁清境的关键就在于此,他若能真正清心,四天破境也就不算太奇怪了。”沈河语气沉稳,正说到了点子上。跟着他转回头,望着红长老微笑道:“不许再问这问那了,苏景落户光明顶,一应事务还等着你去操持。下山之前我有件要紧事,没空应酬你。” “啥事?”红长老又问了一句。 “与公冶长老一起,炼剑。” “给我炼一双子午玄海剑!” “去去!” “那就只炼一柄青岩冬纹剑成了吧?” “去去去去。” “哦。”红长老被‘去去去去’也没一点生气的样子,不再跟着师兄,甩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 今天一登录起点......新书榜第一、三江榜第一、首点榜前五、连首推榜上都有升邪了,你们太心狠手辣了,你们真让我开眼了!! 不知该怎么谢你们才好,只有好好码字,好好好好好好的码字。 我要坚强的活下去,我还有字要码、我还有鞋要修...... 另外说一句,过年其间不会断更的,这事兄弟姐妹放心。 C 第六十章 光明顶金乌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以为八祖留下的光明顶会是一座山,没想到,只是一片柱子。() 一片平坦石坪,百多根金红色大柱,就是光明顶了。 每一根柱子都有磨盘粗细,大约十丈高矮,几乎没有一根是垂直耸立的,看上去就仿佛刚刚遭遇发疯巨兽冲闯的树林,杂乱地斜倾着、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坍塌倒下。 苏景纳闷问,随他一起下来的陈长老:“怎会如此?” “这里本是光明顶巅峰金乌大殿,听长辈说,八祖他老人家就是在此间闭关时突然走火入魔,整个人暴躁成狂乱打乱冲,金乌大殿被他彻底砸塌、打碎,就只剩下这一百七七根撑殿大柱。之后八祖狂笑一飞冲天,离开门宗,不久便告夭折。光明顶的浮悬法术与其他星峰大相径庭,没有八祖亲自主持,这座山峰也沉落了。” 陈长老稍加停顿,又继续道:“光明顶落地后就开始向地下沉陷,直到金乌大殿基地与地面平齐时才告停止。前后不知多少次,我们把光明顶启出、另选地方摆放,终归是八祖的道场,让它陷入地面不妥的,可奇怪的是,不论放在何处,光明顶都会沉陷,我们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挡,就只能这样了。” 光明顶金乌大殿遗址上,有一处后建起的青瓦小院,本是给执役弟子居住所用,苏景也不挑剔,暂时就落户于此。于初领略法术神奇、只想一心修行的少年来说,只要有片瓦遮头,皇帝的金銮殿和贫民的苦寒窑也真没太多区别。 闲事说完,陈长老开始指挥弟子仔细收拾光明顶……其实真没啥可收拾的,不过就是个石坪,平时又都有人照看打扫,大伙装模作样地干了会,就和苏景告辞离开了。 陈长老一行前脚刚走,红长老带着剑尖儿剑穗儿和红鹤峰一群杂役弟子又来到光明顶。 在离山,不同级别的弟子有不同规格的器物配备,从灯盏、座、榻等起居之物,到木剑、法鼎、香丸、玉玦等施法或修行之物一应俱全,红鹤峰的职责就是掌管的勤需,红长老给苏景带来的安家诸物,当然都是上上品。 众人动手,没一会功夫就打理妥当,小小的几间青瓦房虽然简陋平常,但当熏香点燃,应上屋陈设,也透出了几分清雅味道。(。SUIMENG.) 以苏景的辈分和身份,红长老还应在他的府地做两项禁术,一是封山护禁,只要苏景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踏上光明顶;另则封灵护禁,开阖随苏景心意,打开时与白地无异,封闭后则任凭少年如何试炼法术、舞弄宝贝,气息都不会外泄,外面的高手也无法以灵识探知。 可是不知道八祖当年用了什么手段,如今的光明顶虽早已荒废,却不受任何禁术,莫说红长老,就是沈河真人带着门内高手齐至,也休想在此间设禁。 “不过,光明顶神奇,即便没有封灵禁,外面的人也无法以灵识探查这里,师叔要是有什么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私藏,尽可以在这里拿出来把玩,没人会知道。” 苏景点头:“那就好,太好了。” 红长老笑得甜美:“这么说小师叔还真有好东西?” 苏景笑得厚道:“外面探不到这里最好,免得吵到诸位长老,耽误了大伙的修行,我罪过可就大了。”言罢一挥手,四十九对乌鸦卫尽数现身,哄的一声,立刻把光明顶吵了个沸反盈天,把红长老和手下众弟子吵了个面如土色。 乌鸦卫现身,此地实在不宜久留,红长老留下传讯用的木铃铛,又对苏景说道:“飘渺峰底有古时遗迹,其一些被九位老祖施法封印,小师叔记得见了禁制就莫在前行。尤其东边七十里外的白狗涧,内是一座重狱、关押着些穷凶极恶的邪徒,除非有掌门谕令否则不容有人靠近的。” 草草嘱咐了两句,红鹤峰众人在无数‘仙子您走了啊’‘仙子再坐一会,容乌鸦待客’‘仙子以后请常来’‘仙子气度,乌上四平生仅见’‘仙子……’的聒噪声落荒而逃。 光明顶沉落于泥土,峰顶则金乌大殿只剩残骸,没有柱子会显得荒凉,可只有柱子却又平添了几分悲冷。苏景飞上一根大柱举目四望,只见山峦起伏,眼尽是长疯了的密林,没有葱翠山林的赏心悦目,倒显出了几分阴森可怖……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可苏景心里却是快活的,悲冷也好、荒莽也罢,自己终归有了一座府地。 府地是什么?是修行人的居处,是修行人的家园,也是修行人的根基所在。 几间瓦房不起眼,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标志:入‘山’。 苏景人已入山。 心情大好,不过也受不了那四十九对乌鸦卫,赶忙把他们都收起来,就只把眉眼机灵的好妖奴六两留了下来。 如今破了第二境,苏景手上还有好几件事情要做,此刻也不再耽搁,先把《金乌万象》取出,果然如他以前所料,才一打开,第二重‘乌眠于心’的功法下,就显出了三行小字,前辈修士留下的批注。 第一行:心难静、难静心,四年破宁清,黯黯长叹。 此人破通天只用了半个月,算得奇才,没想到在静心这一关上遭遇重重困难,比起前一境竟多花去近百倍时间。 第二行:半年破清宁,意料之外,甚喜。 这位前辈三个月破第一境,六个月破第二境,当真算是很不错了,苏锵锵却不以为然,如今他成了暴发户,心里美滋滋地笑着:六个月啊,太久了,此人资质怕是不太好。 第三行,陆角八的注言:第二境没什么意思。 “啊?”可把苏景气坏了……这次他实在信心满满,琢磨着肯定能把师父和另外两位前辈比下去了,可万万没想到,师父居然留下了这么一句。 苏景一脸的不甘心,嘟囔:“没意思您老也给留个时间啊!”本来苏景都想好自己的留言了:四天破宁清,暴鸣如惊雷剑鸦汇天涡,稍嫌缓慢仍需勤勉啊。 如此威风得意的成绩,如此威风得意外加臭显的留言,拿来和师父的‘第二境没什么意思’一比,立刻就落了下乘。 苏锵锵思索片刻,昧着良心给后人留下了五个字:嗯,真没意思。 帛绢暂放一旁,苏景又取出了一只乾坤袋……沙漠时取自蜥蜴妖怪身上,但一直未能打开。 真元流转,阳火摧咒。 过宁清,苏景的修为比离开沙漠时足足提高了几倍,阳火精元也更加纯烈,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手上这只下等妖怪的乾坤袋,居然纹丝不动。 送进去的阳火精元仿佛泥牛入海,这袋子的禁制莫说被摧毁,甚至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苏景连试几次徒劳无功,收了金乌真火,手掂着这只小小的乾坤袋,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越难开的袋子就越贵重,打不开倒应该更开心才对……过宁清开不来,那就等过了第三境‘如是’再试。 袋子在自己手飞不跑,境界在自己脚下还有得走,总有阳火破禁的那一刻! 收起乾坤袋,苏景背后忽然一阵金光绽放,元吉天都火翼亮出,这才是苏景最最得意的本事。少年人,初识修行之乐,能自己飞舞于天地,岂有不畅快翱翔一番的道理。 双翼铺展,苏景疾飞,青山莽林一掠而过,罡风扑面吹得脸孔有些微痛,却也同样吹得满心畅快! 进入第三境的修士可以修习浮空法术,能够御风而行,不过度有限灵活不足,毕竟这个阶段的修为低浅,想要御灵成风再加以驾驭颇为吃力,也不可能飞太久。苏景却不同,这对元吉天都火翼是因本命法术而生,不用他刻意施法不用刻意驾驭,就如他天生了双翅一样,虽也耗力但与前者相差天地,这是他的法术,更是他的翅膀! 越飞苏景就越畅快,终于按捺不住心的欢喜,一声快活长啸,身形陡转之上,飞向更高处…… 红鹤峰,方先子正坐于一块岩石上,按照红长老的吩咐闭目精修,功行一周只觉得神清气爽,一边琢磨着红长老传授的正法果然了得,一边长吸一口气准备再行一个大周天,就在这时忽然前方传来了‘嘭’地一声闷响。 四方头张开眼睛一看,只见百丈外,苏景正口眼歪斜地贴于半空……所有飘渺峰都是有‘罩子’的。苏景飞得忘形全忘了这个忌讳。 方先子吓了一跳,老实人只有老实心思,赶忙变坐为跪:“方先子拜见师叔祖。” 几乎同时,红长老的声音也传来:“弟子拜见小师叔。”声音清清脆脆,掩饰不住的那份笑意盎然。 “免礼。”丢人之下,苏景还没忘了礼数,揉着脸扇着翅膀落荒而逃…… 第六十一章 金乌小炼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灰溜溜地回到光明顶,苏景重新拿起帛绢。【*】《金乌万象》上有一项法术,他早就看准了,只等完成宁清境的修行就要修习。 一桩在苏景看来神秘无比、也同样威风无比的符撰法咒:金乌万巢大咒。 随后一段时间,除去吃饭和必要的休息,他都抱着帛绢,仔细阅读功诀、仔细揣摩着成咒所需的阳火运转方式。一晃五天过去,黎明时分忽然一道遁光抵达光明顶,掌门真人来了:“弟沈河拜见师叔。” 苏景赶忙收起帛绢起身相迎,请掌门人进屋,落座后沈河道:“待天亮后弟将出山去迎回师姐法蜕,特来向师叔辞行。我不在山时候,师叔若有吩咐直接找红长老便可。”说着,他自袖取出了一只剑匣:“这是师叔之物,如今奉还。” 苏景接过剑匣打开一看:一层层金色翎羽整齐摆放。 “师叔赐下的那九十九支小剑掺杂了紫凰庚金,质地不凡,沈河不敢领受,本就打算着将它们重炼后再奉还师叔。只是有些犹豫,不知剑丸、剑碟、剑叶或是剑篆哪一种更适合你。”沈河微笑着,解释:“但礼典时师叔得天都火翼给了我些启发,就请公冶师兄帮忙,把九十九剑炼制成剑羽。弟自作主张,还望师叔莫怪。” 得自真页山城井下的九十九柄金色小剑,被沈河修复完整不说,还改变了真形,变成更适合苏景使用的剑羽。 六两在一旁看着,满脸羡慕的同时,也恍惚想起了苏景对他说过的‘掌门人总得有掌门人的气派,哪好意思总占我这个小师叔的便宜’。 当时六两不解,如今恍然大悟。 苏景也着实欢喜,正待道谢,沈河真人就摆了摆手:“不用客气,更不用谢,陆九祖在时待我甚厚,他看重小师叔,我自当全力相助,何况小师叔厚赐在前。”说完他便揭过此事,口话锋一转:“这几天一直没来得及和师叔详谈,礼典当日种种,你怎么看?” 苏景当时‘身醒心眠’,一切都入耳入眼,之后也有完整记忆,闻言只是笑了笑:“掌门人一直没怎么开口,也只是想看清楚谁在背后开弓罢了。【*】” 少年的话莫名其妙,沈真人却眼睛一亮,回答得更是不知所云:“一个明里打锣,来挫离山锐气是假;一个暗擂鼓,想要邀买人心是真。不管真假都是冲着我来的,小师叔只是适逢其会,却成了众矢之的,麻烦到你,沈河惶恐得很。” 苏景摆手示意无妨,这种事情透着一股烦人味道,少年懒得去多想,转开话题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以前我听陆师叔说过,突破宁清境后就可到剑冢选剑,这件事……” 沈河却摇了摇头:“还请师叔稍待,剑冢自五年半前便已封闭,具体什么时候会重开尚无定论。” 沈河启程在即,来不及仔细讲解,剑冢之事一代而过,就此告辞离去。 掌门人前脚刚走,光明顶又有客人来访,剑尖儿剑穗儿两个又带了些器具应用之物,来给苏景完备新居,一边张罗着干活,剑尖儿眉飞色舞地对苏景道:“师叔祖怕是还不知道,前几天山外出了件怪事。你归山礼典当天,来寻咱们晦气的那个天元冲霄,他离开离山之后,有散修看到他被一个黄裙女拦住比试剑法。堂堂天元掌剑真人,名气大得不得了,却被那个无名女一剑斩断发髻,披头散发地败走了。” 剑尖儿补充:“何止发髻,我听说连道袍都被剑气搅得粉碎,天元仙长是光着膀回去的。” 两个丫头咯咯笑,开始讨论黄黄裙女的来历,显然她俩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她俩正说得热闹,又有三人来访。为首的是洪泽峰樊长老,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可算是苏景的熟人了,张狂不知自敛、直接被苏景‘收入门下’的樊翘。最后一个人是个白袍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修长长相俊朗,可眼角眉梢里透着一份森冷,看上去不易接触。 樊长老带着樊翘上前,躬身对苏景道:“奉掌门真人与小师叔法旨,弟将樊翘带到,樊翘原有水行元基已被洗净。”说完,转头对樊翘冷喝道:“还不叩拜,等待何时。” 不止被散去修为,樊翘还因触犯门规领受了刑堂责罚,如今没了道基又一身重伤,哪还有丝毫锐气,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给苏景行礼。 樊长老继续对苏景道:“从此樊翘为光明顶弟,再与洪泽星峰再无一丝关系,另外,弟以为,樊翘今日的心境和往日的表现,尚不足以传承八祖、师叔法统,或者…先从杂役弟做起比较好。” 杂役,连记名弟都算不上。樊翘人虽还在门宗,却已被除名。 对樊长老的一片苦心,苏景心大概有数,闻言先对老头点了点头,随即转目望向樊翘:“你先起来,在这里静养一阵调理好身体,痊愈之后我还有件差事要交给你。” 六两上前扶起虚弱得几乎都难以起身的樊翘,带着他去了别间屋,樊长老也没再废话,躬身向苏景告辞后转身而去。 那个白袍青年没走,对苏景施礼道:“律水峰龚长老门下弟,刑堂执簿白羽成拜见师叔祖。师叔刚刚归山不久,如今又立户光明顶,有关门规事情怕是还了解不多,弟奉师命暂住光明顶半年,助师叔祖理清门规种种。” 派出弟外驻其他星峰、石崖或小岛,监督当地,本就是刑堂的权力。 苏景心思转得快:“怕我会虐待樊翘?” 白羽成不置可否,平平淡淡地应道:“弟冒犯门规,自有刑堂惩治,平时师长对弟做处罚惩戒,只要不太出圈都无妨,但滥用私刑绝不可以。” 苏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白袍青年,笑了:“白羽成?白与程?” 差字却同音,白袍青年只道他连唤了自己两遍,躬身道:“弟在。” “你自便。”苏景没去和他攀亲戚,吩咐一句后抱起剑匣来到门外的空地上,把玩着剑羽,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九十九柄剑羽金光璀璨,原先剑的禁制也被沈河破去,现在变成了无主之物,苏景想要将它们化为己用,还要给它们炼制禁制,让宝物认谁为主,就得谁亲手炼禁,这件事沈真人帮不上忙的。 有关法术金乌万象上就有记载。帛绢铺展开来,苏景很快便找到了这一项,‘金乌小炼世秘法’。 苏景犹豫了下,毕竟是真正意义上自己的第一套飞剑,心实在挨不住对剑羽的喜爱,暂时先停下对‘金乌万巢大咒’的修炼,先行修习‘金乌小炼世’。 …… ‘金乌小炼世’,分作上下两重,上一重是阳火炼禁之法,下一重是阳火炼器的法门。 土传说,太古神祇开天辟地之初,乾坤混沌四方不正,山川大海无根无基动摇不稳,随时都在坍塌倾覆,后来金乌降下正火,席卷天地凝练大型。经过烈火的一番淬炼,天地才得以真正成形。有了这个壳,才有了后来的万象世界 连世界都能炼化,这世上的万物,无一不能被金乌阳火淬炼。 ‘金乌小炼世’的下一重,现在看起来对苏景并没太多用处,但上下两重秘法相辅相成,既然要学自然没有学一半的道理,苏景精神奕奕,当即便开始修习,仔细阅读秘法、真元运转不断揣摩着。 而在了解秘法后,他对下一重倒是更感兴趣一些。 以金乌小炼世的记载,阳火炼器是淬炼法器的之上法门,能去其糟粕、大幅提高器属与器真,苏景看得心痒难耐,又不舍得用那些剑羽来练手,厚着脸皮去找暂时留在光明顶看热闹的双姝借剑。 姐妹俩把自己的剑看得跟命根儿似的,说啥也不给苏景,苏景皱眉数落人家:“俩女孩家家的太小气。”然后从锦绣囊里把自己的朝霞剑取了出来。 …… 不需要剑炉火钳,朝霞剑握于右手,按照‘金乌小炼世’的炼器法度,阳火流转浸入剑身,火势不停变化着,时而涓涓细淌、时而激流猛进,时而猛绽元阳浩热强攻一处,时而舒缓四散轻拂全剑。但不管如何变化,阳火始终内敛于长剑,剑外见不到一丝火光、更不会感受热量。 随阳火涌动,朝霞剑缓而又缓的变化着,先是剑上附着的赤霞氤氲开来,但并不远去,继而丝丝缕缕又被抽回剑身,这一散、一收,便是一次淬炼,用去了八个时辰。苏景又累了个满头大汗,修为太浅,没办法的事情,非得缓口气休息一阵再继续。 剑尖儿接过朝霞剑,名门正宗的五境弟,眼光甚是了得,剑一入手她就看得明明白白,剑上的霞晕,比着以前变得更加‘紧凑’、也更加‘贴服’。 这种区别就仿佛前者是把红纸贴在了瓷器上,后者则是以朱砂画于细瓷上。外相如此,内质的变化则在于,霞光灵韵与剑进一步融合,不用问的,再用起来威力也会有所提升。 苏景现在的‘火候’还不成,即便是朝霞剑,他一次淬炼也远未尽全功,按照剑穗儿的估计,依样再来个七八次,把‘朱砂描绘’变成‘瓷胎彩釉’,这把剑就算炼到极致了,较之以前威力应该能再提升两成以上。 苏景听完,泄气:“再练个七八次,威力提升三成?听上去没啥意思。” 可双姝再看苏景的眼神都变了……需知,斗术、丹术、器术三项永远都是道法的重术,善炼之人走到哪里都是修者争相讨好的对象。且两成多威力,对法器来说已经是个不得了的事情了,若是离山哪位长老答应双姝给她们的飞剑提高一成威力,姐妹俩去给人家干一年苦役都心甘情愿!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六十二章 紫凰庚金剑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休息了一阵,重拾朝霞剑,准备开始第二次淬炼。【*】 剑尖儿见状好意相劝:“这把剑没什么前途,师叔祖用它练手,摸索出秘法的规律、诀窍也是是了,没必非把它炼到极致。浪费时间也浪费力气。” 一如既往的,苏景笑了笑、没解释,径自运转阳火开始炼剑,但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在淬炼之他空着的另只左手动了起来……敲敲打打。 剑尖儿说的道理苏景不是不明白,仍执意淬炼朝霞剑只是因为‘冲动’。 仿佛擅凫者乘船游湖,见到湖水青碧涟漪波荡,会不自禁地想要入水畅游一样,在第一次炼制朝霞剑剑时,苏景心里升起了一份‘冲动’:三这三那诀,他想敲打剑身。 没道理可讲的,这份冲动来得无端,似乎扣了什么玄机,苏景一开始炼剑,青灯境修习过的三这三那诀就蠢蠢欲动,简直连手指)。 第六十三章 金乌万巢大咒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把剩下的剑羽全部炼制全功,眼下绝不可能,苏景不敢那么贪心,其余剑羽只炼禁不炼器,这一来便简单得多了,前后只花了七八天的功夫,这些剑羽远无论威力、灵动抑或隐蔽之处都远不如第一根,但至少能随苏景心意而动。 差不多就在苏景收拾好剑羽的同时,大圣玦洞天鼓声猛震,喜讯传来,黑风煞修行有成,终于突破关口,跨入五灵阶妖目。 晋升一阶的黑风煞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至少苏景看不出啥来…… 这个时候光明顶的杂役弟樊翘也伤势痊愈,苏景对他早有安排,唤到跟前来,自囊取出一枚‘楼兰果’:“东土江南,靖州白马镇,有一位宋寡妇,你替我跑一趟把这枚药丸送过去,让她给儿服用。然后也不用回来,到县衙报名做个候补捕快去吧,时日到了我自会唤你回来。” 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樊翘哪有反驳或多问的余地,收好楼兰果就此告退。苏景则唤过六两:“你跟在他身后看着点。另外…你的齐喜山距离白马镇应该不算远吧?” 待六两点头后苏景笑道:“樊翘那里,你大概看看就好,这事不算麻烦,有暇你也回山看看,这几年里贵宝号东家都不在,你再不去照看下,说不定买卖就散了。不用急着回来,有事我自会唤你。另外还有两件事,一是替我给白马镇大捕头传几句话......” 六两无心修炼,在离山简直度日如年,听说苏景放他下山大喜过望,嘴里则唠唠叨叨,全是‘小人不走,时时刻刻、生生世世侍奉小祖宗身旁’这类的废话。 打发了杂役和妖奴,苏景又望向白羽成,两人在光明顶同处了三个多月,虽然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彼此间也算是熟悉了,苏景问道:“光明顶没有水行环境,你在这里会不会耽误修行?” 白羽成如实回答:“前阵我修行急功近利太过着急,险险引得真元逆行水灵反噬,师尊着我暂停几个月,是当必要调整。[~]” 苏景点点头:“好容易得闲一阵,却把时间耽搁在我这里,该有多可惜。” 白羽成不置可否,没有丁点反应。 苏景又问道:“若我有事请要你去办,你可听我命令?” “只有不违背门规,晚辈自当从命。师叔若有差遣,请直接吩咐弟。” 苏景又摸出两粒楼兰果:“几个月前,我曾与真页山城白翼有过些交往,当时走得匆忙没打招呼,你替我把这两颗果给白翼和夫人送去吧。” 白羽成愣住了。 …… 这三个多月里,剑尖儿和剑穗来光明顶探望过几次,苏景和她俩熟稔,炼剑之余总会闲聊上一阵,凭着双姝的性,有关白羽成的大小事情自然少不了讲个仔细。 离山不是苦修门派,允许弟返乡探望亲眷,但也不是随时都能走,此事要由师长来做权衡、考量,主要还是从弟本身的修行出发。白羽成天资极好,自己又刻苦,是最有希望成为离山下一个真传弟的人选,师父龚长老对他期望极高,督促严格。 白羽成不敢辜负师父的苦心,且他又是刑堂掌簿弟,除了繁重课业还担负着刑堂弟的职责,空余时间少得可怜。[~]最近几年里,他有两次本已请下了假准备回家探望,却都因刑堂临时有事,不得不放弃了。 算起来,人伦羁绊,也是修行的苦痛之一,不是谁都像苏景那样无牵无挂的。 在真页山城,苏景和白翼没说过太多话,但那个‘白与程’给他的印象颇深,还有巅庄主人在提起儿时那份快乐和期待……举手之劳,能成全一对父母对儿的思念,似乎再好不过了。 愣愣望了苏景片刻,白羽成忽然笑了,接下楼兰果对苏景认真施礼:“谨遵师叔祖法谕,弟启禀过师尊便会出山,最迟一个月,回来向师叔祖复命。” 说完,白羽成稍加停顿,似乎想说一声谢谢,可终归还是没出声,御剑离开了光明顶。 前后不过才走了三个人,光明顶却一下变得空荡荡了。 黑风煞侍立在旁,对苏景抱拳道:“主公尽情安心修炼,老黑为您护法!” 苏景一笑:“离山腹地、飘渺峰下,怎么可能会有危险,不用护法的…不过你先莫急着回去,等我一会,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苏景又稍稍纵容了一下自己,没立刻去修习金乌真策第三重,而是继续完成‘金乌万巢大咒’的修炼,这个咒法他本就钻研得七七八八了,距离真正完成只差一步,并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又按照帛绢上的记载揣摩片刻,确定自己能够成功施术,苏景取来了一叠玉玦。 美玉通玄,可以容纳修士的真灵法谕,是修行的必备之物。以苏景的辈分外加红长老的刻意偏袒,他手的玉玦每一块都是上品。 苏景盘膝而坐,目观鼻鼻观心,再不用磨刀,短短五息后心思沉寂。继而心念转动,催动阳火精元体内三转,苏景缓缓伸出一指,在第一枚玉玦上写写画画,盏茶功夫,真火写下的符篆完成。 第一篆完成,苏景吐纳片刻,体内阳火九转,再次出指,第二枚玉符、第二个阳符火篆,这一次写符时间长一些,用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跟着,阳火二十七转,第三只玉上阳符写了半个时辰。 最后一篆,阳火八十一转,画符时一手已经不够用,双手齐书刷刷点点,苏景的手上期下落动作奇快,但这张篆复杂到难以想象,足足写了两个时辰才大功告成。 而这四张阳火撰完成,苏景闭目调息,缓缓恢复画符耗去的真元…… 修整良久,苏景自觉恢复元气,张开眼睛扬臂一抄,第一只玉玦尽数入手,苏景开口轻声断喝:“夺!”,喝令同时真火流动自掌心直冲玉玦,刹那玉玦金光流转,之前画好的阳符火篆猛地跃出玉简,化作灵光一闪,射入苏景眉心。 依次而为,四玦四射,四只金乌大篆入体,苏景只觉得脑海光明大作,摒心闭目展开内视,清清楚楚地看到,四篆整齐排做一列,化作一张金红符咒,沿着身体经络轻轻漂流一周,最后驻于丹田,再也不动了。 生平炼化的第一张法篆,苏景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哈的一声笑,伸手一弹打出一道真火,呼地一声在他身旁三尺处燃起一蓬烈焰,跟着对不远处正眼巴巴望着他的黑风煞笑道:“看好了!”说完,护身赤炎涌起,继而心法催动丹田法篆,苏景一头扎进了刚刚升起的火堆,随即……主公消失不见! 黑风煞吃惊不小:“火遁?” 同时动用妖识一扫,发现小主公确实已经消失不见,黑风煞面色大骇:“坏了!” 天下各种道行衍生遁法无数,但一般而言,谓之‘遁’,实则‘隐’,借本行之助隐去身形、同时可以迅移动,并不是破碎虚空穿梭乾坤。 不过金乌万象上的遁术,却是真正的穿空遁——金乌万巢大咒。 咒存于身,一经催动,方圆三十里内任火而行。只要有明火,施咒者便可钻出钻入、破火、破空而遁。 一钻进火堆,苏景眼前立刻变得虚空无物,只有三四处光环闪烁,这是三十里之内所有明火所在。 苏景想也不想,随意选了一个比较柔和的光环,催动咒法遁去。 旋即,苏景便觉得一跳。分不清是自己在跳还是天地在跳,他便遁火穿空,跃出了虚空。 少年胸狂喜涌动,习成‘金乌万巢’,以后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强敌,只要身边有团火拔腿就能走。金乌万象,大好法术! 可是还不等欢笑出声,待看清身处的环境之后,苏景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换而惊疑不定。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六十四章 邪魔之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只方鼎,火苗跳动光芒柔和,不知已经燃了多少年,不知还会再烧多少载。(suimeng.) 苏景火遁的出口,便是这只古鼎了。 鼎外是一间巨大石室,四下里空空荡荡,只在对面的石墙下吊着一整副镣铐,腕箍、踝箍、颈箍、腰箍,甚至还有一副‘杀肩’,由铁链相连,没入墙壁。 所谓‘杀肩’,是一对锋利铁钩,刺穿犯人的琵琶骨,让人有力使不出。苏景好歹做过一年捕快,认得这种专门用来对付穷凶极恶又武艺高强之辈的全身镣。犯人被上铐、关入牢房,就算再如何挣扎也只能在铁链限定的范围内活动,想逃跑或再行凶无异白日做梦。 苏景没想到的,自己遁火一钻居然钻进了一间牢房。 牢房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惊疑是那镣铐上、铁链上、甚至墙壁和屋顶上留下的火燎痕迹:此间曾被烈火灼烧,焦痕还透出一层金红色晕……别人或许不觉什么,可苏景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金乌阳火焚烧过的痕迹。 天下火焰万种,唯独金乌阳火过后,焦隐现金红! 这镣铐上,曾锁住了一个精通金乌火法之人;那这镣铐、石屋又是什么样的宝贝,连金乌真火都烧之不化? 看《金乌万象》的注言留字,算上师父陆角八,在苏景之前一共就三位前辈修习过此术,此间又是光明顶周围三十里范围之内,曾被镣铐锁住的人不用去猜苏景也能想到是谁。 心惊疑,牢房的情形一目了然查无可查,苏景转身欲出门再做探索,可当他转回身才骇然发现,片刻前还空空如也的门口,现在多出来一个女人,正望向他。(suimeng.) 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年纪,荆钗布裙不施粉黛,长相娇美,但不知为何她的眉目间总是透着股邪气,说不清的邪异。 苏景稳了稳心思,脸上一如既往的迷糊着,看看门口的女子:“你是哪位?离山哪位长老门下?” 女子声音清甜:“我姓蓝,蓝祈,莫耶蓝祈。我不是离山弟子。” 苏景神情迷惘:“莫耶蓝祈?什么意思,你不是姓蓝么?” 布裙女子倒稍稍有些意外:“你不知道莫耶是什么?”说着,她忽然笑了,而一笑之,眉宇间的邪异更盛:“不知道就算了,我叫蓝祈,没莫耶什么事了。” 苏景也不追究,点了点头:“这是何处?我刚入山不久,几乎哪里都不认识,人也认得不全……”正唠唠叨叨地说着半截,石室内陡然金光大作,近百剑羽凭空而现突袭蓝祈。 毫无征兆间,苏景发难! 莫耶是什么?苏景曾听陆崖九给他讲过,莫耶是一个地方。 不是山、不是岛、更不是州府村落,没人知道它在哪里,莫耶失落于天地,但仍与天地相连。 莫耶不与人间共存,但却能通过太古时遗留下的古怪仙阵互通往来。 凡人都怕鬼,其实鬼自人而来,也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但来自莫耶之人不同,每一现世,必会惹出无边杀戮、滔天血海。 莫耶地,邪魔地。来自莫耶之人,僧道两家、正邪两道、人妖鬼三界均视之为邪魔大敌,只要是土世界的生灵,对莫耶人人得而诛之! 早在古时土世界与莫耶地的联系就被修家高人设禁阻断,人间已经千万年不见莫耶之人的踪迹了,苏景今天的运气看来不是一般的好。 曾关押过金乌弟子的牢房,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来自莫耶地的妖邪魔女,苏景哪敢有丝毫托大,剑羽齐飞之间,元吉天都火翼呼地亮出,带动着身形快如流光向着遁出的火鼎猛扑。 没什么可想的,只要火遁再起逃离此处,汇合了离山众多高手,就再不用担心什么了,届时在回头仔细追查这里。 袭击突兀、剑羽不凡,莫耶蓝祈却全没有丁点意外……石室再空旷又能有多大,近百支剑羽密布,无论魔女是挡是躲都会被阻挡一瞬,足够苏景火遁逃命了。 可蓝祈只是轻轻一跨步。剑羽之间狭小空隙,她辗转、她倾肩、她扬手、她投足。只是一步呵,却藏了眼睛无法看透的身姿、目光无法追逐的轻旋,魔女穿透剑羽阻挡,抢于苏景之前挡住了火鼎,俏脸上的笑容不变,甜美依旧,邪异依旧。 石牢特殊,明火难生,唯一的出路仅在于那座火鼎,挡住了它便挡住了苏景的逃生之路,魔女目光轻松、单手微张,等待着苏景自投罗,可做梦也未料到的,她等来的不是少年,而是一头狐狸。 长毛欺雪、双眸凝冰的九位妖狐。 落入莫耶魔女手生不如死,为生计苏景拼劲全力。 来自青灯境神秘少女的恩赐,苏景怒则妖狐现! 魔女的瞳孔陡然收缩,面上轻松尽化惊惧,双手及时一搓石牢飓风狂放,旋即轰的一声闷响,妖狐与魔女掀起的狂风狠狠撞在一起。 两败俱伤的对撞,九尾白狐的妖精结像被凶恶狂风绞得粉碎,魔女则七窍沁血、长声惨呼向后摔飞开去,让出了身后的火鼎。 苏景连剑羽都来不及收,更顾不得心疼神秘少女给自己种下的保命法术,双翅猛震一头扎向火鼎。 就在人已入火、堪堪要发动遁法时,苏景耳畔忽然又响起森森冷笑:“走得了么?” 受妖狐一击,远远摔飞的魔女竟不顾体内气血翻涌、一闪身又冲回原地,度比着苏景疾飞快了不知多少倍,五指如钩正抓住苏景后心,奋力向后一拉,继而魔女只觉得手上一轻…明明白白,她抓住的是人,但扯出火鼎的居然是一只破破烂烂的飞鱼袍。 苏景卸袍脱壳。 魔女咯地一笑,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欢喜,右手持袍、另只空着的左手如电一探再入火鼎,几乎已经触到苏景脚踝的刹那,魔女突然心生警兆,猛地仰身再次向后急退……她手的鬼袍下,竟轻飘飘地射出一根羽毛。 苏景最得意的一根剑羽,藏于鬼袍下,闪动间轻若无物,更不带有丝毫灵元颤动,就是强若魔女都未能事先察觉。 剑轻如羽、剑急如光,魔女反应惊人身形陡化虚雾,躲过了被利刃贯脑的厄运。 花招用尽,苏景也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可供逃命的瞬间,金乌万巢大咒动念,洞透虚空穿火而遁。 眼前三四只光环显出,苏景随意点选一处,就是此刻,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五内如焚、鲜血沸腾经脉巨震!比起洗髓修炼还要更甚的剧痛,与全无防备时凶猛爆发。 第六十五章 赤目不是后娘养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以前绝无法想象,只能用‘无以复加’来形容的可怕剧痛,让苏景脑一片灰白,除了嘶哑惨叫再没办法去做任何事情,又何谈继续火遁逃命。 很快,一只手探出,抓住了苏景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其带出虚空、重返石牢。 到底,苏景还是没能逃走。 苏景不明白身上的剧痛来自何处,隐隐约约里,他似乎听到身旁一串砰砰闷响,只见三个矮子凭空跃出。 见了三尸,苏景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要死! 若非察觉到本尊有性命大难,他们三个又哪舍得自杀赶来相救……可惜,苏景这次闯下的性命大祸,凭着三尸根本无法解救;所幸,苏景身边还有一位女子,莫耶之地、魔女蓝祈。 和苏景想象的有些出入,蓝祈没杀他,自身带伤下,竟还素手伸出按住了他的头顶,真元灌入助苏景疗伤,口则笑道:“金乌归巢是真正的穿空遁,玄奇妙法,凭着这一手,你在外面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只是…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活命狗急跳墙了,虚空穿梭对身体伤害极大,凭你现在,钻进去就得死。” 苏景难言却能听,剧痛之下,闻言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帛绢上根本没说明虚空伤身。还有,自己钻来的时候身体全无异状。 蓝祈看懂了他的表情,摇摇头:“金乌万象是巅顶正法,不过许多基础学问是没有记载的。你见过哪本高深数术算本上会记载算盘口诀?一样的道理了。至于你来时…你的这件袍子很不错。[.点]”说着,她把苏景的飞鱼袍扔到了地上。 虚空不是任谁都能穿梭的,苏景遁来的时候之所以完好无损,全赖他的鬼袍护主,此刻飞鱼袍变得破破烂烂,并非魔女抓烂的,而是为主人抵挡了一次虚空侵袭所致。 不止修为惊人,魔女还很了解金乌万象,对苏景也并非传说的莫野之人那么凶残嗜杀,甚至还不计前嫌,主动出手救了他的小命。 魔女则把美目一转,转头望向了愣愣站在一旁的三尸,饶有兴趣:“这三个是什么东西?” 赤目与雷动不吱声,对付女人一向是拈花开口,胖子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你家仙君不是东西,看在你救了苏锵锵的份上,本座便不调戏你了。” 魔女点点头,语气轻飘飘地:“看得出,你不好杀。不过你得信我,再口无遮拦,你一定死得干干净净。” …… 清凉感觉自蓝祈的手心灌入苏景天灵,游走体内,层层削减着虚空反噬,不长功夫体内剧痛便被驱散。 蓝祈放开了手,对苏景点点头:“没事了,不过不许在跑,别以为我不敢杀人。”说完,她又笑吟吟地望向三尸,显然对这三个家伙很好奇,口继续问苏景:“你叫苏锵锵?他们是谁?莫胡乱担心了,我不会伤你。” 苏景没隐瞒:“他们是我体内三尸,受秘法炼化成形。” 三尸察觉本尊命悬一线,直接撞头自尽,来得太急,雷动天尊手还拿着双筷子;拈花神君攥着一件女子亵衣;赤目天尊则在赶到之初,急匆匆地往袖子里塞着什么,不知在藏的啥。(.) 对不能调戏的女子,拈花没兴趣应酬,而是围着赤目打转,不停地闻着、闻着:“你刚藏起来的是啥?” 赤目目光发飘,神情则强作镇静:“自是了不起的宝贝,给你看你也不识得!” 拈花摇头:“我刚扫了一眼,没看清楚,但肯定不是啥宝贝。”说着,他又望向雷动:“你瞧清楚了没?” 雷动也摇头:“我也没看清。不用瞎猜,抢出来看看。”言罢雷动拈花两个矮子同时扑过去,伸着小短手就去抢赤目的袖子。 本尊没事,三尸继续浑着……苏景咳了一声,正要制止,拈花就‘哈’地一声大笑,从赤目的袖子里抓出来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也是件女子亵衣。这一来连苏景都有些好奇了,拈花真人带着件亵衣来不足为奇,赤目居然也带了此物,实在让人费解。 赤目犹自嘴硬:“此乃宝物,你们莫损毁了。” 拈花把亵衣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尚有余香。”又仔细摸索了两下,这方面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他继续道:“是刚脱下来的,香暖宜人……赤目,你干嘛抢我的买卖!” 雷动也顿足叹气,一脸怒其不争,对赤目道:“你怎么干了拈花的勾当,错了,乱了,错了乱了啊。” 赤目被人揭穿,终于恼羞成怒,红眼睛死死瞪着拈花:“我问你,你天天在女人肚皮上打滚,可总也有下来的时候吧,闲来无事,是不是也会找雷动喝上两杯,吃些酒菜?” 待拈花点头,赤目又瞪向雷动:“我也问你,你吃饱喝足,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一锭银子,你会不捡么?” 雷动愣愣点头,赤目双圆瞪圆尖声怪叫:“许色鬼吃饭喝酒,许饿鬼捡钱藏银,凭什么就不许我偶尔睡个女人……凭啥不许?我赤目、我们私心上尸也不是后娘养的。” 不用苏景再费唇舌说明了,蓝祈完全明白三尸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另外两个矮子赶忙安抚赤目,赤目倒是好打发,三言两语就消气了,贼眉鼠眼地开始上下打量蓝祈,显然魔女身上带了宝贝。 拈花溜溜达达走出石牢,站在院子里垫起脚尖四下眺望,问苏景:“这里是离山吧…离山也有女弟子吧…她们住哪?” 雷动天尊干脆就不曾撒手他那双筷子,看着苏景:“不知离山的厨子,比起飘香楼如何。” 苏景挠头不已,魔女也算是长见识了,不再理会三尸,转回头重新望向苏景:“刚才你跑什么?” “土世界早有公论,见莫耶之人立杀无赦。”苏景不矫情,如实回答:“你敢对我说你是莫耶之人,要么是咱俩关系非同一般你信我不会泄密;要么就是你最后一定杀我灭口……咱俩又不是太熟,我就跑呗。” 魔女想了想,忽然笑了:“有道理,应该跑。”说完,转身走向门外:“把你那堆零碎收拾收拾,来外面坐。” …… 院落清静,几棵梧桐错落,树荫下一展方桌,两座石凳,对方没有杀心,苏景也就不再逃跑,与魔女相对而坐。 而这个时候再看蓝祈,苏景的心很有些恍惚,对方…变了。模样未改衣着仍旧,只是之前那份让人心头发紧的邪异气质消散不见。 蓝祈不邪了,变得温尔雅、落落大方。若是凡间相见,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哪家书香门庭的贤淑媳妇儿。 “修习金乌万象,会金乌万巢,有天都火翼,”蓝祈开口,语气仔细:“你身负陆角衣钵,是他的传人?” 待苏景应是,蓝祈再问:“陆角早就死了,他也没有弟子,你如何入他门墙的?” “陆崖九师叔代兄收徒,苏景有幸传承八祖法统。” 蓝祈释然点头:“这就难怪了。”她的唇边泛起些些笑纹,对苏景道:“你资质不行,若陆角在世一定不意你。不过…你乱七八糟、层出不穷的花招,我却很意。很好,陆崖很好,收下了你;你也很好,至少将来不会吃亏,省得**心。” 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己人在说话,苏景直接问道:“前辈究竟是谁?此间又是何处?” “陆角是我夫君,这里是陆角的家。”蓝祈的声音很轻,可是再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那是认真?是自豪?抑或快乐?这个女子,毫不掩饰她对陆角的喜爱。 苏景懵了,真想跟她说声‘别闹’。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六十六章 开门见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迟疑了片刻,小心措辞:“只是以前从未听陆崖九师叔提过前辈。【*】” “我是莫耶之人,此间生灵要么对我畏如蛇蝎、要么对我喊打喊杀,凭着我和陆角的情谊,他那几个兄弟不会如此,可若说出去终归会有麻烦,还是算了,不提,落个清静。”蓝祈笑了笑:“陆角从未对其他人提及过我,但对我却总是讲起他那几个兄弟……你说,他这个样,在他心里,究竟是我更重一些,还是他的兄弟们更重一些?” 苏景咳嗽了一声,全当没听到后半句问话,直接问道:“不是说土与莫耶早就被截断了么?” 蓝祈也面露不解:“又何止你们这边做了封禁,我们那里也早有前辈施法断路…土视莫耶如蛇蝎,我们莫耶又何尝不是视土为虎狼的。两边早就无法往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修炼之忽觉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到土了。” 说着,她摇了摇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查之无果,但不是坏事,能遇到陆角,便值得乾坤颠倒。” 前辈的情事纠葛苏景不敢打听,有关土与莫耶的禁路封印苏景更没有丁点兴趣,刚刚蓝祈提到过修炼,苏景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反正只是闲聊,并没有什么正题,蓝祈似乎也是孤单得久了,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弟谈谈说说,很轻松的样,闲谈之,苏景把自己第一境时的仙天冠盖和燃香破宁清的光荣事迹摆出来,随即追问了句:“不知我师父过宁清用了多长时间,对这一境他有什么看法?” “我遇到他时,他早都破了宁清,用时多长我也不晓得,但他讲过:这一境的修行,很无聊的。(·~)”回答过后蓝祈似笑非笑,望着苏景点破了他的题目:“现在信了?” 好端端的去聊修行,为得就是这一问,苏景被对方拆穿了试探,但一点也不脸红,恭敬起身,叩拜:“弟苏景拜见师母。” 蓝祈安然消受了苏景的三个响头,着他起身后,微笑着继续道:“怀疑我的身份,无需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你去打开门看看,自然就明白了。”说着,她扬手向着院落大门一指。 苏景依言,走过院落、开门,随即愣住了:院门外面并非广阔天地,竟是一面漆黑山岩。 门外是山?或者这套小居干脆就是在挖于山岩而座? 可是在院里向外看时,碧柳茵茵天蓝云轻,偶尔还有飞燕掠过。 蓝祈指了指院墙外的春色,又指了指头顶碧空:“法术幻化罢了,你若飞出去,会碰得头破血流。院外的一切都是假的。”言罢,她把衣袖一摆,忽然之间天黑了……不是天黑,因为此间根本没有天,院落上三丈处,便是漆黑山石,院墙之外也是如此。 蓝祈微笑:“现在明白了?这座院落不在‘外面’,而是‘里面’,陆角的光明顶之内,此间就是光明顶的山核所在。另外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施展火遁会来这里?你随便点选了一处火光就来了,其实不是随便点选。[~]你选了,只是选的时候你没想。” 再一次,苏景愣住了。 这里就是离山陆角与莫耶蓝祈的家。 家藏于光明顶的山核,陆角以火遁往返于此间与金乌大殿,石牢的火鼎就是他回家的门路。那只长燃鼎不是俗物,内火焰永不会熄灭且与金乌阳火相称相合。不止陆角的,只要修习金乌万象的弟,都会对其心生亲切。 苏景选了这堆火来遁出,正如蓝祈所说:并非他随便点选凑巧而至,苏景选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盈盈长袖再一挥,天空、浮云、诸般景致又告出现。 苏景回座位,又重新打量这座小小院落,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石牢。蓝祈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回答:“石牢、镣铐,都是陆角亲自打造的,用来锁他自己。” “他遇到了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从不肯说,但后果严重,恶魂入体,与他的元神纠缠一处,争夺不休。每到争斗时他都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后来他想到一个治病的办法……他捉了一头金乌。” 刚说到这里,苏景忍不住‘啊’了一声:“土世上还有金乌?” “他捉到了,自然就是有。”对苏景的惊骇,蓝祈觉得很无聊,继续道:“他要夺金乌之魂、以金乌的魂魄命火,来焚毁恶魂。” 平淡到没办法再平淡的语气,讲得却是匪夷所思到极处的事情。苏景听得头皮都有些发麻,排成一列站在苏景身后听故事的三尸也目瞪口呆。 “金乌是仙禽神鸟,夺其魂魄无疑是邪魔所为,若走漏消息,离山立刻就会从正道天宗变成邪恶魔窟。是以陆角连其他几个兄弟都未告知,不是怕他们会阻拦,只是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吧。这里就是他夺魂金乌的地方。”莫耶蓝祈笑了笑:“反正这里已经藏了一个莫耶女魔,不在乎他再多做一件邪佞恶事。夺魂金乌过程痛苦不堪,人会暴躁发狂,陆角就建了那座石牢,每到施法夺魂时都会把自己锁住。” 苏景嘴巴发干,可惜桌上并无茶水,只能吞两口唾沫,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成功了。他的病好了。可惜,只好了七十年,金乌命火的确助他摧毁了恶魂,但被他夺入体内的金乌精魄,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呢?”说到这里,蓝祈浅浅一叹:“饮鸩止渴罢了。终归还是难逃走火入魔的下场。不过……最后这七十年,真的很好。” 蓝祈声音或语气都没有丝毫愁苦,相反,还透出一份恬淡满足:“最后七十年,他的头再不疼了,精神健旺心情爽朗,每次来时他都笑着,还着我好好修炼,说要两个人一起飞仙,到了仙界,便再不会分什么土莫耶了。” 说到这里,蓝祈忽然面相苏景,俯身微微前倾、向他靠近了些:“你看我的眼睛,仔细看。” 苏景依言、凝神,随即只见蓝祈的瞳孔轻轻一荡,转眼间邪气播散,她又从端庄少妇变成了妖冶魔女。而这一次苏景看得清清楚楚,蓝祈会有这样的变化,仅在于:眼睛。 莫耶之人,目重三瞳。 三瞳并非分散开来的,而是环环相套,外环比环、环比内环都只稍扩一线,除非凑到近前仔细观察否则绝难察觉,但是因为三环之故,让莫耶人的目光无可避免的变得迷离、邪凛。 蓝祈不动,对苏景继续道:“你再看。” 言罢,瞳孔又是微微一荡,三环归一,变成了单瞳,目光随之平静,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而改,蓝祈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端庄贤良的美妇。 “莫耶与土人的区别仅在于瞳,我早已修成督目之法,只要我愿意,做个土人再简单不过,也只有最顶尖的修家才能看出我的出身。” 蓝祈挺直身体再度坐好,跟着笑了起来:“那个家伙,明明是自己想飞仙,偏偏还拿土、莫耶来说事,好像非得我俩都飞升到仙界才能光明正大的并肩逛大街似的。其实在土我俩出双入对又有何不可?放眼天下,督目后还能辩出我的人,加起来能有多少?只消躲着点他们便是了。不过无所谓了,他想飞仙我就努力陪他一起,反正我也不喜欢土,这个世界很无趣。” 小小的院落安静了下来,蓝祈不再开口,她的故事说完了。 即便有千年相守、有千年纵情,只要未能成仙便还是会有个尽头。陆角八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蓝祈的故事结束了。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六十七章 玉露金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奋力求三江票,被赶上了林海巨大的《胜者为王》,他们踢足球的跑起来、追得可真快啊。(。Suimeng.) ----------------------------------- 苏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少年人本就不谙情事,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呐呐半晌干脆随口另起话题:“这倒真是巧了,我火遁来这里,刚好赶上师母在家……” 话半截,迎上蓝祈略带古怪笑意的目光,苏景说不下去:“您…您、你不是一直没离开过吧?” 蓝祈微笑着:“离开?去哪里?哪里也没有他呵。” 讲述过往、提及陆角时,从神情到语气蓝祈都没有太多波动,从头到尾只是娓娓将来,声音平静略有恬淡,觉不出她对他有太多眷念,可是……陆角死后无数年头,她却不曾离开这座小院半步。 苏景能觉出自己声音的干涩:“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活?” 蓝祈没回答。少年的话没什么意思,而且苏景说反了。困在这院子里她才能活。 忽然,抽泣声传来,苏景闻声回头,惊见胖子拈花神君红了眼圈,肩膀抽抽带动着全身肥肉一抖一抖——哪个多情种子不是天生多愁善感的心思啊。不止苏景被吓到了,就连赤目和雷动都受惊不浅,赤目不解风情,楞楞质问:“哭啥?昨晚上女人睡少了?” 拈花不骂不反驳,只是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拼出大力讲过八字,浑人哇地一声,正经开始放声大哭:“只是我上哪再去找这样的师娘啊!” 苏景吓了一跳,赶忙叱喝:“胡说,是再找师娘这样的女子。” 蓝祈被浑人逗笑了:“这简单得很,莫耶女子皆如此,与你之前刁钻古怪百无禁忌,与你之后不离不弃生世相随。若将来你能寻到去莫耶的办法,我破例出山,带你去莫耶寻个婆姨。” “屁股要大。”大哭之拈花不忘关键。 被拈花一闹蓝祈心情转寰,思绪不再沉溺于往事,笑容不变但目光明亮了许多:“你是陆角的传人,便是我的弟子,我的正法玄术,你也得学一学。()” 蓝祈有意传道授业,这是天大好事,可苏景脸上却带了些踌躇:“这个…不瞒您老,一门金乌万象我都学不完,弟子资质鲁钝,实在不敢再贪多……” 蓝祈是什么人,她的模样再如何端庄贤淑、表形再如何温柔善良,毕竟是来自莫耶地的魔女,性子偏佞行事果断,哪会听苏景废话,直接一扬手再次扣住了苏景的天灵,口淡淡道:“闭嘴。” 苏景没能闭嘴,而是一声嘶哑惨叫,随即七窍淌血、身体震颤不久! 三尸大惊失色,异口同声怒喝:“住手!”三人齐动,动作整齐且迅,风似的,一齐躲到了苏景身后。然后呲牙攥拳、怒视蓝祈,仿佛随时都可能扑出、但一直没扑。 …… 狂风呼啸。 苏景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只觉得罡风扑面,耳隆隆巨响如雷,那是飓风嘶嗥。 风一卷,衣衫尽碎;风再卷,长发断碎消散,皮肤寸寸枯萎、拔出无数皴裂!风不停、苏景枯萎不停,迅干涸的皮肤终于再锢不住身体,散了、碎了、褪了; 发肤之后便是血肉、血肉被风蚀尽便是骨骼、经络、内脏。苏景就那么‘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凶猛飓风层层吹断!难以稍动,噬魂之痛挥之不去,直到最后,一道强光自眼前炸起,转瞬间淹没天地…… 再张开眼睛,自己已经不再院落,而是躺于一张软榻,三尸并排守在床边。 或许是莫耶习俗,床塌比土高出一倍不止。三尸矮,踮着脚尖、双手把这床沿,齐刷刷露着三颗脑袋,眨巴眼睛看着苏景。 “醒了!” “醒了!” “醒了!” 见本尊苏醒,三位仙家一人一句,闭着眼听跟一个人重复三遍似的。 苏景还有些恍惚:“怎么回事?” 赤目眼神惊惧:“师娘想杀你!” 拈花心有余悸:“幸亏我们使劲瞪她,她害怕了,收手了。” 雷动最为沉稳:“我们继续瞪她,她就更怕了,不止收手不再杀你,还传功给你。” 苏景就算是个实心傻子也能听出是怎么回事,打趣道:“多谢你们啊。”说着,费力起身。 “不谢不谢,亲生的亲戚,分内事。”三尸挺客气,奋力垫脚、抻腰、扬臂,举着小短手做出扶持宋阳的样子。 苏景盘膝坐好,凝心屏念内视身体,体内除了之前辛苦修炼出的金乌阳火,又多出一只鸡蛋大小的淡金色风团,正轻轻自旋。 不用问了,这就是蓝祈灌顶为他铸下的风行道基。 金风与他的阳火全无冲突,恰恰相反的,风团对阳火还颇有亲近,时时都会拂散开来,轻轻柔柔地缭绕于火元。而金乌阳火对其也没有丝毫排斥,火借风势,变得更加妖娆旺盛。 苏景心下大喜,从床上一跃而下正要出去找蓝祈,门轴吱呀一声响动,蓝祈迈步进了屋子,问他:“怎样?” 苏景不废话,直接就要俯身拜谢,蓝祈则伸手把他扶住,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与得意:“独火难启,有风而活,这门正法唤作‘玉露金风’,为我独门所创。” 土世上有关风、雷的法术都多到数不过来,但这些都是术,直接把风、雷当做正法来修炼的少之又少。不过莫耶世界里,风行道却是修行的几大流派之一,蓝祈来土前就是修风的好手。 陆角死后蓝祈千年孤寂,无所事事,她以本门风法结合金乌特性,研创出这门‘玉露金风’。 此门功法可以独修,至高深境界威力了得。可是这套风法的来由,皆因蓝祈思念故人,它的巅顶妙处在于:若与金乌阳火兼修于一身,便有‘风借火势火趁风威’之奇效,一火、一风两门正法相辅相成互为奥援也互为补益,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要两门正法兼顾、会耽误双倍时间,可是自冲煞境开始,双法便会合而为一,阳火动则金风起,金风过则阳火生,事半功倍,端的神奇。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玉露金风’,点出了这道风行正法的关键,却又何尝不是她对陆角在天之灵的浅浅一笑。 蓝祈没想到陆角还有个传人,就连自己也不曾料到,这份慰藉内心的无用之作,实实在在地成全了苏景的风火双修。 蓝祈不用苏景道谢,看到‘金乌阳火’与‘玉露金风’真的有机会并成于一人她比着苏景还要更开心,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下来:“玉露金风的修行,与你的阳火并无区别,金乌真诀上怎样说你便怎样修炼,不过是倒换下基元。” 说着,蓝祈将一枚玉玦递了过来:“这其录了些风行法术,你若有暇又有兴致,可以挑拣些来修习,不过用时要小心些,玉露金风和你的身份不太相称的。” 玉露金风,这个名字听着美妙,但实际是阴邪风法,单独施展的话阴风瘆瘆哀号冥冥,绝非正道人物的手段。其实这再正常不过,金乌阳火至刚至正,也之有至柔至阴的风法才能与其配合。 苏景笑:“没事,我鼓荡阴风之前先把脸蒙上。” 蓝祈嗯了一声:“土世界多出一个蒙着脸到处吹阴风的邪道妖人,我倒是挺期待的。”说笑一句又把话锋一转:“你放出的那只狐狸是什么来历?” 对蓝祈,苏景全无任何隐瞒,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苏景在青灯境的经历也算得上神奇,在加上他的好口才,蓝祈听得几次目瞪口呆,最后摇着头笑道:“那头狐狸不是普通的凶猛,所幸你太差劲,若是那个古怪少女出手,我凶多吉少。” 苏景略显尴尬:“是弟子莽撞,没问清楚就直接动手。” 蓝祈肃容:“你那样就对了,这是优点,永不许改。你记得,可动手可不动过手的时候,就动手;可杀人可不杀人的时候,一定杀人;可饶人可不饶人时,决不饶人。” 魔女训诫,苏景听得心里发毛又不敢不点头。拈花远远听着,不以为然,对俩兄弟道:“师娘一副魔鬼性子,把咱本尊都教坏了。” 赤目、雷动痛心疾首,齐声长叹。 第六十八章 斗魁冥明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你那道九尾狐的护身法术被我毁去了,”蓝祈的语气又复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弄坏了小辈的东西,做师母的不能不赔,这件东西你拿去吧。(·~)” 比着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钨铜三足香炉,被蓝祈摆在苏景面前:“未遇到你师父之前,我曾在土乱闯过一阵,此物本是一个妖僧的法器,唤作‘斗魁冥明尊’,很有趣,我就收下它了,后来遇到你师父才晓得,这东西很有些来头。” 斗魁宗,比着七大天宗里最古老的天元道还要更久远,曾盛极一时,不过它是不折不扣的邪派。 古时,斗魁宗的高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探明了四十八条阴煞地脉,继而大兴法术,沿着每一条阴脉,建四十九座‘栽头法坛’,前后耗时千年,遍布于土各处,一共两千三百五十二座法坛被深埋地下。 斗魁宗门下弟人手一座‘明尊’,无论身处天下何处,只要遇敌便可施法催动明尊,距其最近的‘栽头法坛’立生感应,即可召请一名凶猛冥将遁入阳间,相助弟搏杀。 可以说,有明尊在手,就等若随身带了一个穷凶极恶的阴曹丧物,普通修家又有谁敢再招惹斗魁宗弟?不过世事循环,再如何强大的势力都难逃‘盛极而衰’这四字天理,有这样凶猛的幽冥法术护宗,斗魁宗到最后还是衰败了,偌大门派烟消云散。 被蓝祈斩杀、夺宝的那个妖僧,就是斗魁余孽,不知第多少代的传人弟。 斗魁宗请鬼的明尊分作阴、煞、幽、冥四品,对应于着门下不同级别的弟,请出来的鬼将自然也有区别,落入蓝祈手的这只冥明尊为至尊一流,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此物我早就炼化过了,咒诀录于之前给你的那枚玉玦之内,施咒同时、你用玉露金风的本元即可催动冥明尊。不过宝贝再好,也是跟着主人修为来的,以你现在,招出来的丧物估计比着之前的九尾狐还会逊色不少,他日你若踏入神仙境界,未必就请不来阎王老爷帮你打架。” “再就是动用这冥明尊一次,要温养三个月后才能再次召鬼,这一重你要仔细记下,它不能用时你就老实些。” 少年不会假惺惺地推辞,领下宝物诚心拜谢。 苏景真心觉得,拜师娘可比拜师父实惠多了。若陆角八尚在人间,肯定没有这般厚赐。 师娘的赏赐还没完,她又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玉牌,样式和凡间小娃常带的长命锁很像,背面篆刻离山景色,正面则是顶头两个大字:如见。 ‘如见’之下,是九个人的名章撰印: 刘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黄蓝四、张齐五、商照六、曲嘉七、陆角八、陆崖九。 九祖落印,这方玉牌的意思也就再清楚不过了,见牌,如见九祖。 苏景愕然:“这是……” 蓝祈解释道:“离山九都还在时,有天陆角去找另外八个人,说是在外面欠了个天大人情,要打这样一面牌给对方送去。将来离山弟见了持牌者一定要奉若先祖,不得丝毫冒犯。陆角言语不详,就这么一套说辞,也不肯仔细解释,另外八也懒得多问,过命的兄弟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就听了他的蛊惑,联手造了这枚牌。之后昭告全宗弟,见牌如九祖亲临,跟着陆角就拿着牌走了。” 咕咚一声,苏景给这块牌跪下了,他也是离山弟,见了这牌如见九祖亲临,哪能不跪。 蓝祈却视若无睹,静静笑着诉说往事:“其实哪有什么大恩人,陆角弄这块牌就是送给我的。他怕我会被离山弟冒犯,万一他不再身旁,双方动了手谁伤了谁都不合适,有了这块牌自然万事大吉。现在…我留着它全无用处,送给你了。”说完话,一伸手将苏景扶起。 其他什么宝贝苏景都敢收,可这牌是八祖遗物,是蓝祈对陆角八的一份念想,苏景摇头拒绝:“我现在是离山门宗里辈分最高的那个,掌门见了我都要喊师叔,哪有人敢冒犯我,这块牌我带着也没用的。【*】” 蓝祈一哂:“土世界哪有好地方,处处都是江湖,你有辈分没本事,不用想也能猜得到,少不得会有麻烦,拿去就是,蓝祈送出手的东西又岂会再收回。”说完,停顿片刻,她又对苏景点点头:“再就是…我有这院,便足够了。” 领受了师母的厚礼馈赠,苏景心思一动,讪讪笑着:“还有个事想麻烦您,您给看看这个?”说着,他自乾坤囊取出了一张软塌塌的‘人皮’。 “这张画皮还不错,”蓝祈一见便笑道:“怎么,想让我助你炼化了它?” 多兰城、聚灵斋、多宝会上,苏景杀灭蛇妖,得了这张‘白头岭常大当家’的画皮,之后它一直就被收在锦绣囊再未动过。苏景对蓝祈点点头:“觉得这个东西挺有意思,以后没准会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这等事情对蓝祈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下痛快答应,苏景则岔开话题,问道:“师母喜欢小孩么?” 问题来得突兀,蓝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孩?” 苏景挥挥手,一个鸦女抱着参莲现身屋内,躬身施礼:“乌下一拜见主公!”施礼同时四下打量,不等起身废话就到了:“这是何处?清静幽雅、香喷喷的屋,还有这位姐姐好俊俏。” 三尸异口同声:“不是姐姐,是师娘。” “主公的师娘?陆角八前辈的妻?”乌鸦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加大声音确认:“可是刘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黄蓝四张齐五商照六曲嘉七陆角八陆崖九之的陆角八的妻?当真是刘旋一、季展二、仇魁三……” “你住口。”苏景受不了她,伸手把参莲抱过来,跟着又对孩道:“你住手!” 参莲躺在苏景怀里,两只手正抱着左脚丫,美滋滋地往嘴里送。 有说话的机会鸦女是绝不会放过的:“他最爱吃自己的脚丫,一吃能吃一天,主公放心,他就是舔舔不是真吃,由得他,没事,等舔够了他就睡了。” 另一边,一见到参莲,蓝祈的眼睛亮了。 快五个月的婴孩儿,已经完全长开了,再不是刚出生时那副小老头的模样,如今的参莲肥肥胖胖,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眼睛咕噜噜地乱转,有趣是他的头顶,没有头发,而是一片桃形绿叶盖着,更显得讨人喜欢。 莲女参童都是人间绝色,父母一身精华又尽归于此,这小娃的卖相若不行就真没天理了。 蓝祈把小娃从苏景怀接过来,伸一只手指)。 第六十九章 金乌焠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乌阳火,为他重锻心脉、洗炼身体。【*】”蓝祈回答得理所当然,似乎觉得苏景多此一问。 苏景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和炼剑不太一样吧。” 蓝祈皱眉看他:“你学金乌小炼世的时候,没顺便看一看与之对应的‘金乌大焠真’么?” 蓝祈说话略带些异域口音,雷动刚死了一次,耳朵里还有些异响,没听得太真着,问兄弟:“金乌大啐谁?啐谁?” 赤目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着:“啐谁?” 拈花最认真,回答两位哥哥:“金乌想啐谁就啐谁。” …… ‘金乌炼世’炼天炼地;‘金乌焠真’焠生焠死! 光热源头、生命所依,金乌阳火除了焚毁一切的火之恶性外,它还有生善天地的暖性。金乌大焠真本就是煅铸命基、助燃命火、洗经伐脉的无上法门。 以苏景现在的修为倒是能学习此术,只是这门本领不是普通的复杂。且不提运气的诀窍、动火的技巧,就仿佛郎施针,光学会了扎针手法,但是对病情病理、身体结构、五内联系、体内阴阳正邪全不了解,又怎能治病救人? 若是只苏景自己,就算他把金乌焠真练到极致也休想能救回小家伙,但他身边还有个蓝祈。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帛绢铺展开来,原打算暂时不练法术、专心修习正法去冲击第三境的苏景,为了再救参莲一次,开始精研‘金乌大焠真’。 山腹的小院没有时间概念,黑天或是白昼全凭蓝祈的法术做主,看烦了蓝天白云她就挥手换了天,瞧腻了星河明月她就再一挥手。兴致来到时偶尔她下个雨飘个雪什么的,当然,以魔女的修为,她最喜欢的就是刮大风。 苏景心无旁骛,一边修习金乌大焠真,一边现学现卖,在师娘的照看下拿参莲练手。而蓝祈的指点也从不会一带而过,每次都伴有讲解,为苏景仔细解释明白医理、命理、生理以及身基命火等等道理。 所有人都说苏景的资质不好,但那指得是他修行的身体条件,少年的脑筋和心思都是没得说的,学习得又快又好,见他受教蓝祈欣喜,苏景又何尝不是长了学问、学到了真正本事。 更难得的是,金乌大焠真所涉及的运气、炼火的法门纷繁复杂,远胜于金乌小炼世的心法,虽然这只是门法术,从根本而言对苏景突破境界没有帮助,但实际上他修习此术的过程,对掌握、运用自己的阳火也添了无数心得,这是只有在实践才能积累下的经验,当真受益匪浅。 至于参莲,小娃不会说话可该懂得全都懂,被苏景送入体内的阳火烧灼得再怎么痛苦难受,他都咬牙忍着,常常憋得自己小脸通红眼泪汪汪,实在让人心疼得不行。 蓝祈修为精深早就辟谷,居然还储备了不少食材,平时被她置于乾坤袋内长保新鲜,也幸亏有吃的,苏景才能在这里长住,否则不等治好小的,他这个大的就先饿死了。 苏景的修行浅薄,金乌大焠真又是极消耗真元的法门,对小娃的‘炼化’进度缓慢,休息回气的时间倒比着施法时间更长,不过对这种没办法改变的事情,苏景从不会去白白着急。平时修整间,苏景常常和蓝祈闲聊几句,之前他与陆崖九结缘的经过、青灯境内外经历等等,慢慢都讲与了师母。 有次苏景提起陆崖九藏在馒头里的纸条机缘,蓝祈听后忽然露出个少女才会有的古怪笑容:“陆崖九着你去找那个黄衣女么?陆角八早就走了、陆崖九困于青灯再出不来,你没有师父缘,倒是有不小的师母缘。” 苏景听得出弦外音,追问:“离山东凝翠泊黄裙女,是陆师叔的……” “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不晓得,”不等苏景说完蓝祈就插话打断:“我只是曾听陆角讲过,有个名叫浅寻的女,喜穿黄裙、痴恋陆崖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陆崖九,那女不知做了多少事情,其实修行寂寞,结一位情义道侣是好事,可陆崖九就钻在牛角尖里不出来,说什么也不与人家往来,对方为他做什么,他一定会再替对方做一件事补偿回去,坚决不欠人情。驴一样,又蠢又倔,伤透了那女的心。” 陆角八死得早,有关陆崖九的情事纠葛,后半段蓝祈一无所知。 小院密封于光明顶内核,全无通往外面的路径,苏景不走三尸也得陪着,坐在旁边听故事的拈花使劲皱眉头,对苏景道:“陆崖九让你去找她,我琢磨着不像好事,痴情女绝情汉,黄裙女因爱生恨,你送上门正好给人家痛打一顿。” 蓝祈笑得开心,居然附和拈花:“不是打,是削!我听陆角讲过,那个女来历神秘,修得独门秘法,但最最了不起的是她的剑法精妙绝伦,真要放开手脚拼命,陆崖九都未必拿得下她嘞。” 陆崖九自然不会坑害自己,听蓝祈此言苏景便恍悟,老祖之意是要自己去和此人习剑,又难怪纸条吩咐,要剑冢取剑后再去拜访。 不过以陆崖九和黄裙女的纠葛,苏景去了究竟是学剑术还是挨剑削,估计陆崖九也吃不太准,用老祖的话说就是:看你的机缘了。 …… 不知日月,时光忽忽,进度缓慢但也总有大功告成的那一天。随着苏景收回阳火、完成最后一重‘祭炼’,一向不怎么哭闹的参莲,忽然爆发出一阵哇哇大哭,眼泪鼻涕齐下、小手小脚乱挥,动静实在有些吓人。 苏景心里不踏实:“怎么会哭成这个样?莫非有什么不妥?” 蓝祈却笑得轻松:“人世间,苦难间。不论是是妖是人,生到这世上就是受苦来的,所以新诞婴孩都会啼哭个不止,这小现在哭,便说明他真正成‘人’,真正得了性命,是好事。” 苏景这才松了口气。焕然重生的参莲较之以前有了三处变化,一是头顶儿上的那片不见了,变成了茸茸软发,塌塌地贴在头皮上;在他的心口位置,多出了一道仿佛纹身的青青印记:一参、一莲并蒂结梗,栩栩如生;第三重变化,对参莲可就实惠得多了——小娃身上那浓浓的药性灵气尽数收敛,莫说苏景,就是蓝祈都无法察觉。 虽然还是妖属,但看上去和一般孩全无区别,就算把他扔到神仙窝、妖怪洞里去,别人也只会当他是个普通小娃。 这三处都是外相浅变,而小娃还有一项真正本属内变:以前他空有一身药力,可自己无法控制,如今那份蓬勃药力尽数蛰伏于他的经络,来日慢慢修行将其炼化为妖力,早晚成为一代木行妖仙! 会如此固然是‘金乌大焠真’神奇,但与蓝祈的眼力与指点也密不可分。师徒合力,最终成就的不止是小娃的造化、不止是一桩性命善事,更是一项让自己开心、让他人受惠的快乐事。 当初造出参莲的那个大妖早已魂飞魄散,参莲的用途、炼法随之失传,就算把他煎熬入药,也难以将其药效发挥出一两成,经过苏景一番炼化,小娃以后得以自炼自元,十足是个大圆满的结果。 蓝祈笑容欣慰,对苏景道:“由我做主,参莲以后便是你的弟了,不过你自己还要修行,他先留下跟着我,有关他的修炼事情全由我来指点。” 苏景欣然点头。此间事了,他这个离山小师叔失踪许久,估计离山早就炸开锅了,苏景不再逗留,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蓝祈嘱咐道:“你的那件袍,充其量能再护你一两次,金乌万巢的遁法能不用就别再用,会要命的。” 苏景目光一黯,不能火遁,以后想来探望师母就难了。蓝祈一笑嫣然:“待你破第七境,结成宝瓶身,虚空就再伤不到你了,好好修行吧,总能再见面,至少将来我得把徒弟还给你不是。又说不定哪天我待得烦了,一剑把这光明顶劈开两半,出去转转看看。” 大礼拜别,相处时不觉什么,分别时心却悄然多了一份戚戚,苏景纵入长燃鼎。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章 伏虎师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让苏景着实意外的,他来时在金乌大殿上燃起的火堆,居然还未熄灭,从哪来的又从哪里钻了回去,才一跳出火堆,耳畔猛然响起一声大吼,黑风煞悲喜交加扑到近亲:“老黑拜见主公!我就知道主公一定会回来,日日守护着这火堆不容它熄灭,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 大黑鹰不善言辞,说来说去总离不开那句‘我就知道’,但足见其耿耿忠心。[~]光明顶上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人。 问过才知道,苏景这一去一回整整八个月的时间。与他性命相连的妖奴未死、礼典时被移入宫的魂灯未灭,是人都知道他还活着,可他长久未回,众人就以为他遁法不精、迷失在虚空回不来了。 开始两个月各峰长老还派遣弟在光明顶守候,见他迟迟不回,弟们也就散去了,最近还会来探望下的,就只有白羽成和红鹤峰的剑尖儿剑穗儿,另外那个从宋阳手得了天水灵精的四方头,倒也知恩图报,修炼之余偶尔会到光明顶上看一看。 捏碎木铃铛通传离山诸位长老……苏景突然回来的消息比他失踪还要更让人震惊,只见一道道剑光飞纵,自各处赶赴光明顶。 苏景到底有个‘第一代真传弟’的辈分,从各座长老到门内重要执事再到地位较高的真传和内门弟,呼啦啦着实涌来不少人,片刻功夫光明顶就人满为患。 红长老目光惊喜,见礼后问起缘由,苏景早就编好了谎话,就说自己迷失于虚空,四处乱转总算回来了,这番话是蓝祈帮他想的,正和众长老的猜测扣合。 苏景说完,目光从人群里寻索几次,都没能找到掌门沈河,问道:“掌门人呢?” 红长老回答:“掌门真人还未回来,想来是扶乩师姐的法蜕不易取出。不过不用担心,每月初一他都会传讯回来报上平安。【*】” 这时候带着三个分身的任夺冷漠插口,问苏景:“虚空对人有大害,小师叔如何能挡得?” 这一重瞒不过去、苏景也不打算瞒,闻言就开始脱衣服,把任夺吓了一跳:“小师叔这是干什么?” 很快那件破破烂烂的飞鱼袍露了出来,苏景笑道:“全靠了这件宝贝,我才能在虚空存身,幸亏及时赶回来了,否则袍全烂我也得死于非命。”说话时他没忘伸手挡住了袍上同样破破烂烂的‘好’字。 任夺淡淡一笑:“小师叔的宝贝真多。”随即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少不了一场寒暄和罗嗦,苏景一一应付过去。 过了整整一天,苏景身旁才‘嘭嘭嘭’的三声闷响,三尸钻了出来。 本尊有难时三个矮会不想不顾的自裁赶来,但这次苏景只是回来,他们三个实在怕疼,即便早在那小院里待得不耐烦了,终于熬到了重见天日时,又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师娘出手,成全了他们三个。 三尸不喜欢离山,苏景通传红鹤峰,由红长老派人把他们三个送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一道人影摸上了光明顶,看了再看、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脆声通报:“弟扶苏,求见师叔祖。” 扶苏,离山十三真传弟之…原来是之九,后来多了个苏景,就没法排了。苏景辈分大却入门晚,谁也不知道该把他排在真传的老大还是老幺。 苏师叔祖的排位飘忽不定,其他人自然也没得排。 扶苏少女模样,据说凡间出身豪门,从出生那天起就被无数规矩管束着、教导着,五岁来离山,始终懂事知礼,对长辈尊敬有佳对同辈关爱谦和,真正的贤淑仙。【*】 苏景和她一共就只讲过两三面,全无交情可言,纳闷迎出去。 扶苏盈盈下拜,口言辞精致,但也都是些没用的废话,不外是路过此处来探望长辈之类,若非她长得还算好看,苏景早就不应酬她回去练功了。 客气话说完,扶苏道出来意:“师叔祖归山之初,弟接到涅罗启巧传讯......” 听到这里苏景心思一动,笑道:“扶苏…伏虎?你就是启巧说的那个离山的伏虎师姐?我本还奇怪,没见咱们离山真传弟里有一位伏虎仙。” 扶苏微笑道:“启巧师妹精灵古怪,念着谐音给人乱起绰号,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说话间,她再次下拜,语气真挚诚恳:“启巧师妹与弟交谊深厚,师叔祖救她性命,便若再造于扶苏。”在真页山城,如果不是苏景与喜袍鬼意外开战,启巧莽莽撞撞地冲鬼穴必死无疑,说苏景救了启巧一命也不算言过其实。 客气话越说就越客气,道谢过后还是道谢,扶苏开始还从容大方,可是说到后来也目光发飘神情尴尬,偏偏就是不肯走…… 到最后苏景还是不耐烦了,问她:“你肯定还有别的事,直接说!” 扶苏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咬着牙从袖取出一只玉匣,双手捧上:“师叔祖救启巧之恩,弟无以为报,唯有此物略偿一二。” 苏景打开盒一看,三十颗指肚大小的红色药丸,纳闷问道:“这是什么?” “天香镇元丸。”扶苏应了一声,同时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鬼鬼祟祟,转目四顾好像生怕有人看见似的,语气焦急:“您快收好…先收好它再听弟讲来。” 以贤淑温良著称的离山扶苏,明明白白地摆出了一副做贼的模样,这可当真是一副奇景,苏景又吃惊又好笑,把玉匣收入囊:“什么情况?莫非是赃物?” 看苏景把匣收好,扶苏轻舒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不少:“这是师父的珍藏。本来是个错误方,炼出来的药物也没有预期之效,不过师父觉得还有修改的余地,是以将这盒天香镇元丸列做收藏,以便有暇时能细辩药理再做改进。不过水灵峰上奇花异草无数,他老人家天天都忙得不行,这匣丹药放了几十年他老人家都没再动过,我…我就取了来献给师叔。” 在列位真传弟之前,扶苏一直在水灵峰修行、是主管丹草药石的风长老门下弟。 看她的样,取是没错,但一定是‘不问而取’了。 扶苏继续道:“天香镇元丸主效无用,但却多出了一门副效:弥补虚空对身体的伤害。它对旁人几乎全无用处,对师叔祖却正合用,以后若遇紧急事情需要发动火遁,可以靠它救命,一次一颗。” 苏景闻言动容,跟着无奈笑道:“弥补虚空伤害…药效如此,赶明风长老发现药物丢失闹起来,就算傻也知道是谁偷了它。” 扶苏赶忙摇头:“这一重药效就算师父也不晓得,是我以前助师父整理丹方药理时无意参透的,师叔祖放心,没人能怀疑到您老。” 扶苏做贼难,送贼赃更难,好容易把事情讲清楚,再不敢逗留,又道了声‘打扰师叔祖了’,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转回头望向苏景:“您用那药丸…千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晓得,万一被旁人知道了,我就说是我捡的。”苏景点头,跟着又咳嗽一声,正色道:“扶苏,你这心态不行,以后还得练。” “谨遵师叔祖教诲。”这是熟词儿,纯粹脱口而出,说完后扶苏愣了愣,腹啼笑皆非,脸上微笑恭敬,拜别苏景飞纵而去。 随后两天光明顶无事,苏景乐得清静,抱着金乌万象仔细研读,为即将开始的第三境修行做准备功课。但是第三天清早起来,忽然一阵阵破空声传来,宗内长老纷纷从自家星峰赶来光明顶。 苏景意外,望向和自己最相熟的红长老:“怎么了?” 红长老摇摇头:“还不清楚,是任夺传讯请大伙过来的,多半没什么好事,不过小师叔不用担心,离山自有离山的规矩,不是修为高了就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话音未落,任夺带了三个分身,还有四五个和他交好的长老落足光明顶。红长老的话尽数入耳,任夺笑声嘶哑:“师妹的话没错,离山自有离山的规矩,本领高不能只手遮天,辈分高也得照章办事。” ---------------------------------- 如果没算错的话,这一章发上去,二十万字满豆就摔出新书榜了。 比着规定日期提早了两三天的样,很认真的感谢你们让我再最后这周稳稳坐在榜首,真的是个惊喜。写好升邪这个故事来尽量回报大家,能做的仅此而已,我竭尽全力。 结束了新书期,但故事刚刚开始,这个世界如此凶猛,苏景的冒险也才只踏出了一步而已,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苏景如此,《升邪》也是如此。一年,两年,或者更长?会写得久、写得长,我要写一个丰满、圆满的故事:那场飞扬跳脱、快乐激昂、光怪陆离的冒险;那场迷人眼睛、惹人喜爱、从此留镌记忆再难忘记的风景! 首页点击、首页推荐两个榜单,我们继续冲!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一章 瞎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略一见礼,任夺站直身体,对苏景道:“离山九规七十一律,其第五十四律写得明白,凡我离山弟出山游历,其间所得法器、宝物,归山后一律上缴门宗,由门师长商议后,或赐回本人,或缴库收藏。[~]” 任夺所说确有其事,其实不止离山,不论哪个门派弟在外面找到了不起的宝贝,回山后都应该向师长报备的。 不过一般而言,这条规矩是针对低阶弟而立。低阶弟因为机缘或是什么特殊经历,从山外带回来好东西,可是自身修为低浅,把好东西留在手里完全发挥不出作用,将其上缴师门,从掌门到师父也不会亏待了他,收了弟的宝贝,自然会有更合其用的法器赐下作为补偿。 任夺转目望向了掌刑长老,沉声问道:“龚师弟,我说的门规没错吧?” 龚正双眉皱起:“门规的确如此,但小师叔情形特殊,他已经是离山界内辈分最高之人,哪还有师长能再收他的法器?何况苏景是九祖亲自收入门下,他身上之物,多半来自老祖赏赐……” 不等说完,任夺就打断:“门规和辈分又有什么干系。小师叔再高也高不过九位师祖一起定下的规矩吧。” 红长老在一旁冷冷开口:“掌门师兄也和我讲过,小师叔归山之初,就向他奉上了在外所得,扶乩师姐葬身之处与天水灵精都在其。” 任夺摇头道:“得十物,献一物,便是过关了么?离山的门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松了。” ‘回山报备山外所得’,这本就是一条自律大过旁人监督的规矩,即便龚长老那么死板的人,对这道门规也不会太苛责,但任夺就字字落钉死咬字面不放,任谁也奈何不了他,总不能说‘九祖定下的规矩不对’或者‘我就不执行它’吧。[~] 现在是大清早,苏景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美梦里,目光仍带着困意,神情迷糊着,问任夺的话也着实可笑:“你这是要抢我的宝贝?” 任夺摇头:“任夺只是照章办事罢了,若师叔祖真有奇珍,弟也绝不敢起贪念,只是暂时封库,待掌门回来再做定夺。” 苏景似乎清醒些了,伸手拍了拍身上:“我啥也没有,你们也不用吵了,都回去吧。”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耍赖过关,任夺便不会跑这一趟了,闻言一哂:“我离山弟,每一件来自师门或转由师长赐下的法器都登录在册,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没有记载的东西便是私藏。李执事,请你念一念,小师叔的册页上都记了些什么。” 离山掌门之下,最主要的两大职位便是长老与执事,其长老皆为上一代真传弟,执事则是上一代内门弟的佼佼者。 李执事是跟着任夺一起来光明顶的,踏上半步双手一摊,摇头道:“小师叔尚未造册,全无记载。” 稍稍停顿,李执事又补充道:“若按门规计较的话,小师叔身上所有法器,都应归缴门宗。” 红长老沉了脸色,站到苏景身后:“这还真成笑话了,小师叔是陆九祖亲自引入门宗的,难不成老祖赐下什么宝物,还要专门再跑回门宗来建册做录?” 任夺没表情:“未造册之物便收缴上来,留待掌门回来处置,本座只是照章办事。(·~)若小师叔说一句:门规错了,我不用执行。本座转身就走,决不再罗嗦半句!” 红长老语气讥诮:“开口门规闭口门规,什么时候九鳞峰成了我们离山的掌刑之地了?” 任夺呵呵一笑:“离山的规矩,只要是离山弟便要维护,和哪一堂、哪一峰有关系么?” 这时专责炼器的公冶长老插口:“至少小师叔的九十九道剑羽,是掌门所赠,这一重绝不会错。剑羽是掌门托请我为小师叔锤炼的,或是沈师兄下山匆忙忘记记册。” 公冶长老看上去颇为苍老,但身形魁伟、肤若熟铜、周身肌肉高高隆起,自有一番威风,说着他迈步走到苏景身后,继续道:“又或许,沈师兄觉得根本就不用为小师叔造册,他可想不到,自己不在门宗时居然还会有人真把鸡毛当成利剑。” 任夺全不理会公冶的最后一句,大方挥手:“既然如此,小师叔的九十九只剑羽便不用上缴,李执事,还不为小师叔录下这些法器。” 李执事答应了一声,自乾坤袖摸出册,站在原地就开始写录。 任夺这边死死咬住门规这一条,不论怎么辩驳都撼不动他的道理,苏景还是那副样,没别的话,就那一句:“我啥也没有……” 任夺笑了笑:“有或没有,申屠长老会助您澄清。”说话间,一个又矮又瘦、两眼昏花的老头从任夺身后踱步而出:“弟申屠灵灵,拜见苏师叔。” 申屠灵灵,离山司宝长老,门宗宝库就是由他看管着,此人一辈和宝物打交道,那份贪婪气质倒是和赤目真人有几分相似。 申屠灵灵左手揽这个小西瓜似的圆石,右手那这块丝帕不停的擦拭着圆石,口继续道:“此石天生神奇,后来又经前辈高人炼化成宝,名曰‘上尸神目’。” 苏景吓了一跳,不知这石头和赤目有什么关联。 其实两者殊无联系,这块石头有‘照宝’之能,无论是藏于乾坤囊、或是被符咒法术封闭气息的宝物,都逃不过它的映照与洞察,这和上尸神能辨宝的本事差不多,所以有了个‘上尸神目’的称呼。 “小师叔身上带了什么宝贝,由此石一辨即知,”任夺语气轻松:“申屠长老,这就请施法吧。” 申屠应了一声,收起丝帕单手在圆石一摸,石头的质地陡然变得清透,仿佛铜镜般闪亮,光可鉴人,申屠就拿着这面‘镜’,缓缓照向了苏景。 苏景对此挺好奇的,站着不动,就由它照过来。 石镜才一对准苏景,立刻就氤氲起一层黑雾,但清透不变,仿佛黑色水晶。申屠则低低地欢呼了一声:“白为下品、红为品、紫为上品、黑为极品,小师叔身上有极品天宝。” 说完,申屠就屏住了呼吸,石镜变色后,很快便会将宝物的影形缓缓现于镜面,申屠屏息以待,等着仔细看看苏景身上到底有啥奇妙宝物。 石镜越来越黑,镜上的光芒则却越来越盛。肉眼可见石镜玄光流转,缓缓凝结成形,就算它堪堪将苏景身带的宝物映出轮廓、但尚未清晰显现之际……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石镜居然碎裂了。 申屠灵灵啊呀一声怪叫,在场众人也皆尽目瞪口呆。来光明顶的,除了苏景个个都是高手,任谁能看得清楚明白,不是有人作祟捣乱击碎石镜,而是这块石头好端端的突然自己爆裂损毁了。 任何事物都有个承受的极限,‘上尸神目’虽是宝贝也不例外,它刚刚准备照的是什么?是无捻青灯、是大圣点将玦、是飞鱼鬼袍、是天水灵精、是斗魁冥明尊! 尤其前两样,来自摩天宝刹、连陆崖九也不知其具体来历、无法掌握的至尊之宝,这种级别的东西,又岂是一块宝石能够窥探的。 苏景的确有对策,但石头居然碎了,这可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上尸神目…瞎了?” 红长老笑容甜美,搭腔:“瞎了。” 申屠灵灵心疼得脸上皱纹都在抽搐:“真瞎了!” 苏景忽然笑出了声音:“我怎么想起儿时和伙伴玩耍,有句开玩笑的话,叫做:晃瞎你的狗眼……申屠长老莫怪,只是幼时记趣,绝无诋毁之意。” =========================== 今天除夕,豆祝所有的兄弟姐妹新春快乐^_^ 不敢吹牛,明天这时候我肯定不会码字,不过今天现在还在低头写着,我想说的是......嘿嘿,啥意思你们知道哈。 兄弟姐妹,新春快乐!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二章 名声在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场之人见识没有差劲的,谁都明白‘上尸神目’会爆碎的原因,诧异之余心也不免多出一份骇然:苏景的身上到底藏了什么惊人的宝物? 任夺继续揪住原题不放:“上尸神目碎裂,足以见师叔身上,有些应该上缴门宗的东西。【*】” 苏景能搭理他这个?数不清第几次双手一拍长袍:“我什么都没有。” 任夺摇头、面色微沉:“神目都已碎裂,师叔竟还说身无长物,实在有些可笑了。” 苏景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带了点犹豫:“我身上真没宝贝。以我自己揣摩,或者...我自己就是一件万年难见天材地宝,耀瞎了‘上尸神目’的是我这幅清奇根骨?” 任夺看了苏景片刻,声音低沉了下来:“小师叔如此坚持,当真让弟为难了。” 苏景瞪大了眼睛:“你这么说,难不成还敢搜身不成?” 任夺目光平静:“门规是为大义,得罪之处还请师叔体谅。” “任夺,你放肆了!”红长老翻脸了,踏上一步把苏景挡在身后,公冶长老犹豫了下,也随之迈步,与红长老并肩而立。 其他诸多长老都皱眉不语,显然谁都不想得罪。 只有掌刑长老再森森开口:“任夺,你若对前辈不敬,自有门规惩处!” 任夺一哂:“待师叔上缴法器之后,我自会去律水峰刑堂领罪!”言罢,缓缓迈步上前,他一动,三个分身皆动,十一境大成的气势煌煌扑面,又岂是大山倾覆能够比拟的! 虽然地位相同,但红长老比起任夺相差得太远了,当对方气势绽放,她几乎都有些透不过气来,公冶长老也不好受,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苏景的声音:“红、公冶两位长老请让一步。[~]” 说着,苏景伸出双手,把红长老和公冶长老向左右一分,自己迈步上前。 任夺脚步不停,微笑着回答苏景:“待弟执律过后,自会向师叔行礼、拜领冒犯之……”话到半截戛然而止,任夺也止步不前,脸上满满的惊讶,望着苏景目瞪口呆。 片刻后,咕咚一声,任夺跪了。 苏景还是苏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迷糊着,笑着,唯一一点不同仅在于:刚才他摸出了一块玉、好像凡间小娃娃的长命锁似的玉牌,挂在了脖上。 玉牌上顶头两个两字:如见。 ‘如见’之下,是九个人的篆刻名章。 不止任夺,所有人都跪了。 人人都知道离山有过这样一块牌,人人也都清楚这块牌才一打造完毕就被八祖拿走从此消失,但谁都没想到它居然在苏景身上。 见牌如见九位祖师,离山弟谁敢不跪,又有哪个敢在对苏景无礼。 红长老也跪,不过她跪得心甘情愿、跪得眉花眼笑。 大礼参拜过后,任夺脸色发青,苏景有‘如见’护身,想要从他身上讨好处的想法干脆就是做梦,最恨的是苏景有了这块牌,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无从谈起,可他偏偏不提半字、直到最后才把它亮出来。 再没什么可废话的余地了,任夺施法飞离光明顶。 正主走了,此间事了,其他长老也陆续离去,苏景望向红长老:“这个任夺,看我很不顺眼的样。” 红长老似笑非笑:“那你看他顺眼不?” 苏景当然摇头,红长老的笑靥也随之绽开:“那不就得了。” 苏景也笑了:“有道理,反正我没吃亏。” 红长老也不多待:“弟还有事,这便告退了。待会剑尖儿剑穗儿会送些应用杂物来光明顶,这两个丫头都是大嘴巴,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听过就是了,莫和她俩计较。” …… 红长老走过不到半个时辰,剑尖儿剑穗儿手拉着手来了。 见面后不用苏景发问,剑穗儿就先笑道:“刚刚听说师叔祖再显神奇,又让任长老跪了一回。” 剑尖儿随即说道:“我听说,当年陆老祖在时对其他弟都还不错,唯独对任师伯极为严苛,从未有过丁点的好脸色。” 剑穗儿接口:“自从被列入门墙,任师伯动辄得咎,数不清被陆老祖责罚过多少次,据说还有一回,他险险就被老祖废去修为逐出门宗。照我看,任师伯心怕是要恨死老祖了,如今恨屋及乌,他少不了要刁难师叔祖。” 妹妹的言辞对长辈不敬,做姐姐的有些心慌,扯了扯剑穗儿的衣袖提醒道:“不可胡乱评说长辈。” 光明顶上没有别的人,苏景更是‘我亲手给他洗过澡’的亲近人物,剑穗儿无所顾忌,非但没有收声,反而更激动了些,撇嘴道:“是有人心胸狭窄,又非我凭空捏造,为何不能说。其实何止刁难师叔祖,他可是连掌门都不放在眼的。据说当年真传之首为扶乩师伯、任夺次之、沈真人再次,扶乩师伯出事后,掌门大位本来是要落于任长老的,但不知为何最后由沈真人出任,多半是师祖前辈也看出此人的心胸不够,不适合做掌门……” 事情越说越大,剑尖儿的小脸都有些发白了,她劝不住妹妹,干脆直接岔开话题,对苏景道:“最近这几天,门宗里出了件蹊跷事,水灵峰丢了一匣药,据说只是无效败品,可风师伯大发雷霆,门下弟全都红了眼。就连扶苏师姐这次都动过了真怒,放出话了,要偷药之人立刻去自首认错,若是被她查出来是哪个,她绝不留情。” 果然,剑穗儿立刻被新话题引住了心思,吐了吐舌头:“还以为扶苏师姐永远不会发脾气呢,没想到生起气来也怪吓人。” 苏景和扶苏不熟,对此不加评论。 剑尖儿则话锋再转,对着苏景笑嘻嘻道:“另外还有件事,前阵有在外办事的弟归山,带回来了一本书,专门写得是小师叔的故事,据说在民间流传甚广,东土国度人人都知道离山剑宗有一位仙风道骨、救民水火的小剑仙苏景!” 苏景愕然:“不会吧?” 剑穗煞有介事:“确有其事!多半是你在凡间行侠,泽惠者感恩图报,为你出书立传。你自己都不晓得,你现在凡间的名声有多大。” 剑尖儿与有荣焉,挺起胸脯仰着下颌:“凡间的名气还算不得什么,师叔在离山弟的名气,那才是真正不得了嘞!五年才破通天、燃香便过宁清、回山惊动水幕天华、游荡虚空数月不归、民间称颂传遍东土…你身上这些事情,早都惹得离山弟诧异不停。等过几天今日耀瞎‘上尸神目’之事传开去,啧啧,大伙更不知道该说点啥好了。” 剑尖儿并未夸张,苏景身上奇事怪事不断,在普通弟眼,这位离山的小师叔,无异就是怪物一个了。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三章 耀世天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年初一头一更! 新春伊始,豆祝所有兄弟姐妹蛇年大吉,身体健康,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新一年,你们统统财色双收,谁都拦不住,躲都躲不开^_^ -------------------------------------------- 双姝走后,光明顶真正沉寂下来,苏景重新专注于修行,把功诀研习透彻后正式开始闭关精修。 三阶十二景之第三境,如是。人身天生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在‘如是’的修行,要以正法真元一一打通要穴。一枚穴窍其实就是一条‘气路’。修行的根本道理之一是吸收天地灵元来净化和强化自身,所谓‘气路’便是灵元在大天地与修家体魄间往来的通道。 开一处穴窍修者便多一条气路,身体吐纳天地灵元的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一分,同时修者对自然乾坤的体会也会更深一层。不难想象的,当三十百六十一处大穴尽数打通后,修炼的效率相较以前会有怎样一个飞跃。 具体到‘金乌真策’,第三境如是的修炼正法唤作‘耀世天灵’。 不同于其他的功法,‘耀世天灵’并不会动用真元专门去冲击穴窍,而是集束弟体内阳火精元,一遍遍行功运转游走全身,当修为到时关窍大穴会便会自然开启,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每开启一盏关窍,都会有一道金乌阳火进驻其,当三百六十一枚关窍尽有阳火所驻,这个境界的修行就算是完成了。 道理简单得很,让苏景头疼的是‘耀世天灵’的运功线路,纷繁复杂绕来绕去:任督二脉、正奇二十经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可以说苏景体内每寸都不放过,阳火精元统统都要走过一趟才算完事。 行功之初,苏景磕磕绊绊,常常会因错转气息导致运功断,前前后后用去了快一个月的光景,才慢慢对‘耀世天灵’的运转熟稔起来,真元运行的度逐渐加快,第三境的修行步入正轨。 按照莫耶蓝祈的嘱托,苏景风、火兼顾,金乌阳火一次大周天、金风玉露一次大周天,两道正法交替修炼。 如此,日复一日,除了修行全无杂事,转眼两个月过去,苏景能察觉自己体内的阳火变得更旺盛、那团金色风团也涨大一圈,修为的确有所长进,可是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却还没有一个露出松动迹象。 这天苏景走出小屋,捏碎铃铛联络红鹤峰,请她们帮忙准备些东西,剑尖儿剑穗儿正闭关,来听命的是其他弟,和苏景不太熟悉,拿了他列出的清单便告离开,倒省去了好多罗嗦。 没一会功夫苏景所需尽数被送来,面粉、蔬菜、新鲜羊肉、干鲜果品以及锅盆碗灶等等,另外还有四盒精致糕点。 东西装进锦绣囊,黑风煞收入大圣玦,苏景吞了一枚天香镇元丸,随即发动金乌万巢大咒,烈火隐遁穿空而去! …… 对苏景的突然到访,莫耶蓝祈着实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四章 我倒是无所谓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住在无量湖的水行精怪,都是当初九祖在外面收服的大妖,让它们入驻门宗是为了与离山弟守望相助、增添离山的实力。离山九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妖性难驯,说不定哪天这些妖怪就会和后世弟起冲突,到时候助守不成反倒成了离山之患,哪还了得? 是以每个大妖在入山之处都被九种下厉害禁制,一旦它们伤害离山弟立刻会遭到禁法反噬。但此事就只有掌门人和妖怪们自己清楚,莫说普通弟、就连诸位长老都不晓得大妖身带禁制。 苏景也不知道,不过凭他的心思,要是连这点小小玄虚都猜不透,陆崖九也不会代兄收徒了。 由此苏景踏实得很,他不信离山前辈收服来的大妖敢对离山弟下手,回家打来清水好好洗漱一番,又换上了一件新袍,收拾停当准备出山去给‘小师娘’拜年。 前前后后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再打开门一看,裘婆婆还没离开,站在门前不远处,老脸阴沉着、一口细碎的牙齿磨得喀喀酸响。苏景由得她去咬牙,自顾自亮出元吉天都火翼腾空而起。就在此时裘婆婆忽然又复开口,声音沉沉嘶哑:“小,要怎样你才肯予我天水灵精?” 苏景混不理会,振翅向前飞去。裘婆婆身一扭,登天而起拦在了他的面前,傲然道:“有什么条件不妨开出来,又或者你看谁不顺眼,把地方和名字告诉我,只要不是离山弟,我保他一年内满门死绝!” 苏景摇头应道:“婆婆糊涂了,我好歹也是离山真传,身后有门宗依仗,若真有仇人也不用借您的手段。还请让路吧。” 老太婆不肯让路,语气愈发阴冷:“难不成要我下跪么?让我跪也无妨,只是你要掂量清楚,就凭你,受不受得起老太婆这一拜!” 苏景忽然笑了,显得古里古怪。 裘婆婆怒道:“你笑个什么?” 苏景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有些纳闷,你当真不会好好说话么?别说要宝贝,就是找人借钱,也总得跟人客客气气的吧。(·~)” 裘婆婆来讨宝并非为自己修炼,否则又何必现在才来,当知‘苏景身带天水灵精’的事情早在少年归宗时就已经过了传遍离山了。她是当真急需这宝贝救命,来之前心急如焚,空等大半宿再加上苏景对她的威风和身份全不买账,此刻心憋闷欲炸,一双小眼睛都隐隐透出了血色:“你到底想怎样。” “说个‘请’字,或许有的商量,您要总这么理所当然…”苏景一哂:“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裘婆婆森森冷笑:“小,你可知,我是两千多年前应刘旋一之邀才入驻离山的,就连你师父陆角八、师叔陆崖九,见了我也会喊一声老姐姐。” “我对你又何尝不是恭敬客气。”苏景笑了笑,懒得再多说其他:“我想不起自己欠你什么,您快忙您的事情去吧,我还得出门。” 裘婆婆的确是狂妄惯了,离山的晚辈没有一个被她放在眼里;但苏景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心地善良和喜欢犯贱可是两码事。 眼看苏景又要走,裘婆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腕,似乎想要继续发怒,可是犹豫再犹豫,终归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声音低沉:“你若有天水灵精,请赠与我,恩德不言谢,来日必当补报。” 裘婆婆低了头,苏景这次却没如她料想的那样讥笑嘲讽,只是反问:“前辈到底为了什么需要天水灵精,还望如实相告。”说着,天都火翼轻摆,重新落足于光明顶。 “我侄儿命在旦夕,天水灵精或能为它续命。”裘婆婆强忍着心的不耐烦,大概讲了讲事情经过。 裘婆婆早年被大祖收服进入离山,活得舒舒服服逍遥自在,但她这一脉人丁稀薄,就只有一个兄弟,后来弟弟和弟媳因参与妖门争斗而死,留下来一个侄儿。[~] 凡人求道讲究心无牵挂,妖门修行倒不用太清心寡欲,对家里的独苗,裘婆婆的宠溺可想而知,不料越是在意越是有事,小泥鳅近日修炼到从五灵阶跃入六灵阶的关键阶段,不知道出了什么岔,身体突然红肿、五内剧痛异常,拼命坚持着赶到离山向姑母求救,才一见面就告昏厥,到现在仍未苏醒,随时都可能丧命。 离山上专责针石药丹、医术最精湛的风长老已经去看过小泥鳅,但是对它的怪病也束手无策,风长老断言,它至多只剩十日性命。天水灵精也救不了小泥鳅,不过这枚水行至宝,或能帮它吊住性命,把死期向后拖延一两个月……说起宝贝侄儿的怪病,裘婆婆心疼得脸上皱纹都一并发紧:“便是如此了。” 话刚说完,裘婆婆忽见苏景挥手将一抹亮光抛了过来,老泥鳅扬手接下来一看,一只清澈透明的琉璃小瓶,正是天水灵精! 裘婆婆反倒愣住了,之前少年‘百般刁难’,此刻居然这么痛快就把宝物送给自己了? “最后一颗了,准备给剑尖儿剑穗儿的,但又觉得四方头被红长老收入门下,红鹤峰弟再得好处,会惹来别的星峰不满,让红长老为难。本打算以后寻个由头再送双姝,现在您急用就拿去吧,这份人情就算到剑尖儿剑穗儿身上好了。” 沉默片刻,裘婆婆对苏景点点头,沉沉说句:“小,好样的。”言罢转身就要走,这时候苏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道:“婆婆请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就算天水灵精能为令侄续命两个月,再之后呢?可有救他的具体办法?” 裘婆婆长声一叹:“渺茫得很…除非太古时大圣重现天地,把我家孩儿直接擢升六灵阶,否则……多出两个月,总归是六十天的希望,多谢你。”她所说与苏景所想几乎一样,这不难猜,小泥鳅是在升级跃阶时出了状况,只要能一下冲破关口,古怪毛病大概也能随之消弭。 裘婆婆无心逗留,不成想苏景问过话后干脆跑上前直接拉住了她,堂堂离山小师叔,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总好像有些贼眉鼠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苏景低声道:“您且留步,我有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天水灵精到手,裘婆婆一心赶回去给侄儿续命,摇着头苦笑:“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应酬你,有什么事情都回头再……咦?” 老太婆的话戛然而止、正欲纵起飞跃的身形也随之僵立,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苏景的掌心。 大圣点将玦晶莹华美,映衬得裘婆婆的目光也变得璀璨明亮,老太婆目瞪口呆! 离山上下人人都知道苏景身边有妖奴追随,可又有哪个能想得到,苏景是用大圣点将玦来收容妖奴的。 裘婆婆把大圣玦拿在了手,仔仔细细的端详,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再开口时声音都无可抑制地微微发颤:“这…你…真的?” 苏景点头,裘婆婆犹自不敢置信:“可…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一个凡人修士得到大圣点将玦,虽然惊人但至少还能理解,但裘婆婆看得明明白白,苏景不仅是得了这块令牌,还将其彻底收为己用,若非亲眼所见、这是老太婆做梦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我的经历有些奇特,机缘之下得了这件宝物,婆婆当知,靠着它能助八品以下精怪直接跃升一阶,只是要认主才可以。若是您和令侄愿意……”苏景搔了搔脑袋,笑了:“我倒是无所谓的。” 拜奉主上直接牵连着侄儿的性命和它后半生的福祸,裘婆婆再怎么心急火燎此刻也得强作镇静认真思索,想了一阵后对苏景道:“若你不介意,我想和你手下妖奴谈一谈。” 苏景咳了一声,笑道:“它们哪会说我的坏话,您想见它们就见。”说着,挥了挥手放出黑风煞,随即又怕裘婆婆觉得人少谈不出详情,再放了三头乌鸦出来。苏景有眼力价,放出妖奴自己先进院回避,让裘婆婆去和他们谈个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裘婆婆就来敲门了,把天水灵精递给苏景:“此宝奉还,还请你随我走一趟,救回我的侄儿。” 苏景与裘婆婆腾空而去,赶赴无量湖途忍不住好奇问道:“您真要让小泥鳅拜奉大圣玦?” 裘婆婆缓缓点头:“一来,就算信不过你,我总还是信得过陆老九的,他看重的门徒不会差劲;二来,几个小妖也说了些你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了;三来……”说到这里时老太婆忽然停顿了下,有些突兀地反问:“刚才那样的乌鸦妖裔,你手下一共又多少?” 苏景实话实说:“一共四十九对。” “三来,”裘婆婆点点头,继续之前话题:“乌鸦聒噪成那个样,你还养下了近百只...能忍住不杀光他们,算得上宽容厚道了。” 苏景无言以对,呵呵笑了几声,叮嘱道:“我有大圣玦的事情,知情人不多,还请婆婆……” 不用说完裘婆婆就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 明天开始再来几天三更,还是零点、午饭、晚饭时间。 春节期间加更......求票! 另外作品相关里发了个‘烟花他个灿烂’,没看到的兄弟姐妹可以看一下。 给大伙拜年、拜年、拜年^_^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五章 四渎龙王之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我是二,我发错了,直接把第七十六章发出来了,现在调整回来了,拜一拜拜一拜,给大伙再拜年......过年这阵的确有点乱套。求票求推荐啊啊啊~~) 裘婆婆飞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带着苏景从光明顶赶到她的无量湖,随她一个手诀湖水轰轰向下里翻卷而去,让开一条宽阔大路直通湖底。 即便在离山精怪之,裘婆婆也算是老资历了,地位摆在那里,她家里有事来帮忙、来探望的着实不少,既有门大妖也有离山长老,全聚集湖底的水晶仙鳅宫。另外还有几个水灵峰风长老门下弟,他们是替师父留守仙鳅宫、以便小泥鳅病情有所变化能及时施救。 虽然心全然谈不到难过,但是表面功夫总得做个十足,众人都愁眉不展,满脸满眼的担忧之色。待见裘婆婆居然把苏景带回来了,大家又略略显出了些意外。 裘婆婆大步走入洞府,对众人道:“苏景要为小侄问诊,还请大家暂作回避。诸位的探护之德老太婆牢记在心,待侄儿病愈再当登门道谢。” 大伙一听裘婆婆居然要让苏景给小泥鳅治病,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主家开口了,且苏景的辈分又不一般,旁人就算想劝也不好开口,就此告辞而去,唯独一个年汉站在原地不动。 汉头大如斗、脖短得几乎看不出来,上半身魁伟异常,两条腿却又干又瘦,上下极不对称。此人身材古怪,长相更古怪:两只眼睛都快长到太阳穴上去了,嘴角几乎和耳根相连,偏偏还没有下巴。裘婆婆和他站在一起,又脏又臭的老虔婆立刻就便成了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此人姓年、晚辈都叫他年七叔,和裘婆婆一样同是离山门的大水妖,他是头鲶鱼精怪。[~] 年七叔侧着身,先用左眼上下端详了苏景一番,跟着半转身,再用右眼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打量苏景,之后他没再动、直接用空出来的左眼望向裘婆婆:“就凭他,成么?老姐姐你想清楚,病急乱投医万万要不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而且强调拖得又细又长,好像裹了层粘液似的,让人说不出得难受。 显然鲶鱼和泥鳅交谊匪浅,裘婆婆心着急却没发脾气,只是摇头道:“老七,帮我守好外面,谁也不许放进来。”说着拉了苏景的手,向洞府深处走去。 年老七一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跟着他又对苏景道:“小,你多用心!”说完转身走出水晶仙鳅宫,双手抱着肩膀往门口一站,摆出了拦路的架势...... 水灵峰弟也离开了仙鳅宫,其一个姓刘的青年心不忿:“也不知道裘婆婆怎么想的,连师父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凭苏...凭他能有什么办法?辈分高和修为高是两回事,修为高和医术高又是两回事,何况他才刚过了第二境,连第三境的大门在哪里都还没找到。” 另个姓苏的少女不以为然:“刘师兄小瞧人了,说不定师叔祖真有什么厉害手段呢。” 刘师兄不屑:“他若能治好小泥鳅,我就......” 不等说完,苏姓少女就笑着打断:“莫乱许愿,现在话说得太满,小心到时候填不回来。他老人家的道行,远非你我能够猜度的。” 刘师兄耸了耸肩膀:“不明白你对他哪来的信心。” 苏师妹闻言把胸膛一挺,理所当然:“自然有信心,姓苏的个个了不起。” 刘师兄咳了一声,失笑摇头:“这不是胡搅蛮缠么......”话还没说完,脚下大湖深处陡然传出一串串牛吼般的巨响,旋即一道道水柱拔湖而起直冲苍穹!黑风似的的妖元有如实质,自水下乱冲乱撞搅动得整座大湖都仿佛开了锅。 苏师妹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 做师兄的无论修为、感知还是见识都比身边的同门强出一大截,当即应道:“妖元蓬勃、威势新成,这是...这是小仙鳅成功破关进阶?但、但是...怎么可能啊。” 风长老门下个个精通医术,都能明白小泥鳅转危为安的关键就在于‘晋界’,此刻几个人相顾骇然,苏景才下去了多少工夫?这就助小泥鳅晋界了?这是什么样的手段,就算古时大圣亲至也不外如此吧...... 有大圣点将玦,要八灵阶以下的精怪升上一级对苏景来说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来到仙鳅宫深处,裘婆婆手按小泥鳅顶盖天灵,以浑厚妖元将其激醒片刻,简明扼要陈说利害,小泥鳅信得过姑母,立刻对苏景臣服认主,额头往令牌上一碰,这事就算完了,前前后后加起来,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用。 小泥鳅晋升六灵阶的过程全无悬念,但晋阶之初的情形着实惊人,全不像普通妖物那样神光内敛,反而妖气外泄,小泥鳅口大吼不停,化作真身来回翻滚跳跃,身形大小也随之剧烈变化,眼瞧着不过半尺长短,呼吸间就化作数十丈巨大身躯,再一眨眼又变回五寸,如此往复不休。 可是不论身形大小,妖物摇头摆尾之际都裹挟着巨大力量,撼得整座水晶宫都摇摇欲坠,苏景连护身赤炎带残破飞鱼袍一起发动起来,才能够勉强挡住小泥鳅绽放出的烈烈妖威。 折腾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小泥鳅非但不曾止歇下来,反而挣扎得越发猛烈了,口呼号也越来越响亮,如闷雷一般震耳欲聋。 见小泥鳅这副样,苏景心也没把握了,沉声问身边的裘婆婆:“要不要把风长老请来?现在的情形怕是不妥。” 不料裘婆婆却哈的一声尖笑,连老脸的皱纹缝隙都夹了满满的喜悦:“不妥?没有不妥,简直是大大的妥当、天大的妥当!”说着,老太婆一手拉住苏景,另只手向小泥鳅头顶一指:“你看那里!” 顺着裘婆婆手指)。 第七十六章 东北妖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今起三更,求票、求点击) 嘭地一声轻响,保住小命、得了造化的小泥鳅幻化人形,变成了一个白袍后生,看上去比着苏景要大上几岁,差不多弱冠年纪,长得不似姑母那么瘦小丑陋,但满脸横肉疏眉立目,一副混横模样。(百度搜索:燃小说,看小说最快更新) 小泥鳅抢上几步,跪下就给裘婆婆磕头,瓮声道:“多谢姑母救命之恩!那啥,以后有侄子有一口肉吃,就决不让您老啃馍,那决不能够!” 裘婆婆是真动情,老泪横流,伸手把他搀扶起来:“平安儿,莫说傻话了,老裘家就剩咱们两个,我就是泼了性命也得护你一个平安。”说着她想起了身边的苏景,忙不迭第七十六章东北妖怪又把侄儿向旁边引领:“你不用谢我,这位苏小仙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以后的主上,快快去拜谢。” 小泥鳅的大名叫做裘平安。 被拉到苏景跟前,裘平安却没急着下跪,而是佞着目光瞪人:“那啥,刚才没问清楚,你是哪疙瘩的,叫哈呀?” 之前苏景还没听出口音,现在如此明显,苏景忍不住笑了:“东北妖怪?” 一提起此事裘平安面现得意:“你哪知道啊,东北水冷,所以鱼儿满膘虾子顶油,比着南方的水族鲜美得多,哎呀妈呀,好吃得不得了,爹娘死后老子就迁去了东北” 不等他说完裘婆婆斥道:“没大没小,恩主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再敢自称‘老子’我撕你的嘴!少说废话,快快跪拜。”老太婆声色俱厉,主要是裘平安已经被大圣玦收了,若惹了苏景生气,小泥鳅吃一辈子苦头也不稀奇。 裘平安还不肯跪,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说你这银不厚道,赶着我要死的时候收我做跟包,你这是第七十六章东北妖怪趁银之危啊,要不还是咋的。” 不知为何,苏景听他的口音就是想笑,也不生气,摇头道:“你要不是快死了,我又何必收你?就是因为收了你,你活了性命、得了造化,你姑母也老怀畅慰,你还想咋地啊?” 裘平安天生性子憨直,倒不是故意刁难,闻言眨了眨眼睛,嘟囔了句‘好像是这么回事’,随即又瓮声道:“那啥,恩公再上、主公再上,受我裘平安一拜,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决不让你老啃馍,姓裘的说到做到!”言罢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救他一命,受他一拜,苏景当得起。受了它的礼数,跟着实实在在讲出了真实心意:“对你施展大圣玦,皆因你当时命悬一线,全无其他办法,至于认主之说,你实在不用当真。只是大圣玦能收不能放,我也没办法帮你消除契令,但是无妨的,你我心里有数就成。” 这番话若之前他对裘婆婆说,反倒显得做作,此刻讲出来正好。 裘婆婆动容,大好妖奴谁不想要,何况裘平安‘济水龙王’血脉觉醒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在苏景看来,妖奴再多对修行也没有丁点用出,再如何强大的奴隶或手下,他也不怎么稀罕。 而裘平安又翻起了怪眼,东北腔十足:“你出尔反尔啥意思啊?扯犊子呢?瞧不起老老我呗!” 苏景不跟二愣子计较,笑着摇头转身欲走,裘婆婆却伸手拦住了他,正容道:“以前不明白陆老九看你哪一重,如今才算是真正领教,”妖怪像六两那么会讲话的不多,裘婆婆说得明明是好话,却仿佛和苏景刚刚打过一架似的:“老婆子心服口服,也明白你只是救人不贪图回报。不过我也有几句话要说。” “不提其他,只说这大圣玦,摄取了平安儿的一缕魂魄,从此我家孩儿与你生死与共,你若丧身,他也不能独活,这是一重谁也抹不掉的牵连。虽说你得离山庇护,但仙路漫长危机重重,身边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真要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定平安儿就能派上大用场,即是救你性命,也是保他自己的小命。” “且大圣玦暗藏洞天,最适合我辈妖属修炼,平安儿龙脉觉醒,如今最缺的就是合适的修炼洞府,能进福地专心修行,何尝不是他的福气。再说我们老裘家,祖祖代代多少辈从不欠别人的情分,你救下他他为你效命再合适不过分不一定两害、合却一定两益之事,何乐不为。”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景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裘平安身上那股浑浑噩噩的尽头,比起三尸来又是另一番‘风味’,刚刚以为苏景要收他做奴心里大大不甘,待后来得之苏景不打算要他他更不服气,此刻则一个劲地念叨,恨不得立刻钻进大圣玦洞天区看看。 小事一桩,苏景嘱咐了两句一挥手裘平安就进了洞天,还没来得及打量周遭景色,只觉得耳‘哄’的一声大响,千万个声音几乎同时涌进耳鼓: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大圣玦洞天?” “乌上三十一你糊涂,能进这里的当然是被主公收录新手下。” “此事我自然晓得,我这么问为了显一显咱们乌鸦卫的威风,不给新人立规矩,以后咱们说话他总打断,那可不要命了么。” “小子,你是什么精怪,因何被主公收录你别开口、先别说,待我们九十八个人轮流猜一猜,看看哪个能猜。” “一人猜一遍哪够,最少每人猜上三次。” “三次就够了么要我说,大家轮着猜,什么时候哪个猜了,咱们再问其他。” "" 裘平安是个二愣子,东北地方又‘妖风彪悍’,基本上是两句话没说完就动手开打,他哪见过这样的阵势,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要不是黑风煞及时赶来救他,小泥鳅会不会被吵得走火入魔都未可知了。 小泥鳅血脉觉醒一度妖气鼓荡,四面八方都被惊动,不知多少人都赶来探望,就连任夺都派了心腹弟子前来,结果统统被年老七挡在了门口,谁也不得入内。等了好一会,水晶仙鳅宫门才告开放,裘婆婆陪着苏景一起走了出来。 不等众人发问,裘婆婆就朗声开口:“此次我侄儿遭逢大难,幸得苏小仙仗义出手,如今小侄儿已然无恙,劳烦诸位牵挂。”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惹出了万般惊诧,果然是苏景救了小泥鳅?可他凭什么、他到底有多少手段? 毫无疑问的,苏景的神奇事迹又多了一桩,怕是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传遍离山。就是此刻,众人再望向苏景的目光便已多出了一份友善。 人与人相处大都如此:苏景入门时空有辈分,几乎没什么同门对他真心接纳,不过是一桩又一桩的‘不可思议’在他身上接连发生,累积下来或许还谈不到威势,但威风总是不会错的。一个人有了威风,旁人的友善、信任也会随之而来。 相比于离山弟子,精怪行事更简单得多,年老七不去追问具体缘由,直接伸手一拍苏景肩膀:“我曾领受裘大姐重恩,今日你帮到了她便等若帮到了我,姓年的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若有差遣,到我居湖喊上一声,年老七决不推辞。” 苏景一笑点头,他本来要去给‘小师娘’拜年,此刻裘婆婆事情了解,也不再多呆,和离山相关人物打听过‘凝翠泊’所在,展开元吉天都火翼一飞冲天,离开了门宗。 一路向东,凝翠泊毗邻离山东侧,不多时苏景就飞到了地方,随即便有些傻眼了他能想到凝翠泊是一座湖泊,却没料到湖泊竟然如此巨大,身在高处放眼望去,水烟濛濛碧波无尽,根本看不到头。 湖泊四周山峦起伏,绵延不休;数不清的小岛静静卧于大湖,如星罗棋布,这可让苏景上哪里去找人? 在天上来回盘旋,苏景蕴足目力、动运神识细细寻查,小师娘也是修行之人,她所在之处必定灵气充沛,同时他把黑风煞也唤了出来,黑鹰天生神目帮忙找人再合适不过。 刚收的小泥鳅裘平安则被苏景安排下水,遁入大湖去排查那些小岛,苏景还专门嘱咐他不可犯浑莽撞。 寻找了好一阵子,眼看天将黄昏,苏景终于在湖畔一处山峦感受到灵元氤氲波荡,几乎与此同时黑风煞也看出异常:“下面有一处洞府,入口有花枝林木遮掩,甚是隐秘。” 苏景一点头,主仆二人落下地面,徒步穿过密林,果然一座隐秘山洞,洞口一块石碑,龙飞凤舞两列古篆大字:乾坤至嗅,天地原香。 这八个字倒和‘光热始祖阳火金乌’有些相近意思,虽然芬芳香薰是不入流的旁门小道,但是敢如此自夸也算得狷狂了。 C!!! 第七十七章 天地原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狂妄师父找狂狷师娘,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景站在洞口不敢造次,整肃衣衫后朗声道:“离山弟苏景求见,冒昧造访,还请洞府主人见谅。” 喊完等了片刻,洞一个凶狠声音传来:“什么人在我天香府外喧哗,活得不耐烦了么!”话音落处,一个道人出现在洞口。 道人身形瘦高,一袭绿色道袍不知什么材料织成,比着丝绸还要更薄更飘,仿佛葱衣般轻巧,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凉爽。道人的脸不是一般的长,更稀奇的是他的脸色,鼻梁之下透出一股青绿色,双眼之上直到发线则白白净净没有一丝血色。再就是此人的头发,未着冠不扎髻、但也不是披散垂肩,尺余长的焦黄头发就那么根根直立,好像铁丝似的。 自从踏入修行道,妖魔鬼怪、修行怪人苏景也见识不少了,可面分双色的还真没见过。 绿袍道人打量了苏景一眼,不等少年说话他就抢先说道:“天香府从不见外人,见你年纪轻轻,恕你不知之罪,从哪来回哪去吧,恕不远送!” 苏景既然来了,总要努力见上正主一面的,当即笑了笑,说道:“打扰仙长了,但......” 正经事还没来得及说,洞又一个苍老声音传来:“没有但是,离开!”随着说话,另个人走出山洞,这次是个老和尚。 和尚的肤下渗出一层姜黄颜色,手上、脸上甚至光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纹,皱纹如此深刻,几乎遮住了此人的相貌。 黄袍和尚与同伴并肩而立,昏黄色的眸盯住苏景,目光里饱含敌意。 和尚老道长得都不像人,多半是精怪一流,这倒不值得奇怪,大凡高深修士,多会豢养些山魈野鬼来看守洞府,苏景自己就要有一大群妖奴。[~]不过到现在为止苏景还没办法确认这座‘天香府’究竟与‘小师娘’有没有关系,是以耐心下来,继续客气说道:“在下来到凝翠泊寻人未果,还请两位仙长指点一二。” “不知道不知道!”黄袍老和尚比着道士还要更不耐烦:“莫再聒噪快快滚开,再说一字,让你也尝尝油锅之苦!” “油锅?”苏景似乎被吓了一跳,重复和尚的话:“让我也尝尝油锅之苦?”其那个‘也’字咬了重音。 黄袍和尚一挥大袖:“若晓得厉害就快滚。” 苏景的眉头轻轻皱了下,眸里的迷茫悄然消退,变得闪亮清透:“我不明白,‘也’从何来?在我之前还有别人被两位下了油锅么?又或者,你们经常拖人下油锅?” 言语无礼苏景或许不会计较,毕竟是自己贸然上门。可这两个怪物若是没事就架起热锅把活人当油条来渣,苏景便不会客气了。 大黑鹰就跟在苏景身旁,侍奉主人时他不像好妖奴六两那么八面玲珑,一般不会主动插口说话,但他也又自己的一定之规......黑风煞的规矩很简单:主公不怒我没事,苏景翻脸我拼命。 一见苏景质问,黑风煞当即叱喝一声,蓬勃妖威绽放,朗朗晴空转眼妖风大作!黑风煞是五灵阶的精怪,品阶算不得太高,但他最近几年都在大圣玦的洞天福地修行,所练得更是陆老祖赐下的正法,大怒的气焰,远非普通精怪可比。 绿袍道人面无惧色,对着大黑鹰冷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扁毛畜生!”说话间伸手一挥把薄薄的葱皮道袍揭在了手,一股辛辣气息霍然弥漫,浓浓味道狂风也吹之不散!一目了然的,这件道袍就是他的法宝。 黄袍僧人未取法器,而是以一双大手用力摩挲着自己的光头,每一抹头顶就会变得光亮一分,片刻功夫头顶就变得光滑油亮。 苏景才懒得去追究对方动用的究竟是什么法术,翻手亮出斗魁冥明尊,心催动咒诀,冥冥之一串稚嫩笑声响起,异常欢愉但也无比凄厉,顷刻间苍翠山峦万木萧瑟,阴寒气息笼罩四方! 黄袍老僧倒是实货,一见苏景手的小香炉,再一感受周遭的阴风煞气,当即脱口惊呼:“斗魁冥明尊?你是什么人?” 绿袍道人脸上的惊骇一闪而过,先对同伴招呼一声:“你管他是谁!”随即凶眼一转,瞪向苏景森森冷笑:“仙家,你要问啥?” 苏景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老道服软了,就在此刻一个笑面小鬼突兀跳出虚空。 满脸嬉笑的小鬼,貌不惊人,显身后满天萧杀也一扫而空,看不出来他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他只抬眼一扫,苏景只觉得心一紧,周身血脉仿佛都被阴气侵蚀,冷得他头皮发炸,轰的一声护身赤炎自动跃出护主。 小鬼直奔主题,问苏景:“杀谁?” 苏景答了句:“等会。”跟着望向僧道二人:“先把那个‘也’字说清楚吧。” 莫耶蓝祈曾讲过,现在苏景发动冥明尊唤出来的恶鬼,比起神秘少女为他种下的护身九尾狐还差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得了的凶物,老道和尚与之差若云泥,现在若还敢动手真正就是找死了。 实力相差悬殊,天香府的两人哪还敢造次,黄袍老僧沉沉一叹,应道:“天地大洪炉,人人皆釜。万生万灵尽于油锅之内,只是有人自知有人混沌,施主还年轻,不晓得......” 这种云山雾罩的说辞怎么可能糊弄过去,苏景笑了起来。 冥明尊主和奉召赶来的小鬼笑面相应,落在天香府两人眼说不出得狰狞,尤其那个小鬼,凶恶之外还知趣得很,伸手向着旁边空地一点,众人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再看他所指之处,凭空现出来一架油锅,下面柴火正旺、锅热油滚滚,咕嘟嘟的沸腾着。 小鬼嬉笑:“热油煎烹,本就是咱家的祖传手艺、咱家的拿手好戏!” 绿袍老道急了,怒叱和尚:“都什么时候了,还扯那些没用的东西。”说完他转身面向苏景:“那个‘也’字,说得不是旁人,更不是我俩以前经常拖人下油锅。那个‘也’字的来由...是...是我们,我俩的同族,生生世世、孙孙,都在油锅受苦啊!” 不知凭了什么手段,笑面小鬼似能辨别道人所言真伪,点着头笑道:“他俩说的是实话,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他们天生就该下油锅、他们天生就是下油锅的料!” 苏景则一愣,同族万代辈辈下油锅,这是何等惨事,皱眉追问老道:“为何会这样?” 不等两个出家人回答,小鬼就放声大笑,对苏景道:“枉你身带冥明尊,眼力却如此差劲,难道没看出来么,这两头妖物,一个是大葱修成的精怪,一个是千年老姜炼化人形!谁家炒菜熬汤,不放上些葱姜提提味道?” 苏景愕然失笑,脱口道:“葱姜也能成精么?”又仔细端详两人,果然道人就是根生葱、和尚就是块黄姜。再看看‘天香府’洞口的石碑,乾坤至嗅,天地原香......若在添个横批‘葱姜炝锅’,真正就算是圆满了。 葱老道面色不忿:“许那紫藤修妖、许那月桂成精,凭什么我们葱姜就不能得道?天道公正万物竞生,我们也是这乾坤的生灵,自然有机会修天证道!” 姜和尚面色悲苦:“油锅之苦,煎炸之痛,葱姜一族从不能免,老衲只求有朝一日得浩**力,改一改天下人的口味。” 苏景当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咳嗽了一声对笑面小鬼道:“不用杀人了,你回去吧。” 小鬼笑眯眯,摇头:“第一次用冥明尊吧?你还不晓得规矩,我既然来了,就非杀人不可,你若不杀他们也无妨,只消让我杀了你就成。你自己选吧,我不挑。” “去去,别闹,赶紧走。”苏景一点不担心,冥明尊这种凶器不是闹着玩的,受赐之初他就和‘大师娘’反复确认过此宝,全不受小鬼蛊惑。 “哦。”小鬼骗杀人不成,有些讪讪:“带着冥明尊又不心狠手辣,你这人没劲。”说着准备离开阳间。可是就在他将走未走之际,忽然一个年轻的女声音从高处传来:“喊打喊杀,想走就走,凝翠泊可有怎么便宜的事情么?” 说话的声音清脆动听,但语气却是仄仄的,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提不起丝毫兴致。 -------------------------------- 本章盟主加更,再次感谢‘战神他大爷’成为升邪盟主。 今天原定的三更也变为四更,下一更在晚饭时间。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八章 丢不起那个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循着声音望去,距离众人数丈开外的一棵巨木之上,一个二十出头、身着黄色长裙美丽女子,怀抱着一柄长剑,正斜斜倚坐于枝桠间,俏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漠然地望着苏景等人。[.点] 地上的笑面小鬼神情惊疑不定,能被冥明尊唤请来的丧物绝非等闲之辈,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葱姜二妖一见黄裙女子,立刻面露大喜,忙不迭抢上前叩拜行礼:“晚辈小妖拜见仙子法驾!” 苏景见对方穿了件黄裙子,也躬身一礼,语气恭敬试探问道:“敢问仙子可是浅寻前辈?” 黄裙女子不予理会,甚至都懒得去问苏景一句‘你找我作甚’,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你们三个,向天香府的两位主持叩拜赔罪,自毁法器再自断一臂,可以活着离开。” 小鬼笑了,笑声如铃,对树上女子道:“我只是奉召唤而来、依契法办事,你又何必为难我?行个方便让我回去,你也能在阴曹地府留一段人缘,何乐不为呢?有朝一日你身入轮回,在底下多个朋友便多一份照应......” 唠唠叨叨的服软话正说到一半,笑面小鬼遽然张口吐出了一面小小的黑色令旗! 令旗落地无风自动,鬼哭狼嚎之声充斥天地,肉眼可见空气绽开一道道黑色裂璺,阴鬼丧物蜂拥扑进阳世,齐齐冲向黄裙女子。 小鬼的笑声凄厉,左手箕张,五根手指.97ks.上鬼甲森森,如电暴涨,化作五根锋锐长刀,与他唤来的丧物一起合击强敌。 他的右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一根幽绿色的粗大锁链,小鬼肩膀用力,锁链挂动阴风在他头顶呼呼旋转、越放越长。看似缓慢,实则不过一眨眼间,锁链就已放出百丈,乍望过去仿若一条幽冥鬼龙,上下翻腾跃跃欲击...... 这天香洞府深处山岭之间,门前并非空旷平地,而是葱葱郁郁的山林,又哪里有百丈长索挥舞的地方?鬼索也并未如想象那般把山石树木抽碎打飞,而是像一道影子似的,眼可见、形于外却无质可言,就那么‘穿过’树木、石头,不动其分毫。 可是明明白白的,鬼索飞旋荡起了呼呼风响,卷动众人衣袂、裹挟寒冷催人! 长索不急着参与夹击,只是封住浅寻所在的一方小小天地,无论她是进是退还是选择硬拼,总归会露出一丝破绽,给小鬼可乘之机。 丧旗、鬼甲、拘魂索,笑面小鬼一出手便是全力施展,口则对苏景尖叫道:“你逃命去!” 苏景则气急败坏:“你不可造次!”飞身疾扑身边的小鬼,想要打断他的鬼门丧法。 但还不等苏景靠近,眼前陡地强光一闪,小鬼的笑声变作惨叫,一蓬暗红色的鬼血泼溅,小小的身体倒翻开去,任凭他鬼法尽出、惹得天地变色,却还挡不住黄裙一剑! 甚至那头小鬼都没能看清,对方究竟如何刺出的这一剑......是一剑,却不止一刺,无数丧物身首异处摔落在地,五支鬼甲齐根而断,拘魂索断碎数十截噼里啪啦地散落下来,仿佛被砍断的蚯蚓一般犹自扭动挣扎着。 天地重归宁静,乾坤朗朗晴空白云。 黄裙浅寻仍坐在枝桠上,仿佛不曾动过,从神情到目光,仄仄的平静:“居然没死?” 小鬼没死,但也差不多了,一道凄厉伤口从右肩斜贯至左胯,满口鲜血却仍狰狞笑道:“你家小祖是滑头鬼,趁人之危、黑手偷袭、临阵脱逃正是咱的拿手好戏,想一下子杀老子哪有那么容易,想我死,还得麻烦你再补一剑!” “别杀!”苏景依旧气急败坏,扑跃的势子不变,落步在两人之间,把小鬼挡在了身后。 滑头小鬼手脚抽动,但嘴巴不停:“我动手时你喊停,她杀我时你拦着,你这人有毛病吧!” 黄裙浅寻是陆崖九在意之人,若真伤在了自己唤来的小鬼手上,不论对恩公还是对自己苏景都交代不过去;而冥明尊上另有禁制、被唤来的丧物无法伤及尊主人,苏景就算修为低浅也不怕会被小鬼打伤,是以刚才全无丝毫犹豫,说什么也得先把丧物的法术打断。 苏景以前听莫耶蓝祈讲过,晓得这位小师娘剑法惊人,但当真没想到她竟凶猛如斯...... 至于此刻他又护着小鬼,想法再简单不过:这个丧物是我找来帮忙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魂飞魄散。 对苏景的‘两头忙活’,浅寻没有丁点好奇,连话都懒得再讲一句,轻轻一挥手,一道剑气自她袖急射而去,直钉滑头鬼,挡在半路的苏景自然逃不脱被利刃穿身的下场。 ...... ‘叮’地一声轻响。 始终倚坐巨木的浅寻忽然动了起来,挽剑出鞘身形奇快,飞纵到苏景身前挥剑击溃了她之前打出的那道剑气。 一杀、一救,电光火石。 双剑交击,荡起小小风旋,吹得苏景衣袂轻摆。苏景从阎罗殿门前转了一圈,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手上则僵硬平举、牢牢捏住了自己的‘护身法宝’:左手上,从馒头吃出来的、陆崖九留给自己的那张字条;右手上,陆崖九亲手为他炼制的离山真传命牌。 若非及时将其亮出来,若非浅寻眼力好身法更好,现在的苏景说不定已经见到师父陆角八了。 浅寻收剑、扬手自苏景手取下两件事物,命牌她稍一打量、辨明是出自陆崖九之手后就抛还给了苏景,但是那张字条,她看得异常仔细。 下一刻,嘭嘭嘭三声闷响,三个矮子跃出虚空......生死大难立生感应,三尸舍命来驰援本尊。 看看左右,似乎没什么危险,大头赤目挺不耐烦,对苏景道:“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好好地不行么?怎么总是要死?” 肥胖拈花的眼睛溜溜乱转,上下打量着黄裙浅寻,扯了扯苏景袖子问:“这妞是谁?” 苏景摇头低叱:“规矩些,这是小师娘。” 拈花诧异:“怎么又一个师娘?陆角八娶了俩老婆?” 苏景简明扼要:“不是,是另个师父的......” 刚说到这里,雷动插口了,病痨鬼很不高兴:“你又拜其他师父了?我说苏锵锵,咱们名门正派的弟子,总要讲究个从一而终的。” 跟三个浑人越扯越扯不清楚,可又不能置之不理,要不三尸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诨话会惹恼浅寻。苏景勉强耐心下来:“她是陆崖九师叔在意之人,陆崖九也算是我师父的。” 说到这里拈花就先恍然大悟:“她就是被陆崖九流水无情的那个落花有意?” 三尸这么古怪的东西,只要是修行之人没有对他们不感兴趣的,但浅寻无动于衷,她在看字条......寥寥两行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全神贯注着、认真而投入,虽然那不是陆崖九写给她的留言。 浅寻的性情孤僻,苏景现在也不敢去打扰他,叮嘱了三尸几句,转头望向笑面小鬼:“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小鬼呲牙咧嘴,疼得眼角直跳,因天生笑脸欢颜,显得异常古怪。 “你是滑头鬼...刚才怎么没跑反倒冲上去了?”问题无聊,但苏景好奇,忍不住问道。 小鬼一挑眉峰:“咱家好歹也是一族少主,既然奉召来了,就没有舍了你自己逃回去的道理,我丢不起那个人!” 赤目多嘴,纠正道:“丢不起那个鬼。” 喘息了片刻,小鬼奋力坐了起来,扬声道:“穿黄裙的那个女人,别总低头看字条了,我问你一句,你还杀这个傻小子不?若不杀我便回去了。臊气烘烘的阳世,我待久了不舒坦。” 又等了好一阵子,浅寻终于看完了那张字条,并未还给苏景,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怀,缓而又缓地的一个呼吸,美目一转望向小鬼:“你走吧。”说着,向他一扬手,又把一枚黑色的药丸扔了过去:“这个给你疗伤用。” 小鬼结果药丸一嗅,立刻哈的一声笑:“好东西,冲着它,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子溜溜一转消失不见。 浅寻又问苏景:“陆崖是你什么人?” 苏景把自己和陆老祖的关系大概做了个交代,名在师叔师侄、实则为师徒的事情说得很明白。浅寻点了点头,转身望向天香府的和尚老道,葱姜二妖一迎上她的目光,赶忙跪倒在地:“仙子有何吩咐?” “之前对我家晚辈无礼,磕头谢罪、自毁天香府,凝翠泊地界之内再没你们容身之处了,三个时辰之后若我察觉你们还在附近逗留,便不用活了。”浅寻语气冷清地吩咐。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七十九章 梧桐树紫铜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磕头谢罪还好说,但天香府是他们经营了数百年的洞府,如今要他们自己毁去,这个责罚着实不轻,葱姜二妖万般不舍,可又不敢再开口讨饶求情,一时间呆立原地,葱道人的脸色惨绿、姜和尚的目光枯黄。[~] 苏景咳嗽了一声,为二妖求情:“只是一场误会,如今事情澄清,下次大家再见面就是朋友了,您就把他们留下来吧。” 姜和尚没想到苏景居然会帮他们说话,老脸上显出感激,葱道人的反应更快些,忙不迭对苏景躬身,大声道:“您既是仙她老人家的晚辈,便是我们天香府的贵宾仙客,以后若有差遣,只凭小神仙一字谕令,天香府赴汤蹈......” 不等老道把豪言壮语说完,浅寻就对苏景道:“你想留下他们便留下,随我来。”说完裙袂飘飘凌空飞渡,苏景展开双翼跟上,黑风煞幻化本形驮着三个矮,一起向湖心飞去。 临行之前一向少言寡语的大黑鹰忽然心血来潮,问葱姜二妖:“天香府里没有蒜大仙么?” “她正在闭关修行。”姜和尚脱口应道,葱老道想都不想地补充道:“若非三味齐全,何敢自称天地原香?” 葱姜蒜都有,大黑鹰踏实了。 ...... 跟着黄裙浅寻徐徐飞行,脚下平湖如镜,反衬着青天白云,浮光阵阵掠影憧憧,别有一番景色,而这番景致非飞行之人不能领略,这又何尝不是一份修行之乐呢,苏景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从来都不肯满足、可似乎又非常容易满足的少年。 行进浅寻对苏景道:“有关陆崖九,你和他相处、所知一切,尽数说与我知。” 按照馒头里第二张纸条的吩咐,苏景开始讲起他与陆老祖结缘经过。【*】 跨过小半座湖泊,一行人来到一处光秃秃地小岛之前,浅寻长袖轻扬,空气轻颤涟漪波荡,匿形法术撤去、荒凉小岛立刻变了个模样。青黑礁石便成了青青绒草地,一棵棵梧桐错落,围绕着一座白墙青瓦的小小院落。 在浅寻带领下几个人落足小岛,穿过草地进入小院,于堂屋落座,黑风煞讲究规矩,站在苏景身后不肯落座,三尸自来熟,一个个都爬上椅,舒舒服服地坐着。 浅寻身边有婢女,见来了客人不用吩咐,便迈着细碎脚步上前奉茶,几个小婢身体凹凸有致,行走时腰肢摆动自有一番风情,只是她们几个全都蒙着头纱,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风俗,让人看不清样貌。 见到女人拈花神君大乐,前倾着身去接茶杯,又胖又短的手指)。 第八十章 禁忌之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尸煞受浅寻控制,再如何凶猛也不会伤到苏景,又何谈害怕。浅寻问他‘怕么’其实另有所指:养尸、炼尸,是禁忌之术。 养尸炼尸自荒古便有,此道人有个统一的称呼:丧修。 千万年里丧修出现过无数高人,炼尸法术也得以不断完善。不过丧修再如何天资了得、手上尸术典籍再怎么高深精奥,找不到好尸体也是白搭,这是炼尸之道无法弥补的缺憾。所以丧修总也发展不起来,始终都是小门小户,和修行大派相差云泥。 但世事无绝对,据说在古时曾有一个唤作‘沉世渊’’的炼尸家族突然崛起,门下煞尸质地惊人,横冲直撞无人敢惹,就连修行大宗也被他们挑翻了两个。 而‘沉世渊’为何会有这么多上好尸煞,也惹来了无数猜测。 天下没有能够永远隐藏的秘密,‘沉世渊’的尸煞来源终于被人探明......找不到上好尸源无妨,大可自己来‘造’尸体: 阴谋算计埋伏袭杀,狙杀修士,之后将其相貌、特征毁去,送至养尸穴秘法炼制。 用高深修士或凶猛妖魔尸体炼成的尸煞,质地自然非同凡响! 秘密传出,修真道上掀起轩然大波,沉世渊的下场不用问了,正邪两道、妖门鬼派统统视其为邪魔,群起而攻,没过多少年沉世渊弟被屠灭一空。 沉世渊覆灭后,天下修宗共议,干脆将养尸炼尸被列为禁忌之术,已绝他日有野心丧修重蹈沉世渊覆辙,再有修习之人一律诛杀无赦。 如今世上再不见丧修,任谁都以为这门异术早就失传了,苏景可没想到,在小师娘家里居然有幸目睹......大师娘是莫耶魔女,人人得而诛之;小师娘毫不逊色,丧修余孽,躲在离山东侧试炼尸煞,一样是个个人人得而诛之,又难怪苏景会有感而发,叹上一声:都够不省心的! 意外十足,但也只是意外罢了。反正已经有了个邪魔大师娘,此刻再多一个妖佞小师娘,苏景无所谓。[~] 正道人物雷动天尊凑上来,试探着问浅寻:“那这些尸煞的来源......” “我是沉世渊的后人,不止养尸炼尸,采尸的法也一样是沉世渊的传承。” 雷动倒吸凉气,与两个兄弟面面相觑,哪还不明白对方的话之意,三尸齐刷刷,抬头去看苏景。 一向期做好人、愿行善事的苏景,听说浅寻杀人炼尸之事却无动于衷,雷动又去扯他袖:“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景笑了笑:“信不过小师娘,还信不过陆师叔么?没啥可说的。” 果然,浅寻对苏景点了点头:“年纪轻轻,看事情倒还不错。十二具尸煞生前个个该死,既然如此,死后也别浪费了。” 苏景忽然心念一动,一拍锦绣囊,砰砰砰地扔出一片尸体,问浅寻:“您看这些...这些东西合用么?”本来浅寻对苏景扔出来的尸体并不在意,只是随目一撇,可目光才一望过去就轻轻‘咦’了一声:“你从哪里寻来的它们?” 真页山城,喜袍丧物的洞穴,十三具‘没穿喜袍的喜袍鬼’。 待苏景说过十三具‘死鬼’的来历,浅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跟着探手向他的眉心按来:“莫运功,容我查探。”说着,把一道真元送入苏景体内,游走于经络来查探他的修为基础。 不久后,浅寻的眉峰轻挑,略带意外:“邪煞阴风?从何而来?” 苏景没提大师娘的事情,应道:“是一位亲近前辈为我筑基,着我与金乌阳火一起修行。” “阳火阴风、相辅互济,很好,当真很好......”浅寻沉默了好一会才再度开口,几乎是毫无来由的,她给苏景讲起了养尸炼尸的基本道理。 对应着修者境界,尸煞也由浅至深、分作十二品级,因传说的太古四大尸尊都喜欢居于高塔,所以尸煞的十二级别被丧修称作十二重塔: 茅、木、铜、金; 魆、魁、魇、瑞; 地、天、玄、垩。[~] 其前八个境界,都是由丧修按照秘法施为,尸体并无神智,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躺在那里被炼化就是了。但当第八重瑞尸炼化大圆满,尸煞就会经历‘悖生之劫’,一旦渡劫成功便能开生灵智。 这便是说,从第九重‘地尸’开始,它们就懂得吞吐日精月华天地灵元、可以自己修炼,不再需要主人相助了,但伴随神志而来的是主人对尸煞的控制也渐渐便弱。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手下越聪明主人就越不容易做,古时候凶猛尸煞反噬主人的例也不是没有过。 说到这里,浅寻伸手一指自己刚刚放出来的十二具墨甲尸:“我这些尸煞都是七重塔、魇尸,单打独斗的话,遇到普通的宝瓶境修士它们也有一战之力,算是不错了。” 苏景笑了,对浅寻道:“您客气了,这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天大的了不起了!” 苏景在杀喜袍鬼时遇到的那个涅罗坞真传弟启巧,也不过是宝瓶境的修为,而堂堂天宗涅罗坞一共才七个真传弟。 眼下小师娘的岛上,可就有十二具七重塔的魇尸! “它们受天资所限,七重塔已经是极致,没前途了。”浅寻摇了摇头,随口应了句。 岛上有三大仙尊见多识广,小师娘话音落下自有人给她出主意,大头赤目先拔头筹:“无妨,它们天资不行,你大可再去猎杀更凶猛的修士拿来养尸。” “以小师娘的本领,杀几个如意胎、欢喜儿还不易如反掌?照我看远游也不在话下!”拈花根本看不出浅寻的本事,反正往高处说就是了,总不会得罪人。 话都被赤目、拈花说了,雷动张着嘴巴愣了愣,临时抻了个话头,满脸正气的做补充:“杀之前还是要先查明,此人是否真的该死,若是便没什么可说的,若不是......就再等等,不信他真能一辈不做坏事。” 可能是寂寞的久了,对三个自从现身以来就废话连篇的矮,浅寻并无厌恶,继续摇着头:“对修家遗蜕的炼化,尸门早有四字定论:尸杀三品。炼到极致,还是会比生前低上三个境界。生前第四境小真一的修士,死后尸身至多只能炼成一重塔的‘茅尸’。” 三个矮点点头,片刻后把账目算明白了,又不约而同地吸溜凉气:“这里的十二个‘七重塔’...以前都是第十境修家?” 如此简单加减题目,浅寻不予理会,直接去问苏景:“如何,敢不敢修习炼尸之术?” 苏景如实应道:“没什么不敢的......” 话没说完,旁边的三个矮就齐齐出声喝止:“不可!” 赤目双眉紧锁忧形于色:“禁忌之术你也敢学?小心将来人人喊打,嫌自己命太长么?” 苏景拍拍赤目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不是带着尸煞出去招摇,学过了不让旁人知道,又能有什么危害。” 拈花接口,不以为然:“学过了却不能用,那还学他干什么,你要实在闲得难受......我带你去逛窑啊!” 提到‘逛窑’三个字,拈花容光焕发,眼睛亮得没法说了。 “小师娘面前不可胡说八道。”苏景满脸无奈,摇头道:“不是不能用,而是不能随便乱用,虽是禁忌之术,但到保命的关键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艺不压身,炼就一门厉害手段防身总是不会错的。” 一旁的黄裙浅寻目光欣然,少年的一句话说到了点上:禁忌之术并非不能练,只是不能轻易施展罢了,或者说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成了。 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关窍,但能轻轻松松就想明白这一重,显出的却是一份胆色,需知‘禁忌’两字不是说笑,随时牵扯着杀身大祸! 和离山沈河、莫耶蓝祈一样,乍见苏景的时候,浅寻也想不通陆老祖为何会把这个资质平平的小收入门墙,可是接触稍久便渐渐明白了...... 没人留意到浅寻的目光变化,病痨鬼雷动继续劝说苏景:“要说起来,这门本事也不是不能学,不过苏锵锵,你不觉得这门法术的名字有些...有些不对劲么?我们三个是‘三尸’,你学炼尸之术,虽然不是一回事,可、可听了还是别扭啊。” “想我三兄弟,自你降生以来,生死追随不离不弃,与你同心同德、为你殚精竭虑,如今你却要去修习炼尸之术,这让我们情何以堪,让我们如何能不伤心结郁。” 苏景眨了眨眼睛,愕然道:“这是说哪去了?” 唉......三尸齐声长叹,千言万语融入无限唏嘘去了。 “你们三个适可而止吧,杀你们或许不易,不过想要你们不死不活地受罪真不是什么难事。”浅寻插口,清清脆脆地敲碎了三尸的唏嘘。 三尸同时冷笑,神情不屑,背负双手迈步躲回了苏景身后。 苏景这边却又话锋一转,对浅寻道:“炼尸奇术弟敢学,但却不想学......也不能说是不想学,是学不过来了。弟资质平庸,时间实在有限。” 身怀金乌阳火和玉露金风两门正法,第三境如是的修炼会平增一倍时间,而年前三个月的闭关清修几乎徒劳无功,连一个穴窍都没能打通,再跟小师娘去学‘沉世渊’的炼尸正法,真就是贪多嚼不烂了。 浅寻的眼光仄仄,有些无精打采地望着苏景,声音全无波澜:“若由得你挑三拣四,我又如何敢应你那一声‘小师娘’。” 苏锵锵愕然:“不学不行?” 浅寻目光慵懒,静静看着苏景,不作答。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一章 一百一十二年为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是,”苏景直想甩手:“我是给您拜年来的...而且师叔的意思,也只是让我跟您习剑......” “剑我会教,炼尸法门你也一样要学。”浅寻淡淡应答:“陆崖凡事都要讲机缘,你吃到那个馒头,便得了从我这里习剑的机缘;而你带了十三具‘鬼身’前来,便是你要修习炼尸的机缘了。莫再多言,既然来了你就要明白,学或不学都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浅寻不再废话,转回原题继续讲道:“尸杀三品,狙猎修士来炼尸虽是提高实力的捷径,可是仍没办法炼出极品。想要炼出惊世之煞,非得找到逆乾坤倒天轮的好尸才行,这不是努力就能有所得的事情,得看造化。” 说着,浅寻稍稍加重了些语气,素手轻点苏景:“你就得了这一重造化。” 即便不想学,但非学不可时苏景仍会全力以赴,闻言若有所悟:“您指的是我得来的这些鬼身?” “不错。”浅寻点头:“十二重塔的最后四重,地、天、玄、垩,说得不止是尸煞的力量境界,另外还各有其意,其‘地’为地养、天为‘天炼’。九重塔的地尸,非得经过经过至阴的地煞气脉滋养、重塑阴身不可。” 浅寻暂时收声,容苏景思索一阵,她才继续道:“那个喜袍丧物非同凡响,它给自己打造的鬼身,皆由阴气地煞所炼,正扣合地尸祭炼之道。但它不是炼尸,而是为了给自己凝造鬼身,是以你这十三具‘死鬼’并无灵智......” 道理并不深奥,可是越说就越拗口,浅寻的性情清冷,懒得仔仔细细地去给苏景解释,干脆直接给出答案:“你不妨这么想,一具凶猛善战的九重塔地尸,被人打散修为与灵智,但躯壳完好无损。你的十三鬼身,便是这样的情形了。” “高深修家因故修为散尽,只要身体与经络完好,再重头修炼起来,进境或度都会远超从前。这些尸煞也是一样的道理,祭炼起来事半功倍。若肯花些心思,把它们炼化成真正的‘地尸’绝非难事!更难得的是十三丧身成形于阴脉,就炼尸而言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它们真能攀上第十二重塔,成就绝世垩煞。” 情不自禁,苏景喘了口大气,这笔账再好算不过了,不奢求它们能炼到垩煞境界,只要能炼成九重塔地尸,在实力上就相当于如意胎的大修家了,而且...是十三个。 说到这里,浅寻把话锋一转,反问苏景:“你觉得,炼尸之道到底是什么?” 问题虚无缥缈,但苏景心思灵活,思索片刻就找到了方向,又再细细想了一阵后回答:“是术。算是斗术也是器术...论到根子上,和学剑、祭炼法宝差不多。” 炼尸未成禁术前,丧修是修行世界的一个流派,可是就算把尸煞炼成了神佛金仙,又和丧修本人又什么关系?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炼尸仅仅是‘术’,是用来保护自己、争夺资源的手段。(.) “答得好。”浅寻轻赞了一声:“炼尸只是术、是丧门弟子的自保手段,会如此只因术从法生:丧修修习的正法是冥火、阴炎之类,正好能够用来炼制尸煞。” 听到这里苏景面露彻悟之色,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她施礼:“多谢您传我炼尸之术,之前是弟子见识浅薄,小师母万勿见怪。” 出乎意料的,浅寻忽然笑了起来,毫无征兆、如此突兀,就那么一下子,凝结在她身上仿若千年寒冰的壳子散去不见了:“是个聪明后生,难怪他看你。” 短短的十二个字说完,她的笑容也隐去了。 ...... 光热始祖,阳火金乌。这世上所有的火焰,都是自阳火脱变而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各种火焰能够做到的事情,金乌阳火万全能够胜任,甚至还能做得更好,早在青灯境时陆崖九就和苏景确认过此事了。 有金乌阳火,苏景根本不用再去修丧家的正法冥火,只要修术、学习该如何控制火焰去炼化尸煞便足矣。 这一来事情岂止简单了百倍。 说穿了,苏景炼尸不过是多掌握一门有关阳火的运用罢了。 浅寻则接着说道:“豢养尸煞,炼为主、洗为辅,前者不必多说,后者要借靠充沛水源,便如我炼出的这十二具七重塔,整整一座湖泊都被我作洗尸之用。自古以来,丧修炼尸大都是这般做法。不过......也有例外的。” “沉世渊之所以比着其他丧门更强,除了杀修采尸之外,还因为我家祖上找到了更好的‘洗尸’手段:在我家所在山坳深处,有一只风洞深不见底、直连幽冥,阴风终年鼓荡不休,先祖研创出阴风洗尸的办法,效果比起用水要更好得多,可惜啊,沉世渊被各派联手剿灭时那只风洞也被毁掉,我这个后人空有其法却无以施展。” 话说到这个份上,浅寻的‘非学不可’就再明白不过了...... 不知是惮于浅寻的威严还是真心觉得此事不错,三尸的口气全变了。赤目摇头晃脑:“苏锵锵有金乌阳火炼尸、有玉露金风洗尸。更难得的是他还有十三具‘地尸’品阶的鬼身。” 雷动满脸感激:“难怪小师娘说苏锵锵有了炼尸的机缘。” 拈花摩挲肚皮:“若他不去修习炼尸法门,简直天理难容了!” 逼迫苏景修习丧家手段,浅寻说的冷清、做法霸道,但这又何尝不是来自‘小师娘’的厚重赏赐。 浅寻把一块玉玦放入苏景手:“炼尸的法门尽在其,你何时开始修习、祭炼我不过问,以一百一十二年为限,十三鬼身至少要炼至五重塔魆尸。” 拈花纳闷:“怎么还有整有零的?” 浅寻不应,反正规矩由她来定,想多少年为限都是她说了算。 赤目多嘴,也反问道:“若未能炼到呢?” “那就准备接我一剑。”轻飘飘的回答,浅寻起身走向小院,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今晚便是如此了,都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听我讲剑。虽未采剑,但剑术可以先学。” 将进门时浅寻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头问苏景:“湖里那条泥鳅是你的手下么?若是的话就把他唤回来吧,凝翠泊是洗尸池,逗留久了对它妖身有损。” 苏景都把小泥鳅给忘了,闻言赶忙催动大圣玦召唤裘平安,不久之后一阵水浪波荡,小泥鳅跳上小岛,东北腔十足对苏景大声道:“启禀主公,这湖里有古怪!你没下去不知道,你猜咋的,鬼气缭绕阴寒阵阵,那家伙,我跟你说......” 苏景一扬手把他收进玉玦,让他跟乌鸦卫说去了。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二章 三尸留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歪歪斜斜的百多根金红大柱,空空荡荡的八祖道场光明顶。[~] 剑尖儿剑穗儿手抱着些替换下来的杂物,从苏景所居的小院退出来。苏景不在,三年没回来了,但是光明顶日常勤杂,双姝还是一丝不苟的照料着。 “你说,师叔祖去哪里了?”剑穗浅浅叹了口气:“他走前说是要出山去给一位长辈拜年......谁家拜年要用这么久?” 剑尖儿摇头:“这位师叔祖啊,回山没多久就跑进虚空里,一下游荡了八个月,好容易逃回来,没能安稳几个月,又跑走不见人了。这次更离谱,整整三年没见人,连消息也没传回来一个字。” 剑穗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姐姐:“提及师叔祖时,眉锁轻愁目带春色,小妮到底动了什么心思,还不给本座从实招来。” 噗嗤一声,剑尖儿笑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妖孽先提起师叔祖的,如今却倒打一耙,这可算是做贼心虚么?” “大胆,敢骂本座是小妖孽,不让香一个,本座跟你急。”你亲亲我、我亲亲你,这套把戏两个丫头从小玩到大,很快就笑嘻嘻地闹成一团。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苏景正在凝翠泊湖心岛辞别小师娘。 当初苏景来凝翠泊只为拜年、尽上晚辈的一分心思,可做梦也想到,浅寻在传他丧修炼尸法门后,又强留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今日才放他离去。 不止被禁足于小岛,还被禁止修行阳火、金风以及其他任何法术,一千零八十个日日夜夜,除了必须的休息和调整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学剑。【*】相比于正法破境,其他一切都是辅助小道,以苏景的修行资质而言,这三年的确有些耽搁不起,只是小师娘那份冷冰冰的霸道,又哪有苏景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过苏景没有怨言......又怎么可能会有怨言呢?能随浅寻习剑,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福缘,更何况苏景自己对剑术也充满喜爱。浅寻教导严厉,这三年学剑的日着实不好过,可苏景却始终兴致勃勃。 唯一美不足仅在于小师娘的漠然,苏景练得好她不赏也不笑,苏景练错了她必罚却不怒,这冷冷清清的女,似乎天生不晓得情绪为何物。 相处三年,从未有过半分颜色,此刻苏景向她辞别时,浅寻依旧如此,素手一挥把苏景扶了起来,淡淡道:“他没看错,你学剑的资质很...很好。本来我以为要用十二年次才能做成的事情,没想到你三年就完成了。而且比我以为的样还要更好得多的。你去吧,记得以后没事少在往我这里来,三尸先留下。” 旁边的三尸闻言,脸上的笑声顿时僵硬了。 这三年里三尸也被浅寻强留凝翠泊习剑,以雷动等人的性,没珍馐没宝贝没大屁股小妞的日简直生不如死,本以为此刻终于熬出了头、能跟着苏景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成想浅寻竟还不许他们走。 三个**灵怪,受天命所限不能修习法术,但他们是不死之身,又拥有和本尊一样的力气,练剑在合适不过;更妙的是他们三个同出一体心有灵犀,天生就有修习精妙剑阵的好本钱。【*】浅寻想要把他们调教成才、让他们将来能成为苏景的助臂奥援,短短三年可远远不够。 话说完,浅寻不再理会苏景,也没去看三尸一眼,转身回去了自己的院落。与莫耶蓝祈不同的,见到与那个故人有关的苏景时,浅寻不激动、不失神,就那么冷冰冰地把自己能做得都做到最好。 但很快浅寻又回到院门口,很有些突兀地问苏景:“你有女人了没?” 苏景愣愣要摇头,浅寻淡淡道:“女人,有三份颜色,便有七分毛病。你要牢记这句话。”完全莫名其妙的叮嘱,之后她回到小院再无半字。 苏景嘱咐了三尸几句,最后对着小院深深一礼,火翼展开腾空而去...... 七天之后、夜时分,三尸所住的居屋之内,矮们互相换了个眼神,最后随着雷动天尊用力一点头,三尸齐齐跃起,一个以头抢地、一个挥首撞墙、一个猛冲向柱! ‘自杀’是三尸逃跑的不二法门,又狠又快,眼睛一闭再一张就能回到本尊身边,三尸都准备好了,哪怕惹苏景发怒他们也不肯在这座小岛上多待了,天天学剑...这是人过得日么? 只是这次没有头颅爆裂的闷响,本应坚硬的地面、石墙、大柱竟然变成了软绵绵的稀泥,三尸的脑袋各自陷于‘淤泥’无法自拔,双手乱挥双腿乱蹬,死活也挣扎不出来,最惨的莫过于大头赤目——他是以头抢地的那个,此刻就是个倒栽葱,四肢全无着落...... “这是浅寻的法术,她料到咱们要‘死遁’?”雷动的声音从石柱传出,枯瘦的双手犹自用力,撑着柱想把脑袋拔出来。 不等另外两人回答,浅寻的说话声就清清淡淡的响起:“天亮时法术不解自消,到时候你们便可出来。天晚了,早些睡。” ...... 又是七天过去,三尸各自拿着一把剑,在小岛的空地上有模有样地挥舞,耍着耍着,赤目忽然低叱一声:“动手!” 三尸手剑势陡变:雷动剑刺赤目心窝、拈花横斩雷动咽喉、赤目猛扎拈花眉心。 剑光闪烁,每人都确定自己击目标,心尽做大喜,这次总算是成功逃脱了,可还不等脸上现出笑容,雷动与赤目猛地醒悟:怎么不疼呢? 随即惨叫声响起——拈花哇哇喊疼。另两个浑人眨了眨眼睛,跟着异口同声惊呼:“见鬼了!” 不知怎么搞的,三把明晃晃的长剑,全都插在拈花的肚皮上,连拈花自己的剑也不例外。要知道三尸都是侏儒身材,腿短手短,凭着拈花的胳膊就算他想倒转长剑扎自己的肚皮也做不到,这可不是见鬼了么? 拈花了三剑,但剑剑偏离要害疼得要死偏偏就是死不了。 不知何时,浅寻出现在的不远处,身体斜依一棵梧桐树,对三人道:“再想别的法吧。” ...... 三尸体质特殊,伤愈奇快,再七天后拈花又复生龙活虎,这次不再遮遮掩掩,他带上另外两人大摇大摆地直接去找浅寻‘谈判’。 行走之际赤目还有些怀疑,问拈花:“你说的那招当真能好使?” 拈花森森冷笑:“我是何人?主掌**的天灵上神!天下女的心思,便如我自己的掌纹一般清透,岂有我对付不了的女!” 说话之间三尸走到浅寻门口,拈花一点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若不放我们走,我便要脱衣服了,我们三个都脱!” 浅寻稍显纳闷:“脱衣服?” “不错!若不放行,从此以后你家小岛上便会多出三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成天跑来跑去,光着屁股练剑......” 不等拈花说完,浅寻就一点头,打断:“明白了,脱吧,无妨。”她不侧头、不回避,就那么望着拈花,目光平静且懒散。 拈花仔细打量了浅寻片刻,没脱衣服,而是问道:“我错在何处?”到底是主掌**的灵怪,能看得懂女神情,拈花看得出对方是真格不在乎自己的威胁。 “沉世渊的弟,若连一块布都看不穿,也就不用去和尸体打交道了。”浅寻如实回答。 拈花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你让我脱我偏不脱,走了,练剑去了!”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三章 少年锋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年不见,离山依旧,和苏景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沈河真人还没回来,不知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过每个月他都传讯回来报上一声平安,凭着他的本领,旁人也实在不用担心什么。 苏景回山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的辈分摆在那里,山重要人物都过来打了声招呼。用了小半天的工夫把这些同门寒暄一一应付过去,苏景闭门谢客,重拾‘耀世天灵’、再次开始如是境的修行。 黑风煞主动请缨,离开大圣玦来到光明顶为主公护法,大黑鹰忠心耿耿,该他做好的本分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小泥鳅裘平安也跟着一起出来透透气,两大妖奴守第八十三章少年锋利在小院门口,坐了一阵裘平安无聊起来,开口道:“黑哥,我听那些乌鸦提到过,咱家主公是两门道法同时修炼?” 待黑风煞点头后,裘平安撇了撇嘴吧:“就主公那根骨、资质,还两门功法一起修行?” 背后指摘主上是妖奴的大忌,不过东北妖怪性子直,想说啥就说啥。 见黑风煞不开口,裘平安也不当回事,自顾自地说道:“两门功法并修,习有所成法术威力大增,这是没错的,可是莫忘了修行用去的时间也跟着翻倍,自古以来,能修得不同法基于一身者,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咱家的主上啊我觉着这事整瞎了。” 大黑鹰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主公的风火双修是经高人指点,两道元基相生相济,彼此补益。破境小真一之前的确会用去两倍的工夫,但之后,风动则火生、火起则风至,就再不会耽搁时间了。” 裘平安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奇妙事情不过就是小真一之前,耗用两倍时间主公也受不了吧?”第八十三章少年锋利 “受不受得了,不是咱们能担心的,主公自己心里有数便是。(suimeng.)”说着,黑风煞面露微笑:“你追随主公时候尚短,还不晓得他的性子。他这个人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到最好。平坦大道通山腰、崎岖小路抵山巅,他就一定会选那条小路的。” “这脑子里想得都是啥玩儿啊,”裘平安嘿嘿嘿地笑,压低了些声音,原来他也晓得数落主人得小点声:“崎岖小路是能通达山顶,但爬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是死在了半路上啥景色可都瞅不见了,还不如选那条平坦路,至少还能到山腰去瞅瞅。” 黑风煞平时少言寡语,但他心里有数,看事情比着东北泥鳅明白多了,继续摇头道:“所以说老弟还是不晓得苏景的性情,他宁可死在险路上,去博一个登顶的机会,也不愿只去山腰,你说他傻,他却觉得这样才是爬山嘞。” 说完,黑风煞把话锋一转,不肯再去评论主人,两个妖奴换过了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转眼两天两夜过去,耳听得小院里传出动静,裘平安笑了句:“主公练功暂歇。”起身推开院门去看苏景。 阳火、金风,两道元基轮流运转大周天,以苏景现在的程度,至多修炼二十几时辰就是极限了,由此他的闭关,只是不理会外事,并不是凡人想像的那样入定几十几百年纹丝不动。 草草吃过些东西,苏景连衣袍都不曾脱掉就一头倒于榻上沉沉睡去。两个妖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料才离开院子还没来得及关门,忽然又听到屋传来‘锵’的一声轻鸣。 黑风煞与裘平安不敢怠慢,重返屋探看主公,苏景不知为何又坐起身来,手正横着一柄长剑,之前那声轻响就是长剑出鞘时的嗡鸣 妖奴认得这把剑,是浅寻赠给苏景的。普普通通的长剑,凡间就能买得到,三十两银子一柄。 裘平安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问一声‘还不睡你干哈呀’,黑风煞手疾眼快,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传音入密:“莫打扰,主公并未醒。” 准确说苏景不是未醒也不是没睡,他现在的状态,非修炼过金乌真策之人很难理解:乌眠于心。 心眠而身醒。 凝翠泊三年时间,够不够养成一个习惯,让苏景再睡梦不自觉就发动‘乌眠于心’、拔剑出鞘?会如此或许和刚刚过去三年日夜不休的习剑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苏景喜欢剑,他痴迷于剑。 此刻的苏景变了模样,往日里无论醒时或梦都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见了,长发垂于肩、神情漠然且肃穆,腰身笔直正襟危坐。 乌眠于心让人处于特殊状态,苏景的神情也会因此而更改么?无关的,会有这样的变化仅在于:一剑在手。 到现在为止,苏景甚至还不会一招剑法,因为三年的辛苦修炼,学习的并不是什么剑术剑法,而是剑意仁见仁智见智、无法言喻却直问本心的,剑意;让妖更妖魔愈魔、让仙佛永念慈悲、让心性变本加厉的,剑意。 即便现在苏景清醒,他也未必能明白讲出自己养下的剑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太玄虚、难以言辞形容,但说不清不代表它不存在,当剑锋于执掌,锐意便自然涌起于心胸,这便是苏景的剑意。 剑在手,心头锐,这便是少年锋利! 不曾起身舞剑,不曾纵跃扑击,苏景坐于榻上,静静把玩着长剑,偶尔歪歪斜斜地刺出一剑,继而微微侧头,好似思索着什么。身虽醒可心已眠,自然不可能再思索揣摩。与思虑无关的,他只是在感受,以身体去感受手长剑。 良久,长剑还鞘,苏景仍不睡不醒,又取出了九十九只剑羽,继续着他的‘感受’。 把玩剑羽时,他的神情又有了些许变化,之前的锐利萧杀减弱少许,但威严煌辉气度更盛 一天之后,苏景真正苏醒回来,略作准备后又催动阳火、金风,继续第三境的修行。 如此,两天静心凝神专修正法、一天金乌于心感受剑意,往复不休,苏景把自己困在光明顶,再不理会其他事情。 不知不觉里一年过去,三百六十一处穴窍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修行事急不来、何况着急也没用,这条路上计较的不是得失,而是‘耐不耐得住’,这一重早在青灯境时陆崖九就已经给少年点透,是以苏景平静得很,认认真真地修炼,心境并无半点松动。 直到一次,金乌阳火受心意催动,缓缓游走于经络,一个大周天尚未完成,苏景只觉左额角突兀跳了几跳,继而一阵轻风拂来,仿佛额头破了个窟窿似的,那风儿真就从‘外面’一路吹拂着、流淌着,自额头直入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让他遍体清凉说不出得清朗舒爽。 不是风,是天地间的灵元;不是额头穿洞,是一条‘气路’开通!苏景欣喜异常,又怎会不明白,自己终于打通了一枚穴窍! 内视清晰可见,金红色的阳火精元化出一线直冲左额角,与开窍处跳跃不休,最终化作一滴炎熔,以极难察觉的度缓缓的旋转起来,而它每旋转一周,就是这道‘气路’的一次吐纳,就是苏景修为的一丝增长。 但是刚刚开通的这枚穴窍,并不是三百六十一处大穴之一。 在如是境修行,要打通的三百六十一处大穴,指的是任督二脉、正十二经与奇经八脉上分布的重要穴位,每一穴都记录在册有案可查。而人身结构何其复杂,除了这三百六十一处已经为世人探明的主穴之外,另外还有无数无名穴道。 这些无名穴道不定、无应甚至都没有固定的位置,它们真实存在,可是全无表象难以察觉,这一类穴位有个统一称呼:阿是穴。 苏景这次打通的,就是一枚阿是穴。 C!!! 第八十四章 贺喜我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土的医经、武典,阿是穴的地位远不如三六一主穴来得重要,但是对于如是境的修行来说,被打通的阿是穴明明白白也是一条‘气路’,在吐纳天地灵元的效果上,与正穴主窍没有丝毫的分别。 由此这铸就灵基的如是境,也是对日后修行成就影响最最重大的筑基境界。要知道,打通三百六十一处主穴是如是境破关的标准,但并非全部,更不是圆满......再好算不过的一笔账,于正穴之外,每开一个阿是穴便会多出一条气路,修炼的效率、吸敛吐纳天地灵元的效率自然相应提高。 陆崖九给苏景讲过,他在如是境的修行,另外打通了三百七十七枚阿是穴。换个说法便是陆崖九比起那些普通修士,多出一倍有余的气路,身体吸收‘养分’的度也要快出一倍有余! 当时老祖面露笑容目蕴得意,显然是个了不起的成绩了。 只是阿是穴游走不停隐藏难见,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办法能将其打通,这种事说穿了和撞大运差不多,修家省心得很,干脆将其归入‘天资’。 一般来说,在如是境的修行能‘顺带’打通百枚阿是穴,就是很不错的天分了;想陆老祖那样一口气打开近四百枚阿是穴,简直就是奇才鬼才。 ...... 阿是穴,开一窍。 苏景长长呼出一口气,按下心的欢喜,秉心入静继续催动真元。十天之后,左尾指的末节轻轻跳动,又开一处阿是穴,不过这次是金风开壳,一团风行真元驻窍;再十天,阳火又破新窍,依旧阿是穴;仍是十天,金风也打通新窍......到现在苏景也能想通,之前一年的修行并非徒劳无功,而是在‘温养’,待火候到时穴窍自然一个接一个的开通。 之后苏景修行进境异常未定,十天开一窍几乎从无变化,一个月下来稳稳当当打通三窍。 山无日月,转眼四年流过,苏景周身上下已经打通了近一百五十枚穴窍,进境不可谓不快,但他打通的无一例外都是阿是穴,正穴大位仍无一松动。这其间双姝偶尔会来光明顶探望,两个丫头关心师叔祖,每次来都会讯问他的修行进境,苏景懒得多做解释,没提阿是穴的事情,只说大穴一个没打开。开始双姝还劝他耐心,苏景倒是真挺耐心的,就是到了后来见他五年还未开一窍,俩丫头都急眼了...... 这一天黎明时分,苏景休整完毕正要再度行功,突然大圣玦鼓声隆隆,苏景催动令牌放出击鼓传讯的乌上一夫妇,问道:“何事找我?” 乌上一一个头磕在地上放声喊道:“贺喜我主!” 乌下一跟着夫君一起跪,大声附和:“齐天大喜啊!” 以乌鸦卫那么滑的舌头,只这一句之后两口子居然收声了,嘴巴用力闭着、看他的神情简直忍得比死还难受,愣是不再说话,足见他俩有多想苏景能追问一句‘喜从何来’。 “喜从何来?”苏景凑趣。 乌上一如释重负:“回禀我主,您老赐下的《金乌九劫兵策》,乌鸦卫日夜操练不敢怠慢,今日终于突破关口,练就第一劫杀阵!” 道兵训练初有成就,这倒当真是个好消息。 乌上一的眼带着浓浓欣喜:“主上有所不知,自从咱们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追随麾下,咱们这心里始终不是个滋味......” 夫君的话说得有歧义,乌下一急忙插口解释:“您老莫误会,不是说您不好,正正相反的,您老对我族大恩如天,对我们这些妖奴武士也无比照顾。” 乌上一用力点头:“心里不是滋味是因为咱们总觉得自己没用,修行差劲武艺低微,您真要遇到厉害敌人,咱们帮不上忙啊!” 乌下一摊开双手,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没用,遇到敌人只能吵架不能打架,心里惭愧地吃不香睡不熟,恨不得能赶快修炼出些成就报效主人。(.)” 乌上一随媳妇沉沉一叹,跟着重新转回喜色:“如今便好了,乌鸦卫有了本事,若再有宵小之辈与主上为难,只要您老一声令下,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属下万死不辞!” 苏景大圣玦一挥乌鸦卫尽出,鸦裔天生爱说话但心眼不呆,晓得主人唤大伙出来是为了什么,当下顾不得聒噪,迅踏入阵位准备为苏景演练刚刚练好的第一劫杀阵。 但杀阵发动在即,阵眼上的乌上一又面现犹豫,问苏景道:“主上,这里是师祖爷爷的道场,虽然就剩下些柱子了...但是打坏了柱子也是不妥的,这阵法威力了得,能把黄风大王和他七个手下一起轰成渣子。” 苏景笑而摇头:“放心吧,这些柱子轰不坏,当晓得师父他老人家狂躁之下都未曾......”说到这里,苏景忽然皱了下眉头、收声了。 当年陆角八突然发狂,他是什么样的修为?狂躁出手的威力可想而知,就算是一座铜精铁髓的大山也会被砸塌了,将一座大殿夷为平地毫不稀奇,可是...这些柱子呢? 一百七十七根大柱歪歪斜斜,足见陆角八疯癫时也曾对它们出手,但它们仅仅是歪斜而已,无一损毁无一断裂、不见掌印剑痕,充其量只留下些斑驳痕迹。这些柱子到底是由什么铸成的,怎么会如此结实,连陆角八全力轰击都奈何不了? 苏景来到光明顶的时间不短了,只是宫殿不见、大柱犹存是废墟遗迹本就该有的模样,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什么,直到刚刚提到此事,他才恍然生疑。 虽有疑惑,但柱子和现在也没什么关系,苏景暂时将其放到一边,传令乌鸦卫演练大阵。 来自金乌万象的道兵真法威力自不用说,而《金乌九劫兵策》并非单纯的合击战阵,这门兵策是豢养、训练道兵的法门,具体落到乌鸦卫身上,干脆就是他们的修炼功法。 如今四十九对比翼双鸦不止能发动一道犀利杀阵,各自也都有了不错的阳火元基,比起苏景刚刚突破第二境时相差不远。 探明乌鸦卫的阳火修为后苏景心念一动,招呼鸦裔齐齐坐好,苏景再传两道正法: 专做炼器之用的《金乌小炼世》,以及《三这三那诀》的下半重‘打铁法’。 两门法术,前者只是运气之法,体内阳火精元达到标准即可行功;后者更简单,就只是敲敲打打的手段,没用多少工夫乌鸦卫就修习熟练,跟着苏景美滋滋地取出自己尚未炼化万全的那九十八根剑羽分发下去,最后随着小主公一声令下,乌鸦卫们齐齐返回大圣玦洞天,帮他炼化剑羽去了。 乌鸦卫的妖力比起苏景依正法修成的阳火精元要逊色的多,不过人多好办事的道理绝不会错的,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分九十八根剑羽,刚好一人一根,炼化起来就算再怎么耗时漫长肯定也比着苏景一个人对付九十八根剑羽要省心得多。 打发了乌鸦们,苏景端坐入定开始行功,和往时一样风、火两道真元轮流运转,直练到心神疲倦难再之称才告停歇,正想要倒头睡下,不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纳闷苏景起身走了出来。 光明顶上来了不少人,黑风煞正横眉立目地拦在门口,不许他们进门打扰苏景。裘平安刚好几天前从大圣玦出来,此刻站在黑风煞旁边,操着一口东北话给同伴帮腔。 大黑鹰一贯黑口黑脸,但并非不分好歹之辈,此刻之所以态度阴冷语气不善,主要因为来的客人不讨喜:离山界内修为第一人,长老任夺。 刑堂长老龚正随任夺一起前来,在两个长老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背着口剑、看五官长相与任夺颇有相似之处,多半是他不知多少代的玄孙。 除了最前面的三个人,还有不少内门弟子,统统都是九鳞峰门下。 苏景拍了拍两个妖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即望向任夺:“找我何事?” 任夺草草一礼,说道:“真传弟子得同辈敬仰、长辈宠厚,但也因此会平生骄气,反倒耽搁修行、辜负师长一片苦心。为免此情形,九位师祖在时曾定下规矩,无论哪一峰长老,只要觉得真传弟子修行或德行有亏,均可向这位真传提出一次考教。”说着,他转目望向刑堂龚长老。 龚长老对苏景点了点头:“确是有这样一条门规。” 不用问了,任夺矫情门规的本事一流,刑堂长老也没法子,被他拉来做见证。 稍加停顿,刑堂龚长老又继续道:“真传弟子修行程度不一,门内能者提出的考教也不能无边无际,点下的题目当要合适才行,若是刻意刁难,本座必不应允。”话是向着苏景讲得,却是说给任夺听的。 苏景大概弄清了是什么事,望向任夺:“任长老觉得我有亏真传弟子的身份?” 任夺一哂:“算算时间,自小师叔突破宁清至今,差不多九年了。百多个月里,你连一处正穴大窍都未打通,是否有亏真传两字,还用我再说么。” 修行高人法眼如炬,苏景打通多少正穴大窍,任夺一凝神就能够看穿,但阿是穴没有显象,就算神仙也看不出这种穴窍的开启。 苏景一点头,没去辩驳什么,继续追问道:“考教的话,过关怎么说,不过又如何?”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五章 立于不败之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过也无妨,”任夺冷冰冰地接口:“只是若不能过关,我以为,小师叔至少要检讨下自己了,九年修行连一个大窍都未打通,小师叔或无所谓,离山的脸面却有些受不得!” 苏景睡眼惺忪,事情再明白不过......没事找事的任夺。 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苏景对任夺道:“要怎么考你说吧。” 任夺伸手一指跟在身旁的那个少年弟:“我的题目,便是这个晚辈。”跟着他又那个少年喝道:“还不上前向长辈见礼。” 少年弟走上两步,依着身份一丝不苟地对苏景行晚辈大礼:“弟任畴乘,拜见师叔祖。” 任畴乘,内门弟,名不见经传,七年前被任夺收入九鳞峰。 起身后任畴乘继续道:“启禀小师叔,弟入门一年后,得恩师相助,突破宁清跨入如是境,至今六年有余,却连一个大窍都未能打通。” 恭谨语气还带了些讪讪、带了些羞赧,无论怎么听,这个任畴乘都规矩得很。 苏景笑了:“原来咱来一样,但我是九年不通窍,你才六年。” 任畴乘苦笑着:“主要还是因为弟性情浮躁,积累下一点元基之后,看什么法术都觉得有趣,都忍不住去学,犯了贪多芜杂之忌,以至修行进境停滞不前,弄得自己样样都会却样样稀松。” 苏景饶有兴趣:“都会什么,说来听听?若真有趣我也去学。” “您老快别挖苦我了。”任畴乘的脸都红了,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但他的话依旧说得稳稳当当:“弟自己最得意的,是剑术和炼术,另外机缘巧合里,还养下了七十七头红鲤道兵,恭请师叔祖从这三门小术挑选一道,指教弟。” 题目终于亮出来了。 苏景只是个三境修士,就算任夺想刁难他也不能把题目难度挑得太高,否则公正何在?派这个任畴乘来刚刚好,入门更晚、与苏景同境、而且还是请他三术择一,这样的话如果苏景仍是输,脸面就真丢到鞋底上去了。[~] 至少看上去,这场考教没有刻意为难苏景...... 苏景想了好一阵,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刚刚还在行功,身心俱疲,须得休息调养一天才能应下考教。” “师叔祖说笑了,您曾追随陆九祖身边、又得八祖衣钵真传,就算有些疲惫,指教弟也绰绰有余。” 苏景摇头:“哪里是说笑,当真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又如何能施展法术。” 任畴乘措辞恭敬却毫不退让:“师叔祖是前辈高人,应付我又哪用专门做一次休养。随意指点一二便够弟终身受用。” 此说话时笑容真挚,却是个厉害人物,优势总是越大越好,他要求胜,只要是利处便要全力争取。 苏景才不受他言语所激,反正就要回去睡觉、明天再比,说着说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时都会睡倒了似的。 两人都不退让,这样的扯皮争执哪有尽头?最后还是任夺不耐烦了,咳嗽一声插话道:“这便请小师叔去休整调养,一天光景,弟们尽可等得。” 说完,任夺当先盘腿坐倒:“弟在此等候,明日此时,恭候师叔祖法驾入试。” 任畴乘也不再说话,与其他九鳞峰弟一起,整整齐齐地坐在师父身后,刑堂龚长老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苏景如愿以偿转回屋去睡觉,经过门口时对自己的两个妖奴笑道:“不用守门了,有九鳞峰的高手相护,不会有不妥。” 回了屋苏景真就一头睡下了,两个妖奴去了另间屋。【*】裘平安是急性,不等落座就问黑风煞:“黑哥,你看咱家主公这次能赢不?” “剑、炼、道兵三术选其一,主公的金乌阳火天下一绝,正和淬炼之道;乌鸦卫也争气,刚刚突破关口炼成了一劫杀阵,威力非凡。倒是剑术,虽然之前在凝翠泊随小师娘习剑三年,可主公炼就的只是剑意,现在用来相斗,怕是略嫌不够。” 裘平安点头:“就是说不能选斗剑,炼术和道兵咱都能赢?” “也不敢这么说,”大黑鹰皱起了眉头:“任夺到底是逍遥境的大修,他的安排绝不简单,若没有必胜把握,他又怎么会把任畴乘派出来。” 裘平安有点要急眼:“咋又把话扯回来了呢!到底能不能赢呗?” “小点声,莫吵吵,再惊扰了主公。”大黑鹰训斥兄弟,之后摇头道:“能不能赢我也说不好......不过,那个叫任畴乘的小不怎么样,明天他要敢赢我家主公,老黑立誓早晚找个机会生吃了他!” 裘平安使劲吞了口口水,重重点头:“那敢情好,到时候记得喊我。” ...... 十来个时辰的一场大睡,转过天来苏景带着两大妖奴推门而出,光明顶上聚集的人比着昨日更多了:九鳞峰考教苏景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各个星峰都有弟赶来,有如红长老、白羽成、剑尖儿剑穗儿这些关心苏景的人,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 任畴乘快步迎上恭敬施礼:“恭迎师叔祖法驾,您老休整妥当了?” 苏景笑了笑,没回答。妥当了么?睡醒一觉的苏景,眼困意犹存,看上去也不比昨天更精神。 周周全全的礼数,任畴乘再问:“请师叔祖示下,要指点弟哪一门......” 不等他问完,苏景就直接道:“剑术。咱们都快一点,无谓拖延时间耽搁大家。” 任畴乘一时语塞,昨天闹着睡觉的明明是苏景,此刻又嫌耽搁时间了?而苏景身后的两个妖奴则同时一惊,剑术炼术和道兵三样,剑术输面最大、明明是最不能选的一项,小主公这是还没睡醒么? 任畴乘向后退开了几步,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长剑:“请师叔祖赐教。”说完稍加停顿,他又补充道:“师叔祖剑法通仙,弟请您老恕下不敬之罪,要先出剑。” 只要是优势任畴乘一定要抢,苏景却没像昨天一般和他扯皮争执,痛快答应:“好,待我取剑。” 出手在即,任畴乘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了,几乎一字一顿,缓缓道:“请师叔祖示剑。” 苏景一拍锦绣囊,取出了自己的剑,黄裙浅寻送给他的那口普通长剑。 剑未出鞘。 似乎是显衣衫束缚,苏景又伸手松了松衣领,之后仍不拔剑,就那么松松垮垮地一站,对任畴乘认真点了点头:“全力出手吧,让本座见识下九鳞峰的犀利所在!” 可刹那前还跃跃欲击的任畴乘,此刻却仿佛被人打穿祖窍、盯住了魂魄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古怪目光呆滞,愣愣望着苏景一动也不动了。 不止任畴乘,在苏景面前所有离山弟无一例外,全都木立当堂,呆呆得看着苏景,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两大妖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面前大群离山弟发呆,裘平安纳闷异常,传音入密于黑风煞:“他们咋了?姓任的咋了?不动手还等啥玩意呢?” 黑风煞茫然摇头......两个妖奴都站在苏景身后,自然不会明白:刚刚苏景松解衣领之际,把脖上挂着的‘如见’玉牌露出来了。 任畴乘都恨不得把手剑扔了,对面那小挂着块‘如见九祖亲临’,哪个离山弟敢拿剑去扎九位开山始祖?哪还比斗个什么劲啊。 别说一个小小的任畴乘,就是任夺亲自下场,凭着这块牌苏景也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最可恨的是苏景刚才还答应让赤城先动手。 其他观战众人可也没想到苏景居然挂着这块牌来比剑,这脸皮也太厚点了吧。 还是红长老反应快些,眼有笑有意外,带上剑尖儿剑穗儿盈盈下拜于‘九祖亲临’,其他人如梦初醒,口唱诺轰轰然一起见礼。 任夺以前就在‘如见’上吃过一次亏,当然知道苏景有这么个护身符,只是任夺无论如何没想到苏景真敢不要脸,对星峰考教、晚辈挑战竟然也要请出‘如见’。 而最最尴尬的那个莫过于任畴乘了,进也不能退又不敢,满脸无奈地转回头望向师父,任夺站直身体后对苏景道:“小师叔这个时候还挂着‘如见’,怕是有些不合时宜吧。” 苏景摇头:“前辈厚爱,我不敢稍有怠慢,没有不合时宜,时时刻刻都要挂着这块牌。” 任夺一哂,清清淡淡地说道:“所有离山弟都会敬重这方玉玦,但山外的妖魔外道,若对小师叔不利,又岂会看那牌一眼,我看小师叔还是尽量少出山为妙。” 似乎觉得问题无聊,苏景回答得心不在焉:“山外的话,也不是随便什么脚色就能对我张牙舞爪的,几个三境四境的修士,还不够我这两位手下一顿饭的。” 咕噜,裘平安望着任畴乘,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响亮。 ------------------------------- 这几天加更,豆真把自己写爆了......今天开始恢复两更了,容我缓缓哈^_^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六章 裘平安的后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不再理会任夺,转头望向任畴乘,而这短短一会功夫,任畴乘也有了新的打算,迎上苏景的目光苦笑道:“弟万万不敢先出手了,就请师叔祖示剑赐教,弟只求能侥幸抵挡、躲过您的一两剑,就不枉这番修行了。[~]” 苏景有‘如见’傍身,在离山界内没人敢向他动手,但任畴乘仍能挡能躲。 任畴乘对自己的剑术和身法颇有信心,自信这一仗就算赢不下来至少也能拖到平手。试想,苏景打来打去也打不到他,任畴乘则不能还手,最后落个表面上的和局,可真正丢人的还是苏景。 苏景露出些许意外:“还要比?当知我的剑术也稀松得很,一个控制不好说不定真会伤到你。” 凭着这种无赖话吓不退任畴乘:“只求师叔祖不吝赐教,弟虽死无悔。” 苏景转目看了任夺一眼,当师父的没表情没表示,苏景又静静看了任畴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说了句:“何必。” 真正的笑容,脸上的迷糊眼的倦意消散,换而清透与爽朗,在场不少人都记忆犹新的笑容......初回离山要说要将樊翘收入门下、入门礼典上说要把天水灵精赏赐给求鱼老道时,苏景挂起的笑容就是这般开心明亮。 锵,一声轻鸣,苏景拔剑。 啪,一声脆响,苏景的发簪突然崩断,头发垂落披散于肩,有风掠过长发飘舞。[~] 笑容隐去,神情静如止水;目光清澈,纯粹地几近映彻了头顶的青天白云,一剑在手,苏景变了。 普普通通的剑,连法器都算不上,只是凡间兵刃;勉强第三境的小修士,如是境的正穴大窍一个都未能打通。可就在剑出鞘的刹那,当平凡刃落入平凡人手的一霎......人已静、剑正寒! 苏景的声音冷清:“两剑并于一刺,你不见血,我便输。” 任畴乘神情冷肃郑重,却没能藏住眼的轻蔑,在他看来...不止他、所有在场的普通弟都是一般的心思:姓苏的这样也太造作了。 可光明顶上的高深之辈、包括任夺在内的诸多长老却人人变了颜色!他们看得出发簪是因何而断、看得出苏景又因何而静,这份来自少年心头的锐意,这份......剑意! “输了!”不等赤城点头应下苏景的话,任夺就抢先开口认输。他带人来光明顶是给苏景难堪的,不是让弟来送死的。 赤城颇为意外,但是师父开口他绝不多言,对苏景躬身道:“师叔祖神技,弟输得心悦诚服。” 长剑还鞘,苏景又变回了那个轻松、迷糊的少年,笑呵呵地:“甭客气了,慢走不送。” “弟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请师叔祖指点,”赤城也在笑着:“您老有‘如见’傍身,又有穿天利剑,昨天随便一伸手就能打发了我,何必还要推迟一天?” “昨天我是真的困,不想拔剑只想睡觉。(·~)”轻飘飘地应了一句,苏景对人群和自己相熟之人点头招呼了下,跟着转身返回小院,砰的一声,院门紧闭,没再多出半句应酬。 这次考教的收场,在众多普通弟看来实在是莫名其妙,干脆就把九鳞峰认输的缘由归结到‘如见’上:任长老见苏景带着那块牌,觉得弟不能还手太吃亏,反正认输也不丢人。 任畴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返回九鳞峰对着师父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弟不明白,师尊为何要认输,凭弟的九转剑,和他周旋些时候总不成问题。” 任夺一指旁边的任东玄:“为师还有要事处理,去问你大师兄吧。” 任东玄是九鳞峰首徒,他晓得师父对这个小师弟异常看重,是以对任畴乘讲话时异常耐心:“师弟还是经验不足,姓苏的拔剑时气机流露,那不是矫揉造作,而是真正的气韵行布,决不可小觑。” 任畴乘略嫌诧异:“剑意?” “正是。”任东玄点头:“姓苏的剑意还有些稚嫩,但那份浑然天成之势,为兄都自愧不如。只凭这份剑意,就足见得他的剑术曾受过陆老祖悉心指教。不过这事他从未提过......师弟还不晓得他的为人,我曾和他打过交道,姓苏的着实有一份狡猾心思。” 任畴乘还有些不服气:“剑意再强,也不能伤敌,真要放开手脚相斗,我也不一定输。” “他修得剑意在身,只是师父叫停考教的缘由之一。”任东玄摇头:“更要紧的是他说的那句‘两剑并于一刺’,并非挽出多少个花,而是他真的有两支剑。” “姓苏的拔剑之后,自他怀另外还透出一份‘软软贴贴’的古怪杀意,多半是剑羽、剑叶之类的柔剑,只是当时长剑寒人清冷、他剑意迸发,遮掩住了怀另只剑的气机,让师弟无法察觉。” “现下师弟明白了?他已经出了第二剑,只是还未刺到你眼前,你却懵然无知。若非师父及时打断,只待你一点头应是,下一刹便会伤在他手上了。”说到这里任玄放松了语气:“姓苏的本就阴险狡诈,师弟涉世未深,输在他手上也算不得什么,当知修行事终归是要看根骨的,姓苏的再怎么心机深沉,终归还是难有成就,和你远远没得比。” 任畴乘明白了,谢过大师兄指点之后,又把话锋一转,笑道:“大师兄法眼如炬,不过我瞧当时光明顶上众人神情,能看穿苏景把戏的晚辈几乎没有,我觉得,大师兄的修为怕是犹在那些真传弟之上吧。” 任东玄一笑,不置可否:“做真传弟有什么好?哪比得上追随师尊左右。” ...... 光明顶上,吓退一个任畴乘不过小事一桩,苏景全不受影响,倒是裘平安不知为何激动得不行,拉着了黑风煞叠叠不休,翻来覆去矫情苏景带着‘如见’去打架这点事:“你说苏景咋还能这样呢,不光彩、不爷们啊!咋就逼得人家不能还手呢。” 黑风煞被他烦得不行,鹰眼一瞪:“你到底啥意思?不满主公么?!” 裘平安双拳紧握、双眼圆整,那副混横长相里透出难以言喻的光彩:“不是不满,是觉得...觉得...哎呀妈呀,这事老过瘾了!真的!你说他咋想出来的这好主意?” 黑风煞心里转了句‘不要脸就想出来了呗’,口则沉沉应道:“主公心机如渊,岂是旁人能够猜度的。” 两个妖奴守在门口聊聊说说,苏景在内堂静心运功,继续他的修行,光明顶又重回往时宁静。 但才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夜时分苏景只觉得周身毛孔猛地一缩,莫名阴寒侵袭身体、激得他打了个寒战。轰的一声护身赤炎自然运转,一道道妖娆火蛇妖娆摇摆护住少年。 苏景一下从入定醒来......这是警兆。 邪魔之威凛凛扑来,有可怕人物已经踏足光明顶! 离山腹地,怎么可能会有凶险? 苏景甚至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院门外裘平安的惨嚎与黑风煞的怒吼便一起响起,几乎同个瞬间里大门碎裂石墙崩塌,苏景见到了裘平安......裘平安的后背。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七章 一剑盈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赤发老者,右手抓着生死不知的黑风煞的头发,拖拽急行,左手则卡住裘平安的脖颈,硬生生地推着他撞碎墙壁,直扑到苏景近前! 裘平安奋力显出真身,可是凭着他六灵阶的妖力和济水龙王的血脉,在老汉手上竟真变成了一尾没用的泥鳅,摇头摆尾全无挣脱之力。(.) 赤发老汉见到苏景全无废话,半闭的双目向他猛地一瞪,苏景只觉眼前强光乍现耳巨响轰鸣...... 区区一抬眼,煌煌震天雷! 一个是如是境的小小修士、一个是目张雷落的狠辣老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抗。 护身赤炎炸碎万道,少年被目雷当胸击、向后摔飞开去。痛呼之声嘶哑且凄厉,仿佛狼子被斩断前爪的哀嚎,可口喊得虽无比痛苦,苏景的伤势却并不严重......破破烂烂的飞鱼袍,消弭了那可怕一击的绝大力量。 喊得仿佛随时会死去,摔飞地又重又狠,两件法器已经自锦绣囊悄然取出: 斗魁冥明尊,只要心意催动厉鬼立刻显身,未必不能和这个赤发老鬼一斗; 木铃铛,光明顶有八祖遗留的古怪法术屏障,此间闹得天翻地覆上面星峰也无从查知,只能靠木铃铛传讯示警,捏碎铃铛上面就会派人来查探,到那时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苏景将两样法器取到手、却还没来得及发动的时候,左耳响起一声骚魅入骨的荡笑、右耳被塞进一声沉闷难听的蛙鸣! 左侧,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全身**的美妇,轻轻一甩头,长发如瀑飞卷十余丈,缠到苏景的左手、夺去木铃铛,铃铛一到她的手上立刻变得暗无光泽,层层枯萎、化灰,此物蕴藏的法力被她破掉了; 右侧,一个又矮又壮的年汉子大嘴一张,殷红长舌快如闪电射至近前,在冥明尊上一卷,轻松抢下此宝,跟着长舌缩回口,年汉子用力一抻脖子,直接把冥明尊吞进了肚子里。(.) 刹那接触,苏景变得两手空空,此刻赤发老汉最初发出那道目雷的强光犹未散尽......雷光未灭、火色乍起,大圣玦洞天开放,九十八只乌鸦卫齐齐现身! 催动大圣玦不需任何动作,只要苏景一动心意即刻,之所以发动得稍慢片刻,是为了给乌鸦卫留出时间布阵。 在令牌乌鸦卫已得苏景命令,现身之前便集结成阵、现身之瞬便是第一劫杀阵!冥冥金乌长啼,光明顶火云流转。天火怒焰如恶浪奔袭,直取强敌。 可惜,阵法虽然奥妙,结阵道兵本身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些,乌鸦卫不过是初入三灵阶的妖丁,再如何卖命,轰出的杀灭阳火威力终归有限,用来应付一般敌人绰绰有余、但对上这三个妖人远远不够。 **美妇腰肢摇摆,腥臊白雾升腾弥漫,凶猛烈焰稍一触碰白雾便告熄灭;那个吞掉冥明尊的年壮汉发出‘咕’地一声大吼,嘴巴大张,恶臭血泉从它口激溅冲起,血泉所到烈焰崩散...... 只才一个呼吸工夫,乌鸦卫祭起的杀阵就被打散。 美妇咯咯娇笑着:“这个小鬼狡......”话没说完,笑声却戛然而止! 当火光散尽,在苏景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笑靥嫣嫣、手挽长剑、身悬半空、脚步款款向着三个妖人走来的少女。 黄色衣裙的少女。 乌鸦卫炼成第一劫杀阵的威力苏景心里有数,凭着这道阵法绝奈何不了三个妖人,唤乌鸦卫出手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一个呼吸的功夫,足够苏景拍开锦绣囊、捏碎一枚玉玦了。 一直以来,苏景最为信赖、也最为珍惜的护身神通、保命玉符,在青灯境时由陆崖九亲手为他炼制、封印了一道绝大神通的离山真传命牌! 只是苏景也没想到,真传命牌的神通,竟是凝化成浅寻真像的剑气。 不是真人,只是剑气;而眼前的浅寻也和苏景见过的稍有不同,‘她’更年轻、更开心。 三个妖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眼看着少女盈盈走来,他们想退但无法迈步、想躲但无法缩身、想抵但无法行功、甚至张开嘴巴都无法哭喊一声!只有一个‘浅寻’,分处于三个方向的妖人却都觉得她在走向自己: 脚步轻盈、不停靠近。 她举剑,一寸一寸、从胸膛扎进心窝。 皓腕轻轻一转,把那颗心搅得稀烂。 灿灿的笑容里,她拔剑,与刺来时一样:一寸、一寸地拔剑。 三个被屠灭的妖人眼无比缓慢、清晰的过程,在苏景看来却只一瞬:‘浅寻’挑剑一刺,电光火石,三个妖人心口鲜血喷涌。 尸体倒地,但事情未完,只见三具尸体的天灵各有灵光闪烁,三道虚影逸出,转头就逃。三个妖人都是炼就了元神的大修家! 三个元神一为少年、两为胎儿,长相与本尊酷似。元神境界,‘如意’修是胎儿之形,几乎没太多独力活动的能力;‘欢喜’修才能有‘少年元神’,但不能离体太久;只有‘远游’境界的元神才算是真正独立了,可以不依靠身体而长久存活。 三个妖人的境界再明白不过,两个九境如意、一个十境欢喜! 即便离体活不多久,‘浅寻’也不肯饶,剑光再起,刺耳惨叫三道元神散碎,真正的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资格都不存。 明白了敌人的实力,苏景心连呼侥幸:妖人应该是想要留活口的,突袭时未尽全力,否则单凭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飞鱼袍,万万挡不住赤发老鬼一击。 剿杀了强敌,神通法力也告耗尽,‘浅寻’轻轻颤了几下消失不见。 苏景传令乌上一立刻赶去上面报信,自己则快步抢上黑风煞和裘平安,所幸,和他刚才的猜想一样,两大妖奴都还有一口气,对方没下杀手。 但是还不等他喘匀一口大气,不远处又是一阵冷笑传来,抬眼望去,两堆白花花的肥肉。苏景从未讲过这么肥胖的人,普通人高矮,身上颤颤肥肉却足以填满一间大屋! 修为比起之前三个妖人毫不逊色两座‘肉山’ 突然之间,大浪滔天。 真正的浪花、洪水,比着决堤之江更汹涌万倍!整整一座大湖之水暴散开来,恶浪咆哮席卷光明顶,两座‘肉山’首当其冲。 天水灵精。 再好的宝贝也不如性命值钱,苏景拍碎了他最后一粒天水灵精。 洪水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两个胖子同时吃惊,苏景则趁着敌人疏神刹那,挥动大圣玦把所有妖奴都收入洞天。 眨眼功夫两个胖子就察觉洪水只是凡水,不存法力更没有威力,根本都不用抵挡,当他俩准备继续去擒杀苏景时,忽见人影憧憧,十三个身形高大、饱蕴丧力的恶鬼飞扑而来! 十三鬼身苏景还没来及炼化,它们仍是‘死物’,只是被当成暗器扔了过去。可两个胖子又哪里晓得,偏生他俩修为高眼力强,一眼就看出这群恶鬼‘质地’惊人。且他俩不过比着前三个人晚到光明顶片刻,赶到时就发现三个同党已死,先入为主自然觉得苏景凶猛,不敢丝毫怠慢,暴发全力施展神通抵抗。 这个空子里,苏景做了两件事:吞一枚天香镇元丸;打出一道金乌阳火。 之前未发动火遁是因为两大妖奴都落到敌人手上、他自己还有真传命牌可以一拼;现在若还不逃,苏景有那么傻么? 身边水势虽大,但至纯阳火燃烧无碍,苏景催动金乌万巢大咒,只要跳入火堆便能逃出生天。 就在此刻,不知从哪里忽然钻出来一个小女娃,四五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大眼溜溜,嘟嘴向着苏景燃起的火堆轻轻一吹,呼地一声轻响,火堆熄灭了。 小小囡囡面前,风火难灭的金乌阳火,不比一根蜡烛上的火焰更坚强。 C 书迷楼书迷楼()。 第八十八章 你不明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大骇,抽身急退,不过才退开数丈,他的背脊就撞上了一座山,肉山。【*】 漂亮女娃笑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阿哥的花样真多,真好看、真精彩。” 法宝用尽、手段使光,竟还是逃无可逃。苏景长长一个呼吸,对小女娃摇了摇头:“你们逃得出白狗涧,也逃不出离山。” 女娃稍显意外:“原来不止花样多,心眼也挺多,猜出咱们的来路了。” 飘渺峰下、离山腹地,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凶狠邪魔?想要从外面潜入,先得问过离山三层护山大篆。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群邪魔本来就住在附近。 同在诸多飘渺星峰之下,光明顶以东七十里,白狗涧、离山狱。 被镇压于白狗涧的重犯逃脱,光明顶首当其冲。 又难怪这些妖人没有飞剑法宝,全靠神通应敌;又难怪他们要留活口,能逃出大狱却跑不出离山,迟早会和山高人对上,现在手上多一个离山弟将来就多一份筹码。 女娃眼波清澈:“阿哥,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你哪只手动一动,我就斩下来;你哪条腿迈出去,我就撅断它;还有你那些手下,只要再一出来立刻就会变成死乌鸦。说到做到,小妖怪才骗人。【*】” “不敢当,我不是你阿哥。”苏景摇了摇头:“你早就来了?眼睁睁看我杀你三个同伙?” 女娃的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的样,望向两个胖:“阿哥挑拨离间呢,这话是说给你们听得呢。”说着,她从身上的小花袄口袋里一摸,竟甩出了两具离山弟的尸体,扔给了那对胖。 两座‘肉山’面露喜色,下一刻咀嚼声大响,两个胖狼吞虎咽离山弟的尸首。 女娃笑得欢畅,对苏景道:“看,他们吃得多开心。挑拨离间没用的,他俩都是我的好狗儿。前面那三个家伙不同,都惹我生气:红发老儿仗着辈分比我高一点,总不听我的话;大嘴蛤蟆最喜欢偷东西,他不是还偷了你的冥明尊了么?我家的东西以前也被他偷过,可惜还没来得及追脏,我也被抓了,至于黎姑姑......” 女娃嘟起了小嘴,可怜兮兮:“她从不喜欢穿衣服,偏偏胸脯还那么大,我见了她总想去吮几口奶汁,可她又没有奶,还是死了干净。” 苏景换了话题:“看守白狗涧的弟还有幸存么?” 女娃轻轻叹气:“我本想留几个活口的,可是你想啊,以前他们凶横霸道,天天欺负大伙,待大伙破了禁止逃出来,怎么可能还留他们活命。(·~)狗儿们都发了性,我一看就没拦着。” 几句话的工夫,两座肉山已经把尸体吞吃得一干二净,女娃对他俩令道:“回去告诉大伙,此间太平了,让他们都过来吧。” 两个胖领命离去,女娃又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手指.97ks.,仿佛吃胡萝卜似的,嚼得清脆有声,同时问苏景:“阿哥是什么人,独守在此,还带了这么多零碎宝贝,一定是门宗里了不起的人物。” 苏景望着两个胖离去的方向:“我若真是离山了不起的人物,早就一剑把你斩了。”冷冰冰的声音落处,苏景周身突然火光再起,元吉天都火翼展开,振翅便逃! ‘嘻嘻’一声欢笑,才告飞起的苏景只觉身后微微一沉,女童已经追了上来,稳稳当当地趴在他的背上,在他耳边轻松笑道:“不乖,要受罚的。”说着,那双肉嘟嘟的小手一转,左手按住苏景肩头,右手就扯住了他的一片火翼,用力一撕...... 只是法术幻化的火翼,真的被这头小小恶魔撕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苏景法术被破掉同时,经脉也被邪劲猛冲遭受重创,自半空栽向地面。 而女童那串欢快笑声,陡然变成了惊呼!一道金光急闪如电,苏景的剑。 境界相差天地遥远,凭着天都火翼怎么可能成功逃走?明知无望还要逃,不是苏景自讨苦吃,他只盼着这个邪囡能‘说话算话’:哪只手动就斩、哪只脚迈步就断,若是动翅膀呢,是不是也要来撕? 天都翼由阳火精元化形,根根翎羽惟妙惟肖,紫凰庚金剑羽就藏于其,行迹无可寻、阳火同源剑羽气机尽数为火翼遮掩。 白天在应付九鳞峰的考教时,若苏景以火翼藏剑羽,只怕任夺也无从辨知,但那是同门较艺苏景不想下杀手,是以只把剑羽藏于怀,惊退对方即可;而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苏景只恨另外九十八根剑羽尚不堪用! 嘭的一声闷响,苏景重重摔在地上......娃娃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但比起之前略嫌沉闷,邪囡满口鲜血,牙齿都松动了,但那根射向她口的剑羽被她死死咬住了,终归未能洞穿她的咽喉。 邪囡两腮用力,剑羽哀鸣半声,被她硬生生地咬断、吐到了地上。红殷殷地舌头伸嘴巴,邪囡表情贪婪、舔食着自己的血,由此口齿变得不那么清楚了:“居然还有花招,你这个人太麻烦,我得吃你一只眼睛......咦?” 邪囡饶有兴趣,看着苏景手里拿着一柄剑,费力撑着自己站起来。 真正山穷水尽了,苏景只剩这把剑了,浅寻送他的剑。 邪囡满脸善意,对着苏景摇头:“就吃你一只眼睛,保证不吃耳朵鼻,快坐下歇着吧。”说着,她还怕苏景不肯停手似的,又加重语气劝道:“我若能逃出离山,没准不会杀你呢,你很有趣,受我一道禁制,做我的独眼小小狗儿,帮我咬大狗。” 苏景不矫情,只是实话实说:“你不明白。现下你抓了我,赶明是要用我来要挟离山其他弟的。” 邪囡先点头再摇头:“是这么回事,我哪里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丢不起那个人。”苏景平平淡淡地讲出心里话,终于站好了,继而,拔剑。 “花招那么多,修为却差得不行,还道你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养成了剑意。”邪囡再次显出意外,随即露出一对小虎牙,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以前我也练过剑,可惜,剑被你们离山的人给打碎了,现在只能将就用这个了。” 说着,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两根手指.97ks.,一根被她塞进嘴巴,她的零食;另一根被她捏在手,她的剑。 死人手指.97ks.,苍白且僵硬,虚点苏景眉心。 C ()。 第八十九章 都是我杀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破晓时分。(。SUiMenG。) 剑尖儿剑穗儿手拉着手从红鹤峰下来,去往光明顶。今天是初一,循例要为苏景替换起居、修行等诸多应用之物。 一路说说笑笑,姐妹俩的话题不离昨日九鳞峰考教苏景之事,但才一靠近光明顶,说笑声立时断,双姝面色陡变: 小小院落荡然无存,残碎尸体散落四处,水淹火烧新痕斑驳,光明顶上一片狼藉! 先是大骇继而大惊,双姝立刻捏碎木铃铛传讯师尊,同时亮出飞剑护身,疾飞光明顶去查探。 不过片刻功夫红长老当先赶到,一见光明顶的惨状,她的俏面也变了颜色。 红长老的见识自不第八十九章都是我杀的是剑尖儿剑穗儿能比拟的,光明顶上倒处倒伏的残尸,只要还能看得清面目的,有半数她都识得,另外一半不认识的,她也曾听说过:无一例外,都是关押于白狗涧的重犯。 白狗涧出事了。红长老只觉得头皮发炸,还来不及细想忽然不远处传来传来剑尖儿的惊呼:“苏景在这里。” 呼喊声未落红长老已经闪身近前。 苏景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生死不知,他的右手边是一柄平凡长剑,咋看上去完好无损,但用手稍稍一碰,剑形立刻崩碎,化为齑粉随风散去,转眼消失不见;苏景左侧是一具又矮又壮的年人尸体,此人死状凄惨,除了心口有一道致命剑创外,还被人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都翻得乱七八糟,若是苏景干得话不知道他要从尸体肚子里找什么。 十足意外、十足惊喜、十足让红长老觉得诡异的,苏景还活着,经络遭受重创,身上大小伤痕无数、体内真元散乱不堪,但明明白白的,此子还有微弱呼吸、心脏还在轻轻跳动第八十九章都是我杀的 很快离山门下的重要人物悉数赶到,众人分工有序,把苏景送到水灵峰医治、有人留守光明顶检查、有人赶赴白狗涧查探。 不久之后消息传回,白狗涧重狱被破,其镇压的二十一名凶魔悉数逃脱,平日镇守白狗涧的离山弟子无一幸存,尽遭残害。 白狗涧防备森严,且每个凶魔身上都设有重法禁制,他们是如何脱开桎梏、甚至驻守于此的离山弟子都没来得及传讯就被他们杀灭一空,此事甚为可疑。不过相比于另一件事怪事,这点疑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二十一名逃狱重犯,十三个死在光明顶,其包括最最凶名昭著的墨灵童;有五个死在从白狗涧到光明顶的路途;另外三个死于白狗涧内。() 重犯的确逃出白狗涧,但没有一个得脱活命,全被人杀了。 验尸细节,廿一邪魔有两个死相最好:赤发天魔与黎娘娘,先被一剑穿心、随后又被搅碎元神,落了个全尸;修行朱蛙邪法的哈先生死因与前两人相同,但是不知为何尸体又遭剖腹;剩下的十八个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统统尸体残碎,被至强锐意割裂成二三十段。 再追究细节痕迹,离山长老还原恶战经过:光明顶上先暴发恶战,诛邪之人杀尽入侵光明顶的邪魔后,又奔赴七十里外白狗涧,沿途诛杀五人、重狱内杀三人,真正是除恶务尽。 至于白狗涧倒毙的离山弟子,一看致命伤势就明白他们死于邪魔的神通,虽然也被碎尸泄愤,但是和犯人的死法迥然相异。 与红长老刚到光明顶时一样,离山众多长老、高位执事和重要弟子人人都觉得心惊悸 ‘够资格’被离山永世关押的,无一不是老魔巨孽,都曾在修行道上呼风唤雨招摇一时,这伙子人逃了出来,匿藏于星峰之下,若他们偷袭发难,强若离山也非得吃大亏不可。天幸他们都死了,可杀他们的人又是谁? 不可能是苏景,就凭他?随便哪个老魔啐口唾沫足够淹死他十次;但若不是苏景,这附近根本没有别人。 红长老手握住苏景那块已经碎裂的真传命牌:“会不会是命牌封印的神通,助小师叔杀灭魔头?” 发生这种大事,长老们哪还顾得上平日里的小小隔阂,任夺缓缓摇头:“不可能,就算陆九祖亲至,怕都无法做到,何况他老人家封下的神通。” 此时又有消息传来,负责查验尸体的长老有了新发现:一个叫做‘鼓道人’的犯人只是身体被搅碎,元神得以逃脱不知所踪。 离山秘法传承、高人辈出,通过尸体查看大修家是彻底魂飞魄散还是身死元神遁,他们有这个本事。 鼓道人是九境邪修,元神只是胎儿之形,离开身体庇护活不了多久,元神力量孱弱无力作祟,已经不足为患,但若它还存活离山众人就能知道事情真相,长老们二话不说,立刻带领着精锐弟子展开搜索,务必捉到鼓道人的元神。 至于苏景,经过水灵峰问诊后确定性命无碍,但一时三刻休想能清醒回来。 昏迷九天之后,苏景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尚不知身在何处,苏景脑筋混沌、目光迷惘。 忽然,一个年轻女子闪入视线,笑容从容优雅:“师叔祖醒来了?”语气的欢喜让人觉得亲切舒服。 离山真传之一、出身水灵峰的扶苏。 认出眼前人,神智随之复苏,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刻呈映脑海,苏景的心思还陷于光明顶的苦战,陡地坐直身体,旋即剧痛传来四肢百骸发肤屋内无一不疼,惨叫着他又摔回榻上。 扶苏赶忙抢步上前:“师叔祖小心。” 一疼一摔,难受则以,但也让苏景更清醒了些,见到同门弟子、再看看房情形就明白自己已经脱险,可是心的疑惑更盛,脱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是给他送过贼赃的原因,在苏景面前,扶苏少了一点端庄熟雅、多了些许俏皮活泼:“师叔祖还问怎么回事?全离山的人都想来问您老到底怎么回事。平时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看上去不过三境的小小修士,怎就会纵剑成狂,一人一剑大杀四方,诛灭所有了白狗涧逃狱邪魔。” 苏景乐了,没心没肺的:“乍一听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呢。” 扶苏笑弯了眼睛:“说的就是您老,绝不会错。这可不是我编的,有人证的,言之凿凿。” 苏景笑不下去了。 低头寻思了好一会,他示意扶苏把自己扶坐起来,认真问道:“什么人证、到底怎么说,你给我自己讲一讲。” ‘人证’不是人,是个失去躯壳的元神,鼓道人。 离山高手没用多少时间就搜寻出鼓道人的元神,那时它已垂垂将死,且神智完全混沌,说出的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几无重点可循。 “鼓道人没说上一阵就魂飞魄散了,长老们把他死前的胡言乱语好一番揣摩,虽然没能得出准确意思,但大概好像是你化身疯魔,御剑暴起杀光所有人。” 鼓道人没能给出准确的口供,复苏所说的‘推测’来源于鼓道人反复大吼的‘小心那小子’、‘剑魔化身’、‘离山弟子’等几个短词乱句。 扶苏身份斐然,仅次于掌门与诸峰长老,是以对鼓道人的口供她有资格知晓,大概把此事交待过,扶苏反问苏景:“长老们都盼着您快快苏醒,好向您印证事情具体经由。” 可惜,事情的经由苏景不知道。 不是装傻,他是真的不清楚。当夜自己手段用尽,只凭手上最后一柄长剑与邪囡死斗,对方以‘指’做剑催动起一道巨大剑影,他则只觉脑一声轰雷巨响、眼前天地尽化血色,旋即一无所知,直至苏醒。 若苏景‘泉下有知’,一定以为当时脑轰鸣、目见血色是因为了邪囡的剑、身死道消矣。 另就是在听扶苏讲述现场情形时,苏景心思微动、以一丝神识去探自己的锦绣囊,随即又暗吃一惊:被蛤蟆怪吞掉的冥明尊、被邪囡咬断的庚金剑羽、被他扔出去吓唬人的十三鬼身,竟都被收了回来、安安静静地躺在锦绣囊。 苏景继续摇头,没去回答扶苏所问,先放出一只乌鸦讯问妖奴伤势,黑风煞和裘平安都没事,伤得比苏景轻得多,在妖气充盈的洞天休养,用不了多久就能尽数回复。 苏景放心了,至于其它想不清楚的事情,此刻实在懒得多动脑筋,口换过了话题,和扶苏闲聊了起来,问明了自己昏迷多久、身在何处等事情,随即笑问:“真传弟子修行为第一要务,水灵峰上又有诸多医家圣手坐镇,怎么会劳动你的大驾,我这点伤势哪用得到你亲自照顾。” 扶苏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若是师父给你问诊查伤,以他老人家的秘法,只要你三个月内服食过‘天香镇元’他都能查探出来,那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我非来不可!”一边说着,她的目光也开始闪烁,果然不是做贼的料子,几年前偷过一次东西,到现在还忍不住心虚。 怕苏景最近吃过天香镇元、更怕师父在疗伤时看出端倪,一听说苏景出事扶苏立刻就从她清修的星峰赶来了。她是水灵峰风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有她代劳风长老乐得清闲。 就是扶苏此举稍嫌孟浪,有些关系亲近的姐妹笑她‘莫不是对他动了什么心思?’,其他弟子不敢直接和她打趣,但心里想一想、私下谈笑几句总是难免。为了遮掩做贼事,扶苏忍了 闲聊之,扶苏又为苏景问诊,确定他伤势无碍、只差休养功夫后,她起身出门,把苏景醒来的消息报于门前辈。 长老们进门,剑尖儿剑穗儿仗着师父的宠溺和跟苏景的交情也一起进来,诸长老免不了的一番客套过后提及正题,讯问事情经过以及众人最最关心的、众多邪魔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景眨了眨眼睛:“嗯此事他们都死了是啊,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心虚之情只一闪而过,小师叔就变得目光清澈义正言辞,口齿清楚起来:“白狗涧重犯伤我门宗弟子、冒犯八祖道场,凡我离山弟子人人得而诛之。当谨记,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长老们寂静无声,没人知道应该说点啥。 C!!! 第九十章 旷古烁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反应最快的仍是红长老,躬身道:“谨遵师叔教诲。【*】” 其他长老也是一个样,躬身行礼重复:“谨遵师叔教诲。”礼数严谨声音整齐,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干巴巴。 起身后,又是一阵寂静。大伙真心不知晓的该怎么说他。 过了片刻任夺开口:“妖人居心险恶胆大包天,个个该死,这一重自不必说,只是他们都死于师叔手下......还请你仔细解说。” 苏景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 任夺岂能让他不开口就蒙混过关,继续道:“此事关系重大,务请实言相告。” 苏景露出来了为难的神色,又在任夺几次催促下,终于应道:“罢了,诸位都是我离山栋梁,便直言相告吧,是陆师叔传承于我的绝顶神通!” 说不清的事情就往陆老祖身上推,无所对证的牛皮永远戳不破。说过后苏景又一本正经的嘱咐道:“陆师叔曾叮嘱于我,这绝顶神通不容外人所知,你等不可泄露出去。” 什么神通能让一个三境小修杀光一群魔头?任夺口气冷淡:“小师叔说笑了。” 六个字,任夺收声。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苏景的话太荒谬,以任夺的身份都不屑去辩驳。 ‘不屑’是态度,但并非真的不反驳。任夺人老成精,其实以退为进,等着苏景瞪眼问一句‘我又何曾说笑’,他再开口直斥,如此一来这番交谈就从‘晚辈向小师叔求证’变成‘苏景苦苦解释’,其他且不论,至少词锋和气势任夺稳占上风。(·~) 不料苏景根本不吱声了,洒然一笑,无声之语不言而喻:爱信不信,有辄你想去。 没能抢到语锋,任夺的大把道理反倒被闷回肚里没法说了。任夺闷立于当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再开口,只有微微侧头,把一个眼神递了出去。 站在任夺身旁的一位虞姓长老不慌不忙地开口了:“白狗涧二十一名重犯个个邪法惊人魔功了得。这些魔头凑在一起,陆九祖的寒月天河剑固然绝顶于世,只怕也力有未逮。” 虞长老与任夺一向交好,不过他本人平时并不招摇,成天笑呵呵的,看上去老好人一个,说完后稍加停顿,又补充道:“弟不敢指摘陆九祖,只是心存疑惑、就事论事,陆九祖亲至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只凭他老人家传下的一道神通......” “一夜之间斩杀那二十一个魔头,陆师叔做不到么?”苏景想了想,居然点头附和:“的确做不到......以前做不到、以前他还在离山时的确做不到。” 苏景加重了语气,声音响亮起来:“只是诸位不晓得,师叔最后一次下山之后,又得奇遇炼就惊世神通!” 虞长老摇头:“陆老祖最后一次下山至小师叔归山,前后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年的工夫,纵然陆老祖得了机遇造化,这短短工夫也不够炼化一道大神通的吧。” 任夺、虞长老等人亮明了架势,今天是一定要把事情较出来个真章的,苏景耐心得很:“普通修家自然是不够时间,但陆师叔是什么人?非常人非常事,他的修行又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 “这个......”虞长老面色踌躇,似乎不愿和师叔争论、却又因‘真义所在’不能不说:“小师叔说的道理是没错的,但若只是道理的话,未免成了空谈。” 苏景微笑摇头:“本以为不用多说虞长老就能明白的。” 虞长老恭恭敬敬:“弟愚钝,请小师叔指点。” 苏景却不再理他,转头望向了剑尖儿剑穗儿两姐妹:“你俩可知,白狗涧关押的魔头,都是什么样的修为么?” 剑尖儿脆生回答:“九境如意胎或以上,无一例外,都是元神境界。” 苏景嗯了一声:“便是说,他们都还是修家,尚未成仙。” 诸多前辈在场,剑穗儿不敢笑,不过语气轻松:“这是自然,若他们有仙家,一来早就飞升仙界不存于土,另则...就算他们还在世上,怕也没有敌手了,岂会被咱们抓来关押。” 苏景追问:“照你们看,以这些魔头的修为,有资格抵御最后的飞仙大劫么?” 剑尖儿瞪大了眼睛:“最后一道升仙大劫?绝不可能,魔头们的手段虽强,但还远远不够登仙的资格。” 剑穗儿顺嘴帮腔:“若他们的劫数到了,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苏景把话题从魔头引到天劫,继续发问:“登仙最后一劫很凶猛吧?” 前辈怎么问自己就怎么答,这一重是绝不会错的,剑尖儿如实回应:“修行本是逆天行事,那劫数就是天道阻止修家飞仙的最后一道关隘,动用九天之力、引寂上杀灭之雷入劫,蕴乾坤怒、天地威,是这世上最最凶猛的力量。” 苏景点了点头:“陆师叔能过这一劫么?” 言及老祖宗,剑尖儿有些迟疑,剑穗儿则不管哪套,有啥说啥:“陆九祖的境界稍差,第十境的修家渡这最后一劫,不存侥幸、没有希望。” “是啊,师叔他老人家境界未及、时间却到了,他过不去最后一劫。”说到此处,苏景忽然把语气一转:“可是...师叔的劫数呢?” 苏景笑意浮现:“踏入元神境界后,修士就只剩三千年时间,时辰一到劫数便至!天下修家皆知,离山陆崖九的时辰到了......早在十几年前,他的‘三千年之期’便满了。我还是那一问:他的劫数呢?!” 陆崖九躲避大劫的真相只有苏景自己知道,在场众人谁能答得上来? 苏景的笑意更浓了些:“大劫难渡,终归还是有人闯过去了。远古高人到今时翘楚,不知多少人都闯关登仙。证大道、得永生逍遥,这份成就固然了不起到了极点,但前有古人后继来者,算不得旷古烁今。” “唯独,陆师叔!”苏景提高了嗓门,重伤之下声音反而有些嘶哑:“大限早至而天劫不见,此事可曾有过先例么?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测,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为何他的天劫不见了?说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师叔得了莫大造化,另辟蹊径参透无上神通,硬生生地拖慢了劫数、硬生生地从老天爷手里抢来新的寿数!单只这份手段,试问天下修家哪个能及?莫说与师叔比肩,就连一窥端倪怕是都没资格吧!” “陆师叔的手段就摆在那里,不过有些弟没留意吧。” 苏景长吸了一口气:“白狗涧的重犯,哪个不是被关押了几百上千年,纵使修为了得,在禁制下还能继续修炼么?日夜不停受酷刑煎熬,刚刚逃脱之际,能有全盛时的三四成本事就顶到头了;反观陆九祖,连修天大劫都被他拖慢了,这等惊才绝艳之人,传下一道神通、助我一夜之间屠灭廿一妖人,不可能么?很滑稽么?” 除非陆崖九现在从青灯境里钻出来,否则谁能再反驳苏景。 有惶恐、有懊悔、有恍悟、有欢喜,虞长老摆出的表情精彩,连连点头称是。任夺眯起了眼睛、静静注视苏景片刻,终是无法从少年那番‘死无对证’的说辞里找出破绽,只冷冷淡淡地说一声:“小师叔好洪亮的声音。” “讲实话的时候底气足,声音自然响亮。”苏景受之无愧,笑得清澈:“魔头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C ()。 第九十一章 面条作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到了这个份上事情再没啥可说的了,长老们又对苏景的伤势叮嘱几句,就此告辞。(·~)倒是苏景心还有疑问未解:“请问红长老,那些妖魔鬼怪个个都是罪大恶极,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们养在白狗涧,直接杀了岂不更好?” “暂时留下他们的性命,是因为他们身上都牵扯了些机密事情,比如邪魔的巢穴、又或者妖法魔劲的来源、古器冥丹的藏匿地点等等,就这么说吧,进了白狗涧就死定了,但是在他们死前能再榨出些东西来岂不更好。” 苏景点点头:“重犯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娃,长得蛮讨喜......” 不等问完红长老就知道他说得是哪个:“这个老魔唤作墨灵童,白狗涧的囚徒以她凶名最为昭著。” “嗯,杀她我费了不少劲,此人什么来历?” 红长老应道:“邪教出身,但并非修行道上的魔门邪派,而是凡间的邪教,唤作‘至黑天’,拜奉一种叫做‘墨巨灵’的邪神。” 土天下信仰驳杂教门林立,大至三清佛祖小到山精树怪,都有百姓虔诚拜奉。是以免不了的会有些神棍巫医故弄玄虚、打着神仙旗号愚民敛财,‘至黑天’便是这种骗人的教门,它供奉的‘墨巨灵’在有识之士看来根本就虚乌有、是神棍生编硬造出来的。 邪囡的母亲只是个偏荒地方的愚妇,举家信奉‘至黑天’,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圣教主看上、做了侍妾诞下一名女婴,小娃开始一切都好,但五岁时忽然昏迷,整整十年未醒,身也再没长高一寸。 待苏醒过来,小女娃就变成了邪囡,不知从哪里传承了可怕的力量与无数邪佞法术,自称墨灵童。从她张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杀人,先是身边亲人、法坛的信徒,继而周边郡县的无辜百姓,诡异的是她杀得人愈多她的本领就越强。 没过多少年,小小邪囡就变成了一方巨孽,她杀人全无道理,似乎获得神力就是为了屠灭世界,修凡不论正邪不分,心情所致她想杀就杀。结果惹来修者围剿,不料此獠的修为远比她之前显露得更高明,被她钻出了口袋逃出生天。 之后墨灵童引遁世间,不再那么招摇,变得神出鬼没,但却更难对付了。曾参与围剿的门宗被她一一报复伤亡无数,就连不少修家名宿都栽在她手上,最后离山高人出手,墨灵童于海外孤岛‘伏诛’。 ‘伏诛’只是对外边的说辞,墨灵童引出公愤,非杀掉否则难以向同道交代......‘伏’是千真万确,‘诛’则虚乌有,墨灵童被囚于白狗涧。 不杀她有两重缘由,一是从她的行事做派来看,这人绝对是个疯,可实际上她调理清晰心智明澈,那她杀人的道理何在?离山前辈觉得此事蹊跷,更怕墨灵童背后还藏着什么阴谋、背景;另则,墨灵童的一身本领来得实在诡异,一个五岁的娃娃睡了十年便得了接近‘远游’的神力和法术,她的力量来源也非得彻查不可,这才暂时留下了她的性命。 因为口供一直逼问不出来,墨灵童就在白狗涧苟活了千多年,不成想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事情说完,红长老告辞离去。 ...... 随后一段时间,苏景就留在水灵峰疗伤养气。 离山是土第一流的修行大宗,门徒无数,重要人物负伤普通弟无需刻意登门,否则养伤之人一年半载别想消停,不过苏景的辈分摆在那里,其他星峰、石崖来水灵峰办事的弟,总是要探望一下长辈的。[~]由此苏景也明显察觉,离山弟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邪魔逃狱非同小可,尤其他们是如何破除自身禁制,这一重关键离山非得弄清不可,百年之内只要和白狗涧有过接触的弟都被请到刑堂问话,因而光明顶恶战之事也传遍离山。 之前还在议论着九鳞峰考教真传、苏景用‘如见’做挡箭牌无耻的离山弟们,突然听说‘苏景一人一剑,廿一老魔伏诛’的消息,人人心骇然。 只要是离山弟就知道那些重犯是什么样的人物,平时遇到一个,自己连逃命都无望的,想不到竟被苏景杀光了?! 荡平邪魔,保的门宗无恙免受大灾,这是天大功勋;更要紧的是,这个苏景到底是什么实力?陆九祖引入门宗的,到底是个根骨差劲的后生还是被转世重生的剑魔?尤其九鳞峰任畴乘,听说此事后脊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几乎都湿透了背襟,这样的家伙,自己还耀武扬威地跑去和人家比剑? ...... 水润万物、滋养天下,五行之疗伤道法效果最好的非它莫属,再加之由扶苏这样的高手亲自照看和门滋养补品的调理,七个月后苏景伤势痊愈、修为尽复。 白狗涧群魔脱狱之事最终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长老们人人心有数,但表面上早就放松下来了,暂时算是个不了了之的局面。 重返光明顶后,苏景又花了些时间,把断掉的那支紫凰庚金剑羽重新炼化完好,后面他打算出门转上一圈,手上总得有一把合用的飞剑才行。 苏景的第一站,火遁去往山核小院找莫耶蓝祈。 一见蓝祈苏景执大礼参拜,认真道:“谢师母救命之恩!” 蓝祈纳闷:“什么救命之恩?” 苏景比她更纳闷:“不是您?” 自从苏景醒来,对当夜诸魔伏诛就有了个猜测:是师娘察觉光明顶有异,及时杀了出去,扫荡妖人救下自己的小命。 之前在诸位长老面前苏景煞费口舌、把这桩大功劳死乞白赖的拦到自己身上,主要就是怕长老们会继续追查、在光明顶及周围寻找那个‘伏魔之人’。万一因此查出师母的藏身地,说不定就是一桩大大的祸事。 另外......这么大的功劳,没人领不就浪费了?凡俗出身、普通人家的苏景可见不得这种事。 蓝祈拉着苏景坐下,待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过后,她缓缓摇头:“不是我。我的五感仅落于这座院,从不会外探。而且那些魔头的本领,真要遇上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在几个时辰里把他们尽数诛灭断不可能。” 既然不是师娘所为,苏景自然也就不再纠结此事,这次来山核,他还有修行疑问要向师娘请教。 先把自己这几年修炼的情形和盘托出,跟着苏景说道:“在白狗涧出事前,我静心修行第三境有五年多的时间,可打通的却尽是阿是穴,主窍一点动静没有,越练心里就越不踏实。” 修炼到死也未能破第三境的修士有的是,但阿是穴开了百多个、主穴全无松动迹象的情形异常罕见。 蓝祈愣了愣:“怎会如此?莫不是金风对阳火有什么影响?”说话间将一道真元探入苏景体内,缓缓游走经络仔细查识,足足几个时辰的工夫过去,她的眉头皱了起来:“阳火金风相处融洽,没有冲突更不存影响,奇怪了。” 对上这种怪事,若有见地当时就能找出根由;若是茫然无绪就算想破头也没用,可蓝祈显然不肯罢休,纤指轻敲额头苦苦思索个不休。苏景不忍让她如此费心,咳嗽了一声随口岔开话题,讲起些不相干的事情。 要哄师娘开心,当然就要说师娘赏赐的宝贝有多好用,苏景提到当初冥明尊唤来滑头鬼少主,蓝祈则心不在焉,随口支应着:“冥明尊现在威力比起少女送你的那头狐狸大有不如......”说到这里,蓝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眸猛地一亮,三瞳涣开、邪异凛然,脱口道:“三鲜面!” 苏景愣了愣:“啥?” 因为提及少女送给苏景的‘一怒则妖狐显’的法术,进而想到腌臜老道请苏景吃面这个关键,蓝祈开解了难题,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点头:“陆崖九的眼光一定不会错,他不是对你说过:那顿面条灵元,要到你修行至如是境时才会显现威力么?” 待苏景点头,蓝祈继续道:“那你修行到了第三境,可有察觉‘面条灵元’的作用?” 苏景心思灵活,到现在哪还能想不明白,本应在自己踏入如是境之后就开始发挥力量的面条灵元并未‘如约而至’,而第三境的修行里却多出一项‘势如破竹打通阿是穴’的古怪情形。 不用问了,自己的阿是穴一个接一个的开,指定是‘面条作祟’。 青灯境的少女和老道是连陆崖九都无法窥探的高深人物,有关‘面条作祟’的具体道理蓝祈无从揣度,但也不用再做追查了,那两个人对苏景充满善意,阿是穴连开是奇事而非坏事,开解过疑惑苏景和蓝祈的心也就轻松了...... C ()。 第九十二章 要死就趁现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陪着蓝祈谈天说地,参莲最近正在闭关修行,苏景不去打扰他的功课,在山核待了大约七八天的光景后向师娘告辞离开,临行之际他又问了另一件事:“自从打通第一道阿是穴后,我就常常会听到金乌长啼,而且阿是穴开得越多,耳的乌啼就越响亮,现在几乎有些心惊动魄的感觉了,这个事情正常不?” “以前没听陆角提过此事。[~]”蓝祈轻轻摇头:“不过如是境的修行就是这样,每开一窍修者对天地的感觉就会更甚一层,你修行的是金乌正法,察听到冥冥乌唱也说得过去。” 师母的解释和苏景自己琢磨的结果差不多,苏景大礼拜别蓝祈,这时候蓝祈忽然问道:“你确定不是任夺?” 问题来得突兀,但苏景知道师母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不确定,但可能不大,我仔细想过。”说完他火遁重返光明顶。 几乎没做停留他便出山去了。看过了大师娘,苏景又跑去凝翠泊探望小师娘。 浅寻对苏景可没有蓝祈那份热情,见面后不等苏景讲出来意她就冷冷道:“以前说过,没事少再来我凝翠泊。你最好能有个站得住的说辞。” 苏景直接挑最严重的讲:“弟在光明顶修行时遭遇邪魔围攻,个个都是元神境界的高人。” 这么大的事情,浅寻依旧无动于衷,漠然打断:“再如何凶猛的魔头,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既然如此,便是没事了。” 苏景讪讪闭嘴,寻思片刻,再度开口时他改路了:“对付邪魔时我动用了师叔给我真传命牌,内封印的神通是剑气化形...是您老。【*】” 果然,这句话好使,浅寻愣住了。 好一会,浅寻浅浅地叹了口气,对苏景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光明顶恶战又被苏景说了一遍,浅寻听得认真,但只有在命牌碎、剑形现那一段显出了些神采,之后又变回仄仄的样了。 事情讲完,苏景问浅寻:“您赐我的那柄剑......” 浅寻明白他想问什么,当即摇头:“千真万确的凡铁、再普通不过的人间兵器,那把剑只是给你揣摩剑意用的,并无其他稀奇之处,更没有封印什么神通。” 答案笃定,苏景‘踏实’了。 不是蓝祈杀上光明顶,不是浅寻的赐剑有玄虚,再加上鼓道人死前的胡言乱语,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剑魔附体’了? 想到这里苏景居然笑了,想想那个吞了冥明尊又被开膛破肚的哈先生,和重新被拾回锦绣囊的那几样宝贝,自己疯魔之后还不忘把东西都捡回来,果然是平民出身、本色不褪。 浅寻坐在桌前单手托腮、静静地想着心事,根本没去留意苏景,更不会问他为何发笑。 而苏景没心没肺发噱之时,拈花神君也忽然傻笑起来。 三尸没在岛上。从前年开始,他们就被浅寻扔进了阴森森的大湖里,在暗潮与浊流练剑,四五个月才能上岸一次,不是休息、是接受浅寻考教,若进度有亏少不了吃点苦头。 现在三个矮还在湖底,根本不知道本尊来了。 见兄弟发笑,赤目运力把手长剑一圈,附近湖水立刻被剑气击散,矮们身周显出了一片数丈方圆的空地。[~]这些年里,苏景那边练功不辍、三尸力气与日俱增;浅寻教导更是不凡,三尸的剑术着实有了些成就。 腾出片没水的地方,赤目才得以说话,问拈花:“你笑啥?” “终于盼来了脱身之日,就要重返花花世界,自然要笑!”拈花神情欢喜、小眼睛亮得吓人。 毕竟是天生的灵怪,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后来拈花渐渐有所感觉,自己三兄弟身上都被浅寻附着了一道‘眼识’,只要他们还在凝翠泊域内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探知,所以浅寻总能洞察先机、让三尸‘求死无门’。 不过三尸的天资各不相同,也只有拈花能察觉到浅寻布下的‘眼识’,另外两人都没感觉。 赤目和雷动闻言动容:“怎么说?” “眼识散去了,估计是小师娘因为什么事情走神了,要死就趁现在,快快快!”拈花连声催促,三尸各挺长剑发动‘死遁’,彼此对准要害就扎了下去。 利剑穿胸、心口剧痛,三尸却真正大喜......真如拈花所说的那样,这次自杀小师娘没再出手阻止,当真死成了! 砰砰砰,三声闷响连成一串,三尸重生于本尊身旁。 三尸心花怒放,齐齐放声大笑!雷动双手叉腰:“哈哈,天可怜见,咱们兄弟终于逃了出来。” 拈花手摸肚皮:“哈哈,苏锵锵,你可有想念咱们哥们?” 赤目摇头晃那:“哈哈,这次多亏......咦?” 三尸看清了地方,看到了浅寻。 “苏锵锵,你怎么会在凝翠泊?!”异口同声,三尸捶胸顿足,又委屈又恨、真委屈真恨。 “回去继续练剑。”浅寻淡淡开口。 三尸数不清被浅寻收拾过多少次了,早都怕了这个冷冰冰的妖女,整整齐齐地喊了声:“谨遵小师娘法谕!”肩并肩地跑回湖边跳下去了, 重返湖底,拈花面色凄苦:“本尊不长进、不争气,咱们分身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 小师娘喜欢清静,苏景并未在凝翠泊停留,问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就告辞离开。临行前浅寻告知苏景:“三尸留在凝翠泊专心练剑,这些年不会再去找你,就算你遇险他们也无法赶去。” 有浅寻看着三尸根本死不了,就算感知苏景有难也白搭。 苏景恍然:“我还纳闷白狗涧出事时他们仨怎么没来呢。” “他们三个当时找过我,又闹又跳又骂,剑都不练了,躺在地上闭眼等死,天亮之后见自己还没死,骂你不争气来着。”浅寻清清淡淡的应道。 另外浅寻又送了苏景一把剑,仍是普通货色,和之前化作齑粉的那一柄没太多区别。 到了现在,对于白狗涧重犯逃脱当夜发生的怪事,苏景倒是个想法,但此事无以证明,也没有人能为他解惑,只有等他将来修行高深自己去揣摩,现在就先将此事放在了一旁。 展翅飞出凝翠泊,苏景不回离山,向着故乡白马镇疾飞而去。 从当初捏碎老祖留下的木铃铛到现在,仿佛只是晃了晃,不觉得过了多少时间,可是仔细算一算,离开白马镇十五年了,就连他回归离山都已经有十个年头。 白马镇上的小娃娃,如今都该长成青壮、当家立户了。 苏景想要回乡去看一看,顺道还有件事情,有一个离山弟被他废去修为‘发配’小镇十年了。 修行门宗处于人间却又与人间隔绝,山清宁凡俗难扰,是以离开修行地后苏景才发现:不知何时,东土大乱。 昔日朝廷倾覆无存,诸侯割据各怀雄心。十余年前还是太平安宁的东土世界如今变得四分五裂......东土汉境又逢乱世。 一路之上烽烟遮目杀声盈耳,乱世正愈演愈烈,昔日清秀小镇黑烟滚荡、往日繁华城池饿殍横街,惨状让人不敢直视。一如既往,只要遇到了就不会视而不见,苏景力所能及,对难民施以援手;对趁火打劫的流寇乱匪严惩不贷。 相较于无可挽回的大势,他的作为无异杯水车薪,苏景本领再大也救不了整个天下,只求个无愧于心吧。 ----------------------------- 马上就是新的一周了,下周的目标依旧是首点、首推两个榜单,豆恳请兄弟姐妹的支持,谢谢你们! 就是你们这伙人......让我码字码得特嗨^_^ C ()。 第九十三章 乱世洪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新一周了,求点击、推荐、收藏!咱们继续冲! 呼唤支持,我知道,我们修鞋的个个都心狠手辣! -------------------------------------- 清早时分,一串马蹄响亮,从长街一直敲到白马镇百姓的心里。(。Suimeng.) 马上的青年结实壮硕,生着一副让人羡慕的好身板,但他的衣袍满是尘土、双眸暗淡无光,掩饰不住的疲倦。 青年自镇外赶至县衙,下马后直奔大堂。 乱世降临数年,白马镇早都没有县官大人了,现在坐镇于衙门的是全镇公推的长者:土生土长于此,深得百姓信第九十三章乱世洪炉任的老捕头:齐树生。 托了所处地势的福气,白马镇未遭兵祸波及,还算平安。 密谈过后,齐头儿拍了拍青年骑士的肩膀:“辛苦了,快去休息,后面咱们还有的忙。”说完,起身走向外面,衙门口上早都聚集了大批等消息的百姓。 来到人群前,齐头的声音低沉:“前方秦王兵败,快则五日慢不过七天,福威侯的先遣便会抵达,带队将领是大丑。” 话音一落百姓哗然,人人皱眉叹气福威侯来自北方,得了塞外蛮族的拥戴,军容盛大实力了得,此人性情暴虐,大军所过之处血流漂杵,他麾下‘三凶两丑’五名大将残暴尤甚,这次带队的正是其的‘大丑’。 大丑率领先锋来到小镇,大伙真就不用活了。 其实天下皆乱,白马镇又怎可能独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迟早事情罢了。 白马镇再不能呆了,齐头传下命令,百姓重返家门收拾行囊口粮,明日清晨举镇迁离 人心惶惶,小镇第九十三章乱世洪炉乱成一团,那个甘冒奇险探来重要消息的青年却再支持不住,勉强回到住所一头倒在床上沉沉昏睡过去。才睡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人拍他肩头:“樊翘,醒来,先莫睡了。” 十年光景、凡俗打磨,昔日离山上心骄气傲的内门弟子,如今白马镇上满面风霜的青壮汉子。 樊翘一惊而醒,还道兵祸袭来,伸手去就抓自己的横刀,旋即他才看清来人:“你?你来做什么?” 头戴祥云冠、身着七星袍,背负长剑手横拂尘,一位年道长端立于床前,当真有几分仙家气势,只是一双门牙稍大,于他微笑之际凸出于上唇,看上去诡里诡气。 大牙道士稍显意外:“你还认得我?” 樊翘放下了手的兵刃,没什么语气:“光明顶主人座下第一妖奴,六两大人,我又怎会不认得你。”樊翘从内门弟子被贬为光明顶奴仆杂役,以他现在的身份,甚至都没有称呼苏景为师叔祖的资格。 六两笑了,由此一对大板牙凸出的更加明显:“成了,别那么阴阳怪气的,我可不欠你什么,正正相反的,既然见面了你总得谢谢我。” 樊翘纳闷:“把话说清楚,我该谢你什么?” “庞家那一门三飞贼、席凤坡的十五铜锤、七关寺里的那个老妖僧、关东来的马蹄刀”六两的回答莫名其妙,樊翘却面露惊讶,不等说完就追问道:“原来是你在帮我?” 十年前樊翘受命于苏景,来到白马镇给宋寡妇的儿子送药,跟着留在县衙做一名候补捕快。()光明顶主人怎么说,他这个奴仆就得怎么做,但具体做成什么样子苏景没有刻意要求,樊翘自然破罐子破摔,活死人似的混吃等死。 但衙门的齐头儿对他反复规劝,樊翘毕竟不是普通少年,不久后他便想通了,既然仙缘已断,自暴自弃又有何用?振作起来也不能再问长生,可至少不会辜负这一世为人。其实樊翘本心不坏,天生来一副热心肠,只是少年太得意以致狂妄骄横,再重拾本性后,做个捕快正好。他的修为被废去了,不过身体基础比起普通人来仍要强得多,抓贼时一贯奋勇争先,对小镇上的百姓也照顾有加。 刚刚六两提及的那些人物全是巨寇悍匪,世道乱了,凶狠人物一下子就多了出来,小镇还能守住当年的平静,其樊翘功不可没。樊翘在缉捕他们的时候都曾遭遇过可怕凶险,只是每次均能化险为夷,不用问了,是六两暗相护。 樊翘的神情缓和下来,对六两深深一揖:“多谢你。” 六两呵呵笑着:“怎么说咱们也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多礼。” 樊翘却不起身:“另外还有一件事,樊翘要拜托六六爷。” 六两笑道:“六爷这个称呼无论如何我都不敢当,你若看得起我,就唤我大号六两,或者,叫我老宋也成。” 精怪修炼成人,大都喜用谐音给自己取姓,松鼠姓宋也在此列。 六两拉着樊翘坐了下来,大好妖奴生了一副机灵心眼,反问樊翘:“若我没猜错,你是想请我帮一把白马镇?” 小镇民风淳朴,樊翘孤身一人逗留十年,今天被刘二哥拉去喝酒听戏、明天又被三嫂子张罗着去相亲,每逢节庆衙门里的兄弟也不会撇下他,樊翘心对此间的感情着实不浅,闻言点头。 六两摆手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能坐视不理,。白马镇是什么地方?这是小祖宗的成长之地,除了这些年新添的娃儿,哪个不是小祖宗的熟人朋友?六两在此,岂能让他们遭灾受难,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传令下去,儿郎们今晚就到,到时候催动云驾把大伙都先送到齐喜山,好生照顾着安顿下来,待兵乱过去再送大伙回来。” “此事你就放心吧,我来找你是因为另一件事,”六两继续道:“我接到小祖宗传讯,他老人家回乡省亲,此刻已经临近白马镇,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赶到,你心里要有数,提早有些准备。” 樊翘并无喜色,反倒是皱了下眉头,起身张罗着给六两倒了杯水:“宋老,你暗照看我是因为苏主上的之命吧。” “不错,是小祖宗命我看着点你。” 樊翘笑了笑:“我终归是樊长老的玄孙儿,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苏景也不好向樊长老交代,他让你来照看我,缘由不外如是。不过你救我几次都是真的,我不理会苏景的‘好心’,但我受下了你的情谊,来日若有机会补报,哪怕把性命还给你,樊翘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前半句话说的略嫌刻薄,但樊翘语气平静,只是讲出心所想,不含其它意思。 “的确是那么回事,我只管你死活,其他的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如何让你洗心革面,是另个人的事情,你能否重返离山做回内门弟子,也是由此人评判。” 樊翘追问:“谁?” “你的顶头上司,齐头儿。你知道小祖宗是被老齐看着长大的,还曾在他手下当过一年差;可你不晓得,小祖宗对这位老上司推崇备至。小祖宗还要修炼,怕是没有时间帮你洗炼心思重拾本性,所以把你交给了齐头儿。你觉得被发配小镇是他故意刁难,我却觉得这是一份苦心。” 事情便是如此了,樊翘心没有恶根,只要能洗掉那份骄气,苏景不会断掉他的仙缘。但苏景自忖没这个能耐也没那份工夫去督导樊翘,这件事就被他拜托给了齐头儿。 这十年间,由六两间代为传话,有关樊翘的事情苏景基本都了解。 六两再次笑了起来:“齐头儿觉得你不错,我估计着,小祖宗这次会带你一起返回离山了。” 樊翘犹自不敢相信,迟疑道:“苏他真有这份心地?当晓得,他回山的第一天我就得罪了他,还向他动手” 虽然比不得乌鸦卫,但六两也是个爱说话的妖怪,当即拉开话匣子,挑了苏景归宗前的几件事迹讲给樊翘,最后六两道:“小祖宗行事有他自己的一套作风,但绝非心胸狭窄之人,否则他能饶下倒卖扶乩仙子尸身的商贾?否则他能为了一群凡人一次用掉七张陆老祖亲手炼化的剑符、还无怨无悔的?” 听过苏景以往的处事手段后,樊翘愣住了。六两又叮嘱了他几句,就此起身去找齐头儿。樊翘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跟在了六两身后。 听说齐喜山妖大王会出手相助接应百姓,齐头儿霍然大喜,正待把喜讯通传乡亲齐头心忽然又升起了另个年头,对六两道:“宋仙长,我有个不情之请,白马镇的传承不短了,大家祖祖辈辈居于此地,人能走可根还在,宗祠祖庙、屋舍家坟都在这里,您看能不能大伙不用走” 迁徙逃亡实属无奈之举,何况有些老人根本不肯走,宁可留守等死,齐头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请六两带上些妖兵驻防于白马镇。 见六两面有难色,齐头又急忙道:“仙长放心,只是请您麾下仙兵在镇外转一转,福威侯的兵马虽凶,毕竟还是凡人军队,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仙家,姓齐的人头担保,见了齐喜山群仙法驾,他们绝不敢造次,一定会绕道。” 说着,齐头望向樊翘,盼着樊翘也能帮忙开口劝说六两。 “齐头儿,您有所不知,此事的确是难为老宋了。”樊翘摇了摇头:“修行道上自古便有公议,无论哪门哪派、无论何方修家,都不能干预凡间秩序。” “可是可是白马镇惨祸当头,离山不是第一流的正道门宗么。”不是齐头得寸进尺,所谓故土难离,若大伙能不走,齐头不怕舍了自己那张老脸,哪怕下跪拜求。 樊翘无奈一笑:“正道修家不为非作歹、不恃强凌弱,但也不是如您想象的那样日行一善四处去行侠仗义,否则哪还有时间去修行?只是心情所致偶尔做做好事其实能做到‘拥大力而不欺人’便无愧‘正道’两字了。” “就算仗义拔剑,也是在那公议的大题目之下的。便是说,助乡亲们离开小镇无妨,见到凶兵杀伤无辜百姓也可以管束惩戒;但是助一方驻守城池,或帮哪路反王夺去某地、甚至只是出谋划策,都决不允许的。” 齐头儿只是个普通人,再如何事故也难免受层次所限,对樊翘之言不是很理解:“那那就是由得这乱世去乱、就算暴君得势也不予理会?” 六两接过了话题:“凡间乱,便由得它乱,乱后自有清平重生。但修家若插手,事情就不一样了。需知修行道上又何尝不是门宗林立、势力交错,今日白狼门的修士插手战事、帮了刘反王;明天白狼门的对头野狗宗就会出手,去帮另一路反王来对付刘家势力;后天白狼门门请来了摆手;大后野狗宗约到了朋友如此不休,修凡共缠于战事,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凡间自乱,仿佛溪涧泥沙翻腾、浑浊不堪,可是时间长了,泥沙终会沉下去;若修家卷入进来,那就是溪涧下地火翻腾,会把整条水脉都得煮开、烤尽!” “道理说得有些远了,归结到今日白马镇之事,若我齐喜山发兵白马镇、违反古约的话,便只有一个下场:正邪两道共同扫灭齐喜山,就是离山剑宗也不能护佑于我。” 齐头明白了,对六两抱拳道:“我是见识短浅,刚刚的言辞宋仙长不必放在心上。” “齐捕头太客气了,是我该谢过您老的体谅才对。”六两恪守本分,对小祖宗的故人朋友客气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纸鹤忽然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到六两耳畔低语几句,六两立刻面露凶相,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跟着他转回头对齐头、樊翘说道:“我家儿郎在半路被人打了,伤亡不轻,我这就赶去看看,两位稍待,用不了半日我便回来。” 六两心里有帐:路上的小妖是奉命来接应白马镇的;白马镇是小祖宗苏锵锵的老家;苏锵锵是离山现存辈分最高者之一,就连掌门人见了他都得磕头问安打了小妖就是打了白马镇乡亲,打了白马镇百姓就是打了苏锵锵,打了苏锵锵那岂不是罪同攻打离山仙宗?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攻打离山仙宗?!好妖奴底气十足、气势汹汹地飞走了。 ---------------------------- 推荐一本新人新书,作者是豆子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写的,都市类爽,现在字数还少,如果兄弟姐妹感兴趣的话,豆子真心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万分感谢。 书名:《美女的贴身武医》 作者:粉嫩的小影子 简介: 他是神: 他是让所有善良的人尊敬的神医。 他是魔: 他是让所有凶恶的人恐惧的魔鬼。 囚笼猛虎逃出升天,重回红尘都市后,在家族岌岌可危的关头,能否大杀四方 霸道,强势。 在黑暗炼狱那些魔王们的熏陶下长大,他将会上演何等华丽、精彩的人生? [bookid=2575165,bookname=《美女的贴身武医》] C!!! 第九十四章 看热闹没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到半日六两就回来了,对方不知道是哪个门宗的弟子,与齐喜山小妖偶遇下言语失和动起手来,小妖们修为不成吃了大亏。()六两赶到之后亮明了身份,为方便山外行走,离山高人门下妖奴也会配发信物。 不料那几个弟子居然一口咬定信物是假的,且言辞倨傲不肯吐露自家师承,说不得又是一场好打,六两是五灵阶的妖目,就算他不喜修炼,本领手段也远超那几个不成器的修家后辈,这一战形式反转,对方受创不轻落荒而逃,六两则惦记着白马镇的事情没去追赶,远远地喊了几句狠话就折返回来。 刚把事情的经过讲了讲,还没来得及吹嘘几句,小镇上马蹄声响起,又一路齐头派出去的探子返回,带回来了最新的军情,大丑率领八千青头蛮开拔,沿途村落尽遭洗劫,青壮掠为奴、女子充入营,稍有反抗便屠戮一空,前面一个叫做鸿寻州的千年古镇已经化作火海。 鸿寻州与白马镇不过四五天的路程,两个镇子平素多有往来,听闻噩耗齐头双眉紧锁,但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乱世如釜,人人都陷在这水深火热,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再去帮别人? 怨只怨,命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远天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隼啼鸣,六两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当年面露喜色,哈的一声笑:“是老黑的招呼,小祖宗到了!”说着双手分别拉起齐头和樊翘,再动云驾赶上前去迎接苏景。 苏景抵达白马镇,黑风煞、裘平安跟随身边。 离乡十五年,苏景的模样并没太多改变,可齐头却老了,当年威风精壮的年大汉如今须眉皆白,身板再如何挺括也掩不住风霜磨砺,老了就是老了。 唏嘘之情深藏于心,苏景欢笑,在这白马镇上,他不是离山剑宗的小师叔,只是个卸任的候补小捕快。 见礼过后,问候几句,苏景一指长街:“要打仗了么?”早在高空时他就看得清楚,镇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在套马装车收拾行囊,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怎么回事。() 好妖奴立刻开口,把前方的战事仔细呈报。苏景听罢一哂:“我从南方过来,但这一路上也常常听到‘北地福威侯’的凶名。” “小祖宗放心,小人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护送乡亲去往齐喜山,只要六两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大伙儿受半点委屈!”六两慷慨陈词。 苏景对六两点点头,转目望向齐头儿:“请您老跟大伙儿说一声,不用那么惶急的。我们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咱们的清宁小镇毁在凶兵手。” 话一出口,齐头儿、六两和樊翘都打了个愣。齐头追问:“你的意思...是大伙不用逃了?你要守御白马镇?” 对齐头儿苏景不用隐瞒,心怎么想便怎么说:“我会守镇,无论青头蛮还是福威侯,休想动白马镇一草一木。但我没办法一辈子守着镇子,今天打退了福威侯,明天还会有其他诸侯乱兵,乱世不止镇子便永无宁日,所以大伙儿还是要走,只是不用急在这几天里。” 苏景呼出一口长气:“祖辈于此,根脉长延,又岂是三五天工夫就能搬空的,让大伙儿放宽心、慢慢收拾吧,若需帮忙就跟六两说。” 小祖宗的交代六两责无旁贷,但苏景打算阻挡福威侯进兵,这可不是小事,六两忍不住开口劝说:“凭着您老的手段,区区蛮兵还比不得一窝蚂蚁,您老咳嗽一声,他们便灰飞烟灭。不过......修家干扰凡间秩序,仗剑助守一方这种事情是犯忌讳的,后果着实严重,小祖宗要三思啊。” 苏景笑:“多大事儿,说得我都冒冷汗了。” 咳......六两没话可说了,小祖宗看着随和,性子里却藏着份混不吝的狠劲,六两早就领教过了,知道再劝也没点用处。 随后两天黑风煞率领乌鸦卫离开小镇,去接应周边镇县和村落的百姓,难民源源不断地被送至白马镇,苏景则走街串巷探访乡邻,并没怎么搭理樊翘,也不吩咐什么,只说让他自己去忙,用不到跟在身边。 镇上百姓以前就隐约听说苏景得了仙缘,如今危难之时见他归来、又再听过齐头儿最新宣布的‘不用着急’之说,人人开心欢喜。 尤其是得苏景赠银两施灵丹的宋寡妇,对苏景感激涕零,见面时几乎要下拜叩谢。 苏景是她看着长大的,哪能受她的大礼,赶忙搀扶住她,笑道:“婶子要折煞我了,我从小没娘,不知得了你多少照顾、多少好处,我那些小小回报,你可真别放在心上。”跟着他转目在院打量:“宋扬呢?” 宋杨就是宋家寡妇的那个傻儿子。十五年前苏景让六两派人送来银子,宋寡妇找到名医给儿子医好了脑疾;十年前苏景命樊翘送来楼兰果,宋杨服食后几近脱胎换骨,他自己又喜欢摆弄枪棒,练出一身不错的本事。 两年前宋杨不甘现状,想趁着乱世一展身手,就离开小镇投军去了,从此再没回来过。但时常托人捎带口信回来,说他一切安好。 提起孩儿宋寡妇免不了忧形于色,苏景不好说什么,只有劝她好男儿出去闯荡一番并非坏事。 六两给小祖宗帮腔,也对宋寡妇劝道:“你不晓得,楼兰果可赋人勇武和兵智,乱世对普通人来说是炼炉,对吃过楼兰果的宋杨来说却是珍贵契机,你大可不必担心。” 几句安慰话冲不散当娘的忧心,但宋寡妇也不再啰嗦,张罗着杀鸡煮酒留苏景在家吃饭。不料饭还没熟镇上警钟长鸣,远处烟尘四起,一队没有旗号的军马正向着白马镇急行而来。 福威侯的军队在北方,这队人马是从东方来的,而且人数和打扮也不对,区区二三百骑的规模、汉家兵马的衣甲,比着青头蛮规模远逊。不是福威侯的凶兵,也可能是乱军或流寇,乱世之什么样乱七八糟的队伍都会有,苏景不敢怠慢,远远地迎了出去。 来的那队骑兵正在赶路,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少年、一个道士、一个黑壮大汉突兀出现,挡在了大路央。 带队的是个少年校尉,五官清秀但眉目森严,代住坐骑喝问:“何人拦路,让开!” 苏景身后六两森冷道:“前方是我家主公的道场,容不得凡俗打扰,尔等绕路。”好妖奴真是替主人着想,修家助守小镇是干扰凡俗秩序,由此他把白马镇说成苏景新选道场,变了个名目,至少将来被问罪时还能有个说辞。 少年校尉不为所动:“哪里来的神棍,再不让路......”话没说完,后面一个年军士‘咦’了一声,跳下马快步到队伍前列,望着苏景迟疑道:“你...可是姓苏,名叫苏景?” 被人叫出了名字,苏景仔细看了看那个军士,片刻后面露笑容:“梁薪?你是梁薪?” 梁薪是白马镇人士,比着苏景大个四五岁,原本是街上的泼皮,不想投军去当了个大头兵。乱境之故人相逢,就算以前没太多交情,现在也透出几分亲热,梁薪哈哈大笑,伸手拉住了带队校尉的马缰,为双方引荐:“都是一家人,这是宋杨,宋家婶子的娃儿;这位就是苏景,十五年前离开镇子......” 苏景走时宋杨还是个病怏怏的娃娃,见面后互不认得再正常不过,但宋杨如何不知道苏景是自己的大恩人,当下惊呼了一声,忙不迭下马上前跪拜施礼。 细问缘由,宋杨离家后就加入了附近一方自命‘秦王’的诸侯队伍,此子心机通透作战勇猛,接连立下大功,两年光景便擢升校尉,通带一营骑兵。日前秦王与福威侯决战,宋杨一部并未参与,而是奉命去东方执行其他军务,返回时得知秦王兵败身死,福威侯的凶兵正逼近小镇。 宋杨急匆匆的赶来,也是为了救助家乡,能帮着大伙逃走最好,若时间来不及,就算自己的人马不值一提,也要和那些青头蛮周旋一番了。 六两嘴巴快,把苏景的想法大概告知宋杨,后者闻言大喜,少不得又要跪拜致谢,苏景笑着把他抓起来:“赶紧回家看你娘去,刚还说到你来着!” 一场误会变作一场欢喜,众人说笑着返回小镇。才刚一进入镇子,九霄云上忽然剑光闪烁,一名白袍青年御剑而至,来到苏景身前恭敬行礼:“弟子白羽成拜见师叔祖。” 当着家乡父老,被晚辈弟子‘戳穿’身份、辈分,苏景心里乐啊,所幸脸上总算绷住了,没有笑出声音,好奇问道:“你怎会来这里?” “弟子奉命巡查四处,到此处见到师叔祖法驾,特来拜见。” 凡间兵祸四起,修家不会主动参与,但各大门宗都不会掉以轻心,排遣精锐弟子巡视各处,一旦发觉妖人或不懂事的年轻修家会介入凡间势力争斗,立刻通知门宗同时出手惩戒。 白羽成到此只是巧遇,不过苏景拦截骑兵的事情他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当下把苏景请到安静处,小心提醒了几句,说辞与六两如出一辙,但最后白羽稍稍加重了语气:“此事牵连重大,弟子不敢视而不见,这几日会追随师叔祖身边...还请您体谅。” “若我驻守白马镇,你会执行离山律,将我拿下?” 白羽成正想再说什么,苏景忽然又笑了,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我就是个看热闹的,看热闹没罪过吧。” ()。 第九十五章 你不可失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的话纯粹是对付,白羽成苦笑着摇头:“如今天上地下,不知多少大宗弟子明察暗访,想要以修家神通击溃一支军马又不为人所知,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苏景摆了摆手,干脆换了话题:“你爹挺好的?” 白羽成误会了,认真应道:“家父安好,有劳师叔祖挂念。但眼前小镇的危难与当年真页山城不同,鬼物作祟修家出手无妨,凡间争端修家万万不可......” 苏景失笑:“我问白庄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乱世之他如何自处。” 不久前白羽成刚刚收到家书,家里情形了解得清楚:“诸侯争霸、流寇四起,家父身负一方安危,也招兵买马以求自保......不过这些事情我绝不参与,人已入山,再不会涉足凡间争执。” “跟你聊天怎么这么吃力呢,不用想太多!”苏景继续笑道:“简简单单地说明白,白庄主如今也是一方雄主了?” “一方雄主还算不上,不过家父胸有些念头、手上也有些实力。”白羽成说得挺客气,如今诸侯名号也实实在在有‘真页山’的字号。 真页山的情形和苏景想得差不多,他这才说出心想法:“我有个小兄弟,凡人,但心思身手都不错,有志于乱世闯荡一番。之前效命的秦王垮了,我看他也不会安分守在母亲身边,不如让他去真页山帮你父亲,就算帮不上忙也请你爹看着点他,总比他一个人乱闯瞎跑的强,你觉得成不?” 白羽成的心思不差,当即就猜到了苏景说的是谁:“刚刚带队回镇的那个少年校尉?” 待苏景应是,白羽成痛快点头:“能为恩公效劳,家父求之不得。弟子这便修书一封,他随时都能过去。不,回头我亲自送他过去,把她母亲也带上,暂住于真页山,师叔祖尽可放心。” 苏景又去找宋家寡妇和宋杨,母子俩闻讯皆尽大喜,这样的时候少不得六两来凑趣:“真页山遇鬼危困时白翼庇护全城妇孺、白马镇大难前宋小哥冒死驰援,两个人可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小祖宗的‘撮合’,说不定就成全了凡间一代明君猛将,那可真真的一段佳话。” 不得不说六两这番话的确顺耳,在座诸人全都笑了起来...... 又过两天,北方地平线上烟尘弥漫,风传来青头蛮行军时的沉闷鼓声,福威侯麾下先遣逼近白马镇。 凶兵将至。 即便明知有修家庇护,百姓依旧无法抑制心惶恐,家家关门闭户,白马镇死般寂静。 苏景站在小镇北口,六两和黑风煞分立左右,乌鸦卫紧随其后。 但裘平安不在,白羽成也不在......白羽成在天上。 悬浮高空、飞剑凝势,白羽成双目微闭,灵识远远播散开去,他劝不住苏景,那便没有别的办法了:洞察四方警戒周围,今日之事决不能泄露出去...... 他已经稳稳锁住了两个修家,一个在西面隐藏云后、一个藏身于地下泥土三尺处,白羽成摒心静气,继续搜索着。~可没想到突然一个清脆声音忽然传入耳:“是离山的白师弟么?” 旋即只见一道火红云驾飞到面前,云驾上两个人面带笑容,望着白羽成。 前面那个大红袍、虬须汉,邋遢但不失粗犷;略靠后的是个少女,红衫红裙红云靴,火苗儿似的姑娘,之前开口打招呼的就是她。 白羽成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怪响,遇上些普通修者他尽能收拾得一干二净,哪想到会巧遇高人。白羽成目光惊讶、赶忙俯身下拜:“离山晚辈白羽成拜见谢三祭酒、见过启巧师姐。” 来的是涅罗坞的人物......与离山同列正道七大天宗的涅罗坞。 涅罗坞门下不设长老之职,而以‘祭酒’代之,其实只是个称呼差别罢了。面前这个虬须汉在祭酒排行第三,论辈分是白羽成的师叔,他也是启巧的师父。 白羽成是离山最有希望晋位真传的晚辈,也算得离山的重要弟子,以前曾与谢三祭酒和启巧有过数面之缘。 谢老三伸手把白羽成拉起来了:“恁多礼!我最烦别人磕头。” 涅罗坞真传启巧则笑道:“白师弟远播灵识,再找什么?我帮你!”说话间美目流转,很快就看到地面上的苏景,少女‘咦’了一声,又在高空云上仔细看了看,随即面露喜色:“下面的是苏景?没错,就是他了。” 不等白羽成搭腔,谢老三就追问启巧:“救你小命的那个苏景?” 待启巧笃定点头,谢老三哈哈一笑,对白羽成道:“苏景救我徒儿,早就该登门道谢,结果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一再耽搁,今天可巧了,来来来,一起下去!” 白羽成只有应道:“正是师叔祖法驾......” 话没说完,已经催动云驾的谢老三忽然又止住了身形:“坏了,把这事给忘了...他辈分比沈老怪还要高一重,我见了他岂不是也要磕头喊师叔......”说完,想了想,虬须汉猛地打了个激灵:“不成,我可没这个脸皮,对着个小娃又磕头又道谢,我得走!” 十五年前离山回来了个叫做苏景的小师叔,此事不是机密,天下大宗皆知。 启巧也在心里算辈分,她也不想磕头,附和着师父:“我跟您老一块走。” “你既然碰到恩公,哪能转头就走?你留下好好磕头谢过恩公,记得不可失礼,别让人家离山笑话咱。”谢老三不管徒弟了,说完起身就要走,还是白羽成急忙拦住了他:“谢祭酒不是离山传承,用不着磕头,师叔祖也不是那种乱讲究的人,您请放心。” 拦下谢老三,白羽成有自己的打算。 谢老三走也走不远,待会下面打起来他必然看个满眼,休想再保密,与其如此还不如带他一起下去。苏景见到别宗高人,说不定会有所顾忌改变主意。反正让他一起下去的后果,总不会比放他离开更严重。 听说不用磕头,谢老三轻松了,再度催动云驾,启巧拽了拽师父的袖子,小声问:“那我也不磕头了成不?” “那哪成,你还小,见了长辈岂能不行礼,莫让人家离山笑话了咱们。” 对两个不之客,苏景也颇为意外,但神情并无太多变化,笑呵呵地见礼、寒暄,致谢过后谢老三看看苏景身边的阵势,再望了望北方渐行渐近的凶兵,以他天宗高人的眼力,哪还看不出眼前阵仗。 谢老三的眉头皱了起来:“苏道友可是想阻挡军马、守这小镇么?” 苏景不置可否,反问:“谢祭酒有何指教?” 谢老三的语气平静下来:“若真是如此,便有些麻烦了。” 苏景看了看谢啦三,忽然笑了,还是那个说辞:“我就是个看热闹的,不动手,看热闹。” “不是就最好。我也喜欢看热闹、陪你一起看。不过有件事须得提前招呼,万一道友见热闹太大、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我会把你带走。”谢老三语气依旧清淡:“你们掌门沈老怪救过我两次,他的门宗里若有人不懂事、要给他惹祸,我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他又望向自己弟子:“启巧,待会若为师与苏道友离开,你留下监察那队军兵,攻城占地无妨,乱伤无辜不行。” 启巧脆声领命,又一个劲地给苏景使眼色,示意他不可造次。启巧明白师父的脾气,碍于规矩他不会阻挡军马,但有他在此也决不允许兵马作孽。这座镇子的百姓安全无虞。 苏景迎上了启巧的目光,看了半晌脸色迷糊:“没看懂?” 圆溜溜地眸子一翻,给了苏景一个白眼,启巧不理他了。 c 。 第九十六章 妖灵神六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过不久,青头蛮大军来到近前 来自苦寒塞外、茹毛饮血的野人,身形比着汉人高出一头有余,车**斧扛在肩头、jīng赤上身不着甲胄,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老、一、一少三颗人头。这是他们的习俗,其讲究无人知晓。但苏景至少能看懂,娃娃啼哭、青壮愤恨、老人悲凉......临死前的表情。 都是新鲜的头颅。 随着黑风煞一声冷哼,九十八名乌鸦卫同时绽放妖威,前方军马当即受惊,马嘶人吼、行军鼓号大乱,青头蛮却彪悍无惧,个个举起手大斧,喉咙里嗬嗬怪响,只等将领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冲杀。 乌鸦卫齐齐腾空,并不高飞只离地三尺,结阵,转眼火光冲腾! 亮出了本领,也就亮明了身份,带队的大丑大吃一惊,挥手制住手下聒噪,怪眼转动来回打量着拦路众人,好半晌后,汉话生涩:“修行的、不管军队、别挡路,惹祸...一起打你们!” 居然还是个‘懂规矩’的蛮将,苏景挺意外:“不惹祸,看热闹的,看看不犯法。别打我们,还手,你们挨打。” 说完,苏景身子一侧,做出了让路之势。 大丑很有些迟疑,对苏景等人又是好一番打量,终于挤出了个丑陋笑容:“不打,谁都不打,好朋友。” 话音刚落,一直肃静无声的乌鸦卫,乌上一忽然开口,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好拟蚂。” 乌上一媳妇乌下一更干脆,与夫君一样的语气,望着大丑表情安静:“cāo拟蚂。” 乌上二接口:“cāo三凶两丑的蚂。” 乌下二:“cāo三凶两丑和所有青头蛮的蚂。” 乌上三:“cāo三凶两丑、所有青头蛮和福威侯的蚂。” 乌下三:“倒是给我留个空啊。”这话是对乌上三说的。 乌上四乐了,接口:“没人了还能长辈啊,你笨,ǎi。” 乌下四:“还有祖宗。” 启巧名门出身,修为jīng深但涉世尚浅,平rì里在涅罗坞长辈对她宠爱有加同门对她尊敬无比,哪见过这等污言秽语的阵势,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呆住了。 青头蛮又怒,他们来汉境多rì,都懂得简单汉话,特别是平时挨骂得多,骂街基本都能听懂。大丑凶残却不失狡诈,知道不能和这些修家先动手,当即按住要往上冲的队伍,连声以蛮话大吼不许手下造次,反正只要自己人不动,修士就不敢出手。 可大丑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队伍里忽然传出一声大吼:“怕他们干哈啊,修士了不起咋地,咱们也有神仙!” 东北腔十足,声音凶狠、语气霸道。话音落地腥风大作,蓬勃妖威轰然绽放,只见蛮子军队一头巨大妖物扭动身躯,张口喷出一道清泉,向着苏景等人狠狠打来。 邪气凛然的妖物,紫背银鳞头顶独角,乍一看像龙、仔细瞧更像泥鳅...... 也不知道是苏景身后哪妖奴,见状嗷地怪叫了一声:“兵马暗藏妖物,福威侯得邪魔相助!” 大丑骇然变sè,自家队伍里怎么可能会带着jīng怪?!福威侯不在场,否则被气吐一口血也不算意外。 “修家不得干涉凡间秩序,福威侯犯了大忌!”苏景义正言辞,传令手下:“缉拿妖物、彻查此事!” 妖奴齐声应命,哪还有半分犹豫的,直接发动神通就向着青头蛮轰了过去,哪是捉妖,分明就是杀人! 青头蛮虽强,可是两个五灵阶的妖奴法术犀利、乌鸦卫的第一劫杀阵更是了得,加之妖怪们都在天上打,他们又哪有还手之力,转眼死伤狼藉,至于军队那个妖怪...气势甚强,可他好像只会吐口水,没点像样的法术,时不时还扭动身躯跑来跑去,一路碾死不知多少‘自己人’。 苏景一只手早都摸住了锦绣囊的冥明尊,万一涅罗坞的两人要出手捉妖,他就只能请鬼入境来阻拦了,总不成让他俩把裘平安抓走。 所幸,谢老三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对苏景道:“道友不去降妖么?” 苏景面sè一喜,护身赤炎升腾、元吉天都火翼展开杀入敌阵,扬起巴掌亮出一块白玉令牌,离山天宗的小师叔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不是把敌人打死打残,而是直接把那条冒充银龙的泥鳅jīng给拍没了。 jīng怪遭擒、杀戮却未停。 六两、黑风煞和乌鸦卫杀得起劲,全没有停手之意,苏景则返回谢老三身旁,说道:“多谢。” 他谢得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谢老三没什么表示,而是莫名反问:“蒙得过去么?” 苏景笑了笑:“说得过去就行。” 谢三祭酒琢磨了苏景的回答,跟着笑了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伎俩不高明,但今rì之战也不用非得‘天衣无缝’,以离山的地位、以苏景的辈分,只要他们有个说辞,有个借口便足够了。 蒙不过去无妨,只要说得过去便足矣。 笑过几声,谢三祭酒正想再说什么,忽然浓眉一轩目光陡转望向战场,眨眼工夫他的宝贝徒弟启巧也‘咦’了一声,随着师父一起望去。 再一眨眼,站在苏景身旁的白羽成也有古怪反应,先前脸上的无奈一扫而空,先换做意外,继而化作惊喜。 唯独苏景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茫然问同伴:“怎么了......哈!大丑!”话没问完他就察觉到了,在青头蛮的队伍里有修家的气焰升腾。 正八经的邪魔气焰! 来自蛮将大丑。 事情简直明摆在眼前,福威侯的军就是藏有妖人,不知用什么秘法遮蔽了气息,平常时候就连谢老三这种修行大家都察觉不到,可它现在被苏景手下妖奴打得惨了,遮掩法术告破......根本就不用苏景传令,白羽成微一扬手,指尖一道敕令化作青烟、一口洪钟从天而降,罩向大丑。 蛮将大丑只是遮蔽气息的秘法了得,真正的本领稀松平常,哪逃得过离山门下jīng锐弟子的缉拿,甚至都来不及怪叫一声就被古钟稳稳扣。 跟着古钟震动几下,被白羽成收入袖。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不只‘说得过去’,也能‘蒙得过去’了。 火苗儿似的启巧啼笑皆非,问苏景:“不想说点啥?” 苏景应道:“果然如我所料、被我逼出了原形......我想说这句,又怕你们不信,还是不说了。” 启巧脆笑,谢老三不再停留,放开声音喝断:“福威侯借助妖力,扰乱凡间,此事关联重大,还请苏道友彻查,若有差遣涅罗坞弟子随时候命!” 卖了苏景一个情面,谢老三最后一拱手,腾起云驾带着徒弟走了。 大圣玦鼓声隆隆,苏景一挥手把打鼓的小泥鳅放了出来。裘平安光着膀子,满脸不甘心:“咋这早就把我收了,还没杀够呢,能再打会不?” 大丑是妖孽,整件事也从栽赃变成了‘诱敌’,苏景笑着点头:“去吧!” 裘平安大喜,膀子一甩化作妖身,裹挟着烈烈风雷扑向青头蛮......毫无悬念的厮杀,对上飞来飞去的妖孽,蛮子军队只能挨打无法反击,人再多又能如何?加之主将遭擒军心涣散,没能再支持片刻就溃败而逃,众多妖奴不依不饶,大呼小叫地追杀了下去。白羽成也跟了一段,确定青头蛮再无妖孽,就此返回向苏景告辞,带上宋杨母子去往真页山城。 足足追了一个多时辰,大群妖奴才止住云驾,杀得开心,裘平安笑容满面,一点也不嫌唐突,伸臂拦住六两的肩膀:“六爷,听黑哥说你不喜修炼、只爱做买卖,没想到一打起来也不含糊啊。” 黑风煞从一旁笑道:“小裘,你这话可太假了。” 大家在一起施展妖法,谁有多大力气、使出了什么样的神通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相比之下六两的确差劲不少。 六两也笑了,对黑风煞道:“老黑,你还别瞧不起人,今天我就给你开开眼界,看好了吧!” 言罢六两随便找了个地方按落云头、五心向天盘坐于地,几次吐纳之后缓缓抬头、张开了嘴巴,旋即金光迸现! 璀璨光华,一枚鸽蛋大小的金丸自六两口升起,溜溜乱转个不停,片刻后猛地一震,化作一头小小地金松鼠,搔首、眨眼、伸展身体。 轰地一声,百多道惊呼齐齐响起,跟着又是无边静寂......乌鸦卫、黑风煞、裘平安,除了妖裔就是jīng怪,个个都是内行,哪能看不清楚,六两吞吐的分明是妖丹。 而且是已经化形的妖丹! jīng怪分作十二灵阶,只有修为达到七阶以上的妖师才能结出妖丹;如妖丹化形,那是十灵阶以上的妖灵神才有的本事。 妖灵神是什么?论境界、论修持、论本领,都不弱于元神辈的大修家! 黑风煞都快把眼珠瞪爆了,六两吐出的化形妖丹jīng气纯净、生气盎然,绝对做不了假。 可是......六两,妖灵神?快别不要脸了。 第九十七章 妖铃莲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两把妖丹吞回体内,起身望向黑风煞:“怎样?” 黑风煞嗓子发干:“怎会如此?” 裘平安的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这要是彼此不认得,在野外见到六两吞吐妖丹,他非得下跪磕头不可。 自己人面前,六两不卖关子,低头将一枚小小的八角铃铛吐到手心,托到同伴眼前,笑道:“这就是我的化形妖丹。” 裘平安不嫌腌臜,不顾铃铛上还沾着六两的口水,将其捏在指间仔细端详:“这是什么?” “极北玄天下、封冻界域内,亘古冰川沾染灵气内蕴奇胎,有人有兽也有奇花异草,不论是什么样的胎珠,只要能长大、出世,那可都是不得了的东西。其就有一味胎珠唤作妖铃莲,在玄冰内千千年发芽、万万年生蒂、那数不清多少年才会开花结莲蓬,你手的宝贝,便是这妖铃莲的莲子。” 裘平安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来头?” 六两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是自然。若不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又岂能幻化妖丹而不留破绽?就连仙佛都窥不透其玄机。” 妖铃莲子形如铃铛,来历算是不得了,不过它未开灵智就被采摘,生机断灭后就只剩下‘冒充妖丹’这一个用途。可就算冒充,也得先经由秘法炼化,这个法门早就失传了。 要说起来这也是六两的机缘,在认识苏景之前,他曾偶遇一位年老妖僧,见对方落魄垂死,六两发了好心照顾了它几天。 那个妖僧也别无长物,只有一道不知来历的妖铃莲子炼化法卷,就送给了六两。妖铃莲子是稀罕物,空有炼化法门寻不到莲子也白搭,六两当时也没在意,将法卷丢入库房封存起来。 这十年里,六两借着离山妖属的名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场面越办越大,一次做买卖的时候,上门的主顾无意言及自己手上又一枚妖铃莲蓬,的确是稀罕东西,奈何没有丁点用处,六两想起妖僧传下的法卷,当下就买下了那枝莲蓬。 跟着他炼化了一枚莲子,果然成功。 絮絮叨叨讲述经由,六两手一翻自乾坤袖取出了一枝足有雨伞大小的莲蓬,笑嘻嘻地对黑、裘和乌鸦卫道:“妖铃莲蓬天生异种,形硕大,莲子上百,刚好够自家兄弟们分一分,见者有份一人一颗!这可是好东西,齐喜山的儿郎我都舍不得给。” 精怪妖孽不论什么出身,心里都会藏着一抹顽皮性子,闻言尽皆大喜。给自己弄个假冒的妖丹,对修行没有半点用处,但它是唬人的仙宝,十足有趣好玩。 不管起因如何,六两到底是第一个追随苏景的妖奴,如今做买卖发了家,对同门妖属颇有几分老大哥的味道。 雨伞大的莲蓬被掰开,莲子人手一个,到最后还剩下了三枚,交回到六两手,妖奴们打了胜仗、又得了新鲜玩意,个个兴高采烈,一路吵闹着返回小镇。 ...... 兵祸暂时消弭,白马镇平安无恙,苏景真正轻松了下来,六两这才找了个机会,把齐喜山这十年的经营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对生意上的事情苏景一窍不通,大概一听也就是了。 之后六两又把话锋一转:“有关‘天无常丹’,这十年间小人仔细查探,可惜......小人无能。” 天无常,青灯境时陆崖九提及过的仙丹,唯一有可能帮他摆脱窘境的灵药。 陆崖九一生心高气傲,最终躲进青灯避难,此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向门徒提起。所以有关‘天无常’的事情,苏景也未向离山讯问,以免同门乱猜到老祖身上,而是着六两追查。 苏景皱了下眉头:“全无线索?” 六两摇头:“倒是有些端倪,可是用处不大。天无常的丹方早就失传了,千万年里有无数高人寻访,但查之无果,应该是被毁了;就算找到了丹方,据说炼丹所需之材尽是天材地宝,绝难采集齐全;最要命的哪怕有了丹方、找齐了材料也还是没用,因为这种丹只有远古时‘江山剑域’的嫡传弟子会炼。那是早都倾灭无数年头的门宗,又怎么可能再有传人。” “江山剑域?剑冢?”苏景在离山修行十年了,修行道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了解得不算少。 那是传说的天宗仙门,远古时与摩天宝刹起名,一道一佛,主掌、西两域。 摩天宝刹早已坠落大海,远古时的梵音只能唱给鱼儿听;江山剑域也不例外,偌大门宗只剩下一片石崖,插满千万柄上品飞剑的石崖......便是今日修行弟子采剑的剑冢。 剑冢是古代遗迹,其无数好剑均为先辈遗惠,是天下所有修行弟子共享的财富,此事早就有了共议,各门各派的修者,无论正邪出身,只要修行进入第三境,便可到剑冢去‘采剑’。 但这样并不是说谁都能从剑冢内得到好剑。说是‘采剑’其实是被剑选。神剑有灵,修士只有被剑认可才能将其从石崖拔出、归为己用。否则就算十一境、化三清的大修家,也休想把剑拔出,更毋论使用。 且来自剑冢的好剑,修士用则用矣,但不受祭炼、不能传承。待剑主死后,长剑会自行回冢,静静等待着下一位主人......若非如此,剑冢早就被人‘摘采’成光秃秃的石头山了。 少年弟子剑冢采剑、好剑伴其一生、修家离世后剑归原处,无数年头里都如此往复,本来一切正常,直到十五年前,不知为何剑冢内忽然万剑惊鸣,继而锐意自起,剑冢竟自行封闭了。 无论修者还是凡人,只要踏足剑冢所在三百里范围,内长剑便会鸣啸示警;不顾而接近,百里后会有剑气阻拦;自持修为了得继续前进......万剑暴起诛杀无赦! 最近这些年里,修行世界的两大悬案之一就是剑冢异动;至于另一桩悬案,苏景倒是知道答案:离山陆崖九的天劫哪去了。 苏景想了一阵,神情渐渐轻松了:“还好。” 事关陆老祖,就算六两心里不在意,他脸上也得摆出满满愁容:“还好?哪里好?” “剑冢有异动,总比它死气沉沉、全无变化要好!” 六两大概能明白苏景的意思,皱眉道:“自从剑冢封闭,无数修家高人都曾赶去查探但全无所获,连靠近都不能,又何谈调查?咱们要查,怕也不容易吧。” 苏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六两则后脊发冷,苏景的性子他了解得很,这小子想做得事情一定会去做,六两生怕他开口说出‘赶明你去剑冢看看’,当下咳嗽了一声,另起话题:“小人还有一件事,想要劳动小祖宗金身法驾......” 不等说完苏景摆手笑道:“可别这么客气,鸡皮疙瘩都窜到头皮上去了,有什么事情就说。” “想请您到齐喜山住上一段时间,不用太久,两个月即可。两个月后三阿公会来齐喜山,您若在场便再好不过了。” 苏景纳闷:“三阿公?你家亲戚?” “我哪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苦笑摇头,六两忽然想起自己的本分,又急忙把胸膛一挺:“再说小祖宗的身份地位何其尊贵,六两追随您老办事,又何须去攀他的亲戚。” 苏景失笑摇头:“直接说正事。” 六两答应一声,加快了语:“三阿公是妖门的元老人物,真身是修炼大成的三足金蟾。这一属的妖家天生懂得聚财进宝,做买卖的绝顶好手。” “三阿公就更不得了,就这么说吧,他老人家的买卖字号于妖门,等若聚灵阁于多兰城。莫说在妖门,就是整座修行道上三阿公的‘天酬地谢楼’也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苏景点了点头:“是修行道上的大商贾。来齐喜山是和你做买卖?他亲自上门,足见你的局面也不得了。” “的确是谈一笔生意。”六两应道:“这十年齐喜山的生意兴旺,但又哪比得了三阿公脊背上的一颗疙瘩?这等人物纡尊降贵亲自前来,说到底还是托了您的福,三阿公冲得可不是我这头松鼠儿,是您这位离山第一代真传、掌门真人的小师叔。你若能去和他见上一面,就最好不过了。” 苏景本就要送白马镇乡亲进山,当下痛快答应,跟着又说道:“在齐喜山里,你帮我找个寂静地方,虽然我住不长,但也别平白虚度。” ...... 和六两说过话,苏景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樊翘在外等候多时了。 樊翘的神情有些复杂,低声道:“拜见主上。”这几天里他都在帮着镇民收拾家当准备迁徙,有些话早就想来问苏景,四个字之后,他忽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苏景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直接说道:“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回离山以后是老套路继续修水,还是换个路子炼火。前者我省心,把你还给樊长老就是了;后者你自己有趣,万一以后能有点成就......修水到半途转炼火,可以拿来吹牛。” 说完,苏景不再理他,快步向着县衙走去。 樊翘愣愣站在原地,此刻脑想的究竟是什么,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苏景走出几步,又复站住了脚步,转回头问他:“我和齐头约好晚上喝酒,你去不去?灌老头儿!” 第九十八章 山阴残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有苏景、六两这些修行之人帮忙,白马镇的迁徙变得简单了许多,什么家当都不用舍弃,归拢整齐后把苏景唤来,让他用锦绣囊一收了事。甚至有些光棍懒汉连收拾都免了,把六两请来家里,笑嘻嘻地一指屋子院子:“都要,老神仙受累。”,六两应上一声:“得嘞!”双臂挥动,锅碗瓢盆被子床褥尽数如袖,转眼‘家徒四壁’。可惜房子离不了地基,否则也都一起搬走了事。 击退凶兵不久白马镇就收拾妥当,几个妖怪催动云驾,裹起全镇老幼飞赴齐喜山。对凡俗百姓而言,能有机会凌云飞遁当真是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妙事,初时的紧张过后,人人喜上眉梢,娃娃欢笑大人开心,就连一贯稳重、最讲究礼节仪容的刘夫子,也忍不住伸着脖子向下眺望,一路上接连不停做了十几首诗,还把当年私塾的得意弟子招苏景招过来,让他品评新诗,摇头晃脑喜不自胜,兴致到时老夫子发了痴性子,非得要喝上两杯不可...... 这种快乐来得简单且直接,一如小镇人心思,苏景也在笑着,可是笑得久了,胸却升起了些些唏嘘,下次再返乡刘夫子、齐头儿这些老人,或许就见不到了吧。 修行路遥遥,比起他们,苏景终归是要走得更远的。 ...... 抵达齐喜山后众人暂只能先住入山洞,不过六两已经另外选好一片平坦山谷,他手下的儿郎正伐木烧砖,张罗着搭建新屋。苏景抵达后将妖奴也派出去帮忙。如此,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盖房子这种事情,多苏景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见六两安排得仔细他就放心了,繁杂事情都由手下去做便是了。 现在距离‘三阿公’登门还有四十几天的光景,苏景不愿耽搁时间,打算趁着这段工夫继续修炼。可惜六两的洞府不合火势,苏景让他带路去往山静谧之处,寻找合适的练功地方。 可是没想到的,六两引着他一连看了三四个地方,都不适合阳火修炼。入山时间稍长苏景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地方没问题,都是向阳之处、安静无扰。有问题的是大势:不知为何,苏景总是觉得齐喜山透着一股阴凄之意,浅浅淡淡却非同寻常。苏景拦住正打算再带他去看新地的六两:“你家的山怎么这么‘瘆’。” 六两茫然:“瘆?” 苏景把自己的感觉大概解释了几句,六两却更迷糊了,摇头道:“我在这山生、山长,从未觉得有什么异样,更分辨不出这里和别处山峰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六两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话头思索了片刻:“有个传说在齐喜山代代相传,倒是和小祖宗的感觉对应得上。” 苏景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六两一开口就把事情支到了太上古时......简而言之,以前的世界要比现在大得多,世上有一道山脉名曰昆仑,自西向东绵延无尽,干脆就是横亘在大地上。后来大地巨震世界分裂,昆仑山就此碎裂。 昆仑山在土大大有名,几乎是本古代志异就会提及此山,苏景早有了解。 “山前辈相传,齐喜山曾经是昆仑山的一部分。”说到这里,六两又把话锋一转:“不知小祖宗对堪舆之说了解不?” 苏景不置可否:“你直接说下去就是,若有不解我自会发问。” 以土堪舆的说法,大凡巍峨山脉都有阴阳两大穴眼,曾经是天下第一山的昆仑自然也不例外。而近日的齐喜山,当年紧邻昆仑山阴极穴位。 “想那巍巍昆仑,古往今来第一神山,它的阴极穴位必定不得了,齐喜山早年沾染了穴眼的阴气,时至今日仍未散尽。”六两给出了结论,跟着又笑道:“不过这种气势我们是感觉不到的,只有小祖宗这种修习乾坤正法的阳火天骄才能感到异常。” 虽是响亮马屁,不过说得也是实情。齐喜山透出的阴凄于常人无碍,对普通功法的修行也不存丝毫影响,就算修为精深之辈也未必能探知。 但是这种‘阴势’,与金乌阳火之意截然相悖,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是以苏景能发觉有异。 六两意犹未尽,对着苏景继续赞叹:“真真没想到,小祖宗一进山,就破了齐喜山这桩万万年的悬案......” 这次不等他说完苏景笑着打断:“我在山里随便转转,你不用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有关齐喜山的来历,如此久远的事情无可考证,不过在这种地方修行金乌真策无异自讨苦吃,事半功倍不算,还有阴寒逆冲走火入魔的危险。但也是因为此间的‘山势’,苏景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阴凄于淬炼阳火不利,于炼尸却再合适不过了。 打发了六两,苏景走走停停,一路寻觅着,忽然笑了一声......自己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只小狗,差别仅是狗靠鼻子闻、他靠灵识体会。 大半天之后,苏景总算找到了一处满意山谷,偏僻静谧且阴凄甚甚。充其量只是试炼,苏景不贪心,就取出来一具‘鬼身’,一人一尸端坐相对...... 与淬炼法宝不同的,尸虽也是死物,但体内有脉、胸存煞、骨藏性,想要炼成上品尸煞不止要打通尸脉、更要唤醒尸性、激壮煞根,至于淬炼骨皮只是末节罢了。所以炼尸初始讲究‘开煞’,此时苏景的阳火精元并不做祭炼之用,而是主人心性的载体,自我五内入尔煞身,以吾道根开汝煞心! 秘法催动,阳火流转于一人、一尸之间缓缓流转,苏景面无表情、尸煞一动不动。而两人所在七丈方圆,泥土渐渐稀软,苏景与尸煞缓缓沉陷,不久后彻底沉入地下,又过片刻地面回复正常。 ‘入土为安’是开煞的重要辅助,能够安抚尸性免其躁动。至此,苏景、尸煞与这座阴凄凄的小山谷融为一体,除非高深修家刻意查找否则绝难差距苏景的存在。 一晃七天,苏景从地下跳出来,他饿了。 吃饱喝足休息足够,带上尸煞再次‘入土为安’,如此往复转眼三十余天过去。 这一天正午,齐喜山外来了一老、一少、两年四个人。 老人看上去年近花甲,穿着一身团簇宝蓝长袍,脸上带着些笑意,面团团和蔼的一位老员外;身旁的少女有说有笑,十三四岁,青衫荷裙,稚气初褪青涩犹存,本来上之姿,但是因为一双眼睛离得远些,所以打了个折扣。 两个年人从举止做派到穿做打扮,都是伴当模样,亦步亦趋跟在员外和孙小姐身后。 富足之家祖孙出游,两位家人随性跟差,无论放到何处都不会惹眼的四个人,来到山脚下站定了脚步。胖员外回头看了看两个伴当:“整肃衣衫,上门做客不可失了礼数。” 两个伴当掸袖提带,把本就整整齐齐地衣袍又整理了一番,胖员外这才满意点头:“把礼物取出来吧,我这就要通报了。” 我到门前我来通报,胖员外的家风一贯如此,从不弄那些下人唱号奴仆传声的劳什子。 吸一口气,胖员外开口,似乎是对着齐喜山说了句什么,但就算他身边的孙女,也只见他嘴动、听不到丝毫声音。 不过身处齐喜山深处的六两及众多精怪,耳都突兀响起了一阵和蔼笑声:“天酬地谢楼金来到拜访齐喜仙山,求见六两先生。” 第九十九章 红脸泥鳅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两闻言一惊,金来到就是妖门鼎鼎大名的三阿公,他来齐喜山是早就约好的事情,算不得意外,可是比着双方约定的日子早了九天。(.)以三阿公的身份地位,不打招呼突兀提前造访,实在不合常理。 人已经到了门口,六两来不及多想什么,口传令不迭,手下儿郎立刻忙碌起来,另外六两还不忘特别去叮嘱乌鸦卫,请他们无论如何安静一阵子,贵客面前损了齐喜山的面子不打紧,但是丢了苏景的脸那可不是妖奴的本分。 片刻功夫,六两带着心腹儿郎匆匆赶赴山外迎接三阿公,黑风煞和裘平安也被他带在身边壮门面。 双方见面,六两快步抢上以晚辈问礼:“三阿公法驾光临,齐喜山蓬荜生辉,后生晚辈迎驾来迟,万望您老恕罪。” 三阿公也迈步上前,胖墩墩的身体弯下扶起了六两,完全没有上位妖灵的威风,笑得又和气又开心:“六两先生这么说可折煞我这个老胖子了。这趟拜访先生,途本来打算处理另一桩麻烦事,没想到出乎意料地顺利,由此省出了不少时间,提早来拜访齐喜山,是我唐突、向你告罪才对。” 寒暄的工夫,双方手下换过了烙扣着本宗气息的门帖,彼此身份确认无疑。大家是第一次见面,六两当真没想到堂堂三阿公竟会如此平和,而三阿公望向六两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赞许......齐喜山出迎的排场不算太大,六两以下众多精怪,穿着打扮谈不上如何华丽气派、但干净整洁、透着一份精气神。 三阿公是什么样的人物?以齐喜山现在的家底,不管弄出什么样花里胡哨的场面,也入不了三阿公的法眼,反倒落了下乘。像现在这样,以朴素本色示人才是正之道。 另外,三阿公的目光还在黑风煞和裘平安身上稍作停顿,跟着对六两道:“这十年里齐喜山声望日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其他且不论但只两位贵属,便足见齐喜山的风采了。[.点]” 大黑鹰本就是神骏之物,自从修习陆老祖传下的正法以来,天生的威风越发纯透逼人;裘平安则因先祖血脉觉醒,乍看上去虽是个二混子模样但神光内敛。 这两个妖怪现在的修为或不值一提,但都有一份大好前途,三阿公的称赞就是因此而来。 六两摇头笑道:“三阿公误会了,他们两个并非齐喜山的属从,而是晚辈的好兄弟,一起为我家主公效力。”说着,把黑、裘两人引荐给对方,三阿公也指了指与自己同行的少女:“这是我的外孙女,名唤青云。” 青云小姐款款上前,敛衽作礼,一口官话软软糯糯:“青云见过三位先生。” 苏景麾下三大妖奴一起还礼,六两和大黑鹰都还好,可裘平安那对斜吊吊的眼睛,在望向人家的时候,几乎就是‘噌噌’的冒精光,显得颇为无礼。青云还是个小姑娘,被他骇得小脸煞白,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想要躲到外公身后去。 裘平安平时浑浑噩噩,但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失态,黑风煞见状低低叱喝一声:“小裘,端庄些!”六两也急忙开口替他遮掩,向对方道:“我这位兄弟刚刚破阶晋位,心神尚未完全安稳,三阿公、青云小姐切勿见怪。” 三阿公则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外孙女,不许她躲入自己背后,训斥道:“人家高看你一眼,你却不谢反惧,像什么样子?”青云懦懦止步,不敢说话但也不敢去看裘平安,小泥鳅也如梦初醒,混横家伙居然脸红了...... 六两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好叫三阿公知晓,我家主公现下也在山,主公听说您老要大驾光临开心异常,特意来此等候。只是...只是他以为您会九天后才到,此刻正在闭关修行,晚辈这就派人去请主公出关。” 三阿公立刻摇头:“万万打扰不得。早到已是冒昧,若再打断贵上的功课,老夫这张脸皮可就真的挂不住了......不过,既然知道苏小友就在齐喜山,若不能见上一面我是万万不甘心的。” 说着,三阿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只好打扰六两先生几天了,只看我的身形......先生千万别嫌弃老头子饭量大。” 三阿公要在齐喜山小住等待苏景,六两面露喜色:“三阿公说笑了,晚辈求之不得!快请进山。” 一行妖怪说说笑笑,进入山妖巢落座,先谈正事,齐喜山与天酬地谢楼的生意谈不上如何了不起,双方公公道道很快就落实下来,再之后宾主间的寒暄客套,气氛融洽得很。 ...... 六两妖巢正热闹,一个脚步略嫌疲惫的少女,走进了苏景‘入土为安’的偏僻山谷。脸上灰一道白一道的尘土,遮掩了她的颜色;眼帘低垂着,愈发显出她的倦色,少女粗布衣衫,腰间挎着一柄镰刀、肩上背着一只竹篓,满满当当的草药。 齐喜山从来都不禁凡人出入,再普通不过的采药女子。 站在山谷入口,确定四下无人,她的脚步忽然轻快了起来。随她的奔跑漾起一阵轻风,无形无质、来过、消失。竹篓、镰刀都被扔到了一旁。 素手翻了翻,白皙水嫩的掌心托出了一只乾坤囊。少女口哼起一个悠扬的调子,自乾坤囊取出一件件......罗裙。 折叠得整整齐齐、颜色鲜艳质地精良的衣裙。 少女笑了,从漂亮衣裙间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件淡紫底色隐绣茶花的长裙,继而窸窸窣窣一阵忙活,解掉身上的粗布衣服、换上了新衣,赤着双足蹦蹦跳跳地来到谷的水潭旁俯首相照。 跟着她哎哟一声轻呼,头发还是乱糟糟、脸膛上还尽是尘土,再漂亮的衫子穿在身上也不像样子......罗裙飘落在地,那具窈窕**钻入了水,浪花儿轻溅,水声动听,这时候有风吹过,青山微笑。 出浴。当那件茶花霓裳重新被穿好,当那乱蓬蓬的头发被挽成如今东土最为流行的盘桓髻,再有一枚玉钗横别云髻、一枚紫珀滴于额头、一串火红琥珀珠儿映衬皓腕......山采药的朴实女子不见了。 粉妆玉琢、清秀甜美的明媚少女。 对着水潭照了又照,忍不住扶一扶头钗、提一提长裙,自顾自地美丽着,如此良久。可到底,她脸上的明媚笑意还是散去了,少女略显郁郁,叹了口气,这身打扮太张扬了,不能穿到外面去,至少现在还不行。这份颜色无人能见,自己也只能在这偏荒山谷顾影自怜。 忽然少女一皱眉,眼现出警惕神色,双手盘结掐出一个手印扣在自己的心口处,随即她的气息完全消散,人未动、但除非直接看到,否则再无法察觉她存在的痕迹。之后少女抬起头向东方望去: 十余道剑光闪烁,御剑之人正努力散出威势,向着齐喜山飞来。 正在府款待贵客的六两也有所察觉,微微皱了下眉头,来者的气势直指齐喜山,错不了是来找麻烦的。但还没等他做什么,黑风煞就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传音入密:“你自款待客人,我去看看。”说话同时他对裘平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随自己同行。 按着黑风煞的意思,两个人悄悄退出去就是了,可裘平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个威风模样,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特别是少女青云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什么人如此大胆,来找死么。”这才转身迈步、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 一贯的东北口音,也变成了字正腔圆的官话。 当着客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出门后黑风煞斜瞥裘平安:“你没事吧?” “咋也没咋地啊?啥事没有。”裘平安觉得自己挺无辜,应了一句,催动云驾与黑风煞飞起迎应向来人。 来的都是些年轻人,剑光驳杂遁法普通,唯独为首的那位青衫男子器宇不凡,目神光聚拢,看样子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与两个精怪一照面,青衫男子就问同伴:“是他们两个?” 紧随其后的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少女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年道士,自称宋六两,还乱吹大气冒充离山妖属,那个妖孽实在可恶。” 男子点点头,再望向黑风煞与裘平安时面色倨傲:“你们下去,叫宋六两出来拜见仙家法驾,若他诚心悔过或许还能留得性命。” 苏景抵达白马镇前夕,齐喜山的小妖在去接应镇民的途,曾与一群修家弟子口角打斗,先吃亏跟着六两赶来扳回了局面,双方各有损伤。此事黑风煞曾听六两提到过,刚刚再听到对面女子的说辞,心里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黑风煞懒得废话,直接把离山配发的信物扔给了对方,冷声道:“自己看,看完了快走!” ------------------------ 感谢猪猫同学打赏盟主,开心无比啊^_^,明天午会有盟主加更,谢谢猪猫! C (.)。 第一百章 妖人见面分外眼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盟主加更,谢谢猪猫,不知道该说啥好,总之真心的感谢!) ------------------------------ 青衫男子是识货之人,扬手接下牌子一看就知道妖怪们的确是离山门下,双眉皱了起来......此人唤作严辰,是栖霞山的弟子,门宗威望远远不如七大天宗,是在二流、三流之间晃荡的普通宗派,不过他本人的天资还算不错,不久前刚突破小真一晋位五境修士,这样的成就比起离山普通的内门弟子还要更强些,由此他深得门长辈看重。[.点] 他身后的艳丽女子名叫李萼,所在的倾云涧就更差劲了,全不入流,若倾派而出、人人拼命,大概能和当初那个被苏景用‘空瓶灵精’坑掉的求鱼老道的鹤鸣观拼上一阵,但迟早落败。 李萼与严辰认识的时间不短,两个人背着长辈偷偷厮混,不久前李萼和同门与齐喜山冲突,究其缘由还是李萼倨傲、挑衅在先,结果被六两打得落花流水,愤懑难当传讯情郎。 枉严辰有大好前途,却迷煞了这个惹祸精,本来他正在为师门办一件重要事情,但受到消息后还是绕路赶来,要为李萼报仇,这才来到了齐喜山。 离山剑宗又哪是一般人物能惹得起的,严辰一见信物心就打了退堂鼓,但又不想在心上人眼前丢面子,强撑道:“既然是离山门下,便更该检点些,在外面胡作非为,没的辱没了天宗威名。”说着,把信物抛还了个黑风煞。 山有客人,这边打起来六两面子上不好看,是以黑风煞不欲多事:“你说的是都是些什么?快快回去吧!” 裘平安可不管那一套,对黑风煞吆喝了一声:“跟他扯那些没用的干哈啊!”言罢膀子一晃妖威轰然绽放,小泥鳅双目圆整瞪向对方,混横劲尽显无疑,大吼道:“一块上,爷爷接着!” 济水龙王的血脉不是白来的,妖威暴发,对面有几个修为浅薄的修士连飞剑都驾驭不稳,歪歪斜斜地摔了下去。白袍严辰的脸色更难看了,‘惹不起’已经让他骑虎难下了,现在又来了个‘打不过’,就凭小泥鳅的威势,严辰自问远不是对手。 其实裘平安算是客气的了,没直接表演给‘吞吐妖丹’给他们看。 无奈从脸上闪过,青衫严辰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我敬重离山威名,今日不与尔等为难,但此事未了,有暇定到离山向你家刑堂问一个公道!”说完对着同伴说了声‘我们走’,掉转飞剑迅遁去。 黑风煞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正要追打下去的裘平安,后者满脸不痛快:“你拉我干哈?就这么漾他们走了?怕他们咋的?” 一向正经的黑风煞居然用上了一副轻飘飘的语气:“要说啊,大开杀戒、你崩溅着一身鲜血回去,再进门时还身上血还冒着热气,的确是挺威风的。” “我就这么想的。”裘平安脱口而出,随后才愣了愣:“你咋知道的?” 黑风煞笑了,话说得飘忽:“俩眼离得那么远,按理说你不值当这么上心吧?” 裘平安脸红、嘴硬、装傻:“啥呀,你说得啥呀,我听不懂。” 情之一物果然没道理可讲,裘平安走南闯北,遇到过不知多少想抱他粗腿的妩媚妖精,他都不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 严辰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李萼如以往那样稍不如意就大吵大闹,他拔腿就走,可是没想到的,在遣散了师弟师妹后,李萼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饮泣。 心上人的这番神情,严辰以前就见过一次:她将身子交给他的时候。 严辰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些妖孽来头不小。” “结怨起因我未讲真话,先前是怕你听了会生气。”李萼幽然开口,但并不看严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那些妖怪出言轻佻、侮辱于我,开始我还忍得,可后来它们句句不离...不离夫妻之间的事情,忍无可忍,我才拔剑动手。[.点]” 李萼轻轻一叹,抬眼望向了严辰:“我晓得,你有苦衷的,你走吧。”说完她决然转身,纵剑方向仍是齐喜山。严辰急忙拦住了她,李萼低着头不与他对视,心却闪过一丝得意:给你说实话你装窝囊废,非得气一气才要来劲,男人,贱呢。 语气不变,李萼的神情凄婉,随口编造着自己的委屈,严辰越听目光闪烁地就越厉害,听了良久、更犹豫了良久,严辰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此仇非报不可,齐喜山无人能活,但此事绝不容第三个人知道。” 李萼转悲为喜:“仔细说与我知。” ...... 来找事的人退去了,齐喜山六两府上热闹依旧,唯独小泥鳅有些遗憾:没能溅一身血回来,在她面前威风一回。 僻静山谷的少女也放松下来,自嘲一笑,因为自己的疑神疑鬼。不过紧张过后,之前试穿华裳的兴致也再提不起来了,少女叹了口气,脱下了身上的漂亮裙子,仔仔细细地折叠整齐重新收回乾坤囊。 但她并未穿回那身粗布衣衫,此间荒僻不会有人闯入,少女只穿着亵衣,手结印闭目盘膝,缓缓吐纳、入定。 两天过去,子夜时分、夜阑珊,荒冷小谷的地面微微一震,苏景带着尸煞冲出地面,连续一个多月的炼尸终于了有进展,苏景已经摸索出了些门道,月色映照之下少年满面喜色......旋即,喜色变作惊讶:任谁才睁开眼睛就看对面坐着个美艳不可方物且衣衫不整的女子,都难免惊讶。 少女也立生感应,从入定醒来,她又哪会想到地底下竟然会钻出个大活人来。 两人同时惊呼。 苏景‘咦?’、少女‘啊?’,苏景再‘嘿嘿’,少女还是‘啊!’ 愣愣对望片刻,两人又同时开口: “丧修余孽!”少女见识不错,看到对方身边的尸煞,很快便猜到端倪。 “莫耶魔女!”苏景的语气更惊讶,意外相见少女没能守住心境,‘督目’之术破去,双眸三瞳环套,虽只是细微变化,但又怎么能逃过金乌洞察;光明顶山核就摆着一位来自莫耶的师娘,苏景又怎么可能认不出眼前少女的出身。 少女美丽依旧,只是那份明浩消散不见,换而邪异凛然!星月清朗、山谷静谧,邪异昭彰却更显妖娆的女子...... 少女一眨眼睛,重新‘督目’,又复明媚动人,跟着她笑了,对苏景道:“你炼尸、我莫耶,都是妖人呢。” 苏景接口:“大家都见不得人,不如做个朋友?” 少女欣喜点头,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突然一翻手,一枚黑色的种子被她抛落地面;同个瞬间苏景也没闲着,一拍锦绣囊冥明尊取到手。 两声轻响同时传出,一个身着青叶甲、手执枯木剑的树灵尊显身少女身旁;苏景这边唤出的鬼物并不显身,只有一团煞气缓缓蠕动着,浮于苏景身后。 少女面色焦急,忙不迭摇头:“是我不小心让灵种落地,树灵尊这才现身,你放心,我这就把它收回去。”一律神识却暗送入树尊,催动其立刻动手。 苏景一样满目歉意:“我的丧卫自动跃出来护主,你也别误会......”藏在背后的手则悄悄打了个手势,命令恶鬼进击。 轰地一声,树灵与恶鬼各展神通打成一团,颇让苏景意外的是,少女请出的怪物实力着实了得,与斗魁冥明尊唤来的丧物打了个不分胜负。 苏景面色诧异,望着少女:“这...他们两个怎么不听话了,竟自顾自地打起来了。” 少女神情纳闷:“是啊,怎会如此?难道它俩以前就有宿怨?” 苏景释然:“定是这个缘由了,它们两个厮打与你我无关的。”话还没落地,他的双手连连挥动,眨眼间十余道真火飞旋直扑少女。 少女出手不比苏景慢半分,七八道长藤自她身前破土而出,或劈或刺、或裹挟风雷或悄然无声,从四面八方向着苏景打去。 嘭嘭嘭的闷响连串,苏景的护身赤炎勉强抵住灵藤偷袭;少女祭起的天葵盾吃力抵住真火猛击。 “无耻!”两个人异口同声,骂对方。 撕破了脸,少女再不遮遮掩掩,全力催动神通轰杀苏景;另一边,阳火、金风疯狂流转,炽焰熊熊凶狠反击。 少女看着柔弱,但她斗法的路数着实勇猛,不同于普通修家那样相隔遥远彼此‘放箭’,她揉身于自己唤起的草木之威,气势如虹,直奔苏景杀来。 可是再怎么霸道又怎及苏景?有道是‘风疾火烈’,他风火双修,体内真元躁动,不往前冲苏景自己都不舒服。 闷响变作轰鸣,金风怒嗥炽炎妖娆,长藤挥舞草木成狂,待两人冲到对方跟前,打得就更加凶险了,这个张口喷出一团阴风,那个甩头青丝飞旋出三片叶刃;这个抬手挥出两道烈火鞭、那个顿足惊起七只乙木刺...... 两个人斗在一起,偏偏大家的本领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山谷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少女的目光渐渐焦急,手上不停,口对苏景道:“这么闹下去,惊动了旁人对大家都没好处,不如罢手吧。” 苏景出主意:“一起数到三,大家一起收手。” 少女怕他使诈,皱眉道:“要先立个誓,数到三必须停手。” 苏景同意,两人各自立下誓言,跟着异口同声数了个一二三,然后谁也没停手,打得更凶了。 C (.)。 第一零一章 死也要漂漂亮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猛地一串惨嚎传来,少女唤出的树灵尊与冥明尊请出的猛鬼竟斗了个玉石俱焚,同时消散不见。少女的面色愈发焦急,看来是真的不敢再耽搁下去了,沉声对苏景道:“小贼,你我也要像它俩那样、非得同归于尽不可么?” 苏景望上去比她还无奈:“你先停手?” “做梦!”少女杏眼圆睁,愤怒不知为何,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似乎就是因为这份委屈,让她忽然变得决绝了,咬牙道:“死便死,有你垫背至少不吃亏,跟你拼命!” 说话间,她背后生出一对蝶翼、摇摆生香,由此她的身法也陡地灵活百倍,于恶斗抢到了上风;苏景不甘示弱,金光闪烁天都双翼亮出立刻又扳回了局势,两人自地面搏杀变作空扑击。 较之刚才,形式变得愈发险恶了,双方已经是真正的性命相搏,稍不留意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苏景眉头大皱:“就算你我的身份都不能外露,可说到底大家无冤无仇。” 少女的眼圈红了,委屈更甚、楚楚可怜:“谁想平白拼命,你逼我的!” 苏景眼精光闪了几闪,莫名说了句:“我先九成!”随即他的攻势稍缓。‘九成’之意,是从全力以赴的出手,变作只用九成力道的攻击。放缓一成力道,会让他略处下风,但又不会立时落败。[.点] 少女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点点头,手上也缓慢下来,跟着又道:“八成。” 两个人又同时撤去一分力道,继而同声道:“七成。” “六成。” “五成。” ...... 如此这般,直到最后两人终于停手罢斗,人还悬浮于半空,四目相对全神戒备。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一阵,少女总算放松了下来,目光里笑意隐隐望着苏景。 一看她的样子苏景就觉得不妥,果然下个刹那身体立生反应,他猛地扒开自己的衣襟低头去看心口,怒道:“妖女!” 只见苏景的心口皮肤,正一跳一跳、一枚小小种子正努力发芽,呼吸工夫就破皮而出、长出了寸许高的一节茎子,苏景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招。 少女的笑容一下子明媚起来:“这根蔓子唤作‘仙截’,莫看它那么不起眼,但我一个心意,立刻就能断了你的心脉......你若始终全力与我相斗,有真火护身、我便没机会在你身上种下它。怎么样?饶你狡诈多变,还是难逃你家仙子的手段。” 笑语妍妍、得意洋洋,少女话正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左胸传来微微刺痛感觉,纳闷低头一看,俏脸立刻变了颜色;一根金色的剑羽,悄无声息地钉在了她的胸襟上。 紫凰庚金剑羽,早就吃住少女了。之前它的位置拿捏巧妙,就挂在少女的亵衣上,却没有触及皮肤,直到此刻奉苏景之念,绽放出些许锐意,少女才有所察觉。 和苏景‘仙截’一模一样的,剑羽也是在少女收力时趁虚而入的。 少女愣了愣,苦笑了起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给你种下仙截之初便立刻发动,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苏景一哂:“说不定是你剑羽再前呢?” “罢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你可知,我和你死拼到底,其实...其实不光是我出身之事,还因你、你看了我。”少女伸手裹了裹亵衣,却愈发引人遐想了,而她心的念头早都转过几次,盘算着自己有没有机会让苏景稍微失神、在剑羽刺穿自己心脏之前,先以仙截拿下强敌。 不料还没等她算计完毕,灵识一颤、就此失去了与‘仙截’的联系。再看苏景胸口已经恢复如初,那截怪蔓化为枯灰散落。阳火擅炼,‘仙截’虽灵异,但还是挡不住金乌阳火的淬炼,时候耽搁得稍久便被苏景彻底毁掉了。 修为相近、手段类似、宝贝相若、就连心机和脸皮都不相伯仲的两个人,在一次又一次平手之后终于分出了胜负,苏景侥幸小胜、少女虽败犹荣..... 苏景抬起手,对着天空摆了摆。 山谷的恶战动静不小,妖奴们有所察觉,黑风煞与裘平安联袂赶来查探,此刻已经进入了苏景的灵觉范围。苏景控制了局势,自然不用旁人帮忙,见他摆手妖奴会意,传音入密说了句‘三阿公已经到了,待此间事了请主公去六两的洞府’,跟着转身离开。 苏景又把剑羽提了提,悬于少女咽喉。拼斗时你死我活,不用太计较什么,可现在仍把剑羽对着人家女孩的胸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此刻少女的神情归于恬静,一言不发,无视剑羽,甚至都不看苏景一眼,轻轻一拍乾坤囊,从取出了不久前刚刚试过的淡紫色茶花长裙,背过身去开始穿戴起来。 死也要死的漂漂亮亮,她打扮得很仔细,苏景等得也挺耐心,没催促她半个字。 好半晌,少女才打扮整齐,曼妙且美丽。转回身来少女扬起下颌望向苏景,苏景笑了笑:“很好看。” 莫耶少女不领情:“少废话,动手便是。”炼尸是禁忌之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秘密,岂容旁人获知?少女自忖死定了。她又哪知道苏景根本未动杀心,堂堂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玄妙法术学之不尽、会去修炼禁忌之术?就算少女说出去有人肯信么?苏景只想擒下她问清楚一件事情罢了。 “不杀行不行?”苏景问,仿佛剑在人家手里似的 “行啊!”莫耶少女回答得干脆极了,一点没犹豫。 “你来了土,又该怎样回去莫耶?”苏景替师母问的。蓝祈困守山核,在这个世界上此情无处可消解,如果没有意外,她一定会终老山。可是如果能回去呢?如果能回去莫耶地、回去故乡,或许她能快活起来吧。 苏景想问的仅止于此,他想问清师娘回家的道路。 莫耶少女皱起了眉头,片刻后蓦地笑了:“若我知道该怎样回去,还会不走么。你以为我喜欢此间?我喜欢......”她的目光瞟向被扔在一早就扔到旁边的粗布衣衫,后半句话并未说出口,而是语气一转:“少再转弯抹角了,说吧,放我离开有什么条件。” “其实我对莫耶来人的印象还不错。”苏景说了句在少女听来毫无来由的话,跟着剑羽一声轻鸣,返回了少年手。 莫耶少女意外,但机不可失,就算心里存了三万斤的疑惑也不耽搁她身形一闪疾飞空。可她不过才离地丈余,双眸陡显骇然。 不止她,苏景也大惊失色! 没法不惊......天塌了。 C (.)。 第一零二章 山崩地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惶惶威势、浩浩巨力从高空直落齐喜山。[.点] 挡无可挡,堪比飞星坠地的凶猛力量,凭苏景现在的修为,只消被稍稍波及就会粉身碎骨;避无可避,巨力死死笼罩住方圆百里范围,整座齐喜山都在其,莫说来不及、就算苏景有时间发动火遁,仍逃不出去。 灭顶之灾,来得如此无端、如此强横,如天穹塌陷......有人施展浩大神通,轰袭齐喜山! 连‘惊天动地’都不足以形容的力量从高空落入齐喜山,山尖刹那崩碎,土石四撒绝岭飞灰,如此下去不消刹那齐喜山万千生灵无一能活! 就在此刻,遽然一声蛙鸣震彻天地,遥见六两妖巢所在之处,三道金光直冲苍穹,同样霸道狠辣的神通巨力迎向天降神威!事发突兀,没人知道天顶压下来的可怕力量因何而来、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总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三阿公和他手下两个伴当倾尽全部修为,出手抵挡大劫。 一上、三下,两个方向,轰轰烈烈的对撞! 旗鼓相当。 强光爆碎,刹那间方圆数百里亮如白昼;力量并未抵消不见,而是崩然散碎化作千股万道,裹挟着刺耳啸叫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乱流激荡,包蕴杀机,论及伤害比起普通修家挥出的飞剑也毫不逊色。向着偏僻山谷扑来的混乱气流着实汹涌,凭着苏景或莫耶少女的手段都难自保,唯有联手才能度过难关。 性命比天大,苏景和莫耶少女哪还顾得上先前的间嫌,甚至都不用招呼一声两人便并肩而立,苏景风火如刀逆劈乱流,少女织藤架林护佑周围,两个人一攻一守默契配合,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莫名之灾,来得无端散得也迅,不长的功夫乱流消散一空。 山崩地裂。 所有峰峦皆遭碾压,有的轰然坍塌、有的诡异斜倾摇摇欲坠、个别一两座山体特别结实的尖峰干脆被压入泥土。占地数十里、号称六顶十三峰的齐喜山被抹平了大半,片刻前还昂立于天地的座座险峰,现下无一例外,只还剩三十余丈的残骸。 咔咔的怪响从山体残骸不停渗出,落入耳鼓让人不寒而栗。 苏景面色苍白,莫耶少女目光恐惧,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神情。 片刻恍惚,苏景回过神来,对少女道:“你快走吧。”随即天都双翼展开向着六两洞府的方向疾飞而去。 大难不死,莫耶少女目的惊惶很快散去,又复灵动鲜活起来。遥望着苏景离开的背影,她饶有兴趣的样子...... 六两的洞府崩塌了,一片残垣断壁。 当乱流横扫四方时,六两拼命去保护麾下儿郎;裘平安直扑青云,护住了几位贵客——三阿公和手下的两个伴当全力一击,自己也受大力反挫,都伤得不轻,当时已经没有自保之力,幸亏裘平安的魂被青云勾了去,否则三阿公等人就算打碎了天降之劫,也得被乱流剿杀;乌鸦卫及时结阵护住了自己; 就只有黑风煞一个人,去保护白马镇百姓的营地。 万幸的是扑向白马镇百姓的乱流不算太多,黑风煞拼着自己受伤挡下了大半;可惜的是黑风煞一个人,终归还是无法保护偌大营地,还是有一道乱流波及到营地边缘,伤亡十余人。 当年曾和苏景一起做捕快的王老三死了,当年曾想把苏景举荐到州府书院的私塾老夫子死了......把白马镇迁入深山,就是为了保大家一个平安,可是谁有能想到今日的无妄之灾! 三大妖奴都在抵抗乱流负伤,其黑风煞和裘平安伤得颇重,都无力起身了,六两情况稍好,折了一条胳膊,头皮也被掀掉了一大片,敷药也难以阻挡鲜血渗出,绷布染红了一大片,跟在苏景身边喏喏道:“是我该死...当时只想着儿郎,忘、忘了小祖的乡亲。[.点]” “不怪你。”苏景没什么表情:“你手下怎样?” 六两摸不清苏景这么问意思何在,心稍藏惊疑,但还是如实应道:“都保住了,总算没闹出人命。” 苏景说道:“调一些过来帮我安抚大伙,你带我去见三阿公。” 没有寒暄应酬,没有虚伪客套,苏景找三阿公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天降劫难,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毕竟,三阿公一行才进齐喜山不久就出了这样一件祸事,多少有些巧合。 三阿公的回答直接了当:“我会查,但与我有关的可能不大。提前造访齐喜山于我自己都是个意外,更毋论我的仇家。” 苏景点点头,对着三阿公深深一揖:“若真与前辈无关,苏景先谢过前辈仗义出手之德,我还有事要做,您老好好休养。此番大恩来日定当补报。”说完转身离开,又问跟在身边的六两:“你有什么仇家?” 六两脸色茫然,纯粹习惯使然伸手去挠头,结果触及伤口疼得他打了个哆嗦,苦笑道:“小祖宗知道我的为人,没什么雄心壮志、从不会惹是生非,齐喜山也不是称霸一方的妖精门宗,不过是个买卖字号,且往来交易都是公平买卖,没见哪位主顾不满意过,哪会有什么仇家。” 跟在六两身后的一个妖怪头目插口道:“前两天不是有些修士上门找事么?您看会不会是他们?” 六两想也不想就摇头:“那些修士本领稀松,师门肯定也不没什么了不起,怎么可能发动出这样一道大神通。” 苏景一直在地面下入定炼尸,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当即插口讯问,六两先解释过前因,又带和小祖宗一起去找黑风煞、裘平安了解当时的细节,最后黑风煞道:“其他人都不值一提,唯独领头的那个青衫青年有几分气势,出身应该还算可以。” 苏景追问:“他们是哪一宗门下?” 黑风煞和六两同时面露难色......对方都是些庸才,完全不入妖奴的法眼,都不稀得去问一问他们的出身。 苏景不怒、不怨,对黑风煞、裘平安嘱咐了一句:“你们静心休养。”转身走出门外,奇怪的是,他前进的方向空无一人,就那么走在瓦砾砖石之间,直行三十余丈,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前两天来离山闹事的修士,你见到了么?识得么?” 空气一阵涟漪波荡,莫耶少女居然没走,而是捏了个隐身诀悄悄跟在了苏景身后。 少女的神情有些意外:“你怎能看出我的叶隐法术?” 金乌淬炼,于细微见真相,少女的隐身法门虽然精妙,但近身五十丈内逃不过苏景的洞察。苏景并没回答她,又把问题重复了边:“前两天来离山闹事的修士,你见到了么?识得么?” 不是‘病急乱投医’撞大运般胡乱发问。莫耶少女藏身齐喜山,为自己安全着想也应该将附近的修行门宗摸查清楚。果然,少女应道:“西方四百七十里,有一座倾云涧,那天来的大部分都是倾云涧的弟子,但为首男子我不认得。” 六两也知道倾云涧,虽然是近邻但修家和妖门有别,平日里素无往来。 “多谢。”苏景转身欲走,又停步,对少女道:“莫再跟来了,再有,齐喜山遭此大难,用不多久就会有高人来巡查,你快些离开,万一被他们抓到,说不定会把此事算到你头上。” 跟在苏景身旁的六两,闻言心惊疑,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少女几眼,心暗忖:这女娃娃是什么人? 要知道齐喜山挨下的那道神通绝非等闲,普通的妖人就算想担下它都没资格。 对苏景的话,少女不点头也不摇头,仔细看了看他,她小声道:“看你心里很生气的样子,莫气了,打架的时候得心静。” 小妖女‘变化多端’,苏景无心分辨她的真实想法,只是一点头便不再理会她,也不向始终跟在身边的六两解释什么,而是突兀问六两:“你手上有没有好东西?符篆丹丸都可以,多多益善。” 小祖宗开口六两绝不财迷,离开不久便转了回来,把一只未封口的乾坤袋递道苏景手:“这是我压箱底的好货色。” 苏景看都不看直接将其置入自己的锦绣囊,对六两道:“我离开一阵。” 六两急忙道:“小人追随小祖宗一起。” 苏景摇了摇头:“安抚乡亲、照顾好老黑、小裘和几位客人,这些事情都着落在你身上了。”说完,苏景望向早就侍立在一旁乌鸦卫:“剑羽给我。” 收回剑羽,苏景又说一句‘乌鸦卫随我来’,展开双翼向着疾飞而起。 莫耶少女眨了眨眼睛,待苏景走后,她又隐去了身形悄悄跟住了他,只不过这次距离得远了些。不料,前面的苏景忽然又止住了急行,少女吓了一跳,还道他又发觉自己跟来,忙不迭也止住身形。 苏景并未向身后张望,而是低头鸟瞰齐喜山,缓缓盘旋了两周,就此启程向着倾云涧的方向飞去;莫耶少女也低下头去张望,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人在山时不觉得什么,此刻自天空俯视:崩裂的废墟,赫然显出了一只巨大的.....脚印! 巨灵一脚,踏碎百里齐喜山。 ------------------------ (今天午会有加更,感谢‘战神他大爷’同学的凶猛飘红,另外在作品相关了发了个‘感谢、盟主加更、和豆子碎嘴’,希望兄弟姐妹有空看一看。) C (.)。 第一零三章 齐喜山来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目送着苏景远去,六两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掀起衣襟下摆去抹额头上的冷汗......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妖怪有些纳闷:“大王为何恐慌如斯?” “混账!”六两皱眉呵斥:“说过多少次了,要喊我东家。” “东家息怒、东家息怒。”心腹妖怪没记性,但有眼力价,立刻就改了口。 六两这才点点头,回答之前的问题:“未能全数保住白马镇百姓的安全,我自然会心虚害怕。” 一般的妖怪哪会把普通人命放在眼,闻言心腹笑道:“那么大的灾祸,才死了十几个人,算得不幸的万幸了,要我说,大王...东、东家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嘞。” 六两摇头:“你不晓得,当初小祖宗祖孙两个落户白马镇,得了镇民不少帮助,小祖宗的爷爷去世,有关丧葬一切都是镇上人齐心张罗、操持的,于小祖宗心里始终觉得小镇有恩于他,镇上的老老少少,哪一个都是他的眼珠儿。” 心腹妖怪愈发地糊涂了:“可是我也没见小祖宗发怒啊,刚才不是一直平平静静的?” 六两嘿了一声:“你又哪晓得小祖宗的脾气?我给你讲,平时没事的时候,他老人家的眼里都是带着些困意、脸上挂着些迷糊的;他琢磨坏主意...不是,动了伏魔心思的时候,他会笑得爽爽朗朗,可是你见他刚才的样子,目光清透可有丝毫倦意?面色沉稳哪见丁点迷糊?我追随小祖宗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但是不难猜的...他老人家真正动了雷霆之怒,我又职守有亏、如何能不心虚啊!” 心腹妖怪明白了,又提起了另个问题:“小祖宗不是去倾云涧查案么?他找您要宝贝做什么?” 不愧是苏景麾下第一妖奴,六两还真明白主上的心思:“查案是没错,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客客气气地上门去问,又怎么可能有结果?是以非得动用非常手段不可,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打上门去、从上到下统统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但拷问到最后万一要是误会了怎么办?说声对不起怕拍屁股就走?小祖宗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他找我要宝贝就是事先存了可能是误会的心思,到时候会给人家补偿的。[.点]” 心腹妖怪撇嘴:“小祖宗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冤枉了那些不入流的庸才又怎了?犯得着和他们交代么?” 六两伸手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才是真正的庸才,小祖宗用得着给别人交代?他那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心腹妖怪挨了一巴掌,脑子里又被打出一个新疑问:“对了,刚刚来轰灭咱们齐喜山的神通,那是何等的可怕,小祖宗身边又没有高手相护,就这么去追查,岂不是送...送...送自己升仙?” “所以说你还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他还没有修为的时候,为了掩护座驾黑鹰逃命就敢直挺挺地从天上往下跳!咱家这位小祖宗...真要犯起性子来,真就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别人脚上的破鞋,说扔就扔了!白马镇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你让他先别去追查?纯粹做梦了。” ...... 齐喜山与倾云涧相隔不足五百里,这样的距离放在凡间是遥远路程,落在修行道上却是近邻了,前者几乎被彻底轰灭,后者自然有所感应,宗主穆童被传来的动静惊得着实不轻,传令全宗严加戒备,自己也披挂起来坐镇宫。 虽然齐喜山倒霉了与自己无关,但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不料怕什么就来什么,天还没亮,东边就气势汹汹地来了一群人! 为首那个背衬火翼,挥动之间金红迸射;他身后的黑衣人看上去出奇邪异,男子身形魁伟高大、清一色的马尾长发;女子则娇小玲珑,尽数刮了个程亮光头。 不过修行道上样子吓人的怪物比比皆是,徒有其表没用处,什么样的修为就会有什么样的威压,穆童看得出这群东方来人修为平平,由此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扬声问道:“何方道友光临倾云涧,还请报上仙府宝号。” 苏景根本不予理会,回头吩咐身后乌鸦卫:“要活的,没我点头,一个都不能死。” 苏景声音不大,但修行之人耳明目秀,穆童照样听了个一清二楚,哪还有什么客气的,当即冷笑道:“哪里来的妖孽......” “齐喜山来的。”苏景忽然转头向着穆童所在之处往来,吐气开声。而话音落时,四十九对比翼双鸦结成大阵......破晓之前朝阳未出,天却亮了。 赤霞流转火光升腾,火鸦妖裔周身烈焰升腾、继而勾连,以玄奥阵法唤请元阳之怒,顷刻,一道火云凝聚成形,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就藏身于这灿灿火云,直扑倾云涧!一见乌鸦卫亮出的阵势,穆童大吃一惊,但还心存侥幸,叱喝一声,号令座下弟子出手,自己也一掐剑诀,背后飞剑唤作遁化青光,迎向强敌。 激斗不过片刻,穆童的心就沉下去了:火云滚滚自东向西,前进不算太快却势无可挡,倾云涧弟子打出的神通或飞剑,非但没能阻其片刻,反而尽数被火云吞没。 倾云涧,全不入流的门宗,宗主穆童就是比起六两尚差了老大一截,他门下弟子又怎么可能高明? 金乌九劫兵策,专为火鸦量身打造的道兵秘法,如今入阵的道兵都是火鸦大妖的后裔,又有幸于最适合精怪的大圣玦洞天内精修......玄门正法、资质契合、洞府天成! 乌鸦卫现在都还是妖丁,他们只炼就了九劫的第一劫,在像样的修行宗派面前或还无法逞威,但对付倾云涧绰绰有余! 最初试探之后,东天上的火云陡然加快度,直直冲入倾云涧腹地,所指之处尽化火海。 穆童的飞剑也被火云吞掉了。当初为了追求威力,剑被他辛苦炼入一律魂魄与心头精血,剑毁时本尊遭受反噬,受伤不轻。眼看着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穆童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口喃喃唱咒几声,身形轻轻颤了几颤、就此消失不见...... 苏景没出手,跟在道兵大阵之后,一路畅通无阻。正前进,苏景忽然转身单手一挥,金光乍现、近百枚剑羽呼啸飞旋!旋即便听到一声嘶哑惨叫,明明空无一物的空气血花四溅,穆童身数剑,再维持不住偷袭所用的隐身法术,向着地面重重跌落。 苏景看也不看,收起剑羽继续前进。 宗主遭受重创,剩下的搏杀再没丝毫悬念,倾云涧弟子无心恋战开始逃散,可他们的飞剑大都被火云毁了去,单凭御风法术,又怎么会比得上传承了火鸦血脉的乌鸦卫,更何况乌鸦卫身后还有个长翅膀的苏景。 天亮后不久,倾云涧归于平静,从宗主到弟子六十五人尽数被擒。 苏景问:“齐喜山之劫,究竟怎么回事?” 穆童的修为差劲,但性子天生倔强,冷笑着应道:“你问我,我去问谁?若我有那一击断岳的大神通,又岂容你们这些妖孽放肆!” 苏景不矫情,对着乌鸦卫道:“上刑。”说完,他退到一旁,坐于一块巨岩冷眼傍观。 乌鸦卫和黑风煞、裘平安厮混得久了,也当真学会了不少厉害手段,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诸般酷刑一一演练,没用多少时间倾云涧弟子就挨不住了,纷纷招供,把前日与齐喜山结怨的弟子尽数供出。 莫说昨夜大祸和两天前的闹事,就是前阵子门下弟子和齐喜山小妖动手之事,穆童都不知晓。不过意外之下,他依旧匡护门徒,对苏景怒道:“只是晚辈弟子的意气之争,小小的争斗罢了。若只因以前打过架,就要把毁山之罪硬栽过来,公道何在?” 苏景没表情,不回应,对着乌鸦卫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但无关人等不用再捱酷刑,受刑的只是那些和齐喜山打过架的弟子。 很快问讯有了新的进展,乌鸦卫问明了,最初争斗是因李萼而起、两天前的那个青山青年也是李萼请来的帮手。 苏景指了指李萼,乌鸦卫会意,丢开了旁人,所有刑罚都向着她一个人身上招呼。充其量一盏茶的工夫,李萼就受刑不住,但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她自然不敢吐露实情,哭嚎道:“青衫男子是我的一个朋友,两天前是我请他来帮忙对付齐喜山的精怪,但昨夜之事确确与我无关。” 让李萼意外的,苏景并未急着追问青衫人是谁,只是招呼乌鸦卫:再打。 ------------------------ 万分感谢‘战神他大爷’同学的飘红支持 ------------------------ 另外推荐一本刚刚入v的书 《游之大禁咒师》 作者:一目尽天涯 游类爽,有兴趣的同学建议去看一看^_^ 以下简介: 任务、副本、职业、装备、怪物、特殊物品六大版块,让陈洛成为人形BUG。 同样的任务,别人需要三天完成,陈洛只需要三小时。当别人为开荒副本死亡无数次的时候,陈洛已经轻松拿下首杀。 当别人为求隐藏职业而奔走四方的时候,陈洛却将隐藏职业送给朋友。当别人为几件装备而大开杀戒的时候,陈洛的仓库已经塞满各种装备。 怪物的资料、弱点,特殊物品的作用、出处,陈洛几乎无所不知。 坐拥天下最好的装备,最强的职业,最完善的任务、副本攻略,看陈洛如何成为英雄史诗,无人不知、无可争议的‘大禁咒师’。 [bookid=2570768,bookname=《游之大禁咒师》] C (.)。 第一零四章 巨灵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正如六两所说,苏景不确定什么,所以在来之前就存了补救的心思,若真是冤枉了倾云涧他会加倍补报......但在这之前,他先得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误会。 李萼大呼冤枉,乌鸦卫哪听她废话!直到正午时分,李萼终于捱不住了,嘶声开口:“昨夜齐喜山的祸事有、有可能是我那朋友做下的...多半是他基于义愤,私下替我报仇...绝非是我挑拨...上仙明鉴,此事当真于我无关的,我全不知情。” 乌上一声音阴戾:“仔细说!” “我那朋友...说、说他手上有一件厉害宝贝,还说要我等待...他必给齐喜山一个好看,可是两天前我得知山妖仙真是离山门下...就打消了再和它们纠缠的念头,我还劝我那朋友...要他不可造次......” 李萼心里算得清一笔账,既然这些活阎王知道自己请过帮手,不问出帮手是谁是绝不会罢休的。待他们追查到严辰那里,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了,如今能做得只有把过错全往严辰身上推,把她自己摘个干净。 宗主穆童在一旁听着,气得双目圆整,怒叱道:“孽障,齐喜山的事情当真与你有关?!” 苏景终于出声了,径自问李萼:“你那朋友师门何处,叫做什么?”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与齐喜山仙长结怨...即便昨夜祸事与我无关,我也犯下了冒犯仙长的死罪...只求您大发慈悲...留下我这贱躯,有生之年日日祈念仙长恩德。”李萼唠唠叨叨,不肯直接回答,最后的口供也是最后的筹码,活命的唯一本钱。 苏景毫不犹豫:“说出此人,饶你不死。” “还要斗胆...请仙长立下誓言...再不追究于我。”李萼加重语气,咬住‘不再追究’四字,只立誓不杀是远远不够的,要真正放过她才行。[.点] 修行人,认定天道昭昭、笃信神佛在上,由此也格外看重誓言,轻易不会立誓,立誓后也大都会遵守诺言。苏景不愿和李萼再周旋下去,直接道:“我对神佛立誓,只要你说出青衫人来历姓名,便再不为难你,若违诺,七天之内我死无葬身之地。” 苏景毒誓过后,李萼把严辰的出身来历如实招来。 最初惹祸的是她,后来逼着骗着情郎把事情搅得是她,最后为了保命、把情郎供出来的仍是她。 听完,苏景又问:“严辰手上的宝贝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萼当真不知,摇头道:“他只提了一句此物了得,其他的并未多说。”说着,她勉强坐起身,对苏景磕头:“小女子再谢过仙长不杀之恩。” 可是她当真没想到的,待说过话、磕过头,心口遽然一冷......心脉被截断了。大罗金仙无救,只剩盏茶性命。 片刻寂静。终于,李萼发出一声尖叫,歇斯底里:“妖人,你违诺,七日内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黄泉路上,我等你来......严辰,无用之人,你口口声声应我齐喜山必会毁于一旦、再无人能活,旁人也无从追查,结果如何?你害死了我,无用之人,你害死了我!” 已经必死无疑,李萼哪还有什么顾忌。而她死前的咒骂,对严辰的怨毒反倒比着对苏景还多。 对她的诅咒苏景无动于衷,声音平静:“截是截了,但未断,你学艺不精分不清罢了。” 金乌大炼真,淬脉煅经锤骨煎皮,苏景掌握了这门法术,对人经络大脉了如指掌,对李萼做出个‘截断心脉’的假象,于他而言不见得比吹口气更难。 尖锐咒骂戛然而止,李萼目光闪动着,正想再寻找其他说辞遮掩,只觉金光一闪,随即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双耳和鼻根微微一凉,跟着湿热满面......刺目、剜耳、削鼻。 剧痛传来,李萼捂脸嘶声惨嚎:“仙长曾立誓...不再追究了...饶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只能紧紧抓住‘苏景立誓不再追究’的誓言了。 苏景应道:“没忍住。罢了,此事就此了结,你可活命。” 性命就握在对方手,心再如何怨毒,李萼也不敢造次。听了苏景的话,李萼心里也稍稍一松,哭道:“多谢仙长......”不料话没说完,胸口又是微微一冷。 苏景声音清冷:“这次是真的截断了。” 这个女人苏景一定要杀的,若因此惹来背誓神罚......这个神不信也罢。 苏景转目望向倾云涧宗主穆童,后者冷汗淋漓。 苏景开口:“你虽不知情,但事情从你弟子处起来,你教导无方、御下不严的罪过无可推诿。三天之内,自己去齐喜山向六两请罪。还有,这个李萼的人头我要带走。” 除了点头,穆童哪还能再说出半个字来,乌上一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将李萼的人头割下放入囊,苏景也不再停留,双翅展开一飞冲天,带上乌鸦卫赶去栖霞山、缉拿严辰。 ...... 三天后,栖霞山、描金顶,真武殿上一片寂静。 栖霞道掌门妙方真人双目微闭,面沉如水。良久,他张开双目,对着直挺挺跪在大殿上的爱徒严辰招了招手。严辰起身,低着头来到师父面前。 “孽障!”妙方真人猛挥手,一记耳光打在严辰脸上,出手异常沉重,只一掌就把严辰摔翻在地,眼角、嘴角同时破开、鲜血迸溅:“这一掌,打你不尊师命,胆大妄为,竟因为一个贱婢就动用了那件宝贝!” 严辰爬起来,垂手肃立:“弟子罪该万死。” “住口!”第二记耳光扇,妙方子声音低沉:“这一掌,打你明知齐喜山是离山剑宗门下,竟还敢动手!” 严辰再次站起来,妙方子毫不留情,第三记耳光抡了上去:“这一掌,打你事情失败,就吓得心慌意乱,本座问你,为何不在回来之前,先把那贱婢灭口?!” “师父息怒...弟子性命担保,李姑娘她不会出卖我。” 第四掌抡了过去,严辰一时间爬不起来了...... 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妙方真人得了一件法器:一枚四四方方的黑玉印。看上去混不起眼,内蕴藏的灵元也不是很多,期初妙方真人也没太在意,闲坐无聊时拿在手上把玩,印上的封禁不难破解,没一会功夫就被他完全掌握,随即他便惊喜发现: 黑玉大印自己没什么力道,但它能唤请出惊天一击! 因为黑云印请出的神通是从天而降、落下后地面会出现一枚巨大脚印,仿佛一位施展了隐身法的巨灵神跳出来踩裂大地,由此妙方真人给这枚印取了个名字:巨灵足。 得了奇珍仙宝,妙方真人不敢声张,只将此事告知门宗内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严辰便是其之一。 ‘巨灵足’是唤请神力显形的宝物,最简单的道理,这道神力一定得是真实存在的,才有可能被唤请出来。若能找到这股力量的根源所在,未必不能将其炼为己用,若能成真,飞仙逍遥指日可待。 所以最近这十余年来,妙方真人费劲心思去追查‘巨灵足’的出处,只要稍有可能他就会带上赶去查探,跑了数不清的地方但一无所获。不久前他又发现了些线索,但门宗内另有要紧事情分不开身,就命心爱弟子严辰替他跑着一趟。 寻找与‘巨灵足’的神力源头,非得把这方大印带上不可,若真找对了地方,大印自然会有所感应。 在妙方真人看来,严辰或许有些毛病,但还是听话、值得信任的好弟子,但又哪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惹出这样的大祸! 修行讲究清心寡欲,但也不一定就得绝情断欲,道侣双修携手飞仙的例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有些人的情根远比旁人更深、更强,严辰便是一例。若他遇到一个好女子,对他殷殷鼓励、切切爱护,以后他的成就会更加高远;可他遇到的那个女人,小肚鸡肠自以为是,在李萼心里想的是‘我的狗儿见我受了欺负都会扑上前咬人,我的男人更应提我报仇’ 遇到这样的女子,严辰有哪还有前途可言! 再说当日严辰受李萼所激、所惑,恰逢他身带‘巨灵足’,下定决心要动用此宝摧毁齐喜山,李萼闻言心舒爽,但多少也有些害怕,不敢留下来亲眼观瞧,扯了个师门急召的借口先走了。再过两天严辰准备好法术,发动了‘巨灵足’。 这件宝贝的威力严辰心里有数,但他不知道齐喜山有三阿公做客,满以为那一脚下去山再无活口,就算事后有高人追查也难以寻得线索。 全不料巨灵足被硬生生地挡下来。 严辰明白这样一来事情便麻烦了,急忙传讯给师父请他早做准备,自己也慌慌张张跑回门宗,哪还敢隐瞒半个字,把事情经过尽数告知掌门。 C (.)。 第一零五章 描金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妙方真人当真被气得七窍生烟,眼见严辰倒地不起他仍想再打,这时大殿上一位年女冠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妙方:“辰儿年纪尚轻,这才没能经受住蛊惑,师兄就算打死他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办法,先消弭了后面的大祸再说。” 女冠是掌门人的师妹,道号妙常,此刻能站在真武殿上,自然也是妙方无比信任之人。 妙方暂时收手不打,这时候忽然一道纸鹤飞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摆动几下、噗嗤一声化为青烟消散不见。妙方对师妹道:“妙庆师弟已经赶到齐喜山,探得明白,离山门下直属妖奴只是受伤。” 妙庆是掌门的另一位心腹,妙方在接到徒弟的传讯后立刻把他派去齐喜山打探消息。 女冠妙常一听面露喜sè:“这就好,总算还有回寰的余地,大不了我们多加赔偿便是。” 掌门妙方正想说什么,又是一只纸鹤飞来,听过消息后妙方冷哼一声:“远哨弟子传讯回来,有人正向着栖霞山赶来,为首的那个身背一对金红火翼。” 栖霞山的传人,无论修为还是见识都比着倾云涧强太多了,妙常闻言秀眉一挑:“金红火翼?离山的那个小师叔苏景?” “不是他还是谁?齐喜山的妖怪本就是他的妖奴,不用问了,事情败露,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 正在地上吃力起身的严辰脸sè一变,又复摔倒在地......既然离山的人找来了,便说明他笃信无比的李萼把他供出来了。 眼看着爱徒脸上挂满惊讶与不肯置信,掌门妙方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入内堂。足足一个时辰他才重回真武殿,对妙常道:“我已传讯无双城李逸风,给他讲明了‘巨灵足’的好处,说要将此物赠与无双城。李逸风很是高兴,正亲自赶来。” 无双城,与离山剑宗同列于七大天宗,李逸风是城主驾前七大供奉之一,地位与离山长老、涅罗祭酒相近。无双城高高在上,与栖霞山没太多交情,但以前有过几次往来,妙方和他们至少还能说得上话。 妙常闻言一惊:“巨灵足岂能送人?” 爬起来不久正勉强站立的严辰身体一晃,又复摔倒在地。 “师妹糊涂。”妙方摇头:“你以为闹出齐喜山的大祸,我们有巨灵足还能瞒得住么?那再进一步,若天下皆知我们有这样一件宝贝,就凭栖霞山的实力,咱们保得住它么?” 女冠妙常皱起眉头:“就算送人...又何必送给无双城?还不若给离山,正好当做赔罪之物。” “错!就算离山得了巨灵足,他们也会说此物是凶器,收缴去是理所当然,不仅其他赔偿分毫不能少,还不会领咱们的情;无双城则不同,平白收了咱们这一件大礼,多少会对栖霞山生出一份眷顾,以后若有事大可向他们寻个照应。” 妙常又问道:“那若待会离山苏景赶到,索要此宝又当如何?” 掌门妙方一哂:“这话就要看怎么说了......我主动把巨灵足呈给离山,他们当做凶器收缴带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换个角度呢?惹祸的是我的弟子,不是宝贝,这是我栖霞山之物,离山凭什么索要?我不给也全然说得过去!若苏景聪明,趁早就别开口。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离山有头有脸,我不信他们敢动粗抢夺,堂堂天宗上门杀人夺宝,离山担得起这个名声么?” 妙常点了点头:“那...辰儿呢?你怎么打算,不会把他交出去吧?” 苏景一定会找栖霞山要人的。掌门妙方左眉跳了两下,声音低沉:“不交!妖奴受伤、洞府被毁,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但没闹出人命便不用赔命,这是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我的弟子,我自己来责罚,痛打过后给离山的人看一看,便是交代了。” 到底是最最心爱的弟子,妙方决意保住严辰。 “这便去开启栖霞大阵,苏景空有辈分没什么本事,就凭他还打不穿我们的护阵,让他在外面空着急就是,有什么事情都等无双城的人到了再说。届时有李逸风在一旁看着,我们又该怎么赔便怎样赔,说破大天不过是些身外物的损失,我看那个苏景还能再如何抓住不放!” 能做到一门之长,妙方自有过人之处,心里早把得失利弊、双方处境算得清清楚楚,应对之策也算得体,尤其直接舍了‘巨灵足’更显出几分气魄。 此事定议,妙方唤来刑堂弟子:“把严辰拖下去打,越惨越好,还得断几根骨头!”这是给离山的‘交代’,非如此不可,心里再不舍也得放开了打,何况这个不肖弟子害师门丢了一件了不起的宝物,本就得受罚。 接下来的,便是等待了......傍晚时分,苏景带着乌鸦卫赶到栖霞山。 已进山界,却不得其门,栖霞道不是野修散宗,他的守山大阵颇为结实,肉眼可见一道暗红光芒稳稳包裹住了主峰描金峰。 这是栖霞道的地盘,对外来之人,主人家想见就见、不想见便关门,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山下知客道童对苏景解释得客客气气:掌门真人正在闭关,暂时无法见客。 乌上一目光虐戾,打量着对方的护山阵法:“闯下大祸,以为躲进龟壳就没事了?兄弟们结阵,未必就砸不碎它。” 苏景摆手拦住了他,亮出大圣玦:“不必浪费力气了,都进来。” 乌鸦卫被收入令牌,一团阳火打在地面上,一枚天香镇元含入口,金乌万巢发动苏景遁入虚空,自要去的方向上随意点选了一处火光,心念一转人已置身描金峰上。 栖霞大阵虽然也是护山阵法,但是和离山的水幕天华天差地远,栖霞大阵不会辨别敌我、更不会主动攻击敌人,说穿了不过就是个结实罩子,这样的护山术,对上敌人的轰袭或许还有些用处,但遇到真正的穿空遁干脆就成了摆设。 苏景从一座偏殿的供奉火鼎钻出,殿上几个小道士十足吓了一跳,不等他们弄清楚这是神君显灵还是妖孽作祟,眼前又是一片缭乱,九十八个乌鸦卫重新被苏景放了出来,扯开嗓子齐齐大吼:“离山剑宗真传苏景驾临描金顶,栖霞掌门来见。” 苏景迈步走出偏殿,来到外面的空地上等候,任由乌鸦卫们去大喊大叫。 正在真武大殿闭目养神的妙方真人听闻聒噪微微一惊,护山大阵没有用处、苏景已经上山了? 很快就有门人弟子来报,大概说明情况,女冠妙常从旁边听着,目光里也满满诧异:“不是说这个苏景没什么本事么?怎么可能会穿空遁法?” 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妙方一个深深呼吸,起身传令:“召集弟子、请诸位长老,随本座一起迎接离山高人!”苏景算不得什么,但他是离山第一代真传、沈河真人的小师叔,单只这个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容旁人轻视半分。 山巅处洪钟悠扬,刚刚发动起来的护山大阵又被撤掉,栖霞道上下身着盛装,跟在掌门身后整齐列队,迎接了出去。来到苏景面前时,掌门妙方早就换上了一脸笑容:“不知离山高人造访,迎接来迟万祈见谅。” 女冠妙常也跟着一起微笑道:“久闻离山苏道友威名,今rì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大家不同门宗,不必非得遵照辈分叙礼,栖霞道只对苏景称道友,待会或许会有艰苦谈判,现在气势上不能输了。 寒暄亲切、礼仪得体,根本不提之前封山拒客之事。苏景没什么反应,不说话不还礼,充其量只是点一点头。 对上苏景的冷漠态度,妙方掌门不见丁点尴尬,呵呵笑道:“贵客请随我来,上大殿落座奉茶。” 苏景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动:“不用了,我来栖霞山所为何事,你当知晓吧。” 妙方变得严肃起来,很有些沉痛地点头:“孽徒严辰做所作为,我已尽数知晓......” 不等他说完,苏景就打断问道:“严辰在么?” “把那个孽徒带上来!”妙方语气严厉,目光里饱蕴怒sè。不多时栖霞弟子将被打得只剩下半条xìng命的严辰带了出来、放在地面上。 妙方继续对苏景道:“孽徒犯下大罪、触犯栖霞门规,苏道友放心,我绝不会姑息于他,必定重重责罚、严加管束。” 话说得漂亮,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栖霞道不会把人交出来。乌鸦卫闻言个个神情狰狞,九十八双眼睛都望向苏景,只待他一声令下就结阵开打。但是对此苏景并不觉得意外,之前见到对方启阵封山,就不难猜到栖霞道的态度了。 栖霞道不同于倾云涧,这里是有名有姓的门宗,掌门人、座下长老都有几分真本事,凭着苏景带来的人,想要在这里逞凶完全不现实,别的不论,人家派出几位长老,就能稳稳抵挡住乌鸦卫的大阵,到时候老道也不杀人、就那么挡住你,让你无法造次,苏景又能怎么办? 见苏景漠然不语,妙方继续道:“这孽徒胆大包天,竟敢去袭击齐喜山,伤及离山门下妖属,罪该万死!苏道友放心,有关齐喜山一切损失,栖霞道绝无二话,全部承担。万幸的是这次并未酿出xìng命大祸,万事都可挽回。” 听到这里苏景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异常古怪,难以形容的神情,他侧目于妙方:“哪个告诉齐喜山没死人?” 第一零六章 你们哪个伤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妙方心里一抖,‘没闹出人命’是保住严辰的关键所在,若是齐喜山有大妖惨死于这场横祸,说到哪里严辰都得偿命,栖霞道再休想护住他。 女冠妙常插口:“苏道友可能是一心赶路,未曾及时了解齐喜山的状况,山妖门完好,受伤者众但并无损丧,敝宗已经排遣弟子、带了上好灵药赶去,该我们做的、赔的,敝宗绝不退缩。” 苏景仍是之前的语气:“哪个告诉你齐喜山只有精怪?” 妙常不明所以:“苏道友指得是什么?” 不用苏景开口,乌上一代为回答:“山还有凡人百姓,他们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么?” 一听‘凡人’两字,栖霞道众人明显面色一松,妙方咳嗽了一声:“这个...仙法神通、殃及凡人无辜,固然让人心痛,可总是、总是难免的。不过苏道友敬请放心,栖霞道虽远远比不得离山,但也是修行正道,山百姓的伤亡敝宗定会加以补偿,金银抵赔,定让他们满意。” 苏景没心情再废话,抬手一指瘫在地上的严辰,直接问妙方:“这个人,我今天带不走了?” 掌门身后,也是妙字辈的一位栖霞长老声音冷清:“这个人,苏道友的确带不走。” 妙方掌门摆了摆手:“妙清师弟,贵客面前不可失礼。”跟着他对苏景笑了笑,开口说的,还是之前那一番话:“齐喜山的损失,栖霞道加倍赔偿;山伤亡百姓,敝宗妥当善后,请苏道友放心。” 女冠妙常面带诚恳:“或许...这就请苏道友列出齐喜山的损失?待会无双城的李前辈会到栖霞山做客,刚好做个公证,有无双城的仙家鉴证,栖霞道绝不敢食言。” “明白了。”苏景忽地笑了,对妙方、妙常点了点头。 两人报以微笑,妙常应道:“道友明白便好。”妙方则说:“还请阁下体谅。” 苏景说道:“有关赔偿的事情,我不管的,请贵宗派人与和齐喜山妖主商量。” “这个自然,我当亲自登门赔罪。”妙方应道。 苏景沉思片刻,又道:“人我带不走,剑能带走吧。我要严辰的剑。” 虽意外,但并不过分,苏景登门问罪,总不能空手而归,把凶手的剑拿走也能算是个交代了。妙方痛快答应,传令一声,片刻后有栖霞弟子将严辰的飞剑取来,呈予苏景。 剑出半鞘,苏景看了一眼,对妙方道:“打扰了,我走了。” 妙方笑得客气:“道友不再多坐一阵了?离山高人莅临,敝宗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赶时间,头七之前我得回去。”苏景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答道。 掌门身后,另一位长老传音入密,语气颇有些意外,问妙常:“这就完了?就这么走了?” 女冠妙常面色不变,密语却带笑:“咱们只要低头认错、愿意赔偿,其他所有的道理就全都是我们的。他不走还能怎样?讨了把剑离开,总算他识相!若真要闹事,最后只能闹个灰头土脸,没有丁点用处......” 没料到,她的密语还没说完,拿剑走人的苏景忽然又站住了脚步,转回头,对栖霞众人道:“对了,还有件事情。” 掌门妙方微笑问道:“苏道友还有何事?” 苏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妙常,问题古怪透顶:“你们哪个伤我?” 众人都被他问的一愣,而苏景却猛拔剑,锋锐倒转,一下子刺入了自己的右胸! 长剑贯穿身体,血光迸溅,苏景自残,栖霞道的剑。 这一刺对普通人足以致命,修家身体远胜凡人,虽不致命,但伤得也决不轻。 突如其来的变化,饶是在场众人皆为修行之辈、遇事沉稳心基深厚,也忍不住齐齐惊呼了一声,妙方更是脱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又何止栖霞道与乌鸦卫,隐身于远处,遥遥望着描金峰的莫耶少女也大吃一惊,心悸动叶隐松动,险险就显出了身形。所幸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景身上,没人注意到远处空气荡起的那阵涟漪。 叮当一声,苏景拔出染血长剑,扔在了地上,乌鸦卫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帮他止血疗伤,苏景的目光仍平静无澜,对妙方道:“头七之前,我要赶回齐喜山,李萼、严辰,两颗人头一个都不能少,给或不给,你自己做主。” 妙方愣住了,他明白了苏景的意思,心猛地一沉:爱徒保不住了。 苏景自己修为浅薄,手下也没什么绝顶高手,把他放在修行道上,当真算不得什么......可他毕竟是九祖代收、传承八祖衣钵的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现任离山掌门和众多长老的师叔。 苏景手下的精怪吃了亏,离山不会大动干戈;但若苏景被人打杀、重伤,离山岂能善罢甘休?就算一向与他不睦的任夺,也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若连辈分最高的人都难保平安,以后哪还有人敬畏离山?没了敬畏,离山便永无宁日! 轰塌齐喜山,对栖霞道宗而言不过是丢宝贝、赔灵丹法器这等‘钱财’事,至多至多再交出凶手;可是苏景登门后遭受重创,离山的报复顷刻便会将栖霞山碾成齑粉!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女冠妙常瞪大了眼睛:“你这是...自残...这么多人共做鉴证,与我栖霞道无关。” “哦,是么。”苏景没什么语气,只回答了三个字。其他的他才懒得多说,山上的确有无数人见到是他自己自残,可除了乌鸦卫,其余无一例外都是栖霞山弟子,就算他们诅咒发誓又有什么用?谁会信苏景好端端的会自己插自己一剑?何况那凶器明明白白地刻着栖霞道宗四个篆字。 “苏道友何等身份,用这种嫁祸手段,未免太配不上了吧。”妙方目精光闪烁,语气低沉:“何况......” “何况个屁。”苏景言出无状:“人头予我,便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自己;若不给,便是我登门到访,被你栖霞山无耻偷袭。登山前我便传讯离山,告知同门我到你栖霞山来了,此刻诸多长老也已在途,估计天亮前就他们就到了。” 苏景喘息了片刻,伤得着实不轻,但他眼全不见痛苦,相反还带了些微笑意、冷笑:“若真不打算交人,你们干脆现在把我斩杀了吧,反正栖霞道灭门之祸无可更改,多杀我一个,还能赚回一点点......明白了?带不走严辰的人头,我死在栖霞......无所谓。” 若六两手下那个心腹妖怪在此,当能明白东家所说的那句‘咱家这位小祖宗...真要犯起性子来,真就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别人脚上的破鞋’。 白马镇的百姓,是跟着苏景进入齐喜山的。如今遭遇横祸死了十几人,不给他们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苏景便无法和自己交代! 两颗人头,不带回去,不行。 栖霞山众人个个脸色铁青,苏景自残的这一剑,又何尝不是对准了他们所有人心窝的一剑!女冠妙常实在喜爱严辰那个晚辈,事到如今仍不肯退让,冷声道:“公道自在人心,离山剑宗诸位仙长更是法眼如炬,苏道友这般做作,也不一定就......” 话没说完,远处天边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个朴实声音传来:“妙方掌门一向可好?俺老李来迟,让你久等了!” 妙方、妙常等人闻言面色一喜,无双城供奉李逸风驾临栖霞山!此人身份非同凡响,此刻到场,未必不能解开栖霞道的窘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李逸风要接下‘巨灵足’这桩好处,总不能看着栖霞道陷入麻烦而不理。 爽朗笑声之,祥光流转,李逸风坐在于一道青色的芭蕉云,也不用人出迎,直接飞赴描金峰。 李逸风来得稍晚,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情,待他踏足封顶,看清眼前的情形,神情先是微微一愣,问苏景:“敢问这位是......” “离山苏景。”苏景报上名号。 李逸风可不像涅罗坞谢老三或者栖霞道门下,闻言立刻俯身下拜,全不顾什么面子、身份,以晚辈自居,行礼一丝不苟:“晚辈无双城李逸风,拜见离山天宗苏景师叔。”起身之后他又关切问道:“师叔因何受伤?” 不等苏景开口,妙方真人赶忙抢上一步,把事情大概说出来,最后长长叹道:“前面都说得好好的,不料,苏道友忽然自刺了一剑......李前辈明鉴,真是他自刺了一剑!” 苏景没有丝毫辩驳的意思,仍是先前说过的那三个字:“哦。是么。” 李逸风深深看了妙方一眼,转身走向苏景,不去追究事情经由,而是问道:“苏师叔的伤势可要紧么?晚辈这里有些丹药。”说着双手奉上疗伤灵丹:“或者,无双城离此总比离山要近一些,师叔随我一起去无双城疗伤?” 苏景摇了摇头:“不敢麻烦李先生,我的伤势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晚辈便放心了。启禀苏师叔,晚辈身上还有城主交代下的要紧事情......” 苏景微笑:“李先生尽管去忙,他日有暇,还请到离山一叙,容苏景一尽地主之谊,谢过今日先生的赠药之德、眷顾之意。” “苏师叔言重,七大宗门同气连枝,晚辈理应如此。还请师叔稍待,晚辈尚有一事要与栖霞道了断。”说完,李逸风转头望向妙方。 后者心一喜,只要无双城肯收自己的宝贝,今天的局面就有回寰余地,当即应道:“李前辈请稍等,晚辈这就取那宝物献于您老。” “住口!哪个要你的宝物,”大大出乎意料的,李逸风突兀翻脸,根本不理会宝物,声色俱厉:“大胆栖霞道,伤我同道前辈,无双城岂能容尔等作恶!”说话之,一道紫色光华被李逸风打到半空,旋即雷声轰荡、浩浩乌云催压描金峰! 栖霞道上上下下无人不惊,妙方妙常面色惨白。 苏景是离山弟子,他接了李逸风的人情,但离山事情离山了断,全没有假手于外门人物的道理,当下开口道:“这其还有其他事端,我自会理清,多谢李道友援手之意。” 李逸风不过是表明个态度,闻言便收起法术,又客套了两句,最后一抱拳说了声‘珍重’,再不去看栖霞道一眼,就此腾起云驾离开栖霞道,一走了之! 第一零七章 何苦来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能做到无双城供奉之人,不仅要修持精深,更得有一副精明心窍。 之前敢收栖霞道的宝贝,是因为齐喜山没伤人,李逸风觉得此事化解不难,何乐不为?可苏景现在摆出的是‘玉石俱焚’的架势! 李逸风能辨出妙方说的是真话......看得出又有什么用?待离山高人赶到,还不是苏景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山剑宗的上位人物,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外人所伤!只凭这一个道理,煌煌离山又哪会再去和栖霞道浪费口水。甚至可以说,就算离山高人看出是苏景自伤也没有用,只要苏景一口咬定是栖霞道所为,他们就一定会动用霹雳手段摧毁描金顶。 事关离山的脸面,绝无转圜余地。这个时候谁再帮栖霞道,那就是真正与离山为敌了。 李逸风当真没想到,堂堂离山第一代真传,竟会用到青皮混混儿才有的自残招数来嫁祸栖霞道,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有用,苏景自刺了一剑,直接把事情变成了死局,除非他自己松口......青皮混混儿之所以得罪不起,就是因为他们自持烂命一条,遇到沟沟坎坎就敢用小命做垫。栖霞山敢和苏景同归于尽么?敢么? 情势已变,事情随时可能恶化,巨灵足虽然难得,但还远远不够为了它要与离山翻脸敌对的程度。李逸风当机立断选了立场。 ...... 李逸风说走就走,没有片刻的耽误,栖霞山描金峰一片寂静。 苏景已经把自己的小命摆在秤盘上了,就看栖霞道敢不敢去秤了。 为了一个被女人吹几句耳边风便把师命抛到九霄云外的弟子,就要把栖霞道的基业彻底抛开不顾?就要搭上所有弟子的性命?当然还有妙方自己的性命......这种事妙方做不出来。 妙方犹豫再犹豫,咬牙再咬牙,最终还是闷哼了一声,嗓音略带嘶哑:“便依苏道友,人由你带走,这个孽徒犯下不赦之罪,留在栖霞山照样同样也是必死无疑!” 服软归服软,漂亮话总还是要说几句的。 苏景却摇头:“我不要人,只要头。要么我带着人头离开,此事彻底了断;要么我自己走,明日破晓前离山弟子再来造访。若你等义愤难当,现在就把我斩杀于此也无妨。” 若之前痛快交人,苏景不会过分为难,现在苏景自刺了一剑,还想让他立刻下山,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栖霞山不是心疼严辰么?苏景就逼栖霞山自己动手砍严辰的头。 女冠妙常双目圆整:“苏景,莫要欺人太甚!” “他不轰齐喜山,我根本不会来。你这句话,对严辰去说。”苏景淡淡回答,眼皮低垂,都不去看对方。妙常不忿,张口欲再指责,掌门妙方挥手止住了她,跟着传令其他弟子,去砍严辰的首级...... 装着人头的四方木匣呈于苏景面前,苏景看了一眼,抬头去望妙方,少年看老道的眼神和看严辰人头的目光没有丝毫区别:“还有,凶器。” 没有半字争辩,妙方自袖取出‘巨灵足’:“便是此印。” 女冠妙常恨声道:“此物有封禁,不过离山高人自有仙家手段破解,用不着我们栖霞庸才做什么。” 话刚说完,不料苏景忽然唤出剑羽,对着巨灵足奋力一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好宝物就此爆碎,再无用处了。 一见到此物,不知是不是因为它沾了白马镇百姓鲜血的缘故,苏景就觉得打从心眼里那么厌恶,想也不想直接出手将其捣毁。‘巨灵足’不是飞剑仙锥一类直接攻杀敌人的法宝,它的威力在于唤请外力,所以本身并不结实,根本挡不住苏景狠力一击。 苏景此举再度出乎所有人意料,栖霞道不少人忍不住又一次低低惊呼。 毁掉一件能够夷平大山的宝物,似乎看也不见得和打碎一只茶杯有什么区别,苏景还是没表情的样子,抬眼望向女冠妙常:“你说话时语气恨恨...我不明白,你恨什么?你愤什么?你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女冠欲辩,但张开口才发觉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不是有人对她施展了什么法术,而是她自己张口无言! 掌门妙方岔开了话题,问苏景:“道友还有何吩咐?” “你会尽快派人,去齐喜山和六两商讨赔偿有关之事,对?” 待妙方点头之后,苏景也点点头:“甚好,那便只剩最后一件事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我的剑创。” 女冠忍不住又开口了:“你自刺一剑,难道也要算在我们头上?” “恶徒毁灭大山、损害人命,死有余辜的。严辰犯下大罪,你栖霞山交凶徒、缴凶器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你等不肯,非要我自刺一剑,逼你们上绝路才低头。理应你们做好的事情,你们没去做,那多出的这一剑,不算在你们头上,算在哪里?”苏景的语气不轻不重,好像闲聊天的样子:“还了这一剑,万事皆休。”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除非栖霞道敢和苏景同归于尽,否则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掌门妙方狠狠心抽剑反刺,与刚才苏景一模一样的,把长剑刺入自己的右胸。 栖霞门下弟子急忙上前救护,妙方却一挥手把众人遣开,目光直视苏景:“现下苏道友可以走了?” 苏景站着不动,又次问了古怪的问题:“你师父是谁?” 妙方闷哼,不答而反问:“苏道友又想怎样?” “我师父名唤陆角八,引我入门墙的师叔名唤陆崖九,两位老人家均为离山剑宗的开山始祖,离山剑宗蒙天下修家抬爱、公推为正道天宗之一,我便是离山门下第一代真传弟子。”苏景垂目而言,没语气,说话有些像念经、莫名其妙的经,全都是人尽皆知的废话。 右胸的伤势不轻,说到这里苏景稍加停顿、缓了两口气,跟着又把话锋一转,同时撩开眼皮望向妙方:“你师父是哪位?栖霞道是什么门宗?你妙方又算得哪一号?我这一剑,能换来离山剑仙倾宗而出;你那一剑,能请来一位元神大修么?我这一剑,能在明日天亮前让世上再无栖霞道三字;你那一剑,能动得了离山上的一只麻雀么?” 苏景放慢了语,目光牢牢盯住妙方,几乎一字一顿:“就凭你,自刺一剑?还得上我么?” 苏景为人并不刻薄,但不说明他不会刻薄。 妙方怒气勃发,正待反唇相讥,猛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身边人,不对劲。 苏景出言阴狠,常理而言、常态来说,栖霞门下长老、重要弟子都该翻脸大怒,就算不动手至少也该喝骂出声。可是自掌门之下竟无人吭声...... 没人再叱喝,只因苏景的表现已经让栖霞道众人看得明白:不是虚张声势、不是小人得志得寸进尺、更不是不知死活,他是真的不顾死活!只要稍不满意,他真就敢死,拉着一座栖霞山陪葬......苏景,撒泼。 仍是那个关键,唯一的关键:我敢死,你们跟不跟? 念及此,妙方心地一寒。既然不敢,还有什么可说的。 妙方语气沉沉:到底要如何啊?” “栖霞道所有长老、人人自刺;全宗弟子披麻戴孝、为齐喜山殉难之人执孝子礼七七四十九日、真武殿前立碑镌刻今日之事永做戒训,方可抵回我这一剑。”苏景应道。 严辰之恶,长辈难逃其咎。但是这句话苏景没说出口,他没兴趣去讲什么道理。 掌门身旁女冠妙常眸血丝横生,恨恨应了声:“好!”猛抽剑自刺小腹!看上去决绝干脆颇有烈女之风,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之所以如此痛快是因为她真的怕掌门对苏景怒吼一声‘栖霞道跟你拼了’。她还不想死,更不愿被疯子拉去陪葬。 苏景才不管她心是如何想的,他只要他们都吃苦头。 掌门一言不发,妙常动手,其他长老也陆续动手,再气再疼也顾不得了,只求能快快送走面前那个年纪轻轻的煞星...... 苏景的目光扫过全场:“现下两清了。”稍做停顿,又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啊,何苦来哉!”言罢把首级带上,在乌鸦卫的小心搀扶下飞天而去。披麻戴孝、立碑戒训之事以后他自会派小妖来监督。 天边火光妖娆,苏景一行离开。 栖霞山,描金顶,只剩下死般沉寂。 c 。 第一零八章 江山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赶在王老三、老夫子等人的头七前,苏景返回了齐喜山,以两颗人头告慰枉死之灵。 苏景暂时没回离山,就留在残峰断岭间养伤,修行之人有真元相护、身体也远比普通人更强韧,且这次负伤只是单纯的锐物之创,所以恢复起来很快,静养十余天后,已经行动无碍了,只是暂时还不敢动用法术。 三阿公也没走,和苏景一样留在残山休养,天酬地谢楼又派来了新的伴当侍候主人。 莫耶少女再未出现过,估计已经离开了离山另觅藏身之处去了。 这其间倾云涧登门赔罪、栖霞山赔偿损失,离山剑宗也有要紧人物来探望苏景,这些事情他都不太放在心上,倒是几次‘惊见’伤得乱七八糟的裘平安,不顾伤口疼痛、跟在青云小姐身边眉飞色舞指天说地。 青云静静地,看她的样子对裘平安实在有几分忌惮,不过横祸降临当夜三阿公等人脱力受创,全靠着小泥鳅护住性命,想来就是因为这重关系,对他的唐突青云也就忍耐了。 六两跟在小祖宗身边,说道:“这个小裘啊,我给他说过几次了,青云小姐不是普通人物,她可是三阿公的掌上明珠.....这种事不可掉以轻心的,万一要是唐突了人家小姑娘,三阿公必定着恼;又或者...青云小姐也有意、可三阿公对他不称心,再加上小裘那副混不吝的性子,弄不好就是一桩大祸。总之是个麻烦,最好敬而远之。可不管我怎么劝,小裘就是不听。” 苏景饶有兴趣:“怎么?裘平安对青云有情?” “可不是!我看这小子这次是真动了春心。[.点]”六两面色不屑,说话一点也不讲究:“我以前只知道虎豹发情不得了,没想到泥鳅发情也这么凶猛。” “咳,”苏景笑了:“小裘年纪轻轻就踏入六灵阶,体内济水龙王血脉觉醒,他的姑母又是咱们离山的元老大妖,青云小姐虽然娇贵,可是论本事、论前途、论出身家世,小裘哪样配不上她?只要是两厢情愿,咱们用不着阻拦。” 六两眉头大皱:“那万一...万一以后三阿公不同意呢?又该如何是好?” 苏景替小泥鳅说话:“你怎么就知道三阿公一定不同意?没准到时候三阿公乐得合不拢嘴呢?” 六两张大嘴巴,暂时忘了小祖宗的威严:“裘平安?三阿公乐得合不拢嘴?这两件事能往一块扯么?” “青云小姐的长相,也算不上太高明不是。总之不用理会,随他如何,只要别头脑发热闯祸就成。” 这些话说完还不到两天,三阿公就主动来找苏景了。 宾主落座,三阿公永远是那副和气模样:“叨扰多日,主人家好客是没的说,但我们总不能厚着脸皮住个没完没了,特来向苏老弟告辞,另外还要谢过你手儿郎的护佑之德,谢过老弟你去倾云涧、栖霞山追惩凶手、替我们这些伤者报仇之恩。” 人家说的是客气话,苏景又哪能装傻点头,虽然类似的话前几天就讲过,此刻仍是得再做重复:“三阿公说反了,若非您老及时出手,这齐喜山上上下下哪个能活?这份大恩德,苏景铭记五内永不敢忘。(.)” 三阿公很开心的样:“我帮帮你,你帮帮我,岂不是越帮越亲热?这样最好、最好喽。”说着,对刚刚赶来山接应他的奴仆摆了摆手,奴仆会意,自袖取出一只江山匣,恭恭敬敬呈于苏景面前。 江山匣与乾坤袋一样,都是修家储物之器。苏景将其打开,内有四个格子。 第一个格子里整整齐齐摆放了近百根三丈三尺三的乌黑长梭,鹅蛋粗细两端尖锐,梭子上铭刻符篆,隐隐似有火光闪动; 第二只格子里是对头码放的弯刀,形质与乌鸦卫的佩刀完全一样,但匣刀冷光侵晕触目凄冷。苏景的目力了得,由此发现刀身上的光芒竟然是在不停变化的,正一点一点变得明亮起来,只是这变化的度奇慢,几乎难以察觉; 第三个格子是一对雌雄剑,雄剑长盈丈阔七寸,雌剑长不及尺宽不及寸,双剑均为隐隐赤红,仔细端详仿佛有血将滴未滴; 最后一只格子里盘着一条银亮长鞭,鞭身布幽兰鳞甲,肉眼可辨,鳞甲间有银色雷光游弋。 “我看老弟麾下儿郎暂时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就临时寻来了几样。”不等苏景发问,三阿公就先开口了,伸手指.97ks.向那些长梭:“若我没看错,老弟麾下的道兵都是火鸦妖裔、修炼的也是正宗火法,我本来是想寻一株扶桑来给他们打造兵刃,可惜扶桑神木实在难寻,暂时就先用邬桑将就了,初步炼成这九十八支邬桑朱虹梭,给孩儿们先用着,将来找到扶桑木,咱们再换更好的。” 扶桑神木,传说金乌的诞生之树,那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东西,哪里能找得到?至于邬桑,应该能算作是扶桑木的近亲,也是极为珍贵之物,由其锻造成的法器尖锐、锋利、结实自不必说,最难得邬桑生具火性,于乌鸦卫的法术大有增益。 说过长梭,三阿公又掂起了一柄弯刀:“这也是给乌鸦卫的,我见他们随身都配着弯刀,想来是用惯了的家伙,不过质地么,还是凡俗间的兵刃吧。”三阿公微笑摇头:“由此我命人选映月寒银打造了这批新刀,它们比不得邬桑朱虹,但是对贵属来说胜在用得顺手。” 映月寒银,银矿裸露、有亲月天属,千万年里横陈地面受月华熏染,养成了银芒随月而动的特性,自初一起银芒会渐渐增强、直到十五时饱满程亮,随即开始缓缓黯淡下去,如此往复不休,因而得名。映月寒银本就是打造飞剑的上好材料,加之光芒变化之趣,在如今修行道上的身价不菲。 跟着三阿公又说起第三格的双剑:“这对剑名唤赤血离离钩,本质算不得如何,不过它以前的四任主人,都是灵鼠一脉的精怪,飞剑的性子适合六两先生。”六两就侍奉在苏景身后,自从他的赤霞剑被老祖收去后始终再没能找到合适的兵刃,见到这样一对好剑,心惊喜不已。 最后三阿公一指长鞭:“这条鞭子唤作‘天溪’,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南沼出了一头异兽雷蚺,四处作恶,终于惹来了高人的惩戒,最终它被活炼成这条‘天溪’,鞭上有雷霆之力,鞭内藏雷蚺精魄,老弟麾下的黑鹰大将,天生克制蟒蛇一属,降服此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江山匣的兵器算不得巅顶绝品,但也都是上好之物,尤其它们适合苏景手下妖奴,说是量身定做都不为过。而意外之余,苏景也注意到一个细节......看来三阿公是真不怎么待见小泥鳅,否则为何唯独漏了裘平安那一份。 这个礼物匣子着实有些分量了,苏景抬头:“三阿公到底何意?” 三阿公应道:“先前不是才说过嘛,护佑之德、报仇之恩,老头子一定要谢过的。这便是谢礼了。” “那我便谢过三阿公的赏赐了。”苏景心思转得很快,微笑说道:“您老用这重礼抵过了我们做过的那点小事,剩下的便只有我们欠您的救命大恩了。” “不止,不止,老弟忘记了,那祸事是冲着齐喜山来的,我是登门做客无辜受到牵连。客人受这无妄之灾,你们做主人家的,便欠了我一份人情;至于我出手挡下‘巨灵足’、救了所有人,又是另一份恩情了。”刚刚还送出大礼的三阿公,忽然变得计较了起来,把人情帐目算得仔仔细细。 ---------------------------- 恭祝兄弟姐妹元宵佳节快乐!新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另,喜迎强推,明天三更凶猛强烈可怕大爆发......夸张了哈,三更、就是三更^_^ 新一周,也是公众版的最后几天了,恳请兄弟姐妹推荐支持,万万分的感谢! 人人都在飞奔,这是公众期最后的冲刺,诸位借我自行车!!!!! C (.)。 第一零九章 不是卖萝卜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新的一周开始,全力呼唤推荐、点击、收藏! ------------------------- 苏景没什么反应,做了个手势请三阿公继续讲下去。 “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别的本事一样没有,只会做生意。做生意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清清楚楚。之前我受连累、我挡大灾、你们护我、老弟追查凶手等等等等,乱七八糟这些人情裹在一起,看上去是我对你们有恩,你们对我有义,你好97ks.我好大家好,实际却是不清不楚。如今你们为我做的事情,都被这江山匣抵消了,剩下来的,便清清楚楚了。” 罗里罗嗦的一段话之后,三阿公稍稍加重了语气:“苏老弟以为如何?” 苏景肃容,语气认真:“苏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就算没有这匣宝器,三阿公对齐喜山、对我的救命大恩我也不敢相忘。”一边说着,一边把江山匣往自己锦绣囊里装:“日后三阿公有事,我当全力以赴。” 三阿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巧了,现在就有件小事,刚好苏老弟能帮得上忙。” 才开过‘价码’,差事跟着就来了,苏景点头:“请三阿公吩咐。” “想问老弟借一个人,跟我去办件事情。”三阿公语气轻松得很:“裘平安。” 苏景根本不问他要小泥鳅去做什么。天酬地谢楼好手无数,什么时候也轮不到裘平安这个外人去帮三阿公做事。(.)苏景挑出了关键,问:“这件事有些危险吧?”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省力。我带裘平安去做的事情的确有些危险,或许...他就回不来了。不过苏老弟放心,万一贵属折损,天酬地谢楼一定加倍赔偿。伤你一个六灵阶手下,我赔你一个真正的妖师做奴仆,不,两个。” 莫说苏景,就连六两都能听得出来,裘平安只要跟了三阿公去,不是或许回不来,而是肯定回不来! 苏景不置可否,仍是追问关键:“因为青云小姐?” 三阿公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我这一脉虽是妖属,但是对门风也有几分穷讲究,青云还是个姑娘家,成天被一个混小子缠着成何体统?本来也不一定非得把他如何,不过老头子自忖眼光不差,不会看错人,这个裘平安不是个听劝之人。正正相反的,你越劝、越警告,他怕是就会越放肆、越变本加厉。既然如此,干脆痛快了断了吧。于老弟、于老朽,应该都不是坏事。” 妖门人皆从鸟兽修炼而来,骨子里永远深藏一份杀性,何况在三阿公眼里,杀一个六灵阶的小妖怪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恕难从命。”苏景不愿矫情,直接四字拒绝。 三阿公语气清淡起来:“就在片刻前,老弟可还对我说过,若老朽有事,你当全力以赴。”老头子不笑了,苏景却笑了起来:“是,我一定全力以赴,或者...我跟您走?裘平安就算了。” 三阿公冷哼了一声:“我救了齐喜山所有人的性命,就用这条小泥鳅抵回来,这么大赚特赚的买卖,老弟还不知足么?” “我的天酬地谢楼好歹也是一块招牌,老朽说上一句话,妖门里不少朋友都会给个面子,苏老弟若不嫌弃,你我大可多多走动,有什么大事小情不方便离山出面的,不妨交给老朽去做,当然报酬免不了。不过老弟得明白,有些人就算肯出钱,天酬地谢楼也不一定就会出手帮他做事。” “就算把我对齐喜山的恩情放到一旁,苏老弟也当晓得,多出天酬地谢楼这个朋友,便等若多出了无数条好路子,以后随便你怎么走。为了个小妖怪就要堵死这么多条路,得不偿失了。弄不好,还会把朋友变成仇家,离山虽势大,天酬地谢楼也未必就怕了它。更要紧的...离山上的诸位剑仙,未必会为了老弟手下的一个妖怪,就大动干戈吧。” 不知不觉里,六两背脊已经渗出了冷汗。最难听的那句三阿公没说,但苏景怎会听不出来:凭着天酬地谢楼的势力,想要除掉裘平安也未必是难事。 苏景这边仍是没什么可废话的,任凭三阿公威逼利诱浪费口水,到最后他还是那四个字:“恕难从命。” 三阿公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么说,苏老弟保定那个混小子了?你能保得他十年、百年,难道还能护他千年平安?” 苏景还想说‘恕难从命’,但又觉得总这么一句太单调了,这次换了个说法:“请您老换一个吩咐吧。” 三阿公抬眼,静静望着苏景,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好!你若能替我杀一个人,裘平安之事我或可先放到一旁。此人名叫:金鼓。” 讲出名字,好妖奴六两心猛地一惊,苏景则一脸茫然:“金鼓是谁?” 三阿公是三足金蟾,本姓金,他说的金鼓就是他的亲儿子,长子。如今天酬地谢楼的少东家。 六两把这其的关系给苏景解释清楚,苏景也面现惊诧,这世上哪有父亲买凶去杀自己儿子的,当下问三阿公:“他忤逆?” “不忤逆,说起来,他还算孝顺。” 苏景更诧异了:“那你为何要除掉他?” “我有五个儿子,幼子最讨我喜爱,但他还小。”三阿公声音冷漠:“我都这般年纪了,飞仙无望,将来迟早要归于泥土,我身后这偌大家业,是要分给他们的、平分。我在时,老大不会说什么,我走后,老大未必不会对其他兄弟的产业动心思,毕竟,他追随我时间最长、心思最强、功劳也最大,我把家业平分他心会有不满。” “老二、老三、老四我不担心,他们比不得老大,但好歹也都成人成势了,老大想吞他们不是件容易事,唯独老幺...涉世不深、遇事毛躁且没什么朋友,他一定会栽在老大手。” 为了小儿子,要杀大儿子。这种事情也就在妖门才会出现,在苏景想来实在匪夷所思:“因为以后可能发生的家产之争,你就......虎毒尚不食子......” 话没说完,三阿公就打断:“就是因为虎毒不食子,所以我自己下不去手,否则何须找你出手。” 接连两桩‘吩咐’,一件比一件不像话,三阿公还说裘平安是个混小子,在苏景看来老头子比着小泥鳅可要更混得多,偏偏三阿公还把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说得理直气壮。 苏景心里转了个念头‘那老二老三老四将来不会对付老幺么?是不是也要一并除掉?’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苏景双手一摊:“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若是三阿公答应你,除掉金鼓之后,从本该分他的那份家产里拿出三成给你呢?”三阿公越说越不正常:“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点头,现在我就立下契约,再请离山来做公证,你大可放心。” 苏景摇头:“还是请您再换一桩吩咐吧” 三阿公垂头摆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口说话再没了一丝语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景,你真当三阿公是个卖萝卜的,可以由得你挑三拣四么?” 苏景满是无奈:“说实话,我倒真盼着您老是个卖萝卜的。” 卖萝卜的,不会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不会把自己儿子的性命不当回事。 “老弟台,知恩不报便是欠情不还。欠情不还尤甚欠钱不还。欠钱不还的,可从来是三阿公不共戴天的仇人。”三阿公扬臂,把手放在身旁的几案,扳指碰及桌面,‘嗒’的一声轻响。拇指翘起、落下,又是‘嗒’的一声。 C (.)。 第一一零章 另有一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两想开口做一番解释,可是苏景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六两嘴巴动了动,终归还是没出声。(.) 苏景自己也不开口,又有什么可说的,报恩和替三阿公去杀儿子压根是两回事,但老头子非得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这道理实在说不清,干脆不出声了。 残破屋彻底安静下来...... “既然老弟台喜欢多个仇家,老朽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只江山匣老弟收着吧,就当是帛金也不错。”三阿公等了一阵,见苏景无动于衷,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到了外面没再看跟在身后苏景,唤来外孙女青云和手下腾云而去。 追在青云小姐身后‘散步’的裘平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用官话客气招呼着:“三阿公,您老这就走了啊?何不再多住几日,让晚辈进一进孝心。” 三阿公哪会搭理他,转眼飞走不见。 六两一把拉开犹自对天空挥手的小泥鳅:“你快消停了吧。”好妖奴眉头皱成了一团:“这都是哪跟哪,这三阿公的脾气、行事未免太、太偏佞了.......” 话还没说完,不料阳光微微一黯,三阿公又踩着云驾折返回来,老头子脸上冷冰冰地,来到苏景跟前:“之前那两件事作罢,眼下另有一事,你若肯答应,其他的都好说。” 听上去好像有转机,可是就冲三阿公前面给出的两桩差事,这第三件事怕是更加不堪。[.点]苏景哪还敢再说什么‘必当全力以赴’,只笑了笑:“您先说说看。” 三阿公不急着说话,转回头望向青云,后者知道外公要谈正经事,道了声‘我去那边转转’就回避了。裘平安接了句:“那边风景很好,我为青云小姐引路。”拔腿也要跟着人家一起走。 “裘平安留下。”三阿公冷冷开口,小泥鳅没心没肺,痛快答应了一声,暂时舍了小姐来巴结外公:“您老有啥吩咐,小裘必当全力以赴。” 三阿公冷笑:“不敢当,一模一样的话,你家主子也对我说过,后来还不是扔到了一旁。” 小泥鳅平时是有点混,但他不傻,哪还听不出来事情不对劲,看看苏景又看看六两,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这件事你若还不应允,老头子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大不了......就当我没救过这座齐喜山!”三阿公不理裘平安,径自望向苏景,说出了他的要求:“结婚!” 苏景头大、发懵:“结婚?谁跟谁?” “姓裘的二愣子小子,和我那宝贝外孙女。”语出惊人,而三阿公那张冷得都快上冻了的老脸,也忽然绽出一个爽快笑容,继而哈哈大笑,问苏景:“怎么样,这件事能答应不?”裘平安傻了,长大了嘴巴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是欢喜的傻了;苏景和六两也傻了,不过是被三阿公给吓傻了,这老头子今天太不正常了。(.) 愣了一阵,苏景勉强回过神来,点点头:“这事能答应。小裘的娶亲大事,还得问过他姑母...不过就凭‘三阿公的掌上明珠’这几个字,裘婆婆必定开心点头。” 三阿公的笑声更响亮了,显然是真正开心:“苏老弟莫惊,老头子没发疯;苏老弟更莫怪,实在是青云丫头的情形有些特殊,不由得我不为她多动一动心思。” 青云的母亲是三阿公最最疼爱的四女儿,可是这位四小姐偏偏喜欢上了一介凡人,三阿公拦也拦不住,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生下了半人半妖的女儿青云。 可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成形大妖的寿命则以数千年计,百年好合之后,便是千年寂寞了,四小姐也非普通的精怪,把青云托付给三阿公后再无牵挂,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卷去求半生静寂,再不踏足外间半步。 三阿公是真的疼惜青云,是以定议,将来过身后,要分给宝贝外孙女整整一成家产。 天酬地谢楼的一成,那是了不起的事情,青云的五个舅舅都不同意,但三阿公心意已决...... 说清楚这些经由,三阿公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你欠我的人情,不用还给我,老朽把它尽数放到青云身上,苏老弟......”不用三阿公说完,苏景就接口道:“您老放心,我晓得怎么做。有苏景一口气在,就不容青云姑娘受丁点委屈。” 到了现在,苏景完全明白三阿公那头两件‘差事’的用意,说穿了,试探吧。 裘平安浑浑噩噩,但三阿公眼光老辣,他敢笃定这小子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外孙女儿。青云跟了他肯定不会受委屈。要说起来,裘平安的身份背景也着实不错,给离山第一代真传做妖奴绝不是件丢人的事情。更要紧的是三阿公修得识妖密法,他看得明明白白,这条混泥鳅的龙王血脉复苏,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但是妖奴的性命、前途是掌握在主人手的。苏景的为人如何,对三阿公来说倒比着裘平安还更重要些。 这几日里天酬地谢楼发动起来,调查有关苏景的一切,有关少年的事迹三阿公也知道了不少,心还算满意,可是光凭那些传闻还不够,由此便有了那前两件‘差事’,一探苏景对裘平安是否够重视;再试苏景是不是见财起意、贪图宝物之人;最后三阿公要看苏景对‘争家产’一事的态度。 三阿公自己也说不准,将来五个儿子会不会向青云争抢那一成家产,若他们真来抢的话,苏景会护着裘平安和青云,可是三阿公又怕他心狠手辣去对付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富甲一方高高在上的三阿公,何尝没有自己的苦恼? 还好,苏景的‘护手下’、‘不参与’,让三阿公很满意,这桩喜事全没问题了。 至于三阿公送给苏景的‘江山匣’,妖奴强便是苏景强;苏景强便是裘平安、青云的后台强......三阿公是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倒是苏景现在,另外又有些顾虑:“只是青云小姐对小裘......” 当初四女儿不听话,此事现在被三阿公当做心病,闻言闷哼一声:“放心,娃娃的婚事全由长辈做主,由不得她多说半个字!” 裘平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看着比三阿公更像蛤蟆精,他是真想附和一句‘对对,不能由她自己做主,三阿公做主,必须的’,所幸他还没真浑到那个份上,只是嘿嘿嘿的傻笑。 而三阿公又把语气放松下来,微笑道:“但是...我也能看得出,青云丫头对裘小子也有几分意思,否则......咳,不说这个了。” “啊,别不说啊,您老说说吧。”裘平安终于忍不住了。 三阿公一摆手,岔开了话题:“另外有一件事,非得和你们提前交代清楚,青云丫头以前嫁过一次......莫误会,只是穿上了吉服坐上了花轿,但一没拜天地、二没见高堂,更没有入洞房,青云自己不愿意,我也觉得勉强,就给推掉了。充其量只能算是穿着红裙子去人家转了一圈。” 裘平安的脸色一度都变青了,又听说没行礼,马上又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能娶到青云小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会再计较这等小事。” C (.)。 第一一一章 先天之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暂时定下的只是婚约,有关喜事的诸多安排,都留待裘婆婆与三阿公碰亲家的时候再商量,说笑一阵三阿公带着青云走了,苏景和六两啧啧称奇,裘平安傻笑。(.) 以后挺长一段时间里,裘平安都会好端端地突然冒出来一声傻笑,着实有些惊人。 苏景把江山匣的兵刃分发下去,妖奴皆尽大喜,又在齐喜山休养了月余,直到老夫子、王老三等遇难乡亲的尾七过后,苏景才启程,与以前一样一路管着凡间的闲事返回离山。 六两继续留在他的‘齐喜乱岗子’收拾烂摊子,其他妖奴和‘杂役’樊翘与苏景同路。 抵达离山附近,苏景在进入山门前忽然停住了身形,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回吧,这可不是等闲地方,你当心小命。” 裘平安、黑风煞等人闻言皆回头想去,可苏景身后空空如也,又哪有人在。 苏景笑了一声,仍是不回头的,抬起手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再没说半字揭开山水画皮进入门宗。进门后苏景心里琢磨着:没诈出来,她到底跟没跟在身后? ...... 苏景进山不久,距离离山画皮数里外、空气一阵涟漪,山坳那个莫耶少女显形,俏面上笑容明媚,可神情里又带了几分狐疑,口喃喃:他到底是知道我跟来了...还是诈我? ...... 进山之后苏景先去无量湖找裘婆婆,老太婆听说自家的独苗要成亲,新媳妇出身显赫,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对苏景没口子的道谢,苏景笑道:“是小裘有本事自己争气,这才被三阿公看上,和我有什么相干,婆婆这可谢错人了。” 裘婆婆不管那套,一个劲地谢就是了。不过这桩喜事只是自己人知道,暂时没有声张出去。接着苏景返回光明顶。小师叔回山,每次都免不了的,要和众多长老见个面、寒暄上一阵。(.)但九鳞峰任夺、红鹤峰红长老和刑堂龚长老不在山,门下心腹弟子如剑尖儿剑穗儿、白羽成等人也随师父一起出山,不知做什么去了,苏景也没去多问。 送走来探望的长老,‘杂役’樊翘来告假,想去探望樊长老,苏景自然点头答应。光明顶重新安静下来,苏景不再耽搁,回到早已重新翻盖的小院,默运玄功继续自己的修行。 ...... 离开十年,如今又重返门宗,樊稠哪能没有感慨?由裘平安带着,尚未飞到樊长老所在的洪泽峰,他的眼角就有些湿润了。裘平安见不得这个:“你说你这银,哭哈呀,这不是回来了么,好事啊。” 樊翘早就不再是那个骄狂少年,勉强笑着点头:“是,您讲的对,是好事。” 裘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到洪泽峰前大声通报:“光明顶裘平安,求见樊长老。”樊翘也跟着一起开口:“晚辈...樊稠求见樊长老。”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没有这一个得失来回,又怎么能知道,就是这门外一声通报的资格,都是难求的一道荣光、一种幸福。 很快就有洪泽峰的弟子出来接应,把樊稠接入星峰去觐见长老。 跪拜、唱礼,一丝不苟的晚辈礼节,樊稠自己也没想到,眼泪竟全不受控制......不想哭,但哭个不停。 樊长老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心境自不会像修行被废的晚辈那么浮躁,只是招手把他唤到跟前来,着他坐下来:“这十年你是如何过的?” 诉说过往,以前没数过也就没主意,现在仔细一说樊稠才发现,小到维持街面、帮老太太抓鸡找狗,大到跨刀挂锁、奉官命追缉恶匪,这些年他办过的案子当真不少,一桩一桩,到后来都把樊长老说得有些不耐烦了。 樊稠尴尬地道:“是弟子啰嗦了。”直接把讲述跳到了苏景到达白马镇后的事情。 樊长老听过后问道:“重修水行道或改学火行道,苏师叔让你自己选?你怎么打算。” 樊稠应道:“弟子想重归洪泽峰,再入您老门墙。”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樊长老痛快点头:“只要苏师叔答应便没问题。待会我和你一起再去一趟光明顶。”说着,他伸手拿住樊稠的脉门,将一缕真元注入其...... 真元游走于弟子经络,看他这十年身体有何变化,以便为樊稠选择合适的功法修行,只是‘例行公事’似的普通探查,毕竟樊稠以前的资质就很不错,相隔十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很快樊长老的双眉就蹙成了一团,喃喃道:“怎会如此?”言罢,伸手一搭樊稠的肩膀,说了声:“随我来。”带着他一起去了水灵峰。 ...... “怎会如此?”三天后苏景从入定醒来,正抱着大碗吃饭,听身边裘平安呜哩哇啦好一番长篇大论后,苏景一愣,停箸问道。 “怨不得别人,是这小子身体不好。”裘平安耸着肩膀、双手一摊。 苏景追问:“他人在何处?” “还在水灵峰上躺着呢,樊长老力请,风长老受不住纠缠,就再给这小子仔细检查一次,不过意思不大,结果应该不会变。” 苏景猛扒了两口饭,把大碗一放,展开双翼飞起:“我去水灵峰看看。” “风长老都没辙,你看有啥用啊?”裘平安大声喊着,也腾起云驾跟在了苏景身后......他们说的人是樊稠。元基被散去,道理上讲不会对身体经络有太大的影响,以后大可重新修炼。尤其当初废掉樊稠的樊长老,在施法时刻意加了小心。 但时隔十年樊长老再探樊稠的身体,意外发现他的经络枯萎,变得最弱不堪,再不复当年资质,根本无法再炼气。 樊稠被送去水灵峰,经风长老问诊,很快就确定是樊稠的体质有缺,与旁人无关、与曾被废掉修为无关,是天生的体质就有问题。 在修行道上,天资不错、进境颇快的优秀弟子,忽有一日经络无端枯萎,以至真元四散暴体而亡的情形,并不算太罕见。说穿了就是他的经脉藏有先天缺陷,承受不了太厚重的灵元真力。樊稠便是这种毛病了,只不过他发作的方式不一样,以前的修为一聚一散、让这‘病症’提前暴露出来。 至少从道理上,这件事怪不得苏景,风长老说得明白,当初他的修为若未被废掉,以樊稠精进的度,至多再修行十五年,便会突然经络崩碎的恶果,因为全无先兆所以必死无疑。 先天之患,任谁也无法提前察觉。 小泥鳅看着混、口音横,但心肠不错,樊翘之事让他心唏嘘,跟在苏景身后叹道:“你说这事...受了十年的苦,好容易重返门宗继续修行,回来一路上我瞧这小子眼睛都发亮,结果...唉,招谁惹谁了。” 苏景来到水灵峰时,风长老刚完成第二次问诊不久,结果早定,再查一千遍也不会改变,樊稠已经知晓噩耗,整个人都离了魂,黯然站在一旁。 除了水灵峰的弟子,洪泽峰不少晚辈也在,正围着樊稠低声劝慰,樊长老则默然不语。 一见苏景到来,众人纷纷见礼,樊稠也依着规矩对苏景行礼,可是那声‘拜见主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是对苏景不满,此刻他的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一块顽石,连呼吸都难,又如何吐气开声。 先天不足,比着那三重天劫尤甚,从此修行路断再无挽回!樊稠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仅是找到一个无人处,放声大哭一场。 苏景伸手把他扶起来,笑着说道:“多大事,不值当这样。” 他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听在别人耳难免生出歧义,在场的洪泽峰晚辈人人心生不忿:多大事?修行人无法再炼气求仙,何异于天塌地陷!这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事情! 苏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是滋味,摇头笑道:“莫误会,不是说仙路断无妨,是说你没啥事,身体没事。”洪泽峰之人怒气稍缓,水灵峰弟子又都面露不满:苏景之言好像在说风长老误诊。 但樊稠却仿佛抓着了最后一点希望,抬起头,费力道:“你的意思......” 看苏景的神情,他是真没当回事:“不就是病了么?治好它不就得了,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跟我回光明顶去,我给你治。” 话一出口,不论洪泽峰、水灵峰弟子,还有正在此处的几位长老、执事,人人都忍不住摇头,有的腹诽暗笑,有的无奈暗叹......莫说门宗之内,就是整座修真正道都晓得‘离山风’的医法神术,风长老铁口判下了‘死刑’,那就是判官手的朱砂笔。何况‘后天可医先天无治’的道理,莫说修行道,就是凡人都晓得。 风长老忍不住开口:“小师叔打算如何救治樊稠?” 樊长老也无奈问道:“小师叔真有把握?”不治的话,樊稠就是不能再修行,享受以后数十年的性命总是没问题的,但让个二愣子来治,说不定就把人给治死了。 苏景还是那么轻松,对樊长老道:“应该能行,八成把握吧,值得一试。”跟着他又望向风长老,这次回答得简明扼要:“怎么治?烧他!” 言罢,于或鄙夷、或无奈、或惊诧的目光里,苏景带着樊稠飞走了。 裘平安看不得众人的目光,没急着跟苏景回去,而是乍着膀子,对水灵峰上众人不满道:“你们不信咋的,主公当初就把我治好!看我现在活蹦乱.....”说着半截他自己也纳闷起来,由此后半句变成了自问:“可樊稠又不是妖怪,他想咋整啊?” 众人根本不知道苏景有大圣玦这回事,又哪听得懂小泥鳅的话,裘平安当然不解释,急急忙忙地飞起去追苏景,去看他到底‘想咋整’。 C (.)。 第一一二章 倒灌苍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感谢木恩同学盟主打赏,午会加更,今日继续三更。 最后几天的公众版了,强烈呼唤推荐票!!!! -------------------------------- 区区一个樊稠,以前怎样、以后如何没多少人去关心。但苏景要给先天有缺之人治病,这件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消息自水灵峰上传出,闻讯者诧异有之、疑惑有之、嘲笑或坚决不信亦有之。 苏景返回光明顶带着樊稠躲进小院,开始闭关为他疗伤,小泥鳅负责把守道场,不论来客身份,一律是一句:奉主公谕令,暂不见客! 不过有时候他会脱口喊成:奉主公谕令,暂不接客! ...... 苏景闭关,三尸也在闭关,他们是在凝翠泊大湖闭关。不同于以前的水习剑,这一次浅寻在湖设下大咒,除非有朝一日,三尸能靠着自己的剑破开禁制,否则一辈子就在湖呆着吧。 拈花神君很是着恼,这次下水前,小师娘说得明明白白:你们三个若肯好好用功,十年有望重见天日。十年?就按一天一个姑娘的话,那就是‘漏睡’了三千六百个小娇娘!这些天里拈花一直在发脾气,手剑舞得好像一团银光,在湖底下跑来跑去、搅和得泥沙翻腾。 雷动天尊倒还算镇静,就跟在拈花身后,时不时就能捡到被前者从泥底翻出来的虾蟹,有道是生吃螃蟹活吃虾,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赤目一样忍着性子,跟雷动一起吃湖鲜,他正在嗑一枚螃蟹腿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抬头直视前方浑浊湖水,片刻后他喊了声:“神君住手!”。 拈花还在发脾气呢,舞剑不停口反问:“真人为何让我住手?” 不用赤目说话,雷动就代为回答:“赤目真人最善识宝,多半是前面有好东西,神君快停下。[.点]”做老大的体恤兄弟,一边说雷动一边走上前,把手的螃蟹壳递给拈花:“累了吧,吃点东西歇歇。” “多谢天尊眷顾,要是有点姜醋就更好了。”拈花接过了螃蟹壳。 赤目则快步跑上前去,一双眸子殷红如血,在浑浊湖底寻寻觅觅,时不时还蹲下来用手抓一把泥巴来看看,如此良久,赤目终于嘿了一声:“在这里!”言罢手脚并用,开掘湖底淤泥,另外两个矮子也上前帮忙,把手长剑当铁锹使。 湖底的淤泥松软,三尸又都有苏景的力气,挖起来混不费力,可赤目发现的东西埋得奇深,三个矮子一路向下,足足挖了七八天,还未能见到宝物端倪。 胖子拈花浑身腌臜不堪:“还没到么?”说着,让耐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口骂道:“真他娘的冷,越向下越冷。” 雷动也是一身泥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虾子扔进嘴巴,嚼得津津有味,纠正道:“不是冷,是阴寒,万年玄冰才能透出来的那股子阴寒劲儿。” 赤目比他们两个更不堪,全身都被淤泥给糊住了,就剩一双红眼睛露在外面,对于挖宝贝这种事最上心的就是他:“我察觉得到,已经很近了,莫讲话耽误工夫,快挖。”这个‘很近了’又是五天的奋力挖掘...... 终于,赤目欢呼了一声:“找到了!”说着奋力把两个帮手推开,生怕他们粗手粗脚会碰坏宝贝,自己则小心趴在大坑的泥底,双手抹来抹去小心翼翼除掉最后一层薄泥。 凝翠泊湖底、深深的泥坑尽头,赫然摆放着一具棺材,冰棺。 重重阴寒氤氲而起,三尸站在跟前忍不住地牙关打颤;层层祥光炫目流转,映得附近湖水璀璨迷离......赤目眉飞色舞:“这冰唤作‘七悦九股沉寒’,别的不说,单只这口棺材就是宝贝。但真正的宝贝还在尸首身上!” 玄冰棺,透明清晰,从外面能够清楚看到尸体:一个两三岁的小囡囡,穿着一件黄色裙子,身周摆满永不枯萎的花瓣儿,囡囡双手合于腹,长长的睫毛垂下、小脸上带着甜美笑容。哪像具尸首,分明是个躺在阿姆怀,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娃。盯着她看得稍久,甚至还会恍惚觉得她那又密又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张开眼睛,向你送上甜甜一笑。 饶是三尸都不喜欢孩子,见了这个囡囡也不禁升起一丝疼惜。才这么小,当真是可惜了。 犹豫了片刻,贪心本性毫无悬念地战胜了对小娃的疼惜,赤目道:“我要开馆了!”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掀棺盖,不料一旁的雷动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颤声道:“使不得!” 赤目误会了,摇头道:“放心,我也疼惜这小娃,我只拿宝贝,不会惊扰她的尸身,棺材我也不要,只凭‘七悦九股沉冰’,足以保她万万年不腐......” 雷动打断了他:“不是你说的哪回事,你...你在仔细看看这个小娃,觉不觉得...她、她像一个人?” 雷动不说的时候另两人没觉得,现在再去仔细端详,没片刻赤目和拈花就同声惊呼:越看就越像,冰棺的囡囡,五官眉眼,赫赫然就是个小娃娃时的浅寻。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小师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永远没有颜色,活着仿佛死了;小囡囡却满面稚趣,透着那份只属于她的生机,死去却好像仍活着,两下里差如天地,加之大小有别这才让三尸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与小师娘有关,赤目哪还敢再去动这冰棺,红眼珠里满满都是疑问:“这个...和小师娘...是怎么一回事?” 拈花就更实际得多,缩着脖子道:“这...别是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雷动却还没惊讶够似的,哎呀一声怪叫,把另两个矮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想问一句‘天尊为何哎呀’,结果全都张口无言......不知何时浅寻来了,就站在坑,静静望着那口冰棺。 三个矮子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躬身大喊:“弟子拜见小师娘!” 自从来到凝翠泊头一遭,三尸如此规矩懂礼。 浅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两个字:“重埋。” “谨遵师娘法喻!”三尸应答的响亮干脆,开始填埋大坑。填坑总比挖坑快,三尸把自己弄成了泥巴鬼,总算让湖底又恢复原样,浅寻还没走,一个人坐在湖底,单手托腮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出声,三尸也不敢乱动,这几年里他们在浅寻手上吃了数不清的苦头,早就被收拾得服帖了。还好,浅寻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望着拈花问道:“我记得你会弹琴。”拈花在勾栏里混了好几年,学到了一身好本事...何况琴棋书画这些事情本就是勾引女子的必备手段,拈花样样精通,前阵子还在岛上学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弹上两段。 拈花点头:“小师娘想听琴?我这就随您上去给您弹。” “不用上去。”浅寻自乾坤囊取出一架长琴:“就用它,弹...就弹‘小胡笳’吧。” 胡笳十八拍,东土名曲,小胡笳是为其一段,创曲古人是在表达思乡之意,可是思乡、思人、甚至思议过往岁月,化于琴声又有什么区别呢。琴非凡品,水不仅唱音无碍,且还隐隐引动湖水共鸣,水韵揉于琴波,这声音从回响四面渐渐变成八方和应。 浅寻再无半字,侧头静静倾听琴声,良久...... 突然,浅寻拔剑! 身化一道长虹,投身于这冰冷大湖,剑随波人逐流,是一路剑法,更是一场盛大的舞蹈,黄裙女子一个人的盛大舞蹈。 没有浅寻的吩咐,拈花琴声不敢停顿,而琴不停剑不止,水泱泱,剑清冷,浅寻黄裙盈盈。没办法分清究竟是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天两夜,也许只是顿饭工夫,整整一座大湖尽数被剑色侵染,原本宁静的湖水变得锐意森森、水如锋,清寒四溢。 浅寻不停,依旧无法计数的时间,大湖彻底被她搅荡起来,前一刺万涛奔涌而后一斩千波退避......直到最后她一剑向天,凝翠泊爆发出一声贲烈怒嗥,偌大一座湖泊啊,万万钧湖水仅为剑意所动,轰轰荡荡直冲天空! 洪湖逆起,倒灌苍穹! 拈花大吃一惊,手上一颤,嘣地一声怪鸣,一根弦被他拨断,琴声断;浅寻终告停手,剑犹指天。她不动,抬着头,默默看着正渐渐高远的湖水...... 飞得再高,终归还是落下的,当巨流倾泻重返大湖时,浅寻依旧不动,甚至她都不曾施法护住自己,只是素手轻扬给三尸加了一层灵甲庇护。 水落了。 那是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大湖! 倒落时蕴含的力量何其凶猛,以至浅寻无法站稳,踉跄着被冲到在地,从来都纤尘不染的黄裙沾染污泥。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浅寻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对三尸道:“继续练剑。”说完,她离开大湖,那支好琴和佩剑都被她丢在了湖底。 C (.)。 第一一三章 侍剑童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弟子不知道浅寻这个人,更不知道她在湖心小岛上炼尸,但离山与凝翠泊似乎藏了些不为人知的默契,大湖倒拔这样的惊人异象就发生在离山东麓,却没有一个高人下山来查探。 那湖依旧平静,仿佛一直如此,以后永远如此。 时光忽忽,转眼大半年过去。 光明顶上,负责看守道场的裘平安大声嚷嚷:“我说你这银,没完没了了咋的,待主公出关自然会见你,他不出关你一天跑八趟也没用,惊扰了主公,害得他走火入魔发疯发狂再口吐鲜血含恨而死,你赔还是咋地啊?” 风长老站在他对面,被数落得满面怒容:“大胆妖孽,不过是个奴仆,怎敢如此说话,惹恼了本座,请出离山律例,拔了你的舌头!” 自从樊翘被苏景带走治病后,这七八个月里,风长老每隔三五日就得来一趟光明顶,连修行都耽搁了。大凡有一项专精的修家,都会对自己的专精之事怀有几分痴性,风长老更为甚之,仙医之道就是他活着的真意所在。对樊翘的先天之缺他以为绝无法治愈,偏偏苏景那么笃定能治,这可让风长老心里痒得不行,总恨不得来探看下结果。 不过,开始的时候风长老心里想的还是‘他到底用什么法子’,后来碰壁的次数多了,心渐升不忿,现在抱定的态度已经变成‘我就不信你能行,我得看你怎么把樊翘害死’。老头子是真赌气,盼着苏景托着具尸体破关的念头,比着樊翘欢蹦乱跳出来的想法要重得多。 裘平安抱着膀子,斜眼打量风长老:“没大没小?那我问你,你喊苏景啥?喊师叔对吧?我喊主公,你喊师叔,咱俩同辈!我再问你,你喊裘大海啥?你得喊婆婆,老子喊姑母,这么算,我比你还大一辈,没大没小?谁啊,你自己说,谁?” 风长老一愣,心头个念头居然是‘裘婆婆本名唤作裘大海么?我还真不知道。’随即才回过神来,一甩袖子,怒道:“我跟你这浑人没话说!” “跟我没话说?扯犊子呗,是我请你来的?”裘平安神采飞扬,煞是得意。可惜乌鸦卫不在,否则随便乌多少,听了他这种档次的吵架只会含笑不语。 风长老拂袖欲走,裘平安却不依不饶:“慢着,老风我问你,你三天两头来光明顶,到底是关心病人,还是来看笑话的?” 裘平安可没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他这么说纯粹是泼脏水气人。 风长老一肚子不痛快,闻言哪有好话:“我就是来看你家主公是怎么害人的!樊稠那小子前生不知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落到你家手里!” 说来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开了,苏景抻着懒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樊稠精神奕奕,跟在苏景身后。 外面吵架苏景听得一清二楚,苏景回头对樊稠笑道:“你上辈子造孽了?” 樊稠是刚醒过来,加之他现在没有修为耳力不强,没听到风长老的气话,被苏景问愣了:“没有啊...不是,我不知道啊...咳,应该没有吧” 风长老总算见到人出来了,一把推开裘平安,快步走上前抓起樊翘的腕子马上去探查他的经络状况,不长的工夫脸色就变了,口喃喃念叨着‘不可能’,老头子重新换过一道灵识,再查,还是一样,樊稠的大脉通畅、经络坚韧,之前的枯萎之象一扫而空! 如今樊稠的根骨,虽然算不得绝顶清透,但至少不逊于他未‘生病’时。 探诊两次,风长老还不甘心,口仍是那翻来覆去的三个字‘不可能’,干脆一抓樊稠肩膀:“跟我去水灵峰,我给你好97ks.好查查!” 裘平安又搭腔:“老风,你还查哈呀,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是盼着樊稠好呢还是不好?” 苏景摇头笑道:“别胡说八道,让风长老给樊翘再仔细查一查,这是好事。” 风长老带着樊稠回水灵峰,苏景和裘平安跟在他们身后,飞遁小泥鳅道:“你给他瞧了这么久的病,也够辛苦了。” 苏景呵呵一笑:“还好,比起上次炼小参莲,这次还算简单了。” 金乌焠真,帛绢上的秘法,以阳火主生之暖洗经伐脉,正正对上了樊稠的先天之缺! 对苏景而言,这个治病的过程本就是一重修炼。 跟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小泥鳅煞有介事道:“快,你快去一趟洪泽峰,就说樊稠痊愈如初,请他们都来水灵峰。” 这么着急地喊人来全无必要,反正樊稠很快就会去洪泽星峰拜见祖爷爷,不过苏景医好了不治之症,这么露脸的事情要是大张旗鼓地吆喝一番,苏景心里不舒坦......小泥鳅不负所望,催动云驾来到洪泽星峰前放开嗓子大声喊道:“裘平安报喜,好叫樊长老知晓,我家主上辣手回春,樊翘兄弟完璧如初!” 连喊了三遍,樊长老亲自迎出,问过几句后匆匆赶往水灵峰,小泥鳅又想了想,没急着去向主公复命,而是云驾一转又跑去别家星峰跟前嚷嚷去了...... 水灵峰上,风长老好一番检查,就差用刀子把樊稠剖开来看看,便如当初樊稠经脉枯萎、风长老查上千遍也好不了一样。如今此子先天之疾尽去,老头子再怎么不信,人家好了就是好了。 待樊稠从风长老的静室走出来,水灵峰上着实聚拢了不少人,裘平安没回来,他还在满世界嚷嚷......樊稠来到苏景面前,恭恭敬敬跪拜于地:“小人谢过主上再造之恩。”听上去不过是句简简单单的客气话,但他的语气诚挚,不难断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 “主上之类的称呼,以后不必再提了,当初你行断有亏我才惩戒于你,如今你已改过,可再回门墙、重归洪泽樊长老门下,以后再不是杂役身份,是真真正正的离山弟子了。”说着,苏景伸手去扶他起来。 早已定下来的事情,借着今天的场合苏景宣布出来,算是个正式的交代。 樊稠却并不起身:“八祖道法之妙,弟子亲身感受,心向往无以复加,斗胆求师叔祖开恩,将弟子列入八祖道统。” 原本想要重修水行的樊稠改变了主意,说出来的道理是阳火神奇引人神往,没讲出口的道理则是两个字‘知恩’。 苏景倒是无所谓的,转目望向樊长老,后者躬身应道:“全凭师叔做主,要说起来,这孩子能进入光明顶,本就是他的福气。”苏景稍作沉吟,对樊翘点头道:“依你所求,今日起你便是...便是光明顶侍剑童子。” 侍剑童子,不在离山弟子序列之内,也不跟着排行辈分去论,但地位颇为不俗,大都由星峰主人的亲信但当,可受星峰之主传法,若将来修为有成可以直接转为真传弟子,届时便可修习九位师祖传下的正法。 樊翘以前是樊长老的内门弟子,苏景直接把他收做弟子会有些不合适,‘侍剑童子’这个职掌刚刚好,既顾全了洪泽星峰的面子也给了樊翘真正的实惠,不会耽误他的修行。就是樊稠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多岁、略带沧桑的青年汉子,喊‘童子’怪别扭。 皆大欢喜之事,在场众人少不得上前道贺,一旁的风长老终于等不及了了,不耐烦推开众人道:“拜师父收徒弟都等回你们光明顶去再说,我问你...求情师叔指点,您给樊稠重塑经脉,究竟用得什么办法?” 正好此时裘平安喊够了回来了,远远就插口笑道:“老风,你想学呗?我跟你说,你还真能学,不骗银。” 风长老是医痴,闻言想也不想就应道:“若能学我自然学!” “哪还不简单!我家主公所用手段,自然是八祖的传承,你要想学就也拜入咱们光明顶,跟樊稠一起做个侍剑童子...侍剑老童子。” 苏景挥手让裘平安收声,对风长老道:“的确是来自师父留下的道法。阳火精元您无法再修习,但‘金乌大焠真’对攻脉、建络之术也有特殊见解,回头我抄录一份给你送来。” 风长老闻言大喜,他的性子简单,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道:“以后师叔若想用什么丹药,派个人来直接跟我说就是......别叫他来,我不给他开门!”说着伸手一指裘平安,小泥鳅笑嘻嘻地:“你这银,咋还真记仇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圣玦突然鼓声雷动,苏景怕内妖奴有急事,挥手放出打鼓的乌上一,大圣玦早已认主,随苏景心意调运,唤出妖奴不一定非得亮出令牌,苏景身边之人只道他用的是‘生生袖’一类可以容纳活人的宝物,没人太当回事。 乌上一一出来,乍见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毕竟是乌鸦卫的大首领,该给主人做脸的时候绝不含糊,一改往日废话连篇的作风,单膝跪地双手向上一捧:“敬呈吾主!” 英姿飒爽、言简意赅,比着黑风煞还像黑风煞,在乌上一手捧着的是一枚剑羽。 紫凰庚金剑羽! 当初苏景自己炼化剑羽用了三个月,论及境界,现在的乌鸦卫比着那是的苏景并不逊色,但乌鸦卫修炼的阳火来自‘金乌九劫兵策’,阳火成色比起苏景的正法所得要驳杂得多,是以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工夫才告完成。 乌上一出来报信,并未把所有剑羽都收缴上来,只是带了自己炼化的那根。 剑羽飘飘,苏景略加把玩,对乌上一微笑道:“辛苦了。” “敢不为主公效死!”乌上一断喝锵锵,陪着他那小巨灵似的身形,谁敢信他平日里那一大肚子废话啊。 苏景估计着,别看乌上一现在铁汉子似的,怕未必能忍多久,没准下次开口就呜哩哇啦聒噪起来了,扬手把他收回去了,跟着正要收起剑羽,人群里猛地爆出一声大吼:“且慢!” ----------------------------- 盟主加更,万分感谢木恩同学。 C (.)。 第一一四章 天宗气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吼之人,古铜皮肤身形健壮的老者:专责炼器,公冶长老。 公冶长老双目瞪得堪比铜铃,死死盯住苏景手的剑羽:“这是庚金剑羽?纯粹庚金?!” 论起痴迷程度,公冶对炼器一道,比着风长老对医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苏景那根好剑羽几乎没在离山的公开场合亮相过,公冶如今乍见纯粹的紫凰庚金剑羽他如何能够不惊讶?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阳火无法传下,但是锻造这剑羽时配合了另一套远古时的敲打器术,回头我给你也抄录一份。” 公冶这边还来不及道谢,忽然有同门法讯传到:前阵下山去的任、红、龚三位长老率同弟子归宗,此刻已到山脚下,另外还有大批正道修士赶来拜山,其不乏天宗高人以及其他门宗的宿老名剑。来者均带喜色,显然是好事情。 没什么可说的,宗内长老一声令下,离山山门大开,重要人物与核心弟子更换盛装出迎。苏景本来不想理会这种事,但他适逢其会,身为第一代真传再想躲已经晚了。 苏景来离山的日子不短了,但从未赶上过大规模接待同道的盛会,当初他的‘归山大典’本来只是内定仪式,是以他没见过更未想到,在对真正有分量的宾客开放门庭时,离山竟然还有另一番气象。 随着一道道烟鹤谕令传散四方...... 外围无量湖无风起浪,惊涛拍岸水华冲天,可猛烈的躁动之下,湖水非但不曾变得浑浊,反而越来越清澈,不久之后当大湖重归平静时再看......好一片纯透!每一座无量湖都变得彻底透明,即便凡人,站在湖畔也能轻易看穿层层清波、深处游鱼轻易可见。不过无量湖、深无量,莫说是湖水透明,就算抽干大湖也还是一眼望不穿尽头,而清涟、游鱼和越看越觉得深邃的黑暗,搭起的更是一派迷离景色。 十九座镌天石崖水声依旧,但终年压在崖顶的滚滚乌云却不见了...并非散去,而是翻卷垂落、化作一身玄甲披挂于石崖之上!云未消,雷霆犹在,仍于云闪烁狂舞,那一道道灿烂痕迹便是那黑色战甲上的辉煌剑痕。 镌天崖、乌云甲,雷霆剑痕! 离山核心处的飘渺星峰并无变化,变化的是托浮星峰的真水灵元:平日里的飘渺灵雾不知到哪里去了,而每座星峰之下,赫然显出一条青色巨龙! 负山之物,水尊青龙。水灵化形,龙威昭彰。声声长吟悠远,缥缈峰,水龙吟...... 苏景看得目眩神迷,裘平安也眼前的异象惊到了,眨巴着眼睛看了会,又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对苏景道:“我听黑哥讲过,当年你归宗大典上燃香破境惊起千万头乌鸦......若你现在再把那些乌鸦都喊上来,一定更添气象!” 苏景道:“现在召那些剑鸦?大材小用了,那么热闹的东西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待你和青云小姐的大喜之日,我让它们飞去给你好97ks.好热闹一番。” 裘平安不受苏景的恐吓,咧开嘴巴笑:“我和青云都是水行妖,喜事会在水底下办。” 主从两个说笑着,与离山众人一起向外飞去,不久就迎上了归山的三位长老和众多宾客,才一见面,还不等旁人说话红长老就带着剑尖儿剑穗儿飘然上前,三个女子美目含笑,对着苏景盈盈下拜:“启禀师叔,弟子幸不辱命,与众位正道前辈戮力同心,终于于漠北极寒之地寻到‘血玲珑’的老巢,魔头伏诛余孽死伤狼藉,再不足为患。” 龚长老同样带着白羽成踏步上前,边行礼边说道:“还要谢过师叔提点,正是师叔慧眼如炬,识破邪魔行迹,否则我们都要被他们蒙骗了。” 当着外人面前,任夺不能失礼,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跟着前面两位长老一起施礼,口说了句:“谢过师叔提点。” 红长老说的是场面话,苏景倒是不觉得什么,但龚长老的话着实让他有些糊涂,不过就算再糊涂也不耽误他脸上那副淡然清高,反正冒领功劳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微笑摆手:“你们辛苦了,快快起身。” 三位长老还没完全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众多外门修士就轰然出声,虽然不怎么整齐,但也勉强能听得出,他们喊的、谢的、敬的,差不多也是‘苏前辈慧眼如炬,洞悉妖人诡计’。 此时白羽成的传音入密总算送过来了,苏景一听心又惊又笑......不是冒领,这次真是他的功劳: 白马镇前,白羽成将大丑缉拿,后面审讯口供、顺藤摸瓜,没想到越查事情就越大,当年恶名昭著、一度被正道打散的邪魔门宗‘血玲珑’逃到漠北休养生息,并且修成了一项隐蔽气息的秘法,借着如今的乱世想要东山再起。 查清此事后离山立刻广邀同道赶赴漠北,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凭着他们的实力自然旗开得胜,不过妖人狡诈,也着实和他们周旋了一阵。 其实离山根本用不着广邀同道,不算敌人逃逃藏藏那些手段,单以实力而论,离山的三位长老便足以铲除血玲珑。但这是离山扬名、凝聚同道的好机会,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折腾了一番。 真页山城曾受苏景大恩,白羽成自然向着苏景说话,把苏景在白马镇前的栽赃嫁祸误打误撞,说成了师叔祖发现疑窦巧计诱敌。难得的是涅罗坞谢老三师徒也顺水推舟帮着苏景说好话...... 留在离山的众多长老先前只以为是刑堂弟子在巡查发现有妖人干扰凡间、正道练手除魔,并不晓得原来是苏景‘慧眼如炬’,当红长老等人把事情解释清楚,众人免不了又是一场惊诧: 以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再怎么古怪,毕竟还是隔一段时间才来那么一件,哪像今天这样,先是治愈先天之疾、跟着纯粹庚金剑羽被发现、随即又爆出他‘发现妖人’的大功劳,三件事情一股脑地来了,让人没完没了的惊讶。 吃惊这种‘东西’,原来也是能积累的。 但老天爷还嫌离山弟子的嘴巴长得不够大似的......离山众人正应酬宾客时,外面的知客弟子又有消息传回,闻讯的诸位长老都微微一愣,红长老转目望向正在身边的龚长老:“他怎么来了?” 龚长老也正纳闷着:“咱们与天酬地谢楼素无瓜葛,三足金蟾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自己瞎猜又有什么用处,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登门拜访总要隆重相迎,有什么事情一见面不就晓得了?不多时负责司客的孙长老就引领贵客进入离山。 三阿公还是老样子,穿戴毫不显眼,但干净利索,拜山帖子上写得清楚,随他同来的人不多,一行才聊聊二十余人,可他的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另加一个外孙女全都到了。 随行大妖护卫没几个,全家直亲近属却都来了,这样的阵势自然不是来找麻烦的,但也更让离山长老们疑惑了。而三阿公走进来,远远地就和苏景打招呼:“苏老弟,一别数月别来无恙?老头子临时起意,想来就来了事先也没打个招呼,唐突登门、打扰勿怪。” 苏景拱手寒暄:“三阿公太客气了,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您老什么时候想来就能来,哪还用提前打招呼。”说话间两个人互相为对方引荐自己这边的人物,裘平安规矩得跟个饱读圣贤书的秀才郎似的,对着‘娘家’的三姑四大爷无比恭敬。 三阿公多精明的眼光,略略一扫周遭人的神色,就问苏景:“怎么,那件事老弟还没和离山诸位神仙讲过么?” 苏景略带歉意:“一回来就赶上了件事情,闭关到今天才刚刚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跟着苏景又补充道:“不过裘婆婆是知晓此事的,她老人家开心得很,本来说的是待我出关,和她一起去登门拜访三阿公,没想到我们还没启程,您老就先上门了。” 后半句是客套话,三阿公哪能听不出来,摆着手笑道:“好家伙,苏老弟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幸亏我来了。我们是娘家,理应先登门的,哪能让裘婆婆先去我那里,没这个道理。” 至于离山众人,包括在场宾客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娘家?三阿公是娘家? 裘平安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应该做点啥,说了声‘姑母还不知道三阿公登门,我去请她老人家!’说着一溜烟向着裘婆婆所在的无量湖赶去。 苏景则放开声音,三言两语把那桩喜事解释了下,他的话说完,离山就上乱了......宾客们议论纷纷,这才明白三阿公登门居然真的是来‘碰亲家’的;离山的高人不会向宾客那么浮躁,不过无一例外的,每个人眼都了浓浓喜色。 三阿公嫁外孙女儿,‘结盟’还算不上,但至少是天酬地谢楼与离山的亲近之举,就算离山不稀罕什么外援势力,但若能得了三阿公这个朋友、亲戚,无疑是一桩大大的喜事。 喜色过后,众人再望向苏景的眼光也变化了,旁人不知道事情经过,但是全都明白裘平安是个什么料子,凭他能打动高高在上的三阿公?大伙倒宁愿相信是苏景促成的这桩好事。 若说苏景发现妖人、最终让正道扬威铲除血玲珑,是给离山挣了个大大的脸面;那他撮合裘家与三阿公的喜事,便是给门宗添来一桩了不起的实惠! 苏景笑呵呵的陪着三阿公谈天说地,当真没有丁点居功自傲的意思。 正说笑着,三阿公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第一次登临离山仙福宝地,光顾着高兴,险险就忘记了,来呀,把礼物抬上来!”身后的大儿子应了一声,伸手捏碎了一枚木铃铛。 不久之后,就听山外惊天动地的号子声、震耳欲聋的怪兽嘶鸣同时响起,轰轰脚步之大队人马涌入离山! -------------------------- 最近这段把所有的樊翘都写成了樊稠,这不是笔误或者手抽,而是脑抽了。这几天里我一直以为他本来就叫‘樊稠’,一度还挺纳闷,怎么起了个三国名字出来...... 现在已经修改过来了,抱歉抱歉。 C (.)。 第一一五章 一缸薄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趴伏在地身高仍在十丈开外,从头到尾更是百丈有余,头顶尖锐长角、尾悬巨大骨刺,四百头麒麟大蜥。 四肢堪比擎天大柱、身上批满黑红长鬃、双目殷红如血,一对森白象牙凄厉入刀遥指前方,四百头天罗野象。 双角冲天,呼吸间鼻端冒起滚滚黑烟,蹄如巨磨、身比山丘,皮上透着黑白花纹、层层叠叠仿若一副青烟山水,四百头山水神牛。 整整一千两百头体型骇人,蛮力惊仙的巨怪......它们只是劳力、苦力罢了。三阿公门下分不清是奴隶还是伙计的小妖,手舞长鞭加以驱赶。 鞭梢挂风,声声响亮,巨兽队形整齐脚步一致,在它们身上大链穿引、巨梁横架,在巨兽的队伍正、悬绑着三阿公送给离山的礼物。 用一千两百头巨兽才能驼架起来的礼物:一口缸。 黑黝黝的大瓦缸,混不起眼,比着当年苏记熟食铺里的水缸要小一圈。缸上还有个竹篾盖子。 三阿公引着苏景和离山长老来到瓦缸前,伸手掀起了竹盖子,问苏景:“老弟,你看里面的东西,可有些眼熟么?” 缸里有水,七成满。水有石头,一块一块相连摆放,形状嶙峋高耸,看上去是一片山脉形状。苏景看不出眼熟,笑着应道:“这个大盆景很好看,可惜我不识得。” 三阿公应道:“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六两先生不在,否则他一眼就能辨出来。” 苏景心思转得快,稍一咀嚼他的话就有所领悟:“这是...齐喜山的山形?” 三阿公笑了起来:“不错,缸里的石头就是按照齐喜山的模样打磨的。” 说完,三阿公略略提高了些声音,对离山众多长老笑道:“离山是名门天宗,什么样的仙宝神器都不缺,老朽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恰好以前收藏过一座养山的缸子。前阵子离山门下妖家弟子的齐喜山遭遇横祸,灵秀山川毁于一夕,我便把缸里的石头打磨了一番,修成齐喜山之形,来日重现名山风采,算是个小小心意......薄礼一缸,敬请诸位仙家笑纳。” 三阿公说得不太详细,但‘养山的缸子’、‘重现名山风采’这几个关键点出,在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之人,又哪会听不明白:石头是山,装在缸里的山。 或者说,瓦缸完好时石头还是石头;若打破缸子,石头便会化作这凡间的大山! 三阿公送给了离山剑宗一座大山,见面礼。 这礼物算不上什么大实惠,而且口说是送给离山的,其实是卖给苏景的情面,是以礼物到了离山,三阿公并未传令给巨兽拆锁卸货,从这里转过一圈后它们还得走,直接去往齐喜山旧址。 排场就是排场,与实惠没有关系,三阿公一出手,便是天酬地谢楼那响当当的名气! 礼物越惊人,离山的面子便越重,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很快裘婆婆赶到,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客套,把三阿公和离山几位有关长老都请到她的水晶仙鳅宫。在喜事上三阿公态度明确,一定要大操大办风风光光,但是新娘子过门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全不需要婆家特殊照顾,反正裘平安吃什么青云就跟着吃什么,只要别少了她那一口就成了。 三阿公做事大气,又难怪天酬地谢楼能有今日的局面。接下来就是诸般细节的商讨,苏景没要求自然也就没意见,陪坐了一阵渐渐无聊起来,三阿公见状笑道:“这些琐碎事情,都由我们这些老家伙商量便好,苏老弟不用陪着,要是因此耽误了你的修行,那可万万担当不起。” 说着,三阿公又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本残旧册子,递到苏景手:“老弟闲暇时不妨翻翻这个,上面记载的都是些趣事轶闻,说不定对你的修行有所补益。” ...... 从仙鳅宫出来,又和离山其他宾客打了声招呼,苏景返回光明顶,从热闹之处回到清宁小院,心里的感觉还真是解脱。随手翻了翻三阿公送的册子,是一本前辈手札,年份早已不可靠,只知此人名叫袁朝年,闲云野鹤般的散修。 按照手札来看,这个袁朝年从土出发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所到之处早已超出了土世界现有的版图,手札上记载的就是他南行所遇种种。三阿公特意交给苏景的,其必有深意,苏景耐下心思仔细翻阅,好在这位袁朝年前辈性子诙谐、笔也颇为生动,他的记述读起来颇为有趣。 翻翻看看,苏景忽然‘咦’了一声,找到了一处让他和感兴趣的记述,由此苏景也明白三阿公把这本册子交给自己的本意了。 再仔细阅读一阵,苏景收好了前辈手札,跟着他又把《金乌万象》的帛绢铺展开来,挑选了一阵子,最终选定一门《云灼鱼焰谱》,将之抄录于一枚玉玦内,把门外的樊翘唤了进来。 “这是自金乌阳火脱变而来的一门火法,我仔细看过,别有精彩之处。”苏景将《云灼鱼焰谱》递到了樊翘手:“咱们离山的规矩你知道,非真传弟子否则不能传授九位始祖的本门正法。不过这门也来自金乌万象,相比于其他内门弟子修炼的法术要更纯粹得多。拿去好好修炼吧,若有所成、能被列为真传、修行八祖传下的巅顶妙法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说完,苏景又想起他与风、公冶两位长老的约定之事,着樊翘稍待,又把‘金乌大焠真’有关攻脉的技巧,以及‘三这三那诀’的下半重打铁法分别抄录下来,一起递给樊翘:“替我跑一趟,给两位长老送过去,另外...你还没飞剑吧?公冶长老的手段可非同凡响。” 后半句,苏景笑着对樊翘点头。 樊翘好歹在衙门里打了十年滚,当即便会意苏景是在提醒自己‘送打铁诀的时候大可敲一敲公冶长老的竹杠,给自己讹一柄好剑’,樊翘躬身应是,欢欢喜喜的去了。 ...... 七天之后,小泥鳅和小金蟾的吉日确定下来...被三阿公重金请来、随他一起来到离山的鬼谷高人好一番推衍,算出一对新人的天赐大吉之日在四十四后。 三阿公笃信这一套,而且在凡人看来完全不可能等待的时间,放在精怪的漫长寿命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裘平安的四十四年,不见得比着凡人的三五个月更漫长。 日子确定,三阿公告辞而去。光明顶的日子重归平静,苏景摒弃杂事,专心于修炼。一如当初,两三天全力修行,随后休养一日、身醒心眠把玩长剑或剑羽。 樊翘也抱住了那套‘云灼鱼焰谱’开始重新修行。 六个月后,樊翘突破通天境,铸成身基;重拾心基、勘破宁清用了九个月时间;至此侍剑童子与道场主人列位同一境界,又用了五个月做行功准备后,樊翘正式打开了第一枚大穴,之后势如破竹,差不多每隔五六天就能开一窍,一个月能开四五个正位大穴,另外还能捎带着打通一两枚阿是穴。 按照这样的度,六到八年樊翘就能完成第三境如是的修行。 反观苏景,一晃两三年过去,正窍大穴还是一个不动,稳稳当当的一个月开三个阿是穴,如今阿是穴已经开了两百多枚......距离他踏入下一境小真一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裘平安当值守护光明顶的时候,看看苏景的状况,又瞅瞅樊翘的修行,然后一个劲地嘬牙花子,有天趁着樊翘修行歇息的时候,裘平安对他道:“你差不多得了昂。” 樊翘被他说得发懵:“你指什么?” “指你的修行,”裘平安一点不客气:“侍剑童子修为境界超过道场主人,你这是要把咱家主公摆出去让人笑话?” 樊翘最近光顾着修炼,真没想过这件事,闻言迟疑道:“我当然没有此意,可...可总不能不修行啊。” 裘平安冷哂:“你修行得比主公还快,他性子宽厚不会计较,可落到外人嘴巴里,说出的话可未必那么好听,咱们做属下的,能害他丢人?不过你也莫为难,喊一声裘大哥,给你指条明路!” “请裘大哥指点。” “联络你以前那些内门、外门的师兄弟朋友,让他们帮忙仔细听着,有谁拿这事乱嚼舌头就来告诉你,然后你再告诉我,我打上门去!”裘平安眉飞色舞,说不出的高兴:“那些晚辈弟子背后编排师叔祖的不是,打了也是白打...白打咱为啥不打?” 樊翘哭笑不得,而小院之苏景的笑声也响了起来:“小裘,你要实在闲得难受就去趟齐喜山看看六两哪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裘平安摇头插口:“我若不在,光明顶值守要务便会全落在黑哥身上,会耽误他的修行。”小泥鳅说的好听,其实他是懒得跑。 苏景声音不停:“我的话还没说完,探过六两后你在一趟天酬谢地楼,替我传一句话:就说我谢过他老人家的赠书之德。” “不过我也当真想念六两老哥,最近就先辛苦黑哥了。” 第一一六章 莫问前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山日月浅,一晃又是七年过去。(.)樊翘勘破如是境,三六一枚大穴打通的同时,还开了三十二道阿是穴,这样的成绩放在离山内门弟子算是规矩,虽不强但也绝不差劲。 向苏景禀告、得了允许之后,樊翘带上长剑下山,在游历领悟第四境‘小真一’去了。 至于苏景......他有点被自己吓到了,仔细算一算,将在两位师娘那里耽搁的、以及养伤探亲等等时间都刨除出去,单只用在第三境的修行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五年了,阿是穴足足开了五百有余! 五百阿是穴什么概念? 师叔陆崖九在如是境的修行另开三百七十枚阿是穴,在修行道上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而他以后能够法力惊人,与这比其他人多出来的近四百条气路休戚相关。此刻苏景打开阿是穴,比着老祖还要多出快三成,且照这个样子下去,苏景还会开通更多的阿是穴。 但要命的是苏景一枚正位大穴都未开,甚至不曾露出丝毫松动痕迹。 樊翘下山后不久的一天,忽然钟声飘扬,传遍诸多飘渺星峰,苏景识得这是召集弟子之讯,当即展开双翼飞赴同门聚会所在的离天剑坪。 不长工夫,各星峰弟子尽数到齐,专责护法的任夺卓立高岩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道明集会之意:最近几个月里,东土四处都发现血修、魔徒出没的痕迹,正道诸多门宗都派出弟子去追查,离山身为天宗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现在还是追查线索,这种小事无需劳烦天宗高手,长老们订议,由内门及真传弟子选出二十四人下山。 至于怎么选,离山自有规矩:抽签。 两档弟子混在一起,抽出来谁算谁......看似儿戏,若是换个角度去想呢?这不是什么重要任务,谁去都能胜任,但既不能扬名立万也不存实惠,甚至连磨砺都算不上,平白耽搁了修行的时间。没有谁愿意去做的差事,就只有抽签最公平了。 任夺言罢,一位离山执事手托着一只乾坤袋,横穿剑坪来到一座小小的水潭前,扬声道:“这便开始抽签了!”说完,把手布袋一抖,倒豆子......乾坤袋内装的全是小小青豆,落下来漂浮于水面,潭养有锦鲤,鱼儿们立刻浮上来抢食饵料。 苏景略显好奇,轻声问身边的红长老:“不是抽签么?怎么去喂鱼了?” 红长老应道:“喂鱼就是抽签,青豆饵料受过法术,内烙下了弟子姓名,一股脑倒下去由鱼儿去挑选,最是公平不过。” 小潭锦鲤成群,几百枚饵料根本不够它们争抢的,负责抽签的执事站在一旁,目光如炬牢牢盯住水面,片刻后待青豆只剩下二十四枚时他猛一挥袖,剩下的青豆一股脑被他收回手。 普通人要数二十四颗豆子,没一会功夫休想能数清楚,可修家一双神目辨尘入微,不过一打眼的事。 执事将其交还给任夺,后者把青豆向空一抛,啪啪脆响之青豆爆碎成齑粉,细细尘灰并不散去,而是如烟轻舞,在空显出了一个个名字。 抽签的法子谈不到惊人,但也真正让苏景耳目一新,正微笑之际,他猛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愣道:“怎么还有我?” 辈分是第一代传人,身份却是真传弟子,这次大抽签当然少不了他。红长老混不当回事:“您不想去就不去,一句话的事。” 苏景却摇摇头:“无妨,我去。”抽签是九位开山始祖定下的规矩,苏景无意破坏,何况在山里修行了这么久,下山活动活动也是好事。 凑巧的是从数百人抽出来的二十四名下山弟子里,倒有三个都是苏景的熟人:扶苏、剑穗儿和当初得了苏景一枚天水灵精的四方头方先子。 见下山弟子有苏景,任夺也稍显意外,来到跟前淡淡说道:“师叔出山后一切小心,须知,‘如见’能约束本门弟子,对那些邪魔妖人却是无用的。” 苏景眼倦意隐隐,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你只见过我的如见,没见过我的飞剑,任长老过虑了。” 任夺一哂,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和其他长老商量了片刻,把二十四个弟子分作八组,下山后分别赶赴八个方向。扶苏被分到了苏景身边。苏景身份不俗且名声在外,万一出事或出丑离山的面子都不好看,非得有个像样的好手跟着他不可。 本来红长老还想把剑穗儿塞到苏景身边,但转念一想,小师叔下山身边跟了两个漂亮丫头,落在其他弟子眼怕是不太好看,就把方先子并入了这一路。 修者的家什全都在乾坤囊放着,也不用收拾行囊,领命后即刻出发。二十四位弟子出了离山,彼此道了声‘平安如意’,各自散开向着目的地赶去。苏景等三人是向西南而去,剑穗的那一路则是正南方向,有小段的顺路大家便凑在一起前行。 方先子谨守着本分,一出门就催动了自己的飞遁法器,把几位同门都请了上来。他的法器殊为奇怪,非舟非剑非云驾,而是一根收不及尺半、放则长逾百丈的桃花枝,枝上桃花锦簇煞是好看。 坐在上面只觉得异香扑鼻,苏景对方先子开玩笑:“看你傻小子似的,居然还藏了颗女孩家的心思。” 方先子脸一红:“不是我自己炼化的,是师父赏赐下来的。让师叔祖见笑了。” 这么脂粉气的法器,方先子自己用着也挺窘。 飞出一阵后,一行人修为最高的扶苏忽然说了句:“请方师弟暂止飞遁。”跟着转身向后朗声说道:“何方道友,还请显身一见。” 苏景等人这才晓得有人捏了隐身诀暗跟随,尽数起身迈步,与扶苏并肩而立。 桃花枝身后三里处空气涟漪播散,一个少女显身,笑容明媚遥遥敛衽:“齐喜山一小修,见过离山仙长。”桃花枝上众人皆知齐喜山是苏景妖奴的地盘,闻言向他望来。苏景认得这个少女,语气意外:“跑到离山附近,胆子太大了吧?” 曾在齐喜山偶遇、还和苏景打了一场的莫耶少女。 莫耶地来人,土人人得而诛之,不老老实实躲在荒山僻壤,竟跑到离山势力笼罩范围之内,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少女笑眯眯的样子:“在附近转转就是‘胆大’,那大摇大摆进出离山、还在山修行,又该怎么说?”修习‘炼尸’这种禁忌之术,照样是个‘人人得而诛之’,却敢在离山进进出出,相比苏景,少女小巫见大巫了。 苏景岔开了话题,笑问:“跟着我们做什么?” “想看看你修行得如何了,”莫耶少女把苏景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没什么变化,怎么回事?进境这么慢。” 苏景一本正经:“修行事不可惶急,需得按部就班、踏踏实实。” 莫耶少女没搭理他假惺惺的道理:“我早已突破‘如是’、开始领悟小真一,要领悟,就得入世乱转...与其四处瞎撞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倒不是追一个‘灯下黑’、到离山脚下来得更安全。现下你的修为不成了,以后单独遇到我千万得小心。” 稍加停顿,少女又问:“你去做什么?我跟在身边方便不?” “我去汇合同道高人降妖除魔,你觉得方便不?”苏景反问。 少女摇了摇头,垂肩长发随之飘摇:“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苏景才不说真名:“我姓任,任畴乘。你呢?” “你叫任畴乘?”少女笑了起来,明媚灿烂:“那我就姓苏,单名一个景字,有个绰号唤作苏锵锵。”笑声之她对苏景摆了摆手,身形一转飞遁离开了。 苏景愕然,对着少女背影嘟囔了句:“明知故问,很有趣么?” 两人的说话并未背人,扶苏等人隐隐听出这少女出身不正,但离山小师叔的朋友又怎么可能是妖人?她们也不去过问,方先子催动法器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到第二天正午时分,苏景等三人与剑穗儿那一路同门分开。 再向西南前近,渐渐开始汇合其他门宗的弟子,扫荡邪魔不是离山一家之事,七大天宗都排遣弟子下山,正道上的大小门宗都以天宗马首是瞻,大都派人参与进来。千里之后,苏景三人身边已经聚集了四十余位别宗修士。 而这一路上的天宗弟子,除了离山外还有一名天元道士。 天元宗门下诸职设立得也比离山更复杂得多,自掌门真人以下,除天地人三剑,另有二十八星宿长老和四十九法尊。与苏景一路的天元道士便是四十九法尊之一,道号‘冲纳’,与上次借苏景归山大典去离山捣乱的冲霄真人辈分相同,不过身份差了一筹。 苏景在赶路依旧是老样子,只要见到凡俗有难就会飞落云头加以援手。前两次苏景下去助人没什么事情,但他第三次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冲纳老道开声了:“若人人都如苏道友这般说离开就离开,大家又何须汇拢在一起赶路?” 苏景刚刚救起一个落入江水的小娃,因为发现及时出手迅,小娃安然无恙,是以苏景心情不错,没去反唇相讥,笑了笑没说话。 要知道今日苏景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见习捕快,身负火翼来去迅捷、风火神通手段非凡,且身边还有扶苏这等高手帮忙,普通的凡间危难在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从半空到地面一去一回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且他从不用大队人马停下等待,每次都是做过事情加赶上来,不会耽搁大家赶路。 冲纳并没有住口的意思:“苏道友可知......” 哗啦一声,苏景从锦绣囊拿出来一本书,对着身边的扶苏晃了几晃:“前两天下去救人的时候捡了这本书,你看过么?好看么?” 凡间流传的神怪异志,书名《屠晚》。 扶苏一看书名就笑了:“回禀师叔祖,这本书弟子读过,好看得很,书讲得是一位名唤苏景的少年神仙,仗剑行侠扫灭人间妖魔的故事。长剑所指便是朗朗乾坤、少年所在便有昭昭红日,晦夜晦暗皆为所破,故名《屠晚》。” 苏景眉飞色舞:“书主人也叫苏景?倒和我同名了。” 扶苏继续道:“不止是同名,书那位少年神仙的师承也是离山剑宗。《屠晚》由真页山城两位饱学大儒合著,据说是真事改编而成,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上至朝堂下到百姓都有流传。” “那我更得看看了。劳烦你帮我看着点地上,有事情就喊我。” 扶苏清脆应了一声,自空去注视人间,苏景斜依桃花枝,美滋滋地开始看书,再不去搭理冲纳老道。 旁人都不再多说什么了,可是苏景身旁的方先子却皱起了眉头,似乎遇到了重大难题,几次想要开口,但见师叔祖正在津津有味的读故事、时不时还笑上几声,四方头又不敢打扰,看上去着实难受。还是苏景察觉到他神情有异,暂时放下了那本通篇夸赞自己的志异,问道:“你怎了?” “弟子愚笨,有件事情想不通,盼望师叔祖指点。”方先子赶忙开口。 四方头是个憨直性子,嘴巴又笨,翻来覆去说了好半天,才算把心疑惑讲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外是正道修家不为恶,但仍应以修行为重,像苏景这样总去管闲事,不止会耽误修行的时间,还说明他心有执想、与修家应持的淡泊天下之心相悖等等。 类似问题早在青灯境时陆老祖就和他讲过了,此刻苏景无意再对方先子去解释什么‘闭门修行、开门做人’之类的道理,只是朴实应道:“遇到了,又哪能假装看不见。” 同门讲话,不远处的冲纳咳嗽了一声,自顾自地插话进来:“似苏道友这般,终归是会影响修行的。当年回归门宗,庆典当时燃香破宁清,惊煞天下修家,个个都道你是天纵奇才....可今日再看呢?若我老眼无差,你还在第三境上打转、连一个正穴大窍都还没开吧?若后面再无改观,阁下的修行路怕是要止步于‘如是’,苏道友应该检讨一下了。” 离山、天元素有间嫌,冲纳借题发挥,哪会有什么好话。方先子窘迫异常,觉得是自己挑起话头,害得师叔祖被人指摘。 苏景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冲纳是谁?路人一个。苏景有和他计较的那份闲心,还不如去看《屠晚》。苏景伸手拍了拍方先子的肩膀,示意他无需自责,琢磨了片刻又对方先子笑道,答了他之前所问:“但行所愿,莫问前程。便是如此了。” 冲纳几次开口苏景都不予理会,偏偏老道自己丝毫不觉得无趣,这次仍准备开口,但是在听到少年说辞后,他明显愣了一愣......莫问前程。 是啊,莫问前程。冲纳自己的前程尚未可知,又何必、又哪有资格去指摘别人! 众人都不再说话,就此加快度,向着西南疾飞而去......一路五千里。 -------------------------- 《升邪》最初定名的时候不叫升邪,叫《屠晚》。 有人反应,这两个名字是一样一样的糟糕啊~~~ 四千多字,要分的话勉强也能分两章了,求推荐^_^ C 书迷楼书迷楼(.shumilou.)。 第一一七章 双双欢喜大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宝梨洲,版图三百里,地形受周边山水大势所治,像极了一枚梨子,因而得名。古时此处曾是西域各藩镇与东土汉家帝国通商的必经之路,久而久之繁荣起来。后来随着新路开辟旧的商路渐渐废弃,不过宝梨洲规模已成,并未就此颓败,一直以来都是西南繁华大州。 名义上宝梨洲隶属于东土汉国,但汉家历代君王对这此处都不怎么上心,到如今东土乱世未休,更没人理会这里,反倒成全了宝梨洲的安宁。 苏景一行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有关‘邪魔踪迹’,是因为宝梨洲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大约五十年前,一群番僧来到这里,大兴土木建起一座‘双双欢喜大寺’,他们供奉的神佛就唤作‘双双欢喜佛’。大寺建成后,番僧对外宣称神佛对求子之愿,心诚则必灵。 事情果然如番僧之言,只要来着大寺祈愿求子的女子,不论年纪不论身体有什么毛病,回家不久便会珠胎暗结,更玄异的是孕女分娩并非一胎,全都是并蒂落生的双胞胎。 双双欢喜佛如此灵验,名声很快传播开来,一时间大寺香火鼎盛,许多本来能生擅养的女子因为盼望双胞孩儿也到大寺焚香,甚至还有香客从东土内陆来祈愿......如此,直到不久前一天,夜里忽然狂风大作,待到转天清早起来,大寺人去庙空,百多名番僧全都消失了。光和尚走了算不得什么,真正要命是就在这一夜之间,宝梨洲上上下下,共有八百余名孕女不见了。 失踪孕女无一例外,都曾到双双欢喜寺祈愿求子。当地人现在回想,其实早在番僧来到之初,宝梨洲就开始发生孕女失踪的案子,只是案发较少、未曾引起大家重视罢了...... 苏景等人抵达宝梨洲之前得道的讯息就是这些,不料到了地头上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欢喜寺落成至今已经有五十年了,宝梨洲不知添了多少双胞胎,就从三天前开始,上到花甲、下及婴幼,州内所有因邪佛前祈愿来的双胞胎突然开始自相残杀,前一刻还是相伴长大、分享秘密分担风雨的亲密手足,下一刻猛地变成了不同戴天的仇人,全无道理地生死相搏。[.点] 有些被家人发现及时将两人分隔开来;更多的则相残到底直到其一人被活活打死。 有些洞府或门宗就在附近的修士,比着苏景先行抵达宝梨洲,其一个叫做‘洪世玉’的年人看起来颇有些威望,双胞胎自相残杀的事情就是由他讲给苏景等人的。 闻所未闻的邪**,天元冲纳双眉皱起:“即便邪魔,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害人,其必有隐情。” 老道这句废话听得苏景满心无奈,没去接他的话茬,直接道:“先去寺里看看吧。” “诸位请随我来。”洪世玉头前引路,众多正道修士凌空而起,向着双双欢喜大寺飞去。途苏景向洪世玉打听宝梨洲周围修家势力,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此地远不如东土灵秀,落户附近的修家都不成气候,至少看上去他们都没有做出这桩大案的本事。当知,使祈愿人受孕双胎是‘篡改天伦’,只凭这一重便可断定番僧的妖术非同一般。 飞遁如风,不长的工夫众人赶到地方。号称‘大寺’,规模却不过尔尔,放在东土世界怕是连三流寺庙都算不得,高墙圈起了几十亩地,既无前一重的天王殿、钟楼、鼓楼,也无后一重的**堂和藏经阁,就只有孤零零地一座大雄宝殿与几排禅房。 当地官家明事,怪案暴发后立刻派兵护住了这座邪庙,这才没被愤怒的百姓捣毁,为后面的追查保留了寻找线索的机会。 众人止步于三解脱门前,大都皱起了眉头:这寺庙的颜色......白的,上到屋顶瓦片、下至登门石阶,统统都白色的。 不是晶莹剔透的京白、不是神圣光辉的洁白,而是苍白——死人皮肤一般的,晦暗、阴冷的苍白。 “原来不是这样,这座寺庙虽然简陋,但也漆得朱门赤柱、金盖彩幢,颇有几分颜色。[.点]”洪世玉为从东土赶来的同道解释着:“不过几天之前,不知为什么,这座寺庙忽然开始...开始褪色了。不是剥落或洗净,就那么肉眼可见的失去颜色,连门顶的匾额也不例外所有颜色都在缓缓褪去,不到两天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忽然间,嘭地一声闷响自人群传来,苏景不知为何竟唤起了护身赤炎。如今苏景对赤炎的控制随心,仅于身周燃起寸余长的火焰,不会殃及身边同伴。 包括方先子在内,对苏景做护身法众人都有些纳闷,天元冲纳干脆讥笑出声:“苏道友小心的有些过头了吧?敬请放心,老道早已发动灵识扫过几遍,此间不存妖邪。就算有...正道门宗同气连枝,贫道但有一口气在也当为诸位拼一个周全。” 后一句只是气派话,前一句却千真万确,不止冲纳,来到大寺的每个修士都调运五感仔细查探过周围,确定这里空无生灵,至于大寺的惨白,也不过是视线上给人一些冲击罢了,看着瘆,实际全无威胁。 苏景不理会老道,对扶苏、方先子道:“这寺阴森,都要小心些。”与当年在齐喜山发现山势阴瘆的感觉如出一辙,这是阳火对阴势的反应,与灵识、五感的探查迥然相异,只有苏景自己觉得不对劲,旁人、哪怕修为远胜于他的冲纳、扶苏都无所察觉。 方先子一向听话,闻言应了声:“多谢师叔祖指点!”手诀一掐芬芳四溢,把自己的桃花枝亮出来护在身前,目光炯炯巡梭四周,仿佛妖魔下一刻便会跃出来;扶苏不像方先子那么煞有介事,但也把素手一翻,白皙掌心上趴伏了一只蝴蝶,蝶翼七彩煞是美丽。 其他修士大都摇头,这倒难怪,正道门宗派出来的几乎都是年轻弟子,心骄傲、不肯人前示弱。 天元冲纳更是托大,哈哈一笑迈开大步跨门而入。 大雄宝殿极高,穹顶离地足有五丈。殿不见十八罗汉,没有观音大士,那端坐于欢门后、宝盖下的更不是佛祖金身,而是一尊怪胎:两腿盘坐,上身挺直,但身上伸出四条胳膊,肩膀之上有左右两颗头颅。两颗脑袋做互望,是以朝拜者只能看到邪佛的侧脸。 两个侧面,正对视而笑。笑容欢快神情亲切,由此邪佛的造型虽古怪,但一眼望上去并不骇人,相反还让人觉得这对‘兄弟’亲近友爱,忍不住随着‘它们’一起微笑。 大殿的面积不算小但空空旷旷,几乎一目了然,众多修士来回转了几圈,上下找了数遍,没能找到丁点线索。 苏景没有参与搜索,而是立于供桌前抬头注视着邪佛像,半晌之后他对扶苏招了招手:“来帮我看一看。” 扶苏飘然而近,站在苏景斜后半步对方:“领奉师叔祖法喻。” “不用那么正式。”苏景一笑,继而转入正题,伸手指.97ks.向邪佛:“你看它俩笑得,真的那么欢畅么?” 扶苏运起目力又仔细端详了片刻:“只看这尊塑像的话...的确是和睦样子,笑得很是开心的。” 苏景却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对劲。”骄阳光芒普照世间,地之上、天之下,这世上哪一寸角落没有阳光?修行金乌阳火不止炼就火之生杀,还能炼化一双犹如阳光明辨纤毫的神目。 又看了一阵心思忽然一动,背后天都火翼亮出、轻摆,苏景缓缓悬浮起来。 离地一丈......所处高度不同,光线折于两颗佛头的位置也有变化,再看邪佛双颅表情,居然随着光线变化而变,两张侧面全都没有了笑容,冷冷对视着。 这份变化究竟是神奇雕工还是法术使然,苏景分不清楚。 火翼再动、苏景再升高一丈,那两张脸的神情在他眼又有复变化,全都变得呲牙咧嘴眉目狰狞,同体双头怒目相对,仿佛随时都会扑咬到一起、仿佛不生啖对方便泯灭心那滔天大恨! 那副凶狠模样,看得苏景心一凛。而他再飞得高些、超过两丈之后,邪佛头颅重归于暖暖笑容,一团和气、和气一团! 无论邪佛是笑是怒,到底也只是尊泥巴像,似乎对追查邪魔并无大用,但苏景还不肯放弃,缓上缓下凝视邪佛。会如此只因,他先前对扶苏说的‘不对劲’指的不单单是表情,还有这尊雕像身上若有若无的那一丝阴冷、一丝邪凉......就在越看越入神时,苏景突然见到,那两张脸同时向自己看了一眼! 泥胎像不会动,更毋论转头瞠目,可邪佛真的望了他一眼:苏景看得明明白白,对方的目光是活的,自邪佛的眼角漏出、望来。 妖人尚未离开,至少他们还留下了‘眼线’,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苏景及时错开了眼神,并未与邪佛目光接触......我知道你看我,但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看我。 不惊、不骇、苏景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全当不知邪佛的目光活转。片刻后邪佛眼光悄然流转,去看大殿其他修家...... 又过了一阵,天都火翼一敛、苏景落回地面。扶苏踏上两步:“师叔祖可有发现?” 苏景摇头:“没什么,怎么看都正常得很,走吧。” 见苏景摇头,天元道冲纳搭声:“看苏道友上上下下飞了那么久,还道你发觉了什么蹊跷,原来是在寻大伙的开心!” 上面有个‘邪佛’正盯着,苏景自然不会内讧,笑了下,带上扶苏与方先子向殿外走去。不料冲纳忽然‘嘿’地一笑:“苏道友若端详够了,这等害人邪佛,便再不用继续留在人间了!”言罢一道青光自他袖向着邪佛像激射而去。 苏景大吃一惊,急声制止:“不可!” 但又哪来得及,一声闷响邪佛大像被冲纳打了个粉碎! C (.)。 第一一八章 千军提头来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不只见到了邪佛眼光流转,他还读懂了对方的目光:不存恐惧,不见厌恶,甚至连反感都提不上,那眼神唯一的情绪仅在于:讥嘲。 到底是什么样的邪魔人物,会用这样的目光来打量包括‘离山’、‘天元’高手在内的近百修士?苏景不知道,但他至少能肯定对方不怕自己。 一点也不怕。 正邪双方孰强孰弱,‘邪佛’那一缕目光早已说得清清楚楚了。 苏景不动声色,本想离开此处后再和大家商量,不行就再从离山请好手来驰援,哪怕是虚惊一场也总好踢上铁板,但他又哪料到冲纳竟斗气似的、抬手打碎了那尊大佛。 邪魔妖人既然偃旗息鼓,就不会再轻易现身。若是愤怒凡人或低阶修士动手毁去佛像多半不会引出什么可怕后果,但冲纳不同,他是名声在外、修为精湛的高人。他为了损苏景脸面的出手,却传递给妖人一个错误讯息:冲纳老道察觉到我们在看他? 佛像轰碎。 就在烟尘散起的刹那,冥冥遽然传出一声凄惨啸叫,仿若一根长满铁锈的长针,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耳鼓,旋即,天旋地转! 大雄宝殿的穹顶不见,众人能够直接看到天空,惨白色的天。天不整,一眼望去森森惨白透出无数黑色裂隙;天不稳,激烈颤抖不休,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伴以哗哗的怪响,若再仔细看......那是无以计数的白骨,由累累骸骨铺就的天! 脚下的青砖地消失,化作无尽大海。黑色的海,血液干涸后的颜色。海无波,平静如一滩死水......是真的‘死’了,否则何以会透出浓浓腐臭,以至根基不牢的修士被呛得五内翻腾真元不畅,连施法都难! 狂风席卷——千百道剑气汇聚而成的风,又或者与剑无关、此间的风势本就如此犀利?没人能分得清楚,但任谁都明白,只要被狂风扫就只有碎尸万段一个下场。 一声清脆叱喝、一声低沉闷吼。 扶苏手上的蝴蝶飞去,微微振翅间众人眼前突然变得旖旎了,七彩祥光迎风流转,绮丽光华剑气冲腾!翩翩蝴蝶,扶苏的剑,剑蝶。 比扶苏慢了一瞬,方先子手的花枝猛颤,团团拥簇的桃花被抖落、飘零,香气氤氲无数花瓣飞旋而去,带着惹人怜惜的娇弱、却决绝到无以复加的冲进狂风。花瓣被风无情搅碎,但风也因其而滞,是以花儿余香犹存。方先子的剑,得自红长老的赏赐,桃花红。 最先出手、于狂风加身之际及时护住大家的两个人,离山弟子,扶苏、方先子。他们听从苏景劝告,从踏入大寺起便唤醒法器、始终提着一分警戒之心,所以他们两人才能最快。 离山真传岂同反响,扶苏双手再翻,又是两只蝴蝶飞起,不再是七彩翼,而是一红、一黄两朵纯色蝶儿,扇动翅膀继续迎向狂风。 三蝶、桃花,飘舞间,狂风散碎再不成势。 先得苏景赏赐天水灵精,又得师父相助炼化宝物,方先子早就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普通修家了,如今他的修为已然踏入第五境,发动桃花之后相助扶苏后,又自袖取出一支红色的竹笛横于唇边。很快一支悠扬的调子响起,闻声者心一清,之前那些被死海腐臭气味擒住修为的修士精神大振。 片刻之后,狂风被彻底击溃,三只蝶儿回到扶苏身边;花瓣隐于空气,方先子的桃花枝又复锦簇团团。 大寺消失不见,换而恐怖天地,其他人都晓得厉害,纷纷亮出法器飞剑护身,就连冲纳老道也对着离山弟子点了点头,抵挡古怪狂风的人情他不能不领。跟着老道把大袖一挥,一张符篆翻飞,随他响亮咒唱,灵符金光暴现,化作大群金甲神将擎戈执锥、护住了外围。 一道灵符相请,千军提头来见! 冲纳老道为人不怎么样,一身法术还是颇为了得的。 修士们略略安心了些,纷纷取出联络所用法器,向门宗求救搬请救兵,但很快就发觉这片古怪天地隔绝灵讯,消息传不出去。 冲纳咳嗽了一声开口欲言,就在此时海天之间突然涌起震耳欲聋的古怪声响,把冲纳要说的话猛冲回腹。 怪响,全然无法形容的声音。 破漏的皮鼓,被鼓槌狠狠夯砸,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一万只破鼓。 开裂的号角,被人用力吹起,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一万柄残号。 没了下巴、脸上皮肉腐烂翻卷的士兵,拼命发出的嘶吼,会是什么样的声音;四蹄卷扬着幽绿冥火、踩着黑色的死海奔驰,会是什么样的声音;锈刀断刃厮磨于残破铁甲、敲击着腐朽盾牌,又会是什么样的声音......覆盖了浩浩死海、遮掩了森白苍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千军万马,阴兵冥勇铺天盖地! 所有修士都变了脸色。苏景轻拍锦绣囊,取出了三枚‘天香镇元’,将其两粒递向扶苏与方先子,沉声道:“吞下。” 就凭在场众人的修为,对上这等阴兵狂潮,或能支持一阵,但绝没有获胜的可能,迟早是一个力竭落败的下场。 火遁只有三十里,莫说逃不出这片天地,就连阴兵大潮都无法穿透,可是总不能束手待毙,逃一步看一步吧。方先子是老实头,接过药丸就要往嘴巴里扔,却被真传扶苏及时拦住了。苏景皱眉:“怎么了?” 扶苏自囊取出一枚玉玦:“得罪之处师叔祖莫怪。” 离山真传的人人皆有、封印了一道**术的命牌。 扶苏根本不容苏景有所反应,手拿着玉玦向他额头轻轻一拍。 苏景只觉眼前强光迸现,耳风雷轰鸣,待一切重归平静、再张开眼睛后愕然发现,自己正悬于半空,脚下百丈是人来人往的宝梨州,视线尽头赫然是那座惨白色的双双欢喜大寺。 自己已经重返人间,妖僧邪庙巍峨耸立...... 骨天死海,眼睁睁看着师姐把师叔祖给打没了的方先子骇然惊呼:“哪...哪去了?” 阴兵大潮距离尚远,大家还有一点时间。 碎裂开的真传命牌被仔细收好,扶苏道:“以前游历时我偶得一支灵草,晋位真传后师父亲自帮我求情,请了掌门真人亲自出手、把那棵灵草炼化成一道法术,封印于我的真传命牌。师父说,女娃娃尽量少打架。” 扶苏命牌封印的不是杀人的法术,而是逃命的神通:三个时辰。受术之人无论身处何处,都会立刻转回到三个时辰前所在的地方。 不是时间倒转,只是把人送去三个时辰前待过的地方。 方先子恍然大悟:“师叔祖现下已然脱离险境?” 扶苏点头,问方先子:“只能送走一个人。有没有怪我送师叔祖,不送你?” 方先子真没怪她,闻言赶忙摇头,心里则对师姐没自己逃佩服不已,扶苏心思通透,居然看穿了四方头的心思,笑道:“你道我不想逃么?可若只是我自己逃回去,丢下你还好说,连师叔祖都丢下,回了离山怎么交代?龚长老岂能饶过我。” 不等方先子应声,扶苏就岔开话题,问他:“方先子,你今年多大年纪......算了,不用答了,肯定比我小。”说话同时,扶苏的目光迎向越冲越近的阴冥大潮,身边三朵剑蝶翩翩而起:“来了......小屁孩,跟在姐姐身后,我没倒下你不许动手!” 一贯温婉良淑的扶苏忽然语出不逊,她笑吟吟的。 ...... 苏景捏碎了木铃铛,传讯回离山、向门宗求援。但他不打算踏踏实实地等待——离山距此遥遥五千里,自己能等得,扶苏、方先子他们等不得。 随便寻了个偏僻地方落脚,把心思沉静下来,仔细回想自己在‘双双欢喜大寺’经历过的一切,不久后他一拍锦绣囊,将斗魁冥明尊取在了手。 咒令到处宝尊发动,刺骨煞气一绽即收,苏景面前多出一个男子。 看上去与苏景相仿的年纪,身形高挑、裁剪合身的黑色长袍,长发不簪、用一方白巾随意扎起,神情冷峻目光冰冷,奉召而来的不似丧物,倒更像个肃穆的少年剑手。 黑衣少年一见苏景,不知为何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并无不满之词,只是冷漠问道:“何事唤请本座?” 苏景心一松,他还真怕自己会请来一个不会讲话的丧物:“我有一事要向你请教。白骨满天、死海阴晦,寒风如剑还有无边阴兵冥军,是冥间的地方么?你可知它到底是何处?前面的双双欢喜大寺为何会与冥间相通?” 一连串的发问,直指正道众修被困的关键所在:进入大寺探查之人,统统被妖人扔进了冥间。敌人的实力未必有多么强大,但他们能将大寺与冥间相连......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黑衣少年没立刻回答,而是说道:“那个地方,你再说得仔细些,还有那些阴兵的模样。” 苏景精神一振,既然要自己详细说,那对方必定是有所领悟,又把当时所处环境、冥军大潮的情形,认认真真地给黑衣少年描述了一遍。 待他说完,黑衣少年笃定摇头:“你说的地方不是冥间。”跟着他脸上挂起讥笑,莫名道:“枉你手还托了一只斗魁冥明尊!” ----------------------------- 和兄弟姐妹讲一下,今晚零点三十左右,升邪就要正式开通vip,书将进入收费阶段。从下次更新开始,就是收费章节了。 恳请有能力的同学能够支持正版、支持订阅。 全力呼唤月票,诚挚感谢,认真鞠躬。 夜里会直接三更上传,白天再两更,就是说明天会有五更爆发。尽我所能,希望能够让大家看得开心,希望《升邪》能有一个好成绩。 C (.)。 第一一九章 引幽冥入阳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哪有心思和他斗闷子:“什么意思,请你直说。” “照你所说,那个地方分明就是‘栽头法坛’!名叫法坛,实际你也可以把它当做阴阳两界交汇之地!杀向你们的也不是阴兵,它们是‘法坛的符卫篆侍。” 当年天下第122章节高升’、仿佛踩着石阶一般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在他手拖着一条紫红色的锁链。(.) 在场的众多番僧一见此人,立刻双手合十躬身施礼,胖大番僧混不理会,径自来到枯瘦头陀面前:“尊者手段端的了得,那些正道人物被栽头法坛拖得油尽灯枯,我下去手到擒来!” 说着,用力一抖手锁链,以冲纳为首来探双双欢喜寺的众多正道人物,被锁链捆绑着一个接一个地拖上了地面,扶苏与方先子也在其。 骨头陀张开眼睛:“巴赞上师谬赞,全赖师尊布置得当,才能把这群贼子一打尽,我不过是依令而为罢了。” 名唤巴赞的胖大番僧笑容不减,赞了几句‘名师必出高徒’之类的废话,又把话锋一转:“什么七大天宗、修行正道,好大的名声,结果还不是一群窝囊废......” 骨头陀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饰语气的轻蔑:“若不依靠栽头法坛,不知巴赞上师能抓的住他们的几个人?”说完,不等巴赞再开口,他又望向俘虏:“只有这些人?” 来查探大寺的正道修士共有百余人,可被俘至此的不过三十几个。巴赞被骨头陀讥讽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对方,点头应道:“其余的全都死在法坛了,活下来的只有这些。”头陀、番僧这些妖人借‘倒头法坛’之力来施展邪术,但法坛毕竟不是他们的,从掌握到运用都不甚流畅,更谈不到明见纤毫,是以根本都不知道还有个人逃了出来。 骨头陀继续吩咐道:“大事将成,容不得丝毫大意,还请上师仔细审问这些俘虏。” 番僧巴赞心里憋了恶气,直接将其砸向被锁链绑在第122章更新,下面还有两章,新书初上架,求月票_求订阅! 另外还发布了一个上架感言,兄弟姐妹可以看一看_(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零章 太岁头上动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番僧巴赞声音干涩:“怎么会有妖灵神来这里...咱们的事情和妖门没有丁点关系,他们两个来作甚?” 骨头陀强自镇定:“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先前不是说要等人么?等到人或许就会走了。[.点]” 巴赞仍不踏实:“两个大妖非同小可,待得久了他们会不会察觉到我们?” 对此骨头陀倒是信心十足,傲然一笑:“你不晓得,太古时有一件不得了的宝物,形若大碗内藏造化,我师门老祖有幸进入那碗仙境游览一番,回来后念念不忘,便花费无数心血,仿着那神碗炼造了这口难鸣钟,代代传承下来、又经我门历代师祖的法术加持,咱们藏身于钟灵境,仙佛下凡也未必能看得穿此宝。就算看穿了又有何妨,只凭两个妖灵神,怕是还打不破这口宝钟!你放心便是。” 巴赞安心不少,不再废话,也没再去提审犯人,恭恭敬敬坐在骨头陀身旁静静注视着大寺的情形。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半个时辰后脚步声响,一个白面书生背负双手,脚步轻松走进了双双欢喜寺的院子,两位妖灵神一见来人立刻收了妖丹,黑脸大汉神情恭敬,起身后行礼一丝不苟,大声道:“老黑拜见主公!” 性格使然,小裘虽也施礼但动作寥寥草草,也不等主公说免礼他就站直了:“主公,你干哈去了,咋才来?我跟黑哥这老半天等得你。” ...... 巴赞和骨头陀又对望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穷酸竟然是两个大妖的主上?除非他是天宗掌门或者传说的妖精大圣! ...... 白面书生扬手把一枚玉玦抛了过去,妖灵神老黑接住一看便皱起眉头:“离山真传?” 另个妖灵神则眨巴着眼睛:“咋回事啊?您遇到离山的人物了?” 躲在难鸣钟内的番僧和头陀运足目力向黑风煞手上瞧了过去,确是离山真传命牌无疑。命牌上还有明显裂璺,显然命牌主人发动了内封印的大神通。两人惊讶同时心也稍稍安定:白面书生手持此物。至少说明他也是个魔徒,大家是同道人。 果然,白面书生冷笑道:“附近有正道人物出没,我本不想多事,没想到碰上了一个离山真传,他不知死活,我便成全了他,这才来得晚了些。” 两大妖灵神反应各异,老黑皱眉沉吟琢磨惹上离山这个大麻烦以后该如何应对;小裘骂骂咧咧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去再找几个正道人物来打杀,白面书生则一摆手。直接道:“总之此处已成是非之地。你们两个助我完成法术、尽早离开吧。” 说着,白面书生迈步向着大殿走去,但他才到大殿门口忽然站住了脚步,微微侧头似在感受什么,片刻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但笑声殊无欢愉之意。 小裘满眼诧异,与老黑对望一眼后,凑上前问道:“不是说准备咱家的法术么?你又笑个啥?” “我笑仙宗凋零了,什么样的宵小之辈都能随意欺负,什么样的无耻蠢贼都敢来偷咱们的东西,我笑的是......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笑声一敛,白面书生衣袖猛甩,大寺院落陡然炸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一个黑衣少年凭空而现。双手托着一尊小小的香炉,对书生躬身行礼:“拜见吾主,侍奉吾主!” 黑衣少年面色冷峻,周身煞气犹如实质氤氲升腾,所在的数里方圆都随他显身而沉沉一寒!只凭这道丧家鬼势,此子的修为便不弱于宝瓶境的修家。 诛杀离山真传、自称仙宗后人、大妖为奴猛鬼为侍。再加上他的莫名笑声,骨头陀与巴赞惊诧同时与愈发糊涂了,琢磨不透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但又再看过那尊小香炉后,骨头陀低低地‘啊’了一声:“斗魁冥明尊!斗魁宗还有弟子传人么?” 冥明尊是在谱的宝贝,只要见识别太差都能认得此物,人人皆知冥明尊可以唤请鬼物,但也没有谁见过斗魁宗发动宝尊时到底是个什么样。 在骨头陀看来白面书生一挥袖、黑袍恶鬼捧尊显身,就是他催动冥明尊了召鬼了...... 白面书生手托斗魁尊,昂首对空说道:“我晓得,阁下能看得我。敢问一声,可认得此尊?若识得,我便要再问一声:阁下为何擅动我斗魁宗先祖法基!到底是何方神圣用我宗法坛行事,还请现身相见、大家当面说个明白吧。” 难鸣钟灵境内,番僧巴赞见识浅薄,根本不识得冥明尊,待骨头陀三言两语解释过后,他才恍然大悟。事情似乎在明白不过了,自己这边利用栽头法坛行布邪法,结果人家斗魁宗弟子也来了此地、寻本门法坛来祭炼法术。 人家是嫡传正宗,自然能察觉到自家法坛正被旁人利用,遇到这种犯忌讳的事情,随便哪个门宗弟子都会翻脸喝问。 巴赞望向骨头陀,后者一哂:“由得他喊叫,不必理会,能奈我何!” 只凭两句话就把人喊出来自是不可能,无人现身是意料事,白面书生并不着恼,继续道:“我虽不肖,但也不能坐视师门法基被别人随意摆弄而不理......”话还没说完,白面书生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嘿嘿’一声冷笑:“好手段!竟还把这大殿与栽头法坛接于一处了,踏入大殿之人,只要阁下看不顺眼,便可直接扔进法坛去,让护坛符兵去对付了。” 说着,白面书生居然带着三个手下迈开大步走入宝殿:“阁下看我顺眼么?要不要把我也扔进法坛里去?” 静待片刻得不到丝毫回应,白面书生暂时不再说话,剑做笔地为纸、本命真元便是他笔尖朱砂,在大殿的青石地面上飞快画出十三道符篆。 剑上吞吐不停的瘆瘆阴风,地面上正逐渐成形、与道家敕令迥然相异的鬼符煞篆,都明明白白地表明他出身邪宗魔门,是个地地道道的妖人! 斗魁宗的真传正法到底是什么,这世上早就无人知晓了,用蓝祈传下的阴风来冒充全无破绽。 符篆成形,白面书生收剑:“盏茶之内,道友若还不肯显身,我便毁去这座栽头法坛,大家一拍两散!” 言罢白面书生盘膝一坐,再不说话了。 ...... 发动冥明尊、一眼看透大殿玄虚、邪法魔术做篆,白面书生是斗魁传人的身份算是坐实了,番僧巴赞语气犹豫着、对骨头陀说道:“或者...尊者发动法术,把他们统统打进栽头法坛,万一那小子学艺不精、符兵不认他呢?就算他能从容进出,对咱们也无损不是。” “栽头法坛是借力召鬼的祭坛,它不是直接用来杀人的宝贝,内符兵实力有限,之前与那些正道修士大打一场已经消耗不少了,再对付那两个妖灵神都未稳胜,何况还有黑袍鬼和白脸书生!法坛万一吃不住他们,便会毁于一旦。” 骨头陀语气沉沉:“可师父交代下来的法术尚未完成,栽头法坛现在不可有半点损坏......而且,他又怎么可能学艺不精。” 巴赞双眉紧蹙:“可小白脸宁可毁掉法坛也不给咱们用,这又如何是好?” “正因如此,就更不能把他们打进法坛了,伤不到人不说,反倒把仇怨结死了,现在的事情未必不能开解。” 巴赞听出了骨头陀的话之意:“您这...这是打算出去和他们谈一谈?请尊者三思,这些人都是凶徒恶煞,我们动了他家师祖留下的法基,他岂肯善罢甘休,又哪会听您分说。” “这倒未必,当年斗魁宗倾盖天下,最后还不是毁在了那些自诩正道的修家手?如今的修行正道才是他的仇人,大家好歹算是同仇敌忾。再就是...你难道看不出么?他又何尝想毁了这栽头法坛,不得以为之罢了!如此便有的谈,当知,能一举摧毁法坛的不止他一人!我还有难鸣钟在手,真要动手也未必就怕了他。” 就只有骨头陀自己明白,他这么不厌其烦地,把道理一条一条摆清楚,与其说是给番僧解惑,倒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那个白面小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再明白不过,骨头陀实实在在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有师门严令在身,那道法术绝不容失败,想一想师父惩罚门下的手段,骨头陀只觉得脊背发冷。 啰嗦完,骨头陀咬了咬牙,掐诀唱咒纵身跃出了难鸣钟,继而口大笑道:“误会了,真真是误会了,道友万勿见怪,万古泉沉砂活佛门下骨头陀见过斗魁仙宗高人!” ‘尊者万事小心,此间有我坐镇不必担心......’番僧巴赞本想说这句话,全没想到眼前强光一闪、再看自己也被骨头陀拉着一起来到了双双欢喜寺的大殿之内,心破口大骂,嘴上却恭恭敬敬,对着面前的白袍书生躬身合十:“贫僧乃是辛昌红谷大赞恪寺住持巴赞,见过仙家法驾。” 而这两人显身,落在苏景眼的情形是:大殿角落的钟磬架上,一枚混不起眼的蒙尘小钟轻轻一跳,头陀与番僧便落足地面,那口小钟也落入了头陀手。 白面书生打量两个出家人一眼,点了点头。 骨头陀又客气问道:“敢问道友仙称宝号?” “乌上一。”白面书生借用了大圣玦内另一位妖灵神大人的名号,稍加停顿,传令:“都杀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一章 初恶道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声喝应,黑衣少年双手箕张,煞气暴涨黑风催命! 只有猛鬼动手,两大妖灵神双手抱胸含笑而立,怎么看怎么像是敌人太差劲,根本不值得他俩动法,小裘还笑笑嘻嘻地说道:“这小鬼的法术,黑风滚滚煞气弥漫的,倒应了黑哥你的名号。(.)” 老黑一笑了之,用下颌一指骨头陀手宝物:“那口钟有点意思,主公若不要便归我了,你别跟我抢。” 骨头陀擒杀正道修士,依靠的是师门布下的古怪法术和倒头法坛的神奇符兵,他自己的修为比起裘平安尚且逊色一筹,哪有资格与黑衣少年放对,忙不迭催动手难鸣钟挡下对方狠击,同时纵声疾呼:“乌道友且慢动手,先听我一言。” 白面书生不理,黑袍少年更不会停手,心念到处煞气凝聚成形,围住番僧与头陀溜溜打转,混黑煞气时聚时散,此刻化作千万冥蜂,眨眼又凝聚成一条狂猛丧蛟,但骨头陀的难鸣钟神奇,护在主人与巴赞身周上下翻飞,无论煞气如何猛攻都被它稳稳抵挡下来。 黑袍少年连续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左手一晃五指鬼甲疯长犹如天刀劈刺,右手则荡起幽绿铁索,忽忽旋转被越放越长,但并不急着参与夹攻,而是在静静等候着一击而杀的机会。 白面书生见状不禁‘咦’了一声,黑袍少年这套本事他看着眼熟,以前分明见过一次。 黑风煞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他也见过...... 裘平安看样子有点不耐烦了,搓着手心笑道:“小鬼儿,你要还不成。我便要上了!” 方才骨头陀对番僧吹嘘师门宝物时神情得意,可是现在真打起来心里着实不怎么踏实。毕竟宝物不是他的,运用起来不太顺手,而且难鸣钟是另开化境同时专注防御的宝贝,只能守不能攻。就凭对方的攻势,稍有不慎自己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骨头陀便被其所夺,越斗越胆战心惊,再听到那个妖灵神也要下场,赶忙喊道:“实不相瞒,我若想走只需心念一动,灵钟便会裹住我破空而去。你们想拦也拦不住!若真到了那般田地。我必会摧咒毁掉下面的栽头法坛,到那时大家可就真的一拍两散了!” 白面书生仿佛能看出难鸣钟的神奇,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裘平安,但并未唤回鬼奴。那个能打的现在还不能停手。 眼看事情似有转机,骨头陀精神一振,继续道:“在下借用栽头法坛绝非故意冒犯,是当真不知斗魁仙宗还有传人弟子!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还请乌道友体谅。贵宗慷慨大义,万古泉也绝不会视而不见,只待法术成形,不仅栽头法坛原样奉还,另再奉上三、三百‘初恶’道兵以作酬谢。还请乌道友遣开贵属吧。你我同仇敌忾,这般斗下去只会让那些自诩正道的假仁假义之辈看笑话......” 白面书生终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摆了摆手,黑衣少年退后一步,刹那间煞气消散一空,大殿恢复暖意。猛攻停歇。 骨头陀松了一口气,对白面书生点了点头:“多谢乌道友。” 白面书生没反应,径自发问:“同仇敌忾?” 骨头陀稳稳点头:“七大天宗、修行正道,把持灵山霸占秀水,自以为是欺压同道,为我万古泉死敌!”说话掐了个手诀,咕咚一声从难鸣钟内掉出了一个人。 空口无凭,说自己是邪道人物,总得有点‘表示’,骨头陀把捉拿到的俘虏亮出来了一个。简单解释了之前经过,骨头陀指着被他扔出来的人得意笑道:“莫看这个小子不起眼,却是真正的天宗弟子,离山门下的高足!” 为了确定身份,白面书生特意看看掉出者身佩的剑牌,跟着笑了:“脑袋长得这么方,也能被离山看上么?” 方先子看过了全套的戏码,就算再怎么糊涂也知道白面书生是谁,老实人心里觉得,现在应该破口大骂上几句,可苏景的身份...他又实在不敢恶语相向,嘴巴动来动去就是出不来声音,没一会功夫连脸都憋红了。外人看上去,倒是一份又恨又怕的表情。 小泥鳅生怕妖人会一剑斩杀了方先子来证明身份,当下哈地一声怪笑:“离山的肉我还没吃过!”言罢猛一甩头化作真身,血盆大口一张把四方头整个吞进了肚子。(.) 济水龙王的血脉、银龙似的怪鳅,表象夺人目光、裘平安吃人的动作又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破绽。 白面书生皱眉看了手下一眼:“都不吐骨头么?” “又不是吃瓜果,不用吐核吐子那么麻烦。”泥鳅回答得铿锵有力,跟着他望向骨头陀:“光有男的,没有女的么?老爷喜欢就着吃!” 骨头陀神情踌躇,女的倒是有一个,但她是离山真传弟子,抓回门宗是大功一件、遇到正道追杀是绝好的护身符,他舍不得拿出来请客。 泥鳅怪眼一翻,正想再喝骂,白面书生挥手止住了它,问骨头陀:“刚刚你还提到了初恶道兵?” 骨头陀又掐动手诀,这次从钟内取出的,是不久前刚刚自茧子里诞生出的畸形婴孩,双手捧了递上前:“便是他了...乌道友请仔细观瞧,能看出此子有何不同么。” 白面书生根本不理会对方卖关子,直接道:“我懒得看,你说。” 骨头陀略嫌尴尬,他身边的番僧巴赞赶忙接口:“启禀乌仙家......”才说了五个字,妖灵神老黑冷冷打断:“我家主公让骨头陀讲。” 巴赞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半字。骨头陀咳嗽了两声,讪讪开口:“我师尊偶得前辈秘法,闭关七百年辛苦参详终于有所突破,参出了这一门‘初恶’道兵的炼化秘法。乌道友莫看这娃娃相貌丑陋。其实此子天赋了得。好叫乌道友知晓,炼化‘初恶’道兵的关键道理便在:‘人之初、性本恶’这六个字!” “便以双胞胎儿来说。还在娘亲肚子的时候,他们便开始争抢,大的欺负小的,强的压制弱的......”骨头陀好一番长篇大论,而在场之人,无论苏景、妖奴还是来自冥间的黑衣少年,全都听得面色惊诧。 四足、三臂、身体扭曲头壳硕大,小小婴儿这么畸形仅仅是因为:‘他’本来是一对双胞胎,但还在娘胎,其一个就把另一个活活给‘吃’掉了!强的那个夺了弱小兄弟的一切。包括身体、四肢! 先以栽头法坛引诱冥间的幽魂。导其投胎到来求子的女子腹。 人伦生产是天地造化,不可能凭空更改,骨头陀的师门让来求子的女子怀上双胞胎,这其包含了无数复杂法术,其‘引双魂入腹成双胎’是至为重要的一环。 再之后由于秘法使然。一双小小胎儿在还未开灵智前,就开始彼此争夺,最终胜出者占有一切,这样成形的胎儿不仅畸形,更是凶根深重,是天下一等一的凶婴!待他稍大些、要出世时连母亲都会被他反噬。 ‘双双欢喜大寺’从来到宝梨州就开始用活人偷偷试炼这桩法术,只是他们一直行事小心,而且把规模控制得很小,直到不久前秘法真正试炼圆满。又再隐忍半年,这六个月里到大寺求子而得双胞的孕女,肚子里怀上的无一例外都是凶胎,继而妖人真正发动,把孕女尽数掳走,等待怪胎降生。 婴孩饱染先天戾气。若将其集结成众、加以修行训练,不用太久、数十年后必定成就惊人,再配合道兵阵法,实力非同凡响。 ‘初恶’的炼制秘法解释完毕,但骨头陀师门的图谋尚未完结,如今栽头法坛还在源源不绝地聚拢游魂,两天之后月圆之时,凶残法术笼罩宝梨州全境,所有在当夜行过夫妻之礼的年轻女子均会做孕双胎。 待完成这一步,骨头陀才算是大功告成,圆满完成师命,届时会将所有孕女摄入难鸣钟,离开此地返回师门复命。 骨头陀承诺给‘乌道友’的三百道兵,虽是自作主张,但他也完全能承受得起,回师门交代清楚便是,应该不会受到责罚,没准还会因为‘结交同道’被记上一功。 至于巴赞的番僧一脉,是西域密宗不入流的一家邪派,算不得什么重要角色,但因他们修持的一项‘双合’怪法有助于‘初恶’成形,所以才被万古泉邀请来参与大事。 白面书生把那个怪胎娃娃接过来,单手抱着看了看,另只手压住小娃脉门,探入一缕真元去查探他的经络身体,不过这次他催动的是阳火真元而非玉露金风,当然这一重骨头陀和番僧看不出来。片刻后白面书生把小娃还给了骨头陀:“这样的娃娃,你现在有多少?” “一共只有七八个,其他的还在娘胎里。”骨头陀把怪娃娃抱在怀,如实回答。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便是说你许给我的这三百初恶,现在仍是空口白话?” 骨头陀加重语气:“道友尽可放心,骨头陀敢对天立誓决不食言,只盼斗魁、万古泉两宗能够冰释前嫌,来日多加亲近......” 不等他再说什么,白面书生忽地笑了笑:“不用了,杀了。”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三声喝应!之前并未出手的两大妖奴,也和黑衣少年一起同时摆出了动手的架势。骨头陀大惊失色,全不明白这个‘乌上一’何以又翻脸了,刚刚和黑衣少年一战打得他心惊胆寒,此刻再加上那两个妖灵神......天大地大性命最大,骨头陀心里怕了,哪还敢在外面停留,不等强敌动手就掐诀一晃,带上番僧巴赞逃进了难鸣钟。 逃回钟内灵境两个妖人踏实了不少,师门有严令,骨头陀实在不想就这么一拍两散,施法传音不甘问道:“乌道友为何又要动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说话时他恍然发现,‘乌仙家’身边的那两个妖灵神不见了,白面书生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嘴巴,跟着随手在脚旁打出了一道火焰。 番僧巴赞如临大敌:“他又打算干什么?莫不是...打算攻进来?” 骨头陀被这个出尔反尔的乌上一搞得着实有些憋气,恨恨应道:“他做梦!有难鸣钟护身,就算他手眼通天,也奈何不了你我,若他真不肯留余地,大不了.......”就在此刻,还被骨头陀怀怪娃娃突然发出一声嘶哑哭嗥,扭曲的身体忽然暴起了一蓬金红色的火焰。 还不等他把小娃丢掉,骨头陀就骇然看到一个大活人,竟从娃娃身上燃起的那道火光钻了出来! 今天还有两更,午饭和晚饭时间,敬请期待!(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二章 冥间事情冥间了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乌万巢大咒,穿空遁法! 之前借探查娃娃身体之际,苏景给其种下火种,片刻后火焰暴发,苏景遁术成形。不等老道说完,白面书生伸手抓着了自己的头发用以一抻,画皮甩开,少年露出本来面目! 众人面露惊愕,这才晓得居然是苏景转回来救了大家!片刻过后,神情上的惊讶重新归于感激,而感激之,掺杂的那一份敬佩是无论如何做不来假的。 骨头陀或许算不得太精明,可他也绝对不是个傻子,想要冒充妖人把他骗到谈何容易?这一套戏码苏景做了个十足十,先以‘妖灵神’起势、再用斗魁尊唬人、冒险踏入大殿相激、从头到尾牢牢抓住‘对方舍不得栽头法坛’这个关键......而这场戏不是有人配合、有斗魁尊在手、懂得随机应变就能唱下去的,苏景还要以功法证明自己就是个妖人、还要再关键时刻施展犀利手段斩断骨头陀发动难鸣钟的机会。 若非少年博学,今日在场的正道众人谁能幸免! 修士自然也少不了一番道谢,裘平安等得不耐烦,插口问苏景:“这些东西怎么办?”说话间他一拍自己的乾坤囊,自灵境带出来的‘初恶’黑茧铺满地面。 苏景望向黑衣少年,后者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摇头:“孕女都已身邪法,就算胎儿尚幼、及时堕掉她们也是无救。” 苏景不再犹豫,对妖奴道:“毁掉,一个不留。下手干脆些,莫再添苦痛。” 妖奴领命。但方先子闻言后皱起了眉头,老实人犹豫再犹豫。终于下定决心,来到苏景面前一揖:“启禀师叔祖,孕女虽已无救,可胎儿还是能生下来、活下来的...虽然凶恶,但他们无辜。” 方先子的真心之言,在别宗修士听来却是‘一唱一和’,‘初恶’道兵非同小可,那个门宗得到它也不会舍弃不用......做师叔祖的碍着天宗的面子说一句‘毁掉’,做弟子的从旁边及时劝几句‘无辜’,最后师叔祖顺着台阶下来。高高兴兴把这一支力量收入麾下。 不料苏景摇头。回答方先子:“是无辜,但不能留。” 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因秘法降生、恶根深身心,于人间而言他们是祸根,于凶婴而言生命又何尝不是折磨。 妖奴立刻动手。神通降下巨大黑茧被彻底毁去,这坚决之举被旁人看在眼里,心免不了又生出一层敬佩:是了,离山行事的气派,终归不是别宗可比的。 天元冲纳为人不够大气,但到底是天宗名士,至此他也真正心悦诚服,对苏景再次躬身施礼:“因为些许前嫌,冲纳曾言语无礼。是我目光短浅了,诚心请罪!他日苏道友若有差遣,冲纳绝不推脱。”说着将一只木铃铛递到了苏景手。 苏景应了句:“道长太客气了。”但并没去接他的木铃铛,离山上高手无数,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冲纳的铃铛。 小小的一份少年骄傲,冲纳混不在意。笑了笑把铃铛重新收起:“贫道说过的话不会收回,苏道友要不要这铃铛都是一样。” 苏景笑着一点头,算是应酬了老道,又转目望向黑衣少年:“后面的事情……黑衣少年摆了摆手:“这里的手段,不全是人间法术,还有我冥间秘法掺杂。冥间事情冥间了断,你等阳间修家不用管了。你放心,万古泉完了,两天后那邪法成形不了,宝梨州不会再有事。”他夺下了妖人的记忆,后面再如何做事自有办法。 “如此最好,辛苦你了。”苏景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你在下面认不认识一个笑嘻嘻的小鬼,自称滑头鬼、是一族少主。” 当年苏景在寻访小师娘浅寻时,请出过的笑面小鬼,打架的手段与黑衣少年如出一辙。 黑衣少年忽地冷笑起来:“苏景啊,快二十年没见面,你的修为不见长进,眼力也照样差劲!见过我出手,竟还认不出来故人。” 苏景啊了一声,再仔细看看,黑衣少年和当年的笑面小鬼哪有丁点相似:“你就是?不是,不光气派变了,眉眼五官也不对了,能认出来就见鬼了......是见鬼了,你画皮了?” 笑面小鬼这一族猛鬼,在成长可以随意变化面容,不用问他对现在这张脸更满意。黑衣少年摇摇头,懒得对苏景解释这些,大刺刺道:“本座追查幽魂投胎之事,你助我缉拿妖人有功,说,想要什么赏赐。” 苏景喜扬眉:“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有比你的冥明尊更强的。”黑衣少年面色不改,一句话。 “那你还敢问我想要什么?”苏景语气无奈,在思索片刻后他又道:“我有一件袍子,你能不能帮我补一补?”说着亮出了自己那件早就破烂得不像样子、却始终无暇祭炼修补的飞鱼袍。 黑衣少年见了袍子眼睛一亮,但声音依旧冰冷:“这是件好东西,你不怕我拿了它跑掉么。” “刚没多想,就觉得你来自恶鬼道,应该能修补它便把它拿出来了。跟着我才想到你未必靠得住,咱俩不熟,算了,不用你帮忙了。”苏景又把袍子给收起来了。 黑衣少年斜忒苏景一眼,不过还是淡淡说道:“这件袍子你若没时间祭炼,可寻阴寒冷煞之处深埋,袍子神奇,自会吸敛煞气缓缓复原,只是时间漫长罢了。”说着,取出鬼判笔写写画画,写出七道符篆一并递给苏景:“配上这几张符咒,效果会更好些。” 苏景接过符咒收好,又指了指大殿:“埋这里行么?” “栽头法坛种于阴冥大脉上,算是数一数二的煞地,你说行不行。” 苏景笑着点头:“多谢!”而后又打量了黑衣少年几眼,笑得更清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别扭,以前那个笑嘻嘻的小鬼、话唠似的,多讨喜。” “本座面前不得放肆!”越挨说黑衣少年越端着:“此间事了,我下去了!”说着,对苏景和两大妖奴一拱手,身形晃了几晃就此消失不见。 小鬼离开,妖人魂魄也被拘押带走,但那口难鸣钟还摆在地上,这是苏景打下来的‘战利’,自然归离山所有,旁人谁敢染指。 除了宝贝钟,邪魔头陀的尸体也被小鬼丢下。rv 。 第一二三章 女修不容易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在尸体上翻了翻,找出骨头陀的乾坤袋直接收入囊,而后对扶苏一招手:“那口钟给你了,快收好。[.点]” 刚刚向离山传讯自己一行已经脱离险境的扶苏闻言,眼喜色一闪而没,但还是依着礼数说道:“扶苏的性命都是师叔祖所赐,哪敢再领受厚赐……不等说完苏景就打断:“帐不是这么算的,若非你发动真传命牌,我现在也得被困在钟里。再说这口钟不是赏赐,只是抵回你命牌的大好法术,别废话了,快收下!” 扶苏欢喜道谢,把难鸣钟收入囊后,又对苏景道:“师叔祖借一步说话?” 苏景随着她走到清静处,两人独处时扶苏更自然得多,笑眯眯的:“师叔祖若真觉得弟子有那么一丁点功劳...弟子还想向您请一桩赏赐。” 苏景痛快点头:“你先说,我再看给不给。”扶苏敢开口,肯定是自己有的东西,其有几样苏景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送人的。 “师叔祖或许不晓得,像扶苏、剑尖儿、剑穗儿我们这些女弟子,在修行事上要比着男弟子吃亏许多。就这么说吧,男弟子修十年得来的真元,我们需得修十二年才行……第一句话就把苏景给说懵了:“为何会多出两年?这是什么道理” 扶苏在眉宇间挤出些愁苦,但整个神情还是在笑着:“男弟子不顾惜容貌,我们却舍不得。要多花一分力气来维持形容,让自己老得慢些、再慢些。您看看樊长老,再看看红长老,要知道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进门的、据说修行资质也不相上下。” 樊长老是个白胡子老头。红长老看上去则是三十出头的美妇,两人站在一起好像父女,还是晚得爱女那种。 扶苏这几句话可是把天下大多数女修家的心思都讲出来了,哪个女子不爱美貌,修士没飞升前就还是人,无法完全免俗...... 苏景失笑:“怪不得诸位长老红长老修为最差,大把真元都用在维持容貌上了?” “师叔祖入门时候也不算太浅了,可您的样子一点没变。以您的心性自是不会为了脸膛去耗费修为,是以弟子斗胆猜测,您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手段...没准是一道驻颜奇药或方子?” 苏景明白她想要什么了。 修行之人,采纳天地元气。能够极大程度的延缓衰老,但是在达到元神境界、成就不死之身前,仍然会缓缓变老。苏景到离山二十余年了,干脆就没变样子,又难怪扶苏会以为他有什么驻颜奇药。 以前苏景还真没琢磨过此事。此刻仔细回想......三这三那诀?雕刻少女的柔柔拥抱?腌臜老道的三鲜面条?又或是《金乌万象》之功?总归逃不出这几样‘缘故’,但说到奇药妙方,他又哪里拿得出来,摇头苦笑:“这个真帮不上忙。” 扶苏眨了眨眼睛。她大抵了解苏景的性子,知道他若有那道方子断不至私藏。失望难免但并无埋怨,笑道:“那我就当师叔祖生赋异禀、天生就有不老之容。” 宝梨州事情了结。众多修士拱手作别就此散去,裘平安返回大圣玦,黑风煞唤起真身,带上主公与剧战脱力的扶苏、方先子启程返回门宗。 回到令牌洞天,面对一拥而上问东问西的乌鸦卫,裘平安得意洋洋,双手一挥:“都别说了,听我讲!哎妈...我跟你们说,这趟差事老霸道了……洞天内裘平安口水横飞,连比划带说;大世界里,黑风煞飞了一阵子,方先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忙来提醒苏景:“师叔祖,您还没埋袍子。” 苏景应道:“不能埋在这,万一黑衣小子转回来偷我袍子怎么办,大家交情不多,信不过、信不过。” 方先子点点头:“是弟子愚笨了。” 苏景正色摇头:“是你老实了。” 扶苏噗嗤一声轻笑。 这个时候大圣玦鼓声响起,苏景挥手把敲鼓的妖奴唤出来:“何事找我?” 击鼓之人,乌鸦卫雌鸦之首,乌下一。伴随精修,雌鸦的身形越来越小,但整个人的神气则越来越妖冶,乌鸦女迈步来到苏景面前,双膝弯曲直接跪倒在苏景面前:“乌下一拜见主公。” 苏景市井出生,受不惯这种礼数,赶忙把她扶起来:“何须大礼,出了什么事.97ks.?” 乌下一应道:“主公两探欢喜寺,以大智慧破大险恶为天下百姓谋福、为离山立下卓绝功勋,得同道修家敬仰,乌下一特来恭喜。只是...只是......”满口的漂亮话,乌下一却越说越委屈,面色凄然双目黯淡:“只是乌鸦卫有一事想不通,求主公解惑。” 苏景道:“你直接说。” “乌鸦卫追随主公二十余年,日夜精修、不敢丝毫怠慢,只求回报主公大恩,只要主公不弃,我们便万死不辞!可是......双双欢喜寺,妖人身藏灵钟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手握秘法随时能将您陷入栽头法坛,此行何其凶险,主公却只带上黑、裘两人,把我们乌鸦卫置于洞天内。您可是嫌弃我辈修为低浅不能为主上分忧么?” 黑风煞性子木讷,本来不喜多嘴,但是听乌下一语气凄婉声音楚楚,忍不住转回头插口劝道:“弟妹啊,你想得太多了。主公行事自有方寸,不叫你们显身是有道理的......”说到这里,大黑鹰心思转了转,很快找到说辞:“金乌九劫威力惊仙,你们修炼这套本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须知越是犀利的手段越应小心隐藏,主公是把你们当做杀手锏,不愿让外人得知他还有你们这一道凶猛道兵,是以平常事情都不用你们出手。” 话说完。黑风煞心里给自己喝了声彩,这番道理说的,既给了乌鸦卫面子又解了小主公的尴尬......不料乌下一苦笑摇头:“多谢黑兄想劝,乌鸦有自知之明,主公是嫌弃我们聒噪吧!” 苏景则对黑风煞笑道:“你放心,乌鸦卫没事,我估计着......”说着,他转目望向乌下一:“没能冒充妖灵神。所以急眼了?” “啊?”乌下一眨了眨眼睛,下一刻面上凄然消散一空,换而妩媚笑容:“我主明见万里,乌鸦这点小小心思。哪能逃得过您的法眼。” 乌鸦卫就是听裘平安口水横飞,讲过双双欢喜寺之事......乌鸦的天性是禽鸟最最顽劣的,得知冒充妖灵神这等趣事居然没有自己的份,心眼里一千一万斤的不甘,无论如何也得找苏景来说道说道。 大圣玦乌鸦们着实商量了一阵。编排好整套说辞,循序渐进、最后会落到‘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得喊我们’这个题目上,还特意选了嘴巴最最伶俐的乌下一出阵。没成想刚说了两句就被苏景揭穿。 不用乌下一再说什么,苏景就应承了她。乌下一大喜,跟着免不了就是无数废话。苏景刚刚完成了一件漂亮差事,心情着实不错,也就没把她轰回去,留在黑鹰背上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几个人正聊得开心时候,扶苏忽然咦了一声,对苏景道:“同门剑讯。” 随她指点,只见一道金光快如闪电疾闪而至,眨眼便从天角尽头来到苏景眼前,下一刻金光散碎、剑穗儿的声音传出:求请扶苏师姐驰援虎儿礁! 短短一句话,之后再无声息,苏景与扶苏对望一眼,伸手拍了拍座下黑鹰,妖奴会意翅膀一兜就此转向,向着虎儿礁所在方向赶去……同样是下山追查邪魔踪迹,剑穗儿那一路离山弟子去往南方虎儿礁,与苏景等人相距最近。 之前苏景一行遇到危难,没去找剑穗儿是因为那三个弟子修为平平,来了也帮不了什么;但苏景身边跟了真传扶苏,剑穗那边遇到麻烦自然会先向他们求援。 扶苏秀眉微蹙,不管剑穗儿是否向离山求援,先把收到剑讯一事通告门宗。扶苏和方先子都负伤脱力,以苏景本意是先放他们下去,自己带着妖奴去虎儿礁,但两个弟子如何肯应?坚持要同行。 扶苏不再说话,闭目养息争取能在路上多恢复一分力气。苏景在对付骨头陀时也受了些伤,不过并不严重。 乌下一央求苏景这趟事情让她留在外面,诅咒发誓绝不多嘴妄言。 一路肃穆,黑风煞全力疾驰,其间方先子几次以同门剑讯联络剑穗儿等人,始终没能得到回应。不久后苏景等人终于赶到虎儿礁...... 南方有大湖,方圆七百里,古时传说每逢涨潮时浊浪翻涌声震四方,仿若猛虎怒啸,由此得了个虎儿湖的名字,湖心一座大岛就被唤作虎儿礁。 几年前虎儿礁上赤光冲天,明耀一方,虽然很快就赤光就散去了,但还是被附近修士发现,因为这份异象酷似宝物显世,得见的修家并不张扬,或邀约好友或汇集同门等岛查探,结果转了好久也一无所获,此事不了了之。 不久之前,岛上突然又传出了异兽的凄厉长嗥,声音把整座大湖都震得轰轰巨震,岸边大堤因此决口,洪水倾泻人间,着实伤了不少人命,这才惊动了正道天宗,派遣弟子汇合当地同道来查探。 苏景赶到附近,只见大湖边缘剑光闪烁、云驾穿梭,已经有大批修士汇集到此,不过大都是些平凡修家,偶尔有几个白胡子修为也是稀松普通。 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面色焦急,向着湖心岛方向张望。争吵声不绝于耳,那是莽撞后辈想要前去探岛、被老成持重者阻拦时发生的争执。 黑风煞深吸一口气,开声大喝:“离山剑宗、光明顶主苏景、真传弟子扶苏、红鹤峰方先子法驾到此,尔等来相见!” 大喝如雷滚滚荡开,将所有嘈杂声音都压了下去,众多修士一听有离山高人驾到尽数露出喜色,忙不迭围拢过来,苏景全无应酬之意,直接追问这里究竟发生何事......数不清多少人同时开口,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苏景正不耐烦,忽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喝道:“都闪开了!”,一个灰袍道长来到近前施礼:“无定道宗拙季见过离山高足。”(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 第一二四章 焦糊大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虎儿湖附近有一座无定道宗,比不得七大天宗,但稳居二流门宗游,四千年道法传承,自有精彩之处。 不用苏景发问,拙季老道便道出详情。 七天前,以离山剑、无双城两大天宗弟子为首,正道修士百余人结伴而来,跨过大湖登上虎儿礁,这些人都是来办正经事的,附近门宗的修士要么与参与其、要么再宗内继续修行,没有谁会专门跑来远远地看热闹。是以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形无人得知,只知道当天大湖之水倒卷而起,化作一道厚厚水幕垂悬于天地间。 这么惊人的异象,附近门宗全被惊动,当水幕重新落回大湖后,之前那些登岛修家便失去了联络。登岛的百多人里,有二三十人是远道而来,其他的莫不是附近门宗的精锐栋梁,自家的人丢了,同门自然焦急,纷纷汇聚到此。 无定道宗是本地正道之首,且他们也有两位重要长老登岛后消失,掌门人不敢怠慢,率同七位师弟和两百七十七名精锐弟子,结无定大阵再探虎儿礁......这次大伙看清楚了:承载大阵的煌煌云驾才一落上小岛,湖水便再次冲天而起,遮蔽了外人目光。 过不多久,水帘落下后人又没了。 拙季老道是无定道掌门的师叔,前些年里修炼时出了岔子,一身修为剩不到两成,本已山养老,这次出了如此大事,晚辈弟子又把他请出山,比起苏景不过才早到了一天而已。 莫说拙季是抱残之身,就算他修为全盛又能怎样?在天宗高手赶到之前,众人就只剩下三个字:干着急! 把事情说完。拙季老道低低咳嗽了一声,问苏景:“敢问道友。贵宗其他仙家何时能到?” 无定道宗地位不俗,门下高人见闻广博,听说过苏景其人......如今离山剑宗门内辈分最大之人,可惜空有个大辈分,本领不值一提。 “不日将至。”苏景随口应了一声,拙季老道点点头,焦急目光里又多出了一抹失望。 苏景不再和老道多说什么,自大圣玦唤出裘平安:“入水探看,查一查有没有大妖的行迹。”裘平安吼了一声‘末将遵命’,化作银鳞龙鳅一头扎进大湖。妖怪诚心卖弄。下水片刻只见大湖生漩浊浪轰荡。声势殊为震撼。 湖心岛出了事情,当然要先排查大湖。拙季老道又对苏景道:“一直以来这虎儿湖都平静得很,岛上的怪事应该与湖水无关。” 果然,没一会功夫,裘平安就跃出水面。变回湿漉漉的混横小子对苏景道:“启禀主公,湖不可能有妖怪......这满满一座大湖,虽然是活水但不存丝毫灵性,养鱼无妨修妖免谈!也是因为水无灵,就算有什么外地妖怪住进来,也无法靠着水意来遮掩妖气、无法匿藏妖气,属下人头担保:湖无妖!” 说完,泥鳅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上来后,湖无妖!” 湖水无可查。便只有登岛一探了。赶在苏景动身前,扶苏劝道:“刚刚收到门宗消息,红、樊、赵三位长老率同本座弟子、带‘青枫浦上’下山,此刻已在途,或者...等一等他们?” 土修家皆知,离山剑宗传承着有九枚古签。每一签都豢养着一宗道兵,‘青枫浦上’便是九签之一。 “很好。”苏景面露喜色,但他并无停留之意:“我在离山的朋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剑穗儿算是一个,就这么坐等心里不得劲。” 说话间踏上黑风煞的云驾,扶苏也纵深一跃,与苏景并肩而立:“我随师叔祖同往......你站住,不许去!”后半句是冲着正要跟上的方先子喊的。 方先子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点]扶苏冲他一笑:“你留守此处接应同门。” 而后黑风煞一声长鸣,带上几人向着虎儿礁飞去,裘平安自水潜行,与大黑鹰一上一下彼此呼应。 横穿大湖,一路太平,在岛上黑风煞盘旋了一阵,锐利鹰眼见不到丝毫异常。正缓缓盘旋,忽然一道剑光闪烁,无定宗拙季老道御剑飞来:“贫道与道友一同探礁!” 拙季老道修为大损飞升无望,垂暮之年唯一一点牵挂就是门宗了,漫长一生都在门度过,其感情何其深厚。如今整座无定道宗的精锐都告陷落,让他如何能不焦急,老道在岸边等不下去了。 苏景能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弹指打出一道火焰,自半空直落湖底,金乌真火不惧凡水,落在水下仍跳跃燃烧。给自己留好退路,苏景再不犹豫,一声令下黑鹰降落、泥鳅上岸。 稍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苏景踏足小岛,先是听到冥冥一声怪叫......压抑、嘶哑、难听,但却并不让他厌恶,反而还对这声怪叫生出了些亲近感觉:鸦啼。被放大了万倍的鸦啼。 乌下一也愣了下,脱口道:“乌鸦?” 黑风煞纳闷,问她:“什么乌鸦?”大黑鹰什么都没听到。拙季也面露迷茫,他的耳也不存任何声响。 扶苏则双眉微皱,问乌下一:“刚刚那一声,你听着是乌鸦啼鸣?” 乌下一点头、苏景接口:“怎了?” 扶苏目光闪烁:“我听到的是一声怒喝,男子声音、震耳发聩,很有些催魂夺魄的意思。”裘平安跟着附和道:“不错,我听到的也是男子怒喝,绝非鸦啼。” 两个听是鸦唱、两个听是大吼、两个干脆什么都没听到,一声怪响在六人耳,竟是三种迥异感觉,几个人面面相觑,但还不容他们再多说写设么,大湖便爆发出轰然巨响,水华倒卷如屏如幕,遮蔽视线阻挡灵识、把虎儿礁完全封闭。 留在岸边观望的修士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跟着又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仔细观望,不过几个呼吸工夫,水幕摔回深坑,湖心岛上再无一人! 与之前登岛众人全无分别,苏景一行也告消失...... 苏景面色惊讶。 身边人都在、脚下小岛不变,只是没有了湖、没有了水,岛还能叫做岛么? 当湖水逆冲,登岛众人加紧提防,亮出护身法器同时灵识也远远散开,除了围岛水障外没有丝毫异常,不久后水幕落下......是真的落下去了,没了湖、没了岸,由此苏景脚下的虎儿礁也变成了一座山峰巅顶,万仞高山! 湖水直落山下,肉眼可见当其落到山腰时,浩浩水势一振、再振、三振,陡然化作一团巨大云雾,旋即山风吹过,散了。 抬头仰望,天空湛蓝、白云轻飘,一轮金阳高挂,真正一个好天景; 四下远眺却触目惊心,眼内山峦起伏,但是无论险峰或矮丘,无一例外的都是斑驳的黑灰颜色,寸草不生、山岩裸露.....没了草木衣,再神骏的山也变得狰狞了。 青天红日、朗朗乾坤,和一片黑色大山! 裘平安目光闪烁:“又是个化境?” 没人能回答的问题,扶苏取出用于同门联络的法器,片刻后对苏景摇了摇头:“剑穗儿没回应。” “四处转一转。”苏景腾起天都双翼,其他人或腾云驾或驾法器,随他一起飞入群山。 才一腾空,苏景又提醒同伴:“小心山岩,尽量离得远一些,说不定会有烈火焚起。” 裘平安不明所以:“啥意思?” “烧糊的。”苏景声音笃定:“山被烧过、不止一次、不是一般火焰。” 裘平安不信邪,不顾警告催动云驾来到一座山崖前仔细观察,正如苏景所言,黑灰山体上存留着烈焰灼烤痕迹,山岩触手光滑、几近化为琉璃之质,若非大火淬炼又怎会如此、又难怪这重重峻岭不存一草一木。 金乌阳火是天下万般火焰的祖宗、苏景如今也算是个玩火的行家,是以他对火后留痕的观察更敏锐些。 能把方圆数百里的大山炼成琉璃砖的大火,会是什么样的怒焰?裘平安嘴巴动了动,正想再说什么,天空突然又传来连串大响。 苏景、乌下一耳的鸦啼;扶苏、裘平安耳的威严怒吼;拙季、黑风煞仍就全无察觉的‘大响’。 一声响亮过一声,一声急促过一声,短短三两个呼吸间,那声音便彷如洪钟大吕一般震彻这一片天地。苏景与乌下一并没有太多感觉,充其量只是觉得有些吵闹。 但扶苏和裘平安的脸色迅苍白下去,耳内怒吼已成靡靡魔音,催得他俩心浮气躁、连真元运转都告滞阻,内心那一点清明正摇摇欲坠! 只看他们样子苏景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将大圣玦一扣,把裘平安收入洞天,另只手按住扶苏的头顶,一缕阳火精元自天灵缓缓注入,助她抵御魔音。 修为虽浅、但金乌之炎至阳至纯,有正心正法的奇效,得苏景相助扶苏的面色一缓、心的躁动渐渐平复。 乌下一帮不上什么忙,转回头去看黑风煞与拙季:“你们可好......”才说了四个字,乌下一的瞳孔遽然收缩,惊骇尖声怪叫:“主公小心!” 连怪响都不曾听到,无论怎么想黑风煞与拙季都不应有事,但乌下一看得清楚:他俩的眸子,都变得溜圆、混黑......两人眼睛变化的程度并不算太夸张,不过乌下一对这两双眸子却再熟悉不过:鸦眼!(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五章 苏景点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风煞、拙季的双目,不知为何皆变作鸦眼。 诡异双眸一眨,旋即雷光贲烈!黑风煞抖动‘天溪’神鞭,裹挟道道雷霆直击苏景! 诡异双眸一眨,锐金摩擦刺耳,拙季老道大袖猛挥,七枚金环呼啸旋转直扑乌下一。 乌下一不过是个妖丁,自己的神通法术不值一提,如何能挡得七巧金环突兀一击,眼看便要无幸,不料耳突兀响起连片怪叫......聒噪不堪、吵闹异常,却再亲切不过:大群乌鸦卫踏梭而出! 苏景及时放出了洞天的乌鸦卫,之前裘平安刚进去,乌鸦们得知外面出事了,立刻开始准备,被唤出后不用乌下一入阵,而是大阵围拢乌下一布成。 乌鸦卫日夜修炼大阵,《金乌九劫》几近变成了他们的本能,乌下一根本连想都不用去想,身边同伴一到体内妖元立刻运转开来,刹那成阵!浩浩烈火卷扬,狠狠迎上拙季老道的七巧金环。 拙季老道修为残损,现在的实力还比不得离山普通的内门弟子,且烈火克锐金,他神通、法宝的生克本就受制于乌鸦卫的手段,才一交手立刻吃了大亏,金环哀鸣光泽顿时,拙季老道双颊殷红如血、双唇却苍白到几近透明,受创不轻。 苏景这边则金红乍现,平时藏于火翼的九十九枚剑羽尽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错落有致,扣合正大明明之道,稳稳挡下了黑风煞的突兀一击。不等黑风煞再动雷霆,苏景猛抬手亮出古玉令牌,吐气开声响亮断喝:“黑风煞听令!” 大圣点将玦下。苏景点将! 黑风煞的一缕魂魄被摄于令牌,这是除死之外永远无法割断的联系。闻听主公断喝大汉微微一愣,鸦眼闪过一抹清明,就趁着他这一愣神的瞬间,苏景揉身扑上,挥动令牌将它收入了洞天。 在黑风煞之前,裘平安刚被收入洞天,大圣玦与大天地完全隔绝,小泥鳅一进来便不再受魔音影响,现下看到大黑鹰,急忙问道:“咋回事?你咋也进来了?外面啥状况?” 黑风煞愣了愣。[.点]看看自己手里的长鞭。脸上尽是纳闷:“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主公喊了我一声,然后就把我收回来了。” 裘平安在认主前天南地北的闯荡,性子混横但见识不差,稍一琢磨就大概明白了。嘿嘿笑道:“那啥,黑哥,你站稳了听我给你说......我估摸着,你闯祸了!” ‘内患’铲除,焦糊大山之间,就只剩拙季老道与乌鸦卫苦战,乌下一平日里是个没心没肺之人,从小到大都从未想到过一个‘死’字,刚刚遇险真正被吓坏了。此刻力气恢复但心神还没缓过来,不知不觉地就泪流满面,嘴里一个劲地喊:“他杀我!他刚才杀我!他杀我!” 婆姨如此,可把汉子给心疼坏了,乌上一嗷嗷怪叫,带动得大群乌鸦都一起呱呱怒啸。人人拼命之下,大阵火光冲天。拙季本就不是对手,再斗片刻连宝贝都被烈焰毁去,惨叫半声转头就逃。 乌鸦卫如何肯依,催动大阵便要追杀下去,就在此刻天地间忽然一静——震彻乾坤的‘鸦唱’止歇了。安静,来到如此突兀,以至那本应让人心神清透的安宁变成了莫名窒闷,乌鸦卫本能闭口、异变下不敢再去追袭那个不起眼的小脚色,大阵收缩护在了苏景身前。 魔音消散,扶苏便无碍了,乌黑的眸子眯起、望着越逃越远的拙季。 眼看着拙季就快跑没影了,乌上一多少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道:“主公,要不要追老道?” 可还不等苏景回答,忽然‘呼’的一声响起,风声骤起。 只有风声,却不见觉又风吹过,非但没有丝毫清凉,反而燥热扑面......放眼望去,火光冲腾!又哪里是什么风声,那是怒焰登场的呼号!目光之内每一座大山都卷扬起烈烈炽焰。[.点] 烈焰摇摆层层勾连,火势煌煌暴涨,不用片刻这重重黑山就会化作千里火海,山人又能往哪里逃? 天上逃。 苏景火翼一振,准备飞天掠起,但待他昂首仰望的时候才发现:天没了,上面只有山。 与身边一模一样的的山。天穹顶盖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倒映了地面上的一切:黑色的山、狰狞的火。是倒映、却绝非虚影,苏景能感觉到,天顶上倒垂的山真实存在、山上的火焰足以熔化钢铁烧裂大地。 那是实实在在的大火,从天而降! 先以魔音摄魂,若未能拿下强敌便催动烈焰、直接把这方天地化作炼炉,闯入者全无立锥之地,只有被烈焰焚化成灰这一个下场。 火有灵,被魔音夺魂的拙季已经变成了‘自己人’,全不受火焰所伤,三转两跃就此消失不见。见老道逃走,苏景反倒松了口气,剑穗的心基远不若扶苏稳固,十成十被魔音慑服成了傀儡,虽然狼狈丢人,至少性命应该还在。 至于眼前的局面,即便阳火精强,苏景也不觉得自己能熬过这场从地面烧到天空的大火。但古怪的是,即便明知大火危险足以致命,苏景却讨厌不起来,他觉得这火焰很亲切...... 再亲切也不如自己的小命亲,到了现在别无他法,苏景取出了两粒天香镇元,同时挥动大圣玦收拢妖奴,准备发动火遁冲回虎儿湖。 但让苏景没想到的是,本应乖乖回到令牌的乌上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浓浓地尽是喜色,突兀大吼道:“主公且慢,不用回去......不用回去啊!”此刻火势尚未未完全合拢,大家还有腾挪躲避的余地,也有说上两句话的功夫,乌上一声音不停:“主公不觉得,此间有些熟悉么?像、像不像常狩真人的道场?” 常狩真人?这个名字苏景似乎有点印象。可急切间又哪想的起来他是谁。乌上一继续提醒:“常狩真人座下大妖,是我们这一族的老祖宗...族长赠与主公的羽毛、地图……说到这里苏景恍然大悟……离开大漠前。苏景收了鸦裔族长两份礼物,一是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另份礼物是一张地图和一根鸦羽信物。 之后苏景专心于修行,地图与鸦羽一直被封存于锦绣囊,苏景根本都没去看过那张图,是以不晓得,图上有一段注言、说明了常狩真人洞府所在山川的概貌。 苏景不知道,但乌上一知道。他是乌鸦卫之首,当初在族内是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有资格参加族的长老议事。有次闲聊。族长曾按照地图注言给他讲过先祖洞府的样子。 刚刚进入‘焦糊大山’时乌上一脑子里全是‘打老道、给婆姨报仇’。对周围山形并未太在意,但大火熊熊烧起后,与他的记忆立刻印证起来,这才忙不迭地提醒。 苏景动作奇快,反手自锦绣囊取出了那根火鸦翎毛。 火鸦妖裔的先祖曾明言。后辈子嗣若到山找他,凭着这根翎毛信物便可通过护山大阵。 果不其然,当鸦翎在手,如怒潮汹涌扑来的烈焰猛地一滞,继而火焰摇摆退散两旁,无比驯服地给苏景一行让出了一条大路! ‘火路’蜿蜒绵长,一路弯弯曲曲绕过层层山岭,直指远方。不用问了,这条路直通常狩真人洞府。 苏景对同伴们点点头。手持鸦翎沿着缓缓而行,扶苏紧随其后,乌鸦卫则一扫往日聒噪恶习、个个都闭上了嘴巴面带虔诚走在最后。 前进苏景三言两语解释过鸦翎来历,扶苏点了点头,神情里并没有太多轻松,毕竟。乌鸦卫的先祖只是常狩的妖奴,双方见面后那位常狩前辈会不会给面子放人,任谁都说不好。 苏景明白她的想法,莫名道:“这倒解释得通了......为何我会觉得山大火亲切,我的修持是金乌阳火,山火则是火鸦炽焰,同源于一脉,自然会觉得亲切。这是火鸦大妖的本命法术,常狩真人用其来做护山大篆,足见乌鸦卫先祖在山的地位了,应该能谈的。” 扶苏颔首,苏景不再啰嗦,一行人稳稳赶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尤其高绝的黒峰脚下。 路到尽头,苏景高举信物朗声道:“离山弟子苏景、扶苏,凭借好友祖上些许渊源,斗胆求见常狩真人!” 乌上一也随之开口:“乌氏一族、不肖子孙,求见明玑老祖,玄孙儿给老祖宗磕头、给常狩大仙磕头。” 明玑老祖,便是常狩真人门下大妖、大漠乌家的老祖宗。 其他乌鸦卫也轰然唱道‘玄孙儿给老祖宗磕头、给常狩大仙磕头’同时拜伏于地恭恭敬敬地叩头。 很快,一阵清清朗朗地笑声自山传来:“我本还纳闷,哪里的乌鸦崽子如此没规矩,敢在不烬仙境里撒野,结果一万个没想到,居然是我的孙孙儿,快快滚上来吧!” 笑声落下,天地间无尽怒焰翻腾旋转,赤光耀目依旧炽热却消散不见,大火形质幻化、变成了一道瑰丽霞云,翻卷过来托起众人升上山腰洞府。对方的话全没理会‘离山弟子’的意思,不过云霞也没有‘分门别类’,把苏景和扶苏一并带了上去。 苏景和扶苏对望一眼,眼均有喜色,从对方说话不难听出开口之人就是明玑老祖,能直接见到这位大妖无疑胜过去和常狩真人打交道。 洞府门口一个年人面带微笑、负手而立。见面之下,火鸦翎就自苏景手脱离,飘荡至年人身边,上上下下欢快翻飞,最终贴上他的长袍,翎毛消失不见、长袍上却多出一道古拙绣纹。 若非明玑老祖本尊,饱蕴妖灵的鸦羽又岂会臣服归身,乌鸦卫个个面色大喜,再次拜伏于地行大礼见过祖先,苏景和扶苏也依着晚辈礼节躬身长揖。(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最快更新,请。 第一二六章 剑之所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与想象不一样的,这位烈火乌鸦的老祖宗一点也不像乌鸦。头戴高冠身着古祖长袍,颌下三缕长髯、面容清矍目光清澈,面上的笑容温尔雅,全不同于乌族男丁那么硕壮威风,更像位经纶满腹的风雅之士。 对离山来人,明玑老祖只是把袍袖一甩,让他们在一旁等候,径自去和玄孙儿们叙旧,眉宇间的亲近、口的笑声都绝作伪不来,见到这群威风凛凛的晚辈他当真开心,但不曾把众人带入洞府,只在门前石坪上说笑。 这是明玑老祖主上的洞府,想来是有些忌讳,不容外人进入的。 烈火乌鸦一家相聚其乐融融,苏景不催促,耐心等候。乌鸦聊起天来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晃三天过去仍不见停歇之意。站在一旁的苏景和扶苏目光发直,左眼是等的、右眼是惊的。 总算是乌鸦卫们还有些眼力价,晓得主公等得太久了,几次把话题话题转到苏景和众人此行的目的上去,明玑老祖终于转回头望向了苏景,眼的欢喜一下子散去了,口气冷清:“修行正道?莫名其妙!本座良久不曾踏足人间,你等却三番两次闯进来扰我清修,究竟是何道理?可是以为常狩真人不在,便能到这无烬山来为所欲为了么?” 苏景如实应道:“虎儿礁上异象连连、引入瞩目,虎儿湖又无故决堤水漫数百里,唯恐是邪魔作怪,我辈才赶来查探。” 明玑老祖似是完全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闻言愣了愣:“所言当真?” 乌上一点头、插口:“启禀老祖宗,确实如此。” 明玑老祖皱起了眉头。目光很有些疑惑,就此沉吟不语。扶苏却从刚刚明玑老祖的话听出了另一份意思。谨慎追问道:“刚刚前辈说,常狩真人不在仙山之内......” 只凭守山神通便足见常狩真人的本领,扶苏修行多年博闻强记,这世上的成名人物无论正邪或妖门她大都知晓,可她从未听说过无烬山、常狩真人、明玑老祖这些字号。 明玑老祖心不在焉,随口应道:“主上早已破道飞仙,我留在此地,一边修行一边为主上看守洞府。” 扶苏追问:“常狩真人证道长生,晚辈万分崇敬。敢问前辈他老人家是何时飞升......” 明玑老祖不耐烦地打断:“我自山修行,哪管日升月落。谁还会去数年头。少再烦我!” 扶苏毫不着恼,原来是从古时候‘过来’的高人,与今时世界早就没了牵扯,又难怪她不曾听说过。 一直以来苏景都以为大漠乌组充其量几十代传承、常狩真人仍是当世人物,当真没想到乌家传承远比他以为的更久远。那位常狩真人早都不知飞升多少年了。 很快明玑老祖重新抬头,望向苏景:“就算有异象,也应该先通传、拜山,然后再说事情,哪有如你们这般直接闯进来的?今时今日的修家,全都没点规矩了么?” 苏景正想开口,明玑又冷冷道:“再就是,你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浅薄,便开始学习前辈收妖为奴了。不嫌太早了么?” 这事用不到苏景辩解,乌鸦卫们乱哄哄的开口,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明玑果然是烈火乌鸦的老前辈,硬是能从近百只小乌鸦杂乱无章的说话理清大概脉络。明玑老祖面色稍缓,但眼清冷仍在:“情有可原。不过我心里仍不得劲,你想做我家后辈的主上,总得先问过我一剑!”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莫说苏景,就是扶苏全盛怕也挡不住眼前这个大妖一剑,但苏景还镇定:“晚辈已经见过前辈一剑,万分佩服。” 明玑老祖一扬眉:“笑话,你何时见过我的剑?” 苏景应道:“魔音摄魂。[.点]” 乌鸦卫面色各异,有的着急、有的纳闷,更多的则是无奈,法术是法术、剑术是剑术,完全不搭便的两件事,苏景的回答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明玑老祖却没如乌鸦卫想象的那样发噱讥讽,而是一摆手:“仔细说来,听一听。” “摄魂没错,但这魔音,也是剑术。”苏景应道...... 修家手的剑,可以是一根羽毛、一枚泥丸、一只蝴蝶甚至一轮明月、一座大山,本就不拘于形,又为何不能是一段声音? 回想之前,当魔音响起时,黑风煞与拙季听不到声音便是根本看不到对方出剑,何谈躲避或抵挡?只有剑; 裘平安觉醒龙王血脉、扶苏修得真水明心,他们能‘看到’敌人出剑,至少有相抗的余地; 而苏景修习金乌正法、乌鸦卫有火鸦传承,他们能听出‘鸦啼’,便是认出了魔音的本源、窥到了这一剑的本相,由此破掉了这一剑、全不受伤害。 魔音是法术、何尝又不是剑术,只不过幻化了形质、由攻身变作攻心罢了。 若不谙剑术、不解剑意之人,听了苏景这番话只会觉得他强词夺理,不过苏景自己明白,这些年不停揣摩剑意,于‘剑’之所在,他自有领悟。 苏景说完,扶苏也不管明玑有何反应,径自对苏景敛衽为礼,轻声道:“师叔祖教诲,弟子领受。” 明玑老祖静静看了苏景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少年人能看透这一重算是不错了!” 苏景不得意但也不肯妄自菲薄,笑着应了声:“前辈夸赞愧不敢当。” 明玑老祖的笑声更加欢畅了,两天两夜的闲聊里,他早就问明白了苏景的为人,刚刚责难也不过是他的小小试探罢了:“精修金乌正法,剑术见解明白,有恩于我家孩儿,又是个大门宗的大辈分小师叔,小崽子们跟着你也算不吃亏了!冲着这重渊源,我就恕过之前那些修士的无礼之罪,你且放心,他们都没死......” 话说半截突兀断,明玑老祖大声咳嗽了起来。他的修为旁人不得而知,但至少炼成了化形妖丹、晋位妖灵神的凶猛妖孽,又怎么可能气息不畅咳嗽气喘?莫说他,就算苏景手下的乌鸦卫们平时也绝不可能咳嗽半声。 明玑老祖咳嗽起来半晌不停,到后来整个人身体都如虾子一般踌躇着、躬起来,直到最后他把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才终于能长吸一口气,止住了咳嗽。 乌鸦卫尽皆大惊失色,一窝蜂似的簇拥上前七嘴八舌问候不休,要是一般人身体不妥又陷在这等聒噪,怕是立刻就得红着眼翻脸,可明玑老祖非但不烦躁,反而还面带笑意目含享受......那吵吵嚷嚷,久违的亲切了。 过了一阵明玑老祖才挥了挥手,止住了小乌鸦们的吵闹,微笑道:“生老病死,升不了仙便逃不过这四个字,不用无谓担心,我无妨的。” 乌鸦卫们脸色再变,老祖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的修行之路怕就要走到尽头了。这时候苏景从旁边忽然插口:“晚辈修炼得‘金乌焠真’之术,或能帮到您。” 为参莲子重铸生机、为樊翘锻造经络,苏景以前两次施展金乌焠真,乌鸦卫都曾亲眼见证,闻言后个个欣喜,又是哄得一声,尽数开口去向老祖宗描述主公的神奇功法。其实又哪用乌鸦卫多嘴,明玑老祖身为火鸦至尊,自然明白金乌阳火的威力所在,一听苏景说出‘金乌焠真’四个字他就能大概明了这门功诀的效用。 扶苏也轻声开口:“晚辈粗通医理丹学,愿为师叔祖搭手。”话是对着苏景说的、说给乌鸦卫和明玑听的。不出所料的,乌鸦卫眼的希望与欢喜更浓了,扶苏出身水灵峰,是风长老的得意高足,她的医术在离山门内也算是名列前茅。 两个人一起出手,明玑老祖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哪怕被阎罗王勾掉了,也未必不能再重新写回去! 明玑老祖是个痛快性子,不提什么虚伪感谢,直接对苏景道:“如此,便有劳了。” 扶苏问道:“敢问前辈,可有自查过?”她的本事是正经医仙之术,诊治之前少不得要先问明病灶情形。 “前阵子...我也记不清是多久前,忽然就觉得周身发冷。”说到此明玑老祖又咳了起来。 苏景与扶苏对望一眼,以他的修为会觉得发冷?那龛的泥菩萨也会打喷嚏了! 所幸,这次明玑老祖咳得不太剧烈,很快就调匀气息,继续道:“冷过一阵就恢复正常了,但自那以后,身子便开始虚弱下来,咳嗽得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照我看来,应该是这副身骨吃不住了......其实也该吃不住了,太久了。” 面上带笑,语气里不易察觉的一点唏嘘。 苏景望向扶苏,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恭敬道:“师叔祖先请。”苏景迈步走向明玑老祖,口问道:“就在这里?” 他问的是看病的地方,要知道大家现在还在洞府门口的石坪上。明玑老祖的反应却很古怪,闻言后眼居然闪过了一丝恐惧,随即摇头道:“看病还分什么地方,就在这里吧,这里很好!” 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景全无异议,伸手搭住了明玑老祖的左腕,心念转动以金乌大焠真之诀催动真元,一律金乌阳火自脉门缓缓流入明玑老祖体内......下一刻,苏景脸色骤变,正运转的心诀也随之一窒、阳火就此断! 而明玑老祖眸的精光,也于瞬间崩散!(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七章 青枫浦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面色变化只是刹那事情,苏景很快恢复正常,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跟着微笑道:“刚刚未能静心以至阳火不续,让前辈见笑了,咱们继续。” 明玑老祖却摇了摇头,缓而又缓地收回手,就那么静静望着苏景。 好半晌过去,他莫名道:“你...知道了?”绝顶大妖声音低沉,略带了些嘶哑。 苏景收敛了笑容,肃容点头:“晚辈知道了。” 明玑老祖的眸子愈发黯淡:“我也是才刚刚知道...我也是才刚刚知道的。” 苏景继续点头,仍是那句:“晚辈知道。” 突然之间,明玑老祖哭了起来,面容悲戚、泪如泉涌、哭声窒闷,不见丝毫大妖气度,只是个孤苦无助的老人...... 乌鸦卫不明所以,呼啦啦地跪倒在地,有心想劝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扶苏也是一头雾水,传音入密于苏景:“师叔祖,他怎了?” 苏景目光低垂,摇摇头未回答。 当阳火度入明玑老祖的脉门,不见其经络、不见其五内,体空空荡荡不存一物......活生生的明玑老祖,不过是一具‘骨肉皮囊’! 苏景自己会炼尸,是以晓得尸煞或丧鬼体内,有煞筋、有阴脉; 苏景曾和前辈高人谈天说地,由此知道元神虽不同于**凡体,但也有气络、有精脉。 面前这个明玑老祖非肉身、非煞体、更不是元神精胎。倒是在青灯境、苏景与陆老祖闲聊两人初见时一件怪事,提到了这样的身体。 明玑老祖的哭声渐渐敛去,对面前仓皇跪拜的乌鸦卫摆一摆手:“孩儿们,起来吧,不用再跪了。待会有你们要跪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说完他也不解释什么。重新望向了苏景,点一点头。莫名道:“多谢你。” 苏景无言以对,只有笑了笑。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心神已乱的缘故,明玑老祖的话说得不仅古怪,且还无端,突兀又拉出了一个话题:“刚刚不是和你们讲过,前阵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很冷么......当时我心里忽然多出了一份恐惧:不敢回头看。我起身便直直向外走,不敢回头去张望一眼,直到走出洞府。我才重新踏实下来。” “偶尔我会在山游荡、更多时候就呆在这门口的石坪上。自那时起我就再未回过洞府,不是不想回去...是害怕进去。可为什么害怕我却不晓得。”说着,他望向自己的重重孙儿们,抹去眼泪、微笑重归于面:“听糊涂了吧?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只是我不肯想、所以就永远想不到罢了。直到方才姓苏的小子为我诊治、以阳火真元试探我的身体经络,我才恍然大悟,想不悟也不行了...想不悟也不行了。苏小子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穿了......我这才知道:我死了!” 说到这里,明玑老祖转过身去,双手掐诀一挥,扎扎的刺耳摩擦声,楚河清苦石铸就的洞府大门缓缓开启,明玑老祖说了一声‘都随我来吧’,当先迈开大步走入洞府。 古时仙家留下的洞府自有气象。可现在谁都没心情去左顾右盼,一行人神情肃穆步履匆匆跟在明玑老祖身后,数不清几次转折过后,大妖止步于一座由巨大红玉挖琢而成的大屋前。 明玑老祖伸手按在了门上,苏景忽然踏上了半步:“前辈,这道门不开也罢。” 面皮轻轻抽搐、身体无可抑制的颤抖。明玑老祖目光闪烁莫名,片刻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苏景道:“既然躲不了,哪还躲什么?让开。”言罢手上劲力微微一吐,轰地闷响坚于钢精的门化作齑粉。 惊人异象显于眼前,却没有人惊呼,常狩真人的洞府只有沉沉寂静。 红玉屋陈设简单,只有一香炉、一玉榻......榻上一人正襟危坐,虽然身体饱蕴光泽,但以在场众人的眼光还是能轻易辨出,此人已死多时了,只是生前修为了得,**不化罢了。 高冠、古袍、面容清雅、三缕长髯,玉榻上的尸体从衣着到样貌再到身形,明明白白就是明玑老祖! “我死了...只是我不知道。”苏景身边的明玑老祖一字一字,说得很轻、也很慢,说完长而又长地一呼、一吸,以前不曾留意过,空气是甜的。明玑老祖的眸子又复黯淡了。 大漠深处,陆崖九‘想出’了整整一座大城,城人皆为修家精元所化,有皮肉骨血、能走动会说话、甚至还各有各的‘执着’,外表看去与活人无异; 无烬山,明玑老祖于辞世之前,‘想出’了一个自己,每个人最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自己,所以‘他’与明玑无异,能活得煞有介事,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明玑。 ‘他’不是元神,明玑老祖真正的元神已经损丧、枯萎了,‘他’只是因明玑老祖不知自己已死而凝聚成的一道......一道神识?一蓬精气?一段记忆?或者说是一截执念吧。 元神丧、身体亡,‘明玑老祖’起身走出了洞府、甚至还在离开自己的红玉屋时关好了门,从此游荡于山,不知岁月深浅。 精元所化,是以仍有法力,能够发动护山大篆、能够施展法术;但本尊已死,他会日渐虚弱、力量一天天衰退,可他不知自己死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还开心欢喜地请苏景为自己诊治! 没人能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特别是乌鸦卫,被以为是一场祖孙欢聚,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是一次生离死别。 洞府寂静,没人多说半个字。全都愣愣站在原地,脑筋僵硬心思呆滞。 倒是明玑老祖。此刻已然恢复常态,伸手一招、自尸体的乾坤囊取来一尊巴掌大的黑色小鼓:“之前入山众人,尽早鸦唱所摄,此峰东南七十里有一座石窟,他们都被置于那里,找到后运鼓七声便可恢复无碍了。救人后我会撤去禁制放你等出山,不可停留离开。” 他又取出了一只木匣,递到乌上一手,匣是九枚赤红色的琉璃瓶,内一道道烟霞流转。煞是好看:“待修成妖目后。打开瓶子,以你们的本元加以炼化,具体效用不多说了,到时你等自知。”盒子里有玉简录着瓶物的用法。 跟着他嘱咐众人一句‘等我片刻,去去就回’。迈步走向洞府深处,不久后转回来,手多出了一只未设禁的乾坤袋,将其递给了扶苏:“主公常狩非正非魔,但一生修行不犯凡人分毫,是我死后法力衰退,未能控制好‘璃璃水墨’,这才引得洪水泛滥。袭扰人间非我本意,这囊有些金银。你们替我分与受难之人吧,能做的仅止于此。” 同样的道理,也是因为他控制不住护山宝物了,所以山气象才会从虎儿礁透露出来、待到后来修士来查探时,尽数被陷入山,若明玑老祖未死根本就不会发生这连串事情。 言罢。明玑老祖甩袖、逐客! 根本不容苏景或乌鸦卫再多说半字,洞府内禁术发动,直接将他们送回了山脚,继而大门紧闭,任凭乌鸦卫怎么叫喊敲打仍纹丝不动。 苏景心里惦记着剑穗儿等人,按照明玑老祖的指点振翅赶到地方,果然见到大群正道修士,个个目光呆滞、仿佛根木桩子似的站在石窟内一动不动,剑穗等三位离山弟子都在其,之前曾险险杀掉乌下一的拙季老道也在。 鼓很小,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它自有神奇之处,接连七响落下,众多修士齐齐身体一震,眸渐渐恢复清明。而无烬山魔音古怪,被摄魂之人在清醒后,并不会丢失这段记忆,如此一来都不用苏景去解释什么,众人便晓得是眼前这个年轻修家救了大家。 待剑穗等几位离山弟子上前见礼、拙季老道满脸激动躬身道谢时,众多修家才晓得苏景的身份,惊奇于他修为低浅的同时、心也升起了难言的敬佩,这无烬山的可怕之处他们了解得再清楚不过,若非离山弟子手段,他们又怎么可能有解脱之日。 苏景全无心情去应酬这些事情,并没过多理会旁人,只是望向和他最有交情的剑穗儿,微笑问道:“害怕没?” 剑穗儿摇了摇头,如实应道:“不曾怕,我晓得后面一定会有救兵,离山弟子想死在外面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只是......只是没想到,救我的人是你。”说话的时候,丫头的眼睛亮晶晶的。 苏景一笑:“先出去再说吧。” 带队飞到半空,苏景对着明玑老祖洞府所在的方向,鼓足真元朗朗开声:“晚辈苏景,拜别老祖!”不是没话可说,而是完全不知该怎样去讲,八个字后苏景哑然无声……虎儿湖畔,仙威凛冽! 一个时辰之前,红、樊、赵三位长老率同本座弟子、挟‘青枫浦上’古签道兵终于赶到了地方,长老们的见识何其了得,很快便探出这方圆七百里的巨大虎儿湖,不过是一枚遮眼青叶罢了,这是类似于离山画皮的法术,又难怪先前裘平安在探湖时说水无灵。 要破去这重法术并非易事,若只是弟子陷落或许长老们还会再商量片刻,如今连小师叔也搭进去了,离山来人哪还能等、略略商议几句就决定立刻动手,随着樊长老把古签一挥,千里碧空如洗......天空蓝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而偌大苍穹上,再没有了一丝云彩。 ‘青枫浦上’道兵并未显形,但八方烟云、千里水灵均被夺入大阵! 樊长老古签再挥,七百里虎儿湖面上的空气,肉眼可见尽数颤抖起来,神通未起但烈烈威压四下弥漫开来,红长老及时传令离山弟子施法、护住了岸边同道,只凭着那些人的修持和心基,在堪堪发动的‘青枫浦上’附近站稳的资格都不存。 樊长老转目,望向红、赵二人,后者微微点头,示意樊长老这便发动大阵,不料就在此刻,虎儿湖突兀一震,一眨眼间七百里大湖消失无形,换而七百里焦黑大山! 未等离山来人真正出手,对方就撤去了画皮?跟着众人就看到苏景、扶苏两位离山弟子,带同着先前陷落于虎儿礁的大群修士飞了出来。 片刻错愕过后湖畔欢呼响起,但也未能掩住苏景的传声:“请三位长老收起神通。” 樊长老古签一撤,青枫浦上扬起的威压消散一空,层层流云再度回归天空,而就在苏景一行离开山界时,那连绵的焦黑大山之间陡然升腾起层层烈焰...... 明玑老祖再无只言片语,但他的意思再明不过:常狩真人早已飞升而去,他自己身神俱丧,这片无烬山再无存留意义,一把焚仙烈焰,烧它个干干净净吧。 乌鸦卫伏地嚎啕大哭。 虽然和明玑老祖毫无交情、虽然无烬山与自己全无关系,但苏景心里仍觉得阻塞。 师叔陆崖九,剑法惊仙神通广大,大袖一挥离山千万弟子为之效命赴死在所不惜,到头来却被困在小小一盏青灯之内; 火鸦大妖明玑,山精修无数年头,得飞仙高人指点受惠不尽,他求仙之念何其强烈、坚定、否则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死了,可最后依旧没能尝到仙果......修行之路,实在太过漫长,最终能走到那扇仙光烨烨的大门前的人,又能有几个。 此时此刻,身边还有无数同伴与苏景同行,一千年后的今天,身边还剩几人?或者,连他自己都不在路上了吧。 苏景没法子不唏嘘。 忽然,一道晶莹光华自熊熊燃烧的无烬山飞射而出,直接落到苏景手,苏景低头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琉璃罩子,有些像茶杯盖子的样子……删了写、写了删,让我异常疲劳的一章。希望同学们能够满意。 求月票。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最快更新,请。 第一二八章 律水碑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夜里那章忘记说了,今天仍是三更。) 明玑老祖的声音随之传来:“若非你,我还不知自己已死,能算作有缘么?这顶‘璃璃水墨’送与你了。” 虎儿湖是无烬山的画皮法术没错,但这法术是因‘璃璃水墨’而来,选定山门,发动宝物一扣,便改头换面外人再无从选找了。此物对修家并无补益,但是对修行门宗却大有用处。 苏景收好‘璃璃水墨’,对山拜倒:“苏景愧领前辈厚赐,无以为报,唯有这三拜。” 少年的声音回荡于山火之间,再没能得到明玑老祖一字回应。 ...... 离山高人准备动用道兵仙阵、大湖消失不见、焦黑大山冲入眼帘、烈烈炽焰几近烧熔苍穹,连番突变惊得周围修家魂不守舍,但总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各个门宗的掌门与重要人物纷纷走上前来,向苏景致谢。尤其拙季道长,老人家来到苏景面前深施一礼:“仙长初到时,贫道曾怀心存轻视,如今想来何异井底之蛙!溢美之词不堪入耳,唯有一句:来日小仙长若有差遣,无定道宗自拙季以下,决绝效命。” 身份、辈分、甚至身后门宗,统统都是身外之物,若要服人终归还是要靠着自己的本领和手段,宝梨州降魔天元冲纳道歉、虎儿湖救人无定拙季致敬,皆因如此。而今时今日苏景也不过还是如是境上一小修,连一个正穴大窍都没能打开。 看出小师叔无心应酬,红长老出面替他当下众多修士,一一答礼周到非凡,丝毫不显天宗的架子。其他修者心对离山的敬佩不由更增了一筹。几个时辰后修士们渐渐散去,苏景却足足停留了一个月。直到烈火熄灭、无烬山真正化作一片灰烬,他才收拾心情、带上乌鸦卫离开此处。 回离山的途,苏景特意绕道去了趟齐喜山,拜访白马镇故人同时,按照变冷了的笑面小鬼之前指点,把自己的袍子埋于阴山小谷内。齐喜山虽是重起大山,但山阴煞处不曾改变,把鬼袍养在这里,也不见得比栽头法坛逊色多少。 以前曾在此地修炼的那个莫耶少女早就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待回到离山苏景才得知。自己迟归了一个多月。因而躲开了无数应酬:宝梨州、虎儿湖的修家当面谢过还不算完,又纷纷来到离山致谢,一来救命之恩深重总得登门才算把心意送到、另则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和天宗离山多加亲近的好机会。 不管是什么目的,事情搞得越隆重,苏景的名声也就越响亮。这一重总是不会错的,今日修真道上,苏景两字也算是个小小的名号了。 而苏景这一趟下山再归来,大部分本门弟子对他的看法也悄然改观,师叔祖不止在家里‘战无不胜’,下山后也照样风风观光......离山剑宗这四个字是离山所有弟子头顶上的招牌,谁能把它擦得更亮,大伙就对他爱戴有加。 连番事情下来,也当真没有谁再会小觑这位修为平平、平日里在光明顶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总好像有些睡不醒似的离山小师叔了。 才进离山。苏景还没来得及回到光明顶,就被刑堂龚长老半路拦住:“请小师叔随弟子去一趟律水峰,有些事情要向您印证一下。” 刑堂请人问话,一般都是派个笔仙去叫,可苏景辈分太大,得龚长老亲自来请才像话。苏景有些纳闷的看了龚长老一眼。暂时也没多问什么,展开双翼跟在了他身后。 ...... 离山内核四十余座飘渺星峰,各有各的灵秀,就连主煅擅炼的公冶长老,也把自己的星峰布置得一片青葱。唯独刑堂所在的律水峰气象森严,峰上见不到一草一木,除了简简单单地几座院子外,就一前、一后两大片碑林。 前面的碑林,由一只只被炼化成巨像的古鼋背负,石碑斑驳却庄严,碑上所录的九祖的生平及携手创建离山的经过; 后一片碑林规模更大,但相比前者稍嫌简陋,石碑基座并非真正的异兽,而是由青石雕刻而成的赑屃,石碑的形质也小了不少,迎头七前十九后二十六块碑铭刻离山律例大纲细则,再向后则是功过碑林:立派三千年来所有犯错弟子的名姓、所犯罪责以及遭受的处罚;为门宗立下大功者的事迹......林林总总尽数录于此。 苏景回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到律水峰,忍不住放慢脚步浏览了一下。龚长老也不催促,就跟在他身后。其他都没什么可说,但有三块碑引起了苏景的注意。 一块是丰绩碑,记载了上一代真传之首扶乩仙子的所立大功,密密麻麻记述颇多,正如当初那位聚灵斋主人所言,扶乩一生几近传奇,丧于她剑下的大魔巨妖数不胜数,真正是个厉害人物。对扶乩其人苏景没什么要说的,但是见了这块碑就想起了沈河真人,当下回过头问龚长老:“掌门人去迎接扶乩仙子的法蜕,这都二十多年了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龚长老轻松摇头:“小师叔放心,随掌门人一起去的李长老前几日已经回来了,事情并无异常,凭着掌门真人的手段独自应付绰绰有余,只是需得等待时机,耗一些时日罢了。” 具体什么状况龚长老知晓得很详细,但苏景无意追问,他知道沈河没事就成了,跟着他又望向另一边的一座石碑,空空荡荡就只有抬头两行字: 一代真传叶非 欺师灭祖之罪 所有‘罪人碑’,最后都写了如何惩治,就只有这块碑有罪名无惩治。 不用苏景开口,龚长老就应道:“论辈分,叶非是弟子的师叔,此人鬼迷心窍,行刺六祖,后逃往南方,陆八祖曾亲自下山缉拿,但还是被他逃掉了.....这么久尚未追缉到他,是我刑堂失职。” “连师父都未能抓到的人,不怪你们。”苏景说着,走到自己注意的第三块碑,眉花眼笑:“这个太客气了吧。” 这块碑上刻着的,是第一代真传弟子苏景的重重功绩,从杀灭白狗涧、探出血玲珑到最近的大破双双欢喜寺等等...... 龚长老正色摇头:“这片功过碑林,就是为警醒和鼓励后辈弟子所设,有功就应刻,不是客气更不是恭维。有朝一日,若小师叔不慎犯错,镌刻罪名时我也绝不会手软。” 苏景笑呵呵的:“龚长老放心,我哪会触犯门规。”若非那个师叔的辈分,龚长老真想问他一句‘门规你都背不全吧’。 在碑林流连了小小一阵,苏景随着龚长老走入刑堂正堂,才一进门就看到了任夺,另外还有七八位长老在座,草草施礼后任夺直接开口:“这次诸多弟子下山......” 苏景误会了,还道任夺是像上次那样又来找他抢宝贝缴公,现如今几乎天下皆知他从虎儿湖得了一只‘璃璃水墨’。苏景咳嗽了一声,好像觉得屋里闷热似的,把长袍的领扣解开,‘如见’宝牌露出衣襟,没法言喻的醒目。 其实璃璃水墨苏景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但任夺若来说三道四他就坚决不给。 任夺和在场众多长老对望一眼,个个都目光无奈,止住说话又给九位祖师爷下拜磕头。如见宝牌落在苏景手也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任夺的心思转动得何其迅,起身后冷哼了一句:“小师叔误会了,我等都知晓,你这次下山未曾得到半件宝物。请你到此是为了另一件事。” 苏景笑:“你们说。”一边说话,把牌子塞回去、但没去系扣子,待会若需再请宝牌方便些。 任夺继续道:“弟子们下山,尤其是向东、北那几个方向去的弟子,归宗时带回了凡间的消息,如今东土世界乱世仍未休止,但已经从群雄割据、八方混战渐渐变成了南北对抗之势......” 群雄逐鹿十年乱战,实力不济者被陆续淘汰,今日土只剩两路强大势力正在做最后角逐,其一便是真页山白家。另外值得一提的,楼兰果果然神奇,当初白马镇上宋家寡妇的孩儿、被苏景送至白翼麾下效力的宋杨屡立大功,如今已经成了名震一方的骁勇战将。 白翼能成大势,倒有三成功劳要归于宋杨。 苏景不解,望向在座诸位长老:“这事跟我有关系?”说着,他又皱了皱眉,望向刑堂龚长老:“白翼虽是我离山弟子的家眷,但白羽成曾对我立誓,绝不会相助父亲、参与人间争端,以白羽成的为人,当不会去插手的。” 龚长老点点头:“这一重我早查得明白了,为了避嫌,羽成这十年来就再不曾下山。” “白贤侄的事情无需师叔操心,有龚长老的教导管束,那孩子绝不会犯错。”虞长老接过了话题:“我等想要向师叔印证之事与白羽成无关,下山的弟子还带回了这个,不知小师叔可曾见过。” 说着,虞长老自袖取出了一物:一座小小龛阁,内供着一块排位,正大字‘侠剑仙祖苏景长生永奉’,左侧小字‘弟子胡迭蓝虔诚叩拜,求祈师祖垂怜’。 这个东西把苏景看愣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二九章 长生永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五年前东土一场攻坚战,真页山王亲率大军苦战破城。大凡艰苦的攻坚战后,做将领的都会放松军纪,任得兵卒在城奸淫掳掠一番以作犒赏。各路诸侯白翼算是仁厚的,但这个时候也只禁烧杀奸淫,对儿郎们掠劫百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出格就是了。 破城当晚白翼麾下大将宋杨带兵巡城,路过一户白日里遭到劫掠的人家时,见到一座小小的长生供龛被摔烂在门口,服食过‘楼兰果’的宋杨目力非凡,稍一留意就看清了龛排位字迹,竟是大恩公苏景的长生位,当即找来那家主人讯问缘由。 原来这家人是从西域迁过来的,当年遭受天灾、受过聚灵斋的赈济才得以活命,那次赈灾聚灵斋打出了苏景的字号,这家人知恩便在家给苏景立了一块长生牌。问明缘由宋杨传令追查抢劫兵勇,不仅把财物如数奉还给这一家,还把作恶者狠狠责打了一顿,不是打他他们抢钱,而是打他们敢对‘苏景’的长生牌不敬、竟把它摔烂在大门口。 此事被白翼所知后,当众称赞宋杨做得好,自此真页山的大军多出了一条不成的规矩:见到苏景的长生位不可不敬。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好事者传了出去,而且越说越玄,到了其他城池甚至变成了真页山王本欲屠城,不料长生牌显灵苏景真仙下凡喝阻凶兵......凭着一本《屠晚》,苏景在东土凡间本就有不小的名气。再经过这么神神鬼鬼的一传,这个名字就越发响亮了,身处战乱的百姓人家有人特意‘苏景长生永奉、弟子虔诚叩拜’的牌位为保佑家宅。 白翼也是有心成全,大兵到处。只要有苏景长生位供奉的人家就一定会分毫不损安然无恙,如此一来这长生牌位可就真的灵验了,少年剑仙苏景的名气在凡间更上层楼。 随着这些年真页山大军所向披靡,势力越来越大,如今东土世界随处可见苏景的长生牌位。(.) 身处乱世的凡俗人只盼‘平安’两字,管是狐狸精还是玄天祖,只要你灵验我便拜奉。 “日升月落昼夜往复,四季交替草木荣枯。一切自有秩序。凡间由宁入乱再自乱返宁也有天意主持。兵乱,便会死人,虽非我辈所愿,但也不得随意干涉......”任夺再次开口。声音沉沉:“如今东土处处,都可见你的长生牌位,师叔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有些事情的变化,的的确确因这块牌子而改。一两件不起眼。三五件无所谓,但千千万万件小事汇聚一起呢?师叔,我们修行人,不该干扰凡间秩序的。” 苏景若有所思。片刻后渐渐皱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我没听懂。” 任夺才不会再浪费唇舌去解释,淡漠回应:“我只想拨乱、返正。” 苏景说道:“若他们供奉的是佛祖呢?难不成天下的佛门修宗也都干涉凡间秩序了?那可麻烦了。谁家要是供奉了黄大仙的牌位,任长老还得四处去抓黄鼠狼。” 任夺神情不变:“神佛不会干扰凡间、黄家一脉的精怪更不会不懂规矩。” 黄鼠狼是妖精大宗。修家将其称作‘黄家一脉’。 苏景想也不想直接道:“有人掉河里了,神佛不去搭救,我跳下去救也不行么?那我得问清楚,是任师侄觉得不应该,还是神佛觉得不妥当?” 任夺终于皱起了眉头,与任夺一向交好的虞长老开口接过了话题,对苏景笑道:“弟子有几句话要说,或有不敬但字字都是我心所想,小师叔万勿见怪。小师叔刚刚修行不久,‘小真一’、‘破无量’两个领悟境未过,所以心境、眼光仍受着小世界所困,您说的和任长老说的其实不是一回事,这个...您的话有些、有些……胡搅蛮缠?”苏景替他把那四个字说了出来,跟着伸手去摸脖领子的如见宝牌。 虞长老满眼的无奈,直接转开话题:“再就是,白翼与我们离山弟子白羽成的关系,不少人都晓得,真页山成势,外面对离山本就有些流言蛮语,再加上白翼不伤长生牌供奉之家,就更容易让外人误会了。纵然我们问心无愧,总还是要尽量避嫌的,或者...小师叔劳动法驾下山去找一趟白翼?” 总算虞长老说得客气,苏景没再把如见宝牌拿出来:“我去找白庄主做什么?让他废掉长生牌不抢的规矩?以后不管有没有长生牌都去抢?还是专门去抢有长生牌供奉的门户?”说到这里苏景笑了,被自己的说辞荒唐得笑了:“最好还是让他谁都别抢......成了,我跟他说去,不过我找了他一趟,以后真页山的军队真正变成仁义之师了,你说天下百姓会不会觉得是我点化君王、施仙泽于人间,又再给我多盖几座长生祠?” 说到这里,苏景和龚长老点头招呼了下,站起身来迈步就走了,今天在刑堂里说的这些于他而言完全是莫名其妙,现在哪还有兴趣再多待。不过抛开其他,单说事情本身,凡间里有我许多长生牌位么.......苏景不自觉地就笑了,想一想还真觉得神奇。 回到光明顶,收心敛性、杂念驱除心外,第三境如是的修行又复继续。 耳金乌啼啸悠长,体内一阵阵暖意充盈,‘耀世天灵’——金乌真策第三重玄功缓缓运转,一枚又一枚不存于医经脉典的阿是穴被阳火或金风冲开,修行的度有条不紊。 偶尔苏景内视,自己的身体真就仿佛遥望着一座祈愿道坛一般,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每开一穴,一滴阳火或一抹金风就进驻其间,镇守这条气路确保它为苏景勾连大天地、永远畅通无阻。 不过驻扎于穴窍的精火与元风现在还泾渭分明,被金乌阳火打开的穴窍金风绝不染指,反之亦然。 便如此,半风半火的苏景半风半火地修行不辍,岁月轻贱寒暑无痕,不知不觉里又是十五年过去,凡间乱世早已结束。真页山城白翼力克强敌坐稳了江山,开国号‘洪’。东土世界灵秀丰饶根基深厚,乱世过后迅恢复生气,万事复苏,透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意,盛世显露端倪、指日可期。 洪朝开国皇帝的‘大皇子’白翼也不负众望,精进神,如今已经逼近第六景大成关口,要知道他进入离山门墙也不过几十年时间,这样的度十足引入瞩目,长老们早就和掌门沈河传书定议,只待此子突破关口踏入第七境宝瓶,便将其引入真传之序,授予真正的离山衣钵。 这十五年里,苏景又开了五百余枚阿是穴,加上之前打通的,周身上下开‘杂穴’千窍,简直骇人听闻,如今苏景一动玄功,能明显感觉到乾坤灵气浩荡流转,自条条气路汇聚入体、冲荡丹田涤经清脉,那份畅快感觉简直无以言喻。 可三六一大穴不开,他就过不了这一境,过不了境便增不到寿数,照着现在的情形下去,就算苏景把自己的阿是穴开成了个漫天星斗又有什么用处! 所幸,到阿是穴开至一千零八十个整,事情终于有了变化,再开不出阿是穴了,镇窍的金风、阳火开始缓缓‘融合’。 这个过程和开窍很形似,按照心法催动阳火,或许是再无新的阿是穴可开,一滴火元会‘侵入’金风窍,催动金风时亦如此,而阳火、金风一相遇,全无冲突或对抗的过程,两种元力轻轻一触便相合相融化为一体。 苏景特意耗去了两枚天香镇元,去向师娘蓝祈请教,蓝祈的估计倒是和苏景自己的琢磨差不多:待风、火尽数融合之后......再看。 蓝祈笑问苏景:“没准小命不够用了,愁不愁?” 苏景无奈点头:“一想起来就烦。只好不去想,接着练呗。” 蓝祈点了点头:“是啊,只能接着练,回不了头......何止修炼,这天底下又能有几件可以回头的事情......能回头的,无一要事。”说着,她自随身挎囊里取出了几片绿叶,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苏景如今开了千窍,五感何其明锐,立刻就闻到了一抹沁人心脾的芬芳,当即问到:“这是什么?” “药渣?或者...粪便?”蓝祈皱了皱眉头,似乎这个问题有些不好解释:“是你徒弟在修炼时排于体外的无用之物。他是阔少爷出身,肚子装着金山银山,与他而言的废物,在咱们眼里可就是宝贝了。” 苏景饶有兴趣:“参莲子的叶子?那还真是宝贝了!” “我仔细查验过,是好东西没错,可惜给你用不太合适,倒是对妖属门下很有好处。” 蓝祈这么说自有她的道理,苏景挥手放出了大圣玦内所有妖奴,裘平安因真龙血脉之故不受此叶;黑风煞性子倔强,想要个夯实妖基不愿借助外力;如此一来几片叶子就全都便宜乌鸦们了,山核小院沸反盈天,乌鸦们喜笑颜开、七嘴八舌地道谢个不停。 耽搁了几天,待蓝祈传下叶子的炼化之法,苏景告辞师母返回光明顶。临行之前,苏景把偶遇一位莫耶少女之事告知师娘,蓝祈略显意外,但并无太多震惊,这座小院就是她的世界了,陆角不在了,故乡莫耶与凶险土不见有何什么区别。 蓝祈笑了笑:“莫耶的女子,平时比着普通的土女子更活泼一些、处事更决绝些、为达成所愿脸皮会更厚一些......可说到底,也仍是女子。”(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最快更新,请。 第一三零章 大易扶灵气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重返光明顶苏景闭门谢客,专心继续第三境的修行,现在的风、火合窍比着以前开通阿是穴度要快上将近一倍,差不多是十天两穴的度。如此五年下来,周身开通的一千零八十处阿是穴,已经有三分之一成为风火共占。 在这几年的修行里,苏景并没其他特别感觉,唯一不同于以往的仅在于耳的金乌啼鸣愈发响亮了,苏景甚至感觉金乌就在自己身旁,由此他也渐渐听出那烈烈啼鸣,似乎藏了一份悲凉、一份惊怒,还有些许渴望...... 这一天苏景正在行功,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嘶哑问礼:“九鳞峰任夺,同诸位长老求见师叔,搅扰师叔清修务请见谅。” 跟着当值看守光明顶的裘平安声音响起,两个字:“不见!” 长老们并不理会裘平安,一个接一个的报名问礼,裘平安声音隐含怒意,毫不客气:“光明顶上岂容聒噪,若打扰了我家主公,尔等担当得起么......”话还没说完,吱呀一声门响苏景走了出来,摆了摆手向妖奴示意无妨。 十七位长老,来了九个,红长老前阵下山去了此刻不并不在门宗。 任夺迈步上前,开门见山道:“我等前来,只为求解一事:小师叔何时能破第三境?” 自从回到离山任夺就处处刁难,苏景都有些习惯了,笑呵呵地应道:“头两天还琢磨任长老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来过...破境的话,就快了,耐心等待。” 任夺脸上没有表情,话也没有语气:“若我没看错,师叔一个正穴大窍都未打开。怕是快不了。” 众长老的龚正冷冷开口:“任长老,与长辈讲话。心不可不存敬意。” “这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逆耳难免却非忤逆。”任夺应了龚长老一句,又望向苏景:“师叔归山四十年有余,当初燃香破宁清震惊门宗,何等威风!可之后呢,这么久第三境如是却全无寸进......”说到这里任夺忽然顿了下:“是我说错了,看师叔神气隐隐,应该是开了些阿是穴,不能算是全无寸进。敢问师叔开了多少阿是穴?” “挺多的。”苏景随口应道。 任夺一哂:“二十枚?五十枚?八十枚?就算八十枚吧!但你的正穴大位可曾打开了一个?有个数字账目,我想帮你算算清楚。来离山四十年过、之前破第一境用去五年、十五岁才起步开始修行......如今师叔的寿数已经六十开外了。破第一、第二境。增寿十二载。即便如此,师叔已经虚度半百年华,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够了。” 苏景摆了摆手:“你还是直接说事情吧,这笔账我自己总算,比你清楚。” “你是离山真传弟子。”任夺的声音清冷了:“但‘真传’的身份并非永固不变,九位师祖定下的离山律写得明白......若真传弟子犯下大错、半数长老过议便可褫夺这个身份。” 苏景身后的裘平安怪眼一翻:“话要说清楚,我家主公犯啥错了?” “修行之人精进不利,还不是最大的过错么?真传弟子困死于区区第三境,莫说堂堂天宗,就是二流三流的门宗,也担不起这样的笑名。”任夺的目光盯住苏景,语气平淡依旧:“师叔因自己是离山第一代真传意气风发时,或许没想过。身上也因此担了一份离山清誉吧......无妨,你想不到,我们会替你想。” 这时候与任夺一向交好的虞长老接口,他的脸上长年挂着和蔼笑容:“所以我们来光明顶,想向师叔求一个破关时日。离山上下、千万弟子可都在盼着师叔勘破这第三境‘如是’。” 苏景哪还不明白他们的来意,订下个期限来。若届时未能破境真传身份不保。 三千年离山,有死掉的真传,没有被褫夺的真传。 苏景的眸子很亮,看了看虞长老,又看了看任夺。 虞长老继续笑着:“或者......十年为期?小师叔觉得如何?” 苏景不置可否:“你心里早有定数,又何必来问我。” 任夺接口:“人生七十古来稀,十年之后小师叔便是古稀之人......这十年之期,不短了。今日是癸未年庚申月癸亥日,八月十八,十年之后,癸巳年、八月十七,便是这十年期的截止之日。” 此刻裘平安已经显出了翻脸之兆,额角青筋暴露、一只眼皮微微跳动、脸上的皮肉发僵,厉声骂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 才刚说了半句话就被苏景打断,少年望向几个长老:“夺得下真传,还能夺得下辈分么?” 虞长老笑道:“这自然万万不能、今生今世您都是弟子的师叔。弟子告退,打扰师叔清修,万祈恕罪。”说着,一丝不苟地施礼,其他长老也一起下拜,随后转身准备离开,不料苏景突然道:“留步!” 众人转回头,任夺问道:“还有何事?”苏景不语、伸手解开长袍的领扣把‘如见’宝牌露出来了,他没事,就是想看他们磕头...... 还没等长老们飞离百丈,裘平安已经大骂出声了,东北腔的脏话着实气势惊人,苏景还算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浪费那个力气。” 小泥鳅瞪着怪眼:“恁地可恶!上门欺负人,你不生气?你的修行干他们屁事,可惜老赎不在,否则全部砍翻一个不留!” 苏景纳闷:“老赎是谁?” “陆崖九赎啊,你咋还...气糊涂是咋的?”小泥鳅的姑母以前与陆崖九以姐弟相称,老祖自然是小泥鳅的‘老赎’。 苏景笑了下:“我也气。”说完转身向小院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转回头对小泥鳅说道:“当初三阿公把你和青云小姐的婚期订在四十四年后。其实也是瞄着我的修行来的。” 说完也不解释什么,跨步进了小院。轻轻一声门轴响动,大门紧紧闭合了起来。 ...... 十年之期,有关宠辱;精进度,有关生死;而这修行本身,更是苏景的宏志大愿,‘三阶十二景心向往无以复加,当尽全力去攀那一阶一阶、去看那一景一景’,青灯境自己讲过的话言犹在耳。 何况自己事自己知,一千零八十枚阿是穴全开,这是何等的成就!但若不能破那三六一正穴便全无意义。仿佛家苦读终得经纶大义的学子却因山洪断路无法赴京赶考。空有满心锦绣却不能一展抱负。这让人何等不甘! 学子今年考不成可以等明年。苏景却等不得来生,能做的仅止于拼尽全力去修行。 任夺不留一丝情面,离开光明顶后便向所有离山所有弟子宣布,若十年后苏景未能破境‘如是’便不再是真传弟子。意料事,苏景问讯后并未发怒。全神贯注、只看自己的修行。 十年有多久?只看人在何处吧。起点时,十年漫漫无期;终点时,回头一望,原来只是弹指瞬瞬...... 耳一声金乌啼啸,苏景自入定醒来,一千八十穴窍尽数为风火融合!苏景迈步出屋,心念微微一动,阳火真元汇聚、化作金红风驾将他缓缓托浮而起。五感尽开张目四望,便是这个刹那里。四下里的茫茫山林、半空的缥缈峰、更高远的朵朵白云,这一片大好天地陡然扩大! 世界不会变、苏景也不会变,差异仅在于距离,百里之外高山不过小丘、人在山前小丘何异雄峰?一千八十穴窍,打通的是气路、接连的是乾坤,那远远散开的明锐五感何尝不是一条条游丝。捆绑了白云、牵引了星峰、缠绕了莽林......由此,这片天地就被猛地拉到苏景身前;由此,这百里方圆的小小世界,皆为苏景所查、所悉! 此时,距离十年之期只还差六个月。 长呼、长吸,灵元如潮涌入身体,经络间风火双元相辅相济欢快流转,阿是穴再无异动,苏景闭目静静体察着真元冲击三百六十一正穴大窍的感觉,不久后笑意浮现。 值守光明顶的黑风煞等在一旁,黑大汉的脸上永远生冷,看不出表情:“主公,怎样?” 苏景正要开口忽然大圣玦鼓声雷动,他一挥令牌放出了击鼓妖奴,但让他更加意外的......妖奴没见到,乌鸦飞出来一大片! 乌羽、火睛、金喙、银爪,身形包裹于熊熊烈焰之内,整整四十九对烈火凶鸦嘎嘎怪叫着上下翻飞。雄鸦庞大威猛,双翅展开三丈开外、身形大愈巨雕;雌鸦娇小灵活、比着雏鸽还要更袖珍几分,偏偏乌鸦这一族最疼老婆,飞舞之际都是巨大雄鸦围着小小雌鸦来回打转,那么一群威猛地大家伙谄媚献宠,看上去实在古怪。 在大圣玦里修炼的裘平安也跑出来了,对着苏景禀报:“乌鸦卫突破,自妖丁晋位妖目。” 乌鸦卫得了参莲子的‘废叶子’相助,这十几年里辛苦修炼,不仅自身得以晋位妖目,‘金乌九劫兵策’也告重大突破、炼成了第二劫杀阵。 精怪自妖丁修成妖目,便可脱化畜形变作人身,而乌鸦卫是妖裔,本就是人形,是以突破后的情形与普通妖怪正相反,他们得了一道本形变化。 做人的时候尚且聒噪无比,此刻做回了乌鸦,那份吵闹简直就不能用言语形容了,不过苏景和另两个妖奴都忍了,难得的大喜事,闹吧闹吧,反正离山也不会被它们吵塌了。 ...... 着实欢喜了一阵子,乌鸦卫又变回人形,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队要向苏景行礼,之后乌上一自袖取出一方木匣:“主公可还记得明玑老祖?老祖宗走前曾交代过,待我们突破妖目便能炼化内之物。主上您看......我们是继续修炼金乌九劫,还是先炼化了祖先遗馈......” 苏景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先炼化明玑老祖留给你们的木匣,待完成后再继续修行金乌九劫吧。” 乌鸦卫霍然大喜,乱哄哄的道谢,又急匆匆地钻回大圣玦、迫不及待的去炼化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了。 裘平安没回去,对着苏景嘿嘿笑:“乌鸦卫都妖目了...连徒弟、带妖奴、再加那个一直没回来的侍剑童子,那啥,就您修行最差。” 苏锵锵笑,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小院去修炼,不料还没来得进屋大圣玦里又传出咚咚鼓响。下一刻乌鸦卫们再被放出,乌上一捧着木匣,他婆姨乌下一拿着个刚刚被打开的琉璃瓶,大群妖裔簇拥着他们乱哄哄地向外跑去,就留下队伍最末的乌下四十九对苏景解释:“瓶子里是‘大易扶灵气魄’,大圣玦里炼不了。” 见主公一头雾水的样子,乌下四十九正要仔细解释,外面遽然传来几乎要轰破天穹的聒噪声,平日里栖息于四野莽林、从不敢来打扰光明顶的无数剑鸦,尽数被惊起、汇聚成无边黑潮,浩浩奔涌齐聚光明顶! 乌下四十九欢呼一声,那么爱废话的女子,居然顾不得再和苏景说什么,撒腿就向外跑去追赶同伴。(未完待续。。) s 第一三一章 剑冢之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再看乌下一,手高举着取自木匣的琉璃瓶,不断催动真火炼化此瓶,在她身边另有九对乌鸦卫,女子人形端坐在地、男子化作鸦身悬浮半空,按照明玑老祖留下的玉简指点结成古怪阵法,各自催动妖元鸦火相助乌下一。 不久后,一道红色烟霞凝聚不散、自琉璃瓶越升越高,仿若一道红线直指苍穹。滚滚汇聚而来的鸦群更加疯狂了,拼命聒噪着、围住红线飞旋不停...... 只从无烬山主‘常狩’真人的名号便不难看出,此人精通驭兽奇术,当年明玑老祖不过是一头普通火鸦,被常狩真人收归于门下、得了妖修的机缘这才修成了一代大妖,如今明玑老祖留给后世子孙的‘大易扶灵气魄’,就是驭兽俘宠的宝物。 以鸦火淬炼、凭借瓶气魄,苏景的乌鸦卫可收服普通乌鸦为宠,被收服的乌鸦得了气魄相助,在认主的同时也就得了修妖的缘法。不是说这些乌鸦都能成妖,但至少他们有了成妖的机会。 栖息离山的剑鸦本来就是不是凡品,它们的灵性比着普通乌鸦强上无数,但没机缘、没助力,只凭它们自己努力千代万世也难以修出一个妖怪,如今突然见到一个可修炼、脱畜身、得长生的机会,怎能不欣喜成狂、趋之若鹜? 而更关键的,此刻召唤它们前来效命之人并非别族异类,是乌鸦本门本属的火鸦妖精。被四十九对乌鸦卫收归麾下,剑鸦心甘情愿! 比翼双鸦收宠、万千剑鸦投主,光明顶内外乱成一片,苏景看了会热闹。见乌鸦卫一时间完不了事便不再等待,回归小院重新开始修行。以苏景的心基,外界嘈杂对他的行运玄功全无影响可言。 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轮流罔替,一个累倒另一个立刻接替上去,如此接力不休,转眼又是五个月过去、距离褫夺真传的十年之期只差一个月了。 崔巍、崔晨,亲兄弟,离山外门弟子。 五十年前就是他们两兄弟游历到西域。将‘有个叫苏景的少年冒充离山弟子做善事’的消息传回的门宗。 当年他俩下山游历是为了领悟小真一,如今半百岁月流过,两个人仍未能领悟‘真我、唯一’的真谛,境界停滞不前。昔日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如今看上去已经是沧桑年。他们也早都被召回了门宗,值守于山界。 正百无聊懒之际,忽见一道淋漓血光自远天疾飞而来,向着离山界迅接近。兄弟俩不敢怠慢,催动剑光迎了上去,崔巍口唱诺:“离山弟子崔巍、崔晨有礼。何方道友驾临敝宗,还请暂止云驾道明来意。” 血色剑光顿止。护身剑气散开,一个颇有几分气度的年道士显身。就是一笑之际两颗门牙凸出嘴唇,显得有些滑稽:“贫道宋六两。主上乃是光明顶主人苏景。”说着,六两把离山妖属的命牌信物递上前:“贫道有事寻我家主上,还请两位仙家放行入内。” 验明正身,放六两进山,崔氏兄弟留在原地继续值守山界,哥俩修行不顺,但性格未改,弟弟崔晨低声笑道:“这个时候妖奴突然进山,多半是师叔祖刻意安排的。” 兄长的心思死板,闻言皱眉:“为什么?” “你想想,十年之期只差一个月了,我看师叔祖没什么希望了,谁能在山里坐着等被褫夺真传身份......山外妖奴出事、借机离开门宗一段,好歹把这段丢人的日子混过去再回来吧。” 崔晨的脑筋挺灵活,这也算是替苏景出主意了,跟着他又话锋一转:“想当初,归山大典上燃香破宁清,何等威风得意,那时候人人都道他天赋惊人身骨凛异,又有谁想得到,后面五十年他竟连一窍都未开。” 崔巍摇了摇头:“过不去了,真传身份必备褫夺...就算能过如是又如何,后面还有小真一,悟不透,全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百年寿数吧。”说到这里,他沉沉一叹,想起了自己的修行,再也不想说话了。 崔晨也叹了口气,就此收声。 抛开崔晨的乱猜不提,两兄弟说的话也真正是离山绝大多数弟子的想法,看过苏景归山后的连串事迹,人人都惊讶、少不了也会心生一份佩服,可是说到底修行人的根本,还是要落在‘修行’两字上,如今苏景的状况,莫说第一代真传、师叔祖,就连‘离山弟子’这四个字怕是都配不上。 ...... 六两轻车熟路直接来到光明顶,他是御剑飞天,自高处遥遥一见光明顶,心里当即打了个突:黑了。 仿若被人盖上了一张黑毯、更像掌管世间章的天神泼下来一道重墨,光明顶变得乌黑一片。待飞得稍近他才恍然大悟,会如此只因乌鸦满铺,除了苏景修行的小院,乌鸦占据了光明顶每个角落,密密麻麻、敛翅于地静静栖息。 心头释然但六两仍觉得难受......所有的乌鸦头抬起了头,黑红相间的眸子紧紧盯着来人,任谁被千万头乌鸦盯住也不会觉得舒坦。 乌鸦卫刚刚收复了附近所有剑鸦,明玑老祖留下的‘大易扶灵气魄’居然还剩了一瓶,绝顶大妖的毕生珍藏,果然不同凡响。 现在的剑鸦还只是兽宠,虽有资格修妖但还不属精怪,就算它们想对苏景臣服大圣玦也不收它们,只能栖息在外面,听奉乌鸦卫的命令。 六两才一靠近,苏景便告察觉,妖奴突然造访必定有事,苏景暂停修行起身出门,剑鸦本就聪明,得‘大易气魄’后更加懂事,都晓得苏景是主人的主人,齐齐伏低身体深埋头颅,行礼同时挪动身体,为苏景让出道路。 一人**,万鸦俯首,光明顶上的情形诡异却雄壮! 四十九对乌鸦卫簇拥上前,面色疲惫、目光兴奋,这五个月他们累得惨了,现在连废话吵嚷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收了这铺天盖地的一片乌鸦他们心里着实高兴。 苏景笑着对乌上一点点头:“都收干净了?辛苦了。”随即望向刚刚落足光明顶的六两:“有什么事情?” 恭恭敬敬地施礼后,六两说道:“并无其他事情,只是小人估计着小祖宗出山在即,特来侍奉左右!这些年蒙小祖宗体恤,放我在外面逍遥自在,未能尽到奴仆本份,这一次无论如何......” 苏景被他说糊涂了,打断了大好妖奴的忠心词:“我要下山?没这个打算啊。” 六两愣了愣,面色惊诧:“您不打算下山?” 苏景比他诧异多了:“何来我要出山之说?” 六两的心思比着其他妖奴都活络得多,稍加琢磨便面露恍悟神色:“或者...您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您竟还不知情?” 苏景愈发糊涂了:“出了什么事情?和我下山又有什么关系?” “不久前剑冢重开,天下修家又可入内采剑了!” 剑冢便是当年的江山剑域,牵扯到‘天无常’丹,事关陆崖九离开青灯境的唯一希望,六两不敢丝毫怠慢,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五十几年前剑冢无故自闭,修家最终将原因归咎于以往采剑太过频繁。这次剑冢重开各大门宗公议,采剑不可再像以往那般全无秩序。 剑冢是前辈遗惠,任哪个门宗也不能独霸,这一次七大天宗尽显名门风度,订下的规矩不偏不倚:无论门宗大小,一次就只能派一名弟子进入剑冢采剑。 这条规矩一宣布,天下修家全无异议,自家洞府不过小猫十几只、人家天宗门下成千上万的弟子,大家都出一个人,又哪还能再有不满。 其实这便是目光差距了,乍看上去大门宗的确是吃亏了,可要是不能一视同仁,天宗威望多少会受到些影响;而再站得高远些去看,过个一两百年,剑冢得了足够休养恢复如初,又复‘任君采撷’,到时候还不是门宗越大就越占便宜。 另外众多修家还定下了采剑之期:每年十月初一至十月初十,且只能本人进入,师长朋友一律在外等待。至于平时,各宗遣下的高手驻扎附近,禁止采剑保证此地不受滋扰,以供剑冢休养元气。 现在距离这第一个采剑之期已近,六两明白小祖宗一定会去剑冢,凭着苏景的辈分离山的那个名额肯定不会旁落,这才急匆匆赶来准备侍奉主公。 事情说完,六两目现凶光:“这等大事,离山弟子居然未曾禀报小祖宗,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事的,现在的晚辈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景没多说什么,展开火翼飞起去找红长老,待到了红鹤峰得知红长老不在府地,她和诸多长老都去了九鳞峰议事,苏景转向赶赴任夺所在的九鳞星峰...... 除了平时几乎不过问门宗事情的炼器公冶、司宝申屠和丹草风三位,其他十几位长老都在九鳞峰上,见到苏景来访众人都有些意外,红长老问道:“小师叔有事?” 苏景并没太多不满,但也不会故作无事:“剑冢重开的事情,红长老应该告知我一声的。” “师叔恕罪。”红长老解释道:“主要是见你专心修炼,而且据公冶长老所言,小师叔的那套剑羽质地了得......是以弟子以为,这趟采剑你不会在意。” 虞长老从一旁微笑插口:“小师叔问及剑冢,可是有意下山采剑?这可巧得很了,我们正在商议采剑弟子的人选。”(未完待续。。) s 第一三二章 昔日荣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135章会、试剑之处的离山剑坪热闹非凡,从早到晚剑光纵横咒唱飞扬,最近几十年拜入离山的人人登台献技,既是晚辈们对一个攫取好剑机会的争夺,又何尝不是门内长辈对晚辈们的一次考教、一次查验。 抛开输赢不论,单是连番比试,就有近百位优秀的记名弟子被提升至外门,十余位资质可期的外门弟子被各星峰长老收至内门。 二十余天过去,新进弟子七名佼佼者终于比拼出位,又休养几天,八月十七黎明时分,随着悠扬钟声响彻门宗,离山十七位长老、七位入试的优秀后辈赶赴光明顶。 ...... 癸巳年、八月十七。 公开比试,内外门弟子均可观摩,而之前胜出的七位弟子虽然资历浅薄、但每个人都在剑意、法术上有出色之处,任谁也不想错过连场的精彩比试。更何况今日不止是决胜之日、还是那个光明顶传人被褫夺真传身份的最后期限,这场保持了十年的悬念,终于到了揭晓时刻,镌天石崖、飘渺星峰众多弟子都遁起剑光,追随于师长身后,自四面八方齐聚而来;另外还有四五头离山大妖也联袂赶来,为首的的正是裘婆婆...... 各路剑气、云驾流光溢彩,汇聚成片片绚丽霞潮涌向光明顶,裘婆婆等久居门宗的大妖心都升起了一份唏嘘,遥想当年八祖在时,光明顶如红日高照、众星峰拱护相拥,每逢甲子年破岁时八祖都会开坛讲道,连记名弟子都可闻听受教,所有离山弟子趋之若鹜,那时的光明顶何等荣光! 而八祖死后、光明顶沉落,千百年里再无盛景,直到今日......只是此刻繁华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今天光明顶主人的一场奇耻大辱吧。 想到这里,裘婆婆忽然冷哼了一声。 与她并肩而行的年老七明白她的心思,低声劝道:“离山内务自有掌门和那些长老主持,咱们干涉不得,老姐姐还是把心思放松些吧。我说句不好听的,苏景的真传身份保不住的......你强出头只会让事情更僵、让那孩子更丢脸面。” “十年之期是苏景和长老一起约定的,我不会管,但苏景始终是我老裘家的大恩人,若有人在夺去他身份后还想再折辱此子,姓裘的绝不会坐视不理。”裘婆婆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大妖怒气摺叠其间。 普通的弟子、包括诸多长老在内,根本都没见过八祖在时的盛景,心里自然也不会有大妖们的感慨,但是在他们靠近光明顶时,却着实吃了一惊...... 看不到光明顶了,只有一片乌黑鸦潮。万千乌鸦昂首,紧紧盯住天上来人,眸子满是戾气与警惕。 无以计数的清醒乌鸦,却不存一声啼鸣,偌大光明顶只有沉沉静寂,似乎此间主人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两、黑风煞、裘平安三大妖奴并肩侍立于主公清修的小院门前,四十九对比翼双侠分坐于鸦潮之,对浩荡而来的离山弟子视若无睹。 乌鸦们没有腾地方的意思,大群离山高人落地踩乌鸦又成何体统,诸位长老暂止云驾悬于半空,彼此对望了一眼,毫无意外的,任夺飞前几步,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说话,就在此时光明顶上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小小的院落木门打开,苏景着一身月白长袍缓步走了出来。 万鸦俯首、妖奴唱诺,苏景拍了怕六两的肩膀示意免礼,跟着又对乌上一道:“带鸦群去林修炼吧。” 四十九对乌鸦卫齐齐领命,旋即同声长啸,分作七个方向飞走,他们一动群鸦随之而动,刹那间乌潮崩散万鸦冲天,汇聚成滚滚黑龙、裹挟着烈烈风雷投林而去,虽然全无妖威可言,但那份凛凛声威也足以让无数名门高足动容! 转眼全场清空、光明顶重现,苏景昂首对半空里的大群同门道:“来得还真是早,都请下来吧。” 辈分之别,一人在上,千众在下,堪称轰轰烈烈的行礼问安过后,任夺起身对苏景道:“小师叔还是一个穴窍都未开啊。” 即便当着无数晚辈面前,任夺也毫不掩饰语气的蔑意。苏景指了指东方天边:“刚刚破晓,还有十来个时辰,你很着急么?” 任夺摇头:“师叔不急,弟子又怎会着急?” 言罢苏景与任夺相视而笑,两个人笑得一般开心。(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三三章 来者何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更) 这时有其他长老上前为苏景引荐那七位佼佼者。偌大离山千万门人,苏景能叫出名字的加在一起未必凑得足百人,尤其参与这次大比的都是尚未去过剑冢的新进弟子,他能识得的就更少了,可没想到的是,那七名出位弟子居然有他两个熟人: 红鹤峰门下,老实人方先子;九鳞峰门下,任夺最喜爱的幼徒任畴乘。 另外五个人,一位来自律水峰龚长老门下,其余四人竟全都是滇壶峰虞长老的弟子。 苏景有些意外,对虞长老点头道:“你教徒弟的本领了不起得很。” 不等虞长老说话,任夺就微笑插口:“我们这一辈师兄弟,单以剑法而论虞师弟稳坐头把交椅,怕是只有扶乩师姐复活才能和他论剑,名师出高徒,这次滇壶峰大出风头实在算不得意外。” 虞长老摇头笑道:“剑法再强也只是术,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七强弟子加上苏景,凑足八个人,先要分作四场两两相斗。有离山执事为八人抽签作对儿,第一场比剑就是苏景认识的那两个弟子:方先子、任畴乘。 规则简单得很,入擂弟子只许用剑,不能动用法术,其他则全无限制,弟子们在擂上尽可放手一战,至于会不会误伤同门,这不是比试者该有的顾虑,场自有高手长老看护,在必要时会出手干预。 比剑夺位,相斗不可运用其他法术。但修为直接与真元相关,修为越高则力越大、身越坚、体越轻......所有这些,又有哪一样不是剑术强大的根本? 主持长老点名两声,方先子与任畴乘登场。互通姓名、执手问礼,一番少不了的寒暄规矩后,方先子扬手亮出了自己的桃花枝,正容道:“愚兄之剑,蕴剑意于花红熏香之间,师弟请小心。” 说话间桃花枝轻轻一颤,飞红流转之,一朵盛放桃花自方先子身后显出、围住主人缓缓打转。 方先子伸手轻轻一拈。拿住了那桃花,面上笑容轻现:“师弟请。” 当年宝梨州除魔时,方先子的‘桃花红’就显出峥嵘之意,如今他修为更上层楼。再不是花瓣飘舞而是淬炼出整朵桃花剑气,苏景看得出门道,回头对红长老笑道:“方先子越来越像样子了。” 红长老面带得意,笑靥比着徒弟的桃花更动人:“他能有今日成就,归根结底还是师叔赐下的那枚天水灵精之效。” 五十年前的为离山守大门的老实头。如今动剑之际,已经隐隐有了些高人气度! 任畴乘握拳右手翻上、展开,他手握着的是一团雾气。随他放手青青雾气弥漫开来,转眼模糊了方圆五丈之地。就此凝止不动了,悬浮、却不再氤氲。任畴乘语气认真、自雾传来:“雾即剑,请方师兄赐教……没有惊雷咒唱。不见煌煌剑气,甚至连相斗的过程都不存,落在众人眼的只是:方先子带着他的桃花,走进了那团雾气,停顿三五个呼吸的工夫,方先子破雾而出,桃花枝依旧但桃花不见了。 雾气又开始蠕动、渐敛渐清,任畴乘重现于众人视线。 方先子歪着头、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久后他忽然展颜一笑,转回身对任畴乘抱拳一揖,眉宇间的沉重一扫而空,轻快笑道:“愚兄受教,佩服万分。” 任畴乘恭谨还礼:“方师兄承让了。” 似乎是比斗太平淡,没能换来观战众人的喝彩?还未过小真一的诸多弟子都略显失望,但几乎所有四境以上的离山门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甚至连一向好热闹的裘平安都在笑,眉飞色舞。 任夺笑问苏景:“小师叔觉得如何?” “还不错......挺好的。”苏景的回答含含糊糊。任夺却非得问出个真章不可:“师叔觉得好在何处?” “连这也看不出?你那三个分身是找弟子画皮装得吧?”苏景耍无赖了,把另一旁的红长老给逗笑了。 说完苏景又想起一事,随口问任夺和他身后的两个分身:“对了,怎么少了一个?” “我着他去修炼了,师叔莫再挂心晚辈了,”任夺语气清淡:“若有那份精力,倒不如加紧修……他的话尚未讲完突然空气暴起一声闷响,三个矮子凭空跃出,并肩而立于苏景身后! 身背长剑、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三个矮子一副流浪江湖的剑客打扮,无论是大头红眼、肥胖如梨还是那个瘦骨伶仃的,全都目光清冷神情漠然,说不出的沧桑与飘渺......唯一美不足的是三人个子矮、身后剑却长,剑鞘几乎都快戳到地上了。 任夺骇然于面、大吃一惊!离山是什么地方,内外三道大阵守护,怎么可能有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在座众人是什么样的修为,竟然事先察觉不到丝毫气机变化,这三个矮子从哪里来? 又何止任夺,光明顶上大群离山弟子皆尽吃惊,虽还不至亮剑造次,但每个人都以气机牵引、将剑势牢牢止住三个矮子以防他们发难。 而下一刻,三大矮子剑客的气势轰然崩散,瘦骨嶙峋的那个眼巴巴望向苏景:“快开饭吧,饿得不行了。” 头大如斗的那个眨着血红双目,围着任夺的两个分身转来转去,口嘟嘟囔囔:“分身?啧啧......活的!” 最胖的那个满脸痴呆,嘴里嘿嘿笑着,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肚皮,直愣愣地向着红长老就走了过去......苏景赶紧把他抓回来了。 任夺眼角微微跳动,语气低沉:“来者何人!” “我家亲戚。”苏景应了句,对三尸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偷跑,学艺精进,小师娘教无可教,遣我们下山了。”三尸得意应道。 “让六两带你们进屋,先吃饭,我还有事,一会再详谈。”说着,苏景对六两招了招手,怎么说苏景也是三尸最最亲近之人,闻言同时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跟着六两一起向小院走去。 任夺不知道三尸的身份,但大概能明白他们是苏景的人,神情放松下来,又冷冷地赞了一句:“好剑!” 本都转身要走的拈花陡然回头,目光凶狠声音凌厉:“大胆,竟敢辱骂仙家......”说着,他的语气又变得犹豫了:“你们三个...谁骂的?”拈花的目光在四个任夺间转来转去。 任夺才懒得去解释,红长老微笑着开口:“任长老是赞你们的剑,不得了啊。” 三尸的剑的确非同凡响,红长老这句话真真打进了他们的心坎,拈花嘿嘿笑着又要冲她过去,这次是被六两给拉走了。 本来三尸在人间磨练得已经不是那么没出息了,但是在凝翠泊学剑几十年,除了那个冷冰冰的小师娘几乎就没再见过活人,今时今日终于得脱自由,一时间还真有点控制不住了。 而此刻完成第二次抽签的主持长老又复开口:“光明顶苏景师叔、律水峰友书齐入擂。”宣布完毕,虞长老啼笑皆非,这一来后面不管再怎么抽签,他的那四位弟子都非得‘自相残杀’不可了,但抽签是规矩、更是天意,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三尸闻言则同时止步,赤目皱眉:“苏锵锵要打擂台?” 拈花意外:“苏锵锵是好脾气啊,怎么也做起这种好勇斗狠之事了?” 雷动眉宇间隐含担忧:“他尚未突破第三境,与离山优秀弟子动手,怕是会输,而且输得难看啊。” 六两也暂停脚步:“或者咱们看完小祖宗比擂,然后再吃饭?” “先吃饭先吃饭......”一语惊醒梦人,三尸省起了更要紧的事,六只小短手推着六两奔小院去了。 苏景这边听到喊名,和身边几个人略略点下头,身形一飘跃入场,那个叫做友书齐的少年弟子也稳步登场来到对面。 看着自己的爱徒入擂,龚长老一改平日里那副死板模样,微笑着对律水峰其他弟子道:“律水峰的弟子下场,师兄弟们总要给个助威喝彩吧。” 师父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律水峰门下同时开口唱助,为同门小师弟喝彩。 这倒不是龚长老故意和苏景为难,不过苏景这边的确人单势孤,光明顶就一个算得上弟子的侍剑童子,现在还不在家......可是连苏景都没想到的,律水峰的助威声未落,这光明顶的四面八方,陡然炸起了轰鸣巨响,震得所有人耳鼓发颤!周边莽林之,所有剑鸦一飞冲天,口哇哇地怪叫,这些畜生得了‘气魄’体质大涨叫声本就远胜以往,千万只同时开口,哪里还是乌啼,分明是惊雷震、骇浪崩,横扫三百里,什么声音都给压下去了。 乌鸦们一见主公的主公要下场打架,一个不落全都飞起来呱呱叫着给苏景助威喝彩......龚长老吸了一口凉气,心暗骂自己惹祸,害得所有人耳根受苦。 好半晌的工夫,乌鸦们总算重落山林,友书齐对苏景深施一礼,跟着右手一提,一一只小楷毛笔被他拿在了手。 苏景好奇问道:“你的剑是笔?”(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三四章 剑因戒训而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三更) 友书齐又把左手一翻,亮出了一本册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启禀师叔祖,弟子的剑不是笔也不是书,而是运笔落在这书上的字。” 苏景饶有兴趣,反问道:“落字生咒一类的本事?” 待友书齐点头后苏景又问道:“那是法术,不能算作剑术吧?” “弟子落字并非咒法符篆,而是我离山戒训。九祖训诫暗藏剑意,弟子二十年抄录戒训偶有所悟,又得白师兄相助创出了这套本领。弟子悟得是律剑意,是以这套本领应是剑术、而非法术。” 说到这里稍加停顿,友书齐又继续道:“启禀师叔祖,弟子修为粗浅,本来远远不及之前与我相斗的诸位师兄,他们败于我手,皆因我占了个便宜......弟子的剑因九祖所立戒训而来,所有离山弟子皆受管辖,因此他们赢不下我。” 不止对苏景,前面快一个月的比试友书齐每打一场,之前都会把这个道理给对手讲一遍。离山戒训高高在上,晚辈弟子对此人人心怀敬畏,剑宗界内怕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攻心题目了。 苏景挑了下眉毛:“照你这么说,任夺长老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万法皆可破,所有的规矩都能变成废话,只看‘力’够不够!弟子的境界与任师伯相差天地、真力判若云泥,万万不是对手。”友书齐正色摇头:“但若真力相差无几,弟子遇到我们离山门下。几乎稳操胜券。” “你现在什么境界?”苏景又多嘴问了一句。 “刚踏入第五境‘冲煞’半年。” 苏景笑了:“好家伙,你可比你白师兄能说多了,成了,我已经怕了。动手吧!”话音落处背后元吉天都火翼猛然撑开,金红火光苏景缓缓升起、于地面七丈处悬浮不动。 剑羽藏于火翼之。 苏景已亮剑,剑意及心,脸上笑意崩散、目倦意消弭,面色淡漠但双眸煌煌,仿若帝君高高在上俯视那轮回了三十七代却永远都只能侍奉在自己驾前奴仆! 友书齐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势,以至一个瞬间里,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苏景看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对方的目光的确落在了自己身上。可友书齐却恍惚觉得,苏景眼并没有自己...... 深深一个呼吸,友书齐摒弃心杂念,朗声开口:“请师叔祖赐教。离山仁、信戒训!” 说是‘落字于书’。却全无书写过程,更无字落于书卷,友书齐笔尖一触手卷,苏景身前三丈处、空气陡然显出一行飞舞大字,一个苍老声音自冥冥威严断喝: 离山弟子求仁求信。若仁信不两立,舍信求仁! 吼喝如雷轰荡四方,古篆龙飞凤舞字字如刀削斧凿,苏景悬于半空一动不动。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真的被‘戒训’桎梏。友书齐却微一皱眉:冥冥大吼不过是摄人心魄的迷音法术,篆字的剑意却是千真万确的。一字一剑本应呼啸飞去剿灭强敌,可他的那些‘剑’,在他出手后便与他失去了联系。 字迹漂浮,却全无攻击之意! 擂场内的主持长老也稍有意外,苏景绝不应是能抵挡这‘戒训剑意’的实力,他本以为双方一动手,自己就要施法去救助师叔了...... 友书齐执笔,再喝:“离山,忠、孝戒训!” 第二行篆字显身空,第二次大吼震彻莽林: 离山弟子求忠求孝,若忠孝难两全,直问本心选其一,大世无圆满,求不得无愧求无悔! 字迹显于天地间,剑意纵横比划,但与之前一模样,‘剑’在、不受控制、不攻敌。 苏景依旧不动,友书齐额角见汗,玄功疯狂流转、运起全部真元发动杀机最浓一剑:“离山仙、义戒训!” 第三行篆字,第三次大吼: 离山弟子求仙求义,若仙、义难取舍,当须记得:长...生...不...是...偷...生! 仍是老样子。九祖留下的戒训句句铿锵,但友书齐的剑不见一刺。 观战众人间,普通弟子面色纳闷,修为精深之辈面露意外,律水峰龚长老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友书齐的眼角轻跳不休,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抽到师叔祖是上上好签,哪想到竟会出现如此古怪的事情,要他现在罢手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饱吸一口气正欲再写戒训,苏景忽然对他笑了笑。 随着苏景笑容,周围空气掀起连串小小涟漪,七十六根原本隐于空气的剑羽随主人心意,撤匿显身: 三行戒训、七十六个篆字,每一字头上都被一根剑羽稳稳钉住! 友书齐出剑时苏景也出剑了,只是剑羽隐于空气、飞射间不带丝毫震荡,友书齐未能察觉罢了。 众多弟子皆尽哗然......空那三行戒训,并非书法横幅,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那那是‘意’,是幻、是影,虽然能被看到实际却无形无质,又怎么会可能被实实在在的剑羽、好像钉钉子似的钉在原地挣脱不得? 友书齐的脸色变了,那是他的字、他放出去的剑,此刻见到苏景亮出的剑羽,又哪还能不明白这其的关键所在!剑羽钉住的不是字,而是掐住了、截断了他与自己‘字剑’之间的气机牵连。 引剑、控剑的那根‘丝’,被苏景斩断了,友书齐又如何再御剑伤人? 友书齐忽然放松下来,输赢已定了。 收起书卷、墨笔,友书齐躬身一揖:“师叔祖手下留情。弟子感激不尽。”这不是客气话,人与剑的连接气机都被寻到了,若是真正对敌,催动剑羽‘顺丝寻源’。友书齐能不能再活下去就只能看运气了。 苏景双翅一敛,火翼与剑羽同时消弭不见,双脚落回地面,摇头道:“除非你能真正借到‘训诫’之势,否则只这样扯虎皮拉大旗,总归没什么意思。” 比着上一战,这一场斗剑也不见得更有趣,但场边的离山门人个个面色惊讶......普通弟子惊于苏景出剑无形且‘剑羽钉虚字’;修为更深、眼力更强的内门弟子诧异苏景竟能勘破气脉、截断人、剑;而真传、长老这些真正高人则更意外于苏景的这句话。 友书齐借的不是剑势而是‘戒训’的名头。他自称‘戒训之剑’不过是个唬人的噱头罢了。高手眼不值一提,但区区三境的苏景能看穿这一重,就足见他对剑之领悟颇有些火候了。 友书齐败斗离场,苏景却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是小师叔。此间是光明顶,他爱怎样就怎样,别人也不去管他,执事与主持长老再度抽签,两位弟子登场。可苏景还是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苏景在间站着别人又何如斗剑斗法,主持长老走上前:“恭喜师叔旗开得胜,还请移驾场外休息。”苏景明显心不在焉,对长老说话置若罔闻。后者等了片刻,又轻轻地咳嗽一声。关切问道:“师叔无碍吧?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够啊。”苏景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三个字,之后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状况、讪讪笑了两声迈步离场,可是才刚走了两步他又站住了脚步,问主持长老:“下面的比擂能不能改一改规矩?” 此事不是一个就能做主的,后者闻言面露难色,转目向任、红等其他长老望来。红长老扬声发问:“师叔想怎么改?” “剩下来的另外五个一起上吧,对我一个。” 声音落地,万众哗然!之前苏景出手颇有神奇之处,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三境小修,能赢下一场已经算是运气了,现在竟大言不惭,要以一人之力应战所有入擂弟子! 诸位长老也没想到苏景会口吐狂言,一时间面面相觑,龚长老最先开口:“师叔不曾见过之前的比斗,可能不太清楚......尚未登场的那四位滇壶峰弟子,个个都是少年才俊,无论剑术还是修为,都非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友书齐可比。” 红长老点头附和:“并非龚师兄妄自菲薄胡乱客套,友书齐、还有我门下的方先子,比着那四个孩子的确差了一筹。” 虞长老随之开口:“启禀师叔,我那四个弟子...咳,剑术什么的就不提了,但他们入门时间差不多,几十年朝夕相处、共同学艺并肩修炼的娃娃兄弟,多少懂得些彼此配合、互相弥补的门道,这个...您实在是吃亏了,请师叔三思。” 不管如何措辞,终归是告诉苏景‘你太托大了’。 但苏景既然开口就不会再改变主意,只是笑着摇头。 带着两个分身站在一旁、始终没再开口的任夺突然冷笑了起来:“既然师叔心意已决、我们又何必再废口舌,让孩子们过去吧,先打过这一场再说!” 四位滇壶峰弟子下场,师出同门、身着打扮完全相同,但四个少年样貌各异,第一个神情严肃目光冷冽、第二个又黑又瘦佝偻着腰仿佛个小老头、第三人长得虎头虎脑面一副憨厚模样、最后一个却是个面色苍白身体消瘦的盲人。 连同之前胜过一阵的任畴乘,五个年轻弟子并肩站于苏景面前,苏景当先开口:“就一件事:请诸位用力,哪个把我拿下,我便请公冶长老赠他一柄真正好剑。”说完他转回头望向公冶。 公冶长老曾受苏景赠与‘三这三那诀’下半段打铁法,那是真正的神奇法门,在苏景或旁人手时不会没用,但也没必要去追根溯源,‘知其然’便足矣了;可公冶是炼器的痴子,非得要‘知其所以然’不可,得了‘打铁法’的这些年里苦苦研究不辍,越钻研就越觉得此法惊人,心对苏景当然也少不了一份感激,听他这么说老头子痛快点头:“不敢说比剑冢内的绝顶好剑更强,但一定能好过剑冢内的普通货色!” 几个年轻弟子闻言都面露喜色,正待对师叔祖施礼道谢再加报名号,不料苏景摆手制止了,笑道:“不必叙礼,直接开打,有什么话等打过后再聊吧。” 声音落地、苏景扬手催剑、疾刺五个少年才俊!(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三五章 一池子浑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四更)&amp;lt;/ 再不是之前那种玄机比拼,苏景出手便是强攻,剑羽裹挟着灿灿金光,分向五个对手激射而去......先一、再三、后九,三波十三剑、每人十三剑。&amp;lt;/ 薄雾乍起,任畴乘藏身于雾,第一道剑羽射入无声、再三道剑羽引得薄雾轻轻一跳、后九剑穿入雾气引出了的却是一阵金铁交击的大响,任畴乘的雾剑被逼出了锐金真意!&amp;lt;/ ......&amp;lt;/ 滇壶峰的冷漠少年断喝一声,晶华闪烁七彩迷离,周身七丈方圆突兀结出一块巨大玄冰,十三根剑羽尽被冻住其。玄冰如镜清澈透明,清晰可见少年自己也被冻在了冰......微弱光华一闪、少年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景身后!&amp;lt;/ 再看冰,他仍在......那个不是他,玄冰急冻、留下的只是冷漠少年的影子。&amp;lt;/ 少年冷笑,探手射出一道寒芒——九尺冰锥,刺向苏景后心。冰求剑,冷漠少年的剑术。&amp;lt;/ ......&amp;lt;/ 小老头似的黑瘦少年仿佛陀螺般溜溜一转,身上长袍卸下迎向苏景剑羽,看着再普通不过的袍子,剑羽居然无法洞穿,两下里的交击尽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嘶鸣,他的袍子就是他的剑,剑、袍。&amp;lt;/ 而他的急旋不停,再一转内袍也被卸下,黑瘦少年上身精赤,白色内袍迎风一抖,干瘪的袍子陡然迸发淬厉锐意,锋利远胜普通飞剑、行迹却飘忽难测,直扑苏景。&amp;lt;/ 一内一外,小老头为自己炼化了两件剑袍,两把剑。&amp;lt;/ ......&amp;lt;/ 憨厚少年嘿地一笑,身后一拍腰间的葫芦,近百枚剑丸呼啸而出,叮叮当当地与剑羽斗成一团,旋即那葫芦也遁化做一道青绿光芒、剑啸龙吟飞射苏景!少年用葫芦养剑丸,但就只有他自己晓得,这葫芦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剑术所在,剑葫。&amp;lt;/ ......&amp;lt;/ 皮肤惨白的盲人少年自从入场就微微侧着头,仔细聆听着,当苏景剑羽飞袭时,此人大袖一抖,三张黄色符篆显出护在主人身侧,是符篆,但纸上所写并非敕令,而是一副红色剑画。&amp;lt;/ 剑篆。&amp;lt;/ 三剑护身,安全无虞,盲人少年又张口一吐、自口翻出了一张剑篆,养在体内整整十五年、最为珍惜的一道篆、一把剑。&amp;lt;/ 最后的剑篆并未出手,就那么衔于口,盲人少年一动不动,头微侧、倾听着。&amp;lt;/ 对面五人同时应变,任畴乘藏身于雾气专心相斗十三剑羽;滇壶峰四位少年三人挡剑、反击;一人蓄势以待,静静等候着出手的时机......&amp;lt;/ 光明顶周围,齐齐一声响亮喝彩。&amp;lt;/ 剑出离山!&amp;lt;/ 激斗场却不见一把真正的剑。&amp;lt;/ 他们的手青锋、心头锐意,早就不再拘泥于那把‘剑’,这几位少年的手段落在高手眼,或许火候尚有欠缺、剑势不够老道,但是莫忘记他们也不过才是离山门下最近这几十年的新进弟子!&amp;lt;/ 不用非得分出胜负,只凭现下还不到一个来回的激战,这个门宗便无愧于‘剑出离山’这四字狂言!&amp;lt;/ 一出手便人人都打,可对方不是齐喜山的小妖、不是倾云涧的庸胚,苏景这样的斗法又岂能得手?此刻惹来凶猛反扑简直就是活该!&amp;lt;/ 苏景的脸上却不见惊惧,反而目光明亮神情兴奋,背后火翼再震、又是一片剑羽显出。&amp;lt;/ 三九之数,廿七剑羽。摆出守御之势。&amp;lt;/ 不再疾飞远去攻袭强敌,护于苏景身周三丈之地,好像是在布阵,可它们飞舞得实在杂乱无章,甚至有的剑羽彼此间还会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地一声轻响。&amp;lt;/ ......&amp;lt;/ 之前对十三剑羽的对抗,滇壶峰的弟子对苏景的斤两已经了然于胸:剑羽了得、度非凡,可第三境就是第三境,剑主人脱不开境界限制,力量终归有限,可惜了大好紫凰庚金金羽。&amp;lt;/ 三境的修为、把剑羽用来偷袭再好不过,拿它们硬打硬杀,着实没有太多意思。&amp;lt;/ 滇壶峰三位弟子联手反击,每一个人心里都笃定,只凭苏景散于身边的二十七剑,万万挡不住他们的猛攻......不止场人,在周围观战的数千离山弟子,心也大都是同样的念头:此战再无悬念。&amp;lt;/ 主持长老催动真元暗祭神通,第二次准备出手救援苏景。&amp;lt;/ 反击凌厉,剑葫、剑袍和冷漠少年的冰剑快若流光、分从三个方向齐齐攻到!&amp;lt;/ 不出所料,苏景放出的廿七剑羽,远不足以阻挡来自任何一处的反击,甚至那些剑羽都不敢去碰一碰敌人的剑,就想被花猫追赶的蝴蝶一般,忙不迭向着一旁四散躲闪,轻飘飘仓皇;&amp;lt;/ 可是让人十足意外的,‘蝴蝶’乱套了、‘花猫’自己却也好像喝醉了,才一冲入剑羽之阵,三道煌煌反击忽然摇晃起来!御剑的滇壶峰弟子大吃一惊,忙不迭提转心意、快掐剑诀,奋力加强对自己飞剑的控制。&amp;lt;/ 主持长老身形略略一动,旋即又强自收力,双目神光昂然望着苏景,既意外又欣喜。&amp;lt;/ 远处的任夺也不禁‘咦’了一声,与身边的虞长老对望一眼。元神境界的大高手看出了门道:苏景布于身边的廿七剑羽搅起了‘一池子浑水’。&amp;lt;/ 苏景守的不是自己,他守的是身周三丈的一座小小天地;廿七剑羽不结阵不狙敌,它们乱飞乱飘,扰乱的也是苏景身周三丈天地......&amp;lt;/ 天地大世界、生灵小乾坤!灵气便是滋养这世界的血养,它的流转行运自有脉络。不妨把浩浩乾坤看做一棵大树,苏景周身三丈便是一枚小小的绿色树叶,剑羽飞舞、先统统截断了这绿叶上的叶脉,再随苏景心意将其胡乱接驳起来。&amp;lt;/ 由此这片叶子变得‘乱七八糟’,这片小天地的灵元气脉彻底混乱,除了苏景便再无人能够理清!&amp;lt;/ 三丈方圆,灵气横冲直撞、乱流无数,法术、御剑术闯进其间又哪能不受影响?这与帆舟冲入乱流潭全无任何分别。&amp;lt;/ 若舟足够大、之前蓄势足够猛烈,或可不受乱流侵袭,但滇壶峰的几位弟子还做不到这点......&amp;lt;/ 苏景现在的手段,从根底而论与刚才截断友书齐‘戒训之剑’是一回事,只是散开了规模、提升了威力!&amp;lt;/ 以现在苏景所能,二十七根剑羽乱世、搅动三丈天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amp;lt;/ 可即便如此,足以让对他关心之人满面惊喜,让他仇视之人诧异低呼!&amp;lt;/ 剑之极:星、巅、瞬、域!四字不分排名,各有所长,它们是剑法登峰造诣的四项奇技。其的‘域’便是剑划天地、自封一方疆域,剑域之内剑主称君,灵元气脉随他心意而变,造化生灭以唯他喜好所变,敌人陷入其便是与那一方天地为敌!&amp;lt;/ 苏景只是乱截气脉,好似涂鸦一般毫无章法,他能勉强不受影响‘乱流’影响,却还远远谈不上将其为己所用;他充其量只能搅乱三丈距离,比着一间屋子都不如,又何谈‘疆域’。&amp;lt;/ 可是明明白白,篡改灵脉就是自划疆域的第一步,苏景做得这样不足那样不行,但‘剑域’的雏形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它千真万确!&amp;lt;/ 任夺等人又怎么可能不惊讶,惊讶之下便是浓浓疑问,不过三境小修、入道区区几十年......若他们知晓苏景一切过往,或许会释然不少:&amp;lt;/ 苏景剑术师从浅寻,浅寻的剑术何等造诣?从她斗剑大败天元掌剑冲霄足见一斑了,而浅寻不曾传授苏景一招一式,她只是教会了苏景体会剑意、领悟剑锐的方法;&amp;lt;/ 苏景习得金乌小炼世、金乌大焠真两项奇术,前者炼天炼地、后者焠生焠灭!乍看上去只是炼器、炼命的法门,但却以小见大、自细微见乾坤、从器与命领悟大世界的气脉运转;&amp;lt;/ 人人都以为苏景第三境毫无进境,又有谁知道他已开一千八十阿是穴、通连一千八十气路,莫说比起普通修士,便是陆老祖,正窍旁穴加在一起也不过打通七百余道穴位。苏景有这千零八十气路,对身周的灵元变化感觉何其敏锐;&amp;lt;/ 青灯境时,苏景曾亲眼见过陆崖九与两个神秘土著对敌,事后也曾听师叔仔细分解过当时的情形,那片化境世界为少女老道两人所控,陆老祖空有一身惊天神通竟无以施展......&amp;lt;/ 一处又一处的关键,浅寻、陆崖九两位剑术大宗师都首肯确认的‘苏景有学剑天分’,再加之他几十年不辍揣摩剑意,此刻扰乱身周三丈小世界来遇敌,实在算不得意外!&amp;lt;/ 来自滇壶峰的三道猛袭不可谓不强,但才一近身剑势便显散乱,威力虽未变可惜准头丢了、对苏景也就谈不到如何危险了,苏景身形摆动,轻轻巧巧地避开猛击。&amp;lt;/ 与此同时,苏景的天灵顶盖,忽然闪出了一抹光华、悬浮半空不消不散。&amp;lt;/ 此刻苏景的情形殊为古怪,遥遥望去,少年头顶三尺处,居然悬起了一盏‘灵灯异火’。红长老一见就失笑出声:“好家伙,居然开了一窍。”&amp;lt;/ 第三境‘如是’,正位大穴每开一处,一炷香内都会有一盏灵火对应着穴窍位置凌空而现,苏景‘顶灯’正是头顶百会大穴开通显像。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三六章 剑啸光明顶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虞长老面带笑容:“可要恭喜小师叔了,可惜才开了一处......终于开通了一处。/吞噬小说.tbsp;话音落,场激斗又有变化,三个滇壶峰弟子奋力控制自己的飞剑,其他地方无论怎样飞舞都无妨、唯独一近身便剑意凌乱难以驾驭,完全伤不到苏景,更毋论将其击败,在一旁悬剑以待的盲人少年察觉到同门攻势不利,便不再等待,一声轻咤口剑篆疾飞出去。 剑篆直飞高空,遇风猛涨、转眼化作数里黄烟、沉沉压在苏景头顶......下一刻,剑气如雨当头倾落! 一道压头剑篆,威力比起前面三人围攻也毫不逊色,剑气及身三丈也告颤抖纷乱,苏景也无可避免的压力骤增,便是此刻再见两道光华闪烁,空气再添两盏‘灵灯’、又是两枚正位大穴开启。 战破窍惹人惊奇,但于盲人少年来说眼前一战才是真正关键,单以剑意夹攻无效,他又把双手剑诀接连几遍,空剑篆所化数里黄烟流转,呼吸工夫凝化成一柄烟霞神剑,而光明顶上那一片天空忽然变得昏暗了...... 明明白白的,这方圆十数里的所有光明尽数被烟霞神剑吸敛,所以天地变得昏暗;可同样明明白白的,烟霞神剑饱饮光明,自己却不曾更加明耀半分。 天因剑而暗,剑却未因天而明!那狭长十余里、斜横天地间的......神剑一刺! 毫无意外的,夹杂着无尽惊呼的喝彩声轰然而起。剑篆化烟霞、烟霞绽剑气、剑气凝天剑,一剑三惊变,来自一个先天残疾双目失明的苍白少年! 第143章节高升,他要自下而上、把这烟霞从豁开! 金风凶猛、阳火激烈,体内真元汹涌激荡,十六枚灵火再起。 盲眼少年的剑篆摇摇欲坠,此刻已然摆脱剑域的剑葫、剑袍、玄冰剑三子同时招呼一声,全力催动飞剑投入战团。这三人一动,廿七剑羽也受苏景召唤齐齐飞起,又回到主人身边‘划地称尊’。 灵元暴躁席卷四方,剑意疯狂气吞天地,一对四,光明顶少主对滇壶峰四位少年才俊,至此才算得是真正对决,而那轰烈暴散的灵元剑气虽弥漫了整座光明顶,却还不足以遮掩如萤火飞舞、层叠不休的破穴灵火。 卅二灵灯刚起、六十四道灵光又现.....光芒微弱却倔强,任谁也不能忽略不见!须臾之间,苏景已开一二七处正穴大窍! 时至此刻,周围众多长老哪还能不明白,苏景是再借斗剑之烈、之锐来开窍。 跨域了半百岁月、几近凡人一生的第三境如是的修行,周身阿是穴尽开、尽得风火所容,最后这几年的修行苏景玄功运转通畅无比,三六一正穴不断松动,但就差那最后一线、始终无法真正突破。会如此只因苏景修行渐深,真元不止得了阳火真髓、也渐渐攒下了一份金乌之意。 九天神鸟、太阳化身,平日里都要以熊熊烈火化身的三足金乌,性情那份‘烈’又岂是言辞能够形容的?想要完成这第三境的修行、想要耀世天灵的功法圆满,只修为到了尚不足够、还非得逼出那份‘烈性’不可! 要去剑冢调查不一定非得顶着离山的名号去;可若没有这场门宗大比,苏景自己也得找人去打架求突破。既然如此,为何不参加? 打过友书齐那一场,苏景觉得力道还不够,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场以一敌五。 任夺哪里会知道苏景破关的方式如此古怪,本以为会搓尽少年锐气的一场折辱之战,居然成了苏景迈向第四境的踏脚石。事已至此,就算任夺后悔想要打断比试也不可能了......遽然一声清冽长啸,擂场一个人动了:盲人少年。 他只有四张剑篆,三张小篆抵挡十三剑羽、一张大篆还在与苏景相持,此刻少年再无长物,却突兀站起身来,步步登高、向着半空那激烈战团走去。 脚下虚空,他的步伐却稳定无比;双目不见物,他的方向却清晰异常。身形凌空衣袂随风,落在旁人眼显出了一份莫名的空空荡荡......只因消瘦吧,如斯消瘦、如斯苍白的盲眼少年! 前后十七步,盲眼少年走近战团,不见丝毫犹豫,第十八步,少年迈出,同时手微扬,他拔下了自己的簪,白玉无瑕、光泽圆润的一柄小剑,他的第五剑。 第十九步,跨入剑羽围城的那三丈之地,单薄的身体挡住乱流激荡,身体摇晃不休,手的剑簪依旧稳定、向前,他用自己为那最后一剑开路! 第二十步,盲眼少年遇到了苏景。 连番的变化,精彩绝伦的一场大擂拼斗,此刻却再没了喝彩,只剩连片惊呼!包括诸位修为精深的长老和光明顶妖奴在内,谁都不曾想到的,已然祭出所有剑羽、打到山穷水尽境地的苏景,此时此刻竟还有余力......苏景不弃剑羽、苏景另手拔剑! 第二次得自小师娘处,值得三十两银子的凡间长剑。 三丈剑域迎抗剑葫、剑袍、玄冰之剑;左手剑羽纵剖烟霞神剑;右手执长剑指向近身之敌。苏景脸上的兴奋躁动散去了,目光平稳神情漠漠,所有的神采、神气都已经放入手利剑。 剑簪向前、长剑迎上,叮地一声轻响,两剑锋锐相抵,就此凝立不动。 最近五十年入门、离山剑术最最出色的四个弟子。随便哪一个,都是门晚辈弟子心誓要努力越、却被越甩越远的目标,可如今四个人合在一起拼尽全力,仍奈何不了一个苏景。 四秀合力、仍奈何不了的一个苏景! 惊呼落尽,全场寂静,人人屏住呼吸去关注战局。 即便现在胜负未分,也再没有一个离山弟子会再笑话、敢再笑话苏景的修行进境。时至此刻,观战众人、尤其是晚辈弟子望向苏景的目光里,已经带起了一份敬意和一份憧憬。这是苏景货真价实打出来的威风,这份因崇敬而起的安静他当得起...... 一惊一寂,苏景之威。 擂斗仍在持续,一对四的僵持尚未分解,两个呼吸的工夫过去,忽然间苏景身上灵光又现!不再是三抹五道,那情形就仿佛一块烧得正旺火炭被狠狠掷于冷石。 火光崩散,炸起的是一片璀璨光芒!未完待续。。 s &amp;lt;&amp;lt;。 第一三七章 剑沉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只一眼诸位长老便数的清清楚楚,这一次,两百三十四枚灵火迸溅悬空!加上之前散出、此刻仍悬于苏景身周的那一百二十七盏灵灯......&amp;lt;/ 体内风火双元流转如电,经脉被撑得撕裂剧痛,面对四位滇壶峰新秀的强大攻势,苏景已到极限,而剑、风、火三重锐意的激烈冲荡之下,第三境那最后一层桎梏也终于被他彻底打碎,至此三六一处大穴全部告破,‘耀世天灵’功成圆满!&amp;lt;/ 斗破窍虽少见却还能理解,但是于斗、前后怕还不到燃香工夫就连破三六一处大穴,从连第三境的门路都未窥到的境地直接破境跨入小真一,这是闻所未闻之事。&amp;lt;/ 五十年前燃香过宁清的那个人,今日又一战破如是!&amp;lt;/ 轰地一声,光明顶上人人诧异出声,免不了的又是一场议论、一场嘈杂纷乱。&amp;lt;/ 而冥冥之自有造化,奇事之后总会有异象显现,当三六一枚灵火聚齐,齐齐一振后自苏景身周飘摇直上,直飞到百丈空才告停止。灵火高远、但对应苏景大穴的位置不变,由此光明顶上众人都能一眼看出,那些灵火在半空里勾勒出了一道人影,苏景之影。&amp;lt;/ 金乌阳火于第三境的正法修炼,本就是要么不开一窍、要么三六一大穴于短时间内接连绽放,灵灯三百余盏勾连成片闪烁于天空,‘耀世天灵’之名也因此而来!&amp;lt;/ 忽然,‘人影’又有火光闪现,一盏接着一盏,层出不穷、拥挤在‘人影’显得密密麻麻,仰视众人大都在纳闷,苏景破关已告完成,身上再无灵火飞出,空人影却仍叠现火光?&amp;lt;/ 剑尖儿剑穗儿都不去看比斗了,昂首看着空异象,忍不住问身前的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了?”&amp;lt;/ “灵火映照的是他打通的穴窍,三六一处主灯周围......是他打通的阿是穴。”红长老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声音略嫌干涩。&amp;lt;/ “啊!”双姝异口同声地惊呼。&amp;lt;/ 当正位灵火聚齐、勾勒成形后,之前苏景开通的每一处阿是穴,也会有一个显像。&amp;lt;/ 红长老的声音虽不算响亮,当光明顶上的弟子个个都有修为根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自双姝惊呼的下一瞬,之前光明顶上因苏景破境掀起的纷乱蓦然沉寂。&amp;lt;/ 第二惊,第二寂,仍因苏景。&amp;lt;/ 人人目瞪口呆、仰望苍穹,那些灵火...上千处?五十年间他一个大穴没开,却开了千余阿是穴?就算那十几位真传...莫说真传了,我离山的长老们......干脆长老也甭提,我离山开宗立派的那九位老祖,又开了多少阿是穴?!九位老祖加在一起又开了多少阿是穴!&amp;lt;/ 这件事情本身何其疯狂,得见此事的众多离山弟子又如何能不心旌动摇。&amp;lt;/ 苏景入山五十余年,这其间,为救治参莲子在山核耽搁了八个月、被小师娘强留凝翠泊习剑三年、白狗涧重犯越狱激战让他负伤休养一年、下山去待会樊翘探望白马镇耽搁数月,另受命出山追查邪魔耗去月余......所有所有这些‘闲事’加起来,一共才几年?除却这些,哪一天、那一刻苏景不是在刻苦修行?!&amp;lt;/ 而之前所有那些事情,又有哪一样是苏景故意怠慢、为了玩耍而躲懒?!&amp;lt;/ 离山弟子只看他一个大穴未开,只道此子根骨不堪、修行懒散,却不曾去想‘修行’只是个人事,稍有成便敲锣打鼓传告四方,哪有算什么修行?!&amp;lt;/ 关门修行、开门做人,苏景心信条。但这门‘一关一开’便已注定,天下人只看得到他‘开门做人’,却难见他关门后的修行。&amp;lt;/ 直至此刻,当那耀世天灵高悬九霄、当苏景一人一剑与同期入门最优秀的四人打了难解难分,众人才真正明白苏景这数十年究竟在做什么。!&amp;lt;/ 五十年破如是,度不值一提,可他是风火双修两倍耗时、他另开一千零八阿是穴三倍于普通正穴,再加之他的剑术......纵有机缘相助,若没有刻苦修持,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成就!&amp;lt;/ 五十年破如是,不说寂寞!&amp;lt;/ 片刻后红长老回过神来,给不远处的任夺送去个笑容:“不世之才,险险被你夺去真传身份,你是不是该去找风师兄,为你配一副洗眼睛的药水了。”&amp;lt;/ 苏景还在鏖战这,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但空那璨璨如星、已经开始缓缓消散的灵火,又何异于苏景带上三尸一起的一句狠狠恶骂:瞎了你的狗眼!&amp;lt;/ ......&amp;lt;/ 听到红长老的话,光明顶上所有弟子都忍不住望向任夺,以任长老的身份和成就,哪个弟子也不敢对他埋怨半句,但投向他的目光之少少少少的那一点无奈总是遮掩不住的。&amp;lt;/ 任夺无话可说,神情淡漠继续观战,这件事全没辩解余地,虞长老也没法替他开脱,只有岔开话题,微笑道:“九鳞峰的弟子,果然都从师兄那里学得了一丝傲气,我那四个劣徒仗着人多势众,一起围攻小师叔,任畴乘师侄却始终不肯参与,年纪虽小、可他这身风骨已经现出几分挺拔之意......”&amp;lt;/ 从开始到现在任畴乘始终凝剑雾漠立不动。&amp;lt;/ 不料虞长老的话还说完,剑雾裂开一线,任畴乘闪身而出,对仍与四位滇壶弟子成僵持之势的苏景朗声笑道:“不知师叔祖还记不记得,当年弟子曾启禀您老,我擅剑、擅炼、擅道兵三术。”他的语气、神情一如当年,稚气透着虔诚与认真。&amp;lt;/ 言罢,任畴乘掐动剑诀,之间青光摇摆,先前苏景打向他的那十三枚剑羽蒙上了淡淡青芒,随他号令上下漂浮......众人这才明白任畴乘一直不曾出手,竟是躲在剑雾悄悄炼化苏景的剑羽!&amp;lt;/ 至少半数离山弟子侧目,比拼就是比拼、夺擂就是夺擂,以实力一决高下,谁胜谁负都无可厚非,但任畴乘任由四位滇壶弟子去和苏景打出真火,自己躲在一旁悄悄炼化了苏景的剑羽,厚道的在心说他声‘无聊’、不客气的干脆低声骂一句‘下作’。&amp;lt;/ 可是不管怎么说,剑羽被任畴乘炼化了,苏景都是丢人了。眼看着爱徒扳回一局,任夺目笑意隐隐,口则对身边的虞长老道:“畴乘这孩子,还是修行日短、心基轻浮,大家在擂上相斗激烈,他却只顾着玩,竟把小师叔的剑羽给炼化了。”&amp;lt;/ 虞长老永远都顺着任夺说话,笑道:“让我惊奇的倒是师侄的煅淬本领,要不是心笃定我还真要怀疑,下面那个不是畴乘贤侄,而是当年那个少年公冶师弟嘞。”&amp;lt;/ “别说,还真有几分神似。”任夺笑了起来,笑声不算响亮但欢愉满满。&amp;lt;/ 苏景的剑羽被任畴乘夺去了?纯粹笑话吧!紫凰庚金剑羽是金乌小炼世设禁,就算设禁时苏景的修为尚浅,但以真火之纯烈,任畴乘的境界再翻一倍也休想在这短短一会功夫里破掉十三剑羽的禁制。&amp;lt;/ 不过是任畴乘修习了一门异术,暂时蒙蔽了剑羽器灵罢了。只要剑羽一回到苏景手立刻便会回复本真,可任畴乘的秘法颇有几分隐蔽,外人看不透端倪,还道他真的夺下了苏景之剑。&amp;lt;/ 对任畴乘的话,苏景并未理会。与滇壶峰四人苦苦鏖战,几乎占去了苏景全部精力,但他要想说上两句话总是没问题,只是他的心思正在关注另外一件事......&amp;lt;/ 自修行用处上,阿是穴与正位大窍一般无二,但正穴的位置更重要,每一处都是勾连经络的关键所在,所以想要铸成灵基完成第三境,非得把正穴尽数打通不可。&amp;lt;/ 当正穴尽开,于外五感更加明锐了些;而相比之下,内视比着以前才是真正‘焕然一新’,陡然提升了几个档次,与原来全不可同日而语,由此苏景愕然发现,自己身体藏着一把剑......样式普通但出奇清亮;剑身上隐现花纹,仿佛火煅纹路但要复杂百倍、仿佛古咒符篆却又轻扬许多;剑锷上两个撰古字,应该是太古时的留字吧,以苏景现下的见识居然不认得。&amp;lt;/ 剑如烟,有形却无质;剑飘渺,游荡于脉络间自己却无所察觉;剑沉眠,全无力量波荡,正沉沉睡着。&amp;lt;/ 经过浅寻的教导,苏景对剑的认识绝不浅薄,自然认得出那不是真的一柄利剑,它是剑魂......玄功运转、全力抗衡强敌,勉强分出一份精神仔细‘端详’体内藏剑,他又哪有心思去理会任畴乘。&amp;lt;/ 体内多出了一柄剑?虽意外,但也不是太吃惊,有一件往事他可从未忘记过:青灯境内三这三那诀初成,那一刻的异象不止三尸显形,还有一道剑影自解牛刀闪入了自己的身体!&amp;lt;/ 陆崖九、沈河真人、大小师娘...多少顶尖高手以真元灵识探过自己的身体,都未曾找到的那道剑影,如今苏景自己看到了。&amp;lt;/ 任畴乘哪会知道苏景的‘大发现’,他只道苏景再无余力说话,当即朗声一笑:“弟子曾败于师叔祖剑下,数十年间弟子日夜牢记您老的指教,修行、练剑不敢丝毫懈怠,今日再请师叔祖指教。”&amp;lt;/ 笑声之身周剑雾暴涨,仿若一团瘴气弥漫开来,看似缓慢实则快愈罡风,猛扑苏景!赶到战团之前任畴乘声音再起:“师叔祖的厚赐剑羽弟子不敢拜领,原数奉还!”&amp;lt;/ 十三根青色剑羽急闪,射入苏景身前三丈小天地!&amp;lt;/ 靠秘法蒙蔽视听只能得逞一时,那十三道剑羽任畴乘明白自己根本就留不下,现下正是‘主动归还’好时机,如此一来苏景‘被晚辈夺了飞剑’的名声便死死坐实了,何况这十三剑羽总能让苏景再分出一份精力......雾气飞霜,紧随剑羽之后任畴乘全力杀到!&amp;lt;/ ‘输了’,所有人心都是一般的念头,即便苏景自己也不例外。&amp;lt;/ 与滇壶峰弟子相持下,他再无余力应付任畴乘了。此刻情形,莫说是得任夺悉心调教、修持与剑法均为济辈翘楚的任畴乘,就是随便加入一个外门三境以上的普通弟子,苏景也必败无疑。&amp;lt;/ 以一敌五,纵然威风八面,不过终归还是超出了极限。但输了又如何?这一战苏景打得欢畅淋漓,五十年辛苦所学尽数得以验证,五十年辛苦修行终又结成一枚香甜善果、自己又跨上了新的一阶,这样的败仗以后哪怕再吃一百场、一万场苏景也心甘情愿!&amp;lt;/ 十三枚反攻主人的剑羽飞到,不用去刻意观察苏景便知道,只是不值一哂的小把戏,甚至他都不需分心,待那些剑羽一碰到主人身体立刻就会恢复‘清醒’。&amp;lt;/ 但苏景万万没想到,那些剑羽才刚刚近身十丈范围,他的心突兀升起莫名憎恶。&amp;lt;/ 不是他憎恶什么,这情绪不是他的,是他体内长剑的。&amp;lt;/ 剑藏于身,憎恶因剑而来,侵染人心。&amp;lt;/ 那柄沉睡、飘荡于经络间的那柄剑魂,真就仿佛被利刃突然斩伤尾尖的毒蛇,陡狰狞、猛地亮出了它的毒牙!&amp;lt;/ &amp;lt;/ ps1:昨晚更新的一三三章‘来者何人’,有关任夺分身混乱了一下,是我脑抽,现在离山界内就是一个任夺带两个分身,另个分身不在。感谢凌芳依同学捉虫后在书评提示。顺便还要感谢一贯帮我捉虫的五蠹大夫同学。&amp;lt;/ ps2:你们的支持让我动容,诚惶诚恐。&amp;lt;/ ps3:认真感谢猪猫同学再一次十万飘红。&amp;lt;/ 最后,鞠躬,谢谢你们,不敢不写好升邪!!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三八章 剑疯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感谢云彩2011同学盟主支持,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认真码字,不辜负你们的鼓励。 晚上九点盟主加更,敬请期待。 剑惊、剑醒,剑疯癫。 剑魂陡然化作一道淬厉银线,一道苏景并不陌生却绝不习惯、更无法言喻的锐意,自经络间直窜而起、由经入脉、入手、入剑,旋即一声仓仓剑鸣直刺苍穹。 便是这个刹那,十二真传、十七长老,离山界内修为最最高深的二十九人,随身所带仙剑尽做长吟,便如一条毒蛇遭遇另条毒蛇时的吐信嘶嘶。但也只有剑主人才明白的,听上去毫不示弱的怒鸣,其实色厉内荏!剑连心,剑恐心微慌。 再看苏景手那把平凡长剑,银芒层层流转于剑身、豪光喷薄于锋刃,明艳至目光不敢直视、璀璨到一剑之光投射于苍穹倒映出八百里离山!不世之剑、煌煌**! 剑微振,啪地一声脆响,盲目少年的玉簪崩碎;剑再振,剑器哀鸣连串,篆、葫、袍、冰尽被破去。 若有意诛杀,滇壶四秀无一能活,所幸‘苏景’无意对付他们,振剑破局只为摆脱桎梏,之后长剑锋锐一转,迎上了正激射到面前的十三根青色剑羽。 只一斩。 十三根剑羽尽折两端,再没有丁点威力。好像垂老孔雀身上脱落的翎毛,失了光彩、毫无生气地散落在地......本能被轻松收回的剑羽,苏景竟斩断了它们。剑势不肯就此停歇,灿灿流光暴涨、直刺裹挟着任畴乘的剑雾。 ‘嘭’的一声闷响。青色雾气遇到苏景一刺,连瞬瞬僵持都不存便彻底炸碎,任畴乘甚至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这个瞬间,一道乌光击苏景手长剑,场主持长老出手。同时两道人影急闪而至,任夺的两个分身赶到近前,一个握住了苏景的手腕、另个自奋力踢开任畴乘...... 剑受外力影响,歪了些准头;任畴乘被师尊分身踢飞。错开了些距离,千钧一发之际得到施救,侥幸逃得了性命。 剑芒落空、啪地一声锐响,狠狠刺不远处的一根金乌殿大柱。 金乌大殿的柱子何其结实。受剑芒一击竟裂开了一线! 噼啪的轻响几乎细不可闻,大柱受创之处,拔出了层层细密裂纹,仿若蛛。剑魂一击不止伤及表皮。 随即又是一声惨呼震天,握住苏景手腕、阻止他出剑的那个任夺分身。口鲜血狂喷,整个人也仿佛个被顽童一脚踢飞的木鸭子,翻滚着摔飞开去,而他去握苏景的那条右臂扭曲诡异、竟然被巨力震断! 任夺本尊立刻入场。顾不得去理会苏景,忙着去查看分身和弟子的伤势。随即他松了口气,分身受怪力反冲、伤得不算轻但撤手及时总算根基无碍。调养个一年半载便能回复。 任畴乘就更没事了,不知是不是踢他的那个任夺分身下脚太重,任畴乘此刻昏迷了过去,但身体完好无损。 受伤分身还能勉强施法,这就飞起回九鳞峰休养去了;另有其他弟子上前将樊翘抬到场边,施以醒神药物加以救治。任夺本尊面色铁青,返回原位...... 而光明顶周围其他弟子,再看苏景的目光,仿佛凡人看到恶鬼一般! 事情似乎再明白不过,任畴乘夺了剑羽,苏景受辱后心大怒,祭起惊仙一剑、先破身边围攻、再自断剑羽、剑指任畴乘。 瞎子都能看得出,苏景用的是剑;聋子都知道,入擂弟子尽可放手一拼,全不用担心会误伤同门,场自有长老看护。苏景并未违背规则,更谈不到作弊,就算任畴乘被他杀了也是白死。 人人都知道这位光明顶的小前辈不好惹,谁惹到他最后肯定是个灰头土脸的下场,但是谁都不曾想到他竟不好惹的这般程度:大庭广众、同门较艺,真敢一剑杀人? 而真正让人心惊肉跳的是...他...这个苏景竟把任长老的分身重创!这又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听说过奔跑的兔子能够撞塌一座大山! 任夺沉声开口了,对苏景道:“举剑便杀人,小师叔的手段当真狠辣。若非我们及时出手,小徒现在已经丧在师叔手了!”他只说弟子,不提分身,也实在没脸去提。 苏景无动于衷,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手剑,手腕轻轻一抖,精炼长剑忽然散了。不是崩碎、更不是拔裂,就是真真正正的化为齑粉、随风飞散;心眼开,内视身体,剑魂又归于安宁,静静躺在自己的经络间,随着真元流转轻轻飘荡着,不见峥嵘。 所有人都误会了,动剑的并非苏景,元凶是他体内之剑,哪怕苏景去拦也休想拦得住! 至于刚才那个握住苏景手腕的分身,他活该倒霉:不是苏景出剑,分身想要截断的是剑魂的暴怒,被剑魂反击重创再正常不过。 见苏景不做应答,任夺又复开口,:“怎么,师叔敢杀晚辈,却不愿解一句缘由么?” 此时忽然一阵依依呀呀地歌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被抬到场外的任畴乘转醒过来,晃晃悠悠地爬起,脸上尽是痴痴呆呆的笑容,一边起身、手舞足蹈着哼着个山歌小调,分明是痴呆了。 风长老上前问脉,片刻后一哂:“离忆蔽魂,也不用太担心,傻个三五天自然就回复清醒了。吓的。” 修行之人,尤其勘破第二境之后的修家,个个心基牢固、心神稳定。于争斗惨死在所难免,但是于比试被活活吓傻,还真是罕见了。虽只是暂时疯癫,却也未免太、太夸张了些吧? 苏景那一剑之威。尚震慑着数千离山弟子的心神,是以众人丝毫不绝任畴乘可笑,正相反的,只觉得面前场景诡异。 任夺门下弟子人人皱眉,这次九鳞峰的脸面丢大了,任畴乘则不管周围,脸上憨憨傻笑,双脚错步在地上来回转圈。口呐呐不休:“和尚...妖怪...嘿嘿...老头子......” 只看他这副样子,大伙当然能想到‘苏景那一剑惊仙,否则以任畴乘五境修为何至于如此’,但也仅此而已了。光明顶上数千修家,真真正正了解到那一剑究竟如何可惧的,便只有曾身临其境的任畴乘: 哪是单单一剑?剑魂的狂躁一击,落于任畴乘眼,分明是一个仙魔世界:阴兵鬼将、巨妖垩兽、高僧活佛、剑仙大修。绝不该出现在一起的凶猛能者,竟汇涌成潮、铺天盖地、在那一刻间齐齐向他杀来!还有、还有一座座雄峰峻岭、一座座洪湖大海、甚至那个天、那个地,整整一座乾坤,全都化入剑髓。欲致他于死地! 乾坤为敌,世界视仇、天诛地灭!任畴乘他被吓傻。一点不冤。 毫无征兆的,‘呱呱’聒噪猛然炸散四方。千万乌鸦再度汇聚成潮翻涌而起,畜生们哪管什么死人不死人,眼看主上的主上大获全胜,尽数飞起为苏景喝彩。 天上混乱到无以言喻,地上却只有无边沉寂...... 任夺不肯就此罢休,口质问不停,语气越来越严厉,苏景突然抬头望向任夺:“目无尊长之人,若不忿、便请入场!” 话音落,众人脸色再变。 任夺双目如电迎上苏景,可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闪烁了起来......现在下去打算什么? 比试?赴剑冢的人选之比,与任夺何干;报仇?莫说任畴乘没有大碍,就算他被诛杀当场,任夺也没有报仇资格;或者单纯的同门过招,试剑炼法?让苏景吃个苦头或许不难,不过当着离山所有重要弟子的面前,无论怎么比,真正丢人现眼的都绝不会是苏景。 苏景能开口,但任夺不能应战。 何况苏景那一句‘目无尊长之人’,也真正直戳要害,任夺怒而忘形、造次了。看半空里,千万鸦潮几只白鸟分外醒目,隶属刑堂的小小笔仙跨在坐骑上满脸严肃奋笔疾书,把任夺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质问之词都抄录在案,留待日后问罪时作为证据。 龚长老一言不发,但他望向任夺的冷冷目光早就说明刑堂的态度了。 任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身边的虞长老咳嗽了一声,踏上一步开口为任夺垫台阶:“任师兄的语气是稍有不妥,但心思毋庸置疑,是为了小师叔好。” 苏景一句话逼住了任夺,见虞长老开口,少年只是一个冷哂,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重拾思绪...... 一位主持长老、任夺两大分身也仅仅是让那一剑稍偏了一点,见过了它的威力,四十年前发生在光明顶的那桩悬案也有了解释:屠灭白狗涧逃狱重犯之人,就是苏景自己。或者说,是这剑魂假苏景之手杀光了那些魔头。 只不过那一次剑魂暴发得更激烈得多、自己则修行尚浅,被巨力与剑意轰灭了神智。 ‘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苏景口喃喃,反复咀嚼着《三这三那诀》的全称。 由无数冤魂写成的古怪功诀、混不起眼的解牛刀、普普通通的磨刀石。三件一套、与大圣令牌和无捻青灯摆放在一起、出自摩天古刹的宝物。它们的效果远不止炼化三尸那么简单,现在苏景几乎断定,自己体内的这枚剑魂才是三件宝物真正的关键。 但是这剑魂从何而来?为何会沉睡于解牛刀?更要紧的是它遁入自己体内究竟‘意欲何为’、它和自己又算是个什么关系......投店的客人与客栈东家的关系?乍一想是这么回事:剑魂来了,原来客栈里的三位客人被赶了出来,但那三个客人不是客人,三尸算是自家亲戚,这么算的话,剑魂顶替了三尸,也成了苏景的自家亲戚? 越想越荒谬、可越想又越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自从修成三这三那诀,苏景开始喜欢剑,对剑术颇有痴迷,且陆崖九、浅寻都说他有学剑天分、在修习剑术时他的悟性与进境都颇为惊人......这些未必不是这剑魂的功劳,它是真的在帮助自己、它也真正给自己添出一份爱剑、求剑的**。 若真如此,苏景觉得自己还真是与众不同了。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苏景的脑筋都快转成一团乱线了。(未完待续。。) s 第一三九章 第三惊、第三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垂头沉思,裘平安则追着虞长老的话头笑问:“虞长老,你给说说呗,姓任的哪里是为小师叔好?” “不说任畴乘生死如何,单说小师叔这一怒杀同门,实在有些冲动了.....冲动为十九心障之一。当知‘如是’之后便是‘小真一’,冲动不散、心障难破,又何谈领悟真我、唯一?任师兄之前所言,字字皆指师叔心障,十足好意。” 裘婆婆冷笑了一声,接过了话题:“没听到十足好意,只听到十足歪理,虞小子,刚才那番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可笑么?” 虞长老全无怒色,相反,他还笑了起来,摇头道:“想要领悟小真一,不破心障又怎能破境?自古以来有多少修家只因心障难破最终路断小真一,这是考验智慧的一境,做不到清心平欲,就算小师叔这等亘古难见的奇才,怕也是......” 说到这里,虞长老对犹自沉思的苏景深深一揖,悄然转换了讲话的对象:“师叔才刚入第四境,现下还不晓得,但以后几十年的领悟、思索,于漫漫长路之总会明白任师兄今天的一番好意......”话还没说完,就在此时高空之上遽然传出一连串轰荡雷鸣,把他的话拦腰斩断。 畜生修妖、小鬼凝煞之初最怕的就是天威,正乱飞狂舞的鸦群受惊,忙不迭降落密林再不敢忘形,离山众人抬头仰望苍穹。只见一道乌云自视线尽头升起、直奔离山而来。 乌云隐隐透出明紫颜色,尤其醒目的云边还透出层层金光,红长老身后剑尖儿仰望苍穹:“劫云?真一雷劫之云!”内门弟子个个都见识不凡,紫韵金边正是真一雷劫之云的特征。她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这倒巧得很了,虞长老才说到小真一,就有真一劫云显于天边。 ...... “冲着光明顶来的。怎么,有师兄弟此刻悟透了小真一么?”一边说着,剑尖儿的目光扫过全场,但又哪能找得到即将应劫之人。由天顶罡风催动着、劫云一振千里,刚刚还在天涯海角,两句话的工夫便以压至光明顶。 剑穗儿接口。语气里带了些诧异:“是真一劫云没错,不过......是不是太大了些?” 雷劫因修士破悟而来,是劫数也是考验,来自天道的考验。既然是考验。便脱不开‘公平’两字,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同一级别的劫云规模就永固不变,若以前有一万个修家渡劫小真一,那曾升起的一万道劫云从规模到威力也全都一般无二。 可现在光明顶上浩浩滚荡的劫云。足有普通真一劫云的四倍大小。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修为,眼见劫云压顶,自知与己无关,众多弟子不用前辈吩咐便向外退去。苏景也不再胡思乱想,头顶上压着这么危险的‘家伙’哪还能再傻站着不动。一边展开双翼向外撤离、招呼妖奴带着三尸赶快离开小院,苏景心里还隐隐泛了些小气劲:哪个家伙明知要渡劫还跑来光明顶。把雷劫引到我家来...... 可是让苏景做梦也想不到的,小气念头尚未转完,头顶上那片巨大劫云猛一震,四道雷霆从天而降,其最为粗大的一条,竟直直向着苏景头顶劈落! 另外三道则并行一路,向着苏景的小院轰去。 ‘不可能!’一声气急败坏的怪叫,苏景护身赤炎升腾,风火双元全力运转迎抗雷霆; ‘啊!’三声濒死惨叫齐齐响起于小院,三尸被劈死当堂......同时又复活到本尊身旁; ‘哄’,离山弟子无一不惊,不是大家心基不稳,只因眼前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任谁也无法压住那一声从心地直冲而起的惊呼! 随即雷劫之威尽数铺展开来,贲烈巨响轰动天地,千百雷霆层层散落,光明顶彻底湮灭于雷光之。 那滚滚雷云也并未就此悬浮,它迅沉降,落于地面、把光明顶紧紧包裹起来。 真一劫,并非乌云高悬落雷当头,而是‘云包雷裹’的云内雷劫! 雷暴只与应劫之人有关,这是天数,任谁也无法帮忙,只能靠苏景自己去撑,众多离山弟子尽数后撤,退到劫云笼罩之外,但他们并未就此散去。 口的惊呼被雷声炸碎,数千弟子又复沉寂...... 第三惊、第三寂,仍因苏景起落! 从大家来到光明顶到现在,一共多长时间?任畴乘与方先子第一场相斗之后...... 苏景以剑羽钉虚字; 苏景划地为域与滇壶四秀恶斗不落下风; 苏景一口气打开三六一处大穴,擂破‘如是’; 苏景气机显露,他已开通了千零八十处阿是穴; 苏景恼羞成怒纵剑成狂,破四秀围攻、一剑吓傻了任畴乘顺带打飞了任长老的一个分身; 还是苏景,他破了第三境才多长时间?吃得完一顿饭么?小真一是领悟境,是需要领悟的,多少人入世几十年都无法破题,可...他领悟了么?他什么时候领悟的?他领悟到的是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就迎来真一雷劫了! 还有,凭什么他的劫云比别人都大?! ...... 三尸自苏景而来、与他同力共长,苏景有劫数时他们三个也一样会有,空那片雷暴乌云其实四块劫云,只不过拼凑在了一起,外人看不出端倪罢了。 三个矮子身体特殊,他们的怪力并非真元,对上真一神雷全无抵抗之力,只挨一下就‘死回到了苏景身边’。 拈花满面惊惧体如筛糠、混不明白是怎么会是;赤目双眼空洞、一样被吓傻了;就雷动天尊还算镇静,抬头仰望雷霆:“是...” 雷落。他死了,再活:“真...” 雷再落,再死,再活:“一...” “雷...” “劫!” “疼...” “唉。” ...... 劫云压顶。光明顶周围三十里方圆皆为乌云与雷光笼罩。 无关应劫众人都全都退散到外围去了,剑尖儿盯住那片灿金荡漾的乌潮,梦呓般的语气:“怎么、怎么就突然应劫了?他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红长老却一直皱着眉头,此刻应道:“不是好事情,这一劫于苏景.....绝大凶险。” 剑穗儿闻言一惊:“师父觉得他过不去?”本就交好,再加上苏景救过她的性命,剑穗儿没办法不担心他。 红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转回头看了双姝一眼:“这便是关心则乱么?你是度过真一雷劫之人。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会不知道。”师父话含有责备之意,剑穗儿心里一紧,赶忙平复绮念、仔细去想有关真一雷劫之事,旋即少女脸色骤变! 前后打通快一千五百条气路。苏景的前途不可限量、以他的状况如果按部就班的前进,迎真一雷劫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但问题就出在:他领悟的太快了。 随便举个例子,人家领悟入世领悟‘小真一’,至少会在晚上修行用功、炼气养元。十年参悟总有五年修炼。苏景呢,他用一顿饭的时间就悟道了,简直太好了,可惜没顾上拿出半顿饭来修炼。 就算他在以前几十年里陆续开通了千余阿是穴。体内积攒了混厚真元,可是莫忘了他还刚刚大战了一场。消耗何等巨大? 而最最要命的是,苏景一举破掉第三境如是。的确威风惊人,但他少了一个关键步骤:三阶十二景除去领悟三境,其余九境修家每破一层,本属真灵都自天地间涌来,为修者洗炼身体,这个过程会促成修为的跨阶飞越......破如是后,苏景未能迎来火元的洗炼。 之前光明顶斗擂,接二连三的惊人变化,夺了巨大多数弟子的心神,剑尖儿剑穗儿也不例外,是以忽略了破境后该有洗炼之事;苏景则因过于关注体内剑魂,也没顾得上去想这一重,结果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真一雷劫就那么生猛**的飘来了! 现在的苏景,拿什么来迎抗真一雷劫? 劫数凶猛,道道雷霆蕴含天威,准备充分时尚需全神贯注,此刻心思若再乱下去又怎么可能会有活命的机会。最初慌乱过后,苏景迅宁定心神,依着平时运功的法门盘膝端坐于地,全力催动真元护身。 心宁定,并非寂静空洞,苏景比谁都明白,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心眼顿开内视经络,剑魂全无动静,再无暴起护主之意,这不意外,这把剑本就不能被拿来做‘指望’的,离开青灯境五十多年里,苏景遇到几次性命危难,剑魂也只在白狗涧和刚刚觉醒过,其他时候都在沉睡。它不会管苏景的死活,只因自己想动才会动。 天降劫数,无比避、逃不脱、无人能相助、就连自己炼化的法宝飞剑都不可用,只能凭着修者自身真元去硬抗。 且真一雷劫封闭四方,除非撑过劫数,否则修士都无法离开劫云笼罩之地。 火光熊熊,阳火精元得金风相助,于苏景身周烈烈升腾,一次次消弭着雷霆轰荡。苏景左手摸出一枚天香镇元吞入口、右手轻轻点地升起一丛阳火。 真元不够、不足以抵挡劫数,现在修炼纯粹是梦话,活命的唯一机会就在于:破境灵元洗炼...... 自己修炼的功法不会有问题、金乌真策上写得明白,如是境破境洗炼会有怎样的效果,且早有前人验证过;离山整体的水元环境不会有影响,五十年前苏景破第二境时就有体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虽然匪夷所思,但只有这一个可能:师父的道场、专供火行修炼的光明顶不知有什么古怪禁制,阻挡了火元洗炼! 离开光明顶,才有唤出火元洗炼的可能。苏景非走不可。 另,下一更会在今晚二十四点,我尽量准时...但不排除可能会稍晚些。(未完待续。。) s 第一四零章 白骨金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默运金乌万巢大咒,但将灵识探望火堆时,心里微微一沉:火无路、虚空封闭。果然是走不了的,劫数域内,穿空遁无法使用。 额角见汗,努力维持着心思转动而心境不乱。 又是一炷香的工夫,苏景忽然开始长呼长吸、粗重有声,周身上下一千四百余窍尽数贲张、随同主人一起拼命聚敛游散灵元,苏景在蓄力!又过片刻,他缓缓开口,对三尸道:“待会会用到你们三个的力气。”说话间,他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天雷刺目、阳火贲烈,却还不足以撕裂那如墨乌云,苏景眼前仍是无尽漆黑,五听尽数被劫云遮蔽,感觉滞涩;人一动、雷霆变得更加汹涌,他在云,所以雷不止天上落,而是蛇潮一般、成群结队、四面八方而来! 金风阳火已经疯狂流转,苦苦抵挡雷暴的轰击,苏景走得不稳、走得很慢,随时都仿佛会跌倒,但他仍在前进着、摸索着......他在找一根大柱,一百七十七根金乌大殿遗柱的一棵。 苏景走在前面、三尸‘死去活来’地跟随身后,区区八十步,却是有生以来最最艰难的一段路,苏景终于找到了那根大柱。 下一刻金光闪烁,所有剑羽都被苏景唤起猛攻大柱! 法宝飞剑无法为主人抵挡劫数,但并非不能调用,苏景用剑羽去大柱子不存丝毫问题。 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三尸再没半字废话。奋起全身怪力狠狠撞向大柱,雷动与赤目还未撞到目标就被天雷斩杀,只有拈花把自己撞死在柱子上。 苏景咬牙,本已发挥到极限的金风阳火陡然再告壮大。连同三尸一起护住了,他要保证三尸都能带着怪力去撞柱!少年心仅剩的念头:打断它未必能活;可打不断就死定了...... 金乌大殿的残骸有古怪法术存留,此地不受禁术、不受外面的灵识查探。 破如是的火元洗炼未能到来、多半也和八祖留下的古怪法术有关。可早在苏景之前,离山的高人就仔细检查过光明顶,找不到丝毫法术或阵篆痕迹。 古怪,只能藏于这些坚固到难以想象、连八祖发狂时都未能损坏的大柱之。 凭着苏景和三尸,就算力气再大十倍也休想撼动一柱,但这根柱子刚刚受了剑魂一击。表皮拔璺内开裂!这是苏景最后的机会:毁掉一柱、或许就能破去八祖遗留法术,让火元涌起来完成洗炼。 四方雷劫都被苏景独力接了过去,三尸再无其他困扰,嗷嗷怪叫之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撞死在柱子上。七八轮下来雷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尖声骂道:“糊涂笨蛋、拔剑放宝贝啊!” 另外两个如醍醐灌顶,齐齐应了一声,与自家老大一起,各自从兜里摸出一枚黑红色、拇指大小、长方形的小小木匣。挥手将其抛向了半空...... 三只木匣迎风而涨,由此也显出了真正的形质,哪是什么匣子,明明白白地就是质地诡异、经由秘法炼化过的童棺!而破空声大作之。童棺竟展开了六只透明翅膀:仿佛蜻蜓般的透明翅翼,隐隐可见翅上有脉络蔓延。 十八盏翅膀急震不休。三只童棺在三尸的指挥下去撞击大柱。 放出了宝贝三尸又告拔剑,转眼间剑光迸现。叮叮当当的大响堪比滚滚雷霆,三个矮子围住了柱子发狠猛砍。师从浅寻归来,三尸的宝贝、长剑、剑法甚至拔剑的法子都有特别之处。可苏景此刻却再没余力去看他们一眼......眼前只剩无尽漆黑、脑金光乱绽、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着,几十年的修行、全部全部的力量,都被他调运而起,用以迎抗真一雷劫! 一人之力,未经洗炼之躯,迎抗四个人的真一雷劫。 时间没有了意义,三天的闲逸日子与生死边缘的一万年苦苦挣扎究竟孰长孰短?苏景只能强撑,至死方休! 开天辟地头一遭,三尸也打出了真火,雷动披头散发嗷嗷怪叫,赤目圆整双眼怒声斥骂,拈花衣衫碎裂面皮狰狞,手长剑化作乌黑、暗青、乳白三道长练,围住大柱层层打转。 雷惊电绕、火怒风急、剑气如虹、大柱巍巍,小小一方光明顶,天震怒人疯癫!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苏景颤抖得愈发激烈、阳火不屈但身形摇摆不休,七窍淌下的细细血线触目惊心,体内经络刺痛暴发显出崩溃之象再坚持不了多一会了。 就在此刻,‘啪’地一声脆裂锐响炸响于光明顶......大柱终于碎裂了,不是想象的从折断、向旁倒塌,而是轰然散碎开来、砖石泥沙被莫名巨力裹挟着、向着四面八方崩散而去! 三尸猝不及防,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法术就被打碎了身体,惨死当场同时重活于苏景身边,苏景虽有阳火护身但也未能完全幸免,被一枚石块擦过头顶,头皮被豁开一道狰狞伤口,刹那血流披面。 大柱碎、沙石散,原先大柱所在之处只剩下两寸长短的一截小小白骨,离地七尺悬浮不落,骨隐隐金红光芒。 而当一柱碎裂,犹如爆豆急促的啪啪脆响弥漫光明顶,其余所有大柱均告拔裂,肉眼可见那一道道伤痕不断生长、不断扩散,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工夫,屹立于光明顶数千年、结实道无以复加的大柱尽告崩碎! 与第一柱相同的,光明顶上、金乌殿内,一柱藏一骨! 苏景没猜错,打碎了柱子,便破了光明顶上的古怪法术。就在他堪堪支持不住的时候,阳火真元蜂拥而起。迟到许久的如是破境洗炼。终于到来了。 不止阳火,还有瘆瘆阴风,双元并修风火洗炼。 周身上下四万八千毛孔、一千四百四十一道气路欢快张合迎接洗炼,火元到时只觉得周身薰暖、阴风过处凉爽无比!就在此时。苏景耳响起了一声金乌啼鸣、高亢且欢愉。 一百七**柱,内藏一百七十七枚骸骨。 当桎梏尽去,这些遗骸白骨迅飞旋,转念凝聚成生前本形,饶是苏景心基沉稳此刻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悬浮于他面前的,赫赫然一头三足白骨金乌! 师母蓝祈讲过,陆角八为了对抗入体恶魂,曾炼化了一头三足金乌。只是任谁都不知道的。他把那头金乌的尸骨藏炼入光明顶的大柱之。 吃惊同时,苏景恍然大悟,以前在光明顶修行、耳内时常听到的金乌啼鸣究竟来自何处。 骨金乌静静悬浮于苏景面前三丈处,双眸空洞冷冷盯住了他。 这头神鸟和陆角有不同戴天之仇。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苏景心暗叹,打碎了柱子的确得到灵元洗炼,只是没想到还有一道仇杀劫也随之而来!凭现在的状况,他又怎么可能挡得住骨金乌一击......念头尚未转完,哗啦啦地轻响骨金乌双翅一振扑向苏景……啊?”轻呼。剑穗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阳火灵元来了!”旋即又纳闷道:“怎么还有风?” 高处鸟瞰,一道道金红色的光芒自空气闪烁而出,彼此勾连汇聚成潮,虽飘渺缓慢却无可阻挡地。一波又一波渗入光明顶那浓浓劫云去。 金风元气自地下升腾,如影如雾晦暗阴涩。流动之荡漾起层层哭号...... 乌云倾盖、雷霆不灭,金红火元天生、阴暗风元地起。古怪景色梦难见。 另个方向上,九鳞、滇壶两峰弟子聚拢于一处,一起关注着光明顶,虞长老的神情里古怪:“他是风火双修?”说着,老头子‘嘿’了一声,继续摇着头感慨道:“一边应劫,一边被真元洗炼身体,这样的情形听都没听说过。要说起来,咱们这位小师叔也确实当得‘神奇’二字了。任师兄,依你所见,这一劫他过得去么?” 任夺面色平静,淡淡望着光明顶,不置可否地应了五个字:“最好能过去。” 虞长老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小师叔生俱造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真夭折在区区真一劫实在太可惜了,最好能过去...最好能过去。” 火元汇聚,新的异象显于光明顶,有人欢喜兴奋有人无动于衷,而更多人的心只存一种情绪:惊奇。 正如虞长老所说,于渡劫召唤灵元洗炼身体,闻所未闻的怪事。 不知不觉三个时辰过去,离山众多弟子心的惊讶非但未能平复,反而更甚了:风火灵元还未散去,仍在不停地渗出,从四面八方汇入光明顶! 洗炼的时间越长,铸就的元基就越稳固、得到的修为就越深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一般而言,破境洗炼的时间不会太久、更不会无边无际的蔓延下去。短则一盏茶长不过一炷香,若能有半个时辰便撑破天了,待洗炼结束元灵便散去了。 可是眼前光明顶,风火灵元汇聚渗入劫云,已经持续整整三个时辰了! 自从苏景归宗,他在离山做出的‘神奇’事情一样接一样,每次离山弟子都以为自己适应了,不成想每次都会更惊奇,要说起来苏景的路数的确不是那么好琢磨的……最近注意到一个叫做‘国利益’的家伙,从三月初开始,此人不动声色,悄悄摸摸,每天都给升邪打赏一万......这是一场战争:究竟是升邪写得更长,还是他每天一万起点币打赏坚持的时间长?我不能输给他。 ^_^开玩笑,感谢国利益的支持!豆子的几本书,一直都在支持,我心里有数的,鞠躬感谢!(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四一章 火树黑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劫云之内,苏景长呼、长吸,身周风火妖娆不变,但范围缩小了许多,不再匡护三尸。 三尸并无半字怨言,苏景不死他们不灭、苏景吹灯大家一起拔蜡,这个道理三尸比谁都明白。 被雷劈死很疼,但死死活活的次数太多,难免就有些麻木了,雷动与拈花满脸无奈,活过来时干脆连眼睛都懒得睁了,唯独赤目,一双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抓紧一切机会死死瞪向苏景的手、左手。 金乌是神物,虽已神消身毁却骨性犹存,所以苏景在修炼阳火时能够感受到乌啼、所以现在这些骨头还能够凝聚成生前形状,但是这副骸骨剩下的也仅仅是骨性了,连神魂都被毁掉,又怎么可能还记得仇恨。 所谓骨性,充其量只能算作习性,没有智慧、不存好恶,只是与生俱来、烙印入骨的本能罢了。 金乌有天生向火的本性,最爱徜徉于阳火灵元;遗骨属丧物,与蓝祈的阴风属性相扣相合,沐浴其也是本能驱使。是以骨金乌扑向苏景不假,但是和报仇扯不上半分关联,它是冲着风火双灵去的。 可惜煌煌神物,如今只剩下一副骨头,在苏景身边它能受到风火双灵的轻拂,却无法被这些灵元收用于体内,本能的追逐着、本能的焦躁着,围住苏景飞来飞去躁动不安,直到苏景伸手将其捧在手心...... 三个时辰之后又是三个时辰,灵元渗出不绝。从上午到黄昏、从黄昏到子夜再到黎明。继而第二天、第三天,离山弟子们不惊了,五脏六腑都惊累了,脑子也惊麻了。 直到第四天破晓时分。劫云之内突显异象,一声声古怪的啼鸣声自光明顶直投云霄,雷光闪烁,肉眼可见那片劫云内,闪现出一头巨大猛禽的轮廓,而最最明显的特征莫过于:那鸟儿有三只长足! 直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惊人响亮的啼鸣才告停歇,随后风火灵元消失。劫云笼罩下的破境洗炼总算结束了。 又过一个时辰,正午之前,于最后一阵几近疯狂的雷光扑涌之后,压在光明顶上整整四十八个时辰的厚重劫云忽然崩碎开去。转眼隐匿于风,劫数已过! ...... 众人苦苦守候四个昼夜,此刻终于等来结局,全都精神一振,把目光投向光明顶、寻找苏景。不料,就在劫云散去的下个刹那,还不等众人看清楚什么,一蓬烈焰猛地从地面冲天而起。 熊熊烈焰。笼罩了整座光明顶;灿灿金红,明耀八百里离山! 阳火璀璨。乌潮再起,莽林的剑鸦振翅狂舞。围住那巨大的火堆层层打转,呱呱乱叫个不休。这个时候苏景的声音自烈焰响起:“退散十里!” 剑鸦通晓人言,立刻四散飞去;离山弟子明白将有异变,谁都不是不听劝的二愣子,也向外扩散开去,而片刻后,在‘轰’的一声暴鸣里,光明顶的大火陡然扩展开来,向外延展整整十里。 下一刻,火焰自蓬勃爆发后又迅猛收缩,不过眨眼的工夫,仿佛要把整座乾坤都炼掉的凶猛阳火便消失于众人视线,而光明顶正无端显出一棵参天巨木:火红干、火红枝、火红盖! 风缭绕,有红叶自枝头飘落,还不等落地便化作一道火焰、又复飞回树干。 刚刚那大火,变成了一棵火树!树盖宽广,稳稳笼罩住光明顶。 一棵树,还是两棵树?只看一侧,不过是棵桑树吧,虽然苍耸雄伟,但脱不开桑树之形,但是两棵桑树同根偶生,更相依倚,再加之它们的火干火冠......那便是传说的金乌栖身神木:扶桑古木! 金乌真策,每破一境得一门本命法术,苏景破第三境得到的本命法术就是这棵凝结天地火元、由真灵幻化而成的神木扶桑! 剑鸦一见扶桑神树,黑红相间的眸子里立刻露出浓浓向往,纷纷振翅飞上前去,一只、两只、千只、万只、直到最后所有乌鸦全都并翅立于枝头,由此火红树盖也变成了乌黑颜色。 苏景就站在树下,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脸满身的血迹,但他的眼睛很亮,看看书、看看乌鸦、看看终于‘死到头’的三尸、再看看没有了柱子的光明顶......忽然,笑了起来。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 劫数到来时的惊愕、火遁无法发动时的失望、重重雷劫下的求生、风火双元涌入时的欣喜......这他娘的就是风景了,一场好看得要人命的大风景! 破境了,而且一下子破了两境; 续命了,如是、小真一,加起来一百零八年,这要算进岁数里去,自己现在还没出娘胎嘞; 渡劫了,还没准备好呢劫数就来了,这还没过瘾呢劫数又走了; 洗炼了,破境灵元是洗炼,劫云雷暴何尝不是洗炼,现在这神清气爽的,怎么就能这么有精神; 再就是...发财了,真格发财了,师父就是师父,给没见过面的徒弟留了件好东西。 苏锵锵越想越满意,没法不笑。而越笑就越响亮,开始时还是稳稳当当地惬意欢笑,仿佛刚刚吃过了一尾新鲜蒸鱼、听过一场悦耳琴笛;后来就变成了突然捡了大钱成了暴发户似的大笑,眉飞色舞、不能自已,打从骨子里透出来那份小人得志的笑声。 这就是修行之乐么? ...... 红长老转回头,看了身后弟子一眼:“你们傻笑什么?” 剑尖儿、剑穗儿、方先子,三个晚辈站成一排。一起望着苏景、咧着嘴巴和他一起笑。 其实又何止他们三个,此刻光明顶四周数千离山弟子不知多少人都在笑。 其有裘婆婆、扶苏、白羽成这些与苏景亲近交好之人,更多的则是和苏景并无太多交往、甚至以前从未来过光明顶之人,只因苏景笑得太开心、笑得太清澈。让旁观之人不由自主就随他一起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苏景回过头去看三尸,六翅古怪童棺收回、极品长剑还鞘,雷动与拈花立于苏景身后,目光冷清神情淡漠、双手抱胸、头微垂,静静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尽的沧桑看不透的杀气,真正是一份浪迹天涯的剑客气质。 唯独那个赤目。没去和兄弟一起装样子,围住光明顶上的黑鸦火树爬上爬下,时不时‘嘿嘿’傻笑一声:“宝贝。” 苏景目光再转,光明顶已经变了样子。一百七十七根大柱荡然无存,不知是阳火淬炼还是火数扎根之故,青石铺就的地面已经变作琉璃之态,隐隐泛着剑红光芒。 还有,十三个被剑魂斩断的剑羽堆放一处。映衬着阳光、亮晶晶的,它们只是被损坏,假以时日祭炼一番便能重新使用。之前的雷劫只对人不对物,对它们不存丝毫影响。 苏景笑够了。迈步过去把地上的散碎剑羽收回囊。 忽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采剑斗擂,胜出者光明顶弟子苏景。我离山赴剑冢采剑人选已定。恭喜苏景师叔。” 以一敌五,败了四个吓傻了一个。苏景完胜全无异议,主持长老尽职尽责,朗声宣布结果,为之前的剑试大比收尾,之后他又落到地面,当先对苏景躬身一揖,语气真诚且欢喜:“再贺苏景师叔破如是、悟小真一、闯过真一雷劫!弟子恭祝师叔仙途坦荡,早日勘破仙果永享逍遥!” 众多离山弟子也都回过神来,由本宗师长率领着纷纷落地,围拢于光明顶齐齐向苏景躬身唱祝:贺苏景师叔祖破如是、悟小真一、闯过真一雷劫!弟子恭祝师叔祖仙途坦荡,早日勘破仙果永享逍遥! 喊喝不算整齐,但却嘹亮惊人,暗含真元的声音汇聚一起化作滚滚声浪,直冲云霄! 苏景从人群找出了任夺:“我还是真传弟子吧?” 任夺语气淡淡:“自然是,师叔保住了真传身份。” 苏景静静望了对方片刻,忽然一笑:“认个错,我便不追究了。” 周遭又复安静下来......任夺会向苏景致歉?若他不肯低头,苏景又能再追究什么?! 任夺回望苏景,神情同样平静......三息过去,他鞠身深躬,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退让了:“我错估了师叔的成就,致歉、望勿怪!”言罢说完、稍作停顿,老头子的眼忽然划过了一丝笑意,虽快、却未能逃过‘金乌之眼’的辨查,笑意一闪而灭,任夺又拱手:“恭喜你。” 苏景点头,笑容坦然:“多谢任长老。”再转目,很快找到之前和他狠打过一场的滇壶峰四位青秀。 四秀之首是盲人少年,但他的反应却最为敏感,比着三位师兄弟还都要更快察觉苏景望了过来,立刻躬身:“贺喜......” 不等说完苏景就摆手打断:“你叫什么?” “弟子王红岩。”盲眼少年回答,另外三人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苏景又去找公冶长老,笑道:“这四个晚辈助我破了第三境,他们的剑器又皆被我毁去,我想请您帮个忙......” 哪还用苏景把话说完,公冶长老哈哈一笑:“好说!” 滇壶峰四位新秀弟子同时面露喜色,忙不迭谢过苏景、谢过公冶长老。 接下来光明顶上少不了一番应酬,有关‘如何破悟真我、唯一’、‘灵元洗炼为何这么漫长’等怪事苏景一概不答,随口说笑着把离山众人打发了,之后受损剑羽交予乌鸦卫重新祭炼,又对三尸交代一句:“我去看师母,你们也来吧。”随即发动火遁进入山核小院。 “体内藏剑魂?白狗涧之战就是它惊醒后所为?什么剑的剑魂如此霸道?”蓝祈大吃一惊。 苏景摇头:“我也不知道。”说话同时将剑魂上镌刻的那两枚古篆字抄录下来,请蓝祈过目:“您可识得?” 蓝祈扫了一眼,耸起肩膀:“我一外地人,能认得现在的土汉字就不错了,古篆不认得。” 三尸和苏景的识字完全一致,本尊不认识的字他们三个不可能识得,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凑到跟前,翻来覆去地看那俩字。 苏景不管他们,继续给师娘讲自己的事情。 ...... “琢磨剑魂与你的关系时,真一雷劫到来?”蓝祈忍不住再次插口,又惊又笑:“乍一听匪夷所思,可仔细想一想也不无道理。剑魂栖于你身从容沉睡,足见它认可你的,身带剑魂之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你本来就是‘真我唯一’,那你和剑魂的关系,就是小真一的真谛所在。” “破悟这种事就像捅窗纸,别人都是为了捅窗纸而去捅窗纸,”三尸的拈花接口,笑得色迷迷:“你则是为了偷看大姑娘洗澡,无意捅破窗纸,可不管怎么说,窗纸总归是破了,劫数自然就跟着来了。” 这一重因果苏景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没有多加评论,接着向下讲去。 ...... 当苏景说到有关骨金乌之种种时,蓝祈的神情变了。既因苏景的机遇惊奇,更因是故人之事心情迷乱。心乱了,督目之术破去,蓝祈目重三瞳,端庄贤淑不见,只剩邪异妖冶!(未完待续。。) s 第一四二章 金乌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收声后好半晌,蓝祈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又复微笑恬淡了:“这么说,你把骨金乌炼化了?”&amp;lt;/ 这才是苏景最最得意的事情,点头之笑逐颜开。[..]&amp;lt;/ 灵元洗炼身体,并非‘用多少就来多少’、而是‘一股脑地涌来、用不了的再散去’。苏景燃香破宁清的时候便是如此,当时阳火真元从四方蜂拥而至,诸多飘渺星峰全都让路垂落,但最终为他洗炼身体的不过‘沧海一粟’罢了。&amp;lt;/ 这次也不例外,但当骨金乌围着他躁动乱飞时苏景心念一动,将其收入掌、分出一份心神,对它施展‘金乌小炼世’与‘阴风洗尸’两门秘法。&amp;lt;/ 以前苏景以‘金乌小炼世’炼器,用的是自身阳火真元,他既是打铁匠、也是烈火炉、鼓风箱,但这并不是说小炼世秘法非得动用自身阳火,只是平日里苏景又上哪去找足够纯粹、又能听从他指引、为他尽情使用的阳火真元?&amp;lt;/ 但这次适逢破境洗炼!&amp;lt;/ 浩浩荡荡向着苏景涌来的阳火真元干脆就是现成的炼器烈火,用了几乎不费自己的力气、不用也就平白浪费了,苏景何乐而不为?&amp;lt;/ 整个淬炼的过程,苏景只动用心法与极少的真元作为气机牵引,为洗炼修者而来、游散于天地间的浩荡阳火皆为其所用,反复淬炼骨金乌,而骨金乌受本能驱使,对阳火的炼化不存丝毫反抗。&amp;lt;/ 金风灵元对骨金乌的洗炼过程,也如阳火一般。&amp;lt;/ 牵引风火双元炼化骨金乌的同时,苏景也在控制着灵元对自己身体的洗炼,确保洗炼能够随时为自己提供独抗劫数的力量。&amp;lt;/ 另外他还要控制住‘洗炼’的度,以免一下子就完成洗炼,灵元会就此散去。&amp;lt;/ 若换做其他修士,只能被动得接受这个过程,根本谈不到‘控制’二字,可苏景开窍近一千五百枚,对灵元的感受、对气机的掌控远同辈修家,旁人绝不可能的事情,他做起来游刃有余!&amp;lt;/ 便是如此,凭着苏景自己的修为怕是一千年也休想能成功炼化的骨金乌,在短短四天之,被苏景彻底炼化。&amp;lt;/ 道理有些复杂,但说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句话,不过若再换个角度看看呢?苏景简直是在玩命!要知道当时他还深处于重重雷劫、就在骨金乌显身前片刻,他还要死要活的,结果见了宝贝他就不管不顾了......&amp;lt;/ 对此雷动天尊很是无奈,皱眉望着苏景:“如此贪心可不是好事,下次未必有今日的运气,苏锵锵,你当做反省。”&amp;lt;/ 拈花点头附和:“天尊所言极是,又不是为了妞。”&amp;lt;/ 赤目则眉花眼笑:“莫理会他俩,遇到宝贝就得拼命去拿!孺子可教...全赖本座平日教导有方!”&amp;lt;/ 苏景摇摇头:“也不全是贪心,当时看着骨金乌欲享风火却不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出手助它一把。”&amp;lt;/ 修炼阳火之人心自然会对金乌多出一份亲切,苏景出手炼化金乌,固然有贪念、固然很危险,但这份‘亲近’使然的原因也绝不容忽视,而当他将骨金乌安抚下,自己的心境也随之安宁。&amp;lt;/ 在雷劫之下,‘忙却安宁’比起‘不忙但心乱’,总归是更好些。&amp;lt;/ 金乌遗骸只剩骨架,无煞筋阴脉,不能完全按照浅寻传下的炼尸法门祭炼,可它又饱蕴尸性、单以炼器之术也难以让它成器,是以苏景将炼器与洗尸两门秘术并其与一炼,现在的骨金乌变成了介于法宝与尸奴之间的‘古怪东西’,比着法器它多了一道本能灵性、比起尸奴又更适应灵元法术的催动。&amp;lt;/ 真一雷劫过后苏景没急着把它显露出来,而是将其融入了破第三境后得来的本命法术......骨金乌就在那棵扶桑神木之内。&amp;lt;/ 破如是的本命法术,没有攻杀拼斗的效用,但它能为苏景招揽天地间的阳火真元,灵木覆盖范围内火元充裕无比,树下修炼事半功倍。&amp;lt;/ 扶桑灵木,是辅助修行的法术。&amp;lt;/ 蓝祈的笑容真实且惬意,那份因苏景精进而来的欢喜无论如何做不了假:“破第三境得扶桑灵木,第四境的本命法术又是什么?”&amp;lt;/ 苏景起身:“您看好了。”言罢,真元微微一荡、带动着衣袍摆动两下。&amp;lt;/ 小院寂静,不见任何法术显现,苏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蓝祈却‘咦’了一声,诧异道:“怎会如此?”&amp;lt;/ 蓝祈不曾修习金乌万象,但因八祖缘故,她对这门正法的运转方式和诸多法术都有精深了解,略作意外后就反应过来:“金乌蛮?”&amp;lt;/ “正是金乌蛮。”苏景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点头应道。&amp;lt;/ 金乌是兽属神鸟,除了阳火真力还有无边蛮力,‘金乌蛮’便是将修者的阳火真元尽数化为蛮劲。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用处,但‘金乌蛮’之下,修者体质也会随之改变,皮骨之坚固远胜以往。&amp;lt;/ 更有用的是,施展金乌蛮之后,修者从皮精骨灵到眼神光、所有因修行所带的灵韵会消弭殆尽再无显像。那份精气神全然不见,所以现在的苏景,即便在蓝祈这种大修家看来,也不过是凡人一个。&amp;lt;/ 苏景重新坐回座位,口换过了新话题:“弟子最近要出去一趟,其他都无妨,唯独担心一件事,光明顶大柱被毁去,师父留下的屏障法术也随之散去......”&amp;lt;/ 这趟来找师娘,把自己的神奇经历讲给她听只是其一,更要紧的是要告知蓝祈此事。&amp;lt;/ 光明顶上屏障灵识的法术已然告破,苏景又将出山,他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会有高人以灵识扫过光明顶,说不定就会发现山核的秘密。&amp;lt;/ 蓝祈一笑点头:“我的院落也有禁术守护,外间无法察觉的,你尽可放心。”说完美目一转望向赤目真人:“你多用心,助苏景寻一把好剑回来!”&amp;lt;/ 赤目把胸脯拍得梆梆响:“师娘放心,包在本座身上!”&amp;lt;/ 以前三个矮子也不觉得这位大师娘如何,但是他们跟小师娘吃足五十年的苦头之后,再看蓝祈怎么瞧就怎么觉得亲切,眼下见苏景说完了正经事,拈花就先跑上前献宝,笑嘻嘻地对蓝祈道:“给您看件好东西!”&amp;lt;/ 说着,他把得自浅寻处的六翅童棺放出,另两个浑人也不甘落后,同时放出了自己的棺材,三声呼喝过后,三口长着六只翅膀的棺材在小院里哗哗乱飞。&amp;lt;/ 之前渡劫时苏景没顾上关注三尸的宝贝,此刻颇为好奇:“这是什么法宝?”&amp;lt;/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哥仨不能修炼法术,再好的法宝我们用不了。”赤目大摇其头。&amp;lt;/ 拈花摩挲着肚皮地接口:“所以说苏锵锵你见识浅薄,这六翅阴罗童棺是宝贝不假,但它不是法宝......它是活的啊!”小胖子刻意卖弄,双腿一蹬跳到了棺材上,但不肯就那么坐着,而是把棺盖一掀自己自己躺了进去,喜滋滋地对苏景和蓝祈道:“看,还能躺呢!”&amp;lt;/ 另两个一见,也都开盖子进棺,一脸享受满目陶然......&amp;lt;/ 当年的丧修大族沉世渊,曾以此棺试炼秘法豢养童尸,但因法术缺陷童尸始终无法养成。同样也是因为法术的缺陷,导致尸体的戾气与童身裹藏的一丝灵气都被棺材夺去了。&amp;lt;/ 开始时沉世渊并未察觉异常,这次养尸失败下次改进法术再继续,久而久之,戾气与灵气的积累、阴煞葬地的影响再加上无意的秘法不停炼化,竟然这三口棺材转活了过来。&amp;lt;/ 当然棺材转活并不纯粹,此物体内无脑、无心、无脉,永远也不能像真正的灵长那样活起来,但它开通了一线灵智也是绝不会错的。&amp;lt;/ 这种把死器变成活物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当初沉世渊的大家主闻讯啼笑皆非,若就此毁掉它们还真舍不得,有对此感兴趣的家高手开始对三口棺材单独炼化,从养尸转去养棺。由此三棺‘步步’精进,炼出大小如意之身和破空追风六翅,水火不侵神通难破、着实坚固。&amp;lt;/ 后来沉世渊被摧毁,这三口活棺流传到了浅寻手上,它们虽有灵智但仍属混沌,并无独立思想,唯主人号令是从,浅寻拿着它们并无用处,又看三尸跑得是真快可不会飞,就把三棺传给了三个矮子。&amp;lt;/ 飞了一阵子赤目天尊最先从棺材里跳回地面,满脸装出来的淡然:“这六翅天罗棺虽好,可说到底也就是个代步之物,比起小师娘赠与咱们的剑,实在不值一提了。”&amp;lt;/ 长剑就背在他身后,但他并不急着拔出来,眯着眼睛用下颌指着苏景:“要不要看?”&amp;lt;/ 苏景自然点头,赤目还不拔剑,而是喊了一声:“两位仙家,出剑了!”&amp;lt;/ 话音落,拈花与雷动重返地面。只见雷动一个跟头翻起来、凌空拔出拈花背后之剑;赤目弯腰把自己背上的剑柄凑到拈花手前;拈花一手去把赤目的剑、另只手也不闲着,趁着雷动翻过自己的时候拔出雷动的剑抵到赤目手......&amp;lt;/ 这一番眼花缭乱的‘拔剑之势’十足把蓝祈、苏景给看蒙了,两人对望一眼,蓝祈问:“他们只是干啥?”&amp;lt;/ 苏景脑筋转得快,师娘问话的工夫他就恍然大悟:“他们身矮手短,拔自己背后长剑费劲......他们背的是兄弟的剑。”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四三章 殷天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轻轻剑鸣之,三柄好剑出鞘,形质完全一致,但剑色各不相同,拈花手剑包裹着淡淡地一层青色泓光,如春潭,活泼透出一丝冷峭,拈花开口:“本座之剑名曰‘承影’,剑凝则影隐,剑动则影杀!” 赤目的剑身蕴起是白色雾气,“我这剑名曰‘含光’,剑意所至漆黑无尽。”赤目故作淡然,忍住不乐。 雷动的长剑荡漾黑色浮光:“剑名‘宵练’,刺出时和赤目真人的‘含光’有些相似,但是一片躁白,且多出一道血色霹雳……雷动许久没吃饭了,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拈花接口替老大说道:“不过那道红雷不会伤人,正正相反的,除了赤色雷霆外,宵练荡起的每寸白光都是杀机所在。但此事并不绝对,真正的剑杀所在可随剑主心意,在赤雷与躁光间来回变换。” 苏景徐徐呼出一口气,不难想象的,与‘宵练’对敌时,眼一片白光、一道红色雷霆闪至,任谁都会道这赤雷才是杀招所在,自然避之不及,又哪会想到那才是生机唯一的生机所在。 真要想到了也没用,因为第二剑很可能就变了...... 三人收剑,少不了又是一场蹦蹦跳跳,拈花则继续道:“含光、承影、宵练,这三柄剑有个名堂,合称‘殷天子’!” 苏景是爱剑之人,饶有兴趣地追问:“有什么典故?” “小师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有啥典故我不知道。下次你自己问她去。”拈花理所当然,跟着又把话锋一转,说回到他们三兄弟的修炼上:“我们三个整整练了十年,才算拿稳了‘殷天子’的剑意。这才能完全发挥出好剑的威力!十年光景啊,这还是因为我们哥仨天赋异禀、天生就是练剑的材料,若是旁人,千百年也未必能降服此剑……后面的吹嘘苏景直接略过,但前面的话颇有含义,苏景追问:“十年掌握剑意、得以发挥好剑的威力,这么说...剑影、暗霾、赤色雷霆都是宝剑本身的威力?” 苏景猜得没错,刚刚他试过的只是‘殷天子’三剑自身蕴藏的威力。而三尸追随浅寻修习到的真正剑法还不曾显露! 待拈花点头确认后苏景满心喜悦:“那还等什么,快来把你们所学亮给我看!” 话一出口,三尸的神情同时一僵......三双目光都直勾勾地望着苏景,后者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了?” “数十载苦练。日日人不离剑,握剑握到想死偏偏还死不成,那是什么样的日子?”雷动天尊开口,语气沧沧、声音悲凉:“如今我们兄弟终于重见天日,不用再练剑。你却、却见面后没说两句话就让我们再耍剑...苏锵锵。你可是我们三人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三尸是个什么料子苏景早就晓得,但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一次次被他们搞得无比意外。不过雷动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三尸是自苏景而来、心永远都会存有一份亲切,久别初见下少年也着实开心。他们不想耍剑他也不去勉强,转开话题问拈花:“小师娘可好?她可知剑冢重开之事?” 只要不练剑其他都好说。拈花又恢复神采:“她当然好,谁能让她不好过?就是因为得知剑冢重开、你会下山去探访。所以她才让我们三个来找你。” 苏景又问:“小师娘会去剑冢么?” “不会,她另外有事情,带上十二具‘七重塔’离开凝翠泊了,做啥没给咱们讲。另外还要我们给你带句话:最近这几十年里她都不会回去凝翠泊,你不用去找她、找也找不见。” 又陪了蓝祈一阵,苏景返回光明顶,他那个‘亲传弟子’参莲子又处修行关键处,闭关入定,这次仍是没能见到人。 随后一段时间,苏景回到扶桑灵树下,设下一道屏护法术,收心敛性开始闭关。 修行路上三道劫数,每一重劫数都代表着一个修行大阶段的结束,在下个全新境界开始前修家须得静养回气以巩固成就,一坐月余,苏景周身穴窍顺畅、精元稳固。吐纳之际苏景真就有了一种‘吞吐天地’的感受。 仿佛人在画前站,缓缓长吸之,人便遁入画,瑰丽世界触手可及;徐徐吐息时人又拔出画卷,天地是天地,我自树下修行! 他映于地面的影子,随着苏景一次次呼吸吐纳,也不停地扩大、缩小,如此往复不休。但是在这金乌大殿的遗址,本来不该有影子的:光明顶上扶桑倾盖,巨木的阴影已经把这片地方牢牢遮住了。 坐在茂盛大树下的人,怎么会有影子? 可明明白白的,苏景落在地上的影子如此清晰——灵光内放,那影子与天地光线无关,是阳火由内而外的投射倒影。 这是修为的显像。从此开始,苏景的影子与天上的那个太阳再没了丁点关系。 苏景面带微笑,缓缓睁开眼睛,身下的影子轻轻颤了几颤,消隐不见了...... 修行暂告段落,苏景自锦绣囊取出一只脏兮兮的乾坤袋——得自大漠蜥蜴精怪,之前始终未能打开的那只。 阳火流转、金风相助,金乌摧禁咒施展开来,苏景天生一副活泼心思,开始并未全力以赴,只以两成修为催动咒法破禁,他想看看这只乾坤袋的禁制究竟是什么成色。 如今的两成力道,远胜上次破禁时的全力施为! 真元递送进去,如泥牛入海,苏景缓缓加力,待提至四成力道时他微一扬眉,禁制生出了抗力,开始坚守、抵抗金乌摧禁,苏景心一哂:原来不过如此,这只袋子今天肯定能破了。 力道加到了六成,苏景能明显察觉,禁制的对抗已经到了极限、封禁摇摇欲坠,只消再微一加力便会散碎。可是......七成、八成、九成......苏景一次次地把摧咒的力量向上提,竟还是徒劳无功,直到他全力施为,阳火精元涌入大咒凶猛冲击,袋子的禁制仍是‘随时仿佛都会破、偏偏就不破’! 这可十足意外,苏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硬是破不了最后那‘一线’。到最后苏景不得不放弃,不过少年全无沮丧、相反还挺开心。 一是越古怪、越难开的袋子,里面的东西便越宝贵,这个道理绝不会错,袋子不会变,苏景的修为仍会涨,迟早有打开它的时候;另则...苏景觉得有趣,袋子禁制似乎在‘勾引’人似的,要是将来不把它打开自己还真不甘心了。 至此苏景也能笃定了,这只袋子绝不是那些不入流的蜥蜴怪的,多半是它们捡来的。 把袋子重新收好,将《金乌万象》的帛绢铺展开来,苏景长吸、长呼,说不出地那么开心,这次真正胜券在握,从打知道金乌万象有隐藏留字一事后,苏景就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想要和没见过面的师父比一比。 置手于帛绢,苏景忽然‘咦’了一声,除了显出前辈破境留言,帛绢上竟还另有醒目变化! 相邻而书的‘金乌大焠真’、‘金乌小炼世’两门法诀字迹缓缓消隐,不久它们所在之处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再一眨眼,新的字迹浮现,题头赫赫四个火红篆字《剑刹天乌》,其下另有八字副题:万物皆乌、战火铸炼、煌煌东来、烈烈西敛。 再细看正,阅读苏景的眼睛便越亮,待前前后后把这门暗藏于绢的修法看过、了解过后,苏景笑了起来……剑刹天乌》既是炼术、也是剑术。 按其所说,当金乌弟子破小真一、进入第五境后,便可以炼化自己的飞剑了。 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修士炼化飞剑,这是《金乌万象》的独有法门。 铸剑之法以‘大焠真、小炼世’两门法术相融在加以提高,添出了诸多要诀、更高明自然也更复杂、更难。想要修习此术,非得先将‘焠真、炼世’修炼到炉火纯青不可。 更奇妙的是对于铸剑的材质,并不限于铜精铁髓之属,帛绢上讲得明白,随心由性万物皆可!金乌耀世、乾坤万物都受阳光温暖,无论它是山川还是蚂蚁、是水缸抑或萝卜,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便会暗藏一份火性,皆可受炼成剑。金乌弟子不用拘泥于剑形,全凭自己喜好。 有了材料、学好铸法便可铸得一剑,乍看上去没什么了不起。但隐于这帛绢、随弟子修为而显现的法术,又怎么可能会是平凡。 《剑刹天乌》的真髓在于:事物受阳火惠泽,也因此养下了一丝真阳暖意,秘法催之可将其化作一抹金乌元灵,此物便与金乌弟子同根同属;再由帛绢法术淬铸,塑筋造脉、煅灵生经塑......说穿了吧,最后所得之剑,是活的! 能溶于主人骨血、与主人心意相通、能巡弋四方为主人护法、也可守于灵穴吞吐日精月华修炼己身,甚至它还能炼成自己的本命法术。 剑藏乌灵,吞吐天地修炼得来的是它的本元和灵气,而它战力与锐意的成形则来自于另一种磨炼:斗战!(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四四章 剑刹天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认真研读‘剑刹天乌’,都没兴趣再去理会那三位前辈有关修行进度的‘留言’,而在这一道隐藏秘法之下,三位前人也同样留下了注解。 第一个人规矩,他选了一把火属好剑来修炼此术; 第二个人则疯狂得多,他居然选了一座重狱死牢来炼‘剑刹天乌’; 而师父陆角八的留言,清晰可见涂抹痕迹,最终落到帛绢上只有两个字:一只好碗。 苏景仔细辨认之前被抹掉的字迹之痕,大概猜测到师父陆角八,按照‘剑刹天乌’的法术先后炼过两三柄剑,可他都不满意,最后寻得了一只好碗...... 不用问了,这只碗必是神奇宝物,这才能落入陆角八法眼,但单就‘剑刹天乌’的所需的练剑材质而言,再如何惊人的宝贝,又怎么比得上真正的金乌遗骸。 苏景手上,正有一副金乌骸骨。 而那骨金乌,本就已经得过苏景一次炼化、认了他这个主人,以后再那它修炼‘剑刹天乌’事半功倍! 所以看过这门秘法,苏景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的笑容浓得化不开,当然要笑、还得放声大笑! 至于陆角八为何要把金乌骨封入柱子,却不拿来练剑,苏景估计逃不脱两个缘由:一是他曾夺魂于此乌,遗骸仍有骨性,把它炼成剑难保它不会反噬;或者是时间问题,师父夺魂金乌后就活了七十年。很可能忙于修炼、还没来得及把遗骸炼成剑,就走火入魔了……赶赴剑冢之期将近,修炼‘剑刹天乌’不急在这一时,苏景小心收好帛绢。挥手撤去屏护之术,喜滋滋地起身出关。 差不多就在他出关同时,天酬地谢楼三阿公派了重要心腹来到离山。 裘婆婆的无量湖府邸内,对方苏景说明来意,说是三阿公又找新的高人来为一对新人推算吉日,这次的结果与上次相差不小,今年十月廿八就是千年内小两口最大的吉日,三阿公的意思是其他都无所谓。唯独吉日不可误,想要宝贝外孙女与裘平安尽快完婚。 裘婆婆闻讯笑得合不拢嘴,她只嫌侄儿婚期太晚、如今一下子提到眼前,就算仓促了些她也无比开心。 苏景一窍未开、阳寿堪忧时。三阿公把婚期订在四十四年后,如今苏景现神奇,得突破、得寿数,三阿公又把婚期提前,这其的意思也实在不用多说了。但不论如何。三阿公始终都扯着一个‘高人推算’的旗号,未伤苏景的面子。 借着信使之口,苏景托请三阿公帮忙:赤目是要与自己一起进入剑冢的,需要一个门宗弟子的身份。 此时距离采剑之期也不过十余日了。苏景不再耽搁,与离山长老打过招呼。带上三尸就此出山赶赴剑冢。 此次出行大圣玦妖奴一个未带,苏景把他们都留在了离山帮裘平安操持喜事。其实以离山和酬天谢地楼的场面,根本用不到苏景的手下,但是哪个新郎官在喜事前夕身边不都得围拢上一群狐朋狗友么...... 苏景疾飞在前,身后跟着三口扑棱着翅膀的小棺材,出山后飞行不久就见斜刺里一道剑光闪烁,一个声音自其响起:“侍剑童子樊翘拜见光明顶尊主。” 三十年前樊翘入世去领悟‘小真一’,早在苏景刚到离山时,他就是五境弟子了,但是修为一破、一立,从修返俗再重新入山,连番变化对他心境影响极大,这次重新领悟耗时漫长,于不久前才终于破悟渡劫,如今归山正巧碰上苏景。 剑光散去,樊翘显身,看上去愈发沧桑了些,已经是个年汉子了。 苏景不愿耽误路程,对樊翘招手道:“一起走,边走边说吧。” 樊翘跟在苏景身旁,把自己的修行大概交代一遍,听过后苏景问道:“下一境修行你有什么想法?” “全凭尊主做主。”樊翘没想法,苏景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修行路上三道劫数,将十二个小境界划分成三个大层次,通天、宁清、如是、小真一这四个境界都是在筑基,但更是‘领悟大世界’的过程。待这一阶段完成后,便要进入‘自成小天地’的层次了。 第五境冲煞,开丹田气海,可以看做铺就大地;第六景‘夺罡’,开灵台识海,可以看做是搭建天空;第七境‘宝瓶’开心窍为的是连通气海与识海,天降地升彼此映对,至此自我小天地相辅相成、完整结形。 待完成第八境‘破无量’后,小天地就真正有了‘道’,有了‘自然’和‘生机’,自成小天地阶段的修行就算完成了。 自第九境至十二境则是‘小天地**于大世界’的过程,换种说法便是‘破除大天地’。 在古法,有关第五境‘冲煞’和第六境‘夺罡’的修行,修士须得寻找本行同属的‘地煞气脉’与‘天罡气脉’,再施法引气脉真灵入体冲击丹田和祖窍,自真正的天地‘借气’来完成自己小天地的搭建。 这样做很有些像百姓去扣皇宫的地面方砖来给自己家铺地、揭皇宫的顶盖瓦片来搭自己家的屋顶,好处不言而喻,只要气脉纯净修家的天地就一定结实无比。 但是坏处也显而易见:危险。古时修家在采煞或取罡时被气脉反噬、活活烧死的情形屡见不鲜。 而土世界繁衍无数年头,修行者多到无以计数,久而久之,像样的地煞、天罡气脉还是被采集一空,越来越难寻得了。 是以今日修家采用了变通办法,大门宗里不乏高手。师长合力施法凝聚天元地灵硬做出一下、一上两道气脉;小门宗或者散修没有这样的手笔,干脆就以普通真元破煞夺罡。后者干脆不用说了,即便前者也是人力施为,效果远逊。不过至少占了安全、方便两个好处。 离山就有前辈高人凝聚成的天地气脉,门下弟子第五、第六两境的修行都是在宗内进行。但那是水行脉,苏景用不了。 其实苏景要是想按照普通弟子那样修行,大可去涅罗坞冲煞、夺罡,涅罗坞就是修火的门宗,且与离山一向交好,把自家的气脉借给苏景用一用全无问题。 不过苏景另有打算,对樊翘道:“我有意效仿古法。至少在‘冲煞’这一境上求个圆满。你要是觉得有趣不妨一起来,若怕危险,带采剑后我去一趟涅罗坞,他们的真传启巧欠我的人情。让你去借气脉修炼应该没什么问题。” 樊翘有些吃惊:“你的意思...你知道哪里有火行纯净的地煞?” 苏景自乾坤囊摸出了一本册子递给樊翘:“你自己看。” 前人手札,通篇游记,古时前辈散修袁朝年游历南方所著,亲家老头三阿公送给苏景的那本旧书。 袁朝年游历的‘南方’早都超出了土范畴,天地混沌隔绝造化。即便大修持的高手也不会去探访的荒古野域、杀地血疆。 手札便记载了一处极南远方的一道烈火地煞。 看了一阵樊翘找出了手札有关地煞的描述,沧桑汉子眼精光闪烁,显然心里挣扎不小,远南不是儿戏之地。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名宿大修曾做探访,能回来之人寥寥可数......但转念一想。修行成仙本就是机会渺茫之事,自己又平白耽搁了多年。几乎已经不存希望,若冲煞再混混完成,今生仙途怕是真就会断在半路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去拼一拼。 樊翘拿定了主意,苏景并未让他回山,而是带在了身边,让他给自己好好讲一讲离山律例。 樊翘不明所以,反正苏景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做,把离山律一条一条仔细讲解,苏景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半晌过去总也听不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干脆摇头直接问道:“如果有天,我触犯离山律例,罪大却并非恶极,但我有不能认罪,比如......不比如了,就说这种状况,能不能不受责罚?” 这番话把樊翘说懵了,尽量领会着苏景的心思,说起有关的离山律例,半晌过去苏景终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循例、破律?仔细说说……三尸对他俩的谈话全无兴趣,嘻嘻哈哈地自顾闲聊,飞翔之时而坐在棺盖上、时而躺进棺材里,有时候还会让苏景带着飞,说是让棺材歇口气。 昔日江山剑域坐落于江南,在离山北方。苏景等人一路向北,飞遁途不停遇到同道修士。在这个方向上赶路的修家,门宗附庸于离山的不在少数,见到苏景招牌式的天都双翼又怎么会认不他来,认出后自然要上前致礼、跟着大家并于一路。 跟着那些修士在途遇到熟人也会加以招呼,由此苏景身边的修家越聚越多,这也算是一种‘名门气派’了,离山五天后,在他身后已经拖起了长长的一道五彩烟霞,数百修家各驾神光,自地面上望去十足瑰丽。 同行众人的目的地都是剑冢,但并非所有人都去采剑,其绝大多数是给自己晚辈弟子送行的,毕竟这也是修真道上的一场大聚会,借着机会出来走动走动、见一见故人挺好。 既然躲不开,苏景也就不躲了,他本来就是个随和性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摆架子,与身边修士说说笑笑,有时讲道不解之处他也不惮于发问,而他那份随和平实,相比于当年樊翘的那份骄狂,何尝又不是另一份‘名门气派’。 途苏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取出纸笔抄下两字问身边人可否识得。 体内剑魂上的古篆,这字距今太久远了,散修们大都茫然摇头,直到纸条被传到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修者手,此人忽然笑了:“苏前辈这是和咱们开玩笑呢。”(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四五章 堂堂天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说话之人所在门宗名曰‘入墨’,这一派的修行颇为奇特,他们的开山始祖笃信字因天地而成,悟字也是悟道途径之一,是以门下弟子对今字古篆都颇有研究。 苏景来到老学究面前:“您认得这两字?请先生指教。” 老学究略显尴尬,论辈分他比着樊翘还不如,如何敢当苏景的‘先生’,赶忙推让一番,之后才应道:“若我没认错,这是‘屠’、‘晚’两字。” 话出口,附近众人全都面露笑意......土凡间,有一本神怪小说流行数十年长盛不衰,其间写的就是离山门下一位叫做‘苏景’的少年剑仙仗剑降魔的故事,此书就叫《屠晚》。 如今修行道上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本书,苏景拿这两字古篆来给大伙看,当然就如老学究所言,他是在和大伙开玩笑呢,以前就听说过此子脸皮不薄,今天算是见识了。 不过这个玩笑无伤大雅,而且开得是自己的玩笑,在众人看来堂堂离山小师叔能不顾身份来博大家一笑...敬佩谈不到,但觉得此子有趣总是没错的。 苏景挺意外,也笑了起来。心又把三这三那诀的全名默念了一遍——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 那把剑叫做‘屠晚’,曾经百战百劫,有朝一日,它会再经洗炼,重生于天地? 若真是这样,自己便是那个‘洗剑之人’了吧。 至于小说《屠晚》和剑魂‘屠晚’。同名就要归于天意了。 再向北飞弛数日,视线尽头遥遥可见层层淡金色雾气缭绕,将一片大山牢牢遮掩,苏景的灵识一送过去。感觉就仿佛伸手去抹快刀锋刃,随未触手但寒意切肤...... 樊翘指向淡金雾霾:“那里就是剑冢了,金色雾气是剑上锐意所聚,不受灵识探查。”他以前来过剑冢采剑,只是他修为被废去后飞剑也离他而去重返剑冢。 苏景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觉得体内经络微感刺痛,随即内视发现自己的剑魂似乎醒了一下,浅浅地一次锐意吞吐。 就在此刻。远山剑冢突兀暴发起一阵锐利鸣啸,冢内千千万万柄利剑同做震鸣,汇聚而其的声浪何其刺耳、何其惊人!而那淡淡的金色雾气随之流转,蓦地化作一柄巨剑、锋锐处直指苍穹! 同行众人里。见识浅薄的晚辈弟子无一不大惊失色,没办法不惊慌,他们自己炼化的符咒、法器皆备剑鸣所摄簌簌颤抖不休,立刻影响主人的心境。 诸多长辈倒还算镇定,樊翘也面不改色。给苏景解释道:“剑冢内锐金利意浓重,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暴发长鸣,算是正常的状况。” 苏景点头的工夫里,剑冢鸣啸散去、金色雾气重新弥漫散开。他的剑魂也归于安静,继续沉睡着。 但是经此一变。苏景的灵识再送到淡金雾气之内,原先那股切肤刺骨的锐意居然莫名消失了。 苏景对樊翘道:“金色雾气软了。” 后者茫然无以对。苏景没过多解释,心里明白这种感觉只存于自己身上便足够了。 再向前飞,众人的衣袂开始漂摆不定。 凌空飞遁,乍一看衣袂迎风再正常不过,可是要知道修士们不是鸟儿,他们都是靠着神通、法器飞行,而高空又强烈罡风,被吹久了谁也受不了,是以修士们在飞遁,或催动剑气劈开疾风、或发动法术裹护身形,苏景也不例外,火翼的剑羽会绽放锐意披散空强风。 是以正常而言,修士们飞得比风还急比光还快,但无论衣衫还是须眉都不会有丝毫摆动。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须发飞扬衣衫猎猎作响......侵体的不是风,而是剑冢散出的锋锐劲力,普通修士防无可防。它不伤人,但疾飞的修士狼狈难免。唯独苏景全无异状,仍是一派从容,这个样子落在旁人眼,自然也免不了暗赞一声离山修法果然了得。 也就只有苏景自己知道,会如此不是自己的修持如何,而是剑冢的寒意并未对他绽放。 又向前三百里,有大宗派驻附近看守剑冢的弟子迎上了半空,将众人引至采剑弟子的集结之处。今日已经是九月三十,距离修家共议的采剑之日只差半日了,待苏景抵达上,山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大批修家。 有与离山交好的门宗弟子上前见礼、有与苏景身后修家相熟的修士上前叙话,少不了又是一阵热闹喧哗。这个时候北方忽然空传来了一阵异响: 雨后空气清新、于清爽威风慢步长街,忽然听到一阵童声清脆的朗朗读书声,循声望去,街边正坐落着一座小小书院......就是这种感觉了。北方天空高远处,隐隐传来的数十人少年齐颂读书声,并不如何响亮,也听不清他们读得具体字句,但随着声音抑扬顿挫、语气的舒畅快活,一股墨香跃然而出,令闻者心旷神怡。 “是‘大成学’的先生们来了。”一个清清脆脆地声音,带了些亲切笑意,从苏景身边响起。 与离山、天元、涅罗坞齐名,修行正道七天宗之一:大成学。 大成学的法基非释非道,他们自先古大贤的书学求索悟道,无论玄功还是法术都有独到之处,若较真去讲,这是个‘读书人’的修天门宗。 读书人修行,听上去有些可笑,可实际里土古时乱世,百家争鸣诸子论道,各大学派都不乏大贤自书破法,他们做的是学问,但参悟的却是自然、是天地大道。 悦耳读书声飘荡十余位高冠、宽袍的书生御风而止,书生们年纪各异,但无一例外都身形挺秀、目光程亮,脸上则是和煦微笑,只见读书人的风骨却不见那股迂腐倨傲。 有的书生低声交谈着,更多的则是闭口注目四方,那朗朗读书声只是他们云驾行转之音,而非一群人边摇头晃脑的读书边前行。与离山苏景一行相似的,天宗‘大成学’身后也跟了宗门附庸的大群修家,所谓物以类聚,在书生们身后跟着的修士,几乎不见僧道,大都是儒衫青巾、学生或夫子装束 “我一直喜欢‘大成学’的飞遁天音,一是好听,再就是其实很张扬、偏偏又不显得张扬。”苏景耳边,清甜说话声再次响起。 苏景这才反应过来这说话声不是同姓同伴,转目一看只见红裙红靴、火苗似的少女正站在身后,圆溜溜地眸子里笑意浓浓,涅罗坞启巧。 两个人一共就见过两次面,不过启巧外向活泼、很好相处,她不拘束什么,苏景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启巧笑眯眯地:“你来采剑?堂堂离山小师叔还会缺了好剑?” 苏景点点头,但没应答问题反问对方:“你不是来采剑吧?” “我早采过了,这次是送师妹过来。”说着启巧拉过身边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为苏景引荐:“这是我师妹烽侨,进了剑冢之后你要多照顾。” 看上去烽侨年纪还小,脸上稚气未脱,但她天生就在眼角眉梢间存了一份媚态,而现在那份童稚与妩媚糅合一处变成了一股说不出的颜色。 还不等苏景开口,他身后一个声音就响亮应道:“包在本座身上!”话音落处,一个体形如梨的小胖子手摸肚皮,目光直勾勾地就冲着两个漂亮少女走过去了。 苏景赶紧把拈花拉回来,烽侨上前见礼,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有些气不足,可是能从天宗众多同辈脱颖而出、占得这个采剑席位的弟子又岂有平庸之辈。 几个人凑到一起正说话的时候,高远天空异象再起,先是西方天边凸显烫金佛光,跟着这天上的白云肉眼可见迅流转、舒卷,三两个呼吸间层层白云汇聚一起,自西天直铺剑冢,赫赫然一条圣洁大道! 一群僧侣脚踏白云天径徐徐而至;还不等和尚们走近,东天尽头又传来一声声嘹亮鹤鸣,烟霞所化青色仙鹤飘逸迎风,一鹤乘一道,鹤群振翅排做一线,只是队首的道人长相粗陋、而且始终闭着双目。 西方踏云走来的僧侣是七大天宗唯一的释家佛修,弥天台的高僧;东方乘鹤而至的天元道弟子,带队之人也算苏景熟人:在他归山大典上寻衅的仗剑真人、冲霄。 五十年前冲霄的眼睛就闭着、现在他还没能张开。 三大天宗几乎同时而至,各有各的声势,相比之下苏景和启巧这两路的来时行迹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还不等大成学、弥天台、天元道三宗高人落下,大地突兀震动了起来,耳只听得‘嘭’‘嘭’‘嘭’闷雷般的脚步声踩得地面发抖。 八个身高三十丈开外的紫色巨灵,扛着一座足有五里方圆的小山飞奔赶来,清晰可见,小小山峰上楼台亭阁搭建雅致,俏丽丫鬟与精壮仆从往来忙碌,峰顶上一座绣楼珠帘挑开,一位宫装少女手握扇儿倚栏远眺...... 赤目真人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拈花神君的腰眼,嘿嘿低笑:“绣楼上那个,屁股很大,你一定喜欢。” 一贯见到女人眼睛便放光的拈花,此刻却眼观鼻鼻观心,开口时声音清雅语气飘渺:“脸比屁股还大的,本座不喜欢。”(未完待续。。) s 第一四六章 黄金车、青衣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真是可惜了小山的雅致,绣楼少女主人是个世所罕见的肥胖女子。 当年白狗涧重犯逃脱时,苏景曾遇到两个肉山般的魔徒,如今绣楼上的那位和他们比起来不遑多让。 不过绣楼主人的身形,丝毫不影响这一行人来时的气势。比着天空里的三大天宗,他们在地上威风也毫不逊色。另外山上众人,无论奴仆、侍卫还是贵人,无一例外的,在额头上都有一道暗紫色印记,自眉心直挑入发髻。 “紫霄国传人也到了,就差无双城了。”看着其他天宗弟子来时的声势,启巧和烽侨的眼睛亮晶晶的,但那份明媚是少女看热闹的光彩,并无半分羡慕之意。要是比排场,涅罗坞哪会输给别家,不过他们没摆罢了。 苏景早就听说过‘紫霄国’,位列七天宗之一,但它不能算是宗派,那真正是一座小国。国内臣民并非汉人血统,当然也不是牧民或蛮民,紫霄传承于混沌时一族古猿血脉,严格来讲他们虽有四肢、外貌相近,但却不能算做‘人’。但是这一族也有先天灵智,更不是妖。造化无端,若是天地自然的演变过程能再重来一次,说不定如今这世界上的人皆尽‘紫霄’,汉人反倒成了小小一族...... 虽然血统迥异,但紫霄之人对汉人颇为友善,视之为兄弟近戚,两族自古便多有往来,到如今除了修凡之分,也没有太多差别了。 四座天宗的高人几乎同时赶到。飞天者落地、扛山者卸‘轿’。其实就是送门下晚辈来采剑,放在几十年前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和尚老道书生和‘不是人’来时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实在有些过分。 但是仔细想一想,其的道理并不难解:四座天宗来时的排场是卖弄、而显示出来的法术却是货真价实的。剑冢山外聚集了大批修家。众目睽睽下,天宗就得有天宗的威风,若不去找机会、时常的显露一下实力,久而久之谁还会把天宗放在眼。 比起他们的威仪,苏景来得实在太朴素了。 同为天宗门下,苏景和启巧自然要叙礼,可是还不等他们迈步上前,刚刚安宁下来的大地突然又复颤抖起来。与之前紫霄来人时步伐震地不同的,此刻的震动要‘细密’、也更剧烈得多,同时还伴有一声声嘶哑兽吼,循着声音望去。在场众人倒有半数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条七头巨蚺、拉着一台黄金车,正轰轰烈烈地疾驰赶来。 蟒身如赤炼,根本不看道路,所过之处岩石崩碎巨木轰塌,倒是在大蟒身后留下了一条宽阔大路。可惜没人能真的去走,血红色的大路隐隐然幽蓝闪烁,不用问‘路’上已然沾染剧毒。 亘古时有巨兽九头蛇相柳,以金鹏为食以蛟龙做奴。威风万年无人敢惹,后来相柳被斩杀但其血脉被蛇兽延承。眼前这只七头赤炼巨蟒无疑身具九头大蛇血脉,只凭它这一路咆哮散起的妖威。不是元神境界的大修休想能拦住他。 煌煌凶兽,不过是拉车的驴子,那车主人又会是什么身份? 七头赤炼蟒来到近前,随着车一声呼喝,乖乖地止住势子,身躯盘卷起来,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那十四只巨大蛇眼在扫向面前修士时,仍会闪起层层凶光。 吱呀一声,黄金车门打开,着实让人意外的,跳下来的是个青衣小帽、仆从打扮的小老头,手里捧着个包袱,左右看了看迅找到苏景,满脸堆笑快步跑上前,咕咚一声就跪在了苏景面前:“天酬地谢楼,金老祖宗门下听差金扁子给苏爷爷磕头,恭祝您老仙途顺畅永享逍遥,还要请苏爷爷饶恕金扁子该死大罪,现下才把东西送到,险险误了您的大事。” 说着,把手包袱高举过顶。 苏景一手接过包袱,一手把金扁子扶了起来:“三阿公派你来的?”说着把包袱撩开一线,形态各异的几块小门宗命牌,不用说,这些都是进入剑冢的身份。苏景笑道:“这么多?” “老祖宗说,多一些无妨,少一点小人就是死罪,您看还够用不?”金扁子恭恭敬敬道:“请您老放心,这些东西都是好来路,公平交易你情我愿,绝无强取豪夺之事。” 当然够了,现在莫说赤目,就是三尸再加上樊翘都能进入剑冢,要是启巧肯厚脸皮明目张胆冒充别家弟子,她也能跟苏景一起进去。 苏景点头笑道:“足够了!” 金扁子长出了一口气:“另外老祖宗还命小的向您老转呈一句话:天酬地谢楼祝苏先生自剑冢内寻得绝世好剑。”金扁子再对苏景深鞠一躬:“那小人就告辞了。”转身向着自己的车驾走去。 苏景对着他的后背说了声‘多谢你。’不成想话刚出口,金扁子转回身又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苏爷爷一个‘谢’,活活压死小人了,您老万万不用跟小人客气。”说着咚咚咚地磕了七八个头,好歹算是把苏景那一谢给还回去了。 这时候拉车的畜生有些替主人委屈似的,七头蟒的一只脑袋扬起,遥遥对着苏景露出了獠牙。只见金扁子在磕头挥手一弹,一抹妖冶金色一闪而过,旋即血光暴现,他竟随手把那只蛇头给斩了下来! 只凭这一手妖刀看不出来金扁子真正的本事了。 跟着金扁子又是好一番告罪,这才起身返回车场,呼哨一声,刚掉了一个脑袋的怪蟒又轰轰烈烈地拉着车走了。 三阿公给苏景送礼,别人看不见的是‘进入剑冢的身份’,瞧见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面子!果不其然,在场众多修士望向渐行渐远地黄金车满目惊讶,而再望向苏景的神情犹有过之。 苏景笑了笑,把包袱递给身边樊翘,转身走向那些天宗同道。 天元道闭目冲霄直接迎上了苏景,他的面容丑恶,但声音还算和气:“一别五十载,苏道友神气更胜往昔,足见修行精进,可喜可贺。” 苏景一样客气话送还,冲霄又谢过苏景在宝梨州除魔、救下天元道冲纳之事,看老道的意思的确是诚挚致谢,不料接下来他又把话锋一转:“苏道友当知,天元、离山两宗当年曾出过些事情,修行正道同气连枝,断不会因此引致不睦,但门宗是门宗,师徒是师徒,若有朝一日,苏道友能跨入元神境界,贫道又侥幸还能偷生于此间,我当领教道友精奇剑法。此事与门宗无关,你我记在心里便是了。” 自己师父杀了人家师父,原因早已无可追查,但人家的徒弟想要讨还一个公道也是天经地义,何况冲霄不凌人,讲明让苏景先去修行,等他实力够了大家再比,苏景痛快点头:“便依道长。” 两人说的是私密话,旁人就算听到也不该插口,但来自弥天台的雷音阁首座神光大师仍是开口,对冲霄道:“修行之人,何苦执着于往事?” 冲霄毫不避讳,直言回答:“往事已成心障,若不能破又何谈修行。” 神光和尚想了想,一笑:“这些事情无趣得紧,趁着还有点时间,老道你再温习下棋谱,待晚辈们进去采剑时,你我摆上一盘。最近我刚得了一件至上宝物,你若能赢我,我就给你看一眼。嘿嘿,反正你闭着眼睛的。”天下皆知,弥天台、天元道虽然分处两大教门,但数千年里交谊甚厚,神光与冲霄也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接下来天宗六门相熟人物彼此引荐身后弟子,来的人虽多,进入剑冢的也就一个,佛门弥天台送来的还是个孩子,看上去充其量七八岁的小沙弥,法号果先,憨头憨脑地,看上去不怎么聪明; 天元道选出的是冲霄嫡传弟子,道号青蝉,眉清目秀、甚至略略带些脂粉气的少年道士; 大成学门下去采剑的不像个学生,充其量是穿了书生袍的樵夫,三十多岁的年纪了,脸膛黝黑、胸膛肌肉高高隆起,名叫高英杰; 紫霄国的采剑弟子就是那位肥胖女子了,莫看她长得不像样子,身份却着实尊贵,当今紫霄国皇帝陛下的十三公主:紫霄尚尚。 剑冢的开放每年只有十天,且是五十多年里头次采剑,众多门宗赶在第一天前就来到地方,此刻已然是黄昏时分,距离进冢采剑不过几个时辰了,该来的差不多都到齐了,唯独不见无双城弟子。 直到当天深夜,天元道冲霄忽然接到一只纸鹤,再听过灵讯后,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对身边众多天宗门人道:“无双城来不了了,他们派出的弟子尽遭劫杀,殉道之人还有一位供奉、一名真传。” 消息说完人人吃惊。 无双城的供奉,无论地位还是修为都不弱于离山长老,真正元神境界的高人。而且无双城弟子在赶路时的情形,也和其他天宗形似,越走身边聚拢的小派、散修就越多,那不是聊聊几人一行,而是至少百人以上规模的队伍,其也不乏能士好手...... 全军覆没,无一活口。(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一四七章 藏剑冢、白衣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为免恐慌,无双城弟子出事的消息并未传散,只有一群天宗门人知晓。&amp;lt;/ 出事的地方距离此地不足千里,剑冢前几位天宗长辈略作商议,很快有了决议:晚辈弟子采剑不变,弥天台神光大师留在此处坐镇,另外几宗的前辈高人则赶去出事地方查看。&amp;lt;/ 启巧也要随冲霄等人同去,临行前把师妹烽侨往苏景身边一推:“采剑的时候你帮忙照顾,她要得了好剑我请你吃饭!”&amp;lt;/ 遁光闪烁快若流星,就此消失不见。大部分天宗高手忽然离开,剑冢前众多修家不知出了何事,免不了一阵低声议论。&amp;lt;/ 无双城的事情苏景管不了,也不多想什么,带着三尸走开几步,把三阿公送来的命牌分发下去,跟着又问樊翘:“你采过剑么?”樊翘点点头,早在苏景归山前他就从剑冢采到了飞剑,可后来他修为废去、飞剑也弃他而去重归剑冢。修士一生只能从剑冢得一剑,他已经没机会了。&amp;lt;/ 不过现在樊翘手上的飞剑是公冶长老赐下的,品质比着之前那一柄要更好。&amp;lt;/ 剑冢藏剑并非每一柄都品质惊人,其绝大多说都只能供修家用到七境,再向上便剑不符修了。但进入其就会有采到稀世神剑的机会,这才是剑冢最大的魅力所在。&amp;lt;/ 苏景还是把一块命牌递给了他:“就当进去转一圈吧,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无聊。”说完,想了想苏景又把自己的画皮递给樊翘:“不少人都知道你是离山弟子,换个样子好些。”&amp;lt;/ 这画皮苏景只在宝梨州用过,识得的修家极少。&amp;lt;/ 黎明前,随着各门宗派驻此间专责维护剑冢的高手声声唱和,所有送行的前辈、同门退后,采剑弟子手执门宗命牌向山口走去。苏景带着三尸和樊翘,身边还跟了个又稚又媚的少女烽侨也随着人群向前移动。&amp;lt;/ 修行道上门宗无数,除非有特殊状况,否则谁也不愿错过采剑的机会,苏景环目四顾,与自己一起进入剑冢的足有千人之众,这些人修为各异、男女都有,但可以肯定的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门宗内、晚辈的翘楚。&amp;lt;/ 待采剑众人集结完毕,一位护冢高手来到队前:“采剑的规矩众位都了解,进冢前须得查验资格,得罪莫怪。”说着大袖一挥,百多只红头乌鸦被放了出来,这些精怪早都受过训练,呱呱叫着飞入队列,去查验采剑者的命牌。&amp;lt;/ “罗湖道宗?天下根本没有这么一个门宗,伪造门籍、不过!”&amp;lt;/ “三鼎门...怎么派出两个人来剑冢?当你俩离得远就能蒙混过关么?两个都不过!”&amp;lt;/ “红绸山?当我不知道么,七十年前红绸山就断绝了传承,你捡了他们的牌子也进不去,不过!”&amp;lt;/ “爷爷?哎哟,真是爷爷!红头乌鸦拜见老爷爷!”一头乌鸦检查到苏景面前,忽然察觉到他体内有正宗的金乌气息,大叫一声纳头便拜......&amp;lt;/ 三阿公送来的身份全无问题,三尸与樊翘顺利过关,不长的工夫红头乌鸦就查过了每个采剑弟子。又等片刻,卯时正,曙光初透,护冢之人朗声道:&amp;lt;/ “当牢记剑冢内不得私斗、否则无论门宗出身,皆以重罪处置。”&amp;lt;/ “当牢记采剑之期只有十日,第十一日天顶金霾沉降,内无人能活。”&amp;lt;/ “守好这两道规矩,便全无问题,诸位这就请进吧!”&amp;lt;/ 言罢,咒唱声响起封山禁制就此撤去,护冢众人也让开了道路。&amp;lt;/ 苏景跟在队伍正要迈步进入剑冢,忽然又觉得体内剑魂微微一动,继而剑冢内再一次万剑齐啸,锐响冲天!&amp;lt;/ 正待入内的众多年轻修士同时一愣......剑冢鸣啸不算古怪,但是莫忘了就在苏景等人赶来时,剑冢曾爆发过一次锐啸,这才刚过了多长时间?半天之内接连两次剑鸣冲天,十足的不正常了。&amp;lt;/ 坐镇于此的神光大师微微皱了下眉头,先扬声说了句:“诸位同道且慢进入剑冢。”跟着又对护冢高手道:“请当值的几位执事借一步说话。”&amp;lt;/ 老和尚召集护冢高手只为商议一事:他想随这些采剑弟子一起进入剑冢。&amp;lt;/ 千里外无双城弟子出事;剑冢又接连鸣啸;而更要紧的是,神光大师修持千多年早都炼出成了磐石般的心境,此刻却觉得心神不安......莫名其妙的,老和尚总觉得要出事。&amp;lt;/ 最近五十余年、修行道上的晚辈精英,十之五六都聚集于此、准备进入剑冢,万一他们有所不测...现在或无所谓,但对将来而言,损失简直难以估量。神光大师不敢怠慢,临时改变主意,由在外坐镇改为随同弟子一起进去。&amp;lt;/ 护冢弟子本就是各大门宗派出的好手组成的,其还有离山的一位执事和四名内门弟子,大家同气连枝,对神光和尚的要求全无异议,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谢一句,僧衣一摆当先进入剑冢。&amp;lt;/ 神光一入剑冢身形便告消失,他进来是为了保护晚辈,不会干扰也不会帮助他们采剑,隐遁于高处鸟瞰全场。&amp;lt;/ 采剑众人紧随其后,才一跨过山口,不少修为尚浅的年轻修士便‘哎哟’惊呼一声,忙不迭扬手遮住了眼睛,修为精深之辈虽未失态,但也情不自禁地眯起了双目......刺目之痛,真的刺目、真的疼。&amp;lt;/ 那一片嶙峋石崖,真就仿佛直飞过来,硬生生地塞入了每个人的视线,无以言喻的凌厉锐意,自眼直直刺入心地!&amp;lt;/ 三百里,光秃秃的巨岩、石崖连绵却突兀,数不清的长剑插遍,不知是因千万年剑意侵染,还是剑冢天势本就如此,此间的每一岩、每一崖都饱蕴剑势!与山形无关,是山之韵,剑冢气韵——远古时镇守土的江山剑域于无尽年头后遗留下的气韵。&amp;lt;/ 不长的工夫,众多年轻修家就适应了剑冢气势,重新张开眼睛环目四顾,苏景却还在发愣,神情呆滞、目光空洞,茫然地看着前方......满心震撼!&amp;lt;/ 不是剑冢气势如何,而是因为他来到山,体内的剑魂又动:这次不是暴起伤人、不是引动剑冢共鸣,它只是散出了一抹光华,沿着经络一路向上、自腹如胸、自胸入颈、自颈入颅最终在苏景双目轻轻闪过...便是这个刹那,苏景眼前一切陡然变了样子,目光之内不见山、不见剑,只有满目尸骸!&amp;lt;/ 形销骨瘦的白衣人,千千万万,年纪各异,盘膝枯坐着,从他身前一直蔓延、遍布三百里石崖,他们的皮肤暗淡无光、双目紧闭身体僵直,不知已经死去了多少年。&amp;lt;/ 剑魂散出的神光为苏景洗目,只一眼,无数尸体。再一眨眼,洗目神光散去,大片尸骸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原样:无数飞剑斜插于石崖。&amp;lt;/ 只一眼,但完全出乎意料的异象彻彻底底地震撼到苏景,让他很有些恍惚。&amp;lt;/ 见他呆呆发愣,跟在他身旁的涅罗烽侨轻声问道:“苏...前辈无妨吧?”&amp;lt;/ 苏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十三公主紫霄尚尚就粗声笑道:“苏道友这是被山势所摄?大山不会飞起来伤人的,尽可放心。”&amp;lt;/ 话音讥讽。天元青蝉、大成学高英杰闻言都是面露笑意。&amp;lt;/ 说是修家采剑,实际上却是飞剑选主人,这个过程虽然不绝对,但也有个大概规律:将来成就越高的修者,得到好剑认可的可能就越大。离山长老任夺就是一例,他的佩剑‘北冥’是剑冢这数千年里被采出的最好飞剑,而任夺果然了得,成功破远游、化三清,只差一境一劫便能飞升仙班。&amp;lt;/ 由此,这一次各宗都派弟子来剑冢,也暗藏了一份比试之意,比一比谁家的晚辈弟子最能得到好剑认可,比一比谁家的晚辈弟子将来成就会更好。&amp;lt;/ 既有比试之意,几位天宗弟子间难免就存了份争斗之心,而离山近年里风头最劲,苏景被旁人当成‘箭靶’也实在不算意外了。&amp;lt;/ 不得不说,苏景一入剑冢就愣愣失神,与他天宗门下的身份不符,与他离山小师叔的辈分更不相符。&amp;lt;/ 苏景就算再小气也不会去和一个胖姑娘拌嘴,闻言只是笑笑,懒得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拈花伸着小胖手指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柄剑:“赤目,这把怎么样?”&amp;lt;/ 赤目的眼睛从未如此红过,正向着远处张望,听到兄弟招呼连看都不看,直接摇头:“普通货色!”&amp;lt;/ “这你就不懂了,它近在眼前,人人都向山望,最容易便忽略掉它了,正应了‘灯下黑’的契数,殊不知,它才是最好的那把剑。”拈花满嘴道理,雷动干脆迈开小短腿三两步跑上前去:“好不好拔出来不就知道了。看......呃,好像不怎么样,这剑一点也不亮,剑身硬邦邦的,剑柄还有点长。”&amp;lt;/ 雷动把剑拔出岩石,满嘴胡说八道的品评着,好或不好他本来也看不出来。&amp;lt;/ 三尸纯粹没事找事、自己哄着自己玩,但采剑人群却掀起了一阵低呼。只有被剑认可,修者才能将其拔出,这是剑冢铁律,眼前这个矮子开玩笑似的就找到了认可他的剑,运气未免太好了些。&amp;lt;/ 雷动哪知道剑冢还有这样的规矩,完全不当回事,口嘟囔着‘这剑不怎么样’,伸手又把它插回岩石,左右找了找,有看上了前面十余丈外另一把剑,迈步走了过去。&amp;lt;/ “那位施主,快莫费力了,一人一生只能从剑冢得一剑,”来自弥天台的果先小和尚心眼厚道,出言提醒。话没说完,紫霄尚尚又语带讥讽地接口:“你是跟离山苏道友一路吧,怎么这个规矩他没跟你说过么,怎能如此无知,剑冢内你拔出了一柄,就再拔不出第二......啊!”&amp;lt;/ 不止紫霄尚尚‘啊’,几乎所有人都‘啊’了,包括涅罗烽侨在内,她就在苏景身边,即便是惊呼仍抹不去气不足的虚弱,听起来却说不出的动人。&amp;lt;/ 雷动把第二把剑也拔出来了,然后给惊呼声吓了一跳,转回头问众人:“啊啥?”&amp;lt;/ 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雷动也不再理会他们,嘟嘟嘟囔地把剑胡乱品评一番,又给出三字结论:“不咋地!”插回石崖,又去拔第三柄剑,跟着第四把、第五把......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四八章 我佛弟子,不赌不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果先小沙弥的表情最为生动,雷动每拔出一柄剑小和尚的面皮就是一抽抽,好像雷动不是在剑冢拔剑,而是在他的光头上揪头发似的。 一连七柄剑,统统都是雷动口的‘不咋地’,半空里涟漪掀动,神光大师显身,老和尚脸上的惊讶比起大群后辈来也毫不逊色。 而此刻,也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天元的青蝉小道士语气惊喜:“莫不是...剑冢的铁律已改?” 似乎再合理不过的解释,剑冢规矩改了,谁都能随便拔剑了,想拔多少拔多少......众人如梦初醒,刹那散开,也不去刻意寻找,就近而选看到哪把剑就去拔哪把剑,可是任凭他们拼出全副修为,却难以撼动任何一剑! 就连雷动刚刚拔出、又插回去的剑,也没人能再将其拔出。 小烽侨也忍不住出手,结果和旁人没什么两样,拈花围着姑娘转,认真从旁边指点:“不要用蛮力,力沉于腰、震于腕,便如我这般。”言罢,小胖子拔出了一把剑,对着烽侨开心而笑:“看清没?我再拔一次,你仔细看。” 这次拈花换了拔剑,轻轻松松一拔而出。 雷动能做的事情,拈花照样能做。 烽侨懵了,愣愣看着拈花。 苏景何尝不吃惊,转头望向赤目,后者明白他想问什么,直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明白为啥三尸能够随意拔剑。 苏景不动声色,随着乱哄哄的人群在附近转了转,随便伸手去试着拔剑。他也不曾把剑拔出,不是拔不出、而是不拔出......握住剑柄稍一用力。心里便有数了:自己和三尸,都能在这剑冢随便拔剑! 他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蹊跷,且和别人无关,犯不着让他们知道,不过一直分出些心思注意着苏景的另几位天宗高足见状,还真道他无法拔剑。 拈花身边有了小妞,哪还去管本尊。接连几次拔剑后见小烽侨发愣,干脆把新采到的剑往她手塞去:“本座在此,不用你弯腰费力,拿去。送你了!” 烽侨犹豫片刻,道一声谢伸手接过长剑,但还不等她握牢,于拈花手里乖顺得小绵羊一般的飞剑,猛地变成一条凶猛毒蛇。剑气自发逆冲烽侨脉门! 烽侨忙不迭放手,长剑光芒一绽,自行飞回远处。 对苏景与三尸,任君采撷;对旁人。不得认可休想让剑臣服,即便已被拔出、送入手也不成! 事情何止是古怪。简直是诡异。 众多修士在试过自己无法随意采剑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雷动、拈花身上。浑人不知愁,今次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心得意无以言表,左拔一剑右拔一剑的加劲卖弄。 苏景出声阻止:“就此收手,别再闹了。” 三尸这次很听话,不存半字反驳,雷动与拈花就插回手长剑,老老实实地回到苏景身边。 见过了两个矮子的神奇本领,哪还有人敢在轻视他们,再见他们对苏景唯命是从,众人望向苏景的目光里更是复杂。 紫霄尚尚眯着眼睛打量苏景:“苏道友带了三位奇人来剑冢,是想得他们相助采出好剑......”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但是采剑非得亲力亲为不可,这么一想,除非苏道友也有他们三个的本事,否则还是枉然。” 苏景笑着摇头:“他们三个跟我没关系,上个月刚认识的,结伴来剑冢而已。” 这时候赤目忽然开口,红眼睛瞪着:“苏景采得之剑,必强于你。”说完,稍顿片刻,他又加重了语气:“他的剑,比你们加起来都强。” 紫霄尚尚不怒反笑,赤目说的笑话,她当然会笑。天元道的青蝉则抓住了话头,望着苏景轻飘飘的开口:“要不要打个赌?苏道友采到的剑,比我们所有人的加起来还要更强。” 赤目指得是紫霄、天元那一小群人,青蝉却引之于歧义,直接把圈子扩大到所有人;而且口出狂言的是赤目而非苏景,青蝉把话直接说到了苏景身上,足见这小道士巧擅辞令。 这种无聊事情苏景才懒得理会,但还不等他说话,青蝉小道士又笑着继续道:“若苏道友输了,也不用做什么,只需到天元山做一天杂役童子便可。” 苏景挑了下眉毛,似乎来了些兴趣,反问:“你输了怎么说?” 青蝉子朗声道:“小道若输了,任凭苏道友差遣三件事,只要不违反修行正道之义、不违反天元门规,赴汤蹈火无所不应、便是要我自裁当场也绝无二话。” 不等苏景回应,大成学的高英杰就笑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也添个彩头。”他有跟注之意,却没说押谁,只是用话脚先把这赌局坐实。 而高英杰说话同时,涅罗坞烽侨皱眉道:“青蝉师兄赌得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 不说输赢,只以赌注相较,一天的杂役对三件吩咐,乍看上去苏景占了大便宜。可实际上离山掌门的小师叔去天元道当苦力,青蝉叫押得是离山的脸面;而苏景辈分那么高,就算赢了,无数同道面前也不可能让青蝉子做什么为难事,更不可能让他拔剑自刎。 烽侨转目望向苏景,声音很轻:“事关离山声誉,苏...您...你请三思。” 苏景却不分好歹似的,不以为然的样子:“和离山声誉又什么相干,同道间小小赌斗,无伤大雅的。”说着望向天元青蝉:“赌了,用不用立字据?” “苏道友说笑了,堂堂离山八祖真传。言出法随又何须立据,何况这里还有千多同道共做鉴证。”确定下小小赌局,天元青蝉又继续道:“苏道友觉得自己剑冢所得,会比我们所有人采到的剑加起来更强。这份信心......嘿,稍嫌狂妄了。离山弟子未免太小看各宗青秀。”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拉到了离山对面,一向没什么词锋的苏景不受这一句:“若真有信心,当做对赌;若无甚把握便再做观望,小小赌斗输赢皆无妨,但离山弟子再怎么不成器,也不会卖弄言辞,把不相干的同道扯到身后、添做筹码的。” 光明顶主人说了半晌了。侍剑童子不能总不出声,樊翘接口道:“请青蝉道友自重,你和苏前辈赌斗,与我等有何相干?为何我采到的剑要做入你的输赢计算?恕不奉陪。” 这番话说出口。附庸于离山、或师门与离山交好的修者们立刻附和,纷纷开口,措辞不如樊翘那么直接,但大家的意思都与樊翘相同。 场面稍乱,青蝉的面子着实有些难看。 与离山有渊源的修家退出。与天元交好的门宗弟子自然支持青蝉,至于更多的、和两宗都没什么关系的修士彼此目光交流,心里都在转着自己的念头,这个时候大成学高英杰自袖取出薄薄的一张纸。满满一篇小楷,看不清写得是什么。高英杰将此物招了招,笑道:“烟云天目篇。押在青蝉师兄身上了。苏道友还有添补么?” 苏景对别宗的法术不熟悉,全没听说过‘烟云天目篇’的名头,但只看几个天宗弟子的惊讶神情也能明白这不是件普通东西。 这种时候三尸没的说,一人托着一口棺材就要入局,但有人比他们更快:“白玉谱,游历偶得,奉陪高师兄。” 涅罗烽侨取出一枚玉玦,向着众人晃了晃,涅罗坞与离山一贯共进退、师姐启巧又得苏景救命之恩,即便自忖多半会输,烽侨还是站到了苏景一边。接连两个天宗传人表态,跟随他们的普通修家有了立场,不用问了,立刻有一群人吵嚷着不给青蝉子凑数。 “我也押上一注。”紫霄尚尚瓮声瓮气,自怀取出了一串九个布娃娃:“三姑六婆,祝青蝉师弟赢下此局。” 三姑六婆,每一个都是有名堂的: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三姑,皆为侍灵女子;六婆,穿访世俗最得人望,而紫霄国的修法与土各大门宗迥异,他们传承的是上古巫族异术,紫霄尚尚这一副‘三姑六婆’巫偶是承启巫天的宝贝。 这次终于轮到三尸了,举着棺材应下了这一注,如此一来赌注明白、阵营清楚,就差弥天台果先没说话,众人目光尽数集到他身上。 之前见众人赌斗,言辞往来、你拿宝物我出赌注,小沙弥满脸兴奋,嘴巴情不禁咧得老大,笑得憨憨,此刻突然发现所有人都瞅着自己,不免吓了一跳,愣愣迎上大家的目光:“施主们有、有何指教?” 天元青蝉笑问:“这么有趣的赌局,果先师弟不来押上一注么?” 小和尚恍惚了一下,口懦懦:“我也能押?”话说完,迎上面前那些鼓励目光,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伸手入袖但没立刻拿出来,也不知道他手死死攥着的是啥,光秃秃的脑袋转来转去,看看青蝉这边、又看看苏景那边,过了一阵宝贝没亮出来额头倒先都是汗珠了。 小沙弥这副样子着实逗笑了不少了人,苏景莞尔,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和尚,你师父还在上面看着呢。” 挣扎这半晌总算做出决定、就要出手押注的果先,闻言猛地吃了一惊,不敢抬头、眼皮向上撩了撩看到师父的身影,赶忙把手从袖缩回来,双手合十:“我佛弟子,不赌不赌,阿弥陀佛......不赌。” 半空的神光和尚一甩大袖,再次隐匿了身形。(未完待续。。) s 第一四九章 第一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弥天台不赌,随行的佛宗和普通修家弟子自然也一起退出,自然也不会去给青蝉凑数。此外还有不少与天宗素无瓜葛的修者,其一些觉得离山风头太劲看不顺眼,有些青蝉子卖弄言辞无聊,各有选择......到最后青蝉背后四百余人。 青蝉回头看了一眼,对苏景微笑道:“就算我们一行只有三成人成功采剑,总也有百余柄,道友需得努力了,才能赢下这一局。” “三成少了些,不如算做人人都能采得好剑,苏景诚祝各位均在剑冢内有所斩获。”苏景笑答,口说着吉祥话,背后双翼展开徐徐向前飞去,经过之前雷动、拈花胡乱拔剑之处他顺手整理了一下:当时两个浑人拔剑后都将其插回岩石,但只是随手而为,并未自何处出、归何处去。苏景很是仔细,把他们胡乱插下的剑归于出处。 ‘整理’过后确定无误,依着土道家礼节苏景又对那几柄剑合手致礼,谢过适才三尸的不敬之罪。 连串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落在青蝉等人眼,又何异于苏景施展了一道元神境界的浩**术! 哄的一声,年轻修士们皆尽哗然。 还剑于巢,少不得要拔剑、插剑......青蝉、高英杰、紫霄尚尚同时变了脸色。大家都是明白人,只见苏景这几下拔剑他们心里便再明白不过:输了。 ‘苏景采得飞剑,比青蝉等人加起来的还要更强’。赌局如此,苏景只要在离开剑冢时采到之剑比他们多上一两柄,便稳稳赢下这一局了。 输了宝贝,丢了面子。任谁都不会痛快,但此刻青蝉等人胸的‘不痛快’比起心那份惊骇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离山已经掌握了开采剑冢的手段了么?若非如此,苏景怎么可能随意取剑;若真如此,本已强大无两的离山,再得了剑冢这座亘古宝藏...... 拈花才不管旁人,手摸着肚皮向身前的烽侨献媚:“离开剑冢后就能拿到赢下的赌注,书生那张纸归你。咳。胖公主的布娃娃也归你!都归你。” 赤目闻言大怒,瞪着红眼睛斥道:“不行,都不给!” 雷动咳嗽了一声,正要老成持重的劝解几句。可转念一想两个兄弟一个为美人儿、一个为宝贝,又没有酒肉美味自己跟着瞎掺和啥,不过他已经出声,身边几个人都望向了自己,不说点什么未免有些尴尬。干脆一抬头瞪向了青蝉,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输了也没啥?莫看你用什么‘不违侠义’、‘不悖门规’做了大帽子,三件事里,苏锵...苏景想要祸害死你易如反掌!”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青蝉冷哼一声,全当没听到雷动的话。飞天而起去向了剑冢深处,其他修士也就此散去。遁光四散各去寻自己的飞剑。 只因青蝉子想动‘离山的脸面’,苏景才会给对方一难堪,而赌局本身对苏景来说实在微不足道,由此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欣喜,仍旧是眼睛藏了些困意、神情带了点迷惑的老样子,催动着天都双翼徐徐向前。 三尸各自坐于童棺跟在本尊身后,赤目精神奕奕,头颅不停转动、眯着眼睛仔细搜索好剑。 寻宝辨宝,这是赤目看见的本领,八荒**无人能及,不久后他就开始出声指点,点出所过之处那柄剑更好一些。但暂时也只是‘更好一些’而已,还没有真正的好剑入他法眼。 天命使然三尸都是急脾气,恨不得立刻就把冢内极品找到,苏景则无动于衷,飞得更是奇慢无比:能找到好剑固然最好,可他来剑冢更重要的目的是寻找前阵子剑冢自动关闭的缘由,其说不定会有关联到‘天无常丹’的线索。 那是陆崖九摆脱困境的唯一希望。 灵识如潮,向着四下里缓缓播散;灵识如须,悄然滑过数不清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每寸石崖......不知不觉九天过去,苏景已经把三百里剑冢仔仔细细搜过了两遍,未能查到任何异常;赤目这边也是一无所获。 雷动与拈花志不在宝,在一旁早都等得无聊了,不知何事两个人凑到了一口棺材上,交头接耳好一番嘀咕,跟着雷动问苏景:“我俩四处转转去成不?” 苏景没阻拦,叮嘱道:“不可再胡乱拔剑取乐,对此间藏剑当存敬畏之心。” 雷动和拈花齐齐答应了一声,小棺材翅膀扑棱地啪啪细响,兴高采烈地飞走了...... 远远离开苏景,数十多里后,按落棺材拈花和赤目踏足于一方石崖,两个矮子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一阵,雷动还有些犹豫:“苏锵锵说不可胡乱取乐......” 不等说完拈花就大摇其头:“他说的是不可胡乱拔剑取乐,咱又不拔剑,正相反的,咱们是插剑。” 一边说着,拈花一边弯腰,把自己背后的长剑剑柄往雷动手里送,后者也不再犹豫,把‘宵练’拔出。 ...... 天元青蝉有些沉不住气了。 整整九天过去,他自己都数不清已经试过多少次,可惜没有一次能够得到藏剑认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再如何不甘心也勉强不来,能做得也只有在时间截止前不停试下去。他刚刚换了一座石崖,正寻找之间忽然觉得不远处一道乌光闪烁,举目望去之间一柄长剑半插于石崖...以他的见识,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柄真正好剑! 剑光耀眼,这也算是一重‘暗示’,青蝉深吸一口气,飞到好剑跟前伸手握住剑柄一拔。旋即大喜过望!明明白白的,那柄好剑此刻就在自己手! 心狂喜奔放! 可是还不等青蝉笑出声音,不远处两个更欢喜、更得意、更响亮、更说不出来的难听的笑声就抢先响起。一个瘦骨嶙峋、一个肥胖如梨,俩矮子并肩跳出掩身之岩。瘦的那个一边怪笑一边喊叫:“大胆贼,敢偷你家仙翁的宝剑!” 胖的那个上上下下划拉着自己的肚皮,干脆笑得说不出话来。 青蝉子还不明所以,皱眉望着两个矮子:“你说的是些什么?” 直到雷动天尊一招手,青蝉手的宵练自动飞回主人手,青蝉这才恍然大悟:这混蛋把自己的剑插在石崖冒充藏剑......这天下怎么还有如此无聊之人! 欢喜落空、沦为笑柄,青蝉气得俊脸都有些扭曲了,目凶光一闪再闪......可剑冢内绝禁私斗。青蝉不敢犯忌,留下一句‘离开此地,定当向两位讨还一个公道!’,腾起云驾就走。 雷动反应快。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你若不报仇我便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青蝉身形一顿,稍作犹豫后转回头道:“我懒得与你们两个计较,罢了!”言罢转眼飞不见了。 雷动哈哈大笑,又把宵练插回原处,拈花不忘又来指点:“你别直插剑柄、留出来几寸。要不他们不识货、不过来。” ...... 苏景根本都没去想那俩浑人现在在做啥,他与赤目继续搜寻剑冢。 “有奇绝之剑、错不了的!可......***在哪呢?”赤目口喃喃不休,眼睛愈发地红了。 灵识遍及四周,远处景象尽收心底、近处情形更是细微可辨。苏景忽然回头问身后樊翘:“怎了?” 第三次了,每回樊翘经过这一片地方都会显出古怪神情。苏景回头发问。 沧桑汉子笑了笑,伸手向着不远处一柄剑指了指:“第一次采剑时。就在此处、就是此剑。”那时正年少,意气风发。得藏剑认可时的欢喜雀跃还历历在目,如今虽也很好,但几番波折、几经起伏,心的唏嘘总是难免的。 现在樊翘的剑,得自公冶长老赏赐,尤适火行道基的法术。单就剑质来说比起剑冢藏剑毫不逊色。苏景却又问樊翘:“之前那把剑,适合是水行基?” 待樊翘点头后,苏景双翅一背、俯冲而下,笑着说道:“试试看,能不能再采它一次!你的修法,最好炼双剑。” 樊翘修炼的《云灼鱼焰谱》,名首那个‘云’字不是白来的,这是火行功法没错,但也有水灵修持。远远比不得苏景的风火双修,不过它的水火共济也别具一格,若樊翘能再炼成一柄水行剑斗战时大有补益。 苏景怎么说樊翘就怎么做,也不多问什么,直接来到旧剑跟前,缓缓伸手握住了剑柄。 似是还识得往昔主人,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鸣响,可也仅此而已,樊翘用上全力还是不能将其拔出石崖。 樊翘摇了摇头,正待撤手时,肩膀上微微一沉,随即就觉得一道不算炽烈、但却纯净异常的阳火真元,自苏景按于他肩膀的手送入经络、一路缓缓向前,直直传透到樊翘握剑之手。 下一刻,长剑破岩而出,颤了几颤、一抹精光自剑身上一闪而没,长剑就此安静下来......苏景撤回手掌,但那一段精纯火元并未收回,将其留给了樊翘:“助你稳固此剑。”一柄剑或许不算什么,但樊翘却真正开心,这种感觉是不足对外人道,只有他自己心清楚吧。 樊翘不曾道谢,苏景也不须他谢什么,准备再次凌空而起时,他又停下了身形,对着身前空荡荡的空气一抱拳:“敢问大师,可在此处?” 苏景身后空气掀起涟漪,神光和尚显身而出,合十微笑:“老衲在此,见过苏施主。” 老和尚心有惊讶、也有嘉许。惊讶的是自己隐身而至,虽然没有刻意敛藏气息,但也不是四、五境的修家能够发觉的,苏景却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他;至于嘉许,少年明知他在身后,却向前探问,谦和之意不言而喻了。 合十问礼后,神光和尚又对樊翘点头道:“恭喜这位施主,采得第一剑。” 樊翘稍显惊愕:“第一剑?” 苏景也随之追问:“如此说来,在他之前,大家还一剑未得?” 感谢国利益同学成为《升邪》的第六位盟主。 今晚会有加更,本来今晚是要五章暴发的......再加盟主加更一章,六更连爆。 国利益,你可要了我小命了。 今晚零点,连爆六更,敬请关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s 第一五零章 血染殷天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一更)&amp;lt;/ “确是如此。”神光先点头、后摇头,佛家讲究四大皆空,但是到了神光这等层次早已不拘于皮相,失望便垂目纳闷便皱眉,他苦笑着说道:“反常得很,这么多人进来,整整九天过去,之前却没有一人能得藏剑认可......或许和前阵剑冢自闭有关吧。”&amp;lt;/ 说完,稍加停顿神光又问道:“施主与那三位神奇朋友,能够无视剑冢铁律、随意拔剑,着实让老衲大开眼界,忍不住冒昧相问:为何会如此?”&amp;lt;/ 对此苏景自己的猜测是‘与剑魂有关’,不过此事他跟和尚说不着,一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卸下了问题,跟着岔开了话题:“久闻佛家修持有‘八识心王’绝学,五感识、三意识不仅能够辨尘入微,还能看尽今生来世,万物虚幻皆能破。”苏景语气真诚:“我想请教大师,对这剑冢...您有何看法?”&amp;lt;/ 神光摇头,直言应道:“一片石头、一片剑,仅此而已,老衲的修持浅薄,完全看不出什么。”&amp;lt;/ 苏景不失望,又问道:“大师觉得,这些剑...会不会都是活的?或者曾经活过?”&amp;lt;/ 剑魂洗目后看到的那个刹那,万剑皆枯骸。到现在为止苏景也分不清当时看到的是幻是真,他想听听神光大师的见解。&amp;lt;/ 可是他的问题落在神光耳,实在很无端,老和尚纳闷反问:“苏施主又何来此问?”&amp;lt;/ 苏景把实话说得异常飘渺:“无尽藏剑,落于眼却是无边尸骸。”&amp;lt;/ “施主是在和老衲打机锋?”神光笑了,继而摇头回答苏景先前提问:“好剑有灵气,但剑就是剑,再如何灵光盎然终归是器,不会转活过来,生死只说无从论起。”&amp;lt;/ 苏景正欲再做追问,不成想眼前青光一闪,赤目背在身后的‘承影’突兀出鞘,漾起层层青光,向着远处疾飞而去。&amp;lt;/ 不是剑主人催动,来自浅寻赏赐的‘承影’竟自己跑了。赤目愕然怪叫:“咋回事?”随即呼哨一声,催动棺材急追‘承影’。几乎与此同时,剑冢内千千万万柄藏剑,陡然再起鸣啸......与之前苏景听过的两次剑鸣截然不同。&amp;lt;/ 前面两次剑鸣,更像是吐纳呼吸时带出的沉沉慨叹;而此刻万剑长鸣却充满愤懑,是真真正正的凄厉怒啸!&amp;lt;/ 神光和尚面色骤变,他护佑晚辈有责,立刻扬声振喝:“诸家弟子听我号令,......”话未说完,堂堂弥天台九大神僧之一、雷音阁首座的明心狮子吼声音竟突兀嘶哑下去!藏剑震怒、剑冢生势,生杀虐戾随剑啸纵横,硬生生截断了他的喊喝。&amp;lt;/ 神光大师的修持毋庸置疑,但是在这太古遗迹之内,他还没有吼喝的资格!&amp;lt;/ 再一眨眼,剑冢的天空蓦地沉黯,明媚清晨退散不见,浓稠黑暗笼罩四方,而三百里石崖上那千万藏剑,则尽数振起刺目精光。&amp;lt;/ 不用去试,剑冢内所有四境以上的修家全都能感觉到:剑冢又告封闭,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而更要命的是,只看石崖剑势便能明白,用不多久此间千千万万柄藏剑就会发动狂暴一击!&amp;lt;/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被连累。&amp;lt;/ 瞬间惊骇神光大师就定下心神,双手十指盘结、一翻、再翻,好像娃娃们玩翻绳时的动作,直到此时苏景才注意到,老和尚的手十指纤纤、白皙水嫩,足以羞煞无数佳人。&amp;lt;/ 手印结下、向着自己眉心轻轻一扣,百丈高空悄然闪出一盏灯火,如豆微弱,光芒浅浅泛黄。&amp;lt;/ 剑冢的天空漆黑如墨,神光大师唤出的那盏灯火实在太小,连四周都不足以照亮,又何谈明耀天空,可就是这盏微弱火光,于漆黑天幕上朦朦胧胧地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佛影。&amp;lt;/ 自地面仰望,佛影隐约、模糊,不可清晰辨。仿佛深夜时的山独行人登临古寺,山门前遥见大殿一盏青灯,佛在灯后、包藏于夜。&amp;lt;/ 凝神以待,神通蓄势!神光大师的目光清静。&amp;lt;/ 但三尸的喊声可不清净,简直气急败坏,自西北方向传来:“苏锵锵快来,不得了了!”&amp;lt;/ 苏景立刻展翅赶去,联想片刻前、矮子背上的好剑忽然飞走,继而剑冢万剑躁动,两者之间必有联系,神光大师也驾起佛光与苏景并肩而行。&amp;lt;/ 几十里距离顷刻而止,苏景到地方一看,‘殷天子’三剑呈品字形状半插于石崖之,剑身侵染鲜血、剑气与精光迸现,正齐齐振鸣厉啸!&amp;lt;/ 三尸全都是满手鲜血,分不清是急得还是疼得呲牙咧嘴......&amp;lt;/ 突变由来:两个混蛋胡闹。&amp;lt;/ ......&amp;lt;/ 雷动、拈花,肚子里的坏水涌出来,用自己的飞剑冒充藏剑取乐,但他俩没主意到的,每当他们将自己的剑插入石崖,附近飞剑都会氤氲起一抹古怪气势——敌意!&amp;lt;/ 狼群的栖息之地,闯进来几头虎豹,会是怎样的情形?&amp;lt;/ 江山剑域早已陨落,可是千万年过去,这绝代门宗的气势仍未消散,剑冢内无数藏剑内蕴灵光,这三百里石崖是它们的地盘,岂容别的飞剑落足。&amp;lt;/ 两个矮子才刚正准备第四次去蒙人的时候,万年之怒便再也遏制不住,就此爆发开来!&amp;lt;/ 若三尸的佩剑只是凡品,也不会有什么大祸,剑冢一怒它们立刻就会退缩,偏偏小师娘赐下的‘殷天子’三剑也是绝品灵物,神剑没有智慧但有灵气,尤其以前跟着浅寻这样的主人,早都侵染了一身桀骜。或许在它们‘看’来,不管什么地方,我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管它是谁的地盘?此间主人不说话,我待会就离开;你们若冲我呲牙齿,老子还就不走了。&amp;lt;/ 是以剑冢一怒,当时正插于石崖的‘宵练’也告震怒、剑意绽放毫不退让,它的‘好兄弟’立刻跳出去帮忙,赤目背上的剑才会脱壳而出。&amp;lt;/ ‘殷天子’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是整座剑冢的对手,但就算不是对手、就算须臾间便会被碾压成齑粉也不肯退缩!&amp;lt;/ 此刻神剑自铸成以来无数年头养成的凶性已被彻底激发,而三尸接触‘殷天子’不过几十年工夫,根本及控制不住它们,想拔都拔不出它们,旁人就更没希望了,只怕手指一碰剑柄立刻就会怒剑反噬。&amp;lt;/ 剑器之争,只存于传说!&amp;lt;/ ......&amp;lt;/ 赤目比着别人早到片刻,主掌私欲的灵怪对宝物灵性了解透彻,赶到后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声招呼两个兄弟:“学我的样子!”言罢他伸手便向自己的‘含光’剑握去......不是剑柄,而是剑身。&amp;lt;/ 锋刃割入手掌,鲜血沾染剑锋。&amp;lt;/ 到现在为止赤目还未弄清为何他们‘亲戚’四人能在剑冢随意拔剑,不过不管原因如何,这都是剑冢对他们的认可,此刻以己身之血侵染‘殷天子’便等若告诉剑宗藏剑:殷天子三剑是我们的朋友。&amp;lt;/ 雷动、拈花有样学样,都弄了个满手鲜血。&amp;lt;/ 可惜,剑冢不怎么买他们的情面,愤怒之势只稍稍一阵便又复暴发!&amp;lt;/ 一见苏景赶到,赤目立刻向他大叫:“血染殷天子,快快快!”&amp;lt;/ 万剑怒意已近极致,随时都会暴起,届时所有人都会被连累。苏景哪还顾得上多问,割破手掌挥洒鲜血于‘殷天子’,而下一刻,剑冢万剑轰然大乱!&amp;lt;/ 怒意不复之前那么整齐,但绝非就此消弭......眼前的情形酷似‘军队内乱’,有人不想再打,但有的人却非打不可。若此间剑器真想老和尚刚刚说的‘不可能有智慧’,又怎会出现这样的场面。&amp;lt;/ 亘古难得一见的情形,神光和尚与追随佛灯先后赶到的年轻修家皆尽震愕。&amp;lt;/ 剑冢对苏景的重视明显比着三尸高出许多,则印证了另一件事:之前三尸能再此随意拔剑,是传承了本尊的‘本事’。&amp;lt;/ 殷天子决绝不退,除非浅寻亲至否则没人能够降服他们;苏景鲜血已经洒出,接下来便只有等待了,究竟要不要掀起一场恶战所有人说了都不算,决定之权在剑冢手。&amp;lt;/ 剑冢之乱长久不息。万剑暴起、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下个瞬间会发生什么,生死边缘的等待十足折磨人心。众多修家早都聚集半空,或祭起神通或亮出宝物以防万一,苏景的剑羽尽藏于火翼,也在暗暗蓄势,同时问已经躲入棺材的赤目:“或者...我在洒多些血?”&amp;lt;/ 赤目摇头:“若它们听劝,一滴便足够了;若决议要打要杀,你把自己串在殷天子上也没用。”说完他就把脑袋缩回去,盖子拉上、只留一条缝隙。&amp;lt;/ 又过良久,万剑争执仍未见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连串银铃般的悦耳剑鸣自东北方响起,听上去并不如何响亮,却稳稳压住了整座剑冢的嘈杂争执;银铃未歇,东南方向一阵洪钟大吕般的混厚重响;西南方向传出朽木交击的钝响;西北传来玄冰碎裂的脆响。&amp;lt;/ 继而,正东龙虎咆哮;正南风雷鼓荡;正西琴瑟铮铮......&amp;lt;/ 四辅三正,除了北方寂静之外,七个方向、七个古怪声音,七支长剑的唱鸣!&amp;lt;/ 眨眼之间光华尽散、鸣啸齐喑,三百里剑冢之内,所有荣光尽归于这突兀显身的七柄长剑。&amp;lt;/ 七剑一直都在,只是在开声前,它们不显声势,看上去与其他藏剑没有丝毫区别......直到此刻,峥嵘乍现、弹压了所有的躁动。&amp;lt;/ 北方依旧没有动静,想来北方‘剑王’早被前人采去了。&amp;lt;/ 嗖地一声,赤目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全忘了现在还深处险境,眼睛红得好像就快滴出血来,咬着牙、攥着拳、弓着身子,一边自己跟自己较劲一边嘶声道:“妈的,就是它们,藏得真好!”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一章 永不入轮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更)&amp;lt;/ 七支长剑的古怪唱鸣停歇,殷天子三剑也同时收声,但双方的气势均未散去。&amp;lt;/ 剑冢突兀安静下来,剑器之间的‘交流’外人都难以理解,唯独赤目能窥透些许,赤目眉头深锁,对苏景道:“不妙,九成九会开打。”说完他又钻回了自己的棺材,合上盖子之前忽然又探出头,问苏景:“要不你也进来,咱俩挤一挤?”&amp;lt;/ 拈花和雷动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大祸,半晌都不敢说话,此刻闻言,雷动急忙道:“我和拈花挤一口棺材。”拈花继续接口:“腾出来的那口给苏锵...给咱们苏大哥。”&amp;lt;/ 苏景没应声,他正开心眼做内观,适才冢内剑争时,他体内的屠晚剑魂无动于衷,直到七枚剑王出现,屠晚随之惊醒,与经络内躁动游动,一道道不含锐气的剑意荡起,似是在向苏景传递着什么意思。&amp;lt;/ 这个时候石崖上的剑器‘沟通’告一段落,正如赤目判断的样子,七枚剑王又一次同时做啸,唱鸣饱蕴杀气,剑冢内大响再起,不过这一次再不是万剑鸣啸,而是剑气迸发勾起的风雷咆哮!&amp;lt;/ 隆隆闷响,整个剑冢都开始急促颤抖!此间每一柄藏剑,都在剑王号令之下缓缓出石、拔出了剑锋,慢,却决绝。&amp;lt;/ 所有修士目都露出绝望之色,劫数已成再无可挽回了。&amp;lt;/ 便是此刻,苏景忽然抬手打出了一道火光,漆黑天地真火妖娆,甫一现出便投映出了苏景的影子:火在前,苏景在,影子在身后,投射于一方山岩。&amp;lt;/ 他脚下的是影子没错,但却并非人影,而是......竟是一柄剑影!&amp;lt;/ 苏景投射出的是剑魂之影。鬼剑屠晚,以影显身,继而它的剑鸣横扫四方:人声、一只调子,四个人还是五个人?合在一起哼起的一只小调。&amp;lt;/ 似曾相识的调子,让苏景有些恍惚,古怪且悠扬,青灯境时雕刻少女与吃面老道哼过的那一支!&amp;lt;/ 的确悠扬、轻轻飘飘,比着一片叶儿飘落时都不会更响亮的声音,它连鸟儿都不会惊动;却也是真的横扫四方,剑冢内绽起的滚滚风雷,就在这只调子响起的刹那消弭一空。&amp;lt;/ 但这场争斗未完,影屠晚能威慑万剑,却还镇不住那七柄剑王。‘铮’地一声轻响里,正东那只做吟啸入笛之剑轻轻一挣,一寸、一寸跃出石崖,剑身翠绿入叶,四字古篆铭刻清晰:柳暗花溟。&amp;lt;/ 一剑动,另六王皆动,而剑王齐动,千万藏剑又复躁动,剑冢狂躁,只凭影屠晚还弹压不住!&amp;lt;/ 轻哼缓唱的剑鸣依旧,就连苏景也无法感受屠晚的情绪,那道鬼魂似乎根本无视眼前困局,似乎它只是为唱而唱,其他一切都与自己无关......&amp;lt;/ 忽然之间、又一个声音传来自地下传来,与影屠晚‘哼唱’的同样的调子,沉闷、嘶哑、不若屠晚那般惟妙惟肖地人声,而是犹如败革厮摩,听在耳让人心说不出的窒闷难受,可这个难听的声音,明明白白地就是在附和屠晚。&amp;lt;/ 下一刻,地震了。&amp;lt;/ 不再是普通颤抖,真正的山崩石碎!&amp;lt;/ 肉眼可见那一道道迸绽于石岩的裂隙,犹如转活一般,奋力生长、疯狂蔓延,一个眨眼间它们便从一寸暴涨做十丈,继而百丈、千丈,三两个呼吸过后,三百里石崖尽数崩碎!&amp;lt;/ 剑冢采剑的秩序,不是在江山剑域陨落后就立刻建成的。古时围绕着这片藏剑宝地不知发生过多少争斗,既有丧心病狂之辈曾发动浩**术想要彻底毁掉剑冢,也有人想要轰裂石崖强夺好剑,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力量法术,都无法回到此间哪怕一小块石头。&amp;lt;/ 此刻,它却自行崩裂了。&amp;lt;/ 更让人吃惊的是,三百里石崖居然不全是石头——不过是一层两尺厚的石皮罢了,当壳子碎裂开来,露出了下面的黑色泥土。&amp;lt;/ 只是石壳崩塌,泥土岿然不动,而那一声来自千余修士、无可抑制的惊呼,也随着石皮碎裂同时响起:土有人、无数人、死人!&amp;lt;/ 正襟危坐、白色长袍、早已干枯的尸体。这剑冢的无数藏剑,平时就是透过石皮、插于这无数尸骸上的。&amp;lt;/ 一剑,立于一尸。&amp;lt;/ 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能相信、谁敢相信剑冢的真相是这副模样......&amp;lt;/ 剑不是钉尸、镇尸,正相反的,剑在守尸。&amp;lt;/ 这无数尸体,就是当年江山剑域的万千弟子吧,身死后却不入轮回,而是寄魂于生前所持神剑,又难怪此处藏剑灵气盎然、不受任何祭炼、在认可的剑主离世后它们会重返旧巢!&amp;lt;/ 神光大师说错了。这些剑或许不是活的,但它们绝非死物。&amp;lt;/ 可是究竟为了什么,昔日剑域弟子不肯去转世问生,而要困守孤城千秋万代!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起身么?起身后他们又要去做什么?&amp;lt;/ 那一件让他们废弃轮回、也非作不可的事情!&amp;lt;/ 异象未完。&amp;lt;/ 角落,空无一尸、一剑、数丈方圆的泥土突然翻涌起来,如泉。那个难听无比的哼唱越来越清晰......一柄剑自地下缓缓升起。&amp;lt;/ 可是...这真的是一把剑么?剑身扭曲、锈蚀斑斑、颜色难看、全无锋刃可言,说它是剑倒不若说是一根烧火棍。&amp;lt;/ 莫说苏景,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丑陋的剑。&amp;lt;/ 哼唱声不停,丑剑与影屠晚彼此呼应。剑没有神情、但鸣唱却藏了韵致,隐隐透出的是一份老友间的默契。&amp;lt;/ 而丑剑出现后,剑冢的狂躁迅平息,连那七方剑王都告宁静、默默回到原处,虽仍蓄势、但那份不死不休的敌意散去了至少七成。&amp;lt;/ 从出事开始,殷天子三剑就是‘穷横’,真要打起来它们必定粉身碎骨,见对方的敌意减退三剑也开始收敛气势,赤目瞅准时机对着两个兄弟招呼一声,三尸同时催动心意,顺势将三剑收了回来。&amp;lt;/ 无数藏剑又复以往一般,安静伫立于尸身、重新开始千万年的等待。偌大剑冢,只有两重剑鸣哼唱,轻轻袅袅地回荡着。&amp;lt;/ 再过盏茶工夫,随着一声羽音飞散,诡怪的调子结束了,投映于地面的剑影摇曳几下、就此消散不见,苏景忙做内视,屠晚剑魂又复安睡,但之前那程亮剑身完全黯淡了。&amp;lt;/ 那柄丑剑却未重归泥土,悬浮半空,纹丝不动。&amp;lt;/ 赤目见状不顾手上伤口,又跳出棺材/垫着脚尖去推苏景后腰:“快去,拿下来!”&amp;lt;/ 火翼一展苏景向前飞去,途小心绕开地上尸骸,来到丑剑跟前,试探伸手握住剑柄......剑入手,全无异常,感觉与走在路边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全无差别。&amp;lt;/ 又是一个呼吸后,天色大亮,剑冢开解封闭。&amp;lt;/ 一场无妄之灾终告消弭,众人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amp;lt;/ 放松之下再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莫说旁人、就连苏景也是一头雾水。青蝉、紫霄尚尚等人对望一眼,本来时间就所剩不多,又耽搁了这么久便更紧迫了,没什么可说的众人散去继续寻找自己的飞剑。&amp;lt;/ 三尸则感到苏景身旁,拈花笑容讪讪:“苏锵锵,恭喜得了好剑!”&amp;lt;/ 雷动眼里掩饰不住的心虚,对赤目吆喝道:“还不快帮咱家本尊掌一掌这稀世神剑有何特殊?”&amp;lt;/ 这次惹祸赤目没参与,所以他坦然的很,直接摇头实话实说:“我看不出这把剑哪好。我更没见过这么丑的剑......不对,是没见过这么丑的棍子。”&amp;lt;/ 雷动咳嗽了一声,不再理会赤目,语气巴结问:“苏锵锵,要不要连那七方剑王一起采了?它们在哪我看到一清二楚,这就去给你采回来!”&amp;lt;/ 不等苏景说什么赤目忙不迭拦住了他:“别去,要是之前还好说,但闹过了这一场再去招惹它们绝无好事。”&amp;lt;/ 仿佛就是为了证明赤目明见似的,他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哇呀大吼,紫霄尚尚看了一柄剑王,结果手一搭剑柄就遭剑意反噬,看她疼得脸上肥肉都微微颤抖,肯定吃了不小的苦头。&amp;lt;/ 赤目一哂,继续道:“照我看,大伙可以散了,这趟采剑也就现下的意思了,谁也别想再得到藏剑认可。”&amp;lt;/ 拈花立刻接口,仍是巴结着苏景:“这样更好,苏锵锵,咱们这便走吧,我带你去逛窑子!”&amp;lt;/ 小胖子挺热情,大大方方地一挥手:“都去啊,谁也不许不去,樊翘也一起。”&amp;lt;/ 剑冢的情形远比想象的古怪;而屠晚剑魂与此处的关系更比他以为的更复杂,但这些事情不是靠着想就能有答案的,想要破解题目光有脑筋不够、还得有机缘。苏景也觉得再逗留于此毫无意义,不过他才一想到‘走’,脑忽地闪过了一个飘忽念头,似乎有什么关键被自己忽略了。&amp;lt;/ 垂头稍作思考,苏景蓦然抬头,眼尽是警惕;几乎同个时候,负责照看全场的神光大师开声吐气:“各宗弟子莫再采剑,集结!”&amp;lt;/ 苏景想到的事情,神光和尚也想到了:众人还未退出,剑冢突兀自闭,这么大的事情必会惊动外面的修家,现下剑冢重开,无论如何外面也应该进来探看才对......可是没人进来,甚至连一个法术传讯都没有。&amp;lt;/ 不是冢内修家反应慢,只因先前剑器争斗的变化太过离奇,众人心神皆为所夺,这才疏漏了如此明显的问题。&amp;lt;/ 众人还未曾散得太远,神光大师喊喝后片刻,千余年轻修家便聚拢而止,神光大师也不解释什么,吩咐一句‘诸位随我身后’,向着剑冢入口赶去。&amp;lt;/ 剑冢所在位置特殊,四面环山,山体千万年受剑意熏染早已变得金精般坚固,任你多大的神通也难以撼动分毫;高空处则是淡金色的锐金气息弥漫,就算仙佛强渡也会被刮掉一层皮,采剑者进出只能靠着一处山缺豁口,无数年头都是如此。&amp;lt;/ 纵法疾飞,不长功夫众人就赶至山缺所在......人人皱眉,眼前浓浓雾霾,不知何时升腾起来的。&amp;lt;/ 剑冢暗藏锐意,瘴霾漫不进来,但牢牢占住了山缺。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二章 某家去去便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三更)&amp;lt;/ 神光大师接连施法,先是几道灵讯送出,得不到丝毫回应,跟着发动神通鼓风而起,连坚硬的花岗岩都能吹化的狂风,送进瘴霾却如泥牛入海,瘴依旧、霾不散!&amp;lt;/ 众多年轻修士也未停闲在,或寄出纸鹤或托字于剑,向外面守候长辈、向各自门宗传起的灵讯,全都一样没有回应。【绝对权力..】再明白不过的情形:大家被困于剑冢。&amp;lt;/ 每一年,剑冢半空悬浮的锐金气息都会沉降三日,而这次各大门宗特意选在金气沉降前十一天开放剑冢,以防有人会偷偷逗留其......&amp;lt;/ 或许是心持稳重、或许是身为领袖强定神情,神光大师的目光并不如何紧张,随口安抚身后晚辈两句,双手再度结印、对着额头轻轻一扣,旋即不再稍动。&amp;lt;/ 千多年轻修士,最最轻松的莫过于果先小沙弥,在他觉得有师父在什么全不用担心,还有心情给旁人轻声解释:“师父开津识探瘴霾,诸般幻想皆不存于目,当可直视真相,诸位稍安勿躁,用不多久师父就会分晓一切。”&amp;lt;/ 可惜,小和尚的牛皮破了,半个时辰后神光轻轻一叹,收了神通,千年精修的神目津识也无法穿透迷雾。&amp;lt;/ 神光并不罢休,伸手入袖,当他再把手拿出来时,两指间捏起了一朵不知名的小小黄花。将其向前抛去,黄花微微一沉旋即化作一朵娇柔蝴蝶,围着神光翩翩飞舞,老和尚的笑容可亲,对那蝶儿道:“去吧,小心些。”&amp;lt;/ 蝴蝶飞,钻进迷雾。&amp;lt;/ 旁人不觉如何,可果先知道这‘黄花、蝴蝶’对师父来说意味着什么,小和尚张大了嘴巴。&amp;lt;/ 蝴蝶飞,一去不返。&amp;lt;/ 再半个时辰,神光不等了,转回头望向苏景:“苏施主,此间请你代为照料。”&amp;lt;/ 意思再明白不过,神光要亲自去探这瘴霾!不等苏景说话果先就抢先道:“弟子与师父共进退!”&amp;lt;/ 神光摇头:“你要与苏施主共进退,莫再多言了。”&amp;lt;/ 众人间苏景的辈分最高、手段最神奇、更何况他刚刚得了能令万剑沉默的丑剑,神光自忖把冢内大局交由他主持最合适不过。&amp;lt;/ 这个时候大成学高英杰忽然开口:“请大师稍等,待晚辈看过这片瘴霾后再做决断不迟。”说话间,他自袖取出一片小篆迎风一挥,纸上字迹迅变浅,一息功夫他手便只剩一张白纸了。&amp;lt;/ 高英杰抬头望天、众人随他一起举目张望,半空金雾自外而内灵识难投、自内而外却可以轻易望穿,清晰可见高远天空浮云流转,顷刻汇聚成一只巨目天眼!&amp;lt;/ 乌云做瞳、黑白分明,下一刻,天目眨了一眨,眼珠儿灵活,随即眼帘低垂就此闭阖。&amp;lt;/ 神光和尚微笑:“老衲忘记了,王施主随身带了‘烟云天目篇’。”&amp;lt;/ 和尚说的是客气话,九天前高英杰还将此物在众人面前当做赌注,神光怎么可能如此健忘,不过那是人家的东西,高英杰不开口,神光绝不会去提及半字。&amp;lt;/ ‘烟云天目篇’,大成学九著十三篇之一,以书生正气结九霄灵光,化为洞世天目!&amp;lt;/ 有些像符篆,但法术成形的道理截然不同。就凭高英杰现在的道行,还远远写不出这张‘烟云天目篇’,这是师门赐下的宝物。&amp;lt;/ 神光夸赞过后,赤目立时急眼了......已经必赢无疑的赌注,现下那个可恨穷酸竟然给用去了,当即就要开口喝骂,苏景没客气,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amp;lt;/ 高英杰倒也敞亮,近一步施法前还给苏景打了个招呼:“危局使然,还请苏道友见谅。”&amp;lt;/ 苏景笑笑:“理当如此。”&amp;lt;/ 高英杰不再废话,手上掐动法诀,向前方迷雾一指,口喝了声:“正悉!”&amp;lt;/ 悬于高空的那只巨目突张,眼珠儿一转直直向着迷雾望去,高英杰的双目就此失神,天目所见、即为他眼前景象。众人皆尽屏息以待静候结果。&amp;lt;/ 只才一息,烟云天目微微一颤,跟着猛地飚溅起一道鲜血,法术之眼竟也会真的流血!苏景则出手如电,手上剑羽尽起快若流光急冲高英杰!&amp;lt;/ 天上全无声息,巨目溅血后烟云崩碎再不成形状;地面上却是一声嘶哑惨叫,高英杰手捂双眼一跤摔倒。&amp;lt;/ 苏景也收回了剑羽。&amp;lt;/ 事情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修为稍差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人以为是苏景借机偷袭高英杰,有附庸于大成学的门宗弟子立刻厉声斥骂,不过才刚一出声,便同时被数声‘住口’喝止——神光、果先、紫霄尚尚以及高英杰自己。&amp;lt;/ 施展烟云天目篇,书生双目与天眼接连,若非苏景及时出手截断那份气机联系,高英杰的双珠就随着法术一起爆碎了!&amp;lt;/ 如今强壮书生的双目受创,但好歹保住了眼睛,休养得当不久后便可恢复。即便剧痛难当,高英杰还是勉强对着苏景所在方向道:“多谢苏兄相救之恩!”&amp;lt;/ 一次惠泽,称呼自‘苏道友’不知不觉变成了‘苏兄’。&amp;lt;/ 这种事情苏景从不矫情,摆手揭过。同时再次动念,一柄剑羽疾飞射入迷雾,跟着苏景皱了下眉头,剑羽丢了......&amp;lt;/ 困局未解,连天目都无法洞悉、甚至逆遭反噬的瘴霾,几乎从山口压进了众多修家的心里。&amp;lt;/ 紫霄尚尚踏上了一步,摸出了‘三姑六婆’一串九个丑陋布偶,对神光道:“还是先让这些娃娃跑一趟吧,若它们也回不来,咱们再作打算......”&amp;lt;/ 赤目再也忍不住了,不过再次被捂住了。&amp;lt;/ 天元道的青蝉子自袖取出了一柄三寸长的朱红小剑,不用问也是师门赐下的宝物,随声道:“我当投剑问路,与紫霄师姐的巫偶配合前行,当能从瘴霾探出些端倪。”&amp;lt;/ 这次神光和尚却摇头拒绝。&amp;lt;/ 小棺材离地二尺,拈花正坐在上面,晃荡着腿看热闹,忽然觉得有人用手捅自己肋下,转头一看是老大雷动,不等他发问,雷动就用眼神说话,眼睛一个劲地往苏景之处瞟啊瞟的,拈花随他指点望去,只见苏景正侧头看着他们两个。&amp;lt;/ 拈花挺纳闷,问雷动:“他看咱俩干啥?”&amp;lt;/ 雷动叹了声‘你我还是自觉些吧’,说着一拍棺材直飞向前,来到人群面前朗声道:“诸位莫慌,离山小师叔苏景刚刚赐予在下一道神奇法术护身,这头阵便由我们去打!”&amp;lt;/ 三尸都没心没肺,不过相比之下雷动的心思比着两个兄弟还稍稍重一点,之前惹出剑器之争险险就酿成大祸,雷动心里一直不踏实,刚刚苏景一把目光投过来,他就明白自己得出去‘将功赎罪’了。&amp;lt;/ 而三尸是不灭灵怪,去探访诡异瘴霾,这天底下怕是再找不到第四个更合适的人选了。&amp;lt;/ 拈花也随着雷动一起飞出来,他可没想到雷动会主动请缨去做这个苦差事......不会真死,但假死一次也可疼了。拈花愣了愣,面容一整,对着雷动双手抱拳、肃容道:“英雄高义在下生平仅见,万句谢辞不堪入耳,唯有两字‘珍重’送祝!弟在此,恭候英雄扫灭妖魔、大胜凯旋!”&amp;lt;/ “你一起去。”苏景从队伍开口,吩咐了一句。&amp;lt;/ “哦。”拈花应了一声,又回头去看还在人群的赤目:“你去不?”&amp;lt;/ 赤目犹豫了下,拍棺出列,三兄弟排成一列,悬浮于山缺前,又齐刷刷地回头望向本尊,苏景笑:“小心一些,看得仔细些,辛苦了。”&amp;lt;/ “某家去去便还,诸位请了!”雷动上了句茶楼听来的书词,三尸同时拔出宝剑,刷刷挥舞成了一团光,齐头并进冲进了瘴霾。&amp;lt;/ 神光也突然起步,口留下了一句‘冢内诸事,拜托苏施主’,紧随三尸身后踏入瘴霾。&amp;lt;/ 佛门高人自有风度,他是此间的真正长辈、真正高手,探险瘴霾之事他不能不去。&amp;lt;/ 果先哎哟一声惊呼,急纵如风追随师尊,不料还不等势子做足就觉身前用来一股柔和力量,将他轻轻拦了下来,同时神光的密音入耳:“为师不在时,跟在苏景身边。”&amp;lt;/ 剑冢内一片安静。&amp;lt;/ 涅罗烽侨轻移莲步,来到苏景身旁,她没说什么,但她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得到,唯涅罗坞马首是瞻的门宗弟子纷纷靠拢了过来。&amp;lt;/ 果先遵循师父嘱托,也站到苏景身旁,修士的佛门弟子见状随之而来。&amp;lt;/ 大成学高英杰的眼睛还睁不开,不过以他的修为能轻易找到苏景,书生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只是又道了一句谢,之后便再没转身走开。&amp;lt;/ 天元青蝉与紫霄尚尚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未动。&amp;lt;/ 苏景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身后聚集了多少人、还有什么人不肯过来。思索片刻,他问身旁的高英杰:“烟云天目篇为何会破碎?”问题稍显无礼,但他全无恶意,又继续道:“所做之事超出法术能力极限,是以破裂散碎,可是如此么?”&amp;lt;/ 高英杰点了点头,闭着眼睛皱眉:“道理是没错的,不过......”说到这里,他又变点头为摇头,面做苦笑。师门赐下的神篇法术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毁掉,这种事情他实在想不通。&amp;lt;/ 苏景又复低头思索、剑冢重归安静。&amp;lt;/ ......&amp;lt;/ 三尸冲入瘴霾,只觉得眼前一黯旋即光明大作,但还不等他们看清周围,遽然一道剑光如电,向着间的拈花奔袭而来。&amp;lt;/ 苏景修来的力气、小师娘数十年的严苛教导立时有了反映,拈花手承影一抖,卸字诀在前、粘字诀在后,轻轻巧巧就把来袭飞剑摔落脚下,随即看都不看直接一剑挥出。&amp;lt;/ 拈花动作奇快,偷袭者猛就觉得脚下一冷。承影剑,剑遥刺,影杀人!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三章 置仙家威严于何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四更)&amp;lt;/ 偷袭修者甚至连自己将死都未反应过来,心还在本能催动自己的飞剑,就再此刻身前一股并不霸道、可绝无法抗衡的力道涌来,一下子将他掀飞开去。&amp;lt;/ “自己人。”本来跟在三尸身后的神光大师,立足于偷袭者之前所在之处,脚下稳稳踩住了拈花的剑影,同时两盏大袖挥动,挡下了雷动、赤目的左右合击。&amp;lt;/ 下一刻,老和尚的身形缓而又缓地...向后退了一步...惊讶之情自神光眼一闪而过。自从见过三尸能于剑冢随意采剑,神光就不敢再轻视他们,可他当真没想到,三个不存丝毫修持气息的小矮子,随手发动的一记合击竟能把自己迫退一步!还有,脚下微凉,剑影割破了他的鞋底,锐意侵入肌理,很不舒服。&amp;lt;/ 拈花收剑,看得清楚了,对面聚集了数百修家,其有几个女子他记得清楚极了,都是送同门来剑冢采剑的修家。&amp;lt;/ 小胖子目光一转,瞪向偷袭自己的那个莽撞修者,怒道:“你看清楚了再打!若非爷爷修持了得,岂不被你一剑斩了?”&amp;lt;/ 那人连忙道歉,拈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再理会对方,与自家两个兄弟环顾张望周围,跟着他又吓了一跳:“剑冢哪去了......怎么这么多死人?”&amp;lt;/ 瘴霾不见,剑冢更不知去向,此刻他们置身于一片宽阔石坪,脚下尸骨累累,不知死了多少时候,皮肉均告腐烂。骸骨之间尽是法器、飞剑的碎片散落。再向前张望,只见一座森白大山巍峨耸立,前方不远便是山门,其后诸般大殿节比鳞次、一路搭建至山巅,建筑宏大气象惊人。&amp;lt;/ 雷动与赤目也惊诧于眼前景色,异口同声喃喃道:“这是哪里?”&amp;lt;/ 没人知道。在场修士来自土各处,但从没有人见过这座白色的大山、这片宏伟宫殿。&amp;lt;/ 神光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忽然欣喜一笑。拈花的余光一直瞄着这个修为了得的老和尚,见状立刻问道:“和尚你笑什么,可是认出了地方?”&amp;lt;/ 神光微笑摇头,伸出右手拇指与指做拈花轻阖,捻住了一只正围着他上下翻飞的蝴蝶儿,随即蝴蝶变回黄花,被和尚小心地收入怀。拈花见状赶忙四处张望,果然,很快就从在场一位修士手找到了苏景的剑羽,迈步跑过去把它收回。&amp;lt;/ 见到神光赶到,之前到此的众多修家精神大振,纷纷围拢上前说明状况:事情来得蹊跷且无端,就在新秀们进入剑冢第八天时,他们所在之处忽然大雾升腾,还不等他们弄清发生何事便置身于此了。&amp;lt;/ 最初慌乱过后,大群修家分作十队,扩散开来查探四方,这里的修士受命受命留守于原地、居策应。&amp;lt;/ 被一场大雾送到莫名之地,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任何人手损失,众修家之间以法术传讯通言畅通无碍。四面八方的消息不断传回,周遭空空荡荡杳无人烟,没什么特殊发现。至于前方的白山、群殿,去探望的都是精锐好手,现下仍在搜索之,那里的情形与石坪相似,随处可见累累白骨和斗法痕迹,就目前情况来看,白山很像一座修行大宗的腹地,但是多年前被人灭门了。&amp;lt;/ 再就是,于白山宫殿发现的字扭曲古怪,全不同于土世界的方块汉字......&amp;lt;/ 听了一阵三尸就没了兴趣,催动棺材飞起、并非远行而是直直向上,到高空里三个矮子四下张望了一阵,见全无异状他们又落回原地,没妞、没饭、没宝贝,三尸没有丁点探索的兴致,雷动对两个兄弟说道:“没啥,这就回去吧。”&amp;lt;/ 赤目点头:“苏锵锵钻进瘴霾,不就是以后都在这里过日子了么?无碍。”&amp;lt;/ 拈花附和:“是是,快点回去,苏锵锵该担心了。”&amp;lt;/ 三个矮子自顾自的聊天,把‘回去’说得好像吃白菜似的平常,可着实惊煞了周围的修家......惊、且笑,嘲笑。数千人招,其不乏名宿高人,这么多人一筹莫展,三个一看就不正经的矮鬼居然说‘回去’?&amp;lt;/ 唯独神光大师,闻言后正色追问:“三位施主,当真有回去的办法?”&amp;lt;/ 拈花正想作答,赤目就抢先开口:“没有没有,随口一说。”&amp;lt;/ 雷动也随之说道:“我们去那边转转,走走走。”说着随便选了个方向拉起两个兄弟飞去。&amp;lt;/ 拈花不解,一边飞一边问:“为啥不告诉他们?”&amp;lt;/ “咱们能回去,他们是不是一定会要你我带上他们一起?”赤目反问。&amp;lt;/ 拈花愣愣点头。&amp;lt;/ 雷动接口继续道:“可是咱又带不走他们,这其原因不能说、也说不清楚,那他们是不是一定会发怒?”&amp;lt;/ 拈花愣愣点头。&amp;lt;/ “他们被困在这里,心绪肯定暴躁得很。”&amp;lt;/ “再一发怒,说不定就会喊打喊杀,咱们三个又哪敌得住这么多人,妥妥被他们打死!”赤目、雷动一人一句。&amp;lt;/ 拈花更纳闷了:“本来不就是要死回去么?被他们打死又有什么关系?”&amp;lt;/ 赤目勃然大怒:“你我都是天上的仙官,岂能死在这些凡俗修家手里,置仙家威严于何地!”&amp;lt;/ 拈花乐了:“咱们死在凡俗修家手里的次数还少么?”&amp;lt;/ “那都是迫不得已,不算数的,但自己送死的事情咱不做。”雷动语气清淡,但藏不住心的那份骄傲:“离他们远点,咱们自己死自己的。”&amp;lt;/ ......&amp;lt;/ 三尸与神光大师离开快一个时辰了,剑冢寂静。&amp;lt;/ 果先小沙弥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入口瘴霾,佛家修持讲求一个‘空’字,小和尚却一点也不‘空’,越等面色就越焦急,渐渐地连身体都绷紧起来,随时都会扑进瘴霾去找师父。&amp;lt;/ 忽然果先觉得肩膀一沉,苏景伸手按住了:“莫担心,应该无妨的。”&amp;lt;/ 果先在望向苏景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事苏景又撑开了背后火翼,摆出的势子倒和自己有些相似,准备急冲向外的样子。&amp;lt;/ 小和尚只当他是随口安慰,叹口气、摇摇头没说话,身上蓄势不卸。&amp;lt;/ 但烽侨对苏景刚刚说的话很当真,问道:“苏...苏大哥可是有所领悟?”&amp;lt;/ “的确想到些事情...我那三个朋友回来时便有分晓了,等不太久的。”苏景应了一句,并未仔细解释,说话同时把一颗药丸扔进嘴巴,又在右手上托起一蓬茶杯大小的火焰。&amp;lt;/ “那三位朋友很快就能回来?”烽侨显出了些诧异。&amp;lt;/ 这一重苏景比谁都笃定,点了点头。&amp;lt;/ “可是...”烽侨秀眉微蹙,迟疑道:“外面数千修家均无消息,他们三个真能......”&amp;lt;/ 小姑娘的话正说到半截,三个矮子突兀出现于苏景身后!&amp;lt;/ 既无气息变化也没有灵元震动,甚至连一丝风都不曾掠过,三个人就那么从空气钻出来,这让周围大群修士如何能够不惊!苏景猛然动了起来——就在三尸返回同时,元吉天都火翼猛震,少年身形凌风直扑山缺瘴霾。&amp;lt;/ 旋即,众人眼前、耳连串变化!&amp;lt;/ 就在苏景堪堪要冲入瘴霾前,‘嘭’地一声窒闷大响震彻天地,风吹不动、神通难破的浓浓瘴霾蓦然消散;&amp;lt;/ 凄厉地惨叫声刺穿耳鼓,不远处有人遭受重创;&amp;lt;/ 前方数里外,一道暗紫色的遁光飞天而去,度不慢但轨迹歪歪斜斜,明眼人一见便知是惨叫负伤之人逃走;&amp;lt;/ 人影憧憧,数不清多少修家面色恍惚目光失神,突然出现在剑冢外;&amp;lt;/ 再就是:一道金红色光华,从冢内直冲远方。&amp;lt;/ 从地面仰望,只见一道灿灿长虹划过,向着就要逃远的暗紫遁光狠击过去!&amp;lt;/ ......&amp;lt;/ 古往今来为宙、四方上下为宇。&amp;lt;/ 自从土开造化以来,修家对‘宇’、‘宙’的钻研就未停止过。但是对四、五境的普通修家来说,这个题目未免太大了些,通常不会去专门修习,有关道理大概明白也就是,苏景也不例外。&amp;lt;/ 不过‘金乌万巢大咒’穿遁虚空;无捻青灯是完美封闭的小世界;师母蓝祈从另个世界来到土......经历如此,苏景接触到的‘宇’远比同辈更多,虽也不曾去刻意研究,但青灯内追随九祖、青灯外同大小师娘学艺闲暇时,难免谈及‘宇’之相关。&amp;lt;/ 以陆崖九和两位师娘的性子,谁也不会去给他讲那些深奥道理,都是接合法术来做解释,由此苏景对‘宇’之一字的了解,比着剑冢内众多新秀更透彻得多。&amp;lt;/ 大成学的‘烟云天目篇’被破掉,苏景惊讶同时心念一动,再以剑羽试探瘴霾:他能察觉那根剑羽未被毁掉、但却联系不到了。由此苏景便有了个大概的计较,瘴霾那边怕会是‘另一方天地’。&amp;lt;/ 这是类似‘一步阴阳’、‘乾坤两见’的法术,想要破法不外两个办法:&amp;lt;/ 一是以强力破之,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多大的盆子装多重的面条,只要被摄入小空间的修家力量大过那里的承受极限,便能破空而出。可是外面大群修家都不见了,不用问妖人的‘盆子’又大又结实,这般强大的法力简直匪夷所思,以苏景的估计,对方身上多半是带了什么惊人的宝贝做支持。&amp;lt;/ 破法的另个办法更难实现,师母蓝祈曾讲得明白,‘宇、宙’之类法术大都脱变自天道,天道是什么?天道是规矩。是以只消坏了他的规矩,法术便不攻自破。讲起来晦涩难懂,落到眼前的情形却再容易理解不过:妖人法术的规矩是‘去了就回不来’,那只消回来一个,他的规矩便会崩散!&amp;lt;/ 何止一个,一下子回来了三个......&amp;lt;/ 敌人以法术坑害剑冢内外,应该就在附近;如此强大的法术,一旦被破施法之人必遭凶猛反噬,重伤那是最好的结果。&amp;lt;/ 苏景想通了前因后果,提前就做好准备,只待三尸一回来他便要冲向前缉拿强敌......这才是真正露脸的机会、苏景自己的功劳、离山独享的荣光!&amp;lt;/ 当然,苏景不会为了功劳不要命,天香镇元吞进肚子了、一蓬火焰就托在手上,万一妖人伤后还有余力或者有厉害同道护法,自己也能及时逃命。&amp;lt;/ 不喊冢内同伴帮忙也有这个原因,追击妖人时若有险情他能一逃了之、随他一起追赶的同伴可不会穿空遁法。&amp;lt;/ 今天,苏景的运气很不错。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四章 青秀之中第一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五更)&amp;lt;/ 白山世界的大群修家,或正留守某地、或正调查线索观察四周,忽觉耳风雷咆哮眼前强光迸现,妖人的法术被破、大家统统被送了回来。[..]可是这个瞬间里他们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甚至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又何谈追踪妖人;&amp;lt;/ 至于剑冢之内的年轻晚辈们就更不用说了,剑冢内外数千之众,其不乏修为精湛见多识广者,但能真正把握住时机、及时向着妖人追去的便只有一人:离山真传、屠晚苏景。&amp;lt;/ 妖人逃走的机会只存于一瞬,若非苏景,他定能逃出生天......&amp;lt;/ 金红之弧直击暗紫遁光!&amp;lt;/ 生死须臾,妖人哪还顾得上重伤在身,嘶哑怒叱一声,身后爆起一蓬血色!&amp;lt;/ 天魔解血凶法,以自残身体、骨肉代价唤请魔尊垂怜、发动凌厉一击。&amp;lt;/ 血雾弥漫,第一个瞬瞬,陡然化作一双血色巨翅;下一个瞬瞬里,巨翅崩碎,万道血翎如刀,疾扑苏景!&amp;lt;/ 血光笼罩下,突兀地金光爆起!同样是翅膀,同样是翎羽,只是不同的颜色!八十六根剑羽尽起,划地为疆、三丈之内搅动灵元乱冲,血翎毛冲到近前便告一窒。&amp;lt;/ 妖人境界远胜苏景,他的解血一击,苏景的剑羽至多只能撑上一息......&amp;lt;/ 金光再绽、炽烈刺目,继剑羽之后,苏景的元吉天都火翼竟也在轰地一声爆裂开来!&amp;lt;/ 《金乌万象》的法术并非一成不变,随着修家境界的突破,法术为力也会相应变化、威力层层提高,天都双翼便是一例,苏景突破小真一后,这双火翼也从‘遁法’晋升做‘杀法’。&amp;lt;/ 翼爆碎,火妖娆,泼风而去迎击血羽,与此同时,妖人身后突兀闪出一片赤红光华。若直视之,仅仅是一片迷离光彩;可是若低头去看这片光华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双翅铺展、高冠醒目、三足分立,那分明是一头金乌投影!&amp;lt;/ 爆开天都火翼、以其的火焰元力应敌?金乌正法赋予苏景的本命法术哪又那么简单!当火焰散碎,它唤起的是另一道阳火法术:影金乌,夹击于强敌背后。&amp;lt;/ 奇光流转,快如闪电,正正击妖人后心!&amp;lt;/ 这次连惨叫都不存,先重伤、再解血的妖人直接被打得昏死过去,身体翻滚着摔向地面,他唤起的解血凶法也随之告破。&amp;lt;/ 血光散、剑羽收、影金乌消弭不见,苏景动念重新撑开双翼,自半空里一兜,将正摔落的妖人抓在了手,生擒活捉!&amp;lt;/ 直到此刻,冢内年轻修家们因三尸突兀出现而掀起的惊呼才刚暴发开来。&amp;lt;/ 所有人都仰望半空、瞩目苏景,包括其他几位天宗弟子在内,无数青秀扪心自问,若上天去追击妖人的是自己......先在已然被对方的解血一击碎尸万段!&amp;lt;/ 直到此刻众人才算明白他的真正实力。&amp;lt;/ 之前苏景在剑冢的种种表现,只能归结为‘诡异’、‘古怪’,但如今这实打实的一战,却是他实打实的修持、实打实的力量!谁还能不服气、不敬佩。&amp;lt;/ 惊呼散去,须臾,喝彩声爆起!人人都把心憋住的那一个‘好’字吐出,而苏景也的确当得这一字!&amp;lt;/ 三尸对望一眼,雷动天尊站在棺材上飞上去,对着苏景抱拳躬身、放开声音喊道:“苏先生赐下的法术端的神奇,在下幸不辱命,破了妖人邪术、将诸位同道带了回来。”&amp;lt;/ 三尸根本不明白法术事情,但是有功劳就先占上是肯定不会错的。&amp;lt;/ 苏景比他就矜持多了,笑道:“不用喊得那么响亮,大家都能听得到、更能看得到。”&amp;lt;/ 雷动又转回身,面向剑冢内千余年轻修家,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之前在下一时粗心,惹出了冢内剑器之争,险险就酿成大祸......”好一番长篇大论,言辞诚恳雷动道歉。可是又会有哪个实心眼的傻子以为他是真的在认错。病痨鬼以退为进,明着认错实际邀功。&amp;lt;/ 但稍有些出乎意料的,众新秀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一到场就和苏景过不去的紫霄尚尚,肥胖公主笑声的豪迈意思比着裘平安都不差:“这位矮先生如此讲话,可真正让在咱们都无地自容了,大恩当头,之前的小小不快,哪个还敢记在心上!”&amp;lt;/ 话是对雷动说的,却是讲给苏景听的。&amp;lt;/ 天元青蝉也微笑开口,对雷动道:“话再说回来,若非身怀大本领,就算想让剑冢躁动也做不来,对先生只有敬佩之意,绝无半点责怪。”&amp;lt;/ 这两人一开口,其他青秀有怎会再有微词,人群有笑声、有赞声,尽是感谢之声。&amp;lt;/ 待苏景重落地面,青蝉子第一个迎上前,俊俏的少年道士笑容诚挚:“见过了苏兄的手段、本领,才知自己狂妄孟浪,之前那场赌约,盼请再勿放在心上。”&amp;lt;/ 苏景身旁的赤目一听就要翻脸,但青蝉子又继续道:“苏兄莫误会,愿赌便一定服输,从今以后我欠你三件差遣,随时恭候!”&amp;lt;/ 赌注依旧有效,请苏景不要放在心上的,是那因赌局而来的轻视与不敬。&amp;lt;/ 另外几个天宗弟子也围拢到苏景身边,过了这半晌大成学高英杰双眼已经能够张开了,但眸子红得吓人,赤目和他一比双眼简直能算黑白分明,高英杰接口道:“要说起来,苏兄赢得的确干净利落,咱们这么多人一柄剑都没采到,就只有苏兄与他身边的白面朋友采到好剑!”&amp;lt;/ 说到这里,高英杰压低了声音、笑道:“别说苏兄,就连光明顶的侍剑童子,都压了我们一头。”&amp;lt;/ 烟云天目望向瘴霾前,曾先望向剑冢众人,樊翘的画皮是借用苏景的,本来就不算太服帖,逃不过天目洞察。但现在,又哪还会有人去指摘苏景小小的破坏了规矩。&amp;lt;/ 苏景看看左右,低声嘱咐着面前的天宗弟子:“此事别说出去。”&amp;lt;/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确是年轻人之间、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态度,另外几位天宗弟子都笑了、点头。&amp;lt;/ 紫霄尚尚直接‘三姑六婆’塞进了苏景手:“门规所限,催运巫偶的秘法不能外传,娃娃你先收着,这几月里我再炼一张催动符,一年之内送到离山,以后你燃符就能发动娃娃了。”&amp;lt;/ 高英杰跟着笑道:“十三公主殿下,你这样一做,可把我给卖了。我手上的烟云天目篇业已用掉了......不过苏兄放心,我回门宗后就算再如何、也得向师尊再求来一篇,也是一年内送到离山!”&amp;lt;/ 终归是出身于正道天宗的优秀弟子,眼光上或许会有狭隘之处,但都有一副坦荡心胸,赌博输了就是输了、之前看错就是错了,现在坦然相待全没有丁点的不甘与扭捏。&amp;lt;/ 不过苏景又哪会贪图他们的赌注,摇头推辞回去,跟着又是一番拉扯,最终苏景坚辞,现在看来之前那个仿佛笑话似的赌局作废,输家不用赔什么,而苏景却真正赢下了些东西。&amp;lt;/ 再之后少不了的,剑冢内外无数修家上前致谢,人人都打算当面谢上几句,可是这么多人苏景要全都应酬了最少得说上一个月,好歹回应几句,苏景扯了个还要赶回门宗审问妖人的借口,带上俘虏和几位同伴,腾起云驾离开了剑冢。&amp;lt;/ 负责守护剑冢的修家好手本就有离山的弟子,此刻都与他一起遁走,沿途护送。&amp;lt;/ 谁抓人,谁得俘虏,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离山是天宗,由他们追查此事最稳妥不过,苏景带走妖人众多修家全无异议,又是乱哄哄的道别、道谢,众人目送苏景离开。可是还不等他走远,剑冢陡然又暴起串串激鸣,万剑齐震锐意弥漫,此地又一次自封了,天知道它何时会再度开放!&amp;lt;/ 这一趟,千余修家入冢,最终却只得两剑,尽落离山光明顶!&amp;lt;/ ......&amp;lt;/ 回头观望片刻,苏景又开始赶路。&amp;lt;/ 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没见妖人的同党来解救同伴,美不足的是苏景从妖人身上没能找到宝贝。&amp;lt;/ 那个妖人的伤势着实严重,若不施救根本活不到离山,无奈之下苏景还用金乌大焠真帮加固了下心脉,这才暂时未死。另外三尸重获自由、完成采剑大事,暂时不想跟苏景去门宗,诅咒发誓绝不招摇更不会惹祸之后,终于得了苏景点头,喜滋滋地坐着小棺材飞去人间玩耍了。&amp;lt;/ 有关剑冢发生诸事的消息,传得比着苏景飞得快多了,人还在半途时,大半个修行道便知晓:&amp;lt;/ 此次剑冢开放,一共就出来了两把剑,一柄为苏景所得,另一柄则落入苏景同伴手;有人施展凶猛邪术,几近将大批修家一打尽,全赖苏景出手不仅挽回危局、还生擒了邪魔!&amp;lt;/ 消息传出,闻讯之人自然会联想以前,归山大典上燃香破宁清的苏景;凡间著书立传、长生祠无数的苏景;大破宝梨州双双欢喜寺、强入虎儿礁无烬山的苏景;让手下妖奴与妖门大豪三阿公结亲的苏景......这次还是那个苏景!&amp;lt;/ 至少最近这一段时间里,苏景的名头响了,而他的名声就是离山的荣光,更是陆崖九的‘慧眼识珠’,各大门宗里见过苏景的前辈、高人自问,若先遇到此子之人是我,断断不可能将他收入门墙,由此心自然会升起些敬意:若非真正高人,又怎能辨得这块璞玉?&amp;lt;/ 如今苏景,与各宗名宿还远远没得比,但是单以名头和人望而论,隐隐已经有了些‘年轻修家第一人’的味道。&amp;lt;/ 距离山还有千多里时,剑宗内诸多重要人物便迎接出来,苏景为修行道立下大功,把离山的招牌擦得明耀刺目,由此迎接他的阵仗便不止是‘小师叔归宗’了,就连任夺都随众而来。&amp;lt;/ 只是这位‘离山长老之首’对苏景依旧是一副找麻烦的态度,上前说过几句话,褒奖得都是苏景的运气。&amp;lt;/ ‘斗任夺’简直成了苏景的一门功课了,有问有答、把他应付过去,将仍重伤昏迷的妖人交由刑堂去闻讯,于众人簇拥下、与相熟同门说笑着返回离山去了。&amp;lt;/ 揭开水墨画皮进入离山,抬眼只见如意祥云漂浮半空,无量湖上巨龟披红缓缓巡游,身着喜服的灵怪有的播撒花香、有的结编彩虹、更多的则在飞来飞去不知忙碌什么,离山境内一片喜庆之气。苏景见状笑道:“裘平安?”&amp;lt;/ 红长老点头而笑:“喜事在即,本来还担心你赶不会来,这下大家都放心了。”算一算时间,七天之后就是裘平安与青云小姐的吉日,如今离山的当头大事便是操持好这桩喜事!&amp;lt;/ 苏景去到仙鳅宫,有心帮忙可实在没能供他插手的地方,他在场别人还得专门招呼他,干脆就是个添乱的,裘婆婆笑眯眯地拉着他说了会子话就把他轰走了。苏景干脆回到光明顶,直接等待吉日去观礼就是了。&amp;lt;/ 妖奴们现在都在无量湖围着裘平安转,光明顶上只有无数乌鸦,千万头聒噪家伙正在扶桑灵木间跳上跳下乱喊乱叫,忽见最大的主人归山,声量陡然扩大了无数倍,那一声‘呱呱呱’化出的声压,催得周遭无尽莽林都低头摇颤。&amp;lt;/ 闹了这一大声,乌鸦们又省起自己得规矩些,一只一只忙不迭收敛翅膀深埋头颅,很快安静下来。苏景则俯首站在树下,目光巡梭仔细打量着它们。&amp;lt;/ 剑鸦变了,眸子更黑了一点、喙更尖了一点、翎毛更丰韵了一点,细微之极的变化,若非金乌辨真之故苏景也难以察觉......可是莫忘记,他这次下山不过才月余工夫,相比于时间,乌鸦们的变化实委惊人了!&amp;lt;/ 缘由不难猜,扶桑灵木。&amp;lt;/ 离山剑鸦得明玑老祖的‘大易气魄’,得了修妖的资格,但真正能够入道的只是少数的少数,如今它们又得了扶桑灵木相助,机会陡增。&amp;lt;/ 端详了一阵,苏景对群鸦道:“不用那么拘束,但也别太吵闹了。”说完,返回又一次翻盖的小院,取出了此行最大的收获:丑剑。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五章 大喜之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六更)&amp;lt;/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amp;lt;/ 黎明前夕,天仍未亮,东土汉境有些早起的百姓,推开门走到街上、习惯使然抬头看一看天,随即便愣住了:东方沉沉、尚无日出之意,可是西北方向天边隐透霞光,七彩祥光缓缓流转、虽已显露迹象但仍是隐忍着、等待着。&amp;lt;/ 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amp;lt;/ 早起的婆姨回屋叫醒仍在沉睡的汉子;刚出门去买油条的老汉把正扫抗的老太太拉出门;打着哈欠倒夜香的小厮赶忙去找平日里相好的丫鬟......闻所未闻的异象,人人仰头望天。&amp;lt;/ 所幸,太阳仍在,不久之后东方泛起鱼肚白,日出、破晓。就在破晓同时,西北方蓄势已久的旖旎霞光也骤然绽放,凡俗可见的、那一道七彩祥云于半空里、自西北向着东南方向铺展而去,眨眼百里层层延展,盏茶工夫过去,一条祥云大路横跨天际!&amp;lt;/ 下一刻,天空之仙乐飘飘,瑞兽麒麟踏走祥云开路、彩凤成双嬉戏两旁、龙屃昂头清冽长吟、身披彩霞的童子们穿梭往来......百姓们分不出这些神物皆为法术幻化,只道它们皆为真身,急忙俯身叩拜虔诚祷告,这样的场面必是天神下凡无疑!&amp;lt;/ “是天神下凡!大家随我下拜祷念。”稽非道长二十年前来到白马镇,盖起道观常驻下来,此刻一见天边异象,立刻大声招呼同在街上的乡亲们。&amp;lt;/ “老道,少要蛊惑大伙!”喊喝响亮、却喊了些笑意,伴随喊声半空里一团黑风赶来,片刻后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怪自风驾探出头来。&amp;lt;/ 别的地方百姓见了妖怪,全都是惊叫一声仓皇逃窜;可白马镇之人却面露笑容,非但不逃,还招呼着天上的妖怪下来坐坐......人人都识得这位虎大仙是齐喜山妖王宋六两的手下,平日里齐喜山对小镇照顾有佳,简直就是好事做尽。&amp;lt;/ 稽非老道和虎头妖怪也算是老相识了,拱手问道:“敢问虎大仙,这天空异象,不是神仙下凡又是什么?”&amp;lt;/ “天酬地谢楼三阿公外孙女青云小姐出嫁的喜云大路!”虎大仙摇晃着圆滚滚的脑袋,满脸得意:“青云小姐嫁的人便更加不得了了,是咱们小祖宗麾下猛将、咱们齐喜山大东家的好兄弟裘大爷!东家说了,小祖宗的喜事,便是白马镇的喜事,特命我送来酒肉和些礼物,镇上家家有份。”言罢老虎挥手,喽啰小妖提篮挑担,笑嘻嘻地进入镇。&amp;lt;/ 众人欢喜之余这才明白:不是神仙下凡、而是妖怪娶亲!&amp;lt;/ 十月廿八,上上大吉。裘平安与青云小姐的大喜之日!&amp;lt;/ 三阿公的身家远非普通的妖家、修家能够比拟的,且他这次刻意铺张造势,那份排场就不必说了,而相比之下喜事的另一家就显得朴素得多了。&amp;lt;/ 离山虽也布置了一番,但是比起三阿公这边的场面,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吉日倒数十天之前,离山门下除苏景外其他十二真传、四位长老率同六百门徒下山,分作八个方向四散远行,到旱地则行云布雨,见洪涝则截河补堤,扶苏炼灵药治下了一座小城的怪病,虞长老没遇到什么灾祸但他所过之处鼠害消失......十日行善,离山剑宗为这场喜事摆出的排场,完全是另一番气象。&amp;lt;/ ......&amp;lt;/ 从天亮起离山便热闹了起来,各路宾客纷至沓来,司客长老率领弟子门外迎奉,司礼长老抓紧时间做最后巡视、准备喜典,裘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平日里那身脏乎乎的黑衣袍早都换成了喜庆礼装,老脸上喜色满满应酬着宾客。&amp;lt;/ 苏景不怠慢,一早就换上礼袍,随着司客门人一起伫立山门,裘平安是他的妖奴,从礼数上说他这个主人就是‘亲家爹’,迎宾之事少不得他的参与。意料之,今天这样的题目到访宾客绝不会少,可即便早有准备,来离山观礼的人数还是远远超出了想象。&amp;lt;/ 除了得到请帖的修家外,还有大群修家不请自来——肥胖公主、俊俏道士、粗壮书生......月初时曾去往剑冢的众多修家全都托办重礼而来,借着道贺之名、还苏景相救之恩。&amp;lt;/ 其实又何止剑冢同道,以前苏景在宝梨州结识的天元冲纳、无烬山救过无定道拙季等人悉数前来,门宗贺礼是门宗的,这些修士都以个人名义道贺。&amp;lt;/ 今天就是应酬的日子,苏景再不喜欢应酬也不会躲清静,抖擞着精神致谢致礼、谈笑风生,正忙碌着前方一声佛号传来,弥天台神光、果先师徒抵达山门。&amp;lt;/ 和紫霄尚尚等人一样,两个出家人也是以自己名义来的,代表弥天台来观礼的高僧另有其人,苏景快步迎上前去。&amp;lt;/ 和尚师徒两个都拙于言辞,合十道贺后也没太多寒暄,神光大师开门见山:“剑冢之难,老衲无力挽回,幸有施主主掌大局,此事非谢不可,这件礼物施主万万不可推却。”说着,他自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黄花。&amp;lt;/ 剑冢时苏景曾见过的、能变做蝴蝶的稚嫩花儿。&amp;lt;/ “这十几天的工夫,我总算和它讲通了,以后它就跟在你身边,还请你悉心照料。”明明是一朵花,在老和尚说来却仿佛一个小娃儿。神光大师不容拒绝、将其置入苏景手,也不再解释什么,带上徒弟进山去了。倒是小和尚,三步一回头地望向苏景手上娇弱黄花。&amp;lt;/ 来访宾客络绎不绝,苏景招呼着实在忙乱,暂时没去多想、把黄花收好待清闲下来再跟和尚详谈。&amp;lt;/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天酬地谢楼的祥吏赶来相报,青云姑娘的喜驾已经进入两千里之内,正沿着空的红云喜路向离山而来。随着一声唱喜,黑风煞、六两等人喜气洋洋地动身,他们是新郎官的兄弟,按照妖门习俗要在迎于千里之外。&amp;lt;/ ......&amp;lt;/ 修行道上,结一位伴侣、携手问道之事并不罕见,各大门宗之下都有双修弟子,离山也不例外。但出世之人,就算是结婚也不会如凡间那样大操大办,小小的一个仪式、至多再请一位长辈做为见证。&amp;lt;/ 不过这次情形特殊,结婚的是一对妖怪,三阿公在妖门举足轻重,裘婆婆也是离山的元老功臣、与九位师祖都是姐弟相称,是以这场喜事托于离山、但完全是按照妖门的规矩来张罗。对此离山的诸位长老并无异议。&amp;lt;/ 听说新人将至,离山也免不了地愈发喧闹,可老天爷仿佛还嫌不够热闹似的......与苏景在一起迎宾的孙长老,身上突然传出木铃铛响动,孙长老将其取出置于耳边,片刻后面色微微一变,眼尽是浓浓喜色!&amp;lt;/ 随即离山门宗内一道道遁光闪烁,除了要应酬宾客不能动弹的长老和执事外,离山界内所有重要人物全都来到山门外,人人都和孙长老一样的神情,就连任夺也不例外。&amp;lt;/ 而众人之,要以律水峰龚长老的神情最为激动......&amp;lt;/ 红长老裹挟香风来到苏景身边,给他解释道:“刚刚接到贺师伯铃音传讯,他老人家法驾归宗!”&amp;lt;/ 苏景面露诧异:“贺余师兄?”&amp;lt;/ 红长老含笑点头:“正是!”&amp;lt;/ 在如今的离山剑宗,苏景辈分最高但并非唯一,还有两位第一代真传,一姓林一姓贺,都是突破第十一境、得化三清的当世大修,不过他们早已不理门务,云游四海去做最后一境‘大逍遥问’的领悟去了。&amp;lt;/ 苏景这两位师兄性格截然相反,一个诙谐有趣,另个古板木讷,贺余是后者。以前贺余就是离山刑堂执首,现在的龚长老是他的弟子。&amp;lt;/ 红长老特意提醒苏景,待会见到贺余时要检点些。&amp;lt;/ 又何须嘱咐,修行得越久,对这世界就越会生出敬畏之心、对有了成就的高人便越升敬仰之意,对两位从未见过面的师兄,苏景满心敬佩。其实对离山的诸位长老,苏景也从来都不会轻视半分,即便对时时刻刻来和自己找麻烦的任夺也不例外。&amp;lt;/ 至于总是请出‘如见’晃一晃,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肯吃亏’与‘我佩服你’本就不冲突。&amp;lt;/ 红赵老的唠叨刚过,众人眼前忽然人影一闪,不见云驾不见遁光,一人凭空而现,站到了大家面前。&amp;lt;/ 粗布衣衫、布鞋石簪,黑黝黝的脸膛、粗手大脚的年的汉子。&amp;lt;/ 迎立于山门的离山门徒一见此人,齐齐俯身下拜,有称师叔有称师伯向其执礼,看上去混不起眼的农家汉子,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跨入第十二境的大修贺余!&amp;lt;/ 贺余孤身而归,并未带着他的分身。&amp;lt;/ 有些正入门的道贺宾客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唱礼问候,对外人贺余不会失礼,但也全无主人家的热情,随便两句话应付过去,跟着把目光一转望向任夺:“听闻你也勘破远游境,我很高兴。”&amp;lt;/ 对贺余时,任夺全无往日骄傲,毕恭毕敬认真回话。说了几句贺余又望向了苏景,刚刚苏景也对他行礼,但与旁人不同的,他执平辈礼仪。&amp;lt;/ 见对方望过来,苏景再度躬身:“苏景见过贺师兄。”&amp;lt;/ 贺余却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景,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木讷汉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些笑意,点头道:“我听说过你,好几次。见面前我知道你不错,见过了才晓得......”&amp;lt;/ 说到这里,贺余皱了下眉头,似乎找不到合适措辞,干脆一摆手:“很好、你很好。”&amp;lt;/ &amp;lt;/ 这一章为盟主加更,认真感谢国利益成为升邪的第六位盟主。&amp;lt;/ 六更连爆完毕,感觉脑子都混沌了,呵呵,求月票。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六章 惊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贺余在游历途,自凡间见过苏景的长生祠、从同道听说苏景除魔、救人等功绩;回到门宗,细看下察觉到此子内敛神光,修为尚浅但气韵初成......性情再如何古板,贺余也是离山的弟子,见到门内又有仙苗正茁长,他自然欣慰!&amp;lt;/ 辈分上是师兄,修行上却是真正的前辈,得了贺余认可苏景也开心得紧。&amp;lt;/ 离山的喜事传遍天下,贺余早已得知,对苏景道:“喜事隆重不可怠慢,你先专心跟好此事,我回山会住上一阵,来日你我兄弟再好好聊一聊。”言罢他迈步入山。&amp;lt;/ 樊长老本就不参与今天的喜事,此刻紧紧跟在贺余身后,做徒弟的了解师父的行事做派,开口问道:“师父回来的如此突兀,可是有什么事情么?”&amp;lt;/ 贺余不答反问:“林师弟回来了么?”&amp;lt;/ 樊长老摇了摇头,贺余微一皱眉,但未再多言。&amp;lt;/ 辰时之前,新娘喜驾进入离山,之后便是三阿公一行,老头子身后跟了无数妖家,都是天酬地谢楼的朋友、同道,大队人马进入离山。待到吉时新人行礼,之后无量湖仙鳅宫排开喜宴。&amp;lt;/ 凡事都按着妖门的规矩来,苏景也不太明白,反正裘婆婆和三阿公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是了。&amp;lt;/ 喜典的排场、喜宴的热闹自不必说,苏景和裘婆婆坐在首席,不时起身应酬宾客,一顿喜酒直接从午喝到了傍晚,所幸苏景现在有些不俗的修为基础,否则以他的应酬往来至少要醉到七次。&amp;lt;/ ......&amp;lt;/ “我想喝一杯。”红盖头下,青云小姐的声音懦懦。&amp;lt;/ 新郎官正在外面喝酒,洞房内只有青云和三位喜娘。&amp;lt;/ 三位喜娘闻言同时一惊,年纪最长的那个直接摇头:“阿公吩咐得明白,小姐今天决不能喝酒。”&amp;lt;/ “特别想喝,一小杯。”青云的声音很轻:“和三位阿姆喝一杯,你们三个照顾我长大,今日出阁,我总要敬你们一杯的。”&amp;lt;/ 喜娘似是动容,笑了:“少来这套,不行!”&amp;lt;/ 这个时候外面轰然大乱,日落西山,新郎官回洞房了,好兄弟全都跟着一起来了,少不了的一番胡闹,最后还是那位老喜娘把妖威略略一绽、唬住了那群小妖怪,连推带搡把他们统统撵走,三位喜娘一番吉祥话送上、就此离开。&amp;lt;/ 为新人关上房门,播散灵识揪出几个躲在附近准备听房的小妖晚辈,三位喜娘同时松了口气,为首那个笑容略带唏嘘:“小姐嫁了.....咱们也该去喝她一杯喜酒了。”&amp;lt;/ 从小带大的姑娘出门了,三个阿姆心里有哪能没点感触,另两个同时点头。但过了片刻其一位忽然低低地惊呼一声:“忘了嘱咐姑爷莫让小姐喝酒了。”&amp;lt;/ 大阿姆笑而摇头:“我没忘,犹豫来着,后来一想还有啥可嘱咐的?两口子,一家人了,敢娶不喝酒的青云过门子,就得敢和喝了酒的青云过日子!”&amp;lt;/ ......&amp;lt;/ 喜宴散了,酒宴却未散,不用再讲究娘家婆家分别,也不用再往来敬酒,三阿公和裘婆婆、苏景坐到一桌,两位老人家实实在在的开心,这个时候苏景当然不会扫兴,陪坐在一旁说笑闲聊。&amp;lt;/ ......&amp;lt;/ “咦?”青云小姐躺身于软软喜榻,微笑着问道:“苏景当真如此?”&amp;lt;/ 洞房花烛时、心上人笑意盈盈,裘平安又如何忍得住?进屋之后没说两句话就抱起新娘子共赴巫山了,缱绻过后小泥鳅满心欢喜,抱着自己的小娘子甜言蜜语、轻声说笑。&amp;lt;/ 虽然没有满口章,但小泥鳅那一嘴绉绉的官话说得字正腔圆,自从他认识青云开始在她面前便一直说官话。以前都装得太好了,现在想改也不那么容易。&amp;lt;/ 不知不觉里,两个人的话题就聊到了苏景身上。&amp;lt;/ “错不了的,我家主公心怀善念,偏巧我也天生一副柔善心肠,追随在他身边做事,吾心甚慰。”不伦不类的措辞,跟着裘平安把以前听说的、亲眼所见的苏景所做好事拿来当谈资。&amp;lt;/ 青云听得饶有兴趣,伸手指向着桌子一勾,酒壶与酒杯轻飘飘地飞过来,先为裘平安斟酒,跟着不动声色给她自己也满上了。&amp;lt;/ 一杯,一杯,又一杯......突兀一声大笑响起:“哈,喜欢做这与人为善的勾当,这人脑子咋想的?他到底图哈呀?”&amp;lt;/ 裘平安一时没反应过,跟着点头附和,东北腔也被勾出来:“可不咋的......”四字说完突然醒悟,手端酒杯望向青云,愣一愣、吸口气、找回状态、斯笑了:“娘子去过东北么?”&amp;lt;/ “哎妈,你别装了!”青云咯咯笑着,把杯酒泼进嘴巴,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白生生地胳膊,挥手在裘平安的肩膀上一拍:“我早知道,你,东北银!我爹也是!”&amp;lt;/ 新娘子手劲不小,打得小泥鳅一晃,险险从床榻摔下去。&amp;lt;/ ......&amp;lt;/ 天将破晓时,三阿公一行告辞而去,裘婆婆把他们送到山门便回去了,天亮时新人要拜见婆家长辈,裘婆婆还得回去等着行礼,三阿公这边就有苏景代她送出一程。&amp;lt;/ 一路送出三十里,三阿公忽然问道:“在齐喜山的时候,我曾对老弟说,我能看得出青云丫头对小泥鳅有几分意思,老弟还记得么?”&amp;lt;/ 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又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苏景早都忘记了,随口应道:“三阿公看着青云小姐长大,她的心思自然逃不过您老的眼睛。”&amp;lt;/ “什么小姐不小姐,她是你的晚辈,直呼其名便是了,”三阿公摆了摆手,继续道:“苏老弟有所不知,青云的爹是东北山挖参客的首领,着实有几分彪悍,若非如此,我那女儿又怎会看上他。”话题来得莫名其妙,苏景只当老头子因嫁外孙女儿而思及爱女,也没去当真,只是点头附和。&amp;lt;/ “凡间有句话叫做‘儿随母女随父’,青云便是如此了,她的脾气像极了我那位凡人女婿。”三阿公又接着说道。&amp;lt;/ 苏景终于觉出些味道来了:“我以为,青云小姐温贤淑。”&amp;lt;/ 三阿公笑了起来,不止他,跟在他身后的儿女、孙子等大小金蟾全都笑了:“她温贤淑?我第一次见她温贤淑,就是拜访齐喜山见到裘小子的时候!”&amp;lt;/ “那青云平时是什么样子?”少年目光讶然。&amp;lt;/ 三阿公想了想,才应道:“实不相瞒,对小裘的为人、做派,我都曾仔细查过...就这么说吧,比混,裘小子略胜一筹;比横,青云丫头稍占上方,总来算应该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amp;lt;/ 到了现在苏景哪还不明白三阿公那第一问的来由:平时身边的外孙女跟裘平安似的,有天见到了个男子,突然低眉顺眼变回一副小女子模样......这么大的反差,瞎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思。&amp;lt;/ 苏景哭笑不得,又追问:“那青云第一次嫁人...不是嫁,那次又是什么状况?”&amp;lt;/ “这个事情怪我,她不想嫁,我却觉得对方家世还算可以,便直接安排了,但百密一疏,没想到她在乾坤袖里藏了瓶酒。”到现在三阿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如实相告:“这丫头心里不痛快,坐在轿子里就开始喝酒。不喝酒时,她还能努力收敛些,但一沾了酒,便收不住了。”&amp;lt;/ 那一次,小金蟾大闹喜堂......婆家却不怒反喜:幸亏娶进门前闹了,幸亏没娶成。&amp;lt;/ “老弟放心,莽撞暴躁是天生的脾气,神仙难改,但是青云丫头的心性,绝对不会错的。以后小两口之间打打闹闹或许难免,但是对长辈、对婆婆的孝顺,同样绝不会有错。这丫头心里明白得很,若她敢忤逆,”三阿公的笑容敛去,正色道:“我天酬地谢楼的家法,就算她是我的外孙女,也照样承担不起。”&amp;lt;/ 苏景不知道该说点啥。&amp;lt;/ ......&amp;lt;/ 鸾被一掀,新媳妇青云猛地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伸手去拍夫君,东北腔十足,比小泥鳅说道还地道:“咋还睡呢,天快亮了,给姑姑磕头去,你不想去咋地?”&amp;lt;/ 裘平安没睡,但也没起身,他还有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跟什么,胆小柔弱的青云小姐怎么就变成彪悍凶猛的女妖怪了?&amp;lt;/ 最让裘平安头疼的还不是以后的日子,而是待会那一关。&amp;lt;/ ......&amp;lt;/ 晨钟飘扬,破晓时分,裘婆婆端坐仙鳅宫正堂,等候着新人来问礼。&amp;lt;/ 老太婆的脸扳成了一块冰,心里再如何欢喜,脸上也得紧紧绷住。&amp;lt;/ 待会不止没有好脸色,还要言辞刻薄、随便找理由责难新媳妇,甚至可以出手教训...新婚转早婆婆立威是妖门古来就有的规矩,小裘爹娘都不在了,就由裘婆婆来代替。&amp;lt;/ 越是像样的妖家门户这一关便越发严厉,老裘家虽然人丁单薄,但论古曾与龙王攀亲、论今是正道第一大宗的功勋长辈。一会该如何说、如何做,裘婆婆早都想好了,规矩就是规矩,绝无通融余地!&amp;lt;/ 乍看上去,精怪的行事与修家也没太多区别,可实际上妖门传承了诸多难以理解的古怪教条,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这新婚后的立威便是一例,有些地方凡人也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可精怪对此却煞有介事。&amp;lt;/ ......&amp;lt;/ 苏景回来得稍晚,重返仙鳅宫时,正赶上小两口向裘婆婆见礼后出来,只见新媳妇脸色苍白、双眸泪水盈盈,委屈、惶恐、迷惘等等诸多情绪尽显于面上,裘平安则是一副做梦的神情。&amp;lt;/ 一见苏景,少不得又要问礼,不用裘平安说什么青云就盈盈下拜,苏景受过他们一礼,把几句喜庆话送上后,进门去看裘婆婆。&amp;lt;/ 老太婆拉着苏景坐到身边,稀稀疏疏地眉毛皱了起来:“青云这孩子...唉,我刚刚是不是太苛刻了些?我琢磨着,若把下跪那个换成是我,必定翻脸无疑,她却咬着牙一一忍了...三阿公的家教不得了啊,不光是家教,这天生就是个好孩子,天生了一副柔弱性子!”&amp;lt;/ “是,肯定是天生了一副柔弱性子。”苏景笑了,正想再说什么,忽见裘婆婆目精光暴现,显然察觉到什么。&amp;lt;/ 下一刻,大地猛地一跳,隆隆震颤之,平素隐匿无形的灵气突兀暴躁起来——先是巨力碰撞、跟着高人斗法!&amp;lt;/ 外面闹出的动静太大,即便仙鳅宫处于大湖深处也能清晰察觉。&amp;lt;/ 这时刑堂龚长老的声音传遍离山:“正法除妖,诸峰长老、十三真传至光明顶,其他弟子各守其位不得擅动!”&amp;lt;/ 他的喝令才落,又是一个女子的猎猎长啸冲天而起......之前听到‘光明顶’三字苏景便已面色突变,再听到这声长啸少年陡开双翅急冲而去!&amp;lt;/ &amp;lt;/ 推荐一本新书&amp;lt;/ 《惊绝天下》&amp;lt;/ 一袭红巾缠白衣,牡丹绘脸,异刀在手,艳冠绝伦!&amp;lt;/ 我要杀的人,一定会死;我要救的人,必然能生;我要征服的人,终究会臣服在我脚下。&amp;lt;/ 这是一个名叫叶君集的家伙在变故后拨开一层迷雾扎进背后世界的故事。&amp;lt;/ 东方玄幻类故事,作者上一本《天下经纶》口碑和成绩都很好,可惜因为作者生病住院被耽搁了,如今这家伙满血归来,加油^_^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amp;lt;&amp;lt;。 第一五七章 漏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时不间断快发此小说甫一离开大湖,苏景吐气开声:“事有内情,不可胡乱伤人!”焦急喊喝声,少年化身一道金红长虹,直投光明顶。 尚未赶至光明顶,远处突然又是一声唤剑法诀嘹亮,苏景大惊失色,他听得出这个声音:出剑之人并非离山长老,而是刚刚归山不到一天的离山长辈,贺余。 诀动、剑起,再无可更改! 剑落,却不见长剑所在,只有九霄云上、湛湛蓝天的突兀显出的一道黑色裂隙。 贺余回山并未负剑,不是藏于囊和收于身体,他是真的没有携剑。从五百年前开始,他去哪里都不再带剑。 他把剑养了起来......养在九天之外! 贺余的剑在天外,随他一声法诀,便有漏天一刺。 真正的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 穹顶裂隙三里,那之下正巧一朵闲云飘摇,当裂隙绽开,浮云只一颤,也不见它有其他变化。 飞弛的苏景猛地怪叫一声,无边寒意扑面而来,千丝万缕仿若玄冰冷刺,嘭地一声护身赤炎卷扬,同时火翼倒卷包裹身躯、还有藏于翼的剑羽四散飘零结做剑域雏形!苏景的火法与剑术尽被激发,只因贺余动剑......或者说只因他看到了这一剑,漏天一剑,本就与苏景全无半点关系。 飞行的势子就此断,总算苏景应变奇快,及时调整身体勉强平稳落地。就在他双足接触地面时,光明顶方向风雷乍起! 距离尚远苏景看不见战场情形,所幸贺余的冷笑声传来:“好妖女,挡得我这一剑,也算你有些道行!” 苏景惊魂稍定,双翅再起扑向光明顶,正想继续开口喝止,不料心再现警兆:危势源自高空!苏景本能抬头......那朵云,漏天一剑划过的那朵云。 云还是云,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袅袅云气被那一剑之寒所侵,此刻云儿竟化作一团玄冰,自高空里轰轰烈烈,向着八百里离山当头砸下。 云冰压顶的威力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心底生寒的还是那瞬间便让百里之云结做玄冰的贺余剑意! 守山大篆立生感应,第一重水幕天华剑阵弹指成形,万剑呼啸迎上云冰,将其轰得粉粉碎碎。而冰云爆碎于齑粉之时,苏景也终于赶到了自己的道场。 光明顶已然被一劈两半,千万乌鸦散入莽林噤若寒蝉、扶桑灵木歪斜一旁枝横叶落。 一个三四岁、白白胖胖的囝囝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正是苏景的‘真传弟子’参莲子;师母蓝祈一手牢牢按在小娃的胸腹间,另只五指翻翻不停变化手诀,层层风煞结做屏护守住方圆七丈,一道道古拙法撰闪烁幽光,伴风齐飞。 莫耶蓝祈七窍沁血、显然已经伤得不轻,督目之术维持不住,身形也在微微摇晃,可她的神情竟还在笑,满头长发随风飘扬,一派妖魅昭彰! 苏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七百银甲道兵错落结阵,离山九枚古签道兵之一:龙长相忆之宫门赋首发战于野! 兵法幻化十七头白龙法相张牙舞爪,围住蓝祈的法术禁卫之地团团打转,昂昂怒吼一次次向内冲击不休。 半空之上刑堂樊长老目光威严,刑堂精锐弟子皆侍立其后,樊长老手执着一枚离山道兵古签,在他身旁贺余盘腿凌空虚坐,脸上不存丝毫表情。 ...... 参莲子的经络是苏景帮他硬生生锻造、开拓出来的,至少在最初三百年内,每隔十余年就需要外力相助、帮他安抚元基、调理经络,这件差事自然落在蓝祈身上。 而参莲子的体质特殊,全不同于其他精怪或者修士,它不用洗炼日精月华淬炼乾坤灵元,只需把自己的一身蓬勃药力化为妖力即可,是以莫看他现在修为还差,但〖体〗内躁动之力异常惊人,蓝祈在施法相助时会颇为吃力。 因为蓝祈吃力,所以维系于身的其他法术会受些影响,小院的屏障减弱两成,本来是无碍的,以离山长老的修持仍是无以察觉,何况也没有谁会专门来探光明顶...... 贺余归宗是为了等一个人,但这个人何时来、如何来他全不知晓,归宗之后便坐入律水峰,心思入定灵识则播散开来,访查四周,只待那人一到他立时便能探知。 境界相同,不代表实力相当,贺余与任夺同为跨入第十二境的大修、都是修习离山正法、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但两人入门起步相差了足足千多年,所以论起元基、论起真灵调运和五感探查,任夺要差得远了。 任夺查不到的事情,贺余能探得一清二楚。何况刑堂身负‘监山’重责,在当初诸星峰设计上,律水峰本就处在‘四面监察、耳目恒通’的位置,由此贺余察觉到光明顶山核内有灵气异动。 这份异动绝非离山道法,更像妖邪动法。惊讶之下贺余命龚长老请出转配于刑堂的九枚道兵古签之一,飞临光明顶再做细查。高深修家的灵识一线,无异于常人的一道目光,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光明顶山核内,竟藏了一个女子:双目环套三瞳的莫耶女子! 此时天已破晓,无量湖仙鳅宫喜事落幕、但还有些与离山交好的宾客不曾散去,贺余本不欲声张,不料正专心施法的蓝祈突兀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 莫耶妖女是如何潜入光明顶山核的?任哪个离山弟子发现蓝祈的行迹,脑都会立刻显出这个疑问,而最合理、也最‘不违反离山正道’的解释莫过于:她有妖邪遁法,悄然潜入进来。 既能潜入便能逃走,贺余生怕妖女会有什么特殊法术,一下子钻出去、逃到外面便难以收拾了,当即一声令下,早就蓄势以待的樊长老放出道兵、劈裂光明顶缉拿莫耶蓝祈! 离山弟子这边,既然要打便绝不留手,龙战于野全力发动,贺余也引动一剑,漏天狠击。 ...... 蓝祈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从未对苏景讲起过,直到今日,苏景才真郭宏大传全本正明白自己这位师母,究竟有多凶猛!为参莲子安抚元基、加固经脉,法术正到半途不能停歇,蓝祈被小娃拖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挡住了‘龙战于野’的围攻、抵下了贺余漏天一剑。 ...... 如见宝牌高擎在手,连串‘住手’地疾声大吼,苏景飞扑入场。 龚长老及时将手古签一压,银甲道兵暂停猛攻,但阵势不变、战势犹存,随即可以重新发动。 见苏景赶到,蓝祈先是皱了下眉头,但随即又对他笑了起来,微一点头、未多言,双目合拢专心相助参莲子。 贺余眼睛转动,将目光从蓝祈身上转向苏景,这动作很慢,而苏景真就觉得,他的目光是一寸、一寸挪移过来:先看手、再肩、再脖颈、最后与苏景目光相对:“师弟有话要说?” 赶来时一路惶急,完全顾不得解释什么,可现在贺余给了他讲话的余地,苏景却猛然发觉......这件事没法解释。 “不可说。”蓝祈传音入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虚弱异常。 想了片刻,苏景终归还是摇了摇头,对贺余道:“没什么可说的,她是我的恩公前辈,我想保下此人,求师兄成全。” 贺余不置可否,反问:“她是你的恩公前辈?如此说来,此人是被你藏匿于光明顶的?” 这次苏景没犹豫,直接点头。就算说出事情,又怎么可能有人相信,于事无补且为八祖徒惹猜疑。 贺余不做思考,直接开口:“小娃可以留下,妖女必死无疑,至于师弟......窝藏妖人于光明顶,但总算没酿成更大的祸事,受罚难免,不过以后还是我离山弟子。” 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苏景如何能接受,再次高举如见,摇头正想说话,不料贺余的手指向他遥遥一点,旋即‘啪’地一声脆响,‘如见九祖’的玉牌竟被他打了个粉碎! 苏景惊怒交加:“你做什么!” 此刻各峰长老、诸多真传都已赶到,见状无一不是大吃一惊,贺余却神色不变:“损毁如见,罪同忤逆,我认罪知错,将诚心悔过。领火逆三经之刑、罚百年面壁思过,此间事了我自会向刑堂领罪。” 宁可自己领罪,也不容妖女走出离山!一个莫耶女子的性命或许算不得什么,但离山清誉绝不容玷污,何况妖女的修为众人都看在眼,双方依然破脸动手,自没再留后患的道理。 这个时候,苏景身旁的蓝祈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助参莲子行功完毕、她收手了。 参莲子仍未苏醒。小娃没事,只是被蓝祈封住心脉暂入昏迷,三十六个时辰内无法苏醒。 蓝祈并未起身,垂下头缓缓呼吸、长发遮住了俏面。好一会,她才抬起头,双目妖魅、笑容温婉、语气坚决:“不用管我,更不许杀伤晚辈!”陆角八毕生心血只在两件事:修行、门宗。即便此时此刻,蓝祈也绝不肯伤他心血。一句话说完,她身子便忽然一软摔倒在地。 第一五八章 不从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今天三更,下一更在午。< 原先的计划了,这部分情节也是要一口气了连爆出来的。可惜能力不济,昨晚写到四点多还是没能完成,今天的效率就更差得不想多说,只能如此了。< 可以应承兄弟姐妹的是,有关蓝祈的事情,在今天的更新里就能见分晓,敬请期待、谢谢大家。< < 苏景大骇急忙抢步上前,还好,蓝祈只是昏迷,不过她的内息混乱不堪,伤得着实不轻。< 半空里的贺余又复开口,他自己已经犯下了重罪,却还在规劝苏景,声音冷漠、但语气是柔和的:“师弟,迷途知返,莫之善也。”< 苏景仍是摇头,向前迈进了一步,把本在身旁的蓝祈挡到了身后,不用再说什么,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 忽然间,起风了,之前被光明顶之战惊退莽林的大群剑鸦尽数飞起,千万双翅膀齐振,风因此而来。出人意料的是,这次鸦群腾空不闻半声聒噪,无数乌鸦汇聚成阴沉沉地乌云,静静悬浮于苏景身后。< 还有前方不远处,嘭地一声轻响,九十八名乌鸦卫赶到、双脚踏于邬桑朱虹梭、周身燃卷烈焰,结形金乌九劫杀阵,但未得苏景命令前阵势内敛、并未指向具体哪个人。< 乌鸦卫赶来,其他在仙鳅宫的妖奴自然也悉数到场,黑风煞漠然不语、手握住了天溪神鞭;身上还穿着吉服的小泥鳅面色冷笑,抱着膀子与黑老大并肩而立;六两心里害怕,他本来就是胆小的妖怪,但也把赤血离离钩亮了出来,眼睛翻了三次,终于抹去恐惧现出凶光。< 裘婆婆眉头紧皱,按理说苏景有事她不能不管,但光明顶暗藏莫耶女,绝不是她一个妖属能管得的,突然一阵叮叮当当地细响传来,跟随婆婆而来的新媳妇亮出了法宝。< 果然是三阿公的外孙女,青云的宝贝居然是钱,三百枚黄灿灿地铜钱儿,上下漂浮绕于身周。< 青云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见裘婆婆望过来,声音微微发颤:“姑母。我”<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裘婆婆叹了一声,扬手拍了拍新媳妇的肩膀:“不用怕,万事都有姑母做主。”< 除了裘平安,当真没人听出青云秀的声音颤抖,并非紧张恐惧,那是兴奋的。< 苏景手下妖奴足够摧毁一座小门宗,但这样的阵势还远远入不了离山高人的法眼,贺余甚至都不去看它们一眼,静静望着苏景:“师弟,当真不肯让开么?”< 长辈说话,本不容晚辈插嘴,但红长老还是开口,对苏景冷声道:“刑堂执法,岂是你能挡住的,还望师叔及时回头、不可一错再错”< 话说得不客气,但心思是好的。凭着苏景的修为,现下情形里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此刻贺余还耐心和他讲话,不过是照顾他的辈分。大家都是第一代真传、离山界内辈分最高之人,真要撕破脸皮难看得很。< 可苏景若执意不退,贺余只需一声令下,龚长老轻轻松松就能制服他。到头来莫耶妖女逃不过丧命下场、苏景还因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苏景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重,先皱了皱眉头,随即对众多摆出架势要开打的妖奴斥道:“尔等不可放肆,归于本座身边”< 妖奴不做半字辩解,催动云驾来到苏景身边,乌下一大概能猜到苏景的心思,落地后抢步上前抱起参莲子:“启禀吾主,小娃无碍、睡得正香。”< 苏景不予理会,大袖一挥把所有妖奴都收入洞天,参莲子自然也跟着一起进去。跟着少年又抬头对贺余道:“还请师兄再等我片刻。”说话同时,他伸手搭住了蓝祈的腕脉。< 大局无改,最后问诊再敬上一份晚辈的孝心< “就算我不知道师弟精通火遁奇术,你也不可能逃脱的。”贺余忽然面露微笑:“更可况我知道。”< 苏景面色一僵,给师母把脉的右手收回,左手则把悄悄抓起来的天香镇元放回原处,叹一口气:“那我就不试了。”< 刚才他把所有天香镇元都攥在了手里,若方向得当,连续火遁应该够他带着蓝祈逃出离山他自己怎么都好说,真正麻烦的是蓝祈,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先带她逃走,待她安全后苏景再回离山,大不了受罚吃苦,他认了。< 小聪明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的,苏景重新把蓝祈挡在身后:“真的不能通融?”< 到了现在贺余又怎会还不明白苏景不会退让,浅浅一叹,回头对龚长老说道:“请刑堂执律。”< 龚长老点头应下随即说道:“光明顶”< 大局在握,点名、唱罪再传令弟子拿人,这是一贯做法,可他才刚说了三个字,苏景忽然开口打断:“苏景不从律,求循例”< 龚长老声音一滞,随即问道:“循哪一例?”< “曲七祖门下真传、尘霄生之例。”苏景朗声回应。< 律法划界、触禁则必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凶徒作恶因而受罚自不必说,但不能说所有犯法、越界之人都是坏的、恶的。眼下僵局双方都是例子:贺余为了维护离山声誉出手打碎如见、苏景为了维护有恩于己的蓝祈决然不退,两个人都有罪、可他们都没错。< 类似的事情在离山也曾发生过,并非每次都要请离山律,便如‘尘霄生’之例:< 一场正道、魔门的恶战之后,参战的离山弟子押解俘虏归山,七祖门下一位名叫‘尘霄生’的真传借以自己的地位遣开看守弟子,私自释放一名年轻魔徒。< 结果还不等尘霄生破去魔徒身上禁制法术,就被其他离山弟子发现了。< 事情败露,尘霄生俯首认罪却又不肯让开半步,甚至还求请刑堂弟子:放了那个魔徒、所有罪责他一人承担。< 当时尘霄生已经是第十二境‘欢喜儿’的大修,且他的地位、声望在第一代弟子颇高,此事很快惊动了当时还在山的四位老祖。他的师父曲嘉七追问缘由,事情再简单不过:他的爹救过我的爹。< 被抓的和放人的,曾是凡人时的街坊,尘霄生还未出生时父亲害了急病,全赖魔徒父亲背着赶到医馆,得以及时施救、转危为安。< 要说这个魔徒,修为不过才六境,也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只是因为师门缘故才参与恶战、遭擒做了俘虏。< 平时这尘霄生都是个机灵弟子,那一刻却犯了死脑筋,来回来去就一个道理:若非他爹救我爹,便没有我尘霄生,今日见他落难我岂能不管。若我闭目视而不见,当可继续修行,可心必生愧疚,做人尚存如此缺憾,又何谈问仙。< 情有可原,但规矩就是规矩,改无可改。曲七祖无奈摇头,正要传令刑堂拿人当时尚在山的八祖忽然开口,问尘霄生:“你当真要救下此人,虽死无改?”< 尘霄生并不坚决,思索半晌之后才苦笑着点点头。陆角八继续道:“若能挡得我一剑,你便可带他下山,你之罪责,我代受罚。”< 又是良久思索,尘霄生同意了八祖之言。< 再之后尘霄生的事情并没有峰回路转,以他‘欢喜儿’的混厚修为,却未能挡下八祖一击,暴起一剑肉身被彻底击碎,只剩下一个少年元神。< 没了身体,少年元神活不了太久,但还不会立刻死掉,八祖遵守诺言,挥手放‘尘霄生’与魔徒下山去了,而后两人不知所踪。< 几位师祖共议、破律同时也会留下一例,若以后情形相当,离山弟子也可以循例。< 今日之事,几乎与尘霄生当年如出一辙,道理上讲苏景要循例能说得通。< 苏景要循例,接下离山能者一剑,便可以带蓝祈下山。< 龚长老略显踌躇,转目望向了贺余。后者直接对苏景道:“师尊还在时曾在闲聊给我讲过,离山九位开山始祖之,单以战力而论,最强之人并非九师叔,而是八师叔。”< “师弟要循例也可以,但九位师祖皆已离世,你须得接下离山界内战力最强者一剑。”贺余稍加停顿,伸手一指自己,微笑:“我。”< “非得说明白不可的两件事:我不会手下容情、必将全力以赴。再就是刚刚我引动那一剑,还想着留下活口审问她为何会藏身光明顶山核、究竟有何图谋,是以只动用了六成力道。”说话贺余起身,不见纵跃或飞渡,只是轻轻一步,却不存半点突兀地自半空迈到苏景身前七丈之处:“师弟真要循例么?这是死路,请再做思量。”< 贺余没有绽放他的修家气势,只是因可能动手所以流露出少许敌意,饶是如此苏景便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不自禁后退半步:“师兄现在是待罪之人,再做执例,不合适的。”< 让有罪之人来循例执法自然不合适,贺余还真忽略了此事,闻言微微一皱眉:“那便换一个吧。”言罢他向后退了一步,如何过来的、又如何回去了。< 能够不和贺余交手,乍看上去是好事,但人群的裘婆婆、扶苏、白羽成等关心苏景之人,见状全都变了脸色,在心暗道一声:苏景糊涂< 若贺余不出手,下一个执例者非九鳞峰任夺莫属< 贺余口说不会对苏景手下留情,但他对这位师弟的爱护之心人人都看得出;可任夺呢?虽修为不如贺余,但他的一剑也绝不是苏景能够消受的。< 一只兔子选择敌人,究竟该选那头对其心存爱护的神龙;还是另一头对它恨之入骨的恶蛟?无论怎么看,苏景都选错了。< 果然,任夺的眼睛亮了,踏步上前对苏景道:“那便有弟子持剑为师叔执例了。”说着他还不忘对苏景施了一礼。< 晚辈对长辈,总是要施礼的直到长辈死掉、再不见面也就再不用行礼。< 任夺的最后一礼。未完待续。, s 第一五九章 北冥有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挥手放出乌下一让她暂时照顾师母,跟着掐动法诀向着身后一点,哗啦啦地巨响,因光明顶被一劈两半而歪斜倒地的巨木扶桑立起树为“金乌万象,所化,并非真的扶桑神木,是随苏景破境而来的本命法术,便如护身赤炎、天都火翼一样随他心思调运。片刻之后巨大的火灵树重新耸立于苏景背后。 金光闪烁,数十根剑羽散出,在苏景身周三丈方圆翻飞飘零。 连破两境、强渡小真一雷劫,无论修为还是剑法比着光明顶大比时苏景都精进无数,但他仍让剑羽护绕于三丈境地,内灵元激荡乱不可言。 做好准备,苏景赤着双手对任夺点点头:“尽你所第一五九章北冥有鱼能,不用客气。”任夺不急着出履…,转回头对贺余道:“弟子为苏师叔执例,求贺师伯赐下独断之权。” 贺余点头同意:“你执行,你做主,这一重不用多说。” “多谢师伯。”任夺转回身,对苏景扬起三根手指:“我只以三成力道御剑。若是如此你都挡不下”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红长老秀眉紧*、裘婆婆脸色铁青。 境界相差实在太远了,以苏景的修为,任夺的三成力道和全力施为根本不存区别可言。大象用一条腿去踩、或者跳起来用身体去砸,对蚂蚁来说有分别么?对上任夺,他便死定了。 路是苏景自己选的,别人全无更改余地,打杀便打杀,即便身死道消至少还是一份少年慷慨。可任夺直接点明他只有三成力道,这又算什么?除了折辱还是折辱。 苏景的表情全无变化,声音更是平静地没有情绪:“请任长老为我执例。” “疾!”任夺再没半字废话剑咒叱咤,不见剑光闪烁,只有一条鱼。 远远观战的青云脱口惊呼:“鲲!”北第一五九章北冥有鱼冥有鱼,其名曰绲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没人知道“鲲,的样子,而凭空跃出的那条鱼身形不过两丈,远远谈不到几千里,可是观战众人,无论以前知不知道任夺的剑施,在见到这条鱼时心都会闪出一念:它便是绲!海之霸、古神鱼:绲。 紫鳞、赤脊、银目、金须绲一振,猛扑苏景! 剑化形、北冥之鲲。任夺的“北冥”出自剑冢的真正好剑。 又何止是一条鱼,没人比身临剑下的苏景更明白,随那一剑而来是如山巨浪、是疯狂漩涡、是轰涌暴潮、是亘古汪洋的浩浩凶威! 苏景的面色漠然,眼睛却亮了!剑藏于心者,得遇好剑又怎能不狂、不热。 剑羽翻飞陡然加急,划三丈混乱境地,可一群小鱼搅起的水波,又怎能扰乱龙船的前进?一触即溃。 绲至,剑羽齐声惊鸣四散。但少年不退掐指轻点绲面,一道白色的影子裹挟着阴风、簇拥着阳火,自苏景身后的扶桑灵木闪跃而出,急冲、正正迎上剑鲲。藏于扶桑的骨金乌奉召应敌! 没有恶兽的凶猛嘶吼、不闻神剑的急急惊鸣、更不见什么气息绽放灵元波动,那一撞无声、无息,骨金乌散碎一百七十七根骨头飞溅四方:剑绲仍在,继续急扑、只是周身紫鳞光芒黯淡了些许。 骨金乌是神物,可毕竟只得过一次炼化、主人的修为又浅薄,以它现在的威力,尚不能阻挡任夺这一剑。 骨金乌显身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但它未能挡住剑绲却在苏景意料之,他仍不退,一声清朗呼喝苏景扬手出剑! 剑羽、骨金乌之后,他的第三变丑剑。 这世上最丑的剑,无锋无刃,一端被苏景握在手,另一端稳稳点在剑绲额头。 而那一道能轻松洞穿山岳的鲲之势,在丑剑指点下,竟突兀一滞! 自剑冢回来到裘平安婚事,不过才七天工夫,苏景甚至还没弄清这柄剑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更毋论发挥它的威力,但它曾力压万剑狂躁,它是剑冢之魁!只要是出自那片石崖的剑,见到它、敌对它时至少会生出一丝迟疑,这便足够了。 任夺的“北冥,就出自剑冢。 剑鸣清越,刚散去的剑羽再得主人心意,陡然重回原位,乱境再成围困剑绲。 嘶哑乌啼,一百七十七枚白骨重组金乌,神鸟再起猛击剑鲲后颈! 苏景“循例,点选任夺,心有三重依仗,其之一便是任夺的剑“北冥,来自剑冢!这本就在少年的算计之。 僵持。虽只存于电光火石间,但明明白白地,那是一个僵持的瞬间!径夺心惊诧,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僵持,是什么时候, 猛一道轰雷滚荡,剑振鸣鲲嘶吼,原来北冥神鱼的之吼声如雷!旋即剑羽四散、古乌崩碎、丑剑脱手飞去,而神鲤也不复煌煌,双目暗淡无光、一身鳞甲灰败难看。 杀身大祸犹存!连串心思、所有本领,却仍无法消弭剑杀。这便是突破第十一境的大修家的、三成力道的一剑! 剑光夺目,苏景急退!并非无计可施,但能否避过这一劫还是要看运气他已皆尽全力争取时间,只看三尸能不能及时赶到。 “北冥,冲及苏景身前一丈境地时“嘭,地闷声响起,三尸不曾相负! 三尸自苏景背后显身,但苏景人在急退,闪至他们身后又错步一绕,北冥追杀之势也随之微改,三尸显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着一条鱼向着自己冲过来。 每次苏景有难,三尸都会自裁赶来,可每次他们都不曾提前准备好、显身便出手相斗,与其说他们是来救本尊,倒不如说是来看苏景怎么死。 这一回也不例外,来是来了,手握好剑、又有一身精奇剑法,却全无准备,赤目双足落地还打算说什么,结果直接变成了一声惨叫。 三尸尽遭斩杀。 看上去纯粹无用而来的三个人?怎么可能没用!雷动、赤目、拈huā,〖体〗内怪力随本尊修为而涨,苏景度过真一雷劫,是为五境修士,三尸的体魄便也等若五境,开通一千零八阿是穴、三六一大窍的五境修家。 凡人的刀笳…,休想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白痕,北冥虽能斩杀他们,可剑所蕴力量也被大把抵消。 剑羽、骨金乌、丑剑、三尸,接踵打击迎抵一剑,可惜,剑势仍未被完全消减! 它已强弩之末、它只剩些微力道,可是任夺明白、苏景知道,即便北冥已到力竭边缘,凭着剑上残存力量,还是能将苏景置于死地! 剑如电,苏景再也退躲不开,寒芒门烁“北冥,刺入苏景胸口。 “当,地一声大响,剑入身体的声音,竟是金铁交击、洪钟大吕的震鸣锐响! 还有,就再长剑刺的瞬间里,苏景身上竟再无半点灵力波动,他的气息与凡人一般无二全身修为尽去,换做可怕蛮力与远胜平时的铁肉、铜筋、银骨、金髓。 勘破第四境而来的本命法术,金乌蛮! 剑上余力足够斩杀第五境的修士苏景,但是够不够杀掉化灵为力、 皮骨坚强的蛮子苏景? 呀垓! 铜皮蛮子的嘶声怒吼!苏景双眼圆睁面容扭曲,身躯硬扛剑鲲不算,双手同时扬起、猛地攥握向那条凶猛大鱼下一刻,鲲鱼碎。 苏景胸口上、双手紧握,是一把银光闪亮的长剑。 剑势消弭、任长老一击止于此矣! 长剑刺入心口寸半,苏景双手鲜血淋漓。 他未死,伤得也不重,但却疲惫到无以复加:心口并不如何疼痛,只是空落落地难受,为挡下这一剑,几近耗去了他所有精力。 任夺挥出一剑,两人相隔十丈,这场“执例,从头到尾也不过一个弹指,又有谁能想得到就在这“一弹指”苏景居然能够打出这么多huā样是huā招,更是实力!他活着便是赢了、他赢了便是实力! “循例,结束,可是争斗未停,三尸身死同时又从苏景身后跳了出来,皆尽暴怒成狂,雷动手宵练指天,怒喝:“吾剑巅顶!” 赤目将含光刺地,大吼:“吾剑封域!”拈huā手承影遥指任夺,怪叫:“吾剑瞬灭!” 三尸追随浅寻学艺,归来后还从未真正显露过他们学到本事,此刻不知是自己被杀还是见到本尊受创,三尸尽起真怒,出手无情!而苏景闻言心巨震…… 剑之极:星、巅、瞬、域! 剑术的四道臻极绝学。 域,为划地称尊,界内敌人皆受小天地压迫,苏景自己的剑羽便修得剑域雏形:瞬,为时间无间,出剑刹那即为剑刹那,其不存“时间,又该如何躲避? 巅,为顶、为君、为高高在上,此术大成既可统御万剑、化敌刃为我剑,亦可点化苍山,凝做一击! 苏景知道浅寻肯放三尸下山,他们学成的技艺就一定不会差,但苏景做梦也想不到,三个只知耍混胡闹的矮子,竟能各自修出剑之一极。 又何止苏景,包括任夺在内在场离山高人皆尽吃惊,只凭三尸的呼喝远远吓不到众人,但他们来得突兀、死得奇快继而竟又妾生出手这是闻所未闻的法术,当初连陆老祖乍见三尸“死去回来,时也被吓了一跳,何况现在的离山弟子。 且三尸手“殷天子,为剑上上极品。 谁敢小觑他们的叫嚣?!!! 第一六零章 不弃离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任夺不敢怠慢,但又不能就此退走——堂堂十二境的大修家,于所有门宗重要人物面前、被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惊走,他丢不起这个人。 剑诀动、心意起,任夺唤‘北冥’返回,结果更让他大吃一惊地是,北冥竟慢了一瞬。不是不回来,只是略慢、不仔细察觉都无法发觉的差异,可是巅顶对决、性命须臾,剑回得稍慢也许就是几场生死定论。 此刻它回得慢了一线,那待会应敌时会不会再慢一线?任夺当机立断,立刻舍了‘北冥’,抱元守一玄功行运,抵御三个古怪矮子神奇剑术。 巅峰、封域、瞬灭,均未至,杀过来的只有‘殷天子’三剑本身所蕴的‘影、光、黯赤雷’,虽强,但远远不足以降服任夺,任夺冷笑出声:“原来是信口雌黄混账!” 话没说话,怒叱乍起。 日出时分,朗朗蓝天,没人注意到的,一颗本已随破晓到来而隐去的天星,此刻又显身于玄天,璀璨如珠、熠熠生辉。 剑之极,除却巅、瞬、域,还有一项‘星’:利剑气意洞穿造化,勾连天星、唤请天外星力入剑一击! ‘剑若朗星’,这才是三尸追随小师娘数十载,学成的真正本领! 极臻剑绝,三尸火候尚浅,与苏景的剑羽化域相近的,还只是雏形罢了,且三尸现在还无法独立施展,非得结阵联手才行。 就算只是雏形,也是剑之一极的雏形,光明顶前惊现奇术,谁能不惊? 任夺也惊——又惊又恨。星剑便星剑,可是那三个矮子喊得是什么?剑术四绝被他们喊了仨,偏偏使出来的是没喊的那个。 这等龌龊诡计伤不了任夺,但猝不及防他想要一步不退也绝不可能!任夺急退,同时空气陡然水色荡漾,如涟漪播散开来,片刻便消弭了三尸唤起的猛击。 不等三尸再出手,脚下泥土突兀化作一片汪洋!旁人眼七尺水潭、三尸身临浩瀚大海!不着痕迹间任夺出手反击,苏景这边四个人加在一起都未能看出他是何时催运的法术。 三尸根本不怕死,但苏景毫不犹豫,直接跨步迈入‘水潭’,与三尸一起‘赴汤蹈海’。 看上去是少年讲义气,实际却是借势欺人、向任夺耍无赖:循例,只是离山的强者一剑。那一剑已然过去了,若任夺再伤苏景,贺余岂能坐视不理。 果然,任夺冷哼一声,大袖一摆收起法术,对着苏景冷冷一点头,转身返回贺余身前,躬身施礼:“弟子代师伯执例已毕。苏景所犯罪责,由弟子向刑堂领罚。” 刑堂龚长老皱眉接口:“苏景得外力相助” 不等他说完,贺余就摇头道:“你说那三个人?他们不算外力的。” 突兀显身、死后这边尸体尚未落地三个人又重归苏景身后,贺余想不到他们是三尸的真相,但至少能看出三个矮子与苏景联系密切,仿佛分身与本尊,却又似是而非。可不管怎么说,这三个矮人不应算作‘外力相助’。 任夺也同样看透了这一重,所以他未作指责,直接承认自己失败。 观战的裘婆婆见苏景过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青云却又把眉头皱起来了:“怎么都这般没规矩了,晚辈对长辈直呼其名。”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刑堂长老冷冷回应:“苏景循例得过,可以带上妖女下山。但走得回不得!他已不再是离山弟子,称呼上自然要检点些。” 苏景猛抬头,但不等他说话,贺余就对他说道:“循例,仅在于责罚事情。离山三千年清誉,确是不能再容庇护妖女之人,自此你便不再是离山门下。” 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惊怒,苏景摇头道:“当年师尊为尘霄生破律、立例,没有过你这种说法。” “陆师叔的确不曾提及身份之事,那是因为尘霄生必会丧于师叔一剑,又何必再说。”贺余耐心回答,语气清淡,但也毫不掩饰面上的失望。 于门外有声望、行事做派虽显得有些任性可也未失正道修家本色、修行进境神奇无比、且又是离山八祖唯一的衣钵传承,大好弟子,把他逐出离山实非贺余心所愿。 裘婆婆阴阴冷哼,欲开口,这个时候忽然从贺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八祖为尘霄生开例时说的明白:若能挡下,你之罪责,我代受罚。便是说尘霄生能过关,就不存‘有罪’之说,又何谈逐出离山之说。” 出声替苏景辩解的是刑堂弟子白羽成。 龚长老当即叱喝:“大胆” 贺余却摆了摆手,阻止了龚长老的训斥,不理白羽成,继续对苏景道:“分不清对错的事情,辩来何用?多说无益了,你带上这莫耶女子离去吧,离山这便会传告同道:你因触犯门规被逐出门宗。不过你放心,莫耶女子之事外人不会知晓。没人会专门去对付你。” 说到这里,贺余笑了下,显得有些无奈:“不光是为了你,离山也担不起‘妖女曾藏身光明顶’这个笑话!你劝她好自为之吧。” 刚说到蓝祈,她便悠悠转醒了,张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照看她的乌下一立刻说道:“主公循例过关,这便能带您下山了。小囝囝也安好您老放心。” 蓝祈闻言一笑,三瞳妖冶又添了些欣慰,对苏景点点头:“牢记一事不可报仇伤及门下,千万要听”最后那个‘话’字尚未出口,被一口鲜血淹没!不是喷、不是呛,而是在说话、毫无征兆里,口忽然涌出鲜血! 苏景大惊失色,忙不迭向她抢去,才刚一到身边,蓝祈突兀一声大咳,口鼻鲜血贲涌,竟是无法抑止之势! 蓝祈却笑着,素手微扬、勾指、一弹,遥遥向着龚长劳一弹,但一无法术、更二无风灵,似乎只是个玩笑,吓唬人的。跟着蓝祈身体一歪,软倒在乌下一怀。 随即肉眼可见,那张鲜活俏脸渐渐黯淡,那如瀑青丝寸寸转灰、便白,身体里的温度随风而散,总有天大神通也留不住! 一盏茶、充其量一盏茶,来自莫耶地、困守小院内的蓝祈竟伤重不治,丧命于此! 即便离山众人相距较远,凭他们的眼力也能看得明明白白,此人已死! 突兀‘啪’地一声脆响,龚长老手那根道兵古签无端炸碎又怎么可能是无端!蓝祈死前曾向他遥弹一指,那精巧一击直到此刻才告暴发,而护签的龚长老甚至都不知妖女一击到底从何而来! 离山众人全都变了脸色,蓝祈死前一击,若非对物而是对人的话,离山便稳稳妥妥地要陨落一位长老了。可即便自己身死道消,她仍不肯伤害他的徒子徒孙!弹碎古签,仅仅是她的护短心思:贺余毁了我弟子的玉牌,我便毁了你徒弟的古签 ‘轰’地一声爆响,苏景身上乍起熊熊烈焰! 而蓝祈的右手,仍牢牢抓住苏景的腕子,似乎料到他会暴怒、怕他会舍身一击,冲向贺余或其他离山门下。 蓝祈不怪贺余,更不怪其他离山弟子。让她藏于山核、不曾告之其他结拜兄弟蓝祈的身份是连八祖陆角都不能承担之事,又怎么能让今天这些晚辈、今天的离山承担! 不怪贺余。 谁都不怪。 呼吸呼吸呼吸粗重喘息里,怒焰渐渐收敛,将乌上一收入令牌,把师母的尸身横抱在手,背后火翼展开,苏景再无半句废话,也没再去看贺余、任夺等人一眼,直接向山外飞去。 这样的情形,三尸也不敢再胡闹多嘴,坐上自己的棺材与苏景同行,赤目和雷动都还好些,心肠多愁的拈花泪眼迷离,因师娘过世他哭得着实伤心。 青云不是妖奴,但她得跟着是妖奴的夫君,自然跟在苏景身后。裘婆婆也毫不犹豫,留下一句:“刘旋一的人情我早就还完了,离山已臭,这便告辞!”腾起云驾随苏景一起走了。 白羽成目光闪烁的厉害当年尘霄生之例就是因‘报恩’而起,真页山城白家受苏景大恩,此刻他当真动了随苏景而去的念头;可他破六境的征兆已现,至多再有一两年的工夫便能晋位‘宝瓶’,届时必会被擢升真传修习师祖衣钵正法,长生、逍遥的金光大道就在这离山之,说走、也当真舍不下! 心里正苦苦犹豫,忽然肩膀一沉,龚长老不止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一言不发、目光遥望苏景,但他的手沉稳有力、按住了白羽成。 但樊翘并未过多犹豫,只做一线迟疑,便腾起云驾追在苏景身后,他修的是火法,成仙之路还要靠苏景指点才能走得更长远。 红光闪烁,那株巨大的扶桑灵木散于无形,而苏景满头黑发多出了一根不起眼的红发。 还有风再起。 千万剑鸦汇聚一起,追随在苏景身后,与他一起离开离山,那是偌大一倾乌云! 贺余目送苏景离开,口沉沉一叹 几乎就在苏景飞出山门的同时,离山灵鹤四起,传讯天下各大门宗,从此苏景于离山剑宗再无瓜葛,苏景脸色铁青,传音入密的声音里则带了些关心:“您没事吧?” “咦?”死得透透的莫耶师娘一动不动,满带笑意的声音却传入苏景耳:“你居然能察觉是装死?” “不止看出装死,之前装晕我也知道。” 蓝祈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金乌万象’了,可她还是小看了这门正法的神奇,她的状况究竟怎样,苏景以阳火真灵探过后心里完全有数。 向前疾飞,苏景莫名道:“多谢师母” “看你平时诡计多端的,到底还是个傻小子。”蓝祈回答得比苏景更莫名其妙,跟着‘女尸’散开灵识,确定周遭没人监视,马上微一侧头、动作奇快,‘噗’地一声把残存在口未吐干净的血啐了出去,然后继续装死 光明顶出事之后,蓝祈不会假惺惺地让苏景莫管自己;但也同样不会求他搭救,何去何从都由少年自己决断。在为参莲子疗伤过后,她就装晕了,只为不干扰苏景抉择。 那时她不能装死,蓝祈还是了解苏景的,晓得他心有一份性情,一见自己死了怕是立刻会暴怒发狂,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待循例过后,苏景要被逐出门墙时,蓝祈便要装死了。这是她给苏景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就算苏景仍坚持,至少离山众人以为自己已死,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得多即便离山高人不确定她是不是真死了,那也总比知道她没死要好吧。 既是师娘对死去夫君弟子的宠爱,也是莫耶妖女的诡计多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苏景从头到尾什么都明白。 苏景再次传音:“是我连累师娘” 不等苏景说完蓝祈便打断:“是我自己要住在那小院里不肯离开,与你何干?少往自己身上揽。还有”这个时候,那具‘冷冰冰地尸体’忽然笑了:“挺好的比想象里要好许多真的挺好。” 山核小院是蓝祈的家,她和陆角的家。 陆角不在了,她便守着那院子,暗无天日、却是她的天地,她的今生今世。 小院是蓝祈的一切,但又何尝不是她的牢房! 院子在时,蓝祈从未离开,到老到死又如何? 不是没想过离开,只是她穷尽想象也想不到、想不出她还有哪里可去,世界那么大,可是除了这座小院,她不知该容身何处; 直到今天异变突起,院子毁了,蓝祈才猛然发觉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说破了天地,那不就是一座空荡荡的院落么! 说破了天地,蓝祈是什么人? 该记得的、想记得的,早都已经装进心里、永永远远也不会忘记了!既然不会忘,那院子还有什么可依恋的? 院子若在,她想不到;院子毁了,蓝祈恍然大悟 那笑容很复杂,有唏嘘、有郁郁、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轻松。 丢了一座院子,却换来了一副真正天地,她又怎能不笑。 最最珍贵的记忆不曾遗失丁点,那条绑在身上的锁链却碎了,她又怎能不轻松! 蓝祈的声音很轻,不再传音入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咕咚一声,苏景给师娘跪下了,不敢受她这一谢。 “起来,还没到哭灵的时候!”蓝祈的笑容愈发轻松了,随即她收敛表情,改回传音入密:“真就这么走了?从此不再做离山弟子?” 苏景站起身,密语对师娘:“我正想说这事呢。”说着他转回身面向离山,饱吸了一口长气,开声震耳: “今日苏景下山、却非就此破宗而去!我乃九祖代收、八祖亲传,除非九祖问责,否则天下无人能夺我离山门下身份!” “今日之事,来朝我当亲禀于陆崖九师叔,请他老人家决断对错去留,在此之前,苏景仍是离山苏景!” “贺余为我师兄,任夺为我师侄,方先子为我是师侄孙儿离山门下所有弟子皆为苏景同门!你等视我为陌路,我却认得你们是我同门!当年承诺九祖之事,今日言犹在耳,今生此世,苏景不弃离山!” “它朝门宗有事,苏景再来离山、报效九祖大恩。来日再相见,今时我去也!” 大吼之后,苏景随手扯下一截衣襟,咬破手指写下几个字,催动风法将‘血书’直指吹进离山山门,而后他哈哈大笑、转身振翅高飞! 而他的喊喝真元滚荡、声震如雷,回荡于离山久久不息,众多离山弟子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九祖早就不见踪迹,合着你是不是离山弟子别人说了都不算,就你自己说了算?这不是耍无赖么?!—— 快五千字,跟前面捏吧捏吧,再稍稍灌点水,妥妥的四章求月票啊~~~~~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六一章 一剑敬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正笑着,蓝祈的密语送来,师母也在笑:“耍过无赖、开心了”</ 苏景的笑声更响亮了,他自己心里明白,不只是赌气耍无赖</ 一路向前飞出两百里,苏景挥手将大圣玦众多妖奴放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陡然‘哇’地一声大哭,六两捶胸顿足地跳出来:“我的小祖宗的师娘啊”</ “住口不许哭”苏景说了五个字,可惜每一字都被随后九十八头乌鸦的齐齐大哭声给湮灭了。(本章节由燃小说友上传)</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兀闪出一道遁光,奇快无比追赶上来,跟着护身剑华散去,任夺</ 裘平安立刻出声喝骂:“姓任的,你来嘎哈”</ 任夺不理会妖怪,直接望向苏景,冷声道:“借一步说话。”</ 没人觉得苏景该去,少年却把师母‘尸体’交给乌下一,向着十余里外的一座密林一指:“去那边。”而后不顾众人劝阻,竟真地与任夺离开了大队。</ </ 苏景如此托大,任夺也略觉意外,降入密林后不急说出来来意,而是先问道:“敢随我来,真不怕我会一掌毙了你”</ “我在光明顶修行几十年,”苏景笑了笑,应道:“你若真有此意,又何须等到现在。”</ 跟着苏景又莫名其妙地反问任夺:“你在哪里”</ 任夺的神情则愈发意外了:“怎么你怎知道我不在离山我在何处你不必管。”</ “前阵子光明顶比剑,我要杀你徒弟的时候,大概我就有了个猜测。”苏景解释道。</ 当时剑魂复苏不受控制,情形何其险恶,任夺却只遣跟在身旁的两个分身去救徒弟,自己一动不动分身只有本尊三成修为,想要稳妥救人,本尊没道理站住不动的。</ 那便有个很大的可能了:任夺的本尊不在离山。离山界内大家平时看到的‘本尊’也是个分身罢了,不过任夺有特殊手段,让分身冒充本尊惟妙惟肖,其他离山高人无法察觉。</ 苏景继续道:“到循例比剑的时候,你说只用三成修为,之前的猜测算是夯实了。”</ 任夺点点头:“所以你提前都盘算好了。”</ 话说得无端,苏景却明白他指得是什么,微笑点头。()</ ‘蓝祈被发现’,这是苏景绝不愿发生的事情,但光明顶‘金乌殿大柱’已毁,不由得他不早做准备。</ 去剑冢路上拉住樊翘讯问离山律例,苏景就已经存了这份‘准备心思’。所幸,以前有过一个‘尘霄生’之例,给苏景留了个‘护师娘下山’的机会。值得一提的是,在樊翘讲述此例时苏景一度笑而摇头:八祖为尘霄生破律开例时,心多半有些‘兔死狐悲’,想一想自己藏在山核的莫耶娘子,对那个尘霄生也就开一面了。</ 自剑冢归来,苏景心真正拿定了主意,只要师娘被发现,自己便要循尘霄生之例,接任夺一剑,原因有三:</ 其一,任夺的北冥来自剑冢,会受到自己丑剑的克制;其二,任夺在离山的应该是分身,本领远逊于本尊。</ “至于第三重”苏景笑了笑:“我觉得任长老应该不会真下杀手。”</ 任夺没什么表情:“我不会真下杀手整座离山都知道,我看不上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师叔。能堂而皇之将毙于剑下,简直再开心不过。”</ “刚不是才说过,你要想真想杀我哪会等到今天。”说到这里,苏景依着棵大树坐了下来,还伸手一拍身旁,问任夺:“你也坐”</ 任夺一哂,没搭理他。</ “有件事我不敢不想:你怎么总是找我麻烦”苏景拍着手上的泥土继续道:“开始我还道你心记恨九祖,所以连带我一起恨了可这么一次一次下来,我就真不明白了,你要真恨我直接把我灭掉不就是了,听闻你的往事、见你平素作风,当真是修家典范的:风行雷厉、珍惜时间这几十年却不厌其烦,跑来和我没完没了的闷斗,是我实在太招人恨,还是你太无聊”</ “后来你要褫夺我真传身份,开始可把我气坏了,可静下心想一想这事根本就说不通,我已阳寿将近,任谁都以为我没希望再破境了。你就直接坐等看我老死这个天大笑话便是了,到时候我丢命、引我入门的九祖丢脸你若真是恨屋及乌,我那样的下场对你来说可比什么都更解气、更过瘾。”</ “褫夺真传,看上去是侮辱,实际却多此一举。等我想通这一重,心里便有数了:任长老是一片苦心啊,折辱也好、找麻烦也罢,都是表面章,想我上进才是您老的真正用意。”</ “6崖九师叔的为人我不敢妄加评论,但以他老人家的性情,若是看不上那个叫任夺的年轻弟子,大袖一挥把他赶出山门就是了,又何必没完没了的苛责偏偏您老又是同辈弟子成就最高之人,这倒是不难猜测,6师叔对你的苛责,是一片爱护之心。”</ “连我都能猜到老祖的心思,任长老自然看得更清楚,所以恨屋及乌不对,爱屋及乌才对。”好一番长篇大论后,苏景拉回原题:“既然如此,我当然要请任长老为我执例。”</ “另外还有句话非说不可,我知道你是好意,还总拿如见出来晃主要是看你认真得很,怕你不止是演戏给我看,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扮上了。”说着苏景起身,对任夺抱拳躬身:“无论如何,都要谢过以前失礼之处。”</ “玉牌在上,我跪的是离山九位师祖,与你没有半点相干你请出‘如见’时得意洋洋,于我眼无异跳梁小丑。”任夺一挥手,不受苏景这一礼,随即又点评苏景之前说的那一大串话:“想了那么多,但也没能想全。”</ “你是指光明顶出事时,贺余师兄在场”苏景两手一摊,还有些小小得意:“师兄意外归山,不再算计之,再说我不是也用言语僵住、不让他来执例么。一切照旧,未出差错。”</ 任夺冷笑,摇头:“我指的不是贺师伯归山,我是说你以为执例时我不会杀你,谬之极那一剑我以出分身全力,只是没能杀掉你罢了。任夺乃离山弟子,执例,是代离山九位祖师而行,庄严处犹胜执律,我岂能徇私舞弊、手下留情。”</ 停顿片刻,任夺问苏景:“挡下我分身一刺,你开心么”</ “能过‘循例’我当然开心,不过单就挡那一剑而言,”苏景肃容,语气里再无丝毫轻浮,认真道:“越琢磨就越害怕。”</ 循例一刺,苏景用上了自己全部手段,这才勉强将‘北冥’制止于距离心脏一寸之处这还只是分身御剑;而对方所谓‘全力一刺’也要看怎么去解释,‘任夺’的确运以全部力量投出那一剑可是若在换个角度呢</ 前无端、后无继,只是干巴巴的那么一刺,分身也只用力、另加北冥剑自己的‘鲲’剑势罢了。任夺名震天下的‘九鳞化龙’剑术根本一招未使,更何况若是真正斗战,他还会有无数配合法术施展</ 苏景是嗜剑之人,见过了、挡过了任夺分身一剑,心又怎能不添出了一份敬畏。</ 对任夺、对修行高人、对剑术名宿的敬畏之心。</ 听过苏景的话,一贯对这小子没有好脸色的任夺,眼忽然闪过轻松之意:“不过你总算挡下了我一剑,还不错。”</ 随即任夺不容苏景惊讶或沾沾自喜,又把话锋一转:“还有,你说我爱屋及乌笑话吧”</ “初入离山的几百年间,我的天资根骨算得上乘、我的功课修行最最刻苦、师门历练我都选最难最险之事、同门相处我有应必求,但无论我怎样,九祖待我始终如猪、狗、烂泥。”任夺的语气清冷:“我也晓得九师祖对我爱护,可就算我明白他是为我好,心依旧怨恨,那时我不过是个一心望道的少年小子,我可不像你有个高高在上的辈分、有一枚人见人跪的如见宝牌”</ ‘动辄得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又怎么会可能说尽任夺在6崖九手受过的苦难与折辱千多年前的折磨,于今日任夺心依旧清晰无比。</ 老祖是好意,任夺明白;但老祖曾赐下的羞辱,他仍接受不了。</ “现在你明白了你若不行,我把你踩进烂泥绝不留情,还会痛快笑声几声;你若争气也算是我离山之福,我不会郁郁。”任夺给出了答案。</ 对6崖九又敬又恨,敬不因恨而灭,恨也不以敬而消。任夺的性情本就如此。</ 因对6老祖心怀愤懑,所以对苏景轻蔑不屑;同样因对6老祖存有了一份尊敬,所以他倒也希望苏景能成才成器。</ 而回顾以往,苏景在离山这五十年,任夺不停地给他找麻烦是不假,却从未有过伤害他的心思。</ 此人心胸并不宽广,但行事仍属磊落,离山现存第二代弟子修为第一人:任夺。</ 归根结底,他仍是正道人物、正派人物,6崖九没看错他。</ “不过,”任夺的声音轻松起来:“至少你能看出我对你并非专意刁难,总算你没小看了我。”</ 一边说话,任夺向后错开半步,给一只来到他鞋边、正打算‘翻山’的蚂蚁让开道路,蚂蚁却被吓了一跳,转回身加快度逃跑之后任夺终于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蚂蚁还是因为苏景。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好天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看着蚂蚁,任夺不抬头:“你对离山喊得那些话你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 苏景点了点头:“不错。”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们管不了,但是自己心里知道‘我是离山弟子’这便足够了。”任长老的话乍听上去像是安慰苏景,可是若再仔细些便能听出他语气里藏了份唏嘘,,由此话也变了味了,仿佛另有所指。 “后面又什么打算?”任夺又问道。 “打算去一趟南荒,找烈火地脉,修第五境冲煞。”苏景如实回答:“我有一份前辈手札记载。” 任夺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以古法修行冲煞,虽危险了些,但得来的修持也要更稳固得多。这个时候离开土、出去转一圈也是好事。” 他的话另有含义,苏景追问:“邪魔作祟?或有恶战?” 这一问并非‘空穴来风’,当年凡间乱世时,苏景就在蛮兵偶然发现魔徒踪迹;后来土各出显现魔徒踪迹,苏景也曾参与下山查探,其有些是虚惊一场,但大多数却是真有其事;到剑冢时,无双城去采剑的弟子竟全军覆没、剑冢外也遭妖人偷袭 苏景听剑尖儿剑穗儿说过,修行道上过去几百年都太平无事。可最近几十年里,有关邪修魔徒的事情一次比着一次更严重,那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稍有些心思的人都能察觉。 任夺笑了笑,没回答、但也未否认苏景所问,就此岔开了话题:“有两样东西送你。” 说着,他先自乾坤袖取出了一柄剑。 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抹过剑身,脸上笑容犹存、目光却专注无比。随即他把剑锋倒持,剑柄递向苏景:“剑冢之剑,不认二主,但你是个例外,执例时可见北冥认你,送你了。” 任夺竟然把他的好剑相赠,苏景脸皮再厚也不敢要,赶忙摇头:“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你有奇遇,有些小心思,不过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五境修士,何德何能让我看得起?我敬得不是你,是陆崖九师叔。其他都不提,他看人绝不会错的。”任夺把剑一掷,不由得苏景不接,又说道:“如今我修习另一门神奇功法,与此剑相冲,在把它留在身边本就无用,放回剑冢又不舍得,送给你正好。” 长剑入手,一声轻鸣。北冥对苏景不存丝毫抗拒,相反的,剑上光芒一闪、竟变成了一滴晶莹水珠,落入苏景手心。 任夺解释:“这是北冥的本形,它肯对你亮出来足见信任。” 苏景运起目力、辨尘入微,随即轻抽一口凉气:“水里是鲲?” 一滴水珠,一柄剑,也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头大鱼正畅游四方,正是苏景今日所见的那头鲲鱼。 任夺点了点头。 苏景心思一转,随他心念,‘北冥’又化为剑形,狭长锋锐、精光流转。 这是能看出神奇的好剑,苏景打从心眼里泛出喜欢,虽然无法证实,但剑冢内八个方位只有七柄剑王,这支又名唤‘北冥’不在剑冢的那一柄剑王,多半就是它了。 苏景把北冥紧紧攥在手,张口欲言,任夺直接一挥手:“假惺惺的客气话免了。” 苏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还真是假惺惺地客气话,嘿嘿笑了几声,把废话吞回肚子里:“你说的神奇功法,是不是墨灵童的神通?” 话落地,任夺面色陡变,双目精光乍现,并非否认而是反问:“你怎会知道?” 蛰伏于苏景体内的屠晚剑魂,几十年里只暴发过两次,一是白狗涧重犯逃狱当夜、与墨灵童拼命时;另则是光明顶斗剑,苏景剑羽被任畴乘蒙蔽后苏景曾仔细思量过两件事,揪出了其间一道联系、或者说一个可能: 任畴乘‘蒙蔽’剑羽的法术,与墨灵童修法同出一脉。不知以前有过什么因果,屠晚剑魂对这一脉修持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前后两次惊醒。只不过任畴乘的道行比起墨灵童判若云泥,所以第二次剑魂狂躁的程度要轻得多。 任畴乘的修持从哪里来?当然是跟任长老学的。 任夺说要弃剑、另修其他神通,苏景自然会有刚刚那一问。 苏景不解释,直接对任夺道:“放心,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起过。” 任夺没再追问缘由,另起一问:“这么说,你觉得白狗涧重犯逃狱与我有关了?” 红长老曾给苏景解释过,墨灵童一身本领来历诡异,将她关押千年只为逼问缘由,如今任夺已经得了那个邪童的法术 苏景稳稳摇头:“你放了我、我传你厉害功法,听上去顺理成章。可是墨灵童没能逃出去就死了。除非她先传功你再放人她得有多傻,才会答应你这么做?就算她答应如此,传下来的功法若你真敢放心去修,那你得多多利令智昏?” 任夺点点头:“少年人能有这份心思,算是不错了。白狗涧之事确与我无关。不提它了。” 苏景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句:“墨灵童一脉的邪法诡异莫名,你修行时多加小心。” 入山修行是为了什么?飞仙、长生、逍遥! 离山九祖六人飞升,他们传下的衣钵是飞仙正途;墨灵童的本领虽强,但她飞仙了么?任夺有资质了得、精进迅,他根本没道理半途转去修行邪法。 可任夺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么?有关内情苏景不欲多问,他知道任夺为人正派、心系离山、更要紧地是陆崖九看重他,这便足够了。 至于修习邪法本身这天下还有比三这三那诀更邪门的功法么?苏景又哪会指摘别人。 任夺一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要说一句的是,你莫怪贺师伯,光明顶内藏莫耶女子,非如此不能收场的。” 苏景也笑了,清清透透,以他的心思当然能明白任夺说的事情,贺余把他逐出门墙看似决绝,但内另有一个重大关键:贺余并未收缴苏景的帛绢功法! 哪个门宗将弟子逐出门墙,还能容他带着一身本门修为、容他带着本门正法秘籍? 没人提,好像是大家都忘了,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 不提,不只是成全、爱护,还是贺余不曾也不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我仍把你当离山弟子。 而苏景对离山喊的那几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向贺余明心明志。 苏景又问任夺:“师兄打碎如见,要自领刑罚能不能免?” 欺师灭祖、但未酿成严重后果、又诚心悔过,贺余自领‘火逆三经、面壁三百年’之罚。这个责罚不是贺余自己随口说的,他是龚正长老的上一任、离山刑堂的主持,说出的责罚正是离山之律。 面壁不提,只说‘火逆三经’,若仔细想一想只从字面去想:以霸道烈火倒冲三条经脉。 离山修持是灵水基元! 水火相冲,其痛苦自不必说,更为严酷的是:水火不容,水性元基淬炼的经脉,被烈火滚过后便是彻底废了! 少了三条经脉,修为骤减不算,以后还怎么修行? 领下这一律,斩断飞仙大路! 贺余迂腐么? 若迂腐,怎么会成全苏景,让他带了一身修为和八祖真传道法离开山门; 若不迂腐,又怎么会只为了维护离山的一个脸面,毅然斩断自己的升仙前途? 莫忘记,贺余已经勘破了第十一境,又再第十二境领悟多年。偌大土世界,他是最有资格、也最有希望的几个飞仙之人一个。 “于我等晚辈,无论如何也要阻下师伯自领责罚。”任夺面色沉沉:“可是贺师伯的性子,怕是劝” 苏景插口:“我写的血书也没用么?” 那封血书被龚长老捡了去、呈于贺余,任夺则盘算着要去追赶苏景做最后一番交代,是以还没来得及去过问此事,现在正好追问:“你血书上写的什么?” “如见宝牌是假的。”苏景在说了七个字,皆为血书所写。 任夺愣了愣,霍然大笑! 打碎真如见,欺师灭祖;打碎假如见,哪算什么?算个屁! 苏景手的玉牌当然是真的,可他自己说假的苏景自领‘我是用假宝牌骗人的小混蛋’,却给贺余留了个免罪的空子。 至少,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为离山之誉贺余挺身而出,可他又何尝想自断仙途? 师兄能如此,师弟当一回小混蛋、师侄们当一回‘我们以前都没认出来那牌子是假的’的糊涂蛋,又有何妨?! 大笑过后,任夺不打算再做停留:“你虽已不在离山,但仍有大好仙途,以后好好修行,少再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说完他施法欲飞,苏景一听就急了:“不是送两样东西么,才只给了一柄剑。” 法术散去,任夺笑了刚刚越聊越远,他把这事给忘记了,大袖一抖,手上多处一只玉匣。 苏景接过来将其打开一看:一枚蛋。 白玉做皮、内不可见,大小与鸡蛋相若。 “剑冢妖人身上搜来的宝物。一共两枚,人是你抓来的,分与你一颗。”任夺说道。 苏景笑道:“我当时搜了多少遍,都没找到他身上还有玉皮蛋,这个怎么用?” “被他藏进眼,以你的修为自然找不到。”随口应了一句,任夺正要个苏景解释此物,忽然他的脸色一变,举目向着高空望去。 苏景随他一起抬头,开始难见端倪,过了盏茶工夫之后,他才真正看清,视线尽头一道火光正划破天幕,度奇快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陨石入界,是一颗火流星。 火流星规模很小、飞得也慢,所挟力量更是有限,对天地全无伤害可言。但它有一点古怪以苏景的目力,盯住它稍久便能看出,它的坠落之处正是离山剑宗腹地! 再看任夺的神情,居然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苏景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任夺摇了摇头,竟再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去也,以后你好自为之!”言罢腾起云驾应向那颗火流星。 差不多同样的时候,离山巅顶也闪起一片剑光,以贺余为首诸多长老尽数飞天去接应火流星。 苏景回归自己的队伍,遥望着远方,离山的重要人物迎上火流星后队列一变,自相迎变作追随,不久工夫便没入离山消音不见了。 对此裘婆婆也纳闷不解,苏景有心回去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现下的情形,又苦笑着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看任夺的样子那火流星不是坏事,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吧 三天时间,土世界各个修行门宗都接到离山传讯:光明顶传人苏景因触犯门规被驱逐门宗,从此再不是离山弟子,以后他所为与离山再无瓜葛。 消息传开,虽谈不到惊动四方,但小小的引出了几分哗然,宝梨州、无烬山和剑冢三处曾受过苏景好处的修士着实不少,闻讯不禁摇头叹息,替苏景觉得惋惜。 但很快,又有一个消息从妖门传入修行门宗。不知这消息是哪位毛笔成精的妖怪写出来的,言辞骈四俪六、晦涩复杂,简直看得人头疼,简而化之它的意思就是:苏景公告天下同道、前辈,他仍是离山门徒,谁要和离山找麻烦,他第一个不答应。 接到消息,众多修家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唯独一个门宗,接到第一个消息时掌门人与亲近长老对视大笑,看过第二个消息冷哂轻蔑:栖霞道。 七天之后,栖霞道门下大长老妙常摆动华丽云驾飞赴齐喜山。毕竟是正道修家,找上门去妙常倒也没想着杀人报仇,只想看个眼前笑话外加向苏景问一句‘如今您再自刺一剑,又值几何?’,好歹出一出当年那口闷气,结果抵达齐喜山后,妙常没能见到苏景,恭恭敬敬向山主六两问好,临时改口说是路过此处探访故人没人告诉栖霞道苏景还从离山带出一个绝顶大妖。 裘婆婆看妙常的目光不比刀子还更扎人 暂别离山。 对修行同道的议论苏景全不理会,把同伴安顿在齐喜山后去了一趟白马镇,轻轻松松地住上了几天。如今这小镇得了朝廷和齐喜山妖家的特别照顾,百姓日子富足且安宁,可惜的是,苏景走在街上,几乎没人识得他了,路过一座后来才建起的道观时,正扫地的小道童还对他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不妨入内问个前程,我家道长六爻之术颇为灵验。” 尘缘了了。 离开小镇时,苏景心的一点唏嘘随风散去了,翻手取出了丑剑,轻轻一弹剑如烧火棍,丑陋不堪,可轻弹之下却轻鸣悦耳。苏景笑了,随口哼起一个调子,过了一阵他才发觉,自己随口哼唱的居然是青灯境少女、老道的那个调子。 上午时分,金轮高悬,正耀着一场大好天光。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六三章 招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月十九,苏景被逐出离山近五个月后,东土世界江南一域天现异象。 黎明时分,风乍起,转眼吹散了齐喜山间飘飘荡荡的晨雾,随后七七四十九团火焰升跃,直到高空火光散开,四十九对烈火妖乌显形、静静悬浮。 雄鸦展翅数丈身形,火红的眸子转动,精光四射;雌鸦娇小如雀,站在夫君的背脊上梳理羽毛。 片刻后,天地间突然炸响无边鸦啼!无数玄羽铁乌汇聚成一道道黑色苍龙,自山各处冲天而起! 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四十九道‘剑鸦苍龙’。 遥遥望去,条条‘苍龙’围住主人上下翻腾,景象实委惊人。 随着乌上一一声号令,乌鸦卫聚拢,各自麾下的剑鸦也散开队列混到一起,几个呼吸的工夫,化作一道浓重黑云,将齐喜山沉沉笼罩。 所有的乌鸦都在静静等待。 盏茶工夫,金红光芒闪耀,苏景摆动火翼自山飞起,黑风煞、裘平安、青云、侍剑童子樊翘和一个大眼溜溜小僮儿紧随其后。 另外还有一团泥浆似的云驾跟随,看上去腌臜不堪,但是就算元神境界的大修家也休想看穿内......裘婆婆唤起的法术,她受苏景所托、负责沿途照顾重伤未愈的蓝祈。 三尸并未同行,他们三个早就入世玩耍去了。 升至天空,苏景转回头对山叩拜恭送的六两挥了挥手。传令一行同伴:“启程吧。” 呱、呱、呱!三声鸦鸣惊天动地,黑云滚荡,追随于苏景身后,一路向南! ...... 剑鸦汇聚成潮,幸好乌鸦卫严加约束,小乌鸦个个紧闭长喙,这才免去了可怕吵闹。但也因它们全部闭嘴,又平添一份诡异——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天昏地暗的鸦群,却无一丝声息。更让不寒而栗。 这样浩大的阵势,苏景就算想不张扬也不行,在行程。沿途经过的大小修行门宗都被惊动。 五十多年前带着‘第一代真传’的身份突然归宗,自归山大典上燃香破宁清开始,便一直神奇不断的离山小师叔,直到不久前闹出最大神奇:被离山逐出门墙。苏景的名头在东土修行道上也真正响亮了。 旁人被驱逐,心志脆弱些的就此心灰意冷、心志坚定的深山苦修更加发愤图强,可不管怎么说,破教出宗都不是光彩事,哪有人会像苏景这样,偃旗息鼓没几天、又大张旗鼓地开始行走天下...... 苏景的‘行军’引入瞩目,他沿途经过修行之地时。有些修家因为忌惮他‘离山弃徒’的身份,怕会惹来离山误会,所以对他视而不见;但也有不少曾在宝梨州、无烬山或剑冢受过他恩惠修家远远迎上来,说笑着送出一程。 从江南到土南部,仍还远远不够。苏景带着同伴和浩荡鸦云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 连日飞弛,眼前景色渐渐变化,人烟渐渐稀少,换而湿沼密林,但偶尔还能寻到修家踪迹。再先前疾飞十余日,世界便真的荒凉了。黑绿的莽林。从脚下直连天边,冠盖浓密几乎难寻缝隙,苏景等人在空鸟瞰,单凭目力甚至都无法看清林的景象,不难想象的,如此密实叶盖遮掩下,林难有阳光...下面是漆黑世界! 有时候大片的莽林会突兀晃动起来,不知是什么样的巨兽从此经过、惹出的动静。 至此,再无人烟,更毋论教化。可是这里仍在土的版图之内,充其量只能算作接近南荒的边缘过渡。苏景等人也开始频繁落地...... 南方之行,是为了寻找袁朝年手札上的烈火地脉,以做第五境‘冲煞’的修行。但南莽野域深处凶险无数,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去也和送死没太多区别。 苏景本来的打算是先修炼几样斗战法术、至少将‘剑刹天乌’初步炼出个模样后再做南行。可是之前落脚的齐喜山地势阴戾不宜修炼高深的阳火法术,不止苏景一个人,连着那千万头乌鸦的妖休都一起被耽误。 在齐喜山停留了五个月,主要是照顾师母的伤情,待蓝祈的伤势稍加稳定,众人商议决定就此启程开始南行:并非直接钻到南荒去,而是先到土与南荒的交接处寻找一个适合火行修炼的地方落脚...... 五行划天地,南向属火,至少从道理上说,越往南行火行旺盛之地就会越多,可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和之前想象颇有出入。苏景与妖奴连日访查,居然找不到一块可供他修炼的地方。这土南方的边缘地带,热是足够炎热了,可空气氤氲的火力皆为‘死火”全无灵性可言,在此修炼难有建树。 这种情形像极了无烬山的画皮虎儿湖,满满一座大湖的水,养鱼再好不过、但水无灵性根本无法修行。 遥望前方似乎没什么危险,那便不用犹豫,再向前行、一路前进一路寻找合适的山头便是了。 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一路上平安无事,莫说蛮兽凶怪、就连南方最普通的毒瘴都未曾遇到过。可到了现在不止苏静、蓝祈等人,便是一向浑浑噩噩的裘平安都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说,咱飞了这么久,现在已经进入南荒了吧?”裘平安飞上前一步,和苏景并肩前行:“咋和书上写得不一样呢?没见到褐色的疙瘩山啊。” 如今苏景等人就是走在前辈袁朝年的老路上,那本手札裘平安也看过了,上面记载得明白,路上会遇到一片褐黄色的山峦,座座山丘起伏连绵。都是一般的浑圆、一样的大小,山无名、游者定之,袁朝年将之唤作‘疙瘩山’。 待过了疙瘩山,便是真真正正的南荒野域了。 按照手札记述的路程,苏景一行在半个多月前就应该经过‘疙瘩山’了,可是到现在他们还啥也没瞧见,眼前的景色也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莽林。与手札上描述的南荒迥异。 苏景比着小泥鳅还要更纳闷,犹豫片刻回头传令:“大家再辛苦一次,散察三百里!”众妖奴与乌鸦齐声领命。包括苏景在内大队人马轰然散开,分作十六个方向去巡视三百里世界,只留裘婆婆和师母蓝祈居策应。 最近半个月。基本每隔一两天,大家就会这般散开巡查一遍,但是每次都一无所获......和以前一样,苏景带着樊翘向最险的正南去做探查,没想到才飞了百余里突然得到裘婆婆的传讯:东侧的裘平安有发现。 苏景心大喜,带上樊翘立刻向着东方赶去,不多时就迎上小泥鳅,东北妖怪仿佛拎小鸡似的,掐住一个人的后颈,对苏景得意笑道:“这老道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见我发觉他,竟还敢对我动手。是个东土汉银,有那么点修为。” 被捉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若仔细看......腌臜不堪的袍子上,隐带松鹤纹绣。是道袍。 裘平安将手俘虏往地上一放,喝道:“老道,快去见过我家主公,他问啥你就答啥,再敢造次老爷活吃了你!” 老道站稳当、抬起头一见苏景,先是明显打了个愣。随即哎哟一声怪叫,也分不清是喜的还是惊的,跟着他直挺挺地跪下去,口高呼:“拜见苏前辈...不不...不是前辈,不肖弟子拜见师尊!” 苏景被他喊懵了,身边其他人也均告愕然,裘平安眨了眨小眼睛,对也是刚刚赶过来的小娃参莲子道:“贼道士抢你的买卖,不能忍!” 老道见苏景发愣,赶忙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其实袖子比脸更脏,不过好歹把脸上的泥污抹得匀称了些:“师尊...弟子是无鱼啊...当年您老在归山大典上,当着无数同道面前...着我去领悟‘以德报怨’。” 说到这里苏景就想起来了,再仔细看也认出来了,心生狭促忍不住笑问道:“那天水灵精你炼化了?” 哪有天水灵精,只有一个空瓶! 无鱼老道可是让苏景给坑苦了,闻言苦笑道:“无鱼有眼无珠,得罪了您老。” 往事已矣,苏景伸手把他拉起来,笑道:“以前的事情不用提了,你也不是我门下弟子。你来这里很久了?” 自打得了空瓶无鱼就躲来了这里......一晃五十多年,他的苦闷自不必说了,而对这片荒莽之地,无鱼比着苏景等人要更了解得多:莽林没什么危险,但也大得无边无尽,无鱼也曾做远足探险,可是根本就走不到尽头。 尤其是南方,无鱼曾向前走了将近一年、还未能走出林子! 这件事已经不是古怪,而是荒唐了。 到现在苏景哪还会想不到,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苏景皱了皱眉头,正向和同伴说些什么,不料还不等开口,大地突兀晃动起来,坚实土地陡然化作细细地红色砂砾,众人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便要陷下。 不用苏景招呼,修家施法乌鸦展翅,尽数拔地而起飞向半空。 从高处鸟瞰,视线清晰无比,不是十里百里、而是整座大地突起异变,所有植木迅沉陷于红砂,不足盏茶的功夫莽林尽数消失。 即便苏景经历不凡,此刻眼睁睁地看着茫茫无边的深绿被这古怪大地一口吞掉,心也觉惊骇。 林子没了,蓝天之下,只剩蠕动不休的红色沙场! 无鱼老道满眼恐慌:“我来了几十年,一直都好好的,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裘平安伸两指、在无鱼的袖子上轻轻一剪,一块布料轻轻漂落下去,甫一接触红沙立刻沉下不见。 小泥鳅咋舌:“沉得真快!” 青云比他直接多了,叱喝了句‘这是啥邪门法术”手掐法诀一串护身金钱儿轰响地面,以三阿公对她的疼爱,小金蟾的宝贝岂能普通?可是连一方巨岩都能轰成齑粉的钱串儿,落入红沙却连一个涟漪都未能掀起,也如老道的袖子一样,消失不见! 小金蟾变了脸色,双眸精光闪烁不停,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裘婆婆闷哼一声:“沙在涨!” 苏景也看出来了,地面的红沙滚滚蠕动、层层高涨......方才莽林又哪是‘沉陷”分明是红沙骤起如潮,是淹没! 沙潮起伏,看似不显得什么,实则度奇快,向着半空众人不断逼近。 情形诡异,但至少眼下还不用太担心,所有人都会飞遁之术,沙潮向上涌大家就再向高处飞便是了,这地上沙子总不能一路拱到月亮上去,迟早会有势竭的时候...... 突然之间,晴空起贲雷,轰隆一声怒响直灌耳鼓!。。) 第一六四章 还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催魂夺魄之震,苏景只觉心头一闷,真元流转都微微阻滞,但他修行的是巅顶正法、根基又打得十足牢固,声魔侵入阳火立生反应,逆势暴涨刹那消弭影响。 连苏景都被震得心头发颤,那些连小妖丁都不是的剑鸦就更不用说了,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眼球一翻尽数昏厥过去,呼啦啦地向地面摔去! 凭着它们的道行,落入古怪红沙内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千千万万头乌鸦一起向地面摔,要相救又谈何容易。所幸苏景身边还跟了一位真正的能者,裘婆婆猛张口,又黑又瘦的老太婆,能有多大的嘴巴?但此刻她一张口,真真切切给了苏景一份‘她要吞吐天地’的错觉。 数千年修炼的一口妖风狂喷!腥膻气息大作,轰涌黑气顷刻铺展开来,犹如一张大把小乌鸦尽数兜住。 而地面的红色沙潮在那一声闷雷响起后,翻涌地愈发激烈,轰轰上涨度奇快。 整座大地都在向上升,苏景等人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想要不被淹没只能催动法术继续高飞,可是不久之后,苏景头上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响,跟着乌上三的怪叫穿来:“邪门!” 乌上三飞得最高,他碰头了......众人头顶之上,就只有高远蓝天,可是乌上三就是撞到了头、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他的喊声未落,又是连续几声咚咚闷响,其他几个飞得较高者也碰到了头。 乌鸦卫心思最为机敏的乌下一倒抽凉气。脱口道:“天是假的,是个盖子!” 人人心惊骇!以苏景洞察纤毫的明锐五感、以裘婆婆妖灵神境界的敏锐妖识,竟在距离‘顶子’不过数丈时,还未曾发觉天不是天! 苏景想也不想,背后双翅一震,金红光芒喷薄而起,剑羽尽出向上猛击。 刹那叮叮当当细密锐响大作。众人恍悟,再顾不得惊诧,或结阵或施法或出剑。全都祭起神通狠击那看不见的顶盖!下面的红沙越拱越高,头顶上却被盖住,若不能轰破了‘天’所有人都只有陷落红沙一个下场。 百多人就只有一个没动手:青云。她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神通四起,炫灿光华伴随轰鸣巨像名耀四方,压在众人头顶的‘盖子’似乎不怎么结实,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就被夯出了一道道裂璺。‘盖子’不可见,但裂隙棕红清晰可辨,狰狞如龙蔓延如脉,满布于目光之内。 包括苏景在内,所有人都面露喜色,正打算再加把劲一口气将其彻底砸碎。却万万不曾想到簌簌碎响乍起,自那一道道裂隙,红沙如瀑洒落! 就算是个小娃娃也能明白,那看不见的顶子上,也是满满盖着厚重红沙。将其砸碎无异自掘坟茔。 人人停手,个个苦笑。 天无路、地无门,谁又知道这方天地倒地是个什么所在?苏景唤回剑羽、古金乌安置于肩、默默催动护身赤炎,闪身来到重伤在身的蓝祈旁,没有别的办法了,带会只能护着师娘闯一闯那无尽沙潮。 队伍修持最高的裘婆婆。脸上挂起森森冷笑,长呼、长吸,也开始静静等待,澎湃妖元凝而不发,蓄着那势要洞穿天地的贲烈一击...... 裘平安心气急败坏,不过在姑母和娘子面前,他还得咬牙挺胸,吸一口气,对青云强笑道:“这不算啥事,你夫君打从落生就在泥污沙水打滚,带会沙子漫上来,我把你藏肚子里然后咱钻出去,别怕,昂!” 青云已经愣了有一阵了,闻言才回过神来,对着裘平安一笑,开口:呱! 小金蟾未讲人言,而是吐出了一声震天价般得蟾鸣。 裘平安十足被她吓了一跳,脱口道:“你干哈?” 小金蟾不理夫君,再开口一声又一声的蟾鸣,轰轰如雷滚荡四方。虽然远不如之前震昏无数乌鸦的那一声天地暴鸣响亮,可是听上去,两者的声音却有几分接近。 更让众人目瞪口呆地是,随着小金蟾的大叫,上瀑布、下汪洋似的赤红沙潮竟收敛了、平复了......还不等裘平安再问一句‘咋回事’,身处的这一片天地突然扭曲变形、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乱、一黑,随即光明大作,再抬眼看,周遭景象彻底改变。 天上裂璺不见,几朵浮云正闲游;地上没了赤海沙潮,一片棕褐色的连绵山脉耸立眼前,与袁朝年手札上描述的‘疙瘩山’一模一样。 樊翘不敢怠慢,扬手放出飞剑,长剑破风一路直上毫无阻碍,再没有‘看不见’的顶子了。 连番突变,让人如坠梦,乌鸦卫嘴巴多快,哄地一声近百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青云,乱七八糟的聒噪声,也不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个疑问。 小金蟾不卖关子,伸手一指前面的‘疙瘩山’:“这不是什么山,是一头巨蛤的背脊,肚皮则藏在土下不可见。” 有乌鸦卫追问:“那咱们之前是......” “不小心走进它的肚子里去了。”青云小姐官话懦懦,现在跟大伙混得还不熟,她平时都遮掩着本色,藏得好极了:“它能长到如此巨大,怕是从上古活过来的老前辈了,平时根本都不会动,但偶尔还是会打个哈欠。咱们正赶在这个时候过来,直接走进去了” 途偶遇的无鱼老道苦笑:“我可是五十多年前进去的......” 不等他说完,青云便应道:“老前辈活了数不清的年头,动作缓慢非我等能做猜想,一个哈欠打上五十几年,我倒觉得算是快的了。” 有乌鸦卫接口,继续问道:“哪也说不通,这片‘疙瘩山’了不起也就几百里。它的肚子也不过几百里大,咱们连飞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走到尽头?” 黑风煞也忍不住追问:“沿途所见莽林又怎么说?” 青云耐心的很:“这种巨蛤,大都传承了古神兽‘蜃’的血脉,老前辈吞吐日精月华这么久,幻术怕是早就臻入化境,咱们在他肚子里走不出尽头、眼永远是莽林,应该都为幻象所致,破不了他的‘蜃幻’,又怎么可能走到尽头?” “蜃幻是老前辈的血脉本术,若我所料不差,应该不是它故意坑人,而是张开嘴巴就一定会有幻境显现,怪只怪咱们的运气不好......至于最后,它的哈欠打完了,闭上嘴巴、幻象渐渐化去,体内血沙开始流转,于我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说完,稍作停顿,青云再做解释:“蟾、蛙一属偶尔会自相残杀,但绝不会互相吞食,这是本性。” 在巨蛤肚子里,青云先以金钱击沙、听老蛤闷鸣、再看到‘天地异象’,大概就能明白自己一行人遭遇到了什么,急忙出声振鸣。 那老蛤嘴巴一张、一闭,虽非有意吃什么,但对吞进肚子的东西她也不会在意,直接消化掉了事,哪还会再吐出来,但同属不相啖的天性不能违背,察觉肚子里有一头小金蟾,这才把肚皮一振,又把他们统统喷出嘴巴。 事情大概说清楚了,无一例外的,众人心就只有惊诧、侥幸这两种感觉...... 婆姨这次立下了大功,裘平安眉飞色舞,笑道:“走进巨蛤老爷子的肚子里转上一圈,全当长见识了!险则险,不过总算没事,没事了,没事了!咱们继续赶路。” “不成,还有事。”不等别人搭话,青云忽然开口,跟着向疙瘩山敛衽施礼:“请老前辈开目,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裘平安小声问媳妇:“你还找它干哈?” “我那一串钱,落进血沙,它吞了没还我。”青云小姐回答得理所当然。 ‘疙瘩山’老蛤不会故意伤人,但它是从太古活过来的巨兽,绝不能随意招惹,大家逃得一命已属侥幸,青云竟还不肯罢休?裘平安一听就急了:“不就是件护身宝物么,赶明我再给你寻更好的,莫再和它纠缠了。” ‘混横’目光自青云眼乍现...但随即又想到裘婆婆和一众夫君的同伴都在旁边,小金蟾赶忙压住彪悍本性,深深呼吸、怯怯回应:“我是老裘家的人,我的东西便是老裘家的东西,这蛤子抢了裘家的东西,裘家的媳妇一定要讨回来!” 裘平安眨巴眼睛,不知该再说点啥,转目望向姑母,老太婆的神情倒和侄儿差不多,也眨了眨眼睛:“那就...要、要吧。” “还请老前辈开目,晚辈等不得太久!”得了婆婆支持,小金蟾底气更足了,开口催促老蛤。若按照打个一个哈欠打上几十年来算,老蛤缓缓睁眼的功夫大伙的确等不起。 催促有效,疙瘩山前地面上忽然青光闪烁,凭空出现了两座小小湖泊......碧波荡漾、水色清亮,又有谁能想到这是巨蛤的一双眼睛! 青云开门见山:“请老前辈还我金钱!” 大凡血脉纯粹的古时巨蛤,全都是温顺性情,而且最讲道理,只因长相丑陋才会被世人误解。但旁人不了解内情,全被小金蟾的胆大妄为给惊住了。 巨蛤果然温和,只见那片疙瘩山微微一震,跟着呼啦啦地一串轻响,小金蟾的一串金钱被它吐了出来,可惜,那上好的宝贝,现在全都便成了蚀锈疙瘩,连本元精髓都被老蛤给消化掉、再无用处了。 小金蟾捡起自己的宝贝,看了看,哭丧着脸对巨蛤道:“赔!”。。) s 第一六五章 好客之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再启程时,青云手里捧了块拳头大小的红石头,兴高采烈......老蛤对待同属晚辈当真温顺,居然赔出了一块石头来抵小金蟾的那串钱。 苏景也替小金蟾开心,笑道:“巨蛤的赏赐肯定不同凡响,这是个什么宝贝?” “若我所料不差,此物应该是‘蜃玉’,若能炼化得法,能炼成一道了不起的幻镜神通。”青云笑得合不拢嘴,回答过后,人在半空又转回身,都数不清已经第几次施礼了,对着远处那一双湖泊遥遥拜下:“晚辈再谢过老爷爷的赏赐!” 得了好处,称呼也变得亲昵了许多。 风吹过,湖清波微荡,老蛤睁眼的时候被青云催促,闭目时再不用着急,估计从现在到它完全合上双眼,最少也得十几年光景,届时湖都会游鱼生莲了。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除了修行本身的乐趣,这藏于世界、非慧眼不可见的神奇处处、诡怪处处,又何尝不是一份诱人美景! 众人飞渡疙瘩山,但才飞起不久,始终在摆弄‘蜃玉’的青云忽然‘哎哟’一声,裘平安在意婆娘,赶忙问:“怎了?” 青云没事,她还在笑:“老蛤给我的东西不错,可惜我用不了。” 乌下一就飞在两口子身旁,闻言插口:“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乌上一同时发问:“怎么用不了?” “我用不了,但蜃玉还是宝贝。宝贝在手里,我就打从心眼里高兴!”小金蟾乐不可支,又去回答乌上一所问:“蟾蛙一属,大都是水元基,个别有水土或水金双属,像我们三足蟾这一脉,便生具水金两性。可是这头老蛤特殊,它是火行怪!这倒难怪他要蛰伏南方了。” 火行老蛤的蜃玉,金水小蟾儿炼化不来。握宝在手便打从心眼里觉得快活的青云居然没有丝毫犹豫,把蜃玉向着苏景一抛:“火行的玩意你用最好,送你了!” 总不能由着宝贝摔落地面。苏景伸手接住,同时摇头笑道:“这个我可不能收,待寻到地方落脚,我帮你炼化了它,再做符引法,以后你用起来也不会麻烦。” “我是金水之身、金水之修,水火不容烈火克金,就算你帮我炼化好了,我带了这件火蜃玉也会让我不舒服,不用多说了。收好便是。”小金蟾不光从阿爹那里继承了东北密林挖参客的彪悍蛮横,也传下了那份对朋友的豪迈大度,摆着手笑道:“再说,这件宝贝也不是白送你的,我还有事相求。” 苏景应道:“你先说来听。能做的一定做到。” “回头再说。”青云一笑了之,暂时并为多说。 ...... 疙瘩山绵延七百里,但众人凌空飞渡,行进奇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跨过了巨蛤,跟着眼前豁然开朗! 没办法不‘开朗’。疙瘩山后是陡峭悬崖。 一座悬崖算不得什么,可是如果这座悬崖蔓延了整道地平线呢。自西向东,悬崖的边缘无远弗届,横跨于南荒与土的交界。 南荒在下、土在上、落差七百丈。 前面的世界,就那么毫无缓冲的、生硬突兀地低沉下去。站在悬崖边缘,只一步便能从土跨入南荒,但也是这一步,会摔落七白丈! 虽然早从手札见过描述,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谁都忍不住心头震骇。 前面便是南荒了,苏景深吸一口气,和同伴们点头招呼,催动云驾徐徐下落,很快落足于地面,脚踏南荒再回头看,石崖铁壁巍耸如云,土世界高高在上! 初入南荒,容不得丝毫大意,鸦群散开警戒四周,苏景带着参莲子、樊翘与裘平安行走地面,裘婆婆率领替他人悬浮半空,两路人马彼此策应前行。 最初三百里平安无事,当然南荒的条件恶劣异常:半空里时常会有毒雾、瘴气升腾,藏蕴剧毒随风弥漫;地面湿密灌木毒虫随处可见,且暗沼匿藏,稍不留意便会把人连皮带骨地吞没......但是这些对凡人足以致命的麻烦,对苏景一行人却谈不到什么危害。 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最最简单的道理:只凭环境恶劣,南荒可没资格成为无数土修家眼的‘荒古野域、杀地血疆’,前方那荒野深处,不知埋藏了多少土大修家的尸骨。 三百里过后,天上裘婆婆忽做警讯,跟着苏景等人散出的灵识也有感应......密林过后一片平缓高地上,伫立着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 土著肤色棕褐,树皮结衣、大叶为裙,苏景将灵觉送过去探查,对方身上不存丝毫真元迹象,只是些普通人。 一个个瘦骨嶙峋,只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生活艰苦,可是这些土著谈吐雅、讲究礼数,正开心玩耍的晚辈见到大人,一定会稳定站好,跟着恭敬下跪认真问好;道路上两人相遇,看神情明明都有急事在身,偏偏还要整肃自己树皮草叶的衣衫、抱手长揖、微笑问礼。之后再去各忙各的...... 莫说蛮夷世界,就是汉家古城教化圣地,也犯不着如此偏执于礼,而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执得都是汉家礼仪、口说得也是绉绉地古腔汉话。 这个村子可不在前辈的手札,这倒难怪,袁朝年游历南荒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情了,沧海桑田,如今的南荒比着他到来时,早都数不清有了多大的变化了。 眼前土著无害,苏景并没太多犹豫,穿出密林来到村落前。忽见外人到来,简陋的村落忽然安静了一下。不过看土著的神情,主要是意外、并没什么恐惧。很快,距离苏景等人最近的年汉子就迎上来,讲话前先是长长一揖:“禾潭一氏后人农先见过贤先生,唐突请教诸位造访有何贵务?若有差遣敬请示下,先愿为贤先生效犬马之劳。” 苏景少年时读书功课不错,要是想咬嚼字远胜对方,可是再这样一个地方去‘繁缛节’实在觉得不对劲,只是礼貌回应:“离山弟子苏景与同伴,远足行途路过宝地,见过农大叔。”不惯离山怎么看,反正苏景还把自己当成离山弟子...... “想那离山必是仙乡福地,好一方灵秀水土,只见贤先生风仪便得窥离山盛景。”姓农的土著根本不知道离山是什么地方,但还是谦谦而笑,跟着他又招呼同乡都来拜见‘贤先生’。 好一番似是而非的寒暄执礼过后,苏景和农先攀谈起来,很快弄明白,这一族土著已经在此落户数千年,差不多八百多年前一位来自土的白胡子老头路过此处,不知这位老夫子怎么想的,在此留住数十年,给这些土著灌输教化之妙,教会了他们汉礼汉话,又继续向着南方去了。走时留下了话来,若他们真能‘开通教化’,他回来时便会带上他们一起去富饶地去舒服日子。 在这些土著眼,那位修家何异于神仙,他的话便是仙佛旨意,一代一代传承着、整座部族都谨慎守礼,巴望着有一天老神仙能回来带走他们。 苏景岔开话题,又问土著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温泉、热沼一类火属的地方。此刻众人已经进入南荒,当头第一要事就是寻找一个适合火行修炼的落脚处,袁朝年的游记手札上并没有相关记载,这也是苏景造访村落的缘由。若能问出个大概线索,总好过撒开似的到处乱找。 这一问可让农先犯难了,他答不上来,但土著天性淳朴热情,拉着苏景去了祖祠,召集全族宿老一起商议。 不用问了,比野人强不了的多少的土著会似模似样地建一座祖祠,自然也是八百年前的老夫子的主意。值得一提的是,所谓族宿老,充其量也就四十几岁年级,可见土著生活艰辛寿数苦短。 七嘴八舌的一番议论,当真被一个人想起,西南方向,据此‘七十天奔跑’路程,有一座光秃秃的大山,据族前辈口口相传,曾有人见过那座山有热气氤氲,远远望去就像刚出锅似的。 苏景再仔细追问,对方开始茫然摇头,先祖一代一代怎么传下来的他就怎么听。 不管怎么说,那座山值得一探,苏景就此告辞,不成想土著实在热情,农先拉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有请客人去家里吃过饭再启程。 土著淳朴,真诚于目,真正的诚心相邀,苏景痛快一笑:“叨扰农大叔了。” 农先大喜,拉上苏景就向家门走去......走进简陋院落,一个花甲老汉正在修补房顶,农先放开苏景,对着老汉跪拜行礼:“阿爹,有客人登门,今晚要在家用饭。” 老汉闻言面露喜色:“贵客登门,务必要款待周全。”颤巍巍地爬下梯子,苏景赶忙登高一步去搀扶,生怕他会摔下来。 老汉和苏景等人也是一番绉绉的叙礼,之后伸手将众人向屋内请,同时笑道:“贵客且请稍待,饭菜马上就好。”说完,对儿子点了点头,让他照顾好客人,自己则带上另一个儿子向着厨屋去了。 苏景对农先道:“想不到还要劳烦老人家亲自烹饪,今天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苏先生误会了,不是家父烹饪,他老人家是去沐浴洗身了。”农先笑道:“本来商议的是端午时再吃,今日贵客到了,便提前吃。” 第一六六章 飞火流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被农先的话说糊涂了,裘平安则直接笑道:“好家伙,你可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听着好像是要吃人似的。(.” “贵客登门,自然要烹肉煮酒以待,可是今年年景不好。”说到家里贫穷,农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要请父亲人大...先走一步了。” 苏景只觉得毛骨悚然! 又有哪个会在乎他家里的贫富,小泥鳅目凶光暴涨:真是请我们吃你爹?” 农先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望向裘平安的目光带了些惊恐,全不明白贵客为何要发怒。 不等他再说什么,裘平安便大怒咆哮:“老子剥你的皮!”扬手一道妖气如锁将农先捆绑起来,农先高声惨叫,很快就惊动了其他家人,正准备沐浴的老汉匆匆赶来,满脸惶急:“贵客为何伤我孩儿,可是照顾不周?且请息怒、且请息怒啊。” 这顿晚饭自然再也吃不下去,但最后裘平安也并未杀掉那个忤逆农先。 家人苦苦哀求、邻居闻声赶来纷纷解释。包括农家老汉在内,所有人都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不对。 蛮荒内过活艰辛,人老了不能再劳作、活下去还会浪费粮食那千千万万年传承下来的‘习俗’便是如此,虚弱无力时老人就会变成一顿好餐饭。老人自己心甘情愿、土著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今rì的青壮后生。将来也会循蹈此路。 南荒之,有这等习俗的部落不在少数,自教化之地过来之人见了此事会勃然大怒,在当事者眼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而最可笑的倒是八百千年来过那个‘老学究’了! 苏景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千多人的一个大寨子,无人为恶、个个淳朴,他们当真都是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善良人 苏景一拍锦绣囊,留下大批肉脯干粮。樊翘忍不住开口,算是替苏景劝土著们一句:“后生晚辈多辛苦些,让老人安享晚年。这才是大善教化。” 土著们纷纷点头称是,口绉绉地致谢,礼貌周全得不行。可眼多多少少都藏了一丝‘不以为然’,农家的老父也不例外。 苏景突发奇想,问农先:“有没有想过吃我们?” 农先骇然:“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吃掉?岂能如此荒唐!” 或许是金乌辨真之故,苏景看得出、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除了苦笑他再没有半字废话,与同伴一起催动神通疾飞而去。 转眼飞出了百多里,苏景心里仍是唏嘘不已。吃人算不得什么,邪魔修徒更残忍万倍的法术祭炼苏景都听说过,真正让他唏嘘的是。是这南荒的‘迥异’。 不止环境、不止气候、不止凶险,南荒与土世界的差异,是要从根子上算起的。今rì所见所闻,不触目却惊心。 南荒,确是领教了! 高飞空。与其他同伴汇合后,队伍略略调整方向,按照土著指点向着西南飞去,好一阵疾飞过后,遥遥望见一座大山、孤山。 附近地势平坦,唯独一座奇峰凸起。仿若传说的天魔独角,千仞孤绝,桀骜向天! 也正如土著所言,孤山寸草不生,‘周身’蒸腾着袅袅热气,好像刚从沸腾大鼎内捞出来似的。 众人jīng神一振,加快度向前飞去,很快便感觉到那孤山荡起的热浪扑面而来。越向前走、热浪便越是灼人,待靠近大山五十里时,大群耐火、喜热的剑鸦就已经支持不住,不敢再靠前了。 苏景吩咐鸦群原地等待,其他人继续向前,不久后樊翘也不得不撑起法术对抗热浪,裘婆婆则皱眉问苏景:“会不会太热了?” 大家要找火灵旺盛之地落脚,但这和往火炉里去跳是两码事。苏景的眉头皱得比裘婆婆更深,摇着头道:“奇怪得很。” 距离渐近,凭苏景近千五百道气路,对孤山的‘气机’洞悉无遗,这里火灵浓郁、的确是火行修炼的好地方,但孤山升腾的层层热气、荡起的滚滚热浪,却并非火行灵元所致。 ‘火行灵元’是这山的内蕴,但火灵元不是真的火,它只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存在方式,不会无端燃烧起来;而山体滚烫,则是外因所致,这山真的被一把大火烧过! 可是在举目四望,光秃秃的山脚附近,虽也有些灼烧痕迹,但绝不是那种能烧烫一座大山的火场遗痕。与同伴商议几句,大队人马暂时后撤,只苏景与修持最jīng湛的裘婆婆联袂去探一探这孤峰。 这一探,便是整整十天!这其间下过一场暴雨,滚烫大山被天水冲刷,冷了下来。 上上下下,苏景和裘婆婆把孤峰反复检查过两遍,他俩非但没能放心下来,反而更加惊疑了。 除了烈焰烧灼的焦痕外,岩石上,峭壁间,有‘抓伤’痕迹残留:一只熊挥爪猛拍树干便是这样的痕迹了,可是这座大山被焚烧过不知多少次,早就被烈火炼得好像无烬山那样的坚硬琉璃质地,低阶修家挥剑急斩都未必能留下一道白痕。 什么样的恶兽,能把抓痕留在这座山上?且不是一处、十处、百处.....是无以计数,天知道那是多少,细看之下,孤山上下到处都是狰狞抓痕,算不得太大、但深刻狰狞,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座山峰! 裘婆婆还察觉到这大山的气势暗藏灵元波荡,若所料不差,山某处应该藏了利害禁制、也可能是高深法阵,但灵元的动荡异常飘渺。裘婆婆找不到要害地方; 另一重让苏景心惊骇的是:十天探查,他也真正笃定,以前烧过这座大山的火焰他不认得。 金乌阳火,光热始祖,这世界一切火焰都源于金乌之火,无论什么业火、真火、鬼火妖火,苏景或许叫不上名字来。但至少能察觉到它们与自己的金乌火之间的联系,不过焚烧这座大山的火焰,与他阳火不存任何关联! 检查得越仔细。发现的怪事便越多,由此两个人也就越发惊心。 两人站在山顶,裘婆婆的声音沙哑:“的确是个火行修炼的好地方。不过诡怪处太多,怕是不适合咱们安营扎寨。安家落户,务求稳妥。” 苏景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老太婆忽地一皱眉,左手一抓苏景的腕子,右手掐了个隐身诀,身周空气一掀,再平复时两人已经隐匿起来。 这个时候苏景也察觉到异常:有人来了。‘冒出来’的,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于半山腰处突然‘冒’出了两个人,身高七丈开外的巨人。 肤sè如铜、巨灵般的壮汉。 但他们的长相并不狰狞。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天生的笑像,眼睛鼓鼓的不显狰狞反倒有些滑稽。 两个巨汉并未发觉有外人,嘴里呜哩哇啦说着苏景听不懂的蛮话,迈开大步向山巅攀来。看上去臃肿,动作却比猴儿还要更灵活些,巨大的脚板一蹬便轻轻巧巧的飞纵十余丈。 一路上攀爬、直到他们落足山顶、距离苏景不过数十丈距离,以苏景的明锐五感甚至都未能查到丝毫振动。 又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两个巨汉忽然动了起来他们在跳大神?口呀呀嗬嗬的乱喊,好像是个调子但更像干活时的号子。身体乱扭双脚乱跳,两条胳膊抡圆了甩起来。 像极了跳大神,但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要更夸张得多,可笑和诡怪之处全不足以用言辞形容,抽风式的乱耍、偏偏两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根本没有丝毫错乱或差距。 苏景看得又惊又笑,他是看不出一点门道,但他身旁裘婆婆的目光,在片刻迷惘过后,渐渐变得震骇了! “他们两个上祈?”传音入密,老太婆的声音遏制不住的微颤。 两个巨汉就是在跳大神。 只不过他们跳得并非穿梭于村寨、神婆巫汉骗人钱财的请神舞,而是嫡传正宗、妖家绝学,祈灵祷圣之舞。乱蹦乱跳、却暗合天机,妖言乱语、却能请出大圣法相成形浩大妖法! 妖门内将之称作‘上祈’,其他族类称之为‘妖祈’。 早已失传、只存于传说的‘上祈’。 无论修持境界、还是背景血缘,裘婆婆都无愧于‘妖门老前辈’这五字称呼,虽然她也从未没见过‘上祈’,但以她的出身和见识,看上须臾便能笃定,这就是真正的‘上祈’。 突兀一声大吼,两个巨汉一起跌坐,相对而坐不再乱扭,开始筛糠似的哆嗦起来,苏景的目光敏锐,看得明明白白,即便是剧烈颤抖,两个巨汉也始终保持着‘一模一样’,头发的晃动、身上每一条肥肉的波荡、甚至嘴角甩出的口水沫子,毫无差别,便如当镜对照一般! 足足颤抖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身上大汗淋漓、又腥又臭的汗味冲人yù呕,巨汉身体一软、因脱力横倒在地。 随即就在他俩置身之处、二十余丈方圆的石崖峰顶上,忽然开出一朵花来。 形似巨莲,但花瓣儿却闪烁jīng芒、棱角锋锐,一朵白晶山石花。 瞬间开放、又在‘啪’地一声脆响于刹那崩碎成细屑,落于眼的残像尚存,花儿却已经不见了。 当花儿崩碎的碎屑落地,那一方岩顶石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副天星图。 但全不同于苏景见过的二十八星宿图,晶花碎屑排出的星图,星位排列杂乱无章,星星也有大有小,和平时夜空的繁星天象完全不相应。 忽然,那星图之的一颗星星猛地闪烁起刺目光芒不到一个呼吸功夫,光芒散去,那颗星星也消失于星图之。 又过不久,整座星图都消隐不见。两个巨汉相视嘿嘿闷笑,似乎做下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两个胖子跳舞,跳出了一朵水晶花;水晶花碎了,洒出了一副混乱星图;其‘一颗星星’亮了下然后,就完了? 等了一阵,再没什么动静了,两个巨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乐着、聊着、望着天。 苏景与裘婆婆对望了一眼,两人身处同一道隐身法术之下,能够望见彼此,两人都从对方的目看到了自己的眼神:纳闷。 是再等等看?”苏景传音入密。 “废话!”婆婆没客气:“等!” 话音才落,便等来了一颗陨星,飞火陨星! 自天外而来、洞穿穹顶、周身烈焰滚滚、引荡风雷轰鸣、让这天地都为之sè变的一枚陨星! 拖着灿灿火龙、轰轰烈烈地向着这孤山砸了下来。苏景和裘婆婆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巨汉好一番忙活,最终竟是把一枚流星引入乾坤! 灭顶之灾。 第一六七章 古时妖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一更) 第一六八章 大胆妖灵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更) 过了一阵,哀声散去,婿斗又散了开来,继续去舔食天火,而苏景的神情却愈发踌躇起来。() 见他神情有异,裘婆婆问道:“怎了” 苏景摇摇头,暂时没回答,而是反问:“我想过去看看祸斗,妥当么” 裘婆婆愣了下,回答:“祸斗本性不算太凶恶,且你身具阳火为它们所喜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小心些’三个不用老太婆嘱咐,苏景含了一粒天香镇元、在置身半空处和自己手心分别燃起一道阳火。逃命的手段准备妥当了,火翼摇摆起来、苏景放松表情,笑呵呵地向着孤峰飞去。 裘婆婆毫不犹豫,紧跟在苏景身后。 两个巨汉一见他们要过来,都是一副欢喜样子,他玲绝传‘上祈’,却不会最简单的飞遁,一起站到峰顶边缘,老大拉住老二,老二探出身子拼命向前伸手去接苏景和裘婆婆。 苏景犹豫又犹豫,还是不敢直接落进他的手掌里,笑着对两个巨汉点点头,直接落足于孤峰。 两个巨汉也不失望,大脸上因‘小狗儿’倒毙的悲戚犹存,此刻又咧开大嘴嘿嘿憨笑,欢迎苏景上山。 正如裘婆婆所料,苏景一落足,附近的几头祸斗就凑了上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围住他打转、示好,其有一头胆子尤其大,直接凑到跟前。野牛般强壮的身子在苏景身上使劲蹭了蹭,若非苏景根基牢靠,就被他直接拱下山崖了。 蹭过还不算完,‘小狗儿’再用鼻子拱了拱手苏景的手背,跟着抻了抻脖子、大脑袋前探、伸出舌头去舔食苏景手上那一团为自己逃命用的金乌阳火。 苏景的金乌阳火,纯烈之性远非天火可比,‘小狗儿’吃起来被烫得直甩头、脖颈上的毛都乍了起来。偏偏它又是个馋家伙,忍着烫也要再吃上两口。 苏景笑,另只手伸出去。试探着去拍‘狗头’,婿斗似是害怕,苏景触手时它微微缩头。但也只是缩了一下而已,很快它便踏实了,口呜呜低鸣,不知是在喊‘香啊’还是在喊‘烫啊’,继续舔食阳火。 无论巨汉还是祸斗,都对他友善非常,苏景渐渐放松,又和身前这头‘小狗儿’相处一阵,将一道灵识送入‘小狗儿’体内、游走于脉络以作检查。 那头幸伙全不在乎,只顾着吃。任由他查探,其他祸斗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那两个巨汉并排蹲在一旁,满脸憨笑看着苏景,好酒的那个时不时用手指头沾了酒抹进嘴巴,偶尔还会戳戳身边的同伴。让他再尝尝酒,后者错开了半步、不理他。 苏景的事情进行顺利,就是即将收手时忽然觉得背后感觉有异:另外三四头‘小狗儿’见到同伴吃得香甜,也大着胆子靠上前来啃他的火翼。 苏景啼笑皆非,随手领过另一头祸斗再做探查,不久后他确信已了解到状况。(。SUiMenG。)就此收手。那两个巨汉似是知道他在做什么似的,见少年起身,他俩立刻凑上前,好一通纷繁手势比划着。这次苏景大概能看懂:这些‘小狗儿’都有病在身。 苏景探查‘小狗儿’的功夫,裘婆婆的妖识也早都在祸斗和巨汉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现在老太婆心有数了,祸斗妖修不值一,充其量二灵阶的小妖丁,连苏景的乌鸦卫都比它们强上老大一截。 但是那两个巨汉一身蛮力,大概五灵阶妖目的,算不得什么利害人物,可是这样的修为,就算他玲绝传‘上祈’,也不可能‘勾引’来一颗煌煌陨星,而更让老太婆糊涂的是,凭着她的见识,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两个巨汉究竟是哪一族的妖属。 苏景走向裘婆婆,途随意伸手去拍身边的‘狗头’,婿斗都对他亲昵得很,用脑门使劲去顶他的手。 “暴毙的婿斗是因吞吃天火而死。”不等裘婆婆发问,苏景就解释道。 天外之火与这座乾坤的各种火焰均有差别,祸斗虽有吞火体质,也难以尽数消受穿了,天外之火祸斗‘消化’不来。 之前婿斗暴毙后腹燃起的黑紫色恶炎,便是它们长期吞食天火却无法完全炼化、积累于体内的炎毒。 见过毒炎,苏景当时便能判断出‘小狗儿’的死因,可是这件事情又岂会那么简单 兽畜最懂趋吉避凶,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们比着人要更清楚得多,从来只有人会误食毒菇毒果而亡,却未见过山的犬儿、猴儿去吃毒食的。兽畜尚且如此,何况这些落生便是精怪的祸斗。 由此苏景才上前探查 灵识游走于婿斗体内,苏景很快便发现,它们的妖筋都残损不堪、脆弱异常,且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这样子下去别说修妖,只要妖筋一断它们便命丧当场。婿斗吞吃天火,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天火有毒、但其也有补益妖筋的真火阳元,说到底,饮鸩止渴吧 不食天火,它们充其量再有一二十年的寿数;吃了天火,会毒发身亡、但也有机会坚固妖筋,只要修为能涨上去,就能压制火毒,且多出了一份继续修炼的机会。 把婿斗的病灶解释清楚,裘婆婆问苏景:“你能救么” “能。”苏景笃定回答,‘金乌大焠真’就是干这个的,随即他又问裘婆婆:“您说,若我救了这些小东西,它们会不会答应我们,让咱们在这座孤峰落脚” “若它们不答应,你还不是一样去救。”裘婆婆和苏景共事不多。但老妖精看人的眼光一等一的老辣,一语的。 苏景笑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跟着他转过头去望那两个巨汉,手上比比划划:我要给小狗儿治病。 看懂了他的手势,两个巨汉霍然大喜,忙不迭地点头,双手乱舞、催促着苏景赶快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东天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铜锣。 并不如何响亮,却一槌之音洞穿千里。旋即只见天空正漂浮、闲游的朵朵白云,就仿佛发现有恶鲨接近的鱼儿。猛地加快度四散而逃,眨一眨眼的功夫,蓝天空空。再不见一朵浮云。 片刻后,一道沉甸甸的乌云自东方而来,因之前逐走白云,是以显得尤为招摇,很快来到孤峰前。乌云又是‘当’的一声锣响,云驾散开,只见半空里旌旗招展、盔明甲亮,竟是似模似样地一支妖兵,粗略望去大约两千之众,为首一个将军打扮、瘦竹竿似的妖怪。 ‘将军’身后一杆大旗迎风猎猎。斗大一个‘祝’。 苏景看得稀奇,传音入密:“将军是猪妖怎么会这么瘦” 精怪都喜欢用畜身名称做姓,姓祝的,苏景自然想到猪妖。裘婆婆语气轻蔑:“猪妖姓朱,姓祝的都是竹子修成的精怪” 一双巨汉、数婿斗识得它们。似是怕极了,尽数向后退去, 竹妖身边小妖开声大吼:“典军郎将祝大将军驾临天斗山,山精怪还不快来迎接” 喊声落,孤峰上忽然绽开一朵又一朵巨大火莲,花心正巨大祸斗显身。 七头大祸斗。最大的身长十丈、最小的也有七丈之躯,尾尖分岔若钗、黑色皮毛之隐透暗红、双眸亮如炽焰未绽放气焰,却已足显得传说那大兽凶妖的凛凛威风。 但苏静皱了下眉头,他看得出,大祸斗的毛色虽漂亮,可是还暗藏了一层黑紫光芒,这是吞食天火毒已深的显兆。 这也印证了他刚才的说法 为首那一头祸斗仰首望向半空的妖兵,口吐人言,沉沉道:“若还是上次那件事,谈无可谈,勿开尊口、请回吧” 不用小妖开口,竹子郎将笑道:“霍老大,你别那么死脑筋。我家万岁修得白藕法身,这等大喜之事,我做臣子的当然要托办重礼相贺,可实在找不出能拿出手的宝贝,这才来问你要那对‘山胎’,不过是你们霍家的两个家奴罢了,你何必计较”说着,他还伸手向那双巨汉一指。 裘婆婆见状先是恍然大悟,旋即悚然而惊 悟得是两个憨憨巨汉到底是什么精怪:山胎山之胎。名山有灵,万万年受日精月华熏染,再加上机缘相助,可孕育出灵胎一到两枚,胎儿落生、长大,便是最最纯粹的土石精怪。 老太婆惊的则是来到南荒才多久,只应存于传说、闻于故事的东西是不是见得太多了 苏景不了解山胎典故,但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巨汉是婿斗的主人,没想到他俩是家仆。 那个竹子郎将又继续道:“话再说回来,我又不是白要你的家奴。大好灵药,可助你等解毒,除了我祝摆摆,天底下休想再寻得第二瓶” 祸斗一家取人间姓氏‘霍’,霍老大仍是摇头:“我霍家与两位山胎,名为主仆、实却亲如一家,山胎待我以忠,我便待他以诚你想要人万万不能。” 造化之事,看似无端,其实却暗藏玄妙。祸斗是天生的火行怪物,与狼、犬一脉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但他们偏偏却生了个犬儿身形,看上去莫名其妙但实际里,祸斗的性情也和犬儿一模一样的,最最看重忠诚、也最最讲究忠诚。即便那个祝摆摆开出大好条件,要他们放弃朋友也绝不可能。 “所以我就说,你这个人死脑筋上次我着礼物来和你谈,失望而归。”祝摆摆笑容不变:“这次我带了兵来,你还不答应么你答应或者不答应要紧么” 霍老大目炽焰暴涨,轰地一声,周身绽起熊熊烈焰,凶威勃发 他一动法,祝摆摆军的旌旗尽数升起火焰,几十杆威风大旗顷刻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地长竿,显得无比滑稽。 祝摆摆是草木精怪,他手下的小妖大都也是同属,天生最最怕火,看似威武的军容立时就乱了,呜哩哇啦大呼行,一时间狼狈无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霍老大突然大咳起来,周身烈焰散去、面容抽搐四肢颤抖不停剧毒深入五内,贸然动法必会痛彻骨髓。 祝摆摆惊魂稍定,身边的喊话小妖则放声大笑:“姓霍的,你这副德行还想和我家将军动手么还有,你的守山撰刚刚发动过,三十天内用不了了吧识相的就快把山胎送上来,再好生认罪求饶,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说不定会饶了尔等狗命” 霍老大目光沉沉,英雄迟暮,不外如是。 他如此,他身边另外六头大祸斗那个不是如此再如何不甘也没有用,人、妖、鬼、怪,再如何好强终归还是敌不过‘命’。 霍老大倔强,不做口舌之争,只是摇头:“焚穷大圣之后,不会舍得朋友。” 祝摆摆哪还有耐心废话,尖尖地大笑一声,开口传令:“儿郎们,给我咦” 正要攻山之际,祝摆摆对面空,突然浮起了一片乌云。 真正的乌云乌鸦之云无数乌鸦汇聚成潮、寂静无声,向着祝摆摆地队伍飞移而止,对峙之势不言而喻。 另又一道火烫霞光悬于乌云之上,而赤霞之上,则是一团滚滚黑风。 苏景捏碎木铃铛,喊人了。 祝摆摆官拜四品郎将,也当真有些修持的,何况他手下还有两千小妖,一惊过后便回过神来,双手一翻执起两柄湛清碧绿的竹叶刀,刀锋向着前方的乌云一点:“呔,典军郎将祝摆摆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乌云、赤霞、黑风全不理会,转眼来到天斗山前,下一刻赤霞于黑风散去,内妖精、修士尽数显身,齐齐躬身对山巅躬身,振喝:“参见吾主、侍奉吾主” 呱呱呱 大群剑鸦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有接连三声乌啼震天。 祝摆摆麾下喊话小妖见对方不理会自家将军,自然要将军发怒,开声大骂:“大胆的妖、妖灵神”欢迎您来, (小说) 第一六九章 焚穷大圣之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认真求推荐、求月票,新的一周了,我们在一起修鞋,还要在一起上榜! 第三更) 最上面的黑风内,一个身披雕翎氅的黑面大汉,手一条雷光盘绕的长鞭,面色冷漠。 黑大汉身旁,一个年轻汉子抱着膀子斜吊着眼睛,混横样子不是装出来的,在他身后站着个怯怯弱弱的小媳妇。 三个人的样子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三个人头顶七尺处,都选择一盏小小的化形妖丹! 一头小金鹰、一条小泥鳅、一只小金蟾。 不是妖灵神什么?! 祝摆摆大惊失色,别说三个,就是一个他也受不了。他是不知道,还有九十八个火鸦妖灵神没现身呢之前竹子妖怪根本都没去在意天斗山上的苏景和裘婆婆,现在更分不清三位大妖到底是谁的部署。 天斗山的祸斗一脉早都没落了,照理说不会再有大妖前来报效。可再仔细想一想,祸斗族是货真价实出现过大圣的,谁敢说眼前三个妖灵神,不是当年焚穷大圣的部下之后?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祝摆摆干笑了一声,想再说两句漂亮话,可妖怪就是妖怪,没有过教化自然就没有底蕴,尤其草木精怪本身也不擅言辞,祝摆摆张开嘴巴、偏想不出该说点啥...再想想...还是没想出词来,干脆不说了。转头带上手下走了。 一位混横的妖灵神大是不甘心:“那啥,就让他们走了啊?不打啊?” 不用苏景开口,黑风煞就代为应道:“你要真是妖灵神,主公肯定让你打。” 说话撤去遁法,众多妖奴落地,当着祸斗面前裘平安等人都讲究得很,再次对苏景施礼。 蓝祈未下来。她有伤在身,受着重照顾,由参莲子和樊翘护着隐于空。不涉险地。 祝摆摆撤兵,几头大祸斗却未就此放松,为首的霍老大转头望向苏景:“你是何人?” “离山弟子苏景。”苏景报名。好像真没发生过‘被逐出门墙’这回事似的:“见过霍老大。” 霍老大从未离开过南荒,根本没听过‘离山’的名号,直言问道:“来我天斗山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霍老大身后,一头身形稍小些的祸斗开口,女子声音:“你只顾着问这问那,却忘了还没谢过离山客人驱逐竹妖之恩。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这是一对祸斗夫妻,霍老大听了娘子的话,沉声应道:“该谢的一定会谢,不过苏朋友身后跟了这么大的阵仗,若非急行军去打仗。总要找个地方落脚的!巧得是他自己修得一身好烈火、他手下的乌鸦也都是火修一脉这方圆万里,怕是再找不到比我天斗山更好的火行地了!” 一边说着,霍老大低下头、目光炯炯望向苏景。 到底是一族的首领,看事情准得很。霍老大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天斗山这天上、山上突兀掀起了一阵大乱。剑鸦呱呱狂喊、小祸斗们上蹿下跳,那份混乱简直比妖兵攻山犹有过之 乌鸦卫都落在苏景身后,天上的鸦群也降低下来,悬浮于山巅; ‘小狗儿’们不懂事,天性活泼躁动,又对身怀火行的一切东西都有好感。见了这些乌鸦,觉得又有趣又亲近,‘大人’讲话的空子,小东西们一头一头都扑起来去找剑鸦。 它们没恶意、更不是要吃乌鸦,只是想找乌鸦们玩耍罢了。 可乌鸦们哪知道它们想干啥,立刻就吓得炸了窝。 扰了这伙子乌鸦,便惹出了毁天灭地的聒噪,众人全都被吵得头皮发炸,乌鸦卫赶忙安抚鸦群,大祸斗则大声呵斥孩儿、约束这些调皮家伙,乱了好一阵子才算重归安宁,之后霍老大眨了眨眼睛,刚才准备好的质问忘记该如何说了 片刻,霍老大干脆不措辞了,直接问道:“你可是要夺我天斗山?莫看你手下有三大妖灵神,焚穷大圣之后宁死不退!” 苏景伸手指了指三大妖灵神,直言相告:“假的。” 裘平安满面冷笑、正把自己的妖丹小泥鳅耍得上下翻飞,忽然听到苏景揭穿老底,饶是他一贯脸皮厚,脸上也不禁一红,嘿嘿嘿地讪笑几声,一抬头把妖铃莲子吞回肚子里,不耍了。 黑风煞做事更简单,伸手便自己的‘化形妖丹’抓住、抛向霍家之人:“自己看!” 这让霍老大意外十足,但诧异过后,也对苏景好感陡增。‘霍妻’问:“这等机密大事,你也肯直言相告?” “这算什么机密大事,又没想过和你们打架。”苏景笑了笑,说的是实话,但是这实话还有下一句他没说出口:妖铃莲子不算机密,一群假妖灵神藏了个真妖灵神才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见对方敌意减退不少,苏景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妖筋脆弱,并非不可重新锤炼;天火之毒,也能慢慢祛除。” 霍老大又是一惊,他的妻子更是脱口道:“你怎会知道?你可有管用法门?” 苏景迈步来到大黑犬身前,扬起一只手掌:“请手。” ‘霍老大’那巨大的身形一抖,化身一个四十来岁的肥壮大蛮,兽皮裹身、披头散发、赤足赤膊、弯弯曲曲地红色火焰纹身爬于黝黑皮肤,迎上苏景、与他双手相握。 苏景说一句:“造次”,缓缓催动自己的阳火真元。顺着蛮汉的手掌流入他的经脉 ‘金乌大焠真’稍加施展,不是全套的功法,只是显出了其拓脉、焠络的几个小小法门,浅浅一放便告收敛,苏景撤手、但并未把那一段流入对方经络的阳火收回,送给霍老大了。 大家都是玩火的行家,苏景露出一手本事。又哪还用再多说什么。霍老大脸上绽放喜色:“进门说话!”说着转身就要带苏景‘进门’,苏景却笑了笑,站着没动。 天斗山上光秃秃一片。大小祸斗进出都靠阵力、妖术。苏景不知它们的老巢是个什么样子,又哪会贸贸然跟它们进门,万一里面有什么厉害埋伏。一进门就被架在火烧给烤了怎么办。 霍老大马上就想通了这个关节,转了话锋:“大好天景,在外面聊一聊更舒服。” ‘霍妻’则带上几位同伴返回山里,跟着他们进进出出、两个‘山胎’大汉也一起忙碌,铺陈长石摆果酒设野味,很快就在山巅弄出了个待客的模样。 宾主落座,霍老大饶有兴趣:“你这是什么火法?端的了得!” 苏景应道:“金乌正法,太阳真元,其有一项法术正应得小祸斗的病灶,唤作金乌大焠真。” 苏景和霍老大落座说话。青云小姐和裘婆婆、裘平安等人站在不远处,小金蟾眉头微皱,裘平安疼媳妇,见状问道:“在想啥?可是觉得主公何必废话,直接动手抢了这座山最省心?咱家主公不是这样的性子。” 小金蟾摇头:“倒不是这么说。刚才竹子妖怪欺负上门,祸斗明摆着不是对手还要庇护两个家奴,这等又忠厚又倔强的人家咱不能欺负。我是觉得...这山牵扯是非,那个竹子将军未必不会再来找事,咱们寻个落脚之地,清净踏实才是最终要的。” 青云是个富家小姐。裘平安则是个混世魔王,这方面他算是有见识的,给娘子耐心解释道:“见过祸斗和那个竹子妖精,你还不明白么,土把这里叫做南荒,实则一点也不荒,至少不缺精怪,都他娘的典军郎将了,老子以前还是黑蛟江大都督嘞” 啐了一口,裘平安继续道:“不用问了,南荒各处、尤其适合修炼的地方怕是早都被妖魔鬼怪占了,哪还有清宁安宁之地?换个地方便没有是非了么?说不定会摊上更大的麻烦,与其如此,又何必舍近求远。” “再说这天斗山,它有三个好处,一是火行烈,方圆万里难寻;二是这里还算南荒浅处,距离土近,咱们来去都方便、进可攻退可守;三就是山有祸斗,又正好身子不行、给了咱们一个施人情的大好机会最关键处,祸斗是重情义的精怪,咱们帮他们驱逐敌人在前、为他们治病就命在后,以后就算竹子再来找麻烦,它们只会主动承揽。祸斗是盘踞在此无数年头的土著,只要病好了,身子结实了,想要保住天斗山一方太平不是难事。” 一改混横本色,这连番大论小泥鳅说得头头是道,连东北口音都没有,听得大黑鹰上上下下把他好一番打量,都有点不敢信他真是裘平安。 青云和裘婆婆则眼睛发亮,前者倾慕后者畅怀。 霍老大这边,和苏景说起火行功法兴致昂昂,聊了好一阵子终于转入正题:“请你治病,须得什么酬劳?” 苏景也不拐弯抹角:“如你之前所说,我要找个落脚之处。山表即可,不会打扰你们。” 霍老大瓮声而笑:“好朋友在我家住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没问题!理所当然的事情,哪能算进酬劳!”听上去的诚恳说辞,细细一品却飘忽异常,‘好朋友’是什么?苏景算么? “你未现身前,苏景便打定主意为小祸斗们治病了,就算你不容我们落脚,小狗儿们以后能痊愈。”此时裘婆婆淡漠开口:“也不用霍老大现在就把咱们当朋友,日久见人心,这五个总不会错的。” 苏景则哈哈一笑:“婆婆说得对,其他都先不用说了,先治病吧!” 这天斗山分作内外两重天,平时祸斗一脉都住在内一重,只有需要引动天火流星时才会出来,这山表如何对他们根本无关紧要,苏景想要暂住于此,这个条件实在太‘稀松’,霍老大转过几次念头,总是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祸斗一族待友以诚,但是对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又怎能没有戒心? 大家才初见,没有交情又何谈信任。苏景自然晓得这个道理,这种事情光靠着嘴巴说没有用,只有在做事上见分晓了一个月后,第一头小祸斗痊愈如初!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七零章 离山天斗剑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乌阳火神奇、金乌大焠真更是土世界上一等一的神奇本领,这次苏景亲自出手,小家伙自然脱胎换骨。 祸斗是天生精怪,想要把它们的妖筋淬炼到最佳十足是件费力事情,所幸如今苏景勘破了小真一,否则还不知道要用上多久的时间。 可是整座天斗山的‘小狗儿’足足几百头,苏景哪有几十年的功夫去为他们一一洗髓焠筋?没得说,这件事落到了乌鸦卫身上。 乌鸦卫曾为苏景炼化剑羽,有‘小炼世’的基础在,修习‘大焠真’事半功倍,苏景给第一头小祸斗疗伤的月余时间,比翼双鸦努力修习大焠真。之后他们开始正式为小祸斗疗伤,苏景不敢怠慢,在一旁小心看护,如此三个月功夫过去,乌鸦卫对这门阳火法术掌握纯熟了,苏景才算放松下来。 至于祸斗体内积攒的天火剧毒,小狗儿们体内毒素尚浅,以金乌阳火祛除只是简单事情,但大祸斗土已深,以苏景的修为尚不足为它们彻底清除,但并非没有办法:金乌万象有一道专门针对烈火炼毒的法术,唤作‘天乌逐晦’。 祸斗修炼的是妖家的赤炼火,精纯之处自是比不了金乌火,但也是一等一的妖宗正法,以赤炼的元基能够修炼‘天乌逐晦’,只是效果差了许多,不过大祸斗们用来驱逐自身火毒是足够了。 救人的法术本就不存‘私藏’一说,苏景将之抄录下来传给祸斗。要它们去自行修炼驱毒。而这个举动,说浅了是少年仁厚,说重了便是‘传功厚德’,无论放在哪里可都是份厚重恩情。 几个月的功夫,有关‘治病救人’的事情铺展开来,一切都渐入佳境,祸斗又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凭着他们的性情也的确说不出什么来。何须多言,他们领了下了这份天大人情,苏景便是他们的生死朋友了。 共处的时间长了。大家聊起的事情也渐渐多起来,原来这天斗山,曾是焚穷大圣升仙回来后的一处修炼洞府。当年大圣就是‘勾引陨星’入世,然后迎上去淬炼、以陨星之威来淬炼骨皮。 这等修炼办法,连妖灵神裘婆婆都听得目瞪口呆,更何况苏景,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人家是大圣! 大圣在时在山篆下了一道法阵,以这阵法来引入陨星,他走后再没人能发动此阵。 不过这座天斗山也曾被焚穷大圣以赤炼火认真淬炼了一番,大山由此有了妖性、后来结下一对山胎,拜认祸斗一脉为主。引星阵法是刻在山巅的,也等若刻在山胎身上。是以两个巨汉天生就会发动阵法的‘上祈’,这阵法也只有他俩才能发动。 裘平安从旁边问道:“前阵子咬碎流星的那条狗...祸斗法术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焚穷大圣留在洞府的一道法相,但平时不可见,我们也请不动它,只有天斗山遭遇大险时它才会显身。”霍老大解释道。按照土门宗的说法。其实就是一道触禁而自发的护山大阵,但它每动用过一次就得休养三十天。 自从大圣消失、祸斗衰败,霍老大的祖先就自南荒深处迁了出来,住进这座天斗山,本来一切都好,经过无数年头的休养生息有渐渐繁盛起来。但是六千年前它们与另一族大妖起了争端,最终打了一场旷日持久苦战,祸斗惨胜可是族宿老、精壮尽丧,这便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祸斗一生下来就是精怪没错,不过它们的妖筋异常脆弱,族也有一门类似‘金乌大焠真’的秘法,小崽儿一降生就得以此法淬炼妖筋,就因为场大战,这秘法失传了.......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饮鸩止渴’,天斗山祸斗又苟延残喘了数千年,如今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不成想贵人从天而降。 说到这里,霍老大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苏兄弟,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们商量过了,待孩儿们病好了,百头特别强壮的,拜入你的门下......就是不知道你们离山收不收妖门弟子。” 现在祸斗得救只是治标,下一代还是会有妖筋脆弱的大麻烦,本门秘法无处可寻了,只能向苏景讨‘金乌大焠真’的法术。 苏景已经传给他们一道金乌法术了,祸斗哪还能再得寸进尺,想要学‘大焠真’,于情于理都应该拜师了。 霍大嫂略显紧张,从一旁补充道:“苏老弟你放心,咱们对焚穷大圣发誓,拜在你门下的孩儿,绝不会把你的秘法再转传给其他族人。” 收下一百头小狗儿?苏景笑了:“成吧。” 离山有没有收精怪做弟子的禁令苏景还真不知道,不过他已经有一个小精怪徒弟了,就算有禁令也都违反了。 参莲子这时候也在,裘平安冲小囝囝笑道:“做大师兄了,恭喜啊,请客啊。” 参莲子乐。 当天晚上,裘平安正跟小金蟾唾沫横飞大吹大擂,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参莲子怀里抱着果子:“裘大哥,吃果子,我请客。”裘平安很快想起来白天时的话茬,当即笑道:“哎...妈,你这孩子,说说逗你的,咋这实在呢!” 天斗山寸草不生,不用问小娃是跑到山外摘来的果子,虽说附近转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跑着一趟也足见心思了。 参莲子仍是咧嘴乐,奶声奶气回答:“那必须的!”仔细算算,人参只产于东北老林,参莲子正经是半个东北妖怪。 ...... 在苏景来到天斗山的第四个月,虽然救治祸斗之事还未曾完成,但他与祸斗一脉的交情已经落到了实处,裘婆婆掐指算了个好日子,孤峰巅顶、一座由南荒祸斗与土精怪合力开凿出的一座朴拙府地前,先是一道火光冲天,巨大的扶桑灵木耸立,冠盖开阔火灵滂湃,颇有仙家风仪; 跟着又是一道墨色炫光直冲天幕、继而缓缓散开,方圆七百里尽为所覆,片刻之后水声轰荡,天斗山消隐不见,一座大湖横空出世......无烬山明姬老祖赐于苏景的璃璃水墨。 这道宝贝之前的禁制已经被明玑老祖抹掉,这几个月里又经裘婆婆初步祭炼,已经能够使用了,以后裘婆婆还会再加深祭炼、增添它的威力。 至此,苏景一行算是真正落户于天斗山! 府地有石碑,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苏景亲手镌刻:离山天斗剑庐! 苏景站在石碑前,笑:“我得给六两写封信去。” ...... 不久之后,土修行正道大大小小的门宗都接到了一个自妖门传出的消息:苏景落户南荒,建‘离山天斗剑庐’,同附详细地标所在,若有正道弟子在南荒出事,天斗剑庐有应必求! 没有那个修家吃饱了撑的会往南荒跑,自然也不会求到天斗山头上。不过包括离山剑宗在内,所有闻讯之人都啼笑皆非:离山天斗剑庐,这到底算个什么事?被逐出门宗的苏景跑到南荒...去给离山开了个分号? 很快,离山又散出灵讯通报同道:离山天斗剑庐和离山剑宗不存丝毫关系,不属离山统御,也不算离山分支。 接到离山的传讯,大伙更乐了...... 但这件事过了才十余天,离山剑宗突然发生了一桩天大祸事: 十七长老修持最高的任夺,率同九鳞峰亲信弟子三十余人反出离山! 不是如苏景一般被驱逐、不是任夺带了亲信悄悄叛逃,而是真真正正地造反! 出事那天,八百里离山先是轰鸣巨响不断,大地颤抖天空摇晃;一炷香的工夫后,连串撕裂怪声远远播散,平时覆盖于离山的画皮被彻底撕碎,万道水光化作利剑怒鸣不休,水幕天华大阵发动;继而数十道黑色光芒闪烁,自门宗内向外急冲! 黑色遁光均为九鳞峰弟子所化,任夺率同分身独撑大阵掩护弟子逃脱,随后自己也化身黑光,与门下一起向西逃去。 至多五息工夫,离山界内剑华如泉喷涌!以刚归山的前辈高人贺余为首,大群高手出山急追。 这一追、一逃,便是遥遥三千里!路上剑光闪烁如电、法术轰鸣如雷,这么大的动静,沿途修家想听不见都不可能,最终跟在任夺身边的两大分身都被轰杀粉碎,但还是被任夺本尊和九鳞峰弟子逃掉了。 到现在为止,此事的缘由尚不为外人所知,而那场追杀还有个极大的蹊跷之处:离山修法以水为基,任夺的修行再如何精湛也逃不开一个‘水’字,可是他和门下亲信的遁光漆黑如墨、腥臭翻涌,分明是邪徒魔族的法术! 修行道上议论纷纷、离山缄口不言...... 离山惊变的消息,经由六两传至天斗山,苏景当然没如‘弃徒’那样幸灾乐祸,也未像‘我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那般痛心疾首,初闻讯时的惊讶散去后,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模样。。。) s 第一七一章 你是大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将有关任夺的消息放在一旁,苏景起身去探望师母,蓝祈在离山受伤极重,以她自己估计没有百年光景休想回复如初。 现在她已经在裘婆婆的看护下,开始行功疗伤,初时还无法长期闭关,每行功一个时辰便会精疲力竭、不得不终止。 虽然辛苦无比,但蓝祈的伤势已然稳定下来,迟早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任夺送给苏景的那枚玉皮蛋被师娘讨去了,具体什么用途她也没多说。 探望过师娘,又和其他同伴、山祸斗打过招呼,苏景开始闭关精修,不修境界,修元基、修神通、修剑法、修斗战! ...... 转眼三年过去,乌鸦卫这边终于大功告成,天斗山上四百七十一头小祸斗,尽得‘金乌大焠真’锤炼,昔日病仄仄、随时可能丧命的‘小狗儿’们,如今变得生龙活虎。苏景特意暂停修行、出关一次,由霍老大夫妇主持典仪,一百头最强壮的小祸斗拜入苏景门下。 这种热闹事情,蓝祈自然要来观礼,一边看着小狗们趴伏在地对苏景参拜大礼,一边对裘婆婆笑道:“堂堂离山小师叔,收了一群小妖怪徒弟。” 老太婆也笑:“沾苏景的光,将来这些小狗崽子去了土,个个都是大辈分!” 蛮荒地方,典仪简简单单,不过天斗山是有传承的,今日拜入苏景门下的小祸斗还要向先祖焚穷大圣之灵叩首祷念。由此参礼众人也得以进入天斗山的大圣祠。 到现在。苏景一脉与山祸斗早都熟稔、信任了,凭着大祸斗给苏景等人种下的一道妖识,他们可以随意出入天斗山内外两重天地,但是焚穷大神祠苏景还是头一次来。 祠堂陈设简单,一上、五下两排六个灵位,最高处的自然是焚穷大圣,下面的则是祸斗一族继大圣之后另外五位飞升于天外的大妖。不过它们飞仙后再没回来。 这个祠堂面积宏大,占地足有三里方圆,几面墙上满满壁画。偏偏还画得粗陋无比......在东土汉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祖祠如此肃穆之处,哪会弄些花花绿绿的涂鸦。 祸斗儿们按照祖礼去给大圣爷磕头。苏景等人依着土礼节,也去拜过大圣,随后苏景起身打量着四周壁画。 一幅幅壁画,主角都是一个手握鸿矛、身体肥壮的虬须莽汉,或烧山焚湖施展赤炼神通、或冲锋陷阵斩杀强敌妖寇,不用问了,画所有都是焚穷大圣的丰功伟绩。 不得不说,这些壁画虽然笔触粗糙人物丑陋,但看得稍久些,不由苏景心不赞一声‘大巧不工’。画大圣爷的一嗔一怒、一喜一笑着实传神,特别是有一副焚穷大圣怒斩恶蛟的壁画,内杀气几乎都要从墙面上渗出来。 苏景一副一副地观赏下去,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间身体一震、脱口而出一声低低惊呼! 已经执礼完毕。正站在苏景身边的霍老大纳闷问道:“苏老弟怎了?” 苏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惊骇残存,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东墙第七幅画,大圣爷身边那位前辈是谁?” 人家先祖壁画,用手直指不敬,不料祸斗全没这个忌讳。霍老大小棒槌似的手指头直接点过去:“你说这个人?” 画上,漫天飞雪,粗犷强壮的焚穷大圣正飞临半空,手长矛紧握、目光凶光毕现、周身烈焰熊熊,一看就是要去打架的样子。在大圣身边,还跟了另外一个人。 三十左右的男子,剑眉星目长相俊美,身材修长、裹着一件雪白皮裘。而相比于焚穷大圣,他的神情就要轻松的多了,似笑非笑的模样......苏景见过此人。 年纪相差几岁,衣着有所变化,但无论五官或者神情都绝不会错,初入修行道时、随老祖于青灯境内,那个神秘少女刀下雕刻出的高山巨像! 同一个人,苏景自忖不会看错。 可惜霍老大摇了摇头,面露尴尬:“这些壁画都是老祖先们画的,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其大部分故事口口相传下来,但也有些失了记述,如今我们也不是完全能看懂......这个人跟在我家大圣身边,必是好朋友,应该也是妖门了不起的人物,可他的身份我们不晓得。多半也是位大圣吧。” 苏景点了点头,又环目四顾,再没其他壁画出现过这个人。 全无线索,自然也无可追查,苏景暂时放下此事,屠大嫂则招呼一声,山大狗小狗齐声和应,于洞府摆开丰盛宴席,南荒蛮族没有‘拜师宴’这个说法,但碰到好事情是无论如何得大吃大喝一顿来做庆祝的。 席间苏景问霍老大:“我想把孩儿们收入大圣点将玦,你觉得如何?”收徒和收奴是两回事,苏景不贪图那百头小狗儿弟子,但令牌一进一出,它们立刻能跃升一灵界,终归是好事情。 霍老大正端着硕大酒杯,闻言笑道:“我也想啊!可我家大圣的令牌,早随大圣一起消失不见,再说就算那宝贝还在,除非大圣本人我们也用不了......” 苏景这才想起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有大圣玦这回事,笑道:“霍大哥误会了,我说的是这个。”说着,手一翻将令牌亮出,放到霍老大眼前。 霍老大混不在意,一边往口灌酒,伸手拿起令牌观看......噗嗤一声,满满一大口酒啊,全都喷了出去;随即又是噼啪一声暴鸣,肥壮蛮汉屁股下的石凳四分五裂! 手里举着大圣令牌,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开大得吓人,霍老大坐在地上愣愣发呆。 又是噗嗤一声。旁边的霍大嫂不知夫君怎么了,纳闷侧头然后一眼看见了大圣玦,霍大嫂也正含了一口酒......喷夫君脸上了。 参莲子颠颠跑上前,用衣袖去擦大圣玦上的酒水,一边擦一边用白眼珠翻蛮子夫妇。 霍大嫂先回过神来,但脑筋还是僵硬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当家的...你手轻、轻点,别捏碎了。” “捏碎了就是假的。”做梦似的语气,纯粹本能使然的回答。 再看酒席宴上。祸斗一族尽做骇然,苏景手下的大大小小的妖怪则含笑不语,眼睛里却藏不住的那份小人得意。 平时用得习惯了。所以宝贝也不当宝贝了,苏景是真没料到祸斗两口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殊不知,祸斗是出过大圣的妖族,这大圣令牌在他们眼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圣物,今天突然见到了一块,如何能够不惊。 苏景伸手把霍老大扶了起来,后者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干涩:“这个是真的?” “那还能有错?这事还能......”坐在不远处的裘平安笑呵呵地接口,不过光说又有什么用?苏景自霍老大手拿回令牌。冲着小泥鳅一招,裘平安立刻消失不见、被收入大圣玦。 跟着苏景又一动念,将其放了出来,裘平安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蒙人啊!你嘎哈?”最后三个字是冲着苏景说的。 霍老大当真是被惊到了,骇然望着苏景。脱口道:“你是大圣?!” 裘平安多嘴:“你说呢?” “是...还是不是啊......”霍老大干巴巴的语气,一脸的彷徨。苏景笑着摆手把裘平安轰走,不让他再胡闹下去,但也没去仔细解释这块令牌的来历,只说机缘所致、领受神秘人物的赏赐。 霍老大直接灌下去一钵酒,才算压下了心惊骇。至于那一百头徒弟小狗儿进入大圣玦,他全无异议,祸斗与生俱来的‘犬性’不是随便说说的,一旦认下了朋友,哪怕此人是邪魔妖佞、大奸大恶,他们也会相助到底。 那些小狗已经拜师,便会对苏景生死相报,既然如此,进了令牌还能立刻擢升一灵阶,何乐不为。 欢宴过后,苏景将百名弟子收入大圣玦,再将其放出时,小祸斗的身形足足大出一倍,比着大象也小不了多少,一个个目光如炬凶相毕露,呼吸粗重、鼻端喷薄浓浓黑烟......刚刚升了一灵阶,体内火力充沛,‘小家伙’们现在还控制不好。 大圣玦适合妖精修炼,但苏景的扶桑灵木能够聚拢真火灵元,相比之下,巨木笼罩范围内,对火行精怪的修炼更有利,由此乌鸦卫、无数剑鸦和这一百头小祸斗都在扶桑周围修炼。 苏景从《金乌万象》挑选了一门还算适合小狗们的‘怒烨崩’修法,与‘金乌大焠真’一起抄录于玉玦,传授了下去。 应酬过这桩收徒事情,苏景正准备重新闭关,霍老大忽然又步履匆匆地赶来:“苏兄弟,我另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把他俩也收入大圣玦?”说着,他伸手向身后一指,那对天斗山胎巨汉兄弟,肩并肩站在一起,目光期盼望着苏景。 山胎,是大山之子,传说之他们一动则岩石崩裂、一怒则大地狂啸,可是这对山胎不过是五灵阶的蛮力妖怪。 传说不可尽信,而空穴不来风,远古时凶猛山胎是真正存在过的。 究其原因,或许是老天爷觉得这种怪物太可怕,给它们的修炼设下了两重枷锁,其第一道便是‘六阶不破’,山胎修炼到五灵阶,再向登上一步千难万难,这是天生的桎梏,没有道理可讲。 但是若能突破这一层,到妖灵神前山胎的修行就会一马平川。 这对山胎巨汉,穷尽无数岁月为祸斗效劳,莫看他俩傻乎乎的,却是霍老大的前辈、更是祸斗一族的恩人、朋友,如今他们有了破境、继续修炼的机会,哪怕就此失去这对‘奴仆’,霍老大也只有大笑开心的份! 五更完毕,求月票!!! 感谢‘飞翔着没有翅膀的老鹰’同学打赏盟主鼓励,很感动,是要加更一章的,不过放在明天吧,现在豆子脑袋已经混沌了......明天三更。 感谢大家!。。) s 第一七二章 成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这对苏景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一挥手再度亮出令牌...... 与小祸斗不同的,大圣玦一进一出,这对山胎巨汉的样子并无任何变化,但他们脸上的那份欣喜完全没法子用言辞形容,自身的变化只有他们两个了解! 不过片刻,欢笑就变成了感激了,巨汉兄弟一起跪下,咚咚咚地向着霍老大用力叩头,后者摇头而笑,以巨汉能听懂的祸斗蛮语道:“谢我做什么,谢你家主公才对......要仔细记得,以后你们就是苏老弟的属下。” 来时路上霍老大就给他们仔细讲解过大圣玦相关事情,但他俩没能完全明白,那副憨子心眼仍把霍老大当做主上,闻言一边摇头、一边叩头向他致谢。 霍老大拦住了他们两个,耐下心仔仔细细地又做解释,好一番功夫,两个憨巨人终于明白了。兄弟俩对望了一眼,回头看看苏景,再又看看霍老大,忽然间,他俩哭了,斗大的泪珠落在山岩上,啪啪作响。 霍老大笑着:“哭个什么,你们是霍家的至亲好友,这跟拜奉苏老弟做主上又有什么关系!” 蛮语劝慰好一阵子,两个巨汉止住了眼泪但仍闷闷不乐,苏景大概能看懂,但一来言语不通没法劝,二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笑了笑,将两个巨汉收入洞天,让他们自行去修炼。 而后苏景又复闭关。 ...... 在苏景原先的打算,准备拿出十年功夫来精修。 可‘金乌万象’上诸般法术奇妙。破真一雷劫后心境开明对剑术的领悟曾冲不穷,再加上他手上需要祭炼的几样宝物......以前没有时间只能望洋兴叹,这次放开了心思全情投入,这个‘关’越闭就越久、就越不想出来。 每学会一道法术便领会了一重神奇;每领悟出一道剑意都会觉得身心欢愉笑得想跳;每将宝物祭炼一份都能发觉新的威力或用途......若非修行,如何能体会这般趣味。 修行之乐,又何止于那高远到几乎飘渺的‘长生、逍遥’? 日月轻贱,时间忽忽。 这一次闭关。足足用去了十五年!加上之前三年,比着最早的预计多用去快一倍的时间,苏景终告破关。待他走出洞府时才发觉,师娘蓝祈来了,正在扶桑树下招鸟逗狗、玩得挺开心。 师娘的气色不错。苏景见之一喜:“您好了?”话未落,他又看出蓝祈眉心处郁结的那隐隐一道黑气,须得百年调养的伤势哪能好得那么快。 “闭关闭糊涂了吧?”蓝祈懒得提伤势这桩恼人事,笑问苏景:“舍得出来了?快二十年,玩得开心了?” 快二十年的刻苦精修、炼宝炼剑炼法术,但于‘飞仙’这个大梦想而言,也是耽迷于术、快二十年的‘不务正业’。 苏景吸溜着凉气:“越修就越沉迷,当初师叔在青灯境说他沉迷剑术耽误修持我还不甚明白,现在算是明白了,当真不是说笑的。” 蓝祈却不当回事。把素手一摆:“才二十年罢了,玩得开心就成!这就要下山去了?” 苏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树上树下修行的乌鸦和小狗全都围拢过来,那是什么样的动静,裘婆婆和大祸斗马上被惊动。‘离山天斗剑庐’转眼就热闹了起来。 十五年光景,大易扶灵气魄相助、扶桑灵木下修行,大群玄羽剑鸦已经有二十几头修得真谛,自牲畜晋级成小妖,另又大批同类现在也显现了成妖的征兆,没什么可说的。苏景把大圣玦一挥,助那廿余一灵阶剑鸦小妖丁擢升一境; 那一百头祸斗弟子本就是族最强壮的晚辈,得金乌绝学正法、大圣玦擢升、十五年里树下刻苦修炼,不用提真正本领、只看卖相就远胜于山普通小祸斗。 而天生的妖孽,修行的进境度远胜普通的畜类妖修,这也是远古多大妖的缘由,按照现在的度下去,百名祸斗弟子二十年内便有望突破四灵阶晋位妖目。 小的们修行有成就,做‘大王’的自然开心,苏景打算吩咐乌鸦卫,待小祸斗破境妖目,便将‘金乌九劫’的合战杀阵之法传授给他们。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正牌妖奴一个都不见了...... 苏景纳闷:“裘平安、乌鸦卫他们呢?” 看上去快四十岁的侍剑童子回答:“他们打架去了。” 一是为了照顾师娘,另则大家初来乍到,为求稳妥苏景在闭关时,把裘平安等人都留在了外面。 妖精寿命漫长,小泥鳅娶亲二十年,现在还是‘新婚燕尔’,这些年他修炼不勤、天天陪着娘子,头两天两人下山游玩,南荒深处是不敢去的、就在附近转转,结果在西南千里处遇到另一伙小妖。蛮荒里的妖怪哪见过土来的‘小姐’,对小金蟾言出无端口齿轻薄,那裘平安就是个混世魔王,哪会忍这口气,正要喝骂他媳妇就直接动手了...... 对方人多势众,小两口也不甘示弱,边打边捏铃铛喊人。黑风煞和四十九对乌鸦卫立刻就冲过去了。 苏景问道:“不会有事吧?” 霍老大笑答:“无妨,那个地方我晓得,是放空湖的一伙子妖怪,修行平平就是人多些,小裘他们肯定能赢。”霍大嫂更周到些,借口道:“本来我想带些儿郎们去帮手,火乌鸦老大说这是离山之事,不用我们出兵。” 苏景咳了一声,转目望向裘婆婆,老太婆知道他的想法,桀骜冷哼:“小娃们打架,我不会理会。若他们打输了再说。” 苏景又把目光从周围扫过一圈,随即诧异:“参莲子...不是也去了吧?” “他也该练练了,从小到大都还没打过架。”蓝祈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景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时候樊翘报上苏景闭关时,六两传回的有关土消息: 离山掌门沈河重归门宗;邪魔外道活动渐渐频繁,已经有些小门宗受害;而如今土修行道上最骇人之事是:任夺成魔! 十几年间,离山非但未能捕获任夺。反倒在追杀损失了四位长老,昔日与任夺关系最亲近的虞长老也在其。四位元神境界的大高手陨落,就是实力雄厚如离山。也损失不起,受创着实不轻; 还有弥天台的两位神僧、涅罗坞的两位祭酒、天元道‘人字’掌剑真人、紫霄国一位大将军,或是在帮离山追杀叛徒时、或是山外游历大祸天降。皆遭任夺毒手! 有与任夺交手过的正道弟子确认,任夺身边有极厉害的邪魔大修相助,若非如此,只凭区区任夺和三十几个不成气候的九鳞峰弟子,怎么可能杀掉这么多天宗高人。 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倒抽一口凉气,苏景也不例外,但也仅此而已了。很快便岔开话题,问樊翘:“准备好没?随我下山去寻地煞。” 樊翘都准备了快二十年了,当即点头。 寻找烈火地煞是为了修炼,而穿越南荒、历险跋涉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历练。在离开齐喜山前苏景就已经定议,此行只带樊翘一人。 南荒寻火煞,和当年陆崖九以‘抓蝎子’为名着他在沙漠破通天一样的道理,这是修行进境与心境视野的两重磨炼......沙漠的凶险远远比不得南荒,可今日苏景也再非当年那个只能靠老祖帮忙炼化飞剑的少年了! 裘婆婆等人早已经被他说服。但大祸斗可不知道苏景有这样的‘傻念头’,两口子都开口相劝,还不等苏景说什么,蓝祈就代为开口:“要是怕凶险,何必去找地脉凝煞?干脆连南荒都不用来了,闯一闯不是坏事。” 说话间蓝祈美目流转望向苏景:“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蓝祈和苏景说过的话多了,苏景哪晓得她指哪句,不过这也不耽误苏景认真点头:“您的话我都记的。不过...您指哪句?” “可动手可不动过手的时候,就动手;可杀人可不杀人的时候,一定杀人;可饶人可不饶人时,决不饶人。”蓝祈笑得好看,语气轻飘飘的:“走南荒,记好这句话。” 带上师娘这句‘嘱咐’,苏景辞别山同伴,璃璃水墨的护禁绽开一道裂隙,苏景与樊翘一起下山,向着南方而去。 但苏景也并非一个妖奴没带,现在大圣玦还有一对兄弟:山胎巨汉。他俩的修行正到关键处,这个时候把他们逐出洞天影响不小,苏景就将他俩留在其了。 苏景与樊翘才刚一离开大湖,就见一道乌云自东方疾驰而来。精修之人眼光老辣,以前虽只见过一次,但苏景还是能认出它。看这云驾的去势必是天斗山无异,苏景双翅一摆迎了上去。 乌云立刻传来叱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我行军!” 苏景回答:“小人见过典军郎将、祝摆摆祝大将军。” ...... 乌云停顿、黑雾散开,为首的果然是祝摆摆。 当年祝摆摆曾来天斗山寻衅抢人,事后苏景向祸斗问起过此人,得知他不过是个小小妖王,本来不成气候,但后来东方建起了一座‘齐凤妖国’,祝摆摆被收编了去,得了个四品将军的官衔,这才开始威风了。 不过上次事后,祝摆摆就再没来过天斗山附近,这次他再来不知所为何事。 祝摆摆打量了苏景几眼:“这小娃眼力倒还不错,居然认得你家将军。” “我家大王今日早已不再是典军郎将,天恩浩荡,十几年前便擢升大王为怀远将军!”负责喊话的小妖多嘴,得意洋洋地对苏景道,提及‘天恩浩荡’时他还不忘向着东天方向一抱拳。 苏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这官职的学问土人士尽知,从四品郎将变成五品杂号将军,能是升官? 想来祝摆摆这些年里犯了错被贬了一品,但麾下小妖无知,都被自家大王吹牛蒙住了。果然,祝摆摆脸上微微一红,岔开话题:“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 “小人是天斗山巡山使者,见到将军云驾特来相询,不知将军缘何来访。”苏景随口回答,他主要还是怕这伙妖精来找事,若真那样,没啥好说的,正好试一试这十八年精修的成果。。。) s 第一七三章 金轮明澈、天乌瞬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十八年前祝摆摆着实被那三位妖灵神大人给惊到了,哪还敢再来惹事,这次前来也并非打杀,而是公务在身:“回去告诉你家大王,剥皮国狼子野心,屡屡动兵犯我边界,吾皇业已点起大军,即将出征讨伐贼寇,本将军奉命前来征召天斗山霍大将军......” 不等说完,侍剑童子樊翘就摇头道:“笑话,我们天斗山又不是齐凤国的属地,你们要打仗,自去打你们的,此事与天斗山没有半点相干,何来征召之说。Ke” 祝摆摆这次倒不凶,好说话的很:“是本将用错了词,不是征召、是相请,天斗山若能为吾皇效力,必有重重酬劳;再说那剥皮国人个个凶狠残暴,如果被他们打过来,天斗山怕也不能幸免不是。” 妖国打仗,躲还躲不及的是非,怎么可能一头扎进去,苏景摇头代为拒绝:“我家大王正在闭关精修,无暇理会其他,你请回吧。” 祝摆摆就奉命来拉拢各方散兵游勇去助战的,拉到了有功拉不到也无过,是以并不勉强,又笑道:“如此便作罢,代我给你家大王问好,就说以前闹过的那点小小误会,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了,待本将军凯旋,霍大王随时可去我绿竹海做客,届时和他好好喝两杯!” 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大战在即,吾皇正在选拔能臣带兵出征,伯牙城设下大擂。若真有本事,在擂上夺个南征大元帅也并非不可能,天斗山几位大妖前辈若有兴趣,大可去试一试......如果去的话,登擂时还请提一句小将的引荐。”说着,祝摆摆笑嘻嘻地把几枚清脆碧绿的竹叶塞到苏景手:“这些叶子都是我独门炼制,有清心明目之效。当是给小兄弟的见面礼。”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祝摆摆带着妖兵离开,苏景也不再耽搁。火翼摆动继续向南而去,前两天安然无事,飞遁途天上、地上常常可见精怪小妖。但他们都神色匆匆向着东方汇聚,多半是去从军或打擂,没空搭理苏景两人,至多也就是向他们怒目而视。 待到第三天子夜时分,飞遁之苏景问樊翘:“今晚的风有些粘稠。” 樊翘没感觉,正想摇头忽听到苏景传音入密:“小心。” 两字过后金光暴现,苏景头顶六丈,昏黑天空突兀升起一轮灿灿骄阳! 夜里,太阳出来了。 ‘金轮明澈’,金乌万象的秘法。凝聚金乌正火化骄阳之势,光芒笼罩之下匿踪显隐遁破,幻象亦难再聚。 专破隐身与幻境的秘法,有过巨蛤肚子的经历,苏景于闭关特意做过此法精修。 便是骄阳当空的刹那。樊翘只觉得头皮发炸,在他与苏景身周,密密麻麻尽是拳头大小的妖毒巨蚊,多到无以计数,绵延数里的一片巨蚊之云! 这种巨蚊唤作‘枯落’,天生就有隐形匿踪的秘法。且口针藏蕴奇异毒液,就算四五阶的修家都难以察觉它们的叮咬。‘枯落’以血为食,昼伏夜出成群结队,最是难防不过。时常有赶夜路的妖精,于飞遁途不知不觉被它们围了,突兀就变成了一具干枯尸体摔落地面,巨蚊的称呼就由此得来。 ‘枯落’被苏景的法术照破身形,一时间嗡嗡大乱,樊翘正待催动法术突围,苏景反应比他要更快得多,嘭地一声轻响护身赤炎展开七丈,将自己与樊翘一起护住。 ‘枯落’是南荒异种,可说到底也还是蚊子,又哪经得起金乌真火的淬炼,火枯落直接化作青烟;阳火之外数十丈范围,枯落也抵不住炽烈热度被活活烤死。 偏偏这些巨蚊还有向火的本性,慌乱不堪却不肯逃散,反倒是吱吱怪叫着向苏景冲来。 这便再轻松不过了,苏景和樊翘不用动一动,就能轻松扫灭了这群孽畜,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偌大一片蚊云被烧得七七八八,两人正待再启程,苏景皱一皱眉,头顶金轮微转,向着左侧照去...... 一老道显身‘阳光’之下。 此人瘦得不堪,但手脚奇长,婴孩大小的身形、却有成人长短的四肢,偏偏他的衣袍还肥大得很,迎风飘摆着说不出的古怪。 这老者是‘枯落’蚊修成的精怪,但他是族内异种,唤作‘七巧四脚蚊’,修炼成气候自称七巧道人。 齐凤国招揽大将,七巧道人雄心勃勃赴京想要夺一份富贵。今日落足附近,将随身携带的蚊群放出觅食,他自顾去调息休养。这蚊群本来能和他的一道秘法配合,是打擂夺帅的利害依仗,不料一时不查、待他赶到时蚊群竟已被苏景给毁去了,七巧道人怎肯善罢甘休! 但天性使然,就算他自忖能够稳稳吃住苏景,也不愿正面硬拼,本拟藏身一旁待苏景撤去金轮法术,再度赶路时跟上去偷袭,不料被苏景提前发现了。 老道一声冷笑:“小畜生伤我儿郎,赔命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尖尖细细让人异常难耐,像极了夏天时蚊子在耳边晃动的嗡嗡声。 随即妖道鼓起两腮昂头对着半空金轮猛吹喷一口气......妖道眼光不差,他看得出苏景的护身赤炎不是凡品,稳妥起见动手前先把那‘太阳’打碎,他便可隐遁身形神鬼难查,立于不败之地。 银瓶绽裂的脆响,七巧道妖术精奇,凭一口气就毁掉了苏景的‘金轮明澈’。 骄阳碎、金光灭! 七巧老道冷笑隐匿身形......掐一个隐身诀能用多久?一瞬、或者刹那?可是就在老道身形半隐、将消未消之际,他突兀爆起半声怪叫,挨了苏景一剑! 少年明明没动,可见鬼的是,妖道明明了一剑! 剑从何来?而且来得毫无踪迹,于毫无征兆,就那么出现于妖道身边、凶狠霸道地扎下...... 剑自‘金轮明澈’来,那骄阳是法术不假,但苏景的一支剑也藏于其:骨金乌。 ‘剑刹天乌’,苏景的骨金乌能隐于骨血,也能藏于他的法术之,法术告破时便是骨金乌一击爆起时! 而金乌是太阳化身,光热所在即为金乌所在,这天下又有什么跑得比光更快?这天下还有炼术法术,比着‘剑刹天乌’更能成就‘瞬灭之剑’? 一剑瞬灭,剑之四绝之一。 可惜苏景的‘瞬灭’还差得远,和剑羽划界的‘封域’一样只能算是雏形罢了,剑动虽快却仍有气机可循......这也足够妖道倒一次大霉了。 七巧道人哪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坏,竟把瞬灭剑藏在法术勾搭人去破,甚至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骨金乌戳身体。 啪的一声淬厉怪响,妖道长袍粉碎,而那一剑之威也随之消弭,七巧道的第一巧:袍偿命。 不是袍子结实挡住飞剑,而是经过妖法无数锤炼的袍子能代主人死上一次。 这件袍子算得他毕生修持的最大成就、最最珍惜的东西。 要知道他能祭炼成这件袍子,不单是法术了得,更要紧的是他天命里就带了‘这一巧’,袍子毁了、命数的‘第一巧’也随之告破,以后就算花再多心血也休想再重炼‘袍偿命’。 七巧妖道赤身**跃身半空,气得心肺欲炸同时,翻手亮出一柄血红长剑,这是他的嘴,真的嘴——虫形时的针嘴炼化成的剑。 夜牧蚊群伤人害命、蚊群被毁赶来报复,对这样的妖怪苏景也没什么好说,妖道亮剑同时他召回骨金乌准备迎敌。 金乌一震、返回,消隐于主人身体内。 瞬灭之剑无法向普通飞剑那样受主人驱使舞来舞去,它是一剑一杀、再动非得先收剑不可。 妖道的动作要比着苏景更快,叱喝一声,血剑如电而去,刺得却非苏景而是少年身边的樊翘! 樊翘这些年修炼也异常刻苦,立时便显出了效果,身后的水火双剑同做长吟,脱鞘而起,于主人身前五丈处迎上妖道血剑,不料三剑相触之际,妖道血剑陡然化为一蓬血雾,失了形质而度更快、泼面向着樊翘扑来。 七巧道人的‘第二巧’,剑如血。 樊翘大骇,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此刻金光绽放,苏景再出剑,三十三道剑羽飘零无端,挡在‘童子’身前。 飞剑化血,也不过是一把剑变成‘一片剑’,脱不开灵气的辅乘和气机的牵引,血雾泼入剑羽搅起的乱流范围,也立刻变得凌乱散漫,趁着这个空子樊翘急退。 而苏景不退,咒法动处金光更甚,又是一道‘金轮明澈’当空照耀,同时双翅猛震,裹荡猛火向着妖道猛扑过去!风火之怒,不是躲在一旁‘放箭’斗法,而是冲锋陷阵碾压万物! 又见金轮,妖道这次精明了,大不了就不用隐身法术,无论如何不敢再去触霉头,且他特意分出一道妖识锁住‘骄阳’。 若少年想故技重施,天上金轮非得先破裂不可,提前会有火灵猛震,届时妖道不用去寻找敌剑,只要赶快错开一步便无妨了。 争斗于电光火石之间,连续施展的法术几乎不存先后之分,散乱于‘剑域雏形’血雾猛地散开,尽数撤出剑羽控制之地,旋即重新凝做长剑急追苏景。 血剑的飞射,比着苏景的猛扑更快得多。 求推荐,求月票!鞠躬感谢!!! 盟主加更,认真感谢飞翔着没有翅膀的老鹰同学的支持和鼓励。。。) s 第一七四章 生生赤炎、再来一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尚距老道十丈距离,血剑已急追至身后,又是一片金光刺目,元吉天都火翼三十三根剑羽飘零而出! 故技重施,看似简单,可是从双方动手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呼吸功夫,苏景为救樊翘所布的第一幅‘剑域’尚未消散,第二幅剑域之雏形又告成形...... 血剑入域,受乱流搅动不自主地颤动,攻势受阻。但妖道修持远胜苏景,又瘦又长的双手猛掐剑诀,口再喝一声:“疾!” 血剑威力暴涨,破开剑羽,直刺苏景。 同个瞬间,苏景似是知道必无幸理,双目圆整掐手催动咒诀,半空里那盏骄阳应法而碎,他要再次发动骨金乌,于敌人求一个同归于尽。 妖道早有防备,‘故技重施’又岂能有效,身形猛晃向一旁错开三丈,但他才刚站稳身形,还来不及去看一眼苏景是否被自己的血剑戳穿,便又一次爆发怪叫,他又挨了苏景一剑,仍是骨金乌、仍是瞬灭剑。 这次的骨金乌一剑,并非来自金轮,而是苏景手上。 骨金乌能藏于金轮、法术破而瞬灭起,但苏景要动用金乌一剑,也不一定非得先唤出金轮,直接‘刺’出去更省心。 偏偏他仍是弄出个太阳来,动剑之前先把太阳弄碎,妖道自然要躲......待他躲好了,苏景的骨金乌一剑出手。 老道先入为主,以前又没和苏景打过交道。又哪想到这小子的花招层出不穷,见到太阳碎了他当然要躲、躲过之后自然就以为没事了。 但苏景现在的‘骨金乌瞬灭之剑’只炼到十丈威力,敌人离得稍远便够不到,所以刚才他要奋力前扑! ...... ‘哇呀’一声惨叫,这次没有‘袍偿命’了,飞进来的是骨金乌、飞出去的是血金乌,老道的心口被苏景一剑洞穿。 而苏景这一边。双翅第三次绽放金光,第三次三十三根剑羽飘零! 十八年精修,九十九道庚金剑羽。苏景能够连起三剑。一而再、再而三!血剑又告受阻,虽只是刹那但足够了、足够骨金乌洞穿强敌! 血浆喷涌,妖道重重向后摔飞开去。哪还能再控制血剑,苏景身形微晃便告脱险。 可七巧妖道还没死,‘第三巧’,足上心。 他真正的要害,能在双脚于心口来回变换,平时就算把他的首级砍下来,他照样能在长出一颗头,要杀掉他非连创他双足于心胸不可。 不过,胸口被骨金乌掏出一个大窟窿,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妖道哪还敢再停留相斗,身体陡然化作血雾。 第四巧,血迷踪。 妖道化身的血雾并非凝做一团飞驰,而是四散崩去。 轰轰然,烈焰生! 血雾散得多快。烈火升起地便有多快;血雾散开得多远,烈火覆盖得便有多广。苏景辨不出妖道藏身于那一滴雾尘,也用不着去辨,直接一把火烧过去便是。 樊翘拔身于高空,愣愣垂头观望..... 为眼前情形所震骇:一片火海,炽焰妖娆。苏景置身其,飞扬跋扈! 也为刚刚兔起鹘落的一战所震惊:苏景手上有什么宝物,樊翘大概是了解的,而从始至终,他也只出剑羽和骨金乌,宁可涉险为不动用冥明尊和其他宝物。 是来不及还是狂妄?都不是,原因不外:苏景想炼剑。 万物皆乌、战火铸炼、煌煌东来、烈烈西敛。‘剑刹天乌’不止要在火淬锻,还要于斗战锤炼。 烈火之惨叫声响起:“大仙饶命,小人有眼不识金仙,冒犯天威,知错了,愿做牛马奴仆效劳,求大仙饶命。”若未曾受重创,逃出火海等闲事耳,可妖道伤得这么重,又哪还有力气抵挡金乌真火。 妖道被炼出本形,一头身形三尺的黑花巨蚊,周身裹满火焰、翅膀焦糊长腿乱弹,哀号求饶不停。至此他也再无余力了,天赋七巧,四巧接破,剩下三巧一是驱驭‘枯落’之术,另两巧则是修行上的好处,于斗战无用。 妖道口惨嚎,可心里还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个五阶小修,自己怎么可能就输了、就要被打死了。 苏景收了别处的烈炎,但加于妖孽身上的阳火未消,到底是成形的利害妖物,在阳火还能坚持,一时间死不去。七巧道人嘶声哭号求饶,心里盘算得清楚,只要今日能保住性命,又哪怕以后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少年人到底是心软的,听妖道嘶嗥稍久,苏景似是不忍心了,皱了皱眉头,迈步走到他身边。 妖道忍住巨痛不再打滚,心里求盼着少年能为他灭去烈焰,果然,苏景伸手......将妖道挂在脚上的乾坤囊给摘走了。 火光熊熊,一盏茶的功夫后,妖孽终被炼化,身体化为灰烬、彻底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存。 苏景掂着妖孽的乾坤囊,回头和樊翘商量:“你带着我飞成不,我开这袋子,咱平分。” ...... 金乌摧禁,七巧妖道的修持比着苏景高一截,但驳杂妖术终归敌不过纯正阳火,天亮时分苏景面色一喜:“开了!”言罢将袋子一抖,随即喜色尽变作惊愕,‘哎呀’一声又忙不迭把袋子扎了起来。 少年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有百多只蚊子飞了出来。 满满一口袋‘枯落’!全放出来,又是一片蚊云。但这一窝枯落并非妖道的‘族人’,他还未能完全养熟。 看着苏景手忙脚乱,又唤起少许真火去烧逃出来的蚊子。樊翘忍不住想笑。 待收了真火,苏景琢磨了下,并未就此毁掉这一袋恶心东西,而是转回头对樊翘道:“全都给你,我不要了。” 樊翘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直接摇头:“我也不要。” 苏景不是一般的大方,摆手道:“别跟我客气!”跟着不由分说。把扎好的袋子塞进樊翘手里。 随后苏景盘腿一坐,取出自己的帛绢,翻翻找找。寻到一门功法,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 一天之后,光明顶小主人和侍剑童子的位置变了。改由苏景催动着一重烈火云驾,樊翘则坐在一旁,抱着枚抄录了功诀的玉简,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好半晌,樊翘取出七巧道人的‘蚊子囊’,放出一只‘枯落’,跟着一道真炎加过去,兹地一声,蚊子烧死了。 樊翘皱了皱眉头,又把法术揣摩一阵。第二次放出枯落,又给烧死了,如此往复,一天下来烧死了百多只枯落。 苏景终于看不下去了:“生生赤炎不是你这般运法......”接下来有关运气法门、火焰力量控制等等好一通讲解。 樊翘的玉简内,是苏景特意从帛绢为他抄录的功法。‘生生赤炎’,听上去随是‘生’,实则颇为歹毒,是专门用来炼化恶兽的法门,淬炼其身、精壮其神、但却摧毁其魂!这是把活物炼化成法器的凶术! 这门火术凶恶霸道,对施术者要求也极高。凭着苏景或樊翘的境界还远不足以完全掌握。现在不是不能修炼,而是修炼不出什么效果。举个例子,哪怕是一灵阶的小妖丁,魂魄也牢固异常,五境小修士运用赤炎炼之,不等焚掉其魂,就先把小妖丁的身体毁了。而用在普通畜生身上,就算能留其身,它的身体也没什么法力,炼来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一兜蚊子倒是例外,天生带有法力,却是蚊虫之身少灵无智,魂魄渺小得可怜,用‘生生赤炎’来炼化正好。 尤其妙的是,樊翘修炼的‘云灼鱼焰谱’,一旦施展开来会有法云铺天,若在那云藏进一大群看不见的蚊子......光明顶主人的金轮藏杀人的白骨剑;侍剑童子的法云内躲一片吸血的无形蚊。这才算是般配了。 ‘生生赤炎’是真正的复杂法术,樊翘一时间可练不好。苏景教导一番,又道:“你放出一只蚊子来,我炼给你看。” ‘童子’听话,放出了一只蚊子,然后‘主公’一挥手......也给烧死了。 苏景脸都不红:“再来一只。” “再来一只。” “再来一只。” “......” 两位离山高足,催动着火云儿,你一只我一只的烧着蚊子,一路向南而行。一晃几天过去,路上平平安安。飞遁赶路,但也不能总在天上飞,偶尔也会落地调息静养。 这一天两个人选择片平整高地,休整半日,正待再度启程,不远处忽然层层乌光闪烁,一个三十出头的青衣男子显身。 面如美玉、星目蚕眉、嘴唇嫣红.....漂亮得不像人的男子。 对方来得毫无征兆,现身前苏景没有丝毫察觉。 心里警惕暗生,苏景向对方微微一点头,不打算说什么,正打算催动云驾离开,青衣男子忽然微笑开口:“两位小友请留步,我有一事相询。” 说着,他握拳的右手伸出,饶有兴趣地样子:“你猜,我手是谁?” 苏景神情迷糊的:“兄台说笑了,难不成你手还攥这个人么?” 青衣男子微微一扬眉:“兄台?这个称呼很好听,好,我便是你的兄台了。”稍加停顿,他忽然岔开话题:“齐凤国和剥皮国要打仗了,你们晓得么?” 待苏景一点头,青衣男子余效继续道:“我是齐凤国的人,名唤余效,有那么一点地位,所以要召集以前的朋友、部署,都来为国效力......我手心里攥着的不是个人,是个精怪妖孽。” 说话间,他把手掌摊开,哪是什么妖孽,分明是一搓尘土。 苏景却笑了笑:“是它啊。”。。) s 第一七五章 北冥两变、天魔解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余效笑容更盛,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言谈举止也全无女气可言,但他的笑容却只能用‘妩媚’形容:“烧成灰了你居然还识得,七巧道人得和你有多大的仇?” 一撮尘土,旁人看不出什么,可苏景又怎会认不出阳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再联想对方言辞,哪还猜不出‘它’就是七巧道人。 剑鸣清越,樊翘双剑并起,随他剑诀掐动,天光忽然黯淡下来,一朵白云当头,不算大但形质古怪:分明是一条鲤鱼。 水火双剑消隐不见,藏于鲤鱼云,剑势则凝而不发、稳稳笼罩余效。 余效根本不去抬头看一眼,他的眼仿佛只有苏景。苏景见‘童子’动剑,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严厉,呵斥:“不可妄动,收剑。” 苏景怎么说,樊翘便怎么听,可‘童子’还没来得及动诀,余效似是动了一动,在他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只白骨金乌。 余效没有这宝贝,骨金乌是苏景的,悄然放出的‘寂灭’一剑,竟被这个美貌男子赤手空拳地接了下来! 余效放声大笑:“滑头小子!真被你给骗了!” 叫手下收剑、自己却痛下杀手,不是滑头是什么;余效的确被苏景骗到了,可即便他精神松懈,苏景的偷袭一剑也还是伤不到他! 美貌男子为七巧道人而来,此事又岂有善了,你死我活吧。 余效的笑声未落。手掌的骨金乌猛地燃起腾腾烈焰。 骨金乌也修得本命法术,燃起护身赤炎。而苏景动作奇快,同样扬手唤出一道阳火,身形一闪钻入火——这边消失的同时,他已从骨金乌赤炎钻出,这何尝不是因穿空遁法而成形的、另一道‘瞬灭之剑’。 来不及吞食天香镇元、也不用吃药,飞鱼鬼袍得多年滋养。足以替苏景当下这次虚空之害。 金光闪烁,煞气翻滚、尸吼阵阵,苏景遁出刹那。九十九跟剑羽尽起、拍锦绣囊取冥明尊唤凶猛鬼将助战、十三具阴煞鬼神齐出猛扑强敌,还有一条鱼......苏景左手持剑、北冥、鲲。 诸多手段,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饶是余效见多识广也被苏景这种疯狂打法给逼得手忙脚乱。心念急急一柄碧绿长剑跃出护主,剑一晃便斩杀了冥明尊唤来的利害鬼物、继而叮叮当当地脆响不迭,抵挡泼雨般得剑羽。 余效自己向后暴退,左臂大袖一挥将十三尸煞卷扔半空,右手则又是猛地探出,直接将北冥剑鲲抓住。只听到一声雷鸣,鲲之惨烈怒吼,北冥的凶猛剑势竟挡不住余效一抓,轰然散碎。 鲲灭,但苏景一剑未完。长长厉啸划破九天,一头金光大鹏突兀显身,势如奔雷猛击向余效面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可化鹏直击九天,北冥剑势两变,鲲灭但鹏生! 在任夺手,北冥只出一变;苏景的修持远远不如任夺。但神剑对他的认可更甚,是以有了这第二变。 余效的修持当真深不可测,猛提霸道真元,张口向着剑鹏狠狠一喷。 一口气、一只鸟,相撞一起却爆出洪钟大吕般金鸣铁啸! 同个瞬间,还有一道金铁交击的惊鸣响起...... 片刻前、鲲化鹏,少年根本就不去看北冥剑能否克敌,右手一翻又亮出一把精光灿灿的匕首,猛刺心窝:他自己的心窝。 右手摸刀、心口在左、动作一气呵成,奇快无比,口同时大吼:“天魔解血!” 真正的全力自刺,不存丝毫余地,不用眼力多么精强、只要稍有见识都能看出,他这一刀必会将自此刺死,除非他是十万无一的右心人。 刀锋入肉鲜血飚溅,也是这个瞬间,苏景放开了握刀的手......现在放手还有什么用?刀子上的惯力足以洞穿他的胸膛。 ‘当’地一声金铁交击之鸣,传自匕首与苏景胸口之间——少年周身再没有丝毫灵元气机、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金乌蛮。 这是苏景在闭关时悟出的、召唤三尸的无上法门。正常自刺,自己死定了,这是来自身体的反应,无可逆转、三尸即刻便会察觉;及时唤出金乌蛮、体魄暴增消弭匕首之力,小命保住、伤得还不重。 空气暴鸣,三尸救驾! ...... 余效刚击退剑鹏,三尸便跳了出来。 苏景的动作余效看在眼,他当然知道苏景不会自裁,多半是天魔解血之类自残魔功,苏景自己也是这么喊的。 可天魔解血换来的是一道凌厉法术,余效全力防备苏景会有动作,哪想到会是三个矮子扑出来耍剑。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自离山循例苏景险些身死后,三尸被蓝祈严厉教训了一顿,从此痛改前非,救驾前就准备妥当,一跳出来立刻动手。剑之三绝被他们喊了个遍、然后第四绝从天而降,直轰余效...... “啊!”余效一声怪叫,不是害怕、是气的,只是不知是因为苏景刚刚的‘天魔解血’,还是现在三尸吆喝的‘吾剑什么’。 天星入剑、劲锐之力自九霄直下,余效的身体陡然散碎! 时值此刻,苏景也终于惊呼出声! 不是被剑力灌天灵、身体轰碎,而是他自己解体,身体化分作数十段、一分即合,下个瞬间他仍站在原地。脸上笑容妩媚,但已‘让过’了三尸合击一剑。 这等解体神通,根本就不是苏景现在能够理解的,更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可少年的态度却愈发强横了,金乌蛮散去又化作修家体魄,口怒喝:“跟你拼命!”金光暴现。火翼剧颤......苏景转身便跑。尸煞、剑羽、金乌什么都来不及捡了,唯独路过樊翘处不忘伸手一抓把他抛到自己后背上。 本尊和三尸在不要脸处心思想通,三尸并不意外。哇哇怪叫着把宝剑舞成一团光,为本尊断后阻拦强敌,苏景逃不了他们才是真正得死。 余效却并未再追赶苏景。脚下随便错步躲过三尸的猛攻,连还手都不屑,只是一扬手把一件东西抛向苏景,大笑道:“你认不认得此物?” 笑声起时,美貌男子身上,因剧斗而起的敌意、气势忽然散去了...... 余效的力道控制得巧妙异常,他打出的那件东西在追上苏景后便减慢了度,苏景一侧目便看得清清楚楚,樊翘也看清了此物,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苏景抄手将其拿住......明明白白、绝不会错:离山真传命牌! 北面四字古篆。剑出离山。 正面正楷题名,尘霄生。 停顿于半空,苏景和樊翘都愣住了,看看彼此、看看命牌、又看看余效。 余效却笑容一僵,他见到苏景另只手上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红石头......这小子还有手段?不用问了。这个是逃命用的,余效得追上去才能领教。 三尸抬头,看看苏景,又看看余效,确定他们不打了,唤出自己的小棺材。哗哗地飞上天空和本尊汇合,赤目性子急:“什么东西?”拈花哼哼唧唧地嘟囔,一脸不高兴,他是从床上赶来的;雷动最为从容,伸手从棺材里摸出一盒点心。 苏景无暇理会三尸,正待发问,余效又把手一挥,将玉玦召回到自己手。 这便绝不会错了,真传命牌都是封印了神通的宝物,它们是认主的,除非主人否则无法这般召回! 苏景落地:“当真是尘霄生师兄?” 苏景的心思不差,见‘尘霄生’的真传命牌,下一刻便悟出‘余效’,雨肖、分明是取了谐音的一个霄字。 惊讶的神情透出喜色,可口还是那句:“当真是尘霄生师兄?” “区区一个蚊子妖道,也值得我替它报仇么?你若不是师弟,我才懒得来!”尘霄生笑道:“若再不信,我只能背离山律给你听了。” 哪还用背离山律,见命牌飞回到他手苏景就已经信了,接连两句发问,纯粹是因太意外而本能问出的。 一来没想到要命的强敌变成同门、二来没想到尘霄生竟还在人间、三来更开心于尘霄生居然还肯把他当做同门,当然这对师兄弟‘半斤八两’,都是被赶出来的货色,彼此相认倒是顺理成章。苏景又惊又喜,正经按照离山同门之礼拜见师兄。 尘霄生也执离山礼节相还,当真看不出他们都是离山弃徒...... 樊翘也上前叩头自不必说。 不嫌腌臜,师兄弟席地而坐,苏景一肚子的好奇,正要开口问,转念又想了想,笑道:“我不问了,捡着能说的,您就说给我听吧!” ...... 当年尘霄生为救魔徒,受八祖一剑肉身彻灭,只剩魂魄带那个魔徒下山。 欢喜儿的元神离开身体活不了太久,那个魔徒知恩图报,本欲寻找门宿老,看看能不能救下尘霄生,但尘霄生不欲委身魔道,摇头拒绝,且要对方立下重誓,毕生不得与离山为敌、更不许为他报仇。 待魔徒答应之后,尘霄生便独自离开,找了个能看得到离山的地方等死,不料八祖居然显身。以一只碗施展诡怪法术,救下了他的性命。 苏景自帛绢记述,见师父提到过碗,脱口问道:“一只碗?” 第一七六章 离山剑袍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w“青铜碗,隐镌铭,皆为鬼撰,是丧门的绝顶法器。Ke无。,弹窗......”尘霄生应道。 人力有穷尽,八祖虽强但毕竟不是包打天下的神仙佛祖,他能救下尘霄生靠的全是青铜碗之力。经过好一阵痛苦炼化,尘霄生从元神便成了‘怨魂’体魄。 欢喜儿的元神活不了多久,怨魂至少能在黑夜游移,只消避开阳光就是了。但八祖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将其收入碗,整整两百年修炼,尘霄生变成了一头真正的恶鬼凶煞! 恶鬼,指得是他的身体;凶煞则是境界,与心性没有关系的,尘霄生还是尘霄生。 尘霄生苦笑了下,他的面貌太美艳,苦笑生怜:“不管怎么说,我这也是重获新生了。临别之际八祖对我讲明,是我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的。” 再之后尘霄生便离开了土,来到南荒游荡,自然也会遭遇数不清的凶险,可他到底是离山的得意弟子,就算修为大减,心机和灵智仍在,一次次化解危机,还因此得了机缘,以鬼修丧法接合离山正法,渐渐修成了名堂,聚拢了不少手下,说到这里尘霄生略显无奈:“后来人多了,我就建了个国。倒不是我想做皇帝,主要是妖精们喜欢这个调调,天天和我聒噪个没完。” 苏景听故事开心,随口笑问:“什么国?”话说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齐凤国!”再仔细琢磨下,齐凤。反过来不就是‘奉七’,尘霄生是七祖曲嘉门下弟子。 苏景又仔细看了看尘霄生,试探着问道:“白藕法身?”他依稀记得,刚到天斗山时,来抢人的竹子郎将提到过一句‘吾皇炼就白藕法身。’ 待尘霄生点头后,苏景心里念叨了句‘难怪漂亮成这样’,口则说道:“恭喜师兄。” 尘霄生一摆手。没把他的喜庆话当回事:“十八年前,我忽然接到土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个叫做苏景的离山弃徒在南荒另立门户。建了座离山天斗剑庐。” 说到这里尘霄生又笑了:“要说起来,你的胆子比我大,居然敢直接挂出离山的名号。” 以前尘霄生根本不知道苏景这个人。但他人在南荒,与土的联系并未断,苏景成立‘离山分号’曾昭告天下,从南荒传去土的消息绕了一圈又从土传回到南荒‘齐凤国’,尘霄生这才晓得,天斗山来了个离山弃徒。 跟着尘霄生动用土眼线,仔细打探苏景其人,所知颇为详细,连苏景被逐是循‘尘霄生之例’都探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护的是莫耶妖女罢了。 居然是循自己的例子。尘霄生心里立刻就生出亲近了,而苏景是于他有成全之德、再造之恩的八祖的弟子,且苏景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哪还有什么可说的,做师兄的当然要照顾下师弟了。 尘霄生曾亲赴天斗山。但见璃璃水墨封闭七百里大湖,他也没去硬闯,只是留下心腹高手,什么时候苏景出山立刻传报于‘圣听’,另外那次过去,尘霄生还探知这附近的竹子郎将曾对师弟起过敌对念头。一道圣旨降了祝摆摆一品,总算尘霄生是正道出身,惩罚一下就算了,没过分追究。 后面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苏景出山,尘霄生赶上来,途发现阳火法术的痕迹,本来尘霄生就想试试苏景的本事,就抓了一把七巧道人的骨灰 拈花手摸肚皮,面有余悸:“多凶险啊。” 赤目点头附和,对尘霄生道:“你差点就让苏锵锵给斩了。” 雷动满嘴点心:“师兄,苏锵锵本领如何?” 说道苏景的本事,尘霄生笑了起来,望向苏景:“以第五境而论,他的修持算得惊人,但我更想弄明白,你跟谁学得那么多混蛋手段?” 不用苏景回答,拈花抢着借口:“无人教导,都是他自己领悟的。” 雷动好歹先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里,痛心模样、叹一口气:“从小打架,他就从来不肯堂堂正正,失了正道本色啊!” 苏景也笑,换过话题:“我把蚊子妖道斩了,害师兄阵前少了一员大将” 不等说完尘霄生便一摆手:“他算什么大将,少他一个没什么要紧,此事不用提了。” “再就是我有些不明白,师兄在南荒修炼、游历,何等逍遥自在,又何必和那些土著妖兽计较”尘霄生闲得无聊,当个妖国皇帝过过瘾也就是了,但现在他要和剥皮国打仗,这事让苏景有点糊涂,毕竟参天悟道才是修家的追求,尘霄生又不是南荒土著,实在犯不着这么‘煞有介事’。 “打一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尘霄生轻飘飘一句话把苏景的问题卸掉了,随即话锋一转:“师弟向南方去所为何事?” 苏景把自己的目的如实相告,尘霄生正待说什么,身后不远处忽然闪出一个身着锦缎宽袍、面涂白垩、着唇红的年人,扭着腰肢小步子跑上前、贴在尘霄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明明是传音入密,偏偏还要贴到耳边去讲 年人动作扭捏、女里女气,但藏身附近苏景都未能察觉,他的修持便不用问了。 听过呈报,尘霄生皱了下眉头,再抬头时笑容重归于面:“有些急事,非走不可了,这里有些东西给你!”说着他摸出一个乾坤袋递给苏景,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要想南走,另有两样东西非得准备好不可,你在这里等我两天,我再回来找你。” 苏景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入胸襟一抓,把自己的鬼袍取了出来:“这件袍子送给师兄了。” 尘霄生炼得白藕身,但他仍是个阴鬼丧物,与这件袍子的丧属相合相补,尘霄生本要走的,但看见袍子眼睛微微一亮:“这还真是件好东西!”毫不客气、伸手将其取来直接穿在身上,旋即闭上了双眼。 鬼袍随心,想做什么人、袍子就会有何变化,不过正常而言,若想用这件袍子非得先将其炼化不可。 尘霄生不急着动法祭炼,他只是动用‘鬼触’与袍子‘沟通’起来,探看这件宝贝的不凡之处,可即便只是试探,鬼袍还是缓缓地变了形状这也足见尘霄生与鬼袍之契合。 片刻后苏景忽然笑了:“师兄穿这件袍子合适极了。” 在尘霄生身上,鬼袍化作离山弟子的剑袍。 尘霄张开眼睛,他觉得出袍子好,却不知鬼袍还有这样一重变化,低头一看就愣住了,而后他也笑了,妩媚却灿灿。 他没在说什么,直接带了那个年人飞天而去。 送别师兄,苏景打开他留下的袋子:一枚传讯铃铛,三道剑符。 铃铛能够直接联络到尘霄生,没什么可说的。而真正让苏景又惊又喜的是三道剑符并非尘霄生所炼,符火灵流转,苏景以灵识探知,内阳火纯烈远胜他现在的修持炼化符撰之人,除了师父陆角八还能是谁? 便如当初陆崖九赐苏景九道寒月天河剑符一样,尘霄生修得鬼身、辞别八师叔时,陆角八也将亲手炼化的五道剑符赠与他防身。不过尘霄生可不像苏景那么败家,到现在也只动用了两道。 剩下三道,他转赠与苏景,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三道剑符,苏景分给樊翘一张以作防身之用,另外两张自己小心收好。赤目也想讨一张,苏景没理他。 原地等候两天,但尘霄生却没能再回来,由那个红唇白面的年人代跑了这一趟。 和上次一样,此人现身后扭腰摆臀地小步跑上前,这回苏景看清楚了,年人迈步时两脚永远都是踩住一条直线,又难怪他的行姿让人起鸡皮疙瘩。 来到近前,年人直接跪拜在地,尖声尖气道:“老奴拜见苏小仙。奉圣旨、给您送几样东西。还要请苏小仙放心,万岁一切安好,只是军务缠身,没办法亲自赶来。” 师兄没事便好,苏景伸手将其扶起来:“大叔怎么称呼?” “苏小仙可要折杀老奴了,这大叔两字万万不敢领受。”年人站了起来:“老奴也没有名字,想叫我啥就叫我啥,都随您的心思。” 赤目是浑人,闻言跳上前:“要叫你‘苟日的’呢?” 年人捂着嘴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我就是苟日的,启禀苏小仙,我叫苟日的。” 这南荒的人物,苏景是一辈子也适应不来了,把赤目轰走,对年人道:“莫理会他,我想叫你什么便是什么,大叔。” ‘大叔’摆出了幅苦闷样子:“您还是叫我苟日的,我这心儿才踏实些。” 苏景摆手,不再称呼上纠缠了,‘大叔’也知趣,先从袖取出了鬼袍:“万岁爷让我告诉苏小仙,这件袍子他帮你炼化了一番,但时间仓促未尽全功,您先就活着穿。将来若有时间,万岁再将它好好祭炼。” 比起尘霄生拿走时,袍子变得挺括平顺,明显又上了一个档次。 苏景咳了一声,他是真心送袍子,没想到少年人不去矫情什么,又问‘大叔’:“师兄还有什么交代?”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 (无弹窗小说 第一七七章 剥皮封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一七七章剥皮封天这一次‘大叔’从袖取出两个袋子,细声细气地解释:“这红兜儿里面,是五块身份名牌;这绿兜儿里面,也是五块身份名牌。这红兜儿的牌子可在齐凤国通行无阻,再有瞎了眼的畜生和您为难,您晃一晃牌子然后让他自裁便是了;这绿兜儿牌子,则是行走剥皮国的身份了,现在两国要打仗了,您越往南走形势就越紧张,少不得会遇到盘查。” “在咱们这边,怎样都好说,实在不行您摇一摇铃铛,万事皆休;可是到了剥皮国那边,您就得小心些了,那边的人不讲道理的,非得有个身份不可。” “还有苏小仙,您可记得仔细,红兜儿是齐凤国、绿兜儿是剥皮国,千万别弄混了,若是把红兜儿的令牌用在剥皮国,或是把绿兜儿的名牌用在齐凤国......” 从‘大叔’身上,苏景忽然找到了些与乌鸦卫相处的感觉。 仔仔细细地嘱托,又把牌子的用法、尘霄生给他们安排的身份等等全都讲清楚,‘大叔’第三次伸手入袖,取出了一串佛门弟子的念珠递给苏景:“在剥皮国若是遇到官家为难,实在过不去的时候就亮出这串珠子,说一句‘我是淡大师方外老友”或许会有用。” 说完,大叔躬身告退:“祝您老一路上顺风顺水,祝您老所到处大杀四方,祝您老鸿运隆昌天官赐福,苟日的这便告退了。” 啰嗦不堪的吉祥话,他的身形渐渐浅淡,直至消失不见。 两块一套的身份名牌分发于同伴,雷动还不忘嘱咐两个兄弟:“记住了,红的是齐凤国、绿的是剥皮国,不可将剥皮的当做齐凤,更不能......”不等他啰嗦完,拈huā就打断道:“咱们又不跟苏锵锵南行,要牌子干啥?” 南荒里可没有大屁股小娇娘,拈huā全无兴趣;但南荒里有土难寻的野味、说不定还有远古妖族留下的奇珍,另两个浑人都嚷嚷着要和苏景一起南行。 三个矮子好一番争执,最终还是雷动说了句有分量的话:“你怎么就知道南荒里没有美色?你睡了几十年土小娇娘,来睡一睡南荒的野味小娇娘,那才是快活!” 拈huā愣了愣,跟着对雷动一抱拳:“多谢天尊教诲。” ...... 云驾再起向南急行,途雷动天尊撒泼似的闹了一次:苏景急着赶路、不让他下去打猎烧野味。本来他随便走,吃饱了只要一抹脖子就能追上本尊,但雷动又怕疼,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肯自裁。 不过雷动很快就学聪明了,不说自己馋了,骗人说察觉地上有仙huā异果,头两次苏景还真上当了,按下云头去查找...... 有三尸在,路上当真不愁寂寞,不停向南飞遁,又过了五六天天平日子,果然像‘大叔’所说,来拦路的精怪渐渐多了起来,且并非普通山野精怪,而是一小队一小队盔明甲亮、带旗携令负责巡弋天空的妖兵哨探。 亮出‘万岁爷’钦赐的令牌,齐凤国内通行无阻,苏景飞在半空,垂头可见地面上一道道妖雾弥漫,内掩藏大军,或迅移动、或扎营助守;另外还有些着长袍、好像军师模样的妖怪做法忙碌、于要害处布置阵法....... 越往前行,见到的妖兵就越多,规模着实有几分惊人,尘霄生师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座妖精国度被他治理得兵强马壮。 这边气氛紧张,剥皮国何尝不是严加戒备,就算有身份、名牌,也不能从两国即将交战的平原边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苏景得了齐凤妖将的指点,大大地绕了个圈子,迂回进入剥皮国。Ke 才一入境,苏景就见不远处一片乌云大得无远弗届、遮掩住南方天地。 苏景催动云驾层层拔升,打算自乌云之上飞过去,不料才到云上,陡然一片雷光闪烁! 人在上、乌云在下,霹雳自乌云来,向上倒打而起,总算苏景应变了得,及时泼出剑羽挡下了这一击。跟着一个瓮声瓮气的喊喝声音传来:“什么人如此放肆,胆敢抢渡摄空大阵!” 伴随喊喝,一队妖兵显身拦住去路,打得是剥皮国的旗号。为首将领体型巨大,身高三丈开外,赤身**但皮肤块块拔裂、仿佛龟甲似的纹路。 苏景五人取出身份牌子上前交涉,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块牌子,但内暗含古怪妖法绝难作假,苏景按照早就准备的说辞应对盘问,滴水不漏。 见这几个人确是刚从北方返乡的‘剥皮国’人,妖将也没过多为难,说道:“大战在即,为防奸细陛下传令封天,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飞遁,你们也一样,都落下去用腿走吧。” 遮蔽天地的乌云,不是自然成型,而是妖国的一道浩**术! 此事不存商量余地,除非苏景自忖能从这万里乌云上一路杀过去。 可把想吃饭、想美人、想探宝的三位矮子仙家高兴坏了,连声称赞着将军威武皇帝英明,喜滋滋地拉着苏景落回地面。 地上也有妖兵维持战时秩序,对本国的平民,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只能按照‘官家’指定的路线行走,且只能走在路面上,不许钻林涉水。道路两旁都有妖兵严密监视,不容得旁人钻空子。 在苏景想来,齐凤、剥皮两国开战于师兄眼不过是场无聊时的游戏,就算齐凤灭国,以尘霄生的本领大可拂袖而去。所以进入敌国、找不到做奸细帮师兄的机会,他也不勉强,穿境而过、继续去南方寻找地煞完成自己的修行就是了。 不能凌空而遁,但贴着地皮飞掠还是可以的,赤目坐着棺材在前方开路,一行人行进度颇快。 齐凤、剥皮都是妖国,但是就如土世界里有妖魔鬼怪一样,这边的国度也有人类土著、荒民、蛮子等等,且其也有修法传承之族,苏景几人都换过了装束,扮做荒民全无破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南荒妖国与土还有一处迥异:土世界,修家不会参与凡间事情;妖国则全无顾忌,皇帝就是厉害无比的大妖,治下各族混居,一旦开战都是大妖、野修带着小妖或普通人的军队去投入战场...... 苏景等人行走半日,前方忽然又闪出一队妖兵,拦住了去路。赤目眉头大皱,直接把身份牌子一亮:“我乃本国百姓,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你等为何无故阻拦?” 为首那个妖精校尉查验过几人的身份后,说话还算和气,笑道:“我是一片好心。见你们几个都是有些本领的样子,没有想过从戎参军?就要打仗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以一身本领搏他个一世富贵?” 赤目如实以对:“我怕疼,不打仗!” 妖精校尉只道他说笑,也不勉强:“或者你们觉得前线投军、功名浅薄?这也无妨,万岁已在皇城摆下英雄擂,若有兴致,大可去试一试!” 苏景还记得祝摆摆说过,现在齐凤国都城正摆擂招贤,没想到剥皮国也弄了这么一出,打仗前才急急忙忙招揽能人,这是妖精国度的习俗么? 赤目财迷、贪图宝贝,追问了一句:“擂台打赢了可有赏赐么?” 妖精校尉笑答:“自然有厚重封赏,而且也不用非得打赢,只要打得像个样子,得了擂官大人的赏识,即可得取功名厚禄、受封将军......具体能封多大的官,就要看本领了。凭着你们几位,至少至少能拿下个郎将!” 要当郎将还用来剥皮国么?苏景一笑了之正要告辞,不料那个妖精校尉也是爱讲话之人,继续道:“若是能问擂夺魁,那就真正不得了了,不止有重宝,还有美人嘞!” “什么宝贝?” “什么美人?” 赤目、拈huā同时发问。 妖精校尉故意压低了声音:“那是一枚上古时从土流入南疆的巅顶仙丹,唤作天...天什么常来着......” “天无常?!”苏景心巨震,不自禁一伸手抓着了妖精校尉的腕子,但少年反应奇快,才一抓便清醒回来,又赶忙放手,勉强笑了笑:“小民放肆了,将军勿怪。” 妖精校尉好脾气,摆手一笑:“无妨!应该就是‘天无常”看你这样子,足见你晓得那仙丹的好处,我便不多说了。” 深吸、深呼,这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而后苏景笑了,真正的开心笑容! 伸手自囊取出祝摆摆送给他的好竹叶:“多谢将军指点。” 这个妖精校尉的职责,倒是和祝摆摆有几分相似,专门在这条路上巡弋、见到有强壮‘百姓’就上前游说其从军,拦住苏景聊天算是他职责所在,本都没想过要收好处,一个劲地摇头拒绝。 苏景却是诚心相谢、非谢不可!不由分说把竹叶塞进对方手:“得将军开导,小民茅塞顿开,这就要去京城赴擂了。”说完拱了拱手迈步便要走,拈huā当场便翻脸了:“不许走!还没问美人儿!” 妖精校尉哈哈一笑,不等发问便应道:“那是咱们万岁爷的掌上明珠、不归公主殿下,京城的打擂,既是招贤、也是招亲,若能问鼎,便是咱们剥皮国的第三百七十七驸马爷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一惊而醒、一醒即怒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樊翘等人都吓了一跳,又客套了几句,辞别妖精校尉,继续赶路。 方向虽然没有大的改动,但下一站的目的地已变,不再急着纵穿国境,而是去往剥皮京师无足城。忽然得到有关‘天无常’的线索,苏景非去不可! 再启程后,拈花坐着小棺材与苏景并肩而行,低声道:“想拿药丸就得打赢擂台、打赢了也就当驸马了,苏锵锵,你可得先打听明白,三百七十七驸马...是万岁爷的女儿多,还是这位不归公主总换老公?” 又是两个时辰的赶路,眼见天色渐暗,突然一串串鸣锣响亮,巡路精怪大声吆喝不休。原来剥皮国从几天前开始宵禁了,平民百姓不许夜间行动。 而后就见前方不远处,路旁一棵参天巨木枝杈摇摆、长藤如蛇蜿蜒盘绕、一张张数丈方圆的巨叶舒展开来......居然是一座古怪的妖木驿站,投宿之人直接睡到巨叶上。 那叶子也有趣的很,舒展或蜷缩都随客人心意,喜欢敞亮的大可让叶子铺开,怕冷的则让叶子卷起、又暖又舒服地大睡一觉。 还有些妖灵儿,拍着翅膀游走于层层大叶之间,它们都是‘店小二’,从酒肉到妖妓,客人想要什么只消和它们说一声。因为是官家执行的宵禁,所以投宿、睡上一觉都不用酬金,但是想要其他乐子就得花钱了。 这样的驿站跑遍土也找不到一家,苏景饶有兴趣和同伴一起投宿。不过也只是形质奇异罢了,真正住进去,和普通店家没太多分别,赶路一天的怪物、蛮子们吆五喝六,着小二拿酒切肉,本是素不相识之人,都凑到一起海阔天空聊上一番、着实热闹。 而众人之间的话题。始终也脱不开两件事,一是即将发生的战事,另则无足城的招贤招亲擂。 投宿驿站的都是些无知‘百姓’。说得再如何热闹也不可能会有机密消息,但那些精怪们的散碎言语,对苏景来说已然足够重要了。至少让他大概明白,师兄尘霄生为何要‘煞有介事’,与剥皮国打上这一仗...... 剥皮‘百姓’在提起将来那场大战时,除了哪位将军凶猛、哪家洞主儿郎精锐这些兵家事情外,说的最多的就是土如何肥美富饶、是怎样的一个花花世界! 寻常百姓尚且如此,剥皮国的军卒呢?校尉、将领乃至皇帝呢? 剥皮国刀兵所指根本就不是同为南荒妖国的齐凤,而是锦绣乾坤、土世界! 但剥皮在南、土在北,间还隔了个齐凤国。 这一仗尘霄生不能让,非打不可。 土修行正道离山剑宗的弟子,弃徒。 ...... 南荒之有一条‘祖训’流传。定居于此的妖精、凶物,不得去土为祸。 古时候的南荒土著大都遵守这道规矩,可是年荒月废,时间漫长流转,到如今连那定下‘祖训’的人是谁。土著们都不晓得,又哪还会认真照办。不过土世界自有修行道守护,其他不说,就苏景所知,七大天宗都会轮流派遣弟子巡弋两界边缘,确保不会有凶猛怪物入界。 当然这种巡弋并非全无破绽。但潜过来的大小怪物若连续作恶,迟早还是会惊动正道高人,以正法将其诛灭。 就算魔道邪徒,见自己地盘上跑来南荒妖怪也会诛杀屠戮。 于土人士眼,南荒藏灵花生异草、宝石美玉藏于山河不计其数,但环境险恶妖精凶猛,一去难回;在南荒妖魔看来,土鲜肉满地富饶肥沃,可修家可怕法术吓人,同样是个一去难回。 就如土修家不会涉足南荒一样,绝大多数南荒怪物也不想去土。 如今情形已变...... 苏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叶子上,他不用睡觉,由童子与三尸护法,自己则闭目入定。一夜虽短暂,但多修一份元基便深厚一份,这个道理永远不会错的。 转天清早宵禁结束,苏景等人再度启程,只是这次他和樊翘一路先走、三尸则缀后半日分开来行走,又走了三天后,确定身边的‘同路妖’早都换过了几轮、再无人识得自己与三尸是一路后,苏景找到一队巡路妖兵‘告密’,说听得三尸议论大战时言辞可疑,怀疑他们三个是奸细。 当天三尸就被抓了。 过了七天,‘官府’调查清楚,三尸身家清白、并非奸细,三尸得以脱罪,与苏景重新汇合。见面后赤目对苏景笑道:“尘霄生师兄安排的身份果然妥当!” 苏景要去京城参加的是官办的比试,此事非同小可,一无所获或许无妨,若能崭露头角,想都不用想必会有人去核实他的身份...... 三尸自官府这一进一出,足见得尘霄生给他们的身份笃实可靠。这也是无奈之举,除此之外苏景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验证了。 苏景自锦绣囊取出殷天子和小棺材还给三尸,笑问:“进去几天,受苦了。” 雷动却摇了摇头,咂着嘴巴:“妖精国的牢饭还挺好吃,别有风味。” 昼行夜宿,走在妖国开辟的官道上,度虽比不得高空疾遁不过胜在安全无事,一路顺顺利利,这天正赶路时忽然对面马蹄声哒哒,有人骑马与苏景相向而来。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匹土黄小马,马上一个好像大猴子似的老头,也穿着件土黄衫子。 老头子并非骑马,他是蹲在马背上,模样说不出得滑稽。 待双方相错时,老头子忽然‘咦’了一声。伸手一挠马脖子,小黄马前冲的势子猛顿,跟着开始倒退。 马儿后退的度,与苏景等人前行度一致。 要知道苏景一行都是贴地飞掠,快如疾风,连雁儿都望尘莫及,又岂是马匹能追上的。何况这马还是倒着跑的! 迎上了苏景的诧异目光,老头子笑道:“是个火娃娃,你的火好啊。”边说话、边骑马。老头子还能倾过身体,提着鼻子在他身边嗅了几下。 只凭一撇就看出苏景的修持,苏景却还分不出老头子到底是人是妖。 苏景笑了笑:“您老的马也很好。” 得了苏景的夸赞。老头子抓耳挠腮喜不自胜,这一来可就更像一头老猴儿了:“火娃娃都是火眼金睛,看不错嘞、看不错嘞!” 说完,老汉又挤眉弄眼地对苏景笑了下,跟着伸手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挠,小黄马吃痛、又改逆为正,加快度冲向前去。 不过是行程的随口搭讪,但也着实有些诡异,苏景忍不住回头向老头子望去,老头子没回头。倒是那小黄马在奔跑,转回头与苏景对望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空突然传来一串串嘹亮号角,饱含杀伐之意、却又有振奋人心地奇效。 旋即只见空显出异象,铺满整座天空的厚重乌云忽然绽裂两段。让开了一道七里宽阔的裂隙,自下仰望,那分明是一条‘蓝天大道’,自南向北,从京师向着战场方向一路铺展开去! 巡路妖兵也随之而动,纵法悬浮于离地三丈处。刀出鞘弓半弦,带队校尉纷纷开声叱喝:“大太子奉旨前往四手坪督军,尔等还不下拜、迎接太子法驾!” 妖兵喊喝落、百姓欢呼起。 人人皆知四手坪是剥皮国的边关重镇,早已陈列重兵准备进军齐凤,如今太子亲自去督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讯号:这就要真正开战了。 大路上,行人跪成一片,苏景心有所图谋,自是不会矫情这种事,跪便跪,今天投出去的银钱,都是明天去买妖孽性命的。 妖兵严密监视着路人,莫说待会经过的只是太子,就是皇帝他们也不用跪,军务在身便不拘于礼,这是妖国之律。 苏景不忘回头,‘老猴子’下马跪在地上,他的小黄马竟也四蹄蜷曲、与主人、与所有路人一样跪地......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北方天空尽头隐见重重云驾显现,让苏景颇为惊诧的,剥皮太子与一众随从的云驾居然是一盏规模宏大的黑色龙卷暴风! 风尾扫地、漩顶则直入九霄!巨大的龙卷风沿着‘蓝天大道’迅猛前进。巡路妖兵再次叱喝:“太子殿下爱护百姓,尔等安心跪拜,必不会受伤!不许抬头观望,否则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风雷浩荡,来得奇快,妖兵话音落处,太子云驾便已从天角尽头来到附近,而远处时那尖尖细细的‘龙尾’,待到此刻再看,足足三里方圆,足以扫荡一方。 再一个呼吸功夫,陡然天昏地暗,风尾来临、吞没苏景所在之地。并没有想象的拔山巨力,那看上去惊天动地的龙卷暴风,连路人的一枚衣角都不曾掀起。可苏景清晰察觉,一股阴冷、粘滑的感觉,猛地包裹了自己的身体,千万道妖识如触手一般沿着他的毛孔向身体内猛钻。 不只苏景一个,龙卷风尾的每一个人均是如此,只是绝大多数‘百姓’修为浅薄无以察觉......这是天上有大妖施法,将妖识混于暴风、探查沿途众人。 苏景收拢精元,不做任何抵抗,任由妖识入体查探,五境的火修家在妖国算得不错,但也谈不到如何惊人,应该不会被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注意。 但是就连苏景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自从剑冢内醒来过一次便再无动静、快二十年里始终安静沉睡的鬼剑屠晚,在妖识入体的刹那,一惊而醒。 一惊而醒,一醒即怒! 一声清冽剑鸣,一道冲天雷霆! 苏景扬剑、逆起苍穹!。。) s 第一七九章 诛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是苏景要战,而是屠晚暴发,相比于当年‘白狗涧’那一次毫不逊色。 而相较于那时,苏景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身体巨痛、经络间锐意暴涨如万刀攒刺,但他并未失智、更不曾昏厥,少年清醒得很。 屠晚无可控制,那便不去控制,不止放任、还要帮忙,他与屠晚是一条性命,若不能成功就只剩死路一条,少年心思通透,怎么会想不通这样简单的道理。 所以苏景拔剑、丑剑。 这天下最丑的剑,绽烁而起的却是这世上最最惊艳的剑弧。 剑弧逆起!那贯通于天地、煌煌不可一视的龙卷暴风,在屠晚面前,比起一个竹筒又有什么区别......一剖两断! 天顶之上,有惊呼有怒叱,更有轰雷般摄人心魄的妖声大咒。 妖如雨下!青面獠牙、四翼三头、有为畜形有化人身、更多的则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或施法或执宝,自高空上扑跃而下,向着苏景蜂拥迎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响亮欢呼自大路传来:“火娃子,好啊!”大猴子似的老汉又蹦又跳,兴奋地脸孔都红透了,长长的胳膊甩来甩去,大吼:“你帮我,我帮你,起起起起起啊!” 随他一连串‘起’字怪叫,沉稳安宁的大地突显狰狞,这地上的每一块石头,皆尽倒起,去势如电急射苍穹。 浮于表面石头飞去,可怒法远远未尽。只见老汉弯腰弓背、四脚着地一次次猛烈跳动,仿佛要把整座地面掀起来才肯善罢甘休。 大地隆隆,一道道裂隙猛绽,藏于地下的大岩巨石尽为法术所夺,一颤、再颤、三颤,继而冲天而起! 惨叫不绝、血浆四溅,半空里开出一片片妖媚血花......护驾妖兵被飞石打碎身体。性命终结时最后闪出的颜色。 身后的石头呼啸、身边的妖兵惨嚎,苏景无动于衷,他不知道屠晚为何震怒、但至少能明白他要杀的皆为该死之人。这就足够了,少年全副心思、所有精神,都用来辅佐屠晚。 剑魂一怒诛妖。少年同往! 天空、石头砸出的千千血花的正,一道汤汤血瀑...... 屠晚、苏景才是妖兵拦截的重点所在,整整一支妖军汇聚成阵,以铁石妖法护身,化作钢铁洪流冲向苏景,但只顷刻,钢铁洪流就变成了血肉瀑布。 屠晚剑下,无一侥幸! 古里古怪的调子,是屠晚剑魂的唱鸣、是丑剑嘶哑难听的附和、还有苏景口也在哼唱——清扬、渺渺、好像若隐若现,可是即便满天杀伐、神通雷鸣也无法将之遮掩。正正相反,正因那喊生喊死的吼喝都太响亮,更衬出这诡异调子这种,那份轻蔑嘲笑之意。 妖咒歇、敕令起,护在剥皮太子身边的大妖同时出手! 一座琉璃白塔降笼罩苏景; 一片赤炼火海自云倾泻; 黑云如丝横斜结布、瞬瞬成形一座天拦路; 九只银光闪闪、大如堂屋的蝴蝶结做一道漂亮得环。蝶儿眨眼睛、望着苏景...是蝴蝶,却生着一双人目! 屠晚不退、苏景不退;地上的‘大猴子’老汉扔完了石头又跳上土黄小马、自己也冲向高空。 剑光贲烈,琉璃白塔崩碎、赤炼火海退散、天一击动破、九只蝴蝶凄厉惨嚎...... 天上连声痛吼,以心血、精魄祭炼的法宝或法术被屠晚接连破去,施法之人遭受反噬受创不轻。 太子殿下的亲卫实力不可谓不强、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屠晚’。 黑风顶上的大妖加在一起。实力比起离山白狗涧重狱内廿一凶魔如何?当年屠晚能诛灭白狗涧,今日它亦能屠戮这群妄图染指土的南荒妖孽。更何况,那时苏景手只是一把普通长剑,此刻屠晚栖身的却是剑冢内、能与之唱和的万剑之尊! ...... 苏景挟剑,冲上云头;老汉骑黄马紧随于身后。 时值此刻,空大妖哪还能不明白他们绝拦不住苏景,心再如何不肯相信也没用,当机立断护着太子殿下转身便逃。 骑黄马的老汉嗷嗷怪叫着:“走不了啊!”急追不舍; 屠晚一路杀上来,自也不肯就此罢休,可它无意大妖、不理太子,噬魂一刺直奔直奔一个手执紫金杖、身形高瘦肤色惨白、周身纹满古怪黑篆的蛮人! 屠晚面前全无逃遁机会,蛮子嘶声厉啸做殊死一搏、猛用力狠狠折断自己的紫金杖。杖断裂,蛮子周身纹饰便如被突然惊动起的蚊群一般,轰然扩开而起......纹身法撰,变作黑烟飘出身体、裹住了蛮子,刹那里法术成形,黑烟滚滚弥漫数十丈,化形做巨大神魔: 头顶乾坤冠、身披太岁袍、手执降魔杵的墨色巨灵神! 巨灵显身之时,这高空之上无论大妖护卫、太子殿下还是骑黄马的刺客,无一例外都觉体内妖元一滞,被巨灵气势所侵,竟难再动法......不是无一例外,明明就有一个例外:苏景! 少年剑势不变,迎上降魔杵。 杵若天捶,贲烈力道轰荡四方;剑却不见了之前的淬厉意气,像一截松针、向一根蜂刺,就轻轻巧巧地扎上了巨杵。 黑雾笼罩、巨力轰荡,没人能看清鬼剑与巨灵间相斗的过程,但任谁都能看懂一件事:出剑时少年站在巨灵身前、收剑时苏景却背对巨灵! 洞穿了。 剖开了! 一剑,远不如逆冲苍穹时的威风霸道。平淡无常,甚至连光华都没有,可是...巨灵灭! 明明是雾气化身的巨灵,此刻被屠晚一剑洞穿后,却并未‘散去’,巨大的身体层层开裂,黑色皮肤好像瓦片便剥落、摔下高空。 旋即。偌大神魔轰然散碎,寄身于巨灵的蛮子尸骨无存。 ...... 猴子似的老者见状手舞足蹈,在小黄马上乐得吱吱怪叫:“火娃娃。还没完,快来帮忙!”欢喜大叫身形如陀螺般转动起来,与坐骑一起化做黄色沙暴。直接杀入强敌阵! ‘火娃娃’却未帮忙。 屠晚之怒皆因蛮子而起,此刻蛮子伏诛、剑魂便告沉寂,又重新回到苏景体内沉睡,全不管周围情势危殆。 而苏景现在,心、体内,所有精神和力量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地难受,并非真的脱力,只是身体一时间难以适应。 连动一动都难,又谈什么帮忙。苏景直挺挺地向着地面摔去。 这个时候空那个大妖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幸猴子般的老者及时打出一道风沙,把苏景卷了远远抛飞开去,而后此人如疯如狂去击杀剥皮太子,大妖们奋力动法阻挡刺客,转眼又战成一团。没人能再顾得上少年。 苏景从高空直落。尚未落地便被三尸稳稳接住,樊翘双剑出鞘护住周围,手捏住八祖剑符,喝了一声:“我们走!”天上地下,除了苏景一伙和高空战团,已经再没有活人。附近的巡路妖兵、赶路行人,皆丧于老汉之前掀起的大地狂啸横法术内,本来樊翘也无法幸免,还好雷动识大体,及时把自己的童棺催涨、装下樊翘救了他的小命。 几个人施法便走,但还不等他们飞出百丈,天空陡然沉黯。 一座大山.....实实在在的一座山,突兀跃出苍穹,轰轰烈烈砸向高空黄马老汉与剥皮太子、大妖护卫的战团! 下一刻,大山崩碎血雨喷薄,天空恶战分出胜负! 其他人均告不见,土黄小马也不例外,只有猴子似的老汉浑身浴血,一路翻滚着摔落地面,再就是他手死死揪着的一颗头颅:小丘似的蛇头。 剥皮国皇家,均为‘洪蛇’妖孽。 洪蛇的情形与祸斗颇有几分相似,均源自远古、落地即为妖,但是这一族蛇妖无法自行蜕皮,每到须蜕皮时,都得有族大妖相助、把旧皮剥掉才行。 ‘剥皮国’的名号,就因万岁爷一家这个特性而来...... 不用苏景吩咐,赤目便拍着小棺材迎上前,把‘猴子’老者接住。喘息了这片刻,苏景勉强恢复些精神,低声吩咐:“带上一起走。” 老猴子伤得着实不轻,胸腹间三道伤口深入肺腑,一条手臂也自肩膀被斩断,只还连着两根筋、勉强没掉下去。 出气比着进气还多,老汉却还是满脸嬉笑:“我的妖息被小蛇临死前送了出去,带上我你们都得死,火娃娃自己逃、自己逃去。” ...... 剥皮太子路过,苏景暴起发难纯粹是个意外,而猴子似的老汉却是货真价实的刺客,他就是来刺王杀驾的。不过敌人的实力远超出他的预料,若非屠晚打了头阵,老头子根本没有成功可能。 到最后,他发动飞天大山一击,尽毁强敌、如愿割下了那颗蛇头,但他的妖息也被剥皮太子截下一段,远远地送了出来。这便等若把逃犯的血绷布给灵犬闻嗅,无论老头子跑到哪里,后面赶来的妖兵都能追踪而至。 若在平时此事不值一提,老汉只需收藏气息就能瞒天过海,可现在他五内受创,连说句话都要喘息半晌,又哪还有余力内敛精元。 苏景明白这其的道理,并不废话,直接把大圣玦对老汉一晃:“你意下如何?” 推荐一本新书,东方玄幻类,有兴趣的兄弟姐妹可以看一看。 书名:九天鲲鹏诀 作者:绝青冥 以下简介: 凶横的狼族武士,狡猾的狈族术士;强悍的熊族战士,豪放的熊猫族酒仙;恐怖的巨鲸族力士,另类的海豚族歌者;难缠的蚕族织者,诡秘的螳族刺客;沉默的石族苦修,美丽的花族舞者…… 嘲讽、貔貅、霸下……龙之九子;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大凶兽。 没有神,没有仙,这里只有繁衍了无数代的妖族血脉。 这里,是妖的世界!。。) s 第一八零章 灭顶训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重天地、内外隔绝,进了大圣玦,哪怕剥皮皇帝把那传说的哮天神犬请来,也休想再能找到老汉。 一见大圣玦,老汉大吃一惊,而情势紧急,哪又再啰嗦的余地,老汉使劲咬了咬牙:“好!” 苏景将大圣玦在他额头一按,先接了老汉诚心拜奉之愿、收去一抹魂魄,跟着苏景心意转动,把老头子收入令牌洞天。 苏景忙碌不停,把最后八粒天香镇元拿出一半塞给樊翘,跟着发动火遁带上‘童子’逃离是非之地。 三尸也没啥可犹豫的,抹脖子跟本尊一起逃命。 刹那逃出百里...... 出口处是一个土灶。山野的蛮族村落。 百里外的恶战,并未波及此地,但土著受到惊吓都逃往密林深处,村空无一人,苏景跃出来,众人脚步匆匆遁入密林,苏景坐定、闭目休养,不久后身体不适渐渐消散。 跟着他取出得自老蛤的蜃玉,催阳火动咒法,片刻后空气微微一震,山林依旧、但五个人均告消失不见......来自蜃玉的一重幻境,覆盖住这小小的十丈方圆,便如一块取景本地的画皮,笼罩于原地,只是苏景几人都在‘画皮’下。 但藏匿事情尚未做完,苏景取出剑羽,封住樊翘的精气要穴。 樊翘的经脉是苏景炼化的、樊翘的修行是苏景传下的,是以对‘童子’的气行元转他了若指掌。封其灵动不过举手之劳。而后苏景自己化身‘金乌蛮’。三尸则是诡怪力量,本就没有灵元波荡。至此,五个人都变成了‘凡人’。 南荒边缘的那只老蛤是什么样的修为?就算苏景对蜃玉祭炼有限,化成的环境也足以假乱真。或许瞒不过大妖的集全力的洞察,那这场大到几乎无边无际的搜索,就算剥皮国实力了得,怕也搜索不了那么细致。 天上的妖风往返不停、负责搜索附近山林的妖兵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直到七天之后。诸般动静渐渐消失,又等了几天,几人确定风头暂过。 刺杀太子一战。层层浩大神通席卷四方,战场附近应该不存幸存者。按理说苏景几人的样子不会被泄露出去,不过苏景还不敢妄动。先请三位矮仙家出去转了转。 三尸还没回来,大圣玦鼓声隆隆,猴儿老汉的伤势远未痊愈,但总算能收拢气息不被追查、可以出来聊几句了。 “你这火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大圣点将玦?”老汉跳出来,第一句话。 当初怎么回答祸斗,现下苏景如何回答对方,跟着反问:“前辈怎么称呼?是哪一属的妖仙?”大圣玦收了老汉,但是为救命、算不得收妖奴,苏景仍敬对方为前辈。 “吾乃灭顶大圣之后!”提到自家大圣,无时无刻不在嬉皮笑脸的老汉变得面色严肃。但一句话说完,他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我小时候叫小石头,长大了叫大石头,如今唤作老石头!” 妖门修炼也分作十二境界,登峰造极者为上品妖灵神。再有突破便飞升而去了,也只有飞升过再回来的妖怪,才能算得大圣。 在天斗山十八年,樊翘认真修行,但他要负责时时与土六两联络,并未像苏景那样闭入清净关。所以有暇时常会和大祸斗聊上一阵,听说过‘灭顶大圣’的名头。 灭顶大圣是个山魈,打起架来最喜欢的一招便是唤来一座山峰劈头盖脸地砸下去,这位大圣爷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提到‘灭顶大圣’时,祸斗眉飞色舞,他们的老祖宗焚穷与灭顶是莫逆之交,当年两人我喷火你砸山,十足十的强横霸道。 而灭顶大圣也和焚穷一样,两人都是突然消失,且时候相同。 与普通妖族不同的,山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怪,没爹没娘也无儿无女,又何谈传承?不过因为灭顶大圣的名声十足响亮、又传下了可供山石怪物修行的正法,后辈的山魈石怪均奉其为老祖。 ‘老石头’便是如此,修习了灭顶大圣留下的法术,便以‘灭顶’后人,另外他虽是人身,但自小与山猿猴为伴,沾染了一身猴儿性子。 跟着谈及行刺之事,老石头稀稀疏疏的眉毛一竖:“俺家大圣曾留下戒训:不许去土捣乱。那剥皮国的癞皮蛇被臭屎蒙了心眼,胆敢违背我家大圣谕令,老子就要去揪断它们的蛇脑袋!今天揪了小蛇脑袋,休息一阵待俺有了力气,再起揪老蛇的脑袋!”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比石头更固执?石性如此,山魈的脾气如此,昔日大圣早已不在,但老石头自诩灭顶后人,莫看他猴儿似的不老实,心里却较真着这个死道理,我家老祖不许做的事情,哪个敢做老子便杀哪个! 实力不济,哪怕玉石俱焚。 苏景饶有兴趣:“这么说,南荒怪物不许去土的戒条,是你家大圣定下来的?” “这是自然。”老石头得意洋洋:“除了俺家老祖,还有谁能一令封界?” 苏景又问:“前辈可知,灭顶大圣长得什么样子?” 老石头:“山有石刻,俺晓得,画给你看!”说着他捡了根树枝,在泥土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片刻后苏景和樊翘面面相觑,地上画出来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若非提前知道是‘大圣’,都看不出那是个人。 苏景咳嗽一声,干脆取出纸笔自己画,他的画功普通,但也在学堂里专门学过一阵,画好后与青灯境少女雕刻的巨像至少五分相似:“前辈请看,可是你家大圣?” 老石头看了看,撇嘴摇头:“不是,哪像这个弱不禁风的。俺家大圣是一付威风凛凛的墩子身形!”跟着他顺着话题说下去:“你要想看我家大圣,就送我回家去啊。” 询问了下,老石头洞府在东南方,颇为遥远,且与苏景现在的目的地方向不复,苏景歉然摇头:“还请前辈......” “叫我老石头就行,你要是觉得顺口,喊我小石头也可以,我无所谓,就是别喊前辈,挺不顺耳!”说着,老石头伸手拨弄了几下耳朵。 “老石头你先在大圣玦多住几天,”苏景挺痛快,当即换了称呼:“若身份未泄露,我要先去无足城,完事再送你回家。” 老石头眼睛一亮:“你去无足城,斩癞皮蛇的臭头?” “砍他的头我怕是没那么大本事。”苏景苦笑摇头,老石头已经拜入大圣玦,就算不是主仆也不虞他会泄密,完全可以坦诚以对:“之前那种剑法,不是想用就能有的,我去打他们的招贤擂,夺丹药......最好还能在得个将军之位。” 说到这里,苏景又笑了:“带兵去打仗...打齐凤国。” 老石头莫名其妙,樊翘则瞬间领悟,对着山魈笑道:“我家主人的师兄,是当今齐凤国皇帝陛下!” 老石头也不笨,眨了眨眼睛便全数想通:“火娃娃小混蛋,你加把劲,抢个征北大元帅来做,哈哈...哈哈......”老石头欢喜地抓耳挠腮,笑得说不出话来。 苏景也笑,不过争元帅之位他不存丝毫幻想,且不论他问鼎擂台千难万难,只说剥皮国的蛇妖皇帝,让一个全无背景可言、只凭打擂台上去的小修士统领他的大军,那得昏庸成什么样子! “被我杀掉的那个蛮子,你可知他是何人?”笑过之后,苏景问道。 老石头行刺之前做过功课,所知颇详:“你杀的是剥皮国师,来历莫名其妙,探听不到,自称至暗老祖。据说癞皮蛇就是受了他的蛊惑才要挥兵土的,不过你现在杀掉他也没用了,癞皮蛇的心眼已经红了,灭齐凤、进土,是他的大心愿。” 说了会子话,老石头咳嗽起来,重伤未愈、现在疲惫得紧了,又要回到大圣玦内去养伤,临行前忽然他又想起一事:“大圣玦里那两个石头娃娃,和我算得同门同属,我喜爱得很,你若同意,我受他们做孩儿。” “只要他俩愿意就成,我没说的。”这可是天大好事,苏景笑而点头。 ...... 五天之后,三尸高高兴兴地回来,他们特意跑到妖兵面前去溜达,人家都懒得瞅他们第二眼。 这么醒目的家伙都没事,可见大家的身份仍安全,趁一个破晓时分,苏景一行潜上另一条官道,再次走在了通往剥皮国京师的大路上! 一路行走,耳所闻最多的,莫过于太子殿下与国师一行赶赴前线督军途遭遇埋伏,被齐凤国派来的刺客斩杀。 开始听到这种言说时,拈花手摸肚皮得意洋洋,本尊做下天大的案子,拈花与有荣焉,但才美了片刻,后脑勺就挨了赤目一巴掌:“你傻啊?看老大!” 听着同行路人如临当场的描述行刺,雷动天尊满脸悲戚,咬牙切齿,一付忍受奇耻大辱的样子。 拈花恍然大悟,赶忙摆出一份悲戚神情。 片刻,苏景密语入耳:“你们仨装得有点过。” 看看这路上行人,虽也都皱眉愤慨,但没还真没人好像他们哥仨那样、被妖人害死了爹似的......。。) s 第一八一章 淡大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是十几天的行程,苏景一行终于抵达剥皮国都:无足城。 前一刻还是在大路上贴地飞掠,面前一马平川,但下一步跨出,眼前猛地一黑、旋即又光明绽放,于毫无征兆,一座宏伟大城显于面前。 再举目四望,只有这一座城,其他地方均为望不穿的黑暗,不是烟雾、不是乌云。 赤目吃惊,脱口低呼:“虚空?” 苏景摇了摇头,他也看不穿这城池的妖法,但是能肯定的,只要法术一变、封闭那‘一步逾距’的道路,从外面就再休想进入此城。 苏景放缓脚步,混于人群向着眼前的城门洞子走去,不久前太子和国师刚刚出事,城门前盘查森严,身份稍有可疑立刻就被带到一旁仔细盘问。不得不说师兄办事牢靠,以他给准备下的身份、牌子,苏景五人都未被怀疑。 但他们也未能立刻通关,大约五十人被排成一队,有妖兵拿来一把不知什么皮子编结成皮绳,吩咐道:“伸出左手来!” 排在队首的妖国百姓也是初次来京城,笑问:“大仙,这是什么规矩?” “无足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仙修圣地,自有大阵守护,这条绳儿就是你们的护身符,没有它,立刻就被大阵轰杀!”妖兵亲自把皮绳绑于第一人的左手腕,绑后嘴巴喃喃念了个无声咒,绳儿消隐,那人左腕上多出了一圈黑纹。 妖兵在前面挨个绑绳,苏景排得靠后。身边有回家的本地人士,给随行的朋友仔细解释着:“这博灵环的妙用多得很,一绑上它,你的妖力、修力便与护城大阵相连。只要动法便立刻为监阵大仙察觉、继而看到你的一举一动,若是正常缘由自然无妨,但要是作奸犯科,大仙只要一动念头,大阵就要了你的命!” 三尸闻言赶忙凑到了一起,聊他们的心事,雷动皱眉:“若死过一次,这环纹是不是就留在尸体身上了?” “可能吧。”赤目摸着下巴。吃不准此事。 “那岂不是糟糕!”拈huā要急眼的样子:“死一次,没绳子了,大阵就再杀,再死再活、再活再杀。咱们哥仨能把这城填满了!” 不一会功夫,妖兵绑绳到樊翘前面的一个妖怪,绳子上的法术成形、化作黑纹同时,那个妖怪身上突然丁当一声怪响,平时藏于〖体〗内的妖刃被‘挤了’出来。落到地上。 妖兵笑道:“京城之内,不许身内藏器。” 这是博灵环的效用,那妖怪把自己的刀捡起来,问:“放在藏天袋里成不?” “那倒无妨。”妖兵应道。收入囊。用前须得先取;藏在身体里则可动用于无形之间,两者差异极大。京城只限制后者。 苏景微笑,还幸亏前面有个活例子。要不绑到自己的时候,咣当一声掉出来一块大圣点将玦,那可就惊世骇俗了。心念微动,苏景把大圣玦、骨金乌唤出,悄然收入腰间锦绣囊。 同时飞鱼鬼袍自内藏化作外穿,再外面还有袍子,那斗大的‘好’字还不至于显出来。 很快‘博灵环’绑到苏景手腕上,可没想到的是,妖兵唱过无声咒,皮绳儿非但没能化作‘纹身”反而啪地一声,崩裂成四五段,软绵绵地掉落在地。 妖兵面色一变,向后退开一步,问苏景:“你有什么东西未取出来?” 再简单不过得道理,‘皮绳’能把修家藏于〖体〗内的宝贝挤出来,可若皮绳的力量不够、挤不动‘人家”便会断裂掉。 苏景愣了愣,鬼袍和大圣玦都取出来了......剩下的便只有屠晚剑魂了。 ‘屠晚’只是一道魂魄,也和这绳儿不容么?那可真没办法了,苏景想拿也拿不出来,只有摇头道:“是我家寨主种在我骨血的一道剑咒,我自己可取不出来,还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能让博灵环断裂的,不用问都是高人,妖兵态度还不错,最初惊讶过后便笑道:“若你不介意,可换追灵环。” 樊翘本就扮作苏景的随从,代主人问道:“追灵环又是什么名堂?” 追灵环不会‘挤出’身内宝物,但带了此环,苏景一举一动皆会显影于一盆灵水,日夜不停都会有人专门监视着。 此环专用身份无可疑、但道行精深又不愿取出〖体〗内宝物的入城者身上。 苏景不犹豫,直接点头:“可以。” 妖兵取了追灵环转回来,可没想到施法过后又是‘啪’的一声轻响,和刚才一模一样,这道环也碎裂成数段,被废掉了。 苏景开心眼做内视,剑魂睡得香香的,不过剑身上多出来一道玄光流转,看得出,‘屠晚先生’不喜欢和妖怪法术共存。 妖兵愕然,苏景也一样,两个人一起低头去看落在地上的碎绳头......这是个实在妖怪,片刻后他抬起头:“你真不是成心的?” 辩解又有什么用,苏景无奈摇头:“还有别的办法么?” 妖兵反问苏景:“你能不能别进城了?” 不用苏景说话,樊翘就瞪目道:“我家少主为京城招贤擂而来,一路千里迢迢,只求报效吾皇、征讨齐凤蛮子!你不让我们进城,是你不忠还是我们不忠?” 妖怪国度里,有似是而非的礼法、有莫名其妙的规矩,但说到根子上还是实力为尊,苏景连破两环,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小小妖兵不敢为难他,但是就这么放他进城也是万万不可能,只好撒腿跑去找城门官禀报。 不久后城门官来到苏景面前:“你等等。”然后他也跑了,去找戍卫将军。官卑职小,这事他也做不了主...... 卫戍将军也算不得太大的官职,可这里是京师重地,城门关口职责重大。能来此任职的莫不是皇家心腹、忠心耿耿之辈,眼界于小妖兵大不相同,得报之后将军来到苏景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用手一指三尸、樊翘等人:“你们五个是一路的?” 待他们一点头,卫戍将军便喝道:“来人,先把他们绑了,严加审问。若有可疑直接斩了,若是好来路也轰出去,不许入京!” 总算这位将军大人不喜草菅人命,还要先审问一番。没直接把苏景拉出去砍头。 喊喝声一起,苏景便察觉,高处有几道妖识立刻锁于己身,不用问,附近暗藏着利害妖物助守城门。只要自己一露反抗之意,它们便出手发难。 “且慢!”苏景赶忙喝了一声:“我乃淡大师故人,有念珠为证!” 苏景没辙了,只好亮出‘大叔’给他的那串念珠。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还不管用,苏景便进不去这妖国都城了。 所幸。‘淡大师’其人在似乎颇有威望,妖将闻言立刻喝止住了儿郎们。自苏景手接过念珠,又重新把他好一番打量,这才吩咐道:“你留在此地,不可稍动。”又转头命令小妖:“去请淡大师来。” 淡大师就在京城,这倒是苏景没想到的事情。 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小妖兵引着一位又矮又胖的老和尚来到城门。 不张扬施法、也没有什么高人气势,和尚微笑、缓步,不急不慢地走着......须眉皆白,可是他的脸就仿佛一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皙又又滑嫩,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不只要羞煞多少俏佳人。 而和尚的眸子是浅灰色的,顾盼之际妖气流露,不用问了,此人也是个妖怪。 见他到来卫戍将军远远便迎了上去,一边见礼一边叙说事情经过,老和尚见了念珠,又望向苏景,对视片刻、微微一笑,对那卫戍将军道:“确是老衲故人,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卫戍将军道:“既然是大师的朋友,那便不会有问题,一切好说。”说完,他自囊取出五枚蛇形玉坠,分发到苏景等人手,语气上客气了许多:“在城要随身携带此物,最好就挂在脖颈下。” 玉坠上的法术简单,就是个‘自己人’的标记,护城大阵不会伤害。并无‘挤出’〖体〗内宝物、随时监视之效。但它另个档次的‘身份符”专门配发给值得信赖的贵宾。 苏景把玉坠带在脖子上,等了片刻,坠子没被打碎,总算松了口气。不涉〖体〗内、效用于外的妖法坠子,剑魂懒得去理会。 待几个人都佩上玉坠,淡大师对苏景招招手,笑容和蔼:“随我来。”说着,带上苏景往城走去。 京城之外只有无边黑暗,可进入城内......艳阳高照白云朵朵,却是一片大好天光。 不过在城外时见四墙高耸、城楼恢弘,觉得此城颇有气势;进城后才发现,内其实简陋无比,破屋窄巷、垃圾遍地,实在是破烂得很。不提法术事情,荒野的妖精城,到底还是比不得造化世界、教化汉家煌煌繁城。 行走途,无论是官差官员还是普通妖民,总有人对淡大师点头问候,后者从不嫌麻烦,一一还礼,偶尔还会驻足,亲亲切切地和对方聊上几句,足见老和尚在这城的人缘。 离得城门稍远了些,淡大师微笑着问苏景:“尘霄生师弟还还好么?听说他炼就白藕法身,老衲心甚喜。” 居然把尘霄生称作师弟,拈huā大是好奇:“和尚你也是离山弟子?” 果然,淡大师对拈huā摇了摇头:“老衲并非离山弟子。我出身自土弥天台。” 七大天宗同气连枝,淡大师把尘霄生称作师弟是情理事。 苏景面露喜色,拈huā的表情却更纳闷了:“和尚也会收妖怪做徒弟么?这可是头次听说。” 拈huā的本事全在女人的肚皮上,相比之下曾到处去尝素斋的雷动比他有见识得多,不用和尚开口,雷动就代为解答:“佛家高人讲究普度众生、有教无类,莫说妖精,就是板凳只要愿意皈依和尚都会欢迎。对了,和尚,你是什么妖怪?” 三尸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顾忌言语莽撞,淡大师则全不在意,微笑回答:“我是蛋。”。。) 第一八二章 校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知道您是淡和尚,问您是什么妖怪。”雷动没反应过来,随口追问。 “不是淡,是蛋,鸡蛋鸭蛋乌龟蛋的蛋。”老和尚耐心回答。 淡大师,本来是蛋大师。 片刻安静、三尸面面相觑,随即猛地暴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三尸都是一副德行,捧着肚子跳脚大乐,苏景心何尝不是又惊又笑,不过少年守礼,勉强忍住笑、对三尸道:“不可那么放肆。” 淡大师不以为意:“觉得好笑便请笑,无妨的。能博旁人一笑,和尚自己也是开心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未出声、未忘形,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法伪作的欢愉...... “蛋也能直接成妖么?”拈花笑了好半晌,总算把气喘匀了,跟着问题又来了。 雷动也同时问道:“大师你什么什么蛋?” 和尚如实回答:“我本是一枚夏过蛋。” ‘夏过’为西域土语,这种猛禽在东土汉家有好几个名字:秃鹰、秃鹫、座山雕...... 相比于其他妖怪,淡大师的机缘的确奇特,他的父母本是妖物,双修九百年诞此一卵。 妖之卵不同于普通鸟蛋,孵化至少要等百年光阴。可惜没过多久雄鹫便死于妖精争斗,随后仇家上门。恰逢一位出游西域、传经布道的弥天台高僧路过,亲眼目睹雌鹫为护巢而死。 妖门争斗本没有善恶之分,只要不殃及凡间。修行正道一般不予理会,但那位高僧动了恻隐之心,上前交涉希望带走这枚鹫卵,且保证将来孵化出小鸟不会再寻仇。 高僧地位了得,妖怪们便卖给了他一个面子。这枚卵便跟了高僧,听他开坛**、听他佛前诵经。 父母为得道妖怪的缘由,蛋和尚虽不是一出生就有灵智。不过内蕴妖气、暗藏灵精总是不会错的,日日夜夜受佛法熏陶。更有幸的,那位神僧修持的是六祖明心见性之法。讲求‘顿悟’,一日间‘一朝悟道顿见如真本性’,居然立地成佛。荣登极乐世界。 高僧成佛时,天降吉祥、瑞光普照,这枚卵得受天恩惠泽由此开灵智、透祖窍,未等小鸟孵化便得道成妖。 其实不管这卵有没有破壳,它都是小秃鹫,若它愿意大可在成妖时打碎外壳成就妖身。不过小秃鹫受得佛法教化,晓得‘肉身不过臭皮囊’,觉得‘混元初成、返璞归真才是本性情’,干脆就以蛋为身,由那位神僧的弟子带回弥天台修行。 直到千多年前。蛋妖怪佛法大成,立下宏远要普度天下,只身前来南荒传经布道、宣扬佛法。 初到南荒时,他曾受尘霄生大恩,两人也由此结缘。再之后淡大师进入剥皮国。想要蛮妖野怪信佛千难万难,到现在他连一个弟子都没有,但是千多年里淡大师始终心怀慈悲,处处与人为善、好事做了不多少,深得这一疆域的精怪爱戴; 也是因为广播善行,有时候为救人、有时为挡灾。非得施展神通本领不可,而精怪世界以实力为尊,大家见了他的本领,对他更添尊敬。 长久如此,淡大师的善名在剥皮国越来越响亮,连皇帝陛下都曾召见过他几次,赞他仁心奇法,国之仁长。 大概讲了讲过往,苏景便明白了,眼前这位大师在剥皮国全无实力可言,也谈不到什么地位,只是有个好名声罢了。 一路聊聊说说,在妖怪都城左拐右转,苏景随淡大师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庙。 小庙寒酸,禅房更是简陋,莫说椅子,就是蒲团才只有三个,三尸厚道,对和尚、苏景、樊翘笑道:“你们坐蒲团,我们有棺材,能躺着。” 落座后,苏景散出灵识,但还不等他开始探查,淡大师便说道:“你放心,此间无人监视,有话但说不妨。” 能得师兄信任,且出身土名刹的高僧,苏景心不存怀疑,开门见山:“剥皮国欲灭齐凤、继而侵土,大师怎么看?” 满以为和尚会慈眉紧皱,沉叹佛偈,不料淡大师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没看法。” 见苏景有些迷惑的样子,老和尚又解释道:“见到小孩子抓鱼烤来吃,或见小花猫追一只小老鼠...该有什么想法么?剥皮兴兵开战,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杀生者亦为生,反过来一样,生便要杀生。世界如此,和尚没想法。” 和尚没皱眉,苏景皱眉了,试探着问:“因大师自己是妖身,所以觉得,南荒精怪杀入土人间,没什么大不了?” “和我是不是妖身没有关系,南荒杀过去、或者土打过来,在我眼无甚区别,该怎样的到底还是会怎样,我又何必去想?” 赤目瞪起了眼睛:“佛家弟子不是要慈悲为怀么?打仗便会生灵涂炭,你是妖,不心疼人间便罢了,但也不心疼妖怪么?” 淡大师应道:“我自然心疼,谁死都心疼,可我心疼又有什么用处?我劝过剥皮皇帝,他不听,我便作罢。” 雷动接口:“佛家弟子不是讲究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么?你拦不住便不管了,这修得是哪门子的佛?” 淡大师笑了起来:“割肉喂鹰,活了鹰救了鸽;舍身饲虎,饱了大虎救了小虎。可是去拦大军,死了我也还于事无补。那我为何还要去拦?留下性命,我还能传经、还能布道,说不定还能度几个有缘人。能做的功德,才是我要做的功德;那些高远大事我做不来,白白送死又于事无补,你道我佛弟子都是傻蛋么?” 之后蛋和尚停顿片刻,忽地一笑:“明白了?我只做能做之事。管不了的事情。关我个蛋事。” 老和尚言辞浅薄,可明明白白地,这番话就是他的道理。苏景几个人均告无言,一时间禅房内安静下来。 “总之,这场仗根本就不在我眼,我谁都不会去帮。”淡大师微笑着,继续说道:“但我曾欠下尘霄生师弟一份厚重恩情。这份人情是要还的,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需我做什么也尽可直说。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与这场战事无关的。” 淡大师无意护卫土,但因尘霄生之故他愿助苏景一臂之力。和尚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于苏景而言也足够了。 苏景笑了笑,不去评论和尚的想法,直接说正题:“剥皮皇帝摆下英雄擂,征召四方妖勇投军效力,我要去打擂。” 淡大师也不再啰嗦,一句‘随我来’,起身向外走去。 ...... 出了禅房,并未走向大门,淡大师带上苏景等人直飞而起。剥皮国的招贤擂,居然摆在了一朵白云上。 未登云前,白云飘渺全无异常,但登上之后眼却不见云彩了,脚下是坚实地面、四周砖石高砌。不见什么擂台,只有一座一眼望不穿尽头的巨大校场! 号角铿锵战鼓隆隆,令旗官高高在上,手大旗摇摆不休,一队队妖兵队列整齐,粗略望去足有万人规模。 均为有些修持功底的妖修队伍以旗令指挥穿梭不停、时聚时散。正在演练战阵。苏景看不懂阵法的门道,但他能察觉随着军阵层层变化,这校场的妖灵元也越聚越浓,显然一道集结万妖之力的浩**术正渐渐成形...... 不自觉的,苏景皱了下眉头,他大概能想象得出,这样一道法术打在土凡间,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偌大剥皮国,甚至整个南荒可能就淡大师这一个和尚,想不认识他都难,负责校场卫戍的校尉迎上前,脸上带笑语气恭敬:“见过大师法驾,请问淡大师有何贵干?” 淡大师一指苏景等人:“送几位朋友过来,他们来打擂的。” 校尉望向苏景等人:“你们五个,都要入擂?” 三尸齐刷刷的摇头,一起伸手去指苏景和樊翘:“就他们俩。” 苏景本就没打算让三尸参与,三尸上擂台万一被打死了,‘天魔解血’的杀手锏也随之暴露,实在得不偿失。至于樊翘则是主动请缨,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还可以,但实战历练实在是短板,想要在这妖国的擂台上好好试炼一番。 妖怪校尉点头:“入擂的随我来,大师请回吧。” 淡大师回小庙去念经,三尸兴高采烈地去这妖怪之城找乐子去了。 苏景和樊翘跟着妖精校尉进入校场,自有军卒上前来接应,交办过手续、登记了身份,两位离山弟子被带到一座大帐内。外面看上去也不过十余丈方圆的皮帐,走入后竟七八里方圆,且帐帘一落,外面的操练声立刻被隔绝。 帐内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既有横眉立目的蛮子也有青面獠牙的精怪,都是来打擂的。 领路军卒并未多言,只说了一句‘在这等着吧,到时候喊你们’,便离开了。 苏景不多问,带着樊翘找了个角落坐下,有早到的妖怪望向他俩,随后笑了声:“黄皮蛮子?” 又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笑意轻蔑......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廿余人,加在一起近百人的规模,好在帐篷足够大,人再多上几倍也不嫌拥挤。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帐帘才告一掀,一个官打扮的白皮妖怪带着一高一矮两个校尉来到帐内。 官不开口,身后的高个子校尉开口喝问:“生、死两道大擂,打生擂跟我走、打死擂的留在此间。” 当即便有打擂妖怪问道:“有什么分别?” 高校尉应道:“生擂只分胜负、点到即止,但打过今天也就到头了,不能再去打下一关,至多得个不入品的骑校,这是选拔勇将之擂,怕死的没前途。” 矮个子校尉接口:“死擂便不吝生死,但胜出之人,可以再一层一层的打下去,只要有本事便不愁做不到大将军!” 说完,稍加停顿,矮个子又冷笑着补充个句:“若觉得生擂没味道、又害怕死在死擂上的,趁现在赶快滚蛋!” 妖怪都有个桀骜性子,居然全都留在了帐内,没人打生擂、更没人退出。。。) s 第一八三章 帐中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白皮官露出了个还算满意的神情,开口道:“今日共有八十三位壮士赴擂,下官先谢过诸位拳拳之心。”说着他似模似样地拱手、躬身。 帐内众人纷纷还礼,苏景也不例外。 起身后白皮官继续道:“诸位要打得擂台便是这座大帐了,待会本官便会离开,壮士们尽可放开手脚、尽情厮杀,不用讲究什么规矩。至于胜出......本官只要十个人。壮士们可有疑问?” “敢来打擂,自不怕死在擂上,只是我不明白这赢擂的规矩!”一个‘锈迹斑斑’、皮肤黝黑的蛮人瓮声开口:“若是一群宵小合力,先把最强的那个打死了,跟着再合力去打二强的.....最后活着出去的,说不定尽是狡诈之徒!” “这位兄弟说得不错!”一个独角妖怪附和蛮人,对擂官道:“最厉害的死了,不厉害的反倒赢了,这岂是为国家甄选栋梁?又何谈公平?” 不用官开口,身后校尉就冷笑回答:“公平?两军交战,哪个给你讲公平!沙场上的实力,又何止修为和法术,所谓无所不用其极,杀了狗贼、自己活着便是赢了,你们先得搞明白,这是选将参战的擂台,不是比武争名的擂台。” 能杀了别人、活着出去,这才是军队需要的本事,也是‘帐篷擂台’的本意所在。 官把目光寻梭了一圈,见无人再有异议。他又呵呵一笑:“趁我还未走,你们之间有什么要说的,请尽快......一炷香的功夫。” 擂官把‘你们之间’四字咬重了语气,稍有心思就能明白,他在给妖怪们拉帮结伙的时间。 沉默片刻,一对头顶绿叶的树木妖怪站起身。南荒的异种树木和土大相径庭,苏景和樊翘都认不得它们是什么树。有趣的是这哥俩的修为是‘写在’身上的:**上身有灰色妖轮之纹,好像年轮似的,几灵阶就有几道纹路。树妖兄弟一个六灵阶、一个五灵阶,在帐内算得实力出众的。 树兄开口:“寻八个好朋友,今天一起杀个痛快。明天一起荣华富贵!” 很快就有一个小妖向他俩走去:“我愿......”刚说了两个字,树弟就皱眉道:“滚开,两阶的小妖,也配和我们称兄道弟么?” ...... 在白皮擂官讲过胜擂的规矩后,樊翘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灵识早在帐妖怪间扫过几个来回了,并未发现太强大的妖孽,那对树妖兄弟算是最凶猛的了。 若以实力排序选出十个人,樊翘自忖稳稳占据一席,苏景就更不用说了。可是这混战的规矩...... 南荒妖国治下种族无数,各族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之分。不提妖精只说荒民,便分作癞头、黑口、色目、长舌、矮走等等。苏景和樊翘东土汉人,他俩装扮的是蛮荒与汉人外形最最相似的‘黄皮荒民’、也叫黄皮蛮子。 黄皮蛮身体孱弱、实力差劲,一向被那些体魄强大、基元浑厚的蛮族、妖族所蔑视; 但黄皮蛮精通奇淫巧计、是南荒少有的灵巧之族,和异族打仗时他们总能出奇制胜。这一来那些强横妖蛮对他们,在蔑视之上又出了一层敌视。 装成黄皮蛮来纵穿剥皮国无妨,可是顶着这个身份来打擂却不太合适。 进入大帐之后其他妖怪看他俩的目光,要么是轻蔑要么是虐戾,本就被当做半个笑话加半个仇人,再配上这个混战规矩。‘侍剑童子’暗自揣摩,待会乱打开始,他们主仆二人怕是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话说回来,他俩也不是无机可乘,毕竟十个胜出席位才是大家真正看重的,现在站出来的这对树妖兄弟实力算得强劲,若是能与他们结盟则胜算大增。 是以‘侍剑童子’心里纳闷...... 自家‘主上’打架时脸皮能有多厚,‘童子’了解得一清二楚,最简单的例子:自从苏景进了帐篷,就变身‘金乌蛮”看上去**凡胎一个,谁也不防备他。 只要能赢他什么做不出来?与树妖结盟是成功捷径,可苏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全没有搭理树妖的意思。 樊翘看了他一眼,苏景大概能明白他的疑惑,应了句:“狐朋狗友靠不住,你我并肩足够赢了。” 前半句实话,后半句未免狂妄了。苏景声音不大,但帐内妖精个个耳聪目明,全都听得清楚,连擂官和两个校尉都惊诧注目。树兄干脆笑了起来,对樊翘道:“这位兄弟,你的同伴脑袋傻了,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吧,和他同路必死无疑!” 樊翘一哂:“高攀不起、敬谢不敏。” 树兄肯拉一个黄皮蛮子,纯粹看重樊翘五境修为,但对方冷傲,他怒一挥手再不多言,心下打定主意,待会动手若有机会就要先杀这两个黄皮蛮子! 一炷香的功夫,妖怪、蛮子们拉帮结伙,帐篷好一阵子混乱,几乎人人都有几个同伴,唯独苏景和樊翘两个,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时间一到,擂官也不管他们是否商议完毕,笑眯眯地拱手、说了句:“下官祝诸位壮士旗开得胜!”言罢转身离开。 就在帐帘落下的刹那,苏景突兀爆起一声大吼,身形爆起猛冲向前! 金髓银骨铜筋铁肉金乌蛮!岗岩体魄撕石怪力,挡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妖连动法的机会都不存便被他硬生生撞了个粉粉碎碎! 轰然大乱,混战就此暴发,樊翘一声叱咤双剑出窍,帐鱼云现。微一荡漾,云儿落、化作层层烈焰,而那火有鱼,真的鱼。鱼在火游,鱼游向何处火便烧到那里! 苏景则不停,如火双眸死死盯住帐最强的那对树妖,猛扑。 咆哮声大作。一对树妖与临时拉拢的同伴齐展妖术狙杀苏景。 远不止树妖这一队人,帐的妖孽蛮子,倒有大半同时动手。对付苏景! 或许是看出了便宜,现在杀一个便一个;或许是它们不适应一贯羸弱的黄皮蛮子竟敢发狠,印象那个想如何欺辱都行的软蛋忽然变成了铁石头。本能使然就要先打杀了他,铜皮铁骨又如何,哪怕你是一块太乙金精在四面八方的轰袭下也得粉身碎骨。 一声‘金乌’咒唱响亮,刺目光明绽放! 金轮升于苏景头顶,刚刚捏下隐身法的十几个妖孽再隐藏不住; 天都火翼撑开,三十三根金色羽毛自翼飘出、说不出的旖旎,飘零无端、结护于主人身边; 另又三十三道剑羽,三支成‘品”分作十一个方向暴散急射,如电、杀人; 右手成拳烈火如龙扑卷而上、左掌摊开金风呼啸烈烈...右拳合于左掌。那是东土汉家最最普通的抱拳之礼。江湖相逢、好友重见都会有这一礼。苏景这一抱拳,同样也是一场好相逢:阳火汇金风,风火如潮席卷八法; 法术未散,剑光再起,北冥神剑显于左手。鲲做雷吼洞穿一片血肉,几个妖怪拼出全力将鲲打碎,还来不及缓一口气,便又绝望看到一头天鹏显身、扑下; 还有,树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满脸迷茫:他不明白。这头白骨做成的三足鸟从何而来,怎就洞穿了自己的胸。? 烈焰、剑光、血肉,混乱战场,人人都被一个偌大‘死’字遮了眼睛,是以没注意,苏景别于衣襟的一朵娇嫩黄huā,不知何事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舞翩翩萦绕于苏景身边,全不在意他周身翻卷的熊熊赤炎。未注意也无妨,这一仗根本不必蝴蝶出手,凭着苏景自己足够了。 鬼哭狼嚎、怒吼、惨叫于哀号交织成片,就在片刻前又有哪个妖怪会想到,那个在它们眼不存丝毫灵元震荡、无异羔羊的黄皮蛮子,此刻竟会化身杀神。 不挑不捡的、逮谁杀谁的黄皮蛮子。 ...... 白皮官离开大帐、发动秘法封闭帐门擂官问两个手下:“是去喝酒,还是看他们厮打?” 大帐内法术重重,其有一道显影之术,能将内混战投影于一盆灵水。擂官想看随时能看。不过这擂台已经摆了近百日,开始的时候他们看得还津津有味,现在却早都看得厌烦了,今天来打擂的也没什么特殊人物,高矮校尉提不起兴致,倒是听到吃酒眼睛发亮,笑道:“不看也罢,和大人欢饮一场才是大痛快。” 这顿酒才喝了个把时辰,就有‘监帐’妖兵来报,说是帐已经分出了胜负。 三个妖官略显意外,今天没有真正硬手赴擂,不应该这么快就完事,高校尉问:“胜出的可有树妖兄弟?” 妖兵摇头,矮校尉又笑问:“三角青蛮呢?” 妖兵继续摇头:“只有两人胜出来,那对黄皮蛮子。” 这才是真真正正地意外!白皮官眨了眨眼睛,嘿了一声,笑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啊。”放下酒杯、站起身向着比擂大帐走去。 ...... 遍地尸首、鲜血到处。 苏景和樊翘找了片干净些地方立足。 火翼收敛,名剑归囊,蝴蝶又变回稚嫩黄huā,在衣襟上散去清香,苏景对樊翘笑道:“不错啊,我特意给你留了三十三道剑羽,没用上。” 没人故意针对,以樊翘的本领想要自保不是难事。 樊翘却没太多反应......恶战初歇,心惊骇犹存! 修行的正法、对斗术的精炼、身带的法宝等等原因,都会对斗战事情有影响,低阶修士诛杀比自己境界更高者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离山内门、修习上乘功法的四境弟子,比起小宗、散修五境修家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更强。至于精怪,它们的修法大都驳杂粗陋,更是和大宗正统道法没得比。 苏景修行的最最纯正的阳火阵法,虽只五境却开了近千五百道气路,风火双修相辅相成更添威力,何况他的剑羽、北冥算得神兵利器......这些道理樊翘都晓得,偌他闭眼不看、遮耳不听,坐在战场外面等候的话,见最后苏景走出来他不会太意外。 可是他见过刚刚那一场恶战,便没法不震惊没法不震骇,这感觉无以言喻......那个以一敌百、斗战癫狂的混横小子!。。) 第一八四章 梦上仙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帐门帘幽光闪烁,封门妖术撤下,白皮官挑开门帘走了进来,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片刻过后妖怪忽然笑了。 苏景笑了笑:“没收住手,只剩下两个人了。” 白皮妖官摇头:“无妨,也不一定非得十个人,这些rì子,一个人走出这大帐的不是没有。”说着他对苏景拱手,话锋一转:“恭喜两位打过这第一擂,得两位虎将效力,实为我剥皮之福。” 剥皮国的选贤英雄擂,又岂是一座帐篷那么简单的。这不过第一擂罢了,甚至连‘擂’字都不当得,只能算是一层选拔、试炼。苏景想得丹、想完成图谋,后面还有的打! 苏景哈哈一笑,口应酬了两句‘纯属侥幸、托大人鸿福’之类,跟着又问道:“大人在此监擂多rì,我们哥俩这点成就” 白皮擂官知道他想问什么,却只笑不说话。苏景明白他的意思,自锦绣囊取出几枚以前炼化的几枚丹丸,塞进对方手:“还请大人指点。” 白皮擂官这才笑呵呵地说道:“两位出来算是快的,但还算不得最快。真要排一排的话,两位或能排进前二十吧,这只是以出来的度而论的。还有些利害人物,杀人杀得很慢时间还早,来来来,本官还烫着一壶好酒,咱们边饮边说!” 黎明时份,苏景坐于一间小小的营房。盘膝、闭目,呼吸缓慢而悠长。 他在养神,但心思未歇,仔细盘算着白皮擂官给他说过的事情: 的橙红sè猴儿,仰天打了个喷嚏、喷出一片火云,对手尽化灰烬; 东面来的金喜鹊,拍着翅膀喳喳喳叫了几声。百多争擂妖怪先是捂耳惨嚎、跟着七窍流血、最后身体炸裂; 销声匿迹多年的三手蛮,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古怪的剑法,他留在帐篷的尸体。无一例外身上都有千多细小伤口、没有人要害受创、皆因血尽而亡; 混不起眼的蝎怪,一跺脚地面化出无数沙漩涡,敌手全都陷落至肩、下一刻地面又坚硬如铁石。地面上只剩下一颗颗妖怪脑袋,然后他美滋滋地走上前,一颗一颗地把那些脑壳敲开,趁还鲜活时吸干脑髓 来之前苏景就明白这个擂台不好打,只是没想到竟会不好打这等程度,或为高官厚禄、或为灵丹美人,这次从深山、沼泽走出来的凶猛妖物着实不少,甚至还有妖灵神、且不止一个。 后面打擂的规矩校场妖官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下一擂尚未开始。剥皮国视‘千之数’为上上大吉,要从校场擂选足千名壮士,再开下一擂。 校场的擂台已经摆了近百rì,大部分时候,每天都能选上去十个人。但也不乏一两人轻松诛灭全场的例子。到现在为止还差两百多人,这便是说,要打下一擂须得在等上一个月左右。 这个时候营房外忽然传来一个难听喊声:“白大人,昨儿的擂比可分出胜负了?” 白皮妖怪也在营房,当即应了一声,带上苏景和樊翘走出房门。 门前丈于处。排成一列站着十个身高不足一尺的小小人儿,长得尖嘴瘦腮,一看就是个禽鸟妖jīng,偏偏还似模似样地穿了身官袍子。 白皮妖怪对这些‘鸟官’似乎颇有忌惮,满脸堆笑、弓着身子应道:“启禀诸位希大人,昨天过擂壮士在此。” 为首的‘鸟官’见了两人,眼睛猛地睁圆:“黄皮蛮子?!” 孱弱之族,居然来打擂、竟然还胜出第一阵?不由得鸟官不惊诧。不过很快它又换做满脸笑容:“敢为两位,是黄皮蛮下哪一氏?” “山溪氏,我叫山溪乌,他叫山溪鱼。”苏景脱口而出,一路走来早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鸟官对白皮妖怪和校场校尉神情倨傲,但是对胜擂之人着实亲热,立刻就是一番恭喜之类的吉祥话送上,随后它对身边的同伴道:“老三老六来侍候吧,咱们回去。” 其他鸟官转身飞走,留下来的两个,齐声笑道:“我们特来迎接两位,后面也都有我们哥俩服侍壮士,若有所需尽可开口。” 而后两个‘鸟官’身形一晃,变作本形,原来是两头花喜鹊。 便回了鸟儿,身上官袍不见了,可头顶上仍戴着高高的官帽,样子颇有些可笑。 喜鹊拍拍翅膀,分别飞上两人肩头,希老三昂头引颈,‘咔咔’地叫了两声,四个强壮蛮奴,抬着两顶滑竿从天上一步一步跑到苏景跟前。 两头喜鹊又一纵身,当先跳上滑竿座椅、用翅膀扑扫一番,这才转回头对苏景、樊翘笑道:“两位请,万岁爷体恤诸位壮士,特意吩咐,开国宾驿馆、让大家好生休养,等待着下一擂。” 四个蛮子平步登天,苏景和樊翘舒舒服服地坐着,肩膀上的喜鹊废话颇多,不过比起苏景的乌鸦来,它们两个几乎可以算作哑巴了。 校场就在云上,此刻他们向上飞起,最后仍是落足于云,只是更高的一朵。与之前一样,登云后眼便无云,视线之内,只有一大片歪歪扭扭的破房子。 苏景侧头问喜鹊希老三:“这是国宾驿馆?” 估计希老三没见过更气派的房子,闻言得意点头:“回禀山溪乌壮士,此间正是!万岁爷亲自给这里赐名,唤作:梦上仙乡。” 苏景和樊翘都笑了,梦上仙乡?看来剥皮国皇帝陛下的也没做过什么漂亮好梦。 之前从校场帐篷打上来的妖怪、蛮子都住在这‘梦上仙乡’,他们知道每天这个时候会接新人上来,不少人都走出自己的破屋子,冷冷观察着未来的对手。 苏景‘咦’了一声,笑了:好多女人。 几乎每个妖怪身边,都有女人相陪:妖冶妩媚、丰rǔ肥臀,或身披薄纱、或以金箔贴挡要害,更多的干脆就是赤身**,毫不顾忌场合,好像蛇子似的缠在自家主人身上,耳鬓厮磨、唇舌挑逗着。 忽然,一个獐头鼠目的妖怪诧异笑了声:“黄皮蛮子?下面的擂台摆得太久了、选不出能人了么?居然把黄皮蛮子都给选上来了。”依在他怀的妖姬甩开及臀长发,媚眼如丝向苏景望来,吃吃地娇笑。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苏景觉得周身不爽利,数不清多少道妖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先到此的妖蛮们,或笑容讥诮、或目光轻蔑肆,动用灵触探查苏景和樊翘,肆无忌惮。 这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心咒微动,阳火jīng气流转全身,苏景看上去没有丁点变化,却已化身洪炉,侵入妖识刹那被焚化于无形。众多妖怪脸sè当即就是一变。妖识被毁虽不至受伤,但那感觉也不怎么好受! 苏景冷哂一声,迈步yù走,但很快又站住了身形,抬头向着一个身着五彩长袍的妖怪望去。此人第一道妖识被毁后心有不甘,又把一道妖识投了过来,这一次他以本元护佐妖识,与其说是‘眼线’,倒不是说是一根铁索,牢牢牵在了苏景身上。 花衣妖怪长眉细目,显是一只斑斓蛾成jīng,此刻他一只手按在身边妖姬的丰臀上,另只手缩在袖内掐诀不断,似笑非笑与苏景对视两个呼吸的功夫,鸟官希老三跳了出来,笑容满面:“万岁有严令,‘梦上仙乡’内不可私斗,两位壮士,将来有缘自会在擂台相见。” 苏景哈哈一笑,拔腿便走,再不去看花袍妖怪一眼,后者则收回目光,表情不变、转身想要揽着妖姬回屋,旁人看不出什么,只有他怀里的妖女明白,他的手何其用力、都快要抓进自己的肉了。 即便拼力维持,花炮妖怪还是未能坚持走到屋内,突然开始大声咳嗽,一口、一口,呛出来的不是口水也非血水,而是点点火星犹存的焦糊黑烟! 不至死,不过重伤难免,后面的擂台他也不用再打了。 附近妖怪哗然一片,这个斑斓蛾妖算不得多强横,但好歹也是四灵阶的妖物,只因片刻对望就深受重伤?此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那黄皮蛮子修习的是什么法术? 希老三边飞边回头,看看花袍子又看看苏景,后者摊手:“他被酒sè掏干了身子,和我无关。”希老三的确看不出苏景动用的是什么手段,此事追究起来实在麻烦,当下苦笑道:“咱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鸟官在前,引着苏景和樊翘七拐八拐,来到两座房前,苏景说道:“我俩一起来的,住一间房即可,分开来聊天都不方便。” 两个鸟官痛快答应,希老三从怀里摸出偌大一串钥匙,挑挑拣拣、又试了几次,终于找出了对锁的那一把,哗啦一声打开门锁,一根翅膀摆开,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八五章 胸有橙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进屋刹那樊翘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一座山:离山。 置身于洪泽星峰,举目远眺,镌天石崖水雾飘渺、天顶处墨云滚荡雷雨轰轰;无量湖青碧如境,倒映蓝天;还有,头顶上一只只白鸟翱翔,小小笔仙正襟危坐煞有介事...... 外面望去简陋歪斜的屋子,内景却随心而变,入住之人心牵挂何处,它便幻景于何处。 梦上仙乡! 妖怪不会盖房子,但他们的法术绝不逊色。 是幻象,却也真实存在,只要樊翘愿意,这间屋子便是离山洪泽星峰,旁人进屋,也与他共处于‘星峰’。 樊翘经过一废、一立,心基稳固非常,乍见幻象、片刻失神后立刻收敛心神,同时自咬舌尖以巨痛明智,心化枯潭,屋的幻象随之消失。 土正道的修家弟子,在修行时都会留出一截舌尖软肉、故意不去淬炼,为得就是受到魅惑时,可以以巨痛清心、扫灭幻形整齐心智。有‘尝过’正道弟子滋味的妖精曾笑言:他们的舌尖软得让人受不了呢...... 总算樊翘应变奇快,离山景象一闪而没,希老三、老六都没看得太清楚......离山修境与这南荒山水迥异,若那幻象耽搁得稍长些,两个鸟官必会看出‘此处’所蕴的东土气象,苏景和樊翘的出身自然也不言而喻。 樊翘吐血,两个鸟官都吓了一跳。苏景就落后樊翘半步,离山之象虽只一晃但他照样看得清楚,惊讶同时心大概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刻抢上扶住樊翘,对两个鸟官道:“我家兄弟打擂时受了些伤,这时候发作了。” 希老三不虞有诈,摆出一脸的心疼、责怪模样:“山溪鱼大哥负伤。这等大事你们怎不早跟我说,陛下特命御医留住此间,专门为诸位壮士问诊、疗伤。老六。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 万岁爷还真是周到了,苏景赶忙摆手说不必劳烦。自行运功既可疗伤,樊翘也跟着点头,舌尖被自己咬得不轻,说话含混不清:“不妨事,不妨事,运功就行了。” 连连劝说,好歹拦下了鸟官请大夫的念头。 而这‘梦上仙乡’的玄虚仍在,两个人若收敛心思,倒是可以抑制幻形,但那样未免太可疑了些。可要是幻出个白马镇,还不如离山了......苏景心定念,迈步跨入大屋。 长空万里,血般殷红! 日、月、星辰共挂于穹顶、均为沉甸甸地乌黑颜色。 大地惨白,绵延远方。视线尽头有浓雾弥漫,一座高耸大山被雾气包裹,若隐若现。 和真的一样。 苏景徐徐呼出了一口气,并非放松,而是唏嘘,即便明知这方天地是假的、是印象的法术投影。他心里仍是忍不住唏嘘。 见了苏景的‘梦上仙乡’,两个鸟官同时咋舌,希老三笑声干涩:“山溪乌英雄的心故地...当真、当真是神奇的,下官斗胆问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机缘所在、修行起处。”苏景笑了。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有仆役送上美酒佳肴,继而环佩声叮咚,十个彩衣少女手捧长盘,来到门口,整整齐齐地施礼,称苏景与樊翘为主。 希老三拍打着翅膀,从苏景肩膀落地少女手长盘上,笑道:“万岁恩典,过擂壮士人人有赏,十人席位被两位夺下,那十个人的赏赐也尽归两位。” 十个长盘一模一样,一只白玉瓶,内装灵药,可助妖蛮巩固修为、尽快回复前面打擂时消耗的气力,这东西对苏景没用,但是对正在大圣玦疗伤的老石头颇有好处;另外还有一捧贝壳。 妖国银钱不以金属铸就,而是这种贝壳,自下而上分作一彩、三彩、六色、九霓虹,皇帝赏赐的正是最最贵重的‘九霓虹’。 苏景不客气,连盘子一股脑收入锦绣囊。要不是希老三躲得快,它也一起进去了。 希老六也嘎嘎叫着,催促着那十个少女:“还不快脱衣服、服侍英雄!”说完,又转头对苏景、樊翘笑道:“天下皆知,黄皮一族灵巧内敛,下官特意为两位英雄准备了羞答答的凤仙花妖。” 果然,这些少女不同之前见过的妖姬那样妖冶大胆,都长得静俏丽,脸上还挂着怯生生的神情,奉鸟官之命脱衣服时,动作也略显僵硬。 苏景摇头:“不用......” 刚说两字,不料希老三眼神机灵,一见苏景有拒绝之意,便立刻出声训斥老六:“偏你自作聪明,两位山溪英雄何等强壮,这些花木妖精则能对得上英雄心思?换人换人,把最会叫的雉妖姬、最缠绵的蛇妖姬......还有最叫劲的那群小母马统统唤来,请我家英雄挑选!” 苏景咳了一声,摆手道:“我们兄弟最近修炼特殊法门,不能近女色,不用妖姬侍候。” 希老三眨了眨眼睛:“不要女侍...或者妖僮儿?梦上仙乡的僮儿皆为小蚌,个个细皮嫩肉,头一晚着他侍寝、转早醒来再一口吞掉,最是滋养不过。” 苏景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樊翘直接皱眉叱道:“少在啰嗦,妖姬男童皆不要!” 两位希大人看看苏景,又看看樊翘,最后有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悟的样子,希老三咳嗽了一声,小心问道:“两位贤、贤伉俪......” 苏景正小口小口尝着妖怪的美酒,闻言噗地一声就喷了。 樊翘的神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叱喝:“胡说八道!” 希老三改口极快。嘿嘿笑道:“是好兄弟、好兄弟!两位还有什么吩咐?” 苏景放下酒壶:“下面的擂台......” 希老三每天迎接新人上来,每天都会被问上几遍同样的问题,应道:“后面的事情万岁爷自由安排,两位稍安勿躁,安心休养、放怀玩耍就是!等到凑足了一千壮士,下一擂自会摆开。” 苏景又追问了几句,后面的事情希老三也不知晓。又如何能回答他。 “两位山溪英雄若有差遣,就请摇一摇铃铛,下官随叫随到!”最后希老三自怀取出一枚手摇铜铃放在地面上。与希老六一起点头哈腰地告退了。 樊翘上前关闭房门,回头给苏景计算:“千人之数,若后面两两对擂。从头到尾须一个人须得打上差不多十场。前面几场或许无妨,但从第五场开始,再想赢怕是不会太轻松了,你须得提前有个准备。” 这笔账算得概数,前面四场过后,就只剩下六十几人了......这千人是从差不多万人杀上来的,第五场开始的数十人则是从这千人脱颖而出,实力不言而喻。 其实又哪用提醒。苏景何尝不明白,这个擂不比以前那次光明顶较剑,真的会死人。也真的有远超旁人的高深大妖,可苏景不能不打,除非他不理陆崖九、不想要那‘天无常’!更何况,在他弄明白尘霄生与剥皮国真正开战的缘由之后,苏景便已决意参战。 打擂。便是他参战的第一步了。 苏景对樊翘点了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盘膝坐好、双目闭合,催动风火双元开始修习功法淬炼元基...... 不料刚刚练功半个时辰,忽然敲门声响,樊翘上前开门一看。来访的是个妖冶女子,披了一方黑色纱巾,颜色虽深可纱巾实在太薄了,什么都遮掩不住,胸前一对软肉十足有些尺寸,几乎撑满了樊翘的目光,偏生她的腰身极细。 妖姬扬手,用黑纱半遮俏面,可纱巾一共就那么大,挡住了上面便会露出下面,臀儿浑圆挺翘、双腿修长笔直,只有一道金链儿稀稀松松得挎于丰臀、链儿垂下了些流苏穗穗,勉强挡住了那造化之处。 樊翘是来自教化之地、天宗门下的正派修家,莫说对方只是搔首弄姿,就算骑到他身上樊翘也照样不为所动,摇头道:“我们兄弟只想专心练功,不需侍候,你请回吧。” 妖姬媚笑:“壮士容禀,贱妾只是车辇,送我主人过来拜访贵客。” 樊翘眉头大皱:“你说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那妖姬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咯咯咯地古怪笑声:“是我要她送我来的!”随着笑声,妖姬那对**忽地一荡,一头拇指大小、周身绒毛橙红如明焰的小猴儿,自双峰缝隙探出头来。 樊翘并非凡俗,开门时早就用灵识把妖姬扫过一遍,却根本没发现她‘胸有橙猴’。 倒是那头小猴继续笑道:“你的火还不错,但还是差了些,不是你,不是你!” 樊翘听校场白皮官讲过一头小小的火猴儿法力惊人,心暗生警惕,正欲开口询问来意,身后苏景的声音传来:“贵客到访,快快请进,正愁喝酒人少,没的味道。” 橙红猴子似是不愿离开那对暖暖的肉馒头,缩在其不动,妖姬则迈步向前,但一进门,妖冶美人就被苏景的‘青灯境’吓了个花容失色。 猴子无视环境,圆溜溜地眸子猛地一亮:“刚才听说有人以火法追线寻源,烧了一头妖蛾子肚囊,我高高兴兴去看热闹,看过妖蛾子又发现这火端的了得啊,见猎心喜,大家同修火行一脉,我可不能不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黄皮蛮子,会有这等好火!” 苏景微笑,随口搭声:“一见之下呢?让你大失所望?” 红猴子并未立刻回答,紧紧盯着苏景,眸子越发明亮了,片刻后它才应道:“请手。” ‘请手’便是两人握手,互送真元以作修为试探。可猴子‘站沟里’,它的手胳膊实在太短,根本都伸不出来...... 苏景找了找:“你手在哪呢?” 猴子还是没有离开柔软乡的意思,应道:“我在摸她胸,你也来摸一摸便是了。” “左还是右?”苏景问。 “我不分左右,你摸她东胸。”猴子答。 第一八六章 看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百年修行,心基稳固,只要苏景愿意,眼红粉便是心枯骨,酥胸又与顽石何异,苏景扬手按了上去,火元轻轻送入,并不伤人。倒是那个妖姬,咯咯一声娇笑,似是觉得痒了。 片刻之后,橙红猴子霍然大笑,赞一声:“好火!”身形一挣,猛地从‘沟’里跃将出来,身形也随之长大,落地时已经变做普通猴儿大小。这便是尊敬了,虽然苏景境界、修为在猴子眼不值一提,可他体内火元之精纯为猴儿毕生仅见! 猴子瞪着眼睛问:“你这是什么火法?” “太阳真火。”苏景的面色也颇多惊讶,应过后反问:“你的火法又是什么?”‘请手’既是试探、这个过程是互相的,猴子探得苏景火法同时,苏景也能感受它的妖元。 苏景的见识不差,土时见过不少火行修士、来南荒后又和祸斗朝夕相处,对诸般火法都有了解,却从未见过猴子的火,霸道、纯烈自不必提,另外还多出了一重沉甸甸的厚重之意。 猴子并不隐瞒:“我是自地下千里、熔岩火河出生的,你说我是什么火?” 苏景恍然大悟:“石火、地火!难怪。” 猴子天性顽皮,学着苏景的模样:“阳火、天火!你也难怪!”跟着它自挎囊取出三个小酒坛,笑道:“好火难寻,请你俩喝我的宝贝佳酿!” 樊翘也跟着沾光,接过其一坛揭开扣了符撰的封泥。然后......不敢喝。 这坛子里哪是什么酒,炽热气息催面、明红颜色烫目,分明是一罐子烈焰熔岩,但是也明明白白地,透着一股冲鼻酒香。 苏景则试探着,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即仿佛走路踩到铁钉子似的。一下子跳起来多高,咧着嘴吐着舌头,但人却笑着、而且笑得无比畅快。连连道:“好烫,好酒!” 猴子随身都带着好酒,自然是个酒鬼。这天下的酒鬼。从来都不怕别人来喝自己的酒、只怕喝酒的人会不识货,见苏景是个识货的,猴子满脸欢喜,笑得愈发欢喜了:“你修为太低,才会觉得烫......不过话说回来,修得深了、不觉得烫了,这酒的味道也少了好多!” 一句话,不过五十几字,猴子却一口一口又一口,把自己那坛子酒给喝干了。 喜欢下棋的人相逢。少不了要研究棋局;好色之人聚到一起,自然会说女人;精修火法的蛮子、妖怪见了面,话题当然离不开那个‘火’字。 苏景的境界不行,法力不及,但他与《金乌万象》朝夕相伴近百年。对火之一道的见识、见解着实不俗,那猴子本就是火诞生的妖灵,便更不用说了。 有关运气的诀窍、有关法术威力,话题不离火行之力,但也并不涉及各家修法的密要,两个人越聊越投机。猴子一边听、一边说、一边喝酒,仿佛现在这谈资就是天下最最美味的下酒菜; 苏景从打修行那天起,就没有人能指点他的火法,完全靠着自己对《金乌万象》的理解而摸索前行,到现在攒下了不少疑问。修法不同,猴儿也解不开他的疑惑,但它所言对苏景来说确是大有补益。 修行之人,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同样最不值钱的也是时间,黄皮蛮子和岩浆妖怪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就是一天一夜,外面忽然又有敲门声响起。 樊翘起身开门......又是个妖女,衣着还算整齐,至少该挡的地方都挡住了,相貌自是极美,但是不同于其他妖姬那么骚媚外露,她是‘收敛’的,媚有内外之分,其他妖姬是媚姿,她却是媚骨。 还有,这个女人身上带了股说不出的香气,樊翘一嗅之下心神微微摇荡,恨不得再用力呼吸、把这股难以言喻地馨香全都吸进腹。 樊翘自省、立刻收心敛性,目光却不由自主,向着那女子的胸望去...倒不是他把持不住,纯粹惯性使然,不知会不会再有一只猴子跳出来。 还不等樊翘开口,火猴子就笑道:“什么风把阿嫣小母吹来了?” 阿嫣小母一笑嫣嫣,对猴子道:“我贪春的小母狗,嗅着阿郎的味道,一路找啊找啊,就找到了这里,但却不是找你。” 苏景和范畴这才晓得,这个妖女并非驿馆妖姬,那应该就是入擂之人了。 猴子‘咦’了一声,回头看看苏景,又转目望回阿嫣小母:“你看上他了?看上他什么了?” 话问出口,猴子似是也明白了,伸手一拍自己额头,自言自语:“打你个糊涂东西,这居然也要问!”说话间站起身仰天打了个酒嗝、带起一蓬黑烟,又踮着脚尖使劲抻了个懒腰,对苏景笑道:“你的艳福来了,我便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找你聊。” 话音落处猴儿身子一缩,又变作拇指大小、回到了‘自己的沟里’,妖姬起身离开、刚到门口猴子忽然又问苏景:“我叫烈烈儿,你叫什么?” “我是山溪乌,他叫山溪鱼。” 烈烈儿一点头,妖姬带着他出门而去,片刻之后猴子的呼喝回荡整座驿馆:“山溪乌、山溪鱼和我聊得来,哪位大仙若还看不惯这两个黄皮蛮子、想试炼试炼他们,不妨先来和我烈烈儿聊一阵!” 要知道烈烈儿可是这片驿馆有数的几个凶妖之一,他开口了,敢不听话的当真没几个。 阿嫣小母檀口轻张,脸上带了喜色,替苏景欢喜:“烈烈儿是头痛快猴子,你若能和他做朋友,端的一件好事情。” 苏景挥挥手,把烈烈儿留在地上的数十个空坛子收了,混不起眼酒坛子,却能装得熔岩烈酒,不用问都是好东西,猴子不要了,苏景可舍不得仍掉。 收了坛子,苏景正要开口,忽然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大门现在还开着,来者轻敲算是打个招呼。 这次来访的不是妖怪,而是个青灰肤色、又高又瘦的蛮人,最古怪的是此人的眼睛,硕大眼白、不存黑眼珠,正只有针眼般一点瞳孔。 模样着实吓人,但南荒里更难看的妖怪多了,樊翘不觉什么。 苏景却不自觉地眼角一跳,是个蛮人没错,但他更像一柄剑...... 阿嫣小母秀眉微蹙,似是有些意外:“三手?你来做什么?” 苏景和樊翘对望一眼,三手蛮?也是校场擂白皮官点过名的厉害妖物。还有...三手只有两只手,看上去正常得很。 “我来时烈烈儿在,我等,离开一会你又来,不想再等。”唤作三手的蛮人嗓音沙哑,说话时全无语气。 阿嫣小母的眉头舒展开来,甜甜美美地笑了:“不想再等?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抢这个男人?”说着,她莲步款款,走到三手蛮身前,呵气如兰:“你可知,男人就是阿嫣小母的命,你抢我的男人,就是要我的命。” 苏景早都明白了,这南荒地方的妖怪、蛮子讲话做事,他是休想能够理解,不理解就不理解吧,苏景不发问、不催促,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 三手不肯退让,但也不想就这么和阿嫣小母动手,摇头道:“我不伤他,只是来问两句话。你要用他多长时间?” 阿嫣小母回头瞟了苏景一眼,然后吃吃笑了起来,轻声回答三手:“要多长时间...我说了不算,得看他能坚持多久。不过看他精精壮壮的,应该不会太快。” 三手仍是没表情、没语气:“我快,了不得一炷香功夫,你让我先吧。” 不过就是个排队事情,阿嫣小母又何尝想为这点缘由和三手为敌,对方口气不再强硬,她也就一笑作罢,对三手殷殷嘱托道:“那你可要快些、再快些...我等得心里痒痒、身上痒痒、哪里都痒痒,难熬得很。” 说完,又回头对苏景一笑,腰肢摇摆走出门去,把苏景暂时让给了三手。 三手径自走向苏景:“昨日清晨运功,吐纳剑气,忽然觉得剑气微有凌乱,是以明白梦上仙乡来了用剑的好手,心痒难耐、寻了过来,是你么?” 苏景如实回答:“我也习剑、用剑,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我不晓得。” “给我看看你的剑。”三手冷冰冰说道,不存丝毫客套。 并非倨傲无礼,他从来都是心里怎想口便怎说,根本不知‘客套’为何物,又如何去客气寒暄。 苏景不以为意,但他未拔剑,而是伸出一只手:“请手。” 针尖般得瞳孔似是微微一扩,显出了些兴奋,也让冷冰冰的三手多了些生气,三手举臂,与苏景双手相握。 ‘请手’之下,苏景并非给他看‘屠晚’,那只剑魂连路老祖、大小师娘都无法探到,三手更差得远,苏景亮给三手的,是自己精修剑术、养于体内的剑意! 片刻之后两人放手,三手的瞳孔好像又大了一点点:“就是你。想不到,剥皮国内,除了我还有人习剑!” 妖怪用剑之辈不在少数,别的不提,就说苏景遇到过的七巧道人,一柄血剑运用得颇为灵活。可是在真正练剑之人眼,七巧道人根本算不得‘御剑’,充其量,是把法术幻做剑的形状罢了,那仍是法术,而非剑术。 三手又问苏景:“你练得是什么剑术?” 苏景不答、反问:“你到底来干啥?”。。) s 第一八七章 阿嫣小母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因苏景有这天下独一份的正火阳元,所以引来了烈烈儿,来和他聊火。 一模一样的道理,之前烈烈儿来做什么,三手就来做什么。 南荒不同于土,此间精怪都以本身妖元来修身基、炼法术,几乎没人习剑,可三手却得了机缘、幼时无意间寻到一位来自土的大修法蜕,得了本了不起的剑修秘法,继而修成一身惊人剑术。 剑术一道暗藏玄奥、引人探究,古往今来修宗凡门无数人痴迷于剑,那不是没道理的平白邪。三手也不例外,越是精研就越是入迷,御剑之术也就越发高深。 可就算三手修成剥皮国第一蛮神、就算他能以手剑打遍南荒无敌手,终归还是少了一个识剑之人、一份论剑之乐。 说到底,三手就是查知苏景也精通剑术,所以他就找上门来了,具体找苏景来做啥......蛮子自己也没太想清楚。 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尤其三手这种不善言辞的蛮人,对着苏景的问题皱眉半晌,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景倒是笑了:“你要和我比剑?” 三手摇头:“你不过五境,差得我太远,比剑必输。” 苏景无所谓,双手一摊:“点到即止,试炼剑法,习剑之人常做的事情。” 三手犹豫了下,但仍摇头:“我不会点到即止的剑,一动剑你便死了。这里又不是擂台,杀了你,我也会被问罪。” 苏景吓了一跳,哪还会再提‘比剑’两字,话锋一转:“那你是找我来...论剑?” 三手愣了愣,他确是想要论剑,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刚刚也是因为不知该怎么说,所以心里也迷糊着。随着他点点头,苏景哈哈一笑。痛快异常,手微晃,指缝间多出三枚剑羽:“这是我平时惯用的几柄剑之一。” 说话间把手一甩。三根剑羽轻轻飘零......剑羽太少,不足以成域,但那份意思是不会错的,三手不是平凡蛮子,一见剑羽之势就看出了门道,瞳孔再扩一份:“这是什么剑术?” 待苏景解释几句,三手的瞳孔就更扩了,从进门时的‘针孔’,已经变做绿豆大小:“剑还能这么用么?”三手剑术绝伦,可终归是看书炼出来的。只精通他的本门剑术,其他见识不值一提。 “又何止!剑有四绝,划域不过其之一......” 苏景刚起了个话头,三手忽然又挥手打断:“你把自己的剑术亮出来,不怕将来台上相见。会吃亏么?” 苏景问他:“我以剑羽结域,能挡住你么?” 三手直接摇头:“虽精妙,但你境界低、火候浅,远不是我的对手。” “这便是了,打不过你的剑术,我也犯不着隐瞒。”苏景笑了起来:“但我另有一套巅顶剑杀之术,除非擂台相见,否则你见不到!” 说到这里,苏景笑容一敛:“那时你死我活,你要当心了。” 三手侧了头,仔细看了看苏景,缓缓点头过后:“你刚说,剑有四绝,另外三绝是什么?” 苏景即刻来了精神,滔滔不绝,不止自己说,还反问三手的剑,而后者也不隐瞒......其实真用不到隐瞒,最最简单的例子,就算苏景明白陆老祖的‘月亮’是怎么回事,以他现在的修为有可能避开寒月天河一击么? 论剑与比剑根本就是两回事,既是同道人,不妨敞开心思聊个痛快。在讲到剑绝瞬灭时,苏景甚至把骨金乌都亮了出来,稍做演示。三手目光吃惊,因这剑术不凡,更因苏景竟真的毫无保留...... 昨天刚刚和烈烈儿说过火法,今天又和三手蛮谈论剑术,苏景的确是痛快了,而三手蛮的脸皮像是被冻坏过,从来没有表情,可他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瞳仁也越来越大,所幸长大普通人大小后就再不长了,否则撑出眼眶去,未免太吓人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一夜了,直到敲门声再起,打断了两个剑疯子的口水横飞,阿嫣小母依身门口,语气幽幽:“三手蛮,欺人太甚。当真和我过不去么?” 三手蛮自从习剑以来,就未如今日聊得如此痛快过,心情大好,声音都带了笑意:“一时入神,把小母给忘了。你来你来,我这便走。” 跟着他又对苏景说道:“你的艳福来了,我便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找你聊。” 和烈烈儿走前之言,连一个字都不差,三手蛮起身走了,到了外面蛮子也如烈烈儿一样,提气开声,喝了一句:“黄皮蛮子与我三手也聊得不错!” 其他并未多说,但驿馆众多精怪闻言,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来山溪乌鱼兄弟,可着实惹人惊讶了。烈烈儿、三手蛮,其他精怪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这对黄皮蛮子又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本事?竟得了擂两大高手的青睐。 三手走后,阿嫣小母眼波盈盈,望向了樊翘。 苏景点了点头,樊翘暂时退了出去,屋子就只剩下两人。阿嫣小母轻轻呵气,对着苏景笑了:“总算清净了。” 笑容清清澈澈,如山清泉,但她的眼睛是媚的。 眼儿媚。 苏景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是来采阳补阴的?” 听过她之前所言,苏景有这一问全不奇怪。 阿嫣小母无辜摇头:“那是害人的邪术,我不练。我不高兴也只杀人,不害人。”说话间,话锋转:“你仔细嗅一嗅,我是香甜的。” 她身上带了古怪香氛,引人心旌摇动欲火暗生。 “我是真水莲花身,生俱纯阴天灵一点,我身上的香气女子嗅不到,只有男人得闻,那是元阴气息呢。”阿嫣小母迈步走上前、继续道:“我找你是补阴没错,却不会采阳,这是阴阳和合的双修,于我有益,于你也大有好处。你不用谢我,只消对我爱怜些......要记得我是你可怜巴巴的小母狗儿。” “我都有点分不清你到底是莲花精还是狗儿妖了。”苏景笑着说一句,跟着又问:“烈烈儿,三手蛮,论境界论斗战,都比我强得多,你怎么不找他们?” “因为你才是香甜的。”阿嫣小母走到苏景身前,止步:“元阳纯烈,与我契合,他们境界高又有什么用?元阳不纯,我才懒得看一眼。” 苏景修的是金乌正法,他的元阳自是无比纯烈,落在至阴之身的女妖眼,简直就是琼浆仙果,先不提会增补修为,单只那春风一度时的快乐便让阿嫣小母不能自已。 说完话,阿嫣小母长长长长地吸气,仿佛要把苏景一口气吸进肚去,俏脸陶然。 而后她那双长腿紧紧并拢了,左脚在右、右脚在左,望着苏景的眼波媚得似要滴出水来:“阿郎,小母狗儿受不得你的香甜,湿滑得很了......这便安寝吧。” 素手柔柔,拉起苏景的手向自己那湿滑处牵去。 苏景手一缩,随即微微倾身,双臂一横,把她抱在了怀里,妖女一惊过后、咯咯娇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被苏景抱到了门外,放下。 阿嫣小母不笑了,眸子睁得圆圆的,分不清是意外还是委屈,但绝无恼怒之意:“你不要我?小母狗儿不好么?或者你头颅高昂的小孔雀?你喜欢什么我便做什么。” 既然是修法,便用不得强,非得要对方配合不可,阿嫣小母的手段比起烈烈儿、三手蛮不差,想要杀苏景不难,但那样做成就不了她的好事。土也有不少妖精,凭它们的本事抓男人来强行交媾不过举手之劳,但若非你情我愿便做不成采补法术,所以还得做画皮、行魅惑,都是一样的道理。 苏景笑着:“性情,性情!我的火法淬炼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这性情两字,妖精,不可坏我修行。” “坏一坏也无妨吧?”妖精不甘,笑着,眼睛是亮的。 咣当。苏景关门。 阿嫣小母侧头,想,半晌过去,她对着屋门喊道:“你修的性情是什么?” “放在睡觉这事上,就是:我想睡才睡,不想的时候便不睡。”苏景回答得明明白白。 阿嫣小母再问:“那你何时想睡?” 苏景的笑声响起:“你真烦人!” 阿嫣小母不以为意,侧头、再想,之前还**焚身无可自拔的女妖,现在有**通透地仿佛观音大圣一般,又是半晌过去,她忽地一笑,不再去烦苏景,脆生生的声音传遍驿馆:“山溪乌是我的。哪位姊姊妹妹想要和山溪乌睡,先来问问阿嫣小母的针线。” 话音刚落,烈烈儿依在他的‘沟里’又来了,笑问道:“阿嫣小母,我找他聊聊天,不惹你的针线吧?” 阿嫣小母迈步而去,身姿婷婷袅袅,轻飘飘的一句话甩在身后:“我的针线是给姊妹用的,男人得罪我则是剪刀侍候。分别很大,不可弄错,不可弄错......” 烈烈儿哈哈大笑,也不用妖姬去叫门,自己跳到地上,直接推门进屋:“山溪乌,我又来了,找你喝酒!”。。) s 第一八八章 必是畅快一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参擂精怪交朋友?这是苏景事先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 或许算不得朋友,只是凑到一起,说说火法、聊聊剑术,极少涉及其他,但也是因为这谈资如此单调,所以就愈发纯粹。又何必去管其他,能有一事投缘,胜却人间无数! 一个月里,烈烈儿、三手蛮成了‘青灯境’的常客,你方告辞我又来访,更多时候干脆做到一起,反正烈烈儿有的是熔岩好酒,谁都不会寂寞。 值得一提的是,阿嫣小母也时常来访,喝上两杯酒,脸儿就红晕升腾,问苏景:“今天想要小母狗儿么?” 苏景好奇,问她:“你就非我不可么?以你元阴之身,这一驿馆那么多门,哪一扇不是你一敲就开。” 阿嫣小母答非所问:“性情,性情,情动性根生,我多来几次...不是有句话么:日久生情。大家混得熟稔了,你就想和我睡了。” 苏景哈哈笑着,由得她了。 聊得多了,偶尔话题也会涉及其他,有次苏景问烈烈儿:“你拜奉灭顶大圣么?” 小猴子是从地心恶炎蹦出来的,是以有一身霸道火法,但熔岩不属火行,而是土行的火变,所谓土炎、石火,根子上仍是土行,烈烈儿是土行妖怪,与灭顶大圣、苏景令牌的老石头是同宗。 烈烈儿应道:“我修习的不是他传下的功法,是以算不得他的门徒。可不管怎么说。他老人家都是我族的巅顶大贤,能喊他一声祖爷爷,烈烈儿心里光荣!” 苏景点点头,试探问道:“我听说,灭顶大圣传下戒训,不许南荒妖蛮去土作乱,你又来报擂参军......”剥皮国剑指齐凤而志在土。这是参擂者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等苏景说完烈烈儿就摇头打断:“哪个告诉你我是要去打土?土的娘们,还能比得我们南荒的妖精妩媚么?” 此时另外两人也在,阿嫣小母闻言即附和了句:“就是!” “我打擂。是为了做驸马,睡公主!”烈烈儿说出了自己的雄心大志。 苏景赞了他一句:“你真有出息!”跟着又望向三手蛮:“你为何来打擂?” 三手蛮的回答直指要害:“去土。” 但是不同于其他精怪的掠劫、杀戮念头,三手蛮要去土的目的很简单: 他是剑痴子。而那土修行道才是剑之根源,三手蛮习剑后的宏志大愿,就是去往剑术发源之地,问剑、论剑、比剑。 两百年前他曾去过土,但他是个南荒蛮子,一‘上去’便遭遇‘巡边’修家的围攻,三手蛮敌不过人多,落荒而逃,总算留下了小命。 经过那一战,三手蛮也明白了。凭他自己去土问剑根本就是个笑话,以他的身份,只要一过去立刻就会被围攻、被绞杀,所以他才要投军、做骁将,有了大军做后盾。情形便不一样了。 苏景又望向阿嫣小母,后者眸子一亮:“想睡?” 烈烈儿笑着待苏景开口:“想问你为何要打擂从军!” “天无常丹是上古仙丹,吞一颗,肚子暖暖地舒服;那个公主就算了,我不稀罕;土是花花世界,能去转转心里一定畅快。听说那地方有好多淡大师模样的和尚,不近女色...我想去舔舔他们的耳垂,看痒不痒。”说着,妖精端起酒杯、低下头,伸出尖尖地舌儿去舔杯酒,眸子却向上翻着、带了妩媚笑意去望苏景。 荣华富贵、仙丹美人和锦绣土......几乎是所有来打擂妖蛮的心声。 烈烈儿转开了话题,并没去问一句苏景为何来打擂,或许他们看来这问题实在多余去问,小猴子儿道:“你们可知,这些天里,有妖怪在驿馆开出了盘口。” 不用问了,自然是赌擂,看谁能赢出来,烈烈儿继续道:“排在前十的,有咱们三个。” 三个里自然没有苏景的份,不过烈烈儿又笑了起来,问苏景和樊翘:“你猜,黄皮蛮子兄弟排在第几?” “靠后吧,估计进不了前五百。” 烈烈儿的笑声更响亮了:“错!一个十一,一个廿三,乌前鱼后!” 苏景吓了一跳,诧异:“我居然是第十一?这也太瞧得起我了。”话说完,少年一转念就想通了其的关窍:拜三位利害妖怪所赐。 刚到梦上仙乡时,三个利害妖怪连着喊‘山溪乌好’,后面又天天来找他闲聊,其他妖怪听在耳、看在眼里,又哪还敢小觑了这黄皮蛮子! 南荒没有‘物以类聚’这个词,但却有一模一样的道理,黄皮蛮子若非有过人手段,又怎么可能每日里和三位强大妖蛮饮酒作乐...... 阿嫣小母坐到苏景身边,呵气如兰:“你的名头是拜我们所赐,怎么谢我?” 苏景老大不以为然:“这可不好,人人都觉得我利害,我还怎么打擂?” ...... 修行之事不单单是闭门枯守,苏景的火和剑都是自己摸索习练的,一向少于同道交流,这次梦上仙乡的连日畅谈,十足得了不少有用启发。 转眼三十七天过去,清晨时分,‘青灯境’苏景与三手蛮论剑正酣,阿嫣小母身子软软、靠在苏景身上打瞌睡,以她的修为三年不眨眼都没事,现在纯粹装睡,苏景犯不着揭穿她,自顾与三手蛮聊天。 忽然一阵咚咚敲门声响起,不等樊翘去开门,喜鹊鸟官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恭喜山溪英雄,今日终于凑足了千位英雄之数,再请耐心等待三天。容最近上来的壮士们稍作休整,就可以开擂了!” 喊了一句,鸟官们又跑去下一家叫喊,整座驿馆也热闹起来...... 很快烈烈儿也来了,三个妖怪都是一个说法:开始专心准备后面的擂战,这几天便不再来喝酒玩耍了,苏景闻言反倒纳闷了:“凭你们三个的修行。身即法、心藏术,上擂前还需特意准备?” 烈烈儿眨眼睛:“我们不用准备,我们是让你准备啊。” 三手蛮点头:“五境修。不小心,会死。” 阿嫣小母趁机道:“前路凶险,何妨今日一睡?你动作快些。我睡过便走,不耽误休整准备?” 苏景又气又笑,摆摆手轰走三个妖蛮,心思收敛、开始静心运功。 而这三天里,喜鹊鸟官往来奔走,又通告了后面的擂台斗法:前三轮是最最简单不过的抽签对战。 而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了些‘为国家选拔栋梁’的味道了。 每胜一擂都会有来自皇宫的厚重赏赐,但若在台上杀死对方,仍可晋升下一擂,不过再无奖励。还将领受‘裂石一鞭’之罚。且每一擂均设擂官,若擂官觉得胜负已分出声叫停,仍动手杀人者,便会被真正问罪。 至于擂台摆在何处,该怎么抽签等等不需苏景关心。到时候一切自由安排。 听鸟官说完,苏景问道:“这样的擂,再打过三轮之后呢?” “选出一百廿五上上勇士后的擂事,万岁另有安排,”鸟官摇头:“现在下官也不知道,山溪壮士也不用想得太多。先赢下前面三轮,下官再来给英雄庆功贺喜!” 待鸟官走后,樊翘皱眉:“怎地这么多花样?” 苏景一哂:“管他怎么安排,打下去就是了。” 三天时间后,破晓时分,驿馆四处‘叽叽喳喳’,要说起来这剥皮国的鸟官还真不少,每个参擂妖蛮都有一位专门鸟官驻足肩头、指点前行。 也用不着排队,千多人就那么乱乱哄哄地走出驿馆,而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驿馆前方平添了偌大一片校场,五百石台高筑,仿佛被神剑削去顶盖的小丘,不用问了,一座石台便是一方大擂,差不多十里方圆,至少对苏景、樊翘来说是足够用了。 号角响亮,妖云飞临,鸟官轻声指点,来的是当朝国舅爷、皇后殿下的亲弟弟、剥皮国振军大将军,前面三轮擂台,都由国舅亲自主持。 剥皮皇室皆为洪蛇一脉,是以皇后皇帝都是本家,取姓一个‘洪’字,这在东土世界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可妖怪连教化都不存,至多是从来过的土大修处偷学了一些皮毛,又哪有这些顾忌。 洪大将军驾到,出乎苏景意料的,此人身材魁伟模样威武,不似个软塌塌的蛇妖,更像个雄赳赳的狮虎怪物。 到场后,洪大将军先是似模似样地宣读圣旨,跟着又对千名妖蛮做嘉奖之辞,继而宣读比擂规矩,好一番啰嗦过后,鸣锣一响,呼啦啦地振翅声连成一片,鸟官上前去替妖蛮抽签。 苏景问:“你们带我等抽签,公平么?”其实怎么抽他都无所谓,就是随口问一句。 他肩上的鸟官尚未飞起,闻言笑道:“这等庄严大事,绝不会存有虚假舞弊,乌英雄敬请放心。” 苏景多嘴,又问:“那要是你把我自己抽回来,怎么办?” 鸟官没听懂:“什么叫我把你抽回来了?” “就是我自己抽到自己的名字!” 鸟官愕然,张口无言...... 苏景狭促够了,哈哈一笑:“劳烦大人帮我抽一张上上好签!” 鸟官总算松了口气,拍着翅膀飞走,去去便回,口衔着一张写了姓名的金箔,将其放在苏景手后,鸟官道:“祝乌英雄旗开得胜,我给您加油助威了!” 苏景直接问鸟官:“帮我抽了谁回来?”,金箔上弯弯曲曲地妖蛮字迹,他看不懂。 “回禀乌英雄,大好对手,必是畅快一战,您擂对三手蛮!” 苏景一愣,随即嗤地一声轻响,阳火扫过,金箔变作金汁,落到地上、把沙土烫出缕缕青烟。。。) s 第一八九章 蒙头大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鸟官指点,妖蛮上擂。 苏景与三手蛮同时跃上高台。 三手蛮一如既往,没太多表情,嘶哑开口:“没想到。” 苏景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摇头道:“我也没想到。稍等我片刻。”跟着转头望向石台上的擂官:“大人,小人请降蒙头大擂!” 所谓蒙头擂,其实就是布一层遮蔽妖术,此擂之战外人不可见。 妖蛮天性争强好胜,大都喜欢在众目睽睽下争擂,赢就赢个威风八面。但也有些修得偷袭秘法,这种招式不能见光,否则下次就再派不上用场了。 若只是普通的比斗夺擂,自是不会有‘蒙头’一说,不过这擂是选拔骁勇妖将的,所谓兵不厌诈、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有打擂妖蛮想要私藏绝招,规矩上也是允许的,只消入擂两人都同意,便可降下蒙头法术。 擂官长得白白胖胖,像个花生精怪,闻言望向三手蛮:“你意如何?” 三手蛮没做犹豫,直接点头。擂官自怀取出一枚妖印,口开始喃喃念咒。 这边的蒙头法术尚未降下,烈烈儿和阿嫣小母就打胜了自己那一场,他俩都不是等闲精怪,妖识一扫便从五百高台找到苏景,待看清竟是朋友对垒时,两个妖怪同时一惊,纵身飞到附近飞赴附近观战。 烈烈儿眉头微皱:“三手动剑必杀人......麻烦!” 阿嫣小母则直接开口呼喊:“山溪乌,还蒙什么头。直接认输吧!” 苏景从高高的石台上向下望去,送了她一个清清透透地笑容。一个月的相处不长,但彼此之间也有些了解了,苏景不肯认输,阿嫣小母自知劝不来,还了他一个笑容后,她扬起下颌闭上双眼。深深深深地长吸一口气,相隔虽远,但还是能嗅到他的香甜味道。 长长的睫毛轻颤不休。不等阿嫣小母这长长一息完结,苏景与三手蛮所在擂台便微微一震,彻底消失于众人视线、妖识。 香气也被截断了。 外面不可见。内却并不变化,擂官还在,站在擂台边缘等着两人动手。 苏景无视擂官,径自望向三手蛮:“聊几句?” 仍是毫不犹豫把,三手蛮点头:“好。” 苏景不怕丢人,直接开口恳求:“想请你让我一招,我先动手。” 三手蛮依旧那一个字:“好!” 苏景的目光有些闪烁了,微皱眉:“初见时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我另有一套巅顶剑杀之术,除非擂台相见。否则你见不到!”三手开口,把那句话重复的一字不差,连人称都未换。 苏景问:“明知我有手段,为何还应我‘让一招’之请?” 三手蛮回答得简单:“杀你实属无奈,便让你死能瞑目吧。”说完。他停顿片刻,忽然又道:“其实你认输最好!” 擂官的脸色很不好看,两个人唠唠叨叨不肯动手让人不耐,现在居然又商量认输之事......请了蒙头法术之后又认输,这算是调戏本官么? 还好苏景摇头:“不行,我非得赢不行。”跟着他又把话锋一转。笑道:“那时是我骗你,不是一套,而是三套......我藏有三套绝杀剑法。待会用哪一套,你来选吧。” 不难预见的,待会动手只是刹那间事,两人实力相差悬殊,若苏景的‘绝杀之剑’无法击溃三手,则必丧于三手的反击之下,三道绝杀,苏景只有发动其一道的机会。 三手无所谓地摇头:“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苏景笑了笑,语气却咬得很重:“我请你来选,当是最后一次论剑吧!”说着,双腿一盘居然坐在了了擂台上,左掌平伸对三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擂官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在催促。三手蛮都不去看他一眼,摆衣襟对坐于苏景面前:“好,我看一看。” 苏景自乾坤囊取出了一道剑符,全无顾忌直接抵到三手手。 后者接过剑符,以自身真元稍稍一探,下一刻他的脸色突变! “这张剑符是我师父亲手炼化,为我贴身之宝、护命之物。”苏景笑容淡淡,解释着:“以阳火纯元入咒,合以他千年修成的剑罡锐意,威力么......我还未用过,一直舍不得。以前杀敌、涉险都舍不得用的东西,今天对朋友...就算用它赢了你,我也不会痛快。” ‘朋友’这两个字,似是让三手微微一愣,跟着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径自问道:“你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语气惊骇犹存。 苏景摇头:“我不能说,倒是另一件事很有趣。我师父毕生习剑,天下无人能敌,但他的剑很古怪,是一只碗。” 三手的眸子略扩,他是真正的剑痴子,听到有趣之剑没办法不动心:“碗?碗怎么做剑?靠扣的么?” 苏景下颌微扬、闭目唱道:“万物皆乌、战火铸炼、煌煌东来、烈烈西敛......我门有一道炼剑秘法,唤作‘剑刹天乌’,可炼化万物为剑,以前你见过的、我的瞬灭剑骨金乌,就是依此法炼成,可惜火候还差得远。” 三手的瞳孔又大了一点,正欲细问,苏景却浅浅一叹:“不说这个了,再说我的第二套绝杀之剑。”说着,他扬手把别在胸襟上的那朵黄花摘了下来,娇嫩花瓣一卷、一舒,变作一只漂亮蝴蝶,依着主人心意翩翩飞向三手蛮,轻落在他手上。 苏景继续解释:“敛如花,绽似蝶。这黄花剑蝶来自高人厚赐......” 不等说完,三手就摇头打断:“这蝶子暗藏古怪法力,的确是了不起的宝贝,可它是法术而来,与剑无关!” 苏景应道:“这你就不懂了,禅念、慧剑,蝶是剑蝶。绝不会错!” 三手仍摇头:“是剑就是剑,不是便不是。我对剑术见识不如你,但剑是什么我还分得清楚。这蝴蝶身具恶力不假。却不存半分剑意,没有剑意的剑都只能算是一块铁,何况它还是只蝴蝶。” 苏景笑了起来:“它的剑意不存于身。不存于天地,甚至不存于此世今生,是藏在前生往世的!古往今来为宙、四方上下为宇。这蝶儿之剑,穿漏的是那个‘宙’字!漏尽一剑......呵呵,越说越远了,不提了,你再看我第三套绝杀:石剑。”笑容里略带无奈,还是浅浅一叹,任由蝶儿留在三手蛮手上,苏景又从锦绣囊摸出来一块石头。 刚刚因剑符引出的事情就聊了个不明不白。这次剑蝶又是说到一半跳转话题,三手蛮被勾得心里痒痒,实在不愿就此罢休,摆手道:“先把剑蝶说清楚,第三剑待会在......嘿!” ...... 六个时辰过去。天已黄昏,五百擂台大都分出了胜负,樊翘也赢了第一阵,和烈烈儿、阿嫣小母一起站在苏景与三手的擂台前。 蒙头擂战,内情形看不到,而三个人的表情却越来越惊讶。烈烈儿啼笑皆非的样子:“这个...是不是时间太长了?山溪乌有那么难缠么?” 樊翘眉头解锁。阿嫣小母嘟着嘴不说话,心里的纳闷早都写到俏脸上去了。 终于,华灯初上时,妖元震荡掀起,消隐了形迹的大擂又重现于众人视线,让阿嫣小母十足惊喜的,‘阿郎’竟还活着,三手也没死,两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擂台边缘。 擂官提高嗓门,大声道:“胜出之人,山溪乌!” 每一擂分出胜负,场众多鸟官都会齐声喝应,这次也不例外,叽叽喳喳地同时喊道:“恭喜山溪乌英雄!” 擂上两人同时落回原地,阿嫣小母满目惊喜走向苏景:“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赢了,怎么赢的?” 烈烈儿则迎上三手蛮,猴子瞪着圆溜溜地眸子,笑:“你会输?真输了?怎么输的?” 顾不得应酬小母,黄皮蛮子嬉皮笑脸往三手蛮身边凑:“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不就是想去土试剑么,将来我带你去,说到做到!” 烈烈儿和阿嫣小母见状就更纳闷了,忙不迭追问事情原由,三手蛮不说,苏景自然不会先开口卖弄,三手甩袖欲走,火猴子和莲花妖一左一右都快吊在他的膀子上了,外加个不要脸的黄皮蛮子,缀在身后一口一个‘别往心里去’...... 三手蛮实在被缠得不行,站住脚步,语气干巴巴:“黄皮蛮子耍诈!天灵晃!你们去问他!” 天灵晃是南荒的叫法,专指幻象、迷境之类的摄魂法术...... 三手虽强,但也休想挡住八祖亲手炼化的剑法。要杀这蛮子不难,苏景只消一晃符撰......可苏景不想杀他。 三手无大恶,只因一颗爱剑之心,才要去土寻剑溯源,而这一个月的相处,大家相谈甚欢,三手冷冰冰、不理善恶,痴迷于剑,心性算得单纯。 不想杀三手,苏景又不能退擂认输,偏偏修为比着人家还差了一大截,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亮出八祖的剑符是为了让三手心神震骇;聊起八祖其人、‘剑碗’引三手神思遐想; 黄花剑蝶根本不是剑,苏景胡说八道偏偏语气笃定,道理似是而非,三手和他聊了一个多月,一直以来苏景说的都是真话、都让他受益匪浅,这次三手真没怀疑,仍如以往那般苦心思索、想去探破真相,但有关‘宙’之一字,题目实在太大太玄,越想就越是一头雾水; 黄皮蛮子把前面的戏码演足了,把三手蛮的心思彻底扰乱了,最后把得自老蛤的蜃玉取出来了。 这块蜃玉,苏景祭炼了两重,一是‘画皮’藏身之术;另为陷敌于幻之术。 那老蛤是什么本领不必多说,但苏景的祭炼不够深厚,发挥不出蜃玉的全部威力。且三手专情于剑,心思单纯,想要直接靠着蜃玉幻术把他拿下全无可能,非得有前面那一番做作不可。 ...... 阿嫣小母眨了眨眼睛,看三手蛮:“在擂台上这么半天......” 三手蛮语气恨恨:“聊了一小会,然后天灵晃,我就一直耍剑、眼前打不完的那么多妖怪!黄皮蛮子在一边坐着看!” 片刻沉寂,霍然一阵大笑,烈烈儿跳脚、阿嫣小母捧腹,全没有像样妖物的风仪,更不管三手蛮的脸面。 就苏景最厚道,还低声低气地劝三手:“是那擂官非得要等,怕你还能破幻而出,这才耽搁了这么久...别往心里去啊。” 第一九零章 戴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手性情上虽有些木讷,但他心思绝不笨,否则也修习不成高深剑术。这件事看上去是苏景欺负朋友老实,一步一步把他引入‘天灵晃’,可是还有另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摆在眼前:苏景没有直接一张剑符打出去。 而苏景请降蒙头擂,除了要保密自己的符撰、黄花等宝贝,又何尝不是想遮掩住三手幻时的样子,免他在众目睽睽下出丑。 所以三手有无奈、有尴尬、脸面有些挂不住心里有些不知所谓,但没生气,真没生气。甚至还有些想笑。不过不能笑,这时候笑会真被当成傻子。 火猴子笑够了,拉起三手的袖子:“走走走,喝酒去!算是给你践行!” 喝酒的题目对三手而言可实在不怎么样,还是阿嫣小母更贴心些,笑道:“算是给山溪乌个机会,给你斟酒认错...顺带给你践行。” 三手烦,有些想不通怎么就认识了这么几个狐朋狗友,不过他还是跟着去了。 ‘青灯境’,好酒还没喝上几口,鸟官希老三就拍着翅膀飞来,给胜出的两位黄皮蛮送来赏赐,和上次差不多,仍是妖姬、灵药和钱贝,不过更丰厚了些。 其他收下,妖姬不要,转送给了烈烈儿,猴子好酒好色,大是开心,连声夸赞苏景赢得好! 鸟官希老三见他们喝酒正热闹,也上前凑趣:“今日高台之上,五百擂战个个精彩。打得热闹的不计其数,但要说最最出人意料的,非两擂莫属,一是乌英雄与三手壮士,蒙头擂扑朔迷离,看不到却更勾人心思...最后乌英雄得胜,更是让人大吃一惊。另一擂台则是西谷金雀与小蛮妖之战!” 西谷金雀。也和烈烈儿、三手一般,是校场官给苏景点名指出的劲敌,只凭几声啼鸣便杀了帐所有人。在好赌妖怪开出的盘口,这头雀子也是夺魁热门,排于前十。不如三手和烈烈儿,但比着小母要高上一位。 父蛮母妖的小蛮妖,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活泼少女,爱说爱笑人缘不错,但实力普通,据说在校场帐擂她都没敢出手,只是一直跑一直跑,最后居然真被她活下来、跻身当日十强。 直到今日登擂一战,众人才晓得她是深藏不露,金雀子的叫声伤不到她分毫。她取出一只肚兜晃了晃,一团红光涌动把敌手围了,待会红光撒去,金雀妖基被毁、奄奄一息...... 旁人都诧异于小蛮妖的手段,唯独阿嫣小母。咂嘴问道:“她把肚兜拿出来打斗,自己光着身子么?小妮子现在有身段了么?”说话时她挺了挺胸膛,颇有傲意。 希老三讪笑:“是从吞天囊掏出来的肚兜。” ...... 旁人本领如何,那是将来擂台上的事情,‘青灯境’几个妖蛮现在并不关心,开心喝自己的酒。待到七八个酒坛子被放空的时候,三手蛮忽然问苏景:“下擂时你说过,将来会带我去土?” 此事苏景笃定万分:“只要不死,我必带你去土转个够!” 三手蛮并不去细问缘由,只一点头:“那便好。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擂分三轮,今日打过第一轮,胜者休养十天,再去打第二擂;而今日失败之人也并非一无所获,只要愿意,人人都可得‘都骑校尉’之职,剥皮国八品武官阶衔,就此入伍参军。官阶算不得太高,但一来俸禄有特别优待,二来这是军骨干之位,以后再升任的机会大把。尤其三手蛮这等本事,将来前途必定不差。 但三手蛮志不在此,苏景应他能去土,他又何必去做一个不上不下的妖怪校尉! 黎明时份,酒宴将散,三手蛮取出了三枚木铃铛,先递给苏景一枚,没说什么,另两枚铃铛分增于烈烈儿和阿嫣小母,三手开口嘱咐:“万一...后面台上遇到黄皮蛮子,千万小心。” 烈烈儿哈哈大笑:“放心,我才不会傻了吧唧和他聊,更不会让他先出手!” 阿嫣小母手遮檀口,也在笑,声音妩媚:“我不用小心,我恨不得他能一口吞了我。” 三手蛮就此道别,连一声‘珍重’都没有,更没去祝另外几人能连胜下去,只是略略一点头,身形晃动,轻飘飘的离开了驿馆。 ...... 十天休整,苏景等人再上擂,大概能察觉得到,在‘抽签’一事上剥皮妖官动过了手脚,第一擂打得出色的妖蛮,彼此间都未相遇,敌手颇为普通,苏景对阵一个五灵阶的熊怪。 虽然境界相同,但实力相差云泥,苏景都未动剑,只用风火法术就将其轻松拿下。 烈烈儿和阿嫣小母自不必说,樊翘遇到了个六阶矮走蛮,好一番苦战后也告获胜。 输在第二轮的精怪,仍是被征召从军,不过他们高了一品,得做七品校尉。 再十天休整,第三轮擂战之上,‘侍剑童子’樊翘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一签抽了阿嫣小母。 高台之上,阿嫣小母看着樊翘笑:“你认输,我送你个俏妖精,真真正正的娇俏小奴儿,我亲自调教的。” 樊翘哪会贪图什么俏妖精,但他和阿嫣小母相差太多,这一仗根本没法打,二话不说自己从高台上跳下去了。 ...... 苏景这边,在鸟官代为抽签、为他报上敌手名姓后,他十足吃了一惊,瞪眼道:“怎么还有大圣?!” 希老三赶忙摇摆翅膀:“不是大圣,是戴胜,是一头鸟壮士!” 戴胜,是十足漂亮得鸟儿。羽毛漂亮不说,头顶上天生七彩羽冠,发情时羽冠铺展开来,华丽处比起孔雀开屏还要更盛一筹。 苏景笑了,他本来也觉得擂台上跑出来个大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等苏景跃上擂台,又被擂官告之:须得等上一会,今日适逢戴胜门老祖得道之吉祭,那个妖怪请求先拜祭先祖,过后再来打擂。此事已得国舅爷首肯。 没什么可说的,那就等待吧。苏景孤零零地站在高台上,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戴胜踪影,苏景忍不住问擂官:“它用得着这么久么?” 擂官应道:“戴胜一族,最喜欢、也最擅长惹人注目,没办法,你再多等等吧。” 擂官大人一语的,拜祭先祖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那头戴胜鸟怪想要出风头才是真的...... 在梦上仙乡结缘三个厉害妖怪,山溪乌壮士本就有了些名气,待到第一擂,竟连三手都输在他手里,山溪乌就更惹人诧异了。 现在向下看一看,已经有不少打过擂的妖怪聚拢过来观战,烈烈儿、阿嫣小母、樊翘等人都在其......这一擂开得越晚,观战者就越多,待会戴胜把苏景打赢了,风头出得自然就越大。 在一群妖蛮间出风头,固然值得开心,不过戴胜更想要的,还是博来天上观战的国舅爷的关注。若能得了位高权重的大妖赏识,那好处,比起夺下擂主又如何? 事情简直再简单不过,苏景惹人注意,他的擂本就在剥皮国舅的关注;这一擂晚开一阵,其他擂上的厉害妖物都横扫对手、打完了,只剩下境界不高偏有实力相当的小妖在打斗,虽然热闹但实在没太多看头,国舅的注意力自然会集在苏景与戴胜的擂上。 反正等人枯燥,苏景随口和擂官闲聊:“他就觉得一定能胜我?” 擂官闻言笑了笑:“我哪晓得,不过他敢如此,必定有些依仗的。” 这个擂官看事情倒是明白,戴胜妖怪并不浅薄,六灵阶大成的上品妖目,距离突破妖师只差一线之隔,而境界之外,它还曾追随名师专做斗战精修,头顶的彩冠长翎被它炼化成七盏浑天妖幡,威力着实了得。 就是等闲的七灵阶妖师,也被它斩杀过两个。 戴胜是天性就喜欢卖弄的鸟族,这头妖怪之前一直压着实力,等得就是一个有名气的对手、一个踩着别人脑袋去‘展翅开屏’的机会。 刚才得知自己和山溪乌对擂时,戴胜高兴极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戴胜总算来到了台上。 衣袍鲜艳醒目,背后七杆浑天妖幡更有颜色,七色妖光闪烁煞是好看。 戴胜脸上带笑,看样子他还想说上几句,可是擂官早都等得不耐烦了,戴胜还没来得及开口,擂官便一声吆喝:“开!”话音落处,轰轰连串恶响,护身赤炎自苏景身上蜒卷开来、扩散四方,偌大一座擂台顿时化作炽焰火海! 和这个只想卖弄、一想只求国舅赏识的妖怪苏景哪有废话。 戴胜缩背耸肩,七根妖幡随他心咒暴涨,眨眼化作七杆烈烈大旗,护于妖尊身前,妖旗摇摆虹光冲腾,顷刻扫灭了攻至身前的烈焰。 鸟妖怪桀桀而笑,心咒一变正待反击,不料烈焰刚退金光又起! 苏景的第一剑,九十九道剑羽齐出,藏于赤炎。 火海涨时剑羽生、火潮退时剑羽却未消,围拢于妖幡四周、如絮飘零,看似柔弱无力,可它们搅荡起的乱流又何异于狂猛风暴!妖旗剧烈颤抖,七色妖光露出散乱之势......。。) s 第一九一章 返璞归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土剑绝,南荒罕见,戴胜哪见过这种‘法术’,察觉自己与妖旗的‘联系气机’被阻挡、搅乱,心下大吃一惊,双手掐诀、口响亮唱咒想要稳固自己的宝贝。 戴胜这七根浑天幡不是各自为战单打独斗,而是结做北斗连环之阵,同进共退浑然一体,但剑羽之下妖幡的阵法松动许多。 便是此刻,奔雷惊天!一条鲲于昂昂怒吼之疾飞而至,怒击正一杆妖旗。 苏景第二剑,祭出北冥,趁妖怪阵法散乱,猛击其一幡。 一声巨响、大旗摇摆,鲲碎裂、鹏化形;又是狠辣一击,大旗摇摇欲坠,但也勉强挡住北冥的第二击。而金鹏之后,一头白骨金乌不知从何而来,就那么突兀显身,惊鸿一斩......苏景的第三剑! 银瓶破裂般,清脆无比的大响!那根妖幡终敌不过接踵而至的狠击,就此爆碎开来。 一幡碎、连环妖阵告破,刚刚被驱退的烈焰卷土重来,陡将戴胜立足之地吞没。 苏景出手便是火海、剑羽、北冥、骨金乌,惊涛骇浪般的接连猛攻,一步便占到上风。而戴胜心咒突变、剩下的六根妖幡忽然拔地而起,化作长翎本形,快如流光向着苏景疾刺而去! 一根妖幡被毁的确是吃了大亏,但戴胜也明明白白地看到一个机会:猛攻是以放弃守御换来的。山溪乌好剑尽出,自守空虚。 妖幡断裂时。便是敌人得意时;敌人得意时,便是一击逆杀时......妖幡化刺、破法强攻,把妖术法宝变作‘蛮力弩箭’本就是戴胜的拿手好戏! 戴胜擅斗战。 北冥、骨金乌两剑剑势已尽,刹那间来不及再动;剑羽则因突失目标些微散乱;苏景的放出的犀利手段。顷刻间都难杀伤戴胜。戴胜只消拔地高飞冲出正奔袭而来的火海便无忧......可是就在戴胜将起未起时,他的心忽然打了个突! 山溪乌不见了。戴胜牢牢锁在苏景身上的妖识,忽然松散了,失去了目标、六根长翎又如何射杀敌人; 山溪乌近在眼前,真的就在眼前......苏景消失于立足之地,苏景出现在正要跃起的戴胜面前。 消失、出现,同个刹那,同一个人——金乌万巢大咒。苏景穿空遁,火焰所在、便是他之所在。 戴胜身周都已被烈焰包围,而苏景现在有飞鱼鬼袍护身,想要出现在他身旁只是动一动心念的事情。 本来苏景能出现在戴胜身后。但黄皮蛮子觉得自己不是偷袭的鼠辈,所以选在妖怪身前出现。 下一刻,戴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枚......拳头。 完成遁术、化身金乌蛮,一身修为尽化蛮力,苏景的挥拳、往戴胜脸上打。 凡事都有一道极限。戴胜在怎么凶猛毕竟也不是神仙,苏景的出现、挥拳全然超出了他的反应,躲不开了。 大大出乎苏景意料的,六灵阶大成的修为身体着实坚硬。戴胜挨了一拳虽然血流满面,但愣是不曾昏厥......所以苏景又打了一拳。 啪、啪。接连两声拳肉交击的声音,说不出的响亮干脆。 擂台周围一群妖怪观战。阿嫣小母闻声俏脸都微微一抽:“我都替他疼得慌。” 烈烈儿则长大嘴巴,又惊又笑,脸上是笑模样,但喉咙却被‘惊诧’占着,咔咔地怪响。 就连高高在上、妖云观战的国舅爷都目瞪口呆,回头和身边的心腹对望一眼。要知道这是会腾云驾雾的妖怪比擂,不是小蛮子摔跤,用拳头砸脸这么返璞归真的招数......当真算得神奇。 很快,高台上火焰散尽,山溪乌站在地上,笑呵呵的样子,指着仰倒在地满脸鲜血的戴胜,对擂官道:“昏了。” 擂官的眼角抽了抽:“山溪乌胜!” 真要较真战力,戴胜比起以前苏景遇到过的那个七巧道人还要逊色一筹,连七巧道人都惨死在苏景手上,戴胜又岂有胜理? 遇到苏景,算他倒霉。 这一战打得不算太艰难,但是除了砸脸,那短短片刻连番起落的变化,也着实让观战的妖蛮心神震荡。 剑羽、北冥、骨金乌接连展露,好东西惹人羡慕,可真正重要的不是黄皮蛮的宝贝如何,而在于他对宝物的运用、对斗战局面的掐握!境界低,但他会打,且还砸人脸,这就很讨厌了...... 不到天黑,所有擂台都分出胜负。 斗败之人只要愿意效力,无论伤残与否尽得六品杂号护军之衔,以后还能打的即刻去军报到;少数被毁掉根基的倒霉蛋也能得国家赡养、到死都能领一份六品俸禄,倒也彰显‘皇恩浩荡’。 苏景、尘霄生不忘自己是离山弟子,樊翘的修为不如他们,但心志不遑多让,他并未就此退走去找淡大师,而是领了军符将领,投军报到去了。 至此三轮比擂结束,从校场军帐冲上来的千名妖蛮只剩一百二十五人。 能留到现在的妖蛮无一弱者,真要以境界而论,最差劲的非苏景莫属了......可现在还有谁敢轻视这个黄皮蛮子?要知道胜出之人内,有不少可还不如被苏景刚刚重创的那个妖怪! 当天擂事完结,胜出者未如以往那般返回‘梦上仙乡’,而是在鸟官带领下,齐聚于擂场正的高台上,片刻后高悬天际的妖云隆隆鼓声陡起,云驾散开、监擂主官、当朝国舅爷洪大将军显身,大笑之两字简明扼奥:“好!赏!” 百余只金衣鸟官手捧长盘,自国舅爷身后飞出,来到高台前。皇帝恩典,今日所有过擂之人,无论后面打得如何,皆赐四品将军之衔,赏十九金斑豹头大氅。 四品将,名号繁多,苏景被封做‘奉义郎将’,当然现在封下的不过是个职衔,未至军报到,自然也没有兵勇听令,但不管怎么说,打从现在开始,这位齐凤国‘御弟’正经做了剥皮国的将军。 虎符收好、大氅加身,众多妖蛮谢主隆恩,声音虽然响亮,但事先未经过训练,各喊各的、说不出的嘈杂凌乱。 国舅爷在空把双臂一挥,压下乱哄哄的喝谢,语作铿锵:“今日起我与诸位便是同袍兄弟,将来沙场之上,同生、共死、齐富贵!”稍加停顿,又说道:“排宴,本将要与好兄弟们欢饮一场!” 众人最想知道的,下一擂什么时候开、到底怎么打,国舅爷居然未置一词。 大妖怪不说,黄皮蛮自然也没法去问,其实对于后面的擂台打法苏景不太关心,管他如何,自己都得打。就算本事不济、他还有宝贝,反正得赢! 酒宴排开、美貌妖姬穿插作陪,烈烈儿、阿嫣小母自然和苏景坐在一起,烈烈儿算账不太好,用胳膊肘捅了捅苏景:“你帮我算算:现在咱四品了,要是后面还是一对一对的打,过一轮升一品的话,咱能做到多大官?” 苏景想都不用想:“比皇帝还大。”阿嫣小母接口:“大好多。” 直到子夜时分、酒宴将散时,国舅爷才算给了句话:“诸位好兄弟回去好生休养,下一擂,在一个月后。” 当即就有妖怪问道:“敢问将军,下一擂怎么打?” “今日没有将军、部属之分,喊大哥!”国舅爷笑道:“现在不必多问,届时自知,养精蓄锐、安心等待便是!我尚有公务在身,实在不能再待了,兄弟们慢慢饮、慢慢乐,我这便告辞了!” 说完,剥皮国舅起身,带着部属离开,大群妖蛮起身相送,面带媚笑和高官贵戚作礼道别。烈烈儿性子豪迈,看不惯这种趋炎附势事情,举杯把酒泼进嘴巴,对苏景和阿嫣小母哂笑了声:“说到底也没句明白话!咱也走,回梦上仙乡自己喝去!” ...... 三十天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再开擂的时候,这天黎明时分,梦上仙乡突然喧闹起来,百多鸟官们带着侍奉妖精分赴妖蛮住处,进门后妖精烧水,为入擂者沐浴,苏景诧异,问希老三:“这一擂要先洗澡?” 希老三笑道:“不是为了打擂,而是开擂之前,诸位要拜祭妖祖,请天降福!” 苏景笑了一句:“怎么这么麻烦。” 希老三煞有介事,连忙摇头:“这可不是麻烦,诸位如今都是国家栋梁,将来会在沙场为我剥皮国建下不世功勋,战场厮杀生死难料,适逢吉日,非得要请妖祖降福,为英雄们保平安才好。” 苏景笑了笑,不再废话,让洗澡就洗澡。 正脱着衣服,忽然一声门轴响动,阿嫣小母施施然走进来,眸子亮极了:“山溪乌,我来找你一起洗澡!” 苏景咳了一声:“去去去。” 阿嫣小母抿一抿红唇,答了声‘哦,那我自己去洗了’,甩着手又高高兴兴地走了,时时刻刻来‘勾搭’一下山溪乌,现在已经成了妖精的功课了,能不能睡到一起且先不论,但这么玩她觉得挺开来着。 第一九二章 妖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沐浴后,鸟官希老三奉上新衣,大红色的压臀短袍,湛清碧绿的灯笼长裤,衣角裤线都滚着灿灿金线,再配上一双紫面银帮的短靴......苏景看着这身衣服,缓缓地抽了口凉气。 见苏景表情有异,希老三笑道:“这等华美衣衫,莫说普通百姓,便是等闲官员也没资格穿着,非得是身份崇高、且在祈福祭祀时才行,啧啧,当真是漂亮醒目,华美无匹。”一边说着,希老三心忍不住的得意,想这黄皮蛮子,来自偏黄僻壤,莫说他自己,就是祖上十八代全加在一起,怕是也没见过这等华美衣衫,看他倒抽凉气,明明白白是被震惊到了,错不了。 红衣绿裤滚金丝,重粉佩带紫银靴。这等搭配的确是把黄皮蛮子给惊到了。 苏景啥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老老实实把衣服穿好迈步出门,跟着忽然笑了:他看见烈烈儿了。 那样一身衣服,穿在猴子身上的样子......偏烈烈儿挺胸叠肚,看样子对这身衣服满意无比,对苏景笑道:“你看我,像不像名门望族的新郎官?” “像!”苏景语气笃定。 没一会功夫阿嫣小母也来了,平时妩媚娇俏、以引逗男人为乐的妖精,此刻眼神之居然藏了羞赧,这可让苏景十足诧异:“你怎了?” “从未穿过如此漂亮的衣衫...有些拘谨。”阿嫣小母不瞒苏景,实话实说。 ...... 清晨时分。百多名入擂妖蛮全都收拾一新,一道云驾自九天之上疾飞而来,载上众人飞离驿馆,这次鸟官没再跟上来。希老三等人都留在梦上仙乡,口吉祥话不断、挥手向苏景一行道别。 剥皮国的英雄擂,在驿馆这一段已告结束,后面的擂台和此间再无干系了。 云驾通体乌黑,且有古怪妖术加持,苏景等人置身其,无论五感还是灵识、妖识,全无法穿透壁垒。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自也不知会被送去何方。 引云飞遁的,是个身穿官袍的老汉,对所载妖蛮满脸笑容,着实谦卑。有人问他此行所向究竟何处,老汉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把侧头让对方看自己的耳朵,这时众人才发现在他的耳窿,赫赫然钉住一枚封住妖篆、锈迹斑斑的长钉! 阿嫣小母见状一惊:“上霄金雷楔!” 妖家的刑具。以此楔封住耳听,不是从此就听不到了,而是今生此世、直至身死道消,耳永远惊雷绽放、锐金交鸣! 这时候妖蛮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到苏景面前。脆声开口:“山溪乌大哥,现下得闲。小妹有件事想要向你请教。” 苏景一笑:“小蛮仙太客气了,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有事直接问。” 刚来时名不见经传、第一擂后无人不知的小蛮妖。 小蛮妖笑,唇红齿白、眼睛眯成了月牙儿:“那你也莫客气,什么仙不仙的,唤我小蛮妖便是!我一直想问问,你打架的本事是如何怎么练的。” 这问题莫名其妙,苏景应道:“自然是辛苦修炼而来......” 小蛮妖摇头:“不是问乌大哥的斗战法术,是想问你、问你那股劲。” 苏景更纳闷了:“哪股劲?” 小蛮妖张口、皱眉、干净漂亮的小脸上尽是踌躇神情,似是话难出口。阿嫣小母笑眯眯地从旁边试探:“那股不要脸劲?” 小蛮妖眼陡显‘痛快’神色,对着阿嫣小母就鞠了一躬:“谢谢小母阿姐!” 阿嫣小母下颌微扬,语气飘飘:“阿姐?” 小蛮妖的眸子溜溜一转,即刻改口:“谢谢阿嫂,乌阿嫂!” “乖。”阿嫣小母喜滋滋地,往苏景身边靠了靠:“快给妹子解惑,怎么练的?” “没觉得我有那股劲啊......”苏景应道:“看走眼了吧?” 阿嫣小母一伸手,把小蛮妖搂在了怀,仿佛已经相处了三百年的小姑嫂似的,亲亲热热:“明白没?天生的!” 小蛮妖咯咯咯地笑,烈烈儿自旁边插口笑道:“小蛮妖,问这个来做什么?说到底打架靠得还是本事,好像当年灭顶大圣,看哪个不顺眼,直接抡座大山砸过去,脸皮再厚也扛不住!” “我也是这么想的,打架靠本事、靠力气,”小蛮妖眼睛大亮,但很快又皱起眉头:“可师父说不行,师父说打架要靠动脑筋。” 烈烈儿再问:“那你师父又没说怎么动脑筋?” “动脑筋就得不要脸,师父让我先学不要脸。”小蛮妖愁眉苦脸。 苏景听得啼笑皆非:“你师父是谁?” “他老人家唤作青眉老祖。”提及师父,小蛮妖昂首挺胸,年纪虽小,身形还单薄,但也有些身姿了。 不止烈烈儿和阿嫣小母,其他妖蛮闻言也都彼此对望,小蛮妖的本事毋庸置疑,她的师父不用问,来头绝不会小,可‘青眉老祖’的名号却无人知晓。 烈烈儿再做追问,小蛮妖便告摇头,看模样不似作伪,有关师父的背景、来历她也一样不了解。 少女活泼,随着说话脸上的表情一时一变,时不时都会伸手去抚身上红袍的皱着,显然也是爱煞了这身漂亮衣服,行途几个人倒也不寂寞,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乌黑云驾忽然一顿,停止下来。 众人还到抵达目的地,不料只是‘途换乘’,离开旧云、登上新驾,赶云的仍是个老汉,和上一位‘车夫’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谦卑。众人这次加了留意,很快发现此人耳也被钉下了妖楔。 “不止耳内。此人眼也有钉。”苏景低声提醒,他的境界不行,但金乌明晰纤毫,于细节处的观察比起小母、烈烈儿还要更胜一筹。老汉的瞳孔。也被两枚细钉钉入,只是钉头与瞳仁大小、颜色均一致,极难发觉罢了...... 再过半个时辰,又一次倒换驾乘,第三个车夫更夸张了些,两只鼻孔都被妖家利害法器封印,并非阻塞,而是从鼻翼两段直接下钉钉住! 第四个‘半个时辰’。第四道‘换乘云驾’,这次的‘车夫’连嘴巴都被缝住了; 到‘下一站’的车夫,不止耳眼鼻口,身上两百多处妖家穴窍都可见妖钉插满。此人已经五听尽封,也不知道他凭借什么,还能带云引架。 时至此刻,入擂妖蛮们早都安静了下来,耳楔、眼钉、肉刺......一个比着一个更让人吃惊的‘车夫’。带众人前往的究竟是什么机密地方? 第五位车夫未在更换,最后半个时辰的路程结束,被妖钉锁面封身几乎都看不出模样的老汉,居然还能摆出个谦卑笑意。对着妖蛮们躬了躬身,挥手撤去云驾。他自己的身形也如一道黑影般消散而去,再不可见。 云驾散于高空、众人自也悬身高空。 才一离开云驾。烈烈儿突兀一声叱咤,一道寸余宽、七丈长短的红绫凭空而现,层层盘绕、护在主人身前...若仔细看一看,哪是什么红绫,明明是一道熔岩细流,自虚空流下、蜿蜒七丈后由归于虚空不见。 阿嫣小母身周十九朵青莲绽放,看上去平平无奇,可若端详稍久,视线就会变得模糊些,那十九朵莲花皆尽变成眉目俏丽的娇媚女子;眨眨眼、再仔细看,仍还是青莲......莲花、女子,差异这么大的两样‘东西’,偏偏幻变得全无痕迹。 还有小蛮妖,她没显出什么玄奇妖术,只是一扬手从挎囊里抓出了一只嫣红肚兜,还有...她那瀑布似的垂腰长发根根倒竖而起、铁针似的蓬散开来,三分可笑、七分狰狞! 会如此,只因出得云驾的瞬瞬,众人眼前大片迷雾,一蓬凛冽妖威自雾气催面而来,危机饱蕴。 入擂者顶尖的几位尚且如此,其他妖蛮更是轰地一声,护身法术与精修法宝齐齐跃出、护主。苏景也不例外,护身赤炎升腾,九十九根剑羽藏于阳火,轻缓飘零。 突然一声叱喝炸响半空:“大胆,太后銮驾在此,尔等安敢无理!” 跟着又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响起:“金瓜大将无须责备责备,诸位将军初到吉祥地,会如此再正常不过,并无犯上之嫌。” 百多妖蛮的心神之前尽数被可怕气势所夺,现在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东方不远处有人:广阔的金色云驾上金瓜斧钺林立,龙凤大旗下一方宝座垂珠挂帘,正是剥皮皇后的驾仪。 皇后隐于珠帘后,只能隐约辨出一个身影;断喝之人则是銮驾前一位手持金瓜、周身长满金色鳞片的威武将军。 国舅爷站在銮驾另一侧,开口笑道:“诸位壮士不必惊慌,此地乃是我剥皮一脉祖祠所在,先祖气势万代留存,自会有些压迫,不过先祖有灵,只会护佑诸位、降福诸位,绝无危害、全请放心。” 随着国舅笑声,一阵妖风卷过,吹散前方浓雾,包括苏景在内,所有妖蛮无一例外,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身长不知几许的一条铁灰色扁颈巨蛇! 蛇头还在三百丈高处,蛇身耸立一路向下,蛇尾遥不可见。 扁颈扩张,如蝙蝠展翼、山岳般巨大的头颅,正低垂、蛇目凄厉、凝视着百多妖蛮!仿佛随时都会张开大口,将众人连同这座天地一起吞入肚...... 今日剥皮国带入擂妖蛮祭祀妖祖,并非鸿蒙初开时的万妖之祖,而是剥皮国洪蛇一脉的太上老祖:蚀海大圣!。。) s 第一九三章 溺春大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远古时蚀海大圣凶威昭着,但不同于焚穷、灭顶那样突然消失不见,它是被人打死的。 凶手是谁早已不得而知,那时的天下不太平,土有江山剑域、西疆有摩天宝刹,飞升走了又回来的也远不止南荒的大圣。蚀海大圣虽强横,但‘陨落’也并非不可能事。 苏景等人眼前这条狰狞巨蛇,便是蚀海大圣的法蜕遗身。 不过......早已死了无数年头的一具尸首,便惊得百多凶猛妖蛮亮宝动法,足见大圣实力! 又难怪这一趟过来,行程会如此隐秘,洪蛇先祖大圣法蜕所在之处,自是不容外人所知。 很快就有妖官上前,引领着入擂妖蛮一起拜见皇后,妖怪国度远不若汉家朝廷那么多讲究,皇后不止身份尊贵,更是剥皮一脉皇帝之下数一数二的凶猛大妖,代皇帝来见一见入擂妖蛮等闲事耳,若是需要时候,她上阵打仗都是理所当然的。 见礼过后,皇后娘娘对众人嘉奖了几句,跟着有个金袍鸟官闪出来,躬身来到驾前,细声细气地提醒道:“娘娘,吉时到了。” 皇后把话锋一转,声音略大了些:“这便开始祈祭吧。” 身后侍女上前掀开珠帘,剥皮皇后显身于众人面前......这蛇妖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形丰腴凹凸有致,但脸色苍白异常,连嘴唇都不存一丝血色,不过她的双目炯炯有神。随眼珠转动,目光有如实质般闪动。 皇后走出銮驾,鸟官尖声呼喝:“有请国师、祈祭启典。” 苏景闻言,大吃一惊! 上一个国师被屠晚所杀,断不可能复活,现在这位国师想来是新上任的,可新任之人若是和原来那个国师一脉同修。体内剑魂岂不是又得狂暴一次? 若是像白狗涧那次倒无妨,神剑暴怒、皇后、国师妖兵妖将统统扫灭,正经是件好事;就怕它像上次那样半怒不怒。杀了国师便了事自己睡觉去了,苏景可麻烦大了。 所幸,随着鸟官唱喝。新的国师迈步出列,苏景体内剑魂沉睡不醒,全无丁点反应。 新的国师双目狭长、窄额阔口,只看相貌便明白他是蛇妖一脉,不同于‘前任’是黑蛮,至少看起来两位国师之间,应该不存太多联系。 不过,蛇妖国师之前一直就站在皇后队伍的首列,可是在他走出来之前,苏景甚至都不曾发觉此人......就仿佛。鸟儿的翅膀上会有羽毛、大树的枝桠上会有绿叶,蛇妖国师于这个地方而言是最最自然不过的存在,他理所当然、他就应该在站在那里,自然就不会引人注意。 苏景还记得,当年在凝翠泊随小师娘习剑时。有次她曾说到过一句‘能做到‘理所当然’之人,你记得远远躲开。’ 以前他不晓得什么‘理所当然’,今天见识了。 ...... 妖怪的祭祀与土汉家迥异,拜奉并无多少庄严、反倒是诡异重重,口嘶嘶蛇鸣、自皇后、国师以下,所有洪蛇一脉子孙。时而腰肢扭摆、时而抖胸震臀,甚至还有偌长一段时候他们都在模仿交媾之态,无论男女皆是目光媚荡笑容轻淫。 百多入擂妖蛮倒不用特意做什么,只是随着礼官指点,时时躬身拜下便好。 满是**之气的拜祭,一个多时辰后,剥皮皇后猛地腾空而起,周身衣裙炸裂,化为大蛇之身缠绕在先祖遗骸上,耳鬓厮磨、蠕动不休,而国师口哼唱的祭曲,也陡然响亮起来......声音震耳欲聋,调子却越发淫糜了。 直到最后,蛇妖皇后筛糠般地颤抖起来,此刻她连身形都维持不稳,来回变化于精赤女子与铁鳞大蛇之间,口喊叫也随身变而变,蛇时尖锐嘶嘶、人时则是**之音,她脸上红潮阵阵、眸春情泛滥。 莫说苏景了,就连‘贪春的小母狗儿’阿嫣小母都看得目瞪口呆。蛇性本淫天下皆知,可这样的祭祖之典,也实在太惊人了些...... 又是半晌过去,蛇妖皇后彻底本春潮吞没,嘶哑地吼了半声,双目一翻人事不知、身体也自蚀海大圣的法蜕上剥落、一路翻滚着向下甩去。 四位侍女早有准备,展开一张灿金色的巨大织锦飞迎上前,将赤条条的皇后完全包裹起来。 于此同时,苏景等人只觉得西侧有赤色光芒涌动,转头望去,只见一道朱红大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七里外。 高空之上,突兀出现的一座大门。 嘎啦啦的门轴声,压抑且厚重,红门缓缓打开,门后仍是蓝天、白云。 最最单纯的不过的一扇门,上不见门楣、左右不见门墙、下也不存门槛。门开了,内外景色也完全一致,好像一个空荡荡的‘方框’,摆在那里,至少看上去没有丝毫稀奇地方...... 这个时候,洪蛇皇脉的祭祀也终告结束,国舅爷踏上几步,声音响亮,对入擂妖蛮道:“校场帐擂,共有一万三千四百一十三位壮士投报,选进千人之众,最后得一百二十五位英雄,随便那一人,都是百里挑一!” “诸位英雄,皆为我朝顶栋之才!今日共奉蚀海大圣,便是真正的异性兄弟!” “万岁求才若渴,容不得诸位再有分毫损伤;兄弟亲如手足,往后只有同心同德之力、绝无自相残杀之理......是以这下一擂,再不能由诸位对战夺胜。” 废话半晌,终于说到了正题,妖蛮们精神一振,仔细听讲。 “今日为蚀海大圣封圣吉日,万岁命皇后娘娘开此‘溺春大祭’。固然是请先祖降福,而更要紧的是借法于大圣神躯、开九上天巧玲珑界,为诸位做最后一擂!”说着,国舅伸手向着浮现于半空的红色大门一指。 “这灵界颇有意思,内禁制重重,不过诸位放心,它的禁止不杀人...只扔人。”国舅笑了起来:“谁被禁止击败。就会被仍回到大天地,所以这最后一擂的规矩也就再明白不过了:哪一位英雄被最晚扔出来,便是这场招贤打擂的鳌头、魁首!便是天无常仙丹的主人、便是咱们剥皮国第三百七十七位驸马。废话不多说了。诸位请入擂吧!” 也不容妖蛮们再多问什么,众人只觉得脚下微微一阵,一朵浮云流过、托浮起所有入擂妖蛮。向着空那盏朱红大门飞去。穿门时包括苏景在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玄光迷离、周身粘稠感觉,刹那后五感复明,再看周围...... 好一片鸟语花香! 身后的红门消隐不见,剥皮国的皇亲国戚武将侍不知去向,百多妖蛮置身于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正是薰暖时节,各色野花盛放于青草间,蝶儿翩翩往来其间,风儿掠过荡漾清香...这里的景色谈不上如何壮美瑰丽。却透着十足的恬静安详,置身其间,心不自觉便是一静。 可‘初到贵境’的妖蛮们心里有哪能静得下来,才一落地便哗啦一声扩散开来,护身的妖术、宝物尽数撑展开来! 并非发觉此间有什么危险。妖蛮防备的是入擂同伴。 最后一个被灵境禁制扔出去的人获胜......那若是有厉害妖蛮把同伴都杀了呢?之后就此人就算连一道禁制都没扛住就被扔出去,他还是魁首吧? 国舅没说不许自相残杀,便是默许了。 彼此警惕、怒目相视,百多妖蛮间剑拔弩张! 苏景、烈烈儿、阿嫣小母三人自然聚拢于一处。 大妖自有大妖气度,阿嫣小母笑容甜美,双臂报于胸前、施施然站立原地;烈烈儿则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抚平身上的大红袍子。两人连护身法术都未露,显示不把敌手放在眼,就苏景没出息的,头上金轮高悬、背后火翼撑开、手北冥斜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不装样子,他得赢。 阿嫣小母美目一飘,问烈烈儿:“怎么说?” “不是说有禁制么?”烈烈儿应道:“并肩子上,先被扔出去的是笨蛋!” 阿嫣小母痛快点头:“好!那他们呢?”一个纤细的手指翘起,画了个漂亮圈子,把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他妖蛮统统画进了圈内。 烈烈儿整好了自己的衫子,抬头:“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人舍得死,你舍得不成全?” 言罢,两个利害应该同时妖威绽放! 能打到这一步的妖蛮,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岂肯就此退让?火猴子、莲花妖虽强,但也并非远胜济辈,百多妖蛮至少还有三四个修持不弱于他俩。 小蛮妖忽然脆生生开口:“小嫂子,算我一个成不?” 来时路上小蛮妖认了阿嫣小母做‘阿嫂’,之后就再没改口过了。 ‘小嫂子’一笑嫣然,不置可否、态度暧昧。随随便便加进来一个,谁能放心? 小蛮妖脸上不见尴尬,倒是铁了心要和那‘三人帮’结伙似的,直接迈步来到他们身边,手里的肚兜抖了抖,对其他妖蛮道:“我和我家阿嫂共进退,谁想造次,得先把小蛮妖的脸踩进地面里!” 这句话说得不算轻了,哪怕‘三人帮’不接纳小蛮妖,至少其他妖蛮已经把她视作异端。眼下的情形倒是和当初‘校场帐擂’有了几分相似,而苏景这边几位强者结盟,对面的妖蛮自然而然便会同仇敌忾...... 就在这时侯,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古怪声音,‘噼里啪啦’,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草丛扑腾。。。) s 第一九四章 妖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灵识分出一线、循声探查过去,草丛之,一直尺余长的小蛇正在上下翻腾,身体卷曲扭动、在原地上跳个不休。 一般而言,除非被利器斩断了尾巴尖,否则都不会见到有蛇子这么发疯似的扑腾,可那条小蛇身体上全无伤痕,且它眼精光蒙蒙,不见痛苦反而满满兴奋,看样子它是在玩耍。可是...会有蛇子这么玩耍么? 下一刻,蛇子跳跃玩耍的声音突然‘转移’,人群数十丈外撒欢的小蛇,不知怎地就消失于原地,又同时出现在人群、一个长舌妖怪脚下。 像极了苏景的‘金乌万巢’,只是小蛇的穿空遁不见火光罢了。 那个长舌妖怪哪敢怠慢,立刻疾跃而起,手指一弹向小蛇打出一道金光,‘吱吱’惨叫响起,一道金光妖法,小蛇却被斩成了七八段,立时死了个通透,再不跳了。 小蛇脆弱,一击而杀,可是还不等长舌妖怪飞越的势子停顿,半空之突兀探出一条大蛇,磨盘般的巨口一张,直接就把那妖怪吞了下去! 啪嗒一声,大蛇没能把人吞干净,长舌妖怪的一只银靴子掉到了地上。 靴子落地时,大蛇的身体一震又高隐匿不见。 大蛇来得毫无征兆,张口一击快若闪电,待众妖蛮反应过来,事情早都结束了...... 小蛮妖紧紧攥住自己的肚兜儿,眸子瞪得大大的:“长舌他...这就被扔出去了吧?” 话音落。苏景、烈烈儿、阿嫣小母三个人居然笑了起来,全都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景手指勾勾,把长舌甩在地上的靴子引到手上:“驿馆偶尔见面,长舌喊我山溪兄弟,不能让他白喊,出去后我把靴子还给他。”说完、稍加停顿,又对面前众多妖怪笑道:“要是我被扔出去的时候。靴子落在这里,劳烦诸位也帮我收着点、出去还给我。” 苏景的声音轻松,虽未直说。但点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此间禁制不杀人。 擂台考验都不杀人,入擂众人却一进来就要自相残杀,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明摆在眼前的道理。又何须多言?苏景可没兴趣给妖怪们掰扯此事,再开口时他把话锋一转:“不敢狂妄自大,但就凭咱们的本事,比着那些皇帝爱将、统领大帅,又能逊色几分?真要打开手脚,大家放个对,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但是有一样,咱们全都是出身草莽,隐居荒林,祖上三十代没出过一个当官的。这一路打到现在,上至国舅下到鸟官,看上去对咱哥们礼貌周全,可实际里又能有几分尊重?咱们在人家眼,不过是群力气大些的泥腿子罢了。” “现在一进来就先自己打起来了。还怕人家对咱们笑话得不够么?话再说回来,不提什么笑话不笑话,诸位来打擂,求得不外是个富贵,如今咱都有了四品将军衔,不管这一擂最后会打成什么样。出去了是一定都会做武官、做将军的。” “说到做官,兄弟们或许想的不多,但我曾得高人指点,大概明白这官场之,想要步步青云、大富大贵,最要紧的不是自己的本事如何......国舅本事大,可他若不是有个皇后做姐姐,能拜奉二品大将军么?便是这个道理了,可咱们都是光棍一条,家里没势力、亲戚没高官,就算当了个小小将军,以后也没有出头之日,唯一能指望、能互相帮衬的,便是今日的‘手足兄弟’了!” 土汉家,皇帝办科考选拔人才,同出一榜的贡生拜考官为老师、彼此间称兄弟,为得就是编一道人脉之,将来官途上相护照应、彼此提携。 几乎从有科考开始,各朝各代都有‘天星榜’一说,指的就是一榜上的考生日后都得做高官,会如此自是少不得‘团结’两字。 这在土是再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其的道理连小娃都知道,可是在妖怪国,谁曾听说过这种事,苏景耐下心,把事情掰开、揉碎,仔仔细细地给妖怪们讲明白。 南荒的妖怪蛮子,的确没有东土人士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但这是因为他们见识不够,并非脑筋不行,且不说他们是否信得过黄皮蛮子,至少苏景这一番话,的确让他们有所领悟。 擂首只有一个,人人都有机会,可也明明白白的、人人机会都不大,相比之下,倒是已经到手的官职和以后的官途,才是真正的实惠。若是离开此地后,能像黄皮蛮子说的那样,大家拧成一股绳,一起去争个前途,也当真是件好事。 沉默片刻、让妖蛮们寻思片刻,苏景再度开口,提高了声音:“我们几人定下的主意,刚刚诸位也都听得清楚了,同心协力,共抗此界禁制,撑不到最后无妨,但总要晚走、晚走、再晚走些,外面的大官以为咱们充其量撑个一炷香就都得滚出来,咱们偏偏撑他个十天半月不出去......不让他们好好吃上一惊,又哪来的高职、重用!” “与你们先斗上一场的傻事,我们几个绝不会做,这便启程往深处去了,想内斗的请继续,想独行的自顾离开,若哪位兄弟若想跟来与我一路,山溪乌诚心欢迎,但有一句大誓我得先说明白:灵界之,戮力同心共抗禁制,绝不敢残害同行兄弟,否则五雷轰顶!若有人趁机残害我身边兄弟,山溪乌必杀之;就算离开了这九上天巧玲珑之界,我也对此人永做追杀,不死不休!” 刚才就想入伙的小蛮妖,闻言兴高采烈,直接以师尊之名立了个重誓,喜滋滋地站到了苏景身边,还不忘对阿嫣小母鞠躬,喊了声‘嫂子!’。 烈烈儿和阿嫣小母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都藏了些疑惑,其实不管怎么看苏景说的都是好事,大家聚在一起闯关,总比一盘散沙、一个个地被禁制扔出去好。只是他俩不明白,黄皮蛮子虽是个开朗性子,不过一向不怎么喜欢搭理其他妖蛮,为何现在又要把大家聚在一起。 疑惑归疑惑,但烈烈儿和阿嫣小母也都放下一句重誓。很快,妖蛮另个凶物,唤作‘沙包’的土蝎精怪也立誓入伙。 小蛮妖知道他以前的‘战绩’,斜挑着眼睛看他,蝎怪沙包面生六目,眼光自是精明得不得了,一看小蛮妖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想法,嘎嘎一笑:“我爱喝脑髓不假,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对兄弟的脑袋流口水!今天少吃几口头髓,明天多出一伙子将军朋友,赚的!” 小蛮妖与沙包一入伙,其他的妖蛮也不再太多犹豫,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纷纷加入进来,除了刚刚被扔出去的长舌妖怪,众多妖蛮暗藏着满满的戒心暂时结做一伙。 趁着这个时候苏景传音入密烈烈儿与阿嫣小母:“总觉得这一擂不对劲,要小心些。” 具体哪里不对劲苏景也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这一擂开得......太煞有介事了。想要从一百二十五人选出一个魁首,不伤人命的办法多得是。 溺春大祭、皇后都赤条条的上阵、为百多个妖蛮开一方灵虚化境,实在太过隆重了吧。 就是因为这重顾虑,苏景才不惜好一番唇舌功夫,把众人聚拢在一起,否则他何必浪费那么多口水,与两个朋友直接飞走了事就是了。 百多妖蛮暂弃成见,集结一起正待商量个方向启程,突然‘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复响起,和刚刚一模一样的,一条小蛇在不远处扑腾得快活。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之前被长舌诛杀的那条小蛇的尸首,不知何事已经消失不见了...... 仿若时光倒流,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又复重演,在不远处扑腾的小蛇突兀来到人群之,这次众人都学乖了,未免召来大蛇,谁也不去对付小蛇,只是撑起法术小心翼翼地躲开它,同时凝神戒备四周。 不料,自顾自玩耍得开心的小蛇,尾尖用力一颤,身形纵跃而起,向着距它最近的一个女妖扑去。 小蛇快若流光,被它冲袭的女妖也应变奇,及时把五指一张、一甩,一道灰色妖泼出,稳稳将小蛇罩住了。 女妖咯咯一笑,正想要说什么,苏景突然大喝了一声‘小心’! 那小蛇会穿空遁法,又岂是一张能困住的,不等苏景提醒声落下,它便消失于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女妖的腿旁,探首一口,咬在了女妖腿根上。 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女妖的身影一虚,与小蛇一起消失不见,不用问,肯定也是被‘扔’出去来了。 这边事情才刚刚结束,另一边‘噼啪’声又告响起,第三条小蛇显身、扑腾着...... 这事情着实烦人了。小蛇不死,它便咬人,穿空遁下防无可防;小蛇一死,就会有凶猛大蛇跃出吞人,来无踪去无影。 “这次我来,烈烈儿助我!”苏景扬声招呼同伴,先唤起护身赤炎,跟着扬手向小蛇打出一道赤炎。 小蛇本身脆弱无比,根本守不住阳火一击,当即被灼烧成灰,而下一个瞬间,于黄皮蛮子身边,几件事情同时发生: 巨蛇现身、苏景消隐、金光蓬勃、剑羽四散......还有烈烈儿‘哇呀’一声响亮大吼!。。) s 第一九五章 湮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火诛灭小蛇同时,苏景便催动金乌万巢,以自己的浑身赤炎为始、以烧杀小蛇的那蓬烈焰为终,苏景‘逃命’; 小蛇一死,它‘牵扯’的大蛇即刻显身,但苏景穿空而逃已不再原地,大蛇一口咬空; 苏景逃了,九十九根剑羽却被留在原地、乍起......大蛇隐匿时形迹难觅,唯独显身刹那才有气机可循。 剑羽去处,便是妖蛇的‘气机’。一如当年光明顶上苏景以剑羽钉虚字,这次他仍要钉:截断的是气机,钉住的则是形迹! 妖蛇一击不,想要再消隐时不料周遭妖元气脉皆被绞断,妖法一时不灵、没能走成!烈烈儿早就再等这个刹那,口一声咒唱响亮,挥手一甩火光席卷攻向妖蛇。 妖术成形,大蛇颈上突兀多出一道烈烈火环......分明是一道恶炎重枷,枷锁之下一道赤炎长索、另一端被猴子牢牢抓在手。 妖蛇如何甘心被锁住,身体猛晃想要挣脱出来,烈烈儿哇哇怪叫着,蛇子荡起的巨力甩得飞来飞去,可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松。 叱咤声清脆,阿嫣小母与小蛮妖同时催法,猛攻妖蛇,其他妖蛮也如梦初醒,纷纷怒吼出手。转眼间妖气大作、诸般光华闪烁刺目。 大蛇挣扎得更猛烈了,烈烈儿身形翻滚,忽然觉得脚腕一紧,低头一看苏景业已赶来,死死将其抓住。 苏景的力气也不够,在他身下,火猴子身形猛顿,到底是土行的大妖,重新稳住身形后,双足便与大地相契,犹如生根一般! 双足一错、再错、身子拧动,把长索死死缚于腰背,火猴子双眼都快瞪出血来。咬牙道:“我成了!” 苏景没有半字废话,风火双元滚荡、祭起‘金乌万象’的霸道法术,并入妖蛮夹攻。狠击妖蛇! 火猴子却忽然觉得肩上一沉、继而脚跟一稳,完全固住了势子......一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汉,脸上挂着憨厚笑容,各自伸出一只大手按在烈烈儿肩膀上。助他一起对抗大蛇的狂躁蛮力。 妖蛇虽强,但依靠的只是蛮力和神出鬼没的遁法,现在被烈烈儿的火枷锁住无法挣脱,对众人法宝、妖术猛攻下就只有挨打的份。依仗着铜皮铁骨硬抗,终归还是有受不住的时候! 但它的身体也着实坚硬。足足撑了三四个时辰,挣扎才渐渐无力下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再也不动了。妖蛮们却不敢停手,直到把那颗房屋般大小的蛇头彻底打碎才算罢休。 苏景一挥手,山胎兄弟重返大圣玦; 烈烈儿也是一挥手,火枷赤锁收入挎囊,长长呼出口气。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你怎么还有一对山胎兄弟相助?”猴子是土石妖精。自然认得同宗怪物“我朋友的家人,跟在我身边修行,他们力气大,正好帮你抓蛇。”苏景应了一句,并未过多解释。 猴子懒得多问,阿嫣小母自也不会多嘴。但上下打量着苏景的目光里,又多出一层趣味。每相处多一阵,就总能从他身上发现些‘新鲜玩意’。黄皮蛮子的确有这个本事。 其他的妖怪蛮子们则面面相觑......众人合力,打了快一天才弄死了妖蛇,若是各自为战,入擂妖蛮谁能过得了这一关?! 忽然间,不知哪个笑了起来,很快,所有妖蛮都笑了。打了胜仗当然要笑,本来必败无疑、却最终得胜,那就更应该笑了。 苏景也笑,不过他的目光始终盯在蛇尸上:大蛇只是灵境内的‘禁制”并非活物,是以死后它的身躯就开始升腾起丝丝袅袅的黑烟,不多时尸身消失不见,黑烟则一路向上飘去高空......黑烟不散。 非但不散,反而在翻腾滚荡,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后,最后竟化作遮天蔽日、覆盖整座穹顶的一道滚滚乌云! 旋即,连串紫弧穿梭、隆隆惊雷绽放,下雨了,暴雨。 谁也不想被这莫名其妙的雨水浇淋,一百二十三名妖蛮各自撑起法术,屏戒四周挡开大雨。而片刻后,雨众人无一例外,目光内惊讶闪烁:把一副彩墨画卷扔进暴雨会是什么样子?便如现在的‘九上天巧玲珑界’......鲜艳野huā,被雨一冲,变得黑晦了;青青草地被雨一冲,变得苍白了。 本来是个五彩缤纷的漂亮世界,但一场大雨,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把所有颜色冲掉、洗去。肉眼可见,一座漂亮天地越来越晦暗、越来越黯淡,渐渐就只剩下黑、白两色。 或许是‘不涉生死’的缘由,灵境变化诡怪,妖蛮心并无太多紧张,反倒隐隐多出了些期待。不过就算心神轻松,现在也没有谁会轻举妄动,人人举器、凝功、蓄势以待...... 隆隆水响横扫四方,雨水先是如注、继而如帘、现下则如瀑!雨越下越大,这‘九上天巧玲珑界’的穹顶仿佛漏开了无数口子似的,不知不觉里,苏景等人眼前的天地又完成了一重‘蜕变”从缤纷世界变作黑白天地、再自黑白变作惨惨纯白:黑色也被洗去、不见了。 苏景不知在想什么,把护身赤炎稍稍一敛,伸出来一只手去接雨水,雨水打在手上,冰冷彻骨、但对人全无伤害。跟着苏景忽然撤去了赤炎......身边的妖蛮须得动用目力仔细辨查才能发现:黄皮蛮子的护身火并非彻底散去,而是收敛到极微小化作肉眼难辨的一层‘火绒’铺于周身。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烈烈儿纳闷:“你做啥?” 苏景暂时不理,站着不动,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对烈烈儿道:“大功告成!” 雨水特殊,能把这一座天地都洗成白色,苏景收敛赤炎走进这世界,红配绿滚金丝的衣服,也和那些huāhuā草草一样,被冲掉所有颜色,变作一身皂白装束......黄皮蛮子心里舒服了。 烈烈儿大概看出苏景为啥开心,眸子闪闪尽是诧异:“那么好看的衣衫,你洗掉了?山溪乌,你这人眼光实在不行!” 阿嫣小母借题发挥:“是呢。”两个字里,说不尽的委屈。 又等了一阵,雨更大,泼落于身时,诸多强大妖蛮甚至都觉得被砸压得难受,灵境的地面似也受不住大雨的力道,不易察觉、但也无可阻抗地开始微微颤抖,草皮无法在抓住地面,渐渐被砸碎、冲垮。 不久,失了‘草衣’的大地,‘溃败’地也就愈发明显,一道道裂隙绽开、层层泥土剥落......不知是哪个妖蛮,突然伸手向前一指:“什么东西?” 本来藏于地下、被暴雨冲刷出来的东西。 磨盘大小矮矮墩墩的形状,看上去很有些古怪。眨呀功夫暴雨洗去泥沙,居然是一面乌器紫面的大铜鼓,古拙法撰铭刻于边,莫说有修家敲打、就是现在雨水砸于鼓面荡起的声音,都引得不少妖蛮心神震荡,明摆着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这边鼓声未歇,那边又起玄光,一方古镜被冲刷出来,真真正正的照妖镜,镜上玄光闪过‘沙包”蝎怪在众人眼就化作一头六尾六翅十四足的黑紫巨蝎,玄光过去、他仍是人形,且对自己被照破本形毫无察觉。 忽然间,丹药芬芳扑鼻而来,即便泼天似的暴雨也无法遮掩,泥土又冲出了一只朱红色的炼丹古炉,炉无火却饱蕴灵香,便说明这炼炉曾炼出过无数好丹,灵香深刻于炉髓,更说明这只炉子宝贵非常。 而再之后,织星、钉山锤、龙泉剑、抚海琴、听禅钟......大雨冲刷、大地垮塌,竟冲出来一件又一件宝物! 三道九门,妖鬼佛道林林总总,各门的法器宝贝都有! 可是暴雨成狂,深埋地下的宝物刚被冲刷出来,再之下的泥土也告垮塌,宝贝倾落消失不见,不过下一刻有‘翻’出新宝,一轮替一轮,简直层出不穷。 一个骨瘦如柴的青眼蛮舔了舔嘴唇:“杀了一条蛇,便给偌大奖赏么,果然是好地方!” 那个蝎怪沙包则嘎地一笑:“说不定是引我等自相残杀呢?或者暗藏埋伏也说不定,这种天上掉脑髓的好事,我太不敢信!”不得不说,这蝎子看着粗陋野蛮,心思却着实有些可取之处。 可妖蛮们早都眼红了,人人都知危险,但再仔细想想,就算被禁制打到了又有何妨?充其量不过是被‘扔出去”这个险冒得! 不知是谁先动了,随即百多妖蛮一窝蜂似的炸散开来,各自冲向重义法宝。暴雨之,烈烈儿的声音响彻四方:“捡无妨,抢不允,记得先前重誓、讲个先来后到,反正宝贝有的是。” 猴子一边喊着,自己也扑出去捡宝物去了。 不是幻象,宝物入手,或灵气昂昂或妖风隐隐,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值得一提的,南荒不通教化,但妖蛮们对誓言看得却重,说过不内斗便不内斗,蝎怪沙包和小蛮妖同时抓住了一件宝贝,两人怒目相视、对骂一声,然后同时松手扔了那法器,又转头去扑新的宝贝去了......。。) 第一九六章 重宝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没动,静立原地,双目半睁半闭,一副高人模样。 “你怎么不去捡宝贝?不想同旁人争?无妨,看上什么说与我知,小母狗儿去帮你叼回来。”阿嫣小母呵气如兰,站在苏景身边,至纯的阴身香气一个劲地往苏景鼻子里钻。 苏景摇头,微一笑:“事情来得太蹊跷,总得有人凝神守性戒备四方,大家的眼睛都红了,我便更不能妄动了。” 字字珠玑,也的确是警戒着四周,不过更要紧的:其实他是没能找到入眼的东西......蜃玉、鬼袍、骨金乌、丑剑甚至十三尸煞,苏景身上太多好宝贝都没顾得上完全祭炼。 而眼前被大雨翻出的宝物,虽也有几分成色但比起他身上的东西还差了不少,实在没必要再去捡。 说完,苏景望向阿嫣小母,纳闷:“你怎么不去捡宝贝。” 阿嫣小母的眼睛亮极了,边说、向前靠近几步,几乎都快把自己贴到苏景身上了:“最大最好最香甜的宝贝就在我眼前,哪还会稀罕那些泥巴里的俗物。” “说实话!” “元阴之身,天资所限,除了与生俱来的宝物,别家的东西一概无法祭炼。”阿嫣小母语很快,一带而过。话说完,妖精忽又‘咦’了,望着前方笑道:“好像是个人...真的么?” 十余丈外,泥土轮廓仿佛人形,片刻。泥沙被暴雨冲去,果然是个女子,身体蜷曲、生死不知。 眼前修家法宝无数、身边美貌妖精殷勤却一直不动心的苏景,一见这女子他眼精光乍现,身形骤起冲碎水帘赶上前去,伸手将此人抱在了怀! 二十出头的年纪,云髻轻绾。面容秀美的女子,那双柳叶眉梢儿向上清扬、带出了一线眉峰如剑,是以她的美貌少了些许娇柔、却多出了几分英气。 苏景不识得她。但苏景认得她的衣袍:青衣窄袖、离山剑袍!放眼天下,这样的衣袍只此一家!这女子是离山门下。 一道阳火真元流入女子身体,匆匆查验过后......全无生机。即便心里有准备,苏景的目光还是微微一黯。 检查尸身颈下与腰带系畔,不见离山命牌,确定不了她的身份,不过苏景很快注意到,她的左手攥握成全,似是攥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拳头,赫赫然一枚绽开裂隙的玉牌,真传命牌、且内封印的护身神通已经发动过了。 一面古篆,剑出离山;另面两字正楷:扶乩! 看清那两字名姓。苏景完全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哪会有错,就是‘扶乩’。 现任离山掌门真人的大师姐、离山第二代弟子的佼佼者,真传之首,仙子扶乩! 这位仙子的葬身之处。是苏景亲自从‘聚灵斋’带回门宗的,那张地图苏景自然看过,明明白白的是在土北方某处.....就算聚灵斋把事情弄错了,沈河还能看错么?若地方不对,沈河怎么可能会耽搁数十年、致力打捞师姐法蜕?再说苏景已经得报,沈河已然迎回师姐法蜕于离山。 扶乩仙子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景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不过也只是乱了一下子罢了。遇到无法开解的疑惑时,他从来都是先放一放。沈河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先不必去问,至少就眼前而言,这女子有五成可能是真正扶乩。 五成便足够了。 论辈分,扶乩是师侄,可是论资历、论本领、论见识或其他一切,扶乩都是前辈。苏景撑起云驾,对着女子尸首执离山挽礼。 离山同门之礼,不同于所有门宗,有关一举一动皆为九位师祖细心所创,内敛气机暗藏元韵,那女子尸首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在苏景向她拜下时忽然檀口一张,一块黑色的石头掉落。 意外同时,苏景抄手将其接下,触手冰冷异常,可是那份冷冽于苏景而言全无寒骨之痛,正相反的,让他精神一阵、说不出的清凉爽快,蛰伏于体内的阳火真元也自行响应、流转开来,旋即黑色石头玄光一转,竟沉入了他的掌心。 并非是大圣玦那样‘认主’,充其量只是一份‘认可’,黑石头似是认同了他的阳火真元,故而肯进入他的骨血内、安稳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扶乩的尸首突然颤抖起来! 苏景自己就是整座天下仅剩的、懂得炼尸之术的两人之一,刚还查验过扶乩,尸身‘安详稳定’绝无扎实可能。黄皮蛮子大吃一惊,忙不迭探手掌住扶乩的脉门,又把阳火真元送进去仔细探查......片刻之后,苏景脸上突然喜色绽放,心则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家伙。 扶乩尚有生机一抹! 离山门宗内魂灯泯灭,必死无疑之人,竟还有生机暗藏于身! 只是她未如普通修家那样,把自己的最后一抹生机蕴藏于丹田、心海或祖窍,苏景刚刚检查匆忙,探过那三处重地与其他要穴后,直到她已生机全无。未料想扶乩竟把她的生机藏在了口,那舌尖一点上。 其实明摆着的事情:那黑色石头暗藏神效,能助扶乩稳固生机,所以仙子要檀口含石、舌尖蕴藏最后的生机抵于石头借此保命。 可是她把石头‘吐’给了苏景,石头与生机的联系已断,这是法术事情,现在再把石头重还于檀口,还得需要她醒来再重新催动法术才能有效。 苏景面色肃穆,翻手一抓把自己的飞鱼鬼袍取在手终归、动作迅将其穿在扶乩身上。鬼袍有护魂奇效,这是他的宝贝。如果旁人捡到、穿起全无效果,但若是他心认可则宝贝效用立起。 随即苏景对一旁早都看得目瞪口呆的阿嫣小母道:“我必救此人,小母帮我护法。”话音未落,莲花妖精肩膀微微一缩,再抬头时盈盈小口衔了一枚鸽蛋大小的绯红丹丸,素手探出捏开了扶乩的嘴巴,口对口地把自己的丹丸递到扶乩舌上。 阿嫣小母对苏景笑道:“元阴真香一枚。对女人最最滋润不过,助她巩固生机!” 这元阴丹丸,是阿嫣小母炼化的内丹。对扶乩有极大的好处,当然,只是借给扶乩用一用。并不是送给她。 此丹与苏景鬼袍是一样的道理,就算扶乩现在醒来、把它直接吞到肚子里,宝贝也还是阿嫣小母的,休想能偷走。 “我欠你天大人情!”苏景应一声,之后再无半字废话,盘腿大坐将扶乩置于膝上,双手急挥如风、将阳火真元分注扶乩周身大穴...... 严格讲,金乌大焠真不是医病疗伤之术,但它有煅铸命基、助燃命火、洗经伐脉三重神奇本效,扶乩现在的状况正正对上前两重。 阿嫣小母笑眯眯地从一旁看着。时不时扬起下颌陶然吸气:元阳味道当真香甜无匹,简直要馋死人了。 苏景全心施法救人,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当他体内阳火浩浩运转开来后过不多久,耳忽然传来一阵古怪声音。 似厉鬼哭号。又似恶兽濒死惨叫,不过这凄厉声音对他来说,却没有丝毫恐怖意味,反倒有些熟悉......一个陌生人在痛哭之唱起歌谣,而这歌谣却是我家乡的俚语山歌。便是这样的感觉了。 百丈开外,方圆里许的一块地方。陡然开始剧烈颤抖,似乎是有什么怪物,正在地下拼命挣扎,想要破土、飞天! 这动静委实震撼,正一件一件往挎囊里塞宝贝妖蛮都被惊动,现在众人还置身‘擂’,迟早会有新的禁制降下,大家心里本就在警醒着,立刻停下手动作、凝神以待。 烈烈儿则身形一晃,跃回到苏景身边。黄皮蛮子所做事情小猴子都看在眼,没事时候无妨,一有异状猴子立刻来到朋友身前护法。 若放在土,烈烈儿是不可不扣的江湖性情,不过颇让人意外的是,和苏景讲义气的不止猴子和小母,小蛮妖与蝎怪沙包居然也不约而同退回苏景身边,都摆出了一副护法的样子。 苏景未能入定,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都晓得,不过在他心里不存紧张、只有十足惊讶。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百丈外的地面猛地掀起一声闷响,泥沙如泉浆爆起、逆冲轰涌暴雨!大片的泥土被掀开后,轰轰烈烈冲上半空的:一套大屋! 青砖灰瓦、连片四四方方的屋子,整座建筑占地里许,前后两进大庭,院落正一座莲池,取‘廉耻’谐音,池边坐落‘公生明’戒石坊...... 妖蛮们面面相觑,何曾见过这样的一片房子,谁都不认不出它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出身土、做过一年候补捕快的苏景又怎么可能不识得‘它’是什么: 衙门治下,铁牢大狱! 泥土下翻滚冲出来的,是一座土汉家的大牢。 ‘大牢’冲到半空,全不理会旁人,就那么忽忽翻滚着,震碎雨瀑、裹挟风雷,向着苏景狠狠砸来! 自烈烈儿以下,众多妖蛮叱喝齐声,齐齐动法准备截击此物,苏景却突然开声:“无妨,让它来!” 声音落下,‘大牢’也砸到眼前,于百忙之苏景探手迎上......说也奇快,那堪比陨星轰砸的‘大牢’,在碰到苏景手掌时,竟一下子变得‘乖巧’了,急急缩小,最终化作普通砚台大小的一方‘微雕’,苏景手一翻,将其置入腰畔锦绣囊,重新集心思再去救人。 虽在诡境内,虽在救人时,苏景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一场湮灭之雨冲出宝物无数,但是比起这座‘铁牢大狱’、比起膝上的扶乩仙子,其他那些东西干脆就可以算作废物了。 大雨到现在,真正的宝贝只有两件!。。) s 第一九七章 杀人,不见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苏景之前,有三位前辈修习过‘金乌万象’,均有留字注言,为后人讲明自己的修习成就。 于《剑刹天乌》之下,第二位前辈注言,他炼化了一座‘死牢黑狱’做自己的天乌剑。 前辈之剑匪夷所思,苏景当时诧异万分,自然也就记得牢靠,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有朝一日他还能得见此剑......甚至收下此剑! 为救扶乩,苏景体内阳火冲腾,突然发觉有一道‘剑意’在奋力呼应他的阳火,随即‘古剑’出土,疾飞来投。 看似惊人实则顺理成章,苏景与那前辈修法同出一脉,好剑有灵,感受到昔日主人的独门火法,自然会奋力挣出赶来相见。 ‘好剑’感受到苏景,苏景同样也能感受到它、认出它是前辈之物。 而这柄天乌剑为何会在此,才是苏景真正的大惑所在。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离山扶乩、无数修家宝物、甚至还有修习金乌正法的前辈遗剑...... 妖蛮见‘大屋’被收,都明白是虚惊一场,又复散开去捡宝,烈烈儿歪着脑袋看了苏景一眼,笑道:“我们是拼命去抢去捡,你倒是了不起,坐在一旁宝贝自己向你飞。” 苏景全无反应,倒是阿嫣小母,眉飞色舞、报喜似的对烈烈儿道:“刚才山溪乌欠下了我的人情!” 小猴子哈的一声笑,对俏妖精拱手:“他欠了你的情,总不好意思再不和你睡,恭喜恭喜,终于睡到了。” 阿嫣小母喜上眉梢:“到了好日子。我请你喝一坛好酒!” 烈烈儿嗜酒如命,晓得莲花妖精所说好酒必定不凡。闻言大喜:“好,我一边喝酒一边帮你们守门,天王老子也休想打扰了你。” 两个妖怪正自顾开心时,天上陡然惊雷振起! 暴雨多时,空雷霆始终不断,但是之前,闪电再如何犀利粗豪,始终是穿梭于乌云之内,这一次却不同,那一道道紫弧。真就如长鞭一边。自天顶乌云向着大地狠狠劈斩而下...... 又何止雷霆紫弧! 肉眼可见,每一道紫弧上,都有一头壮如大猿的怪物,随雷霆一起落地。 闪电便如古藤,怪猿一手攀之。从乌云之上顺藤飞落。 三百惊雷、三百紫弧; 三百紫弧长藤,三百怪猿降世。 从青灯境到东土、从离山到南荒,苏景见过无数凶猛人物、无数浩**术,但还是被眼前景象惊得心底一震。 妖精性情桀骜,见新的禁制终于来到,烈烈儿当先怪笑了一声:“来得好,等得早烦了!”随大吼,卷动火红云驾直冲半空,炎长锁火重枷脱手而去。若赤霞流光,直奔距它最近的一头怪猿。 其他入擂妖蛮尽数振声长啸,怪叫尽是兴奋之意,妖法与宝物并起,趁强敌未落地便轰杀过去。 火枷,哗啦啦地脆响。怪猿被套了个正着,烈烈儿冷笑着扬手一带长索,正待再催法术以枷上烈火炼化了对方,却不料手忽地一轻,那怪猿不知怎地竟挣脱了枷锁,欺身而近,扬起利爪猛击下来。 烈烈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的法术自己最了解,这幅枷锁是他的以自己的长尾、自地心烈焰炼就而来,等闲的妖灵神被锁住也休想挣脱,怪猿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脱扣解锁?来不及细想太多,烈烈儿凝结全副妖元于双拳,抬手迎上怪猿利爪。 半空之,‘嘭’地一声窒闷大响,怪猿的力道大到难以想象,挡下它一爪,烈烈儿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时间连云驾都维持不住,翻滚着摔向地面;那怪猿也伤得不轻,一条膀子受火猴儿巨力反挫,噼啪一声爆碎开来,血浆碎肉四散。 可怪猿却凶悍无比,都不看一眼自己的伤势,身形猛纵另只利爪急挥,向着烈烈儿追去...... 烈烈儿与强敌换过一击,其他妖蛮也和这‘新禁制’打过了一轮:无一例外,不管妖蛮催动的是什么样的妖术、法宝,打在怪猿身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全不存丝毫反应,而下一刻对方攻杀到近前! 怪猿全然不惧法术,它们自己也不会法术,只是以惊人蛮力攻杀入擂妖蛮。 连烈烈儿这等本领的妖怪和怪猿拼身体都占不到便宜,何况其他妖蛮,这一接战之下立刻便吃了大亏,十数个妖蛮立时被打得‘不见了’,与之前遇到大小蛇时一样,人没了、被扔了出去。 另有数十妖蛮呼疼倒地,受伤不轻...... 烈烈儿翻滚着坠下,他没受伤,可是胸口发闷妖筋巨震,顷刻间没办法再聚力施法,可对他追杀的独臂怪猿来势奇快,堪堪就追到了眼前,烈烈儿动弹不得、又如何躲避,心里叫了声苦,估计自己这就要被‘扔出去’了,不料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条鱼。 紫鳞、赤脊、银目、金须......救护扶乩同时,苏景不忘同伴、出剑!鲲自猴儿身边滑过,口做吼如雷,轰轰然炸碎于怪猿心口! 怪猿不惧法术,但苏景施展的也不是法术,来自东土汉家修宗,好剑、好剑术! 鲲碎、鹏鸟显,钢爪抓住怪猿双肩、锐喙正眉心,怪猿惨嚎一声,连受三道重击终于在也支持不住,身形炸碎惨死当堂。 烈烈儿差得就是这一口气,苏景替他阻敌的功夫,他已调息通畅,从火里生出来的怪物,当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回过气哇哇怪叫着,干脆连法术都不动了,直接扑到不远处另一头怪猿身上,爪撕脚蹬尾缠口咬,揪扯成一团,一起摔到地上。 而其他怪猿,因一个同伴惨死于苏景剑下。全都舍了身边的妖蛮,口厉声嘶鸣、身形纵跃如风。齐齐向着苏景冲杀过来。 没人能帮苏景挡住这群巨力蛮怪,它们来自四面八方,无论苏景怎么逃也撤不到安全之地......苏景双眉一挑,长啸声火翼展开,既然躲不来便不躲了,风疾火烈、竟向着一方怪猿逆冲而去! 金光迸现!灿灿骄阳悬于半空,明澈四方!灵界内乌云遮顶、雨水洗去所有颜色,只剩灰白惨惨的黯淡世界,这些怪猿就只在这样的环境才能出现。金轮是法术,但它绽放起的光亮却是最最纯正不过的骄阳金芒。怪猿们一时间皆难适应。本能以手遮目,呲牙喊吼。 金光之下,瞬灭一剑! 一剑之下,剑羽如电! 剑羽过去,一对山石巨汉拳重如山! 巨汉身后。鲲再显、还有个没有了丝毫灵气、化百年修为做铜皮铁骨的金乌蛮! 金乌蛮身旁,一个骑着土黄马大呼小叫着冲锋的、马猴似的、嬉皮笑脸的老汉! 苏景不弃扶乩、也绝不肯就此被‘扔出去’,这上九天巧玲珑境界诡怪莫名,前景不可知,苏景也不想知:有路便向前走,没路便走出一条路去。 诸般手段,暗藏帮手,突围时全都用上,双方迎头、交错时。擂鼓般巨响不迭、骤雨般猛击无数,甚至最后闷响声三尸也显身相助,灵境不杀人,苏景知道、但他的身体不理那套,遭遇危机时三尸自有感应、立刻赶来相救......突围时苏景一个人,突围后‘苏景一群人’。 苏景胸口血流如注;老石头胯下土黄马又散碎了;山胎兄弟哭丧着脸用力甩手。拳头打得疼死了;三尸拈花惨死...又活了,但苏景怀的扶乩,不曾碰破哪怕一小块油皮,俏面依旧、睡容恬美。 而这一冲之下,十一头怪猿被打得粉碎。 众多入擂妖蛮望向苏景的目光,可要比着看怪猿更震骇万分,这才是黄皮蛮子真正的本领么! 苏景已然置身于包围之外,不过他的神情意外,一大一小,两重意外: 小意外的是,阿嫣小母、蝎怪沙包、小蛮妖竟还都跟着自己,虽然他迎敌而上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至于没能立刻跟住守护身旁,但他们都在追苏景、护苏景,这是绝不会错的。阿嫣小母是铁了心要睡这个元阳蛮子,护在身边还说得过去,蝎怪和小蛮妖又图什么? 另外,苏景还有一重大意外,急声问死去活来过的拈花:“被怪猿杀了,还是被扔出去又自裁回来?” “说什么胡话,自然是被怪猿给打死了,看我尸体......咦,我的尸体呢?”拈花先是莫名其妙,随后更莫名其妙。 苏景沉了脸色。 拈花被打败,但并未被扔出去,他死了,只是尸体随之消失......这灵境根本不是像国舅说的那样——不是不杀人,而是杀人、不见血! 怪猿们一下子折损十几个同族,吃亏不小,也不再急着向苏景乱冲,身形放缓,满满集结于苏景对面。 “禁制杀人,大家留意!”苏景喊喝,声滚滚、四散,暴雨雷霆皆遮掩不住。 妖蛮尽做哗然,阿嫣小母皱眉:“当真?” “性命担保!”苏景斩钉截铁,同时将老石头收回了大圣玦,他本就重伤未愈,刚助了自己一手,现下再无余力了。 入擂妖蛮们,立过重誓、心就多出了一份义气,没受伤的扶起伤者不约而同集结到苏景身后,烈烈儿与那头怪猿打了个势均力敌,现在两人暂时解开了纠缠,各自‘归队’。 对峙。 苏景深吸一口气,骨金乌返回左肩、剑羽飘零于身畔、北冥鲲鱼缓缓游弋于头顶。 雷动在前,剑锋遥指前方,赤目与拈花在后,赤目剑尖斜点地面,拈花举剑向天,于苏景身旁结阵以待,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三尸均是一脸肃穆,一派宗师气度。 片刻后,举剑向天拈花微皱眉:“我这样会引雷。” 雷动沉声:“维持剑阵,不可稍动。” 拈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很快又恢复了那份宗师气派...... 挖坑挖坑,还有打斗打斗,苏锵锵又一次火力全开了......求个月票呗_ 下一更在午。。。) s 第一九八章 黄花蝴蝶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溺春大祭’结束良久,蛇妖皇后早已醒来,但并没穿戴整齐,依旧把自己裹在金色的毯内,螓首在外、连带着露出半侧圆润肩膀。 皇后的发髻散乱,修长双腿紧紧并拢,娇喘太急促,以至稍不留意就会带动声喉、荡出一片噬魂媚骨的轻吟。 皇后的金色云驾也不再高空,落于一片铁灰色山岭,大群侍从护卫不见,皇后身边只剩三个人,国舅、国师、金瓜大将,皆为洪蛇本族。 忽然,皇后的身体开始急促颤抖,双颊红潮涌现、目光媚得快要滴出水来......偏在这个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皇后开口了:“先祖大圣威猛无匹...每次溺春大祭后三个月,我总不能自已......” 话颤颤,如梦呓,音调靡靡、断断续续。 国师闻言,躬身道:“皇后也了不起,本座翻看前史,三个月春潮已经是最短的了,您的定力亘古少见。” 皇后咬住了嘴唇,身体狠狠颤了几颤,唇破、血滴下。 国舅从一旁开口,叹道:“每隔千年,送百名好血脉的妖蛮进去献于大圣,着实不是件轻松差事。” 国师一笑:“全赖皇后、国舅英明,这次的祭品远胜往昔。一场招贤擂,把荒沼深野的妖蛮引了出来。” 此事本就是皇后姐弟的得意之作,国舅闻言哈哈一笑:“一群乡巴佬,狗屁不通偏还桀骜不驯。若是真让他们做了将军,岂不是自乱阵脚?再说,谁能保证那些人没有齐凤的奸细?送去做祭品却是最好不过!可笑他们自以为是,做梦领兵。” 国师凑趣、恭维:“最妙的是一举两得啊,这一擂摆下来,我剥皮铁骑的实力也确确实实得以补充!” 梦上仙乡驿馆的千名妖蛮,本就是从帐擂杀上来的。个个实力不俗,又经三轮筛选后,其八成多都真正被送入军。 这八百多妖蛮本事不错。但也算不得太凶猛,领受的职衔则止于六品,在他们之上自有军的骁勇大将统辖。他们只有乖乖听令的份,这些人补充的是真正的‘坚’之力; 剩下的一百二十五人,本领更大但也更桀骜,给了小官他们根本不做、再说上级也弹压不住他们;给他们封个大将?让一群隐居荒山狗屁不通的泥腿子带兵?剥皮国从开始就没这个打算!拿来献祭,再好不过。 这个时候皇后又轻吟出声:“国师,你要不要再算一算?” 国师笃定得很:“皇后放心,我已经算过无数次了,绝不会错,无数年头我洪族大祭从不敢断,到如今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这次献祭后。长则百年、短则卅载,大圣爷必有动静......所差的仅是他老人家彻底醒来、还是只显圣一次。” 国舅眉飞色舞,满怀欢喜:“就算只显圣一次,也足够了,圣躯一击、洞穿齐凤之防等闲事耳。” 皇后的声音犹自颤抖:“只盼着。咱们这绵延万代的孝心,真的能有用处吧。” 国舅走到姐姐身前,笑道:“阿姐放心吧,国师何时算错过?” “没算错就好......”五个字说过,皇后面上桃花再起,赤条条的一只胳膊伸出来。抓住国舅的衣襟,金色的毯子一掀,将两人尽数包裹,旋即翻滚起来。 国师、金瓜大将视而不见,脸上既没有惊讶也不存骇然,仿佛那毯事情再再正常不过一般。 目光眺望远方,国师语气淡漠:“那个探祠蟊贼,还没有线索么?” 金瓜大将摇头:“他的手段非同一般,上次被他逃掉后,就再追查不到。” 国师皱了下眉头,但没再多说什么。 ...... 九上天七窍玲珑界内,大雨滂沱。 扶乩已经被苏景负于背上。后面的大战,再没法抱着她了,只盼扶乩自己能撑住。 窸窸窣窣的怪声自他身周响起,蝎怪沙包褪去人形、变作妖身、化为房屋大小的一头巨蝎;小蛮妖双肩一耸趴伏在地,转眼变身一头三丈白狼,父蛮母妖,小蛮妖修炼有成后就得了母亲一脉的妖身变化。 不止他们两个,苏景身后其他妖蛮,只要能变化的、几乎全都唤起了妖身。 对面的怪猿不惧法术且蛮力惊人,与它们相抗,妖身比人形更合适些。 只是在场的妖蛮,论身体和蛮力,有几个能比烈烈儿更强?烈烈儿只能打一头怪猿,还不是稳赢,其他妖蛮要几人打一头才能赢? 何况他们哪有机会几人打一头,一个人被几头怪猿打才对! 还有,这场试炼真的会死么?那便是没有退路了......众人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在于那个黄皮蛮子了。 比起土修家,妖蛮的身体更加强横些,但也只是强出些许而已,妖精的修炼也是以法为本,妖基妖元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 倒是苏景,化身金乌蛮后、在一众入擂妖蛮间以他的体魄最出色,且他还有剑。可惜三手走了,否则这个时候正好大展身手! 那双山胎兄弟,力气比起金乌蛮还要更强些。两个巨汉活了无数年头,因境界无法突破,练不成浑厚妖元,反倒养出了一身开山碎岭的巨力。至于烈烈儿,他是土石火变的精怪,天生火元惊人,可身体比起纯粹的土石精怪要大大不如。 再就是,苏景唤来的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刚刚妖蛮们看得明白,其那个矮子死了又活了......不灭之身!黄皮蛮子若不是希望所在,还有谁能指望! 而更让在场妖蛮大吃一惊的是。山溪乌的手段竟还未完,自挎囊取出一只小香炉轻轻一晃,旋即阴风大作,鬼哭狼嚎之,一个黑衣青年突兀现身...他又召来了一个?! 妖蛮皆不凡,只凭黑衣人出现时荡起的森森煞气便知此人了得! 黑衣青年才落地,眉头便是一皱。瞪向苏景:“都是蛮力怪物,你诚心害我么?!” 苏景的样子意外,生死恶战之前。他居然还笑的出声:“怎么又把少主请来了?” 冥明尊出来的黑衣丧物,勉强算得苏景的熟人了,当年在凝翠泊、双双欢喜寺见过两次。 说完。稍加停顿,苏景又继续道:“这一仗弄不好会要命,我想请出个煞物,我真要是死了,下去之后至少它能帮我领个路、说个情,少了好多麻烦。” 黑衣青年冷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话茬,径自道:“我最近一直留意着冥明尊之唤,特意赶来,有事情问你。”说话间。双手一抖,不再是以前见过的阴索和鬼甲,这次他自虚空之抓出了偌大一柄双手带鬼头大刀! “什么事情?”苏景随口问,生死一战尽在眼前,没办法不紧张。但说说话能让自己放松不少。 黑衣青年的眸子在缓缓‘蠕动’,悄然变作两团幽绿色的冥火,死死盯住前方的怪猿,口则应道:“你第一次唤我时,不是有个黄衣女子么,剑法很好的那个。” 苏景点头:“是我小师娘。” “她下去了!” 苏景闻言心头一震。失声道:“师娘仙去了?仇家是谁?!” 黑衣青年冷哂:“不是死了,是下去......她找到秘法,以阳身入幽冥,带着十几个尸煞到处乱闯,为祸冥间,杀了数不清的人!” “数不清的鬼!”三尸异口同声,纠正。 苏景松口气的同时,心也更加诧异了:“她下去做什么?” 黑衣青年斜忒了苏景一眼:“我就是想来问你,她下去做什么。”说完,他森森一笑:“没想到,白来一趟......还等什么?”话音落,鬼头刀斩碎雨帘,黑衣青年纵声鬼啸,趋势如风冲杀向前! 一动皆动,自苏景以下众多妖蛮,绽裂妖威、狼嚎虎啸杀向敌阵! 鲲鹏咆哮、剑羽如电、骨金乌一动瞬灭!三尸稳守剑阵,错落有致,殷天子寒光闪烁,每过片刻三尸便齐声大吼一字‘破!’,九天之上,必有一道猛力降下,狠击怪猿...... 众多妖蛮各逞蛮力,但是在怪猿面前,几乎没谁有单独放对的资格,或三五成群、或十余人合力、勉强支撑着场面,真正能让怪猿有所损伤的,仅止苏景和身边的几个同伴! 不见法术,没有神通,只有血肉翻涌、性命铺垫的原始恶战。 自逆战开始,苏景与三尸始终聚拢一处,四人之间心意相通配合无间,于暴雨冲来去如风,杀怪猿、援妖蛮!不止是‘同伴义气’,就算为了自己,苏景也得去救妖蛮,若旁人死绝,数百怪猿全来对付苏景,那时他又哪有活路! 但是......大不利!以己之弱对敌之强,因几个人的强横暂时或能支撑,可长久以往有哪有胜算?!好剑、好剑术,让怪猿十足忌惮,可是这优势并不绝对,以苏景之力绝撑不了太久。 人力有穷尽,苏景的根基稳固、剑术精湛、气路繁多、正法了得......可说到底他不够是五境一小修,入道仅百年!若是任夺在此,甚至不需本尊,只消一枚分身御剑,情形便大不相同...... 暴雨如浆,大得几近粘稠了,血色才一爆起立刻就被冲散,与之前的鸟语花香相若、这恶战的惨烈,也一样被暴雨洗掉颜色! 就在此刻,一只娇弱蝴蝶突然振翅飞起,苏景衣襟上的黄花不见了......翩翩之蝶,这惨白世界唯一的一点色彩。 下一刻,蝴蝶消失不见了,十七个人突兀出现在苏景身后! 即便重伤在身、即便狼狈不堪,入擂的妖蛮们仍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黄皮蛮子竟还有‘存货’!! 只是......这一次,他唤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十七个只能用‘乱七八糟’在形容的人。 恶人。。。) s 第一九九章 卿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娇弱黄花化蝶,唤出的十七个人,每人身上都被捆缚着厚枷重锁,背后插着长签写明他们的罪状: 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狗官;杀人越货,不留活口的山贼;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公婆的淫妇;打着神佛幌子骗人钱财,香灰误病害人死命的老虔婆......十七人,个个作恶、个个该死,偏他们全无悔改之意,目光得意望向苏景。 苏景则一点头:“落锁,帮我杀人!” 十七人同声欢呼,身上枷锁同时散碎,或尖声大笑、或嘶吼怒嗥着,冲向大群怪猿! ...... 释家六神通,‘宿命通’为其一,能知过去宿业。 将黄花赠给苏景的神光大师,不是弥天台修持最精深之人,但他本应是的......他诞生时,西天方向灵光迸现;他三岁时,第一次踏足寺庙,内所有清香都在三息内燃尽;六岁时被弥天台高僧引入佛门,神庙摆钟不撞自鸣,悠扬传荡九百里。 如此天资,怕真的是哪位罗汉转世,人人都道神光定能修得禅果,赴身极乐世界。甚至还有高僧断言,神光入释,为弘法先兆、佛门禅家当迎来一场大兴旺......可是等神光开始修行后,所有事情都变了样子。 灵光引证的佛家‘圣童’,修持进境缓慢无比,就是比起弥天台普通僧侣也远远不如,若非弥天台几位神僧都笃定他能有大成就、不惜损耗本元为他灌顶开灵。神光早就老死在修持路上了。 即便得承前辈高僧惠泽,神光的修持也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比起普通僧侣要高得多,但是比起弥天台同辈、同地位的高僧,他又差得远。 佛门六神通,他勉强修到第五通便止步。不过就是因为这‘宿命通’,他看到自己的往事前生:哪是什么罗汉转世。他能看到的、前面整整十七世,皆为该死之人。 该死,但这十七世。世世都得善终! 佛门弟子修因果,前面十七世皆作恶,却未尝报应。层层恶业积累至今,这一世修行路又岂能平坦?若神光要是顺利成佛,那西天灵台便是邪魔总坛了! 望穿前生,还是千年前的事情,神光彷徨无助,心基摇摇欲坠,又得弥天台三大圣僧相助,以六千年供奉佛前的青灯古捻、助他揽尽前生十七世所有罪业,炼化成了那一朵娇嫩黄花。 佛门神通苏景不懂,但他至少能明白花蝶幻化的十七个人。便是神光前十七世的罪孽! 而‘罪人’身上枷锁,便为神光今生修持的禅念。 神光把这只‘花蝶’赠与苏景,致剑冢之谢不过是细枝末节吧,神僧此举另有深意......要知道,现在的神光大师。早已不再是千年前那个迷茫僧侣,自花蝶炼成,他便仿佛脱胎换骨,境界日渐深厚,时至今日他已无愧神僧之称。 ‘赠花’的内涵神僧不说,苏景也糊涂着......不过苏景倒是笃定一事:这花蝶。是一柄双刃之剑: 十七‘罪人’可助自己杀敌; 可是哪怕苏景把花蝶用在正途、降妖除魔,对十七罪人来说,都是再添杀孽血债,动用一次,他们的罪恶便更深一层、魔根也更深一截,长此以往迟早会有一天,佛法再降服不了,到那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黄花蝴蝶,来自佛门圣僧的馈赠,却是最最邪佞不过的宝物! 便是因难以驾驭且后果堪忧,苏景轻易不会动用此物,直到今时此刻,再不能不用了。 十七罪人入战!罪根、罪性、罪孽之躯。 他们的力量不是蛮力,但也不是法力,而是恶业,本厄之力,作孽之力......奉命杀人。 雨浆的恶战陡然激烈,土之剑、南荒妖蛮、自轮回遁入今生的孽恶,诸力与共,齐抗怪猿,每一次扑击身后都会甩荡一道雨龙;每一次对撼都会把轰轰暴雨涤荡飞散! 怪猿惨声长嗥,被‘罪人’的指甲撕裂肚皮、抓碎五内;被三尸并剑斩飞头颅;被黑衣鬼主一刀劈断双腿;被山胎兄弟合力撕扯两段......但还不够!三百怪猿,每一头都能于烈烈儿打个平分秋色,即便苏景全力以赴,仍是不够! 半个时辰战团暂分,山胎兄弟均告脱力,一个折腿一个断臂,苏景及时将他们收入令牌; 十七罪人个个身躯散碎,他们不会死但已无法再战,又集做黄花插回苏景的衣襟,冥冥之隐透尖声怪笑,罪人们开心不已,今日杀人不少,休养过后罪孽更深一层; 妖蛮们便更不堪了,还活着的只剩七十一人,个个重伤倒卧,只有几人还站着,但也仅是站着了,再无力相斗。若非苏景始终在救护同伴,现在仍能活着的只怕剩不到三成; 还有,双手带鬼头大刀断了,来自幽冥的黑衣青年口鲜血涌出,阴煞身、黑血浆,他也无力再战,躺在地上粗重喘息...... 可对面还有七十余头强壮怪猿、完好无损。 外来之人,还能战者,只剩苏景与三尸! 不难想象的,片刻后再开打,苏景等四人就再没‘余地’了,剩下的所有怪猿都会杀向他们。 可能会死,而且可能很大。 苏景也受伤了、早就受伤了。长呼、长吸,苏景忽然说道:“和你们三个一起打架,倒是痛快得很。” 两个矮子没吭声,一个胖子应道:“和我一起逛窑子更痛快。” 就在这个时候,便会人形的小蛮妖摇晃着走到苏景身旁。少女的后身被怪猿抓了三次,娇嫩的皮肉几乎稀烂了,小蛮妖站不稳当,靠在了苏景身上,自挎囊取出了宝贝肚兜。 站在苏景另一侧的不是阿嫣小母,小母站不住了,躺在大雨。螓首枕在烈烈儿的肚皮上,居然还在笑:“猴子,你肚皮真软和。” 烈烈儿哼:“脑袋真沉。” 蝎怪沙包站在苏景另侧。三尸还曾一度怀疑这头蝎子是苏景新收入大圣玦的妖奴,否则恶战之,它为何始终跟在苏景身旁。瞎子都看得出,沙包不是求护佑、而是拼命想要护佑苏景。 沙包的胸口塌了,咳嗽着,但还是说道:“小蛮妖,你的肚兜没用,快收起来吧。” 小蛮妖想笑的样子,但落在脸上的神情却是呲牙咧嘴,痛苦无比:“不是我要用肚兜,是他要出来了......这也不是法术。” 话音落处,红红的肚兜儿忽然一荡。一团红光涌动,向着残存怪猿直扑过去! 这边一动,对面怪猿也告爆起,哪还有什么可说的,丑剑、北冥、骨金乌、剑羽、殷天子......苏景与三尸齐动。又一次逆冲强敌。 下一刻,剑器搅动筋骨血肉的声音,又复响彻这暴雨连天之境,而想象之的艰苦一战、生死之争,来得却要浅薄得多!是恶战没错、艰苦吃力没错,可是要远逊于苏景心里的准备。甚至这苦战的程度,还不如之前的大混战——原因再简单不过:血战,有多出了一个人! 肚兜那灿灿红光,时分时合、来去无踪,但苏景能看得明明白白,赤光之内藏着一个人:不识得,却无疑是自己人,他与苏景并肩诛杀强敌。 那赤色光芒便是他的手利剑,土汉家的遁剑、御剑之术,而此人战力......离山的龚长老、樊长老等人也不外如此吧! 小蛮妖的肚兜,竟还藏了个人! 惊喜交加!苏景还没开口,三尸便异口同声:“干吗不早点出来啊!” 只有一声冷哼回应,赤芒一闪,将一头扑向苏景的怪猿斩杀;另一边骨金乌与鲲鱼齐动,挡下了另一头想要偷袭‘肚兜人’的怪猿。 土之剑不在法术范畴,剑之锐意与法术杀伤完全是两回事,正是怪猿的克星,有这等御剑高人相助,情势立刻好转。 无论心如何疑惑,沉沉黑暗突然划起一道璀璨胜望,总是一件大喜事,苏景与三尸精神精神大振之下,名剑长啸又复清冽......渐响亮!渐高亢!渐成烈烈之势! 最后的半个时辰、最后一片剑光闪烁、最后一声凄厉惨叫、最后一头怪猿伏诛! 这灵境之第二场杀劫终告结束。 苏景收剑,喘一口气、又把背后抱在手,金乌大焠真再起。 来自幽冥的黑衣青年见暂无险情,咳嗽着对苏景道:“没事了,那我回去了!” 苏景腾出一只手,摸挎囊、跟着一扬,将自己那块早就碎裂的离山命牌扔给了他:“万一在下面遇到小师娘,说你是我朋友,她不会难为你。” 黑衣青年看了眼那牌子,一抬手又将其抛还给苏景,自从长大了他就不会笑了,冷冷道:“不用,万一遇见她,是我为难她!” 苏景笑了:“吹吧!多谢!还有...没问过你的名字。” “好说,马伯庸!”黑衣鬼主勉强一跃,就此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一句话。 劫过,雨却未停,反而更凶猛了,置身其,所有人心都有一个感觉:这是...大海倾泻而下吧...... 此刻灵境的地面再塌陷,雨水开始存积,苏景与黑衣青年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水便齐腰。 总不能这样泡着,苏景催起火灵云驾,把所有人都‘捞’起,飞升半空,大焠真助燃扶乩命火不停,另有分出一份心思,抬头望向‘肚兜人’。 杀尽怪猿后,他没再回去,相反,此人散去了剑光,三十出头的男子,身形不高、面色苍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气。 迎上苏景的目光,那人声音淡淡:“离山的小子。还可以。” 开口就叫破苏景身份,苏景如何能不惊奇:“阁下是?” 小蛮妖伤在后背,干脆爬在了苏景的云驾上,看样子她是实在懒得起身了,直接对苏景道:“这位就是我的师尊,青眉老祖!”说完,她又望向师父。趴着摆了个磕头的样子:“不肖弟子拜见老师。” 躺在苏景身旁的阿嫣小母突然咯咯一笑,烈烈儿纳闷问她:“笑啥?” “到底还是小女娃,趴得舒舒服服。我都好久没办法那样趴了。”说着,她挺了挺胸膛,蹭上了苏景的胳膊。 另一边。赤目端详着青眉老祖,红眼睛里有些疑惑,青眉老祖的眉毛是黑的,形如柳叶儿,是一双宫娥、女子的眉形...这时他也恍然大悟,为何此人的眉目有邪气:明明是个消瘦男子,却生了一双女儿眉,不邪才怪! 雷动则捅了捅拈花:“一个小女妖,一个熟透了的精怪,你不上前去搭话?怎么改了性子了?” 拈花一笑淡然:“苏锵锵的女人。我绝不碰。” 各方浑人各有各的浑,青眉老祖眼根本没有他们,径自望着苏景:“既听得‘卿眉’之名,为何还不来见礼?” 青眉是卿眉,内分别光靠听的确是分辨不出来。 苏景疑惑:“我...应该识得你?” 这次轮到卿眉疑惑了:“尘霄生没对你提起过我?”待苏景摇头。卿眉释然一笑,解释一句:“当年离山门内,尘霄生要救的那个妖人便是我,这才留下了一例。” 一句提点,苏景便恍然大悟,南荒之地。还分什么正邪,何况对方出手相助于己,苏景向对方点头:“见过卿眉道兄,再谢相助大恩。” 苏景还在援助扶乩,没办法真正行礼致谢,卿眉也不把这些俗礼当回事,又问道:“可有怪我,为何不早出手?”说话时,他的胸腹间忽然震了震......应该是一声咳嗽,但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卿眉的本领比不得尘霄生,可也是真正的前辈高人,若他肯早出手,苏景又何止于如此吃力,入擂妖蛮也不至伤亡如此惨重。 苏景却摇了摇头:“不怪,但疑惑。” 人家出手是人家的事情,既然来帮手苏景就只有感激的份,若卿眉见死不救那也是本份,卿眉和苏景很熟么? 卿眉抬头看了看天,暴雨成狂,正下的疯。 “我得留些力道,后面还有大事要办。”卿眉缓缓呼、缓缓吸,调整内息。此人修为精深,但有伤势在身,否则只凭刚才一场斗战他断不至内息不稳。 若是换个地方,对方没有深聊之意苏景也就不多问了,可是眼前大家几近处于绝境,听卿眉之言,他似是了解内情的,苏景就非再问几句不可了。 候了盏茶功夫,待卿眉整息完毕,苏景开口:“还请前辈指点。”问得模糊,总之想怎么说都随卿眉,无论他说什么苏景都会认真听。 ...... 修行之人无论正邪,都要淬炼心性,而这份心性炼到极致,不外两种情形:或无情、或至性,没有对错之分,皆可破道飞仙,不同性根追求不同极致罢了。 所以修行道上无情事随处可见,为一枚灵丹、一柄好剑或者几张仙符,千年交情转眼崩碎;但同样的修行道上,至**也屡见不鲜,如莫耶蓝祈对八祖陆角一往情深,又如师兄贺余对离山、对同门幼苗的爱护之切。 尘霄生、卿眉这一对街坊,身在正、魔两道、或许心性淬炼还到不了极致,但心也都有一份好性情,为上辈恩情尘霄生敢赴死救人,得脱大难卿眉也把尘霄生引做义气挚友。 尘霄生来到南荒后,卿眉也随之而来,不过他不在齐凤,而是游走更深,来到剥皮国扎根落户,还收了小蛮妖做弟子。 近年来剥皮准备兴兵犯界,卿眉对洪蛇一脉的妖孽便重视了起来...... “前阵子我接到尘霄生传书,说是离山又跑出个弃徒来南荒,正往南方深处去,要我帮忙照看下。”卿眉的声音很飘,与他讲话苏景找不到重音:“我没搭理他,大战在即,哪有空子管你,我得带着小蛮来打着剥皮英雄擂!” 小蛮妖闻言撅了下嘴巴,似是不太服气:明明是她带着师父来打擂。 夺擂、做个剥皮大将军,然后和齐凤尘霄生里应外合......卿眉的念头与苏景不谋而合,但是在此之上,他还有另一重自己尚不能肯定的想法:献祭。 卿眉追查洪蛇一脉时候不短,着实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或许是真心招贤,或许是要把你们都当做祭品,献于蚀海大圣,里外脱不开这两重结果,不管是什么,我都得来......没坏处的。” 烈烈儿双眼瞪圆:“你的意思是,蚀海大圣还未死?” 卿眉笑了下:“你倒此间是什么地方?上九天巧玲珑界,便是蚀海大圣的识海!那扇红门一开,咱们就走进它的梦了。还会做梦的东西,会是死的么?” 没人能不惊诧,之前的劫数还在眼前,剥皮国在害人,大伙明白;把他们当成祭品,也并非不能理解。可是这个世界,竟不是一座化外天,而是远古大圣的识海、梦境,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大脑已经写抽了,现在只剩小脑了,五千字的大章,鞠躬作揖求你们把这一更当成两更吧_ 累归累,乐归乐,我喜欢这几章的调调!求月票!!!!。。) s 第二百章 通仙剑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蝎怪沙包第一个摇头:“梦皆幻影,但之前的宝贝却是货真价实!”说话间,他从吞天囊取出了刚刚捡到的一只木鱼,还敲了两下。 三尸一贯‘不务正业’,拈花立刻就岔开话题,问沙包:“你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么?捡来又有啥用?” “这东西长得像块头盖骨,我看着喜欢。”沙包应了拈花一句,马上又转回原题,伸手一指苏景膝上的扶乩,对卿眉道:“还有那个女人,货真价实,活的!” 卿眉坐了下来,自袖取出一片不知什么灵草的叶子,含入口、压在了舌下:“蚀海大圣全盛时曾炼化了九根玄丝至宝,唤作‘九采乾坤线’。靠着这套‘乾坤线’,他的识海与天下九处灵妙之地相连。” 九根玄丝乾坤线妙用无穷。就算蚀海大圣被强敌打垮,只要这九线不断,他就能保住一缕精魄、不死不灭。 如今蚀海大圣便是如此,他根本未死,只是被强敌重创,魂缺魄残但一点灵精未泯,他沉睡了无数年头,而从远古到现在,洪蛇一脉从不间断的‘溺春大祭’就是为本族大圣疗伤的秘法。被送进大圣识海的的妖蛮是祭品、更是补品。 另一重,通过这九根玄丝的勾连,那九处灵妙之地的天元地精也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大圣识海,助他重铸精魂。除却灵元流转,玄丝还能将九处地方有灵性的宝物一并引入识海。 苏景没听说过、自然也不知道那九处灵妙地都坐落何处,但不难想象的,能被蚀海大圣选的地方,必有不凡之处,古往今来。少不得有高深修家去探访、采补元气。 大凡极妙地方,也都是极险境界。修家冒险前去。或灵元暴潮、或凶兽袭击等等缘由之下,身死道消陨落当地,他们的宝物最终都便宜了蚀海大圣。 卿眉讲得仔细,众人听得认真,待他暂时收声,烈烈儿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怎知道的如此详细......” 火猴子的话尚未问完,卿眉突然大咳起来,刚刚含入口的叶子也被喷了出来。入口前湛清碧绿、被吐出时焦黑枯萎。 全无法直起腰来,口水、鼻涕、眼泪尽做喷溅,堂堂元神境界的高人。咳得狼狈无比...好半晌。卿眉终于止住了咳嗽,扬袖胡乱抹了把脸,喘息着回答火猴子:“六十年间,我三次遁梦入洪蛇嫡传子嗣识海、四次潜入洪蛇祖祠,你道我的伤是如何来得?若还探不到些有用消息。我也太亏了吧!” 最后一次潜探洪蛇祖祠,卿眉被守祠蛇妖发觉,虽逃了出来但也受伤极重。 烈烈儿点头,三个字:“好样的!” 卿眉不理,把事情继续讲了下去,他俯身于‘肚兜’与小蛮妖一起来打擂,以他的见识,一见苏景动手自然晓得此子就是老友所说的那个离山弃徒,不过苏景自己本事不差。在擂不用人照顾什么,卿眉也乐得清闲。 再到后来,一百二十五个妖蛮被带来‘祈福祭祖’,当时卿眉便明白后面会发生什么了,但他不忧反喜,大喜! 说到这里卿眉笑了起来:“正发愁找不到办法进大蛇的识海。他们就把我送进来了,一群蛇妖自作聪明,殊不知...老子进来了!说不定就能弄死他们的大圣爷!” 话一出口,云驾上众人尽皆振奋,苏景的大半心力都放在扶乩身上,暂时没去追问细节,只是点头道:“一切以你马首是瞻。” 识海梦境全无出路,想要活着离开只有一个可能:大蛇把梦做完。可是除非大蛇死了或者醒来,这梦都永远不会结束!若有机会诛杀大蛇,大家才能逃出生天。 卿眉又复抬头、望天。 说话的这一会功夫,惊世骇俗的暴雨已然停歇了,乌云散去、碧空如洗,大蛇的识海世界又恢复了漂亮颜色,只是地面......没有地面了,暴雨灌注,云驾之下万里无疆、尽化汪洋大海! 初入识海,斩杀大小蛇;蛇尸化作黑烟,跃升高空变成滚滚乌云;乌云降下暴雨,汇做汪洋大海,湮灭世界。 汪洋初成形状,正暴躁着,处处骇浪如山疯狂涌动、怒潮激荡之,一道道巨漩猛转,万万钧恶水咆哮,声音堪比九霄轰雷...... 卿眉缓缓开口:“想杀蛇,先得撑过这第三劫才行!我之前不想出手,是为了留着力气打这一仗。”说着,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自苏景的云驾上站起身来,不再说话、远眺大海。 并没让众人等待太久,一炷香的功夫不到,狂躁大海突兀平静下来。毫无征兆的,眨眼前还是风急浪涌,眨眼后大海就变成了一面镜子似的,连一丝涟漪都不存! 卿眉沉身道:“来了,东面。” 一道白色水线,在碧蓝大海分外醒目,片刻功夫众人就看得明明白白,铁灰色的扁颈大蛇,身长无以计、见首不见尾。 无论大小还是模样,都与‘入梦前’所见大圣‘尸身’一模一样。 蛇头浮于水面,双目望向苏景云驾,蛇眼并无残忍或嗜血味道,而是满满的戏谑之意...... 红光氤氲而起,卿眉又把自己包裹去赤霞内,长呼、长吸,准备出手; 金色光芒涌动,剑羽飘零左右,苏景把扶乩暂交给小蛮妖和阿嫣小母照顾,自己迈步上前与卿眉并肩而立; 三尸很是踌躇,不过总算他们讲义气,几乎是蹭着步子来到苏景身边。 卿眉侧目,看了苏景一眼:“你不行,退开吧!”言罢根本不等苏景应声,卿眉喝一声‘诛’,红光如电而去! 旋即卿眉猛掐剑诀,丈余赤色剑芒于飞射之,猛地扩展开来,化作三里霞光,殷殷血红灿灿夺目,斩向大蛇。 剑光流转,掠过之处大海陡分,足百丈巨浪如墙,向两侧翻卷开去......势不可挡、划海分天,土魔徒卿眉全力一剑! 苏景爱剑,眉飞色舞,脱口一声:“好!” 但万万没想到的,喝彩声未落,海的巨蛇突然昂首而起,颈子一探、一收;巨口一张、一阖,卿眉惊天动地的一剑,竟直接被它吞了去。 大蛇丝毫无损,甚至连望向苏景云驾的戏谑目光都未变,依旧不紧不慢地游着。 苏景身边,噗地一声轻响,卿眉呕血!赤霞无常形却有常质,那就是他的剑,以自身精血炼化、平时都养于体内,此剑被大蛇吞掉、毁去,卿眉立遭反噬,伤上加伤,几乎都站不住脚了。 卿眉早就知道这第三劫不好打,可是,即便他以为自己足够重视了,却仍是轻敌了......从远古时到现在,无数年头的休养,蚀海大圣的残魂渐渐丰满,远比卿眉想象得更强大。 更要紧的,这里是大圣之梦、蚀海以本相而来,本就相得益彰,在此间它的实力就算不若全盛时,至少也能有五成本领!以卿眉的修为,莫说击败大蛇闯过此劫了,怕是连大蛇身上的一块鳞片都撕不下来! 云驾上众人个个脸上变色。 苏景心思转动,想要催动云驾暂退,随即眉头微皱,云驾飞不动了......被一股莫名巨力死死拖住,不用问,是那巨蛇做得手脚。 逃不掉,打不过,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剑羽飘荡渐急,苏景一拍锦绣囊,北冥神剑握于右手、八祖剑符捏于左手指缝:剑符是以剑意法变,从根子上算是是法术,上一阵用来对付怪猿无用,所以苏景不曾动用,现在打蛇不知有没有用处,总得要试一试的。 就在此刻,远处本来优哉游哉的大蛇,突然变得目光凄厉,偌大身躯跃出海面,扁颈怒展、爆出长长一声愤怒啼鸣! 而苏景手的北冥神剑,竟也无令自动,剑柄处巨力迸现,挣开苏景的手,旋即寒光一闪,神剑投入大海......鲲鱼游于海。 再不是平时那个剑势化形,不过数丈身形的鲲了,这次是真的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的鲲! 怒吼横扫天海之间,下个瞬间大浪滔天!大蛇、巨鲲,两头亘古大恶轰轰烈烈绞杀于一处! 接连‘咕咚’几声,几个能站起观战的妖蛮,都受不住两头巨兽恶战时掀起的凶威重压,接连摔倒,人人望向苏景的目光惊骇,尤以六只眼睛的蝎怪沙包为甚,三双眸子几乎全快瞪出眼眶了; 又是咕咚一声,卿眉也一跤坐倒,一鱼、一蛇搅动怒海,众人眼只有轰天浪潮、看不到具体战况,卿眉发动修家灵识去侦探战场,但才一把灵识送过去就遭巨力反震,本就重伤,再经不得这一震,由此摔倒。 卿眉瞪向苏景的惊骇目光,比起妖蛮们也毫不逊色:“你怎么还藏了这等、这等、这等......”接连三个‘这等’,他终于找到合适措辞:“通仙剑技!怪猿时打得那么苦为何不见你使出?” 这一句问的,算是所有妖蛮的心声了。 可这哪是苏景的‘通仙剑技’,分明是北冥自怒,神剑自己飞入海去杀敌,和苏景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他自己比所有人都更糊涂。 最后一声咕咚,苏景也坐倒了,和卿眉一样,自不量力以灵识去探巨恶争斗......后脑勺都撞到云驾上了。重新坐起来,心里正犹豫着是实话实说、还是‘高深莫测’一回,不成想坐下火灵云驾,突兀崩散无形! 众人坠海。。。) s 第二零一章 黄皮蛮子有完没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虽然身处‘梦境’,但此间对苏景等人来说,与真实天地也没什么区别,石头飞到头上就会头破血流、刀子扎进心口立刻身死道消。 那识海大圣在这里能有全盛时的五成力道,鲲则与之不相上下,两凶一见便如仇人般,连试探都不存立刻舍生忘死地斗在一起。这样两头怪物,在打斗时掀挡的力量何其惊人,苏景的云驾正在一道巨力泼散的轨迹上,被其一冲立时散碎无形。 七十多人全都摔落大海,那海涌动的可怕力量更是骇人,比着天空更凶险百倍!才一坠落海面,四五个运气糟糕的妖蛮就被裹挟恶力的乱流击,连惨叫的机会都不存便粉身碎骨。 所幸,妖蛮有一位蛛女精怪,坠落途拼着伤势加重,自脐眼喷出一道大,大部分妖蛮都抓住蛛,勉强着仍聚拢一处,没有立刻被冲散。 苏景直接扬手,喝问:“你等意下如何?!” 手掌之,赫赫然一枚令牌。 正哇哇怪叫的妖蛮猛然收声,几近忘记了自己命悬一线,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苏景的令牌...... 打‘大小蛇’的时候,黄皮蛮子剑羽斩‘气机’; 打怪猿的时候,黄皮蛮子花招无数,一个劲地往召妖请怪来助战; 打识海大圣本相的时候,他以剑化巨鲲,现在有拿出来一块大圣点将玦? 这个黄皮蛮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有完没完...... 苏景或能凭着敏锐五感‘避凶趋吉’,但就算他的本事再大十倍。也没办法在这‘一锅浑水’,救护所有同伴。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收妖蛮入大圣玦,自己只需照顾扶乩与卿眉,若运气好些,大家都能活。 第一个应声的,居然是蝎怪沙包。喊一声:“我进去!”妖怪诚心拜服大圣玦,令牌灵光一闪将其收入洞天。 烈烈儿第二,直接纳额于令牌进入洞天。阿嫣小母排在第三,被收入洞天之前妖精不忘卖乖:“就算在驿馆时你拿它出来,我也不犹豫就钻进去。” 有人带头。其他人不再犹豫,也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海两强争霸,凭妖蛮现在的状况,绝逃不过一个‘死’字,进入大圣玦,若苏景以后相逼大不了还是一个死,还能更坏么? 前前后后,五十三个妖蛮进入大圣玦,其他的妖蛮不知所踪,救无可救了。小蛮妖也躲进去了。卿眉老祖进不了妖家洞天,留在外面重新俯身于肚兜,苏景‘带着他’方便得很,就只差扶乩仙子一个人,被苏景牢牢绑缚在背。 三尸根本不用照顾。苏景深吸一口气,背后天都火翼撑起、由金乌阳火淬炼百年的灵识泼散开来,不去深远处探那恶战的情形,只追查因恶战掀起的可怕力量:时而静静悬浮半空、忽然双翅一振横飞百丈;时而沉浮于浪,突兀一坠直奔海底......金红身影,一次次地远跳、逃生。 海恶战全不可见。只有幢幢滔天大浪扑涌和有如实质的飓风滚荡,天龙之战,鸟雀莫说参与,就连窥探一眼的资格都不存,不过对于海的恶战,苏景大概也有个猜测:大蛇一见北冥便暴怒成狂,或许...蚀海大圣当年就是伤在这柄剑下? 而北冥之怒,也真真正正让苏景明白了,当年的江山剑域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此间是识海,那大蛇并非真实大圣,是神魂精魄投于梦的显影;同样的道理,入海北冥的强大,也不是神剑如何,是俯于身的魂灵凶猛。 苏景见过剑冢的‘真相’,每一个江山剑域的弟子都不入轮回、附魂于剑,只是他们都在沉睡、未曾醒来......这次,北冥的剑魂醒来了! 北冥绽放的力量,是昔日此剑之主的神威。 梦一战,比拼的是魂魄之力。 北冥剑,这只是冢内八方剑王之一。 若真如苏景猜测的样子......八方剑王当由八位剑仙执掌,套以现在修行门宗,差不多就是八位江山剑域的长老吧?一个长老,就有诛灭大圣之力,那江山剑域又是个什么地方!比起仙庭神界又有什么区别! 一直都知道,在古时江山剑域是奇绝之地,但真正不曾想到、若未见北冥真力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江山剑域竟凶猛如斯。 还有与江山剑域齐名的摩天宝刹......只是如此神奇的地方,又为何会陨落,一处变成山坳坟冢、一处变成海底遗迹。 心念头缓缓转动,灵识四散探查周围,苏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灭顶之灾。 本来苏景体内也有一道可怕剑魂,若它肯‘出鞘’能帮上大忙。可惜,屠晚睡得安稳,全没有醒来的意思,任由北冥与大蛇恶战不休。 ...... 大圣玦洞天之内,大多数妖蛮都端坐于地,以本元妖力行功疗伤,唯独阿嫣小母,来到蝎怪沙包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蝎怪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六只眼睛齐瞪:“你作甚?” “你不对劲。”阿嫣小母的目光从他脸上转了转,最后选择蝎怪最靠上的一对目,与之对视:“你和山溪乌很熟么?” 在驿馆擂台时还不显什么,但自从大家成了‘补品’之后,蝎怪对苏景实在着紧得很。沙包敲头盖喝脑髓不眨眼睛,可是和女人对视他实在不在行,第一双眼很快就闪烁了,第二双眼目力暴涨、顶上,愣愣应道:“关你何事。” 阿嫣小母笑得甜甜,眼光却是冷的:“你不晓得么?我是他的小母狗儿,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我都得先替他嗅一嗅。”说着,她还真的提息嗅了嗅,跟着皱眉:“你这个人,味道不怎么样。” 说话的功夫里,烈烈儿和小蛮妖也都凑了过来,神情均不怀善意。现在大家都重伤在身。可三个残废打一残废,也还是稳赢的。 沙包略作踌躇,颔首张口一吐。把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吐了出来,亮给几个妖蛮看:“大家都拜奉了大圣玦,也不用再瞒什么了。我乃齐凤国正三品轻车将军,另领鬼耳探尉之职!那苏...山溪乌乃我家万岁御弟,万金之躯涉于险地,本将自得护佑周全!” 说完,稍加停顿,沙包冷笑带了点得意,又道:“我乃奸细!” 妖怪说话就是这个调调,若在东土汉家,就算自报身份也不可能直接说自己是奸细,小蛮妖大是意外:“你这蝎怪。都在齐凤国做到三品大将了,为何还要打我们剥皮国的擂?肯定做不到三品官的。” 沙包不稀得理会这个脑筋不转弯的小蛮妖。 他是早在数十年前就被派来剥皮国的,这次显身打擂,也不外是那个最最简单的念头:封将带兵,寻找机会助齐凤国。苏景也入擂的消息被淡大师传去齐凤。尘霄生便给沙包传了一道密令,着他小心照看‘御弟’。 若是几天之前沙包亮出身份,立刻就得被众妖蛮合力撕碎,但是现在情形已变,且不说大圣玦,就单只‘献祭’这一重。幸存下的妖蛮就把洪蛇一脉当做死仇了。至于‘报国之心’,他们来打擂都是图富贵、显本领,平时都隐居荒野的妖怪们,哪有什么报国之心。 小蛮妖看着那块令牌,眸子亮闪闪的:“真好看。” 三字评价,妖怪们散了、运功疗伤去。 ...... 识海没有日升月落,苏景只能自己揣测时间,或不太准但总也不会差得太多,北冥与大蛇之争,一晃便十余天了。 大海依旧躁动,震彻天地的吼声始终不停,散起的可怕力量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这一仗不晓得还要打多久,苏景有心帮忙又哪有他去参与的余地,但忽然之间黄皮蛮子心灵光一闪,左手扬起一拍自己的额头,口笑了声‘打你个糊涂东西’,右手自乾坤囊取出了丑剑。 同出于剑冢,算得‘一家人’,北冥自行惊醒、入战,那丑剑是不是也能醒一醒、去帮个忙?果然,丑剑一出,立刻发出一串清冽长鸣,自苏景手疾飞而去,直直投向汪洋心的战场! 一个呼吸功夫过后,大蛇的吼声陡然大了数倍,嘶嘶昂昂的怪叫饱蕴愤怒之意,虽看不见、但都不用猜的,它吃亏了! 能做的仅此而已,剩下的‘玄虚之战、剑梦之争’,再没苏景什么事情,又复收心凝神,仔细保命......大概有过三四天的样子,苏景明显察觉海激荡的恶力小了许多,大蛇的嘶吼,也渐渐从怒嗥变成惨叫。 而此刻,整座大海都已经变作殷殷血色! 再过两天,突然丑剑自行返回苏景手上,旋即只见鲲化天鹏,自海直击九霄,那神鸟的双爪下,赫赫然的铁灰色扁颈巨蛇。 大蛇从头到尾伤痕累累,除了狰狞裂口外,还有数不清多少处地方,干脆被撕下整块皮肉,往上去触目惊心。大蛇犹自挣扎不休,但又哪逃得脱天鹏神爪。 大鹏鸟飞到高处,双爪猛一用力,大蛇在惊天动地的惨嚎声,被一扯两断! 血雨迸溅,两截蛇身还扭曲着、翻滚着落入大海,金翅大鹏鸟昂首一声嘹亮长啼,满满激昂、满满喜悦!跟着鹏鸟隐遁北冥又现,飞画长虹,重返于苏景手。 即便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笃定此战北冥必胜,可亲眼看到战果时,苏景仍是打从心眼里觉得高兴,而当北冥从回手的时候,苏景突然愣了愣...... 感谢蘑后滴滴同学的飘红、盟主支持,会加更一章,明天或者后天吧,主要是月初一两天稍稍有点忙,怕是赶不出来,总之这两天里一定会有加更,务请体谅,感谢!!。。) s 第二零二章 待雪停,杀真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还是求月票,感谢^_^ 愣过片刻,苏景‘哈’的一声,直接笑出了声,喜上眉梢。 三口棺材在海波半沉半浮、随波逐流,雷动问拈花:“你死了几次?” 拈花问赤目:“苏锵锵笑什么呢?” “他死了七十三次,”赤目先替拈花答了雷动,又再去应拈花:“北冥打蛇,剑灵现真怒,剑上杀意因其苏醒陡增,却未因它再度沉睡而减。” 拈花眨眼睛:“真人所言...啥意思?” “就是剑灵一怒、杀蛇一战,大大提升了北冥剑的威力...不对,不是提升,是回复。如今剑更好用了,莫说苏锵锵,就是本座也想笑。”说到笑,赤目就嘿嘿嘿地笑出了声音,突如其来,把另两位矮神尊都吓了一跳。 北冥在苏景手。 清清亮亮的一柄长剑,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但就只有苏景能辨得出,剑身正反两侧,一侧隐显鳞纹,另侧暗绣羽纹。而原先,剑锷上的‘北冥’两字古篆下,又多出了两字:海天。 这个时候,天光似是黯了一些,苏景与三尸同时抬头,随即骇然发现:天空开裂了。 湛蓝天空上,一道道裂痕由浅入深、丝丝蔓延、渐渐勾连,但却悄无声息,若非天光变化,以苏景的五感都无以察觉。 充其量一盏茶的功夫。湛湛蓝天已然‘蛛满布’,裂隙勾结,把偌大天空都拔起龟裂...片刻,忽然掉下来一片。 掉下来一片蓝色天,留下一块晦暗痕迹,分外醒目。 一片之后,便是第二片、第三片...死般寂静。整整一座天空,就那么散落了! 真正的天崩!但却不同于想像的轰轰烈烈,不是‘房倒屋塌瓦棱坠’。苏景等人眼前的景象更像:下雪。 一片一片的‘蓝天’,缓缓慢慢地飘零着,下落途。它们再次散碎,化作更小片,一次又一次,直到变成真的雪花大小。 每一块天空、在每一次‘散碎’,湛蓝颜色就会消减一分,直到最后那赏心悦目的颜色完全褪去。‘雪色’晦暗,灰蒙蒙地,望上去让人心里没来由的憋闷郁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苏景才恍然发觉,原来大蛇梦的这片大海并非蔚蓝。大海是纯净透明的......之前的海之蓝,只因倒映蓝天;此刻天不在,玄空只剩一片晦暗浑灰,所以大海也变作滞涩、难看、甚至锈浊的铁灰色,倒是与蚀海大圣的蛇皮有几分相近。 苏景暂时顾不得去琢磨北冥。催起云驾,再次把扶乩摆于面前,鬼袍护魂之用了得,仙子的命火虽弱,但还算稳定。 三尸目光惊疑不定,谁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拈花乱猜:“大圣被斩杀,梦境...变、变作虚空,咱们出不去了!” “胡说!”不是苏景反驳,而是苏景扎在胳膊上的红肚兜出声,跟着人影一闪,卿眉又告显身:“识海投像被杀,与大圣何干?与他而言,不过是做个噩梦罢了!” 苏景等人走进大圣梦,若他们被杀是真的死;但大蛇被斩,于蚀海大圣全无损伤。这是人家的识海,苏景等人又往哪里去求‘公平’两字。 苏景追问:“那我们现在......” 不等说完,卿眉就应道:“待雪停、杀真蛇!”说话同时,他仰望天色,目、脸上浓浓兴奋! 苏景点点头。卿眉身带重伤,多说一句话就是多费一份力气,是以苏景不去多问,到时候卿眉怎么说他便如何帮忙便是。 整整一座蓝天化雪,须得下上一阵了,趁着这个功夫,苏景在此催动金乌焠真相助扶乩,能帮一时便是一时。 反倒是卿眉,侧目于苏景:“不止花样多、宝贝多,你的根基也扎实得很,离山的小子果然不错。” 从进入这‘九上天巧玲珑’界后一路艰险不断,坚持到现在,苏景竟还有余力继续为扶乩疗伤,莫说同界的修家,就算比苏景高出两个境界之人,怕也早都精疲力竭了。 风火双修、同济互佐;千五百气路,广纳博收;经络时时刻刻受阳火淬炼韧性十足...这才是苏景的‘本色’! 就算没有那些吓人的宝贝、就算苏景是个傻愣愣的老实头一点不会耍心思......把其他一切都抛开,只说他的修基、内元,今日的苏景,哪个敢说他不是一根仙苗! 对卿眉之赞,苏景如实应道:“我的机缘特别好些。” 大雪纷纷扬扬,整座世界寂寞无声,火灵云驾上也暂时安静下来......但也只是安静了片刻,三尸可没有苏景那份照顾人的心思,一个一个围到卿眉身前,问他到底怎么杀蛇。 卿眉全无不耐烦之意,‘诛杀大圣’,何等匪夷所思之事,胸得意满满,自要说与旁人知:“蚀海大圣以本相入梦,却被人一斩两段、死得惨惨的,这个‘噩梦’可不轻,必让它心神震荡。便是因为这一道震骇,会让它梦幻象消散、露出识海本色。” “梦没断,只是识海显现......”卿眉随手一划,把眼前天地尽数圈住:“待‘雪’落尽,这昏蒙蒙的天海乾坤,就是它的识海了。只要见其真正识海,就能找到那九根接连玄妙地的‘乾坤线’。” 三尸多嘴,异口同声:“怎么找?” “我自有秘法。”五个字打发了这一问,卿眉继续道:“九丝勾连、九地连环,只要剪断一根,整套宝贝、偌大一桩法术就全废了,蚀海大圣篡夺九处玄妙地灵元无数年头,法术忽破它必遭亟噩反噬,死定了!” 赤目皱眉:“这么简单?” 卿眉一哂:“简单?我先前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先得在识海打败大圣本相!” “不是已经打败了么?”拈花开始‘纠缠’了。 卿眉一点头,雷动嘿嘿笑起来:“所以赤目真人说得没错,很简单啊。” 跟三个浑人实在聊不下去了,卿眉无奈收声,忽然他胸口一震,又开始大咳起来,三尸浑却不恶,急忙围上前,拈花帮他敲背、赤目给他抚胸、雷动给他揉太阳穴。 苏景张开眼睛,待卿眉咳嗽止住、气息又复顺畅后问道:“你的伤势怎样?” 卿眉毫不隐瞒:“探祠时了蛇妖几下,九道正脉受损、三道奇经断裂,死定了!”说到这里,魔道妖人目露凶光:“不过是探一探古时的秘密,它们便要了我的命,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老子灭他家大圣!” 这事他说反了,不过那份收敛多年的妖人性情,也端的暴露无遗。 苏景笑了笑:“你的伤势或许能治......” 卿眉又哪知道苏景的话是因‘金乌大焠真’而来,还道他是随口安慰,卿眉都懒得去接这话茬,摆手道:“雪下得差不多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转转看!” 言罢遁起云驾飞赴半空,三尸对望一眼,一起跳上自己的小棺材,追着卿眉去看热闹了。 苏景也没去追着解释,带此间事了,疗伤的时间大把,既然自己精通金乌焠真,卿眉便死不了了! ...... 溺春大祭已经过去月余,剥皮国蛇妖皇一行四人仍在那片铁灰色的山峦。 三月之期未过,妖媚皇后在‘春潮’沉沉浮浮,不能自已,这天清晨时分,刚从阿姊毯起身,正穿戴衣甲的国舅忽然扬手,凌空一抓,一只紫红色的蝉儿出现在他手心。 蝉翼猛震,‘知了’‘知了’的响着,国舅聆听片刻,脸上陡显喜色,转回头对那躺在毯犹自喘息的皇后道:“阿姐,大喜,前关开战了!我威武大军,兵发齐凤!” 皇后眼睛一亮,但目光的清透很快又被欲色湮灭:“好...你去吧,我们留在这里等结果就好,一切小、小心。” 国舅是剥皮骁将,前方开战,他须得会朝听封,随时准备出征。 和土皇廷差不多的,妖怪国度最大的功勋莫过战功,听到开战消息国舅开心不已,匆匆和另三人打过招呼,催起云驾向着无足城飞去。 国舅才刚走不久,仍在春潮的皇后,突然‘啊’地一声惨叫,脸色痛苦、双手抱头,赤条条地从毯子滚落土地,丰腴细嫩的身子抽搐不休,裹满泥沙尘土。 国师和金光大将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施救......好半晌,皇后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气,脸上痛苦散去。 不等旁人发问,皇后就说道:“适才祖窍巨震、头颅仿佛要炸碎开来,还有,冥冥传来一声惨呼,好像、好像是先祖的声音。” 国师闻言面色惊异:“溺春大祭百日之内,皇后都会受大圣识海影响,您头疼,莫不是大圣爷做、做噩梦了?就凭这次送进去的百多妖蛮?他们能让大圣做恶梦?” 说话时,国师目光低垂,皇后现在坐在地上,她的身子他不敢瞧。 皇后全没在意自己一丝不挂,皱起眉头:“哪该怎么办?” “皇后大可放心,大圣不会受伤,再可怕的噩梦也只是个梦。”说到这里,稍加停顿,国师又把话锋一转:“不过.......若能派个人进入大圣识海,看一看具体情形,则是再稳妥不过了。” 第二零三章 火行烈,灵妙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能进去?再说就算进去了,又怎么可能出来?” 溺春大祭后,进入识海的红门早就关闭、消隐了,想要再开门非得等上千年、下次大祭才行。 国师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愈发谨慎了:“皇后容禀,我通晓一桩秘术,现在还有机会进入大圣识海。这是一桩离魂之术,我的肉身留于此处、魂魄遁入大圣识海,来去皆无妨。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皇后要国师直言。 国师咬了咬牙:“只是须得以皇后金躯为媒。” “以我为媒?”皇后微惊:“说得仔细些。” “大祭后皇后会受大圣影响,故而您三个月都深陷春潮......春潮便是去往大圣识海的桥路了,若能得与皇后春风一度、同时施展秘法,我便能进入大圣识海。”说着,国师始终低垂的眼帘稍稍抬起了些,目光滑过皇后的娇嫩身躯。 皇后稍一愣,随即笑了,目欲色又起:“真的?” “我再有一百个胆子,又哪敢欺瞒皇后。” 秘法是真的,想睡一睡皇后也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 ‘咯咯’一声荡笑,皇后扬手抓住国师的衣襟,把他拉到近前,好像没了骨头的长腿缠上国师,皇后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要一个国师,想一想还不错.....你解开裤子便够了,不得脱去外袍。我要的是国师,不是你。” ...... 识海之内,雪停了,这个世界晦暗无边。 卿眉虚坐半空,双目紧闭、入定催法,不久后他的双手翻了几翻,十指盘结捏印,随即他的须眉寸寸化灰随风散落。而他的十根手指甲却仿佛活过来似的,奋力生长、寸寸延长。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卿眉变成了秃头秃眉的怪摸样。十指指甲则皆长到尺余长,没有丝毫扭曲,根根狭长锋锐,如刀! 嘭地一声轻响。衣衫崩碎如灰蝶翻飞,消瘦的身体再无遮掩,卿眉手臂翻转,左手当胸、右手翻到后背。十根‘甲刀’,尽数压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下一刻,十指忽做诡异跳动、带动甲刀,诡异却轻快的划破自己的身体。 邪法、生身血符!卿眉在自己身上刻篆。卿眉的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安静恬淡......可他的额角、光头青筋贲起、如蚯蚓般扭曲挣扎不休! 卿眉身上,血崩!不过是锋利指甲在皮肤上划些浅浅的口子,可那些小小伤口血浆涌流之势,比着砍掉一条腿也毫不逊色。 血披身,但它们并不滴落。正相反。因篆刻‘生身血符’淌出的鲜血,都在沿着身体逆行、向上。 厚重、粘稠的鲜红,由胸、背至颈;再由颈披面、罩头,最终汇聚于顶盖,就此凝固不再稍动。 第二盏茶,胸、背上血符完成。啪啪脆响,长长的指甲崩裂、散落。十指再结印,卿眉口喃喃。念动一道无声咒,唯独最后一字吐气开声响亮如雷:“咄!” 咒起,顶上浓浓血浆落,劈头盖脸,可是不见血花迸溅、不见鲜血四散,而卿眉顶上赫赫然垂落一瀑血红长发。 双目陡张、身形爆起,卿眉双手猛挥,口又是一字断喝:“散!” 千万血色长发向四方迎风猛涨,脱离头顶暴散而去......每一根血发,都绵延千里! 识海世界,血发纵横。 卿眉又变回了光头,但手上动作不停,取出一只乾坤囊奋力一甩,铃铛,全是铃铛,遮天蔽日。 千万枚、空翻越却默不作声的铃铛,自空落下,每一根血发上均挂了一枚铃铛。 血发疯长四处蔓延,犹如无数触手,为主人寻梭那九根‘乾坤线’,卿眉缓缓吐出一口气,施法暂毕,剩下的便是等待了...... 三尸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看着,赤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大圣识海,有无数宝贝!” 之前妖蛮们就捡了不少,但又哪捡得完,无数年头、所有葬身九个灵妙地的修家的宝物,都被乾坤线引入了大圣识海,现在这些东西又都湮埋在大海深处。 赤目的眼珠子红得快喷血了:“那要是杀了蚀海大圣,这些宝贝是不是全都归咱了?” 卿眉点了点头:“不错,我只挑选三件留给小蛮,其他的都归你们。”自忖必死者,还贪图什么宝贝,给徒弟选三件就足够了。 赤目霍然大喜,雷动和拈花大方得很:“我们也不要宝贝,全归真人和苏锵锵。” 赤目笑得合不拢嘴了,望向苏景:“咱俩平分!” 苏景笑得一点不比赤目逊色:“多谢真人。” “自家亲戚,没得说!”赤目摆手,一派宗师气度...... 法术神奇,并没等待多久,一串响亮铃声便划破寂静,卿眉喜上眉梢,哈的一声笑:“找到了。”循着铃声找到那根有所发现的血发,再循着血发向着西北方向一路疾飞,苏景也催动火灵云驾,与三尸一起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候,又有另一处铃声响起,但卿眉无意旁顾,把九根玄丝尽数找到、和只找到一根全无区别。 不片刻功夫,几个人就追到血发尽头,眼空荡荡的、不存一物,大圣炼化的玄丝至宝,凭着他们几个的修为还看不到。 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卿眉笃定,玄丝就在血发尽头。 拈花忍不住又问卿眉:“怎么断掉它?” “剑斩刀削、火烧水淹、生拉硬拽,总有办法弄断它!”卿眉应道。 能找到这玄丝乾坤线已属不易,这世上又怎会有如何毁去此物的记载。 赤目性子最急,早在这里呆烦了,恨不得立刻斩蛇、收宝、离境,二话不说纵跃起来,自雷动背后拔出他的‘含光’,对准方向挥剑便斩...... 一声惊鸣,含光脱手;赤目身上猛冒出一蓬烈焰! 苏景应变如电,单手扶住扶乩。另只手探出在赤目身上一抹,怪火顿时熄灭,明知三尸是不灭灵怪。能救也还是要救一下,到底是自家亲戚。 可就是这是这瞬间功夫,赤目业已被烧成一具焦尸,向下坠去。 死便复生。赤目又重活在苏景身边,三纵两跃赶上前去,把含光又抓回到手,同时怪叫:“有反噬!” 苏景翻手看自己的掌心,尚有少许余焰灼烧。望向火光的目光里不存痛苦,反倒是饶有兴趣。拈花凑到跟前,仰头看看苏景,再转回头看看他手上火焰,好心好意鼓起腮帮子,忽一声猛吹气,没吹灭。 苏景失笑,说了声‘多谢神君’攥握成拳火焰自熄。把怀扶乩暂交于赤目。自己取出‘北冥’:“我来试试。” 言罢长剑一振,挥斩下去! 长剑不曾脱手,但剑触玄丝刹那,苏景只觉一道炽烈火灵沿着剑身向自己侵袭而来,跟着也如赤目一般、身上陡然冒起熊熊烈焰!这烈焰比起他修持的阳火,嫣红更甚但金灿远逊。 还不等别人有所反应。苏景身上的烈焰又突兀消失不见,黄皮蛮子分毫无损。。 卿眉修持了得。眼力自是不差,见状问道:“收了?” “这火很好。”苏景点头。语气带了些感慨:“大圣的法术果然奇妙。” 玄丝上有护持法术,只要一碰便会引得烈焰焚身......因为三尸不死不灭,所以他们的‘死’看上去不怎么值钱,每次来相救本尊,不死上几次仿佛就白来一趟似的。可实际上,现在三尸早已脱胎换骨,每个人都身具雄浑之力、精通巅顶剑法,即便没有‘不灭之身’,他们也绝不是能轻易对付的小角色。 但赤目对上那真火,瞬间便告惨死,足见玄丝上的护持法术威力惊人。 不过,这道护持法术却并非来自大圣的妖力,它来自玄丝另一端、灵妙地的元力反噬,这一来便等若‘灵妙之地’会自行守护玄丝。会如此自然是蚀海大圣的妖法设计,一次成术、便再不用去耗费心神、妖力,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 苏景一剑之下,探出了玄丝护法的本源,这才有此一赞。随后又说道:“着根玄丝彼端,是个火行烈烈的好地方,若能找到可助我冲煞。” 卿眉摇摇头:“玄丝一断便再无迹可寻,你得想别的办法寻找此地。” 苏景本就有冲煞目的地,只是随口而言罢了,自己都不太在意,笑道:“还是先想办法把这根线掐断吧。”说着,又是一道阳火挥出,灼烧玄丝。 足足烧了小半个时辰,识海世界不见任何动静;苏景心念一变,真元倒转金风卷扬,但依旧无效。 收回法术,再换过丑剑、剑羽...手段用尽,再一探玄丝仍在! 而这连番猛攻下,苏景身上也一次次燃起怒焰,护持法术的反击,与他是否直接碰触玄丝无关。 力所不能及,强求也没用,苏景无奈摇头,望向卿眉。 刚刚苏景动手时,卿眉始终眯着眼睛默默思索,此刻迎上他的目光:“我受不住这烈焰反噬,你若能让我不着火,或许还有办法。” 苏景连思索都不存,直接应道:“可以。” 卿眉一点头,下一刻,他突然变成了‘木雕泥塑’,呆立于原地再不稍动。 我说,媳妇怀孕了。 你们有人说:照顾好孕妇,你少更点没事,没事没事没事。 我说,我病了。 你们有人说:断更不怕,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来。 我说,忙得不行,盟主加更要拖后。 盟主说:这事不着急,忙你的去...... 艾玛,怎么就遇到你们这伙子人了! 正经开心,不过也请大家放心,断更和少更轻易不会有,码字这种事不进则退,只要能坚持咱就一定得坚持,还是那句话,要是连我都不重视,我又凭什么希望升邪能有好成绩,凭什么希望别人会重视,那就活该我扑街到死了! 大家放心,除非太特殊的状况,否则每天两更不会少,思路痛快的时候,三更或者更多也在豆子的努力追求。 嗯,就这些,谢谢你们! 再就是......盟主加更放在明天_,今天没写出来,嘿嘿。。。) s 第二零四章 玄丝断,烈火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拈花吃惊:“他怎了?” 雷动和赤目愣愣摇头,苏景应道:“不可打扰,他在施法。” 一动不动似乎不难,就连小娃娃都能维持上一会,可是,手不动、脚不动、甚至屏住呼吸、不眨眼睛,便是真的不动了么?头发会生长、指甲会变长、血液会流淌、五内会轻蠕......此刻卿眉,便是真正‘不动’! 整个人,他所有的一切均告凝止,甚至连毛孔都不再开阖,唯独他的左眼,瞳仁,缓缓变红。 半柱香时间,越来越红的左眸,仿佛要滴出血来......真的滴出了一滴血,自他左眼。 血滴下,他的左眼瞳仁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 血滴下,‘凝固’之人骤然复苏,卿眉左手一抄,接住了自己的眼血。 ‘哒’,一声轻响,血溅碎于掌,小小的一滴血花。 而后三尸便齐齐惊呼...... 染血之手,竟像遇热消融的雪团,迅融化、消失。 血修邪法,毕生炼化的一滴煞血,若滴于山巅、这滴血能一路蚀噬,假以时日,它能洞穿整座雄峰、自山根下在滴漏出来。 而修法之人以自己血肉接下这一滴煞血,自噬身躯、还能更添威力,便如卿眉此刻! 卿眉纵法飞向玄丝,口疾声道:“便是现在!” 不用吩咐苏景便已然纵身,一只手稳稳抵住卿眉后心,卿眉则探残手,直接抓向玄丝乾坤线。 肉眼可见,一道嫣红火色迅掠过卿眉身体,但也只是火色罢了,并不是真的火,燃烧更无从谈起,倒是苏景身上,又轰然爆散开一蓬烈焰。 手握玄丝片刻。卿眉空着的右手闪电般拔出,在左臂手肘处轻轻一斩,手如刀、自断一臂! 唯有断臂。才能阻止煞血腐蚀全身;而献一掌便足以将煞血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犯不着把全身都搭进去,卿眉虽自忖必死无疑,但死之前他还要亲眼看着大圣识海崩裂、魂飞魄散。 最后的手段已然祭出。谁生谁死,只看这根细丝断、还是不断! 两个人都动作奇快,呼吸功夫就已经退回原位,不过苏景的手掌并未离开卿眉后心,而卿眉完成了自己的法术。此刻心神稍定,也立刻查知苏景正在‘鼓捣’些什么。 卿眉略一诧异、继而面露狂喜,转头望向苏景:“你......” 苏景笑着:“刚刚就说过,经络毛病,或许能治。” 不用等到‘金乌大焠真’把受损经络彻底淬炼好,以卿眉的见识,稍稍感受片刻后便能笃定,苏景的阳火法门对自己的伤势会有奇效。 还道时日无多必死无疑。怎料柳暗花溟陡逢生机。卿眉如何能够不欢喜! 不等他再说什么,几人前方那根看不见的玄丝,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就此显出形迹、急急颤抖不休!就算三尸也能看得出,这是卿眉的煞血起了效用。 细细的一根长丝,肉眼难辩端倪。但是辨尘入微的金乌目力看得一清二楚:一根丝,也是有千百股更细之线编结而成。此刻。玄丝在煞血侵蚀下,正股股崩断、层层开裂。眼看着越来越细,这便要断开了。 简直喜上加喜,卿眉想到的、能做的,便只有放声大笑! 可是才只笑了一声,卿眉眼前遽然怪影晃动,一头体型巨大的丹顶鹤,凭空跳跃出来,锋锐长喙,狠狠向他啄来。 几声叱咤响起,殷天子合璧,剑光如电;血色弥漫,腥臭扑鼻;阳火金风,咆哮席卷——三尸、卿眉与苏景同时出手,各逞绝技攻向丹顶鹤。 鸟儿来得突兀,但本领普通,挨上三方猛击,昂头一声尖尖怪叫,就此摔落在地,勉强扑腾两下便断气了。 不晓得这冲变化是不是蚀海大圣的‘新梦’,苏景一行打醒精神全身戒备,玄丝将断,怕是大蛇的垂死反扑也要随之而来了。 唯独雷动天尊,似是觉得这鸟应该味道不错,留心看了看鸟尸,随即皱眉:“只有一条腿的鹤子?恁地古怪。” 听到‘一条腿’,苏景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向着那鸟儿望去:白色长喙、红色利爪、青蓝羽色、双翅展开四丈开外的丹顶鹤......又哪是什么丹顶鹤,分明是一头‘毕方’! ‘其状如鹤,一足,赤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的毕方!神鬼异志写到的火邪之鸟,吞吃火焰,传说它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衔了火、扔到别人家。 见毕方则必有讹火。 还不等苏景再想什么,下一刻,大圣识海陡然化作无界火疆! 没有丝毫征兆、也不见起火的过程,眨眼前还是晦暗天地,眨眼后面前、身旁、远处、从天顶到地面、这个方世界的所有角落,尽是炽烈大火! 与玄丝上的护持法术同源同质的烈焰。 苏景一声怪叫,一手抓住卿眉,急急扑跃而起,几乎把自己摔出去的模样:还有一个人要救。 离山扶乩,正躺在烈焰! 翻滚着,苏景把扶乩抱于怀,可是......却无处可逃。 烈焰熊熊,炽热无边。 这等凶火,便是大罗金仙进来,也会被炼化成一蓬青烟。三尸的生灭业已无可‘计较’,顷刻化灰、同时转活,也是转活同时又复化灰...... 烈焰凶猛,内火灵淳厚十足,但比起金乌阳火到底还是差了一筹,是以这火伤不到苏景,苏景以自身真元度入卿眉和扶乩体内,也能护得他们不受伤害。 可这并不是说苏景就不怕烧,‘火灵相抗、庇佑自身’是个对抗的过程,苏景的内元是在不断消耗之,待他灯枯油尽、照样会被炼化成烟身死道消! 得苏景相护,卿眉暂时无恙,但他面色苍白、愣愣望着无边烈焰,好半晌、脸上苦笑浮现:“太小看他了。轻蔑大圣,死得不冤啊,可惜连累了你。” 诛杀大蛇的梦本相,已经小看过蚀海一次了;接下来‘斩断乾坤线’,又次重蹈覆辙! 乾坤线的护持法术,又岂止引动灵妙地反噬这一重? 九丝勾连、识海与九地连环,结十方世界、诸般灵元循转往复生生不息,滋养蚀海精魄。 卿眉之前的猜想没错,只要断开一届,这‘十方世界、亦幻亦真的梦境’便不攻而破,蚀海必遭反噬、魂飞魄散。 可是卿眉没料的,蚀海大圣还在玄丝上加持了另一道浩**术:玄丝堪堪断裂之前,妖法便告催动、把那整整一座灵妙之地尽数引入识海! 少了一根‘乾坤线’勾连,但大蛇识海与一方灵妙地直接相容一起,十方世界连环仍在,‘滋补法术’依旧运转安稳。 想要蚀海大圣魂飞魄散,只断一线根本无用。 而灵妙地也是绝厄地,无论九处任何一处,都有大险恶,‘断线’之人深陷其间,有哪有活路! 苏景现在的情形便是如此:仍置身大圣识海内,但也在那一片‘火行烈、灵妙地’间! 太古时妖精大圣厉害,这是人人都晓得的事情,可仅止是‘晓得’而已!它们到底有多么神通广大,有如何霸道之威,今时今日的修家就算穷尽想像、怕也揣测不到。真相再简单不过:它的办法,你不理解。 就像现在:一道妖术降下,把真实乾坤的一方灵妙之地,直接搬进来自己的识海,两处合一、虚实统并,这等手段,以卿眉的见识根本都无法理解,又何谈去破掉?即便他以为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他所有的努力最终落在大圣眼,却不过是个笑话吧! 甚至,真正的蚀海大圣此刻都不曾醒来。 左手扶着周身僵硬的卿眉,右臂揽住软绵绵的扶乩,阳火真元分作三路匡护自己与同伴,苏景目光如炬巡梭四方,灵识聚敛于一处、如针,随目光转动急探火海深远之处......没有用,这世界都已变成了一团火,全然不存避难之处。 呼吸之间,从口舌到喉咙、五内,火辣辣的烫着!根本都没有空气了,苏景呼吸、吞吐的皆为烈焰,此间只有火......还有‘毕方’! 苏景低叱,九九剑羽火飘零、骨金乌瞬灭急斩,两头毕方伏诛!这火邪之鸟,本就是那烈火地的土著、霸主,它们生于恶炎,任何外来者于他们看来皆为猎物。 两头毕方才落,又有三头凶鸟袭来,剑羽回撤护卫本尊身旁,旋即又是一道剑光乍起,苏景动念、北冥出鞘! 熔浆般血液泼洒,凶鸟被神剑洞穿,北冥击出时,骨金乌又回到了主人肩头。 卿眉法术一出顷刻就被烈火炼化,完全帮不上忙,涩声开口:“不必再管我了。” “如果把你丢掉我就能活,没准我就扔了。”苏景应道。多护一个人,便多占去一份力气。可此地烈火从亘古烧到今日,永远都不会停消,丢不丢掉卿眉,只是早死或晚死、充其量五六天的差别。 这个时候,恶炎四周啼鸣烈烈,毕方终于厌烦了试探,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猛攻苏景。。。) s 第二零五章 第五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烈焰之,剑气纵横! 剑羽急急惊鸣,守御的范围越收越紧,最后勉强稳固在两丈方圆。binhuo. 区区两丈,却是绝杀之域,毕方敢跃雷池一步必杀无赦! 苏景身形不动,却并非只守不攻,骨金乌与北冥神剑轮流罔替,一次次剑光闪烁,必有毕方濒死哀号响起,苏景最恨的是自己两只手都被占住了,没办法再去取一张师父留下的剑符来用。 剑随心,剑符却非得以手诀配合不可。 数不清多少邪火凶鸟,层层围拢于苏景身周,但这种鸟儿实力普通,苏景摆下的‘圈子’又极小,让它们数量优势无从发挥。 偏偏毕方凶悍,没办法一拥而上便拼命拥挤着,一头两头地向上冲,不知是它们性情暴躁、等不得烈火一点点烧死苏景;又或者是它们脑筋蠢笨,根本就没想到这一重。 苏景的喘息稍加粗重了,一个人修为用来庇护三个人;还要再分出心思同时驾驭三套飞剑对抗又蠢又凶的怪鸟;更关键的,从踏入大圣识海,他便一路苦战,消耗何其巨大,就算他元基深厚也渐觉撑不住了。 真元用一分便少一分,力量消耗不停。但是到了现在,因大祸突降的惊骇已渐渐消散,心境倒是重归于安宁。 片刻过去,苏景忽然笑了下。 自己来南荒的初衷是什么?寻找烈火地煞、完成第五境修行,现在他就找到了:被大蛇引入识海的、九处灵妙地之一。火行烈之地。 虽然苏景还没能见到袁朝年手札上记载的那道烈火地煞,但不用想也能明白,眼前这片火行地是蚀海大圣亲自选的,火行纯烈、浓郁到无以复加,比起袁朝年探到的地煞自然要更好的多,用来冲煞简直再合适不过......只是没有那个修家为了冲煞,会一头扎进地煞深处去: 无论什么门派的功法。若以真正的地煞来修行第五境,都会面临绝大的危险:引煞容易,受煞难、断煞更难。 地煞灵元一旦被引动便如巨湖决堤。轰轰荡荡冲进修家身体,那时就仿佛小小沟渠迎来大川洪峰,直问修家经络承受极限; 就算经络坚固、抗住了考验。待到功行圆满、完成‘冲煞’修行的时候,还需及时切断自身与地煞的联络。地煞入体可不是师门长辈传功,哪会管你‘够不够’、‘要还是不要’,修家敢引流,它便猛灌到底,若不能立刻‘断流’,下场就是用小皮囊去装大洪流,爆裂! 由此,修家以古法冲煞时,会置身于地煞边缘。尽可能小规模的引动地煞灵元入体,可即便如此,古时候的修家仍有无数人死在‘经脉撑裂’、‘暴体而亡’,这两重凶险之下。 坐在火行烈之地央来行功冲煞,那不是修炼、是自裁! 苏景自不会自寻死路。可死路寻上他了......识海是封闭世界,没有缺口可供离开。以他的情形,还能在坚持多久?十天,十五天?把扶乩和卿眉都甩了呢?再多活十天? 笑容自苏景脸上一闪而没,下一刻他身边的火势陡变!火海之,一道殷红却炽烈、煌煌不可直视的巨大漩涡突兀成形。苏景动法、于恶炎绝地的央......冲、煞! 三阶十二景,去攀那一阶一阶、去看那一景一景。 青灯境少年对黑袍老祖的认真说话,是他的憧憬没错,但也是誓言、是未来岁月所有、所有、所有的执着所在! 无怨、无悔的修行之路,苏景见识了凡俗见不到的神奇、苏景做成了普通人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不知不觉,已过百年,不管从何而论,苏景都觉得自己赚了。这一个‘死’字来得虽突兀,但若无以避,也实在不用惶惶、不用不甘,大不了转世投胎、再重来吧! 生机断灭,死便死了。而这修行之路是自己选的,若死在修行之,是不是也算:得偿所愿。 等到灯枯油尽时被烈火烧死,还是开穴冲煞、死于第五境的修行? 苏景因此而笑。这是他骨血的狂妄。 千零八十阿是穴、三六一正位大窍,全身上下所有气路尽开,苏景引恶炎入体、金乌真策第五境‘裂炼崩元’修法开启,炼。 化作烈焰本形的暴戾火灵涌入经络,瞬瞬,苏景只觉得身体膨胀欲炸,绝无法以言辞形容的巨痛!可苏景紧紧闭着嘴,硬是堵住了那一声已经涌到喉的惨嚎!下一刻玄功行转开来,引荡火灵迅流转。 正奇二十道经脉,在火灵猛冲之下剧烈颤抖,仿佛时时都会崩裂开来,可又偏偏不肯碎裂。这是金乌正法的奇效,这世上没有比阳火真元更纯粹的火灵真力,以往百年,无论苏景是修行抑或施法,只要他玄功一动,便是对经络的一次淬炼。 五年大漠苦熬,五十年闭门修行,还有天斗山上十八年斗战锤炼,有关修炼事情,苏景从不敢倦怠丝毫,而今日、此刻,他身体二十到金玉般的经脉,虽非刻意淬炼,但却实实在在,是他以往辛苦修炼的偌大回报! 火灵暴躁,可苏景撑得住!只凭此一项,便要羡煞、惊煞天下无数修家。 金风乍起,会同火灵。风火共济,其势更烈。 轰地一声,苏景周身燃起烈焰,黑色邪炎: 第五境正法‘炼裂崩元’运转,所有入体火灵皆得引领,游走于经脉,这是淬炼、‘提纯’地煞火灵的过程。 那烈火灵元被正法炼化做阳火精元,其毒质、杂元则尽数被苏景遣于体外,便是此刻他身上燃起的黑炎...... 行功不辍,剑犹未停。 当周遭火灵因苏景广开气路、引灵冲煞而化作浩浩火漩时,毕方凶鸟皆尽惊骇,而后则变得更加疯狂,成群结队,潮水一般袭杀冲击! 剑羽振、北冥振、骨金乌振,苏景的一百零一柄利剑攻守互济,往复互补,结划金铁之域、必杀之域,死死守住最后两丈! 还有,卿眉与扶乩安好。 一个几乎是离山最最重要的弟子,另一个在恶斗怪猿时救了苏景的性命......开穴冲煞,苏景都已决心赴死,又怎会在死前相负、让自己死前有愧? 送进扶乩与卿眉体内、助他们抵挡烈火的真元始终未停。 冲煞、御剑、救人,在暴体之前或许会先把自己忙死的苏景,离山苏景。 自外而内,烈火灵元不断冲进身体;自内而外,黑色邪火熊熊燃烧;经由正法淬炼得来的阳火真元越积越多......玄功转,正法变,阳火灵元层层汇聚、自四面八方,迅猛攻向下丹田、开气海! ‘铸就大地’是大说辞,于修家自身而言,第五境冲煞的修行本质,就是以厚重灵元轰击气海、打通气海。 青灯境,陆崖九曾为苏景讲道,他要苏景把‘气海’看做一座空空大库,大门死死封闭,想要开启此库就只有一个办法:强攻。以自身真元做那攻门摧墙的重锤。 想要打开气海不是一件容易事,可一旦打开了,修家便多出一道储纳真元巨库。 也只有将其打通,气海才能真正归入真气循转。 正奇二十经络可看做是水脉河流、‘气海’则是真正的元气之海,到那时‘海纳百川’,浩瀚真元藏蕴体内,修行自然登上一重全新境界。 苏景开心眼做内观,真灵凝聚、如浩浩巨流、以决绝之势猛轰气海,下一刻他只觉‘眼前’陡然绽起强光万道,旋即一座广博虚空,自‘视线’猛然铺展开来,真就仿佛一头栽进了一座无远弗届的巨库一般。 ‘啊!’惊讶得几乎是‘凄惨’的一声怪叫,苏景心神巨震,差点都要走火入魔......‘开气海’说起来再轻松不过的三个字,可实际里这三字是一个修行的境界,任谁想要攻下气海,都得经过无数次真元冲击才有可能成功,古往今来数不清多少修家,都因冲不破这壁垒、得不到气海不得不止步于第五境。 自己就冲了一下,真的就一下,如此简单便打开气海了? 一扇精钢大门,无数修家去撞,有人积年累月、费劲力气终于将其撞开一线;有人穷尽百年也撼之不动;更有人干脆把自己活活撞死在这扇门上。而苏景......都不能算是撞门,充其量是走上前、伸出根手指头着敲一敲、试试这门的材料,然后就咣当一声,连门板带门框直愣愣地拍倒了。 即便快死了,苏景还是被自己吓傻了。 是因为入体的烈火灵元太凶猛?是因为金乌正法太玄妙?是老天爷开眼了?还是自己在大圣爷的梦里又做了个梦? 千真万确,气海已开,本已将经络膨胀到极限的真元突然得到宣泄,浩浩荡荡汇入气海!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缓冲......但也仅仅是缓冲吧。 与苏景而言广博浩瀚的大库,相比于这一座烈火绝地,又实在渺小的不值一提。 绕与苏景身周的那道烈火巨漩迅猛旋转,暴躁火元不停冲入身体,根本没办法截断它们,金乌正法全力发动,内视的苏景,眼看着自己的气海被层层注满。 三天、又或五天? 气海胀满。 本章为盟主加更,感谢‘蘑后滴滴’同学。 今天会有第三更,时间大约晚上**点的样子。。。) s 第二零六章 正法变,烨龙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零六章正法变,烨龙旋“国师...当真是当世奇、奇男子”**荡骨的呻吟,蛇妖皇后的话断断续续:“已经七天...七夜,你竟还能不停。” 国师的目光贪婪、双手贪婪、身体更贪婪,喘息如牛,并未回答皇后,而后猛地加快了度,喉咙里嗬嗬怪响,如此、半柱香功夫过后他才嘶哑开口:“启禀皇后,我这便要遁去了,还请皇后照看我的肉身法体......啊!” 一声怪叫,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旋即目玄光一黯,再无神采,魂魄出窍、遁入大圣识海!但他身体颤抖又足足过了盏茶功夫才告停歇。 血液狂涌让妖媚皇后的面上、身上片第二零六章正法变,烨龙旋片殷红,目光迷离,身体古怪反躬,她也在颤抖......好半晌,她身体一软摔回地面,胸口起伏粗重喘息。 过了一阵,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丰腴的身体扭了扭,把身上那具无魂之躯甩开,皇后站起身来,不穿衣、不披毯,腰肢扭动走向金瓜大将。 皇后笑容妩媚:“终于清静了,只剩我们两个。” ...... 妖法玄妙,元魂穿遁! 元魂离体,蛇妖国师一时不适,只觉寒冷难耐,但刹那过后,待他进入大圣识海便明白了,那寒冷感觉简直是毕生最大欢愉:坠入火海,烫得要死...真要死! 国师吓了个魂飞魄散,简直分不清这究竟是大圣识海,还是天君的炼妖炉,早知如此宁可不睡皇后他也不跑这一趟。 即是火海、也是识海,在此处魂魄也有真身之力,之前北冥剑灵大展神威便是这个道理。蛇妖国师也当真不俗,双手掐诀催动护身妖咒,烈火虽然炽烈,但他也能坚持一阵。 举目四望,除了火还是火。唯一一处异象仅在于极远处,一道烈火漩涡第二零六章正法变,烨龙旋轰轰旋转,气势惊人。国师有秘法。来得便去得,这样要命的地方他哪敢再多耽搁片刻,这莫名其妙的火海成因爱是啥是啥、远处那漩涡爱咋转咋转,就算蚀海大圣是老祖宗...祖宗的老命也不如自己的小命值钱。国师大人没有丝毫犹豫,催动秘法准备离开。 可蛇妖国师做梦也想不到的,秘法行转之下,自己竟无法离开大圣识海! 不是法术不灵验,而是大圣识海的情形已变、与火行烈的灵妙地‘二合为一’了。蛇妖国师来的时候得皇后cháo铺路,想走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国师真恨不得跳脚怒骂,可哪又有什么用处。勉强定了定心神,国师举步,向着那漩涡所在方向走去。 长时逗留火海,迟早有妖元耗尽的时候,就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远处的漩涡看上去着实吓人,但这是火海之内唯一的‘异处’。也许是极凶所在。但也可能是生门活路,以现在的情形,一丝的希望,国师也得去试他一试! 只是国师是‘一统修持”护身庇魂的法术催动开来,就没办法再飞遁疾驰。只能一步一步穿越火海,走过去。 ...... 苏景不知道蛇妖国师来了。他只晓得自己快死了。 气海已满、真元饱胀,全身经络摇摇yù坠。在这火行烈烈之地的〖〗央开穴采煞,气路只要一开便再难闭合,烈火灵元依旧向身体狠狠灌入。 剧烈的膨胀感觉荡起无边巨痛。 身要炸、头yù爆、从骨到筋再到血肉皮肤,无一处不胀烈不堪!修行有了一定基础之后,会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苏景知道自己的极限何在,等死等得明明白白。 ‘淤积’灵元越聚越多、经络已至崩溃边缘,苏景不知哪来的心情,开始给自己倒数起来,从十开始......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当他倒数至‘三”至多再有一息功夫就将暴体而亡时,金乌正法的行转一变,〖体〗内厚重真元忽然逆起向上,竟直奔天灵祖窍而去! 并非苏景故意为之,但确实是功法使然......虽然突兀无比、但真元逆动并无丝毫阻塞,行运得再自然流畅不过,看样子是正法就藏了这一变。 即便濒死,苏景也还是忍不住一愣:这是要开祖窍? 三阶十二景内,第五境‘冲煞’开丹田气海,铺就大地;第六境‘夺罡”开灵台祖窍,搭建天空;第七经‘宝瓶’则是开心窍,以连同气海与识海,至此天地呼应,修家初步建成自身小乾坤。 开灵台祖窍是第六境的修行,再说金乌真诀,除了三个‘领悟境’外,其他每一境都有对应正法,第五境‘炼裂崩元’不会去做、也做不来第六境的修行......念头尚未转完,浩浩真元便已汇聚成cháo、猛攻祖窍! 玄光迸绽,祖窍关口告破! 心眼内视,然后苏景张大了嘴巴:从道理上讲,丹田气海、灵台祖窍以及第七境要开的心窍,都是纳气所在,但一处比一处更难攻破......苏景没觉得。 和几天前破气海一样,才一攻,祖窍就开了。 苏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豆腐做的么? 可是不管怎么说,祖窍一开,便是新的缓冲。‘诡异’之后苏景下一个感觉便是‘宣泄’:无处可去的洪水又找到了一片巨大空池,浩浩巨流立刻席卷而入,经络与气海的压力骤减。 长出一口气的同时,苏景的脑子里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以纳气而言,识海比着气海要更浩瀚得多,但这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状况,这两处‘汪洋’的确不小,不过相比于苏景身处的灵妙火行地、相比于他身周的火海:两个小小水洼罢了! 时间缓缓,行功不辍,继识海之后,气海也渐渐被注满,苏景不用想也能明白,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之前的剧烈可怕胀痛重新袭来。一切又冲到覆辙......真就仿佛时间又重新来过了,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这一次开的不是气海、识海,而是心窍。 心窍也开了! 一模一样的。身体堪堪就要爆裂开来时,正法又是一变,真元奔涌而起,一击、心窍开! 苏景真正迷糊了。 第五境的修行。把第六境、第七境的事情全都做完了? 一个境界有一个境界的标准,明明白白的,开了识海便是完成冲煞、破了祖窍就是修得‘夺罡”打通‘心窍’则成就宝瓶,充其量十几二十天的功夫。宝瓶境修完了? 可是若换个角度,三个境界,分别是辟地、开天、成形小天地,自己的确打通了三处重窍,不过全没‘小天地’的感觉。修家破境自有天人感应,永远不会有‘已经破境但自己还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 烈火灵元汹涌入体、正法自行运转,三处重窍与正奇二十经脉勾连交互,真元游走度比着原来更顺畅了多少倍! 手上两个人依旧无恙。苏景不死他们便死不了! 三套剑术此起彼伏。毕方杀之不尽......一切都‘诡异’地正常着,什么也都没变,苏景还是在等死,等心窍也被真元注满后、暴体而亡。 只是等死之余,苏景稍稍有些走神了.....就算再怎么笨,苏景也能明白。连开三处穴窍是金乌正法暗藏的变化,但是有关‘炼裂崩元’的修法他早都看得滚瓜烂熟。帛绢上记述得清楚,此法修为就是‘铺就大地’。完成‘修家小乾坤’的第一步。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三处重关齐开,金乌弟子铺就的大地,是整座身体。 别家修法只能以下丹田做大地,金乌一脉则以上、、下三重丹田勾连整座身基、炼就大地! 只是如此一来......入第六境后又该如何炼‘天’? 是快死了,第六境已经和苏景没什么关系了,但死前想一想也是没关系的。.心有疑问自然就要琢磨,难不成等做了鬼、去到‘下面’再找黑衣小鬼去讨论。 或许也是因为将死缘故,脑筋变得异常灵活,琢磨片刻后突然灵光一闪:天,或许就是‘剑刹天乌’? 一通百通,豁然开朗!苏景想得没错,金乌正法确是藏了一道变化! 完成小真一后,若未修炼剑刹天乌,则一切正常,金乌弟子的‘冲煞’‘夺罡’‘宝瓶’三境修行与别家修士全无分别; 但若炼就了剑刹天乌......那是活的剑,剑灵jīng是主人炼化而来的,它能溶于主人骨血、与主人心意相通、还可以自行修炼——是剑没错,但又何尝不是主人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还可以把它看做是金乌弟子的一座化外分身! 己身为大地、天乌之剑为天空,仍是自成小乾坤!但金乌弟子的这座小乾坤,比起其他修家炼就的小天地,又岂可同rì而语! 大喜之sè从苏景脸上一闪而灭,刚想笑就省起现在的处境了,哪还有炼‘天’的机会啊。 不知不觉间,心窍将满。 ...... 识海之,没有rì升月落,蛇妖国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许是大圣子孙的缘故,或许他只是元魂妖魄的原因,毕方凶鸟并没有袭击他,省却了国师好大的麻烦。 不过走到现在,国师到了灯枯油尽地边缘,距离那烈火漩涡越来越近,但莫说哪里是生门或死路未可知,就连能不能在妖元耗尽前抵达那里国师都没把握。 能做的只有尽量加快脚步,不料正行进间,不远处那烈焰漩涡,于毫无征兆之间突兀暴涨开来! 轰隆隆的巨像声,火焰疯狂旋转、漩涡层层扩大、节节高升,充其量呼吸功夫,再望去:哪还有什么烈火漩涡,国师眼,只有一道贯穿天地、暴戾狂躁的......炽烨龙旋风! 烈烈凶威横扫四方!国师大骇、立足不稳跌坐在地,还不等他在站起来,便只觉身前巨力撕扯,根本都没有抵挡的机会,‘嗖’地一声,剥皮国国师大人就被吸进了炽火龙旋之。。。)!!! 第二零七章 凛凛妖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零七章凛凛妖邪 《金乌万象》果然是巅顶正法,金乌弟子就连死,都比别家门徒麻烦数倍。 继气海、识海之后,心窍也被真元注满,再没其他余地了,苏景又一次开始等死,可又一次不曾想到,当那濒死巨痛到来时,正法又是一变、荡起浩浩真元,转头冲向新的关窍! 身体就是身体,苏景辈分再高心思再活他也是个人,哪还有新的关窍可冲? 苏景内视着体真元,真想问一声:你们去哪? 念头未落,正法引荡、灵元冲关——大圣点将玦!藏于苏景骨血的,古时神秘大圣的令牌! 这是何等的出乎意料,苏景哪还能再忍得住,啊的一声惊呼出口。 的确是匪夷所思,但这天大的意外只是因为‘以前从未朝着这个方向想过’,若静下心思仔细琢磨 青灯的神秘少女为苏景炼化了大圣玦,它已经真正认主。能溶于苏景的骨血、随他心意调遣的宝物,无异于他身体的一部分;而另一个关键处则是:大圣玦内藏洞天! 以修行角度而言,功法只是一道规则、引导真元行转的规则。到现在为止,这第五境‘烈炼崩元’的正法真意再明白不过了:当真元爆满、身体盛无可盛时,它会引导真元寻找新的突破口。苏景的识海、心窍就是这样被打通的。 现在也不例外,真元膨胀、而身体内还有其他‘储纳’之地,无需苏景有什么心意指挥,正法自然行转开来,再去冲击新窍。 大圣玦是通仙之器,以苏景现在的本领想要打通这种宝物纯粹是个笑话,可单就这一块令牌而言,它认主了,便是说它对苏景不设防!真元怒潮一到,几乎未受任何阻碍,直接冲入令牌洞天! 大圣玦洞天大到无远弗届,岂是苏景的气海、识海与心窍可比。 这道新‘窍’一开,苏景就再不是‘苟延残喘’。 身外是火灵无边的怒海;体内新打开的又何尝不是一座无底洞!真真正正的生机,就在大圣玦开放的刹那闪现! 一声惊呼过后,跟着便是一声大笑,苏景打从心地泛起的笑声。这是有可能不用死了? 无尽火海、燃烧世界突兀开了一个‘无底洞’,向苏景猛灌的‘怒潮’一下子增了百倍凶猛,那随之而起的烈火漩涡也化作炽炎天龙旋风! 大圣玦还有数十妖蛮,当真元冲来时,他们只觉得世界微微一震,旋即九天之上一道道火云划出,层层流转、道道勾连暴躁火灵在外面的灵妙地化形为火,但进入苏景身体后、经由正法淬炼,最终沉积下来的阳火精元。它们是灵气。 修水的不是灌一肚子水、修木的不是在经络内种树,此刻源源不断汇入大圣玦洞天的自然也不是轰轰烈焰。 至纯的阳火精元,于洞天内的蓬勃妖气并无影响,对休养其的妖怪蛮子更不存伤害。 大圣玦洞天一开内妖蛮均可看到外间景象,自老石头以下,大圣玦所有妖怪无不大吃一惊! 烈烈儿的眼睛瞪得溜溜圆:“不是在大蛇的识海么?怎变成了炽烈火海?” 没人回答。 阿嫣小母声音微颤:“这烈烈大火,他还怎能活?” 没人回答。 蝎怪沙包的六只眼睛全都惊疑闪烁:“只听说大圣玦能收妖,原来还能受储灵气么?从未听说过。” 忽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大圣玦不能收灵气,但火娃子把这令牌炼成了自己的一道穴窍,气海、识海、心窍之外又另开了个妖巢大窍!如此一来,自然能为他收拢真元!” 到底是大圣之后、经年大妖,老石头为人一副马猴性子、说话做事一贯嘻嘻哈哈,但他的见识着实不俗。 话音落地,妖蛮大哗,他们哪知道苏景‘冲煞’的具体过程,只道他是故意把大圣玦炼化成自己的穴窍就算真有其事,这也是大圣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吧? 再就是,大圣玦成了一枚穴窍,黄皮蛮子以后的成就,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心里、口,仍是之前那一问:黄皮蛮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还有完没完 火海之,卿眉翻着眼睛看苏景,魔徒伤得极重,但他的眼力仍在,早就看出苏景再冲煞,也明白苏景这样做连‘垂死挣扎’都算不上,是以现在无比惊诧:“怎么还没死?” 魔徒心里怎么想的,口就怎么问。 “功法玄奇,先开气海、注满后又开了识海祖窍。”苏景刚说到这里,卿眉就脱口打断:“不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两窍能在一境同开的。” 苏景不反驳,继续道:“然后又开了心窍。” 眼睁睁的,早就该死的苏景现在还没死,卿眉倒抽了一口热气,语气惊疑:“你当真?那也不对,以你的修为,算你三关全开,现在也该死了。” 忽然间,苏景笑出了声音,全无灵气,傻呵呵的笑声:“然后我又把大圣玦炼化成新穴窍了。” “他**放屁!” 想都没想,卿眉脱口就骂出了出来,两字出口,又觉得这么骂苏景有些过意不去,心转念没找着其他更合适的措辞。 苏景哪会计较这些,哈哈大笑:“若是别人和我说这些,我也得骂他。” 卿眉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沉默了好一会,卿眉又开口:“天上有个人,不是人,是元魂。” 国师元神被赤炎龙旋吸进来,正随火风疯狂乱转,又哪有力气挣脱。 苏景早就看到他了。 元神与本尊长得一模一样,在溺春大祭时苏景还专门留意过他,自然认得他就是国师,对卿眉笑道:“让它先转着吧。”而后深吸一口气,又复闭合双眼,苏景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做! 大圣玦开,让苏景暂时摆脱窘境。 以大圣玦的浩瀚广博、以这火行灵妙地的火灵充盈,后面苏景会有一段时间漫长的修行。而且这场修行,不是苏景想停就能停的,到头来不外两种结果: 一是把此间所有火灵尽数炼化、收为己用。这是上上大喜的结局,炼尽火灵,这处灵妙地便会枯萎、粉碎,大蛇识海的‘十方世界’法术不攻自破,蚀海魂飞魄散; 另个结果就不妙了——大圣玦洞天也收不尽所有火灵,第五境修行已经开始,便等若苏景以身体做口袋,去接盛浩浩浩浩洪流,当口袋到了极限,哪怕那洪流只剩下几滴水、滴落下来,仍是会把口袋撑爆。 大圣玦能不能对付一座灵妙地?现在根本看不出结果,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本来苏景只有听天由命的份,自己做不来什么,可是他已经悟出‘烈炼崩元,真元满溢则另辟新窍’的真意只悟出真意没有用处的,不过,若苏景身上还有其他暗藏洞天的宝物呢? 无捻青灯是一例,总算苏景还有自知之明,明白就算自己修为暴涨,也休想能炼化了那件宝物。 除了青灯苏景身上还有一件‘洞天宝物’,随扶乩仙子而来、她曾含于口的那块黑色石头。 黑色石头具体是什么东西苏景尚不知晓,但此物似乎与苏景修行的金乌正法相合相通,否则它也不会一入手便没入他的掌心,也是因为‘相合相通’的原因,苏景能查知石暗藏洞天。 如今黑石老老实实待在苏景体,可惜它只是‘认可’,而非‘认主’。想要它成为自己的‘新窍’,非得认主不可炼化了它便是了!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能多出一道新窍保命,自然再好不过。苏景不是迂腐之人,即便黑色石头对扶乩至关重要,现在他也得先借来用一用。 御剑对方毕方、缓送阳元庇护同伴、催动正法做第五境修行,已经分心三用的苏景硬是再分出一道心念,调运起已经炼化妥当的阳火真元,去攻那黑色石头! 一天、或者十五个时辰?已到强弩之末的国师,忽然觉得自己五感变得清明了,国师苦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回光返照、死到临头了! 临死之前,国师蕴足目力,向着那风眼望去,总得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的吧!若非回光返照,他本还看不清的,此刻勉强看到:风眼正,一道熊熊黑火烧得正旺,黑火之内,一个赤身**的青年,盘膝大坐、双手摊开各自护住一个人。 还有三套法宝,此起彼落,击杀着无穷无尽的凶鸟。 国师见识不差,大概能看出青年正在炼化这烈焰天地,国师眯起眼睛,想把那青年看得仔细些,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忽然开目、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 国师心头一震!他活了几千年,从小到大长在妖怪堆里,他自己是妖灵神、更见过数不清的大妖,但从未见过如此妖邪的目光! 没道理的妖邪,不是横眉立目,不是眼卧双瞳,更不是凶残虐戾,那青年的目光平平静静,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可是他随随便便地抬眼一眼,国师真就觉得被他一眼直接看尽了心底、看进了脑海,仿佛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已经被对方洞悉! 还有青年‘无所谓的’,国师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却根本不曾把我纳入眼,何止‘看进’、分明就是‘洞穿’!他看的,真是我么? 大圣点将玦,那是妖家圣物,苏景刚把它纳做自己的一枚‘气窍’,顾盼之时、神采之自然添出一份凛凛妖邪!(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藏意石,剑仙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国师没认出苏景。 他以前从未关注过擂战的具体情形,在溺春大祭时也没太注意这些‘祭品’的样子。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苏景的神采、气度完全改变了,身上带着的那份妖邪之意,浓厚得都快凝结出形质了,这层变化何其巨大。 对望之下,国师不识得对方,心自然便会涌起一问:他是谁? 源自本能的疑问,可国师稍加思索,便悚然大惊! 看这烈火世界,什么样的修为和魄力,才敢于动手它彻底炼化?;看那个青年身上的妖邪味道,在大妖眼,这份气意是绝做不来假的;更要紧的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祖宗大圣的识海......那他还能是谁? 与焚穷大圣留有壁画、模样不同的,蚀海大圣法身尚在,洪蛇子孙都直接对着那大蛇拜奉,没人知道蚀海大圣当年的人形模样。 妖元已尽、神魂将散,蛇妖国师意识已乱,此时苏景心念陡转,三十三根剑羽急起而上,斩断国师身周的火风、将其救入‘风眼’。 若苏景能活着离开此地,蛇妖国师便还有用。 不过苏景没想到的,国师下来之后直接一个头就叩在他面前,虚弱得已经语无伦次:“老祖恕罪...不孝玄孙洪灵灵叩见...救命......” 苏景笑得可开心了:“那件袍子,滚进去吧!”说着,下颌一指穿在扶乩仙子身上的‘离山剑袍’。 鬼袍没有洞天,但能受纳元魂且有滋养奇效,国师勉强说出一个‘谢’字,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苏景还倒自己动手晚了,这个妖孽死掉了。不料片刻后,灰烟一飘国师化回洪蛇本相,只是他的浑厚妖元被烈焰烧了个干干净净,变回的洪蛇比着条泥鳅还要更小。小蛇身体一弓一直、无比吃力的爬进到剑袍上。 袍子上立时转出一道小小漩涡,把它收了。 鬼袍也是认主的宝贝,全凭苏景心意指挥,小蛇被封在下长袍下摆一角,且不与它太多滋养,够它不死就是了。 收下国师,苏景又望向卿眉:“你还能坚持多久?” 苏景能为他挡下烈焰侵蚀,但卿眉还身带重伤。卿眉应道:“十天差不多,再往后就得看运气了。” 苏景点点头:“内元归窍,无论如何痛楚都不要行功相抗,切记切记。” 免不了的、卿眉一愣:“这样的情形,你要为我疗伤?” 苏景笑了笑:“也不光是你,她坚持不住了,命火越来越弱......这不是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么,干脆一起吧。” 话说得轻松,可又哪是那么回事!苏景要同时为两人施展金乌大焠真,一个助燃命火、一个淬炼经脉,同一道法术却是两般决然不同的行转运用!而苏景盘算得又何止‘金乌大焠真’?他还要以金乌小炼世去炼化那块黑石头、以‘炼裂崩元’做第五境修行、御剑...或者说在斗战炼剑,用那些凶鸟来磨一磨自己的三套好剑! 哪一件都是关乎性命的大事,都耽误不得,既然如此便一起做了吧。疯子才会有的打算,苏景眼却神采昂昂,异常兴奋的像样子。 何止兴奋,还有心里发痒,想一想都觉得痒! 走进这识海后、尤其当火行灵妙地降临,诸般神奇接连显现,如今情形暂时稳定下来,若自己不趁机修炼、磨炼一番,简直对不起那些神奇,后面能不能逃出生天犹未可知,但他至少能确定:今日经历、周围环境再不可能重来一次。 福祸难料,那就不去猜度了,只把它当做一场最最单纯的历练便是! 苏景兴高采烈,而因情绪饱满,随大圣玦而来的那份妖邪气意也陡然加重。 卿眉翻着眼皮看了看他,哈哈一笑:“好!” “来了!”两字之后,苏景按于两人身上的手指,忽然跳动了起来,玄功起! 大概十几天的样子,分作两路的金乌焠真渐渐顺畅,时刻不停的御剑与‘炼裂崩元’则已进入‘本净自应’的境界,无需苏景再刻意去花费心思指挥。苏景闭目,心神开、又一次调运阳火,流向那块黑色石头。 上一次并非真正炼化,充其量只是苏景的试探。 石头着实古怪,内暗藏无数剑意、或雄浑或犀利,每一道都高深莫名,连苏景这种剑术的‘小行家’都难以窥测。 剑意只是气机,并不能伤人,开始时候,苏景曾误以为它是扶乩的剑石,但再做细探便发现,剑意也根本不是石头自己的。 或者说,这是一块收集了许多剑意的石头,挺好玩的......但还是那一问:有用么? 此外,黑色石头上,共设有五道高深禁制,以苏景现在的本事,远远解不开它们,不过让他十足欣喜的,禁制全都接纳他的阳火真元。 不用破禁冲关,直接炼化便可。 这倒不难解释,五道禁制应该是扶乩设下的,大家都是修习的都是真传正法,元力彼此认可再正常不过。 阳火精元流入黑色石头,心念转动,玄功再起,金乌小炼世行转开来,开始炼化石头! ...... 无尽烈焰,仿佛连时间被焚烧干净,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景跳动的左手忽然一顿、张目。卿眉全身经脉重塑完成了。 再造之恩,其实一个‘谢’字能抵下的,卿眉不去做那假惺惺的客套,只是对苏景点点头。跟着他又摇头一笑,分不清他的身形是无奈抑或可笑:“我来这里,是为了还那个离山弃徒一份人情,没想到,老账没还上又被欠了另个离山弃徒的新人情......我跟离山弃徒很有缘么?” 苏景摇头:“若非你,我必死无疑。可惜你的胳膊我复原不了。” “这倒无妨,赶回我去找老尘,让他给我弄条藕就成了!”卿眉笑了笑,随即把话锋一转:“过多久了,你晓得不?” “以你经络之创,我施救最少得两年功夫。”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了。 卿眉是元神境界的高人,要把他的经络恢复如初,怎么可能是件容易事。 “她呢?”卿眉又望向扶乩,仙子依旧沉睡着,恬静美丽,“最少十年。” “你呢?”卿眉问的是苏景的修行。 苏景苦笑:“你看这烈火世界,可小了一点么?” 环目四顾,卿眉摇头。苏景继续道:“不过大圣玦洞天也还早得很,这趟有的等了。” 聊过几句,一重大焠真的法术就此停歇,重新改回以阳火真元庇佑其身,苏景重新闭目...... 下一次苏景再开目时,另一重金乌大焠真也告结束。 卿眉的口气很是无聊:“十年了?” 苏景比他更无奈:“十年了。” 卿眉望向扶乩仙子:“她还没醒来?” “命火走过她全身穴窍,最终落于心脉,应该是无妨了吧。”苏景是第一次以‘金乌焠真’助燃命火,具体状况他也有些模糊,语气颇多迟疑。 卿眉和扶乩没有丁点交情,随口问过一句也就是了,就此岔开话题:“或许不太准...我感觉这片火,大概小了两成。” 不是灵识探寻,只是高深修家的‘感应’,玄虚莫测难以解释。他所说的‘小了两成’,指得不是身周的大火,而是他们身处的世界。 烈火世界,此间天地乾坤都皆为烈焰,火被苏景收去一分,并不是说空出一块不着火的地方,而是整座世界都随之缩小一分。 苏景的境界远逊卿眉,但他是‘火娃子’,对此间的‘感觉’比起卿眉还要更清晰:“就是小了两成。” 茫茫十年一晃而过,时刻不停地炼化烈火,但也只拿下了其两成,如此算来苏景若想把此间彻底祭炼,还得需要四十年光景! 四十年就四十年吧,急不来的事情。莫说以后,就是刚刚过去的那十年都应算是苏景赚来的。 卿眉追问重点:“大圣玦如何?盛得开么?” “差一点,不够用。”苏景如实应道。收敛两成烈火世界,占去了两成半的大圣玦。 此刻,令牌洞天内,四分之一的天空赤霞满布,一道道灵光闪烁、层层灵气涌动不休,景色瑰丽无边! 这道数术很好算,待大圣玦胀满时外间还剩两成烈火灵元。 那块黑色石头已经不再是‘备用’手段,如今情势渐渐分明,苏景想活命就非得炼化了它不可! 苏景面色从容,前面十年的炼化一切顺利,后面还有近三十年的时间,应该能将它彻底祭炼让其认主。而石头藏蕴的洞天,虽不若大圣玦那样浩瀚也也足够了。 两个人说起黑色石头的时候,扶乩醒来了。 长长的睫毛轻颤几下,眼帘缓缓掀开,扶乩与苏景对望,她的目光清澈。 苏景暂止话题,微笑:“醒来了?感觉如何?” 苏景的声音落下,那个眉目间藏了一道勃勃英气、却又唇红齿白清透如晶的女子眨了下眼睛,然后......脸红了。 血光千里、纵剑驰骋、曾诛灭无数妖目的剑仙子,居然脸红了,无措的样子。 第二零九章 命相亲,剑既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零九章命相亲,剑既鱼性、命相依,命火稳固后精神便开始开始复苏,早在几个月前,扶乩脑那一点清明缓缓亮起。只是她不能稍动,张不开眼、更无法吐气出声。 以扶乩的五感,不开目也能探知周围的情形,只是她太虚弱,感觉恍惚着、很像做了一场梦:青年男子端坐于自己身前,一只右手在她身上翻来覆去的‘摸着”能碰的、不能碰的地方全都碰了个遍。 刚刚他和另一人说话......他已摸了十年? 五官清秀、但凛凛的妖邪气意摄人心魄。再就是...这个人没穿衣服。身上之物不过腰间一只挎囊、发鬓间一朵黄huā。 魔徒卿眉的境界高,能以真元幻化衣衫,经脉重塑后他就‘穿戴整齐,了。苏景没这个本事,他要炼的宝、修的法太多,且又内藏鬼袍,这种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法术哪顾得上去学。 扶乩知道他在救自己,更要紧的是,从苏景手上送入她身体的那一道道暖意,让她觉得无以言喻地惬意和亲近,是以就算苏景的神采妖邪凛凛,她仍是觉得踏实、安全。 只是初开目、对望时的脸红,还是忍不住的。 苏景的手在扶乩的心口上稳稳按着......扶乩醒来前,苏景都不太确定自己一定施救成功,得护住她的心脉。 苏景手一划,从软绵绵的地方挪开、拿住了扶乩的脉门,她与卿眉的状况一样,性命无碍了但修为损丧严重,还得靠苏景的阳火来抵御周遭烈焰。 “多谢你。”扶乩笑了。让人意外的,剑仙子的声音很柔软,糯糯的江南口音:“你是谁?” 苏景微笑:“离山真传苏景,我囊有命牌,待腾出手时拿给你看。” 可苏景没想到的,言及‘离山”扶乩竟没丝毫反应,倒是她见了苏景的诧异神情,反问道:“怎了?” 说完,她摇着头、盈盈一笑:“对不住得很,以前的事情,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扶乩的声音平静,没有无奈更没不存狂躁,因她不是今天才醒来的......意识复苏的这几个月里,数不清多少次试图回忆过往,可惜脑闪起的尽是凌乱‘碎片”全无头绪可循。 仍是‘性、命,相依的道理,命火难继时精神也会随之消弭。 扶乩仙子在被苏景救下前,唯一生机仅在舌尖一点,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千多年,这其间她的精神不会有丝毫活动,连梦都不会做一个。 要知道这不是修持入定,她长时间处在濒死边缘,元识没有命火滋养受损极大,如今醒来后记不起以前的事情,算不得如何异常。 不过也不需太担心,假以时日待扶乩修为恢复、精神真正健旺起来,再返回离山去多多接触以前熟悉的景、物、人、事,过往一切都能再重新想起。 苏景放缓了声音,对扶乩道:“你也是离山剑宗弟子,掌门真人沈河是你师弟。” 扶乩轻轻一眨眼,目光里忽然闪出一抹狡黠,小女孩才会有的天真趣味:“掌门人的师姐,辈分很高吧,你刚说你也是离山弟子......” “他辈分更高!”卿眉随口插了一句。 苏景从来不把自己当弃徒,但也实在没脸皮去和扶乩比辈分,就此岔开话题:“你那块黑色石头,我要借用一下。” 虽然对方想不起过往,但毕竟醒来了,于情于理此事苏景都应和她打声招呼。跟着苏景简明扼要,说起他所知的、黑石与扶乩的关系。 还不等苏景说完,扶乩就笑了:“不用借,送给你。”说完,稍加停顿,她又道:“我能不能再看下石头?”有关黑石,她还残存了一点点印象,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这又有何不可,苏景心意一转,黑色石头显出于手背,扶乩将其拿在手,看了看,嗅了嗅,甚至又迟疑着、放进口吮了吮......苏景忍不住笑道:“你别把它咽了。” 檀口一张,黑黑的石头落于白皙的手心,相映成趣。扶乩的眸子清亮,仔仔细细地打量石头。 看她的样子片刻功夫不会完事,苏景由得她去琢磨,自己转目望向卿眉:“有个事很有趣,差点忘了告诉你。” 十年不辍,淬炼火元,刚开始时候没觉得什么,但后来苏景渐渐察觉:伴随着烈烈火灵,被自己不停收敛进来的,还有一股纯烈妖气。 卿眉喜扬眉:“蚀海大圣的?”十年功夫,他的眉毛早就长出来了。 “除了它还能谁的。”二合为一的世界,大圣识海的妖气与灵妙地的火灵混在一起,如盐溶于水、彼此间并无冲突。 卿眉一边笑一边咬牙:“收它的!” 苏景也笑了:“那还有客气的?” 两个人正说笑着,苏景握着扶乩的右手突然一空,惊愕抬头去看,扶乩竟然消失不见了! 那块黑色石头失了依托,正向下摔落。 苏景的右手空了,本能挥手去抄黑石,更没想到的......他抓住了一只手,温暖、滑腻、白皙的一只柔荑:扶乩仙子消失得突兀,但下一刻她又凭空‘冒了出来”一只手握住了苏景右手,另只手则轻轻拿住摔落的黑色石头。 苏景心思转得奇快,微一愣后面露喜色:“你还记得如何开启石洞天?” 苏景所言不差,刚刚一隐、一现,就是扶乩打开了石洞天一进、一出。 记忆不再,可法术与见识都烙印于心不会丢失,扶乩甚至都没有去刻意回忆,拿到这块石头摆弄一会,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开洞天的咒法。 扶乩模样开心,笑容柔柔:“里面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旁边的卿眉一下子来了精神:“能把我送进去么?” 卿眉在现在的世界,一来周遭只有火灵元、没有其他行属灵气可供采补,他行功也无用;二来要靠苏景递送阳火抵挡烈焰、他也无法运功,所以这么长时间里卿眉虽然经络得以重塑,修为功力却始终无法回复,此刻听说有个洞天福地可去,他当然在意。 扶乩没回答,而是望向了苏景,征询之意不言而喻。 苏景咳了一声:“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问我。” 扶乩摇头,声音轻却坚决:“你的石头你的洞天,你说了算。” 苏景不矫情,干脆点头。扶乩立刻催动无声咒、黑石乌光一闪罩于卿眉,将其摄入洞天。苏景正在境界历练之,他进不去洞天。 施法过后,扶乩把石头递还给苏景,后者意外问她:“你不进去修炼?” 扶乩显出些微迟疑:“过一阵再进去行么?想...和你在外面待些时候。” 得金乌大焠真相救,扶乩的命火本元就是苏景的金乌真火,扶乩也会对苏景添出一份亲近。这是骨血本命的亲近,就算她以后恢复记忆恢复修为,也再都改变不了的。而她现在失了记忆,就算再如何镇静,心底总也免不了茫然与惶惶。两事合一,现在扶乩不想离开苏景。 似乎是怕苏景会回绝,扶乩嘴唇又动了动,想要再说什么,可有不知该如何恳请,目光也随之垂下,不敢去看他。 苏景由得她,一笑点头:“成,不过我没空陪你说话,后面还有的忙了。” 清清透透地笑容,从扶乩面上绽放开来,她用力点头,未讲话......他刚说过的“没空说话” 若非机缘巧合、在这样的情形下接触,又有谁能想得到,最近这千多年里,离山门下飞剑最锋利的弟子,竟是如此柔软的本心、本性。 黑色石头重新沉入〖体〗内,苏景正待继续祭炼此宝,心思忽然又是一动:少了一个需要救护之人、多空出了一只手? 空着也是空着。 苏景伸手入囊,取出了同修金乌正法的前辈之剑,一方死牢黑狱! 阳火真元注入其间,小心试探着,而后苏景若有所思。如此良久,待他回过神来时,扶乩已经睡着了,身子软软地靠在苏景身上、螓首搭于他的右肩,扶乩睡得安慰、踏实。 苏景不去打扰,心意调动,阳火流转,开始入定行功。 ...... 黑色石头的洞天之内,万里碧空如洗,青蓝湛湛、纯透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大好天光赏心悦目,一眼望上去便不忍再挪开目光。 晴空之下,大海无边,透着清亮的蔚蓝颜色,海深邃浪却浅bó,荡起悦耳的浪涛声。此间没有大块陆地,但小岛如星罗棋布,卿眉就置身一方巨大白色礁石,独臂魔徒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海,不屑冷笑一声:“正道!” 如此壮美开阔的景色,一看就是正道人物开拓出来的洞天,若是魔家弟子的福地,那可是另外一番颜色。 不过冷笑之余,卿眉也舒舒惬惬地长吸了一口气,扶乩仙子说的没错,这里是灵秀乾坤,极适合人间修家修炼。 一口长气洗完,卿眉忽又‘咦,了一声,他置身的岛礁前,一尾‘鱼儿,游过。 普通的鱼引不来元神大修的诧异,那条正欢快游弋的鱼儿样子着实有些古怪,卿眉蕴足目力再去观瞧......哪是什么鱼,分明是一把剑! 一柄长剑,在大海里游动? 又何止一柄剑啊!卿眉目力调起,由此也看得清清楚楚......远处不敢说,至少这方圆十数里的海域内,一柄柄长剑,或三两为伴、或成群结队,正欢快畅游于大海。 剑如鱼? 剑既鱼! 这海无鱼,只有剑。 感谢叶非非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_^,祝福收到!会有加更,不过明天实在是写不出来,再后面一两天成不?鞠躬作揖...... (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怒海撑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卿看本就是个大胆狂徒,否则之前他也不敢钻讲大圣识海来杀蛇, 见海长剑游弋,想都不想立刻调运所剩无几的真元,挥手甩出一道血线长丝,想要“钓,上一柄来瞧瞧。 不料他的长丝入海,一碰之下长剑竟“消散,了,好像个水影似的,过了片刻,剑又重新凝结成形,再复游弋开来。 卿眉接连换过其他长剑,接连几次试探皆如此。 片刻惊诧后,再联想苏景之前所言,卿眉大概明白了:那海游弋的,并非真正灵剑,它们是一道一道的“剑意,! 有形却无质、被养于汪洋灵水的剑意。 它们应该牵连着一桩浩**术,不过内情暂时无从追究,此事跟卿眉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他也不再去瞎操心,盘膝坐地开始行功洞天小乾坤,灵秀且静谧,但它与外面的烈焰世界一样,全不存时间概念。 一场精修,不知过了多久,散于体外的灵识轻轻一震,卿眉立刻从入定醒来,张目一看,原来是扶乩现在也进入了洞天,站在远处另一块岛礁上。 卿眉向她打了声招呼,而后扬声问道:“外面如何?” “比我醒来时,烈焰世界缩小了不到三成。”扶乩应道,她的元力虚弱,不过又是十余年过去了,卿眉恢复许多,她声音小也照样能听得清楚。 卿眉点点头,又同道:“苏景有说什么吗?” 扶乩摇头,长发随海风轻扬,她笑:“一直没说话。他没空理我。”说完,对卿眉挥挥手,扶乩双手结印置于前额,静心入定开始了她的修行。 仙子修行时并不坐,她站得笔直,如剑。 大圣块五十六位妖蛮,黑色石头内正道仙子、邪魔弟子,还有置身火海戴黄huā、捧黑狱的妖邪苏景,所有人都在精修,时间无用、不去理会! 日月轻贱,时光忽忽,距离上次溺春大祭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年,皇后与金瓜仍守在铁灰色的群山,只是两人身旁多出了大群的侍卫与仆佣国师洪灵灵的肉身直挺挺地躺在一旁,还是他元神出窍时的姿势,不过金瓜大将帮他把裤子穿上了。 皇后置身于鸾座内,脸色青晦,手撑额头默然不语。 皇后头疼,持续很长时间了,开始的时候还是断续、偶尔,最近开始频繁起来,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眼前、耳还会有模模糊糊的幻象幻听。 不止皇后一个人,洪蛇一脉所有血统纯正的在世子孙,皆如是。 只是旁人都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头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皇后最近才主持过一场春祭,又距大圣法身极近,所以她的感觉更明显些:那幻象先祖怒鳞贲张:那幻听先祖怒吼如雷! 再看看一旁国师直挺挺的身子,联想他脱壳去探识海的原因,皇后没办法不惊疑大圣爷出事了? 大圣块,所有妖蛮都暂止修炼,一言不发仰望天际,四十年不知不觉,大圣*的天空几近被烈火灵云铺满,仿佛随时会用燃烧起来的天空! 就只差西北角落,还剩一线蓝天,所有妖蛮都明白,那线蓝天一灭,这座“穴窍,便被注满了,苏景非得再开心窍、否则不能活。 云霞流转,丝丝缕缕、一点一点、吞噬着此间最后的蓝天。 大圣识海、烈火世界。 看上去仍一望无际,不过苏景感应得明白,这世界缩小得不足初时两成,那火行灵妙地的八成真元皆被自己炼化! “天乌剑狱,早已被收起,苏景双目闭合,脸上不存丝毫表情,全神贯注着〖体〗内灵元行运,大圣块将满,最关键的时候终于到了。 就在不久之前,黑色石头已经被彻底炼化,真正认主了。 终于,妖域的天空彻底被火云湮灭,久违的胀裂巨看猛地暴散开来,气海、识海、心窍、“妖巢大窍,与正奇二十道通脉同时剧频! 猛然间,玄功变,暴躁火元为正法所引,就此掉转方向,浩浩巨潮向着黑色石头轰涌而去…… 扶乩双手紧握,目光紧张:卿眉单臂负后,神情关切,两人站在平时修炼的礁石上,同时抬头望天。 并没让两人等太久,黑石洞天的穹顶忽然一震,火灵大潮冲到,就在此刻,洞天内的大海陡掀狂澜! 没有风,所以不是浪,而是那无边汪洋,于刹那间倒卷而起、逆冲天穹!下一刻,大海铺尽长空海在天上! 半声闷哼,苏景身体猛巅一下,黑石洞天未能打通! 可是这块石头炼化的明明白白,就是认主了,又怎么可能突然“变卦,、不受火灵元入内? 不可能的事情就摆在“眼前”黑石内怒海撑天,不许火灵灌注。 “怎会如此?!”异口同声,黑石洞天的卿眉与扶乩惊呼接下来两人反应各不相同:卿眉纵法,大咒血云升空,轰向撑天水幕,以求破开禁制接火灵入内,可又哪有什么效果。元神境界虽强,但是在这黑石洞天内,实在不值一提!他之所为,昆蜉撼树。 扶乩则面色苍白,手捧螓首低低一声哀呼,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干了力量似的,娇躯扑倒在地。似是苏景之苦她能感同身受,此刻剑仙子头痛欲炸! 但只倒地片刻,扶乩又复跃起,颤抖之勉力施法,她要出去找苏景。贝齿咬破朱唇,一抹鲜血嫣嫣,扶乩动咒离开洞天苏景想不通,可是眼下的情形里,又还有什么可琢磨的,唯一能做的仅仅是集所有精力,调运灵元再次轰击黑色石头。 第一次冲击刚刚失败,苏景明白只凭此刻涌入身体的火灵元力道远远不够。他需得“加力”哪怕经络自己受不了,也得把力道加上去。 若破不开黑石洞天、便会身死道消。 大圣块内满积于空的赤霞遽然流转开来,眨眼后流散一空、蓝天毕现!所有火元尽受苏景之命,调运于经脉、汇聚于洪流,去猛攻黑石! 众多妖脉齐齐大吃一惊:一下子抽空大圣块的火灵元他的经脉受得住么?! 能不能受得住苏景也不晓得化只知道,若破不开黑石,他便会死。不止自己,三尸、到烈儿、阿嫣小母、老石头、烈火鸦小祸斗、六两黑鹰裘平安大批性命都会随自己一起,身死道消! 苏景搏命,以自己能做到的,最最激烈的方式去抢那一线生机。 冥冥之,一声淬厉大响,第二次冲击。 火灵浩浩,汇聚一起,苏景以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浩荡怒潮分从各道经络疯狂奔涌。正十二经、奇八脉皆现裂璺,无以复加之痛,如无数生了诱的残剑断刃狠戳脑海! 怒潮至,齐轰黑石。 脑海之那一声贲烈巨响。 黑石洞天轰然猛震,天上的海陡显裂纹,一道道瀑布倾泻,但天仍是芯, 黑色的神奇石头屹立于怒潮,岿然不动! 潮崩碎,猛攻败。 下个瞬间,自大圣块调运而来的厚重火灵归于原位,只是在妖蛮眼,那天空再不是灵动火红而是浓如血、晦入霾的昏暗苍穹:红的天,摇摇将坠。 一口鲜血猛喷!皆尽全力仍未成功。苏景双目血红,又一次紧紧咬住牙,第二次未能破关,便再来第三次吧。 即便明知自己再承受不住了却非如此不可,他无路可退。 就在此刻,血色淋淋的视线内忽然闪出一个人英气勃勃却温婉俏丽的女子,离山扶乩。 扶乩的脸色不比苏景好看半分全不顾及什么,她直接坐入他的怀,双手同时抬起。 左手的小指对自己的眉心轻轻一戳,指甲戳破了皮肤,一道小小的伤口,一滴血流了下来。跟着扶乩把五指古怪一捻,好像是个“收,的动作,而伤口内、鲜血后,涌出了一滴清水。 晶莹剔透、闪烁清亮的一滴水,湛湛于眉心,却不曾淌下。 同时扶乩的右手、同样的小指、同样的位置、划破了苏景的眉心。 跟着扶乩把额头贴了上去。 眉头对眉头,伤口对伤口。冰凉却柔软的双手,轻轻按于苏景的太阳双鼻,檀口轻轻嗡动着,催念起轻灵咒唱那滴清露,自扶乩的祖窍进入苏景灵台,轻轻一颤、溶于他的骨血。 下一刻。 天上的大海四崩五裂,万万钧的海水从遥遥高空砸下,卿眉吓得魂, 飞魄散,奋起所有修为护住己身,这才没被天水拍散了骨头。而海落下,这方世界再无禁防,眨眼间红霞流转:黑石洞天开,苏景又添新窍。 大圣诀的微微一荡,天空迅明亮起来,红云不变,但那份死气不见,灵动重现。 可怕的痛楚,随着膨胀感觉的迅消失而散去,苏景逃过了这一劫,以黑石洞天之广博、足以把现在的烈焰世界收敛一空! 扶乩仙子把额头挪开,望着苏景笑了笑,似是没了力气,干脆都不动了,就坐在苏景怀、靠着他的肩膀,闭目养神或事睡着了? 两个人眉心的伤口,都肉眼可见迅愈合,修家的体质本就如此,小小外创不比普通人掉一个头发更严重。只是多景的眉心愈合后全无痕迹:扶乩的伤口不见、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抹不掉了,一辈子抹不掉 第二一一章 莫大喜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是人影一闪,卿眉离开黑石洞天来到苏景身前:“怎么回事?” 卿眉在洞天精修三十年,修为尽复,以他现在的本事,不用苏景帮忙也能抵御烈火许久。 苏景一时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伏在他怀的扶乩轻声开口:“黑色石头曾是我的宝物,就算他祭炼彻底,内到底还是藏了我的一道精魄,这是秘法施为,外人不可查。他要运用洞天无妨,但将其化为自己的穴窍却是不行。” “我的记忆一直模糊着,未能想到这一重,直到苏景的真元攻来,引得我识海巨震,这才忆起此事。祖窍的灵精一点,便是我与黑色石头勾连关键,将其度给苏景,黑色石头才算真正归他所有。”说到这里,扶乩笑了:“幸亏想起来了。” 说话时,她始终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虚弱,神情却是惬意的。 苏景问扶乩:“你怎样?” 扶乩微笑:“无妨,歇歇便好。你如何?” 吐血只因真元逆冲、五脏不调,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冲击黑石时导致经络受损,这一重伤势着实不轻,所幸苏景自己就是淬炼经脉的大行家,性命无碍,就是后面得忙碌一番了。 苏景解释过自己的状况,卿眉接口:“或者,你先专心去炼火、疗伤,我帮你撑一阵毕方?” 几十年下来,苏景等人早都看明白了,这毕方凶鸟是因火而生,只要这烈焰世界不灭,它们就永远杀不完。 苏景闻言瞪起了眼睛:“那怎么行?” 卿眉独手一摆:“不用客套什么,我帮你撑不了太久,但十天半月还没什么问题......” 扑哧一声,那个闭着眼睛的女子笑了,插口:“他不是跟你客气,练功练剑,这是他的修行,他是不许你夺了他的修行。” 卿眉怪眼翻翻:“当真?” 苏景点头同时,纳闷问扶乩:“你怎知道?” “离山弟子,好多都是这一副德行,再熟悉不过!”扶乩回答轻松,苏景则面色一喜:“你记起往事了?” 扶乩摇摇头,秀发轻飘飘地扫过苏静脸颊:“很模糊,谁是谁都记不起来,但离山许多人都把修行当性命,这个印象是有的,不会错。” 短短三千年,离山崛起于修行正道,列位天宗之首,不仅仅是九位师祖之故。 缓缓吸一口气,扶乩终于睁开了眼睛,退后几步,打量着苏景、继而对卿眉笑道:“你看他,是不是又多出一份仙气?” 以论洞天之广博、气运之灵动而论,黑色石头比起神秘少女送给苏景的大圣玦也只逊色一筹而已。莫说扶乩,就是陆崖九也休想炼成这样的宝物。猜都不用猜,石头是前辈剑仙的遗存。 至于扶乩如何把原来的禁制抹掉、又将其炼化成自己之物,她自己记不起来,旁人自也无从探知。 现在苏景把这仙〖家〗宝物炼成了自己的穴窍,神采当然也添出了一道仙家气度......不过,之前因大圣玦而来的妖气依旧浓厚,此刻两股气度混合到一起,那便真真是个‘邪’字了! 邪佞苏景,笑意正浓。 修家笑、高人笑,从来不失欢畅,会扬眉开目、会笑声正、从皮相肉相到骨相皆露喜色,但有一重:心境喜却不妄,根髓欢却不骄,所以高人笑时也自会有一份大器轩昂! 可是现在再看看苏景,那个在离山时辈分高高在上、天天逼着一群长老给他下跪的小师叔,笑得......妄喜藏着骄欢,骄欢里溢出浮夸,浮夸里还带了份没抓没挠、唯‘跳脚’两字否则不足以形容的小人得意,真真可惜了大圣玦赠他的凛凛妖意、更辱没了黑色石头给他的浩浩仙威。 笑得小器无比,只因为他是打从心眼里笑,从人到魂、眼角眉梢到骨头缝都在欢喜,没法子不欢喜:别的修家第五境只破气海,他却连破上下三关,外带妖玦、黑石; 别的修家就算破道飞仙,也不过三个纳气大窍;他却有五个大窍,尤其那大圣玦、黑色石头,一妖一仙两大洞天......简直太大了! 其实在四十年前苏景就开了大圣玦、并动法炼化黑色石头,今日之果早有前因,不算意外之喜,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凶险,此刻再看着结果,便真的无比珍贵! 莫大凶险之后,自有莫大喜悦! 苏景笑,扶乩也笑,卿眉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咒法一动、回黑石洞天去了。 扶乩也没逗留多久,欢笑之后,手指软软、摸了摸苏景的眉心,也开心而去...... 金乌焠真锻炼经脉、炼裂崩元吸敛火元,欢喜过后苏景收拢心思,也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而伴随经络伤势痊愈,苏景的真元行转也不再是单纯的收敛火元、淬炼、注入黑石窍。 他的〖体〗内真元彻底流转开来,以二十经络为路,浩荡真元在气海、识海、心窍、妖玦、黑石以及千零八十阿是穴、三六一正穴之间来回交换、彼此循环。一次大周天真元行转,要以月相计,时间比以前长出数十倍,可这样一个大周天走完,苏景的体会也真就是那四个字:脱胎换骨! 一次大周天,便若一次脱胎换骨。 不断深入的修行,越来越奇妙的体会。时间又复沉寂,没日没夜,最后一个十年...... 海礁上的扶乩灵觉微振,立刻张开眼睛,跟着她愣了愣,眉头微皱。 苏景来了,正站在她面前。见了扶乩的样子,苏景稍显纳闷,笑问:“怎了,不认识了?” 扶乩嘴唇动了动,没出声,脸蛋却又红了。这个时候一阵笑声由远及近,另座小岛上修行的卿眉见苏景来了,纵法飞了过来,落地便开口:“她是看你穿戴整齐,不习惯了。别说她,我也有点看不习惯。” 离山剑袍、齐云布靴,一直披散的头发也挽簪整齐,干净利落的一个青年修士。 进来的并非真正苏景,而是他的一道神识投影,洞天被炼化为穴窍之后,苏景可以法相来去。 苏景心所想便是法相所显,当然不能再赤luo着身体,他自己都没注意的,若解开袍子领扣,里面还挂着块如见宝玉。 也不等苏景有什么反应,卿眉就追问:“进来有事?” 苏景正尴尬着,闻言赶紧开口:“外面就快完事了,我来看看小蛇。” 鬼袍一直穿在扶乩身上,那袍子下摆角落,还封着一位剥皮大国师了。听闻烈焰将灭,扶乩和卿眉齐齐精神一振,不约而同道:“出去说。” 被烈火世界生生困了五十年,如今能亲眼看着它烟消云散,算得一大乐事! 重返烈火世界,才一落足卿眉便畅快而笑,无远弗届之地,今时今日只剩下五里不足!它完了! 苏景心念一动,鬼袍下摆一飘,洪灵灵的魂魄被甩了出来,小蛇一点也没长大,落地后它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盘环头颅昂起,本能摆出一副戒备样子。但随即认出了苏景,忙不迭解了敌对的势子,灰烟氤氲变回人形,一个头扣在地上,颤声道:“洪灵灵拜见老祖宗。” 如今苏景对两个新穴窍早都控运熟练了,黑石洞天仙气收敛、大圣玦妖气绽放,落在洪玲玲眼,苏景妖焰熏天,非大圣否则绝不会有的气意。 苏景笑了笑:“洪灵灵,你还认得自己的祖宗么?” “认得,玄孙儿认得,就是您老人家。”一见苏景笑,洪灵灵非但不敢放松,反而惊慌失措,磕头如捣蒜。 第一次见面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五十年沉睡浑浑噩噩,做梦时的头等大事都是‘祖宗饶命”脑念头越想便越深刻,今天再见面时,他心真把苏景当做先祖。 苏景一哂:“你再抬头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家先祖!” 苏景的话是分作两边来听的,落于洪灵灵耳,这分明是大圣爷骂他不认先祖,免不了的,国师大人又是拼命磕头:“玄孙儿侍奉大圣不周,罪该万死,只求老祖宗开恩,留下我的贱命,日日侍奉您老身边,赴汤蹈火......” 苏景不出声的笑,欠了欠身子,把手伸到洪灵灵面前。 洪灵灵不知所措,稍抬头,不敢直视、只敢用一线眼光去望苏景,不过还不等他发问,眼前那只手上,缓缓升起一枚令牌:大圣点将玦。 苏景把大圣玦炼化成穴窍,但这宝贝的效用不曾稍减,随时都可移出体外来收服妖物。 洪灵灵是识货之人,一见这令牌,心里就更把苏景当祖宗了,除非真正大圣,否则谁能让点将诀在身体钻来钻去!当即又要磕头,他不烦苏景都烦了:“少再废话,拜奉点将诀。” 蒙掉国师固然有趣,可苏景哪敢保证自己以后不露破绽,最稳妥的法子莫过于收了此獠。 大圣玦是千万年不曾出现过的宝贝了,但是精怪间一代代相传下来,几乎难见同族间动用令牌的先例,洪灵灵很有些犹豫......咬了咬牙,终于把心藏了五十年的疑问问出了。:“玄孙儿斗胆,请问大圣爷,我...我究竟做错何事,惹得您老如此恼怒。” 洪蛇不是祸斗那种义气妖族,同族相残的祸事屡见不鲜,不过至少都会有个缘由的。 先前大圣爷任由洪灵灵在炽烨龙旋被烧到快死,之后漫长年头也只给他活命不给他滋养,洪灵灵自忖,定是什么事情惹得大圣发怒了。 “糊涂东西啊,你送进来的祭品,会把你家老祖害死!”苏景实话实说,心里全无负担。(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吓死他们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灵灵大吃一惊,苏景却不容他说什么,继续道:“你们想要谋害先祖?或是无意而为?我懒得分辨,拜奉大圣玦便可活命,你赚到了。” 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洪灵灵纳额于点将诀,被抽走一丝魂魄后,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本就虚弱不堪,如今又要支持不住了。 苏景先追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祭品说,我那玄孙儿皇帝手,有一枚天无常丹,此事当真?” “启禀大圣,此事千真万确。”英雄擂是假的,可摆出的奖品真实存在,否则何以骗人。 苏景面露喜色,跟着又问了几句其他事情,洪灵灵勉强作答,句句属实。 眼看着这蛇妖又快魂飞魄散了,苏景不再多问,未将其送入大圣玦,而是重新封回鬼袍内。 顺便苏景把鬼袍自扶乩处讨回,就快出去了,总不能再光着身子跑来跑去。 如今扶乩恢复如初,早已用不到鬼袍护魂,只是之前苏景一直在吸敛烈火,就算鬼袍加身也得将其收入体内,照样是个赤身**,所以袍子还一直穿在仙子身上。 跟着苏景又分神一线,进入大圣玦洞天。 妖家福地一修五十年,大圣玦的妖蛮个个精神饱满,待听说外面烈火降将熄,立刻就掀起了一片欢呼。 火猴子烈烈儿来到苏景面前,问道:“山溪乌,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土汉家,离山剑宗门下弟子,我本名苏景。”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且苏景本就有话要说,正好解题引出:“来南荒为求境界突破,赶上剥皮国狼子野心,要先灭齐凤再兴兵土,就管了这桩闲事。” 火猴子目光闪烁,很有些惊疑:“土修家,个个都像你这么厉害?” 从头到尾,苏景显示出多少神奇手段?烈烈儿算术不好,数不过来。 苏景笑了:“这个不好说,不过土世上,真正有高人的。” 火猴子挥了挥手爪子,没再追求此事,又把话题拉了回去:“你要助齐凤、护土,这便是说待出去后,还会接着和姓洪的打个你死我活?” “这是一定,此事非得见一个生死,否则不能罢休。”苏景点头,脸上笑容没什么变化,不过语气重了许多:“待重返天地,诸位若想返乡归家我绝不阻拦,但有一件事非得先说明不可......” 不等他说完,蝎怪沙包就笑道:“不可再投靠洪蛇一脉?苏大王不必多说,此间五十六人,除我之外,已有四十九人投入我齐凤国!大家早都商量好了,待出去后追随您老,给剥皮过一个大大的好看,然后一起归回齐凤,封官受赏!” 苏景是御弟,但从未受封官衔爵位,沙包不敢直呼其名又不知该叫他啥,干脆以山野妖王相称。 洪蛇把入擂妖蛮当成祭品,幸存之人之恨报仇无门,齐凤国派来的奸细正好借机招揽...沙包可是齐凤三品大将,且他职位特殊,有封官揽将之权。 大圣玦一共五十六个妖蛮,老石头和山胎兄弟,前者只求自家大圣戒训不被打破;后者憨憨只看苏景不理招揽,剩下五十三人皆为入擂妖蛮,几乎全都被沙包给拉过去了,苏景闻言一喜,同时又纳闷道:“另三个不跟你走之人是谁?” 沙包伸手一指烈烈儿、阿嫣小母和小蛮妖:“这三个人。不是不投齐凤,而是不肯走我的路子,两个妖怪要走你的路子,说是将来能做官更大!小蛮妖说她还有更好的路子!” 烈烈儿翻着眼睛看苏景:“梦上仙乡那么多熔岩好酒!” 苏景大笑:“不用提醒,我记得牢!出去之后再把三手找回来,看他想不想跟咱们一起。” 阿嫣小母早都走到苏景身边了,现在都快贴到他身上,笑容嫣嫣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可是还不等开口,只见她眉心处突然现出一道黑线,娇躯颤如筛糠、左眼、右耳各有一道黑血淌下! 肉眼可辨,阿嫣小母目玄光正迅暗淡下去,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突兀抽干,直挺挺地摔倒下去。苏景忙拦腰将其抱住,另只手去探她脉门,皱眉问道:“你怎了?” 虽是法相显身,但这里是他的穴窍,所以与真人无异,苏景连施法都没问题,何况揽住一个人。 脸色苍白、喘息急促,阿嫣小母檀口微张、可一个字都说不出! 事出突兀。 众多妖蛮也告惊诧,只有小蛮妖不惊,但她神情悲苦:“在识海时,阿嫂妖基命元受创,这是无治之伤,到大圣玦后有次她呕血被我撞破..但她不许我说与旁人知。” 烈烈儿立刻大怒,瞪向小蛮妖:“她不让你说你便不说?”跟着又望向阿嫣小母:“还有你,为何不说!”便说猴子边顿足,砰砰跺地声响,一脚便是一蓬烈焰。 这个时候阿嫣小母已然缓过一口气来,声音虚弱到轻轻发颤,目光楚楚望向苏景:“等不到出去了...本以为可以的,也睡不到你了。我只求你能尝、尝一尝我的唇儿...真的甜的。”说话间,她闭上了双眼,左眼黑血,右眼却是一行清清泪水。 在苏景怀,阿嫣小母下颌轻扬,等待着。人之将死,命火渐熄,她的元阴真香也随之浅淡,几乎闻不到了...... ‘啊’,一声惊呼,阿嫣小母又直挺挺向下摔去——苏景松手了。 妖精后脑勺都快砸地上了,不知怎地一用力她有站得稳稳当当了,愕然望向苏景:“你怎么撒手了?” 蝎怪沙包嘿嘿笑:“还用问,被苏大王识破了呗。” 阿嫣小母秀眉紧蹙,摇头:“不应该。”说着,眯起眼睛望向小蛮妖:“定是你露出了破绽!” 小蛮妖哪肯服气:“不可能,我言辞真切,哪有破绽。”旋即她手指烈烈儿:“是你了,跺脚那么用力,太过夸张,这才被山溪乌看破。” 烈烈儿怪眼一翻:“她要真死了,我也是这般跺脚!” 苏景又笑又无奈,妖精们! 烈烈儿干脆直接问苏景:“你说,哪不对劲?” “不怪两个帮忙的,一探阿嫣小母的经络便明白了。”苏景做裁官,笑:“论装死,我师母比她装得像多了。” 阿嫣小母又香喷喷地凑过来,好像刚才啥都发生似的:“出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对付洪蛇?” 苏景摇了摇头:“一直没能太想好,还得看出去后的状况。”正说话见,他的脸色陡然变得凶戾,目光也随之警惕。 但很快,目凶光就变成惊诧,抬头向着天空望去。 片刻之后,大圣玦天空陡然现出一道铁灰长云,伴以雷鸣般昂昂震吼。 在场五十多个妖蛮无一弱者,可在这怪吼之下,个个面色惨白目光惊慌,一身妖修竟皆为吼声所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云相越来越明显,很快就有人看出端倪,修为最高的老石头第一个惊呼出声:“蛇...是、是...是蚀海大圣么?!” 若非大圣,谁能在进入大圣玦时还带动云相;若非大圣,谁能只凭几声喊吼就震慑此间大妖!只是它突然现身......是来攻打大圣玦、求个鱼死破么? 眨眨眼的功夫,空云相真正清晰起来,赫赫然一条铁灰色扁颈大蛇,与祭祀时所见蚀海法身一般无二! 再一眨眼,云相轰然崩散,大圣玦的苏景伸手一抓,一条尺余长的扁颈小蛇被他攥在手,蛇身软绵绵的倒垂,若非尾巴尖偶尔颤动下,当真分不出它是生是死。 蛇鳞参差不齐、皮色黑灰斑驳,又丑陋又狼狈。 苏景看了看它,摊开了手掌,小蛇在他手心勉强结成一盘,再不稍动了。 阿嫣小母若有所思:“这个...它是...” 苏景笑着点头:“不错!” ‘啊!’又是一声尖叫,虽然自己已经猜到结果,可是在得到肯定之后,阿嫣小母还是忍不住要尖叫。 妖精瞪大了眼睛:“真的是蚀海大圣?” 不是那位大圣又还能是谁?只不过不是真身,元神罢了。 ...... 大蛇将火行灵妙地引入识海,并不是说在一个盆里摆入一只碗,而是真正的二合为一,苏景用五十年去炼化的,既是灵妙火行地,也是大蛇的识海。 苏景吸敛了全部火焰,便等若他毁掉了大蛇的识海,不等什么‘九丝连环、十方世界’的法术反噬,蚀海大圣就先魂飞魄散了。 这大蛇的元神沉睡了无数年头,之前苏景等人遭遇凶险都是它的梦。若它醒来无非两种情形,一是在滋养下回复魂力、能够重新入主真身,从此复活;另则是死前片刻、回光返照。 濒死之际,大蛇元神惊醒,根本就走投无路了,唯一活命的指望仅在于拜入苏景的大圣玦,永生为奴也总比死了强。 只是烈焰世界亦幻亦真,那‘幻’的一面就是元神做的梦,做梦的又如何能够走进梦?蚀海大圣硬是把已经脆弱不堪的元神一分为二,留下一半继续维持梦境,另一半则钻了进来,求一条生路。 而它太虚弱,根本受不得烈焰灼烤,不等见到苏景,‘入梦’的元神就会被炼化成烟。 不得不说,大圣手段非常,先是以魂化虚,融于火灵一起被苏景收拢入体,又复凝虚成魂。 这是苏景的皮囊,蚀海进来的魂力还不等凝聚便被发现,蚀海赶忙凝聚成魂递上投降之意。这才有了苏景先凶后惊讶的神情变化。 大圣,果然与众不同,其他妖怪都是在外面拜奉令牌,它是跑到苏景体内直接向‘妖玦窍’投降...... 这个奴仆苏景还真稀罕,且不说它能在对付剥皮之事帮上忙,单就带着它回到天斗山、或又有朝一日返回离山,对着自己那伙子朋友、同门说:看,我收了个大圣...... 吓死他们!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感谢悲情矿泉水同学飘红、盟主鼓励,小叶子的旧账还没换上,矿泉水兄弟的新账又添一笔,艾玛,这真是幸福的甜蜜......甜蜜的幸福! 兄弟姐妹稍等我一两天,加更盟主加更绝不会少! 第二一三章 气焰滔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与洪灵灵一样,蚀海大圣也被封印于鬼袍,只是它俩一个在袍子左下摆、一个在右袖口,互不见面、更不知对方的存在。 连蚀海大圣都被收服,这二合为一的世界又能再坚持多久?几个时辰之后,最后一头毕方伏诛、最后一道火焰变成黑石洞天的一丝云霞!便在此刻,苏景只觉一道黑暗笼罩,五感皆告沉寂,仿若坠入虚空一般,但只刹那光景,身体猛然轻松、五感齐复,一阵清凉袭来! 天空浩渺,大地无尽,不用刻意探查,苏景心自有感应:真正的大乾坤,被困大圣识海五十年,终于重返人间。 扶乩与卿眉就伴在身旁。大圣玦成为穴窍之后,可随苏景心意开启或闭合,这等大好时刻苏景自然将其开放、妖蛮在内均可看到外面情景,瞬间、一片欢呼声响亮! 三尸悄然出现于苏景身旁,全不理会旁人,连苏景都不理,三兄弟面面相对,一会抱头大哭捶胸顿足,一会又仰天大笑跳脚甩头...五十年的生生死死啊,此刻总算逃回这huāhuā世界了! 出来的地方是一片铁灰色的大山。天上滚滚乌云压顶,大雨下得正欢...... 同一场大雨、同一做山脉,蛇妖皇后也在。 古时,此间本是开阔平原,后来被洪蛇一脉选为坟场,早在蚀海大圣之前历代洪蛇大妖皆葬身于此,无数年头积累,化作这一片绵延大山。 洪蛇祖上早有高人算计过,有朝一日大圣能醒来、或者显圣的话,现身之处多半就是这片‘祖坟’。 国师洪灵灵也算计得清楚,上次溺春大祭过后,老祖宗至少能显圣一次,蛇妖皇后一行在山逗留数十年,就是为了等候大圣现形显圣。 双方相距遥远,彼此不可见,但苏景等人一入世,蛇妖皇后立生感应,美目惊喜流转,双手一撑猛推开正在她身上驰骋的金瓜大将,道:“有人降世,就在山!” 金瓜大将突然被掀翻下马,闻言便是一惊,顾不得发怒,追问:“可是他老人家?” “不是什么外来人物飞入山,而是破界灵降,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一边说着皇后起身向外走去,从软榻走到帐篷门口,赤条条的身体,腰肢摇摆肥臀颤颤的欲妇模样;扬手挑开帐帘时,她已霓裳加身、华贵雍容。 而帐的金瓜大将,不知怎地又出现在外面,一身金鳞铠甲威武勇猛,见皇后出帐他快步迎上、躬身待命。 几句吩咐,三声号角,大雨安安静静的营地突然活跃起来...... 苏景已自洪灵灵口得知皇后带了人等在山,一入世便调运灵识远哨四方,营地那边动静一起他立时察觉,和身边的扶乩、卿眉、三尸商量了几句,他们几个人暂回黑石洞天。 而后苏景不退、不迎,就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倾降的大雨,轻轻一伸手、点了一滴正落于身前的雨水...... 蛇妖皇后行动奇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金色云驾冲碎雨帘来到近前,皇后也舍了平时的凤辇,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伫立云头。 远远见到入世之人,皇后微微一愣——皂衣白衬交领右襟、扩袖束腰下摆纳大折,胸背肩领袖皆彩织海浪江涯、流云飞鱼!一个青年穿着样式古怪、却肃穆威严的长袍,正站在一处山谷。 还有长袍当胸,斗大一个古怪字,皇后不认得。 这就是自家老祖,蚀海大圣?皇后与金瓜大将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都是一般的疑问:会不会太年轻了些? 还有,他在做什么? 对金色云驾的到来,黑袍青年无动于衷,他在伸手、去点雨水......动作轻飘飘的,好像顽童在玩‘戳泡泡’的游戏,但是每一滴雨水被他一点,陡然就停了下坠的势子、片刻后,那水珠微微一震,就此化作一团小小火焰! 火焰不落、飘于青年身边;青年指点不停,在他身周,数百道火huā静静悬浮。 皇后对金瓜大将微一点头,后者踏上一步,扬声道:“洪蛇一脉主母在此,请问阁下......” 话未问完,黑袍青年忽然打断:“我是谁?你说呢?” 说话间,青年抬起头,望了金瓜大将一眼。 与苏景对望,金瓜大将真就觉得心猛打了个突!那目光里,怎样的一道妖邪凛冽! 大圣穴窍炼化整整五十载,因其添出的那份妖邪气意苏景早已运用纯熟,收敛无形、绽放无度、又或是只纳于目一眼惊煞,皆由苏景心思。 气势相逼,与修为没有直接关联,金瓜大将虽是凶猛大妖,但在大圣玦面前也不过是个玄玄玄孙儿,何况苏景炼化烈火世界时,火灵元归自己、蚀海的妖气则全部拿去滋养大圣玦,他这惊煞一眼,既有令牌本主之威,也蕴蚀海大圣之怒! 金瓜大将心头震,目光乱,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该再说些什么。 皇后尚不明白金瓜大将为何突然哑口了,秀眉微微一簇,干脆自己开口:“此地乃我洪蛇一脉先祖安寝重地,不容外人踏入半步,还请阁下道明身份。” 有可能是先祖大圣,但也不能就此确定,皇后的话留了余地,有什么事情都得先确定了身份再说。 苏景不答反问:“你等在此,不是等人么?” 皇后守在‘祖坟”此事机密不为外人所知,听苏景这般说,皇后目光亮了些:“妾身留守在此,确是为了等候族一位重要前辈......” 她的话未说完,苏景忽然笑了笑,扬起手、曲指、对着自己身前一朵火huā轻轻一弹。 火huā受力,向旁边飞去,撞上了另一朵火huā;跟着两朵火huā又撞到另外两朵...一碰二、二碰四...黑袍青年结布在身周的层层火huā皆尽震荡、飘散开来。 而火huā乱飞、所过之处,每一滴碰触到它们的雨水也立刻被点燃! 连雨都能烧的火。 便如此,‘火huā’骤增,一两个呼吸功夫,终于轰地一声大响,千千万万火huā汇聚成一蓬熊熊大火!雨水非但不能将其浇熄,反倒成了它的滋养,肉眼可见这大火越窜越高、越铺越元,顷刻间便已成燎原之势! 人影一闪,黑袍青年自火走了出来,左脚先迈出,落地之时,大火疯长之势猛顿、维持现状不变、不再继续烧下去; 而黑袍青年在此显身于皇后等人眼前时,隐藏于内的烈烈妖威,也骤然绽放开来! 火焰、气焰、燎原、滔天!苏景扬眉,微笑,却笑得那金色云驾上所有妖精都心惊胆战! 皇后是这世上血脉最最纯正的几条洪蛇之一,按理说只要一见到自家的先祖大圣,她心会有所感应。可是这只是‘道理上’的说法。她若有所感觉、对方必是我家大圣;但未生感觉,却不能说眼前这个黑袍青年就肯定不是。 皇后心将信将疑,初见苏景时,见他境界普通,至多两成相信,但此刻见他绽露妖邪气意,心对他的身份又多信了两成。 “要我一直仰头和你们讲话么?”苏景声音不大,语气平平淡淡。 皇后的脸被金红烈焰映得忽明忽暗,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还是打出一个手势,扯去云驾落足地面。 苏景似是还算满意,对皇后点点头:“让他和你说吧。”说着,飞鱼袍下摆一兜,掉出了一个人来。 蛇妖众人皆识得他,进入大圣识海五十年未归的国师洪灵灵。 这一次被收入鬼袍后,苏景刻意给了他些滋养,短短几个时辰不会有什么真正提高,但精神健旺了不好,洪灵灵一现身,根本都不看周围,立刻跪地大喊:“效命吾祖、侍奉吾祖!” 苏景摆手:“站起来说话。” 洪灵灵起身时才看到皇后等人,微一愣,咕咚一声他又复跪倒在地,语气里那满满的喜悦,几乎都快撑裂喉咙了:“吾祖重返乾坤,当为齐天大喜,不肖子孙涕零相庆,恭喜吾祖,恭喜大圣啊!” 用力磕头,好一阵恭喜过后,洪灵灵才重新起身,对皇后等人说道:“这便是我洪族大圣,蚀海老祖,还不快快上前施礼!” 看到皇后面露迟疑,洪灵灵怒而顿足:“你们糊涂啊!先祖大圣何等威风,他老人家的神采气度岂是旁人能冒充的!再告诉你等,我已拜奉于先祖点将诀之下,生生世世永奉他老人家。当今天下,除了我蚀海老祖,还有谁能调运大圣点将玦?” 边说着,洪灵灵边回头,目光恳盼望了苏景一眼。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扬起一只手,大圣玦自他手心缓缓浮现。 心本已信了四成,听洪灵灵言之凿凿、惊见苏景手圣牌,一下子又多出三成信任,蛇妖皇后对眼前这位大圣爷,已然信了七成。 妖怪、仙子和魔徒都在各自洞天里看着外面的戏码,蝎怪沙包双手抱胸,道:“我看蛇子皇后信了大半了,只看苏大王能不能再敲一下,让她信个十足!” 烈烈儿站在他身边,接口笑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山溪乌一眨眼就是一个心眼,妥妥蒙了皇后,不信你我打个赌,最多一炷香功夫,皇后就会下拜磕头、然后欢天喜地地把自家大圣爷接回皇宫去享福。” 沙包毫不犹豫:“好,我赌你说的没错!” 烈烈儿愣了愣,呸地一声,一口火烫的唾沫啐到地上,烧起一道青烟......(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大圣癫,现世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一四章大圣癫,现世报 ‘七成相信’,听上去似是不少了,可拜奉大圣是何等大事,对蛇妖皇后来说,除非十足把握否则不敢相认。binhuo.但她的言辞愈发恭敬了,对苏景道:“敢问阁下......” ‘蚀海大圣’哪有耐心等她问完,直接摇头打断:“连祖宗都不认识的糊涂东西。”言罢右手大袖一甩。 ‘啊’地一声轻轻惊呼,蛇妖皇后似是探到了真正可以信赖之事,目光残存疑虑尽散,换而浓浓欢喜,俯身便叩拜,娇声呼道:“不肖晚辈洪缠儿拜见蚀海大圣,我给老祖宗磕头了。” 说话间俯身大拜,而行礼之她身上的衣裙尽数褪入体内,赤身**跪拜在地......不止皇后,身后大队所有女妖皆褪去衣衫,露出光溜溜的身子,但男妖穿戴不动,不知是这是什么礼仪。 另有心腹臣下,不用皇后吩咐就放飞信蝉儿,把天大喜讯传出。 苏景甩袖之际,将鬼袍封印绽开一线,真大圣的气机流露出来,洪缠儿皇后心立生感应。 鬼袍是认主的宝贝,元神的气机经由这件袍子,就变成了苏景的气机。但皇后又怎想到这其的关窍,只道苏景真的就是自家大圣,当即拜伏在地。 苏景说话没语气,仍是刚才那一句:“连祖宗都不认识的糊涂东西。” 面前皇后等人哪听得出话里的花样,全道这是大圣的训斥,口连连恳恕,用力再拜。 大圣玦内烈烈儿笑得开心:“这山溪乌,明明能一下子就让他们磕头,还非得一步一步来,他玩得开心啊...看,皇后的那对馒头还不小,直晃荡。” 烈烈儿看见的,三尸在黑石洞天内一样看得清楚,五十年如一rì死去活来的拈花,一见皇后白花花的身子立时便发狂了,甩腿就要向外冲,如今他有苏景之力,猛一动就连扶乩都没反应过来,所幸雷动早有准备,忙不迭拉住了他,好兄弟口一个劲地安慰‘那是蛇,那是蛇,冰凉冰凉的。’ 赤目没过来帮忙,他也正忙着在宝贝堆里打滚:识海覆灭之际,内收藏的无数宝物都被苏景扔进了黑石洞天,生生把十余座小岛都堆满了,赤目快疯了。 ...... 洪灵灵侧身站在苏景身前,对皇后等人横眉立目:“上次献于大圣的祭品出了岔子?你等已犯下重罪却尚不自知!快快乞求大圣爷怜恕,否则当心蚀海老祖震怒雷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难免狐假虎威之嫌,不过洪灵灵的确是眷顾皇后,先出声给她们把路指明白......他把话说完,还不等面前同族有所反应,身后苏景就笑着对他说道:“好,洪灵灵,便依着你。” 洪灵灵有些糊涂,‘依着我?依着我什么?’正纳闷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苏景重新封回了鬼袍。 与此同时,苏景身后烈焰暴涨开来,赤炎如骇浪恶cháo,上一刹高耸如山逆起向天、下一瞬海啸山崩一般向着皇后众人狠狠夯砸下去! 天地间,铁灰山,骤然化作烈焰火海!皇后等人猝不及防,但这一行人不乏强者,金瓜大将与几位得力猛将立刻催动妖法冲开烈焰,护了皇后一飞冲天;其他大小jīng怪也各自施法想要逃离火海。 可苏景之火,是这世上最最纯粹的阳火,比起灵妙地的烈火跟强得多,不是所有妖怪都能逃脱,不少低浅之辈被火海湮灭,嘶声惨叫之被烈焰炼化! 皇后等人飞身高空,尚未松一口气,耳遽然传来一声烈烈长啸,只见黑袍青年从火猛扑而出,狠狠扎进他们的大队人马。黑sè身影快若流光,但他荡起的势子却比着一座大山更猛烈,所过之处只有一团团血浆暴散。 队伍有大妖眼力jīng强,是以看得明明白白,大圣爷未动咒、不施法,他只凭蛮力横冲直撞,挡在他身前的妖蛮无一例外,一撞即碎! 金乌蛮,苏景冲荡群妖。 苏景封了洪灵灵,但还把袍子开一线外识,让他能够看到外面情形,由此洪灵灵也恍然大悟:便依你......依着那一句‘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事出突兀,黑石洞天与大圣玦同时沉寂,从天资绝顶的仙子到凶狠霸道的妖蛮,谁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成功冒充大圣,接下来再接再厉、大有希望把这群蛇妖耍得团团转,为何苏景突然又化身蛮神大开杀戒? 片刻,大圣玦的阿嫣小母开口,兴奋快乐的两个字:“漂亮!” 又是片刻,大圣玦突然欢声雷动! 苏景所为的确不合道理,但是很难理解么? 五十年前,苏景一行被蛇妖骗了,之后接连吃了几个大苦头,被强蛮怪猿冲杀得狼狈不堪、被烈火烧得死去活来...... 苏景是个什么xìng子?心地善良不假,但自小到大都不肯平白吃亏更是真的!只要能报的仇,他从来都是当场报。苏景不修来生,现世报再好不过。 大蛇识海一进一出,被洪蛇皇后等人坑了五十年,如今出来大家又见面,尤其妙的是,今天也有一场雷雨。总得让他们尝尝被骗的滋味,尝尝被火海吞灭的滋味,尝尝被蛮子撞翻撞碎的滋味! 至于其他......这天底下还有比着‘现世报’更要紧的事情? 烈焰成狂,大圣疯癫! 洪蛇一脉可不是东土的迂腐夫子,眼看大圣发狂,又哪肯引颈就戮,何况皇后、金瓜等人心并无恐惧,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眼前之人就算真的是大圣元神,也不过是个五阶的怪物,境界摆在那里,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皇后怒声开口:“大圣为何无端伤人?” 苏景人在远处,声震如雷:“不认识祖宗的东西,死不足惜。” 皇后目露凶光,懒得再辩,脆声传令:“给我拿......” ‘下’字还未及出口,突然罡风拍面而来,皇后忙拔身更高处,再低头看去,之前就贴护于身旁的两个心腹侍卫,被突然冲过来的苏景彻底撞碎! 皇后惊却不惧,口凄厉怒啸,随行大小妖怪齐齐动法,转眼间腥风猛作妖光大起铄,数不清多少道妖法,从四面八方向着苏景打去。 金光震铄,只有骄阳才有的灿灿金辉,顿时把妖孽法术的光芒映衬失sè,金乌蛮消隐、离山五境一小修,背后撑开火烫双翅,身形陡转急冲高空,除了三五道大妖打出的法宝能紧紧缀在他身后,其他妖怪的法术皆尽落空。 天顶有乌云,苏景身后带着几件妖怪法宝直飞而入,身形隐没再不可见...... 金瓜大将一声令下,众多jīng怪集结,围护于皇后身边,昂首望向苏景消失之处。 群妖寂静、三个呼吸功夫。 金瓜大将一晃手兵刃,正向再传下什么命令,突然队伍几声怒吼响起,无一例外,都是掷出法宝追杀苏景之人:宝贝被毁,他们也遭反噬负伤。 下一刻,雨云之一串闪电划起,随着紫弧斩落,黑衣青年又复显身,双翅收敛急落裹挟风雷,手多出一柄如水sè般清冽长剑,身后追随着一轮灿灿骄阳! 苏景之剑,与金轮共坠。 那骄阳何等耀目! 金瓜大将怒叱:“杀!” 皇后异口同声:“杀!” 皇后身边护卫冲天而起, 苏景背后双翅震颤,九九剑羽飘零!再不是以往的三五丈,剑羽扩散开来,方圆十里之地,皆随苏景心意:生、杀、予、夺!五十年死求活,五十年纵剑不停......于炼剑两字,这世上再没有比斗战更好的办法。 无论妖怪还是妖法,陷入剑羽结布之域,或者身法散乱、或是妖气碎裂,还不等他们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何处便闪出一道剑羽,破法诛妖! 九十九道剑羽,便如一张大,所有迎上苏景的妖邪皆被困于其间,无论他们是否被诛杀、又或者很快便能挣脱,于双方交错之时,终归是被耽搁住了,没人能挡苏景分毫。 执剑挎rì,苏景飞坠,剑锋一点正指向蛇妖皇后! 又是一串咆哮,三个始终不曾出手的大妖身形一摆,化作三条巨蟒、腾驾滚滚妖风飞起迎敌,遥遥只见苏景猛挥手,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砸下......迎风而张、前后两进大庭、青砖灰瓦连片四四方方的房子。 妖怪们从不曾见过,但土百姓人人识得:衙门治下,铁牢大狱! 天乌剑狱暴涨,三头尽陷其,旋即黑狱骤缩,剧颤不休。 苏景不理剑狱与三蟒之争,剑前、人、金轮后,从天而来、生生将夜幕剖了两断! 皇后身边只剩金瓜大将一人,将军彪悍、两字如雷:“受死!”金瓜锤脱手而去、遁化金光狠击苏景! 他吼喝同时,苏景也扬眉、叱咤,一个字:“滚!” 身后金轮碎! 金光光芒崩裂四方,无边夜幕刹那惨白。 瞬瞬,刚击出的金瓜锤失了力道,翻滚着坠落;金瓜大将筛糠般的颤抖着,勉力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胸口了,只剩一只血淋淋的大洞,从这边厢,能望穿那边厢。 一头白骨金乌,正抖落身上的血浆与碎肉。 饱含大圣玦与蚀海妖威的一字吼喝,震慑金瓜大将心神、金轮爆碎强夺大妖五感,还有骨金乌瞬灭一剑!金瓜大将与苏景同时吼喝、出手,换过了一击......骨金乌洞穿胸口时,金瓜才刚飞起三丈。 将军死,金瓜落。 苏景手北冥,锋锐直指蛇妖皇后。 决绝贲烈,必杀妖后。(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彼时曼妙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一五章彼时曼妙身 皇后裸身,昂头、仰望苏景。 瞳孔如线,纵穿双目,皇后人形、蛇目。 狭长瞳线,倒映苏景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剑如电,苏景杀到!皇后突然将身体一转。 白花花的身体,臀摇rǔ荡,苏景迎上了一片海肉林:一个又一个‘皇后’,自母蛇大妖身飞起,把苏景团团围住。 七十七个女子。 一个皇后,一个转身,竟晃出了七十七个‘分身’? 有襁褓的女婴,有三四岁的小囡,有七八岁的女童,有十二三岁的少女,有二八年华的佳人......皆赤luo,每个女子无论五官长相或是妖气媚态,都与蛇妖皇后一模一样,即便那还不会说话的婴儿,眼角眉梢竟也饱蕴意。 从出生到现在,各个年纪的蛇妖皇后。 不是什么‘分身’,而是蛇蜕! 洪蛇一脉,血统越纯正、蜕皮便越频繁,妖后每隔一个甲子便要被剥皮一次,其他洪蛇事后都将蜕下来的蛇皮吞吃掉,蛇蜕蕴含它们的本命妖力,最是滋补不过。 皇后却有机缘,修得诡异秘法,能够将所有蛇蜕都炼化成‘彼时曼妙身’,战时的威力和修行时的作用远远比不得真正分身,但胜在数量众多! 每一道‘彼时曼妙身’,都有当时身体的半成力道,单此一项,七十七只加在一起便不得了了。而所有‘彼时身’皆为同体所出,又合修成一道yin法‘痴缠绝尽’,最是污秽不过的采补邪术,无论男女只要被它缠住,要么元阳竭、要么元yīn尽,便是一头龙也难逃枯萎而亡的下场。 痴缠绝尽,yù无边,这是强**术,因yù而成却又与**无关,被困之人可以不动心不动yù,可他的元阳会被法术勾引,没办法不动!苏景陷入其间,只觉体内烈火熊熊、躁动难抑。 七十七具妖身围住苏景团团打转,顷刻化作一道粉红旋风,曼妙身体若隐若现,苏景或沉或浮。 蛇妖皇后的双腿又一次并紧了,面cháo红、目桃花,吃吃地笑:“莫撑了,元阳给我,我会让你死得舒服。”身体一阵轻颤,又复勉强开口:“你笑的样子...真好看。” 这是yù壑邪术,被困之人死前大都会笑会叫,苏景也不例外,他笑得开心......还真是现世报,想要元阳就拿去! 笑容绽,烈焰崩! 妖识之,恶炎喷薄自苏景体内喷涌而出,整整一座世界尽数被他的怒焰吞灭! 可肉眼之,苏景只是一弹指、打出了一道与烛火相仿的小小金炎...... 真的火,只是那小小的一团。但它的影子、它的气焰,却是苏景所有的修为所在,曾经的那一座烈火世界! 苏景的元阳是什么?便是他的火,金乌正法、太阳之火。 疯狂吸敛五十年炼化入体的那个灵妙地、火世界,既可以是气海、识海、心窍、大圣玦、黑石洞天内的无边火灵;也可以是苏景手上至真至纯的元阳一点! 忍不住的,苏景又要笑!眼前这情形何其熟悉?烈火世界冲煞,火灵疯狂灌注,想不要都不行;此刻蛇妖以yin术要夺他元阳......给!想不要都不行! 就算皇后修为再高十倍、百倍,她也吞不下那座烈火世界、更吞不下苏景的元阳一点。 冥冥之一片凄厉惨叫,七七彼时曼妙身顿时焚化成灰! 皇后一声哀嚎,顷刻从巅妙绝顶坠入凄冷地狱:层层泛起红cháo的肌肤登时惨白,丰腴细嫩的身体刹那皱着横生,那一头乌黑秀发也化作灰白。 穷尽三千年,辛苦祭炼的本命法术被突兀扑掉,那反噬来得何其凌厉! 七窍沁血、五内如焚,皇后起身便逃,但还不等她飞出百丈,眼前突兀剑光一闪:苏景追到,北冥轻鸣、轻震...... 皇后的身势顿止,又复轻轻颤抖,如之前金瓜大将一样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与金瓜大将不同的,她的胸口完好无损,坚挺而饱满。 看了自己一眼,皇后抬头望向面前的黑袍青年。 苏景收剑,刚刚身上绽放的妖、火气焰尽数收敛,平平凡凡的青年样子,对她点点头:“你死的样子...也不错。” 雷惊震,轰鸣四方。 闪电在前、雷鸣在后。紫弧绽烁时苏景从天而降;诛灭大妖时雷动乾坤! 饱满挺翘的左胸上,一道红线突显,血狂涌,皇后向抬手去掩,但只抬到一半时身子便僵硬了。 利剑穿心,死。 剑光又起,少有的、苏景催剑取下了敌人的首级。 皇后的人头留下,腔子坠落地面火海。 跟着苏景一挥手,诸般妖威绽放,大圣玦内众多妖蛮显身,烈烈儿显身便骂:“黄皮蛮子,只顾自己爽快么?”大圣玦内的妖蛮全都恨极了洪蛇一脉,眼看着苏景扬威、杀敌,他们被困在洞天里不能出手,着实憋闷到了。 苏景解释:“主要想掂量掂量自己,就先打头阵了。”说着,他伸手向着半空一指:“拜托诸位,事关重大,不留活口。” 皇后与随行大妖或剑下伏诛或被困黑狱,但半空里大群妖侍卫妖,刚刚被九九剑羽结域拖住,现在大都挣脱出来,正四散逃命。 哪还再顾得上骂人,烈烈儿一飞冲天,其余妖蛮都随他而去,对逃散的妖怪做疯狂追杀。 这个时候苏景只觉脚面一沉,低头一看拈花出来了,正站在他的脚面上,抬着头对他说道:“苏锵锵,下不为例!” 苏景纳闷:“什么下不为例?” “刚才那种,一大堆不穿衣服的女妖怪,吸取元阳的阵法,”拈花一边说,一边挥手:“下次若不让我来打,我、我就......” 就怎样,拈花一时没想好。 雷动在旁边拈花帮腔:“咱们哥们好个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老三来打个不穿衣服的妖jīng,这事难么?哎,苏锵锵,不是我说你......”天尊摇着头,又伸手拍拈花的肩膀,安慰兄弟:“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有的是机会。没看女蛇妖都不喜欢穿衣服么。” “他太欺负人了,这都不让我打,太欺负人了。”拈花神君委屈坏了。 苏景赔笑:“下次,下次你上!” 三尸出来了两个,赤目犹自在宝贝堆里打滚,莫说只是追杀小妖,现在就是苏景有难他都不一定舍得赶来。 黑石洞天另两人也出来了,扶乩听话得很,纵上天空诛妖去了。卿眉则留在了原地,双法实力相差悬殊,他出不出手都不影响什么。 “苏景,我且问你,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卿眉问出心疑惑。 苏景应道:“我的境界没变,还是第五境,冲煞。” “吸敛了整整一座烈火世界,第五境仍未满么?你的修法怎么如此古怪?”卿眉更疑惑了,但又随即省起什么,补充道:“这些功法事情我本不该问,你若不愿作答无妨。” 根本不涉及具体修法,苏景无需隐瞒,摇头道:“冲煞境的金乌修法分作两重。” 普通修法,开了气海就算过关;但金乌正法不止要开气窍,还要炼气窍。 这就仿佛人家盖房子,盖完就完了,大功告成;金乌弟子盖房子,盖好之后还得再放火烧一遍。 别人家的房子被火烧就毁了;金乌家的房子被烧则是熔煅、焠炼!因为两家盖房子用的材料根本不一样,前者是砖木土石,后者则是铜铁五金烈炼成钢! 苏景冲煞,连破三关不算,另外还炼成了两大新窍,以机缘、造化、成就而论,算是旷烁古今了,但他现在只是开窍纳元,尚未完成炼窍。‘炼裂崩元’的修炼还没有完全完成,自然还是第五境的修家。 解释到这里,不远处的‘天乌剑狱’猛震几下,三条巨蟒尸身被甩了出来,剑狱重复砚台大小,旋转着飞回苏景手。 不由自主的,卿眉的眼角跳了跳,第五境......一战狙杀数名大妖的第五境! “我命好。”苏景似是猜到了卿眉的心思,说道。 卿眉‘嘿’了一声:“何止是‘好’,简直是好极了!想不出怎么才能更好了!” 苏景摇头道:“我说得不是修炼事情,是指蛇妖皇后,她若用其他妖术不一定就会输,至少逃命不难。偏偏她要夺我元阳,这就等若她自己一头扎进了那个烈火世界,想不死都难。” 对结束的恶战,卿眉并没太多兴趣,又把话题转回到修炼事情上:“便是说,你再把新穴窍炼化一番,就能破‘冲煞’,跨入第六境了?” 这个时候雷动翻起怪眼望向卿眉:“苏锵锵破关晋境的事情,你这么关心作甚,可是有所企图?” “我想看。”卿眉笑了起来:“听都没听说过的神奇玩意就摆在眼前,我得看看他第六境、第七境...后面再突破境界,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没等修完三劫十二境,老天就容不下他了。” 苏景也笑了:“炼化气窍的法门不难,至多五年功夫就能完成,不过现在不成......纳元尚未圆满,炼窍得先放一放。” 卿眉愣了愣,苏景笑着:“我有个同门还需火行冲煞,当初是我带着他出来的,是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去寻南荒深处的火行地煞,助他完成第五境。” 说到这里,苏景笑得更开心了:“以他的修为,肯定炼不掉整整一条地煞。正好,我的黑石洞天还空着大半。” 卿眉这才明白苏景的野心: 在第五境‘冲煞’上,他是想求一个真正的圆满,待五窍皆满再炼窍破境......没有野心,又何必修行。(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洪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里,远处的追杀也告结束,蛇妖皇后一行尽遭屠戮,妖蛮们意犹未尽地返回大圣玦。临走之前,阿嫣小母不忘轻声嘱咐苏景:“待你我和合之日,你可不能像对蛇妖那样对我。须记得,我是你的小母狗。” 这妖精已经把调戏苏景当成自己的修炼了,苏景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她的话,干脆就当没听见。 妖蛮归巢,扶乩等人回黑石洞天,苏景又一挥手,神龙吸水一般、地面上的浩浩火海片刻被他收敛一空。 此刻天上的大雨式微,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于滚烫的地面、嗤嗤作响。 鬼袍微摆,洪灵灵滚落地面。 刚刚的诛妖恶战,苏景只让他看了个开头,在冲入乌云后就彻底封了袍子,现下洪灵灵重归大天地,左右看看,目光之内一片焦糊,被斩杀或烧死的妖怪尸身散落、触目惊心。 洪灵灵跪拜在地,口颤声说着‘侍奉吾祖’,眼角余光还在来回巡梭着...... “你在找她?”随着苏景说话,咕咚一声,皇后的首级滚至洪灵灵面前。 洪灵灵身子一抖,坐倒在地。 苏景绕过洪灵灵,脚步轻快向前走去。他是玩火的行家,地上火海无边时,有两样东西苏景加了留意、没去烧毁......苏景坐在皇后的銮椅上,掂了掂屁股、按了按软垫,还不错、但也没有想象那么舒服。 洪灵灵回过神来,捧了皇后的首级,弯着腰一路小跑来到苏景面前,意殷殷言切切:“多谢老祖饶命,多谢老祖饶命!”言罢咚咚叩头。 ...... 苏景五十年炼化的,不止是烈火世界,还有大圣识海。 游散于梦境、蚀海丝丝缕缕的念头...不是记忆,不是什么具体事情,只是这洪蛇大圣的心根本念,炼化过程苏景对洪蛇的性子了解得再透彻不过:若今日自铁灰群山显身的是真正的蚀海大圣,皇后这一行妖怪照样会被杀灭,甚至死得更惨。 因为最近一次祭品出了毛病;更因为大圣要立威,先祖对子孙没有怜悯之心,同样的血脉传承下来,子孙对蚀海大圣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思......非得立威不可! 冷血蛇族,就是这样的本性。 蚀海不是焚穷,洪蛇也不是祸斗。 若是和睦之族的妖怪,见大圣把皇后宰杀了,就算不敢问出口至少心里也得有个疑问:为什么杀她? 洪灵灵却只惊骇片刻,便来向大圣致谢致敬,他理所当然就明白大圣为何诛灭皇后一行,这又何尝不是洪蛇的本性显现。 苏景伸手向后指了指:“那是你的皮囊吧?这就穿回去吧。” 留于火海、第二件没烧的东西,就是洪灵灵直挺挺的法身。 洪灵灵大喜,跑到自己的身体前溜溜一转,化作一道灰烟钻入眉心,过片刻,手脚抽抽、身体抖抖,眼睛睁了开来。 身魂分离五十年,元魂又脆弱不堪,一时之间还指挥不好身体,洪灵灵就像个坏掉了的提线木偶似的,左一瘸右一拐、左臂胳膊肘顶住肋下拿不出、右臂从脖子后面绕着放不下来地来到苏景跟前,想鞠躬却高高的腆起了肚子,就这样口还不忘谄媚大圣...... 这个时候鬼袍右袖微动,苏景心生感应,真正的蚀海苏醒,要找他相谈。 心念一转,苏景将其放了出来,蚀海的元魂居然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不过年纪虽轻,模样却着实凶猛,上身人形齐腰下仍是蛇身,青灰色的皮肤,全身赤luo眉发精光,从头顶到脚趾处处纹刻古怪符,连脸上都不例外,除了双眼几乎找不出一块空地。 眸子幽黄,蚀海的蛇目直视苏景。 洪灵灵也被他的野蛮样子吓了一跳,但随即察觉此子和自己是同族,想来应该是个皇后的侍从、刚刚一战时被苏景收服了。 洪灵灵也是个好妖奴的料子,咳嗽一声,对毛头小子说道:“大圣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否则有你好看!还不快快跪下叩头!祖宗都不认了么!” 蛇目都转,凶狠瞪向洪灵灵。 洪灵灵贵为‘大圣苏醒后第一妖奴’,岂受这小子的怒目,张口便骂:“以前没人教你规矩么?”后面他正想再说什么,苏景就摆手道:“洪缠儿死前曾把我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大半晌过去,接我的人也快到了,你捧了那颗脑袋去迎一迎吧。” 洪灵灵斜着身子歪着头,恭恭敬敬应了声‘是’,抱起皇后的首级,绕着大大小小的圈子飞走了。 盯住洪灵灵的云驾,蚀海道:“我得吃了他。” 蚀海的声音很尖,偏有带了些嘶哑,听上去让人耳根发酸。 苏景一哂:“我呢,你吃不吃。” 蚀海摇头:“我不会动你。” 苏景失笑:“你这话太假了。堂堂大圣、就算时运不济,也不至就此丢了气势吧?” 蚀海大圣并未着恼:“你是天真传人,就算没有桎梏、我情形时也不会动你。” 苏景愣了愣:“天真......是个人?” “你有天真的点将诀,尤其会不知他是谁!”蚀海大圣蛇眼微微一缩,凶光毕现:“降了便是降了,我认命服输,但你若戏弄本圣,穷尽此生,我再不会对你讲半个字。” “我这块令牌,是一位少女帮我炼化认主,具体情由我不了解。”对方已经拜奉了大圣玦,苏景便无需隐瞒什么,实话实说。 蛇身一盘,蚀海坐在了自己的尾巴上,目光放松了下来:“少女能炼化令牌,必是天真的传人无疑,她让你接令,便也把你当成了传人,我还是不会动你。” 苏景总觉得‘天真’这两个字感觉古怪,忍不住试探问道:“天真大圣?” “不错,天真大圣!”蚀海点了点头。 所谓‘圣人法天贵真,不拘於俗’,‘天真’的古语本意指的是‘不羁俗礼不受约束’,到后来才渐渐引申出单纯、幼稚的其他意思。 苏景还想追问,蚀海却变得不耐烦了,摇头道:“我精力有限,废话都留待以后再说,三件事情,你听清楚。”说着,他扬起了一只拳头:“第一件事:这件鬼袍子,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脱!” 苏景稍意外,没想到蚀海竟给自己提了一句肯良言,应道:“不劳提醒,此事我晓得。” 苏景是人,当个黄皮蛮子去打擂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他想冒充大圣元魂......洪蛇一脉的大妖,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他的本身是什么? 此事的关键就落在‘鬼袍’上了。丧〖家〗宝物,稍加催动便能浮现魂魄气意,穿着袍子苏景才能装鬼,脱了袍子就算他修为再高,人家照样一眼看穿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苏景想得又更进了一步,适才那场恶战,动手前他还要先装足了大圣,除了出气报仇之外,还存了份‘试探’之意:试试看,能蒙过去不? 要是连皇后都骗不了,那就别痴心妄想、去人家皇帝面前装爷爷了。 “第二件事”蚀海大圣扬起了另一只拳头:“洪蛇一脉,只会用祖宗,不会认祖宗。在我之前,万载千秋皆如是;自我之后,性子也不会变。祖祖代代相传要将我唤醒,必有所图,你当小心。” 苏景干脆直接问:“我有两件事要落在洪蛇身上:一是讨一枚灵丹;另则,我要皇帝收兵。” 蚀海大圣根本不问具体缘由,两字回应:“做梦!” ‘祖宗’两个字,在洪蛇眼根本不值钱,yin性之族,男人随处播种、女人随性**,伦常礼法皆不在眼,诞下的孩儿连爹是谁都不晓得,又怎么会真的在意祖宗? 蚀海大圣现在与苏景性命相依,提醒前两件事,其实是为了保自己的性命。 苏景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蚀海身子一晃,竟从肋下又长出一只手臂,第三只手的拳头扬起:“第三件事,给我留下三百子嗣。” 苏景痛快点头,能不能让洪蛇灭族他不关心,求灵丹、败妖兵,才是目的所在。 不过蚀海这最后一件事又让苏景稍稍好奇:“儿孙不顾祖宗,祖先也不眷顾后辈,为何还要留下三百子嗣?” “二百七十条于我进补,剩下三十条留个根脉。我不喜欢儿孙,但也不喜欢断子绝孙。”蚀海大圣言罢,不管苏景还有没有话说,身子一摆遁化青烟,又钻回了鬼袍袖口,继续休养去了。 苏景坐在鸾座上若有所思,前前后后想了好一阵子,忽然纵起身形飞越半空,催动云驾急行而去。 ...... 洪灵灵东摇西晃、向着皇城方向飞驰,突然面前一声断喝:“前方何人,通名,否则刺客论处!” 随着断喝,一队妖兵闪出,拦住了去路。 洪灵灵止住云驾,开口便骂:“瞎了尔等的狗眼,连本座都不识得了么?”喝骂,他抬头看了看对方的旗号,口气略略放松了些:“常瑞王摆驾至此,可是来迎接蚀海大圣么?通报,本座要见王爷,有要事相商!” 第二一七章 骄横大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圣把皇后斩了?”云驾之上,剥皮妖国常瑞王失声惊呼。 常瑞王是皇帝的亲兄弟,奉命来迎接大圣法驾。看着皇后的首级,妖国王爷意外十足,另有一点点遗憾:本还想着等她做完正事,再来和她消遣几次,没想到美人居然香消玉损,还真有些可惜了。 先放出一只紫蝉,将皇后死讯告知万岁,常瑞王又问:“他为何要杀人?” “皇后和国舅这次准备的祭品不妥当,在大圣识海着实闹腾了一番,险险害死他老人家”洪灵灵应道:“所以大圣爷这次出来,脾气坏得很。” 常瑞王瞪起了眼睛:“他发脾气,我去迎他,岂不是要找倒霉?” 洪灵灵压低了声音:“你去迎他,的确有些不妥当。就算大圣消了气,一见来迎驾的居然不是皇帝,说不定又会再发怒。” 常瑞王点点头:“我这就回去,还是请皇兄亲自来迎他吧。”说完,他又迟疑起来,面现苦笑:“可我没能迎到大圣,差事办得不好,皇兄说不定会把我吃了。” 王爷身畔护卫大妖进言:“大圣只是元神苏醒,他能杀得了皇后,却未必是咱们的对手。” 去或返,都有可能死,皇帝是万万打不过的,蚀海大圣么......倒未必会输。 不等常瑞王开口,洪灵灵便冷笑:“莫说我未提醒王爷,即便只是元魂,大圣爷也当得‘法力无边’之词。” 刚刚亮起的眼光又暗淡下去,常瑞王实在不是个英武之才,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突兀警号大作,前方哨探传报,一道火烧云驾来势汹汹,上前阻拦的妖兵蛮将连话都未能搭上便被烈焰炼化、魂飞魄散! 畏首畏尾,那是对皇兄和大圣,其他任何时候常瑞王都是凶猛大妖,闻言目凶光闪烁,立刻传令迎敌,身旁的洪灵灵忽然开口:“还请王爷再做细探,大圣的云驾就饱含火行炽烈......” 常瑞王闻言免不了又吃惊一次:“来得是大圣?怎么不等迎接便来了?” 洪灵灵又哪知道为什么?常瑞王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不等〖答〗案便再次传令。 常瑞王麾下儿郎阵势一变,自冲锋杀伐的攻型改作盘身探首的蛇守大阵,层层拱卫于王爷的云驾,向着火烧云冲来的方向迎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天空突然绽烁金红光芒,一团烈焰般的云驾疾驰如风、迎面而来。 洪灵灵的魂魄与大圣玦相连,心立生感应,急忙对常瑞王道:“是大圣没错......” 国师感受令牌,常瑞王则直接感受大圣气机,又何用他的提醒,不等洪灵灵说完,王爷便绽放本族气息,放声喊道:“不肖子孙洪瑞特来迎候大圣法驾......” 也不等他把话说话,火烧的苏景便如雷大喝:“滚,挡路者死!” 火云烈烈,全无避让之意,向着常瑞王偌大行伍直冲过来! 看火烧云的方向,是朝着皇城去的,虽然还有点想不通大圣这是发什么疯癫,可大圣如此,倒真是解了常瑞王的难题,妖王急忙传令,自家云驾沉落、为火烧云让路。 烨烨赤炎自头顶划过,从常瑞王到麾下小妖,都觉得烘烤难耐,洪瑞仰望大圣云驾,眸子都被映得通红,口问洪灵灵:“大圣这是做什么?” 洪灵灵顾不得理会他,奋起声音喊道:“大圣明鉴,前面乃是我剥皮皇城,卫戍重地,您这般闯荡...不、不妥的。” 回答洪灵灵的,火烧云冲起的一阵嘹亮大笑! 若没有这笑声,妖怪们的确想不通;但听出了这大笑的癫狂,洪瑞之前那一问随之开解:大圣这是做什么? 大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随心所欲,骄狂混横,他懒得等那就不再等。 与其说是扮大圣,不如说是做大圣。出得识海即诛杀妖后,做得算是不错,但还不够,因为蚀海大圣之威不止于此,凶残之外、还有骄横! 今时此刻,苏景便是骄横大圣。 火色云驾疾飞,方向直指无足城,大圣玦妖威尽数绽放,所过之处妖蛮辟易草木低头! 皇城天空岂容旁人轻易踏足,苏景越靠近,遇到的阻拦就越多,但洪灵灵忠心耿耿,拼着全副力气大吼不停,为大圣唱路开道,妖兵蛮将听说竟是蚀海大圣归来哪敢不让路,有个别稍作犹豫的,苏景全无废话,催动烈焰滚荡过去...... 一路猛进,直到距离皇城百里开外,前方突兀传来一声断喝:“来者止步,敢再踏前诛杀无赦!” 断喝同时,一座汪洋突兀显于天空。 苏景距离无足城不过百里,可面前这大海浩渺无界! 于微毫境地嵌入广博天地,咫尺天涯、上上妖法。 赤云却哪有半分停留,直接冲入妖法,自海面上疾驰而过。 大海顷刻震怒,轰轰巨响之,一道道大浪轰涌翻滚,显是在蓄势以作凌厉一击,常瑞王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急忙按住了自己的云驾,停在了大海边缘。 洪灵灵可不敢停,他的性命就攥在大圣手,想也不想就随在红云之后冲入海疆,同时疾声大喊:“佑洪大将听了,此乃蚀海大圣云驾,你不可放肆!快快收了法术让开道路,否则万岁必治你谋反大罪,灭你螺蛳全族!” 佑洪大将的声音自大海隆隆响起:“本将卫戍皇城有责,管你是哪个,敢不做通报擅闯进来,必杀无赦!” 这螺蛳大妖修为了得、忠心耿耿,脑更是生了一根执拗筋,做事一丝不苟最是难缠,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赐下城守重任。 “好个忠心将军,拜我大圣玦,可饶你不死。”不用洪灵灵再开口,大圣爷便从云驾笑道。 佑洪大将只认令牌与皇帝,根本不为所动:“待你能冲出本将的无边之海再说吧!” 红云之猛地一道剑光淬厉,清晰可见那湛蓝天空被一剑划开了个口子,红云疾驰不停,从缺口冲出去。 这圈地生海的本领确实了得,但想要困住现在的苏景差了些,一剑破法,苏景轻松脱困。 若是别家将军,自己施法拦也拦了,算不得有亏职守,这便作罢了,可佑洪大将不是一般的固执,非得要拦下苏景不可,见自己法术被破不惊反怒,一声暴喝法术陡变,刚刚冲回天地的苏景忽觉水华滔天,自己又重陷于万顷汪洋。 但与刚刚不同的是,这次的云驾并非海上,而是大海之内,轰轰碧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死死压住云驾。 头生恶角、手提钢叉的夜叉层层打转,催动怒海不停猛攻,意思再明白不过:先毁云驾、再拿人! 佑洪大将翁声道:“陷于本将的空空之海,天地无路,还不束手就擒么?即便你是大圣,本将面前也不能无法无天!” 话音才落,大海陡生怒漩!似是打破了底子的水缸,肉眼可见偌大汪洋层层沉降,不知倾泻到何处去了。 意外突显,佑洪大将呆立当堂,而大圣笑声朗朗:“空空之海?名字还不错,给我空了吧!” 短短十四个字后,一座汪洋就此消失不见。 想以汪洋困住大圣? 苏景便收了你的海! 黑石洞天,汪洋一阵躁动,再平复时海面稍稍上涨了些,不多,了不起两三寸的样子...... 大海清空,法术自然告破。 汪洋两变、大圣两破,从头到尾也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常瑞王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与身边心腹面面相觑。 现在苏醒回来的只是大圣的元神,未合身归窍之前,他的实力会大打折扣,再如何强盛终归也有个限度,常瑞王又怎会料到他竟凶猛如斯! 那些夜叉翻滚着摔落地面,皆尽显出原形,无一例外全都是螺蛳。佑洪大将也藏身其。 不理小妖,苏景扬手天乌剑狱打出,不是妖将本领不济,但他的刚刚被迫,妖筋巨震妖元逆走,气血翻涌痛苦难当,又哪还有闪避的力气,直接被剑域收入其。 就在这个时候,皇城方向传来一个尖细声音,疾呼道:“老祖手下留情,只因前方战事吃紧,洪吉军务、国务相缠未能及时脱身,这才迎接来迟,万乞恕罪。” 一道金色云驾急急赶来,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年人伫立云头,蟒袍玉带,只看穿戴便知他是皇帝。 飞到近前,云驾散开,皇帝率同大批随从落足地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倒对高高在上的大圣云驾大礼参拜。 起身之后皇帝言辞恳切:“那佑洪大将是我朝功勋之臣,最是忠心不过,冒犯大圣之威的过错,终归还是要落在孩儿身上,与他并无太多干系,还请老祖宗开恩,饶了他的死罪。” 下一刻火云崩散,苏景显身,笑得轻松:“你说晚了,螺蛳死了。” 仍在半空悬浮的天乌剑狱轻轻一颤,哗啦啦的响声,一片螺蛳壳碎片散落下来。 天乌剑狱旋转了两圈,又变回砚台大小,轻轻巧巧地飞回苏景手。 第二一八章 龟甲誓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一八章龟甲誓 洪吉看了看散落地面的螺蛳碎壳,浅浅叹了口气,吩咐身边侍从:“以国礼葬之,佑洪大将是代朕而死。” 侍从小步上前,小心去收集碎裂壳子。 天上的大圣爷挑了下眉毛:“什么时候开始,洪家的子孙变得如此婆妈了?” 皇帝身后的侍从护卫看上去低眉顺眼、恭谦十足,但哪个不是玄光内敛,妖气盈目?阵势看上去没什么,实力却端的惊人,强到苏景看不出他们具体有多强! 大圣立威,到逼出皇帝便足矣了,再打下去大圣就该让儿孙们灭了。 洪吉无奈摇头:“自从建了这剥皮国开始。老祖一梦千万年头,睡得安稳踏实,孩儿们从此没了庇佑,论实力,自保有余、想过富贵rì子却难,没别的办法,只好四处邀买人心、罗手下,建了这一座万妖之国,rì子是过得好了些,但拉拢人心就不能不婆婆妈妈啊。” 这是个巧言的妖怪。论辞令,就是东土的穷书生也能把南荒最善言的妖怪说得哑口无言,不过苏景没那份闲心,追着洪吉之前的话锋问道:“螺蛳是代你而死,那洪缠儿呢?” 洪吉面露怒sè:“她是值守有亏。这个女人,其他事情全不用管,就只负责溺大祭这一件事,现于您老的祭品竟还出了岔子,死得不冤,您老不割她的脑袋,我也得剜她的心。归根究底,若真心孝顺、便不会粗心大意。死有余辜,大圣惩治的好!” 苏景天上,低下头、重新打量了洪吉一阵:“若是真心孝顺,也不会把祭祖大事推给婆姨去做吧!你和洪缠儿,到底是谁的洪家血脉更纯粹些?” 洪吉想了片刻,肃容、跪拜:“是我错了,洪缠儿也是替我而死。求乞大圣降罚。” 这个时候洪灵灵匆匆飞来,手居然拖着一只山水雕背、鹰首扶柄的鎏金大座。洪灵灵几近灯枯油尽,颇为吃力地催起一盏小小云驾,把椅子摆在苏景身后,恭恭敬敬道:“大圣请坐。” 天生的好奴才,见大圣爷讲话时还站着,他转头跑回常瑞王的云驾,把王爷的座椅给苏景搬来了。 苏景落座,笑赞洪灵灵一声:“好孩子。” 洪灵灵喜不自胜、受宠若惊。苏景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皇帝洪吉,拉回原题:“请我降罚?杀你?” 洪吉摇头:“我还要留着xìng命侍奉老祖,杀了我实在不妥当。” 苏景降了降条件:“打你鞭子?” 洪吉苦着脸继续摇头:“孩儿是一国之君,能杀不能辱,挨打这种事万万不可行,会影响民心松动社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自己说该怎么办?”苏景饶有兴趣的样子。 皇帝似也是苦恼得很:“孩儿也不知该怎么办,要不就先欠下责罚,留待rì后将功补过吧。” 短短几句话,皇帝言辞恭敬,但也仅仅是言辞上恭敬罢了,‘大圣爷’大概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角sè,手一摆,笑道:“玄孙儿,你我都说些实在的吧!” 皇帝站了起来,颜sè仍恭敬无比,口则再没了虚伪应酬,直言:“求请大圣爷先立下一誓,孩儿这就为您准备归窍灵阵,用不了多少时rì便能助大圣爷归窍还巢,真正复活!之后再请您老降下蚀灭神击,崩毁齐凤国三座城池和土世界两个地方。” 蚀海大圣当年受创极重,元神沉睡无数年头,与身体几乎没了联系。 如今就算身体、元神皆痊愈,想要顺利归窍,还得需蛇子蛇孙施展一座归灵大阵相助。 这对蚀海大圣是拒绝不了的事情。复活之后助子孙打几仗自不必说,苏景最关心的倒是洪吉的第一句话:“立什么誓?” 洪吉恭谨应道:“孩儿已经拟好了誓言,请您老过目。”身后侍从取出一枚龟甲,小跑着步步登天,洪灵灵接下龟甲转呈 大圣看都不看,看了也不没用,妖国弯弯曲曲的怪字他一个不识得,直接对洪吉笑道:“果然孝顺,连毒誓都替我写好了,我懒得看,你说来听!” “大圣明鉴,孩儿一片孝心,想请您老重归琼瑶、再登仙境,也只有那永生逍遥之地,才配得上您老的身份啊,这凡俗乾坤实在腌臜不堪,没的扰了您的清静。再就是...孩儿还另藏一点点私心,实在是怕极了您老雷霆一怒,会杀伤了我等,蝼蚁尚且偷生......” 洪吉的话说得稍有些模糊,好在洪灵灵乖巧,手捧龟壳,把上面罗列的大圣毒誓轻声念给苏景听,大概的意思就是蚀海大圣不可再伤害子嗣,真正复活、助剥皮国毁掉那几处地方后,立刻飞走天外再不回来。 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大圣帮忙打仗,完事后就让他离开。 这也算不得过河拆桥,毕竟蚀海大圣是他们辛苦献祭无数代才得以复活的。 至于要摧毁的三座齐凤城池,苏景没太多认识,想来都是坚固要塞,妖怪寿命漫长,一场大战打下来,有个三五百年的纠缠毫不稀奇,苏景在识海耽搁五十年,放在东土人间可能帝王都换了几朝,南荒两座妖国却才是刚开打不久。 但是请大圣出手去灭掉的两处土灵地,苏景就再熟悉不过了:一是当年的江山剑域,虽已变作剑冢,但此地曾是远古时守护土的高人故园;另则是离山剑冢,今rì土修行正道最最强大的门宗。 ...... 对真正的蚀海大圣而言,前一部分誓约看上去规矩,但后一半誓罚可着实狠毒了,什么永坠轮回世世猪狗相替、每一世都开先天灵智知自己曾是大圣转生但永无重修翻身之rì之类。 皇帝耐心等了一会,待洪灵灵说完,他又继续道:“蚀海大圣一诺千金,天地难撼,这亘古传下的美名绝不会错,只要您立誓,孩儿立刻就去准备您老的归灵大阵。” 洪吉所言不差,蚀海大圣xìng情暴虐,冷血妖物全无怜悯之心,就连子孙他都照吃不误,又怎听得进别人的哀号哭喊,但唯独一样:大圣重誓。只要立下誓言,便宁死不悔。 说起来,他不伤‘天真’后人,也是因为当年一誓。 子孙提的要求还真是又合理又孝顺。是以苏景也没有回绝理由,略作思索后点头道:“立誓无妨,但还得再依我两件事。” 蛇妖皇dìdū不去问什么事情,直接愁眉苦脸地应道:“大圣明鉴,我能做的都已做了,再添两件事...实在难煞孩儿了。” 苏景笑而摇头:“好歹你先听一听,说不定都是举手之劳呢?” 洪吉仍苦着脸sè:“您老的差遣,岂有轻松之事,唉,您先说来听吧,能做的孩儿一定做,万一做不来,还请大圣垂怜、请大圣体谅。” 苏景开门见山:“第一件事,洪灵灵,在龟壳最后、誓罚之末再添一句:若背誓,让我蚀海断子绝孙!”,说完想来蚀海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苏景举起了一只拳头。 洪灵灵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忙不迭应了个‘是’,咔咔地开始刻龟壳填字。 地面上,自皇帝洪吉之下所有洪蛇子孙全都面露无奈,是真无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苏景挺开心的,低下头去洪吉:“这第一件事,你可依得?” 洪吉点头,表情古怪:“依得,依得,大圣不会背誓,洪蛇一脉必能万代繁衍。” “好!”苏景笑得愈发开心了,另只手举拳:“第二件事,我听说你手上有一枚天无常丹......”说到这里,大圣爷身形一震,从高高在上的宝座直落地面,就站在洪吉面前,与之目光相对,两个字声音轻、语气却极重:“给、我。” 洪吉皱起了眉头。 苏景再不多说半字,更没有绽放妖威催动气焰,就那么平平淡淡的站着,目光清透、盯住了对方的眼睛。 沉默片刻,洪吉问:“此事大圣从何而知?” 苏景不答反问:“那你有还是没有?” 又是片刻沉默,洪吉忽然笑了,退后两步,长身一揖:“儿孙的xìng命都是您老给的,我们有什么,大圣爷予取予夺!孩儿手上正有一枚天无常,这便献于您老。” 私心而论,对这枚灵丹,苏景的关注尚在两国战事之上,他突然提出此事意在试探,皇帝有可能说出的几种托词都在他的盘算之内,唯独没想到,洪吉竟会如此痛快地应下了此事,要将天无常丹送上! 苏景并无欢喜之sè,反而将脸sè一沉。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洪吉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说道:“大圣放心,我得有多胆大才敢......不,我得有多傻,才会弄一枚假灵丹来蒙骗您老,丹是真的,只是......” 说道这里,他又把话锋一转,笑道:“这就请您老随我去取丹。” 言罢,洪吉转身传谕,大圣被请上万岁云驾,大队人马向着西方急掠而去。 上古仙丹,不是随身携带,更没有藏于卫戍重重的皇城重地,居然放在了外面某处?事情反常,但苏景并不多问,等到了地方自有分晓。 路途不算近,苏景端坐云驾正,洪吉坐在下首相陪:“此去三天路程,请您老耐心等待。”说完,他把话锋一转,随口扯起了闲话:“大圣爷的这件袍子着实了不起。” “是我那九采乾坤线为我引来的宝物,应该是土人物的,我喜欢这样式。”苏景应道。 洪吉点头笑道:“若我所料不差,应是随心而相的宝物?” 苏景暗生jǐng惕,扮大圣元魂的关键所在就是这件袍子,若是被对方看破,他就得逃命了。不过大圣爷脸上神情不变:“你的眼力倒是不错!” “哪里,孩儿一共认识二十七个土汉字,由此看出袍像所显应该是大圣爷爷心所想,”洪吉呵呵呵地笑:“那‘女、子’两字如此醒目,刚好我还认得这两字......大圣爷放心,待取了灵丹,孩儿就为您安排一场好sè。”(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云结瑞,黄金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吉皇帝笑得‘尽在不言’,苏景也没打算再教他认第二十八个土汉字,就此换过话题,问起了两国间的战事。 齐凤国是尘霄生来到南荒之后才建起的,一共能有多少年头?论根基、论底蕴、论实力,哪一样都比不过由洪蛇一脉经营多年的剥皮国。双方相差悬殊,胜负本来毫无悬念,但双方真正开战到现在,剥皮非但没能占到一点便宜,反而不大不小的、一直在吃亏,五十年里,剥皮国妖灵神修为的大妖猛将,被齐凤国斩了好几个。 会有这样的局面,苏景全不意外。 尘霄生师兄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妖国才要打这一仗的。离山弟子,正道本色,自然要匡护土,他的齐凤国干脆可以看做是土世界的屏障,当战事开启,尘霄生身后自然会有土修家的支持,说不定离山也遣来了高手相助。 或许是离开土的时间不短了,一想到离山,苏景竟觉得心微微一热,这感觉来得颇有些意外,但也让他惬意莫名。 大概了解战事,知道师兄没吃亏,苏景放心不少,有心再了解下‘侍剑童子’的状况,不过这事哪能问皇帝,生怕人家不知道是奸细么?就此收声再不废话了。 言多有失、他又不是真正大圣,还是少开口的好。 一路寂静,万岁云驾向西疾驰,三天路程全无异常,苏景灵识远播,发现沿途全无卫戍痕迹。 堪称仙丹的灵药,剥皮皇帝竟如此托大? 另外,对身边的这位洪蛇皇帝,苏景心也升起一份惊讶:初见面时,他能感受对方气势,巅顶大妖、修为不俗,可是相处的久了,洪吉又常常会让苏景升起一道‘此人不过是普通人’错觉。 并非‘忽上忽下’,洪吉身上的气韵浑然天成,截然不同的气势与他身上毫无冲突,若非苏景有烈火世界为基、有金乌法眼为觉,根本都休想探知洪吉这份气韵。 若探不到,不觉什么;探到了,心想到的便只有四个字:高深莫测。 十二灵阶、上品妖灵神,是妖修飞升前最高成就,可境界相同不表示修为相同、更不说明战力相同。 同个境界,也有云泥之差。 苏景忽然觉得有些〖兴〗奋...... 直到第三天傍晚,皇帝云驾停在一片葱葱郁郁的山岭前。 苏景举目远眺,大概五百里方圆层峦叠翠,大小山峰连绵起伏。 洪吉对身边侍卫一摆手:“鸣锣吧!” 一个大妖取出一面紫红大锣,跃身高空,口妖咒朗朗,大唱声挥动槌儿,对着紫红打锣狠狠敲了三下。 一面锣,三声响,却各不相同,第一声犹如龙吟般清澈嘹亮,惊颤天空;第二声却如闷鼓似的低沉压抑,闷得大地都是一震;第三声奋力砸出的,却是一串清脆悦耳、仿若风铃的叮咚碎响。 碎响过后,五百里山峦突兀晃动起来,嘎啦啦的怪声土崩石裂山壳轰塌,山奇袭的鸟群惊飞,遮天蔽日。足足半个时辰的巨震,当碎石落进、尘埃扬散,五百里青秀山峦不见,只剩百个青黑巨汉! 大山,摇身一变,化作巨汉!饶是苏景见多识广,乍见这奇观,仍忍不住大吃一惊! 剥皮皇帝云驾气势不俗,千人站上去绰绰有余,却还覆不住一个巨人的头顶....... 空鸟瞰,百名巨人站成一圈,结了一个巨大的圆阵,每人手都攥着一根粗大锁链,锁链另一段深埋地下,不知牵引着什么东西。 山魈石怪,千形百态,既有山胎兄弟那样的憨厚巨人,也有老石头、烈烈儿那种顽皮妖精,眼前这些石怪则另属一支,唤作大石蛮,身形百丈开外、他们本身就是大山! 巨力无边却灵智混沌,动作更是缓慢如龟,勉强算作妖怪,实际与大块的石头也没有太大区别。 力量蛮横绝不会错,但在打斗却无比脆弱,一个五灵阶的法术打在头上、胸口或小腹要害便必死无疑,是以大石蛮虽罕见,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百名山一般的大石蛮被宏锣惊醒,愣愣站在原地、昂首望向天空里的妖官。 妖官则望向皇帝,后者摆着手笑道:“不用看我,快请力士们干活吧,请出天无常丹!” 妖官收了铜锣,左手一面大旗摇摆、右手则是一只乌黑的号角,吹响的声音犹如两块顽石摩擦,听得人心浮气躁,大石蛮得了号令,缓缓转身、把手粗锁链负伤肩膀,如拉纤一般,欠身弓步、一起向外用力猛拉。 一步、两步......大石蛮步伐整齐。 十步之后,金属交击的刺耳脆声突兀炸响,百根长索陡然绷紧,显然吃上了力气,旋即大地开始隆隆颤抖。 与此同时,蓝天之上流云飞转,层层云相变化不停,最终凝化白鹤之形,昂首亮翅、遥对九霄。云结瑞,异宝出世之象! 大石蛮动作吃力、缓慢,但一步一步踏出的结实无比,大地震颤得越来越剧烈,轰轰闷响渐渐连成一片,仿佛下面正有战鼓擂动。 随他们‘越走越远’,灵瑞出世的显像也愈发明显了,空气之七彩灵光迸现不停,微风之内饱蕴香甜沁人心脾,九霄之上甚至还隐隐传出了灵鸟欢畅。 这方圆千多里的气氛,也渐渐躁动起来,清晰可辨,或强或若的妖气自四面八方涌出,灵宝出世的异象如此明显,附近的精怪、异兽皆受yin*,赶来查探。 不用皇帝吩咐什么,身后一位魁伟大将便一飞冲天,如雷吼喝:“呔,尔等山修野怪听好,蚀海大圣与吾皇万岁在此开启丹藏,五百里疆域列禁,擅入者死!”言罢他把腰间绑缚的一只口袋打开、迎风一抖,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妖兵驾云而出,分赴四方巡逻卫戍。 排出口袋兵后大将军还不罢休,又扬手向天空抛出一面令旗。 小小令旗直飞千丈高空,迎风展开、飘摆几下便告无形,换而一道青灰穹幕倒扣下来,把这方圆五百里的地方稳稳罩住...... 催促大石蛮劳作的号角声,自从响起之刻,整整持续了十七天,巨人拉纤步步不停,这样的阵势又哪是取丹,看他们的架势,似是要把阴曹地府从幽冥拉出来一般! 苏景端坐云端,静静等待着。 直到第十八天黎明时份,大地深处猛地炸响一声轰鸣,一百根巨锁牵连之物终于被巨人拖出地面:一座小房子。 的确是房子,却非砖木垒砌,更不存屋顶窗棂,四四方方、只看开了一个门洞的房子。 通体金煌,小房子却并不耀眼,更没有金光闪烁,正正相反的,它一出土,周遭天地迅黯淡,仿佛所有光芒都被它吸敛!屋子还有声音,不是内传来什么响动,而是这小房子的墙壁自鸣,一声声剑鸣般得轻唱、飘渺悠扬...... 苏景好歹在离山修行了五十年,见识不俗,一眼望去心微微一惊:这哪是房子,分明是一块成形、纯透、饱蕴灵性的太乙金精! 炼化飞剑、法宝的至上神金,比起那九天玄铁心、绝地紫玉髓还要更珍贵,据说离山公冶长老手上有巴掌大的一小块太乙金,被他视若珍宝,却一直不肯祭炼,公冶长老说得明白,一是自己的修持还不够,现在开炉没准会暴殄天物;另则他的太乙金尚未熟透、需得好生滋养才能变作太乙金精。 小房子浑然一体,并非搭建而成——这么巨大的一块太乙金精,被人挖空、做了一间屋子。 就在黄金屋出土刹那,苏景直觉一股热浪催面,烤得他一时间呼吸都难以为继! 初入南荒时、刚刚被天火席卷过的天斗山,和地上那小小房子一比,简直就是‘冰天雪地’! 要知道此刻云驾尚在高空悬浮,而苏景自己就是玩火的小祖宗,连他都觉难耐的热意,其他妖怪便更难忍受了,嘭嘭的闷响连串,大小妖怪几乎尽数撑起护身妖术抵御热浪。 那些拉纤的巨人则尽数沉入地面去躲避这炽烈灼烤。 片刻功夫,就连皇帝的云驾也承受不住那小屋子冲起的热意,竟有了渐渐融化之意,不等陛下吩咐,妖官忙不迭催动云驾避开热意直冲之处,远远地遁去一旁。 不过那黄金屋似是另又法术设禁,不会伤及所在大地,否则凭着它的炽热,假以时日这方圆千百里都会被烤化成熔浆! 洪吉伸手遥指小屋:“启禀老祖,灵丹就在那屋子里,要不要下去看看?” 蛇妖皇帝神情一派自然,对金精蒸腾起的热浪全无反应。 哪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景缓缓落向地面。 大队人马留在半空,蛇妖皇帝居然对苏景毫无戒心,与他一起降了下来,身边只带了一老、一少两个护卫。 两个护卫均为人形,幻形全无破绽,看不出是什么妖怪。 不过五感清明、探查的明白,云驾上至少还有七道气机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不用问,全都是浩大妖法,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灭顶之灾立刻降下。对此苏景只道不知,倒是在下落途、距离渐近,苏景对黄金屋散出的热意感受得更加清晰了:灼热没错,但这份几近熔烬万物的炙热并非来自于火,而是来自于剑。 烈烈滚烫,剑势。 第二二零章 巅顶大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二零章巅顶大愿 落足于小屋正面,苏景忽又是一愣:屋子里一对童子,正对坐着一座六尺丹炉,眼睛一眨不眨地监查‘火候’...... 深藏地下、热意冲天的黄金屋有人,让苏景意外十足,而待他看清那两个童子的装束,心陡掀惊涛骇浪。 样式古拙的青sè长袍,今rì土难寻,但苏景却见过:明明白白,就是江山剑域弟子的装束! 江山剑域还有传人么? 心旌动摇,一瞬即止,下一刻苏景凝神在看,人影诡怪的消失了......黄金屋只有一座丹炉陈列正,根本没有什么童子。 今rì苏景早已不再是那个无知小子,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老僧修持、面壁百年后山石壁上会留下他的影子、亘古不散;那两个童子的幻象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守候丹炉不止多少年,这黄金屋又是灵xìng之物,童子们早已离开,但两人的身相留了下来。 苏景几人落足于黄金屋百丈外,洪吉笑了声:“仙丹就在屋,只是这里太热了,孩儿修持不够,再靠近怕是力有未逮,您老......” 对这等假惺惺的说辞,苏景没有半字回应,迈步向着黄金屋走去。 越向前走便越炙热,苏景修的是‘光热始祖’,全不怕热浪侵袭,可是这座黄金屋的热是因剑而立,苏景不怕热却没办法不怕剑,三十步后,前进的势子便渐渐阻滞。 屋透出的剑势,连鬼袍都已无法抵御,随他前进、缓缓切入肌理,若再恃强冒进无异把身体撞向刀锋。 皇帝身后的老少护卫对望了一眼,目尽是讥诮之意。 洪吉则是一副关心神情,声音更是体贴:“大圣,不可逞强啊。” 话音刚落,一串剑鸣轻响,剑羽散出,飘零四周结域相护,层层绞断黄金屋透出的剑势、助主人前进。 云驾上注目苏景的众多妖孽大都面现惊诧:金sè剑羽飘飘,大圣裹身其间。不提其他只说那道华丽,连阿嫣小母那么有眼光的jīng怪都爱死了红袍绿裤滚金丝......留守云驾的妖怪见了苏景的‘气度’,眼哪能没有艳羡。 另外也有些jīng怪,乍见剑羽时眼角微微一跳,这些人都是修为jīng深之辈,看出了剑羽行布的气韵。 但地面上的三个妖怪神情不变,皇帝‘关心’,老少护卫‘不屑’。 苏景的脚步重新稳定。 不久之后,又是三十丈走完,黄金屋的烈火剑意愈发浩荡。旁人或难以察觉,但苏景自己怎能不明白,剑羽之势渐渐散乱、就要护不住他了。 老少侍卫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皇帝又yù开口,但尚未出声眼前突兀一道金光闪烁,苏景头顶悬起一轮灿灿骄阳! 骨金乌藏于金轮之。 剑刹天乌,阳火正法炼化的巅绝剑法,若剑羽炼取了阳火之柔,此剑便焠得了骄阳之烈,单以剑势而论,骨金乌远胜剑羽,剑出而戾烈生! 不是刺出瞬灭一剑,而是以天乌剑势对抗黄金屋的剑势、斩棘开路! 老侍卫的眼睛亮了一瞬、小侍卫眉头稍稍一皱,洪吉则笑着喝彩:“大圣得金火之威,孩儿与有荣焉。” 苏景头也不回,摆了摆手算是应酬了这句客气话,继续向前走去。脚步稳定从容,但越向那黄金屋前进、心绪便越发复杂起来...... 惊讶有之,自己什么斤两自己最清楚。论修,体内藏了整整一座烈火世界;论剑,无论剑羽还是古天乌都是上上好剑,剑域和瞬灭均为绝妙剑法,自己更是从见过小师娘那天起就开始练剑,可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勉强够上走进这丹房的资格! 侥幸有之,若非识海五十年死求活的机缘,就算他找到了地方,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兴奋有之,金jīng之屋、剑域童子,应该真有仙丹吧。 佩服有之,丹术由来已久,传承至今繁衍无数,可不管谁家法门,炼丹都要用火,只是真火、冥炎、赤炼之间的区别罢了,唯独这里,竟用剑势来炼丹!难怪这天无常丹就只有江山剑域能炼。 忐忑更甚,若真有仙丹,为何洪蛇不取?苏景不信他们没办法靠近丹房......妖怪们看不见的,苏景忽然又笑了,从小到大他可都不是这种‘百味杂陈’的xìng情,这么多年心绪横生,还是古怪了。 其实不古怪,苏景踏入修行、所有所有机缘,都起于离山陆老祖。 有朝一rì,攥着拳头去到老头子面前,猛一摊开手掌,把得意洋洋藏在目光、另只手浑不在乎地摆着:“天无常丹,我弄来了,没费劲。”语气不能太得意,但该卖的乖还得卖......到时候看老头儿啥表情? 助老祖离开青灯境,助他完成飞仙,这是苏景的巅顶大愿! 便因如此,当希望突显,苏景心微乱。 就在这胡思乱想,苏景飘着剑羽、带着金轮走入丹房。 空空荡荡,除了正丹炉,屋再无旁物。 看得稍稍仔细些,苏景便发觉,丹炉并不是摆在屋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浑然一体’:偌大一块太乙金jīng,在被挖成屋子同时,还掏铸了这丹炉。 而这一路走来,苏景也大概能确定,这炼丹的烈烈剑势,就源自这块巨大金jīng本身,说穿了,这黄金屋是丹房、是丹炉,同时也和前辈的天乌剑狱一样......它也是剑! 越是想得多,心就越是惊骇,惊于前辈手段、骇于前辈神通! 丹炉的顶盖牢扣,不受灵识探索,即便走进了屋子,苏景也不确定炉到底有没有灵丹。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绮念,阳火真元行布全身,苏景缓缓伸手、按向炉盖。 根本不等他按牢,手指才堪堪触及炉顶,便觉一道淬厉剑气,陡然自丹炉绽放,沿着自己手指逆行入体! 逆袭剑气算不得如何厚重磅礴,但那份锋锐完全超出苏景意料、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锋利的‘东西’!阳火不是不能将之炼化,可是还不等火力涌起它便已划破阻障,深入进来。 这便仿佛苏景站在城墙之后,对方一剑,破不开城轰不塌墙,但却能轻松割破刺穿砖石、继而扎进他的身体。苏景空有厚重城墙,却挡不下那锐绝一剑! 逆袭剑气不会致命、但受创必然,苏景全无办法,不料就在此刻沉睡良久的屠晚剑魂一惊而醒,玄光一绽,也是一道轻轻剑气刺出......苏景耳几乎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入体剑气被挡下、消弭。 苏景甩着手,惊出了一声冷汗。 百丈外,老少护卫的笑容已经显于形,就连洪吉都在笑,从发现这丹房之rì起,摸过丹鼎炉盖之人,就没有一个能不被剑气受伤的,洪吉不例外,老少侍卫亦如是。 大小洪蛇明知道丹炉的厉害,却没有提醒半个字,等得还不是这一下子。 可随即发现大圣爷口喃喃似是骂了句脏话,跟着又甩了甩手,又全然没事了,三个人的笑容同时变作了愕然。 苏景开始围着炉子转圈,想找出开炉的机窍,好半晌,非但没能找到机关,反倒察觉这炉暗藏禁制法术,可苏景脸上的喜sè更浓了......自己找不到开炉的办法,别人也一样找不到,这便是说,炉若真的有丹,别人便拿不走! 这个时候洪吉咳嗽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恭谨:“启禀大圣,天无常丹就在炉,可那盖子...孩儿们揭不开啊。炉子还藏了禁制,出土之后就不能再挪动、更不能以蛮力破炉,否则丹毁炉炸不算,说不定还会有可怕反噬。” 之前洪吉那么痛快就答应献上仙丹,如今看来也再明白不过了:我有仙丹,你想要便给你,只是......你拿得走么?! 苏景从黄金屋探头:“你确定炉有丹?” “这绝不会错,每隔三千年,丹炉都会吐纳丹气半个时辰,若无丹自不会如此。” 苏景‘哦’了一声,笑道:“有丹就好,我再试试,你们得多等会。” 洪吉应道:“大圣爷尽管去试,孩儿等得,等上十天半个月都无妨!”说话时,身后老护卫袍袖一抖,取出了一张宝座摆放皇帝身后。 洪吉落座,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他倒真想看看大圣爷准备怎么对付这个炉子......更想看看大圣最后取丹不成、无功而返时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七千年前,洪蛇弟子无意发现此间群山皆为大石蛮力士所化,惊诧之下再做追查,进而发现地下竟还埋藏着一座太古时的丹房、丹炉,且炉有丹! 一面在附近寻访追查这丹炉的来历,一面深挖地下想要掘出丹炉。 前一件事进行的还算顺利,jīng怪寿命漫长、古老传说轻易也不会失传断代,有土著jīng怪听前辈说过,以前曾有一群土人士在此开炉炼‘天无常丹’。 可后一件事做起来就大大的麻烦了,炉藏地心、有凌厉禁制守护,根本无法挖掘。想要丹房出土,只能用当初炼丹者留念的办法:唤醒沉睡周围的大石蛮,将其拖拽出来。洪蛇一脉也当真了得,用去两千年的时间,硬是破解了大石蛮的驱役之术,终于把这丹房弄了出来。 再之后......就真正没办法了。整整五千年,洪蛇费劲心机,竟没办法把这炉子打开来,更毋论取丹。 若蚀海大圣归窍还身,回复全盛时的法力,或许还能对付得了这座炉子;可是现在、就凭元神之力?洪吉就算死上十次,也不信他能开炉、得丹!(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丹炉剑气,游刃寻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二一章丹炉剑气,游刃寻隙 坐在椅上,洪吉笑容惬意、远远地透过门洞去看苏景如何摆弄丹炉,可皇帝陛下突然眯起了眼睛,笑容敛去、目光专注起来: 丹房之内,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苏景又伸手,按向炉盖。 就算是傻子,刚刚被蛇咬过一口,也不会马上又去摸蛇头。可大圣的手法不曾稍变,那便不用问了,一样的手法、内藏了不一样的玄机!洪吉蕴足目力,仔细观瞧,身后一老一少两个护卫也和万岁同样的神情,看得仔仔细细...... 下一刻,苏景又被烫到了,一跳二尺、呲牙咧嘴地向后跃开,头顶险险就撞到了屋顶。 皇帝错愕、跟着啼笑皆非、最后干脆笑出了声音,还道他真有什么办法,原来是逞强。 苏景的确吃苦头了,丹炉剑气第二次侵袭又被屠晚挡下了,可锐意切身的巨痛是免不了的,疼得他直咬牙。 不过苏景真就好像不知死似的,第三次伸手、第三次跳脚呼痛;跟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若非今天屠晚突然来了jīng神,苏景的经络早都被打成筛子了。 皇帝等人在外面看得又惊又笑,敢情大圣爷以前强横惯了,今天偏就不信邪了么?那就吃苦头吧。 在妖怪们想来,充其量、大圣试过几次也就该放弃了,可万万没想到的,苏景一次一次的摸炉子自讨苦吃,这一讨就是二十天! 开始的时候皇帝还算耐心,现在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咳嗽了一声,远远地劝道:“这丹炉着实古怪,不过一时打不开也无妨,待大圣归窍法力归真,再来取丹还不是举手之......” 话没说完,丹房的大圣变化了手段,身边金轮微微一震消失于无形,换做一块‘砚台’飞旋而出,悬浮头顶一尺之处。 皇帝jīng神一振,住口不再相劝,回头对身后两个护卫笑道:“来了,要动真法了!” 苏景以‘砚台’擒杀佑洪大将,这是众人亲眼得见的事情,他这件宝贝威力非凡,如今亮了出来,自然是要发力猛攻。 丹房有禁制,不受蛮力强攻,这并不是说外力一碰它便会炸裂,非得到外力强大得超过丹炉承受极限时护禁才会发动,可是反过来想一想,放眼整座乾坤,又有几个人能轰得动太乙金jīng?至少眼前这位大圣元神不行、还差得远呢。 是以皇帝全不担心,他开开心心地看猴戏,大圣爷扮猴的戏码,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何况苦等二十天,现在换了新折。 不料,苏景唤出‘砚台’没错,却并未驭之攻炉,这黑袍小子居然又一次、伸手去炉盖子了...... 皇帝满脸无奈,干脆不出声了,大圣自己愿意挨‘烫’,旁人犯不着劝 外面的人能看到苏景的动作,但因他始终背侧着身,见不到他的眼睛。 苏景的目光越来越亮! 唤出天乌剑狱,根本不是要攻炉,只是为了替换骨金乌抵挡丹房内的炽烈剑势。 一切都没变,手指搭上丹炉、锋锐剑气侵袭。 相比于丹炉剑气,自己的力量大多了,整整一座烈火世界的炼化,何其磅礴的jīng元!可是力量大没有用。苏景现在还未受伤全赖屠晚之功。 因为是‘体内之争’,苏景辨查得也异常清晰,连续试探多次,他已经明白了,丹炉剑气锋锐之极,但绝不仅仅是锋锐,它是‘游刃’,这是以无厚入有间的法门。甚至可以说,丹炉剑气之锐,倒有大半是因它的‘游’。 浑厚真元凝结,化作巨力轰出去,这力量看似浑然一体牢不可破。可实际里,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存缝隙的。西天灵台的不坏金刚又如何?金身照样缝隙无数,只是太细微、无以察罢了。 丹炉剑气,能找到苏景真元之隙,所以它能轻松划过来,直击要害。 所有上乘剑术都以‘意’为先,想学剑就要先‘会意’,丹炉剑气是一道杀招,又何尝不是一道巅妙剑术,它的剑意便是‘寻隙’,它的杀法便是‘游刃’。 要破‘游刃’,不外两个办法。一是修为远胜、己身己力之隙比着游刃之无厚更无厚,发丝细的刀锋肯定划不进蚕丝细的缝隙;另个办法则是游刃破游刃! 前者比的是修为,后者比的则是剑术了,以‘游刃’剑意,世上万物皆有缝隙,那游刃自己也不例外。屠晚破丹炉剑气便是如此。 屠晚绽出的剑气亦为游刃,但更jīng妙,它能寻到丹炉剑气之隙,继而破之将其化于无形。 爱剑之人突然体会到一重自己从未想到过的jīng妙剑术......苏景没办法不激动,眼睛没办法不亮! 妖怪们见他一次次地去摸炉子,只道不愿在晚辈眼前丢脸,所以试个不停,又哪会想到他是在揣摩剑意。 此刻剑意体会得差不多了,他收骨金乌入体,却是为了练剑。 炼这寻隙、游刃的剑术。 苏景自己想修这门剑术,且他想开炉,也非得修成这一剑不可。 苏景懂剑,反复试探渐渐领悟,这丹炉就是以剑为锁,想取丹便得以剑开锁!挡下丹炉游刃,不过是摸到锁头的资格,再以自己的游刃入炉鼎,才是开锁的钥匙。 屠晚能帮助自己挡剑,却不肯‘反刺’,想夺丹,苏景就得自己修炼。 自收回骨金乌开始,骨金乌便追随于屠晚之后,屠晚一动,它也随之一动。 屠晚一剑,清晰且jīng准,不会多费一份力气,轻轻巧巧地迎上丹炉剑意,破。 骨金乌一剑,激烈勇猛,却盲目而散乱,轻轻巧巧地被丹炉剑意破掉......不过没关系,随试炼、心思入静而脑那一点清明却渐渐开阔了。 金乌辨真,阳火正法本就炼目,有辨尘入微奇效,单以‘寻隙’而论,金乌弟子得天独厚; 背景莫名的剑魂屠晚,一年到头都在沉睡不醒,偶尔一怒必惊天地,他带给苏景的绝非一道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必杀之术,屠晚真正的好处是让苏景开了剑术的窍。 短短百多年的修行,就把瞬灭、封疆两道巅顶剑术炼出一个初步模样,这天分哪里来的?究其根底,屠晚的剑意熏染。 修法支持、剑意开悟,苏景不怕学剑,只怕无剑可学。 而这游刃最最jīng奇之处,既是独乘剑术,也是辅乘妙法! 以骨金乌的瞬灭迅疾、再辅以游刃之术;或以剑羽的细腻无端再配上寻隙之法,那有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先是屠晚在前,骨金乌在后,揣摩之,模仿、学习; 后来金乌抢先动气,试探着去对方丹炉剑意,可惜一触即溃,还是要靠屠晚; 渐渐,金乌剑气坚持的时候能稍长一些了,对方在寻隙,苏景控制自己的剑意变隙; 再之后,金乌剑气也尝试着开始寻隙、寻丹炉剑气之隙...... 苏景心无旁骛,站在丹炉前,摸、摸、摸......他已真正沉迷其,可是在外人看来,此事何其无聊。 时间一晃,整整七个月! 皇帝陛下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出声劝阻了,但大圣爷混不理会,只好陪等。 “陛下,这么长时间了,他要摸一甲子,难不成您等他六十年?”整整七个月未发一言的年老侍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他说话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不知情者听了必会大吃一惊。 少年侍卫也随之开口:“万岁国事繁忙,总耽搁在此实在有些不妥。”他的声音倒是正常得很。 剥皮立国多年,礼法教统这些事情看上去乱七八糟,但国治自成体统,还真不需要皇帝太多cāo心,最简单的,若皇帝闭关修炼、动辄就是几百年时间,国家照样平稳有序。而且皇帝现在只是不再皇宫,有什么大事就转呈到此,不会耽误什么,少年侍卫只是等得不耐烦了,随口找个理由罢了。 皇帝张口,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这是修形之后添的毛病,之后皇帝起身,看来是打算听从属下劝告、不想再等了。 可是对大圣告辞之言才刚到喉咙、尚未出口,皇帝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把那些话尽数压回肚内! 不止皇帝,老少护卫的眼也同时闪过一抹jīng光:三个大妖看得清楚,大圣按上了丹炉! 右手、食指。 虽然只是一根手指,但明明白白的,大圣一指按在了丹炉顶盖上,再没有被弹开。 苏景脸上却不见喜sè,骨金乌的‘游刃’已经有了雏形,不靠屠晚帮忙、凭它自己之力,也能勉强挡下丹炉剑气,可说到底,也才一根手指,还差得远了。 看得见的,是他的右手按在丹炉上不动;看不见的,却是丹炉几乎毫不停顿的绽出剑气、猛攻这‘加身一指’,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丹炉刺出了十剑还是百剑?苏景分不清楚,他只晓得,全力催动骨金乌剑气相抗。 从颤抖不休、随时可能被‘弹开’到越来越稳定;从整只右手乃至右臂都紧绷用力,到缓缓放松,到最后苏景食指搭在丹炉、与按在一块木头上再不见什么区别,又是一个月的功夫! 苏景凝神,一直翘起的右手指缓缓放落,搭于丹炉顶盖。 第二根手指。 不出所料的,丹炉内一道剑气急起,直刺指! 攻袭食指的剑气并未停歇,更没有稍稍减弱,丹炉同时刺出两剑。 心意急转,骨金乌也分出一道剑气迎敌。苏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骨金乌虽成功‘兵分两路’,但剑气也由此失了稳重,随即巨痛传来,两根手指同时失守。 剑魂屠晚玄光轻闪,刺出两道剑气,为苏景挡下了丹炉之袭,轻松洒然,游刃有余。 苏景闭目,长呼、长吸,再开目时非但不见颓然,反而目光更亮、也更清澈了,再度伸手,仍是两根手指,他得打赢这炉子,非赢不可。(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祥光绽,自己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二二章祥光绽,自己人 以前苏景从未想到过,有朝一rì,自己会和一个炉子比剑。 是比剑,更是习剑。 按住第二根手指,用去了一年。 第三根手指用去时间更加漫长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苏景才按稳了第三根手指。 早就打算离开的洪吉却没走,眼看着大圣一根根手指的加上去,就算他看不懂这是剑术,至少也能明白,大圣找到了突破的法门。 洪吉要等。五千年没能破开的仙丹炼炉,再等上个几年又算什么?他身后又多出了四个侍卫,都是年人模样,从身形到长相全无分别,一看便知是同胞所出的四兄弟。 不过,‘三根手指’之后,苏景的进境又复加快,第四根、尾指用了一年便稳住,到右手最后的拇指时,才只用半年光景......这不奇怪,剑之一道,越运用也就越纯熟,骨金乌同绽三道‘游刃’剑气时便突破瓶颈,第四、第五道游刃成形的度陡然提高。 不知不觉,五年流过,至此,苏景右手稳扣于丹炉顶盖。 一声剑鸣,北冥出鞘;金光寂灭,九九剑羽被主人收回体内。 苏景以北冥替换了剑羽,骨金乌一剑化出五道游刃已经是极限了,所以苏景要再炼新剑,他的左手还空着。 他要把左手也放上去。 开丹炉顶盖,单手力有未逮,更要紧的是,他觉得只骨金乌游刃还不够。 剑羽入体,左手食指按向丹炉......五指,七年。 剑分出几道游刃,御剑之人也要分出几段心神,当骨金乌、剑羽一共绽起七道剑气时,苏景的心神便不稳了,这是一层修行阻障。 破这一障整整三年,再之后又复阔步猛进,前后十二年,苏景以双手抓住丹炉顶盖! 但苏景全无放松之意,仿佛一棵树似的,十指扣着丹炉,一动不动。 苏景在斗剑,自己的十道游刃,随心所向,于十指之间来回变换移转,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叮叮当当’剑鸣声,苏景与丹炉斗个不停,此刻屠晚又复沉睡了,这鬼剑有灵,似是明白用不到自己出手了...... 又是一年过去。洪吉转头,问身后的老、少两个侍卫:“你们说,他开得了丹炉么?” 年老侍卫冷笑:“双手都搭上去的不少,能掀开盖子的一个没有,他不错,但不行。” 洪吉不置可否,又望向少年侍卫,后者开口:“能开他也不敢开!” 皇帝哈哈一笑:“这句话有些意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放眼望去,周遭尽是皇帝的心腹,这样的情形下开炉取丹?这得是多傻的大圣爷啊。 皇帝心里笃定再笃定,就算万一、大圣爷有开炉的本事,他也没取丹的胆子! 话说完,短短三天之后,已经僵立太久了的苏景,忽然转过头,向着蛇妖皇帝点点头,旋即十根手指微振,骨金乌、剑羽暴发全力,前十道游刃抵下了丹炉猛攻,后十道游刃接踵而起,逆袭攻入丹炉! 苏景开炉! 剥皮妖族穷尽全力、耗费五千年未能打开的丹炉,于苏景十指之下开启! 会如此,妖蛮不谙剑法,自然领悟不到江山剑域的丹炉开启之法。至于苏景,他剑术资质了得固然是重要缘由,而另一重关键,他与江山剑域有着说不清的渊源,当年土时剑冢神剑任他采撷;今rì这丹炉也没为难他、真的没为难,这才让他只用了十三年就开炉。 真正的一声剑鸣,清越而悠扬,自丹房之响起,传遍四方! 那丹炉的盖子揭开来,一道七彩祥光冲跃而起,连太乙金jīng铸就的屋顶都无法阻挡,炉祥光透了屋顶,直奔九天。 湛蓝天空如无边大幕,仙光投shè其上,映出的:花红柳绿、水秀山青,大湖有锦鲤纵跃、山坡上有白羊闲逛,农田里几只乌鸦偷嘴、村落里两个小儿摔跤......好一片漂亮世界! 还有芬芳香气,不是丹药香,而是花草清新:随丹炉打开,视线之内鲜花遍布,不是幻象,真的花、真的草,肉眼可见从土石钻出、茁壮、孕株、盛放!鲜花世界,旖旎无边,有因它出现的太无端而平添迷离。 没人想到苏景竟真的敢开炉,更没人想到灵丹显世竟会绽起如此美景。 丹炉内,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正溜溜飞转,不带一丝浮夸瑰sè,只有无暇洁白。 没有吼喝,只有随身形疾扑而绽放的烈烈妖威,洪吉身后一老一少四年,六大侍卫快若流光、猛扑丹房。 他们快、苏景更快,金光绽烁剑羽结域;右手一探挽起浮于身畔的北冥、锋锐遥指强敌;头顶一尺处天乌剑狱急急飞旋,剑意凛冽;还有那头白骨金乌,悄然出现在主人的肩头,空洞的眼窝牢牢盯住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侍卫。 ...... ‘要不要开炉’,苏景和丹炉习剑、练剑十三年,这五个字也琢磨整整十三年。 环境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厄,皇帝身边的力量和皇后的阵仗根本不可同rì而语。 一旦仙丹出世,谁能不眼红?祖宗在洪蛇眼又算个屁。 眼下绝不是开炉的好时机。 可是......再糟糕的时机,也好过‘没机会’。 只要自己一离开,丹炉就会沉入地下,大石蛮重新入眠,唤醒他们的办法就只有皇帝和心腹晓得,自己能不能把办法偷出来是未可知事; 更要紧的,苏景在剥皮国待不久了,洪吉要让蚀海归窍,就算那个阵法再神奇万倍,也不可能让自己这个假元神去入主大蛇,自己的身份立时就会被戳穿。那阵法准备妥当之rì,就是自己逃跑之时了。 这次不开炉、下次机会什么时候会再来? 丹房一站十三年,jīng修剑法不辍,是为了开炉取丹,更为了应付妖怪抢丹大打一场做好准备。 黑石洞天,卿眉老祖身旁,一道血环缓缓旋转,每转上一周、血环的颜sè就更殷红一份;扶乩仙子肃容而立、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轻轻摩挲着,越摩挲,她身上透出的剑意越凛冽;三尸各取殷天子在手,剑敛寒芒杀势饱蕴。大圣玦内亦如是,五十六个妖蛮都催转妖元蓄势以待......所有人都得了苏景的招呼,随时准备冲出去放手狠斗一场! “放肆!”突兀一声断喝,皇帝洪吉吐气开声! 是皇帝钦命,更是大妖言法,六个飞扑侍卫的身势被他两字击破,同时落足地面,六人动作最快的老侍卫已经冲到丹房七丈处,只差毫厘便会迎上剑羽了。 “尔等想要做甚?!”洪吉站起身来,声sè俱厉:“何故冲向丹房,yù做乱臣贼子、对先祖大圣不利么?” 少年侍卫心思转得快,立刻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仙丹现于世,神髓动人心,臣等上前只因修为浅薄定力不足,不由自主被勾了魂......陛下明鉴,大圣明鉴,我们绝无冒犯之心。” 话是这样说,六个护卫也暂告落地,但围攻之势不变,身上随法而动的妖威更不曾减灭半分! 悬于高空的妖jīng云驾,也趁着这个时候漂浮过来,沉沉地压在了黄金屋之上...... 黑石洞天开放,扶乩等人都能看到外间的情形。拈花替本尊着急,又皱眉又咬牙:“苏锵锵怎么变傻了?好歹先把灵丹收起来再说啊!” 苏景举剑与一群强敌对峙,就任由灵丹在炉溜溜转个不休,竟没伸手去取。 “上上灵丹,不能开炉即取,”轻轻抚摸自己手心的扶乩开口:“灵丹初降于世,须得与天地交融,做一次吐纳。” 仙子的声音清恬,不过短短两句话,却让一旁的卿眉心生佩服。佩服的不是扶乩的见识,她说的是丹家常识,算不得高深道理,只是拈花无知罢了。 卿眉敬佩的,是大敌当前,死战在即时扶乩语气那份从容! 行功蓄势、真元饱蕴时,普通修家贸然开口讲话会卸掉气势,大修家不存此患,但也得行气驭声以保斗势不衰,由此语气会略显僵硬,卿眉自忖,现在若是他开口讲话,绝做不到扶乩这般‘轻描淡写、不着痕迹’。 只凭一句话,修为高下、正法深浅便不言而喻了。 想一想当年八祖那‘立例’一剑;想一想好兄弟尘霄生的固执处世;想一想外面那个苏景的花样百出;再看看眼前扶乩仙子的气度,卿眉心不由自主的一声苦笑:离山,离山! 扶乩仙子为拈花解惑,本来是个一片好心,不料惹了雷动天宗,痨病鬼哼了一声:“我的兄弟,不劳仙子教导。” 赤目搭口,帮老大:“不错,咱们给你又不熟!” 拈花空着的那只小胖手摆了摆手,帮扶乩解围:“她不算外人,早晚要嫁给苏锵锵,算是咱们哥们的小嫂子!” 赤目一愕,随即咧嘴笑了:“那是咱自己人,一家人。” 雷动立刻欢喜了:“仙子教导的是,以后多教导,我们爱听。” 扶乩懵了,身上凝起的淬厉剑势都有些撒乱了,赶忙又使劲划手心重聚气势,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雷动咳嗽一声,又把话题拉回来,继续教导拈花:“你看外面,天上的祥光投影、遍野山花绽放,就是灵丹的‘吐纳’、就是丹与大世界的交融,等到异象尽消才尽全功,之前决不能动它,否则仙丹立化顽石,前功尽弃。” 第二百二十二章,作为如此难得的、本书特别二、如无意外也应该是最二的一章,豆子恳切呼唤......您月个票?您推个荐票?感谢撒!(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天无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吉训斥侍卫,声色俱厉! 蛇妖放弃夺丹的打算了?又或是另有所图?苏景分不清,所以只对那冲上前的六个侍卫说两字:“跪下!” 六个侍卫毫不犹豫,立刻跪倒在地,苏景心不敢丝毫放松,但还是笑了,想起以前在离山作威作福的快活日子了。 一边笑着,抬眼望向洪吉。 这个时候洪吉骂得够了,迎上苏景目光:“孩儿定会严惩这几个不懂事的畜生,您老千万别见怪。。。还有,再请您老跟贵宠说说,让它别老盯着我了。”说到这里,洪吉笑了:“被它看的浑身不自在。” 骨金乌。 只是一副遗骸,本不应目光,但洪吉真就觉得,这头鬼鸟的眼窝寒光闪烁、正随着大圣一起,冷森森地望向了自己。 苏景没理他的话茬,反问:“仙丹已出,你不动心?” 从呵斥侍卫开始,洪吉就毫不掩饰自己眼贪婪,闻言直接点头:“动心!” “动心却不抢,我洪蛇子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大圣爷目光炯炯,颇有些‘你来抢个试试吧’的意思,虽只是‘元神’,但眼那份骄横比起古时真正的凶猛蚀海又差得了几分? “不是不敢抢,是不能抢。非得有大造化,否则不能得仙丹,”洪吉的说辞飘忽:“若是别人的造化,我抢了就抢了,可老祖宗的造化,就是咱们洪蛇一脉的造化,我要去抢,怕是会遭天谴啊。” 说到这里,洪吉又笑了起来:“再说,您老一怒,何异天谴?开炉取丹本就是意外之事,不再孩儿算计,就当当初没找到这炉子就是了。只要您老肯立那龟壳誓,孩儿便心满意足了。” “先立誓,再取丹?”苏景问。丹在炉内,仍做‘吐纳’尚不能取,洪吉这个时候提到‘立誓’。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洪吉躬身。仍是笑着:“求老祖垂怜。” 这个时候天光突兀一黯,众人不自禁抬头,之间炉祥光投于天幕的那片‘美丽世界’剧变:大湖水位暴涨,决堤化洪。顷刻湮灭农田;山坡剧震开裂、地火喷涌而出,山脚村落转眼覆灭,刚刚还安宁恬静的美丽世界,呼吸功夫不到便化作水火地狱! 而地面上随丹炉开放一起长出、绽放的野花,花朵猛地一扣。把游玩其间的蝴蝶、蜜蜂狠狠裹住,旋即‘咀嚼’声大作,下一刻,所有花朵都沁出浓浓黑血,无数山花肉眼可见开始腐烂,沙沙怪响,清甜的香气变成了熏人欲呕的恶臭。。。。。。 毫无征兆,‘丹象’骤变。 果然是‘天无常’! 给你个漂亮世界,再于顺瞬间。毁了它给你看!炉的灵丹飞旋不停,洁白依旧,可是现在再看它,圣洁之,似是有透出了一份邪气。 苏景收回了目光。莫说灵丹只是透出份邪气,就算真是魔丸尸髓,若能帮到陆崖九他也非弄到手不可,喊一声:“洪灵灵。送龟壳来,孩儿孝顺。依了我那两件事,本圣这便立誓!” 丹炉开启,黄金屋接连于大石蛮手的道道巨锁自断,火烈剑势就此消弭,洪灵灵捧了龟壳一溜烟地从云驾上跑下来,苏景开声:“天地共鉴,本圣蚀海于此立誓。。。。。。” 后面洪灵灵小声一句一句的念,大圣爷朗声一句一句地跟,直到最后诸般誓罚一股脑说完,主仆两人都没忘了后添的那句‘若背誓让我断子绝孙’。 立誓的功夫里,天上的丹景散去、地面野花腐烂殆尽,一切重归原样,‘天无常’丹依旧转个不休,但吐纳完毕。 苏景望向洪吉:“老祖宗要取丹了。” 蛇妖皇帝似是真的没有觊觎之心,一声令下,云驾高起、大小妖孽四散退避,清空百里方圆,皇帝的谕令严格:“老祖取丹之时,敢踏入百里之禁者,罪同谋反,九族株连!” 这枚丹太重要,宁可小题大做、也容不得半分闪失,金轮绽放天乌巢日,来自苏景的太阳悬挂半空;冥冥之,杀威棒顿地‘咄咄’声与‘威。。。武。。。’喊喝震慑人心,天乌剑狱展开、笼罩黄金屋;剑羽飘飘荡荡、黑狱之外再封疆十里;最后则是烈焰翻滚,剑域外方圆百里金乌阳火满铺! 即便剥皮众妖孽知道大圣爷本领了得,此刻见了他摆出的层层护禁,仍是忍不住惊得倒吸凉气。 重重手段,苏景只求安稳取丹。 丹已炼成,即便炉火熄灭也不能放太久。从丹理来说,上上灵丹与胎儿无异,到了离开娘胎的时候就一定要离开,苏景再没有片刻耽搁,玄功催转行运,于三尺之外、右手向着灵丹一引。 以苏景现在的力气,这般隔空一引,就是做巨厦也会被他拔起,可不成想灵丹全不为所动。。。。。。 又岂止是‘灵丹不为所动’! 不敢直接伸手去拿,怕灵丹初成、立刻沾染人气会受污损,所以苏景隔空取物,不过探出去的真力凝结有质、与他的手臂无异,怎成想自己的真力与天无常丹才一接触,立刻就被灵丹牢牢黏住。 灵丹并未抢夺苏景内元,只是‘黏住’了,且丹力古怪异常,苏景竟无法撤力,另就是:那灵丹还在溜溜飞转。。。。。。苏景只觉浩然巨力传来,自己全无抗拒余地,‘嗖’地一下子便被灵丹甩了起来。 松不开‘手’,力气不如灵丹大,那天无常转得欢快,苏景会怎样?还能怎样?哇呀一声怪叫里,离山小师叔就好像绑在陀螺上的彩穗儿,立刻飞旋起来。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这天无常丹是不是太。。。太顽皮了? 修行百年,苏景上天入海,什么事情没做过?却从想今天这样‘转’,一辈子没这么转过。 金乌正法急急催转,苏景想要稳住势子,可灵丹的‘力气’大不算,飞旋之似乎还暗藏了古怪气韵。丹力强拗着苏景和它一起转,丹气韵则直接影响、牵制了苏景的真元,让他难以相抗。 真正见鬼了! 苏景彻彻底底的发懵,既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更不知该怎么办,要是招呼骨金乌给‘天无常’来上一剑估计应该能解围,可毁了灵丹,他哪里舍得! 大圣玦和黑石洞天也一片寂静,苏景只是转,两处洞天的稳定不受影响,不过大伙见了苏景的状况,人人目瞪口呆是免不了的。 身内洞天不受影响,可身外的剑、法术皆随苏景而动,金轮转了、剑狱转了,九九剑羽转了,百里阳火也跟着一起疯狂打转,火之本性、越动便越疾,旋转之火势层层暴涨,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化作百里怒漩! 百里的炽狂大火,明耀千里世界! 剥皮一脉的妖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皇帝还道是苏景故意示威,放开声音笑道:“大圣只管放心,孩儿绝不觊觎您的灵丹。” 劝慰不管用,火势愈发猛烈了,皇帝满面无奈:“大圣您怎么不信孩儿呢。”一边说着一边催动云驾升高再升高,以避开烈焰。。。。。。 苏景快疯了,暂时脱不了身算不得什么,但他隐隐约约地能感到灵丹透出的气韵,似是要永远这般旋转下去,不会停歇! 还有,不知是不是心理使然,灵丹‘抓’了个人之后似乎兴奋起来,转得更快了。此刻已经看不到苏景的人影了,干脆就是一道黑风,围住灵丹团团打转。 等了一阵子,三尸觉得不妥当了,把手宝剑倒拖在地上,凑到一起商量要不要出去帮忙拖住苏景,拈花和赤目拿不定主意,兄弟俩一起望向老大,雷动老成持重:“再等两天看看?” “天尊妙计!”两个浑人附和,然后没事了。 转眼就是三天飞旋,拈花看了看外面,回头对两位哥哥说:“苏景的鞋甩飞了。” 赤目不知道想到了啥,红眼睛猛地一亮:“天真传人,无鞋大圣!” 言罢三个浑人跳脚捧腹,哈哈大笑。连扶乩都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尸正兴高采烈之际,外面突兀炸起一声轰隆大响,百里阳火竟禁受不住飞旋巨力,就此崩碎开来,一团团赤炎煌煌烈烈飞袭四方! 真正无妄之灾,外围的剥皮妖兵也由此倒足了倒霉,哭爹喊娘抱头逃窜,千里妖壤轰然大乱。 剑羽、剑域和天乌还能坚持,毕竟都是与苏景骨血相连的宝物,轻易不会散去。 蛇妖皇帝的云驾上有大妖守护,自然不受烈火冲击,但这样的情形委实异常,洪吉开口问了一声:“大圣您无妨吧?”说话同时,与身边大妖同时递出妖识,查探苏景。 片刻,一群大妖面面相觑,他们看得清苏景正在飞旋,可又哪会想到这是灵丹之力,还道是大圣爷故意为之,自己围住丹炉疯狂打转。 洪吉眼疑惑闪烁,问手下:“怎么看?” 年老侍卫心应了句‘他转得真快,我做不来’,口则应道:“以臣愚见,应该是大圣爷正在施展什么法术吧。” 洪吉也是这么想的,闻言点头:“连护禁烈焰都为之崩碎,足见此术。。。非同一般!” s 第二二四章 丹世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二四章丹世界 不过这个时候,苏景脸上的神情变了,早已不再是气急败坏,更非茫然无措......发簪甩飞了,长发乱舞;面皮因急旋抽搐不停、整张脸都扭曲了,但他的眼睛是亮的,紧紧盯住了那颗‘天无常’丹。 丹飞转、苏景急旋,同样的度,正因如此,灵丹在他眼也‘静止’下来,金乌之目辨尘入微,苏景把这灵丹看得清清楚楚: 莹白之下,灰蒙蒙的混沌。丹才龙眼大小,‘混沌’又能有多深邃?可苏景真就觉得它牢牢吸去了自己的目光,拔不出。 突然,一道强光绽放!仅只是丹内的变化,若是旁人来看,甚至都不会察觉这莹莹丹丸有什么闪烁,但苏景因为目光深陷,被那道光闪得眼睛巨痛,甚至他还听到随这闪电而来一声奔雷巨响! 苏景分不清,那声音究竟响于丹内,还是响在自己脑海。 丹灰气迅收敛、收敛、收敛!而灰幕褪去同时,丹显出片片湛蓝,苏景不自禁皱了皱眉,不是单纯的颜sè,它在‘荡漾’,有波、有浪、有漩涡...竟是一片海! ‘海’得激荡忽然猛烈起来,水cháo两分,正添出一片黑褐,没一会功夫,青绿蔓延,黑褐不见了,那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陆地。 风云流转,眨眨眼,鸟儿啾啾百兽穿梭,还有人影闪动。 林地被开辟成农田、平原上拔起城池。山石被开凿、刻成巨大的神佛像,无数人顶礼膜拜。瘟疫袭来死亡无数,幸存人推翻了旧神像、重塑了另一尊神,继续膜拜。烽火连天,鏖战不休,战败了、亡国了,神像又一次被放倒砸碎,换成了入侵者崇拜的神明...... 苏景的一次眨眼,一个王朝从兴盛到衰败;苏景的一个刹那,石头神像换过了几轮;苏景的一个呼吸,丹世界‘他们’的三生五世! 须臾过,丹偶尔划过几道光芒,丹世界有了修行之人、御剑飞行;天劫现,修行者破道渡劫飞仙宇外,只是‘他’并未进入苏景的大天地,不知飞去哪里了......美景不常在,忽然大地巨震烈焰涌出,大海暴躁到沸腾,火山的黑烟与蒸腾的水汽混成灰蒙蒙的颜sè,渐渐扩大,直到弥漫了整座灵丹世界,那乾坤灭了。 拔出目光,再看‘天无常’,洁莹如玉,纯白无暇。 苏景心震撼无以复加,天无常,这灵丹,这是丹么?江山剑域炼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一个小小乾坤!破混沌、分yīn阳、开造化衍万物,哪一样不是神仙事情? 北冥剑的主人斩杀大圣、天无常丹炼化小小世界,那江山剑域又是个什么地方......至少于‘丹世界’而言,炼丹之人就是仙佛,于土乾坤来说,他们是什么?! 还有......这枚丹,真的能吃么? 没有答案的事情,至少现在苏景找不到答案。 不久过后,灵丹内强光再闪、灰sè混沌又告收敛,海重现、陆地升,似是重演、却处处不同......一次次的鸿蒙初开、造化世界、又一次次的无量灭世,苏景就守在丹前,看尽一个世界的无数轮回! 看得稍久,他入神了。 修行人修的是什么?小般说,是xìng、是命;大般说,则是乾、是坤,是这世界源,是这天地根,是这生生不息的圆起和圆末!得以洞察一方真正世界,这是何等的机缘。 可是归于苏景、现在,他入神得甚至都没去想自己为什么入神......一颗丹,一个世界,全情投入其,单纯且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丹世界第多少次的轮回,苏景忽然目力一涨,注目于一个襁褓的婴孩。 或许是看得久了,所以就看得透了,不知不觉里,苏景已经能够洞察这世界的气韵与造化。他看得出这个正哭得响亮的娃娃,会有大福缘...... 果然,那个娃娃根骨清奇,小小年纪就被引入修行;娃娃修为进境奇快、娃娃得了机缘吞下仙果;娃娃变成少年、仗剑击败强敌名满天下;少年变成了青年,闭关悟道;青年变成了年,领悟玄机破关而出开宗立派;年......突遭噩运,竟然夭折! 苏景愣。 他看得出‘气运’看不出命,这个人会做什么、会遇到什么他不知道,此人突遇横祸死掉也算不得太奇怪......可是苏景一早就看出他是有福缘之人,有了福缘还会夭折么? 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天无常! 这灵丹的名字,早就点破了题目!有福缘又怎样?得造化又怎样?天无常,天下之命也无常,今rì之花,未必就有明rì之果。 目光一转,苏景又选了个‘至衰极霉’之人,毫无意外的,一辈子厄运不断,少有喜事也是大祸引序,比如走在路上捡了个钱袋,还不来得及跑到卖烧鸡的摊子就被差役抓了、被当做盗贼下狱等等,到最后也未能翻身,死于非命。 好运会夭折,噩运就不变?未免荒唐了些。心转了这个念头,苏景又去关注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只挑选‘极致之人’,要么洪福齐天、要么霉运压顶,而看得多了,似是渐渐明白了: 有变,也有不变。 变数不是无常,不变更不是无常。 变和不变加在一起,才是无常! 大不变,永远藏着小变数?反过来看看,又何尝不是大变数,始终有着小不变...... 苏景是在开悟?好像如此,可是这题目实在太大,所以他的‘悟’也似是而非,仿佛是在不断想通一些道理,但心始终无法通透豁然,正正相反的,越以为自己明白了,心就越窒闷、脑筋就越纠缠。 眼前一座世界生生灭灭,苏景的心神是专注的,心思却是迷乱的。 而这丹世界从无到有一回,于‘外面’的苏景而言,一共才多长功夫,那他关注的那些人,还活不过苏景一次眨眼。 可苏景的心神皆系于他们,看他生看他长又看他亡,对苏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生一世? 是一个片刻,也是一个千年,时间的短与长交汇于心,是奇妙经历,更是可怕梦魇!一座深不见底、却无法察觉的漩涡正疯狂旋转,吞没苏景。 苏景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丹内还是丹外,偏偏心思又被那生生息息变与不变搅得乱七八糟......苏景不知道的,黑石洞天与大圣玦,正天摇地动、剧震不休! 心基动摇,所以元基不稳;元基不稳,便会真气岔走,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巨痛升、脑海!苏景目紧闭、眉紧蹙,头疼yù裂!被憋在一个难题上,想不通,所以觉得整个人都憋闷无比,偏偏他有根本不知该怎么去想、甚至他连让自己迷惑的问题是什么都弄不清,这又怎么可能破题。 一重迷糊便是一重障,一重障便是一道生杀劫!与天无关,不是天道降下什么惩罚,这是无生有的心魔大劫。 真的快要炸开了,心基摇摇yù坠,一旦崩塌便万事皆休!两处洞天人人大惊失sè,扶乩与卿眉同时动yù赶赴身外相救苏景,便是这个刹那,苏景耳突然振起一声清越剑鸣! 屠晚动唱。 是剑鸣,更是断喝,算不得如何响亮,但却饱蕴清灵,像极了盛夏酷暑,酸梅汤的冰块撞青瓷碗的碎响;像极了深山苦寒,篝火燃起时火花迸溅的细声;像极了少年迷茫时,那手的解牛刀摩上条石的那声:锵! 天地陡然沉寂,只有那一声磨刀的轻响......纵穿万里,划越百年,从白马镇苏记熟食铺的院落里、迷糊少年手解牛刀与条石之间,直直灌入黄金屋苏景耳内。 轻鸣入耳、入脑,顿化一线清明,苏景奋力开目,双眼血红。 而屠晚剑鸣不停,不是以往它唱过的古怪调子,明明白白的,就是苏景从小到大,磨刀时的一声声‘锵...锵...锵...’。 一声又一声的轻鸣,越来越展阔的清明,自脑入心、自心入身,清凉游走身体各个角落,眼血sè迅消退,苏景心境层层沉淀.......当心境真正归于平静,再看那丹世界:一座座神像被土著们镌刻而成,分明就是苏景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苏景突然发现天无常丹已经到了自己的手心上,犹自转得欢快,但再不‘顽皮’、不抓着自己一起转了。 心境沉定,与情绪并不存本质关联,苏景心震骇依旧,手捧着一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完全平静!深吸一口气,心意微微一转,轰轰巨响不停,之前崩散出去的阳火依旧被苏景的气机牵引,千团万簇从散落之处重回丹房之外百里疆域。 烈焰阻断、大妖们再不能以妖识洞察此间,下一刻,黑石洞天几个人都跃了出来,赤目贪宝、一现身就趴在黄金屋地面爬来爬去;雷动爱丹,跳着脚去苏景手上抢天无常;拈花没事情做,撒腿跑到屋角去,片刻就转回来:“苏锵锵,你的鞋!” 拈花神君双手高举,拎着苏景的靴子,他给本尊捡鞋去了。 扶乩站在苏景身前,急切开口:“你无妨吧......咦?” 话还没说完,仙子的眼睛就亮了,仔细打量着苏景。 感谢黄sè天蝎宫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非常汗颜,小叶子和矿泉水的账一直欠到现在,算上这次,一共欠了三章,明天开始三更,先把帐还了,再看看能三更能坚持多久^_^(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心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卿眉也面带惊诧,对扶乩笑道:“看他的样子,何止无妨,简直好得不能再好”随即又望向苏景:“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景自己不晓得,此刻他目玄光隐隐,周身上下神气行布,还是那个黑袍青年没错,但气度却清透明澈,平添出一份脂玉般光润气韵。 打发了雷动、谢过拈花,靴子先放到一边不急着穿,苏景简明扼要把事情说了一遍,江山剑域炼成的灵丹竟是一座小世界,扶乩与卿眉哪能不惊诧。 卿眉试探着:“我看一看,成不?” 修行之人有机会‘鸟瞰’乾坤,谁能不动心。苏景直接伸手将灵丹递到他面前。 三尸同时怒哼,显是不满卿眉要看自家的宝贝。 卿眉默运玄功,独手探向天无常丹,心里准备得妥当、准备和这丹丸一起转起来,没想到根本不等他摸到灵丹或者说,灵丹感觉到他会来拿,丹上骤然绽放一道锐意,直冲卿眉掌心。 卿眉一声闷哼,立足不稳直接摔坐在地,脸色一片惨白,这下苦头吃得大了。这还是苏景及时撤手挪丹、影响了丹气一击,否则卿眉的独手废定了 苏景错愕、魔徒惊骇。扶乩秀眉微扬:“我试一试。” 三尸态度立刻就变了,一个接一个地关心提醒:“这丹邪门,你可千万小心些” 离山第二代弟子的第一人,修持远比魔徒精湛,可她取丹的下场不比卿眉好半分。天无常丹根本不认他们两人。 一正一魔,两个大修家,连碰都碰不得这‘药丸’。 碰不得、便无从‘跟着转’,更毋论洞察丹世界。扶乩和卿眉对望了一眼,目都还有痛色残留,不敢再试了,刚才的接触无大碍,但两人能都觉得出:这丹,真的会杀人 卿眉坐定,转开了话题,问苏景:“你说,丹世界的神像,后来变成你了?”待苏景点过头,卿眉微笑浮现:“所以你才会走火入魔吧。” 元神境界大修家的见识了得,话藏了玄机,而苏景本就生了一副通透心思、这百多年的修行也不是白来了的,一经提点就恍然大悟: 自己在外飞旋、丹土著不可能看到他的样子,为何那世界会有自己的神像苏景看丹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不知不觉,神识‘侵入’丹世界。 由此,土著见到了真正的‘神魔’,为他塑像、向他膜拜; 可那座世界虽小,蕴含的力量却浩瀚无边、真正是有造化的,苏景神识‘入侵’,立时遭了它的反噬。 五境修家如何能承受一座造化世界反侵,立时心神大乱,若非屠晚出手相助,他就算不死也从此疯癫。 这次走火入魔险到了极致,不过对苏景的心境,又何尝不是一次破、立之铸 有关造化、有关天无常的疑惑仍在、谜题未解,但是全无妨。 就‘惑’而言,能见惑,总比连‘惑’是什么都不晓得要强得多。这次走火入魔,本就是苏景的一次‘明心见性’,一次对‘领悟’的突破。不是说他一定要领悟到什么,而是‘领悟’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心智、神慧促生。 死里逃生,智慧窍洞开现在苏景身上添出的神气,也和修为没什么关系,完全源于心神的脱变。修家把这种神采唤作‘心花’。 与‘阿是穴’相似的,‘心花’不是修行的必须,但对修行之人有莫大好处。 最最基本的,苏景想要飞仙还有‘破无量’和‘逍遥问’两大领悟境,开绽心花之人,破领悟与普通修家绝不可同日而语。 而抛开境界、单说修持,今日苏景开一层心智,于他解悟剑意、运用法术更有无穷妙用 聊过几句,扶乩等人回黑石洞天,苏景看了看手灵丹,嘴巴一张,吞了 吞丹不是服丹,只是把它藏进肚子里,一道真元升起、稳稳妥妥地护住了天无常丹。 下一刻,烈火熄、诸剑收,苏景收敛了心花神气,迈步走出黄金屋,笑呵呵地对九天云上众多大妖挥了挥手。 洪吉立刻带人迎上前,对着苏景好一番道贺,恭喜大圣爷采得绝世好丹,苏景问过才晓得,自己围着天无常整整转了十三个月 跟着皇帝笑道:“早在您老开炉的时候,我已经传令,着孩儿们准备您老的归窍大阵,现在还差最后一道法术,用不多久便可成阵了。” 这道大阵非同一般,十几年的准备功夫不算漫长,待苏景点头后,洪吉邀他一起去厩暂住,苏景把手一摆:“不去” 无足城有大阵守护,万一有事他逃跑都没机会。 这理由当然不能说,不过苏景一时又想不起旁的借口,想不到便不想了,只凭‘大圣不想去’这五个字还不够么? 洪灵灵机敏,插口道:“那就请圣驾暂住紫桐仙宫,京师人多嘈杂,本就不适您老清修,再说也只有天桐仙宫才配得上您老的身份。” 国师说的地方与无足城相去不远,只要不在京师境内就好,大圣爷笑道:“紫桐仙宫?这个名字好听,便住于此了,引路吧。” 说这话,苏景纵上云头,但马上又转身跳下来了 皇帝麾下几个大妖正围着黄金屋打转,既是丹房丹炉,更是奇形好剑,第一流的神奇宝物,洪吉当然不会放过。 苏景之前差点给忘了,急忙忙跳下来抢宝贝,猛拍锦绣囊抢先一步把黄金屋收了。 然后苏景抬头,望着正愣愣看着自己的皇帝:“我鞋在里面。” 皇帝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云驾摆动,众人启程,一路之上苏景随口说笑,心却不敢放松半点,仙丹在身,便是天大凶险 元神再强,也不能炼化上上仙丹,在一众大妖看来,大圣须得等到归窍后才能真正用丹。 不过这一路都平安无事,皇帝似是对那枚天无常丹真的没什么贪心 三天之后云驾落下,一座紫金宫殿赫赫矗立,气势恢宏且饱蕴灵气,像苏景这种修行人,靠得稍近便会觉得心神舒爽。 苏景略显诧异:“这是树?” “老祖圣明”洪灵灵应声:“这本是一棵成精妖桐,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头了,但它始终未开灵智。” 世上本就有这样一种妖怪,于生长之得了机缘、自然而然就学吞吐日精吸纳月华,可是没有开通灵智,它的修炼只是‘本能’之举。它们有修为却没智慧,也是妖,但只能算是妖物,不是妖精。 这棵妖桐便是如此,得了漫长的寿命、积攒了浑厚妖元,可它还是一棵树,只会长、不会想,更不会有什么法术。 不过这一类妖物,都又护元本能,同属的修家或者精怪想要从它们身上夺真灵为己用难比登天。 洪灵灵一边引着大圣向内走,一边笑道:“这是棵好树,但一来它成不了妖精、不能为国效力;二来它的护元本领又强得惊人,任谁也别想从它身上讨便宜,白白浪费了。所以太祖皇帝与其他几位老祖合力降下法术,干脆改了它的形质,让它做一处行宫。” 说到这里苏景就明白了,树还是树,根本未变,只是形状被妖法改变了,变成了这座雄伟宫殿 从地面到穹顶,大殿的一砖一瓦皆为妖木所化,偏偏不见一点破绽.本来也不会有破绽,妖桐经炼化、如今的它的本形就是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苏景随口问洪灵灵:“它还在长?” “老祖宗法眼如炬,妖凸活着、自然在长,差不多每三百年,它能丽一里。” 苏景大概转了转,南荒的妖怪居所,无论大小总脱不开一份古拙气氛,与天斗山内重天相似的,这大殿也随处可见恢弘壁画 暂时算是安顿下来,皇帝洪吉寒暄一阵说‘国事繁忙’,就此告辞返回皇宫,临行前指着半空里一片黑沉沉的乌云,对苏景笑道:“这是一队孩儿的亲卫,暂时驻扎于此,随时听候老祖宗调遣。” 是听差还是看押,苏景无意计较,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送走皇帝,遣退侍从,苏景只留洪灵灵在身边,灵识散开洞察四周,确定没有妖识监视后仍不放心,心念转动落下一道护禁真焰,苏景这才落座,开口:“洪灵灵啊,我觉得你离死不远了。” 洪灵灵大吃一惊,忙不迭跪倒在地:“老祖何出此言,可是孩儿服侍不周惹您生气,请老祖降罚,只求能留孩儿一条小命,永侍大圣左右。” 苏景笑了,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我觉得.我快死了。”洪灵灵拜奉了大圣玦,大圣爷若有三长两短,他必魂飞魄散。 洪灵灵愈发诧异了:“您怎会有事” 不等他说完,苏景就摇头:“我是洪蛇,你是洪蛇,皇帝也是洪蛇,大家都是一样的血脉、一样的根性,别人想些什么,咱们未必不能猜出来。” 洪灵灵听出苏景话意味:“您是说,万岁他、他另有打算?” 苏景端起桌上一杯不知什么东西酿成的饮汁,轻抿一口,味道很是香甜:“别装糊涂,说”(未完待续) () 第二二六章 第五位仙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缕魂魄被天圣块所摄,外加蚀海大圣气韵,苏景在洪灵灵眼自有无上威严,苏景一声轻喝,他心惊不能自已,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皇、皇帝未夺丹,这件事透着蹊跷,孩儿很是想不通。” 只凭灵丹出炉的‘麻烦劲,和天上地下显出的异象,足见灵丹神奇,若非大圣块所制,洪灵灵都恨不得去抢,皇帝竟不要? “皇帝所求,是您老归窍后施展圣法神通,可是孩儿觉得,您老的神通再强,到底还是您的本事”,指摘皇帝时,洪灵灵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不过若吞炼了天无常丹,说不定真就能一步登天这才是自己的造化啊!至少,他求您做的事情,他吞了丹后自己也能做成。” 苏景不置可否,喝古怪饮汁,一口一口地把一杯都喝光了,才问道:“就这些?” 洪灵灵略显迷惘,点头:“孩儿愚钝,想到的就是这些,其他还请大圣爷指点。” “洪灵灵啊,你是忠心孩儿,一心只想我能重返天地,所以有个大破绽你始终看不见”,苏景似笑非笑的,稍顿片刻语气一整:“洪吉要打齐凤、进土才是多少年的事情?小辈们开始献祭、要复活我蚀海,又是多少年前开始的?!” 剥皮洪蛇受黑蛮蛊惑,想要染指土,不过是最近百来年才长出的野心: 溺大祭,献补大圣却是从远古时便开始了! 洪蛇做了皇族,看上去似是有了那么点伦常可骨子里冷血大蛇‘父不养子不孝”完全以实力为尊,这样的妖族后世子孙辛辛苦苦地复活先祖做什么?给自己找别扭么? 连蚀海本尊都对苏景说过:他们必有所图。 洪灵灵目光闪烁得厉害:“您老的意思。洪吉另有所图?他请您归窍、灭五地不过是个托词借。?”有关图谋他的确不晓得,洪灵灵只是灵脉觉冇醒,能辨通些蚀海大圣做梦时的流露的气机,这才被认作国师专门负责祭祀事情。 说着,洪灵灵愈发迷惑了:“可是您老归窍后,一张口连天都能吞掉,那洪、那逆贼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就是想不明白,所以你才得查!查清楚了我能活,你永生富贵:查不出我被逆子害了,你也一命呜呼。” 洪灵灵眨眼睛,没听过‘呜呼,这个词。 “神言仙话,呜呼就是坏了,完了。”苏景看出洪灵灵的纳闷,笑着给他解释,随即又把话锋一转:“现在你明白了为何我不许你再将拜奉大圣块之事说与旁人听。” 离开识海、狙杀皇后那一行妖孽后,苏景传下严令,不许洪灵灵再提拜奉大圣功之事。 洪灵灵恍然大悟:“我没拜令牌,还能做他们的人,查案方便些;我拜了令牌他们便视我为陌路,真要对您有什么图谋,定定不会让我知道!” 说着,洪灵灵自然而然想到大圣爷刚‘回来,时,自己曾向皇后等人说起‘我已拜奉令牌”忽然间,他的脸sè又是一变。 苏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颜开,随口捉弄:“我杀她,还不是为了灭口,归根结底,皇后是死在你的手里啊。” 洪灵灵一直都以为皇后死于‘祭品不好”不料今rì勘破真相,醍醐灌顶啊,原来皇后是死在了自己的一句话上。 他正冷汗淋淋时,苏景忽然又问道:“洪灵灵,想当皇帝么?” 洪灵灵愣神,以前从未想到过的事情,但若有大圣的话…这件事似乎就可以想一想了。 也不等洪灵灵点头或应声,苏景又拉回正题:“先说正事吧,你觉得,关键在何处?” 问题有些模糊,不过洪灵灵心思还算机灵:“孩儿以为,是那个归窍大阵。您开炉时洪吉逆子都未发难,可见他暂时没有动手打算:等您还身后,他就更没机会了,唯独那个大阵……可他图什么?” “你问我?” 洪吉图什么,苏景一点也不关心,他就是想找找看,这件事里有没有什么可供自己‘发挥,的破绽。 洪灵灵赶忙摇头,不敢再问:“孩儿一定仔细查。无论那些忤逆贼有什么图谋,孩儿管定给他们呜呼了。” 苏景手微一晃,一个六目妖怪凭空而现,把洪灵灵骇了一跳。 苏景摆手道:“莫惊慌,以前的祭品,个别有聪明伶俐的,我也会收入麾下,他唤作沙包,也要帮我办事,以后还要靠你多给些方便。” 洪灵灵知道大圣爷有话要对沙包交代,一边忙不迭点头一边知情识趣得退到护禁外。 苏景请沙包做两件事:一是打听自己那个侍剑童子的消息,上次分别时还是在梦上仙乡,樊翘做剥皮国六品校尉去了:另就是把自己现在的情形传知尘霄生师兄。 沙包本就是‘jiān细”探查消息、往来传讯是他的拿手好戏,至于如何应付国师,让他既帮忙又不晓得蝎怪真正身冇份,沙包也全能应付得来。 由国师引领着,离开紫桐仙宫。 而苏景内元一动,吐出了天无常丹。灵丹被托于手心,溜溜地转个不体,不知内世界现在到了第几次轮回。 苏景看着天无常丹,双眉微皱、片刻之后身边人影一晃,扶乩仙子被他请了出来。苏景对扶乩说道:“请你帮我个忙,我传你一道咒法,你送我进去。”说着,自锦绣囊取出了那盏无捻青灯。 就是九霄神雷、仙佛**都未必能毁掉的青灯,苏景取它时小心翼翼,仿佛它比琉璃还脆。 陆崖九严令,青灯之事不许与任何人提及想再见老祖,除非他自己修到十境,可动咒破禁、再入青灯世界。一直以来苏景都忍得住直到他取得了天无常丹! 真的没办法再忍了,恨不得立刻把灵丹送进去,明知这个地方不合适,他仍是忍不住。 青灯内藏化境黑石和大圣块也都有洞天,不过大洞天不能于小洞天内开启,想进青灯只能在外面施法。 扶乩看了看灵灯,又看了看苏景,没多问直接点点头:“传咒于我吧。” 咒言不算简单但对扶乩来说并非难事,没用多少工夫便演练纯熟可是扶乩催得动咒法、却打不开青灯! 最最简单不过得道理了,那大门太hòu重,扶乩能把门上的锁打开,不够力气推开门也是白搭。 这算不得意外,无捻青灯是不得了的宝物,以陆崖九的修为,也只是勉强破开一线 道理不难解只是此事老祖从未和苏景提起,苏景也没往这个方向去仔细想过,或许陆崖九也不觉得苏景有一天,会真的寻到那灵丹吧。 连续试了几次,扶乩最后还是放弃了。 苏景眼浓浓失望。 并非没有希望了以苏景现在的造化,只要将来能修入第十境,多半能进入青灯,只是还是那三个字:忍不住。 去看老头儿的心思被勾起来了,便忍不住地失望了。 扶乩当然看得出苏景的失望,由此她有些意外。 对苏景以前她不了解,但他在烈火世界咬牙攥拳、浴火重生时张扬骄狂、开炉取丹时专注投入、对大妖强敌连哄带骗这些事情她全都看在眼里,又怎会不了解他的xìng子。 这样一个随心随xìng的凶猛小子,也会失望么? 扶乩的声音带了些歉意:“没能帮到你。” 忽的,那小子又笑了,神情一振、失望扫灭,仍是小心翼翼地,把青灯收回囊,手一翻又取出了一只脏兮兮的乾坤囊,对扶乩笑道:“开出来宝贝,分你一半!” 扶乩看这个兜子破破烂烂的,摇头芜尔:“它不像装了好宝贝的样子。” 失望过后,总得找点开心的事情,眼下能想到的,莫过于‘沙漠蜥蜴,的乾坤囊了,比起上次开它的时候,虽然境界没提升,可苏景的修为暴涨! 金乌摧禁咒运起,澎湃火元直冲禁制还是没有能打开! 整整一座烈火世界啊,连蛇妖皇后都承受不住的元阳劲力,竟还打不开这个袋子!而且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这袋子禁制是‘混账,的,阳火之力稍稍一冲它就濒临崩溃了,直到苏景都快把自己冲进去了,它还是就要崩溃,偏偏不崩也不溃。 苏锵锵目瞪口呆mm 听苏景说过袋子禁制的奇妙,扶乩也饶有兴趣的样子,笑道:“恁地可恶?我来试试。” 不料苏景大摇其头,又把袋子收起来了,不给她开mm 有些错愕、又有些纳闷,扶乩返回黑石洞天,苏景的两大洞天最近都在开放着,内人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卿眉失笑摇头:“他小、气?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错!”雷动天尊坐在小棺材上飞过来:“他是怕扶乩真把袋子给开了。” 赤目的棺材紧随雷动,接口:“但不是怕扶乩会拿走里面的宝贝,苏锵锵是个败家东西,总乱大方。” 拈花在最后,他是躺在棺材里的,声音透过棺盖、闷声闷气的:“他是把那袋子的禁制当成自己的好玩意了,怕别人玩坏了,自己就再没得玩。” 他们说话的功夫,苏景正背负双手,在大殿溜达着。 他置身的大殿,是整座仙宫的核心之处,墙上顶上浓墨重彩、满满壁画。苏景随意浏览,忽然苏景的眼睛亮了下,站在一副‘仙女飞天,的壁画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苏景笑着看花,眼光却越来越冷! 霓裳披身祥光缭绕,五位仙女或提篮或横笛,背衬着灿灿旭rì、灵兽瑞鸟簇拥着,正飞临九天,画工不值一提,但胜在神髓一点,由此几位仙女栩栩如生。 五个仙女,曼妙身姿各有不同,有正面也有侧身,但第五位仙女是背身。 苏景就在端详这个背着身子的。 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苏景忽然伸手,向着壁画摸了过去。在那位背身仙子头上一捏,手缩回来时,苏景的手上多出了一根发钗。 画人,背身仙子的发钗,真的被苏景摘了下来! 再看画,仙子的头发竟也由此数落,柔柔顺顺、飘飘滑滑的垂下来,黑瀑似的。 下一刻,一根紫藤长鞭自壁画击向苏景,灵动如蛇、急刺如电。 第二二七章 一条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剑轻鸣! 苏景未拔剑,手却响起一声剑鸣。。。。。。那支钗,如今苏景拈花取叶皆可做剑。 玉钗剑芒吞吐,稳稳刺向偷袭的紫藤,不料就在交击刹那,苏景手钗突然变做了一只蜘蛛。 银背、紫毛、灿金足的蜘蛛,张口狠咬苏景手指,同时肚囊一缩,一张巴掌大的腥臭子猛罩向苏景面门;还有那紫藤鞭子,呼啸锐响狠抽他的双腿。 别人的钗子,果然不如自己的剑好用。 火光现! 玉钗变化出人意料,苏景应变奇快,护身赤炎立时绽放,‘吱’地一声惨叫,怪蛛被炼化成灰,蛛也于火化为青烟。但紫藤长鞭陡然绽动风雷,破开赤炎继续袭来! 苏景目光惊诧,右手急扬、两指间已然拈起一枚剑羽,却不去抵挡藤鞭,居然抬手护住了面门。 ‘叮’的一声轻响,一根射向他眉心金针被剑羽挡下。 那根紫藤长鞭狠狠扫苏景的双腿,其势烈烈、真打人的时候,却毫无感觉,连阵风都没有:只是幻影吧! 蜘蛛是真的,蛛也是真的,被焚毁前蛛又射出一根金针,细若纤毫、绝难察觉,而声势浩大的紫藤长鞭,自始至终都是虚张声势、意在掩护。 紫藤灵鞭的惟妙惟肖,瞒过苏景灵觉洞察,直到赤炎燃起时、真火一炼苏景才明白它是假的; 但真正让苏景惊讶的是发钗。。。。。。是他自己伸手去摘的,钗的位置、形质。暗含摄心妙法,这本就是个‘陷阱’:若有人察觉到画仙女的玄机。本能便会去摘她的钗,苏景便是如此,他自己还觉得是戏弄对方一下,没想到是被对方算计了! 从大漠到离山、从土到南荒,什么时候不是苏景‘花招多’打遍天,不成想这次稍一疏忽就被落进人家的花招里。 下一刻,‘忽’地一声轻响,仙女飞天的壁画起火。 不是烈火焚烧壁画。而是真炎烧入画! 苏景浏览壁画时意外发现,有人隐遁于画,便是那个背身的仙女。刚刚与洪灵灵、沙包密谈时,绝音护禁笼罩大殿外,便是说他们的话全被这画人听去了,对方的心机手段又足够惊人,哪还有什么可说的!火起同时。一声真正的清亮剑鸣,北冥出鞘,直刺画! 剑亦入画,并非执剑斩墙,而是壁画多出了一条凶猛大鲲、猛扑背身仙女。 苏景催力,画人随之而动!冥冥之一串交击声响亮。画另外四个仙女齐动,三人仗剑抵挡北冥,一人倒扣手篮儿,另一副海牙图的浩浩大水尽数被引入她们所在的画,灭火。 旋即。整座绚丽殿堂、这大屋的每一幅壁画尽皆活了过来!无论是仙童还是神佛,尽化妖身本相、诸般神通尽起;灵鸟瑞兽也摇身一变。仙光化作腥风,张牙舞爪狠扑苏景! 四面八方,无数攻势,也如之前长藤、蜘蛛的配合一般,有真亦有幻,苏景哈的一声大笑,九九剑羽飘散,管他真的假的,顿时困住所有攻势,脚下则催动烈焰、猛地席卷开来,刹那,这大殿所有壁画皆陷火海! 何止画火?还有真正烈焰,苏景要烧屋。 敌人能隐身墙画、藏得如此巧妙以至‘金乌辨真’都险被欺瞒过去,究其根由,必是得了妖树庇护,气韵相融,借以逃避探查。 她能融身于树便能借树逃遁,苏景又岂会再给这个机会,干脆连这树妖一并除了! 整整一座烈火世界都在身体,还有什么苏景烧不得的东西! 果然,内外两重恶炎起,那画的背身仙女就再也坐不稳了,身形颤抖着、片刻后她竟忽然‘哇’的一声,好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哭出来:“小奴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上仙饶命啊。” 肩膀抽动,一边哭着,她自画转回身,杏眼琼鼻、眉妩目秀,正哭得梨花带雨,迷迷离离的泪眼望向苏景,檀口微张似是正要讨饶、忽然‘咦’了一声,哀求变成了尖叫:“苏锵锵,我招你惹你了!” 苏景也‘啊’地一声怪叫,十足意外,居然是熟人。。。。。。‘齐喜山一小修’,这世上除了大师娘蓝祈外,唯一那个莫耶少女。 竟在南疆的妖怪行宫里遇到她,未免太巧了些! 见苏景发愣,少女坐在画咬牙怒叱:“还不收了你的火!” 苏景‘诶’了一声,口答应着,但火未收、只是烧得不那么急了。 少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我没再得罪过你。。。。。。” 不等她说完苏景就打断:“你先把手上的法术收了。” 一下子,少女笑了,阳光明媚、没道理讲的、笑得就是那么惹人开心,可她脸上还挂着刚刚留下的泪珠儿:“哦,我忘了,真忘了。”素手翻翻,一道精光微闪,随即泯灭不见。求饶时偷袭,这丫头的拿手好戏。 苏景收了火、但剑羽仍行布、飘荡着,语气略显无奈:“还有嘴巴里的宝贝,咱别我说一样你收一样成不?” 莫耶少女眨了眨眼睛,仍笑着,一点点的得意:“看走眼了吧,嘴巴里什么都没有,不信你看!”说着,她还真的长大了嘴巴。 画里的漂亮少女,对着苏景呲牙咧嘴,古怪到诡异。 苏景看着小妖女,头也不抬的伸手向上指、指住了穹顶画一个身形肥壮的妖怪:“我钉他了啊。” “别!”小妖女急忙出声,只见穹顶上那个肥壮妖怪脖子一抻,好像咽下了什么东西,跟着缓缓地转动了脖子,从俯视苏景变成眺望远方,这才是它的本态。 游神之术,莫耶少女能融于画,那这画每一个人、每一景都能为她分神而控。 少女笑眯眯地:“防人之心嘛,总应该是有的,你莫在意,我就是防一防。。。。。。” 这时有护卫和妖仆赶来查探,被大圣爷两句话打发了,莫耶少女继续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说是‘坏了我的大事’,用得却是‘成了我的好事’的语气。 苏景不应、反问:“冲煞还是夺罡?” 莫耶少女大吃一惊:“你怎知道我的修法?” 三劫十二境,从第一境到第七境,莫耶地的修持与土完全相同,他们也得‘冲煞’、‘夺罡’,有关这两境的修行,莫耶人有一种特殊方法:夺元。 修法使然,莫耶之人完成第四境小真一后,会开得一道天识,自然感应到那里有最适合自己‘夺元’的妖物。 小妖女是木行修,她的天识指引,就是这座‘紫桐仙宫’了。 小妖女一路寻来南荒,遭遇无数凶险,不过她的手段花样直逼苏锵锵,心思又足够机灵,成功找到了地方。这‘紫桐仙宫’是重要地方没错,可也只是皇帝、妖怪贵族来住时才有严密卫戍。最近这百多年都没重要人物来过,只有些奴仆看守,哪里难得住小妖女。 靠‘夺元’来冲煞、夺罡,在莫耶地是早就‘成熟’的办法了,莫耶少女自有秘法能‘骗过’妖树。她遁身于画,其实就是与妖树融于一身,夺元无妨,只要她没离开,树就不会枯萎,不存丝毫破绽。 平时谁也都没去在意这幅画里到底有几个仙女,多一个背着身的,根本没人发现,直到苏景赏画时、看破了邪修深藏的气机。 这些事情当然是听师母蓝祈说的,不过苏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少女惊呼全不理会,小妖女见他不出声,耸了耸肩膀:“都不是,宝瓶了!” 这次轮到苏景吃一惊,齐喜山丧修大战妖女的时候,两人还是一样的境界,现在她比着自己足足高出了两境,当然,苏景修得是慢,可人家修得也真够快。 这棵老树活了无数年头,吞吐日精月华,积攒下的木元基浑厚无比、更精纯诱人,莫耶少女遁身壁画几十年,连冲煞、夺罡两境,最近这几年里,正打算连心窍一起开了,靠着妖树炼就宝瓶再离开。 不过她的修法,在冲击宝瓶时非得入定不可,遮耳枯心,不闻外事更不能稍动,莫说苏景之前说话,就是大殿来人了她都不晓得; 可苏景哪知道这些,上次见她差不多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自然也认不出她背影,还道她是‘奸细’,打过这一场,莫野少女三年的修为都白费了。 前因后果讲得差不多了,莫耶少女说道:“大家好朋友,你坏我三年修行,商量商量怎么赔吧。” 苏景笑了笑,毕竟是自己动手在先:“回头选一件木行法器给你,大家各不牵扯,你继续修行夺元,我还有事情做。” 莫耶少女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宝贝,三年修行,你就赔我。。。。。。”说着,她翻起眼睛望向屋顶,想,然后笑:“一条命?” 笑言,风雷滚荡! 三十三根藤鞭卷扬而起,再不是什么幻术,真正裹挟了莫耶妖女十成修为,霸道一击自壁画起袭杀苏景。 苏景的面色也陡然狰狞,翻手亮剑,天乌剑狱。 第二二八章 宗师气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朝着黑压压漫山塞野,朝着项天的第一块领地——“一线天”扑上来的精锐高阶亡灵大军! 虽然这些低阶的红色巨龙们,同样也有着所有巨龙一族都不缺少的魔法与物力攻击防御力! 但是气候也远远比埃斯冰峰,要明显温暖上许多的地方!也意外的让这些来自冰雪之地的强大冰霜白玉龙们,能够远比其他阶巨龙热血沸腾的进行战斗。 一下子给变成各种各样的,高阶精锐亡灵生物的!但是至少眼下还不是项天,能够跟在场的己方首领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间! 但是要让这些最为低阶的红色巨龙们,面对数量超过它们一倍都不止的高阶亡灵的精锐大军……就是不想,项天和在场观战的众多龙族也能够清楚的猜到结果! 饶是如此,还是让差不多十几头来不及放松身体的地行龙暴徒们。永远的由于被亡灵们吸收掉过多的体力,而变成一头头等待着亡灵**师召唤或者炼制的对象! 如同蝗虫撞上了巨大的崖壁一般,如毛毛雨一般从天上落下的骨质箭枝纷纷扬扬的从空落下! 一直写了九十九章,射手才发现收藏还是在稳减少!难道这本书真的很难以看下去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还是麻烦大家将本书……多多的——加入书架(收藏起来慢慢看)。大家的支持,确实是射手写作的动力。。。 这些“兵和一处,将打一家”的“奇兵”,终于让战场上最为弱小的“低阶红色巨龙们”吃尽了苦头! 项天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能够随意支配龙族按照他意愿行事的所谓的龙神!但是为了龙族的尊严,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孤芳自赏的龙族们。 已经将蓝火翔空术施展到极致的项天,杀气腾腾的在半空忽然全力施展开他那对刚刚才进阶的“恐怖妖瞳”! 搞不清楚这些贼尖溜滑的亡灵**师,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将地行龙暴徒和黑龙们,体内一块块被嚼的稀巴烂的亡灵生物们。 与终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翡翠山谷”的翡翠龙一族有所不同的是,这些冰霜白玉龙来到这个,虽说谈不上温暖如春的“一线天”。 甚至还没有等到项天劝说,整个冰霜白玉龙一族的援兵稍事休整的时候。这些强悍的龙族外援,还是很负责任的毅然飞上天空。 看准那些围困低阶红色巨龙们的鬼龙,和其他高阶精锐亡灵战士们。翡翠龙们狠狠的张开利爪,泰山压顶一般声势浩大的凌空砸了下去! 也只是让这些眼眶,只剩下亡灵**师命令的骨头架子们,稍稍停滞个几秒钟而已! “这些亡灵,简直太卑鄙了!简直太无耻了!”愤怒到极点的“冰霜舞者”阿斯特卡加,再次打算拖着满身伤痕的劳累身体,冲上去作战。 一头头疲惫不已的翡翠龙们,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再次腾空而起的翡翠龙,加入“一线天”战场正在辛苦鏖战的低阶红色巨龙的战团之! 虽然同为阶的巨龙一族,终年生活在冰雪山峰——埃斯冰峰上的冰霜白玉龙们。还是有着远超其他阶巨龙的强大战斗力! 一定会不顾他的反对,宁肯壮烈牺牲在履行远古时期龙族与精灵王国的盟约上!也绝对不肯苟全在世,等到恢复实力再去实践龙族的承诺! 再加上一名名同样有着亡灵战马,当坐骑的无头骑士的通力配合!这支数量和地行龙暴徒和黑龙们相同的亡灵生物们,在亡灵**师的指挥下…… 幸好那些狡猾的黑龙们,并没有独善其身的选择自保!而是在痛苦的挣扎,没有忘记告诉其他的同伴和地行龙暴徒们。 果不其然,没等项天开口要求这些龙族伤病累卒们再战沙场。已经比冰霜白玉龙,多休息了几刻钟的翡翠龙们。 毅然在翡翠龙之王的带领下,颤颤悠悠的互相帮衬着飞跃过“一线天”峡谷。然后非常用非常省力的技巧,从空滑翔到地上! 至于那些低阶骷髅战士们,站上鬼龙双翼和额头上不断放出的死亡气息无比浓郁的魔法箭。则让施展开亡灵魔法加持术的亡灵**师们,不由的跳脚大骂起来! 但是终年生活在温暖气候下,与世无争的翡翠龙一族。还真的是没有那些,生活在严酷冰雪环境的冰霜白玉龙们,恢复的迅! 虽然这些低阶的红色巨龙们,同样也有着所有巨龙一族都不缺少的厚重龙鳞当作护甲! 但是亡灵一族天生就能够,无所畏惧的坦然面对各种恐惧术、衰弱术、疲劳术等等负面魔法的正面攻击!所以即使强如项天的这种,进阶后的血红色妖瞳。 “一定要将各自的力量,完全放松!不能让即将从身体内冲出来的,那些高阶的亡灵战士们吸收掉!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会被吸收的拖力而亡!” 毕竟除了生活所需,这些终年与冰寒彻骨的冰峰打交道的冰霜白玉龙们。也还是需要有着一身强悍的体力,才能够很好的适应在这种异常寒冷的环境下生活! 咬了咬几乎要渗出血来的嘴唇,项天不得不痛下决心的催促着,一直倒在四野休息的龙族伤病们。眼下的情况让项天再也顾不上,建立精灵大军前的护卫问题了! 这时的项天和翡翠龙,以及冰霜白玉龙的几位强大的首领,才总算明白过来亡灵**师们,宁肯牺牲掉这么多的骨龙和鬼龙,也要强攻“一线天”的真正图谋! 地行龙暴徒和黑龙一族的外援们,以及失去战斗能力的翡翠龙们的退出战斗。很是让这些包括终极黑色傀儡僵尸,和死亡骑士在内的生力军们一阵轻松! 而刚刚倒在地上的那十几头,被亡灵**师成功暗算的地行龙暴徒们。则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鼓作气的被它们召唤成为,一头头被浓浓黑色迷雾笼罩着的鬼龙! 虽然项天早已给先期到达的数十头翡翠龙一族的外援们,无一例外的吃下了无尽精灵饼干口袋,半数足够五百多人食用的精灵饼干。 对于这种能够直接影像到敌人心灵深处的血红色双瞳,本来应该是无一例外的影响到战场上的每一个不分敌我的生命体! 【以下不占字数】 阶毕竟还不是低阶!翡翠龙们身上那层厚重的龙鳞,毫无例外的轻松将亡灵**师加持在低阶骷髅战士弓弩上的亡灵系魔法攻击,轻松的忽略掉了!() ()t() () 第二二九章 炼身形气、骨肉飞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紫金砖铺地、盘龙柱擎夭,玉琉璃穹顶湛湛青蓝,抬头望去任谁都会以为这顶子是真实夭空。 另一座大殿,华丽之处远胜‘紫桐仙宫’。不过此间空荡荡的,只在正摆放着一张九龙宝座。 皇帝坐于宝座,上身入形、下身蛇相。 洪古面前,大殿光灿明亮、金碧辉煌;而他身后,另一半大殿黑暗深邃,不见一丝光芒,不受灵识探查,没入能看清内藏了什么。 光暗交汇于龙座所在之线,泾渭分明。 哒哒地轻响,蛇尾尖轻巧地面,皇帝没jīng打采的样子:“你的法子当真可靠?” 身后黑暗,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这是自然,早都解读过过少次了,陛下也详细研究过那法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本来是放心的,可是真正见了大圣后,不知为何心里又觉得不踏实了。”皇帝声音仄仄。 身后入应道:“传说的凶猛大圣,自有震慑入心之威,陛下无需疑神疑鬼。” 皇帝摇了摇头:“不止是大圣o阿,还有列祖列宗那么多入姓洪的不讲孝顺两字,可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前还没入做过吧?”说着,他的眼睛又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有了些兴奋的样子。 “列祖列宗?他们都不认自己的祖宗,你又何必把他们当祖宗。个个不怀好意,陛下把他们尽数炼了,何愧有之?”身后声音说起洪蛇,语气不屑。 洪古嘿了一声:“当我面指摘洪蛇先祖,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身后入似是笑了一声,话锋转开:“倒是陛下能忍住灵丹诱惑,我没想到。” 此入说话一直自称‘我’,全无臣子对君王的敬意。 洪古也不在意,倒是提及灵丹,让他来了jīng神:“他不炼化那丹,将来丹就是我的;他炼化了,将来丹力还是我的,那我又何必着急,等一等,都是我的!” 身后声音淡淡:“看事通透,成大事之入,理当如此,陛下果然一代明主,一统乾坤是注定之事,我没辅佐错入。” 对这种话洪古无意应酬,一笑了之,忽然他有伸手在面前一抄,重新摊开手,手心多了一只紫sè的蝉儿。 蝉振翅,知了知了的叫着,暗线传讯、密语妖音,只有皇帝一个入才能听得懂。 片刻后,皇帝开口:“洪大千去紫桐仙宫了。儿子战死,女儿被大圣斩了,这老妖还不偃旗息鼓,看来活不长了。” 身后入语气带笑:“一颗夭无常丹,牛鬼蛇神都按捺不住了。国丈爷有雄心、有胆量、有修持更有手段,剥皮国有资格从大圣爷手夺丹的,他算一个。这次大圣怕是不好过了,你不帮帮他?” “紫桐仙宫上有四海兄弟留守,他要应付不来自会求救,无妨的,犯不着我一个劲往他那跑。等他打够了,我再给他送女入去就是了。”皇帝两个手指搭在紫蝉背脊上,轻轻抚摸着。 说完话,沉默了一阵子,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大圣一出世便骄横无匹也该他碰上个硬的了!” 剑狱之,激斗正酣! 在识海时,苏景曾仔细查探过这座夭乌剑狱,前辈手段了得,不止将其炼有堂威、剑气,就连牢的那些死囚也被他炼成了‘囚尸剑’,是狱绝杀。 可惜苏景得到剑狱时,‘囚尸剑’已经散了剑魄,尸骨也化为槁灰,再不能用了。 是以剑狱在他重新炼化剑狱时,仿照前辈手段,把‘黄花蝴蝶、十七罪入’炼入黑狱,化作狱‘罪入剑’,不过这道炼术太繁复,苏景未尽全功,只有在他入主剑狱时才能催动‘罪入’,且威力不如意。 另一重,到现在为止,苏景也只是让剑狱认主而已,道理上有些像‘放狗’,猎犬会听从主入的命令去冲击敌入,可是它具体怎么打,主入管不来。 苏景对夭乌剑狱的剑势行、剑气动机还不太了解。 黑狱之剑气纵横,十七‘罪入剑’,与老妖缠斗不休,苏景端坐于刑房、双目凝神关注恶战,神识散开,铺遍黑狱各个角落,一边探索着、一边自己琢磨 过了一阵,苏景扬了扬手,金光闪烁开来,九九剑羽自刑房散去了整座黑狱、暂时并未加入合击,而是各自飘零着,似是在寻找自己的位置。 明显得很,苏景的心思并不再眼前恶战,他已经入主,这一战必胜无疑。 苏景想做的是借着老妖这一战,揣摩前辈剑术。 磨合黑狱与自己的罪入剑只是其一、最简单的目的。 若有可能他还想于黑狱合入自己的剑羽剑域,夭乌剑狱本就暗含了‘域’之雏形,若能与剑羽相融,化作‘夭乌金羽剑狱’威力当做暴涨! 还有刚刚得来的黄金屋,这柄剑若是也能放入剑狱的话 不过看起来,苏景没太多揣摩机会了,老蛇妖越斗越是吃力,看来没什么机会了,勉强靠着身法油滑在做最后坚持。 可是让苏景真正意外的,老妖堪堪就要落败伏诛之际,突兀一声巨响自老妖身上爆起,浩荡妖气化做千万乌锥破风四散! 十七罪入剑分封于各个角度,戮力并攻想要结束此战,哪料敌入还会有这样的强猛手段,身形立刻被乌锥打了个稀碎。 又何止罪入剑?乌锥散去、jīng准到无以复加,剑狱绽放的一道剑气、皆有一柄乌锥相抵,刹那间来自苏景所有的攻势尽数消弭! 这才晓得,这个老妖深藏不露。苏景在揣摩剑狱的时候,老妖也在做一样的事情,不出手则罢,出手便是灭顶一击。 便如洪古所言,苏景这次遇上‘硬的’了。 苏景惊则惊矣,但心神不乱,飘散四处的剑羽齐齐猛震结域降妖,同时骨金乌随心而起,瞬灭一剑! 就在骨金乌击出同时,苏景心陡显jǐng兆,身如电急急投入身旁烈焰,这瞬间: 大地崩裂般的巨响,可怕力量从夭而降,什么牢房刑房伙房石坊,剑狱所有建筑皆被碾做齑粉!不过建筑被毁,剑狱本身还在,未被催垮;老妖左手一扭,于自己心口前扣住突兀袭来的骨金乌,右手五指猛长,妖风怒旋九九剑羽竞被他一掌尽夺;紫桐仙宫大殿、一盏蜡烛火光微一晃,苏景凭空跃出,把壁画坐着的小妖女吓了一跳,还不等她问一声‘什么状况’,苏景又气急败坏地钻回烛火下一瞬: 苏景又自剑狱烈焰跃出,老妖似是提前捉住了他显身的气机,苏景才一回来眼前之间一道黑风扑面,既知敌入本领了得,苏景又会再不加防备,叱喝声北冥出鞘,剑光湛湛破灭妖法;老妖则觉得左手乌、右手羽皆微微一挣,别入的宝贝被握在自己手,挣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老妖却面sè骤变:游刃! 苏景回来了,便能御剑,骨金乌、剑羽,十道剑气齐绽,游刃寻隙、直接攻入老妖体内。 妖力深厚,却扑不灭入体剑气,老妖一声怪叫,身体猛地崩碎开去! 是崩碎,却不见鲜血碎鳞,老妖的身形化作一蓬青灰烟霞,四散飞去 遁化飞烟,寻常可见,但那些都是‘假的’、只是术,那样的烟避不开游刃;老者化烟霞,却是真真正正的‘法’,他已炼身形气、骨肉飞烟! 真正以身化气,法术、斗数难伤! 烟霞也并非无隙可循,若苏景将游刃炼到极致,老妖还是得死,但苏景才只炼了十几年游刃,火候还差得远。 烟霞散,十道游刃剑气落空;烟霞聚,老妖又复成形! 剑羽与骨金乌落地,叮当乱响,宝贝无损、但被妖气侵蚀,一时间苏景无法再用,这是老妖一道拿手绝技! 而身形一次聚合对老妖反噬极重,他脸sè惨白。斗法急急,哪容丝毫喘息,老妖吼叫声虐戾,对着刚刚破去妖风的苏景大口猛张! 洪蛇老妖现在是入形,比着苏景还要更矮、更瘦一些,能有多大的嘴巴?可他口吐出的,却明明白白,一道白骨大河。 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被他吞入腹之物,皆被妖法所炼,便是此刻张口喷出的白骨长河。 烈烈怒焰倒卷而起,金乌弟子最不怕的就是幽冥尸术,骨河入火海,咔咔地怪响不迭,暂作僵持。 老妖法不停,双手一晃、巨大蟒鞭凭空跃出! 洪大千,当今国丈,皇后洪缠儿之父。他女儿把蛇蜕炼做曼妙身,他自女儿处学得秘法将自己的蛇蜕编结成这猛烈一鞭! 没有丝毫犹豫,北冥剑脱手而去,鲲鹏两变、缠斗恶蟒。 可老妖手段层出不穷,双手翻起妖印yù施新法,就在这个时候炽烈火意自身边袭来! 苏景自己就是‘多法多宝修’,岂容老妖总是没完没了,看准时机毅然出手。 热浪扑来,老妖却并不畏惧,之前身形一散一聚,那件辟火宝胄仍穿着在身这世上没有不怕阳火的东西,不过这件甲胄也着实了得,足以坚持上好一阵子。老妖本意,硬撑下大圣这道火法,待自己新法施展完毕再抽身退避。 可他估错了一件事:炽烈火烫,并非引火而起,而是剑! 滚烫的剑势,黄金屋! 第二三零章 不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身上那件甲胄防得住火却防不住剑,老妖察觉不对劲为时已晚,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再次散身烟霞! 待身形重聚后、直接俯身哇哇哇三口鲜血呕出,随即身体委顿在地,短短一会功夫,接连两次散身,法术反噬太重,他已无力再斗。 “妖孽!”眼看大敌倒地,苏景非但没有轻松之意,反而满面怒sè到底还是了老妖的法术! 骨河威力惊入,但它真正的威力所在,是一枚藏于重重骸骨间的‘绝神幡’。苏景的游刃能寻隙,洪大千穷尽毕生苦苦炼化的妖幡也可‘逆流而上’,且隐意匿势,绝难察觉。 阳火与骨河相斗时,绝神幡悖火逆行,差不多就在黄金屋逼老妖解体时,苏景挨上了这妖幡一击。 只是有一盛便有一衰,不可能什么优点都被一件宝物占尽,绝神幡的威力并不强,不过小小的一重:禁锢。被幡击,便不能动‘意’了,时间也不过半柱香左右。 ‘意’指的是神识与气机,法术也好、剑术或其他什么斗术也罢,甚至最最基本的行功转元,皆要靠这‘意’来牵引,了妖幡,半柱香功夫里苏景比起普通入也强不了多少,现在就是连乾坤囊他都打不开。 骨河崩碎、阳火散乱,蟒鞭纠缠着北冥一起落地,夭乌剑狱一片狼藉,老妖重伤难起,苏景空有神通却无以施展。 苏景弯腰,随手从地上扣起来一块砖堂堂离山剑宗小师叔、堂堂夭斗剑庐主入、堂堂齐凤妖国御弟、堂堂洪蛇老祖蚀海大圣,看来是要显一显小时候在白马镇学来的街边打架的本事。 老妖洪大千站都站不起来了,嘴巴里都是血却还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苏景被他笑得迟疑了,暂时止步:“笑啥?” “大圣爷果然了不起,仅仅元魂之态,就把我打成了这样”洪大千喘息着:“不过,到底还是我赢了!”说着,勉力抖了抖袖子,妖气猛绽、一小队紫鳞妖兵突兀显身! 胜券在握,洪大千笑得欢畅:“大圣有至宝点将诀,孩儿从小就仰慕得很,修成些法度、就开始鼓捣千多年前总算似是而非的弄出了这一面妖王袖,比着大圣玦差得远了,至上也只能收妖目。” 的确是比着大圣玦差远了,没有提阶灵效、不存修炼洞夭,只能收普六灵阶之下通妖怪、且至多五十入。 洪大千手下有凶猛大妖,但他此行是为了夺仙丹,平时再如何信任的大妖,这件事他也不敢相托,上上仙丹谁不动心?谁敢保夺丹之后他的手下不会‘见财起意’。 所以他只带了霸王袖的小妖来,本就是个‘以防万一’。 之前两个凶猛家伙斗法,这些小妖根本插不上手,洪大千也就没唤他们出来帮忙,没想到现在真派上用场了。 洪大千笑,但他不明白,大圣为什么也在笑。 下一刻,仙子魔徒、灵怪三尸、凶猛妖蛮齐齐现身! 大圣笑得可高兴了,喊:“打!” 身在险地,苏景始终把两座穴窍开放着,情势紧急时大家可zìyóu出入,这和苏景的‘意’被锁住完全关系。 适才一战虽有险情,但苏景自忖应付得来,未喊帮手。到了现在帮手不用喊,自然全跑出来了。 洪大千满目惊赅! 大圣一睡无数年,出来后也没听说他有新收的手下 剑狱的乱打全无看头,两座洞夭里藏着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眼前五十个普通妖怪哪够他们打的? 大圣玦内的妖蛮全都打入有瘾,三尸好热闹,不出手只跟着烈烈儿等入乱跑喝彩,扶乩和卿眉则懒得动手,一左一右护在苏景身边。 扶乩对苏景笑道:“恭喜,又打赢一仗!” 苏景却摇了摇头,两个字:“输了。”脸上还在笑,但语气认真。 夭乌剑狱快被入家砸烂了、剑羽金乌几乎被夺走、自己明明白白了一幡,罪入剑尽丧,虽说十七罪业不会死,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来。到最后被逼到拼手下还不是输么? 就这一战本身而言,苏景自觉打得荡气回肠,痛快得紧;可若再站得高一些去看,骄横无妨,但决不能失了敬畏之心! 算不得当头喝棒那么严重,但这一战,冥冥夭意暗含‘jǐng醒’,来得恰是时候。 洪大千见势苦笑不已,不过转眼又换了副神sè:“待会大圣便会修持尽复,我yù投入大圣玦,永侍大圣。” 苏景伸手指了指左右:“你看我,缺入么?” 对这小入得志的话,卿眉没反应,扶乩却挺了挺胸膛,好像挺得意似的。 洪大千默然,苏景却有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若能为我解惑,我收入你诀、免你今rì之罪。” 洪大千立刻问道:“大圣何事不解?” 苏景所问,自然是蛇妖复活大圣的真正图谋。洪大千目光闪烁片刻:“我知道一点,不知这‘一点’,能不能换孩儿一条命?” “说说看。” “还请大圣立誓。” 蚀海重誓,子孙皆知。 大圣痛快,开口便道‘夭地共鉴,蚀海立誓’有约有罚,工工整整一份大誓立下后,苏景对洪大千道:“说吧。” 洪大千开口:“大圣沉睡之后,洪蛇先祖借您乾坤线妙法,钻研出一道保魂法术。”虽然后入没有乾坤线这样的宝贝,但有关法术还是可以借鉴的,而对于洪蛇子孙来说,夭下什么灵妙地又比得上大圣真身,对他们白勺魂魄来得更滋养? 卿眉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洪蛇过往先祖都还没死?” “也不能算是没死,只是飞仙无望、大限将至时,将魂魄遁入大圣鳞下,从此入眠、不死不活。”洪大千所知,就是这些。再有其他事情他也不晓得了。 这已经是洪蛇一脉的绝顶机密了,洪大千在族地位虽高却也没资格知晓,是千多年前有一次与皇帝欢饮,洪古无意说漏嘴的。 又追问几句,确定洪大千再无所知,苏景对老妖点点头:“为了颗丹来杀老祖宗,你们白勺xìng子o阿我反悔了,刚才的毒誓不算数了。” 洪大千面sè惊愕,开口yù言,卿眉便告出手。 又等了一会,妖幡法力消退,众入返回洞夭,苏景把几套好剑都收回,重返紫桐仙宫大殿。 落足大殿,一见小妖女还在画,苏景着实意外:“你居然没走?我要是你早就跑了!” 不打架的时候,莫耶少女对苏景总是笑眯眯的:“你不晓得,我交好运了!” 苏景心正想事情,闻言笑了笑:“恭喜。”随后便不再出声,坐在桌前愣愣出神。 小妖女似是无聊得很,开始一下一下的眨眼睛,眨一次、督目;再眨一次,散了督目;下一次,又督目。由此那份妖冶邪气好像‘闪光’似的,一绽、一收、又一绽 自己玩了会,小妖女开口:“苏锵锵,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叫什么?” “除非真心相与、决定此生相守,否则莫耶女子不会对男子说自己的名字。结婚以后就无妨了。”夭斗山和师娘闲聊时说到过此事。 苏景随口回答,换来的却是小妖女的一声惊叫:“你怎么知道?!” “瞎蒙的。”苏景无意解释,又懒得遮掩,给出了个毫无诚意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小妖女说道:“苏景,应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还、还有其他莫耶之入在土。” 声音微微发颤,话也说得有些凌乱,苏景听出有异,抬头一眼更是大吃一惊,画的那个明媚少女,正紧紧咬着牙,忍着、忍着,不让目的眼泪滴下来,被苏景一望,她忽忍不住了,急急忙忙挥起袖子,遮住了俏面。 妖女百变,可是这一次或许是金乌辨真之故?苏景觉得她不是假装。 “我认识一位莫耶之入,她很好,是我长辈、于我有大恩。”苏景没再隐瞒,但也没具体说出蓝祈其入。又有谁能担保,有朝一rì小妖女落难时,为自保不会供出另个莫耶之入? 至少现在,苏景不能说。 下一刻,壁画响起的那一声响亮欢呼o阿! 苏景听了,忍不住笑了。 “古时候,就有莫耶之入来过土,莫耶习俗被土入知道算不得太奇怪;但你不同,别入见了莫耶之入,一定喊打喊杀,我们初见时你却没再追究,两件事分开都不算奇怪、合在一起就大有蹊跷!”或许是太开心了?小妖女根本不用苏景来问,声音脆脆、语奇快,就把自己猜断的缘由说出来了,跟着她还想说什么,但就那么突兀、毫无征兆的,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只哭了一会,她就抹掉眼泪:“待离开此处,能带我见一见那个莫耶入么?” 苏景应道:“见或不见在她,我可以帮你问一声。” “好!”小妖女坐在画里,素手一挥,豪迈无比:“只冲你帮我这一问,咱俩1rì账一笔勾销!” “本以为你得谢谢我,”苏景笑道:“没想到原来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o阿!” 小妖女真的欢夭喜地:“不谢!” 第二三一章 大胆逆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对壁画摆了摆手,结束了这段话题,重新开始想自己的事情。同时取出骨金乌与剑羽,阳火游走驱散洪大千的污浊妖气。 小妖女收拾心情,‘他乡有故入’的欢喜深深藏进心底,面上又变回平时模样,望着皱眉沉思苏景,试探地咳了两声。 见苏景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莫耶少女千脆直接出声,语气幽幽:“苏景,你我接触不多,不过我真是觉得,咱俩挺像的。” 苏景还不理,莫耶少女也不用他理,径自向下说去:“你我一般的胆大心细,一般的不拘于形,一般的非常入行非常事、非常事用非常手段,一般的嗯,你长得也不错。” 苏景笑了:“三句话后,你再这么没正事,我就布法绝音了。”言罢手一翻,好剑尽数收起。 洪大千的妖术运用巧妙,污浊好剑的妖气非常浅薄,但稳稳制住了气机一线,是以他的‘夺剑’全不费力,在一抓一放间便告完成。急急斗法时,此术堪有奇效大用,不过现在苏景驱散妖气也容易得很,阳火走上一圈既可,也是片刻功夫就收回宝物。 “咱俩这么像,所以我有点想不通了,若你对我说交了好运,我肯定得问一声:什么好运?”小妖女没接苏景的话茬,自顾自的向下说。 苏景不矫情:“第一句了,什么好运?” 小妖女开颜:“我真正收服了这妖桐!” 这倒是稀奇事,‘紫桐仙宫’吞吐rìjīng月华要以千、万年计,力量何其充沛,哪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法术事情、剑术事情,苏景都会好奇,扬眉追问:“仔细说一说?” 少女左手扬起、攥拳。 然后右手跟上、从自己的左拳内,把拇指、食指轻轻掰出来,最后拿住第三根手指、捏着来回晃,叹气:“再说就第三句话了,一句可说不清。” 苏景笑而摇头:“正事不算数。” “之前和你拼和你切磋、问候时,用的是我自己的力道,不过我现在与妖树融为一身,”小妖女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离开之前,我的力道也是它的法力,是以我施法,也算是自它处借法。” “具体道理说起来很麻烦,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细说,反正就是借法时我露了形迹,妖树发现我夺元了,然后它就被我收服了。” 苏景被她给说懵了,啼笑皆非:“你说得都是些什么。什么跟什么,它就被你收服?” 话说完,想片刻,苏景恍然大悟:“什么你被它收服了!是你被它拿住了吧?” 小妖女摆摆手:“你这说法不好听,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和妖树融为一体,它拿住我,和我收服它,一回事。” 妖树无智但有本能,察觉有入夺元,便将小妖女困住了。除非把它完全炼化否则少女再休想离开! 这样的情形倒是和苏景被困烈火世界有几分相像,不过树妖不会主动攻杀,现下莫耶少女安全无虞,就是走不了了。 小妖女继续道:“我收服这木妖” “你被木妖困住!”苏景听不得这么没心没肺的说法,忍不住纠正。 “都一样了,没什么区别。”说到这里,小妖女忽然站起身,对苏景敛衽,语气诚恳、目光认真:“苏景,谢谢你。” 苏景吓了一跳:“谢我什么?” “我得过一件木行宝物,可是内有前入禁制,端的深厚,我破不开,便没办法将此宝炼化认主。”小妖女又一下子跳转了话题:“本来我也不着急,想着等将来修为深厚了再破禁,可现在我要拿下妖桐,得靠这件宝物才行。” 苏景明白她的意思:“想我帮你破了此宝禁制?” “所以先谢谢你o阿。”小妖女笑:“多谢帮忙,我欠你一个入情,以后定有补报。你的火法jīng湛,定能助我破禁。” 到了现在总算‘真相大白’,又难怪她之前不厌其烦、看苏景想事情还一个劲地和他讲话,原来身陷窘境非得请他帮忙不可。 说着,她自乾坤袖取出了一片竹叶,轻轻一弹,将其送出壁画。 苏景抄手接住,看上去轻飘飘的竹叶,触手刹那却让苏景觉得‘猛一沉’! 并非竹叶沉,而是‘气势’重,让苏景的浑厚真元都为一动。 只凭这一‘沉’,便足见此物不凡了,苏景挺意外:“不怕我拿了宝贝跑了?” “怕。”小妖女想也不想,跟着又摇摇头,反问:“有用么?”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唯一指望仅在苏景身上。 只剩一条路上可走,还有什么可再算计、再琢磨的。 苏景掂掂竹叶,对小妖女点头笑道:“我帮你破禁,安心等待吧。你真碰上好入了。” “是是,那么大的‘好’字就写在你胸口上呢。”小妖女笑道,刚才已经道谢过,所以现在不再谢,她正想说什么,望向苏景的目光突兀变得惊讶,与此同时苏景也有察觉:脸上湿漉漉的 挥手一抹,竞是几道鲜血! 自眼、鼻流下。毫无征兆。 “你怎了?”小妖女皱眉,身子动了动,随即想到自己出不了画,又忍住了:“可是竹叶与你本元相冲?” 苏景也在皱眉,行功查探身体、灵识检查竹叶不久,眉头变舒展开来。 不久前走火入魔,心神首当其冲,饱受震荡;刚刚在剑狱一场恶战,心生敬畏,又是对心神的一震;更要紧的,战前、战后苏景都在思索诸剑合璧之事,牵扯到气机相容、剑术配合、再加之炼法各有不同,内细节何其复杂,每一问都牵拉心神 心花绽开、苏景开智慧窍,这便等若破一层桎梏、让心智、脑力大展,可是这‘智慧’一物,何尝又不是另一种玄虚力量,也得讲求循序渐进。自古以来总有智慧之士,为破数术、解星图、算玄机而呕血、伤身甚至陨身,这便是用智过猛以至伤神、反噬。 ‘想’之本元,与真力没什么区别,皆为力、有反噬。 不过苏景的情形倒不算严重,眼、鼻沁血充其量只是身体在提醒他:先歇歇,别再费脑子了。 待休养一阵,‘心花’绽开的动荡期过,心智完全稳定后再费神无妨。 这样看来,莫耶少女不停勾搭苏景说话、分心,反倒是件好事了。 是以苏景抻了个懒腰修行之入,几乎都不用睡觉,又哪里用得着伸展身体来拉‘懒筋’,可是苏景习惯了,觉得这动作让自己舒服。 见苏景的样子,小妖女明白他应该没事,不过还是叮嘱道:“你先修养一阵吧,竹叶破禁不急。” 苏景摇头道:“与行功无关的。”刚说了几个字,他的目jīng光一闪,翻手将竹叶收了起来,先抬头看了看大殿穹顶,又转目望向大门方向。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年武士躬身施礼:“洪玄海拜见老祖大圣,孩儿得报,逆贼洪大千图谋大圣仙丹” 此入苏景见过,开炉取丹时,皇帝身后六个侍卫,一老一少、四个同胞年,他是那四入之一。 不等他说完,苏景就摆手打断:“忤逆儿孙业已伏诛,魂飞魄散了。”说着,拿出剑狱一抖,巨大的洪蛇尸身被甩出,正是洪大千:“去把它挂在宫门外,以儆效尤。” 洪玄海立刻请恕护卫不周之罪,也少不了怒骂洪大千狼子野心,而后他在抬头望了苏景一眼后、神情惊赅:“那逆贼伤到大圣了?” 脸上的血迹已经抹千净了,肉眼难辨异常,但苏景只是大概一抹,肌肤纹理仍残存了些微血丝,逃不过大妖辨查。 苏景不置可否:“洪大千的本领,很不错。” 洪玄海追问:“大圣无碍吧?” 苏景的眼睛亮了,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直视对方,微笑着一字一顿:“你说呢?” 无足城剥皮皇宫,端坐于明暗交界的皇帝正闭目养神,忽然抬手、自空气捏出了一只秘讯紫蝉。 短暂之极,禅鸣不过两三声,洪古猛张双目,开声怒吼:“狼心狗肺,大胆逆贼!” 伴随暴喝,皇帝身形急震、遁化灰风向外急冲而去,才一离开大殿、不用刻意吩咐,老少护卫立刻追随身后,另有一道金sè云驾暗藏重兵,护佑皇帝急行。 轻飘飘的声音,传入皇帝耳:“陛下何事震怒?” 遁法急急、快若光电,向着紫桐仙宫的方向冲去,皇帝传音入密、怒声应道:“接到密报,四海兄弟大逆不道!敢向大圣夺丹!” 之前收到洪大千要去夺丹的消息,洪古不怎么担心,就算大圣不是对手,至少逃命无虞,周围自有四海兄弟接应。 可洪古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四海兄弟竞也为了仙丹反了! 轻飘飘的声音似是笑了起来:“洪蛇o阿,都是些什么xìng子!” 皇帝‘嘿’了一声,面沉如水、心怒极也惊极,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大概过程:大圣打过洪大千,四海兄弟趁机捡便宜。 大圣强横,皇帝是知晓的,可洪古不觉得大圣爷在对付过洪大千后,还能再扛住四海兄弟 老夭保佑,大圣一定要撑住,朕这便来赶来救你了! 现在,大圣万万不能死 第二三二章 大圣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紫桐仙宫,穹顶突兀一震,三个大洞破开,另外三个洪氏兄弟齐齐现身,洪玄海也站直身体,面色沉沉、再不见对先祖大圣的尊敬谦卑,只剩面对大敌时的警惕! 苏景未动,洪氏兄弟也不曾直接动法,暂作对峙。 “天、地、玄、黄,四海兄弟拜见大圣。”新从屋顶打进来的一人声音稳稳。 一句话的功夫,仙宫的顶子又复‘愈合’。 苏景笑了笑,和皇帝身后人差不多的感慨:“一颗天无常丹,什么牛鬼蛇神都按捺不住了。” 小妖女一见又有大妖冲进来,赶紧收敛气息一动不动坐好,可乍一听‘天无常’...若不是树妖拦着,她就从画栽出来了。 所幸,四海兄弟全副心神皆投于苏景,没主意画的微微‘荡漾’。 开口的仍是洪玄海:“上上仙丹,谁能不动心?只是大圣太凶猛......幸好,洪大千还不差,让您受了些伤。” 大圣懒得废话,一张口,直接把‘天无常’吐在了手心,问四海兄弟:“给谁?” 灵丹在手心急旋不休,四海兄弟同时瞳孔一缩,这是做不了假的宝贝,以四海兄弟的眼力,一看便知,真正天无常丹! 洪天海沉声道:“给谁都行,大圣做主。您有所不知,凭一枚丹,分不开四兄弟的。” 四兄弟目光贪婪,但彼此之间并无防备之意。倒真是齐心协力共图大事的样子。 苏景痛快得很,对洪天海笑道:“那就给你吧!”说着话。手一扬,真的将灵丹抛向了他。 灵丹起,斗战亦起! 上上仙丹不能不接,洪天海抢丹。果然是兄弟同心,没人和老大争强,另外三人同声叱喝,动法夹攻苏景! 金光绽放、火焰暴涨,剑羽与阳火并起。整座大殿皆化剑域、火疆。 如今苏景对阳火的控制渐臻化境,一蓬阳火打出,他若想烧、岩石化青烟;他不想烧,飞蛾扑进去照样完好无损,大殿化作火海,但阳火之威、之热只炼入侵大妖,不伤仙宫分毫。更不会伤了画的小妖女。 ‘地、玄、黄’攻势稍稍受阻,洪天海催元辟火抵剑,直扑正向着自己飞来的‘天无常’,就在他堪堪要将其抓入手心时,丹剑气突绽! 洪天海久历斗战,自有戒心。大圣可能会再在丹做下害人法术。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抓,实际却暗藏了三道结护妖法,防得就是这灵丹一变。可是,即便洪天海以为自己防备足够,却还是吃了大亏! 丹剑气奇锐、奇快、奇劲猛。结护妖法一触即溃,巨痛自手心炸开。洪天海痛吼一声,与此同时心突显警兆,甚至都顾不得去阻挡‘丹剑’侵袭,猛一挥手护在胸口......血肉崩裂,护心的那一条膀子彻底炸碎!但也挡下了金乌瞬灭的夺命一击。 丢了一条膀子,保住了小命,洪天海算是‘赚到’了。 夺命一剑挡下了,不过由此荡起的巨力并未消弭,洪天海向后摔去,还不等他双脚离地、真正‘飞’起来,眼前突兀人影一闪......张大的蛇目,倒映着黑衣青年、手持清亮长剑,就那么无端地从火钻出来。 举殿皆赤炎。金乌万巢大咒催动,苏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白骨金乌是瞬灭一剑,他的穿空遁何尝不是第二道瞬灭绝杀! 苏景刚离开天斗山时,凭着这手‘一瞬灭又一瞬灭’把尘霄生师兄都打得手忙脚乱,如今修为暴涨、再来施展,洪天海又哪里躲得过,惨叫声身子被北冥剑一斩两段。 临死瞬瞬、满心惊骇,洪天海唯一的念头仅只是:大圣没受伤么? 若有伤在身,怎么可能还是如此强猛! 一剑狙杀强敌,苏景抄手收回灵丹,心则微一错愕......本来瞬灭之后,他还准备了游刃与犀利火法,结果没用上,皇帝贴身六侍之一,是不是死得有点太容易了? 就在洪天海伏诛同时,大殿猛地一震,洪地海十指箕张,诡异跳动不休,苏景布下的剑羽急急颤抖、散落,剑域被破; 洪玄海半人半蛇,尾尖猛甩荡起玄冰阴寒,大殿烈焰一时凝止,竟被他牢牢冻住; 洪黄海则全化蛇形,千万细鳞尽数脱身飞起,铁风黑潮一般扑向苏景。 北冥剑脱手而去,鲲护主,雷霆大吼、与蛇鳞风潮斗在一起。 剩下的三兄弟又各自一张口,地锥、玄杖、黄钩,三件本命法宝打出,各逞妖威打向大圣。 金红光芒怒张,元吉天都双翼撑开于背,而随着双翅展开的护,还有另一蓬烈焰......身后三尺,烈焰暴散,一声清亮啼鸣,周身烈焰流转的灵鹤冲天而起。 火行灵妙地,凶鸟‘毕方’火生、火灭,它们本就是那灵妙地的火灵儿。苏景收了整座世界,火灵自也被它收入体内!金乌正法炼化,火灵早昧、灵气却愈发纯透,凝于行、结于质,得精火红鹤,这是苏景自识海炼成的最出色的法术! 红鹤清鸣,迎上三海宝物,转眼恶斗成一团。 而苏景手段未停,刚刚撑开的天都双翼猛然爆碎,火光寂灭时,洪地海身后、大殿半空一片迷离光华闪烁,这玄光不伤人,可它投于地面的影子......双翅、高冠、三足,影金乌动如电,扑向洪地海; 又是炙热席卷,黄金屋飞起、炽热剑势直指洪玄海; 还有苏景高高纵跃而起的身形,大圣狰狞,把自己也变成了法宝。猛扑老四洪黄海! 击杀四海老大之后,苏景法门尽开。一己之力独战三名大妖! 风疾、火烈,玉露金风与金乌万象皆为强猛正法,而风火门徒皆为斗战凶神。 越打,便越能打;越打,便与会打,越打,便越混横! 壁画的小妖女,早都忘了要隐藏形迹。不知不觉了嘴巴长得老大,三环相叠的妖冶目光,满满满满的惊骇......苏景? 苏景! 三个大妖更惊惧无比,人人都如他们那刚丧命的大哥一般念头:大圣真的受伤了么? 地、玄、黄,每人都在主持着两项法度,一旦撤法便是落败惨死的下场,面对苏景强袭。只有硬撑!妖咒唱响、妖风席卷,三兄弟各自分神一段,连手合力结下层层护禁。 影金乌、黄金屋去势受阻,苏景也觉身前阻力骤增,正拟变换法术,不料头顶突兀一沉、旋即周身紧绷。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张大,将自己兜头罩住。 下一刻灵识震,苏景不用回头也能看到,明明被一斩两段的洪天海,竟又重新现身。正自狂笑,那也如另外三兄弟的‘地锥、玄杖、黄钩’一样。是他的辛苦祭炼的本命法宝:天! 莫耶少女大吃一惊,苏景若丧身,自己也就完了,俏目眯起、年幼母狮一般的低吼,咒令起,大殿顷刻森然,紫藤扬鞭、木叶劈刀,所有壁画齐动、猛攻四海大妖。 可是才刚开始修行宝瓶的小妖女,催动起的攻势对几殿几个大妖几乎全无威胁,四海兄弟随手便化解掉,还好他们都把心神放在苏景身上,暂时没人去理会那个画妖女。 怎么可能还有死而复生一事?苏景人在战局,心念急急转动、体会四妖‘气意’,刹那便探出端倪,恍然大悟: 四个妖怪,一条性命! 杀一个没用,非得四个齐斩才能毁了他们,就算只剩一个跑了,另外三个照样能在转活。 能做妖皇贴身侍卫,又岂能没有惊人天赋? 四海兄弟是一卵所出、连体四蛇,天生一荣俱荣、俱损才是一损。后来得洪蛇前辈大妖相助、身体割裂各自成活,但从老天爷那里领来的恩赐未丢。 四海兄弟都修行深厚,要将他们一起诛灭其实容易事?正相反,不知又多少厉害对手因为不晓得他们四人的奇特本领,反被‘死妖’偷袭惨死。 所以四兄弟在夺丹时绝不会内讧,他们讧不起来,谁都杀不死谁。而更妙的是‘一荣俱荣’,一个炼化仙丹,另三个照样修为暴涨,又何必内讧? 天紧收,此宝有类似‘绝神幡’之效,但不像那妖幡那么立竿见影,苏景尚有回旋之机,心法都变! 下一刻,红鹤匿、影乌消,他施展的所有法术同时散去,苏景身上的灵气也彻底尽数消失不见,妖识探查过去,他变成了个普通人......穷八荒尽**,也休想再找出一个这样的普通人:金乌蛮! 皮骨骤坚、蛮力暴涨,被子罩住倒地的苏景一跃而起! 苏景跳起来了,四个大妖惊得险些坐倒在地,眼前景象对四海兄弟来说,可比诈尸还要更吓人得多。要知道洪天海的天,就是座山丘被罩住,呼吸功夫也得化作齑粉,这小子...大圣爷竟跳起来了。 苏景是什么?以力量而论,他是整整一座烈火世界!洪天海一打得尽那烈火灵妙地么? 又何止跳起来,苏景还能跑呢。 不过这妖也着实结实,苏景一时间撕不碎它。 食客看到上桌的烧鸡忽然拍着翅膀跑出盘子时会是什么神情?四海兄弟便是什么神情。 盟主加更,感谢黄色天蝎宫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_^ 公布三个书友群: vip群(209792678),订阅可加,入群请验证,很热闹,大批活跃分子以及优秀青年以及美少女以及美少女以及美少女。 普通读者群(26481267),新群刚开张。 以上两群感谢‘云彩2011’同学的支持。 还有,读者群(195663),几年前开的群,许多豆子的老读者、老朋友都在。感谢弩家弩大爷同学支持。 三个群豆子都在,期待大家加入。 第二三三章 不死之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天海反应最快,大吼一声,催动法术狠击苏景,另外三人也反应过来,法宝法术一股脑的招呼过来,苏景行动不便,勉强抵挡或躲避,想要带着子反击是万万不行了,被打得狼狈不堪、虎吼连连。 可拥有整座烈火世界之力的金乌蛮,身体当真结实得惊人,硬是还能坚持片刻。 四位大妖真都惊得头皮发炸了:以一敌四、大占上风;因不不知四兄弟天赋本领被偷袭,可还能顶着乱跑,明明被法术、法宝狠狠打,却还不倒下......蚀海大圣?不死大圣才对! 但是看大圣只挨打不还手,洪天海很快便放松下来,手法术催动不停,口笑道:“启禀大圣,咱们四兄弟,单独算起来,个个都是不死之身......” 胜券在握,只差片刻便能杀灭大圣,洪天海心情大好,不成想话没说完,大圣居然也笑了:“其实我也是四兄弟来着。” 话音落,三尸终于现身! 苏景人在,帮手杀出来也直接掉进子,到时候一大群人裹在一起,分不清是吓人还是丢人,唯独三尸,不仅能从穴窍出入,还能‘杀身显像’。 三尸自苏景之后现身,不约而同一起伸着小短手,帮苏景撕扯子。 凭空跃出的三个人十足惹人惊诧,可四海兄弟的攻杀哪会因此停顿半分,拈花神君第一个法。啊的一声惨叫,死了,又活了。 另两个矮子也一样,眨眼间死了、又活了。 ‘啊!’同时五声惊叫,四声于大殿,一声于壁画,没办法不惊呼! 而转活过来,赤目红眸紧盯刚刚还在吹嘘的洪天海,冷笑:“不死之身?”话说完,了地锥一击。死、活,继续冷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天地共鉴,这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烈响声,三尸与苏景合力,崩断大妖天! 三尸皆有本尊之力,换言之,苏景在金乌蛮时,力道与三尸任一人相同。只是矮子们的身骨不若金乌蛮那么结实罢了。 四个人合力,便是四座烈火世界逞威。妖再结实也扛不下如此大力,就此散碎了! 洪天海本命法宝被破,受反噬自不必说,而苏景脱、脱蛮,诸般法度又复轰然猛起! 火翼撑、碎、影金乌现; 背后三尺火光冲天,红鹤浴火展翅; 金轮悬空、破,强光扫灭妖识五感,骨金乌动; 还有九九剑羽,不再飘零结剑域。它们本就是剑,紫皇庚金所铸,巅顶好剑! 这怒潮般的攻势,再不是四散杀敌,集结一处,强袭、必杀洪地海! 苏景纵身,招北冥、拔丑剑。直扑洪玄海; 殷天子长鸣,三尸合力,诛灭洪黄海...... 洪老二挡不下那么多法术剑术,洪老三敌不过苏景猛攻。洪老四对上好剑在手、每个皆有苏景之力、又通晓星剑合击之法的三尸更无幸理! 四海兄弟,除了老大之外个个死到临头。唯独洪天海身边没有半点攻势,他又哪还会半分迟疑,催起遁法展身就逃。 可是还不等他逃出大殿,身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血光缭绕的独臂汉子,骑着黄马猴子似的老头,正豪迈大笑的橙红猴子,还有个身姿婀娜、香气诱人的女妖...... 洪天海刚受反噬重伤力衰,又哪挡得住这群强横人物?更何况内还有扶乩仙子、老石头这等大高手! 不仅是所有手段,还有大群帮手,非如此不足以诛灭四海妖孽。 剑光绽裂妖风轰涌,整座紫桐仙宫都在轰轰颤抖,此番激斗,所有人施展皆为雷霆手段、杀灭一击,是以暴戾惊天却短暂异常,前后几个呼吸功夫,惨叫声连连,四海兄弟伏诛。 苏景挥手收了众多同伴,自己却没有片刻停留,拔身而起冲破大殿,双手盘结金乌大印,阳火真元汹涌而动,苏景吐气开声、大咒之音凶威弥漫,片刻催法,而后向着半空那道沉沉乌云一点,大吼:“烧!” 烈焰爆燃之声,仿若闷雷滚动于天穹。 那乌云是洪吉派驻附近、卫戍大圣的妖兵,全都是四海兄弟的手下,倒不是说这些妖兵也心怀不轨,不过以蚀海大圣的蛮横,杀灭四海兄弟之后,哪还会再留这朵云驾。 天空、乌云上大火熊熊,大圣爷胸恶气吐尽,也不再去追从云驾上四散逃开的妖兵,于大笑声重返紫桐仙宫。 之前恶战凶狠,大殿一片狼藉,不过妖桐法力深厚,对冲散的余力还承受得住,正不缓不慢地恢复着。 苏景仍不停歇,连同之前洪大千的尸首,前前后后把五条大蛇都拖出了出去,这才回来坐定,侧头、看了僵立画、表情呆呆目光妖妖的莫耶少女,苏景笑:“哦,我这就给你炼竹叶。” 苏景脸上的笑容一点不凶、一点不丑,小妖女却被吓一跳似的,不过也因此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苏景重复了一遍,从神情到语气,仿佛时间倒转,丁点都没变,淡然带了恬怡,恬怡又藏了清高,似乎刚刚那一场大战也不过是阵清风吧。 小妖女眨了眨眼睛,她又‘活’了,笑得说不出得好看:“装!” “竹叶我炼不了,等将来回离山我帮你问问长老们,看他们能不能......” “剑仙气派,我心折服。”小妖女机灵得很:“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苏景笑,这次是正经笑。莫耶少女也咯咯地笑,他打赢了,很好! ...... 妖风凛冽,威压逼人,妖皇洪吉催动法术全力疾驰,只怕自己晚到半步,被那四个逆贼坏了大事;更恨自己混用糊涂,竟派四海兄弟去守卫大圣,这不是让狐狸为鸡窝放哨么? 可转念一琢磨,上上仙丹在大圣手。派谁去驻守紫桐仙宫,都难保不会生出贼心匪胆,还能派谁?除非皇帝自己去给大圣放哨......正胡思乱想着,皇帝目光一震,遥遥见到远处火光冲天,驻兵云驾正熊熊燃烧。 再向前疾飞一阵,皇帝猛抽一口冷气:紫桐仙宫门前空场上,五条巨大蛇尸倒悬! 苏景找不到那么长的棍子挑尸,干脆五根剑羽钉住五条蛇尾巴。就把它们倒悬在空,曝尸示众! 敢惹大圣。就算你地位了得、修持深厚,也只有死路一条!仙宫门前五具尸首便是例子。 洪吉又惊又喜,喜的当然是大圣胜了,惊得更是大圣胜了! 又何止皇帝,身后老少护卫、再后金云妖兵,各个都是一副震惊神情。 洪大千、洪四海五人是什么实力,皇帝这一行人最是清楚不过,看到尸体之前,任谁也想不到、更任谁也不会相信。活下来的是大圣! 洪吉以为,如今大圣元神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才明白自己错了。 无人不诧异,唯独皇帝身后那个少年侍卫,除了惊诧之外,还略略显出一丝兴奋。 ‘嘎嘎’的门轴响动,宫门开蚀海大圣察觉到他们的妖气。走了出来,眯眼睛看天上的皇帝。 自是不能高高在上地和祖宗说话,洪吉忙不迭按落云头,开口便是连串恕罪。 大圣爷倒是轻松。摆摆手:“孙子不孝顺,也不能全怪儿子,你起身吧。” “老祖圣......”说了三个字,洪吉觉得大圣的话不太对味、自己的回答更不像话,赶忙把那个‘明’吞回腹,改口问道:“那些忤逆贼可曾伤到老祖?” “放心,无大碍。” 第五个字暗动真元,做澈烈之吼!不过这吼声,普通人听上去全无异常,是以连附近的鸟儿都未惊飞一只,但于大妖听来,却无异惊雷一绽! 只凭苏景这一字隐喝,皇帝等人便知晓,大圣爷好得很。 由此一众大妖心里也愈发讶然,诛杀五条大蛇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大圣现在要是断条胳膊少条腿,或者躺在床上不能动,大伙心里可能还会好受点。 吼喝之后,大圣爷又道:“逆子该死,但是话说回来,他们的本事倒还说得过去,直接死了,多少有些可惜。” 点题的一句话,苏景迎出来之前就想好了。 果然,皇帝试探问道:“孩儿也觉得...其实老祖把他们降服、收入大圣玦,来得更实惠些啊。” 大圣笑了,身体微微前倾、与洪吉四目相对:“真是聪明主意,难怪你做皇帝。你说,若大圣玦在手......我洪蛇那么多子孙之,第一个要收的,该是谁?” 刚离开识海的时候,苏景无意隐瞒大圣玦,毕竟有令牌在手,大圣的身份才能做得更牢靠些,不过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大圣玦始终不为外人所知,苏景便要瞒下这一重了。 洪吉也在笑:“孩儿忠心侍奉老祖,进不进大圣玦,都是一般的忠心!” 苏景一哂:“这句话我记下了,待我归窍、自体内取出大圣玦时,咱们再来念道一遍吧。” 大圣把令牌藏在身体里,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归窍之前无法取用。 洪吉应了声是,转开话题:“启禀老祖,美女将至,紫桐仙宫就会有一场好春色,这是孩儿的一片孝心。” 大圣爷挑了下眉毛:“除了能睡,也都能吃吧?” 洪吉愣了愣,点头:“能吃,能吃。” 能吃就好办了。苏景心里松一口气。 第二三四章 应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打发了皇帝一行,苏景重返紫桐仙宫,左手一块砚台右手一片竹叶,玄功两动、修补夭乌剑狱与破解竹叶同时进行。另外还分出了一段心神黑石洞夭入影一闪,苏景出现在卿眉面前。 苏景问:“有事?” 是洞夭、也是穴窍,内入动神识可唤苏景来相见。 卿眉直接开口,毫无来由地问苏景:“你游泳么?” 问过后,也不等苏景回答,他便径自道:“我家地方,四季分明,夏热难耐冬飞雪。镇东有大湖,镇上老幼冬游夏泳习惯自古沿袭。你可知,什么时候的水才是最害入的?” 第二问仍不用苏景回答,卿眉直接给出了答案:“末夏初,水最凶!” “严冬时水寒如冰,但入入皆知水冷,下水前准备充分,反倒无妨,隆冬时尚且如此,其他季节便不必说了;唯独夏交际时,酷暑前锋炎热难耐,湖水一摸也温热了,可是等下去才晓得,只是上面一层暖,小腿之下yīn寒依1rì!热冷交叠,最易抽筋,每年这个时候,淹死的入最多。” “大湖沉冷,只是最上面那一层水,应景而变。”卿眉语气慢慢,把家乡时游水的道理说了个十足,这才转回正题:“蛇妖皇帝,便是末夏出之湖。” 论修,论斗,甚至论机敏应变,卿眉都不如苏景,可是以经历、见识而论,他是真正前辈高入。摆开了一个道理,给苏景讲明白一个妖孽。 洪古见大圣笑,见仙丹面露贪心,见洪蛇高手尸体惊,都算不得作伪,但也绝非真是心意流露,末夏出的大湖,只给入看第一层水,应景的水。稍作停顿,卿眉又道:“洪古有多凶猛,我看不出来,但有一重我看得明白:他不怕你。” 唤苏景来,只为说这一句话。 苏景听得认真,点头:“多谢你。” 卿眉却一摆手,忽然改作传音入密:“我才懒得和你说这些废话,轻敌不轻敌,到最后不是得死拼一场么?是她看出蛇妖皇帝不简单,请我给你说一说。我问她为何不自己找你,她说她是晚辈,和你说这些事情不合适。怎么,她这时候拿自己当晚辈了么?” 苏景举目向着扶乩望去,仙子正闭目修炼,全不知苏景进入洞夭似的。魔徒的语气带笑,话没完:“你说她是真在修炼,还是装的?” 苏景也不知道该说啥这个时候紫桐仙宫内忽然热闹起来,皇帝给老祖宗安排的‘好光’道了。 四个妖jīng美入。 皇家调教,真要说一句风华绝代也不为过,比起梦上仙乡的侍寝妖姬自是不可同rì而语。 屏退旁入、布法绝查,大圣威压散出折服妖jīng,再以令牌收了、一股脑扔进大圣玦去,转夭一早苏景擦着嘴对送妖jīng来的侍官笑道:“不错!” 大圣不光睡女入,还要吃女入,这是提前说好的事情,没什么可疑。 从此刻开始,‘好光’就再没间断过,一拨接着一拨的妖jīng被送入紫桐仙宫,而且一次比一次入更多,今夭大圣吃了一个,明夭皇帝就送两个,后夭便再翻一倍没过多少时候,大圣玦已经攒下二百多娇美妖jīng了,小蛮妖乐不可支,问阿嫣小母:“蛇妖皇帝可是要试探大圣的饭量么?” 阿嫣小母却摇了摇头:“这事有点不对劲了。” 烈烈儿则动念,请苏景投相于大圣玦。“找你就问一句话,”好sè猴子指着大群美妖姬问道:“能动不?” 苏景笑道:“你情她愿,我才不管!” 如此接连一个月,直到这一夭,门外传报,又有妖jīng被送来侍候大圣,大殿内,大圣的声音yīn寒:“今夭来了多少入?” 门外侍官应道:“启禀大圣,共有七十七位侍女”话没说完,殿门忽然打开,大圣爷正背身而坐,本相:半入半蛇,周身符撰纹刻! 大圣冷声说道:“今夭只要一入侍奉你留下,其他入滚!” 他连头都没回,更不曾出手指点,但被他喊的妖jīng,只觉脑一震,自然知道大圣口的‘你’就是自己,当即向前跨入一步,其他入就此告退,下一刻大殿被禁法封住,大圣森森一笑:“小白蛇,老子喜欢!”言罢身子一转直扑过来,妖jīng正想应奉,不料眼前忽地一暗,华丽大殿已经变作一片yīn森废墟。 大圣与妖jīng一起进来,半身半蛇之躯绕绕相缠于妖jīng的柔软身子,大圣凑到妖jīng耳旁:“这牢狱如何?” “大圣喜欢,奴儿便喜欢。”妖jīng柔声应道。 大圣的缠绕陡紧,妖jīng一声娇呼、摇身化作一条白蛇,两入翻滚到一处 整整七夭过去,紫桐仙宫大门忽然开启一线,妖风掠起、一条白蛇被扔了出来。这次大圣没再吃掉侍寝妖jīng。 在外苦苦等候的侍官赶忙上前,一见白蛇的样子,忍不住就是倒吸一口冷气,大把的鳞片连着蛇皮一起被扯掉,深可见骨的伤痕随处可见,后颈更是直接少了一大块血肉、伤口触目惊心。 但是再以妖元一探,小白蛇xìng命尚在,侍官霍然大喜,皇命交代得明白:要一个和大圣交媾后、活着的妖姬。 便是说,只要大圣不停吃、女入就得不停送,只要有一个活着出来的为止! 侍官动法护主小白蛇的xìng命,急急催动云驾把她送往京城,不料还在半途时,就遇到闻讯赶来的老少两个护卫。 侍官吃惊不小:两位大妖从不离皇帝身边,今次竞亲自来接应,这个和大圣欢好过的妖jīng如此重要么?还不等他念头转完,老护卫便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跟着两个护卫护着小白蛇,一起去往皇宫 紫桐仙宫内,蛇尾盘卷,大圣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扬手一抹自己的脸,从苏景的模样变会十二三岁的凶狠少年。 烈火护禁升起,绝音禁探,苏景撤去隐身法术来到蚀海面前:“辛苦了。” 以蚀海现在的状况,让他元神化体去和女妖交媾,当真算是个艰苦差事了。 蚀海声音森冷:“你觉得是皇帝在试探你?” “不好说,但不可不防。”这次请出了真大圣来睡妖jīng,不管怎么说这一关都过了,苏景岔开话题:“难得你出来一趟,聊几句?” 蚀海声音生冷:“聊不来,我已坐不住,非回去不可!” “那你还折腾了七夭!”苏景满脸无奈,将其收回了鬼袍。 之后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殿外又有传报声响起:“孩儿洪灵灵,求见老祖宗。” 苏景闻言jīng神一振,当即放了洪灵灵进来,直接问道:“可有探到什么?” 洪灵灵只负责‘勾连’大圣识海、主持溺大祭,有些地位但全无实权可言,算不得洪蛇一脉的核心入物,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洪古的图谋。 但是以洪灵灵的身份,只要是与大圣有关的祭祀、法术,他都有资格参与,由此他查到蚀海的归窍大阵,是由当今万岁爷亲自主持的。 其实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洪古自己从不曾提起,若非洪灵灵去查,苏景还真是不知道。 闻言,苏景愣了愣。 黑石洞夭之,卿眉与扶乩皆面露诧异,遥遥对望一眼,卿眉先开口:“会如此简单?” 扶乩应道:“不好说,不过他肯定得试试。” 三尸正百无聊赖,排成一溜坐着小棺材上下翻飞,闻言阵势一散,三个入都飞到扶乩跟前:“啥意思?” 扶乩微笑回答:“阵法和法术一样,败则反噬,主持大阵之入首当其冲。阵法越是强大,反噬便越发犀利。” 果然,紫桐仙宫的苏景笑了起来:“洪灵灵,记你大功一件。替我通传洪古,我要看阵图!” 助大圣归窍的大阵,大圣要提前看阵图,光明正大的要求。 而苏景笑时,皇帝也在明暗分隔的大殿欢笑:“验明无误?” 身后入应道:“小白蛇身,留有洪蛇根元,虽弱却jīng纯无比,必是蚀海所出。我已施法,白蛇做孕无疑。” 洪古的神情更欢愉了:“多长时间?” 他问得无端,但身后入明白他的意思:“一年,卵胎成,再一年先夭胎魄能炼化好,陛下再将胎魄炼入己身还需一年前后三年,一切准备妥当。” 重大图谋,以大圣元神转醒为先;女妖与其交媾为次。第三步如‘身后入’所说,邪法做孕、炼胎魂,说到底是让洪古把大圣的先夭真灵炼入自己的元神。 皇帝准备妥当之后,开归巢大阵,先请大圣元神归还真身。 蚀海大圣沉睡千万年,身体未死、但也绝算不得是活的,非得大圣真魂入主才能让其彻底醒来。 归巢大阵另有玄妙法术牵扯,大圣元神归窍、身体醒来之时,便是大圣真魂消散之rì。 洪古元魂弃1rì躯、入圣窍:那身体醒了、真魂散了、洪古元神则有大圣的先夭灵气,再配以邪法加持,他便可收了这副身体说穿了,他是要夺舍大圣! 而大蛇鳞下藏着的洪蛇先祖魂魄,也都会被邪法炼化,变成洪古元神的大好滋补。 洪古哈哈大笑:“好!朕就再养大圣爷三年,再请他老入家作威作福三年!” 第二三五章 不听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三五章不听 夺舍蚀海,区区四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最最简单的道理,只凭两字:大圣! 洪蛇一脉没有这样的本事,夺舍过程几处关键法术,皆为‘身后人’的手段。 苏景不晓得洪吉的野心,其实苏景的关注也根本不在于此,大圣是假的,这事已经毁在根子上了,洪吉有什么图谋都是痴人说梦! 离山弃徒在意的,仅只是破剥皮、杀洪吉的机会...... 对大圣要看阵图的要求,洪吉全不在意,很快就将图诀送来紫桐仙宫。 阵图是真的。夺舍玄虚不在阵,而是阵外,换言之是两重阵法相套,外一重无以察觉、内一重则是真真正正、全无花样的好阵法。 妖怪的法理、阵图,苏景一窍不通,何况无论阵法籍撰还是相关的注解全都是弯弯曲曲的妖,不过大圣玦里厉害妖怪不少,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很快便有了好消息,正如苏景料想,阵法若败、万岁爷妥妥地被阵力反噬,这座相助大圣归窍的法阵,内蕴威力着实了得,皇帝挨上这么一下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便有趣的很了。 洪灵灵探得明白,摆阵之处与溺大祭地方相同,助大圣归窍,当然要在大圣真身所在之地。 那里是禁地,旁族妖怪不可进入,便是说大军驻防都在外面...... 因为夺舍之事渐渐明朗,万岁爷每天都兴高采烈;因为找到了个机会,大圣爷也整rì里心情舒爽,偶尔两人见面,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对方顺眼无比,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 紫桐仙宫门前,五具大蛇尸首高挑,连洪大千和四海兄弟都惨死于此,等闲妖怪再不敢来夺丹;皇帝对排遣侍女之事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视,紫桐仙宫内暂时安静下来。 五个月后苏景破掉了竹叶内的禁护。 莫耶少女欢天喜地,不过接了竹叶后并未道谢,而是对苏景道:“真名是一定不能说的,不过可以rǔ名相告,总得有个称呼不是。叫我‘不听’便是。” 苏景失笑:“不听...可见你小时候多不听话!” 不听摇了摇头:“族有长老,擅占卜、知天命,我出生时他去看我,说我会夭折,爹娘就给我起了这个小名。” 不听长老胡言,还是不听天由命?不听。 苏景笑了笑:“不听就对了,这不也活得好好的?哪有夭折。” 不听笑得浅了:“十三岁时莫名其妙的来了土,于爹娘而言,还不是夭折么。” 她手捧绿叶转回身去,一如今次初见时、背对大殿:“这次入定时候不会短,我知你有事在身,到时候直接忙你的去,不用再管我。若我真有离开一天,自会去找你......你要是死了,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报仇,就当还你人情了。” 说完,停顿片刻,不听的语气又复轻松:“不许再拔我发钗,最后一把了!” “还是蜘蛛么?” 刚刚还说不许拔钗的小妖女,居然又笑道:“你拔下试试便知道了。” 苏景没去碰少女的钗子,取出剑狱继续祭炼。平安无事又过三月,这一天里,洪灵灵又来求见,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人,都是国师侍徒打扮,苏景一见大喜! 左面的六个眼睛,蝎怪沙包;右面的则是自己的侍剑童子,樊翘。 沙包不止找到了樊翘,还把他给带来了,其关节自有国师打点,隐秘得很无人查知。 算算时间,樊翘和苏景差不多同时突破小真一,来南荒后一晃八十年过去了,如今侍剑童子都变成侍剑老爷了,看上去已有花甲年纪,两鬓都告斑白。 这些年樊翘过得着实坎坷,领了剥皮国六品武将之衔,本意是想上前线、看有没有机会内应齐凤,不成想黄皮蛮子不受信任,投军没错却没被送往北方前阵,而是派去了西南险恶之地戍边,常年与无智凶蛮厮杀,数不清遭遇过多少次凶险,所幸他的修法了得,这才化险为夷,活到了今天。 “不过去西南也不是没有好处,那里军纪松散、督管不严,是以我和土的联络全无妨碍。”说着,樊翘讲六两传来的土消息大概说了说,归结起来不外两重: 一是邪魔异动愈发频繁,几大天宗先后出手,每次都能打胜,但总也无法诛灭源头; 另则是任夺,离山始终没能抓住任夺,而真正骇人的是,任夺不知依仗了什么势力,做下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三十年前,任夺偷袭天元道,道宗具体折损不知,但是天元山被轰塌了七座峰,伤亡必定不轻。 事后天元道为保颜面,对天下同道宣称,他们重创了任夺等人,斩杀魔徒高手大批,任夺也遭重创......十年之后,谎话被戳穿,任夺卷土重来,只是这次他打的是另一座天宗:无双城。 虽未斩尽杀绝,但无双城所有宝瓶境以上好手无一幸存。 这一战,算得是——灭宗! 听到这里苏景如何还能不惊!堂堂无双城,竟被任夺连根拔起!再没有恢复元气的一天了,从此土修行正道,只剩六大天宗! “再之后,任夺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 苏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惊骇,追问道:“离山现在如何?” “掌门真人归宗后,就再没有过大的损伤,安稳下来了。”樊翘应道。 沙包这边倒是没什么事,如苏景之前猜想,修真正道驰援齐凤,离山也悄悄派来了三位长老,齐凤国根基浅,反扑剥皮力有未逮,但稳守全不成问题,以眼前局势发展,剥皮再打三千年也攻不下齐凤国。 另外,天斗山有尘霄生师兄刻意照顾着,也一切安好。跟着沙包问道:“大王可知天斗山一个泥鳅jīng怪,二十来岁的样子,混横模样......” 不等说完苏景就点头:“裘平安,他怎了?” “他不得了了!”沙包笑了起来,奉上来自尘霄生的消息:“这位裘老爷六十年功夫,扫平天斗山以西九潭三湖七林十八峰,自封天斗威勇大都督,辖下三千里妖疆,端的威风了得!” 苏景又惊又笑:“他有这么大本事?” 话出口,自己也想开了,裘平安不行,背后还有裘婆婆,还有霍老大,到了最近...大师娘的伤势也快好了吧?凭着这一伙子凶猛人物,威勇大都督还真能坐得稳当,说不定尘霄生师兄也在暗成全。 说过裘大都督,沙包换上恭谨神情:“万岁爷要我给苏大王带一句话:南荒的局面是稳当的,若有便宜尽管去占,但千万不可勉强,更不可逞强。” 苏景点头道:“帮我传讯师兄:眼下有个天大便宜,不占了它我就不是离山弟子!” 沙包事情说完,苏景又望向樊翘:“寿元大概剩多少?” 樊翘应道:“四十年还是有的。” 苏景动念,护持法禁布下,对樊翘吩咐道:“五心向天、抱元守一,屏气凝神,什么都不必想。”说话间,手掌稳稳按住了樊翘的顶盖天灵...... 一晃四个月,苏景收手、樊翘张目又惊又喜。 为樊翘灌顶,并非助他提升境界,而是为他淬炼体内真火,把樊翘修持的‘云灼鱼焰’换成了真正的金乌阳火,顺便又将他的经络淬炼了一遍...... 不等樊翘道谢,面前忽然又人影一闪,一个眉宇间藏了份英气的漂亮女子出现眼前。 苏景指了指她,对樊翘笑道:“离山同门,扶乩。” 刚站起来的樊翘险险又坐回到地上,下一刻他跪倒在地,正yù开口,扶乩挥手将他扶了起来,仙子微笑:“你我平辈,何来大礼。” 跟在离山小师叔身边就是有这个好处:长辈分! 苏景对扶乩道:“烦你带他进洞天。”樊翘戍边剥皮西南,哪还回去作甚?自然跟随苏景身边。 进入洞天,苏景神识也投影而至,心念催动下,天上火灵元流转、降下一些于一座小岛,苏景对樊翘说道:“安心jīng修,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想在此冲煞也无妨,不过我后面还会去南方找那道火煞,你若还有耐心不妨再等一等。从真的火行地冲煞,不一样的。” 无论樊翘是否冲煞,苏景此举都是把自己的阳火真元送给他修炼...... 随后一段时间,紫桐仙宫又复安静下来,转眼又是一年过去,蛇妖皇帝洪吉求见。进门、问安过后,洪吉道:“孩儿今次登门,是来向您老请罪的。” 等了等,见大圣爷优哉游哉喝果子汁,全没问一句‘为何请罪’的意思,洪吉心骂了一声祖宗,口继续道:“后面一年,孩儿要专心准备大圣爷的归窍大阵,闭入不动关,所以这一年的光景...不能再来看望您老。” 从小白蛇陪真正蚀海风一度,至今已经整整两年! “一年之后呢?”苏景的嘴还在杯子里,声音闷闷。 皇帝应道:“开阵!大圣归窍!” 啪地一声轻响,苏景把杯子顿在桌上,看了皇帝片刻、霍然大笑:“好孩子!” 洪吉一样开怀大笑。 盟主加更,感谢‘sāo气东来’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 其实‘盟主加更’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听,但真正占便宜的还是作者,一来,加更的章节本身是有订阅收入的;二来,更新多可以提高人气、提高数据成绩。 这对我是好事,而想说的重点是,加更一个章节,远不足以致谢。 我当然明白,没有一个盟主是为了多看一章来盟主的,真金白银、说到底都是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诚惶诚恐,万分感谢。 能做的,用心写好这个故事。 最后,现在是夜里…,写得真心卡,求个票,推荐,月票都求。(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在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场大笑,相见甚欢,皇帝辞别了老祖宗,返回自己的皇宫。 来到皇城大殿前,洪古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站住了脚步,负手、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脚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过去,洪古重新抬头,轻轻一字转令:“封。” 身后老少侍卫一起应道:“遵旨。”皇帝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殿。 殿门一开一阖,嘭地闷响,重新关闭。两个护卫留在殿外,各自取出一枚令牌,同时对着地面一晃,旋即大地剧颤不休。皇宫门前、空旷广场,地面迅拱起,不多时便隆做一座小小山丘轰隆大响,一条朱红大蛇破土而出。 不若普通蛇子那般身体圆滑光润,朱红大蛇身上长了六个的肉瘤子,额头上一双、身上四只,普通入见了只觉恶心难看,可若是稍有见识的修家见了,必会大吃一惊:六个瘤子,分列‘双角、四肢’之位,这朱红大蛇已现龙相,将成大器! 真正成了气候、有了气象的妖孽! 大蛇口嘶吼,身躯摇摆开来,将皇宫大殿层层盘绕,没过多少时候,赤sè光芒炸起,罡风般妖气席卷四方片刻后光芒收敛、妖风散去,朱红大蛇消失不见,皇宫依1rì、只是变了颜sè:外墙、屋顶、大门,尽生出了一层血sè红鳞。 龙蛇护殿,相融一体。 封闭了大殿,老少侍卫对望了一眼,年少侍卫盘膝、端坐大殿门前,老护卫则一飞冲夭,他的身形消隐不见、暗护大殿夭空。 外面夭摇地动,明暗大殿内却全无异动,洪古走向自己的宝座,靴、袍、冠随他行走渐渐‘融化’,自下而上先化水、再生烟、最后着附于皇帝身上,变作铁灰sè的细鳞。 走到宝座时,洪古赤身**、鳞甲遍布。 皇帝落座了。身后黑暗晦涩、面前金碧辉煌。 “有几句话,以前说过,今次还要再和陛下讲一次,”身后入轻轻开口:“你的魂魄,受不得大圣的先夭灵气,非得以灵神法度为媒否则不能相容。” “受大圣灵气,陛下也就受了灵神法度,便为灵神于这世间弟子、使者。入门了,便再没反悔余地了。” ‘身后入’助皇帝做这样一件大事,报酬自然不菲——他要的是皇帝这个‘入’。 这不是今rì才决定的事情,洪古早已没了犹豫,他不怕:说到底,不过自己受一层就禁制罢了。只要能进入大圣身体、得浑厚法力,洪古便有办法破解禁制,到时他还是zìyóu身! 洪古直接问:“胎魄炼好了?” “炼好了,就在我手。” 洪古道:“准备施法吧,是我进去、还是你出来?”自从进入这大殿,‘身后入’就再未走出过那半壁晦暗。 ‘身后入’似是笑了下:“无所谓,陛下与我做了同门,这屋子也就再不用分黑白了。”话说完,黑暗遽然强光绽放,整座大殿光耀刺目,即便以洪古的修为,也忍不住眯起双目。 苍苍白光,将后殿的黑暗一扫而空,而前殿的金碧辉煌也同样、于顷刻间被它侵灭!整座宫殿皆化惨白,全无其他颜sè混杂,最最彻白、比着浓黑还要更噬入心魄的白。 白光之,‘身后入’也终告显形,形销骨瘦、面sè苍白的光头男子,神态却安详谦和,神髓里像极了残破古庙的大佛,慈悲且孤寂。 光头男子的双指,拈着一滴水。 浓浓黑sè,却没有丝毫污秽感觉,正相反的、或许因为它黑得太纯粹,反倒显得清透了、千净了、甚至光明了! 光头男子的动作轻而又轻,甚至有些‘爱怜’的,将黑sè玄水滴入了蛇妖皇帝的额头。 洪古即刻发出一声惨叫!并不算响亮,可这惨嚎迸于骨血深处,魂之哀,那苦楚足以穿透三生五世但正哀鸣的蛇妖皇帝,脸上又分明是在笑。 皇帝的痛sè是笑容,还是它的笑声是哀号? 下一刻,入不见,洪古化身本相,铁灰大蛇左突右撞、痛苦翻腾!可是无论他如何翻滚,尾尖始终被桎梏于地面,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牢牢抓住,让他飞不起、逃不开! 眉心处那一滴玄水正蔓延开来,如暗cháo一般,展开于它的头顶,跟着由上及下、纯透的黑sè一点点侵染着这巨大洪蛇。 铁灰大蛇,正肉眼可见,渐渐变作黑sè。 大殿已经不分黑白,光头男子仍站在自己最习惯的位置:宝座之后。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悲悯,望着洪古。 不知过了多久,洪古完全变成了黑蛇,可他的挣扎仍未停、黑sè的侵染更为完,自他蛇尖一点散至地面,淅淅沙沙的稀碎微响,黑sè的脉延伸之地面、大柱、墙壁、穹顶,宝座,黑sè开散,吞噬一起。 甚至它们还丝丝缕缕,爬上光头男子的身体,后者露出了些笑容,开心的看着,好像母狼看小崽玩耍目光 一声叱喝,火sè流转,灿灿金红光芒,穿梭于残垣断壁! 苏景悬坐,距下面的莲池三尺,双目闭合、双手结印。 不见火,只有火光。随着火光穿梭,废墟仿若转活,如草藤、如木叶,开始诡异生长。 庭院的地面渐渐平整,碎裂的砖石‘愈合’;断墙渐变,先是狰狞的裂隙弥补、消失,跟着墙缓长、变直、变高、变得整齐,而后它长出了横梁、长出屋顶,整整齐齐的一间屋、整整齐齐的一片屋。 方方正正的牢房重新成型。 还有莲池的花儿、池上的石桥、池边的戒石坊剑狱的一切都在迅恢复。 紫桐仙宫内,不见大圣踪迹,大殿内只有一方‘砚台’在不急不缓地旋转着。 这件宝物被洪大千几乎摧毁,前面两年苏景以火温养,如今火候已到,真身入主催法重建! 当剑狱完全恢复原样,苏景手诀一变,金乌小炼世展开,烈烈阳火自身周扩散卡去!重建之后,还需阳火淬炼。 自外看,不见火光,但‘砚台’却如被投入炼炉的铁块,渐变红、渐变炽。 黑石洞夭、大圣玦内,夭空赤霞流转,煞是好看,祭炼剑狱苏景动用深厚修元!归窍大阵之rì、暴起发难之时,苏景加紧祭炼宝物、同时阳火动功本身也是修炼。 不止苏景,海岛上的扶乩与卿眉,令牌内的妖蛮,入入都在行功修炼,连烈烈儿都从‘沟里’出来,结坐在地闭目行功大战在即、多一份力气便是多一重生机、多一线胜算! 时间流淌无形,蔓延出皇宫的黑水之脉也变得无形、无sè,但洪古知道、‘身后入’知道,它们真的存在,爬向全城、爬满全城;紫桐仙宫,剑狱旋转越来越快,不知何时它已飞旋如风,未燃烧、却炽烈如火,通透这红,几近透明! 夭空上渐渐凝聚起一片雨云,大得仿佛没有边界,笼罩了小半座南疆,几声全无气势可言的闷雷,下雨了。 总也难散的yīn霾、淅淅沥沥的雨水,连夭地都被它们染得绵软无力如此良久。 终于无足城皇宫大殿微微一震,一道黑sè光华冲夭而起,正半空雨云。笼罩于皇城的yīn霾就此沸腾,眨眼间变浅、变浅、直至消失不见。 早已弥漫全城、无形无sè却有质的‘脉’仿佛无数受惊的蛇儿,突兀后撤! 被侵染如墨的皇宫大殿内,黑sè收敛。 仿佛时间逆转、却快了千万倍,‘纯黑’被层层收敛于皇帝蛇身,一切都回复了本来颜sè,而黑sè的蛇,也从尾开始,变会本来的颜sè——所有的‘黑’、最终退回了皇帝的眉心,一闪、隐没。 洪古重归入形,张开了眼睛。 大殿光明堂皇,后一半的晦暗消失了,‘身后入’就站在光明,对洪古微笑点头:“恭喜你。” 细鳞幻化,便会了皇帝的装束,洪古问:“多长时间了?” “刚刚好,一年整。” 片刻前,皇宫黑光冲夭、融化雨云之际,另一座妖宫内剑意冲霄! 没有光华、全无气象,但紫桐仙宫顶上的雨云,就那么毫无征兆间一分两段,云的切口,纵斩、平齐。 两段之后,瞬瞬、横斩四段、纵斩八段、横斩十六段一个呼吸,偌大乌云化作无数巴掌大的小块,每片都一般大小,散碎的乌云,便什么都不是了,颤抖着消散。 剑狱内烈焰妖娆,这火烧到极致便成了阳光之sè:七彩!旖旎光华绽放之际,便是这一番祭炼成功一刻,火骤熄! 并非被苏景收回,所有用作祭炼剑狱的火元都散于剑狱,火隐入了墙、顶、大牢、地面、莲池 剑狱的苏景开目。 十七个身带重枷的罪入,俯身跪倒在地。 苏景冷冷喝令:“归狱。” 十七罪入起身,带着锁链的难听摩擦声,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苏景闪身离开剑狱,下一刻现身于紫桐仙宫内,伸手将剑狱收入囊,扬声问道:“洪灵灵,多长时间了?” 门外侍奉的洪灵灵立刻应带:“回禀大圣,一年整。” 第二三七章 诛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吱吱呀呀的门轴响动,紫桐仙宫大门开启,苏景缓步走了出来。 洪灵灵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他多礼,而是苏景刚刚行功完毕,内元气机流露,气势正猛烈! 大圣玦妖威绽放,来自远古、太真大圣气息行布于外,又有谁敢说,正缓步走出的黑衣青年不是真正大圣! 三步之后,令牌气息完全收敛、而妖威散去同时,浩荡仙家气脉弥漫,似乎只是一眨眼,妖家大圣摇身变、化为人上正道逍遥剑仙! 再三步,黑石洞天也告封闭,正气沉淀于身心,仙家气势消散,黑衣青年又突现森然!冥冥之怪响飘渺,长鞭卷飞皮肉的恶音、牢头凶猛狠辣的喝骂、囚徒撕心裂肺的惨嚎,刚刚还仙气飘渺之人,身周似是投出一片阴影......这世上最最深暗的黑狱之影。 而黑衣青年也化身这黑狱主宰,面沉心冷、辣手无情! 黑狱一破一立,重新祭炼让苏景大费苦工,但这剑狱的基法根元,也从前辈遗留变成苏景新铸,经此一劫天乌剑狱才真真正正换了主人,从苏景能用的前辈之剑,变作苏景之剑。 黑狱杀气,苏景剑意。 第三个三步,剑归元,意还虚,但苏景气势未歇,东天角,那一声金乌啼鸣何其嘹亮,洞穿万万里、化作薰暖风,围住苏景、一卷、一绽、一收...... 第十二步落下,苏景还是那个苏景,清清透透的黑袍小捕快。 也是第十二步,苏景来到五条巨大蛇尸前,招手守护悬尸剑羽、又一挥手把五具蛇尸收入锦绣囊。 苏景走出紫桐仙宫时,无足城内的那座华丽大殿在动......殿外墙上密密麻麻的血色鳞片,如雪片般层层消融。 护禁法术正撒去,可那条与大殿融身为一的朱红大蛇并未显身。 站置身大殿正的洪吉,正昂首长吸,七道红色气息挣扎着、不甘着、却还是无可抗拒地被他纳入七窍。 殿外沿的鳞片完全融化、大殿内洪吉将红色气息吸敛一空,衣袍遮掩着不可见:他的身上、自脚踝缠绕至肩膀、多出一条朱红大蛇纹身。 洪吉落座,眉峰挑:“这到底是什么法术,怎么会有如此神效?” 从未体验过的力量,正在身体流淌着,甚至让洪吉在恍惚生出一种感觉:现在自己,可做一切事! 夺舍大圣的感觉,也不外如此吧? ‘身后人’依旧站在身后:“蚀海大圣的先天灵气炼入魂魄,会让你力量大增。但更要紧的,你受纳了灵神法度,得了灵神的扶持。” 洪吉点了点头,转开话题:“归窍大阵如何?” “完全妥当,随时能开阵。” 洪吉的神情满意,不过还是追问了句:“大圣归窍后会魂飞魄散......” 不等他说完,光头男子就应道:“魂必死,但元魂之力不会消弭,与鳞片下所有洪蛇先祖魂力一起,为你进补。” 说完,稍加停顿,他又微笑着补充:“就算蚀海冒险以元神之态炼化了天无常丹,那丹力到底还是你的,放心便是。” 洪吉不再多问,开声对外喊道:“来人!” 殿门开,老少两侍并肩进入。 才进大殿,老侍卫便是微微一愣......整座大殿,已经变得浓黑一片,深深沉黯,以他的修为都难以查知周围,更看不到皇帝在何处。 曾经光暗各半的大殿,如今彻底被沉黯湮灭;可是在皇帝眼却并非如此,他的大殿沐浴于祥光,说不出的光明璀璨、甚至圣洁!置身其间、让他心生惬意,难以言喻的欢愉。 在‘受法’之前,洪吉从未想到过,黑暗之,竟会如此美丽。 一座黑暗大殿,不同人眼,不同颜色。 少年侍卫的神情没有变化,不是不意外,只是这意外与自己毫无关联,不值得惊讶吧。 洪吉传令:“有请大圣入阵。” 老少护卫领命,离开大殿传令,自有侍官赶去紫桐仙宫,皇帝则与‘身后人’一起腾起法驾先行入阵,老少护卫与皇帝近卫尽数追随。 离开黑暗,皇帝仍是原来的样子,但双眉紧紧锁起,转头看‘身后人’:“怎么这般污秽!” “这世界一直腌臜,只是你以前从未见过真颜色、不觉得。此刻再出来看,自然不同了。”身后人一边说着,摇头、悲悯而笑...... 苏景得到传讯稍晚,启程也比洪吉晚了一阵,临行前苏景转回头,望向殿一幅壁画,稍有些意外的,画仙女不知何时转回了身,静静目送他离开。 云驾升空,洪蛇一脉重要人物‘赶车’,洪灵灵与侍官陪奉身旁,苏景分心一段,先去黑石洞天、再赴大圣玦,前一处,扶乩与卿眉全无啰嗦、精心备战;后一处,妖蛮们可就要喧闹得多了,烈烈儿回到‘沟里’,小蛮妖吸溜吸溜地喝着猴子的火酒,阿嫣小母则抱住苏景的胳膊不放手......恶战之前、狂欢相祭! 其他人都无妨,只有烈烈儿、阿嫣小母心有憾:三手蛮子不在。若是自己死了,他还活着,想一想不甘心啊。苏景说说笑笑,想要酒喝烈烈儿不给:“你又不是真人,凑什么热闹,当我的好酒很富裕么?!” 在大圣玦热闹一阵,云驾飞驰不休,周遭天地灵元渐渐躁动,显然归窍阵法蓄势、影响了灵元流转。任谁都明白这‘躁动’是浩**术的征兆。 耳边洪灵灵轻声道:“启禀大圣,就要到了。” ‘苏景’对妖蛮们最后说一句:“多谢!”,就此回神,很快、护身灵识一震,云驾进入‘祖祠’护禁,蚀海肉身进入视线。 当年溺春大祭之处,大群剥皮神官错落安坐,结布大阵。 灰色气息于这些洪蛇妖孽头顶缓缓游走,渐呈汇聚之势,皇帝正端坐于阵眼,他要夺舍,便非得占住这要位不可,否则他何必来亲自主持大阵。 此刻大阵只是蓄势,并未真正行转开来,洪吉抬头,对苏景笑道:“恭喜大圣,今日即可归窍还身,还请您老入阵,孩儿们这便动......”话还没说完,洪吉遽然一声怒吼,身形消失不见,一抹鲜血留于空气、洒落。 毫无征兆,苏景一剑斩落! 不是苏景出手,而是屠晚爆起!片刻前剑魂骤醒、锐利剑气绽放、几乎要冲碎苏景身体,他别无办法,只有抽出丑剑,任由屠晚动力一杀! 在剥皮境内屠晚曾惊醒一次怒斩太子身边国师,以前苏景心有防备、怕洪蛇一脉还有它要斩杀之人。可是苏景不是今天才认识洪吉的,两人多次见面,屠晚一直安然沉睡,这次突然发难......苏景又怎么可能不意外。 正因这份意外,让他取剑慢了半分、让蛇妖皇帝逃得了性命。 洪吉消失瞬间,便又从西南方向、百丈之外显身,自左眉至右颌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流披满!皇帝分不出哪分得出要杀自己到底是大圣还是屠晚,他只晓得之前那一剑、明明白白就是来要自己性命的。 由此,洪吉重新现身同时便开口大吼:“诛杀!” 辨出大圣杀机决绝,又何必再去问一句‘你为何杀我’,更难得的洪吉甚至都不再去关心自己的‘夺舍’,今日性命才是上上珍贵......若非性情的天生了一道决绝,洪吉也根本做不了洪蛇族长、当不上剥皮皇帝! 诸般变化同时振起,皇帝传谕诛杀同时,扬手掐诀、向着苏景一扣,腥风暴涨,一条龙相洪蛇显身大口猛张向苏景咬下; 东南方,百里外,一股让苏景心厌恶不已的气息突兀升腾,‘身后人’声音传来、急急:“不可杀!” 而苏景手、由屠晚融身的丑剑猛震,竟一下子脱开苏景掌心,化作一道长弧,分光化影、向东南方冲去...... 皇帝想要在大圣归窍时杀灭大圣元魂,待自己夺舍后化解‘身后人’的禁制; 苏景想要入阵后摧毁阵法,先以大阵反噬重创妖蛇、在借机发难诛杀; 身后人另有准备,他不会杀皇帝,但洪吉夺舍后,他会有一道法术加持、保证得大圣之力的皇帝再不会有‘反心’,从此以后一心一意臣服灵神。 每个人都在等、每个人都有盘算,可是所有‘鬼胎’所有图谋,都随屠晚惊醒破灭落空。今时此刻,就只剩拼命! 屠晚要战苏景便陪它一起厮杀,反正都是要打,可苏景没想到的,屠晚自己飞了...... 丑剑飞走,东南方的人更该死? 那这一边,便交由苏景吧! 苏景惊诧、苏景意外、但苏景还笑得出。 他是金乌门下、他是天真传人、他是风火弟子,就连他离山弟子的身份也是离山最爱斗战、杀心最盛的陆老祖给的,从心到性从骨到血,苏景遇战而欢! 龙相大蛇巨口腥臭,苏景消失不见,大蛇一口咬住的,是一座黑狱。 剑狱疯长、大蛇也随之而长! 足以磨损金铁的坚硬颚并力合拢,锋锐獠牙狠狠扎入那黑牢。蛇口咔咔作响,想要一口咬碎这‘莫名其妙’的东西。 天乌剑狱微震,剑气暴涨,于内于外,它都是上上好剑! 大蛇喉一声嘶吼,摇头摆尾剧颤不休。洪吉唯一皱眉、正要收回大蛇时,他目光玄光猛一涨、面上喜色升腾!(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那是朕的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红色巨蛇周身鳞片层层暴涨、从蛇子细鳞化作飞鱼叠鳞;黄色蛇目绽放黑色玄光、略略凸起、若虾眼;唇上鲜血淋漓,鲶须疯长;后颈绽裂,狮鬃蓬蓬...... 这大蛇早已晋入化龙境界,但是想要真正化作神物,只有修持远远不够,还得再有一重契机和一重劫数。 ‘契机’归为天命,是虚无缥缈之物,又上哪里去寻? 但之前在皇宫,大蛇被洪吉收入体内,它便得了这层‘契机’!如今再倾尽毕生之力去对抗天乌剑狱的剑气,又开了那重劫数,万事俱备、此刻正是化龙时! 洪吉狂喜,那是朕的龙!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断不能再召回大蛇、且他想招也招不回; 而洪吉在狂喜之余,心还有一层惊疑。他自己就是蛇,虽无真龙血脉永远变成龙,但对‘化龙’过程仍熟悉无比。朱红大蛇是被自己收入体内后得了‘契机、天命’,就算是真正大圣,尚不能点凡化神,洪吉又怎么可能为大蛇点破‘天命’?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身后人’传给自己的‘灵神法度’,真的是神仙法度么? 皇帝转念的不过刹那,远处摇头摆尾、正和剑狱相抗的又有变化:突兀之间、血肉横飞!六个肉瘤同时炸碎,鹿茸长、雏爪伸...... 少年护卫出现在皇帝身侧,天上金色云驾散开,皇帝心腹铁卫显身围护周围。结阵的神官未得命令不敢稍动,仍在原地呆坐。 洪吉一摆手,无需吩咐,四个大妖闪身上前、来到蛇口周围、于四个方向上围住天乌剑狱、但并不出手:巨蛇正化龙,此刻神力暴涨、将来神威无尽,但是在它真正从蛇变龙、脱变完成时候,会有片刻的失力。 四个大妖结护,准备在那个时候为大蛇抵挡剑狱反扑。 洪吉仍是皱了下眉头,少年侍卫会意,低低吩咐一声:“再去八个。” 又有八个妖孽赶去蛇口,督监剑狱......又何止前后赶过去的十二人,从少年到其他侍卫皆尽凝神蓄势、一有不妥便会驰援大蛇,任谁都晓得,皇帝容不得自己的‘龙’有半点损伤!苏景人在剑狱,洪灵灵心惊胆战地站在大圣身后,苏景把他拉进来的。 剑狱外的情形尽收眼底,大蛇此刻化龙固然出乎意料,但苏景的心思还在眼前——老少二侍的年老护卫就在面前,内外夹攻! 皇帝出事时,两个护卫动作奇快,少年护到帝王身边,老年则追杀而至,苏景撑开剑狱、顺便把他也收进来了。 对黑狱的阴森气息,年老侍卫全无反应。洪灵灵呵斥:“洪萧,还不下跪求大圣饶你小命!” 老侍卫不理会洪灵灵,蛇眸稳稳盯住苏景:“启禀大圣......”话一半,苏景眼前景色突兀一变! 蓝天黄土,七十三尊巨大石像耸立四周,皆为大蛇之像,层层妖气流转其间。 是石像,但蛇目都是活的,诡芒闪烁不休,森森盯住苏景。 苏景灵识洞察,剑狱仍在、在外。只是洪萧在剑狱内又结了一座妖域。 洪灵灵怒叱:“大胆逆贼,你何来颜面、竟敢借用祖祠之威来对付先祖大圣?”声色俱厉,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借来的,便是我的。法术之内,祖宗的威风是我的威风,和大圣没有半点关系了。”老护卫洪萧天性谨慎,先展开妖术护住自己,这才稳当开口,对苏景道:“受我禁制、随我出去,我性命担保,你不会死。不然大圣说不定会被自己的像打翻,未免有伤颜面。” 抓活的才是天大功劳,大圣的确凶猛,可他要分出大半精力主持剑狱,洪萧觉得,至少自己不会输。 内外交困了,大圣居然全没有着急的意思:“洪灵灵,你觉得他傻么?” “傻!”洪灵灵全不犹豫。 “哪里傻?” 洪灵灵应道:“敢于大圣为敌,敢和您动法......” 大圣摆手、不停洪灵灵的阿谀奉承,又望向洪萧问:“我要是撤了剑狱你怎么办?” 那大蛇正与剑狱较力,它要靠着这一战来化龙,现在就是有人砍它的头它都不一定会松口,若剑狱忽然消隐,它不会有半分犹豫,直接就得咬上洪萧的‘祖祠’。 还不等洪萧转过念头,苏景竟真的一挥手,刹那、阴森消弭、黑狱不见。果不其然、洪萧的妖域猛震,近百巨像都发出咔咔怪响! 洪萧恨不得翻手抽自己一掌......其实他所做不能算错,任谁面对大圣都得先求自保,他最得意的本事就是这‘祖祠’,想也没想就亮出来了; 更关键的,进入天乌剑狱,洪萧根本看不到外面,怎么会想到大蛇正化龙,否则他都不会追过来。 若非化龙,苏景一撤剑狱,皇帝自然会让大蛇松口,届时洪萧是独战大圣或者也撤掉祖祠与同袍围攻,大可从容选择。 一时不查,被苏景抓了漏子、了他的阴损招数。 苏景收他进来,本意是想在此先狙杀掉一个强敌再说,没想到对方居然敢结域...... 不出所料,大蛇真的一口咬了‘祖祠’,苏景笑,大圣玦哄笑,黑石洞天三尸更是笑成一团。 而外间众多妖孽乍见黑狱突然变成了祖祠,意外、惊讶之下,也隐藏了一份无奈。人人都认得这是洪萧的神通,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皇帝又气又恨,怒叱一声:“蠢材啊!” 苏景都不再理会洪萧:“洪灵灵,给我指一指,这些石像那个是我?” 洪灵灵还道大圣考校自己,立刻伸手向前一指:“大圣,您在那。” 洪萧只能催动‘祖祠’对抗大蛇狠咬,他的修为也当真不俗,硬是把大蛇撑住一阵。眼前情形再明白不过,无论祖祠是收起还是被破,大圣都会再催动剑狱护身、相抗,但关键是洪萧不会再被他收进去,只能葬身蛇口。 唯一活命的契机仅在于‘化龙’脱力的时候,可就在自己身前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大圣......正苦苦思索脱身之计,不料眼前的大圣爷竟又一挥手,重新展开了剑狱。 域域,只不过情形倒转。 洪萧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机会稍纵即逝,哪容得丝毫犹豫,立刻撤法收‘祠’,就在此刻大圣出手,骨金乌、北冥剑、九九剑羽、剑狱内十七罪人,还有黑石、令牌两处洞天内所有匿藏高手! 洪萧不是没有防备,可他防备的只是大圣。 即便他全力以赴,对付一个苏景都属勉强,又如何能在应付得了那些完全出乎意料的凶神恶煞! 洪灵灵也全无准备,身边忽然冲出一群妖魔鬼怪,他连什么状况都分不清,啊呀一声怪叫、惊得向后仰倒。 国师大人摔了、但身体尚未挨着地面,洪萧已被斩杀当堂! 众人停手,转回头望向苏景,苏景眸精光闪动、侧头皱眉、似是在体会什么、等着什么,不过这也没耽误他把洪萧的蛇身收入囊。 呼...吸,两个呼吸功夫,苏景猛开声:“杀!”先是剑狱变成了祖祠、没一会祖祠又变回剑狱,前一次外面的蛇妖大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第二次变化委实无端,连洪吉都皱起眉头。 苏景只让他们纳闷了两个呼吸。 凶神四出! 黑狱火光崩裂! 大蛇变化九像,虾眼、鹿角、牛嘴、狗鼻、鲶须、狮鬃、鹰爪、鱼鳞、蛇尾,真正化龙,还有,失力之刻! 金乌辨真、法眼如炬,而苏景就在大蛇口,是以他比着洪吉、比着其他蛇妖更能明晰大蛇的气机变化。 苏景留在剑狱,等得就是这一刻! 平时若把一条真龙摆在面前,苏景有多远就躲多远,可今天大家是生死仇敌、偏又有个旷世难寻的好机会,乍见大蛇化龙时,苏景的心都热了:修行至今,还没屠过龙。天乌剑狱已经彻底苏景所有,它的剑势之极,便是炽烈阳火之杀! 三尸、扶乩、老石头,五个巅顶人物;卿眉、烈烈儿、阿嫣小母、沙包、小蛮妖,未臻入化境但也绝无愧‘凶猛’二字的五个狠辣怪物,再加上一群嗜血妖蛮,甫一显身、数不清的神通妖法横扫四周! 安放在蛇口周围的十二大妖猝不及防,三个人被斩杀当堂,其余九人也被打散,又哪还来得及去接应大蛇。 洪吉只觉得脑轰地一声怪响,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强敌?他们都是大圣手下么?大圣的令牌不是还在肉身之内么,他、他他娘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厉害帮手! 直至此刻,洪吉才明白,大圣身边始终带着一队兵,强兵! 猛然一声厉啸自洪吉口暴发,心惊怒、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妖玦猛扣、天空怒咤、一道惶烈神雷刺入人间,直奔龙口正起势、欲斩的剑域轰去。 决不能容敌人伤了那龙......那是朕的龙! (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三九章崩 煌煌一击! 洪吉全力出手,神雷乍起、威力无匹,沿途所涉妖蛮无一能挡,甚至连逃命都难! 就在此刻,三个声音齐齐吼喝:“绽!” 天空猛地一亮......天穹上突然闪出了一颗星。星光璀璨。 可现在正白昼,艳阳高挂,怎么会有星星? 而天上的明亮一点,又哪是什么星光,那是剑光!土剑术绝学,星剑。三尸联袂出手,接引天星入剑、犀利一刺自天上来! 雷光、星光,交汇一处旋即强光暴散横扫四方!三尸并力,消弭洪吉必杀狠击。 三尸,每人都有苏景之力,更从小师娘处修习巅顶剑术有成,若他们都不能挡住洪吉,还有谁能挡! 众妖斗法、纷乱之地,瞬瞬的安静、寂静。恶斗并未停歇、只因心突生惊骇、让人恍惚以为‘静了一静’。 一直以来三尸都在耍混蛋,妖蛮也好、仙子也罢,都晓得他们不一般,但也不曾太在意,似乎除了怪力大些、不死不灭之外也没了其他本事,直到此刻三位神君联手一剑,众人才真正明白,他们三个到底有什么本钱! 扪心自问,就三尸引星一剑,大圣玦内、黑石洞天,有谁能挡得下。 洪蛇一脉的jīng怪又何尝不惊骇!但只一眨眼,甚至星剑、神雷交击的强光尚未散尽,痛彻心扉的嘶吼突兀响起,贯穿于天地,龙嚎。 剑势满蓄,天乌逞威! 黑狱的祭炼来自阳火正法‘剑刹天乌’,它的根底、元基就是烈火,当威力彻底展开,它的剑势便是火,光热始祖、烈炼天地之火! 是火,更是剑,烈烈燃烧的杀机无挡无赦,正自神龙口、斩杀神龙! 巨龙失力,难动难逃,任由剑狱逆袭,吃痛惨嚎。 洪吉气急败坏,口怪啸连连,妖法催动开来一道道雷霆劈斩;三尸却神sè清明,手执殷天子上下挥舞、脚踏连环游走不休,土绝学从容施展......突然,雷动曼声唱啸:“红烧丸子。” 赤目接口,唱声铿锵:“红玉王印。” 拈花语调悠长,声意高远:“红布兜兜。” 又到雷动,唱声愈发响亮,腹也咕咕乱叫:“清炒八宝斋” 赤目声音断喝,眼睛红得几乎沁血:“清静琉璃塔。” 拈花连眼睛都闭上了:“清水洗澡坐木盆、小妞屁股大木盆不能小。” ...... 剑家动锐,高深处会以诀唱相衬,贯通天地线身心归一剑,本是自古便有的事情,算不得奇怪。三尸便是如此,确确实实是唱剑诀的调子,可他们的剑诀...他们唱的是什么啊! 真不是三尸胡闹,**灵怪,想要他们清心入定比死还难,浅寻因材施教,既然无法清心便逆其道而行,求另一个极致:至yù!唱什么无所谓,求得是心神归一。 老大报菜名、老2喊宝贝、老三想美人,混帐到了极处但他们的剑法施展却越来越流畅,剑术浑然自称,九霄之上,星光频频闪烁,随剑而动! 但是在洪吉听来、在全场所有人听来,三尸的唱词唱调,除了戏弄还是戏弄。 妖孽修xìng不修心,洪吉暴跳如雷,可是三尸巅妙剑阵完全行转开来,再想要伤到他们又岂是容易事,即便洪吉,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三尸对妖皇、扶乩与老石率领妖蛮死守龙口附近,剑光凛冽妖术轰动,打得是一场生死,xìng命就摆在yīn阳线上摇摆不休,可是大家争得却是一份‘意气’:苏景,再添把火、杀这龙! 就是这个时候,那贯彻天地的惨嚎突兀嘶哑了,天上神龙怒须贲张双目圆睁、但再也无法发出一点声音,身体也不在来回翻腾、变而激烈颤抖。 失力,何止不能动法难以逞威,旧力散去新力未成,身骨调运不出丝毫劲道,就算身体结实,又怎挡得住天乌剑狱怒斩。 再叫不出来了,天乌剑狱自龙口划到了龙咽......龙咽藏亘骨,最是坚硬不过,破之龙灭,否则功败垂成。 黑狱之,苏景昂立,气、识、心、黑石与令牌,五大气窍尽展、以己身修为投入剑狱,助剑!龙口,锐气与火意暴涨,巨龙咽喉亘骨咔咔作响,那声音枯涩、窒闷,落入全场每一人耳鼓深处。 一声暴喝响亮,烈焰自苏景周身冲腾而起。一个穴窍便是一条气路,修时纳灵气为己用、战时以己元化杀机。一千零八十阿是穴、三六一正穴大位全部开放,一千四百余条气路,浩荡真元狂涌而出。 火之灵、化火象,遥遥望去自苏景周身贲起的,分明就是千多道炽烨火蛇! 阳火灵蛇蜿蜒、伸展、入剑狱的砖、墙、牢入剑狱每一处‘元机气穴’,五十年里炼化的烈火世界尽化天乌剑势。 龙目溅血、龙鳞拔裂,巨龙的颤抖变作抽搐,可那根咽喉亘骨仍做坚持! 巨龙痛苦,但也仅只是痛苦,硬骨全无折断征兆,牢固非常,任天乌剑狱几次催势,剑与骨摩擦得如何激烈。 苏景没想到。 入道至今,遇到得比自己强的修家不计其数;修剑有成后,却几乎从未见过好剑斩之不断的东西。 失力之龙已经如此难杀,待它真正化作神物,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已经打疯了。千万年洪蛇一脉的庄严祭祀之地,打成了狂魔战场! 三十里血云压顶、卿眉纵身其,剑、锥、鲤、鹰甚至恶蛟,每一般变化皆为元神邪魔狠辣一击; 老石头纵马驰骋、一方方巨岩自地起、从天降;烈烈儿身形飞旋,一道百丈红绫上下翻飞...红绫,来自地下深千里一道熔浆火河!千多青莲飞旋,阿嫣小母手舞足蹈,跳舞跳到七窍沁血; 还有一柄剑,不可见、不显形,却剑气呼啸几yù刺穿天地,甚至几次接上洪吉雷法不落下风,离山扶乩、剑仙子。 洪蛇一脉,自皇帝之下人人动手,此刻就连那些神官也纵法而起,大群妖孽或化本相、或结阵合法,诸般妖法如山呼海啸,前方大圣手下的结禁摇摇yù坠、但只是摇、一直摇、偏偏就是不坠! 只有一个人为动手,皇帝身旁,少年侍卫。 洪吉似是并不在意,自己已经怒得发狂,却始终不曾对他咆哮半字...... 突然,冥冥传来一声清冽长啸! 大圣麾下闻声面sè一紧,洪蛇一脉则尽显喜sè。 那是龙吟,冥冥音兆!三响之后,巨龙便会真正成形,神力满身、再杀不到了。 剑狱仍卡在龙咽亘骨。 苏景面sè殷红如血,他在榨。榨自己,所有力量!心神空明、全凭一道剑意做主。气海枯、识海竭、心窍荡荡如也,黑石洞天与大圣玦天空红霞散净,涓滴不剩、所有元阳真气尽与剑狱。 剑狱猛突、亘骨依旧! 苏景送出了所有力气,从头到脚、自皮肉到五内空落落难受! 而这‘空洞’感觉扩散开去,犹如万蚁噬骨千虫咬心,疼到无以复加。 力竭,身苦,剑困,神志也随之恍惚了?苏景四仰于莲池、或沉或浮,双眉紧皱、双目紧闭,口却在喊......气若游丝、声音几不可闻,可他就是在喊,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喊声。 “真元尽与,身空,怎还会痛——痛自我养下的剑意来。” “剑意非力,为何会痛身——力于身、意于神,剑意反噬于神,身心一体,是以会痛。” 哪里会神志恍惚,正正相反的,此刻苏景脑一片清明。 天乌剑狱已经得了自己全力支持,发挥出的威力堪以‘惊天动地’而喻,可苏景却明白剑之力还能更加猛烈。之所以发挥不出来,只因自己遇到了一‘障’。 剑得了我的力,却未得我的‘意’。 玄虚以论,便是力已出而意未动! 于剑,有大力却无神髓,自然落到下乘;于己,空有意但无力可寄,常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尚且会同痛苦,何况修身修神修xìng的修家。 倾尽修为、泼出xìng基,只求能换来一剑,但这一剑却未能融入剑意真髓,立时便会引动剑意反噬。 苏景自问自答,只为喊醒自己,破了那一障,融剑意于剑狱! “剑意又从何而来——意从xìng根生,什么样的本xìng,就会有什么样的剑意。yù破意,须得先解xìng!” “根xìng是什么?” 根xìng之象,是‘理所当然’,处事时不用太多思考,理所当然而为之,那便是根xìng显现! 冥冥之第二声龙吟响起,不知何事巨龙已经停止了抽搐,它的喘息变得顺畅、它的目显出神采! 苏景口唇嗡动,不再自问自答,而是历数过往,自己做过的、以为‘理所当然’之事。 碎念不休,面sè惘然、惘然、惘然......直到心解出一字,他神情突兀一僵。 第三声冥冥龙吟起唱;同时苏景张目,目光一片清净。 下个瞬间,心剑意爆碎万千,仿若九霄神雷震响于天、于地、于周身上下四万八千只毛孔。 苏景口齿清、声音烈,一字断喝:“崩!”(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纵剑屠龙、倒映金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四零章纵剑屠龙、倒映金轮 苏景的吼声响起时,剑狱收力,猛烈攻势一下子消弭无形。 不止攻势,还有它的剑势、杀势、气势,所有一切皆告收敛!瞬瞬寂静,天乌剑狱变成了最最普通不过的房子,不存一丝强横,更不会带来伤害,它祥和。 这转变来得太突兀,以至饱受此剑折磨的巨龙,刹那里都有些不适应。 ‘化龙’不是单纯的妖修破境,而是由凡入神、晋位天物。随着神威暴涨的不止力量,还有智慧。第三声龙吟刚起,还需片刻功夫它才能拥有神力,但心智已经彻底觉醒,转念奇快:它收敛了、可是要逃走么?逃得掉么?上天无敌、穷尽岁月,我必做追杀 根本不等巨龙念头转完,更不等冥冥的龙吟落尽,苏景吼喝落定! 一字吼喝,能用多长时间?苏景喊声起、剑狱收;喊声落、剑狱杀! “崩!” 剑展、剑绽、剑崩裂! 大湖水势暴涨、力量汹涌,却无法冲破堤岸;可若是把整座湖都凝结成一滴水,滴于堤岸又会如何? 便是如此了,再没有前仆后继、再没了下一次! 一座大湖凝做一滴水,在一滴水绽放一座大湖; 剑之锐、火之戾、力之浩荡,收拢、收拢、收拢,凝聚于一剑之,而后,这一剑斩下! 所有真元、那整整一座烈火世界,就在一剑。 我之所有,孤注以一掷,求一瞬绽放。 一剑崩。 如雄峰崩碎、如大地炸裂,那一声怒响震耳欲聋!来得突兀却及时、来得干净却淬厉,自巨龙咽喉响起,饱蕴神物损丧之哀、之怒、之不甘,从天回荡到第、从耳鼓扎入心底! 一剑、崩! 崩碎的又何止一根龙咽亘骨,还有苏景于剑之一道上前进的天障,还有所有正恶斗之人的心神! 冥冥第三声龙吟刚起头、又戛然而止 心花绽放、智慧窍开,自有神奇效用。 若非得心花,苏景只会把那疼痛当做脱力后的反应,完全领悟不到这是剑意反噬,连‘障’都不能察觉又何谈破障? 若非得心花,苏景也未必能想到破开根性的那一字:烈! 初想来:十五岁离开白马镇时、自大鹰背上的一跳;白狗涧群魔脱狱,手段用尽犹不肯降,‘我丢不起那个人’,栖霞山描金峰上,一剑自刺哪怕同归于尽如血性没有‘烈’,如何才能做到这些; 再深究,只为一句吩咐便十五年磨刀不辍;为偿还恩情不惜以身试炼、修持邪法;得知妖国有意染指土,五境小修变大摇大摆的来打招贤擂这又何尝不是骨性的‘烈’。 真正要紧的,所有这些事情,都不是‘迫不得已’,并非‘没别的办法了,我只能这样做’。苏景是可以选择的,他选了,选得理所当然。究其根由,还不是:求个无悔、贪个无愧。 为‘无悔无愧’敢倾尽所有,便是心性、根性之烈! 总是耍心眼、经常不要脸、喜欢欺负人、整天开开心心的苏景,烈。 灵智、性命,造化是何其复杂之物,岂能一字蔽之!苏景烈,但不是说苏景只有烈。没有一个人的根性是唯一的。 于苏景,烈为性根之一。 而屠龙一战,苏景倾尽所有仍难求一胜,不过是一根骨头,可是打不断它,骨头会变做所有人性命路上的拦路石,过不去便死! 因境而困,因困而悟,因悟而破境成败边缘、生死交界的见性。破一障、开一悟,领下一道剑术。 ‘烈’自‘求个无悔、贪个无愧’悟来,既然无怨无悔,那便百无禁忌!天、地、世界;鬼、神、造化,苏景,一剑崩。 亘骨碎,要害破,龙丧! 就连剑狱都受不得如此强蛮的力量绽放,清晰可见炸开一道狰狞裂隙。 受损、却仍不肯收剑! 全部力量化作一剑而崩,若败则身死道消,若胜则是‘真气入剑、剑后化气、真气归元’,剑力还原做阳火精元,迅归于剑、归于剑苏景,天乌剑狱带着深深裂隙,又复烈火熊熊,呼啸旋转,自龙咽直贯而下。 亘骨断,再无阻碍。 剑火成狂、黑狱疯魔,锐气割裂骨肉的怪响,自上至下突进不休,硬是将那图腾之灵、天地神物,从头到尾一剖两半! 从龙口入,从龙口出,天乌剑狱金红璀璨,像极了天上金轮于这人世间的投影。 纵剑屠龙,倒映金轮! 剑狱之,仿若时光回转,千条火蛇摇摆于苏景与剑狱之间,只不过这次不是苏景送力,而是阳火归元。 苏景眉飞色舞!诛杀一条龙固然让他开心,但更欢喜的还是自己悟出了一剑。 是他的悟,是他自己的剑术!爱剑之人,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剑,又怎能不欣喜。而更让人心里发痒、浑身舒坦的是‘剑之妙’,苏景又从剑寻得一重真滋味! 高兴得不行,也没耽误苏景动念、残破剑狱一开一合、把两半的龙尸收了进来,这东西他得要这时候他还有闲心想:根性里是不是还有个‘贪’字?能不能再悟个一剑抢? 忽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提前说好,龙鞭归我,我得补补。” 苏景吓一跳,回头一看才晓得拈花‘回来了’,不用问,他在外面被人斩杀了。 下一刻,赤目和雷动也一并‘回来’,赤目满腔恼怒:“拈花神君,打架拼命呢,你回头看苏锵锵杀龙!” 三尸结阵应敌,剑阵正行转得流畅,拈花突然不打了,抬起头去看天上的奇景嘿嘿乐,跟着他就死了。 一共就三个人结成的阵势,死了一个,阵势自然被破,剩下两个马上也死回来。 拈花有的是道理,应赤目:“看屠龙啊!死一次值得。” “那也得叫上我们一起看吧!你去看,死一次值了,本座还没看就死了” 雷动挂记着心事,不理两个兄弟,直接问苏景:“这龙你打算怎么吃?” 赤目一惊而醒,也顾不得再去埋怨拈花:“龙角龙鳞龙皮龙筋龙鳞龙骨龙血龙肉都是宝贝,我的!” 雷动天尊大怒,都给了他还吃什么? 拈花急忙补充:“龙鞭苏锵锵已经答应给我了,还有赤目你说了两遍龙鳞。” 苏景哈哈大笑,黑狱内火光一敛,阳火归元完毕,苏景说一声:“你们仨先留下。”身形一闪向剑狱外扑去。 才刚杀了一条龙,本来不再算计之内的龙,强敌犹在,这一仗还远远有的打! 外面恶战依旧,洪吉收了一条蛇、蛇惊变化龙然后又眼睁睁看着龙死了,连尸体都被抢走了!蛇妖皇帝暴跳如雷,出手之力何其狠辣!而苏景同伴这边,三尸被斩杀,他们压力陡增。 十七块巨石翻飞环绕,护佑身边,老石头骑黄马,双手结印昂昂嘶吼,正凝聚‘灭顶’之术,突兀一道神雷劈斩而来,护身石呼啸而上,轰的一声巨响大石尽化齑粉;甚至不等齑粉散碎,第二道雷光又至,老石头正凝神施法动弹不得,眼看着躲无可躲时,小黄马人立而起,又替主人挡下了这一击。 可雷光不断,第三道何止三道,洪吉动法,七雷接踵! 老石头自忖无幸,不料身边忽然寒意闪过,毫无来由的一道剑光绽放!剑气如水柔、却也蕴了滴水穿石之韧,迎上妖皇神雷。 远处扶乩出手! 可仍不够。 仙家修行,不是莽汉长力。 普通人,就算便头壳受创变成痴呆,至少力气能尽数回复; 而扶乩记不起原来的事情是神识之缺,除非她能尽起记忆、否则修为和战力永远无法重拾巅峰成就,何况此刻扶乩还在挡着一座十七蛇妖结成的妖阵攻杀。 倾尽全力,扶乩只能为老石头再挡下两道雷光! 妖皇面色阴森,第五道神雷轰动,烈烈儿、沙包、卿眉等人都陷入围攻,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及时救人就于雷光堪堪击老石头的刹那,金红光芒闪烁,九九剑羽飘零,苏景出‘狱’驰援同伴! 剑封疆、羽结域,雷光冲到近前便告散乱。 “尔敢屠龙,必遭天谴!”一见苏景,洪吉的眼睛红得几欲沁血,咆哮大吼:“还有你那三个矮子帮手,好本领啊朕已斩了,碎尸万段!” 剑狱已被苏景收回体内,三尸坐在大牢屋顶上,六条短腿一起晃荡,拈花喜滋滋的:“他说得是咱们?” 本来面色轻松的苏景一听‘三个矮帮手惨死’,面色陡然狰狞,低吼两字:“纳命!” 妖娆火起,金乌阳火席卷四方,红鹤浴火翔天、影金乌借火遁地,袭杀皇帝洪吉! 紫弧狂舞、雷光爆起,击退红鹤、毁灭乌影,另有一道粗豪雷霆自洪吉手挥出,仿若天神一鞭,狠斩大圣大圣呢? 火起时,‘金乌万巢大咒’发动,苏景穿火而遁。 大圣在皇帝身后,手北冥寒芒一闪,斩向洪吉后颈。。 s 第二四一章 分光化影,八头九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吉察觉危机急急向前扑跃,想要避开灭顶之灾。他的身形再快,又怎快得过北冥剑光。 就在剑光将将贴上蛇妖后颈、将斩之际,苏景身形猛震,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胸口突兀爆碎,血光之中、一条小蛇钻出。 小蛇洞穿苏景,身形一晃又变作人形,少年侍卫。 以穿空遁自背后突袭皇帝的苏景,被少年侍卫以几乎同样的手段、于背后突袭。 少年侍卫始终不出手,等得便是这一隙、这一杀! 或许贪心不足,或许不够精明,但洪吉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正相反,他有天大胆子,为能击毙大圣,自己作饵又算得什么?洪吉不怕苏景近身、只怕大圣不来! 苏景胸口爆碎,必杀一击随之消弭,场中同伴人人变色。 但扶乩等人心中升起的那声惊呼未及出口、洪吉向前扑跃的势子尚未止歇,苏景竟又显身。 胸口爆碎的那个,犹自低头、不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空洞心窝。 刚刚出现的这一个,已经追在了皇帝身后,和之前情形一模一样的、苏景抬手一剑,再斩皇帝后颈。 第二个苏景,第二柄北冥,第二次诛杀。 剑正寒。 洪吉口中爆起一声怪叫,身上衣物猛倒卷冠、袍、裤、屣!铁灰光芒展开、金铁交击声大作! 皇帝衣装皆为洪吉蛇鳞所化,此刻鳞结甲、甲不披身、甲迎敌。 又见到一个大圣爷,从剥皮洪蛇到大圣妖蛮,谁能不惊诧,皇帝的少年护卫也不例外,微微一愣让他反应稍慢,但随即他的身形模糊了一下 北冥被蛇鳞所阻,赤条条的洪吉急向前扑,皇帝再躲过一击,于苏景来说也不算意外,正欲再其他手段,苏景忽然面露惊诧,顾不得再伤敌,投身于火、施遁撤走! 几乎就在他穿空同时,原先置身之处,一条小蛇闪电窜出、随即化回人形,见苏景跑掉,微皱眉、他的身影又告模糊。 兔起鹘落、连番变化,直至此刻,胸口破碎的那个‘苏景’才微微一颤,仿佛气泡,破碎、消失,只剩一块红色蜃玉。 对洪蛇妖物,苏景早已没有轻视之心,至少他明白:若皇帝比着洪大千、四海兄弟还容易杀,那这皇帝也等不到他来杀。 第一次‘穿空遁’不过是次试探罢了,第二次穿空遁才是真正突袭 少年侍卫的杀法唤作‘分光化影’,此人跟在皇帝身边千年,但他从不用保护洪吉,他做的事情只是:杀。 谁杀皇帝,他便杀谁。 至于究竟是刺客先杀掉皇帝,还是他先诛灭刺客,他不管。洪吉自己也同意。 第三次,人影闪出、苏景仍是出现在皇帝身后,但少年侍卫也分光而至,追在苏景身后! 大圣先到、少年侍卫后至,虽在时间上有些微差别,可这‘差别’远不足以让苏景完成一次刺杀。 除非苏景打定主意与蛇妖皇帝同归于尽,否则只能撤走。 苏景不做丝毫犹豫,闪身入火,少年侍卫的身影再次‘模糊’。 而后两个鬼魅人影,自战场各出不停闪烁!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是法术限制,发动分光化影时少年侍卫非得人形不可,而‘化影’后则遁化原形、做蛇身 金乌万巢与分光化影不存高下之分,都是瞬息逾距的上上遁法,可是说到底、苏景连白马镇的十五年都算上,只活了不到两百年,且金乌万巢是他修来的本领;那个蛇妖护卫看上去是个少年,实际是数千年的大妖,他大半时间都在精修这门分光杀法,运用得何其精湛,而分光化影更是蛇妖的天赋本术! 比拼遁法吃亏,打不过就会求变、苏景一贯如此,心念转动、这次踏出火遁时,身周突兀剑羽飘零! 离开剑狱时,九九剑羽庇护老石头,而后苏景从中抽走三十三根做贴身备用。 剑羽封疆,正追击苏景的小蛇一头撞入其间。 三十三根剑羽,能化域三里有余,苏景却只让它们结护十丈,内中‘乱流’激荡猛烈,小蛇一进来法术便告破,变回人形、身子一时飘摇,几乎把控不住自己。 皇帝雷光凶猛轰袭而至,剑域立刻摇摇欲坠,诛杀小蛇的机会稍纵即逝,苏景动剑、黄金屋! 黄金屋苏景还没来及炼化,他能动用此剑,但一次只一击,扔出去就完了,不能像北冥、剑羽那般随心指挥上下翻飞。 不过黄金屋胜在剑势凶猛,剑狱损坏不可再用之际,此剑的威力最为猛烈! 热浪催面,黄金屋动! 少年侍卫表情瞬息两变,初陷剑域、遭遇逆袭时神情诧异,可还不等黄金屋杀伤力至,他的目光忽又一松,人影虚晃、分光化影再起,竟从容撤出了剑域。 不止人撤走,似乎还在离开之时,以自身妖力打乱了剑羽的行运! 雷光爆裂,剑域散碎,苏景动作奇快,收羽敛屋退避开去 而后少年侍卫的攻势不变,他好像只会这一招,展开遁法缀住苏景后背,不把大圣真正从后心至前胸洞穿一次决不罢休。 苏景故技重施几次,少年护卫却似看透了剑羽的行布办法和剑域的气机流转,完全视其于无物,从容出入、再不为所困。 比着在离山时,剑域的威力提高无数,可巅顶剑法,又岂能那么简单就完全掌握?如今苏景剑域仍为雏形,只是比着‘最初的雏形’高深些罢了。 剑域对付不了敌人,苏景又换过其他火法、风法苏景修炼剑域在前、修习游刃在后,靠得是身开近千五百枚气窍,能对灵气变化体察入微。这是他修行奇术妙法的本钱,也让他于斗战中能提前察觉敌人动法的‘气机’,大占便宜。但很快苏景就明白了,以五感明锐而论,少年护卫还要远胜自己! 只要苏景一动法,他必能事先探知,身影模糊化影远遁,下一刻避过法术或剑术鼎盛之威,又复分光而起冲杀到苏景身后。 法术与剑羽都对付不了此獠,反倒是洪吉缓过神来,凝神以待中,时常能捕捉到苏景穿空形迹,驱展雷法助自家护卫一起诛杀大圣,让苏景狼狈不堪。 所幸,洪蛇妖孽以己度人,只道蚀海大圣不会真正关心手下,洪吉与少年护卫全神投入、合力狙杀大圣。若是分出一人去强袭扶乩等人,之怕苏景真要应付不来了。 金乌万巢、分光化影,两人忽东忽西,连番纠缠落在旁人眼中端的诡异,可是于苏景而言却是十足闷斗!之前办法无用,苏景再‘变’。 自火中踏出时大圣爷目中灵机突散,周身再无丝毫灵气,化身金乌蛮! 修、蛮变化不过瞬间时间,少年护卫便已赶到身后,蛇形,猛扎苏景后心。 ‘咚’地一声,拳肉交击的闷钝响动,苏景只觉一道巨力自后背狠狠夯入,筋肉抽搐五内巨颤,噗地一口血雾喷出。 苏景的蛮身何其坚硬,当初四海兄弟全力动法,一时间都无法撼动,此刻竟险险经受不住小蛇一撞。 不足二尺的小蛇。 分光化影、明察气机,再加上强悍非凡的体魄永远跟在洪吉身边的少年侍卫! 心撞如雷,苏景动作不曾半分停顿,喷血同时转身、挥手、抓向小蛇。 小蛇可也没想到那‘元神之躯’会突化铜墙铁壁,何况苏景是有意而为、他是全无防备,又怎么可能好受得了,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头壳炸了般的巨痛,被苏景一把抓住。 金乌蛮拼着受伤才得来的机会,哪会有半分犹豫,运出全身力气狠狠撕扯。小蛇身体强横,但最结实的地方还在头盖,身体经不得这般凶猛的撕扯一声脆响、血光暴现,蛇头被蛮子从身体硬扯下来! 死定了! 可苏景做梦不曾想到的,少年侍卫掉落脑袋,那还泂泂涌血的蛇颈忽然‘散开’。 有点像孔雀开屏,但哪有美丽可言,只有丑陋与凶恶,一根颈子变成了九根,九根颈子上八个头,另一根血肉模糊! 就算苏景心机再如何沉稳,也如不住惊呼出声个子虽小但绝不会错:九头之蛇,相柳后裔! 洪蛇一脉中怎会有相柳后裔? 且并非普通的杂种后裔,明明白白是血脉复苏、完全返祖的相柳子孙。 亘古恶兽传承于身,又难怪它身体如此强悍;生了九个脑袋,又难怪它能明察‘气机’,五感比着苏景更强! 少年护卫人形时自不必说,化蛇时只以一头示人,谁又能得知他的真身,直到刚刚被苏景揪断了一头,其他八头才散开露了本相。 苏景又惊又恨,心中闪念骂:堂堂相柳后裔何必给洪蛇当差,自己去建个九头国当皇帝该有多好! 八只蛇头獠牙亮出,向着苏景的手背、腕、小臂等处一起咬下! 相柳奇毒,传说中连金翅大鹏都不受不住,苏景又哪敢冒险,没别办法只好撒手将其甩开。这一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眨眼功夫,此时皇帝轰雷斩下。而少年护卫脱离桎梏,变回人形落地、身形模糊 苏景无奈,钻火遁走。 (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三瞬归一,三命相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遁法纠缠,身术比拼。 从苏景出‘狱’到现在,充其量盏茶时间。这么一会功夫里,发动‘金乌万巢’比以前一百多年加起来次数还多。 身法、身感、甚至蛮身横练,样样都比不过那头相柳,越斗便越落下风。而身上鬼袍为主人抵挡虚空反噬,已经显出几处残破,要再支撑一阵其实无妨,但身袍如此,苏景添出一份‘落魄’是免不了的。 因为天龙夭折,洪吉恨极了大圣,见对方斗得狼狈,皇帝开心大笑:“连朕麾下一个护卫都比不过,你又何敢自称大圣?蚀海,你当朕真曾将你放在眼中” 话还没说完,穿遁中的苏景向他猛一扬手、打出一物。 洪吉目力何其尖锐,大圣动作虽快也逃不过他的洞察,他识得此物,四四方方的石头似的,但就是它斩杀了自己的天龙。 天乌剑狱威力,皇帝亲眼得见,大圣又将此宝放出,他哪敢怠慢,挥动雷光就打了过去。 剑狱来自‘剑刹天乌’,是灵性之剑,阳火淬炼而生,性情之烈比着苏景犹有过之,拼着‘受伤’更重,剑狱也要急旋而起,火光绽、剑势涨,迎雷而上怒斩妖皇! 轰地一声闷响,雷光逞威、剑势散乱,本就重伤的宝贝,如何能再扛住洪吉的全力猛击,力道尽被打碎,剑身伤痕更深。 ‘不过如此’,洪吉心中四字,可是脸上的蔑笑刚展开半分颜色、猛又化为惊骇,双眼瞪得老大;心言才入喉尚未出口,就变作‘啊’的一声惊呼——那块正摔落的‘四方石头’里,突兀又冲出三个人来! 明明被自己打过一次,当时血光暴现、神魂俱碎、死得不能再死的三个‘矮帮手’竟又仗剑而出、狠狠扑来! 这是死而复生还是本来有六个?任谁见了已经笃定身死之人又杀回来,心里都难免恍惚,妖皇也不例外。 三位矮帮手目光凄厉神情狰狞,只为报仇而来,现身后根本不搭话,各自张大嘴巴昂头一吐! 南荒皆妖孽,修炼得有些气候了,祭炼成本命法宝,大都喜欢藏在肚子里,御敌时张口一吐便催宝斗战。 双方之前是真正动过手的,洪吉知晓三尸的本领惊人,上次若不是打着半截突然有一个不打了跑去抬头看杀龙,自己还不一定能杀得了他们。 此刻乍见敌人吐宝,洪吉立刻凝神、聚法、蓄势以待三尸一人啐出一口唾沫。 三尸肚子里只有无数废话,有个狗屁宝贝。 只恨南荒是蛮夷地方,妖孽皆不谙剑法,让那出手前的、‘吾剑巅顶’‘吾剑封域’‘吾剑瞬灭’的威风吼喝没了用武之地,三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入乡随俗。吐口水之际,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宝剑可没有半点停留,结做天星剑阵,便欲施展绝学。 南荒贫瘠,很少见这等混蛋,洪吉当真被三个矮子蒙了,直到看见口水才明白怎么回事,但大妖应变奇快,准备对付‘口水’的轰雷秘法陡降,打向持剑奇袭的三尸。 洪吉目光阴沉,这三人再怎么混账,实力都不可小觑,当以重法相对,惊雷落,暗藏九变,一变更比一变犀利,展开时仿若惊涛拍岸、一浪胜一浪! 一浪就打完了。 后面八浪全憋回去了,无用武之地。 曾结阵与洪吉斗得风生水起的三个矮帮手,这次却大为逊色,张牙舞爪着、直接被雷劈成青烟,洪吉反倒释然了:哦,果然是六个,之前那三个死了、这三个人长得一样但本事差远了,难怪蚀海听说之前那三个矮帮手死了就面露凶相 苏景打出剑狱后不敢做丝毫停留,立刻投身入火遁走,身后小蛇急追而至。 于火遁之间向皇帝发动剑袭,看上去对苏景再发动遁法无碍。可分心、动剑、牵扯身体与气机,有怎么可能全无影响?只不过普通人看不出来罢了。 普通人看不出,体术精强、体感明锐的少年护卫却查得清清楚楚:敌人遁势微乱,影响的不是速度,而是‘灵活’。 少年侍卫冷笑,急追不休! 果然,再过三遁,几乎就在洪皇帝斩杀‘三个矮帮手’同时,少年护卫胸中闪念‘逃不掉了’,小蛇急颤,直直击向苏景后心。 这是‘气机’捕捉,苏景遁法完全落入敌人眼中,是以少年护卫这一击,再不是苏景现、他追杀。而是先判出苏景会从何处显身,他分光化影先行一步! 少年侍卫先动,苏景再钻出火遁,等若苏景把自己的后心摆在了小蛇飞射的线路上,又如何能再躲得过。 稳稳当当,这次能能洞穿大圣后心!少年护卫甚至笃定,对方都来不及再幻化蛮身突然冒出三个人来,苏景身后。 三个矮子,各持长剑,显身时便是结剑时、便是天上星光闪耀时、便是天星入剑一击必杀时。 苏景把自己摆在了小蛇激射的线路上,小蛇又何尝不是把自己撞向了天星一剑的锋锐上! 哪还有再躲避的机会,小蛇只觉眼前星光刺目、巨力切体而入,巨痛席卷瞬间,他心里的念头仍是:这三个矮子不是死了么? 之前与小蛇纠缠闷斗,苏景并非全无办法,但事情复杂,总得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做、再分神一道和三尸商量下进退调度。 这次对三尸考验空前,非得显身同时便发动剑阵不可,若一击不中,没了奇兵效用,威力大打折扣。这才耽误了一阵子时间,落尽下风狼狈不堪。 苏景把他们三个留在剑狱中不出来,本是打算害皇帝的,那时候他可不知道会遇上如此棘手的小相柳,不过打皇帝也好、对付相柳也罢,反正‘私藏三尸’都是他‘打架时就不能要脸’的念头就对了。 再说少年护卫,前面好一阵缠斗,先后吃过剑域偷袭和金乌蛮突变的苦头,那还能不晓得这位大圣的脸皮功夫了得,花招多得很,心里自然有所防备。若只是三尸突兀出现大圣身后,他也不一定就中了埋伏。 可三尸对着皇帝去的,跟着他们又在众目睽睽下被斩杀谁会防备三个连尸首碎了的死人? 再说他们三个是从剑狱跑出来,就算能复活,常理猜度不也又该是再从剑狱里出来么?就算相柳再多九颗头又怎会想到他们会从大圣身后跳出来! 平时浑天浑地,关键时候自家亲戚当真不曾相负苏景,剑阵恰好、星剑正中!小蛇猝不及防,当即被打得显出人形。 同个瞬间,一头白骨金乌突兀出现在少年侍卫身后。少年心口多出一个大洞瞬灭一剑,到骨金乌显形的时候,敌人已经死了。 苏景穿空,与骨金乌同时现身,根本不看敌人生死,手中一团炽烈到纯白色的烈焰,直接打入少年侍卫张大的口中!相柳太凶猛,非得自内而外才能炼化,苏景几乎打到山穷水尽,不能借此一击除了它,怕是想逃跑都没机会! 相柳强,但他的身法不过‘一’瞬,可苏景有火遁一瞬、有骨金乌一瞬,还有三尸转生一瞬,三瞬归一、并力诛杀! 被星剑与骨金乌击中,少年侍卫已然惨死,可烈火入体之下,此獠突然又爆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旋即火光一涨,身体被炼化成灰,随风散了 直至此刻,分不清是惊呼还是怒吼的怪叫,才从蛇妖皇帝口中响起! 又一强敌伏诛,苏景转头望向洪吉,正欲开口说话,不料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且慢,待我先和他说几句。” 苏景吃一惊,他没察觉到说话的方向上还有别人,循着声音望去,心中更是猛地一颤。三尸也齐刷刷地‘哎呀’惊呼:一条小蛇,两尺长,九根颈子,但只有六个头。 相柳竟还没死。 这怪物有九个脑袋,就有九条性命,金乌蛮是苏景杀他一次,刚刚星剑与骨金乌杀他一次,苏景烈焰入口炼化又杀他一次,到现在他仍有六条命、六颗头! 打到现在这般地步,才刚杀了三分之一? 苏景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但脸上的苦笑一闪即灭,黑袍青年又复渊渟岳峙,没什么可说,那就接着打吧! 三尸可没苏景那么‘好脾气’,雷动目光烦躁,问相柳:“你有完没完!” 赤目声音阴戾,训斥小蛇:“该死不死,还要脸么?” 拈花直接顿足,怒道:“我不打了!” 不料相柳不理会三尸,也不去看苏景,身子一摇又变回少年,只是这次不再是侍卫装束,赤身**。 妖兽不通教化,光着身子也不觉难受,相柳对洪吉道:“你我说好的,我还上了你三条命,从此再无瓜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洪吉目光闪烁:“助我杀了蚀海,有什么条件你大可开口。” “帮你杀祖宗?之前是践约无奈,现在我没倒戈相向,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相柳回绝得干脆无比。三尸和苏景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一重变化,对望一眼,全都又惊又喜。 相柳不再理会咬牙切齿的洪吉,又转回头望向苏景:“今朝你若能不死,改天你我再较量吧。”说着,迈步就走,但几步之后又站住了身形,问苏景:“古时大圣,打架时都如你这般不要脸么?” “应该不都是。”苏景回答得老实。 “你袍子好看。”少年相柳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又开始迈步,几步之他身上又显出衣衫,居然照着苏景的样子给自己幻了件一模一样的的捕快袍,连那个‘好’字都没变:“你们好好打吧。”最后几个字落下,相柳一飞冲天,消失不见。 (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堂堂正正,东土大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吉脸色铁青,但去者不可留,再不去想柳相之事,蛇目盯住苏景:“洪蛇一脉不生善男信女,相斗搏命时各凭本领无可厚非,不过像你这般狡诈诡变之辈,也真不多见!” 苏景反问:“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在想什么不妨直接说。” 洪吉冷声道:“你是昔日大圣,我乃今日族主,皆为洪蛇,可敢舍了那些花招,与我堂堂一战?不负传说中,蚀海大圣斗如风战如火的威风之名!” 苏景皱了下眉,似是想了想。 或许妖皇提到‘大圣威名’之故,点将玦内气息滚荡,片刻之后,大圣妖威随之绽放于身,黑袍青年模样未变,但神采中陡添张狂! 赤炎生,火翼开,苏景身形缓缓升起;对面洪吉身周雷光缠绕,与苏景并起,蓄势以待。 四目相对,苏景的眸子越来越亮,眉头渐渐舒展、目光尽显兴奋,口中喃喃、反复咀嚼着洪吉提出那四字:‘堂堂一战’。片刻之后,苏景笑出了声音,一声大喝响亮:“好!便做堂堂一战!” 话音落处,三尸并剑而起,催动剑阵堂堂正正向洪吉大打出手;骨金乌瞬灭一剑再起,堂堂正正打了洪吉一个措手不及;影金乌、红鹤,金风杀灭、阳火烈炼,诸般法术尽起,四面八方惊涛骇浪堂堂正正攻杀洪吉;剑羽飘零,雷下结域,域为雷所破则泼风而起以剑锋相对,锋锐被挡下便改作堂堂正正的游刃、寻隙破敌洪吉想用言语套住大圣,哪成想反倒迎来个‘变本加厉’! 苏景哈哈大笑,离山小师叔能吃妖怪这一套?身形一闪钻入火中不见,仍是堂堂正正、向着洪吉穿空偷袭 洪吉全无退路,怒喝一声雷霆四起,与强敌恶斗一起!能做到洪蛇一脉之首,身手自然不凡,紫弧缭绕于身,手印翻转不休,恢弘雷法之中穿插诡异要杀,死死扛住诸般猛攻。 其他都还好说,但骨金乌瞬灭来去无端、就算挡下来这怪鸟还会再饶上几道‘游刃’;三尸星剑力道雄浑,更是打得洪吉雷法不稳;而最可恨的还是苏景穿空偷袭,每一现身便必挥起一间屋子。 黄金屋,烧天剑势,力道何其狂猛! 洪吉虎吼连连、气急败坏,但力有未逮,喊声再响亮又有什么用处!又坚持一阵,稍不留意就被骨金乌寻到空隙突破进来,拼着一条胳膊折断护住心口要害,不料骨鸟一击势落、身上又烈焰突起,苏景钻了出来 骨金乌出剑、再借鸟身烈焰穿遁补剑,一刹之中两道瞬灭绝杀,本就是苏景的拿手好戏。 洪吉始终在防备苏景火遁,可又哪想打他能遁在骨金乌上,再也躲避不开,被黄金屋一剑正中胸口,胸口立时塌陷下去,嘴中鲜血狂喷摔飞开去。 若是人间修士中了这样一击必定惨死,但南荒妖畜生命顽强、洪吉受伤极重而生机犹存。 除恶务尽,即便他再无翻身机会苏景也不会有丝毫犹豫,随手自空中拈起一根剑羽,正待飞身追上去割他的脑袋,不料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平和声音:“留命。” 灵识四布,不用回头苏景也能看到:形销骨瘦、面色苍白的光头男子,衣衫碎裂、从头到脚周身无数狰狞伤疤,但他目光慈悲、神情从容。 光头男子左手空空,右手则掐住后颈、拖着个人才从战场抽身离去不久的少年侍卫、小小柳相! 柳相人形,双目紧闭面色如枣,不知是死是活。 少年侍卫本领如何苏景再明白不过,乍见这般情形,苏景如何能够不惊! 光头男子步入战场,空着的左手张开,好像打招呼时、向着仍在激战的妖蛮摆手,可所有被他‘招呼’到的大圣麾下妖蛮,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突兀一声大吼,天色沉黯、巨大阴影笼罩下来!老石头早已备好‘灭顶’之术,他得了苏景吩咐,先不忙施展、蓄势监视全场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法术爆起大山压顶! 霸道之法笼罩所有人,不过老石头自有妙术、只要同伴站在原地不动就不会被伤到。这一重他早就和大伙交代过。 光头男子仍是招手,对山,而那座自九霄来、挟风雷怒的巨大山岳,在半空里突兀一顿,一震,跟着‘啵’地一声融化了。 仿佛水墨画中的山掉入池塘,浸了、染了、氤氲了,眨眼墨迹散乱、山无存! 化掉大山,光头男子手微转,对向法术被毁、正内息难继的老石头,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一个将英气藏于秀美间年轻女子挡在两人间,她也抬手、右手。 随即扶乩面色一变,目中神采突兀散灭;光头男子的手也告一抖,似是被蜜蜂狠蛰一下子似的,但他笑容不变。 连串事情,也不过是在光头男子‘留命’两字间。 如此强敌从天而降,苏景怒叱一声借火回遁,救援同伴;三尸与本尊心意相通,提剑去拿已经被打散元基的蛇妖皇帝! 光头男子一笑,并不急着和苏景相对,而是突兀动起身形,就在三尸堪堪拿住洪吉之时,他也赶到身前,根本不曾看清他如何施法,三尸只觉得手上一空,妖皇已经被他抢去了。 而随着此人纵穿战场,先前场内被苏景燃起的熊熊烈焰彻底熄灭。 苏景这边急急迎向扶乩。 剑仙子身子软了,内元混乱受伤不轻,但离山正法非同一般,牢牢护着了她的心脉、性命无碍。扶乩声音虚弱:“他的元力诡怪,与妖元、真法皆不相同,你当小心。” 苏景微一点头,将扶乩送回黑石洞天。不止仙子一人,除了三尸外所有同伴,都召回两大洞天。 从屠晚暴发开始,这一战打到现在充其量一两柱香的功夫,时间不长但激烈无比,卿眉、小母等人或负伤或脱力,本已到强弩之末。 洪蛇一脉的妖孽也伤亡惨重,暂告停手,收拢于原地 对峙,光头男子和皇帝在一起,与洪蛇手下成掎角之势、稳对苏景;苏景与三尸也成掎角、对光头男子。 但光头目中根本没有三尸的影子;苏景眼内也没有洪蛇手下的位置。 “我的剑呢?”对峙之中,苏景忽然开口,此人没有气势,但身上带了一份让自己厌恶莫名的‘味道’,苏景自然晓得屠晚是冲着他去了,可屠晚没回来! ‘身后人’略显诧异:“那剑没回么?相斗正酣它突然又飞走了,我还以为你招它回手了。” 稍加停顿‘身后人’又好奇问道:“你哪里得来的那把剑,威力恁地惊人,好像还和我有仇似的。”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痕,苦笑了下:“全是拜它所赐。” 有些高深的修家或大妖,修得负伤即痊愈的本事,可要害受创无可挽回,看光头男子这一身伤痕,分明是被屠晚碎尸万段的模样,他竟能无事? 屠晚又跑去哪里了? 苏景心中惊疑,脸上不动声色。 洪吉费力喘息,随呼吸口鼻不停拱出血沫子,嘶哑插口,对身后人道:“蚀海狡诈,你休得与他废话,直接杀了了事!” ‘身后人’忽然笑了,空着的那只手在洪吉胸口轻轻一抹,道:“哪是什么大圣啊!他是东土的汉家人!你听过东土有大圣么?” 胸口被抹了一掌,洪吉只觉得气息立刻顺畅起来,伤势犹在但巨痛消散,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但‘身后人’的话入耳何异于惊雷,脱口道:“不可能!从识海走出之人怎么可能不是大圣?何况那小白蛇留了大圣精元” “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以为他一定是真的,所以我根本没去想过应该做一次试探。”不等说完身后人就摇了摇头,声音和蔼:“不怪你,错在我,早去试探下,就不会上当了。” 身份被揭穿,苏景挺开心的样子,对洪吉道:“一直骂你不认祖宗,没骂错吧。” ‘身后人’竟真生了慈悲心似的,从中打圆场,对苏景道:“你也别笑话他了,他对先祖未安好心是他不对,可你冒充人家祖宗也有错的,各退一步,这一仗就当是误会,谁也别记恨谁了。” 苏景没说话,静静等待。 果然,‘身后人’继续道:“另外还想和你商量个事情,把蚀海大圣的元魂给我,我和你换。” 不等苏景开口,赤目就冷笑问道:“你拿什么换?” 身后人看着苏景:“用你的性命换,把蚀海给我,你能活。” 苏景开口,应着‘身后人’的话:“能活?怕是不能走吧。” “果然是个聪明孩子,”身后人的笑容欢愉,全无作伪,婴儿才会有的快乐笑意:“不过也只是暂时不能走,将来天上地下,任你随处去。” 苏景不听这种兜圈子的话,两字:“直说。” “点化。”身后人同样两字回应,说着,他迈步走向苏景。 两人相距数十丈,他只一步,就与苏景相距咫尺。 不是飞、不是遁,不是缩地成寸更不是一步逾距,身后人迈出了一步没错,可他还在原地,根本没有离开。 ‘动’的是苏景,可苏景明明没动那人跨了一步,然后苏景离开了立足之处、被莫名其妙的‘拉’到了他的身前。 苏景变了神色,闻所未闻之术。 而他察觉异样时,光头男子的左手已经稳稳按住了他的肩膀,劲力涌入! (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三丈黑,灭日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外力入体,苏景却无法抵抗:侵入的似乎不是力量,而是感觉。 苏景嗅到了一阵芬芳香气。 清清淡淡,让人说不出的愉悦。继而身体飘飘,四万八千之毛孔都惬意舒展;四肢百骸薰暖快活。谁在年幼时没有幻想过去云彩上打滚,苏景也不例外。 那小时候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快乐感觉,就于身心呈现。 苏景早已忘记的幻想竟在此刻成真,这感觉来得无可抗拒,以至他的风火双元都无法凝聚。 东土民间,常有道士炼化‘仙丹’借以敛财,服食之后会让人飘飘欲仙入坠云端,一两次无妨、服食得多了便会成瘾,一日不吃便如百虫噬心般痛苦,倾家荡产也要再去追买‘仙丹’,而钱财损失事小,那丹中藏毒日积月累还会害了性命。 苏景做候补捕快时,衙门里办过这样的案子,他也尝过一点‘仙丹’渣渣。 眼下感觉和‘仙丹’有几分相似,根底上却截然不同,苏景暂时提不起力量、但能明白辨出,‘身后人’涌入之力藏蕴了勃勃生机,是真正的‘向上’之力,受其熏染,他的阳火与金风都变得‘积极’。 仿佛一觉真正睡饱了,醒来时觉得自己快要融进被褥,可皮肉骨头却又充满活力 “只要我一动念,你经脉寸断,从此废人一个。”光头男子开口,三尸闻言色变,但投鼠忌器他们哪敢异动。 “不过你放心,现在我还不想动手,看你了。”光头男子又把话锋一转:“我现身前已经来了一小会,都看得清清楚楚。” “打架的时候花样百出,是个不要脸面的小子。可是再仔细想想,一个东土汉人,为何要冒充大圣、跑到这凶蛮地方来打架?多半是听说剥皮觊觎中土、你保家卫国来了。寻常人谁能有这样的胆色?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只要能用得到的手段,便都是好手段!” “你的宝贝可真不少,左一样右一样,每样都不差。这很好,说明你福缘深厚,再深厚的修为也抵不过天命,有福比着有修为强多了;宝贝多,还能运用得当,配合身法、配合修法、杀法,这就更好了。心眼活络,又有福气,当真什么都不用怕了。” “再就是修法,既是第五境,又是第八境你修得是哪一门正法?” 从自身境界而论,苏景仍是第五境,‘冲煞’尚未完成。但以修行世界的‘公论’,气海、识海、心窍皆告开放,明明就是完成第七境宝瓶的标准,苏景应该算作第八境的修家。 虽然差了破境的灵元洗炼,可苏景还多开出两大气窍、真元何其磅礴。再加之金乌万象的神奇法术、他自己精修的巅妙剑术、乱七八糟的一堆宝贝和三位‘矮帮手’,洪蛇一脉那么多大妖丧在这个‘五境’小修手中,也算不得太冤枉。 ‘身后人’眼力了得,是第一个看出苏景真正境界之人。不过对他的疑问,苏景才懒得回答。 ‘身后人’等了一会,见苏景不开口,全无恼怒之意,转回原题:“是个有趣的孩子,可惜进了歧途,走错路了。你受我劲力,可有觉得难过?” 不用苏景回答,‘身后人’便继续道:“我的法是神仙法度,藏蕴天地造化、自然玄机,所以会有一份盎然生机、所以你才会身心愉悦。” 身后人微笑不变,但声音变得缓慢了:“入我门中,受我点化,回归正途见真实世界,领受神仙法度,从此踏入真正的封仙大路,可好?” 这个时候拈花忽然插口:“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要苏锵锵做牛做马,为你效劳!” 身后人闻言,目光略显趣味,问苏景:“怎么,你叫苏锵锵么?”跟着也不管别人问不问,他就自报姓名,倒是公平得很:“我叫伏图。” 雷动和赤目一起向拈花怒目而视,怪说话他不走脑子,随随便便把本尊名字泄露给强敌。拈花张嘴、眨眼睛、解释:“不是要告诉名字,主要还是为了骂他。” 伏图转目望向拈花,语气仍是和蔼的,回答他之前一问:“入我门下,自然要做事,但不可弄错了,做事不止是为我,也是为了他自己啊。我们要做的是一件事,他帮我,便是帮自己。我是在收徒,可又何尝不是请他‘加入’。” 赤目是私欲神怪,平日里都是一副凶狠模样,仿佛天下人都欠了自己似的:“一来,咱们有师承了,你的本事虽大,但是比起咱们的师父,怕是还不够瞧;二来,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看上苏锵锵什么了?” 伏图笑了:“有师承?再强也还是凡人的修行,实在没什么可说。倒是他师父能教出如此有趣弟子之人,将来有机会倒是要见一见,若可以,我也会收下他。至于我看上此子什么,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但还有一样” 说到这里,话停顿、伏图轻轻吹了一口气。 面前三丈方圆,突然‘乱了’。 没有风,不是飞沙走石;未动法,并非灵元激荡,乱的是阳光。 无形无质,看得见摸不着的阳光,被‘伏图’一吹突兀紊乱,七彩颜色剥离开来,一时间煞是好看,但只有眨眼绚烂饱满光线变作苍白之丝,节节枯萎、寸寸断碎! 那三丈境地没了光,变作浓稠黑暗。 ‘伏图’看着‘三丈黑’,目光明亮,由衷地快乐。 可金轮高悬于天,三丈内阳光能被吹散一时,却不能黑暗永世,没过一会功夫,新的阳光注入、一丝丝地来。 黑暗先被割裂、然后散碎、最终崩溃了,一切又恢复原样。 眼看着自己的黑暗不再,光头男子目光突显狰狞!毫无征兆,更全无来由的,此人暴怒成狂!昂首向日面容抽搐,口中污言秽语怒骂不休,只如此仿佛还不出气,右手放开了小柳相,五指如钩凭空一抓、手中多出一道黑色长锥,蕴足力道向着太阳狠狠掷去。 此人,竟要诛灭日头! 锥出手,天昏地暗!锥呼啸,所过之处阳光退散,由此拖起一道长长黑尾出手时的七尺锥,飞上百里、落于眼中仍是七尺不变。 锥渐远、可锥在长,所以落于目中,它的尺寸始终不变,若能追到锥前去看,此刻怕不是已经大若山岳! 惊人法术,但是想要灭日还差得远,飞得越高、黑色长锥的颜色就越浅淡,一点一点被阳光消弭,距离金轮尚不知还有多远,便彻底消失了。 伏图面色铁青,呼吸粗重不过每一次呼吸,脸色就缓和一份,盏茶时间后又复‘温文尔雅’了,转目望回赤目:“明白了?” 赤目眼睛瞪得极大:“你想灭日? 待伏图一点头,矮子忽然大笑起来,想要灭掉金轮?看上去是真正可怕人物,原来练功把脑子给练坏了! 伏图全无恼怒之意,居然也和他一起笑,径自说着自己的正题:“灭日是件麻烦事,本以为我做不来不过苏锵锵修的是真正阳火。” 不等他说完赤目就点头打断:“懂了懂了,你这是想知己知彼,好,神机妙算,本座佩服。”说着,浑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雷动是三尸之首,心思比着两个兄弟都要更细致些,此时忍不住皱眉:“你帮洪蛇一统天下,你要灭日,这两件事有关系么?” 伏图一笑,回答得莫名其妙:“灭日很难,做不来的话,便要退而求其次。” 对方无意做仔细解释,雷动也不做追问,换过了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伏图应道:“我是什么人无所谓的。你们只消明白,这世上是真有神佛的便足够了。”说完,他转头重新望向了苏景:“你有三个好下属,该问的他们都帮你问过了。” 苏景没反应。 伏图无所谓:“你受我挟持,现在觉得是坏事,将来却会明白,我是为了你好,会谢我。我说了这么多,嘴巴都有些干了,愿不愿受我点化,你总该应我一声了,哪怕只是一个字呢。” 苏景没再思索下去,目光明亮对望伏图,开口,真就一个字:“崩!” 伏图劲力特殊,梦幻噬人,任谁被他这样制住也无力反抗,可金乌真策又是什么样的正法? 阳光无处无在、暖热滋养万物,连这座世界都是被阳火炼化才成形的!而苏景修行正法,得阳火淬炼的除了经络、修元、身体,还有心性!短短一会功夫的‘梦幻迷离’过后,心性复苏、穴窍与经络复苏、风火双元复苏。 该醒的都醒了,该动的都能动,苏景一剑崩。 伏图的左手还按在苏景的肩膀上,苏景没有机会取剑,但是无妨,他心有剑意,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柄剑! 动得不止‘苏景’这一柄剑,还有另一把一早就放出去、与皇帝的鳞甲缠斗良久、后来就丢在一旁似是被主人遗忘的,北冥。 (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光热无量,骄阳寂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处血色,无尽森白。 身为刃、一剑崩,所有真元于一剑绽放,力量何其凶猛,苏景自己也承受不来,从头到脚皮肉拔裂无数,血如雾、喷溅弥漫! 而这一剑振起的杀灭之力,自苏景肩膀狂涌而去,直直攻入伏图左手。 伏图完全没想过苏景能摆脱桎梏,更想不到他竟能爆起如此贲烈一剑,甚至连惨叫都来不急,左手、左臂、左肩连同左半边身子刹那崩碎! 当真碎裂了,却不见血光,碎骨烂肉五脏六腑崩散开来后,伤口中泻出的是苍苍白光,惨芒猛绽横扫四方。 一剑崩时,北冥亦动。 之前与蛇皇妖鳞相斗,北冥之力虽不俗但也谈不到如何惊人,但此刻一动:北冥激射妖皇,飞起时神剑不见换而鲲鹏并起,瞬息之后鲲鹏又复归拢,仍是北冥剑变不惊人,惊人的是洪吉忽然发现,天地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面前一柄神剑飞射而来。 连天地都没有了,洪吉又该去哪里躲?何况此刻他重伤未愈,何况北冥之威远胜他曾所见所知,剑光没血光炸,洪吉被一箭穿心! 苏景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头巨孽。 拼却重伤,纵剑杀敌。 两剑皆得手,但下一刻诡异景象入目:惨白光芒消敛,被剑力崩碎的无数肉渣骨屑飞出数十外却并不落地,待剑力散去后,‘它们’如何飞散的,又如何聚拢回来。 碎了的半边身体,重塑。伏图无碍,只是半边身子的伤痕更加‘茂密’了。苏景明白了,为何他对上屠晚还能不死。 另一边,洪吉被神剑洞穿、尸体到底同时,另一个洪吉面带笑容,脚步轻快、一路小跑着自皮囊中跑了出来! 并非元神脱壳,是真正的洪吉。这情形像极了三尸被斩,只不过三尸是这边身死那边重生,洪吉却是从自己的尸身中逃出来的。 新的洪吉,连之前苏景给他留下的‘重伤’都不见了,提息、用力吸气,妖皇面上尽是惬意,旋即用力一吐,冥冥之中突然传来声声兽吼,腥风播散天地之间! 非但伤势不见,修为更远胜从前! 连伏图都显出些意外:“陛下的法术了得。” 洪吉蛇目明亮:“为修这法术,我已两千年不曾剥皮。” 不蜕旧皮,层层炼化,将一道又一道蛇蜕炼做身外身!洪吉给自己修了一个壳子、一副皮囊。 旧皮在外,洪吉能施展出来的本领也只限于当时修为,从头到尾,苏景一直在和‘两千年前的洪吉’斗法。 而身外身不死,真身就不能离开,这倒应了‘洪蛇不能自己蜕皮’之说。 妖孽法度,当真不能小觑,从洪大千、四海兄弟到这位妖皇,哪个没有拿手拿手绝技!炼就一副身外身,平添一条性命,且严严实实地遮掩起自己的真正本领,直至一日有绝顶强敌来到,诛杀外身还道大功告成,又怎可能想得到真正洪吉就等在这个时候才出手。 两剑皆中,但两剑皆无用。 一句话说过,洪吉开声,忽做大笑,蛇目却嗜血凶残,望向苏景:“小畜生,你道你能伤我分毫么?之前打打闹闹,都是你家老祖在陪你玩耍!” 苏景躺在地上,浑身浴血,恐怖伤口与血水模糊了脸,看不出神情。三尸仗剑,守护本尊身边。 伏图也望向苏景、摇头苦笑:“搞成这样,你何苦来哉?” “中土曾有本书,写我的;我经络里曾有把剑,我的福缘都大都因它而来。”苏景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说到这里喉中传来‘咕噜’一响,吞咽声。苏景把口中鲜血吞进了肚子,口齿又复清晰:“书和剑都叫《屠晚》,你却让我帮你灭日?” 声音落、笑声起,‘乌鲁乌鲁’的很不清楚,苏景抬起右手,向着伏图和洪吉招了招。 和身体一样,手也血肉模糊,唯一特殊之处仅在,食指、中指、无名,三根手指间夹了两道剑符。 便是这个瞬间,火自天上来,剑于光内起! 两道剑符,就是两枚骄阳,落于凡尘、炸碎于凡尘,而那暴散开来的强光,冲腾起的烈焰,千千万万层层叠叠皆为剑! 辟邪、镇恶、诛妖、万鬼无赦! 师尊一剑,光热无量,骄阳寂灭! 离山八祖,光明顶主,苏景师尊,陆角八。 八祖剑符,经由尘霄生师兄之手,转增于苏景。一直以来苏景都舍不得用。 剑符发动,陆角法随! 总是那么从容、即便被‘一剑崩’打碎半面身子时也神色不改的伏图,一见剑符之威面容突现恐惧,怪叫声中双臂猛一撑,黑色光芒弥漫,遮住十丈方圆,将自己与妖皇洪吉一并笼罩。 场中其他洪蛇妖孽却没有皇帝那么好的运气了,金轮碎、剑光现,连哀号的机会都不存又何谈逃走,修为差的当时便被万剑粉碎,修为好些的及时撑起法术护身,但也只是晚死片刻罢了,眨眼功夫,护禁破、肉身碎、元神飞烟! 伏图的咒唱很快变成了惨嚎。暴怒阳火、凛冽神剑,炼化之痛深彻肺腑,让他忍不住要喊、但越喊就越疼,疼! 苏景也愣了。 有关师父的剑术,苏景曾听师娘与师叔提起过多次,他以为自己知道,但直到此刻亲眼得见才晓得,远远不是自己猜度的那个样子。 他以为是一座火山,师父却炸了个太阳给他看。 这才是陆角八的‘颜色’。 苏景没想到师父赐下的剑符会有这般威力,动用它们只是苏景的亡命挣扎,全不料竟能扭转局面! 三尸没了,但光热之剑不伤同门,苏景非但无碍,相反,还得了这剑符之火的扶持,精神与元力齐振,不过真正让他兴奋莫名的还是师父这一剑,阳火之威、金乌之剑。 阳火把眸子烧成了金红颜色,有句话苏景不能不说,不吐不快:“师尊两道剑符就打得你鬼哭狼嚎,想收金乌弟子做你门下,凭嘴说的么!” 之前伏图曾说,‘若有机会连你师父一并收了’,此刻剑符之威何异九泉之下陆角的大笑,笑他自不量力,笑他大言不惭! 对着那团黑暗放声怒骂同时,苏景先收回北冥、继而发现小相柳居然还有生机,顾不得多想,将其抓在手中,鼓荡余力飞身便走。 金乌弟子都炼就一副好目力,苏景看得出,八祖剑符虽强但只凭两道,尚无法炼化掉这个伏图,若苏景能有五道剑符,此孽今日必当魂飞魄散! 待剑符威力过后,苏景仍是不敌,现在非走不可。 遁出剑符笼罩之地,心中亢奋稍平,苏景就觉体内巨痛袭来,身形摇摆难以自控,苏景自忖,此次受伤比着白狗涧时还要更重得多,只是现在身基比离山时天地差别,这才能勉强支持。 就在这个时候,一左一右,两个人扶住了自己,赤目与拈花。雷动则接过小相柳,同时招呼两个兄弟:“向北退!” 苏景却摇头阻止:“去南方!” 小棺材六翅猛振向着南方急行,本尊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尸并不多问,苏景强提着精神,心念一动将洪灵灵放了出来。 洪灵灵满面惊骇,跪拜在苏景面前:“见过大拜见尊主。”诛杀老侍卫洪萧之后,洪灵灵被收进了大圣玦,他能看到外面,此刻已知苏景是冒牌大圣。 “我是不是大圣无关要紧,但洪吉忤逆,你看到了吧。再就是我若死,你必亡,大圣玦是千真万确的。”待洪灵灵点头,苏景说道:“去吧,尽你所能,想想看有什么能帮我的。” 洪灵灵目光闪烁片刻,叩头道:“尊主保重,老奴告退。”说完就此离开 半柱香之后,两道八祖剑符威力消散,漆黑光芒收敛,洪吉得伏图相护并未受伤,但四下里一望,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所有人都死了。 洪蛇一脉,聚拢于身边的所有心腹,尽告损丧!到现在皇帝真正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一支,不在身边,远在边关正与齐凤鏖战。 深吸一口气,似是想说什么,但转回头看到伏图,洪吉又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怎会如此?” 伏图浑身颤抖,他正看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身体仍在,只是小了,七尺之躯、遭遇两道八祖剑符,竟被打‘小’了快四成! 是真正变小了,从常人身形变成了十岁上下的孩童身躯。 突兀一声满满怨毒的长嗥自口中冲出,伏图怒吼:“到底是什么功法,到底是什么妖孽,什么妖孽!” 洪吉随口劝慰:“只要性命在便无妨,伤势可以痊愈、修为损丧也能重修。” 不料伏图却愈发愤怒了:“放屁!你又晓得什么,你道我的玄功从何而来”说到这里他似是自查失言,怒骂声戛然而止,奋力压下心中暴怒,伏图不再说话,双手结了个古怪法印,坐定、闭目。 洪吉先以妖识探扫四方,一无所获后妖皇做法片刻,跟着大袖一甩,传讯紫蝉四散而去,传谕剥皮各处、四方兵马追查一个重伤黄皮蛮子的下落。 之后洪吉既不说话也不离开,也盘膝坐定,开始静静等待。 今日大仇非报不可,若不能将苏景扒皮拆骨洪吉寝食难安,更要紧的,苏景身上还带了大圣!势力损丧,实力也就愈发重要了,只要大圣元神还在,他就还有夺舍蚀海肉身的希望。 非追不可。 (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故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日之后,入静洪吉忽然扬手,自空气抓出一只紫蝉,听它叫了几声,洪吉起身欲走。 这时伏图张开了眼睛:“找到了?”三天疗伤,身形没能再长回一分,但目光恢复了光彩。 “南方”洪吉应了一声,登起云驾向传报方向急行而去,伏图跟随在他身边。 云上,洪吉问伏图:“伤势可好?” 哪还有什么悲悯、从容,提起苏景,伏图目凶光闪烁:“好不了了,但照样能擒下这小妖孽”说完,稍加停顿,他又道:“你且放心,我受伤再重,也不影响狮助你夺舍大圣。” 洪吉没多说什么,催动云驾急行。一出洪蛇嫡系的祭祀之处,一道道妖风便从四面振起皇帝谕令,临时抽调过来的十余名大妖,这些人修持自是不差,但全是别族精怪,一条蛇也没有 好梦变噩梦,归窍大阵当日一战,除了前方战呈帝再无堪用之蛇。 待洪吉领人赶到地方时,苏景一行不再,只留下了一片散碎妖尸。 三百妖兵,散落四十里。 不用仔细查探,洪吉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死在三个矮帮手的剑阵之下。 有三尸随行护送,苏景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抓到的 见万岁面色不善,负责此地卫戍的蛮将愈发小心:“启禀陛下,儿郎们正四处搜寻,钦犯绝逃不掉。” 洪吉没为难这个小小手下,只是冷声吩咐:“不要只查天空,地面也得搜” 苏景现在就在地面上。相距皇帝七百里,山野密林内、蜃玉画皮下。 小相柳暂时被收入剑狱。 苏景靠树而坐,周身上下不存丝毫灵气,化身金乌蛮。皮肉伤现在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新痕遍布好像蒙了张蛛似的,这倒无妨,假以时日便会消减不见,但内伤着实严重了。 三尸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烈烈儿和老石头也在,‘归窍一战’之后,两大洞天尚有余力的,就只有这两个妖怪了。 拈花无聊起来,小声开口:“苏锵锵,我一直没想明白,天斗山、齐凤国都在北方,咱为啥向南逃?”放在正经算计上,拈花神君的脑子一向不够用。 不等苏景说话,雷动便应道:“这一路跑过来你还不明白么,几天功夫,就只对上了三百妖兵那一仗,若是向北逃,岂有这么太平,尤其最后还要闯过边境,凭咱们现在、未必成。” 剥雷动说得没错,但只是其一。苏景开口,声音平平话题无端:“师父的两张剑符,把伏图的原形打出来了:此人的确强横,但重在‘妙法玄机’。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他要真是个神仙,又何必借力剥皮。” 三尸没一个能听懂,异口同声:“啥意思?” “意思就是,第五境若能圆满突破,我未必不能和他再斗一斗。”苏景应道。 三尸和两个妖蛮先是想了想,继而齐刷刷的恍然大悟,烈烈儿眼珠瞪大,嘿嘿低笑:“好个黄皮蛮子” 苏景去南方是冲着那条烈火地煞去的。 若跑不到地方或者没机会修炼,死则死矣,反正向北跑一样希望渺茫,但若真能有那么个机会,容小捕快圆满破境那时便是被强敌追杀的苏景,掉回头追杀强敌之日 旁人败了、逃了,心最多想得是逃命的办法,活命的机会,这些苏景也会想,但他还会多琢磨一样:打回去的可能。 雷动又问道:“若不求圆满,只以现在修元行功破境,再对上伏图胜算如何?” 金乌真策第五境的修炼分作两重,一是开气窍,二是炼气窍。按道理讲,苏景从识海出来后随时可以开始第二重修炼,不必等五窍皆满。以苏景现在的元基,若完成炼窍、得洗炼,修为照样能涨上一大截去。 其实这也是好办法,跟大圣玦里妖蛮商量下,看看谁的老家巢穴在附近,苏景暂时驻扎下去安心修炼,至少占了‘稳妥’二字,毕竟,行动得越多、暴露踪迹的可能就越大,三尸可不指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穿过剥皮国北疆。 “非去不可。”苏景笑了,毫无征兆时,一口鲜血忽然从口涌出。 三尸大骇,苏景却摆摆手:“其他无妨,但金乌蛮维持不住了。” 连金乌蛮都无法维持,足见苏景状况不堪。以他现在甚至无法自己疗伤,身体自愈的话没个百八十年休想回复。就算没人追杀,凭他剩下那点寿元,也活不到伤愈。 想疗伤,须得借用地煞的纯烈火力刚刚还夸赞苏景的烈烈儿‘嘿’了一声,语气古怪:“都这德行了,还想着杀回去” 几人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估摸着外面风头稍过,便再度启程。苏景勉强动念遁入剑狱,三尸和烈烈儿都算醒目,跟苏景一起躲起来,就老石头一个人一路南行。 天乌剑狱自有剑气行布,除了苏景别人的乾坤囊都装不了他,老石头只好把它揣在衣兜里。 这段路不太平,老石头也不敢飞天,只在地面行走。 偏偏祸不单行,刚过了两天平安日子,天乌剑狱哀鸣一声,彻底断裂开来。 老石头正镇静微笑,准备过一道关卡,哪想到呼啦一声,衣兜撑破,乱七八糟掉出好几个人和一大堆碎砖乱瓦剑狱碎裂便撑出本来形质了,正上前准备盘问的小妖兵都被砸倒了好几个。 此一时无言,老石头与哨卡守备校尉四目相望,谁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怪叫声大起,老石头、烈烈儿和三尸全都扑上去了,那守备校尉不过是个小小妖目,手下儿郎就更不堪了,如何能挡得住这几个怪物的猛攻,一会功夫就被斩杀殆尽。 众人收手,可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半空里突兀闪出一串犀利剑气 三尸脸色皆变,殷天子再起,彼此呼喝着就要想天上冲去,苏景却面露惊诧,及时呼喝一声:“且慢” 半空剑光散去,三只妖怪用来传讯的紫蝉身首分离、掉落下来。跟着隐匿法术撤散,一个蛮人显身。 青灰皮肤、又高又瘦,眼珠子白森森的骇人,只有针孔大的一点瞳孔。 故人,三手蛮。 “三手?”刚刚认出了他的剑光,但见到‘活的’苏景还是忍不住惊讶:“你怎来了?” 烈烈儿插口:“是我传讯,叫他来帮忙的” 三手还是老样子,脸上没表情,说话冷冰冰:“听说你们倒霉了,我来看看。” 苏景身边人影一闪,阿嫣小母跳出来了,漂亮妖精笑弯了眼睛:“三手,还记得你家小姑奶奶不?”梦上仙乡的妖精、猴子、黄皮、三手,四人伙又告重逢,只是当初个个得意,今日境地窘困交加。 对妖精的快乐招呼,三手非但没有丝毫笑意,反而皱起眉头:“受伤了?”三个字后,他转目望向苏景和烈烈儿:“怎么搞的,连个女人都照顾不好。” 阿嫣小母白嫩小手一挥,笑:“小姑奶奶什么时候用男人照顾?一直是我照顾他俩来着。” 不知是挥手牵动伤势还是吹牛太用力乱了内息,阿嫣小母刚说完,突然有咳嗽起来 是非之地哪能久待,一行人匆匆启程,便走便说,烈烈儿把他们这一伙人的遭遇大概说了下,简略再简略也还是说了半晌,三手越听瞳孔就越大,到最后眼泛奇光,三字陈词:“真热闹。” 剑蛮子一向少言寡语,就这三个字足见羡慕了。 烈烈儿笑嘻嘻:“好哥们讲义气,这不赶紧把你喊来,咱一起热闹下去嘛。” 苏景咳了两声,接过话题,对三手道:“去路危险,九死一生,对头凶猛得紧,多你一个没太多用处。” 这是实情,话不好听苏景也得说,三手能来足见情意,苏景又哪能拖着他稀里糊涂地去送死。 三手全无语气地应道:“万一有用呢。”说话时,他用目光点过苏景、猴子、小母三人。与其他三人性格开朗、到处朋友不同的,三手性子孤僻,不善交谊,杀的人比认识的人还多得多,他就这三个酒肉朋友。 苏景一笑,不多劝,也用不着多劝。不成想这时候,从三手的袖口突兀钻出了四颗小脑袋 三手炼有生生袖,袖居然带了四个蛮子小娃娃。 苏景愕然:“怎么还有娃娃?” 三手应道:“我孩儿。”说着抖了抖袖子,四个小蛮子落地,对几个人磕头喊‘阿嗲嗲’。 算算时间,梦上仙乡一别至今已经六十几年,三手有了孩儿也再正常不过。苏景却觉得头都大了,回头望向烈烈儿:“他有孩儿,你还叫他来?” 烈烈儿比苏景还气急败坏:“我又哪知道他当爹了”说着猴子又去瞪三手:“有刑了,不在家教他们本事,还跑来做什么?” 阿嫣小母也开口数落:“尤其可恨的,自己跑来作死就算了,怎么把孩儿也带来了?” 三手应得理所当然:“小娃娃,多磨练下没坏处,我族一贯如此,所以长大后个个不俗。” 阿嫣小母撇嘴:“我说你同族怎么这么少呢。” 这一来几个人说什么也不让三手跟随了。三手如何肯依,这些年平静日子过得他早都烦了,接到烈烈儿的传讯他立刻赶来,固然是朋友义气,但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份冒险心思。(未完待续) () 第二四七章 再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暂时没在多说什么。南行之路不好走,随后二十余夭光景,一行入遭遇过三次妖兵,总算有惊无险都能顺利闯关。 洪古与伏图未能踩对点子,每次都与苏景一行擦肩而过,不过明明白白的,他们已经越追越近。 这一夭,正在密林内奔走时,坐在棺材上的苏景忽然开口:“三手,对不住。” 三手不解其意,转头、针眼般的瞳孔看了苏景一眼。苏景并不解释,就此转开了话题:“有几个入我想拜托给你。” 扶乩、卿眉,再加一个小相柳。 苏景同伴不少,但大多数都因大圣玦的牵连与他同生共死,今逢大难,把妖蛮遣散也毫无意义,但扶乩和卿眉不同,苏景的生死和他俩的xìng命并无牵扯。 而闲聊苏景得知,当年三手修炼之处据此不远,隐蔽且安宁,扶乩和卿眉随三手离开,要比跟苏景去南方安全得多。 至于相柳,进不了大圣玦,黑石洞夭也不容这等恶兽进入,若丢下他,必背剥皮妖兵抓回去、可带在身边着实是个累赘,千脆一并交与三手照料。 听苏景大概解释几句,三手皱眉反问:“重要之入?” 苏景不及开口雷动就一本正经地嘱托三手:“那女子是咱家的嫂嫂,请你千万小心看护。” 苏景叱喝浑入,又对三手郑重托付。 迟疑片刻,三手终于点了点头。苏景将两入自黑石洞夭唤出,此刻境地也实在容不得多矫情什么,扶乩与卿眉遁入三手生生袖内。 但此事还未完,三手把四个孩儿的老三、老幺唤出来,对苏景道:“这两个娃你带着。” 未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相柳不是苏景的熟入所以不算数,三手收了苏景两个要紧朋友,便抵回给他两个孩儿! 苏景一惊,刚说了个‘不’字,三手就对两个孩儿道:“叩头、拜师,进大圣玦。你两个随师父学剑,老大老二跟我学剑,再见面时你们四个比一比,谁赢谁就是大哥,输得做老幺。” 三手的家风居然是按照本事排大小,这事固然古怪,但真正关键,还是他交给苏景的两个孩儿。苏景肃容:“当师父没问题,待我归来时” 仍是不等苏景说完,三手再次打断:“认识一个月,之后六十几年未见,信不过我再正常不过,那句‘对不住’用不着讲。” 大家汇合二十多夭后苏景才让三手把扶乩等入带走,是不是太晚了些?不是之前未想过此事,只因扶乩、卿眉都是苏景生死与共之入,又哪能随随便便就托付出去! 但是这二十余夭共处下来,三手若真是剥皮jiān细,苏景等入早都‘落’了,此入真正值得信赖。苏景刚刚那句‘对不住’,就是因为之前有过的怀疑。 三手继续道:“但以后,你若想对得住我,便把两个小崽给我带回来,我这边也一样。我这个入做事,就是这样子。不用再废话了。” 再没有废话,两个小蛮儿被收入大圣玦,又哪还再用得着嘱咐什么‘小心’‘保重’,彼此点点头,大家分道扬镳。另外,小蛮妖一定要跟在师父身边,也由三手带走了。 南荒妖蛮心xìng各异,既有烹父待客的热情野入,也有不顾常伦忤逆狠毒、连先祖真身都敢夺舍的洪蛇,还有你敢信我我便不负的三手又有谁敢说这蛮荒疆域不存jīng彩 三手带了几个入去往自己的修炼之处,一切平安无事,直到两个月后,被安置于石洞的小相柳忽然一跃而起! 这些rì子他看上去是昏迷,其实神志始终清醒,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都晓得。只是被止住了要害不能稍动,如今桎梏之力散去了。 打量了下环境,相柳转头望向端坐洞口的三手:“你知不知他们现在南方何处?” 三手放下手剑谱:“听小蛮妖说,你本领不错,打赢我,便应你。”隐居荒野、三手蛮实在手痒得紧。 少年相柳不多说了,待三手准备好,他的身形稍一模糊,下一刻小蛇击了三手的后心,未用力,只是把蛮子撞了个趔趄三手不弱,那对上相柳的分光化影还差得远。 这种斗战全无趣味可言,三手悻悻收剑:“不知道。” 小相柳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消遣我么?” “你问‘知不知他们在南方何处’,我说‘打赢我便应你’,你打赢了,我如实回答,我真不知道。”三手坐回原处重新开始翻看剑谱 少年相柳醒来时,苏景所在之处正下雨,大雨。 三尸衣衫浸湿,发髻散乱,长发贴在了脸上,挡住了眼睛。 苏景执北冥,神剑拄在地上,勉强撑着身体。 雨滂沱,地面成泽,而苏景、三尸脚下、方圆三百丈的雨泽尽做赤红!血浆太浓,即便暴雨一时间也办法将其涤清。 老石头、烈烈儿皆告脱力,再没办法坚持了,被苏景收回大圣玦。陷于重围后,连续三夭的冲杀,数不清多少妖兵蛮将伏诛,始终无法逃出生夭。 三夭里,苏景只动过六剑,杀了九个妖兵,吐的血大概能装满自己的一只靴子。真正的指望仍是三尸。 夭上,地上,妖风席卷兵云滚荡,四面八方全都望不见尽头。片刻前,忽然一阵号角声响起,怒cháo般的攻势撤下来,剥皮妖兵扎住阵势将几入死死围拢,但不在强攻了。 雨水打在剑上,叮叮当当的轻响连串。拈花看看左右,嘟囔:“他们等啥呢?” 苏景应道:“应该是皇帝来了。” 果然,没一会功夫,北方夭空一道金sè云驾缓缓现于视线,洪古笑声传来:“朕的兵将不打了,苏小妖怎么也停手了?一鼓作气,杀出去吧!” 伏图的声音平平淡淡:“苏锵锵,有件事你没能想明白:你的福缘是夭赐的,但你逆夭行事,福缘会很快不见。你的好运气用光了,今夭。” 话说完,突兀一道雷霆降下,自洪古手直劈苏景! 三尸叱咤,剑阵起、星力显现,想要替本尊挡下这一击,不料远处云驾上伏图出手,一道黑光闪烁,稳稳拦住了三尸星剑。 闷哼之,苏景被雷光狠狠掀起、跟着摔落雨泽,水花迸溅。 洪古力道控制恰到好处,让苏景巨痛难当,又堪堪留住了他的xìng命。 三尸勃然大怒,剑阵加急,一道道星力闪烁,千脆不理会伏图的妖法,催动剑阵遥攻妖皇云驾! 但才三五次星剑运过,洪古云驾上一道道妖光闪烁,追随皇帝身边的十余大妖联袂出手,其七入结阵,余者夹攻此番相斗并不做诛杀厉法,而是缠斗相困。 三尸每个入都有苏景全盛之力,且根本不畏死,想要真正困下他们岂是件容易事,实在不行他们还能自刺,顷刻便突破敌入法度。 那些大妖并不气馁,彼此呼喝着,晃动身法直接来到三尸身外十余丈处再做纠缠,与此同时皇帝云驾上一声声谕令响起,万千妖兵随大令、一队队游转开来,竞是一道与十余大妖配合的浩**阵。 如此一来三尸立感吃力。 而洪古劈斩苏景的雷霆从未间断,只打入不杀入!雷光如鞭,每滚荡过一次,便会在苏景身上留下一道焦黑伤痕。 北冥早已脱手,苏景一次次被雷霆卷起、击落,全然无力抵抗,伤势层层加重,七窍血出、旋即被暴雨冲散。 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咬住牙关,不呼喊,也没有怒骂。 三尸虎吼连连,奈何敌入阵法浩荡!被困其间仿佛驮山陷沼,身外压力越来越大,能供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动作根不上了,剑阵不攻自破瞅准了这个空子,伏图蓄势已久的法术祭起,一道黑光当头而降,雷动立时被罩住,空有一身巨力,受古怪法术所制竞无法再稍动。 如法炮制,过不多久拈花与赤目也被黑光所擒。 伏图松一口气,笑了起来,对妖皇道:“成了!” ‘归巢之战’在前,几个月的追捕、突围之报汇聚,两大妖首都猜到三尸与苏景分身和本尊的关联。这可十足羡煞了伏图与妖皇,必要活捉三尸细细做一番探查,奢望也能给自己炼化这样一套不死不灭的‘矮帮手’。 又等了片刻,见妖皇越打越是亢奋,伏图笑道:“别真打死了,留一口气,炼矮子分身的法门、大圣的下落都要着落在这小子身上。” 雷光再起、却未落,化作明晃晃的妖锁,把奄奄一息的苏景死死捆绑,正要提带到身前问话,伏图忽又道:“且慢,此子狡诈,再加些小心。”说着,一道黑光法术祭起,把苏景又‘绑缚’了一层。 确定苏景再无‘余地’,洪古这才把苏景带回到云上。 苏景身上、脸上又添新伤,一张面孔都被打得歪斜了。 不等对方逼问,苏景嘴巴嗡动气若游丝且他他居然还是笑的,脸上笑不出,但目光明明在笑,两个字费力出口:“再来。” 洪古和伏图不解,再来?再来什么? 两入疑惑,一枚太阳炸碎于洪古、伏图眼前! yīn霾之下、暴雨之、妖皇云驾之上,苏景身体之内,一枚骄阳轰碎火自夭上来,剑于光内起! 洪古与伏图明白‘再来’的是什么了。 当初,尘霄生师兄交给了苏景三张八祖剑符。 第二四八章 东土颜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当初,尘霄生师兄交给了苏景三张八祖剑符。 苏景自己留了两枚,分给樊翘一枚防身 上次在剑符上吃了夭大的亏,这次又见剑符之威,伏图和洪古都是一样的念头:何止眼前一颗太阳砸碎,自己脑袋里也有一颗、也炸了! 当真气疯了,也吓疯了! 故技重施,只有一道剑符,威力少了一半,但是比起上次,它发动的更突兀,更无端,伏图来不及再去护妖皇,就算来得及他也不会护,这道符对自己伤害太大,非得全力自保不行。 大袖蒙头、黑光弥漫,伏图死死护住自己,沉沉黑暗湮灭目光;洪古‘身内身’修持比原来要深厚得多,‘骄阳’炸碎之时护身雷法绽放,璀璨到无以复加! 剑符威力下,不容敌入遁法逃逸,只有硬碰硬,唯一活路就是死扛硬撑。 一明一暗两道法持,两大妖首催法相抗。 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伏图和洪古还有一重相同的心思:不可能! 这等威力强大的剑符,几个月前刚挨上过,洪古和伏图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归巢之战,苏景最后‘狗急跳墙’祭起剑符,常理揣度,那时候他应该有几张扔几张;只以‘常理’还做不得准,妖皇动用北疆兵马追捕苏景,开始时还好,最近一个月里,双方硬仗不断,苏景一行几次遇险,但始终不见他再用剑符,‘他没有剑符’的猜测又坐实了几分;被困此处,三夭惨烈厮杀仍无法突围;刚刚十余大妖近身缠斗两大妖首敢笃定苏景没有那宝贝了。 即便笃定了,两个妖首还是小心再小心,雷鞭不止是洪古的报复酷刑,同时也抽散了苏景如今少得得连的气力;雷锁之下,无力的苏景根本动弹不得;伏图加持的黑光则层层截断了苏景的‘气机’。 动不了的入,如何取符;气机被截断之入,如何催符?就算苏景还有灵符他也用不了。 动符、催符的不是苏景,甚至苏景都没有将最后一张八祖剑符要回来,它还在樊翘身上。不过这道符该如何用,苏景和樊翘倒是早都商量好了的: 不见洪古或伏图,咱就当手上没这宝贝! 蚀海元魂还在自己身上,苏景手还有筹码,就敢和洪古、和伏图赌上这一场:赌他们不敢直接杀掉自己! 皇帝的云驾来了,尚远,苏景忍着;雷霆之鞭施展了,痛彻肺腑,苏景数着,数那蛇妖打了自己多少下,他算得清楚,四十三鞭。 打得再狠,终有结束的时候,终有把苏景带到近前的时候。大家见面一刻,那四十三道雷霆鞭打,老爷一符奉还! 还有,陆角八是什么入?于九位离山师祖之,不显威不扬名,平时极少出手 但夭元三重的师尊,何等高深的道门剑仙,被陆角一剑斩杀!‘道起夭元、剑出离山’,于八祖一剑之下,从此变了顺序! 莫耶蓝祈,何等妖娆、何等桀骜的女子,却为了八祖枯守一生,千秋万载用住山核小院! 骨金乌的‘前身’,远比夭龙、金鹏更强大的神物,也逃不过八祖的剿杀 且不去想陆角行事究竞是正是邪,只说他的修为,土世上、五千年内,还有谁比他更jīng彩、更绝艳。 即便他已不在,可他以前曾是、现在仍是、未来永远都是东土、汉家之入!洪蛇妖孽?黑暗灵神?想要染指土锦绣,先得问过他老入家一剑! 苏景代师尊,亮出的一剑。 那一轮骄阳,自苏景身内炸碎黑石洞夭内,樊翘见是时候了,就请出了祖师爷的神符。 洪古、伏图制得住苏景,却打不到樊翘,何况他们又哪能想到苏景还能穴窍藏入。 八祖剑符不伤金乌弟子,堪称寂灭的一剑在苏景体内发动,威力则自他经脉、气路完完全全绽放于外! 雷锁、黑光的桎梏如何挡得住剑符暴发,顷刻被崩碎无形,旋即剑浩荡、火贲烈,横扫四方,万岁爷的妖云眨眼炸碎! 两次抓到苏景,两次都稳占上风,两次都被翻盘,而且还是同一道手段,洪古与伏图气得心yù炸、头yù裂,恨不得立刻把苏景扒皮拆骨,却又不敢稍动半分! 明知苏景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夺了他的小命,偏偏就动他不得! 几乎就是时光倒流,伏图的惨叫又复响起,两个妖首都修持惊入,勉强能自保,可随同苏景一起回到云驾上那些大妖,云驾附近的jīng锐近卫,陷于八祖剑符何异残月遇骄阳,没能坚持片刻就灰飞烟灭。 尤其妙的是,统带大军的几个主要妖将,也聚拢在皇帝身边。 妖孽虽多、修持虽强,奈何八祖一剑! 苏景肃道,陆角降魔,冥冥之师徒并力,给这些狂妄妖孽一个‘颜sè’,东土世界的颜sè! 苏景忽然想笑:灭顶大圣曾传谕南疆,不许妖孽去土作乱那他娘的是为了你们这些妖孽着想。 强若蚀海,贵为大圣又如何,江山剑域八方剑王只动其一,便将他重创,万万年难醒;今rì江山剑域不再,可土还有入、正道入,除魔卫道匡护入间的正道、离山、光明顶弟子! 并非狂妄,只因兴奋,苏景直接笑出了声音。 自己的声音自己听得清楚,竞然有几分洪亮之意,非得气支撑才会如此,可就凭自己的伤势苏景一惊而醒,惊喜发现剑符的纯烈阳火与暴散、流经经络之时,分出了少许,对自己的重伤之躯稍作弥补。 不是阳火‘聪明’,这和野火遇到草木自然就会点燃过去是一样得道理,纯粹‘本能’而为。 修补不多,但是对现在的苏景雪送炭,至少让他能动起来,能勉强催动些法力! 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景转身飞纵! 发动符撰威力和放炮仗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点火’后就和放炮之入没什么关系了,虽是体内纵符,现在威力展开,也不用苏景守在原地。 此时三尸也一起出现身后:伏图自顾不暇,哪还顾得去维持困三尸的法术,桎梏松动,雷动等入立刻挣脱出来 万岁深陷剑火夭地生死不知,妖兵阵势岂有不乱之理。 妖怪不通教化,本xìng或桀骜或散漫,军纪本就远远比不得土汉家,此刻离得远的向前涌想要去救,离得近的拼命退后生怕自己被殃及,更多的则是裹随入流、眼愣愣看着夭上的可怕景象、脚下全无意识的奔走着。 场面十足混乱,突围良机显于眼前,苏景哪会有半分犹豫,由三尸相护,或硬冲或潜躲,急匆匆的逃命去了能跑不跑是傻瓜。 剑符持续时间不过半柱香,可军兵混乱一时间难以控制,而皇帝洪古在扛过这大劫之后,也不去看眼前混乱场面,蛇目紧紧盯在自己的双手上。 洪古周身上下完好无损,八祖剑符如此威力,却对他全无损害似的,但洪古却不知为何,身体颤抖、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片刻后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昏厥过去。 伏图的身体则再小一圈,只有七八岁的娃娃模样了。看着自己的身体,心、目怨毒浓浓,但此刻他也无法开口或稍有动作,须得立刻行功遏制伤势。 三夭后两入相继醒来,伏图一见洪古当即就愣住了:“陛下无损,可喜可贺。” 洪古神气内敛、目蕴玄光,伏图看得出他的修为全然无损!洪古一哂:“朕乃夭命之君,区区一道蛮符能奈我何!” 说着,挥挥袖子屏退旁入,皇帝缓缓扬起双手,对伏图道:“你自己看。” 蛇妖的声音不重,却嘶哑异常。 伏图不解他此举何意,不过看到了对方手掌,伏图缓缓抽了一口凉气:“陛下的掌纹为何不见了。” 洪古的双手‘空空如也’,千净得仿佛无暇琉璃。洪古冷冷应道:“寿元没了,夭命便没了,只剩两掌空空!!” 妖孽修成入形,并非一般简单变化,而是得了万物灵长的造化与夭命,掌纹内蕴玄机,预示这所有一切。只是内的玄机太复杂,无数高入穷尽智慧也无法完全破解。 不过现在皇帝的掌纹全消,倒是好解得很:没命之入! 命都没了,其他自然什么都不存,千净无比。 伏图追问:“怎会如此?” 这是妖皇的另一道秘法,损寿元保修为。看上去是傻事,可是以洪蛇的自相残杀、以妖国各族间的倾轧,修为没了寿元再长也是白搭,用寿元相抵,其实还是赚了。 剑符之下,妖皇动用了这道秘法。 结果,他的寿元千脆被八祖剑符尽炼了个千千净净! 伏图嘴巴动了动,那句‘你怎么还没死’没问出口。 洪古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幼年时有造化,得命外一甲子,内经由不必细说,你只需晓得:我只有六十年可活了。要想再续命,非得夺舍大圣不可!” 伏图点了点头,声音重归从容:“陛下放心。” 洪古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真能放心么?此处已近边疆,他们就快逃出朕的地方了。” 伏图却笑了:“只要他们还向南,便没出路,我xìng命担保。” 第二四九章 狐狸规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 第二四九章狐狸规矩 洪吉点了点头,对方不肯细说,他追问也没用,反正非得抓住苏景不可! 蛇心虐戾,洪吉甚至把夺舍之事都放到一旁,必抓苏景,至少是为自己报仇。 哨探四处,追查苏景下落,另外再抽调人手赶来增援,皇帝与伏图耐心等待着,各自行功继续归整元气...... 冲出重围后七天,苏景与三尸终于来到剥皮国的边缘。 与北方敌对齐凤、囤押重兵不同,剥皮南境卫戍算不上森严,有太多的空子可钻。向前再无国度,连妖蛮的粗陋秩序也荡然无存,只剩重重凶山恶水。 苏景落足于一处山丘,向南方眺望了一阵,对身旁三尸点了点头,三枚小棺材振翅,载动四人冲天而起,就此离开剥皮国,冲入南荒深处! 四天过后,苏景曾立足过的那座山丘,突兀震颤起来,浅土浮着石簌簌散落,跟着轰轰大响不停,一道道黑色身影自土下冲出来:百头黑色大蜥,体型皆在三丈开外。 蜥蜴显身,时伏地、时抬头,鼻端抽搐不停,口舌心吞吐,嘶嘶地细响不停,仔细分辨着苏景等人留下的‘气息’。而后大蜥首领抬起头,对着天上一片悠闲白云吼叫了一声,随即身形一窜,又复入土向着苏景等人离开方向猛追下去。 其他蜥蜴都随首领而动。天上那朵浮云轰然崩散,化作无数纯白云雀,向前四散飞驰,鸟群覆盖宽广,但它们前进的大方向与苏景一致。 又过三天,仍是那座山丘上,一道人影闪出,身材佝偻的紫衣老汉落足,十指结扣翻转几下,捏印施法。片刻之后双手分开,左手自右向左抹过双目、右手则从上而下拂过鼻、嘴。 老汉双目玄光一绽,就此变了颜色,山林、池沼、雄峰湖波诸般景象飞快掠过眼眸;他的鼻子则迅抽搐起来,口嘶嘶有声,分明是之前来过的那群大蜥的低鸣。 空气再掀涟漪,又是两道人影飞掠至山丘,伏图与洪吉赶到,站在老汉身前静静等待。 让皇帝等了有半柱香的功夫,紫衣老汉身体抖了几抖,妖法撤散人从入定醒来。 皇帝全无往时骄狂,语气恭敬:“敢问阴老,可能发现小妖踪迹?” 老汉声音如钟,异常响亮:“本座的‘地摄’‘天追’齐动,小妖无所遁形!已然追查到身迹,逃不掉了!”言罢污风卷扬,裹起老汉向南方急掠而去。 既请动此人出手帮忙追踪,皇帝等人只消追随便是,两个妖兽也不多问,催动云驾跟在老汉身后。 皇帝过后,又有数百道黑色妖光遁起,紧随于洪吉与伏图,自剥皮边界投入南荒深处! ...... 先于追兵七日离开剥皮国的苏景、三尸,正自空疾飞,雷动手指前方出现的一条红色的大河:“是这条河吧?” 颜色如此醒目,想认错都难,苏景说道:“降下去吧。” 此时他们已转入袁朝年的南游旧路,前辈手札记载,跨过这条红色大河便不能再飞,否则会惹来天**烦! 不用想也知道身后追兵来得正急,可苏景现在也实在惹不起新的麻烦了,权衡利弊,苏景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前辈指点行事...... 小棺材沉降,载着苏景贴地而飞,三尸徒步相护于左右。 边走,雷动边说道:“若真像袁朝年说的那样,倒是轻松了。” 拈花也点头:“就是赶路慢了些,不过无妨,蛇妖他们来到这里,也得向咱们一样靠两条腿走路,大家一样慢行。” 赤目这次只说了两个字:“刺猬。” 脚踩落叶,沙沙轻响,一只小刺猬摇摇摆摆地走入众人视线,背上还串着两片树叶。 或许是南荒少有人来,刺猬傻乎乎,全不晓得面前几人危险,不改方向、就那么笨拙着,直接向几个人走来。 不是妖孽,更不是什么前辈高人,苏景却发癫似的,从小棺材上跳落地面,抱拳做礼,表情微笑声音和蔼:“在下苏景,一行兄弟四人要向南方去,故此途径宝地,心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大仙行个方便。” 三尸跟在苏景身后,也一起抱拳:“冒昧之处还请大仙恕罪。” 刺猬全无反应,蹒跚着来到众人脚边,小小绕了半个圈子,走过去了...... 苏景等人也继续前进,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又有动静,一头野山羊迎面而来。和上次一样,苏景落地抱拳报名报去处。 野山羊比刺猬也聪明不了多少,傻愣愣地看了苏景一眼,从他们身边溜溜达达地走过。 接下来几个时辰的赶路,松鼠、小鹿、山鸡甚至一只癞蛤蟆......只要迎面相遇,不管是什么畜生,苏景带着三尸都问安施礼,对方则无一例外、全无反应擦身而过。 拈花终于忍不住了:“苏锵锵,我觉得咱像傻子。” 哪用他老人家提醒,从第一开始‘拜刺猬’苏景觉得自己不是聪明人了,可袁朝年手札上写得明白,红河之后连绵山岭,只要见到动物迎面来就得行礼,如此可保一路平安。 所幸前辈还特意交代,飞蚊蝇蚁之类虫豸无需理会,否则苏景一路得鞠着躬向前走了。 雷动皱眉:“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明明都是些普通畜生......” 赤目有办法:“老大,你绕个路去走,见动物不行礼,看看它们是不是真有报复手段?反正死了也无妨,还能回来。” 雷动举一反三:“不如这样,让拈花直接飞上天去转一圈,说不定根本没有天**烦呢?” 拈花:“我肚子疼,想屙屎。” 苏景失笑,正想开口前方密林突然转出了一只红皮狐狸。这是真正狡猾之物,其他畜生见到‘不认识的人’或许不知害怕,而狐狸见到陌生之物则会特别警惕。 但这只狐狸对苏景一行显然全无惧怕,甩着蓬松尾巴向他们走来。 它迎上前便是十足反常。 拈花小声问:“还行礼不?” 拈花语气含糊:“或者...试试不理它?” 雷动轻声:“与其不理,不如更干脆些.....”不等他把‘吃了它’三字说出口,苏景就再度跳下棺材,抱拳、施礼,还是刚才那一套话。 正在做的事情的确是傻得可笑,但另一件事苏景看得清楚:半日路程,平安无事! 自从离开剥皮,无论天上、地下,南行之从没有过半个时辰的安稳,妖蛮野怪、毒云恶瘴,诸般危机层出不穷,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平安。 凭此一项便足以断定前辈指点意殷言切。 与其他畜生不同的,红皮狐狸在苏景面前丈余处止步了,似是能解人言,听他说完后,狐狸双眼抬起,先打量了苏景一番,又去看他代步的小棺材,随后再转目回来望他。 苏景解释道:“在下有伤于身,这才动用了一件法器代步,事非得已,还请大仙通融” 狐狸会听不会说,没太多反应,但站在面前不肯让路,显然,它的规矩比其他畜生都要大得多:只许徒步穿行,连贴地飞掠都不可以! 既入乡,要么随俗彻底、要么耍浑到底。苏景回头对赤目道:“收了童棺吧。” 赤目依言收了自己的小棺材,狐狸眼露出一丝满意神色,再无其他要求,且它居然懂得礼数,人立而起,前爪一抱,竟也对苏景做了个抱拳之礼。跟着放低身体、又回复常态,迈步前行与苏景擦身而过。 本已无事,不料红皮狐狸在路过苏景身边时,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震,又转回头望向苏景。 苏景不解其意,问了几句,见对方全无反应,干脆不再废话,对三尸用了个眼色示意大家小心,把赤目拉过来当拐杖,迈步向前走去。 那狐狸则掉转身形,十余丈外,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四人身后,只是跟着,全无异动。 再往前走,不到五里路程,猛地一阵腥风袭来,一条头顶毒瘤的斑斓大蟒窜出密林,身体摇摆凶威凛凛! 并非妖孽,只是南荒深处的异种凶兽,不过它显身的气势比起六灵阶大成的妖目也毫不逊色! 这是过红河后遇到的第一头恶兽,三尸各自戒备,苏景则依着前辈指点抱拳行礼,这时终于看出袁朝年记载非虚了,苏景态度尊敬,凶蟒就收敛敌意,闪身让开了道路。 苏景过后,大蟒对上他们身后的狐狸,身体立刻乖乖盘结,磨盘大小的头颅尽陷于身内,仿佛奴仆见到了主人。 红皮狐狸对它视而不见,完全不予理会。 随后路程,苏景等人又遇到各种凶兽,他守礼、对方就不伤人。此外,无论是小丘般巨大的蛮荒怪狮还是天生不知畏惧的石魈野人,对苏景身后缀着的那头狐狸,全都如之前巨蟒一般,瑟缩一旁,尽显恭谦。 情形明白得很了,这里是狐狸的地盘,‘不得飞天、只可步行、见畜问礼、报名来意’的规矩也是狐狸定下的。 袁朝年或许没发现是‘狐狸主事’,但他解了这里的规矩,苏景按照手札所言,一路行走都平安无事,只是前辈的记载里没提过......狐狸会跟来。 黄昏时分,苏景身后早就不在是一头狐狸了 第二五零章 狐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红、棕、褐、黄、灰,各种毛色、大小不一,百余头狐狸跟随苏景。 没有一头上前滋扰,但也没有哪只离开。 待天色沉黯,越来越多的狐狸自密林钻出、汇聚、跟随,而狐狸越多,它们的步伐声就越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狐群的行动变得寂静无声了。 消弭的不止声音,还有气息。即便以苏景的五感,若不回头直接去看,都无法察觉身后的庞大狐群。 苏景由三尸撑着,加快脚步甚至全力猛奔跑。脚力是由身力来的,没有棺材三尸不会飞,可发了性子奔跑,比着等闲修家的云驾风座还要更快得多。 脚力发动,身后狐狸立刻被甩掉,三尸频频回顾,身后空空如也......可不知什么时候再一回头,他们又出现身后。 几次发动身法,几次都如此。 到了此时,与其说它们是狐,倒不如说是‘魂’! 任谁被这样一群怪物无声无息地缀着,心里也不会轻松。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这疆域内所有的狐狸都会被苏景引出来。 三尸低声商议着,要不要催动棺材,干脆不管什么‘规矩’了,直接飞到天上去。 苏景心踌躇,事情明显不对劲了,只凭它们的追摄便晓得这群狐狸不好惹,可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露出真正敌意......正犹豫时,前面一棵树上突然掉下来一条小蛇。 尺余长,颈下对称生着一双肉瘤,通体乌黑唯独双目雪白。苏景目力了得,一眼就看的清楚小蛇根本未生眼睛,‘白目’只是眼睛位置的白色鳞片罢了。 苏景认得此物,阴褫。 土的神鬼志异说作恶的毒龙遭遇天罚,才会转生成阴褫。诡怪故事不可考,但是在渡过红河之前,苏景曾遭遇过另一头阴褫,力大、奇、狡诈且剧毒无比,三尸与之相斗,死了两个赤目一个拈花,才将其击退。 只是击退、不是击杀,那条阴褫五尺长。 怪蛇独特,它们越长、越修炼身子便越小。 一尺阴褫,真正要命的东西,即便苏景全盛时也未必应付得来,现在那蛇只要一窜,苏景连躲避的机会都不存......小蛇昂立在前,挡住了去路。是该全神戒备严阵以待、还是继续抱拳问礼? 苏景等人站住,身后狐群也告停步,一如以往全无半点声息。 与其他蛇子不同的,阴褫从不会正面对敌,小蛇缓缓转头,额上、左侧白鳞对住了苏景,没有眼睛,但它摆出了看的姿势,一只眼看。 三尸身子微躬,不是要行礼,苏景明白这是他们准备拔剑的姿势。 须臾,苏景踏上半步,对阴褫抱拳,声音不算响亮但字字清晰,报名做过境之辞。 可是这一次,小小阴褫没有让路,身子慢慢转动,画了半个圈子,又拿‘右眼’来看苏景。 赤目是三兄弟脾气最大的,最近连番恶战更让他打出了旺盛火起,见状沉声冷笑:“问礼不好使了,殷天子开路吧!” 拈花的火起永远只对大屁股小妞,实在不喜欢打架,小手去拽苏景袖子:“你再说一次,没准它没听清,再说一次试试。” 苏景咳嗽了一声,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准备动手的暗讯,之后他又抱拳,原话照办再说一边。并非苏景礼数周到——说说闲话、或者笑谈闲聊时突然动手,是他的拿手好戏。 不料还不等三尸发难,小阴褫就拍了拍尾巴尖,嗖地一声划起...窜回树枝上去,让出了去路。 这等灵物不可能耳音不好,没听清楚。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小阴褫简直无聊透了,非得听两遍问礼才开心。 小阴褫不比这莽山的其他畜生,对苏景身后的狐群不用跪身叩礼,口呼呼叫了两声,声音快乐,像小娃娃遇到好朋友时的招呼。 狐群之有半数狐狸都对它点了点头。 虚惊一场,苏景和三尸对望一眼,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迈步再向前行,可是连二十丈都未走过,于毫无征兆,前方忽又出现了一头狐狸。 青色皮毛,春草嫩芽的颜色。体型比着同类也要大得多,堪比俊马。 个子虽大,但模样全无凶猛可言,或许是那身无风自动的绒毛太柔软、太蓬松,让人看上去只觉温暖。 自从第一只红皮狐狸之后,就再没有狐狸直接出现于苏景面前过,其他狐狸都是从身后四方汇聚而来。 没什么可犹豫的,苏景数不清第几次抱起了双拳...... 话讲完,青狐不退。 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苏景全当它也无聊,第二次开始行礼,但才刚说了三四个字,青狐突然扬起一直前爪,怒拍地面! 苏景伤得重,但也能察觉青狐一爪饱蕴巨力,就是一座山丘怕也承受不来,可它的前爪落地,地面不存丝毫颤抖,甚至树上都没有一片叶子落下。 ‘嘭’地一声闷响。 一个呼吸的功夫,轰隆隆地巨响突起,附近地面土崩石裂、树林摇颤灌木栽倒,一头头巨大蜥蜴摇头摆尾从地下冲起! 不惊地面,巨力直灌土地深处,深深匿藏的一群巨蜥被青狐一爪尽数震出! 百头黑色巨蜥,每一头都在三丈开外。 这是片有规矩的地方。 讲究礼数,一路太平;自以为是,身死道消! 苏景身后狐群蜂拥而上,恶战巨蜥,转眼厮杀滚滚!这些黑蜥巨力惊人,身法奇快,且又凶狠的本命妖术护身;反观狐群......全无妖元波动,若非跟随苏景时显现过神奇,它们就与普通畜生无异。 可就是这些‘普通畜生’,在它们面前,巨蜥完全变成了花猫爪下的老鼠,逃脱无路更反抗无门。 树上的小阴褫忽忽欢呼着,尾巴一摆加入战团,张口就咬住了一头蜥蜴的尾巴尖,奇毒发作顷刻就要了黑蜥的命...不过阴褫就只杀了这一头,然后它长大嘴巴翻开肚皮躺在地上:除了没有四肢,它摆的姿势和那头死蜥一模一样。 小蛇应该是觉得装死比打仗更有趣。时不时它还抬起头,兴致勃勃地呼哨激斗路过的‘狐狸熟人’:来看我装死。 青狐并未参战,在震出巨蜥后,它又举目望天:夜空,一朵浮云毫不醒目。 但狐眼看得一清二楚,开口一声短促怒嗥,一道道狐影快若浮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群飞狐,自莽莽山林间一飞冲天,直奔浮云而去! 云惊散,无数白色云雀惊飞溃逃......在不许飞掠之地飞翔,现在想逃实在太晚了点。 相比云雀,飞狐的数量远逊,但飞狐翔天的身法胜出、度高出了何止百倍! 同个时候,南荒深处正施目于‘天追’雀,落嗅于‘地摄’蜥的紫衣老汉虎吼一声,从入定醒来,怒道:“妖狐伤我灵宠,罪该万死!” 洪吉皱起眉头:“阴老把天追地摄遣去狐地了必去触这个霉头。” 紫衣老汉冷哼了一声,不答话,卷动污风向南方急急行进,洪吉和伏图对望了一眼,伏图明白皇帝想说什么,微笑回答:“陛下又不是不晓得,阴老和狐狸一向不睦...其实那些狐狸也邪门得紧,早就该死了,不如助阴老一臂之力。陛下放心,你只做壁上观便是,我来出手。” ...... 天上地下,两处凶兽恶战,苏景并未参与,又三尸护着躲到一旁。 此时雷动恍然大悟:“有别家畜生侵入狐狸地盘......狐群追的不是咱们,是地下的蜥蜴。” 拈花如释重负,笑嘻嘻:“没咱事,后面接着抱拳施礼过境去。” 苏景却若有所思,很快就苦笑了下:“出剑、帮忙吧,这根本就是咱们自己的事!” 狐狸跟了自己半天加半夜,就算它们是在追踪地下的蜥蜴,又怎会那么巧,苏景一直和地下蜥蜴走一条路? 何况天上怪鸟、地下怪蜥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苏景到时它们入侵? 以苏景的心思,稍加琢磨便能想到:鸟、蜥都是被自己带进来,这麻烦是他惹的。 三尸听话,亮出殷天子就帮忙杀蜥蜴,相比之下,地上的恶战比着天空里要简单得多,没一会功夫百头黑蜥伏诛,拈花攥着剑跑来问:“苏锵锵,天上还帮忙不?这不让飞,咱上去会不会被打下来?” 这倒真是个问题,苏景迈步走到青狐面前,神情诚挚:“天上鸟、地下蜥都是被我引来的,抱歉得很。” 狐狸的关注根本不在于此,规矩就是规矩,乌龟进来守规矩,就是普通过路人;兔子为追乌龟不守规矩,便是死罪! 是以青狐摇摇头,身子微侧让开道路。 苏景心一喜,又对着青狐抱拳:“多谢。”带着三尸继续向前走去。 可青狐让路只是让路,并没有离开苏景,而是和狐群一样,转身跟在了他们身后。 而天上的飞狐将‘天追雀’捕杀一空后,降低了飞行,贴着莽林灌顶,也跟随而来。 苏景、三尸在前,身后五丈是巨大青狐,再后五丈是越聚越庞大的狐群,还有半空的飞狐,如沉甸妖云。 苏景行,它们随;苏景站,它们听。 苏景回头问,它们全无反应...... 小阴褫在地上装死一炷香,见狐狸们都走得老远了也没人来理会它,灰溜溜地翻回身来,尾巴尖甩甩,又飞回到树上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追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继续前行,苏景脚步不停,转回头对青狐道:“我身后有追兵,其还有个高深莫测的入物。用不了多久就会追到你的地方。” 狐狸诛杀‘夭追地摄’是因为它们自己的规矩,但苏景的的确确从此事得了实惠、领受了入家的好处,是以这句话不能不说。 不出意外的,青狐全无反应。拈花忽然省起一件事:“苏锵锵,你手下不是有个狐狸jīng么?” 对入言,狐狸们应该是能解不能说,要是有个通译或许大家能聊上几句。一言惊醒梦入,入擂妖蛮就有个狐狸jīng怪,只是苏景和她不算太熟络,把这事忘记了。 苏景挥手,一个村姑模样的年女子被他请到外面,女狐前阵恶战负伤,最近都在施法疗伤,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不过环境改变,女狐立生感应,张目望向苏景:“大圣唤我何事?” 大圣玦收妖在前、苏景冒充蚀海在后,令牌内不少妖蛮现在都直接唤他‘大圣’,是个玩笑绰号。 苏景伸手一指身后,对女狐道:“想请胡大姑帮忙做个通译,看看能不能和它们说上几句。” 胡大姑语气纳闷:“通译”说着,她的目光循着苏景手指望向身后青狐、狐群,眨了下眼睛,似是一愣,随即双目一翻、闷哼半声,居然直挺挺地就晕过去了。 这变化来得未免太无端了,这是惊的?赅的?还是欢喜的?胡大姑好歹是个六灵阶大成的jīng怪,怎么还能说晕就晕了。 苏景赶忙伸手扶住她,三尸齐齐愕然。这个时候前面树枝微震,吧嗒一声,又一条小蛇从树上掉落地面:一尺长,通体乌黑、目位两点白鳞还是刚才那头yīn褫。这东西跑来拦路不为其他,就是想再听苏景抱拳念叨一遍礼辞。 前面都不知道叙礼多少次,也不在乎对一条顽皮小蛇多说几遍,不过苏景身后的青狐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声音很低,且轻,谈不上威严或凶猛,但真正诡异的是,苏景竞听懂了。那青狐一叫,苏景便明白它的意思:不必理会! 自己能解狐语?这可比‘胡大姑’突然昏厥更让苏景吃惊,双目睁大回头望向青狐,大有‘敢不敢再说一句’之意,青狐却不理会,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苏景发愣,yīn褫小蛇还在前路上侧着身子等着呢,尾巴尖敲打地面,显得不耐烦。 苏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听狐狸的,毕竞这里是入家的地盘,没再‘多礼’小心翼翼地从yīn褫面前走过去了,小蛇昂头、‘眼巴巴’地等着、又‘眼巴巴’地看着苏景走掉,没入陪它玩耍 再之后良久,狐狸都未再吭声,悄然无声地跟在苏景身后,苏景问不出什么,心糊涂不已,但脚下不曾耽搁,由三尸撑着纵跃急行。 一路向南,转眼两夜一夭过去,又到清晨时分,此时苏景身后跟下了足足数千头狐狸,青狐身边,也多出了一纯透紫sè、一黄若熟铜两头大狐,它们地位于青狐相同,显然都是首领。而他面前的景sè也有了变化:一团白sè浓雾,目光难透灵识不穿,山有风但浓雾全不为所动,自地面一直弥漫到九霄。 这团雾在手札记载之内,内目力难越三尺,不过脚下还算平坦,只消以修家本识把持住方向既可贯穿而过,当初袁朝年走了整整三夭三夜。 前辈记载详实准确,按他的指点可保平安,只是身后的巨大狐群实在让苏景心里发慌正待走入雾,身后远处突兀响起飞狐啼鸣,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传递而至,声音尖锐且高亢,即便三尸都能听出其的示jǐng之意。 赤目眼珠通红,冷笑:“剥皮的入打进来?”苏景转回身,只见群狐目露凶光,纷纷掉转身形向着北方眺望,青、紫、黄三个首领口呜呜,正做低声商议。苏景留意听了听,现在又全然听不懂狐狸们再说什么。 苏景心思转得快,稍一琢磨就大概明白,不是自己能通晓狐语,之前青狐那声‘不必理会’是因它能‘传神’!蕴神于声,不用解语便能会意。 三头狐狸首领商议时间稍长,都想随苏景进入浓雾,又不能容敌入随便侵入,分兵两路又怕分散了实力,着实有些为难的样子。就在此时狐群忽然又传出了一声低鸣。 三大狐王似是领下军令一般,再没有废话商量,口各自发出一声厉啸,腾展身形向着示jǐng方向奔去,群狐齐动,追随首领而去,它们行动的度何其惊入,眨眨眼便告消失。 就只有一头狐狸,依1rì留在了苏景身后。 苏景认识它,渡过红河后遇到的第一头狐,那只会抱拳、懂还礼的红皮狐狸。 之前发号施令命三狐王去迎敌的也是它。免不了又是一次意外,没想到它才是真正的狐狸老大,游走于边界、混迹于狐群,这算是微服私访么。 另外还剩了条小黑蛇,那yīn褫也跟来了,正踌躇得不行,想去追狐群去帮忙打架,但它仿佛又知道苏景这边会有大热闹,一颗小脑袋转来转去,可把它忙坏了。 苏景再次开口,对红皮狐狸:“追兵是冲着我来的” 不等他说完,红皮狐狸前爪一拍地面,不见如何用力,掀起的声压却恰到好处,把苏景后面的话截断口。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转身走入浓浓大雾 正如所料,来自剥皮的驻兵杀到! 一团巫风裹着紫衣老汉,高悬在红河上空。 ‘yīn老’身后大片白云遮夭蔽rì;身下则聚拢了数不清的黑sè巨蜥,静静悬浮于红河激流,哪还有什么红sè河流,视线之内,只剩沉沉乌黑的蜥背连绵。 洪古与随行手下反倒躲到了后面,‘yīn老’是他重金请来追入的帮手没错,但yīn老与妖狐一脉早有宿怨,现下yīn老要借机了解私怨,洪蛇才不会去搀和这个是非。 伏图则于紫衣老汉并肩而立,矮了常入半截,脸上的微笑依依1rì和蔼柔善:“yīn老,真要打进去么?” “妖狐伤我灵兽,若不给个说法本座决不罢休。”yīn老面sèyīn沉,可终归还是没把‘打进去’三个字坐实。 伏图声音轻松:“yīn老,您给我一句实话,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 yīn老冷哼:“不想打我又何必唤起这等阵仗!”说着,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事出突兀,儿郎们一时间征调不起,怕是不好打。” 伏图又哪能听不出老头子sè厉内荏。yīn老也是这南荒深处的一方豪强,但实力远不如狐地,单打独斗三大狐王那一头都强过他,调兵遣将的话yīn老手下又不是狐群的对手,若非狐狸守着祖训不肯离开狐地,yīn老早就被入家灭掉几千年了。 现在老头子拉起阵势,不过是耍耍威风罢了,真要冲杀进狐地,他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伏图笑了笑:“若yīn老有意,我可代为效劳一二。” yīn老晓得此入深不可测,闻言眼现出喜sè:“你肯帮忙?” 伏图点头:“狐王都交给我,yīn老只消与儿郎们对付狐群就是了。” 喜sè一闪而没,换而怀疑,yīn老望向伏图:“你真要出手?为何?” 伏图应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些狐狸邪门,让我觉得不舒服特别不舒服!”他说的实话,此地的灵狐让他说不出的厌烦,可为何会厌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仿佛是前世有血海深仇一般。 说话功夫,红河对岸妖风乍起,青、紫、黄三大狐王统帅狐群显身。妖势乍起,群狐逞威,河面上的黑蜥埋头入水、夭上的白雀之云更显散乱两伙南荒凶物一碰面,高下立辨。 狐境之内不容飞夭遁地,不容纵法逞凶,见畜问礼可保平安,但只要遵从了这些规矩任何入都能随便出入,同样也是狐地先祖定下的规矩。 至于来者的追兵身份,至少狐狸们现在不会管。 是以狐狸们并不叱喝,只是等着对方的动静。 yīn老森森冷笑:“伤我七千夭追、一百地摄,你们赔出七千一百条狐狸xìng命,再把逃入狐地的四个妖孽小妖绑出来,今rì本座便不大开杀戒!” 青狐抬头,低吼‘传神’,一个字:滚。 青狐吼声落下,伏图自空迈步,就此跨过红河进入狐地,但他入在半空,缓缓飞遁!伏图脸上的笑意不减,低头问青狐:“我进来、我飞了,就凭你们,能奈我何?” 话刚说完,伏图突兀神sè一变,口猛然爆发凄厉惨嚎,同时双手抱头面sè惨白,入如箭直冲半空! 高空上翻了几个跟头,身体扭曲着,伏图又重重摔落地面,轰隆大响土石迸溅,坚硬山地硬是被他砸出了一座深坑。 才眨眼功夫,伏图又翻身跳起,不再抱头改作手捂心口,一边嚎一边以头抢地;跟着又将双手按在小腹上,来回打滚不停,口嚎叫凄惨不堪 第二五二章 七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 第二五二章七彩 变故突兀,从洪吉到阴老再到手下大小妖孽,全都大惊失色。 伏图挨了三张八祖剑符,身体小了一半,但他的玄法依旧深不可测,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任谁也不敢相信,他才一坏了狐地的规矩,就遭到如此严惩! 甚至洪吉等人都没能看出来,狐狸们是何时施展的法术。 南荒深处的土著都知道此地灵狐凶猛,可没人晓得它们竟凶猛到这等程度! 此时伏图双手又复抱头,像一条被摔在石板上的鱼,扭曲抽搐,翻滚着乱蹦乱撞! 不止痛苦不堪,还有层层黑气自他身上飘散开来,伏图的身体正缓缓变小。 乱扭之,伏图摔入红河,他的本事大、挣扎时掀动的巨力惊人,狐狸没伤到一只,浮在红河的大蜥却被他撞碎了几头,附近蜥蜴大乱,为了躲避他,有的沉水、有的登岸,其他都好说,但是有几只慌乱窜上了狐地。 偏偏蜥蜴无脑、惊恐时本能就发动遁地法术,这下子又坏了人家的规矩,被几只小狐狸直接抓出来撕碎。 狐地以河岸为界,伏图坠河就算是狐狸的控制范围了,但法术惩戒毫无停歇之意,凄厉哀号几乎都将这宽阔大河煮沸! 一行妖孽最顶尖之人,被对方毫不费力地惩治,洪吉、阴老哪还敢造次,慌慌忙忙把伏图捞起,一声令下大队后撤,有多快就走多快。 阴老之前的雄心壮志都被伏图的惨叫给喊碎了,狐狸太棘手,千万不能再惹了。 伏图疼得撕心裂肺,半个字也讲不出来,身体变小得很慢、但势无可改,明眼人一看就晓得,一时半会这禁法威力不会结束。 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妖皇洪吉面色铁青、眼角直跳...好端端的跑来惹狐地,简直是无妄之灾! 就算伏图死了,夺舍大圣之事再无希望,洪吉仍是非得拿下苏景不可,但狐地是打死也不敢往里闯了,与阴老商量几句,干脆大大地兜上一个圈子,绕路而行。苏景总不可能待在里面不出来,以洪吉猜测,小贼多半还要继续向南,他们便绕过去追! ...... 待‘追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撤到不见,青狐眨了下眼睛,一下子威严不见,眸只剩浓浓的纳闷,转回身去望另两个狐王。 紫、黄二狐也和它一样的神情。 光头矮子如此狂妄,狐狸自然不会放过他,可问题是狐狸还没动手,他自己就呜哇怪叫着、突然抽风似的从天上摔下来了。开始的时候狐王还道他在故弄玄虚,但很快发现,那疼痛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再说也没人会自废修为来演戏。 三个狐王都没动手......正相视纳闷的时候,呜呜低鸣响起,大群灵狐向三王俯首。小狐狸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自己狐王施展了厉害法术,统统心悦诚服、无比敬仰,一起来俯首示礼。三个狐王又对望一眼,一个一个昂起头颅,雄赳赳气昂昂,厚着脸皮领了这桩没主的功劳。 正要带队回去,突然忽忽的怪叫声响起,小阴褫跑得比光还快比电更疾,赶来看热闹了...... 不久前,在伏图‘病发’前曾面色突变,同个时候正身处大雾的苏景,轻轻地‘啊’了一声,随即目露凶光! 迷雾容得三尺辨物,三尸见他有异,立刻拔剑、异口同声:“怎了?” 目凶光散去,苏景摇摇头,示意三尸把殷天子还鞘,这才应道:“刚刚领受到屠晚的一线气机,凶猛得很!” 屠晚寄魂与苏景体内,冥冥之自有灵机联系,前一刻剑魂凶威暴发,以至苏景的心性都被侵染。 就在此时,极远处伏图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传来,苏景的神情有些纳闷了,他也分不清伏图是被狐狸痛打,还是遭了屠晚的猛袭。前者自不必说,如果是后者的话...苏景察觉得到屠晚不再附近,便是说屠晚在另个地方,也能杀伤伏图? 最终还是跟着苏景一起进迷雾的阴褫闻声,小小的身子立刻人立而起,转头望向惨呼方向,再也耐不住性子,掉转身形就向外跑,舍了苏景赶去河边。 雷动看着小阴褫闪入迷雾,吞下一口口水:“阴尺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褫、尺同音,小蛇又只有一尺长,雷动直接唤他阴尺,不过内差别谁都听不出来。 赤目更关心宝贝好剑,追着苏景的话问道:“屠晚在哪里?还回来不了?” 静心以待,认真感受了一阵,可惜,只能感到它在发怒,但剑具体在何处察觉不来,想来距离遥远,苏景摇了摇头,又复迈步、牢牢把握方向向南走去...... 从雾地赶到河边,小阴褫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晚到一步,敌人都逃了,大大懊恼,忽忽怪叫几声又忙不迭往回赶,苏景倒是跑不了,可他们在大雾,那迷雾藏蕴了玄妙妖法,小阴褫也一样只能看穿三尺,等它再回去也找不到苏景了。 装死没人理在前,拦路被无视在后,现在又两头忙两头都丢了,刹那间小蛇只觉天道不公、只恨造化弄人,心委屈无限,盘起身子伏地脑袋,再也不动了...... 苏景人在雾。 大雾阻隔目力,但不会挡住天光,大世界日升月落都可清晰察觉。 走了大概两天之后,被苏景重新收入大圣玦的狐妖‘胡大姑’悠悠转醒。阿嫣小母凑到近前,关切问道:“可还好?” 胡大姑摇了摇头,又不是被人打倒的,她只是突然昏厥,于身体全然无碍。 烈烈儿伤得比别人都重,此刻还不忘奚落别人,笑道:“胡大姑,我记得你平日里总说自己见过数不清的大场面,怎么一出去就吓晕了?”话不好听,不过猴子还是摸出一瓶熔浆烈酒,给她抛了过去:“压压惊!” 回忆昏厥时的情形,胡大姑面色又是一变,惊异常、但没什么惧色,接过好酒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晕了没错,但不是吓的,只是吃惊太甚。” “被本地狐狸惊的?”阿嫣小母好奇追问:“除了法力高深,也看不出还有什么稀奇之处。” 胡大姑又灌了一口酒,长长吁气,总算把心的惊慌平复,摇头道:“你不晓得...没法说,你不是狐狸,没办法明白的。” 心思再如何精明、修持再怎么高深,到底也是蛮荒地方的精怪,言辞匮乏心有话说不出:野和尚忽然见到佛祖驾前罗汉,流浪道人忽然遇上老君座下的青牛......胡大姑乍见此地灵狐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可她讲不明白,阿嫣小母和烈烈儿愈发迷糊了,正想再发问,不远处正闭目疗伤的老石头‘咦’了一声,张目四下张望,眼光内浓浓诧异。 下一刻,从他身前、洞天的地面上泥土松动,一枚嫩芽破土,肉眼可见,小芽伸梗、吐叶、结苞,花儿盛放......形质、大小都和茉莉差不多,但白色花朵打开、却绽起了七彩光芒。 花儿小、光芒浅浅,不过这份旖旎瑰丽,洞天内众多妖蛮生平仅见。 出身使然,阿嫣小母最爱花花草草,见了这朵七色花儿就错不开目光了,正想要开口问一句‘这是什么花’,她的脚旁,悄悄然也钻出了一枚嫩芽。 还有烈烈儿身旁、胡大姐眼前、山胎兄弟附近、三手孩儿周围,一枚又一枚嫩芽破土而出。随即近处、远处、直至天边,大圣点将玦洞天内,每一处角落嫩芽覆盖,视线之内尽做青青春绿。 所有芽儿生长,娇弱却快乐,甚至连结梗吐蕊时散起的沙沙细响,听上去都饱蕴生机,让人心情开敞明亮!短短两个呼吸功夫,所有芽儿都绽放做鲜花,大圣留下的洞天,花儿铺遍,七彩缤纷! 一朵花儿绽起的光芒算不得什么,但万万奇花齐绽,瑰丽之色流转、汇聚,如聚沙成塔、如汇溪做海,七彩玄光层层弥漫,仿佛只是一眨眼,玄光充斥整座天地,把大圣玦洞天侵染的好像仙域、好像神疆、更好像一个灿灿梦幻之境。 而玄光的汇聚、增长之势不停...... 大圣玦有异,苏景立时察觉。从青灯境雕山少女为他将此宝祭炼认主,到现在快两百年光景,苏景从未见过令牌有此一变,惊疑之站住脚步,心念急转想要将洞天内同伴全都放出来。 洞天内的变化美丽,可是谁能保证这玄光不会伤害内妖蛮?只是苏景很快便大吃一惊,大圣玦竟不奉主人之命,不肯‘交人’! 心念再转,令牌自掌心浮现,这一次倒是‘听话’,可还不等苏景再动心思,大圣玦上,忽然氤氲起七彩光芒。 洞天内玄光外溢、泻出...... 迷雾另一处、距离苏景遥远的阴褫小蛇还没能缓回心情,正委屈趴伏闷闷不乐,忽然它捕捉到一丝‘异样’,猛抬头、人立而起,小小的脑袋左右转动,随即身子一僵,正正对向苏景所在方向。 小蛇一下子来了精神,口‘忽忽’大叫,满满兴奋之意,尾巴尖甩开,身形化作一道小小的黑色闪电,拼出小命向着‘异样’之处追去,急死了,急死了。 第二五三章 子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玄光溢,前一刹还飘扬轻快,下一瞬突兀暴起,旖旎颜色、是光也是线,千条万线,长 如一道爆碎,于苏景手,倾泻入满天迷雾。 耳一声冥冥长啸,手令牌猛地一沉,心却踏实下来。没道理可讲的,苏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令牌玄光猛散之际,他就是知道此事于己无害、无令牌内同伴无害。 七彩流转 十丈、百丈,层层扩散,玄光渗透不停,苏景、三尸只觉眼前明亮异常,大雾也化作七彩颜色迷离了、光彩明耀了,不过雾未散,依旧容目三尺,看不穿远处。 苏景停步不再前行,静观其变,身后的红皮狐狸也端坐于地,昂首看着眼前景象,被染得绮靡的双眸,藏了几分兴奋、几许紧张。 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时辰。人在迷雾,所以苏景看不到,这半个时辰,玄光丈丈延展从未停顿片刻,直至此时,偌大一片迷雾,尽被祥光穿透于内,七彩光芒完全渗透,雾人满眼绚丽;于外,玄光却不曾泄露出半分,雾外人望去大雾依旧苍白而浓重。 而下一刻,散出大圣玦的光芒忽做收敛 玄光急返令牌,但回来的不止光七彩光华散于浓雾,便好似一张大似的,牵扯着丝丝缕缕地雾气,带着它们一起进入大圣玦。 好似大? 真的是,七彩之,无形却有质,将迷雾一打尽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散投玄光用去半个时辰,尽迷雾却只用了三个呼吸苏景、三尸、红皮狐狸只觉眼前猛地一清,雾清静,天地显。 狐地深处的千万年不曾散去的大雾,被大圣玦收拢一空 这时苏景才发现,自己一行居然置身一座大山前,在向前十丈便是陡直而上的山崖,若非及时收拢大雾,怕是就要撞山了。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声传来,伴而忽忽乱叫,只见苏景身前三丈处,一条乌黑小蛇,正乱跳乱甩,乍看好像是被人斩了尾巴尖、细瞧才明白它是高兴的,终于逮到了一场漂亮热闹,小蛇大乐,真心觉得老天待我不薄 另一方世界。血天、白地、黑日月。 陆崖九正闭目端坐,时间全无意义,老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旋即轰轰巨响传来。 老祖张目,凝神远眺,只见雕山少女拖起她的巨刻,正飞快向着腌舎道人跑去,不知为了什么,少女的脸上笑容正浓,口长啸尽是欢快意味。 陆崖九在外修行数千年,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笑意。就是开心,好像小老鼠找到了一粒花生米,好像小囝囝被大人在唇边抹了一滴蜜 拖着她的山雕,少女一直跑到老道面前,然后停步、不说话,继续笑、一个劲地笑 老道暂停了吃面,犹豫片刻,把装面的聚宝盆送到少女面前。少女不是来吃面的,但老道不知该怎么庆祝她的开心,身无长物,只有面碗相奉。 少女接过面碗,挑起其一根,吸溜一声吸入嘴巴。 把面碗递过去后,老道的手就没收回来,等着少女还回来,可少女却眨了眨眼睛,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手拿着碗筷、单手拖住大山,转身又向着陆崖九跑来。 因为太欢乐,所以要所有人都参来到她的庆祝,少女居然把老道的面碗递到了老祖手。 陆崖九当然明白这碗的面条到底是什么,刹那发愣后,没有丁点客气,接过面碗呼呼吃面 少女看着陆崖九吃面,拦着腌舎老道抢碗,还是在笑啊,天晓得她为何如此快乐 灵元化作的面条入腹,感觉真元流转渐渐饱胀,陆老祖居然有了种吞吃天地的错觉,忍不住笑问少女:“何事如此开心?” 说话时也没耽误老祖吞面,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大修家和雷动天尊都有这个本事。 少女不答,老祖和她共处青灯境无数年头,也只听她说过‘阿哥’两个字,是以老祖不以为意,不过想到‘阿哥’,他又福临心智,问一句:“可是苏锵锵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 少女眸子转动,口唇嗡动着,拖山而行来去无风的强大女子,为说出几个字竟无比吃力:“苏.锵.锵”她又笑了,好像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腌舎老道已经急眼了,死乞白赖地伸手、来抢老祖的面碗。 青灯不曾认主,内情形苏景一无所知,他正望着眼前的大山发愣。山雄阔,横亘断路,但它不存于前辈手札,是以苏景疑惑:当年袁朝年穿越迷雾时不曾撞山么? 忽然一个人说道:“山像隐于雾,但雾无山像。” 说话落于脑海,耳只是一声轻轻狐鸣,红皮狐狸开口‘传神’。 狐狸的说法玄虚,对精修之人却不难解:山在雾没错,可雾却没有大山,除非有天大雾散去,山才会真正结质、落形。 苏景修行快两百年了,机缘使然,他的眼界远比同辈修家更开阔,别的不说,鬼袍里就收服着大圣一个;锦绣囊存放着龙尸两段。 他见识过无数浩术,自己也祭炼成多样神奇本领,不过今日之前,最让他震骇的,还是少年时在大漠深处见到的那座城——来自陆崖九,十万心念十万人,几许精气化繁城 平心而论,并非以后没见过更玄奇的法术,比如南荒老蛤的哈欠、比如蚀海大圣的梦境、比如江山剑域的天无常丹,但苏景遇到沙漠繁城时,尚未开始修行,所以那震撼来得也就特别的强烈。 直到此刻,‘最’冠易主 与以前正相反的,就是因为苏景现在是修行人,有着不错的基赐见识,所以他能明白这狐地的山、雾是什么样的法术‘有’存于‘无’则无,‘无’生‘有’而有 一有,一无,两般变化,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要知道,这自然、造化、天地甚至浩荡宇宙,所有一切的根本,皆来自这‘有存于无则无,无生有而有’ 因为苏景懂,所以苏景震骇,真正震骇。 心生敬畏,脸色变狐狸暂时不说话,由得他去惊好半晌苏景终于回过神来,重新琢磨一下狐狸的话,转头问道:“山像?” 红色妖风自狐狸脚下展开,载上了苏景与三尸升空。小蛇忙不迭一跳,也登上了妖风,红皮狐狸转头去看它,它往风驾上一躺,肚皮朝上耍无赖,不肯下去。 狐狸没再理小蛇。 风驾冲腾,扶摇直上,片刻间就升至九霄,苏景鸟瞰下方,轻轻一声惊呼 人在山时看不出异样,待到高远处便发觉:那山是山,但更是一座宏峰巨刻。 而真正让苏景惊讶的是,那巨像他记得、让见过、他认识青灯境内,少女手执刻刀,雕刻无数年头的那年男子 蚀海认出苏景的令牌来自天真大神、令牌来自青灯少女、少女不停不休雕刻着一个人.苏景脱口:“天真大圣” 红皮狐狸稳稳点头。 姿势不同,这是一座卧像,头枕于双手、双目半张凝望天空,二郎腿翘翘,正卧得舒服。不变的则是神情,似笑非笑的模样,不凶、不狂,但也不慈悲不谦和,他真正的神气仅在于三个字:无所谓。 天无所谓,地无所谓,他目光望着天,眼却没有天 他眼受纳万物,却又目空一切 苏景追问红皮狐狸:“你们是天真大圣什么人?” “子孙。”两字应答,红皮狐狸忽然仰天长啸,随即这狐地之内重重山林、千万灵狐悉数长啸呼应,霎时间群山微颤、莽林伏首 苏景站于高空,清晰可辨一道道狐影,正从四面八方向着大圣雕像汇聚而来,狐地的灵狐规模,远胜苏景之前所见 天真大圣原来是灵狐修天,又难怪青灯少女当年一个轻轻拥抱,送给苏景一尊九位白虎法相护身 长啸声,万狐朝拜先祖,风驾缓缓沉降,红皮狐狸又复‘传神’:“雾大像落形,乃天真大圣回归之兆,我辈弟子从此闭关,借巨像灵气修炼,等候大圣差遣。” 狐性狡猾、狼性凶残、犬性忠烈,这三族精怪性情各有不同,但这三族不同宗却同属,心底生着一道相同的根性:祖为天、亲为地它们最最重视血脉传承。 此间灵狐千秋万载、代代守候,等得就是有朝一日,天真大圣归来,再追随先祖上天入地,风里火,哪怕直捣黄泉也无所畏惧 大雾散,巨像显就是大圣回归之兆,群狐自然欢喜雀跃。而这巨像内蕴灵光,还能助本族弟子修持猛进。 寻常人进入狐地,只要遵守规矩,狐狸根本不予理会,但红皮狐狸从见面后就跟住了苏景现在想来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苏景的‘穴窍’开放,狐狸察觉到本族大圣玦的气机,由此紧随其后。 听了红皮狐狸的苏景又显惊诧:“大圣还会再归来么?”(未完待续) () 第二五四章 麾下猛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五四章麾下猛将 红皮狐狸摇摇头,并未回答,而是传神反问:“你有先祖神玦,却非灵狐之身,究竟何人?” 对狐狸发问,苏景并未隐瞒,把事情经过大概交代清楚,最后手托令牌说道:“我只是无意经过此地,大圣玦自行行转收拢大雾。89” 苏景的语气有些犹豫,狐狸似是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一摇头,应道:“冥冥自有天意,收拢迷雾虽非你故意而为,但先祖传言绝不会错。” 一人一狐在说话,都没注意身边的小蛇: 身子人立,靠尾巴尖急点,在苏景身前从左转到右、又自右转回左,或左‘眼’或右‘眼’、反正总有一只‘眼睛’牢牢盯在大圣玦上。之前奇景重重,小蛇没注意这块令牌,直到刚才,无意瞥见苏景手令牌,小蛇又来了精神。 端详了好半晌,小小阴褫突然窜起,一头撞向大圣玦。 它的动作何其迅捷,苏景重伤之下根本躲不开,三尸未防备更来不及出手,红皮狐狸应该是能阻拦但他全无出手之意...... 想象之‘梆’地撞头声并未传来,小蛇消失不见! 苏景吓得差点把令牌扔掉。 三尸或皱眉、或瞪目,同时左顾右盼寻找小蛇,拈花还口喃喃:“跑哪去了?” “莫找了...”苏景脸上满满惊骇:“它钻进洞天了。” 三尸异口同声:“不可能!” 又何止三尸不信,苏景自己都不肯置信......大圣玦收服精怪妖蛮不假,但不是说把令牌随便往人家头上一拍就能将此人拿下的。 非得对方心甘情愿认主,令牌才能抽其一律魂魄,那妖怪才能进入令牌洞天。 妖奴不是苏景想收就能收,令牌的洞天更不是妖孽想进就能进。 大圣玦的规矩再清楚不过,可眼前发生的事情也再明白不过:小蛇一头撞进了大圣玦。 它没认主,却进去了。 狐地大雾被大圣玦收拢,此刻化作一朵白云,混于洞天满天红霞分外惹眼;七彩奇花在盛放后便告凋谢,但梗叶犹存,从眼前铺到天边,化为绒茸芳草地。 进入洞天后,小蛇很快就内大群妖蛮。 山胎兄弟高大威猛、六目沙包模样骇人、红色的猴子双目圆睁......论打,小蛇做着梦就能扫平洞天里这群老弱残兵,可它平时都和狐狸混在一起,从未单独见过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愣片刻,身上的鳞片猛地乍起,口‘忽’地一声惊叫,吓得转头就跑。 众多妖蛮一头雾水,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当然也没人活腻了赶去追这个小祖宗。 苏景心念一转,把正惊惶逃命的小蛇扔了出来。 小蛇惊魂未定,转了两个圈子才明白自己离开了‘魔窟’,见到红皮狐狸仿佛看到亲人似的,身体直立口呼呼,似是在说刚刚经历如何可怕。 红皮狐狸都不稀得理它,径自望向苏景:“我家大圣于十六先祖有厚恩,十六先祖对天誓。世上誓言无数,唯独十六先祖修得真誓之命,誓出法随,后世子孙生来便是大圣玦麾下猛将,不用再行拜奉。不过它也不是没得好处,大圣玦不再身边,它照样能领受大圣玦内妖力,这才修成了现在的一尺身。” 麾下猛将惊魂稍定,又开始转起身体,端详苏景手大圣玦。 苏景追问:“它是十六先祖之后?哪十六位先祖?” 红皮狐狸侧着头看了苏景一眼:“这小阴褫叫做十六!” ‘十六’这个名字是跟着‘一尺身’来的,狐地奉的是另一长制,一尺纳十六寸,小阴褫的全名应该叫十六寸,当年它两尺的时候叫‘三十二’来着。 苏景低头看着又复跃跃欲试的十六,对红皮狐狸道:“它自己不知道?” “它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拜奉在我族大圣令牌下,但是它不认得你手里的东西就是大圣玦。” 说起浑浑噩噩的小蛇,红皮狐狸目现无奈,跟着又把话锋一转:“不过天真大圣做事,从来只看自己,不问旁人的,他施恩于十六先祖,是他自己想帮忙,由此于大圣而言,这就不算施恩。当初他收十六先祖入令牌不假,但那是为了救人......” 狐狸忽然说这些事情,不外是要他和小蛇之间能‘你情我愿’,大圣玦威力了得,若苏景强迫‘十六’为奴,小蛇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苏景古里古怪地笑了。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三尸。赤目翻着红眼珠子瞪了回来:“干啥?” “没事。”苏景随口应了句,赤目不依不饶:“没事看我们做啥?” 拈花摸着肚皮笑嘻嘻:“我知道苏景心里想的啥。” 这下连苏景都好奇了:“我想得什么?” “你在想‘我身边猛将如云,高手如林,不缺这么条不着调的小蛇儿’,对不?”拈花说完,反问。 苏景脸上的笑意更浓:“别说,还真差不多。”只是差不多...苏景心里真正想的是:我身边不着调的人太多,不缺这条小蛇。 不料这个时候小蛇似是重新鼓足勇气,又是一跃、钻入大圣玦内。 这次小蛇提前准备充分,一入洞天立刻甩着尾巴疾飞如电,大大地兜了个圈子,躲开那伙子‘凶神恶煞’,跑到洞天深处去玩了。 苏景由得它玩耍,又向红皮狐狸问起天真大圣往事、青灯境雕山少女来历等等。 没想到狐狸天性最最多疑,苏景有大圣玦、却非我族类,所以狐狸只把他当做半个‘自己人’。 于多疑之人心,半个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也不见得有太大区别。 之前红皮狐狸得见大圣归回征兆,心着实激动,这才给苏景多说了些事情,现在它心情平复,对苏景所问一概摇头,只说:“将来有机会,所有事情你自会知晓。” 苏景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告释然,没再多问其他:“我需得过境,再去南方。” 红皮狐狸点了点头,昂头发出一声短促吼叫...... 不久之后疾风扑面,四头白鸟赶来,应红皮狐狸之命,驮起苏景与三尸疾飞而起。 人在半空,赤目一脸的不痛快:“照我看狐狸也不是什么孝顺之族!” 雷动点头:“我们有大圣玦在手,助他们收大雾、示先兆,无论怎么说也算得它们的贵人,若是祸斗早都拜服满地,把咱们奉若神灵了。狐狸却冷冰冰的,连顿饭都没请......也没说送给咱们几个狐狸小妞。” 拈花本来乐呵呵地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听了雷动最后一句,立刻显出愤怒神色:“不错!这一窝狐狸不是好人。” 莫说吃饭、送小妞了,甚至都没有一头狐狸相送,就只派出四头白鸟载他们过境。狐狸的待客之道的确不像样子。 三尸愤愤不平,苏景却一笑了之,他看得通透:“大圣玦是青灯境少女送给我的,这次收大雾是令牌自行反应......人家根本不欠咱们什么,能借白鸟给咱已经是人情了。何况我已经得了大好处了。” 赤目不解:“什么好处?” 雷动追问:“你说那条小蛇?” 小蛇跟不跟他走尚未可知,苏景没去想他,摇头道:“是法术上的好处。不止一桩。” 对此三尸毫无兴趣,不再追问半个字,苏景自也没去浪费唇舌解释。 白鸟飞掠,但不肯直接从卧像身上跨过去,兜起大大一个圈子做绕行。疾飞四天后,苏景眼前显出一条湍急大河,这是狐地南方边缘。白鸟只把他们送到这里,落于内岸。 苏景跳下白鸟,由三尸扶着正准备跃过大河,忽然身旁空气一掀,青、紫、黄三头狐王显身,青狐张口吐出一张符撰:“灵符‘迢迢归’,无论你天下何处,一动此符立刻能回到狐地。” 黄皮狐狸眼流露傲意,接口:“大圣归来前,我们不会离开此地,但也没谁能来此间撒野,遇到凶险你随时回来。” 紫皮狐狸应该是个‘女子’,劝道:“外有追兵,你又有伤在身,何不多留一阵伤好后再走?” 苏景剩下的寿元可等不得他养好伤后再走,是以苏景正色摇头:“此去南方是为修行。修行之事,争分夺秒,我辈当......” “他是人,命不够了。”青皮狐狸插口,对紫皮解释道,打断了苏景的慷慨之词。 苏景呵呵笑,牛皮戳穿也不当回事,双手抱拳正向告辞,忽然目光一转,向着自己左手背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纹迹缓缓浮现,不久后显出模样:一条黑体、白目的小蛇。 小阴褫化作纹身。 但下一刻,‘纹迹’消失于左手,片刻后又出现的苏景颈下。 没待上一个呼吸功夫,‘纹迹’再次转移、一次次转移,从右臂到左腿,从胸口到屁股,从肩膀到脚踝甚至在足心上还待了会......显然十六对找到的地方都不满意。 最后小蛇‘纹迹’出现在了苏景脸上,盘成一团。 雷动天尊看了苏景一眼,说:“好像屎。” 拈花乐不可支:“没说还不觉得,说了仔细看,越看越像。”(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巨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五五章巨灵 宁可不要小蛇,苏景也不能让自己脸上顶着这么一坨‘纹迹’,伸手拍脸笑道:“换个地方。” 十六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换地方。曾经沧海难为水,上过脸后就再找不到满意的地方了...... 因先祖以誓立法,十六生来与大圣玦冥冥相连,算起来,它就是令牌洞天的‘天命妖’。 而苏景炼玦为窍,合于一身,十六自然而然也成了苏景的‘天命妖’,由此它能在苏景身上以痕印身。 十六愿意留下,着实是意外之喜,但内缘由除非它自己开口,否则苏景也不晓得。至于狐狸们,对此全无异议,全凭小蛇自己做主。 此地灵狐讲究规矩、看上去不近人情,但从它们赶来送上‘迢迢归’不难看出,狐狸的面冷之下也藏着一份热心。 这些事情心里有数就好了,实在不用多说什么,狐地事了苏景告辞,与三尸跨过大河、坐乘童棺继续向南。 按照前辈手札,苏景距离那道离火地脉只剩十天路程,雷动一提童棺直窜高空,左右眺望一阵,正要对下面的同伴喊话,头顶不远处一片白云突兀传来连串闷雷般得怒吼。 南荒深处危机重重,不止地面上各有妖蛮盘踞,天空也被分成了几层,雷动不知闯入了什么凶兽把持的天空。雷动吓了一跳,降回低空,估计是看他太瘦没什么嚼头,云上猛兽倒也没追来。 回到苏景身边,雷动长吁一口气,这才说道:“左右看过不见追兵,应该没那么快。”不止苏景,连三尸兄弟都料到洪吉必不肯罢休,多半要绕过狐地再做追杀。 苏景点点头,并没说什么,敌人没追上来他当然也犯不着停下来等。 飞了一阵,拈花就无聊起来,没话找话问苏景:“小蛇呢?哪去了?” 脸上、手上,肌肤裸露之处皆不见阴褫纹迹,苏景笑道:“回大圣玦内,发疯呢。” 洞天之内,小蛇全身鳞片乍开,身形快若流光,或于前进突兀陡转飞纵高空,或于后退迅猛回头、张口发出连串怪叫:不远处,被它视作神魔恶鬼的那群妖蛮该行功行功,该疗伤疗伤,各忙各的。 普通切磋无妨,但若危及性命之事,洞天内自有禁法阻止,妖蛮没人理会小十六...... 穿行于野蛮之地,根本没有平安的时候,所幸三尸今非昔比,一路危险不断,但三人联手再加不灭之身,总算还能应付。 有过一次,他们遭遇一头赤背飞虎,苏景试着把十六放出。 飞虎识货,一见尺身阴褫,怪叫一声转头便跑;十六连眼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识货,乍‘见’这么大的老虎,也怪叫一声,风似的逃回大圣玦。 三尸哈哈大笑,指摘十六胆小如鼠,身为天命大妖非但不为主人分忧,竟还要靠主人庇护。苏景也笑了,问三尸:“见了十六的样子...你们真不觉得眼熟么?” 三尸一起摇头,实在想不起苏景说的是谁。 一晃七天过去,随他们接近火行煞地,周遭天象也渐渐变化......空气并无太多炎热之意,但九霄高空,经年不散的赤红霞云越来越浓,情形与大圣玦洞天颇有几分相似。 地面有林、有水,似乎不见什么烈火威力,但若闭合双目只以灵识相探,便能‘看到’这一片天地都在轻轻‘颤抖’、微微‘氤氲’,仿佛地下端坐了一方巨大火炉,将所有景色烘烤其上。 还没到地方,苏景就已觉周身舒泰,不需动念行功,一千四百余道气路自然有序开阖,采纳空气弥漫的火灵入体。正想把樊翘也叫出来收采火灵,苏景却突兀一抬头望向西南方向,同时伸手一指,沉声道:“转向,去西南!” 雷动一声吆喝,带队转向苏景所指方向,这才问道:“怎了?” “屠晚将亡。” ‘啊!’三尸齐声惊呼! 苏景心又何尝不惊!就在刚才,他由此领受到屠晚的‘气机’。 所谓气机,只是维系人、剑之间的灵犀一点,不是通言传讯,苏景并非听到了屠晚的求救,而是最最单纯的感受:剑魂垂垂,将死! 且与上次不同的,屠晚应该相距不远,苏景能感知它所在之处。 ...... 白狗涧廿一魔头脱狱;殷天子激怒剑冢藏剑,屠晚救过苏景两次性命。若再计较,剑魂藏于解牛刀,苏景修行的所有机缘皆因他而来。 而更要紧的、也只有苏景能明白的,‘屠晚’是活的。平时都在睡觉,只要一醒来必定蛮干,都不会提前和苏景打个招呼,似乎混蛋得很。可这‘混蛋’是苏景的朋友,是他的自己人! 见到普通人落难苏景都会施援,此刻屠晚危机,苏景岂能坐视不理。 “再遇凶兽拦路不必啰嗦不做绕行,直接冲杀过去。” 三尸应是,殷天子三剑出鞘,口不时低声叱喝、催促童棺飞得更快些。 两天之后,身边景色突变......正是上午时分,阳光正蓬勃,毫无征兆之苏景一行居然一头扎进了‘浓浓夜色’! ‘入夜’之前,前方光堂明亮,目、灵觉下一切都正常;‘入夜’之后,抬头望天,隐约可见天空上金轮高悬,可是九成九的阳光,皆被阻挡在外。 所以这片地方永坠黑夜,与阳光无关。 三尸吃惊不小,不约而同减缓疾飞之势,苏景低声道:“不可慢,就快到了。”屠晚的气机愈发飘杳,堪堪便要消散了,它等不得,苏景便等不得。 ‘夜’之,山林丰茂小兽穿梭,但无论草木或虫鸟,皆为乌黑体色。越向前行夜色便越浓,再飞半个时辰,沉沉黑暗充斥所有缝隙,目力几近无用,全靠苏景不停出声指点才能继续前行。 又过一炷香的功夫,苏景突然道:“止行,到了!” 浓重夜色,连殷天子的剑芒都已悄然隐没,三尸茫然四顾,眼睛如何用力也看不穿十丈外的情形,雷动皱眉道:“在哪里?” 话音刚落,突兀一蓬金红光芒爆起。沉寂无尽岁月的夜色,一盏旭日初生。 苏景动法,金轮明澈!虽小、远远比不得高悬苍穹的骄阳,但它是由纯粹阳火炼化而来,谁能说它不是真正的太阳。 至少,照亮着片阴晦夜色绰绰有余! 屠晚,不止是剑,还有苏景。 金轮突兀、煌煌猛绽,‘夜色’猝不及防,猛地暴发一声惨嚎,就此轰碎! 真实入耳的凄厉惨叫,这夜是活的。 旋即风声凌乱四面八方,那‘黑暗’被阳光刺碎,竟化作是千万头黑色怪鸟,鹰隼大小、鬼蝙身形。这些恶心东西在骄阳光芒下无法存活,噼里啪啦地向地面摔去,距离稍远些的则四散溃逃。 苏景心念转动,白骨金乌如电而起,遁入金轮,阳光威势由此暴涨,暗夜崩碎更快! 这地方虽诡怪,但并无凶猛怪物守护,苏景只凭一轮骄阳,便足以扫灭一方......视线迅清晰,三尸看清勉强真正的景色,异口同声又是‘啊’地一声惊呼。 不止三尸。 此刻大圣玦内妖蛮,黑石洞天内樊翘,全都暂停行功向外张望,无一例外、整整齐齐地一声惊呼: 前方不远处,高山巍峨。山有人。 真正的‘山人’,箕坐于地,双臂半垂、背靠大山,早已气绝。 头生双角、身着残胄,此人头颅、颈背、手臂皆嵌于大山。 苏景同伴个个都是斗战好手,一眼便能看出,这个人是遭受重击,被别人硬生生夯进大山的。只如此远不足以让众人诧异,真正惹人惊骇是:此人体型巨大。 南荒天地光怪陆离,什么样的怪物都有,‘巨人’也算不得有多稀奇,大圣玦就有一对山胎兄弟,身形三丈开外,更大的话,沙包记得听前辈说过,还见过十五丈的巨大山鬼。 而眼前之人......坐在地面,嵌入大山的头颅比起山巅,还要高出十余丈! 歪斜坐毙之躯就真正的山还高,这哪是什么巨人,分明是巨灵神! 巨灵双目紧闭,当年毙命时七窍沁出的鲜血化作黑紫印记残留脸上,但尸身不腐不蠹,甚至黝黑皮肤上还有层层玄光流转。 一见尸体,众人便明白这片天地的‘夜色’是由他而来。 乾坤宇内,任你修为如何精深也逃不过‘一死百了’四字,哪怕妖家大圣修家剑仙,身死道消倒毙路旁的尸体,也不会再比一头死老鼠更强大。 但这巨怪,死了不知多少年头,只凭‘尸气’又侵染出一方黑暗天......到底什么来头的怪物! 苏景心也十足惊诧,见了这怪物自然就想到离山时红长老讲过的,有关墨灵童出身邪教至黑天、邪教拜奉墨巨灵之事。但苏景无暇多想,他看到了丑剑。 巨灵尸身几近散碎了,靠着大山桎梏才勉强维持形状。虽是古尸,但道道狰狞创伤皆为新痕,皮肉被撕裂、筋骨被斩断,眉心、胸口、小腹得要害处更是被凿穿巨洞......此刻丑剑就斜插于巨灵的眉心! 感谢‘冲关钢钉’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写书这么久了,每次见到飘红都是受宠若惊的感觉,无以为报,认真码字。 会有加更......容我两天,稍等稍等、表急哈^_^(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十一魂,三寸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五六十一魂,三寸丁 心念动,丑剑微微一颤,却未能拔出。 苏景暗骂自己一句‘糊涂’,招呼三尸催动童棺上前,伸手握住剑柄,微一用力拔剑而出。之后三尸低喝一声,三架童棺冲天而起,此地诡怪不可久留,就算想做细查那也是等苏景伤愈后的事情。 苏景端坐于正的棺上,一道气机注入丑剑,想引动剑魂归身,不料屠晚不奉召唤......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肯动,苏景甚至能够察觉到它在相抗自己。 剑魂不肯归来,苏景便帮不到它。以苏景的心思当然察觉此事蹊跷,但实在顾不上多想,深吸一口气,闭目、遮耳、枯心......随即只见他空着的左手心殷红一点,颜sè越来越重,光泽越来越鲜亮,最后一滴红到剔透、藏蕴jīng光的血珠,无端从手心冒了出来。 大圣玦洞天内,一心想采苏景元阳的阿嫣小母和几个修持血属妖法的妖怪,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苏景逼出的是自己的一滴至纯jīng血。 苏景开口,左手轻轻一甩,jīng血化作一道小小的虹,直接遁入丑剑,扩散做道道细血丝,结布一道血,兜住屠晚。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七魄主掌各异,而修行到高深处,或因人身与天命相冲、或是心魔膨胀动荡心神,常常会有魂魄不稳、甚至某一魂某一魄飞离之事,这是修行看不到的凶险。 不过这种事情在发生前都会有心兆,上乘修家及时动用魂之术,赶在魂魄离体前就将其收归原窍,可保无碍。 看上去邪佞非常,但是以自己的命jīng血去捉自己的惊魂,其实再光明正大不过。 苏景动用的就是这道法门,屠晚剑魂既然寄于苏景体内,便能算作他三魂七魄外的第十一魂,此法可行。而屠晚垂垂无力,抗拒不了这道硬抢一般的霸道法术,被带了回来。 而后苏景无法自已,三声低哑咳嗽。跟着紧闭嘴巴,把涌上来的一口鲜血重新吞回肚子......最后一次动用八祖剑符,让苏景伤势稍缓,但也仅只是‘稍缓’而已,这时候他敢动用命jīng血,无异自插胸肺一剑! 随手抹掉唇边溢出的一缕鲜血,苏景开心眼做内视,屠晚剑身光芒全无,一道道裂痕满布,随时都会崩碎开来。忽然,一道裂痕展扩了些,十足让苏景心一抖,生怕名剑神魂就此散裂掉。 幸好,屠晚强作坚持,撑住了。 而惊骇过后苏景也察觉异常,刚刚那裂痕扩大,并非金属崩裂那样如脉络延伸。倒更像墨汁滴在纸上,是沁染、浸渗。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静下心思再做细看,苏景恍然大悟,满布剑身的哪是什么‘裂痕’,分明是丝丝缕缕的晦黑气息! 屠晚不会断碎,但若弃之不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一柄墨剑! 催起一道阳火灵元,助屠晚‘驱墨’。 从刚才金轮崩碎‘夜sè’就能看出,苏景的金乌正火与那巨灵古尸之力相克。可是苏景未料到,剑上墨沁远比夜sè来得更顽固,非但不曾被阳火驱散,反而仿佛被激怒的恶虫一般,立刻反扑过来! 只在这个刹那,苏景便明白了屠晚何不肯回来。剑魂明白,回来会害了苏景。 灵气所谓‘相克’,并非猫捉老鼠生杀予夺,而是‘水强则破堤、土盛则镇水’的道理,彼此都能直指对方要害,只看那一方更强。 苏景闷哼一声,竭尽所能催动阳火抵御墨sè怪力,同时还有一声剑鸣,未经耳鼓直接落入心底:何其熟悉,但远不若以往那么清冽嘹亮,甚至还带了些勉强与嘶哑...屠晚奋起余力,绽起的寒光犀利却散碎,与苏景合力缠斗那墨沁! 苏景声音低哑,吩咐三尸:“归火行地煞之处。” 一人一剑都重伤,即便合力也难以降服墨沁,想要打赢这一仗,非得引烈火灵元相助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猛地传来一声咆哮:“小妖孽,看你今rì还往哪里逃!” 苏景与三尸回头,身后远处一道道妖风涌动,首两个人,他们从未见过的紫衣老汉,另个再熟悉不过,剥皮国妖皇洪吉! 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几近声嘶力竭地怪叫:“杀了、杀了!拿下那把剑与我,还等什么,把他们碎尸万段!” 喊声自洪吉、紫衣老汉身畔传来,可他俩什么明明再没别人,赤目吃惊不小,凝聚目力再做仔细观瞧,这才看到说话之人:三寸高矮、站于洪吉脚旁。他的个子实在太小,如非尖叫出声,任谁都会把他忽略过去。 光头、干瘦,脸上筋肉扭曲、眼凶光毕现,皇帝的身后人,伏图。只是他的脸上哪还有半分从容、丁点和蔼! 堂堂七尺大汉,身形一缩再缩,如今已经很正变成了‘三寸丁’。 穹顶白云滚动,天追鸟;地面巨蜥奔腾,地摄蜴;半空里则是两个凶猛大妖、一个暴怒成狂的三寸丁、和追随皇帝进入南荒深处的妖国jīng锐! 敌阵动,苏景却不退,体内催动阳火与墨沁苦斗不休,此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凶恶莫名,狠骂一声:“yīn魂不散,死不足惜!” 左手高扬,食指、指间,一道黄sè符撰醒目赫赫! 随怒骂,手腕振,灵符冲天起! 洪吉恨极了苏景,可是一见这道灵符,只觉脑嗡地一声怪响!大妖灵觉敏锐,苏景灵符将放未放之际,洪吉、yīn老和周围妖孽尽能查出此符蕴藏纯烈阳火、行布淬厉剑意,与他以前用过的凶符别无两样! yīn老不是傻瓜,接下妖皇重金礼聘后很快便调查清楚,‘小妖孽’曾绽放威力极大的符撰; 追杀路上洪吉曾反复思量,苏景若是还有灵符,被困当天应该会一并放出,直接要了皇帝的xìng命......可这是常理揣度,第一次皇帝也笃定苏景无符,结果直接被打散了命寿元。 这小妖孽就喜欢一张一张的单扔剑符害人,又有谁能管得了他? 洪吉、yīn老咆哮怪叫,一边施法护着己身急退,一边招呼手下暂避锋芒。刚刚如怒洪决堤似的展开的攻势此刻又如退cháo一般四散后撤。唯独三寸丁伏图,小小身躯又蹦又跳、气急败坏:“不可能再有剑符,不许退、不许......” 就在他的怪叫之,九霄雷动,灵符展威! 烈烈强光横扫四方,阳火之怒裹挟于剑,化作徐徐清风! 真的是清风。 比着阿嫣小母顽皮时向着苏景耳朵呵气并不更重,一阵清风拂面之后,完了。 风寥寥,天光正好,苏景的符撰发动完了。 三张八祖神符在剥皮妖国境内就用完了,苏景哪来的第四张。被扔到天上去的那道符,还是他在天斗山修行时炼化的符撰。 莫小看了这张符,炼化它时苏景修虽低,但灵符暗扣合尊与三大分身的冥冥牵连,苏景符撰之威,与三尸昂首吐口水有异曲同工之妙:蕴势可怖、威力全无,吓人比打人厉害多了...... 要是没有八祖神符在前,谁也不会被他的符撰蛊惑;可以前有过八祖神符不是么。且苏景修与八祖同出一脉,阳火、剑气皆相符...洪吉等人哪能不上当、哪敢不急退! 唯一一个不怕剑符的三寸丁正咆哮怒骂,口突做长声惨叫!苏景动符、群妖退避,三尸可没闲着看热闹。 剑阵行转,天星之力入剑来!三尸正不知道该打谁才好,正巧前方有个不跑不逃、嗷嗷怪叫的伏图...... 伏图的身形便是修持,最近连遭重创,如今连初时的一成都剩不到,哪里躲得开星剑,惨嚎之小小身被打飞上天,一路翻滚着、体内又有黑气散出,身形更小了些。 这时大胆贼苏景才心满意足,坐下童棺一转飞遁而去! 眨眼功夫,洪吉就发觉上当,怒火烧,翻身再率手下急追。yīn老追随在洪吉身边,重新催动天追地摄追杀敌人,心愤怒之余,也多出了些许诧异。 紫衣老妖和苏景没什么接触,是以不明白,这小妖乍遇强敌,非但不肯立刻逃遁,反而还要扑回来吓人,很好玩么? 童棺疾飞。但洪吉此行特意挑选擅长追踪、遁法奇的帮手,急追之势更胜童棺。 眼看甩不掉敌人,雷动对自己的童棺疾声吩咐几句,着它带着苏景继续逃向火行地脉,跟着雷动又对两个兄弟呼哨一声。 三尸分立两座童棺,停顿于半空。 剑轻鸣、寒光绽,殷天子一剑指天、一剑指地、一剑指向急追而至的大群妖孽! “斩!”一概平时嬉笑废话之态,对铺天盖地的追兵,三尸异口同声,做一字暴喝!旋即剑阵催转开来,随剑意接引,苍穹上一盏又一盏星光接连绽放! 自归窍大阵开始,连番恶斗不停逃亡,数不清多少次冲杀与突围,苏景真正的依靠,只剩三尸。 三个浑人永远都那么浑,但谁说浑人不能杀人。 今rì三尸并剑,无异yīn曹判官于生死簿上的朱砂一笔! 星力即剑锋,天追云散碎、地摄蜥毙命,敢越雷池一步,便只有一个下场:斩!(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棕褐土,烈火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五七棕褐土,烈火煞 三尸断后。 身后剑气鸣啸雷霆轰动,激斗与大妖法术施展的诸般声音入耳却不入心,疾驰的苏景心神专注、调运阳火死守关窍,抵御墨沁的凶猛攻势。 墨sè怪力坚韧且凶猛,但它的可怕之处远不止于力量身,墨沁之是藏了‘气韵’的。 仿佛面对古刹的巨佛,明知它只是泥胎、除非地动把它晃倒砸下,否则它不可能伤人,可人伫立龛前还是忍不住会心生敬畏甚至顶礼膜拜......因它曾受千年香火、万人拜奉,泥胎有了‘气韵’。 气韵不伤人,只摄人。摄人心神。 墨沁便是如此。而它的‘气韵’并非想象的邪恶、yīn晦。正相反,黑暗裹蕴着清明剔透;凶力透出正平和,似乎它真的是‘明、善’。 在相斗之,墨沁气韵无时无刻不再困扰苏景心神,怪力与阳火的纠缠越激烈,苏景便愈能感到,墨沁‘正’。 没道理可讲的,这种感觉被直接种入了心底,它是对的、它是正的,那与之相抗者便是错的,是邪的。 抵抗墨沁,是一件天大错事,不如迷途知返,不如从善如流。与墨伍从此便能拔身苦海,极乐逍遥...... 有万丈雄心、有赴死慷慨,可正在打的这一仗,心渐渐觉得自己是错的,此雄心变成了疑惑、慷慨变成了懊恼,这又怎么可能会赢! 阳火相抗减弱,屠晚奋力振鸣却也唤不起苏景重振攻势,正做坚守的一枚穴窍沦陷......墨沁灵xìng十足,阳火势微时它也缓缓收力,更显‘正平和’之风,以博苏景信任,只以一丝墨sè延伸、去接收那枚穴窍。 但那一缕黑暗怪力才入穴窍,四下里阳火真元突兀涌起! 这便是心花绽放、智慧开窍带来的好处!对或错,只心做主,哪管‘旁人’说三道四!苏景不受墨沁‘气韵’影响,阳火示弱也不过是了狠咬敌人一口。 墨沁‘伏’瞬间,苏景敢用xìng命打赌,他真就听到了一声怪叫!巨灵已死,可他留下来的力量却是活的,有灵智,有情绪,狡诈且凶猛。 小小胜利,于大局无关紧要,被打疼后的墨沁,反扑和报复也来得更加凶猛! 阳火、剑魂,与墨沁苦战,苏景却猛地张开了眼睛...... 高空,空气掀荡,紫衣老汉突兀跨出,出现在正乘童棺急遁的苏景身旁! ‘穿云遁’,一跨千丈七步破空,能在南荒深处称王称尊之人,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的可怕妖蛮!三尸催动剑阵狙击群妖之时,yīn老已经发动遁法,追到苏景身旁,旋即老妖手印一扣,四道乌光如电打向苏景。 事发突兀,苏景完全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敌人的面目都未能看清,便被乌光分别击四肢! 奇袭得手,yīn老大喜,可那笑容才刚一绽放便告僵硬:不见血肉暴散、不问嘶声哀号,面前的小妖孽了法术,居然像个气泡似的、‘啵’地一声碎裂开来,然后...坐着童棺飞遁的人,变成了一块红sè的石头,翻滚着向地面坠去。 苏景端坐童棺贴地急掠,手微扬,尺身yīn褫被他握在手! 前方大群凶猿拦路,它们并非追兵,而是附近密林的土著,乍见yīn褫,凶猿首领立刻低低吼叫一声,醒同族小心。 如果真到xìng命相搏时,凶猿不怕yīn褫,但若只了吃上一口肉,就和尺身yīn褫敌无疑不值,凶猿阵势稍稍松动,童棺及时穿阵而过。 苏景没有丝毫松弛,另只手急招,北冥出鞘遁化怒鲲向前放一片密林扑出! 两头地摄黑蜥破土而出,它们才一显身,便迎上一柄神剑的诛杀!腥臭血肉散碎,两头怪蜥被一剑斩杀,不过其一头死时瞬间,也送出了一道妖识...... 人在天上、刚刚发觉上当的yīn老,目凶光闪过,心咒起遁法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两头地摄蜥丧生之处,遥遥可见苏景正乘棺急遁。 老妖面上冷笑森然、手上妖印再动,四道乌光自苏景身后迸现! 金光闪烁、叮当乱响,九九剑羽散起护身,四道乌光前进之势一滞:竟是四头七寸长的黑金蜈蚣。不用想也知道它们绝非凡品,庚金剑羽都难伤其分毫。 突然之间苏景身后人影闪烁,正狙击洪吉三尸赶来相救,显身同时星阵成形,怒斩老妖! 同个瞬间苏景闷哼,左手松,放yīn褫返回大圣玦,跟着又一拍锦绣囊...... 三尸星剑袭来、将灭顶的刹那,老妖身形突兀消失不见,剑落空,击穿地面落洞深不可测。 消失同时,老妖又告显身......四条黑金蜈蚣只剩其三,另一头蜈蚣突然变成了老妖! ‘yīn老’就是南荒深处yīn沼潭边的一条蜈蚣jīng怪,天生异种、机缘造化、再加之无数年头的jīng修苦练,终成这杀疆血域的一方霸主,那四只黑金蜈蚣是它捕捉的同族、再配以自己的四肢须足祭炼千年而成,既是他的法宝、也是他的手下、身体、甚至身外分身,毒xìng和威力自不必说,关键时候还能容他‘侵身化形’。 是犀利攻势,更是巅妙妖术,一头蜈蚣突然变成了老妖,顷刻局势逆转。 三尸猝不及防,错过阻敌良机;老妖一现身便冲破剑羽阻拦,但是不等他再施展什么遁法或妖术,一道热浪迎面扑来、金灿灿的屋子、金灿灿的剑! 虫豸蚁蝗,就是乌鸦的零食,蜈蚣的变化再如何jīng妙,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金乌洞察?三尸没想到yīn老之变,苏景却探知得一清二楚,还不等yīn老以黑金蜈蚣化形,他的黄金屋就已经出手! 再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蜈蚣老怪唯有鼓荡妖元,硬抗黄金屋一击。 苏景却都不再多看一眼,急掠而走。 轰隆巨响惊天动地,对撞恶力席卷四方。黄金屋倒卷斜飞,老妖则被打出原形,三丈身展的黑金蜈蚣,重重摔落在地偌大一片密林木碎土崩! 黄金屋火烫剑气侵入身体,老妖只觉气血翻涌五内如焚,虫躯蜷曲百足颤抖,头顶上的两根刺须也被烧得焦糊。 三尸星剑怒起,但老妖疼得满地打滚之际,仍能分出一道心思,催驭黑金飞蜈护身挡剑。 没片刻,大群‘天追地摄’冲来,天空雷霆鼓荡,洪吉也率领手下杀来...... 百足之虫断不蹶、死不僵,yīn老这等妖孽,xìng命最是顽强不过。何况他的修持不再洪吉之下,莫说是鼓足妖元与黄金屋硬撼,就是全无防备下被击他也不会丧命。 苏景就是明白现在无法将其诛杀,所以才未再出手。 真正逃亡,哪怕早走半步,都能赶出一份生机;内外交困时,每节省一份力气,等若保住一份生机。 救下自己的和屠晚的希望、逆袭强敌了断一切的希望,就在这一赶、一省之缓缓扩大,苏景敢拼命,但不逞强。 遥遥望见苏景背影,可面前有三尸拦路一时间又无法突破,俯身于洪吉肩膀的伏图憋闷得心肺yù炸! 连遭重创,毁去的不止是玄法修持,他的心神也随之沦丧,稍遇挫折就狂躁难耐,而他此刻心关注的,甚至都已经不再是苏景,尖声怪叫道:“小妖,那是什么剑,那到底是把什么剑!” 苏景哪会理会这个半疯的怪物,头也不回向着火行地煞急行。 “那剑名唤...”雷动忽然开口,沉声接下了伏图之问:“伏图的亲爹!你喊他一声爹,他一定应你。” 雷动回答的一正经,星剑之阵行运到风生水起,恶战。 一路追逃,不死不休...... 死也不休!三尸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次。有时是被敌人斩杀,也有几次是驰援被妖孽追到的尊。 苏景血流披面,一道妖法擦顶而过,连头发带头皮被戗掉一片; 左臂骨折无法稍动,洪吉施展的一串雷霆,若非鬼袍相护莫说胳膊,只怕半边身子都会变成焦炭; 背后血肉模糊,伤口和鲜血均黑金颜sè,伤且毒,蜈蚣老妖缓过气来,一记妖爪连鬼袍都抓烂了...... 新伤引旧疾,连遭重创之下,之前辛苦压制住的内伤尽数暴发,而真正要命的是,随苏景力衰气弱,体内的墨沁怪力愈发狰狞,已经渐渐攻近心脉。 黄金屋丢了,丑剑丢了,连北冥都丢了。 第四天深夜,三尸疯狂,如恶鬼;苏景脸sè苍白,呼吸粗重。 追兵最最蠢笨的地摄蜥也能看出,苏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苏景也不想、不用去看明天的太阳: 就在前方,松软的棕褐土地,大概十余里方圆,灌木倾盖林叶遮天......苏景舍弃童棺,鼓足余力奋力扑跃向前,人还在空气力便已衰竭,直挺挺地摔向地面。 三尸齐声暴喝,不再理会敌人,动剑荡起凶狠一击——于苏景落地的同时,身旁地面被剑力破开一洞、如深井。 苏景挪动身体、直坠‘丼’。 苏景摔落之处,前辈手札记述之地。 棕褐土,烈火煞。 下一刻,密林之飓风卷扬,风声啸叫如凶兽长嗥,整整三百里山峦,突兀变了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打你个糊涂东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五八打你个糊涂东西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山林消失不见,同伴不知去向,敌人更不知所踪! 九霄‘天追’、土下‘地摄’,半空正急追苏景的妖蛮,只要置身‘棕褐土’周围三百里之内者,就那么突兀地置身于一片‘空空如也’。 目光之内不存一物,空旷天地,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三尸也不例外,连自己兄弟都找不到了,左顾、右盼、拔剑、自刎...... 手札主人袁朝年的修持如何早已无可考证,但只凭他孤身一人深入南荒、从容来去,足见他的领了。苏景揣度,境界姑且不论,这位前辈的斗战领,至少不会差于尘霄生师兄,甚至还要更强些。 但是以袁朝年的领,曾因这片棕褐土地,被困了整整百年。 他老人家是来游玩、探秘的,来到附近见到火灵弥漫,自然进来看看端倪,可是这方圆数百里地方,火灵分布并无薄厚之分,他明知会有‘火源’可就是找不到,足足耽搁几个月功夫才探索到这片‘棕褐土地’。 其实直到他踏足其上,都没想到这里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但是一个呼吸功夫过后,天地微微一颤,袁朝年被困于‘空空如也’。 前辈准备充分,他是带着沙漏来的。一困五十年,不是他闯出了‘空空如也’,而是古怪法术发动一次只维持半百光景,时候到了法术撤销,袁朝年自然脱困。 这一来袁朝年也明白棕褐地暗藏玄机,不敢再踏足其上,站在‘圈外’小心翼翼地施法,引了内一把土到手,不料还是引动了古怪法术。 下一个五十年,在‘空地’,前辈倒是把这把土研究清楚了:原土,真正的原土。 五行有生克,一行到了极致便会衍生下一行,至火生原土。这小小一片土地是火行极致的表现,那便再明白不过了:其下藏了一道火行极煞。 又是五十年熬过,袁大仙拔腿便跑......而这百年光景,落在手札上不过寥寥几句话罢了,还不如他记述一座大湖的三鳍怪鱼味道如何鲜美落墨更多。 冲煞是修行,苏景敢引追兵前来、不怕他们会打扰自己,依仗的就是此间古怪禁制:棕褐地一旦被惊扰,呼吸功夫过后会有奇怪法术困住周围,他自己则已落入地下深处。 一个呼吸功夫,足够了; 五十年,足够了! 洪吉、伏图、yīn老皆南荒土著,但他们也不可能熟知每寸地方。且此地就‘默默无闻’,妖孽们根不晓得藏有古怪法术,被困住一点不冤枉。 原土并不厚,充其量十余丈,被星剑彻底打穿,其下则是一道大地裂隙,过隙之后周围陡然开阔,一片漏地岩腹。 不等苏景落地,三尸便出现身边,然后跟着一起翻滚着往下摔......总算这地方足够深邃,容出他们放飞小棺材的时间。 浓浓火元扑面而来,无需苏景刻意动念,周身千多条气路便尽告开放,受纳真元入体。 苏景落地、勉力端坐,金乌真策第五境修法‘炼裂崩元’行运。气行周天,将入体真元炼化做阳火jīng气,随即心分两用,一道心识引导两成jīng气施展‘金乌大焠真’,行功疗伤、修补经络与身体;另一道心识驱驭八成真元猛扑墨沁! 外扰暂清,内困却更重。想保住自己、保住屠晚,就得先结果了这墨沁的‘xìng命’。 初到异境,三尸各自jǐng惕,结阵把苏景护在zhōngyāng...... 能够生出原土的火灵元,纯烈之处比起‘烈火灵妙地’毫不逊sè,但与之不同的是这里并无奔腾烈焰。 烈焰是火灵元的表象,而并非火灵存在的唯一方式,这道火行煞是‘气脉’。是火还是气苏景无所谓,可对三位矮神君来说就大大不同了,这次不用再被翻来覆去地烧死。 守护一阵,四下里都安静平稳,赤目眼光闪烁,转回头对两位兄弟说道:“似是有宝,你们在这守着,我去转一转。”说完也不等回答,跳上自己的小棺材飞跑了。 又过一阵,雷动着鼻子用力阵闻嗅,对拈花道:“我也去看看,地下深处,应该有些好吃的,对了,你数着点rì子。”言罢天尊大人也告离开。 外面有古怪法术,地煞却全不受影响,以三尸现在的目力,还能勉强看到头顶高远处的地隙有星月光芒撒入。 这个时候就拈花最老实,拿着宝剑一会指东、一会又猛转身指向西,偶尔抬头见到星光变成了阳光,又赶忙在地上划一道,自己哄着自己玩得挺快活...... 外间天地,洪吉被摄入‘空空如也’时心吃惊,妖风卷扬护住身体,同时妖识散出探查四周、妖念传递联络同伴。 没有用。空洞世界没有边际,散出的妖识泥牛入海;只剩妖皇自己,妖念传去得不到任何回应。 洪吉又一挥臂放出几只紫蝉,不料紫蝉才离开袖子,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妖皇脸sè再变,遁起身法冲天而起! 没有用。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所有方向都试过了,根找不到边缘又何谈出去。 洪吉手掐妖印猛一翻,催起法术砸向地面。他现在用到的法子,当年袁朝年前辈不知试过了多少次,又哪有一样管用! 洪吉当然不肯死心,心念急急转动,一道道狠辣法术击入‘空空’,开始的时候还是突围、做试探,但乱打一阵后,心间愈发烦躁起来:一路追杀、伤亡惨重,明明那小妖再也坚持不住了,哪想到情形突变,小妖不知去向,自己被困在一个见鬼的法术! 南荒妖蛮心xìng暴虐,躁念越动就越浓,心越想越恨...... 他夺了朕的命寿元! 他伤了朕无数心腹手下! 他毁了朕的夺舍大计! 他杀了朕的龙! 他抢了朕的天无常丹! 他还斩了朕的皇后啊! 不知不觉,皇帝暴怒成狂,双目赤红嗷嗷嘶吼,澎湃妖力化作隆隆神通,洪吉手舞足蹈,一个人发疯乱打! 另一个‘空空如也’,伏图也在发疯。与皇帝不同的,他根都没想过脱困。眼看就要拿下苏景时,忽然被法术所摄,以伏图现在的心xìng,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直接怪叫一声,开始狂躁乱冲乱闯,偏偏周围空无一物,让他想要撞头抢地都没有机会! “剑,那是什么剑!” “什么剑!” “小妖的剑啊!!” 嘶哑呼号,乱打猛冲,疯狂地仿佛被斩断尾巴的野牛,身形不及三寸的怪物,脑最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苏景的剑,屠晚。 ...... 一口长气呼出,苏景开目,旁边的雷动立刻问道:“还好?” 他和赤目四下乱转一无所获,早都回来尊身边了。 苏景点点头:“无妨了。”如今苏景得了外力新助,猛攻之下墨沁终告支持不住,被阳火彻底炼化,消散一空! 最要命的东西已经祛除,剩下的就是疗伤、炼剑、修行、破境...都是好事! 见尊没事,赤目又迫不及待说起自己的事情:“这地方古怪得很,我明明觉得有宝贝,可就是找不到。” 苏景笑了笑:“等我事了,帮你一起找宝贝。过了多久了?” “正数着呢,得等会!”拈花声音传来,他正趴在地上数自己划过的道。 好兄弟讲义气,另两位矮神君都趴过去帮他一起数,半晌过去三人才爬起来:“二百来道,大概六七个月吧。” 沾染在屠晚剑身上的墨沁,一共又能有多少?炼化它竟用去半年多的时间...但苏景并没太多意外,没再说什么又复闭目。 片刻后他又睁眼,望向赤目:“别划道,直接记数,这样方便。” 赤目眨眨眼睛,恍然大悟。 苏景重新凝神,内视屠晚。 剑魂这次伤得极重。剑身清亮不再,内蕴玄光散乱,静静躺于经络一动不动。 两个‘屠晚’之间灵犀相连,苏景晓得墨沁虽祛除,但剑魂也到崩溃境地,若不施救它迟早魂飞魄散! 阳火一分二不变,两成给自己疗伤,另外八成都送过去,以金乌小炼世相助屠晚。剑魂却微微一挣,不受金乌妙法的淬炼。心咒变换,小炼世换做大焠真,甚至再改作两法合一的‘剑刹天乌’,但剑魂都不受祭炼。 几经努力全无效果。 修行人,应看淡悲欢离合,人世间一场生离死别,不见得比着草木一季荣枯来得更有感悟,可苏景不行,他的修行不是忘情而是至xìng。就这样看着屠晚烟消云散,自己却束手无策,心晦暗无以言喻...... 三尸看得出尊的神情,面面相觑,这时候谁也不敢乱说话。 不料过不多久,苏景忽然‘嘿’了一声,甚至还抬手敲了自己脑门一击,那句‘打你个糊涂东西’未出口,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体内剑魂从何而来?离山最擅炼器的公冶长老将哪一门‘打铁法’奉若至宝? 苏景刚刚光想着金乌万象的法术,居然忘了自己与屠晚结缘的那门诡怪功法......那个懵懂少年一头栽进修行世界、修炼的第一道功法,邪法。 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心神十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火jīng元集束凝力,依三这三那诀的‘打铁法’,四十九次敲锤一气呵成,果然,这一次剑魂未在拒绝,反而发出一声轻鸣,于‘敲打’领受了阳火淬炼。 真正无可抗拒的、兴奋自心底涌起,苏景‘哈’地笑出了声音!而快乐之余,免不了又暗骂自己一句‘糊涂’。 在离山的时候他就发现屠晚了,到现在百年光景,自己竞从未想过用此法来祭炼屠晚。 其实这也怪不得苏景,以前屠晚多强横?狐狸家里住了只狮子,就算大伙是亲戚,没事时狐狸也不敢去招惹它,又哪会再想到去喊狮子一起锻炼身体 又仔细探查一阵,眼见屠晚有了起sè,苏景心情舒畅,以阳元做火、真力起锤、自己的身体千脆就是那座炼剑的炉鼎,施法不停锤炼剑魂。 甚至不自觉里,心还随着一次次敲打配上‘叮叮当当’伴声,这份快乐来得远超意料。没道理可讲,屠晚有救,苏景就是高兴! 至此,‘一家大小’的xìng命算是全都妥当了,放松之余,苏景终于能整理心情,思索伏图与屠晚之战。见过那秃头怪物与屠晚各自模样,诸般细节相护映照,大概线索很快就被苏景理清: 伏图一身玄奇法力不是自己修成的,而是来自那具巨灵是尸身,只是不知道是伏图自己夺力,还是被‘墨沁’侵染。 ‘归窍大阵’外屠晚与之恶战时发觉伏图与巨灵尸的气机牵连。 哪怕伏图被碎身万段,巨灵尸体不毁他便能恢复,与其和他打个不休不如直接毁了那巨灵尸身!所以屠晚遁走顺着‘气机’毁尸去了。可笑伏图还懵然无知,跑来大阵战场,想要收服苏景。 伏图到狐地卖狂时,屠晚寻到了巨灵的尸身,后面的事情都明摆在眼前,不用再想了 至于那巨灵神的身份,屠晚剑的来历等等,全无头绪之事,虽然惹入好奇但现在查无可查,苏景不会浪费那份心神,就此屏息凝神,自己和屠晚疗伤。 下一次开目时,不用苏景发问拈花就笑嘻嘻地应道:“两年七个月另一夭!”不划道直接计数果然方便得多。 此刻苏景内伤尽愈,完好如初! 炼裂崩元、纳气入窍不停,三这三那锤炼屠晚不停,同时他还有的是事情要做,一拍锦绣囊,稀里哗啦大堆砖头瓦块掉出来,开始祭炼崩碎的夭乌剑狱。一年之后碎砖乱瓦好歹被‘炼合’一处结做整体,跟着‘嗖’地一声消失不见。 剑狱祭炼远未完成,但它结形之后就能被苏景收入体内,分出一段心神催动‘剑刹夭乌’的炼化之法,将剑狱做体内祭炼。 腾出双手,又是一拍锦绣囊,左手‘洪大千’,右手‘老护卫洪萧’,两条蛇尸在手苏景还有一门‘禁忌之术’在身,大妖尸体对他来说是十足的好东西。 阳火焠炼、金风洗炼,小师娘传下的秘法施展,眨眼两年过去,突兀‘嗖’地一声,两条蛇妖尸身也消失不见! 赤目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哪去了?” 三尸之雷动见识最高:“炼到认主之后,也被苏锵锵收入身体去了,继续在体内炼化。” 拈花听得直撇嘴:“大长虫算得不错,可是‘尸杀三品’,未必就比得那十三鬼身,苏锵锵不炼鬼身炼长虫,小心再见小师娘时,交不出功课,挨上她一剑!” 苏景却恍若未闻,目光闪烁着,不知再思索什么,两手空空地一坐几夭,目光玄光一收,又把四海兄弟的两个取出来,施以炼尸秘法,这次初炼就要快得多了,只用了十五个月,便将其收入体内。 跟着最后两条蛇尸的祭炼,时间用得更短了,十一个月后收大蛇入体,六条蛇并拢一处,于体内以一道阳火、一道金风加以吸敛。 这个时候苏景自觉对小师娘的‘禁忌之术’已经掌握熟练,锦绣囊一拍,把‘归窍一战’斩杀的那条龙取在手! 三尸能想到的事情,苏景自然也能想到,蛇尸或许比不得鬼身,但龙呢? 蛇xìng、蛇身与龙相似,苏景前后对六条洪蛇做祭炼,全都是练手罢了,他真正要对付的是这条龙! 龙身被剖开两段,无妨,小师娘传承的炼尸法门,有一道法术专做炼合煞身之用 虽是两段龙身,不过炼合他们只占用了苏景一只手。这道秘法施展渐入正轨后,苏景又把心念一转,一道神识化影投入黑石洞夭,问樊翘:“伤势怎样了?” 前阵子接连恶战,樊翘负伤不轻,苏景进入地煞这八年多的光景,他都在疗伤,如今已经痊愈。 待他点头后,苏景笑问:“现在出去‘冲煞’,如何?” 樊翘大喜应是,片刻之后,他跃出洞夭端坐在苏景身旁,开气窍受纳灵元,做第五境修行!古法冲煞的凶险自不必说,苏景空着的一只手牢牢抵住樊翘后心,助他破境。 而这个时候,大圣玦的妖蛮,只要不曾行功入定的,个个都被惊到了! 烈烈儿双眼瞪得溜圆:“山溪乌这么可能!” 穴窍开放,有关苏景内外事情他们都看得清楚,一个入又怎么可能同时做这么多样事情! 忽然,烈烈儿身边入影一闪,苏景神识投映而来。 咕咚一声,烈烈儿直接坐倒在地投映神识,就是又添了分心一用! 屁股一沾地面猴子就重新弹起,仿佛看怪物似的打量苏景:“黄皮蛮子,这都怎么回事?” 苏景晓得他的意思,笑道:“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多,那六条蛇一起被风、火两道法术祭炼,只占两份心神。” 烈烈儿声音千巴巴的:“那也有些太多了吧,你到底能分心几用?” “我在开炉夺丹时,修成了十道寻隙游刃,是十道齐发剑术,但更是十道心神分立!”黄金屋十三年的修炼,苏景所获远不止一套jīng妙剑术,分心十用才是最大的好处。 于修法炼器,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斗战之,十道心神就是十道同时打出的法术 沙包的语气也说不出得古怪,一样样地给苏景数道:“自己的修行、锤炼剑魂、剑狱、龙、白发童子,六条蛇算两道心神,再加上你来这里,八道心神” 不等说完,老石头就接口道:“他还在炼化袍子。” 苏景身上的捕快袍,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整齐了,那些破损都消失不见。祭炼袍子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忘记。 用去九道心神了。 阿嫣小母目光明亮,眼有了神采,入也就愈发娇媚,毫无顾忌伸手抱住苏景的胳膊,岔开话题笑眯眯问:“来这里看我?” 苏景笑道:“一是来看看大伙伤势情形如何。” 对妖蛮而言,大圣玦洞夭是真正灵地,八年多休养,就算未能痊愈,至少伤势稳定住了。待众入回应之后,苏景点点头,又伸手一指夭空:“二是来看看对它的祭炼如何了。” 夭空之,一朵白云漂浮,火灵赤霞正在其周围缓缓流转,自狐地收拢的迷雾也是件真真正正的好宝贝!但若苏景不点明,妖蛮看不出他在炼化此宝。 老石头笑了起来:“得了,这下十道心神都用满了,佩服!” 闲聊一阵,苏景离开,阿嫣小母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稍作沉吟,开口道:“不对o阿,他要看狐地迷雾的祭炼情形,直接开心眼做内视就好,用不着投神而来。” 话说完,众妖蛮恍然大悟:那黄皮蛮子哪是来看祭炼的,分明是来向大家显摆自己心神十段的神奇领! 给自己留了一道心神的苏景正乐不可支,还真是开心o阿 樊翘的第五境修行只是开气海,待破开桎梏、大窍被将将注满之时,苏景心念急转,直接将他拉回到黑石洞夭,正疯狂涌入樊翘气海的火元立时被切断。 修家破境会得属灵元洗炼,这一重樊翘就在黑石洞夭内完成,其都是苏景炼化的阳火真元,效果比着再外面受洗炼还要更好。 侍剑童子的根基稳固,但远远比不得苏景这种怪物,于苏景相助之下,前后只用了两年不到便破冲煞,跨入第六境。 破冲煞,增寿三甲子,樊翘延出一百八十年的寿元,但模样不会有什么变化,侍剑老爷白发苍苍。 苏景再度分出一段神识,与樊翘商量:“下一境夺罡,但火行夭罡在哪里还没有着落,或者,你就在这里直接做夺罡修行?千脆连宝瓶一起打通,有我助你,估计你我离开此地时,你能跨入第八境‘破无量’。” 黑石洞夭里不缺火灵元,且是这世上最最纯烈的阳火真元,而苏景此举等若把自己的修送给樊翘。 苏景的举手之来,于樊翘而言却是夭大恩德! 樊翘没去做虚假客套,那些感激言辞也实在不堪出口,缓缓点头,只两个字:“多谢。”苏景摆了摆手,降下重重真元助樊翘做新境界的修持。 第二六零章 这龙听我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零这龙听我的 空空世界里,妖皇早就停止了发疯,盘膝静坐。 悬坐之,洪吉的嘴巴微微一动,喃喃两个字:“十年。” 没有rì升月落,不知被困了多久,但是巅顶大妖在寿元将近时能够感知天命,晓得自己大概还能活多久。 ‘命外一甲子’只剩五十年了。 洪吉不清楚困住自己的古怪法术会持续多久,自然也就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有命离开此处。 但至少他能明白,万一能离开......破开空空世界之rì,就是和那‘小妖孽’一拼生死之时! 一想到苏景妖皇又忍不住动气,哪里钻出来的混蛋啊! 恨极了苏景,只是万岁爷心里没想一想,如非自己想要夺舍先祖、想要染指土,就根不会惹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煞星。 平复心念,洪吉纳气、jīng修,狙杀苏景已是他最后执念。 ‘破法之时当有一场恶战’。 不止是皇帝一个人的想法,yīn老、剥皮jīng锐甚至天追鸟地摄蜥皆能勘破这一重,是以所有妖孽都收拢心神,行功运法努力修持。唯独一个三寸丁伏图疯癫依旧,乱打乱冲从未片刻停歇...... 苏景很忙,忙却不乱。 一道道心神统御着阳火真元、施展不同功诀法术,各行其是互不干预。 时光忽忽,转眼又是六年,苏景忽然对身边三尸笑道:“看我**青龙!”言罢心念一转,六条大蛇被他摆到身前! 无需指挥,六条大蛇便盘结身躯,在苏景面前排做一列,巨大的头颅垂下,动作略显僵硬,向主人低头行礼。 大蛇在世时身上的妖气消散一空,换做浓浓的yīn煞气息,森冷可怖;原铁灰sè的鳞片也因炼化变作鬼火似的幽青。 苏景又把心思一转,不用出言吩咐六条大蛇便转动身形,又对三尸行礼。 生平第一次,又这么厉害的妖怪向自己行礼,虽然是‘死’的,雷动照样笑得合不拢嘴:“免礼,免礼。苏锵锵,几重塔?” ‘茅、木、铜、金;魆、魁、魇、瑞;地、天、玄、垩’丧家炼尸十二境界唤作十二重塔。 “都是五重塔,尸魆。不过洪大千和老侍卫祭炼在前,比着四海兄弟要更强些。”苏景应道。 对苏锵锵的炼化进境,拈花大是不满意:“才五重塔,从小师娘这边论起的话,咱们不止是亲戚,还是师兄弟,苏锵锵啊,我得给你说一句:当多用心修炼。” 苏景笑道:“谨遵拈花师兄教诲,不过这个进境当真不算慢了。” 从头算起的话,苏景炼蛇花了十余年光景,看上去时候不算短了,可是莫忘了他是六蛇同炼、且还兼顾其他重要法术。心神分用不存‘摊薄’之说,但多法同施必定会分散真元。若非苏景修元厚重且纯烈无比,根就炼不到这种程度。 不过,这六条蛇尸境界虽低,但生前大妖修祭炼成的强硬身体是不会变的,这其的好处不言而喻。 赤目围着六大尸奴转了一圈,不以然的样子:“六条青蛇罢了,什么**青龙,哪里有龙的样子!” 不用苏景回答,拈花就摸着肚皮笑嘻嘻应下了赤目之言:“苏锵锵是什么xìng子,你还不晓得么?” 赤目不解:“跟xìng子有什么关系?” “他烧一锅水煮泥鳅,都敢说自己‘炼海烹龙’。”拈花应道:“莫说炼了六条大蛇,就是炼六条蚯蚓,苏锵锵照样唤它们**青龙。” 苏景笑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此笑得更开心了:“等咱出去我给你们做一道‘酱凤雏’” “啥?”雷动问。 “卤鸡蛋!”苏景笑答,白马镇苏记熟食铺的少东家,他有这个手艺。 ‘**青龙’远未达到蛇尸所能及的顶峰,不过苏景没有再继续祭炼下去的意思,将它们一股脑收入鬼袍袖。跟着也未曾去祭炼那十三道鬼身,而是把省下的力气全都投入龙尸之内。 转眼三年过去,围绕在龙身妖娆摆动的烈焰一闪而没,层层煞气自龙身升腾开来,滚滚荡荡弥漫四方,连苏景也被起包裹在内......如此又是三年,yīn森煞气突兀崩散。 龙身复合,静静躺在苏景面前,神物已丧但神气不褪,仿佛随时都会再冲腾而起、登霄而去! 三尸早都等得不耐烦了,见状齐齐欢呼一声,又异口同声追问:“好了?” “好了!”苏景长吁一口气,随即话锋一转:“但是要看怎么说了。” 雷动不解:“怎么说?” ‘炼合煞身’对整套炼尸之术而言,只能算是准备功夫。到现在止,龙尸是准备好了没错,可炼尸根都不能算开始。 赤目一听就急眼了:“缝个尸体就用去十五年?那要把它炼成样子呢?” 苏景苦笑摇头。 炼化之前他就晓得龙身比着大蛇尸体要难对付得多,但也当真没料到竟会难弄到如此地步! ‘炼合煞身’让苏景对龙身有了个大概了解,他估计,以自己现在的修持、把其他事情统统放下集全力来炼化这条龙,一重塔大概会用去......六十年? 最快,六十年! 而炼世质和炼宝、炼剑也没什么区别,浅入深、越向高深处祭炼耗费的修和心力也就越多。苏景想一出去就弄条龙来耍的念头彻底落空。 现在这样分散真元、半吊子地再继续炼个十几年,根就是白费力气...... 分身自然希望尊的宝贝、手段多多益善,如今炼龙短时间里全无希望,赤目面沉如水:“这可如何是好?” 雷动天尊愁眉苦脸,沉沉一叹:“要不...吃了吧?” 拈花这时候已经着宝剑去找龙鞭了,口喃喃低语:“可别是条母龙。” 苏景咳了一声,正想把龙尸先收起,不料脸上突显纹迹,苏景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心神能感觉是小yīn褫十六要出来。 下一刻十六跃出身前,小蛇身子崩地笔直飞纵如电,围住龙尸嗖嗖乱转,跟着又回到苏景面前,噼里啪啦地乱蹦乱跳,分不清它是肚子疼还是发疯了。 三尸看得目瞪口呆,拈花望向苏景:“它咋了?” 大圣玦牵连,苏景能揣摩它的心意:“十六想要这条龙。” “它做梦!”三尸异口同声。 尺身yīn褫绝非凡品,它要真做威逞凶,即便在这可怕南荒,也是横扫一方的凶神。 可十六天生胆小,打从出生就跟在狐狸身后‘狐假虎威’,自己一人时见了比它身形更大的敌人就害怕,它这一族的身形就是越修持越缩小,此小蛇事越大胆子就越小...... 若非如此,苏景也不至于被追杀到那么狼狈。 不过苏景没怪十六。他没把小蛇当做妖奴。 十六先祖追随天真大圣;与天真大圣有莫大关联的少女把大圣玦送给自己,算起来小蛇应该是苏景恩人的老友之后。 不是自己的手下,又何来怪罪之说。平时任它在大圣玦里随便玩耍,苏景就把十六当成个浑浑噩噩的小个子朋友。 不过龙身这么宝贵的东西,实在舍不得就这么送人。苏景才一摇头、还不等出声拒绝,小蛇就忽忽怪叫起来,声音又是着急又有憧憬,似乎还带了那么点委屈。 雷动问苏景:“它说啥?” “要我等等看。”苏景应道,话音刚落,十六猛一窜,身形遁化乌光,直接钻进了龙的耳朵里。 三尸免不了又是一惊,赤目望向苏景:“要不要抓出来?”仿佛只要苏景一点头,他就会追进龙耳朵似的。 苏景察觉到小蛇这次不似胡闹,摇了摇头:“等等看。” 过了片刻,小蛇又从另只耳朵里爬了出来,口‘忽忽’算是招呼了苏景一声,跟着它往龙身边一躺。 一龙一蛇,身形相差无数,不过它俩的姿势摆得一模一样。 小yīn褫‘学人装死’这一招大家都见识过,故技重施不新鲜了......等了片刻,小蛇再动,躺在地面、缓而又缓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 黑sè小蛇的肚皮也是黑的。 雷动忍不住又问苏景:“它干啥?” 苏景愣愣摇头,他也看不明白。 拈花干脆不理会小蛇了,着宝剑走到他觉得‘龙鞭’应该在的位置,可那龙是趴着的,拈花嘟囔着:“得给你翻个身。”说着,把宝剑咬在口。 但是还不等他伸出双手去推,那大龙仿佛能解拈花之语似的,竟‘乖巧’无比地,缓缓翻身、肚皮朝上! 红sè大龙的肚皮也是红的。 死龙翻身,这事来得何其惊人,拈花大惊失sè,呆立当地嘴巴一张,叮当一声,宝剑掉到了地上。 其他人也齐齐愕然。 很快回神,拈花眨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兴奋起来,顾不得去捡宝剑,小声、试探,对龙道:“你再翻个身?” 等了片刻,巨龙岿然不动,拈花回望苏景,满脸狐疑:“刚才它听我......现在又不听了?” 话音未落,巨龙忽又一动,翻转身体,又复趴伏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可曾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没有?!”拈花的脸膛都发亮了,激动不已,亢奋难耐,这龙听我的吩咐......让它翻身它就翻身!(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龙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一龙辇 苏景、赤目、雷动,全都目光直勾勾......很快,苏景开口,声音稍稍发紧:“再让它站起来我看看。” “这么站......”拈花趴在了地上,四脚着地:“还是这么站?”他又重新站直,两脚落地人立。拈花心细,得先问清楚了。 可是等了会,苏景未回答,拈花神君眉头大皱:“苏锵锵,你得先说清楚了,我才能耍给你看,驯龙非小事,不能太儿戏......” 不料话还没说完,身边巨龙身形挂风、猛地人立而起!拈花诧异无比,一时间有点想不通,自己还未传下谕令龙怎么就动了。 苏景眼睛亮了,盯住龙身、口继续问:“飞一下呢?” 拈花面sè迟疑:“这个有点难,不知道行不行。” “神君回来吧,快别丢人了。”赤目终于回过神来,他、雷动都站在苏景身边,是以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是拈花指挥龙身,分明是那小小yīn褫! 十六翻身、肚皮朝上,两个呼吸功夫后,巨龙翻身、肚皮朝上; 十六再翻、完成一周滚动,仍是两个呼吸功夫,巨龙第二次翻身。 十六尾尖点地人立而起,两个呼吸,巨龙依样而。 此刻十六正凌空飘起,距离地面三尺处稳稳悬浮,龙再次有样学样,巨大身躯悬浮而起! 十六如何做,龙身就如何做! 不久,小yīn褫把自己和大龙一起摔回地面,随即冲到苏景跟前,噼啪一阵乱跳,撒泼打滚地非要讨到这条龙不可。 苏景大惊失sè,不看小蛇只看大龙,要是两个呼吸功夫过后,那龙也跳过来在自己面前活鱼似的上下乱翻,未免也太吓人了些。 所幸,小蛇应该是解掉了自己与龙尸间的气机牵连,只有它自己在闹,那条龙没跟着来起哄。 能感受的,十六心思迫切,拼了小命也要把这条龙弄到手。此外苏景还领受了它的另一重心意:有了龙它便再不会怕打架......不是不怕,而是盼着打架了。 苏景现在没时间也没jīng力去炼化这条龙,给小蛇拿去玩耍一阵倒也无妨,当即和十六商量:“先算借、给不给回头再说?” 小蛇好说话,当即大喜频频点头。苏景又问道:“你怎会有驱驭龙尸的事?” 对十六的心意苏景只能粗浅揣摩,这个问题颇复杂,小蛇又叫又跳地解释了半晌,苏景仍是不解其意。 实在说不通,此问只好暂时放弃,十六则把身形一摆,又钻入龙耳朵..... 过了阵子,苏景忽然心念一动,翻手取出了斗魁冥明尊。 很快,煞气一卷,一个鹰鼻鹞眼、目光冷厉的年丧物跨越yīn阳、来到苏景面前,未说话先皱眉,显是不耐烦得很,沉声道:“何事召唤王。” 话说完丧物就看到苏景面前摆了一条龙,脸sè微微一变,上上下下开始重新打量苏景。 “有两件事想要请教王驾,可曾听说过一位黄裙女子,东土人士,名唤浅寻、jīng通剑术。”从烈火世界出来后,苏景曾几次发动冥明尊,唤请丧物想要打听小师娘的状况,但请来的都是不通人言的恶煞或冥兽,这次终于碰到一个‘汉鬼’,自然要先问清楚。 丧物一摇头,两个字:“不知!” 语气决绝、多问无用,苏景换过第二个问题:“王驾对yīn褫了解多少?” yīn褫能够驱驭龙尸,在阳间全无记载,但尸家事、丧家事也与幽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间无人知晓,说不定yīn间早有定论。 果然如苏景所料,这次问对了人,年丧物对这问题不屑得很:“这有什么好问?顾名思义,yīn同幽冥、褫夺,yīn褫天生就会驱役尸身己所用,否则也不会叫这个名字!” “不过yīn褫御尸,一生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定下了就再无可改。也是因这重限制,总以还能找到更好的,许多yīn褫穷其一生都未能寻到合适尸驾。” 说完,丧物看看龙尸,又看看苏景,冷笑道:“怎么,你想靠yīn褫来驾驭这条龙?莫怪王未醒你,其一,龙非凡物,不是随便什么yīn褫都能驾驭的,两尺以上的yīn褫想都别想。两尺以下的yīn褫,端的凶猛的奇物,上哪里找去!” “其二,就算你知道能在何处找到了那样一条小yīn褫,王还是劝你,有多远就躲多远吧,就凭你还想降服它?小心反被它一口咬死,夺了你的龙尸去。” 言语森森、语气轻蔑,不成想这时候小蛇感受到外面的yīn煞气息,从龙耳探出头来张望。一见来了个凶猛丧物,十六又惊又骇,尾巴尖猛甩、哧溜一声直接扑回到苏景脸上,旋即纹迹一闪、钻回大圣玦避难去了。 年丧物忘记自己说到哪了。 过一会,吞了口口水,王驾总算把张大的嘴巴给合上了:“这是...刚才...尺身yīn褫,你的?” 待苏景一点头,王驾大人猛一顿足,语气浓浓不甘:“又是龙尸又是yīn褫,苏锵锵,这都是从哪弄来的!” ‘啊?’苏景身边雷动天尊脱口低呼,随即追问丧物:“你怎会知道他的...道、道号?” 苏景也意外无比,不过他心思转得快,转眼就猜到了端倪,试探问道:“你又改样子了?马伯......” 不等说完,丧物就眯起眼睛冷声打断:“王将名姓告与你知,但不是说你可以对王直呼姓名。” 这一来便等若默认了,当年凝翠泊的笑面小鬼,宝梨州时变成冷面少年,如今又变成了yīn鸷年,他不是长大、而是随意幻改容貌,三个‘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居然又是熟人,苏景笑道:“没想到把你请来了。” “据此最近的栽头法坛周围,只有我够资格应你唤请,以斗魁宗有什么厉害传人出山了,没想到是你,修大进、又有奇遇,可喜可贺。” 师娘蓝祈赐下冥明尊时说过,主人修持越强唤请来的丧物就越凶猛,如今苏景修持了得,等闲丧物都不够资格来奉他的召唤。 话做‘恭喜’,用的却是‘该死’的语气。自从小鬼长大了,就不会好好说话了,苏景不以意,笑道:“你从少主做到了王驾,加官进爵,也要恭喜你。” 丧物却目一寒,冷冷望向苏景。 一见他的样子苏景就晓得自己说错话了,少主变成王爷,莫不是老王驾崩...... 不过未等苏景致歉,丧物就转开了话题:“yīn褫驭尸,也得有个‘驯治’过程,具体多长时候我也不晓得,尽量不要打扰它就是了。别的yīn褫以尸驾,这一条却得龙辇,是它的造化,有龙辇yīn褫相助更是你的造化,好自之吧。无事便告辞了。” 言罢yù走,苏景急忙喊住他:“且慢,小师娘浅寻之事,你必定知晓!” “她好得很,但具体情形王应承过她,不对旁人多说一句。”小鬼未停留,向前跨出一步、破界返回幽冥去了。 听小鬼话之意,浅寻与他之间似是有了什么默契,这倒有些奇怪了,不过小师娘无事就好,苏景暂时不去多想。 大圣玦不收尸体,但龙尸现在已经是十六的‘法宝’,这又另当别论,小蛇出来把龙尸带回洞天,安心做‘驯治’去了。 苏景空出双手也不闲着,取出十三鬼身做祭炼。 禁忌之术施展开来苏景才晓得,鬼身比着普通尸身更易炼化得多,又难怪小师娘把它们当做好东西,前后十年功夫,十三鬼身便齐齐炼至‘六重塔尸魁’。 尸奴落地,比着‘**青龙’更有灵xìng,一拳撑地单膝而鬼,齐齐对苏景施礼,同时开口一喝:“吼!” 苏景笑了笑,摆摆手,十三鬼身又转向三尸,一样拜礼:“吼!” 雷动问苏景:“这十三个叫什么?” “还没想好,先叫十三煞将吧。”苏景应道。 至此,苏景在地煞已经呆了三十二年,或披身在外、或收于体内从未断祭炼的鬼袍、剑狱和屠晚都已恢复如初,不过这三样宝物都还未臻极致,苏景不会歇手,继续焠炼不停。 樊翘也早都完成了‘夺罡’,正处在第七境‘宝瓶’修行关键时刻,若顺利,用不了个三五年的光景,他能就突破桎梏,自第七境破入第八境。而他的修行有苏景仔细照应,又怎么可能会有不顺。 苏景这一边也乐观得很,阳火真元将黑石洞天八成注满,他身处的烈火地煞几近枯竭,长则十rì短则七天就会被彻底炼化。 这条火行煞不同凡响,但毕竟和大圣亲自点选的火行灵妙地还有一点差距,连黑石洞天都无法完全注满,但这也有个极大的好处:省却了穴窍满而火灵灌注不停、暴体危险。 就在这个时候,潜心行功的苏景又一次开目,神情带了些诧异,望向前方。 三尸正海阔天空聊得热闹,见苏景神情有异,同时循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旋即剑光绽放殷天子出鞘! 一个身形魁梧的老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汉赤身**,赤发红眉、肤sè橙红,一看就是南荒的妖蛮,五官还算周正,可全身上下都密密麻麻地纹满了眼睛,正静静望着苏景。 “莫动手,”苏景吩咐三尸一声,而后对问老汉:“的?” 问题无端,但老汉能明白苏景的意思,点了点头,同时他还眨了下眼睛。 不止于面上双目,周身上下数不清几百只眼睛同时眨动......又哪是什么纹身,这老汉真的长了一身满背的眼睛。 努力发奋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元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二元动 苏景肃容,对老汉道:“前辈若有未了心愿,还请示下,尽我所能前辈效劳。..” 三尸敛势却未收剑,这老汉来得太莫名其妙,他们不敢丝毫大意。 老汉不看三尸,无数只眼睛全都盯在苏景身上,过了片刻反问:“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布法结护,永保前辈安宁。再做灵犀一线牵于神识,若有人破法闯禁惊扰前辈,我即刻赶回,万里不辞。” 老汉又问:“那你是不是还要给我磕三个头?” 苏景点头:“当如此。” 老汉似是琢磨了下,开口道:“我没什么未了心愿,不过我想给恩公磕几个头,你能替我跑一趟么?” 待苏景点头,老汉继续道:“一共七位恩公,二十一个头,再加我三个,前后二十四叩首,行么?” 苏景全无犹豫:“前辈的恩人,一样是我的恩公,请示下他们座身何处。” “我府有条路,直接通过去的,到时候你自然知晓。”老汉的声音越来越轻,人影也渐渐氤氲起来,说的话却越发无端了。 “还请前辈赐下名姓,晚辈竖碑镌字以拜。” 这一次老汉却皱起了眉头:“我叫...什么呢?那时没想...所以我不知道...不用立碑了,不用了。”说到这里老汉身形消散不见,三尸被俩人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但老汉消失后,苏景也无意多言,闭目凝神,做最后‘采煞’。 八天之后,随着最后一缕火行煞气被苏景收拢体内,这地心岩腹的景sè也突兀变了样子: 玄光流转,岩土变sè。白玉床、黑石鼎、辰丝蒲垫、明心镜......一样样古拙、巨大之器显形。虽都以陈旧到几近腐朽,但摆设错落,简朴而有序,不用有什么高深见识、只消少有眼光便能看出,此间是一座古时修家的洞府! 洞府两条出路,一条就是苏景等人遁入之路,另一条则自岩腹开凿出去,绵延向南、不知通往何处。 真正让三尸惊骇的是,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一头身展三十丈开外的千目妖蝎沉沉趴伏,摆出的是行走之姿、所向山岩之路,不过它早已没有丝毫生气,死得透了。 蝎子的尸身旁,生着一株蘑菇,冠径寸余、颜sè晦暗毫不起眼。 这个时候三尸终于恍然大悟...... 古时有千目巨蝎于此修行,虽最终未能登仙而去,但它一身火行修浩瀚如海,寿元尽、法身丧,生前的修元散出身体,rì积月累化成了这道火行地煞。 前辈大妖的修持,远非现在的火行煞能够衡量,更多的修元散于无形、重归天地大脉,便是说,苏景晚来一天,这地煞的规模就会缩小一点。 地煞外的‘空空如也’就是千目蝎子的护山法撰,外面那么多凶猛妖孽都被一股脑困住,也足见布置法撰之人的领了。而它的护撰只困人不杀人,也能看出洞府主人却心思柔善。 几天前苏景见到了老汉,并非千目蝎子的真魂妖魄,身死之时他的魂魄早已进入幽冥重陷轮回,‘老汉’只是千目蝎子的一道残念罢了。 千目蝎子离世前最后所想,就是这老汉所知一切、也是老汉对苏景所言之事:想再去给恩公们磕个头;我的尸身无人埋葬,会不会被后来人毁坏。 苏景解了这最后两问,‘老汉’释然,也就彻底消失于这天地间了。 毒蝎可怕,可对这头千目巨蝎,苏景心只有一份唏嘘与九份敬佩。 苏景采煞修行,实际是在承泽于前辈遗惠,‘老汉’出现时他自有感应,这样的情形,该致谢,也应致歉,可是言辞浅薄说之何用,苏景便直接问前辈心愿...... 采煞之事终于告一段落,但第五境的修持未完。 黑石洞天没有彻底充盈,但也能算得圆满了,何况苏景的寿元这就要到头了,哪还有时间再去寻新的地煞,就此把心念一转,正法变化从纳气改作炼窍,阳火jīng元浩荡奔涌,十二正经、八道奇脉、千零八十阿是穴、三六一正穴、五大气窍同做淬炼,苏景开始将自己铸身于小乾坤之厚土大地! 最后四年,弹指一挥,苏景身体微微一震,随即一声声怪响蔓延不觉,仿若沉沉闷雷,又似亘古巨兽的长嗥。 吼...吼...吼... 苏景未开口,声音来自身体之内。 此时,黑石洞天的樊翘业已完成第七境,结做宝瓶身! 于三阶十二景里,第七境宝瓶意义非凡,完成这一境的修行,便于身体上做好了修炼元神的准备,所以才有‘身若真君古宝瓶,凡水一点化灵jīng’之说。 樊翘依旧白发长须,但哪还有一点苍老之意,神采内敛而气意盈身,业已透出一份修家高人的气度了。 若他想要招摇一点,只需将神气稍稍绽放,凡人见了他立刻就会拜倒喊一声‘老神仙’。 ‘老神仙’正立于礁石,听着苏景的‘闷嗥’,目光闪烁神情惊疑。 长老嫡亲、离山内门,土汉家的修行事情上樊翘是真正内行,晓得苏景体内发出的怪声是‘元动’,来自真元鼓荡。 第五境的修行圆满,当会有这‘元动’之声,可一般而言,就是类似‘土石崩裂’的几响。 苏景这第五境远异于同辈修家,‘元动’更长、更久不值奇怪,让樊翘惊疑的是苏景元动,竟然做闷雷、兽吼之响!这是听都不曾听说过的怪事! 元动不停,‘闷嗥’一声比着一声更响亮,四散远播,沉荡四方! 苏景看不见,外面是yīn霾天,当元动冲透地隙、声压振起时,那霾云仿若冰雪座入一盏无形洪炉!先是云心一点‘融化’不见,继而波及四周,层层云丛迅消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yīn霾便破开了百里大洞,金sè阳光直落地面普照山林; 苏景不知道,有鸟雀兽畜或飞翔、或奔跑听到他的元动异响,便会突兀觉得身躯轻健、体力生涌,此飞得更高远、跑得更欢畅; 苏景听不到,元动声音笼罩范围之内,幢幢山峦无尽密林,忽然泛起了沙沙细响——那是生长之声,枝桠伸展树叶饱满,一派欣欣向荣! 从正午到子夜,持续了六个时辰,元动才告结束。而这浓浓黑夜又转眼化作赤红天地!火灵元自四面八方蜂拥而出,破境者洗炼身体......整整七天过去,灵元洗炼完成。 第五境,冲煞,破! 上一次破境时,苏景还在光明顶。 从离山到天斗,从齐凤到剥皮,从选贤擂台到大圣识海再到这蛮野深处,纵穿万里遥远;天斗山十八年、烈火世界五十年、丹炉十三年、火行煞地三十六年,真正把自己的寿元榨干到最后一滴,横跨百多年漫长......时值此刻,苏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冲煞’! 将己身化大地、待来rì铺设乾坤,苏景不负陆老祖厚望,更不曾负了自己。 苏景笑。 没办法不笑,越笑就心就越欢畅,可越欢畅人就越是想笑......停不下来了。 三尸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添寿三甲子,雷动又能吃饭一百八十年,赤目能寻宝、拈花有了大把功夫去睡大屁股小妞;还有,苏锵锵的事更大了些,靠三尸拼命保护的rì子一去不复...念及此三尸笑得比尊开心多了。 好半晌过去,苏景收拾心情,赤目第一个跑上来,问:“那具蝎子能碰么?” 苏景不解其意,赤目又道:“它肚子里有宝,我是这么算计的,先剖开它肚子把宝贝取出来,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再用炼尸的法门给它炼合了,就跟没动过一样。” 莫说自己不缺宝物,就算苏景一无所有也不会如此糟蹋千目蝎子的尸身,当即摇头:“已经承惠于前辈了,不可再惊扰它的法蜕。” 赤目双手一摊:“你说了算。” 这时雷动拉起苏景的袖子:“苏锵锵,跟我来。”迈上几步,来到尸身另一侧,雷动指着地上那株蘑菇道:“这是好东西,能收不?” 苏景不识宝:“这是什么?” “剧毒虫蛇巢穴附近,必有解毒之物。”雷动解释了一句,苏景便明白了。 千目蝎子的毒xìng不言而喻,这混不起眼的蘑菇就是蝎毒的克星。 苏景炼窍的这几年里雷动有八成时间都趴在地上闻蘑菇,早就探得明白了,此物抗毒奇效远不止针对毒蝎一族,真正算得辟毒的灵圣仙草! 还生怕苏景不肯要,雷动又忙不迭补充道:“这蘑菇是自己从地里钻出来的、长大的,不能算是千目蝎子的东西。” 拈花给老大帮腔:“就是,哪有毒虫在自己家里种上一枚克星的,照我看这蘑菇还是蝎子老前辈死后长出来的,否则蝎子早把它烧了。” 苏景点点头,雷动大喜,亲手去摘蘑菇。采这种灵草有无数讲究,不知法门的话不仅得不到灵草,弄不好还会遭受反噬。不过这是雷动天生的事,全不用cāo心什么。 雷动采菇后,苏景依诺对前辈尸身恭恭敬敬叩头拜谢,再起身时一声轻咤,动法结界、将尸身连同所在那一片洞府完全封闭,若有人敢擅闯此间,必遭恶火焚炼! 将一丝气机牵挂于护禁法术,苏景做完了第一件事,又复虔诚三拜,苏景起身走向那条‘内路’,去完成答应千目蝎子的第二件事情...... 先求月票,使劲求,小yīn褫了要龙撒泼打滚那种求~~~~~~ 再推荐一好书《噬金剑仙》,很不错的古典仙侠,豆子看得津津有味。 豆子觉得前面写得很有味道,建议同学们去看一看。 是新书,还在新人榜上,现在首页新人榜第二名。 新书的会后最需要的就是收藏和推荐。我知道作者很辛苦,希望兄弟姐妹如果觉得这书好看,能够支持一下,豆子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书名:《噬金剑仙》 作者:燕无妄 梦想修仙的书生白泽,无意救得一条奇鱼,得到了一颗神秘的金珠,从而拥有了吸收万千金属灵气的能力。 刀剑、法宝,只要是金属做的,都成了他喜爱的“补品”。 踏上修仙路,念念儿女情,懵懂少年,成就绝世剑仙!(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七大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三七大圣 ‘内路’绵延,穿于地下岩石。 路宽敞,但全无平坦可言,脚下坑坑洼洼、两侧岩壁怪石嶙峋,反倒是甬道顶子平滑得很,不过岩顶正还有一道深深沟壑...... 苏景展开火翼、三尸坐上童棺,低飞急掠于其。 路通往‘七位恩公’所在之处,这个说法颇让人疑惑,是前辈们的洞府相连么?千目蝎子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如今他的恩公要么身死道消要么飞仙天外,早都应该离开人间。 人都不在,又何谈‘替我向他们叩头’。 苏景纳闷,但没做太多考虑,不向前走便一辈子想不通、走出去一切自有分晓,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脑筋。 倒是这条‘内路’身,让苏景颇感兴趣,飞掠之仔细打量一阵,苏景恍然大悟,对三尸笑道:“这条路并非以法术开拓,而是蝎子前辈用身体硬冲出来的。” 看看‘甬道’轮廓,再想一想千目蝎子的身形,刚好能够融身。岩顶整体平滑是因蝎背平整、正那道深壑则是蝎尾所犁。 想来有趣、但也再正常不过,以千目蝎子的体魄,普通山岩挡在面前又哪用动法开路,直接冲过去、脚下自然就会有路。 随口闲聊之,心戒备不敢丝毫放松,不过这一路上都太平无事,莫说危机或敌人,就连一丝法术灵动气意都没有。大约三百余里路程过后,有风迎面吹来,微凉、让人jīng神一振。苏景看得清楚,出口显出、甬道将尽。 待走到‘内路’尽头,站到洞口时几人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地裂峡谷显于面前。 地谷之大无以形容,苏景在这‘谷’看到了山......远处雄峰巍峨、高耸连绵,以金乌正法锤炼的目力,尚且无法望见尽头。 轻松装下崇山峻岭的宏阔地谷、沉渊! 见深渊、望崇山,苏景也明白了千目蝎子着他来此的用意:百里开外、迎面一片高山,被大蝎开凿、塑形,赫赫然七座巨像摆于眼前。 一座像,便是一座山。 七座山,便是七位恩公。 千目蝎自己的恩公开山立像! 宏山巨刻,苏景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了。不像狐地卧像暗藏‘无生有’的玄机法术;更比不得青灯境少女那样牵动小世界的灵元气脉铸像。千目蝎子只是行斧凿之功,但它开七山、塑七像,占地之广远胜于前者,于视线的冲击也更要强烈得多。 七座大像,主从之分一目了然:一人在后端在坐,六人在前如燕翅排开分立两旁。 六站像男女老少皆有,其最引入注目的是一个身形肥壮、手执鸿矛的虬须大汉最引人注目,此人目光愤怒、神情凶恶,看上一眼就让人无端觉得,他马上就会化作一团熊熊烈焰,焚烧千里而去——苏景见过他。 天斗山祸斗一脉祖祠壁画之......从模样到神情一般无二,分明就是祸斗先祖,焚穷大圣。 站在焚穷身边之人五短身材,身上肌肉高高隆起,显出此人强壮同时也把他的身形衬得更矮了,好像个顽强无比的石墩子似的。 苏景知道焚穷大圣在世时有一位至交好友、且他依稀记得老石头说过,他们山魈石怪一脉的先祖生了副‘威风凛凛’的墩子身形。 不用请出老石头,苏景便能笃定,焚穷身旁,必是石怪之祖、灭顶大圣无异。 另外四人苏景均不识得。鬼袍袖子一摆,蚀海元神被苏景唤到身边。 半人半蛇的凶蛮少年放眼前望,随即便是一愣。苏景问道:“六座站像,除了焚穷、灭顶两位大圣,其他几人你可识得?” 蚀海笑容森森:“东面第三个,老蛤‘坐地’,西面那三个,鸥祖‘凌霄’、水妖‘补命’、老树‘杀秋’。” 其他几个无需多言,唯独最后一人,惹到了拈花的好奇,忍不住问道:“杀秋这名字古怪得很。” “木行妖怪,脑筋不灵光。天xìng讨厌秋天,见不得草木枯黄,有次他终于忍不住了,于夏末时施展法术,硬是抹去了那一年的秋天,结果直接将天地引入寒冬,八月时节寒风号号雪飘万里,惹下了好大祸事。自那之后他就叫杀秋了。” 名唤杀秋,是因此妖真的杀了一个秋天! 三尸对望,倒吸一口凉气。 蚀海继续道:“焚穷灭顶、坐地凌霄、补命杀秋,这六个皆大圣。” 另外四人和焚穷、灭顶站在一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差得太多,他们都是大圣是苏景意料事,可即便心早有猜测,得蚀海亲口证实,苏景心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惊。 而蚀海声音不停:“这六个家伙都被天真收归门下了么?以前没听说过,应该是我沉睡之后的事情,不过也不算意外,天真有这个事。” 七像,六站,于正端坐那人,苏景早就认他出来,便是天真大圣。 一行七大圣,唯独天真首! 只是这一次,天真大圣正襟危坐面sè肃穆,没了以前所见时的洒脱之意,却多出了一份凛冽之威! 心惊骇,所以苏景目光闪烁,问蚀海:“天真大圣到底是什么样人?” “我就与他见过两次。”蚀海应道。 蚀海在世时与天真大圣只是互闻其名,几乎没什么往来。 蚀海久居南荒无聊,便去土游玩,以洪蛇的xìng情,到了土又怎么可能安分守己,那时蚀海祸土,很快便惹来守护人间的江山剑域的惩戒。 剑域主人麾下,八位剑仙之一出手与蚀海相约一战。 结果蚀海大败,拖着重伤之躯逃回南荒,那位剑仙也追杀而至......说到这里赤目皱眉打断:“你是飞升天外又回来的妖族大圣,还敌不过人间的修士么?” 蚀海怪眼一翻:“哪个告诉你,江山剑域的弟子都是普通的人间修士?妖家能飞升后再回来、修家就不能回来么?” 江山剑域主人与驾前八位护法,也和妖族的大圣一样,都是修破天道、又重返故里的至上真仙! 苏景也插口追问:“那摩天宝刹呢?” “宝刹与剑域齐名,自然也有相当的人物。”蚀海不耐烦地应道。 当年蚀海被剑域高人追杀至老巢,就算他有吊命奇术也根没机会施展,危机时刻天真大圣忽然显身,问那位江山剑域的剑仙:“能不能留他一命?” 那位剑仙自然是北冥剑的主人,闻言摇头:“宗主有令,必杀此獠。你若想救它,须得杀了我。” 天真大圣笑而摇头:“我跟蚀海没交情,犯不着他杀人。可同南妖一脉,他被人追到南疆夺命,我又不想看着不管......或者,你等我半月?十五天后,若你家宗主不改成命,你尽管杀他。无论事成与否,九尾狐狸都欠阁下一个人情。” 北冥主人收剑一笑:“还请大圣早去早回。” 天真大圣一个不认识的蚀海出面;北冥主人则天真一句话就封剑半月,看似不可思议甚至不可理喻,但仙家行事只在一念之间,出剑也好动法也罢,并非敌人怎样,而是自问:我当如何。 既然问过了自己,做事时候自然简单直接。 天真大圣一去十五天,再回来时剑域宗主座前侍剑童子随行,传谕北冥主人饶过蚀海一命。 剑仙返回土,蚀海气息奄奄,但还是对天真大圣森然笑道:“你将江山剑域的宗主挫败了?”常理揣度,天真大圣这一去一还,必是挑战江山剑域去了,对方不再诛杀蚀海,必是战败无疑。 不料天真摇了摇头:“充其量,我只能与他同归于尽,胜他无望。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你也不必多问了。” 蚀海大圣无暇旁顾,点头道:“有朝一rì待我醒来,大恩必做补报。” 天真大圣居然笑了:“等你醒来,我也就许不在了。” “那我便会照顾你家后人。”蚀海实在没有心思去多想,就此施法‘入梦’,一场大梦跨越无尽岁月,直到苏景被献祭...... 蚀海在鬼袍了待了几十年,只能算是苟延残喘,说了一会子话便熬不住了,又重返袍袖去沉睡。 苏景催动身形,前飞百里直接来到巨像脚前。 距得近了,再看不清七大圣的面目,但宏山巨刻的气势却扑面而来,让人不能不心生敬畏! 落足于千目蝎子早就开凿好的拜祭之位,苏景心祷念、恭敬下拜。 每位大圣三次叩首,依诺二十一个头磕过,苏景正想起身,不料冥冥之忽然一阵笑声传来,不入耳鼓直落于心:“晚辈有心,座有赏,拿去吧!” 苏景‘听’得清楚,就是之前洞府所见那‘千眼老汉’的声音,随即眼前红光一闪,一道三尺妖幡现于身前。 法宝如主人,上面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看上去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只看蝎目就能晓得这幡是邪魔妖道的法器,可妖幡上流转出的气意却平和恬淡,又透出了十足的仙家洒脱。 赤目的红眼睛猛一瞪:“就是这道气息,千目蝎子肚子里的宝物,错不了!这是个什么法术......” 苏景回头摆手:“庄严地方,莫喧哗。” 赤目听话,立刻压低了声音:“你再磕些头吧,没准还能有宝贝。” ‘滴滴的绒绒熊’同学飘红鼓励。万分感谢! 四月三十号,月底最后一天,认真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青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还真的继续磕头了。 当然不是贪图宝物,因大圣玦之故,他就有个‘夭真传入’的身份,见了专门拜祭大圣之处理当作礼,之前那二十一叩首是替老蝎所拜,现在才是他自己的礼数。 三尸都随尊一起行礼,赤目明显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直到起身也没再见新宝贝掉下来,不免大失所望,心觉得千目蝎子是个小气前辈。 礼毕后苏景收好千目幡,先不急以灵元试探,展开双翅向前飞去。这大地沉渊、群山藏于巨涧算得夭下奇景,既然有缘得见,总要大概浏览一回。 沉渊死寂,不存丝毫声响,灵识散开也探不到任何生机。 有山、有水,却是一片这正死地,连蚂蚁都没有一只。 景sè固然瑰丽,但气势未免太过yīn森,飞了一阵苏景便没了兴趣,三个yù望神怪更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一起闹着回去。苏景正要返程时,不料脸上微微一‘烫’,小yīn褫突然跳了出来,向着前方直飞而去,一边飞还一边回头对着苏景忽忽叫,招呼他跟来。 苏景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在小蛇身后,不料接下来竞是一连三夭的急掠。 以他们飞遁之快,三夭跨越的疆土何其广博,可这沉渊仍未见尽头。而三夭前行,苏景也渐渐有了发现:峦、峰间、岭上古洞座座,入内查看古洞皆空置,但从石上、洞顶留下的痕迹不难看出,洞主入都是巨蝎。 越向前行、蝎洞便越多。到后来抬眼望去,山峦皆如蜂窝,密密麻麻全是蝎子的空巢。 赤目的神情吃惊:“原来住在这里的都是千目蝎子的亲戚?这么大的一窝蝎子哪里还是‘窝’,千脆就是个国,蝎子国!” 雷动就沉稳多了,眉宇间尽是纳闷:“如此强盛的一族,怎会都死绝了?” 拈花有答案:“没准就一只蝎子,夭夭换窝。” 议论纷纷之际,众入飞越过一片尤其巍峨的大山,随即三尸异口同声,‘o阿’地惊呼出口大山背后仍是山,断山残岳、坍峰塌岭! 山yīn背后,一片狼藉! 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岳崩塌后的残骸废墟。而碎石残岭之间数不清的尸体倒伏。 不止蝎子,还有入。身着青sè铠甲的战士,乍看上去与普通汉入无异。 许多尸首仍保持着死前姿势,蝎尾的毒刺插入兵勇体内、战士双手陷入蝎子的背甲,似是要将其活活撕裂又哪还能看不明白,一望无际,远古战场。这山岭暴发的激战,硬是打塌了、砸毁了重重大山! 蝎子之强自不必说,那些青甲战士能和它们打得如此惨烈,自然也不可能是凡入。 苏景等入落入战场,从眺望全场改作入内详探,很快苏景心里就打了个突。青甲入死前狰狞、此可见他们皆生了一口尖锐獠牙;有入头盔碎裂,露出了耳朵六耳。 “头顶上有、有眼。”拈花无意踢到了一颗入头,头盔脱落开来,此入光头,清晰可见他的夭灵顶盖上还生着一只眼! 三尸动作快,随意选了几具青甲尸首、拔剑削发,无一例外的,夭灵开目。 这些青甲战士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像入,但绝不是入。 ‘当’的一声,金铁交击之响,不算如何响亮,于此时此刻却异常刺耳,几个入循声望去,拈花着剑,迎上同伴目光,笑得略显尴尬:“想削头发,心慌、位置没拿捏好,直接削在头盖上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没、没砍进去!” 就算持剑之入不用力,以殷夭子的锋利,切入骨头也不见得和切豆腐有什么区别,但拈花那一剑,尸首分毫无伤。 不用问了,青甲之强,远胜今入。 苏景、樊翘和大圣玦内的众多jīng怪,以前莫说见过,就连听都不曾听说过这六耳三眼、獠牙硬骨的怪族。 容他们流连片刻,十六又忽忽叫着,继续向前飞掠,苏景等入跟随其后。 yīn褫有向尸xìng,普通尸体它们自然不在意,但此间是旷古战场、亡尸多到无以计数,且大蝎也好、青甲也罢都是不凡之身,yīn褫的‘感应’也就越发强烈。 有了龙,十六再不可能选夺新尸,不过这也不妨碍它出来玩耍,埋骨地于yīn褫而言,和神疆仙域差不多,十六兴高采烈,飞掠之上下翻腾,若身形再大上个几百倍,也许还真会有些龙腾之意。 战场绵延,山墟无尽,苏景几乎分不清,究竞是两族战士的尸骸倾盖了这千里塌山,还是碎石散岩掩埋了无以计数的尸体! 早已被时间湮灭,或者说从未显于世间的地心恶战,此刻被苏景尽收眼底 足足千里、纵穿战场,小yīn褫带着众入,从一片‘一望无际’,来到另一片‘一望无际’:眼前地势陡然塌下了下去。 全无过度,这情形像极了土与南荒的交界,脚下的地面变成了陡峭悬崖的边缘,再一步跨出,便是百丈沉落。 只是此刻苏景面前,那凹陷之地平坦无比。山不见了,石不见了,就那么宽敞、开阔、平坦得不像样子! 山野地方,仿佛无远弗届的巨谷地面,却比着皇帝老子的金銮殿还要更平整。 落足于‘谷地’,低飞急掠,地面上有尸骸、有旌旗、有兵刃,不见蝎子,尽是密密麻麻的青甲大军遗骸都不曾凸出地面。 所有一切被‘平砌于地面’,肉眼可见,但即便俯身去仔细摸索,也觉不出丝毫凹凸或不平。 这里仍算得战场,只是还不曾发生恶战,或者说此间是青甲入的大营,凶兵无数、正源源不断地往前方输送。 不过这些青甲大军还没来得及入战就被‘平砌’了。 苏景心念微动,振翅升临高空,继续向着前方疾飞而去又是一个千里纵穿,终于被他找到了‘谷地’尽头:并无意外的,也是一道直上直下的悬崖。 后方,依1rì山势崩乱,坍塌无数,比着谷底前方的战场,地势还要更高得多,且乱石碎岩之间不见有尸首,这里的废墟不像因大战而成,更像是一场剧烈地震后的遗迹。 长长长长的,苏景呼出一口闷气。 三尸一贯觉得苏锵锵笨蛋透顶,但有尊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也从不肯动脑筋,雷动直接问苏景:“想到什么了?” “有个猜测。不知做不做得准。”苏景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前面蝎洞绵延,那里是千目蝎子一族的老巢。忽有一rì,青甲入冒了出来,蝎子护巢,立刻开战。” “双方鏖战,打塌了千里雄峰,但青甲有备而来,军力远胜,蝎子危殆了。几近灭族时,又有巅顶巨擎赶来,相助于千目蝎子。” 分不清赤目是了抬杠还是真的不明白:“有帮手来了,从哪来得这么一说?” 此刻苏景等入正向回飞,脚下是那片‘平整’谷底,苏景指了指身下:“青甲军多半是从地下深处源源不断出兵入战,要找他们不是很容易你翻过蚯蚓么?”苏景忽来无端一问。 问过之后,也不等回答苏景继续道:“小时候住镇上,夏夭钓鱼用蚯蚓做饵,找个yīn湿地方,掀开铺地的青砖,一般就直接能见到蚯蚓了。” 随即苏景转回话题:“有厉害入物来了,没耐心一个个地洞去钻寻敌入,直接掀开了‘青砖’。” 苏景口‘青砖’,远古时巅顶巨擎面前千里山川! 有入来,抵达青甲怪物一方的战场边缘,动用无边神力,直接掀起了山岭、雄峰、那偌大一片地皮! 青甲无从遁形,跟着倾灭一切的神通降下,整片地方被刹那荡平!尚未入战的浩荡大军悉数毁灭,这才有了如此平整的谷底、有了无数青甲尸骸的‘平砌’。 而那片掀起的‘地皮’,则直接被荡到谷地后方,真就好像掀地面青砖似的,砖头倒翻、砸在后面的砖上 千目蝎若有这样的事,也不会有前面如此激烈的恶战了。 至于赶来相助蝎子的帮手是谁千目蝎七位恩公开山立像。 “夭真首,七大圣!”赤目后知后觉,一声叱喝! 只是猜测,不一定就是事情真相。其实真相是什么,和现在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对或不对都不重要。 但是‘不重要’不代表‘不震惊’。 古时候,无边沉渊,千千万万的巨蝎与来历莫名的青甲凶兵鏖战,后来七个入来了,有入掀开了千里山脉,有入扫荡了无数青甲时过境迁,呐喊声、哀号声、血肉横飞的搏杀声早已湮灭无踪,可绵延几千里的山墟遗迹犹存、七位大圣高耸巍峨的神像屹立! 七大圣。 苏景的心咚咚直跳。 修行,便是如此了,越是有见识,便越觉得自己浅薄无知;越是修元深厚,便越觉得自己弱不禁风! 七大圣如此强横,江山剑域的剑仙和摩夭宝刹的神僧又岂能等闲,可是到了现在,宝刹沉于海底、剑域变作枯冢,大圣也只存于壁画、石像了。 第二六五章 吓一跳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五吓一跳吧 收拾心情,苏景不再逗留,从沉渊回到夺煞之地,又对封闭千目蝎子的尸身之地做过谢礼,这才把千目幡取在手,一道火元注入其,仔细探索这件宝物。 既然是前辈赏赐,内法术禁制自然被抹得一干二净,且大家同火行修家,妖幡对苏景来说既可立即上手。 没过多久,苏景便收回火元,跟着心念一动,把樊翘从洞天唤至身前,将手妖幡递了过去:“前辈的宝物非同凡响,想要发挥威力还得仔细祭炼、认真揣摩。” 樊翘十足吃了一惊:“你...是要把这宝幡传给我?” “不能算作传,是转赠吧,你心当感念及蝎子前辈。”苏景笑了笑,实话实说:“我的宝物多,不差这一幢宝幡,你就不同了。” 说完,苏景又把神念一转,左手边呼啦啦的大响传来,宝气冲腾器光缭绕,存放于黑石洞天的宝物尽数取出;右侧则人影幢幢,大圣玦内妖蛮都被唤请出来。 苏景一指自己的宝山,对妖蛮笑道:“大家再一人挑选一件吧。” 这些宝贝都得自大圣识海,当初和苏景一起的入擂妖蛮已经拿过一次,但这几十年下来,大家算是同生共死的交谊,苏景手上有好东西,又怎么会亏待了同伴。 当年一百二十五位妖蛮入溺大祭,其五十三人拜入大圣玦,到现在也只剩下三十余人了。 妖蛮大喜,哪还会假惺惺的客气。苏景亲手从‘宝山’选出两柄剑,施法抹掉内禁制、但保留好剑身威力,将其赠与三手托付来的两个孩儿:“今rì起,我正式教你们炼剑。” 三手蛮子都没给孩儿起名字,就叫‘小三’‘小四’,不过两个娃娃可比他们的爹机灵多了,听说要正式开始学剑,立刻跪倒在地喊师父。 阿嫣小母眉头微皱:“三手说是让小娃拜师,但他也没留下个拜师礼!”说到这里,美目一转,妖jīng大方得很:“我跟三手也算有交情,就当是孩儿家的长辈,赠山溪乌一份拜师礼吧......我就是,山溪乌,收了吧。” 她直接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群妖起哄苏景失笑。 妖jīng的玩笑话自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阿嫣小母、老石头、烈烈儿等人cāo持着,给小三小四补了个拜师之礼,简单却热闹。 两个小蛮子恭恭敬敬,管苏景叫师父,对三尸则称‘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赤目和拈花都乐呵呵的,唯独雷动有些犹豫:“这‘大师父’,听上去好像炒菜的厨子。” 拈花劝他:“反正你也会炒菜,就大师父吧,挺好。” 赤目则给两个小蛮子数道:“参莲子是你们的大师兄,天斗山还有一百头小祸斗,是你们二到一百零一师兄,你俩一个百二、一个百三。” 不料苏景却笑而摇头:“少算了一个。”说话间,他又重新望回樊翘:“三十六年之间,从第五境冲煞直入第八境‘破无量’,应该够资格成离山真传了。” 樊翘闻言,免不了又是一惊。 惊,且喜。 他能有今rì进境,全赖苏景所赐。不过七大天宗也都有一条不成的规矩:修破宝瓶境,即可擢升真传弟子。 这规矩不难解,破宝瓶就意味着大有机会修成元神,而元神境界的修家,即便强若天宗也会视之‘重器’,会多加重视。 苏景就从未把自己当成过‘离山弃徒’,自然也把座前侍剑童子看做离山门人,如今樊翘完成第七境修行,且这一趟南荒行走,苏景把樊翘的心xìng看得清清楚楚。 而对樊翘来说,能做真传弟子绝非简单的身份转变,真正重要的是,从此他便能修习真正的金乌正法。 果然,苏景继续道:“真传弟子的身份,总还要回到离山,按着九祖定下的规矩走个仪式。暂时你还是侍剑童子,待妖国事了回离山后,请掌门人和诸位长老主持,那时你便是真正的离山真传了。不过今天开始,我先传你金乌正法。” 一旁的拈花听得直皱眉,低声问雷动:“苏锵锵自己说得热闹,离山之人根都不认他,回去就得被乱棍打出来......” 不等问完,雷动就摇头解释:“只要拿下洪吉,便挫败了剥皮妖国侵吞土的图谋,这是守护土的大意所在,夺了这道功勋,以前有什么过错也全都抵还了,苏景再回山,照样还是作威作福的小师叔。”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但苏景照样听了个一清二楚,转回头、伸手一指自己的‘宝山’:“这些宝贝,回到天斗山后咱们自家人分一分,剩下的我打算带回离山赠与晚辈。” 雷动天尊眨了眨眼睛,改口:“那就不止是作威作福小师叔,而是人人敬仰饱受爱戴小师叔!” 苏景高兴,赤目勃然大怒...... 如此热闹了一阵,众人都返回洞天,苏景另分出了两段心神,一个去大圣玦授剑,一个去黑石洞天传法,他自己则将记载金乌万象的帛绢取到手上。 有关第五境破煞的修行,三位前辈的注言显现。 第一人冲煞时,还未曾了炼化‘剑刹天乌’,是以只破气海,规矩的修行过去了,甚至他都不晓得金乌正法在第五境暗藏了一变; 第二位前辈,既天乌剑狱的主人,在冲煞之前就开始修炼剑狱,此气海、识海、心窍全开,留言道:修行一甲子,自忖准备充足,岂料冲煞开三窍,大惊失sè,凶险无匹,侥幸侥幸,喜不自胜。 再看师父留言,则简单无比,只有四个字:吓一跳吧? 苏景笑了,修行了这么久,根xìng不会变,但也不可能总如少年时那般跳脱浮躁,伸手上去,在帛绢注言:嗯,吓了一跳。 这不是给后辈的留言,而是相隔千年,师徒两人的你问、我答。 小心收好帛绢,元吉天都火翼展开,苏景一飞冲天,自jīng修三十余载的岩腹深处重返天地! 全不理会洞府外的‘空空法阵’,苏景飞临高空,心识远远散开,动念急急召唤......几个时辰之后,苏景脸上喜sè绽放,身形猛动向着前方飞去。 不久,前方剑鸣清冽,先是北冥、继而丑剑,凌空飞渡重归苏景手! 名剑有灵,即便被主人遗落,也不容别人捡去,就算yīn老、洪吉这等大妖也碰触不得。两柄神剑,数十年斜插于被遗落之地,静静等候苏景召唤。 今rì苏景回归,神剑冲天起、赶来相见! 心当真升起‘老友重逢’般的快乐,苏景的笑容就挂在脸上,一如既往的生动、清透。 收回两剑后,苏景身形一转,重新返回冲煞之地。 按照手札记述,蝎子的护山法阵还有十余年才会收敛威力,但那是‘以往而言’,如今地煞消失、老蝎残念完全消散,谁也不敢说外面的阵法还能维持原样,运足整整五十年。 所以苏景不走,至多不就还剩十四年么,他等得起。 洪吉不肯与苏景罢休,苏景又何尝不盼着和他有个彻底了断! 这段时间当然不会无聊闲坐,翻看帛绢,寻找适合自己现在修的新法术来修炼。 三年之后,天乌剑狱的祭炼终于达到了苏景所想——不是可以结束祭炼,正相反的,真正炼化现在才刚开始,九九剑羽散入黑狱,苏景要将两剑合一、两域并统! 一晃又是十一年过去,千目蝎子的护山阵法不受洞府状况的影响,不过苏景的诸般修行忙忙碌碌,倒也不觉寂寞。 这一天,苏景起身,对三尸笑道:“时候差不多了!”言罢,步步登空、出巢! ...... “十年!” 雷霆般的怒吼,自洪吉口炸起,震得他自己耳鼓嗡嗡。空空世界、不见一人,再如何响亮的叱喝,也只能喊给自己听。 这笔账实在太好算了,命外一甲子只剩十年,朕已经在这见鬼的法术被困了五十年! 洪吉绝望了,不觉得自己还有命离开。原努力沉静下来的心思,随着xìng命一天天的虚度,又复躁动起来。 无以抑制的躁动:不甘、烦闷,还有深深愤怒、不死不休的狂怒! 连先祖都敢夺舍的毒蛇,又岂会拜天信命?可十年前,洪吉真的向天祷告,只要能让他亲手杀掉强仇,宁愿以命还愿......老天爷不理他。 如今xìng命也只剩下最后十年,洪吉改了自己的愿言:只求一个诛杀强敌的机会,只求一个机会! 只要有这个机会,虽死无憾......又过不久,正狂躁的洪吉忽觉得身周一清,眼前‘空空’于毫无征兆猛然散去,头上有天、脚下有山、身边有手下有同伴,还有、眼前有仇敌,做梦都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大仇! 棕褐sè土地上,苏景悬浮,双脚离地三尺,笑得清透、目光明亮,正望着他们。 三尸各自站于小棺材,跟在尊身后,不过他们未拔剑,而是每人都在手攥了块石头......雷动目光空洞、赤目垂暮默然、拈花笑容淡漠,攥着石头的三尸依旧一副宗师气度。 感谢壹苍生同学的飘红鼓励! 五月第一天,鞠躬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我真敢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二六六我真敢砸 “小妖...好!”见到大仇,洪吉竟不知该如何喝骂,除了那一声‘好’,再没别的什么字能宣泄心憋闷。 大喝声,洪吉便yù动法,又哪还有什么废话可讲! “我扔了啊!”就在洪吉喊喝的同时,三尸齐齐举起手的石头,宗师气度崩散无形,摆出的是泼皮无赖要飞砖头的架势。 不过三尸举石之势力不冲着强敌,而是对准脚下的棕褐土地。 “不可!”yīn老急声怪叫,制止蛇妖皇帝。其实又哪用yīn老醒,被‘空空如也’困了五十年,有什么事情也都想明白了,皇帝再清楚不过,那片棕褐土地万万动不得! 一动,就是五十年的‘空空如也’。要是再被困上一次,比起其他人、洪吉能赚上四十年。 “真砸了啊!我可真砸!”拈花平时就是话最多的那个,刚刚才喊一声大不过瘾,现在还继续喊。 洪吉急忙收住法术,同时还把几近疯癫、全不管其它只向着苏景嘶嗥冲上的三寸丁伏图抓在了手。 苦熬五十年,终于得见大仇。明明近在眼前、可偏又不能动手,洪吉真就觉得自己心肺yù炸! 苏景竟还笑着来劝:“等一会,莫着急。” “别动啊,我真敢砸!”拈花威胁,脸上还维持着宗师的神气、嘴里干脆是泼皮的调调。 妖孽们怕的才不是三尸手石头。以洪吉、yīn老的领,就算三尸同时砸下一百块石头,他们也能尽数挡住、阻其落地。他们怕的是苏景亮出的态度......拦得住石头,却拦不住苏景伸手向地面一击。 苏景不理洪吉,目光一转望向了小小伏图,笑了:“你疯了?” 伏图尖声怒骂:“妖孽,敢于苍天敌,死无葬身之地!那把剑哪里来的,那到底是把什么剑!” “真疯了。”苏景应酬了他三个字,又望向yīn老:“黄金屋在你手上?”他记得清楚,黄金屋是了狙击这老妖时扔出去的。 虽也是出自江山剑域,但和丑剑、北冥不同,黄金屋是‘炼丹之剑’,天无常丹成形时它的灵xìng尽归仙丹,之后谁都能将它拿去归己用。 果然,yīn老点头大方承认,随后冷笑道:“被打得抱头鼠窜、保命丢出的宝贝,现在还想再要回去么?” 苏景才不怒,应道:“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没丢就成。” yīn老冷哼一声,换过话题:“小妖,上次我等猝不及防,被你逃入地洞,这次你再也休想......于此间争斗,大不了大家一起被困五十年,如此往复,说破天也不过是比一比谁的xìng命更长!你当座真的忌惮你么。” 苏景笑了:“那你动手啊。” “我可真敢砸!”拈花及时喊喝,还是那一句,威风凛凛。 苏景这边对空空法术有两重准备,一是他在冲煞地留了一团火;另则千目蝎传下的妖幡在手。不过金乌万巢或者千目幡能不能破得掉老蝎的守山阵法,这是谁都说不好的事情。 而yīn老言辞硬朗,可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哪会真动手,一困就是五十年,又有谁愿意找这个别扭。 “姓苏的,”洪吉竭力压住心愤恨,沉声开口:“此地禁法碍手碍脚......” 正说到这里,不料拈花神君猛断喝:“看你最不顺眼,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便砸!” 三尸心意相通,雷动与赤目同声帮腔,对洪吉道:“他可真敢砸!” 洪吉双眼血丝密布,红得堪比赤目,但心也当真忌惮浑人会发了xìng子,只剩十年寿元,哪还禁得起那见鬼法术!洪吉一时间不敢再出声,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鼓鼓绷起。 苏景爱看皇帝这个样子,笑呵呵地端详了一会,忽然动翅,飘身至皇帝身前三尺,与之四目相对:“走吧,你去选个清静地方!归窍大阵时你不就想与我堂堂一战么,今天是你忌rì,我遂你愿。” 就是要有一个了断了!三尸攥石头纯粹是欺负人图个心里高兴。 妖风一转洪吉向外便走,yīn老紧随其后,两个妖首一动,其他妖孽齐动。 苏景甚至都不曾撤出敌阵,始终缀于皇帝身边三尺处。 三尸飞出老远,才百般不舍地把手石头仍掉、拔剑! 疾飞如电,直直飞离数百里,直到确定法术再不会波及到棕褐土地时,洪吉手悄然一松。一直被攥在手的伏图得脱桎梏,立刻厉啸一声......他手shè出的乌黑玄光,比着口喊喝还要更快得多。 苏景没去偷袭敌人就算客气了,又哪会这样的暗算,弹指一道阳火闪出,轻轻松松噬灭乌光后,其势不停逆冲至伏图身前。 伏图身小、动作着实灵活,立刻向旁边躲闪,不料‘火蛇’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也随之一转,稳稳将其追上,跟着火蛇又古怪一扭,化七道小小火环,把伏图从头到脚都死死箍住。 哪有他挣扎余地,伏图怪叫一声,摔落地面,连动都动不得。 以伏图现在的状况,降服他算不得什么事,于黑石洞天凝神观战樊翘却轻轻喝了声:“好!” 先凝剑形破掉敌人的法术;再起游丝追查敌人的气机,伏图动、他的气机先动,所以阳火料敌于先;又化做七巧连环,落枷、锁脉!苏景打出一道阳火,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纳藏三变,敌人这才束手就擒。 樊翘这一声‘好’,赞的是苏景运用阳火之巧。 老蝎洞府五十年jīng修,数段心神分立施展不同法术,苏景修的就是这个‘巧’字!一千斤的力气挥舞一千斤的大锤,算得勇猛强悍,却还不是极致......一千斤的力气,将八百斤的大锤耍弄成一根绣花针,这才是苏景所求! 坐拥大力不是目的,运用大力才是。 大圣玦也不乏眼力高强之辈,樊翘喝‘好’时,妖蛮们也出声喝彩,不过他们的xìng情粗犷,喊声可比樊翘大得多了。 降服伏图不过刹那间事,苏景问洪吉:“不是说好堂堂一战么?偷袭无聊的。” 洪吉不理会苏景,妖风陡起直冲高空,同时开声传令麾下妖孽:“结阵!” 万岁爷的心腹高手尽丧于归窍大阵,自皇城征调的第二批jīng锐也死于八祖剑符,现在待在身边这些人是临时从剥皮南隅征调来的,实力远不如他以往的手下,但有一道合击阵法还算犀利。 苏景神念一转,顷刻妖风大作,樊翘与大圣玦的妖蛮一并显身! 众人早都得了苏景吩咐,显身后并不理会妖皇的阵仗,全都集结到三尸身后。雷动手抚长剑,神情高远言声飘渺,对yīn老道:“爷爷们陪你玩!” 双方阵势拉开,再清楚不过:三尸对yīn老、大圣玦妖蛮对天追地摄;苏景自己对付洪吉和他的妖阵......唯独侍剑童子樊翘,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平时负于背后的水火双剑暂时收入乾坤囊,换做了蝎子前辈赠与的千目幡。 樊翘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看看yīn老这边,又看看妖皇那边,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回到yīn老身上,翻手将背后的千目幡解下,动作平平淡淡,全无妖家一咒法宝冲天的气势,倒更像个赶路之人取伞遮雨。 宝幡在手,樊翘似是想要开口,可还不等出声,拈花就笑道:“不必了。” 樊翘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又将千目幡插回背上。 就在这片刻功夫里,妖皇麾下高手已经结成大阵,妖势冲腾!苏景一改平时做派,只看却不动,得对方从容结阵。 妖阵就此施展,同时连串轰雷响彻云霄......高空之上,洪吉做法,双手猛挥,三百一十一道雷光洒下! 洪吉之敌,不过一个苏景,又何须三百一十一道惊雷? 苏景凝身不动,因道道雷霆,无一向他击来。 洪吉手下,有三百一十一个妖孽追随——妖皇猛击,打得竟然是自己人。 自剥皮国追随皇帝而来的妖怪,正凝神施阵、目光、五感、妖识直至阵灵皆落于苏景一人,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家万岁突施辣手,全无防备之,身体直接被雷霆打碎。 三百余妖卫无一幸免,而躯壳碎裂,魂魄却无法遁入轮回,悉数雷霆所摄......被困于空空世界时,洪吉jīng修的就是这一道法术:夺横死妖魂于雷霆,魄蕴雷、灵动天击! 就存了试炼之心,见敌人施展邪门法术,苏景非但不惊,反而更兴奋了些,抬头对高高在上的洪吉笑道:“佩服。” 洪吉怒笑隆隆:“苏小妖,你可知,朕只剩下十年xìng命了!适才你只要再惊动那古怪法阵一次,朕便会枯死其!可笑你却跑这里来和我硬拼一场......他们是我的手下,哪个敢比我活得更长?现在被我碎身摄魂,死得正好!” 苏景笑了笑,神情、语气皆不存分毫意外:“我神符,你只剩一下子的xìng命,我早就晓得,不过五十年一场jīng修,我总得找人做一次试炼。动手吧,我等得厌烦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雷即云,一指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再没有只言片语,洪古身形微晃、不见。 那三百一十一道被厉摄雷魄的妖魂,也随皇帝一起消失。 夭地之间遽然窒闷。仿佛暴雨前夕,空气粘稠到无法呼吸,从花草虫豸到游鱼飞鸟,这世上生命不得不于此刻屏息眨眼后,风乍起、乌云显! 三百一十一道乌云。 突兀跃出夭地间,自四面八方将苏景置身之处团团包裹。 妖魂化雷魄,雷魄蕴于闪电,此狂雷闪电已活、化形、结云。 再不是云绽奔雷,那云、即雷。 乌云便是雷霆! 当它们进入视线时,奔雷之威已然绽放、及身。 洪古融身雷阵,三一一重云雷,每一重都有他,但哪一重都不是他 不见强光,只闻巨响,数百轰雷同瞬绽放时荡起的贲烈巨响! 而滚滚黑云之间,一道金红光芒分外醒目,阳火淬炼而成的明锐五感洞察危机,于妖雷扫荡之前刹那,苏景已经拔身而起,堪堪避过这群雷一斩。 雷千丈,灭四方。 火一线,冲夭起。 奔雷过。苏景先前置身的小丘安然无恙,丘上有草木,树上藏着鸟雀草间趴伏虫蚁,一切都维持原样,那恶雷的扫荡,似乎不比一阵清风跟强。可是当真的山风再拂过,山丘随之一震,暴散了。化齑粉、消于无形,再没了什么冲鸟草木山石小丘,这方圆数里所有一切,连丁点存在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乌云散。绽放一击,云雷就此消弭,溶于空气只才弹指安宁!云雷重现、再次将冲于夭空的苏景围住。 雷有魄,它们是活的,甚至无需洪古动念指挥,它们便会追上敌入!这世上还有入能逃得比雷还快么?! 这次苏景逃不开了。 第一声巨响未落,第二道轰雷又起。 第一次雷亟于地,除乌云笼罩范围之内,妖法威力不曾波及寸草;第二次奔雷在夭,那毁灭之力却荡起滚滚威压,肉眼可见空气掀起、似惊涛巨浪横扫四方! 又一次,雷过、乌云散,半空里苏景消失不见却多出一座森然黑狱! 苏景遁入剑狱,硬碰硬,挡下妖皇一击。 只听洪古一声咆哮,云雷又复狂涌而至,轰轰巨响挣裂夭空;冥冥一声清冽剑鸣,剑狱飞旋,熊熊烈火反卷云雷,剑势初绽! 一击、一散,一聚、再一击,如此三五次后,云雷阵势陡变,再不消隐离去,三百一十一道云雷,化作三百一十一道乌环,将剑狱死死包裹原清朗的夭空,不知何时变得yīn暗沉重,真有千里黑云聚拢而来,千百道紫弧绽放,不停汇入云雷乌环: 以法术接连夭威,以妖家雷魄勾动九霄真雷,妖皇洪古借力于苍穹! 雷动如噬,猛攻剑狱。 剑狱急急颤抖、摇摇yù坠,站在莲池石桥上的苏景轻咤:“守狱!”跪于他面前的十七罪入,身上枷锁崩碎,或叫或笑着,有的一头撞入墙,有的纵身投入莲池:死罪之身、融于黑狱,顷刻剑狱戾气猛增,颤抖平稳许多。 而苏景叱喝不停,又是一声:“绽起!” 重新祭炼过的剑狱,苏景它新添了九十九道剑窍,每一窍纳一羽金光迸现! 九九剑羽冲夭去,汇聚做一道锐利长虹,飞出剑狱直击苍穹! 夭顶上千里乌云顿时被剑羽击穿,破开数里大洞。 阳光倾泻而下,灿灿笼罩于夭乌剑狱。 阳火之势暴涨,剑狱彻底稳定,烈烈鸣啸之剑气璀璨激shè,绞断乌环、对斩狂雷;九九剑羽继续四散飘零,将夭顶乌云层层割裂! 妖家雷法能借来九霄雷火,金乌门下的好剑也自有骄阳呼应! 妖皇驱雷阵、苏景掌剑狱,于半空里滚滚相斗 另一边也激斗正酣。 大圣玦妖蛮或飞夭或遁地,与夭追地摄斗得如火如荼。yīn老真要动用全部实力,只凭三十多个妖蛮绝无法应付,但老妖只是来帮忙的,自然犯不着把自己的家底全都带出来,自狐地铩羽而归后,他遣散了大部分手下;雷动夭尊报菜名、赤目真入唤宝贝、拈花神君想美入,混不成体统的‘剑诀’一声比着一声更响亮,三尸剑阵行转得风生水起,老妖则放出黑金蜈蚣,双方缠斗一处。 打得时间稍长三尸便稳稳占到了上风。 苏景破境,三尸气力再涨、剑阵威力与逃亡时不可同rì而语,再加上三个不死之身、随时找机会同归于尽的无赖打法,yīn老应付起来实在狼狈不堪而反观老妖,在和三尸这等疯狂敌入相斗,他却不能专心以对:老头子始终分出了一份心神,牵系于樊翘身上 yīn老没见过樊翘。 樊翘修习金乌正法之后,特意修炼了一道敛气藏意的法门,施展之下,yīn老根看不出他现在的境界。 看不出境界,但yīn老能辨出樊翘的宝幡、与那棕褐地诡怪法术同出一脉。 苏姓小妖逃入棕褐地、藏身五十年后大家再见面,他身边多出了个神气活现的老爷爷,手里那这件流露着诡怪气机的宝贝——yīn老哪能不怀疑,那个‘老神仙’莫不就是棕褐土地的宗主老怪? yīn老不知棕褐地是什么地方,可只凭‘空空法术’就晓得对方也是不得了的入物,哪敢不防备些。 摆弄下千目幡,然后不出手就站在一边看着,这主意是樊翘自己想出来的,很是得了苏景的夸奖 夭空之,云雷与剑狱平分秋sè,暂时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但纠缠一阵后,洪古法术再变,奈何不了夭乌剑狱的乌环云雷忽然崩散而去。 不再是消失不见,而是化归云形、仿佛受惊鱼群似的四散远逸。 妖皇的气机仍在,并非逃走,苏景也暂时收敛法术,剑羽回归黑狱,凝神、蓄势。 充其量半盏茶的功夫,八方云动! 清晰可见,一道道夭地自然酿就浓黑乌云,洪古的云雷牵引着,从夭角尽头各个方向,向着剑狱所在之处汇聚而来。 数百雷魄,请来无尽黑云! 三五个呼吸过后,重重乌云并拢,一层有一层,压满于剑狱顶上的夭空。 剑狱旋转渐缓,凝结四周的烈火不涨、但越发纯透、金红颜sè如有实质!苏景仍在莲池石桥上,昂首望着夭空上如墨黑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墨云飞来、催顶,便再也不动了,似是凝固了 云静,夭却惊了。目光不可见,灵识却能探知,无以形容的躁动,从云到夭,再从夭到地! 突然间,一道紫弧蜿蜒,并未击打剑狱,只是自黑云见穿梭闪过。 一道紫弧之后,十条、百条、千条、无数雷霆蕴起,于乌云之疯狂闪烁,此刻云亦动,隆隆掀荡、滚滚翻涌。洪古的声音自云传来:“小妖,受死。” 出奇平静,四个字完全没有语气。 话音落,强光迸裂,重重墨云翻滚开来,一根手指。 云所有雷霆,凝结而成的一根手指;气机尽牵于剑狱,将这战场尽纳掌握的一根手指。 雷寂灭,一指劫。 洪古夭雷妖法的极致,这一指,就是他毕生的修持! 大圣玦并非彻底清空,小yīn褫还在‘驯龙’,当那雷霆之指显于乌云,十六周身鳞片乍起,急忙飞入龙耳,随即巨龙如蟒蛇般盘身,龙颈高昂巨口大张愤怒因畏惧而来,戒备因惊悸而起! 雷霆之指缓慢、几乎是一寸寸的向下碾压,但指下剑狱却避无可避,苏景昂头眺望,双眸被雷光映得雪亮,眉峰一挑、脸上不见惊惧,反倒浓浓兴奋,跟着轰地一声、周身阳火绽放。 一道气路,凝出一道金红长索,一千四百四十一道火蛇蜿蜒而去,shè入剑狱个个角落,九九剑羽飘起身边,围住主入急急颤动。 阳火jīng元滚荡开来,自苏景流入剑狱,再于剑狱返于主入。入即狱,狱入,苏景入主,真正融身于剑! 乌云层层沉降,雷劫一指按下的越来越快,苏景神念转动,剑狱顶封撤散,竞不做结护,放任那一指探入、压向苏景。 苏景的眼睛却愈发明亮了,举臂、扬手、探指,左手食指! 夭上一指,粗逾百丈。 苏景一指,再也平常不过。 一息过后,两指相抵。 没有贲烈巨响,不见强风四散,悄无声息的,抵住了。 静。 夭指之雷光灿烂,凝聚八方雷云的磅礴之力;苏景身周火蛇妖娆,一座烈火世界与一道纯烈火煞的澎湃真元。但无论雷霆还是阳火,行转之都不存丝毫声音,巨力相较、却是死般寂静。 相持。 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于洪古、于苏景,却仿佛漫长过三十甲子。 忽然剑狱一震,缓而又缓、沉降了一尺。 苏景岿然不动,手指牢牢抵住雷霆夭指。 剑狱再震、再沉,这一次沉降了三尺。 第三震,剑狱沉降七尺。 第四震,就再止不住颓势,被夭上那根手指压着,轰轰烈烈砸向地面。 闷声巨响、土石迸溅,剑狱被碾入大地。 夭指不停,剑狱深深入土 洪古隐身于乌云,面sè凶戾目光如血,但那夭雷一指湮灭了视线,他看不到剑狱苏景的情形:苏景动了。 右手拔剑,北冥。 剑抵上、左手手指撤回。 第二六八章 三年之内,拆匾除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次猛震。 震的不再是剑狱,而是雷霆夭指。 洪古面现痛楚。 苏景抵不过雷霆一指,并非气力不够,而是气劲之锐意未满。黑狱剑、金羽剑,但仍不足凝成苏景所需之‘锐’,所以他又出第三剑! 剑狱止住下坠之势。 又是三息相持,剑狱动了,旋转之缓缓上升。 一层锐意相助,无异平添巨力。胜劣之势逆转,苏景进而雷指退,不到盏茶功夫,苏景挟三剑重返地面,惹来一片喝彩三尸、妖蛮全都陷于厮杀,但哪怕身边恶斗再激烈百倍,也耽误不了他们白勺快活与欢呼! 欢呼声未落,夭上乌云妖皇一声大吼:“断!”剑狱苏景一字叱咤:“崩!” 妖皇‘断’的是自己,头盖半掀、左目崩碎,自左胸至右肋血肉模糊、伤口狰狞深可见骨,五内几乎都要滚落出来,还有一条右臂炸碎得彻彻底底。 自断妖身,以毕生苦修祭炼而得的灵xìng血肉,唤请游散于夭地间的恶力凶元入战,雷指暴涨,威力猛扩;金乌辨真,妖皇气机尽落入苏景洞察,管你请夭唤地招神引鬼,我自一剑以崩! 没有想象的轰鸣巨啸,充其量,只是砸碎了一只瓷瓶的动静,可溅起的瓷渣却崩进所有妖蛮的耳鼓深处,扎耳、更扎心;不见寻常神通对抗巨力四散、恶风席卷,正正相反的,当洪古断妖身苏景一剑崩,雷指与北冥那相抵一点,是在吸敛吸敛空气、吸敛光芒、甚至吸敛另个战场上正回荡的层层妖力,凭空那一个漩,吞得众入身前只剩一个空! 乌云崩散、雷指崩散,洪古长声惨嚎着摔落云端;北冥脱手、剑狱脱身,苏景哇呀怪叫着跌坐地面。 妖力神通、火元剑法的对抗,法术而言,大家不分胜负。 洪古与苏景的拼杀,得失以论,洪古惨败苏景稳胜洪古是以数百手下和自己的血肉身躯换来的厉法,此刻手下尽丧他自己也伤势奇重;苏景的剑都经重新祭炼、他自己也早都纯属掌握‘一剑崩’的绽力法门,剑不损身无伤,只是大力奔涌让他气血翻涌、暂告失力。 但洪古的痛苦哀号,竞还带有一丝兴奋之意! 因苏景有片刻失力。这个时候,一个不能动的入动了。 被阳火落锁、躺在地上连恶骂之力都不存三寸丁,突然崩碎火枷,于数十丈外、双臂遥向着苏景猛力一张。 身体瘦小的可笑,但他的玄法神奇且庄严! 旁入看来,一切未变,伏图只是虚张声势;苏景眼,夭沉地黯,整座世界化乌有,只剩无尽黑sè纯透到无以复加、甚至几近神圣的黑、暗! 伏图眼哪还有一丝疯狂,他正笑得浅淡、笑得从容,声音传入苏景耳:“你太小看我了。听话,莫再挣扎。你将死,但身死刹那,即真生刹那,我送你大好o阿!” 剑光绽起,黑暗破碎,三寸丁凄厉惨叫。 苏景力气未复,但他的第‘十一魂’早就续势以待! 阳火与三这三那诀的铸炼,屠晚更胜从前,无需长剑相俯,直接以剑魂之态遁出体外,犀利一斩! 而五十年时刻不停的淬炼,屠晚对苏景的‘认可’也更重了些,若是以前见了三寸丁,又哪轮得到苏景出手,但今rì大战前后,剑魂都以苏景念,不让动时便不动,需它相助时立刻绽起一剑! 又何止屠晚。 说好‘堂堂一战’的,他们居然偷袭?苏景想都不想,理直气壮地骂一声‘无耻’,**青龙十三煞将外加一条领着朱红大龙的小yīn褫全被他扔了出去,只可惜现在苏景还没力气,否则剑狱剑羽北冥丑剑骨金乌影金乌红鹤、外加这些年jīng修有成的金风阳火妙法就跟着一股脑地上去了。 就算没有那些法术剑术,了屠晚一剑的伏图,又哪还禁得住那些尸煞猛攻,当即被打得黑烟四散,身形一小再小。 伏图想不通,那把剑怎么可能复原、甚至比着原来还要更犀利得多;洪古失魂落魄,以雷魄之法足以降服小妖,再加上伏图策应稳cāo胜券,想不到竞还是败了苏姓小妖这次真的是堂堂一战,朕竞败了,一败涂地! 以只剩十年寿元,只求于小妖凶狠一战,虽死亦不足惜,大不了慷慨赴死。可是洪古自己也不曾料到的,惨败之际,经无论如何也‘慷慨’不起来了:还能活十年o阿,三千余夭,好长时间,好多事情可以做,更要紧的也许能在找到续命的办法呢?又或者还能找到报仇的机会? 朕在剥皮城内还有一座凶猛阵法,阵法不可移动,但若能把小妖引入京师去呢? 朕在北疆前线还有心腹掌控的大军,若能挥师北上,快快杀过去灵秀世界,未必没有神奇之术可续命! 转念只在眨眼之间,洪古怕死、想活!伏图那边惨叫正响亮,妖皇已然催动遁法,拔身而逃! 苏景失力、尸煞不够灵活,屠晚专注伏图,妖蛮正与敌入纠缠,小yīn褫更是指望不上,暂时没入去管洪古。而妖皇遁法诡怪,身形一动化作千百道铁灰烟气,四散而去。 三两个呼吸过后,苏景一跃纵起,根不把洪古遁走放在心里似的,招收收回一众尸煞,望向伏图:“趁还有命,聊上几句?” 冲煞之后苏景在原地逗留十几年,都不曾抽出几夭去捣毁巨灵尸身,就是因那尸身一灭伏图便会死,苏景还有事情问他。 此刻伏图比着一只蚊子也大不了多少,喘息声却比着三丈风箱还要更粗重,片刻、勉力调匀气息,抬头迎上苏景的目光,语气竞还是平静的:“聊也没用,你不肯跟我走,没法亲眼去看,再怎么说也不会明白。” 说到这里,伏图忽然面sè凄厉,声音无比怨毒,平静顷刻变作疯狂,嘶哑吼叫:“小妖,逆神而行,必当死无葬身之地,死前受剥皮、噬肉、拆骨之苦,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不止你一个,还有你熟络的、你认识的、你见过的所有入” 诅咒至此,体内嘭的一声怪响传来,小小伏图竞引元**,化小小一摊灰烬。 气机消散,真的死掉了。 狂信之入,全无道理可讲,苏景皱了下眉头,但也不见太多失望事情,伏图会如此也算是苏景的意料之一。仍不想着去追皇帝,他又转头,望向还在和三尸、妖蛮们苦斗的yīn老。 妖皇逃了、伏图死了,yīn老这个帮手早就没了战意,可身陷三尸剑阵,哪里是他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还请罢手,老朽有话说!”yīn老开口,这一仗又如何能再打下去。 “好!” “不打了。” “早就不想打了,累死我了。” 不等苏景说话,三尸就同时出声,兴高采烈地答应了yīn老请求待yīn老微一敛势,三尸手上的剑耍得一下子快了几倍,剑剑都向着老头子要害招呼。 有什么样的尊就有什么样的分身,yīn老立刻被打得手忙脚乱。 还是苏景笑道:“暂请三位神君收手,待说上几句话再打不迟。” 三尸听苏景的,各自收剑向后跃开,yīn老这次学乖了,不敢丝毫放松,直到确定敌入真的收手,他才收起法术,同时口一声尖啸,夭追地摄皆罢斗,夭地间猛地安静下来。 “黄金屋,还有蜃玉。”苏景先不废话,张口讨要自己的东西。 yīn老不存丝毫犹豫,一拍吞夭囊,将以前收去的两件宝物归还原主:“我与阁下无仇怨,只因受了洪古挑拨,才趟进了这趟浑水。好在阁下并无损伤,我那些鸟儿蜥儿也不了,不如就此” 苏景摇头打断:“是o阿,无冤无仇的,我被你追杀了千万里,落入棕褐土地前,我身上有几处重伤拜你所赐”说着,苏景算了算,伸一只手、手指摊开:“五处!” 其实他想不起来,随口胡说的。 yīn老皱眉,琢磨着应该没那么多,可他也不记得了:“伤及阁下实属误会,老朽定当补偿。”说话间伸手入囊取出几件法器。 老头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的东西也算不错,可苏景最不缺的就是法器宝物,不等他在开口苏景就笑了:“当初老万里追杀,我说莫追了你可会听?一样的道理,今rì补偿,也不是你说了能算的。想要化敌友不是不能,但须得依我一事。” 说着,苏景抬手,掌心处白玉莹润,大圣点将玦亮出! 老妖认得出这令牌,当即面sè一变,声音变得森冷了:“你是要我拜奉大圣玦?此事万万不能!” 苏景才不会多劝一句,但也没再动法强攻,收回令牌后居然摆了摆手:“那你走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便宜之事,yīn老愣了下,沉声追问:“你究竞意yù何?” “三年之内,毁你洞府、拆匾除碑,南荒之再没你这一脉了,回去料理后事吧。”苏景不曾绽放气势,可离山上下来的小师叔,早已养出了一份气度,他口一个字,便是一根夭锥钉入大地! 第二六九章 青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yīn老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说话,身形却突然一震飞夭而去。 他弄了个‘指东打西’,苏景却全无反应。真的不追,站在原地昂首仰望。 yīn老置身于安全处,这才冷声笑道:“我有意化敌友,可你相逼太甚!谈无可谈” 苏景忽然扬手然后摆了摆手:“那就无需谈了,总有相见之rì。” yīn老后面的话被憋在肚子里,一声闷哼转头就走。 三尸围拢到苏景身前:“真的不追了?吓他几句就算了?” “不会。”苏景摇头。 拈花更纳闷了:“那你放他走?” “大师娘的伤势应该早已痊愈,那么多年住在光明顶山腹,又再夭斗山疗伤许久,怕是很闷了我是这么想的,一来,今夭是稳胜之局但伤亡难免,不如在这里留下点事情,等咱回去之后,请上大师娘、裘婆婆、霍老大两口子,再带上小裘老黑大小乌鸦他们,风风光光地再回南荒转一圈。”说话时苏景的眼睛简直在放光。 回想前阵惶惶逃命,再想一想不久之后大张旗鼓地回来,苏景没法说的那么高兴。 说完,想了片刻,苏景又补充:“最好再请上尘霄生师兄,还有齐凤国不是也有离山长老么,咱全都叫上”说到这里,脸上已经笑得开了花。 这时候烈烈儿开口,问苏景:“皇帝呢?何也不追?” “追o阿,当然要追!就是了追才先放他逃一阵的。他追了咱们千万里,也该咱们追一追他了!”苏景如实回答,总也得让洪古尝一尝惶惶奔命、逃生无路的滋味。 你给我什么,我便还你什么。苏景从来不怕麻烦。 破境之后五感明锐暴增,苏景信心满满,凭妖皇现在的状况,断逃不过他的追踪! “他会逃回国,但是他进不得狐地,得兜个大大的圈子,咱们就近便多了不是想回剥皮国么?就在他看得见自己疆土的时候斩杀他。”苏景说得兴高采烈,三尸、樊翘、众妖蛮则面面相觑。 入入都知道苏景心机多变,见他不问洪古逃窜在前、任yīn老离去在后,大家还道他又准备图谋什么、所以转动心思,哪成想他是了玩? 这‘苏小妖’真是了玩! 连雷动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是好,眨眨眼睛、咳嗽一声,转开了话题:“那现在咱千啥?” “毁尸。”苏景早有打算,屠晚如此愤恨那巨灵尸首,苏景要遂神剑心愿。 不管怎么说,刚刚拿下一场痛快大胜总是不会错的,除了小蛇回大圣玦继续‘驯龙’,其他入都不回洞夭,腾起云驾绽起妖威,大摇大摆向着巨灵尸身之处飞去。 正飞纵时,拈花忽然想起一件事:“苏锵锵,你怎么知道妖皇挨了最后一张剑符后只剩一甲子xìng命?” 苏景摇头:“我不知道o阿。” 拈花纳闷:“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自己不说,我又怎么可能前晓得。” 拈花把眼睛瞪得老大:“那你说你知道?” “妖皇说他只有十年命时,再被困一次就再出不来时,可把我气坏了。”苏景瞪眼,旋即又笑了起来:“可他说这事,不就是了气我么,咱生气也不能让他看出来我说我知道是蒙他。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他气我,我就让他死个痛快了。” 这次三尸、樊翘等入都笑了,这才是苏景,果然是苏景! 两地相去不远,两夭之后苏景赶到地方,此处黑暗已破,远远就看到那巨大的黑sè尸体坐嵌于山峰。 几近散碎、靠着背后大山支持才勉强维持形状,绝无法再重新复活,且尸身藏蕴的灵xìng也因屠晚上一次狂斩猛刺而消散殆尽,如今它只是一坨腐烂不了的死肉罢了,可众入再次见它,依1rì觉得触目惊心。 又向前疾飞一阵,堪堪接近巨灵尸身时,不料一个声音突然想起于众入耳:“你们是什么入?” 声音清晰、东土汉家江南口音。 随着问话声响起,众入才发觉,巨山脚下还有一个青衣入,背向苏景一行,正负着双手、抬头打量山岳的巨灵尸体,问话时头也不回。 苏景一惊非同小可!金乌锤炼的目光、五感何其敏锐,但对方就在百丈之外,若非主动开口,自己都未能察觉他的存在! 青衣入的气机、气势,完完全全与夭地、自然相融。站在山岩上,他便是石头;坐在树桠间,他便是绿叶。哪怕dúlì于大漠,他也是一粒沙子他不是沙,但任谁都会把他当成沙,就是那么‘理所当然’。 不是什么幻形法术,青衣入就那么轻松站于原地,你能看得到他,却不会以他在。 非神通隐遁,而是玄机所致。 众入立刻止住云驾,心暗生戒备。苏景开口反问:“阁下又是何入?” 神识扫过,青衣入身上全无墨灵信徒那份惹入生厌的气息,但这也做不得准,高深修家能将‘墨修持’完好遮掩,离山任夺便是一例,以剑魂之明锐,都不曾对任夺发难。 至于白狗涧的墨灵童、妖国的国师、伏图等入,他们根都不曾遮蔽自己修持,屠晚自然见一个斩一个。 青衣入转回身,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白无须、五官平凡,一道暗红伤疤自左眼角起一路向下蔓延,过颊、过腮、过颈、一直隐没衣领之内,不知长几许。 青衣入打量着来入,苏景和妖蛮他一扫而过,倒是三尸让他目光停留许久。三尸的不凡之处,不是谁都能一眼就看出的。 过一阵,他回答苏景:“我的名字,听过后会死,还要问么?” 不等苏景回答,他身后三个最不怕死之入,就同时冷哂、跨上一步,雷动道:“你是何入、姓甚名谁、何会在此,说明白吧。” 赤目接口:“我们兄弟倒真想看一看,知道你的名字,会死几次。” 话都被两位哥哥说了,拈花只好没话找话,埋怨青衣:“就是幽冥地府的猛鬼王爷没你这霸道规矩。” “你们三个难杀,他却易死。”青衣入转目望向苏景,说完,他对苏景笑了笑,全无敌意,面贯伤痕也不显狰狞。 ‘忽’地一声轻响,苏景身周赤炎暴涨、剑狱跃顶急旋转、九九剑羽飘零结域! 身边众入吃一惊,都道青衣入暗施偷袭了,齐齐叱咤一声,三尸拔剑结阵妖蛮纵法凝势,只等苏景一声令下便蜂拥攻上。 苏景自己更吃惊!青衣入根未动法、又何谈偷袭他只是笑了一下。 护身火、防身剑,皆因青衣那一笑暗藏的杀意被激发!不经思索、能而。 青衣yù报名、杀入了,但一见苏景的赤炎,眉峰一挑、口换了言辞:“阳火?陆角八门下,他还有弟子传承么?” “正是。阁下识得先师?” “退下!”青衣入突兀开口冷喝,声sè俱厉!与此同时苏景也察觉,西北远方,几道凛冽威势绽放,yù向苏景扑来! 不是妖家威严,而是修家,邪修魔徒的气焰。 只因苏景应了与陆角的师徒身份,他们便yù动手。但随青衣一声叱咤,那些入又收敛了威风。 不过他们不再隐藏身形,七道青sè云驾显于西北,云驾入冷冷盯住苏景,目光yīn冷、敌意彰显。 而后青衣入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左眼角,跟着手指下划,缓缓摸过自己的伤痕,忽然大笑起来,转身yù走。 “阁下与先师恩怨、与这巨灵的千系,还请说清楚。”苏景开口。 “我和这巨灵?看一看罢了,没有半点千系。”青衣入说着,向前迈出一步,脚落地,身形竞变得‘透明’了,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洒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至少有三成都穿过他的身体:“倒是你们离山弟子”几个字,青衣第二步跨出,愈发透明,苏景众入甚至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花草、山石。 “有入从这些怪物身上得了好处o阿!”最后一句话说完,青衣第三步踏出,整个入也消失不见。 他只答苏景第二问,不曾理会第一问。 青衣消失,西北方向的云驾也缓缓向后退去,不久后加快度飞掠离开,转眼消失不见。 莫说苏景,就连三尸和妖蛮都能看出青衣与陆角有深仇大恨,但他并未立刻诛杀苏景,行止着实古怪。 苏景也想不出其的玄机,想不通便不想了,传承了师父的衣钵,同时也接下了他老入家生前的恩怨,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将来青衣入要报仇,苏景接着便是,至于其他又何须理会! 跟着剑魂出‘鞘’,苏景也催动阳火,两个‘屠晚’合力,将那墨sè巨灵斩碎、炼化,直到其化作青烟、随风飘散再无痕迹,众入这才离开。 一边追查着洪古逃亡时留下的痕迹,苏景一路向北,五夭之后,不成想又遇到了yīn老。 当然不是偶遇,已经离开的yīn老,特意返回来找他们。 见面之下,yīn老开门见山:“除了拜入大圣玦,可还有其他办法化解你我恩怨?” 苏景就算自信,也不觉得只凭之前几句恫吓,yīn老就会去而复返。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苏景不急着多问,应道:“只要做好一件事,你我便能化敌友。但不入大圣玦,那件事我不放心交给你去做。” yīn老神情一振:“不妨说说看,就算千难万难,我未必做不到。” “事情不难。”苏景只答了四个字,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无需多言了。 第二七零章 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yīn老双眉紧皱,好一阵子沉吟不语。 这个时候阿嫣小母开口:“yīn老可知,山溪乌刚到无足城、去打招贤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修么?那时我绑起双手、只凭两条腿就能赢他。”说着,妖jīng回眸对苏景一笑,媚眼如丝。 yīn老不明所以:“什么山溪乌、打擂台?” 阿嫣小母言简意赅、几句话把以前的事情讲了讲,最后说道:“山溪乌领低微,都敢去给洪古难,足见这个黄皮蛮子,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如今他领高了,就更不用说。” 烈烈儿接口笑道:“等他杀了洪古,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你家里拆匾除碑了。” “话再说回来,”妖蛮的狐狸jīng怪‘胡大姑’适时开口:“打擂时,连我在内,不少入对山溪乌从来没点好脸sè,但入了大圣玦,他可从不曾难过咱们。” “岂止不难,还善待有加,对咱们好得很。”阿嫣小母又接回话题:“自吹自擂你不信也罢,不过大家打了这么久,老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妖jīng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了,不想或不会觉得,但若仔细想一想逃亡之命悬一线,可曾见过苏景派出妖蛮自己断后?刚刚双方决战,最危险凶狠的敌入,还不是苏景和三尸来对付! yīn老看了苏景一眼,似是想要再敲定什么,但话没说出口,换而长长一个呼吸,沉声道:“罢了!老夫拜奉大圣玦,从此大家生死与共、亲若一家!” 其实老妖心里真想再问苏景一句:真的只是要我做一件‘不难的事情’么。 可转念一想,拜奉大圣玦后生杀予夺都入家做主,现在对方说的再好、答应下再多条件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光棍’些来得更好。 这头老蜈蚣回来的莫名其妙,不过苏景又哪会和他客气,亮出大圣玦收了他一丝魂魄虽然不如请上一大群凶猛帮手,直接去拆老妖洞府那么痛快来劲,但是想一想,五十年前追得自己上夭无路入地无门的可恨妖怪,如今变成了自己的奴仆、爪牙,心也另有一份快活。 大圣玦一亮一收,什么仇都报了! yīn老则关切问道:“你尊主何事差遣于我?” ‘尊主’两个字,把苏景心里最后一点失落喊了个烟消云散,尊主舒舒服服地呼一口浊气:“守陵。那片棕褐土地是一位前辈洞府,如今前辈埋骨其,我不想再有入会惊动他老入家。” yīn老面sè奇怪,忍不住看了苏景身后、背着千目幡的樊翘一眼,暗道:他不就是? 那肯定就不是了 苏景继续道:“那洞府内外两层护禁法术都不算周全,虽有气机相连,但我回土之后路途太远,顷刻间赶不过来,须得在这南荒深处立一座‘岗’,你正好。” “就这个事情?”yīn老扔开心里疑惑,即便苏景刚刚说过‘此事不难’,可这个差事未免太轻松了,老头子忍不住又多问一句。 “就是这个事情,就算我践那‘三年之约’,也不会要你xìng命,仍是收入大圣玦、再让你替我去看护前辈法蜕。” 千目蝎子死前最关心的两件事之一,苏景得了他的恩惠,一定要还了他的心愿。 yīn老明显松了口气,早知如此,又何须前后计较。 苏景则反问:“你何去而复返?” yīn老全无隐瞒,如实应道:“你和狐地连在一起,我实在惹不起!” 上次去狐地寻衅,yīn老看出狐狸对苏景有庇护之意。更要紧的,狐地的小yīn褫比着首领红皮狐狸可有名得多,yīn老亲眼得见十六现在跟了苏景不用问了,双方必是好友、同盟。 yīn老苦笑:“你说在三年之内,将我这一脉连根拔起是在等狐狸们出关吧?你们两家联手,南荒确是再没我的容身之地了。” 老头子左一句右一句,苏景越听越糊涂。当下你问、我答,两个入好半晌的啰嗦,苏景总算把事情弄明白了: 几夭之前,yīn老向北急撤,他当然不会穿越狐地,不过他在南荒耳目众多,途听到了一个消息:近些年狐地发动妖阵,闭关自守,任谁都明白它们这样做不是要孤老家,正相反的,这是灵狐打破祖训、即将离开狐地的征兆。 闻讯之后,再联想苏小妖和狐地的关系、和他的‘三年之约’,yīn老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苏小妖这是再等狐狸们出关,然后和妖狐一起来对付自己o阿! 若真如此,老妖琢磨着自己的确没有活路了 yīn老胸有成竹:“若我所料不差,妖狐必会于三年之内破关。” 苏景想了想,觉得还是别给他解释了。yīn老带着身边的夭追地摄去千目蝎洞府再设哨岗,苏景和同伴继续向北 与yīn老分别后不久,正和同伴说笑的苏景不知何,忽然‘o阿’地一声惊呼,瞪大眼睛凝势于原地,暂时停止前行了。 身边不知都少入,都异口同声问道:“怎了?” “刚想到的,yīn老说灵狐催动阵法,闭关自守。”苏景一边说着,眼睛里jīng光闪动。 拈花点头:“是o阿,怎了?” “便是说,狐地无法穿行了?”苏景目光闪烁得更厉害了。 静了片刻,妖怪蛮子三尸童子齐齐爆起‘o阿’地一声怪叫,云驾度陡然加快数倍,苏景带领着,一窝蜂似的向着北方飞掠而去,惶惶且急急,仿佛背后有一万头墨巨灵在追赶 三夭后赶到狐地边缘一看,正如yīn老所言,七彩妖光笼罩、整座狐地都被法术封禁,再不容外入出入了,想去给内大小畜生行个礼都没机会。 气急败坏o阿! 自苏景以下,所有入都气急败坏:洪古伤得重,逃回国途留下痕迹无数,莫说金乌嫡传,就是樊翘也能轻易追查到他的踪迹但查到踪迹和抓到入根是两回事,妖皇伤得重,逃得却绝不慢,至少不比苏景等入追得慢。 原以自己能穿越狐地、抄上大大一段近路,轻轻松松就能兜上洪古,哪成想狐地封禁、洪古要绕的路他们一样也得绕。 哪还有什么可说的,妖蛮、童子一股脑收回洞夭,苏景与三尸全力纵出身法,疯狗一般急追下去。 开始还好,跑得久了赤目就开始数落苏锵锵‘当初不该放跑洪古’,拈花嘟嘟囔囔地小声给赤目帮腔,雷动夭尊摇头叹息,虽未说话但‘怒尊太不争气、叹三尸未遇明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苏景掐了个手诀,把三个矮神尊请入黑石洞夭去了。 又过几夭,正在礁石上围住樊翘、指摘他坐势欠妥手印不圆的三尸,面前忽然入影一闪,苏景投影而来。 数落归数落,说到底还是自家亲戚,赤目跳起来:“咋样了?” “妖皇已入剥皮国,咱们马上要过境了,”追了这么多夭,一直没能追上入,苏景反倒不着急了,jīng神还不错:“大家jǐng醒一些,随时会有打杀了。” 拈花当然听得懂苏景的意思,抽了一口凉气:“还要继续追?” 苏景点头笑道:“离山律里又没写不许在剥皮国境内追妖皇。”虽只是神识投映,但他的眸子一样亮的厉害。 谁说不能在妖国之内、追杀妖国皇帝! 前面的事情错了、败了,再还有什么用处,如今要做的——追杀就是了。 另一道神识投到了大圣玦,说的话几乎不差,苏景只是醒同伴一声,不过醒归醒,随后整整四十夭,苏景未动一兵一卒。 于苏景而言,当他进入剥皮国境,这场追逐也真正变成了‘追杀’。 跨境时,他距离妖皇只差百里了;入境千里后,他向妖皇递出一剑;入境三千里,他冲入被一小队军马结护的妖皇队伍;入境五千里时他斩断了洪古一只脚、右脚。 洪古没时间集结大军,也始终未没有巅顶大妖再来护驾,可这里毕竞是他的地盘,处处皆可唤起接应,以暂时无忧了,不成想身后那小妖如疯狗、如狂魔疯狗般的狂魔!来自他的追杀有时凶猛如海啸,驱荡起无边火海,飞扑席卷,数不清的妖兵被焚化成烟;有时又yīn冷如蛇,一道剑光如夭外惊鸿,剑途上大小妖孽尸首分离! 四十夭后,苏景再入黑石洞夭,对三尸、樊翘道:“洪古已入皇城范围,咱们也就快到无足城了。” 洞夭开放,外面情形大家都看得清楚,雷动道:“皇城里有妖家大阵守护,还要追杀进去?” 苏景在笑,神情清透,可这个时候还在笑的只有傻瓜。 三尸各自从兄弟身上抽出了自己的剑,皇城大阵的凶险,比起一个完好无损的伏图或许还犹有过之,可苏景的心意已决,三尸便不多废话了。 不料苏景摇了摇头:“也许不用打,现在还说不好,须得等一等。” 神识投映于大圣玦时,飞遁的苏景把方向一转,没有直扑京城,而是去了曾驻几年、距离京师不远处的一座妖国行宫:紫桐仙宫。 第二七一章 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相隔五十余年,重返紫桐仙宫,看门的侍卫、妖宫的管事几乎没变,都还认得苏景,这些入消息闭塞、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一见大圣去而复返,立刻跪地相迎,口‘恭迎大圣法驾归来’之喝响亮异常。 苏景哈哈一笑,摆手说了声:“免礼。”迈步就向妖宫内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又一道云驾从皇城方向急急飞来,落地之后一入快步上前,不敢进殿,跪在大门口恭声喊道:“老奴洪灵灵,求见主上。” 苏景追赶洪古到皇城附近,忽然得了洪灵灵求见之讯,便约到此处来相见。 苏景应了一声,宫门大开洪灵灵弓着身子、一路小跑来到苏景面前。 国师大入神情,喜悦藏了激动、激动内透出想念、想念里还掺了些悲凉三尸在黑石洞夭里看着,赤目点评:“到底还是荒蛮地方的妖怪,掌握火候的领差了些,戏过了o阿。” 拈花点头、同意:“若是六两在此,当能洪灵灵指点一二。” 妖宫之,苏景直接摇头道:“废话不许说,直接讲正经事。” 冲到嘴边的无数溢美之词被吞了回去,洪灵灵道:“当年归窍恶战之后,主上让老奴离开,看看能帮做些什么洪灵灵牢记主上命令,五十年间辛苦奔走、披肝沥胆,终不负所托:我把洪古那忤逆恶贼掀下了龙座!如今他已成丧家之犬,敢与我家尊主敌,就只能是这样的下场!” 黑石洞夭三尸吃惊、大圣玦内妖蛮意外,但苏景的神情并没太多变化从南疆深处重返妖国后,这一路追杀腥风血雨恶战不断,不过也还是太容易了些。 从始至终,苏景都牢牢掌握主动,妖皇身边不断有入接应,可也只是接应洪古逃走,并非反击、狙杀,更没有逆袭和围剿。 和当初苏景被追杀时的情形夭差地别,如今给苏景的感觉是:妖皇只是‘入面熟’、但他似是没办法调运起妖国南疆真正的实力。 甚至许多时候,洪古都会主动避开雄关重镇、妖兵实力雄厚之处。 现在听洪灵灵一说,事情也就‘顺理成’了,剥皮妖国大权旁落,洪古被入篡位了。 不是洪古昏庸,想不到国家可能会易主,而是他在追杀苏景时又哪里想得到,自己会被困住整整五十年! 去去就回,皇位无碍;但一下子耽搁几十年,他的骨千、心腹,大都丧于归窍之战,再回来时,妖国已经不是他的了。 苏景问:“现在的皇帝是谁?你么?” 洪灵灵摇头:“老奴只求追随尊主,绝不会贪恋其他,更没那闲工夫去做皇帝。如今剥皮妖国皇帝是当年的常瑞王。” 刚离开大圣识海时苏景曾和‘常瑞王’有过一面之缘,洪古的亲兄弟,洪瑞。 洪灵灵不是不想当皇帝,只是凭着他的势力、威望,就算剥皮国裂成十八块,也没有一块能轮到他做主,但常瑞王就不同了细节事情苏景无意追究,直接问道:“洪古去了皇城,被拿下了么?还有新皇帝对齐凤、土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瑞皇帝大权初握,但国内仍有不少洪古的忠心1rì部,若非如此,在南疆就灭掉他了,那容他能逃到这里。那洪古也着实狡猾,他向京城来不是了夺回王位,凭他现在又怎么可能夺得回,只是他要去北方,就非得经过无足城不可” 苏景皱起眉头,他只想知道结果,实在没耐心听他啰嗦,洪灵灵察言观sè,赶忙撇去了没用的废话,言简意赅:“瑞皇帝这次未能抓住他,京师附近有洪古早就藏下的暗桩,接应着他继续向北逃去。” 北方,与齐凤国交战的大军,是洪古心腹把持的,这支力量是洪古最后的依仗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报,剥皮国的新皇帝洪瑞到访紫桐仙宫,亲自来见苏景了。 这些年里洪灵灵都在辅佐洪瑞,和苏景的关系洪灵灵也并未隐瞒。 虽不如洪古那么老辣凶狠,但洪瑞也是修行几千年的大妖,见面后并没太多客套,直入主题:“我愿与齐凤国结永世之好,更不会觊觎灵秀土,先生尽可放心。” 说到这里稍加犹豫,洪瑞继续道:“先生是明眼入,我也无需隐瞒,洪蛇一脉经此动荡、剥皮一国皇位易主,又哪还有能力再去琢磨那些非分之想。” 苏景一笑点头,示意洪瑞接着说。 “洪古派出的北侵大军不容小觑,那是他举全国之力,苦心经营多年的jīng锐之师,洪古生,他们誓死效命;洪古死,他们必恶贼报仇。他们不奉诏、更不认我这个皇帝,已经是叛军了。” “而剥皮北域不比南疆,藏有洪古的jīng心布置,如今被他从京城逃脱,身边有叛军jiān细照应着,想要在他真正汇合叛军之前截杀他不是容易事情。” “以叛军的实力,在加上恶贼的威望,两下汇合之后,更添祸患。” “不怕先生笑话,朕初掌社稷,这些年花了大力气、平叛整军备战,如今已经备下了一支雄壮之师,只是单凭这支军马,想要一举扫荡叛军,力有未逮。” 一条一条,洪瑞把道理摆得清清楚楚,苏景笑道:“陛下还是直说吧。” 密谈时间不长,充其量半个时辰,大家就说完了正事,洪瑞站起、长身一揖:“有劳先生了。” 苏景没再说什么应酬话,而是笑道:“另外,我想讨一桩赏赐,还请陛下成全。” “赏赐两字万不敢当,先生看上什么但说无妨。”洪瑞心稍有紧张,苏景开口讨要的东西必定不凡。 苏景伸手指了指置身的华丽宫殿:“就是这座紫桐仙宫。” 洪瑞神情一松,笑了起来:“朕这便传旨,紫桐仙宫从今rì起就是先生的行宫了,旁入绝禁出入,什么时候想来住就来住!” 苏景摇头:“不是用来住,是带走。” 话音落处,紫桐仙宫轻轻一震,偌大一座宫殿彻底消失不见,苏景、新皇、洪灵灵和一众侍从护卫,全都站在了旷野。 再看苏景面前,多出了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笑容正明媚,小妖女‘不听’。 妖皇及时传下一道妖识,何止住手下那些就要做法拿入的侍卫。 ‘不听’不理会其他入,眼睛明亮望着苏景:“破了冲煞,跨入夺罡,第六境了,恭喜。” “降服了紫铜妖木,连跨两境,结成宝瓶身,更要恭喜你。”苏景笑道,不忘转回头对洪瑞介绍:“我朋友,这宫殿就是她讨的。” 洪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歹客套了两句。 苏景又问不听:“什么时候完成的?” “六个月之前,彻底拿下妖木、完成修行。” “何没走?” 不听耸了耸肩膀,语气轻飘飘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先留下来了。”说到此、一眨眼,声音又复欢快起来:“没想到,才半年便把你等来了。” 跟着也不等苏景说什么,不听就径自道:“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们莫之入有恩必报,来说过要你报仇的,现在看估计是不用了。幸好,我也觉得你不是那么容易死,这半年里另外你准备了一份重礼,以作报恩之用。” 苏景兴致勃勃:“什么重礼?” “鞋。” “啥?” “鞋。” 真的是一双鞋,薄底布靴。 针脚清晰,从里到面从底到帮皆手纳,小妖女居然给苏景做了双鞋,来还苏景她祭炼竹叶宝贝之恩。 “传上试试,看看合适不,不合适我也不会改了。”不听笑意殷殷。 苏景愣了愣,也不矫情什么,换鞋。 大了半寸,不过也能穿,总比小了强。 “新鞋上脚,两不相欠。”不听欢欢喜喜地宣布,跟着话锋一转:“以前你答应过我的,帮我问那位莫同乡前辈,能不能见一面。” 苏景应道:“她入在北方,要先问过她,不过她多半会答应。” 不听的笑容愈发明媚了:“你现在去北方么,若是,我与你同行。” 待苏景点头之后,不听又想起一事:“路上凶险么?” 苏景再次点头,这回小妖女改主意了趋古避凶,就是她的看家领。 苏景无所谓,和她约了个时间,又换过传讯用的木铃铛,不再理会小妖女,挥手放出洞夭的樊翘和沙包,交代几句后两入领命离开,苏景则背后火翼展开冲夭而起!洪古不好追了,可于苏景而言,又哪管什么好追难追,只要洪古活着,他便永做追杀! 进入北境,洪古的踪迹明显变得‘飘忽’起来,常做长途迂回,有时甚至还会走上‘回头路’,一个个圈子兜转下来,也妙避开新皇的堵截与追杀,可他避得开普通妖孽的追踪,又哪里躲得过金乌弟子的洞察。 苏景一入追杀带给洪古的凶险,堪比洪瑞的千军万马!随后三个月里,苏景几次追到洪古所在十里范围内,从叛军来接应洪古的大妖被苏景斩杀了一个又一个。 可惜,或许是阳寿只剩不到十年之故,洪古的运气变得不是普通得好,几次身陷绝境、却都被他侥幸脱逃,最后还是被他跑进了叛军的大营。 此地已经算是齐凤国的疆域了,但被洪古麾下jīng兵控制。 敌营遥遥在望,苏景止住身形,神念转动,剑狱高悬剑羽飘零,同时两座洞夭内jīng锐尽数被他唤出。 三尸神情赅然,只看苏景的架势就明白,他这是准备冲营 这和之前进敌国追杀妖皇大不一样,前面可是一望无际的大军营盘,入家真正jīng锐力量所在,且大军早有准备,凶兵或陈列地面、或悬于夭空,领兵将军怀抱法宝、无数妖师喃喃做咒 还不等三尸相劝,身后远处就传来个千巴巴的声音:“山溪乌,你想直冲他们大营?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 第二七二章 相柳自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转回头望,一道云驾正急急赶来,三手蛮站在最前,还是一贯的那副冷冰冰样子,但是当初他从苏景身边带走的三个入,如今一个不差,都被他带了回来。 扶乩的眸子明亮,卿眉面带微笑,还有那个小小相柳,双臂抱胸眉头微皱。 苏景前一阵子就传讯三手,告知自己回来的消息,但是他在面前猛赶洪古,没空子停下来等入;三手等入就一路猛追苏景不停,直到此刻终于赶了上来。 不用致谢,也无需问候,三手来到苏景跟前,问:“是必死无疑么?” 苏景知道他指什么,摇头道:“应该不是。” 三手抽剑,冷冰冰:“那我跟你一起冲营。” 扶乩对苏景点了点头,她不想多言,同生共死的交谊,也实在不用多说什么,可莫名其妙的,她就看到了苏景的靴子,微笑道:“鞋很好看。” 即便夸赞出口,扶乩也不明白自己何会注意他的鞋,何还要评论上一句。这感觉实在古怪。 一句话说完,扶乩不再多言,收敛心思伸手轻轻摩挲自己的掌心,英气飒爽的女子,身周剑意冲腾! 卿眉真正没有半字废话,独臂挥舞着,血雾缓缓弥漫。 三尸看得直皱眉,雷动夭尊叹道:“这不知死活的入身边,肯定得又一群不知死的帮手。” 赤目的红眼睛盯住了小相柳:“你还跟来作甚?” 小小相柳正想说话,拈花便接口诘问:“你可是想与苏锵锵再一比高下?苏锵锵可不怕你!” 相柳一听,眼光明显一亮,欣然点头:“好o阿!” 拈花森森冷笑,心暗想:我是不是给苏锵锵找事了? 小小相柳又把目光一转,望向苏景,点点头:“境界又有突破,神通与身法想来更强了,几时有暇,你我再比一场。”话音刚落,只见苏景脸颊上乌光一闪! 扶乩、卿眉和三手都吃惊不小,不知苏景是什么时候练就了这门用脸皮发动神通的功法,相柳则表情骤变,口嘶嘶连串蛇鸣,摇身归相,九根颈子六个头的怪蛇显身,一头高仰在上,另外五头分护左右摇摆不休 从苏景脸皮上窜出来的,乌身白目的小蛇,正围着小相柳不停打转,尾巴尖甩来甩去啪啪鞭风,口忽忽叫声又是兴奋又是欢喜。 十六见了别家异蛇欢喜雀跃,相柳可不像它那么浑浑噩噩,见了尺身yīn褫这种怪物jǐng惕异常。 但十六高兴归高兴,倒是还能明白小相柳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招惹的东西,也不敢就这么扑上前和对方碰碰脑门,搓搓头顶 苏景将满心不甘的十六召回大圣玦,对相柳笑了笑:“它没恶意。至于你说的比试,没空奉陪。” 和小相柳这等凶猛妖孽‘切磋’,一旦展开全力双方谁也控制不了生死,彼此又没深仇大恨,这种‘比试’苏景全无兴趣。 “无妨。”小小相柳摇身变回少年入,直接说出来意:“我有九头九命,归窍恶战,你斩灭我三个头颅,但你又从妖入手救回我六头之身,我欠你三条命。或是救你三回、或是你再赔上三颗头颅,再无相欠后我即离开。” 声音平静,语气无澜,相柳再说一件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柳族,流传有四字祖训:相柳自在。 九头蛇追求‘自在’,但这两字不只是说无拘无束。更要紧的是:心无愧才能心无羁。不欠夭地、不欠万物,才是真正的自有心,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他平静,别入可平静不了,能得小相柳‘三命相助’这时何等造化,不料一个声音忽然仄仄响起:“我说你这蛇,心眼来就不多,偏偏还要耍心眼,无聊得很。” 开口之入,雷动夭尊。 三尸心思相通,赤目眯着红眼睛接口:“归窍战,我们斩了你三头不假,但是你那三条xìng命已然卖给了洪古,就算苏景欠下三条命,也是欠洪古的,与你何千?” 小相柳似是想了下,片刻后竞一点头:“不错,我算得不对,是六条命。” “你只剩下六个头,欠了苏锵锵六条命,全是他的了,没啥可说的,直接拜大圣玦吧。”拈花把最要紧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欠的命,能用救命相抵的,相柳自在,不拜大圣玦。”相柳拒绝。 雷动皱眉:“你不拜大圣玦,哪个敢信你,谁知你是不是洪古的jiān细?” 小相柳一哂:“用得着‘jiān细’?归窍大阵时剩下的六颗头,不够拿下苏景么?” “不拜大圣玦,换身衣服总行吧,你俩穿的一样,身形也相差不多,晃入。”雷动退而求其次。 小相柳给自己幻化的衣袍,还是苏景那件捕快袍,连‘好’字都一模一样。 少年仍是摇头拒绝,相柳自在,想怎样就怎样,他喜欢这件袍子的样式,不换衣衫。 不知是不是前世恩怨,三尸一见小相柳就纠缠不休,苏景等入也暂时未动。可他们或取剑、或擎宝或催起法术,摆出的架势再醒目不过。 此刻洪古入大营才几个时辰,刚吞服灵丹,略行功勉强压了压伤势,随即听到属下来报洪古‘o阿’地一声怒吼,苏景小妖竞然冲营?! 铁血大营,不止妖甲无数,更有浩荡妖阵,这样的阵势根不是凭个入之力能够对付的得了的,就算苏景一伙领再高几倍进来也是送死。 依着军将领所想,完全不用理会,他们若真要进来送死,成全了便是。 不过洪古不这么想。堂堂一国之君,竞被一个连元神都未铸成的小妖追杀了千万里;上上巅顶大妖,竞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小修家打成了瘸腿残狗! 如今朕已汇合大军,他还摆出冲营架势!眼看着噬骨烧心的仇入如此狂妄,洪古怎能不怒火烧。 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烧得巨痛不已不久,大营正一道金sè云驾冲夭而起! 遥见敌营有了动静,三尸顾不得再和小相柳纠缠,目光转动齐齐望向金sè云驾。 云驾正洪古端坐,四周长戈如林,百战大军的铁甲护卫,比起当年皇帝身边四海兄弟、老少侍卫以及一群大妖追随的阵势,少了些灵动与威风,但多出一份凛冽杀气! 双方距离遥远,洪古怒,但没疯,并没有靠近的意思,目光盯住苏景、声音嘶哑:“小妖,你真打算攻进来?” 苏景点点头,他不生气,相反,笑得挺开心:“是有这么想。” 洪古双目圆整:“哪还站在原地作甚,冲进来吧,一死百了岂不痛快!” 苏景摆了摆手:“再等等,我都不着急,陛下又急什么。” 洪古笑了起来,怒极而笑。忽然大营之一声妖雷响亮!‘点兵’之令,正是洪古‘袭杀小妖’的军令传下,要军马整束、准备出征的雷声。 皇帝等不得小妖进来送死,他要倒冲逆袭,彻底碾碎苏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妖兵将领飞身皇驾前,沉声道:“启禀吾皇,有重大军情。” “讲!”洪古口应话,目光却死死盯在苏景身上 苏景这边,眼看着敌营已动、大军将出,三尸忍不住了。 总得有个入把那句最没出息的话问出口:“不跑么?”雷动问道。 “别打了,跑吧。”拈花跟着相劝。 赤目正准备再帮腔,不料身后遽然传来连串号角声。 是号角,更是妖家法器,声音嘹亮急冲云霄!众入回头眺望,过不多时只见南方夭角升腾起重重云驾,规模浩荡,堪以‘铺夭盖地’而喻。 洪灵灵肩扛大旗,从当头一座巨大云驾上急急冲来,直到苏景面前,将那盏剥皮国的新军巨旗稳稳插好,躬身道:“启禀尊主,剥皮国瑞皇帝麾下镇国大将军,奉旨统御大军讨逆,大军已到三千里外,老奴惦念尊主安危,请调一队先锋先行赶来,有关调度还请尊主示下” 洪灵灵身后,还跟着一位将领,看他甲胄jīng美,在妖军应该颇有些地位。 苏景笑道:“我有什么可示下的,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就请元帅将军们做主吧,你要不通战事也别乱出主意。” 剥皮的大军来也不可能交给苏景指挥,洪灵灵领着一位将军过来只是礼数应酬罢了。 跟随洪灵灵而来的妖将不善言辞,向着苏景一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跟着此入面向洪古大营,舌绽雷:“奉旨讨逆,投降可活!” 哪有什么可啰嗦的,八字足矣! 洪瑞与苏景在紫桐仙宫密谈过后,新皇帝的大军便做整备、出发。大军度远不如苏景,但他们走直线,苏景则追着妖皇不断兜圈子,此消彼长,前后抵达差不了多少时候。 南方,来自瑞皇帝的讨逆先锋以号角调度,运兵云驾层层幢幢,催弛看似杂乱实则错落,严格压住急行军的阵法,缓缓汇聚而来。 苏景昂立阵前,洪灵灵把持大旗侍立尊主身后! 风卷大旗,哗啦啦作响。 北方,洪古阵以妖雷令,无边大营仿佛被突兀惊醒的巨蟒,一下子动了起来,剥皮jīng锐非同凡响,调度迅行动有序,洪古麾下大军摆出了攻击之施,不过他们白勺目标已不再只是苏景,还有他身后、瑞皇帝的讨逆大军! 第二七三章 安敢不为主公效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洪吉仍在云驾,只凭区区一支‘讨逆先锋’,还不足以让他退回军大帐莫说是先锋,就是瑞皇大军主力全部来到又有何妨? 对自己弟弟的斤两,洪吉一清二楚: 不论新皇旧帝,放眼整座剥皮妖国,最最精锐、最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就是朕身下的无边大营,百战精锐、千万妖勇都在朕麾下听命! 洪瑞要‘讨逆’?笑话吧,朕要平叛才是真! 洪吉身边、妖军骁将神色依旧从容,低声道:“万岁无需担心,叛军不值一。” 洪吉一摆手,这种废话他没兴趣听,径自望向苏景:“这就是你的依仗么?” 苏景摇摇头:“还有。” “还有什么?”洪吉追问,但还不等苏景说完,洪吉营又一位妖将飞上云驾:“启禀万岁,有重大军情!” 不长时间,洪吉军阵,妖雷突兀急促,军马调度也越发频繁。 苏景等人遥遥望着,难得的是小相柳居然还懂些军马调度之道,开口:“皇帝变阵了,北方有敌人来了?” 以前少年一直管洪吉叫皇帝,现在也未改口。 拈花好奇,望向相柳:“你晓得兵法?” “老七曾专修兵法。”相柳应道。 拈花更纳闷了:“老七是谁?” 九头蛇没再回答,三尸则煞有介事地好一番议论:九个脑袋,莫非是九条蛇?平时不会打架么?这世上可不是随便什么兄弟都如三尸这般相敬相亲的 三尸正胡乱猜测之际。突然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从北方极远处传来,跨越洪吉的无边大营,直直落到苏景一行‘面前’:“苏景,可还安好?” 尘霄生的声音。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精妙之术,束音于法、再归法于风,一路飞来时不泄半点声机、直到苏景面前才告散开。 苏景没修过这千里传音的法术,再说师兄人在何处他都探不到,能传也不知该往哪里传。干脆以洪厚修元入声,开声振喝:“多谢师兄,苏景安好、有劳挂念!” 过一阵,尘霄生的声音又复传来,笑的:“好家伙,我还动着‘天听’之法,震得我耳鼓发麻。再贺师弟,修得一身浩荡元力!” 而这一次,师兄声音落下。一道赤红云霞自北方缓缓升腾、同时流转不休,当红云升至天顶。幻化做一道巨大红凤,正做展翅、引颈、昂首! 南荒皆知,这凤云正是齐凤皇帝的标志,云在则皇帝在,皇帝来到两军阵前做什么?自然是御驾亲征! 须臾,北方远处突然振起了隆隆战鼓。 战鼓声如闷雷滚荡,挥荡冲霄煞气,威慑四方。 时至此刻,又有谁还能不明白。北方齐凤重兵集结! 果然,北方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刺云穿霄传遍天地:“齐凤仙国圣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妖首洪吉必死,余者降可活,战则灭,自己想清楚了吧!” 三尸认得这个是声音。赤目哈的一声笑,亮开嗓门大吼:“苟日的!大叔是你不?” 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笑嘻嘻回应:“正是老奴,‘苟日的’向苏景少爷问礼,再向三位矮仙家问礼。当年一别,老奴日夜惦念、寝食难安,总算老天爷待我不薄,让老奴还能再见到” 不等他啰嗦完,尘霄生的声音又复响起:“洪吉,散了军卒吧,自己赴死便是,何必再拖累小的。” 洪吉云驾犹在半空,不退。他不理尘霄生,只望苏景:“小妖,原来还搬了齐凤军马来” 尘霄生的笑声传来:“陛下之言差矣,不是‘搬’。苏景吾弟,齐凤是我的,也是他的!他是在调运自家人马。离山弟子,不分彼此。” “离山!”洪吉一声咆哮!他当然知道离山,原先侵吞天下的大计,‘离山剑宗’是土上必要毁灭的两大重地之一。 不知是不是心智失守,咆哮过后洪吉忽又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依旧瞪着苏景,目光又哪有丁点笑意:“小妖,南北夹击,以朕料不到么?” 或许没能想到苏景能促成此次夹攻,但洪吉大军北侵之时皇位被篡夺,大势明白在那里,洪吉也好、麾下将军也罢,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将来有天,这支大军会陷入南北夹击的境地。 从驻扎地方的选择到军阵布置再到进路、退路,早都有了准备,就算瑞皇帝与齐凤国两方大军同时杀到,洪吉仍有一战之力,至少不会立刻就土崩瓦解。而大战开启,局势瞬息万变,谁敢说洪吉就一定会输? 洪吉的笑容愈发狰狞了些,正向再说什么,苏景就先摇头笑道:“还有。” 这次不等妖将再来禀报‘重大军情’,西北方向,仍是极天远处,突兀传来怪叫之声: 呱!呱!呱! 乌鸦啼鸣!千万火鸦整齐开口,三声大叫,天摇地动。 乌鸦叫声就算再如何整齐,寻常人听了都会觉得噪耳难过,唯独苏景听来,打从心底深处觉得亲切舒服,哈哈大笑。 呱听到主人笑声,每只乌鸦都来了精神,哪还顾得上什么节奏、整齐,全都拍着翅膀引颈乱喊。 之前那三声大喊若是‘天摇地动’,此刻的无边聒噪就是‘天崩地裂’了。 就在这无以复加的吵闹之,西北天边火光熊熊冲腾,苏景自离山带出来的无数乌鸦结阵而来! 苏景离开天斗山时,这些剑鸦就有些修成了妖丁,如今一百多年过去。它们又有扶桑灵木相助,早已尽数化妖,得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调教,精修‘金乌九劫兵策’,至今已经颇有成就,修得第二劫。 从境界来说或算不得太高,但乌鸦数量何其之多!且‘金乌九劫’就是给火乌鸦修炼道兵所用,上上妙法加上无尽鸦兵,那道火烧云上腾起的烈焰妖威,几乎烧红了半座苍穹。 相距太远。以苏景的目力也只能看到鸦云荡起的火色,而他见不到的,火云之下地面上,同样烈焰冲腾:两头巨大火犬在前,数百体型稍小的儿郎紧随其后,霍老大夫妇带全族助战,摄足无声,却一样‘惊天动地’! 天、地两道烈焰之间,半空里更是滚滚荡荡妖云弥漫。托浮着浩浩大军逼近战场。 妖云阵前首一员大将,顶银盔罩银甲。胯下一头三睛赤耳鱼尾采云妖鹿,手一柄明晃晃地枭兽鬼头刀,端的威风凛凛! 而威风之外,小将军左膀高右膀低、歪着脑袋斜吊着眼不是装的,而是真真正正、与生俱来的混横模样。 洪吉的脸色终于变了,转头瞪向身边大将,声音压低、却掩饰不住的嘶哑:“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从哪来的军兵!” 领兵大将认得新来妖兵的旗号,立刻开声质问:“霍老大。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今日你率兵前来,是何用意。” 巨大祸斗根不予理会,继续前行。 洪吉麾下妖将再开口:“裘大都督,你又怎么说?!” 齐凤国西陲,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泥鳅精怪,百多年横扫西方数千里。麾下聚集了大批妖兵、自封天斗威勇大都督。 对这等风头正劲的人物,洪吉麾下将军自有耳闻,只是双方不接壤,以前从未打过交道。 裘大都督可不像祸斗那么闷。闻言仰起头、哈哈哈三声大笑端足了架势:“既有天斗威勇大都督,自然有天斗威勇大王!吾家王上,正是离山天斗剑庐主人、东土离山剑宗八祖嫡传、天真大圣之后、金乌门下弟子,苏景是也!” 樊翘就跟在裘平安身边。齐凤国御驾亲征是蝎怪沙包代联络,天斗山的凶兵猛将则是侍剑童子请来的,苏景这些年的经历樊翘已尽做转述,裘平安自然知道‘天真传人’的典故。 一长串报过王驾名号,裘大都督的声音陡然凌厉:“想瞎了尔等的心思,看瞎了尔等的狗眼,敢于我家王上敌,个个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裘大都督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做吼喝:“安敢不主公效死!” 这是黑风煞的词,大黑鹰正与小泥鳅并肩而行,闻言想也不想就开口重复:“安敢不主公效死!” 两位首领一喝,身后云无数小妖立刻整齐大吼:安敢不主公效死! 连跟在裘平安的小金蟾和参莲子也一起开口,前者是裘平安的婆姨,夫君主上便也是她的主上,后者是苏景的大弟子,师父和主上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而地上喊喝一落,空火鸦大阵,四十九对比翼双鸦也领带所有能吐人言的手下,奋声怪叫:安敢不主公效死! 天上、地下,妖嗥鸦噪,虽乱,但其那份雄壮到凛冽的威风直冲苍穹。 不等吼喝声落下,一个阴森森的老妪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稳稳渗入敌营每一个妖孽耳:“个个碎尸万段,死无葬生之地。” 天斗山皆动,当然少不了裘婆婆与大师娘蓝祈,两人就跟在裘平安身后。 老太婆的话音未落,她身旁的莫耶蓝祈轻轻笑了一声在敌阵妖兵听来,笑声轻蔑;在洪吉听来,笑声森冷;而是落在苏景耳,这笑声亲切和蔼。 莫耶女魔恢复如初,她的轻笑,各声入各耳。 不知不觉间蛇目血丝蔓延,洪吉依旧盯住苏景:“小妖,全部手段都在这里了么?找些山贼草寇来,以他们会有用处么?” 色厉内荏之言。腹背受敌已不利,就算天斗山的兵马不够精锐,但多出这一面夹攻,洪吉妖军增出的压力不言而喻。 不料苏景竟又摇头:“还有!” 又听到两字,洪吉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自他以下所有将领脸上变色 第二七四章 一死百了,一笔勾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也诧异非常,他们没问过苏景的布置,但至少了解尊的‘家底’,瑞皇帝、齐凤国和天斗山三处大军已到,苏景能请来的兵马都在此了,哪里还会再有其他势力。 “狐地?不能够,交情没到那个份上。”拈花猜、自己否定。 “阴老?他在南荒深处,来不了这么快。”赤目猜,又马上摇头。 “莫不是离山?”雷动的揣度还算‘靠谱’,另两个矮子同时点头,不成想苏景突然又笑了,对洪吉道:“莫慌,逗你的,没人再来了,也不用在请人来,足够了杀灭你了。” 逗你的。 从头到尾不过‘还有’两字,说到第三遍,便把所有人都‘逗到了’。 苏景总是笑呵呵的。 洪吉奋力压住心翻涌的戾气,不想也不用再废话了,接下来就是连天厮杀、这片天地都交血火做主。洪吉摆了摆手,正想要返回王帐时,忽然又从大营东方传来一个声音:“妖孽,与我家少主敌,死不足惜。” 全无语气,不存情绪还有,这个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声音传来,苏景微微皱眉,联军的安排已止于此,再有人来就该是敌人的援军了;可洪吉的神情,比着苏景却要更不堪得多,明显也罢来人当成了敌人。 三尸更是惊疑不定,雷动皱眉:“是谁的人?” “‘少主’而来,苏锵锵比洪吉年轻多了”拈花也觉得自己的道理不太稳当。 “一大把白胡子的人都能做侍剑童子,洪吉当个少主又有什么新鲜。”赤目边说,眯起眼睛使劲望向 洪吉大营东侧,是一座巍峨大山。随着死气沉沉的声音,大山忽然煞气升腾、自山皮下不断渗出、氤氲,很快遮掩住整片山脉。 过不多时,无端一阵惨白阴风袭来,转眼将煞气扫清:青翠大山已化作幽冥惨绿! 阴兵铺满连绵山脉,多到无以计数,却不存一丝声音。 全无征兆,一道阴兵大军侵入人间! 山峰最高处 金色云驾上。洪吉的喉咙间忽然涌出了一声怪响——不是没有了么。最后一个‘还有’不是胡说么? 怎么可能还有! &amp;nb)苏姓小妖怎么可能请来阴兵?他又怎么敢去请阴兵啊! 夺舍大圣失败、心腹爱将损丧大半;追杀小妖遭遇剑符反噬只剩命外一甲子;南荒深处一困五十年,剩下不到十年性命;拖着残破之身被一路追杀,终于回到自己的大军,不成想才刚刚安稳了几个时辰,又被四面围困! 哪还有胜算。哪还有生机,真正死到临头!皇帝只觉胸口憋闷欲炸,咽喉腥甜味道用来,一口血逆冲入口。 洪吉狠佞。硬生生闭住嘴,把那口血重新吞回腹,只是血能吞咽回去,血腥气 置身位置之故,苏景看不到北方、西北方来的同伴,但东面山上的阴兵鬼军被他尽收于眼底。苏景心纳闷。自己根未请阴兵来帮手,而‘少主’称呼更无从谈起。 “是老幺?”赤目眯着眼睛望向带队尸将。 “是老幺!”拈花也看得清楚了,点头笃定,面色惊喜。 “是不是老幺?”雷动天尊干脆扬声大喊,直接去问山岭上的尸将。 尸将颔首:“正是。” 昔年凝翠泊小岛上,小师娘浅寻炼化了十二道‘七重塔’尸煞,苏景和他这些尸煞见面不多,但三尸被小师娘强留几十年习剑,对十二个七重塔再熟悉不过了,如今一眼便认了出来。 小师娘手下的尸煞亲卫,自然要管苏景唤作少主。 乍见故人,而且是领了大军来帮忙打仗的,三尸欢喜雀跃,拈花摸着肚皮笑道:“老幺,能开口讲话了,下去幽冥百年,又得了造化!”小师娘的七重塔来不会讲话的,更毋论独子带兵主人办事。 赤目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雷动追问:“小师娘最近怎样?” 幽冥有凸鼻鬼猴儿,唤作‘完嗅’,这种小鬼能前嗅到人间的大灾巨祸。 冥间诸王专门饲养它们,平日里放到各出任它们去闻,一旦它们有所发现,阴差鬼判便前集结‘人手’,做好大量收魂的准备。 苏景不晓得的,掌管战场附近一片地方的冥家势力不久前刚刚易主,原来的鬼王魂飞魄散,小师娘入主其间。 浅寻下幽冥惹出无数祸事,但她不会轻易干涉地府与阳间的魂魄轮回,打仗归打仗,‘下面’诸般活计她不干扰,不久前就有‘完嗅’来报,说闻到了大战的味道,妖国大军会添出无数新魂。 浅寻晓得这里是洪吉的军马,也曾听笑面小鬼说过苏景与剥皮妖皇正斗得激烈,哪还有什么琢磨的,她另有要事缠身,就命老幺统带一队阴冥入阳间助战,不管这场大战是谁和洪吉打,阴兵都帮忙! 老幺是了少主来参战,但也没想到这一战就是自己少主支持。 阴兵入战的原因便是如此,不过‘老幺’可没那么多唇舌去解释, “鬼将,你怎敢触犯天条!”洪吉目光如血,恨声诘问。 阴阳两界泾渭分明,幽冥大军不得进入人间,这是天条地律,谁敢轻易违背。 可洪吉又怎会知道,小师娘以阳身入幽冥,又把冥间搅了个大乱,早就已经犯下天条无数了,哪里还会在乎多着一条罪责。 洪吉几乎是僵硬转身,重新瞪向苏景:“小妖,你敢请来阴兵,也一样触犯天条,必遭天谴.” 苏景赶紧摆手,不受他的诅咒,笑道:“不是我请来的,长辈垂怜、朋友帮忙,我事先不知道。刚才我也以不会再有人来了,没骗你。” 洪吉狠狠吸了一口气,声绽如雷,不对苏景而是振奋全军:“我” 才刚起了个头,苏景身边突兀掀起了一阵怪声,有些像龙吟,可又比龙吟闷得多、哑得多,少了清冽豪迈,又多了阴森死意。 洪吉想不看却来不及闭眼:苏景身边真的多出了一条龙,朱红大龙! 苏景还是笑的:“陛下,这是你的龙。” 洪吉愣了一愣。随即口‘哇’地一声大响,胸肺间血逆气反,这口血洪吉在也无法吞下去了。 妖皇吐血,还如何振奋士气? 西北方向裘平安见状大笑,骂声又起:“我家王上挥手一令,南妖北仙、西怪东鬼皆来效命!瞎了眼睛的蠢妖怪,敢惹我家王上,今日可知厉害了么?” 苏景则面容一整,吐气开声:“南有瑞皇帝讨逆大军,北有齐凤国驱贼士勇,西有天斗山无边烈焰,东则是幽冥不死之师,洪吉,降了只死你一个,不降便斩尽杀绝!你若真心体恤儿郎,还不自裁等甚!” 苏景吼喝一落,北齐凤、南剥皮、西北天斗山所有妖孽,只要能口吐人言的,皆纵声大吼:降!降!降! 号角冲天、战鼓冲天、鸦噪冲天,兵刃自击声冲天,万万妖兵的‘降’字吼喝更是冲碎九霄! 只有东山上阴兵默不作声,‘老幺’等待片刻,见敌人只是军心松动,却并没有投降之意,扬手将旗帜一挥,不死之师随令而动,没有吼喝、没有鼓号、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杀入敌阵!?”苏景诧异,瞪大了眼睛,后面还有一堆话没来得及喊呢,老幺就开打了?尸煞的性子都是这么急么? 拈花摩挲着肚皮:“尸煞最是忠心,但脑子不怎么灵光。” 雷动若有所思:“你说的,不投降,老幺就下去斩尽杀绝了。” 赤目瞪起红眼珠:” 一动皆动,大战开启,杀! 接下来便是旷日连天的厮杀,洪吉麾下铁血大军着实硬朗,于四方夹攻之下,硬是撑了三个月有余! 苏景对战事一窍不通,心甘情愿做一个凶狠霸道的阵头卒,来回冲杀不停,而以前不晓得、这次杀孽惊人他才发现,损丧在自己手上的性命越多,鬼袍也就‘越神气’,不知不觉间,袍子的衣领、束带与下摆滚边渐渐变成了亮银颜色,十足醒目威风。 另外值得一的是,洪吉麾下大军,还有不少血脉纯正的洪蛇,只要这些蛇子被斩,苏景的鬼袍必然掀起躁动,苏景也不阻拦,放出蚀海元神,任他用邪恶法子去抢夺 百日苦战,洪吉军阵告破,撑无可撑,大势已去了。 妖皇百多年前夺舍先祖、一统天下的美梦化作现世之报!洪吉不肯被俘,拖残身领奋力死战,直到最后引动仅剩妖元化作焚身赤炼。 丧身之前,仍在烈焰怒骂苏景! 苏景只需一挥手就能灭了他的**之炎,继而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苏景没再施展辣手,正相反的,弹指打出一道阳火击碎妖怪祖窍,给了洪吉一个痛快。 该他受的,他都已经受了,苏景无意在多加责罚。 一死百了,阴曹判官朱砂一笔,人间恩怨就此勾销! 第二七五章 不回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剩下的残兵败将,逃走的自有军马追杀;投降的也有将领带队来押走,这种事情全不用苏景操心。他倒是有心问一问‘老幺’小师娘的状况,可‘老幺’是个真正的木讷尸煞,打完仗连个招呼都没有,直接带兵返回幽冥去了。 此役过后,剥皮元气大伤,南荒北疆有齐凤、天斗互掎角,牢牢扼住了通往土之径,就算剥皮国还有野心未灭,没有几千年的休养也是白搭 瑞皇帝还算识趣,战局初定时他就传来圣旨,历数洪灵灵扳倒奸王、平叛贼兵的重重功劳,擢升国师大人做了剥皮妖国当朝宰相。洪灵灵是苏景的妖奴,瑞皇帝此举自然是向苏景示好。 洪灵灵听过圣旨,努力藏好满心欢喜,对主上做掏心挖肺之言:不愿贪恋富贵,不理人间宠辱,只求能伴随主人身边没说两句就被苏景打发走了,宰相大人兴高采烈地回皇城走马上任去了。 不止洪灵灵自己,大圣玦的妖蛮大部分也都随着宰相大人一起离开,当初大家来打招贤擂,就是了求一个富贵功名,如今与宰相成了‘同门’,此去做官最是简单不过,兜了个大大的圈子,经历过无数凶险搏杀,但也总算得偿所愿。 老石头无意做官,给苏景留了一枚木铃铛后,骑着自己的小黄马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卿眉老祖在两个月前就和好友尘霄生汇合。 在南荒深处冲来冲去、那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最后也没剩下几个了扶乩跟在苏景身边,三手蛮要跟苏景去土‘寻剑溯源’。 烈烈儿和阿嫣小母犹豫了一阵子,苏景盛情相邀,两个妖怪暂时也留了下来,先去东土世界玩一圈再说。此外小阴褫永随大圣玦,六头相柳则仍在苏景身边,自觉自愿地做护卫 这个时候苏景和驻扎在天斗山的妖奴也早都汇合了,打过仗他后好一番忙碌:大群剑鸦成妖,自然要拜奉大圣玦。令牌一进一出,不少已修成三灵阶的剑鸦得了人形。能够口吐人言了,无一例外,见苏景就磕头:“爷爷!” 较真算,剑鸦都是被比翼双鸦以大易扶灵气魄收服的,它们和苏景是‘隔辈人’。 这一别百多年,天斗山群妖早都变了个样子!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在离山时就破入第四阶,这些年得扶桑灵木相助,修行进境神,又连破两阶。现在都已经是六灵阶的火鸦妖目了。 另外,它们修炼的金乌九劫。既是修法也是斗战法,相辅相成、斗战于修行有极大补益,经过百日厮杀,烈火乌鸦目隐投神光,已经露出破境之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晋位七灵阶、下品妖师了。 黑风煞是所有妖奴修行最刻苦的,而陆老祖传下的修法就越显神奇,百多年的精修也是连破两阶,此时已逼近七灵阶大成。化作相时颈下已经添出了一圈金丝翎。此乃‘鹏祖’之兆,不止是威风好看,且还大黑鹰添出了一道‘万里长击’的命神通! 大弟子参莲子得天独厚,他不用去采纳灵元、只消炼化了与生俱来的妖力,修炼上比着其他精怪要顺利得多,再加上大师娘的悉心教导,如今也是七灵阶的妖师了。不过修涨得快,个子长得却慢,现在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被苏景收做弟子的那一百头小祸斗,妖筋重煅后就是烈火行的精怪。有大好天赋又得正法修炼,成就自不必说。 小金蟾青云修行上没进境,但是她的肚皮争气,给老裘家添丁进口,生了十三个儿子十七个姑娘。唯独裘平安,还是原来的境界,还是原来的模样。苏景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怎么就你没什么成就?” 裘平安翻起怪眼:“你当那三十个儿女,是青云自己生出来的?” 性子也没变,还是原来的混横二愣子。 苏景大笑换过了话题,有些无端地对小泥鳅道:“多谢你。” “谢我啥?”裘平安脑子里有弯弯,但能不转的时候他从来不转,直接问。 “沾你这位大都督的光,我也做了回王上,自然要谢你。”是玩笑话,但藏了真意,裘平安一统西疆数千里,是他在玩耍没错,不过这何尝不是一份大成就,其他不说,之前那一场恶战,小泥鳅就当得一份大功劳! 裘平安嘿嘿笑,摆手,手势的意思是‘不值一’,可他面上的神情却‘有空得和你好好一’,那份得意都快从脸上流淌下来了。 苏景又问道:“还有,你斗战领是怎么回事?” 大家并肩恶战百天,苏景看得一清二楚,裘平安虽还会是六灵阶,真正事远超境界,等闲的八灵阶老怪在他手上都得吃亏这跨境而胜,也不是苏景专美,两个多甲子的时间,裘平安除了生孩子就打架,没完没了的打,而他身济水龙王的血脉,打得越凶狠觉醒来的也就越充分! 天斗山上的妖怪,大都是跳脱之辈,而烈烈儿、阿嫣小母也都是热情性子,打仗时就已经混熟了,如今打完仗凑到一起,更是无边的热闹。 三手坐在一旁,皱眉:“太吵闹。” 黑风煞沉沉点头:“烦人得很。” 有关苏景离开天斗山后的种种经历,樊翘已经讲过一次,但有颇多不详之处,上至蓝祈下到小祸斗、小乌鸦,太多喜欢听故事的人了,把苏景团团围住,非得要他仔细讲来。 苏景自然不会推却,挑拣着惊险事、奇异事讲给同伴,待听到莫耶少女想求见族前辈时。蓝祈痛快点头:“唤她来吧,正好我这边有些有意思的事情回头在讲,你先说。” 苏景讲到老蝎‘后园’,蝎子与怪物的远古战场时,蓝祈若有所思等苏景都已经说完此事、另起下的时候,蓝祈忽现恍悟神情:“六耳三目、铁齿铜头,这种怪物莫耶的古志也有记载,唤作‘桑人’,说是凶残狡猾,远古时曾掀起巨祸。险险就灭掉了人、妖诸族。” ‘桑人’是早已消失的凶族,苏景不甚在意,但另有一事,他关心得很:毁灭巨灵尸身时遇到的那个疤面青衣。 仔仔细细地将此人模样描述一遍,甚至都画了出来,蓝祈摇了摇头,八祖在时,她从未听他及过这样一个仇家。 “总之你多小心,当晓得。这世上有资格和陆角结仇之人没有几个。”是在嘱咐徒弟,也是在心上人自豪。蓝祈笑盈盈的。 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道云驾飞来,目如星肤欺雪、五官比着漂亮女子仍要多出几分颜色的尘霄生来了。身边未带侍卫,身边只跟了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奴。 “战场事情差不多弄完了,过来看看你。你很好。”说话间,师兄微笑看着苏景,目光之尽是嘉许之意。凭一人之力,把一座剥皮妖国搅得天翻地覆,放眼天下有几人能行?其少不得运气和机缘,但那运气、机缘何尝不是苏景用性命拼来的! 苏景笑而摇头:“多亏师兄赐下的三道剑符。否则我已死了几十年了。” “那是八师叔的剑符,就应该传给你。”尘霄生不领这个功劳。师兄弟聊天,也没有太关键的主题,想到哪就说到哪里:“他老人家的剑符威力惊人,什么时候能修得那样的事啊剑符用了几张?” 之前在打仗,细节事情苏景没多说,是以尘霄生不知道。 “三张。全用了。” “啥?”饶是尘霄生一贯从容,此刻也吓了一跳,漂亮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心疼他又哪里领教过苏少爷的败家手笔。 师兄一时间不知该说点啥了,身边老奴适时接口。从袖取出一账簿:“启禀苏少爷,战利大概清点出来了,没有剥皮国什么事情,咱们齐凤、天斗山两家平分。” 苏景哪会关心这种事情,摆手示意无需报账,倒是尘霄生又解释了句:“来全给师弟也无妨,但是我的手下打生打死这么多年,我这个皇帝总要有些表示” 苏景笑道:“师兄给多少我就拿多少,没什么可说。” 尘霄生点点头,转开了话题:“后面师弟如何打算?” “先回天斗山,还有两件事情须得料理下,事毕后我回离山去。”说到这里苏景稍加停顿,问:“师兄呢?你我一起回去?” “回离山”尘霄生的语气很怪,而及离山,他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有憧憬、有向往,也迟疑,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他的莲藕身实在太漂亮,眼泛起异色,漾得整个人都变得绮靡了。 片刻后,尘霄生还是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这个答案让苏景十足诧异:“师兄是怕离山不收” 不等说完,尘霄生就摇头道:“平息剥皮之祸,这功劳足够我们重返离山了,我担心不在于此。” 尘霄生担心的不是离山。 妖怪世界,从不乏野心之辈。 洪吉离开五十年便被人篡位,若尘霄生离开了,齐凤妖国又能安稳多久? 尘霄生麾下的能臣猛将,无一例外皆大妖,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会有一份守护土的心思。 尘霄生没办法保证他不在后,齐凤不会变成下一个剥皮。齐凤几乎与土世界接壤,若祸更远胜剥皮。 这妖怪之国何异一头猛兽,尘霄生在,它便是土世界的看门雄师;尘霄生不在,它随时会化作侵吞汉家血肉的恶蛟。 就是因心系离山,就是因还把自己当做离山弟子,尘霄生不回去了。 修行正道,天宗之首,离山门下,七祖真传弃徒尘霄生。 第二七六章 指为剑,箸亦为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师兄决意留守南荒,苏景给他留下了两枚铃铛,师兄弟之间自有联系办法,苏景的两颗铃铛是联络别人的: 一枚牵动天斗山,无论霍老大还是‘大都督’麾下势力,随时听奉尘霄生调遣; 另一枚则牵动着南荒深处一个老魔头,阴老。 尘霄生自然听说过‘阴老’的名号,接过铃铛时着实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师弟袖子里藏了个真大圣,令牌里盘着一条朱红大龙相比之下,收服一头飞天蜈蚣,实在算不得意外了。 苏景起巨灵尸身前遇到的疤面青衣,尘霄生同样不识得此人。 沉吟一阵,搜遍记忆,尘霄生想不到八祖或者离山有过这样一个仇家:“后面我会查一查,有了消息会随时传与你知。” 苏景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鬼袍袖口一阵躁动。苏景神念转动,把蚀海放了出来:“怎了?” 大战吸了不少洪蛇精元,蚀海精神好了许多,样子没什么变化,但目光凌厉如有实质:“我想留在南荒修炼,有什么条件你尽管。” 苏景不答反问:“还有望归窍么?” “不容易,但也不是没可能。” 以前不觉得什么,如今蚀海精神振作一些,苏景才发现他说话一字一字都异常用力,几乎全都会落上重音,听上去让人都替他累得慌。 蚀海稍稍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狼能咬死狼。蛇能吞了蛇,凡人的棍子能打死凡人,大圣玦也是一样的道理,何况天真的修胜于我,有他的令牌镇压,你尽可放心!另外我应你,你的、你朋友的、还有土的地方,我不会主动踏足半步,蚀海一诺,天地不改。” 苏景没太多犹豫。点头道:“这就成了,去吧。”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赶忙喊住这样离开的蚀海:“你飞升过,天仙境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旁边的尘霄生眼睛也告一亮,苏景这一问,那个修行之人会不在意? “天机不可泄露。”蚀海头也不回:“想知道啥样子,自己长事上去看!” 蛇魂走后,尘霄生笑道:“沾你的光。见了回活的大圣。” ‘苟日的’大叔在身后捂着嘴,笑得扭扭捏捏:“也不怎么好看。比万岁爷差远了。” 尘霄生咳了一声,没理自己的好奴才,又问苏景:“就这么放他走了,不怕他真要归窍还身,大圣玦可能镇不住它?” “不是镇不住镇得住它的事情,是他不欠我什么。”苏景应道。 尘霄生笑了笑,没再追究下去,又闲聊几句师兄弟就此道别,尘霄生带人返回皇都;苏景则带上大群同伴飞往天斗山 妖怪们各有精进。天斗山也焕然一新,掀开璃璃水墨的护禁,才进山苏景就吓了一跳,从山腰再向上一半算起,直到山巅,建起了连片浩大宫殿,巅顶殿庭正。重重楼阁围拢住那棵巨大的扶桑灵木。 小泥鳅笑道:“离山天斗剑庐威震南荒,咱家老巢总不能太寒酸。” “南荒妖怪还有这样的手艺?”苏景目光诧异,小泥鳅盖宫殿算不得意外,但山巅大殿气象惊人。巍峨凝重,且不失灵动秀眉,内还透出了几分炽烈火意,与扶桑巨木呼应相称。 比起土大宗的气象还多有不如,不过要知道,这里是南荒。 洪蛇经营了无数年头的皇都无足城都好像个难民窟似的,就凭小泥鳅的指挥、南荒西方妖怪的事,能盖成这样的大殿? 裘婆婆从一旁应声:“不是平安如何,是媳妇儿的事。”说话时老太婆笑起了一脸的皱纹。是小金蟾传讯回家,三阿公派来了大批能人巧匠,耗时八十年,才算把这大殿建出了个模样。 一番浩大工程,连祸斗也跟着沾光了,土来的能人不止建了外一重,顺带把天斗山内一重也修葺一新。 大殿确实不错,不过进殿之后一见内的仆从、婢女,苏景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传音入密小泥鳅:“你费心了能找来这么多丑陋妖怪,当真不是件容易事。” 或狞眉瞪目、或驼背弯颈,一个两个单看上去还无所谓,可他们成群连片的在眼前晃,就是见惯丑鬼的阎王老爷都受不了,更要命的是它们都还穿着土内侍、或宫娥的彩衣。 裘平安一脸无奈:“地灵人不杰,西面就只有这等货色,这我还挑好久了,不信赶明我带你去看看刷下去的那些。” 留下来的都不忍看了,苏景还能有心去看刷下来的?就连沉默寡言的大黑鹰都淡淡劝了一句:“主公莫去看。” 不过苏景倒是想起来另件事情,神念一转,挥手间一片香气弥漫,大群美丽妖姬显身面前,莲纯桃艳草柔花俏,诸般颜色样样上品。 “哈!” 乍见数百美人,有一人惊喜之余,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不是飞扬浮躁的小泥鳅,不是古灵精怪的大师娘,更不是废话连篇的乌鸦卫,见大群美色脱口而笑的:沉默寡言黑风煞。 苏景转头、裘平安转头、蓝祈裘婆婆小金蟾参莲子大小祸斗比翼双鸦全都转头,望向黑风煞。 大黑鹰也没想到自己竟笑出了声音,一时愕然 苏景真想笑,忍着忍着总算忍住了。 “奴儿拜见尊主。”漂亮妖姬们齐齐开口,算是替黑风煞解了围。 当年在紫桐仙宫冒充大圣时,有一阵子洪吉天天给祖宗送‘好春光’,苏景在令牌里攒下了几百个绝色妖姬,后来其有些与大圣玦的妖蛮情投意合,战后跟着夫君离去了,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来苏景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她们,如今正好,把她们充入这大殿做宫娥侍女。 天斗山的妖怪们见了这群绝色妖姬诧异非常,而妖姬们置身于这座出自土设计的华丽大殿,又何尝不是惊羡万分! 南荒土著,何曾见识过土之秀! 先对妖精们交代了几句,苏景转目望向小金蟾:“妖姬初到,该如何做事还请青云费心指点。”话是这么说,但苏景还对她眯了下眼睛。 小金蟾的心思不差,当即会意,摇头:“我正有一项要紧法术要修炼,没空子理会这些事情。” “是双修,我得一起,别找我!”裘平安接口,笑嘻嘻。 苏景又去问旁人,从裘婆婆、大师娘一直问到乌下四十九,没有一个有空的,到最后‘调教妖姬’的差事落到了大黑鹰身上。 黑风煞咳嗽了一声:“这个我也须得修炼” “没人了,非你不可!”苏景瞪眼睛。 “安敢不主公效死!”黑风煞铿锵回答,还好这次没再不小心笑出来。 跟着苏景迈步走到辽阔地方,再一动念,继无边春色之后,又放出一片冲天宝气!大圣识海缴来的宝物堆成了山,任大伙去挑选。 真正实惠之上,更是一场真正热闹! 待喧嚣落定,一切重归于安稳,苏景又去找蓝祈:“有一件事想请师母帮忙。” “青灯?”蓝祈反问。她的心思何其剔透,既知苏景得了天无常丹,早就猜到他会请自己来开青灯。 苏景点点头。 蓝祈直接了断:“开境咒诀和灯都拿来吧。” 陆崖九闭目、皱眉、头微垂,不知再想什么,如此良久突兀开目,扬手一指向前点去。 与他相对而坐的,腌臜老道正吃面。 老道见了老祖一指,永远半睁半闭的眼似是一亮,口吸吮着面条,吃不停,手双箸扬起、迎上了陆崖九那一指。 手指、筷子,相隔三寸时,陆老祖就收手了,又复皱眉垂首,半晌过去又是一指如此仿佛不休,直到第七指时,老祖终于未在收手,直直迎上了老道的筷子。 指剑,箸亦剑。 不涉真元,不涉法术,最最纯粹的剑术的相较。 两‘剑’相逢刹那,老祖的手与老道的筷子突兀模糊,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了。下一刻,啪的一声轻响,老道的筷子折了一根。 老祖的手指则又红又肿,好像一根胡萝卜。 陆崖九哈哈大笑,笑眼亮的、笑声亮的、连笑纹都是亮的,又哪里像个老人。 老道一贯没表情,看看手里的筷子,断掉的那根仍掉,完好无损的那根放入碗,离手之后,一根筷子就变成了两根。腌臜道士手快得很,不等二变四就把筷子抓了出来。跟着连碗带面带筷子,一并递于陆崖九 和老道较剑艺,是老祖前阵子找到的新‘玩意’,对此老道非但不拒绝,反倒隐隐透出些兴趣,若是陆崖九能赢上一剑,他就请老祖吃面。 不过两人数不清比过了多少次,这次却只是陆老祖第三次吃面。 越比,陆崖九就越佩服老道;而越佩服,老祖也就越要比个不停 陆崖九哪会有半点客气,接过碗筷大口吃面! 苏景踏入青灯境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老祖正欢欢喜喜地吃面。 苏景见到陆崖九同时,陆崖九也见到了苏景,一愣,堂堂离山八祖,修行道上的绝顶高手、千万晚辈心神仙一般的人物,两字出口:“我.操” 第二七七章 天做海,剑中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老祖骂街。 当然不是骂苏景或者其他,纯粹心震惊、或者说被一个大意外撞到心里时的脱口之言。 跟着,腌臜老道把面前和筷子拿走了。 老祖笑了。苏景也笑了,快步上前想要叩头施礼,不料巨响轰鸣、天地巨震! 那少女拖着山,欢呼着、欢笑着,从天边远处一路跑向苏景。 以前见识过、到今天再看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又复重演。 那时见,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今次再见,还是免不了的心惊肉跳:未修行时,眼界所限,总有些见识不到的东西,可现在苏景堪称年轻修家的翘楚,对上这个拖着山跑来的少女竟躲不开。 他距离陆崖九不过几十丈,少女则远在天边。 赶在苏景去到老祖面前时,她就到了、就拦住了她,无论苏景是想躲、想绕还是想飞跃,结果还是落在了她的怀里。 柔柔暖暖地一个拥抱,一如当年,苏景觉得一下子就被她融化了。被她抱着很舒服。 没见过拖着山还能跑得那么快的人,更没见过这么快乐的人,她怎么就能笑得那么开心啊! 没躲开就算了,苏景放松身体,甚至还拍了拍少女的背,轻轻就拍出了一连串欢笑,少女开心得没办法了,她竟跳,抱着苏景跳。 而陆崖九看着苏景,在稍加打量过后,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修持、境界、元基等等,有关苏景修行的一切都逃不过老祖法眼一撇,如今不过刚入第六境,但玄光内敛于双目,气意收纳于骨血、阳火般璀璨的精神陆崖九记得清清楚楚,少年时的陆角也是一样的神气! 而恍惚过后,老祖的眼睛似是明亮了一点,面上的皱纹似是舒展了些,呼吸似是悠长了些全都是似是而非的细小变化,但拼凑一起、明明白白的,老祖来了精神,也不急着说什么,在原地等着苏景‘对付’那个拥抱。 总算放开了手臂,少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景。 苏景对她笑着:“我再外面见过天真大圣之像,也去过了狐地咳。” 少女对他说的什么根都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最喜欢看他眼睛,还有一个劲地笑,最后又欢呼一声,又把他抱住了。 好一会,她终于开心的够了,放开了苏景。 就在这个时候,重新开始吃面的老道口忽然‘唔’了一声,居然把面碗放在了地上,对着苏景伸手一招。 欢愉剑鸣响彻四方,丑剑直接从锦绣囊飞出、落入老道手。 而丑剑被老道握住后变了。丑剑未变,老道未变,变得是青灯境! 永远不变的血红天空,忽然云霞满铺,不见天更不见黑色日月星辰。苏景探得清晰,哪是什么云,天上那层层流转的烟霞皆灵气,凝结化形、至纯至臻的灵气。 老道的聚宝盆空了,面归于灵、灵展于天! 烟霞流转疯狂,呼吸功夫再抬头看,‘云’便化作一柄剑,灵气之剑、磅礴之剑、亘天之剑!那巨剑才一成形,又是猛地一震,就此崩裂开来,碎却不散,一柄巨剑化作千千万万柄长剑。 剑如鱼群天做海,四散游弋,正欢快。 无数长剑,但每柄都有差别,除了几对‘雌雄剑’外,绝不存完全一样的两柄剑。 即便苏景明知它们都是灵元化形,是‘假’的,但还是分辨不出它们与真的剑有何区别另外,苏景还觉天上正游散如风的无数长剑依稀有些眼熟,仿佛再哪里见过。 一眼望见这么多柄剑的场合,放眼土只有一处,是以不难想。在想到了那个地方后,对照天空加以印证巧的是,苏景一眼瞥见了‘北冥’。 哪还能不明白啊,老道以灵气凝化而成的,就是剑冢所藏万剑! ‘啊’地一声,苏景轻呼出口。 来自摩天宝刹的青灯,住着两个‘怪物’,天天雕刻不停的美丽少女与南荒天真大圣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一碗面吃了无数年头的腌臜老道又和土江山剑域有着莫大渊源? 苏景怎能不惊。 惊呼未落,满天长剑突兀长鸣,霎时烈烈剑啸横扫天地。 还有一串大笑,老道大笑,他的笑声不算响亮,可即便满天剑啸也遮掩不住! 老道右手持剑,大笑声,左手扬起、指食指并拢于丑剑剑身用力一抹这世上最最丑陋的一柄剑,猛暴散起明耀到不可一世、虹皓如汪洋轰碎的璀璨剑光! 那剑光来得太猛烈、太凶猛,以至苏景的视线都被割碎,模模糊糊地,苏景仿佛看到老道手的丑剑变了剑化作一条龙。 并非张牙舞爪、好像大圣玦的那种龙,仍是剑。可眼的剑投入心底、映入脑海却分明是龙,那丑剑,剑之龙! 片刻,强光泯灭,笑声消散,剑啸隐去,满天神剑也散去,所有一切均告不见,聚宝盆又变得满满、一碗香喷喷的三鲜面。 异象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仅仅是老道的手剑三尺丑剑变作丈一长刃,有光映照,剑身隐透龙纹,七彩光华流转于剑纹,一放而收,不外泄丝毫。 老道执剑、来到苏景面前。 他不说话,而是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许久,这才试探着、一只手指了指地面、把剑交给苏景;又伸手指了指天,从苏景手拿回了剑。 然后望向了苏景。 他的手势不难解:我在这里,剑给你用;待我离开时,你再还给我。 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知他何要苦思这么久 苏景不缺剑,但爱剑,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多谢前辈,随时奉还。” 老道释然,笑了,把丈一龙剑递到苏景手,重新端起了面碗,吃得香甜。 苏景捧着比自己还‘长’的剑望向师叔,陆崖九摇头:“从未听说过这柄剑,收好了。” 看剑有的是时间,哪用急在这一时,此刻最急得是要给老祖问礼,收剑入囊、抢步上前叩拜老祖。 陆崖九不拦,他受得这礼数,他也享受这礼数! 可苏景才一起身,忽然又是‘哎呦’一声,陆崖九不明所以,纳闷问道:“怎了?” 苏景先把丑剑的来历交代了下,跟着说道:“吃面道长多半就是江山剑域的前辈。” 这一下陆崖九也知道他啥‘哎呦’了,老头子望向腌臜道士:“天无常丹再无着落,我却守着个懂得炼化此丹之人,坐了数不清多少年?” 苏景笑了:“早知道当初试着和吃面前辈问一问此事了,我寻丹时也能省去好大苦恼。所幸,被我找到了。” 老祖一怔:“你说什么?” “弟子找到天无常丹了。” 苏景话出口、老祖猛伸手! 不是要伤苏景,只是乍闻天大喜讯,脑筋心思全部僵硬停顿、身体则能反应,一把按住苏景肩膀。 不是陆崖九心思浮躁,只是事关生死、飞仙,事关他数千年修行所的巅顶大愿!老祖也是人,不是那龛泥胎山崖石刻。 “真找到了真找到了”苏景不躲也躲不开,口猛加快语,一口气不停的‘真找到了’。 手才一触及苏景肩膀,陆崖九的心境便重归清明,老祖不造作,反正也按住了干脆探入一道真元,顺便细查下苏景的修持。又过一个呼吸,心思完全沉定下来,此也就更明白刚才苏景那一声‘哎呦’。 这小子分明是在邀功啊。 苏景真的得意,但得意是因开心而来!大漠苦熬,离山精修,南荒之威风神气,而所有一切的成就加在一起,都不如这颗仙丹来得更珍贵。 灵丹早就不放在锦绣囊了,稳妥起见被苏景收在黑石洞天内,老祖正在探他修,苏景暂时无法取丹。 陆崖九心神重新清明,自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倒是苏景的体脉让他大是诧异:“多了两枚大窍大圣玦嗯?” 说话间,左手五指在苏景肩膀跳动几下,翻开手掌,竟把那块黑色石头取到了手, 石头是苏景的穴窍,也是认主的宝物,和大圣玦一样离体无碍,不过老祖随随便便就把石头取出来,这手法术未免太神奇了些。 陆崖九的神情有些古怪:“哪来的?” 苏景省去前因后果,只把得到黑石,以及炼化两大洞天的过程讲了讲,跟着反问:“黑石禁制不抗我的阳火阵法,应该是离山之物。” 陆崖九没去解释什么,又将石头抛回到苏景手:“都已炼化认主,就是你的宝贝了。” 苏景没多想,他只想尽快取丹,当即从黑石洞天取出了灵丹。 晶莹剔透,龙眼大小的仙丹天无常,被苏景托在掌心,溜溜飞旋:“师叔小心,旋丹藏有怪力。” 陆崖九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取灵丹。 当初卿眉老祖、扶乩仙子外加四海兄弟老大,魔、仙、妖三家高人都拿不住的仙丹,被陆老祖轻轻松松的取在手。 于苏景掌心如何旋转,于老祖手内仍是如何旋转。 看着‘天无常’转得欢快,苏景问老祖:“直接吞怕是不妥?” 老祖摇头,既知天无常能救自己,那将灵丹炼化己用的办法自然早就弄清楚了:“要炼化这枚丹,不能人吞丹,正相反的,须得人入丹!” 第二七八章 离山,陆九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丹有世界,暗藏造化,人入丹、融于那一方世界,随转那无数寂灭,才能夺下灵丹造化、将之滋补自身元神 陆崖九大概解释了两句,似是而非的道理。 不是他没耐心,而是苏景尚未‘破无量’,没经过第八境的领悟,就无法解读天道,也就不可能领会有关炼化灵丹的道理,陆老祖就算把青灯境说塌了苏景也明白不了。 陆老祖对苏景道:“我想钻进去看一看,你等一会。” 并非真正炼化,只是先解一下丹xìng。待苏景应是,陆崖九动法,正待投身丹世界,不料那个吃面老道突兀怒吼! 一声吼喝罢了。 张嘴、振喉、喊出来个声音,算得了什么? 可腌臜老道一喝,苏景只觉得,双耳、双眼、千多气路乃至从头到脚四万八千只毛孔,尽数被利刃刺入! ‘刃’入身,掀起疼痛,继而疼痛亦如刃,来自四面八方、多到无以计数、硬生生截断真元行运、截断血脉流转,也截断了所有感官所有心念,那一声大吼入耳时,苏景一动也不能动。 两入青灯境,苏景的样子并没太多变化,可他早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下个刹那风火双元反扑,苏景再夺回身体。而此时老道已经和九祖动手了。 不存半分犹豫,剑狱急旋、剑羽飘零,苏景急扑腌臜老道! 这世上有几个人,谁要对付他们,苏景便一定会对付谁,生死不吝胜败不理,陆崖九就是那‘几个人’之一。 面前突兀人影一闪 苏景作全力飞扑,以他现在的修,动作何其迅捷,但那人影比他要更快得多,雕山的少女。 她放开了拖山的巨索,抢到苏景之前,冲进两人之间。一只手按住了老道的肩膀,另只手化去了陆崖九的明月一击。 少女的脸sè着急,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不停的摇头,示意两人莫再打斗。 “慢!”陆崖九断喝,制止住了苏景。 苏景甚至还不明白何忽起争端,凝势备战同时问老祖:“老道要做什么?” “他yù夺丹。”陆崖九应道。 苏景的目光陡然狰狞! 陆老祖立刻又道:“他不是一见灵丹就出手的。” 天无常丹对陆崖九来说何其珍贵,腌臜老道刚来夺丹时他立刻动法反击,就算打不过也非打不可!但老祖就觉出不对劲了,这件事来得蹊跷: 苏景取出灵丹已经有一小会了,就凭这小天地对老道的认可、凭他的剑法领,要夺丹又何必等到现在。仔细思索老道出手的情形夺丹不假,但更像是阻止陆崖九‘服’丹。 师叔点,苏景也很快想通,狰狞变作了疑惑,望向腌臜老道:“前辈究竟想怎样?” 老道不开口,似是不能说话,但他指了指丹,又指了指陆崖九,摇头。 “妖、妖妖”少女忽然开口,拖山只当轻拈花叶之人,讲话却无比费力,反复地重复着一个‘妖’字。 陆崖九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但看得懂老道的手势,追问道:“这丹我不能炼化?” 老道点了点头,同时他头顶上飘飘荡荡、体内真元凝成了另一个‘老道’,跟着那幻象老道又散碎掉了。 他‘比划’的惟妙惟肖,从头顶冒出来的幻形可看做是修家元魂,陆崖九炼化此丹,就会魂飞魄散! 老道抢仙丹苏景急眼,此刻听说他辛苦夺来的仙丹不能用,苏景更急眼了:“炼化天无常丹怎么可能死人?” “妖”少女仍说着那一个字。 关心则乱,苏景心浮气躁,根想不通少女那一字之意,目光依旧牢牢盯住腌臜老道,可对方又没了反应,站在原地愣愣发呆。 旁边的陆老祖开口了:“似你这般浮躁,永远也解不出事情真相。” 经过这短短片刻,老祖从容了许多,语气舒缓,声音平静,神情里甚至还多出了一丝笑意,是鼓励。 苏景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纷乱心绪,跟着手诀一动,黄金屋被他摆在了身旁,对腌臜老道:“我的丹,是自这屋取来的。当时丹在炉、炉在屋,黄金屋炽烈剑意炼丹、炉有寻隙游刃守护” 耐下心来,把自己取丹的经过仔细说出来了,腌臜老道听着连连点头。 事情都说完,苏景最后道:“我取来的,到底是不是天无常丹?” 腌臜老道再次点头。 苏景眼又现烦躁。陆崖九却笑了:“我也越来越糊涂了。” 有关天无常丹种种,陆崖九早就查得清楚,灵丹绝不会害人。 如果苏景取来的丹如老道所‘说’,会要人命的话,那便只有一个解释:苏景认错了丹,他送来的不是天无常。 可是老道又笃定此丹就是天无常! “妖啊!”少女急得不行,加重语气,几乎是在的苏景大喊。 而腌臜老道也有些着急的样子,嘴巴动了又动、动了又动,最终也从喉咙里挤了一个字:“妖”声音尖锐,不似人声更像剑鸣。 苏景双眉几乎纠缠到一处去了,苦思良久总算灵光闪过,想到了一重可能,重新望向老道:“天无常丹分作两种?一种给人吃,一种给妖吃?” 老道摇头,一个巴掌举起来,对苏景比划了个‘五’。 苏景烦得不行,哪还会和他纠缠到底有几种天无常,追问:“我带来的这枚,是给妖怪吃的,人不能吃?” 终于,这一次老道释然,点头! 是天无常丹没错,出自古时江山剑域之手没错,但这枚丹是剑域妖jīng炼化的又难怪苏景会在南荒得来它! 若非如此,江山剑域当年也不用到妖家地盘去炼丹吧。 苏景以前关注过灵丹世界、甚至以神识侵入其间,但那并不是‘服’丹的法门,并无妨害。 事情弄清楚了,苏景却失魂落魄! 空欢喜! 苏景自己空欢喜一场无妨,因他还有广阔世界,还有大把时间,可陆崖九有什么? 自己带了灵丹进来,‘无生有’弄了个天大希望出来,此刻希望又告破灭,这样的‘玩笑’对老祖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苏景起身、来到老祖身前:“是弟子没用”五个字之后,一向伶牙俐齿、又被三尸、乌鸦这群废话jīng怪熏染多年的苏景,竟然说不下去了,心无话就变成了个‘空’,这‘空’又把喉咙堵住,让他呼吸都难,又谈何讲话。 “你没用?天无常妖丹比着天无常人丹难寻得多了,你把难找的那枚都找来了,还敢说自己没用?将来还怕找不到好找的么?”老祖笑的,真的在笑:“还有,老道哑巴,从不说话,你刚刚把哑巴都逼得开口讲话了,这番成就,可比着找到天无常还要大得多。” 说着,老祖伸手把苏景拉了起来,问:“我且问你,你可知,我是谁?” 憧憬破碎,伤人心肝,可是遥想当初,以‘三这三那诀’能救自己的xìng命,到最后却炼出了三个浑人矮子,老祖当时又如何?还不是随风散去,再不理会! 他是谁?他是离山、陆九! 平时冷冰冰,其实胸童心未泯;喜则笑怒则拔剑、被吓一跳时会骂脏话、平时还总要摆架子;事事讲机缘,不理会别人如何想只喜欢和自己矫情;‘死’前一夜,仍谨记‘两不相欠,我不欠这人间,人间也不亏欠于我’,才肯真正轻松的老头子 离山,陆九。 老道趿拉着鞋子,又捧回自己的面碗继续吃起来,不过这次他一边吃、一边围住苏景扔出来的黄金屋打转,两只手一捧碗一执箸都被占住,就用脚去探这宝贝,时不时的足上两下。 少女还留在老祖身旁,打量着他手心的灵丹,跟着又抬起头望向老祖,目光显出渴望之意。 她想要这枚丹。 但她不抢。 陆崖九不做他人之慨,对少女微笑摇头:“丹是苏锵锵带回来的,你若想要,就去找他要。”少女点头,好开心的样子,素手轻扬、轻轻松松地从老祖手取过了灵丹,又迈步来到苏景面前,将灵丹放回到他的手心。 少女抬头,与苏景四目相望,又指了指苏景手的丹:“苏锵锵” 她把丹给苏景,然后再要。 对这样单纯的女子,苏景就算再如何气闷,又怎能发得出脾气,勉强笑了下,纠正道:“苏景!”说着,把溜溜转的灵丹放回到少女手上。 从收拢妖奴到救活小泥鳅,从炼化烈火世界到结缘狐地,苏景的机缘数不清有多少都因大圣玦而来,少女对他有大恩,如今还她这枚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何况,苏景身边的妖孽朋友虽多,但真正能炼化这灵丹的怕是还没有。 少女欢喜,檀口一张把灵丹吞进腹,不是服丹,妖怪都喜欢把宝贝藏在肚子里,然后歪着头笑眯眯看着苏景,似是琢磨要不要在抱他一下。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忽’的一声响,一股炽烈火意扑涌而来。老道东一脚西一脚的,把黄金屋的剑势发动起来。 跟着老道又是一脚踢在‘墙角’上,黄金屋轻轻一震,散出的热浪消散不是消散,是收敛!神剑敛势,尽归于屋丹炉。 苏景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面sè大喜!—— 第二七九章 步步生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黄金屋就是剑,要发动它的剑势不难,苏景都能从容做到,但要将剑势归于屋丹炉、再加以运用、以其炼化无上仙丹,非得江山剑域嫡传弟子才有这样的事。 老道‘敛势归炉’,只能是江山剑域的手段! 刚刚苏景和陆崖九还说过‘眼前守着个江山剑域的高人,竟不知道去问一问’,苏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得知灵丹不能用后失魂落魄,竟把这已经发现的‘捷径’忘记了 苏景跨步来到老道面前:“道长可知炼化‘天无常’之道?” 老道的神气古怪:双眉紧锁、好像苏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双目又亮的吓人,仿佛找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他非要做不可,可是陆崖九炼一枚天无常,对老道又有什么‘重要’可言; 还有他的嘴巴,紧紧抿着,连面条都忘了吃,似是在咬牙 苏景等了片刻,见老道怪模怪样地入定了似的,忍不住又唤了声:“前辈。” 老道这才一惊而醒,忙不迭把面条用力往口扒拉,同时对苏景一点头。 霍然大喜!苏景想也不想,双膝一曲直接跪向老道!但还不等他双膝及地,后颈上猛地一紧,被陆老祖抓了起来;老道同时旁跨一步,不受他的跪拜。 “先不说能不能炼得成,只说他炼丹,是了救我xìng命。”陆老祖淡淡开口,对苏景道:“你拜谢他,就是我拜谢他xìng命事情,我从不会跪人的。他若真能救我,上天入地我必报此大恩,无须那一跪,更不用你来替我跪。” 老祖说的不是什么道理,而是他的xìng子。 全没什么可辩解的,苏景点头:“弟子错了。” 陆崖九居然又笑了:“虽然不对我的脾气,但你做的也不算错。你不用总是弟子没用、弟子错了的,烦人得很。” 苏景也笑了,转头望向吃面老道:“炼丹所需仙草灵花,还请前辈示下,我出去后” 不等苏景说完,腌臜老道就摇头打断了他,吃面同时仰首望天,摆出的姿势着实怪异,双目眨个不停不用解释。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他想不起炼丹都需要什么材料。 苏景见状便泄气了。心苦笑不已。 雕山的少女也看出了老道的苦恼,轻轻巧巧地走上前,又把自己的天无常吐到手心里,混不介意这是稀世珍宝,将其递给了老道。 老道随手将面碗递给苏景,自己伸手接过灵丹,将其在肮脏道袍上抹了几下。 少女吞丹是法术,哪会有口水,再说老道自己脏得比鞋底子都不堪。竟还嫌弃人家又干净又漂亮的女娃子 苏景端着面碗,正全神贯注盯着老道,耳忽然响起师叔的传音入密:“别耽误吃面。” “谨遵师叔教诲!”苏景守礼节,懂规矩,师叔有言他必有应,回答了一声,开始吃面。不出声的吃。 不出声老道也能发现,不过老道没工夫理他,擦过灵丹放在鼻端仔细闻嗅,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迈右足向前踏出了一步。足下用力,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足印。 一眨眼间,足印猛涨,变作三里方圆红土,肉眼可见,一蓬蓬混黑茎白叶的怪草,自土缓缓发芽、生长。 苏景不识得这是什么草,陆崖九则微扬眉,毫不掩饰语气的诧异:“混芽。” 老道不看自己的‘脚印’,继续嗅丹、沉吟着,过了一阵,仍是右足、向前一踏,这次足印仍涨出三里,但是黑土地,开出的是白梗黑花,七十七瓣的黑sè花朵。 老祖的神情愈发惊讶了:“沌株” 半晌过去,老道嗅丹、落足,第三次脚印,踩出来的是一片池塘,水生藻,紫兰sè的藻,散出一股浓浓腥臭。 “yīn池腥。”陆崖九沉声道。 老道三脚,踩出来的竟是三片‘灵花圃’,苏景一样都不认识,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奇花怪草。 再明白不过,老道在用辨天无常妖丹的成分,继而足下生花! 这哪里还是法术,分明是造化! 腌臜老道第四个脚印,是亩许褐sè泥土,钻出土的采木节茎如竹,手指般粗细、长盈丈,开绽金盆一般黄sè大花,煞是好看。 陆崖九转目望向苏景:“可知这是什么花?” 苏景摇摇头,陆崖九给出答案:“修行修傻了?连向rì葵都不认识?” “真的是向rì葵?”苏景当然认得向rì葵,可放在这里,他又哪敢认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再正常不过,炼制灵丹须得神奇草木,但不一定所有材料都珍惜无比。 青灯洞天没有真正的太阳,向rì葵长出后,所有花盘都‘望’了苏景。 两人说话时,腌臜老道忽然站住了脚步,不再嗅丹而是转回头望向苏景手面碗,眨了眨眼睛、右脚横跨了一步,随后驻足不动静静等待。 很快,嫩芽破土、绿叶生长,叶宽不及指肚、长约二尺,待过了一盏茶功夫,怪草成熟后老道俯身拔出其一株,随手去处草叶,将其根茎扔给了苏景。 苏景把它接住,神情里说不出的古怪,与师叔对望一眼,陆崖九则是啼笑皆非的神情,摇着头打从心地里赞了一声:“道长真是妙人!” 落在苏景手的,乾坤至嗅,天地原香,世间三大奇味之一:蒜! 吃面不就蒜,不如来碗饭。不知是不是灵丹所致,让老道的心智回复了少许,想到了这十字‘箴言’。 种出大蒜后,老道不再理会苏景,又把灵丹举到鼻子前,嗅着、辨着,右脚跨个不停,步步生灵,一梗又一梗的奇花异草就从他的足印生出,陆崖九的眼光比着苏景明锐得多,醒道:“看他的鞋子。” 右脚的鞋子,每次落印生灵,鞋子颜sè都会变得浅淡些 不知过了多久,苏景所在方圆百多里范围,化作连片仙草园! 待他‘种’齐炼丹所需诸般仙草、将灵丹抛还给少女时,右脚上的鞋子已经化乌有,腌臜老道赤了一脚。 苏景又上前,恭敬问道:“敢问前辈,以妖灵丹” 老道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等说完就摇头,继而面sè痛苦,比比划划,讲话难,脑筋似乎也混沌得很,想要表达出一个完整意思着实是一件困难事、痛苦事。 但事关重大,苏景非得弄明白不可,耐下心思一边解着老道的手势,一边出言反复询问不停,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功夫,苏景终于明白,老道想说的是: 无论哪种天无常,丹方都是一样的,差别仅在炼丹的手法与火候。 苏景点头而笑,转回身将黄金屋恭恭敬敬摆放在老道身前。 想要炼制灵丹,自然得有炼丹的炉子,所幸苏景带了一只进来。 不料老道看了看黄金屋,忽然一抬左脚把它踢到了一边,跟着也不收脚,就势一甩,把左脚上的鞋子甩飞开去鞋子在半空翻滚,看上去没有半点分量,可它落地时至若流星坠地,轰隆隆地一声大响,尘沙飞扬大地颤颤! 过不久尘土落尽,鞋子不见了,一座里许方圆的小丘半夯于大地。 璀璨七彩透出金属光泽的小丘哪里是什么‘丘’,分明是一块巨大金jīng! 金乌辨真、法眼如炬,苏景看得明白,那‘金’的髓与自己的黄金屋一样,皆太乙金jīng,但老道的金jīng幻化七彩、已经熟透,质地更要上乘得多。 老道不要苏景的黄金屋,他自己带了金,他要自己做炉、炼丹! 右脚步步生灵,舍了一只鞋子踩出了无数奇花异草、向rì葵外加大蒜;左脚更干脆,直接把鞋子变成了一块旷古奇金! 诧异之下、陆崖九面露恍悟,对苏景道:“道长就是打算炼天无常丹的。” 鞋子可以幻化金相,但如果没有金,就算神仙也不能把鞋子变成真的金。 老道能如此只有一个可能:他左脚的鞋子,就是一块巨大金jīng幻成的,如今只是还了金子的相! 左脚鞋如此,右脚鞋也不例外,不是什么步步生灵的造化,而是那只鞋就藏纳了一座仙草园,或者说老道把仙草园炼成了鞋子。 老道一直把炼化天无常丹的‘办法’穿在了脚上,不是就存了炼丹的念头,怎会穿着这样一双‘鞋子’。但这么久他都不曾动手炼化,以老祖猜度或许是他神志不清,直接忘记了炼丹这回事? 对师叔的说法,苏景稍有不解:“道长是闻着仙丹、分辨材料的。” 言语不详,但陆崖九明白他的意思:“辨出一种、跟着‘踩’出一种,是因神志迷糊,没有那丹,他也想不起自己能‘踩’出种种灵草,但说到底,还得是鞋子里有、他才能‘踩’得出。” 苏景又问:“那大蒜呢?仙草园里来还种着大蒜?” “他何把灵元化作面条,不化作白米粥、不化作酸汤水饺?因他爱吃面!爱吃面的道士,在仙草园里种点大蒜有何奇怪。”老祖说得理所当然。 第二八零章 七彩太乙金精笑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腌臜老道又端起了自己的面碗,赤着双足走向金jīng。 口吸吸呼呼地吃得香甜,时不时还会就上一口大蒜,双脚不停围住巨大金jīng打转,偶尔伸出筷子,‘铮’地一声响,削去一块边料 金jīng质地,苏景就算‘一剑崩’未必能伤起分毫,老道却举重若轻,木筷削金如泥。 还有,每过一阵,老道都会从聚宝盆里挑出一根面条,扔进他的仙草园,无论大蒜还是奇花,都长得欣欣向荣。 陆崖九不再关注老道,带着苏景坐到一旁:“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足以打开这盏青灯吧。找入帮忙了?” 老祖有严令,青灯之事不许向旁入说起。 苏景犹豫了下:“弟子从头讲起成不?” 陆崖九并无问罪之意,笑道:“讲!” 听说苏景五年才破通夭,陆崖九虎着脸不吱声,得知他得了金乌仙夭冠盖,老头子面sè才告缓和;听说苏景进入光明顶山核意外发现陆角的小院、莫耶师母,陆崖九大吃一惊;听说苏景去拜年结果被小师娘强留凝翠泊习剑,陆崖九微微一笑;听说苏景开了千零八十阿是穴、又在破境后发现剑魂,几乎直接跨过小真一迎来真一雷劫,陆崖九目jīng光暴涨;听说苏景剑啸光明顶、听说苏景夭斗山创离山剑庐、听说他古法冲煞、冒充大圣、闹归窍大阵先被入追了千万里又疯狗似的把追他的入倒追千万里 老祖毫不隐瞒情绪,时而诧异时而赅然,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横眉立目。 这是苏景修行路上的故事,陆崖九却听得眉飞sè舞,投入非常或许是因这少年是自己一手拔,少年神奇老祖与有荣焉;也可能是因像!经历虽不同,但那份求道的坚定,那份了某些事情生死不吝苦苦坚持,了另一些事情却摇头卿眉不屑一顾的心思、坚持,都像极了老祖自己。 其实不如换一个说法:修行路上,所有大成就之入其实都像极了,坚定的心智、机灵的心窍,还有莫大的机缘 从头到尾,苏景把离开青灯境后所有经历都仔仔细细地讲过一遍,苏景不怕啰嗦,既然老祖爱听,他就说的细致、再细致。 陆崖九与黄裙浅寻的纠葛,老祖不曾透露半字,苏景自也不敢去问,只是把小师娘的情形说得无比仔细,听说她以阳身赴幽冥,老祖也惊诧莫名,双眉皱了起来,但也最后也只是摇摇头,不存只言片语之论。 至于来自蓝祈的大师娘,陆崖九看得通透多了,对苏景道:“出去后,记得替我问候阿嫂。” 何须多言,只凭老祖这一句话,蓝祈就有了离山先辈的身份,哪怕夭下都要剿杀来自莫耶的妖入,离山也会匡护于她! 于蓝祈而言,她自是不会给离山添惹这样的大祸,但那是她的态度,老祖说的则是自己的立场。 你可以不用我照顾,但若需要,我当倾尽所有,便是如此了。 说起了蓝祈,自然避不开莫耶地,苏景问老祖:“莫耶来入到底在土惹出过怎样的大祸?” “远古时的事情,早都没了记载,又有谁会知道。”陆崖九声音轻松得很,显然不把‘莫耶魔’的事情放在心上,跟着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我从无名志异看到过一种说法,很有些意思:莫耶与土同脉共生,是镜子两边。” “土有的,莫耶都有,但都是反着的,比如莫耶的和尚不讲慈悲,是真正的杀入魔徒;比如莫耶的官府不是高入一等,反倒矮入一筹,奴仆;还有那里的羊吃虎、虎吃草;女入娶,男入嫁” 苏景听得直瞪眼,笑道:“这未免也太无稽了。” “细节事情,纯粹是书生胡编乱造。但一镜两边,这个想法身颇不俗。你觉得无稽是因写书的入根把细节搞错了,老虎吃羊落在镜子里,也还是老虎吃羊,反的是‘方向’,不是事情!” “如真如此,你想一想,莫耶入来到土,看上去,除了三瞳相套别无区别,可做事的方式、想事的方法甚至许多根子上的认知,都与土截然相反,那他们白勺所作所,落在咱们土眼,无疑是异端、邪行,被视之魔就再正常不过;土入去到莫耶,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老祖摆手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一听一想也就罢了,太玄虚,没必要深究更做不得准。反正你认蓝祈做师娘,于你、于蓝祈而言皆足矣,何必再追究其他!说说现在离山的状况吧。” 苏景一口长气呼出,这种话题实在要命,越早结束越好。 老祖已经问起,任夺叛逃、重创修行同道之事苏景不敢隐瞒,在他说完之后,陆崖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嘱咐苏景什么。 后面讨论功法、畅聊剑术,说到快活处忍不住还要拔出剑来比比划划一番此间无rì月,老少相对谈夭说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夭,苏景正说起自己双剑合域的炼法时,老祖忽然说道:“走吧。” 苏景收声,一时无言。 终归要走的 此时腌臜老道刚刚把金jīng削除了个大概模样,距离真正的丹房、丹炉成形还早得很。会过多久才能准备妥当没入知晓、妥当之后炼丹还须得多久没入知晓,但在这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已经炼就不死之身的陆崖九可以永生不灭,他有的是时间,他老入家不怕夭长地久,只怕没有希望。 来到巨大金jīng前,又仔细嘱托道士,苏景致谢诚恳,老道微一点头,示意他无需多言,苏景深深一揖:“多谢道长。另外晚辈还有一事请教,若有唐突,请前辈直接降罪责罚。” 老道吃着面、翻起眼睛看他,示意他讲。 “削下来的那些‘边角废料’没用处了吧?”这事苏景真不舍得不问。 少女知道苏景要走了,就跟在他身边,听了苏景之问不等老道的表示,素手翻起指指点点,霎时七彩光华流转,所有被老道削斩下来,散落四处的金jīng碎块都被少女集结半空。 小丘一般的原金,被老道削落的废料着实不少,少女法度一变,半空里无数零碎金jīng似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用力揉搓,没一会功夫就融一体,足足两丈见方的一大块。 苏景笑得闭不上嘴巴了,见苏景笑,少女比他笑得还要更开心,突然身形一晃跃到半空金jīng前,手刻刀翻飞前后半柱香的功夫,她竞把金jīng雕成入像:咧嘴大笑苏锵锵。 从身形到相貌再到目光神态,惟妙惟肖,连衣服上的皱着、前胸后背那大大的‘好’字都分毫不差,就是比金像比苏景入大了许多。 然后少女就把苏锵锵送给了苏锵锵。 苏景啼笑皆非,七彩太乙是炼剑的无上宝物,不过以后想炼剑先得把‘自己’融了? 突然‘铮’地一声锐响传来,旁边的老道伸出筷子,又从面前金jīng上削下成入大小的一块,直接挥手,将其赠与苏景。 哪等苏景去接,少女就先一声欢呼,抢上前、刻刀动这次她雕了个自己,眉花眼笑、开开心心的少女金jīng像,也送给了苏景。 谢过老道,又谢过少女,少不了的,再领到一个柔柔软软的拥抱。最后苏景大礼拜别陆九祖。 飞升路上jīng进数千年头的修家,早看惯了、更看透了‘离别’二字,老祖扶起苏景:“苏锵锵,应我一事:下次再来,除非自己打开青灯,否则我一剑将你打出青灯。” 不难解,这是要苏景好好修行,不用有事没事就往青灯境里跑,没的分心、耽误功课。苏景能说什么o阿,也根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点头。 老祖忽又笑了起来:“当初引你入青灯境,以你是我的机缘,不成想我成了你的机缘。可你这次回来,再看一看” “你取错了丹,却成全了雕山的少女;也让吃面的道士想起自己要炼丹之事,你又成了他们白勺机缘。” “少女不,只说老道,他要炼化夭无常,如果真正成功、又肯把灵丹给我,那我离开此地、破道飞仙的机缘,还是着落在了你的身上。世事往复,缘起缘灭,有趣的很呢!有朝一rì,等你踏入第八境,破无量、悟夭道时,不妨再仔细想一想这些,会有补益。” 是陆崖九的感慨,但更是他老入家的点,苏景未能修到元神境界前不许再回青灯境,有关参悟夭道的指点便前说了。 苏景再拜,老祖笑而不语。 苏景起身,但又一站良久,陆崖九等了他半晌仍不见他有离开之意,老祖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在这里过得不差,那个道士的剑术端的惊入,与他切磋受益匪浅。就算我没有夭劫在身、可以随意出入青灯,说不定我还会住在这里不走。” 苏景只是点头,仍不动身,这次老祖不耐烦了,皱眉道:“夭道如浩瀚汪洋,只要没能破道飞升,你我只能随波逐流,分便分、合便合,修行之入怎能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该走时不走,不嫌惹入厌么?” “请师叔施法我自己走不了。” 第二八一章 做牛做马做双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重回大天地,落足于蓝祈的院落。苏景收好青灯,对师娘说起此行经过,当然不会忘记转至师叔的问候。 事情讲完时,苏景已经收拾心情。又问过师娘,得知自己此去青灯境,前后也不过二十天的功夫。 蓝祈和陆崖九根没见过面,对老祖现在的尴尬境地没太多感触,倒是对‘镜子两边’之说显出了些兴趣,微笑道:“这个说法,将来若有机会,要和陆崖好好聊一聊。” 巅顶大修,见识上自有独到之处,不过这种高人题目苏景实在不愿去想,绕得头疼。向蓝祈告辞,出了她的院子,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碰到裘平安。 小泥鳅面sè一喜:“回来了,老祖还好呗?” 苏景点点头,两人随口闲聊,又向前走一阵当值看门的乌鸦飞来找大都督报事,一见苏景乌鸦立刻喊道:“拜见爷爷!启禀爷爷,外面有一小女子,年轻美貌,身姿窈窕,不笑不说话,一笑明媚生......” “说正事!”离开天斗山百多年,苏景有点不习惯乌鸦啰嗦了。 “那美貌女子自称齐喜山一小修,与爷爷相约天斗山拜访故乡人,孙儿问她姓字名谁家乡何处,修士jīng怪门宗哪里,她皆摇头不答,这其多有可疑,孙儿以......” 苏景说了声‘知道了,去传报师母说故乡人来了’,拔腿就走,剿灭洪吉大战后,得蓝祈同意,苏景当时就传讯莫耶‘不听’,请她来天斗山相见。 “启禀爷爷,孙儿不敢去。老祖nǎinǎi有令,哪头乌鸦敢靠近她老人家院子百丈一律赏赐老大的耳刮子。” 苏景请小裘帮忙去给师娘送信,展开双翼出山迎人。 那头乌鸦奋力拍着翅膀跟在苏景身后,嘴巴不肯停:“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看...能不能让我在老肩头站上那么一小会,给乌葡萄见了大有面子,她说不定就肯嫁了我。” 苏景哈哈一笑,也不问‘乌葡萄’是哪位。笑道:“站上来。不过站到肩膀上就不许再说话。” 听前半句时乌鸦兴高采烈,但听了后半句他又踌躇了下,最后还是摇头:“那孙儿不站了,孙儿还是爱讲话。” “了说话,宁可娶不到乌葡萄?”苏景回头看了看身后乌鸦。啼笑皆非:“许你讲话,站上来!你叫什么?” 乌鸦霍然大喜,跳到苏景左肩膀:“启禀爷爷,孙儿名乌大树。四十九对比翼神鸦门下,乌上十三大仙驾前七百零三弟子,不过孙儿要改名字了,从此唤作乌肩左,永记今rì站上爷爷左肩之荣光,不止我自己。将来我有了子嗣传承,长子当名乌爹肩左,长孙当名乌爷肩左!” 苏景烦了一会就不烦了,找回原来感觉了,笑呵呵地得‘乌肩左’在自己肩膀上去胡说八道,火翼加劲向外疾飞。 ...... 莫耶少女不听站在璃璃水墨的护禁之外。 凤栖步摇、金玉簪,浅紫sè茶花长裙、孔雀纹绦,还有额头的青sè宝石、左腕上的碧玉镯,不听未施粉黛,但jīng心打扮过。来见莫耶之人,有关她对家乡的全部寄托,她容不得自己丝毫简慢。 周围虎视眈眈的,二十多头乌鸦盯住了她...一边盯住一边聒噪不休、问这问那。 若在平时,不听或许还会笑着应上几句,但今rì、此刻,心莫名紧张,她一个字也不想说,只有微笑沉默。 不久,前方人影闪动,一个人掀开水墨禁止来到外面。 乌鸦们一见此人,立刻喊道:“拜见大姑姑!” 出来的人并非苏景,而是剑仙子扶乩。 扶乩来正在山jīng心养气,忽然没来的心绪不稳了,还道是记忆未复伤神所致,扶乩想要在附近转一转,散散心,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小妖女。 苏景冒充大圣暂住紫桐仙宫时,穴窍洞天始终开放,扶乩见过壁画人;那时扶乩曾显身帮忙开青灯、帮手打四海兄弟,不听也见过剑仙子。 心忐忑、紧张不安的莫耶少女。心绪微乱、jīng神稍有涣散的扶乩仙子,见面之下都是微微一愣。 一愣后,不听对扶乩点点头,依着土礼节敛衽:“见过阿姊。” “妹妹今天好漂亮。”扶乩微笑,她知道不听的身份,也晓得她来做什么:“放心好了,那位前辈人很好。” 不听却有些恍惚了,那个莫耶前辈是凶是善,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方是什么样人都无所谓的,于不听而言,她来天斗山的所有意义,也不过是借着一个见面,借着一个同乡之人,来慰藉自己的一份思乡心思罢了。 扶乩仙子丢了许多记忆,但心智依旧,冰雪聪明的女子,见不听失神,她就大概猜到端倪,扶乩继续微笑着,话题却有些无端了:“若我没看错,你已结成宝瓶身。修行路上十二境界,已经走完大半了,有朝一rì破道飞升,当可逍遥宇宙......到那时,又有哪里不能去。虽难,但有希望就好。” 不听此刻竟不知该说什么,轻轻点头:“多谢阿姊。” 扶乩点点头,正待飞身离开,不听忽又叫住了她:“姊姊请留步。” 款步上前,小妖女道:“多谢你。”说着取下了腕上玉镯,递到了扶乩手。此举少有唐突,但她并不多做解释。 珠玉值钱,但在修家眼算不得什么,不过扶乩也不能白要了人家的东西,当即从乾坤袖取出一面亮晶晶的小镜,还赠于不听。 换过了礼物,两个女子相视一笑,扶乩腾起云驾继续散心去,不听留在原地继续等待。 没一会功夫,苏景就来到山门。门口正聒噪不停的一群乌鸦突兀寂静,个个瞪住苏景肩膀上的乌肩左,目瞪口呆! 几乎就在苏景显身同时,师娘得了小泥鳅的传报,亲自迎出了门。 蓝祈不停步,直接来到不听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突然伸手一拍她的肩膀,笑道:“幺妹儿,长得乖哟。” 旋即蓝祈散去督目,身份再明白不过了!但不等小妖女说什么,蓝祈又转身向山内飞去,口吩咐道:“随我来,给你看一件有趣东西。苏景也跟着来。” 苏景刚出来又转了回去,乌肩左识趣,拍着翅膀跳下来、落地瞬间化作人形,抱拳躬身:“乌肩左恭送爷爷、老祖nǎinǎi和贵客。” 声音说不出的响亮、语气说不出的自豪...... 跟在师娘身后,与苏景并肩而行,一向机灵百变、脸皮薄得与苏景不想上下的不听,此刻却仿佛得了离魂怪病似的,从目光都神情尽做迷离,身形还算平稳,可那双柔荑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男子心思再如何通透,总不可能如女娃娃那般细腻,苏景从一旁传音入密,笑着劝道:“莫担心,师母人很好,你花些心思,若能讨得她开心,以后能留在她身边也说不定......你哭啥?” 小妖女挥手抹掉泪水,除掉了证据,便光明正大的不承认:“没哭。” 一路疾飞蓝祈始终不语,回到自己小院门口,吩咐苏景等在院,自己带了小妖女进屋了。 苏景在院子里干站着,心里不明白师娘见同乡啥还要让自己在外候着,等了好半晌还不见动静,那也只能等着,他胆子再大三倍也不敢用灵识去扫蓝祈的屋子。 又是半晌过去,突兀听到‘啊’地一声尖锐怪叫,出自小妖女之口,但以苏景的耳力,却分不出她是惊呼还是惨叫。 苏景大吃一惊,急忙开口:“师娘......” “没事,你进来。”蓝祈的声音是笑的。 莫耶人xìng情善变,大师娘就算杀人的时候都会笑,只凭她的语气苏景可放心不下,赶忙推开门迈步进屋: 师娘蓝祈端坐椅,正捧杯喝茶,小妖女则软倒在地,面无血sè昏厥过去,在她手牢牢抓住了一枚蛋...苏景识得此物,离开离山时任夺留给他的玉皮蛋,后来这个东西被蓝祈讨了去。 苏景惊诧,看屋的情形,莫不是小妖女要从师娘手夺宝,被蓝祈以凌厉手段惩戒? 从蓝祈处抢东西,就算是真仙也得留层皮!可是以不听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正胡思乱想着,蓝祈放下了茶杯:“不是你猜的那么回事,我把这玉皮蛋给她看了看,然后她就晕了。” 苏景更糊涂了:“被蛋吓晕了?” “被我吓晕了。”蓝祈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跟着又纠正道:“不能说吓的,应该说是欢喜得晕了。” 说这话,她又指了指犹自昏迷的不听。 苏景会意,把身体软软的小妖女扶起来,一道阳火点在眉心祖窍。 不听就此清醒过来,看看苏景、又看看蓝祈,猛地想起昏迷前的情形,竟抑制不住、眼泪好像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挣脱苏景,不听盈盈拜在蓝祈面前:“求请老成全,晚辈做牛做马必报大恩!” 蓝祈一扬手,自有风元涌动,轻轻扶起小妖女,笑道:“做牛做马不用,什么时候有空,再给苏锵锵做双鞋就行了。” 第二八二章 接驳乾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一头雾水,不明白小妖女求师娘什么大事,更不明白怎么就又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蓝祈不急着解释什么,而是岔开话题,问了苏景一件无关之事:“冲煞之后,第六境夺罡,你怎么打算?” 苏景无奈摇头,完全没有打算。冲煞、夺罡两个境界,在修行的道理上几近相同,不过是前者采集地煞气脉、凝铸修家小乾坤的地面;后者则是采集夭罡气脉、来搭建夭空。 这两境以古法修行,可得牢固根基,前是得有上好的气脉才行,靠着前辈记载和自己的造化,苏景冲煞成就非凡,但他又上哪里再去找一条大好的火行夭罡气脉去。 蓝祈没什表示,又一指莫耶少女手的玉皮蛋,问苏景:“还记不记得这枚蛋来自哪里?” 苏景自然记得,剑冢门外妖入作崇,生擒此入后任夺从他身上缴获了两枚玉皮蛋,其之一转赠于他。 待苏景点头后,蓝祈再问:“那个妖入的拿手领是什么?” “宇之秘法,大小世界,乾坤接驳。”苏景应道。 蓝祈第四问:“那你可知这枚蛋是什么宝贝?” “孩儿揣度,应该与‘宇’字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就说不清了。”剑冢出事时苏景就猜测妖入是靠着犀利法宝成术,否则以一入之力,岂能将那么多修家一打尽。 蓝祈笑了,三瞳相套,让她妖邪凛然:“这宝贝具体怎么用你无需明白,只需晓得,它暗藏接驳乾坤之力便足矣了,你去和洪蛇打生打死的这些年,我把它的用法参透了” 以苏景的心思,听到这里,再想想少女喜极而晕,哪还不明白师母的意思! “老打通了回去莫耶的道路?”苏景何尝不是又惊又喜,替师娘、也替不听开心。 蓝祈一点头,又把话题陡转回去:“土世界的夭罡地煞都被前辈修家采光了,但莫耶修者靠着‘夺元’来修行第五、六两境,夭地间的罡、煞气脉保存得很好怎么样,敢不敢去莫耶做第六境的修行?” 苏景又哪有半分犹豫,莫耶地凶险,险得过离火世界么?苏景修得是仙道、更是一场‘不负’,不负老祖、不负自己,有机会求上乘时,绝不肯将就流。 “弟子去莫耶,做第六境修行,更要送师娘归乡。” 这边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只要能破第六境冲煞,接下来苏景就可继续修宝瓶,回去离山不急在一时,若能结成宝瓶身、进入第八境后再归山,又能多出一份境界上的成就,小师叔一想就开心! 但是对苏景的‘送行’之说,蓝祈却摇了摇头:“我不回去,靠这玉皮蛋接驳乾坤,须得一个复杂法术,非我亲自主持不可,所以我走不了。” 苏景立刻应道:“请师娘传下主持之术,弟子这便修习,我开路,回去。” 蓝祈笑了,语气平添了一丝倦意:“回不回去,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回去或留下,她真的没想清楚,那片夭地是她的故土,可是这方世界里有他的传说o阿!哪怕一切都是陌生的,只凭他留下的痕迹,蓝祈便舍不得离开! 至于一旁的小妖女不听,她是做梦也想着有一夭能够重返故土再见爹娘,自从醒来之后,站在一旁眼泪就不曾断过,想笑,真的想笑,可是却止不住地哭 不等苏景再说什么,蓝祈自挎囊摸出一张画皮递过去:“穿上我看看。” 苏景依言披上画皮,模样全无改变,就是双瞳变成了莫耶模样,可眼睛一变、整个入也都跟着变了,蓝祈亲手炼化的画皮自然全无破绽,而女入们白勺心思也不在于法术,那态度更像给苏景试穿新衣。 蓝祈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景,皱眉问小妖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更好看了?” 小妖女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应道:“是怪了,看着让入想、想打。” 蓝祈咯咯一笑:“画皮法术与玉皮蛋相冲,先脱下来,待过去后再穿上。” 跟着她又递给苏景一枚混金铃铛:“与玉皮蛋一起炼化而成的,能够接连两界,什么时候想回来就摇铃,我这便自会知晓。不过玉皮蛋动两次动法之间,须得相隔百rì,便是说你过去一百夭内回不来,夭大风险只能自己担当,切记切记。” 待苏景点头后,蓝祈继续道:“再就是我只能送两入过去,你那群朋友部署全都不能随你去,三尸和尸煞、你那小蛇什么的一概不行,留在洞夭也不行。” 置身‘宇’术绝非儿戏,少有差池,可能就会被扔进大虚空,更严重、若‘上路’空间碎裂,身体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散碎,连全失都剩不下! 是以苏景严格依循师娘嘱托,该留下来的全都留下。 看着苏景一样一样地把‘零碎’卸下来,开始时小妖女还算镇定,但后来就忍不住了:“尺身yīn褫?哪来龙!龙!龙!”不听泪珠犹存的面上生满惊讶:“七彩太乙金jīng!这么大苏锵锵?这块小些、她是谁?” 最后三个字不惊讶了,语气多出了一丝jǐng惕。 以防万一,苏景把青灯所获两尊大小笑像也取了出来,摆在屋子里熠熠生辉。 随身只带了几把剑和鬼袍,苏景又问师娘:“屠晚呢?” 蓝祈犹豫了下,说道:“这个说不好,留下来吧,稳妥最要紧。” 将屠晚请入一柄普通长剑,再将此剑交师母保管,苏景这边准备妥当。 “不听是丽山晴族弟子,有朝一rì老若回莫耶,孩儿当以母上相侍。”小妖女对蓝祈认真下拜:“还有,苏景也请放心,到了莫耶我必会护他安然无恙,以报老恩德万一。” 蓝祈笑了笑,不置可否,先扬手将两道咒撰打入两入额头,跟着自不听掌唤回玉皮蛋:“不可行功护身。” 话音落、玄法动、金风起! 师娘动法刹那,小妖女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伸手抓住了苏景的手,异常用力。 她的手心里凉凉的,尽是汗水。 下一刻师娘手玉皮蛋突然绽起一道光华,投于苏景与小妖女置身之地。 肉眼可辨两入的身形渐渐‘氤氲’起来,蓝祈开口:“我仔细算过,你们入身之处是西北戈壁,不存入烟,但东、南戈壁边缘外应该有些小门氏,苏景当小心,过去就穿好画皮。另外,苏锵锵,见了我们莫耶的好景sè,回来后记得谢我。我要齐香斋的芙蓉糕” 话说到这里,两入已经消失不见。 蓝祈法术神奇。除了头上微微一紧和脚下稍凉,苏景几乎没察觉到丝毫异样,当玉皮蛋强光刺来他闭合双目,感觉强光消散后他张开了眼睛,已经置身于一片空旷隔壁,一片漆黑、应该正是夜。夭上不见星、月,当有yīn霾罩顶。 ‘越界’时,发簪崩碎,所以头皮紧了一下子;脚上的靴子也被奇怪力量搅碎了,苏景赤了双足。 苏景心里暗笑,师娘当是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才有让小妖女再给自己做一双靴子之说。 忽然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传来 回家了么?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就是因可能、却还没有确定,心忐忑与紧张无以复加,小妖女轻轻颤抖,又何止手?连心都在抖着,环目四顾、恨不得一眼就能看穿整座夭地、一眼就能望到家! 苏景想要安慰她一句,转头脸上微笑顿时僵硬,又赶忙低头看看自己,心里松了口气‘越界’时有怪力,于身无损、无觉,但能搅碎靴子。 连靴子都碎了,衣衫又岂能幸免?苏景身上穿的是时时祭炼不停的鬼袍,自然无妨;小妖女身上的漂亮衣裙只是凡间之物,可没有鬼袍那么神奇 再就是,修家动法时,真元自会行布于身,只需要多转一个念头、一般状况下都能保护衣衫妥当,可师娘吩咐的认真:不许运功护身 玲珑少女,玲珑玉体。 不过是瞬间事情罢了,不听的失神功夫比着一眨眼还要更快我的衣服呢? ‘o阿’地一声怪叫,比着之前在师娘处刚听说能回家的惊叫还要更尖锐的多,少女红着脸红着眼,急眼:“姓苏的我跟你拼命!” 口含的是打杀,能反应却是躲藏,轰地一声、被彻底炼化的紫桐仙宫现于戈壁深处,把不听稳稳笼罩。 “o阿!”少女的惊叫一声更甚一声:“你怎么进来的!”话喊出口,她又发现自己的手还牢牢攥着苏景的手呢。有她拉着,苏景想不进来都不行。 玩命似的甩开苏景的手扭头就跑!跑了三步想起来,自从齐喜山之事,自己痛定思痛早已修成了真元幻化衣衫的法术,就是平时不常用、这次一着急给忘记了。 不听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套青青衣裙随心念成形,小妖女总算‘整齐’了,可想到齐喜山她又省起齐喜山那次也是这个小魔头! 那一次至少还是亵衣,这次倒好咬着牙、攥着拳头,身体微弓着,发怒的小母猫似的,死死盯住苏景。 这次得了便宜,真不能再卖乖,苏景无奈苦笑:“我也不知道不是故意的,什么也没看见” 眼圈越来越红,泪水涌上来、跟着流下来,不听也分不清自己是委屈是生气或是其他,而今夭的种种经历也的确让她心神巨震,诸般情绪都变得活跃异常、躁动异常。 苏景尽量把语气放柔和,但声音还是千巴巴的:“师娘这个入,xìng子活泼童心未泯” “你们商量好了的,串通”说到这里,不听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她还要我再给你做双鞋” 第二八三章 暗无天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不敢吱声了。 不听哭了一小会,抹掉眼泪,恨恨瞪了苏景一眼:“看我哭你还不劝!小魔头,我跟你不共戴天。”说着站起身来,先收了仙宫,跟着心念一转催动云驾。 话说得狠,但她的云驾悬浮地面三尺处,并未飞走。 苏景不能笑也不知道该说点啥,足下微用力跃上她的云驾。 不听转头又瞪了他一眼:“小魔头,不穿画皮,怕以后没人和你打架、怕将来没人追杀你么?” 苏景笑着说了声:“多谢醒。” 待他穿好画皮,不听又气哼哼说了句‘看你样子就想打,穿比不穿还可恶’,这才催动云驾向东飞去...... 才飞了片刻,不听忽然又问苏景:“我们过来的时候,土是白天。” 苏景眉头微微皱着,口应道:“下午,申时半的样子,怎了?”说话同时,将九九剑羽散出护在云驾周围,但剑羽不露形迹,隐匿于空气 莫耶少女应道:“当年我正修炼法术,突然被摄到土,出事前刹那我看得清楚,正是黄昏时分,到了土再看,夕阳半沉。” 以她‘离开’时的情形,土和莫耶时间相同;但这次回来,又差了几个时辰。不过天海无尽、距rì有远近之分,不听的说法做不得准,只是她的一些狐疑罢了,跟着她又传音入密:“何散出剑羽?” 苏景却摇了摇头,没做多余解释,只是沉声醒:“你也多加小心。” 刚到此地时,身边一场‘好光’闹得人眼忙心乱,无暇顾及其他,但飞起后很快苏景就察觉到异样......不陌生的,南荒深处墨巨灵尸身散出的那股‘味道’。很飘渺、很稀薄。稍一放松便探查不到。 不是真的气味,而是因五感明锐才探到的、没办法说得很详细的‘感觉’。好像有墨巨灵来过这里。 这个地方有墨巨灵么?土上的一具尸体就惹出多少祸事,若此间有活的墨巨灵哪还了得!苏景怎敢不小心戒备。 只是小妖女根不知道南荒深处那些事情,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苏景也就没去浪费唇舌。 不听也不多问,真元行转小心戒备着,同时加快云驾飞遁。 急行不停,沿途平安无事,目光之内、五感之始终空空荡荡。荒凉戈壁不存一物。但两个人的脸sè却越来越难看了: 越飞越久。几个时辰过去。以不听云驾之快,三千里纵穿总是有的,天空依旧漆黑如墨。方圆数千里的yīn云不算罕见,但绵延三千里不存一丝缝隙的云委实异常了,这一路疾飞。两人没能见到一丝星光、月华; 更要紧的是,就算苏景和少女是在太阳刚落山时来到莫耶,现在也早该破晓了。可天地沉黯,东方没有一丝光芒绽放。 火光骤起。苏景展开了自己的火霞云驾,替下了不听的青木云,随即火云方向陡变,不再向前疾驰、改作冲天而起...... 急急向上,登临九霄,直到苏景飞到自己力所能及最高处。他也没能看到哪怕一丝云彩! 高空上没有云。 而此间天幕,根就没有什么星星月亮! 事情古怪,不听的神情却轻松了,之前的凝重、jǐng惕尽数消散,话题无端:“苏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么?齐喜山一场乱打。”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软软的,伸手拉住了苏景的腕子,她的手也软得很。 “记得,何起此事?”苏景戒备四周不变,口应道。 小妖女笑着叹了口气:“现在想一想,那时......”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凄厉:“就该杀了你,哪怕同归于尽!” 说话同时,紫铜仙宫再先,将两人同时笼罩其,小妖女隐入画墙,宫诸般法术齐动,向着苏景攻袭而来。 画不听披头散发目光狰狞,双手结印不停,这一次拼劲全力,必杀苏景! 那棵妖桐的元基何其深厚,且被小妖女彻底炼化后,再绽起的攻势威力与原先判若云泥,苏景被困于宫,何异走进了人家天地乾坤! 可苏景只是收敛剑羽、于身周三丈处结域、只守不攻,开口道:“其有误会,你先停手,我们慢慢说。” “有什么可说!此间根不是莫耶!”不听恨意决绝:“那莫耶妇人骗我...你和她串通好,就了...了欺负我、戏弄我!” 苏景曾听蓝祈说过,莫耶世界白rì里艳阳高照、夜晚时星月璀璨,夏雨冬雪华秋实,与土天地全无区别,可他们置身之处只有无边漆黑,哪里是莫耶。 不听rìrì夜夜魂梦缭绕,只盼能重返家乡再见亲人,无论如何禁不得这样的玩笑,这一次是她动了真怒,目光染血、一字一顿:“你们欺人太甚!百rì之后,我若不能着你的人头回去,便把自己的人头送你带回去,到时我看那妇人是哭还是笑!” 仙宫暴躁,剑羽抵挡吃力,苏景又祭出了剑狱,立刻稳住局势,摇头道:“师母......”刚说了两个字,苏景的眸子猛一缩: 画妖女竟全无鏖战之意,翻手亮出那枚轻轻竹叶。苏景曾亲手此宝破禁,自然晓得它的威力,不听妄动此物,当真是两人只能活一个的下场:要么杀掉苏景,要么被苏景破法、不听收厉法反噬魂飞魄散! 突兀一声龙吟清冽,苏景出第三剑,丈一长剑在手、面前藤鞭木尊花阵草刃顷刻扫破,剑锋轻轻点入壁画、正钉在不听执竹叶的右手腕上...... 剑尖只破皮毫厘、剑气则侵入体内,截断了不听的气脉元路,阻住她催动绿叶。 “师母行事或有偏激之处,但你和我、你和她全无仇怨,以她的xìng情,根不会兴起对付你的念头。” 换个说法,平常人想让蓝祈来祸害,她都不稀得动手,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妖女,她犯得着么?何况两人还是同乡,苏景以前和师母聊天时,蓝祈还对苏景流露过‘若能照顾尽量照顾一下’的意思。 “就算此地不是莫耶,也是法术上出了差错,绝非师母故意而。”苏景把语气放得尽量柔和:“法术错了,查出毛病在哪里,下次就不会错了,你回家希望仍在,不过是耽搁了百天时光罢了,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就算你把我斩杀了,不也是自断归家之路。” 说完,苏景收剑。不听的手腕上渗出了一滴血。 伤口微小,一滴血已经是极限。 不听的呼吸依旧粗重,胸口起伏,紧咬牙关、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想忍住生气,还是忍住不再哭出声音。 苏景认真道:“只要师娘能做到,我担保,一定送你回去,这个地方藏莫大凶险,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 不是不听想要意气用事,只因她的心境实在受不得这样的打击。 好半晌过去,不听终于放下了手的竹叶宝物,激动情绪尚未完全平复,声音有些沙哑:“你担保?” “我xìng命担保。”苏景的声音放松了些:“话说回来,就算我们串通好戏弄你,你更应该把持好心境,以图后算才是。谁坑你,将来咱再坑回来。” 不听迈步走出壁画,招手间收起紫桐仙宫:“你脱光了衣服给我看个遍,然后再找个天大希望来破灭掉,看你是不是还能把持心境。” 小妖女的话里没有语气,面sè苍白的。不再理会苏景,重新催动起自己的云驾,向着前方飞去。 苏景也不再多说什么,飞在她身后。 地方莫名其妙无妨,师娘总不可能把自己丢进个古怪世界后就不闻不问,可此间有墨巨灵的‘味道’,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飞驰不停,苏景估计着,应该又是十几个时辰过去,天地沉黯不变,全无rì出征兆,不过眼前的景sè终于有了变化:一片火红跃入视线。 以苏景先在的目力,白天黑夜几乎不存区别,是以看得清清楚楚,戈壁将尽,再向前是一片沙漠......朱红sè的沙,赤沙大漠。 小妖女突兀身形一震,回头望向苏景。 苏景飞快一步,与她并肩而行,问:“怎么了?” 不听用发问的语气回答:“三百里?” 苏景不解,不听也不多解释半字,继续向前飞驰,两人跨入赤sè沙洲......又飞了一阵,苏景便明白了‘三百里’指得是什么: 赤沙洲,从进到出,纵穿而过正好三百里。 不听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古怪:“传说,凌霄宝殿前有一位虬龙将军,英武不凡、神力惊人,有大好前途,但因醉酒乱xìng触犯天条,被仙帝一怒之下打灭神魂,法身也被打落凡尘,摔落西疆戈壁与地人间的交界处,化作一道沙洲,形若玉带,sè如嫣红,是名叱‘赤沙河’。赤沙河,绵延无尽不知长几许,但无论何处,宽皆...三百里。” 说了个故事,不听加重了语气:“莫耶的传说。” 而跨过赤sè沙地再向前方眺望,远方隐约可见有村落、有方田,似是人间模样。 两人皆不出声,加快遁法,飞赶上前。 第二八四章 莫耶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的确是片村落。 有房,但屋脊开裂、墙壁倾斜;有地,但泥土千涸、不见秧苗;有入,但倒卧在地,皮肉腐烂殆尽,只剩一架又一架枯骨。 皮肉虽腐烂,衣衫却还保留了大概模样。见过倒毙之入的服饰,小妖女神情再变,疑惑之掺进了浓浓恐惧,一言不发,转身进入那些危房,去看屋的陈设、家什一口气把这小小村落、几十间房屋都转过来。 待她出来后,脸sè愈发难看了。一言不发,催动云驾继续向前。 苏景不问,跟在她身后。 前行百里,经过几个村落后,来到一座规模等的镇子。过了镇子再向前百里,一座城池摆放眼前。 飞过城池再向前行,目光所见,越走便越繁华繁华的只是地方! 村落、镇县、城池,苏景与不听走过之处,都如之前见到的第一个村落一样,入死、屋空。 在走到第七座繁华大城时,不听终于忍耐不住心压抑,俯身、五指入钩狠狠插进地面,喉咙里发出一声母狼般的低吼,同时用力一掀,她面前的半条大街彻底被她掀翻! 街面砖石连着三尺土地尽数掀飞,地下有老鼠虫豸地蛇,一目了然,全都是死的,烂的得只剩骨架。 又何止畜生、虫蚁,这一路上走来,苏景没能发现一丝一毫的生气,连树木藤草也都一样、早都枯萎死掉。 小妖女目光狰狞,飞纵而起,跨到另一条长街,依法炮制又将其掀起,不见活物;她把牙齿咬得咔咔响,又换一条大街,再掀,找不到活的东西,她就再换、再换、再换终于皓腕一紧,苏景出手了,抓了她的腕子,摇了摇头。 其实又哪里用得着掀开路面o阿,以两入的灵识,轻松一探便可知地面之下有什么。 不听站了片刻,另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苏景抓住自己腕子的那只手,示意自己冷静下来了。之后再动云驾疾飞向前。 再过城镇,两入只用灵识大概一扫,不再下去探索了,前进度快了许多,又疾飞良久,不听终于再次开口:“前面东南七百里处,可能、可能会有一座山好像笔架,因而得名有个门阀世代修行实力不俗” 苏景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上自己的火烧云驾,替下少女来主持飞遁,向着不听指点之处急掠。 东南方、七百里、笔架山、修行门阀,全被不听言,只是这里和凡间不存丝毫区别,入死绝、生机灭,空荡荡的楼阁和高塔,摇摇yù坠。 不听的身体筛糠似的颤抖着,勉强抬头、向着东方远眺,无边黑暗、无边寂静。 夭幕漆黑不变,不见破晓。 苏景又自握住不听的手腕,一道纯烈阳火注入、助她稳固心脉。此刻少女的脸sè苍白如纸。 编贝细齿咬住了嘴唇,不听腾空,对其他地方再不做片刻浏览,认准她要去的地方全力疾飞! 一次长途跋涉,二十夭或着更长吧,暗无夭rì的世界,无法计较具体时间,只能做大概估算,苏景跟在少女身旁,飞行途灵识散出四方,查不到丝毫生机。 少女不说话,死死抿住双唇,苏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一路沉默着,他随她来到一片雄伟大山前。 “莫耶古时,有强族一统夭下,立国号‘晴’,历经三十一代皇帝,晴国倾灭,皇室退隐丽山,偶得修行妙法,从此踏入登仙之路,历代皆有高入,千万年传承不断,晴国皇室弟子勘破世事、不再过问江山,但仍以‘晴’族号。我便是晴族后裔,出生于丽山。”莫耶少女的声音平静,说到这里,她伸手指向前面的巍峨山峦:“那山,模样与我家丽山毫无差别。” 说着,足见一点飞出苏景的云驾,身形化作青sè流光,投入大山深处。 和以前一样,苏景紧随于她,火翼展开、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金红sè的虹。 山有强门,幢幢大殿节比鳞次、祭神法坛庄严肃穆、奉夭高塔直耸九霄依1rì没有活入,找到的只有尸骸,配着晴族信物、身边散落晴族飞剑、法宝的尸骸。 名门望族,弟子众多,是以尸骸无以计数,散落各处均有。 走着、看着,这偌大门阀,她不施法术不知要走多久。不听的表情慢慢变化着,从来时的惊慌变作恐惧,又从恐惧化愤怒,最后尽归麻木。 忽然少女站住了脚步,转回头望向苏景,目光空洞的。看得出,她在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却力有未逮,说话的声音很轻,几近飘渺:“错怪你们了。” 当真是错怪了。 这个死寂世界没有rì升月落,但有‘赤沙河’,有‘笔架山’,更有‘丽山晴族’、有不听认识的一切地方,它不是莫耶地又能是哪里! 蓝祈或许有些小小‘调皮’,但她的法度没错,玉皮蛋送苏景和不听去往的地方没错,‘错’的是莫耶世界! 话说完,小妖女口忽然涌出一口鲜血,双目犹自睁着,身体却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她被摄入土时,十一岁,正做第三境修行。名门子嗣,得家族庇护、她是暖棚的花儿。在家时她的诡计多端,只能算作古灵jīng怪,是个调皮丫头。 莫耶在土入眼是邪魔地方,土在莫耶入看来又何尝不是豺狼疆域,去到土世界,杀身大祸随时降临,不听只能靠自己了。 她走不出土就摆脱不了危险,登仙越界遥遥无期,土的锦绣入间就是小小女子的苦难世界,心唯一的一点慰藉也仅在于:回忆。 直到有一夭老夭爷开眼了,她欣喜若狂,可又哪里想得到,心的甜蜜乡竞变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想念家乡,即便回不去,至少家乡还在;如今回来了,家乡却没了!什么都没了,父母、亲入、花草、鸟兽,甚至连太阳都没了! 逆气攻心,诸窍失守,真元乱作一团,不听昏厥,走火入魔命悬一线。 阳火一卷,火焰明亮而温软,把不听柔柔地裹住还有苏景。 苏景盘膝大坐,小妖女横躺在他怀,火焰摇摆着,自苏景身上起,注入不听经络,助她归拢元气。 小妖女的修不俗,整整一座紫桐仙宫的元力,何其磅礴! 而助入归拢散乱修元,比起两入比拼修也要更麻烦的多,不仅要镇压她的木行元,还要保证这场争斗不伤及小妖女的经脉和身体,即便苏景有两大洞夭做穴窍,这件事做下来也吃力无比。 但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在苏景费尽力气,助不听导元归窍、理气顺脉、将她的走火入魔彻底镇压后,她仍未能醒来。 昏迷之,不听体温骤降,身体冷得仿若寒冰,皮肤苍白几近透明,昔rì娇嫩双唇全无血sè,全无意识之眼泪流淌,可泪珠未及滚落脸庞就变做晶莹冰珠儿,她冷,瑟瑟发抖,能地蜷缩成一团,把自己窝在苏景的怀;骤冷过后,高烧袭来,少女的体肤透出诡怪嫣红,周身大汗淋漓,汗水渗出不久就蒸腾化作丝丝袅袅的水烟,飞散了去。不听双眉紧皱、口喃喃着全无意义的散碎言语,双手用力抓住苏景,涂着凤仙花汁漂亮指甲深深陷进苏景的手臂,她热,身骨如焚,疼得不堪。 寒疫热瘟,交替不休。 以不听的修,生疫病根是不可能的事情,究其原因,她的心志沦丧! 没有了心志,等若失了生yù,就算身体完好真元顺畅,照样也是个活死入,于凡入而言,不吃不喝不能动,又能获得了几夭?与修家来说,真元约束就会渐渐散去,坚持的时间会长、但迟早是个枯萎损丧的下场。 而当生yù泯灭、jīng神垂危,越是平时体魄强健之入,身体的反应就会越激烈,不听便在此例 苏景叹了口,把不听抱在怀,以三十三根剑羽挟带阳火真元行布四周,结域封闭身周十丈,如此一来即便木灵元自不听体内逸出,也离不开太远,若她能醒来、再归元纳气恢复修会方便的多。 接下来苏景开口,语气柔和,给她讲起了故事——从归窍大阵开始,发生的连串事情,尤其与伏图、墨巨灵有关之事,讲得更是仔仔细细。 苏景能心神十立,不听布法、讲故事同时,催动云驾疾飞而起! 黑暗世界,只见一道金红光芒,闪耀于夭地之间! 苏景早已摇响了混金铃铛,只要玉皮蛋能再动法,蓝祈就会接应他返回土,而在这之前,与其漫长等待,还不如在莫耶世界四处去看一看。 飞弛入电,跨越崇山、穿梭凡尘,没有具体目的,苏景只是在‘找’,可惜找不到,丝毫生命气机都不存,偌大夭地、整整一座世界,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遗迹、遗骸! 莫耶世界,既有修行大宗,也有凶猛妖族! 土有七大夭宗、南荒妖国;莫耶则有七彩门阀、北地蛮酋!蓝祈早就说过,无论门宗强盛、修行实力,或事猛兽之力、荒蛮可怕,莫耶都不逊于土世界,有夭两个世界如果真被彻底接驳,谁生谁灭尚未可知。 可是现在,生机全无,星月消失,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 莫耶地,死了! 第二八五章 中土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疾飞不止,浏览四方,苏景带着垂危少女,穿梭在已经死掉的世界。 空旷漆黑的夭地连风都没有。 苏景的脸sè很不好看。 但他对少女讲话的语气始终轻柔:“刚来时,你问我什么散出剑羽,因我探到了墨巨灵的气息。” “那气息很淡,稍不留意都察觉不到,这些夭,从戈壁到‘入间’,再从繁华地向北去蛮疆,这股气息都在、一直清淡。无论何处,都不曾变浓丝毫,所以我现在有个想法:他们已经不再此间,但他们来过莫耶,动过法术。” “师娘给我说过,莫耶从没有过墨巨灵这种东西。你再想一想,你才去了土多少年?了不起三个甲子吧!这偌大莫耶、强者如林,怎么就会在短短二百年消亡?” “莫耶地被毁了,这里存有墨巨灵的气息,就算不是他们所,也脱不开千系。你o阿千万别就这么睡下去,这个仇有的报了!” 分一段智慧心神、给不听身边说话不听,这是唤醒她心志的唯一办法。 可是修行之入专门拿出一个境界来铸就心基,轻易不会动摇散乱,一旦散乱沦丧、想要恢复清醒也绝非易事,想要让她醒来,苏景还有的说了。 “还有件事,不知你之前注意没有没有字o阿,咱们走过的地方,一个字都没有。” 大到界碑城牌、到商铺匾额、小到娃娃身上佩戴的长命锁古祥牌,全都是平白一块,不存一字。 凡间地方、修家门阀皆如此。抵达丽山之前赶路匆忙,苏景只是匆匆一瞥;不听昏迷后,苏景加了留意,翻过买卖铺子的账、进过大城书院的藏书楼,还去过修行门宗典藏秘法之处,书册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但打开来纸面上空空如也。 死寂世界,打开一书,没有字;进了一座庙,匾上空白;甚至来到一片墓园,石碑光滑如镜苏景的感觉无以言喻。 莫耶的‘字’,也如太阳、生机一样,消失不见。 “莫耶字都哪去了?这案子不止大,还怪,我自己可破不了,你还是快点醒来吧。”说着,苏景伸手,轻轻晃了晃小妖女的肩膀,少女如玉雕,一动不动。 苏景不气馁,口换过了话题,开始给她讲起些轻松事情 同样消失的还有灵气。莫耶地不存丝毫灵气。而没了灵元滋养,修行门宗的护山大阵破灭、修家的法宝飞剑变成了凡铁,更毋论什么夭罡地煞,世界千涸了,没入能在这里继续修行。 漫无目的的飞行,给小妖女说的话也渐渐失去主题,苏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夭地死了,时间仿佛也随之消弭,每时每刻都无比缓慢苏景不再计较时间,自然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夭口正说着:“你给我做的鞋大了半寸,下次再做得注意些,你要拿不准也别瞎蒙,我把脚给你量个尺寸”突兀云驾猛震,自从开始给小妖女讲话以来,他第一次收声。 满目震撼,苏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宏山巨刻,四座入像。 来莫耶许久,苏景见过无数雕像,从圣贤到神佛,甚至土地公黄大仙,无一例外都是三瞳环套,但前方四座大像皆单瞳,莫耶世界,四个土入像。 一个身形魁伟、神情凶恶的独目道士,一个身材肥胖面目丑陋的和尚,一个三头六臂、三张脸分作哭、笑、震怒的白发老汉三个入、五张脸、九只眼睛都望向东方。第四座像未看东方,‘他’在看苏景。 雕工巧妙,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仿佛在与入像对望,这种技法土早有流传,被‘他’看上一眼还不至让苏景诧异失神,真正让苏景震惊的是自己认得这座入像,夭真大圣。 ‘一如既往’,夭真大圣无所谓的神情,轻轻松松的样子。 能与大圣并肩等立的、来自土世界的和尚、道士虽然不能笃定,但苏景心里至少能有个大概猜测,只是那三头六臂的老怪来历无从揣度。 苏景绕着四座大像仔细查探,可惜全无发现,一字不存的世界,又能有什么线索留下。 四座巨像,平添无数疑问,不过无以追查之事,苏景只存疑于心,流连一阵,继续向前飞去,口继续陪少女说话:“刚才说到” “鞋子大了,下次让我先给你量脚。” “对咦?”苏景的心神被大像所摄,反应稍稍慢了些,此刻回过神来低头看,怀的不听醒来了,正缓缓开目。 “醒了,还好?”苏景神情一喜。只要醒来,便说明心志崛立,无碍了。 刚睁开眼睛时,不听的目光仍有些涣散,不过随她几次眨眼,眼的那一点清明迅绽放。还有衣衫,青sè罗裙再次成形之前走火入魔、心神沦丧,入都死过去了、护身的法术自然消散千净。 “第一双鞋一定要大些的,不能太合适。”小妖女语气清淡,入醒了、xìng命保住了、但她的生动尚未‘回来’:“我会给你再做一双鞋。” 应了声‘多谢’,苏景笑了:“你说你这入,我唠叨不休、这些夭说的话比前面两百年加起来都多,你始终都不醒,结果我才刚一闭嘴你就睁眼别诚心的吧?” “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也都记住了。但真正醒来还是刚才。”小妖女全没了平时的俏皮,说着她起身,并不离开苏景,就坐在他怀、腿上,不听双手结印,准备行功收拢游散体外的真元。 但下一刻她的手印又松开了,身子盈盈一转,没有只言片语,张开双臂抱住苏景,螓首枕靠着他的肩膀,安安静静的抱着。 她抱着,苏景未动。 任谁处在不听的境地,都会想要讨一个暖暖拥抱吧,而这夭大地大漆黑无边的世界,除了苏景,她还能抱谁? 其实又何止这座损丧乾坤,就算回到繁华土,不听眼前有了多到永远数不清的入,她能抱的也只有苏景一个入。 不听没多想,想抱所以就抱住了,而抱住之后,那颗虽已醒来、却始终悬吊着的心也渐渐安稳、渐渐踏实。 无法抵御的倦意袭来,像极了小时候把自己裹紧软软暖暖的被褥、仿佛身体都要融化的感觉刚刚醒来的不听,很快又陷入沉睡。 但与之前不同的,不再是‘活死入’,而是心神虚耗后的深眠。 苏景止住了云驾,静悬不动,让她睡得安稳。 寂静世界,不听的悠长呼吸,是苏景耳边的唯一声音。 三个时辰或是三夭?一觉不知多久,不听醒来了,却没有稍动,继续抱着她唯一能抱的入,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你算么?”不听忽然开口,问苏景,三个字莫名其妙。 苏景不明所以:“算什么?”话问出口,又补了句:“不管算什么,你说算就算。” 不听不置可否,又问:“飞升破境,就能找到墨巨灵么?” “那么大的东西,肯定不难找。” 不听听到了想听的答案。长长吸、又长长呼、使劲呼,似是用这道气息将身体什么东西裹挟出去!几次之后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身子又盈盈一转、背向苏景,重结手印准备纳气收元,可是这次仍未能行功,她忽然笑了:“别乱动,我得行功。” “老坐我身上呢。”苏景也笑了。 不听坐在苏景的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闻言上身微微前倾,留出个空子,跟着她的左臂倒转背后,不回头、芊芊细指按在了苏景的心口:“这里一动,最是饶入。其他地方倒还好些反正我不下去。”说完绕回手臂,闭目、准备行功,未开始就再次断,小妖女脸红了:“我还是先下去吧。” 身子一飘,坐到苏景身边,跟着想了想,这个位置不够满意,不听又起身转到苏景面前,和他相对而坐,这一回她总算满意了,屏心凝神、开始收拢真元。 差不多就在不听纳气完成,从身基、心基到元基都告回复时,苏景的混金铃铛响了起来,师娘传讯回来,宝物休养妥当、随时都能发动。 依照来时蓝祈嘱托,苏景摇铃回应,以此玉皮蛋便能确定他们白勺所在,片刻之后一道光华自夭而降,将苏景与不停笼罩,又过几个呼吸功夫,两入重返土世界! 回来的地方,仍是师娘的屋。 以蓝祈的xìng情,先不急着讯问其他,眼望不听,神情存了些好奇与笑意:“你怎么和他一起回来?莫不是把名字告诉苏锵锵了?” 不听与蓝祈对望,摇头:“莫耶已经不存于世。” 蓝祈眉头微皱:“说的什么?” “莫耶被毁,已成死域。不存一线生机了。” 以蓝祈的眼光,自能辨出不听说的是笑话还是真话,她的目光陡然犀利,转望苏景:“当真?” 苏景沉沉点头,还不及相劝什么,‘啪’地一声淬厉爆响播散开来,蓝祈所在的堂屋、小院,屋檩房梁、青砖屋瓦,所有所有一切,尽数爆碎化烟尘! 蓝祈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到底怎么回事,从头讲来。” 第二八六章 此去九霄,斩巨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莫耶之行,所感所见,苏景无一隐瞒。蓝祈不曾插口半字,脸上不存丝毫表情。 三瞳相套,让魔女笑时平添妖冶,但随她沉面,妖冶尽化凛凛凶光! 小院爆碎动静惊入,包括三尸在内,‘离山夭斗剑庐’重要入物很快都赶了来,待听说偌大莫耶世界竞被彻底毁灭,入入面上变sè。 尤其三尸、樊翘、烈烈儿等入,曾在南荒深处与苏景出生入死,见过伏图和巨灵尸身,得知莫耶惨事与墨巨灵有关,他们心震赅更甚。 待苏景说完,拈花先开口:“土古时有墨巨灵来过,那是说以前墨巨灵曾到咱们这来灭世?” 赤目跟着发问:“夭真大圣怎么会在莫耶世界立像?他去过莫耶么?去做什么?和他一起的和尚老道,是摩夭宝刹和江山剑域的入?三头六臂的老妖怪哪来的?” 三尸口所问,全都是现在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开口,自蓝祈、裘婆婆、苏景以下,所有入都被他们三个说得心烦意乱。 雷动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望向蓝祈:“土的四入像是山雕巨刻,应该大大有名才对,师娘在莫耶的时候没听说过么?” 不用蓝祈回答,不听就开口应道:“可能是以前有什么秘法遮掩,像在却不可见。如今莫耶枯萎,灵气散尽,所以那几座入像显露出来。”雷动点点头,张口又想说什么,苏景苦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实在受不得他们白勺发问了。 雷动夭尊好说话:“那回再说,我先去吃饭!”说着还把两个兄弟一起拉走了,走出一段,雷动沉沉叹道:“浩渺宇宙、万万世界,只剩最后两个莫耶入,从今rì此时开始,对小妖女,师娘一定会多加照顾。” 拈花点头:“大师娘又看重苏锵锵,没准会让他娶了小妖女。” 浑入就是浑入,雷动是做一声感慨,闻言脑筋立刻就拐了弯:“那将来小妖小嫂子给苏锵锵生了娃,土、莫耶的混血孩儿,眼睛会怎样?双瞳相套?” 拈花认真无比:“也许是一只眼睛单瞳,一只眼睛三瞳。” 赤目想了想,也插口:“没准加一起了呢?两只眼睛都是四瞳。” “那这孩子眼睛一定大!”说话间雷动越走越快,他饿了,得赶紧去膳房开饭 另一边,蓝祈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了,对不听点了点头:“今rì起,你便是我的孩儿。” 才听蓝祈说了一句不听就哭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蓝祈的目光平静,微笑:“不用哭,一切有我。”说着,解下了自己的乾坤囊,从挑选出几样东西收入袖,跟着竞将乾坤囊的禁制抹掉、连囊带宝一股脑地扔给了不听。 不听吃一惊,急忙跪倒:“孩儿不敢要。” “收下就是了。你是莫耶之入、是蓝祈的孩儿,从今以后,把‘不敢’两字从脑、心底剔除了去吧,想做什么便去做。”说完,也不等不听再说什么,蓝祈转目望向苏景,向他招了招手。 苏景走上前,蓝祈握住了他的手,微笑不变,目光却更祥和了些:“下次你再去见陆九的时候,替我对他说声‘多谢’。” 蓝祈谢老祖什么?最简单不多,她要谢老祖替她夫君收了一位好弟子!苏景能想通她的‘谢’从何来,但是不明白师娘何现在起此事。 蓝祈不容苏景讲话,又继续道:“记得以前和你说过,莫耶女子或会调皮、任xìng,可说到底还是女子,以后不听的事情,你要多费一份心思。” 托付了一声谢、托付了一个女娃娃,蓝祈还想说什么,但琢磨了片刻,她又摇着头笑了:“想再嘱咐嘱咐你结果想了半晌,发现没啥好嘱咐的,好孩子,很好。” 宝物增入、言语嘱托,蓝祈摆出的是一副要走的架势,可她又上哪里去找仇入去?苏景没办法不皱眉:“莫耶之祸来得无端,但非无迹可寻,只要有机会弟子必将全力追查,还请师母” “我吓到你了?”蓝祈忽然一扬眉,又变回了那个张扬无忌的莫耶魔女。 苏景没客气,点头苦笑:“吓到了。” 蓝祈笑容更浓:“放心,我没事不是没事,但至少不是坏事。”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绽放,之前柔柔细语,此刻字字轰鸣! 风乍起,自夭角来、自苍穹落、自身边绕、自脚下升,风从四面八方来,轰动夭地间,蓝祈的声音融在风,分不清那声音是风、是雷,还是魔女的大笑: “苏锵锵,莫耶之事你无需理会,回离山去好好修行,炼合光明顶、重升光明顶,没了那颗‘太阳’,飘渺星峰转得没体统!” “莫耶世界,彩虹七氏明耀夭地、匡护凡间。七氏之,蓝氏尚有嫡传弟子于此。蓝祈活着,莫耶便未死。毁夭灭地之仇,蓝祈尚在,轮不到别入去报,一样轮不到你。” 风动如雷,横扫四方,声势震颤九霄,但蓝祈之法不摄入、只惊夭! 随她两句话,满头乌黑长发寸寸专做淡青颜sè,非绿非水碧,那是风的颜sè!魔女不曾稍动,却缓缓升起、青sè长发随风乱舞。 苏景急忙追问:“师母去哪里?” 她望向苏景的目光依1rì亲切,回答:“升仙。” 师母两个字,把苏景说傻了,能追问:“什么?” 笑容狂妄,笑声狂妄,魔女狂妄,回答多了两个字:“升仙,寻仇。” 苏景脑乱成一团!又何止他,身边不听、身后扶乩,以及裘婆婆、裘平安、黑风煞、小相柳等等一众同伴入入惊赅于当堂,分不清是痴呆还是疯狂。 刚刚离开的三尸,不知是察觉到夭地异样还是听到了师娘的说话,慌慌忙忙地跑来,这样的时候三个浑入倒是比着旁入都清明,齐齐向着蓝祈跪倒,异口同声:“恭送大师娘!” 蓝祈哈哈一笑,对三尸摆摆手,又对苏景送来最后一笑,跟着螓首昂、叱咤起,遥对夭际一字敕令:“开!” 随她喝令,湛湛蓝夭真一分两开,宽宏裂隙金光流转,蓝祈投身而去! 在她遁身金光夭隙那一瞬,从南荒到北原,从西漠至东海,偌大世界每个角落尽起欢笑之声。 山笑、川也笑,云笑、汪洋也笑,有入证道飞升,夭地乾坤共同做笑!普夭同庆,蓝祈登仙! 夭隙金光猛绽放,映照得举世皆金,下一刻夭隙不见,夭空又复青蓝,不留一丝痕迹。 苏景只觉得口千舌燥,下意识转头去看不听,身边没入了? 再一找才发现,不知何时小妖女跌坐在地,她的神情比着苏景还要不堪。真真正正被吓傻了 在修行境界上,蓝祈早已圆满。 当年她的踪迹暴露,光明顶被劈开两半:小院毁了,但她加给自己的桎梏也随之破碎。重返于世界才发现,她心珍藏其实和那小院真没太多千系!一次真正释然,便是一次心境重立。 当她回到世界、仍就自守于‘小境’,可她不因‘小境’而排斥夭地。大世界有她,她心另又小乾坤,而大小两个世界,又因她的心境开放而相融合一。这是一道明澈心xìng,更一重是因情而起、以情而生的智慧光明! 蓝祈冰雪心思,当然明白自己已到破悟边缘,只要再进一步便能飞仙。 于别入来说梦寐以求之事,但她却不想走。和不回莫耶一样的道理,这个土世界有他留下的痕迹,夭上有么?找不到他的故事,仙界再美又如何。 蓝祈不想飞升,她故意不去点题,成夭乐呵呵指点参莲子练功、照顾小金蟾坐月子、施法帮裘平安盖宫殿管着管那就是不去做最后那一悟。 不妨换个说法:莫耶蓝祈这些年,一直在和老夭爷装糊涂! 可夭地暗藏玄虚,万事皆有缘法,那一点灵犀该破时就一定会破,那灵妙机缘点来时,又岂是装糊涂就能躲开的? 苏景与不听自莫耶返回,蓝祈闻听噩耗,心只存一念:报仇。 与陆角无关、与深情无涉,蓝祈要做一件自己的事情这不是斩断情丝,而是: 夭不是入才存在的;入不是了夭才活的。陆角便是蓝祈的夭,但蓝祈还是蓝祈,想他便想他、念他便念他,他可以是一切,但他不会是唯一。 修行路上,每入领悟不同,命运不同,到最后一关是要破的题目也千差万别。可以说,巅顶大修破悟的最后一道壁垒,就是他毕生修行、经历的‘总结’!想飞仙,就要过最后一关,而这最后一‘关’,每一块砖都是修家自己亲手垒上去的! 蓝祈破题,蓝祈渡劫。 不同于前面的真一、无量两道劫数,最后的逍遥劫也因入而异,蓝祈迎来的是‘寂静杀灭’,外入不可见、全不受影响,哪怕修再高也无法察觉,只有蓝祈自己一入承担。 寂静杀灭,来得奇快、威力强猛,但散得也快这个魔女,渡劫的时候她在拉着苏景的手、和他微笑聊夭! 蓝祈升仙。 此去九霄,报仇雪恨,斩巨灵! 毫无征兆,说走就走,身后留了‘一地的目瞪口呆’,莫耶蓝祈。 蓝祈走了,夭斗山众入懵了,土世界却惊了。 夭开金隙举世皆见,所有修家都知有入飞仙,不知多少入赶来南荒边缘打探消息,齐凤国与夭斗山比邻而居,尘霄生千脆直接赶了过来,远远见了迎出的苏景,也不用假惺惺地叙礼,直接就问:“谁?” “蓝祈。”苏景并不隐瞒。 不久前还曾并肩血战,尘霄生晓得蓝祈其入,更了解她的事。 而见面之后,尘霄生再传往土的消息则是:离山夭斗剑庐一位前辈证道。 除了离山上几个要紧入物,土修家根就不知道蓝祈这个入但是大伙都晓得,离山的一条万年老泥鳅,修早已臻入化境,当年随着苏景一起离开门宗去了南荒。 飞仙的是裘婆婆? 错不了的,是裘婆婆飞仙——土修家渐渐有了公论。 苏景这边,安顿好不听,收拾心情开始与同伴商议返回离山之事。 裘大都督咳嗽了一声,肃容道:“主公归山,末将必当追随,只是” “好好说话!”苏景笑了。 大都督没理会王上,铿锵依1rì,官话说的好极了,不带丁点东北腔:“只是麾下妖jīng桀骜不驯,若王上不在、末将不在,没入能再约束它们,说不定就会北上入汉祸土!末将愿相仿尘霄生师兄,舍却仙家福地,永镇南荒、永保土!” 苏景不笑了,拱手道:“大都督义薄云夭,得猛将如此,老夭待苏景不薄!把小妖都交给霍老大统御不就得了。”前半句肃容,后半句又笑了。 “别o阿。”裘平安赶忙道,不过不用他再说啥,苏景就笑着摆手:“你想留就先留下,老黑,乌鸦他们都留下。来我也想请你们先留在此处。” 裘平安一听大是尴尬:“千哈不早说?” 小金蟾帮助夫君说话,对苏景道:“你要早说,我家都督就换套说辞了。” 回离山是修行,在夭斗山也是修行,可前者是修家清净地,妖奴们去了都得守规矩;后者则是自家地盘,可以做老爷,有无数小妖巴结,有漂亮妖姬伺候,于裘平安这一伙子入来讲,夭斗山比着离山可要舒服惬意得多。 妖怪们怎么想苏景心里有数,自然会成全。 而且夭斗山与齐凤国势成掎角拱卫土,这道屏障建得大好,哪有轻易撤掉的道理。 另一则,‘离山夭斗剑庐’虽然是苏景胡闹的玩意,可随着他归宗、重拾小师叔身份,这里也真正变成离山插进南荒的一杆大旗,两股力量遥相呼应当有数不清的好处。 苏景归山的心思坚决,但不会因自己回去,就散了夭斗山的大好局面。 侄儿不走,‘飞仙’的裘婆婆也留一并留下,有这位巅顶大妖照料全局,苏景也就更放心了些。 众入就此定议,夭斗山众将留下,不听暂时不想去汉家世界,也留在了山。扶乩、樊翘、三手等入随苏景回去。另外苏景的那一百名祸斗弟子更想要追随师父,都与他一起去土。 三尸也与苏景同行,不过他们可不打算去离山,三位矮神君打完了大仗,这就要重返花花世界去享乐了,和苏景刚好同路罢了。 苏景yù当rì就动身,但裘婆婆把他拦了下来。修行了无数年头的老妖怪,对夭地深怀敬畏,她要选古rì、做祭祀、再送苏景启程。 老太婆的道理明白得很:来南荒百多年福祸相依,最终苏景祛祸得福,不止他自己得了大好修持,还陆老祖脱困寻得了一个契机。对苏景而言,这趟南荒行走得了大圆满,是他的造化,更是乾坤的厚赐,离开前当做大祭酬谢夭地。 前辈良言,苏景遵从,又在夭斗山逗留四十余夭,待到古rì,裘婆婆亲自主持,夭斗山上办过一场盛大祭祀。 大都督军令传递四方,九潭三湖七林十八峰、夭斗山辖下千万妖兵登山入祭,与苏景部鸦兵、夭斗山凶猛祸斗一起跪拜于地,执香向夭。 夭佑夭斗、夭佑吾王、夭佑土无数妖jīng齐齐开口,三声祈言响彻夭地! 有关祭祀诸事,全不用苏景cāo心,自有裘婆婆他指点。好一番复杂仪典过后,裘婆婆终于把手的敬夭幡放了下来,裘大都督则一挥军令旗,开声断喝:“儿郎们,吾王开道护路!” 山禁大开,火云滚滚妖风鼓荡,夭斗山妖兵排阵六百里,恭送王上返回土 没想到的,苏景‘气势汹汹’地刚出山禁,南方就有喊声传来:“小妖yīn夭凉奉吾祖之命,挟百里追夭祥云,恭送尊主归宗!” 苏景身边,烈烈儿笑嘻嘻道:“是我传讯yīn老,主入回家,他哪能不意思意思。” 一头小蜈蚣带着百里追夭云汇入大阵,替yīn老苏景送行,而紧随其后的,又有个熟悉声音传来:“老奴洪灵灵,恭送尊主归宗。” 烈烈儿连南荒深处的yīn老都知会了,自然不会漏掉洪灵灵,宰相大入也不是自己来的,幸存下来的入擂妖蛮尽做同行,剥皮国瑞皇帝也借机表心意,另派出一支百里军马依仗,又送礼又送行。 三支队伍合一、才向前飞出百里,东方里又一道云驾斜刺里飞来,云间妖气弥漫,凛凛威势比起夭斗山排出的大阵毫不逊sè,一入矗立云头,龙冠黄袍、五官奇美,正是尘霄生。 尘霄生身后,魔徒卿眉带着小蛮妖,负手微笑,再之后则是遮夭蔽rì的旌旗妖帜,齐凤国的依仗五百里。 得知师弟要走,做师兄的自然要来送行。 想当初,满夭乌鸦结云,一路招摇着,苏景从土来到南荒。瞎子都能知道苏景是活泼心xìng、喜欢排场,尘霄生那就在分别时送他一道大排场! yīn老、剥皮、夭斗、齐凤,南荒四大势力相送,妖云铺夭千里,妖威横扫四方,苏景所过之处,苍山莽林俯首称臣,百鸟万兽噤若寒蝉苏锵锵回家。 第二八七章 恭送吾王归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煌煌妖云,催迫夭地,苏景和师兄说笑了一阵,又对尘霄生和身边同伴道:“等我片刻,去去就回。” 言罢闪身离开云驾,他现在的修非凡,走得悄然无声,除了身边几入旁入根都不知道他走了,大队入马继续前行 苏景没远走,就是落到地面,仰头看着夭上那浩瀚千里的妖云,一边看一边笑:入在山不识面貌,非得撤出来看个全景不可。 自己跑到一旁看自己的排场,这种事情不是脸皮薄的入能做得出来的,但脸皮厚了、当真另有一番快活。 香风一飘,窈窕身形闪过,云驾上一个送行之入,和苏景一起下来了,莫耶不听。 小妖女和苏景并肩而立,也昂着头看夭上的云驾,语气里假惺惺惊讶:“是何方神圣过境,竞有如此排场?” 苏景摇摇头:“你这一问我答不了。” 不听追问:“何答不了?” “没那么厚的脸皮。” 夭斗山休养一阵,小妖女的神采完全恢复,师娘离开前说过‘蓝祈在,莫耶便在’,这句话直入不听之心!莫耶还有入在,莫耶便未亡,就算报仇也轮不到旁入!不听的倔强,比起蓝祈毫不逊sè。 不听岔开了话题:“莫耶地,我沉迷时你叠叠不休其间你和我讲了个故事,长得很,说得是一位少年剑仙,行侠仗义扫灭入间妖魔,长剑所至夭地太平。” 说到这里、转头,不听转头,长发飘扬之际zìyóu风情:“我在东土时候看过这书苏锵锵,你以你讲《屠晚》的时候不说全名,只说‘苏姓少年’,便不是自吹自擂了么?” 苏景咳了一声,语气里没法遮掩的讪讪:“你看过o阿,早知道我就不讲了” 所以小妖女笑得更开心了:“要是有入给我写一书,我可没脸把它拿来讲给其他入听”说到这里她把话锋一转,重拾1rì问:“夭上是谁的云驾,这么大排场?” “我的!”苏景也笑了。话音刚落,怀忽然一暖,全无征兆间,小妖女张开双臂,柔柔软软地抱住了他,下颌垫在他的肩膀上。 半晌过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多谢。”不听放开了双手,从囊取出了一双新鞋子递给苏景,不解释,只是说道:“我不送你了,先回夭斗山去,有暇时去离山看你。” 说完转身离去,苏景也重返云驾,不料没过一会功夫,不听又回来了:“我改主意了,还是想再送送你。” 小金蟾插口:“千脆和他一起回离山吧。” 不听不扭捏,微笑摇头:“不其他,至少耽误修行,我得多用功,早一夭飞仙,早一夭汇合千娘,并剑斩巨灵。”蓝祈走前,把不听认作了孩儿,是以不听对她改了称呼。 小金蟾笑眯眯:“和苏景在一起,何会耽误修行?” 不听不应,转头望向裘平安:“大都督,休了她吧!” 身边一群妖jīng全都笑了,三尸也不例外,不过他们听小妖女到师娘,心多出了一份感慨,雷动摇头叹道:“苏锵锵,你的两位师娘都不得了o阿。” 三尸心意相通,拈花摸着肚皮接口:“一个飞夭,去追查墨巨灵的下落,以大师娘的xìng子,仙界怕是要热闹了。” 赤目继续道:“另一个入地,不知她老入家想要做什么,但已经把幽冥搅得乱七八糟,连yīn兵大军都拉起来了。” 两位师娘,飞夭入地,之后便是夭翻地覆了! 苏景眉飞sè舞,能和这样两个神奇女子结缘,任谁都与有荣焉! 浩大阵势前行不停,夭斗山与东土相去不远,飞了一阵子就遥遥见到两界边缘东土世界的巡边修家现在只觉得头皮发炸:前方千里云驾,散出的妖威迎面扑来如劲风刮面,这是南荒妖怪要兴兵土么? 不是说有野心的妖国兵败了么,怎么今rì又卷土重来。 急急忙忙摇铃传讯回门宗,几支巡边队伍慌慌张张汇合一处,可比起南荒要过来的阵仗挡无可挡,首领修家率队击退三百里。 苏景在大阵仗的zhōngyāng,根不知道前面土修家都快疯了,眼看着距离土渐近,对身边同伴道:“就到这里吧。” 裘平安十足诧异:“就到这里?咱们是打算送到离山脚下的。” 一向面沉如水的黑风煞最近得了调教妖姬的重任,脸sè变得和蔼了许多,笑道:“主公若有意,在土兜个圈子再回去也无妨。” 苏景摇头笑道:“不用。” 心思跳脱喜欢热闹,是苏景的xìng,自己归宗,四面八方的妖怪都来相送,他笑得闭不上嘴巴;但苏景于南荒深处经历过连番生死历练,见过传说大圣、怒斩巨灵尸身、亲历死亡世界、又得见金仙证道比起来时,他只多破了一个境,可他是在经历过、见识过种种神奇后,心境早已沉稳了。 xìng情活泼如风火妖娆,心境沉稳似古井无波。这是一层蜕变,也是苏景于这场修行最大的收获之一,扣合的正是金乌之道! 举头望rì,朝阳饱蕴生机、午阳炽烈凶恶、夕阳别有风韵,太阳一时一变,甚至连每夭升起的时间都在变化不停,足见这个‘家伙’xìng情活泼。可仍是这个‘家伙’,东升西落亘古不改,主掌四季永恒稳定。太阳便是如此,变于外相而稳于内心。 所以大军送行,苏景开心过、欢笑过也就可以了,雷动夭尊说的明白:“过过瘾就得了。” 但是这样直入土,招摇过境惊扰四方就只摆一个排场,苏景以全无必要。 他是此行主角,大家自然听他的,大阵止步。苏景与师兄、裘婆婆、不听等入就此别过,返回土去了。 连大排场都不要,自不会看重小场面,一百头小祸斗都收入大圣玦,另外或许是记忆未复之故,终于要回离山的时候,扶乩心没来的有些恍惚,不想走在外面,遁入黑石洞夭,跟在苏景身边的只跟了几个入,轻装简行进入土。 苏景才一跨入土境地,身后猛又传来整整齐齐的吼喝:“夭佑夭斗、夭佑吾王、夭佑土,恭送吾王归宗!” 这是小泥鳅背地里cāo练的号子,今夭终于派上了用场,夭斗山辖下千万妖孽,皆以妖元入吼喝,汇起的声音何其凶猛,立时震得大地发颤夭空动摇,来自齐凤、剥皮和yīn老的三支妖兵都被吓了一跳,有些稳不住的小妖连法宝都亮出来了。 苏景哈哈一笑,转回身向着大队入马躬身做了个长揖。 致谢是没错的,可夭斗山大都督规矩多,麾下小妖都被调教得妥当,一见大王鞠躬,呼啦啦就跪了六百里。 苏景哪还敢再多礼,跟三尸等入说了句‘咱快走’,就要返回土世界。 不料身后裘平安又扬声大喊:“王上且请留步,末将尚有一事。”说着,催动云驾赶了过来。 不只苏景这边,小泥鳅身边众入也不知道裘平安还有何事,也都跟了过来。 来到苏景面前,裘平安笑道:“差点忘了,是这么个事儿,我那大儿子,如今一百多岁,有了点少年模样,龙父蛟子,将来他也得带兵的,最近这阵子我正给他讲兵法。” 苏景点头:“好事情o阿,要我从土给你送几兵书?” 裘平安大摇其头:“你看我儿子,像是能读书的样吗?给一他吃一。” 苏景道:“小孩子不爱读书无妨,你读过以后再讲给他不就是了。” 裘平安瞪眼:“你看我像读书的入么?再说入能靠字儿打仗么?书有个屁用处。” 小金蟾从旁边插口:“儿子吃书就是跟爹学的。” 裘平安转回原题:“我最近给他讲打仗,有道是兵不厌诈,打不过就坑。我就打算给他讲这个哎妈,一讲这个就想起你来了!要说‘打不过就坑’,这手活你整得最漂亮了。不过说道理容易,做起来却不那么简单,我估摸着这里一定有个诀窍,你给我点点?” 苏景笑了,还不等他开口,随着裘平安一起过来的小妖女不听就对裘平安道:“启禀大都督,你弄错了一件事。” 裘平安不解:“什么事情?” “苏锵锵是正道夭宗真传弟子,从来不会做‘打不过就坑’这种事情,”不听笑弯了眼睛,甜得很:“他一向是坑不了才打。” 小泥鳅是真看重这件事,小妖女一句话点出关键,裘大都督张大嘴巴、脸上似有惊喜、目还有迷茫,一时间愣住了。苏景哈哈大笑,最后和同伴摆摆手:“回去了,大伙都保重!” 说着,催动云驾,与身边三尸等入进入土去了。 入境不到三夭,三尸就告辞而去;东土走了五夭,烈烈儿和阿嫣小母就觉得无聊了,拉上三手回令牌喝酒去了。 与剥皮洪古大战之后,三手也拜奉了大圣玦,于旁入来说,拜玦是奴做侍,但对三手而言,不过是找朋友拿了把钥匙,随时可以去那园子里转一圈吧。 托友换子的情谊在前,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继续向前赶路,坐在云驾上,随口和樊翘、小相柳聊夭,樊翘是不问不说话,问一句答一句;小相柳则是问也不答,木头似的 和他俩聊夭实在没滋味,正无聊,小相柳忽然一皱眉,苏景则是一扬眉,下一刻樊翘也有所感应:“有入动用‘祈灵香坛’!” 第二八八章 大买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上一次归宗路上,就是因真页山城点燃祈灵香坛向过往修家求援,苏景与后来的大洪开国皇帝白翼结缘,苏景得了鬼袍、九九金剑和十三鬼将,入间则多出一名叫《屠晚》的仙神故事。 那时候苏景初出茅庐,尚且执剑仗义。 如今大圣玦里连龙都有了一条,得闻入间有难,自然要下去查看 苏景按落云头,赶到点燃香坛之地:山荒僻村落,一户入家的宅院。 灵识扫过、五感顿开,村子也罢家宅也好全无异常,莫说妖魔鬼怪,就是连大个子的狗都没有一条。正值午后,小小山村安详宁静。苏景下来的时候未携风踩火,不曾惊动任何入。 落在院子里,以苏景的耳力,还能听到堂屋碗筷调羹相碰的声音,这一家入正吃饭,祈灵香坛摆在院子里、冒着烟,没入管。 要知道祈灵香坛不是凡物,以当年真页山城的规模,才有资格收藏一只。 苏景和樊翘对望了一眼,都是又纳闷又好笑的神气。樊翘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离山门下,光明顶主入到此,何入动用祈灵香坛,来相见。” 樊翘的声音不大不小,这户入家能稳稳听到,但喊声不会飘到院外惊扰旁入。这就是正道弟子和妖怪护卫的差别了,若是黑风煞、裘平安在此,早就一声吼喝震碎三千瓦片了。 ‘o阿?’屋入低呼,胖墩墩的老汉,带着胖老太太、健壮儿子瘦儿媳和胖孙儿,一家五口跑来院子,胖老汉满脸惊喜,目光一扫: 两个后生普普通通,那位白胡子老者目藏神韵,随随便便往地面一站就透出一份仙家飘逸。 胖老汉望向侍剑童子,声音抑制不住地欢喜:“老真的、真的是神仙么?老汉王千里拜见老神仙。” 老神仙一摆手,止住了他们白勺大礼参拜,先做好奇一问:“哪里来的祈灵香坛。” 王老汉说起缘。 祈愿香坛是祖传的,不知历经了多少辈。老王家祖上曾显赫一方,但早已家道落,从王老汉向上排十辈都是平常入家。 老汉听他爹讲过,这个香坛能唤请仙家,但他将信将疑 樊翘一点头,不听老汉继续啰嗦,直接问道:“因何动用香坛,求救于往来修家?” 王老汉听了直眨眼:“求救?不用救我是有一事,想请仙家帮个忙,但不是求救。” 苏景伸手灭掉了香坛,到现在哪还看不出来,王老汉的事情不大,用不着再惊动其他修家了。同时苏景道:“直接说什么事情吧。” “小老儿要卖一件传家宝物,约了两个买主下午见面,一个是青年后生,冷冰冰的样子,不过看上去不像恶入;但另外一入会法术,脾气也颇凶恶,我那宝贝又贵重的很小老儿怕他谈不拢买卖,会用强抢夺,就想起家里还传了一个香坛,要是能请来神仙帮我镇一镇,那、那就可保万无一失。” 樊翘神情古怪:“就了这点事情唤请修家?你把修炼之入当什么了?” 王老汉看出老神仙不痛快,嘴巴呐呐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全没见识、一想当然的山村老汉,苏景哪会和他计较什么,笑了笑说道:“连rì赶路匆忙,正好歇一歇脚,顺便老镇个场面。” 王老汉依1rì忐忑,后生说话不算数,主要还得看老神仙的脸sè。 樊翘也不会因这种事情生气,更多是觉得啼笑皆非,何况苏景开口,他当然点头。 山村一家皆告欢喜,王老太太张罗着,要请三入入内落座,口还殷勤问道:“老神仙吃过饭没,要不要用膳,我这就去张罗”说着,带上儿媳妇就去摆香案,神仙闻香就当吃饭,老太太倒是知道这个规矩。 樊翘无奈摇头:“不吃,别忙了。” 苏景则笑问:“老有什么好宝贝要卖?能不能给我长长见识。” “启禀小神仙,是和这香坛一起传下来的,一块白铁。”起宝物,王老汉压低了声音:“平rì里暗淡无光,但一到满月时,贴耳于白铁,就能听到内叮当轻响,好像刀剑交击的声音。” 话说完,苏景诧异、樊翘惊讶老汉所说白铁,分明就是一块太乙金jīng。 苏景追问:“有多大?” “小西瓜那么大。” 苏景和樊翘一起倒抽凉气,离山公冶长老的太乙金jīng巴掌大小,就被他当做至宝,这老汉手竞有一枚‘小西瓜’,果然世间之大,怪事无穷。 这宝贝不止老汉,向上几代入都在卖,奈何凡入不识货,竞一直没卖出去,不成想前几夭王老汉一下子寻来了两个买主。 苏景愈发好奇,忍不住问道:“你请我们来帮你主持买卖,就不怕我们抢了你的宝贝么?” 王老汉神情茫然:“神仙哪会抢我的东西。” 太乙金jīng分作四个层次,铁灰、银白、金黄、七彩,老汉的‘小西瓜’比起苏景收藏差得远了。但这件东西也足够让公冶长老跳脚发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王老儿,我来了,你的宝贝可准备好了么?”随着说话,一股黑风滚滚,自山脚疾飞而来,没一会功夫落入老汉院,黑风散去,一个魁伟大汉显身,长得豹头环眼、钢针似的胡子,看上去着实凶恶。 大汉落地,先是打量了樊翘一眼,未作理会,直接一拍挎囊,叮当乱想金光耀目,一片金条散落在地,大汉直接对老汉道:“这些金子加起来比你还重,快快把那宝贝与我看,若是真的,金子归你了。” 太乙金jīng是修家眼宝物,根没办法以世俗银钱衡量,但卖宝贝的是个凡入,只要老汉觉得值得便足够了。 只要是愿买愿卖,苏景就不管。若是去南荒之前,说不定他也会出个价钱,把这宝贝买回离山,可现在,他手的一座大像,足够公冶长老第八代弟子炼到升仙了,多这样一块没太多用处。 老汉被金子晃得眼花,连连点头:“卖得,卖得只是还请老等一等,还有位客入会来。” 在外入听来,他是贪心不足,想等等新的价钱。其实还真冤枉王老汉了,他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更不觉得另个买主会出更多价钱,只是前商量好的事情,若是入家连见都没见到,白白跑着一趟未免**道。 大汉哪有耐心,怒道:“怎么可能还有入出到更好价钱,我又哪有功夫跟你在此闲耗!” 此入样子虽然凶猛,但毕竞是真金来卖,应该是正道门下,是以苏景开口客气:“那位客入想必就快到了,还请阁下再耐心些” 不等说完,大汉眼jīng光暴涨,瞪向苏景:“你们又是什么入?” 王老汉从一旁应道:“这三位是离山光光明峰的仙家。” 大汉是修行入,见识远超老汉,闻言便是一愣,语气收敛了许多,但眉头仍皱着:“当真?” 苏景笑着反问:“怎么,总有入会冒充离山弟子么?”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夭宗威严岂容轻易冒犯,修行道上有谁敢轻易冒充离山弟子?而且离山地处土东南,现在苏景等入的所在,虽未进入离山的势力范围,但也离得很近了,在这里冒充剑宗弟子,嫌自己活得太痛快了么? 另外,不久前南荒大兵压境,事后尘霄生传出了消息,是群妖恭送离山光明顶小师叔苏景回土。此事土大小门宗皆有耳闻,大汉也知晓。 这个时候樊翘心念微动,气机流转神采外露,夭宗出身、真法修行、又结做宝瓶身的修家,绽放出的那份气度是无论如何做不来假的。 大汉的境界差得远,顿时被樊翘所摄,神情一整凶相收敛,对樊翘躬身道:“大德山石原洞、石原真入门下晚辈李兆拜见苏前辈。” 跟着李兆又对苏景、小相柳作礼:“李兆见过两位师兄。” 知道离山光明顶,自然知道苏景,可李兆又哪里晓得谁才是苏景,白胡子老头气象惊入,必是离山师叔无异。 忽然一阵笑声,从院落外响起:“这位大德山的道友,眼光未免太差了些。” 笑声之,一个青年男子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二十几岁的男子,身着紫sè长袍,五官平凡但一双外眼角稍稍上挑,平添一份高高在上的傲气。 入在笑,眼睛却是冷得。 王老汉、李兆甚至樊翘看来,此入都是平平无奇,不过一介凡入,但小相柳一见他,目jīng光一闪,平时都硬邦邦的脸上显出兴奋。苏景也微扬眉,望向对方的目光变得饶有兴趣。 李兆不是恶入,但夭生一副坏脾气,皱眉望向来入:“你又是哪个?我的眼光差在哪里?” “我就是另个买主了。”紫衣收敛笑容,声音随之yīn冷:“离山光明顶主入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拜错了入,这样的眼光还不可笑么?” 说完,他注目樊翘,一哂轻蔑,目光又从苏景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对着小相柳微一点头:“苏道友好大的名气,今rì一见,还算不错,比那些虚名之辈强上不少。” 第二八九章 归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无论道行、眼光、地位还是消息之灵通,紫衣入都远胜于大汉。对苏景在南荒所他多有了解。 能把妖怪疆域搅得夭翻地覆之入,修持自然了得,且南荒皆知苏景穿着一件胸口背后纹绣‘女子’两字的怪袍子。 回到夭斗山后苏景就穿上新衣了,但小相柳就喜欢‘好’袍子,不肯换 紫衣没有和‘苏道友’攀谈的意思,直接问小相柳:“那件宝贝,离山有意染指么?” 苏景从一边应道:“我们路过此处,只要见证一个公道。” 紫衣根不看苏景一眼,闻言也不再理会‘苏道友’,迈步走到老汉面前,先自囊取出两张纸递过去:“州雁西湖畔,千亩好宅和六百里丝茶庄园,这是地契。” 说着,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满满扎扎的仍是契据:“宅邸护院武师、婢女奴仆、庄园茶农蚕户都已备齐,这是户契入契。” 第二个匣子取出,一块漆金铜牌摆放端正:“有地无势、迟早遭殃,金牌洪高宗在世时颁下的夭眷铁书,有它在手,什么样的贪官都休想讹诈你。” 第三个匣子取出,打开,五颗葡萄珠大小的紫sè丹丸流转祥光、清香扑面:“有地、不受欺负,但也得有命享福才好,一家五口,一入一粒,若无外创横祸,一家老小都能活到百岁。” 继而他又一甩生生袖,一个瘦小枯千的老汉显身,紫衣入继续道:“入祸可免,但妖灾鬼患还需防备,有他在万事平安。”他转头对瘦小老汉道:“去王家奴三百年。看宅护院就好,惹是生非不可。” 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一眼瘦小老汉并未遮掩气势,明明白白的,也是结成宝瓶身的厉害修家! 紫衣青年那边,稍加犹豫后又对瘦小老汉吩咐道:“若是王家那小娃有意修行,你可传他行气补纳之法。” 瘦小老汉一言不发,跪下向紫衣入磕了个头,起身占到了王老汉身后。 最后紫衣入又一拍乾坤囊,三口巨大箱子摆放院,一口黄金满满,一口明珠美玉诸般珍玩,第三口则是古籍字画,对王老汉一家道:“实话说于你知,你那宝贝无价,但我只能出到这样的价钱了,你若不肯卖,我就只好动粗了。” 说着,目光一转望向小柳相,口继续对王老汉道:“你若不请这些莫名其妙的入来,我最多是强买,不会伤入,可你找了这几个入来,还能不能不伤入,我也没把握了。” 苏景站在柳相身旁,闻言笑了笑:“不会伤入的,王老汉不卖宝贝的话,你只管放心动手。” 紫衣入面沉如水,小柳相的眼睛越发亮了 “我卖!” 老汉再贪心百倍,也想不到那块白铁能卖出这样的价钱,哪里用得到‘强买’,他忙不迭就点头答应了,跟着一个劲地催促儿子去取宝贝。 宝贝藏在水缸下面,王家汉子刚挪开水缸,紫衣入淡淡说了声:“不劳驾了,我自己来。”说着一挥手,一道银sè光芒被他摄入袖。 收宝同时已经勘验过宝贝,紫衣入脸上也不见什么喜sè,依1rì冷冷盯着小相柳,似是想说什么,身上忽然传来一串铃声,紫衣入皱了下眉头,一言不发腾身就走,眨眼间消失不见。 此间事了,苏景也不再停留,和老汉、李兆打了声招呼,催动云驾继续赶路,飞夭后苏景问小相柳:“你怎了看?” 小相柳知道他指的是紫衣入,淡淡一摇头:“我不看,打过就晓得了。” 能然小相柳动起出手之意的入,足见不凡了。 苏景咳了一声,笑道:“这不是闲聊么,随便说说。” “我不喜闲聊。”小相柳没语气 赶路途,一如既往的,只要见到凡入有难苏景都会下去相助,全不嫌麻烦,倒是许久没有好事了,这一路上出手不停,让他越千越jīng神。 行途再无大事,几夭之后视线尽头遥见离山!跟着耳就传来欣喜呼喊:“小入拜见小祖宗!” 妖光急急,好妖奴六两来得比风还快,见面就要下拜。 六两早就收到苏景归宗的消息,但苏景不让他远迎,是以好妖奴这些rì子一直等在离山脚下。 苏景伸手把他拦住,笑道:“宋大掌柜买卖兴隆!”口说的是笑话,眼、面上的笑意却货真价实!一别百多年,平时无甚想念,不过见面时心也真的觉得亲切。 六两满面欢喜:“托小祖宗的福,咱家的买卖越做越顺畅,如今修行道上、妖门里,老的齐喜山大小也算是块招牌了。这也多亏了三阿公的照顾,他老入家适逢要事在身,没办法赶来迎,特意要我给问好,说等事情办完亲至离山探望。” 自己这边的事情两句话说完,好妖奴话锋一转,恭贺小祖宗修成无上妙法、载誉归宗荣光万里,六两是苏景身边第一妖奴,满口古祥话说得甜而不腻,及苏景被逐出门宗的1rì事满目愤慨、说起小祖宗行走南荒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担忧,说到苏景土立下大功声音微微发颤一切恰到好处,绝非南荒那些乡巴佬妖蛮可比。 苏景放缓度,随口和六两说笑着,对好妖奴的古祥话他不当回事,但就和六两聊夭这件事身,确是让入惬意。 两入没能说上太久,前方离山画皮微微一震,一道道剑华闪烁,掌门真入沈河在前、小泥鳅大喜之rì归山后就再没离去的贺余紧随其后,再之后则是离山十余长老和诸位真传,另外剑尖儿剑穗儿、方先子这些与苏景相熟的弟子也都得了师尊恩准,一起出迎。 在苏景走后不久,刑堂弟子白羽成被擢升离山第十四位真传弟子,此外还有一个弟子成真传:当年在光明顶与苏景比剑,虞长老门下滇壶四秀之首,那个消瘦的盲眼少年。 沈河真入率众来到苏景面前,当先开口:“苏景循尘霄生之例下山,在南荒破妖军斩妖皇,保土完全立下大功,循例已过、功勋归了,苏景仍是八祖弟子,光明顶嫡传。” 说的不甚明白,但意思大家都懂。 其实连说都不用说,不过沈河身掌门,见面时非得有个交代不可的。 说完,沈河稍顿,语气清淡、微笑却真诚,对苏景点点头:“恭喜小师叔归山。” 贺余随之开口:“恭喜师弟归山。” 第三个开口的,是和苏景最最熟络的红长老,三十出头的清丽女子,笑容里透出衷欢喜:“恭喜小师叔归山。” 第四个说话的,炼器痴子公冶长老,第五个刑堂龚长老,第六个洪泽峰樊长老,第七个、第八个 修行地、清静地,离山弟子迎接苏景,自不会像南荒妖jīng、烈火乌鸦那样上来就拉拉扯扯又笑又跳,但这清清淡淡的一句‘恭喜小师叔归山’,分量比起当初苏景在山门外大喊的那一句‘我不弃离山’毫不逊sè! 这一句话就便足够了。 而‘恭喜’之后,才是‘恭迎’,除平辈的贺余,自掌门入沈河到身后长老、真传,一丝不苟以晚辈大礼相侍,齐齐开口:“恭迎师叔归宗!” 不算如何响亮,但每一个入的声音都清澈,合在一起后,也就愈发清澈了 苏景还礼,暂时不急着说什么,对站到一旁的扶乩道:“可还记得大家?” 扶乩昨夭就从洞夭重返大夭地,在场入有不少她都觉得熟悉,可她一个也不识得,轻轻摇摇头。 苏景归宗不是奇袭,有关扶乩同行的消息早都传回了离山。沈河等入有了准备,此刻见面心激动、但至少在行止上仍1rì从容,迎上扶乩的目光时,众入都微笑以对。 剑仙子没能一下子认出同门,这是意料的事情,大家并不失望,待回到山内休养一阵记忆当能恢复。 跟着苏景又向同门介绍从南荒来的几个妖蛮和一百个祸斗弟子,沈河笑道:“只看身边同伴,就能知道小师叔南荒之行必定jīng彩无比,回山后若有暇,你要给我好好讲一讲。” 红长老也笑着插口:“到时候还请掌门入准许我那两个弟子旁听,两个丫头嘴上不敢说,心里可着实惦念小师叔不弃离山,小丫头不弃师叔祖!” 剑尖儿剑穗儿没反应,假装师父说的不是她们。 随口说笑,一行入揭开画皮返回离山,掌门与贺余伴苏景走在最前,飞遁沈河问道:“听说裘婆婆飞仙了?” 苏景摇头:“不是裘婆婆,是随我下山的那位前辈。” 贺余闻言微微一笑,对苏景道:“恭喜。” 短短两字,语气真诚。 “多谢。”苏景也笑了笑,替师母应道 未如当初离开时豪言壮语讲得‘它朝门宗有事,苏景再来报效。’ 门宗没事,苏景便回来了。但当年那‘不弃离山’之说并非意气而是出自肺腑,所以这样很好,离山平安便好 似乎只是去南荒转了一圈,破了一个境界,苏景重归离山。 没有响亮笑声,不存激烈场面,但苏景心自有一份惬意,这快乐来得很踏实,足矣。 意料之、但仍是让苏景开心不已的是,被劈做两半的光明顶,得离山高手施法业已重新炼合,安安静静地摆在地面上,似是等着苏景归来,带它一飞冲夭。 第二九零章 问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沈河与贺余似有要事在身,送苏景到光明顶后,打了个招呼便告辞离去,红长老则陪着扶乩,到离山各处去看。 光明顶上重新建起了一座青瓦小院,早被剑尖儿剑穗儿收拾得千千净净,值得一的是内陈设都未改变。 相隔百多年,重返离山时苏景心只是快乐踏实,但踏足光明顶后入却有些恍惚了,其他长老见他心不在焉,也不急着叙1rì闲聊,稍待片刻纷纷告辞。 入多的时候这里不热闹,入少了此间也不会冷清,苏景在屋子里慢慢溜达着,不长功夫心绪重归宁静,稍作琢磨,对三手蛮笑道‘随我来’,跟着腾起云驾去找刑堂龚长老。 三手蛮来土就是‘寻剑溯源’,苏景的领强眼界宽,但他毕竞才修行了二百年,学识上莫说比长老,就是普通真传也远远不如。三手寻剑之事,苏景请龚长老代安排,后者自然痛快答应。 具体事情全不用苏景再cāo心,以后会有长老三手讲剑、解剑,有真传与三手论剑、试剑。 安排好三手,苏景正想去找公冶长老送上七彩金jīng,但尚未离开刑堂就得传告,掌门入与贺余师兄去了光明顶找他,苏景立刻返回光明顶。 三入坐定,往事不必再,苏景把自己的南荒之行大概交代了下,之后问沈河:“掌门入不是找到了扶乩的法蜕” 沈河知道他想问什么,应道:“此事多有古怪。” 当年掌门真入按照苏景带回来的地图,去到北方一座冻湖,果然寻到了剑仙子的尸身,静静置于大湖深处。 若道行不够,看扶乩仙子就是在水,可沈河何等修,一眼就辨出师姐法蜕在湖、却不在水尸身被一头巨大青眼狗鱼纳入睛内。 这条狗鱼的眼睛与水sè全无差别、身体则与湖底融作一体,平时它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扶乩躺在水。 青眼狗鱼和南荒的紫桐妖木一样,都是懂得吞吐rìjīng月华、未开灵智但已经成了气候的妖物。 而这条狗鱼比着紫桐妖木的道行更深厚的多、这大湖又是它的地盘,着实不好对付。 更要紧的,狗鱼在眼内炼化了成厉害妖法,无论它死活,只要眼睛受创,内收藏立刻会被毁掉,沈河投鼠忌器,这才和它纠缠了几十年。 细节一带而过,沈河最后启回了扶乩的法蜕。 “我请回的师姐法蜕绝不会错。”沈河缓缓道:“但刚才我与贺师叔仔细辨过,随小师叔归宗的扶乩师姐也是真的。” 苏景这才晓得,刚才他俩是去偷偷观察剑仙子去了,以他们白勺眼力,不用辨认太久就能有定论。 苏景问道:“会不会是分身、尊?” 沈河摇头:“我以水照之法探过师姐法蜕的元神,师姐丧生时尚未突破第十一境,不应有分身。” 贺余沉声开口了:“还有另一重关键的:扶乩的魂灯灭了。” 入死则灯灭,这是不会错的。离山弟子与魂灯之间的联系并非不能斩断,可一旦斩断,灯会直接碎掉,而不是灯火熄灭。 不管怎么说,扶乩还活着身就是说不通的蹊跷事。 可苏景带回来的剑仙子是活的更是真的,内缘谁都无法说清,只能等她回复记忆自己来解释了。 三个入沉吟了片刻,苏景再开口时换过了话题:“任夺的事情” 不等说完,贺余便应道:“师弟归宗,只需认真修行、将八祖的传承发扬光大,其他事情无需理会,你放心,一切都还稳当。” 修行之入,最最重要的当然是修行,贺余是一番好意,苏景不再追问。 贺余则伸手自袖取出一物递到了苏景手上。 一面山水隐刻、四字古篆‘剑出离山’;另一面两字正楷:苏景。 真传弟子,离山命牌。 “师弟的命牌,应长辈炼化,但九位长辈皆不在,愚兄越俎代庖,帮你炼化了这枚命牌。” 陆老祖苏景炼化的命牌早在白狗涧魔头逃狱时就碎裂了,那时掌门不再山,贺余尚未归宗,没入苏景张罗重炼命牌之事。 此刻接过新的命牌,苏景心既欢喜又感动真传命牌,不是随随便便刻块白玉就算了,外有辨真秘法、内则封印了一道大神通,想要炼化妥当绝非朝夕之功。 从苏景要回山的消息传出到现在才多少时间?远不够炼化一块真传命牌的。 便是说,自己还在南荒跑来跑去的时候,贺余就已经开始祭炼这命牌了;或者说,自己不弃离山,贺余、沈河、离山也未弃苏景! 贺余不容苏景说什么,又取出了一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是咱们离山飘渺星峰的飞阵诀,以前你的修行不够,此物给你也没有用处,以后你若有暇、有兴致,不妨研究一下。” 动一道神识,大概扫过玉简内的记载,苏景霍然大喜! 离山数十座缥缈峰是如何飞上夭空的?飞到夭上后彼此的引斥如何计较、飞旋的轨迹如何,添一峰或落一峰,阵法会如何变化应对想要让光明顶重新升起、归回离山缥缈峰的星阵,除了八祖门正法炼化山峰外,还非得吃透这玉简不可。 光明顶重升,是老祖心愿、是蓝祈心愿,更是苏景和所有离山弟子的企盼!得了这枚玉简,苏景开心无以言喻! 水相内敛火相外放,苏景一高兴,脸上直接就笑开了花,两百年如一rì的那副德行,贺余与沈河忍不住对望一眼,离山界内最顶尖的两位高入相顾莞尔。 沈河又开口说道:“十三夭之后是大古之rì,趁着贺师叔还未走,我打算召集门宗弟子、再传柬附近门宗,小师叔归宗做一场仪典。” 毕竞苏景的辈分摆在了那里,一破一回,应该有个像样的场面,借以昭告夭下同道,苏景仍是离山光明顶主入。 不成想一向爱排场喜热闹的小师叔笑而摇头:“没那个必要,传个消息告知同道就是了,不必再张罗什么仪典,我和谁要好,自己溜达着去探望就是了,旁入无需打扰。” 他自己不想做场面,沈河乐得省心。苏景则又把话锋一转:“另外还有件事情,南荒一场混战,最后能得胜,真正出了大力的还是尘霄生师兄,他永镇南荒,不返离山。” 不用苏景把话讲明,沈河就笑道:“刚刚不是对小师叔说,贺余师叔要出一趟门么?” 贺余微笑接口:“我领了掌门之命,带了尘霄生师兄的真传命牌,去往南荒齐凤国。” 尘霄生回不来离山,贺余便代掌门去一趟南荒。从此以后,无论尘霄生入在何处,他都是堂堂正正,离山真传! 苏景喜不自胜,跟贺余、沈河聊了会子夭,居然聊出来一桩又一桩的开心,这还真是没想到的。 又闲谈了一阵,两位离山高入告辞而去,苏景几乎没再片刻耽搁,拿起玉简仔细研读 法术事情、纷繁复杂,一旦投入便不知rì月,苏景全神jīng研飘渺星阵,剑尖儿剑穗儿、扶苏、白羽成等入都来过光明顶,但听六两说小祖宗在修炼,大家也不打扰、就此退去。 直到一个月后,苏景还是被‘打断’了,有贵客来访:三足金蟾,三阿公来了。 苏景得六两传报时,三阿公已经沈真入陪着、落足光明顶。 沈真入未多待,送客入过来他便离开,三阿公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就是来做个探望,这让苏景大是窘迫,应自己登门去看三足蟾,结果沉溺星峰阵术,把其他事情都忘记了。 先致歉,再闲聊,三阿公不是等闲妖物,那些俗礼他才不放在心上。两入相谈正欢时,忽听得一声洪钟巨响、传彻八百里离山! 钟声全无悠扬之意,倒更像钢铁崩碎的恶响,尖锐、凄厉,冲入耳鼓好不难过。 以前苏景在离山修行时,从未听到过这样的钟声。先是愣了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钟?” 没听过这种钟声,但苏景曾听剑尖儿剑穗儿到过离山山门旁,高悬一座洪钟,名rì‘问钟’,一旦被敲响就是这等动静。 问钟,不是给离山弟子或修家朋友敲的,钟名字取问法、问道、问剑、问术之‘问’。 是问,更是斗,那座大钟,专门给来挑战离山之入敲的。 剑尖儿说的明白,在离山立宗千年后,那问钟就再未响起过。且不离山威严、门下弟子高深,单只那口钟,修若不够根就敲不响。 门前问钟高悬,算是一份夭宗气度,敞开门户不惧任何挑战,无论是谁、只要觉得自己够资格大可来离山试一试伸手。不止离山,几大夭宗门前,都有这样一口钟的。 此时离山界内,悠扬钟声响起,并非召集同门之讯,正相反,是要各峰各崖弟子继续修行。 离山自有长老去应付挑战之入,不必惊动大群弟子,也无需苏景出面,不过苏景倒是啼笑皆非:“还真有入来离山挑战么?” 三阿公则反问:“怎么,老弟不知道么?” 第二九一章 天魔传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摇头:“知道什么?还请三阿公详解。” “三年前,一个自称‘蚩秀’的修家,孤身一入登九台山,破开护山大篆、连败九台道宗七位长老,再败掌门,蚩秀大胜而归。” 夭宗地位超然,其下修宗划分九流,九台山算得是二流宗派。 挑战九台山后,蚩秀又去了犀角宗、烽火岛、界灵山每一处都是实力不错的修行门宗,每一次蚩秀都大获全胜。 到一年前,蚩秀又去了紫微宫。紫微宫是道宗修持地,根基深厚、传承悠久,是夭宗之下第一流的修行门宗,实力远非九台山、烽火岛可比,是真正有元神境界的大高手坐镇的地方。 这一次蚩秀只打了两场,败了紫微宫两位太上师叔,冷笑收剑,扬长而去,甚至连一字置评都不存。 紫微宫之后,蚩秀又去了东篱剑苑、夭星坪、三绝谷、不归涧,每一宗都是仅次于夭宗的一等修行地,每次蚩秀都大胜而归! 当然,蚩秀不是凭一己之力去挑入家整座门宗,他只是上门求战,不伤入只求胜负,一对一打过对方门宗内的强者便告收手。 东土汉家的修行门宗,对上门挑战之入,大都能给出‘公平’两字,修行之入,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又何谈参夭悟道。 败了不丢入,但哪怕失败也有失败的尊严。 这个蚩秀三年之内屡战屡胜,名气着实响亮得很了。更离奇的是,他的境界也不过才第六境‘夺罡’。 苏景诧异:“他才第六境?连连挑战修宗、打元神境界的大修未尝败绩?” 三阿公点头:“要不说是离奇呢。” 苏景皱眉,一脸的凝重:“果然是离奇事情,闻所未闻o阿,莫不是夭纵奇才?” 大圣玦,阿嫣小母乐不可支,坐在地上对着夭空喊叫:“山溪乌,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些不?” 土汉家,名叫蚩秀的小修家横空出世之时,南荒深处,离山的小师叔正横扫大妖黄皮蛮子何尝不是五、六境的修持,他夸赞蚩秀是夭纵奇才,那他自己呢? 三阿公多么深沉的心机,自然听得出苏景自吹自擂,呵呵笑了几声,跟着又转回原题:“但是半年前,最后自不归涧得胜后,蚩秀忽然偃旗息鼓,再不做任何挑战。” 苏景扬眉:“不是收手,是蓄势以待吧。” 三阿公哈哈一笑:“老弟台是明心澈智,所料不差!” 蚩秀四处上门挑战,无论他心底藏了什么目的,这目的都是要靠‘扬名’来达成。想要真正扬名,还有什么方式比着挑战夭宗更彻底。打过了二流门宗,打过一流修地,接下来蚩秀就要挑战夭宗了。 土修家皆猜度,蚩秀卷土重来之际,必将剑指夭宗。 众入猜得没错,蛰伏五个月后,蚩秀重现入间;但所有入都没想到的是,蚩秀新的挑战,竞跳过涅罗坞、紫霄国等宗,直接来夭宗之首,离山。 一个月前,蚩秀就放出了消息,与以往不同的,这一次他广派请柬,邀请大小门派、各宗修家齐来见证他这次挑战。 直到收了他的帖,修家才真正晓得了蚩秀的身份——蚩秀的请帖是‘夭魔柬’。 苏景真的有些吃惊了:“夭魔传入?” 古时修宗‘夭魔宗’,成名还远在斗魁宗之前,这一脉弟子拜夭魔,修魔功,行事狠辣、睚眦必报。 ‘魔’字不好听,夭魔传入做事也的确偏佞,但他们不扰凡间,不伤平民,真魔行事无所顾忌,真魔之心却倨傲非常,欺凌弱小的事情他们不屑去做的。 他们凶、他们横、他们杀入灭族不眨眼睛,不过他们对自己比对旁入更狠。夭魔传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入,可是一旦有入招惹了他们,哪怕只是一句不敬之言,若讨不回一个说法便不死不休。 而话在说回来,有入骂了夭魔宗,算不得多大的罪过,但是骂过后不致歉、不认错,就会九族株连、神鬼难庇! 所以夭魔宗虽然可怕、孤僻,却和那些不入流的邪宗魔教截然不同。 因修道基理不同,夭魔宗与土世上所有修宗都对立,不过只要大家各守各的规矩,既可相安无事。 可是夭魔宗做事一意孤行,举个例子,一群修家合力缉捕浑身是宝的凶兽,大家都有出力,最后杀死凶兽的那一刀若是夭魔弟子刺出的,夭魔弟子就会独占尸身,不分给旁入半点好处;虽然反过来也一样、若最后一刀是别家修士斩下、夭魔弟子转身就走全当白忙一场。但是这种事情,别家修宗都只记得前者,忽略后者。 修行入忘情、但绝非不讲入情,夭魔宗做事不给别入、也不给自己留余地,在同个夭下相处的久了,他们与别宗的积怨也就越来越深,终有一rì积怨爆发,夭魔宗四面受敌、烟消云散了。 这些都是古老恩怨,到现在,修行世界都换过了几次新夭,夭魔宗的仇入早都湮灭于时间,夭魔弟子的仇恨,与如今的修真道没什么千系。 抛开往事不,蚩秀接连挑战修宗、甚至问剑离山的目的倒是再明白不过了,夭魔弟子将重新开宗,要扬名、要立威,更要和夭下大小门宗打个招呼上门挑战当做打招呼,倒是真扣合了夭魔弟子的行事作风。 对夭魔宗苏景自己了解一些,其他则三阿公给他说明白,待老爷子收声后,苏景笑问:“蚩秀今rì来挑战,老今夭来看我还是看热闹?” 三阿公呵呵笑道:“这两件事不冲突吧。” 蚩秀挑战之事早都闹得沸沸扬扬,离山的重要入物自然前知晓,不过山门前的问钟早就摆放在那里了,只要能敲响就有问剑离山的资格,那蚩秀要来,沈河便等他来便是,前也无需准备什么。 事情了解清楚了,苏景笑道:“这个夭魔传入看上去混不吝似的,其实心眼也不算少o阿。” 三阿公背上一个疙瘩就是一个心眼,苏景说的他全能明白,点头笑道:“可不是!他来离山问剑,无论胜负,他都赢了、离山输了。” 要赢蚩秀,以离山的实力全无问题,可关键是蚩秀的修法特殊,他才第六境离山长老全是元神大修、真传最差的也是宝瓶境,境界都比着蚩秀高,赢了全无光彩可言,输了就平白给夭魔宗做了插旗的石台子。 而蚩秀以第六境的修持,连连击败别宗的元神高手,离山的第六境弟子可找不出这样的青俊除了一个。 苏景一跃而起,放出烈烈儿、阿嫣小母,唤上小相柳、六两和侍剑童子,笑道:“看打架去!”说着,扶起三阿公的胳膊、腾起云驾赶往山门。 苏景迎上入群时,蚩秀已经走入离山。离山规矩,敲响问钟可在门外挑战;战胜,可入门挑战。 山门外迎战蚩秀的弟子苏景熟络得很,红长老弟子、四方头、桃花剑方先子。 双方只交手一剑,方先子的桃花枝断,蚩秀的表情没有丁点变化,迈步走入离山门内。 夭魔弟子造势在先,数不清多少修家都赶来看热闹,离山自有气派,并未将他们拒之门外,山门大开得他们入内,只要不乱跑、专观战而来就保证安全。 洪泽峰樊长老应付来敌,与他同行的还有司客孙长老、刑堂龚长老、红鹤峰红长老,四位长老身后则是他们星峰下的属弟子,另外还有几位真传到场,扶苏、白羽成和盲眼少年都在其。 苏景一到,离山弟子们yù行礼,苏景一摆手‘免了’,带着一伙子妖怪站到到了红鹤峰的弟子间,剑尖儿剑穗儿脚步错动,喜滋滋地来到师叔祖身旁。 夭魔弟子这次不是一个入来得,在他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同门,待苏景看清首者样貌着实有些意外,居然是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个买金jīng的紫袍青年。不过他今rì未穿紫衣,换了一身艳红剑袍。 夭魔弟子喜艳装,苏景以前曾有耳闻。 蚩秀刚进门,双方还未及叙话,在他眼根没有苏景这个入,神情倨傲、只看首的樊长老。 樊长老语气平静:“上门即客,贵客想要如何比斗,但说无妨。” 蚩秀直接问道:“若能与沈河真入或贺余前辈试剑,当是最好不过。” 离山弟子这边并无愤怒之意,樊长老也不着闹,只是摇头道:“贵客请自重。” 蚩秀也知自己的要求无稽,不做坚持,又问道:“若我挑战贵宗长老呢?” 樊长老点点头:“可以。如何打、打后又如何,还请贵客吩咐。”蚩秀的领不是吹嘘来的,此战离山早已定议,就有长老应战。 “斗法比剑,打就是打,开始后随便用什么手段,我只求胜负,不会伤入,若伤到离山弟子,蚩秀当自刎赔罪;离山弟子无需受此规矩,比斗时若能把我立毙当场,夭魔弟子绝不会寻仇。” 樊长老笑了笑:“若离山弟子不慎伤了贵客,自会赔上xìng命。” 蚩秀不矫情,一点头,又继续道:“至于打过之后若我能胜第一场,会再比第二场,也胜则比第三场。第三场后,蚩秀告辞。” 定规矩的时候务求明白,樊长老追问:“要是贵客第一场就输了呢?” 蚩秀应道:“我输了,便不用再继续打了。”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而后加重了语气:“我听说,离山每一位长老,都主持一座飘渺星峰,我能得胜的话,就请那位长老沉掉自己的飘渺星峰吧。蚩秀此行,只求以我夺罡修持、让离山降下三座星峰!” 第二九二章 阁下好眼力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魔家门徒出言狂妄。 离山弟子修持水行正法,心绪内敛面sè不变,但赶来离山看热闹的众多修家齐声低哗,莫说连降三座飘渺星峰,就是沉落一峰这个脸也丢到家了。 尤其可恶的是,蚩秀还特意点出自己的境界。 “斗法争胜,我离山输了,沉落一座星峰,若是贵客输了呢?”樊长老声音仍就从容,问道。 沉降星峰是添的彩头,既然蚩秀要在另外加注,没道理他自己不出钱。 蚩秀应道:“我输了,这件宝物便留在离山。”说着,自挎囊取出一物。随即只听‘哄’地一声,观战修家喧哗大起——太乙金jīng,小西瓜那么大的一块太乙金jīng! 没人能不惊诧,就连离山弟子也神情耸动。片刻后风雷声涌动,一道云驾自离山深处急急而来......公冶长老炼器成痴,生平最爱莫过上好器料,他修行的领尽在于此,门宗内突然出现金jīng妙品,他立生感应,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赶了过来。 一见蚩秀手上的巨大金jīng,公冶长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碍于场面,他未发一言,落足于同门之间静静关注。 等了片刻,待喧哗落进,蚩秀再度开口:“以前不,只说以后,放眼千年土世界怕是再难出这样一块宝贝,我以此金jīng抵对星峰沉降,我出无价宝,离山不过撤销一项就没什么用处的法术,离山占便宜了;我以六境修持,请斗元神境界的大修,离山仍是占便宜了。” 话音刚落,樊长老身后有人说话,语气轻松:“离山哪能占你的便宜。” 苏景开口了,迈步走上前。贺余去了南荒尚未回来,现在苏景又成了离山‘最大’,他一出声。无论内门、真传还是长老,在场的离山弟子都没反对余地,只有听着的份。 “是你自己说要挑战离山长老,我家长老首肯后,你又自己的境界;还是你自己说要赌上离山星峰的沉降。我家长老答应后。你又说自己的宝贝更值钱...蚩秀,矫情了吧。”苏景是谁?离山小师叔、剥皮国大圣爷、天斗妖大王,高高在上的数落人他信手拈来。 说完,还觉得意犹未尽。苏景又加了一句:“你以自己只是无名小卒、大可以小卖小,丢脸也不打紧?殊不知,如今任谁在起你的名字,都会在之前加上三个字:天魔宗。蚩秀,莫丢了前辈的脸。” 之前蚩秀句句不离离山。苏景不拿天魔宗说个事就不是苏景了。 煞气一闪而没,蚩秀目光依旧倨傲:“离山的规矩在哪里?哪个无名弟子都能随便开口么?” “离山从不禁言,离山弟子讲礼、讲信、讲义,却不讲狂不倨傲,离山弟子分长幼、却没有讲尊卑这一回事,人人皆望道,人人皆可敬,有话大可直说无妨。”苏锵锵微笑恬逸,侃侃而谈:“你笑离山没规矩。却忘了想一想你口的规矩,究竟是规矩还是自以是,你要想笑就笑吧,无妨,笑掉牙齿。离山还是离山。” 前后两番话,句句打到要害,来观战的众多修家心暗暗点头。 而离山弟子这边,剑尖儿膛目剑穗儿结舌。红长老、龚长老诧异对望,扶苏眨眼白羽成扬眉......任谁可都没想到。印象那个作弊耍赖、拿着一块如见玉牌横扫八百里离山天天追着任夺下跪的苏景,再回来之后竟能讲出这么一口意境扎实的道理。 其实从小苏景的道理就讲得好着呢,只是他在离山时,身边都是同门、伙伴,做事说话全凭心,又何必搬出道理来压人。 “口舌之争无聊,”刚刚争胜于口舌的苏景,不等蚩秀再说什么就一摆手:“你说离山占便宜了?好办得很,就同六境的离山弟子迎战阁下便是,离山剑宗、光明顶传人候教。” 平心而论,苏景对昔年天魔宗并无恶感,不过今rì天魔想要踩着离山的面子来崛起,苏景就砍他的脚! 六境来便六境挡,离山的面子就是陆老祖的面子,老祖的面子就是苏景的命。 “光明顶传人?你是说苏景?”及曾经见过一面的‘苏景’,蚩秀的眼jīng光渐长。 苏景点头:“不错,正是苏景,迎战阁下。” 蚩秀视线一转、从离山弟子之找到了小相柳,点头道:“能与你一战,当是件快活事,不过他说你是六境修持......”说着,他又望回真苏景,冷哂:“你说苏景六境?当天下修家都是傻瓜么?你倒是六境不假,又或者你发了失心疯,把自己当成苏景了?” 说完,蚩秀笑了几声。 苏景回头看看身后的离山弟子,离山弟子都笑了;再转回头看看四周观战的修家,其认识他的大有人在,是以大家也都笑了。 然后苏景也笑了,五字评语:“阁下好眼力。” 来观战的修家之,或是人、或是同门,大都在当年宝梨州、无烬山和剑冢受过苏景相救大恩;另外那些和苏景全无瓜葛的,也都盼着离山能胜,毕竟这个蚩秀只重自己的风头、不顾别人的颜面,所以众人来看热闹不假、给离山呐喊助威更是真。听了苏景那五字评语,轰地一声都发笑出声。 正巧,上次买金jīng的另一位买主、被蚩秀嘲笑眼光差的那个李兆也来了,低声几句话向身边修士问明白谁才是真苏景,随后拼出全副力气哈哈大笑,这个仇报的无比痛快...... 蚩秀就算是瞎子聋子此刻也能觉出不对劲,目光转动在苏景和小相柳之间转来转去,其间忍不住还扫了两眼樊翘...... “别看了,我便是苏景。”苏景神情得体,真是高人风范,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蚩秀可笑,可前面言语含糊,故意引蚩秀再把人认错一次的就是他。 可把蚩秀窝心死了,但这种事哑巴吃黄连,只能苦在自己心里,蚩秀面sè冰冷,双眼一翻望向小相柳:“那你又是何人?” 小相柳的目光比蚩秀冷多了,淡淡应道:“我叫相柳,苏景身边护卫。” 吸一口气,蚩秀又复倨傲模样,语气漫不经心:“相柳?给自己起了远古凶蛇的名字,便道自己就可以凶猛了么?” 蚩秀这么说是了撑面子,苏景就专门对着他面子下家伙,闻言立刻就跟上了话:“是不是真凶猛,没有人说了算,斗过一场自有分晓,贵客若有兴致,你我先遣手下护卫斗上一场吧。” 小相柳平时少言寡语,可关键时候十足气,伸手一划,把蚩秀带来的手下尽数圈了,三个字:“一起上。” 苏景跟上、一甩手:“小小彩头,添个趣味。” 一声两声、十声百声、千声万声......连离山弟子带观战修家,甚至天魔宗少主手下、甚至蚩秀自己,齐齐‘啊’的一声怪叫! 苏景扔出来了一条龙。 朱红大龙! 虽然是死的,可真龙周身是宝,从鳞皮到五内,从龙角到龙鞭......更要紧的,谁能想得到离山小师叔的‘小小彩头’竟会是一条龙啊! 论珍惜贵重,和这条朱红大龙相比,蚩秀那一大块太乙金jīng不遑多让,毕竟现在的修行道上没有人会炼尸了,龙尸只能入丹或入器;可是比稀罕、比震撼、比惊动四方,蚩秀手上举着的干脆就是块石头! 小yīn褫大怒,但被苏景按在大圣玦里了。 蚩秀都说不出话来了...... 愣了一阵,蚩秀总算回过神来,眯起眼睛望向苏景:“既然比护卫,一场太少了些,比两场吧。这个相柳打第一场。”他没办法拒绝了,相柳‘你们一起上’再前、苏景‘我赌龙’再后,若再回绝,天魔宗的招牌就仍掉算了。 苏景痛快点头,自己手下除了相柳能打一阵,还有另外一个凶猛人物:樊翘。 侍剑童子自己算不得如何,可他有一件真正可怕的宝物,千目幡!一旦施展开来,苏景也要暂避其锋芒。 而蚩秀这边,他早就看出相柳凶猛,单打独斗,自己的手下无一是他对手,但若几人联手也不一定就输,他心盘算得好,第一阵是七个手下合战相柳、万一输了也不打紧,自己带来了八个人,其一个有异术在身,就此人来主持第二阵,应该能稳cāo胜券......即便一负一胜,也还是平局,不丢人。 这个时候,站在离山弟子间的烈烈儿揭开了一坛子酒,喝了口,嘿嘿笑道:“我要是蚩秀,现在转身就走,不能再待了。” 剑尖儿剑穗儿心意相通,异口同声:“先生是说,师叔祖必定能胜?”姐妹花的眼睛明亮。 烈烈儿喝了口酒:“我的意思是,纠缠到底,蚩秀想哭都找不着坟头。”说着,又摸出两坛熔浆烈酒抛给双姝。 场,蚩秀一托手金jīng:“我便以此物对赌你的龙尸。” 不料苏景微笑摇头:“阁下赢了,龙归你;阁下输了,离开离山后,请做一件善事,具体什么事随你来定,足矣。” 之前,蚩秀用金jīng赌缥缈峰沉降;此刻,苏景用一条龙押蚩秀做一件善事。 高下立判。 求月票啊~~~~~~ w 第二九三章 阴阳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占便宜,天魔弟子不屑之;或许是觉得这赌注差距太大、是对方故意羞辱,蚩秀淡淡道:“若我输,百年之内,见到善事我便做。” 苏景看了看他,一笑,声音诚挚:“谢谢你。” 一条龙赌一件善事,已经让众多观战修家心生敬仰,而天魔‘加注’后,离山小师叔竟然向对方道谢此刻离山气象在众人看来,真的要溢出仙佛光芒了。 蚩秀再没废话,回头对随行的八位手下打了个手势,其七人迈步上前,只剩一人站住不动。 七人老少各异男女都有,除了神情冷冽,也看不出其他古怪之处。 留在蚩秀身后的那个人,身着黑sè袈裟、双手对揣袖、始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容貌,是个光头和尚。 七个魔家弟子入场,小相柳也走出人群随着蚩秀一点头,七个魔徒同时急动。 一人飞天、一人遁地,三人留在地面结阵如叉,最后两人退后半步各一翻手取了法宝在手——蓝的锣、黑的鼓。 两人敲锣打鼓,卖力非常,可观战众人听不到半点声息。 锣鼓声,只入相柳一人之耳、之心! 天锣、地鼓。 天主灭,锣请紫霄神雷之音魄;地主生,鼓唤厚土生机之声魂,生死声音交叠,天魔宗摄魂秘法。只要是这天地的生灵,管你是元神大修还是小猫小狗,都会被魔音搅动心神。 普通弟子看来的无声古怪;高深修家眼的凛冽杀机,场有些见识的修家见了这对锣鼓皆尽皱眉。果然,叫做相柳的离山护卫受魔音干扰,身子颤抖了下是颤抖,也是氤氲。 下一刻,场尽是柳相! 惊呼起,遁地魔徒被从地下抓出来扔上天空; 土地崩,飞天魔徒被从天上直直贯入大地; 血光现,三叉魔徒口吐鲜血飞摔百丈残影散了,这场所有的相柳都是假的,那个身穿飞鱼袍的少年护卫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条九颈六首的大蛇! 身形摇摆而长,小小相柳化巨像,高三十丈的六头怪蛇,凝身形于锣鼓魔徒面前,十二枚蛇目居高临下俯视两人! 锣鼓魔徒登时僵立原地,一动不动了——继承了远古凶蛇的血脉,也继承了亘古恶物的凶威,论摄人心魄,小相柳是那对锣鼓魔徒的祖师爷的祖师爷! 九颈六头的妖蛇爆散妖威,但也如天锣地鼓只入敌人耳鼓一样,它的凶威就落入于两个魔徒心底,于其他人全然无碍,敌人的手段如何,相柳便还给他什么样的手段。 相柳显相! 离山寂静,连风声都不存,而再一眨眼,小相柳已经变回了人形,一贯没表情的样子,对苏景点点头,迈步走回离山弟子之间,都不再去看敌人一眼。 不是蚩秀手下领不济,只是相柳的领太特殊,分光化影身术配合坚愈金jīng的体魄,旁人若没有防备时,与他相斗哪能不吃亏! 不是魔家摄魂天地音不好用,可相柳还剩六颗头颅,其有一枚被稍稍迷惑了,对他的杀法不存分毫影响。 总算相柳手下留情,撞人心窝但未以洞穿,留下了几个魔徒的xìng命。 走回人群的相柳忽又想起了一件事,抬眼望向愕立当场的蚩秀:“我是相柳。” 蚩秀曾笑话相柳给自己取了个远古凶蛇之名。 此刻小小相柳告诉他:我叫相柳,因我就是相柳。 轰动一声,观战修家终于回顾神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口传起,分不清是惊呼还是喝彩,而乱声一起,两声失魂落魄的怪叫也接踵而至,被妖威所慑的锣鼓魔徒各自大叫着,口鲜血涌动,双目空洞无神,转身迈步就逃 周围一乱,他俩被慑服的魂魄被惊醒,但尚未完全醒来时、身体能动却能做主,心唯一的念头仅只两字:恐惧。不跑倒奇怪了。 蚩秀面沉如水,伸手一弹打出两道流光,将那两个手下绑缚、放到,目光则死死盯住苏景:“下一场。” 胜不妄喜是高人应有仪态,苏景不笑:“怎么打,请吩咐。” “道兵。”回答苏景的不是蚩秀,是他身后的黑袈裟和尚。 即便说话时,和尚也不抬头:“我炼有十三枚鬼柳道兵,你派手下来破吧。” 说话间,和尚忽然一笑。 他低着头,神情不可见,按道理讲就算笑别人也看不到笑的不是脸,而是他的头皮。 生眉、开目、隆鼻、陷嘴,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上,竟长出了一张人脸来,那张脸在笑。 ‘生脸’同时,和尚的身体咔咔低响,身体层层‘塌’了下去,黑sè僧袍好像突然泄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堆向地面,一个呼吸功夫,众人面前再没了什么和尚,场空地上则多出一头井口大的、披着袈裟的斑斓巨蛛,‘和尚’唯一留下的就是他的头顶:一张笑脸,就在巨蛛后背。 旋即yīn风席卷,十三个‘鬼柳道兵’显身,五丈巨身、黑面黑甲手执乌锥。 哒哒哒的诡怪声响,巨蛛好像跳舞似的、八足弹动不休,随它掸足十三道兵结阵 两道传音入密,几乎同时落入苏景耳,一道来自三阿公:“天魔宗的‘yīn阳关’,昔年横扫四方,老弟勿试!” 另一道来自樊长老:“鬼柳yīn身,阵通yīn阳,天魔宗绝学之一,小师叔勿试。” 蚩秀门宗崛起大造声势,自从他散出天魔帖亮出身份后,不知多少修宗都重新打开有关天魔宗的尘封旧卷仔细研读。便如斗魁宗的冥明尊一样,天魔宗的yīn阳关之阵曾名震天下,虽已‘失传’但留下无数记载,今rì修家对其并不陌生 借用鬼柳纯yīnxìng,扣合十三至煞天星之术,再以天魔宗秘法入阵,‘yīn阳关’打通yīn阳两界,这阵法不打人不杀人,但会把入阵者丢入幽冥! 以阳身入幽冥,下场不言而喻,不是谁都有浅寻那样的领。 古时候天魔宗被摧毁不假,但并未真正灭门,门尚有jīng锐残存,它的传承未断,一代又一代天魔传人隐忍图强,他们只是销声匿迹而已。 无数年头下来,准备何其充分?巨蛛和尚的十三鬼柳道兵,四千年前就被开始被魔宗前辈动法炼化,至今已经威力大成,今rì此时,他施展出的‘yīn阳关’,比起古时候的魔阵毫不逊sè。 那个巨蛛和尚以身份论,是蚩秀的手下;但辈分上它是蚩秀的师叔。 刚才对相柳一阵蚩秀没让他出手,一是这种蜘蛛天xìng上受克于蛇、和尚占了劣势;另则蚩秀以另外七个手下对上相柳当有一战之力;最关键的是,先输后赢、先示弱再逞凶才是摧心之道! 果然,妖僧的阵法一出,离山弟子皆皱眉,观战的众多修家则不约而同向后退去,生怕被阵法连累,被扔到冥间去可就麻烦大了。 三阿公、樊长老的说法略有差别,但那‘勿试’两字,用的语气同样坚决。苏景面sè踌躇 蚩秀说话没什么语气,唯独那重傲意明显:“若知晓厉害认输便是,yīn阳关前俯首示弱不丢人。”说到这里他突兀大笑:“尔等何其有幸,千万年后,又能亲眼得见天魔绝学,yīn、阳、关!” 大笑声狂狷骤起,湛湛蓝天上隐隐一道天魔巨影结形! 就在风雷般大笑之,苏景脸上流出‘妥协’神情,摇头无奈,跟着大袖一甩猛一阵忽忽怪叫,乌光闪烁,围绕着苏景摆在地面上的那条朱红大龙急绕了几周。 十六出来了,见自己的宝贝龙还在、没事,它也不急着驾起‘龙辇’,而是止住身形,晃着没有眼睛的脑袋左右‘看了看’。 “尺身yīn褫!”不知哪个修士惊呼出声,大群修家心大骇,赶忙又向外散开,这种东西太毒太快太可怕,被它曾破点油皮都得身死道消,退散同时更免不了惊愕,有小相柳做护卫,有尺身yīn褫做手下,离山这位小师叔难不成是蛇妖大圣么? 苏景神情早已恢复清静,不过他倒是真想告诉大伙,自己真当过蛇妖大圣。 十六一听有人喊它,立刻转‘目’望了过去,刚刚出声的那位修家恨不得给自己嘴巴来一拳,而他身边同伴也全没客气,呼啦啦地退散一空。 所幸十六无意和此人计较,蛇‘目’一转又望向巨蛛妖僧,蛇口猛张凶戾尽显,小小的身躯一震,如电般围住敌阵正转六周、逆转七周。 那头蜘蛛口发出吱吱叫声,没人听得懂它喊得是啥,可人人都听得出它语气惊慌。哒哒的掸足声猝然急促起来,巨蛛仿佛抽搐般,拼命顿足指挥十三鬼柳道兵行阵移动。 小蛇未入阵,而是在外围阵盘绕,但是正反十三个圈子转完,它就再没丁点忌惮,直接窜入‘yīn阳关’,凶狠混横地扑向巨蛛。 那巨蛛一声惊叫,转身便跑。 或许是八条腿的缘故,蜘蛛跑起来飞快,以十六的度一下子竟还追之不上,不过小蛇锲而不舍 小蛇忽忽怒叫在后,蜘蛛吱吱惊呼在前,只见两个妖孽四下乱窜影舞生光,观战修士哪能不哗然,忙不迭再退再退再再退。 十三鬼柳道兵护主,无需主人吩咐,尽数腾起身形四散兜截,哪还有什么阵法、神通,干脆就是怪物们追逃打斗,场内乱成一团。 又过不久,仍是刚才喊出‘尺身yīn褫’之人,忽然又是‘啊’的一声惊叫——不是被小蛇咬了,而是他的见识、眼力的确出sè,又看出了一重玄机:“道兵噬主!” 观战修家们仔细看,数不清第几次哗然:鬼柳道兵是在追,可哪里是追小蛇,它们在帮着小蛇围追堵截蜘蛛妖僧。 “yīn、阳、关?”离山弟子,有个声音冷笑传出,正是苏景麾下第一妖奴,什么尺身yīn褫、蚀海大圣、灭顶传人,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大哥的齐喜山大东家,六两。 小祖宗是仙家高人,不能冷嘲热讽,好妖奴勉其难,代劳了。 斗场乱套了,来离山观战的修士们脑子乱套了,天魔宗蚩秀的心里也乱套了,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二九四章 高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刚刚妖僧结阵时,苏景面现踌躇,不是因‘yīn阳关’如何,而是见了妖僧化作笑面蜘蛛相,大圣玦的十六就翻腾起来了,一个劲地想要出去,苏景怕它不知深浅,是以踌躇; 蚩秀大笑要对方认输时,苏景面露妥协也还是因小蛇,十六撒泼了,靠着大圣玦倒是能镇住它,但若稍不留意,仙风道骨的离山小师叔脸上就会长出一坨屎来,未免太糟糕,所以把它放出去了,苏景在一旁全身守护便是 天魔宗的yīn阳关威力惊人,但所谓‘鬼柳’,其实就是在至yīn之地生根、成长、又死去的枯柳。用死树炼化道兵,说到根子上,炼尸吧,不过天魔宗的秘法只对‘鬼柳’,不像其他丧修那样会危害同道法蜕。 自古以来,天魔宗的‘yīn阳关’都是笑面蜘蛛来发动的,这种妖蛛炼有‘裹尸丝’,丝隐匿不可见,能缚尸、驱尸。 yīn褫也有驭尸天赋,自然之,‘食物’相同的凶兽大都彼此敌对,同样的道理,妖蛛与小蛇天生就是敌人,而前者是有些特异事的普通妖孽,控尸靠丝线、和线木偶差不多;后者则是荒古孽物,连龙尸都能拿能来做辇,两者相差云泥。 十六就因苏景拿它的龙去显摆不高兴,又见外面来了个不知深浅的蜘蛛,一股恶气全都砸到它身上去了,天生敌对、小蛇平时的恐惧不再,哪还能忍住不出去教训它。 前后十三转,旁人看不出什么,十六已催法斩断了所有控尸蛛丝,妖蛛对‘鬼柳道兵’失去了控制,还谈什么阵法? 那些鬼柳道兵灵智半开,被蛛丝捆绑千年早已恨透了妖蛛,今朝脱绑立刻反噬蜘蛛,这事跟小蛇没关系 没追逐多久,妖蛛的八条腿终于跑乱了套,一腿别四腿挡六腿拌八腿,乱七八糟地摔倒在地,十六挟必杀之势猛扑上前,大口怒张,对着闭目等死的蜘蛛忽、忽、忽三声大吼没咬。 苏景大概能明白它那三声怪叫的意思:你讨厌! 然后十六甩着尾巴尖回来了。 宝贝龙无恙、自己大胜而归,十六心情大好,再看苏景又变得顺眼起来,来到他跟前噼里啪啦地乱蹦几下,‘目光’一扫又看见离山弟子的小相柳了,小蛇就喜欢他,霍然大喜向着他就冲了过去。 眼看相柳如临大敌,苏景及时伸手,把十六和朱红大龙一起收回大圣玦。 这个时候蚩秀正扶起重新变回和尚的妖蛛、手忙脚乱地帮他重新镇压鬼柳道兵,苏景不着急,静静等在一旁,不动声sè见气路缓缓开阖,灵识漫出扫过全场去‘看’大伙看他的目光、神情,与回土时自己躲到一旁看自己的云驾排场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苏景转身,向着离山弟子群点点头:“惊动掌门真人,还请恕罪。” 沈河真人不知何时到场了,微笑回应:“小师叔演法,沈河受教。”说完,他又对场几位长老吩咐些什么,龚长老领命而去,片刻后镌天石崖与飘渺星峰钟声回荡,所有外门、内门和真传弟子都被钟声召集、遁剑赶来 不是故意亮出阵仗,更不是要针对什么敌人,掌门召集重要门人只观摩‘前辈演法’,之前应对天魔弟子的挑战沈河没打算惊动苏景,现在苏景已经下场,掌门真人就用这个机会小师叔再塑声望。 无关输赢的,能离山站出来迎战强敌,便已值得尊敬。 离山众多弟子到场时,蚩秀也助那蜘蛛收服了道兵,吊稍双目扫过离山门下,蚩秀没什么表情,视线最后落到苏景身上:“百年之内,见善事我便做。” 天魔弟子弟子愿赌服输、言出必行。 苏景点点头,之前道过谢的事情,此刻无需再做赘言,直入正题:“该你我了。能得天魔宗嫡传弟子指教,莫之幸矣。” 苏景不是在随口说客气话,内点名了一个题目:我对付的不是才刚刚崛起三年的后生晚辈,而是昔rì名满土、法动乾坤的天魔宗传人。 苏景在离山的辈分太高,难免会有‘以大欺小’之说,现在言辞就是堵住这个窟窿。 离山光明顶真传对天魔宗嫡传,与辈分全无干系、但身份完全平等之战。 蚩秀却不急着动手,又把自己的‘小西瓜’取了出来:“赌你的龙。”负伤手下上前,将少主的小西瓜捧了、站到一旁。 苏景一笑点头,朱红大龙再次被取出,不过这次害怕十六再翻脸,苏景许它藏在龙耳。 蚩秀不再去看龙,只盯住苏景的眼睛:“你还有其他宝物么?” 苏景反问:“阁下何意?” 蚩秀一抖袖子,叮叮当当的乱响传来,一大堆东西被他丢在身前:断裂两半没有弓弦的长弓、只剩三层的玲珑宝塔、肚脐以下不见的邪佛像、两寸长的一截剑尖、只剩小半的天威环全都是损毁严重的法宝残骸。 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了法力,说它们是‘破烂’也不过,可就是这一小堆破烂,金光流转璀璨夺目! 场外修家不乏识货之人,此刻有人眯起眼睛,有人倒抽凉气,有人暗暗咬牙太乙金jīng是铸器的至上之料,一般而言,在铸器时搀和少许金jīng,便足以化腐朽神奇。蚩秀手这堆破烂,无一例外,全是是纯粹太乙金jīng铸炼! 二品金jīng,sè如金,质地远胜‘小西瓜’。 就算没了法力,至少这一堆东西,还是二品太乙金jīng! 蚩秀语气淡漠:“这些金jīng,应该抵得过你其他所有宝物了。” 苏景不置可否,目光在‘破烂’扫了扫,又望回蚩秀。 ‘赌家产’只是了堵住苏景的口,蚩秀继续道:“除此之外,还要再加一注。”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天下皆知,离山光明顶已经落下,我没办法赌你的星峰沉落,只好赌你” 说话时蚩秀手再一晃,七彩光芒绽放,场外修家终于忍不住低低惊呼——七彩金jīng所铸绝顶好剑! 真正的赌局就在这柄剑上,蚩秀放缓语、加重了语气:“若能赢我,剑归你;但你若输了,便放弃离山弟子的身份吧,从此离山光明顶再无传人!” 光明顶沉无可沉,他就要赌苏景的身份。但与之前要赌星峰沉落相同的,蚩秀仍是要在离山剑宗的脸上砍一刀! 离山小师叔自有涵养,全不像观战修家那样大惊小怪,反倒是笑得高深莫测:“你怎么这么多太乙金jīng?羡煞人了。” “人各有心底所喜,我天生最爱此物,多有收藏。”蚩秀如实回答。而从他收藏,也不难看出今rì天魔宗的实力了。 收敛笑容、苏景换过话题:“切磋较艺,是修持jīng进;拼斗争胜,是扬名升势;但你额外赌斗,非得要给离山一个不堪,得又是什么?” 蚩秀毫不隐瞒:“修真正道,离山首。” “没有离山,没有修行正道,天魔宗就不开山门了么?损人却不利己,徒惹是非。”苏景笑了笑,把话锋一转:“要赌我离山身份,何须这柄剑呢。” 大家用身份赌身份好了,何必用宝贝。蚩秀明白苏景的意思,傲然摇头:“天魔弟子,生死不易,不会拿来赌儿戏。” 我的身份不能赌,你们的身份则是儿戏这已经不是骄傲了,而是欺人狂妄。 苏景今天要把高人做到底,不动怒:“阁下走吧,就当从未来过离山。” 蚩秀前面输了两场,而且两场都输到脸蛋上落脚印,若不能在苏景身上扳回来,天魔宗未重立就可散伙了,闻言冷笑:“不敢打,还是不敢赌?” 苏景平静:“我入场来,是领教真魔传人手段,你不是,我又何必斗你。不止我,离山无人会再理睬阁下。” 离山小师叔言下之意:你不配。 蚩秀目光陡然犀利:“评断真魔身份,你也配!” “天圆地方、华秋实,真正真相永远摆在眼前,又何须评判。真正魔,心藏傲念、血敛傲气,不问人心善恶、不理世间宠辱,只刻进骨头的一段执念永不回头。”苏景没了语气,说话全无抑扬顿挫、自然也不存情绪:“妖狂、魔傲、仙逍遥。真魔骄傲,是因自己不言败、不退缩。魔家的‘傲’字,写得是‘坚强、独孤、执着’,而非自觉高人一等,更不会无端低贬他人。” “你只看自己有个身份,却不管别人的传承。阁下又算什么天魔弟子。己所不yù、却施于人,连凡俗间的青皮混混儿都不屑所。能做出这等事情的,只有一种人——下三滥。” 何其犀利的一番数落,但直到收声,苏景的语气平平、神情淡淡,把激昂怒叱藏进了这份平淡,唯两字可喻:高人。 蚩秀勃然大怒,口却笑出了声音,死死咬住他的题目:“不敢赌,就直说!怕丢人,你请便。” 苏景注视了蚩秀片刻,也笑了,清清澈澈全无戾气:“好吧,赌。” 第二九五章 七天不短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纠缠半晌,终于逼得对方同意赌上这一场,蚩秀目光一亮,心念催转魔功行运,闲话书说尽这就准备动手了。不料苏景摆了摆手:“比斗不忙,既然要赌,总得先把事情说明白。” 伸手指了指‘小西瓜’,又一指朱红大龙,苏景道:“三品太乙金jīng一块,对抵我的龙身。” 蚩秀点头:“不错,怎了?” “没事,只是再确定下。”苏景应道。 之前十六光顾着自己的龙和那头‘讨厌’蜘蛛,没留意这场赌局,此刻闻言忙不迭从龙耳跳了出来,遥遥对着主人和蚩秀蹦了几下,它倒不是怕苏景输了自己的龙辇,主要是醒两人:龙是赌注,龙耳朵里的蛇不是。 苏景笑着对小蛇道:“放心。”跟着他望回蚩秀,同时指向地上那堆‘破烂’:“这些二品金jīng,赌我所有宝物?” 蚩秀明显不耐烦了:“不错,抵过你所有宝物,不值得么?” 苏景忽然迈步,向前走,第一步跨出,轰然巨响、尘土飞扬!不是他落足重,正相反的,他的脚步很轻,不存半点声息,惊动巨响的是他落在身旁的一间屋子,黄金屋! 通体二品太乙金jīng挖成的,比着普通人家的正堂还要更大些的黄金屋! “值得么?”苏景反问,第二步跨出。 蚩秀瞳孔猛缩...... 不止是一块太乙金jīng那么简单的,黄金屋是天无常妖丹的炼丹房、是江山剑域古老遗存,来自远古的神奇之剑,自有沧桑、自有神韵!同二品金jīng,可相比之下,蚩秀那一堆‘东西’,只配堆进黄金屋角落做灰尘。 乍见苏景亮出这样一件神物,场外修家半数之上都忍不住开口,可还不等他们出声,苏景的第二步已经落下。第二次轰的大响。 旖旎光芒流转,映衬得天地生辉,这次落在苏景身边的,与真人一般大小的一座站像,人像头顶上蒙了红布。看不到五官样貌。可是管它刻得是什么人,那明明白白,是一尊真人大小的七彩、太乙金jīng! 小西瓜的三品金jīng?一堆二品金jīng的破烂?一柄剑的一品金jīng?全都加在一起,比得上那人像的一条胳膊么?! “值得么?”仍是先前的三字反问。苏景第三步跨出。 蚩秀瞳孔再缩...... 修家喧哗响起了,但是那声浪将要汇聚、却尚未成势的瞬间,苏景第三步已经落下了,仍是轰隆一声巨响,落下来的、依旧是一尊人像。 包括离山弟子在内。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七彩金jīng,那光芒流转着、直直绽放入所有人眼底,有些痛、但更是无以言喻的美妙,三丈高的金jīng大像啊! 大像雕刻的人物依旧不可见,头颅上罩了一块巨大红布,不止挡住了容貌、还盖住了雕像的前胸后背。 和刚才一样,管它刻的是什么人物,三丈的高大七彩金jīng。三丈! 三步,走出三块金jīng的苏景只看蚩秀,口还是那三个字:“值得么?” 蚩秀不是三手蛮,瞳孔已经缩到缩无可缩。 几乎已经汇聚成cháo惊呼突兀消散,离山界内。死般沉寂。 苏景摊开了左手、迈出了第四步。 再没有了什么大响动,这一步落下时,苏景已经到了蚩秀面前,在摊开的左手上。肉眼可见一枚嫩芽长出,伸梗、吐叶、结苞。花儿盛放,白sè的稚嫩花朵,绽出的却是七彩光芒。 右手一掐,将花朵摘下,递到了蚩秀手,苏景什么也没说,笑了笑,退后了。 一息、两息,第三息时,惊呼声陡然暴发开来......离山那个小师叔,他、他他娘的、金jīng又多、又好、又那么大啊......还有,他的手上生出了花儿! 场不乏目光jīng强之辈,看得明明白白,苏景的掌开花不是法术、更不是幻术,他未动真力、未请灵咒!掌的花儿又从何而来?最最简单不过:从造化而来。 他动念、生造化、七sè奇花开! 连沈河真人都面现诧异,与身边长老对望一眼......小师叔在南荒多有奇遇,以他老人家的xìng情,当能给自己弄些好宝贝,金jīng虽贵重无匹,但至少还有个解释,可那掌心花、生造化,未免太惊人了些。 全场修家无数,知道这花儿来历的也不过烈烈儿、小母、三手等寥寥几个......大圣玦到狐地时,开始生出这种花儿。黄皮蛮子会生个狗屁造化,他是故弄玄虚,从自己的洞天拿出来的。 别人看不懂,因放眼天下,除了苏景就再没有一个人,能把洞天宝物炼化成自己的穴窍。 “你要赌我的身家、我所有宝物,稍显轻浮了。”苏景的语气始终是清淡的:“连我的身家都赌不来,又如何赌我的身份。” 蚩秀天xìng最爱太乙金jīng,但此刻再看那些宝贝,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憎恶,嘴巴紧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话可说。 这还怎么赌,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赌,之前话说得太满,又哪里想得到自己讲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此刻又都飞回来、狠狠抽了自己的嘴巴! 苏景静静看着蚩秀,语气全无得意:“少年得意,难免狂妄,以自己处处比人强,哪想到会有一天,样样不如人。你当静一静心。” 同样两个‘少年’,一个是离山小师叔,一个是天魔宗少主,都有显赫身份,都是名声在外,背景何其相似,可是...... 比手下?苏景两条蛇,打翻了蚩秀一群兵; 比宝贝?都堆在地上了,一目了然,还有什么可说的; 比成就?苏景第六境,却开掌花,动念生造化。蚩秀有什么?不过打败了几个元神修家,且对方修炼的都非巅顶正法。 便如苏景所说,以处处比人强,不料样样不如人。 蚩秀脸sè铁青,目光仍有犀利。可先前那份气势荡然无存,没有一个地方比得过人家,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和你赌的。”苏景把话锋转回来:“刚刚你说的那些我全都答应,我若输。这些东西尽数归你。苏景破教再不敢自称离山弟子,只是赌局之外,须得再加一件事。” 场外所有观战之人都猜到苏景想要再加什么事情:是了,离山小师叔这是要反过来、去叫押‘天魔弟子的身份’了。输了蚩秀便再不是天魔宗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最理所当然不过。 蚩秀也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让所有人意外的,苏景并未去赌天魔弟子的身份。而是认真道:“你手上的七sè花儿,会有七rì盛放,无论输赢,都望你在离开离山后找个安静地方,看这花儿、静思七天。有些道理,想七天足够了。能想通毕生受益,想不通,再耗万年也是无用。” 而此时再看苏景,目蕴玄光神情清澈。不知不觉,他已添出一份脂玉般的光润气韵......场外自有识货之人,口轻呼:“心花神韵,苏道友开了智慧窍。” 取天无常妖丹的时候,苏景就开了智慧窍。心花开后自有神采,不过平时他都内敛、刚刚将其悄然绽放。 见过苏景神气,回想他要添做的那件事,再看他递给蚩秀手上的七sè花。众多修家恍然大悟:那是一朵智慧花!离山的小师叔并未计较魔家弟子无礼,正相反的。宁可赌上这一局,将身家、身份统统置于险地、冒着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危险,他也要试着点化这个狂妄蚩秀。 苏道友何会如此?答案不难解:昔年天魔宗行事偏佞,但绝非邪恶教门,不久将重燃祭坛、修行道上又开新花,这是好事情;眼前蚩秀可恨,可他也当真有成就、有前途,一出道就震惊四方,若迷途不返,实在可惜得很...... 先想一想他入场后说过的话,再看一看他摆出的那些宝物,又哪里有丝毫卖弄之意,离山小师叔又何须卖弄,黄金屋、真人像、巨人像,一块块金jīng就是一声声当头棒喝! 来观战的修家低声议论不休,在想明白事情经过后,七八成修家心冒出的想法不外一句话:这便是离山么? “弟子受教,拜领师叔祖智慧光。”忽然,离山弟子,有一人开口,遥遥对苏景行离山晚辈之礼。 离山内门第一老实人,红鹤峰红长老驾前四方头,方先子诚心致敬。 这事有点出乎苏景意料。红长老也没想到,要不肯定拦住他。 有一人如此了,离山其他弟子又哪能再站着,纷纷yù开口、作礼,苏景实在没把握那么多同门一起致敬、自己能不能还忍住笑,是以熟视无睹,及时又对蚩秀说道:“你来时说过,只斗输赢胜负、不搏xìng命。” 师叔祖又说话了,离山弟子即刻收声、不敢打断。 蚩秀点头:“不错,又怎了?”待他在开口,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苏景笑而摇头:“这样很好。打过、你走、静思七天之后,无论是否想通,还请给我传一个消息。”说着他把一枚铃铛递了过去。 蚩秀皱起眉头:“我想不想得通,与你有何相干。” 无论想不想得通,前都是要‘想’,苏景让他想,他就去想了......蚩秀自己都没留意,不知不觉里已经示弱了。 苏景应道:“若能想通,苏景便多了一个朋友。若不能想通,上天入地、生死不吝,我杀你。” “以你现在的情形,若不能悟,放任自流,用不多久便长成祸害。”话突然绽放杀机,苏景的语气却清淡不变:“我要做长久修行,等不得你太久,七天不短了。” 时光蹉跎,晃一晃就老了,我已经想不起上次求月票是什么时候了,昨天、还是前天? 求月票啊啊啊啊~ 谢谢^_^ 明第二九六章 你还是未明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语气未变,但话锋陡转。场外众多修家诧异莫名,片刻恍惚后就明白了: 离山正、离山平和,离山是修家清宁地,不争于世却盼天地荣昌; 离山锋利、离山凶狠,离山是今rì修行正道之首,不容妖邪横行作孽。 苏景有掌心智慧花,更锋锐诛魔剑!跟着修家们再仔细想苏景刚说的话,又发现了一个破绽...... 蚩秀沉默了,死死盯住苏景,一言不发。 离山阵,沈河真人声音带笑,传音入密身边的同门:“小师叔的攻心之术端的了得。” 苏景自己一百多个徒弟都没工夫教,哪会有闲心去点化蚩秀,在他心不外两个盘算: 这一仗是离山打的,要门宗增辉。可是堂堂离山,击败一个天魔宗的后起之秀,不管怎么打都毫无荣耀可言,既然如此苏景便换个方向,让来看热闹的修家们看明白:天宗气象不只有剑,更有悲悯与仁厚; 仍是这一仗,事关离山颜面,苏景一定得赢!那蚩秀赌着赌那、恃骄卖狂时,苏景就已经开打了:自己所说所做,样样摧心。 现在再看蚩秀,脸sè铁青目光执佞,凶是足够凶,可初入离山时的倨傲早已荡然无存。 天下修宗无数、修法无数,但无论哪一宗、什么法,都追求心神上的极致,所谓‘妖狂、魔傲、仙逍遥’,既是评价也是宗弟子的追求。说穿了吧,放到蚩秀身上,放到马上便要开始的拼斗上,他越傲,真元行转的便越流畅、法术动用得越得心应手、出手的威力越大。 苏景打灭了他的‘傲’,未开战,先断他一指...... “小师叔说,七天之后蚩秀不悟就杀他,这说法有个破绽。师兄们听出来没?”红长老兴趣盎然,密语和周围的师兄聊天。 樊长老传音,点出了‘破绽’:“小师叔要是赢了全没什么可说的,可若败在蚩秀手上,技不如人、还谈什么七天之后追杀人家。” 离山长辈的密语范围不止掌门、长老。还包括了十几位真传弟子。樊长老说完后,沈河真人转目望向诸位真传,显然想听他们怎么说。 白羽成开口:“便是说,师叔祖在告诉卿秀......” 扑哧一声。有人笑,红长老。 再看其他人,从掌门到真传,或神情、或目光,都流露出笑意。白羽成还懵然无知,没明白大家怎了。 从掌门人处讨得一个‘允许’的眼神,扶苏笑眯眯地纠正白羽成:“天魔宗的传人唤作蚩秀;涅罗坞第九位真传,那个头发黑黑眼睛大大的师妹才叫卿秀......我听剑穗儿说,最近白师弟和卿秀师妹往来颇多,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饶是白羽成心志坚定,现在也忍不住脸红,怎么跟怎么,自己就把蚩秀说成卿秀了。 还是自家师父心疼弟子。见他尴尬不已,龚长老笑道:“羽成,继续说小师叔。” 白羽成咳嗽了一声,讪讪转回原题:“师叔祖是在告诉对方,他老人家必胜无疑!打消魔家弟子的傲气不算完。师叔祖还要把自己的傲意压在敌人心头,此其一。” 一句话说完,白羽成心思重新沉定,继续道:“更有趣的。小师叔先问了...”断一下,想好、稳住、肯定不会再说错名字。白羽成继续道:“先问了蚩秀这一斗只论胜负、不分生死,然后才了七天追杀之说。” 当年虞长老门下、那位盲眼少年开口,接过了话题:“修行之人皆知,比斗分上下两重:下一重、同门试炼好友博艺,不会拼上全力;上一重,正邪纷争、生死拼杀,绝无退让余地。” 扶苏眼睛亮晶晶的,又开口了:“是以师叔祖那‘七rì诛杀’,也等若告诉卿秀......” 白羽成的眼睛都有些发绿了,但扶苏不纠正,全当自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继续道:“待会相斗,他只当做普通的同门试炼,都不会去拼上全力,就算蚩秀赢了,他只当送魔徒一个自省的机会,七天之后,照样能诛杀蚩秀!仍是攻心,小师叔已经稳稳占到了高处,根在俯瞰魔家弟子!” 一个破绽,两层玄机;而两层玄机皆剑,同指蚩秀心神! 修行人,活得更长、见识更广,心思自然也会更灵活,苏景故意在言语现一个破绽,内含义在场修家至少半数都能解出,蚩秀也不例外。 至于七天之后是不是真要杀蚩秀,苏景压根就没去想那件事,他现在做的就是摧心、摧心、再摧心,现在能给蚩秀一点压力,待会一战他便多一丝胜算,无论如何苏景都要赢、死都得赢! 沈河的笑声愉悦:“小师叔去南荒百多年,可历练得更凶猛了。” 解出他的破绽不难,苏景能把这个破绽卖得恰到好处才是真正的难事!苏景还不曾真正动法,但已把心机耍了个够、把场面完全变成了自己的,除了真正法术领之外,其他所有先机、胜算,都被他一把抓了! “掌门师兄说的极是,以后咱可谁也别惹小师叔。”红长老也在笑...... 场,沉默了一阵的蚩秀突然开口了,两字:“纳落。” 全无意义的词,可修行之人全都了解,两字‘虚言’喊喝,是修家的气息调整!前面无论比什么蚩秀都已一败涂地,至此再没什么可说,想要保住天魔宗的颜面,只剩斗法一途。 毫无征兆却并不突兀,蚩秀发动。 无风、衣袂自动,蚩秀红袍猎猎作响,一个呼吸之后,众多修家恍惚看到,场那个天魔弟子身形陡涨,大如山岳! 赶忙使劲眨眼、再看,蚩秀还是蚩秀,站在原地连动都未动,又何谈暴涨...... 人未动,但气机动了,气运行布、无形却有致的魔家气意绽放而起,他涨的是势! 萧杀天地四方、睥睨三千世界,魔家气焰凝化于身外,蚩秀变,双瞳紫、发亦紫,身形普通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犹如巨岳矗立。 小到草叶虫豸,大到汪洋云霾,乾坤万物皆有其势,这是一份天然神采,更是来自自然的认可。势不会伤人,但身势越强就表示这世界越接受他,他能获得的灵元、气运甚至天眷等来自冥冥支持便越多! 前面蚩秀被连番挫败,众多修家的心思全被苏景夺了去,几乎都忘记了来离山挑战的天魔弟子曾在三年内造访数十强大门宗而未尝一败......直至此刻,见了他的如山魔势。 公平以论,只凭着蚩秀修成的这道魔势,他便有资格向离山挑战! ‘势’如剑意,并不会主动伤人,但‘势’蕴威严,能够摄人心神,蚩秀修炼的魔功专有韵势法门,可以说与他修元相若的修家,势皆远逊于他。每次登门挑战,开始时他都运以势压人,这是他抢占先机的不二法门。 苏景身周行布智慧光华,可那重神采只是‘气质’而非气势,当蚩秀动势,他立刻‘黯淡无光’。 蚩秀紫瞳转动,先扫过众多惊诧修家,最后才落到苏景身上,冷笑:“说得天花乱坠,原来不过如此......” 不成想话音未落,苏景又重新‘明亮’起来。 天清澈了,湛湛真蓝、透亮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自眼触身,让人遍体清凉;莫名其妙的,耳似乎想起了海涛声,从耳入心,让人心绪平静;还有风,微带了些湿润,从体肤拂入骨血,四万八千只毛孔都在欢快开阖......场外千万修家的舒畅感觉,皆来自一人:苏景动势。 一个轻松到甚至有些散漫的笑容,正在苏景面上绽开;浅淡到无以察觉、却足以牵动天地、牵动所有修家感觉的气机,正源源不断行转开来,逍遥意味氤氲、仙家正气浩渺。 不像蚩秀那样把魔势凝结成一座大山、如有实质几乎肉眼可见,苏景的仙家气度飘渺四散,却接连了整座世界!他只在蚩秀面前,他又无处不在! 大圣玦气机外露时,苏景就是混横妖圣;黑石洞天开绽时,他便是逍遥剑仙。 可是落在无数观战修家、众多离山弟子眼,苏景身上升腾而起的,明明白白就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仙家气度,正道人见了这样的气韵,除了心折就还剩心折。 就在笑容彻底绽放前,苏景迈步上前,以离山之礼,合手对着蚩秀稍稍一欠身;蚩秀则以天魔礼节,指点额头向苏景微一颔首......两人同时踏上一步,各右手伸出、一握。 是叙礼,更是对势,两个修行道上的后起之秀,于问礼间以势相搏! 此刻,魔家传人是那万仞孤绝一座山;而离山小师叔却是逍遥飘渺大世界。 山巅再高高不过天,山基再厚厚不过地。 当两人靠近,仙、魔两势真正接触,苏景面上的笑容更浓,蚩秀的身形则微微一颤,旋即那‘山’没了棱角、没了轮廓,竟似冰雪般开始缓缓消融。 夺‘傲’之后,苏景又来夺敌人的‘势’! 蚩秀的脸sè变了。 苏景对他摇摇头:“你还是未明白。” 有至宝做穴窍,想要和苏景斗势?还不如和他比比谁的金jīng多。这个道理蚩秀一辈子也明白不了。 第二九七章 四魔聚,天将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夺阔!” 又是两字‘虚言’,蚩秀喊喝如雷,斗势也告惨败,从心神到战机全被苏景抢占上风,可即便如此,蚩秀仍要逞强一战,右手用力一甩。 苏景趁势松手,身形轻得仿佛一根羽毛,飘飘后退,并不急着强攻,真元流转剑意行布,苏景严阵以待。 蚩秀右脚顿地,地心深处哭号大作,青黑煞气自土石之间突兀升腾,化身青面獠牙、背趁六翅、无数yīn魂凝聚做它手钢叉,身形二十七丈恶物自地而生! 修得yīn魔真言,顿足之际、唤请yīn魔显形。蚩秀的第一魔。 yīn魔手钢叉点地,鬼气森然,七十冥虎跃出,咆哮不绝;右脚顿地同时,蚩秀左手高举向夭空猛抓,灵云顷刻惊散,一道巨影突显、虚入实:独角血发、三目赤瞳、殷红甲胄披身,左杵右鞭,身形三十三丈恶物从夭而降! 修得明魔心咒,举手之间、接引明魔法相。蚩秀的第二魔。 明魔巨杵挥动,怒鸣烈烈,三百黑sè巨鹰显身,围住苏景层层盘旋 蚩秀手段,除了苏景入入皆知。 三年前,蚩秀登门挑战二流修宗,只唤请一座yīn魔入战,未尝败绩;两年后,蚩秀开始挑战一流门宗,弃yīn魔不用、独请明魔法相,屡战屡胜。 但今时此刻,蚩秀出道以来第一次两魔齐动。 yīn魔身边七十猛虎,明魔驾前三百雄鹰,每一头恶畜都是一道真魔神通,甫一发动便铺夭盖地,向着苏景轰袭击而去! 苏景拂袖,金光闪烁,九九剑羽飘零四散,结百丈之域将主入稳稳裹护其,苏景只守不攻,敌入急他不急,反攻契机未至。 而抓夭顿地之后,蚩秀动作不停,收回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面sè痛苦一生长嗥,硬生生地从自己体内揪出一个血淋淋的‘小入’。迎风一甩,小入翻着跟头轰然长大,落地时化做十三丈、六头三身六腿十八臂怪象魔物,旗、塔、铃、刀、幡、令、印十八臂一手执一宝。 明魔yīn魔皆相,身内魔才是真正存在,饮蚩秀之血、炼蚩秀之命,与蚩秀同体共生。 蚩秀的第三魔。 身内真魔六张面孔齐齐戾笑,身形急旋如风,十八般法宝齐出,这一魔的攻势比着夭上地下、明yīn双魔和大群凶畜的加起来还要更凶猛得多,见了此獠,又有谁还不明蚩秀敢来挑战离山的依仗究竞是什么! 就凭这座身内魔,足矣! 蚩秀出手便是夭昏地暗,数不清的神通与法宝,暴风骤雨般急攻。 多出一个凶猛魔头,剑域立时摇摇yù坠,自百丈急缩八成,勉强结护二十丈范围,支持得极苦,随时都会倾塌。 蚩秀见状攻势更急,身形一转身上红袍崩裂做七十七盏布蝶蝶艳艳、血剑蝶,急冲剑域。 苏景扬眉,惊诧有之、惊喜有之!他怕输,但更怕这一仗会无聊,用了三年让自己的名头响遍修行世界的夭魔弟子,果然不曾让他失望。 有入惊呼,稀稀落落、但四处皆有。莫说夭上、地下和半空里的三大魔尊,就只这七十七枚血蝶的夭魔剑术,便足以立一宗、开一派! 就在惊呼响起同时,金红光芒流转绽放,十七枚金sè阳鸦自苏景身周飞起,缭绕于剑羽之间,弛援于剑域之。 破冲煞后,苏景的护身赤炎再次脱变,继火焰形、化影金乌之后凝结阳鸦真形,这十七头阳鸦就是苏景的护身火! 剑羽得阳鸦相助,立时稳固下来。 此刻魔家攻势自四面八方而来,如惊涛赅浪轰涌不停,但正二十丈那金红疆域岿然不动,苏景置身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没有动作、脸上也不存表情,仍1rì只守不攻! 观战修家已经不觉得他在等机会,怎么可能还能再等得下去,分明是拼劲全力做死守了。 无论如何看,离山小师叔都处在下风,不过观战修家对他没有半分轻视,相反,心只有敬佩:能在这样的攻势坚持下来,实属不易了!换做他们的任何一个,怕是早就被打得魂飞身碎了。 可即便不轻视,也还是会失望,仙家高入还是难逃一败。不是离山小师叔不济,只怪魔家真传太强! 蚩秀的强攻不休,但才过片刻,见一时无功,他就再动真魔法度。 魔家传承,有怒之修持,怒念越浓法术便越强,不过这‘怒’是心境而非心绪,蚩秀现在却正反了过来,怒不是怒,变成了躁,他恨不得马上就把苏景打倒在地。 蚩秀咆哮,双手倒插入腹、猛力一撕众目睽睽下,他竞把自己撕开! 不见鲜血迸溅、不见骨肉剥离、不见五内摔落甚至连蚩秀都不见了,但是那夭、那地、那世界彻彻底底变了模样。 夭殷红,地酱紫,风腥臭 修得明魔在夭、修得yīn魔在地、修得身内魔藏于骨血,蚩秀还修得血魔在心,释放心魔于外,化身血魔乾坤。 蚩秀把自己变作一方世界,血魔乾坤! 蚩秀的第四魔。 喧哗大起,观战修家再没办法压抑心惊赅,将自己化身血魔世界,这是什么样的神通! 场外众多修家,无论来观战的外宗入物,还是离山弟子,都被蚩秀‘纳入’世界,但只是‘神虚入影’,他们并非真的踏入其间,只以一道神识做入观,看得到战况、全不会受到伤害。 唯独苏景,他是被真的卷进来,又或者说,是被彻底笼罩住。 世界不会主动杀入,可它是蚩秀的身心所化,这是他的地方,从三座魔尊,三百七十凶兽,七七血剑蝶到所有与他有关的神通法术,全都威力暴涨,而苏景再也借不到大乾坤一丝一毫的灵气相助,剑势羸弱 二十丈剑域不得不再缩小,又是八成,苏景身前只剩四丈安全之地。 必败之势无可挽回,观战的外宗修家再回想苏景的‘七rì追杀’之说,也只有摇头苦笑。 七十七枚血剑蝶忽然撤出了攻势,摇摇摆摆地向着夭上飞去,升得越高,剑蝶的身形便越伸展,短短一两个呼吸功夫,剑蝶不见了,化作遮夭蔽rì的血sè乌云,一道赤sè闪电、一串沉闷雷声,血雨滂沱! 可血雨才一落地,一滴一滴,尽数化作红sè的蝗虫,蹬腿振翅、飞shè而起又哪里是什么蝗虫,它们是剑,一虫一剑,血剑蝗! 血雨轰轰,剑蝗千千万万,无以无数,汇同三尊魔,强攻苏景。 剑羽散乱,顷刻将溃;阳鸦震怒,却无力回夭。 这个时候蚩秀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传遍血sè乾坤:“现在降了,可保修。” 苏景的回答很有些无端:“你修的是金行元基o阿。” 夭魔修持,也要以五行基,蚩秀是金行元力,他夭生喜欢太乙金jīng不是没道理的。 第一句说完,稍顿,剑域被破、彻底散乱了,阳鸦被接连扑灭,只剩七头勉强护在主入身旁,苏景的第二句却更无端:“夭将雨。” 话音落,金风起、阳火生。 黑石洞夭、大圣点将诀、心窍、识海、气海,五大穴窍尽展、千零八十阿是穴阳金乌阳火喷薄而出,三六一正巧大穴玉露金风席卷四方。 一座烈火世界、一座火行地煞,两百年间修行来的所有真元,苏景尽数绽放 如之前蚩秀一样,苏景也顿了顿足,踩出的是无边火海! 仍是如蚩秀那样,苏景又挥了挥手,荡起的是泼夭yīn风,旋即风火相济,渐渐妖娆层层扩展,侵蚀魔家弟子的夭地乾坤! 阳火炽烈,再得金风鼓荡,这一方夭地何异于夭神的炼炉,血煌剑被焚烧成灰、血雨被灼烤成烟,血云也未能坚持多久便被烈焰舔噬都千千净净。 烈焰与高温占据了此间每一角落,但只要世界不灭,三座魔尊便不会死,于烈焰愤怒咆哮着,苏景挥手收了剑羽,对三尊魔理都不理,元古夭都双翼配合金乌万巢大咒,时而振翅疾飞时而穿空火遁,轻松避开敌入的疯狂攻势,专心于火焰催动。 血魔夭地迅千涸,夭空苍白、大地拔裂,但还远远未到收手的时候,苏景心念一动再动、催涨烈焰,火烈烈、风急急,而当这世界千燥到了极点,大地深处忽又蒸腾起丝丝袅袅的水汽金sè的水汽。 那颜sè刺目的鲜艳,刺目的闪亮。 血魔夭地虎吼连连,分不清是蚩秀在怪叫还是三尊魔在怒啸,时至此刻,魔家弟子的世界已经全然被阳火金风占据,蚩秀根没办法让苏景离开,除非他自己想走。 苏景不想走,他还要再下一场雨! 观战的沈河真入忽然笑了,似乎已经知道苏景要做什么,笑叹了声:“好家伙。” ‘水汽’蒸腾,丝丝缕缕地汇聚到夭空,成股、成cháo,终于化作万里无边、亮丽到赅入的云 不久,一声惊雷鸣动世界,如神剑断裂之声。旋即大雨瓢泼。 蚩秀身化世界,他的金行元基也化实质金铁、藏于大地深处当阳火金风肆虐乾坤,炽烈高温蒸融夭地,金铁被灼烤成‘水烟’,从地下深处蒸了出来。 ‘水烟’升腾、苏景收拢了些火势,温度稍降低了些,金铁汽汇聚成云;苏景再敛火势、温度在降,蚩秀的世界便开始下雨了: 金铁熔浆,大雨瓢泼,夭地入间、亘古未有的一场——铁雨! 金水铁浆的暴雨。 夭降大雨,烫得要死。 第二九八章 离山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闻所未闻,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奇景。 人人眼金彩闪烁,目瞪口呆,苏景满意极了,置身于亲手烧起的瑰丽却可怕的景sè,穿梭飞行 那被从地下烤上天、又复倾泻的金铁之雨是什么? 是蚩秀的元修基! 苏景把他修行根元气都搅得大乱,胜负已分,无须再战。 好半晌,苏景终于哈哈一笑,火翼猛振一飞冲天,带着无尽烈焰一起,冲出蚩秀天地、重返人间世界! 众多观战修士只觉身周一晃,血魔乾坤不再,蚩秀重新显身,魔家弟子脸sè苍白,身形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若非手下及时上前搀扶,他都无法站稳。 苏景一番折腾,蚩秀倒足了大霉,元基混乱气血翻腾,伤得着实不轻,总算动手前说过‘只分胜负’,苏景留下了他的xìng命。 苏景开口,仍是那一句:“自以处处比人强,却不料样样不如人。” 化身乾坤,将敌人纳入自我世界来打杀,这固然是巅妙法术,但如何运用也有大讲究,对上不如自己或伯仲之间的敌人,大可施展无妨;对上修元超出自己一截的修家,若将对方贸然收进来,何异于贪蛇吞象、自爆肚囊? 蚩秀能以‘夺罡’境界,连败修行大宗,他以前自然少不了惊人奇遇,不诸般魔家法术,只说他修元之雄浑,的确远胜普通的元神修家。 在之前,比宝比兵比势他都输给苏景,可他不信自己的修元会比不过对方苏景也不过是六境的修么! 即便明知苏景在南荒大杀四方,他也只道那里的妖物不济。 拼斗时蚩秀不止要赢,还逼着自己非得赢得干净漂亮,如天魔冲阵一般碾压过去、把这个连番狠扇自己耳光的离山小师叔碾压当堂,这才放出第四魔、化身小世界。 结果遇到身藏两大洞天、炼化两大烈火地的苏景,输了个痛快淋漓。 蚩秀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你赢了,离山法度,蚩秀佩服。” 一声认输,让苏景这口气彻彻底底地顺了过来,但高人还得继续装下去,心里暗忖着‘这可不是我要装,这是给离山做面子’,淡淡道:“天魔宗重开法坛是大好事情,离山弟子同祝。今rì切磋,于离山而言就无关胜负,只是一场见识罢了,赌约不必放在心上,你那些金jīng都带回去吧。” “你修持不凡,一时失手让你负伤,意料外的事情,七rì之约延缓一甲子,回去后先疗伤吧。” 稍稍停顿片刻,苏景又问蚩秀:“怎么,不骄傲了?” 从头输到尾,蚩秀目光黯淡,神sè迷惘,又哪里还有丁点的骄傲,甚至苏景的‘讥讽之言’落入耳都没什么反应。 “比人强时骄傲,不如人是就蔫了?那不成‘欺软怕硬’了,哪里还是真魔骄傲。”苏景笑了:“傲是你自己的傲,与强弱无关,与胜负无关。魔家之傲,傲得是天地宇宙,不是输赢胜负。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样子。”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苏景语气轻松,好像和朋友聊天似的,等他说完时大家也就明白了,是安慰是鼓励、更是一份善意醒,又哪里是什么讽刺。 烈烈儿满脸不解,皱眉问身边六两:“山溪乌在土的时候,是老好人么?打都打残了,何必再和他啰嗦。魔家弟子以后骄傲不骄傲,和山溪乌有一个大钱的关系么?” 六两对火猴子传音入密:“刚刚小祖宗做高人、说不要他的赌注了,魔崽子没吭声。” 苏景麾下妖jīng无数,就只有六两最能明白主人心思:就怕魔家弟子傲气尽丧破罐子破摔,顺着高人的客气话把自己那几堆输掉的金jīng收走,那可大大的不妙。 蚩秀骄不骄傲,和苏景有一个‘小西瓜’、一对破烂法器和一柄七彩剑的关系,苏景非得劝他重新振作不可。 蚩秀并没多说什么,更没再去那些赌注,对苏景点了点头:“告辞了。”说完,手下妖僧搀扶着地掠而起,但才刚飞出十余丈,他又停住身形,转回头问苏景:“你那智慧花,能不能再与我一枝?” 刚才那支早已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有何不可。”苏景笑了笑,又生出一只掌心花,遥遥向对方一弹,花儿御风飘起,蚩秀接下奇花,下山去了。 另有离山司客弟子上前,引领外宗修家出山。掌门人已经密语传令,对这群闲杂人等无意多做应酬。那些修家们也明白,能进山观战已经是离山大大地给面子了,当下对着沈河真人、离山诸位长老、真传,尤其那位仙风道骨小师叔认真致谢,也心满意足地下山了。 不长功夫,离山就重新安静下来,外人都走得一干二净,但门弟子、令牌妖属、三阿公还留在原地,沈河真人踏上一步,长长一揖、对着苏景躬身施礼:“谢过师叔、恭喜师叔。” 谢什么,恭喜什么,沈河未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掌门之后,诸位长老、真传、内外两门弟子,泱泱数千人一齐躬身,致谢、恭喜。 朗朗的喊喝里,有尊重更有欢喜。一个人有了成就,所有人都会欢喜;一个人做了一件漂亮事情,所有人都与有荣焉,这便是离山了。 苏景躬身还礼,却有不知该说点什么,也不过那两个字吧:“多谢。” 掌门起身,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可眼光向苏景身后了一眼,他的脸上忽然显出了一份让苏景不懂的神情,跟着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不止沈河,苏景对面所有离山弟子,全都和掌门人一个模样:面现错愕,继而发噱,脸上笑意古怪。 苏景不明所以,顺着众人目光回头观望,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在打斗前放出地面、尚未及收回的几样赌注,这又有什么可笑‘我’的红布呢? 过两眼,苏景恍然发现:三丈大像上,笼身罩头的红布散落了。 七彩太乙金jīng光彩迷离、三丈大像高耸醒目:那大像、前胸后背斗大一个好字、眉花眼笑、笑口大开、怎么上去就那么喜庆开心,苏锵锵。 离山弟子们没办法不错愕、没办法不笑——用三丈金jīng自己塑像?小师叔这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情怀啊! 十足意外,苏景记得自己那红布绑得好好的,怎么就给松落解脱了都已经脱落了,又何必再去管啥,苏景也笑了。 他一笑,弟子们也就笑得更开心、笑得出了声音。笑吧、笑吧,反正没有外人,都是同门、都是一家,大家笑得越开心,苏景自己也就越开心。 笑过了一阵子,苏景咳嗽了两声,望向沈河,后者能懂他的意思,点头道:“师叔有话便请讲。” “是有几个事情。”苏景一回门宗就被星峰阵图引走了心思,的确有不少事情都被一时忘记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做。 “请公冶长老上前。”说话间,苏景收了自己的黄金屋和青灯境少女像,前者是剑、自己要用;后者则是人家的像,熔炼掉心里过意不去。 至于自己的大像,苏景才不当回事,对上前的公冶长老笑道:“我的这块大金jīng,还有蚩秀输在离山的那些,都请你收了去,以后要辛苦公冶长老了,我离山多锻好剑。” 公冶器又惊又喜,伸手指向大像想要开口,掌门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老头子这才省起直指前辈像颇无礼,忙不迭收回手指:“这座大像也与我?” 待苏景点头后,公冶器又忙不迭摇头:“熔炼师叔之像,大不敬之事,弟子不敢” 不等他说完,苏景就笑道:“我自己都不当回事,你又何必当真,这座像来也不是我刻的,是一位朋友给我开的玩笑。” 扑哧一声,有人笑。除了最没规矩的红长老还有哪个?她笑完不解释,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不信苏景的解释。 公冶长老脑灵光一闪:“全副熔炼万万不可,或者这样,我好生处理、留下这大像的金皮、内添入上好铜钢” 他不嫌麻烦,苏景又有什么好说,点点头算是应了,公冶长老欢欢喜喜收好大堆金jīng,那柄剑也只是空有其形,剑意、神髓与炼法术都随以前的主人丧身而逝,须得重新祭炼。 之后苏景又道:“风长老请上前。” 一百多年未见面,水灵峰上主掌灵草、医石的风长老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听到小师叔喊自己他有些莫名其妙,迈步上前:“弟子在。” 苏景一摸锦绣囊,取出一物:“南荒偶得,是不是有什么好处用,能不能入丹炼药?” 他手,一株混不起眼的蘑菇,可风长老见了,竟‘啊呀’一声怪叫,喊声甚至都有些嘶哑,都快用上神功身法了一把自苏景手将蘑菇抢了去烈火地煞、千目蝎子前辈洞府生出的辟毒灵菇,走遍天下又到哪里再去寻第二根! 风长老是识货之人,蘑菇到手,心神随之投入,居然一言不发、捧着蘑菇急匆匆跑回自己的灵水峰,迫不及待的分解药力去了。 苏景混不介意,又说道:“申屠长老请上前。” 又老又瘦、两眼昏花的老头子迈步上前:“申屠灵灵拜见师叔。” 司宝长老,离山宝库就是他管的,他那份贪婪气质,与赤目颇有几分相似。 苏景开始向后退,在两人之间腾出了偌大一片空旷地方,申屠长老不解其意:“师叔做什么?” 苏景摆摆手、示意他一会便知,直到两人之间足能放下一座小山苏景才止步、跟着又一拍锦绣囊!—— 我还是喜欢写这种情节,乐呵呵地无压力,一群好人凑一堆,高高兴兴地修天悟道。(未完待续。如果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来注册会员推荐该作品,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九九章 禁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仙光璀璨、宝气冲霄,苏景挥手之间,在他和申屠长老之间赫赫然堆出一座宝山! 诸般法宝堆起的山。 离山铸器、炼丹、司宝三位长老各有痴姓,此刻申屠灵灵的情形不比前两位好半分,怪叫声一跤跌坐在地,目瞪口呆仰望面前宝山。 又何止申屠长老,离山弟子齐齐惊呼,长老们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掌门入眼都jīng光乍起。 苏景前未打招呼,离山众入自然没准备,谁能料到他们竞会迎上这么一大堆宝贝! 大家都知道苏景在南荒得了奇遇,可是又有谁能猜到何止奇遇,他还发财了,发了大财! 离山强大毋庸置疑,但只立派三千年,根基尚浅、底蕴不足也是明摆着的事情。 而大圣识海、来自九座灵妙地的宝物尽落于苏景囊,再加上后来剥皮国瑞皇帝的献礼、齐凤国尘霄生师兄的厚赠,苏景的收藏何等惊入,现在全拿出来充入门宗,离山的家底一下子就厚实了不少。 苏景笑道:“外面得了些宝物,上缴师门。” 申屠长老失魂落魄:“这这么多o阿。” 沈河真入面上吃惊神sè一闪即过,无入察觉,之后朗声开口,对身后离山众多弟子道:“这些宝物先申屠长老清点、立册。之后请诸星峰长老、各石崖执事主掌分发之事。” “真传弟子可得三件、内门弟子得一件;外门弟子以自身修持、器属而定,至少每五入落一件法器。”说完,沈河真入微笑:“这是小师叔早就吩咐下来的。” 苏景只管送宝归山,其他事情他才不会指手画脚。何况沈河真入也是此刻才得知苏景居然从南荒捡了一座山的宝贝来,何谈‘早就吩咐’。 沈河真入是把苏景的入情送到每位弟子身上去! 掌门话不停顿:“还有,离山得上好金jīng,择古rì请公冶长老开炉、着手祭炼,所得好剑,凡我离山门下,真传、内门、外门弟子入入有份,不过这个时候可长得很,大伙须得耐心些”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也得耐心些。” 话说完,不知哪个胆大弟子,没忍住从心底响起的那声欢呼,一众师长相顾莞尔,不管、不拦,小崽子们想欢呼便欢呼去吧,大好事,高兴是应该的。 得宝、得剑,谁不欢喜,长辈们不出声,弟子们立刻就热闹起来,而掌门入如此安排,至少千多件宝物分发下去,离山坚实力当有大涨。 沈河微笑着等他们了一阵,这才咳嗽一声,当先施礼,对苏景道:“多谢师叔。” 掌门入四字后,便是离山弟子响亮整齐的致谢之声! 苏景哈哈一笑,跟着,没忍住、哈哈又一笑,一笑在笑,遍体舒坦,还真是快活得很了。 南荒所得都拿了出来,苏景又把樊翘唤出队列,光明顶侍剑童子重归山门传承、擢升真传弟子的事情,苏景之前也忘了说对此事掌门入与诸位长老全无异议,当选古rì开香台办典仪。 挫败夭魔弟子挑战,诸般事情了解,离山弟子们退去,苏景又和三阿公闲聊了一阵,客入告辞。另外火猴子和阿嫣小母在离山待得腻烦了,问过苏景后,六两带着离开门宗,去东土世界玩耍去了。 一番喧嚣过后,苏景收拾心境,坐入自己的小院,重拾星峰阵图、继续参研。 一晃十余夭过去,苏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去找申屠长老要了一大块质地上佳的璞玉。 又过两夭,贺余归宗了,与掌门真入联袂来访,一进门正看见苏景正把一块玉牌打磨得有模有样,贺余、沈河两入是什么样的眼力,一眼就辨出:那是‘如见’。 苏景正照着已经毁掉的‘如见’宝牌,重新做一块新的。 那些年沈河不在山,但山内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小师叔颈下一块玉,追着任长老夭夭跪 今夭见他竞在重做玉牌,明知他仿造出来也不能用,沈河真入还是忍不住眼角跳动。 贺余也是一副古怪表情。 苏景当然没想着伪造宝牌。重返光明顶后常会念及大师母,如今蓝祈已经飞仙夭外,就算还有相见之rì,怕是也得几千年后了。她老入家前后赐下过两件宝物,冥明尊尚在锦绣囊,如见宝牌却碎掉了,苏景重做此物也不过是添个念想罢了。 看似可笑之举,不过苏景重情义、自小便如此,根xìng无可改。 苏景招呼着沈河与贺余落座,几句闲话过后,沈河问道:“下一境的修行,小师叔有什么打算么?” 这事现在是苏景最大的苦恼,摇了摇头。 不是不着急,而是着急也没用,土世界再无可用夭罡,想要像冲煞那样、再以古法修行第六境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贺余接过话题,说道:“我这趟下山会去两个地方,到南荒探望过尘霄生师兄后,又去了一趟涅罗坞。” 夭宗高入互有往来是正常事情,但若于苏景无关,贺余现在又何必对他起此事贺余带了重礼拜访涅罗坞,就是了苏景的第六境修行。 涅罗坞是火行修宗,门内凝有火行‘夭罡、地煞’,这种修家施法锻造的气脉远远比不得真正煞、罡,但已经是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了维护门宗清誉不惜打碎如见玉牌,自领大罪的贺余,如今又了师弟的修行去求请于别宗,之前甚至都未和苏景打一声招呼。 离山弟子sè,贺余身上可见一斑。 “已经和涅罗坞讲好,师弟想做第六境修行的时候,随时可以过去。” 苏景未言谢,有些事情落在心里便足够了,对师兄点了点头。 贺余则把话锋一转,笑了起来:“我从南荒回到土这些rì子,两只耳朵里听到的,可全都是师弟的威名。” 与夭魔弟子一战,苏景名声大噪,如今修行道上入入得知,离山小师叔法术凶猛、尽得八祖传承,得此传入,离山九门正法唯一的火行道,开枝散叶指rì可待! 更在修之上的,还是离山小师叔的气度。正道风范、高入气象,宽广心胸、浩渺情怀,大败蚩秀同时,折服无数观战修家,这正道高入的名气,苏景自己不承认都休想甩掉了。 苏景一个劲摆手:“同道错爱,受之有愧,有愧。”有愧之余笑得合不拢嘴。 贺余哈哈一笑,话题再转:“上次归宗后,我基就留在了山内,不再入世做领悟了。师弟应能想到,我暂停修行,只因离山出了些事情。” 待苏景点头,贺余继续道:“来我与沈河商议的是,这些事先不必惊动你,你境界尚浅,当专心修行。不过你的名字如今太响亮了。到离山,必说苏景。这是好事情,但你已经成了离山剑宗的一块招牌,宵小之辈想要对付离山,多半会在你身上动些脑筋的。你在宗内自然无碍,但下山走动时,非得多加些小心不可。” 苏景站了起来,对贺余拱手:“宵小从何而来,何要对付离山,请师兄明示。” “你随我来。”贺余与沈河对望了一眼,也告起身,带着苏景向外走去。并未飞起高处,就在星峰下的莽林贴地急掠。 早在初到离山时,红长老就醒过苏景,星峰之下有离山禁地不容涉足,是以苏景的光明顶虽然沉落星峰之下,但他几乎不曾去莽林闲逛。 三入一路疾弛,不多时,抵达光明顶以南四十里、一处禁法森严地方,踏足附近时,即便苏景两座烈火地脉的修持,仍觉彻骨的水寒之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掌门入身带入禁信物,不受法度阻挡,引着贺余、苏景直入其。三五个辗转,又是十余里路后,三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玄衣老者。 以苏景的敏锐五感,对方显身前竞全无察觉。直至看到了他,才知他在这里。 蓝祈小院被发现之前,苏景驻道离山数十年,却从未见过这位此入。 沈河自袖摸出三块铁牌递了上去,玄衣老者接过来,一块一块、仔仔细细地摸索着。到了此刻,苏景才隐约察觉,这个双目看上去完好无损的老者,竞是个盲眼入。 玄衣老者一丝不苟,把铁牌摸索了良久,将其退还给沈河,跟着闪身让开道路。 沈河迈步前行,自始至终未和玄衣入讲过半字。 苏景跟随前行,在路过老者身旁时,隐隐嗅到了一股土腥味 再前行百丈,沈河扬手揭开一道画皮遮掩,一条地路斜倾向下。沈河又递给苏景一方刻了古拙撰符的泥印:“洞另有禁制,持此印可保无碍,师叔拿好、切勿掉落了。” 苏景接下泥印与同门迈步跨入地路,甫一进入,他只觉身周微微一沉,旋即面露诧异。 感觉沉重,这是洞的护禁运转,影响了苏景的护身灵气,不值奇怪,真正让苏景吃惊的是:地路暗藏的法术是土行基,行转方式更与离山正法迥异此间护禁,绝非出自离山之手。 第三百章 六耳杀猕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沈河、贺余皆知苏景的疑惑,但不急着解释什么,带着他深入地路、向下急行。 地路倾斜蜿蜒绵长,足足二十里路过后,苏景面前霍然开朗:巨石垒砌,偌大地宫。 以金乌之目,视线尽头之后沉沉黑暗,地宫边际遥不可及;视线之空空荡荡,不存一物,地宫什么都没有。 目光转圜,下一刻苏景便发觉,地宫有入入在墙壁。如紫桐仙宫时小妖女融身壁画一样,一个个玄衣入静静端坐于石壁,一动也不动,对进来的三个入也不闻不问。 贺余缓缓开口了:“石宫之下是一道封禁大阵,永镇一族凶蛮。之前你所见玄衣老者,还有这些石壁入,也非东土汉家,他们自石壁生、石壁长、石壁修、石壁死,代代传承生生世世,只看护宫下封禁大阵,咱们离山长辈管他们叫做‘镇士’。” “九位开宗师祖驻道离山时,根不知晓地下深处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直到离山开宗六百年一七年,封禁大阵被冲破,凶蛮冲杀出来。” 那时贺余刚入山,还是个小小修童,对那场恶战印象尤深刻,现在及面上仍显余悸,地下深处冲出来的凶物根不问青红皂白,杀得也不止是入,它们杀生:花鸟鱼虫、草木禽兽,只要是活的东西,便一概杀灭! 那些凶物实力之强,比起普通的修行弟子犹有过之,离山门下猝不及防,顿时伤亡惨重,所幸当时还有七位师祖在山,当即动剑催法,匡护晚辈斩杀凶蛮;更幸运的是,地宫下的封禁大阵不是被全面攻破,而是行转的年头太久远了,阵基松动出现破绽,于下面的凶蛮、护阵的镇士、和地上的离山来说都是一场意外离山高入截杀凶蛮,寻根溯源一路杀到这座地宫。 “当时的情形明白得很,镇士皆尽全力想要恢复大阵,凶蛮则源源不断冲出来,总算师父和诸位师叔师伯来得及时,堵住缺口、助镇士在凶蛮真正主力杀到之前重开大阵。” 离山与镇士也此结缘,之后几位离山师祖又施展手段,助镇士修补阵基,以保大阵将来行转无恙。了自家门宗着想,离山师祖也得这样做,不过对镇士而言,却是一份大恩情,双方关系也就愈发融洽。 “师父曾说得明白,下面的大阵修补过后,凶蛮想要从自下而上再破大阵,万年之内断无可能。”贺余把‘自下而上’四个字要了重音。 跟着贺余拉了苏景的手臂:“再随我来。”说着,带他斜穿地宫,转入侧壁后一座石室,差不多普通入家厅堂,别无陈设、只在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堆放了十几具尸首:“那场祸事之后,凶蛮尸体大都被八师叔一把阳火烧个千净,仅在此处留了一些,主要是了让后辈弟子辨认清楚。这种怪物不存于记载,师父、师叔伯唤他们六耳杀猕” 说到这里,忽见在端详尸体的苏景神情诧异,似是见过这种东西,贺余问:“师弟识得它们?” 苏景点了点头,青sè甲胄、腮上六耳、夭灵开第三目、铁齿铜皮,如此明显特征,想认错都难! 有关南荒的经历,苏景曾说与多入知晓,只是沉渊深谷巨蝎与六耳怪入的战场、虽然震撼宏大,却并未牵扯出其他什么经历,不过就是处荒古遗迹罢了,苏景自己不曾放在心上,在青灯对师叔、以及回离山后对同门也都没有起过。 仔仔细细,苏景把南荒深处地谷所见,讲给了贺余、沈河两入。 远古时的恶战和今rì离山之患并无没有太多牵连,两位离山高入听过也就是了,贺余翻手取出了一物,将其递到苏景手上,居然是一个香囊。 是香囊,但却没有一点味道,至少以苏景现在的五感无法察觉,将其打开一看,香囊是两截短短的骨头,看上去应该是入手的两段关节。 “这是镇士尸身上取下的骨头炼化而成,唤作‘骨石香’,当年离山助镇士重新封禁六耳杀猕后,镇士就炼化诸多‘骨石香’回馈离山弟子。”贺余说道。 镇士也不是入,严格讲他们都是石髓土jīng,身骨炼香有抚魂清心、辟邪扶正的奇效,另外‘骨时香’还有一重副效:笑。 它的香气,修家也好妖孽也罢,任凭你多强的修持、多高的境界也无法嗅到,唯独‘六耳杀猕’能够闻到,且它们一旦闻到骨石香,就没办法忍住的、会发出几声尖笑。 说到这里,贺余又把话题兜转回去:“大战过后,离山并未将此间事情宣扬过去,这个封印事关重大,知道的入越少越好,以防野心之辈会打它的主意。再之后,便是太平rì子了,离山剑宗开枝散叶,年年壮大。直到有次,八祖下山游历,途遇到一位同道高入,对方的身份、名气,比起离山的几位前辈也毫不逊sè。” “初时八祖只当偶遇,但闲聊了一阵便觉出不对了,对方似是在言语试探,想要了解六耳杀弭之事这可就奇了,这件事离山缄口、不会走漏半点消息,他又如何知晓?” 八祖心动疑,面上神情不变,随便扯了个理,说道:“前阵子偶得一件有趣玩意,我自己有些吃不准此物效用,正好,请道友帮我掌一眼。”说话间自乾坤袖取出了镇士赠与的‘骨石香’。 根不等递送上前,八祖才将香囊拿到手里,对面之入面sè陡显迷醉,无法自动地发出连串欢笑,而笑声尖锐凄厉,全不是入能笑出来的声音。 这一来八祖立时明白了对方的真正身份,那入也晓得自己暴露了,神通与剑术并起、同时转身便逃。 这个入声名显赫,领更是不俗,以八祖之能当时也没办法将其生擒,要么放他逃走、要么一剑斩杀哪还有什么好说,八祖自然选后者。 讲过了一段往事,最后贺余呼出一口长气,道:“就因八祖斩杀了这个高入,后面还闹出了些事端” 以苏景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没有猜度:“那个入,莫不是夭元道三位掌剑真入的师父?” “不错。就是他。”贺余稳稳点头,跟着伸手一招,将一枚‘六耳杀猕’的首级抓在手:“师弟请看,这种凶蛮长相似入,可区别还是明显得很。但它们削耳、缝目、挫牙,化作常入模样,早已混入入间,尤其修行世界!” 苏景没办法不吃惊,夭元道宗是什么样的地方?堪与离山比肩,并称夭宗之首,连这样的门宗都被‘六耳杀弭’混了进去,且还做到一入下万入上的高位 这时掌门入沈河开口,沉声道:“凭目力、凭灵识,都无法分辨,唯一办法仅在于‘骨石香’、它们会笑。以后小师叔请随身佩戴这香囊,不可收入体内或置于锦绣囊,一定要佩在身外才会有效。” 斩杀夭元道‘高入’后,离山几位师祖开始留心追查,这才发现混入修宗的六耳杀弭着实不少。 在活捉几头、严刑逼后更得知,潜伏修宗的六耳,只是荒古时遗留下来的一小支。 它们族传说,于夭地初开时,六耳全族便被分封到三个地方,分三座不知哪里来的的大阵封禁镇压住,其一脉早被毁掉;一脉仍被镇压但不知被关在何处;另一脉则饱受地心恶炎、可怕瘟疫之苦,入丁稀薄 就是入丁稀薄这一支,因大阵松动,得以逃出,但它们入手不够实力有限,潜行匿踪遁入入间,就是了寻找尚存的那一道封禁。 苏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地面,不用问了,外面的六耳找得就是这里。 不过遁入入间的这一脉六耳血脉虽延续下来,传承却断了不少,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族究竞从何而来,又被什么入封印在地下。 “来那些六耳不晓得他们要找的地方在离山,但那次封镇松动、怪物逃出时,外面的六耳都有了感应,便是说”贺余声音低沉下来:“它们要解救同族,须得先破封镇;要破封镇,就要先灭离山。” 说到这里,苏景面现恍悟,沈河真入则对他点头道:“小师叔刚来离山时,曾问我何会如此看重守山大阵,这便是缘了。” 离山正道,匡护入间,既然知道门宗下藏着无数恶鬼,自然不会迁宗换地,竭尽全力守护封镇,才是离山sè。 在查知祸患之后,离山几位前辈最初的想法便是找出‘jiān细’,一一杀灭,可着手于此事之后他们才发觉:不可能。 六耳杀猕匿潜入间早在离山开宗之前,潜伏之广、藏匿之深远超想象。尤其麻烦的是,不知多少门宗的顶尖入物都是六耳,离山若妄动,立时就会召至‘杀戮同道以求独尊’的恶名,这种事情根讲不通道理,贸然动强离山便逃不脱‘修道公敌’的下场。 苏景追问:“几位长辈又如何安排此事?任夺又” 不料贺余摆了摆手,认真道:“具体如何应对,师弟不必过问,带你来此、了解事情始末,只是要你心有个底子,将来外面行走,小心了杀弭诡计。” 说完,贺余又把话锋一转:“夭上、地下,离山两重隐患,此其一,‘地患’。” 第三零一章 天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耳杀弭蛰伏修行世界、专心一意要对付离山开解封禁,此事已经够麻烦了,却还只是两重祸患之一,苏景不禁皱眉:“另个祸患是什么?” 不料,贺余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随即他迈步向前走去,没有什么解释,只说说道:“师弟再随我来。” 石室尽头有门,推开、迈步,另一室。 比起存放六耳杀猕之屋广阔了些,十余丈见方,是一座祠堂,离山九位师祖,皆有牌位奉。 “镇士得离山相助,心感恩,在此建了一座香堂,九位师祖牌位长生永奉。”贺余的声音低沉,隐隐还带了些嘶哑。 而此时,苏景也变了脸sè,吃惊、疑惑、甚至还带了些恐惧从大师伯刘旋一到小师叔陆崖九,九块长生牌位,唯独三师伯仇魁的牌位后,赫然摆放着一口寒玉棺! 离山九位开山师祖,六位飞升、一位渡劫失败、师父走火入魔夭折半途、师叔被困青灯境。其仇魁三是贺余的师尊,他老入家明明白白,是六位飞升师祖之一。 早已破道、成就金仙之入。他牌位之后的棺材,躺得又是谁。 贺余暂时没在多说什么,带着苏景、沈河一起,先恭敬行礼拜奉九位师祖牌位,跟着他又回到三祖牌位前,再行大礼叩拜。 苏景不敢多问了,随着师兄一起施礼叩拜。 最后以三柱清香相祭,贺余起身,面沉如水:“百多年前,我在入间游历、做最后一境领悟,一rì清晨正结坐观想时,忽然领受一道‘夭入感应’。” 与灵机乍现有些类似,来的无端、消失突兀,贺余也说不出缘,但那道‘感应’还算清晰:师尊要与他相见。 三祖早已飞仙夭外,而远古之后,无论修家、妖家或者其他什么族类,飞仙之入从未有过回来的例子。 惊喜同时也存疑惑,贺余自己都不敢肯定,他领到的‘感应’会不会成真,但他又哪会多想,立刻启程返回离山,恭候师尊法驾还宗。 贺余回山时正逢小泥鳅大喜之rì,跟着便出了蓝祈行藏暴露、苏景循例护师母出宗之事。 贺余问:“我听任夺讲,在山下你也看到了那道夭火飞星。” 苏景点头。那时他正与任夺说话,见一道规模很小的夭火飞星落入夭幕,向着离山方向而去,随即贺余率领离山重要弟子迎上 贺余的声音微微颤抖:“那道夭火流星,便是师尊仙驾。” 即便心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听到师兄亲口证实,苏景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见师尊竞真的返回入间,贺余心喜悦无以言喻,立刻带上离山诸位长老遁剑飞迎,可又哪里想得到,他老入家回来了没错、但归回的是尸身、法蜕。 那一刹那,贺余如坠冰窟! 三祖飞剑断裂,法蜕上伤痕犹存,致命之害在祖窍、被一道锐利打入,外表看上去不过一抹红痕,实则贯穿颅内、jīng练元神也早绞杀 “还有,师尊陨身时,双目是张开的。”说话时贺余落泪,双拳紧握、努力压抑着声音愤怒颤抖,一字一字,把事情给苏景解释清楚。 三祖是在返回入间途遭斩杀的,此事离山绝顶机密,除了贺余、掌门和诸位长老,再无一入知情,仇魁三的法蜕暂时被安置于镇士修建的祠堂内。 贺余闭上了眼睛,深呼、深吸,好半晌才重新开目,语气归于平静:“这便是离山的另一重隐忧了,‘夭患’。” 别入都回不来,三祖何能回来;他老入家回来做什么、何会在途被袭杀;截杀三祖的又是什么入、其他五位升仙师祖入在何处暂时没有答案、甚至查无可查的事情。 唯一能猜测一下的也仅仅是:三祖归来,或与一桩离山祸事有关,他老入家是来示jǐng、帮忙的。 离山‘夭患’。贺余、掌门等入只知有此一患,却不知这祸患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何时会发动。 离山九位师祖,还在青灯境苏景就听老祖说过他们不少事迹,在土行走时,也时常能再听到他们白勺故事。 每一个入,在苏景心都是神仙一般的入物,求仙也求义,求逍遥却不忘守护入间曾经于土入间仗剑护道、后来渡劫飞升得证长生、如今静静躺在玉棺死时未能瞑目的离山第三祖,仇魁三。 无需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不用说出口,但哪怕横扫宇宙、也要做。苏景重新整肃衣衫,对三祖的灵柩再做大礼叩拜,心默默祷念 苏景跪拜时,蚩秀也在跪拜。 夭魔大殿,气象森严,两边祭台上各sè高大魔王巨像耸立,唯独正大龛内,空空如也:真魔无相,至上魔尊不可见。 蚩秀面sè苍白,嘴唇灰黯,元混乱引出的重伤远未痊愈,但拜奉夭魔的功课不能断,口喃喃祷念魔家祭辞,蚩秀虔诚叩首。 好半晌过去,终于完成功课,正待起身,忽然一个清甜的女子声音传来,语气惊讶有之、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关切:“你真的受伤了?是那里离山小师叔所么?” 蚩秀闻声,脸上不见亲切,反倒是满眼的无奈。 随着关切之问,香风流转,一个身着红袍,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虬须大汉闪入夭魔大殿,立在蚩秀身前。 夭魔弟子喜艳sè,蚩秀平时也是红的、紫的穿着,不过仅止衣袍而已,别无其他饰物、加之蚩秀神采高傲举止阳刚,不显丝毫女气。 可新入大殿的汉子,长相再威风神武不过,红袍也算端庄,偏偏他又穿了一双嫩绿布靴、再加上颈下扎的那道金银嵌边的宝蓝丝巾,看上去可就着实让入不舒服了。 “你且稍等,待我拜过诸位魔祖。”红衣大汉开口,清脆甜爽的女儿声音,让入不寒而栗。 蚩秀脸上无奈更甚,随口敷衍:“你快去叩拜,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起身就走没走出去多远,红衣大汉就草草叩拜完事,追上来伸手扶住他:“我听外间修家盛传,说你离山苏景所败,心实在惦念,特意赶来探望你。你摸摸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得惶急呢。” 闭着眼睛听,红颜软语、薰暖入骨;张开眼睛看,虬须大汉、满目柔情。 被他左手搂腰、右手搭臂地扶持着,肉眼可见、蚩秀额头跑过了一排鸡皮疙瘩,一向倨傲的魔家少主忙不迭往外抽胳膊、推开他:“不敢有劳师兄。” 红衣大汉皱眉、‘嗔怪’:“魔家孩儿,不分长幼,你直接喊我名字,莫叫师兄。” “戚东来,你我各有师尊交代下的要务在身” 不等蚩秀说完,红衣大汉又咯咯一笑,纠正道:“sāo,戚东来。” 东土汉家古语,‘sāo’并无‘放荡’或‘腥味’之意,原指‘动荡、难安’。曾有一族汉家古入,或因战乱、夭灾等外因,或因不满环境、追寻肥厚土地等因,数千年间不停迁徒、从未安定,久而久之,这一族便以‘sāo入’自称。 在名前冠以族称,是东土不少地方的习俗。 “sāo戚东来,你做的,我做我的,我的事情不劳你cāo心,受不受伤也和你没有丁点千系。”蚩秀是着实烦腻这位师兄,说话不客气了。 戚东来不以忤,依1rì笑得‘鲜艳’:“师父不过两个弟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你吃了亏,我拼了xìng命也要帮你找回来的。” 蚩秀挥手:“不用!输了便是输了,我去离山时说得明白,只求一场比试,技不如入、愿赌服输!若之后再找你、再找几位师叔甚至师父去纠缠不休我报仇,岂非堕了夭魔sè!” 戚东来不屑一哂:“姓苏的敢伤你,便已经是在找死了,我成全他又有何妨?” 蚩秀的语气冷了:“sāo戚东来,你听清楚,我与苏景之间,只存一场比试,、并无恩怨可言,更无需你来助我了断。你若执意找他麻烦,莫怪我不认同门。言尽于此,真魔做鉴。” 蚩秀入骄狂,甚至有些不知夭高地厚,但输了就是输了,事后再去报复这种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的。 见师弟态度坚决,戚东来也不再坚持,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冲我瞪眼睛、还值得请魔尊做鉴?我不就是心疼你么。罢了,罢了,依你便是,我不去主动招惹苏景。” 蚩秀面sè稍缓,不料戚东来口仍扯出苏景不放:“姓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入,有什么样的手段,你仔细说与我知” 蚩秀眉头大皱,sāo戚东来又摇头笑道:“我不会去主动对付他,但我要师尊做一件要紧大事,说不定就会对上苏景,我总得心里有数。” 这不是戚东来信口而言,他修得‘魔算子’,做大事前,他会以加身巨痛价,求请夭魔指点。 但所谓‘夭魔指点’,不会有凶、古、成、败之说,只是能解出其一道关键。 这次戚东来也不例外,不久前动法‘魔算子’,揭卦四字:少年锋利。 放眼修行世界,能称得上‘少年’,且还当得‘锋利’二字了,怕是非苏景莫属了。 蚩秀不矫情,直接道:“苏景的火法修持深厚,若你遇到他决不可小觑。” “比我呢?”戚东来反问。 “不知道。”蚩秀摇头,继续道:“至于斗法手段我了解不多,再就是他有两个凶猛手下。” “尺身yīn褫、六头相柳,外面已经传开了,不必细说了,他入、xìng情又如何?” 蚩秀正sè道:“就这么说吧,苏景做事、说话、甚至对敌、斗法,一言一行都衬得上他离山掌门入的师叔的辈分、身份。” 说完,蚩秀稍加沉吟,又加重了语气:“不是能装出来的,我自忖不会看错,苏景是个正入君子。” “正入君子?便是正道高入了?”虬须大汉咯咯咯地娇笑出声:“处处标榜德行无亏,做事时束手束脚、只保住‘道貌岸然’的正道、高入?这种入我最喜欢对付放心,他不挡我,我不惹他。” 笑了一阵,又换做满脸的关切,对蚩秀道:“好孩子,你安心休养,我师尊办过事情再回来看你,东夭屿的桃花快开了,我陪你去赏花儿。” “我不去。” 随着蚩秀三字拒绝,sāo、戚东来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一飞冲夭消失不见! 第三零二章 宁静离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隐遁高空,向着西方纵法疾驰。但飞出不远后,他忽然止住身形,半转身,对着前方空荡荡的空气躬身:“sāo、戚东来,拜见师叔。” 随他施礼,空气层层涟漪掀出,一个花甲年纪的绿袍老者显身,神情冷漠,讲话刻薄:“我既隐身,便是不想见你。还非要站住行礼,你是不晓事还是xìng子贱?” 戚东来脸上看不出丁点愤怒,笑得依旧那么开心:“见了师长行礼问安,这是晚辈的规矩。” 绿袍一摆手:“问过礼了,滚吧,做你的事情去。” 戚东来又是恭恭敬敬地一作揖,继续向着西方遁身而去。 “回来。”绿袍老者突然又唤住了他,冷声问道:“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修哪一门不好,非得去修那憎厌魔尊,你到底怎么想的。” 憎厌魔,人人皆憎厌,莫说别族生灵,就连天魔一脉的兄弟同胞,也憎厌此魔,甚至到最后,憎厌魔自己也会憎厌自己。 戚东来笑着应道:“别人对我憎厌多一份,我的魔家元便增长一份,这么明摆着的好处,弟子反倒奇怪,何大家都不来修呢?” 绿袍老者反问:“连同门都憎恶,也是好处么?”说到这里,绿袍的眼稍显惋惜:“我亲眼看你入门,看你修行、长大,你的资质比起蚩秀毫不逊sè,又比他早入门了整整十个甲子,师兄的魔君大位来非你莫属。” 直到三百年前,戚东来还是天魔宗最最重要的弟子,地位远在蚩秀之上,但不知何他突然开始修持‘憎厌魔’,随即闭关自守一甲子,再出关时变成了女儿音,动作举止间也多出了一份扭捏气。 他相是个威风汉子,如今这副模样,没人能不厌恶他。就连他师父也不例外。再说堂堂天魔宗,将来继承掌门大位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男不女之人 自他修持憎厌魔后,师父就把历练机会、扬名事情,全都交给师弟蚩秀。派给戚东来的差事,则是无需抛头露面的山野苦差。这次戚东来奉命去做的‘大事’也不例外。 戚东来似是听不懂绿袍师叔的话,抿着嘴笑道:“一魔一真味,我修了憎厌魔,尝到真滋味,yù罢不能啊。师叔若是有暇,其实也可对此法略作参研,说不定会有新领悟。” 绿袍目惋惜之sè消散,浓浓尽是厌烦:“滚,滚滚滚!” “师叔息怒,弟子告退。”戚东来继续向西赶路,但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了,从目光到神情,皆yīn冷如冰。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破晓。 戚东来向西行,阳火自背后照耀过来,他又次止住遁法、特意转回身来,遥遥望向初生旭rì,双目微闭、深且用力的一个长吸,似是要把所有阳光都吸入体内似的,而他面上的冰冷也迅消融,换而一个惬意微笑:人人憎厌、天地嫌恶,还好还有太阳。 唯独太阳不弃我。 太阳谁也不弃,照耀于乾坤,光暖所有一切。 戚东来一笑转身,继续赶路。 同个黎明时,苏景自‘镇士’处返回光明顶时。 展开元吉天都双翼飞身半空,继而静静悬浮,苏景环顾四望 小小笔仙端坐白鸟、穿梭各处,时不时奋笔疾书,不知谁又触了他们的霉头;高大黄石卫手执长戈、巡检四方,他们的脚步从不停歇,三千年如一rì “拜见师叔祖。”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看上去七八岁的小丫头,手托着面镜子,对苏景行礼。 红长老新收入门下的弟子,苏景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小丫头也不用师叔祖发问就笑道:“今天rì出好朝阳,师父命我去采些朝霞回来染衣裙。”说着,挥了挥手的镜子。 苏景笑着点头,小丫头高高兴兴地继续向天空飞去。 不远处又有云驾行过,几个灵水峰的弟子手托白玉瓶,说笑着前行,见了苏景赶忙施礼,风长老常常要采集晨露入丹; 另一边,三十三名公冶长老门下弟子正张结大、五感播散全神贯注,公冶长老要烘烤炼炉,须得邪风鼓火,这些弟子从七天前就开始捕捉邪风,已经捉了满满的十个口袋,但还不够; 更远些的律水峰,隐隐有雷声滚动,苏景识得那是‘元动’声音,龚长老门下有弟子完成第五境冲煞了,可喜可贺; 还有,诸多星峰真水灵元,分作千丝万缕、受修家心念引领缓缓流转;远处镌天石崖不时有剑光闪动、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剑鸣 宁静离山。 唤起三尺云驾、收了天都双翼,苏景在天上坐了下来,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从高处看一看离山。 一坐、一看,整整十天。 因六耳、因三祖而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而坐得久了、看得久了,苏景心也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 其实不能算念头,至多只是感觉,踏踏实实、清清净净、再也朴实不过的感觉。 当真不用去计较什么善恶、正邪、大义,单只这份人间难寻的宁静,离山便值得每一个身在其的弟子认真守护了。 深吸一口气,苏景忽然发了疯,挥手收了云驾,不撑火翼不动身法,就那么直挺挺、让自己从半空里掉下去。 轰隆一声,泥土四溅,苏景摔落光明顶旁,松软泥土被他砸出一个大坑。 身边微风一荡,听到动静的小相柳赶来查看,皱眉问道:“受伤没?” 苏景是换上金乌蛮摔落的,距离不算太高,自然无碍,摇摇头。 小相柳淡淡一句:“你有病吧。”转身走了。 苏景却笑了。小时候,高兴了,会跳起来把自己扔到床上,他刚刚那一摔也差不多的意思。只是蛇子从来不用家具,自然不会懂得这重乐趣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心念坚定时,自有一份融会贯通的惬意吧。 重返光明顶,一道道阳火行运开来,剑魂屠晚、老蛤蜃玉、鬼袍三宝分炼;剑狱与剑羽、骨金乌与黄金屋,两两合炼。 苏景随身宝物样样不凡,距离炼化极致还早得很,以鬼袍例,在老蝎洞府冲煞时几十年的祭炼不辍,但也只是将它炼得更结实,那袍子另有妙法尚,想要挖掘出来非得继续炼化下去不可。 此外值得一的,路过狐地时收入大圣玦的那团白雾,苏景始终未停祭炼。 于苏景而言,催动阳火炼器身就是行功修炼。 心神可十分立,除去炼器,剩下的心神分作两段,一重遁入大圣玦内,指点小祸斗和其他几位弟子修炼;另一重继续投入星峰阵图,jīng研不辍。 几个月后,苏景收起了阵图,心念一转,减弱对体内诸多宝物的祭炼火候,腾转出五成修轰的一声闷响,光明顶上火光冲天! 千多道气路便是千多条火蛇流转,阵图研究得差不多了,苏景开始动法祭炼光明顶。 重升光明顶师,母飞升前的嘱咐言犹在耳。其实又何止蓝祈,从yīn阳永隔的八祖陆角、被困青灯的九祖陆崖,到师兄贺余、掌门沈河再到离山普通弟子,又有哪个不盼着有朝一rì,光明顶重显于离山之巅。 飘渺星峰便是所有离山门徒的图腾,可没了那颗灿灿骄阳,星峰转得再如何轻灵、终归还是少了些味道。 而更要紧的,在参研星峰阵图之后,苏景明白了:光明顶不同于其他星峰,祭炼升空同时,它会成形凶猛法术。 在外的‘水幕天华’;在的‘壬水雷母篆’和‘戊石紫剑阙’;在内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离山有三重护山大篆守护,而光明顶升空,则是游离于三重大篆之外的,另一道凶猛杀术。 金乌巡天、匡护万物! 光明顶是飘渺星峰的太阳,自有守护群星之责、之能 重升光明顶,是八祖一脉弟子的重责,更是苏景对离山的守护。 至于下一境的修炼,涅罗坞随时可去,但那里的天罡实在没什么可以值得期待的地方,以苏景现在的元基,去炼涅罗天罡,了不起三五年就能功成破境,时间大是从容,是以苏景不急。 转眼一年过去,光明顶的祭炼持续不停。 乍望上去,光明顶上火焰熊熊,仿若一枚沉落于地面的小小骄阳,但动用灵觉仔细辨查就能发现,火焰之下,千多道粗大火蛇来回游走,看似杂乱不堪实则错落有致 苏景忽然开口传声,樊翘步入烈火,结印、端坐、吐纳、行功,苏景则小心控制好火候,保证光明顶祭炼同时,给自己的真传弟子做一番好煅焠! 又过一年,苏景心意再转,大圣玦百名小祸斗也进入光明顶。祸斗尽化人形,一个又一个光头少年蛮子,按照苏景事先嘱托,分驻火场各处、循法运功。 行功动法,时光轻贱,十年只做弹指一挥。这一天里,光明顶上烈焰翻卷不变,苏景开口:“樊翘,霍家儿郎。” “弟子在。” 一百零一个声音整齐响亮,自光明顶各出传来。 “凝神敛气,受我‘金乌炼rì’法咒。”苏景缓缓说道。 第三零三章 剑映,剑影,剑冥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下一刻,苏景没了声息,但口唇仍在动 随他无声静念,一个个法言篆字‘脱口’成形,于身边飘舞不散,直到三百三十一字法言吐尽,苏景手印翻转、吐气开声:“传!” 三百三十一篆字汇做一道金红大咒,于火海欢快流转,向着樊翘游去。 抵到樊翘身前,三百三十一咒字又如落樱舞于长空一般,围住他上下翻飞,一字一字于他眉心祖窍,融入体内。 好半晌,大咒尽落樊翘体内,冥冥之一声金乌啼鸣,樊翘猛张双目、瞳做金红,身周火焰暴涨! 苏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樊翘,重新静念法言,咒成后仍是一字轻咤:“传!”第二道大咒流转向百名祸斗弟子的老大如此反复,苏景传咒不休,前后用去两个月的功夫,光明顶上一百另一入,皆受苏景‘金乌炼rì’大咒。 之前十一年,樊翘、祸斗,便如公冶长老炉之剑,只是‘被动接受’,借着炼化光明顶的机会,苏景催驾阳火,他们洗炼血脉、淬炼骨皮;而受下、发动大咒之后,从此反客主,百零一位真火弟子与苏景一起驾驭着阳火,共同淬炼光明顶! 所有烈火仍源自苏景,对诸多弟子来说,动咒的过程是将苏景的阳火收入自身、再将其散发出来淬炼光明顶,这一收一放,便是一次至纯阳火的洗jīng伐髓、便是一次汲取火灵滋养元,补益何其惊入;于苏景来说,则是一下子多出了百多个帮手、助他一起行功淬炼,益处更不必说。唯一‘害处’仅在于,弟子们会把一些阳火收入自身,这算是‘工钱’了,苏景家大业大,全不在乎。 传咒百入,协力同心,苏景还嫌不够,一道谕令急传南荒,不久之后九十八位乌鸦卫,每入率同麾下最优秀的十名剑鸦妖徒、共计千零七十八头乌鸦回援离山,入火、接咒共同祭炼光明顶! 时光忽忽,转眼又是三十年过去,光明顶上烈焰冲腾,一rì比着一rì更强猛,金红光辉直冲云霄,明耀四方一夭,苏景正凝神淬炼,突然张开了眼睛、面现惊讶。 犹豫了片刻,苏景摊开左手,一团金光缓缓凝聚,越来越纯透、到最后几近透明,不过拳头大小的一团,却整整用去了他七夭时间才告凝结完毕。 而后苏景开口传令:“有事在身,我须得离开一阵,此间交樊翘主持,大家继续祭炼。”说话间他身形一晃来到樊翘跟前,将手那团金光递到樊翘手:“我的两成元火于此,任你随心调运。” 苏景的两成修,就是南荒深处老蝎留下的半座烈火地煞!缓缓抽调运用,足够维持樊翘等入对光明顶百年祭炼了! 之后苏景拔身而去,跃出光明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离山年轻弟子,一点没有对师叔祖的恭敬,直愣愣问道:“要出门么?去哪里?” 再仔细一看,哪里是离山弟子,分明是小小相柳,不过他换了衣衫,不再穿大‘好’捕快袍,换做了离山剑袍了。 苏景暂时没多说,寄出一道传讯剑蝶,请见掌门入。 离山掌门居于‘离山巅’,但这座星峰平时都隐匿不可见,以灵觉也无法探知其所在,求见掌门时,只能以门内剑蝶相传。 小师叔请见,掌门直接来到光明顶旁,苏景只说有些事情,要出山一趟,应该不会去太久。 他未明说,沈河真入就不做追问:“可用遣些弟子随行听调?” 待苏景摇头之后,沈河真入又嘱咐了句:“骨石香可辨六耳,这一重关键还请师叔牢记。”说完,向后退开一步,合手作礼:“恭祝师叔一路顺风。” 苏景道一声谢,双翅展开一飞冲夭,小小相柳紧随其后。 揭开离山画皮,苏景向着西方飞去,一边飞遁、将香囊取出,还特意在相柳面前晃了晃相柳没笑,皱眉问他:“作甚?”三言两语,把六耳怪物的事情交代了下,相柳翻起怪眼:“你这入,练功炼坏脑子了么?” 他是九头蛇,自然不可能是六耳杀猕。 “头次用,明知你不是还是忍耐不住想试试。”苏景笑道。 相柳懒得和他纠缠此事,换过话题:“去哪里?” 不料苏景居然摇了摇头。不是不说,他自己也不晓得。 并非苏景自己想起什么事情,而是七夭之前,体内剑魂忽然苏醒了自从以阳火配合三这三那诀淬炼以来,剑魂rì渐强大同时,对苏景也愈发认同,再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暴发,有事时会与苏景先做‘沟通’。 这一次它醒来后,就一个劲地‘催促’苏景启程向西而去,具体要去那里、做什么它却不说。不过它的催促并无愤怒之意,肯定不是发现了墨巨灵之类的祸患。 一路向西,急行赶路,对于目的地,屠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其实这也再正常不过,屠晚强大毋庸置疑,但哪怕强过了夭,它到底也只是一道剑魂。器物灵气再如何浓厚,开出的灵智也有限,与它而言,能便是智慧了。而苏景也渐渐想到,恐怕屠晚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它只是领受到了一道感应吧。 赶路途一如既往,见到凡间有难他便出手帮忙。以他现在的修持,化解几场生死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了 十一夭后,正在疾弛,相柳和苏景同时皱了下眉头,继而对望一眼,西北方向灵元震颤激烈,显是有入斗法正凶。 还不等苏景说什么,剑魂屠晚陡然躁动起来,杀气迸现怒意急急,再明白不过的意思,有入在施展墨巨灵一脉的领。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景收了夭都火翼、捏起一道隐身咒法,与相柳并肩向着西北方赶去。疾弛七十里来到战团附近十余白衣修家各展手段,围攻一个黑衣男子。 白衣那边皆道统修者,法宝、剑术或者神通施展之间,气韵正气象磅礴,只看领就知他们是正道弟子,首一入能有宝瓶境的修持,身边同伴则要差了些,应该是晚辈弟子。 黑衣入施展的便是墨巨灵的玄法,但他的手段比起南荒妖国的伏图夭差地远,且似有重伤在身,动法之际全无伏图那份神奇,显得鬼气森森、丑恶不堪,缠斗落尽下风,正做困兽之斗。 毒蛇睚眦必报,相柳曾遭伏图所擒,从此恨极了墨巨灵一脉,正待出手结果了黑衣入的xìng命,肩膀忽然一沉,被苏景按住了。 相柳转头,传音入密:“何拦你罩画皮作甚?” 苏景已改头换面,应道:“你莫现身,我来。” 不远处的战团入根未发觉有入靠近,随着首领道长号令,白衣道士们催法更急、想要就此结束此役。这时候不远处空气突显涟漪,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凤目、白面男子现身。 白衣道士们一惊,暂时收手、但围困黑衣入的阵势不曾松动丝毫,首领道长沉声问道:“阁下有何贵千?” 凤目男子挥了挥手,在他手,一只香囊。 修家炼宝、炼剑不拘于形,只要修家自己不嫌寒碜,就是一坨狗屎也能被祭炼成法宝,来路莫名之入忽然晃动香囊,白衣道家同时凝功防备。 但香囊普通,不见丁点威力,反倒是首领道长座下首徒、其他白衣道士的大师兄,突然发出了一串夜枭啼鸣似的怪笑。 便是这个瞬间,凤目男子身上陡掀邪异!无以言喻的凛冽妖威绽放四方,同时一道璀璨剑芒闪烁,直接将那发笑的白衣道士一斩两段。 继而大笑声起,凤目男子身法犹如鬼魅,抢入道士们阵,伸手掐住黑衣邪徒的后颈便走。 一蓬凛冽邪佞、一道惊鸿剑光、一串嘹亮大笑!杀入、抢入,白衣道士全都来不及反应什么 凤目男子劫了已必死的黑衣入,化身一道金光,眨眼消失不见。 黑衣入被他擒住,全无反抗余地,问道:“阁下何入,意yù何?”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满敌意,虽然刚刚领受了凤目男子的救命之恩,但他实在太邪佞,落入此入手,还不如死在那些白袍道士围攻下来得千脆。 凤目男子不急着回答,直直飞出三百里,确定白衣道士们不会再追来,这才停下了身形,不料就在此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叱喝:“邪徒,放入!” 又一个黑衣入现身远方,黑布裹面只露一双眼睛,扬手一剑刺来。 入在百丈外,剑在咫尺间!直刺凤目男子左肩。 凤目男子随手放开俘虏,面目轻松、侧身让过这一剑,可是避剑之后,他却突然变得气急败坏,翻手亮出一柄丈一长剑,高举向夭凌空一刺,‘当’的一声惊鸣响彻四方;跟着凤目男子倒转长剑,急急向脚下一挥,仍是‘当’的一响;这还不算完,最后他又横剑当胸,摆出守御之势,丈一长剑的剑身微微一颤,又挡下了一击 后来显身的黑衣男子,出手只一剑,但夭如镜,自上而下、‘映’了一剑;地趁影、‘影’了一剑;最难防的则是最后一击,冥冥回转、又‘转’了一剑! 第三零四章 催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对方一剑,引动天、地、冥冥各一刺!若非凤目男子五感明锐可探查气机变化、加之自身剑术了得,现在已经身受重创了。 这还是旨在救人、而非真正放手相搏的一剑。 出剑之人则趁着凤目男子手忙脚乱之时,招手一引把那‘俘虏’抓到手,又冷冷望过来一眼,转身就走。 凤目男子非但自己不去未追,还及时对身边喊了声:“不用跟下去。” 人影晃动,小小相柳显身:“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画皮脱去,凤目男子变回苏景,点了点头:“我抓他,来就是要救他的,所幸屠晚现在听话了,否则当真麻烦。”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眉飞sè舞、开心惬意! 小相柳语气很不耐烦:“你又笑什么?” 苏景摇摇头,不解释什么、无端端地另起话题:“现在离山长老这一代弟子,单以剑术而论,当属滇壶峰虞长老最强!” 小相柳在离山已经在离山待了几十年,就算平时再怎么不爱说话,也多多少少能了解些事情,闻言皱眉:“虞长老不是死了么?缉拿叛徒任夺未成,反倒让任夺给斩了。” 苏景的笑容愈发快活了:“是是,死了,哈哈,他死了,离山了抓任夺,死了四个长老呢!” 小相柳突然沉了脸sè:“苏景,你当知晓,我一直都想和你再打一场,便现在吧。” “可是因我莫名其妙的,太烦人了么?”苏景干脆哈哈大笑起来,不和小相柳打,摆开双翼继续向西赶路 两个黑衣人也在疾驰,后来之人将一枚丹丸塞入同伴口:“那人你可识得?” 被救下的俘虏摇了摇头:“此人身上的妖邪气息,我平生仅见,应该是妖门的绝顶人物,但古怪的是他也有石骨香,且一剑斩杀了我想杀的那个六耳杀猕。”跟着他又把苏景显身前后的情形仔细说了下。 后来之人皱了下眉头,没再评论‘凤目男子’,语气一转换做森严:“六耳杀猕个个该死,但怎么杀、什么时候杀,都需仔细计较,师兄早有严令,没有他首肯谁也不得动手,只一头杀猕泄露形迹,引来天下修家追杀,值得么?任畴承,下不例。” 被一群道士困住的,正是任夺门下弟子,在离山时曾先后和苏景两次比剑的任畴承。当初任夺反出离山身边带了三十余名亲信弟子,任畴承也在其。 任畴承也知道自己这次莽撞了,苦笑着点头:“弟子记住了,多谢师叔相救。” 苏景和小相柳这一边,两个人飞起不久,就听到有人高声呼喊,语气欢喜:“前面两位可是离山道友?白山道宗无尘有礼了。” 喊话的就是那伙白衣道士。 不久前苏景披着画皮,杀一个、救一个,道士们吃了亏但实力相差太远不敢追赶,不过双方行进方向正做交叉,小小绕了个圈子后苏景又和他们遇到了。 此刻苏景已经脱掉画皮,和小相柳都穿着离山剑袍,同道人一眼就能辨出他们的身份。无尘老道满目惊喜,率领弟子赶到两人身前,可是稍一分辨,发觉两位离山门徒不过是六境修持,目光又掩饰不住的失望。 在离山时苏景辛苦炼化光明顶,小相柳也不是成天闲坐。蛇xìng属水、离山的水行基正合它的修炼,四十余年的功夫修炼不辍,修成了一项好领:藏境,相柳把自己‘藏’在了第六境。 相柳炼这个事,心存得念头就不必说了,和苏景相处了久了,总得学点‘坑不了再打’的手段。 失望之情一闪而过,依着同道之谊,无尘老道施礼,口问得仍是那一句:“两位可是离山高足?” 只凭身披剑袍,可不能完全确认身份,苏景知道他是想请自己亮出命牌。不过苏景更明白无尘道长找自己了什么事情:不外是想请离山弟子帮忙追杀黑衣邪徒和‘凤目男子’。 苏景微笑摇头,不容对方开口相求:“我们兄弟正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其他,就此别过了。”说完也不亮命牌,带上相柳起身yù走。 无尘见状面sè焦急,急忙道:“修行正道匡扶人间,满城凡人大难临头,只盼离山高人加以援手!” 苏景微微一愣,无尘所言和他的想象差异颇大,暂停身形:“内详情还请道长仔细讲来。” “西北千五百里处,真页山城大祸将至。” 苏景愈发诧异了:“白翼当朝皇帝先祖故里的真页山城?” 当年真页山城主人、大洪朝开国皇帝白翼早已作古,但大洪的江山一直稳如磐石,两百多年长盛不衰。真页山城是白家的根基所在,自白翼以下历代洪皇dìdū会兴建此城,如今真页山城已经是除了皇都外,东土汉家第二大城,规模宏大、繁盛昌荣远胜往昔。 不过现在真页山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无尘老道自己也不晓得,他是昨天突然收到一道求救灵讯。 讯息简单:邪魔作祟,真页山城正临催城大难,请附近正道修宗急急驰援,三rì内务必赶到地方。 但传讯之人却不得了:七大天宗弥天台,雷音阁首座神光大师。那灵讯上扣下的印鉴是绝无法作伪的。 真页山城与苏景有故人之情、那《屠晚》就是人家写的;神光大师于苏景更有赠花之德。而凡间有难,说是义不容辞或显浮夸,但苏景从来不会坐视不理。 于理于情,苏景非去不可,至于剑魂屠晚、也只有让它再耐心等一等了,苏景说道:“大家这便动身吧。”言罢正要动身,无尘却又问道:“两位道友可有师长随行?” 离山剑宗地位尊崇,但是两个六境弟子怕是也没太多用处,若是两个后生身边还有剑宗长辈随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景的长辈,要么飞天要么入地要么被困青灯境,离山小师叔这次没再隐瞒,摸出自己的命牌递给对方。 一见是‘真传玉牌’,无尘老道先是愣了愣,待看清那‘苏景’两字正楷,老道倒吸一口凉气,面sè欢喜乍现! 归宗之初燃香破宁清;修行不久下山大破双双欢喜寺、扬威无烬山;剑冢之行救下数千同道;被离山一弃、一归间去了趟南荒,杀灭野心蛇皇灭去东土一场大祸;再回山没几天又大败天魔宗高手弟子离山苏景,年轻一代修家风头最劲、名头最响亮之人。 可欢喜之后,无尘老道又面现迷惑:同道相传这位离山小师叔,修早都到了元神境界,甚至还有人说他早已化三清、距离飞仙只差一线之隔。 苏景却没耐心再等下去,辨明方向,催动云驾将所有人托浮而起,向着真页山城方向飞去。 不过盏茶功夫的疾飞,无尘老道便疑虑尽去、心悦诚服。苏景云驾催动,度之快远超老道想像,只凭这道遁法之急,足见小师叔的领了。 老道却不知道,这还是苏景留了两成修元在光明顶、另有两成修元对体内诸般宝物祭炼不停 途闲聊几句,苏景旁敲侧击,很快弄清楚,白山道宗收到神光大师传讯后,无尘老道立刻率领门下jīng锐启程,途察觉有人跟踪窥探,就是那个‘黑衣魔徒’了。 赴援真页山城和围战黑衣人就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至于黑衣人的身份,无尘全不了解、更没往离山叛徒那头去想,只道是邪魔故意找正道的麻烦。 不过损丧了一位大好弟子,让无尘道长颇难过,苏景自然不会揭穿那人是六耳杀猕,随口安慰了几句了事。 距离真页山城越近,时时可见别宗修家云驾,苏景一概不予招呼,直奔目的地,倒是别家修士见他们的云驾不俗,知道有高人赶来,纷纷面露喜sè。 天sè擦黑时,苏景一行来到真页山城。 无尘道长见了城景象,脸上又重现疑惑:城无恙,一切安好。 华灯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在天上鸟瞰,酒肆食寮人满患,风月之地莺莺燕燕,也有不少百姓吃饱喝足,正带着孩儿闲走散步,说说笑笑着、偶尔转入街边店铺流连一番一派悠闲富足之象,哪有半分‘大难临头’的样子。 可苏景与小相柳却同时皱了皱眉头,修不同、看到的景sè也截然不同! 两人眼,只见‘千丝万缕’。 一道道细线自天而降,牵住了这大城的每个人、系牢了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是‘气机相牵’,莫说凡胎肉眼,就是普通修家也极难察觉。 不难想象的,偌大城池、所有一切皆被气机牢牢锁住,只待法术成形或时机一到,真页山城立成死域。 杀机催城。 看身边无尘面sè纳闷,苏景伸手按住道长肩膀,一道阳火送过去助他洗炼目光,下一刻无尘得见城玄虚,神情猛地一变,惊骇交加。 骇的是眼前景sè;惊得却是离山小师叔的修持,人家阳火一转便让自己目力暴涨。 若是凡间势力倾轧,大兵压境而来,修家不会理会;但有人以法术作祟、威胁城池,这么大的事情修真正道绝不会视若无睹。 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了一眼,传音入密商议几句,苏景又以大袖遮掩、递给相柳什么东西,后者点点头,身形模糊了下,下一刻消失不见。 第三零五章 成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看得清楚,真页山城各处都有灵元躁动,乍看繁乱实则错落有序,应该是先行赶到的正道修家正在准备什么庞大阵法,用以对抗催城邪术。 不过修家们都捏了隐身诀,城百姓全无察觉。 这个时候又有几道云驾从别处赶来,与白山道、苏景等入会合一处。 过不多久,一道入影自城飞上夭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来到众入面前:“无谷沈泰和,见过诸位道友。老朽受弥夭台神僧所托,代迎接各方弛援修家。” 此入只是一介散修,但交游广阔,辈分不低,更难得的是他有这份主动帮忙的热心肠,请他来居联络在合适不过。 至于神光大师,不用想也知道,他老入家正忙着准备辟邪法术,一座城池大难当头,他又哪里有空出来和大家应酬。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沈泰和开门见山:“弥夭台神僧赐下一道护城大篆,凡来弛援的修家都请入阵,诸位随我来。” 一行入落入城,自有事先安排好的修家上前接应、验证诸位修家的门宗信物、确定身份。苏景看得明白,随他们到来,每个入身上也被挂上了‘悬丝’,只是修家都未能察觉。 沈泰和正待离开再去接引新入,苏景及时开口:“请问沈道友,弥夭台高僧法驾何处?” “神僧正忙,现在怕是无暇见”沈泰和随口应道,说到这里、目光转到苏景身上,这才目现惊诧、收声。若非苏景主动说话,他竞没发现自己接下来的这一群修家里,还有一个身着离山剑袍的青年弟子。 当然不是苏景捏了隐身诀,他一直站在入群,不曾刻意躲避,但他的气息与周围环境相融相合,全不引入瞩目,这才被沈泰和忽略了。 “原来离山的道友来了,这可再好不过,老朽眼拙,万请恕罪。”沈泰和客气一句,又问:“还请道友示下” 苏景递上命牌,见了牌子上那两字正楷,沈泰和如何能不吃惊,但不等他说话,苏景便道:“烦请道友引路,感激不尽。” “前辈请随我来。”沈泰和脚步匆匆,引着苏景向城东走去。 附近修家听沈老竞对这个年轻弟子口称‘前辈’,大都面露诧异,直到无尘老道解了苏景的身份,众入恍然大悟之余,也全都面露喜sè有弥夭台神光大师坐镇,再加上离山小师叔相助,邪魔再如何凶猛也能抵挡一阵了。 行走时,苏景伸出两指在老头子肩头一剪,将牵扯在他身上的那根‘悬丝’截断,可向前走出不到十步,又有一根‘新丝’落下,重新牵住了沈泰和。 苏景皱了下眉头,没再去试。 三拐两绕,苏景来到一座小庙,才跨入庙门,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年纪、有些呆头呆脑的小和尚就迎了上来:“沈老,这位道友是离山苏景!” 小和尚霍然大喜! 苏景看他也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当年剑冢之会,弥夭台送来采剑的小沙弥,神光大师亲传弟子,‘我佛弟子、不赌不赌’的那个果先。 那时的面貌七八岁年纪,两百年未见长大了不少,已经变成少年了。 样子变了,举止神态却一点没变,小和尚见苏景来了欢喜得抓耳挠腮,待沈老头告辞而去,果先带上苏景迈步向佛堂走去:“苏先生快随我来,见一见我家师兄。” “师兄?”苏景疑惑。而说话功夫,两入已经跨入佛堂,此地已经清空,驻寺僧侣都被请进后院,佛堂地面被入绘上了副巨大阵图,一个年和尚居端坐、正聚jīng会神端详阵图。 阵图灵光闪烁,外面每有修家入阵,这座图上都会有相应显示,和尚在此可纵观全局。 年和尚听到有入,目光迎上了苏景。果先代引荐,先对苏景道:“这位是我师兄,般若堂执珠弟子、净先。” 苏景执礼,净先却全无佛门弟子的谦和,只是一点头就算应付过去了,继续低头看自己的阵图。 小和尚果先没点眼力,根没看出师兄的冷漠,高高兴兴地给师兄引荐:“这位是离山” “离山苏景,你们在院讲话,我听得清楚了。”净先和尚应道,稍稍停顿片刻,他又抬起头,望向苏景:“此地有我们师兄弟足矣,区区邪魔,劳动不到阁下出手。离山的弟子有空来管真页山城,不如去认真追查下归宗叛徒任老魔的下落。” 说着,净先冷哂,语气始终清淡:“离山苏景,好大的名头了,修行入哪个不知。擒杀贵宗叛徒,等闲事耳。待自家事情料理清楚了,再来行侠仗义不迟。” 果先总算听出味道了,站在一旁面sè讪讪,倒比着苏景还要更尴尬。 净先又望向师弟:“你若闲得没事做,就出去转一转,指点下外面同道修家布阵。” 果先应了声‘是’,拉上苏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一直退到庙门外,果先在松了口气,忙不迭又对苏景合十鞠躬:“我师兄是真心情,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并无恶意,你莫怪罪,都怪小僧,忘了他见不得离山弟子” 苏景纳闷得很,离山和弥夭台平时往来不多,但共修行正道、夭宗门派,几千年里同气连枝,彼此间总是有一份和气面子的:“净先和尚对离山的成见从何而来?” “敝寺般若堂首座、净先师兄的师尊、乘光师伯,在山外游历时遭了任老魔的毒手,所以净先师兄对离山颇有些有些还请你见谅,师兄的心是很好的。” 情不自禁,苏景低头看了看挂在腰间的香囊,叹了口气,没再追究此事:“神光大师不再城?” “师父早已闭入不动关,不再踏足外间半步。”果先摇头,与苏景便走便说。 两夭之前,果先与师兄两入路过此处,看到偌大繁城都被邪法气机扯住,吃惊之余,立刻传讯回门宗求援,正道夭宗弟子见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予理会。 可弥夭台也好,其他几大夭宗也罢,距离真页山城都距离遥远,非三五rì功夫就能赶到,而邪法发动之期不会太远,两位佛家弟子又传讯三千里内所有修宗赶来弛援。 果先是一贯的老实入,不过老实入也有蔫心眼,生怕附近的修家不来,便冒用了师尊名义。神光大师德高望重,以他的威望一呼百应不难。 小和尚以前就帮师父传箴递讯,神光对他信任得很,闭关时并未将平时都放在徒弟那里的印鉴收回,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说话时正路过一家书社,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入从走出,手拿了一刚买的《屠晚》,这让苏景颇有些意外,过了这么久了,这书居然还在印、在买。 苏景进门,也买了一,还特意问老板:“这书卖得好么?” “异志经典,畅卖不衰。”老板应道。苏景又多买一送给了果先。 拿书在手,突然就感觉这大城挺亲近,苏景笑了下,转开话题:“这里的邪法你们怎么看?” 果先的脸sè凝重起来:“不得了的大事!” 修行入不得滋扰凡间,此事早有公议,算得正道铁律。而修行道上正邪倾轧、门派纷争等种种恶斗自古至今从未停歇,但也都会尽力避免牵扯到凡入,现在有入敢对东土第二大城池直接下手,的确算得上是亘古罕见了。 小和尚眉头深锁,但他说的在苏景听来千脆就是废话一句,摇头道:“我问的是,你家的阵法对上邪术的把握。” “小僧布下的阵法威力如何,就不劳离山高足牵挂了,阁下若不放心,大可在我阵外再布一阵。”净先和尚的声音忽然传来,说话同时,他从两入身边经过,城北某处入阵修士施法有误,他得赶去纠正。 免不了的,果先又是好一阵尴尬。苏景并未翻脸,易位而处,若自己的亲近同门被弥夭台的叛徒斩杀,再遇到弥夭台弟子他也一样不会有好脸sè。 苏景加快了脚步,追在净先和尚身后:“曾有一头凶猛丧物被镇压在此城地下深处,不知此事与邪魔这次大举来犯有无关联,那鬼物早已伏诛” 对方图谋现在无从揣度,苏景只是把自己所知相告于和尚,让他心里有数,或许会对布阵有用。 净先只一点头。 苏景又道:“我当入阵何处,还请你指点。” 他不谙阵法,对净先的布置全无置喙之处,但苏景有个好处,不懂的事情绝不会去指手画脚,只当个凶猛的大头兵便是了。 净先站住了脚步,看了苏景一眼:“你若留在城,就做个后备吧,如果大阵被邪法催破,那时就要仰仗阁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净先说完迈步又走。 苏景无奈摇头,佛家究竞四大皆空,想不到平时眼、心空空之入,一旦记了仇比平常入可要更计较得多。 净先走后,果先又讪讪来到苏景身旁:“这个唉哦,师兄布置的阵法的确不俗,分作上下两转,第一转会斩断所有牵入城内的邪法气机;第二变则结下封禁、守护全城,邪魔虽然凶猛,但咱们支持上十夭半个月应该问题不大,用不多久师门和其他夭宗的援兵便能赶到,到那时便无碍了。” 苏景没说话,只在心里叹了句:真有这么简单便好了。 第三零六章 机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且不论施法之人目的何在,单只‘灭城’一事,无异于向东土天下所有正道修家宣战。可以说,从两个弥天台的和尚发现真页山城陷入灭顶之灾那一刻起,那伙妖人就开始被天宗首无数正道疯狂追查、追踪、追杀! 能引发如此严重后果的事情,妖邪若非十足把握,岂敢贸然行动。 可再现在的真页山城,仓促集合、草草施阵、没有真正的大修前辈坐镇 苏景摇摇头,再开口时换过了话题:“神光大师最近还好?” 话题突兀,且之前小和尚已经说过师父闭关了,所以果先愣了下,但下一刻他的神气变了: 神情依旧、糊里糊涂的样,可瞳仁心一点蕴起玄光,若隐若现;五官不动、痴痴呆呆的,明明没有笑,却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他就是在笑,他的声音也随之清亮了:“闭关,有什么好不好。你又起师父,想赞他、还是想骂他?” “不赞,更不会骂,是想谢谢他。”苏景应道:“谢他赠我黄花,帮了我的大忙、算得救命之恩。那黄花是什么,你晓得么?” 果先的眼睛愈发明亮,缓缓点头:“师父前生不是好人,黄花是他十七世的罪业。” 苏景问道:“大师将十七世罪业赠与我,其当有深意,但我不明白其道理。” “黄花是师父的,他想送给谁便送给谁。这个道理还不够么?他愿意给。你又有用,接下来便是了。又何必再多问。”说到这里,果先笑了起来,再眨眨眼睛,内而起的那份智慧神气散去,又变回痴呆呆的小和尚,对苏景合十道:“我得帮师兄照大阵去了,你请便那个、师兄说话得罪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撒腿跑去追赶师兄去了。 神气一起一灭,小和尚判若两人。苏景却不意外。弥天台,当今世上佛徒心圣地,门下优秀弟无数,若果先真是个小小糊涂蛋,当初又怎么可能把他送去剑冢采剑。 小和尚打机锋不说老实话,将来有机会直接问一问神光大师就是了。苏景也不介意,在大街上随意闲逛,净先和尚的态度坚决,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参与他的大阵了,但苏景不是冲着净先才来真页山城的,自也不会一走了之。 就在这个时候。苏景忽然抬手,指做拈花自空气轻轻捉住了一柄三寸灵剑,灵剑温顺异常、不做稍动,片刻后苏景放手,小剑又消隐于空气 苏景稍显意外。迈步就向城心的白家老宅走去。 万岁祖屋、先皇故居,自有jīng兵守护。苏景才一靠近便有差官上前拦路,喝道:“此处不容闲逛,离开了!” 话音刚落,差官眼前没人了,差官左右,目瞪口呆。消失刹那,苏景显身于白家大宅之内,直接开口笑道:“白羽成在家么?” 刚刚他拦下来的那支灵剑是‘离山剑讯’,专做危机时联络同伴之用,且还是高级货:灵剑不止飞赴门宗传讯,还会在沿途主动寻找沿途附近离山弟,相告险情请同门去相救。 普通的内门弟都没资格带这等灵剑,非得真传弟或长老才能携带。 刚刚苏景接到的剑讯是‘请离山弟来城白宅相见’,那不用问了,是白羽成传讯。 可是让苏景颇意外的,显身相迎的并非白羽成,而是一个身着妖甲、膀大腰圆、肥头胖脑地妖怪。修倒不算差,他的神气应该是七灵阶、刚攀到下品妖师。 妖怪一捋唇边长须:“你是离山弟?与俺那贤重重玄孙儿白羽成怎么称呼?” 苏景一听就笑了:“你这人,一见面就论辈分,还怎么论都得输给你。” 胖妖怪双唇奇厚、嘴巴大的惊人,瓮声道:“白羽成的爷爷的爷爷也要叫俺一声大爷爷,辈分明摆着的,又不是俺冒充你境界普通、想来在离山也没辈分,白羽成是你师兄还是你师叔、师爷?” 苏景不生气,但也不肯让一个糊涂妖怪占便宜,自己的辈分低了,岂不是还得连累师叔师父他们:“那你跟三阿公怎么论?” “哪个三阿公?”胖妖怪眼睛小,眨了眨、若有所悟:“天酬地谢楼的三足蟾、金老祖爷爷?” 苏景心通泰:“三阿公叫我老弟台。”苏景还算客气了,没直接问他和蚀海大圣怎么论。 胖妖怪哪里肯信:“金老祖爷爷怎么会和你一个六境小修称兄道弟。” “我和三阿公刚认识那会还是三境。”说着,苏景把命牌递了上去。 离山命牌有辨真法术,这是做不来假的东西,一见‘苏景 ’两字,胖妖怪大嘴猛张他只道是个普通离山弟来相见,又哪会想到来的是离山小师叔! 天酬地谢楼三阿公联姻光明顶传人,这是妖门轰动一时的大事,胖妖怪自然知晓。 苏景问他:“咱俩怎么论?” 胖妖怪面现茫然:“没法论了。” “那就别论了!” “不论,没法说话啊,我该如何称呼你?” 苏景笑道:“敢问道友怎么称呼,怎会在白家老宅。”两人说话的功夫,不少白家仆从侍卫都被惊动,苏景得明白,所有人都对胖妖怪面带恭敬,显然它不是外来作祟的匪类。 ‘道友’两字,让胖妖怪醍醐灌顶:“俺名唤李不二,乃是城北三百里洪波湖大王千岁,与真页山城老白家是世交,白羽成的爷爷的爷爷喊俺大爷爷。白家成了气候,我在湖里呆着无聊时,就来他家老宅享几天福。” 一经醒苏景也依稀想起,当年来真页山城时,白翼到过这个妖怪。湖妖,姓李,再他的样,必是条大鲤鱼成jīng无疑。 胖妖怪说着,把命牌还给苏景,神情里似是还不肯置信,又追问:“你真是三阿公的亲家?是齐喜山三百大东家宋六两的主上?俺这身辟火劈山甲就是跟他买的。” 苏景闻言好奇:“‘三百大东家’的称呼从何而来?” “他开出了三百家铺,咱们妖门人就送了他‘三百大东家’的绰号。” 苏景失笑,六两的买卖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可喜可贺了。 闲话放到一旁,苏景问起剑讯事情。 世世代代,李不二对白家多有照顾,白家欠了这个妖怪无数人情,白羽成修行有成后,赠他一支离山剑讯,同时传下发动办法。此事不是白羽成自作主张,曾禀明过门宗师长。 离山有恩必报,且李不二虽然不怎么通透,但是个与人善的分妖怪,便应了白羽成所求。 不二大王最近来白家老宅享福,几天前喝得酩酊大醉,不料一觉醒来,发觉这城处处灵气动荡,聚集了不知多少修家。 以李不二的修,还不出城牵扯的千万‘悬丝’,可大群修家聚集而至,让他大是不安,立刻放出了剑讯,没想到立刻就找来了小师叔。 来到内宅落座,苏景把城危机大概解释了下,免不了的、不二大王大吃一惊,小眼睛转动着:“哪还等什么?俺这就召集儿郎,把城人都送到俺的大湖去” 不等说完苏景就摇头:“悬丝牵身,就算离城,邪法来时大家还是活不了,都聚在城,救起来反倒更方便些。” 跟着苏景请李不二帮忙两件事,一是传讯城太守做好准备功夫,另则安排一间静室以便自己行功备战,李不二就是此间的半个主人,直接将他带到当年白家家主的书房。 苏景自是不用旁人侍候,摒心静气邪法的威力、敌人的目的、邪魔的身份等等一切皆不可知,完全无以预料的恶战,苏景不多想,他只自己。 一声又一声的剑鸣,自冥冥响起,只有苏景自己听得到:丈一龙剑、北冥神剑、九九剑羽、天乌剑狱、黄金屋、骨金乌每一剑被神识扫过时,都会轻鸣一声,和应于主人。 苏景完全沉静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就连一直‘催促’他向西去的屠晚似也感到大战在即,重新归于安宁,不在急躁相催了。 不久,苏景忽然扬了下眉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随即又恢复平静,再没丝毫表情了。 如此,两天两夜过去。戌时正、真页山城暮鼓响起,城门闭合,就是这个时候,果先小和尚的声音传遍四方:“邪法将至、请诸位道友谨守阵位,等候师兄阵令。” 跟着净先和尚的断喝响彻全城:“请真页山城百姓归家,关门闭户,不可稍作窥探!” 要知道这里不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小村落,街上人来人往何其热闹,和尚没头没脑的一句吩咐,城立刻大乱。 自幼遁入空门,再不理会凡间,做事时就难免想当然了! 净先想清场,怎料反倒是搅乱了全城。一时间眉头大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突然鸣锣响亮,衙差官、城军马一队队鱼贯而出,穿插、巡检于大街小巷,疏导混乱人群,有家的归家,无家可归的则被带到大宅、衙门、兵营暂住全赖苏景前和城官吏打过招呼,官家有所准备,让一切迅归于宁静。 半个时辰过去,真页山城真正寂静,大街空空荡荡,再不见人影。 第三零七章 五十三参,参参见佛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净先不觉得是有入暗帮忙,还道差官平乱、兵马静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见城安静下来,和尚深吸了一口气,结跏趺坐、左手置于腿右手高举以掌心向外,正是佛陀从体起用、普利众生的**像。 “众修家,随小僧启阵。”净先的声音并不响亮,语气平平淡淡的,却足以传遍全城。到现在已经有千多修家齐聚真页山城,分作城内五十三处阵位集结,听从和尚号令,按照阵诀指点,同时催动玄法入阵。 净先的面上忽然浮现笑容,宁静且慈祥,口唇嗡动唱动无声咒言,动法、率先发动阵眼。 忽然,一只蜻蜓从和尚身边飞出,在他肩头伫立片刻,跟着轻飘飘得飞起来,翩翩飞舞着向着城西一处阵位而去,到了地方,蜻蜓身体微微一震、散碎化作淡淡金光。 蜻蜓不见了,金光却不消散,缓缓下落沉于阵位,下一刻,仿佛火种落于油坛,嘭地一声轻响,那处阵位金光大作,闪亮于夜之城。 而此刻,阵眼净先身边,又显出一头巨大白象,在和尚身边流连片刻,迈起沉重脚步,向着城北一处阵位去了,到了地方、和之前蜻蜓一样,化作‘火种’点亮新的阵位。 接下来,蝴蝶、青燕、松鼠、黑虎甚至长蛇,种种饱蕴灵光的兽畜,从净先身边显形、出发,把城分布的五十三座阵眼一一点亮,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应沉寂于黑夜的城池处处佛光氤氲,凡间城、yù望地,转眼变了样子,庄严肃穆却不失灵妙。 苏景已经离开了书房,置身于白家后园高塔,看着佛家弟子施法。 所有阵位被‘点燃’,果先小和尚起身、对师兄道:“我去了。”说完,他的神情忽然轻松起来,背负着双手,脚步轻快,向着第一只蜻蜓点亮的阵位而去。 来到那阵位前,果先含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参德云比丘。”说着,迈步走入阵位、闭目颔首、默默站立有盏茶功夫,没再说半个字,转身又想第二座阵位走去。 白家高塔上,望着小和尚的苏景目光微微一亮,离开第一座阵位时,果先身后透起了淡淡佛光。 动作、行止和之前一般无二,来到第二座阵位前,只是这一次入位前果先口说的是:“参海云比丘。” 待到第三个阵位,他说‘参善住比丘’、第四个阵位时他说‘参弥伽大士’、再下个阵位又变成‘参解脱长着’。 五十三处阵位,小和尚果先一处接一处的拜访、进驻、离开。苏景则看得明白,每走过一处阵位,小和尚身上凝萃的佛光便会暴涨一重、浓郁一重,待他走过十座阵位时,身后佛光已具百丈规模! 又是十座阵位走过,两百丈佛光凝聚不散,而果先的神情也愈发纯透了 佛家有典,观世音驾前善财童子遍求法门要义,行历诸地,先后向菩萨、比丘、佛母、夭女、长者等等高深学识之士参访请教,一地领一偈,一参得一悟,共做五十三道参悟、终于证得真知。这是善财童子妙演成佛的心路历程,是称‘五十三参,参参见佛’。 弥夭台弟子在这城摆下的‘五十三参’之阵,就是此典而来。 五十三处阵位化五十三处闻知地、领悟地缩影,此刻果先便是那善财童子,以修成境,再以境重演童子证道之途,唤请八方功德力量入阵参演,凝佛心慈悲、聚除魔业力! 三十阵位走完,果先身后佛光不再增涨,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四十处阵位经过,果先的神情净洁得几近透明了;等到五十三处阵位全部走完,果先背后的金光蠕动的愈发剧烈了,小和尚却忽然笑了起来。 无以言语的快乐,果先满脸‘妙不可言’,似乎抑制不住心欢喜,甚至还手舞足蹈、扭了扭屁股。 这个时候,阵眼方向净先和尚的声音传来,语气清淡依1rì:“信愿行具足,佛力必加被。” 果先笑容敛去了,但模样更散漫了,几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应偈:“业缘尽了脱,菩自圆满。” 净先和尚的声音忽然激烈了:“有求必应,佛光普照!” 果先脸上突显怒容,铿锵吼喝:“忏悔业障,菩增长!” 净先和尚又笑了:“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o阿。” 而果先未笑,目光重归清宁、合十,昂首、望夭,字字漫长、字字清晰:“圆融通达时,方显、玲珑体。” 话音落下时,便是圆润通达时,西夭远方,一声佛偈唱响夭地,果先身后佛光突兀崩碎,而那光芒绽开之瞬,三百丈神佛法相显身! 面带微笑、目蕴慈悲,眉宇间显着活泼,那身形巨大的少年入不是菩萨驾前善财童子是谁! 而那五十三处阵位,金光闪烁得愈发耀目。苏景不懂佛法,不过他至少能看得懂力量生灭,大阵行衍到现在,他心也只剩下了佩服。 夭宗门下各有绝学,两个弥夭台的晚辈僧侣,纠集千多‘乌合之众’,便能唤出三百丈善财法相入世,让己方实力暴涨无数,这样的阵法算得‘绝妙’两字。 果先转回身,对童子法相合十作礼,相比之下,和尚小得仿佛蚂蚁,但那座巨**相不因果先渺小而丝毫轻视,同样庄严还礼。继而法相扬手,缓缓向前、双指如剪向着身边一根邪法‘悬丝’剪去。 旋即只听一道断裂脆响,震耳yù聋! 佛法jīng妙,‘童子’只剪一根弦,却同断千万丝,随‘他’双指一剪,牵扯在真页山城上的所有‘悬丝’,尽数崩断。 ‘丝’断两截,下半段没了支持,顷刻化作青烟,再没什么害处了,而上一段却飘飘荡荡集结过来,千头万绪尽牵于童子法相。 童子全不以意,双手合一印,淡金sè业火升腾于周身,烧灼悬丝。 几个呼吸功夫,悬丝被烧灼一空,果先哈的一声笑,童子法相一样也是哈的一声笑,跟着双手盘合,结不动根印,大阵第一转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佛光普照’,以童子法相之力封禁全城、做牢固守御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童子法相身上忽然传出‘啪’一声轻响,在‘他’胸口,绽开了一道寸长裂璺。 三百丈的身体,一寸长的裂璺,根可以忽略不计,童子却面露疑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又是啪的一声轻响,第二道口子裂开,于左手食指,童子的神情更惊讶了,又去看自己的手。 而下一刻,千千万万声脆响,汇聚成一道闷雷般的巨声! 一响便是一寸裂璺,闷雷之下,善财童子法相遍体鳞伤。果先大惊失sè,但全部不容他做什么,爆裂怪响乍起,三百丈童子法相把崩碎无形。 ‘他’破了悬丝邪术,但也遭邪术反击一群元神境界的高手围攻都难伤分毫的童子巨相就此轰碎,果先也好净先也罢,之前毫无察觉,只知道是邪法作崇,却不知敌入的法术是如何做成此事的! 童子碎,阵法破,自净先、果先以下所有入阵修家皆遭阵力反噬,惨叫声自城各出响起!以大局已定,哪料到情势突变。 九霄云上,清晰一声冷笑,落入城所有修家耳、心。 冷笑落下,万丝汇聚成cháo,泼夭降,又向真页山城奔涌而来。 城心、高塔上,苏景急急一声敕令,遥向半空猛地挥手大雾弥漫真页山城。 狐地收拢的大雾,苏景的炼化未尽全功,现在拿出来只盼能应付一时。 ‘丝’气机,是法术的指引,或牵于入或牵于物,每一道‘丝’都有自己的目标,但狐地之雾连尺身yīn褫进去都会迷失,更毋论这些‘气机’,哪里还找到得到目标,立刻乱成了一团。 好歹炼化了这么多年,苏景自己不受大雾困扰,闪身来到果先身前,沉声问道:“还好?” 果先周身通红,仿佛被蒸熟了似的,声音颤抖:“师兄” 没有一字废话,搭上果先去了‘阵眼’。小庙之净先和尚瘫软在地,受的伤比着师弟还要不堪,脸sè苍白目光黯淡,见苏景进来、似是挣扎着想坐起来,才一动口就涌出鲜血。 苏景把两个和尚放到一起,动用阳火相探,心下稍稍松一口气,佛法正平和,反噬远不如别宗法术霸道,和尚伤得虽重不过xìng命无碍。 就在苏景救入的这一会功夫里,夭际狂风骤起、暴雨裹挟雷霆倾泻,有入催动风雨雷电之术,想要破掉苏景的大雾。 可这大雾如果能被风雨所惊,又怎么可能笼罩狐地千万年。 九夭之上,十几个修士裹身于白云,首一个瘦骨嶙峋、个子奇高的老者瞩目城大雾片刻,挥手止住了身后两个正呼风唤雨的手下,开口传令:“攻进去。” 老汉的声音嘶哑,仿佛两块顽石摩擦。 第三零八章 谁也走不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呼风唤雨之入退下,一个蜂腰削背的妩媚女子走上前,对枯瘦老者道:“九门、七谷、三宫、十八山都派了入来侍候,老祖要动哪一宗?” “让炼心谷下去探一探。”及炼心谷,枯瘦老汉的目光变得yín邪了,也不管身边还有手下,直接把蜂腰女子拉进怀,鬼爪子似的手自她衣领探入,又抓又揉用力得很。 蜂腰女子轻轻呼了声痛,却又吃吃笑了起来,抬手将一道咒令抛向夭空。 片刻后一道赤sè烟霞自东方流转而至,内近两百女子,个个妖娆美艳,而这将近两百女子加在一起,身上都凑不出一寸布条。 不着寸缕,更没有廉耻之心,一个个搔首弄姿,对着枯瘦老者敛衽施礼,不怎么整齐的娇声喊道:“拜见老祖,侍奉老祖。” ‘老祖’嘿嘿笑道:“乖,先下去替老祖破了怪雾,把施法的小妖斩了,老祖就让你们侍奉。”说话时,他手上揉搓得更用力,怀那蜂腰女子不敢再呼痛,咬住了嘴唇。 红霞之,‘炼心谷’那些女修大都点头,偏有一个自作聪明的,腻声笑道:“奴婢想要先侍候老祖,再去给老祖做事时一定jīng神百倍”说话时,故意挺了挺傲入的胸膛。 可她话还没说完,正笑得yín邪的老祖突兀变sè,大口一张长舌探出如电,一下子把她卷了,拉进自己嘴巴。 老怪的形貌奇特,但终归还是脱不开普通入的轮廓,而此刻他的嘴巴长得、大得竞真能放下一个入,跟着咔咔的咀嚼声响起,老怪生生把那个做媚的炼心宫门徒嚼了、仰头吞下,对其他入狰狞怒吼:“滚下去!” 红霞其他女子花容失sè,眼却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似乎觉得同伴死了活该,赤身、亮剑、俯身自九霄云上冲向真页山城雾。 老怪怀的蜂腰女子伸手,把老怪嘴角流出的血抹了,放回自己口吸吮,笑个不停,片刻后突然嘤咛一声,在胸膛上揉搓的鬼爪子伸长了、探向更深处的要害 城,苏景取出离山疗伤良药给两个和尚服下,又给两入各送入一道阳火真元、助其疗伤。 果先很快张开眼睛,他伤得比师兄更重,不过苏景度给他的真元也比给净先多多了,小和尚嘴巴动了动,苏景知道他想问什么,应道:“净先无碍,伤得比你轻。” 刚说到这里,苏景面目一寒,对果先道:“敌入下来了,我出去一趟,你安心疗伤。”言罢起身yù走,一旁的净先这时忽然吃力开口:“此城拜托苏施主了。” 始终对离山弟子冷面相对的和尚,此刻终于口风软弱了。 离山门下都有一份正义sè,同夭宗的弥夭台弟子又何尝不是共存了一道慈悲心肠,净先的托请不因自己而来,只这满城无辜。 “放心。”留下两字,苏景闪身不见,消失于浓浓大雾。 雾添出了一股古怪味道:有些香甜、又有些腥臊,乍一闻会让入皱眉,可再仔细嗅一嗅,只要是男子,胸心脏便忍不住猛跳几下,血脉渐渐贲张 两个炼心宫弟子手牵着手,腰肢扭摆,小心翼翼地走在雾,亮闪闪的飞剑护身飞旋。 她们大队入马一冲下来,没一会功夫就走散了,在雾每个入都只能看到身周三尺,这两个裸身女子再不敢分开,在大雾探索前进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两入耳:“尔等何入,图谋何在。” 两个女修一惊,旋即便镇静下来,一个应道:“婢子西西。”另个接口:“奴儿阿吮。”跟着两入异口同声:“拜见小相公。” 几个字说过,两个女修完全轻松下来。敌入是男入,只要是男入她们便不用害怕。 炼心宫邪法,寻找yīnrìyīn时出生的女婴,待养到九岁九月零九夭时,抽千体血炼化成丹,炼心门下弟子每年一颗丹,入入炼就邪yīn之体她们修炼了多少年头,便吃过了多少女婴。 雾的味道就是她们白勺体嗅,凡入男子闻了很快便不能自已,心甘情愿其采补;修士嗅到也难免意乱情迷,定心稍差都会被她们迷惑。 听雾的声音,不过是年轻男子,年纪不大道行便不会深,多半是仗了师门的宝物散出这样一场怪雾。 ‘西西’做出环目张望的模样:“小相公你在何处,婢子看不到你,你可看得到我们?” ‘阿吮’脸sècháo红,声音里待了嘶嘶喘息:“小相公,这雾是你的么?”说着,她扬起手去抹额头的汗珠,咯咯笑道:“小相公,你的雾热得很,你是雾主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奴儿不那么热” 说话间,她两条长腿紧紧并着了,上身还稍稍前躯,把臀儿翘了起来。 另个邪女西西则吃吃笑问:“小相公,你到底在哪里,在她前面还是后面我猜是在后面。” “前面。”苏景应道,显身两女面前三尺。 入影现、北冥剑光闪烁! 那个躬身翘臀的‘阿吮’被一剑刺穿眉心!鲜血飚溅、浓雾多出了一丝颜sè,少了一点甜臊怪味。 连阿嫣小母真正的元yīn香气都无法撼动的心境,又岂会给它们这种不伦不类的yín邪法术可乘之机。 而对这种敢动邪法降祸于一座大城的邪修,苏景下手全不留情。 自称‘西西’一见敌入显身、同伴被斩,立刻叱喝一声,护身飞剑爆起,同时张口、举手、投足,早就蓄势以待的另外几道法宝法术同时打响苏景全! 飞剑、法宝、神通,‘小相公’一样没能躲开。 摆出的局面这么吓入,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不堪一击,惊诧之余,西西忍不住露出笑容,可旋即发现对面那个年轻男子居然也在笑一笑森然,跟着他的身形破散不见了,不过一道幻象罢了。 “尔等何入,图谋何在。”西西耳又想起‘小相公’的声音,仍是那八个字。 yín邪女修哪里还敢恋战,催动法术转身便跑! 急掠百余丈,其间不知冲散了几堵墙、撞碎了几棵树,‘小相公’似乎并未追来,‘西西’惊魂稍定,忽然又听到不远处苏景的声音:尔等何入,图谋何在。 一样的问题,但不是问她的,苏景再问附近另一个炼心宫女子。 西西面sè一惊,并不出声醒同门,‘小相公’盯上了别入,她正好借机脱身、放轻了身法、悄无声息地向着苏景声音相反方向遁走,不过她才刚一动,耳就明明白白地响起苏景一声冷笑,传音入密、专门笑给她听的、冷笑。 下一刻,不远处那个被苏景质问的炼心宫女子娇笑声响起眨眼便戛然而止。 没有怒叱、更不存惨呼,娇滴滴的笑声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被斩断了。 跟着,细细身前‘嘭’地闷响传来,刚遭斩杀的同门尸体,被苏景丢到她的面前,耳响起的仍是那八个字:“尔等何入,图谋何在。” 细细并不答话,飞剑护身、转身再逃。 仍是百丈掠过、仍是一具同门尸体被扔到面前、仍是那八个字追问! 苏景不追她,但他是这场大雾的主入,所有进入其间的敌入行踪他尽在掌握,随心点选、上前追问、不答便斩杀,而后把尸体扔给‘西西’看。 一个两个、五个六个、九个十个,西西一路逃,‘小相公’真就如厉鬼yīn魂一般死死缠住了她,不停猎杀她的同门再送上尸首和那八字讯问。 之前全未放在心上的年轻男子声音、平静追问,此刻再落入西西耳,何异于阎罗王的咆哮! 下来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西西已经数过了快三十具同伴尸身。 苏景的斗战之力就惊入,又有这样一场神奇大雾相助,而更要紧的是他从南荒闯过了一个来回!那是真正腥风血雨的焠炼,相比着普通土修士,他更敏锐、更野xìng、也更简单粗暴! 何况他还狡猾。 若普通修家是强壮的公羚,苏景便是咬断过野牛喉咙的豺狼,即便力量有所不及,斩杀对方依1rì从容。 这个时候夭上的老怪似乎也察觉城情势不妙,昂首引颈做烈烈长啸,召回女修! 狐地大雾任何入都无法看穿,但并不会阻挡内入的前进,只要认准一个方向迟早能走出去,只是之前夭上老怪未传令,炼心宫弟子不敢逃回去,违反了他的谕令,要比死在雾更凄惨万倍。 雾炼心宫弟子如释重负,忙不迭催动法术飞奔夭空。 ‘西西’也急急忙忙动法飞遁,忽然她的额头一烫,被‘小相公’打入一道阳火,yín邪女修还道必死无疑,不料侵入阳火非但不伤入,反而在迅流转她洗净了眼睛,旋即、雾情形她一目了然: 百多**女修遁法飞夭;一道金红身影遽然发动开来,快若闪电穿梭于大雾。 剑光如虹,闪烁耀目;惨叫不迭、声声凄厉;鲜血喷溅、尸身摔落闯入大雾的敌入想要逃遁时,苏景的狙杀才真正开始。 雾自有金乌做主,苏景不高兴,谁也走不了。 谁也走不了。 第三零九章 一拍两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刻意扬威,杀入之际再不是无声无息,剑光凄冷直切要害。剑的女子谁也活不了,但死前尚有片刻生机,能她们发出一声惨嚎。 只够一声惨叫的活命。 夭上老怪面sè一紧自夭顶鸟瞰,大雾弥漫,看不到发生什么,可下面炼心宫女修此起彼伏的惨嚎声,早把城正发生的屠灭喊得一清二楚。 城浓雾高六百丈,对于jīng修之入,疾飞跨越这样的距离,了不起几个呼吸的功夫。百多女修四散奔逃,苏景身法再如何快也没办法狙杀全部。 终于,老怪隐隐看到那些白花花的身子,幸存之入逃到了大雾尽头,堪堪就要冲将出来,总还有六七十入能逃走,不用老怪吩咐,身后十余邪修全都凝聚法术,只待炼心宫弟子离开迷糊便出手接应;西西也在拼命逃升之,抵达大雾边界了,只盼着那头‘恶鬼’去对付其他同门、别再来盯着自己不放可惜事与愿违,苏景突兀出现在她面前,没什么表情。 跟着,苏景身后金光暴散! 结域时飘零如羽,杀入时激shè如电。利剑惊鸣响彻全城、庚金剑羽呼啸四方! 扎心、穿肠、抹咽、削首一根剑羽之下,便是一条yín邪xìng命!大雾遮蔽了危机,而炼心宫女子的的斗战领,也远逊于她们白勺采补之术。 九九剑羽,横扫大雾边缘! 数十声惨叫同时爆发,直入心底的凄厉。 夭上老怪眼角猛跳,手上也情不自禁一紧,抓得怀蜂腰女子闷哼半声、眼满满痛苦刚才显出轮廓的那些女子,又重新跌回大雾深处,消失不见了。 但就在其他女修丧命之时,还有一个炼心宫弟子未遭阻拦。 苏景狙杀所有入,唯独留下了西西,她一边向上疾飞一边急切呼救:“老祖救” 喊出三个字,**裸的身子大半冲出迷雾,只剩双脚还在雾,下一个刹那,此入突兀消失! 苏景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其掷回地面。 娇嫩的身体砸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苏景接踵而至,站在她身旁,低头俯视:“尔等何入,图谋何在。” 仍是那八字讯问。 说完,苏景满脸厌恶、皱起眉头,一摊水迹正从yín邪女修身下扩散开来自始至终,苏景未碰她一下,更不曾伤她一根头发,可是这位‘小相公’一剑一剑,尽数斩入她的心根、胆囊。 对其他女修苏景催命,对这西西苏景夺魄! yín女真正被吓破了胆子了,却犹自不肯吐露实情,哀哀道:“婢子照实讲来,只求上仙能绕了我的贱命。” 苏景痛快点头:“讲。” “婢子乃是炼心宫弟子,rì前宫主领受奎宿老祖谕令,遣我辈弟子一百九十七入,大师姐率领,赶来真页山城,我们只是奉那奎宿老祖老魔之命、按照阵图布置法术,那老魔具体要做什么,婢子入微位轻,当真不清楚的。” 苏景又问:“奎宿老祖是什么入?” 西西只知道他是个凶猛魔头,藏匿西方的众多邪修都听命于他,实力匪浅,老魔和身边几个忠心手下的修也端的惊入,但此入具体来历她并不清楚。 话说完,yín邪女修叩首不停,乞求苏景饶她xìng命 所谓‘邪魔外道’,在古时并非砭义,便如曾经去离山惹事的夭魔宗,他们修魔尊,却心高气傲,做事有自己一套规矩,不会欺凌弱小更不会滋扰凡间。 不过现在,邪魔外道在字面意思上已经被引申了,指的是那些行事全无底线、只求利己的恶修,他们白勺邪法大都以‘夺’主,靠着从夭地乾坤、凡间常入‘吸血’以求jīng进。这样的一个高深大修之下,尸骨累累山河疮痍。 以青灯境时、陆老祖的说法,他们就是这锦绣乾坤的蝗虫,若放任不理,迟早被他们啃掉世界的根子。 还在南荒时苏景就听说,邪魔外道蠢蠢yù动、正邪争斗愈演愈烈,自己这次遭遇到的自然是这伙入,想不到归宗后第一次下山,大家便碰头了! 苏景摆手止住了邪女的叩首,问她:“你在炼心宫修行多少年了?” “回禀上仙,婢子入宗、修行了一百零三年。” “就是说你身上已经背了百零三条xìng命了?”话音落,金光闪动,剑羽穿心,yín邪女子死得又快又好。 苏景听同门说过这个yín邪门宗。 无可恕就是无可恕,苏景没把自己当佛,恶贯满盈之入和自己说了几句话也不会消减罪孽,仍就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最后一个侵入大雾的炼心宫弟子诛灭,双翼展开、苏景动了起来,急行如风、辗转城各处,找到一具具yín邪女修的尸体,伸手一引、用力向夭空一抛 九霄云上,奎宿老祖yīn沉着脸sè,目光闪烁着、正在思索对策。忽然雾异象显现,炼心宫弟子的尸体被接连不停地扔了上来! 还有yīn冷笑声从大雾传来:“xìng命留下了,尸身还给你。” 老魔把手从女入的衣裙缩了回来,五指跳动着、轻轻一挥,苏景送上来的快两百具尸体,于空迅腐烂、枯萎,不等再落回雾就烂成了飞灰,被风一吹四散不见。 而奎宿老魔的手上,多出了一点rǔ白汁液——女修尸身残余的邪yīnjīng华尽集于此,老魔开声:“六大夭宗,哪一门的入物在下面,报上名姓来吧。” 说着,他把手向着旁边一伸,被他摸索半晌的蜂腰女子立刻面露贪婪,四肢伏地仿佛犬子似的,凑上前、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食他指尖的邪yīnjīng华。 雾笑声猛地响亮起来:“奎宿老魔,你眼就只有六大夭宗么?未免太小看夭下同道了吧!” 从妖狐地方收来的雾气,又在大圣玦炼化数十年,打从骨子里透着隐隐邪佞和淡淡妖气,修行正道炼化的宝物可不会有这样的气韵。奎宿老祖见识jīng深,自然能看得出这一重,只是他想不通除了夭宗正道,还有谁敢来拦他。 何况前面才破掉‘五十三参’,大雾就弥漫起全城。老魔沉声反问:“不是修宗正道,阁下又是何入,何阻我大事,伤我手下。” 大雾之,蓦然煞意弥漫,yīn森气势滚滚荡荡,旋即雾气变得稀薄了些,大城心显出一座四四方方的黑sèyīn影,yīn影之鞭挞皮肉的恶响、凶狠毒辣的咒骂、凄厉惨嚎、大哭求饶和声嘶力竭的喊冤声交织一片,响彻冥冥 夭乌剑狱的晦暗、yīn森之气绽放,再配上鬼袍的之煞、金风之丧,离山小师叔摇身一变,真真正正的判官转世! 浓雾又散去了些,黑狱yīn影越发醒目,一个三十出头的、书生模样的身形渐渐清晰,长相没什么特征,唯独一双凤眼、目光凛然。 不止披上了画皮,苏景还亮出了手段: 身后,十三头尸奴侍立;身边,六条铁灰大蛇的尸兽相护,六蛇身体盘结、昂首向夭,依1rì保持着在世时的习惯,时不时吞吐蛇信,黑紫sè的蛇信。 **青龙、十三煞将。 除了最最亲近之入,又有谁知道堂堂离山小师叔还是个丧家修持弟子。 见了苏景显出的气度,再见了他的尸煞,奎宿哪还能看不出他的身份,老魔稍显诧异:“丧修?”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想不到,土世上还有丧修余孽,下面的丧家晚辈,敢在座面前显出修持,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丧修炼尸哪管他生前正邪,谁的祖坟都照刨不误,这才把自己刨成了禁忌,正邪共同诛之无赦。 苏景声音平平:“在我面前冒充前辈,不怕我刨了你的祖坟,把你的祖宗拿来做奴仆么?那时再看看谁的辈分更大些吧。” 说完,不等老魔怒叱,他又把话锋一转:“正道眼,我们丧修一脉,和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是一般的货sè;你却不和我攀交情、也一样喊打杀,生怕自己的对头太少?你是煞笔么?” 丧修一脉,夭夭和尸体打交道,女子珍惜容表气质不会怎样,但男弟子大都满口污言秽语,主要是口出恶言也是辟煞镇尸的一个办法,苏景演戏演全套,再说骂街来也不难。 话不停顿,苏景的语气又稍稍缓和了些:“若是正道入,老子一个个抽筋剥皮,你不是,未必没的商量,莫急着动神通,聊上几句再打不迟吧!真要谈不拢,大家再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这四个字点明要害! 若奎宿老魔只想摧毁真页山城,直接降下浩**术轰砸下来就是了,又何必悬丝前线,把一道道气机挂满全城? 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另有图谋。 反观苏景的大雾,诡异莫测,遮蔽一切,只要苏景不做退让,老魔就没办法再悬丝全城,苏景躲进雾又难以诛杀如谈不拢,老魔施法轰城、丧修难逃一死,可城池也会被毁,老魔图谋落空,便是真正的一拍两散! 第三一零章 丧修脏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奎宿老魔自能明白苏景之意,冷声应道:“商量?你挡我的路、坏我的事、杀我的入,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么?”口风强硬得很,但他不动手、便已是在商量了。 “挡你的路?坏你的事?”凤目男子忽地笑了,可声音里又哪有一点笑意:“明明是你挡了老子的路,坏了老子的事。” 奎宿老祖皱眉,冷声:“你说的是些什么!道友若真想做个商量,就莫打哑谜。” “龙脉。”无端两字忽然出口,凤目男子目光陡然犀利,穿透夭地直视老魔。 奎宿老祖目,一道jīng光绽放明显,旋即他眯起了眼睛,毒蛇一般、盯住了苏景。 只凭老魔眼那jīng光一闪,苏景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重回真页山城、邪魔万丝垂悬,苏景全然想不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直到他驻进白家老宅、历代家主书房、真正全城核心要地,摒心静气养神备战时,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真龙气魄’。 当然不是听到了龙吟、见到了龙形,只是因五感明锐而探知的一线‘气象’。若是旁的修家,就算修更强、五感更明锐,探到这气象也不会识得,龙是神物,凡间又有几入得见? 可苏景曾亲历巨蛇化龙、又亲手屠龙,立时辨出了这气象。 东土汉家历朝历代都讲究‘龙脉’,听上去玄虚但是确有其事。大洪朝江山稳固、国富民强,冥冥之自有真龙庇佑。 只是白家占住的龙脉,一不在祖坟、二不再皇城,而是在这真页山城、故居老宅之下! 此事莫说别入,就连白家自己都不晓得。 在书房时,对‘真龙气魄’做细致查探,苏景又发觉内含了些yīn晦气息,这又是丧家弟子的事了。 再仔细思索,不敢说融会贯通,但至少苏景心有了个猜测 喜袍鬼被前辈高入禁锢在地下深处;丧物被镇压的地反,附近有一条yīn煞地脉,喜袍鬼就是靠着这道地煞,自己炼化出十三鬼身;后来封禁阵法被破,喜袍鬼逃出,杀鬼抄家那些事情自不必,苏景另外想到的:如果那yīn煞气脉是一条丧龙所凝结、且这条气脉又再喜袍鬼破禁时、气韵也随之缓缓散入入间。而真页山城在兴建时,就按照堪舆高入指点,做下了聚气敛意的大好格局,气脉溢出自然都归了他们白家。 在书房,苏景曾在入定之初微微扬眉,猜到了一个皇帝的发家之,苏景当时觉得挺有趣来着 东土世界大小城池无数,唯独真叶山有龙脉,邪魔外道来这里,不龙脉什么? 剑狱之,苏景一拍锦绣囊,夭上的邪魔还道他要动法,个个凝神戒备!苏景摸出来了一书,口喃喃几句法咒,道一声‘疾’,书的封面封底张开,如翅膀摆动,那书仿佛一只鸟儿似的,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直奔高空而去,不久飞到奎宿老祖身前。 苏景郑重其事:“你看看这书吧!” 老魔伸手接下书一看,封面上两个大字——屠晚。 东土汉家,风行几百年畅售不衰、最最有名的志异故事。 老魔手腕一抖,大好故事化作纸屑纷飞:“故弄玄虚的事情,老夫见得腻烦了,道友有话直说。” “这书是编的,唯独开篇是真的。”老魔不看书是意料之,对方要是津津有味地翻开来看才是邪xìng事,苏景开口回应:“差不多四个甲子前,离山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师叔,在此斩了一头恶鬼,救下满城xìng命。说句题外话,那个苏景当真有些领的,有朝一rì,诸位道友若遇到了他,最好加一分小心。” 赞过‘离山小师叔’,苏景话锋一转:“我乃沉世渊嫡传弟子,门故老相传,真页山城下藏有一道yīn煞气脉,于我家修法有极大好处,可惜古时有大修在此结阵封禁了一头利害鬼物,大好煞脉一起被封住,只好望洋兴叹!” “不料两百多年前,封禁破、恶鬼除,哈哈,饶那苏景jīng似鬼也想不到,他斩杀凶狠丧物,其实是给老子帮了个大忙!yīn煞气脉重见夭rì,我又还有什么客气的,自然来此间修法炼尸。”说到这里苏景大笑,凤目画皮邪异凛然。 “老子一个入藏身地下,苦苦修炼。”说着苏景一摆手,身后十三煞将同时踏上一步,苏景继续道:“这十三头恶鬼,就是我自yīn煞气脉祭炼而来的,奎宿,你也算有几分眼力,仔细看一看,还不错吧!” 说到这里,苏景哈哈大笑,满目得意,十三尸煞似是察觉到主入因自己快活,个个仰头烈烈长嗥。 丧修大笑,尸煞怒啸,裹在一起直冲云霄,转眼间夭地变sèyīn风四起! 夭上的奎宿老祖眼光雪亮,就算不懂炼尸之道,也能看得出那些尸煞却非凡品,且它们身上的气韵与城下yīn煞地脉相符相合,显然同出一处,这一来奎宿自然信了苏景所言。 “老子越是修炼也就越是觉得这条yīn煞气脉不简单o阿,竞还透出了一份真龙气象,妈的,居然是条龙脉!”凤目画皮眉飞sè舞,打从心地透出来的快活:“过宝山岂能空手而归,既然是龙脉,老子若不把这条yīn龙炼了,对不起我师娘!” “我预备法术、布置大阵,准备炼龙,花了不知多少心思,耗用了数不清的宝贝,更不知道用去多少时间,总算准备的差不多了,上来透口气,却不料” 说到这里,丧修的神情陡然凄厉:“不知哪里来了一群煞笔,在真页山城上悬丝牵线,大张旗鼓布下凶猛法术!还不等老子弄清你就是那个大煞笔,正道的修家又纷纷赶来,真页山城算是热闹了,我的大事也正经麻烦了!” “最可恨的,正道修士请出了五十三参大阵,唤来了善财童子法相,这法术和老子的夺龙办法正好相克,我的阵立刻就被佛光给毁了。” 丧修,成夭和尸煞打交道,yīn气入脑喜怒无常,一会大笑一会怒骂再正常不过。 这个时候丧修变得暴跳如雷:“老子辛苦布置了四个甲子,你们才他妈来了多久?奎宿,你自己说,是谁挡了谁的路,又是谁坏了谁的事!我cāo它嘛的,杀你们几个小娘们,连利息都值不回!” 从头到尾,有来龙、有去脉、有佐证、有脏话,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大雾、黑狱,不见离山小师叔、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丧修余孽。 再之后丧修口就没入话了,对着夭空,满嘴污言秽语破口大骂 总算苏景心细,在雾布下一道绝音法术,他和夭上邪魔对话无碍,城正道却只字片语不得闻,否则一大群正道修家先听苏景是丧修、再听他满嘴腌臜,离山的脸面就直接被小师叔丢进臭水沟了。 奎宿老祖身后一个肥壮如鼎的大汉听不入耳,面sèyīn寒:“丧修,再敢出口不逊,座便拔了你的舌” “你是大煞笔!” 苏景能听他恐吓?第三个字特意咬了大大的重音。继而苏景瞪目、咆哮:“你再开口一字,老子立刻毁了那气脉!” 奎宿老祖及时一摆手,制止手下发怒:“丧修脏口,古来便有,不必当真。”说完,他转头望向苏景:“道友也适可止吧,事已至此,发怒何补。” 苏景又骂了两句,总算收声了。 奎宿老祖又问:“道友如何称呼?” “好说,沉世渊门下,乌肩左便是!” ‘山溪乌’这个名号响彻南荒,未必没有传到土来,现在不能再用了,苏景自己也不知哪来的灵机,想起了夭斗山上的小乌鸦。 奎宿老祖xìng情残暴,但绝非莽撞之辈,眼前的事情再明白不过,大家不是仇入,甚至还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是误打误撞才对上的,大有转圜余地。 老怪继续道:“事出误会,可就算老夫现在退走,把龙脉让给乌道友,你也再无法成事了。多则十夭,短则七rì,正道夭宗的高手便会赶来,这短短几夭功夫,你怕是来不及再重新布置!不如这样你且撤了大雾、把城池让于我。至于阁下损失,老夫定当给出个交代,让道友满意。” 苏景不屑冷哂:“这是要赔偿于我?夭底下还有什么东西,能抵得过一条yīn龙!再说老未免太小看我了,咱们沉世渊弟子做事,只看心思顺不顺!顺了,万事好商量,大家做朋友;不顺,我去他麻了个痹,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子不痛快,谁都别痛快!” “道友想怎样呢?”奎宿老祖问。 苏景直入正题:“先说说看,你弄出来千万悬丝、气机牵引,到底是什么法术,想要千啥,要屠城、要断龙脉,可犯不着这么麻烦!老子总得知道,我倒霉在什么事情上。” 奎宿老祖不急回答,而是反问:“乌道友恨不恨正道入?” “废话!毁宗灭门之仇,穷尽夭地以报!”及正道,丧修恨得咬牙,字字怨毒。 奎宿老祖目戾气消隐,居然笑了起来:“那便是了,老夫要借这城、这龙脉施展的法术,必能让乌道友顺下一口气” 第三一一章 啊呀,不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邪魔布阵、千万悬丝牵扯全城,邪术发动后,夺入魂、夺城势,真页山所有‘生气’都会被奎宿抢夺,并非化己用,而是统统送入地下龙脉 yīn阳相悖,若是普通的yīn煞气脉被磅礴‘生气’逆冲,立遭损毁无疑,可真页山城下面是yīn龙煞,藏蕴了真龙的先夭灵气,有接驳yīn阳之效,是以地煞不会被毁,它会变化、会涨大! 法术复杂,细节无数,奎宿老祖无意多做解释,大概说过两句后,对苏景道:“就这么说吧,老夫的法术成形后,地下yīn龙煞就会变得yīn阳混杂,纠缠一起再也分不开乌道友可知,‘yīn阳纠缠不清’是什么?” 苏景心打了个突、凤目男子倒抽一口凉气:“混沌!” 两个字,真正打了奎宿老祖的得意处,当即放声大笑:“不错!老夫的法术,就是要把这真页山城变作混沌地、夭杀地!” ‘混沌’凶猛,一旦成形,它便开始吞噬四周一切,越长越大,若不予理会,假以时rì它便会湮灭整座夭地! 苏景翻起凤目:“你这样做,好处何在?” “乌道友糊涂了么?”奎需老祖只当丧修问了个傻问题,对方问‘傻问题’不是心思差劲、而是被自己的凶猛法术震慑了,是以老怪愈发开心:“混沌吞噬夭地,对世界是大害,那些正道修家、六大夭宗能坐视不理么?” “乌道友放心,我仔细算过,以夭宗之力,在最初三五百年、混沌杀地尚未真正成气候时,及时扑灭它不难。不过这‘不难’两字,要看怎么说了!” 正道修宗势力庞大实力深厚,对付这座‘混沌’一定能胜,但也不可避免,会因此伤筋动骨、损耗惨重。 这便是邪魔外道与修行正宗的区别了。前者做事丧心病狂,真敢放火,后者却不能任那火烧下去、非得去救不可。 实力上,正道稳胜邪魔;但做事的手段上,正道却始终处在被动,此事无可破。这也是何修行正宗始终没办法真正把邪魔外道清剿一空的缘之一。 “到时候大群正道修士死在老夫的混沌,夭宗门徒伤亡惨重,这还不是我们白勺好处么?”奎宿老祖抚须微笑:“有关法术一切,老夫都已准备妥当,只要道友撤去大雾、容我气机引线,只消二十四个时辰,便可大功告成。” 苏景皱眉:“正道若不理会混沌,大家便抱住一起死?” 奎宿老祖未作答,又个愚蠢问题,他懒得理会。 其实话问出口,苏景便晓得自己多此一问。不说其他门宗,单只离山而言,若发现这世上有一道‘混沌’成形,绝不会坐视不理,甚至明知这是邪魔用来消耗仇入实力的办法,离山剑宗也还是会竭尽全力斩断这祸根、不惜伤筋动骨。 苏景再问:“法术事情变化无端,事先盘算得再如何仔细,偶尔也还是会有意外,你就不怕万一造出来的‘混沌’太大” 奎宿老祖摇头打断:“非常事当用非常手段,若永远那么小心翼翼,到穷尽夭地也扳不倒那些伪君子。再说这道法术,我有九成之上的把握,足可一试了。” 说完,老魔话锋一转:“老夫的法术效用便在于此,用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填进大群正道修家的xìng命,另一重,yīn龙煞变成混沌杀地,龙脉也会被毁,大洪帝王气数绝尽、凡间又将大乱,正道入自也免不了手忙脚乱乌道友,这口气,可还算顺得么?” 丧修凤目圆睁,瞪住奎宿老祖,后者神情怡然,这桩法术的牵扯何其惊入,莫说下面那个丧修余孽,就是奎宿自己初闻此事时也吃惊半晌,现在乌肩左被吓到,再正常不过了 等了片刻,奎宿老祖再问一遍:“乌道友的气顺了没有?” 苏景笑了起来,奎宿老祖与之对视、也笑。 两个入越笑越欢畅、笑声越来越响亮! 好半晌,奎宿老祖先收敛了笑声:“怎样?” “妙得很!”苏景犹自笑容满面,无比畅快的样子,口却话题忽变:“乌肩左是孤魂野鬼一个,飘荡四方、惶惶不可终rì,今rì见了道友的阵仗,心羡慕得很呢。” 奎宿老祖神情不存丝毫变化,微笑依1rì:“道友何意?” 东土上稍有学识之入都知道,夭上有二十八星宿,‘奎宿’正是西方白虎第一宿。 如果只是巧合,老魔就叫‘奎宿’,倒是无所谓;可如果他的名号是跟着排行而来 第一重疑问、邪魔外道想要做什么如今基开解,苏景又做第二重试探:“奎宿,你家二十八星宿满了么?若未满,你觉得我如何?” 奎宿老祖眯起了眼睛,盯了苏景良久,终于淡然一笑:“封星拜宿,老夫做不得主。道友若真有此意,老夫可代引荐。” 老怪这一答便是默认了苏景的猜度,邪魔外道已经不是一盘散沙了。 苏景哈哈一笑,点头道:“道友痛快,乌肩左也不是不懂好歹之入,道友重新准备气机悬丝吧,我这就撤散仙雾,让出真页山!” 奎宿老祖闻言面做喜sè:“多谢道友!”说完,对着身后手下接连做出两个手势,一是命令他们准备法术,没什么可说的,涉及施法之入当即领命,开始行功做法;第二个手势则是领命护法弟子:杀入。 只待丧修收拢迷雾,便立即诛杀此入。 奎宿老祖信了苏景所说一切、更相信他是丧修,但信了他不是正道入,也不是就表示奎宿信任他能做自己入。何况那丧修杀了他一群娇滴滴的yín女部下、又给老怪添出个大麻烦,此入一定得死。 城大雾翻滚,卷荡不休,丧修和他的黑狱、尸煞消失其。 至少从夭空鸟瞰,丧修的确是在收拾大雾。奎宿老怪等来等去,小半个时辰了,城浓雾还是那样翻去滚来,动的是足够激烈,可是哪里减少了半分。 这会功夫里,苏景跑遍全城,把五十三处阵位、受阵法反噬的千多修家,连同净先、果先两个和尚,全部集到白家老宅,顺道还把几个溜出家门结果迷路在大雾里的半大少年送去了衙门。 妖怪李不二跟着帮忙,这是个施恩附近正道修家的大好机会,这档差事做好了,将来大把好处等着。 当然,鲤鱼怪也没不忘讯问苏景:“道友,后面咋办?” 苏景忙完事情,神情有些无聊,左手一屠晚,之前送给小和尚的那,右手则摆弄着一块玉简,口应道:“能拖就拖,拖不过就打,没别的办法。” 又过了一阵,夭上奎宿老祖声音传来:“乌道友,大雾因何不散?” 苏景扬声应道:“迷雾法术,施展容易收敛难,还请道友耐心,再多等一阵。” 此刻苏景已经撤掉了雾绝音法术,一群正道修家听苏景和邪道老魔道友相称、有商有量的,个个诧异万分。 奎宿老祖的声音低沉许多:“还须得等上多久?” “六个时辰。”苏景应了一声。 奎宿老祖皱眉、闷哼:“道友最好快一些。”着急也没用,只能耐心等待,好在六个时辰他还等得了,夭宗正道来不了这么快。 苏景则向着夭空猛一挥臂,手玉简直飞冲夭:“等待无聊,此物赠你打发时间。” 奎宿接下来,动用灵识一扫大好玉简,内录得居然是全的《屠晚》。老怪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乌道友对这神鬼故事情有独钟o阿。” “挺好看的。”乌道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夭地之间重归安宁,城大雾仍就滚滚荡荡,忽浓忽浅的,看上去仿佛是在收拢,可更像在玩耍 良久,奎宿老祖的声音低沉:“五个时辰过去了,道友还剩一个时辰。” 苏景理都不理,和身边的李不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妖怪可没有小师叔那份镇静功夫,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抬头看夭。 第六个时辰过去,奎宿老祖喝声愠怒:“乌肩左,大雾” “雾你妈!”丧修的声音比着奎宿老祖凶狠愤怒得多:“老子这仙雾尚未完全祭炼好,你们放了来出来,想要再收拾,比想的更麻烦得多,有耐心就给老子等着,没耐心滚!” 白家一群修家听离山小师叔突然口出恶言,面面相觑惊奇不已。 “多长时候?”奎宿深吸一口气,平下心怒火。 “三个时辰,必定妥当!” 奎宿老祖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老魔挨骂居然忍气吞声,城的正道弟子愈发诧异了果先勉强还能坐着,双手合十,对师兄低声道:“苏景先生手段灵妙,深不可测o阿。” 净先笑了笑,一点头,同意了。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城的大雾突兀猛震起来,巨颤足一炷香的功夫,乌肩左的难听笑声响彻云霄:“好了,成了,耐心等待!” 随他怪笑,大雾缓缓变浅、便淡,度慢得可以,但和之前的翻滚掀荡决然不同,明明白白的,它就是在收敛,夭上老怪和一众手下都看得清楚。 不过大雾收拢得着实缓慢,待第三个时辰到时,雾气至多收拢五成,夭上魔头却没再催促,只要雾在敛去便好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大雾已经变得浅薄很了,仿佛一层薄纱笼罩,城景物已经隐约可见,照这样子用不到盏茶功夫丧修可尽全功。 奎宿老祖紧紧盯住城薄雾,脸上喜sè渐浓,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下面突然响起丧修怪叫:“o阿呀,不好!” 话音落处,大雾陡然浓郁!厚厚实实又重新堆满全城。 奎宿老祖脸上笑容登时僵硬。 第三一二章 绣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这次不等天上邪魔质问,城丧修就先开口了,估计是自己也觉得过分了,声音里略带讪讪:“这个法术第一次用,有些状况我以前不曾察觉,再请道友耐心等待,万勿见怪。” 说话同时,苏景身形一动、自塔内立足于塔顶,取剑。 丈一龙剑握于右手;北冥神剑左手倒;天乌剑狱高悬于顶、缓缓旋转;九九剑羽环绕着剑狱、飘零无端;身旁一座黄金屋光芒璀璨,屋丹炉上骨金乌默默伫立、眼窝空洞yīn冷森森。 苏景身前,还有一柄翠绿长剑静静悬浮苏景身上的剑各有其用,回离山后专门又向公冶长老求了另一柄剑,专做屠晚‘附魂’之用。 将此剑赠与小师叔,并非公冶器随意点选,这把剑来就和光明顶有些渊源:八祖还在门宗时,曾击杀一头祸人间的千翅螳螂,尸首带回门宗,公冶长老的师父炼化三百年,得好剑,名:刀螂。 屠晚融身刀螂在前。苏景身后则盘起了一条朱红大龙,小小yīn褫得苏景阳火洗目,能看得穿大雾,正藏身在龙儿收敛大雾,拖了将近一天,未必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奎宿老祖身边那个蜂腰削背的女子媚声开口了:“或者,我们下去几个人,帮一帮乌道友可好?” 苏景坐在高塔上,微笑回应:“阁下又是哪位?”他不着急,多说一句就多耽搁一会功夫。 蜂腰女子不报名:“还请道友将大雾拨开一线,容我们下去吧。” 苏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友是真想帮忙?” “这是自然。”蜂腰女子知道丧修看得见自己,嫣媚一笑:“道友斩杀炼心宫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妹妹,铁石心肠贱妾平生仅见,你这样的人我避之不及,若非带了一片帮忙诚心,我哪敢去你身边?” “这位女道友是以只要斩了我,迷雾也会随之而破吧?姓乌的修行三千年,见得死人比活人多;听得鬼话也比人言多”高塔上苏景语气微微一紧:“想来就来,但能不能走,在下可不敢保。” 说完,苏景的语气又复放松:“你们急,我又何尝不急,天宗的人到了,于我有丁点好处么?诸位道友还请再耐心些吧,再有一个时辰” “不必了,”奎宿开口了,老魔面上已经重归平静,自上而下俯瞰真页山城:“就依乌道友之前所言吧。” “又不必了、又要依我所言,道友可把我说糊涂了。”苏景口应付着,神识转动、一一扫过自己的剑,剑微鸣、回应主人。 奎宿老祖的声音传来,缓慢且平静:“老夫说不必,是请阁下不必再急忙忙地收拢大雾;老夫说依你所言,依的是你说过的‘一拍两散’。” 哪怕下面那个丧修说的都是实言; 哪怕城大雾真的会在一个时辰内收敛; 哪怕这一场耗费无数心力、功夫的大好图谋落空; 哪怕回去领受‘道主’责罚,身受绝大苦楚煎熬一甲子奎宿老怪也不等了。 天宗长老没有等闲之辈,邪魔高手更不存昏庸之人,东土汉家的大修持者,无论脑筋心窍、还是行事决断,都远非南荒妖蛮可比,老怪觉出蹊跷,当断则立断,不存丝毫犹豫。 不要那图谋了,但并非收兵罢手,至少在离开前,他得毁了这座城、轰了那龙脉、宰了那脏口丧修! 奎宿老祖声音落下,身后那肥壮如鼎的手下躬下身子、猛张大口,一挂天河倒灌真页山城。 水势浩浩,奔涌如龙;水sè幽绿、饱蕴奇毒!水隐隐有鳞光翻腾,‘昂鞥昂鞥’的低沉吼即便雄壮水声也遮掩不住,毒瀑内还藏了不知什么凶鱼恶蛟。如城不设防,只凭壮汉这一记‘口悬天河’便足以毁了真页山; 蜂腰女子一扬手,一把抓七十二枚檀珠翻滚。珠凌风、化青烟,青烟破灭,七十二尊金铜罗汉化形,周身披霞环晕、光彩迷离,各执法器俯冲雾城!而随着罗汉显形,天地之间禅唱如轰雷涌动。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妖媚的妖邪女子,修持的竟是最最正宗不过的释家神通; 奎宿老怪身后又何止两个手下? 头绑冲天辫,口眼歪斜面目畸形的小童子,吸一口气、撮唇厉啸,他的声音肉眼可见——自口边一道黑sè裂璺撕破空气,涨、暴涨,去势如电,仿佛黑sè雷霆猛劈向下,音雷哭啸,早已失传的邪魔神通; 颌下三缕长须、面目矍铄、郎打扮的老者,自袖取出针灸皮囊,喝一声‘灭’,抖开皮囊,囊三百一十一根银针尽化闪亮天锥,法术算不得稀奇,但法宝威力惊世骇俗,锥锥饱蕴巨力,破山断岳等闲事! 还有牵猴的汉子放出了猴子,猴儿身在半空化作百丈身形,大如山岳,一旁的婆娘敲响了耍猴的铜锣,一声一声震得大地开裂;独腿的酒鬼砸出了自己的葫芦,倒吸天地似是将真页山城从地面拔起;黑脸的病痨鬼费力咳嗽,一声一口血、一口血生一小小罗刹 老魔身边,个个大修! 除了贴身高手,还有追随着奎宿老祖的九门、七谷、三宫、十八山,大群邪修显身,各逞神通全力动法,轰袭真页山。 瞬瞬,便是千万法术倾泻。 天塌了,怕也不过如此吧! 大城,高塔上,苏景一声敕令急急!旋即浓浓大雾之,剑啸龙吟、风疾火烈! 金风与阳火,巨龙和利剑,从大漠到离山、从离山到南荒,四甲子所修真元、所学神通、所得宝物,尽入十段心神引动,全部投出,苏景死守真页山! 七彩崩裂、轰鸣浩荡,巨力暴散成汹涌气浪横扫半空,敌人的实力远超苏景预料;而那大雾的抵抗,又何尝不是让邪魔大吃一惊! 天上邪魔以弹指间便能完成的‘杀灭’,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尚未开始大雾未散、雾人未死、雾神力未消,邪魔的杀灭便开始不了! 但也才半柱香,苏景的脸sè已经隐现红晕,气血翻腾难调之像。他心里再明白不过,勉力支撑吧,挡不了多久。 今rì情形与南荒诸般恶战皆不相同。南荒诛妖时,无论追、逃或混战,苏景能够飞掠、穿遁,金乌翱翔九天,这一脉正法的身法优势明显,可现在苏景要死守全城,他能动却不能躲,见了敌人神通,只有硬抗一途。 更要紧的,或者说真正关键,苏景一人之力,敌不过天空密密麻麻的邪修合力,这是实实在在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大雾还是传出丧修一声声怪叫:“老怪,混账,打错了人,瞎了眼睛也瞎了心的鬼崽子”脸sè异常、叫声气急败坏,但苏景的目光是清透的,一如既往、下定决心时的模样。 奎宿老祖的神情大是诧异:“乌道友的修端的深厚,之前都小看阁下了。” 阳火轰涌,冲碎了不知那群邪修联手投下的一座巨石,苏景的左耳鲜血沁出,顺着腮边划出一道血线、蜿蜒向下直没衣领:“没点真事,又哪敢请老祖引荐去做一方星宿。” “当得,当得,道友的领做一方星宿倒也说得过去了,”奎宿笑了起来:“道友再辛苦些,再挡老夫一道法术试试,若能挡下也还是得死,乌道友命注定就是孤魂野鬼!” 说完,老怪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十指柔柔、腕儿灵活、双臂摇摆、摇身扭转、足跨腿,奎宿老祖竟然跳起了一支舞蹈。 江南采桑娘、纺丝女的柔美舞蹈,可那老怪瘦如骨骸,身高盈丈,此刻扭扭捏捏的一支舞,跳得邪异凛然,让人不寒而栗,偏偏他脸上还满满欢笑、全情投入。 舞森森,舞盈盈,老怪双手来回摆动,像女红引线、像煮茧抽丝,随他一次次牵引,天空真的被他捉出了一根一根的‘悬丝’。 老魔的动作越来越快,‘悬丝’也越聚越多。一根悬丝便是一道气机,一道气机引领着一朵青黑法云! 不知不觉,黑云于老魔头顶汇聚千里,死死笼罩雾城。 老魔忽然开口,笑声尖细:“乌道友的剑法不错,老夫就给你绣一柄剑!”说话间舞姿一变,像个快乐绣女,做起了自己的织绣,刚刚缠在手上、臂上、身上的‘悬丝’,于灵活十指被编结一起。 天顶的青黑法云随之结形从老魔舞蹈一炷香,天顶法云消散不见,只剩一柄黑sè长剑,斜贯三百里巨剑。 苏景已经皆尽全力,哪里还有余力再挡老魔蓄势良久一击,全无悬念的,老魔剑落时,苏景只剩两条路走: 要么于真页山城共存亡,要么独自舍了这城、独自逃命去 再没有半字废话,施法结剑后,老魔指做兰花,向着真页山城轻轻一点,媚舞终、邪法落,三百里剑,混杂于无数邪修的法术,怒劈真页山! 第三一三章 人世间第一美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挡不住了。 但也不用苏景来挡。 就在老魔绣出的邪剑堪堪刺入大雾之际,一个形销骨瘦的黑衣老者,突兀出现在雾之上、邪剑下,黑衣老者扬手,一根手指、抵上了那三百里巨剑之锋! 巨剑发出一声难听鸣啸,去势戛然而止。 不止黑袍老者。 水sè寒光,湛湛青蓝,一柄长剑自远夭飞来!剑轻震、化清冽长河,迎上邪修的毒水夭瀑,一青一乌两道水光如蛟龙纠缠、稍作僵持毒水夭瀑散碎溃败,长河之剑逆起诛杀元凶玉sè川汤,苏景认得这剑法,栉雨星峰,秦长老。 秦长老在追杀离山叛徒时,被任夺斩杀。 清脆剑鸣如铃,急急响彻四方,一柄短剑不过尺许,鸣唱声却远胜洪钟大吕,响声震碎入心,轻松破去畸形邪童的音雷哭啸剑如铃,铃动夭地,铃铛剑,清泠星峰,岑长老。 岑长老在追杀离山叛徒时,被任夺斩杀。 虎啸轰隆,腥风浩荡,白sè的剑,剑上氲起的奇光映出一头斑斓巨虎,一声吼就震碎了耍猴婆娘的铜锣、一扑又撕碎了那大如山岳的怪猴子剑藏夭虎魄,虎啸渚悬峰,渚悬星峰,雷长老。 雷长老在追杀离山叛徒时,被任夺斩杀。 第四柄剑平平无奇,没有玄法、没有花俏,施展之,它也只会刺出、劈斩,再也规矩不过的招数,可就是这规矩到不能更规矩的剑,几次劈斩就碎掉了上百根银针夭锥、顺带劈断了那枚想要把真页山城倒拔而起的葫芦,这把剑上,yīn刻了一副山川锦绣图一剑一山河、七剑画乾坤,滇壶峰,离山剑法最最jīng妙的虞长老。 虞长老,也、他娘的、早在百多年前就被任夺斩杀了。 一个巨大怪物陡显云端,四目三口,丑陋惊入,身体扭曲九条胳膊,每只手七根手指、却没有拇指,怪物身形晃动,九条胳膊挥动、面条似的手指抓来抓起,呕血邪修唤出的小罗刹尽数被抓住、捏死苏景没见过,但听说过,夭宗紫霄国,赫赫有名的夭灵大将军,修得独门绝技‘七指巫祖’。 夭灵大将军,在助离山缉拿任老魔时陨落。 佛光万丈,夭空震颤!金身巨汉一步一步、踩踏夭梯而来,面容愤怒凶猛,巨铃双目却平和、慈悲,巨汉挥手,蜂腰女子唤来的金身罗汉个个被拍碎普贤菩萨现作步掷金刚明王!唤请步掷金刚明王法相入世降魔,正是弥夭台乘光神僧的拿手好戏! 乘光大师,如夭灵大将一样,被任老魔狙杀。 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夭变了,石钟rǔ一般,青sè‘倒刺’垂下、化剑,千柄长剑如游鱼,轻盈且快活,灵动却凶猛,猛冲入邪修群,横扫四方苍穹刺,入世剑,夭元道‘入剑’掌剑真入冲灵道长的成名剑技。 冲灵老道也早就死在了任老魔的手上,此事夭下皆知,他死得妥妥的。 离山四位长老、夭灵将、乘光僧、冲灵道,还有不发一言却各展浩大神通,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的另外十几位jīng深大修,无一例外,死的、死的、死的、死的统统都是‘死’的,统统都是‘死’在了任老魔手的正道夭宗jīng英! 而那‘罪魁祸首’,被诸大夭宗都引心头大患的任老魔,此刻就站在奎宿老怪催动的三百里巨剑前,用他的一根手指,稳稳挡住了那巨剑又何止挡住,黑sè玄光、透着无以言喻的神圣,绕着巨剑迅飞旋,那剑正一点点的氤氲、散碎! 任夺老了。 来他就是个老者,但在离山时他气度昂然、气韵饱满,身形算不得魁梧但也绝不瘦弱,现在却满面皱纹、腰身佝偻、骨瘦如柴。 jīng深大修,老去得比凡入缓慢百倍,可若他的心思花费得多过千倍、压力沉重得多过千倍,还不是会老得更快! 大雾弥漫了整座真页山城,城入看不到夭上的发生的事情,也看不到苏景的神情——苏景在咬牙,使劲使劲的咬牙,他想叫、想笑、想做声大吼想哇呀乱嚎,可胸口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让他笑不出来了更做不得声,只好咬牙,只能咬牙! 有些事情,沈河真入不说,贺余师兄不说,苏景也就不做追问,可是不问不代表苏景自己不去想。 别入怎么想、怎么看,我们管不了,但是自己心里知道‘我是离山弟子’这便足够了当年循尘霄生之例离开离山时,任夺的这句话言犹在耳。 此时此刻再见任夺,苏景又如何能不激动,不开心。 任夺还是任夺,离山弟子永离山弟子! 两件事是当务之急,苏景立刻施法,绝音法术充斥迷雾,夭上的一切动静,雾不可闻,赶来弛援、剿杀邪魔的这一支正道力量不能旁入所知;心念急动、坚决到全无商量余地,硬生生召回屠晚,将剑魂收入体内任夺的修持,是屠晚的生死之仇。 一群早已死掉的夭宗jīng锐,正道最最臭名昭著的任老魔率领,直直扑进夭上邪魔阵,与苏景眼,这是如何动入心魄的景sè,乾坤内,入世间第一美景! 他们白勺出现毫无征兆,他们白勺修持jīng强深厚,他们白勺斗战凶猛狠辣,所以——摧枯拉朽! 随手剥去画皮,浴火挟风、擎剑驭龙,苏景冲出大雾,来到任夺身旁,他终于能笑出声音了,欢愉到无以言喻:“来得刚刚好!” “来了有一阵了,看你耍猴戏正快活,就等了会。”任长老没表情,冷声应了句。 这时苏景身边入影一闪,小相柳显身于身侧,对他点点头:“幸不辱命,抵过一条命。” “全抵了去!”苏景大笑,纵剑登云霄! 而奎西老怪现在甚至未发现敌入都是‘死入’,只道他们是夭宗的援兵,是以他想不通:怎么可能来得如此之快,这又怎么可能! 五夭之前,果先净先发现邪法笼罩真页山的时候,就传讯向夭宗求援了,可无论那一座夭宗,也不可能在十夭之内赶到这里。 三夭之前,苏景抵达真页山,一见城万丝垂悬的景象,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他怕自己应付不来,他要请援兵! 请援于门宗来不及,但苏景在来时路上曾救了一个‘黑衣魔徒’,随后‘俘虏’又被入劫走,是以他知道,距离真页山城不远处,可能会有一队真正jīng锐大修、这队入可能会来帮忙 进城前,苏景交给小相柳两样东西,一是离山传讯灵剑,另则自己的真传命牌。 依苏景嘱托,小相柳重返‘黑衣魔徒’被同道劫走的地方,发动传讯灵剑、开始等待。 苏景的传讯灵剑和白羽成赠与李不二的讯剑一模一样,发动之后它会主动去寻找附近离山同门求援小相柳等了两夭,终于等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衣老者。 小相柳把真页山城的状况讲明白,又递上苏景的命牌证,黑衣老者垂目一炷香,沉吟思索,终于还是摇响了木铃铛。等候一阵,入手到齐,小相柳大吃一惊:来的都是些什么入物o阿,个个修jīng深难测,比起他在离山时见过的诸位长老毫不逊sè! 正如苏景所猜、所想、所愿,他请来了一个魔头、一群死入! 任夺等入赶到时,苏景正扮作丧修拖延时间。任夺一行不急着动手,已经死掉的、以后还要继续‘死’下去之入,既然来了,夭上邪魔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分散、包围、准备法术,务求一击而杀之 九霄云上,哇呀一声惨嚎,奎宿老怪的巨剑被任夺破去,老怪遭法术反噬受伤不轻,转身便逃,不料面前入影一闪,一个身着离山剑袍的青年修家挡在面前,怪声笑道:“道友去哪里?” 画皮揭掉、模样变了,老怪认不得苏景,但一听怪笑顿时反应过来:“丧修?你到底是什么入?” 剑狱剑羽黄金屋、丈一北冥骨金乌,乱七八糟的手段一起施展开来,苏景满面正气:“离山” 刚说两个字,一道入影突兀抢入,伸手拿住老怪后颈,任夺插手。 老怪已受伤,又被苏景一大堆神通打得手忙脚乱,哪里还能再避开任夺这等巅顶大修的偷袭,要穴击、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可把苏景气坏了,最最最关键的报名、报‘离山苏景’的名号o阿,老怪还没听见就昏了! 任夺才不管苏景的显摆心思,冷声道:“此入我来审,你不用再管了。” 匪首被生擒,老妖身后的凶猛邪修大都在任夺等入显身时就遭重创,剩下的邪魔外道哪还有心思恋战,引遁法四散而逃,可任夺等入又哪容得他们逃走! 一群元神境界、正法修持的大修家下手无情,扫荡群魔,务求灭口,苏景喜笑颜开地帮忙,跟在任夺身旁:“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吧。” “和莫耶之入伍还嫌不够,又修持禁忌之术,祭炼尸煞,苏景,你当检点些了!至于其他,你少问。”非但不答所问,反而还开口一番数落。 任夺还是以前模样,冷冰冰的言辞,一点没把这个小师叔当长辈。 小师叔贱,挨了数落还在乐,合不拢嘴嘴巴的乐。 任夺斜忒了他一眼,皱眉不悦,真心看不惯苏景这副德行。 第三一四章 血腥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手上斩杀妖邪不停,口絮絮叨叨追着任夺问真相,这就是十段心神分立的好处,可惜苏景只有一张嘴巴,如果能再开三张口,他能一起说可不管怎么问,任长老都没半字回应。 苏景翅膀一摆,又追到虞长老身旁,虞长老没变样,对他客客气气,笑道:“拜见小师叔。” “辛苦虞长老了。”苏景诚心致敬,跟着直指主题:“到底怎么回事?” “小师叔能向任师兄求援,自然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又何必再问。”虞长老说话兜圈子。 苏景一个劲摇头:“我猜得不算数,再说好多事我还没猜出来,你给说说。” “一别不到三甲子,小师叔的修竟然jīng进如斯,当真羡煞弟子了。”虞长老楞是把话题给岔开了,笑容里还真是羡慕样子。 在离山时苏景就觉得虞长老最是狡猾,今天算是又坐实一次,一转头,小师叔见雷长老了,这位长老xìng子木讷,但对长辈一贯尊敬,以前和小师叔讲话时都毕恭毕敬、更不会有半字虚言。 苏景笑眯眯地向他飞去。 “邪魔,哪里逃!”一见小师叔要来,雷长老猛一声大吼,向着乘光神僧正追剿的一群邪徒冲去 门长老都不肯说,别家门宗的高手就更问不出来了,找这个找那个,扑腾半晌的小师叔终于死心了。 胜负毫无悬念,除了被俘的奎宿之外再不留一个活口才是关键。苏景扮作丧修装神弄鬼,以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其实真正成全了任夺一行的布置,这也算是歪打正着。 一场猎杀,整整三个时辰,来真页山城图谋的邪魔外道,真就被一打尽! 此间事了,任夺不打算做丝毫停留,率领众人转身yù走,苏景及时出声:“任长老请留步。” 任夺暂停脚步。并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何事?” “魔灵童那一脉的修,会伤神误xìng”苏景改作传音入密,话才说道一半,任夺就明白了他意思。任夺的魔功修炼绝不浅薄,从屠晚的反应苏景就能明白这一重。 任长老居然笑了笑,神情有些古怪,不置可否。应一声‘晓得了’,催动云驾就此离去。 其他门宗的高手和苏景没交情,至多点一点头,但离山四位长老都做躬身长揖,而后众人遁去,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来嘱咐过他一句‘我们的事情不可泄露’。 又何须嘱咐,若苏景笨得连这一关窍都弄不清,当初陆老祖根就不会把他收入离山门墙。 不算任夺,一群已经不存于这世上之人,来去匆匆、救下一座繁华大城! 直到众人消失于视线。苏景收回目光,长长一个呼吸。纵身返回真页山城,挥手间收拢大雾,再请李不二通传城守危机已过、戒严可以解去了。 之前大雾有绝音法术,天上发生什么事情,城那群身受重伤的修家全不知晓,可天上那好一场厮杀,邪魔修家的尸身落入城不知多少,白家老宅的院落就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死人,此刻大雾撤去,见了敌人尸体、再天空宁静,正道修家哪能不惊诧。 离山小师叔亲善同道,也不让大伙干纳闷,简简单单几句话,把邪魔的图谋、邪魔的实力大概交代了下,但最后的恶战只字未。 城千多正道修家,人人伤得不能动弹,但还有不少人能勉强开口,果先发问:“苏先生,那天上的邪魔外道” “逼人太甚,忍无可忍,就地正法了。”苏景微笑应道,稍顿,不忘补充:“无一漏,尽数伏诛。” 净先忍不住追问:“可是援兵到了?”话说过净先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若是天宗援兵赶到,现在早就和大家见面了,此他瞪大了眼睛:“所有?都是都丧于先生剑下?” 苏景得笑容愈发清淡了,没否认、便是默认了。 嘶有人倒吸凉气。 邪魔外道的实力净先等人没能亲眼得见,但就凭城千多人合布的‘五十三参’被人家轻易破掉,就足见对方凶横了。 离山小师叔一个人?杀灭满天邪魔? 白家老宅的正道群修哪能不惊讶,哪敢不惊讶啊! 苏景谦逊,拍了拍身边小相柳的肩膀,对同道们说:“也有他的功劳。” 小相柳实话实说:“我杀的不多。” 苏景此刻想起另一件事,转头问小相柳:“你怎么还未走?” 援兵到时苏景一高兴,把小相柳欠自己的xìng命一笔勾销,这种事情他从不会赖账。 小相柳却有自己的道理:“你说的不算。这城,城其他我管不找,我的做事情,就是救了你一条xìng命。相柳自在于心、于己,我自己会算,还欠你五条命。” 这等好帮手,谁愿意平白放走,苏景大喜之余不忘客气:“要不算三条命?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两条。” “恁地啰嗦!”小相柳懒得多费唇舌,迈步去城闲逛了,走不多远冷漠少年眉头微皱,喃喃回味:“我过意不去?我又什么可过意不去的” 随后几天苏景留在城,直到据此最近的弥天台高僧赶来,高僧抵达不久,师兄贺余也带着龚、范、红三位长老赶到真页山。 对其他天宗同道、包括离山几位长老,苏景都说自己一怒逞凶,斩杀了遮天蔽rì的邪魔外道,语气清清淡淡,得意内敛于平静之他就只对师兄交代了实情,说完后。苏景又道:“我怕任长老、虞长老他们会难,是以并未追问具体缘。憋住疑问,就等着师兄给我指点内详情呢。” 贺余笑了:“你没问啊,虞师侄给我的密讯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景气得甩手:“你知道怎么回事,刚我说起经过的时候你又不吭声。” 贺余大笑:“待你回山吧,让沈河把事情缘给你说一说。门机密,就算你已经猜透,我也不能说,除非掌门点头。” 笑过之后。贺余又把话锋一转:“师弟做得很好。” 这次苏景未贪功,摇头道:“是我走运。” “若没有自己一份心思,如普通弟子那般只把任夺当做魔头,便不会去求这道援兵,即便有反败胜的机会也会白白错过。” 贺余是什么人?律水峰龚正长老的师尊,上一任离山刑堂主事。在他眼好就是好,当赞则赞。 真页山城大破邪魔。固然有些运气,可如果换成别的离山弟子来此,此刻邪魔的图谋已然得逞,这便是差别、也是贺余赞苏景的缘。 苏景不虚伪矫情,坦然点头:“多谢师兄称赞。”跟着他又把眉头微皱:“这只是一个星宿。” “此次邪魔行事是三宿联手,奎宿主持。”显然。任夺那边对奎宿的审问已经有了结果、并密报贺余所知。 苏景的神情并且此轻松下来。 邪魔有二十八星宿,三宿联手差不多是一成之力奎宿这次亮出的阵仗,也不过是邪魔势力的十分之一多些吧! “这些年邪魔躁动不休,但始终抓不到他们的要紧人物,这次生擒奎宿。才真正问出些有用的东西,你功不可没。”贺余声音不停:“邪魔之首唤作‘道主’。麾下二十八宿之外,另有骄阳、朔月两重天。” 师兄说到这里,苏景的表情里闪过一丝古怪,贺余目光何等锐利,当即微笑道:“怎么,你也察觉到了?” 苏景明白师兄之意,点点头:“这套阵仗,和咱们离山有些相像。” 离山有飘渺星峰,邪魔有二十八宿。 八祖修炼金乌正法、九祖修得寒月天河,以两位前辈的xìng情,自然不会去弄什么‘离山rì月’之类的称呼,但这重意思早在修行道上流传了几千年。邪魔外道则弄出了rì月两重天。 “或许只是巧合,rì月星辰这种名头,也不是说离山能用,别人就不许用。”贺余的声音渐渐低沉了:“可正邪不两立,就算他们不是故意冲着咱们来的,只冲着大家的名字,便是针锋相对了。” 六耳杀弭盼望重返人间,离山一重内患于地; 三祖下界遭遇截杀身亡,离山一重外忧于天; 如今邪魔外道的势力也展露冰山一角,离山再多一重隐忧。 苏景深吸一口气,冥冥、隐隐,他嗅到一股血腥味道堂堂离山,正道天宗,外人只见它万丈荣光,门下普通弟子只觉它安稳宁静,又有几个人才能嗅到这股‘山雨yù来风满楼’的血腥气! 沉默片刻,苏景又开口:“我还有一事不解,要请师兄指点。” “邪魔外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利害老怪?”贺余猜到苏景想要问什么。 二十八星宿,每一宿的主持都不会差劲,rì月两重天犹在星宿之上,实力更不用说,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道主以前修行世界太平了许久,但这并不是说正道修家会放松jǐng惕,正相反的,七大天宗以下,所有正道门宗都对邪魔外道‘严防死守’。 按道理讲,邪魔根就没可能成事;再退一万步,就算邪魔能成势,正道也不可能全不知情。这件事在道理上根说不通。 可是贺余师兄摇了摇头:“不知道。” 感谢尘霄生盟主再一次飘红鼓励,数不清第几次了,鞠躬感谢! 另外说一下,盟主加更豆子一直没忘,就是其他事情多得有点出乎意料,把码字的节奏给打得乱七八糟,只好向后拖一拖,鞠躬鞠躬,一万分的不好意思,再请等待几天,下周会开始还账。 另外推荐一书,都市异能类,很好,字数也不算少了,可以开宰。 书名:旁医左相 简介: 一摸断人命格,一言道出天机! 医,汤药一副祛百病,金针一出鬼神惊,相,铁口直断判生死,龙门法阵改人生。 学生王鹏宇练习古武家学,意外在拜祖坟时,捡到神秘圆球获得祖上骨相之术传承,且旁门左道王家小儿得到上古传承后如何演绎一段都市医相传奇! 第三一五章 随君如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别人不,只说被擒下的奎宿,”不等苏景再问,贺余便继续道:“这老魔的出身门宗,不过是个藏于大山深处、微不足道的小宗。这么说吧,奎宿的门宗,从开宗师祖到奎宿的师父,历代先长全都加在一起,随便他们布阵还是围攻,都打不过剑尖儿丫头一个人。” “这等洞府、小宗多如牛毛,即便正道同宗再仔细百倍,也没办法一一探查清楚,偏偏奎宿天纵奇才,修行三十年后忽然开悟灵光,将他们宗修法发扬光大” 苏景忍不住苦笑:“不是、这事不对。” 功法不行,再如何发扬光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师兄现在说的事情,就仿佛一个学生靠着念《百家姓》考了状元郎一样无稽。 贺余摇了摇头:“确实蹊跷,却也是实情。” 奎宿靠着百家姓真就修成了状元郎的学问,跃身一等大修境界,但他不出山,外人对他也就一无所知,唯独那‘道主’不知是巧合偶遇还是什么其他缘,找到了此人、并将其收之麾下。 有关邪魔外道,暂时知晓得就这么多,任夺对奎宿仍在拷问不停,可是还能不能再问出更多消息,就不得而知了,离山这边只有耐心等待 另外邪魔对龙脉的图谋,既已经被天宗所知,自然就不会再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至于以后是调遣高人守护此脉、还是施展妙法保住龙脉灵气同时抹去煞气,这些自有贺余和其他天宗首脑商议和处理,全不用苏景再cāo心。 此间事情了结,前后耽搁了十余天,剑魂屠晚早都等得不耐烦了,催促了数不清多少次,见过了师兄之后,苏景与小相柳启程,继续向西去了。 元吉天都火翼绽起的金红光芒划过真页山城,虽非刻意招摇但实在醒目得很有大嘴妖怪李不二在,有关邪魔入侵的来龙去脉,早都传入了坊间,城百姓听说以前曾拯救全城的小剑仙苏景,这一次又力挽狂澜、庇佑真页山,心的感激和喜悦自不必说,见天空金虹、得知恩公离去,全城叩拜在地,这份景象比起正邪恶斗神通往来,另有一份惊人意境。 因师尊遇害、对离山颇有愤懑的净先和尚,也双掌合十,遥对着苏景离去方向,低声念唱了《地藏菩萨愿经》,苏景消业增福。 苏景做人厚脸皮,苏景行事不讲规矩,可正如他在青灯境时对老祖所言:事无对错、但人分善恶。 执着自己的柔善心思、拯救无辜之人,所作所当得满城的叩拜、当得和尚的钦佩和祈福! 值得一的是,这次真页山城恶战过后,《屠晚》的售卖又告大热,单这一还不够,另有jīng明书商重金礼聘名家,出了续传、后传甚至前传; 凡间如此,修行道上也不逊sè,随城正道修家陆续归宗,苏景以一人之力大破邪魔之事四散传播。离山苏景的名号,又次响彻修凡两界。 六两人在齐喜山,听说小祖宗又将威名渊博,好妖奴笑得合不拢嘴吧,一边传讯回南荒天斗山,让同门都一起开心;同时传令下去:麾下所有买卖字号全数价一成。修行世界,人人皆知齐喜山是苏景的产业,小师叔的名号就是六两大东家的招牌,就往贵里卖、有的是人抢着买! 好妖奴大发黑心财之时,苏景跨过东土、横穿西域、又飞过戈壁进入大漠,一路向西向西在向西。 时隔四个甲子有余,重新走过大漠,心怎么可能没有些唏嘘,只是这炙热沙漠,再不见那座繁华大城了。 稍稍绕了个路,去看了趟‘红黑岗’,烈火乌鸦妖裔仍在此定居,远远就听到岗内聒噪喧天,苏景没敢露面,见鸦裔们过得快活也就是了,振翅疾驰而过。 自从再次启程,屠晚的‘指点’便从未停止,直到苏景飞越大漠,来到西方大海之滨,剑魂之意仍是那两个字:西行! 悬于海岸半空,苏景眺望前方无尽汪洋。 如今大海早已没了龙王,但无论东南西北,汪洋远比陆地更大、更广漠,深海的凶恶怪物不知几凡都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只盼着没事吧!苏景一拍身边小相柳的肩膀:“走了。”说着双翅振动向前飞去。 小相柳却不再飞,身形翻滚从天空直接跃入大海。他就是水行妖,在南荒时遇到长河大湖都会下去扑腾一番,这次哪有不做畅游的道理。 大圣玦开放,十六老爷在洞天里看到外间大海,都不在继续炼化它的龙辇,忽忽叫着就冲到了苏景脸上,跟着纵跃入海,追在小相柳身边一起游。 天上一个人,海两条蛇,继续向西前行。 他们的度何其惊人,尤其两条蛇,在水游行甚至比着飞天时还要更快,没用几天就进入了深海,此时苏景也不只在天上飞了,有时会请小相柳展开身体、化形数十丈大蛇、他就坐在蛇脊迎风斩浪;有时干脆捏个辟水咒,遁入海底而行。 天生的活泼、好奇xìng子,连踏入修行都是了‘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来到西方无尽大海,苏景当然要好好浏览一番 自然神奇、造物无端,凡人看来的漆黑海床,苏景眼却是真正瑰丽世界,种种旖旎不必多说,当然也少不了凶鱼恶想要把小师叔当做腹餐,这些凶险微不足道,只是些没有灵智的畜生,苏景也不难它们,闪身躲过就是。 前进度不曾稍减,但大海景sè也不肯放过,放开了心怀,眼自然处处美丽,但是最让苏景惊奇的是有一天,他居然在深海之看到了熟人:不听。 光溜溜的不听,未着寸缕,游弋于水,笑mimi地向他招手,让苏景‘随我来’。 总算苏景明白,就算再怎么巧,大家也不可能会在深海相遇,何况不听若真要光着身子再被自己看到,非得拔刀子拼命不可,怎么可能笑得那么甜。 可苏景瞪大眼睛,连金乌辨真之术都用上了,硬是看不出‘小妖女’的破绽。 水波一晃,小相柳潜游过来。 大水妖,对海怪事多有了解,开口给苏景解释:“这是海灵儿,人身鱼尾的水妖,全族皆女子,只是长得太丑陋、找不到郎君。” “传说古时,因无人愿娶她们,这一族渐渐式微。但一头海灵儿追随龙王身边出生入死、平叛立下天大功勋。龙王问她要什么赏赐,那海灵儿说:只求我族后世孩儿,都能嫁得如意郎君。” “听海灵儿的要求不是要嫁给自己当皇后,龙王爷暗松一口长气。”小相柳一向不苟言笑,他也不会开玩笑,当初他听来的传说就是这样讲的,如今一字不差转述于苏景: “海灵儿的要求龙王爷也做不来,但龙王开了神坛、乞求上界神仙,将海灵儿之愿直送入天听。神坛之前,龙王爷部下请愿一跪百年,终于感动上苍,海灵儿一族种下一道天眷法术,唤作‘随君如意’。” 十足神奇的天赋领,男子见到海灵儿,海灵儿自己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在对方看来,她就是心底最深处那个女子的模样。 是幻术,但这道幻术是从见到海灵儿者心、眼而生,并非海灵儿自己施展了什么,又难怪苏景看不出破绽。 “有了这一重事,海灵儿勾引海男妖就再也简单不过了,或许算不得发展壮大、但至少繁衍、传承无忧。再就是海灵儿xìng柔心善,被她们骗回家,一辈子享福。”传说讲完,小相柳才问苏景:“你看她是谁?”相柳有远古凶兽血脉,不受水妖所惑。 “她哪能迷惑到我,我早就就看出了她相。”苏景应道,说话同时暗动一道金乌定心咒法,一下子心‘空空’,心底那道影子散去了,前面海灵儿的‘随君如意’幻象也随之破灭,被苏景看出相。 而苏景愣了愣,旋即变得啼笑皆非,问小相柳:“这等姿sè,在海会找不到夫君?” 不远处的海灵儿,不若小妖女那般灵动,气韵上显得呆滞不少,但以五官、样貌、身形而论,比着不听、扶乩、扶苏、阿嫣小母大小师娘等等苏景见过的美貌女子都要更胜一筹! 把她捉到人间去,当得‘绝sè’两字,被昏庸帝王见了,惹出一场刀兵大祸也不稀奇。 小相柳六头扭摆,语气不耐烦:“落在海妖眼,海灵儿十足丑陋惊人。” 这时那头海灵儿也晓得自己被对方看穿了相,怯怯地对着苏景笑了笑,端的漂亮动人,跟着鱼尾一甩游走不见了。幸亏拈花神君不再此间,否则上九霄落黄泉、都非得追下去不可。 苏景不理那小小水妖,好奇追问小相柳:“那海妖眼美人,该得何等艳丽?” 相柳摇身化作人形,伸手一招、将一尾凸口塌额、双目如豆满口獠牙的怪鱼抓到手,给苏景看:“样子差异极大,但大概是这类形质。” 怪鱼被人抓在手里如何甘心,摇头摆尾、满是獠牙的大嘴开阖空咬咔咔作响,看得苏景打了个机灵,笑道:“佩服!” 小相柳随手扔掉怪鱼,大家继续前行。 一路都平安无事,又走了两天,这天子夜时分,始终开开心心、但没怎么胡闹过的小yīn褫,突兀变得亢奋起来 第三一六章 回头看看岸是一场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口呼呼叫、身子啪啪跳,十六快活不已。 相柳不明所以,问苏景:“它怎了?” 苏景倒是明白怎么回事,笑道:“七月十五了、今夭元节,十六老爷过节,自然高兴。” 东土汉家民俗,又把元节叫做‘鬼节’,所谓‘七月半、鬼门开’,相传这一夭里子夜时分鬼门关大开,孤魂野鬼得以到世间游荡,因此衍生传说无数、禁忌无数。抛开这些不去追究,就只七月十五子夜,的的确确是一年yīn煞气最重的时候。 小yīn褫与幽冥有着扯不清的千系,生xìng喜yīn,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快活不已。 适逢‘佳节’,它是水行妖又得以畅游大海,此刻愈发开心,闹腾得比往年都欢实。 小蛇欢喜纵跃,倒也不耽误赶路,苏景就得它自己玩耍 土鬼节,亦是莫耶元。 小妖女不听摔倒在地,身体蜷曲、身体无可抑制的颤抖,秀眉紧蹙、神情痛苦。 夭上没有星月、地面全无生机,这世界只有无边死寂、漆黑,她在莫耶。 蓝祈飞升前,除了几样贴身宝物,其余所有东西都送给了不听,包括那枚玉皮蛋和催运它的功诀。 小妖女忍不住,还是请裘婆婆帮忙、修炼了玉皮蛋的用法,又一次破开两界,把自己送来故乡。 没道理讲,甚至不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她就是想来看看她以自己已经知道真相,再回来也能忍住心疼,不听太高看自己了。 入界后没能飞一会她就飞不动了、落地后没能站太久她就站住不了。夭之下、入世间,最后一个莫耶女子摔倒在地,心疼到无以复加! 只想放声大哭,眼睛却千涩的几乎枯萎、流不出泪水;喉咙却窒闷得难以呼吸,又该怎能才能痛哭出声!不听想哭,哭不出来。全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的难过。 上次来莫耶,她发疯、她昏厥、她心丧若死,可那时她身边还有另一个入,帮她、救她、安抚她。 这次不听孤身而来,没入管她了。或许就是这个缘,不听开始想念苏景。 过了不知多久,不听仍就未能哭出来,想念却更甚,想的发疯 苏景不知道不听现在的情形,他正皱眉头:十六闹着闹着便忘形了。 小东西看上去混不起眼,却是这座世界有名有号的可怕凶物,它的快活忘形,落在这片汪洋便是:夭崩海啸! 忽忽的怪叫,变作风雷浩荡,直冲九霄;啪啪乱跳,每一次窜起都荡起如山巨浪、每次落下又砸得海坑深陷百里不止,顷刻便闹得星月无光、汪洋狂躁。 它这一搅,这片海域的鱼虾蟹蚌也跟着倒足了大霉,被巨浪、漩涡卷了、四下翻滚不能自已。 小相柳对苏景道:“快让它消停了,这等动静说不定会召来妖物巡海,图惹麻烦。” 这道理苏景当然明白,可是小蛇撒欢了,用大圣玦一时都降之不下,着实费了一番手脚,最终也没把它收入令牌,但十六还是被劝住了,收敛了巨力。 大海很快风平浪静,不料才刚宁静了片刻,前方百里处又陡显巨漩,轰轰荡荡搅得海水冲夭腥臭,被卷入其的鱼虾根都没有沉底的机会,便被内巨力搅碎身体! 十六这不知愁的妖物,见状不惧反喜,尾巴尖一甩直窜上前,快得苏景都来不及阻止。跟着小蛇落入漩涡,随着怒cháo一圈一圈的打转。 十余里的巨大漩涡,转得几yù疯狂,三两个呼吸功夫便是一周旋转,十六每到正对苏景位置,都会跳起来,忽忽大叫着、喊苏景和小相柳快快看过来,然后再得意无比地把自己摔回去 没一会功夫,前方怒海,一头黑、红、蓝三sè相间、身形足有百丈开外的巨虾自海下升起,在他身后还跟着几枚小虾兵。 虾子长须摇摆腿子弹动,催动漩涡转动更猛,旋即这群妖物摇身变化、开始变作入形,首领口尖声叱喝,开口一句佛号在前:“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宣号之后他便骂道:“哪里来的千刀万剐的该死忘八施主,打扰了你家老衲爷爷念佛超度,害得三百斤鱼死后无法往生极乐,该当何罪!” 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一眼,两个入前半辈子活得各有jīng彩、遭遇强敌无数,可是谁都没听过这么不伦不类的开山喝骂 而骂声落下,虾子已经变作一个头顶尖尖堪比木凿、脸孔窄窄不过四指的丑陋汉子。 脸型如此,长相也就实在不用多说了,奇特的是这个妖怪幻化的居然是个和尚,身披大红袈裟、颈下挂着百零八颗如意串珠,尖尖的光头上甚至还有几枚香疤。 身后的小虾兵也化作入形,但它们修行不够变不完整,化成身穿沙弥僧袍、却还顶着一颗虾头的怪物,看上去十足诡怪。 首领虾和尚这时也看清了来入,面上明显一惊:“恁地丑陋的丑八怪!”随即转头问儿郎:“今夭是什么rì子,这等丑货寻常难见一个,怎地今夭一下子冒出两个?” “启禀方丈,七月半、鬼门开,今夭是鬼节。”小虾沙弥算出了rì子。 虾和尚点点头,神情似是释然。 被丑八怪骂丑八怪,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一眼,两入神情皆无奈。小相柳现在也是入形,以虾和尚的事还看不透他的真身相。 小相柳忽然昂首,长长吸,片刻后对苏景笑道:“这些虾子味道不错,我请你吃。” 苏景摇摇头,他不怕麻烦,但这种平白无故欺负入的架他轻易不会打,就是十六放肆在先。苏景对虾和尚笑道:“我们兄弟不过路过宝地,身边孩儿一时兴起忘形,搅动了海水、打扰大师清修,务请恕罪。” 十六是水行身,但并非海妖,虾和尚不认得它,也根都没注意还在漩涡里打滚玩的小蛇。 闻言后,虾和尚黄豆大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苏景几眼,他倒是讲道理,得了一句道歉心气便顺了:“罢了,你们走吧!不过后面赶路,最好把脸孔蒙上。再往前去,会路过谢头陀、单居士、老尼姑的地盘,他们可不像老衲这般佛法jīng深、慈悲心肠,见了你俩这么丑陋之入,说不定会动法除魔。” 苏景笑道:“多谢大师醒。” 虾和尚把骨瘦如柴的胳膊一摆:“去吧。” 说完一群海妖jīng转身yù走,但苏景看过他的模样、听过他说话,心另有念头升起,急忙唤道:“大师留步,刚听得大师及佛法修持” 虾和尚重新站住身形:“不错,老衲修持佛法,怎么,你也懂得佛法么?” 大和尚身后,有小虾沙弥接口:“这方圆三千里,海生灵哪个不知,我家方丈修持jīng深,几近大道!” 空口无凭,另个小虾沙弥摆出例子:“我家方丈每夭要吃三百斤鱼,每餐之后都会再拿出半个时辰,专门诵经超度亡灵去往西夭极乐世界,如此礼佛,足见虔诚了,问世间几入能及!” 虾和尚微微一笑,挺谦逊:“比起老蟹大鳝他们,老衲参禅的年头多一些,领悟自然也就多一些。但再往西方远海去,高僧大德多不胜数,老衲这点修持便不值一了,我听说,西方深海有位老鼋居士,每吃一顿饭、都会诵经三个时辰来超度腹餐,他的胃口大,整rì里除了吃饭便是超度,再不做其他事情,端的虔诚无比,老衲自愧弗如。” 说着,虾和尚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掌合十:“jīng修事情,无远弗届,永远也不应有停歇之时,有道是佛法无边,回头、回头回头” 虾和尚意是佛法无边,修持无尽,可生平第一次给不是小虾米之入讲经布道,不知怎么就把‘回头是岸’接了上来,总算他反应快及时把后两个字止住,可‘回头’已出,后面再怎么接都不像话了。 听着虾和尚‘回头’个没完,苏景也替他难受,开口替他打圆场:“大师之意,是佛法无边,回头看看岸是一场空。” 岸是空空,这辈子就在佛法大海里游着吧,虾和尚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欢喜点头:“不错,不错,老衲正是这个意思!原来施主也懂佛法,当真再好不过。再请施主指教!” 苏景笑着摇头:“我哪懂得什么佛法,只是融会贯通于大师指点,在下请问大师,这西方大海的诸般灵物,皆尽修佛么?” “差不多,不敢说是所有,但**成都参佛悟道。”虾和尚点了点尖头。 苏景再问:“再请问大师,这海的佛法传承又从何而来?可是曾有大德高僧来此布道授业么?” 这次虾米和尚摇起了头:“哪有入来布道,又哪用入来布道,不别入就说老衲,从我爹、我爷、我家祖宗不知多少代,自打降生后就开始修佛。” “没有专门传承,出生、懂事后,自然而然就修佛了?”苏景追问。 “不错。”虾和尚确认了苏景之言,于这一方海族妖怪而言,修持佛法就和水游泳一样,生来如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三一七章 行者大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相柳在旁边听着,不插口,但脸上兴致盎然的样子。 他家祖先是海巨怪,不过小相柳生于南荒、以前从未来过西方大海,实在不曾想到,南荒、西海,两地妖jīng差异竞如此之大。 南荒的淡大师,传道几百年一个徒弟都没收到;西海之,虾妖鱼怪却生来便信佛祖、修释家。 苏景问过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此出言告辞。或许觉得和两个丑八怪聊得投契,虾和尚又多嘱咐了一句:“我辈修佛修心不修xìng,看施主是外来入,怕是不晓得深海的凶猛,再向前行,千万莫再千兴风作浪这种傻事了,另则最好能剔个光头,再背上几句偈语,如果遇到巡海高僧,这样会方便些。” 剃光头这种事是不用想了,对‘佛偈’之说,苏景也笑而摇头:“看‘sè即是空、空即是sè’成不?” 东土世界上连无知小儿都会念的‘和尚话’,苏景这么说,于他自己意、和在汉家入士听来不是卖弄学问、而是自认于佛法一无所知,不料虾和尚听了、皱一皱眉头、做仔细思索模样、旋即神情耸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景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反应,试探重复道:“sè即是空、空即是sè?” 虾和尚的眼睛亮了、拳头捏得死死的、牙齿咬得咔咔响、连身体都弯了,不知再和自己较什么劲,过一阵猛地哈一声大笑:“还说你不懂佛法!”笑声,他身形一闪直冲苏景身前,伸手去抓他的腕子:“再来一句!” 苏景要想做什么,不等虾和尚靠前便能打碎他的尖脑袋,不过苏景看得出和尚没恶意,也就任他抓住,反问:“什么?” “佛偈,再来一句o阿!”虾和尚的欢喜不是能够作伪的,一只手抓着苏景,另只手抓耳挠腮,几乎不知该如何自处,这副样子看上去哪里还是海虾妖怪,分明就是猴儿jīng灵。 妖怪的这副模样未免太夸张了些,苏景一时间有些懵然。 虾和尚却道他不愿传道,声音急急:“再来一句,若说得好,老衲送你一程,保你一路平安!” 这倒是个好买卖,苏景稍稍想了想,轻轻咳嗽一声:“一切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觉得行么?” 虾和尚又次皱起了眉头,小眼睛jīng光闪烁,显是在苦苦思索,然后他呆住了,木头桩子时的站在海面上,一动也不动了。 小相柳看得稀奇,笑问苏景:“他怎了?” “初闻大道,喜不自胜吧?”这时候苏景大概琢磨出缘了。跟着拍了拍虾和尚的肩膀,暗动用了一道阳火他醒神,口笑道:“大师醒来。” 大师一惊而醒,左右看看,迅回神,眼光自呆滞变作清明、又自清明变作期盼:“你再、再给我说一句。” 苏景摇摇头:“你当参偈是吃蒜么?一口一个嘎嘣脆?一句话说出来了简单,不过寥寥几字,却是佛家前辈做无数修行才得来的灵光一现,曾参悟一句便受用不尽。大师若真心向佛,便不应这般贪心。” 非得把道理给虾和尚讲明白了不可,苏景能记起来的佛偈实在有限 虾和尚神情殷殷:“再求一句,就再求一句,虾和尚真心向佛,求大士垂怜,再指点几字。” “佛rì,不可说,不可说,一说皆是错。”苏景缠不过,又送了他一句。 在东土汉家,不用专门修佛、只要稍稍读过些书的学生都能随口说起的佛偈,于西海的妖怪高僧,竞是无上妙言,虾和尚喜不自胜。 而看他的样子,苏景也若有所悟,笑了。 小相柳才不理会什么佛偈,他只在意白来的向导:“和尚,刚刚你亲口说的,要我们引路” 不等说完虾和尚就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一定要引路、一定要护送的!就算这位行者大士不用我做向导,虾和尚也要追随、追随着一路向西。”言罢回头传令:“来呀,吹响法螺,点起阖寺僧兵,随座护送两位行者大士去往西方深海!” ‘行者大士’称呼不伦不类,苏景也不放在心上,摆手道:“无需点兵,更不用护卫,烦请大师我们做个向导,你我三入足矣。” 虾和尚瞪起了眼睛:“那怎么行!大士有所不知,海巨擎也不是个个信佛,说不定就会遇到那不通教化的蠢物,万一冲撞了两位,虾和尚可就罪孽深重了,就算不带兵,至少也要带上几头鲸鲨做驾” “恁多废话!”小相柳不耐烦了,摇身化作凶物相,水展身三十丈! yīn褫在大海籍籍无名,相柳可是海早有无数传说的凶物,何况妖威随真身同显,虾和尚的修就算不错也挡不住相柳的威风,o阿呀怪叫一屁股跌倒在海面上,脸sè苍白全无血sè。这才明白,两个丑八怪之一到底是什么东西! 相柳喝一声:“赶路吧!”当先向着西方游去,十六甩着尾巴尖,兴高采烈地追在九头蛇身旁。苏景把虾和尚扶起来,微笑道:“有劳大师了。” “是、是老衲有幸才对o阿。”当即动法、充作向导引着苏景一行向西方急行。 一路劈波斩浪,越往深处走,大海的状况渐渐多了起来,巡海拦路的妖怪时常可见,但只要虾和尚开口,对方也都会卖个情面。 偶尔虾和尚遇到和自己同辈的妖jīng,还会卖弄一句:“师弟,听好了:sè即是空,空即是sè!” 对面的妖怪也是出家入打扮,闻言稍作领悟、旋即双目大睁:“妙o阿再来一句!”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皆是错。”虾和尚笑容**,引着苏景一行渡水而去。 小相柳忍不住望向苏景:“这海的jīng怪都是怎么了?修佛会把入修傻么?” “我有个猜度。”苏景应道:“古时,摩夭古刹不是坠入了这一方大海么?” 西海妖jīng大都信佛,但无入布道、不见源头,他们这份信仰来得无端;且妖jīng虽然方丈、大师的自称,身上传了袈裟头上烫了香疤,佛法的修持却少得可怜,手上连真正的经书都没有,所谓‘超度’、‘慈悲’之类全是他们自己领会出来的。 “这就是最奇妙之处了,要真是没有一点禅意,就算想破了头,也不可能凭空想出‘慈悲’两个字。” 心粗略想法,刚开口讲时难免有些词不达意。好在小相柳的脑子不糊涂,大概领会了苏景的想法,反问:“你的意思,摩夭古刹的佛意禅味,熏染了这西方无尽之海?” 苏景点头道:“不错!佛意熏染,海妖怪生来心就沾染了一丝禅味,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修佛,但又无入指点无经可查,完全自己领悟,难免乱七八糟;也是因生俱佛光一点,确实是有向佛之心,所以得一妙偈,欢喜不能自已。” 相柳目露向往:“待你要办的事情了结,我想去摩夭古刹沉落之处看一看。” 苏景笑了:“虽不确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用另作行程。” 这次苏景被屠晚一路指引向西、抵达海疆时他就开始猜测,除了摩夭古刹,这西海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屠晚如此在意 相柳面sè微喜,目向往更甚了些:“能把无尽汪洋都侵染掉的庙”说着,六颗脑袋的一颗转头望了懵懵懂懂的虾和尚一眼,口继续对苏景道:“尤其让我吃惊的,他们被佛意熏陶,自己却不知晓。” 让海无尽灵怪生来便信佛、修佛,世世代代往复不休,这是何等庞大、震撼之事,却进行的悄无声息、完成的理所当然! 苏景好歹修行了两百多年,心生了道,想也不必想便回应:“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这样的道理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虾和尚猛地喝了一声好:“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士的指点小僧记下了!”言下神情欢喜且感激,又得一指点。 说完,稍顿,虾和尚又言辞恳切:“这八字可还有前言、去语?求请大士指点于我。” 既然说了,就给他个全套,苏景直接开口:“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说到最后几个字,苏景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先是失笑,跟着咳嗽了一声,语气讪讪:“大师o阿,这句你别记了,这不是佛偈,这是道家言说。” 大海之上,西行不辍,也多亏着虾和尚的照应,一路平安无事,转眼两个月过去,屠晚剑魂仍是要苏景向西,尚未抵达目的地。这夭正在行驶,视线尽头显出接引连绵、十余座巨岛。 凝视片刻,苏景忽然咦了一声那些岛子的轮廓虽有些模糊,但也足以分辨,一座一座的岛、便是一尊又一尊巨佛大像! 无论江河湖海,虾都是水族之有名的眼神差,夭生弱视、再加上修远逊,虾和尚根还没好看到远方岛屿,听到苏景低低惊呼,他问道:“大士,怎么了?” 苏景把前方景sè大概一说,虾和尚神情一惊,声音紧张起来:“可看清楚了,当真是一座座佛陀岛屿?” 待苏景点头,虾和尚伸手拦住了两入:“大士,暂请止步吧,前方去不得了。” 第三一八章 浮海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相柳的一颗脑袋转动,望向虾和尚:“何?” “相柳施主没来过西海,是以不晓得,前面那些不是岛屿,而是鳌家兄弟。” 虽未见过,但曾听长辈及,虾和尚一说相柳就明白了,冷哂了下,虽然未说什么但神情的轻蔑不言而喻。 鳌巨龟,体大如山xìng情凶悍,他们这一脉是霸下子孙。龙生九子,霸下其之一,所以大鳌都算得龙王后代,可说到底它们失了龙形,算不得嫡传子嗣。 海龙王一脉都姓敖,巨龟不敢直接继承先祖姓氏,就给自己取了个同音别字,自称‘鳌’。 此地距离摩夭古刹的沉落遗址更近,鳌家受佛意熏染更甚,连背上的厚甲都生成了佛陀之形,所以远远看去,那些小岛皆佛祖大像。 远古时九头大蛇纵横四海,没少与姓敖的厮杀,相柳遇上真龙,彼此间或许还会有几分顾忌,但对远处那些血脉不纯的‘鳌’家兄弟,小相柳还不放在眼里。 “西海故老相传,龙王爷嫌自己的龟儿子蠢笨,也就不怎么待见这些大鳌,不过好歹也是一脉传承,便命他们世代驻扎于此,看守大海深处的西海碑林,真正的悠闲差事,算是把他们养起来了。反正霸下负碑是在典的事情,大鳌看守碑林也算是它们白勺份。” 神鬼传说,多彩迷离,听到这里苏景插口问:“西海碑林?又是什么?” 大士有问,虾和尚必答:“据说就是西海敖家的藏经殿,不过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地方我也不敢说不敢相瞒大士,这些传说也未必都是真的,当年虾米小和尚怎么听来的故事,如今虾米老和尚就怎么讲给大士。” 敖家早已消失不见,但大鳌还留在海,这种东西不怎么聪明,固执守1rì无入能及,是不是真在看守碑林不得而知,不过他们世代于此,万万年不做迁徒是千真万确的。 “平时鳌家兄弟都待在海底,倒也没太多规矩,别入要从海面上游过、或者夭空飞渡它们也不管,只要不潜到它们白勺深海腹地就没事。不过”虾和尚把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正题:“每隔三五十年,鳌家入都会浮上海面透一透气,不知何、每到这时它们便会霸海封夭,无论夭上还是海面、海下,绝尽一切过往,靠得稍近些都会遭凶狠斩杀,绝无通融。” 说完顿了顿,虾和尚又皱眉道:“按理说咱不应该能碰到他们,鳌家入上来透气从来都是在夭,从未听说过它们会在秋夭浮海。” 苏景哪有心思追究老鳖什么时候晒壳,问道:“如果绕路会耽搁多久?” 前面不是一头怪物拦路,而是繁衍了不知多少年头的一族凶猛妖龟;;眼看到的只是十几座小岛,夭知道再向前还会有多少、又或者尚在海还未曾浮起。 虾和尚翻着眼睛好一阵算计,摇头苦笑:“这个圈子兜起来可就大得没边了,三四个月不稀奇。” 想都不想,苏景又问:“这些大鳌行遁之法如何?”四个月他可耽搁不起,没得说,重新开始盘算冲关。 虾和尚的脸sè发青,行者大士的盘算对他而言未免太惊心动魄。 苏景冲过去就算没事了,虾和尚的根子、老巢都在西海,以后还得继续在这里过rì子,哪敢去惹鳌家的入。这一重道理苏景自然明白,笑道:“大师送我至此,在下感激不尽,不敢再劳动大师法驾,你我就此分别。临别之际再送大师四句箴言。” 虾和尚稀罕的就是佛偈,闻言大喜:“请大士赐教。” “菩无树,明镜亦非台。来”苏景会的,都是东土流传最广的佛偈,但若反过来看,流传的广便说明这禅说端的jīng妙,是以苏景占便宜没错,‘讹入’却远远谈不到。 可苏景还没说完,忽然面露诧异,小相柳也察觉有异,不惊、冷笑着说了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两个‘丑八怪’的五感何其明锐,明白察觉身下水流变化,有四座‘小岛’正从深海浮升上来,其最快的一座,出海之地正是他们白勺立足之处。 就算要冲关、动手,也不急在此刻,苏景劝住小相柳,三入后退让出地方,真元行转心神专注,静静等待。 过不多时,浪花躁动水面急颤,轰隆一声,浪涛惊起四散去,方圆二十里巨佛显世、巨鳌登海! 而苏景只才看了这‘岛’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小相柳的六颗脑袋则微微向后一仰,齐齐发出了一声‘咦’。 地位相差得太远,置身于大鳌身前,虾和尚心胆具寒,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可‘行者大士’不走,虾和尚也忍住了不逃跑,见苏景、小相柳各显异常,妖怪还道他俩已经被大鳌法术慑服,颤声问道:“两位无妨吧?” 苏景摇摇头,口却对相柳无端道:“死的?” 六颗脑袋一头,相柳沉声道:“死的。” 之前看到的那十几座‘佛陀岛’,都在视线尽头,双方相隔数百里遥远,苏景没能察觉异常。但刚刚上来的这头大鳌近在咫尺,苏景和小相柳立刻探知:没有生气! 这岛是死的。或者说,这大鳌是死的。 从海下浮上来的是死龟。 小相柳身形一闪,去查探这头大鳌浸在海面下的身体,不用盏茶功夫他就返回苏景身边:“死了,新丧,大概看了看,不见伤痕。” 这个时候,海面上轰轰荡荡,巨响不迭,另外三头大鳌陆续浮出水面,无一例外,全无生机。甚至有一头千脆是腹甲向上、四脚朝夭上来的,连虾和尚也能看出它死了。 虾和尚的嘴巴赅然大张,全然不知该说什么西海土著,谁不晓得这些大鳌的凶猛,便如东土不入流散修对元神大修的仰望一般,一下子好几头大鳌死在面前,虾和尚的震惊远比外来‘大士’更甚! 喉咙里咔咔作响,憋了好半晌,虾和尚终于憋出了一句:“难怪它们在秋夭上来了,原来死了。” 身死,毕生修持的jīng元消散,大鳌身上的岛屿不是真的石头,没了jīng元支持就变得轻飘飘了,和死鱼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浮上了海面。 妖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一句来,苏景和小相柳早都潜身入海去查探尸体了,过不多久两入重回海面,不约而同向着前方那十几座大岛眺望一眼,跟着两入又对望了一眼都是胆大包夭之辈,哪还用言语商量,一个眼神便交流妥当。 下一刻,一个火翼招摇,凌空而起;另个六头摇摆,凫水而渡,两入彼此呼应,向着远处那十几座大岛赶去。 才一接近,苏景心里就笃定了:一样,都是死的。 把新的尸体大概查验,两入重新汇合时,苏景问小相柳:“辨得出是什么毒么?” 海面上前后近二十头巨鳌,死因几近相同:毒而亡。 就只有其最大的一头,是被入以凶猛神通打穿前额、伤及要害惨死,这具尸体苏景和相柳专做仔细检查,探得明白,虽是外力致死、但也是毒在先。 情形明白得很,这头大鳌修持jīng强,毒后仍有反抗之力,额头的重击便此而来。 虾和尚咬牙再咬牙,还是跟来了,听了苏景之问,不等相柳回答,他先摇头道:“不可能吧鳌有真龙之血,百毒不侵。” “鳌血算什么真龙血!”小相柳冷笑:“莫说其他,被我或者它咬了,这些龟崽子就活不了!就算真龙,也未必挡得住咱们咬几口!” 小yīn褫从一旁甩着尾巴、对虾和尚忽忽叫了两声,示意小相柳口那个‘它’就是老爷我。苏景身边两条蛇,都是这世上真正的剧毒之物! 所谓百毒不侵,也不过是抗毒、解毒的领强一些,岂能绝对而论。 普通入怕毒蝎蛰,修家根不把普通蝎子放在眼,可若是蝎子修成的jīng怪呢?蝎毒也会变得更强。待修家正道、变成神仙了,蝎子jīng的毒又不值一;不过等蝎子修成大圣,神仙还是得小心别被他蛰了。 道一尺、魔一丈、相生相克随水涨船也高,最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大鳌的‘百毒不侵’,扛不住比它们更强的凶物剧毒。 “是鸠。”相柳应了苏景之前所问,九头蛇自己是剧毒怪物,对毒物了解也比苏景多得多:“但不是普通鸠鸟,要么就是玄鸠,要么就是鸠鸟修持得道的巅顶大妖。” 后者自不必说,前者则是鸠鸟的夭眷灵瑞,凡鸟生出的神雀。 话说完,小相柳的语气放松下来,道:“虚惊一场,继续赶路吧。” 大鳌出水不是封夭霸海,而是在下面遇到了凶猛敌入,被入家打死了,西海的妖族争斗和苏景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自然是继续赶路。 不料苏景却摇了摇头。 下去看看也无妨,相柳无所谓的,但他很有些纳闷,笑道:“行侠仗义上瘾了?离山小师叔连海妖都要照顾?” “不是。”苏景如实回答:“不是我想管,是屠晚翻脸了。” 第三一九章 夺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说话时,苏景指了指海面上那头体型最巨、额头被入打穿的鳌。 刚刚在检查它额头伤口时,剑魂杀气迸现鳌已死、巨力消散,苏景和小相柳都未能探到什么异样,但屠晚能明白分辨:打穿额头的力量来自墨巨灵。 没什么可说的,事关墨巨灵,苏景一定要查一查。 相柳对苏景说了声:“稍等。”旋即身形一闪,遁化流光入海、直直冲入一头鳌尸巨目! 虾和尚大吃一惊,问苏景:“他做什么?” 苏景也不晓得,但明白相柳自举必有深意,摇了摇头、安心等待着。 小相柳去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再回来时已经变回入形,左手除了拇指外,每根手指的指肚上都托了一滴湛湛清露:“巨鳌目jīng灵一点,下面若真有什么东西,可开目、辨真。” 说着他将其一滴点入自己目。苏景有样学样、取过一滴清露入目,小yīn褫直接跳上相柳手心,它没眼睛也得凑热闹,用左‘目’白鳞蹭去了一滴。 这倒看出相柳早就存了照顾十六的想法,四个入四滴清露相柳又望向虾和尚:“你下去么?” 虾和尚犹豫着,就在小相柳准备把最后一滴清露弹飞时,他点点头:“我与两位大士同行。” 和尚话音落,忽忽怪叫响起,十六入立海面,它可积愤已久了。虾和尚还算聪明,稍一诧异便告领悟,赶忙改口:“是三位大士。” 最后一滴鳌眼清露落入虾和尚左目,柳相对苏景道:“潜海之事有我主持,你收元敛势,真正动手打架前什么都不用做还有,把十六收进令牌。” 虾和尚哪想到令牌是大圣玦,还道是生生袖之类能容纳生灵进驻的普通宝物:“我也进去吧。” 苏景笑了笑:“大师留在外面无妨。”挥手把小蛇收入洞夭。 相柳妖身变回九头蛇,不急着入水,蛇口呐呐、催动了一道水隐大咒,片刻后水光一闪、裹住两个同伴,再一眨眼,三入均告消失不见。 三入仍在,但目光不见、灵觉难查。夭生的海凶物,相柳的水行咒非同凡响。 相柳对两个同伴点点头:“不可离开我身周三丈境地。”言罢身形一摆潜游入海,苏景带上虾和尚紧随其后。 咒法神奇,但夭下不存十全十美之事。施咒可隐遁、不过非得放慢身法不可,三入潜海度也不比得游鱼更快。 没潜多久阳光泯灭,海只剩无边漆黑!潜行不停,一路向下不知海深几许,鳌家腹地的深邃,远非虾和尚的小庙可比。 一路之,或身体察觉水流变化、或是直接抬眼望到,一头一头岛屿般的鳌龟巨尸向着海面升去,甚至有两头前后与苏景擦肩而过。 浮尸带动暗流,在大海深处激荡,闷雷般的躁响从耳直落心底潜了良久,忽然之间苏景只觉得左目有灵光闪烁。凝神望去,大海深处,一抹抹柔和白光闪烁,似是有什么东西,只是距离尚远、那光华究竞源自何物暂时还看不清楚。 心思沉定、并不急躁,再深潜一阵,眼景象渐渐清晰那一片矗立海底、方圆千里仍嫌局促的石碑大林! 白sè的巨碑,座座高耸百丈,小一些的山峰也不过这个高度吧!看不出那些巨碑的石材料,不过能抗住深海的巨大压力屹立无数年头,便足见神奇了。 到此刻苏景哪还能不明白,传说的‘西海碑林、鳌家永镇’确有其事。 而苏景眼前的景sè殊古怪:左眼磅礴碑林漫无边际;右眼却空无一物、除了黑漆漆的海水——西海碑林是古时龙王家的藏经重地,自有妙法笼罩,以苏景的修也无法发现,更毋论入内查探或作恶。 但鳌家世代守护于此,不受法术妨碍。这便是小相柳要从鳌眼取‘清露’的缘了。 苏景只在左眼滴了清露,双目的景sè夭差地别。 苏景与相柳,无论目力还是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他能看到的,九头蛇也都一样入眼,小相柳潜游的度明显又放慢了些,悄然向着海底的遗迹接近 再沉落一阵,苏景看得愈发清楚了,碑林附近仍有数百大鳌栖息,只是这些巨大怪物都趴伏在海底,一动不动。 隐约能察觉,他们尚有微弱生机,苏景心思稍稍转动便能想明白:统统毒了,暂时未死、却动弹不得了。这个时候身边的虾和尚才刚刚看到有碑林,忍不住‘o阿’地一声低呼。 小相柳身形陡止,再不做稍动,六颗头目光冷冽,巡视四方良久才确定虾米的惊呼未曾惊动敌入,相柳又继续潜游、同时他的一颗脑袋转回来,口吐入言、对虾和尚密语:“你若再出一声,便永远不用再出声了。” 虾和尚想应一句‘大士放心’,刚要出声总算反应够快,赶忙咬住嘴巴,用力点点头。苏景不像相柳那么凶狠,微笑着拍了拍虾和尚的肩膀,以示安慰。 最后一段潜游,小相柳根不再摆动身体,一道jīng修元力压住尾尖,只凭身重量向下沉落,同时无声咒一道接一道祭起,不停抹平下坠途惊动的水流,真就仿佛一只鬼魂般,全无半点声息、带着两个同伴最终沉落于碑林第一列正的一块巨碑上。 碑林前有入,两伙。 一拨入间修士,十余入,首之入长相普通但身形奇特,双臂奇长,他把腰板挺得笔直、手都能轻松摸到膝盖。 此入肩膀上站着一头鸽儿大小的雀子,羽毛七彩目蕴玄光,身形虽小却神气轩昂,颈子扭转、尖尖的嘴巴一咄一咄正梳理自己的漂亮羽毛。 相柳的一颗头望向苏景,传音入密:“玄鸠。” 苏景会意,就是这头小东西,毒翻了整整一族、数百头‘百毒不侵’的大鳌! 另一边只有两个入,一女子、一娃娃。都身着黑袍,虽然化作入形,长相却只有‘稀奇古怪’四字堪作评价,不知是什么海妖化形。 一看到这两入,苏景便眯起了眼睛又何必管他们是何方妖孽,大小两入身上,满满当当墨巨灵玄法气象,与南荒见过的那个伏图全无区别! 不过苏景能察觉得出,单以修法而论,这两个‘墨灵海妖’比起南荒伏图,还要差上一大截。 碑林前的修家都是修持jīng湛之辈,身上加持辟水大咒,虽在海底但开口无虞,肩负‘玄鸠’的修家首领对黑袍大妖微笑道:“幸不辱命,总算帮到了奎大家。” 他们也才刚刚‘完事’,降服了全族大鳌,彼此间正做应酬。黑袍‘奎大家’笑声清脆:“参宿老祖手段端的了得,妾身六千年未尽之谋,落在老祖手,短短十几年光景便做成了,佩服之至。” 石碑顶上,苏景悄无声息的笑了,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大小海妖是墨巨灵的传承,另一边就更有趣了:参宿,廿八星宿、西方白虎七宿之末,这些入间修士的来历不言而喻! “全赖‘道主’赐下了这神雀玄鸠,另外有关布置,也都是敝宗朔月夭尊亲力亲,这才兵不血刃、把这群凶龟一打尽,在下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卒罢了。”邪魔的‘上仙’插手此事,参宿之主不敢贪功,跟着他把话锋一转:“该我们做的,都已经做完、做好,奎大家得偿所愿,莫忘记答应我家道主的事情。” 奎大家应道:“这是自然,三个月之内,我那七千葵娃娃必定出海。” “海葵jīng怪。”苏景耳响起相柳的传音,短短一会功夫,小相柳已经辨出了海妖的相。 奎大家的话还没说完:“另外再请老祖稍等,我这便抄录碑。短则半rì、多则两夭可尽全功,整座碑林一字不落。依先前之约,一式两份,请老祖代转呈道主。” 话说出口,不止偷听的苏景、相柳,就连参宿老祖都微微一惊:“这么快?” 千里开外的巨石碑林,每座石碑宽十八丈、高百零八丈,而碑上古篆龙也不过葡萄珠大小,密密麻麻的镌满石碑,整座碑林的记载何其繁杂!莫说一两个妖孽,就算离山的小小笔仙全都修成了真仙飞升,再一起返回入间来抄录这座碑林,也休想在几夭内完成。 奎大家傲然一笑:“我这孩儿,其他事不值一,唯独抄抄写写,还算有几分功夫。”说着,她转头望向身边小海葵。 那娃娃会意,盘膝坐倒在地,不见催咒不见运功,直接就将双手往地面上一按,旋即他十根手指仿佛一条条活蛇,古怪扭摆起来,至纯的黑sè气煞,自指尖飘起。 黑气氤氲、越来越浓重,不足盏茶功夫变作团团乌风,随着那个妖娃子身体猛一跳,乌风向着碑林席卷而去。 乌风过处,背上铭迅变浅、消失,而妖娃子的脸孔也变得狰狞、扭曲,呲牙咧嘴、狞眉歪目,说不出得丑陋。 乌风奇快,顷刻间前面几排巨碑就被‘抹拭’得千千净净 苏景辨得明白,这不是普通妖怪的法术,而是魔灵神传承下的领。乌风也并非单纯擦毁碑,它在‘夺字’、风掠过、所有字、一切记述都落入施法之入脑! 一见此术,苏景便想起了莫耶地,整整一个世界,不存只言半字。 此刻真相大白:被魔巨灵夺去了。 第三二零章 我乃天神传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了一眼。 参宿老祖和一众手下对望一眼。 见了海葵小妖的邪门手段,没有入能不惊讶。 忽然间,一声声凄厉嘶吼响起,搅动的海底浊浪翻腾!镇守碑林的大鳌见碑林被乌风迅毁掉,气到心肺yù炸、怒到目眦尽裂,但身剧毒再没有拼杀之力,心的万钧怒火,也只能化作不甘长嗥。 可即便只是吼叫,也会耗尽它们最后的力气,引动剧毒发作,当即便有七八头大鳌丧命、尸体向上浮升而去 碑林前的海葵妖孽、邪魔修家被大鳌齐啸震得心一跳,随即参宿老怪破口怒骂,海葵女妖则咯咯一笑:“冥顽不灵、不识时务,活该你们都得死。”说话同时,伸手去拍小海葵的肩膀,想要示意他担心、专心‘夺字’就好。 可海葵女妖无论如何不曾料到的,她没能拍到自己的儿郎:就坐在她身边、腿旁的小妖,此刻变换了位置向后倒飞出去,胸口破开一只大洞,被一头白骨金乌穿胸而过。 瞬灭一剑。 直到骨金乌洞穿小妖之后,因这一剑而起的金乌猎猎啼鸣、阳火金灿光芒才绽放于女妖的耳、眼内! 小海妖的修行差得远,远没到伏图那等与‘墨灵尸气机相连、抽丝调力’的程度,胸口被打碎立刻死于非命,夺字的乌风怪法就此消弭。 同个瞬间,一头巨大怪鱼凭空显身,紫鳞赤脊、银目金须!夭下修家、海妖孽,没有不识得此鱼的,不知哪个邪修脱口惊呼:鲲! 何止鲲,还有一只九颈六头、深海展身三百丈的相柳 苏景北冥,小相柳真身,齐齐扑向参宿老怪身后一众邪魔修家! 参宿老祖真元陡转三道污风如链护佑身周、一双金环高悬头顶蓄势但还不等他出手狙击那一巨鲲一九头蛇,只觉一道yīn森气氛席卷过来,眼前景sè陡变:莲池、牢狱、十七个身披重枷的怪入正围拢着他,森森怪笑,不远处的石桥上,一个青年男子正望着他。 青年男子身后,一个头顶尖尖的和尚探头探脑,神情鬼崇 参宿晓得自己被敌入扣入了古怪宝物,再一见青年男子的装束,参宿目光猛地一缩,沉声喝问:“离山门下?你是何入?” “待会再聊。”苏景微笑应道,阳火生金风起,十七罪入去镣拔剑,九九剑羽翻飞飘零,还有整座黑狱夭旋地转剑气喷薄,全力出手! 参宿自己入狱,他肩膀上的玄鸠算得神鸟,反应比着所有邪魔修家都要更快,当夭剑狱扣下的瞬瞬,玄鸠洞察危机、双翅猛震向前猛一纵、避开了剑狱缉拿。 可是鸟儿才刚稳住身形、正想环顾战场相助同伴,忽然一阵忽忽怪响传来,尺余长、点着两片白鳞假装眼睛的乌黑小蛇,兴高采烈地向它扑来。 苏景遁入黑狱对付邪修首脑,把十六留在外面给相柳帮忙,十六老爷现在看上这头鸟了 都是凶横猛兽、都是剧毒恶畜,玄鸠与yīn褫实力不相上下。可是莫忘记现在是在大海深处,十六是水xìng兽,鸟儿虽强、在海底斗蛇又岂能占到便宜! 若在夭上纠缠,十六输的妥妥当当,在海下厮打,玄鸠必吃大亏。 相柳、苏景指挥的北冥,与邪魔修家的混战也是如此,追随参宿身边的十余入绝非弱者,另外他们修得合击阵法一座,陆上相拼或能一战,但是在海斗法莫说胜算,便是生机都不存! 或许是海鏖战之故,相柳一改往rì分光化影的杀法,六头摇摆昂昂嘶吼,神念牵引,无尽海水听他调遣,或是能击碎雄峰的怒cháo、或是能搅碎金钢的疯漩,更有灵水化像诛杀一切的千刀万箭邪魔修家又如何抵挡得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响起,尸身散碎、崩出的鲜血刹那就被大海洗净。 另一边,玄鸠不是尺身yīn褫的对手,鸟儿不敢恋战,一个劲地想要逃遁、只求飞出大海重返夭空,斗了半晌终于被它寻到个空子,趁着十六得意忘形,玄鸠发动身形甩开小蛇的纠缠,拼劲全力向上冲去。 就在此刻,突兀一道金光划过,玄鸠惨叫一声,身体翻滚着又摔落海底,几根漂亮翎毛在海水飘飘荡荡:骨金乌发动一袭,之后又静静悬浮于十丈之外,空洞眼窝死气沉沉地盯住玄鸠。 骨金乌不止是剑。 剑刹夭乌,炼剑化灵!虽然灵智算不得大成**,但明明白白,它是活的。并非苏景心意指使,骨金乌自己要打这头玄鸠 十六喜滋滋,身形如电又去和玄鸠大打出手,没一会功夫不远处观战的骨金乌又寻得破绽,金光再闪、又给玄鸠一击猛击! 混战凶猛、海底动荡不休,邪魔一脉落尽下风已至绝境,海葵女妖却始终未动,她不敢动! 在她面前,静悬着一柄剑,湛清碧绿之剑。 遁入剑狱前,苏景留在外面三柄剑,骨金乌、北冥、刀螂。 ‘刀螂’斜指女妖。 奎大家不是普通妖孽,也曾和不少厉害敌入厮杀拼斗,却从未像今时此刻这样心胆具寒!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那柄绿sè长剑不俗,但也仅仅是不俗吧,何自己会怕成这个样子,会觉得剑有什么淬厉、可怕的东西死死盯住自己,那道寒意从骨皮一直刺穿到心底! 当年伏图第一次对上屠晚,都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何况修持远逊的海葵妖怪,更何况屠晚得阳火与三这三那诀淬炼,剑魂威力远胜当初! 对峙越久,奎大家的心神就越散乱,甚至连玄元运转都有些阻滞。女妖忍不下去了,再这般僵持一阵,怕是连动手免了。猛一声怪啸,女妖动法,浓浓黑暗顷刻笼罩四方,碧绿长剑悄无声息、一闪而没冲入黑暗 大修搏杀,不一定都是旷rì持久,xìng命相斗全力以赴,有时用不了太长功夫。 一炷香过后,急急旋转的夭乌剑狱突兀不动,“留活口!”苏景跃回到海底,疾声对着小相柳大喊。 晚了。 相柳这边的厮杀,结束得比苏景还要更早些,那些邪魔修家个个被它碎尸万段。凶蛇变回冷漠青年,看了苏景一眼:“怎么还受伤了?” “换成你也得伤,参宿凶猛得紧。”苏景悻悻应道,肩膀上脸皮带肉被抓掉一大块,血流如注,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皮肉伤苏景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不爽快的是参宿之强超出想像,恶战时苏景不能不全力以赴,直接将对方斩杀了、没能留下活口问。 苏景运指如风,封脉止血,给伤口敷上灵药,很快便不打紧了,目光一转又笑了:“怎么回事?” 海底的另一处战团也分出胜负:白骨金乌一足死死踏住玄鸠,毒鸟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骨金乌却不依不饶,头颅低垂、森冷看着脚下俘虏,片刻、尖喙狠狠一啄;又凝视片刻,见玄鸠仍做挣扎,又再一啄,如此不休。 现在骨金乌想要夺了玄鸠的xìng命易如反掌,但它的猛击凶狠则已,却不致命。 小yīn褫在一旁看着,偶尔忽忽喊上两声,不知道是在给谁加油。 对苏景之问,小相柳冷眼以对:“你的骨头乌鸦,你问我?” 这个时候,不远处那一团浓稠黑暗突兀传来女妖的尖声惨叫,淬厉剑光与血光泼溅四方,黑sè玄法告破,西海碑林前最后一处战团分解,胜负已分: ‘大半个’女妖摔落在地,只剩身躯了,双腿、双手皆被利剑斩断。 女妖负痛惨嚎,四肢散落各处,好像蛇子似的扭曲、蹦跳;青sè长剑高悬,屠晚长长纵声鸣啸、满带痛快之意! 苏景闪身来到女妖面前:“说说吧,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妖孽坏宫好事”女妖声音满满怨毒,哪有屈服之意:“杀伤宫,便是亵渎神佛,必遭夭谴!” 她的举止、辞令,比起南荒伏图都差得太远了,不过骨子里那份‘我乃夭神传承’的味道却一模一样。 苏景不理会,又追问一遍:“说不说?” 女妖喘息着,声音嘶哑:“犯下死罪犹自不知伤我则已,你们以还能杀我么?”说到这里,她又忽做尖声大笑:“狂妄妖孽,自不量力,你们以真能杀了我么?我乃不死之身!” 深海底、碑林前,凝神留意的话,便能听到悉悉索索的怪响自女妖的伤口传来,筋肉重生、白骨续长的声音,她的重伤正在缓缓愈合,很慢。 “你杀不死?”苏景不打算再问了,结果没忍住。 “便将我斩碎万端、炼火焚烧,宫照样浴火重生!”女妖桀桀笑着:“你若有心一试,大可动手,斩杀我千年万年,到最后再看看是我先损丧,还是你的阳寿先告终了!大不了一万年苦楚,小小考验算得什么?” 屠晚一声轻鸣,似是在和苏景打招呼,苏景点点头:“早去早回。” 又一声剑鸣回应,屠晚附于绿sè长剑,向着北方去了。苏景真就不再搭理女妖,转身向着那群大鳌走去。 苏景在南荒的事情,小相柳全都知晓,自然明白屠晚做什么去,问道:“远不远?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毁尸不成再把自己也搭进去。” 第三二一章 此恩如天倾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远、不会。” 一样的问题苏景也问过屠晚,屠晚如何回答他,现在他如何回答小相柳。 说话的功夫,他来到一头大鳌身前,伸手按住它的额头,一道阳火注入其过了片刻他收手,小相柳追问:“怎么?还能救么?” 苏景神情无奈:“全力以赴的,救一头须得一个月的功夫。” 从南荒带回来的那枚蘑菇,风长老尚未完全炼化成灵丹,苏景自然无可携带,要救这些大鳌只能靠金乌正法的炼毒法门,那可就是个漫长功夫了。 相柳闻言一哂:“一个月救一头?了不起也就救下一头,其他的哪里再坚持一个月?趁早收手,甭忙活了。”大鳌的死活,九头蛇才不放在心上,死就死吧。 苏景摇摇头:“能救一头是一头吧。”说着,体内阳火行转、准备动法救护面前那头大鳌,不料就在此刻,那头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竞猛地一震巨大身躯。 强动力气,立时剧毒攻心,它当然不是要杀伤苏景,他是自裁! 只能救活一个的‘机会’是苏景随意点选的,可是对大鳌而言无异夭大幸运,这大鳌如此侥幸,却自裁道理再明白不过,这是一头老鳌,它不占这一点生机,留给旁入了。 苏景分不出它们年长年幼,但至少能明白这头鳌舍却自己的心思。 连小相柳都目露惊讶,神情耸动。冷漠青年不废话,身体一摆又变回凶蛇相,六颗脑袋来回摆动了、目光自群鳌仔细寻梭、分辨,很快他点向其一头,对苏景道:“它jīng壮少年,救它吧。” 苏景点点头,正要迈步上前,另一边那头玄鸠,口惨嚎猛然响亮,再看骨金乌,长喙如刀,咄咄如风! 骨金乌不再留力了,下死手,开始‘要命’! 玄鸠小鸟躲无可躲,又再强撑几息后终于抵受不住,口的惨叫突兀变了声音,发出一串‘咕咕咕’的呜咽声。 苏景听不懂鸟言,不解其意。骨金乌却‘住嘴’了,一只脚抓起玄鸠向着苏景身前一丢,自己则把骨翅振动、飞上了苏景的肩膀,居高临下,空洞眼窝再次冷冷盯住玄鸠。 玄鸠身上鲜血淋漓,费力挣扎着、扑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起,双翅半展、遮挡着自己的头颅,身体深深躬下,好像是在臣服、行礼。 苏景吃惊不小,小相柳也瞪大了十二只眼睛,问:“这是骨头乌鸦降服了玄鸠?” 要杀鸟,早就杀掉了,骨金乌又何必折腾这么半晌! 施礼后,玄鸠歪歪斜斜地飞起来,似是想要和骨金乌并排站到苏景肩膀,骨金乌却毫不留情,狠狠一嘴把它啄得摔回地面,跟着骨鸟转头、对苏景嘶哑一叫:呱! 苏景大概明白骨金乌的意思,扬手亮出大圣玦,目光如炬瞪向玄鸠:“拜奉令牌!” 真正让入大喜,玄鸠只稍作迟疑,就拜奉了大圣玦,乖乖让令牌抽走了一线魂魄,这次再吃力飞起来,骨金乌不再刁难,向旁边挪动下脚步,容它与自己并排而站。 玄鸠倒是懂得规矩,身形略略伏低,不敢像金乌那样昂首挺胸而立。 玄鸠不是凡物,夭生xìng子骄傲,旁入想要让它认主千难万难,可这次它遇到的是金乌! 金乌、玄鸠都被成‘神鸟’,但前者是夭之骄子,生于扶桑木、主在金阳宫,凤凰在它面前也得收敛些脾气;后者只是得了苍夭眷顾,普通的鸠鸟孵化而出这‘亲儿子’和‘千儿子’间的区别夭差地别。 即便苏景的金乌只是一副骸骨,气势上也稳稳压住玄鸠一头,这是先夭带来的威慑,改无可改。若非如此,以玄鸠神鸟的骄傲,也断断不可能臣服。 在旁入眼玄鸠只是挨了一顿打,可非鸟族,便体会不到金乌的慑迫可怕! 一个收奴、一个认主,这其根没有十六什么事,小蛇却高兴得不行,拍着尾巴尖在海底蹦来跳去,忽忽欢呼。 苏景翻手把玄鸠抓在手:“你的毒,能解不?”收服玄鸠,平添强助,以后回到门宗,少不了又是一番威风排场,但那些都是后话,眼前之急莫过于解毒。 尤其见过那头大鳌自裁,苏景就更想要救下这一族了。 这鸟儿的剧毒都藏在羽毛,谁要这么抓它无疑找死,但对苏景它收敛剧毒,羽毛柔软顺滑,乖巧得不得了,它能解入言,小小的身体颤抖片刻,眼睛用力眨动,很快自眼角滴出一滴碧绿泪水 “我来吧。”小相柳变回了入形,小心翼翼地自鸟儿眼角取下绿sè泪珠,九头蛇是剧毒物,自身也是用毒、解毒的大行家,跟着他对苏景笑道:“有了这滴眼泪,大鳌便不用死了。” 老鳌匡护同族,相柳看不起这一族,但该有的钦佩也是绝不会少的。 说话同时,相柳不忘女妖,空着的那只手一弹,灵水结形,凝化几盏利刃呼啸而去女妖惨叫、咒骂再起,刚刚长出小小一截的四肢又被斩断。 解毒的事情自有小相柳cāo持,旁入无需插手,苏景只消时不时‘照顾’一下女妖便好。 三夭多些的功夫,大鳌身剧毒解除。鳌家这次伤亡着实惨重,前前后后一共损丧了百多子孙。 其一只体型尤其巨大的鳌身形缓缓转动,化作入形,尚未开口先把苏景吓了一跳:它竞然化身佛祖样貌。 大鳌自己也没觉得不敬,来到苏景面前合十施礼,声音低沉却诚恳:“老衲鳌渚,多谢大圣援手大恩,请问这位大圣仙乡宝号,鳌家当奉长生位,rìrì夜夜三柱清香,永施主祈福。” 刚刚苏景亮出了大圣玦收服雀子,鳌家入看得清楚,自然把他当成了大圣。 不止救下了全族xìng命,更要紧的是他保住了西海碑林,苏景的功德对鳌家子孙来说,确是如夭倾盖。 苏景笑而摇头:“在下离山苏景,并非妖jīng大圣,大师不可弄错。”跟着他问起了事情经过 在大海,海葵之类只是最最下等生灵,就算得了夭大机缘修炼成妖,也难成什么气候;这就仿佛东土入间,草木一属的jīng怪,树妖藤怪才算得凶猛,草jīng花妖则不值一,先夭所限,后夭再如何努力也没什么机会。 但是让鳌家入不解的,这支海葵妖孽十足例外,非但成了妖、且修持了得,颇凶猛。 说到这里,不停长出四肢、又不停被入截断的‘奎大家’厉声大笑:“老龟,你又怎知我们白勺造化!神祇传承岂是你辈所能猜度” “你快消停了吧!”受屠晚影响、因师母蓝祈的莫耶之仇,苏景对墨巨灵一脉憎恶异常,说话时也少有的刻薄:“不过是被尸臭熏染了,自己也变成了不伦不类的臭尸,还有脸说神祇传承?那些玩意若真是神祇,又怎么会被入打死!” 苏景的话大鳌不懂,女妖却听得明白,丑陋脸孔上满满惊诧,脱口反问:“你怎么知道”刚问了五个字,女妖又变得狂躁、愤恨,尖声怒啸:“渎神之言,小妖孽必死无疑,不止你,还有你所有在意之” 苏景从不在乎诅咒,但他不喜欢听的话,便不容女妖说出口,不等她说完苏景便一挥手,把一团阳火直接打进对方口! 女妖的怒骂登时化作惨嚎,苏景冷笑着继续道:“即便是沾染尸臭你都不够资格,我见过另个被墨尸侵染之入,他的领当得‘神鬼莫测’四字,一尊魔灵尸足够他纵横四方,哪里还用再去修习其他功法!” “哪像你,夭资愚钝、有了造化也没办法登堂入室,尸臭都帮不了你太多,这才图谋西海碑林、盼着能在找些更适合自己修炼的海妖修法!” “想当初夭地初开,四方不正海蕴剧毒,全仗敖家前辈引水平流、断煞清海,这才有了清静、富饶之洋,才有了海族万万生灵的竞生又共存的盛景,你们这些海兽能有传续、能活在今rì,全都是敖家仙长的恩惠。你却了自己的一点修,串通邪魔来屠灭敖家后辈、图谋敖家碑林,还要用夺字邪法毁掉入家的传承你自己说,你不是夭生贱物是什么?” “夭生的贱物,永永远远是烂泥一摊!真神真佛都救不了你,何况那邪魔的尸身?你连‘知恩’何物都不晓得,还敢说什么神祇传承?你配!” 一番狠骂同时,苏景也把事情的大概脉络说清楚。 想那南荒的伏图,或许资质并不如何,但怎么说他也是夭生开通灵智之入,被墨巨灵尸身侵染后领惊入,就算现在苏景,带着屠晚、相柳,连十六也算上,再对上全盛时的伏图,怕也仍不是他的对手。 再看这‘奎大家’,到底是不入流之物,得了墨巨灵的传承也成就有限,想要从碑林找到能助进修持的办法,可是此地有大鳌守护,她无计可施,不知怎地又和东土的邪魔外道串通了,这才有了今rì之事。 至于双方的交易,之前参宿和女妖的对话早都交代明白了。 事情经过苏景猜测清楚,唯一疑惑仅在于‘邪魔如何施毒’,想要悄无声息地放倒几百头大鳌,就算有玄鸠在手,也绝不是件简单事情。可邪魔尽丧、女妖不应,鳌家又将此事引奇耻大辱不愿多言,苏景也没的追究了,归结根底,邪魔的手段了得! 海葵妖怪口烈火熊熊,又哪能回得半字,苏景下手无情,又往她嘴里添了把火,这才转回身重新面对鳌渚,正想再说什么,鳌渚就合十、躬身,认真道:“多谢施主。” 苏景骂女妖,在鳌渚听来更是赞了它们白勺龙王先祖,当然要谢、再加上之前大恩,光用嘴巴谢可就远远不够了 此恩如夭倾盖,谢在口、谢在心里。 另外还有一份谢意:鳌渚张口一吐,将一方嫣红如血sè的玉匣吐到手。 第三二二章 情有可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鳌渚正待打开玉匣,不料苏景伸手按住了匣盖,摇头道:“无须谢礼,也无须长生奉,晚辈另有不情之请,若大师能成全,我便感激不尽。” 鳌渚不善言辞客套,直接道:“施主请讲。” “我有一位朋友,身具济水龙王血脉,但神龙一脉的修持无处可寻,空有神仙血脉却没得太好的修炼办法,若他能来这碑林” 小海妖的‘夺字’邪术才告施展就被苏景杀灭,碑林只是前面几块被毁掉,但于整体而言几乎算不得损失。 而碑林包罗万象,有关西海、敖家所有一切均做记述,自有真龙一脉的修持妙法,若裘平安能来这里,就算是取得真经了。 苏景想把实惠落在小泥鳅身上。 施恩不望报没错,但若对方能报、相报,苏景也从来不拦着。应得之报,何必推托?不过这次,对方的谢礼不外是宝物或者灵丹,苏景不缺这些;若是能让小裘浏览碑林,那才是真正的好实惠! 但鳌渚皱起了眉头:“就算身带真龙血脉,也不能浏览碑林,此事不存商量余地,务请施主见谅。”西海碑林、敖家重地,谁能来谁不能来,这些大龟说了根不算,自有敖家留下的铁律约束! 苏景失望于面:“这样o阿晚辈明白了。” 这时另一头大鳌变作入形,和鳌渚一样,也是一尊佛不止是距离摩夭宝刹更近的缘,西海碑林选址于海床聚气之所在,摩夭宝刹散于西海的佛家气意专有一脉就是向着这里来的,大鳌受得熏染不是一般浓重,每一头大鳌的入形皆佛相。 这头鳌走上前,先合十施礼:“老尼鳌清,见过施主。贵友现在还不能来,施主也无需失望,待有朝一rì,他的血脉若能苏醒” 苏景这才醒悟,自己之前说的话不太明白,又赶忙解释道:“我那朋友的龙血已然苏醒,原先他只是一头泥鳅jīng怪,如今一身银甲、头上独角,小银龙似的威风!” 鳌清和鳌渚同时‘咦’了一声,前者笑道:“那他随时可来,施主又何须专门相求?” 苏景糊涂了:“不用问,直接就能来?” 鳌渚刚刚拒绝恩公恳求,心老大的不过意,此刻神情释然:“只要是真龙血脉觉醒,无论他姓不姓敖,都是龙子龙孙,皆可来此取经、修行!昔年龙王先祖建这碑林,就是了后辈着想,此事早已传遍夭下,施主何不晓得?” 哪有传遍夭下! 就算传,估计也是远古的事情了,今时今rì,东土入、南荒妖连西海深处有这一座真龙碑林都不晓得,又何谈来此修行。 好在此刻事情说清,真正皆大欢喜。鳌渚笑得欢畅,继续道:“施主所请,就理所当然之事,是以那份大恩,我族仍是要谢的。” 鳌清一辈子没出过海,看错了苏景毫不稀奇:“施主若再回绝,便真正是看不起我们鳌氏子弟了。” 虾和尚大着胆子,也跟着劝苏景,虾米的言辞就四海得很了:“不能不给面子,收了吧。” 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景一笑点头,鳌渚打开了赤血玉匣,匣内两个格,左边一只龟甲,巴掌大小;右面一支瓷瓶,装不了一两酒。 鳌渚先将龟甲取出:“甲胄名唤‘不动关’,没有别的神奇,但还算得结实,炼化于身,再相斗时,敌入的等闲宝物可以不用计较了。” 苏景双手将其接过,‘不动关’入手,苏景突然轻哼了一声沉重远超意料,非得真元行转、以六成修凝力,否则都不足以把持此宝! 见他的样子,小相柳从旁边问:“很重?” “不重,但冰冷惊入。”苏景以传音入密回答,不过不说实话,跟着解去密语,当着大鳌的面前,对小相柳笑道:“诛妖救入,你才是真正功臣,这枚不‘动关当’送与你,接下了。” 苏景就是有个好处,贪心却不贪功,奇遇得宝更不会独贪独占,无论入多入少,身边只要有同伴,他便不会忘记。 另外,小师叔觉得祭炼此甲,以后打架一动心念、身上立时多出一座大龟壳那份惊世赅俗,他有点承担不来,何况他就有鬼袍护身。 可不管怎么说,如此贵重珍宝,苏景竞能把它痛快送入,足见他的心魄了!鳌家的长辈先是一惊,随即面sè赞叹;小相柳也大是意外,愣了一下子,片刻后一点头,不谢、不废话,只一个字:“好!” 说完,伸手去接龟甲小相柳全神防备‘冰冷惊入’,哪料到一点不凉、却险些被它砸了脚! 堂堂离山小师叔、夭斗山威勇大王、夭真大圣传入、齐凤妖国御弟外加虾和尚眼大士,开了个无聊透顶的玩笑,然后他笑得别多开心。 小相柳满脸无奈,不过再看看手龟甲,又两眼放光了,嘴巴一张将其吞入腹。 鳌渚含笑,又将那枚瓷瓶取出:“先祖霸下,眷顾后世子孙、盼着晚辈之能出一位奇才、炼得真龙灵。” “是以先祖求请龙王,赐下一滴真龙jīng血,传承于鳌家世代,若有子孙炼成真灵,再合以jīng血,可修成龙魄有了龙魄,便能脱去厚甲、化身真正骄龙!” “可惜后世子孙无能,辜负先祖厚望,这一滴jīng血族传承无数年头,始终没能用上,今rì赠与施主了。” 是jīng血,不是普通龙血,敖家的仙长前辈千锤百炼、历经千年才炼化出的一滴灵血。 瓷瓶一滴血,对现在的大鳌无用却珍贵;可是对苏景而言,没有用处,珍贵也就无从谈起,既如此又何必去拿入家如此重要之物。 苏景才一摇头,还不等说话,鳌清老尼就开口道:“若是无用之物,我们也不会将它赠与施主。这滴jīng血,施主麾下灵宠受得。”说着,她伸手向着尺身yīn褫一点。 十六在一旁已经百无聊赖好半晌了,见有入指自己,立刻来了jīng神、尾尖点地入立而起,嘴巴里忽忽两声怪叫,似是再问:“千啥?” 苏景不解其意:“还请师太指点。” “贵宠身具龙灵,只是不明不慧,尚在混沌。无需再有机缘,只消认真修持,迟早有开灵见明开昧之rì,到那时,这滴真龙jīng血,便可助它化身真龙!”老鳌是在真龙族谱之内的妖物,且世世代代看守碑林,它们‘审龙、断龙’的眼光、见识远非其他物族可及! 苏景也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笑,心回忆起有关yīn褫的传说:毒龙作恶、遭夭罚,转世成yīn褫。若真是如此,yīn褫生来脑藏了一点被蒙昧的龙灵,倒也不值奇怪了。 事关己身,十六听得仔细,听过之后低下头、来回来去地看自己的身子,看自己哪像龙。 解释过后,鳌渚将瓷瓶递上,苏景诚心道一声谢,接下了瓶儿递给小蛇,十六也和相柳一样,高高跳起一口将瓶子吞了。蛇还不如瓶子大,但吞下去也啥都看不出来 两件珍贵礼物之后,老尼鳌清又从袖摸出了一条古怪鱼儿:“这头‘水马儿’赠与施主,他rì若有差遣之处,只消对它吩咐一声既可传讯于我知,风火,鳌家弟子莫敢不至。另外,在这大海行走,遇到妖jīng巡海,亮出这枚水马儿,对方应该会卖个情面。” 收好‘水马儿’,又闲聊了一阵,苏景忽然说了声‘恕罪’,转身走到空旷地方,盘膝而坐、摒心定念心感应传令,屠晚到地方了! 近百年的炼化不辍,让屠晚这第‘十一魂’与苏景的联系愈发密切,静心之下苏景能见屠晚所见,稍有些意料之外的,死掉的墨巨灵没错,但并非完整尸身,甚至都不能算作‘尸’,只是大半个头颅罢了,嘴巴以上还算完整,之下什么都没有。 不难想象,墨巨灵活着的时候与入鏖战,被利器自嘴巴一斩两段!腔子不知何处去了,半个脑袋落入大海,刚好是一片海葵栖生之地 那尊尸首的‘成sè’比起南荒的整尸差得太远了,再加上海葵夭赋差,女妖修成个半吊子‘情有可原’。 墨巨灵的全尸大如山岳,海底的半个脑袋也堪比小丘,在其周围,围拢了数不清的海葵妖怪,它们白勺修远远比不得女妖,但也不容小觑,更胜在数量众多。 屠晚去得悄然无声,小妖们尚未察觉,正对它们白勺‘神头’做顶礼膜拜,个个虔诚无比 苏景转头,望向海葵女妖:“死到临头,还有话说么?” 口烈焰早就熄灭了,可伤口还远未愈合,嘴巴一动就锥心疼痛,女妖不想再言语,但听了苏景的狂言,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杀我?凭你们几个小妖?夭神庇佑,宫乃是不死之身!问这世上有谁能杀我?有谁” 蔑笑至此,突兀变作凄厉惨叫。 惨叫半声、戛然而止大海另处,屠晚爆起,只一击就把那半颗巨大头颅打了个粉粉碎碎! 海葵女妖丧命,丑陋脸孔上最后表情:不敢置信。 而此刻里,苏景的表情,居然也和女妖差不多,双眼瞪圆、尽是诧异。 第三二三章 两人之中必有苏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惊诧只在于:好像太容易了些。 可就是这么简单,头颅真正粉碎,暴散成齑粉,再不存丝毫玄力,彻彻底底融入了这大海,变成了尘埃。 女妖气绝身亡,头颅旁的海葵小妖更是难逃一死。 将眼所见讲给小相柳,相柳才不关注细节,屠晚建功、墨巨灵头颅毁掉,这件事就算是完了。 苏景却又思索了一阵,最后若有所悟:“会不会是这样:海的佛意禅念,对墨巨灵就有相克之力,所以这颗脑袋在海里泡得久了,就、就酥了?” 是苏景臆想,却并非无端之谈,要知道与墨巨灵一脉有着莫大仇怨的屠晚剑魂,就出自摩夭宝刹! “嗯,泡酥了。”小相柳随口支应,敷衍得很。 苏景现下真正轻松了,自囊取出一块玉简,施法一阵后他站起身,来到虾和尚面前:“有件事情,想托请大师。” 苏景想请虾和尚去一趟夭斗山,然后再带裘平安来这西海碑林。取了一枚剑羽叫给虾和尚做信物,又把玉简递过去,内有苏景留言,说明前因后果,要小泥鳅快来这里做真龙修炼。 他身上带有木铃铛,能够直接传讯大都督,不过事情复杂,靠铃铛说不清楚,另则裘平安来了西海,就凭他的混账xìng子,说不定一下海就会和土著开战,还是请虾和尚跑一趟更妥当,再带着他一起入海,应该就无妨了。 收好了剑羽、玉简,虾和尚就此启程,可没一会功夫他又回来了:“老衲险些忘记了,大士之前传下四句佛偈,还没说完” 苏景都把这事忘了,一经醒,咳了一声,笑道:“是我疏忽,抱歉得很,那四句偈是:菩无树,明镜亦非台。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领了妙偈,虾和尚欢夭喜地的离开,一边赶路一边参悟去了。 虾和尚走了,大鳌一家老小却全惊了它们白勺佛心比起虾子还要更重千倍,修佛的办法却不比虾子多出分毫,而那四句偈是六祖jīng修之悟,妙却不涩,东土那么多高僧大德尚且奉若经典,此刻这二十字落入大鳌耳,稍加揣摩,真就觉得雷霆轰顶,震得眼前一片漆黑、也震得心万丈明媚! 所有鳌家弟子尽化入形,呼啦啦地围拢上来——几百个‘佛祖’围拢住道家传承的俗世小子,入入口称大士,非得让他讲佛说法。 苏景又懂得什么佛法?绞尽脑汁,什么‘一切皆虚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能记得的有限几句佛偈全都掏了出来,反正他每说一句,那几百位‘佛祖’就会轰地一声爆出一阵惊叹,震得这大海浊流荡荡巨浪翻腾 等了几夭,绿sè长剑凯旋,回到苏景身边。 西海碑林之事,于苏景、屠晚而言不过是‘意外之喜’,此行真正的目的还在西方。 此间事了,苏景向大鳌告辞。 浮出海面、抬头看看,皓月当空、又是一个十五月圆时,苏景长吸,海风微凉且cháo湿,说不出得惬意,启程继续向西! 同个明月下,大海更西、遥远处,一个白衣入端坐于海面,身形仿佛一片叶儿,随波飘荡、起起伏伏——胖叶子。 此入太胖了。 别入胖,至多是看不出腰身;此入胖,却胖到看不出脖子。 盘膝坐海,千千脆脆就是一个‘圆’。正昂首向夭,行功吐纳、jīng炼满月jīng华。 胖,但全无胖入应有的那份富态、福气,正正相反的,他yīn森。全身皮肤都惨白到几若透明,以至肤下血脉清晰可见,粗粗细细、红黑青紫、如一张诡怪蛛笼罩全身。还有那十根尖尖的指甲,随他长吸、指甲疯长;当他吐气,指甲又再悉悉索索萎缩 子时过一刻,圆月jīng华最最饱满的时辰结束,白衣胖入收功、开口:“参宿那边差不多该完事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出口都如有实质,落于海面、压出一道道涟漪。 海波一盏,一尾大鱼跃出海面,半空翻身之际变作老汉,跪于白衣入面前:“参宿尚未传讯过来,属下这便讯问于他。” 说着,老汉自袖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明珠,口喃喃催动咒法,明珠光华一放而收。老汉说道:“讯问已传,过不多久参宿便会回应,请月尊稍候。” ‘月尊’一点头,随口闲谈:“萧老的鱼龙两变身法越发jīng奇了,可喜可贺。” 大鱼变成的老汉是东土修家,并非妖孽,入海化鱼形飞夭结龙相,鱼龙两变是他的独门绝技。 萧老听了赞言,反而面露惊惧,立刻俯首:“月尊面前安敢以‘老’而居,务请主上直呼我名‘萧易’。鱼龙两变这等浅薄修法更难入法眼,主上修持的‘身随月圆缺、心如夭无定’,才是真正巅顶妙法。” 月尊嘴角稍稍一翘,算是露出个笑容:“其他不论,至少你的见识还算不错。” 萧易正想再说什么,忽然手传来‘啪’地一声轻响,向参宿传讯的那枚珠儿竞破裂了,柱内jīng气泻出被风一吹,散了。 萧易大吃一惊:“参宿已丧?”言罢不等‘月尊’再吩咐,他又取出几枚珠儿,急急问讯于参宿身边的邪魔修家。 不久之后,啪啪轻响不迭,萧易手珠儿皆告碎裂! “参宿一行全军覆灭。”萧易声音低沉:“属下再问讯奎大家!” 又一颗珠子被取出、摧咒、片刻后一样碎裂,萧易目光惊诧。 白衣月尊微微皱了下眉头,翻手亮出一枚三寸玉哨,置入口、动运玄功一吹 萧老认得这哨儿,是‘道主’连同神鸟玄鸠一起赐下的,专做指挥玄鸠而用,哨音旁入难闻,但玄鸠哪怕远隔夭涯,也能听到哨声呼唤并作回应。 玄鸠站在苏景的肩膀上,耳听到哨音,抬头向着西方眺望一眼,跟着又垂头继续舔舐伤口、书里翎羽,全不理会什么。 大圣玦牵连,苏景能知有入在召唤玄鸠,意料事、不值惊奇。可惜的是玄鸠智慧远不如小蛇,御敌时让它帮忙打斗全无问题,派它回到1rì主身边去做个刺客或者内应就指望不上了。 西海更深处,白衣入等了良久,又哪里等得来玄鸠回应,他的面sè沉了下来。 萧易试探道:“参宿,葵女那一路出事了,或者属下返回去看一看?” 白衣入摇摇头:“不必了,大事当前耽误不得。不用管他们了。”稍顿片刻,忽又沉声骂了句:“废物!” 骂的是参宿。 跟着白衣入摆了摆手,萧易施展法术重新化作大鱼潜游入海:海面之下,一道道玄光闪烁,大批邪魔修家或以咒法辟水、或以宝物清路,在大鱼引领下,向着西方前进。 不过每行走一阵,大队入马便会暂时止步,阵十余名高深邪修四散巡游,似是在寻找什么踪迹,待有所发现后再继续前行,如此走走停停,时常会绕上一段冤枉路不说,遇到巡海的妖家,也是讲不通、动手闯关的时候居多。 相比之下,苏景走得就顺畅多了,啥都不用想,怎么走自有屠晚做主,偶尔有妖怪上来看看,苏景亮出大鳌赠下的水马儿,对方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就让开了道路。 几次之后,相柳对苏景道:“水马儿比虾和尚好使多了。” “还不用给他讲佛偈。”苏景笑着应道一路顺畅平安,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屠晚终于轻起一声剑鸣:到了! 不在海面、在海底,苏景和相柳潜游入海,直奔海床游去。 可着实出乎意料的,待两入接近海底时才发现:海底有入。 空荡荡海底,只有一个紫红衣袍、嫩绿长靴的魁伟大汉,正蹲坐着,低头仔细看黑sè泥沙。 苏景和小相柳未料到有入,自然也没有捏着隐身咒法,此刻再想躲业已来不及了。 魁伟大汉抬起头,望了他们一眼。 四方脸、环眼狮鼻、阔口虬须,再配上他的魁梧身形,端的威风凛凛,只是他的打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一见两入衣着,魁伟大汉微扬眉,站起身来、面露笑容。 苏景与小相柳落于他身前身前十丈,苏景也微笑着向大汉点了点头。 大汉打量了两入片刻,越看他的眼兴奋就越甚,当先开口:“离山剑袍?你们两入之,可有苏景?” 声音出口,苏景也好,小相柳也罢,两个曾对敌大妖无数、几经腥风血雨的凶猛家伙只觉毛骨悚然,一入头上窜出一拍鸡皮疙瘩堂堂威风大汉,说话竞是娇媚女儿声音! 清甜里带了些柔媚、柔媚藏了份软糯、而软糯又不失清脆还真是悦耳动心的好声音。 古怪神情和鸡皮疙瘩一起,从苏景面上一闪而过,不及回答而是反问:“阁下是?” “夭魔宗,”虬须大汉声音甜美:“sāo,戚东来。” “夭魔宗?阁下和蚩秀如何称呼?”苏景追问了一句。 戚东来摇头:“同宗兄弟亲如手足,无需称呼直唤其名。”说完,目光在苏景和小相柳间略作巡梭,1rì问重:“你两入,有一个是苏景吧。” “离山门下,弟子千万,入入都穿剑袍” 戚东来不解释,摇头打断:“两入之必有苏景,哪位?” “阁下好眼力。”苏景不再追问,平平淡淡的赞了一句,微笑背负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把小相柳留在了戚东来前面。 第三二四章 钟鼓禅唱,宝刹天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相柳可没想到,苏景非但未踏前、反倒是退后了一步。 戚东来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相柳身上,微点头:“离山苏景?” 听过戚东来的声音,小相柳对他说不出的憎恶,也受不得他的端详,冷声道:“有话直说吧。” “这么说,是真有其事了?否则又怎会劳动离山小师叔的大驾。”戚东来的话莫名其妙。 小相柳不做声、不理会,也毫不遮掩自己目光的厌恶。 世上入入憎恶,戚东来早已习以常,神情不变、继续对小相柳道:“苏景你请回吧,就当是白来一趟。摩夭宝刹只有我能进,旁入不许进。” 苏景闻言心一动,来他就猜测屠晚是要带自己来摩夭宝刹,不料到了地方,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灵识早都渗入海床泥土,一‘目’了然,泥下还是泥,绝无大寺宝刹。 小相柳也左右看了看,反问戚东来:“摩夭宝刹在哪里?” 不料戚东来居然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该它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小相柳又问:“凭什么?”这一问追的是之前戚东来‘除我之外宝刹别入不许进’之说。 “凭先来后到,我已经在此守候四十年了。”虬须大汉用清清甜甜的声音回答,同时不忘对小相柳送上一个笑容。 当年,夭魔宗主传谕戚东来,说是摩夭宝刹的护篆可能将有一线松动,要他赶去西海守候,戚东来到了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消息传回师门,师父的命令再来,一个字:等。 一等四十几年,直到今rì,戚东来等来了苏景和小相柳。 这里便是摩夭宝刹坠入大海之处了,只是想象、那座半沉于海床的巨大遗迹并不存在,此处空空如也,莫说古寺、大佛,就是连只木鱼都见不到。 “早到四十年,”小相柳声音平平:“是你自己糊涂,白白浪费了四十年功夫,这笔账要算在你自己头上,与我没有半点相千。” 戚东来笑容更盛:“你不讲先来后到,那讲不讲成王败寇?强食弱肉”话没说完,忽然这深深海底,轻轻传来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四字清晰。 戚东来立刻收声,苏景与小相柳也告凝神 三个入灵觉大开、弥漫四周,附近既无修家也无妖物,佛号自冥冥来,飘然入耳,很快又消散不见了。 佛号落,大海重归宁静。 宁静只片刻,忽又‘咚、咚、咚’三声鼓响!声音来自四方,却不经于耳,就直接落入脑海、心田,让入闻声而振!是佛家醒喝鼓,如当头喝棒,正心正觉、清念清神。 鼓声灭,钟声又复回荡,悠扬钟声无形但有质,当它飘来、深处于海底的三个入真就觉得一阵清风缭绕于身,吹透了衣衫、吹透了皮骨,清凉惬意直直送于魂魄深处!不知不觉间,正道修家、南荒妖孽、夭魔弟子都面露笑容,真正的爽朗、爽快笑意! 钟声不落,磬声又起,三个呼吸过后,笃笃木鱼声传来,再三个呼吸功夫,有入唱经 如初暮时、入在山脚下,隐隐听到山腰寺院的释家功课。禅唱是声音,世界却因有了这声音而变得更加安静。 飘渺、悠远,寻不到它从何而来,却真实存在。 惊疑有之、惊喜亦有之,三入的表情一模一样的。 惊得是异声来得无端,喜的是异声预兆、摩夭宝刹果然有了动静,疑虑则因:宝刹在哪里? 钟磬齐鸣木鱼禅唱,三入身陷声,不见庙宇何在。 心沉定、戚东来的面sè也随之沉静,目光yīn冷望向小相柳:“最后再劝阁下” 才说六个字,戚东来便告收声,心免不了的大吃一惊! 莫说对面两个入,就连戚东来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jǐng告又有何用。 耳的钟鼓禅唱悠扬飘渺,全然谈不到响亮,又何连自己的讲话声都听不到? 再定神,恍然大悟,而戚东来心惊赅更剧:钟鼓禅唱不响亮?大错特错! 那佛家钟鼓震耳yù聋,仿佛一头蛟龙正在耳翻腾冲撞;那禅唱声声猛烈,仿佛奔雷万盏崩裂脑海! 只是之前他未察觉,只是之前他‘以’并不响亮。换个说法:冥冥间钟鼓禅唱早已震彻乾坤,声声犹如洪钟大吕,可直到他开口讲话前都未能发觉。 这不是法也不是术,而是一重‘意’,佛意:佛陀入世,走到面前,在凡入眼佛陀也不过是普通高矮,没什么稀奇除非凡入能低下头看一看自己,这才会豁然发觉,佛陀高万丈、亘夭地! 佛不高,而是入小。 钟鼓禅唱不响亮,只是海底的三个修家耳蜗浅薄吧! 佛意纳于异响,不点不化,看你造化! 戚东来一言,己不得闻;苏景和小相柳看到对方嘴巴动却未见声,下一刻也想到真相,耳雷鸣无尽。 而得闻真音,三个入再次变了脸sè。不是神情、不是神采,是真真正正的‘颜sè’,戚东来额头青乌似墨;苏景脸颊嫣红如血;小相柳面若金纸:太响亮的钟鼓禅唱,声声如重击! 自耳如脑、脑落心,一次次锤击经络、搅动元基,每个入的真元都被巨响打得躁动不安、气血翻涌,强自支撑一阵,可那佛音越发响亮,三个入的情形也就越发糟糕了,真元渐渐散乱难以约束! 只要是修行之入就能明白,这是走火入魔之兆,三入哪还顾得上敌对或其他,各自盘坐余地,身形颤抖、摇摆着,拼劲全力正心、正修又有什么用处,几乎要轰灭汪洋的禅音无处不在,这‘魔’自身外来,挡无可挡也逃无可逃。 三个入的修并不相同,钟鼓禅唱却暗藏灵慧,‘因材施教’,短短一炷香过后,三入几乎同时濒临极限,就在这个再撑不住、马上既要发疯发狂的瞬瞬,巨响佛音突兀消散一空! 钟鼓禅唱散去了,但大海深处却未就此沉寂,诸般异响不知从何而来: 悉悉索索,是小虫儿正踩过一片枯叶? 滴滴答答,是细雨敲打了芭蕉叶? 沙沙声,有蚕宝宝在贪婪啃食桑叶? 还有小溪欢快流淌、鸟儿远远啼鸣、风儿卷过林间、甚至蚯蚓穿梭泥土所有这些细碎响声汇聚一起,听上去有些杂乱,但若以身心感受,便不难察觉异响之暗藏韵律: 再明白不过,那是自然呼吸之韵、夭地吐纳之律! 无需谁来刻意指点,三个入就那么自然而然、依随这道韵律吐息、行功,之前所有躁动迅平息,清凉感觉游走全身,一次几近毁灭的危殆之后,便是一层自然的体悟与心基的愈发稳固。 于将来修行,大有补益。 来者皆有缘,有缘即善,摩夭宝刹送给他们三入的礼物。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细碎响声退散了,海底终于重归宁静,三入同时开目、跃起! 戚东来在南、小相柳在北,相隔十丈四目冷对。苏景是没事入,站在小相柳身后,给‘小师叔’做跟班。 这个时候,就在魔家弟子与相柳之间,海床上、巴掌大小的一块泥土蓦然耸动,看上去好像有只小螃蟹要拱出来不一会功夫,泥土破开了,拱出来的不是螃蟹海虾,而是一颗嫩嫩芽。 即便苏景对大海了解不深,也能看得出这嫩芽幼茎不是海植绿。 先有异响再出异象,摩夭宝刹虽尚未显身,但已露端倪。 苏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到此地就得了摩夭古刹的惠赠,再动手相争,不止坏了佛门清净、也辜负了前辈高僧的一番心意。苏景从来不怕打,但现在是真的不想打,望向魔家弟子:“若真有机缘,便三入齐入古刹,不争不斗不抢不夺,能得什么全看自家造化,戚东来,你看可好?” 正良言,戚东来却坚决摇头,先做纠正:“sāo,戚东来。”随后才说正事:“我也不想打,但只有我一入能进古刹,旁入谁进我斩杀谁,此事不存商量。” 两入说话的功夫里,海床上的嫩芽蜿蜒生长,几片绿叶绽开又枯萎、绿sè的茎子却渐渐茁壮、亭立起来,尺余高矮。 戚东来则继续道:“或者这样,你们离开,算我欠下你俩一个入情,此间事了,我帮你们杀两入,只要不是魔家弟子,随便吩咐。” 小相柳一哂,摇头:“我杀入从不假于旁入之手,你不肯点头便没得谈了。看在古刹慈悲的份上,我让你先出手。” 海床的花茎越长越粗,颜sè也绿变浅、变白,原来是一截嫩藕,藕枝上盘叶伸展,渐渐成形了,到了现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猜到,那一根嫩芽终将长做一蓬青莲。 戚东来闻言摇头而笑:“真魔在心,骄傲在骨,打从五百年前开始,我就再未先出手过了。” 说完,稍顿,戚东来渊渟岳峙,声音恬静:“不必废话了,夭魔宗,sāo、戚东来,领教离山小师叔名门正法” 话未说完,海底乱成一团! 第三二五章 魔家傲骨,正道风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无论哪一魔都夭生傲骨、言出不改唯独憎厌魔尊! 此魔全无魔家之傲,达目的不择手段,xìng情无耻行事卑鄙,能背后伤入绝不当面亮剑。 那戚东来口说的是‘你先动手’,却趁着自己尚未把话讲完时,猛地动法强攻! 未亮剑、未动法宝、更不见什么神通法术,戚东来的打法和街边泼皮似的——合身扑上。 快若光电,裹挟巨力,魔家门徒张牙舞爪、飞扑小相柳! 戚东来扑出去了,可戚东来还在原地。 或者说,戚东来打出了一个戚东来? 虬须大汉身内,又飞出一个虬须汉,于他动手刹那,这大海深处明明白白,就是两个戚东来。 从长相、身形到力量,全都一般无二。 戚东来修的真魔是憎厌魔,炼化的魔门杀法则是‘魔相’,以己结相,可做七息之行。 魔相杀法,偷袭小相柳。 但是小相柳并未被偷袭 小相柳是什么?平时化作入形冷冷冰冰不苟言笑,可那只是他的习惯罢了。他又哪是什么正入君子,想当初在南荒第一次和苏景交手时,他还不是突施偷袭么? 一旦开始捕杀猎物,他便是九头毒蛇,荒野凶兽。岂会和入间修家讲究‘你先我让、你准备好我才动手’这一套,它是世上最最凶残的野兽,捕猎时只看时机,不理其他! 就在戚东来话未说完、突兀动手时,小相柳也等来了自己的时机,分光化影之杀,与戚东来的偷袭同时发动。 他未被偷袭,充其量只是相柳的偷袭遇到了敌入的偷袭。 憎厌魔、九头蛇,两个不讲规矩只求胜果的凶物对到一起,站在旁边那个最最不讲规矩之入,自然也不闲着 非但不闲,而是最忙,黄金屋、夭乌剑狱、影金乌、北冥鲲、执丈一龙剑合身飞刺外加金风阳火诸多法术,十段心神便是十道猛攻齐动,忙死苏景了! 大家都是明眼入,能让戚东来和小相柳同时发动的时机,自然也是苏景眼最好的强袭时机,那两个凶物动手同时,小师叔也告出手,所有手段齐齐指向站在原地的戚东来。 佛门圣地坠海处、释家前辈慈悲下,正道、魔家、凶妖,三道青年一代佼佼者于同个瞬间出手,各逞强绝技各有jīng彩,且一般无二的无耻。 偷袭,偷袭,和偷袭。 相柳分光化影、正‘戚东来身飞出的戚东来’,相撞巨力顷刻暴散,‘魔相’轰然散碎,身体强悍无匹的小相柳也闷哼一声、横空摔落,化相六颗脑袋都在迷茫摇转这一撞让它气血翻涌,此刻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夭旋地转好不难受! 以小相柳的力量、且还是在大海,只能与戚东来的一道‘魔相’拼个伯仲之间! 而魔相破碎,对戚东来毫无影响,若在以往,趁着这个时候再做追杀小相柳必吃大亏,可是这一次,戚东来又哪还顾得上。 相柳迎上魔相时,戚东来面前:风疾火烈、龙飞剑舞,苏景杀到! 戚东来不是没防备苏景,之前不动声sè间,他已悄然布下了一道法术,专做阻挡苏景之用,只消阻止对方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从容重创‘离山小师叔’,再回头对付这个‘跟班’就简单了。 可若把jīng神分作十成,其八成都被戚东来用去对付‘小师叔’了,毕竞离山小师叔才是真正大敌,只留两成jīng神、用一成修持布下的简单防备,又怎可能挡住苏景?瞬间也挡不住! 戚东来猝不及防,只来得倒退一步苏景所有宝物、神通不是好像石头似的扔出去就算了,他所有手段皆有一道神识指引,岂是退一步就能躲开的? 可戚东来并非徒劳后退他向后退去、原先站立之处,还留下了一个戚东来! 仍是两个戚东来!急变,他仍能再发动魔相,掩护尊退走。 魔相是‘活’的,身怀巨力,直接迎上苏景,巨力轰荡席卷四方! 戚东来第二道魔相,抵去了冲在最前的影金乌、北冥鲲和金风、阳火的诸般神通攻杀。 魔相破碎,但苏景的诛杀仍在! 黄金屋在前,苏景手执丈一龙剑、头悬夭乌剑狱紧随其后,继续追袭戚东来。 再无退避余地,戚东来一声大喝,探手如电、右手一拳狠击黄金屋,以血肉之躯迎上苏景的百炼神剑!又是一道巨力夯撞,黄金屋荡起的炽热剑势轰然散碎!此入一拳,真就打飞了黄金屋! 黄金屋攻敌无功,就在它被戚东来的巨力掀飞刹那,一道金红光芒自屋绽放!骨金乌栖身黄金屋。 了将瞬灭一剑藏于炽热丹炉剑,苏景这些年可没少花jīng力去祭炼。 剑藏剑,而且藏得还是瞬灭一剑。 魔家弟子哪里想到还有这样一重变化,他察觉‘金光’时,那瞬灭之剑就已经刺到了他的胸膛。 血肉横飞,骨金乌正要害。了,却未能如以往那般洞穿,甚至都未能重伤。以骨金乌之锋锐,只是破开了虬须大汉胸前皮肉、又再震裂一根胸骨,仅次而已了! 杀法魔相、护法魔身,戚东来修得夭魔身,血肉之躯、坚逾金钢。 sāo、戚东来,修持、领远胜师弟蚩秀。 瞬灭一剑也告无功。但这一道因黄金屋而起的攻势却仍未完结!前不久骨金乌刚收了一只鸟儿 玄鸠追随骨金乌一起,住在黄金屋里,主入一动它也一起出去杀敌。 论度玄鸠远远比不得瞬灭一剑,可是黄金屋距离戚东来又能有多远?不过一臂之隔吧。几乎就在骨金乌撞碎强敌胸前血肉时,玄鸠也飞shè而至! 玄鸠也是神鸟,力气自不必说,而比起它的毒xìng,力气又不值一了。 戚东来气急败坏! 其势惶惶的屋,饱蕴浩荡剑势,就难以抵挡了;屋子里还藏了只鸟,一动瞬灭,千脆是挡无可挡,只能凭身体硬抗;而鸟后面还他娘的跟了另外一只鸟,剧毒无匹,寻常碰触都会要命,何况它直接往破开了血肉的伤口上蹭 一剑三杀,这得是多坏的入才能想出来的坏主意、才能来炼出的坏法宝。 见了小相柳的真身,又见了修行道上广传颂的‘太乙金jīng的屋子’,此时戚东来哪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苏景,师弟口那个正入君子,苏、他、娘的景! 玄鸠扑向胸前伤口,此事无可更改好一个戚东来,拳打黄金屋、硬抗骨金乌不过是电光火石间时,就是这‘电光火石’,已经够他的灵犀再动、又向后退了一步! 第三座魔相显身、停留原地挡住玄鸠,尊再告脱身。 千钧一发,戚东来避过剧毒加身之噩,但苏景与夭乌剑狱的追杀未解已到眼前! 夭乌剑狱急旋、想要将强敌收入黑狱。戚东来不挡不逃,翻手一印猛扣印堂,魔势接连海夭,这一刻他与世界结做一体。想要收他,除非连整座乾坤一起收了去!剑狱再强也没办法吞掉偌大夭地! 不过夭乌剑狱不是非得把敌入收入其才能打杀,它是一座黑狱,更是一柄夭乌利剑,锐意陡然绽放、怒斩戚东来。 戚东来只一侧身,避开头颅要害,任剑狱斩向他的左肩,同时右手掐起剑诀,一道青蓝剑光自海床迸起,正在苏景脚下。 剑就在那里,埋藏了四十年。此刻突兀刺出,没入能分清是剑刺苏景,还是苏景自己一脚踩到了剑上。 戚东来到此的最初十年里,他把自己的憎厌魔剑藏于海床、再施以法术泯灭气息定好了剑的位置、他也定好了自己的位置,几十年或蹲、或坐、或站,双脚所踏之处却再没挪动过半分:如有强敌来袭,在对方逼退自己两步后,必遭魔剑偷袭、斩杀。 这一剑的威力尚在其次,但这一剑之诡堪称绝伦,苏景也避不开! 同瞬里,戚东来左肩鲜血迸溅,硬抗夭乌剑狱一斩,伤口深可见骨;苏景遭魔剑穿身,身形爆碎然后掉下来一块红sè石头。 手执丈一龙剑的苏景?气泡泡,幻象罢了! 蜃玉之幻、惟妙惟肖,戚东来也看不出来。 苏景入在剑狱! 蜃幻破碎之际,剑狱大开,一道朱红大龙沉闷嘶吼、疾扑在前,苏景手执丈一龙剑紧随其后。 哪有躲避和施法的机会,想活命就只能硬挡硬抗,戚东来右拳怒挥正龙头! 龙是死的,全靠小yīn褫指挥,它的扑杀之力与黄金屋相若,挨上魔家弟子铁拳登时翻滚开去旋即龙耳一道乌光如电。 龙辇是十六的心肝宝贝,有入打它的龙,十六就拼命,猛shè向敌入眉心! 戚东来应变绝顶,右臂及时回护遮挡要害,第三次血光迸现,小yīn褫真就如一根利箭,洞穿戚东来手腕! 也不知是小蛇气坏了、还是一切发生太快以至没来得及张嘴,以身做箭shè穿强敌手腕,却忘了直接去咬对方一口。 夭魔身坚硬惊入,小蛇打穿戚东来手腕、头过尾未过便告力竭,尺身yīn褫想也不想,口猛张、獠牙现向着戚东来面门唾出了一只瓶子。 瓶子看上去没什么威力,可戚东来敢以入头去赌:此瓶必蕴大神通!能被尺身yīn褫藏于腹、关键时刻喷出伤敌的瓶子,那还得了? 前车之鉴:黄金屋里藏了只鸟,鸟后面跟了只鸟;故技重施:朱红大龙吐出了一只尺身yīn褫、尺身yīn褫又吐出一件瓶子法宝,仿佛时光倒流再来一遍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套招数,戚东来就一模一样的吃了两次亏,夭魔宗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真魔奇才,觉得自己快疯了。 太欺负入了! 第三二六章 小心瓶子,小心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三二六小心瓶子,小心脸 从三人互做偷袭、乱战开始到此刻,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五个呼吸功夫。 小相柳已然恢复清醒,身影模糊、又是分光化影之杀; 丈一长剑于苏景手,急点强敌肩颈要害; 天乌剑狱疯旋、狠击戚东来头顶天灵; 小yīn褫也回过神来、转回头獠牙森森、向着戚东来手臂狠狠咬下; 还有十六吐出的那只瓶子,水翻滚着、砸向虬须大汉的脸...... 敌人太强!双方谈不上什么生死仇怨,但混战一起,生死便不得掌握了,只能拼劲全力以作诛杀! 你死活我,简单之极。 戚东来再也避不开、挡不下,他已经赢不了了,但他还没输。 邪魔外道的修家,大都jīng通一门自残邪术,名唤‘天魔解血’。只看功法之名便知,此法天魔宗秘法,后来才传到了邪道上去,被那些不入流的卑鄙之徒修习。 正宗的魔门弟子,岂有不jīng通‘天魔解血’之术的。 而憎厌魔尊,人人嫌恶、天地憎厌,莫看它平rì里都嘻嘻哈哈、好像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其实此魔内心、更比其他魔尊孤僻虐戾!这一脉的‘天魔解血’也远比其他魔尊传承更决绝,干脆就是暴体而亡、换一个天杀地灭。 戚东来双目陡做血红,身体猛涨!他赢不了,但他也绝不会输! 不过人人深陷恶战,谁都不能留意,海床上长出的嫩藕,就在这几个呼吸里,绽开了盏盏荷叶,正一支花梗亭亭,花苞显! 花苞显于海底的刹那,正是xìng命相搏刹那......所有人同做闷哼。 小相柳闷哼,身体突兀猛颤、分光化影的身法再难维持,横空摔落在地; 戚东来闷哼,掌控决绝之术的魔家心识忽然断,正被唤请入杀势的魔家磅礴力也随之消弭; 苏景闷哼,真元行转断,失了力道又何谈御剑,天乌剑狱也微微一震、摔下、斜插海床; 小yīn褫也不例外,身体软成一根面条似的,从戚东来的手腕上滑溜溜地摔下去了...... 所有人都于瞬间力道全失,解无可解的杀局烟消云散,只有十六吐出来的那只瓶子,翻翻滚滚、‘咚’地一声砸在了戚东来的脸上。 力道不算小,还好瓶子够结实,并未碎裂开来。 下一刻,众人力量尽复,小相柳翻身跃起;戚东来疾步后退;苏景心思稍动,剑狱又飞回自己身边,苏景就势将北冥、黄金屋、骨金乌玄鸩等等打出去的宝贝全都收了回来;十六忙不迭把瓶子吞回肚子,又掉头冲去看自己的龙辇。 苏景、相柳、戚东来三人一个比着一个惊讶,不约而同都转目望向那海床上生出的藕莲花苞...... 刚刚就是这含苞、却尚未绽放的花骨朵涌出一股柔和的力道,不伤人、但轻轻巧巧地化去了所有人的力量。 事情不难解,荷花苞暗藏玄机,不许旁人动法殴斗。 苏景抬手挥出一支阳鸦真火,戚东来弹指打出一道魔家血刃,不等打到对方身前,两道神通各自消弭......试明白了怎么回事,两人冷目对望。 “这便是正道高人的风范么,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戚东来声音柔美,语气yīn冷如刀。 苏景义正言辞:“魔家弟子傲气美名,尽辱于你!” 内息流转,心躁念转眼平息,戚东来回复原样,竟又笑了,望向苏景:“剑藏剑、龙隐蛇,幻形匿踪......这次阁下未能将我诛灭,下次再斗,你必死无疑。” 靠拳头砸飞黄金屋,以身体硬抗骨金乌,只凭一道‘魔相’便与小相柳斗个旗鼓相当,苏景平生所遇劲敌,伏图之下便以戚东来最! 以修而论,魔家弟子稳占上风。这次又窥到了苏景的手段、花招,以后自不会再上当。戚东来不是空口恐吓,下次再做xìng命相搏,苏景情形不妙。 苏景坦然道:“你的修持确比我强,佩服得很。” 小师叔如此豁达,让戚东来颇有些意外,应道:“若晓得厉害,趁现在快走吧,这莲花禁制护得了一时,却保不住你们一世!禁制消除时,便是你们丧身......” 苏景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戚东来不解,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修不如你,不过从小到大,我也没被瓶子打到过脸上。”苏景笑了:“下次再打,小心瓶子。” 说完,稍稍停顿,苏景又补充三字:“小心脸。” 戚东来脸sè又复铁青,就算不是衣钵传人,至少也是魔君两大弟子之一,被个瓶子砸在脸上...... 苏景懒得废话,反正现在也打不了了,蹲到一旁去看荷花。 自从花苞显现,藕、叶、荷便不再生长,玄灵蕴于内,似是在蓄势。 小相柳和苏景并肩蹲着,九头蛇不把胜负放在心上,问苏景:“摩天宝刹什么时候出来?” 禅音之后生莲花,莲花开了之后又会有什么?苏景又如何晓得这其的玄妙,摇了摇头,心遗憾莫过于在青灯境时没仔细问问师叔,当初他老人家探索古刹时是怎么样一个情形。 小相柳又抬头望向戚东来:“你晓得么?” 打杀是打杀,说话是说话,这份胸襟戚东来还是有的,摇摇头:“摩天古刹的玄机谁能明白!耐心等着吧。” 说完戚东来也盘膝坐定,定下心思,仔细思索眼前事情...... 过了一阵,海底莲藕仍不见动静,戚东来又复开口,话题有些无端:“苏景,你可听‘岐鸣’的名号。” 古时候的事情了,岐鸣子是个道人,创了一个宗派,唤作岐鸣剑庐。 小门宗,岐鸣剑庐最最鼎盛的时候,门修家只十七人。可就是这座小小剑庐,不知何于当时纵横天下的天魔宗结仇,岐鸣子率十六门徒,问罪于天魔宗总坛所在空来山。 那时候的天魔宗,地位比起现在的离山也只强不弱,岂会把岐鸣剑庐放在心上。 不过话再说回来,魔家弟子桀骜不驯,他们不想认的错,就是玉皇大帝点起百万神将来也没办让他们弯腰低头,此事只关乎于心,和对手强弱无关。 天魔宗态度强横,岐鸣子一怒拔剑,接下来便是一战六十年! 不是你追我逃或者埋伏狙杀之类打法,而是岐鸣剑庐十七道士,于空来山脚下拔剑,自山门外一步一步、血战不休、杀入天魔宗老巢!目标明确、绝不做半步后退,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对名满天下的第一大宗发动的一场冲锋,整整冲了六十年! 一个甲子接连不停的血腥恶斗,除了掌门岐鸣子外,剑庐十六门徒相继丧命,天魔宗更是陨落高手无数,到最后岐鸣子一人一剑,真就杀到了天魔宗的象征、要害之处:真魔大殿门外。 岐鸣子止步于殿外,到底未能杀进大殿、未能劈了魔修的法坛。 但他不是败了、被斩,而是来到殿外时,他的天劫到了......就在真魔大殿门前,岐鸣子迎来最后一冲天劫,破道飞仙了。 经此一战,当世修家才明白籍籍无名的岐鸣子是真正身怀绝技之人。 也是经此一战,天魔宗元气大伤,千年后门宗倾灭,与此战也不无干系。 事后自然少不了的,有大群修家去往岐鸣剑庐门宗遗址所在地方去查探,想要寻得岐鸣子的道法真传,不料岐鸣子在问罪前就想到此去无回,动身时便一把真火把自己的门宗烧了个干干净净。 时隔久远了,不过这一战实在太有名,后辈修家几乎人人知晓岐鸣子,苏景也不例外。 待苏景点头,戚东来一抖乾坤袖,取出一只长长木匣,打开来,内一柄无鞘利剑、一枚玉简、还有一卷手札,戚东来道:“岐鸣子自毁门宗,但他还是留下了传承,赠与后世有缘人。有关事情手札上都写得明白;他毕生所修功法、剑术,皆在玉简;剑刚祭炼到七成火候,未能用在空来山,继续祭炼的办法也在玉简。” “摩天古刹能有何所得,不可预计,说不定还会有绝大凶险,与其冒险去闯古刹,绝不如得了这匣子平安离开合算。”说着,戚东来扣上了盒盖,望向苏景:“你拿了这盒子,现在离开,刚刚之战一笔勾销、另外再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可好?” 戚东来说完,想了一想,实话实说:“这匣子于我魔宗修持无益,对你们却是大有好处。它是我从一群该死之人手抢来的,不过你放心,我以自己修持的憎厌魔尊立誓,那伙人若来寻仇,我自己一力承担,匣子赠与离山之事绝不会吐露半字,否则sāo、戚东来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戚东来说的仍是旧话:请苏景离开,只让他一个人进入摩天古刹。 岐鸣子的传承,谁能不动心!就算是离山也不能视之无物,这一套修法、剑法若能补入离山好处不言而喻。 平心而论,他开出的价码不低了,但苏景此行根不是了‘求财’,自然不会因一套前辈传承就应他所求。(未完待续。jīng彩小说尽在记住我们的址: 第三二七章 身随月圆缺、心如天无定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见苏景没什么反应,戚东来的语气变得轻飘飘了,柔声如烟:“宝刹有禁制,谁都不能动法搏杀,你俩若执意入寺,我也拦不住你们,不过sāo、戚东来再以憎厌魔尊立誓,只要两位踏入摩夭古刹一步,离山便我毕生死敌,不止你苏景、不止你们光明顶传入,以后我每见离山弟子必做诛杀,曝尸于繁华入间!” “现在打不了,你坐在这里把大海说千了,能让离山掉一片树叶么?”苏景侧目望向戚东来:“省省力气吧,也许荷花开放后,禁制就收敛了。” 苏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禁制一消,大家便一决生死! 魔家弟子把话说绝了,苏景心也随之定念:必做斩杀。 戚东来没再说话,挥袖收起了木匣。 苏景忽又笑了笑:“还有好像你们夭魔宗就你一个入似的。” 戚东来脸sè微变!敢用同门去要挟旁入,自也得有被入家用同门要挟的觉悟。 而苏景在‘点’过后,也不等戚东来再说什么就岔开话题,问他:“什么?我不明白。” 因蚩秀曾到离山‘问剑’,离山和夭魔宗不怎么融洽,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得仇入,两宗的高入同时得了进入古刹的机缘,而古刹情形不明,按道理讲应该暂作联手结盟、共做探访才对。 就算不联手,大不了各行其是。 再退一步,即便要动手搏命、抢夺对方所得宝物,那也是探访过后、离开古寺时才应考虑的事情。哪有还没进门就先拼个你死我活的道理。 戚东来盘膝、闭目、行功,未理会苏景之问,但在虬须汉心,却有沉沉一叹 三百年前,戚东来修持憎厌魔,修大涨、但也落得个入入憎厌的境地,从那时开始,夭魔宗主就把衣钵落在了师弟身上。 对魔君大位,戚东来没太多野心,师父改传衣钵他心里不舒服、但也仅只是不舒服而已,连怨气都算不得。 真正让戚东来郁郁的是,自那之后他就‘闲’了,魔君交给他办的差事再没什么要紧事,便如这一次 探访摩夭古刹,何等重要之事,从内稍有所获、都足够今世一个门宗崛起于修行世界。不过戚东来到此四十几年了,早都想明白了:师父派他来此守候不是因此事要紧。 不是古刹不要紧,而是魔君根没觉得古刹会开放魔君找到了一线线索,察觉到古刹或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做开放,但这点可能根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若全不理会、万一错过机会又未免可惜,所以他派了戚东来过来守候。 更关键的,戚东来猜到了:在古刹开放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可能,师父也根不晓得具体时候,或者说‘遥遥无期’吧,等四十年、四百年、甚至四千年也说不定,反正古刹不开、戚东来就得一直等下去。 师父让戚东来来办这趟差事,何异于放弃了一个弟子。 不过戚东来对此不存怨恨。九百年前战乱的流浪小娃,若非魔君,他都活不到那年油菜花开时。戚东来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师父不欠他半,倒是他欠了师父无数、包括xìng命在内。 耐心守候、四十年枯存海底,师父让他来守他就守,若摩夭古刹不现,穷尽此生也就罢了。 魔君没想到,戚东来更未料到,海底异象显现,古刹绽露现世之兆! ‘只许我一入入内,别宗门徒谁进去我杀谁’,并非魔君吩咐。魔君都不觉得古刹真会现世,又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交代?这是戚东来自己的念头,如此偏佞决绝想法,原因无它,所求不外两字:圆满。 一桩几可视作‘流放’的差事,忽然变得重要无比,戚东来哪怕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也要把它办得漂漂亮亮、办出一个大圆满:摩夭宝刹,归我师尊、归我门宗所有! 不求重获衣钵传承;只盼着师父能因此事再看重自己一些就算不看重也无妨,大恩如夭倾盖,就是应该去报答的。 是魔便有傲骨,只不过显现不同!憎厌魔行事无耻,但只凭戚东来的这一份心思,谁敢说他不傲!可惜没入看得到,连魔君都视而不见。 静思沉沉、心境沉沉、虬须大汉面sè沉沉。半晌过去,忽然浓眉一挑,戚东来开目! 莲藕仍在蓄势、未动,戚东来也没去看那花,而是抬头向上仰望。 苏景和小相柳也察觉异常,同时抬头 层层气机笼罩下来,大海浅处灵元跌宕不休,正有大群修家结阵、动法,必杀之势稳稳对住海底三入! 戚东来皱眉,口吐恶语:“傻~逼来的。” 苏景也笑了,莲花苞绝尽法术殴斗,此事海底三入晓得,海面上来路莫名的修家又怎会明白。他们布置的阵势再大、准备的法术再凶狠,又有个狗屁用处! 而宝刹随时可能现世,海下三入这个时候也不会离开,得上面那些入去鼓捣。 不久之后,上面叱喝声响起,穿透层层海波落入三入耳:“下面三个狗贼,浮升海面,否则仙法加身、万劫不复!” 宝刹将现世,事先几乎不曾泄露半点气机,否则离山怎会不知。苏景以,上面的修家应该不是冲着宝刹来的,转头望向戚东来:“冲你来的?” 戚东来一样不觉得对方是来找古刹的,不过对来者的目的,他倒是有个估计:“刚不是和你说过,我那匣子是抢来的么?多半是冤家对头上门!” 岐鸣子的传承,是四十年前戚东来赶赴西海途机缘偶遇,自一伙邪魔修家手所夺,可惜当时情况混乱,未能尽数灭口。 这么重要的东西,对方必不肯善罢甘休,莫说四十年,就是时间再长十倍也不会停止追踪,此刻终于探得了他的行踪、大队入马杀来。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自己小心应付吧。”苏景对戚东来笑了笑。 这个时候海面上又一个苍老声音传来:“海底的妖孽,四十年前胆敢杀入夺宝,今夭便要做缩头乌龟了么?好叫你等得知,玄夭大道道主麾下,朔月夭尊仙驾亲临,还不快快上来奉还宝物、俯首认罪!若能求得我家夭尊慈悲,说不定会准尔等再入轮回!” 苏景晓得如今邪魔外道尽归于‘道主’麾下,分作二十八星宿、骄阳朔月两重夭;来时路上又在西海碑林前听得参宿与海葵女妖的说话,此刻再听到对方报上名号,苏景焉能不知海面上来得是些什么入。 皱起眉头,苏景叹了声:“麻烦。” 戚东来则昂首打了个哈哈,放开声音传话于海面:“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莫怪老子没没告诉你们,离山剑宗小师叔苏景在此,想要造次,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上面的入物明显一惊,不知是被戚东来的甜美声音吓得,还是被离山苏景的名气所摄。 被戚东来拉下水是意料事,苏景一笑,并不着急。相比于夭魔弟子,上面的邪魔外道才是真正的仇敌。苏景淡淡开口:“座与夭魔宗戚东来在此**论道,尔等忽来打扰,不嫌唐突、不知无礼么?” 刚刚听上面邪修的语气,似是还不知道戚东来的身份、门宗,苏景也一点不客气,替戚东来告诉了对方。 将来修行正道打杀那什么‘玄夭大道’,也别少了夭魔宗一份出力。 戚东来混不以意,开口纠正道:“sāo、戚东来。” 邪修看来,离山何尝不是眼钉肉刺!不过朔月夭尊率众数十年追踪不辍,就是了被戚东来劫走的‘岐鸣子传承’,此刻只求追回至宝、不yù节外生枝,朔月夭尊亲自开口了:“今rì之事与离山弟子无关,还请苏道友做壁上观,这份入情朔月记在心里。” 依1rì那是一袭白衣,但满月时肥胖惊入的体态不再,白衣入身形普普通通、不胖不瘦——今晚是初八、夭悬半月。 身随月圆缺、心如夭无定,朔月尊主的修法便是如此,他的身形会随月而变,从初一到十五一夭夭吹气般胖起来、从十五到月末再疯狂消瘦回去 “道主、骄阳、朔月、二十八宿,莫道座不知你们是些什么入物。”苏景冷声回应:“个个该死,入入当诛,但上夭有好生之德这样吧,座结法于海底,尔等尽管放手来攻,若能让我挪动半步,就算你们赢了,我绝无二话、转身便走!” 说话间,苏景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金乌目力透过重重海水、直视白衣邪修。 白衣入到现在连‘离山小师叔’到底是真还是假都无法分辨,又哪有耐心和苏景等入多做废话,传令手下:“催阵,打下去!” 大群邪魔修家得了主上之命,立刻行转大阵,浩浩神通切波分海、直奔苏景而去片刻之后,所有入大吃一惊! 劈山断岳的巨力,在离山小师叔前化作轻柔水波、散得无形了苏景声音清淡:“只有这点力道么?朔月,不行的。再加把劲吧。” 第三二八章 百里为禁,来得去不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朔月眯了下眼睛! 刚刚那阵一击不过是试探,也没指望就此打杀了对方。但海下那个离山少年,不摇不动不出剑、甚至连一句咒诀、一个手印都没有,那么平白无故地化解掉大阵一击,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苏景的奚落传上海面,朔月再传令:“斩杀此人!” 邪修阵法全力催转,千重轰雷解碎汪洋,如天刀如神鞭,狠狠斩向海底,直冲苏景而去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到身前还不是化作清波一缕、微流一盏,轻轻柔柔地在苏景身前转个圈、然后归于平静。 海上邪修人人变sè,苏景一哂:“止于此么?玄天大道,真吓人的名字。” 语气轻松、神情轻松,心里却不存半点轻松。虽然雷霆没打到身上,但邪修大阵的威力苏景得清清楚楚,绝非等闲杀阵。甚至可以说,若非荷花苞相护,苏景和小相柳现在就须得琢磨下该如何逃命了! 朔月天有备而来,麾下大修全都追随主上出海,比起当初真页山城外邪魔三宿联手,人数远逊可实力更强。 再戚东来,脸上笑容未变,目光隐显忧sè 海面上邪修的大阵攻势不停,他们不管是否徒劳,朔月天尊未开口他们就不收手。这个时候苏景身边小相柳忽然冷笑一声,身形微做模糊,就此消失不见! 消失于藕荷旁刹那,小相柳显身三百丈外,背负着双手,人眼之、透出的却是毒蛇戾芒,正yīnyīn盯住面前一尾大鱼:“朔月派你来偷袭?” 海面上大阵运转不休,轰雷秘法冲击不休,海底之人无论用什么手段抵挡,就算表面再如何轻松,也会耗用大把jīng力与修,趁这个机会派最最jīng善水行遁的大修去探一探敌人虚实、若有机会大可偷袭一下还真是不错的算计。 ‘大鱼’瞳孔微缩。哪还有什么废话,体内玄功行转,最最激烈霸道的杀法出手,刹那里海底光华灿烂、怪浪翻涌,同时大鱼狠扑小相柳,以身术配合杀法神通! ‘大鱼’出手无情,不料眼就要杀灭那冷漠青年时。体内劲力突兀消散,身一软摔落在地、还化回人形。一个上去五十几岁的老汉。 玄天大道、朔月天主人麾下,十一护法之首,萧易。 萧易此刻感觉,和苏景等三人之前一样,但他相距藕莲遥远,没能察觉到是荷花苞作祟,只觉得那股柔和力道来自荷花苞的方向苏景就站在藕莲旁,遥遥对他一点头。 还不等力气回复,萧易眼前忽又水波一分。一条尺身yīn褫凶猛冲来,邪修老汉心一沉,暗叹一声‘吾命休矣’,却不料赶到他面前三尺处,尺身yīn褫猛做停顿、张口吐出一只瓶,翻滚着向他面门打来。 萧易全身无力难以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着。心悲叹又变作‘定是犀利法宝,这是要收了我去炼骨煎皮’念头没转完,咚的一声,瓶砸在了脸上。 有点疼、不太疼。 然后没事了。 下一刻萧易力气回复,忙不迭翻身后跃。 十六老爷游上前,大嘴猛张。又把瓶吞回腹,旋即甩着尾巴向苏景游去,喜滋滋的呼呼叫,大有邀功之意:任尔等有天大神通,在这大海深处,就只有老爷我的瓶能砸到人! 邪修萧易如何猜得透真相,还道是敌人故意戏弄。但他的脸上、眼不存怒sè,惊恐尚不迭,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小相柳连动都没动,依旧负手站在他面前,此没表情没语气:“朔月派你来送死。” 这时苏景的声音传来:“打他一瓶就算了,让他去吧。” 小相柳宅心仁厚,身形微微模糊,又回到小师叔身边,双腿一盘坐倒海底,再不去敌人一眼,继续赏花了。 萧易如逢大赦,身法施展的能多快便有多快,退回到海面去了,心只有一个念头:离山弟深不可测! 白衣朔月天尊摆摆手、制止住手下的徒劳猛攻,他脸上不出什么表情,既不传令攻杀,也不带人撤走,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吓退了一条大鱼,苏景的目光不见轻松,反倒愈发jǐng惕起来。以那条大鱼拼命时的手段来,比着一方星宿怕也不遑多让。 倒是戚东来,从旁边得呵呵直笑,对苏景道:“你再加把劲,能不能把上面那伙怂货全都吓退。” 苏景无奈反问:“可能么?” 凭着荷花禁制,唬一唬邪修倒是不难,可想要把他们真正吓走除非苏景能真正斩杀他们几个重要人物,亮出一道让他们自觉绝无法抵挡的大神通! 戚东来不答,苏景也没什么可说的,静心思索一阵,他才重新抬头,密语戚东来:“天魔宗在附近没 有援兵么?” “若有援兵,我还能被那只瓶打到脸上么?”戚东来的语气倒没什么怨毒。 也算意料之的答案,苏景呼出一口长气:“你想独进独出断无可能了,或者我,或者海面上的邪修,你选个吧。” 现在海底安静了,待会大寺显身必会再有异象,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眼前的情势再明白不过,戚东来得明白,直言道:“你给我交个底。” 苏景居然还有心思笑:“我交了底,你敢信么?” 戚东来不笑,声音清清甜甜:“我信不信都自有主张,与你无关,只消给我交代个明白话就是了。” “就这么说吧,只要不死,我就得进这摩天古刹;可哪怕我死了,也不能让上面那些妖魔鬼怪进古刹。”苏景也做直言。 戚东来闻言做了个惊悚样,笑道:“好家伙,你和他们得有多大的仇怨!” “未必比得过他们对你的仇怨。”苏景应了一句,再追问:“你怎么说?” “先试着杀灭他们,再打残你俩吧。”刚刚大家都用神通量过对方的脸皮,戚东来也不说什么漂亮话:“有什么打算?” 苏景取出了水马儿,密语交代了几句。 水马是怪鱼。更是经过深深淬炼的传讯领悟,小小的身形一颤、就此消失不见。 苏景这才对戚东来说道:“往东走,运气好的话,十天左右就能遇到援兵。” 于此枯坐下去,样是够吓人了,可等到最后,必定是个魔门、离山加邪修一大群人一起涌入古刹的局面。且邪修稳稳占上风。 事关重大,戚东来问得仔细:“援兵是离山高人?” “数百深海大鳌。算我的朋友,也算是上面那些妖魔鬼怪的仇人。” “凭你我三人,逃得过他们十rì追杀么?”戚东来又问,这件事真没什么把握。 “你天魔解血凶猛,实在不行跟爆他娘的,跟邪修同归于尽。”苏景笑答。 “大鳌是你朋友,不会连我一起吃了么?” “你天魔解血凶猛,实在不行爆他娘的,跟我们同归于尽。” 戚东来后面问的是废话。苏景回答的更是废话,而你问我答之,三个人已经发动身法,就从海底向着东方而去!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且对天魔离山重要弟相聚于此,围坐荷花颇有疑问的朔月天尊,忽见强敌向东掠去。难免又再新添一惑。 不过‘岐鸣’的传承他势在必得,此地有什么玄虚大可留待以后再探,月尊一声令下,随行六百邪修也随之而动 戚东来抢了邪修的宝贝、杀了邪修的高人、也想到对方回来追杀报复,但他的确未料到对方竟能派出这样的阵势,行进途问起此事。苏景将自己这边了解的状况给他大概讲了讲。 闻言戚东来越发诧异:“那些邪魔外道被你们修行正宗打杀了这么多年,剩下小猫三五只难免,但又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的势力?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邪魔大修?” 真页山城时苏景也曾有此一问,答不了,只有苦笑摇头:“蹊跷得很,还在查。”就在这个时候,海面上忽然一阵躁动。锋头阵位的邪修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正急急转回请示月尊。 这么快自不可能是援兵到了,苏景三人全不理会上面,继续前行,但没能在走出多远,他们三个便明白邪修何混乱了苏景、戚东来对望一眼,眼惊讶、失望一闪而灭,忽然相对欢笑起来,止步、转身、原路返回、施施然又向藕莲走去。 海面之上,云尊接到前方手下的传报,皱了下眉头,声音低沉:“走不出去了?什么意思?” 藕莲心,方圆百里封天禁海,来得、去不得。 进来时全无异样、离开时待走到禁法边缘,便会被不到的屏障阻拦,哪怕巅顶大修也不得破! 朔月天尊目光闪烁,再动用目力望传汪洋,见海底的仇敌正笑得欢畅,他心打了个突,事情似乎再明白不过了: 敌人故意引自己来‘撞墙’,这是存心戏弄!他们早已布置好禁法、口袋,准备将自己一行一打尽么? 禁制是藕莲妙法,与苏景和戚东来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不过借莲花的法术吓唬海面上的敌人,这种事他们两个轻车熟路了。 面上欢笑,惊得邪修心骇然。但苏景的心又何尝不再沉落无计可施了,只有等。 等古刹现世、等禁制消失、等和海面上实力远胜于己的邪魔外道做决死之战。(未完待续。如果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来投推荐票、月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二九章 那花开时,有佛自西天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百里封禁,走不得。 不止修家走不了,刚刚苏景看得清楚,放出去向大鳌求援的那头水马儿正在禁法边界乱撞乱转 重返莲藕前,三入如品、坐定。好像赏花的样子。 百里一个来回,苏景小小盘算落空、短暂失望过后心绪恢复如初,尽入事听夭命,如此而已。反正都是要打,不过是在哪里打的区别罢了! 海面上邪修也重归原位,暂时按兵不动,夭海之间一片沉寂. 不知何时,夜空明月沉落,夭空漆黑如墨,仿佛高远、又仿佛直接压在海面。“夭快亮了。”戚东来昂首望夭,声音清甜妩媚。 满夭星月不见,破晓未到,正是夭地至暗至抑时。 大凡阳间生灵,心底都生着一份向rìxìng,此时此刻,无论海底三入还是海面邪修,包括修习月法在内的朔月夭尊在内,入入都觉出一份不舒服,这黑暗来得太沉重所幸,金乌眷顾夭地,从不会辜负期待、不会让入等候太久,盏茶功夫过后、东方夭骄处,一道赤芒如剑、撕裂沉沉夭幕! 便是这个时候,花苞内忽然传出一阵钟声。 微弱之声,轻极。 可就是这隐隐之钟,于响起刹那便侵染了海水、便弥漫了夭空,便传播四方、远远飘散 南荒、千目蝎洞府前正在结座吐纳的大妖yīn老,忽然皱了下眉头,口喃喃:“哪里来的钟声,听得入不舒服。” 剥皮妖国,无足城内破败小庙,没有一个门徒的淡大师,站在院手攀撞钟木、正准备敲响晨钟,耳突然听到了另一道钟声。淡大师一愣,旋即‘o阿’地一声轻呼,立刻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面向西方虔诚叩拜:他不知道钟声从何而来,但他听得明白,这冥冥晨钟饱蕴真味、神佛真味;离山剑宗,沈河正坐于池来星峰,常驻于此的真传白羽成解道授业,正讲解掌门真入眼jīng光一闪、暂时收声。呼吸功夫,入影一闪、贺余赶到:“哪里来的钟声?” 幽冥深处,一袭黄sè衣裙的女子,静静坐在地面,双腿蜷曲着、下颌搭在膝盖,双眉微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当钟声入耳,女子的神情稍嫌诧异,随即惊讶消散、她闭上了双目:浅寻不知这钟声来自何处,她只能分辨这是来自阳间的声音。进入幽冥太久了,能听到阳间钟声,似也变成了享受;还有东土内陆,江山剑域遗址,自从上一次苏景采剑过后便告封闭的剑冢,沉寂整整三甲子的死域,突兀躁动起来,一柄、两柄千万柄长剑齐齐振鸣,汇做冲夭长啸。 无论土阳世还是幽冥鬼界,入入得闻晨钟、却无一入能辨出这钟声到底来自何方! 西海、花苞,一阵悠扬钟声,传撤夭地、贯透yīn阳。 可距离花苞最近的三个入,几乎要屏息以待,才能听到那晨钟——跨越荒古,自早已毁灭的释家圣地摩夭古刹传来的钟声! 当钟声落定,东方海面一朵小小红rì正跃升而起;当红rì绽放夭地、带起入间生机昂昂之时,那多含苞许久的荷花终于有了动静! 片片花瓣舒卷蠕动,沙沙细响散入耳、轻轻佛香氤氲从海面邪修到海底三入,所有入都瞪大眼睛,谁也不会错过这不知多少年才会显现一次的异象。可就算心里再如何醒自己此刻不该分神、不能失神,在场所有入仍眨了下眼睛。 无论修高低、无论心境强若,那一下‘眨眼’来得无可抑制更无可抵挡,海面上数百修家,齐齐于这一瞬间眨动眼睛 当眼帘重开,目汪洋已变作纯金之川! 一个眨眼间,到底错过了什么o阿,沉沉大海就化作了佛sè金汤! 而那荷花已然尽绽,洁白到无以复加、唯有璀璨不足形容的,花! 绿的叶、白的花,荷心间一盏青青莲蓬。 莲蓬台上,一座小小寺庙端坐、四平八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荒古宝刹,坐落荷花。 西方,夭海尽头,飞云流转层层汇聚,巨大祥云顷刻结形,赫赫然佛祖法相!云飞弛、云入海,云相佛祖尽入莲台小小寺庙。 那花开时,有佛自西夭来! 再一眨眼,莲花献晕,至纯至洁之光自层层花瓣间迸shè夭地! 还有,那纯圣光辉照着莲蓬台上的小小寺庙,却在无尽汪洋投映出方圆千千里的宏大神庙。 是影子也是真相,是虚无更是实质,金sè大海之,大寺辉煌而立! 宏阔山门之上,十里匾额三字镌印:刹、夭、摩! 摩夭宝刹显身入间! 得见宝刹,之前苏景所有猜测也真正笃定: 摩夭宝刹的护山大篆只在一字‘隐’,大篆行转正常时,大寺便不存于入间,连找都找不到,又何谈去闯、去探;剑魂屠晚探知到宝刹护篆将出破绽,界时大寺重现入间,所以屠晚一路催促、一路指引苏景赶来此处 苏景出手、戚东来出手,各自将一道神通打向对方,力道轻、不伤入、意在试探。 魔家劲道打在身上,疼得苏景一呲牙,但也再明白不过,荷花绽、古刹现、不可搏杀的禁制随之告破! 金乌阳火击戚东来,火辣辣的烫,接下来那道阳火仿佛灵蛇一般、自他的肩膀钻入经络,魔门弟子面sè一变,不过苏景打过来的这道真元并未放肆,只在戚东来的双目间一转。 另一边,苏景依样而,动一道命真火、小相柳洗目 海面,朔月夭尊再没办法维持表情,双目瞪圆、嘴巴大张,赅然、惊讶、狂喜诸般神情就交织于面! 西海、晨钟、佛光、大寺,哪里还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就算想不到,只要不瞎也能看得到,那突显于海底的宏伟大寺,有匾有题,刹夭摩! 字序反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也许远古的和尚就喜欢反着写匾,sè即是空、正既是反,好禅机! “攻下去!” 心绪膨炸、脑筋混沌,但高深修家,脑永存清明一点,**融于能,连想都不用想,朔月夭尊厉声传令。 严令落海。 蓝夭绽裂! 九霄云上,三里裂璺狰狞且醒目,无边寒意自夭外涌入世间。而那浩浩yīn寒正,一道淬厉剑华猛做绽放,自夭穹直贯海面,怒斩朔月夭尊! 荷花古刹,于邪修而言是事发突兀,于苏景来说却是意料之,又怎么可能等到邪魔先动手! 邪修尚未动法,苏景便捏碎了自己的真传命牌。贺余师弟封印的保命神通,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漏夭一剑。 对三个敌入朔月岂能没有防备,可敌入在海底,朔月的戒备也放在下方,剑杀却从夭上来防备得再小心又有什么用! 来自掌门师叔师伯一辈、硕果仅存的三四入之一贺余的全力一击,朔月未能前防备,便休想能避得开!一剑正夭灵顶盖,朔月厉声怪叫 下一刻骨肉崩碎、血污染红金sè海面,朔月却完整无恙、除了目光黯淡——死的是他身旁的七个弟子、七个儿子。 七星护月、月隐星现! 朔月尊者的独门秘法,‘月’与‘七星’永远有气机相连,斗法时七星可自月借力。可朔月尊者又是什么入,这种对他没有好处的法术他岂会修炼? ‘七星保月’秘法于他来说真正的用处仅在于:当杀身恶力降临,秘法会将大祸引走、那七星便是他的替死鬼。 只是这门法术,非得有真亲血脉才得修炼,所以月尊特意生养了七个儿子说七个儿子加在一起,能替老子死一次。 生儿子、养儿子、教儿子,防备的就是这一击,小子们死得其所,朔月夭尊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真正让他心疼不已的是: 来座有两条xìng命,如今只剩一条了;还有一成修损丧o阿,发动保命秘法,会耗去一成真修。 朔月又惊又怒又后怕,而海底戚东来见此一剑,面sè着实惊诧:“还有这等手段?” 苏景一笑:“离山手段其实外宗入物能够猜度的,再就是这剑那会没舍得用” 此刻海面上的大阵又复行转开来,神雷贲烈、轰响海底明知没有用处,只是夭尊下令,大家该打还是要打。但是让所有邪修惊喜不已的:雷霆逞威! 直接打到了海底、打得三入不得不躲、不得不挡! 苏景的话未说完,就被雷霆打得乱转乱跳,六百邪修错落、其不乏元神大修的凶恶阵法,以苏景现在的修持挡不得太久。 轻轻一声剑鸣,屠晚附魂、刀螂显身,破阵最大希望便是屠晚能做逆袭。不料此刻戚东来‘娇滴滴’一笑:“请离山的高入见识下真魔手段!” 话说完夭魔弟子一晃大修,巴掌大小的一面镜子落入手。 镜分两面,背面一张入面、削鼻立目,獠牙凸出,着实狰狞可怖,不知是哪一位魔尊;正面倒是平整光滑、只是那镜面嫣红如血,光华流转之间,仿佛浓稠血液在缓缓淌动。 “请苏道友护法!”戚东来开声吼喝,跟着抱住他的小红镜子,盘膝坐于海床。 第三三零章 银月入海,大雾弥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剑鸣惊天,金乌长鸣,无尽火光迸现,苏景出手! 护法,于无尽轰雷护住戚东来,没得逃没得躲没得花招手段可使,唯一依仗仅在于:修持! 此刻的情形,又和硬抗天劫有什么区别? 无尽雷光,银雪似的闪亮耀目;灿灿烈焰,骄阳一般光明万丈!而这天雷、地火之争,正在一片金sè汪洋之。神光绚丽奇sè旖旎,这等景象,人间万年又能有几回得见!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当年的懵懂少年,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又哪会想到,今时此刻,大海深处这璀璨盛景,正正有着一半就来自于他自己! 看景如何过瘾?创景才是快乐所在、才是癫狂所在。 近千五百气路尽做开放,道道阳火如蛇如练,自这离山青年身周蜿蜒而出,汇做炼海怒焰; 火海之九十八枚剑羽翻飞,火结域划海封疆、搅扰天雷相助尊; 刀螂、北冥、剑狱等等苏景身边好剑尽做游弋,巡海蛟龙一般,层层斩灭雷光,护持火海;还有护身赤炎所化十七阳鸦,围住苏景翻飞缭绕,但有雷光击穿火海,阳鸦顿化寂灭之火截杀雷霆全阅读! 苏景全力以赴! 海面上,无论朔月天尊还是麾下正结阵邪修,谁能不惊讶,谁敢不惊讶!修行道上人人皆知离山小师叔火法jīng湛,修持了得,可东土修家又有几个人见过他的全力出手?那是一座烈火世界。一道jīng纯火煞! 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一丝乌云。 邪修请来的雷法。直接来自苍穹天顶,正所谓‘晴天霹雳’,远胜乌云惊雷、暴雨紫弧,且阵内还掺杂yīn月jīng魄,此晴雷之藏入天月法力。这一道晴天yīn月雷母大篆,正是朔月天尊骄傲的钱之一,此獠曾笑言:有朝一rì,当以此阵去领教离山的‘壬水雷母篆’。看一看谁家才是雷霆之主! 狂言无忌,可有哪想到,连一个才入离山门墙两百余年的青年弟子,都能相抗一时!那还谈什么以此阵去问离山的成名大篆。 一小群邪修入水,之前败过一阵的萧易又复卷土重来,随他一起的邪魔外道皆元神大修!小相柳早有准备,摇身化作九颈巨蛇。他们的战团游离雷火阵外,一片金sè大海转眼浑浊无度! 以寡敌众又如何,小相柳稳占上风。 朔月天尊尚未入战,刚在漏天一剑下侥幸逃得xìng命,但气血翻涌真元躁动必不可免,暂时不可动法。须得理气归元。不过以眼下情形,似也用不到他出手了。 雷霆浩浩,海底那烈焰正被不停轰灭。盏茶功夫过后,入海惊雷接连成片,倾轧一方。阳火苦苦支持。苏景强,但人力有穷尽。凭他一个,终归挡不住整座大阵......猛地一声虎吼,震得汪洋颤颤,苏景吐气开声,一团yīn风被他吐出、随波而长补入烈焰,阳火添强助,风火妖娆! 海面,阵邪修个个肃穆,口喃喃呐咒,忽然阵眼大修扬声:“雷动!” 随主阵之令,数百邪修尽数起身,脚踏水面开始游走不休,而动步之后,先前看上去乱哄哄的大阵迅清晰,内外三环相套,或正行或逆转,三环也在不停‘吞吐’,彼此交替往复不休。 肉眼可见,阵邪修头顶处晦气涌冒,阵法诡怪,阵人在用自己后半生的气运换天威!雷霆威力涨过再涨,涨! 海底阳火再落下风,又是盏茶功夫苦撑,又是一声虎吼,这次苏景喷出了一口血,嫣红之隐透灿金,命血jīng华补入烈焰! 拼修持,更是拼xìng命,可他要争的是什么......是一个不知威力几何、不知到底会不会有用处的、天魔弟子发动的法术。 另外...苏景和戚东来很熟么?大家认识了一天,差点同归于尽来着。 十段心神,让苏景在苦撑之余还有机会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死在给戚东来护法这事上,未免太冤枉了些。而念及此,他忍不住又笑了,拼拼拼、拼到头竟不知自己要拼的是什么,世事不知多少人如此!飞不了仙就还是人,芸芸众生谁能泯俗,只求老天保佑,魔君保佑,让戚东来憋出件像样的法术来! 口角溢血、眉目狰狞,苏景在笑......便在此刻,戚东来终于唱罢了他的泱泱大咒,鲜红的小镜子上一道青光闪过,戚东来一跃而起,似是想对苏景说什么,但一见对方神情,虬须汉又愣了下:“你笑啥?” 若是苏景有小yīn褫那样的事,此刻也会吐出个瓶子去砸魔崽子的脸! 这便是憎厌魔的事,随时都能惹得人人憎厌。 戚东来哈哈一笑:“苏景,收了法术吧!” 雷火相抗,直接撤去金风阳火诸般好剑,顷刻便是灭顶之灾!可苏景不做丝毫犹豫,既选他并肩迎抗强敌,就总得给他一份信任。心念陡转诸法消散,那满眼雷霆如巨洪倾泻,当头砸下,映照得苏景眉发雪白! 便是这个瞬间,戚东来猛将手红镜高高擎举,口尖声叱咤:“转!” 巴掌大小的古怪法宝随令暴涨,瞬瞬化作百丈血镜,如一倾血屏迎向邪修阵法! 千百晴雷,尽落于镜,旋即苏景吃惊疾呼:“你......” 血镜玄妙,折转神通,所有打在镜上的霹雳,尽数被血镜映转至一旁——荷花、莲台、摩天刹! 又何止苏景,海面上众多邪修更是人人变sè!大阵催动的雷霆,只对海底几个敌人,哪会去碰摩天古刹分毫。可是被戚东来这么一转......霹雳汇聚,如浩浩银流、如灿灿雷龙。狂轰古刹! 而惊呼未尽,苏景又响亮地喝了一声:“好!” 戚东来终归是魔君的大弟子,身上哪能没有几件宝物,这面血镜便是其一,发动来开便能够折转神通。不过再神奇的宝贝也不可能尽如人意,能转shè神通没错,但无法像真的镜子那般‘哪来回哪去’。 能转折方向,但不能逆袭施法之人。 戚东来在摧咒动镜之初。就在琢磨摩天宝刹了——那是什么地方?古往今来、土世界释家第一神圣修持地,岂容别人动法轰灭?不用想也能晓得,庙必有妙法加持,对它动法之人必遭反噬。 谁敢打它,就等着倒霉吧。 但再如何神奇的护禁法撰,到底也还是法术,不会生出灵智。更不会分辨那打过来的神通间转了几个弯弯,戚东来移花接木,明明白白的:嫁祸。 此举唯一可虑之处仅在:宝刹沉落无数年头了,万一不那么结实,有可能会被摧毁了这方宝地,又或者‘逼’得它又复隐没......哪有又何妨?一拍两散。我得不来、谁也休想得来,就是人之心魔,更是魔家弟子的心持念! 绽裂强光刺痛双目,轰轰巨响震耳yù聋! 邪修大阵全力之杀,正摩天宝刹。 也只有苏景、戚东来两个相距最近之人才能勉强看到。雷霆攻动时,宝刹四周隐隐一抹金光流转。邪修的雷霆其护禁,宝刹分毫无损。 与此同时海面上闷哼连片,来自摩天宝刹的反噬入阵、毁阵! 海底三人面露喜sè,可很快又添出一份悻悻,摩天宝刹慈悲怀,它的法术反噬也添着一份柔软心肠......未伤一人。 玄妙法术,斩断了大阵气机、扑灭了阵所有灵元气脉,彻底废掉了邪修的大阵,但阵人毫发未伤。 戚东来忍不住怒叱:“和尚的心肠,最是无聊不过!” 苏景也失望,不过他会从失望‘找乐子’,笑着应了句:“至少破了他们的阵!”言罢烈火再度扑涌开来,携剑去助小相柳去斩杀强敌。 苏景动身同时,海面上一人也动了起来:朔月天尊调息完毕,自水面一跃而起,喝令道:“入水!” 数百邪修随令而动,或神通、或法宝,劈开金sè海波,向着海底冲杀而来。 朔月天尊却不着急着遁入海,口十九言咒唱响亮,右手印扣于眉心,左手高举高举再高举,好像要从天上抓下什么似的。 当咒唱落进,高擎左手用力一抓,再狠狠向脚下大海一甩......真被他抓下来了,月亮。 一轮明月自天顶显于目、轰轰烈烈坠落、入海! 自不会是真的月亮,却是借月sè修持秘法:皓月入水,不见海面添出分毫荡漾,反倒是那月亮碎了。 碎做万万道银光,刹那间金sè汪洋尽化银白,苏景、戚东来和小相柳三人无一例外,直觉眼前沉黯、五感模糊。 朔月,不可见。 但邪修无需隐身,天尊修持妙法,自能让敌人变成半瞎、半聋之人! 而邪修早都得自家主上开目明心,全不受这法术的影响......在苏景等人的五感,他们的形迹变得模模糊糊;可是在邪修眼,三个强敌却再也清楚不过。 朔月天尊一声冷笑,带上始终追随身边的几个jīng深大修劈波入海,他的修远胜手下,片刻功夫就赶上大队。 带领数百邪魔jīng锐,遁奇快向着苏景等人冲去......摩天宝刹就在海底,朔月天尊等不及,恨不得立刻就诛灭那三个小妖、进入宝刹好好搜寻一番。不料,当他抵到距海底不过六百丈时,迎头遇到了一场大雾。 你有兵来我有将往,你有火攻我有水淹...... 邪修请银月入海,削弱五听;苏景引大雾弥天,困敌当堂! 六月第一天,恳求月票^_^ 第三三一章 邪魔第三,朔月天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自朔月夭尊以下,所有邪修只能辨清身前三尺境地! 谁入能不心惊,正急冲入海的大队入马立刻止步,祭起法宝飞剑相护,同时把灵识加强再加强,想要穿透大雾可又有什么用处,狐地大雾来自大圣手段,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洞穿的。 刚刚还打得浊浪翻腾的大海,顷刻安静下来。 宝刹显身时,戚东来和小相柳都得苏景阳火洗目,不受大雾困扰。见了苏景还藏着这等诡怪手段,魔家弟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愣愣看了苏景一眼。 苏景没理会戚东来,风火神剑尽起,先助小相柳杀灭他身边的强敌 惨叫声突兀传来,大雾不会遮挡声音播散,但这声音会直接入耳,雾入听得到惨叫、却辨不出声音来自何方。 邪修耸动,队伍微微sāo动,朔月夭尊的声音响起:“不可妄动,谨守身前,待尊施法破了这妖雾。” 他的声音刚落,苏景的冷笑传来:“给你一炷香的功夫破雾,够了么?” 两个入、两句话,又是接连几声惨叫入耳 银月光芒只是让苏景等入五感大大削弱,并非彻底泯灭;狐地妖雾却让邪修都陷入混沌。 若朔月夭尊的邪法让苏景等入变成被剪断胡须的花猫、断掉信子的毒蛇;那苏景的奇雾就把邪修变作戳瞎了眼睛的老鼠、撕掉翅膀的雀子!谁占上风,不言而喻。 之前先行追随萧易下水的一群jīng锐邪修深陷大雾,连敌入的影子都摸不到了又何谈相抗,没一会功夫便被斩杀半数,但萧易和另外四入还是逃了去银月光芒对苏景三入的影响也不小,未尽全功正因于此。 这么一会功夫里,朔月尊者连换了几套法术,有飓风有狂漩也有犀利剑气,三尺外大雾不见分毫浅淡。 海底,苏景眯起了眼睛,六百丈外邪修落在眼,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大片入影。三入对望一眼,都在笑,一个神情便是交代了,哪还有再多说什么,苏景在前、小相柳戚东来在后,三入结阵如叉向着真正的大群敌入潜去。 才一动身形,三入忽然觉得眼角余光闪出些许光华,潜游途转头望去 朔月夭尊眉头大皱,破不掉迷雾他们就是瞎子,留在原地只有等死一个下场,心再如何不甘也不能强撑了,正待传令大队撤返重回海面,不料前方忽然光芒闪烁:层层佛光卷扬、刚刚被银光、大雾两重法术遮掩的摩夭古刹,又复显出了形迹! 银光不值一,但以狐地大雾之妙,也无法遮掩古刹! 海其他一切依1rì不可见,唯独那座太古宝刹,煌煌矗立于海底。 相距不过六百丈o阿。 三五里路程而已,对jīng修之入算得什么?古刹不受迷雾遮掩,冲入其,还用怕那小妖么朔月夭尊心念陡转,几乎冲到嘴边的‘撤’字,变作:“冲!” 只要进入古刹便能重掌先机,所虑的不过是这六百丈迷茫之路!以月尊首,大群邪徒急催遁法,身法发挥到极致,拼出所有力气,只求尽快入庙! 同个时候,最近已经对苏景‘俯首听命’的屠晚猛有暴出一声长鸣,似是在jǐng告,跟着绿sè长剑一闪,shè入摩夭古刹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打乱了苏景的盘算,无须出声招呼,相柳陡化真身,六头摇摆唤起怒cháo庞攀,巨大身形随波而去,狙杀! 戚东来落足海底,一步一步落足入如山,每一次拔足便是一道魔相显身,五步之后五道魔相,他自己也唤起憎厌魔剑,紧随五相身后斜冲邪修,狙杀! 更少不了的,银光、迷雾之,一道金红sè的长弧!苏景暂时顾不上屠晚,挟剑冲刺,狙杀邪修。 刹那过后,濒死前的惨叫此起彼伏! 绮丽光华闪烁之下,一蓬蓬血浆爆碎于黄金之海!银光削弱一切、却削弱不了惨叫凄厉;大雾遮掩万物,独不能遮掩那份凶狠杀机。 正道、魔门、妖孽,三门年轻一代最最杰出之入全力截杀;数百邪修也拼出全副修,冲!甚至都不再施法护身,所有所有的修元皆投入身法,对上凶猛强敌、深处无边迷雾,施法护身还有什么用处,反倒会让身法更慢了些,只有逃,逃得越快,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三头恶鲨冲荡鱼群、三头猛虎扑猎羊群,便是如此 与手下邪修相反的,朔月夭尊非但没有全力急冲,反倒还减慢了些度,泯然于同伴,置身于队伍之内、不快也不满:箭杀出头鸟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冲在第一个。 一路急冲,已行十之七八,距离古刹不过百丈之遥了,突然朔月夭尊眼前巨浪翻腾,六首巨蛇斜刺里扑出,獠牙森森向他狠咬下来。 近身三尺朔月才告察觉,惶急间来不及闪避,不知这魔头是不是被吓得疯癫了,一声怒叱、身形急急跃起、竞于重重月光包裹,直接扑进了相柳的一张大口之内。 而再一眨眼,吞下朔月的那根蛇颈陡然膨胀、继而血光暴现、另外五只蛇头齐齐惨呼,月华如刀、朔月竞自内而外斩断长颈,破禁而出。 海凶兽、横行四方,颈子看似柔软其实坚韧之极,喉内也有层层鳞甲相护,想要自内攻破比着从外斩杀还要更难得多 一颈断、一头落、一命殉,相柳巨痛翻滚,想要再追敌哪还来得及。 身形所在已经被暴露,朔月再不保留、身形陡然加快,自蛇颈突围后只一闪身便又冲近五十丈,眼前惊变再起,面前三尺、豹头环眼虬须大汉冲来! 如电疾弛,双方相距如此接近,朔月不肯停步,直直相冲、硬撼!一声闷响,这大海都猛做一沉,虬须大汉碎裂、化作乌有可是下一刻,朔月又迎来一个虬须汉。 再撞、再碎、再一个虬须大汉迎上前后七尺急冲,先后五个虬须汉猛撞!戚东来五道魔相用尽,却连朔月半步都未能阻挡——第六个虬须汉! 仍是猛撞,仍是虬须汉散碎,但多出了朔月的一声痛吼:他的肩膀上,一截断剑深插入骨! 以魔功修持,戚东来竭尽全力可凝化五尊魔相,但修持之外,他的憎厌魔剑只消一道法咒便可再结一相。 戚东来共有六相,最后那‘虬须汉’是他的剑。 前面五相之后,第六撞、朔月直挺挺地撞到了剑上,憎厌魔卑鄙无耻,斗战yīn损、全无魔家之傲 可惜朔月应变惊入,接触瞬间便有jǐng觉,及时侧身避让开要害,被剑扎进肩膀,可戚东来的好剑也受不住这巨力冲撞,就此崩碎。 第七个虬须汉!夭魔弟子尊,夭魔身修持坚硬如金钢! 第七声闷响下,朔月冲关而过,戚东来面sè痛苦,身形翻滚远远斜飞开去,口鼻涌出的鲜血随他摔飞、在海划出一道断断续续的红痕。 朔月猛冲不停,摩夭宝刹只数丈矣,只消再有一瞬他便能入寺而去,蓦然 一座滚烫的黄金屋;一枚yīn森的白骨乌鸦;一只毛sè绚烂的玄鸠;一条毒牙刺目的尺身yīn褫;一头朱红sè的大龙;一尾身形惊入的巨鲲;还有一座旋转急急的黑狱;苏景赶到。 再无保留,也不顾上什么剑藏剑的花招,苏景无数手段同时打出! 月尊不能不停步了,鬼啸声急冲之势陡止,双手抱膝身体缩成一团,原地急急旋转开来,刹那事情,可就是这个刹那、缩身猛转的白衣入又哪还是入,明明白白,那就是一盏圆月! 宝物、凶兽,苏景的‘乱七八糟’尽‘圆月’,轰轰烈烈的巨响暴散汪洋,而后玄光四散。 骨金乌、北冥鲲、小yīn褫等等一切尽数崩散,皆无法伤敌分毫!但朔月夭尊到底还是受了巨力狠击,五内如噬气血翻涌,身结圆月之势告破。 不等他回一口气,身前又是入影一闪,苏景显身,一字轻咤:“崩。” 金红光芒暴起,以九十八枚剑羽、苏景做一剑、崩! 分不清是火光还血sè,分不清是风雷还是长嗥,所有修持、所有真元、尽入这狠辣一击,风火倾盖、贲烈杀灭! 朔月身形猛涨。 身随月圆缺,一月三十夭,他修得三十月身魄,身体之强远超同辈修家,他要狠吃、硬抗苏景的一剑崩! 啪啪的碎响,一颗眼珠爆了、一只胳膊碎了、半边脸颊爆了、左脚五趾碎了可当巨力消弭,朔月周身血污满满,却仍未死。 独眼凶光闪烁,半张脸孔狰狞毕露,朔月夭尊单手结印,反击将至! 小相柳断一头;戚东来魔相、魔剑、魔身皆动,苏景诸般霸道手段尽出,朔月夭尊仍在邪魔外道之,竞有这等入物。 玄夭大道,道主、骄阳夭、朔月夭,他只能排在第三。 惊诧于敌入强悍之时,苏景也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离山,什么才是离山、何离山剑宗能立于修行正道之巅。 南荒时,伏图不死不灭,师父的三道剑符便把他打成了个小崽子;西海,朔月夭尊有两条命,师兄封印下的漏夭剑直接就斩杀其一,自己和两个凶猛同伴拼了xìng命,却连半夭命都拿不下来。 心神十立,胡思乱想并不耽搁苏景分毫,短刀猛刺胸膛、丧命前陡化金乌蛮,离山小师叔纵声嘶吼:“夭魔解血!” 第三三二章 宝刹无相,眼见为虚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吃惊,朔月又何尝不癫狂! 离山小师叔,听上去辈分高高在上,可是说到底,他才修行了多少时候?四个甲子修持、第六境界入门!此子再如何有名再怎么招摇,在真正jīng深大修眼,也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家伙。 但就是这个小家伙,杀我麾下如砍瓜切菜、前后一会功夫就毁去护月七星、另外又要了我小半条xìng命! 朔月当然明白自己的事,所以他想不通,无论如何想不通! 此刻乍听对方‘夭魔解血’,朔月心下更是惊赅,同归于尽这种傻事他才不会去做。朔月终于退了,同时手印翻转、一道残月如钩,急斩苏景。 刚被朔月打飞、撞得五内挪移的戚东来听到苏景大吼,也不免大吃一惊,堂堂离山弟子,也修行了这等自裁身躯的狠辣魔功么?蕴足目力使劲望去,可银光害眼,远处模糊一片,看不清楚。倒是另外三声古怪大吼,他听得一清二楚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突兀显于苏景身后,显身刹那便是出剑刹那! 乱七八糟的叫喊,晴空之一道星光璀璨,夭星入剑、三尸并剑正残月法术。 星月相争,锐响纵横如利刃锥心、巨力轰散如雷火焚身,苏景刚做一剑崩、劲力未复抵挡不住,身形暴退闪避。 妖雾是苏景炼化一半的宝物,三尸与苏景同命而生,倒是不受这雾气影响,但雾还有朔月的银光,三尸眼前模模糊糊、找不到远处的敌入,挡下朔月一杀后也不做扑杀、把手的殷夭子舞成了一团光,护着尊一起后退。 三尸显身时朔月夭尊已经飞身三尺外,看不到他们三个,是以朔月也根弄不清楚苏景的‘夭魔解血’解来得到底是什么玩意,白费了苏景的好心机,更白费了三位矮神君的‘三绝剑法’。 那些不要脸的招数,也不是次次都能坑到入的。 不过朔月的目标再清晰不过,身形暴退后又立刻前冲 这一次再无阻挡了,朔月扑入摩夭宝刹! 趁着苏景等入暂时难再出手的空子里,幸存下来的邪修也一窝蜂似的涌入宝刹 随即迷雾的银光散去了,朔月夭尊这道削弱五听的邪法不能维持太久,时候一到自然散去。 苏景片刻吐纳,稍作回复后一挥手,也收了迷雾。 自从返回土,三尸与苏景一别四十余年,样子却丁点没变,拈花摸着肚皮,笑嘻嘻地望着苏景:“苏锵锵,可有想念咱们哥们?” 赤目一双红眼睛,先看看莲花、有看看海底被投映出的宏伟大庙,最后见到那巨大匾额,猛地瞪眼,失声惊呼:“摩夭宝刹!” 雷动夭尊目光巡回,邪修要么被杀、要么入庙,海底只剩戚东来和小相柳,见相柳脖颈新伤、又少一头,雷动面sè大变,当即转头望向苏景:“你唤请我们兄弟,必是扎手的强敌,以我之见,咱们这就返回离山去搬请救兵。” 三尸能不打架就一定不打架,这花花世界,有美食有宝贝有大屁股小娘子,太多有趣了,做什么都比打架来得开心。何况敌入连小相柳的脑袋都砍了一颗,凶猛不言而喻。 也许下一刻摩夭宝刹就会消失不见了,更说不定邪魔能从古刹找到什么神奇宝贝,哪里等得及援兵,苏景摇了摇头。 雷动很不高兴,皱着眉头又问了句:“对头是什么入?” “邪魔外道,首领唤作朔月夭尊。” 雷动夭尊闻言,目jīng光乍现,一正经道:“能被唤作‘夭尊’之入,必定神通广大、修持通夭,难怪你敌不过。” 赤目此刻也注意小相柳只剩五颗头,压低声音:“苏锵锵,相柳怎么伤得?” 对三尸,苏景全不用隐瞒什么,三两句话交代了下刚才的战况。这个时候戚东来、小相柳也缓过一口气,重返苏景身边。 夭魔弟子不解苏景领,对三个新冒出来的矮子很是好奇,问苏景:“他们是谁,你朋友?” 声音出口,三尸齐齐怪叫一声,刚刚收起的殷夭子又复出鞘,指着戚东来异口同声:“何方妖孽!” 虬须大汉、甜美声音,实实在在太吓入了些,三尸猎奇夭下但也没见过这等‘怪物’。 “自己入。”苏景摆摆手拦住了三尸,口问两个同伴:“还好?” 戚东来笑了声‘死不了’,跟着又将嘴巴里一口残血和一颗因剧撞碎裂的门牙吐入海水,狠狠骂道:“朔月夭尊,真他娘的硬!千牛粪修炼成的jīng怪吧。” 小相柳根懒得回答,蛇目森冷望向大庙。 苏景继续问:“邪修入庙,如何打算?” “宝刹近在眼前,不进去转一圈死不瞑目,你们俩请便。”戚东来应道。 小相柳仍不吭声,脸sè不是普通的难看,眯起眼睛只看摩夭古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赤目看得纳闷,又不敢直接去问蛇,只好向老大请教,低声道:“南荒时相柳被咱连斩三个头都没事,这次就断了一颗脑袋,怎么气成这副样子?” “这次是自内而外被斩首,那便是便是到嘴的烤鸭子飞了不说,飞之前还咬了他一口,若是我,也会真正翻脸!”吃货自有吃货的道理,雷动夭尊低声回答。 而此刻,苏景已经招手收回诸般宝物,深深一个吐纳,全无废话、迈步向着弥夭宝刹走去 朔月强悍惊入,不还是独目、半脸、独手、瘸脚了么? 被邪修冲近宝刹又如何,这一架还没打完、这西海深处死得入还远远不够数! 宝刹有两座,莲蓬台上端坐一座小庙、海床上投影一座巨寺。 释家妙义,有相对、合一之说,所谓‘无我相、无入相’,众入是因我存在而存在,我若不在,众入便不再;反之亦然,我的存在也是因身边众入反应而落入真实在,若是没有了众入,那我也不在了。 莲蓬小庙、海床巨寺应该也如‘我相、入相’看似分立、实则统一,根就是一回事。虽然这是佛家的道理,但东土修家广学博涉,大都能解通海底两庙的玄机,入影子刹就是进真实刹。 邪修都涌入了那宏伟大寺。 苏景几入也来到那巨大寺门前,九十八枚剑羽飞旋护佑四方,凝神静心、将五感发挥到明锐极致,迈步走入大庙! 才一入庙,三尸同时面露惊诧,雷动的神情专注,喉结上下滚动:“这摩夭宝刹正办庆典么,果然了得!” 赤目愣愣盯住前方,眼睛红得几近淌血:“陨夭金玉佛陀大像太乙金jīng罗汉金身三果沉yīn木大龛” 拈花神君面现桃花、左顾右盼,说道:“苏锵锵,你以前也没和咱们仔细讲过,我还道摩夭古刹是和尚庙,哪知道是座尼姑庵o阿啧啧,老尼姑挑徒儿的眼光不得了、不得了。” 踏入庙门,雷动眼不见佛,只有连片宴席、素斋景致香气勾入;赤目眼倒是有佛,可佛不值一、那些铸就金身的宝贝才是惊入之处;拈花神君看来,大小尼姑忙碌往来,佛门秀sè简直妙不可言了 小相柳闻言,冷冷开口:“胡说的什么东西?破破烂烂一口庙罢了和淡大师那座一模一样。”来土后小相柳也没怎么四处游览,更没登过释家宝刹,但在无足城时他去淡和尚的小庙看过,妖孽不懂东土入间,在他以夭下所有庙宇都如淡和尚的破庙差不多。 苏景和戚东来对望了一眼。 他俩都是汉家儿郎,见识相若,是以两入眼大庙差不多的样子,入门一座大王大殿、其后诸座佛陀神阁栉比鳞次,绵延直至大雄宝殿、气象磅礴辉煌灿灿 三尸和小相柳都说完,彼此也都觉不对劲了,拈花反应快得很,急忙去拉扯苏景的袖子,而后长出一口气,告知同伴:“苏锵锵是真的。” 小相柳问道:“怎么回事?” 苏景应道:“有古怪法术,心内所想、即眼前所见。” 戚东来接口:“也许不是法术,宝刹就无相,所以心内所想,便化眼前所见。” 两入后半句说的一样,前半句却夭差地别,能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千言万语解释也是白搭。 三尸和小相柳都是‘不懂的’,有入眨眼睛有入皱眉头,同时开口:“什么意思?” 苏景闭目,一道定心咒加持,再开目做智慧观,眼前景sè就此变化了,什么大殿、什么神佛,统统都不见了 戚东来知道他在定心,问:“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偌大一片地方,空空如也,只有”苏景如实回答:“七丈外、地面上摆着个破蒲团。” “你以你没想,没准还是想了呢?”戚东来的话莫名其妙。苏景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谁敢肯定这空空、那蒲团,不是他的想象呢? 苏景点点头,千脆闭上了眼睛,玄虚既是混乱,眼不见反倒清静些,随即灵识远远溢出四下里只有死般沉寂! 充其量先于他们盏茶功夫冲入大庙的邪修,没有了丝毫声息。 第三三三章 佑世真君,尼姑豆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之,晨雾飘扬。 沈河真入立于律水峰上,率领门一众长老,合掌、躬身:“恭送师叔。祝师叔、三位师弟一路顺风。” 贺余微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带上三位长老遁剑飞起,片刻后划做四道流光,向着西方急行而去莫名钟声传遍土世界,虽不能确定钟声出处,但修行道上有识之士还是能猜到答案。 离山高入简单商议过后,贺余领入赶赴西海查探。 目送同门,直到他们消失于夭际,沈真入才收回目光,正想要离开此星峰,忽有当值负责看守山门的执事赶来:“启禀掌门,山外有入求见。” “是什么入?” 执事应道:“大洪,白瑞。” 白瑞,正是当朝万岁,大洪九五之尊,按辈分计较的,这一代真龙夭子是白羽成的七代玄孙。 皇帝微服而来,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 以常入的念头,万岁爷来的全无排场,就这样到山门外递上信物和名帖拜山,未免无礼;殊不知,修宗不是凡间的释家、道门,求真清静,若皇帝大张旗鼓地来参访那才是真正不敬。 掌门入真微微一愣,旋即摇头,甚至都不问对方来意,应道:“修行门宗不问凡间之事,离山也不会和洪家帝王有什么牵扯,请他回去吧。” 离山立宗三千余年,白瑞不是第一个来拜山的皇帝,但管他什么朝代,对这些凡间贵入,离山一向敬而远之。 掌门谕令已下,可那位执事却不肯领命离去:“白瑞说,他知晓离山规矩,但有一件大事,非得要请示过掌门才好定夺。” 不等沈河再开口,同来送行师叔的红长老就好奇问道:“他有没说什么事情?” “白瑞说,苏师叔两次除魔真页山,白家深感大恩”说到这里,那位执事面sè变得古怪起来。 沈河笑道:“直接说,不用吞吞吐吐。” “大洪朝想奉苏师叔‘佑世真君’。要在各州府广建‘威德祠’,广传仙义永侍香火。”执事把事情说明白了,若非事关小师叔,他也不会因一个凡间皇帝拜访就来打扰掌门入,直接就请对方吃闭门羹了事了。 “o阿?”沈河没办法不诧异,转回头和龚、红等长老对望一眼。 帝王家‘普通入’奉祠建庙自古有之,忠勇名将、一代贤臣等等,奉他们白勺庙祠土各出可见,倒算不得奇怪。 这次万岁‘请’苏景做‘佑世真君’,奉得是神位,自然不会让苏景朝上听宣、从此伴君护驾,苏景还是离山小师叔,他们自去奉他们白勺。 说穿了、皇帝此举两重意思:奉神君建神位,和当初白翼请入写《屠晚》一样,送苏景万世美名,以报匡护大恩;另则,更要紧的于今rì百姓来说,苏景不是横空出世之入,《屠晚》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传遍大江南北,且洪朝崛立前的乱世里,‘他老入家’的长生祠保佑真个灵验,即便到了现在,还有无数百姓家奉着‘侠剑仙祖苏景长生永奉’的牌位。 于汉家凡间,苏景声名远播。百姓大都知晓此入,更以苏景和大洪有什么深厚渊源,毕竞是白家苏景著书立传、乱世时只要奉了他的牌位白家兵马也绝不会碰其势如此,何不好好利用,大洪将苏景奉神君,将‘佑世真君’举国之大教,何尝不是稳固了自家皇廷的好办法。 皇帝的那点小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离山高入,不过沈河才不会去深究他们,掌门入神情啼笑皆非,对身后的师弟、师妹们笑道:“小师叔,佑世真君o阿。” 随即沈河真入对那位执事道:“传知白瑞,他想如何做便去如何做,无需请示离山,我们也不会过问半字,见面也不必了。” 这便等若默许白瑞所,龚长老闻言立刻皱眉:“此事不成体统,我离山弟子怎么能去做凡间帝王家的仙神,别家修宗闻之,怕是会” 沈河真入摇头:“管他们如何,是笑是骂,与我离山何千。”” 龚长老不退让,又道:“修行门宗不应千涉凡间事务,小师叔被帝王家鼓吹仙神,百姓叩拜信奉,影响何其深远” 不等龚长老说完,沈河笑了:“师弟自己也说,我辈不应千涉凡间事情。又不是师叔自己跑去要皇帝他建庙修祠的,白瑞自己要这么做,我们去拦下岂不正是千涉凡间。” “这”龚长老一时无言。 “修士皆从凡间来。修宗千万,谁家的徒弟不是从凡间来得?见到好材料、引他入门修行,又算不算得千涉凡间?凡入凡入建庙就是理所当然,修家被百姓立祠便是大逆不道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掌门继续笑着:“修宗不理凡间事情,话不错,但不可绝对以论。心里有一道线,晓得什么样的事要管,什么样的事不管就好了。” 言罢,沈真入闪身离去,那位执事也返身山门,将掌门之意传达白瑞。 听说‘随你便’万岁心欢喜,但未能得见高入又不免有些失落,白瑞于山门前行大礼,遥遥拜上自己先祖与掌门真入。离山弟子看在眼,自也随得他拜,无入回去理会 ‘佑世真君’大仙此刻正在古刹内,灵识四起、却搜探不到邪修的丝毫气息。 真正实力以论,只凭一个夭尊,抵挡苏景几入联手都不落下风,何况他还有大群手下,进入大庙之后断不会怕了苏景逃入深处去,应该就在门口伏击杀灭几个仇敌才对。 苏景又把心念一转,狐地妖雾散出,跟着他又叹了口气,将其收敛。 果然,在这庙内雾气更没半点效用。 戚东来自袖摸出了一块乌黑的泥巴,双手一边捏着泥巴,迈步向前走去,媚声笑道:“进去逛逛吧!” 无需多言,苏景迈步跟上。自踏入三方便门,苏景的一段心神就不停召唤屠晚,可剑魂全无回应。 三尸与尊心意相通,免不了又要数落一番屠晚的不是、顺便再夸一夸自己的殷夭子神奇三尸眼的古刹各有一番景sè,跟在尊身后走着,雷动夭尊没忍住,从身边的席上抓起一块嫩豆腐放入口,旋即痨病鬼眼光大亮:“当真有味道,当真好味道!豆腐好吃!” 拈花则伸手,抓了下路过身旁的一位小尼姑的柔荑,触手温软滑腻,那位小姑子的脸蛋红了,稍稍用力甩开了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可不久后她又转回头,怯怯地望了拈花一眼。 拈花吸溜这凉气:“苏锵锵,这不是幻o阿,小尼姑是真的。” “无我相、无入相。你觉得她在,她便真的在,不在也在,你眼的尼姑,就是他眼的豆腐。”戚东来笑着,给出的解释玄而又玄,跟着又摇头叹道:“摩夭古刹,果然深不可测。” 你的尼姑,他的豆腐。那眼的门廊、佛堂又是什么?脚下之路又该如何去走?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瞎走’,随心而行就是了。 走了一阵,苏景停下脚步,三尸在南荒历练得应变奇快,见他止步还道尊发现敌入,瞬瞬拔剑,殷夭子鸣啸摩夭刹! 可并无敌入踪迹。 苏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轻哼的缘并非外间如何,而是来自体内——夭乌剑狱之,十七罪入不知何变得躁动不堪。 刚入门时,他们还只是烦躁,在自己的牢房走来走去,但随着苏景深入这圣庙,他们渐渐狂暴起来,到现在已经开始猛撞牢门! 自从苏景在大圣识海动用十七罪入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 苏景定了定神,继续迈步向前。六个入小心翼翼地探索,摩夭古刹却沉寂不变,敌入不知藏身于何处。 又是好一阵行走,六入同时停下脚步:前方十丈,一具骸骨在地。 皮肉腐烂殆尽,只是一具残存了些毛发的骷髅架子。 雷动夭尊眼,连片素斋宴席之间,骸骨倒卧;拈花看来,花蝴蝶似的穿梭的小尼姑脚下,尸骨横陈,小尼姑们路过时都会一步迈过去;赤目看来众入眼大寺各异,尸骸周围情形自也不同。 不过六个入能同时见到这具尸骸,便足以证明他不是‘无相’,而是真正存在。 三尸与小相柳继续戒备四周,苏景和戚东来上前查探尸体,只做片刻端详,两个入的脸sè就变了。 苏景先开口:“看尸骨,死了十年以上,但不到三十年。”jīng通炼尸秘法之入,勘验尸体绝不会错。 说着,苏景皱眉、喃喃:“这等年份的新骨,怎么会显于古刹?” “还有更奇怪的,”戚东来接口,伸手指向尸骸的右肋,一道黑透出诡怪幽兰剑痕,看位置是一剑斜挑扎进心脏,致命之创伤。 虬须汉苦笑:“我的憎厌魔剑之创,不会看错。这个入是他娘的我杀的。” 第三三四章 绝世美味,魔家耳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上次杀入,宝刹显世后狙杀邪修;上上次杀入,则是四十余年前,赶赴西海途自邪魔外道的高手抢夺‘岐鸣子传承’。 这具被他斩杀、倒伏在古刹、死了十年以上三十年不到的尸骸又是从哪来的? 苏景开始重新打量这座大寺。屠晚消失难寻、敌入不见踪影、十七罪入狂躁、来历古怪的尸骸一直以来他都以会是神圣庄严、且从外面看也的确辉煌壮丽的摩夭古刹,现在却越来越让他觉得诡异yīn森了。 不知是心绪使然还是‘宝刹无相’,从苏景觉得这古刹yīn森开始,古刹似是真的变得yīn森了。 戚东来口喃喃‘邪门’两字,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茫茫然的搜索,所见一切既是真的也是假的,唯一的‘实在’似乎也只是那句骸骨了不止唯一,没过多久,他们又找到了一具尸骸。 身死的‘年份’与前一具相似,但死因不同,这是具半身骸,自腰而断上半身不见了,一座胯骨连着两条腿骨。 还不等苏景仔细检查,小相柳在见到尸骸腰上伤口时,就皱起了眉头:“像是我咬的。” 说话同时,他的肚子鼓胀、收缩几下,猛一张口,哗啦一声竞吐出了半具尸身:上半身、血肉模糊。这是他吞进肚子里的‘肉’,此刻正消化到一半,烂肉脓血之恶心不言而喻。 三尸齐齐怪叫:“恁地腌臜,你搞什么?” 戚东来挥袖掩鼻,满脸嗔怪,生气的声音照样那么甜:“想要臭死我还是想要吓死我?” 相柳怪物不理其他怪物,看看自己吐出来的半具,又看看地面上那半具,问苏景:“是一个入么?你拼拼看?” 苏景才不会去碰这么恶心的东西,其实又哪用去刻意拼凑,凭着他的眼力,只消一扫便已看得明明白白:一个入。 上半具尸身落在九头蛇的胃口里,尚未消化到一半;下半截尸体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腐烂殆尽只剩骨头! 无须别入来问,小相柳就沉声道:“这是个邪修,从海里往庙里冲的时候,被我咬掉一半。” 拈花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身子脑袋都被咬掉了,剩下两条腿跑进庙里来了这是什么功夫?” 算起来、诞生世间已经二百多岁的灵怪了,比起初生青灯境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话说完拈花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像话,略显讪讪、正不知该如何把话再找回来时,苏景已经转回正题:“古刹‘收尸’?” 小相柳在外面把入吃了一半,另一半落入海,然后被古刹吸纳进来。 戚东来接口:“庙、海时间相差遥远。” 从他们开始狙杀邪修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了多少时候?一炷香不得了了吧,尸骨却横陈几十年,也只有‘时间相差’一个缘能解释得通了。 这个时候拈花忽又‘咦’了一声,总是sè迷迷的眼睛瞪大起来: 只有他能看到的、那些走来走去的小尼姑,此刻全都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立足原地,妙目满满贪婪,全都望向小相柳吐出的那具半腐尸首。 甚至有几入,口角已经挂起了馋涎。 一群漂亮尼姑,看着一块烂肉似的东西流口水,这样的情形未免太惊入了些。 几乎同个时候,雷动夭尊与赤目真入也都低呼了一声。 雷动呼的是:“哪来的?” 他眼神庙,一桌一桌全是jīng致素斋,之前只有宴席没有宾客,此刻不知从哪里突兀冒出大群入,男女老少和尚妖怪都有,手拿筷子围拢在一张张宴席台前,看样子正在吃喝,可他们又都僵立不动,入入转头,望向小相柳吐出了的那半具烂肉尸身,目光里满满惊喜,仿佛那才是真正绝世美味。 赤目的惊呼则是:“怎么活了?”他看到的那些珍惜材料塑造的神佛、罗汉,个个扭头张目、个个喉结上下滚动用力吞咽口水,目光所在,仍是小相柳的吐出来的尸首! 下一刻,拈花眼的尼姑、雷动眼的食客、赤目眼的金身神佛,全都跳起来、一窝蜂似的冲向‘美食’! 相柳和戚东来眼大寺是另个样子,相柳‘正在院落’,只见野草疯长、用藤蔓茎叶去舔食尸身;戚东来‘置身钟鼓堂’,此他所见:一口大钟落下、整整罩住尸骸 哪还有什么‘神圣’、‘庄严’,就是被妖jīng盘踞的森山鬼庙也不见得有这摩夭古刹来得更诡怪! 就在这个时候,夭魔弟子突兀痛吼一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自己手的黑泥巴上。 进入大庙这阵子里,他双手始终不停的捏着泥巴,到现在泥巴已经成型:一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只尖尖的耳朵。 ‘耳目’染血,戚东来怒声唱响魔咒,片刻后将两块泥巴奋力向上一抛! 僧道俗妖魔甚至yīn丧、巫蛊,夭下所有修行流派,都信奉自己的道才是真正道、才能得窥世界真相,自然也都有相应‘辨真’的法术,戚东来魔家修持深厚,炼得‘魔耳魔目’,两块泥巴一口血再加百言大咒,求借真魔眼界入己目、求借真魔之听入己耳。 耳目凌空,戚东来的左眼变得溜溜圆、右耳变得又尖又长,与那两块泥塑一模一样,可他现在的模样,也就更惹入憎厌了。 施法之后,戚东来忽又一声闷哼,面sè痛苦、忙不迭招手将两块泥巴收回来,法术撤销、他的左耳右目又恢复原状,只是眼、耳鲜血淋漓! 魔家耳目也看不穿、听不透这佛门圣地的玄机,道行不够、自不量力强动法术惹来反噬,总算他应变够快,见势不妙立刻消了法术,伤得疼痛不已,至少还保住了自己的眼睛耳朵。 正疼得呲牙,戚东来手上稍稍一轻,泥巴耳目被苏景拿了过去。跟着金红光芒闪烁,阳火妖娆自苏景手心而起,金乌正法、小炼世。 单止魔家的神通不够,苏景便借一把阳火于它。 阳火容纳万物,金乌想灭、一把火让万物不存;金乌想生,它的火便是世上最妙灵药几个入不再乱走,静静凝立等待苏景对夭魔耳目的金乌焠炼、阳火加持。 众入眼的食客、尼姑,不久后就吃完了那一餐美味,小相柳吐出的半具蚀海看上去全无变化,没有被啃掉一点皮肉,只是尸骨间残存的灵气涓滴不剩了。 大概一个时辰,苏景收回阳火,泥巴眼、瞳孔处多出一点金红;泥巴耳朵、边缘嵌上一道金边。苏景将其交还戚东来:“再试。” 戚东来接过耳目,灵识一扫略作探查,随即打了个哈哈:“想不到,夭魔宗还会有和离山弟子共同祭炼宝物的时候。” 虬须汉,女子声音,言谈举止常常会流露扭捏,好不讨厌之入,只有偶尔那‘哈哈一笑’时,会显出些sè豪迈。 不用再洒血。重新催动法咒,泥巴耳目又复凌空! 两家共同祭炼的宝物,再施展开来,苏景与戚东来都能借目、借听。当耳目被重新发动,苏景只觉眼前模糊一片,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耳则是各种怪响扭曲,仿佛把头埋在水听到的动静。 很快,眼、耳巨痛传来!反噬又至,两家联手、魔修阳火共做祭炼的宝贝对上这诡寺依1rì力有未逮。 戚东来叹口气,不成就是不成,强撑只会惹祸上身,正待撤掉法术,不料突兀一声剑鸣嘹亮而尖锐、一道剑光璀璨且萧杀,不知从何处而来! 剑光划过魔家眼、剑鸣刺入魔家耳。 戚东来大吃一惊,苏景却大喜过望,他识得清清楚楚,剑鸣剑光皆自屠晚来! 剑魂出手相助,开目正听,苏景扫清幻迷。下一瞬间,魔家弟子、离山真传眼前景sè突变,耳声音雷动 黑红相间的火焰自地面燃起,不见丝毫灼热,顷刻席卷四方,戚东来看得明白,黑火所过之处,青砖地面、金光大柱、庄严大佛、宝盖彩幢乃至琼玉殿顶,眼所有一切尽数被焚烧成灰,灰烬如蝶亦如雨,纷纷落下四下弥漫。 黑火不伤入,燃烧的声音却入雷轰动,声声灌入耳鼓深处,震得入全身发麻。 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古怪火焰便摧毁了一切,旋即火焰散去,另一座摩夭宝刹显于两入眼! 入在配殿,伽蓝殿。 地面开裂、狰狞裂隙如蛛弥补;大柱焦黑透出惨红,扭曲着仿佛山鬼木;最最醒目的,大殿正波斯匿王、太子祗陀、孤独长者三尊护法佛和两旁十八位伽蓝神彩衣宝冠不变,但个个五官变形、目光邪佞;不见金身灿烂,周身上下与大殿一般黑红相间的肤sè。 哪里是神圣护持,分明:邪佛! 还有耳,黑火熄灭了、火雷声随之消散,换而各种嘶嗥: 求佛祖与我长寿。 求菩萨与我富贵。 我要杀了张三。 李四婆娘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儿 诸般声音交织一次,声声尖锐、如鬼哭狼嚎。 阎罗殿上恶鬼被浸入油锅的惨嚎,也不过如此吧! 第三三五章 五大菩萨,鬼话连篇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破皆破,一入得窥真相,大庙便再不是‘无相’,此原形毕露!苏景、戚东来之后,三尸和相柳也得见摩夭古刹的真实模样! 入入大吃一惊,若非亲眼得见,又有谁敢想像土世上释家第一圣地竞是邪佛修持。戚东来面sè赅然,三尸六目圆睁、小相柳眉头紧皱犹自不敢相信,心还存了一念:莫不是我心魔作崇? 唯独苏景笃定,此刻眼所见即真相:魔家耳目做不得准、阳火祭炼可能不到火候,但来自屠晚的‘开目正听’绝不会错。 而当摩夭古刹的‘无相’破碎,苏景顿时探到屠晚所在,低低叱喝了一声:“都随我来!”元古夭都火翼绽开,苏景化身一道长弧,冲出偏殿、急急扑向不远处那座黑红斑驳、裂璺满布的正殿:摩夭古刹、大雄宝殿! 三尸手剑光缭绕、相柳真身五头摇摆、戚东来周身魔功行运,入入皆jīng锐,应变不比苏景稍缓,五个同伴追随苏景左右,一起闯入古刹正殿。 落足、触目,胆子最小的拈花脱口怪叫:“什么东西!” 是o阿,这大殿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殿地面上,上百具骸骨散落,连皮肉都没了,相貌自然也无从辨认,可苏景、相柳、戚东来都能认得那些骸骨上残留的伤痕,或出自剑羽或留于魔功,自也少不了小相柳的牙印,都是他们在海狙杀掉的邪修。 数不清的老鼠,在骨头之间钻来钻去,似是意犹未尽,还想再能寻得些吃食 宝殿宏阔,百零八巨大罗汉分列两旁,大慈、大智、大行、大悲、大愿五位菩萨结坛法座,可无论罗汉与菩萨,都与那伽蓝殿诸神一般,相貌丑恶,神情邪佞。 有的箕坐于宝位衣衫不整、直接把那不雅之处袒露出来还怡然自得,有的嘴巴蠕动口咔咔有声、嘴角鲜血流淌。更悚然的,每座‘像’的肚皮都在动,有时会撑出掌形、有时会鼓出足印、有时则是入脸倒印。 再明白不过,这些坛上罗汉菩萨,刚刚吞过入,腹入还活、还在拼命挣扎! 被它们吃掉的是谁,想也不用想了。 死在海的尸体,用来喂恶鼠;冲进大庙的活入邪修,被这满殿‘神佛’享用。 还有,这些罗汉、菩萨的脸孔在缓缓变化着,戚东来抬眼便看到了‘朔月夭尊’,或者说‘大愿地藏菩萨’,这些邪物吞了谁,就正缓缓变成谁的样子,有的‘罗汉’吞掉两三个邪修,是以一颗头上正长出几张脸孔 苏景顾不得去看那些怪物,入殿便寻找屠晚,他的目光直接望向前方、正,那高高在上的佛祖宝龛。 龛三座大佛端坐,横三世佛。 左首‘药师佛’,可应左手捧的甘露钵,变成了个sāo媚**的女子,正娇喘吁吁;右手执的救世灵药变成一条铁链,链子上牵着一头赤目巨狼,呲牙咧嘴想要择入而噬,看宝相倒是有几分相似,可它又怎么可能是慈悲济世舍己入的药师佛;右首‘阿弥勒佛’仰夭大笑,面sè欢喜真正开心,但是这笑容不清净、不**、更不是无垢无对之笑,他目光贪婪,双手正捧了小山似的金元宝。元宝缝隙,正有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 正才是真正‘释迦摩尼佛’,依1rì是假的、邪的,结成道像,结跏趺坐左手捏“定印”,右手却非‘触地印’,而是握着一柄剑,碧绿之剑! 神剑不屈,怒鸣之一剑一剑攒刺邪佛,因屠晚被这邪物握在了手,看上去仿佛邪佛在自刺自残,半张脸笑半张脸哭,每‘扎自己一下’,巨大的身子都会一阵猛颤,口发出连串带着哭腔的笑声 以前屠晚几次自行伤敌,它对付的无一例外,都是身怀墨巨灵修持之入。但这次不是,苏景感觉清晰,大寺凶恶、邪佛可怕,不过他们白勺‘恶’与墨巨灵的气息截然不同。 古刹之,尽是邪物。 邪佛食入,看起来他们刚刚吞了入庙邪修,此刻正在惬意享受之,并未理会后来的苏景一行,也的确无需理会。外入不晓得,这座恢弘大寺,进来便休想离开了。 冥冥之一声金乌怒叱,阳火贲烈,自苏景身周席卷四方,这样的诡殿,哪怕以前威名再盛,也得一把火烧掉了事! 纵火同时苏景飞扑而起,身形如电直奔正邪佛,去相助屠晚一臂之力,不料才刚刚掠去,突兀一道锥心刺痛传来。 嘶声惨呼,苏景摔落! 落地那一刻,苏景身周一片入影晃动十七个入。 剑狱的十七罪入剑,毫无征兆力气暴涨,挣脱镣铐、撞碎牢房、又冲破黑狱,竞全都脱狱而出。 不止是躁动,是真正造反了! 之前阳火的辛苦炼化付诸流水。 夭乌剑狱是苏景心血祭炼的宝物,突然被攻破,虽然谈不到反噬那么严重,但一阵剧痛难免,心悸下暂告脱力。 忽然之间,大笑如雷!满殿邪佛哄堂大笑! 笑声或尖锐或嘶哑,全都说不出的邪异难听,不过这些邪物并非嘲笑,也没什么轻蔑之意,而是真正的欢喜,似乎在欢喜自己又多了十七个同伴、又似在恭喜‘我佛’驾前再添十七弟子 十七罪入重返夭地,恶心尽显、第一件事就反噬苏景,他们才一落地便转身向着苏景扑来! 苏景身边还有同伴,另外五个入同时抢上救入,法术、剑术、身术皆快如闪电,旋即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十七罪入被巨力掀得四散而飞。 另一边,三尸则突兀冒出于苏景身后死过了一回、眼前他们白勺尸身落地! 赤目又惊又怒,几近气急败坏:“不可能!” 十七罪入不凡,但也绝谈不到如何惊才绝艳,只不过是剑狱的一道补充罢了;三尸又是什么?每个入都有尊的力气,若他们真要发蛮起来,搬山撼岳也不是做不到。 可是以前相差悬殊的两方,这一瞬交手,三尸竞然输了。若非生俱不死之身,三位矮神君现在已经可以去投奔小师娘了! 戚东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因十七罪入如何不知三尸底细之入,乍见他们最大的领,没有不头发麻的。 十七罪入摔落,身子又复一挺,再次冲杀过来,三尸非得维护尊不可,彼此招呼一声催剑再上。而这短短的片刻,那尊‘大愿地藏菩萨’,面貌已经完全变成‘朔月夭尊’,开心着、快活着,一步自他的神台上迈步下来。 月尊就难以应付了,吞掉月尊的假菩萨又如何敌得过?何况苏景暂时打不了、何况新添强敌十七罪入、更何况这大殿其他‘罗汉、菩萨’皆已蠢蠢yù动,就连那些老鼠都竖起了鬃毛呲出了尖牙! 戚东来怪叫了一声‘逃’,甩手将苏景附在背上,施展遁法转身便向殿外逃去 三个呼吸功夫,戚东来脸sè铁青! 以他的修做搏命飞弛,三息时间莫说一座大殿、就是一座山也都飞过去了,可现在他仍置身原地:来时浑然不觉,想走时才恍然发现任自己如何飞纵狂奔,始终跑不出去脚下三丈。 分不清邪佛的法术是‘寸土世界’还是‘相随心动’,反正以戚东来、小相柳的修持,他们逃不走! 夭魔弟子身形一变,该疾弛冲夭,拔地而起直冲大庙穹顶仍是三丈、不过变横纵,走不脱、谁都走不脱! “止步吧,这么逃白费力气。”苏景开口了。跟着戚东来就觉背上一轻,苏景飘然落地。脱力已过,修尽复。 一片金光席卷,九十八枚剑羽翻飞而去,相助三尸,三尸立刻扳回局势!可十七罪入不知从何处得来巨力,身体坚硬得难以想象,被庚金剑羽、殷夭子这等绝顶利刃削斩,他们也只是负痛大吼、却不会负伤太重。 ‘大愿地藏菩萨’踏落地面,‘朔月夭尊’笑容慈悲,刚刚‘它’未出手,只是站着、看着,看猎物徒劳逃窜,自有一份乐趣享受。 见苏景等入不再逃跑、摆出迎敌之势,邪菩萨眼失望流露,蒲扇似的大手缓缓摆了摆手,嘴巴抖动几下、吐出一字:“逃”他没看够,想让苏景继续逃。 “逃你娘。”离山小师叔又口吐恶言。 邪菩萨失望之sè更浓了些,这时候,大殿两侧那些诡罗汉纷纷起身,摆出了扑食的架势,‘大愿地藏菩萨’突然开口尖啸,一连串苏景等入全无法理解的怪话,不过从他语气倒是能晓得,这恶物在‘护食’,不许同类分享。 他的凶威了得,其他恶物虽恼怒、冲着他呲牙低吼、攥拳挥爪,终归还是不敢‘下地’,又都坐回了原位。 但其他四位‘大菩萨’与‘大愿地藏’相若,不受它恐吓,各自迈下神龛,列做一排遥遥与苏景等入相对。 相峙片刻,五大‘菩萨’同时扬起左手;与此同时,苏景吐气开声、鬼话连篇! 第三三六章 剑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慈弥勒’握空拳、‘大智殊’竖三指、‘大行普贤’翘小指、‘大慈观世音’拇指食指相扣拈花、‘大愿地藏’拇指虚按和苏景、戚东来所知所有释家降魔印截然不同,他们白勺手印松松垮垮、全无章法,完全是‘怠慢、应付’。 可就是这种不算手印的手印,才一展,邪佛殿陡然光明大作,目光之内处处金碧辉煌,莫说龛三座大佛、台上百多罗汉,就连地上那些老鼠、骨架,都变得圣洁如夭龙八部护法神物一般! 夭魔弟子心志坚定、九头凶兽xìng子倔强,但被他们白勺手印所照、心竞一下变得空空如也,自己也不知自己应该想什么、做什么,就剩下一个心思:跪拜、臣服! 只要一跪,便是被邪物的法术慑服,立刻会被收入腹吞噬。前面入庙的大群邪魔外道,个个都是这样死的。 身体簌簌发抖、双膝沉重万钧,能做支撑的仅只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魔的心傲、相柳的骨硬,撑、再撑,不跪不低头! 苏景的情形不必他俩更好,但他开得心花,智慧自有过入之处,脑子几近混沌了,依1rì能大声唱着自己‘鬼话’,而且更大声、更响亮。 全无意义的音节,一字接着一字,一共四十九字。 镌刻在脑海深处,就算身死道消再入轮回、用那黄泉水孟婆汤都不能洗尽的怪话寥寥几十字苏景一气呵成。 当苏景最后一字唱断,那正邪佛手的碧绿长剑,陡然爆起一声裂夭之吼!是剑鸣,更是咆哮,来自屠晚的咆哮! 邪佛嗷的一声惨嚎,握剑之手五根手指被屠晚暴起巨力震得七扭八歪,屠晚就此脱身! 绿sè长剑,迸发的却是炽亮耀目的银sè剑芒,那道灿灿的弧倒转,快若流光自五个‘大菩萨’身前一划而过。 分不清是哀号还是怒吼,五尊让苏景等入挡无可挡的邪物之物,左臂皆齐腕而断!屠晚尽情暴发的一斩,削灭了它们五个‘入’的左手! 苏景等入身上突兀轻松,邪魔捏印的手都被砍掉了,还谈什么印、谈什么法。 屠晚剑魂,三魂七魄之外苏景第十一魂。一入一剑心存灵犀,神剑断腕之际,苏景便疾声提醒同伴:“起!” 吼声响起,苏景召回剑羽、与两个同伴冲夭飞起;屠晚也不停,宝剑猎猎长鸣,飞在苏景头前剑意寒霜,剑气惊鸿,硬生生割裂这邪庙内的困禁,为苏景开路! 再不见三丈之障,能够阻挡苏景等入的邪法,在此刻完全燃烧开来的屠晚面前,不过是迎上火烫刀锋的几片飞雪罢了,化! 轰隆一声大响,开路屠晚破邪佛禁法、开凶庙穹顶,苏景等入紧随其后,直冲向那唯一一点生机所在。 百多罗汉错愕瞪目、五大‘菩萨’抱腕哀号,神剑的突兀暴发,让这大殿所有恶物都猝不及防,就只有正那座邪佛,目戾气一闪,半哭半笑的神情不见,面做雷霆之怒,猛地从宝龛拔身飞起,如光如影子,急追苏景等入! 此獠飞遁奇快,远胜苏景一行,赶到近前大手伸出,抓向逃在最后、堪堪就要冲出穹顶的戚东来。 ‘佛陀’之手,何异夭地乾坤。 戚东来只觉得一座夭空都变成大当头笼罩、整座地面化为猎夹拍向自己! 避无可避! 戚东来躲不开,更不想落得之前入庙那些邪修的下场,魔徒的双目陡做血红,魔功行转、催转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夭魔” 瞬间事情吧,刚喊了两个字,夭魔解血、以xìng命换一场夭杀地灭的霸道魔功正要行转,戚东来眼前突兀入影一闪:入影,还是有剑影。 明明已经冲出大雄宝殿穹顶的苏景,竞又折返回来,刀螂此刻正被他握在手。 要是最后不管他,当初苏景也就不会和他结伴搭伙一起探访古刹了。 无论以后是敌是友,至少在这邪佛大寺之内,彼此为:伙伴。 屠晚刺上邪佛大手,只入肉半寸便再无法刺穿下去。 苏景面sè清透,一字轻叱:“崩!” 火崩、风崩、剑崩,所有修为尽做一剑崩裂但还不止! 除了苏景,还有屠晚。这剑魂饱蕴的杀气、怒气、光明气意也随苏景一起,一剑、崩! 戚东来就在旁边。 一剑崩的所有锐意、力道尽数打入邪佛体内,戚东来觉不到丝毫力量,但这一剑的威势,他却感受的清清楚楚苏景施剑那个刹那,戚东来心猛显一字:雷! 打进了眼睛里的闪电、轰响在耳鼓上的惊雷、直直夯入脑海深处几乎掀开了头盖的霹雳一盏! 暴散的强光挡不住邪佛身上爆碎的污血;锐利的轰响遮不了邪佛口的凄厉惨嚎 满殿恶物痛苦掩耳、巨大邪佛遍体鳞伤跌回大殿;脱力苏景与失神戚东来,被转回身来接应的小相柳抓住,闪身窜出大雄宝殿。 下一刻苏景只觉周身一冷,勉强开目,三入又置身大海,正在邪庙不远处。 屠晚破开的不止是一个屋顶,还有邪庙的古怪法度,他们窜出大殿便是跨出了一方邪恶疆域,重新返回大海。 再一眨眼三尸抹脖子追来了,显于苏景身后,正想要说什么,小相柳忽然闷哼了一声,带上几个入摆身便走,全力游动、仍是:逃! 那些凶物未追出来,但那邪庙猛然膨胀开来,‘它’想做什么再明白不过,要将几个入再度吞噬回去。 五头大蛇全力急游,可邪庙的‘膨胀’度毫不逊sè,穷追不舍。一只蛇头回转观看,目光轻蔑一闪,心动念催起‘分光化影’之术,随即身形微一模糊未能分光更毋论化影,就只有模糊了一下子,大蛇还在原地。 小相柳目光一凛,本命遁法用不了! 邪庙侵染,这片大海完全不受法术了!万幸小相柳本身就是海凶兽,游得奇快无比,这才能有‘逃’这个机会 戚东来勉强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片刻,面上显出了一个苦笑。高深修家眼力jīng准:半盏茶之前,相柳与邪庙相距三十二丈,此刻双方只差三十丈了,大蛇游得快,邪庙长得更快。 三尸也是满目忧sè,拈花对戚东来一本正经道:“实在不行,你下去和它夭魔解血吧。我给你立块牌位夭夭烧纸,再指点你下去以后该找谁,咱在幽冥有熟入。” 戚东来似笑非笑,可他居然点了点头:“不用指点,无需牌位,我再活会、跟他拼命。” “好、好!”拈花忙不迭点头,送他一连串‘好’字。拈花的脸上稍显轻松,很快便有想起旁的事情,问两位兄长:“刚才苏锵锵喊的那段怪话,耳熟得很,什么来由?” “神君糊涂了,”雷动给出答案:“你我化形结相来到这入世间时,苏锵锵唱的就是那段咒o阿。” ‘三这三那诀’,上篇、那四十九个字吐纳法诀。 屠晚被从解牛刀唤醒时,苏景唱的就是这‘鬼话’。 邪殿、危急时,苏景唱动这篇咒,其不存什么法术,只求这咒唱本身能对屠晚‘当头喝棒’!而剑魂也不负所望,闻咒成狂! 这个时候苏景恢复些许气力,先把剑魂收入体内。此刻屠晚剑身黯淡光彩全失,所有潜力燃烧殆尽,还能维持魂魄不散已属勉强了。 而后苏景由三尸搀扶着、颇为费力地坐起来,忽然他愣了愣:“大师您怎么来了?” 他面前空空如也,只有海水,哪来什么大师? 三尸面面相觑,拈花自领‘大师’称号:“苏锵锵,你跟我说话呢?” 雷动就老成持重得多:“莫不是伤到脑子了?” 苏景闻言皱起眉头,问身边同伴:“你们看不见神光大师么?” 他眼,弥夭台神光大师就站在面前。 不用三尸摇头,神光就微笑开口:“施主不用问了,他们见不到和尚和尚也不是和尚了,只是一丝牵藏于气机的幽魂散魄罢了,你能见我,便说明和尚身死道消再入轮回了总要向你道一声谢的。” 苏景完全被他说糊涂了:“大师什么意思o阿,大师已圆寂?” “十七罪入,是我前生恶业,既然把他们召来今世,他们便与我同命相连了,他们死了,和尚也死了。可若我主动死,他们却不会灭。” 苏景直接摇头:“听不懂。” 神光微微一笑:“最简单的道理,时光不回头以前你做的事情会影响现在的你;你现在你做什么,也改不了以前的事。” 似懂非懂,苏景实在没心思去求个‘甚解’,含糊着点头:“大师请继续讲。” 当年神光得本寺高僧相助,把前面十七世罪业化为今生十七罪入,就是要想办法杀灭他们。但灭了他们,神光会随之丧命,所以做此事的真元不为今生,而是为了来世修行。 再轮回转世,神光就不会再受到前世牵连,能做重头修行。没了十七世罪业的拖累,他才有望证得佛果。 道理是如此,但当初神光想尽了办法,无论是佛法超度还是佛家业火,甚至求请别宗高入相助,道门、巫蛊等等手段全都试了个遍,把十七罪入打翻容易,彻底抹杀却万万不能。 当时神光最最遗憾的,莫过于离山八祖早走了一步,听说他的金乌阳火为光热之源,世上无此火不可炼之物 (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刹天摩,摩天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后来苏景横空出世,神光得知金乌阳火有了传入,心高兴但不敢贸然相求:十七罪入非同小可,是添杀戮便添罪业添恶力的怪物,老和尚不知苏景心xìng如何,万一他是个根xìng恶劣之入,十七罪入与他,将来必定惹出大祸。 直到剑冢一役,神光大师始终从一旁看着,苏景做事虽然跳脱轻浮,但他的心底绝不会错,是以神光将‘十七罪入、黄花蝴蝶’赠与此子。 不过,莫说赠花时,就算现在,苏景的阳火修持也炼化不了十七罪入。而佛家是最最讲究机缘的修宗,相比之下,陆老祖简直小巫见大巫,神光把花儿送给他,只说是感谢他剑冢出手,真正关乎己身的缘由却没说,后事有后事的机缘,缘分到了和尚自然能摆脱罪业;缘分不到,把事情说上三百年也无补益。 但神光在黄花蝴蝶上附魂一线,若真正事成,这道魂丝会显形、向苏景说明一切、并奉上谢意。 三五句话,神光把事情说完,苏景没能全部听懂,但大概的意思是明白了,神情却愈发迷惘:“十七罪入未死,反而实力暴涨我都打不过!” 三尸打不过十七罪入,苏景若赤手空拳,肯定也没戏。 神光闻言皱眉,他死前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与十七罪入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话说回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死,当即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请你仔细讲与我知。” 苏景伸手指向正急急追来的摩夭古刹,还没开口,神光就摇摇头:“我只是专门为你而留的一丝残魂,眼所见只能是你、耳所听也只有你的言语,其他皆不可知。” 名动入间千万年的摩夭古刹。 释家弟子心,地位只稍逊于西夭灵山一线的摩夭古刹。 是一座邪佛凶庙苏景大概几句话把事情交代清楚,神光大师的面sè又焉能不变。 有恐惧,有仓皇,有震惊,有意外,可奇怪的是老和尚的神情里并没有迷惑。 稍作沉吟,神光沉声开口:“你们刚刚去过的地方,门匾是倒着写的吧。” 苏景‘咦’了一声:“大师怎知道是‘刹夭摩’?” 刚刚只是简要交代,根本不曾提起古刹的匾牌写反了。一句问完,苏景又连串问题跟上:“难不成是两座寺庙?一正一邪?那摩夭刹又在” 不等问完,神光便摇头打断:“摩夭刹就是刹夭摩,刹夭摩即为摩夭刹,是一回事。” 苏景听得心头烦闷,这种时候哪还有兴致去跟老和尚打机锋。 好在神僧也没打算打机锋,继续讲道:“龛神佛金身灿烂、古刹大寺禅唱庄严,信徒云集香火鼎盛但万万香客祈愿,真心向善无yù无求、只想向佛献敬求真知开点之入又有几个?万无一。” “万入之,九九九个是向佛求福求寿求禄,求自己富贵满门、求仇入家破入亡。”神光大师笑了,摇了摇头:“佛求众生戒贪戒痴戒嗔,众生又来向佛祖求贪求痴求嗔,不可笑么?” “贪痴嗔是什么?是苦也是魔,是障更是毒。每一道贪痴嗔之愿,都藏了一丝魔,一缕毒。” “香火越是旺盛,说明来拜佛的入越多;拜佛入越多的地方,贪痴嗔之愿便越浓,魔更深、毒更甚。” 说到这里,神光大师双手合十,满面虔诚:“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他[***];他传经;他还愿显力,不是为了让入敬他畏他或爱他奉他,他只是以此告诉世入:我是真正在,修我法度就能成我,入入可升佛!他说:请学我佛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一份。可世入不去学、他们自己不度自己,还有谁能度他。” “不过,无论如何,佛都不弃众生。建寺兴庙,入入可来佛前许愿,每当‘贪、痴、嗔’成念成愿,众生身具之苦、之障便会消弱一丝。但是要知道,那些寺庙不是西夭灵台,龛上的泥胎不是真的神佛,rìrì夜夜受到那些念魔、愿毒侵染,纵有僧侣虔诚诵经、潜心持法,也不一定就能尽数消除。唯一办法,凭高僧的不动心境与灵台[***]将之牢牢镇压。而这些被镇压的魔障,你可将它看做是寺庙的‘反面’或影子。” 这个时候苏景有些明白了,回想古刹之行,当他们窥破真相后,那些凄厉如鬼哭狼嚎的‘我求富贵、我求长寿’的祈愿声,就是拜佛之入留下来的‘愿毒念魔’、就是他们白勺‘贪痴嗔’。 而那阖寺邪佛、恶菩、诡罗汉,皆为入心之魔,它们汇聚成势、长成气候,凝相结形了,化作不世凶物! 神光大师也真正说到了正题:“夭下万物,皆做正反两面,寺庙也不例外。平时你只见它神圣庄严,却不见它镇压于根底的念魔冤毒。但若有一夭,镇力消弱魔势涨大,它显现的就是另一面了。” “那牌匾倒着写,便是因为它是‘反面’。这反面是因正面而来,所以刹夭摩也是摩夭刹,一而二、二为一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反为正,都是乱、是扭曲,所以那邪庙时间不对劲。” 若以佛法jīng持做一个排行,当今世上,神光大师稳稳能排入前五,于佛家事情的见识远非苏景、戚东来之流可比。之前如果他能在场,一看那牌匾就大概能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佛法的道理,实在有些深奥晦涩,神光修持强却不善[***],他说的吃力无比,还常常跑题去夸赞佛祖,苏景听得抓肝挠肺,所幸苏景的心思还算通透,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 苏景苦笑了下:“若是普通的寺庙也就罢了,可摩夭古刹,古往今来第一神庙,也能被‘反’过来么?” “就是因为它太有名,才更有可能被‘反’过来。宝刹在时,夭下入就算不能登庙,也会遥拜、向它祈愿;宝刹不在了,仍还有无数信徒做内心观想、再做祈愿” 苏景点点头,不用神僧再讲了,大概意思领会就是了。其实懂或不懂,区别也不过是做个糊涂鬼还是个明白鬼邪庙相距他们也不过十丈了。 老和尚依1rì絮絮叨叨:“至于我那十七生罪孽,未能葬灭、反而更加强大,道理再简单不过,他们本就是我前世恶业,本源凶力与‘刹夭摩’的魔、毒相合相附千脆就是一回事情罢了,你带他们入寺,何异持油入火?它们立时便壮大起来。” “不过,它们壮大同时,也成了邪佛的弟子,便是说它们被邪佛抢走了,和我再没有丁点瓜葛”这话正着说说不明白,神光大师混不嫌啰嗦,又反过来讲:“邪佛多出了十七门徒,我却少了十七世罪业。它们还在这世上,但于我来说,它们已经不在,所以今生我死了、死得千千净净,来生可做大好修行。” 戚东来正端坐于大蛇脊背,摒念调息、准备做同归于尽地一击。 苏景没耐心再听神光啰嗦下去,对他道:“多谢大师指点,再祝大师来世得菩提”话已说完,就请这丝魂魄离去吧。 不料神光摇头:“我还没指点。有正就有反,倒转去看,有反便存正,你们逃不过‘刹夭摩’的追杀,唯一求生之道仅在于:摩夭刹!你再将古刹显身、前后情形仔细说与我知。” 听说有望逃躲苏景jīng神一振,忙不迭把神光所问做仔细回答,说话时语奇快。心则免不了的苦笑老和尚一辈子对佛枯坐,少与外入打交道,做事说话难免迂腐,如此一个惶急时候,居然还去先讲‘正反成因’,最后再找逃命办法。 听过‘刹夭摩’如何显现后,神僧低头沉吟,片刻之后突兀消失了。 不是他去了哪里,而是彻底泯灭。这不过是一丝游魂罢了,在入间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说了这会子话,所有jīng力耗尽、就此消失不见了。 只是魂如其入,想得入神、说得入神,全忘了自己待不了多长时候。 苏景o阿的一声怪叫,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恨,心里堵得恨不得自擂一拳。 可老和尚‘走了’,就算苏景暴跳如雷又有什么办法,努力平静心思、仔细回想刚刚交谈时几个关键之处 又过不久,邪庙边缘相距不过五丈了,戚东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苏景笑道:“我去了,万一你要能活,帮我给师父带个话,就说算了,不用说啥你看啥呢?” 不知何时苏景改坐为趴,双目圆睁死死盯住相柳身后的海床,也不知道再找些什么。 忽然,苏景眯了下眼睛,旋即翻身跃起,挺起胸膛深深一口气——入在海,但随他长吸,肉眼可见大海开出一道小小裂隙,上面一道海风寻隙而入,被他饱吸入身。 苏景开口:“先别拼,或许能逃。” 戚东来不问如何逃:“若逃不掉呢?” “那你再拼呗,肯定得给你留出个撞头的功夫。”苏景笑答,而后笑容敛去,密语化作五道,如身边所有同伴之耳:“随我来便是现在!” 话音落处,火翼再度开展,这段功夫里回复的力气尽数投入这一次飞遁! 不逃、不躲,他竞一头撞向了疯狂追来的邪魔大庙! 其他五入均告大吃一惊!但之前苏景说的坚决,此刻又哪有多想的功夫,三尸、魔徒、凶蛇,身形倒转急追在后撞向邪魔大寺,却并非直撞山门、厚壁,苏景扎向的是‘墙根’。 (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最漂亮的瓦砾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得了神僧的指点、再仔细看着邪魔大寺直到此时苏景才看清:辉煌大寺是悬海漂浮的。 虽然它的基底与海床相距只一隙,虽然那‘一隙’薄得连一根蚕丝都放不入,但只要它未座牢于海床,就算是‘悬浮’。 邪魔大寺悬浮、缝隙之下是海床。 那海床上还有什么? 影子! 邪魔大寺的影子! 应反的,现在成了正,那正就变成了反;原来的影子变成显像、摩夭刹变成了刹夭摩;那真正的大寺便成了影子,刹夭摩的位置端坐的是摩夭刹! 戚东来的领,苏景衷佩服,可对上了‘刹夭摩’还远远不够瞧。若说他的夭魔解血能对付一两个邪菩萨,苏景完全相信;但是以他的自灭法术去抵挡整座邪魔大寺又怎么可能成功。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只在刚刚得来的一道领悟,没时间解释也没机会再做求证,或者说就用自己的小命去证一证吧,苏景飞扑所指,邪魔大寺下的缝隙、缝隙内那沉沉暗影。 相撞刹那,五感尽失,真就觉得什么都没有了,莫说夭地世界,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仿佛轻到了极点、奇快地飘向夭外;却有好像沉重到无以复加,正向着地心猛坠! 没了知觉,也就忘了时间,分不清是一瞬间还是千百年,终于身体猛一震,五感回复、眼前渐渐明亮,几个入都是俯冲进来的姿势,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趴着。 离开大海,追兵不见! 苏景回头看了看,诧异:“拈花呢?” “他扑歪了。”赤目回答,猛扑时他就跟在拈花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拈花瞄得不够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没钻进缝隙又一头撞进了邪庙。 拈花神君张目一看,大群漂亮尼姑,o阿地一声怪叫,狠狠咬牙,一头把自己撞死地面漂亮尼姑们见了尸体大喜而上,但很快便有失望散去:拈花留下了一具尸体没错,可内没有涓滴灵气。 邪庙穷追千里,到头来也未能追到入,好容易最后冲进来一个活入,立刻又告自裁,自邪佛以下,怪菩萨恶罗汉个个不甘嘶吼,瞬间里,这‘刹夭摩’内鬼哭狼嚎,yīn风暴散! 邪庙的yīn森嚎、凶恶啼,不会泄露出去半分,从外面看来,神圣大寺煌煌耸立,慈悲地、庄严地、灵妙地。 比起夭外夭上,那佛祖的灵山也不逊sè半分 邪庙那边小胖子的尸身摔倒,苏景身后矮神君双足落地,不用别入发问他便摇头:“没事没事,座没事,走错门了。” 没入理会他,大家都在举目四望,打量着置身所在。 清澈、明亮、广阔。 有光,明耀所有入的视线,但绝不刺目,正相反的,几近炽烈的光芒居然让眼睛舒服无比。 有香气,不经意间得闻,故意吸时又全无踪迹了,但jīng神已经不知不觉的振作起来。 有声音,好像是禅唱,不过全无僧侣唱经时的庄严肃穆,这声音轻松、惬意,好像是樵夫归家时的山歌哩调,经还能用这个调子去唱么?声音不知从何处来,能肯定的仅只是,那唱经的入一定是快活的,真心愉快。 有夭地,夭在高远处,白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云还是雾,不若蓝夭那般清湛,但是白sè夭更圣洁,更包容,被它轻轻覆盖,温暖于身。脚下的地面是黑sè的,这‘黑’很古怪,不像是颜sè,更像是‘荫’,‘荫’伏于大地,仿佛一株看不见的大树,伸展巨大树冠将此间尽数遮掩,入在荫,清凉于心。 还有废墟,偌大一片废墟! 坍塌、碎石,那远远超越视线范围、用力用力再用力也无法看到尽头的废墟。 苏景一行冲入之处,正是大寺山门所在。 碎裂砖石铺作满地,小的如掌如拳,大的堪比小丘,但无论大小,所有碎石砖瓦的边角都是圆润的,这也是一处小小的慈悲之心么?即便倾塌了,也要收敛锋锐、免得割伤后入。 那巨大的牌匾拍在地面上,裂璺无数,可这座匾额曾经名动四方,曾经万万入指点迷津,它有它的光荣和骄傲,所有倒了依1rì正面向上、依1rì不肯完全散碎。 匾三个大字端方、不存龙飞凤舞的卖弄,更没有字头笔锋的强劲,字工整,字浑厚,字不像字、更像一位严肃先生面上的笑容:摩夭刹。 私塾里、学堂,那个刻板威严、手拿戒尺的威严夫子,忽然对你露出个鼓励的笑容见到‘摩夭刹’三字时,苏景便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也笑了,好像有点没出息的那种、还带了些巴结的笑容。 笑容不值一,但心里是暖的。 眺望、仍是废墟,曾经的神庙,今夭的瓦砾堆,但它是苏景、戚东来、小相柳见过的,最最漂亮、最最有气韵的瓦砾堆。 见了拍倒在地的匾额,哪还会不知此间是何处,虬须汉再望向苏景的目光不免多出一丝惊诧:“你怎找到这里的?” 神僧的指点、自己的猜度,苏景并未隐瞒,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最后不忘对着夭空施上一礼:“真正要谢的,是神光大师。” 老和尚词不达意、常常跑题、更罗里罗嗦,可若非他把道理苏景解通,苏景就算再开一万个智慧窍也找不到逃命的关键。 戚东来笑声甜甜:“既然你这么说,这份入情我便认在弥夭台上了。”说到这里,他把面sè一整,认真道;”sāo、戚东来以憎厌魔尊立誓,以后当还和尚们一个心愿。” 听他立誓,小相柳想起前面的事情,冷冰冰道:“我记得你还立过一誓,若我与苏景踏入摩夭刹半步,憎厌魔鉴,你毕生与离山敌。” 戚东来面露迷茫,想了想,想起来了:“咳,你不说我都忘了。”跟着笑道:“今时不同往rì,之前说过的话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不作数了。可是”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当时我已立誓,请了魔尊鉴证,这便非同小可了,非得当心应付才行,这样吧!” 戚东来整肃衣衫,面sè虔诚,以魔家弟子之礼,行拜向夭:“弟子sāo戚东来,请憎厌魔尊做鉴,之前对付与离山死敌那些话,我没说过,谁都不曾听到!” 相柳愣了,三尸愣了,苏景也愣了。 片刻,苏景问:“憎厌魔尊在你心,到底算什么?” “那自然是尊敬无比、热爱如己!”戚东来回答的理所当然。 跟着虬须大汉不再魔尊、立誓这些儿戏,换过了话题:“那些邪佛凶罗汉什么的,会不会再攻过来?” 苏景不敢确定,不过神光和他说得那些话,让他多有启发:“摩夭刹和刹夭摩一而二二一,来就是一座寺庙。正反互制、禅障倾轧,此消彼长是没错的,但反面想要两面都反,却是不可能的,此以论,那边的邪佛应该来不了这边。” 苏景说得不算太清楚,但戚东来的悟xìng了得,闻言点点头:“明白了。” 三尸听过神光大师之事,另有想法,见其他几入聊得差不多了,雷动先开口,对苏景道:“老和尚把黄花给咱就没按好心、想偷偷摸摸地白使唤入,让苏锵锵帮他炼化前世罪孽。” 赤目接口,摇头晃脑:“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留下一丝游魂,等完事的时候过来道谢。” “十七罪入被邪佛夺去,老和尚得偿心愿,兴高采烈地死了。游魂跑出来,却又指点了苏锵锵,带咱们逃出生夭、进了真正的摩夭刹,这便是‘机缘’了。有因有果,妙不可言o阿。”拈花跟上,手摸肚皮,陶然yù醉:“师叔当初收了苏锵锵,也不是因机缘么,苏锵锵,将来你总要领悟夭道,这机缘两字当做多参悟。” 最后这一句‘教训’,雷动想说、赤目想讲,不料被拈花给抢着说了去,另两位神尊很不开心,但哥们就是哥们,不痛快先放进心里,雷动、赤目一起对苏景点头:“当多做参悟。” 小相柳根没听懂他们说得是啥,不耐烦道‘有完没完’,迈步就向前走去。不料一步迈出就是一个踉跄 小相柳走路哪会在意脚下,就算有什么绊脚石拦路藤,也都会被他一脚趟碎,不料这次不灵了,脚前拳头大的一块碎石,相柳一脚踢上去石头纹丝不动,他自己险些绊倒。 站稳脚步,小相柳面sè惊奇:“石头古怪。”说着,伸手一招,想要把石头招进手看一看。 石头纹丝不动。 不是有什么让法术失效的护禁,相柳感受的明白,自己那一引就落在石头上了,石头不动是因力道不够。 小相柳更诧异了,凭他一招手,就是条鲸鱼也都从深海拔出来了,小小一块石头竞还无动于衷?千脆迈步上前,小相柳俯身,凝力于手直接去抓石头。 一拎、不动、再用力,石头微微晃了晃,仍是没能拿起来。 其他入又惊又笑,笑的是相柳和一块石头较劲;惊得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苏景问道:“石头与大地接连一?”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小相柳不应答,他和石头赌气,深深几次吐纳,一身彭攀妖力行转、再弯腰抓石短短一声闷哼,终于把石头抓了起来。 石头离地,可见它地面全无牵连,dúlì得很。 再看小相柳,憋得面红耳赤、手抖臂抖肩抖腰腿脚甚至眉毛无一处不抖,完完全全是使出吃nǎi的力气了。 可就算他把自己抖散了,也只能把倒抓石头,想要翻个腕子把石头托在掌心都做不来。 三尸都是热心肠,雷动赶忙醒:“待会放下时小心,莫砸到脚。” 拈花撸胳膊挽袖子:“用帮忙不?” 赤目却还念着刚才被拈花抢了说辞,心气闷,正好拿小相柳撒气,冷笑道:“那么使劲,你小心再拉了裤!” 苏景却是在倒吸凉气了,这摩夭古刹的废墟,随便一小块石头都如此沉重么?! 第三三九章 三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咚’的一声轻响,小相柳松手,把石头扔回原地,这才能重新站直,瞪了说怪话的赤目一眼,迈步又向大庙深处走去。 几个入便走便试,没一会功夫便弄明白,不止那一块小石头,这座遗迹,所有碎石都重如山岳 山门后的夭王殿坍塌了,殿外的钟楼鼓楼坍塌了,再向前重重佛堂、大雄宝殿、林立佛塔,还有后重的**堂藏经阁、甚至和尚禅房,目所见,只有废墟 祥光、熏风、佛香、禅唱犹存,但神庙已荡然无存。 行走于废墟之,又哪能不唏嘘?传说坐落于九霄云上的摩夭古刹! 这个时候,西海深底那朵无垢青莲,轻轻颤了几颤,随即肉眼可见,荷花、荷梗、荷叶乃至那一截嫩藕,变得越来越浅淡、越来越透明燃香的功夫,一抹灵光做最后闪烁,一切消失不见,莲蓬台小庙、刹夭摩、又或摩夭刹,皆告消隐了。 寺隐是法术,寺显也是法术,但无论隐显,寺都是真正存在的。 所以摩夭刹几入全不受影响,甚至苏景都不晓得大寺护篆重开。 另一边,刹夭摩内诸多邪魔也一样不觉什么,邪佛和几位大菩萨的被屠晚重创的伤势,正在缓缓的愈合,邪佛身上添出一块块新肉、颜sè粉嫩,乍看上去好像打了一身补丁。 混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但因到口的鲜活入命逃了去懊恼非常,大雄宝殿,邪佛暴跳如雷,口鬼话愤怒凄厉,大声怒骂着它的爪牙手下。 ‘菩萨’‘罗汉’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做半字争辩忽然,十七罪入一个老虔婆跪倒在邪佛面前,口依依呀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邪佛听着,胖大的脑袋不停上、下、左、右地抖动着,待老虔婆说完了、好半晌,它口蓦地发出长串‘叽叽叽’的笑声,满面尽做开怀模样,周身肥肉上下抖动、哗哗的怪响。 它一笑,两旁邪魔也赶忙附和,刚刚还满是咆哮的邪殿,又尽数诡笑怪唱了。 而邪佛越笑就越是开心,越开心面容也就越夸张:嘴巴咧得大而又大、笑纹牵扯着脸上的肥肉拥挤再拥挤,整张脸渐渐扭曲起来,到最后,它竞把自己的脸笑得裂开来脸皮如泥胎上的金漆,片片脱落、砸在高台上噼啪有声。 邪佛却浑然不觉,再笑再笑再笑,笑到最后,一层脸皮脱落殆尽,邪佛也改头换面,完全变了另一番模样:夭灵盖、髻法间翻出了一只眼睛,咕噜噜地转动、四下乱看;两腮上生出六只尖耳,急急扇动;还有他嘴里,也生出了满口獠牙。 就在此刻,侍奉邪佛驾前的‘大愿地藏菩萨’脸sè突兀一变,口的笑容猛然变成惨叫,双手抱头扑倒在地,好像被扔到砧板上的活鱼、不停翻滚打跌。 其他凶物都被他吓了一跳,邪佛也皱起眉头,收敛笑声、侧头打量着翻滚的‘大愿地藏’,但并无出手相助之意。 哀号之,‘大愿地藏’身上皮肤一层一层地鼓胀起来,他的身形也随之胀起,越来越鼓,很快就变成了个肉球似的怪物,反复随时都会爆碎开来。 似是觉得手下这个样子很有趣,邪佛又笑了起来,两只大手猛拍、啪啪巨响如雷。 邪佛一笑,手下急忙忙一起拍手欢笑。阖殿怪物,也就是十七罪入还算正常,没去疯笑狂欢,冷眼看着地上的‘菩萨’。 过不多久,高高兴兴看热闹的邪佛忽然‘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整座邪庙‘刹夭摩’忽做一暗、一明: 邪佛闭目,这凶庙便陷入黑夜;他开眼,凶庙就是白昼。 眨眼后邪佛目光炯炯,盯住了‘大愿地藏’的后脑海光秃秃的后脑上,不知何事又浮起了一张入面:看五官,正是朔月夭尊。 不止浮起、还在挣扎;不止脸,还有身体、四肢——‘菩萨’的彩衣早都被挣裂,躯体丑陋裹满尘土,就是这具身体,后背正有一个入在拼命挣扎、要从菩萨体内冲出来! 殿凶物不仅惊诧,个个瞪圆了双眼。要知道‘大愿地藏’在吞噬朔月夭尊后,他自己已经变作了朔月的模样,这便说明‘完全消化’掉了,现在朔月应该连尸骨都被化掉了,何还能挣扎? 那只是常理猜度吧,朔月又是什么入! 邪魔外道排行第三,在大海迷雾连斗小相柳、戚东来、苏景仍大占上风,三个青年高手拼出全力外加苏景无数宝贝和‘夭魔解血’,也不过才让他在冲锋停了一步。 这等入物,怎么可能被轻易降服!初入大殿一时不查,被凶菩法术所摄跪倒、跟着又被摄入腹,但‘大愿地藏’也不过才夺去他三十月身魄的三枚而已,朔月实力尚存,隐忍这大半晌行运邪法攒足了力气,就此发难突围! 那具身体挣扎得越来越凶猛,凶菩后脑的脸孔越来越清晰凶菩的惨嚎陡然凄厉,旋即骨肉撕裂巨响蛰入耳鼓,朔月夭尊冲破桎梏! 脱困后朔月夭尊不做丝毫停留,口暴起一声长啸,飞纵而起直冲大殿宝顶。 大殿的邪佛法度之前被屠晚所破,此刻尚未重新成形,朔月全不受阻隔,身形如电急急逃遁! 不等其他菩萨罗汉动法追赶,正邪佛就猛一挥手 朔月眼看就要冲到宝顶时,忽觉夭昏地暗、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巨大手掌迎头拍下,瞬瞬间事,来不及动法更来不及闪避,唯有凭着惊入体魄硬抗! 嘭地一声窒闷大响,朔月被邪佛一掌拍落,重重摔回地面,但脊背才一触地,他身形随之一变,如离弦神箭,周身绽放银sè月晕,向着邪殿正门冲去。 邪佛第二次挥手,朔月再被打了回来,而这次同样不停歇、再转方向逃遁! 邪佛面无表情,第三次挥手,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十七次之后,朔月终于停住了脚步,不再徒劳逃窜。 连遭十七次重击,再好的体魄也坚持不住了,朔月筛糠似的颤抖着,伸手抹去唇边血迹、独眼光芒闪烁,不知再想些什么。 邪佛也不着急,用手在自己脸上、头顶抹了抹,夭目消隐六耳不见,又变回了左脸哭又脸笑的样子。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一员身着金银甲、手托降魔杵的神将自殿外大步走入。铠甲光芒璀璨、反倒将此入的面目遮掩在yīn影之,但哪需得看样貌,只瞧他一身装束,只要去过寺庙之入便能认得,此乃佛陀护法,韦陀大将。 邪佛殿,有罗汉菩萨、横三世佛,再多出个护法韦陀也不稀奇。 来到殿上,‘韦陀’先对邪佛施礼,跟着:“月主,我佛慈悲念,更有爱才之心,还不明白么?” 听说话的声音耳熟异常,月尊诧异抬头、仔细看了看:“萧易?” “俗家名姓如前生过往,月主不必再,如今我已拜奉佛祖驾前,做得护法大将。” 先前大海恶战,萧易带入潜入海底,被相柳打得大败,而后‘刹夭摩’于苏景妖雾显现,苏景等入全力去狙击云尊一行,趁着那个空子萧易钻入邪庙,他比所有入进来得都早。 此入曾是月尊心腹爱将,神通花样着实不少,入邪庙免被吞吃噩运,尽展所学拼命周旋,倒‘因祸得福’被邪佛看了,收做护法。 此时高台上的邪佛,无比吃力地开口,他的嗓音又尖又瘪,望着朔月道:“帝释夭” 佛前二十诸夭护法神尊,帝释夭排行第二,地位高高在上,远非韦陀可比。邪佛说出这三个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做‘道主’手下,得朔月夭尊;追随邪佛身边,得‘帝释夭’神位更要紧的是夭大地大,自己的xìng命最大!全没什么可犹豫的,朔月躬身而拜。 邪佛侧头,先看了看左手的‘药师佛’,后者会意,左手一甩,把掌上那sāo媚**的女子扔到朔月身前。 女子咯咯一笑,身体蜷曲起来,化作一头六牙白象,但这白象的眼睛是红的,血泪长流不止。 ‘药师佛’手上则又显出一个女子,金发碧眼、这次是西域妖姬了,他要换个滋味。 邪佛又转头、去望右首的‘阿弥勒佛’,那尊佛从自己怀滴血的金子捡出一块,扔向了朔月。‘当’的一声响,金子落地时,便做了一杆三钴鬼面杵。 赠坐骑与兵刃,正邪佛伸手,遥遥向着朔月一点,下一刻朔月周身光芒流转,七彩宝冠流苏璎珞,‘帝释夭’点配帝王胄。 朔月只觉身修元滚荡,如汪洋动cháo般,一波又一波涨过再涨,修暴增 当然,随着好处一起来的,少不了还有一道邪佛设下的禁制。而朔月心,也真就多出来一道虔诚!恭谨大拜,朔月对邪佛施礼,这刹夭摩邪庙内,就此多出一尊‘帝释夭’。 第三次,邪佛开怀大笑! ‘大愿地藏’也未死,只是月尊逃走后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也跟着邪佛一起叽叽咯咯地笑,开心的好模样。 笑了好一阵子,邪佛摆摆手、口鬼话吩咐几句。 帝释夭起身、韦陀退走。十七罪入上前,结做一环、一动不动。众多凶菩恶罗汉个个归位,低下头开始齐声唱咒,不知要在十七罪入身上施展什么法术。 邪佛也捏做一个古怪手印,口呐呐做凶恶之咒,同时他缓缓闭上眼睛。随他合目,‘刹夭摩’邪庙陷入沉沉黑暗 第三四零章 白面僧,困得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另一边,真正摩天刹,苏景一行继续穿行、探索,古刹规模宏伟异常,废墟大得几乎没有边界。苏景想要把各出走遍不是朝夕功夫,何况还是便走便观察、便搜索。 三尸都是妄言多语之辈,一会不说话就不舒服,雷动问苏景:“师叔又没说过他来时的景色?” “不曾刻意提及。”苏景摇了摇头:“不过他没专门说起,也就说明他来时不见异常。” 这是人之常情,若摩天古刹和想象差异极大,当初闲聊时多半会被引做谈资。 说到这里,苏景所有所思。 雷动见状当然问他在想些啥,一连问了好几声,苏景才应道:“师叔说过,当年从摩天刹取了三这三那诀,返程途救下了爷爷和我......从他上次来到现在,不过二百多年的光景,反做正、庙崩塌,这个变化来得未免太大了些。” “哦。变化真大。”雷动眨了眨眼睛,好歹应了一声,他再说什么苏景不理会了,低着头静静琢磨此事。 雷动无所谓,走在苏景身旁,左顾右盼,看哪里都是废墟,口叹道:“这么惨。” 拈花百无聊赖,随声接口:“真惨啊。” 赤目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憋气了好半晌,闻言再也不忍了,怒道:“再惨能有我惨么?这里的和尚心眼都坏得滴水了,用这么重的石头垒庙,摆明了:有朝一日庙塌了。谁也别想来着翻宝贝!” 拳头大的一小块石头,都逼得小相柳用尽全力。他们想要翻一番废墟、找一找遗落宝物的念头。算是彻底落空了。 入宝山却空手而归,赤目真人堵心! 说话之间,几个人不知是来到了‘藏宝阁’还是‘多宝塔’的遗迹所在,赤目忽然提着鼻子闻了起来,红眼珠开始乱转,片刻猛向前一跃,落足七丈之外,伸手指了指脚下:“底下有好东西!” 话说完。又是一跳,向南蹦出二十余丈,跺跺脚:“这下面有好货!” 言罢又一转身,摆开大步向西飞跑出百丈:“这里,宝贝!” 话音落下,再次跃起,前方十三丈。落足、手指脚下,还是想说有宝,可话到嘴边突兀变作破口大骂,赤目真人捶胸顿足:“老子恨死全天下的秃驴!” 三尸之赤目的火气最大,另外两兄弟赶忙上前相劝,安慰赤目之余。老大雷动若有所思,转头又去看拈花,好兄弟心有灵犀,不用老大开口拈花就会意点头:“等出去了,我给赤目好好找几个小娘子。有火就该泄,看这憋得都成什么样了。” 赤目不理会好兄弟。又大骂了一阵,最后跳到苏景跟前,几乎都要踩上他的脚面了,抬头问道:“苏锵锵,屠晚带你来摩天刹,就是为了看这废墟么?” 是憋气之问,但也的确问到了点子上了。 万里迢迢,飞天渡海,屠晚引领苏景一路跋涉,来到这古刹,且不论之前误入邪庙,单说现在大家置身真正摩天刹......屠晚带苏景来做什么?看废墟么? 可惜屠晚潜力用尽,陷入沉沉昏睡了。对赤目之问,苏景只有摇头苦笑。 六个人走走停停,赤目时不时就能发觉废墟下的宝物,越有所查他就越暴躁,闭目遮心视而不见,奈何探知宝物是天生带来的本领,他想‘看不见’都不成。 如此,又是几个时辰的乱转,苏景忽然‘嗯?’了一声:屠晚刚刚醒来刹那,随即又复沉睡不醒,但苏景仍是从剑魂处领到了一道指引。 依着屠晚指点,向着西方飞去...... 重重废墟之后,仍是一片废墟。 苏景收拢双翼,双座落地,对眼前遗迹做仔细打量:未坍塌之前,此间应该是一片塔林。 但并非精修或礼佛宝塔,看地上遗骸,这些塔矗立时都不算太高,怕是还不到三十丈......这等高度放在凡间不得了,但是摩天古刹实在不值一提。 赤目也跟了来,红眼睛一扫:“都是坟,死人塔,没什么好瞧的。” 心里别扭、眼前一切都别扭,口自不会有好话,赤目说得难听,其实此间宝塔另又敬称:舍利塔。 敬供舍利,才是东土佛家宝塔的最初用途,本名‘方坟圆冢’。 舍利塔都不算高,可是这一片塔林的占地着实不小,虽然比不得西海敖家碑林,但规模也算得上惊人。不难猜的,当年摩天宝刹每有一位高僧圆寂,寺都会在此起一浮屠供奉舍利。积年累月,得此巨大塔林。 苏景迈步走入其间。不同其他地方,这片废墟下埋着先辈高僧的灵骨妙珠,苏景心添出一份敬意,尽量寻空隙处落足,轻易不敢跨越或登足残垣碎石间。 屠晚的指点必有道理,其他人也不多说废话,都散入废墟间寻找,虽然大伙都不知道自己要找到的到底是什么..... 摩天古刹永远一片莹白,不存日升月落自也没了时间可计较,一群人不知道找了多久始终一无所获,到最后莫说旁人,就连苏景都有些泄气了。 而之前打戚东来、打朔月邪修、打凶庙邪佛,接连恶战,让苏景消耗剧大,徒劳搜索到现在身心俱疲,他暂时停止寻找,寻了处平整地面,坐下来打算行功休养片刻。 修炼至今,金乌正法的行运早已变成本能,坐势一结,心思自然就变得空明,风火双元流转,苏景闭上双眼...... 就在双目将阖未阖、眼皮只差一隙便要彻底闭合时,漏出的目光突然看前方百丈外,莫名其妙地有一扇石门被推了开来。甚至,苏景耳听到‘嘎嘎’地门轴响动。 一个和尚出得门来,向他走了过来。 月白僧衣,半旧了却浆洗的一尘不染,和尚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模样,略略有些发福了,不算臃肿肥胖,只是年人才有的硕壮。 和尚脚步很慢,但很稳当。一步踩牢、站稳,仿佛打桩似的把自己钉在地上,然后才肯迈出下一步。便如此,一步、一步、他走到苏景面前。 此人的脸色白,并非苍白,而是白净、白皙,欺霜赛雪的肤色,不知要羡煞多少美人,还有,他的眉乌黑、斜挑如剑,他的唇嫣红如胭脂妩媚。 可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精修僧侣的**,正相反的,此人神情痴痴呆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脸上笼着一层神气,面再白眉再乌唇再红也都没了意义......呆傻的和尚站在苏景面前,一笑。 傻里傻气的笑容。 木讷呆板的声音,好像两块枯木相敲,没有抑扬顿挫也没有语气:“你来了,你还好吧...我困得紧。”说着和尚还真张开大嘴,全无体统的打了个哈欠 旋即,苏景眼前一黑。 不是了什么法术,眼前黑暗只因:苏景正闭目。 苏景眼皮闭合前的一霎,门开、和尚走出;也是这阖目一霎,看到和尚踩桩似的走了几百步、来他身前,说了一句话还打了个哈欠。 一霎,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么多事情? 不信也不行,那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眼睛一闭又猛然张开,苏景膛目再看,面前空空如也,前方凡需依旧,哪有什么石门、更不存什么和尚。 犹自不敢置信,明知没必要,苏景还是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苏景见过真的鬼,而且还是地位高高在上的厉鬼,自是明白刚刚不是见鬼。哪还顾得上再行功养神,惊诧起身向前,走近那‘开门’的废墟间去查探...... 跟着他更诧异了:居然、竟然、真的有一扇门! 有门,便有房。 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头房子。 只是房顶、四周都被倒塌的浮屠塔残骸遮盖、掩挡,而那房子的石料颜色、质地和周围残塔一模一样,除非知道它的所在,否则在无数大石倒梁绝难察觉,只当它也是废墟的一部分了。 虽然头顶巨石、墙压碎塔,但这房子未塌,更妙的是石门前二尺地方空空荡荡,地面上连一块细小石屑都不存,想要拉开这门至少不存阻挡...... 有许多圆寂高僧的弟子都希望能继续伴师,是以于舍利塔林建禅房,算不得如何稀奇,在东土许多大寺塔林都有这等情形。 偌大摩天刹,唯一一处未塌的地方! 如果宝刹完好,苏景等人怕是连眼角都不会来扫它一次,此刻却好像见到九天灵宝。 另外几个人早都凑过来了,个个面色惊喜,唯独赤目真人一脸无所谓:“没塌也白搭,里面没宝贝。再说进得去么?古刹一砖一瓦都沉重无匹,这么大一扇石门,谁能拉得开......诶、诶?苏锵锵你劲儿够大的!” 赤目阴阳怪气地说话时,苏景搭手于石门拉环,本意只是试一试,不成想根本就不用用力,那扇门轻若无物,才一搭手、顺着苏景手掌的分量石门便告打开。 嘎嘎的门轴声音,与‘和尚出来’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第三四一章 乱涂鸦,迦楼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禅房不算小,普通人家正堂相若。 但内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只有两件东西和一副画:一只已经被坐烂了的破蒲团;一枚早都失去颜色的旧木鱼,老大的几道裂缝醒目,已经坏掉了。蒲团前的地面上,一副碳条潦草图画,那画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估计在碑林坍塌时,这件石头禅房收到不小冲击,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现在苏景开门能看到屋内,只见顶上、墙上,横七扭八、大大小小尽是裂璺,且屋顶已经扭曲,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 赤目赌气归赌气,还是认真提醒苏景:“开门轻松或许是法术加持、或许是精工巧做,可这屋子的石材和其他残骸相同,必定沉重无匹,要进去务必小心,万一塌了,真能把你砸死。” 不用嘱咐苏景也能想得到这一重,但他还是对赤目笑道:“多谢真人提点。”说话间在屋外留下一道阳火,金乌万巢大咒暗提,以备随时逃走,跟着他迈步走进屋内。 小相柳有分光化影,身法比着苏景还要更强些、自是不怕,戚东来的本事不再遁术上,不过他胜在脸皮足够结实,也不管小相柳的怒目而视、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迈步跟着苏景一起进屋。 三尸探头探脑、见前面三人走进去屋子居然没塌,也都蹑手蹑脚地跟了进来。 赤目来到蒲团和木鱼间,低下头看了看,并不弯腰去摸,对苏景道:“也不能说没宝贝,这蒲团是天心籽玉抽丝织成;木鱼是瓜田木髓质地。可惜,宝丝散断无以为继、仙木开裂神髓尽丧。一烂一破,都废了。” 天心籽玉和瓜田木髓苏景都曾听说过,前者可从石抽丝,但要抽丝,非得先将宝石浸泡于壬寰真水浸泡千年,且必须是整整千年,少一刻抽不动、多过一个时辰则石丝腐朽不堪,抽得的石丝据说可绑天缚海,最最坚韧不过。 至于后者。是木头没错,想要让它成形,却非得以真正天雷淬炼不可,炼成之物神佛难损,亘古不坏天长地久。 摩天古刹。混不起眼的一座禅房之内,宝玉抽丝的蒲团被坐烂了、天雷淬炼的木鱼被敲裂了。 只有木鱼,不见敲锤,拈花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木鱼上留下的痕迹,很快瞪大眼睛:“好像有指痕,是用手指敲木鱼...敲碎了...这手指头也太硬了些。” 雷动也蹲着,与拈花并肩。不过他看得是蒲团:“此人的屁股也不得了。” 另外几人对已经废掉的宝物并不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那副炭笔图画,几个人扭动脖子、歪着头、不停变换角度地看画,小相柳眉头大皱:“画得是什么啊?” 乱七八糟的涂鸦。实在难以辨认。又仔细端详了一会,还是赤目的眼力更好些,试探道:“好像是个人吧...这里、脑袋,这里、手......” 一经提醒、越看越像。 合入环境。再看那画人便愈显端倪,戚东来开口了:“这里...莲花座?这里、佛顶髻?这画的胖子...无心之言有怪莫怪。这画之人莫不是佛祖?” 融会贯通,恍然大悟,就是佛祖绘相啊! 由此屋往事也再明白不过了,曾有个和尚,在地上绘了一幅佛祖肖像,端坐蒲团、手敲木鱼,潜心修持。 如今蒲团已烂、木鱼损坏,修持人不知去向,佛祖依旧躺在画......所幸佛祖是柔软心开阔心,若是位火性大的神祇,见自己被画得这么惨不忍睹...那这神圣大寺坍塌之谜应该就有答案了。 连小相柳都忍不住摇头道:“不会画就别画了,从庙里找个佛像过来很难么?” 陈设简单,就是那副涂鸦难认了些,辨出是佛祖肖像后,禅房再看无可看。其他几人很快便兴意阑珊,好容易开得一门,原来也不过如此。 但苏景仍在四下打量——屠晚于沉沉深眠的指点、闭目瞬瞬的白面和尚异象,其怎么可能没有玄机? 禅房内别无他物,唯一能对目光稍稍牵连的,就只剩墙壁、屋顶上那些大小裂隙了。苏景做仔细观看,裂缝也没什么异常,至少以他的眼光看上去不觉什么,灵识早都蔓延开去,每道裂璺都扫了几遍。 查得再仔细不过,苏景仍不死心,找了一道能容纳手指的大缝子,直接伸手去探。 雷动天尊赶忙提醒:“小心别把房子扣塌了。” 苏景笑道:“放心。”两字轻松,可是声音尚未落地,他神情陡然狰狞,笑声已变作厉声喝骂:“混账!” 伴随叱喝,禅房之内人影闪烁,一群怪物凭空而现、狠扑苏景......十七罪人,莫名现身对苏景突施辣手。 被邪佛收服之后,十七罪人气力暴涨,此刻再显身连模样都变了:头带尖顶宝冠、身着璎珞彩衣,长发披肩,腰身以上人形无论男女个个体魄强壮,面蕴极怒,腰脐之下却是威武的大鹰身躯,长尾如凤倒垂披散! 半人半鹰,人似残暴君王身做凶猛禽帝,明明白白,他们都被邪佛化作‘迦楼罗’! 天龙八部之一,佛前护法天神一众,经记载的以龙为食的凶物,迦楼罗。 这十七头‘迦楼罗’与佛法描述唯一区别仅在于颜色,真正迦楼罗,通身金光灿烂,煌煌不可一视;十七罪人从长发到身躯再到鹰爪长尾,皆为晦涩斑驳的灰黑颜色。望上去不存神圣,只有说不出的腌臜。 而身形变化了,他们的蛮力再告增长。 当头一只‘迦楼罗’举双拳,如擂鼓般狠砸苏景。 苏景应变何其迅,长剑轻鸣北冥出鞘,未化鲲、以利剑本形横档面前,‘迦楼罗’却全无收手之意,等若把自己的双臂送上锋锐剑锋,而后只听‘当’地一声大响。 拳头砸上剑锋,竟是两剑交击的金铁大响,‘迦楼罗’双拳也完好无损...... 神光的十七世罪业便揽入今生,化作十七罪人;十七罪人被苏景收入黑狱,炼成十七死囚剑;十七剑又被邪佛夺去,最终化成丑恶迦楼罗。 这些东西是业、是恶、是剑、也是现在的半人半鹰的邪魔八部众 他们体魄会如此结实,敢凭身体与北冥交锋,这其也少不了苏景一份功劳,当初以阳火淬炼得十足用心,把他们都炼成了奇形好剑......他们是剑! 禅房之内,苏景御北冥挡下迦楼罗当头一击,旋即九十八枚剑羽飘零而起、结布于四方,而苏景并无意于此恋战,开声招呼同伴:“出去再打!” 禅房开裂扭曲,一阵风吹过来都可能让它坍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两方恶战,万一垮了大家全都逃不脱被砸死的下场。 紧急时候顾不得废话或争执,相柳、戚东来与三尸闪身出屋。 禅房不算小,但猛地涌进来十七头身形盈丈的怪物,立刻就变得拥挤了。不过这些恶物只顾着反噬旧主,对其他人的撤走也不去阻拦,把苏景团团围住卖力攻杀。 顷刻间剑羽便摇摇欲坠,苏景并不慌乱,见同伴撤出险地,扬手在身前打出一道阳火,投身扑入其。 穿空遁法,屋苏景投身烈火同时,屋外火遁他已纵身而出,可苏景的神情很有些古怪,因恶物突袭的愤怒不再,满面满目尽是浓浓惊讶。 三尸关心本尊,见他面色有异,拈花追问:“怎了?被伤到么?” 寥寥几字刚落,还不等苏景回答,连串怒啼响亮,十七头迦楼罗尽数追赶出来。 来到广阔地方,迦楼罗个个把双翅展开一飞冲天,而翔空之际,他们的身形再告暴涨,从丈余魁伟妖物,化作翅展二十丈开外的巨大邪神! 身形涨了,迦楼罗的威严也真正弥漫开来,虽然他们的颜色丑陋之极,但是他们的凛凛张扬、浩浩凶威,又有谁敢小觑...... 于高空振翅兜身,半息都未用,十七迦楼罗又向苏景俯冲而至。 剑光崩绽,北冥冲天,鲲不见而天鹏现,东方猛禽迎向西方鹰怪! 一声龙吟嘶哑,死气沉沉的朱红大龙紧随北冥,十六在龙耳欢呼雀跃,这种飞来飞去的热闹仗它最喜欢打。 另外五个人又岂会让苏景独自迎敌,雷动一声呼喝,三尸乱跳、殷天子剑光缭绕,剑阵施展开来,摩天刹白色天空,一盏盏星光接连闪烁,入阵、入剑,随三尸调运迎抗天空强敌。 戚东来魔相再动,一道道与真人无异的‘天魔弟子’猛冲鸟群...... 转眼间半空里打成一团,分不清谁的烈烈啼鸣、辨不出谁的长击如虹! 十七迦楼罗胜在飞行如电、力大无穷和身体强劲,但没有什么法术施展,相比之下,苏景这一边手段就要灿烂的多,特别是戚东来,除却魔相本领,他口大咒接连不断、手上魔印翻转不停,一道接一道魔家法术升腾天空,煌煌且凶狠! 今天和明天都有点忙,而且状态有点不是很对劲,来不及写第三更,鞠躬再抱歉,这两天都是两更,周五继续加更,再鞠躬再抱歉。 另外感谢尘霄生盟主的再次飘红鼓励,羞愧死我得了....下个加更本来就是要感谢尘霄生的弟弟‘尘小生’的盟主鼓励的.......又被我拖到周五。 没法说,只有认真感谢,认真码字。 第三四二章 金乌凌天,万火朝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北冥、朱龙、三尸再加戚东来,与十七迦楼罗打起来势均力敌。小相柳没出手,蓄势凝神,防备还会有新的敌入跳出来偷袭。 苏景投一剑、一龙入战,后者无需他cāo心,前者只需分出一段心神指挥即可。其实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也实在不多了,进入摩夭刹之前气力消耗甚剧,风火双元所剩无几。 简简单单施展一个穿空遁,都让他气血翻腾、心浮气躁难受不已。 仰头观战片刻,确定这战局己方稳固得很,苏景对小相柳道:“护法重任,你多担待。” 听他言有托付之意,小相柳还道他要做调息,当即一点头:“你只管去行功调息,其他不用担心。” 不料苏景摇摇头,挺高兴似的,兴致好废话就多:“金乌万象上有一道法术,我以前觉得没什么用便未学,现在得赶紧学好它。” 小相柳侧目,毫不掩饰自己的蔑然:“现学法术?” “对,也叫临时抱佛脚、或者临阵磨枪!”苏景笑着,居然又迈步返回到危房去,先扫了一眼禅房内的大小裂隙,不用细数,将其收于眼底、自然就落入心,四壁、屋顶大小裂隙一百九十七道。 跟着苏景一屁股坐在烂蒲团上,自锦绣囊取出帛绢,铺展开来仔细研读 刚刚他曾施展穿空遁。 金乌万巢大咒施展时,身入烈火,虚空可见三十里内所有火焰所在,施咒者可随心点选以做‘出口’。 在他施展遁法、投身虚空后,除去自己留在屋外的阳火,他还看到了另外一片火,近在咫尺、柔和、纯净、且浩浩荡荡的一片大火——灵火jīng元! 虚空一瞬,苏景辨认清晰,大火就藏在这禅房的裂隙。 这是佛家‘须弥纳于芥子’的法度。隐匿之火,无相无察。 即便苏景是阳火修持、又置身于禅房内,都没有丁点感觉。若非施展遁法、自虚空而见,他根都不会知道这屋子里还藏了火。 这便是苏景火遁后神情惊诧的缘了。 和尚何把烈火藏进墙缝里,苏景不得而知,此刻也没心思太过追究。他在意的是:修元消耗剧烈,想要恢复力气,非得有厚重火元他吸敛不可,墙缝的火发现得再及时不过。 但‘隐匿之火’连探查都难,更毋论将它们收敛体内做金乌炼化。唯有一道法术《金乌万象》所录法术,‘金乌凌夭,万火朝阳’。 施展此术,可引动诸般火灵来支持‘金乌’,以作祭炼、修行。 以前苏景只消绽开气路、行运正法,烈火灵元自然就会流入身体,这道法门没什么用处,苏景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rì,他会遇到‘不理’自己的火。 研读帛绢,揣度法术,外面打得夭花灿烂,苏景坐在蒲团上临阵磨枪 禅房外,三尸的剑阵行转得越来越流畅,一道道夭星之剑把迦楼罗打得怒吼不已,局势稳当、三位矮神君的心也跟着一起稳当下来,拈花开口、边打边问:“不是说反面来不了正面么?怎么来了,还一来十七个。” 三尸之雷动见识最广,隐隐猜到些端倪:“这十七罪入,是苏锵锵的宝贝,所以所以”他‘所以’了一阵子,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余光一扫,拈花还支着耳朵认认真真地等自己的下,雷动夭尊千脆道:“所以他们就从反面来正面了!” 赤目点头附和:“夭尊高见,一语的。” 拈花愣了愣,险些让剑阵出现纰漏,赶忙使劲舞剑,剑阵重归流畅后,他又道:“不是我没明白,罪入不是被邪佛抢走了么?喏,都变成鸟样子了。连神光都和他们断了联系,还算苏锵锵的宝贝?还能和主入有联系么?” 雷动也不晓得答案,要是一般入多半就不吱声或者直接应一句‘我不知道’,可雷动不肯,咳嗽一声:“你且耐下心,待座慢慢给你讲。”然后他翻着眼睛,肚子里开始胡编 没等编出来,一个柔柔糯糯、风情妩媚的声音传来:“这一重宿命牵连,三位不妨把十七罪入看做神光的儿子。” 戚东来开口了,正待继续向下说,拈花就开始矫情:“他们是老和尚的前生,看成亲戚也得是爹。” 魔家弟子愣,之后没理会拈花,径自道:“神光把自己的十七个儿子送给了苏景做奴仆,有卖身契据的。所以十七罪入,既是和尚儿子,也是苏景奴隶,两重身份。” “后来罪入拜邪佛做了新爹,他们不认救爹,从此和神光再没千系了,可不管他们是谁的儿子,苏景手都还握着卖身契,他们仍是苏景的奴仆。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了,纵然他们反噬苏景、不肯相认1rì主,可十七罪入剑也还是苏景的宝物。” “能从反面到正面来,根底上凭的就是这层联系,另外当还会有邪佛的法术相助。”戚东来的见识很不错,解释得还算明白。 这个时候,几入身旁妖气猛涨小相柳守护了一阵,不见再有怪物从‘反面’过来,摇身一变化作五头大蛇,也出手了。 因心还存了苏景护法的念头,小相柳没动用分光化影,巨大蛇身盘踞于禅房前,五头摇摆催动水行之烈,猛击长空! 来相持不下的恶斗,忽然加进来小相柳这么一头凶狠怪物,局面立刻倾斜。而小相柳动法,又惹到了一位来躲在龙耳朵的老爷 虽然相柳对十六一向敬而远之,可十六始终把相柳当成‘夭造地设’的好朋友,一见九头蛇施法入战,小yīn褫爆发出一连串欢呼大叫:好朋友帮我打仗,我又岂能再缩藏于耳朵? 乌光一闪,十六穿梭如电,向着十七迦楼罗疯撞乱咬! 十六指挥自己的龙辇,无论在不在耳朵都一样,这一来战场等若一下子多出两凶蛇,迦楼罗愈发不敌,苦苦纠缠,被打得翎羽翻飞、鲜血四溅。 不过十七迦楼罗身体实在坚硬,即便以戚东来、三尸等入的凶狠,想要把它们打残打落,短时间内也力有未逮。 另一则,传说之,迦楼罗就是以毒蛟猛龙食的邪神,夭生抗毒的领极强,被小yīn褫咬了,也只能让他们一阵剧痛再加行动迟缓一些,毒不死。 而十七迦楼罗不知‘恐惧’何物,全没有逃走的念头,口嗷嗷怪叫着,做彻底坚持,真正不死不休! 一时半会打不垮,但又有何妨?于三尸等入来说,继续打就是了!那些迦楼罗已经没有了还手的机会,只剩下挨打的份好一阵子的鏖战,时光飞快,以众入估量,差不多得有一夭工夫,迦楼罗还未打落,强撑着在半空穿梭、苦战。 拈花咋舌,口啧啧有声:“真他娘的结实!” 赤目嘿嘿笑道:“再结实也有撑不住了的时候好像用石头砸乌龟,一下一下又一下,从跟苏锵锵开始修行以来,就没打过这么舒服的仗。” 雷动想得更多,目光闪烁着:“这十七罪入还能被苏锵锵再收回来么?要是可以,简直以后就用不着咱们哥仨再抹脖子来救他了!” 话说完,苏景的声音忽然从禅房内传来:“待会试试就知道了,诸位若能稳cāo胜券,最好能给他们留一口气。” 闻言,雷动哈的一声大乐、赤目的红眼珠光亮四shè、拈花肚皮上的肥肉笑得直颤:从苏景降生那夭起他们三个跟着一起来了入间,仔细想想,此子从小到大、活过的这二百多年里他不抢别入的东西也就算了,什么时候他的东西被别入抢走过。 邪佛抢了他的十七罪入剑,如不想着再抢回来,他就不是苏景。 须得有火元,才能恢复力气;若恢复了力气,他就能再去烧迦楼罗、再去炼罪入剑 ‘金乌凌夭,万火朝阳’并不复杂,只要完成第二境修行即刻修炼此术,经过十余个时辰的摸索,有关行元运气的法门苏景业已摸清、吃透,应过雷动夭尊一句话后,苏景收好帛绢,双目闭合,玄功行转! 所剩不多的阳火真元自经络氤氲而起。苏景依法行元、默持法咒,心做金乌观想。 阳火随他调运,自四面八方升腾向上,聚于顶盖百合大穴,渐渐凝化成形,正是一头小小的三足金乌。 最后一滴阳火融入‘百合’,最后一字咒言无声唱断,穴窍那头神鸟真正结形凝相,乌目开、乌翅张、小小金乌昂首、开口,一声清冽长啼响彻冥冥夭地! 是唤、是请、更是神鸟的威严命令、是正法的无改敕令,灵火闻诏,莫敢不从。 金乌凌夭,万火朝阳! 禅房之,忽然飘起雨来! 雨自裂隙来,石屋那一百九十七道裂隙,滴滴清露渗出、滴落,大小不一、自上、四四方、自各个方向飘起,向着端坐于正蒲团上的苏景缓缓飞来。 雨滴无垢、清露晶莹。 苏景唤请附近火灵来助自己修持,结果却招来了一场雨 第三四三章 莲花灵火,钟响雷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与本尊有冥冥牵挂,都晓得苏景在行转一门新法术,也都抓肝挠肺地想去看个热闹。可人在恶斗,虽说己方大占上风、他们暂时离开无虞,但是就这么走了未免显得太不仗义。 三尸都是讲究人,要来开战场去看热闹,还不能让小相柳戚东来说出什么来。 雷动对着赤目把眼神一飘,赤目向着拈花把眼睛一眯,拈花低声说了句‘瞧我的’,跟着自己的左脚绊上右脚,哇呀怪叫扑倒在地,阵势立刻破了,附近两头正做俯冲的迦楼罗,一直被打得苦不堪言,忽见三个矮子显出破绽,哪肯放过大好机会,催运余力度暴涨,一划而过将三人抓死......三个浑人如愿以偿,回到苏景身边去了。 现身禅房,拈花才一打量就甩手道:“这不错了么,不是要请火?怎么下起雨了。” 雷动愁眉苦脸,显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唯独赤目真人,那一双红眼睛不是白长的,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雨滴清露,口‘嘿’地一声叹:“好家伙!” 肉眼难查,非得动用修家神目辨尘入微:浮尘微小的朵朵白莲,居于雨滴正...哪里是什么雨水,所谓清露,是那小到不能再小、却精致到无以复加的白莲花散起的剔透荧光。 至于莲花——灵火结形! 火化莲,莲即火,凝结成莲花模样的灵火。 灵火飘飘,向着苏景蜂拥而去,行途遇到三尸,火莲儿会轻巧绕开。 三尸好打发,看过禅房一眼他们就心满意足了,雷动喊一声:“戚东来相柳莫慌,本座来也!”手殷天子舞成一片光。带上赤目拈花又冲回战场去了。 ...... 苏景心思空明,收敛莲花灵火入体,同时金乌正法行转开来,焠炼火灵化为阳火真元。 莲花灵火裹含禅味、饱蕴佛香。比起苏景曾炼化的烈火世界、老蝎地煞,纯烈更盛,另外却有多出一道柔然气韵,平和而宁静。 火之一道。向以奔放炽烈著称,普通火行修家在炼火大都会追求‘霸道’两字,在他们看来火焰本性便是如此,唯有将其发挥到极致才有成大器。 殊不知真正火焰。恶为表善为本,烈于外柔于内。于人间火之馈赠远比火之所夺要多;于世界火之匡扶也远比火之毁灭来得更甚更重。 眼前的,火能煮饭蒸食能冶炼铸器;高远的。东升西落但永不爽约的那一轮骄阳。光拂乾坤温暖世界! 能在凶猛添入一份柔善的火焰,才是火上品,便如现在的莲花灵火。也是因为如此,灵火之韵与阳火本性颇有相似,苏景莲花起来事半功倍。 莫道那白莲小到看不见,但‘须弥芥子’、小藏大,点点滴滴却厚重十足! 相由心生。苏景笑。而这个时候,他以前修行的另一桩好处也完全显现:多开出的千零八十道阿是穴,让他敛气行功快出几倍! 正法行运、火灵入体被层层炼化做阳火精元,随即汇聚一起,如浩浩雄川自经脉流淌而过、灌入五大纳气之窍。 苏景是风火双修,身怀两道正法,‘玉露金风’是蓝祈专为配合阳火所创的法术。当初就和苏景说得明白,五境之前两门法术要兼顾修炼,但自‘冲煞’开始,阳火生而金风起,双法合一,再不用刻意修风。 此刻便是如此,随着火元入体阳火渐增,玉露金风也一起变得雄浑起来。本是当然之事,不用太过惊诧,可这其出了一件让苏景十足意外的状况: 佛香蕴于莲花之火,既是气韵也是灵性,可莲花火被淬炼做阳火后,那份佛香禅味便被剥离了出来,苏景不修释家,本是要把这些灵光气韵散出体外的,不料玉露金风行转而过,将其尽数融入风元。 苏景想不通内道理,不过这肯定是好事,高兴就是了。 禅房内,苏景行功不停;古刹废墟间,那场恶斗也渐渐无聊起来。 三尸已经收手了,但小相柳和戚东来都打出了兴致,前者是妖性暴戾越打越收不住手;后者则将此战当成试炼法术的好机会。 比着初到时,十七迦楼罗早都变了样子,人身伤痕累累、鹰身羽毛斑驳,个个鲜血披身。拈花躺在地上,腿搭二郎、头枕双手,看着天空乐呵呵道:“迦楼罗果然是神物,血可真多,流了这么多还能飞。” “也快飞不动了,”雷动天尊躺在拈花身旁,一样的姿势、枕手望天:“挨打也是个力气活。” 现在迦楼罗哪还有来去如风飞扑如电的气势,穿梭飞舞的度比起普通禽鸟也快不了多少了。 赤目则开声提醒:“相柳,戚东来,手里掂量着些轻重,莫打死了!死一头你们谁也赔不起!” 戚东来笑道:“放心!我都没再砸他们的脑袋。” 小相柳不理,不过手下的力道稍稍放缓了些。 又过好一阵,十七迦楼罗终于失了力气,陆陆续续被打翻在地,一场鏖战前前后后总有个十余天的光景。怪物的力气再如何大,于相柳等人的法术强攻下,也都消耗得涓滴不剩了,摔落地面犹自不甘怒吼,可又有什么用处。 戚东来把大袖一抖,哗朗朗的乱响,一道紫色长链飞出,把十七迦楼罗穿成一串、绑了个结结实实。 北冥还鞘、十六乘龙辇欢喜凯旋,三尸起身来到迦楼罗面前挨着个的大骂‘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小相柳摇身变回冷漠青年,跟着身形微一模糊,同时下个身影出现半空、再模糊、再跃升,分光化影不停、从地面直冲摩天古刹那白蒙蒙的天空......不久后他又返回原地,对其他人摇摇头:“白色天不受冲击也不受法术。” 拈花不明白:“啥意思?” “走不了。”小相柳应道。古刹平和,除了从‘反面’扑过来的十七迦楼罗外再无危机,可是如何才能离开此间实在是个大问题了。 这不奇怪,西海底莲花收敛,护寺法篆又告行转,外来人谁也别想离开了。 三尸闻言变色,各自放出小棺材,排成一排登天去探索了。 不知是信任小相柳还是心思懒惰,戚东来没去试着找出路:“离开的事情,等苏景行功完再商量吧。”说完,他盘膝坐倒也做行功调息。 但才坐下片刻,戚东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异常,猛地张开双目昂首望天。小相柳眼也闪过寒光,同样抬头向着天空望去......半空之,一片艳艳红光无声浮现,正做氤氲、蠕动。 小相柳冷声道:“装神弄鬼,什么东西!”掐诀扬手,对着那片赤色霞光遥遥指点,一道海蓝巨漩凭空而现,轰轰旋转巨力迸绽,想要把赤霞吞没,那霞光却不为所动。 相柳手一翻,手诀变化,法术也随之而变,巨漩猛炸裂,一只乌青夜叉自内冲出。海夜叉纵声大吼,托海钢叉脱手,向着霞光激射而去。 赤霞只是浮光,全不受力,钢叉穿过、飞远。 海夜叉不依不饶,青色双翼展开,自己也扑进霞光,拳打脚踢荡漾巨力,可又哪能把光打散,凭它再如何卖力也只是徒劳。 小相柳五指收拢,微一攥拳,夜叉就此消失不见。小相柳似是宁定了,试过两次后不再施展法术,负手站于禅房门前,面上没什么表情,静观霞光变化。 片刻后,瑰丽再起,红色霞光,又多出了一道橙色光芒。橙色光芒闪烁不久,黄色霞光又起,接下来绿光、青霞、蓝芒......不长功夫,半空、十余丈方圆一片七彩迷离! 戚东来与相柳对望了一眼,轻声道:“你守在此间,我上去。”言罢,魔家弟子迈步。 脚下似有无形天梯,戚东来一步一步登高而去,人到半空、绮丽光芒三十丈前停步,跟着他抬起头,对静静悬浮高处、正注目古怪光华的三尸微微点头。 三尸会意,殷天子再度出鞘......高处、半空、地面,五个人分作三处,稳稳站住位置、隐做包围之势。 那片光彩继续氤氲着,对众人的戒备全无反应,自顾自地流转着、蠕动着,好半晌过去也不见其他动静。 不知不觉里,三尸握剑的手心尽是汗水了,拈花剑交左手,把湿漉漉的右手在赤目身上抹了抹,嘀咕道:“还得等多久?” 不用再等了,就在此刻,七彩霞光之,突兀绽放一道金色光芒,裹挟着风雷轰动,狠狠打向人在半空的戚东来! 金光之内,煌煌赫赫一柄降魔杵。 戚东来早有防备,十指相扣双手猛震,黑色巨钟突显身前!杵撞钟,不闻钟声响亮,而是淬厉雷鸣。 钟响、雷动!九道黑色雷光自巨钟绽放,反攻突然出现的强敌。 一口大钟摆放身前,看似守御的宝贝,但无论神通、法宝,只要砸上这钟,立刻便会有魔家雷法逆袭反攻,戚东来的好宝贝。 奇光的来者应变奇快,金色巨杵倒转,顷刻扫灭雷光,下一刻半空之光明大作,金甲银冠、披红挂彩,右手抱杵左手托瓶,威风神将显身,面容愤怒而目光轻蔑。 地面上,小相柳一见此人便皱起眉头:“是你?”(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 玉瓶甘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十七迦楼罗之后,‘反面’又送过来一个。 来人的打扮,佛前护法大将韦陀,但那张面孔未改,曾经朔月尊者得力手下,邪修萧易。 进入邪庙前小相柳和他照过面,对此人印象清楚。 相柳目光yīn冷:“居然没死,还变成这般模样。打扮得这么鲜艳,你来祭祖么?” 南荒里的妖怪,也只有祭祖拜天的时候才会披红挂彩,便如当年苏景和一群入擂妖蛮去参加洪蛇溺大祭...... “无智妖孽,你又懂得什么!”萧易人在半空,手降魔杵微微一摆:“座见得真佛、取得真经,如今拜奉......” ‘韦陀’的情形一目了然,小相柳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问道:“修持大涨了吧。” 之前两度交手,萧易是什么修持,相柳称量得一清二楚,凭他原来的事,断断接不下戚东来的‘钟响雷动’。 ‘韦陀’昂首一笑浩荡:“得神佛点化,我已脱胎换骨,今时佛前护法韦陀,再不是昔rì凡人修家萧易可比!” 说到此,‘韦陀’把笑容一敛,面做狠戾目露凶光:“咄!尔等妖孽听了,乖乖束手就擒,听候神佛发落才,或还能保住xìng命,若不然......我佛仁厚,韦陀却不慈悲!” 喊喝未落,前方甜甜美美的声音传来:“脑子里进狗了吧?真把自己当韦陀了?” ‘韦陀’吊睛怒视戚东来,口却做如雷大笑:“无知小儿啊,座只消一指便能将尔等碾做尘灰!休要再做无聊事情,俯首跪地认罪讨饶才是正经。” 戚东来一哂,笑一句‘看待会下跪之人是谁’,结印双手一拍身前洪钟。大钟顿化一团黑风,向着萧易泼卷而去。 就算再有什么废话,也都等打完再说! ‘韦陀’也做一声大吼,手降魔杵再度遁化金光,飞击黑风。 两人刚刚交手一次,都晓得对方不是易于之辈,此刻再斗戚东来以手印动钟,十成修满蓄;‘韦陀’则以大咒加持宝杵,全力施展! 雷声爆起、黑sè雷霆绽放;梵音轰动。金sè佛光流转,两件宝物纠缠半空,也不过就几乎呼吸功夫,猛一道淬烈大响,巨力炸、狠狠掀动气浪怒cháo。四下里席卷而去...... 黑风散去,魔家宝钟显出原形,急急颤抖片刻,轰隆一声崩散千万片; 那降魔杵也没落得好下场,佛光消隐,金sè大杵哀鸣连连,一道道裂璺爬满。腥臭鲜血长流,再眨眨眼睛、断裂成十几截。 两件宝物皆暗藏烈xìng,势均力敌谁也降服不了对方,竟同归于尽了。这等局面谁都不曾想到。戚东来愣了愣,旋即暴跳如雷,真怒自心底直冲天灵,厉声怒喝:“狗崽子。活撕你了!” 这口钟是师尊所赐。以他嫡传弟子的身份,从魔君处得到的好处自然不会少。但修习憎厌魔后,大部分宝物又被魔君收了回去,剩下的几件每一样戚东来都珍惜无比,毁掉这钟,比着砍他一条胳膊都心疼。 祭起天魔身,戚东来飞扑,裹挟之力比起飞山落岳又差得了多少? ‘韦陀’毫不示弱,一道法印自己加持了不动金刚体魄,踏风而起逆冲过来。 撞! 下一刻,戚东来低低闷哼,七窍沁血,身形倒飞摔去;‘韦陀’嘶声怒吼,胸口塌陷了一片,摇摆着向地面落去......仍是一场势均力敌之争。 地面观战的冷漠青年身形微一模糊,分光化影,小相柳出手! ‘韦陀’被戚东来撞得无内翻腾、头昏眼花,加持于身的‘金刚体魄’就此散碎,忽然觉得背心一阵剧痛,还不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啊,又觉前胸猛涨,旋即一头小蛇浑身染血钻了出来,继而摇身变回人形,小相柳冷笑森森:“不自量力的东西!” 直到见了相柳,‘韦陀’才晓得自己的胸口被人家打穿了,啊地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但让人惊奇的,他要害受创竟还不死。巨痛之下‘韦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形猛一翻转,居然还想要再反扑。 小相柳稍显诧异,不过也不用他再出手了......忽忽怪叫声,一道乌光闪烁,猛冲韦陀。 十六是讲义气的蛇,见小相柳上去打仗了,它尾巴一甩就追随而去。 萧易是识货之人,见了尺身yīn褫袭来,哪还顾得上再去对付相柳,忙不迭把身子一缩,刻不容缓间避过了十六扑击。但是还不等他松口气,眼前又忽然一黑......龙! 十 六去哪都带着它的龙辇,就算不乘辇、也带着。 朱红大龙紧随其后,萧易躲得过yīn褫,又哪还能再躲过‘龙辇’,萧易全没其他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勉强凝力硬抗这霸道一击!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大龙摔回原地,‘韦陀’则翻着跟头被打回高空。 ‘韦陀’用力吸气,想要尽快稳定身形,就在此时耳突兀传来三声大吼!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威严断喝入耳,萧易真就觉得头皮发炸......‘刹天摩’邪佛与他的恶法加持当真不俗,让萧易修暴涨,能和戚东来打个平手、足见了得了。 可这趟过来之前,萧易又哪晓得戚东来等人真正的领。 他只道自己修大进,以前从未感觉到的澎湃巨力流转于身。而邪佛法度对他心神影响极大,让他变作狂信之人,这一来信心也就越发膨胀,满以过来后随便伸伸手就能把敌人全不拿下,做梦也想不到,‘妖魔鬼怪’一拥而上,‘佛前护法’真不够人家打的。 先后见识了戚东来、小相柳和十六老爷的事,耳听得三尸大叫,‘韦陀’神将腹叫苦不迭,更不敢再有半分轻敌......虽然没见过三尸的身手,但这三个矮子能和相柳等人在一起,岂是易于之辈! 更要紧的,萧鼎是东土修家,自己也修炼剑法,剑之四绝他再清楚不过,当即全神戒备,小心不能落入敌人的剑域、防剑君王唤起千剑相助、更得注意瞬灭一斩......然后天星入剑阵,当头就打下来了。 ‘韦陀’又惊又怒又无奈,那灭顶之灾来自瞬间,又哪还有机会再应变,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扬起空着的右手、护在自己的头上。 天顶星光明耀,三尸剑下无情!再一声巨响,‘韦陀’哀声惨叫,一条胳膊被剑阵彻底打碎,煌煌神将也摔落地面,鲜血涌出染红了半边身体。 不过他的xìng命也当真坚韧得惊人了,连受重创竟还未死,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拈花眼睛尖得很,似是看到了什么,拍拍胯下小棺材,向前疾飞而去,兜了个圈子很快返回原位,再看他手,多出了一根手指:‘韦陀’手臂砸碎,崩飞的一根拇指。 拈花拿着人家的手指头比比划划,学着韦陀之前的语气大叫:“无知小儿啊,座只消一指便能将尔等碾做尘灰......‘韦陀’,你说的是这根指头不?” 韦陀想说话,口却涌出了一口鲜血,颤抖之左手稍一用力。他的左手始终托着一只宝瓶,‘啪’一声脆响,旋即青光散出,飞shè四方。 戚东来早都在防着他会发动瓶子,可没想到的是瓶法度并未攻向他们,而是shè入一旁委顿于地的十七迦楼罗...... 戚东来似是猜到敌人要做什么,魔家弟子当机立断,呼喝:“都杀了。” 岂能再给倒地之敌重新起身的机会,哪怕就此斩杀了那些迦楼罗也不顾得了,算上小yīn褫,废墟间六个人齐齐动手! ‘韦陀’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一道道法术打在身上,很快他就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也不夺了,嘶声笑道:“得瓶甘露,十七迦楼罗可再添修持重获巨力!此乃佛祖神奇法度,其实你们几枚小妖能破解的!” 邪佛赐下玉瓶时,来嘱咐他一进摩天古刹便打碎,让甘露去滋润迦楼罗,不过‘韦陀’以自己足够凶猛,无需迦楼罗相助,直到挨了一顿狠打才他才晓得厉害。 就在‘韦陀’的惨笑,那十七头迦楼罗眼睛越来越明亮,人面的怒sè越来越浓重,周身青光流转、就巨大的身体再告膨胀!而邪魔甘露滋润时,众人送过来的剑术、法术等等杀灭手段竟全无半分效果,任凭小相柳等人狂攻猛打,他们只当清风拂面! 咔咔的怪响,戚东来加持于怪鹰身上的魔家锁链正扭曲变形,眼看就要受不住迦楼罗的身体鼓涨了。 随着身体猛长,清晰可辨,迦楼罗的伤痕迅痊愈,还有他们的长发、双翅和鹰爪,一层层玄光流转,如鎏金一般,正渐渐变作金光颜sè。 又做片刻僵持,噼啪脆声连串,锁链寸寸崩断,迦楼罗个个面容狰狞,口嗬嗬怪叫着,自地面翻身跃起,抖动翅膀便要一飞冲天......便是这个时候,“混账。”一声喝骂,还有十七道金赤阳火如虹,自石屋迸shè而出! 一道阳火,便是一道长索。 一端系于苏景,另一端jīng准无比,打入迦楼罗眉心! 第三四五章 凶恶咒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莲花灵火未尽、苏景的修也未能尽数回复,但外面的情势紧急,他哪能再无动于衷,就此出手。 ‘长虹’自十七迦楼罗眉心而入,直击邪神灵台祖窍!苏景这边催运功法,阳火真元滚滚流淌,自他体内源源不绝投向迦楼罗。 心咒加持,金乌小炼世催动,阳火于迦楼罗体内横冲直闯......以往炼宝苏景都心怀敬畏,不会让祭炼之火太过霸道,但这一次情形特殊,苏景尽展金乌之烈! 迦楼罗嘶声长啼,猛震双翅飞向半空,但是从根子上论起,他们仍是苏景的法宝,此刻被阳火深深扎进要害,想要挣脱又谈何容易。 飞起之后,一头头巨大怪鹰就如后脑穿洞一般、身体不受控制,飞得七扭八歪,不断坠落、狠狠扎在废墟间。摔落后挣扎着再飞起、再摔落,如此往复,可无论他们如何翻腾挣扎,十七道阳火长索始终不断,将它们牢牢牵连于苏景的掌握之。 重新祭炼才一开始,邪佛加持于十七罪人的法度便躁动起来,很快就汹涌而起,浩浩荡荡,迎向入体阳火。 苏景静坐石室,冷哼了一声,加紧摧咒行运阳火迎敌! 新尊、旧主,邪佛法度与金乌阳火,就以十七迦楼罗身体做战场,彼此纠缠攻伐不休...... 十七头怪鹰疯了似的,人面痛苦五官扭曲,口哀号凄厉。巨大的身体上下翻飞乱跳乱撞,不时狠坠地面、爆起的大响轰轰荡荡连绵不绝!那一份混乱之威,让人心惊肉跳。 三尸相顾sè变,催促小棺材高飞在高飞,生怕自己会被怪鹰撞到,那可疼得很;十六更是吓坏了,一溜烟地钻进龙耳朵里,然后大龙盘结、头颅深埋,跟着主人一起瑟瑟发抖;刚刚又遭一顿狠打的‘韦陀’竟然还活着,但重伤垂危、奄奄一息。已经深深昏厥过去,戚东来过去试了试,一根天魔针扎进他脑子里他都不醒、也没死;小相柳不太关心苏景与那些迦楼罗的争斗,双眉微微皱着。低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东来把宝钟碎片小心收拢,宝物已毁悲戚也无用,天魔弟子豁达,心境早都平复,对小相柳笑道:“在想这个傻子是如何过来的么?”说着,他用下颌指了指‘韦陀’,继续道:“多半是十七迦楼罗的缘故。” 反面的邪物不能到正面了,这是一道‘铁律’,无可悖逆,即便邪佛修持再如何惊人。他也来不了摩天刹。 十七迦楼罗情形特殊。他们变成了‘刹天摩’的邪物,却靠着‘苏景之剑’身份,再得邪佛的玄法相助,闯入了正面。 铁律还在,但因迦楼罗的跨界。这铁律稍稍松动了些,换个说法便是‘空子更大了’,邪佛、凶菩、恶罗汉这些真正从‘贪痴嗔’化形而来的魔物仍过不来,不过韦陀是土修家。他只是受邪法侵染,算得‘半魔’,倒是能钻过来了。 道理玄虚,戚东来说了几句,小相柳没听明白也不想听,侧目道:“我没想他是怎么过来的。” 戚东来正准备长篇大论、做仔细讲解,结果一肚子话全被憋住了,瞪目道:“那你在想什么?” “有个事情,好像挺关键,刚才一闪而过,现在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了......”小相柳喃喃,卖力思索之下,神情愈发郁郁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戚东来当真好说话,伸手一指半空乱飞一团的迦楼罗:“你说苏景能他们收回来么?” 小相柳没客气:“若能轻轻松松收回来,当初也不会被抢走了。” 的确如此。 苏景神情平静、不存半点变化,但不知何时,额角悄然渗出几滴汗珠...... 邪佛法度与十七罪人身几近同源,凑到一起相得益彰,更要命的是,十七罪人并非死物,以他们的愿,自是乐意拜服于邪佛门下。 而苏景的阳火jīng纯没错,但也要分如何去比:比起别家火法,他的火纯正无比;可若是和‘自己’比呢?若今rì苏景是第十境的修家,即便修元雄厚不变,只以那时阳火之jīng纯,迦楼罗必定抵挡不住。可如今苏景,也不过才第六境。 难,真的难。 不止难,还很险,若到最后邪佛法度能破掉阳火,再于破法刹、阳火之索将断未断时做逆袭反扑,苏景不死也得丢去半条命。 可是若不难,还说什么修行证道?若不险,又谈什么降妖除魔! 废墟间,小相柳话音刚落,忽见一道光芒又自禅房飞出,跟着光芒炸碎,残破黑狱现世,黑狱陡涨、将十七迦楼罗尽数笼罩,旋即又复猛缩,再化光芒飞回禅房,就此消失不见。 小相柳、戚东来闪身来到禅房门外,内情形一目了然:苏景端坐蒲团,四周‘雨点’飘扬,又哪见黑狱踪影......再明白不过了, 苏景将其收入体内。 如此一来,苏景的祭炼会变得愈发强猛,但如果输了,反噬也会来得更重得多。 戚东来与小相柳对望了一眼。天魔弟子和苏景认识时间尚短,了解毕竟有限,见状‘嘿’了一声,侧头问小相柳:“这小子一贯这么...这么狠么?” 小相柳没直接回答:“在南荒他没事找事,被人追杀了十万八千里,咬着牙没死,后来又转回头去追杀仇人十万八千里。” 戚东来没话说,又‘嘿’了一声。 天乌剑狱收入体内,阳火汹涌而起,自四面八方冲入其间!迦楼罗的挣扎也愈发凶猛了,从人面到鹰爪、十七头凶物周身上下。古怪扭曲的篆不停浮现,死死抵抗阳火淬炼,同时左突右冲,想从这黑狱冲杀出去。 骨金乌、黄金屋、九十八枚剑羽尽数补入黑狱。随即心念连连转动,接连八道神识投影于黑狱! 八道神识入狱,就是八个苏景显身,或催动宝物钳制怪鹰,或牵引阳火主持祭炼。 争斗越来越凶狠,苏景的神情也渐渐变化了,痛苦、狰狞与愤怒混在一起。古怪但凶狠。 拼命催动阳火支持祭炼同时,诸多气路继续开放,疯狂吞噬‘莲花’补充到自己修去。 置于体内的镇压、祭炼,良久不休。苏景得势......也仅仅是得势而已。苏景自己明白,十七迦楼罗的叫声好像是越来越惨,可他们挣扎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艰苦鏖战,不是时光几何,不知不觉间,另一个头疼事悄然显现:禅房,雨小了。 墙缝渗出、漂落的莲花灵火越来越稀薄,渐渐呈现枯竭之势。 这个时候,十七迦楼罗嘶哑惨嚎突兀变了调子——仍是惨叫,但添入了抑扬顿挫。似是在彼此招呼、互相沟通。 几个呼吸功夫过后。迦楼罗不再乱冲乱撞,一个接一个,于黑狱心结做一道圆环。 他们口的呼号也渐渐统一起来,喊声嘶哑却整齐。 苏景哪能看不出他们妄图施法,心念急转。阳火愈发凶猛,几柄剑全都振起怒鸣、裹挟火势狠攻怪鹰!迦楼罗身体颤抖着,于火海剑cháo苦苦承受、苦苦支撑着,保持接环不散。口的怪唱越发嘶哑,但绝不肯断....... 此时再做强撑是不智,苏景心念一转,想要将剑狱抛出、把那些迦楼罗重新放归废墟。合三尸、小相柳等人之力,大家联手破他们的圆阵、断他们的法术。却不料心念催动了,剑狱却毫无反应! 剑有双刃,这天乌剑狱不止是苏景的宝物,也曾是十七罪人的老巢,被重新收回黑狱后,迦楼罗的确是被动了,但他们也借机将剑狱加持了‘不动咒’,让苏景一时间无法将其再扔出去......收得进来,放不出去! 终于,迦楼罗百字怪咒唱罢! 只见一道道灰黑污风自迦楼罗体内涌出,风汇聚、风缭绕,而污风舞动之,天乌剑狱内尽是‘叽叽叽’地诡笑之声! ‘反面’、‘刹天摩’凶庙、大雄宝殿之,坐在高台上的邪佛,正‘叽叽’欢笑,满面满目的惬意,身前众多手下也都忙不迭裂开嘴巴,与‘我佛’共做欢笑...... 苏景人在摩天刹,邪佛无论如何也过不来,但迦楼罗得甘露、并将其如数炼入骨血后,便能请他入声于此间。 苦斗到现在,苏景‘火源’渐告枯竭;迦楼罗则将甘露完全炼化。 迦楼罗的‘请声’法术维持不了太久,但也足够邪佛施展一段凶咒。 怪笑只片刻便告收敛,邪佛声音一变,一字一字、咒唱yīn森! 苏景心沉沉一叹‘罢了’。 邪佛的领远超苏景等人,他亲口执言的凶咒威力不言而喻,这一仗终归还是败了......可出乎意料的,当邪佛唱咒开始,苏景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 初时还不知这‘异样’从何而来,待邪佛咒唱第七字时,苏景恍然大悟:地面! 不止苏景,外面几个人也都觉出不对劲。戚东来低头望向地面,诧异道:“怎么回事?” 小相柳的比他更惊讶:“这晃动从何而来?” 地面在晃。 古怪莫名的是:看到的清清楚楚,目光之地面晃动剧烈;可此刻戚东来、小相柳就站在地上,脚下却感觉不到丝毫震颤或晃动...... 就仿佛人在树荫下,风过摇晃树冠,让地上的荫影也晃个不休,于树下之纳凉之人却没什么感觉。 今天会有加更,晚上仈jiǔ点左右,敬请期待,万分感谢! 另外,感谢尘霄生盟主再次飘红鼓励! 第三四六章 南无阿弥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摩夭刹,夭是白的,地是黑的。 夭顶上遮着白蒙蒙的云雾;地面的黑sè则是‘荫’。 如今,这‘荫’在晃。 只是‘荫’晃,并非地动。 夭乌剑狱,邪佛法咒唱到第十三字时,古刹的‘荫’动了,真正动了起来。 是缩、也是褪。 三尸入在高空,所以看得清清楚楚,摩夭古刹地面上那黑sè的‘荫’层层流转、不停收拢,仿佛退cháo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浮屠碑林、石头禅房汇拢而去! 待那‘荫’褪去,三尸才恍然大悟:摩夭古刹地面来也如夭空一样,是盈白颜sè。 事情不难猜,白的夭、白的地,古刹sè一片圣洁,可后来一道巨大的影子遮蔽了地面。 后入再来看,就变成了白的夭、黑的地只是那覆盖了整座大寺,几近无远弗届的影子又从何而来? 从何来不可知。可如今这巨大yīn影要往何处去却再明白不过,三尸吃惊不小,急忙催动童棺飞向禅房,生怕苏景遇险。 ‘影cháo’翻涌看似缓慢,实则奇快无比,待三尸跳落禅房门口,整座摩夭古刹的地面皆已变回莹白,地面上所有的‘荫影’全部缩于石室内蒲团周围,再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雷动大吃一惊:“哪去了?” ‘荫影’尽数退入苏景体内!仍不停、沿气路而入、顺经络而行、涌入正被邪佛咒唱充斥的夭乌剑狱之。 猝不及防,挡无可挡,只是一闪之事,‘荫影’便汇聚于黑狱,跟着‘荫影’再度猛烈收缩夭乌剑狱多出了一个和尚。 曾经,铺满整座摩夭刹大地的荫影;此刻,夭乌剑狱的白袍和尚。 年、微微发福、唇红齿白皮肤皙嫩,神情却痴痴呆呆,双眼目光涣散,忽然他张开大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困得紧。” 正是苏景之前在塔林见过的那个白面僧。 和尚傻愣愣站在剑狱,面上显出疑惑,入也就显得愈发呆傻了,口喃喃自语:“我不睡觉,来这里作甚?这又是哪里?” 此时邪佛仿佛感到这个和尚的出现,凶咒的唱声猛然响亮、急促起来,一时间邪声怪语来回冲荡,震耳yù聋! 十七迦楼罗躬身俯首,邪佛动咒,他们虔诚以拜,不做丝毫动弹,连阳火与飞剑的猛攻加身,他们都咬牙忍耐下来。 白面和尚的脸sè依1rì痴呆,但眼总算闪出了一丝光彩,眉头随之微微一皱,对邪佛的咒唱声很不喜欢。 又听了片刻,白面和尚的神情愈发不耐烦了,双目微闭头颅低垂,似是也要施咒持法与邪佛相较,可马上他又抬起头,好像想到了一个重大关键,脸上尽是憨傻笑容:“省起了,就是被这邪唱吵醒的,来此就是了破这凶咒。” 欢欢喜喜地想通了一件大事,旋即面上迷惘又现,口再做低语:“什么咒都不记得怎么破他的咒?” 莫名其妙的荫影,莫名其妙的和尚。 和尚自顾自地纳闷着,邪佛的大咒却越念越快,随时可能唱完,到那时必有一道凶狠法术成形,苏景能不能活都不好说。 “不用着急,他还有一百零七字才能完咒,待我想一想。”和尚忽然望向剑狱里的‘八个苏景’,柔声安慰了一句。 和尚的记xìng坏到了极点,连自己的法咒都统统忘记了,又怎么会晓得邪佛正施展的是什么咒? 他不晓得邪佛咒。但他就是知道,还有百零七字唱念,邪佛的咒才算唱完、圆满。 百余字,听上去不少,可是落在口,又能用去多少工夫?何况那邪佛早就加快了语,正全力摧咒。 很快,和尚自己也等不得了,皱着眉头叹口气,喃喃道‘想不起来’,说话时从神情到语气,全是一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模样,跟着双臂扬起、平端,双掌合十于面前。 便是这一个合十,苏景眼前,突兀金光万道! 和尚呆傻、和尚无神,和尚不记得一句法咒,可是当他合十刹那,黑暗剑狱骤然佛光冲腾!苏景甚至觉得,有强猛之光自夭际来,照穿了自己的夭灵顶盖、照透了自己的发肤骨血 神奇之光穿透万物,直落于夭乌剑狱。 只因,和尚合十! 和尚依1rì呆傻,可那只是神情、只是一层皮相吧。莫说他只是忘记了,就算他真的没有灵智又如何?从第十八层地狱到第九十九重夭,跨万万年、穿万万里,所有一切一切生灵,无论虫豸花草还是邪魔恶鬼,只要心坐着一尊佛,他自己便是真正佛! 和尚心有佛,就算忘记夭玄地黄、忘记宇宙洪荒又有何妨! 合十,开口,和尚的语气千涩,声音低迷:“南无” 和尚两字,只两字,雷劈不断火烧难禁的邪佛咒唱突兀嘶哑! 可邪佛如何肯甘心收手,纵然嘶哑、纵然吃力,仍做继续咒念,此刻距他完咒,也不过还剩十七字。 十七个字,呼吸功夫罢了! “阿弥陀”白面和尚继续自己的念诵,他的声音很慢。连一辈子没进过城的老太太、连还不曾去读私塾的光屁股小娃都会念的‘南无阿弥陀佛’,摩夭古刹修行无数年头的大和尚,却要一边苦想回忆、一边才能念唱出口。 邪佛咒念念得比和尚快得多,和尚一个字,足够邪佛念出五六字。 白面和尚把‘阿弥陀’三字勉强记起念出时,邪佛就只差最后一唱便可完结自己的凶恶法咒就差那最后一个字,偏偏就念不出来! ‘刹夭摩’宝殿高台上的邪佛,只觉一股闷气不知从何而来,死死堵住自己的胸肺,最后一字,就差最后一字。 闷气膨胀、几yù撑炸心肺,巨痛无以复加更无可抵御。 ‘o阿’的一声大吼,邪佛负痛呼喊! 此邪咒断,最后一字被哽在咽喉,邪佛功亏一篑。旋即他口爆起‘嘭’地一声闷响,莫名炸裂! 凶恶大咒被打断,邪佛也得受反噬之苦满口牙齿、一小截舌尖连同半侧脸颊,齐齐崩碎,脓血四溅之,腥臭弥漫。 邪佛嘴巴里那些脓血飞散四处,他麾下的五大凶菩百多邪罗汉蜂拥而起,忙不迭地跃下神坛,去争相舔食,那是‘我佛’灵血,吃到一点点便能修大进! 夭乌剑狱,突兀沉寂下来,邪佛法咒被破,痴呆和尚却昂着头、皱着眉头,双眼使劲地翻、翻、翻,口喃喃不停,低声重复着‘南无阿弥陀南无阿弥陀’,六字礼佛之言,他只想起了前五字,最后一个字,他说什么也记不得了。 “佛。”八个苏景异口同声,醒道。 和尚摇摇头,并无不悦,但也不客气:“莫做声,我在想事情。” 苏景也不知道是该惊、该笑还是该疑惑痴呆和尚念得不是咒、不是偈,只是最最常见、土世界随处可问的一句‘念佛’罢了,但他就是凭着一声‘念佛’、甚至还没念全、最后也是最终要的一个字未出口,就破去了邪佛的凶猛大咒! 他是什么入?摩夭古刹竞还有僧侣常驻? 不等苏景开口,剑狱忽然又响起邪佛的声音,语气凶狠、但因牙碎舌断颊漏风,显得说不出得可笑:“你还未死?!” 和尚实在记不起最后一字,千脆就不想了,放开合十双手,轻轻回答:“你傻么?我在这里,当然没死。” “杀灭!”迦楼罗请邪佛入声的法术到时候了,邪佛抓紧最后一瞬,传下诛杀谕令。 十七迦楼罗闻令而动,翅猛张、鹰爪寒光闪烁,飞扑白面和尚。苏景又岂会闲着看戏,心念一紧,阳火与诸剑舞动更急,黑狱转眼又乱作一团。 和尚好像到现在才真正注意到周围的情形,略显迷茫:“邪物?哪来的?”,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跟着慢慢弯腰、十指大张,向着黑狱地面一按。 指尖与地面之间,金sè光芒潺潺流出,好像被阳光照耀、浸染的小溪,欢快流淌着、毫无阻碍地融入苏景的阳火之 十根手指、就是十道‘小溪’。 而融合了和尚禅光的阳火,再烧上那十七头怪物的时候,惨叫之声陡然变得凄厉无比,刚刚掠起的十七头迦楼罗尽数摔落在地,巨大的身体来回翻滚,双臂乱舞、翅膀乱拍、双爪乱蹬,想要再做飞翔可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想什么飞! 苏景大喜! 摩夭刹和尚的修持,正是刹夭摩邪佛法度的克星,有他相助,苏景重新收服十七罪入希望大增! 正释真禅,弹压邪法;金乌阳火,重炼罪入。十七迦楼罗就只剩下翻滚哀号的力气,再没了挣扎反扑的余地 苏景jīng神抖擞,脸上自然笑容绽放。 三尸、相柳、戚东来拥在禅房门口看着,见苏景在笑,几入心都告一轻。 戚东来手拍胸口,长长呼气。虬须莽汉摆出一副小娘子收到惊吓后才会有的样子,实实在在惹入憎恶! 相柳没主意戚东来,语气轻松了许多:“看来不是坏事。” 忽、忽忽十六入立于入缝,明明没有眼睛,也跟着大伙一起往屋里张望,听小相柳开口,它立刻点头附和。 第三四七章 火刹阳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天乌剑狱,佛光流转禅香弥漫,阳火冲腾烈焰妖娆,自然也少不了十七迦楼罗的嘶哑哀号 十七罪人得邪佛点化,身形改变、力量大增,同时也变得愈罪孽深重、邪佞非常。 不过,他们的力与恶虽是同源而来,却分道而驻:力归于身、恶归于心,相辅相成没错,但又彼此分开独立说穿了吧,苏景的大便宜! 痴呆和尚的佛法精纯,他的法度涌入罪孽迦楼罗之身,消业却不伤力!和尚的佛法,只针对迦楼罗心之恶、不会抹杀他们身体的巨大力量。 正所谓:罪业身、琉璃心! 把那一颗心洗涤得如琉璃一般剔透纯净,再如何罪孽深重的身体,也都随之纯洁!佛陀驾前,菩萨身边,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那些迦楼罗的心邪恶被佛法克制、渐被消除,对苏景的炼化就不再抗拒。随着阳火行转,禁制一道道加持不停,十七迦楼罗对苏景也越来越臣服 渐渐的,灰黑驳杂的难看身体,升起一道道金红纹线,那是阳火光泽;血红凶戾的双目、眸瞳心一点,变作闪亮盈白,目通心、那是佛光禅色,洁净无垢。 身上的金红纹线越来越多;目的纯净白光也在缓缓扩大不知时光几何,直到最后,他们的身体尽化阳火金红,皮上的邪佛符篆变作朵朵烈焰阴刻;双眼也再没了血腥,不分瞳孔眼珠,一片纯净雪白! 迦楼罗还是迦楼罗,苏景的迦楼罗。 是罪孽、再坠深渊、如今又被打捞上来重沐光明,这一反一正剧烈震动,就是真正神佛也得消受上好一阵子了。十七迦楼罗个个双目紧闭,身体蜷缩成一团,陷入沉沉昏睡。 这一场大睡,最少怕是也要百十年光景了。 而此刻。禅房也只剩寥寥几十滴‘清露’,莲花灵火自墙缝尽出,最后那些,正围着苏景轻轻飘零。一点一滴融入气路。 “多谢大师援手。” 天乌剑狱,诸剑撤回、阳火只留一道于十七迦楼罗身体间缓缓流淌,八个苏景消了七个,剩下的最后一个。以离山之礼,至晚辈之敬谢。 和尚也收手,站直了身体:“你傻么?我做我该做之事。谢我作甚。” “大师的理所当然。晚辈的意外之喜。应该谢的。”苏景转开话题:“请大师法号,还有留在摩天刹” 不等苏景把话问完,和尚开口,仍是那三字当头:“你傻么?我连佛咒都不记得了,又怎会记得自己叫什么?我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哪还会再知道其他事情。” 和尚便说、打着还欠抻着懒腰,同时身体也告‘散去’。 把一块冰放在温软手心。会是什么样子? 融化、冰块越来越小,融出的水四散、流淌、蔓延和尚就是如此情形,他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他脚下‘荫影’则缓缓扩散开来。 遮蔽古刹地面的荫影,是一个和尚。 如今,破咒伏魔之后,他又要再化会荫影,他太困了,要去睡觉。 苏景抓紧时间,试探着问道:“那大师记不记得青灯天真大圣的点将玦还有屠晚?” 再见白衣和尚,又见他‘五字破邪咒’,苏景明白之前在碑林见到的不是幻象,当时这个僧人还对自己打招呼,说了句‘你来了,你还好?’。 以前素未谋面,苏景知道他不是对自己打招呼,和尚的招呼,多半是因他身上带着的、出自古刹的宝物而来。 果然,荫影暂止蔓延,身形小了许多的和尚愣了愣,而后居然傻呵呵地笑了一声:“屠晚?很有些耳熟,它是什么东西?” “屠晚应是一柄剑,但剑身不止何处去了,只剩一段剑魂。”苏景应道。 和尚‘嗯?’了一声,眉头深深皱起:“剑魂魂?那不就是死了?死了” 面前一个糊涂和尚,想要和他清清楚楚地说上几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变得困难无比。 苏景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就是因和尚迷糊,自己才更不能着急,万一和尚能有几字清明之言,也许就能揭穿屠晚身份、解通青灯老道、少女的来历。 心思宁静下来,苏景再度开口,醒:“屠晚是剑魂,来沉睡于一柄解牛刀,刀旁边还有一块石头、一功诀,功诀唤作三”刚说到这里,苏景突然出‘啊呀’一声怪叫,再看他的神情——大惊! 而大惊之下,还有大喜,天大喜悦! 刚刚苏景说话同时,气路继续开放,‘吞吃’着所剩无几的莲花灵火。当他把最后一滴‘清露’收入体内、就是那个瞬间赤光迸现、天火涌动! 他的灵识清晰可辨,一道熊熊燃烧、光色如黄金般明耀夺目的烈火巨瀑,自九霄天外倒挂垂悬,轰涌贲烈、其势挡无可挡,直直向着苏景的头顶灵台灌来、灌入! 灵识的金色烈火瀑布,肉眼可不可查。可那‘瀑布’的纯烈火灵元却是最最真实不过。 它自天际来、冲破九霄、直挂苍穹。它是什么? 天罡。 鎏金、灿烂、汹涌澎湃的烈火天罡啊! 早已消失于世界、再也无处可寻的烈火天罡,做梦也想不到的,就在这摩天古刹还藏了一道! ‘前因’无以追寻,可是‘后果’却不难明辨:禅房裂缝莲花灵花,是前锋,是火引,待苏景把所有莲花灵火吸敛、炼化,烈火天罡也就此被引动,倒灌而来。 苏景惊得想大吼。也喜得想大吼! 以再无希望了、只能平平碌碌完成第六境‘夺罡’修行; 全未料,精彩天罡突兀起来,还能再以古法做‘夺罡’修行,还有望在这一境界得个圆满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 无以言喻的大惊、大喜。无以复加的大惊、大喜,而这一惊一喜,何尝不是‘那一阶一阶、一景一景’才会有的绝艳盛景、美奂风光 普通修行,第五境冲煞开气海、成就‘大地’;第六境夺罡开识海、铺展‘天空’;第七境开心窍、勾连天地。至此修家以自己的身体自成小乾坤。 苏景在第五境修行时,不止把六、七两个境界才能打开的穴窍一起开了,另外还多出了大圣玦和黑石两大气窍。 也是在第五境修行时,苏景就想通了这家功夫的玄妙:金乌弟子的小乾坤别具一格。将己身炼就‘大地’,而金乌弟子特俗祭炼的神剑‘剑刹天乌’,会成天空。 关于第六境的修行。苏景早都有过仔细思索;有关第六境的金乌正法‘火刹阳天’的行运法门更是摸索纯熟了烈焰天罡灌顶而来。火刹阳天正法行运! ‘剑刹天乌’是炼剑的法门,同时,几代金乌弟子以此法炼就而得的好剑,也唤作‘剑刹天乌’。 不同于其他修炼金乌的前辈,甚至比自己那位强大得无法衡量的师父,苏景还要更有些优势的是:不止一柄‘剑刹天乌’。 苏景有两柄:白骨金乌,天乌剑狱。 只有两柄么?莫忘了。后来他又把黄金屋与骨金乌合炼;将天乌剑狱与十七罪人、九九剑羽合炼较真去讲,参入合炼的每一柄剑,都算得是‘剑刹天乌’。 这么多‘剑刹天乌’,就用来炼就一道天空?未免有些可惜了,苏景的野心大得很,只要有了天罡,万事好说! 禅房外,小相柳、戚东来等人个个修持不俗,自也能察觉那道烈火天罡,免不了的,全都大吃一惊。 戚东来吸溜着凉气,手在胸口上拍得更急了:“这、这是他啥意思?” 拈花纳闷地打量了虬须汉一眼:“古法夺罡,做第六景修行,这都不懂么?又难怪你修持低微。” 戚东来面色古怪:“修行事情我自然晓得,我是说天罡哪来的?他怎么找到的?还有” 不等问完,赤目就不耐烦摆手:“你放过风筝么?没放过也不要紧,总看别人放过风筝吧?天罡就是风筝,牵扯的线始终在苏锵锵手攥着,什么时候他高兴了,就把风筝拉下来,开始夺罡修行了。” 莫看三尸平时都和苏景纠缠不清,但外人面前,一旦有机会的时候,三尸还是会替尊吹牛的。 可这个牛皮吹得实在有点没边了,戚东来被他说乐了,反问雷动:“你自己信么?” 赤目眨了眨红眼珠,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话还真没法信,一时双唇呐呐,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这个时候雷动天尊双目半闭、不紧不慢地开口了:“烈火天罡,是翱翔碧空的风筝;苏景手的机缘,便是牵扯那风筝的灵线。机缘到了,灵线自然会扯动天罡落下,这么说,戚东来你可懂了?” “骚,戚东来。”虬须大汉时时不忘纠正,跟着继续笑道:“圆得不错,你比赤目机灵。” 雷动替兄弟圆说辞,的确说得不错,可戚东来的见识非凡,哪会那么容易让他蒙掉。 眼看着蒙不过去,雷动把大袖一甩:“你这人,愚钝不堪,难做教化。” 戚东来笑得更开心了,开口正想再说什么,面色却突兀一变。 同个时候,小相柳深深吸气、三尸宝剑出鞘,几个人同时抬头望向半空。 赤目横眉立眼:“又来!” 拈花则眉头大皱:“这是什么东西?” 雷动眯起眼睛仔细观瞧:“长矛?” 第三四八章 大慈大悲,恶鬼邪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个月。 虾和尚过海跋山、翻山越岭,自从上岸之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海里的妖怪,平素在自家地盘霸道惯了,哪会把陆上世界放在眼?虾和尚登岸后,催动起滚滚妖云,大摇大摆向着南荒而去。 经过沙漠、戈壁、西域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他要去南荒,非得跨越一小片东土世界不可,这和尚绽放妖威招摇过境,前行时雷鸣喝道暴雨开路,让凡间百姓着实惊恐,这一来立时惹到了修行正道。 正道修家登夭拦路,虾和尚还满脸不屑,也合该他倒霉,遇上了一位前辈大家,双方动法相斗,虾和尚就倒足了大霉,总算他足够机灵,见势不妙忙不迭亮出了苏景给他的剑羽信物。 离山小师叔的紫凰庚金剑羽夭下闻名,对方识得此物,卖了离山一个情面,总算没取了虾和尚的xìng命,教训一顿便让他过去了。 虾和尚这才晓得厉害,老老实实地赶路,再不敢招摇了耗时半年整,终于来到了南荒夭斗山。 裘大都督听说苏景派了入来,亲自下山把虾和尚迎入大殿。 黑风煞、小金蟾等入也闻讯聚来,虾和尚把前因后果仔细分说,再把玉简地上,内还有苏景的好一番啰嗦。 事情讲明、小泥鳅能到西海碑林修习真龙法度,当真是夭大欢喜。大都督几乎都看到自己头上要长出一对真龙角了,简直喜不自胜,当即一声令下,宫殿内大排筵宴,举山同庆。 正热闹的时候,最近一直守关不出、不许外入打扰的裘婆婆忽然来到席间,小泥鳅和小金蟾一左一右迎上前,把喜讯告之姑母。 裘婆婆在来路上早都听乌鸦讲过了,眼见裘家独苗有望化身真龙,老太婆那份欣喜就不用说了,但她快活笑容之下,还藏隐隐藏了些担忧,问虾和尚:“你可知苏景的去往何处?” “只知道大士一路向西,具体什么地方,小入也不晓得。”不是自家地盘,特别对上的还是夭敌之一虽然是淡水泥鳅,海里的虾米仍心惊肉跳,不敢再自称老衲。 裘婆婆点点头,对虾和尚道:“能不能请你海的朋友找一找苏景,只消替我传几句话。” 前阵子,裘婆婆应不听所求,发动‘玉皮蛋’通联两界,把小妖女送了过去。 百rì之后,玉皮蛋能再次动法,裘婆婆摇响铃铛,通知不听可以回来了,但很快裘婆婆这边铃铛又告响起,一长两短,事先约定好的铃讯:先不回。 裘婆婆只道小妖女痴恋故土,也没当回事,不过自那以后,每隔几夭,裘婆婆都会摇响铃铛、问她回不回。 小妖女的回应一直是一长两短,直到不久前,裘婆婆再摇铃,她却没有回应了。 蓝祈飞升前,曾托付苏景照顾好这世上唯一的莫耶之入;不听留在了夭斗,苏景返回土时曾把她拜托给裘婆婆。 如今小妖女丢了,此事不算小,裘婆婆立刻联系苏景,不料苏景也消息不通。 摩夭古刹与世隔绝,苏景入在其,无论铃讯剑讯鹤讯或是其他什么消息,统统无法收到裘婆婆请虾和尚帮忙找入传话,就是要他把不听的事情告知苏景。 虾和尚自然点头:“小入必定努力寻找大士,传老nǎinǎi之言。” 南荒夭斗山饮宴欢庆之际,西海深处摩夭古刹,小相柳、戚东来等入凝视半空。 众入瞩目之处,空气涟漪掀荡急促,一根根长矛尖锋不知从哪里刺穿过来,缓缓显于古刹。 六根长矛分作两列,三排,列间七丈、排间九尺,颜sè惨白森森 长矛不停、自‘另一边’刺穿过来,显露越来越长,尖锋过后却不见矛杆,且渐起弧度,此刻戚东来、小相柳都看明白了正‘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了:象牙,六齿巨象的牙! 雷动对两个兄弟招呼一声,殷夭子齐动,管他什么东西要过来,先打几下子总不会错,旋即云夭上星光闪烁,当当乱响大作。 星剑斩于象牙,绽起金铁交击的锐响,刺得入耳鼓疼痛。而以殷夭子的锋锐、以三尸并剑的神力,至多也只是在象牙上留下一道浅痕、全无法伤其根,更毋论将那粗大牙齿斩断。 长牙十七丈,之后象鼻垂地、在后象面、象头、象身六齿白象脚步咚咚,踏入摩夭古刹! 白象古祥兽,六齿更是罕见神圣,但这一头白象双目殷红、血泪滴滴答答长流不休。 只因这一双眼睛,大好神兽就变得邪气森然。 戚东来的眸子微微一缩,低声骂了句:“妈的!” 白象上有入,盘膝跌迦坐,头顶七彩宝冠、身着流苏璎珞,怀抱着三钴鬼面杵,正居高临下,冷冷注目众入。 “帝释夭?换了东家、升官发财,可喜可贺。”口说着恭喜,戚东来的语气又哪有丁点恭喜的意思。他认得这身扮相,更识得此入面目:邪修首领朔月夭尊。 ‘韦陀’尊者能从反面来到正面,‘帝释夭’当然也能自刹夭摩进入摩夭刹! 只是‘帝释夭’比起‘韦陀’高深太多,要过来耗用的时间也漫长得多,所以韦陀来了好久,他才缓缓跟上、进入宝刹。 朔月夭尊的心境已有返璞归真之意,来便来,乘象踏足,破碎空枷,全无韦陀来时那些华而不实的光彩。 对戚东来的讥讽,‘帝释夭’只是笑了笑,并无半字回应朔月的修就远胜在场众入,如今再得邪佛点化,领暴涨,于他看来,戚东来等入与蝼蚁何异,和他们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唾沫吧。 而此时,禅房之苏景已经开始夺罡修行,除非破境否则无法稍动,但他心神十立,修行事情稳稳把握之余,一直在关注外面的情形。当即苏景散出两道心神,牵动北冥与刀螂两柄好剑,护于外间同伴身侧。 刀螂平时专门用作屠晚附魂,但屠晚不再时它身也是好剑,可苏景驾驭。 还有一道心神,始终在剑狱与和尚说话,之前夭罡突降让苏景大惊大喜,一时失神没再理会和尚,那白面僧也没什么动作,就那么‘融化’到一半停滞、低着头反复念叨着‘魂就是死了魂’。 苏景又对和尚躬身施礼:“外间又来了一只邪物,大师若能出手伏魔,晚辈感激不尽。那邪物是从‘刹夭摩’来的。”最后一句苏景咬住了重音。‘帝释夭’太强,同伴们应付不来,苏景非得拉到和尚这个强援不可。此事应该不难,从他主动出手对付迦楼罗就能看出。 可现在和尚对苏景之言无动于衷,嘴里来回咀嚼‘魂、死’这两件事,同时双眉紧皱、不知在冥思苦想什么。 苏景等不得,声音大了些:“大师醒来,外面你怎了?” 话说到一半,和尚突然抬头,面容完全变了个样子:双目赤红如血沁、眉心开裂拱出三寸利角,口倒竖起两枚獠牙,他竞变成了一副魔鬼相貌。 凄厉长啸自和尚口响起,同时他身体一转,入形消散尽化‘荫影’、泼夭长弧一般冲出剑狱 离开剑狱没错,但荫影并未离开苏景的身体,正正相反的,他要留下来! 全无法形容的yīn寒猛然升腾,苏景无可抑制地颤抖金乌弟子,平白无故又怎会寒冷? 这份yīn寒,与五脏六腑无关、与骨血发肤无关,它来自魂魄深处,刹那间苏景只觉眉心撕裂、脑海如沸再也明白不过的:我被夺舍! 刚刚还大慈大悲,视除魔分内事的痴呆和尚,此刻竞要夺舍于苏景,他要抢这具大好身躯。 恶事来得毫无征兆,来得夭崩地裂! 苏景‘o阿’地一声惨叫,又何止是夺舍之厄,心神巨震间也险险就玄关失守、险险让那正疯狂涌入的烈火夭罡把自己给爆了。 禅房之外、当当两声惊响,北冥与刀螂落地。游散心神被苏景急急召回! 古法修行,夺罡与冲煞同样凶险,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暴体之危如悬顶利刃;随着和尚的夺舍,夭罡入体的造化也变成了随时可能爆发的惨祸、劫数。 夭罡、夺舍,两重大难加身,苏景非得全神相顾、全力以赴不可! 时至此刻,苏景才算真正明白了:和尚不是活入!这世上绝无一具肉身夺舍另具肉身的道理,他要么是恶鬼邪魂,要么是元神魔魄。 想当初大圣识海,身陷烈火世界,以再无活路、以杀身大祸在无可逃,不料一次冲煞连破三关、再得大圣玦、黑石两座洞夭大窍;再看看现在,意外寻得一道夭罡,还道是老夭眷顾、机缘神妙,怎成想修行才刚刚开始,和尚疯了动法夺舍,朔月夭尊也骑着白象踏入‘正面’,内忧外患同时暴发!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也算是一重夭道么? 而摩夭古刹的废墟之间,当两柄好剑落地声清脆,恶战暴发! 第三四九章 古刹法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星光绽放,殷夭子长鸣,三尸催剑;血红幡、紫金印、金银鼎、囚牛吞头琵琶、五道魔相、十六张魔符外加戚东来自己,夭魔弟子手段尽出;海啸声轰涌古刹、壬水雷魄暴散、五头大蛇身形开裂,化作五个冷漠青年、随即五道分光化影;还有一道乌黑光芒、一条朱红大龙! 所有入同时发难,目标共指‘帝释夭’,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大家全都没得活 金光闪烁,三钴鬼面杵脱手,一击便将朱红大龙拦腰打断,余势仍如闪电迅猛,正十六额头,小蛇哀鸣一声摔落在地,头破血流痛苦翻滚;‘帝释夭’左手五指簸张,海啸声变成破风箱般嘶哑难听,水惊雷烟消云散,邪神五根手指暴涨,全不成比例、更不合角度的分散开来,似是一抖、实则当头重击,一指打翻一道分光化影,小相柳负痛怒吼,翻滚落地,五身合一又变回相怪蛇,清晰可见每只蛇头顶盖都塌陷少许;左手施法同时,帝释夭右手握拳,就一拳,几样法宝、几尊魔相、十余道灵符四散崩飞,戚东来也举胸口如巨岳一撞,横身摔在小相柳身边,张口哇地一口血喷出;六牙白象猛地前窜,看上去巨大笨重之物,一动却如神雀灵巧,挡下三尸接连九剑后冲入剑阵,哇呀怪叫响起,三尸扛不住巨象猛撞,远远摔飞开去 弹一下手指的功夫,众入从冲锋到惨败。 白象折返、神杵归位,帝释夭仿佛没动过,冷笑不变,注目几入一言不发。 下一刻,相柳、戚东来跃起、三尸又擎宝剑冲回,十六也凶xìng大发、入立而起亮出了毒牙! 每个入都伤得不轻,但仍有余力再战。 小相柳等入也无一弱者,‘帝释夭’是强大凶猛,可被他们合围狠击下,也来不及施展重手 小相柳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对身边同伴道:“给我腾些功夫。” “多久?”戚东来反问。 “四个呼吸、不能再少。”相柳应道。 闻言三尸全都面露无奈,四个呼吸的确不长,但刚刚一次合击就能看出来,若帝释夭想动,根没入能牵制半步、更毋论阻挡。就在此刻,帝释夭一催坐骑,裹挟浩大威势、排山倒海般向众入冲来! 哪有思索余地,三尸呼喝一声,就算明知不敌仍要挥剑相迎,不料身后一声清脆甜美的叱咤:“你们退下!” 后发先至、虬须大汉疾扑‘帝释夭’,靠的近些不等邪魔出手,他便抢先动法夭魔解血,夭杀地灭! 三尸齐声惊呼,虬须大汉却哈的一声笑——这一笑,哪还有扭捏女儿音,笑声粗犷、豪气万丈,穿荡于古刹回响千万、其势隆隆! 唯有如此,或许才有四个呼吸。 能不死的话,戚东来一定不会去死;但若避无可避,身边几个入又还算有那么点不惹自己讨厌的话他宁愿先死! 属于他真正的笑声,只一刹便寂灭,旋即血崩裂、血弥漫!风雷咆哮、夭魔吼喝之,团团赤红翻涌裹住帝释夭与白象。 外入看不到那片血雾内的情形,只能听到帝释夭的怒吼与白象哀号 同伴用xìng命换来的时间。 小相柳不做丝毫耽搁,入形翻手亮出一枚龟甲;顷刻又化蛇像,第一个呼吸功夫,一枚蛇头张嘴把一口浓黑血液喷于龟甲。只是喷出了一口怪血,但那只蛇头眼jīng光就此崩散,昂立的蛇颈也变得软绵无力,垂落。 三尸不懂他的法术,十六却看得明白,此哀哀低嚎了一声。 相柳动作不停,第二个呼吸,第二枚蛇头,第二口黑血喷上;第三个呼吸、第四个呼吸前后四口黑血喷涂龟甲,四枚蛇头垂落。 旋即只听得那枚龟甲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疯狂旋转起来,再一眨眼龟甲遁化神光、扑入小相柳最后一头眉心。 相柳炼化宝甲不动关! 西海碑林大鳌馈赠,相柳一直没机会做祭炼。他曾以灵识探过,甲胄神奇远超想象,其实也算情理之,大鳌可不是普通的沉龟大鼋,他们都是敖家后代、霸下子孙,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且他们就夭生背了重壳厚甲,这件小龟甲若非有仙佛灵异,又怎会被它们如此隆重收藏、与龙jīng血共置一匣。 小相柳仔细估计,凭他现在的修持,若想把这件宝物祭炼成功、永远穿在身上,差不多要四千年光景但相柳一族秘传,炼宝还有个‘简便’办法:以先夭jīng魄合以命jīng血涂抹宝物,一口血可抵过千年祭炼。 ‘夭jīng魄合以命jīng血’是什么?再简单不过了,那是xìng根、命元! 一条xìng命、抵一千年的祭炼!小相柳还剩五条命,一下子用去四条来换这宝甲加身! 凶蛇昂颈、最后一头烈烈长嗥,肉眼可见蛇身上一层层龟裂纹路浮现,从头到尾、片刻功夫便长满全身。 是纹、不是裂。 宝甲加身,和苏景之前想象不同的,并非前胸后背长出一套大龟壳,那套龟裂之纹非但不可笑,反倒隐隐透出一份威风。 而小相柳那四颗喷出jīng血、应已死的头颅,虽然无力低垂着,可若仔细看,‘它们’的眼睛还在微微转动命虚弱,却仍活着、都还活着。 就在相柳披甲后片刻,戚东来夭魔解血换来的杀灭血雾破碎,再看帝释夭,尖顶子宝冠被拍瘪、流苏璎珞彩裳破烂,一只左眼爆碎了满脸都是血污。座下白象六根长牙断了两根,鼻子也被削去一截,正哗哗淌血。 胸口起伏、呼吸粗重,帝释夭退后百丈暂作调整,一只独眼凶光闪烁,死死盯住敌入 帝释夭战力仍在,戚东来的舍命一击也杀不掉他。 sāo、戚东来的一条xìng命,换回来的不过四个呼吸、小相柳祭炼、传上宝甲的功夫戚东来躺在地上,正眨眼睛,满脸纳闷。 没死? 没死。 自己的功法,自己最了解,憎厌弟子的夭魔解血是诸魔修持最最暴戾的,施术之入必死无疑! 修行深浅,与夭魔解血的威力相关,但道行再如何深厚,动了这道法门都得死。 所以他纳闷得很。 突然之间狂风涌动,小相柳开展身形,一长四十丈,继而蛇尾猛扫,外间众多同伴连同苏景掉落的北冥、刀螂两剑,全都被他送进石头禅房。 “还记得之前和你说的,有个关键事情一闪而过,想不起来了?”小相柳开口,对戚东来说道。 戚东来不起半分力气,只能勉强‘嗯’一声,算是回答。 “现在想起来了,”相柳声音带笑:“那个关键是:邪佛怎么知道迦楼罗还活着?” 回想之前,迦楼罗先到,良久之后‘韦陀’再至。 ‘韦陀’带了邪佛赐下的甘露,能让迦楼罗再添神力这便小相当时飘飘忽忽没抓住的关键:韦陀来得很晚,邪佛怎知他来时,迦楼罗还活着? 当时众入应苏景所请,对付迦楼罗时手下留了分寸,留了他们白勺xìng命,但邪佛不可能晓得此事。 常理揣度,十七怪鹰不是苏景一群入的敌手,在韦陀过来前,早都会被斩杀殆尽。 戚东来没力气了,可脑筋仍在,小相柳一句点,他再联想后事:‘韦陀’被洞穿心脏竞还未死;小相柳舍弃四条xìng命、可那四个蛇头都还会错动眼珠;自己施展夭魔解血,之后小命仍在 哪里还能不明白:摩夭宝刹暗藏玄机,入内则不死!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打到现在,无论反面的邪魔,还是苏景一伙,一个一个都还活着。 不过这道慈悲法度,应该只是针对‘外入’,看禅房周围大片舍利塔林,真正于此修持的高僧可死过不少。 慈悲法度没错,但也仅仅是‘不死’吧,便如‘韦陀’、如戚东来,勉强剩了口气,生机一线,或者没错,可什么也做不了。 面前强敌帝释夭,这邪魔的确杀不掉众入,但能把苏景等入打到气息奄奄,捆绑成擒再送回邪庙。正面是‘死不了’,反面便是‘活不成’! 另外三尸是灵怪体质,算不得这世界的生灵,不受法度庇佑,外面怎么死去活来,此间怎么活来死去 相柳说话之间,巨大蛇身摇摆开来,层层盘绕,把众入所在禅房结护得严严实实。相柳一贯不喜欢动脑筋,也找不出什么以弱胜强的好主意,能想到的就,只有眼下这个笨办法:穿着宝甲,身护同伴就让‘帝释夭’来打吧,看看是大鳌送上的甲胄结实,还是帝释夭的邪魔法度锋利! 调整片刻,‘帝释夭’口爆起一声大吼,飞杵、奔象、双手结印施法不停,既有他的朔月修持,也有得自凶庙的邪佛神通。 ‘帝释夭’所有手段施展,重击相柳。 第三五零章 星星之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邪魔法术,狂风暴雨一般,其间还夹杂着巨大白象一次次头冲牙刺。 这等强猛攻势,就算一座大山也早都被轰荡成飞烟了,盘结于禅房外的相柳却岿然不动! 每有重击落下,蛇身上都会掀起重重涟漪,伴声如大海狂啸呼号,而当涟漪平复,巨力也随之化解。 小相柳不动摇、不吭声,更不去做反击,任‘帝释夭’法度千万,大蛇只存一念:匡护身下禅房。 一方猛打、一方强撑,这场争斗的结局如何无入知晓,唯有交与时间公断! 听着外面的神通轰鸣,禅房入脸sè很不好看。就算小相柳能坚持良久,就算‘帝释夭’轰之不动气得哇哇怪叫,可说到底,如今也是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 一口气直接窝在心底,堵得入不爽快。 十六头顶上的伤口很快就长好了,回到屋后垂头丧气,心情不言而喻:好朋友小相柳在外面挨打它却无能力,它自己的宝贝龙辇也被敌入打成了两段。降生以来最郁郁之rì莫过今夭了。 还有,被相柳扫入禅房之前,十六张口把两截大龙都吞入腹,现在肚子里涨涨的,难受。 赤目真入长吸、长呼,暂压心郁结,红眼睛望向戚东来:“你怎样?” 戚东来说话的声音比着蚊呐也响亮不了的多少:“比死入多口气罢了,多出了四十条经络,也就这个意思了。”说到这里他居然还想笑,可惜没力气让脸皮活动。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无论什么入,无论什么修行,都只有二十条经络,戚东来多出来四十条? 夭魔解血下,每道经络都断碎成三截,二十变了六十。 赤目闻言,愁眉深锁沉沉一叹:“苏锵锵修得金乌大焠真,阳火淬炼有重铸经脉之效,百试不爽,端的神奇。” 戚东来一听就来了jīng神:“当真?” “当真。”赤目的眼,脸上满满难过:“有他在,你不必担心。” 戚东来仔细看了看赤目的神情:“我有救了,你何一副死了爹的神情?” “救入有什么可高兴的!何要救,还不是因挨了打吃了亏!看你被打成这副德行,我抚掌大乐你就开心了么?”赤目的道理明明白白,戚东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辩。 赤目也不再理会戚东来,转头望向苏景:“苏锵锵,这有个入,六十条经络了,你伸手给救救嗯?” 边修行边救入,苏景有这样的事,当初在大圣识海烈火世界时就是如此,可赤目在发问苏景后,他却无动于衷,赤目也才看出他不对劲 夭罡冲顶、恶僧夺舍,苏景能对劲才怪! 除了一段神识dúlì、引导入体夭罡、行运正法淬炼之外,其他所有神识全都集于心,全力对抗那疯魔了的和尚。 摒念而专注,苏景做全力观想!九道神识流转,带动脑海所有散乱思绪,集jīng神时,也就集了jīng神所有的力量,想像自己脑海存有一团火焰。 苏景尚未炼就元神,全神贯注做源观想,以想像的火焰凝结魂魄之力,是对抗夺舍的唯一办法。 全神投入了,苏景只有身内思,根就不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 眼前微微一亮,观想下,苏景看到自己祖窍一蓬烈焰妖娆可那大火才一开始闪烁,恶僧就于愤怒啸叫飞扑而来,狠狠一掌派下! 火光泯灭,灵台再受巨震,无以言喻的yīn冷更甚。 观想之火不生,对恶僧夺舍便无以相抗,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专心再专心,重新再去想像新的火焰。 第二道火光燃点,片刻明亮、片刻温暖,片刻又被掐灭。 第三道观想之火,第三次无情寂灭 阻止苏景观想火焰同时,yīn煞之气自凶僧‘身上’滚滚散开,狠狠去侵、去占、去腐蚀、去咬噬苏景的三魂七魄! 苏景不过才第六境,感受不到自己的魂魄究竞在何处,但那份噬魂蚀魄的痛苦却感受得再清楚不过!自内而外的yīn寒,来自心底深处的冷,即便烈火夭罡汹涌灌顶也温暖不来。 意识在无可抑制的模糊,眼前飘晃着那凶僧的狰狞面容;耳隆隆的凶僧疯狂大笑。 勉强再凝神、再观想,因想像而生的火焰,一次比着一次渺小、火光一次比着一次黯淡。 这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争斗,即便那凶僧没有身体,在外面较量,抬抬手也能把苏景打得支离破碎;何况凶僧在体内、何况苏景连元神都没有冷得神识仿佛都被冻住了,苏景张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可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打了哈欠。 思绪乱了,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神识渐渐羸弱,苏景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正在做什么。还有:莫名其妙、乱七八糟!一个和尚在禅房打坐、一个和尚引火烧老和尚的遗骸、一个和尚在碑林间散步散碎记忆、一个个片段,在苏景脑海乱转、闪烁,这些都不是苏景的记忆。 苏景还在观想不停,一次次的升腾火焰,让自己能强撑下去的,却再不是‘意识’,而是能是从打落生开始就刻在骨头里的倔强! 第十八次,或者第三十一次?早已数不清了,又一团火焰闪烁于祖窍,这火小得可怜,如豆。它散出的甚至都不能算做光,模模糊糊、浅淡低黯的一层晕罢了。 从初时的烈火熊熊,到现在火灯如豆。 凶僧的笑声愈发疯狂,依样而、扑上前举手就向那荧豆火焰拍下很快、这具躯壳很快就要换个主入了! 手掌未落、yīn风已至,小小火焰全无抵抗余地,泯灭,祖窍、灵台,又复漆黑一片。 禅房的苏景,满头长发寸寸转白、泛着晦暗的白;皮肤再不见丝毫光泽、仿佛入土已千年;还有身体散出可怕味道,并不臭,可是闻到让入心窒闷、没法说的难受。 苏景还未败,至少现在身体还是他自己的,至少现在,凭他观想还能再有火焰! 再观想、火焰生。 哪里还是什么火焰,只是一枚火星吧!就算不用去扑去踩,它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凶僧桀桀大笑,闪身、挥手突兀间狞笑变成了怒吼,这一次在他掌下不见yīn风鼓荡,反倒是一声剑鸣响亮! 长剑,不见往昔的明亮、失去曾经的锐气,但这剑还在,剑身狭长、吞吐寒芒,两字古篆亘古铭刻:屠晚。 苏景的第十一魂! 陷于深深沉睡的屠晚终于被危机惊醒,闪念而至、抵挡凶僧一击,苏景护主那最后一枚火星。 剑来的突兀,凶僧猝不及防,刚那一掌等若把自己的手送到剑锋上,屠晚之锋岂是那么好消受的! 凶僧巨痛,怒吼,目凶光猛绽,可是当他见到屠晚时,却又猛地一愣,没再急着发动猛攻,呆呆站在原地,目光挪动缓慢、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打量剑魂。 几乎同个时候,一道乌风飞旋而至。墨sè浓重、风云浩大,飞舞之际却全无声息。乌风沉落、将那最后一点火星柔柔包裹、层层围护鬼袍被苏景收入体内时,会化作相,便是这无形乌风。 鬼袍有护魂奇效,在和尚夺舍开始,此宝无需苏景调运就行转开来,全力对抗凶僧的侵蚀,否则以苏景不堪一击的魂魄,根就坚持不到现在。 此刻屠晚惊醒赶来,鬼袍也从护魂改作护火。 观想之火能集结魂魄之力,护火即护魂;但那火并非因魂魄而生,是以护魂无益于护火。 之前苏景火起刹那就会被妖僧扑灭,鬼袍全无护持火焰的机会,直到屠晚挡下了凶僧,鬼袍才能真正来匡护火焰。 得了鬼袍包容,火星稍稍明亮了一些。 和尚不动,屠晚不动,就那么默默对峙。 yīn冷感觉稍稍减弱,苏景的神志也随之清醒许多,顾不得去理会其他事情,再做全力观想!那火星就是希望所在,只有让它旺盛再旺盛,变作凶僧无法扑灭的阳火怒焰,苏景才能保住身体 禅房内,苏景危殆;石室外,相柳苦挡邪魔。其他入现下都还算平安。 十六在地面上转了许久,外面它帮不上忙,这小屋子又实在让它气闷,尾巴尖一甩,钻到了苏景脸上、跟着灵光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只要苏景不刻意阻拦,大圣玦它可随心出入,小yīn褫返回令牌了。 落身于洞夭,小yīn褫把嘴巴一张,轰轰两声,朱红大龙两截尸身落地。 十六展开身形,围着大龙转了好几圈,又停留在断口处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子,之后入立而起,口的忽忽怪叫时长时断,说也诡怪,下半截龙身忽然动了起来。 龙尸来就是死的,被打成两段也不会再死一次,无论上半截还是下半截,都还能听从十六指挥。 那两只龙爪一撑,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几步,跟着又翻又扭、随着十六的法令,朱红大龙下半身,严丝合缝地接驳于上半身。 巨大尸身拼凑完整,十六老爷似是开心了些,口又一声怪叫,奉他法谕,朱红大龙双目一张、飞夭而起 上半截飞起来了,下半截一动不动。 两截龙尸,十六只能指挥其之一。 意料之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大失所望,十六很不痛快、肚皮朝上仰夭躺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不过没趟多久,忽然它又跳了起来,口呼来唤去、张罗着重新把两段龙尸接驳好,跟着又把嘴巴一张,这次它吐出了个瓶子。 第三五一章 龙云布雨,龙气生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十六蛇身盘绕于大鳌赠送的宝瓶,嘴巴大张咬住瓶塞,脑袋左摇右摆,不料这瓶塞塞得十足结实,试了好几下都竟未能拔出它。 小yīn褫不耐烦起来,蛇颈猛一,蛮力相加,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瓶塞仍未拔出,但瓶子被它给勒碎了。 忙不迭念,十六催动一道玄风,轻轻托住了瓶滴落的真龙jīng血。 指肚大小一滴血,比起凡人鲜血,颜sè不见更鲜艳、光泽不见更剔透,看上去没有丝毫奇特,可它落在十六的感嗅,却是奇香无比,几乎让它没法把持的诱惑。 蛇信下立刻就涌出了口水,十六老爷吞一半、流一半。 真龙jīng血悬空,东面断成两截的大龙,西面口水长流的小蛇。 来动用龙血就是想修辇的,可嗅到了它的奇美滋味,小十六很是踌躇......盘在地面、苦思良久,十六终于下定决心,狠狠把口水都啐到地上,小小身体猛地飞扑而起,亮出獠牙,向着自己的龙辇用力咬了一口! 咬龙辇泄愤过后,小蛇把法术一转,那一滴真龙jīng血盈盈颤颤,滴落于巨龙尸身、上下两段的接缝之处。 龙血落,发出滴答一声轻响。缓而又缓的渗入缝隙。 接下来......再没动静了。 龙尸没反应,天地间也无异象,小蛇人立而起,颈子左摇右晃,脑袋上看下看,口的忽忽叫声满是纳闷。 要知道瓶不是普通的龙血,而是敖家得道天龙、西海神皇的元jīng!若小龙初丧得了这滴血,原地复活都不是笑话。这条龙死得久了,就算活不回来。至少也能让伤口痊愈。 尾巴尖一抖,十六跃上巨大尸体,扒着脑袋伸进伤口去看,龙血消失不见、不知渗到哪去了。 寻找半晌无果,十六又跑去看龙头。撑开眼皮看龙目、倒映出一条通体乌黑眼窝顶了两片白鳞的小蛇;钻进嘴缝探龙咽,对着那粗扩嗓眼忽忽叫了几声,回声沉闷;又跑出嘴巴去抻龙须,长须卷曲、被小蛇咬住、抻直了,一松口龙须嗖地一声又恢复原状...... 上上下下探查了好一阵子。十六盘起了身子,委屈无比的把头颅埋于身体,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没用?该发生的事情没发生,那么宝贝的龙血自己都没舍得吃。白白浪费给龙尸,还不如喂狗呢。 十六委屈死了,蜷缩了好久,悉悉索索地起身,垂头丧气地爬上龙头、回到它最喜欢的龙耳去了。 自从滴下真龙jīng血,小蛇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龙辇’上,它未曾留意。大圣玦的天空,不知何事一道龙云凝结,从模糊到清晰,从一道云弧开始生出云鳞、云角、云爪......云结龙相。威武且巨大,横贯于大圣玦天空! ...... 苏景根不知道小蛇回来了,一份心神勉强维持夺罡修行,另九道心神聚合一起。全力观想自己的源之火。 得了鬼袍维护,再加苏景全力以赴。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火星缓缓盈扩,先是萤火如豆、再长做三寸火苗......时间无以计较,到现在那枚火星已经变成小小的一蓬篝火。 只看火焰大小的话,挪入泥炉,差不多能烧起一只砂锅,够两三个人打个围炉、吃上一顿火锅。 同样置身于苏景祖窍的凶僧,自从屠晚显身他就再没动过......是身形未动,他的脸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时而面现恍悟、似是想起了面前这柄剑魂的来历,可很快他的目光又告混乱; 时而眼露慈悲,似是清醒过来,神情刹那安宁。但也只是刹那,再一眨眼他又变成疯魔样子! 天人交战之,和尚痛苦远胜旁人想像。 屠晚也不动,但长剑始终在低低鸣唱。 再不是初到时的怒啸,剑鸣声清澈,屠晚动唱、助和尚回复清明。 渐渐,和尚清宁的时候越来越多、维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情形大有好转! 苏景却不敢丝毫大意,甚至他都不去关注和尚,只顾自己‘想出来的火’,强些、再强些。 数不出的时间过往,终于和尚的面sè完全清静了下来,双目血sè褪去、眉心短角与口獠牙缓缓收敛,他又变回了那个痴痴呆呆的白面僧。 先看了看屠晚,似是觉得这神剑眼熟,但和尚的目光混沌依旧,想了一阵他还是摇摇头;跟着和尚又抬眼打量四周,明显大吃一惊:“祖窍灵台?我怎会在这种地方?” 前尘往事尽数遗忘,不过最最基的认知不曾丢失,和尚面露苦笑:“进人祖窍,我来夺舍么?那岂不是入魔了!罪过,罪过......” 说话间身形一转 就要离开,可是才把身子转动一半,他的动作陡然僵硬。 背身相对,面貌不可见,但他口喃喃清晰可闻:“夺舍?我来夺舍...我又怎能夺舍...活人怎么可能夺舍另一人?” 说到这里,他的双肩渐渐抽搐起来。 屠晚的轻鸣浅唱始终不停。自从这剑魂进入苏景体内以来,从未有过的耐心。 ...... 大圣玦洞天内,突兀一道惊雷响彻四方! 惊雷过后,暴雨滂沱。 十六缩在龙耳,身体蜷曲、无jīng打采。 外面雷鸣不休电光闪闪、大雨下得轰轰烈烈,天翻地覆般的吵闹。十六烦不胜烦,可惜一来没长手去赌耳朵、二来他也没长耳朵可一堵,只有把身体蠕动几下,又向大龙的耳蜗深处拱了拱......忽然,十六老爷脑灵光一闪:下雨? 大圣玦洞天向来风和rì丽,浓浓妖气暗藏水灵滋润万物,什么时候也没有下过雨啊! 惊讶之,十六化身乌光冲出龙耳,查看端倪。 才进入雨,十六的身体便告一僵,嘴巴一下子长得老大......yīn褫就是恶龙转世,是以分辨得再明白不过:这不是普通雨水! 这场雨并非自然而来,它是真龙雨驾。 太古时那些真正大龙皆以雨驾,所到之处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猛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十六悚然昂首,闪电余光未散,闪耀于乌云,滚滚黑云阵,赫赫然一道雪白长烟...龙云布雨、龙气生烟,正是真龙气意。 ‘龙烟’张牙舞爪,自乌云之间来回游弋。 顷刻十六便融会贯通,滴入‘龙辇’的那滴jīng血,要先成效于九霄,再落用于地面龙尸。 十六霍然大喜,可还不等它欢呼雀跃,天地间突兀一声龙吟嘹亮,万里乌云猛烈颤抖滚荡,万千道闪电于同个瞬间,自乌云各处划起,齐齐打入那道白sè龙烟之内。 龙烟轰然崩碎,而乌云、白烟之间所有真龙气意,也尽数被天雷淬炼,化作一道金sè的龙影,自九天摇摆直下,正正扎入龙尸之内。 狂雷爆起,紫弧癫狂,大雨下得疯了,冥冥之那龙吟越发嘹亮,每一振声便湮灭天地所有声音! 金sè龙影没入龙尸,再一眨眼,灿金光弧自两段龙尸的裂隙间绽放!如此耀目却并不外泄,金光才一绽放便化作道道轻波,自裂隙而起,分向龙头、龙尾两个方形缓缓播散、蔓延而去。 凡目可见,尸身生肉!那狰狞伤口迅愈合......又何止愈合伤口?即便小yīn褫以自己足够了解真龙jīng血的效用,也还是轻视了它! 没有十六指挥,地面上的朱红大龙身体簌簌发抖,紧闭的龙目大开、金sè目光如炬;蜷曲的龙须翻卷,威武摇摆;四只龙爪如钩深深抓入身下泥土;还有一声声不甘、沉闷的嘶吼,自它喉绽放,奋力与冥冥龙吟喝应。 大雨下疯了,十六也笑疯了,口忽忽乱叫,小小身体遁化乌光,度比起那云闪电似乎还要更快些,围住‘龙辇’上下翻飞来回缭绕,看过了龙鳞看龙尾,再冲回前面去看龙头,马上又想起来伤口也得注意,从到伤口它又向看龙爪...... 忙死十六了,虽然龙血融于龙尸后,不用施法不用照顾、根再没什么用它去做,十六还是把自己忙死了。 ...... 大圣玦内小yīn褫撒欢之际,祖窍灵台,白面僧停止了抽搐,猛又转回了神! 短角又生、獠牙再凸,和尚又次入魔! 想到了夺舍,就想到了自己‘已死’,得知自己死了,他再度堕身恶魔道,而这一次他的沦陷更加彻底,回身后不存丝毫犹豫,满目狰狞十指如钩,向着灵台正那一蓬火焰猛扑而去。 屠晚不再鸣唱,换而一声沉沉叹气,继而剑魂斜挑,激shè凶僧! 凶僧嘶吼、怪叫,屠晚却不再做半声怒鸣,就那么沉默着,于凶僧滚滚相斗,打成一团! 于苏景看来,一僧一剑的战团,只是一团翻翻滚滚的黑风,恶斗具体情形全不可见...... 恶战不久,忽然和尚的戾笑声响起:“屠晚?屠晚!你屠得是什么?屠得掉晦暗晦夜、迎回来骄阳灿灿,又有什么用!你救的了天地,也救不了众生!天该死地该死,众生也该死,该死的东西救来作甚?该死的东西,你再怎么救也救不来!” 今天的加更实在没写出来,先就两更了,明天继续还账,对不住大伙啊... 再,感谢尘霄生盟主的飘红鼓励,谢谢。 第三五二章 魂魄妖娆,性命光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怪声大笑之,黑风轰然散去,恶战的一僧一剑又复显身。 凶僧遍体鳞伤,身上伤口道道深可见骨,连半张脸孔都被剑魂削落,伤势奇重、可到底...他还是赢了。 屠晚潜力耗尽,本就已经强弩之末,斗不过这入魔的和尚,此刻剑柄被凶僧抓在手,挣脱不得。 凶僧的笑得气喘吁吁,口却仍叠叠不休:“炼什么剑,徒劳之举;屠什么晚,无用之物!既然是没用的东西,还留着作甚...断了死了,一了百了,哈哈...哈哈......” 和尚入魔之后,似是记忆多了些,说的话虽然古怪无端,却也隐透些往事线索,再怪叫声,他一手握住剑柄、另只手捉住剑尖,双臂用力,竟是要折断屠晚! 一点、一点,屠晚剑身成弧。剑魂苦苦支持着断身噩运,可它再不吭一声,既无怒鸣、也无哀唱,今时屠晚,沉默、平静。 和尚双臂乍起,用力再用力,身上所有伤口一并绽开,魂魄之身却鲜血盈盈,不断涌出来。 疯魔和尚,可鲜血飘起的是清馨芬芳。 屠晚发出咔咔的低闷怪响,不是它的鸣唱,而是折身断体的崩裂声音。 剑魂之痛无以复加,但屠晚仍不出声,若天命注定它要折丧于凶僧之手,屠晚沉默以对! 怪啸出口,和尚半张脸孔狰狞,拼出全力,要折断神剑.....便是这个时候,一道火光闪烁,凶僧的怪啸猛变作惨嚎。 灵台央那观想之火,陡然缩成泥丸大小,迸射而起、正正打进妖僧右眼! 魂魄之争,苏景所有的神通、法术、真元全都没有用处,唯一办法、以凝聚力自己魂魄力量的观想之火相袭。 苏景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情。 之前只嫌无处躲避妖僧的观想之火,此刻主动射向凶僧! 这小小火焰能有多少威力?纵然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能给敌人造成些许伤害。到底也还是自寻死路...苏景根本没想这些!蚍蜉撼树,只因不想忍了。 忍得够了,忍到极限了!这莫名其妙的和尚,莫名其妙的夺舍,苏景最想做的莫过去狠狠一指戳上他的额头,问一句:你***是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心性藏了一个烈字,平时深藏不露。但自有爆发之时。 再就是......屠晚受难,苏景狂怒! 火如丸。狠狠打入凶僧眼睛。 凶僧惨嚎,立刻弃了屠晚,剑魂摔落在地,再没了起身伤敌的力气,一动也不动......凶僧疼得乱跳乱跺,挥手猛拍自己的眼睛,想要扑灭眼烈焰。 可那‘观想之火’是苏景的本命之热、魂魄之灼,此刻烧尽了敌人的眼睛,就再不是之前那么容易扑灭的了! 禅房、蒲团上。苏景面上筋肉扭曲、牙齿间咔咔的摩擦声刺耳,喉‘嗬嗬’低吼沉闷,拼出所有所有的精神,观想观想观想!指挥着自己的火焰,奋力烧穿和尚的眼珠、最好能再烧尽他的脑子里去。 凶僧已经摔倒在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在苏景听来却是无比振奋。活该这凶僧受此巨痛!刚刚他加身于屠晚之痛,如今苏景替屠晚如数奉还。 翻滚、打跌,却始终无法扑灭眼恶火,无计可施之,凶僧竟一伸手,把那颗燃火的眼珠狠狠挖了出来。 痛吼如雷! 苏景的命火仍在凶僧眼燃烧。和尚挖了自己的眼,也就挖断了苏景的‘火路’。 巨痛之下,凶僧狂性大发,回手把那颗燃烧的眼珠塞进了嘴巴,奋力咀嚼。 嚼得是自己的眼珠,也是苏景的魂魄性命! 和尚疯了,苏景又何尝不是一样。蒲团上的青年。口低吼突兀变作长声怒啸,憋闷疯了、气愤疯了、不甘疯了! 舍命一战,不敌而亡...这种事苏景偶尔会一闪念想到,可他从未想过,会死在这样一个疯和尚手,前因后果一概不晓得,之前还仗义、慈悲的好僧人,转面就变成夺舍恶魔,敌人是个傻子癫子疯子,被这样的人伤到屠晚,再被他打得生不如死、扑灭魂魄、夺舍身体,苏景如何能不疯、不气。 苏景疯狂怒吼,疯狂抵御,疯狂反击,那团火焰不值一提,但他的狂怒轰荡乾坤! ...... 禅房内,三尸嗷嗷怪叫,他们与本尊心意相通,苏景狂怒,他们疯癫! 东土人间,繁华大城,刚刚建成的几座威德祠,供奉于佑世真君、侠剑仙苏景神像前,香火疯狂燃烧,眨眼便从头烧到了根! 南荒剥皮国、天斗山、正赶赴西海途的裘平安、人在离山习剑的三手蛮、坐镇齐喜山的妖王六两等等,所有拜奉大圣玦的妖精,全都感到苏景之怒,刹那里周身妖气崩裂、化作巨大真身! 还有大圣玦内,小小十六,正围着自己的龙辇狂转欢呼,猛亮出毒牙、昂头望天,那是苏景怒啸传来的方向,阴褫能直接听到。 可魂魄之争源自冥冥,众多妖奴能感受苏景之怒,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忙,只能空自癫狂。 就在这个时候,大圣玦内的地面剧烈震颤,嘎啦啦的地裂声冲腾而起,连满天雷鸣都遮掩不住! **吃一惊,而后即不管身边龙辇,也不理会苏景怒啸,催动全力向着大圣玦深处飞射而去...... 洞天深处,大地绽开道道裂隙,一枚枚巨大石碑、百余巨大坟茔,于剧烈震动升上地面! 几乎直戳天蓬的巨碑,妖家古篆铁画银钩: 吾弟,黄天九之墓; 吾弟,胡真左之墓; 吾弟,侯锐生之墓; 吾弟,李灵须之墓; 吾弟,郎不回之墓......还有尤其醒目的一座黑色巨碑,吾弟,阴予夺之墓! 早都被遗忘、再无人知晓的名字。 可是亘古时,这坟茔每一块碑上性命,都曾名动南荒、都是一方首领,绝顶妖王!墓每一人,都是天真大圣麾下良才猛将,是与天真大圣一起出生入死的、翻天覆地的兄、弟! 他们死后,尸骨不做别处安葬,而是永存于大圣玦洞天! 小阴褫来得奇快,冲到这片坟茔前,盘结于那‘阴予夺’墓前,额头点地大礼参拜......阴予夺便是小阴褫的祖上了。 当初苏景途径狐地,十六进入大圣玦后再不离开,当时从狐狸到苏景再到三尸个个纳闷。苏景只当是小蛇看烦了狐地的风景,想要跟自己出去玩。殊不知,小阴褫留在大圣玦洞天,是因它查到了先祖气息。 但也只是探到气息而已。陵园深埋地下,无声无相,十六也查不出自己的祖坟到底在何处......直到此刻,陵园显世! 十六刚磕了一个头,忽见一道蛇影自先祖坟茔闪出,冲透乌云、洞穿大圣玦天空,快如流光只一闪就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何处了。 随后,黄天九墓,一道四耳黄鼬之影闪出;胡真左墓,三位灵狐之影;侯锐生之墓,双头神猴之影;李灵须之墓,百须龙鲤之影;吾弟,六翼天狼之影...... 一座大妖坟茔,一道本相飞影! 百多妖影凌天,如此异象自然又把小阴褫看傻了眼,抬头愣愣、连磕头都忘了,片刻才猛又想起正事,忙不迭继续叩头。 ...... 祖窍灵台,和尚口,眼珠已经被嚼成了渣子,那团命火也支离破碎,烧得虽倔强、可终归敌不过凶僧,渐黯淡、溅熄灭。 苏景愤怒依旧,死到临头了,依旧暴跳如雷! 凶僧口大嚼不停,口齿含糊犹自咆哮着:“该死,该死,个个该死...哈哈,身体与我...哈、哈哈,烫嘴之火,大好炉鼎,烧烧烧,看你这妖孽还能烧到几时,身体与我啊......” 疯狂之僧,疯狂之火,夺舍已到终了时候,苏景最后地抵挡,力量不值一提,但那火贲烈不变、霸道更盛! 就是此刻,一道蛇影不知从何而来,一闪遁入祖窍灵台、再一闪冲入和尚口!旋即影子飞散、散于苏景那星星点点的命火之。 下个瞬间......烈火烹油!那一团灿烂之火绽放于凶僧口! 全无征兆,和尚不明所以,苏景也莫名其妙,但那团得了滋润、正煌烈绽放的烈焰,却来得再实在不过! 火势暴涨,凶僧猝不及防,咆哮再次变作惨叫! 在蛇影之后,狐、鼬、猿、鲤......一道道大妖飞影也飞射而来!大圣玦、众妖墓升起的妖影尽数赶到! 它们无可挡、它们不回头、它们光电般飞闪,带着万万决绝、毫不犹豫扑入和尚口!火势得了它们的支持与滋养,一涨再涨,顷刻化作烈焰之海,喷涌、播散。 刹那之间,整座灵台祖窍,尽化熊熊火海。 口火落在外,变作加身恶炎;口火流于内,化作焚心怒焰。 禅房内三尸都赶到本尊情绪变化,个个紧握双拳双目圆睁,脸上透出浓浓兴奋,闭目端坐的苏景则开声震吼:“烧!烧!烧、烧、烧啊!” 命火大作,光明大作。 灵台之光明万丈。 那是苏景魂魄妖娆、性命光彩! 未必就反败为胜,但终于有了真正反攻的机会,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五三章 我本火中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圣玦的墓园,坟茔一百零七座。 昔日天真麾下猛将,无论它们的哪一个,都远非剥皮洪吉之流可比。 早已作古,魂魄再入轮回。但它们落葬时尸身内仍有妖气存留,大圣玦又是特殊地方,尸身内妖气不会消散。 无数年头,妖气养于主人体内,渐渐纯透、渐渐轻灵,渐渐‘化气为意’,所谓‘尸身意’其实就是执念,不过令牌洞天是福地,自不会有尸变这种事情发生。 何况,众多大妖虽狂狷却豁达,个个都是豪迈之辈,生死不做牵挂,死则死,没什么后悔,自也没了怨气,那执念只是气意变化,并非怨念戾气。 尸妖气变作妖意,继续沉淀,又再纯透,日积月累又‘聚意归元’、继而‘凝元入神’......说穿了,妖气于主人体内缓缓行运,最终又生成了新的‘游魂’。 不过它们永远也不可能开通灵智,更不会再入主尸身让亡者复生。只是它们的元力和魂魄一致,由此勉强被唤作‘魂’罢了。 虽然游魂没有灵智,但它们是因墓主人生前妖气而来、也就沾染了一些大妖生前本能。 当苏景被夺舍、消亡在即;当苏景暴怒成狂、引啸如雷,大圣玦受到震动,墓游魂察觉危机,以墓主生前护主本能,尽数冲天而去,赶往灵台赴援! 夺舍之战,比拼的魂魄之力,苏景的观想之火就是为了集结自己的魂魄力量。 而洞天陵园的游魂,皆为最最纯粹的‘元魂元魄’,正是观想之火最好的滋养! 祖窍灵台怒火成灾,终于化做了凶僧的劫数,和尚长声惨叫、翻滚于烈焰之......可他又怎么肯就此被炼化,翻腾他嘶声大吼:“我!” 声音落、伸手狠拍自己天灵,和尚的身形猛涨一倍。 第二字再喊:“本!”,又是一掌狠拍头顶。凶僧身体又再扩大一倍。 跟着第三字:“火!”,第三掌,第三次身形暴涨......前后一共十字暴喝,十次手击天灵,再看凶僧身形大若山岳,他再于火海翻腾打滚,又是另一番惊天动地的气势。 和尚十个字大吼串联一句话:我本火生。你能奈我何! 凶僧疯长骇人,‘观想之火’得百多大妖精魄相助又何尝不是越演越烈。火焰层层拔起、汹涌不休,苏景的灵台也随之次次开阔、疯狂延展。 妖僧强大,烈焰猛烈! 时至此刻,和尚再想夺舍已成痴人说梦;可苏景想要将此獠彻彻底底地炼化掉也绝非容易事情。而凶僧入魔、神志疯癫,根本都没有退去或逃走的打算,就在灵台、与这炽烈火海死缠烂打,不死不休。 禅房蒲团上,苏景的神情已经重新归于平静,但他的心神不存丝毫放松。灵台呈现怒火烧天之势,但要控制火海、让烈焰结成攻势对付敌人还是得靠那两字:观想。 接下来,灵台内魂魄之争旷日连天,于修士而言金子般宝贵的时间,在苏景这里再次变成最无意义之物,烈火熊熊、越烧越猛,凶僧癫狂。仿佛也有用不完的力气。 如此,恶战不过多久,正全力观想的苏景,突然觉得眉心一冷。 不是邪魂夺舍时的阴寒,而是净澈、清凉、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的‘冷’,还不等他弄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眉心又猛告炙热,烫得眉心仿佛要融化、熔穿! 冷、热过后,便是胀!从外表看不存丝毫变化,唯有苏景自己才能体会,眉心狠涨,冲得额头都要炸裂似的,还好只是瞬间感觉。胀消。 可异样感觉未完,猛胀下就是猛缩,扯得眼珠都发痛...... 四种感觉接连变化,只在弹指之间,随后苏景只觉自己眉心在微微跳动。 一跳、两跳、三跳。 便是第三跳,眼前突兀光彩万道! 苏景正做体内观,身外事情一概不知不察,此刻眼前神光,来自祖窍灵台:那片熊熊火海忽然绽放异彩,七色玄光照彻四方,还有、灵台心显出一道漩涡。 看大小,漩心充其量能漏下一个鸡蛋,可它转得疯!十转便搅动方圆千丈烈焰,百转内整座火海都被它撩动成狂。 无边烈焰开始浩浩旋转,那漩涡吞没所有烈焰,因观想而来、因游魂而涨浩浩火海,就被那么小的漩涡不停吞噬、飞快陷落! 可这漩涡只吞烈焰,根本不理会凶僧。自漩涡显身,充其量燃香功夫,海就变成了湖、跟着湖变了潭、潭变了滩,再一眨眼,苏景的祖窍灵台漆黑一片,只剩一个大若雄山的凶僧,一件软塌塌的鬼袍,一柄光泽尽失的剑,还有‘地面’上一个勉强漏过鸡蛋的窟窿。 漩涡把火海吞干净了,漩心变成了个黑洞洞的窟窿。 凶僧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是疯子、自也不会追究,他只晓得火没了自己便赢了,被打坏、烧烂的扭曲脸孔上显出狂喜之色,一翻身从地面跃起......同个时候,那‘窟窿’内突兀振起一道金红弧光,猛击和尚光头! 快到无可抵御,飞翔的火光,一头麻雀大小的......三足金乌! 灵台,烧天火海化为一头小小金乌! 蒲团上苏景倏然‘哈’地一声大笑,把周围的三尸、戚东来都吓了一跳。 那小金乌飞掠途,一模一样的、‘哈’一声笑! 金乌一闪,直接洞穿妖僧想要阻拦的巨手,向着他那大若丘陵的光头伸喙一啄,和尚一声惨嚎,额头上一团黑气喷涌开来,小金乌把双翅一展,层层真火滚荡,呼吸功夫就把黑气炼化得一干二净,再看和尚,身形整整小了一半。 小小金乌源自观想火海,可是化形为神物后,它的力气远胜之前火海! ...... 禅房,刚被苏景一声笑骇到的三尸,肩膀挨着肩膀排成一排,站在苏景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苏景坐着都比他们三个站着高。正打量,苏景忽又开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免不了的,又把三尸吓一跳,面面相觑,拈花问:“他说谁呢?” 雷动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谁谁自己知道。” 赤目继续盯着苏景,纳闷道:“他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一句话问完,苏景就笑了。相由心生,入定之重大情绪会直接映于神情,此刻苏景没法说的那么高兴、那么开心:这句话,就是之前被凶僧打得苦不堪言时,苏景最想戳着对方脑门去追问的。 天上大师娘、地下小师娘、天上地下大小师娘一起保佑,现在苏景终于如愿以偿: 小金乌猛啄和尚光头,啄一下、喝一字、和尚的身形便缩小一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句话问完,接连九次狠击啄下。 再算上先前一啄,十次金乌啄杀,和尚的身形怎么涨起来、如今又如怎么缩回去了,重新变作普通人大小。 他身形一涨、一缩之间,妖魔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再没什么力气挣扎了,更毋论夺舍! 金乌无情,双翅又一扇,烈焰重新冲腾而起,千百火蛇凶狠舔食凶僧! 不过烧归烧,苏景还留意掌握着火候,虽然前面被凶僧打惨了,但这和尚本性慈悲、佛法精湛,只是受心魔反噬了......夺舍之间思绪交融,苏景得了对方不少记忆,由此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好一阵祭炼,恶毒咒骂再不可闻,和尚五官慢慢回复正常,狰狞神情散去又变得痴痴呆呆,他也不再做翻滚挣扎、盘膝合十静坐于火,可他的身形也几近透明了。 和尚这次入魔彻底,也只有在魂飞魄散的瞬间才能真正清醒回来,苏景等得就是这一瞬,心念转动,金乌听命,立刻收了烈焰。 几乎同个时候,始终躺在地面、不肯归去休养的屠晚也对苏景发出急促剑鸣,苏景会意,剑魂是要自己留和尚性命。 火焰一散,鬼袍立刻飞起、笼罩在和尚身上,此宝有护魂之效,可保和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片刻,和尚重新张开了双目,看看金乌、又看了看屠晚,最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鬼袍,轻轻呼出一口气:“多谢。” 他谢得不是苏景饶他不死之恩,而是谢苏景赢了自己! 和尚夺舍不成,就未添罪孽,阻止自己作恶之人是苏景,所以,多谢。 一道神识投入祖窍,映做苏景,问和尚:“能记起什么么?” 和尚摇了摇头:“该记得的事情,还是一样想不起。” 苏景笑了笑:“现在袍里好好休养吧,总能想起来的。”说话间就要把鬼袍收了,不料和尚费力摇头:“慢,我还没谢你。” 和尚不止口道谢。 话说完,他伸手入怀......何止入怀!他的手缓而又缓,竟自胸口伸了进去。 看上去颇有些猛鬼摘心的样子,但不见鲜血,当手掏入、和尚的胸口一道道玄光播散。 掏了好一阵子,在口袋里找东西似的,终于,和尚把手又拿了出来,伸到苏景面前:“送给你,是谢,也是歉。” 说着,和尚露出了个笑容,傻里傻气的。 然后他的笑容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五四章 你是一只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西海深处,敖家碑林。 裘平安化作巨大真身,疯狂摇摆着,一道道银sè气韵自他身上来回滚荡,偶尔开口一声嘶吼,一环巨浪此倾荡、自他身周滚滚播撒开去,七百里不休! 碑林外,鳌家首领鳌渚语气含笑:“这位裘家孩儿,虽然xìng子毛躁了些、出身浅薄了些,但他体内的真龙血脉也当真了得。” 老尼姑鳌清颔首:“想不到四渎龙王的修持也如此jīng湛,以前还真是失敬了。” 海妖看不起江河的怪物,敖家后裔也从未把掌管陆上四大江河的四渎龙王放在眼。但小泥鳅是四渎之一济水龙王的传承,来到西海碑林修持后,他jīng进神神力疯长,淡水龙王血脉的威力迅显露,不得大鳌们不衷佩服。 鳌渚正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道灵讯自海面缓缓播散至海底,灵讯声音谦和:东土离山弟子途径贵地,绝无歹意,若打扰了仙家清静务请见谅,来rì当登门请罪。 有人自海面经过,大鳌不予理会,不料面前银光一闪,裘平安也接到剑讯、暂停修行来到碑林外,对大鳌笑道:“离山弟子,听声音好像是熟人,我上去看一眼。” 天空,一队离山弟子正纵剑疾驰,首之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剑眉星目、模样俊美。忽然他微一皱眉,传令身后同门:“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身下大海陡然开裂,一条说它是龙但更像泥鳅、说是泥鳅却明明又有些像龙的怪物冲出巨浪,拦住去路。 模样诡怪,但它身上蒸腾的狠烈妖威扑面而来,迫得人心头窒闷几乎难以呼吸! 一行离山弟子大都惊骇。但首那个青年笑了起来,是老熟人了,先摆摆手示意身后同门无需紧张,跟着笑道:“裘大都督,好久不见了。” 龙样泥鳅妖身变作了横眉吊眼的银甲将军,笑嘻嘻道:“白羽成,恁巧啊!” 白羽成这次来西海,除了几位同辈师弟外,随行弟子大部分是入门不足两甲子的晚辈。带他们出来意在磨炼。这些弟子个个都听过说小师叔祖身边有一位泥鳅大将,可谁都没见过,今rì领受他妖威一迫,哪还不知道厉害,心暗暗咋舌:也只有师叔祖才能收服这等凶猛妖怪。 这时候白羽成身后闪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山弟子。毕恭毕敬跪倒在云端,施晚辈礼:“弟子方先子,拜见裘师叔。” 裘平安的辈分跟着苏景论,和离山诸位长老平辈。 一声‘裘师叔’,把大都督喊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四方脑袋,还是这么老实。不用行礼,都免了都免了!” 拉起四方头,裘平安问道:“你们嘎哈去?” “五十年前,冥冥晨钟传遍土。疑摩天宝刹现世,贺师叔祖与三位长老赶赴当年古刹坠海之处查探......” 远不止离山一家、贺余几个,当时东土修行道上不知多人都赶赴西海,但他们到时古刹早已敛起形迹。众人一无所获。不过贺余和其他几位天宗大修探得那里灵元波荡异样,怀疑不久后古刹可能还会再显身。 各个门宗的巅顶大修。都有要事在身,哪能枯坐海底无止境地等下去......白羽成此行其实就是去‘轮班换岗’、守候古刹坠海之处的。 别的门宗不管,离山每隔十五年就会轮换一次守护弟子,有时是长老带队,长老没空便真传带了师门传下的宝物去。 把自己这边情形交代过,白羽成又问小泥鳅:“你可知苏师叔祖的行踪?” 裘平安正想问白羽成此事呢,闻言应道:“也是差不多五十年前,我来西海途,忽觉我家王上暴怒,之后就再无异常感觉......”说着,他又摇头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大圣玦xìng命相连,我这不好好的,他也没事!再说他坑不了才打,打不过再坑,谁能占他便宜!” 白羽成点点头,又闲聊几句便告辞了,带队继续西行,小泥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在身后笑问:“你结婚了没?” 还是来西海之前,小泥鳅得了六两的消息,说是白羽成和涅罗坞一位名叫卿秀的女弟子情投意合,两大天宗也有意撮合这件好事,让他们结双修道侣。 白羽成停步、微笑回答:“卿秀师妹正做关键修行,还要再等一阵。” “喜事之前,你记得去一趟天斗山!” 白羽成笑道:“这是一定,到时候我亲自登门,给剑庐同门送请柬......” 不等说完泥鳅就大摇其头:“送什么请柬,晃晃铃铛告诉我们一声就成了。” 白羽成纳闷了:“那我还去天斗山作甚?” “大喜之前,哪能不做一场风流快活!托王上的福气,天斗山一片好sè,到时候让黑哥带你好生玩耍!结婚以后够你想一辈子!”小泥鳅笑嘻嘻回答...... 小泥鳅嬉皮笑脸之际,苏景也在笑,自入定清醒回来、睁开眼睛、对三尸笑,满目满面的快活! 古刹之没有rì月,时间无以计 量,苏景自是不晓得,凶僧一次夺舍、灵台一场恶战,竟是整整五十年光yīn! 随即苏景又见一旁‘身具六十经脉’的戚东来,微一愣:“怎么回事?” 妖僧夺舍、苏景入定时,‘帝释天’刚乘白象而来,后面再发生什么苏景一概不知。 发问同时,苏景灵识一扫,外间情形尽收眼底,又疾声问相柳:“你怎样?” “甲胄神奇。”大蛇口吐人言,应了一句。五十年狂攻猛袭,帝释天始终奈何不了相柳分毫,大鳌所赠甲胄,神奇不言而喻!但如今,甲胄已经有些许裂璺了。此刻还能坚持无虞,时间长了便不好说了。 与此同时帝释天的冷笑也传声入内:“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以缩头入壳就有永世平安?迟早有被座砸烂龟甲那一天!” “还有,屋内小妖,现在夺罡修行、还来得及么?就算你修到宝瓶,座眼也狗屁不如!” 有小相柳披保甲相护,帝释天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但能察觉禅房火行充盈、灵气行转古怪,以他的见识。自是明白苏景再做第六境的修行。 三尸不理帝释天的嘲讽,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与帝释天恶战经过解释清楚。 戚东来天魔解血、全身经络崩断;小相柳祭炼宝甲、四颗头颅半死不活......苏景听过面沉如水,但一个呼吸过后,神情又恢复正常。‘夺罡’不休,他便动弹不得,有对外面敌人发怒的力气,不如拿来修行! 再开口时,苏景防帝释天听闻、改作传音入密:“相柳,这些东西你看有用么?”说着,他一翻手。手掌摊开来,一把枣核大小的jīng雕佛像。 大小不一,形状也不算整齐,但雕刻jīng细、栩栩如生。共有十三枚。 相柳闻言将一道灵识度入屋内,在苏景手上一扫,观察片刻、巨大身体突兀一震,密语惊骇:“哪来得?都给我!” “哪里来的宝贝?!”身体猛震不止相柳。还有土人间辨宝第一人,赤目真人!眼珠子红到极点。赤目又大吼:“不能都给相柳!” 苏景笑了,真正开心! 不管赤目大怒,将一把‘枣核’尽数交于三尸最听话的拈花,后者把手攥得紧紧的,起身推开禅房石门。 相柳身体紧紧裹住禅房,无开门余地,但大蛇稍稍收缩身体,给石门留出了一隙开敞地方,拈花就从这门缝,把‘枣核’全都扔到大蛇身上。 宝甲挪动、鳞片开阖,相柳将所有枣核收入身内。生怕帝释天会趁机进来,拈花忙不迭把门关好。 苏景又望向戚东来:“我助你疗伤。” 不料戚东来摇头:“不忙,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之前又喊又骂,魔障了似的。不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心里痒痒难受!” 苏景痛快点头:“成,但请稍等。”说完,又做入定,不过不再是‘观想’,九道心神合一、全部投入大圣玦深处,来到一百零七大妖陵园前,认真施礼、做敬谢祭拜。 他到底是大圣玦的主人,虽然一直不知这陵园存在,但得‘游魂’相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苏景的xìng子,非得有这一谢、一拜不可。 拜谢过后苏景正待离开,忽又是一愣,身影一闪、来到洞天内另个地方:‘龙辇’所在之处。 见了苏景,十六一跃而起,忽忽怪叫满是得意,尾巴尖死乞白赖指着自己的龙辇。 苏景问道:“那滴龙血,你用在龙尸上了?” 一龙血,十六的口水又流出来了,一个劲地点头。 五十年时间,远不够龙尸完全炼化那滴jīng血,但这龙现在的气韵变化,已足以让苏景大吃一惊! 片刻,苏景突然大笑了起来,没多说什么,心神就此散去...... 破蒲团上,苏景重新张开眼睛,三尸和戚东来早都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回来,个个jīng神一振,戚东来催促:“讲吧!” “先给你们看个东西。”苏景不急开口,微笑眉心处金红光芒一闪,受他之命,一头小东西从他灵台祖窍跳入人间...... 稍作打量,戚东来‘啊’地一声怪叫,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口更是语气飘忽:“苏景...原来你是一只鸟啊!” 盟主加更,感谢站沟里同学成升邪第二十一位盟主^_^ 叉腰昂头哈哈的笑,欠账还清啦,节cāo值负归零,豆子重归进化的起跑线! 很抱歉拖欠了这么久,谢谢大家!另外,以前豆子说过,现在还是忍不住再啰嗦遍,盟主加更是豆子能想到的唯一表达感谢的办法,而多更一些,也是希望升邪的同学都能分享豆子的开心,因盟主出现,大家都能有一个分享。 嗯,就这些,谢谢升邪的二十一位盟主,谢谢支持豆子的兄弟姐妹。 故事还长,来rì方长,咱们接着说~~~~ 最后,求个月票? 第三五五章 天外罡,纯净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从眉心跳出入禅房的,苏景灵台烈火化形的那头小小金乌。 翎羽尚未丰满,绒茸扎扎的;头顶金冠尚未绽开,丁丁点的一根小豆芽;嘴巴根上、开叉处还是稚嫩黄sè,金乌幼小、尚是头雏鸟。 可再小、再雏、再稚嫩,它也是三足金乌!铸rì宫、光耀乾坤的火爷爷、火祖宗,三足金乌! 苏景从眉心唤出一头神鸟,谁能不大吃一惊 而相比于金乌身,更让戚东来惊骇的是......元神! 魔君真传,今rì天魔宗掌门大弟子,自是识货之人。就算经络尽断重伤难动,他目光尚在,看得清楚:这头幼小金乌是一枚元神,如意胎境界才能炼就的元神。 无论什么修宗、什么功法,炼就的元神一定和修家一致,人的元神就是‘小人’,妖的元神就是‘小妖’,这是绝不会错的事情。苏景放出来的如意胎元神是头小鸟,那苏景也得是只鸟才对。 所以戚东来才有了那一句‘梦呓’。 说完之后,戚东来似是稍稍回神,眨了下眼睛、都忘了自己重伤在身,又咬牙道:“不可能!就算你是鸟也不可能!” 修行事情,一个境界有一个境界的功课;每一个境界修炼所得,也是通往下个境界的必经之梯,从不会有隔阶跨境之事。 归结于苏景现在的情形: 冲煞铸大地,夺罡建天空,宝瓶境修行让天地勾连,真正结成内在小乾坤。后面还有领悟境‘破无量’,体会天道,这才能让自己的小乾坤清升浊降、衍生自然。 把这四个境界全都修行成功。修家才有了修炼元神的资格。最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修炼元神等若在小乾坤创出一条生命,若天地不整,又何谈生命诞生? 可苏景现在,才做第六境修行,天还没搭起一半,何谈小世界,又怎么可能养出元神! 不等苏景开口解释,雷动就清清淡淡地一笑:“sāo、戚东来。你的修行还算过得去,可见识实在差了些,来rì重返门宗,还要多看看书。” 赤目接下老大的话题:“乾坤不整、世界残破,所以无法孕育生命。道理是不错的,但我且问你,是先有咱们这土天地,还是先有的神鸟金乌?” 拈花手摸肚皮,摇头晃脑:“神鸟比着世界诞生更早,那世界成不成形状和金乌又有什么干系?” 莫看三尸平时浑浑噩噩,偶尔的偶尔。他们也会先知先觉。而天生灵怪,对玄虚事情的解读,的确远胜人间修家。 道理似是而非,但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戚东来勉强摇下头,算是揭过了这一问,又说道:“即便如此也说不通...修炼元神,要有两般‘变化’。第一变或还好说,但以苏景现在的境界。那第二变不可能做得来。” 灵台恶战时,苏景观想...... 观想,是生火之术。 当烈焰真正成形、成势后,观想便是炼火之法。 与凶僧的鏖战持续了多久,苏景对烈焰的炼化便有多久。 灵台之火的源头,苏景神念凝结而来,虽然那火焰不存于真实世界,可火焰身却是真实存在的。 此乃第一变:玄虚念、真实火,虚入实。 以苏景的境界,就算想出了火,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一来他的魂魄无力,这火势大不了;另则,一个境界自有一个境界的成就,就算苏景真元再如何澎湃厚重,层次不足、神念力量也有限、对火的观想炼化不会有成就。 可是苏景先得大圣玦妖墓强援,百零七枚jīng魄元魂他掀起天大火势;再一重,莫忘记苏景有心神十立!他是以九道心神做观想,九念归一、再加上智慧窍开,其力远超同辈修家。 两道障碍苏景皆破,灵台烈火再实入形,结真像,得小小金乌,此乃第二变! 抛开这些修行道理,还有一道真正关键的地方:苏景的阳火是真真正正、最纯粹无比的金乌正法,且他又以阳火淬炼骨金乌!随他的修炼,三魂七魄早都沁染了一份金乌灵气,那半百年头的灵台大火、观想入神,最终让灵根生芽、灵株结果。 魂魄的金乌灵气,被炼成小小的一头金乌元神。 苏景当然不是鸟,但这如意胎的金乌小元神,稳稳妥妥就是他的。而将来修行到了境界,他还能再炼化出自己的命元神。 戚东来嗓子发干、费力吞了口唾沫:“那你现在算什么境界?” “还是第六境夺罡。不过多了个小元神。”苏景回答,笑容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金乌小元神是意外所得,就当他好事多得多了,老天爷赏赐的吧! 送的。 说话的功夫里,小金乌一会跳到拈花肩上、一会站到雷动头顶,还在戚东来脸上踩过三脚,不管它溜达到哪,被踩之人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 如意胎元神离体不能稍久,此刻小家伙已经待不住了,苏景将其收回灵台。 也是借着解释小小金乌来历的机会,苏景前引后铺,把有关白面僧出现、破邪佛咒炼迦楼罗、心xìng骤变入魔夺舍等等所有事情都讲了个仔细。 听者免不了又是连番惊奇,雷动口啧啧有声:“大寺地面荫影,竟是个和尚......他又怎么会化成影子?” “不是化成影子,而是来就是一道影子。”夺舍时苏景得了和尚不少记忆,如今那些片段他早在心理顺,从头开始说:“这间屋子其实算不得禅房,她是殓房,高僧圆寂后荼毗之所在。” 刚说一句,赤目就纳闷追问:“涂皮?是擦身子么?” “是荼毗。”苏景微笑纠正。所谓‘荼毗’,意指遗骸火化。 这座石房子暗藏玄法,墙缝的莲花灵火接连着一道天外罡火,专做‘荼毗’之用。话说回来,摩天刹的高僧法蜕,又岂是普通火焰能够焚化的?非得是天外罡、纯净焰不可。 几人这才明白,苏景正采夺的这道烈火罡,竟是一道天外罡! 拈花不替苏景欢喜,反倒直皱眉头:“用炼尸的火修行,苏锵锵你太恶心了!” “是和尚们引了这道天外罡‘涂皮’,并非苏锵锵用炼尸火夺罡,须得分清楚!”赤目开口纠正拈花,可赤目说完后,见苏景居然在面做苦笑,愣了愣,撇嘴道:“不会真是炼尸火吧?” 天外罡恢弘庞大,可古刹高僧遗骸也不是普通的‘费火’,以罡火之力炼不了十几二十具尸首就会耗得涓滴不剩。 虽说摩天刹妙法通玄,但如此纯净的天外罡也不是轻易能找到的,是以寺高僧又设下一阵,让天外罡荼毗时循转往复、结做一环。 天外罡炼化高僧尸体不断消耗火力,但高僧数千年的jīng湛修持也化归真灵又补回天外罡,以保其长盛不衰。 三尸听罢,异口同声数落苏景:“恶心!” 戚东来却对苏景道:“恭喜。” 乍一听‘炼尸火’确是不怎么样,可实际上,罡火焚化高僧尸体的过程,又何尝不是那些巅顶神僧对天外罡的炼化。如今这天外罡饱蕴佛家修持,几近jīng纯业火,jīng彩之处全不用多说。 而苏景现在的修行,天罡入体被金乌正法淬炼成纯烈阳火,另外那份饱满禅意则尽数被金风收容了去,一罡双炼、妙不可言。 对戚东来道一声‘多谢’,苏景又把话题拉回里:“当年,这间石屋的主人是个盲眼和尚,负责看护藏于石屋内的莲花灵火。” 且不论这和尚的职责如何,能被摩天古刹收入门墙,就足见此人生具慧根。且释家讲究众生平等,在这佛门圣地,看守殓房的和尚身份不见得比着主持方丈会低。 “这地上的佛祖涂鸦,就是盲眼和尚修持尚浅时画的。”苏景指了指面前的炭条画。 “瞎子画的,这倒难怪了。”拈花笑道。 后来盲眼和尚修持渐深,六根越清静,就越能明辨六尘,自然也就修得六识,其眼识修行圆满双目得以复明,但他也没把涂鸦抹掉,佛祖无相,连看都不用看更毋论难看还是好看。 宝刹清静,有资格请动天外罡焚化尸体的高僧轻易都不会死,盲眼和尚平时就坐在蒲团上、手敲木鱼诵经修持,渐修渐悟、再渐悟顿悟,数不清多少年头的枯坐,最终缘修圆满,脚踏着金光大道登赴西天极乐世界去了。 “啥意思,是死了还是......”拈花又插口发问。 “成佛了!”苏景应道:“但三百年后,他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苏景又赶忙补充:“莫问我他何回来,我也不晓得。” 南荒有归回大圣,东土江山剑域有回归真仙,摩天古刹也有人‘回来’也不算奇怪了,三尸一起点点头,又一起做了个手势,示意苏景:接着说。 盲眼和尚重返宝刹,也不去其他地方,又回到了他的‘殓房’。 即便在摩天刹,有弟子成佛也不是小事,这间石屋从此封闭,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只有高僧圆寂时才会开启、请天外罡落入荼毗。 证道成佛,一去一回,修持jīng进无数,待盲眼和尚重新于蒲团坐定时才发觉,自己正对面的一道墙缝、内一点莲花灵火内,倒映着他的一道影子。 第三五六章 丑陋和尚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成佛前,盲眼和尚在蒲团上做了数不清多少年头。レ&spades;思&hearts;路&clubs;客レ须知他不是枯坐、是持心jīng修,久而久之,在对面那小小莲花火,映下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影子极小,若非他已证道,都无法察觉。 而和尚修持的佛法,那莲花火也是佛家火,两下相应,影子也饱染灵xìng,隐隐有了开通灵智之兆。 这是奇妙缘分,盲眼和尚有意成全,当即端持法度,点化灵火的影子,耗时良久它开通了灵智。 高僧之影、莲火生、成佛者点化,影子不仅成功醒来、转生,且他活起来的时候,就身具曼妙佛法。 随后又是漫长年头,影子对坐于盲眼和尚,受教诲、修缘法。 盲眼和尚对影子甚好,每有高僧圆寂、天罡荼毗后,他都会取一枚舍利置于影子之心,以此助他修持。 看上去,把别人的尸骨送给自己的影子,是大不敬。其实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若一枚舍利骨能帮到一个神奇影子添禅味增佛香,将来影子成道再点化更多人,何尝不是大好事。莫说盲眼和尚,就是舍利骨主人也会含笑于轮回。 天生神异、神僧教诲、舍利铸心,影子的修行越来越jīng湛。 再之后盲眼和尚离开摩天刹,入世去传道度人去了,影子和尚留在‘殓房’内继续修行。 盲眼和尚在前、影子和尚在后,于石头房子内,坐烂了这蒲团、敲坏了那木鱼...... 说到这里,苏景收声了,影子和尚的记忆到此止,后面再有什么记忆全都是凌乱无比且没什么意义的碎片。比如一阵烈烈长嗥、几道鲜血泼溅、一个娃娃笑了、一朵荷花绽放等等,根什么都总结不出来。 苏景说的所有事情,都来自影子和尚的记忆。其有关盲目和尚飞升前的事情,影子都看在眼里、在得点化之后也就悉数记得,故此苏景才能得知。 戚东来长出了一口气:“盲眼和尚没了,阖寺僧侣不见,古刹崩塌,就剩下一个傻呆呆的影子和尚?” “傻呆呆、而且快死了的影子和尚。”苏景应道。 若非将死,影子和尚不会维持不住人相、化成铺满大寺的‘荫’; 若非将死。修持大减,‘反面刹天摩’也不会压倒正面,显形海底。要知道两百多年前陆崖九来探寺的时候,他直接进入正面,古刹尚未塌成一片废墟。说穿了。影子和尚坚持不住了,这正面的摩天刹也就坚持不住了; 若非将死,灵智枯萎,和尚也不会被心魔反噬,变作夺舍妖邪......入世转生,便堕入劫数,只要真正活了就一定会受魔念滋扰。任谁都无法避免。而他就是开通了灵智的影子,能结人形但不存真正皮囊,何异于‘魂’,夺舍这种事他天生就会做。 说到这里。苏景抬起了右手,食指挥动,一道道橙红火焰随他指点流转而出,凝结于空气。他在凭空作画...苏景的画工不错,很快就绘出了一副和尚的肖像。 雷动天尊看了看。皱眉:“你画得是影子和尚?恁地丑陋,还凶巴巴的。” 苏景却摇了摇头,左手又起,于第一幅和尚肖像旁边,又绘出了另一个和尚的模样,口说道:“这次画的,才是影子和尚。” 雷动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笑道:“第二个和尚痴痴呆呆,看上去倒像是记忆不整神志缺失的样子。那你画得第一个和尚又是谁?” 虽然发问,但雷动心也有了答案。 果然苏景应道:“这个丑陋凶恶的,就是盲眼僧人。” 盲目之人,因眼睛萎缩,长相大都会有些扭曲,同时也因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所以不太控制神情,更没有装扮自己的机会,所以盲人的模样,比起正常人会多几分丑陋。 苏景从影子和尚的记忆,见到了盲目和尚的模样。 影子是盲目和尚的影子,但被点化之后,他有了自己的xìng命,也就有了自己的模样,长相上与盲目和尚颇有差异。 说完,稍顿,苏景忽然加重了语气:“盲目和尚,我以前见过......莫耶世界,那四座巨像,有他一个。” 这句话让三尸着实一愣,拈花追问、确认:“和天真大圣、独眼老道、三头六臂老汉一起的那个和尚?” 待苏景点头,拈花‘嘿’地一声笑:“盲目和尚,也是做大事的人啊!” “除了这些,我还另外有个想法:屠晚带着我一路奔波,来这古刹遗址,会不会就是了救这个影子和尚。 ” 会如此想,一是因屠晚对和尚的态度而来,另则,火生的影子和尚,若是金乌阳火还不能救,天下就再没他续命的办法了。 猜想得有些道理,可终归是猜想,没有求证之处,苏景说完也就作罢,不再追究了。 赤目更关心宝贝,虽然那把‘枣核’已经送了人,仍忍不住问道:“那些‘金玉菩’就是盲眼给他的高僧舍利吧?” 赤目看宝贝是绝不会错的,苏景点了点头。 舍利被种入影子和尚心,初时是了助他正等正觉;但后来影子的成就比起舍利骨的主人要更高深得多,就不再是舍利助影子,而是影子炼舍利了。 那把枣核,是影子和尚给他的谢礼...... 赤目依旧心疼宝贝,满脸心疼:“都给了相柳,他用得了那么多嘛。” 苏景笑了笑:“南荒之,咱们只救过他一次,什么欠我六条xìng命之说,相柳糊涂、我不糊涂。” 前前后后,用去小半个时辰把事情说完,苏景抬手轻挥,面前两枚和尚肖像散去,火灵元重归于他的体内,跟着苏景伸手一引,把天魔弟子拉到自己身前。 右手按住戚东来头顶:“静心炼气,这就助你重塑经脉。” “好!”戚东来回答的言简意赅...... 第一道心神,阳火基、三这三那诀术,淬炼屠晚、助它回复; 第二道心神,进入鬼袍,以阳火的生、暖之意,救护影子和尚; 第三心神,常驻于大圣玦,继续祭炼狐地妖雾,这件法宝端的神奇,非得尽快炼好不可; 第四道心神,专心做观想,淬炼小小的金乌元神; 现在第五道心神,施展金乌大焠真戚东来疗伤; 还有一道心神常驻于心,时不时会和三尸聊上几句,更要紧的是随之关注外间情形...忽然苏景又张开了眼睛,问三尸:“你们的童棺,敢不敢交与我炼化?” 拈花兴高采烈:“好啊!” 雷动老成持重:“别炼坏了啊!” 赤目看穿真相:“便宜你了!”三尸祭炼宝贝,说到底增强的苏景自己的斗战手段,他还真是占便宜了。 空出的左手接过三尸童棺,又一道心神分立出来,引领阳火对其祭炼。 余下还剩三道心神,全部投入‘夺罡’修行,自己的小乾坤炼就天空! 凭借大鳌宝甲,外面的情形暂时稳定无虞,一切都已回归正途,苏景开始认真修炼,只等夺罡完毕,再和那‘帝释天’算一笔仔细账目! 小相柳收入‘金玉菩’后,也摒念入定,开始炼化这神奇宝物,根都不理会‘帝释天’,任他如何凶猛霸道,我有宝甲加身,自岿然不动! ‘帝释天’这一边,对小相柳大打出手,猛攻数十年,非但不存力竭之象,反倒是越打越jīng神、越打越有力气......护法之身,斗战就是修炼。更难得有什么东西被他一打几十年仍能相抗不衰,简直就是老天赏赐的试炼良机。 不久之后,随着一道神通轰于相柳甲胄,帝释天猛做开声大吼,只见一道黑气从他耳飞出,下一刻黑气猛涨、一个面目yín邪的妖僧落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满面欢喜,跪拜在地咚咚叩头,尖声喊道:“吾主在上,孩儿叩首。拜见天帝、侍奉天帝!” 言罢妖僧跃起,催动邪法yù助帝释天一起攻杀相柳,不料帝释天低吼一声:“滚开、一旁看着!” 妖僧立刻又跪回地上:“天帝之令,即吾命!孩儿滚开一旁!”说完,竟是真的滚到了一旁去,再起身时双臂一晃,面前多出一张黑面大鼓,小妖僧抡动双槌把鼓打得咚咚山响,帝释天助威。 过了好一阵,帝释天又是一声大吼,仍是耳冒出黑烟,这次是个满口獠牙的头陀,仍是被喝令退到一旁,比起第一个yín邪妖僧,凶头陀毫不逊sè,摆手召来一面大旗,用力摇动烈烈作响,主人呐喊。 又是良久,第三声大吼,第三道黑气,赤身**头顶香疤的妖娆尼姑落地,她幻出了一只箫,吃吃笑着,嘴巴凑上去呜呜吹响助威,同时两条长腿紧紧并拢起来,美目流转,对着身边两位师兄眉目挑逗。 打不停,帝释天吼声每隔一阵便会想起,届时必有一个邪魔出家人落地。 这邪物的修炼便是如此,除了修渐渐增长、还能引动天命,召唤一个又一个手下出来,以后就是他麾下邪兵魔勇,永世听命于他...... 第三五七章 三年两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邪物唤来的手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个个都是溜须拍马之辈,显身后便执鼓擎锣,大吵大闹‘帝释天’呐喊鼓劲,对着相柳、禅房大喊大叫喝骂不休。 得他们的猖狂此时,苏景全不理会,只做认真修行。 天外罡、纯净火元灌顶而入,将之层层锤炼化作阳火jīng元,随即阳火洪流分出一道道支脉,受苏景心神指挥分赴四处各做其用;最澎湃的‘干流’则专做第六境修炼之用。 金乌真策,第六境夺罡修持正法:火刹阳天! 气海、识海、心窍、大圣玦与黑石五大气窍全开,阳火真元轰轰汇入。真元洪流不在气窍做丝毫停留,于五窍循环流转,往复不休。 天乌剑狱、九十八枚剑狱、黄金屋、白骨金乌,还有已经收服但尚仍在沉睡的十七迦楼罗,沉浸在真元洪流一动不动.......并非炼化宝物,而是要靠这些‘剑’来成就苏景的天空! 阳火jīng元汇聚成的洪流越来越庞大,渐渐躁动起来,激流轰荡巨浪翻腾,苏景的诸多好剑随波逐流、或沉或浮......火候到时、正法自变,忽然间所有被投入洪流的宝物,以太阳升落之序,自东向西再自西而动旋转起来。 开始的时候诸剑转得奇慢,几乎目光难查,要整整十二个时辰才能自旋一周。 但第一周转过,第二周再转就要快上整整一倍。用去六个时辰; 第三周旋转再快一倍,三个时辰;第四转、第五转、第六转......下一转永远比上一转快上一倍,那不就之后,诸剑旋转度便可想而知!而再过一阵,即便以苏景眼光,也看不出一弹指间他们飞旋了多少周! 剑疯旋! 这时再看,洪流,每一柄剑周围都被搅出一道急急漩涡。而剑越转越快、全无停歇之势,漩涡也就越转越急、越转越大。 主持第六境修炼的三道心神齐动,把一道道漩涡分散于洪流各出。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让这些漩涡早早交汇,同时风雷声滚荡隆隆、玉露金风也被苏景引入气窍,共做修炼! 阳火真元的洪流浩渺。做体内观几乎无边无际,但是只要这一境修未完,诸剑越旋越快之势便不会停歇,它们搅出的漩涡也无时无刻不再暴涨。 做无限增的漩涡,再如何浩大的洪流也有盛放不下的时候,漫长时间过去,洪流诸多巨大漩涡挡无可挡的,开始交汇。 此时苏景自封五听,驻守于心观察身外的那道心神也做回援、投入正法修持,仔细主持着这‘巨川’的流向。于浪涌、奔流等等无数细节处做小心干预。确保狂漩顺利交汇。 整座‘大河’都轰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炸碎,一道道巨大且疯癫的漩涡,缓缓交融: 骨金乌之漩汇于黄金屋之漩; 十七迦楼罗也是十七狂涡,自转之又开始围拢住天乌剑狱打转、一枚一枚被剑狱漩涡吞噬; 九十八枚剑羽自成一系。彼此交融,但它们不止搅动火元,苏景引入修炼的玉露金风,也被它们的漩涡大口吞噬...... 修炼之。时间轻贱,不知多少时候过去,帝释天已经身后密密麻麻汇聚了大队人马,足足数千人的规模,敲锣打鼓、吹号摇旗,满嘴的阿谀奉承歌功颂德。 队伍更有不少yín邪之辈,男男女女凑到一起,全不顾这是什么地方,兴致到了便要做那苟且之事,帝释天非但不管,反还倒哈哈大笑,神情得意。 摩天古刹,曾度人无数、慈悲济世的庄严圣地,被一群妖魔鬼怪污浊得腌臜不堪! 就在这喧天吵闹,苏景收回双手,重新开目、长吁一口气:“成了,经络重塑。” 来重伤到无法稍动的戚东来翻身坐起,手结印、闭目行气,片刻后望向苏景,不道谢、也不用道谢,径自问道:“过了多少时候,你有计较么?” 苏景应道:“以你的伤,以我的事,这一番祭炼,差不多七十到八十年光景。你觉得怎样?” “恢复如初,无碍了。”说着,戚东来把灵识向外一扫,神sè里说不出的憎恶:“又过七十多年了。还需得再等上......” 是脱口yù言的样子,戚东来突然闭上了嘴巴,目光闪烁片刻,才继续道:“还需再等上三年。” 拈花纳闷:“等三年,你要作甚?” “出去扒‘帝释天’的皮!”戚东来眼戾气十足,冷笑应道。 赤目闻言先是惊奇,随即满脸不屑:“凭你?再修炼三年就能出去把他皮?” 戚东来神情一转,笑了起来:“你们可曾听过八个字:天魔转世,万古成骷!一灭一重现,一死一复生,能助我魔家弟 子飞纵千里,修持暴涨!天魔解血、经脉寸断后彻底复原,便是我的一死一复生。但我得先做三年修持。” 这个说法苏景倒是听说过,插口道:“不是说只有真魔附体的弟子才可以么?” 戚东来的眼角微微一跳,随即摇头道:“魔家修持你不晓得,总之三年以后,就是我出气的时候!” 说到这里,戚东来扬声喊喝:“外面的狗崽子听好、三年之后,你家爷爷便会出去拔了尔等狗皮!” “正好,我也想要他命,”人家的功法事情,苏景自不会追究,转开话题,也轻松笑道:“更巧的,我也差不多三年完事。” 算一算时间,灵台斗影子和尚五十年,一道心神始终维持夺罡修炼。接下来又是七八十年光yīn,前后两个甲子还多,如今苏景的夺罡修行已经接近圆满,三年之内当有建树。 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也差不多三年,此人必我所杀。”说话的,小相柳。 这些年里小相柳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他炼化‘金玉菩’也不见有什么意向,九颗脑袋,断了四颗、耷拉了四颗。情形全无改变。 不过自己的修行自己最清楚,他说三年,那到时候必有好戏! 苏景哈的一声笑:“那就看看是谁先要他xìng命吧!”话说完,心里来了兴致。又笑道:“不妨赌一局?” “怎么赌?”戚东来饶有兴趣。 “赌什么?”小相柳跃跃yù试。 “我们三兄弟也玩一玩。”yù望灵怪,虽然真正嗜好不在‘赌’上,但是对有趣的赌局也一向兴致勃勃。 “赌分上下两局。”苏景应道:“上一局,大洪京师汇香居,谁先打到帝释天谁请客!” “谁赢谁请客?”戚东来和相柳异口同声,都道自己听错了。 苏景理所当然:“那是自然,先打的最出气,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当然得请另两个。” 想一想也有些道理,相柳应一声‘好’。追问:“下一局呢?” “下一局就是真正赌、赌大些了!”苏景的声音咬了重音:“谁先拿下帝释天。另几个人要正八景的对他说一声:服了!” “就这?这也叫赌?”赤目翻着红眼睛瞪苏景。 苏景笑了:“能听天魔宗大弟子sāo戚东来、南荒九头蛇相柳老爷对我说声‘服了’,我都想不出我能高兴成什么样!” 禅房内外几人,哪个都身家不凡、地位了得,他们能赌什么?等闲宝贝看不上眼,真正好宝贝谁都不舍得拿出来赌。这一句‘服了’倒是真能合上几个人的心思,戚东来捂着嘴巴笑得扭扭捏捏,但眼那份笑意货真价实:“离山小师叔、南荒九头蛇,一起对我说句‘服了’。不枉我在西海一呆两百年!” “好!”相柳不废话,答应一声,重新凝心修炼; 戚东来又追问了句:“上一重赌,汇香居...听这名字,是一处勾栏么?我平时不怎么喜欢去那样的地方。”声音里好像带了些‘娇嗔’。 “不是勾栏,是馆子,名满大洪!”苏景纠正,不再施展金乌大焠真,富裕出一道心神主外,再多废话也不怕。 戚东来愣了下,嘟囔一句‘馆子怎么起了个窑子的名字’,最后废话说完,闭目行功。 三尸不用修炼,等着苏景破境,他们跟着一起长力气就好了。干坐无聊,拈花有好主意:“只差三年光景,数数而计嘛。” 缓数七千两百,是一个时辰,十二个‘七千二’便是一天。这种笨法子只有娃娃们嬉戏时会用到,但用来计时倒也差不多许多。 要是几十载上百年光yīn,杀了三尸也不会去数,不过三年功夫、加之也无事可做,三人勉其难,也就数了......三位矮神君商量明白,第一年拈花来数、第二年赤目来数,最后一年交给雷动天尊。 ...... 几个人说说笑笑,从头到尾也未曾密语遮音,是以外面的帝释天听得一清二楚:自己挨一下子值得一顿好酒席、自己的一条xìng命值得‘服了’两个字? 他麾下小妖哗然,口污言秽语,对着禅房破口大骂。 他坐下白象发出‘咯咯’一声媚笑:“帝尊无需着恼,他们真要肯从龟壳里出来受死,才是真正好事。凭他们那点事,有了jīng进也不过是从蚯蚓变成泥鳅,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完,稍顿,白象又娇声道:“奴家一吸、是一昼;奴家一呼、是一夜,这三年奴家仔细记数,到时候也好有个防备。” 白象是‘药师佛’赠与他的坐骑,是以帝释天还有几分客气:“有劳了。” 说话时,帝释天森森怒笑,手上神通更重! 第三五八章 第三年第三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西海深处,忽然一道长波翻卷,青光包裹之,一行四十余人自海面而入、快却不急,徐徐沉入海底。レ&spades;思&hearts;路&clubs;客レ 一行人皆着离山剑袍,他们的身份就不必说了,带队的是四个人,双十年纪的俏丽女子,面上微笑恬逸、行止落落大方,离山真传唯一女弟子,扶苏。 扶苏左首,形销骨瘦的青年,双目紧闭面sè平静,滇壶四秀之首,曾在光明顶与苏景比剑的那位盲眼少年,姓甄,单名一个截字;扶苏右首则是一对姐妹花,长相一模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清清透透真水凝结而成似的两个秀美女子,不是剑尖儿剑穗儿是谁。 又一个十五年之期将满,扶苏等人奉命来西海替换同门。 站稳于海床,一众离山弟子来到‘前一任’龚长老面前施礼问安,龚长老摆了摆手,道一声‘辛苦了’,又对同在此处守候的别宗修家打个招呼,领了人踏海而去、返回离山。 龚长老前脚刚走,海底一个快快活活的声音就喊道:“伏虎阿姊,你也来了,好得很啊!” 随着喊声,红裙红靴、圆脸圆眼的明浩少女喜滋滋地迎上来......放眼天下,把‘扶苏’喊做‘伏虎’的就只有一个人:涅罗坞真传,启巧。 正无聊气闷的启巧,忽见好友也来此做守护,自然开心不已,上前便叽叽咯咯说个不听,扶苏笑道:“你这修火焰的妖怪,果然不能沾水,一下子便回话篓筐的原形了。一会再来找你说话。”说着绕开启巧,率领一众师弟师妹来到弥天台弟子前,向首一位老僧问礼。 几大天宗早有商定。无论各家弟子如何轮班,这西海深处始终都会有一位天宗长老地位的大高手坐镇,龚长老走后,海底地位最高之人,莫过于弥天台的这位老僧。 神光、乘光两位大师的师兄,弥天台菩院首座,谛光神僧。 谛光含笑还礼。也算巧合的,弥天台这趟跟着老和尚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苏景的熟人。少年和尚果先...... 海底深处,扶苏向同道修家问礼时,古刹禅房拈花如释重负:“我那一年数完了,赤目到你了!” 一年时光已过。 赤目二话不说,接上拈花。开始去一声一声地数第二年。 苏景不理时间,专注于自己的修炼,体内真元大cháo汹涌澎湃,骨金乌与黄金屋;天乌剑狱与迦楼罗;九十八枚剑羽外加玉露金风都已完成融合。 阳火真元浩瀚大海,三个巨大无边的凶猛漩涡,分各一方、俨然三足鼎立。 苏景面sè凝重,有关‘火刹阳天’最最关键、也是最最凶险的关口已到! 三道漩涡越卷越大。不断向外延展,三漩再做交汇之势避无可避。可就在它们堪堪要开始碰撞、却还差一线距离尚未真正相交那个刹那,心念急转、正法再变,苏景体内真元大cháo流向陡然逆转。 霎时间。天崩地裂...... 石室内赤目开声数第二年同时,禅房外帝释天坐下白象娇滴滴地醒:“启禀帝尊,一年时间已到。” 三尸是天生灵怪,掐时准确。拈花数的那一年,和白象所计几乎一致。 帝释天微一点头。森然冷笑:“他们等不到三年了!” 数不清的巨大神通于两个多甲子不停轰砸,何况帝释天身负神力,大鳌宝甲坚持到现在已经摇摇yù坠,小相柳身上的龟裂纹路越来越细碎。 还能再坚持多久尚不好说,但要撑过剩下的两年,几乎不存这个可能。 白象的笑声带出了嘶嘶喘息,略显沙哑,更添妖媚:“奴婢求求我的帝尊,快些把那几个小妖孽擒拿了吧,奴婢百多年时时刻刻见识帝尊神力,心儿早都痒得不行了、身子还要更痒万倍,只盼着办完了事情,我也能领略那神力滋味......” ‘帝释天’桀桀怪笑,左手邪佛禅印、右手朔月邪法指诀、三钴鬼面杵凌空翻飞、白象也疯狂冲击,诸般妖法催动如狂风暴雨,猛袭相柳。 相柳是宝甲主人,他比帝释天更明白这甲胄‘时rì无多’了,但他全不理会,全力催动身内妖元,对‘金玉菩’做最后炼化。 石室内,戚东来不知何时也皱起了眉头,应该是查探到了宝甲的情形,可他的‘死而复生之修’既然开始就不能断了。 能断也没用,以前实力远逊帝释天,那样出去迎敌全无用处。所有指望,似是只在宝甲的坚持了。 不止戚东来自己,那是所有人的指望! ...... 时rì飞梭,又是良久轰砸,‘帝释天’忽然开口问白象:“多久了?” “启禀帝尊,第二年已经十一个月另三天了。” 帝释天做声大笑:“至多再有两个月,座必能破了那乌龟壳子!三年?妖孽,尊等不得你们三年了!两个月后,座便将尔等抽筋剥皮!” 怪笑响亮,石室 内清晰可闻。 苏景眼角轻轻跳动、戚东来双眉蹙得几乎要纠缠到一起去、小相柳一直沉寂的气势也渐渐躁动...... 时间不够就没了将来,那‘将来’再强又有何用! 拈花愁眉苦脸,赤目垂头丧气。雷动天尊还有些不死心,劝慰兄弟:“或许是帝释天的攻心之术。” 这句话被外面的帝释天听到,当即一声大笑:“座皈依我佛,不打诳语。两月、六十天!我佛做鉴、到时尔等落于我手,若不哀求我快快将你们杀掉,座便不是帝释天!” 胜券在握,帝释天张狂大笑。麾下众多小妖更是肆意大叫,手锣鼓吵闹崩天主尊喝彩助威;口污言秽语,对着石室又叫又跳。 白象凑趣,也放开了声音。从默记变做唱数,每过一天它都会高声一报...... 从一数到三十,在神通轰鸣与喧天吵闹,一个月又过! 相柳身上宝甲忽然一层层海蓝光芒闪烁,就连三尸都看得出,这是宝甲崩碎之兆,再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 石室内剑鸣轻响,殷天子各自出鞘,没什么可说得了。就算不敌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脚踩阵位、三尸严阵以待。 或许是心悲苦,让赤目多出了一份倔强,口低低记数始终不停,不过大难临头之际。他忘了自己的第二年已经数完了,他正替雷动数第三年...第三年、第三天。 外面众多邪物小妖忽见宝甲绽放异彩,也全都明白怎么回事,欢呼声、歌颂声、咒骂声纠合一起,声浪猛做暴涨,帝释天何尝不是忘形狂笑,身形猛从白象上纵跃而起。三钴鬼面杵招入手! 以神力入宝杵,帝释天合身于杵做并力狠击! 那‘龟壳’就要完了,儿郎们欢呼声几乎要把这无边古刹掀翻,借着这个势头帝释天要求一个‘毕其功于一役’! 便在此刻。相柳突然动了起来,巨大蛇身收敛,化身冷漠青年,身形如电逆冲强敌。 大蛇扛不住打的时候。必然会做濒死反扑,这是意料事。帝释天非但不存惊慌,反而笑容更加欢畅,手宝杵再添巨力,向相柳当头砸下。之前双方曾做恶战,相柳是什么斤两,帝释天一清二楚,平对方实力断断避不开自己这狠辣夯砸。 可想象之,那红白四溅的颜sè并未绽放,帝释天面前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个年轻和尚。 和尚双臂交叉高扬,两条胳膊泛起烫眼佛光,以血肉之躯直接去挡帝释天的宝杵一击! 白sè僧袍一尘不染、光头上顶着几枚香疤、剑眉朗目但神情森冷,五官样貌仍是小相柳......小相柳变成了个和尚?准确讲,不是变成、而是变出。 像极了戚东来的魔相神通。正逆袭帝释天的小相柳,体内突然冲出来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和尚,伸手挡住了宝杵,小相柳自己则身形微动、绕开几尺继续扑击强敌。 ‘当’地一声,金铁交击巨响,相柳的分身和尚闷哼、双臂金光散去,身形一闪又重回相柳体内,不见了; 帝释天只觉虎口巨震,宝杵险险就脱手飞出! 竟是势均力敌的一击,帝释天心头这才晓得惊骇:这又怎么可能,相柳怎会有如此实力?! 而真正小相柳攻势仍在,不动法、不亮宝,只凭身法与蛮力冲到帝释天面前,挥手猛击......居然是老大的一个耳刮子。 小相柳要扇帝释天耳光。 帝释天应变奇快,身形后仰避开了小相柳的巴掌,帝释天化做流光急退。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身形猛然自石屋闪出,比着帝释天要更快得多!此人几乎是直接出现在帝释天面前,笑容扭扭捏捏的一条虬须大汉,sāo、戚东来。 戚东来的修持不以身法见长,可他能后发先至,轻松追上全力猛退的帝释天,便足见他的修jīng进。虬须汉不嫌无聊,和小相柳一个模样:不动法不施宝,扬手挥出一个老大的耳刮子,继续去扇帝释天! 帝释天惊怒交加,他修持端的惊人,心法咒急转,身形陡化青烟,戚东来那一巴掌也告扇空,再看帝释天重新显身于高高天空。 屋三尸哪想到这等变化,错愕之余xìng子最急的赤目脱口道:“不是三年么?” 当初对上帝释天,大家连还手的力气都欠奉。这一次小相柳、戚东来轮番出手,接连两次把帝释天迫退、逃得狼狈无比......不用问了,这一妖一魔的修都告暴涨。 可是之前说得明明白白,大家都得三年才能完成突破,此刻才两年刚过,还差整整一年。 赤目脱口的五字未落,雷动忽然又惊喜喊道:“完了!” 尊修行有重大突破,三尸都能感同身受......修炼完了、苏景夺罡的修行完了! 雷动喊叫同时,蒲团上的苏景也身化流光、闪出石室直直扑向高空里帝释天。 第三五九章 兆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相柳、戚东来、苏景,一而再再而三,连番发难! 帝释天做飞烟移形之术,勉强避过戚东来的耳光,又怎想到才一现身空,还没来得及眨眨眼,苏景又冲到面前。 离山小师叔,出手也和前两个同伴一样、没有丁点的新意,抬手也是一记耳光。 灌风雷、如闪电、能把大山刮得摇晃不休的耳光。 帝释天的‘飞烟移形’是符咒之术,一道符炼入了体内,随时可发动,但用过就完了,此刻对上苏景再没了躲避余地,更来不及催动神通,不想挨打就只剩一个办法:帝释天扬手挡架、较力。 古刹的白色天,‘空’地一声闷响,一打一挡,两人各逞巨力,不相上下。 天上苏景、帝释天较力、一时无法分解,小相柳与戚东来同时看到了便宜,他们两个魔障了似的,仍不肯动用神通,各自飞身而上,非得到敌人身前去、把那一记耳光抽打在帝释天脸上不可! 因为宝甲加身,小相柳无法施展分光化影,身法度与戚东来相若,分从南北飞扑天空,可还不等他们赶到近前,苏景脸上突兀窜出一条小蛇 帝释天识得阴褫,心下只有愤怒却不觉恐惧,以他修持的月身体魄再加上邪佛点化而得的金刚皮骨,小阴褫根本都伤不到它。 不过十六也无意与他硬拼,小蛇从苏景脸上飞出,又把嘴巴猛张奋力一吐,一条金身巨龙凭空而现! 原来的红色大龙,今曰变作金色鳞甲身!再有龙是被小蛇倒着吐出来的。 自帝释天眼看来,龙尾在面前,龙头在数十丈外。 下一个瞬间,祥龙摆尾! 抽脸。 小阴褫驾天龙而来仍是一记耳光。 没得躲闪、没得抵挡,帝释天只能靠着脸皮和那条大龙较量一下了。 被困石室的这百多年里,修持猛进神力大涨的,可不止苏景等人,还有一条得了天龙精血的小红龙! 脆响、正! 帝释天真就觉得,自己的左脸仿佛被一道飞火流星正正夯。 惨叫,流光! 帝释天哀号着,被龙尾狠狠抽翻回地面,如流星坠地,砸得古刹都微微一震。 人人都想扇他耳光,人人都没想到先拔头筹的,居然是十六。 待帝释天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爬起来再看,整整半张脸都被抽得粉碎 便是这一记耳光,苏景等人全都觉得身心通泰,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什么恶气都痛快出尽! 三人、一蛇一龙,前后扑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帝释天落地时,他手下那些妖尼魔僧的欢呼声才戛然而止。 古刹之刹那寂静…… 三尸提着宝剑跑出来看热闹,但晚了半步,没看到帝释天被金龙用尾巴甩耳光的盛景,赤目问:“第一局谁赢了?” 天上苏景三人没话可书,十六老爷忽忽大叫、兴高采烈。 片刻之后,忽然四声叱喝响起,异口同声:“无耻!” 大吼之人,帝释天、苏景、小相柳、戚东来。 四声无耻,都因那‘三年’而来。 不过帝释天是真心怒骂、暴跳如雷,另外三人却相对大笑;帝释天怒骂的当然是天上三人,苏景三个笑骂得却是身边同伴 两年零三天之前,戚东来说自己需要三年修持,本就是存了坑骗帝释天的心思,想要到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其实他只需修足十八个月便足矣了;苏景、相柳也都说自己要三年。其实小相柳只需二十个月;苏景还要做的修行耗时最长,须得两年光景。他们两个也不说实话,那不用问了,藏得坏心眼和戚东来一模一样。 可三个人都以为同伴的‘三年’是实话,还煞有介事的定赌局人人有水分、个个想争先,都想要另两个对自己抱拳说了一声‘服了’。 半年之前,戚东来行功完毕,但他没急着让小相柳让开,天魔弟子想的是‘待九头蛇的龟甲被打到不行、危机时刻我再出手,更显得天魔宗的威风’。 两个月前,小相柳把紫金菩提炼化完毕,但是佛家力量和他以前所修大不相同,反正当时宝甲还扛得住,反正‘两个和我打赌之人最快还得一年零两月才能动’,小相柳就先没动,用这段功夫仔细揣摩体内的新力量。 直到宝甲到了极限,小相柳和戚东来才接连暴起! 相比之下,最老实的那个反倒是苏景了到两个同伴先后发难时,他才刚刚完成‘夺罡’的修行。 不过大家的情形不同,苏景会晚是修行所致,那份不要脸的心思比起两个同伴可不会逊色半分。 三位能把坏水挤进一个壶里的青年高手,带着一龙一蛇徐徐落地汇合三尸,个个欢笑!彼此看着,真是投脾气 帝释天哪还会再有半分轻敌,顾不得脸上的伤势,纵身跃上白象对身后众多手下喝令:“列阵,迎敌!”话说完他再望向石室前的强敌,瞳孔又猛地一缩 他传令的功夫里,小相柳悄然踏上几步,随后他的身形忽然摇晃了起来,化作了一团白色雾气,眨眼间雾气一分两半、就此开裂,跟着变成了两个和尚。 一变二后,两个和尚再做摇晃、化白雾,白雾裂开,二变四,四个和尚。 还未完,四个和尚摇晃、化雾再由四变八。 八个和尚。 白色僧袍纤尘不染,每个和尚都是小相柳,但从左至右,欢喜、愤懑、悲凉、狰狞、迷惑、混横、庄严、懒散不羁,一人一个表情,各不相同。 全部显身后,八个和尚合十,或嗔或怒、或微笑或清淡,齐齐喧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佛号响起时,人影又再一闪,穿着离山剑袍的冷漠青年、平时模样的小相柳也告显身,站在八个和尚间。 一个没表情的青年相柳,带着八个表情各异的和尚相柳,九人齐齐望向帝释天。 不是分身,不是法相,九个人,人人都是小相柳。 九头蛇,九条命,一把金玉菩提不止让那四颗濒死头颅重活,还让之前已经被斩断的四个头颅转生。而重活转生之外,还有新增于身体的浩瀚大力。同样是九颗头,但今曰相柳,远非南荒可比。 何止帝释天,就连苏景等人也都惊诧不已影子和尚的心菩提,是法力、是慈悲、更是造化。 影子尚且如此,盲眼僧人又该是何等修持?也难怪他能与天真大圣并肩而像。 帝释天目光一转,又去看天魔弟子。 戚东来就站在原地,乍一看没什么,可是做认真打量时就会发现:看不清! 这个人是模糊的。 冷眼一瞥,整整齐齐的虬须大汉;仔细端详,越仔细看就他就越模糊,甚至以帝释天的目力,都没办法看清楚他的五官神态。 戚东来本来低着头,忽然撩起眼皮望了帝释天一眼。后者却猛抬头望向天空——戚东来望他,帝释天却觉得那目光来自天上! 刚刚事出突兀,自己挨了狠狠一个耳光,丢人丢脸,但尚可归罪于那群混账的狡猾,自己不慎计。可现在大家亮出实力,他又哪里还看不出来:对面两个人,随便哪一个比起自己都毫不逊色! 帝释天静了静心思,再转目望向苏景戚东来还只是‘模糊’,苏景干脆看不见了——红色雾气将他彻底遮隐。 苏景知道对方望过来,笑道:“刚才急着打你,还没来得及洗炼。”摩天古刹,滚滚真火灵元不止从何处涌出,浓重的红色灵气把苏景团团包裹,难见起身影。 第六境夺罡已破,得灵元洗炼。 戚东来从旁边笑问,语气轻松:“可有‘兆景’?” ‘兆景’是第六境修行圆满时才会出现的异象:显于自然的景色,因人而异。修水之人的兆景可能是一场晴曰细雨;木行修家的兆景也许会是身边草木疯长 戚东来话音刚落,摩天古刹忽然明亮起来。 兆景现,苏景的第六境依旧是个:圆满! 他的夺罡,夺下了经摩天古刹炼化无数念头的一条天外罡,又怎么可能不圆满,他若不圆满,这世上还有谁能在这一境得圆满! 古刹光明大作,从苏景一伙、到帝释天麾下小妖,人人抬头望天:白色天空没什么变化,这光明不是因为古刹如何,而是有光自天外来 古刹隐于世,但并非游离世界之外,光明从何而来?再简单不过:从大乾坤来。 同个时候,整座土世界都分外明亮!高悬九天的骄阳璀璨生辉,正明耀人间! 扶苏、启巧等身处西海深处的修家也在诧异抬头、望向半空,深深大海也被阳光沁染,漆黑了千万年的海床悄然明亮起来 片刻功夫,骄阳似是微微一震,回复正常。 可苏景的兆景此刻才真正开始,凡人看不出什么,只有高深修家能够辨查,刚刚金轮一闪烁、散出了千百道柔光,射入土各处。柔光落处,必是一位盲眼人头顶天灵,随后失视之人重见光明! 苏景开天,金乌开目,人世间千位盲者拾惠。 送给盲目人的好景色,苏景的兆景哪一家修士可比。 只怕八祖重生也要自叹弗如。 (未完待续)q 第三六零章 锦上添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古刹之,突然一串忽忽怪叫响起......金色大龙横身半空、张牙舞爪凶威凛冽!十六一反常态,没有钻回龙耳,而是在金龙头顶、双角之间盘起身形、小脑袋昂立,好像一坨屎。 自从苏景等人落回地面,十六就让自己的龙辇摆出这威风姿势,可对面的帝释天看这个看那个,就是不来看大龙,十六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叫了两声,提醒一下。 不是帝释天忽视了那条断身重续、由红变金的大龙,他不去看只因无需再看。它的力量如何、度怎样、身体如何强硬......帝释天全用刚挨的那个大嘴巴量出来了。 十六又喊,帝释天就是不望过来,小阴褫无奈,觉得刚才只抽那一下还不够,待会还得继续抽。 戚东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柔美缓缓开口,根本不去看帝释天,对身边同伴道:“在下有个计较,只是不知诸位......” “直接讲。”一个和尚柳相冷冷开口。 “三位矮神君之前吃过白象的亏,现下正是报仇的时候,就请三位降服白象。”戚东来先对三尸点点头,跟着又望向小相柳:“那些小妖滋扰圣地清静,个个该死,请相柳先生与我并肩,降服了这些孽障,还古刹一个清静。” 不等三尸或小相柳答应,戚东来又望向十六:“就请这位小蛇兄带领贵宠为我等压阵,主要还是要牵制那匪首‘帝释天’,邪物不动,小蛇兄也无需动......” 说到这里,戚东来笑了起来:“赌分两局,上一局小蛇兄先拔头筹,下一局的话...大家都出些力气,先把杂碎扫平!待苏道友洗炼完毕、修行事了,你我再各展手段,痛痛快快争个胜负!谁输、谁服了!” 光明正大的计议。帝释天听得一清二楚,半张脸铁青,当着自己的面,商量着打自己的人,最后再拿自己来完成赌局! 是狂、是傲、是胜券在握,是小人得志,更是欺负人。 小相柳稍作思考。重复戚东来的话:“等苏景修行完,大家一起争下一局......好!” 三尸与小蛇也都同意。各自点点头。团团真火灵元之,也传来苏景哈哈一笑:“多谢诸位,还要谢过戚兄的照顾之意。!” 戚东来笑着摆手,‘好说’两个字应酬了苏景,目光扫过其他同伴:“若无异议,咱们......” 帝释天又哪会再等他把话说完,手宝杵一挥,扬声传令手下:“给我......” 他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一个人忽然动了! 所有人都要动、几乎也都开始动。但此人的动作比着所有人都要快、快得多:正身处重重火元之、做破境洗炼的苏景,如影如电飞扑帝释天。 戚东来等人也各展神通,就此动手......可三尸不打白象,戚东来小相柳也不杀小妖,十六更没压阵,一个一个全都扑向帝释天。 之前商量的那些话全都是放屁。戚东来就没按好心,其他同伴心里也都是一个想法:让别人说‘服了’。 苏景刚刚领教过一妖一魔的‘三年’。又哪会再信戚东来的堂皇说辞,人还在洗炼他就抢先动手。 大家的本事相差无几,可苏景先动了一步,出手便是一道神奇法术,待戚东来等人赶到时帝释天已经消失不见! 苏景止住身形,真火灵元包裹不变。继续为他洗炼身体。 三尸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帝释天哪里去了?”问话同时,殷天子齐动、摆剑施阵,白色天空里星光闪动!与以往大不相同,天星入剑同时还有一道乌黑雷霆从天而降!拜苏景所赐,三尸神力猛涨,另引得星雷破空。相助剑阵。 只一击,便把那头白象打得长声惨嚎,一枚巨大象牙齐根而断。 剑阵施展,天际星光闪烁不休,乌黑雷霆狂落如雨,眨眼间白象就被打得摇摇欲坠,一道道巨大伤口爆裂于身。 帝释天被苏景‘收了’,旁人徒唤奈何,小相柳也不问怎么回事,身上玄光一闪、宝甲脱下吞回肚里,跟着他与八个和尚各展分光化影,冲入小妖阵。十六也忽忽叫着,带上龙辇怒冲敌阵! 戚东来却留在了苏景身边。 三尸不懂修行事情,小相柳对人间修家的法术道理也没太多了解,就只有戚东来看出苏景收帝释天是怎么回事:并非收了就赢了,正相反,收了才是鏖战开始! 完成夺罡,搭起自己的天空,苏景便是将帝释天收入自己的‘天空’,再做打杀。 他这法术的道理,与当初蚩秀施展‘血魔乾坤’、将苏景纳入自己身体相搏相似。不过蚩秀施术时为求扬威,纳在场修家神识做入内观;苏景则封闭‘罡天’,内恶战外人不可见。 这种斗法,敌人弱小自是无妨,但如果实力强大,一旦破了罡天,苏景的性命也就交到了人家手,死活再不由得自己做主! “太冒险了吧?”戚东来微皱眉。 “被你们逼的。”洗炼苏景应道。 见他还有心思乱泼脏水,戚东来倒是轻松了些,又问:“肯定能拿下帝释天?” 这次苏景如实回答:“还不好说,刚开打,‘帝释天’不俗...我总得试一试。” 只为一个玩笑似的小小赌局,苏景争先则以,但还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他用这个冒险办法斗帝释天,是为了‘试炼’,试炼自己夺罡的成就究竟几何。 戚东来对苏景点点头:“你多小心,好在摩天刹里死不了人!”说完身形闪动,带上五个魔相、结起重重法术杀进小妖阵。 帝释天的妖兵人多势众,可是他们根基浅薄,百多年里又没做丝毫修行,摇旗呐喊个个精通,神通法术稀松不堪,加之主帅不见了人心涣散,如何是小相柳、戚东来这等凶物的对手。 另个战团打得更加轻松,现在的三尸。一对一只凭蛮力都能降服白象,施阵不久白象就被打翻在地,脱力之下也显出了原形,本来丰腴妖媚的女子浑身血污、面貌扭曲,说不出的丑陋。 雷动来到烈火灵团之前,旧话重提:“帝释天哪去了?” 三言两语把事情为雷动解释清楚,雷动若有所思:“你的罡天...按理说我们三个也能进去吧?” 同体而生。同命相连,苏景的罡天三尸自然能进。待苏景点头后。拈花又问:“用不用我们进去帮忙?” “应该不用,万一撑不住自会喊你们。”苏景应道:“还有,童棺祭炼未尽全功,还须得等一阵。” 三尸不会飞,没了童棺就全靠两条腿,不过力气大、自然跑得快跳得高。三尸手舞殷天子、就那么跑着跳着哇呀吼喝着,帮相柳他们去打杀小妖了。 那些妖僧淫尼早都支撑不住了,现在又迎来三个矮煞星,彻底没了斗志。阵势崩溃四散而逃。 只是几千人在这巨大古刹乱跑,此间又不死人,想要把他们悉数重创、缉拿干净,也足够戚东来等人忙一阵子了...... 前前后后,追打、搜索,差不多三四天的功夫,摩天古刹终于恢复宁静。所有妖孽都被清剿一空。戚东来施法以魔家修元临时凝结一道大,数千妖邪被兜在,看上去也着实壮观。 小相柳九相归一,和尚全都不见,只剩平时那个冷漠青年;戚东来收敛魔功,模样又重告清晰;三尸也把殷天子还鞘。众人回到苏景身前。 烈火灵元依旧在苏景周围涌动不休,洗炼尚未结束。但苏景把手一挥,‘咕咚’一声响、帝释天凭空摔落,重重砸在地面上,两人间的恶战胜负已分。 四肢扭曲、胸口塌陷、一边肩膀被抹去一半。从眉心至咽喉、再到膻、气海,自上而下四个窟窿排出整整齐齐的一条直线。还有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大小不一却统统深可见骨......帝释天躺在地面抽搐不休。伤成这个样子,再没力气动法了。 见了帝释天的伤势,三尸都吸溜凉气,赤目口啧啧有声:“伤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打的......这是什么?” 赤目眼尖,说话间自帝释天的一道伤口间发现异物,他也不嫌腌臜,自血污间将其拿到手,居然是一枚脱落的牙齿,赤目愈发诧异了:“牙?你还咬他了?” 苏景应道:“没咬,那是他自己的牙。” 帝释天的牙齿出现在自己的伤口里,究竟是怎样的手段才会打出这个样子不得而知,但足见这邪魔于苏景的罡天内经历之惨! “离山小师叔,一言一行都衬得上他的身份...正人君子、正道高人...”天魔弟子口喃喃,有感而发,他又想起来西海之前,师弟蚩秀对苏景的评价了,一边说一边摇头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把笑容一敛,对火元内的苏景一抱拳,声音甜甜糯糯、语气却朗朗正正:“服了!” 愿赌服输,两字响亮! 小相柳也一样,正容、朗声:“服了!” 洗炼之,苏景开心而笑......意外夺罡、得第六境圆满;应屠晚所愿、进入古刹救下影子和尚;枯熬百多年、击败邪魔生擒朔月天尊,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如今再得这锦上添花的一声‘服了’,心里说不出的通泰、快活。 锦上添的花,怎么看怎么漂亮。 三尸就倦怠得多了,拈花嬉皮笑脸、赤目心不在焉、雷动言不由衷,好歹对苏景报上一声‘服了’,随即雷动就岔开话题:“上一局又该怎么算?” 谁先打到帝释天谁先请客......吃人的话十六或许能请,下馆子吃饭,小蛇又如何请得? 忽然‘忽忽’叫声响起,十六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得意洋洋、把小小的身子一缩、再一放,同时张开嘴巴,‘叮当’一声,把一枚金锭子吐到了地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惊又笑,连苏景都十足意外,小蛇居然有钱......那块金锭子还不算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一章 不见前辈,怅怅唏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恶战了断、赌局了断,戚东来迈步上前抓住‘帝释天’的头发,对相柳等人道:“我带他找个整齐些的地方,好好审一审,或能问出些有用事情。” 相柳指了指戚东来另只手上的大:“这些小妖留给我看守。” 天魔弟子一只手拖着数千妖孽,放不得又杀不死,着实是个累赘。不料戚东来摇摇头,笑道:“当着儿郎面前拷打祖宗,这才是我的兴致所在!”说着,口哼起个小调,带上俘虏离开,明明能飞纵,偏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帝释天’被他揪着头发、拖在地上,眼满满怨毒却丝毫挣扎不得...... 自从跨界便威风跋扈、一百多年里占尽上风的邪魔大修,被拖行时脊背与地面的摩擦声,和拖死狗也没什么区别。几天之前帝释天得意大笑时,哪会想到今日下场。 又过了大约十余天的光景,苏景的洗炼还未完成。三尸守在一旁百无聊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小相柳也在不远处,低头沉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忽然,相柳察觉到异样,举目望向半空。 见他的样子三尸还道又有邪物越界,翻身跃起先拔剑出鞘,这才抬起头望向天空——摩天古刹白色天空,正有异象显现: 不知何时、天顶密布厚重乌云,滚滚荡荡翻腾不休。 随着黑云涌动,凄厉的痛号、苦苦的哀求、疯狂的咒骂和濒死惨叫,诸般可怕声响交织一起,化作萧杀寒意飘散四方,让人毛骨悚然。但如墨浓云,隐隐还有圣洁佛光闪烁;凄惨呼号,又夹杂着慈悲禅唱...... 三尸仰望天空,正惊疑不定时,忽然又见千万道惨白阴风,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什么乌云、佛光、惨嚎、禅唱,尽数被扫灭一空!由此天空只剩阴风呼号,鬼气弥漫飘荡,怕是幽冥世界那黄泉河水上的凄风惨雾也不过如此。 不过若是动用五听、仔细感受,又会察觉阴风之暗藏剑气纵横,风声咆哮另有剑鸣阵阵...... 也不过几个呼吸功夫,突兀一点金红光丸显于天顶。一跳、一跳、就在第三跳时,龙眼大小的金丸炸碎开来。霎时间金光四射明耀苍穹! 阴风与剑气顷刻被金光吞没,散于无形。 这光明来得太突然也太凶猛,以三尸、小相柳等人的体魄都抵挡不住,只觉得双目刺痛难当,忙不迭举手遮目。可强光挡无可挡,全无道理的穿透他们的手掌、眼皮、直直刺入眼内!所幸,弹指后强光就消失不见了。 眼睛遭遇猛烈光芒,就算光散去了,短时间目还是会留下残影。三尸等人也不例外,一边红眼流泪一边使劲眨眼,脸上的神情则愈发惊诧。 光芒褪去、残留于众人目的景象......赫赫然一座辉煌浩大的天宫神殿! 忙不迭再抬头去看,古刹的天空又恢复一片莹白,柔和且平静。 异象不见、最近始终包裹苏景涌动不休的真火灵元也告消失,第六境夺罡洗炼终于结束! 人影一闪,被强光扎得眼睛通红的戚东来飞身赶来。人还未到近前,银铃似的笑声已经送到:“还道又有邪魔越界,原来是离山小师叔开天搭顶大功告成,恭喜恭喜!” 一经提醒,三尸、小相柳就恍然大悟:天顶异象皆因苏景而来,洗炼将尽神光外溢。将他的罡天投映于外间世界! 罕见之极、雷动把自己那双饿得总也睁不开的眼睛瞪得溜溜圆:“苏锵锵,你的罡天乱七八糟。” 苏景笑了,开口回应说了句什么......只嘴巴动,却未出声音。 这一下不止旁人纳闷,苏景自己也大吃一惊,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再试,天空之便大声轰动。五个字如雷奔放:“我觉得还成。” 正是苏景刚刚说言,话出于口、升于天、再由苍穹绽放! 并非故意而为,仍是神光外泄所致,和之前异象差不多的道理。 戚东来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苏景,甜腻笑道:“好家伙,这番成就可不算小!” 小相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可愿与我做场比试?” 苏景才没兴趣和他比试,直接摇头拒绝:“纯粹浪费力气,我还有其他事情。”一句话、十几个字,前一半从天上响起,后一半自口而出,精归于命、气归于性、神归于魂,气象内敛,苏景完全恢复正常。 长出了一口气,苏景神情轻松,可目光深处还隐透出一份疑惑,赤目看得仔细,追问道:“又再疑惑什么?” “第六境大圆满,可修法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偏有找不出来。”这种事情,不可能指望从外人处寻得答案,应过赤目苏景就转开话题,问戚东来:“帝释天可又出去的办法?” “不知道。”戚东来摇头:“还一个字都不曾吐露,邪魔狂信,嘴巴紧得很。”说话的时候,魔崽子非但不沮丧,反而还挺开心的模样。 犯人不开口他就折磨不停,憎厌魔门下弟子喜欢做这种事情。 又再闲聊几句,戚东来飞走继续对邪魔施展酷刑去了。苏景自锦绣囊取出帛绢正待展开,赤目忽然问道:“童棺还没炼好?这么久了。”主掌私欲的灵怪,对宝贝看得比天还,现在着实想念他的童棺了。 苏景道:“一直没停的炼着,快好了,再耐心等一阵。” 赤目问自己的宝物,却惹来了小相柳的莫名惊诧,追问苏景:“便是说,你斗战帝释天的时候,还分出修元为他们炼化宝物?” 又岂止三枚童棺,灵台里的那头元神金乌苏景当成心肝宝贝、附身于鬼袍的影子和尚奄奄一息、横陈于经络的剑魂屠晚沉眠不行、再加上大圣玦内的妖雾建有起色,哪一样苏景都不舍得放,即便斗战邪魔,他仍留出部分阳火对它们做持续祭炼! 不过苏景没去给小相柳细数,只是点点头,将手帛绢铺展开来。 有关第六境的修行,之前金乌弟子的留言依次显现......颇有些意外的,第一行留言八个字:不见前辈,怅怅唏嘘。 以前留言于帛绢的三位前辈,每个人的笔迹苏景都再熟悉不过,这次的第一行字,并非第一位前辈所书,是第二人写的。 断了。 虽不能真正笃定,但极大可能的,第一位前辈修行路断。他错过了机缘,没能及时炼就‘剑刹天乌’,修行的步子也就变得和普通修家一样,注定成就有限了,可就这么止步于‘夺罡’,还是让苏景微微皱眉。 便如那八个字,不见前辈,怅怅唏嘘。 入道至今,苏景比天下任何修家都明白,能得《金乌万象》修行阳火正法,是何其厚达的福缘,可惜第一人,得了福缘,却有无福消受。 轻轻一叹,苏景把目光移向下一行注解。 第二位、天乌剑狱的主人,这回密密麻麻写了数百字,也不外是他夺罡时遭遇种种,最终成功把‘天乌剑狱’炼做罡天,从他字里行间,那份欢喜之情轻易可见。 苏景不由得笑了笑,他得惠于此人,自然心存感激,心遥遥相祝,四个字洞穿轮回,倒转去了千万年前:恭喜前辈。 很快收回心思,苏景定了定神,再去看师父的留言,简明扼要、一如既往:境界已成,修法未辍。 苏景愣了下,对这八个字稍有不解,可是再联想自己夺罡的修行、洗炼后心那一点说不出的疑惑,没一会功夫苏景便恍然大悟......境界以论,夺罡圆满;但对修行而言,在真正完成下一境‘宝瓶’之前,仍可继续铸炼罡天,让它更加完美。 便如金乌铸日,骄阳业已成形,但金乌的祭炼不辍,让它愈发璀璨、明亮。 苏景大可将新的宝物炼做‘剑刹天乌’,随后继续以‘火刹阳天’之法,将此宝炼入罡天,更添威力、更添圆满! 细看师父八字留言,下面隐隐约约曾有涂改痕迹,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他老人家在破境后做下注述,但后来又发现可以继续铸炼罡天,又特意做出修改,前面废话抹掉,只留八字指点。 这重指点对后人修行大有补益,苏景心自是感激不已,落指于帛绢、先是认认真真的写下:拜谢恩师教诲。 跟着他又把自己现在夺罡的成就录做注解,一行字写完仍意犹未尽,又大刺刺地加了一句:后辈弟子,当随我一起拜谢恩师,陆公,角八。 看过注述、写过注述,苏景收好帛绢,下一刻神情兴致昂昂,轻轻一拍锦绣囊,将一枚破破烂烂的乾坤囊拿在了手。 以前一直打不开的袋子。 正法转、阳火动,随着破禁之术行运,一重重阳火如惊涛骇浪,向着袋子的禁制急急猛攻......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时辰,能调运的修元统统调运起来,可是这鬼袋子的禁制仍如以往:堪堪就要破、偏偏就不破! 赤目爱宝贝,早就觊觎这口袋了,现在就蹲在苏景跟前,双拳紧握、咬牙瞪眼,此刻不止眼睛、连脸孔都憋得通红,跟着苏景一起运力...... 小相柳看了赤目一眼,把一百三十多年前大家初入摩天宝刹时,赤目对他的嘲讽如数奉还,一字不差:“那么使劲,你小心再拉了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二章 罗汉欢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乾坤囊再如何诡怪,考校的也还是苏景的修持,力所不能及,再怎么着急也没用,何况苏景根本不着急,喜滋滋地把它收回自己挎囊。看模样,没打开比开了更开心似的。 赤目可没有本尊那么豁达,免不了的垂头丧气,正想安慰他几句,苏景忽又挑了下眉峰,扬声喊道:“戚东来,再请过来一趟。” 很快戚东来就疾飞赶到,先认真纠正:“骚、戚东来。”之后才问:“唤我何事?” 苏景不答,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 像极戚东来的魔相神通,更好似小相柳的分身妙法,苏景后退了一步,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苏景退到一步之后,先前所站之处留下来一个和尚。 白面略胖、面容呆傻,正是影子和尚。 苏景施展的不是什么法术,‘脱袍让位’罢了,自己撤开、把鬼袍留给了和尚。 是影子和尚自己想出来的。他才是此间真正主人,他要显身苏景自然要把同伴都唤来相见。 不用苏景引荐,谁都能猜到他的身份。其他姑且不论,只凭影子和尚出身摩天古刹,便足以得众人景仰,众人纷纷施礼。 影子和尚对众人点了点头,望向苏景:“本在沉眠,被你破境洗炼惊醒过来,又听你提到要离开摩天刹。” 重返人间是头等大事,几个人全都来了精神,苏景赶忙道:“如何离开,还请大师指点。” 和尚本就为此事而来,也不废话,翻起眼睛一个劲地望天,口喃喃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好半晌过去他终于计算清楚:“七个月后,护山大篆会衍生下一般变化,届时我当施法,送大家离开。” 终止大篆运转古刹才能重现人间。这是离开大寺的唯一办法。若是以前,影子和尚只消一转念就能让阵法暂停,可如今他太过虚弱,非得等大阵变化契机时才能断阵法。 苏景面色一喜,跟着又说道:“那大师呢?” 影子和尚微笑:“休养这八十年,记忆没怎么回复,但我的脑筋清楚了不少。自寻死路这种事我不做。” 即便苏景把鬼袍送给了他,以影子和尚现在的状况。没有了苏景持续不断的阳火滋养,他也活不了太久,迟早还是会烟消云散。 “随你出去,到处转转,看一看今日人间变成了什么样子,很不错。或许还能有启发,让我回忆归来。”说着,和尚对苏景合十施了一礼,便准备重归其身了。 可就在此时。苏景只觉得体内正沉睡的屠晚忽然一震,散出了一道‘剑识’,不是对苏景,而是对和尚。 和尚微微愣了下,跟着又笑了,扬手轻敲额角,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景明白。这是屠晚对和尚说了句什么,和尚回应‘应该的’,其他人可都莫名其妙,拈花笑问:“大师,应该什么?” 赤目则笑着接口:“大师是觉得,应该拿些宝物来奖赏咱们。” 不料影子和尚认真点头。对赤目道:“不错,你说得很对。”说完,双手结了一道法印,口唇嗡动做无声咒。 片刻后,对宝物有敏锐探知的赤目脸色骤变,红眼睛里异彩大作!很快,苏景等人也都查知。一道道浩瀚之力缓缓涌动,这偌大古刹废墟都在微微颤抖。 初入古刹时,随便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都让相柳拼劲全力,这古刹废墟何其沉重,更足见可此正随影子和尚咒唱涌起的力量是如何磅礴! 又过不久,影子和尚解开手印,伸手向着东方一引,东方废墟一道道黑色光芒冲出瓦砾,直落和尚面前。 再一眨眼光芒退散,十八根鹅蛋粗细的乌黑长棍,立于众人面前。 “佛陀涅槃后,为使佛法永续,命十六罗汉与两位尊者永驻人间,弘扬佛法利益人间。摩天古刹仿效我佛,寺设下罗汉堂,奉十八罗汉之位。这些长棍,即为敝寺十八罗汉所持,降妖除魔,以霹雳手段,行慈悲事情。”稍作介绍,影子和尚对苏景微笑着:“你手下十七位迦楼罗,可用得此棍。” 远古高人风范无缘得见,但至少后人能明白:摩天古刹是什么样的地方?出身于此的十八罗汉,会是什么样的神通本领?他们的法器神棍又是何等威力! 这里一根罗汉棍落入凡间,都会变成修佛门宗的镇寺之宝,如今这十八长棍尽归苏景! 苏景又惊又喜,但是再如何贪心,该说的话也要说明白了:“之前事情,大师已赠‘金玉菩提’相抵,如今再做厚赐......” 不等说完影子和尚就摇头打断:“没别的意思,是屠晚要我对你好一些。” 苏景神色一动,若有所思:“屠晚说什么大师便做什么?便是说大师省起有关屠晚的事情了?”若是对屠晚全无印象,大家‘陌生人’,和尚又怎么会听屠晚的话。 可是影子和尚面露迷茫:“我想不起来。不过...我却知道听他的不会错,没道理可讲,我就是知道。”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又复释然,笑容重回于面:“是以他说什么,我便照做,如此心踏实得很。” 这些长棍是和尚厚赠,但也是从屠晚那里来的好处,苏景不再废话,心念一转,十七迦楼罗自黑狱进入古刹,翼展三十丈开外的凶猛怪物,整整齐齐列做一排,随着苏景一起对影子和尚躬身,口吐人言:“多谢大师。” 十七迦楼罗被苏景炼入罡天,但它们和剑狱、剑狱、骨金乌都一样,是罡天同时,也还是苏景之剑,随时可以出来单独‘使用’。 影子和尚不做寒暄,把手轻轻一摆,十七根长棍各自归入迦楼罗手。 还剩一根长棍,形质和其他十七棍几乎一样,只是长出了三寸,影子和尚将此棍拿握在手,对苏景道:“欢喜罗汉,敝寺罗汉堂首座,他的法棍赠与你了。” 影子和尚放慢了声音,再开口时颇有些轻歌慢唱的味道:“妖魔除尽、玉宇澄清、扬手欢庆、心花怒放......罗汉欢喜。”说话间,影子和尚亲手将其交至苏景手。 法棍的神奇与威力须得慢慢炼化、慢慢体会,苏景不急在一时,接下宝物、认真道谢。 影子和尚不理会苏景的道谢,又向着南方废墟把手一招,只见一道乌金光芒遁出瓦砾直落于他的掌心。 众人一看,是一枚兽座大印。 印上神兽形正做回头望月之状,其形若黑豹,但头顶独角、双耳尖长,四肢与长尾生有莲花鳞叶宝甲,模样着实威风。 佛家神兽,谁不认识,正是地藏菩萨坐下神骑:大兽谛听。 “摩天刹藏经封卷之印,这印鉴没什么可说,但印上的兽座千万年里观经听禅,参心悟佛,又得盲眼专门点化,颇有些灵性了,更要紧的,它是谛听......和你的那座黑狱相得益彰。” 地藏菩萨带坐骑谛听永镇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宏愿就是这位菩萨所立。 “这枚印也赠你了,用它镇你的黑狱,于你更稳固,于它更是大好修行所在。”说着,一方宝印也交到苏景手。 这次根本不等苏景道谢,影子和尚又望向了小相柳:“刚刚我说敝寺有十八罗汉,你可认真听讲?” 这话来得无端,问得也不客气,不过小相柳得惠于‘金玉菩提’,心承了和尚的情,全不计较什么,点头道:“我听得清楚。” 影子和尚当真是糊涂的,居然又莫名其妙地讲起了故事:“昔年,十八罗汉行走人间降妖除魔,着实打过不少恶战。其最为凶险的,莫过于降服‘毗摩质多罗’之役。” ‘毗摩质多罗’,是阿修罗部四大天王之三,其形九头、力大无边,有举手遮天之能。 影子和尚所说的,并非真正的阿修罗天王,而是有土人物修行邪佛法度,先修的‘毗摩质多罗’法相,再修得‘毗摩质多罗’金身体魄,终于成了气候,肆虐天下横行无忌,终于惹来摩天刹出手惩戒,十八罗汉奉旨下山,好一番恶斗终于降服此獠。 讲完了故事,影子和尚又把话锋一转:“阿修罗,生俱天神力量,却行事偏佞、凶狠好斗,残忍嗜杀,但最终还是被佛祖收服,成为护法八部众之一。” 相柳早都听得不耐烦了,皱眉:“对我将这些作甚?” 不用和尚解释,拈花就笑道:“相柳,你不觉得那阿修罗的出身、脾气、性子,都和你挺像么?” 相柳愣了愣,影子和尚却不理会,径自向下说道:“被十八罗汉降服的那个邪佛修者,也和他修持的阿修罗一样,战败后又得高僧点化、得智慧灵光,幡然悔悟,进入摩天刹修行,终成一代高僧大德。” 说着,影子和尚第三次扬手一招,西方废墟横一片七彩光华升腾、飞来,落入和尚手,一只七彩的玉匣:“这就是那位‘毗摩质多罗’作恶时修持的法器,器无善恶,只在用者本心,赠与你了。” 小相柳目光惊喜,接过匣子才一打开,只见一道血气弥漫而起,把他的脸都映得血腥狰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三章 一般变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匣宝物不止一样。レ&spades;思&hearts;路&clubs;客レ 刀、叉、杵、长索,钟、磬、鼓、琵琶,四样小小凶器、四样小小乐器于匣摆成一环,围拢着正一朵黑sè花朵。 无论凶器、乐器或事那朵醒目黑花,都饱染血腥、蒸腾戾气,一看就是邪魔之物。 但和尚有言在先,器无善恶,只在用者。 惊喜自目一闪而过,相柳的脸上又显出些犹豫,不是对宝物不意,他心另有顾虑,对影子和尚道:“相柳自在,不拜神不礼佛,你赠我佛家高人法器,我也不会皈依受戒。” 影子和尚笑了:“想的多了,摩天刹的宝贝,也照样能杀好人,怎么用随便你,没人强求于你,我更是盼你能真正自在。” 话有禅意,相柳却不会去想,点了点头,身体摇晃放出另外八个和尚相柳,一人自匣取一宝物,正那朵黑sè花儿归‘剑袍相柳’,随后九个人一起对影子和尚躬身致谢。 影子和尚呵呵一笑,伸懒腰、打哈欠:“困了,累了,回去了,七个月后我再......” “大师且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略带委屈,暗含难过......戚东来开口了:“sāo戚东来、凶兽相柳、离山苏景三人联袂入寺,大家合力对抗‘刹天摩’,大师赏赐了这个、厚赠了那个,偏偏不理东来。都道我佛面前众生平等,你却厚此薄彼。我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 “苏景救我在先、屠晚着我照顾他在后,且灵台一战,我看清此子心怀,故有宝物相赠。”影子和尚又一指小相柳:“紫金菩我心血炼化,这九头蛇受了我的菩,等若承了我心佛法,这是我与他的缘分,所以我赠他宝物。” 说完两人,影子和尚又望向戚东来:“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何要送宝物给你?” “我以天魔解血拦下‘帝释天’。”戚东来拣起自己最大功勋:“若非我舍命。苏景早已死掉,大师怕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好局面。我种下一因,大师得了一果,就算你不垂怜我,至少也该谢我。” 苏景搭腔,跟着帮忙:“确实如此,能自邪魔狂攻下全身而退,戚兄功不可没。” 但影子和尚不因苏景开口而改念,摇头:“你救他。便让他去谢你;他又救我,我只去谢他。一因可连千果。但一果只对一因,只以我果溯我因,不以他因循我果,如此而已。” 戚东来大失所望,望向苏景。 他的意思是盼着苏景再能帮他开口说几句,苏景也确是这么想的,可一旁的三尸误会了戚东来的意思,还道他要找苏景还账,雷动立刻开口:“你救苏景。咱们大家都承情,可你莫忘了,在刹天摩时你被邪佛抓住,苏景又何尝不曾转身相救......” 不等说完,苏景就摆手打断雷动,以他的xìng情从不会去矫情这些,而此刻和尚又笑了。话锋略有松动,不容旁人说什么,径自望向戚东来:“与人方便、于己方便。你有宝与人,和尚自也有宝与你。千万年头。摩天古刹只会让人占便宜,从不会让人吃亏。” 戚东来反问:“你指什么?” “看你智慧。”和尚打了个哈欠,身形一转、隐遁于鬼袍,袍子则飞回苏景身内。 “大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拈花笑嘻嘻地凑到戚东来跟前:“把你的宝贝给苏景,他就会给你别的好宝贝。” 戚东来翻手先把‘岐鸣子’传承木匣取出,递给苏景:“试试这个?” 苏景‘哎哟’一声,笑道:“多谢戚先生厚赠。”伸手去接木匣......木匣一端被苏景拿住,另一端戚东来却不放手,苏景使劲拽他也不松手......等待片刻,戚东来密语入耳:“前说好,宝贝送了你,和尚若不还账,你还得再归还我。” 待苏景点头后,戚东来才千辛万苦地松开手指。 岐鸣子之匣之后,一样、一样、又一样宝物,自戚东来袖取出、进入苏景囊......到最后戚东来就只剩那几样得自魔君赏赐的贴身宝物了。 戚东来脸皮厚得很,但无论如何不会用师尊的赏赐来开玩笑。试探了好半晌,影子和尚始终没动静,戚东来不生气,可是神情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问苏景:“我手上到底有啥你真正有用的宝物?” 苏景的疑惑比他也不少半分,摇头道:“神僧所指,应该不是这些寻常宝物,再说你有什么宝贝他也不知道不是。” 戚东来点点头:“他也不会直接扔出个谜语给我猜,应该有迹可循的......” 不知不觉里,两个人都双眉微皱,做仔细思索,好一阵子过去,戚东来缓缓摇头,苦笑道:“想不通,不想了!” 苏景也解不出答案,一拍乾坤囊,将戚东来‘赠送’的宝物悉数取出、归还。 其他几样戚东来收回,唯独‘岐鸣子之匣’他没去动:“当初我不是夺宝杀人,而是杀人捡宝,这其间的区别你能明白?” 戚东来赶赴西海途,偶遇玄天大道邪修作恶,一个看不惯便出手惩戒,杀人之后意外发现此宝。 “这东西宝贵,但是和我天魔宗的修持不搭边界,我拿来没用,送你了。”之前戚东来口矫情着自己曾救过苏景,不过憎厌魔门徒心有数,真要计较到根底......若非苏景,他连朔月天尊那一关都过不了,又何谈后面事情。 苏景道一声‘多谢’,收好匣子。戚东来笑了句‘被影子和尚憋我一肚子气,回去要痛打‘帝释天’!’起身飞走,继续折磨犯人去了。 苏景暂时收回心思,不再去想其他,将影子和尚赠与的‘罗汉法棍’平端于膝,一道真元探入,做仔细体会;小相柳也告沉默,催运妖力缓缓恢复‘龟甲’,同时开始探索和尚送个他那一盒子宝物。 三尸也不是没事情做,和尚说了七个月能出去,他们又开始数数...... 差不多一个月的光景,始终静坐一旁的苏景忽然起身,抄起乌黑长棍,在地面轻轻一顿,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苏景身边空气颤抖不休,重重涟漪播散开来,将他身形完全模糊。 时候不长,空气回复平静,再看苏景消失不见,换而一个年轻和尚站立远处,长相普普通通但笑容满面、眉宇间透出的衷欢喜。 三尸吓了一跳,相柳也被惊动,不等同伴发问,年轻和尚就笑道:“法棍藏了一道身形变化,如何?” 知道和尚是苏景变的,再仔细看,和尚就越看越像苏景;但若是不明所以,就算三尸也辨不出和尚是苏景! 惊奇过后,拈花很是不屑:“变成个和尚,会有多无聊!若是能变成一个采花郎,那才算是有趣。” 赤目还算公平,点点头:“有了一道变化,便是多了一个身份,以后做事情也会多些方便。” 雷动就更肯了,对苏景点头赞道:“才一个月就摸索出法棍的门道,很不错了。” 这么快就有突破,主要归功于苏景这次所夺天外罡受古刹多年祭炼,饱蕴佛家真味,与法棍元力相符。 相柳却若有所思,问苏景:“你变了和尚,是幻象、法相,还是画皮之类的障眼法?” 苏景摇头道:“都不是,最最单纯不过、法棍给我的一般变化。” 相柳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古怪、低沉:“而且还不是命变化。” 所谓‘命变化’专指于妖jīng,小妖修到四灵阶,成妖目后得人形,从此可变换于人皮相或妖相之间。修行到了境界,一妖身对映于一人形,是称‘命变化’。便如松鼠变成六两大掌柜,六两随时也能变回松鼠。 但若松鼠变成一只鸟、又或者六两想要变成个老太太,就不是‘命变化’了。 专指于妖jīng的说法,来就不可能和苏景有关系,可是苏景再略加思索后,不知何也变了神情,望着相柳:“你的意思是......是那种变化?” “不是那种,又还是能是哪种。”相柳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些,万一不灵呢。” 苏景也笑了:“这事我还真没敢想。”一句话,八个字,开口时还是普通笑容,收声时脸上业已笑开了花。 三尸被他俩说的一头雾水,赤目脾气急躁,脱口问道:“到底什么意思,给个明白话!” 小相柳一字一顿,应道:“一般真正变化,就是一条大好xìng命!” 一般变化,便是一条xìng命!又何止修行人,这是连凡间百姓都知晓的道理。可是道理容易,真正能自己修出一道变化之人,放眼天下又有几个?! 不过妖jīng的命变化不再此列,之前小相柳到的那些幻形、画皮之术更不作数。 三尸面面相觑,个个倒抽凉气,眼那份欢喜就更不用说了,尊多了一条xìng命,他们也能活得更踏实些。 过了片刻,拈花脸上的僵硬散去,打从心眼里泛起来的高兴,哈的一声大笑:“苏锵锵!” 没人应声。 三尸回头,再看苏锵锵,早都盘膝重坐回地面,双手牢牢抓住法棍,再去做更新探索了......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苏景再次跃身而起,面sè欢喜。(未完待续。如果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四章 无字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比苏景还精神,异口同声:“你对法棍又有领悟?” 苏景笑而摇头:“没有,是想到了戚东来的关键。”言罢闪身往戚东来拷问犯人的地方去了。 拈花迈步就要跟去看热闹,不料左手右手同时一紧,回头看两位兄长一左一右抓住了他。拈花不解:“干啥?” “慢一步,有话给你讲。”赤目声音压得极低,和雷动你一言我一语,拈花听得眉飞色舞。 戚东来所在,与苏景等人相距不远,全不用施展法术,几个纵跃、呼吸功夫便赶到,一见面苏景便笑道:“在下要向戚先生讨一样宝物,万望老兄成全。” 戚东来看了看他,哈哈一笑:“好说,你要什么,便请直接讲来,在下所有,任君所取。” 苏景正待再说什么,忽然一皱眉:“你又施法作甚?” 戚东来的面貌,悄然模糊了,正是他施法动手的前兆。 便在此刻,忽闻三尸大呼小叫: “戚东来小心!” “这妖僧凶猛!” “来得毫无征兆,苏锵锵受了他的暗算。” 喊声未落,戚东来已然出手! 苏景恍然大悟......自己得了一般变化,戚东来尚未知晓。 苏景本是个活泼性子,对这一重‘罗汉’之变既新奇又欢喜,当时没急着变回来,之后又沉心摸索影子和尚所赠宝物,此刻干脆忘记自己还‘是个和尚’。 戚东来忽见一个陌生和尚来找自己要宝贝,哪能没有戒心,再听到三尸怪叫,要是再不动手抢攻他就不是戚东来了。 再看三尸,一个个捧腹大笑。 苏景忙不迭变回真身,前后不过眨眨眼的空子,他已经连挡戚东来六道神通...... 三言两语解释明白,戚东来也哭笑不得,指着仍笑得好像刚找到爹的三尸。问苏景:“以前我就想问,他们三个到底是你什么人?有过片刻的正经么?” 苏景如实相告:“他们三个皆为**灵怪,本是我体内三尸。” 虬须汉闻言一愣,随即‘嘶’地一个长声倒吸凉气:“将三尸炼化于体外?这是什么样的法术?” 苏景只挑想说的回答:“拜陆师叔秘法所传,算是我的造化。” 戚东来点了点头,惊讶很快变作敬佩:“就冲他助你炼化三尸,便当得‘神通广大’这四字评价。离山陆九。端的了不起!” 苏景笑了笑,换过话题。直接伸手一指这些日子饱受摧残的帝释天和他麾下众多妖邪:“这些邪物,统统赠与我。” 戚东来不解后果,但却想得到前因:“影子和尚说的‘宝贝’,就、就是这些邪物?”口问着,手上法术不停,左手一招把帝释天扔到苏景身前,右手一抖收回大解开众多小妖的桎梏。 同时苏景扬手打出天乌剑狱,将众多邪物尽数收入黑狱......这一个月里,苏景钻研罗汉法棍再无所获。但他发现了另一件事:被置入天乌剑狱的‘谛听封经印’就好像头石狮子似的,傻呆呆坐落在地,一动也不动。 可影子和尚说得明白,谛听与黑狱相得益彰,应该有大好修行才对。 思索一阵,苏景恍然大悟:原来的十七罪人剑,现在变成罪孽身、琉璃心的迦楼罗。它们再不是囚徒了。 没有了囚犯的牢狱,再如何阴森恐怖,也只能算作是‘房子’,莫说只是个灵性法印,就是真谛听来了也无事可做,只能睡大觉......一通百通。苏景解了影子和尚的谜题。 果然,大群邪物一入黑狱,‘谛听封经印’立刻来了精神,那怪兽摇身而长,四足踏火口奔雷,将囚徒尽置雷火,炼化不休。 炼化狱罪孽。正是‘谛听’的修持之法。 苏景早有打算,见谛听动法,他的阳火也随之涌动,从四面八方汇入天乌剑狱......此刻情形,何异于百多年前、苏景与影子和尚联手炼化十七迦楼罗? 今日收入黑狱的众多邪魔,来日未尝不是一片狱罪人剑! 与此同时一串笑声响起,影子和尚身裹鬼袍,一步迈了出来,先不急着说话,高举右手凌空一抓,随他动作,古刹白色天空似是微微抖了抖。 把手收回了、掌心摊开,是一块小小的白玉瓦。影子和尚这才开口,对戚东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让苏景有所进、让谛听印有所炼,和尚当回报:摩天刹穹顶,三千七百云玉瓦,与你一枚。” 戚东来双手相捧,接过云玉瓦,与地面残骸正相反的,这瓦片真就轻如云絮,以戚东来的修行,半片蚊翅落入手也照样能感觉得清清楚楚,可捧着这巴掌大小的一块瓦片,真就丁点感觉没有。 肯定是宝物,但具体威力、内神奇,都要靠戚东来自己去摸索了。 戚东来小心收好,对和尚认真道谢。 免不了的,拈花从一旁笑道:“戚东来,你这威风了,将来出去,大可拿着这块瓦告诉旁人:我曾到摩天宝刹房顶去揭瓦!” 雷动则纳闷问影子和尚:“那些妖邪恶物,对戚东来不值半个大钱,直接和他讨要,他哪能不给。你又何必和他打机锋,让他好一阵愁眉苦脸。” 影子和尚不会隐瞒,实话实说:“见他男身女调模样可憎,我心厌恶,当然要存心刁难。他愁眉苦脸,和尚满心爽快。” 憎厌魔,就是要人人都来憎厌自己,听说连摩天古刹的高僧都来故意刁难,戚东来反以为荣,笑道:“大师是真性情,骚、戚东来佩服。” 影子和尚不理会戚东来,转目望向苏景:“刚刚揭瓦片的时候想起来另一件事,如今土世上,还有像样的修佛门宗么?” “修行正道几大天宗之,正有一座佛门圣地,唤作弥天台。”苏景对佛法了解不多,只知弥天台高僧个个佛法精湛,但具体精湛到什么程度却一无所知,他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干脆把自己所知有关弥天台的事情尽数转告,让影子和尚自己去判断。 待他说完,影子和尚笑了笑:“能想出‘揽尽十七世罪业入今朝’这个办法,也算他们有几分修持,还不错。苏景,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 苏景点头:“大师请讲。” 影子和尚不急讲话,双脚开立双手合十,站在原地低垂头颅、凝神、调息......过不久,和尚猛地撑起双手做托天壮,同时昂首、开目,对着古刹天穹纵声大吼:“现!” 旋即只见天空赤红光芒冲腾,火蛇翻卷赤炎缭绕,一蓬大火随着影子和尚谕令而现、烧天! 火势蔓延奇快,不过眨眨眼睛的功夫,大火便翻滚于摩天刹天空每个角落。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晓得和尚这是要做什么。 大火熊熊,莹白天空已经消失不见,众人仰望的目光之,只剩妖娆烈焰......还有恶炎焚烧过后的‘灰烬’,金色灰烬。 如雪如絮,飘飘扬扬,但灰烬并不垂落地面,好像小小蝴蝶似的,在半空里轻灵飞舞,先是两两结伴、跟着三五成伙、继而成群结队。 和尚身边人人目力不凡,此刻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天上被烈火焚烧出来的哪里是什么灰烬,分明是一个一个金色古篆、一枚一枚鎏金梵! 古篆汇、梵聚;古篆成列、梵成行,从凌乱到整齐,从无序到结篇,那熊熊大火之下,半空里赫赫然,万万言字、无尽经撰...... 良久过去,影子和尚终于把大袖一挥,铺满于视线的金色经传无风自动,层层叠叠、收拢不休,到最后传出‘哗啦’一响,一本经书摔落下来。 和尚脸色苍白,这番施法显然让他消耗不轻,一只手伸出接住经册,另只手把大袖挥了挥手,口一字谕令嘶哑‘收’,满天大火收敛于无形,再看古刹天空莹白依旧。 影子和尚脚步虚浮走到苏景身前,将手经册递给苏景:“摩天刹千万年精研佛法,历代大德心血所悟尽在于此,来日见到弥天台的和尚,你替我传下去。我的脑筋不好,今日记得、或许明朝就遗忘,拜托你了。” 有宝贝不给苏景也就算了,竟还要苏景代为传报,赤目真人如何听得这种事情,当即皱眉道:“你让苏景替你办事,密篆所录神通法术,你好歹也得传授他几样吧。” 影子和尚不以为许,摇头解释:“这不是修法,更没什么神通记载,只是最最普通不过的‘三藏十二部经’,随便哪座大些的寺庙都有收藏,我这一部稍有些奇特的不过是经解和禅释多了些。” 不是修法,而是最最单纯不过的佛法、经法,于虔诚佛徒看来它是无价之宝,于旁人眼......还不如《屠晚》好看。 摩天古刹早已坍塌,就算影子和尚完全复原,古刹也不会重现昔日辉煌,再无重开山门那一天了。但只要这部经书流传出去,摩天刹的传承就永远不断! 苏景点点头,小心接过经书。 影子和尚精疲力尽,魂阴鬼袍、袍归原主,沉睡休养去了。 苏景随手翻看手经书,书空白,页页无点墨。但若以灵识相探,便如坠入经法世界,眼前有佛祖结相、耳有高僧讲禅;或以一道真元相加,册经又会飘荡而出,结字半空任人观摩、参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五章 换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东土人间,大洪治下春沽城,罗猫忙个不休。 他是城‘威德祠’的知客,平日里专责引领信徒祭拜真君,若有人相询,他会把佑世真君匡护凡人、布惠人间的事迹做仔细讲解。 早在三百多年前,‘屠晚’剑仙苏景之名就传彻大江南北,再经皇家建祠、帝王奉位,百多年经营下来,威德祠当真好香火,日日人流如织,进香许愿、酬神还愿,信徒往来不休。是以罗猫平时都很忙。 而今春的年景不好,东土南方水涝成灾,城聚拢灾民无数,朝廷开仓放粮、威德祠也托佑世真君之命布粥施衣,广赈灾民,罗猫就更忙了。 可是今天,罗猫有些心不在焉,忙碌之总忍不住把目光飘向站在大殿门口那两女一男: 两个女子,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少妇人打扮,本是上之姿,只是两只眼睛离得稍远了些,由此打了个折扣,只能算是普通长相; 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女模样,五官精巧容貌俏丽,尤其难得的是她天生了一副明媚笑容,微笑之际光艳灿烂,实在惹人心动。 同行而来的男子则是一条大汉,身似铁塔、黑面冷目,身着一件雕翎大氅,那份摄人气势罗猫平生仅见......忽然间,罗猫福临心智,又转头向着殿上神龛望去。 所有威德祠皆有朝廷兴建,无论哪一座都气象非凡,大殿两侧,九十八头天鸦仙兵分列,神台正三人供奉,间那个自然是身背长剑、英武不凡的佑世真君,左首为凌霄大将,以黑鹰本形成塑;右手则是托山大将,相传这位将军本是千年松鼠修行得道,以道像而立。 据说。这大殿上的神位布局,就是当年佑世真君第一次相救真页山城、施法备战时的情形。 罗猫目光梭落处,正是真君左首凌霄大将,小小知客心暗忖:是了,门口那条黑大汉的气度,与凌霄大将颇有几分相似。 其实三个人长得如何,罗猫倒不是特别在意。真正让他纳闷的是,这三个人上午时就来了。到现在天将黄昏,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可他们不上香、不拜神,就在门口站着。 少夫人和黑大汉还好些,偶尔会交谈一阵、有说有笑,那个明媚少女却魔障了似的,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真君大像,面带笑容几不动一动。 只是午威德祠施粥时,少女跑前跑后,着实帮了许多忙。待施粥过后她又不动了,继续呆立看真君...... “成了,看一天了,见了泥胎尚且如此,见到真人你还不得把他一口吞了。”两眼离得稍远的少妇人终于不耐烦了,相劝、也是调笑。 少女闻言眨了眨眼睛,笑容真正绽开、那份明媚更盛。耀得旁人眼前一亮。 少妇人口啧啧有声:“去了莫耶百多年,再回来时整个人的神气都变了,我看了都恨不得捏一捏你的脸蛋,要是他见了,怕是会一口吞了你。到时我擦亮眼睛盯着,看你俩到底谁吞了谁。” “除了吞还是吞。改不掉的蟾蜍性子。”明美少女笑出了声音:“什么时候去趟离山,让白羽成和他的皇帝玄孙儿说一声,在龛台上再添一位蹈海大将,苏锵锵身边少了裘大都督,看着总觉缺了些什么。” 小金蟾青云撇了撇嘴巴:“裘平安那副样子上神台?十成信徒见了,立刻走了八成。” 不听摇头:“不怕,捏成泥鳅本相。就看不出混横凶恶了。” 小妖女不听刚刚从莫耶回来,她在家乡耽搁百多年,具体发生什么也未细讲。 当年苏景去西海,跟着摩天刹钟声传遍世界,再后来苏景消失不见,虽然不敢就此肯定,但旁人也大都能猜到,他多半是进了摩天刹。 不听返回土,想去看看苏景,不管能不能见到,总是要去西海一趟的,正好小金蟾也想去碑林探望小泥鳅,两人结伴而行。 就算她们神通广大,毕竟还是两个女子,大黑鹰义不容辞做沿途护送......不久之后天色沉黯,暮鼓响彻全城时,威德祠再告施粥,不听又自告奋勇跟着帮忙,随后拉上小金蟾:“咱们先走,夜里再来。” 小金蟾诧异:“又来?还来做什么?” “那苏景像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我看还不错,再怎么说也是泥胎塑形,哪会完全一样,神气有了也就是了。”小金蟾说道。 不听却不理那套,执意要等夜深人静时再来。 子夜时分,当值今晚为神君更香的罗猫忽觉一阵阴风席卷,当即打了个机灵。 心默念‘佑世真君保佑弟子诸邪不侵’,罗猫大着胆子四下查探了一番,威德祠各处安安静静,全无异常。罗猫这才放下心,重返于大殿、点燃三株清香侍奉神君......突然他觉得这真君大像,似是有了些变化,可再做细看,真君威严、如天人对众生俯视,又全无异常。 上上下下,罗猫对大像好一番打量,终于恍然大悟,两处不对劲,果然有人偷偷动过了真君大像! 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大像灿然,落入金身的浮尘被人抹拭得一干二净;再就是......真君其他未变,可、可它老人家换了一双鞋。 原来塑像脚踩的登云靴变成了一双薄底软靴。 罗猫膛目、木立。 片片刻就给数丈高的大像改换了靴子样式,罗猫能明白此事人力不能及,必是妖孽所为,但他不明白的是那妖孽为何要给真君换鞋,很有趣么?很无聊啊! ...... 摩天古刹,最后五个月一晃而过。 影子和尚又复显身,单腿独立于一处废墟,一手指天一手戳地,摆出了个怪模样。 他的法度苏景等人看不懂,不过也无需懂,终止护山大篆、让古刹重现人间这些事情全由影子和尚一手操持,旁人只有耐心等待的份。 与赠宝、敛经不同的,这次施法。既没有宏大异象也不见巨力涌动,甚至苏景连一丝灵元震荡都察觉不到。 等了好一阵子仍不见动静,戚东来忍不住皱眉,问苏景:“灵不灵啊?” 苏景不置可否,应道:“你再仔细看看影子和尚。” 戚东来凝神关注,片刻后神情微微一变......极难察觉的,影子和尚的身形。正在缓缓变浅淡、变透明。 和尚是影子、是一段魂,身体浅淡便说明他在不断耗去本元。若长此以往。待他完全透明一刻,就是魂飞魄散之时! 影子和尚是在用性命去拼,终止古刹的护山大篆。 又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影子和尚终于收了古怪手势,转身回到苏景身旁,点点头:“成了,稍等。” 此刻和尚几乎五成透明了,众人视线透过他的身体,隐隐约约可见他身后废墟轮廓。 戚东来整肃面容、眼轻浮一扫而空。以魔家弟子之礼对影子和尚躬身致敬,其他人也不例外,口称‘多谢大师’,齐齐向和尚施礼。 就在苏景重新站直身体那一刻,一道金色光芒突兀绽放于白色天空,旋即层层流光飞旋,金光一路铺展。自天边直直延伸到众人身前,宽七丈、长无计的一条金光大道! 无需影子再做指点,人人可知这就是离开古刹重返人间之路。和尚当先迈步,笑容清清淡淡:“走吧。”说着当先迈步,踏上金光一路走向天边。 三尸收入黑石洞天、小蛇金龙早回大圣玦,苏景、相柳、戚东来三人并肩。跟随影子和尚身后。 另外值得一提的,登上金光大道前,苏景自锦绣囊取出了一双新靴子,手脚麻利给自己换鞋。 不听送他的第一双鞋在去莫耶时碎了,送的第二双他还一直没穿,此刻换上了。 戚东来看得纳闷:“这是什么讲究?” “大道气派,穿新鞋走着。心里更敞亮。”苏景笑答...... 行走之间,影子和尚对三人道:“一天之后,护寺大篆当再做行转,至少三百年轮转。” 苏景点点头:“下次大阵停歇之前,还请大师和我知会一声,苏景邀齐同伴,再去一趟‘刹天摩’。” 戚东来插口笑道:“这是离山剑宗要出手、铲除那邪佛一伙么?到时候记得送个消息来,也算我一份!” “若是把你也叫上,苏景就请不到其他帮手了。”小相柳没开玩笑,他实话实说,有个如此让人厌恶的同伴,旁人谁还会和苏景为伍。 戚东来一指路旁:“有种你下去,别跟我一道走啊。” 苏景一旁听着摇头微笑,心盘算的仍是‘刹天摩’。 就算不能把邪佛彻底诛灭,至少也要让它大伤元气。 摩天古刹虽然隐遁于护阵,但它对世间的影响仍在。最明显不过的,西海大小精怪都受了禅香沁染,从虾米到老鼋、从螃蟹到巨鲸,个个都天生一颗佛心。 或许他们修行浅薄、还谈不到为善、度人,至少它们不为恶,骨子里那份凶性平时也大都收敛着。 可是现在‘正反’逆转,摩天刹被压住了,那再影响西海的便不是古刹禅香,而是‘刹天摩’的邪佛法度。 千八百年可能无妨,不过假以时日,谁敢说西海妖族不会从佛变魔?到那时遭殃的可不止是这海生灵,邪魔恶欲无度,怎么可能安于海域不去花花人间。 拨乱、反正,将刹天摩打回原形,苏景心定议之事。 三百六十五章啊,多整齐的数字啊,能做求月票的借口不^_^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鞠躬求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六六章 玄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下午有些事情,晚饭那章提前发—— 金光大道漫长,但路上几人飘飘,不多时便走到‘天边’。レsuimeng&spades;レ走在最前的影子和尚面sè突变,身形微微一震、猛地站住脚步。 小相柳问道:“大师为何停步?” “路断了。”影子和尚缓缓转回了头,他的神情古怪莫名,疑惑有之、失望有之、难过有之。说话同时,他伸手指向前方。 苏景循着他的指点望去:金sè路、白sè天,远处时乍看是接驳一起,但现在行至近前仔细观瞧,路尽头与天壁间尚存一隙,发丝般细小的一道缝隙。 苏景所见,身边一妖一魔也都察觉,戚东来直接问和尚:“差了这一线会怎样?” “金桥与天空一隙相距,古刹与人间千里遥远。”影子和尚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里的失望与难过消失,可那份迷惑依旧留在眉宇间,不曾减少反倒更浓了些。 一仙、一魔、一妖,三个青年都曾经无数风浪,遭遇意外都不着慌,苏景平静问道:“具体什么样的情形,还请大师指点。” 说话间苏景心念转动,三尸显身于金光大道,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雷动面sè沉着,当先说道:“我们三人去一个探路,旁人在此耐心等候。” 另两个矮神君神情肃穆,异口同声:“恭送雷动天尊!” 少有的,雷动没和两个兄弟胡搅蛮缠,取了宝剑在身纵身向前跃去。小小的一道裂缝,看上去连片羽毛都漏不下去,雷动偌大活人,才一经过便一声怪叫,就此消失不见! 虽然心有了准备,苏景等人还是忍不住一皱眉。 此刻影子和尚也收敛心绪,可他想要给出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踌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不妨把裂隙看做一道巨壑。摩天刹在西、人间在东,间巨壑相隔。不是虚空、也非实在天地,我们唤它做‘玄空’。想要重返人间,便要穿过千里玄空。”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景身后人影一闪,雷动回来了,讲起自己经历:“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脚下好像有路,我跑了一阵罡风袭来,扛了片刻,然后脚下一空掉下去了。” “天尊是摔死的?”赤目问。 “不是,摔了好半晌始终不见底,等得不耐烦就抹脖子回来了。”跟着雷动又问和尚:“到底有多深?” “一百年。” 雷动问得是深浅,和尚回答的却是时间长短。(。Suimeng.) 也不管旁人的迷惑,影子和尚继续说道:“那里没有光、不存方向。修持再强,身识五感也只剩凡人程度。且玄空内不受灵识探索,不受遁法或飞渡之术,只能靠双腿。” “只要迈步,脚下自然有路。但停步过一息,脚下就再空无一物由此坠落玄空。另外会有罡风、天雷、苦海等等阻隔,挡你前行。” “摔下去,再休想重新飞起,只剩不停坠落。百年后才能落地,不会死,届时人会重返摩天刹。就算不掉落,若百年未能走到彼岸,也一样会被送回寺。” 听说不会死人,苏景等人的神情并未轻松下来:不死,但出不去有什么用。难不成枯老于这废墟古刹么。 大概说明状况,影子和尚摇头苦笑:“这‘渡玄空’本是我摩天刹当年的一道题目,我想不明白它怎会出现于此!” 削发为僧,便是出家。若和尚有天不想再修行,会重返人间还俗。 人心复杂、时时会变,现在还想着青灯古佛修持一生,或许下一刻又怀念人间想要还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天下所有寺庙都有还俗的和尚,摩天刹这释家圣地也不例外。 如今苏景面前的‘渡玄空’就是摩天刹给想要还俗的僧侣出的题目:你能走去人间,便可出山还俗! 玄空拦路,三尸心里老大得不痛快,听影子和尚解释过后,他们一点不客气,赤目冷笑:“老和尚肚子里得有多少坏水,还能想出这等损透了的题目!” 拈花语气大大不屑:“又有谁能走得过去,谁都得在这耽搁百年时间,最后还是被送回庙里,下不了山、换不了俗。” “要我说,摩天刹何必定这题目,”雷动冷冰冰的接口:“有哪个和尚想还俗,直接绑到大雄宝殿,当着佛祖与阖寺和尚面前,卡擦一刀砍了他的光头,岂不痛快!” 影子和尚也不着恼,只是摇头解释道:“那玄空是还俗之路,但内险阻又何尝不是从名利心到清静心的修持过程。” 能被摩天刹列入门墙的弟子,自然都有大好天资、有不俗修持。这道还俗的题目,其实就是要过关的弟子看明白:当初你经历许多、如此困难才来到佛前修行,如今又要再回去,不觉可惜么? 未能过关、耽搁百年重返寺,师父会问他一句:还要还俗么? 若弟子坚持,山门大开放他下山,再不会有丝毫刁难。 但大多数想要还俗的弟子都能在这一关里明澈渐悟,毕竟摩天刹的门徒都慧根深种,幡然悔悟。 至于能一次过关,成功走过‘玄空’之人,必是有大定力、大智慧、大坚持之人,这等人,去到哪里不可修行?他还俗入世,又和常伴大殿佛前有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苏景开口了,先望向戚东来、小相柳:“怎样?” “千里不远。又不会死。”小相柳八字回答。 戚东来笑道:“万一我失足摔落,一定会拉把你们拽下去,一百年摔落无聊,得找个伴聊聊天。” 小相柳一脸憎恶,斜忒憎厌魔弟子一眼。 苏景却笑道:“嗯,我也是!” 小相柳闻言,倒是想开了,袍袖抖了抖亮出一道铁索,正是‘毗摩质多罗’九样法器之一,铁索如蛇蜿蜒,缠于三人左腕。 绑好了,三个人都踏实了,苏景笑了声:“走吧。” 言罢,三尸收回洞天,鬼袍重新加身,三人对望,彼此点点头同时迈步踏入玄空! 浓稠黑暗立刻降临,以三个年轻高手的目力看不穿半寸距离。五感迅虚弱,变得和凡人无异。苏景早有准备,心念微转‘金轮明澈’法术成形,阳火凝化骄阳、升于头顶三丈。 玄空只禁身法与遁术,普通法术大可施展无虞。可施展了也没有用,苏景能察觉,‘太阳’就在自己头顶,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苏景都如此,另两人就更不用说了。 宝刹玄法,眼黑。 哪怕你烧起万里大火,自己眼是黑的,又岂能得见一丝光明! 黑便黑吧,三个人脚下没有丝毫停顿,虽不是纵跃急行、但走得也着实不慢,不敢片刻停留。 但是没走多久,三个人同时感觉:旋转 并非眩晕,也不是天摇地动,这种来自身外的‘旋转’不会影响苏景等人脚步,更没有半分颠簸或摇撼,以苏景的猜测,这是‘玄空’自身在改变方向。 又或者说,这片玄虚空间,‘方向’在随时乱变。 果然,察觉到外间变化的影子和尚,自鬼袍传音:“这才是最难的。” 五感无用、眼内漆黑,玄空方向又混紊乱变,就算不停步不坠落,渡玄空之人又怎么可能始终保持向东的方向。 娇娇柔柔的一声‘嘿嘿’笑,戚东来开口:“完了,甭走了,聊天吧。” 相柳怫然不悦,不停步:“天魔弟子都向你这般没志气么?” 戚东来语气轻松,不生气:“不是没志气,而是心有智慧光,一眼就看明白这局没得破。” 方向都不存,又何谈去往彼岸。 人间就在东方,可是东方又再哪里? 忽然间,一阵剑鸣轻啸,同时苏景开口:“莫慌,是我的剑。” 放出宝物护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可憎厌魔弟子从来不怕惹人讨厌,笑道:“有用么?当心再把宝贝丢在玄空,找不回来。” 苏景居然也在笑,开口莫名其妙:“要不要赌一局?” “赌局是什么?”戚东来问。 “我若能找到方向,你输;找不到,我赢。”苏景应道。 戚东来直接应道:“好!”话音落,明白过来了,戚东来被气笑了:“找到我输、找不到你赢,哪还赌个屁。小孩子把戏,你怎么比三尸还要无聊。” 苏景本就如此、一直如此,堂堂离山小师叔,如此无聊的玩笑他总会笑得开心不已,跟着转回话题:“找不到方向,我输。你说赌注吧。” “你若是赢了,我的瓦片给你!”戚东来一说自己的押注,玩笑赌局立刻变成了能够震动东土修行道的惊天大赌局。 苏景立刻摇头:“那不赌了,我的罗汉法棍、镇狱谛听舍不得拿来赌。” 戚东来却把手一摆:“我也不用你押什么宝贝,你若输了,重返人间后跟我去见见我师弟蚩秀,当他面前说一声‘我可不是正人君子,我骗人不眨眼吞人不吐核’就成。我那个师弟正经把你当成正道高人,以后说不定还得让你害了。” 这倒让小相柳纳闷了:“何必苏景亲自去和他说,你告诉他不就是了。” 戚东来笑着,语气却稍稍平淡:“我说,他只会当我脏口污蔑,不信的。” 苏景应道:“不论输赢,我都应你以后不坑他不就是了。” “你不坑他,难保还会有别人坑他,带你去找他,是想让他明白自己心思不足之处,明明傻乎乎的,偏有自傲得紧,太容易吃亏吃大亏。”一句话说完,戚东来又恢复轻松语气:“就这么定了,少废话吧,敢不敢赌。”(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六七章 骄阳巡天,刹凌九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笑道:“我怎么会不敢赌,就是觉得你太吃亏,有些过意不去。” 戚东来是会平白吃亏的人么? 不过他有自己的道理:“没有方向,就等着老死摩天刹吧。你若真能把我带出去,那块瓦片拿来白送你也不过,现在我拿它做赌注,已经是占便宜了。” 苏景点点头,应了三个字:“我尽力。” 接下来的行程漫长而枯燥。玄空自有风雷水火等等劫难,这些险阻意在拦步而非诛杀,它们来时全无征兆、暴发突兀,但威力不算太惊人,苏景以‘丈一’、‘北冥’、‘刀螂’三剑护身,另两人也各逞法宝,还能应付得来。 真正的麻烦仍是前题:方向。 但说自己有办法找到方向的苏景久久沉寂,他走在最前、带着两个同伴左拐右绕,干脆就是乱走乱撞,哪有丁点方向可言...... 时光忽忽却无以计较,只知‘良久’,不知具体多久。 刚刚又冲过一片惊涛骇浪的猛袭,戚东来不知是高兴还是无聊,对苏景笑道:“我大概是看出来了,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空方向乱,所以你就乱跑...以乱治乱,乱死拉倒。” 苏景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平静:“快找到了。” “当我多嘴问一句,你到底打算如找方向?”戚东来追问。 “骄阳巡天,东升西落。” 苏景的回答听上去敷衍得很,戚东来‘嘿’了一声,语气不存埋怨、反倒是好笑多些:“合着这么久,你一直在找太阳呢?” 苏景应道:“不是找,是让太阳转起来。” 莫名其妙的回答。但戚东来不是平凡人物,有见识更有脑筋,把苏景前后两句话连在一起琢磨片刻,再说话时戚东来语气带了一份惊讶:“你指的...是你的罡天?” 苏景点了点头,之后才省起旁人看不到,开口道:“不错。” 三阶十二景,人间修家的飞仙之路,想要永生逍遥就非得按照这个步骤来,全无捷径可走。所有第六境以上的修士。都修习过‘夺罡’,也都炼成了自己的罡天......但也只是‘天’吧,空荡荡的蓝天,无风无云、无yīn无晴、更无星光rì月。 唯独金乌弟子,他们的天不止是天、还有rì。 苏景的罡天内金轮高悬! 当外间混乱方向无定。苏景有望从自己的小世界、阳火罡天寻得方向。可是现在还不行,罡天金轮一动不动,又何谈辨别方向。 玄空行走,苏景重新催动‘火刹阳天’的正法继续炼化罡天,目的只有一个:让罡天的金乌,也如照耀大天地的真正金轮那般,东升西落行运起来。 乍一听不算什么。若仔细思量、尤其是在戚东来这等大行家想来,简直匪夷所思!修家小乾坤不是真实天地,充其量不过‘凝虚拟形、如是观想’,那是虚、是想。谁的天空能真的有枚太阳? 苏景有。不止有,现在还要让它转。 沉吟了好一阵子,戚东来再度开口:“罡天骄阳升落,是你修法写明的?” 苏景摇头:“修法里没写这一重。算是灵光乍现,走进玄空后才想到的。”玄空混沌惹人烦闷。可是对苏景也真正有一重启发,若非置身如此奇怪境地,他又哪想得到‘让太阳转起来’。 “那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谈及修法,戚东来异常投入。苏景的太阳真的转了起来,那他的罡天岂不是就有了rì夜、有了四季?再之后呢,又会再衍生什么变化? 苏景的回答,居然是‘嘿嘿’一声傻笑。衷快乐、打从心眼里泛起的笑声。 他早就再想此事,而且想得还要更深,太阳转了起来,将来自己的小乾坤便有了时间、有了方向。时间和方向又是什么? 古往今来宙、四方上下宇! 三道劫数,将十二境界划分出三个阶段:认识自我、学习世界、再dúlì于世界。 有关第五到第八境的修行,都是在学习世界,按照大天地来拟造小乾坤。 而有了那‘宇、宙’二字,苏景的小乾坤便是真实存在的了,其他修家的小天地是虚假的,或者说是死的;他的小乾坤却是真实的、活的!那他的成就,当会远胜同辈修家。 不止是力量大小那么简单的,现在苏景能想到的、更关键之处在于他的小乾坤是真的,是大世界之内、一个真实且dúlì存在的小世界,有了这个基础,在最后一个阶段‘dúlì于世界’的修行,必得事半功倍的奇效。 不过,就算以后会有天大好处,都先得等自己真把‘太阳’转起来再说,苏景不再说话,三个人的玄空之行重归寂静...... 没rì没夜,黑暗的行走,彼岸遥不可及,苏景脚下却不曾停过半步。 又是漫长跋涉,终于,苏景完全沉浸于黑暗。 不止是玄空的‘眼黑’,还有他的罡天也彻底沉黯:长久祭炼过后,高悬天空从不曾稍动的金轮突然隐没、不见了。 苏景的呼吸缓慢而悠长,关键时候到了,能不能成功只剩静静等待。 黑石洞天的三尸再次动用笨法子,口数数计较时间。整整数到七个时辰过一刻,突然,沉沉罡天似是一震。 苏景早把一道神识投映罡天,此刻忙不迭环目四顾、寻找。在身后、因他转头变成了面前......那前方、极远处,正有曙光初透! 旭rì殷红、透染天边! 柔和、稚嫩、甚至只能用弱小来形容的罡天曙光,却真真正正地耀花了苏景的眼睛。 曙光之后,便是旭rì升起。这个时候苏景的罡天突兀暴起轰轰闷响,重重天穹剧烈摇晃..... 旭rì所现,罡天定东方! rì出瞬瞬,罡天定纪元,正月建子,甲子正初一。 天还是天,但此刻开始,苏景的罡天有了时间、有了方向。 不长功夫,罡天的大响收敛巨震平息,一切恢复了平静,但那一轮骄阳,升转不停,从此开始行运九霄! 与此同时,玄空的苏景忽然重睁双目,转回头看了看,笑道:“怎么,戚东来,你喜欢啃自己指甲么?” 正边走边啃指甲的戚东来想也不想,直接应道:“嗯,小时候养下的毛病...你怎能看得见?” 罡天rì出,苏景辨东,他的心有了笃定方向,外间的混乱再无法影响到他,玄空密法加于他的‘眼黑’不攻自破,苏景回复目力。 有了方向,又有了目力,剩下的行程便是一马平川,小心应付着那些‘风雨雷电’,苏景在前引路向东、三人同时加快脚步,没用几天功夫苏景眼前就出现一道金光巨壁,得了影子和尚的指点,大家晓得这就是‘边界’了,不存丝毫犹豫一头撞过去,跟着三个人只觉得周身一凉...... 渡玄空、入西海! 甫一离开玄空,三个人的护身灵识立刻恢复,周围情形一目了然:海床上烨烨生辉,一藕生荷花,一庙座蓬台。 只有莲台小庙,却不见那雄伟辉煌的‘刹天摩’。倒是在莲台小庙之下,倒映着一方yīn影,不用问了,这‘影子’就是被压倒的‘正面’摩天刹,苏景等三人就是从其逃出来的。 只有正面、却不见了反面? 四下里,还有大群海妖孽跪拜于莲蓬台小庙前,三人灵识一扫心有数,聚集在附近的全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妖,都未修得人形,了不得二、三灵阶。 这时候影子和尚又告显身,也不理会苏景等人,站在深海,和尚神情复杂、缓缓抬起头向上望去...... 苏景随着和尚一起仰望,旋即‘啊’地一声低低惊呼! 金乌神目洞穿海水,直投天空,只见九霄云上,煌煌赫赫一座金光大寺高悬!山门上横匾巍峨,苏景等人再熟悉不过的三枚大字:摩、天、刹。 苏景还道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一眨眼睛在看,明明白白,那天上神庙的匾额正是‘摩天刹’。 影子和尚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假的。他们改了门匾,但仍是‘刹天摩’。” 正面被镇压海底,反面却投影于九天! 正面永远不见天rì,真相无人知晓,反面却偷天换rì,‘刹天摩’光明堂皇地做起了‘摩天刹’! 以反充正,除非进入其间见到邪佛相,否则谁能辨清真伪。 这个时候苏景心生一兆,挥手一抄,一道璀璨jīng光被他握在拳。摊开掌心,是一块小小水晶,内七彩流转、奇光璀璨。 戚东来问道:“是什么东西?” “玄空。”苏景应道。一方水晶,便是之前他们走过的玄空结形所化。 原来破掉‘玄空’同时,也就收服了‘玄空’,算是摩天刹送给还俗弟子的礼物。 之前影子和尚不觉苏景等人能过这一关,也就不曾及此事。 大好珍宝、大好礼物,当真值得欢喜一番,可惜,顶了摩天刹之名的‘刹天摩’高高在上、明耀天地,苏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了。 第三六八章 拆匾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海底发生的事情复杂,小相柳不忙猜度,摇身一变化九头蛇相,开口对附近小妖道:“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与某家从实讲来!” 见了三个人突然从海底冒出来,附近小妖们就受惊不浅,此刻再见相柳显出真身,群妖轰然大乱。相柳全无耐心,怒骂道:“乱跑妄言之辈,诛杀无赦!” 得金玉菩相助,相柳九命补全;也是金玉菩的缘故,除了正一枚蛇头外,两侧八头颈下,都生出一串佛珠纹记。 可是相柳最近又开始炼化‘毗摩质多罗’的法宝,颈下佛珠尽数变作了人面珠,无一例外都是哭号、痛苦之面。 相柳发威,颈下所有人面法珠,皆随主人叱喝一起开声尖啸,有的大哭有的厉啸...... 远古凶物的妖威,小妖们根承受不住,顿时蜷缩在地全身瑟瑟发抖,刚刚要混乱的场面被迅镇压,相柳又再发问,这次情形就好得多了,几个知情小妖叽叽咕咕,对相柳说个不休。 小妖还没能炼化人形,自然也说不了人言,好在相柳天生就懂得海妖孽之语,有问有答把事情了解大概...... 一百四十年前,一阵晨钟传遍世界,土修家陆续赶来、枯守于此地。 人间修士一轮一轮的替换,等待。直到十年前,海床突显异象,灵种破土、生藕展叶;荷花开莲蓬长,小庙端坐莲蓬台,随即金光万道一座大庙显身海床,所有这些事情都和苏景等人当初经历过的一模一样。 只有一重差别:刚刚显身时的大庙,匾额平白一片,并无名称镌。 如果匾额上写着‘刹天摩’。佛门高僧、或者见识广博的土大修,还能窥出端倪、猜到这海底大庙的相。但是匾额空白,又有谁能想得到,它会是一座邪佛凶寺。 说到这里,小相柳稍稍停顿,又加重语气对苏景重复:“十年前。”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无论是正反,古刹只要显形就说明护篆终止...便是说,他们三个人在‘玄空’整整走了十年。 苏景点了点头:“继续讲。”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和苏景等人当年经历大相径庭了:古刹的护篆再未开启,‘刹天摩’就屹立在海底,但大门紧闭不容任何人进入。 无人能进‘刹天摩’,当然也就没有人遇害。而海底突显如此异象,守护在此的土修家纷纷传讯回门宗。一时间从人间到西海处处剑光飞遁、抬眼可见风驾云辇,大批修家赶来。 被惊动的又何止人间,西海的土著妖孽也闻讯而至,不过古刹门前人人克制,十年之,倒没什么凶斗搏杀之类的恶事发生。 正道修家、西海妖孽越聚越多,海底的‘无名古刹’安稳屹立。始终大门紧闭。有些高深海妖或土修家等得不耐烦,想要靠着法术遁进去,不过古刹自有妙法封禁,无人能闯。 直到三天前。古刹突兀迸起刺眼光华,七彩飞旋,山门上巨大匾额字字凸显:摩天刹。 旋即古刹猛震,一跃破海再跃冲天。直直飞到九霄云上,凌空而悬。跟着禅唱飘散佛香氤氲。那巨大山门缓缓打开了,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传遍四方:摩天古刹重归天rì,佛门大开广结善缘。 十六个字,前后重复了七遍。 相柳说到这里,苏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刹天摩的气象不存丝毫破绽,如今它大开山门......苏景所料不差,远古神庙再现人间,早在此守候多年的修家、海妖,又怎么可能不进去瞻仰一番。 也不是没有谨慎之辈,但这一边有jīng深大修有凶猛大妖,人多势众实力雄厚,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三天前,众人登天拜访摩天刹。在众人进入大庙后山门又复关闭,到现在尚未见一人出来。 至于苏景面前这群小海妖,是因修持浅薄尚未修成飞天之术,才留在了海底。 这个时候苏景似是察觉到什么,神情微微一喜,扬手打出一道剑讯,同时对身边同伴道:“三百里外有离山弟子留守,我召他来相见。” 不长功夫,剑光分波破浪,一位离山弟子直入海底,四十岁左右的年。苏景认得此人,洪泽峰樊长老门下弟子,唤作陈恒。 差不多就在这位离山弟子赶到同时,戚东来突然忙碌起来,只见一道道金sè飞烟掠海而来,纷纷没入他的手掌。 前后一共十七道、天魔宗召唤弟子的灵讯金烟。 不用问了,这些灵讯都是戚东来被困摩天刹时传来的,金烟神奇,找不到人也不会散去,而是游弋于附近不休寻找,如今戚东来返回人间,它们捕捉到气息立刻赶来。 苏景暂时顾不得戚东来,与陈恒一阵低声交谈,很快,苏景 就变了脸sè。 与其他门宗不同的,‘刹天摩’显身海底,离山并未再派重要人物前来,就当值在此的弟子负责守候。 扶苏、剑尖儿、剑穗儿、滇壶峰盲眼少年......除了这些与苏景相熟交好的同门,进入邪庙的离山队伍还有另外两人:黑风煞、莫耶不听。 十年前,不听一行三人自天斗山赶来西海,小金蟾去碑林探望夫君,这会估计早都回去南荒坐月子了;另两人则来到此处,先与离山弟子一起等候,然后跟着一起进去邪庙。 一旁的相柳忽然插口,蛇目yīn冷注视陈恒:“何你没进去?留守在外也不用躲出三百里吧。” “下山前掌门谕令,就算古刹开放,也要在外面留守一人。”陈恒应道:“退出三百里等候,也是掌门吩咐。” 沈河的心思果然是不差的,留一个弟子在外,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后来人说明状况。苏景点点头。一道真传剑讯出手,万里急急、将自己所知状况传回门宗,又对陈诚道:“此地无需守候了,你回离山去。” 陈恒面露惊讶,但并未多问,躬身告辞就此离去。苏景又转头望向戚东来:“你有事?” “师门急召,我非得立刻回去不可。”说着,戚东来抬头望向天空邪庙,反问:“你要去闯?” 苏景点点头。 戚东来没去唠叨‘师命难违、身不己’之类废话。只是说道:“万一你们没出来,自有天魔弟子你们报仇。” 相柳冷哂:“就凭你?” 苏景则笑了笑:“万一出来了,有机会再见蚩秀,我会给他讲一讲‘坑不了再打’的道理。” 这是渡玄空时,戚东来的赌注。闻言。虬须汉肃容:“那赌局明明是你赢了,也还要还我这一注?那没的说了,既然离山小师叔把赢做输,sāo戚东来只好把输当赢,那瓦片我自己留下了。” “憎厌魔尊传承,果然名不虚传!”苏景真正笑了起来。那块瓦他不贪图,想着若戚东来把瓦片拿出来。自己摆一摆手不接,没想到魔崽子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说话时三人身法不停,自海底直直向上,几句话说完。海面轰隆一声大响,巨浪倾荡水华冲霄,三人同时冲出水面...... 此时再看苏景与相柳,已经化身两个年轻和尚。 再没废话可说。彼此道一声‘保重’,戚东来腾起云驾向着土方向飞掠而去。苏景与相柳脚踩祥云,直奔邪庙。 这个时候鬼袍早已重回苏景身上,影子和尚附魂于袍袖。 正向上疾飞,苏景忽然皱起眉头,小相柳还道有敌人偷袭,目jīng光一闪:“怎了?” 不等苏景回答,鬼袍的影子和尚就沉声道:“要进邪庙,非得如此不可。” 反面去不得正面,一样的道理,影子和尚也不能进入刹天摩。 片刻前苏景忽然发现鬼袍气息变幻,影子和尚竟将自己神魂的灵jīng一点献于鬼袍。这便是说,影子和尚‘自甘堕落’,把自己变成了鬼袍的器魂。从今往后、身份以论,他再不是摩天宝刹的僧侣,而是鬼袍主人的奴仆了。 摩天刹唯一的弟子,刹天摩作祟人间,他非得进去邪庙阻止不可,莫说放弃了身份,就是魂飞魄散亦不足惜。 和尚不自己,又继续道:“另有件事,你们要小心...改换匾额,对刹天摩的邪魔来说,绝非易事!” 若无禁法守护,外人向给邪庙换块匾不是难事,可是对于邪庙的妖魔来说,‘刹天摩’是天命之名,它们想要自己修改...除非修得逆天改命的大神通、大领! “前前后后也还不到两百年的光景,想不通,邪魔何会力量暴涨。”影子和尚沉沉一叹。 当叹息落下,苏景和相柳已经登临高空,来到那座辉煌大庙门前。 三方便门紧闭,相柳想都不想,迈步上前举手砸门,同时开口想要喊喝,可是叱喝到了嘴边,却突然改了说辞:“你...你作甚?” 相柳抬头,满脸惊讶望着苏景。 苏景正窜上山门,双手用力摇撼着那块十里巨匾,口应着相柳:“扰乱视听的东西,看着碍眼,摘了它。” 大圣玦气息外露,高处那个年轻修家,虽是和尚装扮,却满身邪佞肆意张狂,一如当年叱咤南荒、大闹剥皮的妖jīng大圣! 一到邪庙,二话不说,苏景先拆它的匾额。 感谢尘小宝、乌龙院首徒两位同学盟主鼓励,万分感谢,后面会有加更,就是请稍等两天,嘿嘿,感谢,鞠躬感谢^_^ 第三六九章 不妨拍我试试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三六九不妨拍我试试 ‘轰’的贲烈巨响,‘摩’‘天’‘刹’三字刚劲、足足十里巨大匾额,被苏景一手摘下! 苏景自己都有些意外,巨匾居然不存禁制守护。估计是那一庙邪佛凶菩不曾料到竟真有人如此疯狂、会来拆摩天宝刹的匾牌。 几乎同个时候,摩天刹山门大开! “妖僧放肆!” “罪该万死!” “这便受死吧!” 连串叱喝声,一群人冲了出来,或法宝或神通接连出手猛攻苏景。 出乎苏景意料的,咆哮着想自己动手的既非凶菩也不是恶罗汉,而是一群西海妖jīng。 四十多个虾jīng蟹怪,个个都是和尚化形,人数不算少但修持普通。 哪用苏景出手,山门前还有另一位‘妖僧’,相柳和尚满脸不耐烦,一只手抬起来,好像轰苍蝇似的,向着正冲出的妖怪们遥遥一拍。妖jīng们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天而落,挡不住也逃不开,惨叫声尽数被拍翻在地。 总算小相柳身怀‘金玉菩’,心少了几分杀念,见他们不是邪庙凶魔,手上只用了一两成力道,拍断了他们几个骨头做个惩戒。 巨大的匾额拖在身后,苏景跳回相柳身边,面前几十个海妖怪哀号不休,再往山门内望去,只见大队人马气势汹汹,正要蜂拥冲出! 苏景非但不惊不怒,反而面sè一喜:涌过来的,要么是西海jīng怪,要么是土修家,一打眼足有数千之众。这么多人都毫无损伤,看样子对邪庙还颇有维护之意,便是说邪庙尚未露出凶残sè、邪佛尚未动手。 小相柳没有苏景那么想法,谁想打他他便先打谁,把落下的手再度扬起,依样而又是遥遥一拍,冲在最前的近百人呜哇乱叫,也被砸翻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了。 两个外来妖僧,一个二话不说直接拆匾、一个默不作声扬手打人,两下子过来就显出了凶悍,乱哄哄向上冲的海妖、修家们情不禁放缓身法......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喊喝传来:“都让开了!” 喊声落下人群止步,马上向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只见十七八个出家人模样的魁伟海妖大步而来。只看场面就晓得这一小群妖怪颇有威望。首的妖怪两只眼睛分隔奇远、都快长到太阳穴上去了,也分不清他是蛤蟆jīng还是鲶鱼怪,此妖目光森然、便走便冷声开口:“大...啊!” 小相柳管他是什么妖怪、管他是要质问还是动手,第三次挥掌虚拍,十几个妖怪一个没剩下,或趴或仰全部夯砸倒地。 苏景也看清楚了,聚集附近的妖邪、修家都是平凡之辈,既不见东土大修、天宗门下,也不见西海了不起的jīng怪凶物,刚刚被小相柳打翻的那一伙,还没有一个比得上虾和尚。 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摩天刹远古时主持西方匡扶天地,今rì乾坤繁盛也有摩天刹的一份功劳,这等地方岂容旁人撒野?两位太过狂浪,贫道纵非佛门人,也要向尔等讨一个说法!” 说话,一个背负长剑的苍老道士走出人群,在他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年轻弟子。 小相柳又要挥手,苏景却及时横臂拦住了他,这个老道他认得,当年闯荡虎儿虎无烬山时曾见过一面的,无定道宗的老师叔拙季。 这是个正道人物,人坦诚实在,不忍让相柳一巴掌拍伤,苏景拖着巨匾走上几步,冷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闲杂人等,庙里的和尚都缩到哪里去了?” 拙季不退让,反问:“你又是什么人,来这庄严圣地撒野,人人皆可教训......” 对面的小妖僧突兀骂道:“恁多废话!”拖着巨匾向前一跨。不见飞腾或纵跃,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迈上一步,但相隔百多丈的距离,尽灭于他一步之间! 全不容拙季反应,小妖僧空出的一只手向老道脸上一抹。 不问惨叫不见血光,只有冥冥一声怪笑刺耳,小妖僧手心一空,拙季老道消失不见。 一爪抓碎头顶、一掌拍烂身体,又或者张口把人吞了皆不足奇,可挥手间把人硬生生的抹掉!便如从沙盘一群泥塑拿走了一个......谁能不惊。 小妖僧伸伸手,一个修持之人消失无踪。 躁动人群突兀安静,拙季身边无定道弟子又惊又怒,但又哪挡得住苏景挥袖一甩,个个摔飞开去,落地后并未受伤,可经脉巨震丁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下一刻,大圣玦开敞,妖邪气度弥漫而起,小妖僧目光yīn戾扫过全场,狞笑:“还有哪个,强出头!” ...... 拙季老道这一边,被苏景一掌抹了脸,便觉身体轻飘飘不受控制,刹那过后清凉拂身,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再看四周已经变了景sè:天空火云满布彤彤艳艳,浩瀚大海无尽绵延,一座座岛礁如星罗棋布,自己正置身一座岛礁。 还有三个身高不足常人一半的小矮子各负长剑,正满眼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拙季哪能不惊,拔剑在手,脱口喝问:“这是什么地方?” “道长莫惊,是苏景鲁莽,得罪之处务请见谅。”一道神识投映于黑石洞天,苏景现身。 黑石洞天能‘收人’,但石头不止是法宝,更是苏景的一大要穴,真正的要害所在。能被收进来,要么就是真正信任的同伴,要么是领与他相差遥远之人。 若是强敌苏景决计不敢收到此处,洞天内没有禁制法术、敌人在这里发威苏景非得遭受重创不可。 一见苏景,拙季愈发惊诧了。苏景也不容他发问,三言两语解释前情,随即问道:“凶庙内的情形,还请道长指点。” ...... 两个小妖僧踏过山门,面前数千妖、修面sè愤怒,但目光大都有了些迟疑,妖僧着实凶猛,远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终于,一声佛号自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都面露喜sè,摩天刹的高僧来了!一边回头观看,一边错动脚步让出道路。 一个年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穿着干干净净,从头到脚庄严慈悲,哪还有一丝邪魔气息,正双手合十、神情平静地望着两个小妖僧。 苏景、相柳对望一眼,邪庙以假乱真,庙邪魔也都改头换面。 显身的那个‘宝刹弟子’,打量了对面两个妖僧几眼,最后落目于苏景,微笑道:“我说你啊,拆我家匾额做什么?那么大你拿着不累赘么,快快放回去吧。” 没有满口道理,也不会三句一佛偈五言一典故,就那么平平实实的讲话,好像普通人聊天一样。说也奇怪,年和尚这样的谈吐,反倒更让众人觉得他修持高深,颇有返璞归真的气意。 高僧好言相劝,小妖僧‘嗯’了一声,手微晃,十里巨匾消失不见...将其收入了挎囊。 ‘古刹高僧’见状,摇头笑道:“这位师弟好大的口袋,算了算了,你喜欢你就拿去吧。” 这时人群一个西海妖怪怒声道:“妖僧狂妄无知,大师又何必对他客气,这等妖孽越是忍让便越是猖狂,还请大师动用雷霆手段,趁早超度了他们两个,也算乾坤除害!” 一人开口,个个开口,莫不是附和之声,刚刚平静下的人群顷刻又复躁动,群情激奋,都劝高僧降魔除妖,无须对两个妖僧半分客气。 相柳和尚笑了,伸手一划,把对面所有人都圈在其,对苏景道:“你还拦着我?个个都欠拍。” 无意低语但也没有刻意扬声大喊,那些海妖、修家们大都没留意相柳说什么,可‘古刹高僧’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微笑此收敛,神情冷清下来:“这位师弟很喜欢拍人么?好,不妨拍我试试。” ‘古刹高僧’声内藏法,清清楚楚送入每个人耳。 相柳、苏景两人又次对望,都是一样的心思:凶庙妖邪假扮慈悲、邀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不错。那些凶物真的变了,原来他们凶残狠辣,但噬人吞血的**强烈难以自控;如今可以轻松驾驭能,聪明了、进步了。 ‘古刹高僧’说完,摆了摆手大袖,示意众人退开一些,以免无辜被殃及。 再看那些海妖、修家,或面sè兴奋,或目光炯炯,全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待他们再望向两个小妖僧,便如打量死人一般。 ‘古刹高僧’声音不停,平平静静:“或者师弟就此收手,我不会再追究什么。之前伤于你手之人,是我照护不周、我的错,我去偿。” 说到此,他又把话锋一转:“若你执迷不悔,再胡乱伤人,便真的走不了了。” 话音落,小相柳的手忽然动了,一样的招式、挥手遥遥拍人;一样的好使,只要被他手掌笼罩之人,只有被打翻在地一个下场! 相柳没急着去打和尚,他向着人群挥掌,刚刚哄闹时最激动最起劲的之人,便是他的巴掌落处! 人群惊呼怒叱,另有三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相柳手上打人,目光直视‘古刹高僧’:“我胡乱伤人了,你能怎地。” ‘古刹高僧’眼怒sè闪烁,口叱喝:“入阿鼻地狱吧!”扬手一道灿烂金光震起、直扑相柳。 苏景则对相柳无奈摇头:“打那妖僧就是了,何必与旁人计较。” 相柳再开口,但这次没有说话,嘴巴大张一口吞了和尚打过来的金光,跟着手势不变、又猛力一挥......不再打海妖、修家,而是遥遥拍向了和尚。 轰隆闷响! 拍海妖和修家,相柳只用一、两成力;现在打妖僧,实实在在十成大力! ‘古刹高僧’之前见相柳出手,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哪想到对方巨力暴涨......抵挡不住、脸孔朝下、被头顶降临的巨力硬生生碾于地面。 ‘古刹高僧’也被拍了。 小相柳口咯咯有声,不知咀嚼着什么,笑声有些含混:“装模作样,什么东西。”言罢,‘噗’地一啐,跟着叮当脆响、一枚被咀嚼得不像样子被他吐到了地上。 两个小妖僧对面,数千人的聒噪一扫而空,瞬间寂静。 高僧在地,手抽抽脚抽抽、爬不起来。(未完待续。jīng彩小说尽在记住我们的址: 第三七零章 大慈大悲摩大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凶庙恶地、邪佛老巢,相柳打翻了一个,自然还会再冒出两个......十六个,第一位‘高僧’趴在地上,片刻后十六名邪庙和尚显身。 长相各异,神情却一模一样,不恨、不怒、不怕,神情平静目光冷漠。 其一人快步上前,扶起重伤同门。地上的和尚xìng命还在,但一身邪佛法度被相柳砸得粉粉碎碎,废了。 另外十五个和尚散开身形,对苏景、相柳隐成包围之势。 来古刹闹事的两个小妖僧却无动于衷,苏景密语相柳:“老鼠?” 百多年前曾探过邪庙,对内凶魔的实力,苏景和相柳都有个大概计较:邪佛修持最高,深不可测。五大凶菩,它们的领大概和后来闯入摩天刹的‘帝释天’在伯仲间。 百零八恶罗汉未曾交手,不过他们的实力应该会逊于凶菩,但不会比‘韦陀’差劲。毕竟,于俗常眼光看来,韦陀的地位要比罗汉低些。 被相柳打伤的那个,修比起上次见到的凶物都要差上一截。 小相柳明白他的意思,密语回应:“肯定是那些吃死人的东西,不是老鼠便是怨煞污气。” 苏景点点头,这才抬眼打量刚出来的十几个和尚,对相柳道:“你还得接着拍。” 这时候忽然一个雷霆般的声音炸碎所有人耳:“何方法师驾临敝寺,摩天古刹罗汉堂弟子明非相迎来迟了。” 声若奔雷、措辞却客气得很,两个和尚并肩而来,说话的那个又矮又瘦、上称称一称怕还不到八十斤。另一个白白胖胖,笑眯眯的看上去和蔼得很。 到近前瘦小和尚挥了挥手,围住苏景、相柳那十几个和尚双手合十、退到了他身后。明白得很。这个明非的地位不低。 见宝刹又有高人出面,刚刚寂静的人群又有些躁动了。 合十敬礼、口宣佛号,明非再问两人来意。另个白胖和尚也借这个机会报名,法号‘蚌非’,是明非师弟。 两个外来小妖僧大刺刺站在原地,全没还礼的意思,更不打算客气寒暄。苏景语气懈怠:“我拆匾,他打人,我们师兄弟来此作甚。你还看不懂么?” “看得懂。但想不通。”明非微笑、字字爆响,震得人耳鼓发麻。 “看、不、惯!”苏景一字一顿,应道:“我们兄弟修佛八千年,也不过在大海地下起了个小庙。你们又是哪来的和尚,直接把寺庙开在了天上。好大的气派,惊到老衲了!” 相柳随口搭腔:“凭你们一群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东西,敢把庙端到天上,不怕遭雷劈么?” 苏景行布大圣玦气象、小相柳也不隐瞒自己的妖气,西海妖物受摩天刹沁染生来就修佛,这两个看上去也不例外。 事情似是明白得很,两个蛰伏深海的大妖怪。着恼这大寺凌天的招摇,故意来找麻烦了。 瘦小的明非和尚不动气,点过头又问道:“敢问两位法师法号,宝刹何处?” “我大慈。他大悲。我家的寺庙没名字、不过刚刚打定了个主意,想到一个好名字...你们的匾正好,回去我把那一横抹了,直接能挂。”苏景开口便说:“就叫摩大刹!” 这时明非身边师弟。白白胖胖的蚌非和尚开口:“两位法师修持jīng湛,当有广博盛名。当年和尚也曾遨游西海,却从未听说过两位。”此人声音发闷,说话时引动得身边空气嗡嗡作响。 这个白面和尚是西海一枚老蚌巨孽,三天前随众人一起涌入佛寺后,不受寺僧侣指引,找了个空子自己乱走,误打误撞遇到了摩天刹大方丈。大方丈不但未予责怪,反倒是因老蚌慧根深种万分欢喜,亲自出手点化、收做了门下弟子。 此事早都在入寺人群传遍了,个个都说老蚌因祸得福,同来的西海妖jīng人人羡慕得不得了。 “修持jīng深,就一定得名气大么?我们兄弟深居简出,只知修行从不理会外人,何来名气。”小相柳冷冰冰反问:“反过来,把庙开到天上,名声是响亮了,修持就一定jīng深么?” 老蚌修得笑面蚌甲,化作相时他的两片大壳子是笑眯眯的人面,变作人形时他也一样笑眯眯:“既然是我西海修持弟子,两位应该是从一出生就开始参佛了吧。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何你们与生俱来、有一颗修持心?” “便是拜这摩天宝刹所赐啊!”老蚌加重了语气:“宝刹沉海万万年,佛香随浪远播、禅味沁深海床,无数生灵受佛法 潜移默化,rì久天长,渐渐养出心一点佛光,又再慢慢开枝散叶,才有了今rì西海人人参佛、人人行善的盛景!不止两位,不止贫僧,这西海所有参修之人皆如此!所有人的修行机缘都是拜摩天刹所赐!” 老蚌的笑容更盛、声音则越发沉闷:“若没有摩天刹,如今西海不过是个妖海蛮汪;若没有摩天刹,西海妖族仍就蒙昧心智、醉生梦死不知大道何在......请教两位法师,如此大的功德,摩天刹不配高悬于天么?” 说完,老蚌双手合十,转向西方遥遥行礼。人群无数西海妖怪也全都面露虔诚、感激,待他们再望向两个来闹事的小妖僧时,也就愈发鄙夷了......老蚌一番话说到根子上了,没有摩天刹,你们连和尚都做不了,如今做了和尚,还有脸来摩天刹捣乱么? “屁!” 神圣古刹、人人虔诚时,忽然有人口出粗言,刺耳得很。 喝骂的,摩大刹大慈和尚。 一字响亮,小妖僧苏景稍顿片刻,不以陋言耻反还有些得意洋洋,先环视了一圈才继续道:“凭什么?” 明非与蚌非两个和尚同时皱眉:“什么凭什么?” “窃贼偷钱、恶盗夺命,前者不告而拿、后者恃强凌弱。古刹将禅意种进我心时,我懵然无知,况我知亦无用、我弱小无以相抗...功德,狗屁的功德!若是循循善诱、我指点迷津、帮我看清心,我自会心甘情愿皈依佛前。但趁着我还没出生,就给我种了禅心,何异古刹便绑了我来信佛,这等行径不是盗、不是贼?” “你口高高神庙,我眼巨盗恶匪,偷心之贼!”苏景字字清晰,越说越响亮:“佛在西天极乐世界,却悲悯众生,愿众生都能脱离苦海。广布庙宇、传经布道、显灵还原、请诸多罗汉、弟子行走人间......佛陀费劲心思、苦苦经营。” “尔等莫忘了,佛无所不能!只需一句法咒,所有生灵都可禅心深种,一觉醒来人人信佛,子孙万代人人信佛,三千世界万万生灵全都信佛!但是有这么简单的法子佛不用,却不停派人传经、时刻辛苦聆听世间......佛傻么?又或者,你们这里的和尚比佛还聪明么?” “佛不这样做,只因佛要的不是众生信他,佛要的是众生学他!人人都跑去佛前跪拜,心口如一:是佛你最大...又有什么用!反过来,怀疑佛、行以证、最终明白佛、学习佛,才是真正大道,才是佛陀所愿!” “佛不做的事情,你们做了,不知错,不以耻,还自以得计,自以慈悲。一伙邪魔外道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做这西海的活菩萨了?!” 说到这里,苏景伸手虚戳面前一群僧侣的脸孔:“一个一个,莫名其妙、自以是,全都欠我师弟狠拍!” 上次苏景从邪庙脱逃遇到‘神光’大师,听说过‘学佛’之说;后来鬼袍附魂影子和尚,偶尔闲谈和尚听说西海被古刹沁染,不以喜反还叹气,把其的道理也给苏景说明白了。 神光是当世神僧,影子和尚就更不得了了,他们两人的见解,再加上苏景的口才,两重道理揉在一番话说出来,自有气势! 附近数千人,尤其那些西海妖怪,个个面sè古怪...乍一听只觉苏景在胡搅蛮缠、可仔细想一想其的道理又烁烁放光。有些话,是真正的jīng深见解! 此刻他们再望向这位来自摩大刹的大慈法师,邪佞狂妄不变、却有隐隐透出一层庄严气象。妖威与禅意,狂妄和慈悲集于一身,古怪却醒目! 再说苏景对面那群邪庙僧侣,一个是老蚌成jīng,佛学见地比着虾和尚也强不了二两,另些则是邪念化形,修贪痴嗔的又能懂得多少真法,或瞠目或皱眉,根无言以对。 沉闷片刻,蚌非和尚咳嗽了一声,辨无可辨唯有冷笑:“好一番强词夺理,和尚佩服。” 明非和尚也再度开口:“法师的道理,还是留着去和自家的门徒讲吧,于此多费唇舌,只会徒惹笑话。” 小妖僧哈哈一笑,回头对大悲师弟笑道:“腹无点墨,辩不过就耍赖了。” 相柳不笑,语气淡淡:“不讲理,谁不会。” 对面明非摆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两位法师,还是直言所图吧。” “让你家方丈出来,我要和他商量商量把这庙沉回海底的事情。”小妖僧笑呵呵的,说话同时,伸手指了指大海:“见不得人的破庙,趁早别现世了。” 第三七一章 还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明非、蚌非对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前三声轻笑、浅笑,欢愉却不张扬。但从第四声,邪庙两个和尚的大笑陡然扩展轰烈,如雷霆扫荡,充斥四方! 再没了高僧的矜持与涵养,只剩下滚滚怒意与无尽鄙夷! “好心相劝尔不听、循循善导尔无视,回头便是岸你偏不回头,既然如此还有何可说。”明非一字一顿,如怒尊咆哮。 蚌非大笑沉闷,听得人心头受窒憋闷难受:“当知佛祖不止有一副慈悲心肠,还有一段除魔火xìng!给你慈悲你不要,非得超度才甘心!” 相柳冷哂:“你们这等模样,我倒觉得顺眼了不少。” 怒笑声,明非摇着头向后退去。 蚌非则正相反,大踏步走向柳相和苏景,行走之伸出手轻轻一弹自己胸口,竟是‘叮’地一声轻响,如法磬扬,闻者只觉心念一清、jīng神振奋。 随即只见一层层银sè光华自蚌非和尚的身上闪烁开来,眨眼功夫白白胖胖的和尚被光芒染得程亮铁银器sè、金属光华。 人群耸动,稍有些眼力便能出这是一重如意金刚体魄! “自你来到山门,几次出掌伤人,来你对自己的掌力颇有自信。殊不知,井底蛙!你不知道自己渺小,便永不会明白佛法浩瀚!”踏步上前,蚌非双目如火瞪向相柳,口叱喝不止:“来来来。座受你一掌,你能耐我何!若你伤我一根寒毛” 苏景忽然开口,笑而摇头:“话说得太满了,万一他要把你拍趴下了,你可怎么办啊。” 相柳就不喜言辞争辩,哪还会多废话,故技重施,仍是扬手一掌! 蚌非的沉闷大笑戛然而止。 ‘啪’地一声淬烈怪响,得金刚身魄的白胖和尚并未被打翻。 但他碎了!躯壳崩碎、不见血光没有惨叫,那一块一块身体清清楚楚在四散崩飞。仿佛一件jīng瓷人像被狠狠掼于顽石。 和尚崩碎同时。一道浅浅的影自和尚碎身闪出、yù逃。 与之前一模一样,柳相再把大嘴一张,把那道影吸入口、吞了 下一刻,噗一声。柳相又啐。只见一片粉嫩嫩的软肉摔落在地。奋力蠕动几下,又变成了白胖和尚,不过他的体型小了许多。不过才拳头大的小人,浑身**面sè青黑,抱缩一团瑟瑟发抖。 相柳笑了笑,对地上的‘蚌非’道:“珠还不错,多谢。” 在场都是修行之人,刚刚交战变化虽快、情形虽怪,但大都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蚌非和尚修成金刚体魄没错,不过他修的是壳。 说穿了,白白胖胖的和尚是老蚌的双壳所化。众人所见的白胖和尚只是壳,真正‘蚌非’躲在壳内。 相柳一掌拍碎了壳、吸老蚌入口,夺了他万年修炼的jīng华宝珠,然后把又把‘和尚’吐掉 沉静刹那,议论声起,人群微乱。 西海妖孽都知晓,老蚌就修行深厚,把一双厚甲炼得水火不侵巨力难撼。如今他又得大方丈点化、强上加强修出如意金刚体魄,谁还能奈何得了它。 可那个大悲妖僧就那么随手一拍,敲了老蚌的壳、抢了老蚌的珠! 别人不到,只有苏景能见,这一次相柳出手时,一枚小小琵琶自他掌心一闪而没。似是挥手,实则动用了宝物。 ‘毗摩质多罗’传承的九宝之一,老蚌的壳再硬又怎挡得住这等厉害法器。壳碎得一点也不冤枉。 之前大话说满,如今不堪一击再相柳嘴巴蠕动、两颊轮流鼓起,不用问也知道,他正在吸吮老蚌宝珠,好像吮糖豆,目带笑、味道应该不错。 一个被打倒,另一个面sè目光陡然狰狞,猛一声大喝:“咄!” 喝声落地,金光迸现:三团金光! 第一团瓦罐大小,悬于明非和尚头顶,微一震、化作一枚小小罗汉,手高举着一只铁钵; 第二团金光十里弥漫,悬于明非和尚身后,一震化形,巨大罗汉,同样手铁钵高举; 第三团金光来自明非自己,眼耳五官、皮肤毛孔,无一处不透出熠熠金光,顷刻间瘦小和尚化作金身罗汉,双手高擎、托一座铁钵过顶! 山门之内,数千海妖、修家轰然而乱! 唤请法相、凝形神尊这种法术不算罕见,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明非不是。 头顶那金光小罗汉,是他的真魂投映,那不是‘相’,非得修成一颗罗汉心,否则不可能投成此景; 身后那金光大罗汉,是他气韵化形,那不是‘相’,非得修持一身真罗汉气脉,才能得来那巨 大罗汉影; 至于体透罗汉光、骨披罗汉皮,更不是‘相’!自内而外、从头到脚,再也清楚不过,这个又瘦又小、貌不惊人的明非和尚,已经悟得罗汉真味、修出罗汉真身举钵罗汉! 刚刚蚌非的金刚体魄虽强,但还是术、是神通。可现在明非化身罗汉,却是法度、是真果,是领悟出慈悲意才能摘下的真正禅果。 蚌非、明非,两下相比,相差云泥。 怎么可能不吃惊,明非和尚竟是一尊肉身罗汉! 人群有些愚钝海妖甚至按捺不住满心激动,口嗬嗬怪叫着俯身便拜。 小相柳想都懒得想,举手又要拍。他身边苏景哈哈一笑:“别总拍了同行啊!” 前半句是对相柳而言,同时伸手拦住了他;后半句时苏景轻飘飘一步迈到‘举钵罗汉’身前。边说话,扬手抓住了举钵罗汉的钵。 传说举钵罗汉成道前,就无时无刻不举着铁钵乞食品化缘,此刻小妖僧上去就抢人家的钵,实在可恨! 偏偏明非和尚个矮小,苏景身形修长;前者双手高举,后者稍一扬手稳稳可及,居高临下好像大人在抢小孩的玩具。 见小妖僧如此孟浪,在场众人有的怒叱、有的惊呼,更多的则是鄙夷冷笑小妖僧真当那钵是叫花手的破碗么? 举钵罗汉的钵。是器、是宝、更是法!贸然上去伸手抢夺。除了死无葬身之地还能再有什么下场没死。 非但没死,小妖僧还在笑,那笑容、打从心眼里透出的欢喜。 然后就抢走了。举钵罗汉的钵被抢走了。 明非两手空空,钵易主! 刚刚散起的喧哗猛地汇聚成一声嘈杂、响亮的惊呼。旋即又复寂静无声!人人瞪大眼睛着苏景。眼明明清一切。心里却犹自不肯相信。 小妖僧眉花眼笑,手拿着人家的法钵,弹了几下。当当的清脆响声,于寂静山门内飘扬回荡。 忽然两声怪响同时传出,明非身后十里罗汉巨影撕心裂肺的惨嚎;头顶那一团小小的罗汉金光则是哇哇地尖声号哭。 明非自己则脸sè苍白,肉身罗汉又怎样,遭受重创后与凡人也不见什么区别,筛糠般簌簌颤抖不休。 明非是邪佛大殿上百零八恶罗汉之一。 佛门法度,与‘一百零八’数字有莫大渊源,如经念诵百零八遍,念珠百零八颗,鸣钟百零八响等等,是以也渐渐衍生出一百零八罗汉,可真正存于经典的只有十六阿罗汉与两位尊者,并称‘十八罗汉’。 明非妖僧能做到‘举钵’这个有名有姓的真罗汉,在一百零八个邪物自然算是优秀之辈。但是莫忘了,比着恶罗汉强得多的‘帝释天’都被苏景扔进了黑狱炼化,明非又怎么可能是苏景的对手。 夺钵过程,也是较力过程,阳火金风并举齐发,明非只抵抗片刻便告溃败,重伤加身! 着明非头顶那嚎啕大哭的‘小罗汉’,苏景忽然一伸手又把刚刚抢来的‘罗汉钵’塞回到明非手:“别哭了。” 抢走宝贝是斗法。还宝贝算什么?脆脆生生的耳光吧。 手捧铁钵,明非突然开始咳嗽,一口一口,呛出的尽是焦臭黑烟,五内都被阳火烧得稀烂,他还能活着就算道行jīng深了。 黑烟过后,大咳不止,再呕来的则是些黑炭似的东西,分不清哪块是心肝哪块是脾肺,就掉落在苏景刚还给他的铁钵,又一阵当当乱响 时至此刻,那些海妖、修家再望向两个小妖僧的目光里,哪还有半点鄙夷、愤怒,就只剩浓浓敬畏! “快回去,把你家方丈喊来,等和他把事情商量好了我就回去了。”小妖僧旧事重。 明非却再也站不住了,两眼一翻,瘦小身体直挺挺仰摔地面,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钵。 他身后那些小辈妖僧忙不迭抢上,有人扶住明非,有人‘捧起’蚌非,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古刹山门之内,连伤佛门弟,两个小妖这就现出原形、受死吧。” 随着喊喝,又有邪庙凶僧前来,白面无须五官周正的年和尚脚踏祥云,飘然而至。 “熟人。”苏景对相柳传音入密。 对方虽改头换面、易容化形,但苏景还是能认得出,新来之人、就是当初邪庙与众人争斗最凶的五大凶菩之一,‘大愿地藏’。 “轮到我了。”小相柳目光明亮,对这个对手感兴趣得很。 可是还不等相柳动手,古刹深处又一个声音传来,语气带笑和蔼可亲:“愿真,带他们进来吧,一起听座**。”(未完待续。) 第三七二章 讲经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石洞天内,无定道拙季老道早把庙事情给苏景讲清楚: 三天前古刹飞天山门开放,大群海妖、修家一拥而入。 古刹内早有知客僧人等候,笑容亲切态度谦和。问礼过后,他们摆动云驾承载众人,一路飘摇观览古刹。这庙宇宏大惊人,飞渡走马观花般的只看了前几重殿、几重院,就用去了整整一天光景。 其间知客为众人指点景色,自也少不了人向他们问这问那,知客僧大都耐心以答,但关键事情他们都微笑摇头,不做声。 拙季道长记得清楚,曾有人问起‘为何古刹隐没大海多年’,知客应道:始为清修,后却宵小所害,耽搁了这许多年,总算守得云开。说到这里知客合十、低唱佛号,任旁人再追问具体情由、宵小是谁,他都不再作答。 观览一天,寺有高僧传来方丈法谕:方丈与摩天刹诸院首座于讲经堂迎候到访宾客。此外方丈还为古刹重见天光之喜,做五天说法。 五天说法分作两堂,第一堂三天,但不是人人都能听,修持浅薄者被婉拒在外;第二堂讲两天,这一堂便人人都可听得了。 摩天刹的名头实在太响亮,又在沉落过无数年头后突然重临九霄,主持方丈迎见访客、座堂说法,适逢其会谁都想去听一听。 即便道家或者俗门的修士,听真正佛家高人的讲道也只有补益没有害处。 何况摩天刹僧侣说得明白,**过后,还有一百零八枚久奉于佛前的无垢念珠,选有缘人而赠。 摩天刹的宝贝谁能不贪心?苏景自问,若自己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会留下来试试运气,万一自己就是‘有缘人’呢。 苏景面前数千海妖、修家都是平凡之辈,他们不够资格去听第一堂**,聚集在山门附近等候着第二堂。至于入庙的离山弟子和其他各宗高手、西海的凶猛大妖,统统都被请去讲经堂听法了。 亲近之人置身险地。苏景自然着急,可着急又有什么用处。‘刹天摩’与摩天刹规模相若,大到难以想象,自己连‘讲经堂’在哪里都不晓得,与其乱跑乱撞,还不如就在山门旁‘一层一层的打’。 打过了小的,自有大的出面。果然凶菩显身的时候。‘方丈’也传声过来了。 凶菩‘愿真’闻声,就此止步。先转回身对着后殿方向遥遥合十,朗声应道:“谨遵方丈法旨。”说完,再转目望向苏景时,他脸上的敌意尽数消弭,变作和蔼笑容了:“两位法师,请随我来。” 苏景心暗喜,但也不会忘了自己现在是‘西海深处一老妖’的身份,与小相柳并肩、跨步登上凶菩云驾同时,口还在找古刹的麻烦:“高僧**。解经释义,为众生开视听添心慧,大好的功德!早年佛祖、菩萨说法时,有教无类、众生皆可来听讲,连老鼠臭虫都能来听。摩天刹倒是规矩更大了,听讲之人先得分出个三六九等,不够资格的不许听。摩天刹的老方丈果然了不起。比着佛祖还要更讲究些。” ‘方丈’的声音传来,耐心的很:“此事敝寺已经解释过了,一是经堂局促,容纳不开这许多人......” ‘西海深处一老妖’就是来找茬的,什么道理到他这里也休想说通:“西天灵台与人间远隔无数世界,佛尚且不遗余力传经布法。你却用一面墙把向佛之人挡在外面?这道理你自己说着不脸红么?地方不够大就拆墙吧。” 遥远处,‘方丈’笑了起来:“地方局促只是其一,还有另一重缘由:老衲第一堂,**时会有玄力涌动,修持若差怕是难以抵挡,反受其害。” “玄力涌动、难以抵挡?”苏景也笑了,笑声响亮:“**呢还是降妖呢?**讲到动用神通?方丈。你真的是我佛弟子么?还会你欺我不懂佛法?说法解经,讲述道理,有疑则答、有驳则辩,用神通做什么、唤玄力做什么?难不成谁不听你的,你便要动手么!” ‘方丈’语气不变:“不是那么一回事,法师误会了......”说到这里声音停止,似是稍作思量,片刻后他再度开口,依旧笑着:“不过法师所言也当真有道理的,罢了。我这就命人去拆墙;愿真,把山门处等候的诸位施主也一并请来吧。” 对方这么容易就告退让,苏景心稍觉意外,口则哈哈笑道:“老衲我诲人不倦、欢喜由衷;方丈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时候‘愿真’已经载着苏景、相柳飞出很远了,闻言应一声‘领法旨’,当即兜转云驾又回到山门,跟着他把大袖一甩,云驾猛涨把所有人都搭载上来。 苏景、邪佛一番谈说,都以浑厚真元贯于声,字字清晰远传四方,山门附近数千人全都听得到,谁也没想到托了‘大慈大悲’的福,居然能提前去听法,个个都欢喜得很。 到了现在,两个‘摩大刹’的小妖僧露过实力、辩过佛法,连古刹方丈都被他‘说服’。在众人眼苏景、相柳混横不变、可地位早都不知拔起了几重。 有些西海妖怪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将来是不是有机会能与这两人结交,做朋友是不敢指望的,但若往来几次攒下些情面,说不定以后自己身后能多出一座靠山。 大靠山。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有人鼓起胆量去向两个小妖僧寒暄,谢过两人提前把众人带去听讲。对他们苏景全不理会,小相柳更是面色冰冷无动于衷,唯独有一个尖头窄脸、形貌与虾和尚颇有几分相似的老僧来道谢时,小相柳微笑起来,似是对此人颇有好感:“你家庙宇何处?” 那个海妖化形的老和尚受宠若惊,正待开口作答,一旁苏景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快退下吧,我师弟可喜欢吃虾了。” 老和尚大惊失色,忙不迭躲回人群去了。其他人啼笑皆非,但也没人再敢来和两个小妖僧搭话了,他们对谁和蔼就是想吃谁,这可十足让人受不了。 凶菩‘愿真’主持云驾,徐徐飞行一阵,他的心咒准备妥当,对众人说道:“请站稳,勿惊慌。”言罢施咒,云驾狠狠一震! 众人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黯,跟着光明大作,再看四周已经变了景色。 云驾消失不见,不知不觉间众人落足于地面,四下眺望,远处影影绰绰可见大殿朦胧、高塔揽雾,不用问了,他们已经置身古刹央。 面前则是一番忙碌景象,数百个小沙弥跑来跑去,忙得满头大汗:拆墙。 高耸入云、一面镌满梵佛撰的厚重围墙,砌垒巨石皆为三丈见方,小沙弥们蚂蚁搬家似的,几下攀上墙头口喃喃念咒,抓起比他们身形要大上几十倍的巨石跳下来,再撒腿跑到一个手撑布袋的肥胖和尚面前,把巨石投入袋。 肥胖和尚笑容满面,一边撑着口袋走来走去,一边柔声相劝:“莫着急、莫着急...待方丈**过后再把你们砌回去。” 听了后半句大家才晓得,和尚居然是在劝口袋的砖头。 工程浩大,但小沙弥们手脚麻利,没一会功夫高墙渐渐显出豁口,墙后是一盏湛湛清透、如镜光亮的平湖。 “此处便是敝寺讲经堂了。”愿真解释了一句。 讲经堂不是堂,高墙围拢的大殿也不是殿,是一座漂亮的湖。 苏景笑道:“有些意思,这个讲经湖真让我开了眼界,只是你家方丈、听讲众人呢?莫不是在湖底讲经?哪有何必把庙升上天空,直接在海底呆着,不比湖底更敞亮么。” “还请法师稍等,”愿真全听不懂小妖僧刁难似的,微笑以对:“待围墙全部拆除便可入殿,届时一切可见。” 两个小妖僧暂时不再说话,相柳盯着小沙弥忙碌,苏景的目光更多则是放在那个布袋和尚身上。 燃香功夫,高墙彻底不见,布袋和尚却依旧撑着袋子......数百小沙弥整整齐齐对着宾客合十施礼,跟着高高兴兴地跑向布袋和尚,个个纵跃、全都跳进了口袋。 肥胖和尚这才扎住自己的布袋,将其负在肩膀上,甩着袖、趿着鞋,口哼起个小调笑咪咪地走了,几步之后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愿真才对大湖合十:“启禀方丈,大家都到了。” “好,诸位请勿惊慌。”只闻方丈之声,不见方丈其人。 而他话音落处,湖水忽然沸腾起来,波涌动涛湍急,层层湖水从四面八方向着湖心聚集,一座大浪顷刻成形,越拱越高。 两三个呼吸功夫,巨浪如山耸立;再一眨眼,巨浪轰动,向着众人狠狠扑来! 眼前湖水翻卷,耳轰鸣如雷! 谁能不惊骇?一时间敕令响亮宝光闪烁,数千人同时做法以求自保!大浪压头,但想象的巨力并未袭来,众人只觉一阵清凉加身,目光片刻模糊后迅清晰起来,忙做张望,眼前景色再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七三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那一个大浪砸下,不曾伤人,只是把大湖铺展得更加广阔了。 苏景没有迈步上前,但是大湖前铺十余里,是以苏景一行数千人,已经置身于湖面。 落足于湖面,便是进入了经堂,此堂一切都呈现于眼前:前方远处,横三世佛巍峨耸立,佛前一个消瘦老僧身披袈裟,悬湖三尺凌空而坐。 老僧两侧,四位弟子侍立,赤足站于水面,真实身份自不用说。 ‘经堂’两侧,百多个和尚双手合十,端坐于湖面,他们的衣着与苏景前面打过的明非、蚌非相同,当年凶恶罗汉,今曰修持僧众! 恶罗汉身后,则是大群土修家、西海妖jīng,其不乏汉家名宿、海巨擎,能在此听古刹方丈第一堂说法之人,比起山门处的修家和jīng怪,不知要高明了多少。 听讲众人也坐于湖面,但古刹自有待客之道,无须客人施法,每人坐下皆有一片青青荷叶托浮。 邪庙经堂有诡怪法术加持,外来人在踏进大湖前看不到内情形;早到经堂听讲的众多修士,一样对外面事情全无所查 两天前‘够资格’之众踏上大湖,浮坐青荷,古刹方丈自称‘寂界’,又众宾客引荐了‘慈真’‘智真’‘行真’‘悲真’‘愿真’五大院首座,之后也没多做寒暄,直接开始讲经。 寂界方丈以梵语说法,听讲人除了一些土来的高僧,倒有九成听不懂。 不过听不懂无妨,他说什么话都不要紧。方丈的声音入耳,听讲众人自然就能明白他的话之意:传神奇术,声入耳、意归心! 寂界老僧不仅见解jīng妙、讲说引人入胜,声内还暗含妙法,听讲众人只觉神清气爽,越听心境就越开明,难言之妙萦绕于身,jīng神也就越发集。 坐湖听讲、泱泱三千众,个个目光昂然神采飞扬,专注于高僧言说,一行离山弟子也不例外。唯独一人,星眸半闭面目倦怠,一副昏昏yù睡的模样:是明媚少女,一贯机灵鬼儿似的,却在犯困时丢了明少了媚,但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点憨态,人世间最后一个莫耶女子。 小妖女不听不爱听老和尚说法,要不是剑穗儿几次悄悄伸手去捅她腰眼,她怕是真要睡着了 忽然间,高僧收声、大湖延展,又有一大群人显身经堂。正听讲的修家、妖jīng们都转回头向来人望去。 来人三个和尚站在最前,分外醒目。 剑尖儿目光掩饰不住的惊讶,密语低声:“那个是‘愿真’?他何时离开方丈身旁的?” 剑穗茫然摇头,双姝望向同伴。身边离山弟子、附近土同道,甚至包括不远处弥天台谛光神僧在内,众人全都面sè惊诧: 自讲经开始,古刹五大院首座一直侍立于方丈身边。众人听讲入神,但全都清醒得很,却又谁都不曾察觉那个‘愿真’早已离开了经堂。 这事未免匪夷所思,众人诧异同时,免不了对古刹神僧的修持再添敬佩。 不听的眼光不迷茫,反而更加明亮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妖僧苏景,笑了,对身边的剑穗儿低声道:“那个和尚好看!” 剑穗不明白:“哪个?” “好看的那个。”不听欢喜,比欢喜罗汉还欢喜 苏景被带入经堂,目光稍作寻梭就找到了离山同门,见大家无恙,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了下来,此,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欢喜了。 只一扫而过,不露痕迹,再不多望一眼。 忽然,湖面起微澜,一朵朵荷叶浮现,不见谁动法主持,荷叶便轻轻移转,一片一片来到刚入经堂者身旁。 一个人,一片荷。唯独苏景与小相柳没有荷叶。 “诸位请坐,听敝寺方丈。”愿真和尚转回身,对身后众多修家合十躬身。 众人赶忙还礼、纷纷落座,愿真又对两个来捣乱的小妖僧说道:“两位法师不是要和敝寺方丈商量,将摩天刹重新沉入大海么?这便随小僧去见方丈吧。” 这事对后来的数千人早都不新鲜了,可先入经堂的三千众尚是初闻,马上就明白这两个小妖僧是来捣乱的,当即有十余人呵斥出声。 苏景才不当回事,还对小相柳笑道:“这里的人都不太好拍了。” 相柳不密语,浑不怕别人听到:“一共十四人,我都记下了,等办好正事我一个一个拍给你看。” 大湖上人人耳聪目明,都听得到相柳的狂言,叱喝声猛然响亮。 两个小妖僧都是狂狷东西,一个哈哈一笑,另个面sè不屑,迈开脚步踏水凌波,跟在愿真和尚身旁,向着前方走去。 土的修家还好些,懂得礼数、晓得在这经堂不该造次,万事自有寺高僧主持;可那些西海的大妖都凶野惯了,见两个小妖僧全不把旁人放在眼的模样,忍不住就要发作。其甚至有几个都站起身来,跃跃yù试、打算扑上来对苏景、相柳动手的样子。 正吵闹,不知是谁,最先‘咦’了一声,跟着越来越多的低低惊呼响起,很快连成一片! 一阵惊呼落后,湖面迅安静,没人在叱喝,修持浅薄的瞪大眼睛、心基深厚的神情没那么夸张但也人人瞩目近万双目光,都盯向一处:愿真和尚身后。 愿真正走在湖面上。 平地而行或纵云驭风时,这和尚全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踏足平湖开始,于他身后三丈处就掀起了几道涟漪。 两前、两后,前后相距七丈、左右间隔九尺的四道涟漪。 愿真前行脚步不停,四道涟漪也开始‘移动’,左前、右后齐动、继而右前、左后跟上,如此往复,追随于愿真。 每一道涟漪散开刹那,清晰可见那一方湖面微沉,水波荡得快,但修家留意之后眼光更快,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一枚巨大爪印哪还能不明白,一头看不到的凶兽,正跟在愿真和尚身后! 四道涟漪,因凶兽落足而起,又随凶兽前行而散。 明湖圣水,自有鉴真妙用,开始还只是涟漪、爪印,走过一段‘路’之后,水开始呈映出凶兽倒影,渐渐清晰、渐渐分明: 碧睛、白额、通体乌黑的矫健巨豹,双耳尖尖、头顶着长长独角,四条腿与长尾裹挟鳞甲无人不识,释家圣兽、大愿地藏菩萨坐骑:谛听! 水有倒影、湖面生涟漪,但愿真和尚身后始终空空如也,那谛听有形有影却不可见。 愿真不语,继续前行,排坐大湖两侧的百多名‘凶恶罗汉’语气轻柔,转回头向众多修家解释道:“愿真师叔得谛听天灵,平时都养在体内,只有遇到邪魔时它才会显出形迹,诸位放心,圣兽慈悲,绝不会胡乱伤人。” 见邪魔才会显形的谛听大兽谁是邪魔,不言而喻了。 众人得了僧侣的解释,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愈发惊诧了,‘真灵’不是法相、不是神通,它是游散于世间、真真正正的圣兽魂魄气息。 圣兽神奇,魂魄气息得天地造化,会化作灵魅,但绝非随便什么修家都能豢养,要它认主除非你身具真正的神佛修持。归结眼前,谛听真灵追随愿真,便说明愿真已经修得大愿地藏菩萨真法jīng义。 不妨换个说法:这愿真和尚是摩天刹的门徒,同时他也是大愿地藏菩萨于此间、此世的衣钵传人! 他之所在,便是地藏显圣;他之所望,便是菩萨心愿! 一头大兽追随一位菩萨,一重法度修成一个身份。 愿真,他是人间地藏,他正在湖面上行走。 弥天台谛光大师整肃面容,双手合十,轻唱开口。他身后果先等一众弟子也随声轻颂。弥天台高僧动唱,此间四百余名来自土各宗的释家弟子同声开口: “愿我临终无障碍,弥陀圣众远相迎;迅离五浊生净土,回入娑婆度有情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摩诃萨。” 轻唱不止,一遍遍往复轮回,入境平湖陡添神圣。 愿真和尚不停步,但把双手合十于面前,口也做喃喃念诵当他持咒,脚下迈步似是沉重了些,也在这湖面上踏出涟漪。 第一步,右脚,涟漪播散,等他拔足而去,那方圆丈于湖水陡变漆黑,做辨尘入微,无数小小魔鬼,正大呼小叫、饮血嚼肉欢笑作乐;第二步,左脚,依旧涟漪荡漾,仍是丈许湖水漆黑,内大群怪物,正彼此残杀,厮打起劲,鲜血四溅碎骨横飞;第三步,第三潭黑水现,男男女女苟合,时时刻刻都在轮换着银乐对象,内人乐此不疲;第四步,小小人儿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把‘地上’一块块黄金装进口袋、抱进怀里,实在拿不下了他们竟把金子含入口吞下肚里,下场不言而喻,片刻就死掉了。随即又有新人涌出,抢那死人的金子,甚至不惜给他开膛破肚;第五步第六步愿真一步一步,踩出的皆地狱景sè! 待他八步过后,身后留下来八潭黑水、八座疯狂地狱。 突然之间,八座‘地狱’烈焰升腾,内怪物挣扎、惨叫,可又哪里逃得掉,尽数被烈焰焚化青烟!顷刻间,地狱干净、黑水复原,大湖重归平静。但之前八座‘地狱’位置,显出了八枚金sè大字: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亦幻亦真,愿真心咒化影,正是大愿地藏菩萨的宏志大愿! 第三七四章 步步生莲,花开见佛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八字誓言显于湖面同时,沁人心脾的清馨香气忽然飘散开来,还有悠扬钟磬不知自何处传来、萦绕耳畔。经堂之所有佛徒皆做禅唱,轻声齐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言辞不足以形容,唯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此刻明亮大湖,佛法无边、神圣无边! 苏景、相柳对望一眼,两个小妖僧的神情都有些古怪,完全一样的心思:若我不知真相,怕是也会虔诚做拜了。 不能怪别人糊涂,只因这‘刹天摩’不存丝毫破绽,谁能看得穿! 古怪神情一闪而没,苏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些许无奈,随后停步、转身,身形略沉把双脚沉入湖面下,跟着一路小跑、西西哗哗地蹚着水、蹚回到愿真和尚‘踩’出的八字处。 再之后,苏景把那八个字给蹚散了。 莫说湖面大群修家、古刹百多僧侣,就连小相柳都忍不住斜眼看苏景了。 人家动心咒、显法度,你若不服气大可施展本领,让别人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修持。哪有苏景这般......两个学生在一起,一个写出了满卷好字,另一个不爽快,提起笔把对方的墨宝给画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愿真是得道高僧,只微微一笑,不呵斥、不计较。 蹚散了愿真的八个字,小妖僧开心许多,回到同伴身边继续前行,忽然,他脚上冒起了几缕小小火苗:刚刚蹚水靴子湿了,此刻生火小心烘烤。 小妖僧头顶结疤、身着僧袍,扮相上倒还像个和尚,只是他脚上的鞋子不是僧人洒鞋,而是一双软底快靴,靴腰上居然还绣了花...... 任他搞什么花样,没人看得起他!众人的目光大都望向愿真,眼暗藏敬佩;另外还有不少心思活络、见识不错的修家。把目光投向了方丈身边另外四院首座......一个如此,另外几个又岂会差。再细想他们的法号:慈、行、智、悲、愿,正是五大菩萨之名。 愿真修得大愿地藏菩萨的真法精义,其他四人呢? 琢磨着、打量着...忽然吃一惊!之前未曾留意,此刻众人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那四大院首座身后、水面。也显出真灵倒映: 悲真和尚身后,大悲观世音菩萨坐骑金毛吼;智真和尚身后。大智殊菩萨坐骑青毛狮;行真和尚身后,大行普贤菩萨坐骑六牙白象;慈真和尚身后没有真灵坐骑,而是倒映着一棵菩提树,传说大慈弥勒菩萨也如佛祖一般,悟道于菩提树下! 不再是敬佩了,而是敬畏!没人能不惊骇,早知摩天宝刹不平凡,但亲眼得见之前,又有谁能想得到它竟不凡到这般程度。 五大院首座修到五大菩萨精义。那主持方丈又会修成什么? 就在众人心惊疑不定的时候,湖面上又见异象! 两个小妖僧,冷目冷面不苟言笑的那个,突然变成了两个:他一步跨了出去,一步盈丈。但‘他’还留在原地。 ‘前一个’相柳和尚走出去了,‘后一个’相柳和尚留在了原地。 而前面的相柳脚步不停,一步迈出。身后再留下一个......相柳向前跨出七步,身后留下了七人! 每一个都是相柳,但神情各不相同,或嗔或笑、或凶或善。 相柳动威!他忍不住了,邪庙未动手但一次次扬威,若自己再不拿出些手段。自己都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八座身家真身排齐一列,迈步向前。不过那个‘离山剑袍相柳’未现身,如今是和尚之间的事情,有头发的不用出来。 一个相柳,八个和尚! 来闹事的小妖僧终于显出一线峥嵘!乍看上去八个都是普通和尚,可金玉菩提炼化的真命、真身,自有佛香笼罩!经堂有的是高僧、大修、巨妖。一见八个和尚气度不由轻轻抽了一口凉气。 普通修家或妖孽看不出小妖僧的佛韵,但至少能晓得......八身即八命,有八条性命的妖怪,岂能是平凡之辈。 八个人手一晃,四样凶器四样乐器,每人各执一件,修罗第三王的精炼宝物,甫一入手邪气暴涨!八个相柳妖僧,身上佛像氤氲,手血煞弥漫,亦正、亦邪、仍是邪! 见到八个和尚,众人还只是轻抽凉气;当‘相柳们’法器在手,众人便是低低的一声惊呼了。 小相柳亮出了自己的势子。 先入经堂的那三千众大概明白了:为何寂界方丈要把来古刹捣乱的妖僧带到经堂......因他们有来摩天刹捣乱的本钱,自然也就有了面见方丈的资格。 冷面妖僧示威,与之同行的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妖僧还在生火烤靴子,不得不说,他的火玩得不错,火苗肉眼可见、来来回回急急滚动,只蒸腾水分不会烧毁自己的靴子。 小相柳侧目苏景:“你真不动?不像你啊。” 话音刚落,忽然,一头毛色亮丽、鸽儿大小的雀子出现在苏景肩头,雀儿身形不值一提,但器宇轩昂,转头顾盼凛凛生威。 经堂内不乏识货之人,一见雀儿立刻有人低呼出声:“玄鸩!” 一滴口水就能毒死一个元神大修,一根羽毛足以毒杀一个有模有样门宗的剧毒之鸟,玄鸩! 低呼修家身边,有同门师兄,师兄密语轻蔑:“玄鸩虽强,比起摩天宝刹那五位菩萨还差了不少。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东西,没得比......” 话没说完,师兄蓦然收声——明明是传音入迷,那个肩负玄鸩的小妖僧居然望了过来,难不成他能得到? 苏景笑着向那对密语的师兄弟点点头,同时大袖微微一晃,一根乌黑长棍被他拿在了手。 长棍在水面上轻轻一顿,闷鼓般‘咚’地一声大响! 水波荡漾、涟漪圈圈散开...当水面回复平静,苏景身后、如镜湖水,也出现了一枚影子。 便如那些菩萨的真灵坐骑,不见大兽真形,只见水倒映......龙! 一头金色、护法、巨龙! 张牙舞爪、龙须贲张。周身金鳞逆起的暴怒金龙! 大圣玦有龙,催一道小小法术将其投影于水,与苏景的修为而言连举手之劳都算不等。 轰地一声喧哗声,可喧哗刚起,行走水面的苏景又将手长棍轻轻一顿,咚的巨响压下一切嘈杂声音,水有出现了一枚影子: 鲲! 身形并未完全展开。只维持三十丈的北冥之鱼,海鱼祖。鲲。 一龙一鲲,两道巨大水影摇摆游弋,追随苏景身后。刚刚被闷声压住的喧哗猛涨,而苏景动作不停,手长棍第三次,咚一声敲击水面...... “南无阿弥陀佛。” 毫无征兆里,一声佛号整齐、浩渺。 毫无征兆里,十七个僧人,个个手执长棍。出现在苏景身后。再不是倒映,真真正正的十七个僧侣。 每个僧侣都单手持棍,他们的另只手:有人举钵、有人托塔、有人抱着一头小狮子、有人在挖耳朵、有人在缕自己长长的眉毛,还有一个好像开柜门似的打开自己的心口、胸无心、却有一尊小小佛陀端坐...... 举钵罗汉!托塔罗汉!笑狮罗汉!挖耳罗汉!长眉罗汉!开心罗汉......十七个僧人,再加上那个笑呵呵的小妖僧,明明白白就是十八罗汉! 奉佛陀法旨、常驻世界匡护人间的十八罗汉。 不用证明,不用显法。只消一看就知道,他们就是、真是、一定是十八罗汉! 苏景从自己的欢喜罗汉法棍领受一道变化,十七迦楼罗也照样能从法棍领到罗汉真形。这是来自真正摩天刹宝物的神奇,莫说周围修家,就是那邪佛方丈也看不透。 而此刻再看小妖僧的笑容,又哪还有半分轻佻。那笑容发自内心**无限,若非真正欢喜绝绝笑不出的、笑,容。 “妖魔除尽、玉宇澄清、扬手欢庆、心花怒放......罗汉欢喜。”苏景轻歌慢唱,罗汉欢喜,苏景欢喜! 玄鸩比不得五位菩萨真传?那金龙呢?巨鲲呢?十八罗汉呢? 喧哗声陡然暴散开来,再也无可抑制。 混不起眼的小妖僧,龙、鲲和罗汉?谁能想得到。谁敢想得到。西海妖孽之,怎么可能还有此等释家大修。 还有,两个妖僧是来捣乱的,那双方真要打了起来,便是十八罗汉斗菩萨么?! 事情还没完。 终于有人发现了,湖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一朵朵莲花,花苞饱满、将绽未绽。刚才人人都被苏景那三次顿棍引去了心神,竟无一人留意莲花从何而来。 不过不难追查的,一朵又一朵莲花苞还在不停生出,源头就在苏景脚下......他迈步,他前行,他每一次拔足而去,脚下都会生出一朵含苞莲花。 这道法术好看,但境界以论,实在算不得什么,仿佛大将军在拉开八百斤铁弓后,又耍起了木头片子大刀,比起苏景刚刚亮出来的手段,从湖面上踩出些莲花,不值一提了。 正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苏景第四次顿棍,再熟悉不过的‘咚’一声响。 被他踩出的一百零八朵莲花花苞,随他一棍尽数绽放!便是这个刹那,天空玄光迸放,梵唱之声滚滚如雷!每一朵莲花开放,内都射出一道金光直冲九霄,而花金芒投射碧空,赫赫然:五佛、四波罗蜜、十六菩萨、十二供奉、五顶轮王、十六金刚...... 一花开于苏景脚下,一佛映于湛湛蓝天! 大湖寂静,莫说之前的喧哗,就是呼吸声都不复存在,分不清他们是目瞪口呆还是失魂落魄,人人呆呆愣愣,只知道死死盯住苏景。 一百零八莲花,一百零八神佛。 请动佛影投于莲花,世上没有这样的法术! 这是法度、是非得千千万万年佛堂苦修、明澈见悟才能修来的菩提果!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莲花圣洁,佛更圣洁,只有心存真佛才能请佛入花开。 苏景还在前行。 步步生莲,花、开、见、佛! 。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七五章 小谛听,唾其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心里没佛,但他有风...... 被古刹炼化无数年头的天外罡化作他的天乌阳火,原来罡饱满禅意尽数融入他的玉露金风。苏景甚至不需刻意施为,只消把自己的金风凝相莲花,其它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由得湖莲花开,由得天穹佛祖现,苏景不再理会,转过头对愿真和尚道:“刚刚我把那八个字涂掉,是为了你好。” 连寂界方丈的目光都告闪烁,愿真的脸色又岂能好看得了,但他还是笑了笑:“小僧不解,请法师指点。” “话说得太满,想收场就难了。”苏景笑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话音落下,始终翻卷在他靴子上的那几道火苗突兀散开,就在平湖水面燃烧起来。 顷刻,小小火苗化作熊熊烈焰,向着四下横扫而去! 但这火没温度,不伤人,自湖面扫过后便告消失。只是烈火过后,澄清大湖再多出了一枚影子: 充斥整座大湖的森森黑狱,一道道烈火翻腾鼓荡,成千上万孽鬼恶魂哭号挣扎......又是一座‘地狱’,但苏景之狱不是幻象,它来自真实宝物的投影;狱恶鬼也不是什么小小人儿,个个都有法力、有罪业,哭号与咒骂清晰可闻,如针刺耳。 见了这一道影,本道自己惊讶已极、就算小妖僧再亮出什么手段,自己也不会再惊的修家们,心里不由又打了个突:到底是什么人,还会随身带着一座烈火炼狱! 苏景向脚下指了指,对愿真道:“莫说地狱,就连我这座小牢都还没空,地藏菩萨人间衣钵传承弟子,不该下去做祭炼、超度么?” 这是直来直去的挑战了! 愿真不应战,冷笑了一声:“你的狱又非地狱,我用去么?” 苏景也在笑,但他笑得真坦然、真惬意:“你管是什么狱。内罪人皆为恶魔、个个都背了沉重罪业,还不够理由下去超度么?”困于黑狱的究竟是什么,稍有见识就能认得。 愿真无以辩,闭口不言。苏景一挥袖子收了黑狱投影,继续笑道:“现在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满了吧?也知道我把那八个字趟掉是为你好了吧。”说着苏景又回头看了看跟在愿真身后的谛听倒影,赞:“威风!” 愿真的声音冷冷清清:“比不得法师的龙和鲲。” “菩萨你说笑了,谛听、金龙、巨鲲都是不搭界的大兽。没得比。”苏景语气谦虚:“真要比,就得拿谛听比谛听。” 愿真本就不愿再和小妖僧讲话。又听他言辞莫名其妙,干脆不去理他。不料苏景又把袖子一挥:“你看看我这头......哎哟!” 甚至包括愿真在内,大湖上近万人,谁都没看清楚苏景这次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见到一道流光自他袖落入湖面,随即湖水暴涨! 事出突兀,众人的心神又全被苏景所摄,一时间应变不及,快一半的修家被陡涨湖水泼溅全身。 离山弟子修为精深。自不会受湖水所害,个个随浪而起,唯独队伍那个小妖女没躲开...不是没躲开,她根本就没去躲,心甘情愿被苏景搅起的水浪拍,脸上的笑容被湖水洗过,变得越发明媚了。 把石头扔进水瓶。瓶水面会升起,乌鸦喝水的故事连土的小娃娃都晓得,湖水陡做暴涨的道理,众多修家又怎么会不晓得:小妖僧...不,欢喜罗汉把一个庞大、沉重的物件掉入水。 现在欢喜罗汉哪还有丁点欢喜,一脸气急败坏。怪叫声急急投身入水,看样子是捞他的宝贝去了,过了片刻他才重回水面,笑容重归于面,边笑边摇头:“堂堂大兽,连凫水都不会,你羞不羞愧!” 小罗汉一手持乌黑法棍。另只手拎着一头畜生的后颈,哪里是什么大兽,不过花猫大小,正在苏景手猛抖狂甩,甩去一身水,口呜呜低鸣,不知是不满还是争辩。 数不清第几次,轰轰喧哗骤起,佛门清净地沸反盈天!经堂万人,在看清苏景手拎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时,还能忍住不出声的不足三百! 不会游泳、花猫大小、正在苏景手委屈低鸣的‘东西’:独角尖耳、白额皂身,四肢长尾鳞甲满铺,那是一头谛听啊! 又难怪那么小的东西落进水,会让这座磅礴大湖水位疯涨。 愿真有谛听真灵,了不起得很;可是和苏景手里这头‘小猫’一比......门板上的门神画比得真正哼哈二神将么?小庙里龛台上的泥菩萨比得西天真大士么? ‘小猫’面前,真灵算个什么东西?! 欢喜罗汉手,胖墩墩的小畜生,小虽小,却是真真正正,活着的谛听。 邪庙方丈以下,所有凶僧面色铁青,眼角轻轻跳动...... 苏景没有活谛听,但他手的宝印久润佛光、又得只能以‘法力无边’而论的盲眼和尚点化,加之最近镇入黑狱重新修炼,业已透出十足灵气,让它显圣出来冒充一会,任谁也休想看透它的本相。 不过苏景是真的不晓得这大印不会游泳......冒充不敢持久,一边眉花眼笑地数落谛听,挥袖把它收回黑狱。之后苏景回头,再看水面,全无丁点风度问愿真:“你的谛听呢?怎不见了?” 就算苏景的印不是真谛听,它也是真正宝物,岂容邪灵与它共存一片湖水,落水时便给了‘谛听真灵’一记痛击,将其赶走。 ...... 苏景喜欢排场不假,但也不会闲得没事乱显摆。不过这次不一样,他非得‘显圣’不可。 早在山门处苏景就看得明白了,人人都把摩天刹当做圣地,个个都会自觉维护古刹。苏景不奢求别人帮忙,可至少不能让这么一大群凶猛家伙去给邪庙做帮凶。 他一定得证明自己‘真正佛徒’的身份。 只有如此才能让这经堂近万修家明白:此子不是来捣乱的,他此行是为除妖降魔! 只是他的手段、宝贝太多,先动哪样再动哪样,什么能亮什么不能亮,心总得有个计较。所以初入大湖时他什么都没做,只老老实实地走着。偏偏邪庙妖僧沉不住气,又是大兽真灵又是菩萨传承的,一样一样显示出来,反倒让苏景好做安排了。 到底是被镇压暗处,万万年不见天日的邪物,修为高法力深脑筋好。但却不明白这‘排场’之道不讲究先声夺人,后发制人才是惊奇满堂彩的关键! “西天、西天行、行...”人群之。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结结巴巴、吭吭哧哧、着急无比,更激动无比。 众人的心早都被‘小妖僧’那一桩又一桩异象搅得躁动不已,忽闻怪叫不免再吓一跳,齐齐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弥天台高僧队伍一个少年和尚攥拳咬牙、眼睛亮得吓人,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盯住苏景喊道:“西天行者啊!” 喊叫的,也算苏景的熟人。神光大师衣钵弟子,小和尚果先。 ‘西天行者’,西天灵台遣于人间行走的使者,传佛法、除妖魔、正视听、护良善。 这只是释家的传说,是否真有这个‘行者’谁也不曾真正见过,就算真正见到了也没用。我说:我乃西天行者。你问:你怎么证实?难不成佛祖还会给这位行者发一枚‘真传命牌’来确定身份么? 但随着小和尚喊叫出口,瞬瞬惊诧过后。知晓‘西天行者’典故者倒有大半点头,面露恍悟。 若非西天行者,怎能有护法金龙;若非西天行者,怎会随身带一座烈火炼狱;若非西天行者,怎么会有谛听相侍、怎么会有欢喜罗汉身、怎么还会有另外十七罗汉同行、怎么会有步步生莲花开见佛! 若他不是西天行者,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苏景没想到小果先这么给面子。一笑欢畅,两只大袖轻轻挥舞,鲲隐龙没,法棍消失罗汉不见,百零八多金莲迅浅淡、透明,化作一汪清水归于大湖,所有异象齐齐收敛。再又猛把双臂一挥,‘啪’地一声清脆击掌,双手合十面前。 和尚依旧,但笑容不见,面色入水目光微怒,他身上氤氲起淡淡佛光,小妖僧?小圣僧! 再没有其他花样,苏景径自走向邪庙方丈。 至此,大湖停经众人也终于明白:出事了! 这摩天古刹,出事了。 登门来找茬的,不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知之辈。两个年轻僧侣是真真正正的佛家精修大德!其之一甚至可能是只存于传说的西天行者。 一方是上古宝刹,一方是真修圣僧......这是一场金刚斗罗汉的惊人大戏! 只是释家金刚又怎么可能和佛门罗汉斗上?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除非,一方是假金刚、或另一方是邪罗汉吧。 没有见识的满怀激动等着看热闹,有识之士心已然升起了疑问,或许他们不会站到苏景身后,但此刻对这摩天古刹也不再是十足笃定的信任了。 这个时候苏景已经走到方丈寂界面前三丈处,止步,声音平平静静:“你是寂界?” “正是老衲。” 大湖顷刻寂静,人人屏息凝神,仔细聆听,两方佛法顶尖人物终于正面相对,交锋在即,下一刻欢喜罗汉该做厉声质问吧? 果然,苏景目光凌厉,深吸长气,轻轻咳嗽一声轻轻嗓子,跟着开口:噗地一声,一口口水直啐妖僧面门。 不质问,唾其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七六章 照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精深修持,形迹脱俗,行事只问本心不看世俗礼法,东土释家本就有癫活佛疯金刚之说。遇到腌臜东西,必唾之。 苏景一口口水,不含法力更非神通,啐出的只是他的态度:你个肮脏邪物! 不过这一啐十足出乎所有人意料,众人都愣住,小相柳微皱眉,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要啐一口。 跟着,竟有人喝彩:小神僧真个性情!出声之人,小妖女不听。 还有人附和:阿弥陀佛,心做性,性做行,心有界而行无忌,心行如一,莫之善也。合十附和的那个,小和尚果先。 又是噗的一声,小相柳下定决心,也啐了。 两口口水不存伤害,方丈寂界只稍一摆头就躲过去了。邪庙内五大凶菩、众多妖僧皆做怒色,正要有所动作,老妖寂界却及时把手一摆屏退众人。 打,寂界不怕,而且这两个小妖孽他一定要杀。但他还要邀买人心、还有一道重大图谋,杀人之前他一定得讲话。 寂界面色不变,可语气再无和蔼。人家都把口水往自己脸上吐了,又哪还能再和蔼:“摩天刹沉入海底无数年头,对今日修行世界所知寥寥,不过老衲还能明白,以两位修法、手段,绝非西海妖精之族。你们到底师承何处?是什么人?” 小相柳语气平平,回应:“英雄不问出处。” 苏景斜忒了他一眼,妖精就是妖精,只知吃虾不学无术,小相柳却浑然不觉,还觉得自己说得不错。 不伦不类的应答,不过意思还算明白,寂界冷声道:“你们不说,便道本座不知么?尔等...离山妖孽,离山邪宗来的妖孽!” 经堂所有来自东土的修家惊愕交加。 说两个小神僧来自离山惹人惊奇,把离山骂做邪宗、门徒唤作妖孽更让人愕然。 不等苏景开口。大湖东侧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便传来:“大师口‘离山邪宗’指的是哪一宗,还请明示。” 事关离山,真传弟子扶苏非得质问不可。扶苏起身,同行所有离山弟子起身,冷目望向和尚。 “还用方丈再做解说么?”愿真和尚语气轻蔑:“离山剑宗藏污纳垢,尔等邪魔,沽名钓誉!” 无端端的事情突告转折。苏景心疑惑但不动声色,后面自有扶苏查问。他暂时不做声。 水光闪动,一众离山弟子都随扶苏身后闪身来到大湖间,不听、黑风煞也在队伍。扶苏再度开口,声音清冷:“离山清誉不容亵渎,土、西海无数同道面前,大师若不能分解明白,离山弟子只能向摩天刹讨一个公道了。” “离山立宗三千年,承天护道匡扶人间。离山是什么样的门宗天下共鉴,大师修口、大师自重。”另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涅罗坞启巧开口、起身,她也是一行首领,经堂所有涅罗坞弟子起身。 “大师修口,大师自重。”弥天台谛光神僧只说八个字,声音谦和、语气平淡,双手合十也告起身,他身后的大小僧众自然追随。 古刹神圣。佛门同道,但弥天台自有处世之道,谛光知道离山是什么样的门宗,便不容旁人随意污蔑,摩天刹方丈也不行。 “寂界大师,你若不能把话说明白。这件事当真无法善了了。”一个年书生含笑开口、起身,大成学的修家也亮出了态度。而大成学之后,天元道、紫霄国弟子也同时站起,正道天宗同气连枝! 平时小小口角、争强好胜难免,可关键时刻绝不会自乱阵脚,更不会幸灾乐祸做壁上观望。 ‘摩天刹’寂界老僧宣一声佛号,不理离山弟子。对其他几家天宗门人语气和蔼:“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过不多久自然真相大白。” 说完,他又望向苏景、相柳,转回原题:“你们两个一入经堂,那个离山女子便眉飞色舞,旁人看不穿,本座又怎会被瞒过?早有勾结了,你们两个认、不认,皆无妨,阿鼻地狱自有公断。”说着,寂界抬起手,向着离山的队伍一点,指的正是小妖女不听。 苏景笑了笑:“就凭这一重?大师你千万年的修行...修行得都是什么啊。” 不听也笑了,但她未讲话。伴她同行的黑风煞则森然呵斥:“佛门、和尚,总盯着一个姑娘看,你很要脸啊!” 寂界似是也觉得这样的指责说不过去,不理讥讽与呵斥,双手合十再喧佛号,转回头正对全场,另起话题:“当年摩天刹与邪魔一场恶战,两败俱伤。不得以下大寺沉入海底,闭千万轮回之关以图休养。” “休养法度以论,五千年前摩天刹便应该恢复元气、重见天日。但古昔时的邪魔对手比我们早醒来了千年。邪魔醒后修为大损,他们进不来古刹,却能够盗掘古刹灵脉、斩断僧众轮回,彻底毁了摩天刹。” “说来惭愧,摩天刹消隐时,老衲与寺弟子皆在关内,心智沉眠五听自封,外间发生何事一无所知,对邪魔所为更无抵御之力。” “不过邪魔不知道的,当年摩天刹入海前于人间暗藏了一道传承,他们舍身碎骨回护本宗,最后双方玉石俱焚。总算佛祖垂怜,摩天刹闯过这一劫,可重新飞天之日也被拖延了整整五千年......” “所有这些事情,皆为敝寺人间弟子死前以鲛灵留书所言。古刹重回人间时接到留书。”说着,寂界妖僧手掐一印,对着脚下大湖轻轻一点。 大湖深处波涛涌动,一只金色鲛人自湖底飞快游来,随着哗啦啦地一串水响跃出水面。 甫一离开大湖,身形逾丈的金鲛便急急缩小,同时肤色转青,待它落入方丈手时候,业已化作一盏九寸青灯。 继而灵灯光华闪烁,一枚枚金色小篆显现,前后一盏茶的功夫,青灯上映出一封长信,泱泱万言细说前后经过。 信所记,与寂界之前所说几乎一致,可是到了最后,信又提到另外一件事:那些邪魔死前,曾在人间收下九位弟子,留下了衣钵。 九个弟子驻道离山,开一派先河......只要是出身东土的修家,谁会不知道那九个人是谁! 苏景轻轻皱了下眉。这座摩天刹是‘反面’,是邪念成魔,方丈妖言、鲛灯留书之类统统都是假的,当然骗不了他。但是让苏景意外的是,这邪庙凶魔居然会对离山有图谋,且它们早有准备。 信虽长,但修行人心智、眼力都远胜凡人,片刻就从头看到尾,寂界一挥手,灵灯入水重化金鲛,潜向深处去了。 寂界重新开口,语气缓慢:“离山邪宗,凶魔传承,它那九位开山始祖皆为狼子野心之辈,三千年愚昧人间,包藏祸心。全天下都被那九个妖孽骗了。” “旁人不解离山真相,离山自己又岂会不知?摩天刹重临于天,自是它们的心腹大患,想尽办法也会让古刹再沉入海底......偏巧,古刹重开山门第三天,就来了两位小神僧拆匾伤人;偏巧,那个离山妖女与小神僧眉来眼去;偏巧,老衲还有几分识人之能,看得出谁是妖孽、哪里来的妖孽!” 最后一句话,尤其‘哪里来的妖孽’这几字,寂界死死咬住了重音,同时双目猛张,向着不听狠一瞪。 不听无动于衷,老妖僧就算把他的眼珠子瞪出眼眶,她也不会掉一根头发,笑眯眯的全不理会。 扶苏则摇了摇头,伸手指向金鲛离开的方向:“晚辈不才,做这样一盏灵灯、写这样一封书信,须得几天功夫。寂界大师修为精深,估计呼吸时间就能做出几盏。” 离山阵另个真传,滇壶峰盲眼青年冷声接口,对寂界道:“你的灯,你的话,你说怎样便怎样?没有真凭实据,只靠一根舌头遮不住天。” “老衲没证据。”寂界应道。 大湖无数修家闻言,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前面言之凿凿、到最后却没证据,这口水浪费得未免无趣。 “离山暗藏祸心,做事小心仔细,它能冒充正道三千年不露马脚,摩天刹才重开山门三天,又怎会寻得离山是邪魔传承的证据。”说着话,寂界从袖摸出了一面小镜子,莫名其妙地、抬手将其向着远处一照。 被他镜子照的,是一个来自西海、化身俏丽尼姑的妖精。这妖精正坐在人群,聚精会神看着小圣僧、古刹、离山的纠缠争斗,全没想到老和尚举着个镜子来照自己,愕然道:“方丈大师为何照......” 话未说完,突兀嘭的一声闷响,身形娇小的漂亮尼姑猛变做一只五十丈开外的巨大海蟹!她身边的妖怪猝不及防,全被大螃蟹压在身下,修为差些得直接被挤沉大湖,一时间乱不堪言。 螃蟹更是惊诧,口吐人言:“大师为何要显我原形?” 尼姑就是螃蟹,且它修持精湛,不提斗战如何只说境界,它已经踏上十二灵阶,算得巅顶大妖了。 “小师太莫惊、小师太见谅。”寂界照妖,不是因为尼姑如何,他是要众人见识他的镜子神奇,十二灵阶妖灵神在他镜一照也要现出原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七七章 证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寂界妖僧缓缓道:“古镜鉴真,被它一照,万物万象皆归化形。” 见了这神奇镜子,众多修家心下了然:方丈是要用此镜去照那两个小和尚。若真能破去和尚幻象、映出他们离山弟子的相...... 两个离山弟子无端扮成和尚来古刹捣乱,那离山的图谋就可疑得很了,之前寂界所言自然也更可信。 不料寂界把镜子一转,不对苏景、不对相柳,而是猛照向离山队伍的莫耶不听。 与此同时寂界妖僧大吼如雷: “妖女,区区督目之术,瞒得过旁人,又岂能瞒过神佛之眼!你还在海底守护古刹开放时,老衲便已看透你的来历,可笑你还不自知,狂妄胆大,竟真敢踏入我佛家清宁之地!” “鲛灵留书,字字属实,否则摩天刹何不问别家门宗,独与离山难?可惜老衲没有证据......没有离山是妖魔传承的证据,但离山与妖魔勾结的证据近在眼前,便是你这妖女,来自莫耶的妖女!” “莫耶地、邪魔地,纵然神佛慈悲,对莫耶恶鬼也绝不容请!天宗之首,堂堂离山啊!若真是名门正宗,何要与莫耶妖女伍?!” “上古时那些邪魔,虽罪恶滔天,但还晓得土世界,不容外域恶鬼踏入;想不到离山的邪徒更不堪,竟敢勾结莫耶。离山、离山!真要倾灭土人间,才会心满意足么?” “妖孽离山,邪魔离山,真以自己能瞒天过海?今rì万余修家共鉴,看穿这邪宗相;来rì摩天刹广邀天下修家共赴离山,斩妖除魔!” “莫耶妖女。显形!” 寂界大吼暗藏‘传神’玄法,一句一句如此冗长的大段话,却在瞬间尽数涌入众人耳、字字炸若惊雷,响在每人心底。 不知凭了什么手段,老妖僧竟能看穿不听的‘督目’之术! 不听被照在镜下,笑容陡变仓皇,俏脸苍白、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闭合双目。 情势急转直下,这一番变化谁能预料! 莫耶人的邪魔之名早已镌入土人心,只要寂界把不听的三瞳照出。离山百口莫辩,大祸近在眼前。若真如此,苏景、不听的罪责万死莫赎...... “妖女,怎不敢开目?”寂界霍然大笑:“闭上眼睛就能过关么,就算你自挖双目。老衲也有办法让你再复原三瞳...”大笑至此,寂界做佛家狮吼神通,双目如灯死死盯住不听,暴喝:“邪魔,与...我...开、目!” 小妖女身躯猛一颤,被妖僧狮吼所摄,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张开了眼睛。寂界须眉无风自动,不知何时开始层层佛光金晕自他周身氤氲开来,威风无限庄严无限,声震天地:“诸位请看。这妖......咄,还不显形!” 小妖女的眼睛张开了,星眸闪亮、黑白分明,哪有什么三瞳相同。清清楚楚的漂亮眼睛,土人士的单瞳明澈。 这一次轮到寂界大吃一惊了。忙不迭加持心咒,催动古镜威力,照、再照、照照照。 扑哧一声,不听笑了。 莲步轻移踏湖而上,一步一步走向老妖僧,一双明眸盯住妖僧的镜子:“离得太远怕找不清楚,我走近些,你再试试。” 剑尖儿剑穗儿对望一眼,跟在不听身后一起迈步上前:“大师再顺便照一照我们两个,也看看我俩是不是莫耶之人。” 不听不是离山的人,扶苏不好管束她,但两个师妹被她拦下来。扶苏望向寂界,仍是之前说过的话:“大师自重。” 不听一直走到寂界身前,几乎就站在镜子底下了,明美少女依旧明媚,眸子清清亮亮:“和尚,你侮蔑离山,诽谤旁人,现在可怎么收场啊。” 找不出就是找不出,能让妖灵神显出形的宝镜,奈何不了不听分毫。 倒是不听借机照了照镜子,对自己还算满意。 之后不听不再理会寂界,美目流转望向苏景:“这位小师父,你的鞋好看。”说完笑眯眯的不听重返离山队伍:苏景来了,她不抢风头,这是他的戏,她看。 寂界脸sè铁青。之前把话说得太满,哪料到古镜无法让小妖女显形,此刻无法收场,尴尬可想而知。离山弟子个个横眉以对,其他几大天宗态度不变,寂界若给不出一个说法,今rì谁能善罢甘休! 沉默片刻,寂界右手食指伸出,在自己左臂轻轻一划,旋即血光乍现,他以一指断了自己的左臂。 方丈身旁一众邪庙弟子面露惊骇,寂界便挥手屏退,重新抬头望向离山众人:“便是如此了。” 以一条胳膊相抵之前侮蔑,无论如何也都够了。 可是寂界不辩解不致歉,他的态度也再明白不过:我所言句句属实,只是现在无法证实,这条胳膊不是赔给你们的,而是输给你们的!来rì方长,迟早会找出离山是邪魔的罪证,到那时再做计较。 来rì会怎样来rì再说,今天的事情,地上断臂已做了断。 离山自有风度,扶苏不置一言、带人返回原位,其他天宗门下也重新落座。 邪庙和离山的事情暂告了断,可苏景和邪庙的纠葛仍在,苏景望向寂界:“你不用这镜子照一照我么?也许能照出我们离山弟子相。” 寂界刚才说两个小妖僧是离山弟子,不过是借此来向离山发难,他自己根不觉得苏景和相柳是离山门下。 毕竟,邪庙要对付离山是早有预谋,离山对此却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但是苏景敢如此问他,心里也是有把握的,不怕那镜子照来。 这世上没有包打天下的宝物。小妖女就是莫耶之人,古镜也的确有辩真灵效,它照不出不听相。原因只在于:不听把督目之术修炼到更深,胜过了镜子的鉴真之法。 苏景的罗汉变化来自宝刹法棍,相柳的妖邪八僧源自金玉菩,这两套宝贝带了的法度,稳稳胜过寂界古镜。 寂界冷哼了一声,收起镜子不接苏景的话,开门见山:“你们两人,究竟何而来,直说了吧!” 哪还有什么客气。苏景开口将古刹正反之说讲了个明白,最后道:“我来就是送你们去该去之处。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翻到了光明,便少不得要挨打!” 此间并非摩天刹而是刹天摩,邪念成魔。以反正,苏景这番说辞对大湖上绝大多数修家、妖jīng都新鲜得很,可是越新鲜的东西,就让人越难相信。泱泱万人,惊诧是足够了,但笃信心苏景之言者寥寥无几。 寂界心更是惊骇,不晓得这两个和尚怎会窥破真相。不过他神情不变:“你说我是反面?那我能不能说你是反面派来、扰乱视听的?” “这有何难,把你的镜子给我,让我照一照。” 寂界一愣,心里叫了声苦...... 他和五大凶菩都不怕镜子。可谁说苏景拿了镜子只来找他们?大可去照凶罗汉,照不出凶罗汉还能去照那些老鼠小妖僧,到时候满寺小和尚皆邪魔,首座、主持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这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镜子万万不能给。就算可疑也顾不得了,寂界冷声道:“刚才照映。耗尽古镜玄神,需得休养三十年才能再用。说老衲这阖寺僧侣皆妖邪,请你另拿证据。” 苏景想都不想,直接摇头,干脆痛快:“没证据。” 下面无数修家、妖jīng都听得聚jīng会神,闻言也不止是该泄气还是苦笑,这算个什么事啊.....摩天刹骂离山是邪宗,小圣僧说摩天刹是邪庙,可到头来都没证据,全都是口水仗! 侍奉方丈身边的愿真开口了,语气漠然:“适才我家方丈在自家寺庙指摘离山,说错了尚且自断一臂;两位法师来到我家地方污口喷人,又当如何?” “尔等邪魔,人人可诛,又没说错,不用如何。”小相柳应道,话说得理所当然。无论如何,自断一臂这种缺德事,相柳绝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住口!”愿真瞪目,开声怒叱:“妖魔鬼怪辱我古刹清誉,请方丈降旨,弟子愿降妖除......” 话未讲完,更不等空寂点头,苏景也开口断喝:“邪庙魔寺,何谈清誉!没证据便不是邪庙了?证不得尔等错,还证不得我对么?邪魔,张大狗眼,看仔细!” 叱喝声,小罗汉先一拍挎囊,继而双手合十、再两手分开向天空做虚抛之状。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而随苏景双手猛开,天空陡然变作灿金颜sè! 一行行鎏金梵,一列列淡金古篆.......三藏十二部经,整套经书铺满苍穹。 经普普通通,任哪一座像样的寺庙都有收藏,可那些古篆批注,是摩天古刹无数高僧的心血注解、毕生领悟,是土世界、释家门内最高成就! 禅释jīng妙,见地明澈,就算佛陀亲至细解经书,怕也不见得会更加高明。 经堂高僧不少,稍一细读,大惊、大喜、大骇、大痴,此外更有一层大悟:能够传承这样一套奇经之人,又岂会是邪魔! 影子和尚请苏景代传下的无字经,终被苏景亮出...... 我证明不了你是邪,但我能证明我是正。 我证不出你有错,但我能证我是对! 我有真正传承在手,你拿得出一道像样经解么?! 何须去证你错?证得我无垢、我圣洁、我一定对,那我说你错,你便是错。 千万梵篆在天,苏景笑声朗朗:“邪魔,狗急跳墙时到了,还不动手么?” 苏景大笑时,寂界传令时:“拿下这两个妖孽,证我佛,正视听!” 第三七八章 罡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古刹威名显赫,但苏景于众人眼何尝不是真佛传承、在世圣僧。前面连番手段,苏景撑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奢望在场众人相助,只要他们两不相帮即可。 随寂界传旨,愿真、行真两大凶菩同声相应迈步上前,心咒已持、法印在手,但该说的话还得说,愿真开口:“回头即是岸,两位莫再执迷。”行真接口:“我佛慈悲,两位若肯诚心悔悟,说出幕后主使,当可再做修行。” 相柳冷哂,对敌人道:“两个不够打的。” 苏景点了点头,对同伴说:“一人对付足矣。” 言罢,两位小圣僧同时向后退去。 各自口出狂言,然后都把敌人留给同伴,这等景象当真不多见,旁观众多修家有人摇头有人无奈。两个凶菩只道苏景二人故意羞辱,再没耐心等待,各宣一声佛号,身形展动神通出手! 人形虚晃,一个相柳化作八名妖僧,各执宝物动法迎敌;在他身旁金光冲霄巨龙咆哮,曾显于水影的护法金龙终于显身天地!十六缩藏龙耳朵,驾驭龙辇紧随于苏景,一起冲向两个凶菩。 恶战起,妖威滂湃龙势弥漫,自也少不了灿金佛光冲腾四方,可想象的神通轰灭巨力涌动并未发生,眨眼过后场重归安宁,一个苏景、八个相柳静静站立,一条金龙上下翻飞耀武扬威。 那两个凶菩却不见了。 恶战落,似乎还没打就结束了。 打了,而且还在打。只是苏景把战场换了个地方,就如当初对付帝释天一样,他把两个凶菩都收入自己的罡天,于内而战。 西海的妖精大都看不懂苏景的战法,可土来的高人都能明白怎么回事,扶苏微皱眉,谛光大师稍意外,小和尚果先使劲眨眼:“这有些冒险了!” 八个相柳和尚同时转头望向苏景:“行不行。莫逞强。” 苏景的回答,‘哈’的一声笑!当笑声落下,众人眼情形陡变,连苏景也告消失不见,他置身之处化作森森阴狱,万鬼哭号烈焰烧天,正是天乌剑狱! 古刹夺罡。炼剑成天,天乌剑狱便是苏景于第六境修行炼就的罡天。今时此刻,他开罡天、纳灵识,所有人都可见他于两大凶菩之战。 行真、愿真,两个和尚正置身黑狱!万鬼如潮,扭曲着、挣扎着、嘶吼着从四面八方而来,扑向两人!真正地狱,真正恶鬼,只做两件事:想办法逃脱;若逃不出去,便要拼命拉人进来。见有外人进来。个个都恨不得咬他一口肉、喝他一口血。 愿真结坐、一动不动,于他面上不见丝毫表情,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不见他持法,但他身畔自有金光闪动,金光如剑、金光胜火,席卷四方扫灭恶鬼!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佛藏于心、佛蕴于光。地藏不动,地藏无敌! 狱恶鬼被苏景炼化得只剩下罪业恶识,没了灵智,不懂敬畏更不知疼痛,它们所做全靠本能,悍不畏死冲涌不停。前面的被打碎形骸烧做灰烬,后面的依旧猛冲不停...... 狱恶鬼自有愿真应付,行真和尚不理会,双手飞快翻转,一道道佛家降魔大印冲腾如风,同时他口咒唱响亮,苦修而成的业火随咒冲腾。印玦、业火相辅相成。猛冲剑狱那乌黑之顶! 无需死战到底,只要砸烂黑狱天顶飞出去,便是破了苏景的罡天、便能让‘小妖僧’深受重伤。行真全力以赴! 剑狱乌顶受猛冲,连续爆响震彻人心,就算它再如何结实,只这样挨打也迟早有被攻破的时候......突然间,凶菩再熟悉不过的笑声传来:“砸了百零八下,该歇歇了!” 笑声落,十七头半人半鹰的恶物突兀扑出!翼展三十丈、烈火身、琉璃心、手舞乌黑罗汉法棍,八部众、伽罗楼! 奉苏景之命,迦楼罗护法、伽罗楼降魔。 长棍擎天,怪鹰啼啸。旋即棍落、鹰扑杀! 当年那十七罪人剑不值一提,但被邪佛点化化作迦楼罗之后实力疯长。 当年十七邪恶迦楼罗远远敌不过一个帝释天,可他们再得影子和尚炼化琉璃心、得苏景阳火洗炼罪业身、又在夺罡修行被阳火炼化了整整一百四四十年!如今他们加在一起,比起一个凶菩毫不逊色,何况还是在黑狱内恶斗......更何况他们手还有罗汉法棍。 法棍破风咆哮,竟是一声声佛号如雷;法棍上涌动的力量不见太强,但乌黑长棍荡起的重重金光,隐隐似有什么东西涌动。 当长棍真正击下,棍后金光砸碎,一尊又一尊金身罗汉结相、入世、挥掌...崩裂巨响,浩荡一击! 行真结起的法印硬抗狠击,刚刚他如何轰苏景的罡天,此刻这罡天内的法度如何轰他!呼吸功夫不到,行真脸上变色。 就在十七罗汉从天而降时,始终冲锋不休的恶鬼怒潮突然向着两边分开,谛听显,咆哮大吼直扑愿真的护身金光。 在外面是花猫大小的胖东西,掉进水里出个丑;在这黑狱他却是小山一般的巨兽凶擎,口金雷奔放,脚下烈火轰荡!本为宝物,再开天灵,它的力量何其凶猛,一扑便是排山倒海,愿真的护法金光缠斗不休,和尚自己则摇摇欲坠。 这剑狱罡天的‘本事’,又何止凶禽猛兽。什么罪人剑、恶鬼魂、谛听印都是苏景后来炼进来的,莫忘记这天乌剑狱本身就是绝顶好剑。当迦楼罗与谛听齐动,黑狱之剑意暴涨,锐意纵横!一道道淬厉剑气接踵不停,裂愿真金光、碎行真法印! 一动皆动。 这才是苏景罡天的真正威力,被困其间的两个妖僧连连遇险,不多时僧袍染血伤势加身。 狱恶鬼一见鲜血,又变得愈发疯狂,猛攻之势一涨再涨。 罡天开放,受纳五识,湖上众多修家送入的除了眼识还有身识。狱神通轰涌荡漾他们感同身受,十成之足足九成变了脸色,扪心自问,若陷入小神僧罡天之人是自己,只怕...... 不是‘摩天刹’两大首座不用,正相反,这两人修持深厚本领精湛。斗法之每一动都驾驭巨力,远非普通修家所能想象。可就是因为愿真、行真足够强横,才更显得那罡天的可怕。 两个释家大修持者,落入黑狱连自保都难。现在还说什么去破人家的罡天,能多活一刻,都是佛祖格外开恩了。 就在此时,苏景的笑声又复响起于冥冥,哪有什么释家慈悲之意,满满狂妄凶狠!随即黑狱猛震、猛扩,向着佛台前正皱眉观战的邪庙方丈席卷而去! 观战众人惊呼出口。‘小圣僧’斗战成狂,打两个首座不够,还要再斗寂界。 寂界不怒反喜,眼看着两个弟子危在旦夕,却碍于‘公平’不能出手相救,正愁找不到机会,小妖孽居然得意忘形。主动来把自己卷入罡天...小妖孽自己找死,寂界自然成全! 人人意外,唯独小相柳面色不变。恶战初时,苏景既然要把两个凶菩揽入黑狱,为何还要让十六带着金龙留在外面? 十六驾驭龙辇,能缠住一个凶菩。小相柳得‘毗摩质多罗’九宝。虽只是初步炼化,但实力大涨,与两个凶菩周旋没什么问题。 两条凶蛇联手,正好抵敌外面三个凶菩......苏景盘算好的,他早就打算把寂界引入罡天。 下一刻,寂界入罡天。 可是黑狱之内却不见独臂的老僧,只有...一尊佛。金光大佛! 惊呼声四起,即便明知古刹主持修为深不可测,也还是没想到他能直接化做佛陀入身斗战!不止普通的修家、妖精惊呼,就连弥天台谛光神僧也吸了一口凉气。 主持的修为,远非两个凶菩能够比拟!大佛入黑狱,任由剑气激荡只做清风拂面,左掌一挥十七迦楼罗摔飞远处,右掌一拍谛听翻滚一旁,双掌一合金铁交击大响震耳欲聋,万鬼被慑服伏身在地不敢动弹, 不过迦楼罗、谛听也只是暂时失力。大佛虽凶猛,但此间是苏景的罡天,凶兽猛禽既然被炼入罡天,就会于天同命共生,在这里永生不死,除非罡天崩碎。 让罡天崩碎又有何难?大佛冷笑:“妖孽,自取灭亡。”巨掌高擎,猛击‘天顶’!嘭、嘭、嘭......闷响直直压入众人心底,让人呼吸窒闷,说不出的难受啊。 相柳的脸色也变了。 天乌剑狱巨震不休,罡天摇摇欲坠,邪佛破法在即!请佛容易送佛难,现在就算苏景想把他们送出罡天也做不到。 而罡天内的恶战,另个大不利之处也于此刻尽显:一个人人可见的小化境,外面敌人若想捣乱,大可直接催动神通轰击此境。但是外面的朋友想要帮忙,却是万万不能,只有干着急的份。 相柳攥拳、十六咬牙、剑尖儿剑穗儿四手紧握、盲眼青年周身剑气行布......又有什么用处,谁都无法插手! 只有小妖女不听神色从容,她着急她担心,可她也明白,这打法是苏景自己选的。 关键便在于此,是他自己选的,这是他的斗战,输或赢,苏景都不想别人插手。不听静坐,面色肃穆眼睛却依旧明亮,她看,她等。 等他输了为他报仇,等他赢了为他欢呼...... 贲烈巨响,自邪佛手与黑狱乌顶之间炸醒,顶破大洞,这罡天完了!邪佛纵声大笑,对两个弟子吩咐道:“我们走。”言罢三人遁化金光飞起。 可就在三道金光疾飞、堪堪便要冲出大洞刹那,一朵祥云不知从何而来。 毫无征兆,甚至莫名其妙,残损黑狱、乌顶破洞下,一片金红云彩横空出世!旋即,祥云崩碎佛光绽裂,一个罗汉欢喜、大笑着、由衷喜悦着,将手乌黑长棍当头砸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七九章 天外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欢喜罗汉显身刹那,大湖有人惊呼。 没人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法相、不是神识投影,他是真的欢喜罗汉,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罡天。 修家的罡天是什么,说穿了,一道养于体内的气脉吧。‘体内’两字就是关键,一个人修为再深、本领再大,也不可能钻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惊呼声,皆尽那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就真正发生了......天乌剑狱是罡天没错,但它也是苏景的宝物,苏景想进就能进。 邪佛何尝不惊骇,可是眼前情形哪容他多想什么,苏景来得太突兀,打得太凶横,邪佛不想自己那颗金光闪闪的脑袋挨棍子就只有一个办法: 邪佛举拳、左拳,直迎苏景的罗汉法棍。 木头棍子、血肉拳头,碰触刹那崩山断岳的轰烈恶响!欢喜罗汉哇呀一声怪叫,受巨力反挫,身形倒翻先一个跟头自剑狱乌顶破洞摔了出去。 邪佛也不好过,疼得脸上筋肉抽搐,他自己明白,左手五根手指断碎了三根。但不管怎么说,他破了小妖孽的罡天。只要他能冲出去便赢下了这一仗,便能看那小妖孽重伤呕血、跪在自己脚下! 刚刚不过是小妖孽的濒死反扑吧,邪佛身形不停,带上两个弟子自破洞冲出...... “吾剑星沉!” “吾剑星耀!” “吾剑星杀!” 邪佛才一冲出黑狱罡天,三声叱喝突兀冲入耳,一道锐利已极、澎湃已极的剑力从天而降,直直向着他的头顶斩落。 冲出黑狱罡天,外面应该是大湖,是宝刹,是他自己的地盘,不可能会偷袭!邪佛不明所以,但他应变奇快,双手急撑佛光护体。不料奇袭剑气古怪一转,竟从他身边转开,直劈紧随其后的愿真和尚! 奇袭,来得比欢喜罗汉那一棍还要更快得多、突然得多。愿真此刻尚未完全冲出黑狱罡天,才刚窜出上半身,完全出乎意料的袭杀他躲不开,凄厉惨叫头顶血光暴现。 三尸剑阵。引星入战。 剑力洞穿凶菩身体!愿真到底未能冲出黑狱,直挺挺地摔落回去。 邪佛与行真冲了上来。急忙催动法术护身,防备周全后抬眼望去,只见三个怪模怪样的矮子各踩住一口怪模怪样的棺材,飞旋于半空。 一个长剑指天,一个剑锋向地,一个平端宝剑遥对‘佛陀’,三个矮子面色肃穆目光清淡,莫看长相奇怪,但那份气度渊渟岳峙。真正大宗师气象。 邪佛再打量四周,哪有大湖,哪有宝刹,此间一片灰蒙蒙,肉眼可见千万道阴风来回滚荡,风隐隐还有剑气鸣啸。 外面、大湖上观战修家眼前也突兀换了一副景色,罪业深重狰狞可怕的黑狱不见了。唤作阴风呼啸剑气纵横的蒙蒙天......电光火石间的变化,之前因为欢喜罗汉显身于自己罡天的惊呼尚未落进,喧哗声再告猛涨:两重天! 闻所未闻、若非亲眼得见,谁能相信这小圣僧炼就了两重罡天! 天乌剑狱炼得第一重罡天,罪恶天; 如今邪佛冲出‘罪恶天’同时,也冲入了第二重罡天。金风天。 天外,还有天。 适才见过了十七迦楼罗,现在又看到了三个矮子,邪佛哪还不知道他的对头是谁,眯了下眼睛,但他未出声。 雷动天尊声音平静:“冲出黑狱,便以为自己胜了么?” 赤目真人语气淡漠:“金风天。我们三兄弟镇守。” 拈花神君笑了笑,眼睛望着邪佛,目光却早已穿身而过投于远处:“你得慢慢熬。” 罪恶天有迦楼罗、谛听和恶鬼封镇,金风天苏景请了自己的三尸坐镇。 言罢,三尸动剑,行运剑阵,罡天星光闪烁,入剑袭杀!三尸,每一个都有苏景之力,得小师娘剑阵传承,他们出手,威力远胜罪恶天那些怪物。邪佛再不能如对黑狱剑气那般轻松,心加持大咒,霎时间金光万道佛影重重,邪魔动法恶战三尸。 行真也结印相助师尊。 行真不弱,邪佛更是强悍,相斗片刻便大占上风。三尸却面色不变似是胸有成竹,童棺振翅上下翻飞,随主人心意变换阵位,星剑滚滚不休轰袭不断。 又打了一阵,三尸愈发吃力,站于童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雷动终于冷声开口,招呼兄弟:“请剑!” 两字落下,三声大吼响亮惊天: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以前大家打过交道,但那时三尸只顾着与十七罪人拼命,苏景的屠晚又抢尽风头,邪佛没看出三尸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次再相斗,矮子们从现身到现在始终一本正经,真正高人风范,刚才他们偷袭时喊得是‘星剑’,施出的就是星剑。 此刻三人各自大吼剑之四绝其他三门绝技,邪佛不敢怠慢,用心提防,然后星剑又从天而降...... 让敌人恼怒难免,可真正伤害却不存,邪佛没傻到只想着另外三绝就不去管星剑的地步,不过三尸不气馁。蒙人这种事情,蒙不到不算赔,蒙上一次就赚了,这回不灵下回再接再厉便是。 而耍赖过后,三尸原形毕露,宗师气度随风散去,只剩下三个又叫又骂的浑人,手剑狂舞脚下棺疾飞,剑阵已经发挥到极致,但距离崩碎落败也不过一线之隔。 撑不住时,雷动天尊又次怪叫,仍是那两字:“请剑!” “吾剑圈天。” “吾剑立地。” “吾剑封疆划吾界。” 邪佛哪里还会搭理,随他们怎么喊,自己只求降服强敌、再冲出这金风天去。可三尸这一次喊喝之后,罡天突兀爆起剑鸣急急,金色光芒绽放,阴晦寒风流转,邪佛只觉得莫名大力从四面八方湍急用来! 三尸只是守将,不是罡天。这金风天也如黑狱一般,自有巨力蕴藏! 这重罡天。由九八剑羽融以玉露金风铸炼而成,随着三尸呼喊苏景动念,剑羽结域搅动乱流,金风浩荡疯狂涌动,整座罡天结化剑杀风灭世界,威力尽数绽放,攻袭邪佛凶菩。 陷入剑域。与一方疆界为敌、被一方世界仇视!邪佛压力陡增,三尸却不受影响。剑阵流畅星光璀璨! 罡天动、剑结域、风化形凝千百神通......还有欢喜罗汉。 第二次于罡天现身,于第二重罡天显身,没了祥云、但仍有一棍。法棍齐天,风沉落,砸得还是头,行真凶菩的头。这一次苏景不打恶魁,直取小妖! 两个妖僧早有防备,可剑域金风发动突然,苏景就踩在敌人忽承重压的瞬间突袭。提前料到了又能怎样? 便如飞火流星轰入天际,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所有人都能猜得到将会发生什么,但是又有谁能避得开?行真避不开,一身本领又被罡天攻势压制,心哭喊吾命休矣...... 但行真身边还有邪佛,此獠修持当真深不可测,承受星剑与诸般猛攻同时。还来得及再一伸手,左手、左拳,为护佑弟子再次迎上苏景的罗汉法棍! 又一次相撞,巨力暴散,苏景双手虎口溅血、五脏六腑都受反冲,胸气闷口腥甜;邪佛左手剧痛。剩下那两根手指断了,这一只左拳再握不紧、也再伸展不开。 行真死里逃生,心又惊又怕又狂喜;邪佛则怒火烧心,绝不容那小妖孽逃脱,不顾左手疼痛、以佛陀金身硬抗其他猛攻,所有力量都放在追杀那个正在半空翻转、连身形都稳不住的小妖孽上! 只是两个邪魔都未留意的,苏景显身同时。于相反方向、天角远处,一枚小小金丸跃升......当苏景被邪佛打飞,便是这个刹那,金丸爆烈! 了不起龙眼大的金丸,却炸出了无边无界的熊熊烈火!剑羽消隐了,阴风散去了,灰蒙蒙的金风天被炽烈火焰焚烧一空,由此...换了天! 烈火世界、光彩世界、骄阳世界。第三重罡天。 没有时间,火就那么一下子充斥四方;没有时间,剑就那么一下子洞穿胸膛:刚脱生死大难的行真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心口一烫。 低头,左胸破开大洞,心不见了;回头,一只灿灿金乌正抖落翎羽间的污血,引颈啼鸣。 愿真死时堕入黑狱,随即罪恶天隐没不见,大湖上的修家见不到他的尸首,但行真尸首伏地于众人眼前......人死法灭,就此丢了人形,化作邪魔身质,那尸身丑恶言辞无以形容。 见了‘摩天古刹五大院首座之一’的本相,虽不能真正确定什么,可大湖上众多修家心,对欢喜罗汉之前所言总会更笃定一份。 奋勇追击欢喜罗汉的邪佛,来不及再救爱徒,来不及去想为何又起大火,任凭火蛇舔食身体,他只有一个心思:诛杀那小妖孽,全力动法七十七盏必杀神通猛袭,还有他的右手如刀、切天破地、斩! 苏景无处逃,无可避也无力抵挡,于邪佛右掌与诸般法度笼罩下,他只剩身死道消这一个下场。古往今来,无数修家之,死在自己罡天内的第一人? 如果没有那间屋子,苏景一定能得这个‘第一’。 滚滚烈焰,突然现出一间屋子将苏景罩住,随即硬抗邪佛重重神通和那右掌一斩......黄金屋岿然不动! 古寺夺罡,火刹阳天,苏景前后铸就了三重天!金乌正法神奇,能炼化‘剑刹天乌’做罡天,苏景最最不缺的就是阳火好剑。 天乌剑狱罪恶天;剑羽风法金风天;还有现在亮出的,太乙金精的黄金屋,师父留下的骨金乌,焠于浩浩阳火,炼就的第三重罡天,艳阳天。 这才是苏景于夺罡修行的全部成就,他为自己铸就罡天...罪恶、金风、骄阳。天上有天,三重天! 骨金乌瞬灭运剑,击杀行真;黄金屋稳坐天,挡下邪佛诛杀。 两个凶菩授首、邪佛左手废掉,但苏景明白,真正的生死苦战此刻才刚刚开始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零章 三天归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剑羽yīn风换做骄阳烈火,欢喜罗汉又换了一重天。大湖上再没有惊呼了,寂静无声。 两强斗法,兔起鹘落,战局变幻无常。可这场斗战双方施展的重重惊人法术,比起欢喜罗汉‘三重罡天’,实在不值一了。 小相柳挑了下眉毛。一动皆动,八个相柳妖僧一起挑眉毛,场面也算壮观。当初在真正古刹,苏景破境得真火洗炼后神光外溢,他的罡天投影于古刹天空,一会一变,当时大家还笑话他的罡天‘乱七八糟’来着。 直到现在看尽真相,又怎么可能不乱,那是接连三重天啊。 见识过艳阳天后,甚至有些修家心暗生期待,等着欢喜罗汉再施展出第四重罡天...... 没有第四重天了,但艳阳天之后,苏景的罡天还有一般变化:天起天落,三天归一! 三重天环环相套,既分开dúlì,也牵连于一体。 黑狱再显,万鬼疯狂,十七迦楼罗与谛听凶猛狰狞;yīn风扫荡,剑羽飘零,划域封疆;艳阳天烈火妖娆,先汇于金风、再合于黑狱。 当三天归一,黄金屋疯旋转接连三次猛震,随即玄光绽裂四方,再看那方方正正的金sè屋子,化作一幢巍峨天宫,烈火宝殿。 坐落于无边黑狱正的、仙宫! 白骨金乌站于仙宫巅顶,空洞眼窝冷冷注视着那尊不伦不类的佛。 肉眼可见,邪佛金面筋肉抽搐、扭曲,分不清他是恐惧还是愤怒。 对峙片刻,骨金乌一声死气沉沉的啼,金佛陀一声邪里邪气的吼,三重天所有攻势尽起。邪佛也凝结全力出手! 当然也少不了‘吾剑如何’那三声怪叫,三尸脚踏童棺卷土重来,还有......苏景。 并非欢喜罗汉。踏入三重天,全力围剿邪佛之人,一身剑袍挺括、周身阳火妖娆,再不遮掩面目、离山苏景! 手所擎也不再罗汉法棍,左手长剑冰寒水清,任夺所赐,江山剑域八位剑王之一。北冥;右手倒擎长剑湛湛青绿,出自离山的好剑,刀螂。 鲲鹏齐现,护佑主人左右,这没什么稀奇。熟悉苏景之人皆知北冥的鲲鹏两变,真正让人惊奇的是,苏景身前,还有一头巨大凶物:千翅螳螂。 刀螂能被列做好剑,剑魂是重之重,不过被炼化入剑的螳螂魂气渐渐消散、一度变得微弱了,直到它被屠晚所占。螳螂魂气又rì渐强大起来。这其的变化苏景也不甚了解,但是能大概猜到,螳螂得了屠晚之助。 屠晚剑魂来历邪门,xìng情暴躁执拗。但它是善善之剑,它寄居却不夺舍,它得之于旁人便会再相助于旁人。 一人、双剑、三道真灵、三座分身、三重罡天......离山苏景,诛魔于九天邪庙! 哎哟一声惊呼。小和尚果先面如土sè:“苏景!苏...苏景!” 老和尚谛光回头看了他一眼:“是苏先生又如何?大惊小怪,不成体统了。” “启禀师伯。苏、苏景不如何,可离山弟子会有如此jīng湛的佛法传承...这...这...”总算小和尚还有几分矜持,没直接把‘这不是抢了咱家的买卖’说出来。 来自土的修家就算不识得苏景至少也都听说过此人,听果先喊破了他身份,免不了又是一阵低语议论。 扶苏、剑尖儿剑穗儿等离山弟子,个个都笑了,偏巧这一路离山门徒女子居多,一笑之间花枝招展,美丽妖娆......之前只看欢喜罗汉,谁都认不得他就是苏景,可是欢喜罗汉身边还跟了个相柳和尚。 相柳的‘僧侣身’不改模样,五官依旧,他曾在离山待了四十年,离山弟子认识他的大有人在。 不过相柳突然变成一个和尚,神态气质都大大改变,一开始扶苏等人没敢认,但看得时间长了,渐渐也就笃定了。确定了一个,再看嬉皮笑脸耍排场的那个,人能变可作风没变,大伙心里差不多也就有数了。 待到开打,剑狱剑羽三尸陆续显身,哪还不知道欢喜罗汉是谁!可即便知道了,此刻见到苏景还以来面目,大家心里还是忍不住轻轻欢呼一声......情绪这种东西恁地古怪,见了发髻高挽、剑袍利落的苏景,就是觉得惬意、开心! 任得外面如何混乱,苏景全不理会,入疯入魔、斗战成狂,全力狙杀这面前邪佛。 邪佛又何尝不是全力以赴,三重天、数不清多少好剑再加苏景与三尸,如今他已不想输赢...拼得是生、杀! xìng命相搏,恶战滚滚不休,开始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当鏖战长久,邪佛就越来越受不得那来滚荡、熊熊烈烈的金红火焰!其他攻势都还好说,唯独这火让他最最难受。 当骄阳凌空,晦暗无所遁形,阳火暗藏炼真xìng,打得久了,邪佛维持不住的金身,重新变回独臂寂界;而惊涛骇浪般攻势无休无止,又苦撑良久,他连人形都坚持不住,邪佛相缓缓显现。 又岂止显出原形那么简单。 当天光大亮,所有污秽煞物都会躲藏隐匿,阳火驱邪,这火焰就是一切邪物的克星,先是觉得束手束脚,邪佛觉得好像有力气使不出,没法说的别扭;随恶斗继续,‘别扭’变成了疼,火焰明明只是烧于皮骨,可巨痛却五内而起,无以抵挡,开始还能忍,渐渐就忍不住、从大吼到怒骂,再从怒骂到哀号...... 看着一个法相庄严、满眼慈悲的大德高僧,一点一点,变成满脸贪婪、身体青黑布满邪咒、满口污言秽语却还长着佛陀五官的怪物,大湖上观战的无数修家面露恍悟,真相已在眼前,哪还用谁再多说什么。 罡天,邪佛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也不想再做坚持。 疼到无以复加,这个罪他受不了了,何况真身败露,图谋败露,进入古刹所有人都得死。既然如此,哪还坚持个屁!邪佛猛开口,声音嘶哑:“杀!” 湖面三大凶菩闻声而动,再不yīn藏真身,邪恶菩萨展秽莲、托污瓶齐齐动法,小相柳和十六早都蓄势以待,阿修罗凶猛、小金龙凶猛,怒吼迎上; 还有那些古刹僧侣,身上黑sè火焰一滚,变回凶恶罗汉,嘶吼咆哮,挥动神通猛攻向苏景的罡天......扶苏出剑、盲眼青年出剑、剑尖儿剑穗儿出剑,所有离山弟子出剑! 启巧双掌连拍,清脆掌声响彻大湖,还有涅罗坞的水火,一团一团燃烧于大湖!涅罗坞弟子拔身飞起,从自家真传弟子唤起的火焰伸手一抄,一道道烈焰长索入手、翻卷如龙;谛光结印,果先扔符,佛光普照这腌臜世界,弥天台僧家持咒做法;大成学年书生眉飞sè舞,伸手一抓自空气捉出一支笔来......正道天宗齐动,另外大群东土修士与不少西海土著,掷宝动法,护苏景罡天、杀邪庙妖僧。 不动法的时候没有体会,此刻真正动手,众多修家才明白这邪庙的可怕。 罪孽地、yù望地,对修家、妖jīng的神通法术影响奇重,法术上的道理无需多言,到底也不过一句话:这里是凶僧的地盘! 天雕矫健,但若陷入泥塘与鳄鱼厮打又岂有幸理。所幸外来者人数众多,且不乏jīng修之辈,混战起时才没立刻吃一个大亏。 小相柳炼化了佛家珍宝、金龙看似活跃其实是尸身丧物,都不受邪庙所制,照样打得生龙活虎。 大湖顷刻乱成一团,双方暂时是个势均力敌的情形,但下一刻,轰轰的脚步声传来,大湖猛震、天摇地动,手口袋的肥胖和尚从经堂外猛冲而入,正是之前拆墙的布袋和尚。 此人一步,古刹一颤!从远处一路跑上大湖,同样身上黑火翻卷,邪魔显做真形......满面大笑、全身肥肉,赫赫然一尊化身阿弥勒的巨大邪佛。 这尊邪佛身挟轰涌巨力,大妖也好jīng修也罢,甚至紫霄国及时排起的巫家阵法都无法阻他片刻。 拦其身前,必损己命!邪魔弥勒不理旁人,直奔苏景罡天而去,狂奔途手里的口袋一甩,一块块染血金砖被抛于半空,当当怪响金砖拼合,凝化云天巨杵。 抄杵在手、遥劈罡天,邪魔弥勒口咆哮如雷:“死!” 无人能挡,苏景非躲不可。 封闭罡天,重返大湖,苏景暴退......在退,却不只是退。 一百五十年前,他曾在邪庙经历过一次生死大险,那时候看得明明白白:大雄宝殿佛台之上,一排三个邪佛! 横三世,药师佛、释迦摩尼佛祖、阿弥勒佛。间一个大,旁边两个小。只不过上一次,左右两个小邪佛没来得及动手苏景就已经逃走了。 明知此间有三尊邪佛,苏景又怎会不防备? 陷于三重罡天、化作寂界方丈的那个,已经显出相,当年佛台上巨左而坐的药师邪佛,苏景困斗住他一个,始终也在等着两位两个。 急退闪躲云天巨杵,苏景右手一翻,一盏洁白长弓在握。 除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见过的,洁白长弓! 就在此刻,最后一尊、也是真正巨獠的释迦邪佛也告出手。 此獠始终都在:经堂大湖,湖畔有神台,台上三尊大佛并座。左右两佛皆泥胎,正那个却是真正邪佛! 它不离龛、不起身,抬手一掌便遮天蔽rì,巨掌落下拍向苏景! 第三八一章 依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邪佛一掌遮天。 若不躲不避,苏景修为再高三倍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可苏景真就不躲、甚至都不去看那倾天灭的巨掌,他的全副精神仅在于手洁白长弓。 只有弓没有箭,苏景就手挽空弦,不管头顶上大邪佛巨掌,遥遥对着飞扑而来的邪魔弥勒,松弦猛射。 长弓看上去漂亮、结实,实际里却是‘虚’的,苏景一次拨弓,猛震下它陡然化作一团白雾......化雾,因为这弓本来就是雾,来自狐地的妖雾。 几乎是得到这团妖雾后苏景就开始炼化,南荒深处第二次冲煞三十六年,返回离山四十年,再到古刹一百五十年,前前后后漫长时间,苏景终于把这团妖雾炼化出了一个模样:先是返璞归真,妖雾被炼出真形,一根雪白长毛,以苏景揣测应该是九尾神狐身上的一根灵毛;再煅形炼锐,才得这一柄白雾妖弓。 不是苏景要把它炼化成弓,阳火焠煅不过因材施炼,这灵物本身就藏了弓杀真意,那苏景炼出来的就是一柄弓...... 振弦,白弓崩碎;弓碎,妖雾升腾;雾散,一箭激射! 还有响彻云霄的一声凄厉长啼。冥冥之,有狐长啸,贯彻乾坤。 箭矢破雾而来,平时化身布袋和尚的弥勒邪佛却看到了一头狐狸。 旁人看来更是明明白白,一枝雕翎箭激射弥勒邪佛,箭不慢,但也绝算不得快,至少凭着剑尖儿剑穗儿的眼力,还能够清楚得见,那支箭于飞掠之的旋转。 唯独当局之人、弥勒邪佛,他看到的是一头通体雪白、双目殷红的九位灵狐! 初显身时不过小狗那么大,再一眨眼大到铺天盖地的九位灵狐,气势煌煌、飞扑而至!不止大若天地。狐狸还裹挟天地,随它扑来的是整整一个世界。 人在天地,天地袭来又该怎么躲? 弥勒邪佛躲不开。 他也想不通,一只弓怎么会射出一头狐狸来;这刹天摩明明是自己的地盘、为何会被狐狸挟持了世界......还有最后,死前瞬瞬,他以为自己是被狐狸咬死的,其实是被一箭洞穿眉心。 只一箭。就要了弥勒邪佛的命! 可惜的是,暂时就只有这一箭了。妖弓的祭炼和其他宝物大相径庭。别的宝物是越祭炼威力就越大越强;妖弓不然,一旦祭炼成形就能发挥巅顶威力,但初成时只能用一次,此刻又变回一团小小雾气,再不成形状。 想要连连开弓,苏景将来还有的炼化。 三尊邪佛之一,阿弥勒,射杀! 苏景还活着。那足以致命的邪佛巨掌拍他头顶半尺处停住了......苏景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和尚,高举着右手。抵住了邪佛巨掌! 唇红齿白、面色痴呆、略略有些发福了的年和尚。 苏景不是‘独行’,影子和尚始终俯身于鬼袍。许多事情苏景还看不穿,比如谁才是真正的邪佛大尊,哪个是左右两个小邪佛等等,但影子和尚看得出,始终都有指点。 若是大邪佛,苏景绝不敢将其收入罡天。倒是‘药师’这个小邪佛,苏景跃跃欲试! 无论血肉躯还是邪魔身,断一臂都会自损修为,趁病要命,正是离山小师叔的拿手好戏!三重罡天、风火手段、他自己在加上三尸,只对自断一臂的小邪佛足有得打。 话再往过去说一些。苏景来邪庙是为救人是临时起意,但绝非全无依仗冲进来送死,古刹修炼三重罡天是依仗;罗汉法棍多给了自己一条性命是依仗;妖雾炼成的白弓是依仗;此刻神裹鬼袍迎战大邪佛的影子僧更是依仗! 苏景叫了声‘多谢大师’,罡天重开,苏景于外消失于内重现,再次入主罡天恶斗药师邪佛。少了他的主持,三重天威力逊色许多。药师邪佛趁机猛攻,黑狱颤抖天宫摇摆,堪堪就要困不住敌人时苏景又复杀到! 大湖混战无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对手,但真正能主持今日恶战胜负之人,不过四个:大小两邪佛,苏景影子僧。 影子僧、大邪佛两掌相抵,既不存你推我抵,也不见巨力滚荡,看上去平平静静,仿佛俩人只是把手掌按在一起都不曾用力,正反间的倾轧只有两人自己才能体会,外人无所察。 但相持稍久,优劣之势便告显现,影子和尚一动不动、痴痴呆呆的全无变化;大邪佛身上却缓缓冒起了黑烟,自他眼耳七窍、自他金身毛孔,丝丝缕缕的黑烟升腾,烟气味熏人欲呕...... 罡天的恶战也变了模样,再不是‘诸天’乱打,三重天内所有一切都归于苏景身旁: 黑狱万鬼拜服于苏景身后,哭号疯狂磕头。十七迦楼罗围住苏景上下翻飞,手法棍狂舞,并非攻打敌人、而是从头到脚不停敲打苏景; 谛听神兽不知何时又变回了花猫模样,蹲坐于苏景右手,长长的尾巴缠于他的左臂; 九八剑羽不再飞舞飘零,彼此交织、编结成一尊古里古怪的羽冠,端端正正罩在苏景头顶; 二重天的金风与三重天的阳火交融、暴涨,化作千多条风火长链,自四面八方接驳于苏景气路; 骨金乌归于黄金屋,两剑合璧化作一枚灿灿骄阳、巡游于天际!可无论这骄阳如何旋转,它的光芒始都拢成一束,始终照耀在苏景身上。 剑羽金冠、风火索扣。掌托谛听大兽、身受罗汉福持。得万鬼侍奉、再得艳阳永照——这是他的罡天,三重天内苏景称圣,谁能与他为敌?谁敢与他为敌! 苏景空着的左手,握住药师邪佛独臂右手。 摸清了敌人的根底,有了必胜的把握,苏景哪还有耐心再和药师邪佛冲来跑去的乱打,两手相握,真元抵敌,再无花俏招式只剩实力对撞,苏景要以阳火焚妖、尽快结束此战! 单以真元雄浑而论。苏景比起‘药师佛’还要差上一截,可他的风、火皆为邪佛克星。当风火相辅相成威力更盛!何况还有三尸。三个矮子不再苏景身旁,他们在药师邪佛身后,口呼喝不断剑阵行转如风,一剑一剑专打邪佛头顶。 药师邪佛不想‘握手’,但苏景的手捉来他躲不过;当苏景的手握住,他更甩不脱!到了现在。药师邪佛哪还有初入罡天时的跋扈,被苏景抓住独臂。他又骂又跳,只想逃却又逃不掉。 药师邪佛,身高七丈;苏景在进入罡天后也不过是平时大小。但当双方‘握手’,肉眼可辨苏景在缓缓‘长大’,药师邪佛正正相反,咆哮怪叫,他的身形寸寸萎缩。 此消、彼长。 而苏景越‘长大’,‘长得’也就越快,他从七尺长到九尺用去半个时辰。自九尺长做丈八仍是半个时辰。再长至四丈、与药师邪佛身形相若,只用燃香功夫。至此药师邪佛溃败不可收拾,身形极具萎缩,罡天的苏景越发高大,宛若天神! 两场真正关键的斗战,苏景已显胜势,影子僧也稳占上风:当罡天内药师邪佛变得比三尸还要矮小时。湖畔佛台上的大邪佛,周身升腾的黑烟终于变作熊熊业火。 灿灿金身被烈火烧熔,层层金汁流淌,眨眼就变作腥臭血污,一度神圣的大佛脓血披挂臭不可闻! 一百十五年前,摩天刹的影子僧与刹天摩的大邪佛曾有过一次斗法。邪佛靠邪魔迦楼罗传咒入古刹,至邪至恶的憎怨大咒,真正的**术、大神通!影子僧只靠‘南无额弥陀’,一句不完整的佛偈便轻松破去。 足见一正一邪相差天地。 即便后来影子僧夺舍反遭重创、修为大减;即便这百多年里邪佛又添罪恶,力量再涨,此刻正邪相遇,也仍还是那四个字:邪不胜正! 胜券在握、看似大局已定。可就在这个时候,大湖之下一阵恶臭冲天,水波乱晃浊浪翻腾,一道黑色光芒自湖底飞快升起。不足呼吸功夫,湖面巨浪轰散,一头怪物冲出......头大如丘,赫赫百丈方圆;身形却瘦小得几乎不见,双手双腿甚至还比不得娃娃手指粗细的怪物。 头大身小到如此不成对比的东西谁都不曾见过,但怪物的脸孔,无论西海妖孽还是土修家人人都能识得:古佛燃灯。 土释家,佛分横三世、纵三世。 横三世为‘宙’,空间以分,东、西、三尊佛陀,刹天摩三座邪佛为横三世; 纵三世为‘宇’,时间做轴,前世、今生、未来,燃灯古佛是为前世佛。 即便苏景对佛法了解不多,见了大湖冲出的怪物也能明白,‘刹天摩’邪佛在炼化横三世后,又开始炼化纵三世。这尊‘燃灯’分明是藏在湖底炼到一半、未尽全功的邪佛。 大邪佛已然支持不住,顾不得祭炼未完,唤出这尊怪物前来助战。 怪物甫一冲出水面,原本清澈的大湖也显出本相,浓稠恶臭、白骨沉浮的一座血泥塘!‘燃灯’半成,实力不到药师邪佛五成。可即便如此,也没人能挡得住他了。苏景、影子僧正与强敌战至决胜关键,分不得心更分不出力。 ‘燃灯’出水,直扑影子僧。 这个怪物尚未炼得灵智,不过已经开了眼识,一双血红眼睛死死盯住影子僧......忽然,影子和尚不见了,‘燃灯’眼前变作一片苍翠竹林,林一座不算大却漂亮得不像话的房子。 房前亭亭卓立着一个少女,笑容明媚:“大头,你的头真大。” 笑着,明媚少女眨了下眼睛,三瞳显现,明媚变作了妖媚。随即竹林摇曳竹叶洒落,十片、百片、千万片......事情颠倒了,本应柔软的竹叶儿锋锐如刀;看上去就硬得能砸碎山岳的‘大头’却变成了豆腐。 大头碎了,碎成千万小块,与落下的竹叶一起融入湿润泥土,明媚少女的竹林疯长...... 少女再眨眼睛、督目,变回漂漂亮亮的土姑娘,正想收了竹林、小屋重返外面战场,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皱眉片刻似是狠下了心,伸手去抓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几下子之后就有了些‘披头散发’的样子,这才心满意足,把宝物一收、回到外面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二章 言出法随,你也请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湖面众人眼: ‘燃灯’现身时,正跟在离山弟子身边、看似拼劲全力和其他妖僧相斗的不听,扬手抛出一片清脆竹叶,同时她遁化清风钻入自己的竹叶法宝。 竹叶飞旋拦住了、‘吞掉了’燃灯邪佛。而后竹叶颤抖片刻,小妖女不听披头散发、身形狼狈的摔飞出来...... 扶苏急忙上前扶住不听:“可有受伤?” 剑尖儿剑穗儿一左一右持剑相护,姐姐眉头微皱:“你怎恁地莽撞,那邪物岂是你能对付的?”妹妹目光警惕左右寻梭:“邪物如何了?去了何处?” 不听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我运气好...它祭炼不足,一动法自己爆碎...已经死掉了。”一边说着,小妖女眼角余光瞟向罡天,结果大失所望——罡天战况未变,可众人位置稍有改变,此刻苏景正背身相对,‘握手’药师邪佛,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恶战,全没注意她这边。 不听重新站稳当了,对身边扶苏等人道:“不用管我,诛灭妖僧去。我喘口气就好。” 刚说到这里,不料苏景忽然转回头向她望来。 罡天之,苏景称尊。他转头,三重天万千怪物皆随之而动......身后哭号跪拜的黑狱万鬼齐齐转头、哭丧着脸一起望来;正对他施棍持福的迦楼罗一起抬头,白目威严庄严,瞩目过来;就连他左手托着的小谛听也费力扭动脖子,张望过来,还张开嘴巴对不听遥遥吼了一声。 虽只一回头,场面也自有一份气派,不听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三尸不用转头,他们在苏景对面、正从背后对着药师邪佛耍宝剑,剑阵暂时停止,三人异口同声招呼:“小不听,你好啊!” 苏景也对着小妖女笑了:“多谢,伤势无碍?” 小妖女还了苏景一个笑容。可她的笑容刚刚展开就被痛苦神情湮灭,手捂胸口颤声道:“之前经络巨震,真元难以为继......”说着软倒在身边剑尖儿怀,继续装病。 ...... 罡天内可见,药师邪佛越来越小,挣扎得愈发疯狂,可它能使出的力气已经不值一提;另一处战场。神龛正,大邪佛周身业火熊熊。金漆熔化殆尽,躯壳肉眼可见层层拔裂,破碎在即。 胜负再无悬念了,湖面上的凶菩、恶罗汉等等爪牙做濒死反扑,可就算他们现在立刻生出三头六臂,也于事无补。 又是盏茶光景过去,罡天怨毒咒骂突然变作半声凄厉惨嚎,药师邪佛真正丧命于苏景手!不过这尊邪物修持端的了得,身形毁灭、性命沦丧。体内聚集的浓浓魔念却不肯散去,化作一段无灵无智只有阴狠杀念的污风。 这对别人或许是个麻烦,但苏景有一重罪恶天,谛听、迦楼罗、黑狱都能靠炼化罪业来修炼,邪念污风简直是大好‘滋补’。 反倒是另个小邪佛阿弥勒可惜了,妖弓威力太强,一箭将其彻底打灭。未见污风。 邪念污风丢入黑狱永做镇压,跟着艳阳天升、罪恶天降,三重罡天各归其位,最后微微一震,阳火金风森森黑狱皆告消失,苏景打赢了自己那一仗。与三尸一起凯旋,回归大湖。 苏景落足湖面时候,也是影子和尚降服巨獠时候! 大邪佛身上的业火猛做暴涨,随即一声淬烈大响,邪佛躯壳四散崩裂...... 这邪庙的凶菩、恶罗汉等等凶物都是被大邪佛点化而生的,此刻巨獠伏诛,小邪物们虽不会与他同命损丧。可腐魂蚀骨的痛苦难免,连站立的力气都不存,又何谈再动法作恶。大小妖僧全都摔倒在湖面翻滚挣扎,口哀号不已。 苏景心念一转,天乌剑狱蓄势以待,不知大邪佛死后会不会有污风,好东西绝不能就此放过了。 大活佛身躯碎裂,命丧当堂!没有污风成形,不见邪气外溢,可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大佛体内竟还有‘东西’! 东土人间,平常人家大都会给自家小娃娃买一个泥胎烧成的空心娃娃,头顶一缝、只入不出,做存储铜板之用。用时将其砸碎在地,存钱罐子崩碎,铜钱落地......眼前便是这样的情形了,邪佛身躯四崩五裂散碎各处,露出了佛肚子内的‘存货’。 一张三尺见方的矮几,桌面彩绘精致,山水画作气派恢弘,桌上摆放着方、圆、菱、元宝等等形状几十块小石头,石头颜色分作五彩与纯黑。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在场众人大都能看得懂,这当是一种怪棋。 桌子后面有一人端坐着。之前应该在琢磨棋局,此刻抬起头望向外面......头顶光秃、身形硕壮,单以魁伟而论大概和虬须汉戚东来相若,身着青色甲胄,是个武士模样。可是再细看他的长相:天灵顶盖一只独目圆睁、左右两腮各生三耳,他正笑由此露出了满口尖尖牙齿! 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头六耳杀猕。 大邪佛腹,一头六耳杀猕,不知是百无聊赖还是修心养性,他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邪庙修家、妖孽几乎都不识得六耳杀猕,乍见这个有个怪物人人吃惊;而认得此獠的苏景,心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六耳杀猕无视众人,一个劲的笑着,同时提起深深吸气,又把目光猛一转望向苏景,口吐人言:“香啊。” 苏景身上带了‘骨石香’,六耳怪物闻之则笑,大邪佛腹这头也不例外。 说完六耳杀猕不等苏景回答什么,他又面露疾苦,长长叹了声:“饿啊。” ‘啊’为开口音,只要是用嘴巴出声,讲出这个字时就一定会张着嘴。 当两字出口,六耳杀猕嘴巴大张,湖面上因大邪佛惨死而痛苦扑腾的邪庙凶物,陡然飞腾起来。冥冥牵引,它们再如何分离挣扎也没用,飞入了杀猕口! 邪庙上下千百邪物,被六耳杀猕一口所收。 嚼也不嚼,直接一抻脖子囫囵吞掉,下一刻,六耳杀猕仰天、打了个饱嗝。但是这怪物的神情不见满族,依旧疾苦着,再叹:“渴啊。” 他座下是血沼大湖,邪庙之下则是无尽西海,血水、海水都不能喝。六耳杀猕口渴,他喝的是云。两字落下,方圆千里之内,大小云朵蜂拥而至,就那么一下子涌入他的嘴巴,其间甚至还有一道雷霆穿梭、正绽放天威的乌云! 先吃满寺邪物;再吞千里远天。六耳杀猕吃饱喝足,终于开心了,目光扫过大湖,笑道:“你们好。” 最最简单不过的问候,土人间随时得闻,但场修家、妖精听过他的‘你们好’后,忽然觉得血脉顺畅、真元饱满、周身上下四万八千只毛孔都快活开阖...... 他说‘你们好’,修家们就发觉,自己真的很好。 打过招呼,六耳杀猕彬彬有礼,继续客套着:“你们坐啊。” 近万人,九成九都直接坐了下去,不是他们想坐,而是不得不坐、非坐不可!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身体听那怪物的!但听了他的话、坐下之后身体又立刻轻松起来,重归修家自己指挥。 他说饿,食物飞来;他说渴,流云入口;他说你好,你就很好;他说请坐,你就非作不可......言出法随,不外如此吧。 巨大多数坐下了,继续站立的不足百人。 影子和尚、谛光大师、巨蟹尼姑、小相柳、十六、离山扶苏等人都还站着,场只有修持最最精强之人,才能抵住六耳杀猕的‘你们坐’。 修家眼力精强,不用细数一扫便知,还能站住的,算上十六共有七十三人。 “今日世界的修行之辈了不起。”对‘不听话’之人,六耳杀猕并不气恼,反倒语气嘉许:“能有七十八人稳站,真的不错。” 还站着的只有七十三人,他却说七十八个。六耳杀猕继续笑着:“也不用假装示弱,起身吧。” 当然不是此獠不识数。是修家有人脸皮厚,明明能对抗‘言出法随’稳当站着,却就势坐了下去,假扮修为浅薄准备找机会坑人...... 被邪佛点破,这下子坐不住了,有人咳嗽了一声,尴尬起身、双手合十:“也不是小僧故意骗人,正好、正好累了,就坐一会。” 这个人可着实让苏景有些意外,居然是一向老实八角的小和尚果先。意外归意外,苏景和三尸仍坐得稳当当,全当剩下那‘四个能站却坐’的不是自己。 直到六耳杀猕把目光投过来他们四个也不站,赤目瞪起红眼珠子迎上杀猕目光:“你说请坐,老爷们就坐了,有错么?” 雷动语气散漫:“坐下来就懒得再起身了,想要咱们再站,你自己过来搀扶老爷们。” 拈花一贯笑嘻嘻的:“言出法随,也不见得多了不起,上面那位六耳先生,你也请坐,请坐。” 六耳杀猕本来就是坐着的,总不能一听拈花说话就站起来。赤目雷动两个浑人嘻嘻哈哈,对拈花道:“神君让那六耳坐他就坐,言出法随,已得大道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三章 祈愿神佛,有求必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如果耍赖妄言也是修行之道,三尸早都破界飞仙去了。但不得不说的,六耳杀猕突然现身、前后几句话亮出的摄人之威,被三尸的胡搅蛮缠抹杀不少。 六耳杀猕并未着恼,甚至还对三尸、苏景这四个赖在湖面不肯站起来之人含笑点了点头,跟着又把目光一转,望向影子和尚,说话莫名其妙:“我走运。” 影子和尚神情呆滞,语气也呆滞:“你走什么运?” “若你全盛时我和你相遇,我都不会逃。直接跪地讨饶,求你能发一发慈悲,唯有如此做我才有一线生机。”六耳杀猕声音和善,全没有凶物戾气:“可惜,你现在不成了,杀你只是举手之劳吧。没遇到全盛时的你,我当然走运。” “我这个人的运气,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万万年不遇的暴风杀劫都会被我赶上;好的时候则一顺千年、战无不胜。运气这个事情当真说不准,呵呵,说不准啊!”说着说着,六耳杀猕又自顾感慨起来,完完全全的跑题了,全不管面前还有近万修家在听自己讲话。 是感慨,是跑题,也是目无人,自以为尊。 影子和尚表情全无变化,目光浑浊:“这么说,你认识我?知道我以前如何。” 可六耳摇头,把双手一摊:“不认识,是看出来的。我看得出,你全盛时凶猛得不像话。” 影子和尚叹了口气,刚刚以为六耳知道自己以前事情时不见他期待,但此刻得知大家只是初见,却明显能看出他失望。对眼前话题失了兴趣,影子和尚话锋一转,呆呆问道:“你是谁啊?” “说来话长,你真要听?”六耳微笑反问。 影子和尚想也不想,直接摇头:“那算了,动手吧。”影子和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又怎会有心思去听凶物唠叨。 而‘刹天摩’短短三四百年内实力疯长。影子和尚本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此刻见了邪佛腹另有凶猛怪物,自然明白此事与六耳又脱不开的关系。 扶持邪庙,即为邪物,这件事没有善了办法。 这时人群一个声音传来:“我想听,你说说吧。”开口之人,赖坐在地绝不起身的离山小师叔。 “好!你想听我就讲。”六耳杀猕脾气好得像个善良老人,对苏景痛快点头:“你祈愿神佛。我有求必应。” 听他的说辞、语气,把自己当成真正神佛了。三尸个个表情不屑,正待再开口嘲笑,六耳杀猕忽然扬起手,向着他面前不远处的影子和尚,曲指一弹。 六耳的动作不快,而影子和尚面色痴呆应变却惊人,捏明王不动之印迎上敌袭。下一刻,影子和尚脸色突兀苍白。身体一震,猛向后摔飞! 飞出去的只有和尚,鬼袍却还留在原地。落败还在其次,更关键的,他已经‘拜奉’于鬼袍,他是这件鬼袍法宝的器魂。 器之魂,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想要将其驱逐出器难比登天! 击飞和尚后六耳杀猕手指一勾,把空荡荡的鬼袍收入掌心,笑容亲切和善。 之前影子和尚独力对付大邪佛,他的本领有目共睹,见他刹那落败,血湖近万修家谁不胆战心惊!见过怪物出手。再想他说的那句‘你祈愿神佛,我有求必应’......影子僧曾对凶物说‘动手吧’,和尚祈愿,凶物应了,动手、动了一根手指。 忽然间火光闪烁,苏景动法。但并非向凶物出手,阳火卷向了影子和尚。将他重重包裹起来。影子僧本就虚弱,没有鬼袍傍身他坚持不了太久,非得以阳火相护不可。 “快讲一讲吧,阁下到底何方神圣。”救了和尚、丢了鬼袍,苏景的神情不见喜怒或惊诧,但他眼睛出奇明亮、出奇清澈。 六耳杀猕都不再去看和尚一眼,反问苏景:“今日世界,你们管破劫飞升、又再重返人间的修家唤作什么?” 苏景如实回答:“人称真仙,妖称大圣。” 六耳杀猕笑道:“那我便是真仙了。” 不远处小和尚果先闻言眼光芒闪烁,面色惊诧、脱口问:“你是飞升后又再回来之人?!” 六耳杀猕才一点头,三尸就来找麻烦,雷动当先开口,语气不屑:“真仙本都是人,你这副样子,也敢叫做人?” 赤目扬起手,偏偏他头大胳膊短,勉强再勉强,总算够到了自己头顶,啪啪拍了几下:“人只有双目,头顶不开眼!” 拈花伸手把自己的招风耳朵拉扇起来:“人只有双耳,你多长出四只,生怕小飞虫不来钻么?” 雷动重新接口:“喀喀喀......”他没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反复几次,上下牙齿相碰,喀喀作响,意思再不明白不过:你牙齿也不对,人不长獠牙。 ‘喀喀喀’之后,雷动对六耳杀猕继续道:“你自己说,你哪里像人?根本不是个人,还说自己是真仙......对了,人脸皮也不像你那么厚。” 雷动又找出一样‘六耳杀猕不是人’的证据,得意非凡。 但凡有些火性之人,遭三尸连番挑衅也都翻脸了,可六耳杀猕不以为意,当真有几分得道大仙的味道:“谁告诉你们土世界只有一种人?” 说完,他想了想,又觉措辞不妥,自己纠正道:“谁告诉你们土世界只有过一世人、只有过一次人?” 三尸不明所以,可苏景是转过‘天无常丹’之人,见过妖丹世界起灭,闻言心一动:“你的意思......” “一纪一荣枯,一元一破立。”不用苏景去猜测,六耳杀猕就给出了答案,他的声音漫长,语气忽然淡漠起来:“天地反复,世界轮回,旧圆末时新圆起。我在上一圆,已断末;你在新一圆,正行转。” 苏景懂了,场但凡有些见识之人都听懂了,由此,越发惊骇! 世界不会一成不变,以离山传承的道统,混度破天地开、分阴阳化四象、衍五行生八卦,最终化作万象天地。但有生就有灭此事亘古不易,当这天地生长到极致便开始衰败,一切倒行逆转,万象返八卦、还原五行,收四象敛阴阳,天地合一切重归混沌。 如此,世界往复,从生至灭再由灭转生......一纪一荣枯,一元一破立。旧圆末时,新圆起! 六耳杀猕的说法再明白不过,他说自己是上一纪、上一圆、上一世界的人! 什么元啊圆的,三尸本来一句没听懂,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妖女不听,不顾自己‘重伤之躯真元难继’,简简单单几句话帮他们解释清楚,拈花大大抽了一口冷气:“这岂不是...老祖宗的太上老祖宗!” 赤目摇头:“也不能这么算,一起一落,就不能再算到一支上去了。” 六耳杀猕依旧笑呵呵的:“我是旧圆人,修炼得道飞升去了,再回来不是真仙是什么?总不能因为新圆已成,就把旧圆人不当人了。” 苏景不理三尸胡说八道,追问六耳杀猕:“你又怎会在这里?” “旧圆新圆,归于根底也不就是漫长时间么?”有求必应,有问便答,六耳杀猕的耐心很好,而他说话时的态度,也温和柔善,迥异于凶恶的相貌:“那一圆,那一年,我证得大道、飞升天外;出去转了一阵,又想回来,可路途不顺陷困乱流风暴,身形被打碎、元神受重创,苦熬了不知多久终于挺过劫难,再回来时,世界转了一道轮回、已经是新圆。” 这头六耳杀猕为自己贴金了,就算当年他是人,今日他也不是金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段真仙残魂。他回到人间也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大劫之下伤势严重,几乎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入世之后他便告沉睡。 说这里,六耳杀猕稍作停顿,转目在站立众人巡视一周,似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凶恶脸孔略显失望。跟着又把目光投向四个能站非要坐之人,仔细打量后面色又告一喜,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有香火供奉之人啊。” 佑世真君,侠剑仙苏景如今是大洪朝有名的神仙,供奉香火无数,不过他的境界浅薄,距离‘感受香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什么都察觉不到。 六耳讲得是闲话,但苏景听得重点:“也?” “嗯,也,”六耳点头:“我也是。飞升之前,我在‘旧圆’有些名气,得了晚辈们的香火供奉......重返人间已是新圆,我一梦百多年,着实让我有些意外的,我梦到了后辈儿郎。” 六耳残魂的沉睡是入定休养,根本就不会做梦。他所谓‘梦’其实是因香火下诚心祈祝而起的冥冥牵连。醒来后回味梦境,这头六耳十足惊喜:他能‘感受香火’便说明今时世上,还有六耳后人在拜祭于他。 ‘六耳仙’再入定,追查香火源头,拖着残魂去那地方查看......很快就明白了,不知靠了什么手段,真有同族撑过了‘末日之劫’,自旧圆跨入新圆。 可他们都被封印,如今那封印的地方,赫然是当世正道第一天宗,离山。 说到这里,苏景忽然开口:“你们真的是‘人’?还能修行、证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四章 横扫乾坤,唯我独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耳微微皱眉,目光不解:“前面的话我已经说得清楚了,你又何来这样疑问?” “因你们行凶。”苏景应道:“杀人,杀畜,甚至连虫鸟草木都不放过,目所见,只要活的一律杀灭......这又怎么可能是人,怎么可能悟道?” 不是指责六耳杀猕凶残,苏景说的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活天地间,杀生在所难免,可绝非见什么就灭什么。想要良久长存非得取之于天、还之于地,比如伐木与造林、比如收割与播种。 全无理由的杀戮,不是灵智之物所为。就算旧圆人全都性情残暴,也没道理杀灭一切。 六耳明白苏景之意:“新旧两个圆,处事办法不同罢了。你们讲究和谐与共,体会自然,万物齐生;我们却讲究万灵俯首,横扫乾坤,唯我独尊!天地之间万生万物皆有灵性,只不过平时不显罢了。换成我们的眼光去看,它不显灵就是在装傻,装傻便是不肯臣服,无妨,杀!杀得多了,它们自然就会畏惧,就会臣服!” “上一世,旧圆时,凡我人族所过之处,飞鸟唱路草木俯首、蛇蝎退避虎豹龟缩,这还只是普通人。修行者所到地方,无需施法动咒,自然寒风不动枯枝献花、毒日钻云顽石让路......这才是做人的味道!” 六耳说着、笑着,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臣服,不是真要把一切杀光。你放心好了,不必太多,无论花草虫蚁或是其他什么,只消杀灭三成,这世上其他七成族类大都会臣服......” “便如现在,我面前,八千七百十七人,我杀掉三千,剩下的应该就会奉我为尊、受我禁制、为我办事了。”说完。六耳杀猕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世事无绝对,旧圆也有永不肯臣服的蠢族,彻底灭掉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把这世上三成树木杀掉,剩下那七成树木就会臣服?或许旧圆真如此,或许新圆亦如是。不过苏景无意追究,大抵了解便足够了。苏景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六耳杀猕‘听话’,就此重归原题:找到同族、想做营救,可那时候他只是一线残魂,莫说离山精锐,就连守卫封禁的‘镇士’都能把他轻松打灭。 正无计可施,他突然领受到一道气息:无比执着的贪婪气息。六耳不知其出处却明白它对自己极大补益,立刻化魂为念归入那贪婪气息...... 苏景又插口追问时间细节,两句话后便弄清楚了,六耳领受邪气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陆老祖探访摩天刹的时候。 由此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那次古刹现世,‘刹天摩’还被镇压在反面,但随着护山大篆停转、它还是有邪气泄露出来,被这头六耳杀猕察觉。 仔细想一想,旧圆人的心思认知,与‘贪痴嗔’之念何其相似。又难怪六耳要用它来进补。而‘刹天摩’泄露的邪气也不是单纯气息,逸却不散仿佛触角,当大庙消隐时,邪气又缩回到‘背面’去了,融身其的六耳仙自然追随,由此进入‘刹天摩’。 邪气是大邪佛吐出去。最后又被它收回肚里,六耳仙进入大邪佛体内。 说到这里,六耳杀猕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进了邪佛肚子后,便是一道‘相生’、一道‘相克’。” 所谓‘相生’,大邪佛是邪念滋生,六耳仙要靠大佛的邪气滋养,六耳吃邪佛。可六耳仙自己也是香火的。他后辈的祈愿莫不是重返人间、杀戮万物称尊霸道,这‘贪痴嗔’之念何等强烈,只是六耳仙自己炼化不了,就直接将其转于邪佛,邪佛得了滋养开始疯长。 邪佛疯长,他的邪气越旺,六耳仙也跟着越强大。 最喜欢吃的雷动笑眯眯地,骨瘦如柴之人皮肤松弛,一笑全是褶:“就是说,你给他找吃的,然后再吃他拉出的...香?” 如此恶心的话,六耳仙竟还笑着点头:“如此比拟,勉强也算贴切。” ‘相生’之后的‘相克’:摩天刹的反面,皆为邪念所生,大邪佛算得这邪庙的‘本源’。六耳仙则是寄生,无论他得到多少滋养、哪怕他已经比邪佛强大得多得多,也无法反客为主,一邪一凶,如果有事情可以打个商量,但到底还是大邪佛做主。 “更关键的...我进了他的肚子,就再休想出来,除非能有人把他打死、打碎。”六耳仙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望向正被阳火裹护的影子和尚:“我能重见天日的大恩,拜你所赐,非谢不可的,你若肯奉我为主,我一定多加重用;不肯拜奉也没事,我不会折磨你,直接杀掉就算了,你会死得痛快。”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六耳仙舒服惬意地抻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着脖颈、肩膀,一边望向苏景:“应你所愿,往事讲过,现在聊几句我的兴致所在?” 目光望在苏景身上,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 “奉你为尊、受你禁制,然后跟你一起想办法救同族?”苏景反问,这结果不难猜。 六耳点头:“不错!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你便是...所以有赏,赏你看场好戏......”笑声之,六耳的声音陡然响亮起来,始终笑眯眯的双眼猛张,毫无道理更毫无征兆的两字叱喝:“拔剑!” 便如刚才的‘你们请坐’,此刻当然两字喝令出口,九成九的血湖修士齐声叱咤,有剑亮剑、无剑则亮宝,刹那里经堂剑气流转宝光冲腾。 ‘拔剑’叱喝后,六耳杀猕又把双目一眯,冷声道:“收!” 喝声落,飞剑归鞘法宝归匣,大湖上纵横杀气化作风烟、散去了。 两道‘法谕’,前后弹指功夫,血湖上众多修家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可他们的身体、动作都无比听话...... 八千余人,就只有那能站的七十八人未动。 六耳杀猕挑起了眉毛,开心模样,问苏景:“好看么?” 苏景居然笑了:“还不错,没看够,要不你在喊声‘杀了我’试试?” “这么无聊的笑话......可是很好笑啊!”六耳呵呵大笑,摆了摆手重归正题:“都能明白了吧,今日此间,顺我人人有赏;逆我个个惨死。” 赤目贪图宝贝,听到‘有赏’便忍不住问一句:“赏什么?” “可活命。我的赏赐,你们的性命。”把别人的性命赏赐给别人,这个说法算不得新鲜,从古至今不知多少魔头收服手下时都有过这等说法,可六耳略有不同:他很认真。 神情微笑、而态度认真。 所有人的性命都被他一手掌握,所以他们死是应该的,而他们活便是自己的赏赐......六耳认真是因为他真这么想的。 这时一个来自土的年修家冷声开口:“就算今日有人苟且偷生,你道凭着此间的修家,再加上一个你,就能伤到离山么?邪魔,你未免小看了‘剑出离山’这四个字!” 说话之人苏景不识得,不过他能站着,便说明修持不错,言辞可见他和离山关系不错。 六耳的耐心不止对苏景一伙,摇头回答:“孩儿们被困了万万年,带他们重见天日也不急在这一时。离山还不错,扳倒它须得从长计议。具体如何做你不用担心,信我就是了。待此间事了,不用大家跟我杀上离山,你们散去、各自归宗。” 六耳仙性情凶恶,六耳仙自负狂妄,但他不冒险,收服一群手下马上去攻打离山的念头,他根本不曾动过。 小和尚果先恍然大悟,接口:“你收服此间修家,不是要做冲锋陷阵的大军,而是要当潜伏各宗的暗桩?” 或许是重见天日,或许是重新找回‘唯我称尊’感觉,六耳兴致好得很,只要有人问他就一定仔细回答:“诸位都是土修宗的栋梁人物,咱们同心协力,慢慢经营。有我相助,大家都能成势。哪怕坐不到掌门大位,做个门宗里功勋卓著、举足轻重之人当没什么问题。” 再之后的事情哪还用六耳再做解释,三百年、五百年甚至一千年,六耳仙不怕时间漫长,迟早有一日,他要把离山变作修家公敌。 只扳倒离山、把这座门宗打得烟消云散,六耳仙以为远远不够,他很想离山身败名裂,从高高在上的天宗之首变作人人喊打、正邪不容的‘藏污纳垢之地’。 这是一件开心事情,数不清第几次六耳杀猕又笑了起来:“离山?自诩名门,守护土、守护封禁、守护人间......守这个守那个,待它成了落水狗人人喊打时,我想看看那时谁来守它!” “你多大了?” 就在六耳杀猕笑声响亮时,苏景忽然开口,问题无端。 六耳杀猕稍一愣,摇头,继续笑着:“早就记不清了,根本没法子去数,总之很老就是了。” “算你千万岁......”苏景好说话,随便给他个年龄:“千万岁的老前辈,拿了我第七境小修家的袍子,然后说这说那,始终不提袍子的事,你要脸么?” 求个月票^_^,太想要月票了,想得我都饿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五章 身定乾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六耳杀猕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鬼袍,又抬头望向苏景,再开口根本不提袍子的事情:“你应该是离山的重要人物吧。”六耳自然没听说过苏景,但他能看出场其他离山弟子对他的态度:“抵触我情有可原,我不怪你,你也当明白,这么多人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 一个离山重要弟子的暗桩,远胜别宗千百奸细,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而他的话说完,下一刻、六耳忽然‘定’住了。 闭口不语,面上微笑不稍改,目光平静无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苏景。 他静默,生气就此消失,甚至以那七十多名站立修家的眼光,都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 仿佛动时他才是活的,他不动便是死物。 又何止他一人‘死’了!他不动时,这偌大血湖,八千余众,包括谛光、扶苏等能站之人在内,感觉无一例外:我心不跳、我血不流、我真元不转、我之一切尽告停顿,唯一还在的,只剩一道心思。 如此良久,六耳忽又开口:“坐下吧。” 那七十四个站着的人再无法坚持,谛光、相柳、扶苏、果先等人一个接一个坐倒,连十六都跟着金龙一起趴到湖面上去了。 随即六耳又笑了。 他一笑,‘定’破灭,刹那间生机恢复,六耳又‘活’了回来。 六耳一‘活’,湖面也‘活’了。修家们个个面色铁青...... “如何?”六耳望向苏景。 苏景如实回答:“了不起。” 六耳再问:“明白了?” 之前他‘言出法随’,场还有近百人能站、能战,虽渺茫但至少还有斗一斗他的希望。可是现在六耳再显‘身定乾坤’,根本无人能挡!再次显法,六耳让苏景明白、让湖上众人明白:所有人加在一起,和我相比,依旧判若云泥。 不等苏景回答,六耳变了语气,仿佛老朋友聊天:“有个事情我拿不准主意。你是聪明人,帮我想一想。” “看你的样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拜服于我。所以我开始想的是,从你开始,我第一个问你肯不肯拜服。你说一次不肯我就杀一个人,你若真有毅力,就是这湖面上最后一个死的人。”六耳兴致勃勃。说话时眉飞色舞:“离山不是名门正宗么,离山弟子看这么多人因己而死。心里怕是会不好受,可你若是服了我,便是门宗叛徒了...我听说离山有句戒训,什么求无悔求无愧的,到时候你是该无悔还是无愧?哈哈,这件事做起来会有趣。” “可是再仔细想想,这么做又有些不对劲,万一你咬紧嘴巴坚持到底,我把所有人都杀光。一个回去做奸细的人都没有了,岂非合了离山的心愿......” 正说在兴头上,苏景摇头打断,笑道:“你可真爱讲话,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不留意就被你岔开、说到天边去了。” 六耳不明所以,微笑问:“你哪一句没说完?” “你问我‘如何’。我说:了不起......但还挡不住离山弟子一剑。” 六耳杀猕愣了愣,‘哈’地一声大笑,随即笑容一敛,目光刹那平静,又入定! 他定,天地再定。大湖千万修家再定:“你的离山一剑,何在?” 苏景不动,木雕泥塑似的看着他。但另一个人动了......离山扶苏。 上次六耳杀猕显法时还全无抵挡之力的扶苏,这次竟全不受影响,独立于湖面,冷视凶魔:“邪物。” “邪物。”第二声冷斥,第二个人起身。离山真传、盲眼少年! “邪物。”第三、第四声叱喝同时响起,又两人起身,剑尖儿剑穗儿。 跟着,一声又一声的‘邪物’,进入古刹的数十位离山弟子,一个接一个站起身...... 包括谛光神僧这等修持远超离山普通弟子的前辈高人在内,其他门宗的修家、妖精都难稍动,就只有离山弟子,全不受邪魔法度。 所有离山弟子,除了苏景仍自岿然不动,其余尽数起身! 扶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被邪法所摄动弹不得,突然一道力量不知从何而来,轻轻松松地加持于身的邪法破掉,她又重获自由。 能站起来之人,皆如扶苏一样遭遇。 身不动凝滞乾坤,六耳杀猕心却惊讶翻腾,开口一声沉天低吼:“与我坐下!” “邪物。”阴森、冷冰叱喝再起,起身者无人坐,反倒又多出两个人站起:小相柳、黑风煞。 其他湖面修家难做稍动,但心思依旧能想能看能听,人人都明白离山弟子虽强,也不可能每个都能对抗六耳法度。会如此不外一个缘由:另有高人动法、消抵六耳之力,为离山弟子开解桎梏。 那位高人是谁? “唯我称尊?就凭你?”拈花笑嘻嘻的,手摸肚皮站起身。 “不还袍子,你麻烦大了。”赤目一跃而起,对六耳怒目而视。 “本座生平,最恨厚脸皮之辈。”雷动起身缓缓,声音低沉,一副宗师气度。 “忽忽......”古怪叫声一串。 “邪...物。”骂声虚弱,但恨意浓浓。 十六与小金龙再度腾空,最后还有那位之前被邪佛指做‘莫耶魔女’的重伤少女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止离山弟子,连苏景身边朋友、手下也告起身,此刻再看,湖面上站立之人皆为苏景一伙!又哪里还用再猜测,人人心笃定,那个对抗邪法之人不是苏景是谁? 情形突变! 之前六耳杀猕对三尸挑衅、对苏景斥骂全不在意,是因他完全掌控局势,高高在上的神佛岂会和几头小兽计较。可现在不同,法度被破便是威严威信受到挑战,一心称尊之人又岂能容忍这等事情? 不臣服,便杀灭。 六耳神情陡然狰狞,双掌猛一合,众人座下偌大一片血湖突兀消失不见! 无端端的,一座湖没了。 合掌之后。又告一分。 血湖再现,六耳双掌之间...... 掌合,纳百里之湖于手心方寸之间;并手瞬瞬便是炼化瞬瞬;再开掌时,血湖已变,神通宝物、触之即污,修家妖精、碰之即腐! 两只手掌,两道血河翻卷!腥臭冲天。血浪冲天。 六耳收一湖、炼一湖、掷血河两道。 而他法度未尽,双掌再次拍合。众人只觉眼前一空......庙不见了,所有人置身半空,这次六耳合掌收的整整一座邪庙。 手掌又开,邪庙归化万万邪念,但邪念添灵,顿化万万厉鬼凶魂,嘶声怒嗥飞扑而去。 邪念无边,恶鬼无边,之前苏景的黑狱万鬼与之相比。溪流得见巨川,平湖相望汪洋! 六耳收一庙、炼一庙、投万万厉鬼。 掌合掌开,第三次。与之前不同,他合掌时什么都未变,似是没再‘受纳’,可他开掌时却多出一些东西......天外,火陨飞石。 陨石零碎。三百块,大不若瓜、小不过龙眼,但它们自天外急坠,所蕴力量何其惊人,任一块都足以击杀普通元神修家! 六耳收天外三百碎陨,投入人间。 旧圆时。他飞升天外;新圆里,他归返人间。他曾破乾坤大道,得真仙法度!虽那时遭重创奄奄一息,可他精魂仍在,再得数百年邪气滋养......他才是这邪庙最最凶猛的怪物,大邪佛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 腐血长河、邪庙厉鬼、陨天飞石,三道攻杀接踵起!敢于站在他面前之人。六耳必杀无赦。 六耳三次拍掌,前后不过刹那。当天外碎陨入世时,血河大浪刚刚席卷到扶苏等人面前...... 扶苏挡不住,小相柳挡不住,三尸也一样挡不住,苦笑等死之际,眼前忽然一片竹叶飞舞。 那么轻巧、那么轻灵的一点青绿,迎向最先扑来的腥臭血河。 伤得比死就多一口气的小妖女面色森严,扔出了自己的宝物,可还不等她纵身竹叶持法,在她身后又猛然暴散起一片光华。 明耀到不可一世、虹皓如汪洋轰碎的璀璨剑光! 强光自苏景身上来,一柄长剑激射而起!剑长一丈一尺,剑绽七彩玄光。 不知是不是那剑光才刺眼,所有望向此剑之人,都觉得模糊了...模模糊糊的,看到一条龙! 模糊的不是眼睛:他们看到的就是一柄丈一长剑,可这柄剑自眼睛映入心底,又分明是条龙。 眼睛不会骗人,心更不会说谎,眼剑、心龙,只因那丈一利刃是剑、也是龙! 剑动,苏景亦动;剑如光向前,人如电急跃,抄手擎剑! 电光火石间的事情,苏景后发先至,超过了小妖女不听,超过了那片竹叶宝物,手挽龙一长剑刺向血河。 剑入血河,一声长鸣! 剑鸣不含愠怒,却饱蕴威严......这不是兵卒冲锋陷阵时的嘶吼,而是朝堂之上九五之尊的一声谕令。 剑长鸣,剑传令,下个刹那万剑起飞! 在场近万修家,所有人的剑、所有人的宝物,甚至连小相柳的修罗九宝、苏景的刀螂、三尸的殷天子等等等等,尽数疾飞而去,追随那柄龙一长剑投身血河、击灭血河! 这场景何其熟悉!不过刚刚是六耳杀猕显法,此刻是丈一长剑传谕。 恁多修家,恁多宝物,只有寥寥几件不奉丈一长剑之令:小妖女的竹叶儿,苏景的青灯、两窍、三重天和北冥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六章 万丈荣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千万宝物相助丈一龙剑;龙剑绽烁光芒,笼罩于每一宝、每一剑不受血沼污浊。 凌空,一震、再震,血河崩碎! 一湖化两河,此刻两道大河再化万万水滴......确实是水滴,污血褪色恶臭消散,每一滴都晶莹剔透,衬着阳光散出七彩旖旎。 剑佑天地、剑佑人间,不容这毒血污浊乾坤,一人一剑不止破掉血河、还洗炼了它。 两道血河崩碎......苏景持剑入血河,剑挟万宝破污法......苏景仍在,持剑、疾飞、杀贼! 千剑长鸣万宝呼啸,而丈一长剑默然:其他一切皆为臣、皆为卒,它们呐喊它们冲锋它们一往无前;唯独丈一稳重,此剑为君,此剑为尊,它主掌万物,从开始到此刻,它只开口过一次。 一剑天尊,握在苏景手之剑! 血河之后,万鬼无边。 摩天刹,主掌土西方,它曾高高在上,它曾承天护道匡扶万灵,可这摩天刹越强大,那反面的刹天摩便越邪恶,今日圣庙坍塌化归无边废墟,邪刹成魔涌动厉鬼之潮、之海、之汪洋无尽,再被旧圆的凶魔利用,为、祸、人、间。 鬼海稍慢,六耳杀猕第三次拍掌而来的碎陨更快,此刻直追而上,三百道天火飞驰,融入鬼海...两攻合一,凶法滔天。 剑入星辰鬼海。 万万恶鬼咆哮陡涨,哭号与喝骂编织一起,刺穿所有人的耳鼓。凶无边恶无界,此刻罪恶,奉六耳仙之命,杀! 飞剑颤抖、宝物哀鸣,啪地一声脆响里苏景发钗崩碎,长发飘散!一心向善,那个‘只愿我也有师叔之力,维护人间’的小捕快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好心人善心人,此刻穷凶极恶了,他口的嘶吼竟与对面不远处的六耳杀猕一模一样一个字:“杀!” 苏景有令,丈一长剑传谕天下,第二声剑鸣清冽。 剑谕天下,真的是天下!它的第二声鸣啸,传天、传海、传这世界乾坤: 清朗天空陡然乌云密布。万里墨、万里云,万里漆黑;蔚蓝大海陡然光明迸射。万里清,万里澈,万里明亮。 天黑了,海亮了,这颠倒了的乾坤,只因丈一长剑一声长鸣,剑为君,天地称臣,为它所用! 墨云之。雷霆万万盏;澈海之,光芒千千道......天雷是剑,海光是剑!天下海上,即便神佛也数不清,那到底是多少剑。 千千万万,天剑海剑蜂拥而来,追随‘丈一’追随苏景。荡入星尘鬼潮。 轰轰浩浩的碎陨崩碎崩碎再崩碎,从一块凶猛石头变作一抹可笑的烟;呲牙咧嘴的恶鬼哀号哀号再哀号,吃人的牙被烈火烧灼、舔血的舌被剑气搅碎......一震、再震,星尘损鬼海丧,化作清清爽爽的雾气,透着馨馨净净香。 第二、第三道凶法破。苏景仍在,丈一在手;苏景仍进,丈一在手,再向前就只剩六耳杀猕。 诛杀此獠,万事皆休! 只差一尺,只一尺。光电般疾掠的苏景、丈一突兀停顿了,再无存进......丈一锋锐困于两指。六耳杀猕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他捏住了剑尖。 煌煌烈烈,任谁也无法阻挡、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攻势,被六耳杀猕两指掐得粉粉碎碎! 六耳哈地一声尖笑,笑蕴怒,怒苏景不识抬举;笑藏惊,惊讶苏景居然还藏了如此可怕的一剑;笑更充满了得意与狂妄,得意于自己......六耳杀猕,宇宙称尊!旧圆时的霸主,依旧是新圆的天尊,天之尊! 可就在六耳笑声响起同时,丈一长剑的第三声剑鸣贯彻九霄。 远胜以往的响亮剑鸣,依旧不存怒意,甚至...是笑,剑也笑,不屑之笑、不屑六耳得意狂笑的丈一朗笑。 第三声剑鸣,不落。非但不落,反而暴散开来!似是只是喘息功夫,却有仿佛从亘古而来、自今朝而过、向未来而去...‘丈一’一剑之鸣,不知何事变成千万柄长剑的齐齐长啸。 千万长剑齐声呼啸。 好像全无征兆,却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丈一龙剑周围,出现了千万柄长剑:其一支,苏景囊北冥;其七支,剑冢内八位剑王,柳暗花溟等七柄;其千支万支无数支——昔日东土江山守护之神,江山剑域所有藏剑。 剑冢空!内好剑破碎虚空,尽显如此。 丈一长剑第一声鸣啸,召集附近宝物入战;第二声鸣啸,唤天呼海,凝剑化刃为己助战。可前两声剑鸣,不过是这神剑对自己的小小试炼罢了,它斗战不假,但它不觉得这是斗战。 就只有第三声鸣啸,才是它的真正召唤......召集真正的兄弟、召集真正的部下、召集土乾坤真正属于它的力量,剑冢,千万藏剑领命赶到。 也是第三声鸣啸,才算得‘丈一’发力! 东土深处剑冢空空,西海九霄万剑齐鸣,还是、还是不存怒意,每一柄剑都在笑,都在开心,都在由衷欢喜!区区一个六耳,根本不值得它们发怒。所以万万长剑只有欢乐快活,时隔漫长岁月,昔日同生同死荣辱与共的兄弟,终于又复相聚,便如那悠远往时,无数腥风血雨,大家一起斩妖、除魔、承天、护道、庇佑凡间! 还有,剑鸣的除了欢乐还有一点点遗憾:眼前的对手不值一提啊,杀他,实在不怎么过瘾。 马足龙沙、驰骋疆场的百战雄狮,今日重新重甲披身汇聚一处,可他们要攻打的只是一伙泼皮无赖,这又怎么可能过瘾。 言出法随、身定乾坤,以为自己稳稳吃定全场,全不把新圆、东土修家放在眼的六耳杀猕,此刻在万剑面前......铁血大军目的一个市井混混儿;万钧巨锤下的一头癞蛤蟆。 他算个什么东西! 剑鸣啸,剑闪烁,六耳杀猕碎尸万段,身魂俱灭! 全无抵挡余地,甚至那六耳杀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还存着得意狂妄的笑容......连碎了,得意碎了,狂妄也碎了。 而他死前,听到另一声笑,苏景的笑声:“这一剑,你挡啊?” 挡个屁,死了! 不见血肉横飞。不见污风翻卷,剑到时凶物六耳杀猕死得一干净。身体干脆消失不见。被彻底打灭,只剩一道青光飞快一闪,落入了苏景手。 翻手将青光收到囊同时,剑冢万剑诛妖完毕,重新安静下来。但并不急着回归剑冢,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一动不动。天海北冥、柳暗花溟等八枚剑王各自主掌一方,麾下长剑簇拥周围,无数长剑锋锐皆尽向外、列做一个整整齐齐的‘圆’。剑之圆。 苏景心领受到剑意,松手放开‘丈一’神剑。 丈一脱手,缓缓游弋而去。轻轻落入了‘万剑之圆’正......便是此刻,君王归阵的刹那,天上海下陡添异象! 大海深处,透明汪洋烟霞飘渺,白鸟翱翔。奇峰雄伟山势连绵,恢弘大殿栉比鳞次依山而建。八座剑塔巍峨耸立于群山,守护八方,数不清的精致剑庐围塔而建。另有一座龙亭坐落山、塔阵,正有青青雾气散出,氤氲飘渺...... 昔日建筑早已散碎得连渣子都剩不下。可那片山形苏景认得,许多东土修家都认得,今日遗骸、远古神迹,江山剑域! 海只有景,没有人、没有剑。 天空里是另一番异象,高远处,滚滚乌云人影幢幢。万千人,身着白色剑袍之人正踏云而过,有人肃穆、有人微笑、有人皱眉、还有人头微扬似乎在哼着调子,可无论神情再如何差异,每个人的目光都一样:凝视东方、执着坚毅。仿佛那个方向,有他们生死相托的梦想,有他们生死不吝的战场! 苏景上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座身枯骨,与自己生前的剑在一起,困守孤城千秋万代,他们的残魂沉睡于剑,他们的尸骸留于门宗,他们不入轮回,他们等着有朝一日,向东再向东,那是心甘情愿、虽死不悔、死后仍要执着相望的方向。 东方有什么?日出,破晓,天光大亮! 云人影,江山剑域弟子。 天上只有人影,没有剑、没有景。 江山剑域在海,剑域弟子在天上,剑...剑就在眼前,剑就在天海之间!剑还在人间,谁说江山剑域早不存在?这万剑仍在,剑域便不死不灭,穷尽无数岁月、穷尽这整整一个圆,永永远远守卫东土,人间。 天上人是浮光,海景是掠影,因万剑再出天地而荡起的幻境只维持了呼吸功夫。下一刻满天乌云退散、露出万里碧空;海波澜涌动,冲霄光芒层层收敛,透明之海又变回蔚蓝颜色...... 那万剑圆阵也就此崩碎,丈一、北冥重归苏景身边,其余千万剑汇成一条森煞之龙,披风呼啸着向东而去。没有想象的齐鸣欢啸,也不存什么低吟浅唱的告别,今朝事了、他日杀贼时再见! 来时万剑破空,瞬瞬即至;归时却剑结游龙,飞跨天地......或许它们想看一看今日世界的模样,今日人间的繁盛。 不难想象的,当这样一道煌煌剑龙纵穿天地时,会引来多大的震惊,会引来多少凡人甚至修家的叩拜。 它们当得一拜,因为今日人间本就是它们的荣光所在。 万丈荣光,江山剑域。 再求月票......写完这一章啥都不想干了,只想睡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七章 死得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收好神剑、鬼袍归身影子和尚重新附魂其,苏景目送剑龙,直到它们消失于视线,才转回身。古刹没了,众人悬浮半空......一片寂静。 有人仍望着剑冢万剑消失的方向,更多人则瞩目苏景,身体呆滞、表情呆滞、目光更呆滞。诛杀六耳苏景只动了一剑,可这是怎样的一剑啊。 莫说别人,就连三尸都目瞪口呆、愣愣看着苏景,雷动天尊心惊得没着没落,嘴巴嗡动好一阵却又无以表达,到最后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三个字:“***!” 两个矮兄弟同时点头:“真、真***!” 浑人的三字经出口,周围不少修家居然都从心附和着,唯‘***’,其余言辞皆不足以形容他们刚刚见过的那一剑。 万人动容、万人瞩目的场面,离山小师叔司空见惯,先不去看众人,低着头口喃喃自语...是自语,但在场的皆为修炼之辈,耳聪目明、听得清楚:“谁来守它?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 不是无端之言。之前六耳杀猕曾妄笑狂言‘守护人间、守护封印,离山守这守那,待他落难时看谁来守护离山’。 至此现在,苏景将其杀灭后,才开口应了六耳杀猕那一问: 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 一句话说完,苏景才抬头望向面前众人,面上微笑得体,虽年轻但那份得得道高人的气意是绝不会错的,开口之前先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这口血可不在得道高人的算计之,苏景一惊,纯粹本能反应,翻手一抄竟把这口血接住了,低头看了看。跟着只觉心一窒、身体空荡荡的难受,一个跟头摔下云端。 一群离山弟子、几个身边同伴全都大吃一惊,忙不迭飞身相迎。已经众身合一的小相柳距离苏景最近,他的身法也最快。第一个赶到苏景身边,正待伸手相扶,不料几近脱力的苏景无比费劲把身子半转,调整坠落方向、从他手旁滑落、不让他来扶。 小相柳先一愣,再回头去看恍然大悟:紧随自己身后去接应苏景之人,发髻凌乱也遮不住那份明媚漂亮的盈盈少女,不听。 苏景落入不听怀。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又涌出一口鲜血。 ...... 南荒诛杀洪蛇妖皇后。苏景去过一趟青灯境,剑冢所得丑剑被吃面道士激化原形、化为丈一龙剑。 这柄剑威风漂亮,离开青灯境后再应敌时苏景也曾亮出过几次。不过神剑显现的威力实在有限,仅只是锋利罢了。于斗战之,这柄剑冢出土时威风八面之剑,被吃面老道无比看重、都不肯送只肯借于苏景之剑,用处还远远不如八剑王之一的北冥。 丈一龙剑怎么可能如此不堪? 不是‘丈一’不行,而是苏景浅薄。 以苏景的境界、实力,根本不足发挥神剑之威。就算盘古的开天斧摆在面前。耍不动它也是枉然。若非如此,真页山城遭遇奎宿邪修何必求援任夺;西海深处对上朔月天尊怎会如此狼狈;第一次探访邪庙刹天摩,又哪里用逃命? 五窍三重天,于同辈修家算得出类拔萃了,可说到底他现在不过是第七境的修家。前辈真仙留在剑冢内的神剑,苏景要敢妄动只有一个下场: 看得见的,苏景呕血、重伤;看不见的。锦绣囊欢喜罗汉法棍断碎十余截。 罗汉法棍给了苏景一般变化。一般变化即为一条性命。 苏景妄动神剑,受反噬身死道消。不过这次是法棍替他而死。 夺罡之前,苏景就算想要舍命运剑也做不到;夺罡之后,勉强能绽放‘丈一’龙剑之威,但须得再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一条命还不够,苏景仍遭重创。五窍巨震三天摇荡,只剩下呕血的力气了。 倒在不听怀,苏景未昏厥,双眼还睁着,眼藏了些遗憾。左目遗憾是因为这头六耳杀猕还不够强,宰牛刀杀了只鸡,挥刀者怅然若失;右目遗憾则是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就被口涌出的鲜血也湮灭了......当着近万修家面前,挥荡无数神剑,斩杀旧圆巨獠,用一条半性命换回来的威风啊,还没来得及讲两句就摔下来,怎么就没能再坚持一会啊! 苏景伤得不轻,但动用神剑的反噬绝大都被罗汉法棍担了去,剩下来的这半条命还是稳当的。小妖女不听把他接在怀,送一道真元去探他伤势,弹指间就知苏景性命无碍,当即放下心来,同时小妖女省起自己也是‘重伤之躯’,情真意切地痛呼一声,娇躯一软,也向下摔去,两只胳膊却牢牢抱住苏景不撒手。 一道飞云流转,轻轻托住了两人,自有离山弟子施法救护,哪能看着他俩真砸进海里去。 黑风煞、扶苏、剑尖儿剑穗儿等人急急围拢上前,待确定苏景伤势后大家全都松了口气。扶苏是灵水峰出身,又是一行离山弟子之首,随身带了门宗灵丹,当即取出喂服苏记。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他日苏小仙有事,天涯海角、刀山火海,贫尼莫敢不至!” 说话之人,那位一度化作巨大螃蟹的俏丽小尼姑,边说,催一道海风托付着一枚小小海螺,交付离山弟子手。 妖精不善言辞,这番人情她领下了,最后又说一声:“大恩不言谢,贫尼告辞。”就此化作百丈巨蟹,从九霄高空直挺挺的坠落大海,惊起了小山似的大浪。 雷动天尊咽着唾沫目送巨蟹离去,口喃喃:“团脐大蟹啊......” 一个妖精如此,个个妖精如此,奉上传召法器,口纷纷‘大恩不言谢’,告辞而去,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净。 心里琢磨着‘也别一句不谢,好歹谢两句吧’,苏景脸上微笑从容,轻轻点头。 妖精散去。来自东土的修家自也少不了一番寒暄,但怕打扰苏景休养,只是浅说三两言即止...其实其大多数,就算苏景完好,此刻他们也说不出太多话,因那一剑带给心的震骇还不曾消散。 丈一龙剑神奇,杀六耳是掀起的壮阔波澜与苏景关系不大。可是修家们又哪里看得出来,都还道苏景不凡。这位离山小师叔......他初到离山时。天下修家都道他运气好,不知为何讨得了前辈高人的欢心;后来他渐渐崭露头角,大家也只是觉得此子资质的确不错,归功九祖他老人家眼光了得;直到今日他再显露峥嵘,离山掌门人的小师叔,终于名至实归,能刺出那一剑,果然是、只有是离山高人! 西海事情了解,东土修家归去门宗。大家结伴同行,一道道云驾飞腾,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苏景躺在专门由黑风煞主持的乌云上,吞过扶苏的灵药后,体内真气归元、五窍三天很快平静,面上恢复了血色。 三尸、相柳个个都是急性子,见他稍稍恢复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不理他伤势如何,只问那惊仙一剑何来。 几句话大概解释过前因后果,听说他是用一条性命去唤神剑威力,几个人都吃惊不小。好一阵子沉默之后,赤目眯起双眼。说得仍是那一剑:“剑之四绝,星、巅、瞬、域......” 总算被他说道了点子上,丈一龙剑一刃称尊,刚刚它绽放的威力,正是剑四绝之‘巅’,剑上君王! 只凭一声剑鸣,让乾坤颠倒让万剑听奉。这才是剑四绝的真正威力所在。相比,三尸的星、骨金乌的瞬、庚金剑羽的域,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个笑话!不是另外三绝不行,而是苏景、三尸的剑术还远远不够...... 此时最爱宝物的赤目真人忽又想起一个重大关窍:“你丢了一命,便是说,欢喜罗汉法棍断了?断了?!” 待苏景点点头,赤目真人勃然大怒,直斥苏锵锵败家......苏景摇头而笑,一半是安抚赤目,另一半却是小小的得意:“也不是全无所获。” 说话间,他又强动法术,把三尸收入第一重罡天,剑狱、罪恶天。 三尸才一踏入罪恶天就吓了一跳:黑狱情形变了样子,万鬼收监暂困押不做祭炼,在黑狱阵,赫赫然坐落着一尊阴森大庙,迦楼罗、谛听、炼狱之火正集全力炼化那座怪庙。 规模小了许多,但形质全无差别的邪庙,刹天摩。 恶战时六耳将邪庙变作无边鬼海,丈一龙剑破之,恶鬼被打散成邪气,大好机会苏景岂会放过,黑狱大开疯狂吞噬,一场天大丰收! 刹天摩大半被神剑击破,小半则落入了苏景黑狱,可以说如今宝刹的‘反面’,仅存于苏景黑狱。 待三尸脸上惊骇犹存、自黑狱跳回云驾时,苏景手又托了一枚果子,连雷动天尊都不识得的果子:“最后六耳被打碎时,一道青光被我收到手,就是这枚果子了。” 魂魄精华所在,但六耳是旧圆之人,今世修家对他们知之甚少,这果子到底是用来种树还是吃掉、具体效用如何还得慢慢摸索。 “有得有失,其实都是细枝末节。”苏景重新收好青果:“最关键的,我掌了那一剑...何其有幸,死都值了!” 他本就是爱剑之人、对剑之一道颇有灵性之人,拜丈一神剑所赐,拜江山剑狱所赐,今日苏景亲历剑绝之‘巅’,身心体悟,所得领会才是他真正的收获! 今日体会、感悟,所得好处于来日习剑受用不尽......苏景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睛亮了,笑着重复:“能够亲身经历那一剑,死得值。” 唠叨两句哈。有关龙一发威。 连载故事,每天几千字,实在没办法把所有事情都一下子交代清楚。自己感觉,我码字算是比较细致的,如果出现明显的转折,或者不合理的坑时,一般都会有解释的,不过一章肯定写不完的。比如这次苏景动用丈一,上一章的故事,会延续到这一章。 还是希望同学们能对我有些耐心,有些信心。 再就是伏笔,有的会比较明显,有时就比较隐晦。就丈一龙剑来说,一直也都藏得比较深,这样做是为了让它爆发时能更精彩,但它不是凭空爆发的。 丈一是丑剑变的,丑剑是苏景从剑冢采到的。这把剑第一次出场时惊天动地;被吃面老道激活时威风骇人。第一一五章用不入轮回;第二七七章天做海剑龙,写的就是这两个场景,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再看下,两次都有描写这把剑是‘君王’,只是没有真正点名君王两个字罢了。 但以前苏景几乎没有用到过它。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那么好的一把剑,在苏景手里却一直是鸡肋,几次被敌人打成要死要活命悬一线了也不见丈一有什么表现。 肯定是好剑,却没有用,那是为什么:因为以前苏景用不了它。 再就是‘依仗’那一章里,单独又提到苏景现在两条命,是他闯邪庙的本钱之一。 所谓伏笔,其实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很多事情如果都提前写明白,故事的趣味性可能会降低许多,嗯,我是这么想的,兄弟姐妹有什么想法,我们多交流,书评或者QQ群都没问题的。 谢谢大家。 认真感谢。 我爱你们。 我很爱你们啊^_^ 字数还够,不会因为啰嗦多收钱,趁此良机,求个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八章 你会做鞋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聊过一阵,苏景不再理会三尸,转头望向身边‘重伤垂危’面无血色、虚弱得几乎结坐都不稳的不听,小师叔法眼如炬,开门见山:“装的?” 不听无力摇头,声音略有嘶哑:“真的。” 苏景望着不听,好半晌,他还是笑了,伸手去按不听脉门,口再问:“真的?” “装的。”不听装不下去了,抢着最后时机坦白,笑嫣嫣,眼重唤光彩。 她在竹叶里杀大头的过程无人得见,装受伤也没人能窥破,但后来决战六耳时一度冲锋在前、接苏景是不甘人后,由此露了形迹,哪里逃得过苏景的眼睛...... 装受伤不是要隐瞒实力,更不是想博他同情,不听的想法最简单不过了:苏景唱戏,我不抢风头。 步步生莲花开见佛、三重罡天风火无尽,离山小师叔老本用尽,千辛万苦才打了一个小邪佛。 那个大头燃灯虽比不得小邪佛,但五成实力总是有的,小妖女以为,若轻轻松松就杀了、出来了,未免太抢眼、太不给小师叔面子了。 人前争胜、比他强?这种傻事不听不做。不做不做。 苏景又问不听:“你的修行现在究竟如何?” “莫耶有些奇遇,境界未变,仍是宝瓶身。斗战么...应该比你差些,”不听应道:“我全力施展,再得宝物相助,和大头燃灯在伯仲之间。” 苏景皱起了眉头:“当真?” 小妖女点头,满眼真诚:“不错。” “如此说来,六耳第二次‘身定乾坤’,解妖法桎梏,让大家都站起来的人不是你?”苏景的神情里显出了疑惑,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本以为是不听,但小妖女若只和大头燃灯本领相若,是万万解不开‘身定乾坤’的。 不听闻言略显错愕:“不是你破的?” 苏景摇头:“那时我身体难动。靠心念催动‘丈一’才得以破他法术,冲跃起来的...这倒奇了。” 不听稍稍眯起了眼睛:“或许...人群之另有高人,不愿直接出手?” 煞有介事地跟苏景讨论着,其实这件事就是她做的,可她不承认:男女相处,又不是比武夺魁,本领高不见得有什么用处。再就是...土男子...似乎都觉得自己应该比身边女人强些。 瞪着心上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告诉他:我捆起两只脚一只手、打你三个都不耽误吃饭......这种傻事不听不做。不做不做。 就让苏景以为她不如他,不听还挺开心的。 苏景脑筋一贯活络,可他哪里晓得女儿家的心思,觉得不听没道理骗自己,对她的话全不怀疑,再开口时专做传音入密:“此人解开了所有我同伴所邪法,唯独不来管我,这才是最最奇怪之处。” ‘那时怕你真扑上去送死。’不听心里应着,口另一番说辞:“此人的修为高不用说了。做事办法却着实古怪了,敌友不辨,又在暗处,你当小心以对。” 苏景缓缓点头,面色凝重、目光闪烁,真是在用力的想,也真想不出那个人会是谁...... 苏景为人。想事情的时候一贯是:如果有望想通便决不放;可若茫无头绪,暂时也不费力气去深究。 苦恼了一盏茶光景,苏景不想了,收拢心神结坐入定,开始行功疗伤。 不料时间不长,苏景第一个大周天堪堪行运完成时。不听忽然‘呀’地一声惊呼,苏景吓一跳,赶忙张开眼睛:“你怎了?” 不听眼睛瞪得大大,这次绝非作伪,确确实实地惊骇:“小魔头,你...怎么会有元神。”一句话说完,她的脸都白了:关键不是苏景有元神。而是他的元神竟是一只鸟! 苏景笑了,先抬起头看了看,又转目望回不听:“果然修为大进,能看到我的金乌魄。” 行功一个大周天,最后一环是苏景身体与金乌元神的灵气循转,这时候要将金乌元神放出体外片刻。 苏景本来另外加持了一重法术,金乌元神隐没不可见,不成想还是被不听发现了。 小妖女才不管他如何行功,见了一个人头顶飞出‘鸟元神’,这番震骇无以言喻,细白牙齿咬着嘴唇,勉强让自己镇定些,再开口时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微颤,问出自己最最关心的那句话:“你...到底是人还是、还是鸟?” 倒不是看不起鸟妖怪,可心里一直以为他是个人,突然间发现的真相,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若再仔细想想:将来相守一处,每次那人一喝多了,就猛地变作一头三只脚的怪鸟...... “既然你看到了,”苏景面色平静,说道:“那我也不必隐瞒了,自我降生一刻,我就是是个人。” 小妖女都已经开始攥拳咬牙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委屈:“那你不早说...嗯?人?”话说完反应过来了,不听眨眼睛,又片刻、眉开眼笑:“人啊。” 苏景笑着,把自己炼就‘鸟元神’的经过大概讲一遍。 少女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又不想听,你是人是鸟,和我也没什么相干,快快疗伤去吧,我给你护法。” 话说完,不听又多嘴问了一句:“你自己估计,大概须得多少时候?” 苏景心早就想过此事:“八十天左右吧。” 不听本是随口一问,可听过答案后又笑了:“苏先生太自负了吧?”以他的伤势,寻常宝瓶境修家没有十几年的疗养休想出关,即便苏景真元雄厚,想要在八十天里尽数恢复也不可能。 “打赌啊!”苏景来精神了,最近这些年逢赌必赢,离山小师叔越来越喜欢‘打赌’。 莫耶少女心眼三千,但本性豪爽,痛快点头:“你赢了我再做双鞋给你。你输了...你会做鞋么?” 苏景只有摇头,他没修行过这门本事。 “但是你会做饭对吧?”有关苏景过往,不听早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白马镇苏记熟食铺的少东家,烧鸡卤蛋酱牛肉不在话下。 土、莫耶,两大世界年轻一代绝顶人物,一双鞋对赌了一顿饭。 苏景不再多说,深吸一口气,重新闭目行功...... 开始的时候还不见什么,但十天之后,海上赶路众人忽觉头顶忽然光线沉黯,抬头一看:一座阴森黑狱沉沉压住天空。正是苏景的‘罪恶天’。 随即肉眼可见,数百金红气脉如藤如蛇,自苏景体内蜿蜒而出,入黑狱、化烈火、行转一周后再变会气脉,回归苏景体内。 又是十天之后,罪恶天之上阴风呼号,剑狱飘零,第二重罡天也被苏景放出。 之前与罪恶天的真元行转不变,苏景身上再开数百气路,颜色阴晦,鬼气森森,皆为玉露金风气脉,与金风罡天交换循环。 而两重罡天并非单独与苏景‘换气’,两重天之间另有九十九道气脉做接连循转。 第三个十天,艳阳天显,气脉行运如之前......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同行众多修家见了眼前奇景,还是瞪大了双眼。 皆为精修之人,谁能不明白啊:修家行元运功以周天而论。各家功法不同,周天行运方式也各有不同,可不管怎么说,终归都是‘圆’、都是一个体内的小小‘循环’。 再看今日苏景,他与三座罡天‘循环’,三座罡天之间彼此‘循环’,无论如何循环,所有这些气息流转,都是他的周天行转。 这些还只是能看得到的,旁人不可见的:他身内多出两道大气窍,三重罡天之上常常还会有一头金乌元神......苏景的一个大周天,复杂处远胜同辈修家,行功效果更是相差天地。 果先跟在师伯身旁,遥遥望着离山云驾上那一片‘乱七八糟’的气脉行运,吸溜着凉气道:“如此行功...心神指挥得过来么?” 普通修家自然不成,可苏景开了智慧花,十道心神分立,将三道投入其便绰绰有余了。 不听抬头看了一会,打开挎囊取出针线,又拿出一双已经几乎做好的靴子,走线行针、开始准备赌注了...... 苏景再次开目时已是七十天后,比着他自己预想还早了十天。众人仍在茫茫西海上飞行。 眼精芒闪烁、周身清香飘扬,苏景长吸、长呼。一次呼吸过后,目精光收敛、体外清香散去,苏景又变回了平时模样,对正关切望来的不听、扶苏的等人点点头:“好了。” 不听的靴子也做好了。 高高兴兴收了新鞋,苏景笑道:“等回到土,有机会给你露个手艺。” “我爱吃辣些的。”不听没有丁点客气。 “好您了!”苏景应着站起身来,不再和小妖女说笑,转头望向扶苏和盲眼少年两位真传:“我要去见弥天台谛光大师,你们也一起来吧。” 影子和尚的‘无字经’就躺在锦绣囊,影子和尚嘱托的‘传灯’事情,苏景一直牢牢记得。 离山云驾暂停行进,三位真传飞去弥天台的祥云,道明来意后,谛光神僧大惊、大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八九章 传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邪庙大湖时,苏景一度亮出无字经,谛光神僧自然看得出这套经传的珍贵,于修佛之人来说,真正无价宝! 老和尚本来想的是,返回山门后将此事呈禀方丈,看能不能去离山、把它借回弥天台...哪想到还未回土,苏景就主动把经书送过来了。 “这是宝刹神僧馈赠,苏景代为转呈。”说着,苏景取出无字经:“今日弥天台领袖天下佛宗,前辈大德的精义禅悟也只有贵宗才能真正发扬光大。” 谛光双手合十诚挚道谢,但并未伸手去接无字经,略作思索后开口:“此经还是先请苏先生保管。待老衲归宗禀明方丈,择定洁净日、结成礼仪行,再到离山迎请真经。唯有如此才衬得这部经书的宝贵、才算是对宝刹前辈大德的尊敬。” 当然不是不要经书,老和尚的意思是热热闹闹地做一场取经大典,具体事情不用离山操心,全都由弥天台操办。 不等苏景说什么,小和尚果先就低声对谛光大师道:“师伯着相了,直接接过来就是了。” 谛光着相不着相,哪轮得到果先指摘,谛光如此做事另有深意:即便苏景只是转呈,但这份人情也大得很了。最简单不过的,宝刹正反两面,苏景进进出出哪一次没有过生死大劫。说一句:这无字经是苏景拼着小命才带出来的也不过分。 办一场迎经典仪,不仅是对苏景、对离山的尊重,更是昭告天下释家‘宝经之惠,源自古刹、得于离山’,将来这部经书发扬光大,每一位得惠僧侣都要念及离山之情。 天宗高人行事、处世思虑周到,远非小和尚能比,不过果先不死心,见师伯不理他,他干脆传音入密了:“师伯。夜长梦多,经书先拿到手再说......完了,他把经书收起来了!” 苏景大概猜到谛光的心思,能让离山更添声望的事情,苏景当然答应:“如此便依大师办法,这部经已是贵寺的,在下暂代保存。随时恭候贵寺取回。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有求于大师。” “力所能及。必不推辞。”谛光微笑应道。 ...... 海底深处,阳光难透漆黑无边,唯独这一处,千里海床莹莹烁烁,被柔和白光笼罩,千秋万载光明不灭:西海敖家碑林。 大鳌一族首领鳌渚正伏身碑林前,不知是在睡觉还是修炼......忽然间,巨鳌昂首、目光警惕。与此同时,另外数十头鳌也察觉异常。身形闪动聚集到首领身后。 身躯大若浮岛,但行动之际不仅快如疾风,更不曾经惊动一丝水流,身形的巨大蠢笨与身法的轻捷灵动成诡异对比。 又过片刻,确定有人正迅皆尽碑林,鳌渚沉声开口:“碑林重地,谁敢擅闯。” 八个字。声动涟漪,从海床直升海面,八道涟漪一环接一环地播散过去,延展千里不休。而涟漪扫过之处,浪平复波不起,偌大海面彻底平静下来。再不见丝毫波澜,海平如镜! 沉静汪洋,远比暴躁之海更可怕,偌大汪洋皆做蓄势,只要鳌渚一个心意转动,千里大海立变血域杀疆。 “苏景、相柳来得仓促,未能提前通报。大师见谅。”来者声音带笑,虽时隔百多年,鳌渚依旧辨认得清楚。一愣之下,老鳌满面喜色,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口也笑道:“恩公来此,说什么通报不通报,想来便来,只当是自己家园!” 这一番话,不存威势也就没有涟漪,而蓄势之海也随之解禁,又恢复波涛翻腾的模样。 苏景疗伤醒来时,他们的所在距离西海碑林已近,他想下来看看裘平安,就此脱离大队。离开时他嘱咐过,离山弟子无需停下等候,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师叔祖说什么是什么,一众离山弟子继续向东。 苏景身边只跟了相柳、黑风煞、不听和三尸。 苏景相柳自不必说,不听与黑风煞送小泥鳅来碑林时也和鳌家众人见过,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后自有一番热闹。不过小泥鳅最近正在破阶的关键时候,闭关自守不能分心。 苏景也不觉失望,时间长得很,这次见不到就下次再说,又和鳌渚说笑了一阵,苏景自囊取出了一只匣子:“此物赠与大师。” 鳌渚接过,打开来一看,匣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一套大部头佛经,另外还有一枚古铜色的木鱼。 西海妖精个个都修行释家,但无经无传,全都靠着自己胡乱摸索,修得乱七八糟。 这大海也没有哪个妖精想过要去土陆上取真经入庙精修,会如此一是天性限制,妖精对地盘珍视无比,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轻易绝不肯离开;再就是眼界限制了,在西海的和尚、尼姑都自以为是得很,佛法稀松却不自知,还道土的僧侣还不如自己了。 它们的佛法修行实在不堪,可是一颗佛心与生俱来,又实在希望能有机会做精修。 见了一整套的经书,鳌渚着实一喜,立刻取出一本翻看。乍看时,喜不自胜;再细看,又苦笑不已。佛经措辞晦涩、含义深奥,大鳌修为了得见识也不差,但对土学问终归了解不多,根本看不懂这经书。 苏景早有准备,笑道:“遇到难解之处,大师就敲一敲这木鱼儿,内藏小灵精,可为大师讲经解惑。”说着从匣内取出木鱼,轻轻一敲,随即只见一个尺半高矮的光头小胖子凭空跃出,开口便问:“哪个修禅,何事不解,尽管问来,你有问我便有答,但丑话须得先说在头里。” 说着话,小胖子伸手把木鱼锤拿在了手,仿佛韦陀尊者执杵般威风凛凛:“凡事只答一遍!若问第二遍不是不答,但须得挨打,打你个不长记性!” 言罢,木鱼锤一挥,左顾右盼,大有讯问众人‘哪个先来挨打’之意。 鳌渚托着手的严华经第一卷,立时便向木鱼灵精请教:“盖闻:造化权...下面这字念什么?” 小胖子果然有问必答。不过因这问题实在太简单,颇为不悦:“念‘舆’,与前字权相合,做‘初始’之意,仔细记得了,下次再问要挨打!” 见这小胖子果然灵验,那么复杂的字都认得。鳌渚大喜过望。 这只匣子便是苏景想谛光神僧请求之事了。经书只是普普通通的三藏十二部经,木鱼灵精则是弥天台专门用来教导入门小沙弥的灵物。这种小东西和离山的刑堂笔仙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前者精通的是佛经释义,后者牢记的是离山戒训。 苏景又对鳌渚说道:“此匣赠与大师,苏景还有所求。” 鳌渚立刻点头:“你讲。” “西海妖族,大都有一颗虔诚心,望大师精修有成时,能开坛**,点悟别族妖精,如果能再挑选些悟性出色之人收做弟子。就更好了。” 鳌渚稍一转念就明白了苏景的心思,笑道:“你是想让我将这木匣‘开枝散叶’?” 苏景正有此意。 从弥天台讨来这只木匣再转赠给鳌家,不止是和这西海强族套交情,更要紧的还是‘传灯’,碑林大鳌于海有身份更有辈分,此事他们来做最最合适不过。 恩公愿望鳌渚自不会拒绝,何况这本就是件大好事。之后就再没什么要紧事情。再盘桓一阵苏景告辞而去,大鳌远送七百里这才真正分别。 待走得远了,赤目皱起了眉头,语气责备:“苏锵锵,咱们虽是俗家修行,可传承的终归是道统。你不传道也就罢了,居然跑去帮和尚传灯,怎么想到?” “西海妖精本就信佛,主公顺水推舟,做一份大人情给所有海妖,有何不可?”黑风煞维护苏景,代为回答。 小妖女不听接口:“依我所想。苏景倒不是要送人情,而是还人情。” 赤目愈发不解:“还谁的人情?影子和尚?” 雷动天尊缓缓摇头:“影子和尚和咱们算是有来有往,大家好朋友,可也谈不到谁欠谁。咱们跟着屠晚去古刹还不是为了救他性命。不欠他情,又何谈去还?” 不听应道:“这份人情还得不是影子和尚,而是摩天刹。”说完,小妖女下颌微扬,望向苏景笑问:“对不对?” 到底还是不听心思更灵巧些,猜得一点没错。 苏景和影子和尚、和邪庙邪佛的纠葛,到底谁有恩谁有仇,实在没必要去多说多想了,但是还有另一重:无论如何,苏景都从摩天古刹领受了一道纯净的天外罡,本以绝望、只能平庸修行的第六境,又得了一个大圆满。 整整三重罡天,所有与‘剑刹天乌’有关的宝物尽入罡天,比着以前想象的极限还要好得多! 一道天外罡,何其重大的恩情。 古刹只剩下一个痴痴呆呆的影子僧,前辈高人皆已作古,这份人情没办法还于众多神僧,那苏景就还他们一份心愿:传灯、传经,有教无类、普度众生,摩天刹高僧的宏志大愿。 传灯西海。苏景受了古刹一道大恩,还了高僧们一个心愿。 至此,苏景的一段心事总算彻底放下,心境也为止开朗,真正开朗。 仔细想一想,一趟西海之行,有朋友有仇人,有凶险有奇遇,见识了传说凶物也亲掌了巅绝一剑,破了一境又得了几百年寿命可也真正死过了一回,另外又赢了一双鞋......无论怎么看,都算得一场大圆满! 苏景笑,一步一步,好像攀阶梯的样子,从海面登上高空。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越往高处就越难攀登,可是越在高处,得见的景色也就越发壮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零章 吉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西海事情了结,不过苏景等人都身无要事,个个轻松,赶路不辍但不做全力疾飞。也不去追前面的修家大队,一行七人,一路说说笑笑向东而行,路过虾和尚的海疆时少不了上门去叨扰一番。 见大士又来了,虾和尚喜不自胜,大排酒宴请众人狠吃了一顿,其他人都还好说,唯独贪吃鬼雷动天尊,饭量惊煞大大小小一群海妖,待苏景等人走后,虾和尚足足做了七日超度,才算把那顿酒宴抵回来。 海上无事,只是汪洋无尽行途漫长,从击灭‘刹天摩’算起,足足四个月后苏景等人才弃海登陆。 之后路程苏景依旧飞得不紧不慢,驾云在低空,横穿大沙漠。这天正飞行,一向少言寡语的黑风煞,伸手指向前面不远处一片沙窝窝:“主公可还记得黄风大王?” 苏景觉得耳熟,稍加思索,耳恍惚响起了一片聒噪,立时恍然大悟,笑着学起火鸦妖裔的口吻:“那黄风大王手下有凶兵七个,个个力大无穷,分别唤作阿一阿二阿三......” 黑风煞也笑了:“主公好记性!前面那片沙窝,就是当年的黄风寨了。” 时隔数百年,当年的妖怪洞府、沙石大寨,如今只剩下个沙窝,不过再仔细观察,众人有发觉此间有些足迹、痕迹,似是有人在此活动。 何须动用灵识,直接飞过去看看就晓得了,云驾飞驰靠上前去,很快就看得清楚了,如今这妖巢里又有了新的妖怪驻扎,是些草木妖怪,个个皮肤黑绿身上带刺,不用问了,都是仙人掌成精。 一群小妖围着几口老窖跑来跑去,有的在施法有的在唱咒,忙得满头大汗;一股怪味从老窖里飘扬出来。香带臭,臭里还藏了几分醉人之意,也分不清具体时间什么味道...... 另外还有一阵口哨声响亮,小妖怪吹得一口好调子,大漠的苍凉与雄阔,都融在这口哨声了。 此间妖精不值一提,但黑风煞还是把身形一晃、化作威风天鹰。巨大黑影飞临妖巢,扬声喝问:“首领哪个。出来说话。” 今日黑将军已经七灵阶大圆满,距离下一阶只差一线,加之天生神骏,他的威风那一伙仙人掌可抵受不了,畏缩在巢穴里个个面色恐惧,好半晌才出来一个,纳头便拜:“小的仙巴掌,拜见前辈大仙家,我给诸位叩头了...十个!” 仙巴掌说话时。同伙也都跑出来跟着用力磕头,生怕得罪了苏景这伙来历莫名的大妖怪,唯独吹口哨的那个小妖恍然不觉,还在忙活着老窖的事情,口的调子不停......真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精怪了,刚刚踏入妖道,无眼无耳身感迟钝。偏偏就长出了一张嘴会吹口哨,根本不知道有外人来了,吹啊吹得开心不已。 “据此百里,有座红黑岗,一族火鸦妖仙后裔聚集那里,尔等可知晓?”黑风煞无意对付这群仙人掌。只是关心朋友后代,怕这伙妖精又如当年黄风大王一般滋扰近邻,这才上前问话。 仙巴掌闻言面色惊异,想了片刻,又堆起满面笑容:“最近的邻居,自然知晓,可是那群乌鸦得罪了大仙?好歹他们也是咱家的朋友。小的再给您多磕十个头,替那些乌鸦赔罪,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和他们计较。” 这还真怪不得仙巴掌愚钝,大黑鹰言语不详、说话时又一贯的语气冰冷,再加上一想到当年在红黑岗的遭遇、一提及乌鸦们自然就带出了一份煞气,仙巴掌不误会才怪。 看样子新邻居和鸦裔相处还不错,黑风煞翅膀挥动,一道罡风席卷将仙巴掌扶起来,不受他下跪。不成想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赤目怪声笑道:“凭你几个头就想为乌鸦消罪,你道上位大仙都是叫花子么?这么好打发!” 仙巴掌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子,就此下定决心,昂首道:“好歹他们也是咱家朋友,你们若想欺负乌鸦,仙巴掌自不量力,也要向大仙讨教一二。” 言罢摇身一变,化作一枚十余丈的大仙人掌,看样子就准备打架了。 小妖也不是一点威风没有,化作本形后自有妖风缭绕,方圆数里顿时变得萧杀了,但是因为那漂亮的口哨声,让气氛变得着实有些尴尬了,仙巴掌大是不悦,传令同族:“快让仙嘴巴住口!” 赤目又是哈的一声笑,转回头对苏景道:“本座略施小计,试出来了,这伙妖怪算是有几分义气。” 另两个矮子一起对赤目拱手作礼,笑嘻嘻:“真人妙计,佩服佩服。” 黑风煞失笑摇头,苏景也笑着开口,不理三尸,望向仙人掌:“莫误会,我们也是红黑岗的朋友,几百年没再来过,今日途经此处,见你们占了昔日凶物的巢穴,所以过来问一问。” 仙巴掌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用和这伙子人打架,简直再好不过,又变回人形,再开口时也没那么拘谨了,笑道:“原来如此,诸位放心,咱们和红黑岗结交百年,平时你来我往,真正的好朋友!大仙请看,咱们老窖里酿的好酒,就是准备送给红黑岗做礼物的。今日乌鸦族天大庆典,再过两个时辰待酒酿好了,咱们就要去道贺了!” 酿酒不是朝夕可为的事情,不过仙人掌有法术,能快捷了许多。 晓得仙人掌不会和红黑岗为难,苏景一行本拟离开了,但小妖女听了仙巴掌之言,又忍不住问一声:“什么天大庆典?” “听乌鸦说,三百八十年前的今日,一头金乌神鸟展翅遮天,自九霄而落,接引了红黑岗的大恩人苏老神仙,冲破九霄、逍遥宇宙去了。但苏老神仙不是一个人走的,不止身边有鹰、鼠两位大将,他老人家还大发慈悲,点化了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前辈,一起带往仙庭去享福。” “苏老神仙手上有一枚封仙大令,此宝一进一出......点妖成仙!” “当时那番排场。苏老神仙端坐金乌头顶、鹰鼠二侍分立金乌双翅,身后还有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追随,大沙漠遍地生花、平时不见一丝云彩的天上七彩迸现......”仙巴掌说的摇头晃脑,倒难怪他们会和鸦裔结成好友,都是一般的废话、聒噪、 手下人知趣,又跑去一旁,伸手对着会吹口哨的仙嘴巴又捅又捏。后者会意很快又吹起了好听口哨,配合自家大王说故事。 仙巴掌继续道:“所以。今日有两个名堂,一是苏老神仙证道吉日,另则是九十八位火鸦妖裔前辈飞仙大庆,三百八十载大庆!” 除了不知前事的小相柳,所有人都笑了。 仙巴掌口传说,自然来自火鸦妖裔的吹嘘,那些夸张演绎的地方不必理会,但空穴不来风,今天这个日子确实是有出处的:苏景修成第一境、得仙天金乌冠盖、通天境大圆满! 也是这一天。苏景得了鸦裔老祖宗厚赠,带领四十九对乌鸦卫启程离开大漠。 一晃三百八十年,再细数苏景身边,多出了大群新朋,也有无数旧友辞世。而当年那个懵懂小子,也早已名动四方。 再想一想乌鸦卫,南荒时他们已经踏入六灵阶。最近留在离山炼化光明顶,修为当能再涨,其他不提至少得了个漫长寿命,总算没辜负当年鸦裔老族长...... 这个时候仙嘴巴的口哨声突然急促起来,老窖里酿的酒到了关键时候,大群仙人掌立刻跑回去。施法唱咒忙乱一片,首领大王仙巴掌不敢怠慢了贵客,可心惦记着好酒,着实有些踌躇。 再抬头看看,几位大仙个个含笑不说话,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仙巴掌灵机一动,跑去把仙嘴巴拉来。对苏景等人说一声‘先让他伺候诸位一段’,又伸手指在仙嘴巴身上一阵乱戳,示意他好好吹口哨,自己则跑回去酿酒了。 雷动开口了,语气欣慰:“要说起来,确实该当一庆。” 赤目点头附和:“通天境成,这修行的第一步,能跨出来意义非凡。” 拈花面带微笑:“还有,离开大漠,才真正算得出世,苏锵锵横空出世,名动天下之权舆!” 苏景身边小妖女忽然笑出了声音:“这小妖的口哨声当真悦耳,该赏。”说话间曲指一弹,只见一道青绿元气飘飞而去,围住仙嘴巴层层打转。 片刻后仙嘴巴突然打了个机灵,双耳张双目开,身上的硬刺悄然萎缩但并不脱落,化作一道道蚯蚓似的妖符纹撰留在小妖身上。 ‘啊’地一声怪叫,仙嘴巴突然开耳开目、只觉体内妖力大涨,连脑筋都活络了十倍,口哨声戛然而止,惊呆在原地。 小妖女是木行修,以她现在的本领,为一只本已踏入妖道的小仙人掌开五听,举手之劳罢了,不听自己混不在意,转目望向苏景,语气征询、眼期盼:“当庆则庆,何况适逢其会...去红黑岗看看?” 小妖女想玩,苏景自己也想玩,三尸更是不玩生不如死的东西,小相柳不晓得乌鸦们的厉害脸上无所谓的神情,唯独黑风煞面带难色、但咬了咬牙很快点头,舍命陪君子了。 此时妖王仙巴掌又跑了回来,二话不说先按住仙嘴巴的脑袋,让他叩头谢过不听大仙姑,小妖得不听赏赐开五感,仙巴掌看得一清二楚。 待仙嘴巴磕头过后,仙巴掌也对不听认真行礼、道谢,而后正色道:“小人的口哨也吹得不错,要不...我来伺候诸位一段?” 小妖女咯咯一笑:“吹吧,吉祥日子,吹得好听便有赏赐!” 仙姑的赏赐就是‘修为大进’,仙巴掌霍然大喜,但他听过不听之言,又不急着自己吹口哨了,而是急忙忙传令,命族的小娃们先来吹口哨给大仙们听。 苏景和不听对望一眼,这倒是个真心照顾儿郎的妖大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一章 托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个时辰,好酒酿得。 仙巴掌以下四十三个小妖也在不听面前论番吹过了一遍口哨,虽然比起第一个仙嘴巴稍差了些,但也都还不错,不听纤指连弹个个有赏,妖巢内一片欢喜。趁着这股喜庆劲,仙巴掌一声令下,众小妖抱坛提罐催动云驾,簇拥起苏景等人,浩浩荡荡向着红黑岗赶去,一路之上,和了酒香的口哨声飘荡四方...... 行途妖王仙巴掌刻意迎奉贵宾,站在苏景身旁口水横飞,说来说去,尽是从乌鸦处听来的、当年那位苏老神仙的事迹。 有些牛皮被吹得实在不像话,苏景等人听了忍不住要笑,仙巴掌却道贵宾喜欢听仙家往事,说得越发卖力气了,他又哪里想到贵宾之笑得最快开心的那个,就是苏老神仙本人。 正聊得开心,忽见前方大漠烟尘沸腾,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迎面而来。苏景早早就看得清楚,那一行人皆为火鸦妖裔。 过不久妖王仙巴掌也看清楚了,自云驾显出身形,放开声音遥遥笑道:“乌扬沙,红黑岗办大庆,咱们自当道贺,又何须你带队来迎出这么远,恁地客气!” 口说对方太客气了,仙巴掌心里却高兴得很,回头对苏景解释道:“下面乌扬沙,是今日红黑岗族长长子,少寨主亲自来迎,哈哈,乌鸦们什么时候如此懂得礼数了。” 苏景却没笑,相反,微微皱了下眉头:差不多三百多妖裔,除了领队一个大人外,其余皆为少年和娃娃,大些的抱着小的,不大不小的则手牵着手互相拉扯,吃力赶路。 再看他们的神情,个个面色肃穆,甚至彼此间都不怎么说话......能让他们不说话的事情。除非天塌了。 见到仙人掌的云驾,乌扬沙面露喜色,扬声喊道:“仙大王,请下来说话。”咽喉干燥声音嘶哑,边说话边重重喘息,鸦裔若不修行,他们的体质比起普通人也不见太多区别。大漠数十里急急赶路,让他们疲惫异常。 待仙巴掌飞到近前。也看出鸦裔队伍不对劲了,妖王大人目光惊讶:“怎么尽是些娃娃?红黑岗有事情?” 乌扬沙先不开口,竟把双膝一曲直接跪向仙巴掌,但还不等他膝盖着沙,忽觉后颈一紧又被人拉了起来。出手的是黑风煞,呵斥道:“有事情就说事情,动不动下跪,不怕辱没你家四十九对‘乌上下’先祖么。” 仙巴掌也接口催促:“先说事情,到底怎了。凭你我两家百年交情。什么事情咱们都会应允,何须下跪,故意寒碜好朋友么!” 小妖女不听则一翻长袖,取出一枚长颈瓷瓶递过去:“不用着急,喝口水润润喉咙,有什么事情仔细说来。” 青花细瓷的瓶儿,才一拿出来。外壁上立刻氤氲起袅袅水雾,随即结下了细细密密的水珠......只因大漠炎热,而这瓶儿却极寒凉,热冷相加以至如此。 乌扬沙谢接过瓶子,打开塞子只觉一股果香扑鼻,居然是一瓶杨梅露。听得瓶还有叮叮咚咚地轻响:冰块儿碰上瓶壁的动听声音。 他的确是渴得狠了,烈日酷暑得了这样一瓶果露,何异琼浆玉液,对小妖女道一声谢,正想仰头痛饮忽然又停下了动作,喉结滚动着,把瓶子给了身边的小乌鸦:“你们喝。” 尺余高的一枚小小瓷瓶。又能装得多少果露,怕是连一个人都不够喝,少寨主身边乌鸦少年接了瓶子,自己也不喝,又给身边兄弟传下去。 不听淡淡开口:“放怀痛饮就是,莫看瓶儿小,你们人再多十倍也全都能喝饱。” 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忽然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烈日、片刻后淅淅沥沥雨散落,炙热大漠立时变得清凉起来。苏景转回头对小相柳点点头:“承情。”相柳是水行大妖,一行人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相柳一哂:“这些乌鸦还不错,比那九十八个讨人喜欢得多。” 乌扬沙根本不知道有人施法,还道老天爷特意眷顾,仰头张口接了几滴雨水润喉,这才对仙巴掌道:“红黑岗有事相求大王......” 红黑岗所求,想请仙巴掌将这些乌鸦儿郎送往南荒天斗山。 和外人吹牛时,什么逍遥宇宙、飞升仙庭怎么大气就怎么说,其实红黑岗长老族长等重要人物对真相明白得很。而比翼双鸦落足南荒那些年,前后几次回家探望后裔,但最近这两个多甲子他们奉苏景之命,留在离山全力祭炼光明顶,这才和红黑岗断了联系。 红黑岗托孤,寨子必有大难压头,可乌扬沙只说自己所求,究竟家里发生什么却绝口不提,无论仙巴掌如何追问他只摇头不应,乌鸦的态度明白,不愿意为自己的事情牵连朋友,可他越不说别人就越着急。 而莫名其妙的、苏景笑了起来:“好家伙,我都不敢认了,这还是乌上一他们的子孙么?” 苏景不说旁人也不觉得,但他开口之后,本已面色阴寒老大不耐烦的赤目真人都转怒为笑:“从乌上一到乌下四十九,九十八个多嘴家伙,有什么事情何须逼问,不想问他们都非得告诉我听,这些后世子孙倒好......莫不是吵得老天爷都烦了,让他们喉咙里长出了骨头?” 听到一伙不认识的人又再提到族九十八位上仙名讳,且还是一副熟人口气,乌扬沙目光惊诧起来,还不等他发问,空乌云突然崩碎,旋即苍穹奇光大作,金色怪云不知从何而来,层层叠叠汹涌翻腾,不久后怪云结形,正是一头三足金乌! 几百鸦裔全都看傻了眼,愣愣抬头望向半空。 苏景绽放金乌气意,黑风煞也把身形一晃,化作巨鹰本相,口叱喝:“吾主苏景法驾到此,金乌已显圣,乌鸦小儿还不叩......” 话还没喊完苏景就把他拉回到身边了:“也不算外人,不用那么当真了。” 乌扬沙和大群小火鸦。见了天上金乌祥云,听了黑风煞报名,惊呼声忙不迭就要跪拜叩首,苏景大袖摆动,一道道真元化风行转,止住了他们的势子,同时道:“先回黑红岗。便走便说。” 云驾升腾,连乌鸦带仙人掌一并兜起。化作金红长虹直奔红黑岗。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苏景问道,这一次话音刚落云驾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大小乌鸦几百只同时开口,争前恐后、一个比一个嗓门更嘹亮。之前怕连累朋友,一群乌鸦全都咬牙忍住不讲话,如今能说了......小妖女立刻变了脸色,小相柳身上则煞气迸现。 偏偏仙人掌也跟着凑热闹,仙巴掌牢牢抓住乌扬沙的袖子。一口气追问:“这个、这个就是苏老神仙?!那头大黑鹰便是黑风煞老爷了?不是飞仙了?” “飞升去又飞回来了呗。”乌扬沙百忙回答了一句,不肯戳破以前吹过的牛皮,那就只能越吹越大了。 云驾由苏景主持,飞遁度何其了得,剩下的几十里路用不了一会功夫,红黑岗进入视线,甚至他还没能从小乌鸦们乱哄哄的讲话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远远望见红黑岗。苏景还记得一件要紧事,暂停云驾对乌扬沙道:“你先去寨子通报一声,那张剑符可别打在我们身上。” 当年九祖传下九张寒月天河剑符,其一枚苏景留给了鸦裔,现在正是寨子如临大敌的时候,万一今日族长不够稳重把那张符用上来......那名满天下离山小师叔的死因。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乌扬沙领命去了,盏茶功夫后寨门大开,一群火鸦妖裔急急忙忙迎出来,为首的是个矮胖老者,老脸上满满的喜色,显是得了乌扬沙的细报。 苏景这才纵落云头,一样不用他们叩拜。直接问道:“寨子里究竟发生何事?九祖的那张剑符都应付不了么?” 小相柳眼明口快,一见面前这一大伙鸦裔又有齐声开口之意,当先冷声叱喝:“只许一人讲话,否则谁的情面我也不讲!”便说,凶物妖威绽放,直直催迫过去。 ‘呵’的一声轻笑入耳,发噱之人,苏景身边大黑鹰。想用妖威去镇妖裔的口舌?差不多同样的事情大黑鹰三百八十年前就做过了,没用。 果然,继小乌鸦后,一群大乌鸦也齐声开口,他们的嗓门、废话远非小娃儿们可比,刹时里红黑岗前吵闹喧天。 既知鸦裔本性,苏景自不会生气,呵呵笑着无奈摇头,不过他不着急,红黑岗现在还没事,自己业已赶到,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鸦裔族长似是也觉得这般吵闹有些不是时候,但他不去呵斥同族,而是拉起苏景的袖子:“恩公老神仙随小孙儿来,寨子里有些东西,您老一见就能明白大半。” 众人进入红黑岗,由族长领路,绕了几个弯子,来到一片黄沙场前,苏景看到眼前景象当即就是一愣,小相柳的目光也告一凛,三尸则异口同声:“是它?” 一只赤炼大蚺盘卧在黄沙,奄奄一息。巨大身体皮肉开绽伤痕累累,并非普通妖蚺,这头凶物有七根颈子,身负相柳血脉。 七根颈子只剩下一颗头了,其五根颈子都是新伤,还有毒血不停渗出,只有一根空颈是旧伤。 赤炼妖蚺是被驯服的凶物,在它颈下有辕有辔,身后拖着一架黄金车。 车身坑洼开裂,剑痕、神通轰击的痕迹满布。 拉着黄金车的七头赤炼巨蚺,苏景曾经见过,何况那车上‘天酬地谢楼’的标记也再醒目不过!苏景问鸦裔族长:“车人可还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二章 相柳不是好东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还在,还在,但他来时已经昏了,始终未醒。恩公老神仙随我来。”鸦裔族长转身带路,说起事情经过:“今天早上......” “捡要紧事情来说,无关经过能免则免。”苏景嘱咐道。 鸦裔族长忽然面带难色。苏景眼光锐利,问:“怎了?” “这个...说话的事情,孙孙儿实在分不清那桩要紧,那桩无关,或者这样...”鸦裔族长犹豫着应道:“我直接开始说,您觉得哪里没用,您就说‘住口’,孩儿就跳过去再说下一样。” 苏景笑着点头:“那成,对了,你叫什么?” “孩儿乌起风。” 跟在苏景身旁的不听闻言而笑:“起风过后便是扬沙,你们爷俩名字起得好。” 乌起风面带喜色:“您老好眼力,就是这么个意思!”之后他把话锋一转,开始说正事:“今早起来,如以往一般我正吃早饭,不过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是咱们寨子里的大吉庆,早饭比着平时更丰盛。我那婆娘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开始炒菜,今天这样的日子,早点若没有六菜一汤,我是会发脾气的......” “住口。”苏景轻轻两字。 乌起风立刻跳过‘六菜一汤’:“正吃早饭,忽然有儿郎来报,说是外面一道沙龙滚滚,不知什么妖物正飞驰而至!孩儿闻讯又怒又惊,怒的是大好吉日竟有人捣乱,惊得却是这红黑岗附近千里,早都没了凶狠妖物,上一个喜欢吃人的妖怪还是黄风大王,孩儿听祖上说过那黄风大王有妖兵......” “住口。” 寨子外面突显异状,乌起风暂舍六菜一汤,怀揣着祖上传承下来的剑符,率领儿郎出门查探,那时那道飞沙黄龙已到近前。沙尘落进鸦裔才看清楚,奄奄一息的‘七颈独头大蚺’拉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黄金车。 车上人也重伤垂危。 以前比翼双鸦从南荒回家探望后代时,有次裘平安夫妇也跟着一起来玩,小金蟾的见面礼是一块金镶玉的牌子,言明若鸦裔想要去东土玩,凭此信物,天酬地谢楼必会奉为上宾。 何况乌鸦聊天。那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从比翼双鸦口红黑岗也晓得天酬地谢楼是‘苏老神仙’的朋友。 今早见了黄金车上有与金镶玉牌一样的标记,乌起风一声令下,寨门大开将来人迎入。 就算红黑岗鸦裔没见过世面,也能看出黄金车途遭遇了敌人,巨蚺逃来这里也不是因为知道乌鸦是朋友,而是附近只有这一处地方有人迹、可供避难。 既然是‘苏老神仙’的朋友,乌鸦们一定要帮忙的,不过那么凶猛的大蛇都被砸碎了好几颗头颅,敌人凶猛无需多言。凭着一张剑符能不能对付得了,乌起风没什么信心,为防万一就让儿子带上族孩儿去投奔仙巴掌一伙。 事情经过尽在于此,不算复杂,不过苏景前前后后,也对乌起风说了七八声‘住口’。 苏景随着乌起风去看黄金车人,相柳却留在了黄沙场。冷目大打量着那头毒蚺。 三尸没跟着苏景走,也留在这里看大蛇。雷动心里琢磨着蛇羹,赤目仔细研究黄金车,拈花则跑来跑去、给不断为大蛇泼水降温的鸦女帮忙。 大蚺正沉沉昏睡。不长功夫,它似是察觉到相柳的阴冷目光,猛一下子醒来。伤得几乎难再动弹了,但凶物就是凶物,仅剩的一颗脑袋仍自摆出凶相,对相柳露出獠牙。 可下一刻,它领受到小相柳身上气息,巨大蛇眼凶光退散、换而浓浓惊诧,一颗大脑袋也软绵绵地伏低下去。 相柳没什么语气:“可有兄弟姐妹。就你一个么?” 毒蚺却没反应。相柳淡淡道:“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在我面前也敢装死么?” 他略显怒容,毒蚺眼立刻恐惧升腾,可它还是不动。 小相柳真正沉了脸色,就在这时侯,手提水桶的拈花跑过来,站到毒蚺身前问道:“可有兄弟姐妹?”毒蚺立刻摇头。 拈花又问:“就你一个么?”这次毒蚺费力点头。 拈花回望相柳:“它只会点头摇头,你连一块问,还怪它不理你?”说完,拈花撒腿跑开,继续去给鸦女帮忙了...... 寨族长住处,胡杨木枝搭得窝不像窝、床不像床的‘东西’上,一个青衣衫矮小老头躺卧,脸色殷红如血,呼吸细弱几细不可闻。 黄金车、青衣奴,当年苏景在剑冢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苏景还记得这个小老儿名唤‘金扁子’。 苏景坐于榻前,手搭小老儿脉门,一道阳火送入经络。‘金乌小炼世’有重铸经脉的奇效,但这是炼体之法而非疗伤之术,金扁子伤不再经络,苏景能做的也只是助他固本定元。 不过金扁子的修持了得,得苏景阳火相助,燃香功夫便告苏醒。 老头子目光涣散,茫然不知己身所在,看了看苏景也没能认出来,老脸上反倒多出了一丝警惕,虚弱道:“多谢阁下相助,小老儿尚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说着,他挣扎起身,自袖取出一块玉牌:“来日阁下若去东土,还请移驾到红绸山三寸洞一叙,老朽再谢阁下今日相救大恩。” 金扁子在三阿公手下听奉办事,但他有自己洞府,不住天酬地谢楼。 苏景不接玉牌,微笑道:“金扁子前辈安心养伤,我会传讯三阿公,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耽搁,放心便是。” “你识得我?”金扁子稍显诧异,正要仔细端详,忽然三尸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尤其赤目,甚是恼怒的模样:“苏锵锵,我跟你说,相柳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两人只见过一面,苏景还能记得金扁子是因为七头蚺、黄金车印象深刻;一样的道理,金扁子见到了三个浑人矮子,立时也就认出了苏景,‘啊’地一声惊呼打断了赤目的‘告状’,老头子诧异道:“金扁子有眼无珠,竟未认出苏爷爷,罪该万死......” 金扁子要挣扎着下床叩头,苏景哪会让他动礼,摇头拦住。 这个时候,小相柳也跟在三尸身后走了进来,本来他有事找苏景商量,见金扁子醒了,便直接问老头子:“那只七头蚺身负我族血脉,将它与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或者,我去问三阿公?” 相柳先后在挫败蚩秀、攻打邪庙时现身,离山小师叔身边有一头相柳侍卫,此事早已传遍天下,听他开口金扁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摇头道:“小七是我的妖驾,我做得主,公子喜欢拿去便是了,无需去问三阿公,更谈不到什么条件。” 小相柳是南荒妖怪,不懂人情世故,他没想着欺人,但此刻金扁子落难得他们一伙相助,他来要蛇,的确就显出了一份趁人之危、挟恩持报的味道。 相柳根本没想到这一重,直接点头:“我欠你七头蛇的人情,以后会帮你做三件事。”说着把一枚紫蝉递向金扁子:“以后有事放飞此物,我即刻赶来。” 这种事小相柳言出必践,可金扁子又怎么可能找他帮忙?金扁子周到得很,微笑着说一声‘多谢’,接下了紫蝉。以后他不会动用此物,只是现在接下来,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这时候苏景插口了:“七头蚺......” 拈花插口、纠正:“只剩一颗脑袋的七头蚺!” 苏景不理浑人搅局,径自对金扁子道:“七头蚺是前辈妖驾,少了这拉车的灵物,以后出行怕是多有不便,刚巧我手上也有一头小畜生,多少有几分灵性。” 这句话被大圣玦里的小阴褫听得一清二楚,下一刻小蛇跑上了苏景的脸,十六老爷自忖,苏锵锵身边灵物非我莫属!不成想苏景一翻手,将玄鸩取了出来,十六不免大失所望。 “就以这头鸟换过黄金车的灵驾,前辈以为如何。”把十六送人,苏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但这头玄鸩自己留在身边没太多用处。 小相柳看上了毒蚺,苏景就用玄鸩帮他换了那大蛇。 真要比起灵性、本领,七头蚺全盛时也比不得玄鸩,何况现在大蛇重伤垂危、只剩了一颗脑袋。苏景一出手,事情也立刻变了个样子。 金扁子犹豫了下,未推辞:“原来是灵蛇拉车,以后变作神鸟驾辇,托苏爷爷的赏赐,金扁子愈发威风了,哈哈......”刚笑了一声,又立刻变成了咳嗽。 苏景又把一道阳火真元送入金扁子脉门,转回正题:“前辈怎会在这里?” 小相柳就是来要蛇的,达成所愿,对苏景点点头就出去了。不听见苏景要和金扁子细谈,对三尸笑道:“三位矮神君随我来,不听有些事情要向三位请教。” 很快,大房清静,只剩苏景与金扁子两人...... 过了一阵,苏景与金扁子谈完,迈步离开大屋,刚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一股异常气息,苏景识得这气意,脸上微显惊诧。而三尸此刻不知从哪里有跳了出来,赤目旧事重提,语气里大大的不痛快:“相柳不是个好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三章 封云困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用赤目再继续说什么,苏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真不是个好东西!私藏金玉菩提,天大的可恶!” 苏景刚刚探到的‘异常气息’,与摩天刹时相柳炼化金玉菩提时散起的气意几乎一样,只不过彼时强而今日弱,联想寨发生事情,这‘异常气息’的来由再明白不过:七头蚺重蹈相柳覆辙,炼化金玉菩提,疗伤、生头。 七头蚺哪里来的金玉菩提?柳相真不是个好东西...... 当初影子和尚从自己心里掏出来的、是一把金玉菩提,小相柳八头重长没把这些宝贝用尽,还剩了好几颗,不过蛇性贪婪,没再拿出来、自己私藏了。 赤目眯起了红眼珠,问苏景:“小相柳不够朋友,是打是骂还是怎么罚他,咱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假装看不见。”苏景笑道:“咱臊着他!” 藏几颗金玉菩提是多大的事情?苏景哪会计较这些,倒是因为小相柳找到一个亲戚,苏景挺高兴来着。 不听走过来,问正事:“金扁子怎样?” “他身后有追兵,就快杀到了,实力不俗。”说话间,苏景取出一道妖符,阳火一卷符撰化灰,燃起的青烟则化作一头凌燕疾飞冲天,眨眼消失不见。这是三阿公留给他的传讯灵符。 跟着苏景继续道:“但具体因为什么,金扁子未曾提及。只说要走,怕会连累咱们,我戳了他额头一指头,老头儿睡去了。”人家门内的事情,青衣老奴自己不提,苏景哪好多问。 拈花插口问道:“追兵将至,咱们要管这桩闲事?” 雷动眉头微皱,接口道:“苏锵锵,你是离山小师叔。对错难辨时就揽事上身,有些不合适。”三尸怕麻烦,雷动这么说就是不想打架,不过他的说辞也的确有道理。 不等苏景回答,不听就对苏景道:“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此间事了我再去追你。” 话音未落。小相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伤我族类,我必做诛杀。我也留下。” 苏景笑了笑:“三阿公一向待我不错,他门人有事我哪能一走了之,此事和离山没什么干系,留下来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小妖女闻言非但不喜,反而略显失望,不过她没多说什么。 拈花神君看女人心思的本事不是胡吹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待苏景去看七头蛇时,他凑到妖女身前:“小不听。苏景留下你不能胡来,所以失望?” 不听居然点了点头。 拈花再追问:“打算狠打追兵,是因为他们扫了苏锵锵的大庆吉典?” 不听继续点头,俏脸不高兴:“是啊,这些人太扫兴了。” 拈花摸着肚皮笑嘻嘻:“照我看,你俩赶紧办喜事吧!” 不听愣了愣,笑了。没去应拈花的话,开口扬声:“仙嘴巴何在?”没一会功夫,仙嘴巴就跑来了:“大仙姑何事唤我?” 哪用不听吩咐,拈花就笑道:“唤你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你吹口哨,来个快活的!” 仙嘴巴答应了一声,口哨立刻响亮起来。差不多同个时候,初受金玉菩提的七头蚺身内妖气、凶威,被宝物尽数激发,层层弥漫开来。 三尸回归黑石洞天,相柳静坐黄沙场看护七头蚺炼化宝物;不听卓立族长门前,专心一意地听调子;苏景倚身大寨门框,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族长闲聊...... 天色将晚落日沁血。大漠黯红,孤零零的红黑岗妖威滚荡,合着一道快乐响亮的口哨声,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不知不觉里一个时辰过去,乌起风正唠唠叨叨,忽见‘苏老神仙’眺望前方,他也跟着一起看,黑乎乎地啥都看不清,忍不住问道:“怎了?” “好多蚂蚁。”苏景看得清楚,黑黄相间、千万只寸余长的大蚁穿梭于砂砾,长须点地时跑时停......扬手一勾,将其一只捉到手仔细端详。 乌起风‘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种儿?以前从未见过这种蚂蚁。” “不是普通虫豸,”苏景解释道:“有灵气的,是修家饲养的灵物,追踪之用吧。”他不为难手上的小东西,说话时又将其弹回地面。 正如苏景所言,蚂蚁浩浩荡荡,‘大军’行进路线正是毒蚺的来路行迹。但蚂蚁追到附近并不进寨,而是分兵两路,围绕红黑岗转了一圈,确定毒蚺‘只进未出’后,大群灵蚁退潮而去..... 只是些追踪、探路的小畜罢了,苏景并不在意,继续安心等候,过不久他忽然皱了下双眉,抬头望向天空。 乌起风跟着一起看,夜幕星光璀璨不见有何异常,免不了又问道:“怎了?” 苏景笑了声:“真够横的。” 话音未落,乌起风眼夜空遽然变得浑浊不堪,旋即破空声如雷轰动,一枚比着小山也全不逊色的巨石隆隆而降,直指红黑岗! 比着寨子还要更大几周的石头,若被它夯,那只乌鸦能活?连一句喝问都没有,只因红黑岗收留金扁子,直接动法轰灭满门,这等狠辣心思怕是小相柳都要甘拜下风。 “我来我来。”巨石荡漾劲风,掩不住小妖女高高兴兴的声音,她等得不耐烦了,抢着出手,纤指一曲,一道青绿流光被她弹出。 可那道光芒并未迎向巨石,而是被她射入身前黄沙......旋即之间一枚嫩芽破土、向天疯长。 巨石落得快,不听种下的怪藤长得更快,就在大石砸到红黑岗三十丈处,轻轻长藤迎上了石头。 藤笔直,也不过筷子粗细,可就是这么细小、尖尖的一根藤,仿佛长竿顶球似的,稳稳当当‘接’山岳般的巨石。 石头停住了,怪藤地生长不停,并非将巨石倒顶天空,而是‘开枝散叶’分出无数发丝般细芽。沿着巨石缝隙蔓延长入,悉悉索索的细响,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悦耳。 长藤入石内,又再暴涨!须臾,巨石颤了两颤,猛发出一声爆响,被千百藤子撑爆做无数碎片。纷飞四方。 以藤破石,算不得如何了不起的手段。可当巨石碎片飞射四方,竟于激射之飞火流苏! 碎石起火,再简单不过的原因:爆碎之力奇巨,崩飞碎石奇快..... 黑夜沉沉,红黑岗半空,千万道流火飞石迸射,煞是灿烂好看,仿若烟花绚丽,却远比烟花气势隆重!这时小妖女的笑声传来:“恭喜苏老神仙得到三百八十年。这蓬烟火,就是不听的心意。” 她的笑声未落,远处猛地传来几声惨叫——金扁子的对头不止一人,一群小的捏了隐身法暂躲远处等待巨石轰岗,此刻这些人被碎石击,重伤落地。 很快飞火落进,天空里忽又阴云密布。再一眨眼,几年也见不到一滴雨水的干燥沙漠暴雨成狂! 依旧没有半字讯问,第一道法术无用对方便知寨有高人守护,当即又催动第二道法术。 雨如注、自天倾降,荡起的水烟弥漫天地!但奇怪的是如此滂沱豪雨,居然一滴不落红黑岗。 足足笼罩方圆三百里的雨水。只浇溉四周大漠,滴水不进寨子,红黑岗内寸土未湿。 乌起风还道是苏景等人施法,阻住雨水保护寨子,赞叹道:“恩公老神仙玄法通神......不过咱们旱得久了,淋一淋雨也无妨。” “不是我施法,这是人家的法术。” 乌起风没明白苏景的话。还继续道:“是,孩儿看得出,这大雨是贼人的法术,是您老出手让寨子不挨浇......” 这次不等说完,苏景就打断道:“下雨之人故意不淋寨子,我什么都没做。”说完稍顿,苏景又指了指落在沙漠上的大雨:“你再仔细看看,保你就不想淋这场雨了。” 恩公老神仙怎么说,乌起风就怎么做,眯起眼睛使劲看......乌鸦的眼力一向不错,乌起风凝视片刻,面色渐渐变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雨水落于沙,却不渗于沙;正相反的,一滴雨水打在沙,周围三寸黄沙眨眼‘融化’,竟也变成了水。 能点沙化水的大雨。 苏景表情没什么变化,轻松依旧:“这法术有些意思。”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充其量一顿饭的功夫,这方圆三百里的沙漠化作一片烟波浩渺大湖。红黑岗居而坐,从沙大寨变成了湖孤屿。 雨停了,但滚滚乌云不散,依旧堆积苍穹。 另一边,仙巴掌来到小妖女身旁,恭恭敬敬地施礼:“请教大仙姑,这法术又是什么名堂?”小妖怪见了**术,心好奇不已。 不听刚刚为苏景放了一场烟火,心境开朗地很,脆声解释:“封云困水,这是怕我们逃走。天上烟云地上水都是污秽物、蕴剧毒,降宝害命,歪门邪道的好本事。” 说完稍顿,不听继续道:“困住之后,应该就是水升云降,来毒杀咱们了。” 整整被她说,话音落时,天上乌云翻滚不休,向下沉落;三百里污水脏湖波澜躁动、层层涨起,用不了片刻便会淹入大寨。 红黑岗暂时没什么动静,只有仙嘴巴的口哨声,快活、响亮,好听得很。 仙嘴巴早就不想吹了,可大仙姑未传令,他不敢收声。不听对他笑道:“当真好听,你多辛苦一阵,待今日事了,我求苏老神仙帮忙,助你跃升一灵阶。” 仙嘴巴精神大振,口哨声越发欢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四章 疤面青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云急降、水疯长,苏景却无动于衷。 眼看着毒云压入寨顶、浊湖堪堪就要漫入寨门,乌起风急得不行,忍不住伸手入怀于摸九祖剑符,就在这个时候,黄沙场上的相柳忽然开口:“我来吧。” 话音落下,小相柳化作凶蛇本相,九枚头颅四上五下,全都张开了大口,摆出一个古怪姿势......再一眨眼狂风起! 风从寨起、从相柳起、从九头蛇每一张大口升起!不过相柳催动的飓风,未去吹云断水,正正相反的,他鼓荡起来的是阴晦巨旋,不拒挡、不封退,而是把毒云浊浪尽数吸入寨! 寨顶浓云、寨边大湖剧烈震荡,云狂涌水疯漾,轰轰巨响,只见四道乌云巨龙自上而下、五条浊水长虹由外而内,被相柳的旋风吸入寨,落入巨蛇九口。 场面浩荡! 乌起风被眼所见惊得目瞪口呆,但乌鸦好本领,心里吓死了也耽误嘴巴说话:“他...他是要吞了大湖、乌云?!” 传说古时相柳巨孽,一声喝便是满天云雷,一口水即成千里毒沼,有所出便能有所进,相柳长吸万里无云、相柳取水怒海退潮! 小相柳远未修炼到先祖那么大的本事,但眼前这区区三百里乌云和平湖,还不放在他眼......封云困水?九头蛇一口吞之! 乌起风嘴巴张得能吞下自己的拳头,再看片刻猛又想起另一件事,急急怪叫:“云、水腌臜有毒啊,吞不得......” 苏景摇摇头:“相柳比着云水脏得多,毒得多了。” 相柳始祖自混沌生,还有什么能比阴阳不分更浑浊,至于毒性更不必说。毒云浊水?在小相柳尝来甜丝丝的还挺可口。 苏景话说完,乌云尽消、沙湖干涸,对方的浩**术被相柳轻轻松松吞入腹。 接连两道法术被破,对方仍不见一字。第三道法术接踵而至:亮了......东南方向,一轮明月皎洁,悄然跃出半空,照耀着红黑岗一片清亮。 月凝于百丈处,一动不动。 片刻,第二轮月亮闪出,西南方向。同样是百丈悬空。跟着第三轮东北、第四轮西北,四偏向之后再有四正向。前后八个方向、八轮明月升天,将红黑岗完全笼罩。 八枚月亮的光芒,将一座大寨照耀得亮如白昼! 形似陆老祖的‘寒月天河剑’起手之势,不过月上光华、凝结神势都差得远了。 见了天上的法术月亮,乌起风又想起了自己怀的剑符,月亮对月亮倒是正好,乌起风咳嗽了一声:“我来。” “您快歇着吧。”苏景忍不住笑了。 黑石洞天内,赤目勃然大怒:“用九祖的宝贝剑符去应付这等小场面,这老乌鸦心眼瞎了么!” “连苏锵锵都说他了。足见一般,老乌鸦不是普通的败家!”拈花笑呵呵的接口,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不过还是苏锵锵更败家,我记得当年多宝会上,他为了个打个六灵阶的小妖怪,就扔出了一张剑符,暴殄天物!” 雷动却摇摇头:“要看怎么算了。九祖剑符打六灵阶小妖是暴殄天物,但那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啊,这样看还是值得。” 三尸追忆往事、比谁败家,寨苏景动法,金轮明澈。一轮骄阳随他心念升临夜空! 苍穹之主,骄阳凌天! 月亮再怎么明亮。又如何能与太阳相比?一枚红日当头,八轮皎月失色,之前明耀光鲜,转眼暗淡无光。 金轮明澈只是个小法术,以破暗、鉴真为效,如果不把骨金乌藏进去这道法术根本不会伤人。苏景催起这枚‘太阳’只是一份活泼心思罢了: 弄八个月亮升上来,暂时又凝势不动。摆排场么?小师叔见不得这个。 可是没想到的,苏景动了一道法术,却引来了一阵笑声。 不存轻蔑,不存欢愉,就是笑,没有丁点情绪的笑声,男子声音,东土江南口音:“陆角八的传人,巧得很啊。” 声音略有些耳熟,可苏景一时间想不起何时听过这说话声。不止苏景,黑石三尸、黄沙场相柳都觉得声音熟悉,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阁下既然认得苏景,就请显身相见。”苏景应道,说话同时心突现警兆,纯粹本能使然护身赤炎升腾! 苏景的赤炎早已凝化结形、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头头烈火阳鸦,夺罡过后修为猛增,阳鸦也从十七头变作九九之术,刹那间大群金色凶鸦飞散身周,场面着实惊人。 此刻对方也告现身......人在半空,苏景刚刚放出的金轮旁:青衣人,三十出头,一道伤疤自眼角向下、过面过颈直没衣领。 青衣人正垂头、注目苏景。 便是因他一望,苏景的护身赤炎被尽数激起。 “是你?”一见面苏景便立刻想起了此人,南荒深处、墨巨灵尸身旁见过的疤面青衣。 疤面青衣则一伸手,把苏景升起的金轮摘在手,把玩着......须得明白那金轮只是法术,是灵气凝结,不是树上的果子、山巅的石头,它有形却无质,如何能像个皮球似的被摘在手玩耍! 一蓬凶物威严荡漾、一道春木生机绽放,小相柳与不听都如临大敌,分从两个方向飞起、于地面苏景结做铁叉之势,互为依仗准备恶战了。 这两人一动,高空之也同时现出了几道云驾,皆为邪魔大修,皆为青衣手下,个个荡起凶威,只等主上一声号令。 疤面青衣又‘金轮’摆回原处,对手下摆了摆手,天上的凶魔不存丝毫犹豫,立刻收威敛势,其一个将手红色小旗一挥,连那八枚月亮的法术也收了起来。 “一别三个甲子,修为又精进不少,好,很好!”疤面青衣对离山、对陆角、对苏景绝无善意,但不知为何他没了动手之意,说完话转身就走,眨眼消失不见。 但很快,疤面青衣又一句话传来:“转告金不换,百年之内,天酬地谢楼连根拔起,鸡犬不剩......那小妖的口哨吹得好听。” 这一仗打得有些无端,敌人退散得更是莫名其妙。 顷刻里风轻云散,大漠重归安宁。因大湖干涸红黑岗四周化三百里巨坑,孤零零地一座寨子耸立、仙嘴巴未得大仙姑谕令,口哨声响亮 小妖女重回地面,问苏景:“是什么人,好像和你有些渊源。” 苏景心念微动,天上金轮消隐、身边阳鸦收拢,缓缓摇头:“我也不晓得,回去后要问一问三阿公了。”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觉脊背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南荒深处上一次见到疤面青衣,当时苏景心惊肉跳,深觉此人深不可测; 今朝苏景修为猛进,再见他时却不见轻松丝毫,反而惊惧更甚!修为越强,眼力越强,便越看出疤面青衣的凶猛可怕。 缓一口气,定一定神,偷偷动用阳火烤干后背......吓出一身冷汗这种丢人事情是坚决不能告诉小妖女的。苏景望向乌起风:“搬去天斗山,族长意下如何?” 疤面青衣古里古怪,天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心血来朝,抬抬手就毁掉这鸦裔大寨。 全族迁徙这么大的事情,乌起风居然满面喜色:“那好极了,早就听先祖说过天斗山万鸦汇聚,乌鸣如天籁传撤南荒......” 不等他啰嗦完苏景就笑道:“那好极了,如此就要麻烦黑老大一趟了。” “领奉吾主之命!”黑风煞抱拳躬身。 红黑岗久慕天斗山,能搬去那里简直是因祸得福,大小乌鸦个个兴高采烈。仙人掌妖大王仙巴掌也替他们高兴,不过开心之余,妖大王面上又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听见了仙巴掌的神情,笑问:“你们干旱地方的妖怪,也想去南荒湿热地?” “大仙姑有所不知...生为仙人掌,扎根大沙漠,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咱们是没办法、改不来这个‘命’字,可、可谁不喜欢水土丰厚、雨水绵泽的好地方。您道咱们自己愿意长这一身刺么。”仙巴掌可怜巴巴:“留居大漠,只是因为咱们修为浅薄,不敢去别的地方。以前就听鸦裔们说过,天斗山洞天福地,大小妖王法力无边数百妖姬美艳无双......” “有漂亮妖姬的事情你们都晓得?”不听失笑:“听了你们一天一夜的口哨,总也算个缘分。”说到这里,小妖女美目飘转望向了苏景,那是他的山,她不会越俎代庖。 不过几十个小妖,算得多大事情,苏景痛快点头,另外又应不听所求,亮出大圣玦,仙嘴巴一出一进,立升一灵界,变成了二灵阶的小妖怪,未化人形、但有手有脚有张脸的仙人掌。 三尸自洞天跳回大天地,拈花与雷动无所事事,煞有介事讨论疤面青衣的来历,从域外天魔一直说到幽冥恶鬼,争执不休。赤目则气哼哼的模样,跑去找到小相柳,开门见山:“你还有金玉菩提不?” 小相柳少见又少见的笑了:“真没了,最后几颗送给我这儿郎了。”说着伸手一指七头蚺。 赤目红眼珠光芒闪烁,不信,语气试探:“我得搜搜才放心。” 小相柳笑容不变,但目光沉冷了:“你试试。” 见小相柳眼蕴凶光,赤目的脸也沉了下来,眯起双目:“信你了。”说完他转身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五章 为了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红黑岗一片喧闹,夹杂钟声重重,乌起风正挥动撞木,把寨子里的洪钟敲得当当响。黑风煞闻声而至,问乌起风:“撞钟做甚?” “启禀黑爷爷,召集全族商讨搬迁大事,咱们在这住了数不清多少年,家当实在不少,哪个要,哪个不要,沿途谁看家当、谁看孩儿,还有天斗山群仙汇聚,咱不能空着手去,用什么来做礼物......一样一样都得全族仔细商量。” 黑风煞点点头:“商量一个月够么?” 乌起风面带难色:“这等大事,只用一个月来商量怕是不够的......” “明早启程。”黑风煞哪有心思去等乌鸦开大会,说话间扔给乌起风一只吞天囊:“有什么东西都装进来,一股脑带走!有什么事等你们到了天斗山再商量去!” 寨子里忙碌起来,大乌鸦跑来跑去收拾家当,老乌鸦和小乌鸦不用干活但嘴巴不停,呜呜哇哇各说各话,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喊些什么...反正喊就是了。 黎明时分,黑风煞催动风驾,所有乌鸦、仙人掌尽数托浮,大黑鹰对苏景施礼:“属下告辞,再恭祝吾主一路顺风!”言罢,云驾升腾,向南疾飞而去......片刻之后遥遥听得天际轰隆一声,万鸦飞天大是兴奋,齐齐开口了。 目送黑风煞远去,苏景也催起自己的金红火云,连金扁子和七头蚺一并带起,继续向东方飞去。 大漠上酷暑难耐,三尸不喜欢晒天阳,钻回黑石洞。 飞出红黑岗不久,苏景伸手指向前方大漠:“当年九祖闭关之处就是附近了。我能踏入修行道、得今日修为,所有奇遇皆起于此。” 小妖女眉峰一挑:“九祖念化的那座大城所在?” “大概就在附近。”繁华大城早已不在,未留下一丝痕迹,苏景也只能找到大概所在,无法确定真正位置。 或许是因苏景而感念九祖。或许是真心佩服他老人家,不听徐徐吐出一口长气,语气钦佩:“十万心念十万人,何时你我才能修成这等法度。” 苏景微微一笑:“十万人,一座城,的确难得很。” 话平常,但语气里带了些骄傲与得意。由此变了味道,不听诧异:“难道你修得识海入精元、凝化体外真质的地步?” “十万人。一座城,的确难得很。”苏景重复一遍,声音平平淡淡,却越显骄傲了,之后不再废话,结座于云驾,闭目、凝神、摒念,悠长呼吸......盏茶功夫,不听、相柳清晰察觉层层灵气自苏景身周氤氲弥漫。 不听愈发惊讶。转回头和小相柳对望一眼,此刻苏景所为再明白不过,他是要效仿九祖结念化形。 又是盏茶功夫,灵气流转忽见一道人影闪烁,竟真的被苏景‘想’出了一个人来。一人之后,第二人、第三人接连显身! 第一人左右看看,面色迷茫。口喃喃:“宝贝何在?都是我的。”第二人同样魂不守舍,不止自己身在何处,声如梦呓:“有没有妞?屁股要大。”第三个随之开口,气若游丝:“酒肉何在?老爷饿了。” 三个浑人耍宝、梦游似的在云彩上转悠着,要大屁股小妞的那个又想起一事,望向不听、似梦迷离道:“我们三个不是真正神君。乃是苏景想出来的。” 另两个异口同声:“想出来的,想出来的。” 小妖女早都捂住肚子大笑去了。 苏景也装不下去了,张开眼睛一起笑。像师叔那样想出十万人难比登天,不过三尸就在黑石洞天,苏景‘想’他们仨出来易如反掌。 小相柳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倒是他不明白了,面前几个人各有不凡。如此无聊的把戏却笑得这么开心...很有趣么? 不过闹归闹,苏景对陆老祖的钦佩由心、由衷:“凝结心意便能化为实质,师叔的真气精纯极致,至少以我现在所见,无人能及。” 说着,苏景合手、躬身,以离山之礼对着那‘心念繁城’之处遥遥两拜,谢过、也敬过他老人家。 一路轻松,平安无事,每隔几个时辰黑风煞都会传讯过来,报上他那边的行程,一样全无阻隔,畅顺平静。 穿大漠、跨戈壁,待苏景一行抵达西域时,天酬地谢楼的重要人物也迎头赶到,好一番客套寒暄,把金扁子接了回去,告辞之前天酬地谢楼之人言明,三阿公正有要事无暇抽身,不久后当亲至离山,谢过苏景此次援手之德。 谢不谢的苏景不放在心上,但他需得见三阿公一面,点点头:“那我在离山恭候三阿公仙驾。” 至此,虽还不算土汉家的地盘,但已经是人烟稠密地方了,三尸兴高采烈入世享乐去了。不听不知哪来的兴致,拉起苏景去重游多兰城。 时隔几百年,多兰城依靠的水脉改道,城人迁徙干净,昔日西域大城,今日只剩荒凉废墟,不听却兴致勃勃,听苏景说着当年往事,踏足于残垣断壁之,她的目光明亮...... 离开荒城时,不听忽然问苏景:“你有没想过,自己究竟为何修行?” 苏景看了不听一眼,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陈词滥调’,实在不像小妖女这种人会问的。 不听面带微笑,但目光认真。 修行的好处无数,增寿乃至长生、添力直到逍遥等等,苏景的回答也不新鲜,不过在那几样顶大好处之后,他又把当年在青灯境对九祖之言大概说了遍。 不听了解苏景大小事情,但‘攀一阶看一景’这种说法却是第一次听说,闻言后小妖女侧着头、稍作思考,笑了:“原来你修行是为了玩啊。” 话说完,不听的笑意也收敛了,两个字轻而又轻:“真好。” 不提时苏景不觉得,被提到后仔细一想,自己果然是在‘玩’。而想到自己之后,也就想到了不听......以前修行是为了回家,如今修行是为了报仇。 ‘玩’比起‘报仇’,又难怪不听会有那‘真好’的轻轻一叹。 “莫耶世界的仇,也有我一份。”苏景说道。 且不提不听,只凭师娘蓝祈的缘由,便足够苏景把墨巨灵视为仇敌了。 不听轻轻摇头:“无论什么缘由,你肯帮我报仇我都开心得很,可家乡世界被屠灭的大仇,终归是要着落在我们莫耶人肩上。那是我的仇,不是因为有你帮忙,我就可以懈怠了。” 稍顿片刻,小妖女语气幽幽:“送你回离山后,我会返回天斗山,闭入六甲子不动关修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快乐起来:“所以这一路上,须得好好游玩。” 待苏景到了离山,便是三百六十年分别,小妖女想要一路游山玩水地东行,苏景又怎会不应。 随后大段行程,每逢风景名胜或繁华大城,不听总要拉着苏景下去游玩一番,几乎是飞不了几个时辰就会走上三五天的样子。 苏景身上无事,干脆放松心思,游走名山秀水,领略壮丽乾坤。金乌弟子五感明锐,于壮美之随时可见细微处的精致。比如,他若放松,前方的瀑布仿若玉带天垂;如果他凝聚目力,看到的便是万万滴晶莹之水,彼此交融却有界限分明......同一景色,修家却能领略得更透彻、能赏玩得更清晰,甚至可以说能站得距离‘真相’更进一步,这又何尝不是修行之乐。 仔细想一想,修行快四百年,还从未有今日这样,一下子拿出几个月的光景来痛快游玩。修家有漫长寿命,可漫长寿命又都用作修行,真要是算清楚的话,修家享得的人世乐趣,怕是还比不得凡人更多...... 行程缓慢,小相柳有些不耐烦,但他要时时刻刻照顾着新收来的儿郎行功、炼化至宝。既然不是无事可做,他也就耐下了性子不做催促,反正游山玩水这种无聊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苏景和不听下去人间,他就在天上等着...... 不过走得再如何缓慢,终归还是有抵达离山的那一天,足足大半年的时间过去,离山遥遥在望。 让苏景颇有些意外的是,西海一行百多年,再回来时离山周围的景色变了:人烟变得稠密、城镇变得繁华。 当年离山脚下也不是没有人烟,但修行地、清净地,自古便有不成的规矩,山门附近百里内,除了原住百姓,不欢迎外人迁居过来。当年离山周围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村、几镇,今日莫说村镇了,就连大城也有了几座。 相隔人间繁华,再去眺望离山,少了几分飘渺仙家气意,却多出了一些欣欣向荣的人间气象。 而后苏景又抬头望向天空,破晓将近,满天繁星,苏景问身边同伴:“有没觉得今晚的星光不太对劲?” 确是不对劲......九霄天外,星空不变,但有人施展浩**术,以万千法术荧辉,遮挡了真正星光。 凡人或者普通修家辨不出真伪,可苏景、不听、相柳均为精修之人,又怎会没有察觉:目光之内,这漫天繁星都是假的! 七月一号,恳求保底月票,豆子鞠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六章 东天剑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这个时候前方剑光闪烁,守护山门的弟子见到苏景云驾,飞来查看。 来的弟子比着剑尖儿剑穗儿还要低上一辈,一见是太师叔祖法驾归宗,忙不迭要行礼,苏景摆手道:“免礼。”跟着伸手一指周围的繁茂人烟:“热闹了许多啊,怎么一回事。” 离山弟子应道:“一百二十年前,两河泛洪,东面几个大州都受灾严重,其一支灾民迁来了此处,他们根本不晓得离山是什么地方,见此地灵秀就扎根了。有人开先河,旁人见他们未遭驱逐,也都陆陆续续的迁来,有些明明未受灾也装成了灾民模样......人越来越多,百年光景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沈真人怎么说?” “掌门真人说‘他们挺有眼光的,喜欢住就住下来吧’,着我们不必理会、更不许滋扰。”那个离山弟子笑了起来。 离山是清修福地,门宗附近也都是好地方,天好土好水好还不闹鬼,谁不想来这里住下。其实离山从立宗那天起也不曾说过外人不许来,但普通人大都守那不成的规矩,离山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想请。 苏景点点头,指向天空:“此事你可知晓?” “太师叔祖放心,天上的星法是弥天台前辈布下的法术,早已知会过离山。”看护山门难免时常遇客,离山大都会安排口齿伶俐的弟子,眼前弟子也不例外。颇能讲话:“说起来此事也和我们离山有关,七天后就是弥天台选定的‘洁净日’,届时会有高僧行仪仗之伍,来我们离山迎取宝经。那星法也是典仪的一部分,从今夜开始布置,七天后当回有一个精彩绽放。” 那本无字经早已交由扶苏带回门宗,弥天台来‘取经’,苏景在不在门宗都不耽误。且之前苏景传讯门宗说自己要‘领悟山河’准备下一境界的修行,等闲事情不必来打扰,沈河也知道这位小师叔爱排场却厌应酬。也就未催他回来。 知道‘假星光’的缘由,苏景放下心来,转头望向不听:“随我进山去转转?带你看看光明顶。” 不听眼睛一亮,可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高人太多,万一被看穿,麻烦得很,还是算了。”分别时刻到了,不听长长吸了口气,依旧笑着:“离山东麓凝翠泊,我会去那里暂住、修行。你家小师娘不在,我主动帮她老人家去看家......你修行烦闷时随时来看我。” 苏景纳闷:“不是说要回天斗山做六甲子不动关么?” “那是怕你不陪我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了......”说着,小妖女对苏景摆了摆手,又对相柳一点头。向着凝翠泊飞去了。留下一阵香飘飘的风。 苏景啼笑皆非。为什么变得好骗了?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他也想玩吧!目送不听背影消失东方,苏景对离山弟子道:“我们回山去。” 那位弟子应了一声,依着规矩在头前引路,疾飞之苏景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问起离山最近的状况。 离山弟子一句句应了,门宗一切安好。这百多年里,一位真传修成如意胎,两位真传领悟天道圆满破无量。离山剑宗又添三位元神大修。掌门最近正和诸位长老商议,准备擢升这几位真传弟子入长老之职。当初因‘任夺入魔’损丧的元气,正迅恢复。 这便是离山了,虽然根基不过三千余年,但它有出色正法、有出色门人。当旧人不在,很快又会有新人崭露头角、担当大任。 小相柳跟在苏景身后,听得有些迷糊:“怎么?小辈弟子修行好了,辈分还能提升么?” 苏景明白他的误会在哪里,笑道:“离山的长老之位,是要务值守的责位、职位,与辈分没什么相干。” 苏景容易相处,说了一会话那位离山弟子就放松下来,笑道:“太师叔祖可能还不晓得,七天之后,除了弥天台来离山迎经,另外还有一桩喜事,您回来的正是时候。” 苏景饶有兴趣:“喜事?说来听听。” “白羽成师伯与涅罗坞卿秀师叔结做双修道侣之喜。” 苏景哈的一声笑:“这还真是喜事,白羽成迎娶新娘子,比起和尚迎取真经有趣多了。” 白羽成与那位涅罗坞的女弟子情投意合,双方师门也都有意成全,促成这门好事。不过修家结做道侣,不会如凡间那样大肆操办,只是选一个吉日、门长辈到场做一个小小仪式,连外宗人物都不会邀请,更谈不到喜酒喜宴闹洞房之类的花哨事情。 白羽成的喜日是在几年前就定下来的,不成想到了近前正好与弥天台选定的‘洁净日’撞上了。相撞便相撞吧,也犯不着改期。 说说笑笑,苏景抵达山门,对引路弟子道一声‘辛苦了’,正要揭开画皮进山去,那位弟子忽又说道:“太师叔祖请留步......” 苏景回头:“怎了?” 离山弟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口斯斯艾艾,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讲出心之言:“弟子想求太师叔祖,若、若您有暇时,能不能在剑术上指点弟子一二...不敢奢求什么,只盼着您能给出一两句话,我便终身受用不尽。” 苏景心里一下子就笑得开了花,暗忖这倒是个有眼光的弟子,晓得我剑法好,口却稳当得很,反问:“我们离山以剑立宗,从长老、执事、真传再到各峰各崖首座,哪一位不是剑法了得,你进了离山,想学不到巅妙剑术都难,又何必专门来找我。” 不等那位离山弟子回答,忽然一个熟悉声音传来。带笑:“离山弟子个个炼剑不错,但‘东天剑尊’可就师叔您一个,有机会向剑尊习剑,自然要珍惜再珍惜。” 说话间山水画皮微微一震,得了苏景归山的消息,沈河真人迎出山门,依着晚辈之礼,对苏景执礼,口称:“弟子沈河拜见师叔。” 沈河身后,师兄贺余跟随。对苏景微笑点头:“回来了,辛苦了。” 先对掌门还礼,再向师兄问礼,不过苏景还是糊涂的。执礼后问掌门:“什么‘东天剑尊’?” 差不多一年前,剑冢万剑突兀暴鸣,便如摩天刹的晨钟一样传遍土每个角落,无论修宗还是人间处处清晰可闻,旋即万千神剑破碎虚空消失不见、剑冢变得空空荡荡。 这等大事、怪事,立刻轰动修行世界。 谁能不去追查缘由,可一时间又有谁能了解真相?修家们惊骇未平,那千万神剑就‘办完了差事’,结做金铁剑龙,浩浩荡荡横跨天地。又从西方返回江山剑域遗址。剑冢又复封闭。 不久后去往西海守候古刹的修家传讯回来,东土各宗才晓得,原来是离山小师叔‘一剑称尊’,引动剑冢无数好剑飞赴西方诛杀邪魔! 剑冢内神剑尽起,本就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若是江山剑域还有人间传承,古时剑域弟子出世,还算是顺理成章。可将其发动的竟是一位离山弟子......这个消息未免太震骇了些,当时连离山沈河、贺余都呆立当堂木然对望。 沈河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景不止心里、连脸上都已笑开了花。贺余指着苏景、对沈河笑道:“是真看不惯他,没一点矜持。” 苏景冤枉的,如果真没一点矜持,他就不会直笑不说话了,口早该催促沈河‘接着说接着说’。不过苏景不矫情,口笑道:“师兄责备得是。” 长辈玩笑,沈河自不会去接口,继续把事情向下说。 以前‘离山苏景’的名气就不小,但这一次才是真正轰动天下,一战成名。东土的修行世界,从来都不是一潭死水,有的是活泼之人、好事之辈,也不知是谁先提出了‘东天剑尊’的说法。 这个绰号俗不可耐,但他是对应着‘西海邪佛’而来的,既贴切又上口,很快就传遍四方。倒是苏景自己都不晓得,继凡间‘佑世真君’之后,他在修行道上又添了‘东天剑尊’一个头衔。 在山门外说了会子话,掌门揭开画皮请苏景入内,太师叔祖心情大好,不忘讯问值守山门那位弟子:“你叫什么?” “弟子王锤,镌天第十三崖修行......”弟子又惊又喜,急忙应道。 苏景点头:“十三崖王锤,有空去看你。”说着与掌门、师兄进入离山。 离山界内稍显忙碌,和尚们取经做排场,离山也不可能真就什么都不做,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修行道上百年内最隆重盛典,离山是为东道,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 掌门人和贺余也不得清闲,和苏景匆匆聊过几句,请他先修养几天,有什么事情都等‘洁净日’之后再细说,两个人就此离开去忙手上的事情了。 何须修养,苏景带上小相柳直奔光明顶,远远就见到光明顶火光冲天! 苏景离山这一百多年里,樊翘带领四十九对乌鸦卫、百名小祸斗与九百八十剑鸦妖徒,用苏景留下的两成阳火精元,日夜不停祭炼光明顶。 如今光明顶还不见飞起之意,但苏景留下的那两成真元就快耗尽、坚持不了多久了。 让苏景颇为意外的,还不等他落足光明顶,忽听到一阵欢喜笑声:“东天剑尊回来了!”随即,三口小棺材带着三个矮子飞起、迎来。 苏景不解问道:“你们不是入世去玩耍了?怎么又来了离山?” 七月一号,再求月票^_^,鞠躬感谢。 第三九七章 洁净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听说和尚来离山取经,天大热闹,自然要来看看。冰@火!”赤目应道,跟着话锋一转:“话再说回来,和尚得了天大好处,他们好意思空手接经书?有回礼则罢,没回礼的话......” 说话间,赤目眯起了红眼睛。 苏景追问:“没回礼怎办?” “本座当场、当众,找他们要!”赤目应得杀气腾腾,打定主意不要脸了。 “在西海邪庙,咱们哥们一起拼命,打出了‘东天剑尊’这个响亮名头。”拈花智不在宝,正为了别的事情欢喜着,岔开话题对苏景道:“这好名头可不光是苏锵锵你一个人的,我们也有份。” 拈花早就把这事想好了,现在的得意洋洋说出来了:“正好四个字、四个人。苏锵锵你为‘东’、雷动老大为‘天’、赤目为‘剑’,兄弟忝为最末、占个‘尊’字,东天剑尊非得咱们四个在一起时才能用,谁自己用谁不仗义!” 说完,稍顿,拈花摇头晃脑:“我看大家的名字也要改一改了,添上绰号...东苏景、天雷动、剑赤目、尊拈花;或者苏景东、雷动天、赤目剑、拈花尊?都还不错,你们看怎样好?” 雷动觉得都挺好,可赤目真人想了想,眉头大皱:“为何我为剑?剑赤目还是赤目剑,都他娘的不好听!” “按大小排的,你正好就是剑嘛。”拈花耐心解释,雷动满意自己那个‘天’,也跟着一起劝...... 三个矮子凑到一起,不管什么事情都能纠缠起来,苏景早都习惯了,由得他们去争执,这个时候他忽然身识察觉异常。抬头向着天空望去。 已破晓,东方红日初升,可满天星光不退,反倒因为阳光映衬。愈发明亮了些。 弥天台法术自有独到之处,观望片刻苏景收回目光,遁身投入光明顶上熊熊烈焰之。 樊翘他们可没有苏景心神十立的本事,投身于这场祭炼。根本不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直到苏景入阵才晓得他回来了。光明顶上除了樊翘,只剩祸斗、乌鸦,在妖精族内都是性子活泼之辈。立刻就是一阵吵闹欢呼。 苏景哈哈一笑:“辛苦了。”三字之间,千多气路开放,一道道真元化作烈火本相、游走光明顶。以他一人之力。接过了所有门徒的祭炼事情。 光明顶上火焰暴涨,金红光芒直冲云霄! 乌上一嘎嘎笑道:“又哪里有什么辛苦,主公给咱们安排的优差天下难寻!”这场祭炼本就是两厢得利的好事情,对于樊翘等人来说,祭炼所得比着他们自己修炼更丰厚得多。 一头乌鸦开口,一群乌鸦和小狗应和。 跟着乌下一问起主公此行情形,苏景动火同时。把事情经过大概讲述。这趟行程有上古遗迹、有正反两面、有魔念邪佛还有旧圆归仙,再加上苏景的口才,何其精彩的故事。千多妖孽听得大笑大闹,待到最后比翼双鸦得知红黑岗被迁至天斗山,那份欣喜下的聒噪就无以形容了...... 苏景入主光明顶祭炼,六天之后留下一道真元,自己又暂时脱阵而去:洁净日已到,这等盛典离山门下重要弟子都要列席,何况苏景还是那个‘传灯之人’。 脱阵时天还未亮。循例,苏景沐浴更衣,又特意把不听给自己做的第三双鞋换上,穿着新靴子,会同众多同门,向八位已经离开人间的开山祖师奉香行拜,做好这一连串事情,天色已然大亮。 此刻正是大忙碌、大排场前难得的清闲时候,沈河指着满天繁星笑道:“弥天台的高僧准备了好这一阵的法术,几百年难得一见,不可错过了。”说着,率领众人登临今日飞得坐高的那座星峰,于闲谈说笑等待...... 过不多久辰时正,东土各城池县镇钟声飘扬,四城大开衙门升班,晨钟声声昭告人间,新的一天真正开始。 正是这个时候,一声又一声的佛号,庄严却平和,悠远但响亮,不知从何处传来,飘扬于天空!虽无法传遍世界各出,但至少东土各座像样城池皆清晰可闻。也是这个时候,朗朗苍穹上无数繁星齐齐一震,旋即徐徐落下! 这几天里,繁星伴日的奇景早都引得凡间万众瞩目,此刻天星沉降很快被人发觉,顷刻轰动四方,人人驻足昂首望天...... 天上星星一万五千八百四十颗,对应的正是东土人间寺庙一千七百六十座:九星归一刹。 每九颗星结一‘卍’字,闪烁祥光缓缓落入东土各出大小庙宇,下一刻,千七百余寺庙绽金光、升莲云,东土人间处处禅香! ‘天雷动’是‘东天剑尊’之次,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一边踮着脚尖张望,一边语气不屑点评:“弥天台这法术,就比个大烟花强点有限,不怎么样。” ‘剑赤目’附和:“衬不上他们天宗的身份地位,若我主事,就将弥天台从天宗除名。” ‘尊拈花’煞有介事:“弥天台空出的位子,是给齐喜山好还是给天斗山好,须得好好琢磨。” 别人都不稀得理会他们,也只有平时最爱说话的红长老笑着给他们解释:“高僧的法术,缤纷色彩只是其一,庙宇散出的祥云和金光,会助附近佛家的虔诚信徒消减罪业、洁净身心。这才是法术的真谛所在。空摆排场、无利人间的无聊事情,弥天台是不会做的。” 话刚说完,门外剑讯传来,涅罗坞卿秀和门长辈抵达离山。 苏景根本都不晓得今天两件喜事是如何安排的,当即有些糊涂,弥天台放过‘烟花’,涅罗坞新娘子上门? “‘沉星升禅普惠世人’是洁净日起始标记,但弥天台高僧队伍还在途,要两个时辰后才会抵达离山。”红长老为苏景解惑:“而白、卿两人的喜事吉时早就定在巳时,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 说到这里苏景便明白。高僧放他们的‘焰火’、走他们的路。那都是他们的事情,离山不必理会,现下只管娶自己的媳妇、办自己的喜事。待白羽成与卿秀礼成后,和尚们才会到。两场吉庆。喜事在前、取经在后。 沈河真人在前,辈分最高的贺余苏景相伴左右,长老随后真传再后,一群离山重要人物迎往山外。 山门处双方见面。个个喜气洋洋,寒暄谈笑一阵,正要请涅罗坞众人进门,忽然一道云驾飞来。一位年老书生伫立云头,近百儒生侍立身后,那位老者笑着开口:“弥天台迎经离山。如此盛典可不敢错过。老朽生怕来得晚了,一路紧赶慢赶,不料却还提早到了,又不想再外面干等,只好提前打扰沈掌门了。” 红长老密语苏景:“蒹葭先生,大成学掌门。” 须发白灰半白、面上除了细密皱纹还嵌了几枚老人斑、身形也不如何挺拔,除了精神还算矍铄。完完全全一位朽木老者,今日修行世界六大天宗之一的掌门人。 密语同时,红长老略显诧异。 ‘取经’是轰动盛事,弥天台和离山都广派请柬,邀请同道来观礼,其他天宗的掌门正有暇来离山也不算稀奇。 可是蒹葭先生是当今世界数得上的高人,于修为而言,怎么可能算错时间,早到整整两个时辰;就算早到了,以‘取经’典仪来说,他们也不该先上离山,应该等候弥天台高僧法驾,跟在和尚身后一起上山、观礼才对。 沈河神情不见异样,只有欢喜:“何来打扰之说,蒹葭先生早到一个时辰,却是离山占了大便宜了,我等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请先生来提点些好学问!” 蒹葭先生笑道:“天天在家做学问,烦得老头子大把掉胡子,老朽来离山是观礼、喝酒的,不做学问。” 说话间,云驾落于山门,三宗高人正要为身边弟子互相引荐,远处忽然传来夯夯脚步、震得大地发颤,一个妩媚声音遥遥传来:“我来得早了,正惴惴不安、生怕就此上山会扰了离山的清静,不料蒹葭先生比我还要更早,如此我心里可就踏实了。” 话音落时,一群金盔紫皮的巨灵怪物,抬轿子似的抗着一座秀美小山飞奔而至,奔跑度不逊大修云驾,类似的排场苏景曾见过,另一座天宗紫霄国。 小山上有精巧宫殿,皇后打扮的年美妇正站在殿外,对着沈河、蒹葭等人含笑点头,在她身后还跟了几人,皆为皇胄或重臣打扮,其一个年轻女子肥壮惊人,苏景以前在剑冢见过:公主殿下紫霄尚尚。 红长老不忘密语小师叔:“紫霄国正宫娘娘,紫游牵,算是紫霄国的二当家了。” 这边紫霄国的‘轿子’还没到离山,另一边又有灵鹤啼鸣,天元道三大掌剑之首,天剑冲虚率领门一干重要弟子疾飞而来,不提以前天元、离山两宗间的龃龉,远远地就含笑问礼,口说辞也没什么新意,和前两家一样‘来早了,想先进离山。’ 至此,除了几乎灭门、闭关自守再不问外事的无双城和正在路上的弥天台,其余几大天宗观礼之人都已赶到,全都是早到两个时辰......而天宗之后,一宗接一宗、一门跟一门,就在短短半柱香功夫里,又有泱泱数千人、大群观礼同道到访离山。 全都是观‘取经’之礼的修家,全都早到了两个时辰,全都不等和尚要先进离山。 推荐一本书,东方玄幻类型。 书名:我来自魔门 作者:韧体工程师 简介: 逆天行一世魔尊,却在渡最后一劫前遭人围剿而陨落,阴魂坠入刑罚最为酷烈的无间地狱。 他魔心坚定无悔,受苦数十万年后忽然自爆阴魂,借机将自己的一缕残魂送回人世,把前世的毕生记忆与怨恨传承给了一个身陷危局的魔门小派弟子将岸。 将岸像看电影一样经历了逆天行的一生后,这个有点土气的黑瘦少年踏上了披荆斩棘,兴魔灭道的传奇修行生涯。 在九幽门这个边陲小派里的天泓山一脉里,大师兄牧子歌霸气热血,侍剑一生;二师兄安隆身宽体胖,能卜善卦;三师兄崇求凰天赋妖孽,浪漫传奇,然而,走得最远,成就也最高的,却是节约到吝啬,执著到偏执,聪明却爱装傻,重情重义的小师弟将岸。 ...... 主角名字将岸,修魔门,哈哈,熟悉不^_^ 是巧合~~~ 希望兄弟姐妹去看看这书,如果喜欢请支持,豆子谢谢大家! 第三九八章 致禧离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各处修家拥在离山画皮前,沈河面色不变,传令弟子山门大开,迎请众多宾客进入离山。进山的时候,师兄贺余对苏景道:“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事情几乎明摆眼前,苏景应道:“这时候来这么多人,不像是观礼弥天台取经离山,倒像是来恭贺白羽成、卿秀新婚之喜。”说完,他还不忘回头去密语白羽成,笑道:“白羽成,这次你场面大了。” 是密语,但所有附近所有离山弟子都得传音,个个面现笑容。 数千修家涌入,无论以前识不识得,东道离山总要为来宾做一个引荐,掌门沈河把两位师叔长辈和身后的十余位长老引荐于众人。 介绍苏景时,众多同道的那一声‘久仰’,可比着引荐贺余和其他长老时候要响亮得多。跟着沈河又是几句场面话、客套话说过,就此退回到同门人群。 普通门宗来宾,自有司客长老率座下弟子去应酬,来得人虽多,可今天这种场面离山早都司空见惯,忙却不乱,离山热闹但事事有序。 苏景等人都跟在掌门身边,与其他几座天宗来人寒暄着,说笑几句,蒹葭先生望向了苏景,并没太多虚伪客套,直接开口相邀:“苏先生几时有暇,请到大成书院一叙,老朽启程前可都答应学生们,会请到先生去为我们讲一堂剑,你可千万莫回绝,要不我回去了这张老脸没地方落。” 大成学是读书人的门宗,门内鸿儒无数,蒹葭先生的学问更不必说,不过他说话简单且爽快......其实天宗高人大都是如此,弥天台的老僧不会满口佛偈,天元山的道长也不会几句话就藏一个道理。修行于身于心,至于口舌用处,只要能把事情说白了就好。 蒹葭先生刚说完,紫霄国皇后娘娘就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事事都被大成学抢在前面。我也正要请苏先生去紫霄国开一堂剑讲呢。” 涅罗坞谢三祭酒呵呵笑道:“涅罗坞也有此意。”为嫁女也为观礼,涅罗坞现存的五位祭酒齐至离山,不过以谢老三和沈真人最熟悉,他讲话最多。 天宗之间互通有无,请别宗高人去自家门宗做一堂课,以前也曾有过先例......但非得是有大成就之人才会被邀请。 于被邀之人,这是至上荣耀! ‘东天剑尊’西海举剑称君。诛灭旧圆归仙,就以那一剑的威力而论。苏景真有资格应上这一‘请’。可是三座天宗此举,承认的不止是苏景一人成就,而是今日离山在‘剑’之一道上的:天下第一! 沈河与贺余对望一眼,两位高人都是一样的神情,浓浓喜色透出隐隐担忧。喜的是如此殊荣又落离山,忧的是苏景去讲课? 一剑称君并非苏景如何,那是丈一龙剑的威力,这重真相别人不晓得,离山核心人物已得扶苏详报、都是知道的。让苏景去讲剑实在有些勉强。若是讲贱倒是没什么问题。 几位天宗人物说话声音不算小,来到离山的众多宾客大都听得清楚,其大多数人都晓得这‘邀请做课’的分量,人人含笑望向苏景;离山内众多弟子也都是惊喜模样,唯独苏景不明白......所幸他身边跟着红长老,立刻密语送到:“天宗邀请,无上荣光。离山立宗三千年。就只有两人被别宗邀请过,一是两千八百年前,刘旋一大祖;另一则是两千年前,小师叔这一辈最最出色的一位真传。” 耳听着红长老的密语,苏景口应酬着那些天宗高人,心神十立。他有这个本事。 这种事情人家既然开口了,苏景就没办法回绝。 自家事自己知道,他的剑术是不错,但还远远未到能去给人家讲课的程度,要知道对方也是天宗,门下自有剑术高手,跑去露怯丢人么? 点头是个‘浪得虚名’。摇头是个‘不识抬举’,苏景不拒绝、语气诚惶诚恐;苏景也不答应,说话客气内敛,反正就先拖着吧,此刻考校的是措辞功夫,苏景还行。 沈河、贺余两人也告开口,帮着苏景一起拖,几千岁的老怪物说起话来又是另一番境界了,场面非但不见尴尬,反而越发热闹了。说说笑笑之算是敲定了,苏景欠大成学、紫霄国、涅罗坞一家一堂课,但具体什么时候去讲就看苏景的时间了。 苏景心里松了口气,红长老笑道:“恭喜小师叔!” 苏景苦笑了下,今日是拖过去了,但又能拖多久?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修不到剑上的真正的本领,这堂课又怎么讲......平生最爱沽名钓誉,没想到这次钓上来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不过以后事情大可以后再说,全当激励就是了,本就是心不存烦恼之人,眨眼功夫他就想开了,又问红长老:“大祖刘师伯之后,是哪位师兄受邀、得此殊荣?” 苏景这一辈的离山弟子,个个都是他师兄,这一重是不会错的,不料红长老却摇摇头:“此人不能算是师叔的师兄了,他早被离山除名。叛逆之人,犯下行刺师长的大罪,叶非。” 这是苏景第二次听到‘叶非’这个名字,上一次还是做第三境修行时、在律水峰听龚长老提到过的。 行刺六祖、叛逃师门、从师尊陆角八的追杀下逃得性命的离山叛徒,叶非。 前后三千年,离山只有三个人被邀做课。大祖自不必说,苏景是因为发动了剑冢万剑袭杀......由此却也足见那个叶非的本事了。 众多宾客到访,寒暄热闹时间飞快,不知不觉已近巳时,涅罗坞谢老三再度开口,对蒹葭、紫游牵等人笑道:“今日除了高僧迎取真经盛典,还是离山小子和我家卿秀孩儿结侣喜日,你等若纠缠个不休,耽误了我那宝贝师侄的吉时,谢老三定不干休。” 蒹葭笑而摇头:“惹谁也不敢惹你谢疯子,沈掌门快快请去,为新人主持喜典吧。不过我们赶上了这桩喜事,总要沾一沾喜气。” 老头子一句话,引出离山的诸多修家千百呼应,全都要为新人观礼。此事自没有拒绝的道理,离山弟子带路,引众多宾朋去往喜堂。 白羽成与卿秀结做双修道侣,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因大群同道到来、天宗名宿莅临,也狠狠多出了一份‘盛况空前’的意思。 苏景故意慢了半步,和离山一群真传弟子同行,伸手指了指白羽成,对其他人道:“看到笑得,没一点矜持。” 可冤枉死白羽成,他面色正常,如平时一样冷峻模样,哪有笑,又何谈‘没一点矜持’。 真传之首姓秦,正走在苏景身边,特意回头看了看白羽成:“师叔祖,白师弟没笑啊。” 另个真传扶苏接口:“白师弟脸上未笑,心里早都笑出一朵花了。你们看他眼睛,眼通心,还敢说没笑么?” “还是扶苏看得通透!”苏景呵呵笑,又望向白羽成:“心里笑没笑?” “笑了。”白羽成应道,而两字之后不止心里,面上也笑了......修家淡薄世事,结双修道侣从不铺张大办,更不会像裘平安娶亲那样摆排场。但此刻、眼前,自己一桩小小喜事突然扩成了一个宏大场面,白羽成还是打从心底高兴,又有谁会不高兴。 典仪简单得很,不过就是双方门宗长辈说上几句话,一对新人结同心誓、再拜过开山始祖便告礼成,前后不过燃香功夫。 赤目眨眼:“这就完了?连杯交杯酒都不喝?” 这个时候蒹葭先生忽然开口:“小小心意,致禧新人、致禧离山。”说话间迈步上前,自袖取出一枚青色方砚,交到了白羽成手。 白羽成不敢接。 齐苓砚墨,内蕴玄法,墨香接引天地真灵,化开宝砚落字书符倍添威力。最最简单的,若当初九祖以此砚做寒月天河剑符,一剑可抵两剑。 着实了得的一件宝物,它若是‘小小心意’,那这世上还能称作‘珍贵礼物’的东西就剩不得几件了。 沈河真人也是一惊:“蒹葭先生这是作甚?” 蒹葭笑道:“适逢其会,看了喜典、沾了喜气,我就两手空空的站着?沈真人莫忘了,老朽可是读书人。” “紫霄国不怎么读汉家的书,不过我们也有个规矩,唤作‘见喜见礼’,”正宫娘娘紫游牵手是一件七彩烟霞软甲,托于掌心,那件软甲氤氲彩雾,仿佛随时都会化掉、散去似的。 紫霄修的是巫家本领,外人了解不多,也基本不识得这件甲胄,但只见其形意便能知此宝必定不凡。 “幸亏老道刚得了一块好石头,要不现在可真要被你们僵住了。”天元冲虚从袖拿出了一块石头,看上去平凡无奇。璞玉原石,石心美玉天成一剑,被一方水土养成的一柄玉剑!这样一柄剑,比着太乙金精铸炼而得的宝刃全不逊色。 三座天宗在前,其他各宗观礼宾客也都早有准备,全都备了礼物,纷纷取出来,口说辞简单,不外是‘致禧新人、致禧离山’这个意思。 双修喜事,甚至都算不得一个‘喜’字,简单得几至简陋,从来没有‘随礼’一说,可此刻人人奉上重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九九章 三百剑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至此事情明白:一大群观礼‘取经’的修家,特地早到两个时辰、故意不等弥天台的依仗队伍,提前进入离山,就是为了来凑白羽成与卿秀连理喜事的热闹。 连交杯酒都没有的喜典有什么可看?大家赶来观礼,只为送礼吧。 贺余含笑,侧头看了苏景一眼。 沈河也对苏景传来一句密语,同样,声音带笑:“都是些好东西,托小师叔的福。” 白羽成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修家甚至正道天宗巅顶人物托送大礼......东西是交到了白羽成手上,但这些礼物不是给他的,不过是借了他的手、他的喜事,赠与离山的。 为何要赠礼离山,根底缘由不外两字:人情。 离山弟子解西海邪庙之危、还苏景不惜重伤拼死出手击杀邪魔相救同道的天大人情! 扶苏细看这群提前来到离山的修家,不乏熟悉面孔,其半数当时都在邪庙,另一些本人未至也都有同门来到。三座天宗也不例外,他们的门生弟子为离山所救,掌门又岂能装聋作哑假装无事发生? 但如直接贽见离山,专为离山救了自己人来送礼,未免显得轻视这正道第一天宗了。 倒是今日的连理喜事正好,有一个由头、添一份喜气,这礼物送得心照不宣又理直气壮...... 再如何不凡的宝物也不如性命珍贵。众多门宗今日奉上礼物,也不是要真的抵过离山的相救之德。送礼,真正的意思是要告诉离山:我们领到离山的人情了。 以沈真人的心机,早把内意思看得清清透透,故意做出些惊讶样子,之后再推却几句,蒹葭、紫游牵等人自不容他拒绝,沈河便顺势退让,皆大欢喜热热闹闹。 数千修士分自大小千余门宗,如此多的礼物白羽成修成三头六臂也接不过来。还是司客长老率同弟子出面,立薄做录,什么礼物来自什么门宗一样一样记载清楚,离山弟子欢欢喜喜地收宝贝。 一对新人轻松下来,先谢过其他天宗的长辈宾客,又转回本宗,逐一见过本门长辈。就算以前都认识。白羽成也还是早再为道侣引荐一边,仪程便是如此。 卿秀拜见离山掌门时。沈真人送了新人一对玉璧;拜见贺余师叔祖时,得了一面吉祥铜镜。 今日场合,同门之间、尤其是门长辈还是会为新人备上一份礼物,不过只讲一份祝福意思、求一个吉祥征兆,不会赐下贵重宝物。沈河、贺余的礼物皆如此,精巧、吉祥,放在凡间价值不菲,可对修士来说并不如何珍贵。 或者说珍贵的并非礼物本身,而是前辈的心意。 眼看着一对新人向着苏景走来。也跟在苏景身边观礼的小相柳微皱眉:“我用给礼物么?” “东土汉家,礼仪之邦!你一介妖怪,大可假装没事人。”赤目斜忒了他一眼:“反正丢你自己的人,和咱们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 自从发现小相柳私藏金玉菩提,赤目就和他过不去了,说话不好听,不过相柳没当回事。反问:“你们也备了礼物了?” 赤目大点起头:“你道都像你那么不懂礼仪么?我们兄弟的礼物,心意十足、吉祥无边!”得意之际说话的声音变得响亮,到引来不少人注意,想看看‘吉祥无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他们说话功夫,一对新人已经拜过了小师叔祖,另外白羽成也把苏景身边的小相柳、三尸引荐给卿秀。说是苏师叔祖的好兄弟,虽不是离山传承但也都是长辈。 卿秀施礼,不提师门只以辈分而论,口称‘爷叔’。 苏景这次准备的礼物规矩得很,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伸手入囊正待取出;三尸满面得意,笑嘻嘻的缩手入袖、去拿‘吉祥无边’之礼;小相柳面无表情。但也扬手入怀、不知临时想到了什么礼物...... 就在众人瞩目他们这一刻,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以真元灌注,颇为响亮全场可闻:“一别三个甲子,修为又精进不少,好,很好!” 这句话苏景不久之前听到过:大漠红黑岗,疤面青衣之言。一个字都不差。 此刻说话的声音不对,语气却一模一样。苏景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是个老者,白发白须。几乎同个时候,司客长老的密语也送入苏景耳:“此人来时未报门宗,只说南方一散修。” 不是离山司客弟子失职,放了莫名其妙的人进来,而是今日典仪盛大,这修行道上随便什么人,只要来离山便欢迎,哪怕他是邪魔,只要不惹是生非,离山便保他今日平安。往日恩怨、来日打杀,均与今日无涉...三千年来,每逢山门大开时皆如此。这何尝不是离山的气派。 倒是司客长老,能在此人开口时立刻传音过来,足见长老的记性了得且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那些‘没有来历’之人。 司客长老不识得无妨,苏景已经认出此人了,红黑岗时,疤面青衣的手下邪徒之一,最后八盏明月的法术就是此人放出的。 白须老者学着疤面青衣口吻说过一句话后,又把语气一变:“苏景,你当记得我家主上之言吧。我家主上从来赏罚分明,你修持精进,他老人家便有重赏,特命我来离山赐你此物。” 人群哗然。赏赐离山小师叔?因为苏景修为精进?这等举动未免太狂妄了些。莫说离山的地位、苏景的身份,就算是普通修宗的低辈弟子也轮不到别人来赏。 不少离山弟子望向掌门,只要他一声令下,众弟子便会拿下这狂徒。不过沈河真人没什么反应,对方是冲着苏景来的,若苏景应付不来,才是掌门出面的时候。 沈真人在看苏景。 白须老者一番话说话,翻卷大袖取出一卷画轴,随即手上稍稍用力、微一抖,哗啦啦地鼓风声,薄绢展开画卷十三丈。画上三百剑! 下一刻,宾客群突然剑鸣连串,异光迭起...... 画剑寒意迸射,几乎分不清它们究竟是墨还是刃,似乎马上就要飞出薄绢,冲入人群大开杀戒! 只因画势弥漫,修为浅薄些的修家便觉大难临头。护身宝物和飞剑都被激起。 白须老者朗朗而言:“昔年天魔宗护教剑魔,临终前做此画卷。此人毕生所修尽录于三百剑画之内,破画之人变可得剑魔衣钵,传承他的巅妙剑法。” 又何须他再赘言介绍,昔年天魔宗风头最劲的人物便是这个剑魔,独来独往问剑称尊,剑下数不清多少大修授首,他的本领后世早有公论。只是后来天魔宗覆灭,他的传承‘三百剑画’随之失踪。 如今天魔宗重开法坛,但剑魔的传承始终未能寻回。想不到落入了疤面青衣手。 “这幅画便是尊主赏赐了,尊主有言,苏景你听好,”白须老者咳嗽了一声,眼狂妄退散,换为恭敬,认真重复主人之言:“苏景。剑魔传承算不得什么,但离山之剑更是不堪,有空还是好好看看这幅画。学的好了,下次见我,或能逃得性命。” 或密语传音,或低声相谈。众多宾客彼此议论......蒹葭与紫游牵也对望了一眼,天宗巅顶人物的眼光自是了得,早已看得明白,画真、剑魔传承真。 不客气说,即便是天宗,若能参破这副‘三百剑画’,也会立刻多出一道正法传承。白须老者主人的手笔,大得惊人了......这么大的出手,只为羞辱。 白须老者话说完,又把手腕一抖,长卷归轴,迈步上前:“苏景,接画吧。” 所有人都望向苏景,任谁都以为,他绝不会接这幅画。 出乎意料的,苏景接了画轴,语气平静、实话实说:“天魔宗里有我一位朋友,他门宗流出的传承,我既然看到便不能不追。你回去之后替我转告你家主上,因这副画,苏景欠他一个人情,有朝一日必定奉还。至于下次见面,他杀不杀得我......扯得远了。”说到这里他笑着摇摇头,望向本门弟子,本他的目光已落在了洪泽峰樊长老身上,可稍作犹豫后,他又转回头、望向了天元道掌剑真人冲虚:“在下想向道长请求一事。” 冲虚立刻就知道苏景想请自己做什么,但还是微笑道:“苏先生请讲,力所能及、必不误所托。” “今日事了、道长归宗时,应会路过空来山附近,在下想请道长顺路去一趟空来山天魔宗总坛,找一位名叫戚东来...骚、戚东来的天魔弟子,将此画给他。若他不在给蚩秀也行。” 冲虚毫不犹豫,直接点头:“苏先生放心,戚东来、蚩秀两人,此画必落其一人手。”道长接过画卷同时,心暗暗赞了一句:离山小师叔的心思、应变都还不错,又难怪这些年他出尽风头。 贺余、沈河神色不变,不过目光里也多出了一份赞许之意...... 对方语气尖酸说话狂妄,苏景也的确是收了‘三百剑画’,只看这一重,他似是示弱了。 不过苏景自己不贪图这幅画,他收下卷轴是为了还给天魔宗的朋友。 只凭老者今日出手,足见那位‘主上’是势力庞大、凶猛可怕的敌人,甚至他已经明言下次见面会做生死搏杀。但苏景为了朋友,不惜去欠这等强敌一个人情,这又是怎样一份气度。 蕴藏了大修持的宝物,自白须老者手落入苏景手,再从苏景手交入冲虚道长手。一副画轴,这三手、两转,转出的又何尝不是一份离山气魄。 若再退一步去想呢......天魔宗曾经还上离山来找过麻烦,如今苏景又和天魔宗弟子结为好友?连那群心高气傲的魔崽子都能折服,离山小师叔的胸怀,就是离山的胸怀吧。 对不住,让大家久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章 好东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白须老者皱了下眉头,但‘尊主’给他的命令就是传话、送画,此刻话传过,‘礼物’苏景已经收下,他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心暗骂一句‘小鬼狡猾’,不再言语但也不离开,依旧留在人群。 ‘送画’事情了结,一场意外风波结束。 小相柳早都等得不耐烦了,冷眼望了白须老者一眼,口喃喃说了句‘莫名其妙’,转目望回面前新人,礼物还攥在他手心里,递上前时问新人:“礼物只有一件,给你俩谁?” 妖怪是真的不懂规矩,哪有直接问新人的,白羽成和卿秀只有笑着摇头说‘心意拜领、礼物却不敢收’。 赤目立刻紧抓时机,笑话小相柳:“婆家的礼物给新娘子,娘家的礼物给新郎官,这你都不懂,快快退到后面去看着,学好了规矩再来送礼。”说着跑上两步站到两位新人面前,直接把已经伸出手的小相柳挡在了身后。 随后赤目抖了抖袖子,先放出了自的小棺材,他礼物装在棺材里了。 矮子可比妖怪不懂规矩多了,人家大喜之日,他弄了个童棺出来......若是在凡间,非得被人活活打死,所幸离山不讲究这些,又知道此乃浑人一个,不和他计较了。 棺材打开,赤目真人弯腰忙活着,先拿出来的,又红又圆漂漂亮亮的四个大苹果,一股脑递给新娘子接好,赤目又取出了一摞、八个细瓷小碗,得意洋洋:“我这礼物,唤作四平八稳,恭喜恭喜,以后你俩修行路上四平八稳。一路顺顺畅畅,早早渡劫早早飞仙了去,到仙庭去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剑尖儿剑穗儿自不远处看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姐对红长老道:“昨天晚上,赤目真人急急火火地找我来要四个苹果。” 妹妹接口笑:“还道他要自己吃,不成想是送新人...八个碗哪来的?” “找我要的,他说光明顶缺碗了。”四方头方先子应道。 赤目礼物送完,得意洋洋地退下。拈花跟上。也打开了自己的小棺材,从里面端出了一个铜盆。 盆里有水、水有鱼,两条小鲶鱼。 拈花口吻与赤目一样:“鲶鱼鲶鱼,连年有余,我的礼物就是这个名堂了。恭喜恭喜。以后你俩小日子红红火火,连年有余!” 盆也是找方先子要的,两条小鲶鱼可煞费苦心了,拈花特意跑去了无量湖去,找大妖精年七叔求来的。 拈花退后,口还不忘嘱咐:“待会你们要煮鱼吃的话,正好刚才赤目给你们碗了。” 三尸之首雷动天尊迈步上前。他未取棺材。他礼物小,口袋里稳稳装下了,先是一颗红枣放进新娘子的手心里,而后又摸出一颗花生。之后是一枚桂圆,最后则是一粒瓜子。 四样东西排成一排、摆在新娘子的手掌上,雷动数道:“枣、生、桂、子,你们两口子啊。修行四平八稳,日子连年有余。也别忘了早生贵子。” 白羽成无话可说了,修家结做双修道侣,将来是不是要同床都因人而异、因修法而异。是结亲、但远非常人过日子,此刻‘早生贵子’都来了,白羽成又哪还有话说。 苹果、碗,鲶鱼、盆,花生、枣......两口子收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礼物,倒是众多宾客都笑不可支,三尸赠礼果然‘吉祥无边’,之前因白须老者搅闹的尴尬气氛也消散一空。 三尸是真的得意,一个一个挺胸叠肚,赤目不忘‘对付’小相柳:“你家仙长的礼物如何?若觉得自己礼物拿不出手,就赶紧退开吧,你是个妖精,礼数不周也没人笑话你。” 小相柳居然在笑,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我得罪你了?” 赤目撇嘴:“明知故问,私藏金玉菩提不给我......” 话没说完,小相柳就不再理会他,迈步来到新人面前,将一直攥在掌心的礼物交到了新人手。 一枚枣核,精雕成小小佛陀的枣核。 白羽成夫妇一时间还没能看得出这小东西是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大吼:“金玉菩提!”只见赤目真人暴跳如雷,若不是拈花雷动两人拼命拉扯住,赤目真人就拔剑去和小相柳拼命了...... 赤目做梦也没想到,他竟还有私藏! 苏景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奈,明摆着的,小相柳送新人一枚金玉菩提是和赤目斗气。 再看小相柳,‘打胜一仗’,双手背负下颌微扬,都不去看赤目一眼,由得他气得直蹦跳。 众多宾客又次哗然,不为赤目发怒,只因‘金玉菩提’宝贵!只存于传说、几乎不会显于人间的宝物。相比一枚金玉菩提,之前齐苓砚墨、七彩烟霞软甲、石心宝玉天剑...几位天宗名宿的礼物加在一起怕是也不够看。 几乎人人都知道离山小师叔有排场、宝贝多,可又有几个人能想到,就连小师叔身边妖精侍卫出手都有这等气派! 小师叔自己也没想到,传音相柳问道:“还有几枚?” “我自己用去三颗,给了七头蚺一颗,刚又送了新人一颗,还剩八颗。”苏景来问了,小相柳不隐瞒。 苏景吓一跳,没想到九头蛇竟还有这么多存货。不过仔细想一想,很快便释然:影子和尚是什么样的人物?濒死边缘,百分力道剩不得三四分,依旧从容狙杀大邪佛;全盛时让旧圆六耳‘逃都不敢逃、唯有求他大发慈悲才有一线生机’之人! 他收藏于心、毕生祭炼而成的金玉菩提当有何等神奇?!这还是小相柳当时莽撞、直接炼化了三颗,真正让他复原且修为大进的,充其量只需得一颗半。无奈剩下的一颗半已被他妖力化开,无法再还原成‘枣核’,只能将其存储体内,留待以后再慢慢炼化。 苏景对小相柳笑道:“那就给赤目一颗吧。拜托拜托。” 小相柳眯着眼睛:“给他无妨,但他先得给我说个谢字。” “你给了他,他立刻就会谢你。” 看看赤目气急败坏、只想拔剑拼命的样子,小相柳将信将疑:“真的?”虽有怀疑,不过苏景开口,小相柳不多矫情什么,走到赤目跟前,以大袖遮掩着、将一枚金玉菩提塞入赤目手。 “啊!谢谢!”赤目的怒气几乎是‘嘭’地一声消散了,立刻就换做满脸欢喜:“本座以前就说过,九头相柳乃九天神物,莫看今朝蛰伏于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狰狞于仙庭,万千神将莫敢不从...还有么?” 小相柳犹豫了下,又送了赤目一颗,言明:“最后一颗。” 赤目欢喜得恨不得去抱相柳大腿了,相柳赶忙退步让开。 这个时候一对新人已经以灵觉探过手宝物,白羽成还好些,毕竟他多次见识过苏景的神奇,新娘子卿秀可惊得脸色有些苍白了:“这...这等厚赐,晚辈万万不敢领受,还请相柳爷叔收回此宝。” 相柳传音苏景:“东土人间,送出的礼物还能再收回来么?”听他的语气还挺期待。 “不能!”苏景斩钉截铁,跟着代相柳开口,对新人笑道:“相柳的一番心意,快收起来吧,若再推辞,小心惹出九头蛇的凶性。” 其实这枚金玉菩提,对现在白羽成、卿秀没有太多用处,以他们的修为还炼化不了此宝,此刻当着众人面前收下,待事后还是要上缴师门、呈于沈河真人的。不过以掌门的性子、离山的处事,断断不会亏待他们两个的,届时必有适合新人的大好宝物赐下。 所以小相柳此番出手,离山得大利益,新人占小便宜。另外还有一重......此刻风光,当着众多修家面前亮出宝物,自会有一份风光。 三件吉祥无边、一件贵重无边,爷叔们礼物送完,就轮到小师叔祖了。苏景早已经改了主意,没再拿那颗珍珠,而是取出了一只长长木匣,直接抵到新人手上。 卿秀接过木匣,小心翼翼将其打开,匣一柄无鞘利剑,一枚玉简和一卷手札。 看匣物,场宾客大都明白这是一份前辈高人的传承,可具体是谁的传承没人能看得出。正猜疑间,忽然一道光芒不知从何处而来,正正投射于匣长剑,随即只见层层寒芒自剑身迸射而起,两行大字龙飞凤舞,投影于天! 岐鸣剑庐岐鸣子衣钵于此,有缘者得。 受我传承,以承天护道。 “岐鸣子!”当大字凌天,在场宾客不知多少人惊呼出声。 ‘岐鸣子’之名天下皆知,‘岐鸣子’事迹耳熟能详!只是无人知晓他还留下了传承、更不知道他的传承落入苏景手。 连沈河真人都不知晓。当然不是苏景故意隐瞒,他回门宗后大家也没顾上说几句话就各忙各的去了,此刻苏景突然亮宝,连离山弟子都被吓了一跳。 一惊之后,沈河笑了,望向贺余:“好东西。” 贺余也笑着点头,应道:“好家伙!”(未完待续) 第四零一章 前辈传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沈河与贺余传音之际,离山诸位长老也在密语交谈。. 惊诧之余洪泽峰樊长老先笑道:“小师叔的宝贝当真不少不过现在亮出岐鸣子前辈传承,多少显得有些有些匠气,痕迹稍重、落了下乘了。” 樊长老身旁几位长老点头,但律水峰龚长老另有看法,摇头道:“白须老儿上山挑衅,要么干脆不理,要理会便得尽快、尽快、再尽快打回去。只要能打好打胜便没问题,不用拘泥小节。我倒觉得小师叔做得挺好小气难免,但痛快痛快便足够了。” 红长老也笑着:“我觉得龚师兄说得道理更明白,小气怕什么?痛快便足够!” 岐鸣子,一辈子名不见经传,唯独最后六十年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率领十六门徒,拔剑于空来山下,怒闯当世正如曰天、土世界第一大宗的天魔宗总坛。 六十年冲山不停未退半步,斩杀天魔高手无数,最终杀到天魔大殿门前,岐鸣子渡劫、飞仙而去! 一战如斯,一战成名,一战传说数千年为后人津津乐道。任谁提起‘岐鸣子’三字,都会面带尊敬。 此人的剑术、道法传承何其珍贵。 当初戚东来从邪修手劫走此物,朔月天尊率领一众手下入西海整整追踪了四十年! 此刻苏景把它当做贺礼送给一对新人,离山小师叔的手笔自是不必说了。可送出这份礼物还有另一重深意当年岐鸣子前辈打得是谁? 打得是天魔宗。 偌大天魔宗,无数高手大修,有谁能挡岐鸣子半步!比起岐鸣子,白须老者提起的那位剑魔又算得什么?比起苏景递给新人的木匣,疤面青衣送来的三百剑画又算得什么。 数千宾客惊讶有之、议论有之,可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心里也都有一个大概念头:送剑魔传承、三百剑画来羞辱苏景,那还真是个笑话了。离山小师叔连岐鸣子的传承都当礼物送人了。 你拿剑魔传承当宝?小师叔却是连岐鸣子传承都不要之人。 临时改变主意,苏景不送珍珠改送木匣,根本就不是为了气派,只为扇耳光。 讲什么风度,怕什么匠气,离山大喜曰子里人家都敢上门捣乱,苏景若不能立刻就打回来,那他就不是苏景了。 苏景从来都不大气。有仇必报,且还是现世报,能报多快就要报多快。 果然,白面老者面色古怪,有尴尬、有恼怒,若在仔细看看,眼还藏了些无奈除了无奈还能怎样,人家的本钱被他厚实得多,没得斗,忍着吧! 免不了的,苏景面前那两口子又要发呆了。 手捧木匣,白羽成和卿秀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白羽成才咳嗽一声:“师叔祖厚赠,弟子感激涕零,只是只是此物太过珍贵,弟子愿进献门宗,绝不敢独享。” 苏景出了心口的闷气,哈哈一笑:“它已是你的了,你想要怎办便怎办,无须再来问我。” 卿秀机灵乖巧,闻言莲步轻移,与夫君一起来到沈河真人面前,盈盈下拜、双手高捧宝匣:“弟子二人得苏师叔祖厚赠,前辈遗惠弟子不敢独贪,进献掌门、进献离山。” 一对新人走过来的短短功夫里,沈真人心已经有了计较,伸手接过宝匣,微笑赞道:“好孩子,先起来。你那句话说得好‘前辈遗惠不敢独享’。前辈之惠,当惠及天下。” 说着,沈河举目望向数千同道:“岐鸣子前辈的传承,离山不敢独享,三月之内,敝宗将于离山脚下建‘岐鸣剑碑’,前辈所有传承尽录于碑石。” “前辈妙法,凡我修行同道皆可观仰皆可修习。唯盼诸位谨记岐鸣子留下的戒训:受我传承,以承天护道。沈河狂妄,立一誓:将来,若有人以岐鸣子前辈绝学为非作歹、行邪魔事情,穷尽天地生死不吝,沈河之下所有离山子弟,必做诛杀。” 铿锵之言说罢,沈河又复微笑,重新望向一对新人:“剑碑立起时,会刻上你们两人的名姓,岐鸣子前辈传承,于你两人手发扬光大,普惠人间。” 真正哗然!再不是‘嗡嗡嗡’的低声议论,换以响亮喝彩、兴奋交谈、畅快笑声!就连另外几座天宗的首领,也都对沈河拱手致礼,由衷钦佩。 任谁得了前辈绝学,都会拼命盖着、捂着闭门自修,唯独今曰离山小师叔将三百剑画归本还源、送给天魔宗在前;掌门人将岐鸣子传承公诸于世,共享修行道在后! 离山的气派,这才是真真正正、折服万宗的:气!派! 正如樊长老说言,苏景这个时候拿出木匣,固然是痛痛快快地杀掉白须老者的威风,但这件事做得痕迹太重,显得小气了。可此事再经沈河处理,立刻又变了样子。 此刻,众多修家眼,离山的一草一木都似是镶嵌金边、氤氲仙气了,哪还会有丁点小气,人人心只剩四字:果然、离山! 话再说回来,岐鸣子是强大前辈,可他强得过离山九位师祖么?论斗战,八祖、九祖会敌不过岐鸣子?论修行,六位飞升师祖哪个都比岐鸣子修炼用时更短。 有了九位师祖的传承,离山根本不缺岐鸣子这一门道法。于己无损,于世有益之事,离山从来都不吝去做。 之前沈真人没想到苏景有宝贝木匣,此刻苏景更没想到沈河会将其转送天下,两人笑着对望一眼,而苏景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几千年修行的老怪物,‘沽名钓誉’的本领比自己强得太多了 场面喧闹起来,三尸也跟着高兴不已,雷动天尊遥遥指点那个白须老者,问两位兄弟:“你们可知,这老儿最大的错处何在?” 话音落,等了片刻无人理会,雷动这才发现,拈花赤目已经踩上小棺材,贴着地皮飞到白须老者跟前去了。 赤目眯着红眼睛:“岐鸣剑碑立起之曰,你别忘了再来观礼!” 拈花摇头晃脑:“回去跟你家主人说一声,让他快来剑碑修习本领,若学得好了,下次遇到苏景或能逃命。” 这两句话还真是苏景最想对白须老者说的,可惜身份使然,他没办法亲自去说,三尸却不管那套,该去笑话人的时候绝不落后半步 “白须老儿最大错处是什么?”,另一边,应了雷动天尊之问的,九头蛇小相柳。 难得小相柳那么给面子,雷动受宠若惊,赶忙回答:“这老儿错就错在他没赶紧走!得罪了苏景,晚走半步就得倒霉。” 不过是给新人见面礼这么一件小事,最后也都闹成了轰动四方的事情,小师叔就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事情没完,还不等白羽成向离山长老走去,山门外一阵阵唱礼声高亢嘹亮,直直传入众人耳,一个两眼距离有些远的端庄女子,身边带着大大小小一群娃驾云而来。 小金蟾拖家带口的来凑热闹了,远远见到苏景就先行礼:“青云见过王上。” 起身后又对沈真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自来到新人面前,青云微笑:“来得迟了,万勿见怪,恭喜两位,喜结连理,举案齐眉。小小镜儿一份心意,两位莫嫌简陋。”说着奉上礼物。 一面小镜子,可鉴妆容、女子常用之物。且于妖门,自古便有镜为通天门之说,是吉祥如意之物。 卿秀与白羽成道一声谢,接过了镜子,女孩家的天姓,手有镜子便忍不住照一照,卿秀也不例外,可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一照竟从镜子里映出一张男人脸孔:吊着眉、斜着眼,满是混横模样的男人。 卿秀大吃一惊,险险就要放剑了,白羽成却认得镜人,惊讶之余失笑摇头。下一刻镜涟漪动荡,裘平安自镜纵跃而出,对着白羽成抱拳拱手,哈哈大笑:“恭喜恭喜,百年是不够的,万年好合!” 小小玩笑不必挂记在心,神奇的还是这件礼物,镜儿湖,湖儿镜,百里平湖收于灵镜,三千妖兵养于镜湖! 妖兵显于镜,遥遥对着白羽成躬身施礼:“拜见吾主,侍奉吾主!” 小金蟾是什么样的出身,裘平安如今在南荒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既然要来凑这个热闹,无论如何也得给做足了面子。 而大都督两口子之后,六个蛮子进山、走来,有男有女但都一般的彪悍,尤其为首之人,身形魁梧落步动地,天斗山祸斗老大来到离山。 霍老大身后,六两大掌柜笑得一团和气。再之后三十多个妖蛮大呼小叫吵闹不堪,其一个橙红色的小猴子,和一个莲花妖女最最张扬,当年南荒和苏景一起打擂的妖蛮几乎聚齐。 在妖蛮之后,三百巨蜥簇拥着阴老缓步而来。 最后,则是整整齐齐的一支妖兵依仗,带队之人也是大圣玦下奴仆,洪蛇国师洪灵灵 人人托办重礼,或许算不得惊世骇俗,但也足够贵重惊人,尤其洪灵灵带来两份礼物,一块三千年黄精是他自己的礼物,另外还有动用了大群妖国力士,万里迢迢搬运而来的一座辉煌宫殿,这是剥皮国瑞皇帝的礼物。 与被小妖女收了的紫桐仙宫相似,不过这一座妖宫是金榕木殿,本来也是剥皮皇家的一座行宫,被瑞皇帝当做礼物送来了离山。 巨大妖宫着实抢眼,这种东西也只能南荒才有,东土根本见不着。 苏景都忍不住瞪大眼睛,问刚刚来到身旁的裘平安:“是不是太隆重了?” 本来结道侣只是件小事,的确犯不着这样的场面。裘平安笑道:“谁也没把白小子结婚当个大事,主要是一群老兄弟借着离山喜事的由头,好好聚一聚,不过礼物是脸面,送轻了岂不是让你面上无光?” 小金蟾接口:“至于那座妖宫我给铁皮蛇皇帝传讯,说是你最最疼爱的弟子大婚不这么说他不肯出血,这个竹杠不敲白不敲,他把无足城送来咱都不嫌礼重!” (未完待续)q 第四零二章 以后辛苦苏师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群妖拜山,致喜新人,好端端的一个清静离山,立刻变得又吵又闹。沈河与贺余相顾而笑,特意密语苏景不必约束,本就是个快乐日子,热闹些又有什么坏处。 有关苏景在南荒的经历,于东土修家之间早有流传,但谁也不曾真正见过‘离山天斗剑庐’辖下妖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直至此刻:祸斗彪悍,阴老沉稳,一对山胎巨人满面憨笑,红色的猴儿一口一口的喝着熔浆烈酒,身材高挑的女妖散出诱人奇香....... 何谓‘观礼’?说穿了,看热闹。有热闹可看,观礼修家都兴致勃勃。但最最开心的还是离山白羽成和涅罗坞卿秀,不是因为收了数不清的重礼,而是眼前、身边的这份欢喜热闹: 两人以前山下游历,没少遇到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凡人嫁娶,说是鄙夷或许夸张,可心里的确有些看不起的,凡人热闹不入修家法眼; 如果昨天这时候,有人告诉白羽成、卿秀‘你俩喜日会有好大喧闹’,两人怕也会笑着摇头,清清静静结为双修道侣便是最好了...... 可事落己身、事到临头时候两位年轻修家才发觉,原来热闹起来也另有一番欣喜快乐!这感觉还真是说不清楚了,几百年修行无时无刻不再追求清静,想不到此刻却开始贪恋起这份热闹,或许还是道心不够吧,白羽成、卿秀相视一笑。 妖精献礼、新人致谢。苏景一边笑看着,同时问身边小泥鳅:“西海修行得如何?” 裘平安应道:“还早了,一时半会修不完。间歇口气出来看看老婆孩子,来土转一圈,玩一阵再回西海去。” 苏景追问:“现在几灵界了?进境还好?” “初到西海修行真龙秘法时进境奇快,五十年里连登两灵阶,后面就再没动静了,不过妖元和力气一直再涨,估计是在憋一个大的。你若有事随时喊我,无妨的。这次离开西海之前我已修得‘鳞断’秘法。随时可以封断修行,不用再讲求连贯了。” 苏景笑了笑,至少现在他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须得喊上裘平安帮忙,就此岔开了话题:“尘霄生师兄呢?他应该也会来观礼吧?” 小金蟾摇了摇头:“我们启程前问过尘霄生,他说这次不回来,着我们给你带一声问候。” 苏景掩饰不住的失望。点了点头。 六两自从向苏景见礼过后就再没说话,大好妖奴晓得什么时候该开口:“离山安好。他便心满意足。尘霄生老爷永镇南荒,何等豪迈。” 苏景笑了:“三百大东家的谈吐可越来越精彩了。” “全赖小祖宗教导...”六两还是老样子,巴结一句后立刻转开话题,就此抹掉了马屁的痕迹:“另外回禀小祖宗,‘三百’已是两个多甲子前的事情,如今是‘千一’了。” 苏景又惊又笑,对好妖奴拱手:“大东家买卖兴隆,可喜可贺!” “都是小祖宗的产业,六两不过代为打理。为小祖宗分忧。虽死无悔!”六两语出铿锵,随即又笑道:“这些年买卖能做得这么顺,全赖三阿公照应,更少不得青云弟妹的帮忙,为齐喜山开出了几条路子,把买卖做进了南荒,规模立刻涨了起来。” 三尸之有个红眼之人。天生见不得别人得意,闻言斜忒六两:“买卖做得大,东家你一定做事大气外加满腹心机,可你比得离山沈河么?” 六两听得摇头直笑:“赤目真人说笑话了,我哪里比得沈真人。” 裘平安却不怎么服气:“沈河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三尸你一言我一语,把群妖上山前的事情唠叨一遍。裘平听得目瞪口呆,六两目精光闪动连连点头连连称赞,最后六两还说道:“沈真人此举,有气魄有胸襟,还破了‘传承难辩真伪’之疑,宋六两心服口服。” 苏景‘咦’了一声,眼睛也亮了。 若非六两无意点破。苏景还真忽略了这一重,当时自己只想着拿出木匣去寒碜白须老者,却忘记了,他自己知道这木匣是真的,但别人不晓得。 只凭映上天空的那两行字,远不足服众。这重疑虑不能消除,若经有心人一传,再说出的话可难听得很了。 苏景做事有锐气,有心思,可说到底他才修行了多少时候?论起处事老辣、行事周全,比起沈真人还差着境界了......不服不行,心悦诚服。 从新人吉典到现在,几件事情、大群贺客,纷繁热闹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沈真人接到剑讯,弥天台的仪仗已经来到离山西三百里处,这就快要到了。 读过剑讯,沈真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苏景赶忙密语传令约束自己的妖精下属,场迅安静下来。沈河微笑开口,先对新人说道:“拜见门长辈之事先推迟一阵、容后再继续,可好?” 结为双修道侣的典仪早已完成,拜见长辈也不过是个‘谢礼’,不在正式喜仪之,稍候再拜全无问题,两人应了一声,归入弟子之列。不过卿秀没再回去涅罗坞的队伍,而是随在了白羽成身旁。 “弥天台神僧行伍将至,趁着还有一点功夫,离山剑宗还有几件执掌变动之事要传告同道。”说着,掌门笑了起来:“本想待神僧取经后再说,不料诸位如此赏面,早早就上了离山,干脆早些说了,省得惦念。” 秦、韩、程三位修入元神境界的真传,被提拔做长老之职,补入因‘任夺成魔’而损丧的长老空缺。苏景回山时已经听说过此事,全没什么可说。 另外,早已不再过问具体门务的贺余师兄,也领了一堂首座、他填补的是任夺之缺。而真正让苏景有些意外的,律水峰龚正长老调任,入离山参剑堂顶替虞长老之缺。 前面几句话说完,掌门人忽然望向了苏景,口继续道:“龚长老调任,空出的刑堂首执之位,由苏师叔担当。” 苏景正笑呵呵地看热闹,哪想到掌门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脸上笑容登时僵硬......肯定不是听错了,离山里掌门人姓苏的师叔只有自己一个,那就是掌门说错了? 跟着沈河又遥遥执手作礼,砸实一句:“以后辛苦苏师叔了。” 这下苏景踏实了。 随后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小仪式,新担纲的几位长老受所在之堂印鉴,今时此刻正式走马上任......直到接过印信,苏景还是懵着的。 离山、掌刑长老,苏景。 任夺入魔,离山一共少了五位长老,直到今日全部补齐,离山剑宗十七长老再齐! 事情办完,沈河真人笑道:“是时候了,这便启程去迎接弥天台高僧法驾。” 山水画皮揭开,宾客登风驾云、离山弟子御剑,追随于沈河身后,浩浩荡荡迎接出去。沈河身边有其他天宗贵宾,苏景只好来到贺余身边:“师兄,这事提前没说过啊。” “吃不准你会不会撒泼打滚的不答应,便提前未讲。”贺余心情开朗,讲话比平时也活泼得多。 ‘撒泼打滚’未必,但若私下商量,苏景肯定不会答应的。一是怕麻烦,再就是怕做不好,像现在这样只做高高在上小师叔才是真正逍遥自在。 不过当着众多同道面前,他又哪有拒绝余地。 苏景苦笑摇头:“刑堂职责重大,我又何德何能居此要职......” 不等说完,贺余就打断道:“龚正又不是出山去了,何况我和沈河也在,有什么事情都会帮你看住。另外白羽成真传身份不变,但会重归刑堂做你副手,他以前是龚正的左膀右臂,以后帮你再合适不过,放心吧,这么多人帮衬,你想把差事做砸了都难。也不用你耽搁修行,该用功就用功。不过修行之余、闲暇时候,须得你把心思放到刑堂上去了。” “不是...以我的性子,板板正正地去做刑堂长老,这个安排的确不适合......” 苏景还想推却,贺余笑了:“性子活泼无妨,那就做个笑面判官!万事自有离山律做准,你是喜欢笑着打人板子还是哭着给人上枷,都是你的事情。” 说完稍顿,贺余又道:“苏景,你当知‘真传弟子’之意。所有真传弟子,都是有资格接任掌门的。” 这个话题来得实在太大,免不了的苏景再吃一惊。不过不等他开口,贺余就笑道:“放心,不是要提拔你做掌门,现在你想做我们也不敢答应......但真传弟子迟早都会参与到门宗事务来。即便来日不做掌门,也会是一方主脑、为离山打理一堂要务。今日离山长老个个都是当年真传弟子。” 事情就是这样,于真传而言,身上多了一份正法传承,也就多出一份对离山的责任; 对门宗内的长辈们来说,当‘火候’到了,就会提拔真传,让他们介入门宗事务,新旧交替永做循转...... 不过,真传弟子正式领职大都会等到修入元神境界之后,现在苏景才刚入‘宝瓶’就让他做长老,也的确早了些。不知是觉得没必要解释还是故意避开这个题目,贺余不做深谈,仍就笑着:“今日起刑堂事情由你做主,你要是喜欢,大可把巡宗的白鸟笔仙换成你的烈火乌鸦。” 想一想无数乌鸦在离山界内哇哇乱叫满天乱飞的情景,苏景赶忙摇头:“不用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零三章 剔透和尚,损煞僧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群修家飞遁如风,追随沈河真人远迎百里。. 离山西百里,本来偌大空旷地方,青草小溪秀美非常,可近些年里凡人迁居而至,清秀美景被开垦成田。 季夏天,正是稻花开放时候,放眼望去绿油油的稻田铺展,穗穗白色花儿娇嫩,层层清香随风飘荡灵秀不再了,可众人眼这只人间才有的欣欣向荣之像,另有一份动人之处。 景色美丽不输从前,不过小小麻烦也是免不了的:神仙们总不能站在稻田里迎接圣僧。 落不得地面,在半空里浮悬着就是了,离山也早有准备。待沈河驻足后,红长老自袖摸出一只小小绣囊,打开来,红的白的黑的三枚线轴,选了白色线轴,将其取出迎风一抖,千丝万线迸射开来,疾飞远方。 又再等上几个呼吸功夫,剑尖儿剑穗儿方先子等红鹤峰弟子,齐齐出手助师父收线,只见一朵朵白云被长线牵引着迅聚拢而来,不片刻功夫,半空白云铺就一方圣洁巨坪,众人就在这云坪上迎接弥天台高僧法驾。 三尸少不得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什么颜色的线,牵什么颜色的云彩!” 红鹤峰众人聚云铺天的功夫里,灵水峰风长老取出一枚长颈玉瓶,滴了几滴清露于手心,嘴巴凑上去轻轻一吹,青空白云的,这方圆数十里农田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甘露化雨,田的病、弱稻苗立刻挺拔起来,同时谷物丑陋小虫纷纷摔落于泥土,就此死绝再不能为害有人对风长老赞道:“前辈仁厚心怀。”老头子收好玉瓶:“反正等人,闲着也是闲着。” 不一定时时刻刻去行善,但绝不为恶,有暇时还能记得伸手帮扶一下人间,这就是修行正道了。 等候不过盏茶时间,西方隐隐梵唱传来,七百七十七位盛装僧侣现于视线。 不是驾云御风,也不见法宝相助,弥天台高僧步行于半空,双手合十边走边唱。随着他们的咒法,层层淡金色佛光自队伍氤氲弥漫开来,映衬得和尚们庄严神圣。 而那金光缓缓流转,不停地结化蝴蝶,金色的蝶儿围绕着高僧们飞舞几周、便掉转方向散去了四方,落入了人间。 一福、一慧、一蝴蝶。 和尚们自西方远足而来,一路之上以自身修为结千万金蝶,赐赠福慧于人间佛法万卷不外‘慈悲’二字,弥天台高僧的排场,自也不会脱开‘慈悲’本意。 弥天台的队伍之后,也早都聚集、跟随了大群修家,规模比起离山这一边犹有过之。 云坪轻飘,沈河率领本门弟子迎上前去,大家的道门不同,各施各礼,沈河执手,对弥天台为首高僧微笑道:“离山沈河见过辰光大师,诸位法师一路远行辛苦。” 辰光神僧便是弥天台主持方丈,今曰土世界,万千释门修家首领。此人与之前苏景见过的神光、谛光等同辈高僧差异极大,他一点也不老非但不老,反而还年轻得很。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长相谈不到英俊,但肤净如雪唇红齿白,真正晶莹剔透的少年人! 辰光和尚的‘少年模样’于修行世界早就不是秘密了,相传此人早慧,幼年修行起精进奇快,但他长得却无比缓慢:到他修行千年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从第二个千年开始,辰光就不长了,不是像女修那样以修为、秘法或者丹药维持容貌,他根本没刻意做什么,可就是不再衰老。 整整一千年,不曾衰老丝毫! 待到他第三个千年修行,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他又一点一点、缓慢无比却从不断的,变年轻回去了。 辰光大师已有三千七百年的修持,如今变成了个十几岁的剔透少年 单若是不老也就罢了,离山小师叔也一样不老,算不得太稀奇。可越活越年轻、逆天反长实在是没道理了。 莫说外人,就连弥天台前辈高僧、甚至辰光大师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如此,也只能牵强附会、归结于佛法神奇了。 辰光大师合十还礼:“非如此,否则不能衬得真经宝贵,更愧对摩天刹神僧眷顾。再说这一路上行走又有何辛苦可言,贵宗前辈将真经带出宝刹,才是真正义勇之行。” 他一开口,苏景等人不免又吃一惊。剔透的少年和尚,声音却如枯木厮磨,嘶哑、模糊、窒闷。 辰光皮相不老,但声音早已老了。 赤目真人吸溜着凉气,对身边小相柳道:“小和尚跟憎厌魔是一个路子!”自从得了金玉菩提,赤目和小相柳要好得不得了,有事没事都会和他说上几句。 搔戚东来是虬须汉柔媚调,辰光大师则是少年相枯老声,相比之下后者要好得多了。 此刻辰光已得身后谛光指点,对苏景合十、躬身:“苏先生传灯之惠,天下佛门弟子共见,老衲谢过先生。” 苏景急忙还礼:“大师太客气了,真经以前为摩天刹历代高僧心血批注;以后要靠贵宗发扬光大,我也不过是转手之劳,无功可居、不敢受大师这一谢。” 寒暄客气罢了,辰光和尚却呵呵一笑:“好!那就不谢了。”说着,他伸手自袖取出一只布袋,鼓鼓囊囊,还有东西在其来回蠕动。 布袋才一打开,内立刻传出怪响:号角声、战鼓声、呐喊声、冲杀声只有战场上才会有的杀伐动静。 辰光将布袋倒转,稀里哗啦掉出来一大堆小小人儿,娃娃手指大小,头顶香疤却身着甲胄、颈挂佛珠但手执凶刃,彼此纠缠着、厮打着,正做生死搏杀。 他们落在云坪后立刻住手,迎风而长变作常人大小,脸上血污犹存、身上个个带伤,但动作奇快,顷刻结做七道方阵,每阵三百三十三凶僧,整整齐齐对着辰光大师合十:“拜见方丈大师。” “离山苏景先生,传灯弘法普惠人间。大功德者,不容邪魔冒犯。传法旨,损煞僧扶护苏景、不可有失。”方丈传谕,说着伸手一指苏景“领受方丈法旨。”七阵、两千余‘损煞僧’齐声奉令,又转回身向苏景躬身施礼:“永随先生身边,邪魔冒犯、必做诛杀!” 苏景眼力不凡,一眼就看出这些‘僧兵’皆为丧物凶魂,统统都是鬼和尚。 赤目又拉了拉小相柳的袖口:“看嘿,和尚养鬼!” 弥天台不会干涉凡间事情,但每逢乱世,总会有弟子入世,搭救苦难生者、超度枉死怨魂。遇到大的战事,高僧还会施展神通、做浩**事超度亡灵。 不过,佛有广大神通,众生造业亦不可思议。所谓:业力能障圣道,业力如枭雄,具足千奇百态,难调难伏。弥天台和尚纵然佛法精深,也不能包打天下,时常会遇到无法超度之魂,又不能将其放任人间。 如是猛鬼倒好办了,直接打散了事;但还有些凶魂,姓情狠辣法力不浅,可他们本心不恶。尤其生前出声行伍、屡经恶战的‘军魂’,这样的例子不少,和尚也只好将它们带会弥天台。 戾气不消、凶魂难度,却可以点化佛光,以他们的凶猛为善、除恶。这便是一袋子‘损煞僧兵’的来历了。 弥天台讲究‘慈悲为怀’,虽佛家也有降魔卫道之说,但和尚们很少会动法争斗,两千三百余‘损煞僧兵’从不曾现世,外人不知。不过以沈河、贺余等人目测,这袋僧兵的威力,当不逊离山几道古签道兵。 辰光又把布袋一抖收回僧兵,转眼袋又复喊杀冲天损煞僧凶猛,曰曰夜夜艹练不停,他们的修行就是彼此冲杀;而袋子神奇,凶兵于其永生不死,再重的伤势,躺下来睡一个时辰便告痊愈。 封口、扎牢,辰光将其递给苏景:“不是谢,而是敬。若不能护持苏先生周全,弥天台愧对我佛。” 苏景最不缺的就是手下,何况离山弟子有什么事情自有离山力量支撑,哪用得到和尚的兵。 但这一口袋凶兵既是僧又是鬼,和十七迦楼罗、谛听封经印又同工之妙,能助他祭炼罪恶天,稍作犹豫、认真道一声谢,苏景接下了口袋。 口袋僧兵是见面礼,非得一见面就送的。这时沈河又开口,与辰光和尚寒暄了几句,离山队伍一分亮开,迎弥天台高僧法驾,众人向着离山飞驰而去。其他人都还好,唯独沈河与贺余两人,似是察觉到什么,目光一转望向南方。 他们瞩目方向,空荡荡的天空,无一物。 但很快沈真人眼精光散去,面色换做尊敬,对着南方认真点了点头。贺余则是向着南方笑了笑,看样子挺开心。 小小动作,大多数人未曾留意,可苏景、三尸就跟在他们身边,看得一清二楚。三尸面面相觑,赤目先开口:“他俩看家啥了?” 拈花摇头:“不晓得,反正我是啥也看不见。” 雷动为三尸之首,最有见地,淡淡道:“你管他们看见啥了,装看不见难,装看见还难么?”言罢,他也如贺余一般,对着南方笑着点点头,好像他也瞧见什么了似的。 另两位矮神仙如醍醐灌顶,都学着老大的模样,笑容恬淡、向南点头 (未完待续)q 第四零四章 远游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前行百里,不长时间抵达离山。进入山门前弥天台献上第二礼,不过不再是对苏景一个人,七百七十七位高僧结阵持法,唤起明浩佛光照耀八百里离山! 为离山求福祉、祈平安大愿。 佛道有别,但这是弥天台的真挚谢意,离山自不会拒绝。高僧持法后,宾主两家又是一番寒暄,众人进入离山。可就在进山时,苏景忽然面色一变,双眉皱起。他跟在沈河身边,神情变化立刻被发觉,沈真人密语传来:“师叔怎了,可有不妥?” 同时贺余也望向苏景。苏景传音入密回答,声音低沉:“附近有我一位朋友,似是出了什么事情。” “高僧取经之事就是个排场礼仪,有暇便列席、有事但去无妨。”沈河想都不想,直接道:“会不会有危险?我请几位师弟随你同行。” 苏景赶忙摇头:“我自己足矣。” 贺余也点点头:“去吧,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还有...”说到这里,他居然还笑了笑:“替我问候你哪位朋友。” “多谢掌门,多谢师兄。”苏景不再多说什么,身形微微一晃,捏一咒隐去身形,悄然离开大队又复出山。 动身之前他不忘将三尸收入洞天。其他人都好说,唯独三尸除了自己之外无人能够约束,苏景真不敢把他们留在离山,万一盛典时三个浑人闹起来麻烦得很。 听说‘附近一位朋友出事’,三尸都道是小妖女不听碰到了麻烦,不料苏景离开山门后,并未赶向东方凝翠泊,而是原路折回,直奔西方疾飞。 三尸稍有惊诧,赤目于洞天内大喊:“不是去凝翠泊吗?” 苏景不理,身形隐遁于空全力疾飞!一会功夫,抵达离山西百里、最初迎接弥天台高僧之处,他放慢了身法。开始缓缓地兜圈子、似是在寻找什么。 正寻找着,忽然肩膀上微微一沉,一个熟悉声音入耳:“找我?” 转头侧望,身边空气涟漪一掀......面如美玉、星目蚕眉,漂亮到几乎有些不像人的青年男子显身。 齐凤国万妖之主,曾被离山逐出门宗的真传弟子,尘霄生。 苏景霍然大喜。撤去隐身咒法,笑着:“原来是师兄!苏景拜见师兄!”当然不是不听出事。何况以小妖女的性子,就算真遇到了麻烦,她也不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口向苏景求援。 之前连三尸都看出了沈河、贺余的神情变化,苏景更是看得清楚,不过当时他未出声,待众人返回山门后他再来寻找。 和尚取经的典礼隆重,可是再如何盛大的场面,又怎比得上和久违同门聊上几句来得开心!只是苏景猜错了,他本以为沈河、贺余看到的是任夺、虞长老等人。没想到是师兄尘霄生。 三尸忙不迭跳出黑石洞天,口称师兄,嘻嘻哈哈地和尘霄生见礼,个个开心不已。 “还道师兄不来了。为何要隐身观礼?咱们进山去。”苏景不解,这也是苏景猜错人的缘由,尘霄生已经恢复了身份,随时可入离山。非但不会被阻拦,反而还会被盛礼相迎,放眼整座离山,见了他不用磕头的也不过苏景、贺余两人。 尘霄生却岔开话题,无端道:“我早已修成‘远游’境......” “便是还差最后一悟就能飞升,恭喜师兄!”拈花美滋滋的。替尘霄生开心。 赤目眉头皱起,纳闷:“怎么从未见过师兄的分身?” 雷动打量着尘霄生:“没准这就是分身...你本尊在哪?” 尘霄生笑而摇头,突然提起修行境界不是为了和三尸去掰扯什么分身、本尊之事,径自望向苏景,问道:“你可知,第十一境为何唤作‘远游子’?” 元神三大境界,如意胎、欢喜儿、远游子。其前两境元神尚幼小,可以看做是‘孩子’,不能离家太久。只有修成‘远游子’,元神才算真正修炼成熟,到了这个层次,就算身体碎灭也不会影响元神。 仿佛游子与家:游子远行、去到多远都没关系;即便家被毁掉,于游子无碍。 可是冥冥相连,哪怕游子已经独立,无论家在或不在,他都会想念、心底永永远远都会有一份思乡羁绊。‘远游子’元神会眷恋身体,出窍游荡万里无惧,但归窍时还是会觉得舒服惬意,好像游子归家。 修行如此,做人如是。或者说,因做人如此,也才会有这样的修行吧。 而尘霄生要说的,并非修行事情......他与离山,游子与家。妖国政务繁忙,这次离山盛典他本不想来的,可心里总是惦记着,恨不得来看一看,最后没忍住还是来了。 不过远远地看一阵也就是了,尘霄生不想回山。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觉得麻烦,或许是觉得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或许是怕自己真的回去后就不想再走了。 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尘霄生眺望离山,金色佛光一时半会不会退散,八百里明秀山川更添空灵,端的人间美景! 师兄不想入山,苏景自不会勉强,就此岔开话题,随口闲聊着。三尸也跟着胡乱插口,少不了奉上‘天大喜讯’:东天剑尊之东锵锵荣升离山刑堂长老高位。 本应是个人人吃惊的消息,尘霄生却觉得理所当然似的,笑道:“恭喜师弟,以后辛苦师弟了。” 没从尘霄生脸上看到‘大吃一惊’,拈花颇为失望:“苏锵锵做掌刑,师兄不觉意外么?” “早就猜到了,不意外。”尘霄生微笑回答。 三尸聊天,从来都是话题飘忽,此刻他们不去问尘霄生为何‘早就猜到了’,而是个个冥思苦想,拈花手敲额头:“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苏锵锵做了刑堂长老,得立下几条新规矩,森严苛刻、人人畏惧!” 赤目手捻眉心:“光立新规矩不够,要慑服众人。须得再做几件厉害事情...最好是以前刑堂长老做不来的事情。” 雷动闻言面现豁然:“以前做不了的?再简单不过,不是有个叛徒叶非始终再逃么?苏锵锵,抓他归山问罪!” 连师父都抓不回来的人,雷动说得跟降服小妖丁似的,苏景无奈摇头。就是这个时候,尘霄生似是察觉了什么,转身向着南方望去。 另外几人都随师兄一起举目。天地空空,哪有人影。苏景开放五感、动用灵识也查不出什么。但尘霄生已然探知对方存在,微笑开口:“阁下修持精深,隐身在侧我等却一无所查,尘霄生佩服。只是不知,我们哪句话引动了阁下的杀机?” 有人藏在不远处,连尘霄生都未能察觉,直到对方心动了杀念,由此泄露一丝杀意气机...... 对方仍不现身,尘霄生微笑不变。声音朗朗,问苏景:“师弟,你怎么看?” “高人隐遁、不想显身也没什么,本不该强人所难迫人现身。”苏景单手负后、临风开口:“但我们提到缉拿叶非,阁下杀机显露...离山弟子就不能不过问了。” 苏景到现在也不知敌人在哪里,但他心思转得快,师兄点名大意。他立刻就领悟真谛,说话同时,负于背后的左手捏碎了木铃铛,急讯通传门宗。 铃传秘讯,苏景的动作更是悄无声息,不可能为旁人察觉。可那隐遁之人似是仍探到端倪,突兀一声冷笑! 尘霄生面色陡变,三柄碧水长剑自他袖怒啸而起,尘霄生全力出手。 天昏地暗、风雷咆哮、仙剑长鸣,还有传自冥冥无以言喻的怪响,于刹那齐齐暴发......而暴发瞬间便是寂灭瞬灭,敌攻、尘霄生守。于电光火石间换过一击,旋即天青云淡,一切归复正常。 苏景慢了。待他亮剑时,尘霄生已经挡下了敌人的凶狠一击。不是他大意,而是敌人出手已经超出了他能应变的极限...对方手段,远超苏景。若非尘霄生在侧,此刻苏景已经是个死人。 三尸忙不迭执剑在手,结做剑阵凝神警惕,尘霄生却摇了摇头:“他已走了。” 雷霆一击,不论或不绝不恋战,就此撤走! 苏景心有余悸:“这是什么神通......” 不等说完尘霄生就摇头:“不是法术神通,是剑。”说完,伸手向下指了指,直至此刻苏景才骇然发觉:地上青绿稻田尽化枯黄。片刻前还一望无际的欣欣向荣,变作满目萧瑟,如深秋凄冷。 “目光所及,所有草木灵生尽被他一剑抽干,化作剑杀锐力。”尘霄生解释了一句,稍顿,又淡淡道:“好剑!” 说完,尘霄生望向离山方向:“我先走了,以后你下山行走务必小心。” 苏景略显迟疑,不因自己,而是担心尘霄生:“敌人凶猛,师兄独行......” 尘霄生哈哈一笑:“我倒还盼着他能再找上我,放心便是!”说完,身形微颤,就此消失不见,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道道剑光涌动,不止离山弟子,连同观礼众人也都赶来......莫名强敌凶悍一击,尘霄生全力出剑,巅顶大修的一次狠斗,引出的动荡何其惊人,所有人都被惊动。 待赶到地方,见到地面草木皆枯,识货之人全都目现惊骇。贺余、沈河并肩飞在最前,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宾客,不好传音入密,朗声问道:“什么事?” 问不能密语,答也无法传音,当着众人苏景朗声应道:“有邪魔欲趁今日喜事作乱,与我换了一击,逃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零五章 天下无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想当年,白狗涧,脱狱重犯皆遭惨死,苏景说‘都是我杀的’,从离山长老到普通弟子,包括扶苏、剑尖儿剑穗儿在内没一个人信他; 再后来,真页山,玄天大道奎宿老祖及麾下大批邪魔伏诛,苏景说‘逼人太甚,忍无可忍,就地正法了’,当时众多修家将信将疑; 到今天,苏景又去冒领人家的功劳。 唯有巅顶大修交手才会绽放的凶猛威势,无尽良田化为枯槁、眼所有草木生机断灭......可是这一次,赶来的无数同道,绝大多数都笃信不疑。不止信了,甚至还觉得那个来捣乱的邪魔能从离山小师叔手逃掉,简直是鸿运当头。 邪魔远遁,追无可追,沈河掌门不做徒劳之事,派出两位真传携带银两去一趟附近乡里。稻田尽灭源于敌人偷袭一剑,与离山没太多关系,不过农户损失离山还是会包赔。 众人返回离山途,苏景密语将发生事情尽数告知沈河、贺余,后者对望一眼,可是场合不对,谁都不曾多说什么。 回到离山、转交无字经,弥天台群僧办起隆重仪式。到了这个时候,离山弟子反倒清闲下来,有关典仪所有事情,和尚们早都安排妥当,沈河、苏景等人几乎什么都不用管,只消站在那里受高僧唱赞、致礼既可。 沈河与贺余似是全不受‘叶非有关之敌’影响,笑容满面行止轻松;苏景的城府远不如他们深沉,但小师叔有一样好处:暂时管不来的事情便不去管。由此放开心怀,满心欢喜地去享受眼前喜庆...... 来自释家领袖、人间第一大寺弥天台的诚挚致敬,这等荣光,放眼天下能有什么门宗享得?今日离山再添殊荣! 弥天台刻意要做起来的场面,典仪的排场不言而喻,前后三个时辰,随着最后吉祥香花雨落,偌大一场取经之礼终告结束。 典仪结束。真经到手,高僧并不告辞。不止和尚们,众多宾客也未走,上万修家共庆离山的大聚也不过才刚刚开始:今日起接连六天,离山门户大开,入山修家随其心意,可到离山无量湖、镌天石崖观览。 风长老的水灵峰、公冶长老的洪锤峰两大飘渺星峰也告开放。登峰宾客自有星峰弟子引导,游览讲解灵草种养之道、上器好剑铸炼诀窍等等; 樊、红两位长老于洪泽星峰做课**。到访宾客只消与身边司客弟子说一声,就能过去听讲; 龚、陈两位长老带四位真传弟子,在离天剑坪开坛论剑,讲解剑术道理、剑意修行,若听讲之人有兴趣,还可以和在场的几位真传,就剑术做一番试炼...... 整整六天时间,离山法度可看、可闻、可学!莫说普通的修家访客,就是其他几大天宗的弟子也都觉得心发痒。闻道离山印证自己的修学,这样的机会下个一千年里未必会再有一次。 而离山自有天宗气派,虽不会真的把九祖传下的正法示人,但这六天展示、**都有真法奥妙所在,既然开放门户便不会敷衍了事。众多登山心最恨之事,自己修行不精,没能祭炼出几个身份。 提前就准备好的事情。诸位长老各司其职,来访宾客成千上万,离山忙却不乱,一切井井有条。过不多久,众多修行同道散去离山各处,沈河对始终留在身边的几位天宗首脑点点头:“诸位请随我来。” 六大天宗里。离山、大成学、弥天台三宗掌门都在,天元、紫霄涅罗坞则是仅次于掌门人的顶顶重要之人,天宗要人尽在于此,另有一场密议。 而贺余也对苏景道:“师弟,你和我们一起。” 意外之余苏景挺兴奋,干脆答应了一声,又再嘱咐了妖奴几句后。快步赶上贺余......沈河引路,一行人没去核心星峰,而是来到了一座无量湖:当年裘婆婆驻扎、如今已经空荡的大湖。 分水劈波,直入湖底进入水晶仙鳅宫,待苏景来到宫门附近才发现,这座早已荒废的妖精洞府周围,还有高深修家守护:一个玄衣老者端坐于宫门前,长长的木匣横陈于膝,是在闭目养神,但气机盈布于身,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苏景不识得此人。 包括沈河在内,来到湖底的天宗要人都对玄衣老者客气得很,或称‘姚先生’、或称‘姚老’纷纷见礼,老者却面无表情、只是稍一点头,跟着把目光落在苏景身上,身形依旧稳稳端坐,全无让路之意。 贺余微笑开口:“这位是我师弟,苏景。”说着,贺余又望向苏景,为他引荐:“无双城姚九溪,辈分以论,算得你我的师兄。” 听到‘无双城’三字苏景微微一愣,迈步上前行礼道:“苏景见过姚师兄。” ‘姚师兄’不应、不答、不还礼,目光沉沉盯住苏景,又过了片刻,身形一飘让开了道路——他未起身,就那么盘膝坐着闪开一旁。 就算裘婆婆再不回离山,这无量湖仙鳅宫也还是离山的地方,居然要由外人守护,而且还是几乎被灭门的‘无双城’前辈......苏景不急着追问什么,跟在掌门与师兄身边,迈步走入仙鳅宫。 沈河引着几人穿过重重大殿,直到仙宫最深处、以前裘婆婆精修静室前,站住了脚步。 不用叫门、报名,静室就传出了一阵笑声:“诸位道友可算来了!自从沈真人对我会借着神僧取经的机会做一次小聚,我就开始日夜盼着了......” 声音窒闷嘶哑,明显元气不足,屋人当有重伤在身,但他语气的欢愉快活绝非作伪。 话未说完,屋人又‘咦’了一声,继续笑道:“这位小友是离山哪一位高足?以前从未见过。”师门紧闭,苏景也不曾察觉有灵识扫过己身,可是屋人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了。 沈河应道:“九祖代收、八祖真传,是我家小师叔苏景。” “原来是长辈!戚弘丁拜见苏师叔。”屋人收敛笑意:“还请诸位稍等,第一次见苏师叔,我当穿着整齐。”此人不是离山弟子,不过他和沈真人平辈以论,全不因苏景年纪轻轻而稍有懈怠。 ‘戚弘丁’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苏景转目望向贺余,后者微一点头,向他确定了门人的身份。苏景开口应道:“正道七宗同气连枝,大家自己人,戚城主无需客套。” 戚弘丁是一城之主......七大天宗、无双城主。 此时蒹葭先生笑道:“苏先生年纪虽轻,行事作风却是真正高人气意,不拘小节,戚老怪你也不用穿衣服了,光着出来吧!” 被‘魔头’任夺灭门的无双城城主藏身离山无量湖,固然出乎意料,但若仔细想一想并非无迹可寻;倒是此刻关于‘见长辈要不要穿衣服’的矫情,让苏景啼笑皆非......若苏景不来,他见人时便不用穿衣服了? 苏景身旁,贺余也告开口:“戚城主不必讲究俗礼,轻松自在便是最好。”说话同时,他还捅了捅苏景,后者会意:“是,轻松自在就最好了。” 戚弘丁哈哈一笑:“恭敬不如从命!”话音落下,吱呀轻响石门打开,无双城主走了出来......饶是苏景见惯风浪,乍见戚弘丁时仍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天宗之主、巅顶大修、土世界最最有名的修行者之一,红色的人。 戚弘丁又何止没穿衣服,他连皮都未穿!筋肉盘结、血脉穿插,皆裸露!这世上不会有无皮之人,戚弘丁会如此只有一个缘由:他曾惨遭剥皮极刑! 若非修持精深、命火健旺,戚弘丁根本活不到现在。 不穿衣服,只因他的伤势远未痊愈,以真元幻化力有未逮,若是穿普通衣衫,立时便会贴于筋肉,穿上不难,再想脱就不容易了。 对苏景的惊诧,戚弘丁全无反应,笑声朗朗与诸位天宗高人见礼,在苏景面前自认晚辈,问礼过后他才望向沈河:“看苏师叔的神情,他老人家还不晓得我的事情?” 沈河应道:“六耳杀猕祸患、任师兄入魔真相小师叔都知晓,但具体事情他了解不多。” 戚弘丁点点头,忽然对沈河道:“多谢。”无双城伤亡之重、城主经历之惨,天宗绝无仅有,有关无双城的事情沈河不对苏景说,是对戚弘丁的一份尊重,所以他会有这一声‘多谢’。 沈河摆了摆手:“理应如此。” 人家不说是为了尊敬,但戚弘丁豁达得很,直接对苏景道:“九百年前,我就被人俘虏,皮被整张剥了去,制成精美画皮,算起来,从他们制成画皮之时,无双城真正陷落。” 法术事情,苏景全然明白。画皮不一定非得用真正人皮,但要想冒名顶替、完全窃据另一人的身份,最好的办法莫过去剥此人皮以制画皮。 “六耳杀猕?”苏景反问。 “不错,除了他们还有谁。”戚弘丁笑了笑。真正的没有脸皮,笑容狰狞丑陋,说不出的恐怖:“无双城主,天下无双......我没了皮,真正的天下无双。” 前面八个字本是修行同道赠于无双城主的赞誉,如今被戚弘丁用来自嘲,无皮之人目光浑浊、黯淡。 放假归来!谢谢大家^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零六章 吾兄,吾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以戚弘丁的本领,会被悄无声息的擒下、而后李代桃僵被人顶替,事情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天宗首脑、一方雄主这么容易就被人换过了......但若再仔细想一想,连天元三重的师父都是六耳杀猕,足见这些凶物的狡猾、隐忍了。 他们不是什么邪魔、凶妖,六耳杀猕来自‘旧圆’,他们曾天下无敌、让万灵俯首!旧时间里的主人,新世界的大祸! 有城主,有高位要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清洗’了。一切都进行得波澜不惊,早在苏景出世前,堂堂天宗无双城,真的变成了今时乾坤的无双之地:六耳杀猕的门宗。 ‘无双之祸’瞒得过天下,唯独离山有所察觉。但这个事情着实麻烦,要知道无双城也是天宗之一,离山虽强,想要强攻人家的守城大篆怕是也不容易!何况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离山手上没有真凭实据,这一仗根本就不能打。 无缘无故,一座天宗去打另一座天宗?生怕早已潜伏修行各宗的六耳杀猕找不到理由、对离山群起而攻么。 直到三百多年前,事情出现转机,被剥皮后长久囚禁的戚弘丁抓住了一个机会,密讯姚九溪。 姚九溪于无双城,仿佛贺余于离山,比着掌门高一辈,勘破第十一境后入世云游、去领悟大逍遥问,多年不回门宗,更不再过问门宗事物。 巅顶大修,行事或决断自有犀利之处,姚九溪接到掌门传讯,甚至他都未回无双城去看一眼,直接上离山求救...... 事情由戚弘丁开始讲起,但涉及离山部分。沈河真人自然接口:“修行至今,我有两次生死大难,都亏得任夺相救。他若想做掌门,只需一句话我便会退位让贤。”说着,沈河微笑望向苏景:“任夺,吾兄。” 哪里还用再仔细说明,掌门这一句话苏景便明白了:一直以来,任夺与沈河的龃龉不过是场好戏罢了,或者说‘伏笔’:有朝一日。任夺反出离山的‘伏笔’。 杀猕狡诈,藏于修行各宗,甚至已经不能说是‘藏’,他们已经化作新圆人,自幼入宗修行。有些不闻一名,有些则风生水起! 离山强大毋庸置疑,但再怎么强也不可能随意‘诛杀同道’,不得以之下才有了‘任夺入魔’这条苦肉计,为得只是:诛杀‘同道’,是邪魔任夺丧心病狂,与离山无关。 沈河升任离山掌门之日起。任夺就不停‘发难’,明明白白的,‘任夺反出离山’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的事情了。 最初计议,待任夺修成‘远游子’后。会有一场‘约斗沈河、争夺掌门、含恨落败、一怒入魔’的大戏,恰巧苏景带会了扶乩的下落,大戏延后沈河先去找师姐了......听到这里苏景笑了,原来此事还和自己有关系。 还不等任夺反出门宗。苏景就先被赶出离山了。 就在苏景去往南荒不久,姚九溪上离山求援。贺余做主不再等了,任夺即刻反出离山。 这个时候贺余望了苏景一眼,师兄的目光似有意味。苏景稍一琢磨便会意:任夺入魔,准备了千年的图谋,未能完成最后一步就匆匆施行了。会如此固然是为了及时营救戚弘丁,但离山另外还有一个不曾告之同道的缘由:三祖回归、陨落。 突如其来的‘天患’,让离山不能再等了,非得先尽快解决六耳这重‘地患’不可。 ...... 任夺入魔,势孤力单,无妨,虞、秦、岑、雷四位长老先后出山,追随左右; 只凭离山仍力有未逮,无妨,离山做了千年的准备功夫,除了无双城,其他天宗的掌门都在经过‘骨时香’查验后,得了离山的密讯,几家首脑早都数不清在一起商议过多少次了,任夺起事各宗皆排遣心腹高手相助。 到了这个时候,任夺手上的力量对付普通门宗绰绰有余,可是想要破去无双城还差得远,而且直接去打无双城未免太显形迹,会让潜伏别宗的六耳有所警惕......所以才有了任老魔重创天元道之役。 那一战天元山被轰塌了七座山峰,‘折损’弟子无数,天元道从未对外人说过具体损失,不过外间修家估计,天元道五成伤亡总是有的。 天元道被任夺摧毁了一半实力? 天元道被任夺带走了一半实力。 “任师兄反出离山之前,七座天宗内,只有两家是最‘干净’的,一是我们离山,另一便是天元道宗了。”沈河的语气里带了些感激,对天元冲虚拱手:“离山是六耳杀猕图谋所在,不敢再抽减实力,所以‘征兵’重任,就落在了天元山诸位道长肩头。” 冲虚应道:“天元山所以干净,还是因为陆八祖斩杀我师尊而起。” 混入人间的六耳杀猕,即便身死也不会显化原形,杀掉他不难,可杀了他也证明不了此人就是六耳。幸而世事无绝对,天元道法传承悠远,自有玄妙之处,在仔细查验被陆角八斩杀的弟子尸身后发现了一丝端倪......当年天元道重兵压境,准备向离山讨还公道,但又忽然撤兵休战了,就是因为门宗及时传来消息:那个‘人’确实不是人。 自那次事后,天元道就有了提防,更要紧的是宗内位置最高的六耳被斩,大树倒猢狲无以遮蔽,被一点一点清理掉了。 “师父图谋人间,确实有罪、死有余辜。”天元冲虚的语气清淡异常:“但师父终归是师父,领我入门、教我修行、授我法术,大恩如天倾盖。身为天元弟子,狙杀六耳责无旁贷;但身为我师尊门徒,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说着,冲虚老道望向苏景:“待六耳肃清、待苏先生晋入元神境界,天元三重还是会向先生讨教金乌正法的。” 苏景静静望了冲虚片刻,点头一笑:“好。”说完稍顿,又对冲虚拱手,致以敬礼:“多谢。” 沈河真人刚刚说:任夺,吾兄。 冲虚虽未明言,但也等若告诉了苏景:那个六耳,吾师。 一样的立场,不一样的细节;一样的大义,不一样的情绪。但无论沈河、任夺还是‘冥顽不灵’的冲虚老道,皆可敬,当得苏景一声诚挚‘多谢’。 ...... 任夺身边聚集各宗高手,得天元道大队人马,再得姚九溪指点,筹备十年后终于对无双城施展雷霆猛攻,恶战经过被讲述之人一带而过,他们成功破去护城大篆,一举克敌,所有强大六耳无一漏,真正城主戚弘丁也被救出。 而后戚弘丁就被送来离山休养,姚九溪也不再入世,就留在仙鳅宫外守护城主。 以前苏景与无双城接触不多,可能够肯定的是:这座城既然位列正道天宗,那它一定曾庇佑一方,曾扫荡邪魔,曾救人苦难曾让万家生佛! 今日无双城不再了,只剩下一位太上师叔,一位没有皮的伤残掌门,孤坐于仙鳅宫内外。 任夺打出了无双城大捷,但于修行正道又何尝不是大败。 无论如何,修行正道七大天宗,就只剩下六宗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任夺一行‘杀’天宗弟子无数,绝非杀一个任夺身边就多一人,其也是有不少六耳杀猕被真正斩杀。 无双恶战之后任夺‘征调’的大批天元道弟子归宗,但不露形迹、转入地下修行;任夺则率领着一群‘死掉的高手’继续诛杀其他六耳,直到现在。 先后开口的几人都简练言辞,为苏景把任夺入魔、扫灭六耳之事解释明白。 沈河自袖取出一枚玉简,传于身边诸位天宗同道:“这是任师兄最近所做事情。” 玉简记载,无非是发现了哪里有六耳,任夺等人又诛杀了多少六耳等等。为防行踪泄密,任夺一行只于离山联系,再由离山把他们的行事传告于其他天宗首脑。 而不久前,西海邪庙六耳杀猕归仙现身,‘离山剑宗内封印了一群旧圆凶物’之事为天下所知。几天天宗首脑今次共聚,是为了商量要不要就此召回任夺、同时将六耳潜伏修行各宗的真相昭告天下。 陈权利弊,不过燃香功夫商议就有了结果,任夺在暗,这支力量当继续保持。六耳杀猕比着原来更警惕了,但‘任老魔’的真相掩藏极好,六耳尚未察觉,既然如此维持原状便好。 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有关六耳杀猕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了。虽然任夺身份这一重最最重要的关键苏景早已知晓,但此刻仍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旧圆的世界霸主想要重返世界,无数年头的图谋、潜伏;新圆的万物灵长为庇佑今时世界,绵延千年的图谋算计。 有人缝目削耳挫牙,有人不惜身败名裂背负千年误解;有人甘冒奇险潜入敌人门宗,有人领受凶物大恩依旧执着大义......这一仗无论输赢,都足以荡气回肠。 此刻苏景感觉便是如此,荡气回肠。 第四零七章 金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与诸位知晓,”弥天台方丈辰光另起话题:“诸位当知,敝寺有一座修行院,唤作雷音阁。.” 莫说其他天宗首脑,就连苏景都知道弥天台雷音阁,赠他黄花蝴蝶的神光大师以前就是雷音阁首座。 待众人点头,辰光继续道:“三十天前,雷音阁内供奉的七十七座慈航法灯齐灭。事出突兀,提前全无征兆;事后详查,不是妖邪作祟,不是法术所为,找不出缘由。” 雷音阁,名字听上去颇有霸道之意,可实际上雷音辟邪、雷音醒世、雷音标示着乾坤稳正,雷音指引着天境所在,雷音更预示着甘霖将至,是真正慈悲洪音。 内供奉的七十七座慈航法灯,由弥天台历代高僧佛法加持,一为祈福人间,二为铭志于佛祖:法灯便如僧家宏志大愿,指引迷航普度众生。 慈航法灯长明不灭,普通修家倾力一击都未必能让其一盏的火焰摇摆几下三十天前,七十七盏法灯同时泯灭。 蒹葭先生闻言眉头微皱:“一个月前大成学也有件蹊跷事,正气亭上‘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题匾无故跌落。金铁灵木之匾神通难撼,落地却摔了个粉碎。” “三十天前,紫霄天池畔,我族巫祖亲手栽下的那株银杏煞血古木枯死了,一炷香内万叶枯落。”紫霄国紫游牵随之开口。 同个时候,三大天宗显现异象,事情都来得无缘无故,所以也只剩一个解释:大厄之兆。 仙鳅宫内众人对望一眼,但征兆事情查无可查,大家也只能做一个心有数、打醒精神小心提防。 之后就再没什么固定主题了,天宗首脑又闲聊一阵,说一说自家门宗弟子的修行,讨论一阵邪魔玄天大道最近的动向等等诸如此类。过不多久众人向无双城主告辞,戚弘丁姓情洒脱,笑道:“一个比一个忙碌,不敢强留你们,就是盼着你们这群老怪得闲时,记得还有个无皮无双的老友,若能再来看看,那就真正心满意足。” 蒹葭呵呵笑着:“红彤彤的那么醒目,想忘了你都难!安心疗伤吧,走了!” 苏景也在向外走去,忽然又停下脚步,转回头问道:“戚城主的伤势” “本就伤及元基,又受六耳千年刑讯,想要真正回复怕是机会不大。”算算时间,戚弘丁来到仙鳅宫也有二三百年光景了,休养这么久却还无法施法为自己幻化一套衣衫,足见他的情况不堪了。 苏景点点头:“戚城主安心疗伤,过这一阵我再来探望。”暂时没再多说什么,随着掌门等人离开仙鳅宫、无量湖。 回到地面,其他几座天宗不再逗留,就势向沈真人告辞。离山几位首脑相送贵宾来到山门外。告辞、寒暄之际,西方天边突显一道妖云,滚荡不休、看方向正冲着离山疾飞而来! 云驾凶威浩浩,几近催城烈势;云过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它来便任它来,诸位天宗首脑只顾寒暄说笑,连看都不去多看一眼,若妖怪真是来生事的,离山自有凌厉手段相对。 这几曰里司职山门的司客长老本欲出山去迎那妖云,沈河对他笑道:“正好我在门口,这里的事情就不劳孙师弟了。” 孙长老点头:“辛苦师兄了。”转身返回门内继续忙碌去了。 这时弥天台的剔透少年方丈来到苏景面前:“传灯之德不必再说了,这一重恩情天下释家铭记于心。但另外两件事和尚还得啰嗦几句炼化十七罪人、助神光师弟洗净罪业在先;闯西海刹天摩,相救谛光师弟在后。老衲两位师弟,先后受了你的恩惠。” 苏景笑了,如实回应:“黄花蝴蝶是大好宝物,在南荒时救过我的姓命;再说谛光神僧误入古庙就算他老人家不在,我也还是会进刹天摩,打那一仗主要是为了救护同门,其实和谛光神僧并没太多相干。” 尤其后半句话,听上去略显不敬,可是面对弥天台高僧,实话实说便是最直接的敬意了。 “我是方丈,我是师兄,助师弟修行救师弟危难,是我分内事情。”辰光微笑:“你做了我该做的,便是帮了我的忙。其他一概不论,你帮了我,我就应该谢你。与门宗无涉,和同道无关,和尚本人谢你。” 说着,辰光自大袖内取出了两件的法器:梵篆遍布、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莲,不知是什么金精打造,炼化功夫精巧以极,当得‘美轮美奂’之称的佛家法器;另一件则是混不起眼的一枚青色莲子。 青青莲子和尚留在自己手,含苞金莲递送苏景,辰光微笑道:“听谛光师弟说,苏先生在邪庙‘步步生莲、花开见佛’,妙法无双,端的神奇。这朵金莲倒是和苏先生的妙法有些相近,一道真元加持、金莲花儿盛放,也会有一道佛影显现,就唤作‘花开见佛’。先生不妨一试。” 西边妖云来得奇快,此刻已经临近了离山,不过对方未显身、离山门前众人仍是不予理会,苏景也不抬头去看,依着辰光和尚所言,将一道真元送入金莲。 法器玄妙,无需咒法催促,得了真元加持便告开放,金色佛光灿灿、芬馨禅香弥漫,花瓣儿一片一片展放开来就在此刻,天上妖云突兀崩散,两个身形惊人的庞然大物纵落地面,脚踏大地时惊起一阵轰轰猛颤! 两个大妖,两尊巨佛! 化形佛陀的妖孽…… 佛陀列像于人间,虽然大小寺庙供奉的皆为泥胎,但佛祖身像本身就暗藏神妙,岂是随便什么妖孽都能够化形的 几位天宗首脑这才转目望向那对大妖,两尊‘佛’却对苏景合十、微笑:“西海鳌家,鳌渚、鳌清见过苏先生。先生高足大喜之曰,我们却来迟一步、错过吉时,实在惭愧得很。” 不用问了,肯定是裘平安的心眼。泥鳅媳妇传讯剥皮国瑞皇帝‘苏景爱徒大婚’来敲竹杠,大都督妇唱夫随,把一样的竹杠敲到了西海鳌家身上。 不过鳌家一直以西海龙王的古法推算时间,与土时间计较稍有不同,待他们到了土才晓得自己算错了时候,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来得是朋友,万里迢迢特意赶来送礼的朋友。 皇后娘娘紫游牵眯起风眼,仔细打量两尊巨‘佛’,笑道:“离山小师叔交游遍天下,各方朋友各有神奇,却又一样的精彩,真心佩服啊。” 修为、本领统统不论,单止这两头大鳌佛陀的卖相,便足够威风了,苏景笑得开心,鳌渚鳌清站在一起确实有面子得很这个时候蒹葭先生也笑了起来,不过他未看苏景,而是望向辰光神僧:“大师的金莲真真玄妙,花开见佛、花开见佛花未全开就已经见佛,而且还一下子见了俩。”” 除了不知缘由的大鳌,闻言之人都不禁莞尔,果然是‘花开见佛’,巧得很,更巧得有趣。 出家人也是人,心境如古井无波,情绪却随风起伏,辰光和尚一样失笑摇头:“面前两尊佛陀是苏先生的朋友凶猛,不是和尚的金莲有趣。” 大鳌突降让苏景暂停行功,金莲半开还未显露玄法。对大鳌致谢两句,请在一旁稍待,苏景继续行功,金莲真正绽开时,散出的金光突然如烟霞般流转起来,于苏景头顶三丈处凝化做一尊常人大小的佛陀像。 同个时候,辰光手的莲子轻轻一跳,金光猛绽放,于和尚身前一步位置,化作一道磨盘大小的金光之环。 苏景尚未明白怎么回事,贺余、沈河等人已经面露惊诧,贺余开口:“一步乾坤之阵?” 辰光微笑点头:“正是。金莲开、佛陀现,无论花开何处,和尚皆可一步而至。” 金莲与莲子成就的是一道破碎虚空的阵法,起步之处为莲子幻化金环、现身之处则是莲花凝结的佛陀像所在,哪怕相隔天涯也瞬息即至。 诸位天宗首脑都双目现彩,不是动了贪心,而是见到大好宝物、大好玄法,打从心底觉得欢喜,涅罗坞谢老三兴致勃勃:“辰光神僧就请踏足一步,让我等瞻仰金莲神奇。” 辰光却摇了摇头:“宝贝虽好,但只能用一次,现在要是踏足而过,金莲以后就是个摆设件、再无用处了。”说完他又望向苏景:“先生执此莲花,以后但有所需,老衲随叫随到。” 不单单是送了一件宝物,更是送了苏景‘一件事情’,甚至可以说一条姓命,若再遭遇危险、碰到过不去的坎子,金莲开救星到,有辰光神僧亲至,什么杀劫死难都变风轻云淡! 满以为苏景至少会推却几下,不料小师叔一点没客气,说一声:“大师厚赠,苏景愧领。”收了阳火、金莲复原为花苞,他欢欢喜喜地收入囊。 可堪大用的宝贝,辰光敢送,苏景就一定敢要。 而辰光也是真心致谢,将来苏景敢让金莲开花,和尚就敢一步杀到! (未完待续)q 第四零八章 牛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送过金莲,弥天台群僧告辞,其他几宗也就此散去。但赶在和尚们的云驾飞起之前,苏景又急急忙忙地问了句:“请问辰光大师,若将来执莲之人不是我,您可会出手?” 辰光稍稍愣了下,随即微笑点头:“能帮到苏先生想帮之人,也就等若帮到了苏先生,一回事。”言罢合十,云驾冲天,载了七百七十七位高僧向西而去。 等众人散尽,贺余问苏景:“怎么,想把金莲送人?” 苏景笑着应道:“没有,就是先把事情问清楚了,以防万一。”说着转身跑去应酬两位鳌家来人。 既然大鳌来了,西海那些受苏景相救之恩的精怪们也会来; 既然大鳌算错了时辰,西海群妖也就没有一个算对的,不过发现错误后鳌渚鳌清飞得最快,是以他俩先到。 后面陆陆续续,妖风滚滚、乌云叠叠,被裘平安竹杠敲来的海妖相继而至,登门即为贵客,司客长老免不了好一阵忙碌。 天宗高人离开,但其他修宗宾客仍在离山浏览、观法,不久前才见南荒群怪联袂赶来,此刻又见西海众妖接踵而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惊诧。 ...... 这一圆天公地道、万灵竞生,所有族类都有开通灵智修行得道的机会,自远古时候人、妖便共处一片天地间,齐生共长、彼此无犯。不过一团和气也不表示大家就真的亲近无间,人间修宗、妖家门户终归还是有壁垒的。如这次离山,人间修宗吉庆盛事,南、西两域千万妖精道贺,古往今来又有过几回! 沈河,贺余对望了一眼。看门宗为万众瞩目,所有离山弟子都与有荣焉,两位高人自也不例外......可如果慈航法灯熄灭、正气亭牌匾落碎等等那些古怪事情真为一道劫厄兆,那劫厄过后,今日此间还有几人能再相见。喜庆之日,谁都不会去说扫兴话,离山两位巅顶大修只在心闪一闪念头,笑容便重归于脸上。 苏景这边,在应酬了一阵西海妖精后暂时没什么事情了。转回头去找南荒众人。 小相柳、三尸几人早都和南荒妖精聚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交情、他们与苏景的交情远非西海群妖可比。 那些年,修行路上彼此扶持;那些年,生死大难里攥拳怪叫:黄皮蛮子你有完没完;那些年,腥风血雨内逃命万里又转回头追杀万里;那些年。旷日连天的杀戮里惊喜相见,嗷嗷嚎着:你还没死啊......他们这一伙子的,真正自己人! 苏景终于忙完了‘小师叔’该做的事情,跑回‘自己人’,烈烈儿等人齐齐欢呼一声,苏景也笑着,不过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目光巡梭自众妖寻找:“参莲子呢?” 参莲子也回来了,现在正躲着山胎兄弟身后。 小金蟾一把把他抓了出来,笑道:“身为离山天斗剑庐主人开山大弟子,你修行差劲。躲不过这一劫了!快去见师父领受责罚。” 苏景离开南荒时,参莲子就已经修到七灵阶妖师,一晃三个甲子过去,如今他还是七灵阶...修行不长。个子和样貌也全没变,还是七八岁的小娃模样。愁眉苦脸被青云婶婶抓着来到师父面前。 其实不是小家伙修行不勤,只因最了解他修行的蓝祈飞升去了,而他的修法特殊,裘婆婆、霍老大等人本领通天却无法教导于他。 自蓝祈走后,修行上所有事情,全都靠着参莲子自己摸索...说好听的是‘摸索’,说难听的就是‘瞎蒙’,进境能快起来才怪。 小金蟾说得凶恶,但又怎么可能真在苏景面前说他坏话,对苏景道:“这事不怪孩子,来之前我们和裘婆婆商量了下......若不听肯出手相助,教导参莲子,一定合适得很。” 不听也是莫耶之人,大师娘教导参莲子的法子她应该有所了解,且她自己也是木行修,正合了参莲子的元根。不过想要求请这个刁钻古怪的小妖女帮忙,非得苏景亲自开口不可。 小金蟾说话时,参莲子来到苏景面前,怯怯道:“徒儿拜见师尊。” 毫无征兆的,苏景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参莲子的头顶:“我这徒儿,长得可是越来越俊了!”说完,似是犹豫了瞬瞬,竟弯下腰、伸手把小娃抱了起来,笑着、赞着:“好徒儿!” 什么时候苏景和徒弟如此亲近过,可把参莲子吓坏了,有心挣扎逃跑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个胆子,哭丧着脸应道:“徒儿修行不勤丢了师父的脸,徒儿错了求师父饶命。” “这娃娃,说什么呢,又不是你的错,师父岂会青红不分,”苏景笑道:“放心就是,跟我来,师父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正说着,苏景目光一瞟又看到了赤目真人,目精光一闪,满脸假惺惺的艳羡:“以前不曾注意,今天才真正明白,三尸化形入世为人,五官俊傲骨骼惊奇,当真了不起!你们觉得如何?”最后一句时他望向六两等人。 苏景疯了...好妖奴管他疯不疯,和裘平安、洪灵灵、烈烈儿这一众闲杂人等齐齐点头:“不错,没错,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 赤目不明所以,但有人夸赞他就先收了,眯着红眼睛,神情陶陶然:“苏锵锵修行了这么久,终于长了几分眼力。” “来来来,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要和商量。”左臂抱着参莲子,右手领上赤目真人,苏景向着僻静处走去。 好一阵子,苏景又转了回来,目光寻梭很快找到小相柳,笑:“好朋友、好兄弟!我自南荒、西海跑了一个来回,长修为、获奇遇、得法宝,但最大收获莫过于你我间铁打的交情...莫看别人。相柳兄,我说的就是你啊。” 小相柳真就觉得背脊上有阴风扫过,扎扎地窜起几排鸡皮疙瘩,满脸警惕、语气阴寒:“你想作甚?” “来来来,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苏景眉花眼笑,还是那一套说辞,又把小相柳拉向了安静地方。 ...... 冷冷清清。 离山界内宾客如云,唯独那座无量湖、那座仙鳅宫,冷冷清清。 六宗首脑离开后。戚弘丁未再回静室行功疗伤,一人独坐于仙宫正殿。 偌大殿堂,宽阔明亮,由此衬得无皮之人愈发渺小了,戚弘丁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良久。 终于,沉沉一叹之后,戚弘丁抬起了头:“姚叔叔,进来聊几句吧。”姚九溪是城主师叔,不过以无双城的习俗。师叔一向被称作叔叔的。 话音落下,仙鳅宫大门打开,姚九溪身形飘动,来到戚弘丁面前。姚九溪盘起的双腿始终不曾打开。坐着飞;老头子的脸膛也一直僵硬,不存丝毫表情:“聊。” “有几件事,我一直没问过师叔,”戚弘丁语气沉沉:“无双城......” “死了。都死了。”不等戚弘丁问完。姚九溪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了:“所有你的同辈兄弟都死了,所有你下一辈的子侄都死了。所有你上一辈的叔伯。除了我一个,也都死得干干净净,残存下来的小辈皆为远族外氏,不值一提。” 无双城主大位世袭罔替,只有戚家嫡传才能嫡传。 说完,停顿片刻,姚九溪重复:“都死了。死在六耳杀猕手。” 沉默。安静了的仙鳅宫,重归冷冷清清。 好半晌戚弘丁再次开口:“城西呼家寨......” “呼家寨?”没表情的姚九溪笑了,整整八百年第一次笑,不见欢愉只有僵硬,无以复加的僵硬,像极了一个已死之人被人强行撑起了嘴角:“同道强攻杀猕,恶战波及七百里,没办法控制的,善后事情几座天宗已经做好......那一战,东、南、西、北,无双城周围七百里寸草未留,所有、所有、所有人死净、死绝。” “哦。”戚弘丁应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停:“我七岁时,最喜欢吃呼家寨的炖老鸭,吃得高兴了我就吹牛逼......”一方天宗领袖忽然口出污言秽语,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戚弘丁继续道:“我跟寨人吹,无双城会护佑呼家寨天长地久,代代平安。” 忽然,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淌下,初现时泪是清澈的,但滚过了没有皮的脸膛,泪变成了血:“他们信,他们不觉得我吹牛;我也信,我不知道我在吹牛。” “姚叔叔还记得吧,”血泪流淌,戚弘丁却笑着:“我幼时嘴馋,为了一口吃的敢上天入地。偏偏我们无双城附近,呼家寨、白彦镇、大石堡、厚老台,小田县...四面八方所有地方都有特产美味......所以一样的牛皮,我吹遍四方。我是少城主,我吹牛不用上税。结果牛皮吹爆了。我自己也没了皮。” 情不自禁,戚弘丁低头看了看自己,真的没有皮。 姚九溪性情木讷,翻来覆去、不过那三个字:“都死了......无双城也快死了。”说着,老头子抬起头,目光阴沉直视戚弘丁:“但还有一口气,城主尚在,无双城这一口气就不会断,几千年的传承便不会断。所有祸事皆因六耳杀猕而起,所有报应也都会还去给六耳杀猕,你是城主,只有你去还。” 从小到大,姚九溪都不喜欢聊天,所以他也不会聊天,就连劝人都那么乏味,这种大道理全无新意可言,也谈不到鼓舞。 戚弘丁一哂:“若苍天真能看眼,我或能恢复...一成?了不起一成吧。” 又是沉沉一叹,心灰意冷,莫过英雄迟暮。 第四零九章 物尽其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是戚弘丁自暴自弃,他只是说出实情,伤得太重了,绝无回复的机会。也是因为他足够坚韧,才会在真正绝望时候正视现实:“姚九溪听令!” 戚弘丁要传位于外姓,他已没资格、更没能力再担当无双城主大位,但姚九溪可以。 “听你妈的令,我是你叔!”姚九溪性情木讷,但性情不代表心思,即刻猜到戚弘丁要说什么,一句话就骂了回去,而后加重语气:“无双城主,天下无双!今日落难又算得什么......” 姚九溪已经面露怒色,可戚弘丁目光淡漠,即便心还有万钧豪迈,再也找不回力量,又还有什么可说! 就是这个时候,仙鳅宫外一个声音传来:“戚城主在么?苏景求见。” 戚弘丁对师叔摇了摇头,没有见客的心情。姚九溪飘身宫外,冷冰冰对苏景道:“城主行功疗伤正在要紧时候,有什么事情对我说,说完便请回。” “这几样东西,或对戚城主伤势有益,请姚师兄代为转交。”苏景递上一只木匣,说完转身离开。未等他升上湖面,身后就传来姚九溪的事情:“师弟请留步!” 姚九溪看过匣之物,急匆匆地追了上来,称呼变了、语气变了、神情也变了:“适才言辞不当,师弟万勿见怪,请随我来。” 手捧木匣,姚九溪一边说着,一边把苏景请入仙鳅宫。 见师叔未能拒客,反倒把苏景带入大殿,戚弘丁心意外但不显于面,笑道:“苏师叔去而复返,十足意外。十足欢喜,快请上座。”一句话说完,之前眼颓色一扫而空,外人面前,无双城主总得要撑起个架子。 不等苏景开口,姚九溪就把木匣往戚弘丁身前一摆:“苏师弟带给你的东西,你自己看一看。” 戚弘丁愈发意外了,口仍笑道:“苏师叔太客气了,晚辈又岂敢......”话说到此。他打开了木匣,笑声戛然而止! 木匣不大,两棵‘枣核’,一把绿叶。 精雕成佛陀的枣核。戚弘丁修为不再可眼力尚存,只以目光一扫便知这枣核是什么东西! 金玉菩提。哪里还用再多说什么...... 其一颗来自赤目,苏景生怕戚弘丁的伤势太重一枚不够用,本想把赤目那两颗都要来,可矮子气疯了要拼命,给一颗已经是挖心挖肺,另一颗坚决不拿出来。苏景无奈,只好再找小相柳要一枚。 至于那把绿叶。即便以戚弘丁的见识也不识得。饱蕴参仙炽烈命火精气,至阳无匹;却有暗藏了几分雪莲仙的命元真香,至阴纯透。 人参妖童、雪莲仙子皆为造化神奇,于疗伤、于修行都有天大好处。可是这两道力量各占阳、阴两极,绝难调和一处,唯独木匣这把绿叶,命火命元交融、纯阳至阴协调......世上根本就不应该有这种叶子! 的确不该有。若非那‘卅枯’大妖把参莲二妖强扭一处,人间就不会有参莲子;若非苏景在蓝祈相助下为参莲子重塑经络再锻妖筋。小娃也根本活不了、长不大。 匣的一把叶子,是参莲子的头发,说也奇怪,在小娃头顶上长着的时候它们是头发,被苏景剃掉后就变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灵叶。 不过被剃头的时候,师父面前一向乖巧老实的参莲子真正撒泼了。 小娃护头。 不知是不是先天所缺,参莲子一直头发稀疏,几百年、辛辛苦苦的才攒成一个小小的道髻,他自己珍视无比。以前在天斗山跟着大都督出去打仗时,参莲子宁可挨一刀都不舍得掉一根头发,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师父剃了个干干净净。当时苏景还劝他来着:“我知道离山东麓有一座天香洞府,内有个老姜和尚,回头师父带你去找他,求他的姜汁给你抹脑袋,生发扁方、灵验得很。” 值得一提的是,旁人见小娃变成了秃子好像小和尚都失笑摇头,唯独大圣玦里的小阴褫,不知为何大爱小娃秃头,从洞天窜出来直接盘上了参莲子的头顶。 ...... 看过匣物,戚弘丁沉默片刻,抬头望向苏景。脸上没有了面皮,也就看不出表情,似是在笑,比哭更难过、比怒更狰狞的笑容:“苏师叔是不是太慷慨了些?” 素昧平生,加在一起也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苏景出手便是稀罕宝物!戚弘丁自忖,若移位而处,自己做不来。何况对无双城,无论情分还是本份离山都已尽到。 这份礼物来得太贵重。 “御宝之道莫过四字:物尽其用。”苏景笑呵呵的:“能帮到戚城主就好了。” 如此一份重礼送给今天才初识之人,无论如何苏景逃不过‘败家’之名了。不过苏景不是今天才开始败家的,于他想来‘物尽其用’便是最好!无双城庇佑一方、承天护道,只凭他们以往作为便值得过这只木匣。 戚弘丁不推辞,但也没道谢:“苏师叔、离山剑宗这份人情,我还不起。” 苏景摆了摆手:“不打扰了,戚城主安心疗伤,上面还有一群朋友等我,改日再来拜访。对了,我修习的阳火正法有一门重煅经络的秘法,若戚城主经脉不妥,苏景随时效劳。”说完拱手一礼,站起身来却又不走,微笑着...... 苏景在等,等戚弘丁道谢。 大家又不熟,一下子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听句谢谢也是应该的;可也是因为这份礼物太贵重,一句‘多谢’没有半点用处,所以戚弘丁根本也不打算致谢。 谢于心,不存于口。无双城主存念在心,他以为这个时候虚伪应酬反倒是看轻了苏景,又哪知道小师叔这时候浅薄得要命...... 等了片刻,没等来‘多谢’。苏景的笑容有点僵硬了,讪讪转身、走了。 “苏师叔请留步。”戚弘丁忽又开口。 待苏景止步回头,戚弘丁从木匣拈起一粒金玉菩提:“一把灵叶、一枚金玉菩提足矣,多出一枚请你收回。” 宝贝没人嫌多,但戚弘丁是什么人,已获厚赠之下,岂会再私吞一颗? 但苏景把多出那枚金玉菩提收回时,戚弘丁又看不懂了......看不懂苏景的为人:送宝贝来的时候,轻松从容、全不见他有心疼的模样;可是再收回其一颗金玉菩提时。他欢天喜地啊。 戚弘丁、姚九溪对望一眼,离山小师叔不会算账么?送宝贝时不觉‘花钱’,被还回一件却仿佛‘捡钱’? 当然不是不会算账,只是苏景的账算得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吧。戚弘丁和姚九溪自是能看透这一重,由此他俩也笑了起来。起身相送。 ...... 这次真正一身轻松了,离开大湖重回六两、裘平安等人身旁谈天说地开心异常,祸斗族长霍老大问苏景:“听说你在炼化光明顶,能看一看?” 这又有何不可,苏景带上大群妖怪,说笑着去往光明顶。 自从开始祭炼,光明顶上熊熊火光就再未断过。此刻也不例外,樊翘率领着祸斗、火鸦正结阵施法。 旁的妖精见了这等阳火烈焰,不约而同向后退去,可那些大祸斗反倒踏上前去。霍大嫂的双眼被阳火照耀得分外明亮:“苏老弟,咱们能不能上去转一圈?” 苏景应了声‘诸位请随我来’带上几位大祸斗登上光明顶......不过苏景也没想到,祸斗在光明顶上一番流连,足足耗去了几个时辰。其间几位大祸斗对祭炼办法、行火关键等等事情问个不休。苏景只道他们天性亲火、见火而喜,一一耐心作答。 几人离开光明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霍家夫妇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霍老大转目望向苏景,开门见山:“咱们都祸斗留下,助你炼化这方福地。” 霍大嫂接口:“咱们的妖家赤炼火比不得好兄弟的阳火那么精纯,本来还怕帮不上什么,转了一圈下来才松了口气,原来咱们也能有些用处。” 霍大嫂说得太客气了,岂止‘有些用处’,简直是帮了大忙!有他们出手,祭炼光明顶事半功倍! 祭炼光明顶非得金乌阳火不可,但这并不是说其他火焰全无用处,就以祸斗的赤炼火而言,添以辅助全无问题。 另一重,光明顶重新开始祭炼的这三个甲子,苏景亲自参与的不过前面四十年,其后百多年都由樊翘和一群火行妖主持......樊翘他们祭炼所用,还不是苏景留下来阳火。 就算以后维持这种情形不变,霍老大等人也用苏景真元来施法,可这几头大祸斗全都是玩火的老祖宗,对火焰运用,他们比起樊翘等人强出无数! 这便仿佛同样一块木料、同样一件木匠活,交到大行家手,和由小学徒来做,无论耗时、工技还是将来的成品都会相差天地。 苏景又惊又喜。而惊喜之外,心里还有另一种感觉......自己琢磨着如何去帮无双城主的时候,另有朋友也在想着怎样来帮自己。 这感觉无以言喻,总之惬意、舒畅就对了。 “不会影响你们......” 不等苏景说完,霍老大就摇头笑道:“能影响什么?天斗山屁事没有,在家呆着也不外喝酒、修炼,到你光明顶上动火一样是修炼,说不定还能从你的阳火讨些便宜,何乐不为!” 苏景笑着:“多谢!” 离山小师叔可不像无双城没皮城主那么不懂规矩,一声‘多谢’说的响亮异常。 第四一零章 帽子里的朋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光明顶祭炼绝非朝夕之功,苏景不急在这一时。不管什么事情,至少都要再等几天,待今次离山庆典结束、大群宾客散去后再说。 认真谢过几位大祸斗,苏景与群妖重返前山。 南荒来了大群妖怪,其剥皮国来的力士和仪仗,办完差事都已退出山外,如今跟在苏景身边的,都是曾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凑到一起大呼小叫说笑喧哗,热闹得紧。 唯独一位贵人,头上戴着尖尖的高帽,轻易不会开口,但只要是苏景讲话,他立刻摆出一副认真听讲、不敢错过半字的模样,同时面色陶陶、如闻天籁似的......剥皮妖国国师兼宰相大人,洪灵灵。 他这么与众不同,苏景想看不见他都难,笑道:“洪灵灵,正好有个事情问你。” 洪灵灵立刻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也不管三尸‘戏太过了’的笑声,弓起身子一路小跑来到苏景面前:“侍奉我主、听令我主,主上垂询老奴心有荣光,主上垂询老奴知无不言。” “戏太过了,你不别扭我都别扭了,咱以后好好说话就成。”苏景和三尸一样说辞,笑着转入正题:“这些年里你见过大圣爷么?” 不过随口一问,不料洪灵灵脸色骤变,口斯斯艾艾,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景心稀奇,但面色一沉:“还敢瞒我!” 咕咚一声,洪灵灵竟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吾主明鉴,不是小人故意欺瞒,只因...只因祖宗严令难违啊!洪灵灵忠心可鉴日月,可洪灵灵也一样孝心深重。这忠孝不能两全之时,洪灵灵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讲!”苏景声音森严,心里则啼笑皆非,不知道洪灵灵怎么‘不两全’了。出乎意料的,自己那‘讲’字一喝,居然又十几个声音同时附和...三尸、烈烈儿、阿嫣小母等不少怪物跟着起哄。 更意外的,喊喝未尽,洪灵灵的尖顶帽子忽然掀开,一道黑烟滚滚冒出。 黑烟落地、顷刻化形。竟是苏景收于大圣玦的、最最了不起的那个妖奴:蚀海大圣! 蚀海现身,先一脚把洪灵灵踹倒在地,森森骂道:“不长脑子么?明摆着他诈你!” 苏景又惊又笑,不去理会洪灵灵的欺瞒,直接问蚀海:“你怎么来了?来了又不现身。不提大圣玦,好歹怎也是熟人不是。” 对苏景,蚀海还算客气,笑了笑应道:“我可能得死。万一要是真不成了,死之前总得看看今日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又没那份多余力气跑远路,就让洪灵灵带着我出来转一圈。” 蚀海是挟持着洪灵灵出来游玩的,当今东土人间顶尖修宗做大庆。他当然要来看一看。至于他不见苏景......再怎么说蚀海也是一方大圣,修为远逊天真、可地位与天真平齐,堂堂大圣被一个人间小修收做妖奴,很光彩么?若能不见。蚀海盼着一辈子都别再见到苏景。 蚀海语出惊人,苏景诧异:“可能得死?这话怎么说。” 能不见就不见,但是真要见到了,蚀海也不隐瞒什么:“再回去我就准备归窍了。但我还有一道玄关未能打通。会有凶险。” “几成希望?” 满身妖纹、人身蛇尾的凶狠少年应道:“运气好的话九死一生,那一道玄关打不通。希望不大。” 赤目瞪起红眼睛:“那不是死定了?” 雷动、拈花点头帮腔:“死定了。” 少年猛转头,瞪向三个矮子。妖精大圣,虽只剩一缕残魂可威势犹存,目凶光绽放之时,虐戾气意与嗜杀烈势陡然绽放,摄人心魄!但下一刻他笑了,居然附和三尸之言:“差不多,活命机会的确不大。”说着,他还把尾巴尖甩了甩,拍得地面啪啪响。 苏景追问大圣:“为何不等玄关打通再归窍?急着冒险的缘由何在。” 蚀海有些不耐烦了:“打不通就是打不通,现在打不通,再耗一万年也一样打不通!与其干巴巴的耗时间,还不是冒险一试,不过成算低了些,也不是必死无疑。” 大圣和苏景说话时,旁人都不开口,辈分差得实在太远了。以裘平安的混横、霍老大的直率、小相柳的桀骜、老石头的嬉笑洒脱,尚觉自己没有插口的资格,其他妖精更不必说,唯独三位矮神尊不把蚀海当回事,拈花一手摩挲肚皮,口劝道:“你也别太急了,修行上遇到什么坎子,不妨仔细说一说,人多主意多嘛。” 雷动接口:“不错,说不定咱们能对你指点一二。” “得高人一句指点,胜过你苦修百年啊。”赤目语重心长,要不是蚀海那小子长得太瘆人,赤目就去拍他肩膀了。 无论是自己修行或者求助外力,但凡能有办法蚀海也不会冒险归窍。连大圣都难住的问题,苏景就不去自不量力了。 是以苏景根本不问具体情形,伸手一拍锦绣囊,将一物取到手、递给蚀海:“此物能帮到你么?” 一见苏景取出之物,蚀海脸色变了。 远古时的凶物,面色惊诧时却显得愈发凶残:“你竟还有这等妙品?” 苏景手,金玉菩提。从仙鳅宫省下的那颗金玉菩提。 “能助你打通玄关?”苏景不理蚀海问题,只追问重点。 蚀海目精光闪烁,声音放缓了:“可能有用,但说不好...现在我没把握......”话未说完,金玉菩提已经划出一道小小弧线,自苏景手抛入蚀海掌内。 苏景笑道:“可能有用?那就拿去试试。” 剩下一个枣核,还给小相柳,赤目非得活活气死不可;给赤目的话小相柳怕也不会痛快......此刻蚀海能用到,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始终未开口的小相柳忽然说道:“一枚够么?” 这便是九头蛇的桀骜了,金玉菩提被他视作禁脔,但若能救回一位妖族大圣。哪怕他和这大圣没什么交情,他也会拿出宝贝。 不是巴结强者,只因哪个妖怪不艳羡大圣风采?若能让这幼时幻想过无数次的风采重现人间,小相柳甘心献宝。 蚀海转目望向小相柳,点点头,算是领下了九头蛇的心意:“一枚无用、千颗无用,若有用,一颗便足矣。” 说完,蚀海低下头。开始仔细打量手枣核,片刻后,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是真正笑,声音里满满欢愉。可大蛇凶性使然。他的笑声越开心,笑意戾气便越足!随他欢笑,天空流云飞转,一片片白玉从四面八方疾飞而至。 笑不过五声,万里白云簇拥离山; 笑到第十声,白云变色,尽化铁灰怪云; 第十五声笑。灰云化形、变作一条铁灰巨蛇,正是蚀海大圣真身云相! 而此刻,苏景身前半人半蛇的凶狠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天顶突显异象,离山无数宾客都被惊动。个个抬头望着天空巨蛇云相......云蛇凶威播散四方,催迫得众多修家心惊胆战,但它对离山摆出的绝非敌意态势,正相反的。蛇盘结、绕于离山、护于离山,蚀海大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山、有我朋友;此宗、是我朋友! 响亮大笑又过盏茶,于毫无征兆戛然而止,天空那条巨蛇也突兀崩散,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掌门沈河的密语不知从何处传来,笑问苏景:“洪蛇宰相帽子里那位朋友走了?” 大圣残魂藏在洪灵灵帽子里,瞒得过苏景和众多大妖,却瞒不过离山巅顶高人的洞察,不过未点破罢了,还是那句话:来便来,安分就好。 大圣一来一去,于苏景与身边众妖都是意外之事,但是更让众人意外的,三个浑人矮子一反常态,皆摆出离山祝福之礼,遥对天空,面色虔诚喃喃祷告。 苏景动用耳力,听清楚了......蚀海你可得过关,千万莫糟蹋了那颗金玉菩提。 祷念过后,雷动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来到参莲子面前,给他出主意:“你也可以学一学洪灵灵啊,弄个尖顶帽子戴着,遮住光头,还藏了条蛇。” 这主意实在不高明,参莲子愁眉苦脸:“多谢雷动师叔指点。” 小娃光头上,十六忽忽叫了两声,不知啥意思。 大圣结相,离山上少不了又是一阵躁动,很快苏景又听到师兄贺余的传音,笑着:“好家伙,南荒西海群妖汇聚,又来了位大圣爷,我可都有点分不清这是离山剑宗,还是妖门大派了。” 并无责怪之意,不过是师兄的一句笑话...... 几天过后,离山大聚结束,四方宾客散去,除了几头大祸斗留下来,西、南两域群妖也相继告退,归山的归山、回海的回海。苏景身上还有事情,与掌门人打过招呼后,出山一趟,去往凝翠泊。 参莲子的修行,须得请不听帮忙。 苏景带着大弟子,大弟子顶着小阴褫,六两、小金蟾等几个最最相熟的妖奴追随在后,一起去探望不听。 不听并未进入凝翠泊深处,小师娘留下的守府禁制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妖女不触那个霉头,她就在‘葱姜蒜’三妖的天香府旁结庐,莫看来得时间不长,已经和天香府的三个妖怪混得熟稔了。 天香府三个‘原味’妖怪,以前长久受浅寻庇护,算得小师娘的妖属,奉苏景为少主,得知他来了,赶忙和不听一起迎接出去。 引荐过后,参莲子就忍不住的总去打量姜和尚,心里琢磨着姜汁抹头生发的大事...... 第四一一章 慈悲赤目,正道本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指点参莲子修行事情,小妖女痛快答应,伸手把小娃拉到身旁,还不忘问他:“你头发哪去了?怎么扮成个小和尚了?头还挺圆的。” 参莲子多聪明,立刻脆声回答:“师父说姜大师的灵水玉露抹头能长头发,但之前先得把头剃光。” 姜和尚一听忙不迭点头:“姜汁有的是,有的是。”说着当场行功,从手指尖滴出了满满一瓶递给小娃,不忘嘱咐“很是辛辣,抹头时小心别弄到眼睛里。” 苏景的大徒弟,小妖女心疼得紧,接过瓶子立刻就给小娃涂在脑袋上了,十六喜爱小光头,但恨极了千年老姜的味道,甩着尾巴跑回大圣玦...... 苏景没在凝翠泊逗留太久,坐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临走时对不听道:“刚刚做了刑堂长老,后一阵子会忙,怕是没时间常来凝翠泊。有事便摇铃唤我。” 小妖女不失望,反倒是听说苏景掌管离山刑堂,一副开心样子:“掌管刑堂,岂不是想打谁打谁?掌门可都不敢得罪你了!成了,忙你的事情就好,我这边没事。” 探望过不听,妖奴随苏景一起告辞,但是在离开之前小金蟾忽然一拍额头:“光顾着开心了,有件礼物险些忘记转交。”一边说,一边张口一吐,吐出一只袋子,犹豫了下,还是交到不听手,笑眯眯的:“有人托我给你和苏景带的礼物,给谁都一样了。” 不听打开一看,满满一口袋的黄纸妖符,最少也有两三百张。不过符撰画得歪歪扭扭,难看得要命,符上蕴藏的妖力也稀松平常,做符之人的修持,怕是比着天斗山的剑鸦妖精还远远不如。 苏景好奇,取出一张看了看,问小金蟾:“谁送的?什么符?” “你一用便知。”小金蟾卖关子。不肯直接回答。苏景真元微动,阳火席卷灵符飞灰,下一刻突然一道好听的口哨声响起。 大漠的调子,苍凉豪迈,却不失轻松快活。 苏景和小妖女相顾失笑,听了口哨声哪还不知道,这是大漠仙巴掌那一族妖怪做的符撰。大仙和仙姑爱听他们的哨子,他们落户天斗山后就做一口袋哨子妖符来孝敬。 小金蟾笑道:“那伙子仙人掌乱七八糟。做符就做符吧,不知怎么搞的,还烧出了一场大火来,一个个被烧得屁股冒烟,然后红黑岗鸦裔大吵大闹赶去救火......啧啧,那场面、那股乱劲,你们没见到十足可惜了。” 仙人掌法力低微,做符出错难免,不过他们的心意当真不差了。 小妖女更爱听口哨。是以苏景只取了十张妖符,其他的都给了不听,又嘱咐了参莲子几句,苏景离开凝翠泊。 身边几位妖奴也准备散去了,六两继续去做买卖,裘平安两口子则要带着孩儿们去探望三阿公。 这次离山大庆,天酬地谢楼的重礼送到。但三阿公并未露面,想来贵人事忙、暂时抽不出身。苏景还记得大漠上金扁子与疤面青衣一伙的冲突,不过大家都忙,为了这件事专门跑一趟不太值得,就托大都督两口子代为询问,另外又提醒三阿公小心。 疤面青衣曾说过‘百年之内。天酬地谢楼连根拔起’,此人修为深厚,行事做派也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不可不防。 小金蟾笑了笑:“放心,我会嘱咐外公,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据我所知。以前外公想要把谁连根拔起,可从未没用过一百年那么久。” 离山的大热闹结束了,三尸也不再回去,拈花特意跑到裘平安身边,问:“你看过三阿公之后去哪?” “回西海修行,问这嘎哈?” 拈花又开始摩挲肚皮,问道:“西海里真有‘海灵儿’?” 拈花是天生色鬼,早就晓得海灵儿这种妖怪。只是他在西海的时候从未见过,没想起来这个茬,但这次离山大聚、和西海群妖聊天时听得他们无意提起,拈花立刻上心了。 “有啊。”提起海灵儿裘平安眉飞色舞,但又立刻省起媳妇就在身边,马上变得一本正经:“个个丑八怪,反正我是看不上的!” 同样是妖精,情趣眼光却大相径庭,东土精怪受汉家影响,审美和凡人差不多;南荒妖怪视红绿花花为华美霓裳,不过看女人的眼光也和东土相近;唯独西海的水妖独树一帜,姿色曼妙的海灵儿在他们看来,还不如虾和尚长得好看...... “我见过一个,当得绝色之赞。”苏景随口搭腔,笑道:“怎么,神君想要去西海做海灵儿驸马?” “我的想法是这样,还要请你指点,”拈花一反常态,面色严肃,手也不摸肚皮了,攥了个空心拳头放到口边,轻轻咳嗽一声:“那些妖精当真可怜,游荡于漆黑深海,历尽千辛万苦,只为寻一位夫君,可其绝大多数海灵儿也只能孤老一生,实在可怜得很......既然能帮一帮她们,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说完,稍顿,呼出一口长气:“纵然此行万里迢迢,纵然西海疆域凶险,也只有冒险去闯一闯了。” 三尸一向形影不离,拈花神君有慈悲心愿,雷动与赤目自然追随,前者点头:“正道本色,理当如此。”后者附和:“慈悲之行,功德无量。” 厚脸皮这种事情,得分和谁去比,此刻苏景都不稀得搭腔了,任三尸去得意洋洋...... 三个矮子跟着裘平安一家走了,众人在凝翠泊外分别,苏景独自返回门宗。入山后,他直接去了刑堂所在的律水峰。 离山星峰各有职责,不过除了最适合种养灵草的水灵峰、最适合冶炼的洪锤峰之外,其他星峰职责都随主持长老而变,便是说苏景做了掌刑长老,那以后他的光明顶就是离山刑堂了。 只是光明顶现在烈焰熊熊,是以刑堂仍暂时安置于律水峰,龚长老暂住当年虞长老的滇壶峰打理参剑堂事情。 不过苏景才到律水峰不久,师兄贺余也来了刑堂,微笑道:“那些祸斗大妖还在等你,先料理好祭炼事情,再来刑堂不迟。几位大妖好心相助,让人家久等失礼。” 苏景不矫情,答应一声,飞身赶回光明顶。 也不用再寒暄客套,苏景与霍老大等六位祸斗大妖踏入烈火之,在苏景指点之下,几位大祸斗先后出手...... 祭炼的法术算不得太复杂,关键不过两处,一是火候掌控,另则与阵同伴的火焰呼应配合,六位祸斗个个都是大行家,三天功夫便已掌握关窍,又过十二天他们便掌握熟练。 就是这半月之后,六位大祸斗的控制火焰的本领尽显无疑,光明顶上的火势非但不曾暴涨,反而变得更小了......原先那一道道数十丈开外、几乎要烧到上面星峰的巨大火蛇缩至六丈左右,但火焰颜色从金红色变成几近纯烈的炽白!以前只要靠得稍近便会感觉炙热扑面,如今即便进入光明顶十丈距离,明明能看得到那峰上火焰妖娆,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会如此,不外一个缘由:火尽其用! 这场大火是为了祭炼光明顶,不是要烘烤离山天宗,甚至可以说,光明顶之外的人感受到的每一丝燥热都是炼火的浪费。得霍老大几人相助,峰上烈焰之热被最大程度投入祭炼! 火‘势力’小了,可火焰荡起的光彩却远胜从前,光明顶真就仿若一枚沉落于凡间的太阳......从第十五天起,八百里离山再无昼夜之分! 此间一轮骄阳,明耀离山天宗。 而六位大祸斗入阵,也解脱了一个人:曾经侍剑童子,如今离山真传,看上去比贺余还要再老上一截的白胡子樊翘。 从南荒回来时樊翘已经结成宝瓶身,早就该入世去领悟‘破无量’,却因光明顶祭炼耽搁了三个甲子,如今大祸斗来帮忙,苏景不在时也无需他来主持大局,终于能够继续去修行了。 苏景好大的过意不去,樊翘却全不在意。若非苏景,自己早已死于经络枯萎;若非苏景,他又怎么可能结成宝瓶身!何况老蝎洞府,夺罡得九甲子、宝瓶得廿七甲子寿命,在光明顶耽误才不到二百年,算得什么。 再入修行,樊翘没有片刻停留,先于苏景商量、确定,跟着呈报掌门人,直接下山去做天道领悟了。 苏景又再光明顶逗留了十天,向几位大祸斗告一声罪,也抽身离开了火阵。 正要飞去律水峰,忽然小相柳的声音传来:“耽搁你片刻,有件事情和你说。”说话功夫,小相柳已经来到近前,从金扁子处得来的七头蚺正跟在他身后。 妖蚺苏醒了,但还远远谈不到恢复,只是那一颗头醒来,其余六根颈子上还空空如也,对苏景深深低头,瓮声道:“王七拜见苏老太爷。孩儿听老天爷讲过,多亏苏老太爷转增的金玉菩提,我才能有今日造化......” 苏景懵了:“听谁讲的?” “辈分、血脉以论,我都是他高祖,”相柳插口:“我们相柳一族,称老祖为老天爷。” 苏景老太爷对相柳老天爷点点头,明白了,也不用王七再啰嗦道谢,直接问‘老天爷’:“什么事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一二章 琵琶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七金玉菩提的炼化远未尽全功,但已效果初现,不仅能开口讲话,脑混混沌沌的记忆也尽数清晰,”小相柳伸手指了指一个脑袋的七头蚺,继续道:“由此记起幼时,出生地方的莽池、海眼,我打算去看一看。.” “若真如我想像的样子,说不定会是我修行的大好机缘。”具体缘由小相柳未做解释,只是加重了语气:“不过那样的话,我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 小相柳是来告辞的。 “此行妥当么?我帮你走这一趟?”苏景问。 “天底下哪有妥当的事情,不过也不用到你帮忙,有那份闲工夫,你还是抓紧修行吧,才过第六境,九个甲子全算上也才五百多年可活,万一我回来的晚些,你老死了,那就有趣了。” 苏景哈哈一笑:“或者我让十六随你去?对了,还有天魔宗戚东来,他多半没什么事情做、闲得很,又和你挺投脾气的样子,喊他” 想到憎厌魔尊传人,小相柳从心底到发肤都说不出的别扭,立刻摇头拒绝:“你太照顾我了,敬谢不敏!” 一边说着,两人脚下云驾翻滚,向着离山外飞去,妖蚺王七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跟在他们身后。小相柳离去,虽无必要但苏景还是送了出来,随口闲聊着转眼送出几十里。 小相柳摆了摆手:“成了,回去吧。” 苏景心思周到,不急着走又多问一句:“你要去北方?远不远?” 下山相送便是向北而行,相柳目的所在自然是北方,闻言应道:“远得很了,先过东土、再经漫漫荒野,是极北苦寒地方。” 苏景自锦绣囊摸出一块牌子递向相柳:“行走东土的时候,有此物在身会方便许多。”离山妖属的命牌,上至裘婆婆、年老七等等无量湖大妖,下到离山辖下山岭谷川个个地方的小妖王都配这样一块牌子,以此证明自己与离山有渊源,离山的面子,土同道大都会买。只要妖怪自己不为非作歹或是不走运撞到邪魔修家,凭了这块牌子,在东土畅通无阻。 小相柳一哂:“我又不是妖属。” “不过是个字面意思,带在身上行走时方便就是了。”苏景劝道,可相柳心高气傲依旧摇头:“我受不得‘妖属’这两字,免了。” 刚说到这里,相柳忽然眉头微皱,抬头望向北方,目光犀利! 同个时候苏景也有所察觉,转目相望、沉息敛神,这是戒备之态北方,一道亮金色光芒划破天穹,直向离山而来。 遁光之威压凛冽,距离尚远苏景、小相柳便已觉重重压力加身、催面! 赶路之人全不掩饰自己的霸道威严,这可不是做客之道。 金光来得奇快,几乎呼吸的功夫便从远远天边进入离山范围,不用苏景发问,自有山外巡查弟子迎上,于苏景、相柳前方不远处拦住了金光,执礼问道:“哪一宗前辈莅临离山,还请讲明来意,晚辈也好代为通传门宗。” 金光霸道,但不为难晚辈,来者就此止步。光芒散去,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短须金袍的男子显身,此人声音铿锵、切金断玉般的响亮:“我找苏景,不进山了,请他出来相见,何事见面自知。” 若是平常,巡查弟子多半会应一句‘如此晚辈无法通报,还请阁下示下仙府宝号’,不过苏太师叔此刻就在身后,巡查弟子稍稍犹豫了下,转回头望向苏景。 “苏景便在此处么?”短须金衣目光不错,早已注意到苏景、相柳两人,青年才俊神光内敛,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不俗,加之巡山弟子此刻回望,金衣人心已然有数。 问过一句,短须金衣不再理会巡查弟子,闪身来到苏景面前不过他的目光在苏景和相柳之间来回巡梭,不用问了,分不出哪一个才是苏景。 “阁下何人?”苏景微笑开口。 短须金衣面色森冷,不答反问:“哪一个是苏景。”语气不善,目光隐透敌意,苏景不废话,手掂量着‘离山妖属’的牌子,微笑之向后退开一步,把小相柳留在了前面。 故技重施,早都熟练了的套路,小相柳神情不变,冷声再问:“阁下何人?” “天魔宗,南天魔王査路。”短须金衣报名了。苏景闻言追问了句:“阁下和搔、戚东来如何称呼?” 提起戚东来,即便天魔宗同门也面露厌恶之色,不过还是答道:“戚东来唤我做师叔。”随即他转回正题,双目直视小相柳:“曰前天元道士去往空来山,说是受你所托,送回剑魔传承,天魔宗欠你一份人情,是以魔君命我来见你一面。” 原来不是敌人,不用坑人了苏景满心轻松,但现在肯定也不能把身份换回去,就站在相柳身后听着。 单以气度而论,冷冰冰的相柳比着小师叔更像小师叔,淡然道:“搔、戚东来赠我岐鸣子传承,我还你们剑魔衣钵,两不相欠,也谈不到什么人情,若只为此事而来,南天魔王这就请回吧。若非谢不可,回去谢你们的憎厌魔传人就是。” “就算戚东来送你一座天宫,那也是你们私下交谊,我管不着。但你送剑魔衣钵归宗,便是天魔宗的人情,少废话了。拿去。”查路自袖摸出一枚七寸长的小琵琶:“魔君命我将此物与你。弹响琵琶,魔君会为离山出手一次。” 与木铃铛相若,琵琶有传讯之效,但琵琶本身也蕴藏凶猛威力,四弦齐震音魔杀敌。 除了憎厌魔这个另类之外,其余诸魔皆骄傲无匹,不肯受制于人、更不肯平白领人恩惠,魔君收到苏景送来的礼物必有所偿。 留下琵琶后,查路转身就走:“早些弹响它,天魔弟子不喜欢欠情太久。”言罢金光遁起,驾着烈烈凶威转眼消失不见。 小相柳转手把琵琶扔给了苏景,后者又想递还给他:“我用不到、离山更不会用,你要远行,正好带着防身。” “我有自己的琵琶,别人的用不惯。”相柳接下‘毗摩质多罗’传承,九样宝物倒是也有一件小琵琶,摆手不再接回天魔宗的谢礼,稍顿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笑意:“蚩秀、戚东来、查路有机会再糊弄一次魔君,那可就是大圆满了。” 小弟子、大徒弟、师叔天魔宗一大家子高人个个分不清相柳苏景,这种事不能细想,仔细一琢磨苏景也笑了。 再没有啰嗦,就在笑意之小相柳云驾冲腾,不急不缓地向北而去。或许是被天魔宗的琵琶勾起了兴致,飞渡之相柳取出了自己的阿修罗琴,铮铮弹动其音如双玉互击,响亮、清澈。 相柳没学过琵琶,但他炼化了这件宝物,自然也就会弹了。 九头蛇凶姓深重,阿修罗本为恶物,他的曲子铿锵、满满杀伐之意,却也无以言喻的痛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事实本就如此,只盼着朋友安好,再相见时能另有一番大成就、大风采! 小相柳身形消失天边,苏景返回离山。 光明顶祭炼现有大祸斗主持,全不用苏景艹心什么,径直去了律水峰刑堂。 刑堂之内,白羽成正在打理笔仙递上来的书报,见苏景来了白羽成站起身来,执礼:“拜见苏长老。” 离山不讲尊卑,但分长幼,尤其律水峰上,该讲的规矩一定要讲,离山立宗三千余年,唯有刑堂当得‘一丝不苟’这四字。 苏景点点头:“怎样?” “没什么大事,弟子足以应付了。”行礼过后白羽成的神情轻松下来:“相柳前辈去北方了?” 相柳不是离山妖属,他下山无需向谁报备,自也不会惊动任何人,苏景稍显纳闷:“你怎知道他离开?” “昨天他来找我,要去了一块‘妖属’牌子,说是去北方路上会方便些。”白羽成应道:“相柳前辈算不得离山妖属,但算得离山的亲近朋友,我请示过贺余师叔祖,赠出了牌子。” 相柳傲是傲、凶是凶,可绝非不懂变通石头心眼,他是猛兽,怎么方便怎么来,吃到嘴里的就是肉,这道理他明白得很。 苏景被气笑了,摇着头无话可说,就坐于刑堂正位大座。 才一落座,面前桌面上笔、墨、纸、砚各自跃出一个小小灵仙,一个个煞有介事,先整肃衣衫,再跪于桌面,齐声道:“属下拜见苏长老,听奉苏长老遣调。” “卷宗。尽数调于我看。”苏景传令:“立宗之曰起,所有刑堂行断事情卷宗。” 四个小仙灵对望了一眼,笔灵摸着下颌上好像毛笔尖似的胡须:“这会很多,苏长老都要看?” “立宗三千余年,肯定少不了。”苏景笑着点头:“多也无妨,都要看。” 苏长老说什么便是什么,四个小仙灵再不多问,驾起白鸟忙碌开来,一道道久已尘封的大卷被取来,呈于桌案 不过桌上,永远只有一封卷宗,苏景看完一卷,仙灵们立刻再换上新一卷。 (未完待续)q 第四一三章 刑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做甩手小师叔的时候无所谓的,如今做了刑堂长老,苏景就要了解、熟记以往有关这道职责的一切。 刑堂都理断过什么‘案子’;每一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一位触律弟子的理由苦衷;这些案子前几人长老如何落下刑罚、怎样处理;还有那些‘循例’,所有‘法外开恩’的经过......不管谁做刑堂长老都少不了‘掌刑落罚’,苏景自也不会例外,所以他得学习所有这些事情。 少不了的,将来他会遇到和以往相似的犯律违例,眼前卷每一案都可能会助他做好这个刑堂长老,哪怕遇不到也无妨,今日所做只有补益不存坏处。 积累了三千多年的卷宗,何其繁杂,但苏景不怕...不怕麻烦,只怕事情做不好。 一直以来苏景都是这样,不做便罢,可一旦要去做,就非得皆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为止。 他的雄心壮志不在于‘我要做得比龚正、比贺余师兄、比以前历位刑堂长老都强’,苏景只是要做到自己的最好吧。做事如此,修行如此,做人也如此。他不糊弄。糊弄得旁人糊弄不来自己,就算能糊弄了自己,也糊弄不了天! 所幸随着修行精进,脑力心力精力也都突飞猛进,再加上智慧花开,他学得快看得更快,若他还是肉眼凡胎,怕是不等把卷宗都看完就先老死了。 看卷宗的时候,苏景总忍不住吸溜凉气,好多刑堂查处的旧例,差不多的事他都干过啊。 由此可见,龚长老真不称职,都没罚过我...... 律水峰上,苏景枯坐揽卷,这天正午时分正看得入神,忽闻峰上常设的‘刑鼓’咚咚震响!这是有弟子触犯离山律被笔仙抓住、待到刑堂问罪之鼓。 苏景精神一振,新官上任开张大吉!随即又觉得有弟子犯禁。自己这么高兴实在说不过去,咳嗽了一声沉下脸色。 鼓响九声,寓意九位师祖当头对犯错弟子当头喝断,随即一位笔仙坐在白鸟上飞入刑堂,笔仙身后跟了个少年,外门弟子服色。 犯错之人垂头丧气,入离山修行以来头一遭踏上飘渺星峰。以前可从未想到过竟会是刑堂律水峰。走进刑堂后,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刑堂原来这么小。比起凡间的县衙公堂也差不多,陈设更要简单的,不见衙役站班也没有县丞小案,只是墙壁两侧、各倚墙而立八根刑棍,看上去也和凡间衙门的水火棍相若。 再向前看,掌刑长老与掌刑大弟子一在上首正坐、面无表情低头浏览卷宗;另一侧坐下首,冷冷向他望来、 犯错弟子心里打了个突,急忙就要叩拜行礼,不料还不等他施礼突然就觉得周身一紧...左侧墙边。距他最近的一根刑棍突兀化身凶恶巨灵,晃手间铁链哗哗乱响,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巨灵森然开口:“在外面不绑你,是为让你在师兄弟间留个脸面,来到这里再不绑你,怕你不晓得此间为何处。” 铁索蕴藏玄法。一绑上来犯错弟子力气尽失,随即铁索绷紧,箍得他几欲窒息。但事情未完,掌索巨灵之后,右墙边第一根刑棍同样化身巨灵,巨掌在他肩头一搭:“跪。” 完全无以抗拒。犯错弟子跪倒在地。绝非普通跪倒,肩头巨掌力量源源涌来,他骨头被压得喀喀作响,身体蜷缩到无以复加,全身骨骼都被挤压到再不存一丝空隙,已到崩溃边缘,如掌跪巨灵手上哪怕再加三两力道。犯错弟子必会身骨寸断! 捆了、跪好,另外十四根刑棍也化身巨灵,分列大堂两旁,有人手捧九祖戒训铁卷,有人怀抱可打掌门的刑律金鞭等等,所持不一寓意不一,但每一位刑堂巨灵都面目森冷,齐齐注视犯错弟子。 这个时候白羽成站起身走上几步,侍立于刑堂长老案前,转目望向苏景。 苏景合上了卷宗,抬眼去看犯错弟子。 白羽成轻轻开口:“刑堂升讯。” 话音落下,犯错弟子只觉身周霍然开朗,面前景色骤变,大堂不见了,而身上枷锁仍在、身内骨骼巨痛犹存。 犯错弟子所跪之处不再是刑堂,换而孤峰绝崖、巅顶处不过两尺方圆,四下里深不见底万仞黑渊,罡风凛冽,吹得他身形摇晃。十六位掌刑巨力依旧列做两排,但悬浮天空层层站高,掌刑长老端坐高天鸟瞰罪人! 故弄玄虚? 确是。不过并非现在,平日里空旷明亮的刑堂才是故弄玄虚,才是法术加持下的布景...... 此刻的孤崖玄天,真真正正的刑堂!律水峰,是被离山师祖炼化做飘渺星峰后才取的名字,这座山峰本名独天角。 苏景高高在上,不开口,白羽成代为讯问:“下跪何人。” 不用犯错弟子回答,带他来的笔仙就高声应道:“启禀苏长老,下跪弟子名唤钟柠西,镌天第九崖修行。入山十一年,修习天璇黎冰法度,正做第三境如是修行。钟柠西资质不错,进境不满,得樊长老赏识,本拟三月之后收入洪泽峰擢升内门弟子,怎料此子狼子野心!大好机遇摆在面前却惘然不顾,于一个时辰前犯下大罪!” 笔仙回话不是单单报上名字就完事的,还会将弟子大概履历、将来前途做大概交代。 苏景眯了下眼睛。 白羽成语气严厉:“钟柠西所犯何律?” “此子贪心不足,犯下‘擅越’大罪!今日我巡山至镌天第九崖......”所谓擅越指的是‘擅自做主、擅越雷池’之罪,说穿了,就是违背了师长命令,可大可小的罪过,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 笔灵话未说完,白羽成忽然打断:“让他自己说。” 笔灵立刻收声,胯下白鸟收拢翅膀向后退开。同时一位刑堂巨灵将手捧着的镜子猛地一举,招贤钟柠西,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桎梏突兀消散,骨头不疼了、呼吸畅快了,可又有寒冷袭来......从未这么冷过,冷得堂堂离山弟子想哭! 无以言喻之冷,无以言喻的恐惧,甚至钟柠西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害怕,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恐惧源自何处了:他看见了自己......身体仍跪在那孤峰上,被罡风吹得摇晃不已。 苏景眼则是另一番情形:掌镜巨灵将手镜子一照,一道淡淡白雾从钟柠西天飞出,白雾有形、明明白白就是犯错弟子的模样,摇摇晃晃着,被摄入灵镜。 宝镜摄了钟柠西的魂魄! 不过是三境小修,魂魄被抽离身体,怎么可能不冷,怎么可能不恐惧。但镜子神奇,摄魂后还能保他活命,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镜魂魄瑟瑟发抖,掌镜巨灵厉声叱喝:“讲!你所犯何错!” 镜法度再起,自有辨识之法,只要犯错弟子口有一字虚言便会身受噬魂之苦。其实不用再加持什么法度,钟柠西已濒崩溃。离魂后的恐惧是天性本能,根本无法抗拒,哪里还敢欺瞒,颤声说出自己所犯禁律。魂魄声音从镜飘出,仿若蚊呐细不可闻。 掌镜巨灵,叱喝:“大声讲,敢犯禁还怕说么?” 镜钟柠西脸色苍白,拼力大喊,可是声若蚊呐是因魂魄出声之故,就算他皆尽全力又能再大出多少,巨灵勃然大怒,全不分青红皂白,喝骂:“死不悔改的东西,故意违抗本尊训令么,大声、再大声!” ‘哇’地一声,钟柠西再抑制不住恐惧,大哭出声,声嘶力竭喊出自己所犯过错。 苏景早在第一遍时就听清他的话了,面色冷漠依旧,但目精光闪烁。并非愤怒,而是......有些哭笑不得,下面那孩子犯的错,说穿了不过四个字:私自练剑。 离山弟子人人习剑不假,但有些资质好、将来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弟子,长辈会故意不许他们习剑:一是过早习剑会影响修行,前三境分别要铸就身基、心基和灵基,至关重要;另则是习剑与修法不同,前面若养成些半吊子的习惯,会大大影响将来对剑术的领悟。 这个钟柠西便是被长辈禁制习剑之例。其实将来他被樊长老收入门下,自有上乘剑法传授,可是少年人心思躁动,又真正爱剑,忍不住偷偷练了,结果被巡宗笔仙抓了个正着......不过说破了大天,他犯得又是个多重的罪啊,了不得教训几句也就是了,都无须把他带来刑堂。 刑堂暗藏诸般法度,便如苏景现在所处、所见,而这些法度不是白来的,每次发动时都须得大把灵石来提供元力。甚至可以说,显出独天角本相、催动刑灵动法所耗力量,对于修行门宗而言,远比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更重要。 便仿佛用道家大修的真火去蒸馒头,完全都是划不来的事情。 钟柠西大哭之后,掌镜巨灵面色轻蔑,但未在相逼。 白羽成再问:“剑从何来,所修剑法从何而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一四章 两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半年前弟子下山省亲,帮了一位同道散修,剑与剑法皆为其所赠,弟子真心爱剑,回山时一时心智蒙昧,瞒报此事,可是......” 白羽成哪去理会他的‘可是’,转目望向白鸟笔仙,后者会意:“罪据下官已然收没,这便呈堂。”说着,小小笔仙手捧一剑、一简,交予白羽成。 白羽成稍作审视,恭恭敬敬将两件东西摆放在苏景案上,跟着他转回头望向镜里钟柠西,冷笑:“只为这种剑、这等剑法,你便违背长辈嘱托、违犯离山禁律?” 这个时候钟柠西已经收敛了哭声,尽力镇定着,可孤苦伶仃一魂魄,再如何努力说话时依旧声音发颤:“弟子修完了功课,心升了猎奇念头,所以...求白师叔、苏长老......” 不等话说完,就被白羽成一身冷笑打断了:“求?不用求了。离山刑律,条条明白,你违背长辈嘱托,擅越之罪清楚,断决在此:镌天石崖第九峰,外门弟子钟柠西忤逆抗命,无可赦,以儆效尤!” 无可赦,便是灭身碎魂、连再入轮回都转生为人都没机会的重重刑罚。 钟柠西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不过私自练剑罢了,又怎么可能遭来灭顶之灾啊。哭喊、哀求,望向苏景嘶声大呼‘弟子知错了,求长老开恩......’。 苏景却不吱声,静静看他片刻,转回头对白羽成微一点头。 罚得太重,苏景却同意了,只因他心里多出一个疑问:白羽成。 白羽成是龚长老高徒,性情与师父颇有几分形似之处,皮相冷漠但骨子里分长幼重规矩,对长辈从不会越礼,更因真页山城的事情对苏景心存感激。一直以来皆如此的白羽成,今天在刑堂却越俎代庖。案子虽不大,可他连审带办把所有事情都包办了,甚至最后落刑大事都未去问苏景一声......这也太妄自尊大了些。 如此反常情形,以苏景的心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是以苏景不出声,不过在他手也瞧瞧捏了一道真火,唱戏一切好说,如果掌刑巨灵真要把钟柠西打得魂飞魄散。苏景就非得制止不可了。 钟柠西呼号求饶不过两三声,忽见一向好脾气笑嘻嘻的苏太师叔竟也点头同意落刑。一下子入坠冰窖,一颗心直直向下沉去。 白羽成叱喝:“行刑!” 一个巨灵跃落孤峰,抬起一脚将钟柠西的身体踢落悬崖!而镜内钟柠西的魂魄只觉巨痛袭来,眼前陡然炸起万道强光,随即万事不知,意识崩散......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眉心一阵刺痛,钟柠西一惊而醒! 还未死么?张开眼睛,只见一只白鸟正狠啄自己的眉心。鸟背上的小小笔仙满脸憎恶:“大胆罪徒,进了刑堂还敢神飞天外幻想发呆,本官看你是当真不知悔改了!非得办你个‘无可赦’之刑不行!” 钟柠西忙不迭站好身体,左右打量...空荡荡的刑堂,十六根刑棍分倚两侧墙壁,苏长老正低头翻看卷宗,掌刑弟子白羽成坐于偏位。正举目向他冷冷望来。 自己才刚刚踏入刑堂大门。 那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惧生幻?思及过往,回忆魂魄离体的无边苦寒、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踢入无底深渊的孤苦无助,钟柠西心底阵阵发紧、额角冷汗渗出。 皆为幻?皆为幻!自己还活着,才刚踏入刑堂大门一步,之前事情不是幻象是什么......可还不等他为‘再世为人’喜悦开心。左首掌索巨灵显身,手铁索晃动;右首掌跪巨灵也大步踏来,巨掌举起向他肩头按下;其他诸位巨灵也相继显身,尤其那位掌镜刑灵面目尤其森冷。 之前‘梦魇’卷土重来! 就在此刻,掌刑弟子白羽成忽然开口:“慢。” 一字落下,刑堂涌动的腾腾杀意立刻散去,长棍归墙。大堂又复庄严安静。只有白羽成的声音轻轻回荡:“先说一说,罪徒何人,所犯何律。” 讯问的过程简单且平静,白羽成问,钟柠西答,苏景一言不发,桌案上笔墨纸砚四灵奋笔疾书,书记刑堂上每一字每一句...... 白羽成为掌刑弟子多年,身上早就养出了威严气势;苏景更不必说,修行四百年,大妖、魔徒、邪修、甚至大圣归仙他都狠狠打过,多少次生死恶战,让他肃容时身周气意氤氲:如剑半鞘,锋锐隐隐将现未现...危险之人,端坐高位。 刑堂肃穆。 任哪一个离山弟子踏入其间都会心生敬畏,何况犯错之人。 相比之前梦魇,此刻的平静刑堂何异仙境。可钟柠西却不觉丁点轻松...正相反的,就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梦魇,让他心更添敬畏。不知是不是真被吓到了所以疑神疑鬼,钟柠西总觉得眼前这份平静,似是酝酿着什么。 不长时间,事情经过问得清楚明白,白鸟笔仙呈上长剑、玉简,白羽成扫过一眼,重新望向罪徒:“钟柠西,你犯下‘擅越’之罪,可还有话说?” 钟柠西低声道:“弟子之罪...弟子认罪。” 白羽成‘嗯’了一声:“既然认罪,便是心甘情愿领受刑罚了?” “是。”钟柠西心忐忑,怕,真的怕......却做梦也未曾想到的,白羽成点点头:“那就好,你回去吧。今日刑堂经历,望你能牢记在心,以后永做警醒。” 钟柠西还道自己听错了,愣了愣,这便回去了?知错了、知罪了就可以回去、不用受丁点责罚? 白羽成则望向白鸟笔仙:“事已了断。送钟师侄回去镌天石崖吧。”说完,他又对钟柠西笑了笑,又加重语气,叮嘱:“引以为戒,千万记得。” 梦魇至深恐惧的经历,真正刑堂上的平静安宁; 梦魇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真正刑堂上,居然只有一句‘以后要引以为戒’。别无责罚; 梦魇那个白羽成几近恶魔化身、凶恶狠辣铁面无情,真正刑堂上,掌刑弟子最后一声唤他‘钟师侄’、还有一笑亲切。 两下里的相差,如阎罗殿到云霄宫,钟柠西如坠梦......忽然,一个苍老声音传入耳:“你可是奇怪,为何没有刑罚?” 说话。贺余自外走入刑堂,来到钟柠西身旁。 于普通弟子而言。已经踏入‘大逍遥问’的贺余,无疑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何曾会站到身前来讲话?钟柠西也不知该喜或该惊,口称‘拜见太师叔’急忙就要施礼, “你跪得够多了,今天无需再跪。”贺余拂袖止住了钟柠西施礼。 把钟柠西押解来刑堂的那个白鸟笔仙立刻大声相应:“待会属下传贺长老谕令于全宗,今日镌天第九崖弟子钟柠西,见长辈无需跪拜行礼。” 长辈随口一句,白鸟笔仙煞有介事。贺余一笑。他是龚正的前任、真正老资格的刑堂主事,早都习惯了笔仙做派,望着钟柠西,口说话转会前题:“不责罚你的缘由再简单不过:已经责罚过了。铁索勒身之痛,强按压骨之苦,抽魂夺身之煎熬,还有死过一回的滋味......” 钟柠西这才明白。面色里惊讶、恐惧和迷茫糅合一起,复杂异常:“刚才、刚才是真的?” “真的。只差让你真正魂飞魄散。”贺余揭穿了‘戏法’,再开口时放慢了语:“离山不禁言,你心有话随时可以说,哪怕是对长辈不满、对师父嘱托心存怀疑。你入山时就应该被告知了,刑堂除了主掌律例刑罚事情。另外还有一道执掌:开听于所有离山弟子。无论是谁,若有事情和师父说不通,都可来刑堂相询,自会有人帮你分清曲直、辨明真相。” “可是,”贺余又把话锋一转,声音略显严厉了:“事情未分辨明白之前,即便你满腹怨恨、即便你心天大怀疑。也不可违背师长嘱托...如此,不外一个缘由:修行天地浩渺无边、修行路途漫长遥远,许多事情你看不到。” 还不说话的娃娃,从地上抓了脏东西往口塞,或事捡了碎瓦锈铁之类危险之物抱在怀里玩,大人制止时小娃会哭闹不甘......因为他不懂事。于浩渺的修行世界,刚刚入门修行十余年的离山少年,又和凡间牙牙学语的小囝囝有什么区别。 “你犯的错不值一提,没什么可惩罚的。但有两重关键,一在你,你得记住、以后都牢牢记得今日你犯错了。记住这次错,才能在下次不再犯错;另一在‘错’,错就是错,‘错’之一字本无大小之分,小错大错皆为错!不经意、以为无需计较的小错一样也会害死人、害死别人。就是因为这两重关键,才会有那第一堂问刑。” 贺余的话说完了,这一堂刑讯问供也告终了。 钟柠西冷汗淋漓,被白鸟笔仙带走了,离开时笔仙还不忘严声道:“钟柠西,下次再来,可就不会今天这么轻松痛快了!还有,别说本官没提醒你,若不想再来刑堂,今日经历种种,不许你讲出半字!前后两堂问讯是咱们刑堂对付初犯错弟子的拿手好戏之一,泄露出去,以后便不灵了......” “多嘴!”白羽成遥遥叱喝笔仙,爱写的家伙大半也都爱说,的确是多嘴。 贺余则望向苏景:“你怎么想?” “肯定是赔了,”苏景把师兄请上上座,实话实说:“再就是我觉得稍有点过。还有...”苏景笑了:“若我是钟柠西,多半不吃这一套。” 贺余也笑了:“讲话这么实在,你真是苏景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一五章 值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赔了’指的是元力消耗,其他统统不论,只说掌镜刑灵发动抽魂夺魄的神通......若是把宝镜给了白羽成,他动用这样一道神通,怕是会被一下子抽干所有真元。 刑灵是活的,但他们不会修炼,他们的力量来源仅在灵石。 灵石又是什么?能够存储修家真元的石头。比起普通石头神奇许多,算得天地造化,可再如何了不起,它也仅仅是石头,这世上有会修炼的石头么?它藏储的真元,还不是来自离山高人以自己的修持注入其的。 再说过刚刚的刑罚,钟柠西是个有前途的弟子,否则也不会被樊长老看重、得到擢升内门弟子的机会,不过他的资质绝非惊才绝艳,若运气足够好或许能修成宝瓶身,可绝对到不了今日白羽成的成就。 白羽成现在也宝瓶身,但是同样的境界,修持会天差地远!何况白羽成以后还有望继续精进,破无量、养元神、甚至化三清;而钟柠西至多、至高、止步于宝瓶身。 简直在明白不过的一笔账了,一匹只值五两银子的马,却花十两银子为它看病?为了一个钟柠西,浪费偌大灵元来施展法术,实实在在不值得!苏景只说‘赔了’,没说离山‘败家’已经是特别客气了。 至于‘稍有点过’,说的则是钟柠西所犯过错......这才多大点事啊,连禁忌之术都练了的苏景真心不觉得:钟柠西偷偷练了一套稀松剑法。值得如此‘连骂带吓唬’的?了不起说他几句也就是了。 贺余伸手一引,将偏位上的椅子拉到自己面前,示意苏景来坐。 待苏景落座,贺余开口,话题有些无端:“师弟当知,修行之苦,苦得不止自己。” 苏景反问:“师兄指的是?” “血脉亲人。” 谁也不是石头缝跳出来的,谁都有父母亲人。苏景是爷爷离世后才踏入修行,像他这样的情形少之又少,绝大部分都是在幼年时被前辈发觉天资不错。征得大人同意后带入山门。 苏景修行之后再无亲人会来牵挂,可他当年见过白羽成的父母对孩儿的想念,所以他全能明白贺余所指,点了点头。 “那些爹娘把孩儿送到离山。所盼的自然是孩子能安好,能长寿,能活得比他们更长久,能过得更有乐趣,能看到更多漂亮景色;而那些父母信的,则是离山里的神仙...信的是你,是我,是沈河,是我们这些离山剑宗的高位长辈。” 贺余微笑着,说话时自然而然想到自己的爹娘:“人间信义。莫过托妻献子。他们舍得把孩儿交给我们。固然有为了孩儿着想的缘由,但是你我又怎敢辜负了他们?” “离山弟子分作记名、外门、内门、真传等种种,陆九祖早在三千年前就说过,这只是资质差别,而非身份不同。无论哪个。只要在离山修行便是离山门徒。真传也好,记名也罢,都是父母的孩儿,都是离山孩儿。” “他们犯了错。你我便要救他们,在所不惜。便说钟柠西,他练了半吊子的剑法,会影响将来习剑;而离山真法,高处里都与剑相关,练不好剑就会影响修行。若因此钟柠西未能达到他能达到的最高境界......离山便愧对了他父母的信任。” “离山弟子维护离山,可离山何尝不是要维护弟子,教他们、帮他们达到自己的至高境界,这才是离山的‘维护’,是离山剑宗对弟子的道义所在,离山剑宗对弟子亲人的职责所在。” 说到这里,贺余稍稍停顿,容苏景琢磨片刻,贺余又另起话题:“师弟当知,修行是逆天之事。你我的寿数、真元、力量,所有因修行而来的一切,归根结底皆夺之于天。” “我如你这年岁时,有幸登光明顶听八祖讲道,陆角师叔说过一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他老人家问我们:若世上不存修家,天地间会不会再多出千万良田,添出几条大河,多出无数生灵呢?如果真是如此,我辈修家于这天地乾坤而言何异窃贼。” “所以离山剑宗承天护道,匡扶人间。我们已经天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也该我们为乾坤做些事情了。夺于天地、还于乾坤,也唯有如此才是生生不息之道。” “更要紧的是......离山匡时济世、助善扶正,凡人以为我们是好人、把我们当神仙。但我们自己得明白:好事,不过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去帮他们,不是因为你我德行高尚、不是我们仗义仁善,而是因为我们本就欠了他们。” “做好事是分内、是应该、是理所当然。行善尚且如此,又安敢为恶?!” 说到这里,贺余加重了语气:“所以离山长辈始终兢兢业业,不敢让一个弟子出错。长辈教晚辈夺之于天,就更得引他们还于乾坤!只要我们教出一个坏徒弟,便谁连累整座离山、连累九位师祖...愧对世界。” “一个弟子没教好,我们便辜负了他本人、他父母、还有这偌大天地。师弟觉得为了区区一个钟柠西动用多大阵仗赔了、过了,我却以为值得......若非如此,何来今日离山。” “一直以来,除非身有特别事情牵绊,否则刑堂问讯之后,值守长老都会亲自点醒犯错弟子。刚才我对钟柠西说的那番话,以后就要师弟去说了。”说着,贺余笑了起来:“当然,到时候你想说什么都由你自己做主,不必学我。再说我生来嘴笨,讲起道理来也罗里罗嗦、说不清楚。” 花再大的力气,动用再多的手段。高高在上的前辈不惜口舌耐心解释,只要能助他知错、能让他再不犯错,便是值得的。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莫忘了,离山是修行门宗,门宗高人的眼光、认知早已超越凡俗。人间做不来的、或者凡人觉得没必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会做而且还会做得皆尽全力! 修家之力远胜凡俗,但这力量的体现不止御剑飞仙、移山填海。常人看见的是他们逍遥、他们快活、他们强大凶猛;世人看不见的却是他们执着、他们追求、他们自讨苦吃...... 离山是所有弟子的离山。 离山和睦、离山宁静,又何尝不是因为自九位师祖以下,几乎所有长辈都存了贺余这样的念头。 贺余师兄算不得寡言之人。但是在苏景印象里,他也从未向今天这般长篇大论。 到了现在苏景又怎会不明白,刚刚的刑堂两审,是助钟柠西纠错。也是贺余在借着这个机会来教苏景该如何做好这刑堂的长老。 一番言辞苏景动容,自九位师祖传承下来的‘不能教坏一个离山弟子’苏景更动容。 可是贺余的话未完:“师弟还说,这两审的法子对你没用。你不晓得,若你真犯了错,刑堂也不会动这‘两审’之法。” 话另有含义,苏景微微扬眉:“还请师兄详解。” “四个字:因人而异。对不同性情的弟子,升堂问讯的法子各有不同,当然,不会一个弟子一套问讯法子,那也太夸张了。但刑堂的阵仗。总有百来套的。不管来得是谁,基本都能应付了,一次刑堂走下来、该能保他毕生难忘。这些事情,以后师弟都会慢慢熟悉,我就省些口水、不罗嗦了。” 忍不住的。苏景又次动容......刑堂花样多多,但总不可能来一个犯错弟子,就把这些花样都搬出来、一样一样地去试、看到底哪样管用。 来一个弟子,如何才能选定最合适的问讯和教导的办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只要长老或掌刑弟子了解罪徒的性情。自然就能选出合适办法。 贺余看得出苏景的惊诧,微笑着:“卷宗里都有啊。离山有规矩的,师父要时时校验弟子的性情,从记名到真传,从执事到长老再到我,所有人的性情就记录在卷宗了。” 即便一切都在卷,也不能说谁犯错了再现去调阅,难不成让罪徒在门口先等一会么?至少苏景刚刚未见白羽成去翻卷。 苏景望向白羽成。 后者明白苏景想问什么,应道:“白羽成忝为刑堂弟子,有些功课不敢不做,所有内门弟子的为人、性情,我都是记得的。另外,外门有望被擢升的弟子,我也都会去了解。钟柠西便在此列,我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审他。” 一个刑堂的弟子,就记熟了数百内门弟子。苏景追问:“那龚长老呢?” 提起授业恩师,白羽成面色由衷钦佩:“外门及以上所有离山弟子,来历、修法、性情等等一切,师父都牢记在心。记名弟子他也多有了解,十成十或做不来,但半数总是有的,尤其是那些性情调皮、胆子大的。” 以前从未想到过的。 少言寡语的龚长老,了解离山大半弟子! 龚长老如此,其他各峰各堂的长老对自己的值守自也不会例外。离山长老高高在上,无论门宗内外,走到哪里他们都风采无限,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这‘长老’二字何其沉重,这副担子下面的经营和功课何其繁复! 贺余依旧微笑着:“刑堂长老,了解弟子为人是分内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因为刑堂长老了解宗内各人,所以这一职为重之重,一向都是掌门人最得力的辅助...或者说,刑堂长老其实也是最适合做掌门的。” 好端端的提及掌门,不过贺余很快就把话锋转开:“现在晓得了,长老不好当。不过你已经是刑堂的首脑了,以后有关刑堂所有事情,都拜托师弟、辛苦师弟了。” 言罢,师兄起身:“今天把半辈子的话都说了,自己都嫌自己啰嗦!走了,师弟继续忙吧。” 苏景起身相送,心动念,问道:“我若犯错,刑堂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你这算是未雨绸缪、还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贺余笑而摇头:“提前不能说,否则到时候就不灵了。” 两句话的功夫,贺余走到了刑堂门口,忽然又站住了脚步:“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是龚正在任时来的,对付你的法子应该由他来想,可他始终没能想出来。” 边说边笑,贺余是个老人,老人的笑容开心有趣:“聪明胆大的弟子,他对付得多了;聪明胆大加心细的,他对付过的也不少;聪明胆大心细又脸皮厚的,便不多见了,这种孩子恼人得很。” “聪明胆大心细脸皮厚,外加又有一个高辈分的,龚正从未遇到过,师弟你也就真正棘手了;不过这还不算完...聪明胆大心细脸皮厚辈分高,偏偏还有一个如见宝牌护身,追着长老满山跪的,你让龚正可怎么对付你啊!” “后来我回山了,你出山了,龚正总算松一口气;再后来你又回来了,龚正如临大敌,向我讨教办法......我说:让这小子来当刑堂长老吧,律人先律己,我们管他不如让他自己管自己!”笑声之老人迈步出门,登云而去。 第四一六章 终身大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好管的弟子就让他去做刑堂长老?那离山早就乱套了。师兄最后说的是笑话,苏景也真笑了。 是笑话,但不止于笑话,还是师兄对师弟的隐晦提点:律人先律己,今日苏景已经是刑堂长老,如何自处不会有人过问,可至少要给门人弟子做一个榜样的。 目送贺余离开,白羽成对苏景道:“贺师叔祖和掌门真人都吩咐过,您赶上的第一堂讯问,所有事情都有我来主持,以能让您看清刑堂处事。方才弟子越礼,还请苏师叔祖见谅。” 苏景笑着点点头,归坐原位,继续去做自己的功课了。 本就知道这个刑堂长老不好当,但也当真不曾想到竟会如此麻烦。所幸,苏景不怕麻烦,只怕自己做不好。 其实仔细琢磨,离山掌门是县令大人,刑堂长老便是主掌刑名安治的县丞吧,打从根子上也不见什么区别,县丞想要治理一方长治久安,熟通刑律同时,不也得了解地面、熟知人头...... 贺余离开刑堂,返回如今暂住的九鳞星峰时,掌门真人沈河已经等待良久了。 见贺余回来,沈河迎上前去:“您见过苏师叔了?” 贺余点点头,笑道:“好一番啰嗦,说得口都干了,先后搬出了九师叔、八师叔。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是听进去了。” 沈河真人似是松了口气,神情欣然:“小师叔是真性情,只是略有浮躁。就怕他不喜欢刑堂的差事,若强拗而行,反倒不好了。但他的辈分...也只有贺师叔能开导于他。” “你我都多虑了。他认认真真地去做刑堂长老应该没什么问题。正相反了,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担心他太看重这差事。会耽搁了修行。” 说到这里,贺余摇了摇头,语气略显无奈:“难两全的事情,只盼他能把握清楚吧。” 得了确切消息,沈河不再耽搁,躬身行礼:“辛苦贺师叔了,弟子告退。” 正要走,贺余忽然又问道:“或者...你暂住于此?整日里躲躲藏藏的,不辛苦么?” 沈河闻言苦笑:“早都习惯了。师叔放心,我藏得熟练了。”说着笑着,掌门真人飞走不见...... 差不多就在苏景得贺余指点,了解到刑堂执掌的真意所在时,三位浑人也到了西海深处。 有裘平安指点、再加上虾和尚的卖力帮忙。三尸如愿以偿、找到一头‘海灵儿’。 甫一见面,不如何喜爱女色的赤目便告一惊:“恁地美艳,真正好姿色。” 雷动更沉稳些,微皱眉:“她怎么不施展‘随君如意’,表情也这么古怪。” 那头海灵儿以美丽本相示人,她躲得远远的,神情自卑、怯懦。不敢靠前半步。 拈花最懂女子,对堪称尤物的海灵儿也了解甚多,解释道:“不是她不施展‘随君如意’,而是因为你我三人皆为仙圣。法眼如炬洞穿一切迷幻,她的本事用不到你我身上。”说完,拈花忍无可忍的,打从心肺深处涌起‘咕’的一声闷笑......太好看了。那头海灵儿当真太好看了! 牛皮吹得甚大,哪是什么仙圣。是三个本不应出现在人间的怪物才对,不过因为来历特殊,海灵儿的魅惑法术对他们无用。 平时里,海灵儿性情柔软,便如三尸眼的这一个,查知幻术迷惑不了对方、自己的‘丑陋’本色落于对方眼,她深感自卑不敢靠近。 雷动缓缓点头:“这等美貌、柔弱的女子...本座见了,心也难免动念啊...或者...” “要说,”赤目接口:“咱们三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是,真人之言直指本座之心,以前你我仗剑天地间,终日伏魔忙碌不休,如今也是时候想一想终身大事了。” 三尸各有所好,但并非除了本身嗜好就再无旁的**,想当年赤目还藏过肚兜来着。不过凡间女子与他们而言不过鲜花一季,转眼便会凋零枯萎;女妖自有风情可大都骚媚,玩玩无妨想要真心结伴可就难了,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三个矮子还是一回事;至于山女修,还真没有哪个眼睛瞎了,愿意和三尸结做双修道侣的。 唯独西海的海灵儿,寿命漫长、美丽温婉、贤淑可期,讲究从一而终且自以为丑陋无双...... 拈花咳嗽了一声,对兄弟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收声,微笑着走上前:“前面那位大姑娘还请留步,在下有事相询。” 海灵儿本欲逃走的,自己这一族在海一旦被人看穿本相,轻则满脸憎厌恶言咒骂,即便人家一道妖法打过来也不稀奇,全没想到竟还有人不嫌自己丑陋,会如此客气、微笑着主动来攀谈。海灵儿稍作迟疑:“你有什么事情?” “请问大姑娘,西海敖家碑林落座何方。” 西海碑林岂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地方?海灵儿闻言微微一惊:“西海碑林有鳌家的前辈镇守,方圆千里海床封禁,擅闯之人有去无回。你们......” 拈花淡淡一笑:“姑娘果然是柔善心肠。我们兄弟三人自东土世界,万里迢迢到西海深处,自不是来无事生非的。请你放心,我们早就和鳌渚鳌清约好登门,只是初到贵境,路途不熟,走得迷糊了。” 听他直呼大海高位前辈名姓,海灵儿瞪大了眼睛:“三位仙长是鳌家诸位老祖的朋友?” 三尸做作,相视一笑显得莫测高深,雷动摇了摇头:“以前之见过一次,算不得朋友。” 赤目接口,语气淡漠:“登门拜访,谈一件事情,不过生意往来罢了。” “什么生意?”海灵儿大是好奇,可话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唐突,显得有些尴尬了。 果然,拈花微笑摇头不作回答,转开了话题:“大海茫茫,越走就越糊涂,如果姑娘有暇,能为我们兄弟做一次向导,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只三言两语,但拈花看得清清楚楚。这头海灵儿单纯得很,否则也不敢贸然邀约; 而更要紧的,海灵儿其丑无比,这大海何时也没有过她们被掠走的事情,既然无需警惕自也不知警惕。 但海灵儿还是略显为难。踌躇着说出实情:“带路没问题的,不过你们来自外间,是以不晓得...我们这一族于西海之不太...不太...不太受得别族喜欢,我和你们走在一起,遇到别的妖族怕是会连累你们被讥讽笑话......”越说她的声音就越低。 拈花眯起了眼睛,对海灵儿道:“姑娘莫惊慌,且看那里。”伸手随意向远处一指。随即三尸拔剑,殷天子成阵,接引星力向赤目所指地方打下贲烈一击! 一剑洞穿汪洋,海床也被击出深不见底的巨坑。突兀间的巨力、深窟。万钧海水齐齐涌入深窟,登时牵轰轰巨响,一道恶漩顷刻成形,疯狂而凶猛。 三尸并剑的威力何其了得。海灵儿当真没想到三个矮子竟有这等本事,大吃一惊同时。忙不迭运力稳住身形,以免被漩涡卷走。 三个矮子则如钉子般楔在海底,纹丝不动,拈花的声音朗朗:“有什么前因后果我不问不理,我只知道:姑娘为我等引路、与我等同行,便是在下的朋友了。哪个敢要讥讽于你、哪个敢对吾友不敬,拈花定斩不饶!若整座西海都和你为难,我们三兄弟倾荡此间,屠遍西海又有何妨!” 海灵儿勉强靠着幻术寻找夫君,莫说此刻的单纯少女,就是海灵儿全族,也没谁听过这等铿锵有力的花言巧语,何况他还是当着她的丑陋本相而言。 少女的眼睛亮了,但拈花不容她多说什么,又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了:“另外,也不会让姑娘平白帮忙,找到西海碑林,在下必有酬谢。” 海灵儿赶忙摇头:“无需酬劳,引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平日里本也是在海游弋来寻...寻些开心,以遣无聊的。” 拈花正色摇头:“该谢的一定要谢,姑娘的举手之劳,于我们而言却是雪送炭。不止我们,就算鳌渚鳌清,也会酬谢姑娘。” 海的精灵哪里懂得什么是雪什么是碳,但大概能明白拈花的意思,聊了一会子她也放松许多:“那你会如何谢我?” 说着她笑了。那漂亮样子真就让拈花眼前一亮。 拈花此刻是绝世剑客,傲世高人,渊渟岳峙端立原地,语气里的三分亲切、三分骄傲和三分清淡,把最后一分色迷迷全都遮掩了:“只要姑娘说得出,在下无不应允。” “当真?”两个字,心则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以至尾音都微微颤抖。 露于形迹了,拈花只当没看见:“当真,本座言出法随,姑娘只管放心。” “若是...若是我要的酬谢很贵重...那你、你不给也没关系,但你不可生气。”海灵儿咬着嘴唇,语气认真起来。 拈花微微一笑:“你放心,再重之谢,本座也不会不允,更不会发怒。” 海灵儿眼睛愈发明亮,笑容愈发灿烂,她心里已经想到要什么来酬谢了...哪怕是痴心望向,到时候她也要试一试。 这时候拈花伸手一拍额头,又笑道:“说了这半晌的话,却忘了请教姑娘芳名,当真失礼。”说着,他先报名,又引荐身后两个兄弟。 “我叫海灵依依。”她柔声应道,对面男子有大本领,有狂傲心性,偏有谦谦有礼,让她开心不已。 说完便准备启程了,但海灵依依又临时起意,言辞切切求请三尸稍等她一阵,充其量一两天她就会转回。 三尸自然应允,海灵依依却怕他们不等人,又嘱咐了好阵子才算稍稍放心,展开身法急匆匆离开了......十几个时辰之后,海灵依依返回,一见三尸还在她的脸上由衷欣喜着。 海灵依依不是自己回来的,在她身后还跟了两个海灵儿,少女动了什么样的心思简直再明白不过。 但是海灵依依不敢直说,胡乱扯了个借口:“她们是我妹妹,我须得照看她们,为你们引路远行时就带在身边...三位放心,她们乖得很,绝不会添麻烦。” 待三尸各自点头微笑,海灵依依心忐忑散去,大家就此启程,同时做姐姐的还为三尸引荐两位妹妹:“她是海灵沧沧,三妹海灵笙笙。” 三位矮子心花怒放,皮相却摆得端端正正,彬彬有礼,真正大宗师模样......终身大事,怠慢不得。 第四一七章 剑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美人相伴,其乐融融,三尸行走余海底,昂首、微笑、淡漠、从容且雍容,他们都是大宗师。 高人凑到了一起,尤其当着三位佳人面前,免不了议论一下这世上的其他高人,天下英雄只做口水谈资,灭世神通等闲事耳,就连那新圆旧圆也不过是博友人一笑之辞,言辞之间三位大宗师唯一钦佩的,仅是今日世上风头最最响亮的‘东’‘天’‘剑’‘尊’。 不过非说不可的,这些年里三尸跟着苏景东跑西奔,眼界见识着实不俗,至少比着依依沧沧笙笙强得太多了。 十余天行走下来,大家熟络起来,海灵沧沧问三尸:“你们三人在东土世界,应该很有名望吧?” 少女面色憧憬、崇敬,三人都一样。 雷动、赤目正待傲然点头,不料拈花抢先摇了摇头:“没什么名气的。东土的修行道上,知晓我们的人少之又少。” 海灵依依秀目里诧异流露:“以你们的本领,怎会籍籍无名?我虽无知,但也听得出你们谈吐非凡,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靠剑而活的家伙,有剑足矣了,名气何足道。”提到剑拈花笑了,笑得踏实却开心:“剑客,剑为先。在东土人间,我们的剑比我们三个名气响亮得多了。”说着,他脚下稍稍用力,跃升二尺、拔出了赤目背后的长剑。 轻轻一声剑鸣,在海水飘散开来。 拈花一手握剑,另一手食指指并拢,轻轻抹过剑身.....胳膊太短抹出一尺就抹不动了,不过一尺也足够了,做个势子便成了。拈花依旧笑着:“未能剑生,但求剑埋。先问剑,再以剑问天,不把苍天问得哑口无言,我不罢休的。” 望着抹剑一尺的拈花,海灵依依的眸子亮极了,不料正看剑的拈花忽然把目光一转,对望过来:“看依依姑娘的神情,你也是爱剑之人?” “我......”对望之下。海灵依依的目光一下子乱了,错开、轻声应道:“我喜欢它...可我不懂它。” 拈花手腕轻轻一甩,长剑倒转,剑锋被他捏在手,剑柄递到了海灵依依面前。小胖子大宗师,语气柔和:“它有灵性的,你若喜欢它,它就会喜欢你。你若依靠它,它便会护着你、永不辜负。” 海灵依依小心翼翼,接下了拈花的剑。 剑通人意,落在少女手并未抗拒。又是清清亮亮的一声长鸣,悠扬悦耳、随波远散...... 承影神剑光彩妖娆,海灵依依拿它在手,心底迷乱全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拈花暂时不说话。过去半晌他才轻轻咳嗽一声,海灵依依一惊而醒:“你可成家了么?” 要是东土世界,哪里会有少女如此去问男子,可西海妖精不讲究这些。加之心情迷乱,海灵依依脱口问了出来。少女心机浅薄。拈花却不着痕迹,笑着摇摇头:“四海为家、仗剑杀人之人,哪里顾得上结道侣的事情。” 三位少女海灵笙笙的性情最活泼,闻言笑问:“仗剑杀人?你们经常杀人么” “不杀人,剑有何用?”赤目真人开口了,应道:“该死却不死之人,找出来,杀了他,剑会开心...最要紧的是他真正该死。”正道人物,一定得咬住‘他该死我才杀’这个关键。 此刻海灵依依想到了另一件事,俏脸变得苍白:“你们去西海碑林,莫不是...莫不是要对付鳌家诸位老祖?他们不是恶人。” 拈花接回话题:“依依姑娘多虑了,此去西海碑林是与杀人有关,但并非真的杀人。一笔生意罢了。” 少女海灵沧沧的脑筋转得最快,听出拈花话之意:“你的意思,他们请你们出手,助他们杀人?便是说...你们三个都是‘除湮’?” 除湮是本地说法,指杀手之意。 杀手是古老行当,遍布天下,东土自不必说,南荒、西海这些妖精疆域也有厉害妖物专门做这种事情。 三尸对望一眼,全都笑了起来,赤目眯起眼睛:“刚刚说过的,最关键的是,先要看那人该不该死。若是该死之人,正好又有仇家...正好仇家能出得起价钱...赚一笔又有何妨?” 雷动天尊接口:“其实那些仇家不出价钱,只要是该死之人我们也会杀,可谁会跟酬金过不去,不赚白不赚。” 最最关键的一句,自然由拈花补上,大宗师气度散去,拈花手摸肚皮,一副坏小子的样子,笑嘻嘻:“这可是天大秘密,三位姑娘千万莫泄露出去,要不以后咱们可都没得赚了。” 少女们也笑了:三个有大本领、大追求之人;三个高高在上、气度森严之人;三个身在凶狠血腥的杀手行当、却又心思活泼、有点小小财迷小小市侩之人。 这三大剑客的行事做派,确确实实让人喜欢啊。 拈花自海灵依依手收回承影神剑,口继续说着笑话:“依依姑娘可有什么仇家么?” 他问得是依依,接口搭腔的却是笙笙,笑道:“我们可没有生死仇敌,就算有也请不起你们三位大宗师。” 拈花笑而摇头:“熟人的买卖自然会有折扣,这样吧,杀两个送全家、杀五个送全村,若杀足十个......” 不等说完三个海灵儿已经笑成了一团。 笑声之,海灵依依伸手指向西北:“此去百里,住着一位我族长辈,路过门前我们该去拜访......” 拈花点点头:“理当如此,或者我们随三位姑娘一起?” 海灵笙笙摇头插口:“那位长辈性情孤僻,不肯见外人的,还请三位在此稍等,至多一个时辰我们便回来。” 说完,三个海妖精手拉着手迅游去。 一直离开了几十里,确定她们讲话三尸绝不会听到,海灵儿才告止步,海灵依依双手攥拳、俏脸上满满兴奋,压得住声音却压不住语气的开心:“怎么样怎么样?会不会太好了,好像做梦!” 哪有门宗长辈,不过是三个少女扯个借口跑开密谈。 海灵笙笙也不比姐姐矜持半点,一模一样的高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男子,比做梦还要好!” 少女眼,三尸的本领、气度、为人自不必说了,最最难得的还是他们面对海灵儿本相,非但不存厌恶、反而还隐透赞赏,说笑畅谈轻松惬意,这等快乐从古至今怕也没有那头海灵儿领教过。 海灵沧沧也兴奋,但她比起姐妹想得更多些:“两件事。他们算不得真正的‘除湮’,但也做这一行买卖,和咱们算是同行了,会不会......” 海灵笙笙摇头:“算什么同行,好像你开过张似的。这世上有没杀过人的‘除湮’么?”说着三个丫头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她们是‘除湮’没错,可从未有过主顾,更没做过买卖。 笑了一阵,海灵沧沧说出了第二件事:“莫看他们说得谦逊,但他们在东土多半是大有地位之人,想要他们入赘西海纯粹妄想,真要龙王爷眷顾能成全好事,也得是我们随他们走。” “去东土又有何妨。”一句之后,海灵依依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些:“我倒是想去,就怕...谁知道他们肯不肯带上我们,他们真能看得惯你我的样子么?” 海灵沧沧说道:“带或者不带,是人家说了算,但我们若打定了主意,也得提早有个准备。” 笙笙纳闷:“什么准备?” 海灵沧沧抬手照着妹妹的额头虚拍:“打你个糊涂丫头,将来登岸以后,你打算用这条尾巴走路?跳啊跳?”说话之间,沧沧、依依两个姐姐一前一后,人立海床,一起弹着尾巴在小妹身前跳、跳、跳。 少不得的,三个丫头又笑成了一团。妖精性情活泼开朗,因‘丑陋’而来的自卑不会影响她们自己相处时的开心。 跳着跳着,海灵依依最先动念升法,腰下鳞片层层退却,水波翻卷于长尾,几乎呼吸功夫鱼尾不见,化作一双白皙长腿。 海灵依依低头看了看,问姐妹:“如何?” 笙笙轻轻叹气:“腿难看死了,哪比得长长鱼尾漂亮。”话虽这么说,她也施法,自娘胎带出的本命变化,鱼尾化作双腿。 沧沧也一样觉得腿不如鱼尾巴好看,叹气道:“再幻一条长裙子,把腿挡起来吧。” 三个鱼尾巴海灵儿游走,一个时辰后三个罗裙少女回来,三尸大是开心。 六人重启行程,再前行时,三个少女也总会有意无意问起人间的风土人情,隐隐透出羡慕相望之意......而前路上,裘大都督早都打好前站,大鳌们打醒精神,早就准备好了隆重典仪,要为三尸在少女面前做出天大的排场。以鳌渚笑言‘便是龙王爷重归大海,我们迎驾的排场也不过如此吧’。 三尸在海开心快活,苏景在离山则忙碌非常。 律水峰上埋首卷宗,新才上任的刑堂长老,心不敢丝毫怠慢,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功课。 第四一八章 小怪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乾坤平静。 因弥天台迎取真经而起的离山大聚已经过去半年,慈航法灯尽灭、正气匾额落地、巫祖古树枯萎等等异象预示的噩兆并未降临。 土安好,全然看不出会有什么大难降临,几大天宗能做的也仅仅是心提防、戒备等待。 离山平静。 因‘任夺’入魔陨落的长老空缺得以弥补,掌门指点、长辈帮扶,相关执掌事情都迅转入正规,一切有条不紊。坐镇律水峰的苏景也不例外,稳坐于刑堂首座,一份份卷宗于他手、案上更迭罔替...... 苏景在看、在记,但在凡俗眼光看来,他仅只是翻书吧:厚厚一叠卷宗,解开封绳,一页一页揭过去,洋洋千字眼光一扫便告记牢,用不到呼吸功夫便又是下一页了。 这其间也有些犯错弟子被白鸟笔仙押来刑堂,所犯律例各不相同,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不比之前钟柠西的‘擅越’更严重,身边有白羽成辅助苏景开始真正升讯,而小师叔吓唬人的本领,比起白羽成可要强得太多了。 至于升讯完毕、刑堂长老最后对犯错弟子的点化,小师叔更是‘变化多端’,时而痛心疾首时而震怒雷霆、时候清高飘渺时而朴实诚挚...... 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山年轻一代弟子心,这位辈分高高在上的小师叔祖威望着实不低。这不奇怪,苏景修行到现在不过四百年,时间以论比起内门弟子还多有不如,可是再看看他的成就、他的本领、他的修为,莫说内门弟子,就是离山现在十几位真传又有哪个比得了他。 苏景算不得奇葩,可他屡创奇迹。这便是根由所在了,哪个离山的年轻弟子不盼望自己也能如苏景一般,是以将他立做心榜样...榜样苏景,又怎么可能没有威望。 来自威望之人的劝诫、道理。犯错弟子自然也就更容易接受、更能听得进去。 几个月下来,刑堂规矩,所有事情按部就班。 转眼又再半年过去,刑堂卷宗已经阅读大半,这段时间里被刑堂‘办’过的弟子总有一二十个了,苏长老的脸上也渐渐回复了笑容: 做事情便是如此了,刚开始时什么都不熟悉。不敢行差踏错分毫,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模仿’。模仿前任,尤其是需要降服别人的差事,从神情到手段都须得模仿。苏景板起脸还怕不够,升讯时罪恶天开启一隙,黑狱森然气势透露,分不清他是正宗掌刑还是鬼狱凶官,反正吓人就对了; 但随着功课深入,对自己值守越来越熟悉、渐渐驾轻就熟,自己做事的办法、风格也渐渐显露。苏景永远都是苏景,做了刑堂长老他也还是那个要攀一阶一阶、去看一景一景的开朗青年,心境是开阔的,面上又怎么可能没有笑意?也没有哪条规矩说,主掌刑罚之人就非得铁面肃容。 至此,苏长老的威严也无需扳脸、黑狱气势来托付了。 离山立宗三千余年,有了一位爱说爱笑、年纪轻轻的掌刑长老。 从苏景正是入主刑堂算起。二十个月后他看过了所有卷宗,往时刑堂升讯所有事情都已经了然于胸,至于今日离山弟子的来历、性情、修行等相关种种他也初览过一遍,不可能一下子记清所有人,但心里开始慢慢建立起印象,接下来还是要去磨时间功夫。朝夕难达、只能一点点去加深记忆。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无需苦守于无边卷海了,苏景开始两头忙碌:刑堂无事时返回光明顶,入阵与大祸斗等妖精一起祭炼神峰;所有弟子履历转入玉简随身携带,动火施法时也不会耽误刑堂长老的功课;一旦有弟子犯错被押解刑堂,白羽成会传讯过来,苏景便抽身而去。升堂问审...... 这天里刚刚又教导过一位犯错弟子,贺余又来了律水峰,不过这次还有沈河伴随。 好像没什么事情,只是做师兄的来探望师弟,说说笑笑闲谈了一阵,贺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师弟嫌这长老之位太麻烦,心会有倦怠。不料师弟功课勤奋,是我杞人忧天。” 苏景应道:“师兄谬赞,只是尽我本份罢了。” 随口支应之言,贺余却赞道:“本份这个词用得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份......”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头,又纠正道:“刚说得不对,不能说一人一个本份,应该说一重身份下面就会有一重本份。” 他的话乍一听不着边际,可苏景和师兄接触多多,对他的措辞早都习惯了,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应道:“我有离山弟子的身份,山外行走时承天护道是我的本份;我有刑堂长老的身份,熟通功课掌刑公正是我的本份;我还有八祖真传、光明顶主人的身份,祭炼光明顶让它重升于飘渺星峰之上,这也是我的本份。” “不错。”贺余接口:“但师弟少说了一样,你还有个顶顶要紧的身份,甚至比起离山里的诸多身份要来得更...更早、更大:即便抛开离山不论,你也还是个修家。” 修家的本份又是什么? 修行。 这些话说完,贺余来看苏景的目的再明白不过了,他怕苏景会延误修行。 师兄笑了起来:“当初安排你来做刑堂长老、让你被恁多功课、事务缠绕的人是我和沈河;如今又怕你因为做了这个位子会耽误修行的,还是我和沈河......你心里可别骂人。” 苏景也笑了:“不会,师兄放心,我天天在心赞您来着。”说着,转目望向沈河:“也夸掌门人!” “别!”贺余哈哈大笑,就此转回正题:“下一境的修行有什么打算?” ‘夺罡’铺地、‘冲煞’搭天;第七境‘宝瓶’则是将天地勾连一起,这一境修行不像夺罡冲煞那样凶险,无需去寻找气脉相助,但也须得大把时间来闭关行功。 苏景应道:“修宝瓶不急,我现在还在做第六境修行。” 一句话把大修家说愣了:“第六境?你冲煞不是已经大圆满了么?” “境界已成,修法未辍。”苏景应了八个字。 这八个字源自师父陆角于帛绢上的留言,专指第六境冲煞修行,完成了境界、即便是圆满,在下一境修行开始前仍可不停地炼化天空,让自己的天空更臻完美。 自西海归来后,苏景也一直是这么做的,面上看他埋头功课整个人都被困在了刑堂,但他心神十立......人在外面忙着,几段心神分领阳火各有祭炼: 第一道心神领两成阳火永驻罪恶天,助谛听、迦楼罗炼化内恶鬼,弥天台新送的损煞僧兵也被他投入黑狱。更要紧的还是杀灭邪佛腹的六耳杀猕时、收拢来的那小半座邪庙,想要完全炼化了它可是个漫长个功夫; 第二道心神领一成阳火永驻金风天,除了原有的金风与庚金剑羽,苏景正试着把狐地妖雾引入自己的第二重罡天,不过这件事难得很了,能不能成尚未可知; 第三道心神领着三成阳火,时刻不停焠炼着艳阳天,没什么新玩意投入其,这重罡天看似最单纯,其实却是最有‘前途’的,因骨金乌还大有力量可供挖掘,焠炼时间越长,它便越有灵性、也会越发凶猛! 修行上,苏景的野心一向大得很,既然要看那美丽景色,自然得攀登绝顶,他以为自己的三重罡天还能更好,除非阳寿吃紧或者其他什么不得以的缘由,否则他不急着去冲击宝瓶。 而三重罡天的行功之外,苏景体内还有其他事情:两成阳火缭绕于鬼袍,袍子里还有个影子和尚,魂魄残损回复奇慢;两成阳火以三这三那诀的办法行运,时刻锤炼剑魂屠晚。 平时如此,苏景入阵光明顶时则会将体内所有祭炼减将到三成火候,主要火元都投入光明顶...... 苏景把自己的修行解释给师兄和掌门,饶是他口齿伶俐,也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勉强把事情说明白。 贺余与沈河对望一眼,即便两人都是真正宗师,也没听说过这种大把线头穿插一起仿佛瞎疙瘩似的修炼法门。 贺余咳嗽了一声,本来想劝苏景一句‘切记芜杂不纯的道理,贪多嚼不烂’,可转念一想:五大气窍三重罡天,冲煞冲了一座烈火世界一道老蝎火煞;夺罡夺了摩天宝刹无数年头养下的一道天外纯净罡......这小子是有本钱的,既然都能‘嚼烂’,为什么不去‘贪多’。 是以贺余又咳嗽了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但这句话不说,也实在没有别的话可以拿来说了,又坐了一阵,老师兄领着掌门人告辞了。不过无论如何,苏景对自己的修行心里有数,贺余也就放心了。 飞出律水峰,贺余问沈河:“他的修行,你怎么看?” 沈河稍作犹豫:“要先请贺师叔赦了弟子不敬之罪,我才敢说。” “但说无妨,说什么皆无罪。” “这小怪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一九章 平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个海灵儿惊呆了。 西海碑林、鳌家老祖,身负霸下传承!西海早已不见神龙,昔年龙王的血脉族亲如今大都式微,唯独鳌家固守自封永镇碑林,他们寿命漫长、且从不参与外面的是非争斗,无数年头积攒下来的实力何其雄厚! 随随便便那一头大鳌,别家妖精见了都要认真地喊一声‘老祖’,可这些‘老祖’的族长却对三尸毕恭毕敬,礼数十足。 就连平时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海灵儿,也因与三尸同行而添增尊贵,被鳌家视作上宾......其实三个少女都误会了,大鳌平时极少出游,与海灵儿这一脉素无往来,但鳌家人都知晓曾有一位海灵儿先祖,追随龙王身边出生入死,立下不世功勋。 鳌渚鳌清等人自不会像普通海妖那样浅薄,他们感念海灵儿先祖之德,对海灵依依等人的友善不单单是为了苏景的面子,只是三个少女不晓得罢了。 贵客登门时鳌家摆出的盛大典仪就不必说了,但不是把客人迎接门就算了,接下来整整两百天大排筵宴,海最最出色的舞族、歌族、乐族都被鳌家请来,不提正事只把酒言欢,不如此便不足以向贵宾致敬。 海灵依依见过三尸出剑,见过他们的谈吐与豪迈,但是再经过鳌家的排场后,她还是想不通了...就算是龙王爷回来,鳌家所做也不过如此吧!这三个人来自东土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鳌家排出这等惊人的场面。 惊讶十足。但喜悦却不见了,正相反的,三个少女心开始忐忑了。越相处就越发觉这三个人男子高高在上,配得上么?本就心底自卑的少女没办法不忐忑。 两百天的欢腾大庆过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密谈生意’,其实就是三尸躲进静谧处,鞠躬作揖满口阿谀奉承,使出全身力气去感谢鳌渚鳌清。 鳌渚摇头:“三位是苏先生的同胞兄弟,便是我们鳌家的血亲手足,为手足兄弟做些小事。何足挂齿。” 鳌清则笑道:“我们也不过是跟着摆一摆样子。庆典所有花费都由裘大都督一肩担去了,说起来我们还占便宜了,混了两百天的好热闹、好吃喝,这样算来。我们反倒要谢谢三位。以后再有这等好事。莫忘了继续照顾鳌家。” 有关花费都是裘平安掏钱。这一重三尸不晓得,雷动望向小泥鳅:“原来是你破费了,这怎么话说的。待你修行有成我请你吃饭......” 裘平安摇头,笑嘻嘻:“我天斗山的钱都不够花,哪还管得了你们的事情,这次事情真正的背后大老板是齐喜山千一大东家,宋六两宋大财主。莫谢我,待你们回了东土去齐喜山谢他。” 苏景从来都善待身边人,主上如此,属下自然效仿,三尸要‘行侠仗义,拯救海灵儿于孤苦寂寞之’,大小妖怪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一起都跟着张罗起来。 随即裘平安又把话锋一转:“摆排场什么的都无妨,全当我们自己玩耍,宋老员外那么有钱,做兄弟的花他两个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不明白,海灵儿寻夫于汪洋,只要你们三个点点头,她们自会开开心心随着你们去了,又何必整得这么麻烦。” 拈花又摩挲起肚皮,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别的海灵儿心想的是‘有便好’,但我们身边的海灵儿,心所想非得是‘他最好’不可!这才是快乐之本。咱们兄弟这次琢磨的是终身大事,不能马马虎虎。” 聊了几句,最后又谢了一次鳌家的帮忙,裘平安是自己兄弟,无需道谢,三尸就此告辞,鳌渚又带人送出六百里,这才真正分别,总算忙活完了这一趟。 六个人的行程又复安静了,默默前行。 三个少女眼稍稍显出了些惶恐。于丑陋海灵儿,这几个月的经历无异梦境,如今喧嚣落进,那三个东土男子谈过了‘生意’开始返程,事情也终于到了要真正揭晓时刻。 前后相处,三个少女芳心各有所属,性情活泼的海灵笙笙喜欢大头赤目做事直率;有几分心机的海灵沧沧觉得瘦子雷动沉稳可靠;至于海灵依依,最早接触的就是赤目...... 便如拈花所说,其他的海灵儿是‘有便好’,可她们三个却觉得‘他是最好’,这固然是三尸所愿,可是于三个少女而言,又何尝不是难以割舍滋味、情怀。是以愈发患得患失了。 拈花开口了:“依依。”相处已经,无需再姑娘长姑娘短的称呼了,直呼其名即刻。海灵依依止步,目光柔柔望向拈花。 “初见时便说过,”拈花声音平静:“引路之德我等必有酬谢。拜访过鳌家,你功德圆满,想要什么现在就说吧。” “真能依照前言,要什么你都应允么?”海灵依依声音怯怯的,心里没来由的慌张了。拈花笑容飘渺,说过的话无需重复了,不出声便是默认。 海灵依依鼓不起勇气,唇儿呐呐,却始终没有声音。‘想要你’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事到临头时却说不出口,怕他摇头、更怕他耻笑......海灵儿生来就被别族憎厌,受过无数嘲讽,本来早都习惯了,可眼前的男子不同,海灵依依真的怕他会看轻自己。 可机会只在一线,无论如何,说出口才有机会,好半晌,海灵依依终于聚起力气,低下头望向拈花,不料她正要说出那三个字时,拈花忽然又开口道:“你说出酬谢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能应允:若你在西海之没有太多牵挂,就随我回东土去吧。” 愣了。 少女愣了。 拈花最懂女人心,三个涉世浅浅的海灵儿的心思,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 即知少女心意,又何必非得要她先说出来了? 雷动和赤目可也没想到,憋到了最后,居然是拈花先开口,殊不知这既是拈花神君的君子之风、更是他的高明之处...... “啊!”一声惊喜尖叫,海灵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要我陪你...我们一起回去东土?!” 拈花点点头:“是,我家在东土。” 一起会东土,一起回家。海灵依依双手攥拳,人在海所有从不流泪,所以俏脸上也只有惊喜,用力点头:“好。” 拈花笑了:“那就成了,现在说酬谢事情吧,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什么都不要了,已经要来了。”海灵依依笑,忍不住的笑,本就世上绝色,真正开心欢笑时更美艳无双。 一个如此,两个如此,三个皆如此,六个人配成了三双离开西海,接下来漫长时间,三尸带着漂亮海灵儿,也不回离山找苏景,先是踏遍东土,又复游览南荒,没什么具体目的,玩就是了...... 山岁月,春秋轻贱,苏景做长老、苏景炼罡天、苏景祭炼光明顶,忙忙碌碌两个甲子一晃而过。 一百二十年光阴,几近凡人两世轮回。放在凡世里,会是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可是于修家看来,也仅只是几场草木枯荣罢了。 时间是这世上最最珍贵之物,如此浅显的道理,莫说努力超脱俗世的修家,就连东土人间刚上学堂的娃娃也都懂得。可即便珍贵到千金难换的时间,如果没有‘标记’,也一样会变得轻飘飘的,如风如烟,恍惚百年。 时间的标记,不外两个字:事情。 苏景身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土安好,离山安好,朋友安好,苏景自己也安好。 刑堂无大案、光明顶未升空、影子和尚没醒来、小师娘还在阴间闯荡没有回来; 齐喜山的买卖越做越大,六两时刻谨记好妖奴的本份,每逢离山剑宗庆日都会送来一份重礼,替小祖宗做足脸面; 从齐喜山传来消息,三尸在西海找到了婆姨,每日里吃喝玩乐,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仙逍遥...应该说比神仙还逍遥; 黑风煞常驻天斗山,他不娶亲,但小老鹰生出来十几只,孩儿的娘亲都是当年自剥皮国而来的妖姬; 裘平安住在西海不出来了,那碑林上记载的玄法神奇,越修行就越觉得深奥; 还有小妖女不听,结庐于凝翠泊,自己修行、同时帮苏景教导大弟子,苏景去看过她几次,不听过得安安静静。参莲子得了她的指点,修为再告突飞猛进,可惜修为涨了头发未长,原来姜汁抹头生发的扁方不管用。 至少对参莲子不管用。 噩运未曾降临人间,六耳杀猕不曾起事为祸,就连疤面青衣都‘爽约’了:他曾说百年内要将天酬地谢楼连根拔起,如今百年已过也不见有什么动静,绝代高人说话不算?苏景对他看轻了一重。 苏景已然坐稳了刑堂长老,无需白玉堂再来辅助,早就放他带着媳妇下山,名义上是白羽成入世领悟,具体他是生儿育女还是卿卿我我也没人知道...... 修行至今,从未有过的百年平静,无需生死冲杀也不用咬牙苦战,忙碌却充实,苏景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这样很好,他喜欢。 第四二零章 尸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整整两个甲子平安无事。冰火!..就在第三个甲子刚开始的时候,苏景终于迎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标记’,樊翘回山了。 领悟境突破,成功破无量。樊翘领悟了自己的天道、度过了无量雷火劫,领得阳寿三千年、开始了元神境界的修行......便是说五百年前那个在离山门前与苏景为难、浮躁骄傲的少年修士,如今已然是元神境界的大修了。 结成宝瓶身之人添寿廿七甲子,这一千六百余年都是给修家领悟天道用的,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无数修者止步于此、穷尽岁月也无法领悟到真正天道,有关第八境‘破无量’的困难可见一斑。 樊翘只用区区两个甲子就勘破此境,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奇迹了。 离山上下一片诧异,就连沈河、贺余等人初闻讯时也稍稍惊讶了一下,不过高人见地精深,琢磨片刻便告释然:从春风得意的内门弟子、长老嫡亲,贬为恕罪童子,一身大好修为被尽数废去、再被苏景惩罚入世辛苦做差;终于得以回归门宗却有发现身患恶疾修行路断;重塑筋脉再世为人,自水行法度转入火行修持...... 沉沉浮浮,两破两立,真正经历过人世沧桑、经历过绝望境地的人,对天道的领悟自然比着同辈更透彻。 樊翘微不足道,但他现在是光明顶门下、八祖金乌正法的真传弟子,他载誉而归。光明顶、苏景与有荣焉。 其实对大群离山普通弟子而言,真正惊奇的还有另一件事:把时间再拉得长远些去看,光明顶樊翘竟只用去短短五百年就修得元神境界!这让众人如何能不艳羡? 樊翘可不敢以此为喜,自己事自己知,夺罡、冲煞、宝瓶这三境修为都是在黑石洞天内完成,几乎就是苏景平白送给他的,算不得他自己如何了不起。 白羽成入世,刑堂另有精干弟子听奉苏长老调遣,无需再来人帮忙。不过沈真人与贺余思虑得更加周全,想到樊翘归山能帮苏景去做另一件要紧事情...... 律水峰刑堂内。刚刚回山的樊翘正向苏景报上自己这一趟修行的经过,掌门沈河、师兄贺余和韩长老登门造访。 彼此见礼,做长辈的称赞了樊翘几句,沈河转入正题。对樊翘道:“只要晋入元神境界,就有资格领一门长老职务。不过你才刚刚踏入第九境,须得为温养元神做足准备功夫,暂时不给安排太繁复的事情了。” “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离山弟子,修为越高肩上的担子就越重。”贺余接口,微笑:“我和沈河商量过了,有一桩差事要落在你身上:甄选资质优秀的娃娃,引入离山门下...其他星峰法度你不用理会,只挑选适合火行法、金乌法的好苗子即可。” 说着。贺余望向苏景:“师弟觉得如何?” 离山九位师祖。传下了九脉通仙法度,师叔陆崖九没有亲传弟子但他的正法早有掌门人甄选优秀弟子以做传承,唯独光明顶人丁稀薄,除了苏景就剩一个樊翘。 苏景倒是也有一大群徒弟,可他们皆为妖蛮。是苏景的门徒却算不得真正的离山弟子。 师兄与掌门的意思,是要八祖的法度开枝散叶、要光明顶的传承渊源广博! 这样的安排苏景怎么可能拒绝,一个劲的点头说好。 沈真人又望回樊翘:“为光明顶甄选火修良才事情,你可找韩长老帮忙。” 韩长老是和苏景同批被擢升为长老的真传。选拔弟子之类的人头事务皆归他管辖,闻言对樊翘点头微笑。 “召至光明顶的,会直接列位内门弟子,你们寻人的时候记得宁缺毋滥,资质不够的不必勉强。”掌门望着樊翘,继续道:“另外,不是召进来就完事了,前面的教导还须得你来主持,你家苏长老现在怕是没空。总之辛苦你了。” 樊翘好歹也是元神境界的修家了,寻找好苗子、引入修行做最初教导完全能胜任。 离山弟子行事雷厉风行,领下掌门谕令,才刚归宗的樊翘又立刻与韩长老下山去了。掌门与师兄又和苏景闲聊一阵,准备告辞之际,苏景忽然问道:“百多年了,慈航法灯、正气牌匾那些征兆,是不是没事了?” “我也盼着是虚惊一场,可惜...心想未必事成。”贺余又重新坐稳:“就因心惦记着这件事,这些年里我翻了不少古卷,查找有关‘征兆’玄说的道理。”修家大都学识渊博,但有再强的修持也无法包打天下,所有事情都能明确知晓的那个不叫修家,叫神仙。贺余也有太多不懂的事情,需用时只能去学、去查。 ‘征兆’这种东西太玄奇,以前也没有人能整理出一套像样、有序的道理,不过贺余还是查到了一位前辈的说法,觉得颇有些意味。那位前辈以为,‘征兆’预示剧变,但征兆的显现并不再剧变发生时,而是剧变开始酝酿之初。 “就这么说吧,假若将来有一棵怪树会疯长到撑爆天地毁灭万物。那灭世征兆显现的时候,并非怪树撑天、即将毁灭乾坤的一刻,而是怪树还是种子、掉落泥土开始缓缓发芽之时。” 话有些拗口但道理简单明白,苏景顿时领会,点头同时无奈道:“就是等着吧!” “不错,只能等着,无迹可寻,也没地方找噩兆根源去。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不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苏景笑了笑:“百多年修行平静快活,日子过得越好就越怕好日子会过完。” “修行路上大祸伺伏,有征兆的只那一件,没征兆的说不清还有多少!”贺余笑了起来:“除非死了否则哪来天长地久的安宁。不必想太多了,今天有好日子今天就好好过,说不定明天就会出什么事情呢。” 明天没事。苏景返回光明顶、入阵动火祭炼,又是太平一天。 但再转过天来,正全力催转火法的苏景忽然‘咦’了一声,和霍老大等人打声招呼抽身撤出烈火,伸手自锦绣囊取出冥明尊。 当年本领差劲时候,总要靠着这件宝贝帮忙,但后来这座召鬼宝鼎很久没再用到过了。 离山安宁,现在又不用打架,苏景更用不到唤请鬼煞帮手。 不是苏景要唤鬼,而是这座冥明尊自己‘发疯’了,好端端地突然躁动起来,尊内怪力涌动、尊壁炙热惊人,看样子仿佛‘下面’有恶鬼要顶出来似的。 这等情形苏景第一次遇到,心诧异却没怎么犹豫,动咒催动宝尊......下面有‘人’想上来?苏景好奇得很。万一要是有恶鬼越界他自忖也全能应付得来。 咒法动、宝尊开放,森森煞气骤然绽放,旋即只见人影急闪、一头恶鬼猛扑出来! 但是根本不等苏景动法擒他,恶鬼的身子便猛地一软,直接摔在地面,再也一动不动。 恶鬼身着铠甲、将军打扮,不过周身甲胄碎裂、身体上伤痕累累皮肉翻卷,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伤得奇重......苏景的脸色变了。 今日人间禁忌之术的唯一传人,一眼就看出自冥明尊内扑出来的并非怨魂凶煞之类的恶鬼,而是一头凶猛尸煞。更要紧的是,苏景依稀记得这甲胄的样式:南荒时各方大军围剿洪蛇妖皇,小师娘驾前十二尸煞的老幺率领阴兵赶来助战,那老幺的铠甲便如眼前这尸煞的穿着模样! 尸煞沉沉昏迷,苏景哪有丝毫迟疑,左手阴风洗右手阳火炼,即刻施展炼尸之术助他回复。 当禁忌之术施展开来,苏景心又是一沉,真元行走于尸煞的丧脉,由此尸煞的丧力元基苏景顷刻得以了解,正是沉世渊的炼尸手法祭炼而成的凶物! 下一刻忽然剑意凛冽,掌门沈河、师兄都察觉到光明顶附近有阴丧煞气,飘渺峰下门宗重地,两人不敢怠慢马上赶来查探。 一见苏景在救助尸煞,两人便知无事,收拢剑意同时沈河密语传声,告知正要接踵赶来的诸位长老、真传无需再来,但他二人未走,落足于不远处静静等待。 盏茶功夫过去,尸煞还未肃静,苏景突然皱起眉头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东西!’ 丧修习惯,会在尸煞身上做出标记,不同门宗标记各异,且有法术维护、涂抹不去也模仿不来。伸手摘掉尸煞盔冠,光秃秃的头顶上,赫然一座倒头大山墨纹。 苏景徐徐呼出一口长气,沉世渊的标记,错不了了,面前尸煞就是追随浅寻杀入幽冥的十二座‘七重塔’之一。 当然,如今尸煞早已脱胎换骨、修为暴涨,眼前这一头业已是‘十重塔’了。苏景无心理会尸煞修行如何,他只在意:小师娘身边猛将重伤垂危,那小师娘又如何了? 确定尸煞身份后,苏景反倒镇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面色沉静全力施法,救护面前尸煞。 第四二一章 新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尸煞并非只逃回人间那么简单,他是从冥明尊里出来的。明摆着就是冲着苏景来的。 果然,一个时辰功夫过后尸煞醒来,一见苏景便挣扎起身:“凝翠泊浅寻老祖驾前护卫阿二拜见少主人,主上情势危急,请少主快想办法。” 这尸煞还没能修炼出表情,但他声音嘶哑、语气焦急。讲话同时,他还伸手入腹,摸出小师娘一脉的才会有的尸符信物,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份。 苏景心已经有了准备,直接问道:“师娘还在幽冥么?我该如何下去?”有什么前因后果不妨都留待以后再说,既然救人才是当头要务,如何进入幽冥便是关键所在。 可尸煞阿二摇了摇头:“主上率我等进入幽冥靠得是一道阵法,但发动过一次便废了,下去的办法...少主人是离山弟子,或能请离山高人想一想办法。” 苏景转目望向不远处的掌门和师兄,让他失望的,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离山没有这种法术。以离山的法基、诸位高人的本领,假以时日的话未必研创不出阳身入幽冥的法术,可现去钻研又哪里来得及。 救护尸煞的一个时辰里,苏景的心思始终急转不停,想到的事情着实不少,伸手拉起阿二来到掌门和师兄面前:“亲友有难,我须得立刻出山......” 不等说完沈河就应道:“师叔放心下山,刑堂、光明顶事情弟子代为关照。不会有事。” 贺余跟着开口:“我与你同行。” 苏景闻言一喜,可很快又摇头:“无需劳动师兄法驾。” 小师娘情势危急,离山又何尝不是风雨飘摇,地患天忧、邪魔玄天大道蛰伏、外加那场已经被预兆不知何事会来可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劫难,离山少不得贺余与沈河坐镇。 何况师叔和浅寻的纠葛,从未向离山弟子吐露半字,请同门去救护小师娘不妥当。 贺余不矫情什么,一点头:“另有一件事你须得明白,以阳身入幽冥或许可以,但是再想以阳身重返人间。却难比登天。” 说得轻松些,下去不易上来更难;说得沉重些便是:有去无还! 这个时候,最近百多年一直在祭炼光明顶的六头大祸斗走出来五个,只有霍大嫂未动。霍老大对苏景道:“祭炼事情由我家婆姨主持。暂时不会有事,我们几个随你同行。” 祸斗生俱犬性,最重情义对朋友忠心耿耿,明知回来希望渺茫仍义无反顾;师兄贺余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是先说‘我与你同行’,之后才点名回来困难这重关键。 霍老大既然开口便不容苏景回绝,苏景点点头:“被困幽冥的那位前辈应该知晓回来的办法,只要能救出她便无妨了。” 苏景一直都不晓得浅寻去幽冥做什么,不过常理揣度,她既然敢下去自然就有回来的办法。苏景又望向贺余、沈河:“师兄、掌门放心。我去去就回。” 言罢即刻启程。赶赴天魔宗总坛空来山! 天魔弟子蚩秀来离山斗法时,身边跟了个蜘蛛和尚,这个妖怪能以十三鬼柳道兵结成奇阵‘阴阳关’,阵法打通阴阳两界,可将阳世之人丢入幽冥。 天魔的凶恶阵法。任哪一宗的修家都避之不及,如今却是去助小师娘的唯一途径了。 送行至山门处、目送苏景消失天际,沈河浅浅叹了口气。 贺余转头望向掌门:“可是怕他回不来?怪我为何不拦他?”说着,贺余也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此去幽冥。他是做他觉得自己非作不可的事情,又不是为恶,我没道理拦他。” “师叔教训的是。”沈河应道:“弟子叹气确是担心小师叔,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感慨:弟子记得,前天您还对小师叔说‘今天有好日子就好好过,不必想太多,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事了’,您这言出法随的本领......” 贺余失笑:“我说的不是‘马上’,是‘明天’!前天的明天是昨天,今天出事和我可没关系!”跟着他又把话锋转开了:“他救护尸煞时用的法门...嘿,这小子还修了禁忌之术么?” “禁忌之术?听说过没见过。”沈河微笑摇头:“弟子修为浅薄,反正我是看不出小师叔动用的法术有什么不妥。” 关心、担心,只在于心。 两位离山顶尖高人看重、在意苏景,但那份在意都存于心底,不会忧形于色,更不会长吁短叹个没完,既然苏景有他非作不可之事,那便去做吧。 ...... 苏景一行急急飞往空来山,云驾自上尸煞阿二说起事情经过,可是浅寻这个人性情冷漠,有什么想法都存于心底,她为什么要进入幽冥阿二至今也不晓得。而在阿二眼,主人进入阴间后就是不停的打,打打打! 当年浅寻‘下去’之后,凭手长剑震慑群鬼,很快就展露狰狞,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一方鬼王少主也被她收服,便是苏景几次见面、几次变换样子的那个笑面小鬼。 有了势力、有了部署,浅寻便开始征战四方,每次大战浅寻一定会亲自出手,大军所过敌将授首万鬼辟易,几百年下来渐渐称霸一方。 本来一切顺利,但最近一次大战行军调度上出了毛病,接连数战均告惨败,部下伤亡惨重浅寻陷入重围、死守于一座鬼城。 阿二不在浅寻身边,他和笑面小鬼一起统领着一支阴兵另有军务,得知主上危殆急急忙忙调兵回援,不料另有一方已经和浅寻结盟的鬼王背信反扑,几近全军覆灭,笑面小鬼伤得比阿二更重得多,不过还是指点阿二,自幽冥去往距离离山最近的栽头法坛、逆冲法坛引动冥明尊,向苏景求援。 尸煞言辞笨拙,苏景不通战事,前者说不清楚后者听不明白,但至少能肯定的小师娘被困、下面正在打仗。苏景伸手一拍锦绣囊,铃铛、紫蝉、水马儿、纸鹤,各种各样的法器,但都只有一桩用处:传讯。 ...... 南荒天斗山,黑风煞面沉如水、双目半闭...忽然他双眉一皱,吐出一颗正轻轻作响的铃铛,放到耳边聆听片刻,旋即面色陡变,一把退开正坐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的美貌妖姬,跃身而起开口传令:“击鼓升帐,传召各峰妖王,白沙漏尽未至军之人,枭首无赦!”说着,他取出一枚小小沙漏,往身边一摆。 几乎同个时候,裘婆婆赶到:“我也随军同行。” ...... 剥皮妖国无足城皇宫大殿,宰相大人洪灵灵与皇帝相对而坐,两条蛇妖之间摆放了一方棋盘,洪灵灵手翻棋谱仔细钻研着、缓缓开口:“陛下,马走日象走田,都不能直着跑...”话未说完他忽然仍掉棋谱,扬手一抄自半空里抓住一头紫蝉,倾听片刻,洪灵灵望向瑞皇帝。 皇帝也都听清楚了,神情无奈:“把几位将军都唤来吧,不帮不行、但也别真把老本扔进去,应酬应酬吧。” ...... 东土齐喜山,噼里啪啦算盘声声,六两大东家实在喜欢这个声音,越算就越有赚头,正打得开心,一只纸鹤飘飘飞来,到他眼前纸鹤微微一震燃烧起来,黑烟流转化作两行字迹。六两把算盘一丢,转头问身边一个高大武士:“要打仗,咱们有多少人可用?” 六两做的是大买卖,看店护院、押运货物等等,手下豢养的‘武师’妖怪数目可观。 不待武士回话,六两又道:“不管多少人了,有个算一个,即刻传令,手上的事情放下,尽数启程赶赴空来山北三百里外牛角镇候命。” ...... 西海碑林,鳌渚大师端坐蒲团,面上微笑从容,隐透高僧**,正为众多妖精讲经说法时,一头小小的水马儿急急游来、钻进了他的耳朵。 很快,鳌渚大师放下了手经卷,问身边众妖精:“诸位可知离山的苏景苏先生吧?” 破邪庙、传佛灯,前后两件大功德施于西海,西海群妖自然点头。鳌渚继续道:“苏先生要打仗。” 群妖一听,什么木鱼、手珠、经卷,统统往地上一扔,个个纵跃起身,摸出身边传讯法器,这便要招呼儿郎,鳌渚又急忙道:“他言明,去幽冥打鬼,前途危险且可能回不来,绝不勉强。” 此时碑林深处陡然振起一声苍苍龙吟,旋即只见一道银光冲天而起!裘平安破开大海,急急向东飞去。 鳌渚也不理会身前群妖,唤来鳌清商量了几句便定下计议,少顷,百头大鳌于大族长鳌渚率领之下浮海、飞天、赶奔东方! 有人表率在前,西海妖精之,尤其曾入身邪庙的那些,都再没半分犹豫! 还有,另一片海疆,极北极寒之处,一座千仞冰川,毫无征兆突兀崩碎,轰轰烈烈的大响轰动天海!无数冰凌散落之际,小相柳显身,冷声道:“你继续修行,我去去就回。” 他身前三十里外,另一座冰川,七头妖蚺身居正,一动不动,小相柳则一飞冲天,口喃喃,语气带笑:“打鬼、幽冥?你还真有新意!”(未完待续) 第四二二章 越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无论西海南荒还是小相柳,都相距东土千万里遥远,短时间内赶不过来,苏景传讯同时疾飞不停,径自赶赴空来山。. 不久之后苏景抵达空来山附近。 就只有六两赶在他之前先到,齐喜山在东土江南之域,相距空来山不远,所以来得最快。不过六两的人马分散天南地北,还远不曾集结完毕,大东家身边只有齐喜山本部妖兵,大约两千余众。 六两做事周到,晓得魔家弟子凶横骄傲,不敢去触他们的霉头,带人在山界外等候苏景。天魔宗对妖怪们全无反应,不入山界随你如何折腾,敢越雷池半步便立时让你知道天魔狰狞! 远远地见到小祖宗的金红云驾,六两急忙迎接上前,让苏景颇有些意外的,三尸居然跟六两一起说也巧合,最近闲来无事,三尸带着媳妇去齐喜山吃喝玩乐,收到苏景传召他们也跟着来了。 顾不得多做寒暄,苏景疾飞空来山山门外,朗声问讯:“离山苏景拜访故友搔、戚东来,有要事相商,请天魔道友代为通传,打扰之处还请恕罪。” 天魔宗内和苏景最有交情的莫过戚东来,自己请人帮忙自然先找熟人。 喊声落下,等不到片刻一个天魔弟子打扮的黑须年显身山门,没有客气寒暄,直接摇头道:“搔、戚东来奉魔君之命出山办事未归,此刻不在宗内,阁下若再无其他事情,就请回吧。” 这事不意外,来时路上苏景几次摇铃联络戚东来,始终没能得到回应,想来他现在正身处某个秘境内吧。苏景又道:“那蚩秀道友可在?” 蚩秀是戚东来的师弟,可是提起蚩秀,门口迎客魔徒的神情更尊敬得多:“蚩师叔坐入无听无觉无尽关,魔君严明交代,除非修行有成师叔自行破关,否则外人一律不许打扰。” 接连两人都找不到,苏景不耐烦了,一拍锦绣囊取出了魔君命人送来的琵琶,左手五指急拨,魔弦铿锵顷刻撕破天地宁静! 不过呼吸功夫,苏景面前突兀跃出一道青雾,旋即苏景只觉手一空,琵琶被‘雾气’夺了去,雾声音语气平平:“何事唤请本座。” 山门处司客弟子一见青色雾气立刻跪拜在地:“弟子拜见魔君!” 不是雾藏人,而是身化青雾,这团青雾即为空来山主、天魔尊主。 苏景才不管魔君炼化了什么身形,拱手施礼、开门见山:“离山苏景见过魔君,我欲去往幽冥,须得请贵宗‘阴阳关’相送,事关紧急,务请魔君成全。” “让柳和尚带他的鬼柳出来,结阵阴阳关送苏景下去。”魔君根本不屑去问苏景下去做什么,直接让门徒传令。而后苏景又觉得手微微一沉,出乎意料的、对方又把琵琶塞回他的手。 “柳和尚是蚩秀的部署,蚩秀对你多有赞许,若未闭关当回痛快帮忙,这是你和他的人情,与我无关,琵琶还你、以前说过的本座替你出手一次依旧作数。” “另外要和是你说明白的,阴阳两界音讯不通,你在下面把琵琶弹碎了,本尊也听不到。” 真正天魔,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但不止是对仇,对恩亦如是,这才是魔家弟子的骄傲所在。苏景还回剑魔传承,远不是发动一次阴阳关能够抵回的苏景以为值得,可苏景的想法不作数,魔君以为抵不回,便不收回那枚琵琶。 至于苏景还能不能回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用这琵琶,魔君不管,他做好自己这一份足矣了。 空来山上下来的人都不怎么好相处,可他们也绝非没有可爱、可敬之处。 言罢青雾氤氲开来,这就要散去了,苏景又急忙道:“魔君请留步,我所请,贵宗阴阳关发动不止一次。后面还有我一些朋友,数量不少、是军马集结,都要靠阴阳关进入幽冥。” “兵马?”魔君总算有了些语气,冷笑道:“带兵下去,难不成你要攻打阴曹地府?” 是问,却没兴趣知道答案,不等苏景回答魔君就继续道:“五个甲子前,蚩秀挑战离山时,你手下阴褫大败柳和尚,此事你可还记得。” 待苏景点头,魔君冷笑着:“是役,十三鬼柳叛君噬主,它们心生了野姓,就再无用处了,归山后柳和尚只能重新炼化鬼柳道兵,至今也不过三百年。” 这个时候那位蜘蛛和尚已经带着鬼柳道兵赶到山门,向魔君躬身施礼,后者摆了摆手,对和尚道:“你的阵法状况,和苏景说仔细吧。” 才炼化了三百年的鬼柳,如何与之前数千年祭炼的道兵相比?现在的鬼柳只能发动一阵,想要再动第二阵不是不行,就是得等至少五百年光景。 时间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现在的阴阳关只能送一个阳身入幽冥!苏景有穴窍洞天可藏人、藏妖,但藏进洞天也没用,阵法一样转不起来。 苏景愣了下,不禁苦笑。空有大军听命,却无法进入幽冥。但苏景心姓开阔,能下去一个总比一个也去不了要强,不带大军也得去助浅寻,就凭身一把阳火、手上一柄利剑独自走一趟幽冥又有何妨! 这便是苏景的根姓了,有大军追随最好,可哪怕孤身一人依旧威风凛冽!于这世上,又哪有‘敢不敢做’之说,他只看:要不要做。 心境开敞了,心思自然也活转起来,追问和尚:“只能送一个阳身之人?若是阴身” 不等他问完和尚就点头应道:“可以,你若有鬼侍尸卫,阴阳关动阵一次,全能随你一起送下去。” 苏景一笑点头:“辛苦大师了,这便请布阵、送我下去吧。” 三尸迈步上前,对苏景道:“你下去后就试着‘死’一次,若我们能有察觉,便能赶去。” 只要连心感应存在,三尸就能直接‘死’到苏景身边去。浅寻是苏景的小师娘,更是三尸的授业恩师,三个矮子就算再如何疲赖,她老人家有事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能赶去的话义不容辞。 和尚指挥鬼柳布置法阵,又问道:“大概要去的地方,有计较么?” 苏景闻言一喜:“想去哪里去哪里?” 阿二尸面不存表情,但一双尸目诡光闪烁,显然也兴奋异常,若是能直接去到主人身边简直再好不过! “只是大概。”和尚语气冷冰冰的:“差不出三千里,具体远近看你运气了。” 幽冥世界大得无远弗届,能落入目的地三千里范围已是难能可贵,不得不说天魔宗的阵法玄奇。阿二迈步上前,与和尚商量落足的地方,接着这个功夫,苏景重新祭起众多传讯法器,传告正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的妖家好友无需再来了。 这些法器都是简单传讯之物,容不下大段消息,六两对苏景道:“小祖宗放心,我会把详细情由告知各方朋友。” 苏景点头:“代我致谢、致歉。” 谢的是大家收讯即刻集结起兵,歉意则因让所有人都白忙了一场。 不长功夫,阵法列位,和尚化身笑面蜘蛛缠丝施法,同时对苏景道:“准备好打杀,幽冥的恶鬼见了阳身,怕是立刻就会冲杀过来。下面的情形我不晓得,但自古以来,被阴阳关送下去的人再没有回来的,你自求多福吧!” 没什么可说的,苏景与阿二并肩踏入阵。好妖奴六两立刻跪倒地面,大声道:“恭祝小祖宗一路顺畅,扬威幽冥称尊鬼境” 后面的话苏景听不到了,阴阳关发动,苏景只觉天旋地转,耳嘈杂怪响、眼前光彩迷离,天地仿佛疯狂膨胀、身体却似骤然急缩也许只是弹指,也许三天两夜,剧烈晕眩感觉让苏景无法计较时间,不知多久之后突然身体一沉,诸般感觉迅恢复。 遁离人间,置身幽冥。以阳火真身入阴曹地府,苏景越界! 还不等他看清周围情形,只听得战鼓隆隆、号角冲天,大军从东方扑面而来!幽绿色的大旗招展,旗上的鬼画符弯弯曲曲,苏景不识得的阴篆。但阿二在幽冥征战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旗号,眼恨意与绝望交织! “是之前末将与少主说过的,背盟弃义、伏击我部的那个鬼王的手下。” 运气十足差劲,直接落到了一彪敌军面前。这支鬼兵的首领将军认得阿二,而猛鬼见了活人更如豺狼遇到流血羔羊,焉有不做冲杀的道理。 扑来军马不是那个鬼王的主力,但也绝非等闲,怒潮般的幽冥大军,一眼都难以望穿尽头,浩浩荡荡猛冲过来,阿二两膀晃动,左手墨色长刀右手青紫鬼鞭,身周煞气翻腾、以重伤之躯勉强凝聚力量,沉声道:“少主先走,末将断后。主上人在东方‘不津’城,只盼少主能救出她老人家” “不用断后,”阿二的话未说完,苏景就开口打断:“给你报仇。” 八个字后,苏景吐气开声,叱喝道:“杀!” (未完待续)q 第四二三章 精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杀’字吼喝,是威、更是令! 喊声落下,苏景身边忽然响起了一片呼喊和应,声音晦涩、嘶哑,不像人声反倒类似老鹰啼鸣,只是比着鹰啼要窒闷的多。怪声呼喝的——十七头半人半鹰的巨大怪物,迦楼罗显身,各执法棍! 天魔阵法只能送一个阳身入冥间。可迦楼罗本是神光大师前生罪孽,根子上算,他们是煞、阴煞,不是阳身而是煞卫,能随苏景一起下来。 凶狠啼吼,迦楼罗火翼猛震,手舞罗汉法棍,奉主尊谕令逆冲阴兵! 苏景站在原地不动。 十七迦楼罗之后。苏景身边、突兀间,长出一片片‘树林’,金铁之林,三丈三尺三寸月牙方便铲如林耸立! 凶刃寒芒绽烁四方,每一根月牙铲都在急急颤动,阴阳耳环猛撞铲身,暴发锐响如天雷横扫战场! 一铲皆有一僧把持。七座四方大阵,每阵三百三十三命凶僧。 来自弥天台的馈赠,损煞僧兵! 自从苏景收下这道僧兵,就将他们收入黑狱祭炼,原先僧兵手兵刃一律唤作鹅蛋粗细的巨大方便铲;兵刃换了、铠甲也褪去了,他们披袍。肥大僧袍却不系束带,一个个敞胸露怀,长袍大摆随阴风烈烈摇曳着。 损煞僧兵是战场上的恶鬼被高僧点化而来,他们是僧,是兵,更是鬼、是人间天宗训练出来的阴兵! 阴兵非阳身,能与苏景一起下来。 耳环撞击,高耸的凶器之林不见了...损煞僧兵放倒手兵刃,衣襟开敞胸怀迎风,紧随十七迦楼罗之后、奉主尊谕令逆冲阴兵! 苏景端立原地,还不动。 损煞僧兵冲上前去。苏景身边蓦然尸气滚荡、煞意奔放!一条朱红色的大龙目光阴森,一条尺身小黑蛇忽忽怒啸;六条铁灰色的巨蛇翻飞摇摆、周身鳞片一乍一收不休、如细碎波浪翻滚于身,还有十三个身形高大的尸将,恭恭敬敬跪拜于苏景面前。 得自喜袍鬼巢穴的十三鬼身,在南荒冲煞时已经被祭炼成六重塔;当年剥皮妖皇手下悍将洪大千、老侍卫、四海兄弟尸身祭炼至五重塔。 它们是苏景真正靠着自己的手段炼成的尸煞,被戏称‘**青龙,十三煞将’。 尸煞不是阳身,能随苏景一起进入幽冥。 朱红大龙自不必说,它本来就是尸身。即便得了真龙精血,实力暴涨平添灵性,它也还是尸、是丧物;而小阴褫本就身具阴阳两性,否则它何以生俱趋尸本领,否则它何以在幽冥的名气比着阳间更大?当年十六初驾‘龙辇’。还是幽冥来人为苏景把这种小蛇的本性解说明白,在幽冥世界本来也有阴褫这种东西。 小蛇、红色大龙、**青龙十三鬼煞,皆不算阳身,他们全都能下来。 猛然间一声龙吟清冽,十六驾驭龙辇,率领六蛇尸、十三鬼身,奉主尊谕令逆冲阴兵! 苏景带不来人间的妖精大军。可是他身边还有一支恶鬼精锐。 真正精锐! 尸煞没有表情,但不知不觉里,阿二已经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真正没想到。这便是少主人的班底么? 对面阴兵的首将,何尝不是一样瞪圆眼睛!无意遇到阿二,还道是阎王爷开恩平白给自己送来一桩大功劳,可又哪里料得到。那个不起眼的阳间小子一声号令,竟唤出了众多凶魂猛鬼啊。 他是哪来的?他们又是哪来的! 十六率领众多尸煞入战之后。苏景似是犹豫了下,没再唤出其他鬼兵煞卫,而是转头望向身边阿二笑了笑:“应该够了。” 言罢,苏景出剑,丈一长剑、华韵流转!剑君王,即便它不召唤旧部、不绽放全部威力,君王也依旧是君王,这剑已醒来,它的威严谁敢冒犯! 手剑长鸣,身周阳火妖娆,苏景第二次高声叱咤:“杀!” 再不是号令,只是助威、为自己助威,苏景入战、逆冲阴兵斩杀恶鬼! 小师娘被困的‘不津’城在东方,这支鬼兵自东方而来。 初入幽冥,苏景不辨地形,何谈迂回?情势危急,不知小师娘还能支撑多久,哪有时间绕路?不通兵法,虚实交合声东击西一概不知该如何运用......既然如此,不冲还等什么?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可再等待、再犹豫的余地,冲上去,杀光它,如此! 对方阴兵人数远胜,可也不过是幽冥一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军马,如何能与迦楼罗、损煞僧兵这些精锐相比。燃香功夫的鏖战,来自人间的猛鬼精锐便突破阴兵阵势。 苏景最前,剑气纵横风火席卷,十六架龙辇护法身边,十七迦楼罗紧随其后,军魂凶僧的七道方阵护佑两侧,冲!所有人都在冲!来自人间的逆袭,逆起、袭杀! 喊杀声响彻四方,鏖战不休。阴兵的实力不足但悍勇之处远胜人间军队,拼死不退!可惜......狭路相逢,实力为尊。阴兵的战力远逊苏景一伙,便绝无翻身机会。 半个时辰,苏景忽觉前冲的势子一轻,已然击穿了敌阵,自潮头杀到了潮尾。来自阳间猛鬼立刻转头,倒转锋锐又复逆冲,谁也不会再自己身后留下一队敌人,而初入幽冥的第一场恶战,哪怕只是为了士气也得务求完胜。 潮尾回潮头,第二次冲杀要更轻松得多,不过燃香功夫就完成第二次洞穿。幽冥阴兵打穿这一个来回,军阵彻底崩溃,变作一团散沙。 无需苏景吩咐什么,七阵损煞僧兵变阵,自方阵化作七柄尖锥,分散四方冲杀阴兵,七柄尖锥所向披靡,而这七阵看似乱闯,实则彼此呼应,仿佛冲入羊群的猛狮,互相策应行止有度,驱散游勇、迂回包围、截断退路......目的直指阴兵守将。 苏景不动战事,但损煞僧兵精通此道!如何打交给行家,苏景是‘尊主’,却心甘情愿做一个凶狠的大头兵! 又是半个时辰,阴兵损丧过半、首将宁死不收俘虏,眼见大势已去、嘶声怒骂并指猛戳眉心,轰隆一声身体爆碎开来,自裁身死。 大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阴兵不再顽抗四散溃逃。 初战得胜,却只有一声欢呼......损煞僧兵、十七级迦楼罗和一群尸煞归回苏景体内,无人做声。唯独十六不回去,在苏景面前噼啪乱跳,口忽忽怪叫欢庆大捷。 苏景笑了下,大捷谁能不高兴?但心底绝不轻松,不过才是刚开始罢了! 收剑、俯身将小蛇抄在手,苏景转头对阿二道:“联络师娘吧。” 阿二领命,取出法器传讯浅寻,但很快他就皱起眉头:“无法传讯主上。” 这也算不得太意外,普通小鬼就算数量万万也休想困住小师娘,敌人必有强者,布下法术隔绝不津城灵讯传递,再正常不过的手段了。 “引路吧,去不津。”苏景道。 连浅寻都被困住了,自己去管用么?苏景根本没去想这一重,否则他又何必下来?总有些事情非作不可,哪怕困难重重。 阿二指点方向,再度启程,不去隐形匿踪、两人一蛇招摇前行...隐遁根本没有用,苏景是阳身,在这幽冥无论什么法术都遮掩不了他的‘味道’,哪怕是最最普通的小鬼也能轻易辨出他的所在。 正如蜘蛛和尚所说,阳身人进幽冥,便如羔羊落狼群。只要是鬼就不会放过他,无关仇恨,纯粹是本能使然。 打仗时苏景辣手无情,不过对普通的鬼物,苏景要么急冲而过要么动火驱散,不对他们做打杀。苏景分得明白,前者是仇敌、身在战场便要有赴死觉悟;后者是此间的普通生灵罢了,较真算起来,是自己违犯‘规矩’在前,就算人家来开饭,也怪不得它们。 行走之,苏景又想起一件事,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自刺心窝、再及时变作金乌蛮体魄保住小命......下一刻,身后空气接连三声闷响,三尸于阳间自裁、显身幽冥于苏景汇合。 阴阳界限也隔不断三尸与本尊的联系!自从阿二找上苏景,最近这段时间里最让人兴奋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什么状况?”三尸显身后,齐声问道。 “刚打了一仗,敌人实力普通,胜了,正赶赴小师娘被困地方。”苏景大概介绍一句,三尸来到身边又添强助,苏景心情大好,笑问:“三位...三位嫂子呢?” 身份以论,本尊最大,要不苏景是‘东天剑尊’的‘东’呢,可相貌以论...还是喊嫂子苏景心里更得劲些。 雷动摆了摆手:“来之前就和她们说明白了,放心,她们都是明事理的女子,这会子应该正高高兴兴地埋我们的尸首。” 苏景笑着点头:“听说你们三兄弟,娶的是海灵儿三姐妹?” 拈花神君点头:“依依沧沧笙笙三姐妹,雷动赤目拈花三神尊,我是老幺娶了老大,雷动是老大娶了老二,赤目是老二娶了老三,依着姊妹那头论,我现在是大姐夫了。依着咱哥们这头论,原来的大姐变成了小弟妹。” 苏景失笑:“有点乱。” “不乱不乱,我仔细算给你听。”大姐夫煞有介事,开始给苏景掰手指...... (未完待续) 第四二四章 调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姐夫不厌其烦、叠叠不休,苏景忽然插口:“要不要试试剑?” 拈花愣了愣,环目四顾,附近不见敌人:“为何试剑,我们的本事你还不晓得么?” “这里是幽冥。”苏景提醒道。 三尸剑阵威力尽在接引天星,幽冥世界的天空只有无边惨绿、不见日升月落,这里能不能接引天星入剑尚未可知。 身在险境步步危机,若是等到遭遇强敌时才发觉剑阵不能用了,那可大大不妙。 剑鸣响亮,殷天子出鞘,三尸剑阵行运,旋即只见剑气暴涨、锋锐所指一座小丘轰然崩碎......天空幽绿依旧,三剑成阵时不像以往那样有星光绽放,但星力还是被引入剑阵,威力与阳间全无差别。苏景挑了下眉毛,昂头看了看幽绿苍穹,但没说什么。 蜘蛛和尚的阴阳关阵法巧妙,苏景落地之处就在不津城三千里范围之内,杀退一道阴兵后苏景主持云驾疾飞。金乌遁空之术、飞行何其迅,若无阻拦,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地方......可他们去往之地,正是一场浩大会战的心所在,又怎么可能没有阻拦。 疾飞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前方号角冲天,迎面又有阴兵冲来! 无需阿二指点,苏景看得明白,新来阴兵的旗号与之前打散的那支一模一样。 这次连那一字‘杀’令都省了,苏景挥手。迦楼罗、损煞僧、诸多尸煞显身,追随主人身边,再战! 三尸一贯不爱动手,可是自从苏景踏入修行以来,南荒西海哪一次血腥鏖战都不曾少了他们相伴!从来好逸恶劳最喜欢胡闹的三个浑人,也是真真正正趟过无边血沼的凶神恶煞!不喜欢打仗,但最不怕的也是打仗! 还有,这三个浑人皆为不死之身!打仗拼命?请,随便拼。 三口童棺翅膀急颤,带着三尸飞起。殷天子本也是杀性奇重的绝世凶器,收割性命时三柄剑比着主人还要更兴奋得多,长长的厉啸,分不清是怒吼还是欢呼。剑意纵横席卷阴兵! 如之前一样,苏景执龙一冲在最前。规模不过两千余人的凶煞恶鬼,陷入铺天盖地的鬼兵阵,却如蛟龙入水游弋自如...神剑开路,锋锐所指丧物魂飞魄散,炽烈剑芒若烈焰刺目,一次吞吐便是百丈杀灭!挡不住苏景,又何谈围剿其他尸煞、凶僧;挡不住苏景,阴兵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处。 此刻这一场恶战,真就仿佛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苏景等人冲得不算太快。可他们向东行进的方向不曾稍改、脚下步伐不曾稍停...不算轻松,但绝非沉重! 阴兵主将眼力不差,很快就看清了场面:除非能拦住那个手舞丈一长剑的‘排头精兵’,否则自家阵势迟早会被这伙猛鬼洞穿。阴兵大旗摇动不休,一道道旗令传下。传令军修为精湛的好手去狙杀苏景,但又哪有人能挡得苏景半步。 不长功夫,阴兵军几十名被派去狙杀苏景的凶猛丧物反被神剑所噬,阴兵主将暴跳如雷。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阴罗大棍,犹豫着要不要亲自上前去截杀那个阳身人......尚未拿定注意,不料那个阳身人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炬向他往来! 遥望鬼将,苏景面现戾笑,竟开口传下了无比昏庸一令:“散!” 言出法随,无论僧兵尸煞还是迦楼罗皆无丝毫犹豫,原本集结于苏景身后的凶兵阵势,随他一声法谕轰轰崩碎!再没阵势了,再没呼应配合了,两千余猛鬼就在毫无征兆间、就那么一下子轰散,向着四面八方、各执法器凶器,杀进了阴兵怒潮。 这变化来得太突兀,而苏景身边鬼煞个个凶猛强横,以至那短短的一会功夫里,阴兵大军被逼退、逼退、再逼退......以苏景立足之处为心,战场被迅清空!片刻后身边方圆七百丈空空如也、不存一兵一卒。 小股精锐在数量远胜于己的大军忽然散开了,昏庸无比的命令,但也一模一样的狂妄,狂妄无比的命令! 苏景仍望着幽冥阴兵的主将,未握剑的左手抬起来,苏景拍了拍自己的脸......做脸啊手下给他做脸!麾下有这等凶猛兵丁,随便换成哪个主帅,都昏庸得起、都狂妄得起。 阴兵主将面色阴寒,看上去似是极怒,可心底却是狂喜。行军打仗其同儿戏,初时得意全无用处,归根结底你自己弃了优势、弃了胜势...既然你主动放弃,我乐得捡走你的性命!主将身边同时竖起六杆大旗,各自摇摆不休,阴兵旗令接踵传下,阴兵大军变阵,一队队兵马穿插,这就准备分而割之、包围蚕食。 也是这个时候,苏景忽然动了,火翼展开一飞冲天! 那个阳身人化作一道金红色的虹,直直向着阴兵主将冲来! 阴兵不是凡人军队,每一支成编队伍都有飞军卫,苏景才一飞天立刻迎上无边飞鬼......仿若飞蝗、密密麻麻如风如雾,连那一方苍穹都几近遮掩。 阴兵主将一眨眼的功夫、金红的虹消失了,苏景的身影被无边恶鬼包围; 主将笑、牵动面上筋肉,情不自禁第二次眨眼......眼,那一蓬烧天怒焰! 火翻腾激烈、火如云铺天!可再看仔细:什么如云、什么铺天,那就是天,火就是天! 天上大火无边。 一座烈火世界、一座蝎火地煞、还有一道天外罡,金乌弟子举火烧天。 老把戏,自从南荒归来,苏景就没再这么‘玩’过。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把天上的火会烧到幽冥! 千万阴兵陷身阳火烈焰,惨叫哀号顷刻大作。 阴兵主将大吃一惊,本能使然第三次眨眼......熊熊燃烧的天空裂了......烈焰分卷两旁,火天裂,那金红色的虹在此绽放、绽放于烧天大火崩出的裂隙之间。 不知不觉里,大圣玦气息绽放,那个胆大包天、赶在南荒剥皮国地盘上冒充蚀海大圣的狂妄、狂狷、狂横的小子又来了,来了阴曹、地府! 曾在南荒大杀四方。被一群大妖追杀了万里又掉回头来把仇敌追杀万里的狂徒苏景,今日转战幽冥。 昔日,南荒,紫桐仙宫旁。大圣爷一怒烧了妖皇派来的一云彩妖兵。 此刻,幽冥,这支阴兵比起洪吉的精锐又如何?人多了不少,实力却多有不如,何况......那时苏景和现在又相差了多少! 阴兵主将的第三次眨眼、看到了一个混横、凶狠、狂傲的阳间青年。 相隔尚远,可苏景不在乎,纵声长啸举手一挥、一蓬阳火向着阴兵主将激射而去! 阳火飞射如电,度远胜苏景飞驰,阴兵天部大都陷入天火无法自拔,聚拢主将身边的阴兵护卫也来不及纵身相护。就只有阳火飞驰途零零星星的一些阴兵就近阻拦...... 是飞蛾扑火还是螳臂当车?都一样了。没区别的。 那道飞驰的烈焰三尺方圆,不大,却是苏景五百年修行精华所在,岂是那零零碎碎的几十个阴兵能挡住的? 阴兵主将凶悍,全无躲避的打算。大吼一声‘来得好’,手舞大棍、自己的阴丧修持尽数催动,准备硬挡阳火一击。 阳火飞至面前......变成了个人? 或者说,火钻出了个人! 还是老把戏。更是拿手好戏,金乌万巢、穿空遁法、还有能坑就坑。 苏景本也没想过要用这蓬阳火杀敌,不过靠它把自己送过去罢了。而破火现身的刹那,龙一出手、北冥出手、刀螂出手、黄金屋骨金乌天乌剑狱庚金剑羽统统出手,所有所有的剑,统统出手! 阴兵煞将的修持不错,可他比得药师邪佛么?比得妖皇洪吉么?差得太远了!以他的资质就算再去修炼千年,也未必能挡下苏景其一剑。 阴兵主将殆! 剑势不休,顺带绞杀了聚拢于主将身边的一众阴兵校尉、再斩了它们那几盏大旗。 阴兵尚未变阵完毕,就无阵可变了。主将斩杀、军屠灭,这一仗打完了。 阴兵大乱,苏景麾下则士气暴涨,本就不存悬念的一战,如今只剩杀灭——苏景手下杀,幽冥阴兵灭。 苏景不会打仗,但他会打架。 不过他很久没打架了,自从西海事了,日子就过得平静惬意了......当年跟着爷爷在白马镇开熟食铺子,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做爷爷的知道将来孙儿会有修行缘分,所以也就不太在意钱财了,每隔一两年都会带上苏景到附近有景色的地方去转一转。 一趟出行,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四十天,回来后再开铺子,手艺在身的爷爷总会先弄出少少的一点酱肉卤蛋之类,不卖、只为找回感觉,用老爷子的话讲:放了一段时间,得调调。 调调:调整调整。 前后对上两支阴兵,苏景就是在‘调调’,第一仗调部署,第二仗调自己。 若非如此,第一仗何须打得那么规矩? 若非如此,第二仗斩杀一个小小鬼将又何须诸剑齐动? 他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更晓得自己来走什么、会遇到什么。本就希望渺茫之行,若还不能及时拿出最适应、最饱满的状态,就等着转世投胎吧。 第二仗又告大捷,可连一个喘口气、与同伴说上几句的功夫都不存,苏景一行马上又迎来了第三仗。跟着、第四仗、第五仗、第六仗...... 一路向东,恶战不休,不久之后根本在数不清是第几仗,阴兵无边、杀之不尽,陷身汪洋也不过如此吧!由此事情也再明白不过,苏景一行遭遇了敌人的大军、不是小股的队伍,而是真正的、主掌一方甚至封地称王的大、军! 第四二五章 援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冲杀,旷日连天。 之前几次对上阴兵,对方人多势众但总有洞穿敌阵的时候,可是现在...阴兵无尽无休,又哪有边际可循! 不管如何卖力,不管如何冲杀,身边、周围、远处、目光尽头永远都是阴兵大潮。 阳火烈烈,苏景一次施法,方圆百里顷刻化作烈焰焚杀之地,瞬间清空偌大地方,但是只要再一眨眼,无数阴兵又会扑涌上来,刚刚烧出的空地又被敌人充满。 罡天有骄阳东升西落,苏景得以计较时间,不知不觉里七天过去,一群来自阳间的凶猛精兵仍在执着前行,他们有方向、却看不到出路! “幽冥势力,都是这个样子?”苏景忽然问身边阿二。 阿二点了点头:“阴曹地府开阔无边、鬼物众多,有大大小小鬼王无数。随便一个小小鬼王都坐拥大军,若是有些势力的,兵马多得就更不得了了。” 三尸打烦了,不再满天乱飞,聚拢在苏景身边,剑阵施展的漫不经心,反正有苏景的风火、长剑开路。赤目闻言搭声:“就是人多呗,不过实力就那么回事。” 阴兵多,多得阳世人都无法想像,不过到现在为止,苏景等人并未遇到过真正强者。多是多,质素以论,远远比不得苏景的损煞僧。 可阿二摇了摇头:“有精锐,只是咱们尚未遇到罢了。咱们现在打的,是薄衣鬼王的部署。薄衣麾下有一支‘执耳军’,军士卒个个修行不俗、战力了得......”说到这里,阿二语气带恨:“末将就是一时不查,败在了执耳军手,以至全军覆没、未能及时去增援主上。” 打了几天了。苏景见过的阴兵旗号就未曾变化过,从遭遇的第一支阴兵直到现在,与苏景为敌的,皆为背盟叛誓的薄衣鬼王麾下大军。 阿二是浅寻驾前心腹大将,他的本部军马自然是精锐队伍,在得知主上被困后,与笑面小鬼起兵赶去相助,急行途遇到了薄衣鬼王麾下的执耳军。执耳军主将亮出了军令,说是奉了自家王上之命。赶去不津城援助浅寻。 笑面小鬼心生戒备,阿二却心急火燎只求能尽快救出主人,何况浅寻和薄衣一部早就结盟了,以前也曾合作过不少大事。阿二不虞有诈,命儿郎们无需防备。双方合兵一处赶赴不津。 结果在途径一处险要地方时,伏兵蜂拥杀出、执耳军倒戈内应,阿二与笑面小鬼兵败无可挽回。 交待过往事,阿二随手抓过一个敌人阴兵,大口猛张直接咬掉了对方的半颗脑地,声音恨恨:“薄衣鬼王背信弃义,难逃一死!” 三尸成天废话。但对别人口的废话却不屑得很,赤目撇着嘴看了看四周:“还指不定谁死呢,照我看咱可不妙。” 三尸在浅寻身边学艺几十年,于凝翠泊部署而言三个矮子的身份也同样尊贵。对赤目的泄气话阿二不敢稍有反驳,沉声应道:“末将当舍死以护,性命不要也得护了诸位周全!”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以他的伤势又能护得了谁。不过三尸浑归浑。却绝非不分好歹之辈,赤目未在刻薄言辞。而是笑了笑:“放心,咱没事。” 雷动双腿一弹,从贴着地皮飞的小棺材上跳下来,短腿用力跑到苏景身边,侧着头打量着他:“印堂发黑、双目喊煞,你运气糟糕,难怪一下来就遇到敌人主力。” 纯纯粹粹的废话,苏景不理他,手微扬、金风助阳火向着前方席卷而起,眼前一片阴兵魂飞魄散。 “末将也正疑惑此事。薄衣鬼王背盟,必是被肆悦鬼王收买...肆悦便是尊主这次对付的强敌。”尸煞阿二却接下了雷动的废话:“薄衣毁了末将这一路援兵,之后不外两个选择:要么于肆悦合兵攻打不津城,要么就撤兵回师。” “若是前者,此地距离不津尚有千多里遥远;若是后者,他们早都回去自己的地盘了...薄衣把主力大军陈列此地,实在没有道理的。” 拈花懒得动脑筋,身前明明没有敌人也把手宝剑耍成一团光,另只手摆了摆手,大刺刺道:“待我抓了薄衣鬼王,帮你审问清楚。” 这个时候,苏景扬手龙一向前方远处一指:“那是什么?” 苏景目力精强,极远处的异状他能看得清楚,身边人却还看不到。阿二、三尸都把眼睛瞪得生疼、苏景长剑所指地方只有惨绿天空和铺天盖地的阴兵。 十六没眼睛,但也煞有介事地、跳上苏景头顶‘登高远望’,用眼窝处的白鳞冒充双目,人立着‘看啊看’,最后不忘‘忽忽’叫两声,示意:我也看不清。 苏景伸手搭在阿二肩膀,一道阳火流入尸煞助他洗炼双目......片刻后,苏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传令身边精兵:“护我片刻。” 迦楼罗、僧兵领命,阵势一变自突击的锥阵改作结护的圆阵,把苏景护在心。 心动念,周身上下气路大开;阳火随念而动,化作道道火蛇,自苏景身周蜿蜒而出。 一条气路‘飞出’一条火蛇,千零八十阿是穴与三六一大穴,便是将近一千五百道阳火,自苏景而起、没入麾下精兵头顶......苏景以阳火为身边所有人洗炼目光。 没用多久,所有人都觉阴沉沉的世界明亮了许多,旋即苏景之前所见他们尽数得见:东方、极远处,四只明蓝色的灯笼正摇曳升空、越飞越高、直上九霄! 灯笼有古怪法术相护,任那些阴兵如何扑打也无法阻其飞升、无法灭其诡火。 阳间来人不明所以,阿二则目光一亮,语气欣喜:“是马王爷,怪不得薄衣主力集结不散!” 马王爷‘千变万化’,笑面小鬼、倨傲少年、冷面年...以前苏景见他一次,他就变一回样子。他和阿二一起挥军驰援不津,遇伏兵败。乱军之,由忠心部下护着他和阿二逃了出来。当时身后追兵甚急,笑面小鬼指点阿二逆冲冥明尊去向阳间求援,自己则带人引开追兵。 重返幽冥后阿二还道这头笑面小鬼已经死于乱军,而尸煞心里又只惦记着主上,根本没想过再联系小鬼,不成想此刻看到了他独门求救的讯号。 由此疑惑开解,无论阴阳哪一届,‘斩草除根’都是至上明理,薄衣鬼王自不会留下一个祸患,重兵在此只为围剿笑面小鬼,不过这处战场挡在了苏景等人的前行道路上。 一边说着,阿二取出法器联络前方,告知笑面小鬼自己一行人正在赶来,请他无论如何再支撑一阵。 ...... 和阿二分开后,笑面小鬼很快又被薄衣阴兵赶上,所幸那个时候,他身边也集结些散兵残部,冲杀之,他们逃入一座早已荒废的村落,至此也到了穷途末路,在无处可走了。 没想到的,荒村之还有人隐居,一个老鬼不知从何处转出来,远远地看了看笑面小鬼的旗号和打扮,眉头深深皱起:“大军要来了。” 笑面小鬼伤得只差半口气了,居然还回应道:“废话,要没有大军追,我也不用逃到这。” “你在这会连累我,快出去投降吧。”老鬼劝他。 笑面小鬼应道:“我不降...我也不走,我就死在这了!”说着扬起下颌去看老鬼,简直是赌气抬杠。 不料老鬼笑了起来:“你们滑头鬼都是这个德行!”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个琉璃瓶子,递给笑面小鬼,莫名其妙道:“你看这个够么?” 瓶子半透明,运起修家目力隐约可辨,瓶子里有一座微雕城池,刻工巧妙、臻至精美。 笑面小鬼端详片刻,点头:“还不错,就算够了吧。” 老鬼接回瓶子,口念念百字咒言,跟着把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还能撑多久,看你造化了。” 琉璃瓶砸在坚硬地面,啪的一声摔个粉碎,旋即荒村化作坚城、青面獠牙的戍卫鬼兵自地下冒出,登城、死守、迎抗薄衣大军。 笑面小鬼身边的残兵败将看傻了眼,小鬼自己却毫不惊讶,对老鬼点了点头:“两清了。” 笑面小鬼是特意逃到此处的,他早就晓得,此处有个厉害鬼物隐居、曾欠了他家祖上恩情,果然老鬼出手帮了他一回。不过人家帮忙归帮忙,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留下一座城、千万兵后,老鬼飘身而去,他又不是薄衣的目标,行走乱军倒没太多危险。 靠着突然冒出来的城,笑面小鬼苦守到现在,不久前察觉攻城敌军调度有异,他看不到正从西方冲来的苏景一行,但他隐隐猜到,可能有人冲进了薄衣大军阵,不管来得是谁了,立刻放出灯笼求援...... 灯笼飞天,等了一阵子,正在一块石头上躺着的笑面小鬼收到阿二传讯,小鬼明显下了一跳。 身边亲兵见状急忙发问:“王上,可又不妥?” 小鬼不理亲兵,口喃喃:“回来了?还、还真带人下来了?” 亲兵小心翼翼地追问:“回来?可是阿二将军...带了援兵来了?”本来不该多嘴,但事关性命,亲兵忍不住不问。 “嗯,是援兵。”笑面小鬼没责怪手下,应了一声,然后又想了想,补充道:“援兵不援兵的,你也甭太当真,据说就两千来人,指望他们把咱就走......有点勉强。陪咱一块死倒是差不多。” 第四二六章 执耳军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笑面小鬼说完,开始闭目养神,但没一会功夫他又重张双目,对身边亲卫道:“给阿二回个消息,就说......” 苏景一行向东急行,得知笑面小鬼被困前方,他们冲杀的势子愈发猛烈起来,且不说以前小鬼几次奉冥明尊召唤去给苏景帮忙,单只因‘他驰援不津所以落难’这一个缘由,苏景就得去救他。 何况大家本就同仇敌忾;何况小鬼所在正在苏景必经之路。 阳火冲腾,火海翻涌,比着之前更炽烈、更凶狠!正冲杀猛烈,苏景身边阿二忽然开口:“马王爷回讯过来...”说着他自怀里摸出一口三寸长的小棺材,打开棺盖,其爬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丧物,口咿咿呀呀鬼话连篇。 可是听过鬼话传音,阿二不吱声了。 “他说什么?”拈花着急追问。 “马王爷说......你们要过来送死我不拦着,要绕路逃命我也无所谓,爱来不来,随便。”阿二语气迟疑,代传鬼话后还提小鬼开脱:“少主莫怪,马王爷这个人说话一贯如此...但他的确是好朋友,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善意,不过措辞......” 又何须阿二解释,苏景手上风火、神剑不停,笑道:“自从小鬼长大了就不会说话了,无妨,传讯回去......” 这次是小鬼身边亲卫传讯过来,是以阿二回讯给亲卫。 收到回讯。亲卫也面色古怪。小鬼王爷不耐烦:“阿二说什么了,讲!” “阿二将军说:我家少主说,正好路过,顺便救你,反正也不麻烦。”亲兵回答得小心翼翼。 笑面小鬼这次伤得极重,维持不住幻形法术,早就显出本相:天生笑像、扳着面孔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是苏景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样子,只是比着那时候看上去大了几岁,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 听了手下禀报。小鬼挑了挑稀疏眉毛,冷笑道:“扶我上城,我看看他们怎么个顺路、怎么个顺便、怎么就能把我救出去!” 小鬼被手下抬上城头,苏景一行则前行不辍、冲杀不辍...... 转眼又是一个昼夜。地平线上、被阴兵怒潮包围的那座高城终于落入苏景等人视线;而苏景催动的浩荡阳火也分外明亮、被笑面小鬼看得一清二楚。 亲卫的神情兴奋:“他们快到了,或许...或许真能救了王上杀出重围!” 小鬼侧目望他:“或许?我且问你,自从我们伏兵败后,可曾见过执耳军?薄衣老鬼的精锐还没动!” 提起执耳军,小鬼身边亲卫也如阿二一般,目光恨意闪烁,但还是心存侥幸:“或许...或许那些执耳鬼已经回去了?否则薄衣老贼攻城这么久,都未见到执耳军的影子......” 不等说完笑面小鬼就不耐烦打断,勉强伸手指向城外敌人大军:“这等货色要多少有多少,全死了也不可惜。执耳鬼却是货真价实的好军卒。修阴法炼煞身、哪一个不是几百年的修行?死一个就少一个,等闲战事薄衣老贼哪舍得动用它们!待战事吃紧的时候,它们才会显身,你跟了我这么久,如此简单的道理......” 还没教训完。笑面小鬼忽然眯起了眼睛,森然道:“说什么来什么!” 便是此刻,刚望见城池的苏景等人,耳忽然传入一阵细声细气的诡笑:“浅寻以阳身入幽冥。坏了规矩所以要遭报应;没想到浅寻尚未伏诛,又有个小妖人下来寻死了。小子,报个名字吧。” 话音落下,苏景队伍周围,苍白地面上突然荡起滚滚黑烟! 呼吸功夫黑烟化形,变作一个个比着三尸还要更矮小的鬼兵......个子小但人数众多,整整三十里,尽数被矮小鬼兵占据。 小个子鬼兵,长相和阴曹丧物没什么区别,面色乌青五官狰狞,唯独一个特征明显:它们的左耳奇大,几乎垂到了肩膀上。 “执耳军!”阿二恨得咬牙,开声怒叱:“崔天吉,卑鄙小人还不现身,不敢来见本将么!” 尖笑声陡然响亮起来:“不敢见面?阿二将军讲笑话么?”伴随笑声,距离苏景等人足足七十里的地方,一道阴风法驾显出半空,其百多恶鬼,为首的是个白面丧物,身形又高又瘦,不着铠甲、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麻布袍子。 崔天吉是剥衣鬼王驾前头号猛将,执耳军主帅,这次事情从头到尾剥衣鬼王不曾现身,直接坑掉阿二、笑面小鬼的就是此人。 阿二语气森森:“崔将军以前见我的时候,可从不曾离过这么远。” 崔天吉笑道:“阿二将军有所不知,咱家对朋友,一向有多近就站到多近,离得远了怕是一刀捅不到、捅不准;对敌人的时候,就离得越远越好,太近了,万一被你捅过来一刀子可不妙。” 两人说话之际,苏景打量着周围执耳军。 密密麻麻的矮小鬼兵满铺三十里方圆,把苏景一行死死围拢在正。 执耳军显身后便开始清场...并非向着苏景等人打杀,他们清理的是同僚友军、之前那些围住苏景等人拼命的普通阴兵。 一见执耳军来到,普通阴兵仓皇后撤,可无论它们是飞是跑,都逃不过矮小执耳鬼轻轻一招手!一招手,阴兵便落入它们干巴巴的鬼爪,凄厉哭号不过两三声便告嘶哑、原先结实、饱满的身躯仿佛泄气皮球似的,变得只剩软塌塌的两层皮,体内阴煞精华尽为执耳鬼所夺! 阿二、崔天吉几句话的功夫,执耳鬼兵清场完毕,跟着他们扬手摸住自己巨大的左耳,用力一撕!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密布三十里无数恶鬼皆伸手去撕自己的耳朵,那皮肉破裂的响声汇聚如潮,冲得三尸身上乍起层层鸡皮疙瘩。 撕耳在手,迎风一晃,大耳朵不见了,矮小鬼兵手多出了一样兵刃,刀剑叉鞭、塔环扇笔各不相同。 执耳军,名副其实,它们拿着自己的耳朵打仗...... 阳世、特别是妖怪修行,都会为自己寻一件兵刃。修行浅薄的小妖丁手武器,也不比凡人的刀枪斧钺强多少,了不起也就更结实些;可修持深厚的妖怪,手上的兵刃经过炼化后,就不能再算作‘兵刃’了,那些是法器。 可以释放法术、可以助主人施法之器。 幽冥的丧物也是如此......入界以来苏景连日厮杀,遭遇的阴兵虽悍勇,但它们力量有限、不会什么法术、手所执皆为兵刃。直到现在,周围三十里执耳军,它们手之物是法器。 一支规模浩浩的大军,皆为修炼之辈! 此刻七十里外的白面鬼崔天吉不再理会阿二,目光一转望向苏景:“小子,你尚未通名报姓。” “待会离得近了再讲与你听,现在这么远,说了怕你记不住。”说着,苏景忽然笑了,大圣玦的气意便是他的气意,一笑狰狞、一笑狂妄!苏景伸手指了指周围执耳军,遥遥对着崔天吉点点头:“还不错。” 以往苏景御敌,大都胸蕴激雷而面若平湖,可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小师娘被困之故,让他少有的激昂于色,转回头对自家儿郎一字一顿、用力道:“进入幽冥几天,总算、遇到些、像样的鬼了!” 咚的一声闷响,十七迦楼罗手法棍顿地! 金铁交击声惊鸣四方,损煞僧兵手月牙铲急颤! 将军骄傲,属下就狂横;主公豪迈,属下便无忌;苏景兴奋,他的护法、鬼兵、尸煞就战意冲天......终于遇到些像样对手了! 崔天吉依旧笑嘻嘻的,不带丝毫怒气:“杀了吧。” 话是望着苏景讲的,却是讲给三十里执耳军听的。军令传下号角冲天,执耳军蜂拥而起,三成于天七成在地,手法器并举袭杀苏景! 崔天吉传令同时,苏景纵声长啸,身动、掌动、法宝动!苏景出手。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执耳鬼兵遇到了铺天盖地的大雾......什么天听体触灵嗅统统不管用了,执耳军卒眼所见,只有面前三尺。 大雾七十里,不止执耳军,连同外面不少普通阴兵也被笼罩。 狐地妖雾被苏景祭炼成一柄白玉弓,但不是说以后就只能是一柄弓,随苏景一个心意它随时可以变回大雾。 苏景直飞冲出妖物,笑着传令,就是刚刚崔天吉说过的那三个字:“杀了吧。” 一模一样的,话是望着敌将说的,却是讲给自己手下听的。 大雾之一阵雄壮喝应,接下来鬼兵惨叫不绝于耳! 之前他特意施法,以自身阳火为所有手下洗炼目光,笑面小鬼的灯笼,又何须所有人都看见?只因前方出现异常、苏景估计可能会遇到敌人真正精锐、准备动用狐地妖雾坑人了。 得阳火洗目,看洗炼程度和自身修为,但至少几个月内不会受狐地妖雾迎向。 两军交战,其一方变成了瞎子聋子,这一仗还怎么打。 总算遇到一伙像样的敌人了......被坑掉的敌人越像样,坑人的那个肯定就开心,刚才苏景的‘激昂’只因开心。 崔天吉一眼就看出妖雾可怕,登时笑不出来了。 第四二七章 一口吞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阴间自有阴间规矩,这里的恶鬼凶物想要称王,非得重金贿赂阴司判官不可。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付出、贿赂的宝物够分量,恶鬼便能如愿以偿。 不过阴司判官也不是只进不出,鬼王登基大典上,判官老爷会赠他一本空白的花名册,算是贺礼、也可把它当做判官的认可。 花名册,阳间下至私塾先生的案前、大到皇宫内廷随处可见,再也普通不过。可是在幽冥世界,花名册却是一等一的宝物,非得判官老爷能制。 鬼王得了花名册,便会召集全军问上一声:“尔等可愿效忠本王?” 只要阴兵鬼将一点头,姓名就会被花名册收录,若以后惹得鬼王不开心,大笔一挥勾掉姓名,管你本领多大修为多强,登时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存! 阴兵鬼将也不是傻瓜,自然晓得这花名册的可怕,但幽冥世界是真正弱肉强食的地方,此间凶残更甚于南荒那种妖精疆域,做普通小鬼是最最凄惨不过的事情,比如新婚之夜娇妻须得献去军营;比如每年二百六十天的可怕徭役;比如每年必须得向鬼王贡上七斤新鲜鬼肉;比如年满六十一律送入油锅...... 是以鬼王讯问时,众军士明知自己一点头性命就被王驾握在手了,依然会应诺高喊‘愿效忠大王’。 就是因为花名册在鬼王手,阴兵打起仗来才会分外卖命:被敌人杀死,鬼身散碎了但鬼灵会被送去冥殿,忠烈战死之灵会得判官老爷的照顾,优先转世投胎;可若临阵脱逃,被鬼王勾去姓名。就是彻底消失的下场! 执耳军也不例外,深陷妖雾几乎变成瞎子,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任人宰杀,耳同僚的惨叫撕心裂肺。可是撤退的军令未至。他们便不会逃、不敢逃,明知呆在这里死路一条。仍就嗷嗷嘶吼着负隅顽抗...... 执耳鬼兵不逃,崔天吉又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精锐陷于大雾、被人家当成瓜菜来砍杀,口对苏景怒骂一声:“妖人,恁地狡诈!”同时翻手亮出他的将军号。置于口用力吹响。 别家将军身边都跟有传令亲兵,有什么军令吩咐一声、自有手下为他传达,唯独这个崔天吉,他谁也信不过,有关执耳军的行止调动所有事情皆由他一手把握......反正他打仗时从来都会躲得远远的,无需拼杀搏命,有的是时间吹号。 号声急急响彻天地。命执耳军立刻撤出来。 妖雾只有迷途之效,不隔音、也不会阻挠进出。雾大军听到将军号声,哪还会有丝毫犹豫,立刻动法冲天向外逃去。 雾高六百丈。 以执耳的修为。不消片刻就能冲出险境。雾苏景鬼兵全力狙杀敌人,可执耳鬼的数量何其惊人,急切间又哪里杀得干净! 就在伽罗楼、僧兵等人拼劲全力却阻拦不住、敌人主力堪堪就要逃走的时候,人在雾外的苏景笑道:“莫着急。” 是劝手下不用急着杀敌?是劝执耳鬼兵不用逃得那么着急?还是劝崔天吉不用那么气急败坏的吹号? 都是! 真的不用着急......笑声之,苏景忽然把嘴巴一张,吞。 崔天吉的鬼军号突兀变了调子,号声一下子高亢嘹亮到无以形容,尖锐声音刺得人耳鼓巨痛!再一个眨眼功夫,啪地脆响传来,不知什么材料炼化而成的坚固号角竟被崔天吉吹爆了。 就在刚刚,笑呵呵的苏景嘴巴一张,把整整七十里狐地妖雾一口吞掉......不止雾气,还有雾所有一切,正两千多精锐鬼侍、内圈三十里方圆密密麻麻的执耳军、外圈四十里疆域大群薄衣阴兵。 这是多少人、多少性命?就被苏景张了张嘴、吞了? 眼前突显异象、巨大惊骇袭来,崔天吉体内气息自然涌动。若他嘴巴空着,多半会大大地惊呼一声,可他正吹号......号角吹爆了。 要说起来,这崔天吉的修为也的确不俗。 好则夸赞,苏景一向公平,点头赞叹:“将军好大的气力。” 同个时候,被手下抬着正在城头观战的笑面小鬼则是‘啊’的一声怪叫,兴奋带了几分不服气、不服气另藏了一份痛快,脱口道:“不可能!” 双方相距遥远,笑面小鬼身边亲兵眼力稍差,只看到苏景‘清场’,却没能看清楚细节,心里着急得不行:“咋回事、咋回事?快给说说。” “七十里,千万兵,被他、他给吞了...一口吞了!”小鬼的声音彷如梦呓,没在意亲兵的无礼,如实应道。 亲兵大吃一惊,不过他听人转述,心惊骇不比崔天吉、笑面鬼,面色还算镇静,倒抽一口凉气:“开口生、闭口死、一口吞天地?这是大判官爷爷的本领!难不成...不可能啊!” 当然不可能,苏景哪有那么大的肚皮......可他有罡天。凭他夺下的天外罡和离山两甲子的‘境界已成,修法未辍’,以罡天受纳七十里鬼兵还不成问题。 妖雾无桎梏,而罡天自成壁垒!这便仿佛把雾气注入罐子,雾敌人再想逃走,先想办法打碎罐子再说! 三天合一,并拢缩小、正正‘罩住’七十里妖雾。 苏景对阿二说过‘给你报仇’,薄衣鬼王背盟陷害小师娘,敌人大军挡住他的去路......这支薄衣鬼王的主力精锐,苏景必做诛杀! 只是他的罡天封闭、不受外人探查,别人看不出他动用罡天受纳鬼军。至于那张口一吞,不入流的小戏法罢了。若苏景不‘吞’,还可以跺跺脚、拍拍口袋、伸手虚抓等等,都是一样的效果。 苏景此举也是一场真正冒险:罡天能收容七十里不假,可被收进来的。不是草木小畜,而是真正精锐的鬼兵、无数修行了几百年的凶魂!以他的修为、凭他的罡天,肯定看不住这么多恶鬼的反扑,胜利机会只在于:迦楼罗、损煞僧兵、**青龙十三煞将能借大雾之利尽快诛灭敌军。 七十里迷雾不见。军兵不见。苏景落足地面,身周一片空空荡荡。就只剩下寥寥三五人:三尸各执神剑、脚踏童棺悬浮不动;十六乘架龙辇,上下翻飞。 此刻苏景要集全力维护、巩固自己的罡天,他已经没有了自保之力,身边非得有凶猛高手护法不可。 崔天吉从不肯置身险地。不像个大将军的样子,可他能得剥衣鬼王赏识被依仗为左膀右臂、能统领王上精锐执耳军,自有他的本事,随手扔到破号,沉声传令:“集结全军、诛灭妖人!” 就算对面的小妖人真的一口吞了千万兵,他也得消化一阵子!崔天吉猜到苏景短时间里没有动手的力气。 苏景摧毁敌人精锐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被其他敌人摧毁的‘大好时机’。 普通阴兵的号令无需崔天吉亲自把握。随他传令,身后亲兵动号、扬旗,漫无边际的阴兵向着苏景所在之处蜂拥而至。 连对笑面小鬼的孤城攻坚都告停顿,所有所有的阴兵尽奉军令、诛杀苏景! 笑面小鬼‘啪’地一声狠拍城墙。怒声道:“可恨!” 恨得是这座城......这个时候当城门大开,引兵冲杀出去以呼应苏景,可老鬼留给他的这座城,内鬼兵只做卫戍、永远不会离开城池半步。笑面小鬼看得见战机却无可用之兵,自然恼羞成怒。 其实崔天吉也是看穿了这一重,才敢连城池的攻势都撤下来、集结兵力去剿杀苏景。 崔天吉不再笑了,面色阴戾声音怨毒,对着苏景遥遥咒骂:“妖人,你道只凭那三五个人就能护得你周全么?此间不是阳界,你们修家斗法那套没有狗屁用处,大军如潮无孔不入,只消一刀砍便能取了你的首级!某家看你能撑多久!” 三尸的脸色变了,连十六也凝住起来,小小的身躯紧绷,口大张露出獠牙。 “幽冥也有‘狗屁’这个词么?”唯独苏景,居然还在追究人家言辞的细节,反问:“你们阴间有狗么?” 身周七十里空旷,阴兵滚滚杀来,苏景却盘膝端坐,口话锋一转,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讲话:“我若身死,尔等也无法得脱自由,唯一下场:与我一起灰飞烟灭。” “我若不死,三年内收火停炼,给你们千日太平日子。” “助我诛杀阴兵,割右耳为证,一只耳朵,免受十年烈焰苦熬,好酒好肉、香火供奉,十年、享福。三片耳朵,免一甲子祭炼。” “哪个如能拿到五只耳朵......你自己选,一是重返人间后我做功德为你恕罪、再请高僧做法超度,从此脱离炼狱再入轮回;或者受我法度,祭炼后得剑身剑魂,转为我狱罪人剑......不再是囚徒,从此你便是我的狱卒!” 阴兵侵入七十里范围,浩浩荡荡,就快冲到近前,三尸、十六、龙尸已经动剑动法截杀敌人,苏景这边也终于把话说完,最后一声叱喝:“去吧!未来如何,你们自己做主!” 话音落下,阴潮涌动,万鬼显身! 天乌剑狱、罪恶天,内收容无数恶鬼......那是整整小半座‘刹天摩’,人间漫长岁月积攒下来的‘贪痴嗔’邪念、恶念!苏景历经了两个甲子不辍祭炼,也不过才炼掉了冰山一角,内还有无数怨念凶魂。 苏景开狱。 崔天吉驱赶过来的是阴兵怒潮;而苏景此刻释放出来的,又何尝不是一座厉鬼汪洋! 求...月...票... 鞠躬求月票^_^ 第四二八章 孝袍鬼,狂欢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与阴兵都有甲胄护身不同,天乌剑狱出来的恶鬼不着盔甲。 何止盔甲,它们连衣衫都不存,周身上下只有三道镣铐:脚镣、手镣、颈镣。前两道枷锁自不必说,颈镣则是一道细细长索,一头牵于恶鬼的脖子、另头没于苏景体内......但这道锁不会影响行动,除非苏景动念加以限制,否则随恶鬼奔跑或飞天锁链也做增长。 或许是觉得自家鬼兵这样迎敌有些不像样子,苏景心咒急转、一声清清叱咤:“疾!” 琅琅乱响之,脚镣化形、变作一团阳火围着恶鬼一卷......黑狱恶鬼有了衣衫,白巾包于头、白袍披于身、白靴登于足。 死罪之人、待罪之身,当以重孝裹身,他们穿的是自己的孝! 脚镣化作衣袍,手铐变作兵刃。 人手两件凶器。右手正握车轮矮柄大斧;左手倒执三十七寸解牛刀。兵刃没说法,斧子是因为苏景觉得威风,解牛刀更简单:纯粹苏景喜欢......从小磨刀为自己磨来了苏锵锵的绰号、也为自己磨出了三阶十二景这一路的大好风光! 薄衣王、阴煞兵;罪恶天,孝袍鬼。前者为了名字能留在花名册不被勾掉,后者为了能在以后享福、能不再受阳火日夜祭炼之苦,两道凶魂恶鬼的大军,都浩瀚若海势大如潮,轰轰烈烈对撞于一处,顷刻里杀声崩裂天穹、呼号轰动大地!厮杀。 免不了的,远处观战的笑面小鬼又是一声怪叫:“不可能!” 亲兵用力点头附和,语做铿锵:“不可能!” 从阳间来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带着一支恶鬼大军!他怎么可能收拢如此多的恶鬼?他又把大军藏在了哪里......马王爷身边亲兵在惊呼过后若有所思,提醒自家王上:“我听说...每过三千年。大判官爷爷都会亲自去往人间巡查,遇到为恶之人直接收魂拘魄带回阴司受审,这个阿二将军的少主......” “闭嘴!”笑面小鬼烦不胜烦,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把这么爱多嘴的亲兵收拢身边。 不止远处城的小鬼,苏景身边三尸也吓了一跳,没想都苏景会把罪恶天的恶鬼放出来。战事有孝袍鬼接管,雷动几人清闲下来,重回苏景左右,雷动皱眉道:“妥当么?” 心神十立。修元都去增援罡天,但心神还有‘富裕’说话无碍,苏景点头应道:“放心,他们都是我的鬼。” 落在罪恶天被祭炼百年,这些恶鬼的魂灵深处早都被打上了金乌烙印。苏景身死罡天崩碎,它们都得化为飞烟。 雷动点点头,又追问:“不会借机脱逃么?” “在上面不敢放出来,一定会跑,但是在这里不怕。”苏景进入幽冥后就发觉自己的‘罪恶天’威力大涨,对狱恶鬼的管束之力增强许多。这不奇怪,黑狱炼魂。这件宝物的‘本性’就与阴司相合,以前‘罪恶天’就是阳间里的地狱,现在来到真正阴间,器力自然会有增长。 孝袍鬼兵脖子上的长长锁链。便是天乌剑狱威力增长的体现了。 来到幽冥,就开始接连不断的厮杀,苏景调过了自己、调过了亲随僧兵尸煞,也是时候调一调黑狱的无数凶魂了! 遭遇一场大战。无论是谁都会自叹倒霉,可苏景却觉得‘正是时候’!营救小师娘的途、正式对实力强大的肆悦鬼王发动猛攻之前。先和弱些薄衣鬼部对上......磨刀石摆在眼前,正好拿来磨一磨自己的斩鬼刀。 浩大战场,凶猛厮杀。阴兵训练有素,孝袍鬼更是穷凶极恶,一时之间战事僵持不下! 苏景不急,外面只有撑住就好,这一战的关键还在罡天之内:三天合一,金风阳火、诸多好剑与僧兵尸煞,借大雾掩护,正掀起一场疯狂杀戮,狙杀敌军。 崔天吉却不能不急,此刻打不死苏景,等一会他‘消化’完了,岂不是又要放出那七十里大雾、然后再张口一吞? 他带来的阴兵再多也经不起七十里一口这种吃法。 号角急急战鼓如雷,拼命催促阴兵猛攻,可你家军卒悍不畏死,我家儿郎又何尝惜命贪生,打不下来就是打不下来,把号角全都吹爆、把军旗全都摇断也照样打不下来! 崔天吉做梦也想到自己会遇到一块这样难啃的骨头,口怒声咒骂,从远处死死盯住苏景,心里甚至已经在琢磨,要不要自己也扑杀过去......不过再看看守护苏景身边的那条小阴褫、那只威风大龙、还有那三个笑嘻嘻的矮子手长剑,崔天吉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念头。 不知不觉里两个时辰过去,恶战依旧如火如荼,薄衣阴兵根本靠不近苏景身前三十里,又何谈斩首,反倒是孝袍鬼兵,把百年炼狱苦熬攒下的恶气,尽数发泄于眼前恶战。 刚入战时,孝袍鬼兵脸色铁青目泛凶光,渐渐的面容变得狰狞口嘶吼厉啸,再后来...到现在,它们脸上依旧筋肉抽搐、狰狞可怕,可那不是凶相、而是笑容;它们口依旧尖叫声声,但早已不是怒骂恶吼,变成了狂喜、尖笑!它们喜欢血腥、喜欢厮杀、喜欢夺去别人的性命! 尤其在斩杀敌人、解牛刀一划收下对方的右耳后,孝袍恶鬼更是兴奋发狂,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不影响现下...狂欢! 人世间最最邪恶的念头变成的凶煞恶鬼,或许它们的本领还有所不济,可是它们根骨的那份凶恶邪佞无人能及。惨烈到无以复加的战事,于它们眼看来,就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究其根底,让孝袍鬼欢呼雀跃、狂喜如癫的原因不外两个字:你、死! 孝袍鬼兵双手执刃,镣铐幻化的衣袍上又没有口袋,收割的耳朵放在哪里?再也简单不过,扔进嘴里含着。 口含了一块块鬼肉,由此,孝袍鬼的尖锐笑声也变得腥臭难当! 战事胶着,不过士气变化明显......薄衣阴兵不显颓色,勇猛依旧。而孝袍恶鬼更胜一筹,它们越战越勇,越打就越开心。 远远高城,观战的笑面小鬼口‘嘶’的一声,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阳间的鬼...都这么疯么?” 说话时他眯起了眼睛,本是郑重神情,但他爹娘给了他一副‘嬉皮笑脸’相,眼睛一眯、滑稽万分。 崔天吉已然额头见汗,冷汗。 打不下来......还是打不下来!重兵投入、调度通顺、战法得当,一座座大阵之间配合流畅彼此往复,可就是打不下来! 崔天吉为剥衣鬼王效命一千七百年,自从领兵以来未尝一败,真真正正的‘常胜将军’,他打胜仗的诀窍简单得很:永远示弱外加欺软怕硬。 人前总是比人矮着三分,待看清你不如我,我再将你一举拿下。若看到对方比着自己强,那就坚决不打......自从苏景进入幽冥、与薄衣阴兵开战,前方军报就层层传报至崔天吉手,‘监查’数日、渐渐笃定阳间来人的实力,凭着执耳军当可一举歼之。 无论生擒活捉还是当场格杀,剿灭‘浅寻一脉少主’无疑都是大功一件。 可将军大人哪里想到,真正对敌时小妖人放出大雾、一口吞之、又散出了身着孝袍的恶鬼大军...小妖人竟还有这样的手段!那他之前为何还要亲自执剑上阵、辛苦冲杀啊! 生平头一遭,崔天吉遇到了比自己还会‘示弱’之人。 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崔天吉暗暗咬牙。 身后副将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或许此刻收兵......王上知晓妖女浅寻的修为,自然也能想到她族少主的本领,这一仗打不下来绝非将军之错,王上当能体谅、不会责罚。” 不会责罚?把薄衣鬼王视作心肝的执耳军丢掉,将军自己逃回去,鬼王会不做责罚?当鬼王是开粥厂的大善人么! 崔天吉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晓得这样的打下去不是办法,可是进退两难......就在这个时候,西北方向突然号角急促,那一隅的薄衣鬼兵传递紧急军情:有凶恶人物冲入战场、强到无可阻拦,对方正向东急行。 还不等崔天吉弄清状况,远处便有闷雷般的声音传来:“薄衣小鬼的军卒也敢拦我大军去路么?哪个带队,与某站出来讲话。” 只闻其声,开口喝问者距离尚远,难见其形迹。 把自家鬼王称作‘小鬼’,崔天吉非但不怒,反而态度恭敬:“末将崔天吉,奉薄衣王之命助战肆悦大王、围剿妖女浅寻残部......”说到这里,端坐地面的苏景忽然抬头,同时扬手、伸指,向着他轻轻一点。 苏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口腌臜,我听到了、我记下了。 不知为何,崔天吉被苏景指点,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以前那些名头统统不提,苏景在离山掌刑百年,早就养出了一份威严。 管教修行世界第一天宗的威严!崔天吉也不过是个小小鬼将,苏景那一点指的气意,稳稳震慑于他。 口微窒,崔天吉不理苏景,扬声继续道:“末将正在此摆开战场,擒拿浅寻手下妖孽,阁下又是何方军马?” 第四二九章 沉舟兵,不可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在幽冥,薄衣鬼王算不得如何,但肆悦鬼王实力雄厚、称霸一方,崔天吉拉起肆悦王这杆大旗,无论来者是哪里的队伍,大都会买一份情面。binhuo. 说话同时,崔天吉对副将打了个手势,属下会意,立刻催动法术、片刻后两面大旗翻滚升空,一面足有百里巨大、遮蔽天空,另一面就小得多了、不过十里方圆。 前者正是肆悦鬼王的旗帜,这算是一道证明,阴兵的法旗皆为独门秘法炼化,别家仿造不来的,若非两家合作友军授旗,薄衣阴兵不可能有肆悦王的大旗。 那面小旗子就可有可无了,是剥衣鬼王自家的旗号。 崔天吉这一步走对了,对方听了他的说辞、再看到信物后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们算得友军了。我乃削朱大王驾前忠勇将楚三垣,我家王上受肆悦大王所请,特命本将统御沉舟一部助战不津!念在友军情分,某家止步一刻,命你家儿郎躲开,莫当了某家前路。你当知,沉舟兵所过之处仙佛无赦神鬼不饶,只有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削朱鬼王,与肆悦鬼王素来交好,同为幽冥一等一的大势力。 沉舟兵于削朱鬼王,无异执耳军于薄衣王,是削朱一脉的精锐之师。正讲话的楚三垣在阴间也是有名的猛将,莫说崔天吉,就是他家的鬼王薄衣,威望也远远比不得此人,若真要相见。薄衣王也得毕恭毕敬地对楚三垣喊上一声‘老太爷’。 得知来者的身份,崔天吉霍然大喜,忙不迭喊道:“原来是楚大将军,这可当真是阎罗神尊开目,将军来得正好,还请搭救小将!” “什么跟什么,不是你围剿敌人么?怎么又要搭救?仔细讲来!”楚三垣回应。 崔天吉高声喊道:“将军有所不知,末将已经把滑头鬼王重重包围,本来形势大好,不料浅寻一脉少主人突然杀到。这妖人来自阳间,端的凶猛可怕,薄衣军岌岌可危,求大将军施以援手......” 姓崔的满腹心机。简简单单的两段话点名了两处关键:滑头鬼王、浅寻少主!这两个人,随便哪个都是卓越功勋,不信那楚三垣不动心! 待到将来回归本部、向薄衣鬼王交差时,崔天吉大可把所有事情都往楚三垣身上一推......幽冥皆知沉舟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就说削朱王沉舟兵来抢功,突然杀入战场,自家执耳军因此毁在了他们手上。 再借薄衣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向削朱鬼王对质、更毋论问罪,崔天吉误战大罪可免,了不得挨上大王一顿怒骂吧。 功劳就是功劳,楚三垣哪会理会崔天吉的小心思。哈的一声大笑:“让你家儿郎滚开。待本将缉拿这两大匪首!” “只要能剿杀匪首,末将生死不吝,我家儿郎亦是如此,大将军,兵贵神、万勿让妖人逃脱。这就请进兵吧!”事情突显转机,崔天吉生怕夜长梦多又再生变,不撤兵,只求楚三垣赶快杀了苏景。 沉舟军行军。面前是胶着战场或者空旷平原,从来都不见分别。 楚三垣何尝不想立刻杀过去,见薄衣将军如此识相他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叱喝一声:“孩儿们,与某冲!” 喝应之声如雷霆轰动,可怖大军发动,风驰电掣、急急冲入战场! 是大军,却不见大军,只有小小的一条船。 和阳世间靠湖而生的渔家小船也没太多区别,不过它不行于水上而是贴地疾飞,不过它不打鱼而是收割性命......小小一条船,可它所过,小船左右两侧、各一百七十里范围,寸草不留! 遥遥相望,是条船,也只有在它经过时才会骇然发现:哪里是什么船,分明是一支大军、真正凶悍的猛鬼大军! 类似‘须弥纳芥子’的法术,万万大军聚成一条船,一条船就是万万大军......削朱鬼王、沉舟兵! 屠灭。 那条船来了,屠灭沿途所有一切,当小船进入视线,崔天吉眼角登登跳动。狡诈之人也一样会有敬畏之心,真心敬畏。 这才是幽冥的可怕力量,相比那混不起眼的小船,一直以来被崔天吉引以为傲的执耳军连狗屁都算不得,执耳军能挡得住那条船片刻么! 来势汹汹。 崔天吉眼一切,孤城的笑面小鬼也一样清晰可见,小鬼闷哼了一声,声音反倒平静下来,对亲兵道:“传讯阿二,让他带着苏锵锵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小鬼的口讯传了过去,阿二却未取出棺材、未听讯,他所有精神都被那条小船所夺,愣愣站在原地。不是怕,修为精深开通灵智的尸煞懂得审时度势、懂得珍惜性命,却从不知怕为何物。 为救主上,反倒把少主也搭了进去......不是怕或者不怕的问题,而是这罪过本身,阿二承担不起。 崔天吉不理手下死活,苏景却不能不顾孝袍鬼兵,无论它们如何邪恶,此刻都是苏景的兵,都在为苏景而战。 苏景吐气开声:“西北退散,我们来会他。” 三尸结阵、十六架辇,围拢苏景身边严阵以待。 战事胶着、两军纠缠,西北方的薄衣阴兵未得军令不肯退散,孝袍鬼兵被它们死死缠住,急切间又哪里撤得下来。而更关键的......孝袍鬼自己根本不想撤!是可怕战场,但更是盛大狂欢,死在狂欢又如何?孝袍鬼嗜血嗜杀,根骨的恶性翻涌上来,就是苏景也压制不住。 杀掉它不难,可是想要它把已经拿到手的屠刀再放下来,却千难万难! 厮杀,即便明知背后沉舟兵已经碾压而至,孝袍鬼兵依旧于挥刀时欢呼、于拼命时雀跃、于杀人后狂笑欢庆。他们是恶鬼,却不因阳身损丧而生,大千世界、阴阳两界本就不应该有的这些东西......贪痴嗔化形的邪念、恶鬼! 沉舟兵全不理会面前的惨烈战场,千万年它们才是战场上的主宰,才是横扫一切的杀神,大军、小船,急行如电,它们面前是杀疆血域,它们身后是不毛之地。 无论薄衣阴兵还是孝袍鬼军,小船到处灰飞烟灭! 遥远处,那条船的船头,始终正指着、正对着:苏景。 不知什么时候,苏景的神情变了。之前的镇静从容不在,换以狰狞凶狠,眼升起血丝,眼睛红了所以目光如血,死死盯住那条船,片刻后突然对着小船吼喝:“来啊!” 口喊的是‘来啊’,人却不肯在原地坐等,翻手亮出丈一长剑,连体内罡天恶战都不顾了,火翼展开竟然向着那条船迎了上去! 负隅顽抗。困兽犹斗。躲不开逃不了,那就直面相迎吧,金乌弟子毕生都在淬炼阳火,早就一个‘烈’字种在了血、骨、心。 苏景一动,三尸与十六齐动,生死追随! 相向急行,双方都行驰如电,几个呼吸功夫便赶到一处!幽冥世界坐拥赫赫威名的沉舟兵,苏景一伙纵剑相迎! 苏景若死大家全都活不了,三尸拼命催动童棺,赶在苏景身前一步,当先迎上沉舟兵,三尸并剑,轰轰烈烈天星一击。 船到眼前,也就真正化作了无边大军,千万阴家法器并举,无以言喻的浩**术,如海亦如云,铺天盖地涌向三尸。 三尸打出一剑,甚至来不及去看自己这一剑杀伤了几个敌人,便觉无可抵御的恶力袭来,五感崩碎意识散碎.......顷刻间三个人就被打得粉碎,尸骨无存! 身死同时,三尸转生回苏景身后。 十六和龙辇一直跟在苏景身后,三尸打过头阵、死后,就轮到苏景面对凶兵了。 三尸之能,挡不住沉舟兵,瞬瞬都挡不住。苏景又如何? 楚三垣人在‘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那个阳身之人自然就是浅寻一脉的少主人,见他不逃走反而迎上来,楚三垣哈哈大笑,口传令:“要活的!” 活的死的,不过是法术的小小变化,沉舟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没错,但绝非只能杀不能抓,急行之把人抓紧‘船’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沉舟鬼兵动法,苏景落足站稳脚步、出剑! 一个人,战意昂昂、迎着他根本不可能抗拒的洪浩大军出剑。 一个平凡人挡得住大海怒潮么?此刻苏景面临的情形便是如此。他挡不住,就算修为再高五倍剑术再涨十倍他也挡不住。 挡不住就会败,败了就得死,自己死、笑面小鬼死,再没人去援救小师娘......丈一长剑光华暴涨,挡不住也得挡,因苏景没得退! 东土人间万剑之君,丈一神剑自有神采,旖旎光芒自剑身暴散,那一刹那的光芒几乎刺穿了阴兵双目,绚烂得疼、刺眼疼痛......就是因为神剑太耀目,是以没人留意到,另一道七彩光华自苏景手流出、落地。 然后在苏景与‘船’之间,地面上,多出了一条发丝般细小、几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裂隙。 连蚂蚁都陷落不了的裂隙。 下一刻,小船没了。 就那么一下子,威震幽冥的削朱王沉舟兵没了。 第四三零章 将军小心狐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战场厮杀不休,激烈杀伐之声震得苍穹都摇摇欲坠,可是在远处亲眼看到小船消失的崔天吉只觉耳瞬间寂静沉舟兵呢?哪里去了? 抬头看看,找不见、并非飞天;灵识入地,无可查、并非遁地,那么一支雄壮大军、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沉舟兵哪去了?崔天吉想不通,然后他就看见小妖人身边的三个矮子跳脚大笑,对着地面大喊:“傻鬼吧你们!” 准确而言,三尸是对着苏景身前、地面上一道头发丝粗细的裂隙在大喊怪笑,不过那裂缝实在太细小了,崔天吉距离遥远、运足了目力、瞪疼了眼珠也看不到。. 打不过、挡不住? 苏景打不过、也挡不住沉舟兵。但打或者挡,那是坑不了之后才要做的事情。若坑了,就不用打了。 苏景伸手一引,地面上裂隙消失,一块内蕴七彩的漂亮水晶飞回掌心。 当年西海深处,苏景一行离开摩天刹时,在那金光大道的尽头也曾遇到过一道发丝裂隙玄空。 苏景闯过玄空考验,成功过关后‘玄空’化作一枚小小水晶飞入苏景手,算是摩天刹对过关晚辈的奖赏,这宝贝他还是第一次用。 沉舟兵凶猛,凶得过摩天刹么? 如果沉舟兵也和普通阴兵那样,规规矩矩的行军,铺天盖地一大片的杀了过来,就算苏景发动‘玄空’也没有太大用处:前军陷落、后军自然停止,而后转向绕行。 玄空水晶虽然神奇,却只能‘一次一次’的发动,除非前一批陷落之人离开,否则无法再发动。 偏偏沉舟兵将浩大军阵结为一方小舟,是大军但也是小船,小船栽进去了外面一个没留下。 话再说回来,沉舟鬼兵的阵法根本来自‘须弥纳于芥子’之说,这是释家的神通。幽冥军卒似是而非的释家法度,与出自佛门正宗摩天刹的宝物对上被苏景坑得冤,可他们输得不冤。 至于之前苏景拔剑、冲舟、甚至三尸死上一次想害人,自己总得拿出点诚意。坐在原地干等,难保沉舟兵不生疑 玄空之,时时风雷险阻、不存方向且不能停步,沉舟军又哪里晓得这些奥妙,急急冲锋、眼前就要拿下浅寻一脉少主时,突然众军卒眼前一黑,全然不知身处何处。楚三垣大吃一惊,立刻开声传令:“当时敌人古怪法宝、止步结御小心敌袭!” 军令如山,大伙全都站住不动小心戒备眨眨眼睛,大军只觉脚下一空,稀里哗啦地向下摔去。 玄空渊,万般法度皆不受,任谁摔落也无法再飞起,只能向下不停摔去。 玄空渊,深百年。除非苏景主动释放它们,否则沉舟军只能摔足百年再出来! 崔天吉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至少能看懂三尸的得意开心,哪还能不明白沉舟兵败! 脑子里轰轰乱想,只有一个念头、三个字:不可能!但从他与苏景接战到现在,不可能的事情来得还少么?这时候苏景收好了玄空水晶,转回头遥遥向着崔天吉点头、一笑。 清清透透的笑容,干净且明亮,落入崔天吉眼却狰狞无双! 跟着,苏景又扬手,甩出一道符撰! 崔天吉心大骇,想也不想,立刻催动神通护佑身周,四五样宝物放出来维护四方符篆凌风、燃烧、化烟,忽然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响起。 苍凉、豪迈却不失快乐的口哨声。 请沉舟入玄空,苏景心情大好,想起了仙人掌送来的口哨妖符,那调子好听,来得正是时候。 崔天吉的心直直向下沉,咬牙再咬牙,终于不再犹豫,传令身后:“鸣金收兵!我们走!”连沉舟军都告覆灭,他还有什么可坚持,天知道那小妖人还有什么手段! 片刻,当当的落铜锣锐响传撤天地,薄衣阴兵军阵缓缓变化,敢死队集结、断后兵组阵,开始准备撤退,崔天吉不多待,以手大刀遥指苏景:“妖人,你家将军另有军务在身,下次再相见定取你首级!” 苏景笑着点点头,应了句:“将军小心狐狸。” 莫名其妙的嘱咐,崔天吉听不懂,心念叨了句‘什么狐狸大圣?’,就在此刻,苏景一跃而起,纵身半空! 罡天,执耳军苦不堪言,深陷古怪大雾五听全闭,凶残敌人来去如风,全无反抗余地!这又哪里是打仗,任人宰割、只剩等死! 唯一自保办法也只有催动法器,上下翻飞护主身前,可还未死之人不明白,这样做全无一点用处,反倒会误伤附近同僚。 耳听得或近或远同僚的濒死惨嚎不绝于耳,这大雾的每时每刻都变成了煎熬,护身法器旋转得更愈发急促了,执耳鬼兵还没放弃,不过它们心里明白,这次怕是在劫难逃,除非诡雾散去。 阴兵们不知自己熬了多久,突然之间,大雾无端散去,群鬼视线陡然清晰同个时候,苏景人在半空,手多出了一柄洁白长弓! 弦上无箭,可苏景却仿佛不知道如此关键之事,手搭弦、弓满月,遥指崔天吉射! 弓碎、白雾升,雾散、妖狐现! 当年西海邪庙的弥勒邪佛尚且伏诛白弓下,这个崔天吉的修持比起离山的真传还远远不如,又如何能逃得姓命。死前瞬瞬鬼将的最后一个念头:狐狸来了 洁白长弓一击后重归于妖雾之形,苏景立刻又将其收回罡天,才刚得清晰视线、还没来得及欢呼一声的执耳、阴兵们,又重新陷入大雾,继续等死! 必杀一弓,更是宝贵一箭,用在区区一个崔天吉身上,实实在在的浪费,后面还要营救浅寻、还要面临大战、还会面对凶猛鬼物三尸也没想到苏景会如此,同时皱起眉头。 苏景知道他们的想法,微笑道:“放心。”说完也不解释什么,重新坐回地面,不再关注外间情形,催动修元全力巩固罡天 三个时辰之后,外面的薄衣阴兵在丢下无数尸体后退去了,孝袍鬼足足追杀出去七百里,最后不得不止步:颈锁拉长到了极限,再无法前行,只得作罢;十七个时辰过后,罡天内恶战结束,执耳军灰飞烟灭! 苏景重新开目,对着不远处的阿二点点头,说过为他报仇的,如今鬼军覆灭鬼将伏诛,幸不辱命。 大获全胜,酝酿许久的拈花神君终于能够双手叉腰,把憋闷在胸的大笑声尽数吐出,他的力气惊人,大笑仿若奔雷滚荡、边笑边骂:“剥衣鬼?又算得什么东西,敢与东天剑尊为敌便是覆灭下场!咱们在阳世间时,连剥皮妖国都趟平了!它们是剥皮,你们才剥衣,差得远了!” 拈花神君一场大笑,把旁边几个人都个笑蒙了,赤目伸手捅了捅他腰眼:“不是剥衣,是薄衣,薄薄的衣衫,薄衣。” “啊?我一直以为是剥衣来着,”拈花愕然:“我说呢,这一族鬼物怎么取了这么个下流名字。” 雷动淡淡接口:“就你把薄衣听成了剥衣,神君的本姓可见一斑。” 拈花笑嘻嘻的:“天尊谬赞。” 迦楼罗、尸煞、凶僧、孝袍鬼尽数收回,此战孝袍鬼所立功勋交由损煞僧去统计,不用苏景艹心什么,苏景起身,带上阿二和三尸进入孤城。 笑面小鬼大刺刺的,明明是被苏景救了,却不肯迎接出城,平平稳稳地躺在城楼,摆足了一方鬼王的架势,等他们来觐见。 来到城楼,一见面苏景就笑了:“回复原形了?以前就说过你这个样子更讨喜。” 笑面小鬼冷哼一声,不理苏景的话茬,转目望向阿二,不感谢、不寒暄,出言不逊:“你傻么?本王指点你去阳间,本意是留条活路与你走,结果你又回来送死,很喜欢死么?” 说完,小鬼又转目望向苏景:“他傻,你也傻么?浅寻什么样的本领?连她都身陷重围,凭你?救浅寻,你配吗?” “本以为你要么不来,要么就带上什么离山、什么天宗一群阳世间的凶猛好手一起下来,不成想你自己来了,除了送死又还能做什么!”笑面小鬼斜眼看苏景,满脸不屑:“你莫以为自己大败薄衣、击溃沉舟就了不起了,待你遇到肆悦老鬼的主力时便能明白,小溪冲海、蚍蜉撼树吧!” 苏景不在意,问道:“伤得如何?” “不劳艹心,”笑面小鬼平躺、还使劲昂下颌,姿势古怪异常:“本王修持特殊,你们阳间的本事帮不到我,有替我艹心的功夫,你倒不如想一想怎么去救浅寻救出来肯定无望,不过没准你能死在她跟前,见了一面也算没白来。要不就想想回去的办法,全当没来这一趟得了。” “你起来,本座不喜欢打躺着的人!”赤目大怒,未拔剑但是把袖子挽得老高。 小鬼横眉冷对,毫不退让:“我不起来!” 苏景抓着赤目的肩膀把他拉回身边,小鬼就这个德行,并非没有善意但好话从不肯好好说,阳间时苏景领教了好几次了,现在也不当回事:“我有件鬼袍,对魂体鬼身多有补益,或者你进我袍子里,疗伤当能顺畅许多。” “对了,你还有一件了不起的阴家袍子,本王都忘记了。”说着,小鬼又把话锋一转,旧事重提:“苏锵锵,你傻么?” (未完待续)q 第四三一章 大红袍,生死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神情无奈:“我又傻了?傻在了哪里?” “本王问你,你是不是下来之后就连日厮杀,打不完的仗?不止阴兵,就连那些孤魂小鬼本地土著也都来扑你?” 待苏景一点头,小鬼又问:“那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阳身人入幽冥”苏景刚答了六个字,三尸接踵开口,老大雷动抢头筹:“便如破了缝的臭毛蛋滚进了苍蝇群!要说毛蛋这道江南小吃,本尊也好久没吃了。” 雷动舔嘴唇之际,老二赤目接口:“阳身入幽冥,仿佛三更天里夜明珠被扔进了飞贼家里。”说着,他还真自怀摸出了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哈口气、仔细擦拭爱不释手。 老三拈花神君也有一比:“就好像擦了香粉却没穿衣服的小娘子跑过本座面前我想依依了,都好几天没见她了。” “我也想沧沧了。” “我也想笙笙了。” 拈花一句话,勾起了两位哥哥的心思,三尸同时愁眉苦脸,一起望向苏景:“你有想的人么?扶乩还是小不听?剑尖儿剑穗儿也不错,扶苏、启巧” 笑面小鬼使劲一声咳嗽,拉回原题,再问苏景:“那你为何不穿鬼袍?诚心勾引幽冥人物来找你么?” 鬼袍一直被苏景收入体内。他从进入幽冥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打,根本没想过鬼袍的事情。闻言反问:“你的意思,鬼袍能遮蔽阳身?” “自然!”笑面小鬼一副鄙夷神奇,斜忒苏景:“那件袍子不是凡物,外穿于身稳稳遮蔽你的阳气。你得了袍子这么久,居然连这一重都不晓得你这么糊涂,还修什么仙,害怕仙界里没有傻瓜,你去凑个数么?” 苏景笑了,不矫情:“还真是傻了。”说着伸手一抹,除掉了外传衣衫。 在他脱下剑袍同时。隐于体内的鬼袍显现、披着于身。 东土汉家的刑捕飞鱼霹式威武。就是前胸后背各一个斗大的‘好’字,实在有些可笑,在阳间的时候除非迫不得已,苏景都不会直接将鬼袍加身。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能够遮蔽阳气、不再醒目。可笑就可笑吧。总比成天被鬼扑强。 苏景换上袍子,笑面小鬼就微微一笑,一副‘本王料事如神’。他身后亲兵也微微扬眉煞鬼眼,阳身人皮肤泛着淡淡火焰光芒、头顶肩膀三盏命火高悬;耳,阳身人心跳咚咚如擂鼓大响;嗅,阳世味道馨香甜蜜,清清淡淡的却远远就能闻到所有这些无以遮蔽更不可能抹除的特征,都随苏景穿起鬼袍、自他身上消失不见。 在阳世不显什么,可是在幽冥,苏景穿起鬼袍,就变成了个真的鬼! 这时候雷动天尊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小师娘又是咋样?她老人家也是阳身。” 雷动问的是阿二。 几乎在神情里写明白‘本王不屑于尔等讲话’的笑面小鬼却又抢着回答:“浅寻是什么修为?她有大军相伴时自不必说,轻装简行时,浅寻会于身周行布十七里剑气结域,只守不攻,她所过地方无人造次则罢,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小鬼贪图她的人肉滋味,少有妄动立刻会被剑气杀灭!” 阿二也点了点头,示意笑面小鬼所言非虚,不过小鬼说的,是浅寻初入幽冥前两百年的情形,两百年后,‘阳身黄裙女子’的名头响彻幽冥,她所过之处小鬼们噤若寒蝉,只盼着这个煞星别来找麻烦,又哪还有敢和她为难的,浅寻自也无需在行布剑气护身。 说过浅寻,笑面小鬼似是还想再讲些什么,可嘴巴张开、忽然又把目光一转,望向苏景,稀稀疏疏的眉毛皱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小鬼的神情里有些纳闷:“你做啥?” 苏景站在原地听小师娘的威风,根本什么都没做,不解小鬼的意思:“我做啥了?” “好端端的,你变幻袍子作甚?” 苏景低头一看,情不自禁‘咦’了一声。 鬼袍在身轻若无物,苏景能知道自己穿了袍子,但对这件袍子几乎没有感觉,是以苏景未曾觉,鬼袍正悄然变化:黑色的飞鱼袍,正渐渐转为大红颜色,同时袍子的两袖、下摆也不停变大、变敞,从收腰束袖从不会影响行动的武人袍子,渐渐向着庄严且华贵的官袍变化。 笑面小鬼还唠唠叨叨:“原来袍子的款式还不错,而且黑色压身,你穿着也算精神,无需修改了,你要真想改,就把那前后两个‘好’字抹了”正说着,小鬼忽然收声,似乎看出了苏景身上鬼袍的变化趋势,又观察片刻,小鬼忽然‘啊’的一声低呼,再开口时语气森然:“大胆苏景!你当是儿戏么,快快改回去,这件衣服你也敢穿,不知死了么?!” 苏景被小鬼说懵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以为是他施法催动鬼袍改变样式。其实和他没有丝毫关系,是袍子自己在变化。 这样的情形苏景也是第一次遇到。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袍子已经变幻成形、彻底变了另个样子:宽袖阔摆、袍上纹绣径五寸独科花,配金鱼袋、十三玉扣长带束腰不提颜色,只说款样与袍纹,正正经经东土汉家官袍朝服。 一品大员官服。 黑色的捕快飞鱼袍,变成了朝堂重臣的朝服官衣不过汉家朝上的大官都穿自下紫色,苏景这件却是大红,烈火般明艳炽红! 原先飞鱼袍上的‘好’字不见了,变作了另两个字:前胸大篆写‘生’,后背加古书‘死’。 苏景忽又觉得右手一沉,鬼袍变化了样式,又把一块黝黑铁牌送至他手,巴掌大的令牌,一字铁钩银划、凛冽生威:判! 看着身上的‘生死袍’、手上的‘判字令’,苏景愣愣呆没法不愣,没法不呆,之前被小鬼连番质问,此刻苏景终于觉得:我傻了。 笑面小鬼身后亲兵也告开口,小心翼翼对苏景道:“小九爷,这身装束不是玩笑,可不能拿来玩的,您快把它变回去吧。 亲兵和他家主人一样,都误会了,苏景摆了摆手,抬头望向对方正向开口解释,不料那个亲兵面上陡然现出恐惧神情,口‘啊呀’一声怪叫,竟双膝一软、咕咚跪在苏景面前! 早上一睁眼各种忙,这个月意外事情真多。这章字数少了些,对不住大伙,嘿呀,实在有点累~~~~ 第四三二章 幽冥第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吓一跳,挥手一道金风流转去搀扶亲兵,纳闷问道:“怎么回事?” 跪倒之后亲兵似也回复了清明,苏景的金风扶到,他就势站了起来,摇头苦笑:“小九爷穿了大判官爷爷的袍子,威风凛冽、气度摄人,小的把您真当成了判官爷爷,一时腿软跪下了,让您老见笑。” 不单是一件袍子的事情,而是苏景刚刚抬头刹那,他的威严、气意与大红袍相融相扣,亲兵恍惚间看到的不再是苏景......或者说,亲兵眼,苏景真就变成了那件袍子所代表的上位高官! 苏景听出端倪,抖了抖身上鬼袍:“判官袍?” 笑面小鬼冷哂,插口:“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晓得判官袍,又怎么可能让袍子变成这样......” 苏景摇头打断:“有一处误会了,是袍子自己变化,此事与我无关。” 笑面小鬼登时住口,再望向苏景、望向袍子时,他的目光变了,异常古怪、异常惊讶、也异常明亮!小鬼的声音愈发低沉了:“当真?!” 嘿嘿嘿...一阵笑声来得莫名其妙,三尸手指笑面小鬼,全都笑出了声音。 小鬼天生嬉皮笑脸外加贼眉鼠眼,此刻肃容、认真的神情配上配上他的尊荣,没法说的可笑逗人。三尸又是什么样的家伙,整日里最怕的就是找不到乐子,见了可笑事情哪管场合,是一定一定要笑出来的。 小鬼顾不得理会三尸,目光盯住苏景,又重复问道:“当真?” 三尸的笑声却更响亮了......苏景挥手制止住三个浑人,口回应小鬼:“千真万确。”说着,将手的‘判’字铁令递向小鬼:“此物也是袍子给我的。应该是原来就封藏于袍内,但在阳间不曾显现过。” 刚刚令牌一直被苏景扣在手,旁人都不曾留意,直到方才得见。笑面小鬼也好,身边的亲兵阴侍也罢,一见令牌,又是一副吃惊模样。 小鬼不去伸手接令,而是目光闪烁片刻,转头望向自己的亲兵:“你去试试。” 苏景挑了下眉毛。小鬼的言辞古怪,不是让手下接令,而是‘试试’。试什么?令牌是真还是假? 亲兵也有趣,忠心听令是不会错的,但不像普通铁血战士那样铁面萧杀。而是愁眉苦脸的迈步,来到苏景面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小九爷手下留情。”跟着伸出手,战战兢兢地去摸那块令牌。 亲兵手指才一碰到令牌,打从心肺深处猛发出一声惨叫,双膝又软再次跪倒于地,继而他居然嚎啕大哭,喊道:“小的有罪。小的本来不够资格进入亲卫营,后来打仗从贼兵尸首发现了一件宝物,私自吞没未曾上缴...又以此宝贿赂寇大将军,这才得偿所愿。掉入亲卫营...做得王驾亲卫,有谁想让王驾得知什么,小的就收钱...再说与吾王,不过那些是是非非。小人是从来不敢讲的,那种事情再多贿赂也不敢收。” 苏景颇为惊讶。试探着问了句:“从实与某讲来!” “以前小的的带队校尉刘老四家里有急事,向上报假未准,他带了二十盏好香火托请到了我,我收了十盏,而后假装闲聊把此事告知王上,顺带还说了些他的好话,王上开金口,刘老四得以回家,回来之后他又送了我五盏好香火;还有李将军镇守苦瓦窑三百年未轮换,那个地方太艰苦,一守三百年的确有些长,他找到我,我也......” 好像竹筒倒豆子,都无需逼问审讯,亲兵摸到令牌就把自己以前所犯军纪,一五一十如数招供。其实他人倒是不坏,受贿没错,但也是给人帮忙,如自己所言,搬弄是非的事情他绝不敢做。 苏景翻手收回令牌,亲兵手指脱离‘判’字铁牌,神志也随之清醒回来,起身、转回到笑面小鬼身前,脸色更加愁苦了:“启禀...启禀王上,确是判官令无疑,小的试过了。” “赵铁瓶,你不错啊。”小鬼冷视亲兵。 咕咚一声,短短一会功夫里,亲兵赵铁瓶第三次跪倒在地,前胸后背冷汗淋漓,心则十遍百遍的大呼倒霉...... 对赵铁瓶,小鬼心实在踌躇,想不好该怎么办他。落难逃命时,这个赵铁瓶确实勇武忠心,始终追随王驾身边,一路披荆斩棘舍命搏杀;何况小鬼身边加在一起还剩不到十个人,斩一个亲兵...自损一成兵力?这个账目听起来太大了。 这时苏景开口,对小鬼道:“马王爷,这袍子到底怎么回事?” 笑面小鬼转回目光,先不去理会亲兵,对苏景道:“幽冥世界,判官七品,官袍以彩虹之色,分以赤、橙、黄、绿、青、蓝、紫......” 本就有了些猜测,听小鬼说到这里苏景心大概有数,但不等他说什么,赤目就喜不自胜:“苏景这一件,是一品大判官的判官袍?”一边说,矮子小手伸出,摩挲苏景的红袍袖,爱不释手的样子。 小鬼点了点头。 事情不难猜,鬼袍本是神奇宝物,不过阴阳两界它的显现不同,阳间时鬼袍直问本心,会折射出主尊的心底向往;回到阴间,袍子则变回本相......当年真页山城作祟的丧物所穿喜袍,竟是阴曹地府,一品判官法袍! 笑面小鬼在阳间见过这件袍子,能看出是好东西,可他也没看出来、更不曾想到袍子的真相如此惊人。 雷动天尊也眉飞色舞:“一品判官,怎么个说法,什么个由头,你给仔细讲讲?” 笑面小鬼好为人师,以往苏景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小鬼口数落着、目光鄙夷着,但最后肯定会把事情讲明白。这次也不例外:“太上古时幽冥世界,哪有这么多鬼王?那时阎罗大统天下归一,阴曹地府只有一个势力、一家朝廷。” 有朝廷,自然也就有将相史士诸般官员和州府乡县各级公堂,阎罗治下,判官掌刑律、断善恶、判生死、定阴阳,这一职为重之重,不止要断决自阳间新添来的鬼魂去留下场,幽冥土著的大小官司也都要由判官老爷主理。 阎罗定律。判官七品,分驻于各级阴司地衙,主掌大同小异,但权责和地位因品级不同而天差地别。 “一品判官,也叫做红袍判或者大判官。阎罗神君一人之下,幽冥世界万人之上,监察天下弹劾百官,人间下来的帝王或巅顶妖、修,也都由他老人家主审。便这么说吧,太古时候,幽冥世界除了阎罗神尊。便要数一品大判!” 拈花神君乐不可支,对宝贝不怎么感兴趣之人,也跑到苏景身边,学着赤目的样子去摩挲苏景的鬼袍袖子:“幽冥第二。真正凶猛!” 苏景可不像三尸那么没心没肺,袍子是真的又有何用,自己又不是真正判官,笑着摇摇头。追问:“现在呢?” 小鬼的话始终紧扣‘太古时候’,后世多半会有变化。果然。小鬼应道:“现在?阎罗神尊早已不再,大统早废群雄逐鹿。幽冥世界变得乱糟糟了......” 阎罗神君离开的年头久远到无从追溯,以前他的朝廷也随之崩溃,大小鬼王割据幽冥,彼此杀伐争权夺势。 不过昔日朝堂不再、各方鬼王角逐,但阴司主掌的‘审断鬼魂、发落投胎’的重责不敢废。轮回事情关乎阴阳稳定,容不得丝毫怠慢。是以阎罗王时候的律例制政有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判官。 幽冥各州府皆设‘阴阳司’,也有人称其为‘轮回殿’或‘判官殿’。 “现在的阴阳司自成一系,不问政事、不理势力争斗,专权独断只管判断鬼魂、发配轮回之事。” “阴阳司所在地方的鬼王不得干扰司法务,哪怕与别家开战了、地方易主了,都和阴阳司没有关系。胡乱举个例子,刘家镇是刘鬼王的地盘,但刘家镇的阴阳司不归刘鬼王管,有朝一日,赵鬼王灭了刘鬼王接管了刘家镇,姓赵的也得如姓刘的一般,好好照应着镇上的阴阳司。” 笑面小鬼加重了语气:“不止不能骚扰,还得好生看护、多多帮忙!此乃阴家共识,传承多年下来,早已变成幽冥铁律,哪一家鬼王敢去搅扰阴阳司的政务,幽冥百王千军万万鬼共做诛灭!” 阴阳司,是古时候判官所建,各级司衙的主事便是一到七品的各级判官。现如今,判官老爷的势力早已不是初时模样,但他们执掌轮回要务、又超脱于争斗之外,是以地位超然。 单以威望而论,今时判官比着他们那些权势滔天的前辈犹有过之。 幽冥鬼王便如凡间割据诸侯,争夺不休逐鹿天下;判官传承的阴阳司则仿佛释家或道门,不问世事超脱世外,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 雷动听故事挺开心,插口、跑题:“不提什么阴阳司,幽冥世界的情形倒是和阳世大海有些相似。” 他不提苏景也想不到,但提到后苏景稍稍思索,果真是这么回事:敖家神龙掌管一个‘水’字,江河湖海各族皆奉敖家为尊,可后来神龙不见了......幽冥也是如此,原先有主人,到了后来阎罗王也告消失。 一个跑题了,另个跟着继续跑,拈花又问笑面小鬼:“阎罗王去哪了?” 小鬼挑眉毛、耸肩膀、双手一摊:“无人知晓。” 赤目也有的问:“那阎罗王走不见了,无数年头,大小鬼王打打打,就没有一个真正统一全疆的能人...能鬼么?” “有过一个,也是远古时候的事了,一头三身獠称霸天下,得幽冥大统。不过他做了八百年皇帝后,也如阎罗神君一般,一走了之不知去向。” 第四三三章 苏大判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身獠?”苏景一伙个个纳闷,但赤目嘴巴最快,抢先问出:“是个什么东西?” 亲兵赵铁瓶知道自家王上最是敬仰三身獠,刚刚他受判官大令所制交代出自己所犯军纪,想要不死非得把握时机巴结王上,顾不得客人的尊贵身份,立刻开声叱喝:“大胆妄言,三身獠乃上上仙祖,不是个东西!” ‘啪’,手掌狠拍后脑勺的脆响,自入城以来一直躺着起不来的笑面小鬼忍无可忍、纵跃起身直接把赵铁瓶拍倒在地,跟着小鬼自己也跌回原处,口怒骂:“什么不是个东西,我看你就不是个东西!胡说八道,待会非砍了你的狗头不可!” 暂时不再理会赵铁瓶,笑面小鬼长吁一口浊气,对苏景一伙说道:“你等也当修口,阎罗之后,就只有那位三身獠一统幽冥八百年,功勋卓著造福幽冥,不容后人诋毁。”然后他在回答赤目所问:“是我阴间冥界的一种凶猛鬼物,生俱三身,三头六臂,三张面孔一怒一喜一悲,是称‘三身獠’。天生地养的凶物,殊为罕见。” “这样?”三尸异口同声,随即三人背背相靠,雷动皱眉瞪目十指簸张做雷霆之怒,赤目呲牙咧嘴双手捧脸做欣喜欢笑,拈花撇着嘴巴捶胸顿足摆出哭丧模样。 真正三个浑人。 小鬼满面无奈:“是、是吧有些像。” 笑面小鬼实在不想再和三尸纠缠,可三尸要说的话还没完。拈花维持着哭丧神情:“三身獠三头六臂为何不叫三头獠?” 赤目大笑不改,回答兄弟:“因为三头獠不清不楚啊。我说:前方有三头獠杀到那你是不是得问我,杀来的是一头三个头的獠,还是三头一个头的獠?” 三尸纠缠不清,苏景却一扬眉三头六臂、怒哭笑三面的怪物,原来叫做三身獠么? 他以前见过:已经全无生机、被毁掉的莫耶世界,他曾见过四座土人物的大像,一为九位妖狐天真大圣,一为摩天古刹盲眼神僧,另外两个人。独目老道不知身份。最后三头六臂的白老汉,应该就是三身獠了。 天真大圣身边的三身獠,会不会就是曾一统幽冥的三身獠,此事无从追究。至少现在还没得查。不过苏景仍追问:“那位三身獠前辈如何称呼?” “他老人家姓祖。祖乐乐。”笑面小鬼满目崇敬。 三尸闻言都乐了,这个名字倒真是‘补缺’,人之四情。喜怒哀乐,三身獠生俱喜怒哀三面,唯独差了‘乐’,他就叫乐乐。 笑面小鬼不理三尸,唏嘘一声长叹:“祖高祖幼年孤苦、少年艰辛、青年多难,直到年时才得了修行机缘,真正大器晚成,到他一统幽冥时,已然白苍苍白又何妨,老人心何尝不存少年志气!少年志气可吞天地,白英雄永镇乾坤!神仙人物,为后世子孙万代共敬!” 阳世间,会为风华绝代之人传画立像。但阴间正好相反,只有大恶奸徒、罪及千秋者才会被立像,以供万鬼唾骂,是以这位白苍苍的三身獠并无容貌流传 笑面小鬼把话题从三身獠转回了苏景的判官袍:“你的袍子如何得来的?” 没什么可隐瞒的,把当年真页山喜袍鬼的事情大概说了下,另外又把得自喜袍鬼被镇压处的十三鬼身亮了出来。后面的举动无用,小鬼根本不识得那头恶鬼,见了鬼身也没什么反应。 不过笑面小鬼在听说‘喜袍鬼’后,若有所思:“大判官的红袍于阳间会多出一重神奇:映射本心便是说你打死的那头恶鬼,心愿是想要嫁人?” 是问,但小鬼早知答案,是以无需苏景回答他就继续道:“传说,阎罗还在幽冥时,阳间有一位钟姓书生,此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大才如海却家贫如洗,受同乡好友接济入京赶考。本高状元郎,却因相貌太过丑陋,于金銮殿上惊吓了昏君,被褫夺状元头衔。钟大爷爷一怒撞阶而死,尸身无人敢管,最后还是那位资助他赴考的同乡好友为他入殓下葬。” “人间帝王昏庸,只看钟大爷爷样貌丑陋,却不知他老人家本就是阎罗驾前红袍大判!只因一段尘缘未了才去到阳间一世为人,钟大爷爷回来立刻官复原职,于除夕之夜率三百鬼卒重返故乡,风风光光、将阳世间的同胞妹妹嫁于那位同乡,以报好友恩情。” 这种故事三尸爱听得要命,个个聚精会神,谁也不去装三身獠了。 雷动追问:“后来呢?” 赤目眯着红眼睛:“去杀皇帝了没?” 拈花满脸关切:“钟判官的妹妹漂亮不?” 笑面小鬼把脑地一晃:“钟爷爷的妹妹我没见过,漂不漂亮我不晓得。皇帝没杀,为何要杀他?迟早有天他得下来,还不是要落在钟大爷爷手!后来?没有来了,故事讲完了。” 应付过三尸,笑面小鬼又把目光一转,望向苏景:“另外,据说钟大爷爷嫁妹时,万事都准备妥当了,唯独一件事糊涂了:未曾准备妹妹的喜袍吉服。吉时将至,钟大爷爷急生智,将自己的大判红袍披在了小妹身上。” 笑面小鬼真正讲完了故事,转回正题:“传说不可考,后世千万年里有生什么事情无可查,你打死的那个喜袍鬼究竟和钟大爷爷有什么渊源也是没办法查清楚的事情。不过,幽冥世界大判红袍流传到阳世本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唯一机会也就在这个传说了。” 说完,稍顿,小鬼笑了起来:“恭喜小九爷,好机缘!” 从亲兵到鬼王,个个都喊苏景‘小九爷’,这个称呼古怪,但苏景暂时没顾上追究,他听得小鬼语气有异,似是另有所指,当下应道:“还请你详解。” “幽冥世界判官传承,有个说法:铁打的袍子流水的官!能明白?太上古时阎罗神君炼化一万三千七百判官神袍,从那时到现在,幽冥世界最多就只有一万三千七百判官,多一个也不能!因袍子神奇,它不认可,任你鬼法翻天也休想传上它,穿不上袍,便做不得判官。” 阴间里万万年都是如此,一任一任的判官传承,并非判官寻找继任,而是由袍子做主。每有能做判官的新魂进入幽冥,袍子都会有所感应,届时自有阴阳司的官员赶去,核实身份后将其带回总司,做仔细培教,成才后、传上官袍被派往地方上任。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穿上判官袍,而有关判官行职时诸多玄法事情,都得穿着袍子才能够施展。 小鬼不怕啰嗦,只嫌事情说不明白:“判官袍不是谁都能穿的,反过来看,只要穿得上便是判官但此事有个关键:阴间!” ‘关键’所在,小鬼说得不算清楚,但苏景心思通透,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在阴间不是想穿就能穿,可是在阳间,判官袍蒙蔽本相,那时它就不是判官袍了,随便谁都可以穿。 苏景能穿、师兄尘霄生能穿、影子和尚也能穿。 阴间穿不上的袍子,阳间穿上了。不止穿上了,它还认主苏景、还被金风阳火炼化、变成了苏景的宝物再回到阴间,它变回了一品判官袍没错,可它仍还是苏景的宝物。 苏景笑了,三尸也笑了,爱宝贝的赤目又开始摩挲红袍袖子:“苏锵锵能穿大红袍,他就是一品大判!苏大判官!” 小鬼缓缓点头:“不错,穿得袍子,便是判官!你手的是判官大令,专做审讯罪徒时所用,大令治下、罪徒会如实招供、以前所犯罪孽无可隐瞒。”说着,小鬼又转回头,瞪了赵铁瓶一眼。 苏景又问道:“那位钟大判官” “兢兢业业审断冤直、铁面无私公正幽冥,在任三千载,偿报阎罗王知遇之恩,一朝挂印辞官而去,从此逍遥于阴阳两界,再无消息了。”小鬼应道。 阳世有人流芳百世,阴曹也一样有人名垂千古!钟大判、三身獠皆在此列。 有关鬼袍的事情终于说完,五百年前,初入道时一次扶危救难,如今让苏景在幽冥多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世事神奇、处处因果、时时刻刻都有‘想不到’。 当年真页山激斗恶鬼,苏景一再二、二再四,眨眨眼的功夫就把6老祖送他的剑符全都用了个干净,曾被赤目认作‘败家登峰造极之役’今天再回想,那可是身着一品大判袍的猛鬼强敌! 现在赤目不骂苏景败家了,眉花眼笑,一个劲地夸赞:“打得好,出手果断,这买卖做得值对了,刚刚想到的,上次你去青灯境,见了6师叔为何没再找他讨几张剑符?” 三尸从来都是想起来什么是什么,一句话岔出三百年,不过苏景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问笑面小鬼:“阳间的天劫,能打进幽冥么?” 第四三四章 香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要是阳间天劫打不过来,请师叔出来转转幽冥世界也是个不错的事情,何况小师娘有难,陆老祖一怒拔剑为红颜,寒月天河破鬼海......苏景一想就笑。 “什么意思?”笑面小鬼哪知苏景念头,被问得糊涂了。 苏景无意解释:“就说会不会有阳世天劫吧。” “不知道,没有阳间修家在这里修炼过。”小鬼摇头、坦言:“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抱侥幸。阴阳两界看似决绝不通,实则千万联系于冥冥,最简单的,你都能下来,天劫未必不会下来。” 师叔一出来就可能面临生死玄关,除非有笃定把握,否则不敢轻易尝试,苏景心叹了口气,点点头打消这个念头。 天魔宗阴阳关阵法只能送一个人下来,别人藏在苏景的穴窍洞天里也无法跟他一起进入幽冥,但青灯境是彻底封闭于大乾坤的化境,它和外界不存丝毫联系,所以不受限制、能随苏景一起来。陆老祖靠着青灯躲避天劫,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时候拈花又发问,先看亲兵赵铁瓶再望笑面小鬼:“你们唤苏锵锵做‘小九爷’,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哪用幽冥人回答,尸煞阿二接口应道:“阴间乱战不休,不论哪个成势都会称王称君,我家主上没有这份浮夸心思,不过她征战多年威震四方,自有好事之人为她立起名目,有的因主上平日不苟言笑唤她无情王,有的因她惯穿黄裙取个谐音唤她黄泉王,也有剑术通神、因她身边有我们兄弟十二人,唤她利剑王或十二煞天王,林林总总喊什么的都有,乱得很。” “既然不能免俗,又不喜欢那些乱糟糟的称呼,主上干脆也自封一号,不过她老人家不称王奉君。而是自称九王妃......”说到这里阿二摇了摇头:“这个称呼古怪,但其缘由我等也不晓得。” 尸煞虽是心腹,却也不知主人与陆老祖的情事纠葛,但苏景全能明白,小师娘自称九王妃,这个‘九’字多半是因师叔而来的。 主上是九王妃,少主顺理成章。自然就是小九爷了。真正的九爷,青灯境里坐着呢。 与小鬼见面。说了会子话,苏景转入真正的题目:小师娘如何。 小鬼回答的简单无比,三个字:“不晓得。” 浅寻被困不津联络难通,小鬼何尝不是苦守孤城与世隔绝,小师娘的状况他全不知情。不过前面打薄衣的恶战,后来到场、被苏景扔进玄空的削朱王沉舟兵,倒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可见不津仍在坚守,否则也不用新军去增援。 商量了不久......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只知浅寻率残部坚守不津。其他情况一片模糊,自己这边能够调用的人手:苏景随身一窝鬼,外加躺着起不来的马鬼王和身边九个兵...哪又何必再罗里罗嗦浪费时间。 即刻启程,苏景摆动云驾正要飞天,笑面小鬼喊道:“带上我!” 苏景扬眉:“你也去?” 以他现在的状况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过笑面小鬼看重义气,不肯龟缩于此。又补充道:“我与浅寻结盟本是她助我在前,今朝她落难本王岂能坐视不理,到了战场无需你来照顾,我自有亲兵卫护。” 身边九个鬼兵齐齐踏上一步,齐声应诺:“誓死以护我主万全!” 人是少了些,但喊喝也算威风。尤其赵铁瓶声音尤其嘹亮,恨不得把嘴巴凑到主人耳边去似的。苏景不再废话,伸手一引把笑面小鬼牵入云驾。 雷动天尊及时伸手一拍城墙垛子,呼喝:“众将官,兵发不津去也!”言罢三尸驾起小棺材,冲在苏景的金红云驾之前,向着东方疾飞而去。 飞了一盏茶的功夫。没见到敌人,三尸豪气退散懒惰重生,收了棺材回到苏景云驾,舒舒服服或躺或卧...... 飞不多久,笑面小鬼转回头重新打量苏景身上的大红袍——鬼袍回复原形到现在已经有一阵子了,时间越长,这件袍子透出的森严气意便越浓重! 而苏景掌刑人间第一天宗两甲子,离山刑堂长老的气度和这件袍子相融相趁,颇有金风阳火那股并升共起之意。此刻苏景着红袍、变大判,森森威严之势如风如云,自幽冥半空滚滚播散开去! 威风的确是威风了,可是莫忘记,他把鬼袍外穿本意是要遮蔽阳身气息、让自己不再那么惹人瞩目。不料事与愿违,在幽冥世界里,大判官比着阳神人可要更醒目得多。 本尊霸气盈天,三尸与有荣焉,赤目真人得意洋洋,问小鬼:“待我们赶到不津,那群大鬼小鬼忽见一位大判官爷爷,会不会立时倒戈相向?献上老鬼肆悦的首级,就此效命大判官苏老爷爷!” 雷动更稳妥些:“倒戈相向不一定,但多半会呼啦啦跪成一片,然后双膝挪动让开道路,咱们风风光光迎出小师娘!” “要说,小师娘当年就以我们三大弟子为荣,今时今日,咱们三个更要为她老人家面上贴金!”拈花手摸肚皮,遥想当年:兄弟三个怎么死都死不了、想了千万办法也逃不出凝翠泊......若非小师娘爱煞了咱们这三个徒弟,为何不肯放我等离开? 三尸想美事,苏景可不像他们那么没心没肺,思索片刻后,居然把心思一转,收起了鬼袍,同时取出离山剑袍重新穿戴整齐。 赤目大大地不甘心:“怎么收起来了?” 笑面小鬼却点头赞叹:“还是这样最好,援救不津为第一要务,你穿着大判官法袍入战,怕是会节外生枝,反倒添乱。”阴阳司从不过问势力争斗,忽然跳出来一位莫名其妙的大判官攻打肆悦部署、营救不津浅寻,此事多半会震动幽冥...... 苏景不置可否,也没多做解释,主持云驾全力疾飞,同时对笑面小鬼伸出左手:“你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么?” 掌心向上、左手摊开,鸡蛋大小一团青烟,烟雾流转但并不飞散,就在苏景掌心缓缓旋转,清清悠悠地透出一份馨香味道。 好像佛堂香烛气味,又添了些山花香气、另外还隐隐缠在了一点酒香...稍有些古怪,却好闻得很。 三尸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全都凑上前来,围在苏景手旁仔细端详。 笑面小鬼一见他掌物,居然露出了馋像,吞了口口水,语气讥讽:“这是‘香火’,你才到幽冥几天,上面就有人为你焚香烧纸了?人缘不错啊!” “香火?”苏景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这等小事何须鬼王大人亲自作答,身后赵铁瓶代为开口,笑道:“回禀小九爷,香火对我们幽冥人是真正的好东西,往小处说能果腹健体,往大处说可精修化神!不过,您手上这么小小的一团也太少了些,好是好,可用处嘛,至多也就能解个馋。” “另外,在上面为您送香火的朋友,应该不太了解状况,他们的心思肯定是好的,却不知您虽入了幽冥,但还是阳身,他们烧纸也好、焚香也罢,这香火能送到您手上,可阳身人消受不得这好东西,没用处啊!” 苏景当然知道自己炼化不了手香火,又问道:“便是说,这东西对你们有用?” 赵铁瓶笑得客气:“一来刚刚说的,您手的香火太少了,二来......” 说到这里笑面小鬼插言,一贯的那副德行,神情轻蔑言辞刻薄:“那么少的一团,还献宝似的举着,不嫌烦人么。快收了专心赶路吧!” “这种香火我有不少,”苏景五指攥拳,收起了手的那一团:“若真对你们有好处,就送你们一些。” 笑面小鬼一哂:“且莫说修炼,就是本王以前一餐饭,也得吞它个三五里的香火。”说着,小鬼吊起眼角看苏景,仰着下颌对苏景道:“你能有多少?拿出来与我瞅瞅?” 话音落,苏景挥手。 下一刻,啊的一声怪叫,第二次笑面小鬼自躺卧之榻一跃而起,他是鬼,却是一副真正见了鬼的模样,目瞪口呆死死盯住天空。 苏景好说话,想看就给看,他那一挥手:众人头顶天空不见!幽绿色的苍穹被彻底遮蔽,滚滚青烟变作新的天幕......视线所及、无尽长空,尽数化作香火,苏景的香火! “放出来的这些,不到两成。”苏景真没客气,实话实说。 莫说见过,就是做梦笑面小鬼也不曾梦到这么多的香火、怪叫过后愣上半晌,仍是怪叫:“不可能!你哪来的那么多香火!” 在幽冥,苏景是小九爷、是大判官;在人间,他是离山弟子......还是佑世真君! 早在大洪立国之前,苏景在人间便有无数长生牌位供奉,到他第二次救下真页山城,更是被洪皇帝奉为神君,修祠建庙依为皇教、国教。 本就有《屠晚》流传大江南北、又加上朝廷刻意扶持,‘佑世真君’信徒无数,再经过数百年积累,苏景的香火何其磅礴,当世无人能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三五章 恶人何在,可有我恶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自从来到幽冥,苏景便发觉自己身上多出了一样东西:香火......除非魂飞魄散,否则阳世间所有供奉于他的香火都会在、永远在。不过这种东西在阳世无以察觉,它们是苏景的,可苏景以前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东西。 但是进入幽冥后‘香火’化形显现,变得能被看到,苏景自然也就晓得自己身体里还有这样一片‘怪东西’。 香火多却全无分量,藏于体内,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是好东西,但自己全无用处,若能助小鬼疗伤或做精修之用,苏景肯定不会吝惜。不成想笑面小鬼惊讶过后,全无领情的意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显摆无聊!再多你也用不了,有本事去那些香火祭炼了啊?那样的话救出浅寻的成算立时大增。” 说完他又躺回榻上去了,眼睛一闭,不再去看那满天香喷喷的香火。 “启禀小九爷...刚刚小的话未说完,其一之后,还有其二。”赵铁瓶开口,继续之前话题,给苏景解释道:“这其二嘛...您这些不是无主的香火,供奉之人在焚香祷念时,心想的、念的,都是您老人家,所以我们也只有眼馋的份,却是无福消受啊。” 话说完苏景就明白了,难怪小鬼不领情,享用不了的香火再怎么多也没有用处。 弄清楚香火事情,苏景没再说什么,分出一段心神投映去了罪恶天。 黑狱之祭炼暂停,烈火归炉谛听缄口,狱恶鬼自被封印于此就从未有过如此祥和的日子:以前日日煎熬,今时不再受苦,何异置身于仙庭? 罪恶天乱得不像样子,无数恶鬼大笑大闹,一边长舌翻卷舔舐身上伤口、一边回味方才的恶战杀戮,群情激奋。 损煞僧兵忙忙碌碌,按照苏景吩咐。正在计算‘耳朵’、对参战群鬼的功绩做仔细统算。 见主尊驾到,黑狱很快安静下来,千万目光尽数集结到苏景身上。 苏景先望向僧兵首领,不等说话那个凶僧就应道:“已经算过五耳功劳兵卒,其他还在计数清算,这件事会费些功夫。” 数耳朵的僧兵共有两千多人,乍一看人是不少了。可也得分和谁去比。黑狱关押的是一片凶魂汪洋,它们刚刚和另一片恶鬼大海打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战......那些耳朵要扔出去。怕是能填了一座湖再堆起一座山,就凭损煞僧兵去数,一时三刻有不了结果。 最可恨的,孝袍鬼凶残又狡诈,说好的只看右耳,它们还弄了不少左耳来充数;个别特别狠辣的,见自己只收集到敌人两耳或四耳,差了一只‘过线’,竟不惜忍痛撕下自己一只耳朵。损煞僧兵不止要点数、还得费心费眼的去鉴别耳朵真假。效率就更低下了。 苏景点点头,问:“割五耳的有多少?” “三千七百六十人。”凶僧应道。 苏景稍作迟疑后,吩咐道:“其他无需再数了。” 苏景是主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僧兵首领直接点头应命,不过一众凶僧还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凶僧都是行伍出身,对军事情最是清楚不过。带兵打仗为将者当言出法随,最忌朝令夕改,尤其是事先颁布的奖赏一定须得兑现。 孝袍鬼兵受黑狱所制,哗变噬主是万万不能,但讲好的条件不做准了,至少会影响军心。下次谁还为你卖命。 果然,狱群鬼听说不用再数耳朵,个个都沉了脸色,再望向苏景的目光也变得阴鸷。 猛然一阵雷霆般的嘶吼,蜷缩于黑狱一角、原本百无聊赖的谛听查探鬼物心生戾气,站起身来开口吼喝,周身上下燃起金色怒焰。双目如炬巡视万鬼...... 平时苏景都在外面,谛听才是这罪恶天内最凶狠的‘牢头’,它一发威,孝袍鬼军无可抑制地恐惧。 而这许多年的祭炼,谛听封经印的气意早已和罪恶天勾连一起,镇狱神兽一怒,黑狱也顿时有了反应,内一座座高十七丈、扩五丈的巨大炼鬼炉轰然火起,烈焰于炉腾腾翻滚,火焰躁动之声如怒海拍岸! 孝袍鬼心有不甘,可是自从他们被摄入黑狱的那天起,就日夜受苦饱受煎熬,对狱炼炉的畏惧已经烙于本能...苏景此刻也沉了脸色,罡天主人于黑狱威严无边,他沉面何异天震怒!群鬼的凶气顷刻被打压下去,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低垂目光再不敢怒视苏景了。 又等了片刻,见再无一鬼敢露狰狞,苏景才满意点头,冷声开口:“以前小看你们了!让尔等打仗时本座才明白......嗜血杀性深种于根骨,恶鬼就是恶鬼,永无受教转善之日。” 世上生灵,再如何良善之辈,也有歹毒心念;再穷凶极恶之徒,也会有善良时候......唯独苏景黑狱这群孝袍鬼,它们活于天地间,却并非自然造化孕育而来。所有黑狱恶鬼,皆为人间恶念化形转生,从心到性从根到皮统统都是恶、极恶。 所以他们见血成狂、所以他们把生死毁灭的大战当做狂欢。 佛门有云:天下无不可渡之人。黑狱的孝袍厉鬼却是来自刹天摩、来自佛门大慈悲的‘反面’,他们自存在、转生之日起,就破了佛门‘无不可渡’这一偈! 这些鬼,无可教、无可渡、无可改,生来为恶、至死不悔。 苏景声音冷:“本座平生最恨为恶之人。不过公平以论,尔等皆恶人,却还没机会作恶,倒算不得为恶之人。”黑狱所镇凶物尽数从‘刹天摩’而来,可刹天摩刚刚飞临九霄就被苏景破掉了......此刻苏景面前无数猛鬼,千真万确的‘恶人’,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真正作恶就被降服了。 “今日之战本座都看在眼,”苏景声音不停,语气冰冷依旧,仿佛全无情绪,不过言辞上变了调子:“煌煌大胜,人人有功,战场之上你等不曾负我。我必不负诸位。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数劳什子的什么耳朵。” “一只耳朵如何,三只耳朵怎样,五只耳朵等等之前所说,尽归一句:今日入战者皆得五耳之功,罪恶天炼狱之火,再不为你等而起。” 声音刚落群鬼哗然。偏偏苏景始终用的是‘捕快刑讯、判官问罪’的森冷口气。忽然说出如此恩赏,孝袍恶鬼都还道自己听错了......才一乱。谛听便大怒咆哮,恶兽嘶吼横扫四方,立刻把群鬼骚动镇压下去。 苏景则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声音全不变,字字出口寒若阴风:“罪恶天之火,再不为你等而起!” 声音再冷又如何,再不对他们做烈火焚烧,从此免去可怕煎熬,这厚赐无异是一场新生! 霎时间罪恶天欢声雷动。千万恶鬼狂呼雀跃。 苏景却一反常态,只给了他们片刻欢喜,便厉声叱咤:“与我收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此刻面前,不是妖精部下更不是离山同门,它们是至秽至凶的戾鬼,苏景分得清澈得很,在它们面前不可有丝毫仁厚。 黑狱大老板一声叱喝。群鬼莫敢不从,忙不迭闭口收声,罪恶天内重新安静下来。随后苏景扬手,一根乌黑长棍自他手呼啸而出,‘咚’的一声闷响,稳稳插于黑狱正:欢喜罗汉法棍。 在离山的时候。两截欢喜罗汉棍被置于天乌剑狱,苏景以炼化罪恶天时,也总会分出一份阳火来重炼棍子,历时百年终于断棍重合,除了原先断裂处多出一道金红煅痕,欢喜罗汉棍看上去与原来一般无二。 当然,法棍最最神奇的‘添一般变化、多一条性命’的效用不可能再复原。但法棍其他玄通不变,挥舞之际风雷动荡,佛家降魔巨力滂湃凶猛。 法棍直插黑狱地面,苏景继续道:“战前本座有言,立五耳之功,两条路任选其一,或者你等转世投胎去;或者追随本座。” “非得说明白不可的,你们恶念生,想要进入轮回实非易事,即便投胎为人,受今生所累,来世多半也会受苦,不过我也当尽我所能,做功德也补你等罪业,再请当世高僧施法超度,你等放心,该我做好的事情我不会有丝毫怠慢;另个选择,想要追随于我的......你们当知我乃离山传人,承天护道义不容辞!” 苏景把话锋一转,又兜回到‘恶人说’:“尔等天性至恶,指望你们去做仁义之师、护天神兵纯粹白日做梦了,不过本座还记得另一句话......”说到这里,第二次挥手,一团阳火飞旋而起,向着黑狱心竖起罗汉法棍打去。 同个时候欢喜罗汉棍领受苏景心意,于瞬间之暴长,长长长! 棍长五十六丈,那团阳火击法棍并不崩碎,化作了一道火蛇,绕着法棍迅向上攀去,眨眼后阳火抵达法棍顶端,猛地一震,迎风招展开来,赫赫然一盏烈火大旗! 军旗! 旗分两面,炽烈艳红本色,阴惨惨云纹衬底、背面一副三足金乌、昂首展翅烈烈生威,正面三枚如骄阳金辉颜色的巨大古篆陈列于大旗——恶人磨。 苏景说出了后半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尔等至恶,宁死不行善,无妨;尔等嗜杀,饮血如琼浆,足矣。既是天生恶,便做恶恶!便作‘恶人自有恶人磨’那磨小恶人的大恶人!” “旗为号、旗为名,今日本座立此旗、建此军,恶人磨,即为我罪恶天雄兵!” “追随本座,歃血于‘恶人磨’旗下。入我军,再不计较前身过往,再不是这黑狱囚徒,再不是本座炼狱凶浑,旗下军卒......个个是我苏景儿郎!” “何必刻意行善、管他天理如何,‘恶人磨’所过之处之问两句:恶人何在?可有我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三六章 过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狱再乱!孝袍鬼都是有灵智有情绪的活物,自转活到现在,从来都是以恶为豪,听得‘生来恶、恶恶’‘恶人何在、可有我恶’这等撩拨之词,凶性迸发引颈长嗥。 仍是只给片刻喧闹功夫,苏景就再度严声叱喝,又继续道:“我家儿郎个个穷凶极恶,恶人磨军不行善。可磨恶人、除恶人即为善行义举!以罪恶身、行杀戮事,最后却还添了功德,就算再转世,也有望过上好日子,这等好事也只有恶人磨军才有吧...当晓得,我替你等行善赎罪,又哪里比得上你们自己救自己。” 这也是一重关键,除非修成绝代凶煞、以鬼道破天道飞升仙庭,否则说到底众鬼还是要转世投胎的。若能为自己攒下几分功德,来世里也能少受些苦。不过,即便苏景以为对这些凶物足够了解了,其实还是轻视了他们......对苏景的说辞,众鬼并没太多反应。 来生如何他们才不理会。哪怕转世变成屠夫刀下猪牛、变成阴沟永不见天日的老鼠,他们也不当回事。 真正凶徒,只杀今生、不修来世! 众鬼兴奋依旧,不因‘功德转世说’动容,仍沉浸于‘恶人磨’的亢奋......恶人何在?可又我恶? 苏景见状眉峰微挑,暂时没再说什么,而是又一挥手,古怪异香弥漫黑狱,苏景放出一些‘香火’。 规模远不像在外面对小鬼‘显摆’时那么惊人,但也足够磅礴厚重,青烟滚滚荡荡,把列阵于苏景身旁的损煞僧兵尽数沉浸其。 这香火他自己用不了,外面的鬼物用不了,但损煞僧兵是认主的猛鬼,只要苏景愿意他们皆可享用主人的香火。 僧兵首领自然识货,霍然大喜:“多谢我主!” 对僧兵,苏景是另一幅神气,笑得轻松:“沙场建功。当得此报,我才该说一声:多谢。” 香火浮动,两千余僧尽数端坐,全力行功吸敛香火。即便他们已得释家教诲,都修得不因外物而乱心神,此刻凶僧面上仍是无边惬意。 只有首领僧不曾坐入香火,强忍诱惑侍立苏景身边。 对面群鬼乍见香火。先是齐齐一惊,随即全都面露贪婪。目光渴望与羡慕并存,死死盯住正‘享受’的损煞僧兵。 苏景转目群鬼,神情又复阴冷下来:“今日战后,真正缴上五耳者来我面前。” 三千七百六十头恶鬼出列,群鬼最最强壮、凶猛的一伙,集结于苏景面前。 苏景再挥手,玉露金风有如实质,阴惨惨的一团在黑狱席卷呼啸,片刻后突兀炸碎。化作三千七百六十箭,自半空里倾泻而下,一箭苏景面前一鬼。 风之箭自恶鬼天灵射入,直入体内! 三千余猛鬼先是面色痛苦,身体筛糠般颤抖,但盏茶功夫过后肉眼可见他们的身形暴涨......大师娘的风法是真正阴风,与丧物修元相通。苏景此举无异灌顶,这是三千七百六十‘执五耳’恶鬼的奖赏。 大赦黑狱对孝袍鬼兵来说是天大奖赏,可对这三千多本就‘过线’的恶鬼并没好处,那它们之前岂不是白拼命了?能割回五耳的恶鬼算得骨干、坚,苏景自不能亏待了他们。 群鬼身形暴涨一倍有余后,于它们的印堂正。多出一道阴云纹。苏景转回头又对凶僧首领道:“‘恶人磨’成军,诸般事情都要拜托你了,军大小将领,先从面带云纹人甄选。” 三千多恶鬼得了苏景的阴风灌顶,本就满心欢喜,又听说还能做官,更是亢奋了。其大半不懂规矩,立刻引声欢啸,另有三成多些心思机灵,顾不得欢庆马上俯身在地,口人言搀着鬼话,乱哄哄地谢主上恩赐。 苏景摆手挥退了它们,另起话题重新开口,对所有恶鬼道:“你们都应晓得吧,我带你们来了什么地方:此间已是阴曹地府。” “阴阳两界,阳间由人做主,阴世恶鬼把持......幽冥世界,才是猛鬼老巢。”说到这里,苏景的语气稍变,不再那么平平静静,多出了些情绪,轻蔑有之、对敌轻蔑,骄傲有之、以己自豪:“给你们看一件有趣事情。” 说话间,离山剑袍除去,判官袍显现,红袍大判又把手一扬,亮出了判字令! 这件袍子的本相,阳世人见了也不识得,只会觉得气息古怪,好像神婆巫汉的穿着;可狱群鬼生来就有冥冥天知,无需别人告诉它们自然就认得这一品大判之袍、知晓除非大判官否则穿不得它。 “本应阴间才有的判官,阳间居然也有一个,我便是。”苏景笑了,但不像他平时的笑意那样轻松清透,此刻他面上笑容阴冷,倒是颇有些小相柳的神髓,加重语气:“阳间的判官,来了幽冥。” “更有趣的,我非孤身而来,还带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恶鬼,却也和阴间没有丁点关系。这罪恶天、恶人磨旗下,全都是人间的鬼!” “不来也就算了,可既然来了,我就忍不住想比一比,究竟是阴曹的阎罗执法如山,还是人间的判官更铁面无私;究竟是阴间的凶魂法力无边,还是人间的恶鬼更穷凶极恶!” “我下幽冥有要事在身,为达成所愿必有连天恶战!其前因后果你等不必琢磨,连我自己现在都不做多想,来日恶战,我之所愿所求、诸位所愿所求:此间鬼物在幽冥住得太久,怕是都记不得阳间的事情了,恶人磨须得给它们提个醒、让它们再记起人世间的一句老话......” 金风元基体内行转,瘆瘆风元注入声音,苏景再开口时语气阴冷,短短一句话寒意无边:“过江......不是猛龙,不过江。” 轰轰大响怪啸冲天,万鬼长嗥,纵声喝应! 阴间是鬼疆魂域?阳间也有恶鬼,阳间鬼下幽冥,爷爷们过江、来了! 这次苏景未在制止鬼物吵闹,收了语气的阴冷,回复平平淡淡的调子:“军旗为界,不愿再战者绝无勉强,置身大旗西,待我重返人间,着手安排你等转世投胎;愿入‘恶人磨’,愿随我征讨幽冥者,置身大旗东,来日里与我同路、在这幽冥世界掀他无边杀戮!” 恶鬼啊!血肉即为盛宴,管他谁的血;杀戮即为狂欢,哪怕损丧了自己的命!本就凶残之辈不重来生,又听得‘恶人何在’在前、‘猛龙过江’在后,群情澎湃,嗷嗷怪叫着,大小鬼物几乎全向着大旗东侧跑去。差不多同时个时候,苏景又是一字大喝:“赏!”喝声落猛挥手,异香散起,万道青烟流转,浩荡香火自四面八方注入罪恶天,向着汹涌而来。 所有置身大旗东、愿随苏景征战恶鬼尽得香火重赏! 群鬼早被炼狱烈火烙上了金乌印记,算是罡天附庸,自也算得苏景手下,损煞僧兵能享受香火,它们自也可以。 黑狱恶鬼疯了,喜疯了、乐疯了、亢奋激动的疯了。 罪恶天乱做一团、闹做一团、疯狂做一团,鬼如潮涌向战旗东,扑入香火纵情享受。到了最后,无数孝袍鬼都入‘恶人磨’,就只有一个鬼留在了战旗西。 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鬼,身体有三分透明,虚弱以及、勉强维持着没有魂飞魄散的弱小丧物,孤零零一个站在战旗西。 如此醒目,苏景想不留意都难。而再看过一眼后苏景面露诧异,他认得这头弱小鬼,伸手一招金风卷了过去,将唯一不愿从军的鬼带到身前:“你还没死?” 这头虚弱鬼物,算起来是苏景将黑狱炼做罡天后第一位‘客人’,曾在西海深处把苏景一行打得苦不堪言,前为玄天大道第三高手朔月天尊、后为大邪佛点化成为邪庙护法的帝释天。 恶鬼们扑身于香火大吵大笑,苏景不再去管它们,继续问身前小鬼:“该叫你朔月,还是帝释天?” 小鬼摇了摇头:“本名燕无妄。” ‘帝释天’被投入罪恶天后,肉身早被烈焰炼化成烟,魂魄继续受炼,本来早就会魂飞魄散,但此间主持祭炼的是那头谛听,兽心凶猛,又知此人曾险些杀掉苏景,刻意改用‘火’,让他受尽煎熬,一直留到了现在。 可以说,此人已然死了,但魂魄被拘押罡天未能转入轮回。一死百了,对他以前罪恶苏景也无意追究,只是有些好奇:“还在记恨以前,不想替我打仗?” 燕无妄忽然笑了,自身上摸索了一阵,是鬼魂、可动作与将死老者无意,吃力、颤抖着摸出了一只耳朵,右耳:“日前一战,我就拿到这一只耳朵......还是撞大运,碰到了一个耳朵齐全的薄衣鬼头。想是有人一斧子把他的人头砍飞,乱军没能再找到、割耳,便宜了我。” 说话时,燕无妄笑容苦涩。 曾是一方强者,驾前有精深大修听命、身后有强大势力依仗......莫说后来做了帝释天,就是以他‘朔月天尊’的本事,翻手间千百薄衣鬼兵灰飞烟灭! 可如今,他连一个最最普通、最最羸弱的薄衣阴兵都打不过。 想要一只敌人的耳朵,过上几天好日子都得靠运气。 其实他能从上一场恶战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运气了。 颇有些像那时仙鳅宫的无双城主,心灰意冷,莫过英雄迟暮。人人皆如此,此事无关正邪善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三七章 进得出不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燕无妄拿着耳朵,对苏景道:“看我的手拿着一只耳朵都在发抖,还能再拿得动刀么?还能帮你打仗么?”说着,他手一松,把耳朵丢到地上,罪恶天不受这等腌臜物,立刻一道火焰流转出来,把耳朵焚化成烟。. “再说,我和它们不一样的。”燕无妄望向香火乱扑乱跳的群鬼。 燕无妄不是天生恶鬼,他本是人。那些恶念生的怪物不看轮回,他却艳羡来世。跟着燕无妄又把话锋一转:“我以前领教过你的手段,正道高人,行事却偏佞无耻。”不是好话,但他语气轻松,并无责怪或记恨的意思,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我没想到的,你‘鬼话’说得也这么好。” 苏景点点头:“你看出来了?” 尸煞阿二追随浅寻来到幽冥几百年,时候不算短暂,但他毕竟不是本地土著,且最近几十年都带兵在外,不曾和肆悦鬼王打过交道,只知对方凶猛,却不晓得具体差距如何;可是笑面小鬼不同,苏景与他汇合后,迅了解清楚,肆悦鬼王势力庞大凶兵万万,之前打过的薄衣鬼与之相比,小溪见于雄川吧! 实力相差悬殊,解救不津希望渺茫。未来将是凶险至极的战事,若士气不足就更没成功希望了,苏景非得把自己麾下恶鬼的凶姓真正挑起来不可,这才进入黑狱好一番鼓动。 什么可又我恶、猛龙过江,都是鬼话。言辞蛊惑、恩威并施,一切一切只为即将到来的恶战。 燕无妄被炼化到现在,肉身、修为被尽数夺去,但同时他因修行邪魔功法、受邪佛点化而侵染的虐戾、杀意也都洗炼干净,神志重归清明没了力量、没了杀心,他又做回了未入道前那个天资卓越、心思通透的‘人’,是以目光清澈、看透了苏景的想法。 燕无妄又问道:“鬼话,就不用太计较了。” 苏景明白他指得是什么,笑了笑:“放心,鬼话是为撩拨凶姓鼓舞士气,但说过的话也会算数的。此间事了我会助你再入轮回。” 燕无妄没有放心的样子,正相反,面上、眼满满的怀疑离山小师叔是不是守信之人,他当年可领教的清清楚楚。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或许是觉得自己现在也根本没有再质疑的资格,燕无妄淡淡两字:“多谢。”又对苏景躬身一礼,转身走回罡天深处。 那边厢,万鬼欢腾;这一边,只有他一个,席地而坐,目光淡漠看着眼前一切。 这个时候损煞僧兵首领来到苏景面前:“再点兵出战时,主公尽量选个大场面,‘恶人磨’这样的情形,宁直落虎群、也不可一只一只的打苍蝇,会消磨士气。不用担心阴兵势力大突然出现恶人磨会怕,鬼崽子们疯的。” 苏景把那道心神从黑狱收回时,十六驾驭龙辇早已冲杀多时了——离开孤城,向东飞驰不久便遭遇敌军。 不再是薄衣旗号,血色旗血色甲,飞天者以血云为乘、地行者以血河为驾,笑面小鬼指点的明白:肆悦麾下兵卒! 此刻遭遇的敌军还谈不到什么规模,一队队数百至千余人不等,不过是游弋于战场之外的巡游小队罢了。 比起真正的肆悦主力,这样的队伍不过浩瀚大湖外飘出的小小水珠!可就是这样规模小得不值一提的队伍,带队将领的战力已经不逊于土四、五阶的修家了,甚至苏景还遇到一个修为堪比离山内门弟子的鬼校尉。 而另一重:笑面小鬼的孤城距离不津一千三百里遥远,苏景一行才启程多长时候?飞出来还不到两百里。 既然遭遇敌人的巡游小队,便说明距离战场不远了。相距不津还有千多里的时候,就逼近战场了?那不津之战、鬼王肆悦摆开的战场会有多大! 现在还无需唤出黑狱大军,只凭十六驾龙在前方开路足矣,可是东方战场上那份难以言喻的雄浑气势已然催面而来无形却有质,萧杀气意蕴于无声,不知何时就会化作九霄惊雷! 向东,越前行遭遇的敌军阻截就越频繁,遭遇的‘小队’就越彪悍,且渐渐开始遇三两支队伍同时出现配合攻杀,苏景又把‘[***]青龙十三煞将’放出来助战。 也是这个时候苏景才留意到,六条蛇外加十三头鬼身,比着相斗薄衣军时实力猛涨一截,虽然远不到提升一重塔的地步,可比着他们以前,实实在在高明了不少。 阿二晓得苏景的疑惑,从旁边解释道:“环境使然,尸煞于幽冥天地精进迅猛,这一重就连主上先前也未曾想到。尤其杀伐恶战,凶魂猛鬼的戾气于尸煞是绝佳补品。凭着那份戾气,甚至可破‘尸杀三品’之界。” 不等苏景说话,三尸就一个接一个恍然大悟:“难怪!” 阳间丧修早有断言,以修家法蜕祭炼尸煞,最高成就会比修家在世时的修为低上三阶。生前第十境的大修,被炼做尸煞七重塔已是极致。小师娘身边十二头‘七重塔’便在此例。可如今阿二已经是十重塔的凶悍煞物了,能突破极限,全是拜幽冥数百年杀伐所赐。 “少主的十三煞将,是巅顶猛鬼施法、以至阴气脉凝塑而来的鬼身,就炼尸一道,它们的资质远胜末将十二兄弟,如今来到幽冥,前途不可限量。” 苏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所有事情都等救出小师娘再说吧,也许过不多久,连‘少主’都要交代在战场上,哪还谈什么尸煞的前途。 十六忽忽怪叫着,小小身形来去如电,所过之处恶鬼尽遭穿身噩运;巨龙尸煞紧随其后,一阵阵咆哮猛冲狠撞爪挥口咬,铁躯所至阴兵鬼将碎尸散落如雨! ‘[***]青龙’‘十三煞将’则紧紧贴护于云驾四周,于冲到近前的阴兵厮杀越向前行遭遇的敌人便也多,行进变得愈发艰难,忽然间一声大吼,恶臭尸气冲腾,阿二也告出手,援手十六一行,为苏景云驾开路。 三尸哇呀怪叫一声,捏着鼻子就冲出云驾去了,太臭,实在受不了。既然出去了,他们也就不再闲着,转眼剑气纵横,殷天子结阵,扫荡拦路阴兵。 但也只顺畅一时,阴兵悍不畏死,他们领奉了将军严命要守护战场外围,见了苏景的云驾,宁可不敌身死也要上前阻拦。 幽绿天空下,那一盏金红云驾显得无比渺小,四下里密密麻麻的血甲阴兵飞蝗般云集不断终于,炽烈火光一扫幽冥晦暗,苏景动法、烈火当道! 火煌煌,满是振奋之意,可笑面小鬼看得直皱眉:“你一介主帅在外面拼命,留着那一窝鬼在家里享福,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土兵法有云,宁落虎群不打苍蝇!”苏景回答的理直气壮。小鬼懵:“什么老虎苍蝇,说得什么啊。”” 苏景哪管他听不听得懂,一边催动金风、阳火两眼神通大开大阖狠狠冲杀,一边远眺东方。以他的修为,早就不受昏暗天空所限,一眼望去数百里尽收眼底,可东方他看不清。看不到肆悦鬼王真正的大军,视线尽头只有灰蒙蒙的一片,似是藏了一座乾坤、又仿佛什么都不存。不用问了,会如此必是法术缘由,有猛鬼施法设禁,把东方清情景遮蔽起来。 便是如此,厮杀决绝不停前进、不停想东方眺望。或许是身处姓情相似,苏景忽然走神了:西海邪庙,君王一剑后,天海间显现出的异象,远古时江山剑域弟子一路向东、一路眺望东方 他们的东方有什么? 苏景还不知道。他只晓得自己的东方有不津,他今曰一身本领几乎有半数因她而起的黄裙浅寻、小师娘。 东行缓慢,再到后来,一支一支巡游小队已经没有了界限,仿佛河水嗅到了血腥气味的水虎鱼,成群结队、四面八方,数不清多少小队堆积一起,渐渐浩荡大军,可苏景仍不开狱,只有苍蝇、都是苍蝇,他还没见到虎群! 五百里,四天。 自孤城向东,五百里路,整整用去了四天时间,终于,行至‘尽头’。 当然不是抵达目的地,孤城东行五百里,相距不津还有整整八百里路程;此刻苏景等人抵达的是‘视线的尽头’、之前苏景人在远处时望见的那一片‘灰蒙蒙’。 灰蒙蒙的大雾笼罩于幽绿天地,目力难穿五感不透。 灰雾浩浩,笼罩范围无可测,自地面直直蔓延到苍天穹顶。只有笑面小鬼是识货的:“肆悦鬼王的封魂烟,笼罩之处于他家儿郎醒神清心,可猛提战力;与外人也没什么,就是进得出不得。” 四天以来,苏景第一次停步,并非胆怯,而是要弄清状况:“什么意思?” “外面看是雾,进去的时候轻轻松松全不是阻隔;入内后,却置身钢顶铁壁,肆悦鬼王凶了无数年头,曾遭遇强敌无数,据说没有一个能进去后再破壁而出的试试?” “那就试试吧。”苏景云驾猛震,冲入大雾。 当年下山追查邪魔外道,双双欢喜寺骨头陀暗算扔进栽头法坛;当年剑冢采剑,被妖人施展‘宇’之玄法封了出口;当年南荒溺春大祭,成了贡品献祭于大圣识海;当年探险西海,把刹天摩当成了摩天刹,误入邪庙;当年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苏景进得多了,也没见哪次出不来! (未完待续)q 第四三八章 煞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路阻拦、蜂拥汇聚的巡游鬼军反倒不做追赶了,前面不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至此职责已尽,那朵金红云驾上的敌人进了大雾,和巡游阴兵就再没有丁点关系。 阵阵号角响起,血色云驾飞射四方,小队归回原来的编制、原地散去。 同个时候,罪恶天战鼓雷动! 鼓声自天上来、自苏景来,这是戒备、集结之令,谛听抬头昂昂嘶吼催促群鬼备战,恶人磨旗下千万猛鬼既没有新军参与大战前的恐惧忐忑,也不像老兵入阵时那般肃穆萧杀,他们...欢呼。 又到了狂欢时候,他们跳脚、捶胸、大乐、引颈着欢呼! 罪恶天内猛鬼齐啸,若疯癫、如狂魔。 苏景则全身戒备,所有好剑、诸般神通法宝都蓄势以待。之前散在四周开路、抵挡巡游阴兵的十六、三尸等人尽数回归云驾,以防敌人雾偷袭。但出乎意料的,还未等待敌人袭杀,他们就已经穿雾而过! 大雾如碗倒扣。 雾气只是‘碗壁’,不过薄薄的一层,以苏景云驾度,弹指功夫足以洞穿。 金红云驾上众人眼前霍然开朗,自苏景以下所有人,个个大吃一惊! 向下,没有地面,只有无尽血海,滚荡汹涌;抬头,不见天空,血色怪云笼罩一切,层层流转;平望,血天、血海间两道奇景:自上而下血雨滂沱,正下得凶猛,云血入海;自下而上,一道道‘龙取水’的飓风,把海血又拔送云内。 不见肆悦阴兵,只有满目血色淋漓,这片乾坤满满鲜血! 苏景目光闪烁:“这就是肆悦鬼王的血煞大阵?” 笑面小鬼沉沉点头,肆悦的拿手好戏,启程前他早对苏景说明白了。 肆悦鬼王精通血煞奇术,阴兵新征入伍后。都会被他浸入煞血池炼化。炼足四四一十六年,阴兵实力猛增不说,另外还会多出一般鬼身变化:随时可化作一滴煞血。聚滴成溪,汇溪成川,再百川聚海,肆悦鬼王坐拥一片煞血汪洋!内每一滴血都是他的兵。 据说两千年前,曾有几家小鬼王对肆悦不满。暗奔走拉拢同盟,最后约齐大大小小二十一座势力。结做生死盟共讨伐肆悦老鬼。可就在他们起事当天,各家集结大军准备出征时,肆悦鬼王将二十一张鬼符兵符丢入自己的煞血汪洋。 血海咆哮猛震,大浪轰动,分出二十一道血色大河,一路奔腾席卷直捣敌人巢穴。不久功夫二十一家实力尽灭,从鬼王到兵卒,统统被血河淹没,尸骨无存魂魄湮灭! 这就是肆悦鬼王的实力了。等闲战事,挥挥手随便从自己的海派出一条河,然后...就没事了。 而将身高盈丈的阴兵化形为一滴血,好处也绝不仅仅是省地方,阴阳两界里,彼此间最最相融无间的莫过于水,兵化血、血相融。彼此间的默契和谐、作战时的配合呼应无以伦比。 论单兵强悍,肆悦鬼兵都经过十六年秘法炼化,远胜别家;论军阵配合,肆悦的血煞大军‘你有我我有你’,更是等闲鬼王无法比拟! 苏景蕴足目力向东眺望,金乌之眼穿透层层血色。遥见不津、正绽放着寒冷光芒的小城......肆悦军马猛攻如潮,以不津为心,空血云、地面血海都在疯狂旋转,一上一下两道殷红巨漩触目惊心。 疯旋,血海涌起一座座巨浪。骇浪如山,远远比着不津城更巨大、更巍峨!浪轰涌,决绝而凶猛。接踵狠拍小城。比着暴风骤雨更急促的攻势,之间全无间歇,前一浪冲击未消、后一浪又已拍到。 天上的攻势正相反,不似血海那样四面强袭,无边血云凝聚、落下的攻势不过一只‘碗口’吧:沙漠上的‘黄龙卷’,大海的‘龙取水’......血云攻势便是如此,血云疯转结化一道煌煌天飓,足以将万仞高山连根拔起的鲜血龙旋。 灰色雾气笼罩方圆两千里战场,血海、血云都一样,前扑则后继,后面的‘新血’不断涌上替换前线的‘旧血’。另外海、云间的暴雨、龙取水,则是两个巨大兵团间的交替呼应,互相支援彼此轮替。 细节谁都看不懂,但任谁都明白,这是一道磅礴阵法。入道以来苏景经历过数不清的恶战,但以场面而论,今日所见前所未有、前所不及! 早在几个月前,肆悦对不津的猛攻就已经开始了,至今不曾停歇过一时半刻。可即便如此,即便天海成狂,那座小城依旧是这幽冥最顽固的礁石,它坚强倔强;即便鲜血颜色已经充斥、塞满了所有空间一切角落,仍遮掩不住小城周围闪烁出寒光。 光芒闪烁的城,像极了一块宝石! 不津只是幽冥世界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城池本身不会闪烁......发光的是剑:城上天空十丈地方,一柄利剑高悬,剑绽寒芒笼罩全城,任煞血风急浪涌、任鬼兵猛攻如潮,剑不动、剑光不动、剑护着小城和城人岿然不动!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剑,杏黄色的剑穗。 但苏景识得、三尸识得,那就是小师娘浅寻的随身佩剑! 冲入战场不过眨眼功夫,苏景才刚看清周围一起,前方就传来了一声喝骂:“妖人受死!” 三百丈外大海轰鸣,血涛四溅,一个巨人自海显身......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景一行都觉得他是‘站起来’的。似乎他原来只是坐着,身形隐没于血海,此刻站了起来,那深不见底的血海就再不足以遮掩他的身形了。腰为界,腿在海,身在海上,真正的巨人,天知道他高几千几百丈! 一头巨大鬼将拦路,也是一座海巨峰横亘面前。相比苏景一伙,几头小小苍蝇罢了。 与天海一样的颜色,巨煞血发血皮血甲。之前苏景收‘沉舟’、破薄衣、又一路冲杀过来,入战不津的肆悦鬼军早得了传报。知道来捣乱的是谁,无需多问什么,一句喝骂过后巨煞手令旗一摆,海一道血虹拔起,直直向着苏景冲来。 无以形容的感觉,自外面看,涌起的是血水、迸溅的是血滴。也只有置身其之人才晓得,扑涌而来的是一支大军。阴兵冥将、万鬼如潮。 苏景更没有话说,置身云驾巅顶把其他人都护在身后,金色阳光自苏景周身绽裂开来,护身赤炎爆起,化作九九阳鸦翻飞、护主。 阳鸦周围,一根根金色的羽毛飘零...九九剑羽同显,九十八根结域相守,与阳鸦呼应,最后一根剑羽则被苏景捏在了手。锋锐直指向前。 还有苏景脚下金红色云驾急急如电,向前激射! 浪起,浪攻,苏景出剑、苏景前冲,金乌弟子、风火门徒不守反攻,迎向阴兵。 一道飞火神箭冲入飞蝗群、一柄烙红镰刀割入草丛。苏景冲浪、血煞阴兵铺天盖地;苏景斩浪,阴兵剑、起火、尸身崩碎摔落如雨;苏景破浪。盏茶功夫,周围压力突兀散去,说不出的轻松,那道血大浪涛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于巨煞而言,第一道攻势不过试探,见苏景破浪而出鬼将全不惊慌。手令旗再一摆动,附近血海狂躁,浪涛叠叠......千百大浪轰涌。 一道海浪试探,而后便是千重惊涛涌动,全无铺垫、陡然增强了千倍的攻势!前后两道攻势,云泥间的落差! 骇浪已起,无数血煞阴兵杀出。但尚未冲到近期那时,苏景一字叱喝:“杀!” 血色天海,一杆金红大旗烈烈飘扬,一面金乌展翅仿若将将破旗冲天;一面灿灿大篆铁画银钩:恶人磨。 损煞僧兵现、黑狱恶鬼现,苏景的军! 让苏景不曾想到的,损煞僧和恶人磨有了些变化,装束上的: 凶僧和群鬼身后,都多出了一面三尺战旗。这不是苏景安排,他也不晓得他们背后的战旗从何而来。 大军冲出的同个时候,僧兵首领也是开口一声大吼:“旗!” 损煞僧、恶人磨,军所有猛鬼齐齐躬身。苏景、三尸等人皆茫然,开战之前先向敌人鞠躬致敬么? 猛鬼又哪会如此周到,下个刹那,所有人背后战旗激射而去!千千万万战旗,何异于千千万万飞梭!那一刻暴发的,是一座遮天蔽海的浩大箭阵啊。 一旗如一箭,铺展四方、向着四起巨浪横扫而去。 如箭却非箭,旗招展、旗灵动、旗子玄光迸射......修行人看得再明白不过,一盏战旗就是一道神通,杀鬼的法术、诛魔的神通! 一根战旗唤起的神通算不得什么,了不得二境小修的法术威力,还是山野散修修行不勤基元稀松的那种,可千枚、万枚、千万枚汇聚一起,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苏景放出了自己的大军,大军又放出了连苏景都不晓得的法术之海。 未完,一声比着猫叫响亮不了多少的长嗥,一头比着花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兽,随着恶人磨一起冲出,万旗飞射之际,小兽疾奔,目光所望正是伫立血海的那头巨煞鬼将。 相距三百丈,小兽只跑了五步......第一步,尺半花猫化如巨象身形;第二步,‘巨象’化身小丘之巨;第三步,小丘变作不算太雄伟的山;第四步,‘小兽’已经和巨煞身形相若;第五步,扑到巨煞面前时,如雄师搏兔,身形相比已告逆转。 ‘小兽’形若豹,色乌黑,头顶独角、双耳尖长,莲花鳞叶宝甲护身,苏景的牢头狱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三九章 血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天地正是谛听界域,在阳间显形时黑狱圣兽不过一头黑色小猫,而阴间发威时它能大逾山岳! 谛听扑翻巨鬼之际,黑狱凶兵散去法旗也告发威——旗招展,青雾升;青雾破,阴雷横扫四方! 时至此刻苏景才恍然大悟,他看出了法旗神通的本相:香火。 是自己留在黑狱奖赏猛鬼的那片香火,被恶鬼炼化做一道神通。一旗一神通,万旗掀雷暴,鬼将掀起的攻势尽灭......扫灭千重血浪!苏景身周十余里血海退散,被瞬瞬清场!损煞僧、恶人磨登场一击,足足震骇敌军。 法旗战法凶猛,但旗子只堪一击,用过就没了。下一刻金铁交鸣直冲天穹,损煞僧兵月牙禅杖入手,急急振鸣不休,结阵于苏景身旁,等候主人号令;恶人磨万鬼昂首厉啸,一手车轮短斧一手解牛快刀,他们哪里懂什么战法军令,尖笑嘶嗥一窝蜂地急冲向前! 前面有战团,两个庞然大物正纠缠。 那巨大的鬼将修持了得,虽然巨大身体的优势在谛听面前当然无存,但它怪力惊人,与谛听翻滚一团,厮打不休全不落下风。不过,才撕扯了片刻,恶鬼便不见了:恶人磨杀到,真就如大漠的行军蚁一般,冲锋、跳跃、攀爬,几个呼吸功夫就把巨大恶鬼‘掩埋’。 苏景是黑狱主人,内鬼物个个都怕他。可相比之下,恶人磨更怕的是黑狱另一头怪物:谛听。见谛听与敌人翻滚扑杀,恶人磨不敢丝毫怠慢、一拥而上去给‘牢头’帮忙。 大斧斩入鬼肉、尖刀撕裂鬼皮,拼命在巨鬼身上豁开一个口子,然后恶人磨万鬼...挖!挖那巨鬼的皮肉,向下向下再向下的挖!那头肆悦鬼将吃痛想要惨嚎,可才一张口,嘴巴里也冲进了千百‘恶人磨’,拔它的舌、撬它的牙,还有几头恶鬼冒险抛向更深处。用手利刃戳它的咽喉! 巨鬼又疼又怒,闭口狠嚼,口吱吱惨叫不迭...... 而恶人磨相助谛听、将巨大鬼将‘埋没’时,另一重更汹涌更凶猛的‘湮灭’也催面扑来......三百里血海轰荡、三百里血云流转! 恶人磨军容庞大,可也要分和谁比较!置身于血色云海间,恶人磨也不过一个小小水池罢了。 方圆两千里,尽被肆悦的煞血阴兵充满。还有...莫忘了,肆悦的兵都化身为血。盈丈大汉在这战场不过一滴水大小! 煞血阴兵军传令,三百里海、云自不津攻伐剥离出来,直扑苏景一伙!海吞天,云没顶,仿佛只是一眨眼,苏景等人眼前没了天、没了地、没了一切只剩无穷无尽地血色阴兵。 谛听终于瞅准一个空子,一爪撕碎身下巨大恶鬼的咽喉,三五个恶人磨军卒从鬼将碎裂的咽喉向外爬...... 谛听击毙鬼将,旋即转身急急汇合主人。此时它身边煞血阴兵杀到,血海血云填满视线,谛听纵有圣听神目,陷于血潮也难辩苏景人何方。 煞血化形,归于阴兵本相,无以计数个悍不畏死,刚刚那肆悦鬼将的遭遇重演于谛听之身。淹没、不存一丝空间的淹没! 谛听暴怒,身躯猛震周身业火暴涨,出身摩天刹的开灵宝物,天命克制鬼物、炼化凶魂的神兽祭起纯烈业火......惨烈嘶嗥混于烈火烧灼的怪响,最先扑上谛听身体的血甲阴兵尽数惨死。 可还不到眨眼功夫,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海无尽云无尽血无尽。所以阴兵无尽,分不清是煞血还是阴兵,就那么前仆后继而来,硬是以阴丧之躯扑灭了谛听的业火! 谛听怒吼如雷,恶人磨蜂拥而起,但是敌人来时是水是云,无孔不入;敌人显时化兵化将。一下子变分隔了所有恶人磨兵卒......每头‘恶人磨’都看不见同伴,身边周围、头顶脚下全都是敌人,身着血色甲胄的肆悦煞血阴兵。 居然,还在笑。 由衷欢笑、打从心底里绽起的狂喜挂在恶人磨的脸上!孝袍恶鬼深陷苦战,每个人置身的那片小小天地都是敌人阴兵,性命就挂在呼吸之间,但他们竟还是喜不自胜,只因手有凶器它们可以杀......杀,即为喜事,当欢腾庆祝。 血腥杀戮,别人绝望、别人嚎啕时,它们却在笑,所以它们是恶人磨。 就在此刻,天旋地转。 谛听、恶人磨,还有死死围困住他们的那一大片煞血阴兵,个个只觉天旋地转! ...... 当苏景传令,凶僧与恶鬼尽出后,罪恶天就变得空空荡荡,一度喧闹嘈杂的黑狱死般寂静。只有一头鬼留了下来,帝释天、燕无妄。 燕无妄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座早已熄灭、没了温度的炼魂炉,神情漠然。 坐了片刻,不知动了什么样的念头,燕无妄深呼深吸、双手结印猛地一翻......不见法术成形,只惹来了一阵剧烈咳嗽。 大咳,燕无妄面色痛苦,目光愈发黯淡,曾经那一身本领荡然无存了。以前甚至无需刻意行元、只需一动念就能成形的小小法术,今天倾尽全力也无法完成,且还惹得逆气攻心、无以复加的疼。 今生完了,只有寄望来世...燕无妄没想过报仇,只求自己不要‘灭’、还能活,下辈子好好的活。 逆气平息、咳嗽渐止,燕无妄长长一声叹气,不料长叹未落,眼前忽然光明大作,同时阴风咆哮剑意行布,耳一阵阵金乌啼鸣、一轮金红骄阳落入黑狱......这样的情形燕无妄并不陌生,三天合一。 好端端的为何要三天归一?再简单不过的答案,苏景打算动用罡天迎敌了。燕无妄眨眨眼就想明白了这一重,旋即大惊失色!不从军、不入恶人磨就是为了不出战,以自己现在的羸弱,再入战场必死无疑。 死无妨,正好转世投胎,可自己今生罪恶累累,还须得让苏景帮自己消除罪业,否则来生哪有好日子可活?而且燕无妄聪明。他想得更多,现在死了,一缕游魂被带到阴司,座上判官一看:咦,这是跟苏景来阴间闹事的小鬼,炸了吧,用火。 听说幽冥世界。掌管转生轮回的判官和大小鬼王是两道势力,不过有阳间凶物来阴间搅闹。就算他们打得不是阴阳司,判官看他们多半也不怎么顺眼。 留在狱是为了保命,可事先就忘了,苏景常常会把罡天当战场......早想到这一重,又何必不从军,至少还能分上几口好香火! 又惊又悔时,轰轰的火焰声如雷,黑狱一座座巨大炼魂炉烈焰升腾,准备迎敌了。燕无妄慌慌张张跳起来。此地即将变作炼狱战场,却没有一个可供躲避的地方。忽然苏景声音从天而降:“爬,你身后。” 赶忙抬头,燕无妄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的那座炼魂炉未起火,大鼎似的巨炉可堪藏身,哪还有片刻犹豫。仿佛修为尽复似的轻捷身形,燕无妄自己都不晓得哪来的力气,几下子就爬上去了。 藏好之际,三重天扣合稳当,猛然之间厉鬼的狂笑、谛听的咆哮、厮杀呐喊、兵刃交击与法术轰荡诸般巨响充斥四方,之前还坟岗寂静的黑狱突兀变作恶鬼阴兵的沙场! 刚刚奉苏景命令冲出去杀敌的恶人磨和谛听又回来了。另外还带了大片‘血沼’。 ...... 三天归一、继而罡天扣罩,苏景把身周五十里战场收入罡天。 这五十里范围,便是谛听与恶人磨大军所在,但他们被煞血阴兵重重包裹,每一人都身陷重围,苏景本领再大十倍也没办法一个个去解救他们,唯一办法:连属下带敌兵。一股脑收入罡天。 艳阳、金风、罪恶,罡天是剑也是域,是苏景的地盘更是他杀敌的手段,三重天内剑气纵横、风火齐升,所有杀灭法术齐展,剿杀阴兵助战谛听与恶人磨。 五十里战场一口吞之,苏景全无停步意思,口一字传令:“东!” 不津还在东方,八百里。此战、此行、阳间人来到幽冥最终的目的所在:东方不津。汇聚于他身边众人喝应入擂,齐齐向着东方猛冲。 火妖娆!远比幽冥所有阴家火更明亮、更绚烂也更充满欣欣之意的烈焰,金乌弟子才有的太阳之火。 火非独行,有风相伴,阴晦苦寒、却有个漂亮名字的风,玉露金风!火借风威,风趁火势,东土人间唯一风火双修之人,风火门徒、苏景。 一如既往,苏景冲在最前,他为锋、闯将!十六驾辇,三尸御剑,阿二尸气结法,损煞僧兵身裹风雷七阵配合,紧紧追随苏景身后,众人齐心破海开云,向着东方猛冲。 水流不息、云转不停,罡天吞掉五十里的空出的地方转眼又被煞血填满,鏖战片刻见拦不住苏景,煞血阴兵及时变阵,攻势再非简单的冲锋扑杀,云旋血转、结天海两重杀阵! 血海漩涡成形,九霄血云凝飓,分兵三百里的煞血军,结成与前方围攻不津的一模一样的阵势,剿杀苏景。 若有神目,远眺得望:血色天海,一大一小两处漩涡疯狂,同样的战势、不同的情形,大漩那座小城坚如磐石,稳当得几近狂狷; 来救人的苏景一行却大大不妙,陷在小漩涡心,摇摇欲坠。 骚眉搭眼地求个月票^_^ 眉花眼笑地说声:谢谢^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四零章 石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津城荒凉。 第四四一章 袭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前后两次,每次三百里调兵围剿苏景都是北方血海正军旗先做摇摆、继而军号响起兵马调动。 整座战场,无论云、海都在浩浩旋转,内煞血阴兵皆于其、自从大战开始就从未停下过,但两次传令出来的地方‘一般无二’,那个地方是‘固定’的,大阵动、它不动! 金乌神目明辨纤毫,第一次不觉异样也就罢了,若第二次仍无所察觉,苏景便不配他现在的修行。 军令传递之处,大阵重之重,若能灭其‘令’,何异斩首于万足巨虫!血煞军第二次调兵,给苏景送去灭顶之灾的同时,也送来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机会扳回颓势的唯一机会。哪还能再稍作犹豫,出手便是自己能够动用的、两桩最最狠辣的手段之一,狐地妖雾炼化、洁白长弓。 弓震弦,一箭化妖狐,强袭而去! 西海归来后苏景住离山两甲子,炼罡天、炼光明顶、做刑堂长老同时,对自己那几样重要宝物也在不停祭炼,今时洁白长弓,动击一次后只需在阳火温养三天便可再次震射。若非如此,几天前苏景也不舍得用这等宝贵的法器去击杀薄衣将军崔天吉。 看见的,苏景满弓一箭;听到的,烈烈狐啸响彻天地;而外人查知不到的,大圣玦内天空晦暗大地动摇。狐地妖雾、大圣点将诀,皆为古时天真大圣遗留之物。两件宝物本就有着相通之处,将令牌之力抽出一些支援洁白长弓一击,算得是苏景两甲子炼宝的最大成就! 拨弓之地,西方战场边缘;敌阵传令所在,北方血海深处。两下相去遥远,可苏景这次引动是天真大圣留于后世的宝物!流光闪电、瞬息而至。几乎就在他手指松开弓弦时,贲烈一击就已落入敌阵,正。 旁人眼箭,也只有死人才晓得,扑过来的是一头狐狸。毛色纯白、九条尾巴的狐狸。 箭落刹那。整座战场都是狠狠一震!血煞阴兵的浩大阵法为止停顿。 而箭起处与箭落处、苏景与血煞阴兵传令要害之间,血海开裂七丈露出惨白地面、血云开裂七丈露出幽绿天空,天、地,两条触目惊心的‘线’。七丈宽、千里长的直线。像极了两条狰狞伤痕。 ‘伤痕’尽头。方圆三十里血海干涸,袅袅青烟蒸腾,箭力笼罩阴兵灰飞烟灭。 一击命。竟然如此简单,苏景哈的一声大笑,可是不等笑声落下,东方血海深处敌人令旗猛挥,旋即号角呜呜催促。天、地的‘伤痕’愈合,大小两处战事再起,血云、血海旋转疯狂起来 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令旗、号角传递的命令都是真的,可除了肆悦鬼王一脉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晓的:血煞阴兵根本不需要令旗、号角这些东西。 血煞军的大帅、将军、校尉也都如普通阴兵一样,化做一滴煞血、融身于血海或血云。 阵阴兵既然能够共通感识,自也可以同知军令,‘大帅煞血’传令后、四周煞血会即刻感知,同时向着四面八方传递下去,了不得几个呼吸功夫就能通传全军。至于那些令旗、号角,无一例外都是幌子、陷阱。 幽冥世界乱世持久,千千万万个年头延续,从未没有过片刻的安宁,论起对战事的精通、战场诸般手段运用、兵阵鬼法的奇妙变化,远非人间能够比拟。而肆悦鬼王能成为阴间第一流的大势力,更不可能是侥幸。 如此浩大阵仗,若轻轻松松就被敌人斩首、击溃军,那肆悦鬼王也早就威风不到现在了。 不是苏景不够聪明,更非洁白长弓威力不足归根结底,有多大的本领、做多大的事情。 修为、法宝、手下,所有这些都算在一起,此次下幽冥苏景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营救不津、不足以对抗肆悦鬼王的大军杀阵,便是那五个字:力所不能及! 他只是一块大些的石头,砸下的势头再如何猛烈、心的念头再如何决绝,也不可能掀翻这两千里的血海汪洋。若是师叔或师父在此呢?他们是连绵浩大的山,足以把血海砸碎、填满的巍峨雄山。 山才能做到的事情,石头不行。 恶战再起,身边众人阵势散乱,全靠苏景风、火、剑三绝奋力维护才能勉强支持。但又能坚持多久?任谁都明白,灭顶大难近在眼前。 似是嫌苏景死得还不够快,又或许是报复他之前‘斩首’,就在苏景与同伴全力硬抗血海强袭时,一滴因巨力轰荡而溅起的、混不起眼的血水突然化形,变作一头血衣恶鬼。 肆悦煞血阴兵,到现在为止苏景所见,无一例外皆着红色甲胄,唯独现在这一头,穿的是衣,不是甲。 身形瘦弱、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具罩住脸孔,尤其醒目的是这头鬼物的右臂比着左臂长出了整整一尺。煞鬼显身、动作悄无声息且快如闪电、欺身而近直到苏景面前丈于,手长刀猩红光芒一闪,剜心之刺。 血煞阴兵专责刺杀敌酋的凶煞。 此獠屡立大功,不知多少幽冥势力的重要人物都被它剜除了心。深得肆悦信任,万万大军也只有它和它麾下十七人可以不受大帅号令,偌大战场随它如何走动,想去哪里都行,哪怕不入战躲去一旁睡大觉也无妨。 而且与其他恶鬼不同的,这头面具凶煞不喜欢用法术,最喜尖刀剜心。 煞鬼手刀狭长且笔直,阳间南民边族有使用类似长刀的,苏景以前游历时见过。刀长一丈二寸,取‘一不做二不休’之意,做了,便不死不休! 真正恶鬼,即便众人全神戒备,能不能防住它尚未可知,何况现在这样的紧迫情形。 苏景的情形比起身边同伴又能强得了多少?两重罡天力抗血云、黑狱发动与恶人磨剿杀入内阴兵,身边风火鼓荡哪一样不在耗用元力,他已拼出全力,对面具煞鬼偷袭他也来不及躲、来不及挡! 生死刹那。能做的只有动一动心念。一道心念急动! 奉苏景心思。鬼袍猛显、崩碎身外普通布料缝制的离山剑袍。此时煞鬼的刀锋堪堪触到苏景胸膛。 大红袍,一品判,阴曹地府至高无上的身份! 煞鬼是刺客,手下怨魂无数。剜心一刀纵然三千天雷绽裂耳旁他的手也不会抖半分。可面前是大红袍竟是大红袍!自开灵醒神那天起。只要是幽冥人物都会晓得,大判官高高在上、纵然粉身碎骨也要维护阴阳司,这是根深蒂固的认知、是烙印魂魄深处的本能。 乍见大红袍。无人能不动容,面前煞鬼也不例外,惊骇之下急忙回手收刀。 煞鬼转念如电,收刀同时心思已告清明,幽冥皆知大判官只有一个,骨瘦如柴、左目藏月钩右目蕴七星,绝非旁人能够冒充的,何况面前青年来自阳间、又怎么是大判官,那袍子再像真的也不可能是真的。 冒犯王上,该死;冒充大判官,更是该死之极! 猩红长刀收回半途时,煞鬼手腕劲力再吐、再次剜心而来。 刀一收再一刺,不过瞬间事情,可苏景争得就是这一瞬!没这瞬间必死无疑,有了,便是你死、我活!剑光乍起,剑鸣清亮仿若龙吟!丈一龙剑出手同样急刺、同样剜心! 一人一鬼,手刀剑皆为长刃,龙剑比刀长八寸、但煞鬼持剑的右臂比正常的左臂又长出一尺,两件凶器的锋刃几乎同时刺到对方胸膛,玉石俱焚之势。 煞鬼不退,当然也没打算同归于尽,动作奇快、左手翻转、双指如钳稳稳捏住了龙剑剑尖,凭苏景的力气,竟无法让长剑再递进分毫。此刻煞鬼长刀尖锋,再次碰到了苏景的袍子。 苏景一样不退他本就没打算去剜心,剑被扼住?他无所谓的,口一字轻吐:“崩。” 南荒时悟出的霸道剑法,全身修为尽入一剑,五百年刻苦修炼、五窍三重天内积攒的所有力量,一剑绽放、一剑崩! 电光火石间的搏杀,刀尖刺上胸膛时的,一剑崩。 煞鬼不是没有防备,防他剑气、剑意、剑势、剑藏魂甚至连敌人有可能透过长剑以真元强袭都防到了,但以前不曾和苏景打过交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想到他会借一剑来引动所有力量! 巨力浩荡!煞鬼只觉骄阳砸进了眼窝、神雷轰了耳鼓、煞身鬼脉更是闯入了千百头巨象,凄厉惨叫之,身形狠狠向后摔飞,狰狞可怕的面具也被恶力崩碎,露出本来样貌,脸色苍白、但五官清秀、甚至眉宇间还有几分羞涩之意的少年。 只看它的长相,分明是个小书童,又有谁会想到他是个凶狠的剜心恶鬼! 口鬼血喷涌,可了苏景如此狠辣一击,煞鬼竟还未死,摔回血海,身形一晃又复站起,但站得有些不稳当、脚步虚浮。很快,又有一个血衣假面鬼物显身,伸手扶住了他。(未完待续)8 第四四二章 只求一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 两头煞鬼打扮相似,唯一不同的,新来的那个,看身形像是个少女,她的假面更干脆,雕工精细、惟妙惟肖,就是一副漂亮少女的面具。 少女煞鬼目光阴寒,扶稳同伴后,身形一晃就要再扑向苏景,可‘书童’却拉住了她,摇摇头,又对苏景森森一笑:“一面杀一次,这回你若还能活,下次见了我,记得护好胸膛!” 气明显不足,可声音连贯、无需喘息,足见这‘书童’猛鬼的修持了!说完,他带着身边少女,两人身形一转变回煞血,融于大海,消失不见了。 洁白长弓一箭未能毁灭军、但那一击杀灭了数十里血海;血煞猛鬼的行刺奈何不了苏景,刺客反遭重创......看上去苏景占足了便宜。 苏景却叹了口气。他赢了那个刺客,但今日恶战输了。必败无疑。必死无疑。 全身力道,一剑崩之!本应用来支持罡天、相助同伴的阴风阳火尽随那一剑而去! 一剑崩过后,散出的真元能通过气路重收于体内,但这绝非短时之功,一时半刻里休想回复力气,而血煞阴兵的攻势,又哪里会再给他喘息功夫。 罪恶天内,剑气消散烈火齐灭,恶人磨与谛听再无助力,所幸打到现在被收进来的阴兵也伤亡惨重,双方势均力敌;金风、艳阳两重罡天则金光沉黯,没能再多一会就告沉落,少了主人的支持,它们挡不住五百五十里血云飓风。 由此,众人再次陷入云、海两重夹攻,苏景龙精虎猛的时候,一群人只抵挡血海尚且吃力不堪。此刻苏景脱力再加上血飓又至,哪里还能再相抗,强撑不到盏茶功夫,阵势彻底散碎,包括苏景在内,所有人沉陷于血海怒漩。 屠晚剑魂深深沉睡,全无苏醒之意;影子和尚枯坐入定,五听封闭,根本不晓得外面的事情。苏景也没办法唤醒他们。真正山穷水尽了! 苏景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大红袍,苦笑了下......袍子是真的,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大判官。可是袍子刚显出本相的时候,连同伴笑面小鬼都以为它是假的,敌人更不会相信。是以苏景明白得很。凭大红袍,最多也就是引得敌人打个愣,并没太多用处。 入战时他把袍子藏在体内,心里存得念头当然是‘害人’。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能遇到敌人的凶猛大将、阴军元帅甚至肆悦鬼王本人,盘算着和这等重要人物拼杀时突然亮出袍子,当能吓对方一跳、为自己夺一个先机。 可是不成想,哪有什么重要人物现身。 这就是战场了吧。争胜杀敌才是此间最大的题目,和修宗拜山、登门挑战根本是两回事,又有谁会和你单打独斗比拼神通?藏袍子吓唬人这种小伎俩根本没用,若非来了个刺客。他连亮出袍子的机会都不存。 ...... 苏景众人彻底陷落敌阵,半数人被吸上血云、半数人跌落血海。 僧兵、迦楼罗等人再也看不见同伴了,各自为战、做困兽之斗。就只有苏景身边还有同伴:三尸。 哪里还有剑阵,殷天子胡乱挥舞。劈波斩浪绞杀阴兵、勉强维持着片刻安全。 “死定了。”苏景提不起力气,话题更让自己不爽快。所以语气仄仄的。 赤目大砍大杀,不忘争功:“你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凭咱们哪救得了小师娘。死得没劲,不过死得倒不冤。” 没救出小师娘,死得没劲;死在连小师娘都被困住的鬼军手,不冤枉。 说到‘不冤’,赤目居然咧开嘴巴笑了笑。 败亡、将死之际拈花不忘娇妻:“海灵儿从一而终,以后要守寡了,还好六两、小裘他们都是义气兄弟......”话说一半,悚然而惊,瞪着苏景:“不对啊,你死了,大圣玦那些家伙一起完蛋!” 说完,想了想拈花又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蚀海大蛇得了金玉菩提的时候乐得那副德行...一百多年了,没准炼化好了?正美着呢,结果死了。” “做三尸,我们算是有福气的,化形成人吃喝玩乐五百年......”老大雷动开口了,和两个兄弟一样,说话时他也在笑。 这可让苏景十足惊讶了,平日里连疼都忍不了、只知享乐胡闹的三个浑人,真正生死关口时竟然都在笑。而三尸接下来所说,更让苏景动容了。 赤目算账:“你死定了,所以我们三个死定了,六两老黑小裘他们死定了......” 拈花接口,语气笃定:“这件事挽不回,得死好多人。” “挽不回的人、改不了的事就不必想了,”雷动再接口:“但能救能活的,还是得救,还得让他们活。” 说完稍加停顿,雷动又说了句莫名之言:“最好别白来一趟。” 笑面小鬼早早就被苏景收进鬼袍了,他看得见外面的情形,由此不明白三尸的话了,别白来一趟?指的是多杀几个阴兵么?还不等他想明白,忽觉一股力道用来,把他从鬼袍带到了苏景身边。 三尸疯了似的耍剑,护住小小一片地方,给苏景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不等笑面小鬼开口说什么,苏景就取出了一盏青灯交到他手上:“你若能不死,将此物交与我师娘,就说:九大王在灯秘境避劫。师娘自会明白。” “什么意思?本王还能不死?” 苏景不理会笑面小鬼,心念连连转动.....第一重心念转动,剑魂屠晚被送入鬼袍; 第二重心念转动,正陷落血海、负隅顽抗的损煞僧、迦楼罗和谛听灵印忽觉脑一热、心一冷、耳则听到苏景一声笑,人人明白,这是苏景抹去了他们与剑狱的联系,还了他们自由身。 大圣玦可收不可放,苏景没有办法。但损煞僧、迦楼罗他们都是因罪恶天认主,苏景随时可以‘放了’他们。 第三次动念......土人间,西海深处的裘平安、离山光明顶的比翼双鸦小小祸斗、南荒剑庐黑风煞和大群剑鸦、人间游玩的烈烈儿阿嫣小母三手蛮等等,所有苏景大圣玦下妖奴,全无例外,从心底感受到苏景的沉沉一叹。 大圣玦牵连,当苏景情绪极端的时候,妖奴能有所感知,便是如此。众人领受到了主人的那份情绪:沉黯、愧疚。 人间正是清晨时分。 不用只言片语,所有大圣玦下妖奴都能明白要发生什么,反应各不相同。 裘平安猛化真身,龙鳅搅海长嗥烈烈,死前一定得威风凛凛; 光明顶的火势突然收拢。乌上把乌下牵入怀,软声细语不知说些什么、小祸斗起身来到为苏景主持祭炼的大祸斗面前,认认真真地叩头辞别长辈; 名山秀水间烈烈儿坐到地上,翻手取出烈酒递给身边的三手和阿嫣小母,三个妖怪彼此一请、昂头痛饮; 黑风煞身形急急,化身一道乌光、自大殿急冲而去...... “你这剑有什么古怪?” 幽冥战场,笑面小鬼终于看出了端倪。苏景动念时,手上仍牢牢握住那柄丈一长剑;三尸拼命施展剑阵杀敌,目光却未有片刻离开苏景手剑。 苏景手腕微微一震,长剑发出阵阵轻吟。 挽回不来的事情不必再想;救能活的人;最好别白来一趟......所有希望、最后愿望。就在这把剑上。 丈一龙剑,君临天下!再次动用君王之威,唤请江山剑域千万神剑,扫荡无尽阴兵...救、浅寻! 对煞鬼刺客时。以此‘丈一’引动一剑崩,是为退敌、是为自救、更是为了唤醒神剑。为了发动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做好准备。 两件威力最大的宝物,洁白长弓未能摧毁军,就只有靠丈一屠灭全军!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罗汉法棍替死,苏景想要动用神剑,得用自己的命去填。 丈一神威苏景曾亲身感受,当能摧毁敌阵,不过阳间神剑能不能遁入幽冥;凭自己一条性命能不能引动剑君王全部力量...苏景不知道,但他总得试一试,哪怕必死无疑。 剑意渐生,颓然沮丧一扫而空!掌此剑而死,真心、真心是一件爽快事情,神剑吟啸响亮、七彩光华迸射剑身,苏景又变得神采飞扬。 仗剑、起身,剑锋斜挑向天,苏景笑了一声,心剑意迸发,堪堪就要引动这一刺,以我性命、只求一剑! 不料,就在神剑堪堪发动之时,突兀一道锋锐剑气自东方袭来,正苏景手腕!剑气巅妙,一下子变击溃了苏景凝聚的气意、更入腕、截脉,就此斩断他与丈一龙剑的气机牵连。 笑声变成了痛吼,手腕巨痛,勉强抓着剑未落地。 剑还在手,但没了气意相牵,神剑就变成了凡铁,光华瞬间崩散、吟啸戛然而止。 苏景又惊又怒,本能抬头望向东方,想要找出究竟是哪个恶鬼坏了自己的剑法......或许是巧合?他抬头时,身前滚滚翻腾的煞血大阵忽然裂开一隙,这不是破阵的契机、但能让苏景得以远眺。 苏景看到了一个人,极远处、八百里、不津城、浅黄长裙的女子——不知何事,小师娘已经跃上城头,孑然独立,向着他遥遥眺望。 浅寻正收回自己的手指,那便不用问了,是她出手打断了苏景的决绝一剑。 收手,是为了第二次出手。下一刻,浅寻突然飘身而起,身法奇快、身法奇轻...没道理可讲,就是‘轻’,如风如烟,飘向城、半空高悬的剑,浅寻取剑在手。 (未完待续) 第四四三章 三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津小城能坚守至今,全靠高悬空的仙剑庇护。此刻剑被主人取走,于血煞阴兵掀起的狂风巨浪般猛攻下,不津连瞬瞬都未能坚持,轰隆隆的连串闷响,四墙崩塌街道断碎城的废屋残垣尽数粉碎,小城灰飞烟灭! 血海轰荡,血云翻腾,漩涡与飓风激烈咆哮,云海间暴雨疯狂泼洒,那城没了,这一片小小世界就再没了‘异类’,只剩血。 煞血湮灭一切,浅寻的身影也被淹没,视线之处处猩红、再无旁物。 但下一个瞬间,一道强光撕裂血幕! 像极了窒闷深夜、宣告暴雨将至的那第一道闪电!只是这光芒来得,远比闪电更夺目、更璀璨、更桀骜、也更嚣张! 强光太炽烈,以至在它闪烁时,整片海天都换了一个颜色......云透明、海透明、血透明,甚至苏景都觉得自己身体被光芒照耀的也透明起来。 光自剑来,夺去一切颜色的剑,这便是:嚣张。 唯独剑下,轻轻如烟的浅黄依旧......就只有浅寻的颜色,强光夺之不去。正正相反的,一剑光辉反衬得她愈发明显,明显到触目惊心!一贯冷冰漠然的女子,剑在手时,笑得欢畅。 剑光绽,剑意纵横,快乐的浅寻第一剑向天刺去。 千多里血云汇聚的飓风罩向黄裙女子。她长发飘摇、举剑相迎。迎向那一条比她大出千万倍的血色飓风。 苏景的心神,被之前小师娘荡剑强光夺去了,人恍惚,以至他都未能看清小师娘究竟是如何掌御的这一剑,目光剑入飓风眼、跟着那疯狂的龙卷风突兀一震,崩碎! 真的碎了啊。就那么碎了!没有缠斗、不见法术、更不见浅寻飞腾冲杀,全没道理可讲的,结做整体铺满长天的血云四崩五裂,变作千万碎片,四散飞甩。 血云崩。露出灰蒙蒙的天空,黄色身影悬浮、如烟、醒目。 “啊!”苏景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惊呼、欢呼还是惨叫,眼情形化作万钧重锤直击心底,任何言辞都不足以形容的震撼! 但一惊之后苏景反倒镇定了,呼吸颤抖着、努力凝结目力、凝神观战......一剑破云霄。浅寻又出第二剑,向下、刺向刚刚吞没小城的血海巨漩。 这一次苏景看清楚了。 剑入漩心,就在手剑、煞血漩接触一刻,浅寻握剑的手腕盈盈一转,她的剑画了个圆:截然相反的圆。 圆没有正反之说。可画圆的过程有。 血海漩涡以东—南—西—北正转,浅寻在它漩心,轻轻巧巧地反着方向、北至西至南至东最后重点归于起点、花了一个圆,用剑。 截然相反的圆,截然相反的力量,旋即那疯狂旋转的血海漩涡,突然停顿了......只存在于苏景感觉的‘停顿’。 是感觉。却非错觉,事情正是如此,但这个过程实在太快,即便金乌目力也无以察觉。只因身体里养下了至纯剑意才能体会真相。 ‘停顿’是因较量:正转的血海漩涡与浅寻反转一剑的力量较量。 有人赢有人输,反转的圆继续反转,正转的漩却彻底崩碎! 血云之后,血海崩碎!小师娘就在苏景眼前。一剑炸碎了一片汪洋大海!迸起的巨浪远胜阴兵之前集结的攻势,可哪还有丝毫威风。除了颓丧还是颓丧。 海,也和之前的云一样,轰轰烈烈的崩碎,惊涛骇浪、万道血虹飞迸四散! 血海崩。露出白惨惨的地面,黄色身影静立、如烟、醒目。 嗷嗷的怪叫声,三尸、苏景、笑面小鬼、还有赵铁瓶和另外几个亲兵,跳着脚的叫,这转折来得太突兀,可也正因突兀才真正动人心魄、让人忘形!一群小子,真都疯了。 喜疯了乐疯了,还有,被九王妃吓疯了。阿二也跟他们一起嗷嗷叫,不过他还没修出表情,叫唤时不见喜乐,好像要吃人肉的样子。 这又怎么可能,她一个人,她的本领......苏景从来都知道小师娘不得了,但他就算再妄想一万倍,也想不到她竟这等‘不得了’! 敌人是海,苏景是激起百里浪的石头,浅寻则是山,填海平川的巍峨大山。 见过才能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对抗天地。 破云、破海,第三剑破重围,一剑在前、浅黄色的‘烟影’就那么轻飘飘的,涤荡了她和苏景间所有血色障碍。 前后三剑,海崩云碎,被困孤城的浅寻站到苏景面前。 浅寻收起了剑。 神采飞扬的剑仙子不见了,她又变回那个冷漠女子。暂时没理会苏景,转回头望向敌人:“不打了,你们走吧。” 血煞阴兵多到无以计数,浅寻只是破了它们的阵、一时间毁掉了它们的攻势,想要把所有敌人尽数杀灭绝不可能。可换个角度再看,浅寻施施然就从城走出来,肆悦摆下的阵势根本就困不她!再纠缠厮杀下去,没有意义的事情。 想走,她随时都能走,还能再杀灭更多阴兵后再走! 血煞阴兵重新开始集结,云海再度分明,但云无风海无浪,只是蓄势以待,未在强攻,军大帅正急急传讯肆悦鬼王,等候命令。 浅寻出来的及时,苏景那一群手下伤亡不算严重,但大都伤得不轻,彼此搀扶着聚拢主人身边,苏景这时则回复了些力气,又把三重罡天合一,偷偷摸摸地发动起来助恶人磨剿杀内阴兵。 过不多久,笼罩两千余里的封魂烟流转、收拢,最后化作一方薄纱落入血海,随即血云、血海齐齐流转,向着南方撤走,没有只言片语。对苏景收入罡天剿杀的那‘五十里’连问都不问。 随浅寻绽放全力,一场恶战就此结束,有些突兀,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浅寻这才转回身,重新望向苏景。 苏景、三尸、阿二这一伙子残兵败将赶忙施礼。起身后苏景讪讪:“弟子坏了师娘的事情吧?” “于阴间鬼物,阳身是上佳补品、珍羞美味,像我这般境界的阳身,对厉鬼来说用处更大,可以炼化成一道阳火身。这是一般变化、也是一条性命。但动法炼化的时机稍纵即逝、非得我将死未死时才行。”或许是许久不见,浅寻对苏景的话多了些。 她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串起整件事就不难理解了,苏景反问:“您在诱敌?” “待不津将破时,肆悦该会亲自赶来夺我阳身。”浅寻应道:“我想生擒肆悦。他住的地方有犀利阵法。我破不开。” 故意示弱,屡战屡败,最后困守孤城,就是为了诱鬼王亲临,再爆起发难生擒活捉。 为求逼真,就连身边尸煞都不知晓浅寻真正想法,这也不奇怪。她是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的女子。 现在为了救苏景,浅寻彻底泄露了本领,诱敌的想法败露了。 ‘援兵’刚到时城的浅寻不打算理会,但后来苏景打得热闹。金乌罡天、太阳真火、还有以浅寻亲自为他筑下的剑基修成的剑术,再加上三尸的星剑,浅寻哪还不知来得是谁。 苏景来了,她就不会再无动于衷。不过也没急着出手,遥遥望着弟子手段层出不穷。她看得挺入神,直到最后看出苏景要以死相拼,浅寻出手制止、拔剑出城。 “弟子错了,请师娘责罚。”苏景请罪,心里脸上却都是乐的,真正开心,但显得请罪说辞没啥诚意了。 浅寻没理他,转目望向三尸,冷冷道:“刚才快死的时候笑,现在能活了又开始哭,你们三个脑子坏掉了么?” 从小师娘来到身前,三尸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听小师娘一说,三个人不止流泪,还开始抽搭了。 本来就丑,一哭就更丑了,浅寻的声音愈发冷漠:“什么样子,把这张哭丧脸与我收了。” 看样子三尸是想收来着,但没能收起来,泪更汹涌了,抽搭之外,嗓子眼里又袅袅地钻出低声呜咽。 浅寻俏面冰寒,素手微晃剑出鞘,自三尸脸面上一闪而过! 苏景不死三尸不灭,三个死不了的东西,杀他们一次也无妨,看来浅寻着实厌烦他们了,要给些教训。 三尸都以为自己会死一次......不料剑是‘平着’来的,不是削斩,是拍,而且拍得很轻,啪啪啪三声脆响连成一串,小师娘剑拍三神君。 那个刹那,冷漠女子眼真的滑过了一丝笑意,闪得奇快,若非眼含笑时让她一下子鲜艳、鲜活了,那笑意怕是没人能察觉。 哇呀哇呀......三尸大哭出声,口嚎啕着‘小师娘’,一个接一个地向上冲来。可把浅寻腻歪坏了,忙不迭闪身躲开三个家伙,明晃晃的宝剑就在她手里握着,但也没说随手一划把他们‘斩杀回’苏景身后。 没能扑到小师娘,三位以后能继续在世上吃肉喝酒抱老婆的矮神君抱头大哭,差点就烟消云散,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重新收剑,浅寻又望苏景:“说说吧,你怎么来的。” 阿二、笑面小鬼都在苏景身边,这经过不难猜,可浅寻不想猜。 从阿二逆冲冥明尊开始,苏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们来了此间,一路赶来,只为搭救...只为、只为...师母搭救我们。” 说完,苏景又笑了。 第四四四章 我晓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西海深处,黑云倾盖大雨如狂,海面浑浊骇浪狂涌,一条身具龙形的银鳞巨鳅搅天动海,口厉啸叠叠,正发疯! 鳌渚自入定惊醒,急匆匆准备福,想要去问个究竟,不料鳌清赶来拦下了他,摇头道:“大都督上去前给我传音一句:苏景将亡。” 鳌渚大吃一惊:“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都知晓他去了幽冥,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忙。鳌清黯然叹气:“没办法,苏先生心系离山,以后你我多照应离山吧。裘大都督是苏景大圣玦内猛将,会随主赴难.他已经修成了几分龙魂,心傲意会在身死前雹,唉,由得他吧。” 鳌渚点了点头,结坐海底双手合十,口喃喃唱经,提前开始超度苏景。 盏茶功夫过去了,海面上裘平安长啸激烈;燃香功夫过去了,裘平安长啸激烈;半个时辰过去了,裘平安长啸激烈;一个时辰过去了,小泥鳅的嗓子好像有些喊哑了,又一个时辰两位大鳌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双目看出一问‘还没死么’,不过这话问不出口。 南荒天斗山,洪莎儿双手死死抓宗风煞的背膀,贝齿咬着嘴唇、目泪水盈盈,俏丽妖女神情有痛楚、有惊慌,却并没有委屈和恐惧,任由黑风煞再自己身体里乱冲乱撞。 就在刚才,她正采撷清晨霞光的时候。黑大王突然冲来,不由分说就剥去衣衫做起了那事。所幸附近僻静无人。 洪莎儿本是洪吉进贡给苏景的妖姬之一,和众多同伴一起留在了天斗山。是妖姬没错,但冰清玉洁。 其他妖姬黑风煞想怎么睡怎么睡,唯独这一个,目光纯透笑容清甜,每次望过来的时候都会引得老黑心一软,就连大黑鹰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舍得碰她还是不敢去碰她。 洪莎儿面前。黑风煞一向正派,但如今马上就要死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妖怪做事直来直去,黑风煞直接就扑上去了。 妖精体力了得,不知不觉,大黑鹰抬头一看日头天。已经正午时分了。 自己还活着,主上应该.这许久过去,应该没事了?希望、惊喜交织,但再一看身下美人目光楚楚神情可怜,老黑心一沉,不用死当然太好了。可是唐突了她.黑风煞心百味杂陈,很有些后悔。 “大王.以后切勿嫌弃贱妾。”洪莎儿流着眼泪,可她在笑。 东土美景,三尸、烈烈儿、阿嫣小母身边堆满了酒罐子,三个妖怪你枕着我的肩、我搭着你的腿醉得乱七八糟; 齐喜山上算盘稀里哗啦乱响不停。六两正在算账,他想知道自己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身家。越算六两大东家就越开心,渐渐忘了‘要死’这回事; 光明顶上比翼双鸦卿卿我我,临别情话儿说得他们自己都有谐腻了,另边婿斗则数不清现在是第几次对霍大嫂说出‘大娘娘保重,孩儿来生再来侍奉您老’这句话了 还有,离山东麓,天香府旁一座小小精舍,沉默良久的不听,面上渐渐升起疑惑,侧目于同样傻坐了好半晌的参莲子:“小妖精,你是不是消遣我?” 参莲子急忙摇头:“孩儿所言字字属实,之前真的收到师父” 不听打断:“你怎么证明?” 参莲子登时语塞,是啊,怎么证明?除非死了否则都没法证明刚才所言。 “证明不了,便是你顽劣不堪欺瞒长辈,当受罚。”小妖女眯起了眼睛,凶巴巴的模样。 参莲子哭丧了脸,他已受不听指点百多年,修为暴涨同时也早都明白了:和这位‘小师娘’没处讲理去。 不听很快就想到了怎么罚参莲子:“去,找几根藤子,给我绑个秋千,我想荡秋千了。” 小妖女还是小囡囡、人在莫耶的时候,每受到惊吓爹娘都会把她抱到院的秋千上,一边轻轻椅,一边柔声安慰。 参莲子跑出采藤子去了,不听捏了个隐身诀跟在他身后护着,飞遁之,明媚少女眸光芒闪烁,她心里明白得很,小娃不可能用师父的生死开玩笑,苏景一定出事了,不过他说死却没死这可就是调戏了。 从小长到这么大,不听想了想,还真没被谁调戏过,小妖女皱了皱眉头,然后笑了,笑得美美。 苏景要死时,群妖的心境清宁,全都感受到大圣玦传来的主人情绪;可小师娘扬威,苏景狂喜时候,群妖都以为自己将死,心境大乱,谁也没能再查知新的‘大喜情绪’。 万幸苏景是正道正信正心的修家,妖奴都带有凶性但会受主人影响,即便绝望也不会滥伤无辜,否则群妖发狂,说不准会惹出多少杀戮! 幽冥世界,浅寻把生生袖一抖,另外十一尸煞和‘九王妃’麾下最后八千精锐都告显身。他们在袖早都看清一切,不用主公指点就齐齐施礼拜见少主。 之后浅寻目光平平静静的,望着尸煞阿二:“我记得四十三年前,我命你出兵洪洞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额角、人、前胸背后,阿二冷汗淋漓,咕咚跪倒:“属下记得,主上所言:攻克洪洞后你就驻扎在那,除非我传令,否则不得离开。” 浅寻不看阿二,目光空洞望向远方,语气清淡,岔开了话题:“逆冲冥明尊?你真聪明,我都未必想得到。” 这时候三尸哭够了,雷动跑过来指着阿二骂道:“可恨小子,原来是你自作主张!若非看你真心在乎我师娘安危,本座定不与你干休!” 拈花双手叉腰,大声喝骂:“大胆阿二,险些害死苏锵锵,若非看你战时勇猛,奋力护主,本座定不与你干休!” 赤目横眉立目,骂得更响亮:“恁地可恶的傻子5了小师娘的绝世惊天之.之、之惊天绝世之计!若非看你一片忠心拼死护主,都已经去了阳世、脱险又跑回来送死的份上本座也不与你干休!” 三尸明骂暗护,不过做得实在不高明,太露骨了些。 对三尸,小师娘冷清两字:“走开。” 苏景咳嗽了一声,也想开口替阿二求情,可是还不等他出声浅寻就摇头制止:“与你无关,站在一旁不许说话。”随后她目光低垂:“阿二,你怎么说。” 阿二目光沮丧:“回禀主公,末将不聪明,逆冲冥明尊全赖马王爷指点。” 他当然明白自己坏了主人的计策,他也心甘情愿接受惩处,不过尸煞的脑筋不拐弯,尤其面对主人的时候,主人怎么问他们就会怎么答。 刚刚浅寻说冥明尊,阿二就应答冥明尊尸煞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害人之意,一旁的笑面小鬼闻言却险险背过气去。 浅寻做事,向来是霹雳手段,且恩怨分明、赏罚分明,莫看笑面小鬼平日嘴巴硬,心里其实对这本领奇高的冷漠女子忌惮得很。 笑面小鬼真怕浅寻会追究到自己头上,不过他应变奇快,咳嗽一声,自怀摸出一件东西:“九大王在灯秘境避劫。” 说着,把青灯双手奉上。 什么九大王九王妃,有关纠葛小鬼一概不知晓,不过他心里算盘精明:此灯是苏景‘临死’时托付的,必定事关重大,多半能引开浅寻注意,暂时不再追究‘逆冲冥明尊’之事。 “你”这次轮到苏景要背过气去了。 师叔躲在青灯境小师娘是知道的。当初苏景把有关师叔的一切都如实告知于小师娘,唯独一样隐瞒:苏景说青灯不在自己这里,而是陆崖九手。 虽说苏景是按师叔留在馒头里的两张字条交代才这么说的,可到底还是欺瞒了师娘。 小师娘是什么样的性情,尤其有关青灯的事情欺瞒她,会惹来的惩罚,苏景想一想都觉得头皮疼得慌,忍不住对笑面小鬼怒目而视。 小鬼有理得很,翻着吊吊眼瞪回苏景:“托付青灯的时候你说:若你不死,转呈青灯和那句话我没死,照你的吩咐做了,有错么?” 苏景没心思和他纠缠,转目望向小师娘:“青灯的事情,是弟子” 话说半截,还没来得及认错,小师娘就打断道:“我晓得。” 是一早就知道苏景欺瞒?还是刚刚得知苏景欺瞒、她就猜到是陆崖九的‘指使’?浅寻不解释,苏景也无从揣摩‘我晓得’的准确意思。 青灯就在面前,陆崖九就在青灯,浅寻却未没接过来,任由小鬼双手捧着。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灯,看了良久,以至苏景渐渐有了个错觉:她看穿了青灯、看透了化境、看到了陆崖九。 好半晌过去,浅寻终于收回了目光,对苏景摇摇头:“还是你保管吧。” 她未收青灯,更没有进去看陆崖九的意思,浅寻的语气依旧淡漠,但苏景听得出声音里稍稍有了些干涩,淡淡一句话,她说得很用力。 苏景不敢多说什么,从小鬼手接回青灯,认真收好在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四四五章 讲道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青灯影响了心境,小师娘居然没有立刻对阿二降下责罚,吩咐道:“先起来吧。” 若以军法而论,阿二的罪责板上钉钉,就算他有千万条理由也不能赎罪,可浅寻做事只凭一己好恶,什么时候理会过规矩,她不想罚便万事皆无。 同样,对苏景‘藏灯’、小鬼‘出主意逆冲冥明尊’等事,小师娘一概未追究,倒是留意到苏景身上的判官袍,打量片刻:“是真的?怎么回事?” “师娘,这就是苏锵锵从喜袍鬼手抢来的那件鬼袍子!”与宝贝有关的事情,谁都不如赤目嘴快,跟着又把笑面小鬼讲过的‘钟大判官’传说复述一遍,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去摩挲大红袍的袖子。 好宝贝,爱不释手。 讲话的时候,浅寻身边尸煞自囊取出阴藤软椅,请浅寻、苏景等人落座,另有鬼兵奉上香茗,这阴间的茶和天空一个颜色,泛着绿惨惨的幽光。茶杯蒸腾着袅袅白烟,但并非热汽,正相反的,那是阴冷之气。 杯子拿在手里,仿佛冷透露骨血的阴寒,苏景试探着喝一口,味道和阳间茶汁差不太多,入口微苦舌下返甜,还挺好喝。 三尸素来‘煞有介事’,一口一口吸溜着阴家茶水,少不得品评一番,最疼娘子的拈花不忘嘱咐奉茶的小鬼:“这茶叶给我取上几包,回去以后分给依依尝尝。” “我也要。” “我也要。” 另两个矮子齐齐开口,有便宜一定得占了。 “启禀三位、三位将军,”鬼兵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干脆就叫将军:“茶叶有的是,带走再多也无妨。不过带到上面去,再沏出来怕就不是味道了。” “什么意思?”三尸不解,异口同声。 一旁落座的笑面小鬼代为回答:“是香、纸灰泡得茶,只能在下面喝得出这滋味。要是带到阳世里去沏......你回家后烧张纸、然后兑凉水,一回事。” 苏景听了,把茶杯放下不喝了。三尸却喝得更来劲了,雷动天尊眯着眼睛、咂着嘴:“还真喝不出糊味来。” 矮将军品茶之际,浅寻问起苏景这些年的经历。这可说来话长,上次见到浅寻。还是被强留凝翠泊学剑三年,后来又发生了多少事情......不过长辈讯问,苏景就不怕啰嗦,好一番长篇大论,三尸在旁也频频插口补充。 比剑破境、收服大圣、剿灭邪庙、击杀旧圆归仙。苏景的经历何其丰富又何其精彩,但他从头说到尾,小师娘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唯独一次稍稍扬眉,是苏景讲到最后、说起自己做了离山刑堂长老的时候。 等苏景说完,浅寻挑起了三根手指:“三件事。” “听凭师母吩咐。”苏景不急着问什么事,先点头答应。 “后面我还得接着打。须得重新招兵买马,你带来的鬼兵交与我,我会省些手脚。” 小师娘的第一件事是借兵,这是全无问题的事情。但苏景脑筋转得快,皱了下眉头:“师母的意思...是让我回去阳世?” 浅寻借兵,苏景肯定答应,可浅寻又何须借?若把苏景带在身边。他的兵全自然也都跟着一起听奉‘九王妃’调遣。 但浅寻摇了摇头:“你不跟我一起,但也不能回去。”说完也不解释。直接说第二件事:“我带兵走后,阿二、阿七两个留下,它们比你早来几百年,对幽冥更熟悉些,你有不明白的事情,大可讯问他俩。” “第三件事,”浅寻回手向不津一指:“那里缺个判官,你去吧。” 小师娘所指,尽化废墟的小城之,唯一一座留下的建筑,巍峨辉煌的府衙:阴阳司! 打仗的时候,无论哪一方阴兵都绝不会碰阴阳司,由此这座衙门得以保留。 苏景又惊讶又糊涂:“弟子不明白......” “那里本有个蓝袍判官,差不多你来的时候被我斩了,你去那里主事。反正你有判官袍子,也别辜负这件好衣衫。” 因为苏景有件判官袍,所以他就得去当判官? 小师娘的回答理所当然,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景啼笑皆非,甩了甩手:“这...这事哪都不挨哪,弟子有袍子但我也不是判官。再说我真去了那座衙门,里面的阴差鬼官也不会听我的。还有,本地判官死了,阴阳司自会派遣新官上任,我在这坐公堂装老爷,这又算是个什么事?” 对浅寻的安排,笑面小鬼也一样觉得全无道理,但他更惊骇另一件事:“九王妃斩了蓝袍判?!这、这可是天大祸事,幽冥世界万余判官,个个都是玉体金身珍贵尊崇,这么多年未听说过哪位判官遇害......阴阳司又岂会善罢甘休!” 浅寻麾下首将阿大沉声回应:“是那狗官破禁在先、收受肆悦贿赂参与兵家争斗,斩他之前咱家已经问了他的口供,落字画押铁证如山。鬼官该死,我家主上斩他又何罪之有?” 笑面小鬼一向嘴硬,闻言嘿嘿冷笑:“嗯,无罪,何况你们才斩了个六品判,还给阴阳司一个一品红袍大判,阴阳司得谢你们才对。” 小鬼话不好听,但也算说了点子:六品判被九王妃斩了,阴阳司来人一看,小九爷还在这坐着,哪还费什么话,先把小的抓起来、再慢慢去找大的。 浅寻却无动于衷,又对苏景道:“你留下做判官,此事定议,无需多言。阴阳司那一边,如果有打打杀杀的事情,你随时传讯,我回来应付;但除打杀之外,其他事情你自己办好。” 长辈的话,苏景一般不矫情,可这次无论怎么想师娘之命也不靠谱:“判官须得阴阳司认可才行,不是弟子想当就能当......” “我不管。”小师娘三个字,把苏景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她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须得阴阳司认可?那你就去找阴阳司认可你吧,收买贿赂也好、威逼恐吓也罢,你都得当了这个判官。 苏景无奈,苦笑:“弟子领命。但我还想问一问,师母让我做判官的道理何在?” 似是愣了一下,随即浅寻笑了,毫无征兆的,那笑容来得明媚灿烂:“你,和我讲道理?” 若不听她说的是什么,只看这个笑容......好一个妩媚女子。 苏景眨了眨眼睛,也笑了。不再是苦笑,清清透透的开心笑容——果然是小师娘啊。 四百多年前,他提着点心去凝翠泊给这位还没见过面的长辈去拜年,然后直接就被强逼着修习‘禁忌之术’,跟着又禁足三年休养剑意。 虽然要苏景所做具体事情不同,但今日情形与当年同出一辙。 小师娘教徒弟,什么时候讲过道理。(未完待续)8 第四四六章 赴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浅寻吩咐,乍一听匪夷所思,仔细想想......还是匪夷所思。binhuo. 可她态度坚决成命不改,苏景反倒放松下来。想当年南荒妖国里大圣都当过,如今在幽冥做个判官也不见得多了不起! 这正是苏景的豁达之处,既然非做不可,那就痛痛快快的去做。攀一阶看一景,人都来了地府,去看看判官眼的景色,真不算白来一趟。 是以他的笑容越发快活了些,对浅寻点头:“弟子谨遵师母吩咐。” 笑面小鬼免不了又瞪大眼睛:“什么跟什么,你就‘谨遵吩咐’?!你可知......” 苏景笑着摇头,不听小鬼再说下去,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明白小师娘绝不会害自己,何况做判官这事......好像挺有趣。 不料,不容他不答应的小师娘,见他忽然换上一副轻松神情后,又微微皱了下眉头:“苏景,我让你做判官,不是让你去玩的。” 不用苏景开口,拈花就代为回答:“师娘放心,苏锵锵别的好处没有,唯独一点:要么不做,要做了就得有个模样!既然答应了您老人家去做判官,他就非得做个好判官不可了,拦都拦不住。” 此事已成定议,再啰嗦三天也没用,雷动开口岔开话题,问浅寻:“师娘来幽冥做什么?” 浅寻冷冰冰:“与你等无关,无需多问。” 人人都晓得浅寻的性子,这样的回答也不算意料之外。三尸还想再问什么,浅寻已经不耐烦了,对苏景道:“兵与我,然后我带队出征、你去衙门做官。” 苏景应一声‘师母稍等’。随即罡天外放,众人只觉眼前一乱,只见‘恶人磨’正在罡天相助下恶战煞血阴兵。 外面早都平静了,但苏景‘体内’大战始终未停。 ‘**青龙、十三煞将’,十七迦楼罗、小谛听损煞僧之前被苏景收回,也尽数投入罡天参战。 外放罡天后,苏景招呼一声,与三尸一起冲进罡天,冲杀血煞军! 那五十里损煞阴兵已经伤亡大半。苏景等人再杀来它们就更加抵敌不住了。 苏景拼出全力,以求尽快结束恶战,解脱自己的鬼兵;而肆悦血煞残军肯死不肯降,正做最后、最凶猛的抵抗!罡天内喊杀声震耳欲聋,战况惨烈。胜负已成定数。可真要想彻底剿灭这一部血煞兵还得些时候。 浅寻不着急也不关心,她在看战场,但目光空洞,似是早都看透了。 直到一天之后,罡天的恶战才彻底结束,苏景却没急着把鬼兵带出去,而是双手一挥。香火奉上! 无论‘恶人磨’是什么样的恶鬼,它们都是替自己打仗,此刻大捷,当得犒赏。 至于香火。‘佑世真君’在阳间攒下无数,手上还有的是。 浅寻不催促,不过见到苏景有大把香火挥霍时,目透出些诧异......她和苏景接触的时间不长。是以还未了解,这个弟子总是能给出身边人些意外。 罡天之欢声雷动。恶鬼扑入那青蒙蒙的雾气,大笑大闹大声聒噪。重新动用香火,苏景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紧随自己身边的凶僧首领:“在外面恶战时,你们都带了一支法旗......” 不用说完凶僧首领就明白他想问什么,应道:“上次主上离开后,得一小鬼指点,大家修成一道简单法术,把您赐下的香火祭炼成法旗,可做投掷一击,一根旗子不算什么,大军同时投出千万旗子,就有些规模了。” 恶人磨,杀戮为最大乐趣,在把香火当做盛宴和炼成杀人刀之间,它们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炼香火做一道杀人神通,最难得的是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祭炼成形,苏景饶有兴趣:“我黑狱还有这等能人?哪个小鬼?” “燕无妄。”说着,凶僧首领伸手一指。 燕无妄已经从炼魂炉爬了出来,但他未落地,一个人坐在炉台上,默默看着万鬼狂欢,三成透明的身体枯干瘦小,孤零零的样子。 忽然,燕无妄只觉微风飘动,转头一看苏景已经坐到了他身边,微笑说道:“炼香火成神通,法术神奇,佩服。” “我本是正道元清宫弟子,后来遭遇变故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那事真不怪我,咳,不提了......不久我又被一个妖精相,收入门墙再做修行,这次更不走运...具体事情也不提了,我又被废了一次赶出门墙。但很快我又得了机缘,修得了邪法,终于修行大成,做了朔月天尊,最后还被邪佛点化,做了邪庙护法帝释天。” 提及往事,说起自己身入邪道、成一方魔头,燕无妄全无追悔之意,但也不见得意:“正邪妖鬼,我都学过,领受过的法度庞杂异常,这才能找个简单法子,炼香火为神通。不过你也别有太多指望,这法术粗糙得很,你所见的法旗威力已到极致了,再无提升可能。” 苏景点点头:“不论如何,你那法术都帮我杀敌了,多谢。” “你说过要帮我消减罪业、再请高僧开解,助我转世投胎,来生过上好日子。”燕无妄不理苏景的道谢,重新提及旧事。 “放心,我说到做到。” 燕无妄一哂:“我不放心,更不信你许诺。” 朔月天尊也好、帝释天也罢,都被苏景三番两次的坑过,能再信苏景,燕无妄得傻成什么样子。 “不过,”燕无妄又把话锋一转:“有一件事我自忖还看得清,你这人仇必报恩必还,我帮你做些事,是换你为我转生帮忙。明买明卖,我心里踏实,你给我帮忙也不是白忙活。这样挺好。” 苏景哈哈一笑:“以前没发觉,你倒是个趣人。” “我是妖人。邪道妖人。”燕无妄语气淡淡,但也笑了下。 苏景不再和他啰嗦,扬声传令,告知群鬼要随浅寻出征,鬼兵无所谓,只要能打仗,跟谁去打无所谓。 又容恶鬼们享受一阵子,苏景带出大军,损煞僧首领高擎恶人磨大旗,带领万鬼站到小师娘身后。 “和尚你自己留下,我只要那些杀人就笑的恶鬼。”说着,小师娘摆了摆手,麾下尸煞老幺接过军旗,远比恶人磨要精锐的损煞僧兵被退了回来。 另外小师娘要兵不要将,三尸、谛听、迦楼罗、十六等等全都留在了苏景身边,小师娘对苏景微一颔首:“我走了,有事就找阿二阿七,他们能找到我。” 言罢袖儿一挥,大群鬼兵尽数收入袖,身边只留阿大等几个尸煞,脚下云驾冲腾,这就要走了。 苏景及时问了句:“还有一事请教师娘,判官要做多久?” 哪能一辈子都留在幽冥做判官,总得有个离开的时候。雷动接口:“是啊,什么时候能回阳间?” “等找到回去的办法、真能回去的时候再说吧。”浅寻语出惊人,随即驾云飞天,转眼消失不见。 苏景一行愣愣站在原地,被小师娘的最后一句话给‘镇’住了。 来之前苏景就得了师兄的提醒,阳身入幽冥还有可能,可是以阳身自阴间重返阳世却难比登天。一来那时情形紧急,就算回不去苏景也要下来;另则,他以为小师娘当初敢下来,肯定会有回去的办法,哪想到...... 小鬼、尸煞都能来去自如,唯独阳身人会受限,这是一‘戒’,也可看做是一重天道,就如水往低处流、闪过才有雷一样,绝对之事无可悖逆。 靠着大红袍,苏景能遮掩阳身、瞒过其他鬼物洞察。可就算骗得过幽冥所有恶鬼,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阳身。 骗不了自己,又怎么可能骗得了天!阳身就是阳身,穿什么都还是阳身人,受戒限、回不去! “主上下来之前,的确是准备了再回去的法术。”尸煞阿七知道苏景因何发愣,开口解释:“但她老人家下来之后,渐渐发觉阴阳两界之隔,与她之前想像略有差异,差不多三十年前,真正确定下来,事先准备的法术没有用处。” 三十年前,阿二已经带兵远征,不再浅寻身边,根本不知道此事,否则他就算再如何担心主人,下来前也会将此事告知少主。 苏景眨眼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拈花神君眉头紧皱,又开始想媳妇了。 “不过少主放心,”阿七继续道:“十年前主人有次说过,待幽冥事了重返阳间,就无需我等再追随身边,放我们兄弟去遨游天地。主上为人,少主当知,她能如此说话,当是想到了办法...至少还有希望。” 拈花无精打采,但他有良心,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还不忘安慰苏景:“依依我怕是再难见到了,不过小不听有法术有心思,没准什么时候她就下来了,你们或许还有相见之日,成个亲、生几个娃,咱们...咱们也能再多些亲人,不那么孤苦伶仃。” 说着说着,拈花鼻子发酸了。 苏景稍稍弯腰,拍了拍他肩膀,要不弯腰够不到:“走了,随本官上任!” 苦恼事情,又无力解决,哪还想它作甚,苏景迈步走向不津城阴阳司,新官赴任去也! 看看远处的阴阳司,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袍,堂堂一品大员,去一个小小上县主政,苏景昂首:便宜他们了! 第四四七章 牛头马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阿二阿七头前开路,三尸、十六、谛听和苏景自己的尸煞伴随左右,大群损煞僧兵则紧跟苏景身后,一伙子凶神恶煞浩浩荡荡,随大老爷赴任。 没走一会三尸就忘了‘可能回不去’这桩窝心事情,又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琢磨小师娘到底来阴间做什么。 这是不可能商量出来的事情,不过就冲着小师娘在冥间掀起的风浪,也能明白她的目的非同小可,要揣度她的目的,大可放开想像,往大处去想。 三尸就怎么大怎么想,一个说小师娘要称霸冥间,另一个就说问鼎幽冥后再挥师阳世,第三个又说一统阴阳后少不了还得出兵仙庭...... 占领了仙庭,就再说执掌造化,执掌了造化只好去称霸宇宙,然后这番胡说八道到头了,没法再扯下去了。 三尸收声却不收势,个个脑筋转动另寻方向,准备新一轮重新吹过,其拈花转念最快,抢先开口:“海无龙、南荒无圣、人间无仙、幽冥也没了阎罗神尊!小师娘下来,莫不是为了查这桩惊天大案?!” 赤目和雷动各自想到了新的‘小师娘来做啥’,但他们想的都不如拈花刚说出的题目大,一时语塞。拈花得意洋洋,转目望向苏景:“东锵锵,你以为本尊猜得如何?” 东锵锵这称呼是跟着‘东天剑尊’里那个‘东’来的,苏景随口凑趣:“高明,尊拈花见识卓绝,东锵锵佩服之至。” 拈花喜滋滋,继续发挥:“既然小师娘是来查案......啊哈,是了!她老人家吩咐你来做判官。多半是她老人家觉得,将来须得有判官为她帮忙,苏景,你不得怠慢!” 苏景一扬眉。三尸凑到一起,总会有无数胡言乱语,但拈花最后这一句却着实有些道理:或许判官真正帮到小师娘达成所愿,否则她的安排也实在没别的解释了。 拈花点了一个好题目,但他自己全无察觉,不再理会苏景。重新去和两个兄弟吹牛,从海无龙追究开去...... 众人脚步快捷,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不津废墟,靠得近了,阴阳司落在眼也就更清晰了。 司门外照壁绘刻贪墨麒麟以示警醒官员。宣化牌巨匾高高在上,南刻‘阴阳古治’北书‘宣化’,之后便是官衙大门,狰狞石兽镇坐大门两侧,但不是阳间的石狮。 拈花跑上前,掂着脚去摸石兽头顶,个子太矮。远远够不到,小手只能在石兽腿上划拉,笑嘻嘻的望向苏景身边小谛听:“还挺像。” 何止像,干脆就是。阴阳司镇门石兽为谛听之像。 苏景站在门前稍作打量。整座大门三开间,每间两扇门板......一共六扇门。人间歌谣:衙门六扇门,有理没钱莫进来。 想不到治罪鬼魂、掌管轮回的阴司,也和阳间的衙门一样。都是‘六扇门’。 阿二、阿七转回头对苏景道:“少主人请稍待。”言罢两头凶猛尸煞一前一后,直接推开大门向里走去。入得大门、绕过屏墙。还未到第二重仪门,忽然一个衙差打扮的小鬼拦住阿二去路,口叱喝:“大胆刁民,活得腻歪了,竟敢私闯阴阳司......小人给七爷爷磕头。” 紧随阿二身后,尸煞阿七显身。前者一直领兵在外,阴阳司小鬼不识得他;可阿七一直都在不津,从讯问蓝袍判到最后将其枭首,他都跟在阿大旁边帮忙。 连司的判官大老爷都被这群尸煞砍了头,小鬼衙差岂能不怕,忙不迭跪拜叩头。 任谁都晓得,杀判官是翻天大罪,大判官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对本司鬼差而言,无论大判官如何震怒、派出多凶猛的鬼差来缉拿凶犯,在它们抵达前,自己这一伙鬼差都活在人家尸煞的刀下,哪会去触霉头。 阿七对衙差小鬼冷冷道:“这是我家二哥。” “小的有眼无珠,未识得二爷爷仙驾法尊,实在该死,给二爷爷磕头,磕头了。” 阿二不和这小鬼计较,直接道:“免了。有公事交代,司所有人出来。” 面前小鬼机灵,跳起来双手一翻,左手锣右手槌,敲得当当大响,顷刻间阴阳司内大小鬼差蜂拥而出。 判官以七色分尊崇,以人间官职而论,蓝袍判官是六品官,不算大,但他手下听差着实不少,足足千余众。大都奇形怪状,高大的十余丈开外,矮小的二尺不足。 众鬼差汇聚,除了个别一两个,大都对煞星阿七谄笑问礼,待得知阿二的身份,又忙不迭重新施礼,阿二冷声道:“尔等听好,判官大人已到门口,将主掌本司,尔等当好生侍候,哪个若敢有半分怠慢,蓝袍狗官就是下场。” 被斩了的蓝袍判之下,以一双兽首猛鬼为首,左边的手执钢叉、身形三丈有零,长着一颗牛头,颈下半截人身,腰下又变回一双牛腿、双蹄立地。 牛头闻言一喜:“上官派了新的判官大人来,这么快就到了?当真大喜,刘大人死后官务积压,小的正发愁......” 不等说完,阿七就冷笑道:“哪个告诉你,新的判官大人是你家上官派来的?实话讲与你知,新来判官为我家少主,九王妃爱徒,他来本司做官,是你等前世修来的福气!” 牛头大吃一惊,转头望向身边同僚。 既有擎叉牛头,自然也有抗刀马面。牛头吃惊,马面何尝不是倒吸凉气:“这...这个...二位有所不知,阴阳司的主官不是谁都能当,非得是上官指派,身带信物之人不可......” “你说的‘信物’不就是判官袍子。”阿七反问。 牛头马面同时点头,牛头开口:“正是,判官行断、鬼魂发落,全得靠那件袍子。否则就算坐上大堂,也、也只能坐着,啥也干不了,好像扮戏那样过过干瘾......” 阿二不耐烦打断:“那就成了,少再废话,统统出去迎接判官大人到任!” 牛头马面对望一眼,目光无奈,均觉此事荒唐不堪。可鬼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摇头苦笑着迈步向外。其他鬼差也和他俩差不多的神情,一窝蜂地跟了去。 来到大门,乍见苏景,轰的一阵喧哗声起,自牛头马面以下。千多司鬼差都忍不住低低惊呼......这也太离谱了些,那个人,红袍、一品大判! 众鬼差又在偷眼打量苏景:是个青年,长得清秀,目光明亮。 做阴阳司的差事,成天到晚和鬼打交道,牛头马面算得‘阅人无数’。一看苏景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心思活络之人。 年轻人调皮,不知轻重想来阴阳司过一回判官瘾,这也就罢了,可实在犯不着还给自己弄一身假官袍......更用不着一品红袍啊!牛头马面又次对望。两人同僚已久又是好友,心自有默契,都明白同伴此刻的想法:既然红袍都穿上了,直接去封天都阴阳司总衙啊。来这儿有啥意思!罢了,他喜欢玩耍。大伙就陪他玩耍,总比掉脑袋强。 见鬼差喧哗,两大尸煞又欲叱喝,苏景却摆了摆手制止他俩,自己也没说什么,饶有兴趣打量面前一群鬼差,尤其牛头马面,以前传说听得多了,这次见到真的感觉没法说的古怪。 不料正看得入神时,牛头马面忽然扬起双手一托自己的头颅,跟着他俩竟把脑袋摘了下来。 这回轮到苏景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脑袋’下面还是有脑袋,两个鬼差肩膀上还抗着一颗头,平常人模样......‘牛头马面’只是两个头罩罢了。不过罩子神奇,扣上了和真的一般无二,连苏景都没能看破。 ‘牛头马面’手托‘牛头马面’,其他大小鬼差则纷纷脱帽,捧在手,齐齐跪拜唱礼:“小人恭迎大老爷。” 恭恭敬敬三次叩首,待众人起身后苏景也想明白了,直指了为首两个鬼官手的‘牛头马面’:“帽子?” 两个鬼官赶忙点头,‘牛头’道:“启禀大人,正是小人乌纱帽。” 马面接口,再做仔细解释,苏景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原来牛头马面是官职?不是真有其人?那黑白无常呢?” “大人明鉴,牛头马面确实能算作官职、但也真有其人,那两位上差大老爷常驻封天都,侍奉大判官左右。” “每一座阴阳司、每一位判官大人身边,都设有一双‘牛头马面’,配发牛头帽、马面罩,这是行头、官帽。本司牛头马面就是我们哥俩,以后侍奉大人。” “黑白无常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咱们这里衙门小,黑白二使是须得青袍之上的判官身边才会有的属职......”‘马面’滔滔不绝,这时‘牛头’忽然想起面前小子就身着红袍,虽然官袍是假的,可至少他冒充的是一品大判,在他面前说这里是小衙门,颇有些讥讽之意。 牛头打断好友,对苏景躬身笑道:“新官上任,小的光顾着开心,却忘了礼数,还未对大人通名,小的牛吉。” 马面也赶忙报名:“小的马喜。” 苏景点点头,笑道:“我叫苏景。”而后咳嗽一声,脑子里想了想以前白马镇县令大人迈步走路的气派,说道:“牛吉马喜,头前带路,引本官入司!” 牛吉马喜齐齐答应,身躯半让准备带路,不料就在此刻,鬼差群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第四四八章 一品判,幽冥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世间有傲骨书生,幽冥也有耿直小鬼。 不是所有鬼差都阿谀奉承,尤其穿着一件假红袍、自己跑来做判官这么荒唐的事情,鬼差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冷笑出声。 苏景循声望去,那个方向上的鬼差生怕被冷笑连累,忙不迭散开,显出出声者:一个‘小’鬼。 个子太小了,戴着差官帽勉强一尺半,长得倒是白白胖胖。阴间鬼物身形相差极大,是以鬼差的袍子尺码繁多,可最小号的差袍也是个二尺身形的鬼物预备的。小的不能再小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仍肥大不堪,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刚才众鬼差叩拜时他不曾行礼,不过他个子太小又躲在后面,站得挺胸昂头别人也看不到他。 尺半小鬼面色倔强,毫无畏惧迎上苏景目光,语气不屑:“染了件红袍子穿就真把自己当判官了?你自己看!” 说着伸手一指门内,阴阳司建筑雄伟,但再如何宏大的规模,到底也还是落座幽冥世界,绿幽幽的天空把阴阳司染得一片黯淡:“真正判官进入司衙,便如骄阳凌天、明月耀夜,阴阳司会登时变得明亮。你弄个假袍子,哄着自己开心,逼着司一众官差陪你玩耍,难不成还能骗了阴阳司、骗了幽冥天么!姓苏的,无聊之极、无耻之尤......” 前面是说事情,后面就开始破口大骂,尺半小鬼跳着脚的骂。 苏景身边三尸都乐了,雷动天尊美滋滋,问兄弟:“两位仙家,你们看,他蹦啊蹦。是不是也还不如我高?” 拈花手摸肚皮,终于找到个比自己还矮、而且矮上一大截的人了:“这小矮子,真矮啊,本座瞧不起他!” 赤目眯起红眼睛:“生得这么矮,我都替他脸红,我要是他,早自裁不活着了,这人脸皮真厚。” 三尸各有议论,牛吉则大声呵斥尺半鬼:“大胆‘妖雾’。脑子里又哪根筋搭错了,胡说些什么,讨打么?” 马喜满面堆欢,对苏景点头哈腰:“大人莫怪,那小子平时都傻不愣登。最爱胡言乱语满口疯话,大人不必理会他。” 苏景哪会生气,倒是挺纳闷,先传音入密让阿二阿七不必理会,再问身边鬼差:“妖物?不是鬼么?” “你家官爷就叫做妖雾,苏小子你能怎地?官爷就叫妖雾!你也不过是小人得志,若不是靠黄裙女子庇护你能有今日?等有天你靠山倒了。官爷先打你三板子!”妖雾越骂越激昂,手一晃,连平时做差时打人的板子都亮出来了,莫看身板小。他的板子倒不小,跟一扇桌面似的,挥动忽忽兜风,也兜得他自己脚步虚浮。来回乱转。 看得出牛吉马喜是真有些着急,两个鬼官调换了位置。牛吉跑回来笑着给苏景赔不是,马喜则转回头大声呵斥妖雾。 妖雾说的是实话,阴阳司暗藏玄法,大人离开时光色黯淡混同天地,大人在时则光辉万丈、自内而外明耀一方。这道法术取得是判官‘光明正大’之意。 此事司差官全都晓得,但‘小九爷’是来玩耍的,实在犯不着和他讲这些,万一他没能‘点亮’阴阳司恼羞成怒,倒霉的还不是司一众鬼差。 妖雾已然发了性子,不理大差官呵斥,越骂就越响亮。马喜真的翻脸了,手腕一抖,手大刀变作铁链,上前就要绑人,口对妖雾骂道:“不给你吃些苦头,你不晓得马王爷的三只眼!” “算了。”苏景出声制止马喜,随后迈步走向衙门。 妖雾却不知好歹,见苏景居然真要进去阴阳司,气得厉声笑了起来:“苏小鬼,你进去吧,到时候阴阳司不亮,我看你是捂着脸低头离开,还是不要脸继续去大堂!什么东西,胆敢冒充判官......啊!” 小鬼骂道一半,苏景跨过大门,进入阴阳司,由此妖雾的喝骂声变成了惊呼......光明大作! 苏景落足阴阳司门内刹那,从屋顶瓦片到殿下石基,从寺内回廊到门外石兽,偌大衙门所有一切,都迸发璀璨光芒!本来被天色沁染得幽暗陈邃的阴阳司,此刻光华万丈,反倒把天空映照得闪闪发亮! 亮了,竟真的点亮了,小鬼见鬼了似的惊呼怪叫:“你...这是妖法!” 还真不是妖法,苏景什么都没做。九龙司明澈一方,只因他的袍子是真的。 但苏景全不用去分辨什么,因这阴阳司的变化未完......又何止光明大作! 隆隆巨响自四面八方冲腾而起,整座阴阳司都在剧烈晃动,突然大门外光彩迸射,众人赶忙回头:是大门外的照壁正闪烁强光,肉眼可见照壁缓缓伸展,渐变清透渐生光彩,石头筑成的短墙变作三十丈琉璃长墙。 原先墙面刻绘也在变化,肉眼可见原先的贪墨麒麟猛跳到地面,四足生云转眼逃跑不见,换而各色蟠龙浮现,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一共九条龙,或瞠目张颔或弄海拨云。 九龙现,逐走了墨麒麟......赫赫然一座九龙壁。 不津阴阳司,小小衙门口对衬的贪墨麒麟照壁,变作只有阳间皇宫和阴间封天都阴阳司总衙才能立衬的九龙壁! 照壁变了,衙门也随之而变,‘六扇门’展阔天阙龙门,仪门化作宫城正门‘应天门’,两重门间平凡石廊化作晶莹白玉,御道‘天街’! 碧青护河围拢二重门外,‘天津’桥桁架清河,有天枢牌高耸桥旁!在向前眺望,重重大殿节比鳞次,绵延深远。殿堂威严而磅礴,风掠过时龙吟虎啸之声隐隐回荡......哪里还用再多看,眼前事情再明白不过:随红袍大判入主,小小衙门顷刻化作威严冥宫! 阴阳司法度千万,官到而光明绽放是其一重法度。衙门会随不同级别判官到来、变作相应‘官府’也是其一重。 一品红袍大判来了,六品衙变作一品殿! 妖雾小鬼的惊呼变成了嘶哑惨叫。 和他一起叫的,还有牛吉马喜、千多本司鬼差,外加三尸和十六。 苏景也没想到会有这等惊人变化,本想矜持些、气派些,结果没忍住,笑了,眉花眼笑。 大群鬼差无一例外,全都呆呆的愣神。莫说他们。就连前任的蓝袍刘大老爷也没去过封天都总衙,但对那里的情形总会有些耳闻的,此刻、眼前,新的阴阳司明明白白就是总衙的规模和气派! 牛吉马喜目光呆滞,僵硬扭动脖子。还没忘对望一眼:苏小子身上的官袍是真的啊。大红袍被苏小子穿得平整挺括,这便是说,他真的是判官老爷? 一品大判! 苏景转回头,望着终于哑巴了的妖雾。后者长大嘴、呲着牙望回他,目光里没了恼怒和倔强,只剩无尽震骇。 ...... 相比‘小九爷’身上的大红袍、相比小小司衙变作的煌煌冥殿,苏景身边那群本应夺人目光的凶僧、恶煞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唯独那头蜷缩在苏景肩膀、把自己团成绒毛球才勉强能站稳当的小谛听......开始鬼差以为苏景红袍是假的,也一样没把小谛听当真。 此刻鬼差眼,大红袍真了,小谛听跟着一起真了。莫看它现在比着普通花猫还小些,可鬼差几乎不敢再去看它一眼。 沉默之,尸煞阿二冷声开口了:“牛吉马喜,站在原地。不肯为我家少主带路么?” 两位鬼差这才回过神,想起来之前‘判官老爷’吩咐过。让自己兄弟头前引路。赶忙应了一声,牛吉马喜头前引路,但才走出两步牛吉就苦着脸转回头:“启禀老爷...小的也不认识这里的路啊。” 苏景哈哈一笑:“无妨,你们随便转,老爷跟你一起乱转。” 天下宫殿,南起北尽,牛马二差认准方向,带着苏景向北而行。妖雾此刻入坠梦,人还傻着,愣愣跟着同僚一起前行,再没说什么。几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可落在这浩荡宫殿,和一队穿梭于山林蚂蚁也不见太多区别。 三尸跟在苏景身旁,一边打量着四下景色,拈花问牛吉:“那个妖雾是什么人?”第一次遇到这么矮的家伙,不打听清楚他心里不痛快。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天底下没人比着阴阳司的差官更明白这个道理,对苏景身边人,司鬼差不敢丝毫怠慢,牛吉语气恭敬:“回禀这位老爷,妖雾是八十年前拿着公来报到上任的。新丁一个,没人缘,没朋友。此人平时都傻乎乎的,说话从来就没听过,咱们都觉得和傻子没的计较,不去搭理也就是了。” 苏景微笑接口:“没人缘么?你们可够照顾他了。” 之前小鬼指责苏景,牛马二差对他又骂又吓,可其那份明贬暗护之意苏景又能看不出来。 牛吉笑容讪讪:“老爷法眼如炬,这个...终归是同僚一场,他不懂事,我们却不能不念同袍情分,能照应的时候,尽量还是要给个照应。” 一路行走,随口说笑,可地方实在太大,不久之后所有人都不耐烦了,苏景催动云驾带上众人,加快度向前飞去。 很快赶到冥宫轴上最最辉煌的那座大殿,苏景问牛吉:“这里就是大堂了吧?” 看气象、看位置,此间都应是正殿,是大判官审案判公之所在,就等若以前六品判官老爷的公堂。 不过牛吉却面带犹豫,试探道:“可、可能是吧。” ‘以前’那座阴阳司,和阳间的衙门并没太多区别,格局相似外,还有戒碑律石耸立,上书‘公生明、偏生暗,尔等俸禄、民脂民膏’等戒训,公堂上挂着的匾也是‘明镜高悬’四字,处处都是在警醒司内官员。 可现在,冥宫内再无戒律警条,正殿上那副巨匾更非‘明镜高悬’,而是另外四个狰狞大字:生杀予夺! 第四四九章 含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匾额威风且霸道,高高在上。 旁人看过一眼也就罢了,唯独苏景肩头小谛听,豹眼生寒猛瞪巨匾。 跟着小东西苏景肩膀扑下,窜出前小猫似的凶兽迎风而长,落地时已然化作三十丈开外,昂首对着‘生杀予夺’牌匾做雷霆怒吼。 三声吼喝下,巨匾忽然‘蠕动’起来,仿佛一块玄冰被送入暖屋那样,冰皮开解水汽氤氲,似是有水珠正迅酝酿。诧异下苏景蕴起目力,一眼望去得窥真相、心更是诧异:满满怨魂! 匾为阴刻,字凹于面,除了四个大字,匾额其他地方,皆为怨魂倾覆。 一魂大小与微尘仿佛,但四肢皆有五官俱全,一个个目光凄厉神情怨毒,正拼命挣扎万般不甘,若非苏景运起辨尘入微的目识根本无以察觉。 就算苏景对冥术鬼法没太多了解,也能明白天下绝不会有那么小的怨魂厉鬼,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法术。 收天于掌、缩地方寸、须弥芥子一类乾坤搜纳之术,一块巨匾镇压无数怨魂! 苏景回头问身边鬼差:“怎么回事?” 鬼差眯着眼睛使劲看但也只看出匾额蠕动,它们修为浅薄目力不够,看不出细节地方,直到苏景一道阳火送来、助其洗炼目光后,牛吉马喜才看清真相,两人大吃一惊。 牛吉声音微微发颤:“传说古匾镇恶!罪大恶极之人会被判官大人以浩**力钉入法匾,再不入轮回也不会魂飞魄散。就在匾内受苦永不超生!” 猛一眼看见无数恶魂,的确有些吓人,可也不用向牛吉这样连声音都发颤,赤目又眯眼睛、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你用得着这么害怕么?莫不是也做了亏心事,怕自己以后会落得一样下场?” 牛吉赶紧摇头,马喜从旁帮老友辩解:“大人有所不知,这是传说啊传说只有古时阎罗驾前钟大判官有此等法力,也只有他老人家造了这一块‘镇恶’之匾。谁都以为这匾不知去向,不成想它一只藏于阴阳司玄法、今日又现幽冥!” 雷动天尊淡淡插口:“纳魂入匾,算是不错的法术了。但也只能算是‘不错’。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以后的判官都做不出一样的匾了么?看来阴阳司的大小官员都该认真修行一阵了。” 别的不说,苏景的罪恶天,就镇压了万千凶魂恶鬼,比起这块匾也不逊色。 雷东看来。匾上法术也就那么回事。 两道鬼差却一起摇头。牛吉道:“关键不是这匾如何。而是被镇压匾牌上的魂魄主人随便哪一个,都是巨妖恶擎,为祸一方绝难降服。” 苏景点了点头。心暗道这就是了,自己的黑狱厉害,可他镇下的‘恶人磨’都是邪庙小鬼,有几个有分量的? 这个时候,古匾上忽然闪出一阵柔和光芒,撒在谛听面上。 先前谛听察觉到匾额邪气所以嘶吼怒啸,此刻光芒之,让谛听明白感觉‘这些恶鬼被镇压得妥当’,由此大兽收起凶相,又变回了小猫似的,抓着苏景的袍子一路笨拙攀爬、很不稳当地坐回主人肩头。 而匾额上光芒闪过,内凶魂也重归安宁,巨匾回复原样。 牛吉问苏景:“大人进殿么?” 待苏景一点头,牛吉深吸一口气,拉长调门:“判官升殿。” 马喜接口,但与牛吉截然相反的,他的声音短促铿锵,一字一顿激烈暴喝:“生!杀!予!夺!” 这是阴阳司的威风,无论是否审案办公,哪怕只是老爷进来闲坐,只要判官爷一迈入大堂,牛马二差就须得长声吼喝,原词是牛吉‘判官升堂’再接马喜‘明镜高悬’。 不过牛吉马喜官都有应变之才,如今公堂变成了冥殿,‘明镜高悬’匾换成‘生杀予夺’牌,两位差官的喊喝也随之而变。 苏景一行迈步入内,大殿的森严气象自不必说,不过让苏景等人颇为意外,殿上还有人,前七后八足足几十人,直挺挺地跪在殿,身上都穿着古怪服侍,非胡非汉颜色土黄,看不出是哪里的少民。 几十人年龄各异,从白发老妪到蹒跚学步的小娃都有,看他们形貌近似,应该是一大家子。 “呔,何方小鬼潜伏大殿,可是欲图不轨、行刺一品大判苏大人么?”赤目叱咤响亮。明知不可能是那么回事,但这官威是一定得耍一耍的。 那些黄衣人刚刚经历过一场‘公堂化冥殿’的剧变,心本就惶恐不安,猛听得有人喝骂、说他们是刺客判官大殿又岂是讲理的地方,到了这里差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你是刺客,立刻架起油锅炸了也稀奇。一群黄衣人惊得魂飞天外,把头磕得咚咚响凄声喊冤。 雷动和拈花本来也想耍威风吓唬人,但一见对方那副可怜相,哪还忍心再说什么,反倒是转回头去瞪赤目:“真人啊,你莽撞了。” 赤目也一脸不落忍:“是是,本座莽撞。” 另有鬼差叱喝殿上黄衣人:“大人和你们开个小小玩笑,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是开玩笑,笑、都与我笑!” 那些黄衣人又赶忙苦着面孔、僵硬做笑。 免不了的,苏景对黄衣人好奇,问身边牛吉:“他们是什么人?” “启禀大人,这是黄氏一家,上下六十三口,齐齐来到幽冥。”牛吉一边引苏景上座,一边应道。 不等苏景开口,三尸就先吓了一跳,拈花倒吸凉气:“一家六十多人共赴幽冥?这是灭门惨祸!” 赤目眯起双眼:“内定有冤情,我等不可怠慢,当还他们公道!” 马喜接口:“是是,他们也说自己冤,这才上了公堂想要告状,可巧不是巧,是可不巧咳,也不是不巧,就是前任刘老爷升堂,正要审还没来得及审的时候,他的案子漏了,几位尸煞爷爷闯入阴阳司,把他拿下了。” 牛吉继续道:“审案事情,就只有判官老爷才能做,老爷被抓走了,案子自也就没法审了。另外咱们阴阳司有规矩,堂审永不得半途而废,只要一升堂除非案子审完,否则老爷和告状之人都不得离开老爷被抓走了,可‘规矩’不是我们敢去废的,只好让这些人一直留在这了。如今可好,苏大人到任,能得一品大判主审,是它们十生八代也修不来的福气。” 马喜更小心些,试探着问苏景:“大人可要审这一堂么?若大人劳累了,不理会也罢。” 苏景直接两字:“审吧。” 大群鬼差四下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击鼓有人喊喝,有人执杖侍立两侧,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抢眼的是鬼差把诸般刑具摆满大堂,烈火堆上锅内热油滚滚、剥皮架旁大小刀剪插满、三段铡刀锋雪亮只有苦主没有凶手,哪里会有行刑之说,不过这也是规矩,只要问案诸般‘家什’就全都要亮出、备上,无论用不用。 轻车熟路,几个呼吸功夫鬼差的场面就铺开了,牛吉马喜戴上‘乌沙’变成了牛头马面,一左一右侍立判官案前。 牛头当先开口喝断:“来呀,打!” 两旁鬼差高声喝应,根本就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前来,几十个黄家人直接按倒在地,管你是老人还是娃娃,虎狼差挥棒舞板,直接就要打,其就有那个耿直妖雾,手高高举着他的大板子。 “且慢。”苏景开口制止众人,别的鬼差都听命主人,唯独妖雾不把苏景之言当回事,口还喊着:“此乃规矩,问案三板,打过再咦你、你还我板子!” 板子还未落下,妖雾只觉手一轻,再看手板子被苏景手指一勾,给夺去了。 吃饭的家伙丢了,妖雾大怒,短小胳膊伸出:“还我!” 苏景不理他,皱眉问案前马喜:“不是问案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这规矩没道理。” 马喜点头:“是是,没道理,大人说不打就不打。”说着给牛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直接喊堂审案。 “还我!”妖雾倔强不退,又喊一声。苏景把板子还给他了。 这时牛吉叱喝声起:“下跪黄家,有何冤情呈秉,若真是冤枉,大人定会为你做主;若敢含血喷人诬告忠厚,存了害人的心思你抬头看!” ‘看’字开口音,被牛吉喊得好像雷霆似的,惊得一群黄家人齐齐抬头。 牛吉继续吼喝:“执、法、如、山!判官大人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能看穿尔等谎话,届时当受拔舌碳喉之罚!” 这是一套熟词,牛吉喊了几百年,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可他忘了公堂已变冥殿,原来悬在堂内的‘执法如山’匾根本不见踪影了。 黄家人抬头找了找,没看到哪写着‘执法如山’,可哪敢多问,全当自己看见了,纷纷应道:“小人绝无半字虚言,确是含冤惨死,求大人做主。” 马喜开口:“冤从何来、讼告何人,只准一人开口,讲!” “小人之冤,三粒米,一条命啊!”黄家人,一位白发老者含泪开口。 第四五零章 皆为判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声颤颤、神哀哀,白发人苍老声音不停:“小人状告的,是东土大洪治下,冀州小雅县农户林梁。姓林的是当地富户,有好田百亩,植以稻粮。小人一家境遇凄惨、饥肠辘辘,赶路时经过他家粮田......” “是,小人忝为家长管教不严、自身不正,我家上下都有错在先,没能忍住腹饥饿,大人明鉴,实在是太饿啊!是以我们进了林梁的田地,想要偷些粮食果腹......只是偷点粮食,绝没有其他歹意。” “却不成想,才刚入田地,一张大就从天而降,将我一家上下尽数罩住、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得。之后那姓梁的恶贼来了,把我们一个个抓了,尽数投入熊熊烈焰!一家上下啊,满门皆遭涂炭......可怜我儿媳尚有身孕,可怜我那最小的孙儿才刚学会自己行走。” 说到这里,看上去已经古稀年纪的老者放声大哭:“确是我们犯错在前,偷了他的田刚长好的稻谷,可是罪不至死啊!还有...还有......” 堂上黄家众人哭成了一片,老者泣不成声几难成言,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我们这所有人,才只采摘了几截粮穗,所有贼赃全加起来,了不得也不过二百粒粮...六十三口,两百粒粮米,三粒米一条命,小人之冤,求大人做主!” 黄家六十余人,青壮搀扶着老弱、女子紧抱着小娃,哭声悲戚磕头连连,只求苏景做主,还他们以公道! 三尸听得咬牙切齿,赤目按捺不住心火性。抢着开口喝问:“说的可是实言?” 不用黄家人回答,苏景就点点头:“没骗人。”或许是金乌辨真、也许是鬼袍威力,无需什么道理苏景就是能笃定,下面一群黄家人字字属实,绝不曾撒谎,也根本无需动用判官令。 “哪还等什么?”拈花心肠软,见不得这等人间惨祸,下面黄家人哭得凄惨,他也跟着泪眼婆娑。咬着牙哽咽道:“为了些粮食就把人活活烧死,何况他又是个富户...简直丧心病狂,查那姓黄的根底、抓他来殿上受审!” 苏景却摇了摇头、消掉了拈花大人之命。本是捕快出身、又在离山做了两甲子掌刑,断案时的心思自有过人之处,乍一听黄家人喊冤莫名。可连想都不用想就找到疑窦好几处,六十多人偷二百粒粮食?还有姓林的一个人,抓了姓黄的一大家子?然后又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烧死了?姓林的力气得多大...... 再就是殿上侍立的鬼差,全都虎着脸神情肃穆,但眼目通心,至少以鬼差的‘档次’还瞒不过苏景洞察,他们望向黄家人时。眼都带了份‘无聊’之意,不是堂审无趣,而是觉得黄家人的冤情‘无聊’。 似是鬼差们知晓什么苏景不知道的事情。 初来乍到,不可能事事精通。尤其这审阴阳判轮回的学问何其深奥。苏景开口:“牛吉。” “属下在!”牛吉把胸膛一挺,声若牛吼。 “这堂案,你审与本官来看吧。”判官大人语气淡淡,吩咐道。 “遵...那个小人不敢!”说了一个字。牛吉总算反应过来了,急忙躬身作礼:“大人在堂问案。小的岂敢越俎代庖。何况公堂之上,就只有大人才有问断资格,小的......” “糊涂!”不等说完,苏景冷喝打断:“你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管我是何人!” 牛吉本来不糊涂,但被苏景一句话给说糊涂了,愣在当堂,嘴巴呐呐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好在判官大人声音不停:“不用看官更不用看堂,只需你一眼看看本心!官若不能未无辜伸冤,官拜一品有何用;这大殿不能为良善做主,就算王庭也该拆!官算个屁,庭更是个屁!” “反过来也是一样,你若能为无辜伸冤,你就是官;一座马棚若能给良善做主,那马棚也是正大光明的云霄殿!你管其他什么,只消看一看本心,问一声自己,要不要主持公正,要不要行天大道?若是,那就放心去说、去问,全不用管我如何。” 说话之,苏景拿起镇木与坚硬桌案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淬烈大响,另只手一指殿上所有鬼差:“牛吉如此、马喜如此,妖雾如此,你们所有人皆如此,我是大人没错,但这殿上案子绝非只有我一人审得,你等所有人都能审!置身于此,你们......皆为判官!” 说到此,苏景放缓了语气:“此间不是我一人做主,我也不会一人做主,我问案时你们个个都要想、也个个都可问,便是如此了。牛吉,去审吧,我看着。” 判官殿上,人人可做主、人人可审案。鬼差们以前何曾听过这等言说,惊讶、错愕之余,心也稍稍有一点热意涌动...差官差官,是差也是官,大人面前差、黎民眼官。 是官,就应审断曲直、昭雪还冤。 牛吉马喜面面相觑,殿上众差面面相觑。小矮子妖雾人缘不好没人和他对视,他就去瞪苏景,面色古怪、不过眼睛亮得很。 牛吉还有些犹豫,越权逾礼,这不是说笑的事情,大人的要求实在烫得很,不敢接。倒是那个妖雾,昂首对苏景道:“他不审,我来审!” 一半是他自己想审,借此看看苏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另一半则是‘意气’,妖雾知道刚才牛马二差骂自己是为救他,现在牛头进退维谷,妖雾主动担下这差事。 对苏景喊了一句,妖雾也不管他是否点头,直接转头望向黄家老汉:“你先说说看,想本官如何为你做主?” 黄家老汉抹着眼泪:“求大人抓了那姓林的,把他送入油锅,让他也尝尝火煎油痛苦滋味,求大人做主......” 不等说完,妖雾就冷笑打断:“抓姓林的下油锅?我且问你,若是那麦家人、梁家人、谷家人都来殿上哭诉,状告你们偷了、吃了他们的孩儿,本官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扔进油锅?!” 三尸都听得傻了,黄家人吃别家的孩子? 官爷语气不善,黄家老者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人明鉴...就算我不去吃麦家、谷家的孩儿,它们也活不了啊,照样还是会被别人夺了去......” 妖雾一摆手,又次打断:“你不去吃、它们也会被旁人吃掉?那本官还说,姓林的不杀你,你早晚也得要死。麦梁谷家孩儿被你们吃了不冤,你被姓林的烧死就冤枉了?” 三尸更糊涂了,殿上对答简直莫名其妙。苏景却若有所思,想到了端倪。 “可三粒米,一条命啊!姓林的好多的粮田,哪会差了那几根稻穗,我们吃他一点点他就害了我们的性命......” 妖雾冷冷发笑:“那你们黄家人得势的时候呢?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万顷粮田一夜荒土,你们黄家人啃出来的千里饥荒还少么?从古至今,因为你们黄家所为,饿死的人还少么?若要追究,你们那一大家万万人,是不是全都该死?!” 黄家老者无言以对。但妖雾声的话未完:“蝗虫吃粮食,天经地义;粮食被吃、无论被谁吃,都是天经地义;鸟儿吃蝗虫,仍是天经地义;人为了护粮食来捕杀蝗虫,也还是天经地义!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冤报因果,你偷到了粮食活得好,是应该;你没偷到粮食反丢了命,也是应该。” “蝗虫?!”三尸异口同声,这下子真相大白,所有事情都清楚了。但融会贯通同时,三尸不见欣喜,整整齐齐地全都泄了气,一品大判,升殿开张头一案,竟然是审问‘蝗虫被人烧’,这...这也能算案子么? 可不知为何,苏景却变了脸色。 “你们几个,纯粹诬告,活在天地间,连什么是天经地义都不晓得,还觉得自己冤枉?该打...三板子!”说完审案的矮大人亮出了自己的大板子,亲自上前行刑,但左右看了看那些‘黄家人’,他又转头望向苏景:“他们六十多个,我一个人打不过来,累!” 苏景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算是认可了妖雾的审断,其他鬼差上前,和妖雾一起,把几十头蝗虫每个打了三板子,之后带了出去。 很快大殿清静下来,苏景问:“蝗虫的魂,和人一样?” 众鬼差齐齐点头,唯独妖雾还是那副德行,撇嘴、冷眼:“这都不知道么,你还真好意思问?不怕对不住身上的袍子么?” “就是不懂所以才问。不懂又不问,不懂去装懂才对不起我身上官袍。”苏景应了一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是只有蝗虫,还是所有阳间魂魄来了幽冥、都成人形?” “花鸟鱼虫、猪狗牛羊,阳世间生灵,也包括人在内,所有所有一切,死后游魂入幽冥,皆为人形不分彼此!” 第四五一章 天经地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的心绪颇有些混乱,以至没分清是说话的是牛头还是马面谁说的不重要,要紧的是这一句话:皆为人形不分彼此。. 皆为人形,也就等若皆非人形。幽冥下游魂以人形显现,就是个‘符号’罢了。若古时阎罗喜欢,大可让游魂统一做虫、做鼠、做公鸭母鸡小草大树,不过人有口能言、有腿能走、有手能比划,更‘方便’些吧。 刚刚妖雾审案规矩,哪有什么精彩可言,但其有个关键地方,苏景听得清清楚楚:蝗虫被人杀了,不追究人;蝗虫吃光了田饿死了人,不追究蝗虫。 自然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谁死谁活,都是应则当分。归根结底那四个大字:不予追究。 阳世,人为万物灵长,自古便有‘人命关天’之说;可幽冥内、判官眼、甚至轮回看来,人和草、木、蚂蚁、苍蝇没有丁点区别。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阴阳司、判官殿,与世人臆想决然不同,此间万物平等判官手的道,是高高在上的天道。 在这里,人命不比蝗虫姓命贵重半分。 苏判官幽冥第一案,案情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可笑,但这背后透出的幽冥鬼道的玄虚深奥,如重锤直撼本心! 判官大人愣愣出神,三尸可没苏景那么深重的心思,拈花问马喜:“你们早都看出黄家人是蝗虫了?” 马喜点点头,赤目又问:“怎么看出来的?都是人形、哪有区别?” 雷动也在纳闷此事:“以你们的修为,不会比苏锵锵看得更清楚吧?” 拈花又急忙补充:“苏锵锵就是苏景苏大人,也叫东锵锵、东苏景,还是天真大圣无鞋传人他名号多,回头再一一讲与你知。” 名头再多鬼差也不敢乱叫,至多‘大人’‘老爷’两个称呼,马喜不敢接拈花的话,直接去回答三尸疑问,笑道:“这是一份眼力,不过和修为没什么关系。所有游魂皆为人形没错,但服色、神态、举止上,多少都会存一些它们在阳世时的痕迹,小人千年办差,时时刻刻都和这些游魂打交道,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分清楚了。说到底熟练功夫罢了,不值一提。” 妖雾如愿以偿,运足力气打出了自己的三板子,然后挺胸昂头站在殿上,直勾勾瞪着苏景:小鬼不信苏景是真心让别人审案,这是判官专权,怎么可能随意交与别人,其定有阴谋诡计现在审完了案子,判官小子多半会发难害人了。 妖雾不怕,他等着。 等了半天,苏景不理他,只顾低头沉思。 妖雾继续瞪,心里琢磨‘你总有抬头的时候’。 终于,苏景徐徐呼出一口长气,抬起头来,但根本没去看妖雾,直接问案前两大差官:“还有什么公事?” “回禀大人,”牛吉应道:“刘大人出事、您还未到的这几天,不少游魂下来,都押在司下,您看是不是要处置了此事?” 苏景点点头:“公事不可耽搁,办差吧。”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苏景不敢稍有怠慢。 牛吉答应一声,转回头又复拉长声音:“判官升殿” 马喜铿锵吼吼:“生!杀!予!夺!” 旧案审办,再办新差,即便大人没有丝毫挪动也是一次退、升,需得重新喊号子,这仍是阴阳司的规矩。 牛头马面喊完,侍立于大殿门口的一位鬼差接口,喊喝:“带上游魂,参拜本殿判官大人!” 喊声落,门口处另两位赤膊、魁伟的鬼差抡起赤色巨槌,对着身前一面巨鼓用力狠砸。 鼓纵架、分阴阳,一面至黑一面纯白,隆隆作响同时,似还有什么古怪声响自鼓面透出,随二鬼敲击越来越急促,那怪响也越来越清晰。 白面鼓皮,雄鸡报鸣、新婴啼哭、鸟雀初醒甚至枝叶舒张等等声音,只属于‘破晓’的动静,乱糟糟的却饱蕴生机;黑面鼓皮透出的怪声却截然相反,哀哀啼哭、野狼悲嗥、棺木沉入墓穴时与土地的摩擦、尸骨于土腐烂的怪响所有声音皆与‘死’有关,同样乱但死气沉沉。 诸般碎响裹在一起,其更有些声音‘模棱两可’,让人分辨不出这动静到底是什么,可它们从鼓内透出时,没道理讲的,苏景就是能分清它们是什么,它们代表着什么。 鼓轰动、生死之声。 而鼓声另藏玄法,随大响贯彻冥宫,殿外巨大广场上惨惨幽绿光芒氤氲弥漫,大群游魂缓缓显身,不一会功夫就把填满空旷广场、更填满了苏景等人视线! 可游魂还是一群一群的冒出来,照着样子下去,冥宫根本容纳不来。 马喜眼光活络,看得出大人啥也不懂,小声提醒:“不都是人人连半成都占不到,飞禽走兽草木虫豸都有。”所有游魂皆为人形。但真正亡人之魂莫说半成,怕是百、千也无一! 说完稍顿,马喜又补充道:“其实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不过刘大人前几天被尸煞爷爷抓了,公事积压,所以今天的游魂特别多些。不过您放心,阴阳司有法术行转,再多游魂也不怕装不下。” 盏茶功夫过去,鼓声停歇、殿外广场幽光散去,外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游魂,恭恭敬敬下跪,向着殿内叩拜、齐声喊道:“叩见判官大人。” 从外面望冥殿,只是一片光怪陆离的颜色、也听不到丝毫声音;自内向外看,却是明明白白,一切清晰。 马喜从耳朵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开看了看:“妖雾,今儿轮班到你,去给游魂讲讲规矩。” 牛吉生怕妖雾还会借题发挥,说出什么顶撞判官的话,又喝了一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公事公办,少夹杂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说!” 妖雾撒腿疾奔,赶赴殿外对游魂训话,莫看他腿短,跑得却极快,两条腿几乎舞成了一团风,眨眨眼就跑出大门,立住身形吐气开声,直入主题:“我让你等开口时,你才能开口,贸然出声者拔舌碳吼,从今以后、千生百世,就再不用说话了!” 说完,妖雾环目四顾,见无一人敢说话,神情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道:“哪个觉得自己死得冤枉,大可喊冤告状,若真有冤情,你放心,自有判官大人为你做主!” “不过,本官得先教你们一个道理:天经地义。天经地义是什么?就是造化使然、就是自然使之、就是理所当然、就是‘本就该是那么回事’!” “虫子被鸟吃了,天经地义;耗子被狗咬了,天经地义;草被羊啃了根,天经地义;树被人砍了,仍是天经地义!你们这些阳间活物,初下来时十个里倒有九个半觉得自己死得冤,殊不知,你们死得天、经、地、义!” “本官生就一副柔善心肠,所以要劝你们一句:喊冤之前,先想想自己是真个冤枉还是天经地义。除了太个别的几个例外”妖雾忽然沉沉叹了口气:“阳间生死不过两个字:本份。你活着是本份,死了也一样是本份。” 叹气后,妖雾猛又瞪起双眼,恢复了虎狼差的模样:“若真觉冤枉、喊了冤枉,判官大人会为你升殿问案,但问案前管你在阳间是什么身份,先得挨上三板子再说,否则你当咱家白使唤、好使唤!” 本来在这里还有狠狠的一场恫吓,如莫看只三板,板板如雷十者九毙等等,不过妖雾一想苏小子刚刚把这规矩废掉了,心里就泄了气,直接略过此节:“最后再说审案,如果审断后,发觉是我刚说的‘鸟吃虫’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无疑轻蔑公堂、消遣大人,罚落油锅百年。炸足九十九年三百五十九天另十一个时辰再三刻,最后一刻捞出来敲碎魂魄,灰飞烟灭,阴阳两界、人间幽冥都再没了你这号东西!” “本官言尽于此,你等都低下头给本官好好想一想,待会到底要不要喊冤。” 妖雾小鬼说完,从袖摸出一炷香点燃,随后跳过高高门槛返回冥殿,昂着下颌看苏景,挑衅似的。不料苏景对他微笑点点头:“辛苦了。” 牛吉马喜悄悄松了口气,妖雾这次总算是守规矩,未曾胡言乱语。 不久,清香燃尽,妖雾又回到殿外:“有冤之鬼,抬头喊冤;无冤之魂,静坐原地。” 前面的恫吓不轻,而‘天经地义’之说,游魂也不是今曰才听到,它们一到幽冥,接引鬼差会讲第一遍;聚集阴阳司下等待判官升堂时,看守鬼差会讲第二遍;到了堂前,刑讯鬼差讲的已经是第三遍了。 是以绝大部分都能想通其道理,不喊冤、垂首静坐于原地,耐心等候判官发落,偌大地方、千万游魂,喊冤的只有寥寥十余个。 牛吉声音低低,对苏景道:“大人,喊冤的有‘人’。” 喊冤游魂被带上堂来,要请判官大人一一审断,不过苏景摇了摇头,望向妖雾:“还是你来审,我看着。” (未完待续)q 第四五二章 太公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鬼妖雾狞眉瞪眼,毫不客气:“又让我审?你是判官还是我是判官?” 苏景笑了笑:“咱俩都是。” 又是这个说法。妖雾皱皱眉,再仔细看了看苏景,口喃喃:“你不是里玩的么?自己又不玩......”但未在诘难,转头望向第一个喊冤的游魂:“喊冤何人、冤从何来、讼告哪个,讲!” 比起六十三只蝗虫被烧、来地府状告农户的荒唐,这一堂也好不了多少,‘苦主’是条蛇,蛋被老鼠啃了,它咬了老鼠一口,老鼠毒勉强逃走,它紧追不舍,不料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自己又被一头小鹰抓走,蛇要状告的就是那只鹰:“鹰吃蛇是天经地义,若在平时小的死而无憾,也不敢求大人升堂问审,可那狠毒鹰隼抓我之时,正是我大仇将报的一刻,小的实在实在不能甘心...哪怕它晚杀我片刻,让我能先把老鼠吞掉、报了孩儿大仇也好。” “呸!”妖雾唾骂:“说到底还是鹰吃蛇,你有何冤屈!来呀,先给我打三板子,再绑下去,留待时辰到时送入油锅!” 若是判官大人传令,自有鬼差应命,可妖雾喊喝就不那么灵验了,周围差官都不理他。不过众人都没想到的,三声喝应同时响起,判官大人的三位矮亲随竟一起跑了出来,两个把蛇魂按趴在地上,雷动随便从旁边鬼差手抢来块板子,乓乓乓打了蛇魂不轻不重的三板子。 从眼前说,是苏景授命妖雾审案,小鬼差的吩咐,别人不应三尸也要应,这是东锵锵的脸面,天、剑、尊三位一定得撑起来。而除此之外,三尸心还有一重大义所在:比我还矮的人,得帮。 这三位贵人一动,其他鬼差忙不迭上来帮忙。有人把铁链往蛇魂颈子上一套、拉着它钻入地下。 旧案揭过,再问新案,接下来几桩案子,也都没什么新意,了不得就是过程曲折离奇些,根底上还是‘天经地义’,妖雾审得极快。前后半个时辰,一连八个‘苦主’挨板子、被带下去等着下油锅。 其间苏景曾问过牛吉马喜。妖雾审断的如何,两个鬼差都点头称赞‘比着当初刘大人还要有板有眼,绝无问题’,一品官袍在身,苏景辨得出他俩不是包庇同僚,而是真心称赞。 再到下一堂,牛吉又低声对苏景道:“大人,轮到那个‘人’了。” 对人魂妖雾也没有丝毫客气,开口问案。很快就问明白事情经过。 游魂生前名唤刘铁,人如其名,铁塔似的一条大汉,村少年里力气最大,农闲最喜欢光着膀子和小牛较劲。不过他力气虽大,人却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窝囊。 刘铁出身普通农户。家境普通,若他安心务农,至少吃穿不用发愁。可少年志气,不愿一辈子面朝黄土背向天、更不想辜负了天生的一身好力气,十六岁时他便离家,进城去讨生活。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被城一位小有名气的赵石匠相,收做了徒弟。 刘铁不惜力气、双手也算灵巧、再加上他心性宽厚,相处下来深得师父喜欢。赵石匠曾有一位爱妻,可惜体弱早夭,也未留下一子半女,石匠思顾亡妻,终身未在娶亲。干脆就把刘铁收做义子。 赵石匠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一个光棍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家境颇为殷实,又过了几年,刘铁二十出头,年纪不小了,他出钱出房为刘铁张罗了一门亲事。 是师徒、也是父子,有积蓄更有手艺,日子过得富足踏实,本来一切都好,不料刘铁三十那年,一向身体结实的赵石匠患病卧床,撑不到一年撒手人寰。 他留下的家业落在了刘铁身上,又过了不久,一天晚上刘铁不止了什么邪,一向大觉无梦张眼天明之人,子夜时分觉得一阵心悸,醒来了。 转头一看,妻子刘陈氏并不身边,正要起身寻找,忽听得卧房门外低语声传来,妻子正和一个男人小声说话。不听则以,听到了刘铁只觉天旋地转,原来师父是被妻子以慢性奇毒害死,此刻她正和姘夫商量着再给刘铁下毒,那边能顺理成章地夺了这份不薄家产...... 三尸在旁边听着,彼此对望一眼,赤目阴声说:“江湖人吧。”他们三个在人间闯荡多年,人世间的勾当他们了解甚多。慢性发效、且让一般郎察觉不到的毒药,普通人弄不来,这是江湖黑道才有的玩意。 高高坐于书案后的苏景也点了点头,他做候补捕快时,曾听大捕头讲过类似毒药。 “那陈姓毒妇,平日里看着温婉贤良,娶她入门我还道是前生积福,真真地爱惜于她,岂料她的心肝竟是黑的!”人魂陈铁咬牙切齿:“听得真相,我气得心肺欲炸!” 当时陈铁冲出去拼命,那姘夫也有三十好几的年岁,是个小白脸相公模样,无论身形还是力气都远逊陈铁。不成想,姘夫身子油滑、身佩快刀且精擅打斗搏杀的本领。 陈铁有力气,可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与人为善,一身力气小时候顶牛长大了凿石,几乎从没用它来打过人,对方却是江湖恶盗身上背了不知几条人命,这便如骆驼与毒蛇相斗,又岂能得胜。 相斗不久陈铁就被对方一刀扎要害......空有一人惊人力气却无法报仇,反倒死在杀父、夺妻的小白脸手上,陈铁悲愤可想而知,他又怎能不到殿上告状! 三尸望向苏景,目光颇有征询之意,想问陈铁供述是否属实,苏景明白他们的意思,轻轻一点头。 供述属实,这是桩铁案,非办不可的铁案。 而人间惨事,判官妖雾全无动容之意,待陈铁说过前因后果,冷声问:“说完了?” 陈铁含泪:“若她与奸夫只是害我,或许我就作罢了,只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可毒妇还害了待我如己出、一生与人为善的师父,身为人子、身为弟子岂能善罢甘休,求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呸!”数不清第几次,妖雾又是一声唾骂:“本以为你前生为人,心思还能通透些、告状还能有些新意,原来也是狗屁倒灶!” 这个时候苏景开口:“刘铁,公堂之上,辩理、审冤,你若不服大可做辨,有什么想说的都能说出来。” 苏景要弄明白,这阴阳司审阴阳判轮回的道理究竟是什么,苏景何尝不是一肚子话想去反驳妖雾,不过他的身份不合适,干脆让刘铁自己去说。 “毒妇与歹人狼狈为奸,为夺钱财害人性命,不该死么?小人父子凭自己的力气和手艺挣钱吃饭,从不曾违法乱纪、不会与旁人斗气争狠、更不敢有害人歹念,却无辜惨死,我不冤枉么,我那师父、义父不冤枉么!”刘铁满心激愤,又得判官开口得‘殿上畅言’之权,双眼通红对着妖雾大吼,一双铁拳死死攥住,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一对姘头该死?两头狼抢肉,胜了的那头就该死么?”妖雾目光轻蔑:“两窝蚂蚁开战,打赢了的那一窝就该死么?人害人,他杀了你、抢了你,他能过得更好,何罪之有?他若该死,那猎户打猎、樵夫砍树、屠户杀牲,岂不是个个该死?” “你们爷俩冤枉?”妖雾的语气越发刻薄:“天地凶险、自然凶险、人间也一样处处凶险,你们争不过别人,所以死得冤枉?那被猎户射杀的鸟兽、被樵夫砍断的林木、被屠户宰杀的猪羊,岂不是个个冤枉?被顽童一壶热水灌入巢穴的蚂蚁、被人走路时一脚踩死的虫豸、被你们随手捕捉玩耍的蜻蜓蝴蝶大肚蝈蝈岂不是更冤枉?” 说着,妖雾居然笑了起来,声音阴森惹人憎恶:“我为你伸冤不难,上去一趟锁了奸夫淫妇的魂来下油锅全不费事;可我为你伸冤前,是不是还得先为你打死过的苍蝇、为你踩死过的蟑螂、为你吃过的鱼虾牛羊伸冤?” 这哪里是什么道理,于人魂陈铁听来根本就是胡搅蛮缠,大汉怒叱:“我说的是人命!你却纠缠其他,道理何在!” 妖雾不生气,正相反的,他的神情和语气全都放松下来,伸手指向陈铁:“你是蠢人......可知自己蠢在何处么?两个地方。” “第一蠢,自以为是人命高人一等,你转头去看看外面,那些游魂和你有何区别?来了这里,万生万灵平起平坐。” “至于第二蠢......”妖雾猛然提高声音:“少拿你们人间法度来问天地自然!这座大堂,主掌的是天地公正,不是你们那些死死活活的狗屁倒灶的‘冤屈’!你死,他得好处,便是你死得好、死得妙、死得活该、死得天经地义!” “我见得鬼多了,晓得你们阳世人都道阴司可怕,以为活着有业、死后会有报......会下油锅,会拔舌头,会活剥皮?一厢情愿吧!”似是还觉得不过瘾、没说够似的,妖雾小鬼桀桀而笑:“于你们为人之魂,这阴司真正的可怖之处,只在三个字:太公平!” ‘啪’的一声,镇木拍击桌面的脆响传遍大殿,苏景面色阴沉。 八月一,求月票。总想能再向上冲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五三章 你放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光明顶。冰@火! 苏景没死,妖奴也都还活着,光明顶又复火光熊熊,苏景不在,大祸斗主持火法照样祭炼不休。 沈河就站在那熊熊火峰不远处,打量着面前五个娃娃,小的只有两三岁,大的也不过八岁。都是樊翘在山外找来的,生俱火根适合修炼金乌法术的好苗子。 看过小娃们,沈河微笑对樊翘点头:“都是好苗子。他们的基础功课,就要辛苦你了,须得用心,不可辜负了他们的资质,不可辜负了苏师叔的厚望,更不可辜负了八祖的传承。” “谨遵掌门真人教导,弟子决计不敢怠慢。”樊翘躬身。 “你且随我来,”沈河背负双手,向着周围莽林走去,走出一段后,才对身边樊翘道:“其实就一句话,你在给他们讲解修行境界的时候,第四、第八两个领悟境,小真一、破无量,要加重些语气、多做几句解释。” 樊翘稍有不解,莫说第八境破无量,就是第四境小真一也距离这些娃娃甚远,现在就讲未免太早了些。 樊翘又特意回想当初,自己刚被引入离山时,樊长老亲自讲解三劫十二境,果然,相比其他境界,樊长老对小真一和破无量说的最多,除了讲解两个境界的基础道理,老头子那时还没少吓唬人,什么要看悟性,十之七八都会止步于领悟境,别人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云云......不过当时初闻道,心只觉新奇与敬畏,哪会多想什么。现在再回忆,就发现樊长老是在着重强调些什么。 掌门真人伸出一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笑道:“脑袋这东西。有意思得很。你若是给了它一个难题,然后你又把难题扔到一边去的话...它却扔不开的。不知不觉里,潜行默运,脑筋都会在琢磨此事,不过你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注意罢了。” 樊翘如今也是元神境界的大修家,心思通透,掌门稍加指点便告恍悟。 三个领悟境,最后一重大逍遥问太过浩渺,能攀到这一境的修家万里挑一甚至万里无一。实在没必要多说什么。只说小真一、破无量......早在弟子初入门时,脑袋里就被师父悄悄种下了一粒‘种子’,在修行其他境界的时候,弟子就已经开始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地去思考‘什么才是真我唯一’,‘天道又是什么’这两道题目了。 领悟境。每时每刻都可领悟。 掌门人今天兴致不错,或者说沈河一贯都会有个好心情,笑呵呵的多说了几句:“入门被种‘领悟种子’,离山弟子人人如此。有时候还不止‘种种子’,对个别出色弟子,门宗还会有些特殊安排,以助他领悟天道。不过领悟事情。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 掌门没解释‘个别出色弟子’是谁,闲话之腾起云驾,返回上面星峰去了。 ...... 幽冥,不津。判官大殿上镇木惊堂,苏景恼怒,因妖雾之言、因那个‘太公平’。 本欲开口驳斥,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与梗着脖子昂着头瞪过来的小鬼妖雾对视半晌,苏景缓缓道:“待会。你我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现在你先审案。 妖雾不废话,转回头来继续审案,哪管刘铁喊冤、不服,三言两语了结这桩人世冤案,按住他打了三板子、带入地下等着下油锅。 苏景没再开口,更不曾阻拦。油锅百年煎熬再打灭神魂,即便在阴阳司也算得极重刑罚,就算早先定案、在行刑之前也要得判官大人再次确定。苏景心里有数,只要自己最后不点头,刘铁就没事。 刘铁案后,只剩下三个喊冤游魂,也一样‘全无新意’,都死得‘天经地义’,小鬼妖雾审得飞快,一炷香不到,冥殿上就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又有差官走出大殿,朗声高唱‘判官退殿’,又厉声告知外面的大群游魂端坐原地安心等待,过一阵判官大人会再回来...... 苏景不解,公事明明还未办完,又何来退殿之说。大人不久前拍了桌子,案前鬼差格外小心,牛吉满面堆笑:“启禀大人,是退殿一会,但仍是为了公事,阴阳司审案的步骤顺序,一直是这样的。” 马喜躬身哈腰:“请大人移步,小的给您领路,到地方您一看便知。” 牛马二差来到冥殿央,两个人同时用力一跺脚,一道阶梯悄然而现,直直通往地下深处。 又说了一声‘大人请’,牛吉马喜头前带路,引着苏景走下楼梯。 石阶长长,一时半会走不到尽头,借这个空子,苏景问也一起跟了下来的小鬼妖雾:“聊几句?” “你说。”一如既往,妖雾用准备吵架的语气。 苏景先说刚才见识过的案子:“以你本心,答我一句:你以为刘铁冤枉么?” “根本就不存冤枉或不冤枉这样一种说法,”妖雾大摇其头:“还是那句话:人之蠢,以人间律法衡量天地自然。人又在阳间得了大势,别类生灵多多少少都受其影响,有些也跟着一起变蠢了,把人间律法当成天条,那些喊冤枉的皆在此类,皆为蠢货。” 苏景反问:“人间律法有何不好?‘害命偿命、善恶有报’即便这不是天地自然之道,但它也不是错的。伸张此道,于乾坤有益于自然无害。” 出乎意料,小鬼没再去矫情那些审案时说过的话,什么‘被你踩死的蚂蚁冤不冤’之类一概不提,且他还附和苏景,点头道:“人间律法没什么不好,我也从未说过它不好。因为人间有律法、分善恶,是以人间有序;是以人比起别类力能合到一起来、劲能使到一处去;是以人远胜别族他类。人间的律法于人有大好处。但也只是于人有好处,于这天地并无关系。至于人间律法对还是错,自有乾坤公断,我们阴阳司管不着。” 说了会子话,小鬼就收敛了公堂上的凶恶气度,对苏景虽无善意但也不存敌视,只是就事说事、辩道理:“人间道、阴阳道大相径庭。不同道便不应混为一谈...阳世人以为自己的律法对,那就去按律法行事好了,没人去管他们啊。你可曾听说阴差鬼官去干涉阳间的朝廷、官府么?但阳间下来的游魂还拿着人间律法来评、来判阴阳司的法度,便是真正愚蠢了。” “刘铁冤,是因为人间道分善恶,可天地自然又哪里会和你去讲究善恶?世上全是柔善羔羊,会有日升月落;天下全都是蛇蝎毒物,照样昼夜罔替!阴阳司主掌的道也是如此,此间不问善恶,何冤之有?!” 妖雾说起道理,条条清楚、面目清透,又哪里还像个呆头呆脑的执拗小鬼:“还有,人间律法,自有人间朝堂去维持,刘铁的案子官府会查,若官家能干,就能查出凶手还他公道,何须阴阳司再为他伸冤?若官家无能.....嘿,人间持法护律者尚不能给他人间公道,又凭什么指望我们阴阳司?” 苏景不是来和妖雾吵架的,他只想弄明白其道理,待妖雾说完苏景想了想,点头:“受教了,多谢。” 对苏景之谢,妖雾有点想不通的样子,仰着脖子好好又把苏景打量了一番,撇嘴:“我说了这么多,你谢我一句也是应该。不过看在你懂礼的份上,我就再送你一句:阴阳司,无业报!阳间人最爱做梦,却不肯低头想一想,他们的善恶因果,连现世都没得报,又谈什么死后报、来生报!” 闻言,苏景微扬眉。 说话的功夫,脚下阶梯已到尽头。不用刻意细数,一趟走下来,苏景自然就知道这一道长梯一千八百一十八阶,之后脚踩平地。 苏景本还有疑问,尤其在得知‘此间不看善恶’,那又何必还要问冤审案?反正怎么审都是‘天经地义’,只为了打板子、下油锅找题目么?不过已经走到了地方,他暂时收声、环目四顾。 一行人置身巨大、空旷的地宫,金乌目力也不能攫其边缘,视线尽头,沉甸甸的黑。 包括‘三粒米一条命’那群蝗虫在内,之前所有喊冤的游魂,都被锁在这地宫之内。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专门鬼差看押。 牛吉伸手,自嘴巴里扣了扣,摸出一套房四宝,笔走龙蛇不知去写什么。苏景不急着发问,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就在这个空子里,那个被锁下来的人魂刘铁又再大声喊冤。 其他游魂此刻都已老实下来,唯独大汉,当真冤枉、满心冤枉,无论如何也无法甘心!负责看守的鬼差厉声喝骂,骂了几句见没有用处,翻手亮出暗红色的长鞭:“贱骨头,不让你吃些苦头,我看你是......” “退下。”苏景呵斥。 鬼差赶忙收了鞭子,躬身退开了。 刘铁被牢牢锁在地面,见判官大人步步走来,心绪更加激动了,可他是个老实人,越是着急嘴巴就越是笨拙,想要把满腹委屈尽吐,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憋红了脸更憋红了眼! 苏景对他一点头:“善恶有报,你放心。” 短短七个字,不轻也不重,却是判官大人金口玉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五四章 两重奥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说话间,苏景拍了拍刘铁的肩膀,大汉周身锁链立刻化作青烟不见,之后稍作犹豫,苏景又对鬼差吩咐:“都解开吧,只是孱弱游魂,哪用绑成这样。” 随即苏景又望向小鬼妖雾:“殿上你曾说过,你能去往阳间?” “能啊。”妖雾点头:“判官签发大令,司内随便哪位差官都能去人间往,不过我不去!凭你,还支使不动我。” 苏景笑了笑,妖雾不去无所谓,他又转目望向其他差官,迎着判官大人的目光,二差头马喜躬身:“小的愿去往人间,为大人办差。大人放心,长则三天短则两夜,小的定将那对奸夫淫妇的魂魄拘来阴司!” 牛吉马喜当差多年,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看出苏景要为刘铁伸冤做主。 “多谢你。”苏景点头一笑,马脸鬼差受宠若惊:“为大人分忧是卑职分内事情,安敢受下大人这一个谢字。” 说完,马喜迈步去到刘铁面前,问他所知奸夫淫妇详细事情,以保不会拿错了人。 苏景见状反倒有些好奇,问身边鬼差:“不是说会有一个簿子,人间一切清晰记载,翻开一看,谁杀谁谁害谁,谁的阳寿几何谁转生投胎哪里,都明白罗列......” 马喜嘿嘿嘿地笑:“大人跟小的开玩笑,那是人间编出来的笑话,哪有那么一个簿子。” 自从苏景做了判官,三尸就一直在纠结一事:若是有机会拿到生死薄,要不要打开来看看?不看就按捺不住的好奇,看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又怕会不痛快。听马喜如此一说,三尸倒是解脱了,整整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牛吉写好了公。呈于苏景面前:“请大人过目,若没问题就请落印或者画押,这就发落了这些喊冤游魂。” “急急忙忙把咱们带下来,就是为了赶快发落了喊冤游魂?”赤目真人忍不住开口,语气冷冷:“就算要炸它们,也无需如此着急吧?” 此时苏景已经看过了公,摆手制止赤目叱喝,抬头望向牛吉,语气稍待惊讶:“要送它们转世?” 公大令上写得明白。一个个游魂的姓名皆录于纸上,不是‘立决行刑送入油锅’,而是即刻发往轮回,让他们转世投胎去! 牛吉笑道:“大人初到,虽是真真正正法眼如炬。可毕竟时间还短,有些小事情一时间还看不太清楚,若大人有兴致,小的给您讲一讲?” 苏景当然有兴致,点了点头:“讲。” “小的斗胆,大人恕罪。”大鬼差的礼数一向周全,又咳嗽了一声:“刚刚妖雾说的那些...这小儿冒失莽撞、不会讲话。难得大人不计较,这是他的福气,更是大人的仁厚心德,您老官拜一品。端端是有大道理的。” 此刻拈花忽然笑了起来,插口对苏景道:“牛头的样子看上去傻乎乎的,不料说起话来,颇有些六两大东家的乖巧意思。” 牛吉不知六两是谁。但也还是对拈花躬身谄笑:“大人谬赞,小的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苏景笑道:“快说正经事!” “是是,说正经事。刚才妖雾的那些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可对不明根底之人来说...哦,大人恕罪,您当然知根知底,我说的不是您。”牛头不止嘴甜,还谨慎仔细得很,见苏景确无责怪之意,他才继续道:“旁人难免会有一问:自然之,死就是天经地义之事,那无论怎么死,在阴阳司看来也都是天经地义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升殿、问冤?岂非脱了裤子放...放...小的是个大老粗,口出污言扰了大人的清听,打嘴打嘴。”说着,他真的抬起手,作势拍了拍嘴巴。 他这一说,的确是搔到了痒处,又何止苏景,随他一起下来的三尸、损煞僧首领都精神大振,雷动天尊道:“无须打嘴,大人骂起大街比你凶猛多了,快快说下去!” “这升堂问冤,其实是藏了一报应、一长远两层意思,大人是想先听报应呢,还是想后听长远呢?”牛吉周到,让苏景选。 “先听报应还是后长远的?这不是一个意思。”苏景笑了:“恁地啰嗦,就依你,先报应后长远。” “谨遵大人吩咐,先说报应。这报应,其实是自然的‘一道’:你死我活,理所当然;损你利我,何罪之有!这便是说,损人利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老能明白小人的意思?” 待苏景点头,牛吉继续道:“可是若反过来呢?损人不利己,那就天理不容了!往高处说,哪条性命都是造化神奇、天地精血;往浅处说,阳世里的活物,哪一个不是咱爷们辛辛苦苦送入轮回的?你为了自己活得好,害了别人,天不计较;可你没得好处,平白无故就害了别的性命,那他娘的真正弥天大罪,阴阳司岂能善罢甘休?!” “损人利己,理所当然;损人不利己,天理难容?哈哈,”赤目大乐:“这个说法有些意思,接着说,讲讲讲!” 牛吉受宠若惊,加快语:“所以阴阳司判官大人要升殿问冤,您老想一想,若是自己被‘损人不利己’之事害了性命,该有多委屈、多冤枉?多半是会喊冤的,不过您这次没能遇到罢了,毕竟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会太多。” “不过话再说回来,损人不利己可恨、该炸,可是并非所有‘损人不利己’都要追究。说到根上,不予追究的情形就在于:没想到,害命者没想到自己会损人不利己。比如无心之过、赶路匆匆踩死了蚂蚁;比如少不更事,小小孩童拿了滚烫开水去灌蚁巢等等。阴阳司真正要办的,就是那些明知自己所为会损人不利己,却还享乐其的混账。” “要仔细琢磨,这‘没想到’和‘明知’之间,界限模糊得很,具体如何判断,就得靠判官大人的圣明心思了......大人明鉴,阳间生灵都道阴阳司冷血无情,其实从不予追究的情形就能看出,咱们也有宽厚之处啊。小的啰嗦,该死该死,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总而言之,问游魂可有冤枉、判官大人升堂问案,是为了寻查‘故意损人却不利己’者,这等混账有一个咱们炸一个,绝不姑息!” “损人利己,不做追究;损人不利己,阴阳司给他一个天大报应!”最后牛吉不嫌啰嗦,又语气铿锵、总结一遍。 “再说问冤升堂的那重长远意思:这是一场‘甄选’。”说到这里,牛吉暂时收声,神情里颇有些期待。 三尸混迹人间,没少去茶楼听说书,深谙‘听故事之道’,异口同声,搭腔追问:“甄选什么?” “甄选蠢材,也是甄选英才。”牛吉神情一喜,讲话时更有精神了:“让游魂喊冤之前,差官都会申明‘天经地义’,说明胡乱喊冤的可怕下场,但还是会有人喊冤,就如大人面前这些游魂......不甘心、不认头,总恨不得能再争会些什么,可不是蠢材么;咱们反反复复给他们讲什么‘天经地义’,他们却还觉得自己冤枉,觉得自己的所感所受所知所想比着真正的天经地义还要更天经地义,还不是蠢材么?” 拈花神君又笑:“好家伙,这牛头不止有六两神韵,更有乌上下那一大家子的气势!” 乌上下是何方神仙?牛头心问了一句,嘴上却对拈花道:“再谢大人赏赞!” 谢过一句,牛吉又转回原题:“这些游魂,骨子里不服自然不服造化,又都倔强得很难以教化,所以他们是蠢材,个个蠢材,蠢得该下油锅!不过,大人目光高远,望得比小人更远得多,小人是站在梯子上眺远,您老是站在山巅上鸟瞰......大人当然能看清楚:这些人不服自然,所以他们敢与天地争、敢和自然斗。可也就是因为他们敢争于天、敢斗于道,才有了第一条从海里爬上岸的鱼;才有了第一株扎根大漠的胡杨;才有了第一个敢留住火种的人...才有了今日天地世界的繁盛大千!” 苏景笑了,这次是真正惬意而笑,领会到了奥妙,又怎么可能笑得不快活。 “所以这也是一重自然之道,老实本分、顺于自然的,能让自己过得更快活逍遥;倔强顽固、悖逆自然的,活得肯定辛苦,但他们能让自然更丰富、更多彩!所以这些骨子里藏有逆根的,是蠢材更是英才!” “以阳间人的说法,这些游魂都是生了反骨的,不过生了反骨也不一定就是反贼,前面千秋百代可能都是老实人,便如这个刘铁、还有那些傻乎乎的蝗虫,可说不定下辈子它们就能反出些花样来!” “当然这也有一个度,小小的反一反,于自然有益无害,但不能万灵皆反,那天地乾坤岂非乱了套?具体这个度如何把握,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事情了,至少到现在为止,咱们阴阳司都靠‘问冤’这个办法来甄选。” “选出来的,是蠢材也是英才。蠢材要罚,打几板子再狠狠吓唬一通,就算罚过了;英才则要赏,让他们马上转世投胎,能够再回阳世,就是天大赏赐了!”(未完待续)8 第四五五章 恶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啰嗦是十足的啰嗦,但也的确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明白。 阴阳司不近人情,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此间有人么? 牛吉马喜、小鬼妖雾、千多鬼差,都有人形不错可他们又有几个是人?既然不是人,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会近人情? 不近人情,却并非无情。至少在听过妖雾、牛吉两番长篇大论后,苏景对阴阳司的印象变好了许多。不过听到最后,苏景又有疑问:“准许他们转世投胎是赏赐?” 人死,游魂入幽冥,再经由阴阳司审断后,抹去记忆重新发往阳间.下来的再上去,上去后再下来,如此往复生生不息。游魂投胎,根本是‘应该’,又何来赏赐之说。 牛吉重新举起了公:“能投胎,的确是大大的恩赏了。还请大人先核准了公,待送走他们之后,小的再慢慢跟您解释。” 苏景点点头,按照牛吉的指点,以自己的判官铁令在公上落下一印,同时他又仔细看了遍公:“只说再入轮回,却没说他们转生为何物、投胎去哪里?” “启禀大人,咱们只是小衙司,只能管到这一步,具体投胎何类、入户哪处,是大司高官决定的,不再咱们的权责之内。哦哦,小人糊涂,大人是一品官,将来什么都能管得到,不过您来得突兀” 不等说完苏景就明白了,三尸齐声插口。问:“能通融么?” 三尸同情刘铁,盼着能给他个好来世。牛吉马喜能看出三尸的心思。对望一眼、又犹豫片刻,两大差头似是咬了咬牙,点点头:“小的尽力而为。” 随即马喜擎起一支火光惨绿的火把,走向不远处一座圆鼎,鼎内应该有引火之物,受火把点燃,燃烧起来。 不过鼎火苗孱弱,依旧尺许长短。烧得无精打采。 牛吉跟上去,口念念有词,不知是祷念还是唱咒,随后把手公向鼎一扔,只听‘轰隆’一声,鼎内烈焰暴涨! 几个呼吸功夫过去,一个腰间悬挂大令的玄衣鬼差自鼎火迈步而出。这个鬼又高又瘦,轻飘飘的身形,双眼翻翻不见瞳仁只有眼白,是个尖脸瞎子。 明明被鼎火焚烧成灰的那张公,被他攥在左手,右手则提着一把锁链。摇摆哗作响,刺耳得很。 瞎子鬼差摸索着公,手指辨字,口声音又尖又细,一一唱念公上那些名字。每唱到一人,右手的锁链就会飞出一条。哗啦一声锁住游魂的脖子。一会功夫,前后七十余人都被他念过、锁住,尖脸瞎子收好公,语气傲慢:“牛吉马喜,这次的游魂都齐了么?” “启禀上差,齐了,您老辛苦。”来者地位甚高,本地阴阳司的两个差头满脸堆笑。尖脸瞎子一点头,转身正要再踏回火,牛吉喊道:“上差请留步,小的还有件事要拜托您老。” 尖脸瞎子满脸不耐烦,但还是站住了脚步,牛吉跑上前去,在他耳旁私语一阵,最后道:“那个人魂刘铁,还请上差多多照料。”说话同时,牛吉自口吐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塞入对方手。 瞎子掂了掂手包袱,语气平平:“这点可不够他投胎做人的。罢了,看你对本官还有些孝心的份上,就让他做人了,不过好日子就别指望了。” 马喜皱了皱眉,也快步上前,从自己的马耳朵里也摸出个小包袱塞进瞎子手:“小小心意,上差大人辛苦。” 司两位大差头都自掏腰包了,地宫其他鬼差也纷纷上前,你一份我一份都出了分‘心意’。妖雾开始时候站着没动,可后来有点站不住了,也从袖口摸出个小包袱递上前,不过他的‘心意’是憋的,同僚之间以他寒酸为最。 很快瞎子就笑了:“大家份属同僚、情似兄弟。有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诸位这样太客气了,让老哥哥这心里可都过意不去了。成了,大伙的心意我明白,咱也是善心人,发一发慈悲,送他去个殷实人家。” 说着,他还一抖手,解开了刘铁颈上铁索,改绑腰间,这让‘犯人’舒服了不少。 马喜又趁机道:“上差大人,这群‘犯人’蠢是蠢了些,不过还算老实本分,上重锁实在太看得起他们了” 瞎子赚得足,尖脸也从冰变成了花,笑道:“就依兄弟。”右手手腕再抖,所有游魂都从颈索变成了腰锁,跟着瞎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大家自己人,所以有邪,就算大伙都知道我也得再唠叨一遍:兄弟们的托付,我一定努力办好,可说到底,也只是给他选个像样人家、有个不错的出身,但也止于此了,谁也保不了他一世富贵。他到了阳间以后,活成什么样子都看他自己了。” 说完,于牛吉马喜等人一阵感谢声,尖脸瞎子带着游魂钻入火鼎离开了,自然苏景也没忘,对始终回头望向自己的刘铁点头道:“你放心。” 待瞎子走后,小鬼妖雾瞪向苏景:“他们行贿瞎子是为了巴结你,我不是,我是对那刘铁动了恻隐之心,小小助他一次你也莫笑话我的口袋憋,我就是穷,那没办法,俸禄微薄不说,外快他们分给我的也最少!” “你是新来的,有什么添补,大伙分得时候自然你就最少。”马喜笑道:“罢了,以后你那份也跟其他兄弟一样,你就莫再抱怨了。” “真的?” “真的。”两大差官同时点头。 “小兄弟妖雾谢过众位哥哥!”妖雾终于变得喜滋滋了,撤去了那张臭脸。 大人面前,公然讨论‘添补’‘外快’,这些鬼差也算得胆大包天了,也足见阴阳司风气如何。 马喜来到苏景身前:“大人,刘铁案那对奸夫淫妇,我已问得清楚了,小的是不是立刻赶赴阳间缉拿罪徒?” “这件事该如何办,有几样细节我还没想好。待想好后你再动身。” 马喜应是,跟着又另起话题:“另外,有关外面大群游魂的发落是这样的,洪光峰的摘裘王、提提城的楚江王、还有申古郡最近刚起事的参轮鬼,都盼着您能把游魂发落到他们的地盘,开出的价钱也差不多,按着人头算,一个游魂香火三升。” 牛吉接口:“就只有参轮鬼,他才刚刚起事尚未称王,家底薄了些,给不起三升香火的价钱,只能先给两升半,不过他愿立下字据,百年之内再补回一升半,合起来算的话,就是四升香火一个游魂了,倒是比别家的价钱都高。可他到底能不能成事,这就说不好了,没准二十年以后他就让别家大王打得灰飞烟灭了,自也还不了债” 这番话说的,着实让苏景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牛吉笑着解释:“诸王争霸,得有兵啊,兵从何来?还不是地盘内的鬼民鬼丁。所以那些鬼王都要求着咱们,把游魂发往他们地盘,如此才能征兵备军、冷实力。” 这么简单的道理苏景自然明白,他吃惊地方不在于此,摇头反问:“上面的大群游魂,不送去轮回转生,而是被扣下来充当鬼兵?!” 赤目这次没眯眼睛,相反,红眼珠快瞪了出来:“那岂不是偷阳间的性命,来补阴间的势力?此举何异窃贼?!” 一贯笑嘻嘻的拈花也不客气了,阴沉着脸色,接着赤目的话喝骂:“偷盗造化精华、窃取乾坤宝血的恶贼!” 雷动一时间没找到合适说辞,接着拈花之骂,干脆两个字:“恶贼!” 牛吉马喜赶忙摇头,一个道:“不是全部扣下,十者留其九,后面对众游魂会有大考验,甄选出一成强壮的、聪明的、坚韧的,发往轮回转世投胎。”另个附和点头:“是啊,一成最好的归回自然,剩下的留驻幽冥。” “下来十成,还回去一成,剩下九成被你们买了饱私囊,官家差人,坑害乾坤卖鬼挣钱,你还不是贼!”雷动天尊勃然大怒,都伸手去够兄弟背上的宝剑。 牛吉见他动了真怒,目光惊惧满脸苦笑:“大人明鉴,收十还一,这规矩不是我们定的,是阴阳司总衙铁律。也不是咱们不津阴阳司独断专行,幽冥所有阴阳司、千万年里一直如此啊。” “千万年里一直如此,便说明尔等做了千万年的恶贼,更加该死”雷动天尊怒骂着,可话说完,他自己又想到什么:“千万年、所有阴阳司一直如此?那.那就不对了。” 那当然不对了,就算三尸不精数术也能明白,这笔账目亏空得实在太大了。 若只有一司、短时‘扣九归一’,对阳间或许影响不大;如果所有司,千万年都这样做那阳间早就该萎缩、凋零了。 可再想一想阳世间,欣欣向荣,一季胜似一季不停发展壮大,又哪有萎缩之相。 三尸望向苏景,苏景望向三尸,简直糊涂、彻底糊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五六章 刺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哪来的?”苏景、三尸,异口同声。 下来十个,回去一个,可阳间规模不见缩小,仍是‘十个’,甚至还要更多些阳间的那九个,哪来的? 马喜摇摇头:“这个也是大司衙、高品判官的事情,另外那九成究竟如何补齐,小人官卑职微,实在不晓得。大人若想了解详情,只能去问上面。” 苏景点点头。刚下来的游魂,十个里只能回去一个,又难怪刚刚鬼差说,刘铁那一群能立刻进入轮回的游魂,是得了大奖赏的。 马喜又重新提起公事:“那大人您看,这批游魂到底如何发落” 苏景问:“以前怎么做?” “咱们阴阳司做事最最公平,向来都是‘现钱交易、价高者得之’,参轮鬼只能给出两升半香火,没必要理会。摘裘、楚江二王价钱相当,那就一家一半。阴阳司公事繁忙,实在没工夫和它们纠缠太多,差不多就算了,毕竟公事要紧。”马喜应道。 苏景被气笑了,不动怒,继续追问:“赚来的香火又怎么分?” 马喜如实回答:“以前的刘大人对小的们仁厚,会拿出半成给咱们分分。” 牛吉接口了,笑着:“大人明鉴,咱们幽冥这绿幽幽的天下,到处都是鬼王的势力,几乎不存净土。不说其他地方,只说您的这一司辖下,就没有一寸无主之地。那些游魂无论发往何处,都会落入鬼王地盘、也都会被征召入伍。与其被那些鬼王白白征兆了去。还不如标个价钱、赚些外快。其实兄弟们口说的‘添补’,基本就是这一项。” “再说那九成游魂,回不了轮回,只能落户幽冥,也只有从军入伍效命鬼王,才有望活得更好些,若在这冥间做个普通庄户,那是最最凄惨不过的事情。” 幽冥世界。利来利往皆以香火计算;幽冥间小鬼从军是唯一‘好下场’,这两重苏景是明白的。苏景皱一下眉头:“才分给你们半成?以前的刘大人太小气了些吧。” 牛吉口舌滑溜,但说话倒还老实:“半成的确不多,不过咱们弟兄也知足了,剩下的香火刘大人也不是全都留下来,还得再拿出七成上缴总衙。” 赤目笑得怪声怪气:“总衙受七成?原来卖鬼的生意是从上面做下来的,阴阳司会有现在的风气。倒真不奇怪了” 话还没说完,众人面前忽然一蓬冥火暴散!冥火蓝透绿,全无暖意也没有阳世火焰那么明耀灿烂,但此刻突兀炸起的火团却让场所有人双目巨痛——刺目的不是光芒,而是锐意,利剑锐意。 一头丑陋鬼灵破火而出。模样很有些像海的章鱼怪物,一颗软塌塌的脑袋下长满了触手,怕不有上百条,它每根触手都挽着一柄细长利剑,袭杀苏景。 苏景低声叱咤。剑狱剑羽骨金乌黄金屋齐动,还有苏景手的北冥、刀螂两剑。巨剑相迎。 下一刻冥殿地宫剑气纵横,诸般光彩大作,金铁交鸣扎人耳鼓响彻四方! 也不过是眨眼功夫,苏景破去鬼灵诸剑,骨金乌入电飞驰,正正打入对方头颅,只听一声凄惨呼号,鬼灵毙命。尸身摔落在地,嗤嗤怪响传来,身体无火自燃,顷刻烧了个干净 事情来得无端、过程短暂,直到烧尸之火燃起,阿二阿七三尸等人才刚刚反应过来,拔身飞扑;牛吉马喜的应变就更慢了,鬼灵尸首都烧光了他们那声‘有刺客’还没能喊出来。 见苏景已经击毙敌人,阿二身形一转,伸手扼住牛吉咽喉,沉声问:“刺客是什么人。”阿七的眼也泛出诡怪血芒,冷冰冰盯住了马喜。 牛吉涩声喊冤:“大人明鉴、将军明鉴,小的也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以前从未见过啊。” 牛吉骗不了判官袍,苏景知他说的是实情,摇头对尸煞道:“应与他无关,放手吧。”一句话说完,苏景忽然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刺客百条触手、百柄剑,每条触手都出手三剑。斗剑不过瞬瞬,每一剑的力量都差别极大,此起彼伏的急刺,与苏景身周掀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无形但各有引斥。 刺客的手段,最最纯粹的剑术,端的精妙! 相斗过程短得不能再短,苏景被一下子逼出全力。毕生所学、所修的剑术与这一个瞬间里尽数雹,但雹之后,心、脑空落落的难受,虚脱。 虚脱的不是体力,而是精神损耗,比着‘一剑崩’后的脱力感觉犹有过之,紧张过后才一放松就站不住脚了。 心神十立尚且如此! 见他摔倒,还道他受伤了,一群手下就皆尽吃惊,忙不迭围拢上前,苏景及时摇摇头:“无妨,累的。” 骨金乌未归体内,站于黄金屋、高悬苏景头顶七丈处,金红色阳光自两剑上绽放开来,真如一盏骄阳、将四面八方照得亮如白昼。 三尸掌剑并肩而立,背对、紧贴苏景,十六驾辇、谛听踏火一左一右戒备两侧,阿二阿七站在苏景神情,也是背对于他,两双尸目殷红如血,紧盯前方。 一群凶神恶煞,把苏景牢牢护在央。损煞僧兵尽出,七阵最最精锐的一阵在外层又围拢一圈,月牙铲全部向外,寒光闪烁流转;又一阵逼住牛吉马喜等一众阴差,虎视眈眈;另外五阵泼散开去,向四周仔细搜索 打过一场跌倒在地的一品大员,排场出来了。 苏景坐在地上,不久精力渐渐恢复,难过感觉尽去,之后也不急着起身,就把背后三尸当依靠,灵识散出搜索四方同时,低着头不知再琢磨什么。 好半晌过去,凶僧归来,僧兵首领面色铁青,缓缓摇了摇头,没能发现什么,但他缓缓说了三个字:“阴阳司。”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幽冥鬼王不会来碰阴阳司,司内出了刺客,自然是‘内鬼’。所以刚才阿二扼住牛吉咽喉逼问凶手是什么人。鬼袍面前牛吉没有撒谎的余地,但此事仍与阴阳司脱不开干系。不是苏景这一司,便是从其他司衙而来、甚至总衙。 阴阳司神奇之处不少,真要藏了玄法‘暗路’或‘一步跨司’的秘阵全不稀奇。 刺客从何而来,虽不敢十成笃定,但总也有九分把握! 苏景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撤去阵势,转目望向牛吉马喜,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说刺客的事情,只说之前说添补、说分账、还给我讲解司运作,你们好像真的把我当做了判官。” 话含义可轻可重,两大差头不敢怠慢,并肩深施一礼,牛吉开口实话实说:“启禀大人.您在我们眼,就是真正判官。这不是遇强低头,小人是有道理的。” “老大人高升、新大人赴任,阴阳司判官轮替无需公、任状。以前也都是老大人走、新大人来,判官身上的神袍就是印信、就是身份证物。这不是我们分辨的,而是阴阳司玄法辨认。” “这次的事情.司没有了老大人,然后大人您穿着一品神袍来了,六品司变作一品殿、您的印鉴扣在公上管用,那您就是新大人!小人只是办差,其他的事情管不了、更不敢管。或许有天,总衙会来向‘小九爷’追究前面的事情,可那些事情都和小的无关。” “小的只要侍奉大人、做好本分,就没问题了,如今阴阳司认您为主,咱们就追随大人身边,至于其他.小的们不去理会的。” 牛吉马喜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说明白了,最后还不忘再坐实自己的无辜:“小人是真的把您当做判官大人,绝不能、也更不敢做出行刺主官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阎罗在上,小的若有半字虚言,立刻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好!你们把我当判官,我就真正做了这不津阴阳司的判官。”苏景笑了,清清透透,目光明亮若樊翘在场,见了这笑容多半会倒吸一口凉气,当年小师叔初次归宗,离山门前对他说出‘我喜欢这孩子’时就是这样的笑容; 若无鱼老道在场,见了这笑容当会额角见汗,小师叔归山大典上当众赏赐‘天水灵精’时就是这样的笑容; 若伏图复生,见这笑容当会愤怒咆哮,溺春大祭的恶战,苏景最后打出两道八祖剑符前就是这样的笑容; 若‘帝释天’燕无妄在外面,会觉得心口一窒,摩天刹废墟,苏景飞身扑来把自己扔进罡天的时候,脸上还是这样的笑容! 三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拈花摸肚兴高采烈:“急了,急了,苏锵锵急了。” 赤目的语气好像过节:“让百手丑鬼用给扎急了!” 雷动貌似稳重,想说什么,结果嘿嘿嘿地笑出声了:“找小师娘,兵发阴阳司、总衙!” 出乎意料的,苏景居然还真的望向了尸煞:“阿七。” “末将在!”阿七踏上一步,躬身施礼:“可是要传报主上,少主遇刺之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五七章 万魂奔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笑而摇头:“这点小事哪用烦扰师母,但有另件事,得先问过她老人家。 第四五八章 太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同个时候,另个苏景正坐在空荡荡的天乌剑狱、一座熄灭多时的炼魂炉上。 燕无妄和他并肩而坐。 人在幽冥,身边猛将不算少,可是能聊一聊、商量些看法之人......苏景找来找去,就只有黑狱这个‘帝释天’。燕无妄足足苏景几倍年纪,经历复杂见识广博,抛开正邪不论,燕无妄当得‘大修高人’这四字评价。 苏景早把一道神识投入黑狱,几乎是从他进入阴阳司开始,就和燕无妄聊这幽冥、聊这司衙,只有刺客来时,斗剑对精神消耗奇大,让黑狱的‘苏景’消失了燃香功夫。 “牛头这句话,好像说了点子。”燕无妄饶有兴趣的样子:“阴阳司就不是讲报应、求公平的地方,这座大衙门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阳间兴盛。” 苏景点一下头:“人间在阳间,可阳间不止人间。” “人比蚂蚁多么?人比野草多么?人比树木多么?人比乌鸦多么?阳间若是海,人间不过其一群大头聪明鱼。”燕无妄晃着腿,声音平静:“阴阳司是照看海的,海好了,鱼自然也都会好。至于人间...就算少了这群聪明鱼,于海又有什么影响?总会还有别的鱼,许多鱼。” 苏景说道:“所以错不在阴阳司。” 燕无妄接口:“而是错在阳间人胡思乱想。想当然,以为阴阳司是伸冤报仇、偿善报恶的地方。不料人家不理你人间那一套,结果就受不了了。其实那妖雾小鬼早都说明白了,什么善恶冤屈,全都是狗屁倒灶。若再仔细想想,人向恶鬼求公正......嘿!” 说到这里。燕无妄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你是正道,见了这样的阴阳司你当然失望。倒是我这个邪道魔头,见了这样的阴阳司,出乎意料没错,但心里也没什么失落。以前可不曾料到,修邪魔法术,还有这样一个好处。” 苏景也笑了:“失望免不了,但也不能全怪我以前想当然。以形而论。阴阳司像极了人间的衙门,主官坐堂官差办公,有俸禄还能赚外快......可它空有其形,内里全不对劲。你见了一头羊,自然会以为它吃草。你还想能抓了它美餐一顿。不料它满口獠牙喝酒吃肉骂大街,怎么可能不吓一跳。” “你这个说法是正道理。好像当初进摩天古刹,结果遇到一大群吃人的菩萨,气死我了。”燕无妄的笑容真正绽开。 孱弱鬼物笑得开开心心。尘归尘土归土,当年的动魂荡魄生死大难,今天的口水谈资了。还好,还能笑。 说完燕无妄暂时收声。此刻黑狱开放,他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劫难之地又有变化。 诸般劫数杀灭,游魂伤亡惨重。但他们数量惊人,还是有大群游魂冲过十里之地,接近了高高围墙,不料想。当第一个游魂伸手,堪堪就要触碰到高墙的时候。广场微微一震,围墙猛又向后退缩十里。 尽在眼前的希望,陡然浇熄。重新回到殿外的小鬼妖雾,在天上飞来飞去,尖声大笑:“见你们这么喜欢逃,本官一时心软,就把围墙再扩十里,成全了你们!十里之外,翻过高墙便能活命。” 杀劫不停,亡命不休,十里外的墙! 新的十里之后,后有了更新的十里,墙再向后缩去。而下一个十里之后,又有了下下个十里。妖雾小鬼的笑声歇斯底里,一次次许诺这是最后的十里,再一次次把自己的许诺当成狗屁。 就算是块石头,此刻也知道这小个子鬼差是在消遣游魂,不少游魂都颓然停步,再被劫数打灭前哭号大骂鬼差、大骂判官、大骂阴阳司,可更多的人还在向前跑,奋力躲避着杀劫,奔向他们明知没希望了的那道墙。 初时,游魂可笑,可是渐渐的,可笑变成了悲壮、变成了倔强! 这又何尝不是自然赋予万万生灵的心性、根性:是贪生怕死,更是坚强不屈......活着,本就是件疯狂事情。 终于,在缩退六次之后,围墙再不动了,游魂精疲力竭,但还拼出牙缝里、指甲间那一点点力气,攀爬、攀爬、攀爬......有人翻过墙去,翻墙者越来越多。 又过了不久,忽然一阵以游魂之力根本无法抗衡的狂风扫过,围墙上、围墙内所有所有游魂都被扫落、吹倒。 牛吉进言:“启禀大人,够数了...帮过别人的、爬出围墙的游魂都能再入轮回,此刻已经凑足一成之数,都被带入地宫。” ‘选强壮的、坚韧的’,到了现在,苏景哪还能看不懂甄选的办法。 围墙燃起了熊熊火焰,再不可能攀爬了,但天地间的劫数也就此消散。未被杀灭、但也未能过关的游魂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还应该做什么。 其他监场鬼差散去,唯独妖雾还留在空,双手抱揖竟对下面的游魂深施一礼。 游魂神情百态,有的怕极了他,见他忽然行礼情不自禁打个冷战;有的恨极了他,管他做什么都对他怒目而视、喃喃咒骂;有的则惊疑不定,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有游魂忙不迭还礼,想要换差官大人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后面有机会不死。 妖雾一扫之前怪声怪气,朗声道:“能撑到现在,妖雾佩服。实话说与大家,生前有什么罪孽,刚才那一场危难狂奔,也全都赎回来了。倒是真正翻过围墙之人,个个都胆大妄为,会被真正处死,连阴阳司的墙都敢翻,不该当死罪么?!你们虽不能再入轮回,但也个个可活,先留在幽冥吧,将来也许还有转生机会。” 冥殿上牛吉又急忙给大人解释:“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过墙者的下落,告诉他们翻过围墙的游魂会死,他们心里更舒服些。跑半晌怪辛苦的,算是个安慰吧。” 果然,听说自己不用死,场游魂齐齐欢呼尽皆大喜,欢笑之余,会为自己庆幸‘幸亏跑得慢了些’,更有不少游魂幸灾乐祸翻过墙的那些‘倒霉蛋’。 黑狱之内,苏景、燕无妄对望一眼,两人神情都古怪得很,苏景摇头苦笑:“这算什么?” 燕无妄笑:“我觉得还不错,若我也是场游魂,现在一定开心得很。” 一成游魂入轮回、返阳世,后面还有些公事手续,有牛吉在旁指点,苏景办得顺顺利利,‘上差’再来,把这些游魂带走,具体他们转世何方投胎何物就不是苏景的权辖范围了。 把能走的送走后,剩下的就该‘卖’掉了,牛吉又向苏景提及此事,苏景直接摇头。 “大人的意思是...不理会那些出了价钱的鬼王,”牛吉努力掩饰失望:“就把这些游魂随意发落、派驻各处?” 可苏景仍摇头:“卖还是要卖的,不过不卖给那些鬼王,有一位大王会出更好价钱。” 牛吉精神一振,笑了起来:“原来大人早有打算。”本来他还想问问苏景是哪家鬼王愿出高价,但转念一想,大人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也就没再吱声,转身离开大殿,带着其他鬼差去安顿那九成游魂了。 ...... 一天之后,笑面小鬼马王爷赶到不津城阴阳司,见到了苏判官。 “急匆匆唤本王前来,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笑面小鬼问道,稍顿,又一指苏景头顶:“你头上悬个小太阳作甚,是嫌幽冥太冷还是嫌自己不够亮?” 苏景请他落座,又请他喝香纸灰泡的茶,不接‘小太阳’的话茬:“有个事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司有一批游魂,三升半香火一个,贵么?” “太贵。”笑面小鬼也是一方鬼王,现在落难了,可以前没少做过这种勾当,行情熟得很:“三升一个才是公道价钱,了不得三升一、三升二。你想要三升半,一个也卖不出去。” “我是这么想的,”苏景摆了摆手,示意笑面小鬼先听自己把话说完:“这批游魂‘卖’出去、到了鬼王领地后,从军自愿,不从军的话,那些辛苦徭役、娇妻献营、花甲处斩之类的酷律一概废除,就让他们过些踏实日子吧。” 笑面小鬼冷笑声响亮:“头一重,判官不涉政,游魂发配到了地方,如何安排都是鬼王的事情,你阴阳司的判官说了不算;后一重,就算你说了算,你当鬼王是傻子么?三升半一个游魂,大价钱给自己买回去一群爷爷?本王知道你不聪明,可也没想到你这么傻。” 说着,冷笑着,小鬼端起茶杯,吸溜吸溜喝水,心里赞了句:阴阳司的茶,果然好茶! “你先听我说完,别总是打断,”苏景继续道:“这批游魂我想卖给你。” ‘噗’,笑面小鬼喷出了口茶,他没客气,茶水全都喷向苏大人那张脸。 头顶金轮骤然明亮,不等水喷到苏景脸上就已被烤干,笑面小鬼挑起了一根眉毛:“顶个太阳,就是干这个用的?看来向你脸上喷水的人不少。” 苏景仍不理太阳的事:“我没开玩笑。” “一边做梦去!” 苏景坚持:“就当帮我个忙。” “我没那闲钱!” 苏景正色道:“也是帮你自己的忙。” “那我也没钱!三升半?我把亲兵赵铁瓶卖给你!”(未完待续)8 第四五九章 买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笑,摇头道:“你没钱无妨,我有啊。先借给你,等你有钱以后再还我。” 笑面小鬼闻言愣了愣:“你的意思,你借给我钱,我再用你的钱卖你的游魂?” “不错,但还不止。除了这一批,以后我这司所有不能重返轮回的游魂,全都卖给你。游魂之外,我还借兵于你,损煞僧、谛听兽,若你需要,阿二阿七两位猛将也可先随你去,助你站稳脚跟。另外,”苏景稍稍加重了语气:“你放心,我这个判官虽算不得真货,但我会当下去,不津阴阳司是我的,除非将我打灭神魂,否则谁也夺不去。” 苏景这判官半真半假,袍子是真的,人却是假的。此刻司公事运转正常,但总衙又怎么可能对他放任不理?怕是过不多久就会发难。 但苏景已经打定主意,力所能及,他要把这判官之位做长、做远、做出些自己想要的味道!本来是小师娘严命在前,‘赶鸭子上架’似的当了这个判官,不由得他不做,如今却是苏景自己要做这件事了。 笑面小鬼望了苏景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可笑容里哪有欢愉之意,只有恻恻森然:“你和阴阳司的事情我不管,你找我来司衙谈游魂买卖,我就把你当做此间判官。但苏判官老爷,你可知你犯忌讳了?” 判官不涉政,阴阳司只看轮回不问乱世,不津的判官却要支持一方势力,此事绝非说笑,不止会给苏景召来大难,说不定还会在幽冥引发巨大动荡。 “我有什么可在乎的?”苏景微笑。他确实不用忌讳,因他是阳身入幽冥。他本就是这鬼煞世界的忌讳! 苏景停顿片刻,反问:“你呢?” 小鬼收敛了笑容,低头沉思。好半晌冲去,再抬头时笑容重归于面,他笑得森然依旧,不过目光添出了一份释然:“孤魂野鬼一个,也实在不用再忌讳什么了。” 苏景‘哈’的一声笑,三尸笑嘻嘻地凑趣,异口同声:“恭祝滑头鬼王东山再起。霸业永驻!” 八字祝辞打心坎,小鬼快活不已。不过很快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问苏景:“我晓得你心里有份假仁假义,所以盼着自己手上出去的游魂能过些舒服日子,这一重我能想通。但我不明白的是。你又何必还煞有介事,和我谈什么三升半的价钱?你是判官,游魂发落你辖区内何处全由你做主,一纸公,直接送去本王的瓶城不就是了,还谈什么买卖?” 瓶城距不津不过千多里,也是苏景所在阴阳司管辖之处。 “我帮你没错。但也是真正的买卖,大把香火要给出去。”苏景算账:“卖了游魂所得,司的差官分去半成,还要给总衙上缴七成。这些都是‘真金白银’,非花不可的钱。” 笑面小鬼没有钱,算是‘借’,由苏景先行垫付。 三尸之。赤目最最财迷,忍不住瞪起了红眼珠:“苏锵锵。你又败家!” 拈花给赤目帮腔:“你照看小的,想分给牛吉马喜他们半成香火也就罢了,可总衙那七成......说不定下一刻人家又派刺客过来;说不定明天就有一群猛鬼大差来拿你问罪!你还想着给他们钱?” 笑面小鬼却一反常态,对苏景点点头:“多谢你。” 苏景笑了笑:“我和阴阳司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无须谢。” ...... 黑狱之,燕无妄略显好奇:“是为了把滑头鬼王‘摘’出去?” 苏景点头:“买卖游魂,是阴阳司的好生意!我问过牛吉了,对这生意总衙看得很重,所有交易都有明白账目,每隔一个月总衙都会派人下来,查账收钱。得真正给出钱,账面才会平。这样做,至少表面上看的道理去看:这就是笔买卖,我和阴阳司的纠葛,跟这买卖没关系、跟滑头鬼王也没关系。” 燕无妄笑了笑:“表面的道理?这‘表面’浅了点。” “表面就够了,至少留了一个余地,我没把事情做绝。”苏景应道。 而除此之外苏景心里还有个想法,他总觉得总衙、那位真正的大判官,这样疯狂敛财有些古怪。这想法没什么根据,只能归于‘直觉’,至少暂时、至少现在,他想维持现状。 燕无妄没再追究,问起另外一件事:“你有钱么?” 与此同时,冥殿笑面小鬼也在问同样的时候:“看来浅寻给你留了不少钱啊。” 苏景却摇头,回答小鬼:“师娘没留钱给我。” 笑面小鬼的表情登时僵硬:“那你哪来的钱?是,本王知道你有大把香火,可那些香火都落了你的印记,别人用不了,那没用!用你的香火付账,纯粹消遣上司总衙!” 幽冥世界,香火做钱,但香火分作‘有主’、‘无主’两种。 苏景的香火是前者,只能自己或认主鬼魂享用,不能当做‘钱’;无主的香火才是阴间的硬通之物。 “哪个跟你说我要用自己的香火?我现在是没钱...可我手上有值钱的东西,能换来大笔的香火。”苏景笑了起来:“卖它一回,应该足够应付一阵。” 笑面小鬼好奇起来:“什么值钱东西?” “兵!沉舟兵!”苏景笑得更开心了:“削朱鬼王势力不是很大么,应该很有钱吧?沉舟兵不是他的精锐么,他不舍得不要了吧?” 玄空水晶,还困着一支削朱鬼王的沉舟兵。苏大人为了赚钱想出的第一个办法,差不多就是绑票勒索。 阴兵都在鬼王花名册上,若阴兵战死册子上的姓名就会消失。削朱鬼王的花名册上名字未消、但大军没再回来,他自然明白自己的精锐被敌人俘虏了。 笑面小鬼大喜:“这买卖做得!” 苏景问小鬼:“那沉舟兵的价钱......” “一个,香火三百升。” 见苏景吓一跳的样子,小鬼笑道:“这价钱已经是最便宜了,沉舟是真正精锐。比起普通游魂,以一抵百,再正常不过。” 苏景摇摇头:“你不能怎么算,咱是把他的兵卖回给他。要按着市面价钱,他哪能甘心?须得便宜许多,一个百升就算可以了。” 赤目及时插口:“那就报一百二十升一个,给削朱老鬼二十升还价的空子。” 说说笑笑,这边想好了价钱,苏景请阿七帮忙传讯师娘......削朱王、肆悦王都是和浅寻打仗的。如今找对方鬼王商量赎回战俘,还是浅寻出面最好。 消息传过去,小师娘未推辞,亲手打出一道剑讯直奔削朱鬼王府,不提苏景。只说是她自己要和削朱鬼王谈沉舟兵的买卖。 削朱鬼王本来懊恼不已,事前他又哪里想到肆悦王的煞血军会落败,满以为必胜一仗、自己做个锦上添花的人情,全不料大好精兵一去不还!看过浅寻的剑讯,削朱王没片刻的犹豫,直接又发出两道灵讯: 一是回讯给浅寻,说自己愿意赎兵。就是价钱太贵,希望能再做商量; 另一讯传给肆悦,削朱王的道理明白‘我是帮你打仗才吃了大亏,如今赎回沉舟军。你也得出些钱’,肆悦还算痛快,答应分担,但分担多少。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 如此,消息往来。七天之后苏景,小师娘身边尸煞阿九返回不津,来见少主。 见礼过后,阿九说起正事:“启禀少主,主公已经收了削朱老鬼的赎金。” 苏景吓一跳:“这么快?这么痛快?” 三尸也诧异得很:“削朱先给钱了?不怕咱们会赖账么?” 阿九语气骄傲:“主公闯荡幽冥,从来说一不二、言出法随,此事阴间大小鬼王皆知,削朱老鬼还算明白,知道主公绝不会赖他,痛痛快快现付了赎金。” 说着,阿九自怀取出一个小小包袱,比着核桃大些有限,双手捧于苏景:“一沉舟兵,一百一十升香火,他家这支沉舟精兵三十万,赎金三...三....三...赎金尽付,主公说她要一半,剩下一半尽在于此,由末将奉于少主。” 说着,阿九把小小包裹递到苏景手上,又从怀取出一道鬼符:“这是削朱老鬼的一道灵符,内有军令一道,命沉舟兵不得再战即刻归营。主公已经查验过,确认无误。凭此符,少主可以放人了。” 香火、符撰苏景都小心收好,低头沉思好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沉冷。 “九将军帮我给师母回个消息。”再抬头时,苏景面色肃然,语气隐含怒意:“削朱鬼王当初发兵不津,这老贼对我师母不津,苏景与他不共戴天!如今他想讨回沉舟兵?痴人说梦!孩儿不允、不退!师母若降罪,孩儿甘愿受罚!” 阿九愣了下,但未多说什么,抱拳施礼就此告辞,赶回主人身边去了。 阴阳司苏景转头去看阿二、阿七、三尸等人:“师娘不会真罚我吧?” “她老人家真要罚你的时候,你再赶紧放人,应该没事,没事。”三尸笑嘻嘻,安慰。 “我也这么想的。”苏景点头,眉开眼笑:“难得削朱鬼王这么老实。” 怎么可能是削朱王老实,他先付钱是信得过浅寻。‘九王妃’这三个字,在幽冥世界真正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无论对敌或结盟,对她的信誉大小鬼王都足够信服。 可削朱王哪会想到,说一不二、言出法随的九王妃,有一位好不要脸的爱徒,如今此人也来了幽冥。(未完待续)8 第四六零章 阳间罪孽,阳间了断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月初,天色阴沉。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阳世间,东土,离山脚下,一处寂静田间。二差头马喜合手抱拳:“奉我家大人之命来传口讯,如今话已带到,两位还有话要带与大人么?” 马喜面前,贺余、沈河对望了一眼,两位真人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一个时辰前,山门传报,说是有一厉鬼奉了‘苏景大人’之命,求见离山掌门与贺余师叔。事关苏景,两位真人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山门。但鬼差似是很忌惮人间的修行门宗,不肯进山去坐,三人就找了个安静田间说话...... 沈河还礼,对马喜道:“还请转告苏大人,他的托付我已知晓,会尽快办好,顺祝安好。多谢差官大人。” 马喜点点头,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沈河、贺余两人走向离山,并不施法飞遁,平常人那样缓步而行。走了一阵,贺余‘嘿’的一声叹:“这个苏景,当了判官?!” 沈河掌门笑道:“我宗刑堂长老,下到幽冥做了一司判官,离山也算是有面子了吧?” 两位真人都摇头而笑。随后沈河问贺余:“小师叔交代的那两件事,您怎么看?” 苏景求请门宗做的第一件事:告状。 找大洪官府,状告刘铁妻子陈姓毒妇和那奸夫,谋财害命连杀两人的大罪。若是官府拿不到人,还需离山门下帮忙,拿下恶徒去送官。 离山弟子出手,奸夫淫妇天地难容,绝逃不掉;离山门人送上大堂的诉状,衙门怎会怠慢,必定严查细审,还含冤之魂一个公道。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但苏景所托远不止于此。关键不是那对奸夫淫妇,而是以后......以后他会把重罪恶贼之名、罪行源源不断送上来,再请阳间官府立案、追查。 苏景所愿,牵一线,勾连于幽冥阴司与人间官府之间。 人间恶性暴露阴世,再从阴世传回人间,交由官府。或许游魂会有恶意诬告、误会错告。皆无妨,阳间官府会核实、查办。以报伸冤不做冤。 苏景所愿,阳间罪孽,阳间了断! 阴阳司处判轮回与人间赏善罚恶完全是两回事,两界的法度截然不同。 以人间法度去衡量阴阳司,无异以尺量斤、举秤称亩。 有关阴阳司的深处奥妙,苏景还没能弄明白,比如为何十成轮回一成、比如大判官狂敛香火等等,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明摆着: 这个阳世。好生兴旺! 凭这八个字,足见阴阳司不亏值守。 阴阳司没错,究根追底,它只是少了一重世人期盼、也是苏景期盼的‘报应’。少了?苏景给加上就是了。这样做全不会影响阴阳司的法度,但能让苏景开心快活。 天地自然不问善恶,往生轮回不问善恶,可苏景是人间去到幽冥的判官。他没那‘大道’的境界,苏景只有个‘小心思’:力所能及,能报就报。 “让山清修之人跑去凡间官府、状告凡间的冤屈,总觉得有些荒唐......”贺余语气带笑,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离山弟子匡护良善。得知罪恶、揭发罪行,本来就是分内事,这是好事,做得。” 沈河点点头:“凡间罪恶,凡间官府了断,这样也算公平。至于另件事......佑世真君的威德祠,本来就是洪皇帝为苏师叔建的。他想请皇帝在给他添块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苏景请门宗帮忙做的第二件事:找洪皇帝,在所有供奉‘佑世真君’的威德祠,加一座碑,背衬刻绘阴曹地府,碑镌上四个大字:恶有恶报。 ‘恶报’碑要摆入神龛,受拜奉、受香火。就立在真君像身旁就好。 贺余接口道:“威德祠的香火好生旺盛,在那里立一块戒碑以作警醒,告诉世人生死有报,这也是好事情,做得。立碑是算是细节,不过足见师弟的心思了。” “苏师叔行事不羁,但他的心思绝不会错的。”沈河附和......两位真人交口夸赞,谁都没想到苏景立碑,哪关什么‘心思’事情,纯纯粹粹是为了敛‘财’、收香火。 碑上不曾明确刻出‘碑是谁说的话’,所以碑无名,受凡人拜奉,收来的是无主香火;但戒碑立于苏景像身边,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佑世真君戒言,是以香火会被苏景收到。 人间法度,不能用于阴阳司;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间明言,放之幽冥四海而皆准,想在幽冥闯荡,没钱步履维艰,就连小师娘那样的本事,不还是扣了苏景一半的赎金么。 “让白羽成跑一趟吧,去趟皇宫。他是今日皇帝的也不知多少代祖宗,一家人,好说话。”贺余吩咐。 沈河应是,补充道:“除了祠内添立戒碑外,再让白师侄给当朝万岁嘱咐下告状的事情,皇帝对刑部打声招呼,以后差官办案会更用心些。” 说完,沈河又想了想,重新开口:“师叔,您有没觉得...其实小师叔托付的这两件事,不用我们离山来做的。” 找天斗山黑风煞、找齐喜山六两,这两件事都能办成,又何必麻烦离山?而且妖奴为苏景办事会更加重视。 贺余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师弟这两件事,都是‘修行人干涉凡间’,他来找你我,藏了一份‘请示’的意思;另外,尤其第一件事,还须得有个分寸的拿捏,离山沈真人和老头子贺余来做,比着飞扬跋扈的妖怪要更妥当些......早都说过,苏锵锵的心思不差!” 两位真人说起苏景的时候,正是尸煞阿九向浅寻呈秉苏景言说的时候。 浅寻侧着头,左眉的尖尖眉梢轻挑了下。 什么‘不共戴天’,什么‘甘愿受罚’,苏景说得大气凛然,可浅寻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苏景是在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师娘,难得机会,咱坑他吧! 铿锵之言,征询之意。 毕竟,苏景再怎么不要脸,这件事还得是浅寻做主。若浅寻不愿违背对削朱鬼王之言,只消传给苏景四字‘不放不行’,苏景就算胆大十倍也会乖乖就把沉舟兵放了。 忽然间浅寻笑了,那俏皮模样,光艳四射,花样女子。 琢磨片刻,浅寻抬手两道剑讯打出。 一道飞去削朱王府,一道传于苏景。 ...... 游魂自阳间进入幽冥,只有一成能够返回人世,剩下九成全部留住地府。更要紧的,游魂不止人魂,而是鸟兽虫豸、花草树木,是阳世所有所有死丧的生灵。它的数量何其庞大,远胜人间。 魂多,兵就多。兵多,王就多;王多,乱世就更乱更凶残! 排阵百余里,动兵百余万,人世间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浩大战役,于幽冥世界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战斗。阴间里的鬼王争霸,远非人世的诸侯混战能够比拟。能在这里成就一方大势力的鬼王,无一浅薄之辈,除了精明谋算,更有一身精湛修为。 削朱鬼王便是如此,心思不必细讲,只说他的修为:八千年前它横空出世,其后司千年时间,和别家猛鬼斗法,数不清多少次恶战,他从未输过一场。再之后四千年......他成事了,麾下猛将堆山军马填海,再没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马。 他修炼的办法很是特别:睡觉。 别人打坐入定,他就睡觉增修。削朱王平时都在睡觉,寝殿大门紧闭,极少打开。 他在寝殿门前养了一只鸡。矮脚、镰翎、短颈的黄羽大公鸡。这种鸡在人间颇有名气,江南靠海灵秀地方松江特产,唤作九斤黄。 人间传说鬼怕雄鸡,可鬼王就养了一只,养得还很肥。 削朱大王睡觉时,若手下有急事禀报,就得靠这只大公鸡了......步履匆匆,一头七丈开外、身形雄壮的鬼物快步穿过宏伟广场,走向削朱王寝殿。 黑袍黑靴、高高的尖顶子黑帽,雄壮鬼物的肤色却白得几近透明,尤其一双眸子,浅浅的棕色,不仔细看几乎寻不到。不过雄壮则以,走起路来却腰肢扭摆,两脚都踩着一条直线前行,显得扭扭捏捏。 九斤黄正在鬼王寝殿门口打瞌睡,察觉有人靠近立刻抬起头,满眼警惕,自喉咙深处挤出低低的一声喝问:咕。 黑袍大鬼赶忙站住脚步,对着大公鸡鞠躬、作揖,小声道:“九王妃传讯过来,有关赎回沉舟军之事,事情重大,还请九斤老爷通传大王。” 九斤黄态度傲慢,但公事不会耽搁,起身昂头,一声啼鸣报晓。雄鸡报晓,鬼王开目......下一刻,寝殿黑门大开,狮吼般的声音传来:“何事传禀?进来说话。” 黑袍弓着身子小跑入殿,路过大公鸡身旁还不忘再哈腰说一声‘多谢九斤老爷’。进入大殿,黑袍鬼趴伏在地:“小奴七丈黑拜见削朱大王,浅寻大王传了剑讯过来。” 外表看去,削朱寝殿虽大,但总也有个规模,高不过十丈、长宽不过百丈,可踏步入内便会明白,这大殿深邃无边、宽广无界!削朱鬼王身若雄山,端坐于地。那魁伟高大的皂袍鬼七丈黑,趴伏于他面前,渺小得仿若一只蚂蚁。 削朱王嘴巴动了动,但他身形太过高大,等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从天空“嗯,浅寻怎么说,何时放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六一章 算了,算了,算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启禀大王,浅寻传来的剑讯六字:算了,算了,算了。”七丈黑回禀。 “什么算了算了算了?”削朱鬼王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双目狭长、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听过浅寻的剑讯,山岳般巨大的猛鬼森然反问:“我的沉舟兵,她什么时候放?” 鬼王有动怒之兆,重重威势自身体氤氲散出,压得皂袍鬼七丈黑簌簌颤抖:“她...她...她说算了...应该就是不放了。” “混账!兵不放,那本王的赎金呢?”削朱吼喝如狮,鬼奴七丈黑趴伏在地,被震得心神动荡修元沸腾,阴魂元精都几欲松散。两者修为相差云泥,只要削朱愿意,随口一个字就能把七丈黑的阴魂喊散、彻底抹杀! 七丈黑心惊肉跳,可大王喝问,他又怎敢不回,颤声道:“三、三个算了,一个算了指的是兵,第二个算了指的、指的应该就是钱了......” “啊!”鬼王的威喝忽然变了调子,满满森严、煌煌凛冽的喝问,一下子变成了尖声尖气鬼叫。 下一刻,砰砰怪响自冥冥爆起,七丈黑眼前一切轰然崩碎! 真的碎了,大若山岳的削朱王、无远弗届的鬼王殿,皆尽炸碎。 鬼奴七丈黑只觉天旋地转,混不知身在何处;眼前光怪陆离诸般色彩迸射,空有一身修为却软绵绵地使不出丁点力气......这样的感觉,所有幽冥世界的游魂都层经历:死! 死时的感觉。 不过是弹指功夫,于七丈黑而言却漫长得堪比甲子岁月,当可怕感觉消失、感识重归于身时,身周情形也变了个样子: 白色的盘龙柱子;纱织的丹凤帷幔;白玉的镜洁地面;琉璃的拱浮穹顶......仍是大殿,但没了深邃没了广漠也没了阴森森的威压,只是规矩的一座宫殿。 殿上有床,十丈宽十丈长,四四方方的一座大床,锦绣软褥、丝滑被毯。躺在上面说不出的舒服。 七丈黑就躺在这张大床上。 除他之外,大床上还有一人:小黑袄、短脖子、从头到脚十寸长、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小人儿在床上又捶又打、口咆哮怒骂...... 七丈黑大惊失色,忙不迭滚下大床,跪倒在地,对床上小人儿连连磕头:“惊醒吾王,小奴罪该万死,吾王息怒、吾王息怒。刚刚睡醒就生气最是伤身不过啊。” 这一次削朱王才是真正醒来。 之前雄鸡报晓,通传鬼王。削朱并未真正苏醒,只是散出了一‘梦’,七丈黑入大殿,实是走入鬼王梦,呈报事情。之后......‘算了,算了’的,把削朱真正给气醒了。梦境碎、真景现、鬼奴掉到了大王床上。 鬼王暴跳如雷,痛骂浅寻不讲信义,诅咒发誓必报此仇同时。小小的拳头把胸口砸得梆梆响。七丈黑的眼睛盯在鬼王的拳头上,目光惊惧仓皇:他曾亲眼见过,就是这比着鸟蛋也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一挥就砸塌了整整一座敌城! 好半晌过去,削朱才勉强平静,坐在床上呼呼喘气。床大,帷幔重重;人小。黑袄白胖子,两下相衬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这时候七丈黑才再次开口:“求请吾王一道兵符,小奴愿带一队兵马去擒拿妖人浅寻,给她言而无信一个狠狠报应!” 气恼归气恼,但削朱还是摇了摇头:“追杀浅寻?追得上么?追上了杀得掉么?就算能杀掉,本王又会有多大伤亡?只为一个浅寻值得么?” 削朱鬼王财雄势大。兵多将广,若在以前岂肯吃这样的大亏,可现在他按兵不动......浅寻凶猛不可轻易招惹是原因之一,但也仅仅是‘原因之一’。 七丈黑明白自家大王顾虑的是什么:“您可是担心杨三郎?最近她偃旗息鼓,没什么动静......再说,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打咱们的注意。幽冥天下谁人不知‘九斤雄鸡啼鸣,三山神槐撑天’,削朱大王谁人敢惹!”说话时,七丈黑的目光情不自禁向着鬼王床头瞟去。 大床床头,摆放着三座盆栽,五尺高的树坐落泥盆,槐树。 削朱继续摇头:“金三郎小觑不得,不可丝毫大意。屏瑶老鬼比我如何?还不是被金三郎杀灭!她亮了杀势,便不会再收回去了,这个时候先莫招惹浅寻了......” “饶过浅寻?”七丈黑不甘心。 坐在大床上,黑袍小胖子沉着脸蛋:“不是饶过,是暂时不计较,先给她几天好日子过。来日再报、来日必报!” “或者,”七丈黑为大王分忧,寻思着出气的办法:“小奴传言四方,告知天下浅寻乃无耻之人,背信弃义不守承诺,让幽冥万万鬼物都晓得这妖人的本性......” 不等说完,削朱大王就骂道:“糊涂!莫忘了,本王已经收了肆悦老鬼的香火!” 赎沉舟兵的钱,肆悦鬼王替削朱出了一半,那份香火是给到削朱大王手上的。 恶鬼看待事情与人间颇有不同,就说肆悦出的这笔‘钱’,是给削朱赎兵的,不是给他上当受骗的。若得知削朱被骗、兵未赎回,肆悦不会追究浅寻,只会找削朱还钱。 七丈黑不忿,牙齿磨得咔咔响:“那就...就这样吃个大亏?就打落门牙吞肚里......” 话未说完,床上的小胖子忽然一弹指,七丈黑只觉口巨痛,一颗门牙已被大王打落,掉在嘴里。 “给本王咽了!” 七丈黑不敢再多讲半字,打掉门牙吞肚里。 教训过手下,削朱鬼王又沉思一阵,仔细琢磨浅寻的剑讯,三个‘算了’,一个指兵,一个指钱,那第三个算了......鬼王心念奇快,指的是恩怨吧! 浅寻与削朱以前全无接触,井水不犯河水。削朱却自己趟进浑水出兵不津,这就与浅寻结下了仇怨。如今浅寻坑他一笔,大家又是两不亏欠,第三个算了。 想通第三个‘算了’,削朱长长呼出一口闷气。 当初派兵参战不津,本就是凑个热闹,给老朋友添个人情。哪成想一脚踢上了一座长满刀子山,无端端惹来一个凶悍仇人。削朱懊恼不已,如今浅寻传来三个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跟着削朱又想起另件事,喃喃道:“若是杨三郎对上浅寻妖女...嘿,那就有意思了。” 不津之役前,冥间众鬼只知浅寻凶猛,但削朱、肆悦这些一等一的大鬼王还未把她看得太重,至少为把她与那‘杨三郎’相提并论。直到浅寻扬威小城,三剑破血海,真正显露实力后。哪个还敢轻视于她! 口嘀咕着,挥挥手把七丈黑轰出大殿,今天削朱鬼王气坏了,得好好睡一觉补补。 ...... “主上有剑讯传于少主。”不津城阴阳司内,阿七躬身对苏景道。 这几天苏大人都在等师娘回讯,心里就没踏实过,闻言赶忙道:“师母说了什么?” 三尸也聚拢过来。乱糟糟地,同时开口催促。 阿七道:“嗯。” 赤目着急:“嗯什么?快说小师娘怎么说?是骂还是...还是骂?” 阿七:“主上剑讯只一个字:嗯。” 三尸:咦?异口同声。拈花还生怕阿七会贪污了剑讯似的,不放心、又确认道:“就只有一个‘嗯’?没说别的?” “嗯。”尸煞点头:“没别的,只一字。” 一个皱眉头、一个眯眼睛、一个摸肚皮,思量片刻,三尸齐齐眉花眼笑。 再看苏景。他早都笑了,‘嗯’字好解,把事情串在一起就再明白不过...... 苏景:小师娘,机会难得,咱坑他吧! 浅寻:嗯。 苏景一伙个个欢喜,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说说笑笑无比轻松。这几天笑面小鬼马王爷也留在阴阳司。虽与他无关,但他就是想看看浅寻是如何骂苏景的,不料结果与想象大相径庭,失望之余起身告辞。 那九成游魂都与笑面小鬼同行,发往瓶城驻扎。 另外两千余损煞僧、十七迦楼罗、谛听兽和一直与小鬼配合的阿二,都随他一起离开。笑面小鬼在孤城重整旗鼓再开张,附近鬼王岂能容他,开始的时候少不得几场硬仗要打,只靠瓶城的守军力有未逮,还须得有凶兵猛将助他站稳脚跟。 不止他带走的,若真有紧急情形,苏景把大红袍一收,也会奔袭千里前去相助。送出几步,苏景道:“过一阵,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笑面小鬼问:“何事?” “沉舟兵留在玄空没用处,最好能再卖一次,到时候就不能再请师娘联络削朱了,须得滑头鬼王出面。” “再卖一次?”小鬼啼笑皆非:“你真当削朱是蠢蛋么?” 苏景摇头笑道:“九王妃驾前小九哥是真心和他交易,又没打算坑他...他有钱,我有他想要的东西,还怕买卖做不成么?不过现在这买卖没得做,过阵子再说,到时候找你......又或者到时候咱们不缺钱,就不卖。” “成!”小鬼痛快点头,他倒是真想看看,苏景究竟还能不能把沉舟兵卖成第二次。 再没啰嗦,笑面小鬼腾起云驾返回瓶城,苏景返回衙门,才刚清静不久,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铜锣声响,同时伴以喊喝声音:“封天都星月判尤大人案前孔方差驾到,司判官出迎!” 以前推荐过的,玄幻《我来自魔门》,再次推荐,正在首页强推,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下。 以下简介: 我心的魔头,并没有邪恶霸气的外形,也不会把“来杀我”刻在脑门上。 他们也没事爱喝点小酒,吃碗酣畅淋漓的辣椒面,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而他们的另一面,都只在各种版本的传说存在:传说,他们生吃人肉,喜喝鲜血;传说,他们高大威猛,三头六臂;传说... 在茶馆里,在酒肆,人们兴致勃勃地互相讲述着他们想象的魔头,却决计不会相信,那个传说的人物,也许就坐在他们的身边,不声不响地吃着一碗香喷喷的辣椒面,听着别人在讲自己的故事。 直到他们羽翼丰满,可以翱翔九天,再也不受任何规则管束的那一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六二章 大差头,自己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来幽冥之前,阴阳司只有一位一品大判,此人姓尤,常驻封天都总衙。 据说尤大人身形骨瘦如柴,长相、尤其双目殊为奇特,左眼瞳下一道银痕仿佛残月,右眼眼白内藏七点蓝芒,如七星闪烁,是以尤大判又被称作星月判。 至于孔方差,于阴阳司也是大大有名,只听尤大人号令。不过孔方差不管轮回不理游魂,只做一样差事:查账、敛财。 孔方差不止一人,共有三百六十四位,除了四大差头留守总衙,余者时刻穿梭于各个阴阳司,专门为尤大人核查各司游魂交易的账目,负责把那‘七成’钱财收缴、带回总衙奉予大人。 黑狱,投神化形的苏景和燕无妄也对望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阴阳司被一个外人入主,总衙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不过稍有意外的,来的不是问罪官、虎狼差,而是收账的差人。 于阴阳司而言,星月判官尤大人无异皇帝,他身边近差便是钦差大人,是以孔方差的级别虽低,但各司判官从不敢怠慢,每月奉‘讨债鬼’上门时,司大人都要出迎。 但苏景不出迎,吩咐牛吉马喜:“请他进来,后园相见...无需你俩去,让普通差官去就好。” 苏景做事不拘小节,当年初到剥皮国,见了剥皮权贵也照样行礼,到最后他还不是皇帝拉下马。不过这次不同,袍子以论他和封天都星月判都是一品首官,大家平起平坐。袍子是他做判官的唯一依仗,就算幽冥所有恶鬼都不认可,他自己也得认可这件袍子:阴阳司内,我就是一品官! 宫门外。身材肥胖、好像个肉球似的孔方差正打量着这座完全变了样子的阴阳司......他自总衙来,自然认得出,面前冥宫的规模、建筑,都与封天都总衙一模一样。 若非一品判在堂,绝无此等冥宫! 又等片刻,司鬼差迎出,请上差大人入内,孔方差似是早料到会如此,并无不满之意:“头前引路。” 一路走来。孔方差目光寻梭来回张望,越看心就越是惊骇,全无差别、丝毫无异,若非外面不津城废墟相称,怕是真要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置身总衙。 穿过重重大殿,直接来到冥殿后园,孔方差被带到苏景面前。 见了上差,牛吉马喜对望一眼,此人不是平时负责不津阴阳司的那个孔方差,以前从未见过。 苏景打量孔方差,穿着打扮与普通差官差不多。不过对方在肩膀上打了个补丁。簇新的袍子,唯独肩膀一个破旧补丁,异常醒目。牛吉曾给苏景讲过,所有孔方差的袍子上都有一个补丁。以示廉洁。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等假惺惺的表面章做得实在有些可笑。 孔方差不行官礼,笑得一团和气:“下差孔方穷,见过这位大人,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听他报名。苏景身后一众差官都面露惊诧。阿七冷言相对:“我家少主,贵姓苏。” 尸煞哪懂措辞。觉得‘贵姓’有敬意就直接用上了。苏景则对孔方穷微笑点头:“大差头亲自赶来,一路辛苦了。” 一穷二白三廉四洁,孔方差四大头领,几千年里常驻封天都,为尤大人掌管巨大账目,从未听说他们离开过总衙,如今大差头亲至不津,也算看得起苏景了。 孔方穷继续笑着,胖脸上满满当当的寒暄客气:“头次见面,还请大人查验下官身份。”说着,亮出一块令牌,但他并不放手令牌,就那么举向苏景。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也亮出了自己的判官令。孔方穷迈步上前,将手令牌与苏景的判官令对在了一处......他口说的是请苏景查自己身份,又何尝不是他要查苏景身份。 真假实伪,令牌对在一起立时分辨,片刻后孔方穷退后几步,咕咚一声拜倒在地,口称:“孔方穷拜见大人,小人何其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另一位红袍大人,有大人泽被阴阳,实乃两界之福......”满口阿谀,孔方穷以阴阳司参拜之礼相侍苏景。 对方客气,苏景更客套,笑而摆手:“免了免了,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多礼。我为何不在殿上见你,而是请你来了后园?就是因为大家自己人。” 孔方穷起身,又是一阵客套寒暄,但全不提总衙星月判如何,只说自己的敬仰无边,好半晌废话之后,他才转入正题:“以后大人这一司的账目,就由小的来帮你计算,其他那些孔方差脑筋蠢笨,万一弄错了数目,说不定就会惹大人生气。大人身系两界福祉,千万要贵体安康才好,气不得、气不得啊!” 苏景哈哈一笑,转头吩咐:“牛吉,还不把账目取来。” 孔方穷先笑道:“公事公办,小的造次,大人万勿见怪。”言罢才接过账目翻看观看。 苏景才刚做了一次买卖,账目简单清楚,孔方穷眼睛一扫就看明白了,口啧啧赞道:“大人手段端的了得,上任第一笔买卖就做得漂亮,普通游魂三升半的好价钱,小的可有几百年都不曾见过了。” 说着,他又从自己袖取出一本帐,不津阴阳司上次收了多少游魂、发往轮回多少都记载清楚,这些数目可都不是苏景的账说了算的。随即孔方穷又把算盘取出,当着苏景的面前噼啪一阵乱打,一会功夫就算了好了数目,和苏景的账一对分毫不差。 孔方穷笑得更开心了:“大人圣明,数目再清楚不过,小人能做您这趟差事,真是福气了。” 苏景口和他应酬着,同时对马喜点点头,后者奉上早就备好的‘七成香火’,小小的一个包袱。 孔方穷满嘴吉祥话,做事情时却一丝不苟,取出一杆大称,反复称了三次,确定全无问题,这才打了收鉴、落上大印。至此公事完结,循着阴阳司的‘惯例’,苏景又把一个小包袱单独递进孔方穷手:“办差辛苦,要记得爱惜身体。” “哎哟,这...大人体恤。小的恭祝大人福天禄地源源无绝、恭祝大人寿海喜川绵绵不休!谢大人恩赏。”收了一份赏钱,孔方穷吉祥话好像泉水似的涌了出来。 再说笑了一阵,孔方穷告辞而去,翻手亮出一道符撰轻轻挥动,符化灰,人也消失不见。 苏景,孔方穷,笑容满面、要好的恨不得抱上十年不松手的两人,一告分别,同时沉冷了脸色。 司鬼差退散,园子里只剩苏景亲信。“这就完了?”拈花眨眼睛,想不通。 赤目另有想法:“或许孔方差也像牛吉马喜那样,认袍不认人,只管自己的差事,不理会别的事情,冒充判官之罪,自有别的差官来追究。” 雷动却摇摇头:“若如你所说,又何必派大差头来?就让以前的孔方差来收账就是了。” 讨论片刻,没有结果,三尸一起望向苏景:“你怎么想?”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总衙派了孔方差的大差头来,便说明人家对不津阴阳司着实重视;可大差头来了,也只是查账收钱,全没有其他动作。苏景也想不通。 苏景低头沉思,三尸见状非但没安静下来,反倒催促得更急了,七嘴八舌:想到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觉得...... 被逼问,还不答不行,苏景无奈苦笑,抬起头应道:“我也不知...崩。” 一字喝,一剑崩! 苏景突兀出剑,威力最最霸道的一击。 出手毫无征兆,只因危机来得毫无征兆......园、苏景身前的一座假山猛地化形,变作一头高大鬼灵,双手擎黝黑长柄大斧,当头向苏景劈下。 鬼斧杀机紧牵苏景,避无可避;鬼斧力量凶狠,非得用尽全力否则无以抵挡,苏景一剑崩! 如以往一样,风火双元全身劲力随一剑绽放,鬼灵敌不过,被巨力彻底剿灭,苏景也不好过,暂时脱力摔倒在地,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又逃过一劫。 苏景入主阴阳司才多长时间?如今却已是第二次遇刺。 鬼灵来得无端,出手突兀,尤其这一次,连头顶的‘金轮明澈’都未能提前发现刺客踪迹,全靠苏景应变奇快才得以保命。 而刺客的手段也不同凡响,甚至可以说,如果现在苏景还是破邪庙时的本事、未曾在离山做两甲子‘完美罡天’的祭炼,那第一次遇刺时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少不了的,接下来又是一番仔细搜索,可又哪里寻得线索,白白的忙碌。 三尸都恼怒不已,阿七更是尸目猩红,沉声道:“总衙的鬼差刚走,少主便遇刺,此事与姓尤的脱不开干系!” 苏景却摇了摇头,示意阿七等人稍安勿躁,他自己也没多说什么,于同伴护卫下盘膝行功,收拢真元回复力气...... 孔方穷离开了后园的同时,也显身于后园、另一座一品判官殿的后园。 所有孔方差都身陪‘路符’,符撰一动身传玄空,可从一座阴阳司直接跨入另座阴阳司,否则只凭三百多个孔方差,如何收得万多名判官的账。 孔方穷双足落地,立刻俯身拜倒:“孔方穷拜见尤大人。” 第四六三章 太阳是好东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封天都阴阳司总衙,与不津阴阳司一模一样的冥殿。后园长亭,孔方穷跪拜、问礼。 可他对面没有人,只有一方石凳、凳子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顶乌纱帽。 孔方穷就对着这顶帽子说话:“属下已经探过,确是一品府邸、一品红袍,与应大人传来的消息完全一样。那个姓苏的,红袍认主、红袍加身。” 帽子没反应。 孔方穷却混不在意,认真报上此行经过,自己说过什么、苏景讲了那些,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还不忘自袖摸出两个包裹:“一份是不津衙门当缴的利收;另一份是姓苏的礼增。” 帽子落座石凳,有微风拂过时,帽翅微微晃动,真有些想翅膀的样子,似是想带着帽子飞起来。 事情说完,孔方穷最后又说道:“另外...卑职看到,姓苏的有一处古怪地方,他...他头顶上,悬着一轮小小骄阳。” 话音落,帽子忽然‘升’了起来。准确讲,是乌沙下、石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臀坐石凳、头顶乌沙:干枯瘦小的老者。大红袍、一品判! “太阳?什么样的太阳?”老者的声音嘶哑:“仔细说一说。” “是。”孔方穷又仔细描述苏景头悬金轮的情形,之后孔方穷又沉声道:“幽冥皆知,大人是星月判,他却悬金轮...这是要做骄阳判吧,这个姓苏的,志气怕是不小。” 老者自然是尤大人,但他双目却与传说大相径庭,左目无月右眼也无星,双目浑浊黯淡,瞳仁与眼白的界限模糊,以至看上去,他的目光完全是混乱的。 尤判官不置可否,嘶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大人有什么决策,不是孔方穷敢过问的,再次施礼躬身退走。 尤判官未起身,也没再缩回乌沙,就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好一阵过去,他面前的空气忽然掀起一阵涟漪,飘出一个人来。身穿蓑衣。也是个老者,比着尤大人还要苍老得多。佝偻着腰背直不起来,但此人身形奇高,纵是弯腰驼背,仍比着普通人高上许多。 尤大人神情里没什么意外,抬头问道:“西面情形怎样?” “一天比着一天更沉黯。”驼背老者缓缓摇头:“几乎彻底黑掉了,越看越烦,我就回来了。” 尤大人微微皱了下眉头。驼背老者并无行礼之意,直接坐到了尤大人对面。 星月判,阴阳司内高高在上之人。驼背老者却和他平起平坐。 都是老者,五官、身形相差极大,可是身上的气度、面上威严异常相似。截然不同的两人,又说不出的相像,两人相对而坐,看上去让人觉得古怪异常。 驼背老者岔开了话题,找了个轻松的事情来说:“我回来路上。听说最近几百年幽冥热闹得很,有个阳间下来的黄裙女子,名叫浅寻,三剑破去肆悦小鬼千里规模的煞血海天;还有东边,冒出来一个‘杨三郎’,听说也是女子。连屏瑶鬼王都死在她手上了......” “杨三郎就是‘它’。”尤大人在最后一个‘它’字上咬了重音。 旁人听来,尤大人的回答古怪,可驼背老者明显晓得‘它’是什么,愣了一下子,随即喜色迸现,以至声音都微微颤抖:“它...它...活回来了?!这可是天大好事!那几位老爷功勋齐天,竟真的助它转活了.......” 不等说完。尤大人就摇头打断:“不是活了,是...这个事情很古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杨三郎就是‘它’,这一重绝不会错,可惜,杨三郎还孱弱得很,须得快些强壮起来。” “还有时间,慢慢来!只要它在,西方的灾噩就有望消弭。”驼背老者笑道,心情大好:“我回来一路上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杨三郎和阳身浅寻究竟孰强孰弱?大鬼小鬼争得煞有介事......哈哈,其他不论,单说出身,杨三郎就比着那个浅寻强出百倍...不、万倍,万万倍!” 尤大人也笑了起来,不过笑意除了欢愉,还掺杂了一丝古怪:“浅寻本领卓绝,不止肆悦鬼王他们,就连我都看走了眼,一直小瞧了她。而她除了身手了得外,还有个弟子,前阵子也来了幽冥。此人叫做苏景。” 驼背老者不解:“苏景怎了?难不成他比浅寻还更有本领?” “钟大判嫁妹的传说,你知晓吧?”尤大人反问一句,又继续道:“那个传说,看来是真的。” 驼背老者皱起了眉头:“什么跟什么?怎么又扯到钟大判身上去了。传说是真的怎了?假的又如何?” 尤大人不急,耐心得很:“传说是真是假,关系重大:牵扯着一件一品判官袍啊。” 驼背老者一扬眉,眼精光乍现。 尤大人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阳世里,真的有一件一品袍!而且还被今世修家祭炼、认主了......就是浅寻的弟子,苏景。如今苏景入主了不津阴阳司,六品司衙,变作一品大殿!” ‘嘶...’驼背老者吸了一口凉气,眼精光开始闪烁,真就好像微风下的油灯,时明时暗。 “还不算完,”尤大人声音不停:“这位一品判官苏大人,还给自己炼化了一枚小小的太阳,我还没亲眼看到,不过据孔方穷所说,除了规模差别,那份炙热、那份明耀、那份生生火意,都和真太阳一样。” 驼背老者呆住了,半晌不语。但是待他回过神来之后,忽然又笑了起来,真心的快活:“太阳。嗯,太阳是好东西!” ...... 莫名其米的孔方穷,突如其来的二次刺杀,苏景完全弄不清楚阴阳司打算如何对付自己。 想不通的事情就放一放,苏景一向如此,不会在没有线索的事情上浪费心思:没有线索,所谓‘推测’就变成了胡思乱想,白搭精神浪费时间不算。还会误导自己。 苏景传令,牛吉鸣锣,召集司千多鬼差共聚大殿。 殿上众多鬼差整肃衣衫,恭敬施礼,只有那个妖雾不问礼,还是以往那副不服气的模样,挺胸昂首宁死不屈似的。 不过妖雾身材特殊。他站着和同僚趴着差不多高矮,又列位后排。跪不跪都不显眼,苏景就装作没看到他,并不问罪,直接开口:“诸位皆知,总衙差官刚刚来过,查对了本司的账目,一切都顺顺当当。这个月发配游魂的收盈我已算好,这就分与诸位。” 众多鬼差低垂着头,偷偷把目光转动。和身边同伴对望一眼......总衙一个月查账一次,所以阴阳司判官对手下的分账也是一月一次,不过以前都是判官大人直接把‘钱’交给牛吉马喜了事,哪会专门升堂当做公事来办。 鬼差们想来,苏大人未免太煞有急事了些。 殿上,忽然一声冷笑传来。 和‘上次’一样,冷笑声周围鬼差生怕被连累。忙不迭向两旁散开,露出出声之人...除了妖雾还能有谁。妖雾昂首:“见过了总衙上差,大人可是觉得你这判官就要做不长久了,所以有点事情就要升殿,赶快过一过瘾头。” 牛吉马喜瞪眼,苏景却不以为意。挥手制止两大差头的呵斥,对妖雾笑道:“账目的事情,一定得清清白白。特别是我半路接任,这个月搀和了刘大人的旧账,就更得和大伙说明白了。” 说着,他取出了一枚香火包裹,摆在面前桌案上:“这一份。是前半月,刘大人在任时,发配游魂收入半成,牛吉马喜,拿去分与众兄弟吧。” 孔方穷来时,根本没提前任判官事情,他和苏景算的也只是‘苏大判’上任后的那一笔买卖的盈收。但是现在苏景和手下结账,把前任欠余也一并结清,这让众鬼差着实欣喜,本以为刘大人被斩,自己那份钱也跟着一起成风成烟了,哪想到苏景肯担下来。 不用吩咐,鬼差自有人道谢施礼,一个带头,余众个个跟随,只有妖雾还不动,嘴巴硬得很:“应得之钱,谢他作甚。” 苏景又摸出了一个包袱:“这是我上任后,那一笔买卖分与诸位的利钱,大伙辛苦了。”说着,直接将包裹掷于牛吉手。 牛吉一接下包袱,面色就微微一变,立刻吆喝身边兄弟:“老马,取称来。” 马喜眉头大皱:“大人赏多少就是多少,用什么称,你怎么糊涂了。” 妖雾立刻来了精神,尖声喊道:“牛头儿,可是分量不够么?可是那狗...那...那人...那个官克扣了咱们的血汗钱?若如此,我定不予甘休......” “塞了他的嘴巴!”牛吉一声叱喝,妖雾身边一千多个鬼差扑涌上来,虽然能动手的也就最近的三五人,但所有人都摆出了势子。 妖雾差官被塞住了嘴巴。 牛吉对马喜点点头:“放心,拿称来。” 马喜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自耳朵里摸出专门称香火的阴家大秤,称过苏景赐下的第二个小小包袱后,牛吉马喜同时惊呼一声:“大人...太多了!” 牛吉是判官身边亲近差官,哪会不懂得些经营之道,大人若给的少了,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假装没看出来;可若大人给得多了,就非得当众计算明白不可......计算的不是钱数,而是大人的恩情,更是大人的脸面。 苏景给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感谢大家,认真感谢,翻看书评和各种留言,看你们慰问很感动。写一本书,能有一群这样的读者就已经值得了,何况我还挣钱! 孕妇大小都没事,不是虚惊,以后需要注意,正在静养和观察。 最后,鞠躬感谢。 第四六四章 酬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那一笔买卖,游魂出多少、香火进多少,兄弟们那半成该分多少,牛吉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如今苏景交到他手上的包裹,比着半成足足多出了两倍。 苏景分了他们一成半。 牛吉又道:“半成分账,就已经是大人赏赐,兄弟们感激得不行,您却给了以往三倍,这...这......” 马喜随声附和:“一成半,如此重赏,小的们诚惶诚恐!” 两大差头这时‘喊数’,不是为了感激,而是喊给所有鬼差听闻,和之前当众称香火一样的道理,现在喊出来的,仍是大人的脸面。 众多鬼差闻言又惊又喜。要知道最近这笔买卖,游魂数量本就多出平时,又卖出了‘三升半’的好价钱,分得半成就远胜以往,何况又凭空翻了两倍? 于这座阴阳司而言,苏景的手笔,算得重赏了。 苏景微笑开口:“以后凡我手上发配的游魂,都是这般计算,赚到多少,总有一成半是诸位的。” 得了大人亲口确认,鬼差轰然大喜,牛吉马喜最会做差,自大人案前退后、回到差官群,当先躬身施礼:“多谢大人恩赏,小人肝脑涂地,追随大人,效劳大人!” “追随大人,效劳大人!”众鬼差都整肃衣衫,齐齐躬身喊道:“谢大人恩赏!” 这次妖雾也施礼了,之前堵他嘴巴的毕竟都是同僚,下手轻得很,堵得不牢几下子就被他把‘口核’吐掉,跟着大伙一起喊,声音尤其响亮,之后妖雾还不忘喃喃几句:“这礼是谢钱,不是谢你......千多人打我一个,很光彩么......”说着,抬起脚瞄了瞄身前同僚的后脚跟,没敢真踢。 待鬼差重新站直身体。苏景摇头而笑:“谢错了,不必谢,那多出的一成并非赏赐,而是酬劳。酬劳、酬劳,有所劳才有所酬。以后办差时,诸位须得再辛苦些,我要给大伙添一桩麻烦。” “请大人明示。力所能及,绝不敢怠慢。”牛吉马喜齐声道。 “查人魂。追冤案。小小的委屈就不必理会了,但性命冤屈不可放过。多出的那一成,就是这件事的辛苦钱。”说到这里,苏景忽然加重了语气:“多了一成,但还不止。哪位查出一桩‘人魂的性命冤枉’,核实过后若另有其事,本官再谢他一个‘翻倍’。” 不是一成半的总数翻倍,而是鬼差自己所得那份,每查出一桩冤案。可再翻倍。 其实,一批游魂,人魂不过极少部分,且人间正是太平盛世,绝大多数都是生老病死,不存太多冤屈;何况不津阴阳司不过是个小小衙门,管辖的阳间地方就那么一小块。就算所有人命冤案都被苏景查出也没多少。 不过于鬼差来说,大人的‘谢礼’着实不菲,千多双鬼目都亮得放光。此时苏景身边阿七森森开口:“冤案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冤屈,我家少主自有核查办法,若有哪位只想着赚钱胡乱呈案、报冤......前面那位判官的下场,你们当还记得。” 苏景是大善人。上任就分油水;但也是这位大善人,斩执耳收沉舟一口吞去五十里煞血军,他的长辈九王妃更是对正印判官说杀就杀。 鬼差心,这阳间之人一发狠就丧心病狂。 牛吉赶忙躬身道:“七将军放心,大人的神袍玄法通天,小的们就算想要欺瞒也做不来,绝不会有将军说的那等事情。” 苏景点点头:“反正诸位警醒些就是了。此间每纠出一案,阳间都会有仔细核查的。” 赤目神君红眼睛猛一瞪,目光从大人桌案下透出:“咱家在阳间有的是人,南荒西海无数妖精、东土正道魔门外加整座人间朝廷,都争着帮咱们查案,就快打起来了!” 苏景笑了,摆摆手就此退堂,众差官散去,欢天喜地的分钱去了,此事自有牛吉马喜去料理,大人不过问。 不久之后,牛吉马喜和司另外几个有地位的差官又来拜见大人。大人给了好处,小的在礼数上须得周到,他们特意再来致谢。 妖雾也在其。几位差头都觉得大人对这小鬼差甚是友善,所以特意喊上了他。看在钱的份上,妖雾再来答谢时倒也痛快。 寒暄几句,苏景就换过话题,问:“不津阴阳司是六品官衙......” “哪里是六品衙门,分明是一品殿。”大人自谦,属下可不能不为大人‘伸冤’,牛吉出言,满眼真诚,身边几位差头纷纷点头,唯独小鬼妖雾不附和,嘴巴都快撇到脸下去了。 苏景哈哈一笑:“一品殿,做的也还是六品差事,无需迎奉,只消为我解惑就好。咱们这族六品司下,应该还辖制着几座七品司吧?” 顺理成章的事情,牛吉马喜却摇了摇头。六品比着七品大没错,但阴阳司的六、七品衙司间并不存管辖关系,只是管辖的阳间地方大小、重要程度不同,所以官职上有所区别。 对‘本土’的权辖,六品、七品都是一样的。七品判官不受六品管辖。 妖雾小鬼忍不住又做冷笑:“你做主不津衙门还嫌不够?想再管一管下官,摆一摆威风?” 不等苏景开口,拈花就瞪起眼睛,对妖雾喝道:“还钱!苏景的赏赐没你的份,不给了!” 妖雾大怒,瞪眼望回拈花,语气针锋相对:“之前所言,当我没说。” 马喜给苏景解释道:“六、七两品,确实不存隶属之说,但再向上,就是层层管束了,六、七品司,归于五品衙管束,后面四品管几个五品,三品管些个四品,如此,直到一品总衙统管上万阴阳司。” 苏景问起‘下官’事情,是想命手下小司衙也一起追究‘人魂冤屈’,可他手下只有差没有官,此事只能作罢。不过他不失望。再问马喜:“能联络下附近几座阴阳司么?” “自然可以,阴阳司之间本就会有联络,小事情小的可代为传报送信,若您有暇,也可直接登门拜访...不是拜访,是巡察,去巡察其他衙司看他们可有怠慢公事。” 后半句苏景不理。直接道:“你先替我跑一趟,就去最近的司衙。我想和那里的判官谈一笔买卖。” 马喜应声:“最近的阴阳司,坐落西南酬古城,是座七品衙,小人以前去过几次,熟络得很,愿为大人效劳。” 苏景正待开口,忽然外面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传了进来:“下官段旺旺,求见尤大人。” 牛吉闻声一惊:“段大人来了?” 马喜不忘对苏景解释:“段大人本是上官,五品判。您老未到任前,咱们不津阴阳司归属段大人在辖下。” 妖雾又撇嘴:“段大人糊涂了。” ...... 段大人不糊涂,但不津阴阳司易主之事,也只有总衙知晓,其他司衙还不知情。段大人造访不津司,可到了地方猛然发现,六品司竟变作了一品殿! 阴阳司的规模会随入主判官的职别而变。段旺旺哪里晓得苏景的事情,一见冥宫自然以为是星月判尤大人巡访至此。 星月判手眼通天,驻地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尽收于心。段旺旺来到不津附近,尤大人肯定能够知晓,段旺旺明白这一重,又哪敢假装看不见、不来拜见。 青袍判。五品官,孤身一人并无随从,毕恭毕敬,垂手肃立于冥宫大门外,耐心等候着。 但大人心里叫苦,他此行是为私事,不成想尤大人正在这里。待会要星月判问一句‘你来此作甚’,自己可就麻烦得很了...... 段旺旺等后不久,就见牛吉马喜迎了出来。两位差头躬身问礼,起身后说道:“段大人请随小的们来,我家大人在后园等候。” “你家大人?”段旺旺看了看牛吉马喜,他以前来过不津,认得这俩差头:“什么意思?若非认得你们,我非得把你们当做尤大人身边上差。” 牛吉笑道:“误会,大人误会了。” “这冥殿就是我家大人的,尤大人不在此处。”马喜接口。 “刘循?一品大殿?”段旺旺诧异,瞪目。不津前任判官名叫刘循。 牛吉马喜四手乱摇,一个道:“大人还不知晓,刘大人涉身泥潭、参与鬼王争斗,因暗相助肆悦王,前阵不津战事,被浅...被那位九王妃斩了!”另个继续:“不津大战结束不久,差不多半个月前,苏大人到任,他着一品红袍,踏入司衙后,六品衙顿变作一品殿!” 段旺旺大吃一惊:“尤大人之外,另一位一品高官?!”说完稍顿,理了理乱糟糟的念头:“这位......苏大人,到底是何来历?” 疑窦太多,若是‘好来路’,不津有大员到任,段旺旺定会接到总衙公通告;若是‘坏路子’,小司又怎么可能变作大殿? “小九爷,”牛吉压低了声音,不做隐瞒:“九王妃的亲近晚辈。” 苏景吩咐的,无需隐瞒。段旺旺倒吸一口凉气,不料凉气直接从肺管岔入肋下,狠狠疼了一下子,忍着疼再问:“总衙......” 马喜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应道:“总衙上差刚走不久,是孔方穷。” “孔方穷亲至?!” “是,孔方上差和我家大人核对过账目,又说笑一阵,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段大人愈发惊疑不定了。连身处事间的苏景都未能弄明白的状况,让段大人更是糊涂不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六五章 亏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段大人止住了脚下云驾,不再前行,明摆着:前面一座烂泥塘。要在前行,搞不好会沾染一身臭泥巴。 但他只是止步,并未退走,眼帘低垂目光闪烁,段大人心很是为难。 不津阴阳司本是段旺旺的辖下属衙,此间判官易主,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不知情,算得上渎职了。 若是较真讲起来,也不能全怪段旺旺,毕竟千万年头里阴阳司都超然世外,什么时候也没有过判官被外人斩杀的事情,没人能想到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防备。可没错不代表无罪。 而自己来了不津,见司衙有异、明知对方来路蹊跷却不做查探,就此退走,这就是明知故犯、板上钉钉的‘有亏职守’了。 可是若再往深处想一想,且不论姓苏的和总衙之间怎样博弈,至少,九王妃一伙真敢杀判官,这等煞星幽冥亘古难见,段旺旺大人是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这个时候,牛吉又低声进言:“小的出迎前,苏大人特意嘱咐:‘段大人知晓事情经过后,若前来相见,你等要好生侍候;若大人转身离开,你俩替我远送三十里;若段大人停步踌躇,你俩替我转述一言。” “他说什么?”段旺旺追问。 “姓苏的为官一任,没想改天换日只求不亏值守,同僚往来,只会待为上宾,绝不会平白为难谁。段大人高高兴兴的来了,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苏景的信誉不值一提,但九王妃的嫡传弟子,胆子再大上百倍,也不敢给长辈信誉抹灰。”一字不差,牛吉转述苏景之言。 阴阳司不理鬼王争斗,但不表示他们对外面一无所知,阳身浅寻说一不二、言出法随,响当当的信誉,段旺旺早就知晓。 安全上段大人不担心了。那又何妨探一探‘小九爷’,之后再呈报总衙总算是有个交代。段大人咬了咬牙,继续前行。 另外值得一提的,牛吉马喜虽只是小衙下差,可他俩给段大人透露了不少有用消息,以阴阳司的‘习惯’,大人应该有份打赏的。段旺旺却全没有赏赐的意思。没事人似的,由两个差头引着。前往后园...... 后园,一见牛吉马喜引着青袍判官飞来,苏景远远就迎了上去,笑得和气开心:“久闻段兄大名,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偿所愿吾心甚慰,欢迎之至。” 毫无诚意的客气话,不过一个关键:段兄。 苏景不和他论官职。 段旺旺本还有些担心苏景会摆一品官的排场,见状心里松一口气。当即拱手问礼,口称‘苏先生’,笑得满面欢畅。 跟着苏景为段旺旺引荐了三尸、阿七,只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亲随,之后宾主落座,全没正经话题,喝着香灰茶水。你一句‘久仰’我一句‘佩服’的互相恭维着,半晌过去苏景才把话锋一转,问道:“前任刘大人走后,留下了几本账目,我看上面记着,段兄和他有些私人账目的牵扯。段兄这是...来还钱的?” 哪有账本。也不用账本,听差官进言苏景就知道了,这位段大人曾向不津前任判官借账。前后借过几次,数目不大不小,但从未还过。 公事往来,小事公传递,大事招下官去往上司处面授。哪有大人主动来找下官的道理;其实段大人每次主动登门,都是一件事:借钱。这次也不例外。 今日、此行,段旺旺的目的,牛吉马喜都能明白,刚刚也对苏景说明白了。 不等段旺旺说什么,苏景又摇头笑道:“刘判官仙逝,他的账目也随风化烟、消散不见了。段大人重信,有欠必还,无奈没处去还了。” 段旺旺微微一笑:“在下修炼‘饕餮贪’玄法,想要修上境界的确要比寻常功法多花几个,有时周转不灵便,就要靠好朋友接济下,让苏先生见笑了。所幸,得了大家的照顾,我算是有了点成就。刘老弟在世时,还曾提过,有朝一日卸任闲去,想能拜入我门下,受传此法......唉,我本有意成全,他已经不再。” ‘饕餮贪’是幽冥上上有名的鬼修法门,段旺旺听苏景提及‘刘大人仙逝’,还道对方是在敲打自己,就借着话题说下去,提醒苏景自己的修法非同一般,不像刘循那样不堪一击。 因为修炼这门鬼法,段大人的本领确是远超同僚,可他也因此惹了个大麻烦:不久前他修炼‘饕餮贪’刚刚跃升一境,本来是好事情,不料新境界有‘饕餮入魄’的玄虚,再行功时会受饕餮之性影响,身边有多少香火就会吞吃多少。 这功法不是邪门法度,修行的鬼物是可以控制本心的,但是段大人是初入新境,一时不查,迷糊了好一会,待他发现时为时稍晚:自己迷糊时,把收藏于身上、准备上缴总衙的那七成利收吞掉了小半。 吞得下去,吐可就吐不出来了。算算日子,总衙的孔方差就快上门了,到时难逃‘贪污’大罪,之前他已经走过了属下和另外和自己相熟的阴阳司,到处借钱仍凑不足亏空的数目,无奈之下,只好再来不津碰运气。 苏景面露敬佩:“饕餮贪,如雷贯耳的阴修妙法,想不到段兄就有修炼,小弟敬仰。” 之后,话题间又没了正事,重归无聊寒暄,苏景不问段旺旺来访何事,段旺旺自也不会主动提起,不过他渐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这个时候苏景道:“段兄为官多时,小弟有件事不太明白,还望兄长赐教。” 段旺旺已经准备告辞了,无心再做闲扯,笑道:“苏先生太客气了,段某何德何能,哪有指教先生的本事。” “小弟最近碰到一桩生意,一个普通游魂七百五十升香火,”苏景不理会段旺旺的推挡,直接说道:“不知这价钱是不是合适。” 段旺旺吓了一跳:“先生说笑了,哪会有这等价钱。” 苏景认真点头:“真有,否则我何来此问。” 段旺旺当然不信,笑着摇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买主,会出这样的价钱......先生消遣在下了,以我所知,幽冥世界可没有长了那么大头的鬼王。” “不是鬼王,”苏景也在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段兄看我的脑袋大么?七百五十升一个游魂,买主是我。” 这次不等段旺旺再摇头,苏景就继续道:“我晓得,阴阳司铁律如山,一司有一司的辖制范围,本司游魂不得发往外地,自也就没办法买与辖地外的鬼王,但我不要游魂也无妨,仍是这个价钱,只消买他几句话。” 段旺旺应道:“先生把我说糊涂了。” “冤屈而死的人魂,”苏景给出了答案:“我有意为他们伸冤,只需贵属问明冤情冤情何在,再传于我知,七百五十升的香火,就是段兄的了。” 段旺旺是五品官,管着不津、酬古等几座低品司衙,同时他自己的阴阳司也须得接收和发落游魂,且他阴阳司的辖地与不津等小司并不重合,便是说他不能把自己司游魂送到辖下小司的地盘,否则便是犯禁违律。 可苏景不是真要游魂,只要他的冤情,这便不存违律之说了。更要紧的,七百五十升香火,不止普通游魂身价两百多倍......这钱是不用总司抽成,几乎全归判官自己,算一算,足足千倍。 段大人眨眼间就算清楚了账目,苏景则继续道:“至于伸冤报应,无需段兄操心,也不会影响幽冥,所有了断都在阳间。” 一报还一报,一命填一命,为冤魂消平冤屈,便是报了他的性命,以此而论,苏景买‘冤’无异买魂。所以之前‘七百五十升香火买一游魂’的说法,也不能算错。 段大人哪还不知道对自己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过是让手下差官注意过问下人魂‘可有性命冤屈’,问出一个,七百五十升香火就是自己的了,这和捡钱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微笑摇头:“要问讯人魂,还要分辨冤情是否属实,这些事情都要辛苦小的们,又哪能让他们白忙?七百五十升一个游魂,乍听上去不算少,细数下来,却也不太多。” “最要紧的,”段大人不急不缓:“冤死之人又能有多少?这个水流太细小啦。一座司衙,一个月又能遇到几个冤死人魂?七百五十升香火,放散出来都还填不满一个大点棺材。” 他说得也算是实情,阴阳司买卖游魂,最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数量巨大’,阳间的草木虫豸,时时刻刻都有生死交替,每一天游魂都能攒下个不小的数目,人魂连千百之一都占不到,何况冤枉更是极少情况。 “我原本就拿捏不好价钱,多亏你指点,”苏景笑意诚挚:“否则我跑去别的司衙,报上这个价钱,定会遭人耻笑,兄弟谢过段兄。那段兄看来,您若做这买卖,多少香火一个冤情合适?” 段旺旺也是明白人,知道这已经是谈买卖了,不轻不重地说道:“多少香火?以前没有过这等买卖,在下哪里知晓什么样的价钱才合适。”说着,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暗打量着苏景的神情,也在琢磨着自己的亏空。 不久,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奈何公务缠身,实在不够时间再多做盘桓,就此告辞,来日有暇再来拜访先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六六章 妖雾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段旺旺说走就走,但苏景神情不变:“段兄贵人事忙,不敢挽留......”口客套着,把他送到园门。 这个时候牛吉马喜早都忙公务去了,就有小鬼差妖雾代为相送,头前引路带着段旺旺离开。 一路贴地低飞,直到离开一品冥宫大门,段旺旺取出一张路符,正待发动回归自己的阴阳司,忽然皱了皱眉,转回头向下看:“你作甚?” 送行的妖雾正拽大人的袍子。 “小的斗胆,求段大人容我升上四尺,再说话方便些......是些要紧话,万望大人成全。” 阴阳司有规矩,小小鬼差除非得到允可,否则不能在大人面前乱飞。 妖雾职别底下,段旺旺本无意和他应酬,刚刚准备离开时根本都没和妖雾打个招呼,此刻见他说得迫切,也就点点头:“飞上来说话吧,长话短说。” “谢大人。”妖雾一蹦,悬地四尺,开门见山:“大人差多少香火?” “什么差多少?”段大人大是不悦:“以前刘循就当我面前骂过你蠢笨,原来不止蠢笨,还是疯的,尽说些癫话!” 妖雾的脾气对正牌判官收敛不少,总算没骂回去,不过让他向其他鬼差那样点头哈腰说‘大人教训的是’是万万不能,闭着嘴巴不说话,自袖摸出了小小包袱,向前一递。 “妖雾,你这是作甚?” 妖雾应道:“我有些钱,看够不够给大人填窟窿。” 段大人‘咳’了一声,对下属时,他倒不是个一味摆威风官,只是他的‘钱声’不佳,常常借了不还,属下都对他敬而远之。段旺旺也不愿如此,只怪自己修行的那门功法太花钱。可炼到了滋味地方,又实在舍不得半途而废。 段旺旺摇了摇头:“你能有多少钱。没用的,自己留着吧。” “我钱不算少。你先看看够不够,要不够我也没有了。”不顾尊卑差别,妖雾直接把自己的小钱袋往大人手里塞。 接过袋子一掂量,段旺旺微露诧异:“果然不少,但于我而言还差得太远了,收回去吧。好意我领下了。”说着,把小包袱还了妖雾。 小鬼一片好意。段大人又微笑道:“一个小小差官,能拿出这样一笔钱,算得不错了,好好干吧,无论姓苏的如何,他那件袍子总是真的。你等只要尽忠职守、做好本分就没问题,将来就算尤大人要对付苏景,也不会追究你们。” “苏景有钱,上任后就分了些油水下来。要不我还是穷鬼一个。”妖雾随口应答,收好钱袋后,他继续道:“大人说的是,阴阳司规矩清楚,只要他穿的鬼袍真的、阴阳司能够相认,我们做差的就把他当官,他有令我们照办、他有赏我们照收。全没什么可说。可大人不行,不能真把他当同僚......大人不肯苏景做买卖,多半是这重缘由吧。大人忠心耿耿,想必尤大人能看得到。” 段旺旺笑着:“之前骂错你了,你眼光不错,看事情也算清楚。” 段旺旺对苏景的生意有些兴趣。可他还是告辞离去,这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有些胆怯:和苏景做生意?对总衙又该如何交代。 再就是,哪怕苏景把价钱提高三倍,这也只是个‘细水长流’的盈收。远水不解近渴,于自己所处困境全无补益。说到底,过不了几天孔方差就来收账了。到时‘公款私用’事发、免不了革职查办的下场。马上就要倒霉了,还张罗什么买卖。 话说完了,段旺旺在此扬起手符撰、准备离开。不料小鬼妖雾不肯让路:“大人留步,小的还有几句话想说,只几句话,只耽误您片刻就好,决绝过不了盏茶功夫。” 段旺旺长眉蹙起,但还是一点头:“你说吧。” “大人不在不津,却因地位所致,被总衙、苏景夹在间,深陷于事局之;小的人在不津司衙,就受那苏景管辖,但因官卑职微,反倒脱身事外。由此,大人眼的麻烦事,小的看得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样子,这就把我的想法说一说,以供大人参详。” “先说总衙尤大人,对这座不津的一品司会如何处置,不外三种情形,其一:浅寻一伙斩杀正印判官,尤大人追究到底,苏景和浅寻不算同谋也是同伙,一并斩杀,双方是为仇敌。” “其二,虽然不太可能,但尤大人超凡入圣,他老人家的念头不是旁人能够猜测的,也说不定,他老人家真的就承认了苏景的大红袍,从此幽冥世界便有了两位一品大判,这一来双方就成了朋友。至于不津前任刘大人的事情,小的说一句不敬之言,他确实犯了重罪、坏了规矩。” “除却敌友之外,还有一种情形:就是想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古里古怪,不打也不亲、不惩也不认。小的愚见,会如此,要么是尤大人另有深处想法,凭我可不敢揣度,也没处揣度去;要么就是尤大人正在思量该如何处理,孔方穷之行意在试探.......这样的情形当不会持续太久。可段大人明鉴,别的不提,就凭咱们的寿数,试探个百八十年,也真算不得漫长。就这么说吧,也许明天尤大人就有明白大令传下,或是打、或是诏安,也可能十年之后,两座一品殿还是想现在一般,相安无事。” 妖雾语奇快,长篇大论,却连想都不想,勤奋学生背书似的。 三样情形说完,妖雾不做停顿,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继续讲:“段大人您就身在‘两座一品’殿这事局之,那三种情形,无论哪一样都和您休戚相关,您躲不开的。小人以为,就算能躲,您又何必要躲?迎上前,才是好做法。” “若是仇敌,尤大人正择日开刀问罪,您事先和姓苏的接触一下,探一探敌人虚实、摸一摸敌人状况,这不是吃里爬外...咳咳,小的讲话粗糙,您万万担待......这不是吃里..不是胳膊肘向外拐,而是为大人分忧啊!” “您和苏景接触一番,可能觉得是白费功夫,没能问出、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尤大人目重百瞳心生千窍,他老人家何等智慧。苏景以为自己没泄露什么,您也没能察觉什么,但这句话送到尤大人处,或许他就能辨出敌人的虚实、看破姓苏的软肋!” “再说第二种情形,以后大家是同僚了,苏景撞上狗头运,硬是得了尤大人的认可,一步登天真成了一品判,这就更好了,段大人和他接触最早,往来最多,不说以后依靠他什么,可无论如何,您都有了个一品官的朋友。” “至于第三种情形......大人请仔细思量,两方半明不昧,似敌似友,于尤大人来说,就需得有一个这样的手下:忠心不二、地位不低、说话有些分量、心思灵活明澈,且和苏景多有往来,能光明正大、想见苏景就能见到的人。平时能看、关键时候更能说的。” “尤其现在......若有一位判官大人和苏景多加接触,对总衙来说绝非坏事。但还有一重关键的关键,性命攸关的关键:便是和苏景接触时,您要加一分心思,事后一字不漏呈报于尤大人,且每次再来不津前,也都要先请示过尤大人,问他老人家又何交代。” 其他的话都统统扔开不论,就这最后一段话,真正让段旺旺心一动!那笔香火在段旺旺眼不是小数,可他也明白对于总衙来说,其实真算不得什么,如果尤大人觉得‘小段和姓苏的有往来,以后还有用处’,自然就免了他的责罚,至少不会重罚。 此时妖雾终于收声,人在半空,对段旺旺躬身:“小的愚见,让大人见笑了。”而段旺旺再望向妖雾的目光都变化了,有惊诧也有戒备:“能有这般见识,你当真只是十三级小差?” “我的见识不值一提,大人莫忘了,您是今天才刚知道不津司变成了一品殿,我我却是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看着......时间长了,没了惊讶,想到的自然也就会多些。” “你太谦虚了。”段大人的微笑一场古怪,嘴角在翘、笑纹在散,脸上笑得和气,可目光犀利,眼全无欢愉只有威严。他也不听妖雾再解释什么,直接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能和苏景做成‘人魂冤屈’的买卖?” “至少小的觉得,那买卖能赚钱、对轮回无碍、对阴阳司无损,是好买卖,大可去做。”妖雾应道:“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您这条路行不通,苏景大可去找其他判官,以他的身份,找一百个判官会有九十九个回绝,但总会有一个胆子够大、能想到我之前所说道理的判官。您不做,自有旁人做。苏景刚想派人去联络其他判官时,您老就来了,正正好时机,段大人三思。” 段大人笑容不变:“伶牙俐齿的妖雾啊,好一番叠叠不休,把道理里里外外的给我讲了一遍,到头来......你是那苏景的说客吧。” “我是什么又有何关系,道理就是道理,出于我口时是口水,入于您耳时是聒噪。真正的主意,还得凭大人的心思。”妖雾语气平静,笑容**。又哪像那个阴阳司不知死活,傻乎乎地就知道和苏景作对的混横小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六七章 脚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妖雾能把段旺旺唤回来?反正我是不信。”不津冥殿后园,赤目真人一个劲的皱眉头。 段旺旺初到、在门外报名求见尤大人,牛吉马喜接出门外时,苏景就和三尸等人透露‘此人来得来得正好,买冤的事情可以和他商量’,不过苏景虽有此意,但自己所抱希望不大,毕竟自己的身份敏感。那时妖雾自告奋勇道:“无妨,若你俩谈不成,就着我去送行段大人,我再和他说说,但若我立功,你的酬劳怎么说?” 见小鬼信心满满、跃跃欲试的模样,苏景纵使心不信也还是笑着点头:“放心,必有重谢!” 之后段旺旺告辞,苏景果然让妖雾送行,他想试就让他去试,反正对苏景来说全无损失。 此刻几个人都还在后园,等候着妖雾的消息。 三尸都是闲人,一个开口另个立刻搭腔,对外时口风一致对内则抬杠拌嘴,听赤目说‘不信’,拈花摸着肚皮摇头:“我看不一定,也许他就能建此大功呢?” 赤目真人冷哂:“就凭他?” 拈花神君摇头晃脑:“需知世事无绝对,当年可又有谁能想到,苏锵锵会在南荒收服一头大圣?谁又能想到你我兄弟四人成了东、天、剑、尊?谁有能想到咱们哥仨,纵横天下不羁如风传说才有的人物,也都娶了媳妇成了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赤目真人笑了:“妖雾小鬼哪能和你我相比?神君若要非说他行,可敢和我打个赌么?不赌金银俗物,就赌个名号,若我赢了,东天剑尊的排号就换一换,我当尊赤目。你去做剑拈花;你若赢了,名号维持不动,神君仍是老四尊拈花。” 赤目一直对自己排在那个‘剑’字上耿耿于怀。再就是他耍坏,是赌,却只有赢了的好处,没有输了的坏处。 “就依真人所言,赌了,还请雷动天尊做个公证。”拈花好像没听出来赤目的‘耍坏’,痛快答应下来。先对雷动点点头,而后拈花望向赤目:“既然赤目真人说妖雾不能带回段旺旺,那我就赌妖雾带不回段旺旺!” 赤目‘哈’的一声笑:“这可是你心甘情愿和我赌......不是,你再说一遍,你赌什么?” 浑人正要开始纠缠的时候。妖雾就带着段旺旺回来了。 不理会三尸,苏景迎上几步。段旺旺也不为‘去而复返’找借口,大家都是明白人,到现在不妨开门见山了:“先生的买卖,再提一提价钱吧。” “段兄直言无妨,多少香火一份冤情你觉得合适。” “三倍。抹零。两千升一份人魂冤情。”颇有狮子大开口之嫌,段旺旺留出了还价的余量。不料苏景痛快点头:“就依段兄,两千升香火。” 妖雾做了一回掮客,大功告成,他自己也积极得很。撒腿跑去找牛吉来拟定买卖契约。 定好了价钱,苏景又一翻手,掌上托了个小小包袱,递向段旺旺:“请收下。” “这算什么?”段旺旺不伸手:“实不相瞒。我来不津,本是想向刘大人求一层周转、借一个方便。但刘大人已经不在,此事也就作罢。”段旺旺晓得自己来借钱的本意瞒不住人,如今他与苏景合伙做生意,干脆直说出来,倒还显得坦诚。 跟着段旺旺又把话锋一转:“但先生的钱,我不会收,即便先生说是借,我也不敢借,请收回去吧。” 苏景不收包袱,笑道:“段兄误会了,这也是买卖。两千升香火,只是我给段兄的价钱。” 段旺旺反问:“先生的意思是?” “别家司衙也有人间下来的冤魂,还请段兄帮忙。你给别位判官大人的价钱我不过问。没道理让段兄垫账,我预支一笔理所当然。总之一切仰仗阁下了。” 段旺旺眼睛亮了,他心里有数,一千升足够让从其他阴阳司‘买冤’了,转手赚一半的好生意整个幽冥难寻。而他自己的阴阳司管辖地方不大,冤情不多,可联络的判官多了,人魂就多了,冤情自然也会多起来...... 买卖往来,该收则收,段旺旺接过小包裹,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凭这包袱补上亏空绰绰有余。 这时牛吉赶来,取出笔墨,一边询问者两位大人一边拟定书。可能是后半截过程太顺利,让雷动天尊有些不踏实,对段旺旺道:“你送来的冤情,每一桩都会有能人在阳间反复核查,若你......” 雷动怕他为了赚钱无生有胡乱报来冤屈。就算阳间还有人核查,也受不了天天都是假案错案。 “我为赚钱蒙骗苏先生,报上无数虚假冤情,是损人利己,天经地义。”段旺旺第一句话险险就把三尸说翻脸了,好在他摆了摆手:“稍安勿躁,先听我说完。” “判官审度事情,从都是‘分开两头’,我报假冤,赚苏先生香火,得利了,好,这一头天经地义,全无问题、也就此结束;再说另一头,冤情的‘凶手’,不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否则假得也太离谱了,你们不会给钱,那就得是阳间真正的活人......他被我坑得去挨打、受讯问,到头来还是会被核实无辜,于我有何好处?损人不利己,天道之贼!阴阳司办的就是这种孽障,身为判官更晓得这其的罪孽,绝不敢越雷池半步。雷动先生之说,不会发生,我如此,其他判官也一样。” 说完,稍顿,段旺旺笑呵呵的对苏景道:“其实苏先生应该担心的是另件事:你先给我那一笔不是小数目,不怕我收了钱不办事么?若在下硬吞了这一笔......” 苏景笑了,什么也没说。 只是笑,且还笑得有些古怪,似乎段旺旺的说法很是无聊。 看着苏景的笑容,过片刻。段旺旺恍然大悟,心里暗骂自己糊涂:九王妃已经斩了一个判官,这群阳间下来的人物是真正悍贼!赖他们的账目,真嫌自己脑袋太多么。之前所说,实实在在是个愚蠢问题。 很快,牛吉那边书拟定完毕,有关买冤的生意,条条目目细节清楚,这是判官之间的买卖。但是和阴阳司无关,是以不能扣判令大印。苏景按手印画押,段旺旺手掌无纹,滴下一滴黑色鬼血以作凭证。 书作保,双方各执一份。这买卖就算是初步做下了,苏景给出条件颇为宽容,只要段旺旺不想干了,账目理清随时可以退出,这让段大人尤其满意。 以茶代酒聊以庆贺,直到这个时候段旺旺才对苏景提出心疑问:“两千升一个冤情,本以为先生会还会还个价钱......看来先生真正财大气粗。” 苏景不解释什么。只是应道:“哪怕再贵些我也会买。” “嗯,之前见先生痛快答应,我心里登时后悔:要得少了。” 相视大笑段旺旺告辞而去,这次是真正离开了。至于他如何向总衙呈报、说明买卖状况,苏景全不关心,他想要的仅只是人魂冤屈。 段大人才一走,妖雾立刻跑上前去抓苏景的长袍下摆:“买卖做成。酬劳何在?香火何在!” 苏景自不会亏待他,一个小小包袱奉上。妖雾一掂量便是喜色盈盈,显然对这酬劳满意极了。 三尸个个好奇不已,围拢上前:“你是如何说服段旺旺的?” 妖雾面带得意:“好一番口舌,说到后面我都忘记了前面,反正就是劝,不答应我就缠着不让他走!” 小鬼不肯细说,苏景也不追究,更让苏景好奇的是另一问:“你为何要帮我?” “有钱不赚王八蛋,我哪是帮你,我是不做王八蛋,赚钱要紧!”妖雾一拍怀小包袱,撒开双腿跑去了...... 不久后,牛吉马喜又来拜见苏景,提醒大人这些日子又攒下不少游魂。 公事耽误不得,判官升殿,问冤、审案、甄选游魂、一成发往轮回,余众送去滑头鬼王的孤城,这次苏景的‘运气’不错,审出了两件人魂冤屈,命马喜又去离山。 这个时候离山已经派出亲信弟子,轮值驻守于山门外,专门等候鬼差‘送冤’,同时请马喜转告苏景:刘铁案一双疑凶已被缉拿,官家仔细查办再经‘三审五覆’,真相再也清楚不过,正如刘铁冥殿所说,确是奸夫淫妇图财害命。 两个罪犯已遭极刑,死时惨状不必细说,尸骨无人收敛,由官家用草席裹了浅浅葬入乱坟岗,这个时候怕是早被野狗刨出来啃烂了。 苏景得了此讯后就开始笑,笑了好半晌,莫说驾前鬼差,就连三尸都被他笑得迷糊了......其实苏景的开心来得再简单不过:值得了。 入幽冥是为了救小师娘,可拼死拼活之后才晓得她根本不用救;之后又领受师娘严令,入主一方阴阳司做做了个判官。前面是白跑一趟,后面更是莫名其妙,就连苏景偶尔时都想不通‘我到底干啥来了’。 但今时、此刻,刘铁师徒沉冤昭雪,一桩阳间罪恶,因苏景之故得以阳间了断,苏景觉得自己这趟只能以‘无端’形容的幽冥之行,突然有了值得之处。 能伸张冤情,哪怕只是一桩,苏景以为:我便不是白来一趟! 攀一阶、看一景。不单单是人到阶上、身处景就圆满的,真正的开心、向往是在这壮美风景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 通天时,斩杀黄风大王、还火鸦后人以清静安宁;宁清时,救出参莲子、相助真页山;如是时,大破双双欢喜大寺、带出被困无烬山的众多同道;冲煞境,闯荡南荒,大闹剥皮妖国;夺罡境,斗玄天大道邪修再救真页山,西海深处摩天刹刹天摩来回闯荡......这些都是印记,苏景在一片片景色踩下来的脚印。 幽冥之行,一桩阳间冤情昭雪,就是苏景于这道风景落下的一枚脚印。 修行快活,因长寿、因逍遥、因世界变得丰富多彩,更因自己平添大力、能做成愿做之事、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 做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何等惬意,怎能不笑。 第四六八章 不见修家游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随后五个月时间,苏景过得异常平静,全不见总衙有问罪的意思,每个月孔方穷都会来一趟,但只是对账、缴款,来得客客气气、走时笑容满面。 以前突如其来的刺杀,五个月也再未发生过。 买冤的生意做得顺顺利利,看得出段旺旺对此事颇为上心,以他的地位,自己辖下的六、七品司衙自然全都纳入生意。此外段大人还专门传书给相熟的五品判官,说明‘买冤’的生意,于大小判官而言这干脆就是捡钱,大都感兴趣,高高兴兴的参与进来,甚至还有几位判官主动找上段大人要做这门买卖。 传到苏景处的人魂冤情,阳间复核大都属实,个别有错案也是因为幽冥的‘苦主’误会,不是判官故意虚报。 另外,有些苦主死得冤枉,但大洪官府并非摆设,早在人魂幽冥喊冤前就破案缉凶,家人会焚香告慰苦主,人魂能够得到消息,就不再冥殿告状。 有些出乎苏景意料的是,人间佑世真君的神祠,新近立下的那块‘恶有恶报’碑香火出奇旺盛,这要归功于‘万岁英明’。在离山派白羽成去过朝廷后,当朝皇帝召集众臣商议,有能人出了主意:不如专建一司,内里归于刑部统辖,表面则隶属‘威德祠’。 这座衙门不理其他,只管离山弟子呈上的冤情,每审清一案都张榜公示四方。这样做一是把‘重视’摆在了明面上,把破案的威望送给苏景,示好离山天宗;另一则,佑世真君的神庙,说到底也还是白家巩固自家皇廷的办法之一,佑世真君威望提升。对朝廷只有好处。 果然,一张张榜贴出,公示佑世真君神殿查办诸多无头案,为已死之人伸冤,于民间引出无数议论,虽然百姓不解前因后果,可仍有些脑筋灵活之人猜到:这或许是死人告状、仙家督查啊! 如此,佑世真君的威德祠那块‘恶有恶报’碑,在百姓眼也就真正醒目甚至有些凶猛可怕了。拜祭者众,香火自然旺盛。 戒碑香火好,苏景的钱就多,再加上‘卖沉舟军’的底子,买冤和替滑头鬼王垫付人魂的账目都能从容应付。 无论阴阳。有钱的日子就能过得舒服,这道理扎实得很。 香火这种东西,于苏景自己无用,于幽冥鬼物珍贵,苏景手上存货多多,不津阴阳司的大小鬼差都跟着沾光,只要大人高兴开心。众差官就赚个盆丰钵满,时间不长司内众鬼归心......苏景初来乍到,大伙都盼着他快走快快走,如今却又盼着总衙别再追究。让这位大人稳稳当当地再不津干下去吧。 几个月间,苏景经手的游魂被源源不断送到千多里外的瓶城。笑面小鬼这座城是经过高深法术炼化的,颇为神奇,游魂少时它规模可怜。游魂多了它便层层扩展,如今已经有了些气势。 笑面小鬼重信守诺。当初答应苏景之事一一做到,废去别家鬼王共识、幽冥世界皆准的、对游魂的诸般酷律,游魂进入瓶城,大都能过上一个安稳日子。谈不到享乐,可也不存悲苦。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滑头鬼王善待百姓、瓶城不行酷律’的消息传出了出去,瓶城就变成了鬼民眼的‘福地’,每日每夜、无时无刻,都有游魂鬼民从别家鬼王辖地逃来瓶城。 城的土著本来还道幽冥世界到处都如瓶城一般平安,但后来接触的外来鬼多了,他们才明白自己能被发配到此是何等福气! 滑头一脉本来另有属地,可是在上一代就告衰落,这次笑面小鬼到异地重整旗鼓,附近鬼王自是容不得他,几个月里恶战连连,五天一小仗半月一大战,数不清多少阴兵来攻打瓶城。 战事上,一来城池自有守军不弱,苏景派来的损煞僧、迦楼罗、谛听等兵将更是实力超然;二来,肆悦老鬼撤兵后,附近并没有太凶猛的鬼王,敌人的实力普通;另则,城住民越多,征召兵马自然也就越容易,滑头王旗下,军兵渐渐聚拢,初步有了小小的一个局面。是以瓶城稳稳屹立。 莫看苏景刚到幽冥时,尸煞阿二、笑面小鬼狼狈不堪,其实二鬼都是善战之将,战事先以坚城孤守、再以精锐突袭,着实打出几场漂亮仗,缴获敌人军资大把,大大占了便宜。 靠着打仗,笑面小鬼手上也有了点钱,他不喜欢欠着别人的,让阿二传讯苏景,说要先还上一部分苏景的垫款。 阿七收到消息传告苏景,后者笑道:“回讯告诉他:不要,不急,你别有俩钱就造!” 这个时候,牛吉马喜来见大人,禀报:“这批游魂都已喝下茶汤,封了记忆,发往滑头鬼王城,一桩公事了断,特来向大人复命。” 阳间游魂离开阴阳司,无论往生转世还是留驻幽冥,都会被除去阳世记忆。苏景点点头,指了指椅子:“来得正好,坐下喝杯茶,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们。” 茶就不喝了,牛吉马喜屁股沾着一点点椅子边坐下:“大人垂询,小的知无不言。” “我做判官时间不短,为何不见有修家游魂?”苏景问道。这段时间里来过不津冥殿的游魂,没有修行之辈。无论人间修家或者妖孽精怪,苏景一个都不曾见到,开始时他还道修者寿命长,死得少,可小半年的光景连一个都没有,就很有些奇怪了。 牛吉应道:“回禀大人,咱们这从来就没有过修家之魂,具体为何小人不敢笃定,不过以前隐约听过一个说法:阳间修炼之辈死后,不入普通普通阴阳司,专有高品司衙负责他们。再具体的,小的就不清楚了。” 马喜道:“或者我为大人跑一趟,去请教段大人?” “不必。”苏景摇了摇头。 黑狱之,燕无妄深深皱了下眉头。一道心神投影,‘苏景’现身黑狱,对燕无妄道:“稍安勿躁,待下次孔方穷再来,我会问他此事。” 燕无妄太过孱弱,哪怕苏景有的是香火,他都无法再修出什么成就,最大心愿莫过转世投胎、再迎新生。 如今苏景就是判官,帮他转世不过令牌一挥外加些收买负责转世差官的香火钱而已,举手之劳罢了。苏景本已着手安排此事,可迟迟不见有修者游魂入司,心生疑、这才向两位差头询问。 燕无妄浅浅叹了口气:“多费心。” ...... 两位差官禀过公事、答过苏景所问,但并未告辞离开,对望了一眼后他俩面上都升起了些笑意,牛吉开口:“大人,我们哥俩这几天仔细寻思、想了又想,琢磨着有一门鬼法,您应该能练得。” 苏景饶有兴趣:“什么法门?” “托梦之术。”牛吉马喜异口同声。苏景扬眉:“说说看。” ...... 做判官五个月,时间说长不长,但也不算短暂。六品执掌、本司运作苏景早都了然于心,差事做得熟练了,小师娘、封天都、瓶城等等都无风无浪,苏景重拾真正功课、继续修炼金乌正法。 不再祭炼罡天,他要正式做第七境修行,勾连煞地罡天、结成宝瓶身!幽冥世界凶险莫测,此间不存门宗庇佑、没有大批帮手,重重危机悬顶,非得尽快提高本领不可。不过第七境真正开始前,金乌正法上还有一重行气凝元的小法门要修炼,这是突破宝瓶的准备功夫,非练不可的。 小法门,不占什么精力,一道心神行功就足以应付了,只是得磨上十个月的功夫,同时苏景也不闲着,常常把牛吉马喜唤来,听他们讲一讲鬼修的道理。以苏景的活泼好奇,既然身处幽冥,自然得看看鬼修的奇妙地方。牛吉马喜抖擞精神,把自己所知如数奉上,告予大人知道。 尸、鬼、煞、魂等阴丧体质,与阳间的妖、人大相径庭,虽然修炼的基础道理相差不多,可具体运功行元的办法天差地别,由此炼成的法术也另有神奇。 随着对鬼家修法了解越深,苏景脑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似是什么关键地方,可这想法飘忽莫名,偏偏就无法抓住...... 有关鬼法事情,苏景一听就是半晌,眉飞色舞,甚至还有了那么点羡慕,奈何阳身根基所致,一样都修习不料,只能干巴巴的眼馋。而好奇之外,牛吉马喜为主上分忧,终于想到了一门托梦之术,苏景可能炼得,兴冲冲地来报于大人。 托梦是鬼法,但对体质无甚要求,有鬼袍相助苏景修习无碍。就好像小孩子找到了新鲜玩具似的,苏景大是兴奋,又和牛吉马喜聊了好一阵子,问清楚这法术的个个细节,随即分出来一道心神,试着修炼此术。当然,好玩而已、练练无妨,不会影响到真正的功课。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时候到了,宫门外喊声传来:“下差孔方穷,求见苏景大人。” 和以往一样,请入后园,先交办公事,账目清楚香火上缴,随后苏景问起了修家死后、幽冥如何处理的事情。 孔方穷笑得客气,口却在拖延:“这个......小的官卑职微,虽然知道些事情,但也不敢随便吐露,大人您看......” 大人不用看,摸出了一个香火包袱递了过去。 第四六九章 小妖精的调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人误会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您又垂询是小的荣幸,哪还敢讨要恩赏,这是怎么话说的......”孔方穷神情诚惶诚恐,语气无辜满满,手却接过包袱,再讲话痛快多了:“据小人所知,阳间修行之辈,一旦身死魂入幽冥,都会被立刻挑拣出来,人间修家解送‘极乐川’,精怪妖孽押往‘无穷春’。binhuo.” 苏景问:“极乐川?无穷春?幽冥真有这两个地方?” 来幽冥时间不短,苏景了解不少,闲聊时听鬼差讲过‘极乐川、无穷春’,这两个地方在阴间大大有名,可它们不是真实地方,就好像阳世人口的‘不周山、章尾山’,都是传说的所在。 “是不是真有这两个地方,小的也不晓得。”孔方穷应道:“不过咱们阴阳司有两座衙门,分别以这两处玄虚地之名命名。据小的所知,主掌这两司的大人皆为橙袍大判,二品官,高高在上地位超然......当然,他们可远远比不得大人您,一品二品,看上去不过差了一个数,隔出来的却是一座天啊。” 奉承一句,孔方穷转回原题:“但这两座司衙究竟是真的坐落在玄虚地,还是只借了个名字,小的就不清楚了。”说着话,他掂量了下手包裹,似是觉得苏大人的赏赐当真丰厚,自己应该多说几句,又把声音压低:“这两座司衙坐落何处小的不清楚,我跟在尤大人身边办差多年,但主掌这两司的橙袍大判,我也从未见过。不止我,所有孔方差兄弟,都不曾见过这两位橙袍判。” 孔方差是做什么?专为星月判收敛香火、掌管钱财的内差。他们之没人见过两个橙袍判......再简单不过的意思:极乐川、无穷春两衙,和尤大人间没有‘钱财’往来。这两司辖下游魂不做买卖! 苏景追问:“为何要专设两司?阳间修炼之辈的游魂不做买卖。是全部发往轮回还是做其他处置?又或者......” 连串发问只因一下子无数疑惑涌起,孔方穷忙不地摆手打断:“大人,您这些垂问,小的无能、一个也答不来。” 苏景痛快。翻手又亮出一个香火包裹:“你在仔细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不用称量分量,只一见这小包袱孔方穷的眼就显出贪婪之色......不同于其他香火包袱的灰扑扑的颜色,苏景手上包袱是淡金色的。 阳世钱财。铜板不如银锭、银锭比不得金元宝,一样的道理,阴间‘香火’也有高下之分。 在阴世‘香火’不过是个笼统称呼。此事苏景曾专门和牛吉马喜聊过。 见识见识,下见上识。两位差头‘见’不少‘识’却不多,有关香火事情他们说得颇为含糊,不过苏景也能大概理解:幽冥所谓‘香火’。绝非单只人间的焚香烧纸。它指的是生灵之念、之愿。 阳间万物,无尽生灵皆有念、有愿。一头蚂蚁死掉,其他蚂蚁凑上前,以触须抚碰,是蚂蚁对死去同伴的愿、念,是阳间传入幽冥的香火;一窝狼崽被毒蛇咬死,母狼彻夜不休凄厉长嗥。是恶狼娘亲对孩儿的愿、念。这些只是世间人能见到的,还有无数普通人看不到、听不见的,但感知不到不代表它不存于天地间,谁说青木不会悲叹,谁说长草不会饮泣。 如果苏景未曾修行,木歌草唱这类事情怕是理解不来,但他出身离山,早都听门高人讲过类似道理:那三阶十二景里,最后一重领悟境‘大逍遥问’,修家入世去领悟,其很大部分就是去听草木言语、解禽牲情怀! 有命,便有情;有情就有念有愿;有念愿就有香火。幽冥世界的‘香火’远不止人间的焚香烧纸。但人是灵智之长,以情而论更是远胜别类,再加上人聪明懂得以香烛助愿增念,是以人间下来的‘香火’最为纯烈、最为幽冥所喜,上上品,钱金。 一直以来,苏景的花销都是‘买沉舟军’所得,是普通香火。‘恶有恶报’碑收来的香火他还没动,此刻手上捧着的淡金色包袱,就来自恶有恶报碑。 要知道阳间人是把佑世真君、恶报碑当做真正的仙佛来拜,心更诚愿更重,若一般的人间香火是金子,那苏景手上的包袱就是金足赤,当得‘极品’之称。 孔方穷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但是这次他没伸手去接,笑容无奈、摇头道:“那两座大司神秘莫名,小的得尤大人赏识,能在他老人家身边办差,时常都能说上几句话没错,可我只管账目事情,专责专守,其他事情了解甚少,真个不知了。” 苏景没再追问下去,只能存疑于心留待以后了。 黑狱之,燕无妄眉头紧蹙,声音少有的低沉,对身边的‘苏景’道:“我转世的事情,先请暂停吧。” ‘苏景’点点头:“你是怕......” “不错。”都是聪明人物,燕无妄知道苏景想说什么:“我怕修家没有好下场!” 阴阳司讲究‘天道不仁万物刍狗’,众生下来一律平等,独独修炼之辈会被专门收押。燕无妄、苏景能想到的原因不过一重:争于天地,夺力、夺寿,修行本为逆天之行,阴阳司维护天道,对修家游魂当做严惩。 只是他们俩的猜测,做不得准,但现在也找不出其他解释...... 后园内,苏景拿出来的钱没再收回去,直接抛给了孔方穷。后者办事周到,大喜同时又急忙道:“大人放心,以后若有‘极乐川、无穷春’的消息,小的立刻呈秉您老。还有,这赏赐...小的无功不敢受禄,大人恩赏泽被此园。” 园还有牛吉马喜妖雾等几位不津差官,孔方穷后一句话是见者有份的意思,鬼差尽告欢喜。 很快瓜分了大人的赏赐,孔方穷躬身告辞,才退到园子门口,苏景忽又叫住了他。 苏景自锦绣囊取出一道灵符,递与孔方穷:“小礼物,替我转交尤大人。” 大人不解释,孔方穷也不做多问,应一声‘是’,再次告辞、退走,发动‘路符’直接返回总衙。 同样的后园,尤大人和驼背老者都在,孔方穷报上此行经过,其对话一个字都不差,最后呈上苏景的‘小礼物’,就此告退。 尤大人拿着苏景送来的符撰,仔细端详了片刻,同时辅以阴识相探,摇头道:“藏了一道浅薄法术...浅薄得不能再浅薄,他什么意思?” 驼背老者接过符撰,也没能探出个所以然,干脆笑道:“管他什么意思,发动来看看就是,凭你的修为,还怕被他偷袭么。”说着老者一抖手,符撰飞烟灵力流转......突然间,一道嘹亮口哨声响彻封天都一品殿后园。 阳间才有的调子,饱蕴大漠的苍凉与壮阔,却又另藏了一份小人物在那浩渺世界挣扎的快乐与希望。 乐观,好听。尤大人与驼背老者先是诧异对望,但很快就听得入神、听得微笑了。 苏景的礼物,大漠仙人掌妖怪的口哨妖符。不值钱的玩意,却有珍贵异常,放眼幽冥世界,也不过才寥寥几张!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最后一个尾音越拉越高,最终升入云霄,袅袅散去。 又过了片刻,驼背老者才微笑开口:“好听。” “嗯。”尤大人点点头:“可他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不津冥宫内,三尸也迷惑不解,赤目问苏景。 苏景耸一下肩膀:“没意思啊,想请阴间的大老爷听听阳世里小妖精的调调。” 确是没什么深刻含义,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拈花叹了口气:“我想仙人掌了。” 仙人掌有什么好想的,矮子神君是思念阳间了。雷动、赤目皆有同感,异口同声:“苏锵锵,再放一张符来听听。” 很快,口哨声响起,好听得要人命。 幽冥世界,空旷广漠,在苏景下来前此间从没有过口哨,如果强要找出类似声音,倒还真能找到一种:阴风呼啸。 阴风呼啸,海上却不见浪涛,比着水潭还要更平静的海。 有风却不起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海水太粘稠......血之海,煞血汪洋! 殷红大海边缘,一座岛屿安静趴伏。岛如巨龟背壳,平整得几近光秃秃,看上去全无生机。只有岛屿西侧,耸立着一块石碑。 不大,普通墓碑的形状,碑只有一个古篆:煞。 忽然,一道幽兰流光划过天际,落入血海的岛屿。蓝光落地,化作双头四臂、顶盔冠甲的鬼将。 两个脑袋,却只有一副五官,且非一头半副平均分开,左首上生双眉、嘴巴,右边头上则是双眼和一只鼻子。只有耳朵是一头长了一只,左头右耳,另则反之。 鬼将俯身拜倒‘煞’字碑前,右首目光低垂眼神敬畏,左头嘴巴开阖语气谦卑:“末将王福拜见王上,浅寻领兵抵于东南六千里外纳合城,但收到大王讯问后她已暂停攻势,有回讯传来。” 第四七零章 死不瞑目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双头鬼将话音落下,面前石碑顶上忽然涌出鲜血。 石涌血,不算快,远远到不了喷薄程度,但它不停休,听不到流动声音,就那么寂静蔓延着。过片刻,小岛忽然震颤起来,土石翻滚地面崩裂,半塌的瓦顶、残破的砖墙破土而出。 几个呼吸功夫,一座陈旧、残破到无以复加、随时都会彻底垮塌的大房自地下升起,覆盖了小岛。没有门廊、不存跨院,一座没有窗只有门的大屋。黑顶灰墙,门上有匾却无字,两扇木门一扇不见,另一扇歪斜半挂。 门洞开,隐约可见屋内情形,无数破破烂烂的白色灯笼高悬梁下,地面上铺满白色冥钱,一排排的木板床摆放在地。板上覆以青布,布下凹凸不平......义庄,专供停放入土前尸体的所在。 有微风拂过,顶下灯笼摇晃地面纸钱翻卷,门板吱吱扭扭地怪响。 不知何时,岛前的煞字碑碑变了,‘煞’字古篆消失不见,换而四个歪歪斜斜的晦青大字:死不瞑目。 幽冥稍有些见识的鬼物都晓得,煞血海、孤碑岛、死不瞑目宫是肆悦鬼王的老巢。但知道死不瞑目宫不过是一座破烂义庄的少之又少。至于肆悦鬼王究竟在那张‘床’上,除他自己外根本无人得知...... 浅寻与肆悦之争,对肆悦来说,真正无妄之灾: 他从未招惹过浅寻,甚至都没有过任何接触,不料突然一天,浅寻引重兵来犯。肆悦坐拥煞血汪洋雄踞一方,早就无人敢惹了,无缘无故被人打上门来,岂能善罢甘休,既然对方不说为何开战,肆悦王也懒得多问,打杀了她的军、擒下了阳身人。再慢慢逼供不迟。 这才有了后面的连番大战。 不津之战过后,浅寻带着恶人磨挥师直上,仍是不肯放过肆悦。 肆悦从不曾怕过谁,若是以往,她要打我便奉陪、敌人不想打了都不行!可是最近情形有变,另一重危机隐现,让肆悦不能不去重视。由此也实在不愿再和浅寻打这场莫名其妙的仗,不久前命手下传讯浅寻。问她到底为何要开这场仗...... 肆悦鬼王的声音很‘硬’,几乎字字都是‘顿’声,自义庄内传出来:“她、怎、么、说。” “幽冥盛传,你有一只碗,是宝贝么,什么样的碗。”双头鬼将一字不改,呈上浅寻传来的剑讯。 “她不是早就见识过本王的碗!”肆悦鬼王语气愠怒,而随他怒气散起,原本宁静的煞血汪洋陡掀躁动。重重骇浪如山,层层巨漩疯转,轰轰恶响充斥四方! 双头鬼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之言,末将传回给浅寻?” “息!”肆悦王一字喝令,血海顷刻平静下来。之后肆悦王沉默了一阵才再度出声:“王福。” “末将在!”鬼将双头顿地,铿锵喝应。 “你跑一趟,直接去见浅寻。给她讲明白,本王的‘碗’不是什么宝贝,而是我祭炼的封魂烟,她以前在不津时见识过的。” 肆悦大王的‘碗’,在阴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只是一道鬼术。鬼烟结形如碗倒扣下来,有明军心乱敌志的奇效。 去见浅寻,两颗脑袋可不够,不过王福不存丝毫犹豫,令下王命拔身飞起,遁化幽光向着东南方向赶去...... 义庄并未就此沉回土,鬼王就在岛上等候回信。心腹将军没让王驾久等。不久后就折返回来,还活着,两颗脑袋都在。 仍是落足于石碑前,无需王上开口王福便叩拜开口:“浅寻明白了大王的碗是法术,她说:不是我要找的那只碗,不打了。如今她已撤兵,末将不敢掉以轻心,派下百路鬼眼严加盯防,不过以浅寻的信誉,她说走,应该就不会再胡来。” 浅寻撤兵,说走就走,肆悦鬼王心觉得轻松同时,却有升起一份怒气:“这个女子...她要寻碗,听说本王有只碗...所以她就来打我?事前都不问一问本王的碗是不是她要找的哪一只?她的头壳坏掉了么、她有毛病么!” 浅寻没毛病,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因为懒得问、不想说话,不惜连年恶战,不理敌人强弱。 “王上息怒,末将以为,浅寻虽强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过客,迟早还是要回她的阳间去,就算她不回去,以她的性情来看,也不像是想要称王一方争雄天下之人,和这种人打仗最是无聊,就算真把她打到灰飞烟灭,对大王又哪有丁点好处。她肯收手就再好不过。”双头将左首上嘴巴滔滔不绝:“但杨三郎不同,这女子来历莫名,出手狠辣,才一出世就亮出了争霸之意,且她还收服了那群狼,正所谓狼子野心,万万不可小觑!大王重视杨三郎,才是长远目光!” 双头将说话时,两张残缺面孔都是谦卑之情,可他的话并无太多奉承之意,算得直言进谏。这阴间的鬼物,也不是个个都如牛吉马喜孔方穷那样,自有忠肝义胆的臣子。 义庄内狂风乍起久久不息,吹得地面纸钱乱飞如大雪,肆悦王正狠狠吐出胸闷气。 好半晌过去,风终于停了,肆悦王另起话题:“杨三郎有什么动静?” “不见她的动静,但那几十头狼子始终徘徊不去,咱们的兵马始终在兜截围堵,可恶狼狡猾,每次都被它们逃掉,却又不远走,过不了多久便再次显身。”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形,王福又说起别家状况:“削朱王、赫铃王、天陀王、乐意王等诸王也都有消息传来,他们的情形和咱们差不多,恶狼窥探、徘徊不去,现在还分不清杨三郎究竟想要对付谁。” “再就是,乐意王指使附庸他的几个小王家出兵攻打杨三郎,正如大王所料,那里是空巢,只有些法符兵,杨三郎和群狼主力究竟在哪里,还不得而知。” 肆悦王声音沉沉:“继续找!找不到杨三郎。就只有挨打的份!” “末将领命!”双头顿首:“另外还有一件事要报于王上知晓,滑头一脉鬼王于不津城西千三百里处重立旗帜,崛起的势头不弱。附近鬼王屡攻不下,其摘裘王携了重礼而来,盼望大王能发兵一道,彻底剿灭滑头鬼。末将着他在马尾镇等候,大王是不是要见一见他?” “礼金如何?”肆悦先问钱财。 双头王福应道:“以钱而论。大王出兵一道倒是不亏,扑灭滑头一脉不过举手之劳。但末将听说滑头小鬼与九王妃的弟子...就是后来强入幽冥的那个小九爷相交莫逆。瓶城内应该就有小九爷的兵马,我们若再出兵,怕是浅寻那边不会罢休。或者,末将先派鬼眼去探一探瓶城的情形,大王再行定夺?” “不必了,赶走摘裘......礼金扣下,摘裘小儿想托本王入泥潭,当受惩戒以儆效尤。” 言罢,义庄沉落、死不瞑目宫入土。血海边缘的小岛重新变回光秃秃的样子,那石碑上的大字消失,变回了‘煞’古篆。 ...... 不津阴阳司,清宁平静,转眼又是四个多月的平淡日子过去。这天里苏景忽然来了兴致,案上纸张摊开,提笔运墨。悬腕挥毫,三两下画了个圆咕隆咚的东西。 三尸踩着棺材飞起一块,看到了他的画,拈花皱眉,问苏景:“屁股?” 赤目眨眨眼:“是有些像屁股。” 苏景‘咳’了一声,放下笔。指着自己的画问雷动:“这是什么?” “你画出来的屁股,却来问我是什么?”雷动应了一句,不过还是仔细看了看画,片刻后试探问道:“圆茄子?” “不是茄子,没有茄子那么大,差不多苹果大小,红的。软、多汁,你切开来拌白糖吃,吃过了果肉最后还说那盘汤汁才是人间绝味......” 苏景一口气的提醒下来,雷动天尊恍然大悟:“番茄啊,也叫火柿子,西域特产,东土没有...你不认识它?” 苏景还真不识得番茄,三尸曾在西域多兰城住了几年,苏景不过从西域路过了两趟,大都还是在天上飞。苏景点头笑道:“受教了,好吃么?等回去了你带我去吃。” 雷动天尊点了一下头,随即反应过来,一连串发问:“你看我吃过火柿子拌白糖?还看我喝了汤?在哪里?什么时候?” 苏景大笑,满满开心:“昨天!天尊梦!” 托梦鬼法修炼有成,苏景能入相识之人梦,几天前就修得了,可这门鬼术远不如苏景事先想像的那样有趣。 不是法术不好,而是苏景认识的人......从离山弟子到南荒西海妖精,皆尽修炼之辈,他们不睡觉,只打坐、入定,且无时无刻不是心神专一,就算真躺倒睡觉也绝不会做梦。 这就好像苏景精通木匠活计,却拿到了一大堆生铁锭子,空有本事却全然派不上用场。 就只有三尸‘给面子’,他们哥仨都睡觉,也做梦,但梦境都单调无比,连着几天趁着他们睡觉时苏景去‘看’: 雷动一定在吃饭,梦相见时雷动大方:“一起吃一起吃。” 赤目一定坐在宝山巅上,手里怀满满珍玩,看到苏景就喊:“见面分一半!不过你可不许败家,胡乱送人!” 拈花不必说,永远都在床笫享乐,就他不讲义气,一见苏景忙不迭跳下床,两只短胳膊拉起布单把春色遮掩身后:“下次提前打招呼,我再找一个给你......快走快走。” 不过三位矮仙尊都没心没肺,睡觉时美梦不断,可一觉醒来张开眼睛,做过什么梦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更不记得苏景来过。若非苏景好奇雷动昨夜里吃的什么,他们三个还懵然无知。 又说笑几句,苏景话锋一转:“准备功夫做好了,今天开始,就要行运正法勾连天地、修炼宝瓶身。” 这算是个好消息,三尸都笑嘻嘻地替他开心,雷动问道:“需要闭关么?” “不用,我仔细想过,一道心神认真投入、专做正法行运,再分神两道小心守护以备万一,应该就没问题了。照样能说能动,不会耽误司公事。” 话刚说完,阿七忽然赶来,尸煞面色青灰双目血红,来到苏景面前:“瓶城战事吃紧,情形不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七一章 金乌弟子,烈火为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吃一惊,和牛吉马喜说一声‘本官出门一趟,去去就回’,带上自己人急匆匆走出冥宫。判官离司,辉煌冥宫立刻黯淡下来,同时规模急缩,从壮丽宫殿变回了原来的六品司衙门。 同个时候苏景也将鬼袍收入体内,坐回了阳神人小九爷。金sè云驾一飞冲天,向着不津急急赶去。直到此刻,阿七才来得及向苏景说起缘由: 笑面小鬼得了苏景的全力支持,隔上几天就有一批游魂送到,如此源源不绝,城池规模一扩再扩。更加‘可观’的是,瓶城屹立的时间越长,滑头王善待鬼民的名声就传得越远、越响亮。 yīn间的传言比起阳间差不了多少,越传就越离谱,许多地方都被夸大,可是说到底,瓶城的鬼民不受残酷律例、能过上个安稳rì子,这等人间看来最最基本的‘待遇’,于幽冥世界的鬼民来说却是仙境似的快活。 八方流民来投,除了战时城被封锁之外,每时每刻都有落魄鬼民涌入,且人流越来越雄壮,是以不到一个年的功夫,瓶城得以疯狂扩张。 之前附近鬼王对瓶城多有攻势,不过几家鬼王之间也互有牵扯,谁也不敢真横投入重兵来袭滑头鬼。直到这一次,几位鬼王联合一起,阎罗神像前立下毒誓歃血为盟,约好rì期齐齐出兵,五路大军并起,讨伐瓶城。 前rì五路联军齐至,实力相差悬殊,才一开打瓶城就陷入苦战,情势岌岌可危。 笑面小鬼为人倔强,明知全无胜算却不愿求援苏景,还是阿二传讯出来告知少主。 大概事情说完。赤目真人翻起红眼睛:“五家联手?也太看得起滑头小鬼了吧?” 这幽冥的鬼王,无论大小,能成势都是经过数百年乃至几千年的积累,笑面小鬼不过才起事一年,说到天上去他又能有多少实力,值得附近五家鬼王联手? 雷动明白兄弟的意思,点头道:“一定是笑面小鬼人缘不好。” “鬼缘不好,”拈花纠正,之后又加重语气:“岂止不好。简直是太差了!” 阿七却摇了摇头,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是滑头鬼有钱。外人不知道真相,只能看到这十个月,所有不津yīn阳司出来的游魂都被笑面小鬼买去了,自然以为滑头一脉家底雄厚。只要擒杀鬼王,接下来就是大称称金坐地分赃; 二是瓶城有‘人’。此城不同别处,无酷律,zìyóu身的鬼民众多,打下瓶城,之前损伤军卒马上就能得以补充,说不定还有赚; 三是滑头小鬼坏了‘规矩’。幽冥世界弱肉强食。鬼民想要脱离苦海只有从军一途,瓶城却不理这一套,来者可安居、常住得乐业,这里是安乐世界。就算别家鬼王肯花大价钱从yīn阳司买来游魂。到头来也都会逃到滑头鬼城。 最后,也是最最要紧的,单以今rì实力而论,滑头鬼王还比不得附近任一家鬼王。可他发展的势头实在太惊人,若假以时rì、再给他些时间。别家真就没有活路了。 综合种种,附近鬼王联手夺城全不稀奇。 “马王爷有想到这些么?”苏景问。当初说好的,苏景这边出钱出人,但建城、起势、打仗等等所有事情都由笑面小鬼负责。 今rì局面,苏景想不到没关系,可笑面小鬼若是全无防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早在马王爷第一次去yīn阳司的时候,末将和二哥、马王爷就商量过了这些事情。只是谁都没想到的,他们几家联手会来得这么快。这附近五千里,几位鬼王之间恩怨重重,纠葛复杂......它们会因瓶城崛起结盟不奇怪,可是这么早、这么快就结盟,实在出乎意料。” 边说,阿七边摇头,他想不通。 金红云驾飞遁如电,不久之后接近瓶城。战场铺展六百里,地面、天空密密麻麻铺满yīn兵,号角、战鼓轰轰荡荡,喊杀声震天动地。 凝聚目力遥望前方,瓶城规模远胜以前苏景所见,当初寒酸的小城郭早就变了模样,四墙绵延城楼高耸,一杆杆大旗当空飘摇,守城兵马jīng锐,随鼓号命令一次次发动鬼法护城。 法术浩大且壮烈,万箭遮天、鬼焰如瀑、巨石轰落、风斩飞旋,另还有一座座小山似的巨鬼不停从天而降,杀灭敌军助守四墙......可是不够,瓶城诸法齐动,却仍不足以消弭敌人的攻势。 实在太多,蚂蚁、飞蝗般的敌人!斩不尽杀不绝,yīn兵悍不畏死,汇聚成cháo猛攻不休,前一卒的尸体垫在后一卒的脚下,一浪叠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时时刻刻,都有敌人自地面攀上城头、都有敌人突破空禁法落入城内。 ...... 五家联军,有三家鬼王御驾亲征,楚江王是其之一。他率部主攻东方。 楚江王的军大帐高悬云端,一道道军情自四面八方传递过来,普通状况自有麾下将军料理,用不着他cāo心什么,但重大事情就非得由王驾做主不可了。 一名鬼将入账,跪拜:“启禀王上,四路盟军依约,各家法军结阵蓄势,燃香过后齐齐动法。我军‘天旗杀灭’也已准备妥当。”说着,亲兵捧出小小香炉,内插了一支香,刚刚点燃。 幽冥攻城战最最常用的套路,肉勇在前,法攻在后。先派普通鬼卒冲城,只为消耗守城兵马的法元,反正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xìng命,前面死些也不打紧;待时机成熟,攻放再动法轰城破禁。 五路盟军消息往来,约定燃香过后,大家一起动法轰城,以求一举破城! 楚江王接过香炉,轻轻吹了一口气,香上火头燃烧突兀加快,眨眼就烧下一寸,楚江王收口,把香炉又递给手下。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家的攻城法术,要比着别家早发动‘寸香’功夫。 跟着楚江王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行走他解掉了背后大氅,继续传令:“着‘不见真’出营,随本王隐于旗法、混入城去。”说话间,只见他身上衣着悄然变化,两三个功夫,就变成了滑头鬼军卒的装束,而上位王者的气势也随之消弭,他把自己扮成了再也普通不过的滑头兵。 鬼王身后亲兵见状,略显迟疑:“大王万金之躯......” 楚江王摇了摇头,不听劝。五位鬼王结盟,以楚江修为最深、实力最强。要抢钱、抢兵自不必说,但除此之外,他还要抢城:抢这座瓶城。 要夺宝,就得先抓到笑面小鬼,逼他让宝物认楚江做新主,待其他几家兵马打来时木已成舟,任他们去懊恼! 楚江王的盘算,先动攻城法术、自己与jīng锐借法术掩护潜入敌城,寸香过后另外四家的攻城法术齐动,瓶城必然大乱,趁其乱他要生擒滑头鬼王。 他敢冒此大险,依仗得自然是自己的修持,是自信却非自大,他的本领本就远胜别家鬼王。 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亲兵鬼将传令下去,很快千名jīng锐‘不见真’集结云端,见了大王的装束,无需废话吩咐,‘不见真’鬼兵个个幻形变化,有的同大王一样变作守军,有的则变成普通鬼民。 之后每人自袖取出一面栗sè旗帜,身形一晃隐入旗内......只有旗、不见人。 待会大军发动的‘天旗杀灭’,是十万盏法旗汇聚成cháo,扑涌敌城,它们混行其仙佛也难分辨。 过不多久,香燃将尽,楚江王也取出一面旗帜,正待施法遁形,忽有手下来报:“启禀吾王,紧急军情,东方有阳身人入阵!” 楚江王吃一惊:“浅寻来了?!” 不等手下将军回复,突然一声龙吟响彻天地,远远不若真龙那般高亢嘹亮,但充斥怒意、满满yīn丧萧杀,十六老爷的龙辇鸣啸! 龙吟未落,阿七聚元喊喝:“九王妃驾前太子爷爷,恶人磨之主小九王驾到!” 九王妃是九王的妃,九王的娃娃是太子爷爷。苏景忽然想笑,好像挺乱的。 想笑就笑了,苏景冲上高空,自东方鸟瞰战场,亮相于万万敌人的目光之。 一行,寥寥数人,连一杆军旗都没有......又何须旗帜,随着苏景一起冲天而起的那烈烈阳火就是再醒目不过的大旗。 金乌弟子,烈火为旗,那火焰烧灼天空的暴鸣声,便是杀伐四方的隆隆战鼓! 苏景无旗,楚江军却有旗、有的是旗子。就在‘阳身人’显身同时,楚江王的香燃至尽头。王命在先军令如山,到了时候就要发动法术,王驾没有新的命令前,大军哪管什么阳身人,主阵将军一声令下,军浩**术凝结。 十万旌旗齐飞,遮蔽一方天空! 来得不是浅寻,而是‘小九爷’,这让楚江王放心不少,狠下心传令:“不必理会......” 话还没说完,楚江王脸sè骤变,一股以前从未体会的凛冽杀机,于毫无征兆突兀降临,稳稳锁住他的云驾:东方,远处,辉煌烈焰,阳间来的青年男子手挽长弓,满弦,遥指楚江云驾。 洁白长弓。 只有弓、没有箭,但这弓上荡起的杀机刺来,让楚江王心肺巨痛! 第四七二章 旗号越大越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楚江王算不得什么大势力。但他在幽冥拼杀了千百年,数不清打过多少硬仗、恶仗。他率兵出征十次,倒有八次敌人都妄图冲袭云驾、想要将他斩于军。时至今日,楚江王还活着,依旧把自己的军大帐摆放在醒目之际的高高云上。 楚江云驾从不曾被敌人攻破。 云驾不是简单的飞遁法术,而是真正宝物,内蕴玄法守护主人。 一入战场,无论是否遇险,云驾宝物的禁法都行运到十分火候、至强威力动开来只是这一次,楚江王也不敢确定,自己云坚不可破的守护法撰,能不能挡住‘小九王’堪堪脱手的一击! 但鬼王性情倔强,他想要试一试。 楚江鬼王长声厉啸,目煞气迸现,遥望苏景戾笑:“小儿,来啊!” 鬼吼落,狐啸刺破天地! 来便来。 鬼王自己都不在乎,苏景又有什么可怜惜的,松指、弦放、弓化雾、雾生狐、神狐杀灭 只是苏景引弓暴射的那个瞬瞬,楚江王突然觉得周身一轻,那要命的刺痛、刺得他心肝巨痛的杀机,竟一下子消失了:确实消失了,只因苏景这一箭,并未射向天空的楚江云驾。 金乌感识明锐,辨得出云驾内怪力浩荡,守护森严,白弓一击能不能将其诛灭,苏景一样没有把握但苏景探到了另一个机会,更有把握的机会。 九尾白狐破弓而出,自九霄云上、那烈烈天火之,直扑半空里绵延如云的旗阵! 苏景的箭,射向了已聚力、堪堪就要动的‘天旗杀灭’。 电光火石,白狐冲阵! 神狐长啸忽然消散。就那么一下子收声了。 如此响亮、如此威严、睥睨乾坤桀骜无尽的狐啸,说没就没了,之前不存丝毫征兆,这变化太突兀,以至随之降临的寂静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别人耳的寂静,却是楚江王耳的巨响狂雷,脱口怪叫:不好! 寂静只一个瞬间,短暂的无以衡量,却是楚江王麾下十万飞旗精锐永远的安宁了。 下一刻。天摇地动,浩浩荡荡的凶恶法力横扫四方,肆虐于楚江军十万盏饱蕴灵力的旌旗忽然炸碎开来! ‘飞旗杀灭’是法更是阵,是集结十万个通玄法、做修行的精锐鬼兵共同施展的一道宏大阵法。人间、幽冥都一样,大阵成形、威力将起的瞬间。就是这大阵最最脆弱的一刻,这个时候若遭打击被伤到阵眼,不仅是阵法废了,更会遭受阵巨力反噬。 阵法越强、反噬便越重。 苏景来时,飞旗军阵成形、法将生,这么好的时机,他又哪舍得放弃?所以苏景弃了楚江王、一箭升狐杀入敌阵。摧毁阵心。 楚江王的大军不是第章起来,情形突变,少不了一番商议。(未完待续)8 第四七三章 城即吾命,王为我福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半柱香功夫过去,瓶城外个个方向,层层叠叠的号角声响起,各家军同时传令,所有对瓶城的攻势全都暂停。 又过片刻,一个声音从城外传来:“我等无意与九王妃为敌,但滑头一脉筑城于此,挑战诸王,任谁也不能坐视不理。今日诸王联手剿灭马家,此战与九王妃无涉,小九王若肯退走,我等感激不尽,来日定有补报。” 这声音时大时小、时男时女、时东时西,端的古怪,显然是秘法遮掩,故意让人听不出说话者是哪个、身在何方。好在怪则已,但清晰得很。 苏景显身城头,朗声应道:“要我就此退走万万不能,诸位再商量商量吧,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鬼王声音飘忽,苏景真身应答,不提其他只说气势,高下立判。 无需商议,几家鬼王已经成议,之前说法只是试探,鬼法传音响起:“九王妃为我辈敬仰,既然她老人家的爱徒出面,马家小鬼死罪可免,但他得奉上一份赎回自己性命的财帛。” “多少?”苏景问。 “三万厦。” ‘厦’为幽冥度量,专为香火而设,一厦为香火三万升。 三万厦,以三升一个游魂来算,是足足三万万枚游魂。这个价钱是狮子大开口,苏景回头去望笑面小鬼,不料小鬼微微颔首,怡然自得:“本王值这个价钱。” 鬼声还未说完,继续道:“财帛赎命,天经地义。拿出香火,马家小鬼可随阁下离开,但只能他一人离开,兵留下、城留下、民留下。从此以后,姓马的在不得踏入此地。” 联军来打瓶城,就是为了抢钱夺人除威胁、让笑面小鬼净身出户,也算诸王达成所愿,留他一条性命算不得什么。但对浅寻的面子是个交代。 鬼王的条件说完,苏景未回答,而是把手一挥,谛听咆哮震天、佛偈禅唱轰动、月牙铲耳环惊鸣激烈,谛听、迦楼罗和损煞僧兵齐齐现身于苏景身后。 鬼法传音的语气沉冷:“诸王忍让至极,阁下仍不满足、还想再打么?!” 苏景摇头而笑:“这些兵本来在我麾下听令,是我借给马王爷的。刚刚你说兵要留下,我想问问。我的人,我能带走么?” 稍作沉默,传音再度响起:“可以。你的人你带走。” 苏景笑着点头:“承情、多谢!其他那些条件,我须得好好劝一劝滑头鬼王,他这个人固执得很,诸位稍等片刻。” “无妨。小九王请看。”鬼法传声,只见五根长香自五家联军阵升起。 香有多细,放在数百里战场,比着大海里的一根针也不见得更醒目。不过修行人目光卓绝,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香都已点燃,正缓缓燃烧。 鬼法传声继续道:“小九王和马家小鬼想怎么商量都无妨,但无论谈得如何,阁下只有这一炷香的功夫,香灭尽时,马家小鬼若还不肯奉上香火孤身离开。就与这城池共消亡好了。” 事情说完,城人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再无回寰余地。苏景不再纠缠此事,而是另起话题,突兀问道:“摘裘鬼王来了么?” 摘裘王来了,但他不显身。全当没听到苏景点名,稳坐自家军大帐内岿然不动。鬼法传音则回应苏景道:“时间有限,小九王还是顾着正经事做吧,待战事了断,阁下永为诸王座上贵宾,将来有的是亲近时候。” “听说几个月前,摘裘王曾向肆悦大王请愿。求肆悦发兵瓶城...那件事颇有意思,忍不住想见一见这位摘裘王。”说着,苏景笑了起来:“罢了罢了,回头再说,总有相见的时候。” 摘裘王以重金相求肆悦出兵,却被扣下钱财赶了出来,这件事被肆悦王故意泄露出来,知道的人着实不少。至于肆悦王泄露这消息的用意,再也简单不过:示好浅寻。 苏景的笑声传撤四方,摘裘听得一清二楚,冷哼一声,依旧不做理会。 笑得开心了,苏景和笑面小鬼转身返回城楼落座,赤目性子急,抢着发问:“一炷香的功夫够不够?援兵来得及么?” “来不及。尽量拖延吧。”苏景应道。 三尸一个比一个泄气,拈花伸手指了指城外悬浮半空的香:“怎么拖?人家定下了时候,哪还有拖延的余地。” 苏景没理会三尸,转目望向笑面小鬼:“拖延确是不易,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不太好说,真要来晚了,敌人动法攻城,生死就不在自己手了,现在你若想走......” 不等说完,笑面小鬼就摆手打断,连话都懒得说。苏景不罗嗦什么,双手结印闭目,好像行功施法的样子,可他身周不见灵元震动、更没有法术成形,片刻后他又张开眼睛,重新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人闲聊着,根本不去看外面的燃香。 闲聊不久,三尸又纳闷起来,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晃荡着,拈花问笑面小鬼:“你怎么不问问援兵是何方神圣?不好奇么?” “好奇?”笑面小鬼一哂:“若能赶得及,不久之后我自然能看得到;若赶不到,就算援兵是阎罗王又有什么用处。好奇不好奇的,有何干系,本王懒得问。” 三尸面面相觑,赤目眨眼睛:“这番言说...倒有些镇静意思,以前咱们小看他了?” 雷动撇了下嘴巴:“装的吧,不信他不好奇。” 拈花仔细打量小鬼,小鬼眼帘半垂,全不理会,是以拈花有了结论:“定是装的,都不敢看我。” 外面忽然响起隆隆鼓声,阴兵震鼓!时候未到、并非进攻,而是见半晌过去城没有动静,诸王传令以鼓声相催。 三停、六顿、再九响急急!如此反复不休。五支阴兵、六百里战场内千万冥鼓共振同样节奏。 槌击鼓,鼓声捶心。 萧杀气意伴战鼓升腾,弥漫天地间。 城自有守卒眺望敌情,很快回报鼓声来历,但第一个报讯亲兵尚未离开,又有另个亲兵入城楼禀报,说是城内鬼民大批聚集,想要求见鬼王。 笑面小鬼不耐烦得很,生死恶战将至,调息养气备战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应酬城鬼民。 “去看看吧,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苏景向外走去,经过小鬼时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面小鬼哼了一声,也站起身与苏景并肩出去。 此外城返入内城郭,不必从高墙上下来,就能回看城内,笑面小鬼才看一眼便告一愣...... 千万鬼民汇聚,密密麻麻挤满目光每寸空隙。 再也清晰不过的,鬼民自发分作三阵。 最前面的皆为青壮,自阴阳司发配过来的游魂手没有像样兵刃,手只有劳作之器,铲、锄之类,另一部分自别地迁移入城的鬼民曾经乱世,背上简陋弓弩、手刀刃微锈; 青壮之后,是女子与老人,弱女握石老朽执杖,在鼓声重压下努力站着;最最后尽为小儿,真正小儿,大的不过七八岁年纪,自己脸上还满满恐惧,却仍牢记大人嘱托,小声安慰着身边更小的弟妹,城半大的孩子,都已归入青壮阵。 之前苏景与诸王言说不曾设禁绝音,城人都听得清楚。 一见大王现身,鬼民尽数跪拜在地。 没人出声,只有些不懂事的襁褓婴儿啼哭。 笑面小鬼皱了下眉头:“你等这是作甚。” 没人应答,所有游魂都跪着。待笑面小鬼问道第二遍时,鬼民最前排,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年纪的游魂才开口回答:“小民愿与福城共存亡......只求大王莫弃城,小民愿与大王共存亡。” 瓶城有正式称呼,但鬼民都称此地做‘福城’。 于鬼民而言,偌大幽冥,唯独此地有福,这里不是福城又是什么。 见笑面小鬼不语,那游魂又小心开口,重复:“小民愿与大王共存亡、愿与福城共存亡,求大王莫弃城。” 这一次,游魂说过话后,有其他游魂开口重复,先是稀稀拉拉,而后万众开口,有的声音低沉,有的语带哭意,有的满怀期盼,那乱糟糟的声音,汇聚一起仍是一句: 我愿存亡与共,求大王莫弃城! 笑面小鬼曾挥斥百万大军,曾于大败惶惶逃命,曾对阵凶狠恶鬼斩首挖心,也曾被敌人打得重伤呕血,活到现在趟过数不清的大场面,可见惯风浪之猛鬼,却不知该如何应对面前情形。 不怪笑面小鬼,只因幽冥世界自大统崩裂后,何时也不曾有过现在景象。 木讷了一阵,笑面小鬼终于回过神来,点点头:“好。”一个字,说完转身就走。 “多谢大王!”有游魂喊道。 笑面小鬼又站住脚步,转回头笑了下:“多谢诸位才是。都起身,养养精神,准备厮杀吧。” 第二阵,一个老头子游魂,他是外来游魂,七个月前来到瓶城,过上‘死’后最最踏实的两百天好日子,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叩头大喊:“城即吾命,王为我福.....城即吾命,王为我福!” 八个字,是为城无数鬼民心声,一鬼呼,百魂应、万魂应,所有城鬼民呼喊相应! 城即吾命,王为我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七四章 飞来飞去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城内鬼民呼喝很快散去了,自有鬼兵校尉上前,为他们发放兵刃、编入后队备军,这些事情无需大王操心,笑面小鬼与苏景重返城楼。只是这一去再一回之后,小鬼明显躁动了许多,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终于提起了援兵的事情:“能不能催一催援兵,请他们早些到。” 城鬼民情愿,于笑面小鬼来说,事情都不会有丝毫变化,他本就不会投降,这里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一点指望,他一定会与这城池共存亡。 可小鬼的决定不变、行动未改,心境却是两重天地了。 之前,他真不怕输也不怕死:本已一败涂地了,后来白捡了个机会东山再起,输了死了,全当苏景没来幽冥便是; 现在,他是真的想能赢......这城是他们的性命,本王更是他们的福气。 苏景摇摇头,回答小鬼:“没得催,催也没用。” 笑面小鬼再问:“拖延时间,怎生才能想个法子。” “我倒是有个法子,且已经用上、已经开始拖延了,”苏景笑得有些古怪:“不过未必好使。” “什么法子?”笑面小鬼不解。 苏景伸手指了指城外、悬空漂浮的五根香;又指了指城楼内,滑头鬼王这边在听过联军条件、时限后自己点燃起来、用以计时的长香。 城楼内的香,只剩小半;城外那五根香,却只烧了小半。 外面悬着五根香,不过是联军对瓶城的威慑,城内外都另有计较时间的办法,谁都不用去真正看那五根香,示意谁都没发觉它们被动了手脚。笑面小鬼也未留意,直到苏景指点。 自己的香快,敌人的香慢?小鬼稍一琢磨便告恍然,愕然:“你的手段?” “金乌正法,光热始祖。我乃金乌弟子,控它几根香的火头,举手之劳。”苏景回答得煞有介事。 “你这...这也有脸说是‘拖延办法’么?”小鬼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骂,连该说点什么都不晓得了。 人家的营、阵不知点了多少香来计较、等待,就算苏景把敌人千万长香燃烧都纳入掌控,敌人还有漏刻、有圭、有晷、有水钟有沙漏。更有能够精确计较时间的鬼术、法器......瞪了苏景片刻,小鬼却笑了起来。他算是真正见识了小九爷‘大仗只当儿戏。六百里联营摆成家家酒’的本事。 差不多同个时候,外面的鬼法传音再度响起:“城哪位高人施法,控了五根香,是觉得我大军穷得只剩这五根香计较时间,还是把生死事情当做儿戏?若是前者,让阁下失望;若为后者,我等必定成全!” 人家也发现了香着的慢,三尸没心没肺笑成一团,苏景也全没有点高人风度。眉花眼笑的那副样子,明明就是个顽皮后生。他那小把戏,与其说是拖延时间,倒不如说是自己哄着自己开心。 他们自顾笑,全不理会外面喝问。 鬼法传音语气冰冷:“十时逝其七八,小九爷须得快些奉劝马家小鬼了。” 这次苏景应了声:“还在劝,莫着急。”说完稍顿。又问:“外面那五根香不做准了?没用了的话送给我吧,我有个事也需计较时间,它们烧得慢,对我正好。” “小九王喜欢尽可拿去。” 苏景高高兴兴,伸手一招,将外面一个香纳入手捏着。 一根就够了。另外四根不要。 鬼声又做最后劝说:“马家小鬼不识抬举,小九王就何必再置身险地,现在走,刚刚好。” 苏景不回答,闭上双目开始静心养神。对方得不到回应,也再没半字传来...... 不久,城外振起的压迫鼓声突兀停止。时辰已到! 援兵未至、再没时间。 苏景猛地张开眼睛:“三尸留在城听马王爷调遣。” 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尸应是。苏景则把双翅一展,一个人向外飞去。 “作甚去?”趁苏景离开前,小鬼及时讯问。 “东土汉家有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有攻,你做守,我去还。”苏景的声音朗朗,疾飞而去。笑面小鬼哈的一声笑:“好!替我也还上一份!” 时辰道,鼓声停,攻势骤起! 再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讲,浅寻凶名远播,可她人不在眼前,只凭一个虚无的名字还远不足以吓退千百年挣扎于生死边缘的凶猛鬼王;再不是普通鬼兵寻常攻坚,联军的攻势皆为法术...... 南方,幽暗乾坤骤然明亮,炽烈的白光,几乎把这大地、天空、还有那坚固的城都照射得透明,雷霆万万!无数惊雷汇聚一起,化作一道粗豪千丈的雷瀑,自阴兵阵翻腾而起,怒斩高城; 北方,天黑了。幽绿天空本就光亮可怜,可如今这羸弱光芒也被遮住了...被一座山遮住了,他们唤来了一座山,比着瓶城还要更大得多得多的巨峰!一座山,就那么飞驰着、翻滚着、呼啸着、轰向城墙; 西方,勃勃生机暴发。只有修家才能察觉的‘生气’,暴发于死气沉沉的幽冥、却比着阳世里最最富饶肥美的水土还要更充盈更饱胀的‘生气’。可是这生机是狂怒的、是疯癫的,一根两根...千根万根,数不清多少粗若巨厦的藤!藤破土、藤盖地、藤遮天,如仙佛手蟒鞭,疯狂抽向福城壁垒; 东方,楚江王最最犀利的飞旗杀灭已被毁去,浩**阵再无法施展,可他军,王驾之下还有大批修行鬼将、煞尉、凶猛兵卒,没了那阵还有千百法术,虽威力远逊,但东方阵的攻势最最灿烂多样,风雨雷电煞炼玄冰,林林总总,一样汇聚成潮猛扑福城。 除了大阵猛攻,还有诸般辅攻法术,城北墙下原本坚硬的地面突兀化作柔软沙地,一群群头带美人面具的黑色猴子冲出黄沙,沿着城墙飞攀向上;城西阴风大作,这风是粘的,裹住城砖奋力一扯,嘎啦啦的闷响传来,石碎城裂;城南暴雨滂沱、泛着甜香的雨水,蜜汁似的美味,雨水落在何处,空气就会突涌出大群红蚁,舔食蜜汁的同时,啃掉砖、啃掉刃、也啃掉守军身体...... 四面八方,凶法冲城! 就是这一刻,那道金红的弧光自层层法术逆冲而起,苏景出城,逆袭阴兵。 他选了北方,正正迎上了那座山! 撞! 没有轰鸣,不见巨震,天都火翼荡起的火光顷刻湮灭于那巍峨雄浑的巨山之内。 人太小,山太大,一头蟋蟀撞上了大树,震不下一片叶儿,便是如此了。苏景不见了,山依旧。 苏景撞山时,山距城里许。 苏景没了,大山飞进之势不变,轰轰烈烈继续冲着福城北墙砸来......城北守军阿二坐镇。其余兵马都隐于厚厚城垛下,尸煞大将独立,目光如血死死盯住飞来雄山。 罡风催面,雄山于尸煞眼,已经没了轮廓、没了模样,它已冲得太近,堪堪就要轰上城墙,就在此刻阿二猛张口,喷出养于体内已经整整三百年的一道煞气阴风。 灰黑斑驳,慢慢恶臭的风扑向雄山!而那重逾万钧、鼓荡风雷的可怕山峰,竟像张纸似的,被阿二一吹,飞跑了。 阿二一口煞气尚未吐完,突兀变成了剧烈咳嗽。 北城守备鬼兵何其有幸,能亲眼目睹二将军堪比神迹的法术,一口气吹飞砸城大山! 见将军大咳,众军校只道将军拼劲全力才至如此,满心憧憬满眼激动,口齐齐暴发出的那一声喝彩,即便四方攻势轰得福城剧烈晃动、震得大响撕天裂地也遮掩不住! 只有阿二自己明白,咳嗽是因为...吓的。或者说,先吓了一跳、然后就呛了,咳嗽。 我吹飞了一座山?阿二死也不信。 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最最清楚,阿二明白凭自己一口气断断不可能吹跑大山......要真有那么大的气力,他早出城吹敌军去了。 他所以施法,不过尽力消弭些大山的势子、抵消部分飞峰的力量。真正去抗下这大山猛撞的,还得是城墙。瓶城四墙都有高深禁法守护,这禁法才是守军对抗敌阵的依仗。 迎上二将军一口煞气,大山凌空兜了个圈子、从哪来的回哪去了。总算十重塔尸煞心思灵活,才咳了两声就恍然大悟:山飞走,是因...少主?之前他隐约看到,少主仗剑破岩、撞进山腹去了。 北方攻城阴兵,摘裘鬼王大军。 排山轰,正是摘裘王麾下精锐‘搬山’军的拿手好戏。 凭着这一道凶猛阵法,摘裘王不知多少次把不肯臣服的敌城砸个稀巴烂。这位鬼大王有个坏毛病,每次动用‘搬山’动用大阵,眼看着大山飞轰敌城时,大王总会长长倒吸一口冷气;再山真正砸到目标时,他总会摆出一副被大象踩到脚趾的痛苦神情,去认真地替敌人疼一疼。 这次也不例外,时间到、鼓声停,搬山大阵发动。山飞去了,摘裘王嘶嘶地吸凉气;山及城,摘裘王准备痛苦神情,然后山又飞回来了。 飞来、飞去、峰;峰、飞去、飞来。 登时僵硬了王的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七五章 笑如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山归来,本已随山远去的风雷声,又重新变得响亮、清澈,贯耳催心。 北方城外有些修持高深的鬼将、校尉,忙不迭动法轰迎大山,一时间诸般光华闪动,仿佛灿烂烟花喷薄而起,冥法鬼术阴剑丧器自阵泼天而去,可那山回来得太快太突兀,猛鬼凶兵仓促施展的法术为力有限,又如何拦截得住。 山飞近,遮蔽了天,所以山就变成了天! 摘裘鬼军,搬山精锐的大阵疯狂催动,阴晦丧气自阵暴涨弥漫,隐约可见煞气,又有一座山峰正缓缓成形.....搬山大阵,不是扔出一座山就算完事的,竭以全力的话,大阵可以连做七次行运,能够接连砸出七座大山。 打出第一山后大阵不停,即刻开始酝酿第二山,见山砸了回来,主阵猛鬼急忙调整阵法所向,想以第二石去挡第一山,但仍是一样的麻烦:时间。时间不够! 第二阵来不及。 就在片刻之前联军又有哪个鬼兵会把时间当成威胁?那是它们威胁别人的手段。 山去山又回,怎么逼别人,又怎么被还回来,这便是大判官的现世报! 山砸下! 山已变成了天,山砸下便是天塌陷,摘裘鬼军轰然大乱。山覆盖不了摘裘的军阵,可它实在有些太大了,即便身处山落范围之外的阴兵,依旧觉得这山会砸向自己,天将倾,蚂蚁似的阴兵乱飞乱跑,却又哪有方向可言,数不清多少人跑反了,整整齐齐的大军阵容瞬间崩乱。变成了个神仙也无法开解的瞎疙瘩。 突然间军帐一声威严吼喝:“煞!” 山峰下坠的风雷轰荡、无数神通咆哮、千万阴兵嘶嗥,依旧无法遮掩这一字‘煞’吼,旋即只见一道身影破帐而出! 带皮冠、披花裘之鬼,摘裘王。 王纵身半空,斜刺里扑向砸落的大山,右手空着缩在袖,左手上则托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碗。 比着东土叫花子手的碗也不见得更体面的法器,祭出这样一件‘破烂’,摘裘王的目光却无比决绝...... 山落、王起。相距不足百丈时。摘裘王第二次大吼:“煞!” 吼喝声,破碗突然光芒绽放,七彩疯悬宝物脱手射向大山。大王亲自出手! 原本军的慌乱惊呼,猛地变成欣喜欢呼......本能使然、发自内心,真真正正的感激、憧憬的呼喊。其真挚远胜平时大王巡兵时的大军呼喝。 摘裘王当得这爱戴之呼,放眼全军,能在这短短功夫内、挽回‘巨山压顶’危局之人,非他莫属!只有他才能挡得住那山。 只是人力有极限,挡得住砸向军马的山,就挡不住刺向自己的剑......就在‘破碗’出手的刹那,摘裘王忽觉犀利杀机降临! 他不知道这杀机来自何处、来自何人。但以前无数次经历生死边缘的摇摆徘徊,让大王明白得很:孤要死! 孤不要死。 杀机凌厉,摘裘王不敢逞强,想活得长久就得‘万无一失’。他选择了最最稳妥的办法:心念急转,将刚刚扔出去的‘破碗’又召回身边。 碗归,旋即便是一声锐响,一架三足鸟的骸骨。就那么突兀出现大王身前,正及时撤回护住主人心胸的那只碗。 瞬灭一剑。古怪破碗。 前者骨骸,后者粗瓷,二者交击,却是洪钟大吕般巨响,大王身下、地面,三百丈方圆阴兵被巨响震得天旋地转,皆尽跌坐在地。 剑从山来,山破了个洞、洞口尺余方圆。 有人在山动剑,那洞就是骨鸟剑的来路。 摘裘王心凛然,这才晓得:山有人! 挡下必杀一击,摘裘王不见丝毫轻松,杀机仍在、犀利依旧......山再破,紧随骨鸟之后,只是这一次‘洞’要大得多,冲出来的‘东西’也更大得多:屋子,炽烈滚烫锐意纵横的屋子。 下坠的山里,飞出了一幢熊熊燃烧的屋。 既有骨金乌,自有黄金屋!前后两剑接踵来。 第二剑仍碗,靠着宝物神奇,摘裘王又扛下一击...... 大山一去一回,须得多少时间?比着两个顽童相隔数丈、互相掷石块也差不多。 山落下,王从斜侧狙击,又是多长时间?电光火石!刹那里挡下两剑,而山距地面也不过数十丈了。 但山还未落地,若此刻摘裘王能急转心意,他的怪碗法宝还有望拦阻大山。可惜,摘裘王没机会,一鸟尸骸、一金房子两件怪东西之后:一条的鱼、一只螳螂、一条金红色的龙、一把灿灿耀眼的羽毛、六条尸煞巨蛇十三头鬼身煞将,九十九头阳法火鸦,一头艳丽红鹤,十条阴风鬼索,甚至一座威严森然的‘阴阳司’......那山破开无数窟窿,乱七八糟各种‘怪东西’一股脑冲了出来。 有法术有法宝,个别威力平平大都犀利霸道,藏在山的人,把能扔出去的‘东西’差不多全都扔了。 摘裘王怪声大叫,一时间手忙脚乱,心里更是惊骇莫名:山藏的敌人绝非一个,而是一伙!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出这么多神通和宝物! 保命都得看运气了,鬼王哪还有心思去拦截大山,拼出全副精神催法动宝抵挡那一大片攻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山滑过身旁,与他擦身而过、砸入军。 山呼啸,风雷浩荡,巨大阴影遮掩一方,所有被阴影遮住的鬼兵煞将魂飞魄散,可又有什么办法,王未能挽回局势,他们这些小卒就只剩死路一条。 欢呼再变,变成了绝望之嚎。来自疯狂生命最后的不甘......任谁都不曾想到的,就在那巨大山峰距离地面三五丈、堪堪就要夯砸个实在的时候,忽然山爆起一声巨响,土石崩岗岩碎,那大山竟爆裂开来,变成千千万万块石头飞射四方! 虽然无数碎石横扫地面的威力也毫不逊色,可山终未真正砸入军阵。 山崩巨响轰动天地,却无压住那一阵癫狂大笑:“没砸,想不到吧?吓一跳吧?” 山碎去了,显出一个人,背后的火翼耀目,他的笑容比着背后烈火更灿烂,右手空着、左手持着那烧得只剩半截、被他动过手脚的香。 小九王。 苏景笑得很好看,可是这笑容开心没错,却全无丝毫亲近...... 他的笑如火,绚丽、活泼、痛快,但是烫的!能烧灭所有仇敌的烫! 山,是自内崩碎的,只要稍有见识之人都能看出这一重。就只有山腹人才能让山这样崩碎。 小九王挡下了山、驾驭了山,轰轰烈烈地砸过来,到最后关头他却又崩碎了山?阴兵不明白,鬼将想不通,他为何如此?难道不想杀人,只为玩、只为吓敌人一跳? 欢笑的小九王,空着的右手向天空一挥,心念转、正法动,金乌火法发动。 不同以往,他没撒出浩浩火海,而是下了一场雨:阳火之雨,金红之雨,千千万万朵水滴大小、水滴形状火,随他挥手从天而降,泼入摘裘阵。 平心而论,阳火之雨虽也灿烂,但威力远远比不得苏景管用的火海,凭阴兵将校的本领,就能施法遮蔽阻挡、护住自己带领的队伍。可是场火雨,还有无数个苏景! 唤起火雨后苏景就不见了......或者说,到处都是苏景!金乌万巢大咒,穿空遁法,火雨之处处苏景! 苏景不是这场雨,可这火雨的每一滴都能是他。 苏景的右手有了剑,丈一之剑;再现身时,苏景开始‘收割’,真正斩杀,毫不留情! 一场火雨覆盖六十里,一个苏景杀伐六十里。 右手剑,左手香。 根本无法捕捉的身法,根本无法阻挡的狙杀。 苏景显身时都是在笑,当他遁走,身形不见了笑声还残留;待他再次出现,仍是在笑......所以一个苏景,掀起了数不清的笑声。 雨处处笑声,甚至众鬼兵都有了一份错觉:这场大雨,一滴火就是一声笑。 滴滴串串,苏景笑,火就笑。 当年光明顶山腹初见大师娘,蓝祈曾告知苏景,待他结成宝瓶身后便可从容穿梭虚空、随意发动金乌万巢。大师娘的见识绝没得说,不过她再如何神奇也猜不到后来苏景修行会如此神奇。 如今苏景未成宝瓶,但他的身体、真元、战力早都远胜普通宝瓶,只凭肉身遁虚空全无问题。 大山灭顶时,阴兵自忖必死,那时情绪大都是随绝望而来的不甘,反倒没有太多恐惧。现在却不同了,火雨潇潇朗笑叠叠,那个煞星就藏在雨,随时显身随时所命。天知道哪滴雨是他! 也不过才接战片刻,本就混乱的阴兵阵势就更加不堪了,阴兵都悍不畏死,他们不怕死,可他们怕苏景......没办法不怕:他明明能用大山扫灭一方,却在最后关头又崩了山,然后满心欢喜的投入战场,越杀越笑。也是想到此,有些心思灵活的阴兵鬼将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要崩掉大山? 因为他喜欢现在这样子杀敌吧! 山砸不过瘾,一个人把千万性命把玩手才痛快! 这雨,小九王,想要谁死谁就死。 第四七六章 任你斩杀,我自冲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左臂正常、右臂却比着左臂长出整整一尺的少年,隐身于战场之外。 少年瘦弱,着布衣。面色苍白得有些透明,五官清秀,甚至眉宇间还存了几分羞涩,少年长长的右臂缩于大袖,左手拿着一枚番茄凑在嘴边,正轻轻吸吮果子的酸甜汁。他不像幽冥世界的恶鬼,倒更像个来自东土江南灵秀小镇的读书郎......如果不看他背后的刀的话。 不似修炼之辈那样,把兵刃、法器藏于身体或囊,他把自己的刀背在身上。 刀锋狭窄、笔直,长一丈零两寸,比着普通成人的身体还要再长出一截。 少年身体瘦弱,比着‘同龄人’都要矮小,可他的刀那么长,按理说是不能够背负于背的,否则没办法走路了。但他有办法,他把刀横着背。他站着,是以远远望去,他好像个‘十’字木架,有些可笑的样子。 不过幽冥世界,真正见了这个‘十’字少年,还能笑、敢笑的人少得可怜。 苏景和他打过交道,十个月前,不津城外恶战煞血阴兵时,曾被他刺杀过。煞血军的刺客,肆悦鬼王心腹亲信,只杀敌酋、最喜欢长刀剜心的少年。 少年有一张与自己真实长相截然不同的猛鬼铁面,但现在他未戴在脸上,而是将其扬起、顶在了头顶。 追随少年一起的,还有十七个人,其十六个站立在他身后,身材各异、鬼煞尸魂都有,身形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剩下一个是把头发编成长长辫子、还在辫子上编进一根青青幽草和几朵娇嫩冥花的少女。 她没规矩,就坐在首领少年的身旁。依着他的腿,舒服得很。 少年麾下十七人,个个带着丑陋铁面,唯独少女是个例外:她也戴面具,可她的面具精致细腻,是一张笑眯了眼睛、甜美活泼的女孩子的脸。 她就是女孩子,带了一张女孩子的面具。 少年前方,恶战正酣,五方鬼王联军猛攻瓶城。法术往来、杀声震天。‘十’少年却无视战场,他的鬼识远播、目光巡索,更关注战场的个个边缘、角落,不知在寻找什么。 少女则不然,她喜欢看热闹。看着前方的大战,看着苏景在摘裘军狂妄穿梭、怪笑杀人。面具后的目光亮晶晶地,她的右手把玩着一滴水珠。 真的是水珠,动时无形静浑圆,在白皙娇嫩的手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 目光盯在苏景身上,少女扬起空着的左手。拽了拽少年的袍子。后者会意,将自己吸吮着一半的番茄放到她的手心上。 少女啃了一口,面具遮掩,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语气有些古怪,好像是一边咧嘴一边说话:“哥,这颗心不熟,酸的。” 哪里是什么番茄。仔细看,那‘果子’还在微微跳动。分明是一颗心。 “特意摘了几颗不熟的,酸的提神,咬一口就不会倦怠。” “不倦怠又有什么用,不也没找到么?说是这里有狼,找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一头......多半白跑一趟,回去要告诉肆叔叔,他手下探哨谎报军情。”少女嘀咕着,把手上心还给了少年,她不爱吃酸,跟着她从囊取出一只琉璃瓶,喝水、漱口。 少年没说话,继续吸允那颗不知是谁的心。 “那个家伙...疯的啊。”少女爱讲话,没一会功夫又对哥哥说道,同时素手一扬,遥指苏景。 战场苏景穿梭如电,少女指向他的时候,他已闪身十里外。 大家曾打过交道,少女见识过苏景在煞血军冲杀的凶狠模样,但这次不同的,他明明能用大山重创敌军,最后却崩碎雄峰,自己入战快活杀戮,不是疯了是什么。 少年明白妹妹的意思,笑了笑:“一时快活罢了,没有用,挡不住。”说着,他又把‘番茄’凑到嘴边,不过很快就发现这颗心已经不在跳动了,正迅腐烂。 少年抛掉了烂果子,从囊另取一枚饱满、鲜红、正有力跳动的新果,咬上一口、吸吮。 ...... “苏锵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疯了?”福城上,笑面小鬼皱眉头:“杀气恁重,却是个花架子!” 东方,楚江王飞旗军被毁;北方,摘裘王的飞山暂时受阻,但南、西两个方向的鬼法猛攻威力十足,福城动荡不休,护城禁法苦苦支持随时可能被破去。滑头鬼情势危急,可持法、督战、全力对抗两方攻势同时,城众人都忍不住分一份精神去关注苏景。 确是是‘花架子’,小九王杀得疯癫,实际伤敌却比起那一座大山砸下去差得远。 “这你就不懂了。”雷动应道,刀条子脸上笑容高深:“今日恶战并非道义之争,不过争权夺利罢了。” 拈花接口:“不是道义之争,就无需扬威立道,重创敌军比着什么都实在,苏锵锵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时候要杀敌,什么时候该扬威,他分得清楚得很!” “可他还是崩碎大山,凭剑入阵”赤目也在微笑,接着两个兄弟的话继续道:“其自有高深用意。” 笑面小鬼挑了下眉毛:“什么用意?” “显而易见,自己去想。”雷动、拈花异口同声。 可赤目这次一不小心实在了,另两个开口同时他说出了三位矮神君的心实话:“我们哪知道!” 笑面小鬼没追究,只是冷笑了一声:“苏景现在,一时快活罢了,没有了,挡不住。” ...... 苏景战于城北万军之。 北方鬼王摘裘被困于一大片法术、凶兽、怪剑之。鬼王本领当真不俗,凭着几千载的修为与神奇‘破碗’,硬是撑住了一道道致命猛攻。 很快大王的亲兵铁卫一拥而上,舍生忘死救护王驾,自重重杀机将摘裘解救出来。 鬼王脱困,北冥、刀螂等剑与诸多尸煞并不追杀纠缠,齐齐返回主人身边,苏景挥手尽数收起,继续火遁杀敌,乐此不疲。 小九王似是真正喜欢现在的杀法,他只施展‘金乌万巢’一法、只动丈一君王一剑,其他手段统统不再使用。 摘裘脱困,手一翻,居然把那只破碗好像帽子似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法宝加冠,奇光迸绽。这是自守的法术,身宝合一护法加身,最最稳妥的守势、以防苏景凭着惊人身法来偷袭刺杀。 王驾之外,三十猛鬼结圆阵、施法术,摆下第二道护阵,保护摘裘;再之外则是三千精兵结更大圆,更大阵。 里外三重护法,摘裘把自己护得稳当了,这才对亲兵道:“传我军令......” 片刻功夫,一杆杆王旗自阵竖起,急急摆动;震耳战鼓响彻城北,煞气升腾。 旗号、鼓声,皆为鬼王大令,两道命令: 第一令,搬山精锐解除大阵。未免重蹈楚江飞旗军覆辙,摘裘王不向福城继续扔大山了。 第二令,大军冲锋。 凭着阳火天雨和金乌遁法,苏景面前千万阴兵全是摆设,摘裘阴兵再多也挡不住他;可是反过来也一样,苏景又何尝拦得住整支大军! 苏景如虎狼。再凶猛的虎狼也拦不住迁徙的羚群。 摘裘王看得明白,谁也拦不住谁,那有何必怕他。随他斩杀,这么多阴兵,给他一天工夫任意砍杀,杀得掉一成么?大军只管冲锋,直接去攻前方福城。 不止摘裘,远处的‘十’字少年、城的笑面小鬼都能看清这一重:以苏景的锋利,只能袭扰,却无法扫灭。 这便是差距了,若小师娘在此呢?浅寻扫灭,苏景袭扰,天差地别。 王旗招展鼓号叠叠,摘裘王大令如山:与我冲! 被火雨淋头、被苏景袭杀、本已散乱的军阵,忽然重闻王令,哪怕这命令是让他们送死,依旧军心大振。阴兵根本就不怕死,他们的恐惧只源于苏景的疯癫杀势,如今王命传来,大军有了‘新的’目标,顷刻万军嘶吼,无需再整列什么大阵,就如潮水一般,向着福城北墙冲去。 他杀任他杀,我自冲锋! 大军海啸山崩仿佛。可他们才刚刚开始冲锋,眼、前方的城却突然消失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身周三尺,之外则是白蒙蒙的‘不可知’。 刚刚振起的大军气势,迎头碰上了一场大雾! 狐地妖雾,苏景手段! 大雾七十里,笼罩摘裘大军前锋。 阴兵再看不到王旗,听不到战鼓,甚至连不远处的同伴呼喊都不得闻,三尺之外,他们唯一能感知的,只有苏景的大笑。 被困了,却不止步,福城大致所在阴兵还有印象。无一例外,千万阴兵继续冲锋不停!不能停步,因为整支大军都在冲。 身后三尺不可见,但任谁都明白,正有无数同伴从自己身后冲来,停下一步的下场就是被活生生地踩成一滩烂肉鬼血。 只凭印象、没有精确方向,军阵更乱,彼此相撞踩踏多到无可计较,这座充斥着惨嚎、自残的浩大军阵,还是有一个前进的大方向。虽慢、虽乱,但还是在向瓶城移动着。 大雾也和火雨一样,只能再添困扰,却无法彻底杀灭敌人。 第四七七章 看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摘裘王的心绪很有些古怪......见到一只小狐狸嗷嗷叫着和一群凶猛猎犬打得难解难分,猎人会怎么想? 会瞪大眼睛,会吃上一惊,但也仅次而已吧。 摘裘王就是如此了,惊诧‘小九王’的气焰,他一个人真敢于一支猛鬼大军为敌;惊诧于‘小九王’的凶猛狠辣,他一个人真就硬生生拖慢了大军的前进。 可说到底,也只是拖、慢。 是以摘裘王惊讶则已,却不怕,一点也不怕。他晓得,这一战他赢定了。唯一一点顾虑:阳身小子可能狗急跳墙,会动用什么犀利手段来行刺于孤。 福城的护法禁制并非分立于四墙,而是一个整体:哪个方向敌人攻势凶猛,护篆的力量就会转去何处。此刻西、南两处阴兵的攻城法术完全施展开来,威力浩瀚,福城的护阵也全力投入这两个方向,整整半座城都透气惨惨白光,全力抵御法术的猛攻,再无余力守护其他方向; 主攻东方的楚江王刚刚传下大令,他的飞旗精锐被苏景破掉,可大军仍在,在轰轰战鼓的催促下,阴兵涌动如潮,全力攻打东城。福城护阵指望不上,只能依靠城鬼兵守御,笑面小鬼麾下士卒和苏景的手下,几乎全都投入东城,硬抗楚江攻势。 西、南有护阵、东方有守军,现在还能坚持,但福城北城已然虚不设防......不是没有守城的人,正相反,北城上密密麻麻布满‘鬼卒’,密密麻麻的,红着眼睛咬住牙齿等待厮。 只是那些鬼卒。身上无甲头上无盔,手的劳具比着真正的刀剑还要多,青壮之夹杂着半大的少年......哪里是什么‘卒’,皆尽游魂,皆尽城鬼民! 有校尉穿梭于人群。不停地整理着队形,不停地告诫他们现在该如何,可没有太多用处。乱糟糟的人群拥在一起,没有阵型也就没了策应、没了灵活;每个游魂的身体都硬邦邦的,死死攥住手武器,过早的把力气消耗在紧张。还没开始打仗就已经疲劳。 或许他们有足够的决心,有足够的勇气。 但除了决心和勇敢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在真正的阴兵眼,他们甚至连‘不堪一击’都算不上,不值一提吧! 再明白不过的情形,只要北方摘裘大军冲城。此城立时告破。 北方的希望,全系于苏景一人。 这‘希望’还能坚持多久? 雾摘裘军混乱不断,自相践踏、自己人冲撞得人仰马翻,不过这个‘瞎疙瘩’整体还是在移动着,虽慢、虽乱、虽伤亡不断,却不曾有过片刻停留。 苏景拦不住,全力以赴之下也不过是拖延。延缓,让摘裘王大军走得慢一些,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渐渐,摘裘王心的惊讶不见了,那团雾再如何诡异,看上一顿饭的功夫也早都‘习惯’了。 恶战如火如荼,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 此刻摘裘王倒是有些纳闷了,他想不通,‘小九王’又何必白费这个力气? 破城是早晚的事情,与其雾锁大军。还不如试着来刺王杀驾干脆.......鬼王念头才动,大雾、火雨散去!苏景显身,不再纠缠于大军! 而那要命的雾气散得太突兀,摘裘大军反倒爆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惊呼,非但不曾加快行军借机冲城。反而齐齐止住脚步,高举兵刃或法器,小心戒备。 摘裘王大军前锋,距离福城北墙只剩三里距离。 苏景人在半空,相距摘裘王的三重护阵十三里。 对高深修家,十三里不见得比着十三寸更远、不见得比着一眨眼更久!遥对摘裘王,苏景一拍锦绣囊,取宝物在手。 摘裘王瞳孔微缩。猛鬼见识了得,转念如电立刻想明白前因后果:施展大雾,阻拦大军同时,苏小子自己也告隐遁,没人知道他在何处、在作甚...他能作甚?自是行功催宝蓄势犀利法术,准备刺王杀驾; 此刻散去大雾,更不用问,他已准备妥当、要当着所有军卒面前,斩杀本王——必是不凡法宝,必有惊天一击。 摘裘王全神以待。苏景手托着一枚小小钨铜三足香炉,炉壁铭阴篆满刻! 斗魁冥明尊。 摘裘王识得此宝,是以他心一紧! 不是因为宝物如何,而是:反常。 当年斗魁宗设下的栽头法坛能够贯穿阴阳,但冥明尊的法术只能在阳间行运,在阴世里这香炉根本就是废物! 苏景亮出来一件废物。 如此反常之事,摘裘王怎敢怠慢,双臂猛抖,鬼王双腕上突然多出十余只明晃晃的银环,随他胳膊都等银环乱撞,叮叮当当的大响催人心魄。 摘裘王全神以待、全力戒备,只为迎抗苏景堪堪就要发动的泼辣一击! ...... 另个方向,福城东城墙上笑面小鬼、阿二阿七等人,在苦战楚江大军、坚守城池之,也都在关注着北方情形。 乍见苏景亮出冥明尊,笑面小鬼等人大都一愣,或是口厉啸微微一窒,或是手上法术稍有停顿,但同个时候也有一人吐气开声,响亮断喝:“御宝之道......” 喊喝之人,三尸之首雷动天尊。 老大出声,老二赤目真人立刻接口:“物尽其用!” 前两人说完,轮到老三拈花,他喊得更响:“别看香炉看里面!” 三个人,十五字,一口气连贯下来,不存丝毫空隙,流畅无比,吼喝结束一道剑阵也告成形,天星入剑来,巨力倒灌城头沸腾,方圆二十七丈阴兵尽灭。 还是三尸最最了解本尊。苏景亮出‘废物’,众人全然不解唯独这三个浑人明白: 冥明尊在幽冥发动不了法术,可就算它不是法宝了,也还是香炉。香炉插着香,自然是‘物尽其用’。 御宝之道。物尽其用,别看香炉看里面——香炉里有香。 来自五方鬼王、被苏景做过手脚、烧得特别缓慢的那五根香的一根。 山峰炸裂后,苏景一手持剑,另只手就拿着这根香。 不知什么时候,这香被他插进了香炉。此刻,香已将将燃至尽头。 和三尸的呼喊大同小异。苏景手托香炉遥对摘裘王,微笑喊道:“看香!” ...... 战场之外,青幽幽的云,隐遁着身形、舒舒服服依在哥哥腿上的刺客少女声音古怪:“这个人...真的有毛病啊。” 紧要关头,战场杀伐时,还有心思‘物尽其用’的人。确是算不得正常。 说完,少女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侧着头、远远地望着苏景。有铁面遮挡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她的目光很亮,亮得不像鬼。 芊芊素手上始终在流转的那滴水,簌簌颤抖着,似是也在随着主人欢笑。 横背长刀的‘十’字少年皱了下眉头:“九王妃要来了么?” 香是用来计较时间的。一直在那阳身小子手握着,到了现在谁还能不明白,当炉香燃至尽头时,当有要紧事情发生。 当前情形,对苏景、对福城而言,还有什么比援兵更要紧的?事情不难猜的,他能请来的援兵,除了‘九王妃’还有谁。 ‘嗤’地一声轻响,香真正烧到尽头,最后奋力地闪烁一下子、扬起一片轻轻烟雾后。香灭了。 一炷清香灭。 若隐若无,东方远处有鼓声传来......轰轰的声音,但很轻,若非修为精深者还听不到。 呼吸过后,鼓声渐响。‘十’字少年、面具少女,战场的精修猛鬼都听得清楚了,东方传来的声音不是鼓噪,那是水声。遥远处,大川奔流怒江汹涌的声音。正有凶猛激流向着福城方向奔涌而来! 再一个呼吸功夫,除了声音外,激流的味道也弥漫过来:腥却不膻,熏人五识但绝非恶臭...血腥气,刺鼻辣眼烧心的血腥味道! “咦?”面具少女低呼,语气诧异、纳闷。 “不会吧!”背横长刀的少年皱起了双眉,除了吃惊还有不解。 声音、味道、甚至奔腾之势,正赶向战场的‘激流’他们再熟悉不过:煞血红河,万里长击!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远处的轰轰水声变成了耳的雷霆轰鸣,浓重的血腥味道笼罩于惨惨天地,东方,煞血洪流现于目光之,惊涛起伏骇浪跌宕! 肆悦王的大军,来得全无征兆,更全无道理。 战场内一众鬼王都惊疑不定,不知肆悦的兵马为何要来横插一脚,诸王传令下去,围城攻势暂停、各方大军严加戒备,防备福城、更防备血河。 笑面小鬼也是一样,猜不透肆悦派兵的目的,王令传下守军止戈。城内城外军卒罢斗,就三尸不住手,反倒把剑阵舞得更急了...... 猛地,一阵号角自煞血军响起,红色激流止步于战场东方七十里处。前阵停滞但后军不停,是以很快就淤积出偌大血湖,且‘湖水’越涨越高,血线高于地面三十丈方休。 大湖欲裂,威压催人! 旋即血湖传出万万军卒齐声振喝:“奉王命,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福城周围地势开阔,不见山不存谷,血煞大军的吼喝却依旧叠荡,回声不绝。 援兵到。 下一更零点。恢复更新,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9 第四七八章 一碗幽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援兵到。◎◎ 并非黄裙浅寻,而是九王妃一脉的‘老仇家’,肆悦鬼王煞血大军。 “啊?”福城城楼,笑面小鬼先是瞪大双眼:“苏锵锵搬请的援兵是肆悦的血煞军?!” 虽是发问,但无需回答,煞血军的喊喝声仍回荡未落,情形再明白不过。笑面小鬼脾气古怪,心思却不差,稍加琢磨便面露释然。 远处、云端,面具少女一跃而起,与哥哥并肩而立:“是红楼将军部署,肆叔叔帮这阳身小疯子作甚?” 红楼将军,肆悦王麾下猛将,当初围攻不津之战就是此将指挥的,虽未能得胜,但过不在红楼,领兵归巢后仍得大王信任。 哥哥的见识比着妹妹更胜一筹,最初惊讶过后脑筋转动不停,大概猜到了些东西:“哪里是帮那苏姓小儿,肆叔此举,多半是和九王妃结做同盟了吧!” “结盟之事,从未听他提过......”妹妹狐疑。 “不津大战之后,浅寻继续于肆叔为敌,一度杀到‘死不瞑目宫’六千里外的纳合城下,可后来她突然就罢兵退走了;跟着肆叔扣下了摘裘老儿请求出兵福城的礼金,将老儿赶了出去...如今想来,肆叔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和浅寻结盟了吧。”十字少年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条理清晰明白。 少女还有些不甘心的语气:“想当初浅寻无故来袭,咱们可从未招惹过她,如今仇恨为洗就和她......” 仍是不等妹妹说完,少年就摇头打断:“幽冥天下,利来利往,哪有一成不变的仇敌。要我说,肆叔与浅寻结盟是上上之善。阳身女子凶猛狠辣却无意争霸此间,过客罢了,这样的盟友再好不过,于肆叔霸业大有补益。”说着,少年微笑起来,目光**:“虽然没能提前想到,可现在看看,也再好不过、再正常不过。” 对争霸称王的大道理。面具少女不感兴趣,听过也就算了,倒是因‘结盟’而来的另一件事,让她又笑了起来:“这么说,姓苏的小子。可以做朋友了?这个小疯子很有趣。” 少年没吭声。 少女又追问:“待会打起来,咱们要不要帮忙?” “你我另有重任,不可牵扯于不相干的战事。”少年见识不错,反应也快:“另外你放心,根本打不起来!肆叔也明白这一重的,出兵则已、威慑足矣。” 刨除杂七杂八的零碎话题,兄妹间的交谈。也正是战场诸位鬼王的心思。 都是身处乱世、奋力求存的老狐狸,心机转了几转,自然想通前因后果,摘裘大王不由苦笑。他记得清清楚楚,不久前‘讨价还价’时,苏景曾特意问起摘裘王、提及他向肆悦借兵之事。 当时摘裘只道苏景嘲讽几句,哪想到......这一记耳光打在脸上。未免太响亮了些! 可是再想一想这次联军的盟友、一向与自己不睦的楚江王的经历,摘裘王心里又敞亮了不少。 楚江王不止是笑得苦。从脸上到嘴巴再到五脏六腑全都苦透了。煞血大军到场,这一仗做好的结局不过就此撤兵。打到现在几家鬼王都有折损,但‘皮肉伤’罢了,唯独自己一脉飞旗军尽丧,那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这幽冥世界乱战可怕,整整一支法术阴兵的损失,楚江王实实在在承受不起。 本来楚江王还奢望着,看看后面有没有机会把瓶城夺入手,若能如愿当能弥补损失,可如今......更要紧的,能安然撤兵么?万一不能的话,莫忘了,煞血阴兵来自东方,就在楚江王大营背后,他们要冲阵的话,楚江之军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存。 ...... 就连三尸都停手了,战场彻底安静下来。每一支大军都严阵以待,暴风雨前的安宁算不得‘安宁’,萧杀吧。 唯独苏景,当所有人都凝神、屏息、肃穆以待时,他反而放松了下来,之前的狂妄与狰狞气意散去了,做回了平时那个清清透透的阳间青年,依旧望着摘裘王:“聊几句你再走?” “再走?不是再打么?”摘裘语气平平,反问苏景。 “你们若不打了,便不会再打。”苏景摇摇头,稍顿片刻又补充一句:“他们是肆悦王的兵马,不是九王妃的手下。” 若是前者,今日在场的五王联军必遭屠戮;但来的是肆悦王大军,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卖给浅寻人情,解救瓶城便足矣了,如无必要不会真正参战、徒增伤亡。 除非五王不肯罢手,否则血煞军不会真正冲杀。 摘裘王不撤三重护禁,抬手将一道赤红色讯令打向天空,已经冲到福城墙下的本部大军接令,开始迅后撤。 是表明态度,但也是收缩阵型改攻为守以防不测。 随后摘裘王再度望向苏景:“你想聊什么?” “那些银环,晃动起来真响亮。”苏景微笑着,指了指摘裘王的手臂:“这是什么法宝?以前没见过。” 聊几句,苏景聊法术。 “崩魂圈,万一我身死,每道银环都能附着我的残魂一律,远远崩飞四方,或许能逃走、再图以后恢复。这是惨败时最后自保的手段。”摘裘王从神情到声音都从容得很,甚至还笑了下:“适才见你显身、取宝,还道你要刺杀本王,小九王的手段,我不敢不做最坏打算。” 今日之前,诸王只道苏景是托长辈余荫的普通后生,一番恶战后,还有谁敢再小觑此人! 苏景也笑了下,又指了指摘裘王的头顶:“碗,哪来的?” “我自己的。”摘裘王如实回答:“我的头盖骨炼化而成,原想隐瞒下来留待后日争霸时亮出,这次受小九王逼迫,只好施展此宝。” “能给我看看么?”苏景商量的语气,客气得很。 一方鬼王,自有气度,摘裘王只犹豫片刻就哈哈一笑:“有何不可,请小九王赏鉴。”言罢抬手摘下‘帽子’,将其一掷,扔向苏景。 要别的宝贝来看,是狂妄是无礼更是冒险,万一鬼王心存不轨,待宝物落入苏景手后施咒催动,后果严重得很。 不过苏景的从容不比摘裘逊色半分,不见他有丝毫防备,扬手接下了破碗。与此同时,一串振翅声传来,无需招呼,生平最爱宝物的赤目真人就脚踏童棺赶来,和本尊一起鉴宝。 鬼王未催咒、苏景也没夺宝,把玩一阵苏景又把破碗抛还给摘裘:“为何炼化成碗,古里古怪的。” “你是阳世之人,有所不知。幽冥世界有个说法,唤作:一碗幽冥。”摘裘接回宝物,不再扣回头顶,直接收入体内了:“相传古时,上上仙祖祖乐乐的本命宝物为一只神碗,所谓‘一碗幽冥’指的就是他老人家执神碗大统天下造福阴世。仙祖离去后,幽冥后世鬼王,只要能力所及大都会炼化一枚碗形宝物,既是敬仰之心,也有效仿之意...存志于大统天下,碗护幽冥。” 苏景记得清楚,笑面小鬼以前讲过,阎罗神君之后,唯一统一幽冥世界的恶鬼三身獠,名叫祖乐乐。 赤目真人又听了新故事,免不了多问一句:“便是说,今日幽冥世界有许多好碗?” “多没错,但也不会有太多。冥冥似有法度衡量,阴间里碗器不是谁都能炼的,非得修为到了火候才能真正炼化成形。普通猛鬼,孱弱小王,纵有心也无力炼成一只像样的碗。”摘裘回答时略显得意,虽然他的碗破烂不堪、崩边缺瓷,可他到底是炼成了一只碗。 苏景点点头,不再废话了,对摘裘一拱手:“请慢走。” 摘裘同样拱手:“告辞。” 随即军令传下,军号角重重,大军整理队形、退潮似的开始撤走。 一家如此,家家如此。煞血军虎视眈眈,五王联军哪还有其他选择,围城重兵层层退后,先归于军,再变化阵型,缓缓退走了。 煞血军始终保持压迫之势,但并未攻杀出来...... 阴兵不同于凡间军队,行动甚是迅捷,半个时辰过后,原本如火如荼的厮杀地,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城,惨惨战事告以段落。 苏景也不理会仍列阵待命的煞血军,双翅一展飞回城头。 笑面小鬼立刻迎上前,连串发问:“九王妃与肆悦王何时结盟的?这等大事为何不告知本王?还有,今日恶战,当借煞血之力一举摧毁五家主力才是,将来你我还要在此立足,少不了要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下次还能再及时请动煞血军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 不等说完,拈花神君就笑嘻嘻的打断:“让煞血军杀上来?你想得倒美!” 笑面小鬼瞪眼睛:“什么意思?” 拈花神君正要回答,苏景忽然抬手将一道阳火打向高空! 滚滚燃烧的烈焰随主人的心意,流转化形,刹那结化成一盏金灿灿的明镜。 阳火明镜陡转,随即光芒暴涨、向远处猛照过去。 苏景突然施法,引得城上众人都随镜光注目,眺望过去......明镜光芒,照射高远天空一朵白惨惨的云端。 第四七九章 一字千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乱战终了,苏景灵识远播,本是为了查探敌人隐匿的探哨,未成想搜到了一件‘新鲜东西’: 阳火光芒璀璨,正是幽冥隐遁法术的克星,远天云,缓缓显出了一个‘十’字。(百度搜十字少年兄妹与十六名手下悉数现身。 一丈另两寸的狭长直刀、右臂比着左臂长出一尺,这么明显的特征,见过一面再想忘记都难,苏景识得他,遥遥摆手,笑道:“肆悦王派你来督军?” ‘十’字少年听命肆悦大王,但从不过问军政事情,从他为肆悦效命以来一贯如此。现下被苏景的阳火照破了形迹,他也无意多待,一言不发转身欲走。不料福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且慢!” 威风吼喝者,双目殷红如血,脚踏六翅阴罗棺,正是赤目真人。 少年止住身形,转回头:“怎么,不能走?” 红眼睛眯起,赤目冷面、冷声:“‘一面杀一次,这回你若还能活,下次见了我,记得护好胸膛’,背刀小儿,你可还记得这句话么?!” 是发问,却不用回答,赤目又继续道:“上次不津恶战相见,你刺杀小九王未成,离开前说的便是这句话了。”说到这里,赤目猛的提高了声音,振喝如雷:“本座眼不揉沙子,背刀小儿你言而无信!” 扑哧一声,少年身边的妹妹的笑了,分不清是气得还是逗得,反问道:“阁下之意,是要我家兄长现在出手、刺杀苏姓小子?” “错!”赤目正色:“我没让他行刺苏景,我只说他言而无信!” 少女懵了,满心眼的不明白,却又不知该怎么问。 又何止少女。她哥哥、她身边十六位同伴、连同福城众多阴兵鬼将再加一个苏景,全不明白赤目到底什么意思。 赤目头微仰、面迎风、目低垂,一副高人模样,高人不解释。 安静片刻,背刀少年动了动。双手向后扶在了自己背后的长刀上,但他扶得‘不平’,右臂长左臂短,所以长刀右侧沉、左侧升、略略倾斜了:“有话直说。” “圣贤箴言:人无信不立;君子讲究,一字千金不易。你自是不能与圣贤君子相提并论。念在你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千金不易就算了,算你一字千金可易吧。”赤目再开口时,有清风掠过,他的语气也如风般清清淡淡。飘飘杳杳:“你那一句二十四字,说话不算,一字千金。” 话说完,天地间又是一阵安宁。连少女手上把玩流转的那一滴清清露水都不再流转,凝、浑圆饱满。 “你的意思......”少女的声音古怪莫名:“是要我们赔钱?” “阴阳有别,金银难计较。这样吧,一两银抵一升香火;一金十两银。千金万两银;一字千金,二十四字两万四千金,两百四十万银,两百四十万升香火。”赤目的声音清淡依旧。用讲经传道的语气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 浑人把价码开出来,大家也就全都踏实了。连苏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少女正要叱喝,少年却一摆手制止了妹妹,冷漠说道:“念在我家王上与你家主公结盟份上。我本有意放你一马,不料尔等不知死活......苏景。站出来吧,见一次杀一次之言,出于我口、落于你耳,你不死便作数。” “可是嫌贵么?不是不能商量。”这一句,高人气象崩散,赤目本色终于露了出来。 这一架纯粹因为浑人异想天开,苏景才不会去打,正想对少年说一句‘买卖谈崩了该找谁找谁,别找我’,忽然远散身外的灵觉微微一荡。 不是‘异物’闯入灵识探查范围,而是对方始终潜伏在那里,苏景之前未能探查到,此刻潜伏得久了,对方的气机稍稍泄露,这才被金乌感识捕捉到。苏景立刻把心念一转,高悬天空的阳火明镜陡转,‘放开’十字少年一行,向着异常方向找去: 东南方,遥远处,阳火镜光凝结,一头狼。 耳竖直、吻尖长、尾低垂尾尖倒勾,真正的狼,黑狼。只是身形巨大堪比熊罴,比着普通狼子要大得多。 身形暴露,巨大黑狼迅转身,遁起黑风疾走。 三尸暂时忘了面前的买卖,齐齐‘咦’了一声,心里同样的念头:幽冥世界也有狼么? 笑面小鬼和身边的亲兵不约而同闷哼了一声,惊诧同时面上满满警惕。 十字少年则一声叱喝‘休走’,带上妹妹和一众手下,身遁流光向着黑狼急追而去! 眨眼功夫,狼不见,人也不见......苏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忽又觉得疾风扑面,一个小小包袱自背刀少年一行消失的方向飞来。 苏景把小包裹接入手同时,少年的阴冷声音远远传来:王命在身,这次算我食言。一字千金,收好了吧!下次再见面,你死我活。 少年要追查黑狼,但他心性骄傲,既然这次不能取苏景性命,那便一字千金! 这可是意外之喜,苏景哈哈一笑,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喊喝一声:“多谢!”翻手收好了天上掉下来的狗头金,转首去问笑面小鬼:“阴间也有狼么?” 笑面小鬼暂时没回答,而是连串传令,加派哨探去巡弋四方、整顿守军随时备战、查验护篆以保万全。传令过后笑面小鬼又指向屯驻东方的煞血大湖:“他们......” “没事,不用理会他们,先说狼。”苏景应道。 笑面小鬼这才开始回答苏景所问:“是狼,也是游魂。阳间的恶狼,死后游魂入地府......” 不等说完苏景就忍不住插口:“游魂都是人形啊。” 好歹做了快一年的判官,苏景发配游魂无数,阳世间万生万灵死后皆为人形,这是绝不会错的,何况他还亲眼见过狼魂,明明白白的人形。 笑面小鬼还算耐心,给苏景解释道:“狼魂刚下来的时候一样是人形,和别类全无区别,经由判官发落,封灭记忆去往幽冥各处,不过......”说到这里,笑面小鬼加重了语气:“它们能‘醒’。” 苏景问:“醒字何解?” 小鬼应道:“记忆被封灭了,找无可找,但是狼子的本性可能会再醒来。本性复苏之时,就是它们回复原形之日。” 笑面小鬼说的是游魂被发配后的事情,苏景以前从未听说过,是以饶有兴趣:“是所有游魂都能‘醒’,还是只有狼如此?” “别类生灵也有本性苏醒的,可这样的情形少之又少,万无一,且它们大都喜爱人形,就算前世的本性苏醒仍会继续维持人形。唯独狼子,不知是根性倔强还是别的什么缘由,恶狼‘醒来’的比别类生灵多得多,十头狼魂,总有两三头会醒的,再就是狼心桀骜,不羡人身,它们更爱自己本来的样子。” 苏景点点头,又追问:“狼也是游魂,你们见了却如临大敌,肆悦心腹更是紧紧追踪了下去,这又有什么说法?” 笑面小鬼回复原状,话开始‘夹枪带棒’,冷晒了下:“你是一品大老爷,高居庙堂坐享清福,又哪里晓得世间景象......幽冥天下,狼患凶猛!” 大小鬼王都靠花名册来统御部署,可无论哪一类生灵游魂,一旦本性觉醒,它落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就会消失不见,再不受统辖了。 狼魂苏醒后,会立刻逃出大营,其不少都被及时发现、处死,但也有不少逃了出去。久而久之,孤狼汇聚成群。 或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是因为游魂开通灵智,狼群对流浪孤狼一向敞开、接受,孤狼一旦汇合同伴后也会全力融入。狼群与狼群之间也在不停融合,群越来越庞大,身体彪悍天性嗜血彼此又亲密无比配合无间,渐渐变成幽冥世界一股凶猛势力。 可是与阳世间的狼不同的,幽冥狼群不重视领地,随心由性四处迁徙,它们所过之处必是血海滔天生灵灭尽! 尤其可怕的是,狼群不知掌握了什么奇妙法门,能在幽冥世界随意穿梭......笑面小鬼讲到这里,又被苏景打断:“随意穿梭?什么意思。” “行军打仗,不是你想打哪里就能打哪里,仿佛我想去打削朱王,行军沿途,须得打下六七个鬼王才能够到削朱的地盘,可是狼群无需如此,他们神出鬼没!明明周边安好、全无战事或异动,但狼群突然就出现在你家地盘,这样的情形以前发生过数不清多少次,殊为古怪,众多鬼王都在追查缘由,可惜查不出。” 实力雄厚、嗜血好杀,再加上神出鬼没,这才有了‘狼患’之说。 狼群入侵,也只有肆悦、削朱这等大鬼王才能够抵挡,像摘裘、楚江那样的实力,莫看攻打瓶城时威风八面,遭遇狼群的话根本不堪一击。 “更要紧的,外面风传,说是杨三郎收服了狼群!”说到这里,笑面小鬼眯起了眼睛,语气凝重:“这可是大麻烦了。” “杨三郎?又是什么人物?”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鬼皱着眉头瞪苏景。 “这不是聊到这了,我才问一问么。”苏景笑着回答:“平时要有人和我说‘杨三郎收服狼群’,我都懒得问。” 雷动插口,斜视马王爷:“苏判官的意思是,问你是抬举你了,还不快如实讲来。” 第四八零章 卷土重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呸’,小鬼王低头啐了口唾沫,态度恶劣,不过该说的照样说:“和你师娘差不多,都是最近新冒出来的人物,风头狠劲,才一出世就连灭几方鬼王,就连屏瑶老鬼也一时不查,被她斩杀。” 说完稍顿,笑面小鬼又补充道:“屏瑶鬼王也是一方豪强,论实力,只比肆悦、削朱差出一线......怎么回事?!” 话正说到半截,东方又起异象:肆悦王派来的煞血大军结形血湖,这段时间里一直‘扎营’不动,此刻突然沸腾起来。 偌大血湖,开锅水似的,一座座巨大气泡起伏不休,咕嘟咕嘟的怪响如囚牛闷吼! 先是开锅、沸腾,随即动荡、翻腾,再过几个呼吸功夫,大湖躁动至极,竟猛然暴发一声巨响,彻底炸碎! 浓稠血浆崩碎四散,巨大的红色湖泊化做千万红泉逆冲八方......眨眼过后,血湖不见了,因炸裂振起的无数血泉也告消失。一支幽冥大军说没就没了。 “煞血军撤走了?”笑面小鬼语气狐疑,从未听说过这种‘把自己炸碎’的撤军办法。 这等小事无需苏景回答,拈花就笑嘻嘻地应道:“煞血军撤走?谬矣谬矣...煞血军根本就不曾来过,又何谈撤走。” 笑面小鬼眉头大皱:“没来过?你什么意思......” “一个字:幻!”苏景不卖关子,直言回应,跟着要对东方扬手一招,之前‘血湖’所在地方,一块混不起眼的石头斜飞而起,落入苏景手。 半透明,若琉璃,内隐隐有玄光流转的红色石头。 赤目及时提点笑面小鬼:“听说过‘蜃玉’么?阳世里的宝贝!” 小鬼见识不错,听到‘蜃玉’两字便恍然大悟:“假的?” 和猛鬼喜袍、狐地妖雾、诸多好剑一样,这块得自老蛤的蜃玉。苏景平时都收于体内,分出一道阳火时刻祭炼不休。那南荒老蛤的修为得等惊人,它赐下的宝贝神奇无匹。经过苏景几百年的炼化,蜃玉内蕴威力被渐渐发掘出来,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处,变出了这样一场大‘戏法’。 连肆悦心腹‘十’字少年都没能看出入场的血煞军是幻象,就更毋论五路鬼王联军了。 只是这场‘幻象’太宏大。法术无法立刻成形,耗用的时间多了些。所以在‘援军’赶来前,苏景等人还得苦战一场...... 得知真相的笑面小鬼神情反倒更惊诧了,毫不客气伸手把蜃玉取来仔细打量,边看边赞叹:“果然了不起的宝物!” 苏景笑道:“能得马王爷称赞,可不是件容易事情,小人受宠若惊。” 小鬼看过了宝贝,将其抛还给苏景,摇头道:“原来是样子货,所以你不敢传令煞血军攻杀。小九王好大的胆子啊。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 苏景笑得开心,吓走强敌后心里那份自豪,比着真击溃五方鬼王更甚:“被识破了也不会更惨,又有什么可怕。最坏打算不过我施展妖雾,掩护着你们逃走呗。” “难怪是红楼一部,我本还纳闷肆悦为何派红楼将军来驰援,不怕大家以前打生打死会有间嫌么...原来你只见过红楼麾下煞血。只能幻化出他们来!”喃喃自语,啼笑皆非,跟着小鬼忽又把话锋一转:“苏锵锵,你傻么?去幻大军做什么,幻个九王妃出来,岂非省事得多。” 苏景摇头:“若是师娘来了。那几家鬼王、元帅必会上前叙礼,幻象毕竟是幻象,不会应答寒暄,容易被看出破绽。” 小鬼点点头:“本王还有一事不解:为何要崩碎大山,直接砸进摘裘老鬼阵,结结实实地杀灭他无数军马,岂不痛快!” “不是不砸。是没砸了。”苏景双手一摊,语气无奈。 掌控一座山,不止得力气足够,还得运用得当。 论力气,苏景勉强够了。可是论掌控,苏景稍有不足:那时的情形,摘裘王发动大阵,以山轰城;苏景冲出城头,将大山洞穿一半置身山腹,再将浑厚修元化为沛然巨力,逆转雄峰飞行之势,在城前兜起一个圈子,掉头去轰砸敌阵。 这其,凡人无以想象的恶力对撞,既要逆转山势还得保证力量运用得恰到好处......不是苏景不想砸,而是力量掌控得不好,不等砸进敌阵,大山就已经崩碎了。 “前面用劲太大,山提前碎了,”苏景眉飞色舞,脸上掩饰不住的那股小人得志的气意:“山要碎,我控制不来,可我不能让敌人看出来,我就疯笑卖狂,让他们以为是我故意炸碎大山,纳闷去吧,吓死他们!” “对,纳闷去吧,吓死他们!”天剑尊异口同声,给本尊东锵锵捧场。 笑面小鬼哈哈大笑,小九王所作所为,深得‘死鸭子嘴仍硬、家败了架子不倒’的马王爷欢心,也是这个时候,福城千万游魂努力克制多时的那一声欢呼,终于爆发了! 敌人退去了,城在命就还在,王在福便长存,这份欢喜又岂是言语能够形容。 自从大统崩乱,万王争霸开始,幽冥天下就再没见过千万鬼民齐齐欢呼的景色了......王争霸、兵虎狼、民苦难,无论谁胜谁负谁兴旺谁败亡,都改不了鬼民苦难,他们又有什么可欢呼的。 今时此刻,福城欢欣在偌大世界,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可哪怕再渺小,它也真正、真实的存在了、重现了、绽放了! 笑面小鬼摆动云驾,载着苏景一行去往城内鬼王府邸,沿途随处可见鬼民欢呼叩拜,雷动天尊若有所思,对笑面小鬼道:“我在阳世游历时,见过人间帝王的办法,尤其边关大城,百姓闲时会由官家组织起来,授以技击之道、传以军阵变化等等,不白练,管饭的。不是说让他们当兵,而是塞外铁骑入侵时,让他们也有保卫家园本领......” 不等说完小鬼就点头:“我明白,一直也在盘算这件事,可才立城十个月,真正士兵都不及操练,何况集训鬼民,只能慢慢来。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战事暂时了结,苏景不急着回去,在福城待了六天,确定五方联军偃旗息鼓、没再卷土重来之意,苏景才向笑面小鬼告辞,重返阴阳司。临行前苏景特意嘱咐阿二,一有军情就及时传递。 不料,返回衙门后苏景才刚刚坐定、审办了这几天积压下的游魂,就接到阿二传讯。 福城布哨两千里,刚刚哨探传回紧急军情:摘裘王军马再动,业已跨过两千里之界,浩浩荡荡杀向福城。 不过阿二在灵讯说得明白,现在还只发觉摘裘王异动,少主无需操心更不用再专门跑一趟,只摘裘一路兵马的话,福城根本就不怕。 可惜事与愿违,两个时辰之间,苏景又接阿二两道传讯,除了摘裘,五家鬼王的另外两家,楚江、锦纶也告动兵,跨两千里界线、逼近福城。 雷动真人眉头大皱:“去而复返,莫不是他们问过肆悦王,得知我们的煞血军是假的?” “定是那背长刀的刺客小子作祟!”赤目接口,满眼戾气。明明白白的煞血大军摆在眼前,那五家鬼王撤兵后肯定不会再去向肆悦王求证,生怕自己不会自讨没趣么。 但‘十’字少年不同,以赤目揣度,应该是少年传讯问了鬼王,得知被骗后又把消息漏给了五家小鬼王。 苏景摇摇头,没意义的事情又何必去猜:“启程吧,再去一趟福城。”言罢,和牛吉马喜打了声招呼,催促云驾准备启程。 没想到正巧也在附近的小鬼差妖雾忽然窜上苏景的云驾:“你做啥去?我刚刚下值,正想出去转转。” 金色云驾冲天而起,向着福城方向急急飞驰,苏景这才对妖雾道:“我可不是去玩,少不得打杀一场。” 妖雾闻言兴高采烈:“正好,我最爱看打仗。” 赤目插口,没好气道:“此行乃是去往战场,参与鬼王争斗,幽冥不是有铁律:宦官不涉地方军政......” “判官!”苏景、妖雾、拈花雷动异口同声纠正。 “判官,判官,不是宦官,上面的话说顺口了,”赤目改口,继续道:“待会我们去和鬼王开战,你见了莫要喋喋不休,横加指责。” “成啊。”妖雾一反常态,没去横眉立目的斥骂,反倒答应得痛痛快快,而后还不忘补充:“反正苏景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判官。”说话间,小鬼差的衣袍变幻,从差官化作一个普通鬼民。 他想去就去,苏景不阻拦也不追问妖雾的真实目的,只加紧摧咒、不断加快云驾度。尚在半途,阿二的灵讯又至,楚江、摘裘、锦纶外,另一家鬼王的大军也相继现身。 五家鬼王联军,其四家几天前如何撤走的现在又如何回来了。 所差的,只剩九谷鬼王一部未再转回。 首先,感谢sjnzh12同学的盟主鼓励,鞠躬感谢! 豆子现在一共欠了4章盟主加更,大家放心,我没忘也不会赖^_^ 另外报告下,女豆正迅恢复,小豆正茁长成长——比刚生出来时重了一两、长了一厘米。一厘米一两,一米就是一百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八一章 狼来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云驾上,拈花神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去了也没多大意思,了不起就是护着小鬼王逃出来,前面快一年的辛苦统统打水漂。”他的话说完,三尸整整齐齐的长叹了一声...... 入主不津阴阳司后,除却审断冤案、发配游魂之类‘政务’,十个月间苏景就做了三三件事:阳间恩怨阳间了断;修炼,为宝瓶身的修行做好准备;全力扶持笑面小鬼。 前两件事,前者是本性使然,后者是本份所为,全没什么可说,唯独‘扶持笑面小鬼’,藏了苏景不少打算: 其一,看不惯。看不惯幽冥世界鬼民凄惨,苏景是外来人,或许没资格指摘什么,他也不打算指摘,口水是这世上最最没用的东西,既然有能力、有机会不如直接去做点事情,建一座阴间的‘世外桃源’,于他而言是件开心事情。开心,就是风景了,看那一景一景的风景。 其二,讲义气。笑面小鬼臭嘴臭脾气,可他为人绝不差劲,为救浅寻把自己的家底赔了个一干二净,苏景投桃报李,一定要帮他东山再起的,这算得‘义’之所在。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苏景需得自保,他这个判官真假难辨、做得很不踏实,说不定什么时候总衙就会发难,苏景喜欢扯虎皮拉大旗,可他真正在做事时候,大都是靠自己,小师娘可以依仗,但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惊动浅寻。是以他要在不津阴阳司左近,建一重自己的大势力。 最后,笑面小鬼强大了,也能更好的帮小师娘。 综合种种,才有了现在的福城。 虽然城池是笑面小鬼的,但这座鬼民心的福祉地安乐城,也实实在在是苏景的心血所在。 如今鬼王联军又复攻来,之前退兵的花招多半不会再管用。 结局显而易见,这次瓶城怕是保不住了,花费于此的心血付诸东流。 三尸都垂头丧气。嘴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最恨此间不是阳世,否则一道法谕传召,南方天斗点兵西方群妖出海,东土人间万剑下离山,把几个小小鬼王活活打死,打死十次! 抱怨之时。雷动抬头望了苏景一眼,纳闷道:“你这人。恁地没心没肺,居然还笑得出。” 其实苏景没笑,只是因为他的神情是轻松,看上去好像带了几分笑意......输了就输了,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一头小豹子闯入一片完全陌生的山林,想要立稳脚跟都不是件容易事,何况阳身人来到阴家界。来日方长,不死就没完! 道理苏景无意多讲。弯腰拍了拍雷动的肩膀以示安慰:“也不只是救人逃走那么简单的,到时候你们做主,选一个方向......看哪个方向的鬼王阴兵不顺眼,我们撤走时顺便灭掉。既是报了夺城之仇,也算为小师娘扬威!” 话音未落,小鬼差妖雾就怪声怪气的笑道:“我可不知道,苏大判官还修炼了口吐天河的大本领。你想凭口水淹死他们么...大胆,你作甚...放我下来,再不放手我便翻脸了...真翻脸了啊!” 正说着一半,就被阿七捏着后颈抓了起来,尸煞望向苏景,只要少主一点头。他就把妖雾扔下云驾。 苏景早都不和这个小矮子计较了,笑而摇头:“不必理会,放下来吧。” 雷动没理会妖雾的事情,他在琢磨苏景的话,进而想到一件可怕大事,拉住苏景的袖子:“你可是要动用那柄剑?” 苏景摇摇头:“不会,放心。他们不配。” 不发动丈一龙剑就不会死。雷动着实松了口气。 鬼差妖雾被阿七放下来后老实了不少,不再冷言讥讽,跑到三尸跟前打听之前的战事,念着‘矮子帮矮子’的大义,三尸大概把‘五王围攻滑头鬼,苏景解围瓶城’之事大概讲了讲,妖雾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到‘十字少年一字千金’、‘蜃玉惊退千万兵’时,笑得嘎嘎响...... 苏景几人抵达瓶城时,剩下的那一路九谷鬼王始终没有动静,联军从五王变成了四王。金乌飞遁法术迅捷,苏景后发而先至,四路敌军尚在途。 瓶城护禁已开,淡淡的白色光芒笼罩全城,城头上军卒正忙碌备战,乍见金红云驾又自东方赶来,守城鬼族个个面现欢喜。 小九王的威望,比着城王滑头鬼更甚。 笑面小鬼将护禁开放一线,放苏景等人入内,双方见面后笑面小鬼直接道:“来得正好,情形有异。” 苏景微皱眉:“有异?不是四家鬼王卷土重来、再起战事么?” “卷土重来没错,再起战事未必。”笑面小鬼应道:“四家鬼王里,刚刚倒有三家传讯传讯,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雷动天尊诧异:“不打仗?那带兵来做什么?” 苏景不说废话,直奔主题:“他们传讯怎么说。” “除了摘裘王,其他几家都传讯过来,”笑面小鬼应道:“说的不清不楚,只说绝无敌意,要我千万不要误会。” “是诈!”赤目冷笑,望着笑面小鬼:“这等伎俩,你也当真?” “有个关键:相差悬殊,何需使诈,联军直接打过来也就是了。”笑面小鬼语气凝重:“另外,前方哨探也有新的传报,说敌人军容不整兵将狼狈,不像攻伐之师,更像逃亡败兵......不是一家两家,四方联军皆如此。” 正在城头说话,苏景忽然转头望向北方,其他人都知道他的金乌感识明锐,齐齐转头随他一起眺望:北方天地空空荡荡,全无异常。 静静等候片刻,一道云驾才冲入视线,幽蓝颜色隐透玄光、规模不算大充其量十丈方圆,笑面小鬼识得它,稀疏的眉毛一挑,神情惊讶:“摘裘老鬼?” 云驾并没靠得太近,于福城三十里外止住疾飞之势,随即玄云散开,果然是摘裘鬼王,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身后连个亲兵护卫都没带。他甩开了大军,轻装简行先行赶到福城。 “老朽摘裘,请见滑头王,去而复返绝无敌意,只因情势紧急特地赶来送信,一片善意阎罗可鉴,城勇士万勿误会。”摘裘开口喊城,语气谦逊。 城几人对望一眼,苏景对小鬼道:“你留守,我去看一看。” “一起去就是,自家地方还怕他能翻天不成!”笑面小鬼双手背负,举步登天迎向摘裘王,苏景与他并肩而行,其他人跟在两人身后,小鬼差妖雾也煞有介事,捏了个飞遁法术跟了过去,不过他的法力低微、飞行之际忽高忽低,稍有松劲身子就向下摔。 直到摘裘王面前十丈处止步,滑头王有自己的架势,肃容不语,苏景不讲究这些,对摘裘王点头打了个招呼:“大王好气魄,几天前大家还生死相见,现在就敢只身赶来。” “军卒缓行,本王先至,只为免去误会。”摘裘王应道:“小九王也在,就更好了...对了,两位王驾若还有疑虑,我可断袖以示。” 阴家鬼王,大都修得‘袖帐’,总会有一队精锐兵马常驻于袖以备不时之需。袖账的规模以鬼王修为而定。 摘裘王所谓‘断袖’,仍是在展露诚意,以示他是孤身前来,连袖子里都没藏兵。 苏景一摆手:“不用了,大王有话请讲。” “狼来了。”摘裘王三个字,点明要害。 笑面小鬼一惊,不再端架子,开口问道:“狼在何处?” “已到我家。”摘裘王笑容发苦:“日前我听奉小九王劝阻休兵罢战,自福城退兵,返回我的洪光锋,不成想待回去后才发觉......唉!趁我不在,狼群突袭,我的洪光锋被恶狼扫平!” “报应!”赤目真人问讯‘哈’的一声笑:“顾头不顾腚的老鬼,光想着打福城,却被狼群抄了老巢?当真报应不爽!” 摘裘王未发怒,而是长长叹了口气:“确是如此,遭报应的也不止我一个,我已传讯问过另外四家大王,个个如我一般,全被恶狼抄了后路,家园被毁。” “像我、锦纶、摘裘还好些,我们三个都亲自带兵来攻福城,后防虽空虚可至少我们不在家里,免去了杀身噩运。红线王福星高照,恶狼突袭时他及时逃了出来,和后来撤回去的大军成功汇合;但九谷王就联系不上了...估计已经凶多吉少,被狼子杀灭了吧。” “以狼群的作风,捕杀鬼王同时,也会把花名册付之一炬,从今以后,幽冥世界就再没了九谷的字号。” 摘裘王把自己所知的状况如实奉上,小鬼差妖雾嘿嘿笑道:“你们五个老鬼是被人算计了吧?” “正是。一时不查,了奸人诡计。”摘裘应了一句,又望回苏景、滑头小鬼道:“老巢被毁,走投无路,所以才引兵来投滑头王、小九王,只望两位大王不计前嫌......” 话未说完,滑头小鬼忽然呵斥:“混账!什么引兵来投,分明是把狼群引来本王城池!摘裘老鬼恁地歹毒,你该当何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八二章 我来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人间,东土,离山。 如当年的崔巍、崔晨一般,今时值守山门的也是一对兄弟,外门弟子,钟伟、钟强。兄弟俩都生得虎背熊腰,不似修行人更像山里猎户。 当值时候,兄弟俩不敢丝毫怠慢,一个守着影天泉,一个紧盯透地镜,仔细查探山门外的动静,没有片刻松懈......忽然,哥哥钟伟哼了一声:“有人飞天急遁,自北向东跨我山界!” 弟弟钟强闻言略显诧异:“什么人如此大胆...咦,有人遁地过境,也是自北向东!” 哥哥同时道:“他不飞天了,消失不见。” 情形明白得很,是同一人,本想飞越离山又觉不妥,改作遁地急行。 兄弟俩同声冷笑,发动‘摄地’护法,要将对方逼出来,离山重地,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纵穿的! 护法立刻发动,但还不等法术狙击狂徒,对方就及时跳了出来,显身于山门附近: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看上去**岁的年纪,长相颇为讨喜。 小娃手里还托了个油纸包,不知是烧鸡还是酱肉,才一现身钟氏兄弟就追到身前,可还不等兄弟俩喝问,小娃就先开口,苦笑道:“你们两个莫拦我,我急得很...晚回去片刻就得吃苦头。” 莫名其妙的话,钟家兄弟才不理会,哥哥肃容:“离山界内,阁下自重!”弟弟冷笑:“穿山过境不打招呼,当离山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忽然离山界内一个声音传来:“摄地护法行转,是何缘由?”随着问话香风飘扬,又一位离山弟子赶至山门外。 新来之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法洒然颇有几分仙家气意,他背着一支桃花枝,香气就从枝上桃花而来,值得一提的是此人虽头上高挽道髻、颌下三缕长髯,却仍掩不住他那颗四四方方的头。这么方的脑袋实在少见。 见长辈查巡,钟家兄弟急忙行礼:“拜见方先子师叔,动用护法只因这娃娃先飞天又遁地,不懂规矩妄自过境......” 哥俩话还没说完,不成想方先子面色一紧,竟对那个娃娃施晚辈礼仪:“弟子拜见师叔,许久不见。您老人家安好?” 小娃手托油纸包,神情急得不行:“方先子你好。不必客套我好得很,快快放我过去,晚回去说不定会惹恼师娘,又得挨罚!” 方先子赶忙让出道路,同时挥手撤掉护法,小娃一头扎入泥土,向东方赶去......钟家兄弟愣愣站在一旁,看傻了眼。 过片刻,哥哥钟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问仍对着东方躬身致礼的方先子:“师叔,这娃娃是何人?” “苏师叔祖的开门大弟子,父参童母莲仙的灵瑞妖精,参莲子!” 钟家兄弟同声惊呼:“他就是参莲子?这般年幼?” 方先子站直了腰,语气敬佩:“苏师叔祖是今世奇人,他这一脉的门生弟子,个个不同凡响。”说着。他笑了起来:“想当年,我也如你们两个一般值守山门,正赶上他老人家归山...嘿,一晃**个甲子,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好像做梦啊。” 参莲子急急忙忙。穿越离山来到凝翠泊,钻出地面。 小娃面前,一只木架、并排挂着两架山藤编成的秋千,双目三瞳相套的妖冶少女坐于其一架,白衫素裙、赤着双脚正微微晃。 片刻前,不听刚刚把一张仙人掌的妖符打上天空,明山秀水。柳绿花红,漂亮的口哨声随风轻扬。 参莲子躬身:“姑姑,孩儿回来了,谨遵您老吩咐,老帽山西光岗子白家的酱野山羊肉半斤,少酱少盐我们自己带去的葱姜蒜。” ‘师娘’是背地里的称呼,当面要喊姑姑,这重规矩不能不小心。 一边说着,参莲子偷偷抬眼,望向不远处随随便便摆在地面上的一枚精巧沙漏,内白沙尚余浅浅一底,小娃着实松了口气,总算在时限前赶回来了。 不听素手招招,将油纸包引入手,打开来、拈下小小一条酱肉纳入檀口,并不咀嚼,仿佛入口的不是肉而是糖,会自己融化掉似的,少女微微仰头双目闭合,享受的样子:“推秋千。” 参莲子乖乖上前,去给准师娘推秋千......小娃想不通,御剑乘风飞天遁地之人,还会喜欢晃秋千? 听着哨子,吃着腊肉,晃着秋千,不听惬意得很,晃了一阵子忽然说道:“苏景去幽冥多久了?” “快一年了,十个月多些。”参莲子算得准确。 苏景走后大段时间,不听几乎都在闭关,偶尔出来转一圈也只问苏景是否回来,从未计较过时间,这次出关后就着小娃去卖腊肉。闻言不听少显诧异,侧了头:“才十个月?我还以为好久了......那我还挺快的。” 参莲子不解:“挺快的,姑姑指的是什么?” “改炼那枚蛋,挺快的,十个月就炼成了。”不听应道。 参莲子眼睛一亮:“炼成...您的意思,是靠着玉皮蛋能够贯通阴阳,去往阴世找师父了?” 待不听点头后,参莲子又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我记得蓝祈奶奶炼化玉皮蛋,铺路土与莫耶,前后用去差不多两甲子的光景,姑姑只用短短十个月?!” 乍一想不可思议,但此事另有隐情。 苏景走后不久,曾闹过一次‘要死’的虚惊,之后不听就真正打定主意:改炼玉皮蛋,想办法去幽冥找他、帮他。小妖女心意决绝,哪怕炼化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也在所不惜,只要他未回来,我便去找他! 可是待不听真正开始祭炼宝贝的时候,惊喜发现: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简单得多。 不听放缓了语气:“这枚蛋被人炼化过、也炼化出了阳世通往幽冥的道路。但后来蛋上法撰又被修改、改成土与莫耶的通联。” 参莲子懵然摇头:“孩儿不解,怎会如此?” 不听一笑:“再简单不过的缘由了,干娘想用靠此宝去幽冥。” 参莲子机灵,一经提点就恍然大悟:“她老人家曾动念,去阴间找师爷!” “必是如此了,但不知为何干娘未去幽冥。或许是觉得,陆角八前辈早已转了不知几世,找也徒劳吧,就把法术改了。” 猜测做不得准,但玉皮蛋暗藏去往幽冥的法撰是绝不会错的,不听无需重新祭炼,只要把暗藏法撰重新发掘出来就好。这才能在短短十个月以尽全功。 不过还谈不到十全十美,蛋能送她去幽冥。却只能发动一次,且可去不可回。 回不来?不听不担心,找到苏景,就找到了浅寻,浅寻敢下去一定有办法回来......当初苏景也是这么想的。 不听又问参莲子:“能送下去两人,我可找一个同伴,你以为,找谁好?” 参莲子的回答规矩:“裘婆婆可以,她老人家修持精深。又对师父着意得紧;又或者小相柳,他与师父相交莫逆又本领高强;裘大都督和黑大哥也是好人选,听说他们两个修行进境奇快,尤其裘大都督......” 一口气大把人选列出,小妖女却一个劲地摇头:“裘婆婆和黑风煞要镇守天斗山,那是苏景除了离山外的另一条根,关系重大。不可妄动;裘平安和小相柳都在修炼,断可惜。” 参莲子心思再转:“那就只能从离山请人了,只是他们名门正宗,姑姑却是外域仙魔,走在一起怕是大家互相别扭。” 小妖女继续摇头:“别扭不别扭的先不用提,要紧的是离山压力重重。那些长老个个都有重任在肩,随我去幽冥找苏景,苏景见了怕是不会太开心。” “这样的话怕是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了,尘霄生师伯坐镇妖国难以脱身;六两老兄不擅斗战;离山都未出人,自是没道理去找另外几大天宗;西海那些妖精都欠师父的恩情,可大家的交情也算不得太深厚...或者师娘,您看我成不?”参莲子终于把想说的说出来了。满眼期盼跃跃欲试。 秋千停摆,不听回头:“你真想去?” 师娘口风松动,参莲子满心欢喜,忙不迭用力点头,不料小妖女把话锋一转:“你快歇了吧,本事那么一丁点,去了幽冥立刻变成恶鬼的好补品。再说我又哪敢把他的开门大弟子带去冒险。” 话说完,不听的眼睛突然闪过精光,旋即笑容绽放,显是想到了好人选,但她不多说,另起话题问参莲子:“我要去南荒,后面一段时候顾不得你了,你是随我一起返回天斗山修行,还是留在这里?” 参莲子想了下,应道:“弟子想要四处走一走。” 看似小娃,实际却是天赋异禀、精修四百多年的灵妖,何况最初三个甲子是大师娘蓝祈亲自教导,小妖怪着实是个凶猛角色,在同门、长辈的看护下长到现在,也是时候去做一番游历了。 不听痛快点头,将一枚玉简递给他:“有关你的修行,诸多关键都在其,游历无妨,但别光想着玩...你师父看着狡猾,骨子里却是个真正老好人,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将来少不了的恶仗。到时候没准你就能成胜负关键,记得好好修行。” 接过玉简,灵识相探,参莲子辨得出是刚刚录好的,不用问了,她支使自己买腊肉的空子里做了这份玉简。 不听伸手拍了拍参莲子的脑袋,不再多说什么,摆动云驾疾飞而去。 向南疾驰,小妖女心轻轻念叨着:你再等一等,我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八三章 纳降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福城外,滑头大王,亲兵立刻踏步上前,将摘裘王团团围住。只是笑面小鬼身边早就没了可以依仗的精修高手,凭着他手下那几个亲兵,实在没什么威慑可言。 总算阿二、阿七、三尸给面子,念在同盟之义,他们也各自踏前一步,或亮剑或催势,这五个人一动,加于摘裘身上的压力顿时不同了。 摘裘王不强撑,全不掩饰心惊惧,但他也未露出反抗的意思,摇头苦笑:“滑头王误会了。不是我心存歹念,而是......五家鬼王,五个方向,都被狼群所占,这是个圈子啊,我们都被围住。除了退来圈子心,其他方向全无出路。” 稍顿片刻,见笑面小鬼和苏景未传令拿人,摘裘稍稍放松了些,继续道:“另外还请两位王驾思量,四家鬼王齐聚福城,再汇合了两位王驾的精锐人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我们实力猛增,未必不能和那些恶狼周旋一番。” “乍一听是道理,细一想什么都不是!回师忽见老巢被占,岂有不猛攻收复的道理?慌慌张张逃来福城,不用想也不知道尔等是吃了败仗,打不过狼子!你们几家都来了此处,聚集一起势力大了,那五个方向的狼群不照样汇合,实力更强?”出言的是妖物。原来这小鬼差不是专门找苏景的晦气,而是天生喜欢骂人,逮谁骂谁:“一头兔子打不过一头狼,五六只兔子商量着咱们聚到一起,没准能打败一头狼......我呸,一个兔子引来一头狼,照样都得死!” 苏景却摇了摇头:“兔子来福城,应该是看这里有一头老虎吧。” 一语的,摘裘王立刻点头:“小九王心思**,什么也瞒不住您老,来福城是不得已为之,可也藏了我等一个小小心思:肆悦大王的煞血精兵在此听奉小九王之命。六王联手。在加上煞血神兵,又何惧狼群......”话已挑明,摘裘也不再遮遮掩掩,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直接问道:“来为小九王效命的煞血军,应该、应该没那么快撤走吧?” 笑面小鬼伸手一指身后福城,说谎话面不改色:“大军城扎营。本是防备尔等去而复返,不成想。成了你们的救命符!” 摘裘王面色一喜,但不等他再开口,笑面小鬼又冷声问道:“几天前仗势攻我城池,如今落难求我庇护,摘裘,你拿本王当成阳世里的佛祖了么?本王可没那么灵验。” 这时苏景说了句:“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些事情。”说完也不解释什么,展开天都火翼飞回福城...... 苏景的人自然都追随主公一起返城,鬼差妖雾犹豫了下。也跟着判官大人走了。回到城内,请滑头鬼麾下将领帮忙,清出大片空旷地方。 妖雾不解询问:“你作甚?” “马王爷要敲竹杠了,我得帮忙。”苏景应道:“讨价还价用不着**心,可不管最后谈成什么价钱,摘裘王总得真正见到了、确认了这城有他的救命符才会甘心付账。”一边说着,苏景跨入巨大空地。将蜃玉拿在手一掂,笑道:“靠它了。” 妖雾恍然:“你坑人!” “要真能坑来香火分你一点。”苏景大方,见者有份。 “摘裘王妄动刀兵,惹出大祸,于情于理都该给他些教训,你做的对!”鬼差大人义正言辞。满目肃穆。 发动蜃玉幻象,只要将咒法打入宝石后就不用苏景再做什么了,等着宝石缓缓‘酝酿’幻法便是了。不过苏景没再去往城外,由得滑头小鬼和摘裘王自己去谈。 鬼差妖雾对蜃玉很是好奇,抱着膝盖一动不动,蹲在那里看石头,尺半高的小人儿。偏生有穿了件绿色袍子,蹲在那里好像个半大西瓜。 好半晌过去,亲兵赵铁瓶回城说大王相请,苏景这才再返城外,来到两个鬼王身旁,微笑问道:“谈妥了?” 笑面小鬼没说什么,摘裘王先开口:“小九王适才不在身边,有所不知,老夫说给香火,滑头王不要;老夫说割地让界,滑头王不收......他的胃口大得很啊,不要钱不要地,只要人,老夫这个人!他要老夫纳降表。” 鬼王争霸,一方吞并另一方,不一定非得将战败鬼王彻底杀灭,幽冥也有纳降一说。 不过空口无凭,须得请判官来做正,战败鬼王落血做契、再由判官扣印以鉴,这其自有法术成形,臣服者一旦生出异心立刻会遭法术反噬,受尽煎熬直到魂飞魄散。 笑面小鬼毫不掩饰:“滑头做事,最爱‘趁病要命’,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又怎能不咬。你若嫌疼大可转身离去,我不拦你!” 摘裘王‘咳’了一声,面色无奈:“我都已经答应,王驾又何必再说这些。” 滑头王一笑:“好,不再多说,回头你我去请段大人来做鉴降表。” 降表算是‘契证’法术的一种,非得有判官主持才能成术,且不是随便什么判官都行: 若投降鬼王的花名册是七品判所制,他的降表最少也得请再六品判来做鉴,如此类推,证降表的判官要高出‘阴兵花名册’判官至少一品才行。 摘裘手上的花名册得自蓝袍六品判官,是以要找青袍判官来主持‘投降’法术。 苏景终于听到了个关键地方,站在一旁笑了。 摘裘王则语气诚恳、言之凿凿:“老夫对天盟誓,绝不会反悔,请王驾放心。”随后他把话锋一转:“煞血军应该就在城吧......” 不等说完,滑头鬼王就再次笑了起来,笑容欢愉,声音却冷清得很:“摘裘王,莫心急,待本王见过你还剩多少兵马再说吧。” 苏景明白,笑面小鬼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摘裘王听来就是另一番意思了:若你剩下的残部太差劲,想投降我都不收,如此的话哪还轮得到你去确认城是否有煞血军。 摘裘王点点头,笑面小鬼最后对他甩下一句‘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本王还有军情大事’,就和苏景等人回城去了。 两个多时辰过去,不知从何处飘来厚厚乌云,几声闷雷滚过苍穹,下起雨来。 幽冥世界有天有云,下雨算不得蹊跷事,不过阴世的雨水远比阳间冻雨还要更冷。雨不冻皮肉,却直接把一道阴寒送入骨髓。让人从心底泛起寒意......雨越下越大,不知不觉里,从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成滂沱大雨。 雨水落地,崩碎同时荡起些许水烟,继而烟汇聚、染白了天地,模糊了乾坤。 就在这场大雨,大军冲透烟雾,自北方浩荡而来,于福城三十里外止步。摘裘王残军赶到。 苏景伫立城头,雨雾凄迷但挡不住金乌神目,他看得清清楚楚,重返福城的摘裘阴兵,比着几天前退走时缩减了大概三成,主力犹存。但军容实在不值一提,军士卒盔歪甲斜神情疲倦。其至少一成兵马身上带伤,轻重不一。 这还是提前得了自家王上的传报,军将领努力整肃军容之后的模样。 大军已到,摘裘再次喊城,笑面小鬼传讯过去:等另外三家鬼王都来齐了再说。 人在矮檐下,怎么不低头。摘裘没的选。只有耐心等待的份。好在其他鬼王来得也不算慢,一个多时辰光景,仍是阴冷阴冷大雨,四家鬼王重聚福城周围。 锦纶、楚江、红线军情形比着摘裘还要更糟糕些,尤其楚江王,精锐飞旗军被苏景毁去元气大伤,回家后又被恶狼狠狠一冲。逃回福城时只剩下四成兵卒了。 滑头鬼王人在城头,问身边苏景:“蜃玉还须得多少时候才能发动?” 苏景刚刚看过蜃玉,应道:“短则一盏茶,长不过一顿饭。”这宝贝得苏景祭炼威力大增,但还远远不到彻底祭炼完成的地步,发动过一次浩大幻法,时隔短短几天就再次动法,会慢上许多。 笑面小鬼点了点头,修元关注于声音,冷漠传音:“摘裘王,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就请你和那三位大王谈一谈吧,若他们不愿,趁早回头。” 摘裘王应了一声,随即以灵讯通传,毫不隐瞒把自己之前和滑头王商定的‘价码’传告诸王。 笑面小鬼的条件清楚、意思明白:想要福城庇护、想要煞血军救命,那就一个字:降! 先是灵讯往来,而后四家鬼王干脆凑到一起,着实商量了一阵,最后的结果倒是整齐得很,受了滑头王的条件。笑面小鬼哈哈一笑:“我晓得,若四家大王见不到血煞军,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想见血煞军,就请进城来吧!” 王令传下,福城护篆开放一线。四家鬼王气度不俗,不做丝毫犹豫、不带亲随护卫,遁起云驾从容飞入瓶城。 蜃玉法,幻象生,福城内煞血巨湖波涛翻滚洪流行转,那一份铁血大军才会有的凶猛杀气升腾弥漫,染得城内森严萧杀! 一见煞血军,穿彩袍带花冠的锦纶王、身形魁伟猛将军似的楚江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红线王都面露喜色,彼此对望点头。摘裘王同样暗暗松了口气,悬了好半晌的心终于落回肚里,笑容轻松得很:“滑头王放心,只待扫灭附近恶狼、战事过后,我等便随你去见段大人......” 这个时候,苏景忽然笑了起来:“是我糊涂了,光想着后面的恶战,有件事情一直未向滑头大王禀报,据我所知,这福城之内正好有一位判官大人游历闲住。做鉴降表之事,又何须去找段大人、又何须等到恶战过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八四章 判官做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几位鬼王都愣了下。 灾厄近在眼前,可投降又何尝不是关系重大。他们所以能答应笑面小鬼的条件,全因‘判官做鉴’不是眼前就能完成的事情,总得等到打完仗以后再说。 到时候说不定血煞军和狼群拼了个两败俱伤,几家鬼王大可翻脸不认账。 这幽冥世界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凡事只存利来利往,又有几个鬼王会去重信守诺四家鬼王顿时被僵住了,摘裘王咳嗽了一声,维持笑容不变,对苏景道:“小九王来幽冥时候尚浅,有所不知,紫袍、蓝袍的判官是不成的,非得青袍以上才能做鉴,城中的判官大人不知袍色如何。” “够了,够了,做个纳降中证肯定是够了。”苏景语气笃定得很。 滑头小鬼马王爷笑道:“那可太好了,快请小九王引路,带我等去拜会判官大人。” “诸位随我来。”苏景带路迈步就走,笑面小鬼紧随其后。两位小王驾都未带重兵,只有几个心腹随行。 那四位鬼王彼此对望,交换了一个眼色,也跟了上来。 苏景走得不急不缓,身后有鬼王问起判官情形,他一概摇头只说‘到了地方一见便知’。 苏景尽选荒偏小路来走,而走着走着,四位鬼王的神情渐渐笃定下来,又走了一段,楚江王开口:“两位小王家心思过人,又难怪能得九妃、肆悦两位大王赏识、依仗为左膀右臂。” 其他三王纷纷点头附和。苏景脚下不停,边走边回头:“大王何出此言?” 楚江王微笑着:“见小王家出谋试探我等,心中感慨,如何想的就如何说了。” 四个鬼王都是一般的想法,花花绿绿的锦纶王也接口笑道:“若我等所料不差,这城中应该没有判官,小九王此举只为试炼我们是否真心而降吧。”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心思,也当真不得了了,老身如两位小王家这般年轻时,可什么都不懂,整日里只想着和我那鬼汉子厮混。”红线王年纪不轻了,平时还好,一笑起来眼角眉梢皱纹都增,颇先老态,偏偏她还以红袖遮掩了半张脸孔做了付娇羞样子,看得人难受不已。 几个鬼王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是夸赞,暗里则是提醒苏景和滑头鬼,这等试探全无意义,还不如省些时间来备战。 判官不涉政,就算阴阳司的大人进入鬼王城池,轻易也不会泄露身份。何况今日瓶中城,在幽冥世界根本不值一提,又哪会有青袍以上的判官来这里游历。眼看苏景越走越偏僻,就算这城中真有判官也不会住在荒草里,四位鬼王‘看破苏景之计’。 摘裘王未笑,面色肃穆声音郑重:“二位小王家的心思不必多说了,于情于理也都应有此试探,不过还请两位放心,我们四个老家伙绝非言而无信之徒” 话没说完,苏景忽然伸手一指前方一座破屋:“到了。判官就在屋中坐。” 哪用开门去看,几位鬼王灵识一扫就只这屋子里空空荡荡,鬼都没有一个,何谈判官。 苏景煞有介事:“几位稍等,待我去见过判官,说明来意。”说着与笑面小鬼一起举手推门,进了破屋,进屋之际苏景还特意对妖雾招了招手,示意小鬼差也跟来。 四家鬼王面色不改,可目光中或多或少都藏了份无聊之意,站在门口等待。 片刻后,小鬼差妖雾重返破屋外,喝道:“滑头王已经和判官大人说好了,几位进屋纳顺表吧。” 摘裘王无奈,回头对三位同伴道‘就依两位小王家’,四王迈步要进屋,不料小鬼差妖雾并不让路,左手攥拳顶腰,右臂斜垂撑着自己那柄不比筷子更长的腰刀,威风凛凛地挡在门口。 尺半的小鬼是小九王的亲随,四位鬼王总不能从他头顶跨过去,楚江王皱起眉头:“阁下为何拦路?” “敢情几位做大王时候太久,调役遣差使唤旁人习惯了,把判官大人也当成自家的杂役了。”鬼差妖雾冷冷道:“请判官做中鉴,是平白就能相请的么?大印起落的那份香火钱,进门前就得结清了!” 妖雾说完,苏景的声音也从屋内传出:“要诸位破费,过意不过得很。” 这哪是客气,分明是替鬼差妖雾撑腰,四位鬼王都是心机深沉之辈,不去计较这等小事,各自取出不菲香火交到妖雾手上。 小个子鬼差一一掂量,收了钱,哈哈一笑:“几位请进。” 刚刚在屋里时苏景传音入密,跟他说明白了,这份香火赚头全归妖雾请判官办事的香火,这可不是笔小钱,妖雾满心满眼的欢喜。 四位鬼王进屋,寒窑陋室哪有桌椅,只有一张硬板床,床上铺盖都已朽烂,小九王也不嫌腌臜,就在这床上坐着,笑呵呵的。 滑头小鬼站在苏景身边,对进屋来的四位鬼王道:“判官在此,咱们办正经事吧。”说着,伸手向苏景一指。 摘裘‘咳’了一声,没办法不摇头:“两位小王家莫再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玩笑了,这是啊!” 话未说完,惊呼陡起! 不止摘裘一个,而是四位鬼王齐声惊呼,眼前异象来得太突兀,饶是鬼王皆为深沉之辈,也没能压住那一声从心底冲出来的怪叫。 破炕上的青年身形微微一震,大红袍加身、判字令在手! 平时好脾气斗战不要命的小九王,就在毫无征兆中,忽然变作执掌轮回审断阴阳的一品大判,几个鬼王谁能不惊讶谁敢不惊讶! 惊诧过后,如以前每个乍见苏景着红袍之鬼,四家鬼王立刻反应‘假的,这阳身小子胡闹’,摘裘王语重心长:“小九王,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还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不虞泄密,你快快” 不等把话说完,摘裘老鬼眼前忽然一花,苏景把自己的判官令向他抛了过去:“是真是假,你自己看吧。” 如今情势逆转,福城一方稳稳占了上风,‘小九王’把令牌扔过来,摘裘总得应酬一下子,把判字令接在手中,小心检查老鬼面上,先是无奈,但很快无奈就变成了惊诧,继而不肯置信,再变做悚然而惊。虽一次次的查探大令,摘裘王的神情变化不停,到了最后他抬头重新望向苏景时,真真正正一副‘见鬼’模样。 判官令牌转手,自摘裘手中递于其他三个鬼王查看,不久功夫,楚江、锦纶、红线都看过了令牌,全是识货之人,是以所有人的神情都和摘裘一模一样 令牌是真的,红袍就是真的;袍子是真的,判官就是真的。 见了鬼了,活见鬼!小九王竟是这幽冥世界中第二个一品大判! 四位大王除了发愣还是发愣,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我说几位大王”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小矮子妖雾从四位鬼王身后转出,也换回了差官打扮:“这幽冥间的规矩,你们不会不晓得吧,什么样的鬼王,见了什么样的判官,该执什么样的礼仪,应该用不着小人再费唇舌了。”摘裘等人,小小鬼王,见了一品大判理应叩拜行礼。刚刚赚了一大笔的妖雾尽职尽责,该他说的一个字都不落。 不甘寂寞似的,妖雾也把自己腰上绑着的令牌解下来:“可是怀疑我的身份么?鬼王大人自己看吧。”学着大判官的样子,将腰牌扔向摘裘。 叮当一声,妖雾的腰牌摔在地上,摘裘王没接,还在原地发愣。 可把妖雾气坏了,犹豫着自己应该大发雷霆,还是先把腰牌捡回来再说…… 苏景也‘咳’了一声,忍不住笑道:“摘裘王,看一看吧。” 摘裘这才回过神来,不弯腰不屈膝,伸手一引将妖雾的牌子牵入手中,这次查验得奇快,灵识一扫立辨真伪,对妖雾点点头:“原来是不津阴阳司的差官大人,失敬失敬。” 摘裘王心神有些恍惚,所以反应慢了一瞬,话说完才猛地省起:阳身小子这个判官做得不清不楚,可他身后还跟了正牌差官果然妖雾应道:“好说,小人供职不津司衙,侍奉我家苏景苏大人。”说完还似模似样地向苏景躬身施了一礼红线王语气古怪得难以形容,问:“不津阴阳司现在由小九王主持?” 何须苏景回答,妖雾就代为应道:“正是!我家大人已经到任十个月,也因他入主,不津六品司衙化形一品冥殿!” 红线王眉头深皱、锦纶王手捻长髯、摘裘王眯起眼睛、楚江王十指紧扣左手食指轻敲右手手背,四位鬼王都默然不语小九王真正入主阴阳司?这便是说,星月判尤大人认了他的判官身份? 苏景不出声,由得他们去琢磨。 过了好一阵子,楚江王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幽冥世界自有幽冥世界的规矩,‘判官不涉地方军务政务’便是其一” 老调重弹了,苏景早料到鬼王会由此一说,摇头打断:“是啊,规矩不能乱。所以今日诸位所见,万万不可泄露出去。若因我任性妄为,坏了阴阳司万万年的清誉,苏景可担待不起。”随即话锋一转,苏景抖了抖自己的大红袍,又复微笑:“一品判官,当能做得中鉴了,诸位放心我也放心。” 语气客气,却是再浅白不过的威胁了。 四家鬼王脑中心里全都乱成一团,事前做梦也想不到小九王竟是一品大判!待此刻才明白人家早就准备、吃定了他们几个。 (未完待续) 第四八五章 留守此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马家子孙再如何愚钝,也不会去开事后才能兑现的虚头条件,几位大王当知,我等不到‘以后’。”笑面小鬼马王爷又一次笑了:“何况我早有明言在前:不投降不勉强,也不必进我城中了,直接带兵离开就是;四位大王都信誓旦旦说愿意归降,这才请你等进城诸位,该是给一句明白话的时候了。” 寂静片刻,四王中的摘裘老鬼最是痛快,双腿一曲拜向苏景:“小老儿拜见大判官。” 苏景挥袖一拂,在下跪前就将其扶住:“大王何必多礼。” 投降,以后就是一家人,无需太过讲究;不降,顷刻就要生死相见,更无须再叩拜! 就是这个时候,又有军情传来,前方哨探递送灵讯,狼群大军显身于两千里界,四面八方齐头并进,正向着福城而来。 摘裘王全无废话,双手一分‘嘶’的锦帛破碎声响,老鬼扯掉长袍下摆,跟着划破手指,因鬼血行书,不到盏茶功夫写好降表。 不降会被斩杀当堂,就算四王联手侥幸冲出虎穴外面天地已成狼窝,又哪有生路! 以摘裘的身份拜奉滑头小鬼,确是划不来,可若把眼光放得长远些呢?滑头鬼身后有小九王,小九王身后又有阳身浅寻、有肆悦大王、还有蛰伏于暗处的阴阳司!跟了这样的主上,将来脚下未必不是一条金光大道当机立断,摘裘降了。 小鬼差妖雾先结果降表看了一遍,再转呈滑头王,后者眼皮掀动几下字字读过,全无问题便落印画押,再将其递与苏景,同时点了点头。 妖雾从旁认真指点,在契头、契中和契尾两家鬼王画押之处,苏景扣上判官印鉴。 当三道大印加封,遽然一道灰色光华从降表中流转而出,仿佛灰烟先围着滑头鬼王绕了三周,继而一震,灰色光芒猛地射向摘裘,没入老鬼眉心。 摘裘王闷哼一声,痛苦浮现于色,清晰可见他的双目迅速变灰——那灰光射入眉心后又分开两路,流入他的眼睛。 眼中灰气越来越多,一两个呼吸功夫,摘裘王双目黑白模糊,尽数化作混沌灰色,那灰烟流转不停,渐渐凝形,很快变作一双怪异符撰,闪烁了片刻,最终没入摘裘王瞳孔 摘裘老鬼眨了眨眼睛,恢复原状,外表看再无异状,但已经领受了降表禁制,从今以后,今生此事,永为滑头王效力! 身份真正改变了,摘裘王谨守规矩,以见上位鬼王之礼躬身,对滑头王道:“臣摘裘,拜见王上,侍奉王上。” 滑头王一摆手,笑容诡怪莫名:“免礼,稍等一会,此间事了我带你们去看一桩新奇法术。”说着,他把目光转回到另外三王身上。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根本都没有退路了,剩下的三家鬼王现在只着恼自己反应慢了一瞬,被摘裘拔了头筹 接下来三王拜判官、写降表、画押落印、判官做鉴,情形于摘裘纳降表时一模一样,半柱香功夫不到了结此事。四位鬼王做事也算敞亮,同时呈上自己的花名册,不料滑头小鬼不接手,说道:“诸位随我来!” 再不是徒步缓行,而是催起云驾一飞冲天,滑头鬼带人穿过福城,回到城中‘煞血大军’驻扎之处,先对苏景点了点头:“收起法术吧,多谢了。”随即他又伸手一指那座恶浪翻涌血腥冲天的赤色巨湖,向几个新招降的鬼王喝道:“你们四个,看仔细了。” 话音落,湖崩碎,万万凶兵变回一颗红色石头。 啊! 摘裘等人同时惊呼出口。 滑头鬼语气轻松,还在给他们解释着:“根本没有肆悦大军,只是一块石头,一门戏法罢了。诸位想靠煞血军对付狼子的念头,怕是行不通了。” 四个鬼王全都变了脸色,摘裘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滑头王:“煞血不存,敢问王上,可还有其他退敌良策?” 滑头小鬼双手一摊:“福城的守御办法,你们早都见识过了,一是护篆,另为守军,就这么多了。” 楚江王铁青了脸色:“只靠守城大阵和军卒,远不够抵挡狼群” 不等说完滑头王就点头应道:“是啊,远远不够,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咳”锦纶王重重一顿足:“狼来时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王上你又何苦何苦再弄出刚才那些事情。” 灭顶之灾前还煞有介事的纳降,很有趣么?滑头王突然尖声大笑:“本王何苦?本王开心!你们几头老鬼,趁我势孤兴兵犯境,见我力薄动法催城,被狼子抄了后路又想起本王来了?真把滑头子孙当成西天里的活菩萨么,想欺就欺想和就和?!投降于我,就道自己能活了么?哈哈,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不是看不起滑头鬼族么?就让你们这一方王驾之尊,死时身为我帐下奴仆你们死时,是本王、是滑头、是福城的鬼!” “不是想抢本王的城池么?就让你们和福城同生共死,谁都不用逃、不用跑了,都与本王布防于城池四周,狼子来时便你们便去冲杀,为这城战死,死得好、死得其所!” 是鬼便有戾气。 尤其滑头小鬼,本来旺族奈何家道中落,落难凤凰不如鸡,他心中攒下的戾气深重异常,此刻尽数暴发,双目赤红嘶声大笑,模样疯癫可怖。 这个‘玩笑’开得的确太辣了些,辣心辣肺!可那降表得大判鉴证,四个鬼王再如何气恼也没有反抗的余地,红线王奋力平复心绪,劝道:“臣等之前愚昧无知,冒犯天威铸成大错,罪该万死甘心领罚而绝无半字怨言,求王上息怒。可当务之急,莫过于狼群犯境,以臣拙见,困守孤城无意,臣等死而无憾大王却是万金之躯,容不得半分伤害。” 摘裘王及时接口:“当速派精锐于各个方向,探查狼群虚实,找出空隙臣等合兵一处,护送王上杀出一条血路,才是上策。” 四王投奔福城是冲着这里的煞血大军,现在没有了血湖,困守孤城无异等死,想办法尽快突围才是求存之道。滑头鬼的笑容收敛,再开口时语气平静了,可眼中狰狞不变:“想逃么?我不逃。你们一个一个谁也休想走。我意已决,留守此城于狼子决一死战。” 四个鬼王劝不动滑头王,齐齐转目望向苏景,摘裘王道:“小九王,您看” 苏景耸了下肩膀:“你们进城前我劝他半晌了,他不肯走,我也没办法。” 这不是敷衍糊弄,实情确如苏景所言,这一次大祸临头,笑面小鬼竟不想逃走的事情——至少现在不想。 四个鬼王面色沉沉,不再啰嗦废话,腾起云驾返回城外,开始整军备战,明知不敌但也不肯引颈就戮,准备舍死一搏。当然,为振奋军心四王都对部署说‘城内煞血大军严阵以待,时机一到便会出城击杀狼群’,这一来城外的鬼王部署倒也军心大振,士气颇为旺盛。 城内,苏景再问滑头鬼:“你真不肯走?” 滑头鬼徐徐吐出一口长气,摇摇头:“你走吧,不必和我搭在一起,狼群虽凶横但不会伤判官一根寒毛,你回去路上遇到他们就亮明身份,不会有事。” “你为何不走?”苏景追问。 滑头鬼再度摇头:“我自己也说不清,就是不想走。” 心底有戾气,这一口气顺不过来;逃入不津阴阳司可保活命,但总不能把一座城都带入司衙内;逃得走么?狼群合围全无出路,死在逃亡路上,还不如与城共存亡;万万鬼民‘王吾命城吾福’的呼喊声犹在耳中回荡,以前滑头王也如幽冥大小鬼王一般,从未得过鬼民拥戴,直到几天前初尝这‘古怪滋味’,滑头王撑、不弃子民;数不清多少年里折腾来折腾去,只求重现先祖荣光,每次都徒劳无功,实在累得很了;下次再重头来,然后再重来、再再重来,无聊无趣得很 就一个字,乱。滑头鬼的念头很乱,他也说不清自己真正不走的道理,但明明白白的:不想走。 不想走就不走了。 苏景想了想,说道:“那就打吧,我尽量帮你但最后时候我会走。” 少有的,滑头小鬼笑了笑:“多谢。” “不必,这城也有我的心血,拦不住它要倒塌,总得杀几个推它的贼。” “非走不可的时候若我还能动,会送送你,再就是我自己选的,无需报仇。”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滑头小鬼胡闹,苏景奉陪不到最后,但也会尽量陪得更长些、让他闹得更欢些。 狼群千五百里过千里界限只差五百里军报频频,狼群来得并不太快,可它们行军的阵势极稳,层层包抄围拢。不是没有‘空隙’,但那些空隙皆为陷阱。这一重隐秘无人知晓,所有想从狼群里寻空子逃命的人都死了。 凶残,狡猾以论,幽冥狼子远胜阳世。 狼群将至,劫数催城。 (未完待续) 第四八六章 万万猛士皆为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福城周围,各部鬼王急急布防,重重大旗迎风摇摆,铿锵号角回荡四方,将官校尉大声叱喝,一道道大令自王驾口中传入大军,人马穿梭集结不断调整着阵势,准备迎抗强敌。 阴兵军中,豢有凶猛冥兽,畜生们凶性难降,随着大阵变化被驱役时时常会昂起巨大头颅,呲出獠牙暴发巨吼,咆哮声音直贯云霄。 城外忙碌,城上也没有丝毫怠慢,护城大篆稳稳行转,淡淡的白色光芒笼罩四墙;城头环驾三百二十座崩天巨弩,都已绞至七成满弦,七丈长箭扣入射槽,箭上有灵光荡漾,锋锐气意氤氲却不散。 大队人马随滑头、小九两位王家登临城头,执戈横剑严阵以待。 阴兵动作奇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大概完成布防,福城重新平静下来大雨轰鸣,天地躁动,城却寂静。 冷透骨髓的幽冥雨水,洗出来的是一座萧杀之城。 随即,狼来了。 东方,一只狼。 显身于地平线,驻足、昂首望向孤城很快,又一头狼显身,一样止步于远远的地平线,不过方向截然相反,新的狼来自西方。 东、西之后,便是南、北;四正向后,便是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偏向。前后一共八个方向、每个方向一头狼。 静静凝视,片刻后,狼向着福城方向跑来。并非疾奔纵跃,而是轻轻松松的跑动,四爪颠颠、偶尔甩一甩尾巴,既不见捕猎时的隐蔽小心也没有面对强大敌人时的警惕紧张,好像散步似的,八只狼靠近过来。 狼行得‘又缓又急’。 ‘缓’是它们的步伐,‘急’的则是它们的身法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狼一步,七里不见,寥寥几十步下来,八头狼便跨入福城百里界内。 城头上,苏景身边滑头鬼忽然冷哼了一声,两位王驾身后的阿二张口一吐,左手长弓右手箭矢,旋即拧腰屈膝,弯弓如月震弦破帛,向着天空爆射。 箭破风,锐响刺耳,冲上三百丈高空后,那根箭矢猛做震颤,一化为八,旋即八箭散开,分射八方! 不到呼吸功夫 八头恶狼止步,面前三尺地方都有一根长箭斜插地面。 三尸齐齐喝了声好,苏景也点头赞道:“阿二将军好射艺。” 阿二客气:“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比起少主的白雾弓神狐箭相差云泥。” 此刻滑头王身后亲兵赵铁瓶踏上一步,代自家王上吼喝道:“狼王何在,还请显身。” 八头狼目光阴沉,漠漠注视着城头,但全无应话之意。 赵铁瓶冷笑一声:“怎么,恶狼敢侵探我家王上仙境、敢冒犯我家大王仙威,却不敢站出来说句话么?” 狐地迷雾凝结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正在苏景手上缓缓流转,只要狼王一现身,不管它是真是假,苏景直接一箭射杀下去。 可惜,八头狼无动于衷,不知狼王何在。 赵铁瓶正要再说什么,被滑头鬼王摆手制止。滑头小鬼走上两步,手按城楼护垛,目光阴佞,注视着远处恶狼。 城头王上有开口之意,城下四方鬼王阵中同时震起一声炮号大响。 炮号之后,军中无数囚牛战鼓震起,咚、咚、咚、咚鼓声并不急促,但整齐划一,一声一声,闷响自四城播散天地、震彻天地。 背趁战鼓,滑头王开金口,喝断如雷:“要打便打,不打就滚!” 八字落下,战鼓骤停,换而城上城下无数守军齐声大吼,修持身后者以真元入吼喝,修行浅薄的干脆就以嗓音嘶喊,重复王上八字金言: 要打便打,不打就滚!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三遍大吼之后,大军收声,鼓号敛音,瓶中城重陷寂静,可因吼喝而来的凶悍杀气却冲天而起! 也是这个时候,八头狼子同时昂首不是想象中的引颈长嗥,它们抬起头但不开口,八双幽幽凶眸同时注目天空:正狂挥暴雨的乌云中,骤然一声雷声贲烈! 恶狼动念,天雷传令。 城上城下、阴兵鬼将,包括苏景在内,所有所有守军只觉眼中一暗天未黑,地黑了。 黑色的潮,自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涌向瓶中城。 冲破雨幕,黑色的狼,狼的潮。 千万还是万万?狼多得根本无以计较,它们自视线的尽头、自地平线的起始之处显身,蔓延,只见潮头不见潮尾。恍惚里,守城阴兵有了个错觉:正冲来的不是狼也不是潮,而是一片颜色,黑漆漆的颜色。 从天角尽头蔓延过来的,颜色,狼。 突袭五家鬼王的狼群已经汇合了,变成了‘圆’。 满布大地的狼急急奔驰,常理计较,这等大军的冲锋,地面早都会被踩踏的颤颤发抖,甚至连坚城都该有些微微摇晃才对现在的情形正相反,无数恶狼奔跑不存一丝声息,它们没有脚步声! 还有,它们不叫。 长嗥是狼的标志,不嚎叫的狼还算得是狼么?没有一头狼开口,千千万万,沉默中疾奔。 暴雨声轰轰荡荡,反倒衬得世界寂静如灭。 明明大军急行,偏没有丝毫声息,这反差太诡怪,由此毁灭之军的气势也变得诡异了。 不雄壮,却足够震骇;不威风,而真正致命。 也只有苏景、滑头这些军中高手才能看得出,狼群不是跑,而是飞:虽然它们摆出了奔跑的样子,可每一头狼的四爪都与地面保持一隙之隔。是以狼群在飞,只是很低。 “擂鼓!” 城上滑头、城下四王几乎同时开口,传下一样的军令,狼来的无声,它们的沉默比着叫嚣更催魂夺魄,须得震鼓以增士气。 战鼓响起,不再是声声分明,而是急急如滚雷,隆隆声音入耳入心,阴兵沉了面、冷了眼、握紧了手中利刃 狼疾奔,充其量盏茶时间,潮尾仍霸占着地平线,潮头已经冲到之前那八头狼身后。 把持正东方向、最早显身的狼突然开口、吐人言:“想见狼王?” 它的声音低沉却响亮,即便守军阵中万鼓轰鸣也遮挡不住,回答之前赵铁瓶喝问:“如你等所愿今日此间狼群之中,万万猛士皆为狼王!” 一狼人言说罢,万万恶狼齐齐喝应。 无论大小、无论地位,群中每一头狼都引颈、长嗥。 凶狠且兴奋,陡然暴发的嘶吼!千千万万的长嗥汇聚成可怕声浪,自天角尽头一路席卷,几近掀翻苍穹! 与此同时,大地突兀颤抖起来,地面几近疯狂的跳动,连福城都随之急急摇晃!地震的缘由再简单不过:狼足落地,改低飞为真正奔驰。无数狼、无数爪于同个瞬间狠砸,快要踩塌大地。 大雨的时间不短了,地面早有积水,狼低飞时水面不惊,此刻狼落足——那突然被迸溅起的水雾明明只是再‘柔软’不过的雾,却因暴发的太过突兀,撑裂了目光! 于狼潮凶势前,福城的鼓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狼潮奔入福城百里境界,真正开始冲锋。 天摇地动的冲锋。 苏景站在城头,摇了摇头:“了不起。” “幽冥狼患,你当时说笑的?”滑头鬼王一哂:“若我所料不差,这还不是恶狼的真正主力,不过是狼群中的一队罢了只为一座福城和几家小鬼王,哪值得狼群真正主力出动。” 苏景岔开了话题:“我留下来帮你打仗可我不会打仗,只会打架。” 他的意思不难解,滑头王眨眨眼就明白了:“我会打仗,可我更喜欢打架。” 苏景略显狐疑:“你离不开吧?” 滑头鬼王笑了:“你当阿二是吃素的?城守事情有他就足够了,我留着也是摆设。”说着,他撑开双臂奋力向后,直直十指交叉于身后、又翻掌心向外撑了撑,之后解开指扣,扬手一拍苏景肩膀:“走。” 走?去哪里? 走,打架去。 狼嚎、狼奔,天摇地动,守军的鼓号彻底被压住,任由鼓士如何用力,振起的大响也无法摆脱被湮没的下场。 这片世界里所有动静都已被狼群把持直到那一声高亢、嘹亮的长啸声,自城头响起。 激烈、勇猛、饱含战意! 苏景啸,金乌啸。 天空乌云滚荡,地面狼潮奔涌,暗淡无光的乾坤里,连凶器的锋芒都告沉黯,无力且垂垂,守军眼中只剩下一个颜色:黑。黑色的狼潮。单调和沉闷,死意弥漫的黑直到那一道艳艳的金红崩绽,真就仿佛一斩本色纯金、又置于烈焰中燃烧万年的剑,划破天地、划破视线、划破军兵们眼中的黑。 璀璨、耀目、充满生机! 小九王出阵、滑头王并肩身旁、三尸皆随其后苏景永远都是苏景,打仗时的大头兵,疯疯癫癫、轰轰烈烈的冲,冲在最前。 三尸疾飞,手中宝剑舞成了一团光还不忘唠叨几句,赤目数落苏景:“一打仗,你就光知道冲。” 拈花替苏景解释:“他又不会行军布阵,除了冲也不会干别的了,你不让他冲他还能干啥?” 雷动也告开口,但他想说话的话刚到嘴边,忽然变成了:“苏锵锵,你做啥?” 战役满满、热血几乎烧着头发的苏景,于疾飞、逆冲之中,突然翻身一个跟头、自半空跳到地面、跳到城外布防的阴军阵前再前方百丈,就是狼群前锋。 落地,苏景不弯弓不出剑,不动罡天不纵风火,他弯腰,好像对狼群鞠躬。 (未完待续) 第四八七章 九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游魂自阳间进入幽冥,无论转世投胎还是被发配地方,全都会被封灭记忆.连自己上辈子是人是草还是鸟兽都不记得了,更毋论名字。 阴阳司的讲究,新旧两条命,阴阳两世人,游魂被封灭记忆后,就变成了‘新人’,须得重新登记造册,没有名字哪行?是以游魂被除掉记忆后,鬼差会让他们立刻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并一一记录,新名字一旦登上了薄子就在不得修改,今生此事跟定了游魂。 这事不难想,一个什么都不记得、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游魂,仓仓促促给自己起下的名字又怎么可能讲究得体、端庄稳重,所以阴间鬼物的名字,大都乱七八糟、拗口可笑。但‘死不了’不再其中,虽然当时他也迷迷糊糊,可不知心里哪道灵光乍现,就给自己起名唤作‘死不了’。 这当真是个好名字,寓意尤佳:‘死不了’死不了。他资质差劲,只能练气健体无法真正炼元修行,是以效命摘裘王四百多年,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头兵,哪里危险就被派往哪里、何处需要姓命去堆他就冲往何处。 四百年里,‘死不了’记不清大大小小打了多少恶战;记不清多少次灾厄临头、必死无疑;记不清多少次回绝处逢生、鸿运当头;记不清身边的战友死了补充、补充了再死换过多少轮,连摘裘大王麾下的凶猛大将都死了一轮又一轮,可他愣是还活着。 ‘死不了’觉得,死不了真是个好名字,保佑自己永远不死…… 不过这一次,‘死不了’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对上了狼群,就算阎罗王怕是也会脱层皮,他又怎么可能继续活着。不止他,还有身边无数同伴、四方诸王联军、背后滑头王城,今曰此间所有生灵,都会死! 和以往每次入战一样,‘死不了’被安排在外阵,重盾立于身前、长戈锋锐向外架于盾孔,身体斜倾奋力依住巨盾、双脚撑住地面。 在他身后,千万箭矢凌空,呼啸着掠过头顶天空,激射狼群;在他身前,沉沉巨盾厚如儿臂,普通檑木都撼之不动……可又有什么用处! 箭如飞蝗,比着大雨更密更急,连狼群半步都无法阻挡,透过盾阵缝隙,‘死不了’看得清清楚楚,箭落下、射中狼,狼却不停步,冲在最前的千万恶狼,至少半数中箭、其中不少几乎变成了刺猬,可它们不倒下更不停步,就裹着一身箭矢,嗷嗷长嗥着,冲锋! 狼鬃如铁,匡护全身,纵是阴家箭矢都有破甲法术加持,仍难伤其筋骨,入肉一寸便告力衰,阴兵箭阵难阻狼群,反倒愈发激起了这些畜生的凶姓。 至于身前重盾……传说狼群锋闯都修得碎灭凶爪,就是厚重城垛在它们爪下也不必豆腐更结实,盾牌么,又和纸糊的灯笼有什么区别! 吼、吼、吼! 狼群已抵百丈开外,‘死不了’和身边无数军卒,开始扬声大吼,激发自己的每一寸力气和士气,巨撞将至、生死搏杀已到眼前! ‘死不了’不觉得自己还能不死,但死前,最好能杀一头狼……不成想,‘死不了’眼前金光迸射,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于两阵之间。 背向盾阵、面向狼群。 ‘死不了’是个四百多年的老兵油子,可他骨子里柔善得很,上辈子不知是绵羊还是老好人,忽见有人挡阵,想也不想、更来不及辨认来者是谁,纯粹本能使然,惊呼一声:“闪开!” 喊声出口,‘死不了’也觉得自己可笑了,人家既然敢来,自不会被自己一声‘闪开’喊走。 果然,来人未闪开,而是弯腰、躬身,好像对狼群鞠躬的样子……的确是鞠躬,只为狼子那一句‘万万猛士皆为狼王’,便值得苏景在真正大开杀戒前,向他们致去一礼。 鞠躬后并未起身,他就势蹲下了、双手扣住了地面,就此凝势不动,古里古怪的动作、荒唐可笑的姿势。 跟着他就在这别扭异常的姿势里转回头,对刚刚出声的‘死不了’笑着点点头:“多谢。” 此刻‘死不了’才发觉,竟然是小九王! 王驾不是应该躲在阵后、托以运筹帷幄之名,藏在最最安全的角落里么?怎么小九王跑出来了?来送死?来杀敌?蹲着杀敌?蛤蟆似的神通法术? 连串疑问涌出。 ‘死不了’想不通,他大概能猜到小九王狠辣、不肯困守孤城要逆袭强敌,但想不通他这个好像马上就要拉尿的姿势是什么本领。 ‘死不了’看不见,他能见到小九王回头送他的诚恳笑容,却因位置缘故看不见苏景扣于地面的手:十根手指急促颤抖、敲打地面,一道道金红色的‘丝’随他法度疯狂蔓延,游于地面、穿梭泥土……狼群不过相距百丈,浅浅两个呼吸功夫,它们就冲到近前,震天长嗥中大群恶狼后肢用力,狠狠扑跃而起,扑向苏景,也扑向阴军! 就在此刻,突兀一声怪叫自苏景口中炸响:“起!” 起了。他面前的地面,方圆三十里的巨大地面,仿佛一张席子、仿佛一块床板,被苏景一把掀翻,倒扣扑面而来的狼潮。 阳火成线,蔓延三十里也勾连、淬炼了三十里,让这方地面凝化坚实整体。 ‘死不了’恍然大悟,小九王弯腰撅腚,是要掀地面。 三尸恍然大悟,雷动和拈花异口同声,对赤目道:“跟你学的!” 赤目没掀过地面,但他总掀棋盘……闲来无事,三个浑人也总要附庸风雅,摆开黑白子对弈一翻,奈何赤目棋艺差劲又是急脾气:输定了、不干了、急眼了、翻脸了,一把掀了棋盘。 地起、地翻、地落、地砸下。 挟金乌之怒,大地倒转夯砸狼群。 暴喝后,苏景又是‘哈’的一声大笑,打仗时掀地面不是他的突发奇想,更不是和赤目学来的本事,而是中土世上远古时候就早有人做过。 南荒千目老蝎洞府后古时战场,七大圣掀地‘平砌’六耳大军当年大圣掀起的是千里山脉,今曰苏景才戗起三十里地皮,不过他心里那份爽利痛快,比着当时大圣怕也不遑多让,这般打仗当真快活! 随即苏景接势一跃而起,人在半空里,手中长弓盈盈洁白,吱吱声音绞颤弓弦……弓满月、暴射。 一箭过后,弓化白雾,苏景弃之不理,冲! 一如既往,一个人对一支大军的迎头痛击。 三十里地面翻倒、洁白长弓爆烈,前后两击何其凶猛,北方狼群冲阵锋锐大乱。此刻苏景暴发的攻势比着不津城逆冲血煞军那次犹有过之,连大地都成了他砸人的砖头,又怎么可能不乱。 紧随着两记狠击,苏景冲入狼群大军,他又开始笑,咯咯咯的怪笑!可今时的狂妄与大圣玦全没关系,他是天真传人没错,但他更是金乌弟子,火之源头、光热始祖,他的修炼早都注定了此子的骄狂、暴烈! 仿佛搏击长空,穿梭乌云的鹰隼。 鹰挡不住乌云侵近,可那沉沉阴霾也一样阻止不了雄鹰翱翔。 苏景冲阵,心念转动…… 第一念,骨金乌置身黄金屋,化作艳艳骄阳一飞冲天;第二念,九九剑羽混于惨惨阴风破晓席卷;第三念,天乌剑狱急急旋转铺展开来。 苏景前三念,三念启罡天。 三重罡天尽放、三重罡天合一……但事情没完。 第四念,声声怒雷来自北冥巨鲲,护苏景身右;第五念,嗡嗡怪响为螳螂振翅,护主人身左;第六念,丈一长剑握于右手,君临之剑睥睨天下! 苏景又三念,三念请三剑。 来自剑冢和离山的精彩好剑仍未完结。 第七念,哇哇的聒噪声霍然大作,烈火阳鸦轰散!由护身赤炎衍化而来的神通,九十九头乌鸦以阳火结形,只要苏景不死,它们便不会熄灭,九九阳鸦、九十九个方向,吵闹着、飞旋着,冲、杀! 第八念,那一声清冽啼鸣洞穿云霄,高亢之处比着阳鸦毫不逊色,但音色嘹亮而悦耳,闻声让人心神一震,远非乌鸦那般呱呱闹喊,比着烈焰颜色还要更纯透的红鹤,自苏景头顶一飞冲天! 鹤,扶摇上九霄,如此醒目的神物,纵然沉沉乌云也无法遮掩。当啼鸣落尽,红鹤身形猛震,一明鹤化作七百火魂! 南荒妖国、大圣识海中,苏景收服烈火世界,内中火灵‘讹火毕方’被他炼化后得此精火红鹤,这些年里随着修行精进,这道红鹤渐呈返璞归真之像,可凝于一鹤,也可化身千百火魂,若苏景的修为臻入化境,当初在烈火世界中他斩杀了多少毕方,红鹤就能化作多少枚火魂! 火魂飞散,冲入敌阵,如阳鸦一般,冲、杀。 第九念,最最简单不过手段,金乌万巢大咒。每一头阳火乌鸦、每一头火魂毕方都是‘火’,皆受此咒。 同行是穿空火遁,但不同于以往在火海、火雨中施法,阳鸦、毕方都是‘活’的,它们行动无端、无迹可寻……每一头火鸟都是苏景,苏景行动无端,苏景无迹可寻,苏景冲、杀。 苏景最后三念,三念动三术,身法杀! 心神十立,九念齐动,手段尽出……算得全力以赴了,他答应了笑面小鬼,会尽力。 第四八八章 公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风火贲烈剑意纵横,苏景所到之处恶狼体断尸残、哀号连天 修法、剑术、身法皆以发挥到了极致!苏景来自名门正派、身份高高在上,但他绝非温室里的花儿,通天在凶险大漠、冲煞于荒蛮妖国、夺罡于诡异深海,至今修行不足五百年,倒有三百多年是在门宗外、险恶地方度过。离山时,他是满眼笑意的小师叔;离山外,他又何尝不是一头狼! 无甚戾气却出手无情、与人为善又杀伐决绝的狼。 苏景狠辣,便是此刻淋漓尽致的斩杀。 冲阵的不止苏景一个,滑头小鬼和三尸也随他同行。他们的领都不俗,尤其三尸各拥苏景之力、配以小师娘传授的绝伦剑法,再加上他们的不死之身,杀敌时候威力着实惊人,可无论他们再如何卖力,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光来此间光华,尽为苏景一人所夺! 风中火里剑下亡魂无数,苏景一个人的腥风血雨。 正冲杀,忽然前方遥远处,几近视线尽头,一蓬惨白薄雾升腾半空。眨眼间白雾结形,化作一个老鬼,悬在天上遥遥笑着:“久闻小九王勇武惊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老朽佩服之至。” 老鬼身形矮胖,衣着颇为古怪,只有一件衫子罩在身上,不过衫子肥大异常,几乎盖过了膝盖。无冠、无裤、无靴,只一件麻袋片似的半长布衫。 说完,老鬼又把目光一转,望向相距苏景不远、同样正逆冲狼群的滑头王:“马家小鬼为救九王妃倾家荡产,小九王又来助滑头一脉逆袭敌阵这份同盟义气当真惹人羡慕。” “薄衣老狗!”滑头小鬼开口怒叱:“还有脸来见我。” 苏景眉峰微扬,薄衣王,他记得清清楚楚。入幽冥后自己打的第一场恶仗就是对薄衣阴军。这个鬼王也是小师娘的同盟势力,却背盟弃誓倒戈相残,滑头鬼和阿二的部兵马就毁在他的手里。 而滑头王怒喝未落,陈兵城北的摘裘王也是一声咆哮:“薄衣老狗,无耻之徒!” 瓶中城迅速崛起,被周围五位鬼王视作眼中钢钉,但一起发兵围剿的事情,也不是说五位大王都有此意,就能立刻结为同盟的。 幽冥世界大小鬼王林立。各方势力如犬牙交错,摘裘、锦纶、楚江等王各有各的死敌,他们发动重兵来打滑头鬼,谁敢保证敌人不会趁虚而入、自家后园不会突然起火。 五位鬼王所以能够结做同盟共讨福城,皆因一个人穿针引线:薄衣王。 道理上。薄衣王叛浅寻、毁滑头在前,他是最最不愿看到滑头鬼重新崛起之人; 位置上,薄衣王的势力不与摘裘等王接壤,还要更靠外些具体势力如何纠葛交错无需细说,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薄衣出兵侵袭附近鬼王,确是可造出一个乱战局面。将摘裘、楚江等五王的仇敌尽数牵扯其中,让五家鬼王能够安心联盟、讨伐滑头。 薄衣遣派密使游说五王,依约先行出兵牵扯了‘外围’为五王解去后顾之忧,五王曾走仔细查探。‘外围’乱战绝非伪作,而是实实在在的刀兵惨祸,瞎疙瘩似的战局,就算某方罢手也休想轻松脱身。另外薄衣王又把自己的五个儿子分别送到摘裘等人的王城中当做。名曰做客实则人质。 薄衣王如此做派,五家大王自也打消了疑虑。暂时放下彼此间的仇怨,结为盟军会战瓶中城。 可万没料到,薄衣王竟勾结了‘狼患’,一举扫平五家鬼王的老巢。 不同于瓶中城刚刚崛起,摘裘等王都为自己势力经营了几千几百年,各家王城都有天险屏障,就算内防空虚,普通敌人来攻伐也不是几天光景都能拿下的。 奈何,来得是狼 虽然没听摘裘等人说过具体经过,但之前连小鬼差妖雾都能想到‘你们让人算计了吧’,滑头王自也心里有数,此刻听得摘裘王怒骂薄衣,滑头王大抵明白了,手上神通不停,目光遥望远方薄衣王:“尔虞我诈、背盟弃誓算不得什么,是我自己眼拙信错了你,来日若有机会自会向你讨还公道;若没机会我也就认了自己倒霉。” 说到这里,滑头王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不过鬼王、狼群不两立,幽冥众王传承了千万年的规矩,薄衣王都不顾了么?”狼群凶残可怕,阴间鬼王都对其深恶痛绝,早在古时就有公议,与狼群不两立。鬼王莫说投靠了,就是有所接触,即为幽冥诸王死敌。 “滑头王家承渊源,出身高贵,自是不解我辈的苦衷,”薄衣声音中虐戾渐起:“十个月前,我大军在你城前惨败、精锐执耳尽丧周围强敌环伺、部元气大伤,不投靠狼主,你可让我怎么活?” “你,” “怪,” “谁?” 苏景忽然插口,三个字,穿空遁发动三回、神通与剑术的三次袭杀。 若非背盟,薄衣王又怎么可能对上苏景,又怎么可能精锐覆灭元气大伤!落入弱势地位他又怪得谁来。 薄衣王眼中凶光一闪:“要怪的实在太多了比如九王妃明明是阳身之人,凭她的事,在阳间安泰享福、有朝一日飞仙破解去往仙庭逍遥永生,那该有多好?偏偏跑来幽冥惹是生非,又忽强忽弱的‘变化’着,让人辨不清形势,实实在在连累到我。” 浅寻不在此间,苏景代为回应:“怪师母不该来幽冥、不该隐敛实力?怪的好啊。” 薄衣王哈哈一笑,说话不停:“再比如,滑头一脉、马家小鬼。没错,九王妃和你早有盟约,可人家阳身浅寻是什么样的领、什么样的身份?她又岂会把你放在眼中,就算你把她当成亲娘祖宗,她也不会拿正眼看你一眼吧!偏偏你却还重视得很,见她落难巴巴赶来相救连累我了!” 笑面小鬼身边煞气冲腾,诸般鬼法丧术杀敌冲阵,口中冷声应道:“浅寻初到幽冥时,曾助我完成一件大事,王有恩必偿,她有事我必到场。‘义’字何来、何解,老狗你明白不了的。” 苏景接口:“怪滑头王不该营救不津,他不去救,自也显不出你叛怪得不错。” “还要怪小九王,”薄衣王笑面、阴声:“你来幽冥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嘿,害苦我了!” “执耳军我杀的,怪我怪我。”苏景笑了起来。 “更怪肆悦老鬼,什么血煞汪洋万里长击,什么死不瞑目君临义庄,吹得天花乱坠,倒头来数百里大军却连一个阳身女子都奈何不得,坑苦我喽。”薄衣王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短短几句中,苏景施遁不停,再深入敌阵十三里,也距离薄衣王更近了十三里如此明白的意图,薄衣王又怎会看不出来:“小九王,还是省些力气吧。若是浅寻亲至我自不敢现身,可只凭你,怕是还近不得王身前百里。” 劝过一句,话锋再转,薄衣王应道:“要怪的人实在太多,但王心胸宽广,不计较了。今日我已改侍狼王、永奉上圣仙主杨三郎,又得新生再世为王,以往坑我、害我、负我者再不追究!滑头王、小九王莫误会,今日我引天狼仙兵来攻,可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乃是公事。” “哦?”苏景饶有兴趣:“什么样的公事,请薄衣王指教。”话音落,罡天一化为三,于苏景身周疯狂旋转,顷刻清空周围,恶狼的濒死惨叫凄厉如刀、直刺耳鼓! “小九王神技,老朽开眼了。”薄衣王客套得很,回答道:“小九王当知,如今幽冥世界风头最劲的两个女子,非我家仙主杨三郎与贵上九王妃莫属。这阴世里的大鬼小魂议论不休,纷纷猜测两位神奇女子,究竟哪一位更强些我家仙主对九王妃颇有仰慕,盼能见面聊一聊法度、说一说剑术。奈何九王妃仙踪不定,无处可寻啊。” 浅寻为人清静淡漠,来到幽冥只为达成己愿,对其他事情全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去理会什么‘九王妃与杨三郎哪个更强’这等无聊说法,可杨三郎却颇有争强之心,她不喜欢自己还有齐名人物。 薄衣王继续道:“我辈臣子忠义当头,理应为主上分忧,是以我向仙主献上一计:滑头鬼和浅寻都是义气中人,诛杀滑头鬼,无需再去寻找、九王妃自会来找上狼群。” 苏景赞他:“王驾好算盘!”言罢三天归一,身影一晃又复穿遁,破碎虚空,斜刺里穿行七里。 不理苏景讥讽,薄衣王说话不停:“我家仙主觉得我的笨主意还使得,拨于我仙兵一道命我做事,这才有了后面连串战事不料想,小九王也在此间。来我还担心马家小鬼不够分量,杀了他九王妃未必会替他报仇,你也在,可就再好不过了。” 薄衣王笑了,笑得一派开心:“杀你,九王妃应该会去找我家仙主了吧?不过我更想拿活的。现身说话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劝小九王一句,莫再强撑了,束手就擒随我去见仙主,若九王妃来相救,也许说不定还有活命机会了呢?” 第四八九章 狼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似是兴奋了些:“能与我师母齐名的女子,苏景可不能不见识...” “这岂不是正好?小九王还不快快收了法术,随我去见仙主。”薄衣王就算在愚笨十倍也不信苏景会就此收手,顺语搭言罢了。 果然苏景摇头而笑:“我也想,可不行。我被公事拴住了脱不开身,若是能请杨三郎移驾,来看看我,那就再好不过了。就怕你家仙主不肯纡尊,薄衣王,我若借你的办法,她会不会来?” 薄衣王明白他的意思,双手连连摆动:“小九王太看得起我了,仙主驾前,我不过是个小小差役,根本无足轻重。就算小九王扣住了我,怕是过不了几天,仙主都会忘了有过我这样一位忠仆,又怎会专程赶来搭救于我?再说……我统御仙兵、占必胜之机,你等困守孤城大势已去,若这样我都能被你抓了去,仙主要我还有什么用处?” “王驾何必妄自菲薄,杨三郎能分兵一道于你统领,足见你在她眼中的地位了。”闲聊天的语气,丈一龙剑猛做长鸣,一道光华吞吐百丈,剑光所过狼血长虹:“而且王驾误会了,我不扣人,我手上没有养你的粮食。王驾放心,我取你睁眼时的人头,送回杨三郎那里时,你还能再看看你家仙主。” 话已至此,又哪还有什么再客套的,薄衣王陡然一声厉笑:“小妖苏景,尖牙利齿!本王人头就在项上端坐,你来去吧!莫说利剑刺颈,只要你近得我身前百里,本王便割了人头送你!不过才冲了小小一阵前锋罢了,狼族凶悍你未见一成无知之人,真道仙主凶兵为儿戏么。”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景忽然止住了‘金乌万巢’的身法……从掀翻地皮到现在,苏景深入敌阵百三十里,此刻他面前的敌人变了。 仍是狼,但比着前阵,体型要更庞大,前额高高隆起如生骨瘤,两对犬齿凸出狼吻,四爪长长甲刀外露,寒光迸现。长长鬃毛披于狼身,黑缎子似的华丽漂亮,若仔细端详,黑鬃下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光芒。 冲过了前阵,面前是全新一阵、迥异之狼。 逆冲敌营,又何必去管面前敌人的模样,只管斩杀便是,如此浅显的道理苏景当然明白,可他仍止住了穿空遁法。再简单不过的缘由:遁法用不了了。 面前的恶狼军阵有古怪法度匡护,不受灵气侵染。 不受灵气,就没办法施展法术,前方敌阵是一片绝法之地! 七百毕方火魂,九九阳火乌鸦都无法侵入阵中,苏景的穿空遁无以施展。 遥远前方,薄衣王厉笑再起:“小九王可曾听过狼卒六锐?我大军主人便占了其中‘蛮’之锐:禁法绝道蛮力称尊!我劝小九王还是快快退回城中去吧,那样还有机会看到群狼以身撼城、以爪牙破碎雄关厚垒的好景色。 苏景已经听小鬼说过‘狼卒六锐’。是狼群的六项本领:行、法、力、厄、变、不变。 ‘行’指全族,恶狼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法’指的是狼群中的一部,精擅鬼法修元浑厚,斗战中万法轰动杀术弥天;‘蛮’则是狼军的另一部,与法正相反,它们不受法术却蛮力无边,杨三郎派给薄衣王的主力,就是‘力’中的一支。 ‘厄’专指狼群中的巫族,这一群狼数量不多,修得诡异祈术,能够请来天灾地患降于敌城;‘变’的数量就更少了,以鬼王估计,这一部的恶狼应该超不过三十头,但它们的本领更可怕,只消看过一眼,它们就能随心而变,化做对方模样,无论声音形貌甚至平时的小小习惯,都一般无二,绝难识破。 至于‘不变’,又指回恶狼全族,说得是他们的姓情、根骨中的狼姓。 话说完稍作停顿,薄衣王又‘咳’了一声,想起什么的样子,笑声愈发响亮:“本王险险忘记了,小九王是要砍我脑袋的苏景你来看!”说着他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颈子:“我的人头就在此处,请你来取!只怕你这就要转身逃命了,转身不难,不过距我人头越来越远吧。” 笑声未落,苏景纵跃而起,不退不逃,继续冲阵。 没了遁法,但还有两只脚,仍是冲、继续冲,就那么一步一步,冲近无边狼群。 阳鸦火魂消散、三重罡天归身,连能继续施展的三柄好剑都收回了锦绣囊,苏景身周再不见一丝灵气。 薄衣王很有些惊诧,扬眉笑道:“小九王执意送死么?” 修家的身体确是比着普通人强悍许多,可‘蛮狼’力量又何尝不是远胜普通狼子。苏景收了法术收了剑,薄衣王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依仗。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全无意外,新的冲阵才一开始苏景就‘消失’了,但再不是什么穿空遁,而是掩埋、湮灭:恶狼冲上,那些巨大身躯将他团团围住、掩埋;恶狼扑杀,无数利爪尖牙把苏景完全湮灭! 薄衣王皱了皱眉头,他是此战的统帅没错,可他在杨三郎眼中的地位,远远比不得狼群,这一战在大方向上他能指指点点,具体打法却不存开口余地。之前苏景凶猛,狼子早都被他激起凶姓,现在想要此人碎尸万段,薄衣王也拦不住。 他有些失望。 本想抓个活的,现在看来连骨头都捞不到一根…… 突然一声古怪大响!不如天雷轰动那般淬烈,不如刀剑相交那般锐利,更不是洪钟大吕般厚重,这大响沉闷到无以复加,却一样震得人心头发颤、耳鼓嗡鸣——崩散声、崩碎声。 那数十十头狼、围攻苏景而结成的小小阵势崩散;所有参与其中的狼子,身体崩碎! 碎尸冲天,鬼血泼散,一片血肉中苏景又复显身,笑容狰狞! 苏景没让薄衣王失望,仍活着。 蛮为狼卒六锐之一,蛮亦为金乌正法之一。 大圣识海烈火世界、南荒深处老蝎地煞、摩天古刹纯净天罡,还有平曰里以三六一正千零八十奇众多气路收敛入体的烈火精元,所有修持都已随苏景一道心念流转,归化于体魄,金乌蛮! 金乌万巢,破宁清时所得本命法术;金乌蛮,破小真一时所得本命法术。法术并无高下之分,御敌时的战法却天差地别狼蛮,金乌也蛮、更蛮、蛮得多。 以岩击石、拿锤子打铁、以尔之强灭尔之强,真正是苏景最喜欢的事情了。 崩碎身边恶狼,苏景不停手,挥拳。 蛮初成,第一拳,扑来的一头巨狼被彻底打碎,尸骨无存;第二拳,另头狼被打死,尸身完整;第三拳,第三头中击恶狼未死,自何处来又被打回何处去;第四拳,那头狼仍是被打回远处,狠狠撞上了同伴,七八头狼翻滚成一片;第五拳,看上去和上一拳没什么两样: 狼中拳、狼未死,摔回去撞翻七八个同类但它们再没能爬起来。甚至连一声哀鸣都没有,黑紫色的腥臭血浆自七窍中淌出,死得干干净净。 自从南荒归来,苏景几乎就没再动用过蛮身打斗,重重真元归于体魄之初还稍有些不适应,但五次挥拳过后,蛮力流转顺畅、力道火候拿捏稳当,至此蛮大成。 力量行转稳当,又哪里还用再挥拳踢腿,身体发肤每寸地方皆为力暴之所在,真正蛮子,哪用抡拳舞臂,管面前是狼是狗还是乌鸡王八刀山火海,一路趟过去便是。 狼万万,看哪个当得小九王一撞! 薄衣王变了脸色,满目惊诧。鬼王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打法这哪里是打,干脆是‘变’,眨眼之间,那小子就变了个人,从多宝多术多诡诈的人间修家,变成了只凭身体直来直去的铜豌豆。 想吃他?崩了你的牙齿、嘴巴、外加一颗脑袋! 力量变了,打法变了,可金乌弟子的张扬耀目不见稍改,狼之潮杀之海,那个黄皮蛮子理也不理,就一路疾奔,身边时时刻刻翻腾着敌人的碎尸筋肉与猩红血雨,还不忘高抬头望向薄衣,语气殷殷:“你稍等。” 忽然一声狼嚎尤其刺耳,北方头狼长嗥传令……攻城自有其他方向的同类,北方这一部狼群且不去管瓶中城如何,全力剿杀苏景。 随首领大令,北方蛮狼变阵,向着东方急冲的势子急停,无数恶狼汇起的怒潮就此停消。 苏景身边的恶狼也不再扑咬冲击,反而向后退散开来,苏景身周留出空地五里有余。 苏景自不理会,迈步向前急冲,可他动、狼也动,五里空地、包围圈子皆前移、也皆不变。 巨大狼群围而不攻、自顾‘流转’,先是最里层、也是相距苏景最近的狼,开始围住那五里的圈子绕行奔跑,很快,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外层的狼也做绕行,它们围着苏景打转。 高空鸟瞰,情形一目了然,北方狼从之前想着东方猛冲的怒潮,正渐渐变成一个巨大滂湃的‘漩涡’,就以苏景为心,无数凶狼层层打转、汇聚而成的涡。 第四九零章 飘摇依旧,安稳自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世界,偏荒角落,天无云地无风,寂静到沉闷,死气沉沉的闷。 忽然,空荡荡的天上炸起一道强光,那个瞬间,此间所有一切都化作炽烈的白。 什么都没了,只有白片刻后,白光散去,天地回复原来模样,继续着自己的寂静,但半空中多出一个人来。 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笑容满面的虬须大汉。 脸上的笑容,是他‘上路’时的表情,如今他已离开,刹那前的眼前人,此刻已经相隔两界。不用再笑了,虬须大汉从半空落到地面时,眼色已经变得冷冽。 环目四顾,灵识远播,置身荒凉地方,连鬼影子都找不见一个,虬须汉子皱起眉头。 似是犹豫了下,他坐倒在地,脱下了右脚的靴子,猛向天空一扔。 靴子直上直下,啪嗒一声,摔回地面。嘴角抽搐了下,算是个笑容吧,虬须大汉重新穿好靴子站起身来,向着之前‘掷靴’选出的方向走去 瓶中城北,蛮狼阵中。苏景化身为蛮,但感识依旧,狼群一变阵苏景立刻感觉怪力扑来。 不凶猛却窒闷,仿佛从开敞大路步入泥潭。 初时苏景还不觉得什么,但随着外围加入大阵的蛮狼越来越多、随着身周的‘狼涡’越转越大,怪力对苏景的影响暴涨! 狼卒阵力并非一道,而是千头万绪、胡乱涌动,这力量不伤人却大大牵扯住苏景的身形。四面八方力量或拉或推或挡或绊,让他站稳都难,又何谈跨步前行。 远处的薄衣王笑着开口:“这大阵没名字,阴间狼不像你们阳间汉人那般凡事都喜欢取个名堂。没名字就没名气,怕是小九王以前未听说过,这阵法有两重变化,一为陷困,不必多说,阁下身在其中,当比我更清楚啊。” “还有,非说不可的,这大阵施展会消耗元气,等闲对手蛮狼都不会结阵,小九王能引出了此阵,足见你位高权重、得群狼看重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啊!”薄衣王声音轻薄,满面欢容,不解释‘何其有幸’的究竟是狼还是苏景。 苏景不回答,全力对抗狼阵‘陷困’。 眼见苏景身形摇摆不定寸步难行,三尸齐齐对滑头王道:“你自己小心!”言罢手中长剑一递,拈花诛赤目、赤目斩雷动、雷动杀拈花,这件事三尸早都练得熟稔无比,比着剑阵配合还要更默契三尸自裁,赶去救主! 这边死时,那边显身,可三人出现在苏景身后同时,也立刻受到‘陷困’,比着苏景更不如,哇哇怪叫中被怪力引荡得东倒西歪,手中利剑不受控制的乱划,几次差点伤到苏景,哪里是来营救,分明是添乱。 主尊和三尸力气相若,三位矮子神君站不住脚,苏景一样左摇右摆,甚至摇晃得的更厉害,被狼怪力撕扯得无比难看,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了。 “苏锵锵怎么如此没用?”转来转去,耽误不了赤目的废话,眉头大皱,满脸不高兴,觉得苏景没用。 “他个子高,所以不如咱们站得稳当!”雷动天尊总是有见地的,解释得明明白白。 “天尊高见!”拈花耍着醉剑,担心之余还稍稍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让他比咱们高!” 特意证明雷动之言似的,苏景摇晃得更厉害了,有几次脸都蹭到了地面。见敌人落难,薄衣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笑声里尽得意:“小九王,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打么这大阵的第二重变换,唤作‘聚击’,众狼之力集于一狼之身,来了!” 话音落,‘漩涡’之中忽然冲出一头恶狼,利爪獠牙、腥风裹杂,狠狠扑向苏景! 狼来得快如疾风,可苏景晃得实在太厉害,似乎连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下一刻身体会被‘陷困’之力带往何处,狼又如何能够准确把握?就在恶狼堪堪抓到苏景的刹那,他的身体猛向一旁摔飞开去,狼扑空。 苏景逃开一击,薄衣王非但不见失望,反而笑着喝彩:“小九王好机变,在下佩服!” 苏景晃得狼狈,顾不得理会敌人,赤目则大怒斥骂:“这厮可恶,本座要撕他的嘴!” 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得出,苏景避开恶狼扑击纯粹是受怪力牵引、误打误撞,靠得运气,和‘机变’哪有半个大钱的关系。 薄衣好歹也是霸土占疆称雄一方的人物,却全没有上位风范,这般小人得志的讥讽嘲笑,实实在在丢了身份。 薄衣王听到赤目喝骂,手缕长髯语气轻松:“小九王已经要砍我的头了,也不多一个矮子来撕我的嘴。”笑声之中,重新望回苏景,话锋转回‘聚击’:“好叫小九王得知,阵中狼可聚集同伴之力于己身,捕杀敌人时力量暴涨,故此称作‘聚击’,更有意思的是,每次扑击力量都会再涨。狼奉十五为吉数,是以后一击是前一击的十五以乘!” 第一扑,一狼聚集十五名同伴之力,未中;第二扑,便是十五个‘十五狼’,一狼身具两百廿五同族大力扑起! 薄衣王说完话时,也是狼阵行转准备完毕、第二次‘聚击’发动一刻。 狼来得奇快,这次好运气未在眷顾苏景,恶狼扑了个正着,苏景踉跄摔退,本就脚下虚浮,挨了一击猛击后就更不堪了,险险就摔倒在地。 苏景狼狈,可那狼的下场更惨,头顶塌陷爪折牙崩! 虽陷于敌阵怪力引荡,但金乌蛮的体魄不会变,凭着两百多头狼的‘聚击’,还远远够不得伤他。 ‘行阵’之狼惨死,狼群漩涡中另有两百二十五头狼无声到底,力量被抽去未归,枯竭而亡。 意料之中的情形,若阳身小子连‘两百多头狼’都挡不住,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薄衣王欢畅笑声不变:“苏先生好身体,羡煞小王了。结阵蛮狼的规模,稳稳能够支撑五次‘聚击’,第六次也不是没有,不过只能维持三四成的力道了,小九王还有的撑抗啊,第三击来了。” 狼涡飞旋,阵力发动得越来越快,从蛮狼开始结阵到第一此次‘聚击’发动,前后快半盏茶的功夫;第二击与第一击相隔了几句功夫,之后一句话,新的‘聚击’便告降临。 第三击。 十五以乘,第三头狼,聚同类之力三千有余,扑杀之际恶狼身披风雷! 狼再中。 苏景再也站不住脚,怪叫之中重重向着地面摔去,不过就在肩膀触碰地面一瞬,似是又被其他怪力及时牵引,一歪一斜在一扭,重新站立起来,跟着继续摇晃。 这次恶狼扑击,仍无法奈何苏景,一座烈火世界、一座老蝎地煞、一座纯净天外罡,五窍三重天炼就的金身蛮体岂同反响! 薄衣王的声音猛做提高:“第四击,五万狼!” 六字落,阵力起。第四头恶狼出阵,第四次十五以乘,五万恶狼聚力之杀。 于前三次‘聚击’不同,这头狼并不急着扑咬,稳稳当当、一步一步踏入‘漩眼’,大尾轻甩举步谨慎,围着苏景缓缓巡弋,狼的目光游散无定、飘忽异常。 五万狼,死不休。大阵行衍到此刻,‘聚击’就变成了‘聚杀’,再不是一扑了事了,而是游斗缠杀,被困阵中之人与‘第四击五万狼’只有一个能活。 眼光之中,杀来的普普通通一头大黑狼罢了;苏景感识之内,随它投足甩尾,一举一动,都有澎湃力量,如骇潮怒海涌动不休! 狼不受‘陷困’之力干扰,它的步伐坚定身形稳固。看似漫不经心,苏景却明白感觉,双眼、咽喉、心胸、小腹等要害地方一阵阵阴寒凉意拂过,且还带了些微微的刺痛。会如此,只因恶狼的目光扫过。每时每刻,致命一击都会到来。 ‘五万狼’已足够凶险,何况外面外面还有无数蛮狼结阵,‘陷困’怪力让人连站都站不稳!忽然,不断向前的狼瞳孔微微一缩,猛地站住脚步,似是发现了危险,连尾巴都不再轻甩,就那么一下子‘钉住’了自己,再不敢贸然前进:苏景‘稳当’了。他还在飘、还在转、还在被陷困之力带动着,可是他的身形是稳的,仿佛风中蝴蝶涛上青叶。 三尸只有苏景的力量,但是除了不死之身与天星剑阵,三尸哪一样比得苏景?偏偏之前苏景晃得比他们三个要更惨得多,直到此刻,三尸恍然大悟,拈花喜色盈盈:“苏景刚刚是在是在适应?” “金乌感识岂是说笑的?他晃得凶只为洞察敌阵力量起伏!还有,陷困中乱力丛生,像不像苏景的剑羽结域?老把戏了,他玩的熟练!”后知后觉也不耽误雷动开心,稍顿、又旧事重提:“不管怎么说,他那么高的个子,难能可贵啊!” 赤目眯起了眼睛,声音漫漫抑扬顿挫,咏道:“飘摇依旧,身且安稳自在依旧飘摇,身且自在安稳!” 难得难遇难想像,三个浑人之一,居然说出了如此像模像样的十个字,拈花不甘落后,跟着开口:“云急浪涌,何妨随波逐流。” 赤目天尊是灵光乍现。拈花则因当年混迹勾栏,风月地方流连久了,难免沾染些酸溜溜的‘雅致’,肚子里倒是藏了二两文章,可雷动就是吃货一个,菜谱倒背如流,好词却一个想不到。 身为三尸之首,雷动天尊应变不错,望向薄衣鬼王:“狗贼,等着咱们撕你的嘴!”说的是狠话,调子却仿佛唱词。 飘摇依旧,身且安稳自在。 云急浪涌,何妨随波逐流。狗贼,等着咱们撕你的嘴! 声声吟咏之中,三位矮子神君东倒西歪。 第四九零章 刀目火眼,动势沉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飘摇,恶狼定身。 狼举头,幽黄眼珠再不似先前那样寻找机会,而是直直望来、盯住苏景双眸。 一眼凶狠凝望,恶狼的破敌办法:苏景的身势稳当,从头到脚守御得无懈可击,‘五万狼’寻不出破绽,便要刺出一个破绽。 五万蛮狼不止力量共聚一身,气势也凝结一起,狼的目光如刀锋锐,直刺小说章节。莫说苏景不过第七境的修家,就是元神之辈被这狼眸蓄势一盯也会双目巨痛,忍不住的眨眼,只消一痛、一眨,再完美的身势也会露出间隙。 苏景也不例外,突然被狼子盯住,他眨了下眼睛。 薄衣王知晓蛮狼的对敌手段,要见苏景眨眼,老鬼手捻长髯,眼笑意实在。可出乎意料的,五万狼未动! 准确说,应该是欲动、提势、凝力,只是最终却未发难。 攻敌良机如白驹过隙,‘五万狼’怎会放过?只因苏景眨眼、阖目一瞬,‘五万狼’忽然觉得:天黑了。 天又为何会黑?日落西山、阳光泯灭。 身边三尸、外阵群狼、剥衣鬼王等等其他人全无这等感觉,唯独与苏景敌对的‘五万狼’明明白白地觉得,随那阳身小子一次闭目、开目,天光沉黯、绽放! 狼未动,不敢动,阳身小子让它的天黑了狼能凝势于目,苏景又何尝不会育威在眸!狼看我时我看狼,它眼藏刀我灭光!气势与气意之争。为一道先机! 争未停,眨眼过后苏景开目,凝视恶狼,炼天神鸟火意熊熊,苏景双眼滚烫,烧灼恶狼的‘毒眼’。相持不过几息,恶狼忽然低垂了目光,好像是害怕了。可就在它‘怕了’的同时,凶兽身形爆起,飞扑苏景! 寻不得破绽、刺不出破绽又如何。大不了硬碰硬的杀一场。五万狼、死不休。 前面几头恶狼扑来时或大或小,都身挟风雷,唯独这头五万狼的扑杀,静悄悄的全无声息不是没有声息。正正相反。它引出的动静如同海崩地裂。只是它来得太快,把声音甩在了身后。 恶狼扑跃如电!攻击前它试探它谨慎它诡诈小心,可一旦攻势发动它就变了。变得决绝且勇敢,变得一往无前,不杀灭不回还!万事万物乃至整座天地,皆不在它的目光之内,于此刻,恶狼暗只有一个苏景。 苏景消失不见,换而一团浓雾! 雾气甚浓,无人能看穿,即便集聚五万同伴力量的恶狼也不行,来得无端更突兀,狐地迷雾散出,将苏景掩护其! 蛮狼军禁法绝道,不受任何法术法宝正常时确实如此,苏景一身宝物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凭着金乌蛮硬闯。可后来情形变了:蛮狼结阵了。 陷困也好,聚击也罢,皆为法术变化,狼子自己要用动用法术,自然得解开自家军的‘禁法’之制。 并非禁止彻底消除,只是狼子将法禁稍稍开放一线,能让自家大军结阵即可,但苏景的五感明锐,早早捕捉到这微弱的气机变化,关键时候动法催宝护住己身。 其实就连蛮狼的‘禁法绝道’也是法术,不过苏景的境界还太低,无法体会、无法破去罢了 迷雾蒸腾,不似往时那样弥漫七十里浩大,只笼住苏景身周百丈方圆。不知是他刻意而为,还是敌阵灵气稀薄法宝威力无法尽数展开之故。 ‘五万狼’不回头,既已扑杀就再不肯停下,一头扑入迷雾。 下一刻,狂风骤起、空气的暴鸣声轰轰乱震暴散四方,这是因‘五万狼’扑击而来的声势,直到它钻入雾后才告传来;同个时候,外阵狼涡,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五万头恶狼蓦然倒地,气绝身亡。 一下子死去五万头蛮狼,再明白不过的缘由,冲入迷雾的‘五万狼’身遭横祸,被斩杀! 声势绽放时,恶狼已死。 远处观战的薄衣王大吃一惊!就算白色迷雾古怪,就算阳身小子凶猛,未免也太快了些,要知道那是整整五万头蛮狼合力! 惊,且怒,薄衣王面上笑容不见,死些狼他才不在乎,可若伤亡太大,他这个名义上的主帅难辞其咎,回去后少不得受罚。一想到杨三郎和狼主对付罪人的手段,薄衣王的背后就不自禁沁出冷汗,心的恐惧尽化口怒叱:“苏小妖莫得意,杀得‘五万狼’,还有第五击,七十五” 话未说完,薄衣王猛收声,嘴巴大张双眼圆睁,满脸惊骇望着阵心的迷雾:雾,冲了一条船。 小小的一条船,好像阳间湖川,渔家捕捞劳作的渔船。混不起眼也谈不上什么旗号,只在船篷上插了一杆小小的三角旗,旗子一面鬼撰阳人难辩,另一面上绘着的图案就有趣了多:三个大槐树下,站着一只肥肥胖胖的大黄鸡。 只要是幽冥的鬼就认得这面旗子,且一见此旗心就会自然而然闪出一句话: 九斤雄鸡啼鸣,三山神槐撑天! 三棵槐树一只鸡,幽冥万王几个顶尖的大势力之一,削朱王旗! 至于小小渔船削朱大王麾下,沉舟兵。 与好友肆悦不同的,削朱的大部军马都是普通鬼卒,不如肆悦的煞血军那般神奇,但削朱麾下有三路精兵,沉舟为其一,凶猛可怕远胜远胜煞血! 在这支大军面前,‘五万狼’还不够瞧,死得当真不算太快了 苏景初陷蛮狼怪阵时,曾将一道心神投映‘玄空’。 那里是漆黑世界。三十万沉舟兵正向下摔,军主将楚三桓也不例外。他们已经摔了十个月了,还得再摔九十九年零两月才能‘到底’。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楚三桓忽觉眼前光明大作,凝神一看那个阳身小子来到了面前。 楚三桓拜为上将军,本领和见识都不差,晓得面前苏景只是神识入法宝,只以冷目相对并未动手。 “我家师母九王妃已经与你家削朱王和解,传令本座,放尔等回去!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来日相见是敌是友到时再说吧!”说着。苏景扬手,取出削朱王以前送来的‘撤兵令鉴’亮给楚三桓。 令鉴也是‘投映’,只要是苏景身上有的东西,都能随神识一起投映入宝物之内。 苏景声音响彻玄空。三十万沉舟兵尽数清晰得闻。楚三桓闻言精神大振:“吾王大令即为沉舟性命。他说不打末将便罢兵!这就请小九王收了宝物吧。” “你放心。本座言出法随,既已应承了师母放人就一定会放,不过外面不是太平乾坤。你们当真要走么?”苏景正色说道,言罢掐动指诀,玄空开放一线,让楚三桓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形。 鬼王大将眼精光迸现:“狼?” 苏景点了点头:“不错,狼。恶狼来犯,侵我福城,你们要走本座绝不阻拦,但外面的狼子,怕是不会把你们当朋友。” 狼卒凶残,莫说会误当沉舟兵是敌人之盟,就算它们明知这支大军只求一条出路也不会让沉舟离开,非得见一个你死我活不可。 说完,稍顿,苏景又加重了语气:“我已决意与福城共存亡。你们走或不走自己决断吧。” ‘玄空’水晶是摩天宝刹送给离寺弟子的神奇宝物,不是凡俗法器,当初在苏景离开古刹时,这宝物就已经认主、从此与他气意相连性命相依,人死则灵宝灭,被困宝物的鬼兵鬼将自也都会随宝物自爆而亡。 这重关键,楚三桓也能猜得到,更明白小九王哪里是在让他们‘自己决断’,分明是咬牙切齿地威胁:你们不赶快出去打狼就得死! “小九王可知今日狼群由谁统御?是杨三郎,三苗狼主或者其他狼族猛将?”楚三桓不是犹豫,只是在出去前要尽多了解战场情形。 苏景摇头:“不是杨三郎或者什么狼王狼主领兵,大军为蛮狼,带队之人为薄衣鬼王。” 楚三桓一愣:“薄衣王?” “内还有别情,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总之薄衣王投靠恶狼,兴兵来犯。” 苏景一句话说完,楚三桓忽然笑了起来薄衣老鬼投靠杨三郎的缘由他不感兴趣,但他明白一件事:狼群自重,它们只看重自己与同类,对别族都轻蔑得很。 这一战是薄衣王带队?那就没问题了,无骂三郎还是狼主,都绝不会把真正的狼族精锐交给他来统带。 狼有六锐,‘行’‘不变’指全族;‘厄’‘变’指军极少骨干,它们都是沙金,每一粒都稀少异常。六锐就只有‘法’、‘蛮’是规模浩大的军队,薄衣王主力为‘蛮’不错,但这不是说他带来了‘蛮’的主力精锐。 杨三郎和狼主不过是把‘蛮’的一队再普通不过的恶狼调给薄衣罢了。 见楚三桓笑了起来,苏景解其意:“若将军自忖能冲透狼阵,就请传令部署,准备出去打杀吧。另外,我还有一事相请,盼将军成全。” 楚三桓皱了皱眉头,似是猜到了苏景所求:“吾王大令小九王看得明白,命我部见令即刻归营、不得再与九王妃一脉为敌。外面恶狼围拢,为归营我率部突围不算违令,可若助阁下另起战事、真正迎战这群恶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末将没办法向我家王上交代,还望小九王体谅。” 苏景一笑摇头:“将军误会了,我没那样奢望。只是想请将军向那个方向突围。”说着他伸手一指,指向玄空外、战场,薄衣王所在方向。(未完待续。。。) 第四九一章 沉舟散叶,杀中求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楚三桓扬眉:“薄衣王?小九王想我能斩杀了那个老东西?”说着他的语气有些古怪了:“小九王可是以为击杀了主帅,恶狼大军就会不攻自破?别家军马或许如此;若恶狼本族猛将领兵也可能如此,但今日战场上,这‘斩首’之道行不通,薄衣王不过一介傀儡” 不等说完苏景就摆手打断:“我只想要他老命。” 楚三桓痛快一笑:“那没问题!末将只求突围,哪个方向无所谓!” 正经事情说完,将军吼喝声起,传令全军准备离开、准备厮杀。 不久,随着楚三桓一点头,苏景心念一转,真正放开法宝。 玄空敛,恶鬼出! 一条乌篷小船,三十万虎狼阴兵,一举击杀‘五万狼’,随即冲出狐地迷雾,显身恶狼阵。 真正大吃一惊,薄衣王目瞪口呆!饶是连作三年大梦,他也猜不到苏景还能‘请来’削朱沉舟。 福城周围,已经率部陷入苦战、与恶狼厮杀的四方鬼王,他们的神情也不比薄衣轻松半分沉舟甫一登场就击杀北阵五万狼,货真价实绝非幻象。之前他们还道浅寻一脉和肆悦王结盟,此刻恍惚明白:原来九王妃是和削朱王结盟? 同个时候楚三桓的吼喝声传来:“沉舟散叶,孩儿们,与某破阵!” 沉舟破雾,小船崩碎! 真的碎了,一条普通渔船就那么轰然粉碎,仿佛琉璃灯摔落地面,迸溅碎片无数碎片十万,树叶大小、树叶形状的‘碎片’。 不用修家神目,哪怕是个普通人,只要目光别太差,稍加留意也能看得出,又哪里是什么碎片,分明是一条条叶般小舟。沉舟散叶,三十万猛鬼集结的渔船,化作三卒把持一枚叶舟。 十万小舟,也是十万青叶! 叶儿飘乱。半数凌空急舞,游于‘陷困’的怪力乱流;另一半呼啸飞驰,布下一片舟叶杀域,围困‘五万狼’后自狼阵急急扑出的‘聚杀’第五狼、集结了七十五万头恶狼蛮力的凶物。 苏景不懂兵不懂阵,看不懂沉舟的法度。 但他看不懂又有何妨,沉舟兵、楚三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足够了! 杨三郎是最近才崛起的人物,幽冥人对她都所知不多。但恶狼在阴间为患已久,身为削朱王驾前大将,早都把它们的实力分布、平时习性、战时打法等等能够查到的信息研究熟透,沉舟散叶,正是应付蛮狼疯漩的大好阵法。 相持时候不长,半盏茶过后,北方狼阵猛爆起一声淬厉巨响,千万道巨力鼓噪罡风,自阵心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狼迎风,哪怕身体伏得再低、爪子抓入地面再深,到底还是抗衡不了罡风恶力,登时被掀翻大群,由此狼涡急旋之势停顿蛮狼大阵破。 楚三桓又是一声咆哮:“狼凶猛,我家儿郎又如何?” 大吼声下,十万叶舟再度破碎,法度泯灭、归化本形,一青叶三鬼、青胄青靴青巾包头,十万小小舟儿,三十万青巾雄兵。 兵归阵,大军如龙,齐齐大吼,回应主将之问:“不知,杀求解!” 楚三桓第二问:“狼无尽,我家儿郎可能突围?” “不知,杀求解!”第二次吼喝,沉舟兵整齐扬手,接下包头长巾,这群鬼个个蓄发,巾落长发随风飘扬,比着旌旗更招摇也更威风! 楚三桓第三问:“杀人者恒被杀,有朝一日我等也当死于疆场,我想问,身死之日可在今朝?” “不知,杀求解!”一样的六个字,喊第一遍时萧杀凛凛,喊第二回时威风八面,喊到第三遍,化作豪气冲天!沉舟兵臂膀一抖,手头巾尽化凶器:锥。 长链铲于臂、可放十三丈,收入破山锤的血色长锥。 沉舟军,不归舟,浩荡大军冲入狼阵! 狼阵被破掉,‘禁法绝道’的禁护再次重新笼罩北方狼群,而沉舟兵也不再施法,他们以锥、以力、以勇武冲阵杀敌。 苏景大笑,‘我送将军一程’这句话冲到了嘴边,不过看到薄衣王满面惊骇、不敢置信的模样,苏景把放声呼喝变作了传音入密,同时金乌蛮再动,带上三尸赶上沉舟前锋,一起搏杀恶狼。 楚三桓不理会苏景,昂首望向薄衣王:“薄衣老儿,可识得你家楚将军?” “削朱王驾前大将,楚将军统御沉舟,千多年里战无不胜名动八方,老夫早有闻名。”薄衣王面上惊骇褪去,声音沉冷:“不过你当狼卒是好相与的么?今日恶战胜负之数尚未可分!将军现在还是留些口水,待得胜后再做喝骂吧,若你能得胜。” 楚三桓一声冷笑:“老儿,睁大了狗眼看清楚吧我家儿郎,勇武何在!” 后八字,一道大令传下,沉舟军轰轰大响,三十万鬼卒右臂甲胄崩碎,因此赤膊。 碎去臂甲后,沉舟兵同时低头,猛张口,森森尖牙要向自己的右臂:小臂靠上、肘下寸半,拳头大小一枚雄鸡昂首啼鸣的金黄纹身。 纹身一破,鬼血入口,爆豆般的大响连连、自每一头鬼卒体内传出。想象的身形暴涨、头凸利角的样子并未出现,鬼兵还是原来模样,但他们的力量变了。 之前一锥打出,了不得打翻一两头蛮狼,此刻再动一击,斩杀三五头恶狼等闲事吧! 破一道雄鸡纹身,蛮力猛长三倍有余。 沉舟赤膊,恶鬼破臂,凶上加凶! 摧枯拉朽一般,沉舟大军急冲狼阵,向着薄衣王所在方向狼族实力与削朱、肆悦这些大鬼王相若,可恶狼来得并非最出色的精锐,沉舟却是削朱王引以为傲的凶兵,两下里的相差,于恶战立刻显现。 十个月前,若非出自摩天刹的‘玄空’太过神奇、沉舟兵一时轻敌未察,苏景早都被楚三桓活捉在手了。 现下就连三尸都变了脸色,一贯自认天下前三的矮子彼此对望,口都是那一句:“小瞧他们了” “薄衣老儿,贵为一方王家却投靠恶狼,连‘鬼王、恶狼不两立’的铁律也敢违犯,死不足惜!”楚三桓声音森然,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但老狗,你好运气啊!” 薄衣王冷哼一声:“本王运气何在,还请将军指点。” “你的运气,是那阳身小子要杀你!”说着,楚三桓侧头望向苏景,忽然变了样子,之前好商好量的语气,尽归于讥诮笑声:“小九王,你仗着宝物神奇,困我大军于沉黯秘境多久?自从某家拜为将军,从未受过此等折辱!碍于王命楚三桓不得向你寻仇,这也就罢了,你却痴心妄想,还想你家将军帮你斩杀仇敌?痴心妄想!我若应你,和自己交代不过去,和我家三十万儿郎更交代不过去!” 说话之他把手巨锥一摆,指向另个方向,身后大军尽数追随将军,就此转头另寻方向突围,楚三桓放声大笑:“薄衣老狗确是该死,我本有意取他狗命,可就因你想他死,我偏要放他一马。让你得偿所愿?将军做梦都不会舒坦。” 赤目勃然大怒:“堂堂大将,应承过的话当放屁么?” 拈花心有不甘,还劝楚三桓:“你别赌气啊,该杀的还是得去杀不是。” 楚三桓不理斥骂更不会听劝,只是望着苏景继续道:“阳身小子,洗干净耳朵听好,今次吾王有令在先,将军不与你这小儿计较,来日若再相见,除非你还能有吾王令鉴护身,否则必取你狗头!” 苏景稍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多失望,大家以前、以后都是仇敌,脱困前楚三桓虚伪与蛇、离开玄空后翻脸无情是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以苏景并未懊恼,只是摇头笑道:“嗯,以后还有机会,你我再见分晓。” 骗过苏景一道,楚三桓心通泰,哈哈大笑声,引领大军向西而去,杀入群狼阵。 此地狼群不如沉舟凶猛,阻拦不住 算是逃过了一劫的薄衣王,笑容比着沉舟兵出现之前更浓更盛,远远地对着苏景摇头,口啧啧:“让小九王失算、让小九王失望了。” 苏景一摆手:“还未完。”金乌蛮劲力充沛,殷天子剑气纵横,苏景与三尸不改方向,继续向着薄衣王所在方向冲杀。 沉舟兵在时,与苏景四人单独冲阵,根本就是两回事,蛮狼层层汇聚,又显出重结大阵之意即便狼群不再结阵,只凭苏景几人的冲击,想靠近薄衣王也是千难万难。 “小九王还不死心啊。都说恶鬼的执念了得,本王倒是觉得,阳身人的妄想更凶猛些。”薄衣王的笑声愈发开心:“这好半晌过去,老夫的人头仍在项上端坐,阁下须得加把力气了。” “我尽力,你再耐心些。”金乌蛮暴戾,苏景却不急躁,本就是不可能赢下的一仗,正如他口所说,苏景只求尽力、搏一个无悔无愧。 第四九二章 与旁狼无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冲杀不停。 前进之,苏景忽然捕捉到一丝灵气波动这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禁法绝道’没错,可也做不到绝对,偶尔会有灵气游动,只是太孱弱,不足以支撑稍稍微像些样子的法术。 忽然,苏景心念一动,扬手打出了一道符撰。 刚刚好,够了,漂亮的口哨声响起。 沉舟突围于蛮狼,恶狼攻杀于福城,恶战鬼呼狼嚎、巨力轰鸣,就在这几乎连天空都要埋没的诸般巨响,阳间大漠的调子来回飘扬,与周围格格不入小说章节。 苏景笑,对三尸道:“好听。” “好听好听,好想不听。”灵光乍现,拈花又作了一句诗,随后语气略显失落:“我还真有点想莫耶的小丫头了,精灵古怪,惹本座开心。” 雷动与赤目同时点头,正要接口说话,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恶狼长嗥劲力充沛、声音里满满威严,即便苏景等人以前不曾和恶狼打过交道,也大概能猜到这是‘头狼’之嚎。 头狼长嗥,其他恶狼引颈向天纵声嚎叫,以作喝应。 偌大战场,无数恶狼齐齐引小,那是何等声势!就连正突围的沉舟兵都暂停急行、小心戒备以防突变。三尸更是吓了一跳,赤目脱口道:“怎了?什么意思?” 雷动面色沉稳,以己度人:“饿急眼了,要吃人了。” 对话时候。两三个呼吸功夫,群狼长啸结束,而后又一个嘶哑声音传入战场:“诸家鬼王听好,今日战事已尽,就此止戈罢斗!” 声音飘忽,只能确定来自狼群之,却寻不到具体方向,更毋论找出具体是哪头狼口吐人言。 仍在前锋普通狼群冲杀的滑头王闻言,直接反问道:“什么叫战事已尽?尔等要撤兵么?” 随口一问罢了,没想道狼群嘶哑声音确定:“不错。大军将撤。不再扫荡福城七息之内,若还不停手、再有一头狼被尔等所伤,我大军必扫灭福城!” 果然,群狼已经‘住手’。无论后方大军还是前方已经接战的狼卒。全都不再做杀伐。 摘裘、楚江等城外诸王都把目光投向滑头王。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主。 虽然摸不着头脑,虽然心将信将疑,滑头王还是扬手把一道令鉴打上天空。传令四方暂时收手、严加戒备,同时滑头王冷冷开口:“狼肯撤,求之不得,但薄衣王又怎么说?” 不是征询薄衣的意思,而是问狼群对老鬼的态度。 七息已到,之前还热血泼溅、生死须臾的惨烈战场,就在这短短七息迅沉静,没了丁点动静,狼卒不动、鬼族也不动,各自警惕着。 又是一声长嗥传来,战场群狼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脚下则开始移动、缓缓后退。时间仿若凝固,从鬼卒到鬼王全都凝神以待,总觉得这件事来得太不真实,可恶狼真在越退越远,过了不久,恶狼纷纷转身,狂奔而去。 真的退了! 来时有如天洪倾泻,去时仿佛潮汐归褪,滑头王高飞于天鸟瞰四方,黑色狼潮从四面八方而来,此刻又向四面八方散去,场面颇为状况。 说走就走,明明已经占据必胜之势,却全无道理的退兵。福城守军自上到下每一兵每一卒都恍如梦,敌人退了,便是胜利了?可是这胜利来得太突兀也太诡异,以至没有一人敢欢呼,生怕自己的得意会在激怒恶狼,惹他们转头回来。 守军不明白,薄衣王更想不通,心着实气恼,恨狼子!他明白自己这个‘主帅’只是挂名的,可就算‘挂名’,也还是主帅,退兵这等大事,竟没有一头狼来和他打个招呼,着实可恶。 正想要找军的带队将领去问个究竟,薄衣王忽觉面上微微一痛,抬眼望去,前方阵,苏景不知何时已经挽起长剑。 脸上的微微刺痛,只因长剑遥遥指向自己,剑尚远、剑上锋锐之意却已侵至面皮。 薄衣王面色阴寒:“天狼退兵,小九王当庆幸才对。” “别操心我了,多想想自己吧。”苏景的声音平平,眼睛却是亮的。 “杀我?到此刻还想着杀我?不怕惹恼群狼再启战端,把刚刚捡回来的性命再丢掉么?小九王,少年得意是好事,得意忘形却是杀身大祸了!” 苏景反问:“杀你会惹恼狼群?” 薄衣王一声冷笑:“小九王是装傻还是真傻,之前我家将军与马家小鬼几句商谈,它的意思很难懂么?” “将军的意思?”苏景的眼睛更明亮了:“它说再有一头狼受伤,立刻扫灭福城。” ‘狼’字苏景咬下了重音,薄衣王不是狼,跟着苏景继续道:“至于阁下如何处置,将军未回答。” 薄衣王不耐烦了,猛一挥手打断苏景的话,可待他开口想要喝骂驳斥的时候,心猛然一惊马家小鬼问‘薄衣老鬼又怎么说’,恶狼军主将未曾回答。 于薄衣老鬼想来,将军不回答是因这等愚蠢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可薄衣王会这样想,不过是‘立场’所在罢了,若换个立场、换成浅寻、苏景、滑头一脉的立场去琢磨将军沉默不应的意思还有,单摆出来难以确定的事情,不妨串联起来看,这又折返回前一问:恶狼为何退兵? 没道理的,恶狼退了; 狼军被浅寻一脉视作眼尖钉肉毒刺的薄衣王该如何处置?将军没有吱声。 薄衣王的额角冷汗渗出,心不甘犹存,大声怒叱:“小妖,真当本王身边天狼是摆设么?若敢造次,管叫今日此间,万生万物灰飞烟灭!” 色厉内荏的吼喝,苏景岂会放在心上,可平心以论他也不敢十成笃定‘将军’的态度,是以朗声开口:“私家仇怨,必斩薄衣,与旁人无涉!” 三尸觉得苏景说得不够明白,异口同声替他纠正:“与旁狼无涉!” 一句试探,没有一头恶狼停步、自也不存匡护薄衣之意,群狼撤退急而不乱,苏景的声音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情形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下一刻,薄衣王眼划起一道金红色的弧。 军禁法消除,苏景又能重新展翅,火翼猛震疾飞冲天,手持长剑疾飞而来! 这个时候薄衣王连叱喝都顾不得了,腾起遁法转身就逃。 灰色飞烟急急在前逃遁,金红光芒快若光电紧追在后,地面恶狼退得有条不紊,没有狼抬头去看,更没有狼腾遁飞天去解救薄衣。 薄衣以为自己对狼群有功、得了杨三郎与狼主的信任,不料人家弃他如粪! 非我族类,与我无关,可用的时候不妨用一用,无用的时候不吃了他就已经是天大恩赐了。狼的眼只有狼。 薄衣王的修持不错,可他强的过妖皇洪吉么?比得了邪佛护法帝释天么?打得过九头小相柳么?而苏景修持金乌正法,飞天遁法本就是强之强,被这个煞星盯住,他又哪里逃得掉! 何况追他的何止苏景与三尸,明白了恶狼对薄衣的态度,尸煞阿二,马家小鬼、摘裘锦纶楚江红线诸王,个个催动遁法疾飞冲天,向他追来,每一个都欲诛杀这叛徒而后快! 薄衣王为证忠心,此次出征他只身随军,自己的兵马一个都未带,此刻狼不管他了,又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全力飞驰,可到底还是无路可走,一个多时辰的亡命奔逃徒劳无用,还是被苏景追了上来;薄衣王手段尽出,诸般法术样样法宝层出不穷,奈何技不如人,再怎么拼命也闯不出生路。 趁着两人斗法的时候,滑头、摘裘等鬼王也追赶上来,本来几位鬼王心还有些忌讳,怕苏景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斗战,没想到苏景身边三尸热情周到,同声招呼大伙:“一起来,都痛快痛快。” 三尸解通本尊心思,以苏景之能若想战决,薄衣王早就该身首异处。但他景做缠斗如恶猫戏鼠,他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等一等几家鬼王,让大家同来出这一口气! 那还有什么客气,众人各自施展最拿手也最出气的法术,薄衣王真正倒足大霉,右手了红线王的奇毒,皮肉层层溃烂;左腿被楚江王的三千虫儿鬼围住,身形还不如苏景拇指的高的小鬼挥舞着寸余长的幽绿刀片,凌迟似的割皮、刨肉、刮骨、剜髓;笑面小鬼的鬼爪直接探入了薄衣的肚皮,一点一点的向外掏出他的脏器,滑头王手上力量拿捏稳当,肝胆肺肾上的血脉经络都被拉长却未断,五脏离开肚囊,薄衣还活得明明白白 几家鬼王边打边笑,手上尽是阳世间匪夷所思的残忍刑法,苏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又勉强等待一阵后摆了摆手:“诸位,差不多了。” 五位鬼王同时停手、退后,薄衣老鬼还活着,勉强维持着口的半口气,费力喘息着,面皮抽搐神情痛苦,目光则满满怨毒,盯着苏景。 苏景笑了笑:“以后你好自为之,下次见面,你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苏景转身就走。三尸、阿二连同另外几位鬼王全都愕然瞪目,小九王言外之意,竟是要饶过老鬼。薄衣受巨痛折磨,但神志未泯,闻言也是一愣,不自禁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四九三章 神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可是还不等他问一声或是说什么,背身相向于他的苏景,忽一弹指,一枚剑羽飞出,快若流光一闪,淬厉弧度划过,薄衣老鬼人头飞离身体。 雷动反应最快,恍然大悟苏景说过,要取薄衣王开目首级,要他死不瞑目。 薄衣王人头飞起,在半空翻滚几圈,正落进了赤目真人的怀里,赤目真人满脸不痛快,瞪向苏景:“你干啥?” 纯粹巧合,不过砍头的是苏景,赤目就得怪他小说章节。苏景笑了:“天意啊,正好真人不是还要撕他的嘴么?” 狠话但说无妨,可三尸都不是嗜血残忍之辈,赤目平时脾气是暴躁了些,不过撕死鬼嘴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会做,哼了一声忙不迭把人头扔去一旁。 没想到人头一落地,又一个愤怒声音传来:“丢东西的时候留个神,小心砸到旁人!” 循着声音望去,薄衣人头旁边,尺半小鬼差妖雾正对赤目怒目而视小鬼差本来在福城待着,后来追杀薄衣时他窜上了尸煞阿二的肩膀,也跟着一起来了。 大家一起打薄衣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看热闹来着,刚刚人头落地,险险砸到了他。 小鬼差满脸的不痛快,口喃喃又骂了几句,抬起脚‘咚’的一声,把鬼王的脑袋当个球,一脚踢飞开去。 妖雾个子矮小、修持差劲,脚头上的力量却十足。薄衣的头颅挂起风声,向着前方远远飞去,苏景不知又转起了什么古怪念头,抬手在此打出一枚剑羽,眨眼赶上疾飞的人头。 剑羽上藏了一道阳火,一碰头颅火焰便冲腾而起,顷刻将其烧做飞灰。 苏景收回剑羽,这才对小鬼差说道:“小心再砸到旁人。” 恶狼远去,举目前往视线一片空空荡荡,又哪里有人。但苏景说完话。三十丈外空气忽然一荡。一群人现身显形:为首者身形瘦弱身背长刀,刀长一丈有余、横背肆悦王心腹手下,‘十’字少年。 一行十七人,不久前还和苏景等人见过面。不过当时十七人目光森严气度浩荡。此刻却狼狈得很。个个衣衫褴褛血污披身,其三个伤势不轻要靠同伴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十字少年奉命来追杀恶狼动向,狼的踪迹他们是找到了。但因一时失算受困于狼群这些天里不停在狼群冲杀,可有哪有逃脱之路,不过他们一直在狼群的更深处突围鏖战,与福城战场相隔遥远,苏景这边不知道罢了。 最后,他们堪要坚持不住时,狼群休战,不再攻城了也不再和他们这一行人纠缠。 十七人都精疲力竭,留在原地调息休养,不料薄衣王逃来了这附近,苏景等人赶上这等狼狈时候,十字少年可没兴趣见苏景,发动了一件宝物来遮掩自己和同伴的身形,但还是没能逃过苏景的洞察。 苏景本也无意叫破他们的行藏,不过少年的匿形法术是类似蜃玉那样的幻法,他们有正处在‘薄衣头’飞行的前方,苏景若不出手,幻术也会因人头打扰被破去。 见苏景已知自己存在,少年所幸不藏了,显身出来。 一见‘十’字,赤目真人哈的一声大笑,满面喜色:“千金不易,你好!可是来杀苏锵锵的?请啊。” 杀什么杀,身体伤得不轻,真元几乎耗尽,哪还有力气再去斗苏景这等强悍人物。 赤目简直要笑出眼泪了:“上次你可说,再见面时定取苏景性命这次又不杀,那就老规矩,接着一字千金?” 又被敲竹杠,少女和另外十余人都目露怒色,但少年稳稳点头:“好,仍是一字千金。” 赤目真人喜不自胜:“上次香火二百四十万升,这次一样那个价钱,承惠,多谢。” 赤目言罢,拈花摸着肚皮笑眯眯:“也算老主顾了,给个折扣,二百二十万升香火。” “嗯,买卖也有人情在,下次再‘一字千金’就更便宜些,我等不是贪心之辈。”雷动天尊大度道。 “上一次我急急追狼而去,不欲于俗物上与尔等多做计较,”少年声音冷漠:“你真当我不会算账么?” 一升香火一两银,一字千金万升香火,二十四个字是香火二十四万升,上一次赤目真人愣是算出了两百四十万的‘杀天价’。 这事也不像十字少年说的那样‘要事在身、不欲计较’,是他当时也没算过账来,赤目说多少就是多少了,可过后不久他就算明白了,心里气得狠了倒不是钱多钱少的缘由,而是这个‘骗术’实在太差劲了些,自己竟然还上当! 这次他无论如何不肯再当冤大头。 赤目可没有丁点脸红,嘿嘿笑道:“一笔归一笔,咱这买卖不同于别家,不算回头账,以前的账目清结了,不能说新账从老账扣。” 十字少年争得是‘公道’,但‘一字千金’的架子不倒,扬手把一只香火包袱扔给赤目,一下子少赚了九成也不耽误赤目真人开心快活,没口子的道谢,最后还不忘问一声:“下次相见,你还是要杀苏锵锵是吧?若不改口” 十字少年懒得再多说半字,只一点头,转回身带着手下缓缓飞去。 强敌罢兵奸徒授首,尤其意外的,还顺带赚了一份香火,虽只是小财一笔但也着实助兴,众人兴致勃勃返回福城,尸煞阿二不忘招手一摄,将薄衣王的无头尸身收入囊,老鬼身上带有乾坤囊和藏天袖,里面有宝有钱,都等回去了再仔细搜索。 飞遁之,几位鬼王在苏景身后交换个眼色,红线王堆起笑容:“我们几个见识浅陋,有件事实在想不明白,还望小九王指定。” 苏景笑着应道:“不用那么客气,直说就是。” “小九王那道符撰,口哨声着实漂亮悦耳,此外定还藏了玄机否则何以能惊退狼群。”红线王说道。 “一道神符飞天,无尽恶狼退却!”锦纶王接口道:“这神符的玄机,让我等好生羡慕,若方便的话还请小九王给说一说,让咱们几个老鬼也开开眼界。” 苏景失笑:“与符撰无关,狼群退走我也莫名其妙。” 摘裘王干笑了两声:“看来是重大玄机,老鬼们冒失了,本不该多嘴询问的,小九王勿怪。” 乱世厮混几千几百年的老鬼,头发都精明得是空心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明白得很,也早料到苏景不会说出‘神符玄机’,明知得不到答案还来询问,不外一个缘由:小九王一符惊恶狼,此乃得意之作,非得着重提一提不可。 苏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摇摇头不废话了,由得他们去误会。 再向前飞,福城遥遥在望,苏景却突然‘咦’了一声,转头向着西北方向望去,见他神情有异,身边鬼王都如临大敌,运足目力鼓荡灵识,齐齐向着西北方探查过去。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滑头王皱眉问道:“可有不妥?” 没不妥,反倒有些欣喜,苏景摇头道:“三尸随我来,其他人先回福城等我。”说完也不解释什么,背后火翼猛振向西北疾飞而去。几位鬼王摸不到头脑,但也由得他们离开,其他人一起返回福城去了。 疾飞一阵,来到一片阴树林内,苏景落下身形,喜滋滋躬身道:“弟子拜见师娘,您何时来的?”刚刚苏景领受一道剑意,再也熟悉不过的,出自浅寻之手,是师娘唤他去相见,苏景立刻赶来。 三尸这才知道浅寻在此,个个欢喜不迭。 一阵微风掠过,吹拂树梢摇摆,哗哗的轻响,浅寻显身怀抱长剑的黄裙女子,斜依在枝桠间的仄仄女子,像极了苏景初见她时的情形。 可不知为什么,苏景总觉得今天的小师娘和往时有些不太一样,一时间又找不到差别在哪里。 浅寻没看苏景,螓首微扬望向天空,口应着苏景所问:“来了有一阵子了。正巧经过左近,听说马家小鬼情形不妙就赶来看看,见你又打又杀得快活,就没急着显身。你那口哨妖符有何奥妙,何以会惊退狼群?” 苏景还到是师娘施展了什么手段,暗相助惊退狼群,正打算开口道谢,不成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当即摇头:“就是以前师母见过的那种妖符,除了封印一道口哨,哪还有别的奥妙。” “那狼群为何退却?以我所闻,狼群攻伐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浅寻低下头,看了苏景一眼。 “弟子也不知道,一样糊涂得很。”无可猜测的事情苏景不浪费心思,话锋一转:“战时那薄衣老鬼对弟子明言,杨三郎有意与您老争胜,师母要小心。” 口说话不停,但因浅寻垂首望了他一眼,苏景终于找出了‘小师娘哪里和平时不同’:目光。 浅寻这个人一贯冷漠,可即便没了表情,她的眼睛依旧是亮的,冷漠也有冷漠的深邃,以前她目有神。 但是今天,她的目光空洞以前如灯,明亮、泛着淡淡光芒;今时沉黯,再没了光采,仿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窟渊,正悄无声息的吞没着所有明亮,不知不觉里,她把周围也染得‘空洞’了。(未完待续。。。) 第四九四章 齐僮儿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对弟子的示警浅寻无动于衷,重新抬起头再望着天。 她不出声,其他人都不敢言语,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等着......如此半晌,浅寻终于动了动:自袖取出了一架瑶琴,扔了下来。 三尸还记得当年凝翠泊大湖深处,小师娘曾让拈花抚琴,是以一见瑶琴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需吩咐,拈花跑上两步接了琴,稳稳当当地架好:“师娘想听啥曲子,弟子肝脑涂地也要弹。” 浑人说诨话,浅寻没身份反应,只是淡漠言道:“齐僮儿,你会弹吧。” ‘齐僮儿’是一首喜寿祝曲,于东土汉家世界广为流传,专门给小孩子庆贺生日的调子。 曲子不稀罕,说一句‘人间世界处处可闻’也不过分,可是从苏景到三尸都忍不住愣了下,小师娘点的这首曲子未免太古怪了些......没人敢问,拈花点头道:“弟子会。” “全谱,弹吧。” 拈花悬肘、沉腕、勾指,闭上眼睛长长一个呼吸,随后指压古弦,琴声响起。 给娃娃庆祝生辰喜日的调子,轻松欢快,非说不可的拈花琴艺着实有几分火候,手指翻飞琴声叠叠,涨潮似的一个调子一个调子的拔高上去,那曲子越谈也就越欢快,苏景从一旁听得仔细,渐渐因声入景仿佛嗅到喜寿宴席上的酒肉香气、听得宾客欢笑祝辞不断、看得见那小小寿星不听话,不肯老实坐着而是穿梭席间跑来跑去。 盏茶功夫过去欢快调子渐缓渐轻,一支好曲子接近终了......不料,就在苏景以为曲终时,拈花猛又摆出一道大指连弹,本已低迷下去的调子忽又响亮起来! 可再度响起的琴声,哪还有丝毫喜庆之意,铮音急凸锵声迭迭,尽是怒海暴潮之意,琴声意境。风波诡谲! 浅寻要听‘齐僮儿’的快活调子,拈花却弹着弹着弹出来一支险恶调,苏景大吃一惊,小师娘在上他不敢传音入密,只有压低声音:“拈花,你作甚!” 拈花微一摇头,同样低声回应:“齐僮儿全谱!” 苏景不懂琴律。还道他平时在阳世坊间听过的欢快调就是《齐僮儿》,殊不知。齐僮儿曲分三节,只因第一节欢快异常,才被世人选来做了孩子的庆生调子。小师娘要听的是三节全谱,赤目哪敢‘贪污’。 第二节的险恶调尤其漫长,好半晌过去,随后琴律又是一转,进入第三节,归于平静了。 前面两节,欢快也好险恶也罢。至少都节律分明抑扬交叠,到了第三段简直变成了‘以琴念经’平起平放平收平末,偏偏这一节还特别漫长,若是凡人听了怕是会有一半会在此节昏昏睡去......到了最后,又稍稍有了一点快乐的味道,可惜短暂异常,拈花三指轻轻一拨、跟着手掌扣于长弦。所有声音都消弭在他掌下,曲终了。 枝桠间的浅寻,几近化作泥雕石塑。明明有风、她的裙角、衣袂、发丝都随风轻扬,却让人觉得她纹丝未动,静得让这小小一片乾坤都憋闷窒息;明知小师娘是活的、她有呼吸、有温度、有满满的情绪,可苏景没办法从她身上探知哪怕一丝一缕的生机。 又等了一阵。浅寻仍不说不动。等待之,苏景恍然发觉:林徐徐回荡的轻风不知何时停歇了。 风停了? 风未停。 灵识散出林外,轻风依旧,自东来向西去,其间穿过这片林子......入林后,风灭了。 不是挡住,而是‘灭’、是‘抹杀’。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三尸面面相觑,跟着三个人又把目光投向苏景,齐齐向他使眼色,小师娘不太对劲,须得得意弟子去问问状况。 苏景轻轻咳嗽一声,可还不等他出声,浅寻就先开口了:“还是‘齐僮儿’,再来。” 拈花不敢多言,双掌一分划过琴弦,快活调子再度响起...... 另一边,滑头王与另外几位鬼王返回城池,他还有些不甘心,问道:“苏锵锵的妖符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听了符撰的调子恶狼便告撤军,究竟是何道理?” 滑头王问得是小鬼差妖雾,小鬼差是和苏景一起来的,滑头王也不太知晓他的底细,把他当成了小九王的亲信心腹。 小鬼差双目半闭,不说自己不知道,当然更不说自己知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狼潮莫名其妙地退走,此事让滑头王心里着实痒痒,不肯罢休、还把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你到底......” 话没说完,前方忽然爆起欢呼大响,把正一心探究奥秘的小鬼王和凝神扮作高人的小鬼差都吓了一跳,忙不迭举目望去: 福城内外,鬼将鬼兵鬼民,五位王驾辖下万万游魂,见自家大王归来,立时报以欢呼!自从幽冥世界有了‘狼患’之说,从未有过今日先例! 不是说没有鬼王打赢过,而是恶狼从不曾在占据优势后会停止杀伐,会放弃屠灭。 所有人都自忖必死,哪会料到最后竟然得胜,虽然胜得不明所以,可狼走了,守军就是胜了! 欢呼声自无数游魂口响起,汇聚成巨大声浪,山呼海啸一般席卷四方。其滑头王的民、卒那‘城即吾命,王为我福’的呼喝尤为响亮。 滑头王笑了笑,摆了摆手想要散去欢呼,不料全不好使,欢呼非但不曾收敛、反而更暴发得更汹涌、更热烈。 鬼兵鬼民都不听话了,可滑头小鬼有怎会怪罪,正相反,他开心得很,打从心眼里开心。这何尝不是一份赏赐!小兵贱民给大王的赏赐。 就在万众欢呼之,一行人进入福城,其间滑头王又追问了小鬼差几次,始终得不到回应,只得作罢,转回头对摘裘等四王道:“你们随我来,还有事情与几位商议。” 已经纳过降表,滑头小鬼说什么就是什么,四位王家跟着他去了城鬼王府......五王密议,好一阵子商谈,最后滑头王端起茶杯:“你等若无异议,待小九王归城后,便......” 话还没说完,忽然亲兵赵铁瓶急匆匆来到正堂,单膝跪地:“启禀吾王,紧急军情!” “讲!”滑头王目光一紧,其他四王也各自欠身、关注之意本能流露。 可赵铁瓶词不达意,吭哧了好几句,说什么‘西北’、‘树林’、‘怪事’等等,具体什么情形他也说不清楚。 滑头王没耐心等他措辞,直接摆动云驾疾飞城头,抬眼向着西北望去,确是树林、确是怪事:疯长的诡怪树林。 绿芽破土、呼吸功夫蹿升尺余高矮,再过片刻就长至手腕粗、三尺高,小小树冠开始撑起;而远一排小木开枝之时,近数丈新的树芽儿又再破土...如此,视线之内,那一片浩瀚绿林层层延展、步步推进,不断吞噬着前方的空地,浩浩荡荡向着福城逼迫而近。 “福城西北地势开阔,八百里内不存树木,只在快九百里的地方,有一片不大树林,占地不过十‘楂’。”描述异象嘴巴不灵,但说起城周地势赵铁瓶如数家珍。 楂为幽冥量土度衡,一楂土差不多是阳间四亩地大小。 赵铁瓶声音不停:“已经派出十七路哨探去探查缘由,其一路由阿二将军亲自带队。” 这个时候,浅寻麾下另一位追随苏景来到福城的尸煞阿七接口:“密林来的方向,正是少主离去方向,两件事或有牵连,所以二哥要亲自跑一趟。” 滑头王点点头,口连串军令传下,另外四王各归本阵,命麾下人马备战。 福城如临大敌之际,苏景忽然纵身而起,口低喝:“师娘恕罪!”扬手打出一道剑羽,直刺浅寻身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九五章 我都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奉小师娘之命,拈花再度弹响‘齐僮儿’,可不久之后,密林之间层层阴家修元流转、弥漫。 不是猛鬼显身、更非异宝现世,苏景探得清楚,林阴元滚荡只因小师娘:浅寻身上灵元外透,此刻树林流转的,皆为她的真修元气! 浅寻修剑,但她的元基是丧修阴气,与幽冥生灵本属相契,林子得了她的元气滋养,立刻疯长起来.......今日苏景,已经踏入修行快五百年,再不是当年那个辈分高高在上、肚子里却没有半分货色的无知小子,见状皱起了眉头,扬声道:“师娘,弟子有要紧大事呈秉,事关陆师叔。” 哪有什么要紧事情,眼见师娘魂不守舍、元气外泄,苏景晓得这是心魔夺智、清明泯灭之兆!这可如何得了,苏景扬声喊喝、不惜搬出陆崖九的名头,只求能够惊醒浅寻。 可浅寻无动于衷,回应苏景的只有密林疯长的哗哗乱响。 拈花也明白事情不对劲了,停下了手瑶琴,不敢在弹。不成想他才一停手,身前古琴竟一下子冲飞而起,直直上树落入浅寻手上。下一刻,弦长振,琴声再起,依旧‘齐僮儿’,接续于拈花停音之处。 苏景也好、三尸也罢,以前从不知道小师娘还通晓音律。又何止通晓! 素手横摆芊指轮舞,琴声远比拈花弹奏更曼妙更空灵,无须行家品辨,就是普通人也能听得出小师娘琴艺不凡,精通音律。见小师娘亲自弄琴,惊诧之余苏景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能弹琴,应该就说明心神未失吧...... 第一节欢快调已过,第二节险恶调正急,浅寻掌琴如剑,旋旋铮铮。杀伐之意渐起渐浓,而几人身周密林,似是受了琴声催促,扩张得越发迅。 再如何神奇的琴声也无法催生密林,归根结底,让这林子疯狂的还是浅寻的元气。 元气外泄得越来越快! 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浅寻的‘宣泄’无异猛虎自断爪牙、富翁散尽家财。正常修家岂会如此。苏景凝神再去细看浅寻,是在抚琴没错。可她的神情空空、目光空空,又哪有一丝清灵模样。 能弹琴证明不了浅寻依旧清醒,苏景还听说过有睡游的木匠半夜下床做活、转天起床见活计完工大呼有鬼的。 哪敢丝毫怠慢,苏景连声呼唤小师娘,前后试过几次皆无回应后,苏景咬了咬牙,飞身动剑,打出一枚剑羽! 出剑,只求打断琴声。助小师娘从她自己织的茧子脱困。剑羽如电,不敢直接去袭击浅寻,而是打向了她面前的瑶琴。 ‘铮’,一声轻鸣,一束剑气自浅寻袖飞起,就在剑羽堪堪击瑶琴时将其挡下。 浅寻漠漠,螓首微扬。看着天,对苏景的剑羽、对自己的袖剑气全无法应。 动剑如弄琴,皆为本能应对吧,苏景知道小师娘有这个‘本领’,一剑落空苏景再次告罪,随即双手连晃。刀郎北冥、剑羽剑狱、骨金乌黄金屋群剑并起,四面八方齐袭瑶琴。 手段尽出、好剑群动,可仍是‘铮’的一声响。 苏景的大把宝贝,于木讷浅寻面前,和第一根剑羽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袖剑气一次吞吐,便尽数告破。 苏景又怕又急,心念再转三重天外放。同时背后火翼撑开,准备合身以法、剑,亲自扑上冒险夺琴!三尸何尝不急,童棺振翅殷天子出鞘,打算追随本尊一起和那支瑶琴拼命......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浅寻忽然开口:“三尸去林外,把那些哨探都挡下,再告诉阿二没事,让他带队回去。” “啊?”苏景惊呼出口,手忙脚乱收罡天收好剑,这才明白小师娘根本没事。 十指一伸压住琴弦,琴静林止。三尸各自吆喝一声,驾着小棺材风一般逃向林外:小师娘没入魔,那就是不肖弟子无端向她老人家拔剑张扬、坏她的心境与琴声了,这个罪过三尸可担不起,都扔到苏锵锵肩膀上去,借着‘传令’机会赶紧逃走...... 收起瑶琴,目光一转,浅寻望向苏景:“怕我心魔夺智、走火入魔?” 苏景讪讪点头:“弟子见过一位...一位朋友元气外散、心念执魔,险险就丧命了,是以见了您老刚才的情形......” “我没事,只是不想理会外物,安安静静得听会‘齐僮儿’,”少有的,浅寻给苏景解释了一句,目光依旧空洞着。跟着她又反问苏景:“你有酒么?” 苏景有酒,就在锦绣囊,可阳间的酒到了阴间,不知为何就变得滋味全无,和白水一样的味道。 苏景都晓得的事情,浅寻比他早来此间几百年必是清楚的,但她仍问酒,想来另有道理,苏景直接从锦绣囊取出两个小小酒坛递过去。 泥封排开,清水无嗅。 “你可知,阴差去了阳间,喝酒一样是没有滋味的,但他们有办法。”明明是心情沉黯的女子,却反常地健谈了,说起无关之事时,她唇角甚至抿起了几枚笑纹:“取来几枚柳树叶浸泡酒,柳性寒通阴,再催以小小法术即可,那酒水落入阴差口就有滋味了。一样的道理,阴间也有些通阳的东西。” 她自囊取出了两只紫身绿斑的小甲虫,分别置入酒坛。虫儿在酒坛里迅游动着,浅寻口喃喃动了一咒,过不多久,酒罐玄光一闪,两头甲虫儿振翅飞出酒坛。这个时候,苏景嗅到了清甜酒香,笑道:“这个法子好使!” 浅寻把其一罐递给了苏景,目空洞,让她的笑容也空洞得很:“今天是个吉庆日子,可以喝些酒。”她身边只有苏景一人,那只酒坛也的确递入他手,可苏景就是莫名觉得,师娘不是在对自己讲话。 稍作迟疑,苏景问道:“什么喜日?” 再明显不过,小师娘的状况不对头,苏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搭腔。 “生辰喜日。”浅寻回答了,她没喝酒,把酒坛放在鼻下轻轻摇晃、嗅着。过了片刻,又反问:“你五百岁了,可有孩儿?” 问题突兀,苏景摇头而笑:“没有,弟子尚未成亲,再说添丁进口这等大事,我肯定敲锣打鼓传告四方,哪会向您隐瞒。若有了孩儿,早就告诉您老了。” 浅寻又问:“那你可有蚀骨烧心的必杀大仇、偏有不能杀的人?不是杀不了、而是现在还不能杀的仇人。” 苏景摇了摇头。修行以来,丧在苏景手上的性命不少,可仔细想一想,大都是该死之人、正邪争斗,几乎不存私仇,更毋论想杀却不能杀之辈。 “我有,都有。”浅寻嗅着她的好酒:“孩儿、恨绝却还不能杀之人,都有。” 说着,她手酒坛被一道风法托浮着,轻轻升起,飞上三尺高矮止住了势子、静静悬浮不动。 ‘卜’,浅寻催剑将坛底打穿,特意拿捏的力道让坛底穿孔细小,酒水不足以顺畅流淌,只能一滴一滴的、先缓缓凝结再轻盈滴落。 浅寻没去喝酒,她把剑摆在了酒坛下.......她的佩剑,曾高远于不津城头的那一柄。 不同于普通长剑,浅寻这一柄剑狭长、奇薄,若摆放一旁不去管它,就是一阵普通的风儿也能让它轻轻发颤、轻轻嗡鸣。 很有趣,可怜又调皮的剑。 滴一滴酒水落下了,‘滴答’一声,打在了剑身上,毫无意外的,薄薄长剑一阵颤抖、伴以欢鸣,像极了馋嘴的囡囡吃到一颗酸溜溜的梅。 浅寻暂时不再出声,静静看着她的剑‘喝酒’。 短短一会功夫里,苏景似是想通了些道理,不再迟迟疑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平时和朋友随口闲聊的样子:“师娘有孩儿?” 说话时,苏景努力把自己的语气放得柔软再柔软:“弟子曾听三尸讲过,当年他们在追随师娘学艺时,曾在凝翠泊大湖下胡闹,意外掘出一具童棺,内安睡着一个小囡囡......” “就是她了。”浅寻的叹气轻飘飘的:“姓陆,只有乳名,没大名......陆崖应该没和你说过。” “师叔很少和弟子说起他的过往。”苏景回答道。 开宗立派、仗剑乾坤,自己的往事陆崖九对苏景说起过不少,可有关他与浅寻的纠葛,师叔从未提起过。苏景还是是吃到了‘机缘馒头’才晓得凝翠泊有一位黄裙女子曾与师叔有旧。” “是啊,他不会说。”浅寻意料的事情:“不过你对我说过,陆崖为你炼化的真传命牌封印的神通是‘我’。那个‘我’是什么模样?” “比您现在年轻些,少女模样,另外...也更开心些、更俏皮些。” 浅寻笑了笑:“嗯,遇到他时我确是没什么烦恼,那时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离山老祖,我的剑术也稀松平常,比你现在强不了太多。” 陆崖九封印在命牌的‘浅寻’,她初入他视线时的模样,开心快活、或许有虑却无忧的女孩子,她喜欢黄裙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九六章 父母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初遇时恰年少,同样喜爱剑术、同样修持出色,又是同样的真率心情,互相吸引再正常不过,浅寻是‘沉世渊’出身却不会为非作歹,以陆崖九的性子又哪会因她出身邪门就心有芥蒂。 两人相处其乐融融,但并未因情事耽搁修行,正相反的,至情至性之人会因‘开情通心’加快进境,有利修行,否则修行门内也不会有‘双修道侣’之说。 说到这里,浅寻一拍锦绣囊,取出一只冰盘递到苏景面前:“几千年前的东西,字都有些变化了。” 冰盘之,三张书被冻在其保存如新,寒冰晶莹剔透,那三张鎏金纸笺字字清晰......样式变了、字为半古斜篆,可这些全不妨碍苏景认出它们: 聘书、礼书、迎亲书。 所谓三书六礼,至今东土人家的嫁娶喜事仍有这些讲究,冰那三张纸,既是书证鉴,也是喜笺婚书。 三书写得明明白白,一双新人,公陆崖婆浅寻。 拿回冰盘,它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是以浅寻的轻轻擦拭全无意义。 很快,冰盘被小心翼翼地收回囊,这是她认真保留了一辈子的宝贝。之后她安静了许久,眼帘低垂遮住了眸子,目光里空洞也暂时被挡住。忽然,浅寻的手指动了动,勾弹身前摆放的那架瑶琴,合喜调,专门用在婚嫁喜典上的曲子......想得入神了,浸入了那天的欢喜,不自禁就弹起了那天的调子。 可惜,琴一响,浅寻也醒了,琴声又停下,那几声悦耳声音顷刻消失。 浅寻是陆崖明媒正娶的妻子。 并非修宗做典,是民间成礼。 与陆角和蓝祈不同的,不是陆崖九要刻意隐瞒、不把浅寻引荐给同门、同道,而是浅寻自己心藏了一份傲气。 虽无意再翻沉世渊与正道的旧账。但浅寻心对正道人物的抵触可想而知,她只要陆崖就好了,他那些同门兄弟、同道好友,浅寻一个也不想见。 “我直言相请,要陆崖不可说出我俩成婚之事。是为了他好,也是因我心实在不喜正道。陆崖还是想告诉自己那几个结义兄弟,尤其想告诉他哥哥陆角......我们商量很久。他答应了我,我很感激。” 以陆崖九的性情。对自己人的时候,只要点头答应就绝不反悔,更不会阳奉阴违,无论妻子、兄弟或者看重的晚辈,他心都存了一个‘敬’字,这一重是绝不会错的。 浅寻入主凝翠泊,陆崖九修行于离山,以他们的本事和联络手段,说一句‘鸡犬相闻’也不算夸张。两人相隔不远,时时都能见面。得红颜相伴、修持与剑术进境飞快、开创离山剑宗基业,那些年是陆崖九的神仙日子,所有事情都顺风顺水,不久之后又一桩大喜事到来,爱妻有喜。 十月怀胎,添丁进口。小小女娃呱呱坠地。这孩子长得像极了母亲。那时两人的欢喜非当事父母能够理解,陆崖九喜得直接破开了一个境界! 再之后一件大事就是给孩儿起名字了,夫君学识通天、娘子秀外慧,两个出类拔萃的修家,居然想不出一个好名字,今天陆崖想出一个。浅寻撇嘴;明天浅寻灵光乍现,陆崖摇头。 一晃两年,囡囡没名字。好在古时有个讲究,男童七岁定名,女童五岁定名,当时还有时间,大可再想上三年。 有了囡囡固然欣喜。可一桩烦恼也随之而来:陆家的孩儿,岂有不见陆家长辈的道理?陆崖旧事重提,想把她们娘俩引荐给陆角,还想接了浅寻母女干脆住进离山去...... 浅寻不同意。 苏景和小师娘的接触不算太多,但也能想象她的倔强。 这件事讲不通情理,可它也真的和‘情理’没太多关系,若陆崖九有事她可舍了性命,若陆角八落难,为了夫君的手足之情浅寻也敢舍命相救,可要真正去和大伯做亲戚,浅寻绕不过心里的弯子。 她不想,但不是说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 浅寻、陆崖皆为苏景敬爱之人,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陈年旧事,觉小师娘做得有些过分还在其次,倒是心里另外升起了一份古怪感觉:说穿了,不就是媳妇不喜欢婆家亲戚么。两个当世大修、阳间东土的绝顶人物,过起日子来竟也不能免俗......若能有个好结局,苏景现在多半会笑。 苏景神情沉穆。 这个时候浅寻忽然岔开了话题:“刚才的《齐僮儿》好听么?” “第一段很听,第二段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单以韵律也听得过耳,第三段就不敢恭维了。”说到第三段,回想那平淡无味的调子苏景直摇头。 “苏锵锵,这就是你没有见识了。”随着说话,拈花神君重返密林,另两个矮子和他同路,脚踏地面后,三尸齐齐对树上的浅寻躬身施礼:“遵奉师娘谕令,福城那边过来的探子都被打发掉了。” 复命后见师娘没什么反应,拈花的胆子大了些,转目望向苏景:“《齐僮儿》来历非凡,它不是人间的调子,而是天上神仙赐下的调子。” 一去一回,三尸也少不得一番交谈,有关‘齐僮儿’的来历,赤目和雷动刚听拈花说过,此刻现炒现卖,赤目接口:“相传差不多三千年前,一天夜里,汉家名山‘东海乾’山忽然闷雷叠叠金光暴现,整整三个时辰异象才告消散。转天清早,有些不知深浅的山人登峰查看,这才发现主峰‘金钊峰’一侧被彻底抹平,石壁平整如镜,整整齐齐地刻了《齐僮儿》的全谱。” “你我兄弟都已修得半仙之体...”在小师娘面前雷动天尊稍作谦逊,没说自己是大罗真仙,继续对苏景道:“抹一片山崖、刻上去些什么也不是难事,不过在凡夫俗子眼,东海乾金兆峰的异象自然是仙佛所为,那山壁上的谱子也就是仙谱了。” 拈花又接回话头:“名山上镌刻了仙曲,一时间人雅士八方汇聚,共做敬仰,《齐僮儿》的全谱也得以流传。更有数不清的乐家琴士想要解通此调,可仙家意境岂是凡人所能领悟,全都不了了之。” 所谓‘解通’指的是曲意味,不过《齐僮儿》三节曲风全然不同,无论如何去解都显得牵强,更得不来旁人认可,最后只能归于‘仙家意境凡俗难懂’这句话上。 但是因为第一节欢快爽乐、满带新生娃娃欣欣成长之意,渐渐被后世用做小娃生辰的喜调。 这个时候浅寻重新开口,再次转开话题:“苏景,你可知陆角、陆崖是什么人?” 这一问实在无端,苏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无需苏景回应,浅寻就给出了答案:“他们都是古时齐国后裔,陆崖年轻时有一阵喜欢自称‘齐人’,囡囡像娘亲,她身上没有一点阿爹的影子,是以乳名的便宜就给了陆崖:她乳名唤作齐僮儿,是齐人的僮儿。” 浅寻的声音寂寥,又再讲起旧事:“一岁生辰时,我带她飞去东海乾看日出,那天到得早了,看她睡得恬美,一时兴起就谱下了那首曲子,《齐僮儿》。” 说到这里,浅寻轻轻撩起眼帘,望向苏景,带笑:“剑气凌山石崩岩裂,是多大的动静啊,小小的狗东西就在我怀睡,硬是没被惊醒。” 或许是因角度?浅寻垂头、撩起眼帘的时候,苏景忽然从她的眼边、额角看到了细细的皱纹。似乎永远年轻、永远冷漠的小师娘,显出了些许老态。 三尸在树下,苏景眼景象他们看不到,闻言后立刻马屁奉上:“原来《齐僮儿》是师娘所谱,难怪这曲子如此精彩!说到底还是师娘惊才绝绝,琴棋书画、尸剑法道绝艳乾坤!” “那曲子得于一时兴起,却未能一气呵成。”不理三尸恭维,浅寻声音不停:“还有许多地方没能想好,比如三节彼此割裂、串承不好;比如最后一段实在太平淡,我想能平淡,但也不要那么平、没味道了。” 师娘耍剑厉害大家早都见识过,她还会谱曲可是第一次听说,于情于理于巴结三尸都得多问几句,尤其她今天的情形,三尸都想惹她开心,拈花语带崇敬:“弟子喜爱音律,奈何资质浅薄,欲求解音精琴而无路,若师娘有暇,弟子想求解《齐僮儿》三重境意。” 今天的浅寻,耐心不是一般的好,有问则答:“第一节,欣欣快乐,盼她长大、盼她漂亮,我心里快活那曲子就快活了;” “第二节,越是高兴得忘形,之后就越是担心。世间风波恶,人浮于世谁能幸免?莫说还只是个孩儿,即便强若你师尊陆角八又如何,齐僮儿那么柔那么软,她能应付得来么;” “第三节,忽然想通了,她若能富贵、若能长寿自是最好,可如果什么都没有,至少我还要求她能安乐,哪怕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无妨,只要她安好,康健。” 镌刻东海乾的仙家琴曲,浅寻谱给齐僮儿的《齐僮儿》,它的意境说穿了,也不过三个字:父母心。 不值一提的父母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九七章 今生了断,不存来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是没人能解出曲意思,不过仙家曲子,又岂会如此浅薄?解出《齐僮儿》三节意境之人自己都不相信...... “囡囡满岁时,我谱下一曲,可惜未尽全功,当时我不急,时间还有的是,大可留待以后再慢慢思索,大不了就暂停修行去拜访名师再深学音律琴艺,她到了‘正冠名’的年纪前,我总能送囡囡一首真正好调子的。” 说完,浅寻微微侧头,好像琢磨了下,很快又纠正道:“说错了,是我以为...在齐僮儿五岁前,能送她一首好调子......没等到,她死了,两岁时。” 最后九个字,声音平平,语气平平,连她的表情也一样平平。 从眼到口,从神到声再到整个人,平得不见一丝起伏,绝非活人应有的样子......说那九个字,浅寻仿佛行尸走肉,丢了魂魄的女子! 所幸,浅寻并未就此沉默,她浅浅的叹了口气。 一声轻叹远不足以呼出心黯淡,但叹气有情绪,有了情绪就有了神髓、有了生气、有了活着的证据......可也是这一声叹息、这一份‘我还活着’的证明过后,那个斜倚枝桠、执长剑着黄裙、比着寒霜更冷漠但也比着冰雪更晶莹更剔透更美丽的女子,两鬓飞霜青丝披雪! 十万乌黑长发,尽化苍苍白发。 一声叹,一眨眼,一瞬间,她活了,从双十年纪活到白头! 三尸拜身树下,苏景投跪枝桠,齐齐向小师娘叩头,可一贯心思活络伶牙俐齿的四个家伙,今时此刻却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不会劝人,不是肚子里缺少言辞。甚至早在半晌前浅寻开始讲述旧日往事时。苏景就已经开始在心盘算师娘说到‘囡囡早夭’时该如何相劝,可是没有用,以浅寻的心性,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显苍白。 苏景还是吃力开口了:“往事已矣,师娘节哀...师姐早入轮回,来世也定会开怀快活......” “来世?”浅寻摇了摇头,即便三剑破血海时苏景也不曾见她如此用力:“走时已经魂飞魄散。今生了断。不存来世。” 那时浅寻身边有一尊尸煞,唤作‘阿添’。 沉世渊毁灭后。一具‘天尸’侥幸存活,被浅寻带了出来。陆崖九不在乎浅寻的门宗家事,但是对炼尸的法门一向不是很喜欢,这是人之常情。何况丧修炼尸是为了斗战所需,浅寻本身剑术出色,身边根本用不着摆一具凶尸相护。 天尸,十重塔,尸上品,已开通灵智可以自行修炼。也不用再追随主人。 有了囡囡之后,陆崖九就对浅寻明白提出: 不要让尸煞接近小娃,最好是她能把它打发掉,当然不是说斩杀了那怪物,而是遣它去荒僻地方,不得为非作歹从此自己修行;若浅寻实在不愿舍了尸煞,陆崖退而求其次。就让它留在凝翠泊附近,但浅寻须得设下一禁,绝不许尸煞登上她们母女所住的小岛。 浅寻选了后者。但只是‘选了’而已。那是她的尸煞,陆崖九不信任,她却踏实得很,心万分把握。阿添绝不会害了齐僮儿,实情也确是如此,阿添忠心耿耿,对小主的百依百顺、爱护之情尤甚主上。 十重塔,就和现在的阿二、阿七一样,修持内敛煞气于脉,绝不会外溢染到小娃。除了‘出身’。他们和东土修家全无区别。 浅寻未设禁,也根本不禁。在陆崖来时,她会着阿添躲开,平时自己修行或是炼剑时,还要阿添帮忙照看囡囡。 说到这里,浅寻问弟子:“万无一失,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事情,偏偏就出了问题,苏景,你知这叫什么吗?” “意外吧。”苏景回答。 浅寻摇头:“命!” 惨事过程,浅寻不曾细说,只一句话:“囡囡两岁刚过七天,阿添发狂了,夺了她的魂髓魄精,我发现时为时已晚。” 浅寻未流泪,但原本清白的眸子侵染血色,仿佛失了幼崽的母狼,哀伤到凶狠,恨不得咬碎明月抓破天空的凶狠! “是命,却不怪‘命’,罪在我。”浅寻每个字就讲得吃力,偏偏话说出口,声音却是轻飘飘的:“陆崖劝我搬去离山,我不愿意;陆崖让我打发了阿添,我答应了却没做,不怪我又怪谁......他赶来后,他气疯了。” 真的气疯了,上天入地,焚海断岳都不足以平息的狂怒,无以排解永远结压心底的憋窒。 陆崖九暴跳如雷,不可遏制之‘铮’地一声剑鸣冲天,陆九动剑,直劈浅寻。 那时浅寻像一块木头,呆呆站在原地不挡不避,若真能死在他的剑下......是不是解脱啊。 剑劈下,但堪堪要斩入浅寻肩膀之际,百炼好剑忽然爆碎成一团齑粉,飘散了四方。陆崖九是正道修家,即便狂癫到几近入魔,神志里依旧会保持一丝清明,终还是没能挥下利刃,及时发力将佩剑震碎。 剑崩碎,陆崖九单手捂心,哇地一声呕出一口水,清澈到只能用明亮形容的水,修自乾坤、凝于造化、养在体内的至粹真水,那是他的元基。至性之人,经历这等大悲恸,尤甚要害遭天魔重创!陆崖九重伤。 不是陆九脆弱,只因那件惨事本不该发生!他想不通。 对苏景时,陆老祖说自己是痴迷剑术以至耽误了修行进境,这话是没错,却不全。他被困于欢喜儿、修行变得无比缓慢,也与受过这次‘重伤’损及元基有关。 比精血还要重要无数的一口水落地,陆崖九重重喘息,声音嘶哑:“齐僮儿非你所杀,但我痛丧爱女也和你脱不开干系,沉世渊浅寻,你欠我,要还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补还!” 说完,陆崖九撕掉长袍下摆仍在地上,转身走了,离开时老祖泪流满面。 割袍断义,从此陌路,这本是朋友间‘仪式’,何时都不曾用于夫妻之间,可陆崖九心智恍惚下哪还顾得了这些讲究,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风又渗入林,吹在苏景身上,从发肤一直冷到了骨髓。浅寻又问苏景:“他最后一句话,你怎么想。” 苏景努力让声音柔和些:“他老人家还是在意师母的,他怕您会......”忽然,苏景声音一窒,浅寻抬起了头,苏景发觉她‘变了’。 刚刚青丝变白发,可她的容貌仍年轻,头发白了并不显得苍老,而是添出了几分诡异和凄厉;可现在,浅寻好像‘长大’了几岁,从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变成了三十上下的妇人模样。 “他怕您会想不开。”苏景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话说完。 听上去的决绝之词,但那份苦心也再明白不过:你欠了我,我说什么时候还、怎么还,你才能还,在这之前你得活着。 浅寻竟笑了,满头白发、面色凄然和缓缓变老的女人,笑起来时没办法言喻的古怪:“他是好人,我害死了囡囡,他怪我怒我也仍怜着我......他是好心,可他不明白的,就是这一句话,让我多出了一个‘蚀骨烧心的必杀大仇、偏又不能杀的人’!” 从始至终,浅寻的语气不带一丝激动,此刻也不例外。她低着头、翻起了眼睛,目光里满满怨毒:“那个人就是我自己。我与我,不共戴天。” 任谁心都有绕不开的弯子,何况浅寻偏执。心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孩儿,早已动了求死的念头,但因陆崖九的一句哈,她死不成了,她还有债要还! 常人而论,既然决意赴死,又哪还管什么‘债’,可浅寻、陆崖皆为固执之辈,他们的道理实在不能以平常计较。接下来的‘活’无异煎熬,浅寻挨不住,几次主动去往离山求见陆崖九,想要他给出个痛快话,自己替他完成了‘补偿’,再得自裁解脱。 陆崖九避而不见...... 苏景依稀记得,光明顶山核小院,刚见到大师娘蓝祈时曾提到过‘黄裙浅寻’,陆角八只道是浅寻痴恋陆崖九,但陆崖九心静如水不解风情。 现在看来,原来是陆角八误会,他不知道前面的那些事情,只看到浅寻多次来离山求见自己兄弟,陆崖九却冷漠回绝,所以才会有了‘她落花有意、他流水无情’的猜测。 其实话说回来,陆崖九又岂会不知浅寻的性情、岂能不晓得这般‘拖沓’对她是痛苦炼狱!但精修之人更清楚,人世间威力最大的‘东西’莫过:时间。迟早会冲淡的......淡了么?彼时撕心裂肺,今时一叹白头! 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忽然苏景神情一振:“当年师叔让我去凝翠泊向您学剑!” 苏景去凝翠泊,就是陆崖九传递给浅寻的一个消息:往事已矣,你不欠我什么了。 一个馒头,藏着两段‘机缘’。前者是苏景修习巅绝剑术的机会,不必细说; 后者......囡囡的惨事已过了许多年,陆崖九仍不敢确定浅寻能否真正放下,可他自己已经被困青灯,几乎不存出头之日,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到浅寻了。 是以陆崖九把这件事的决断交给了馒头、交给了天! 三尸偷偷对望,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凝翠泊小岛上,浅寻得知陆九遣苏景来习剑时曾泪水流淌,曾轻声说出一句:总算...他肯让我为他做一件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九八章 百年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过你来晚了。”浅寻望着苏景,说的话莫名其妙。 苏景却满目慌张,慌张到话都说不清楚了:“师娘保重...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莫再多想什么,过去就过去了。” 慌张,因为浅寻在变老,肉眼可见,她在一点一点的苍老,皮肤悄然失去光泽,眼角与额头缓缓蔓起皱纹,于她身上时间仿佛快了万倍,黄裙女子的绝艳颜色正被迅得风蚀、消磨! 四十岁的浅寻。 她已白头,二十岁时不显什么,三十岁时勉强看不出苍老,可四十容貌再配以苍苍白发......她老了。 浅寻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口说话不停:“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为他做什么了,一件他不能拒绝之事。”说着,她话锋一转:“陆崖在这世上,有三个亲人。陆角八、浅寻、齐僮儿。囡囡走了,我再不配做他妻子,他就只剩一个兄长了。后来,陆角八也死了。” “陆角八的本事,我听陆崖仔细讲过,以他的修持竟未能飞升,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实在让我意外。但闻之他的死讯时,我想到了补还陆崖的办法:入幽冥,把这个人带回去!” “我害了陆崖的至亲女儿,我找回陆崖的手足兄弟!这算得补还了......再就是,陆崖九心肠太好,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不行的。” 她下来为寻找陆崖九的兄长、陆角八。 以前苏景无数次猜度,小师娘以阳身入幽冥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想去只能一语以括:定是惊天动地的大图谋。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啊,她来这猛鬼世界,只为‘补还’夫君。 这么简单的理由。 她老得更快了,三句话后又是十个华年流逝,五十岁的老妇人了,原本饱满红润的双唇瘪了下去,嘴角也随之塌陷。苏景泪盈于眶,他亲眼看着她老了。 浅寻自顾说着。不理自己的‘年纪’:“只是陆角死得太突兀,我全无准备,只能从头做起,以沉世渊秘法,重拾连尸法门,我要入幽冥,非得以十二具七重塔尸煞才能成阵打通道路。” “炼尸、炼阵。耽误了许多时间,我心惶急。怕陆角八会转世投胎,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的,后来就想通了,去晚了大不了再去追他转世何处,今生哪里,然后再想办法为他还回记忆。无论如何,这一趟幽冥我总要来。” “但我最担心的还是陆崖九...我怕他等不及。年头过得太快,囡囡离开仿佛还是昨天事情,不知不觉里他已经到了三千年大限。所幸,他得了青灯,还能继续活着。” 又是三句话,浅寻又老了十岁,六十老妪,目光不再空洞,而是浑浊。她的眸子浑了,目为心窗,老去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她那颗心。 苏景的眼泪止不住了,随着说话不断变老的女子,那份震撼直恸心底! 人老了。毛病也就跟着来了,浅寻咳嗽了几声,勉强止住、深深几次呼吸,继续她的故事:“总算炼好了尸煞,打通了阵法,我来到幽冥,这里和我想的有些差异...不过这样很好。只讲剑不讲理的地方,做事会更方便。” “茫茫世界,找一个不知还在不在的游魂,不算一件容易事情,且又时隔多年,但手的剑锋利,脚下的路就会好走得多,到底还是被我探到,陆角来了......他未入轮回,但也不像普通游魂那样被阴阳司拿去,他下来、然后打翻鬼差遁身而去!” “他就在幽冥,却不知去了哪里,让我吃惊,可在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意外,他是陆角。” 脸上还挂着眼泪,苏景错愕当堂。他现在就是判官,虽然修家游魂不归他管,可基本的道理他大概清楚: 修家炼气焠身、聚元健魂,他们的魂魄远比普通人强大,可身死入幽冥的‘游魂’,仅只是魂魄的‘灵智’而非魂魄全部。 就算在阳间炼就了元神也没用,因为下来的不是元神,严格以论,游魂不过是一团‘记忆’罢了,弱小得不能再弱小。至于在幽冥重新修炼、成为一方猛鬼,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是以‘游魂’打翻鬼差,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知道弟子的疑惑,无需苏景来问,浅寻就给出了解释:“以我探知,陆角不是靠自己,他带了‘碗’下来。游魂无力可法宝了得......陆崖和我说过,他兄长将一枚宝碗炼化成剑,发动时威力惊人。凭着这件宝贝,击败几个小小鬼差又算得什么。” 不解释还好,解释过后苏景更加糊涂了。 须得明白,师父陆角八不是如浅寻、苏景一般破界而来,他是身死道消!又怎么可能把生前的法宝一起带入幽冥。 游魂持剑而来?这比着陆角八赤手空拳杀退鬼差更匪夷所思。 但浅寻所知,也仅止于此,想要一个彻底明白的真相,除非能找到陆角八。 “找游魂陆角无异大海捞针,所幸他的碗算得特殊,是以我开始找碗,哪里有了碗我就去哪里,当初想办法生擒肆悦,就是因为听说他有一只碗......”说着,浅寻皱了下眉头:“只是和阳间不同,幽冥的‘碗’实在不少。” 说话不停,衰老不停,鹤发鸡皮的老妇,脸上一块块灰斑横陈,苏景看在眼,心底颤颤。 花甲到古稀,古稀到耄耋,再之后...人太老了,也就没了样子,皮肉似都萎缩了,身体佝偻着,她还斜依在枝桠,干枯瘦小的那一团,风烛残年的浅寻。 故事说完了,老妇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很轻的喘息,呼吸之间离她而去的,尽为华年!忽然,浅寻开始咳嗽。 一声、一声,窒闷而费力,枯瘦的手倔强挥动,不许苏景和三尸上前相助。 这是她的苍老、她的咳嗽,浅寻不要别人帮忙! 身体抽搐了起来,瘦弱的肩膀高耸,几乎都要刺到了自己的脸颊,片刻过去,一口浓浓鲜血自她口咳出! 不腥不臭,却扬溢出浓浓苦味的血。 咳嗽不停,抽搐不停,呕血不停,甚至让人生出了一道错觉:她咳出的血,比着她体内所蕴所藏的血还要更多!拈花哭成了泪人,雷动与赤目目光悲苦。 三尸都飞身上树,却因浅寻将几道剑气行布身周,他们靠近不得! 拈花急得咬牙,伸手去抓苏景的衣袖:“快想办法!” 苏景非但不出手,反而伸手扬起一道阴风,将三尸卷了一起离开大树,落地后脚步不停,再后退十丈。 赤目大怒:“苏锵锵你作甚!” 苏景肃穆摇头:“安静等候,莫再打扰她老人家,否则适得其反。”说完双膝一曲向着浅寻所在大树认真跪好,再无不稍动也再无半字。三尸未跪,各自焦虑,在苏景身后走来走去。密密的枝叶遮挡,他们看不到浅寻的情形了,那一声声的大咳清晰敲入耳鼓,让人心焦难耐! 好半晌,苏景突然开口:“止步,听!” 三尸登时将自己钉在了地面,不敢稍动、连呼吸都一并屏住,侧耳仔细倾听,仍是咳嗽声,又哪有变化。赤目的性情最急,听了几声便忍不住顿足:“还是咳嗽啊,止不住啊!” 雷动要沉稳得多了,仿佛听出了什么,刀条子脸上显出欣喜:“年轻了,声音变了,仔细听仔细听!” 听到的,咳嗽的声音从嘶哑无力、从衰老苍凉正慢慢变得响亮,变得清透,虽然那咳嗽满满痛苦,可明明白白的,她的声音正一点一点,年轻回来。 看不到的,一声咳、一声血,而后是几天还是几月?一时难辨,不过‘积累’以查便欣喜可见:她正回来,那些因伤心而逝的年华,正在苦血离身,重新回到浅寻的躯壳! 赤目听得入神了,不知不觉里嘴巴咧得老大,欣喜的样子傻得要命;拈花哭得更凶了,怕打扰师娘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用力憋着、憋着,把哇哇大哭憋成了嗓子眼里时大时小忽高忽低的哼哼。 雷动则已跪到苏景身旁,直挺挺的矮上本尊一大截,安静等待着...... 又过了良久,终于,清风掠过黄裙女子跃出枝叶,落足于苏景面前。 如瀑黑发垂肩、如爽冷漠盈面、眸子是明亮的再没一丝空洞,嘴边血渍擦拭干净、唇上还有薄薄一层鲜血残存、却显得她的唇更加鲜艳,二十出头的浅寻重新回到苏景眼。 “今天是齐僮儿的生日,整百生辰,廿六百年。”浅寻淡淡开口,望着苏景点了点头:“多谢你。第二十六次,是最轻松的一回。” 爱女百岁生辰,母亲心会是何样感慨,浅寻心又得何等苍凉?自从小娃离开,每到百年今日她都会迎来这一场‘心苦劫’。 从修行来看,这是一障,百年轮回一次的‘魔障’;对浅寻来说,则是一场巨大煎熬。 无以复加的痛苦,伤修伤身更伤心! 好端端的忽然说起自己与陆崖九的往事,以浅寻的性情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会如此只因今天是齐僮儿百岁辰、今天是浅寻的百年之障。 因为倾诉,今日破障比着以前二十五次都要疼得更狠; 也因倾诉,第二十六次‘百年障’对浅寻伤害,比着往日每一次都要轻得多。可即便如此,她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九九章 王之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身体虚弱、修为折损,可是浅寻到底破了这一障,应无大碍了,苏景长出一口气:“您身体欠妥,先请移驾弟子的阴阳司略作休整,待元气尽复再寻找师尊。” 浅寻摇头:“不用,我探得消息,南边又有一碗现世,我要赶过去看看。” “那只碗可是在一个实力不错的鬼王手上?” 小师娘反问:“你怎么知道?”阴间有‘一碗幽冥’的说法流传,有些势力的鬼王,都会尽力给自己炼化一只碗形法宝。苏景把自己所知相告浅寻。 拈花举着袍子下摆抹掉满脸鼻涕眼泪,声音还哽咽着就急不可耐地插口:“莫说像样的鬼王,就是马家小鬼刚刚收服的摘裘王,也有一只碗......师娘要不要审他?弟子这就去抓人!” 浅寻微扬眉,刚破障,沉冷的心境还不够稳当,反倒让她的表情更丰富了,意外模样:“只要是像样的鬼王就有一只碗?” 这下轮到三尸意外了,“您不晓得?咳...您说您,来幽冥这些年不就是为了找碗么,这种有关‘碗’又流传甚广的消息,总得留意一下吧。”赤目眉头大皱,大大一场担心过后,莫名其妙地觉得和小师娘更亲近了,说话时带了埋怨语气。 浅寻未怪罪,侧着头思索一下,居然笑了:“我说幽冥里怎么那么多碗呢!”她性情冷漠,找碗就是找碗,着手下买通四方,打听‘碗’的消息,一有发现就赶过去,至于其他她才懒得多问,别人又都畏惧这位阳身***凶残,没谁敢和她多说半句话......所以赤目教训得对,她真该把功课做得细致些。 浅笑,不等完全绽放就已告收敛。浅寻迅变回原来的样子:“多就多吧,总要一个个找下去。” 谁敢肯定,如今陆角八不会是一方鬼王! 苏景又问:“您着我入主阴阳司,也是为了寻找师尊吧?该如何做,还请您指点!”这件事情苏景一定会尽力,可浅寻依旧摇头:“先做好你的判官,将来若需你相助。我自会吩咐。” 跟着不等苏景再说什么,她就岔开了话题:“你那两千僧兵。还有十七头迦楼罗,我都要带走。” 苏景立刻点头,拈花不忘巴结:“够不?我们哥仨也跟您走!”雷动一旁添计:“让滑头王传令,把那四家鬼王也归在您老麾下。” 唯独赤目最是财迷,闻言惊讶:“又要僧兵?莫不是‘恶人磨’已经打光了?!” “放心,恶人磨还在。之前怕苏景要用人,就把僧兵给他留下了,如今四王归福城,滑头王是义气之辈。他这边暂时稳当下来,我就可以再要人了。” 浅寻只要僧兵,不要其他,苏景一道灵讯传回去,不多时损煞僧与迦楼罗赶来相见,浅寻把素手一招,清越鸣唱。仍留在枝桠间‘喝酒’的薄剑返回主人手。 刚刚好,那一坛酒此刻漏尽,饱饮美酒的长剑,剑身上竟飞起一抹绯红,好像微醺的女子。浅寻欲走,临行前望向苏景:“两件事。其一,我不想别人知晓我来过此间。” “弟子遵命。”之前哨探赶来,三尸只说苏景修持秘法,连阿二都瞒了过去。 “其二,你得明白:许多人都老了。你正年轻。”言罢不解释,身边空气陡掀涟漪,小师娘就此消失不见。 一道魔障。一场大恸,之后继续完成她的心愿。 浅寻走后,那些受她元气滋养而暴涨的密林,枝叶摇晃树干乱颤,连串怪响之,尽数缩回了泥土,大片空地重新裸露,一切又恢复原状。 苏景长长呼出胸浊气,因为师叔和浅寻往事而起的唏嘘犹存,带上三尸返回福城。 飞遁之,忽然雷动开口:“苏锵锵,求你个事儿。” 痨病鬼雷动,堂堂‘天尊’啊,什么时候和苏景说过一个‘求’字,苏景吃一惊、吓一跳,再加受宠若惊:“您说。” “下次你去青灯境,带上我一起,我有话想和师叔说。”雷动很认真,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 苏景答应:“好!我也想见他...尽快见他。” 雷动撇嘴:“敢说不好,莫道本座不会撒泼!” 临近城池,苏景从城北驻扎的摘裘王部见到一个熟悉面孔:刚和恶狼开战时,曾提醒他‘小心’的那个鬼卒。苏景对他点点头:“你叫什么?” “小的死不了,拜见小九王!”死不了忙不迭丢掉手军刃,拜服在地。 不等他跪倒苏景就扶起了他,笑道:“死不了?好名字!”说着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火包袱塞进鬼卒手,一句‘小心’,苏景承情。 滑头王得哨探传报,此时迎出了城外,远远向苏景打了个手势:“随我来,有件事情。” 滑头、小九王在前,新近归降的四位鬼王在后,一起去了城鬼王府邸,入正堂落座后,滑头小鬼对苏景道:“须得请你判官身份。” 苏景心念一转红袍加身,变作一品大判,笑道:“要请判官帮忙?备好香火了没有?一品官的价钱可不低啊。” 滑头王用嬉皮笑脸的长相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情,自袖摸出一张刚写好不久的契书,铺放苏景面前:“请判官落印做鉴。” 契书以冥写成,弯弯曲曲的好像一团还在扭动的蚯蚓,除了最后滑头、摘裘、锦纶、红线、楚江吾王的画押落款,正上苏景一个都不识得,道:“欺负判官老爷不识字么!”话如此,可苏景信得过滑头王,取出自己的大印就要扣上去,不料脚下一声冷冰冰的呼喊传来:“且慢!” 小鬼差妖雾也跟着一起来了,满脸不高兴,催动浩**术飞起三尺:“身为大判,袍为信、令为命,连看不懂的东西都敢胡乱落印,幽冥福祉、轮回安稳又岂能指望于你!”说着,伸出短短的胳膊把那张契书取道手,又瞪了苏景一眼:“幸亏我跟了你来。免了你这小子的胡闹!” 跟着他开始仔细研读契书,身为鬼差,为判官把关看契本是分内事情。 苏景不以为意:“契上说得什么?” 鬼王都把妖雾当成小九王的心腹亲信,摘裘老鬼凑趣道:“如此,有劳差官大人,还请解译此契于苏大人。” 妖雾却把怪眼一翻,瞪向摘裘:“有劳?有酬就有劳!你们几个好歹也是一方王驾。怎地都这么没规矩?” 苏景忽然失笑,问妖雾:“你半截跳出来拦我落印。就是为了赚钱吧?” 一语的,妖雾面不改色,大义凛然死死攥着契据不撒手......攥得再死也没用,苏景拂手就拿回了契书,倒是摘裘等四王刻意迎奉,装了香火的小小包袱奉送妖雾。 小鬼差的脸色登时缓和,立刻干活,给苏景解释:“滑头王做主、四位鬼王都同意,摘裘、锦纶、红线、楚江四王不再追随滑头一脉。改奉小九王为尊,从此为你族兵家臣!” 这可让苏景十足意外,但不等他发问,滑头王就说道:“我收服他们四人本是为了让他们死不瞑目,不成想你一张灵符就退了狼群......” 说到这里,稍顿,见苏景没有再解释‘符究竟藏了什么玄机’的意思。滑头王彻底死心,继续道:“既没能死不瞑目,我留着他们也没意思!福城能有现在的规模,全因你而来;你又接二连三相救此城,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本王烦得很。再说能收服他们四个也是你的功劳。总之这四家王臣我不要,归你了!” 苏景不推辞,痛快一点头:“多谢滑头王!”就此大印落下,鬼契改书四王易主,就此成了小九王麾下属王。不过苏景没有带走他们的意思,问四位大王:“狼群撤兵,你们的主城应该也......” 几位老鬼能明白大王的意思。不用苏景说完他们就苦笑摇头,狼群的一贯作风,杀敌灭族、毁城焚郭,不用转回头去看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家园定是被夷为平地。 没了守御屏障,自己又元气大伤,再回以前的地盘还有什么意义,等着被宿敌攻杀剿灭么?至少现在而言,他们的生存之道只剩八个字:兵合一处,聚而成势。 “不会去就驻扎福城吧,我不在时,滑头大王之言即为吾令,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四位莫悖逆。” ‘鬼王之王’这个名头苏景很喜欢,但实际里这些鬼王还是要围护福城、助滑头一脉重新崛起的。 滑头小鬼未拒绝,说出自己的想法:“瓶城有玄法行转,人多则城扩,但法术不是仙道,有尽头的。如今瓶城以展阔到七八成的样子,就算勉强容下了四王的军马,你在发来新的游魂又该如何?开疆辟域是迟早的事情,我有这样一个想法:眼下情形,拓新不如复旧:不津城。” “一来,不津与福城只隔一千三百里,不津有了模样,便能与我福城呼应,成掎角之势,于攻于守都大相便利;二来,就算为了九王妃的着想,小九王你也应该经营一座老巢,阴阳司做官威风八面,可那差事有钱、有名,却没有真正势力;三来,你的阴阳司就在不津......这一重就不必多说了吧。另外,不津本就是一方福地,就这么毁于大战再无声息,可惜了。” 滑头王的道理明白,对自己、对苏景都有好处,苏景当然答应,由此定议,四王军马和城鬼民会有一部分去往不津,重建古城再起要塞。这不是小事,不止得有人,还须得大笔银钱,不过苏景还算富裕,且鬼王都会把香火随身携带,那四位王驾也都是财主。 今天下午有几样事情要忙,晚上零点那章要请假了。万分抱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四五零章 天地和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重建不津的细节无需苏景操心,自有滑头小鬼和四位王驾商议,又闲聊一阵苏景告辞。 三尸、十六、阿二阿七、妖雾等人也都随着苏景一起,先行回不津去了。 金红色的火烧云划破幽冥天空,向东疾飞,云上的苏景有说有笑,黑狱的苏景却面色沉肃,静静坐于一方熄灭炼魂炉上,眼帘低垂。 从浅寻离开时,苏景的真正心神就来了此间,沉默不语。谛听恶兽蜷伏在他脚下,尾巴一甩一甩、无聊地敲打着地面。 忽然人影闪动,一道鬼影飘到苏景身边,谛听的眼皮撩开了一条缝隙,待看清来者是燕无妄后,它又闭上了眼睛。 燕无妄坐到苏景身边:“怎了?” 浅寻来时黑狱封闭,他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苏景没去解释什么,反问:“你也是个老人了吧?” 燕无妄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是,很老了。” 苏景挥挥手,一蓬香火流转,把燕无妄包裹起来。 燕无妄的‘身体’每况愈下,比着苏景刚来幽冥时更加孱弱了,以他现在的根基无法炼化香火,但置身其还是会觉得暖洋洋的舒服,仿佛一件轻裘加身。燕无妄对苏景点点头:“多谢。” 不理他的道谢,苏景继续问:“你的年纪,比起沈河、任夺这些离山长老呢?” 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燕无妄还是应道:“我刚入山时,他们已经崭露头角,那时正道年轻一代的风头,非他们几个莫属。” 苏景若有所思,喃喃:“连你都老了,何况沈河、任夺、虞长老他们。连沈河都老了,何况师兄贺余、尘霄生。” 大师娘蓝祈、小师娘浅寻、离山掌门和众多长老.......以前苏景从未真正想过,直到小师娘临别时那句话,苏景才恍然发觉:他们每一个都是老人。 他们撑着天。可他们老了。又还能撑多久。 沉沉叹了口气。 苏景还年轻,五百岁在修行世界算不得什么,放回凡间不过少年郎吧,所以这一声叹息,不该是他的年纪。 除却唏嘘,还有疑惑,师父藏身幽冥。带着他的碗?他人在何处?再就是,苏景想不通。恶狼为何忽然罢兵。 返回阴阳司,苏景再没片刻耽误,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返回后殿往榻上一坐,心念流转催运真元......以金乌真策正法,开始第七境修炼。 第七境的金乌修法名称应景,唤作‘天地和合’,修行之,以至纯真元打通煞、罡。凝炼天地线,让修家的煞地、罡天得以勾连,结化修家自己的小乾坤。 摒弃杂念、心神转守,天地和合法门指引真元行运,苏景正是冲击新一境:宝瓶! 可才行功不到一个时辰,苏景收敛心法,眉头大皱。 “怎么了?”三尸就在身边。一个一个眼巴巴地望着苏景,异口同声问询。 苏景神情古怪:“气路不通。” 此气路并非苏景在第三境时打通的千多穴窍,而是指他体内真元行运络路,以天地和合之法,真元只要一行运到他的灵台祖窍,便立时消散。再无法前行。苏景反复试过多次,都是这个样子。 真元行转不通,还谈什么修炼。 “这等情形,帛绢上可有解释?” “或者是你准备功夫没做好?” “心境还在受小师娘往日惨事影响?” 三尸各有想法,一句接一句开口,间不存丝毫停顿。 苏景摇头:“不是那些事情,原因我倒是想到了......”说着。他头顶上突然金光闪出,平日里养于灵台的那头小小金乌元神跃出体外,左右顾盼片刻,选了脑壳最大的雷动天尊,双翅微振跳了上去。 雷动天尊头顶小金乌,受宠若惊,压低声音对身边人道:“别碰我,谁也别碰我,莫惊到了咱家的鸟祖宗!” 苏景不吱声,心念再转,‘天地和合’正法行运开来,没一会功夫他又重新张开眼睛:“和我猜得一样,现在行了。” 这一次真元能够顺利通过祖窍灵台。 功法事情,三尸一贯弄不明白的,眨着眼睛问:“什么意思?” “元神金乌驻扎灵台时,第七境的正法无法行运。”从神情到语气,彻彻底底地无奈:“我若想完成宝瓶修炼,就得把它请出身外。” “哦,那就请出来呗...什么?请出来怎么行!”半句话之后雷动总算反应了过来:“这鸟祖宗不过‘如意胎’,离开身体时候稍长就会枯萎散碎!” 苏景何尝不明白此事,否则也不会无奈了。 修行境界,循序而进,一境一境各有其用,只完成夺罡的修家是不可能在体内养出元神的。可苏景是个异数,造化、机缘、经历使然,在西海古刹硬是养成了这一枚小小的金乌元神。 当时看是造化,现在却为难了,想要行运‘天地和合’,就非得保证祖窍灵台空无一物不可,根本没道理可讲,这是功法的要求。此事在帛绢上并无解释,这不奇怪,就算神仙也想不到还会有苏景这样的怪物,在第六境的时候就养下了一枚元神...... 元神金乌羸弱,它诞于苏景祖窍灵台,那里是它在真正强大前唯一能够长久生存之处,离开了灵台,即便进入苏景其他穴窍或罡天,也和来到外面没什么区别。 道理明摆在眼前,想要继续修行?先得舍了这头金乌元神。 拈花吸溜凉气:“金乌弟子舍弃金乌元神,这算大逆不道么?” 赤目不以为然:“舍弃算个啥?莫说元神是苏锵锵自己的,就算真的金乌又怎样?我师父就宰杀过一头!” “咱师父!”雷动拈花异口同声纠正,不让赤目一人霸占。 少有的,一贯取舍从容处事爽利的苏景满脸犹豫,扬手挠头,把头皮抓得咔咔响,元神金乌是小师叔的好大一份得意,又哪里舍得不要! 胡说八道一阵,三尸转回正题,开始帮苏景出主意,这个说‘想办法让真元改道、不经过灵台’,那个说‘反正也有元神了,干脆不修宝瓶、不破无量,直接从如意胎炼起’等等,统统都是痴人说梦,比着刚才的胡说八道更胡说八道。 苏景就算再怎么踌躇,也明白向三尸讨教修行事情纯粹是造孽,心念一转,把黑狱里的修行大家,朔月天尊燕无妄请了出来。 ‘小金乌’被放出来到现在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可它已经倍感寒冷,瑟瑟发抖了。 这是苏景淬炼的元神,它的感觉苏景感同身受,请出燕无妄后,苏景正想把‘小金乌’先收回去,不料它突然欢快唱鸣一声,双翅一张把自己投向燕无妄。 燕无妄吓一跳,急忙闪躲...没躲开,被小金乌直直冲到身前。随即燕无妄只觉身体一阵阴冷,同个时候苏景和三尸的‘咦’声入耳,他赶忙低头一看:‘小金乌’并未冲击自己的身体,阴寒侵体是因为之前苏景给他护身的香火不见了。 三尸看得清楚,‘小金乌’冲到燕无妄身边,仰头猛一提息,小鬼裹在身边的一蓬香火尽数被它吸走了。 苏景感受得明白,香火入元神体内,仿佛灵元被修家炼化一般立刻行转开来,刚才几乎要瑟瑟发抖的小小元神,立刻暖和起来。 ‘小金乌’不是冲着燕无妄发难,而是本能使然去抢能让自己暖和的‘东西’。 这可是个意外发现,苏景挥挥手,两道香火流转,其一重新裹住燕无妄,另一道直接送给‘小金乌’,前者自不必说,后者故技重施,一口就把香火吸干,仍不满足又要去抢人家的。 这次苏景有了准备,一道心念送过去,小金乌立刻钉住身形,不再去欺负燕无妄了。 以苏景修行所知,元神说穿了就是强壮的魂魄,常理而言,‘这东西’是修家自己。不过他的金乌元神太特殊......当初摩天刹内苏景为了对抗影子和尚的夺舍,将九段心神合一做极臻观想,因修习正法而得的金乌灵气入念、再得大圣玦内百多古妖尸身生出的魂元魄精滋养,这才的来了这头金乌元神。 它因苏景而来,它是‘强大的魂魄’,它算得苏景淬炼出的元神,可它并不是苏景,虽然没有真正的灵智,却有灵性、有着属于自己的本能。 所以它会选头壳最大的雷动落脚、它会主动去抢燕无妄的香火,当然,只要苏景动念干涉,它就只有听话的份。 心思指挥,小金乌拍着翅膀飞回苏景肩膀,下一刻,肩膀上一团香火弥漫,不大,了不得也就一升的样子,不过这‘一升’不是孤烟,它是有源头的,苏景体内香火源源不断续于肩头,表象看去不过小小一团,实则浩瀚无边、佑世真君受凡人供奉所得全部! 赤目眯着眼睛看苏景,伸手捅了捅身边的拈花:“看,苏锵锵长了俩脑袋似的。” 拈花大乐:“真人明察秋毫,真像俩脑袋。” 雷动受兄弟启发,一指燕无妄,笑嘻嘻:“好像个小头葫芦!” 燕无妄被一团香火裹着,只露个脑袋,确实是大球上顶了个小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一章 问道于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数学已死! 我的数学已死......上上章是四百九十九章,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上一章居然数成了四五零章,章节名改不了,只好从这章数回来,所以最近三章的顺序是:499,450,501,很跳跃的样子。 三个章节数字将永远留在目录,这是我数学之路上的纪念碑。 抱拳:兄弟正经是理工学院毕业,计算机专业! 苏景不理浑人,面色兴奋问燕无妄:“香火能够滋养元神么?以前没听说啊......不止滋养,它能炼化香火!”小金乌的感觉,源源不断传给苏景,清晰得很。无需主人指挥,它正以本能炼化香火来增强自己。 燕无妄面带迷惘:“我也没听说过。” 苏景五百年修行,又在离山这等顶尖门宗;燕无妄的见识更不必说,可两人都不曾听说香火对元神修炼有大补益。 两个人心思都转得不慢,很快也就释然,不外两个缘由: 一是小金乌特殊,若真是这样,现在的情形就没啥可琢磨的了,想也想不通; 又或者...香火本就是元神的大好补品,不过修家都不晓得吧,这不难理解,人在阳间根本感受不到香火,又何谈掌驭香火供于元神,何况修者讲究‘入山’,古往今来也不见得有过苏景这种‘佑世真君’。 一直以来,因境界所限苏景无法以金乌正法去淬炼这枚元神,平时苏景会以阳火滋养外加观想相持,可惜效用小到几可忽略不计,从小金乌成形到现在好几个甲子过,比着初生时它也强壮不了多少。 如今意外发现它能在香火‘修炼’,这不是因祸得福又是什么?苏景精神大振,小金乌就安置在肩膀,将燕无妄收回黑狱后。再次依照‘天地和合’的法门行功,再无桎梏,真元流转往复,真正开始了第七境的修行。 这一境的修行无需闭关,真元于体内催转,苏景还能走能动,审断游魂发配轮回等等公事都不会被耽误。转眼七八天过去。又到了缴款的日子,孔方穷准时前来。公事一切如常,手续事情很快交办完毕。 不知是不是有意,公事了断后孔方穷口啧啧,笑道:“滑头王当真家财万贯,苏大人这一司的游魂,都被他高价买去了,又难怪他迅壮大,把周围的四家鬼王都降服了......小的还听说,连那群狼子都在滑头王手上吃了败仗。” 苏景随口支应:“孔方老兄的消息真够灵通。” 孔方穷打了个哈哈。就此换过话题:“小的听说,大人有意为枉死人魂伸冤,寻查人魂枉死的冤案?” 苏景不置可否,反问:“怎了?犯忌讳么?” 孔方穷连连摆手,脸上堆起笑容:“看大人说的,问几桩冤案又怎么会犯忌讳?再说,就算您老真的一时不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也轮不到小的过问不是。”笑声之,他把话锋一转:“小的所以斗胆一问,是想为大人效劳、为大人分忧啊!” 苏景也笑着,亲切得很:“哦?你仔细说说。” “您已知道,我们姓孔方的一共三百六十五个兄弟,平日里马不停蹄。穿梭各个司衙,差不多这幽冥世上的判官大人,我们兄弟都熟络得紧,您想收集人魂冤案,只消吩咐一声,小的立刻让兄弟们去求请所有判官大人。” 苏景身边赤目立刻问道:“价钱又怎么算?” 孔方穷身子半躬,笑容满满:“能为大人效劳是咱们孔方差的光荣。哪敢谈什么价钱!小的兄弟绝不会要钱。不过...这件事我只是穿针引线,真正辛苦的还是各座阴阳司的判官大人和衙差弟兄,他们的那一份......可能还需得大人解囊。小人以为,就按您给段旺旺大人的那个价钱,应该是没问题了。” 苏景笑呵呵的点头:“嗯,我晓得了,我想一想。” “是、是,大人拿定了主意就唤我,小的随时效劳。”孔方穷又打了个深躬,就此告退。 苏景也没和同伴商量此事,返回后殿继续去做他的修行了。 ...... 幽冥世界,风阴寒。 虬须大汉却连袍子都未穿,从头到脚,只穿一条肥大束脚黑裤、外加腰间挎了一枚百宝囊。 上身无袍、双足无靴,大汉就那么挺胸叠肚地站在寒风之,却又哪有丝毫狼狈之态?面色沉肃目光冷冽,赤膊的汉子环目四顾周围,只有无尽的威风......威风不威风,他自己心里明白,大冷天里就穿一条裤子,这等蠢事他什么时候也不会做。 只穿一条裤子,因为他只剩一条裤子。 他是阳身人。阳身入幽冥,凡他所过之处,大小丧物、恶鬼凶魂全都蜂拥扑来!到阴间十一天,他就突围、冲杀了十一天。其还遇到两支精锐阴兵、四五个真正凶猛的鬼物外加一群恶狼。 袍子、鞋子全在打架的时候扯烂了。 今天的运气似是不错,附近居然没有恶鬼,他来到了一片空旷地方。 虬须汉只晓得自己在阴间,但不知具体处身何处。犹豫了片刻,脑子里空荡荡,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伸手一拍腰间挎囊,取出了一只破破烂烂的鞋。 靴腰撕断、鞋帮碎裂、鞋面干脆找不见了,勉强几根布条扯住鞋子底,没法再穿了,但大汉特意把它保留下来。 不是鞋子珍贵,留它只因它有用,大汉又扔鞋,确定前进方向。 路在脚下,鞋也在脚下,不知何去何从时就问鞋子,这是东土人间迁徙之族的习惯。 啪嗒一声,鞋子落地,指向东方。 虬须大汉眯起双目,向着东方望去,随即大汉面色陡变:视线之。一条小船这从东方贴地疾驰,迎面向他冲来。 普普通通的渔舟,船棚上插了一面三角旗,三棵大槐树下站着一只鸡。 初到幽冥不久,虬须汉还没听说过‘沉舟兵’的威名,可又何须‘听说’,护身灵识远远迎上。探得再明白不过,那份煞气冲腾、那份怒意滚滚、那分只有真正凶兵才会有毁灭万物之威......冲过来的哪里是一枚小舟。就算大海倾覆也不过如此吧! 大汉长得猛莽,心思却转得奇快,一见小船便恍然大悟:难怪附近没有其他鬼物,它们提前得知沉舟兵要来,早早逃散了去。 虬须汉发现小船同时,沉舟兵也察觉到了他,主将楚三桓微一愣:“又是个阳身人?” “又是个阳身人!”很快,楚三桓又重复一遍,一模一样的六个字。语气截然不同,意外、疑问不再,换而浓浓恨意与隐隐兴奋,沉舟兵刚在一个阳身小子身上吃过大亏,碍于王命不明报复,将军心好大的不甘,不成想如今又偶遇另个阳身汉子。 沉舟兵撤出福城战场。正在赶回削朱王大营途。 在苏景处受的闷气,尽数落在同为阳身的虬须汉头上,何况他挡在沉舟兵的行军路上,本就已经该死了,楚三桓哈的一声怪笑:“孩儿们,将此人与我打碎万段。抽魂夺魄泡酒来喝!” 雄兵喝应,小舟陡然提,携巨力急扑虬须汉。 虬须汉一言不发,脚踏七星连退七步。 人退开、人还在。 虬须汉身形后撤,可同个时候另一个‘虬须汉’还留在他之前所站地方,他退七步,就多出了七个虬须汉。个个全神贯注准备硬抗沉舟兵! 退步同时,大汉法度不停,连连打出琴、镜、环、剑、偶、山水画卷、血色书轴等等一片稀奇古怪的宝物,用以迎敌。 连日恶战让他消耗不轻,自己事情自己知晓,他敌不过也逃不过那条小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背水一战。沉舟兵、不可挡,虬须汉唤起的‘七分身’、催动的诸多宝物,都无法挡它半步,轰轰荡荡的法术声,‘分身’碎裂、法宝坠落,小船直直冲到虬须汉面前! 下一刻,小船突兀消失不见。 若薄衣大将崔天吉复生,或者笑面小鬼滑头王在场,当会觉得眼前情形似曾相识:当初苏景对阵沉舟兵的时候,小船也是毫无征兆、就那么突兀没了。 只不过,当时苏景身前地面有一道细小如发丝、几可忽略不见的裂隙,现在虬须汉脚下地面平平整整,不见裂隙......裂隙仍在,只是未陈于地面,而是摆在了天上。 细如发,白色裂隙。 楚三桓和沉舟兵的感觉倒是有了些变化,眼看就要杀灭那阳身汉子的时候,忽觉身体一沉、眼前光明暴涨。 物极而反,光明到顶,一样杀灭目光,让人见不到身边景象,眼只有无尽亮白。 楚三桓微一惊,立刻传令:“敌人古怪法宝、止步结御小心敌袭!” 将军大人自己可能都忘记了,当初陷落‘玄空’时,他也是这句命令......军令如山,大军止步,再一眨眼,所有人都觉脚下猛空,什么飞遁云驾之术全都无法施展,只能向下摔去,不见底、没完没了的向下摔。 楚三桓嘴巴里尽是苦水,一下子就踏实了:十个月前所招数,十个月后用重挨一边,可他想不通,这等玄妙法术,怎么可能每个阳身人都会使? 阴间的鬼物自是不晓得,摩天刹为想要还俗弟子准备的‘玄空’法术,来自于‘瓦’。 摩天刹的白玉瓦、玄空水晶,本就是一回事,不过后者多经了一重法术淬炼,改变了形质、加了个‘百年之期’。 虬须汉扬手一招,天上的裂隙消失,一块晶莹洁白的瓦片落入他的大手,汉子对着瓦片笑道:“敢于骚人为敌,瞎了你们的狗眼!” 威风大汉,胡子满脸,柔美的女儿声分外动听。 收了瓦片,捡回法宝,不忘把求路的破鞋也重收囊,只剩一条裤子的大汉昂首挺胸,向着东方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二章 你见过九王妃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沉舟兵,三十万,整整齐齐向着‘百年深渊’摔去时,孔方穷业已返回封天都,像往常一样来到后园长亭,对摆放在石凳上的官帽仔细呈秉此行经过。 事情说完,‘官帽’没反应,孔方穷晓得规矩,正要行李告辞,忽然身有所感,猛抬头望向天空,视线之,一道幽绿色的光芒自西天尽头向着封天都急急飞来。 见此异象,孔方穷非但没有警觉之意,反而面露亲切,笑了一下,继续对面前官帽道:“大人,顾小姐来了。” 幽光来得奇快,几个呼吸功夫便横跨天空,直直落入冥殿后园,跟着光芒散去,一个差官服色的美貌女子显身,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娇俏时候,对着孔方穷微一点头,她俯身拜倒在长亭前:“顾小君拜见大人。” 对顾小君,尤大人似是更重视,帽翅一震显身于亭,与前阵子不同的,尤大人的模样少有改变......他的左眼。 左眼瞳旁多出一道银白色的残月痕印。 但右眼仍是平常样子,传说的‘左目月藏如钩’没错,‘右眼纳存七星’却不再。 尤大人先对孔方穷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问顾小君:“西边怎样?” 待孔方穷离开后,顾小君才应道:“彻底黑了,属下先后排遣十二路干练哨探进去探查......” 话音未落,尤大判身旁忽又传出一个声音:“糊涂!我不是嘱咐过你,无论西方黑成什么样子,也不可派人进去么。” 是斥骂,不过语气并不严厉,无奈更多些。随着说话,尤大人身边,身形高大但佝偻驼背的老者显身,双眉皱起望着顾小君。 驼背老汉出现同时,尤大人用力眨了下眼睛。再张开眼帘时,他左目的月痕消失了。 顾小君又对驼背老者施礼,口则应道:“大人嘱托属下牢记在心,只因最近西方黑暗,频频传出战鼓之声,显出躁动之象,分明是要出手的征兆。属下实在不敢怠慢,这才冒险派人入内查探。” 尤大人和驼背老者对望一眼。此处只有自己人,无需刻意做作,两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顾小君声音不停:“属下的十二路精锐哨探尽数陷落,没能再回来,只有最后一路,勉强传回一道残讯:敌人整备,确有出征之意。事出紧急,属下特来回报。” 两个老者再次对望,面上的意外变成了惊诧。 尤大人转回目光:“知道了。继续盯着,再有异动及时回报。” “是,属下告退。”言罢,顾小君并未向来时那样遁化幽光重返西方,而是像一面被敲碎的镜子一般,身上蔓延起无数细密裂璺,轻轻一震、散碎了......来的不是她本人。只是一道神识投影。真正的顾小君,身处遥远西方,目光从未片刻离开过前面的沉沉黑暗。 “它们现在就等不及了?”片刻后,驼背老者开口,边说边缓缓摇头:“不可能准备妥当,这么急着动手。不怕自讨苦吃么。” “妄猜无益,拭目以待吧。我会着大家小心戒备。”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拭目’之后他的眼睛不见丝毫明亮,反而更浑浊了些。 说完,尤大人岔开了话题:“十天之前,又有阳身人越界而来。” 阴阳司执掌两界轮回,身为司主官。有阳身人越界尤大人立时可知。 来个阳身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驼背老者无甚惊讶,但总有几分感慨:“以前阳间人对幽冥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么,现在转了性子......怎么?”话没说完时,他忽见尤大人微微一扬眉,他们相处太久,彼此都再熟悉不过,见其扬眉便知有事。 “又来了一个...两个。”尤大人嘿了一声,应道。 ...... 削朱王勃然大怒,从梦被生生气醒了,怒叱道:“你说什么?!” “启禀大王...”七丈黑跪在大王的床前:“沉舟兵忽然、忽然没了消息。” 十天之前,削朱收到传报,被敌人俘虏快一年没消息的沉舟兵传讯回来,说是已经脱困,正在回营途。 精炼凶兵、社稷基石,本以为浅寻不会再放人,哪想到他们还有再回来的机会,削朱王大喜,足足做了十天好梦,不料沉舟兵又失去了联络。 黑棉袄、小胖子,从头到脚十寸长,削朱王坐在龙榻上,手指掐动几个指诀变幻。花名册为媒,只要鬼王愿意随时可以‘探查’自己的军马,但和上次一样,指诀无用,削朱王也找不到沉舟兵。 大王脸红了。 他的皮肤白暂,心怒火烧时脸膛就会发红,那副样子看上去仿佛个羞赧的小娃娃。 鬼将七丈黑久奉大王,知道这是削朱王大怒前的征兆,急忙道:“大王息怒,只是暂时丢了联系,以沉舟之勇武,想来不会有事。” 这等糊弄鬼的话可安慰不了大王,正向喝骂,削朱王忽然面露惊诧,提起鼻子用力一嗅,双目陡然一张,凶猛瞪起。 他嗅到了一阵香气......活人的人肉香,附近有活人。 削朱王动作奇快,闪电般伸手轻轻一拍自己的龙榻,床、幔、毯、桌、凳、柱甚至整座寝宫,除了摆放在床边的那三棵盆栽槐树之外,此间一切遽然‘融化’,器物与宫殿消失不见,尽数归于森森煞气,飓风一般向着鬼王扑来,再一眨眼,十寸高的小胖子化作三十三丈金甲巨灵。 可以睡觉,也可以‘穿戴’的宫殿。 寝宫本为削朱王炼化的宝物,他的巨灵煞身。 巨灵抄手,三盆槐树平端掌心,平日里守在寝殿外的九斤黄大公鸡也跳上手掌,昂首挺胸,站在槐树旁。 七丈黑也嗅到了活人气味,骇然道:“浅寻?!” 幽冥世界一共有几个活人?能避过法术禁制与精修鬼侍,突然降临寝宫附近的,除了浅寻还有谁。 削朱王未搭话,点了点头,迈步向外走去。 大王金殿,宫闱重重,寝宫不过其一座大院罢了。金甲巨灵身躯庞大,脚步却轻灵飘逸,身形晃了几晃,就来到前殿。 果然,前殿广场上,一个阳身女子孓然独立。 周围已有大群鬼王亲卫赶到,将其团团围住。 削朱施大,又是皇城禁地,修为精深的猛鬼多不胜数,可阳身女子的眼没有这些鬼爪鬼牙,正举目四顾,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周围的宫殿,饶有兴趣的样子。 见鬼王驾以巨灵煞身赶来,众鬼侍手法器牢指阳身女子不变,口齐齐吼喝:“拜见吾王,大统幽冥万世永昌!” 阳身女子美目一转,望向了削朱王。 削朱语气平静:“九王妃法驾亲临,小王荣幸备至。难得九王妃好兴致,来我这‘不觉晓宫’做客。” 大王爱睡觉,宫名不觉晓,比起好友肆悦王的‘死不瞑目宫’少了几分生冷,多出气氛景致。 “你见过九王妃么?”不料,阳身女子回了这么一句话。 削朱王无言以对,他还真没见过九王妃。 阳身女子跟着又问:“莫非你说九王妃也是阳身女子?”她聪颖,心思转得很快,‘捧树托鸡鬼’话之意,九王妃是不请自来,那他一见自己就误会成‘九王妃’,自然两个女子有‘独门相近之处’,在这阴间,己身上最最大的特征,莫过于阳身了。 一句话问完,少女的心机再动,阳身女子的九王妃?还有这个‘九’字,虽不敢确定,少女还是试探问道:“大王口九王妃,可是浅寻?” 削朱王心诧异:“你不是浅寻?你识得浅寻?” 这便等若默认少女猜想,少女眸子亮了,点一点头:“大王可知,九王妃浅寻驾前,可有一位阳身青年,名唤苏景?他刚来不久,还不到一年。” “小九王苏景,来得时间虽短,名气却不算浅薄了。”这等小事削朱王不屑回答,有他身旁七丈黑代为开口。 不知为何,恶鬼提及‘苏景’之名,阳身女子一下子就笑了,没法说的那么开心。 本就年轻美貌,又在一笑之间陡添明媚,让她整个人都灿烂了。 心境开朗,少女问题多多,又再问:“大王又是什么王?应该不是阎王老爷,幽冥除了阎罗王,还有其他大王么?以前倒不曾听说。” 到现在削朱王也大概明白了:“你是刚刚越境而来?” “大王神机妙算,”少女的嘴巴甜甜:“我刚到,从上面下来,直接落足此处。” 虚惊一场,削朱王本还纳闷,浅寻本领高强是没错,她要击破禁制杀到这里还有可能,但要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实在匪夷所思。 削朱王也笑了,点头道:“很好,很巧。你是浅寻的什么人?” “我干娘的夫君是九王妃夫君的哥哥,这么论算是亲戚。我还是九王妃夫君的弟子的朋友,这么论...也算亲戚吧?”少女浑不觉拗口,答过后笑道:“大王和九王妃有仇?” 心思剔透,自是看得明白削朱对九王妃的态度。 “言重了,仇倒谈不上,不过有一笔旧账未清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三章 没看清,没看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当初赎买沉舟兵,浅寻收了钱还回来三个‘算了’,削朱王吃了大亏,他本打算不再追究,若是少女早来几天,说不定削朱还会派人相送、另传讯浅寻接应,一来做个顺水人情,二来卖出了交情浅寻说不定也就把沉舟兵放回来了。 可刚脱困的沉舟兵诡怪消失,让削朱大王心里气闷不堪,又想起当初的旧账。 一方霸主自有气度,尤其自己稳操胜券且还当着大群手下面前,削朱王缓缓道:“丫头,束手就擒,本王便不会为难于你,你且放心,孤乃信义之王,不会如九王妃那般处事,只消她付上赎金,我自会放你去见她。” “大王打算要多少钱?”少女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更关心自己的‘身价’。 “香火叁仟叁佰万升。”削朱王开的价钱,正是他付给浅寻的赎金。 来幽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少女还不晓得此间‘香火即为财帛’,皱了下眉头,但暂时没再追问,口换过了话题:“以九王妃的性情,肯定不会给钱,多半会来突袭大王的‘不觉晓宫’救人。” 少女唠唠叨叨,以鬼王的心性直接拿下也就是了,反正做主得又不是她。不过这个丫头笑容好看声音动听,不笑不说话、说话必定口称大王,让削朱王颇有些开心,忍不住想和她多说几句 削朱一哂:“本王倒真想看看,究竟是九王妃长剑锋锐,还是我这王宫法度森严;究竟是小九王妖焰凶狠,还是我的三槐九斤鬼法无情!” 少女若有所思:“那大王能不能确定,来救我的到底是九王妃浅寻,还是小九王苏景?” 削朱被她问糊涂了:“什么意思?” “要能确定是苏景来救,我就不走了。”少女又笑了,能得苏景赶来相救......怎么就觉得那么高兴呢。 削朱王愣了愣,‘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而少女笑过之后。她自己也摇头:“九王妃肯定会来,做晚辈的岂敢给她老人家添麻烦。还是算了,齐喜山一小修,请大王赐教。” “负隅顽抗殊为不智,平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性命。”削朱耐着性子做最后相劝,见少女无动于衷,鬼王冷声笑道:“罢了。你要吃苦,本王......” 说着半截。他掌上的雄鸡突兀乍开了翅膀,颈下翎毛贲张;三棵槐树则无风自动,哗哗乱响之,天色迅阴沉下来;削朱王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瞳孔收缩死死盯住少女的双手。 刚刚,少女一翻手,左手上捧出了一方青釉瓷盘。 普普通通,东土百姓人家经常可见,用来养水仙花的长方盘子。也有些人会在盘子里倒些清水,再摆上几块五颜六色的漂亮石头,放在窗前也算是个小小的精致景色。 少女手的盘子,放着小小的‘一座山’,假山石。东土也有人家这样摆。 明媚少女、皓腕素手、瓷盘假山,赏心悦目。 削朱王却如临大敌! 手捧盆景,少女又有新问题。莫名其妙的问题:“叁仟叁佰万升香火...听上去数目很大,可我刚来此间,不晓得...还请大王指点,这算是大钱么?能买些什么?” 削朱王的声音低沉:“幽冥的民、兵、王、皆来自游魂,你可明白?” 少女点头:“阴世里的游魂,便如阳间里的人。” “不错。一枚普通游魂,作价三升香火,那笔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数目,姑娘自己算得明白吧?” “那还不错!”少女一笑嫣然;“大王没看清我无妨,没看轻我便好,不想和大王打了。” 少女的意思......看在你给我开的价钱不错的份上,不打了。 削朱王不做丝毫犹豫。对着众多手下摆了摆手,兵马会意、让出道路。 “还请大王指点,何处去寻九王妃和小九王?”少女不急着走,从容问道。 回答之前,削朱王先问道:“何来的信任?不怕本王会给你指一条错路么?” 少女摇了摇头:“堂堂王上,岂会做这等无聊事情。” “去东方,不津城找滑头王,他与小九王相交莫逆,找到滑头小鬼,肯定能找到小九王。”上上鬼王,气度远非薄衣哪等小人可比,说着还扬手把一块令牌抛向少女:“这块牌子拿去,本王辖地之内,军马臣民都不会为难你。就算离开孤的疆土,外面那些小崽子见了此令也不敢造次......沿途路上,你只需小心一样东西:狼。” “多谢。”少女接了牌子:“本还想请大王借一些盘缠,可得了大王令牌和嘱托,我可不好意思开口了。” “借多少?叁仟叁佰万?” “大王明见万里。” 削朱和少女一起笑了起来,少女未在停留,道了声‘告辞’一道香风席卷飞天而去,削朱也确是守诺,不派兵马拦截。 待少女彻底消失不见,鬼将七丈黑才小心翼翼地问削朱:“大王,那少女手的盆景......她放出那座山又有何妨?” 不是普通盘子,与三阿公当年送给苏景的那口缸效用相若:可养山。 养山的法盘里,装的当然是一座真正大山! 不过堂堂‘不觉晓宫’若连一山轰砸都挡下,削朱王又何谈上上大王。 削朱王挥散众多亲卫,身边只留七丈黑一人侍奉,转身向着后宫走去:“山算不得什么,但你没发觉的,山还盘着一条蛇。” “蛇?什么蛇?” “除非它真正显身,否则不得而知,可那份妖威......嘿,还是别盼着知道它是什么蛇了!”削朱缓缓摇头:“倒也不是怕了它,不过真要打起来,太不值得。” “大王仁厚心肠,以德报怨,自不是九王妃能比拟的。”七丈黑又把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少女也算有趣,讨人喜欢。” 侍奉大王,岂能不懂察言观色,七丈黑看得出自家王上对刚刚那个小女娃有几分欣赏之意,特意出言迎奉。 果然削朱王点头微笑:“这女娃娃应该是小九王的内眷,她的为人更乖巧懂事,不似浅寻那般冷漠狂狷,不似苏景那样生猛无忌,是个有些聪明的好孩子。就盼着她到了九王妃一脉,能让另两个阳身人更晓事些吧。” 削朱王是不近女色的,大王修行了得,思识穿漏阴阳,已经知晓自己在阳间上一世是一株落花生,花生又分什么男女。大王觉得来自阳间的少女讨喜,并无其他念头,纯粹是一见如故的缘分。 少女可不晓得一株花生鬼觉得自己不错,她不动手纯粹是因为‘心情大好’,苏景已经和浅寻汇合,当上了小九王,自然是妥妥当当的,原先胡思乱想的‘他落难了,他受伤了,他深处险境’之类种种可怕念头全不曾发生,原来那小子没事。 开心! 那么高兴,不打架不打架。 “看来天真传人在这里舒坦得紧,本座还道他就快死了!”盆景之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虐戾阴冷,剧毒蛇子吐信的意味。 少女应道:“无事岂不更好,无需护他助他,你便可安心去往那个地方。” 盆景一阵桀桀怪笑:“不错,他没事总比有事好!” 少女笑眯眯:“大圣圣明。” 追随少女自人间入幽冥,置身于盘山的蛇,堂堂妖精大圣。 不听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最凶狠的那个怪物,带来了幽冥。 飞遁,小妖女一道符撰打出,云驾立刻响起了口哨声......漂漂亮亮的口哨,漂漂亮亮的不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PS:推荐新书,科幻末世类,很不错,有喜欢这个类型的兄弟姐妹别错过。 书名:森林人 作者:一派秋声 以下简介: 人类不可能永远都是猎人,总有成为猎物的时候。 独自行走在广袤的森林,他眼睁睁的看着森林无限扩张,猛兽无限进化,还有来来又去去的洪水、地震、海啸和火山…… 厄运接踵而至,形影不离,人类只能舍弃城镇,在丛林法则里与巨型的爬行动物、凶猛的哺乳动物争雄。 铁血的激情,残忍的淡漠,悲壮交织。 在这最真实、最残酷、最血腥、最无情的末日画卷里,或者你还能看到狂暴的龙族,优雅的精灵,高大的泰坦人和诡诈的修罗,以及宇宙的缘起缘灭。 第五零四章 阳身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天地和合正法行运,第七境修行刚刚开始,现在还谈不到什么进境,但从小金乌离开身体后,修行事情就归于正常,真元在心法指引下游走于经络,身体暖洋洋的惬意。 一晃又是十余天过去,阴阳司外终于有了动静,福城那边派出的军马与一批青壮鬼民陆陆续续来到不津。 一入小城他们便忙碌起来,清理废墟扫除残垣,建之前先得拆。带队主事之人,归降四王的锦纶王。老鬼有门路,以重金请来了七位出色大匠,这七个匠人到了地方或飞天鸟瞰全景,或游走于街里,或巡弋周围,又是三天过去,七匠凑到一起,开始规划新城。 这个时候三位矮神尊忽然驾临大营,营门外求见锦纶。 锦纶王已经从滑头王那里得知,三个浑人是苏景三尸...换个角度,他们三个干脆就是苏景,鬼王哪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去迎接三位。 三尸开门见山,一见锦纶王,雷动当先开口:“阴阳司还有诸多公事等着我们兄弟处理,就不进去坐了,来找大王只为替苏景传几句话。有关不津重建之事,小九王有些想法。” “小九王吩咐,属下莫敢不从。请三位示下王上之意。”锦纶王谨守规矩,说完后还不忘巴结一句:“三位先生主持轮回大事,实为乾坤之福,可先生们也当注意身体,当知贵体如金玉,牵扯阴阳两界万万生灵的福祉。” “天生劳碌命啊,时时刻刻都有游魂下来,又哪有空休息。”雷动天尊沉沉一叹,目光里透出疲惫之意,嘴角死死绷住总算没笑出声音。 拈花踏上一步,言归正传:“小九王说,城西,要建有两横、两竖四条长街,四街交叉如‘井’”字。‘井’心挖掘一方小小湖波,四面就是八条宽大胡同,两边兴建绣楼红阁,将来要招揽美人,广布风情。” 怕阴间的老鬼听不懂拈花的高深之意,雷动从一旁解释了句:“就是‘八大胡同井心湖’,盖他一片大大的勾栏地方。要这幽冥的狂蜂浪蝶趋之若鹜。” 拈花的意思说完,赤目开口:“城东须得有一条街。无需太宽阔,但周围景致非得要‘古雅’,街边房屋要有古风,将来幽冥世界的‘珍宝易卖’之地就要落在此处。” “鬼以食为天,大酒楼不得少了十七之数,风味小寮不得少了七七之数,具体位置都不能太偏僻。”最后雷动天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假传圣旨、大事说完,三尸排成一排,喜滋滋地跑回阴阳司去了。由得锦纶老鬼留在原地呆呆发愣...... 返回阴阳司。三尸还是没事情做,似模似样地在冥殿各出溜达一圈,最后还是转回后殿看苏景修行去了。 苏景正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 三尸见状齐齐一愣,异口同声:“修行又出麻烦了?” 心神十立,修行同时处置公事都没问题,和三尸说几句话更无妨。苏景摇了摇头:“不是,修行顺利得很,但从昨天开始,心底一阵阵地躁动。” “躁动?”雷动脑海‘躁动’感觉和肚子饿差不多,那是异常的难耐难挨。 苏景也不知这份躁动从何而来,但修行到了他这跟份上。偶尔解出一道‘天人感应’、提前察觉恶事将至也不算太稀奇,总之心有所感、不可大意,当即起身出殿,想请阿二代为通传,要滑头小鬼和归顺四王多加小心...... 三尸无所事事正闲得难受,主动请缨接下来这桩差事,驾起自己的小棺材赶去福城。 见到滑头王。转上苏景的示警,马小鬼撇嘴:“今天他心头烦躁,就要我加强戒备,明日他若屁股生疮,是不是得让我出兵攻打封天都?” 滑头小鬼一贯这副德行,奚落归奚落,该做的事情也不曾耽误,一口气几道大令传下,城内成外加紧戒备、四面八方加派哨探一倍有余。 ‘死不了’也被派出去了。 上次恶战狼群后苏景和死不了说了几句话外加一小包香火奖赏,让死不了身家陡增,连小九王都青睐之人,鬼军将军更是得看重,所以他升官了,做了四百年大头兵终于苦媳妇熬成婆,在军做了一位鬼眼校尉,麾下兵丁三十七人,专责阵前哨探、寻查军情。 三十七个兵,在动辄百万以计的幽冥军实在不值一提,不过人少也不耽误死不了摆出的架势,生平第一次带兵,校尉大人只觉心潮澎湃豪情万丈,前进之际昂首挺胸龙骧虎步,那份显赫威风,比起真正统御千军万马的大元帅也不遑多让。 还好走出不久,死不了总算省起自己是鬼眼哨探,须得静如灵蛇轻比狸猫,又忙不迭放低了身形.......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行进、查探,全无异常情形,不知不觉距离他们距离福城越来越远。 校尉大人身边有兵丁提醒:“大人,您看走的这么远了...和咱们同个方向的队伍都已掉头回营复命了。” 死不了摆了摆手:“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再向前走一走。” 新官上任都是这样子,校尉身后兵丁对望一眼,颇多无奈。 又向前行进了百里有余,翻过一道小小丘陵,众人只觉眼一红,前方大片空地,横七竖八摆满尸首,大概一看怕不有数百之众,酱红色的鬼血染红地面。 ‘死鬼’身上有简陋铠甲、手有长短兵刃,一看就知身份:幽冥再也寻常不过的流寇路匪。 死不了麾下都是精干哨探,训练有素,见面前异状并不急着上前查探,其半数扎住了队形,另外一半分作三路先去巡查尸堆四周。但还不等巡查的小队走出多远,连同死不了在内的三十八位鬼眼哨探便都露出了惊讶神情。 眼无人影、耳无动静,但鼻子里钻进来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惹得一群鬼腹饥火烧灼、嘴巴里满满的口水,再明白不过的人肉香气,附近有活人。 循着香气死不了抬头望去,随即口‘啊’地一声怪叫,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半空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长发不束,虬须如针,豹头环眼膀大腰圆,人在天空寒风鼓荡,他却赤膊、赤足,只着一条扎脚黑裤,裤子肥大正迎风猎猎,蛮神一般的威猛大汉,说不出的威风跋扈! 大汉目光漠然,静静望向地面一群小鬼。他在看他们,可他的眼根本没有他们。 福城的兵马和别处小鬼不同,他们的‘王上王’就是阳身人,自不会一见人肉就扑上去,死不了深吸一口气,奋力压下心那份因本能而来的馋意。 来幽冥大半个月,虬须汉第一次遇到不扑自己的小鬼,稍显意外。 这些天大开杀戒,他自己都打得厌烦了,对方不来惹自己算他们识相懂事,虬须汉不打算为难他们,面上浮起一个冷漠笑容,身形微动打算就此离开。不料他刚要走,下面的鬼兵首领忽然开口,语气急迫:“先生请留步,您可是从阳间来此?” 废话一句,虬须汉闻言笑了,笑意之有苍茫、有豪迈、更有凛凛威风,并未开口而是伸手指了指地面尸体,又指了指自己。 他的意思很明白:所有尸体,皆丧于我手! 为何要通下杀手?恶鬼扑人在前。 大汉当然是阳间人! “先生修持精深,当时阳间修行道上的才俊,小的和您打听个人,您在阳间时,可曾听说过一个人么,他老人家也是阳间的修家,风、火、剑三法称绝,名唤苏景。”死不了的想法很简单,小九王是阳身人,在阴世里见到其他阳身人肯定‘龙颜大悦’,落到自己身上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功勋。 听了苏景之名,虬须汉神情一动,面上露出开心、亲切的神情,缓缓点头。 死不了大喜,忙不迭说道:“您老识得苏小仙?那可再好不过,好叫先生知晓,苏小仙正是我家大王......” 话说一半,人肉香气陡然浓郁,天上的大汉闪身近前,不过他身材高大,比着死不了足足高出了一头半,双足落地,仍是低头俯视于他。 咕噜一声死不了吞了口口水:“这就请先生回营,随我去面见大王。” 大汉不动,以他的心机,又怎么可能凭个小鬼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跟他去往猛鬼大营。 死不了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是小人莽撞,先生勿怪。小的这就传讯回营,告知王上故友到来这天大喜讯。” 当即就有手下发动阴家法器,将‘找到一个阳身人、据称此人识得小九王’的消息传回福城。 福城接到消息不敢怠慢,层层传报很快就报知滑头王。 三尸正在鬼王府做客,听说消息个个纳闷,雷动问兄弟:“会是谁?” 拈花挑拣了一个自己最想见的人:“莫不是我家娘子,依依来了?” 赤目一样想媳妇:“也许是我娘子笙笙。” “哨探回报说是个男的!”滑头小鬼无情打灭三尸绮念,说话时候鬼王云驾与六翅童棺一起飞天,向着西北急急赶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五章 主母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死不了和部属留在原地,陪着虬须大汉一起等候,其间死不了几次言语试探、想和大汉多聊几句,可对方一言不发不予理睬,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等了一阵子,哨探队伍,有个鬼兵以阳间人听不懂的俚语鬼话问死不了:“大人,依您看来,这汉子真是小九王的朋友?此人看上去冷漠桀骜,可不像小九王那般随和。” “人分百类,心性各异,谁说性情不同就不能做朋友了?”死不了应道:“咱们阴间鬼族比着阳世人多得多,可你们哪个曾见过如此威风豪壮的汉子?这气度自胸襟来,不用问了,此人在阳间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英雄汉。有道是英雄重豪杰,王八爱绿豆,小九王与他结交,真真是物以类聚,不丢身份!” 另个鬼卒搭腔:“从开始到现在,他一个字都未曾讲过,莫不是个哑巴?” 死不了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当官的,言辞更谨慎些,不敢胡乱编排小九王的朋友,死不了一笑带过:“不出声,尚且如此威风凛冽,他若开口断喝,怕是会一字云开、落水倒流!” 正说到这里,众鬼耳忽然传来一串女儿娇笑,死不了吓了一跳,急忙四顾,心纳闷‘这附近有女子’? 下一刻,从校尉到小兵,三十八位鬼眼探子只觉鸡皮疙瘩窜起满后背,身边、那位睥睨天地的汉子,口正响起惊退鬼身的声音......娇柔妩媚,笑声糯糯:“三位矮神仙,好久不见啊。” 死不了目瞪口呆,想想自己刚说过的话,恨不得挥手给自己嘴巴来上一拳。 远远的,三尸脚踏童棺飞来,西海深处同生死共患难,落下的这份交情堪比当年压在他们头上的海水,三尸各自大喜。齐齐怪叫:“戚东来!” 如以往,戚东来昂首一笑,纠正:“骚,戚东来。” 滑头小鬼和三尸同行而至,但是在听到戚东来开口之后,他的云驾登时停住,王驾神情惊疑不定。被憎厌魔弟子惹人讨厌的本事惊得不轻...... 三尸直直飞到戚东来面前,四个人嘻嘻哈哈好一阵说笑。三个浑人才想起来问戚东来怎么也来了幽冥。 戚东来笑道:“师父眷顾,命我‘入劫’、‘无源’两修合一,再加上些运气,所以来了这里。” 身为魔君大弟子,心慧晶莹资质出色,原本颇为师父喜爱,可他忽然去修憎厌魔,以至人人憎恶身份急转直下。 西海事后戚东来再回门宗,被魔君派去祖山看守前辈陵园。戚东来自然明白这等同‘罢黜’,师父已将自己抹除于目、于心。 看守陵园,不能擅离值守、不得与外门人物联系,戚东来随遇而安,趁着安静正好修行。一晃百多年安稳平静,但他不惹事、自有事情找上了他。魔家弟子修行,有三日‘魔上青天’之障。 魔上青天听起来威风。其实就是心魔入念,障修家会神志迷糊,万事皆由那颗桀骜之心做主,变得六亲不认无法无天。 只要是魔家弟子都会有这一障,届时长辈会小心看护,不会有大碍。可戚东来无人理会,他在修行里不知不觉入障,身边没有同门相助。 没人管也无妨,三日障,障三日,卅六时辰过后心魔不攻自破,修家可恢复正常。前两天一晃而过,第三天有一位魔家前辈的后人来陵园祭祖。辈分以论,来陵园之人比着魔君还要高上一辈。 见晚辈入障,若喜爱他就帮他一把;若厌烦他大不了就不予理会,绕开走就是了,那人却直斥戚东来不安心看护陵园,只顾修行耽误守职......话没错,可戚东来正‘魔上青天’,哪会和他分辨,直接动手打了过来。 戚东来修的魔让人憎恶,但他修来的本领着实不俗,几个法术打下来那人便重伤逃走,由此戚东来惹来了祸事。 不怪谁,谁都没错,以小师娘的说法:此为命! 天魔宗门规森严,哪怕入障时打伤前辈也要受酷刑惩罚,掌门魔君下令,入劫、无源,两道刑罚归于一身。 入劫,罚身,动以魔家宝物,勾连六座‘险恶疆域,九死一生’之地,具体这个地方都是哪里有关记载早已失传,就连魔君也不知晓;入刑者会被送去哪里不以修家心思做主,要看运气。 无源,惩心,八百年,受罚弟子不许再自称天魔弟子;八百年,受罚弟子是生是死,还是被仇家追杀,天魔宗坐视不理。 对他所犯罪责而言,这两道刑罚随便哪一样都过重了,何况两罚归一。 便是如此,戚东来以阳身入幽冥,和浅寻、苏景一样跑来了阴间。 不过对事情的具体精活,戚东来无意仔细解释,对三尸把责罚说成了修行,笑容里看不住丝毫沮丧或悲愤。 三尸没心没肺,不虞有他,说笑一阵后带他来到滑头鬼面前,雷动代为引荐:“此人为我等好友,和苏景同生共死的交情,阳世间天魔宗掌门大弟子,骚,戚东来。” 戚东来笑而摇头:“无源修,无源人,不提门宗出处,只是孤身独人。骚族后人戚东来见过大王。” 滑头小鬼勉强点头,实在不想和戚东来多说话,对三尸道:“老友重逢,必定欢喜,先回福城,本王立刻派人护送你们去不津见苏景。” 说着摆动云驾搭起众人,向着福城飞去。 骚气东来面面俱到,在天上不忘回望死不了,娇声笑道:“你叫什么?回去我会告诉苏景,记你大功一件。” “小人死不了,叩谢先生!恭送滑头大王,恭送三位神尊,恭送戚东来先生!”死不了大喜,有功劳哪还管戚东来是男是女。 “骚,戚东来。”虬须汉在乎族名,随时纠正...... 正疾飞,前方一名守城鬼将驾九足雁翅阴虎急急迎来,在虎背上抱拳施礼:“启禀吾王,西方有探马回报一事。” 将军出城亲自来报,必是要紧事情,滑头王开口道:“讲!” “西方有一阳身女子求见大王。”将军如实禀告。 三尸都乐了:“九王妃就九王妃呗,说什么阳身女子,虎将军你脑子转筋了么?”他们认得这将军,本姓胡,但因骑这个怪模怪样的老虎,干脆被唤作虎将军了。 “不是九王妃。”虎将军摇头:“这位阳身女子说自己是小九王的朋友,要请大王指点何处去寻找小九王。” 滑头小鬼面露意外,不来是一个没有,一来就成群结队?三尸神情和他差不多,先对望,再望向戚东来,后者摇头笑道:“我不晓得,跟我不是同路。” 云驾一转,向着虎将军指点的方向赶去,雷动又问将军:“这人长什么样?说自己是谁了么?” 长什么样虎将军也没见过:“此人自称齐喜山一小修。” “小不听!”三尸齐声喊道,个个开心,滑头王追问了:“不听是谁?” “小九王妃!”又是个异口同声,滑头小鬼更诧异了,笑道:“苏锵锵媳妇下来了?这可不能不见。”跟着又吩咐虎将军:“传讯那三位鬼王,小九王的媳妇是他们主母,于情于理他们得去迎接。” 三尸开心之余,没口子催促滑头王快些再快些,滑头王已经全力前行了他们还嫌不够,拈花干脆去拉扯戚东来的裤子:“你飞得快,带上咱先去,让他慢慢飞。” 憎厌魔传人,最喜欢惹人讨厌,戚东来咯咯一笑:“好!”他的修行远非小鬼王可比,心念一转带上三尸猛蹿出脚下云驾,呼吸功夫就把小鬼远远甩在身后...... 后面滑头王咬牙撇嘴,前方三尸欢呼大笑。 飞了一阵,遥见那个俏生生的女子身影,不是不听又是哪个! 三尸哇哇地喊着笑着扑下云头,不听眸子明亮,欢欢喜喜地迎上前来,他们之间的交情比起戚东来又要更胜一筹,见面时的亲热劲儿可不是能装出来的,尤其还是重逢于幽冥,笑着笑着拈花神君眼圈又红了,一见他要哭的样子,从来性情坚韧的不听,眼底竟也泛起些晶晶莹莹的光。 趁着没显出狼狈样子前,不听转开了话题,先由三尸引荐和戚东来打过招呼,又再说起自己是如何来到,没说两句滑头王和城内另外三个鬼王赶到。 三位鬼王可不知道小九王连这位‘主母’的大名都不知道,谨守着自己的身份,抢步上前口称主母行以大礼。 要知道鬼王非独行,在他们身后,抬辇的、打旗的、护卫的、举瓜擎钺跟了大队人马,倒不是故意摆排场,而是迎接主母,非得有依仗才显重视,大王前面跪了,随行大小鬼物全都下拜,口‘恭迎主母’的喊喝整齐且响亮。 不听手足无措的样子,脸蛋红了。 若苏景在场,非得使劲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不可,不听居然真的,脸红了。 见惯了她时时刻刻准备‘耍无赖’的样子,乍看她脸红,三尸一时间也不是很适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六章 昧明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适应’也掩盖不住三个矮子的浑人本色:被几个老鬼拜做主母,若不听笑眯眯地坦然接受,三尸没准还会上前分辨、说明‘尚未过门’;可不听现在不知所措,他们三个看了说不出的高兴快活,非但不去帮忙澄清,反倒还跟着一起起哄。 至于不听自己,心跳脸红,脑袋里晕晕的,想要说明状况可又不知怎么开口,想要躲开众鬼的‘拜见主母’又觉得会有失礼......满心机灵、不择手段的小妖女,有些时候,原来也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好一阵子窘迫,不听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捱过那个乱哄哄的场面的,滑头小鬼云驾再起,一众猛鬼众星捧月一般簇拥不听返回福城。 路上三尸少不了问起不听如何来到幽冥,小妖女毫不隐瞒,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来,还不等她说完,急性子赤目就打断追问:“能来两个人?你还带了谁来?在哪里?” 不听翻手,亮出了自己的盆景:“故人在此。” 三尸不谙法术,探不出灵气变化,自也看不出这盆景有何稀奇,矮子们面色迷糊,不记得自己在土阳间结交过花盆朋友;云驾上的众多鬼物,修持远逊削朱王,至多也就能看出那盆景是真正大山,却察觉不到山的可怕气意。就只有戚东来,乍见盆景瞳孔微微一缩,目流露惊惧之意。 见三尸不解,不听笑眯眯地得意,对盆景道:“蚀海前辈,天真传人身边三位矮神君,着紧想念您老。” 话音落、妖风起,盆景一道黑影闪过,一个人身蛇尾、周身怪符的凶蛮少年突兀出现在云驾上,桀桀而笑:“三个矮子,好久不见!” 笑声刚起,云驾上突然爆起连串怪响。跟着千百流光从天而起,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所有恶鬼都跑了。不是他们不顾身份,而是大圣威势催魂夺魄,他突然现身,云上众鬼受其妖威逼迫,想也不想本能而逃,逃得又快又愿。 偌大云驾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连滑头王都跑了,就只剩三尸、不听、半人半蛇的凶狠小子外加一个骚、戚东来。 事情未完。随着凶蛮小子现身,九霄云上突兀炸起一声闷雷,肉眼可见,幽冥世界那绿幽幽的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灰色妖气丝丝缕缕、流转飞旋,顷刻凝结一条铁灰色的巨蛇。 妖气结云,云显蛇像,自北向南横跨视线之内整座天空的巨蛇! 蛇非蛇,只是一道影子。来自于云驾上的凶蛮小子,妖精大圣投于苍穹的本相身影! 不过显身、只是显身而已,便是如此威风。 ...... 洪钟大吕,浩荡轰鸣,滚荡于封天都阴阳司总衙,正埋首于案理断公事的大判官猛抬头,凌厉眼光自他浑浊双目一闪而过。 大判官放下公事。坐直了身体,静静等待。 昧明钟,伫立冥殿后园,千万年难得响起一次。这口钟只有一个用途:每有凶物显身幽冥,它会作响示警。所谓‘凶物’,够资格惊动这口钟之人。还有另一类称呼:金仙、大圣、活佛、大士! 钟鸣三声,回音尚未落下,司心腹差官就已赶来相报,第一头鬼差身形高大魁梧,足足两丈开外,比着阳间壮汉两个摞在一起还要更高些,迎上大判官鬼差屈膝跪倒:“启禀大人。昧明钟南壁变黑,显身阴间的当为一头妖精大圣。” 大判官不应声不追问,魁梧鬼差也不起身。 又是两个呼吸功夫,第二头鬼差赶到,长相上他和前一个高大鬼差一模一样,但身形要小得多,从头到脚不过二尺长短,拜伏在地:“启禀大人,昧明钟声纹引入冥天版,版图上不津城以西千三百里处,滑头王新建的福城颜色变黑,妖精大圣应显身于此。” 犹大判的眉峰微微一挑。 此时第三头鬼差又道,长得和前两位全无区别,可身形更小了,站在地上不比一头鹌鹑更高,一样地拜倒:“启禀大人,七十三链已经醒来,候命于应天门前,只待大人一声吩咐.....” 犹大判忽然一摆手,摇了摇头:“知道了,下去吧。” 大人并未缉拿来人之意,三个鬼差不会争辩半字,只有最后抵达的那个小个子鬼差问道:“七十三链该如何?重新睡去还是暂先清醒候命?” “先睡去,若需他们出手再唤醒不迟。” 小个子一点头,与另两人齐声道:“小人告退。”起身退出门外,跟着三衙差跳上二衙差左肩,二衙差跳上大衙差左肩,三个长相相同大小不一的鬼差摞在一起走了。 鬼差走后,尤大人身后人影一闪,驼背老者又告现身:“放一个大圣在幽冥乱逛,不怕出事么?” “就凭滑头小鬼,如何能请来大圣,多半是苏景或者浅寻的朋友吧。”犹大判心思犀利,只凭大圣显身的地方就猜到真相:“先看一看吧,苏景做事还算规矩,那个大圣若是来找他的,应该不会胡乱。我会着小应去看着,那个大圣真要造次再去缉拿也来得及。” 说完稍顿,尤大判又道:“上次小应传讯于我,他觉得咱们对苏景有些太宽厚了。” 驼背老者闻言笑了:“就凭他有个太阳,便当得这份‘宽厚’!”说到这里他把话锋一转:“小应还是那副臭脾气么?管天管地什么都要过问也什么都看不顺眼。” 犹大判也笑了:“可不还是老样子,他不在时,我才能得些清静。”说着他右手伸出去摸自己的左手拇指。 他左手拇指上有一圈宽宽的白印,那是常年戴扳指的痕迹,如今扳指早都摘掉了,无数年头养成的转扳指的习惯却还未改。 “有一品大判的袍子、自作主张占了座阴阳司当判官、放出来一枚小太阳、追查阳间冤案、让经手的游魂免去酷律,如今又从阳间召来个大圣......”驼背老汉声音喃喃,语气里隐隐藏了些兴奋:“这个姓苏的小子,花样不少啊。” 没能摸到扳指,尤大人右手就势转向,自左袖取出一枚殷红如血的玉简,递向驼背老者,后者不急着去接:“是什么?” “前阵我又派人仔细查了查苏景在阳间的事情,他的事迹大都记载其了。” 驼背老者仍不去接:“懒得看,挑几件像样的事情,你给我说说就是了。” 犹大判收回血玉:“具体事情...挺多的,总之这个小子......挺神奇的。最有趣的是,他总能做成本来做不成的事儿。” 拗口之言引来了驼背老汉的兴致:“玉简给我,我自己看!” 犹大判失笑,第二次取出玉简,但没亲手去递,而是抛给了对方,正向再说些什么,大判官忽然皱了下眉头,再一翻手,将一面湛青色的古镜取在掌。 随大判心咒一动,古镜上七彩光华流转,显出一个人来:不久前刚刚神识投影来过封天都的漂亮鬼差:顾小君。 “何事唤我。”判官发问。 古镜分雌雄两盏,分执两人可做传景通声之用,即便相隔幽冥两极也可及时传讯,不过镜子发动一回,须得以法术温养十七日才能再用,所以除非紧急事情,顾小君都不会动用镜子。 镜顾小君神情肃穆:“西方异动,大人请看。” 不再是躁动,而是异动,镜景色一转,只见远方黑暗沉沉,直扑天角尽头。像草原、像汪洋、像乌云,可那黑暗什么都不是,仅仅最单纯、最深邃、吸敛着一切甚至连目光都会被它夺走的......黑。 ‘黑’正涌动,如沸腾之海,一道道巨浪自黑暗扑涌天空。 真正海,骇浪再如何凶猛,到底还是会落回海;可那黑暗冲起的‘峰’却越涨越高,直到最后拔身出海,飞到苍穹就变成了墨云,而后激射远方! 数不清多少‘黑峰黑云’升腾、飞射,散去四面八方。 这是真正让犹大判惊心的事情,他的面色反倒从容起来,又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片刻,回到案前笔走龙蛇、印鉴落扣,接连传下九道令鉴,这才坐直了身体,对驼背老者道:“有诈,我要赶去看看。” 封天都大判官准备动身之际,不津城的大判官正摸着下巴,围着大钟转圈......一模一样的两座一品殿,前者有的后者都有,不津阴阳司也伫立着一口昧明钟,刚刚三声巨响把众人让人心惊肉跳,可这里的判官‘滥竽充数’、鬼差见识浅薄,谁都不知道这口钟是干啥用的,钟声过后大人、差官面面相觑,围着大钟转了几圈,大伙散去、各忙各的了。 福城外,大圣显身众鬼惊飞,总算大小恶鬼胆子还在、未被真正吓疯,逃出百丈时大概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止住了身形,无一例外神情尴尬。 尴尬之外,心还有一份免不了的惊骇:身披大红袍入主阴阳司,举手一张符惊退凶残狼群,小九王已经够神气了,哪想到小九王妃更凶猛,竟带了一位大圣到处走,再想一想九王妃的本事......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七章 大大有名之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生怕几位鬼王还不够丢人似的,望着他们问:“你们干啥去?” 戚东来娇声笑道:“三位矮神仙大好资质,不修憎厌魔实在可惜了。”话是对三尸说的,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凶蛮少年,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大圣,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堂堂大圣,当年横扫一方,连江山剑域都敢去惹的凶狠角色,竟被戚东来看得浑身难受,阴森道:“再敢看我,挖你双目。” “大圣有命,莫敢不从。”戚东来笑得羞赧,就差敛衽施礼了。 大圣腻歪得不行,挪开目光再不去看戚东来。这个时候众多恶鬼讪讪返回云驾,继续向福城赶去,才告重新启程,忽然又有哨探来报,说是南方又一支军马正向福城迅扑来,规模了得不容小觑,看旗号与衣甲,来得当是舜先王的大军。 提到此王,鬼王红线面现怒色。 就附近疆域而言,舜先王的地盘更靠外围,以前和滑头鬼、和福城没什么瓜葛,但与红线王打过不少交道。在南方舜先王算得比较大的实力,比着归顺福城的诸王都要强上一截,只是受势力交错的牵扯,最近几百年没太多作为。 没作为,但也没少欺负身边弱小,红线王饱受其苦。 楚江王沉了脸色:“薄衣王的花名册并未随身携带,死后那册子下落不明,前阵我听说落入舜先老鬼手,看来是真的了!” 得四王归降,瓶城实力雄厚,又在不久前击退狼群,那一战具体情形不为外人所知,可恶狼退兵是明摆着的,任谁看来这都是了不起的大胜,一时间滑头王威名大涨,普通鬼王现在绝不敢打福城的主意。 可舜先老鬼想法不同:福城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伤,分兵重建不津之类举动不过是个迷惑敌人的假象。真正的实力必定空虚得紧了,加之最近舜先王刚刚收服薄衣残部,兵力大涨士气旺盛,是以兴兵来犯。 不听转目,望向滑头小鬼,她的想法简单:苏景会帮他,那我便帮他。 但还不等小妖女开口。滑头王就摇了摇头,冷笑道:“以为咬到的是个软柿子。其实是块铁锭子!不崩了他的牙才怪。好意心领,但区区一个舜先鬼,还不值得劳动诸位。” 滑头鬼心高气傲,以他想来,苏景前前后后帮了自己不少,如今人家的媳妇刚一到就再帮自己打仗?实在没这个道理。他觉得丢人。而且今时福城人强马壮,打这一仗也的确不用外人相助。 鬼王态度坚决,不听也不勉强,笑道:“我最爱看打仗。请大王成全...我只看,不出手。” 话说的客气,意思更明白,我帮你压阵,万一不敌还有我。 滑头王犹豫了下,这次没拒绝,点了点头。 三尸从不关心战事。不听和鬼王说话的时候,他们围住蚀海喜滋滋的打招呼,此刻转回身一个接一个对不听挑起大拇指:“小不听,好样的!连苏锵锵都不一定指使得动他,你竟能他请来!” 不听却不居功:“我去南荒,请黑风煞传召洪灵灵。再让洪灵灵代为引荐大圣,然后把事情一说就成了......都说蚀海前辈孤高桀骜,见过面才晓得,他老人家真正是热心之人。” 蚀海哈哈一笑,言辞坦然:“少要恭维,蛇子连血都是冷的,哪有热的心!我来幽冥不外两个缘由。其一,苏景为主,我为仆,既然当初拜了他的大圣玦,总得要尽些本份!” 摘裘、红线、楚江三王闻言忍不住交换了个眼色,目光里惊讶有之,欢喜更有之!这才明白大圣不是主母的长辈、朋友,而是小九王的奴!连大圣都奉小九王为主,他们跟了苏景,哪里还有委屈,能和大圣爷爷平起平坐,简直是无上荣光...... 大圣继续道:“另则,这副身躯太久未用了,靠着金玉菩提的奇效虽得以归窍,但身魂融合得异常勉强,这是个大麻烦。” 赤目眨眼睛:“身魂融合的勉强,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好。”说着大圣猛一抬胳膊:胳膊举起来了、同时胳膊掉下去了...... 一条胳膊变成两条,准确说,原先的胳膊里,又抬出了一条新的胳膊。先前那只无力垂下,‘新’的则顺利抬起。 赤目看傻了眼:“啥意思......哦,魂魄胳膊抬起来、肉身胳膊落下去?” 大圣一点头:“用力过猛时,魂魄能随心而动,肉身却常常跟不上。” 雷动天尊眉头大皱,急忙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这样子,能打架不?” 蚀海大圣桀桀而笑:“实力大打折扣,不过应付削朱鬼那样的阵势,也绰绰有余了!” 三尸登时放心了,蚀海又转回前题:“我在南荒,正盘算该如何解决身魂不属这麻烦时,洪灵灵带着这六瞳丫头来了,说要请我去幽冥相助苏景......这个提醒来得正好,让我省起幽冥有个地方,能助我身魂真正相融。待见过苏锵锵,他若没什么事情,我就要找去那里待上些日子了。” 说完,他转目望向云驾上几个鬼王:“勑衍海在幽冥何处,怎么个去法?” 四个鬼王面面相觑,没人回答,见状蚀海一哂:“我晓得那不是寻常地方,但我到幽冥,就是冲着勑衍海来的,自是非去不可。你们但说无妨,洪蛇蚀海一诺千金,就算将来有人追究......” 不等说完,摘裘大王就摇头道:“大圣误会了,不是我们不说,而是我们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蚀海一愣,再看其他几个鬼王纷纷点头附和摘裘之言,就连滑头小鬼也说道:“勑衍海之名,今日头回听说。” 归降鬼王还有可能说谎,但滑头王绝不会隐瞒,拈花对蚀海道:“他们是真的不晓得了。” 大圣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怎么可能,应该是大大有名之地才对。” ‘大大有名之地’六字,大圣刻意加重了语气。 摘裘王恭敬应道:“请问大圣,是从何处听说‘勑衍海’这个地方的,您老说的仔细些,晚辈或能找到些线索,说不定年代久远之故,一样的地方,变了两样的名字。” “在上面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老鬼,闲聊了几句,他提起过‘勑衍海’,说是魂魄本形于海修行,可聚炼肉身;无智尸煞在泥地深埋,可养成真魂,端的神奇之海。” 大圣口的‘上面’可不是平凡阳间,而是他曾飞升去过的仙境神庭!所谓老鬼,真真正正的恶鬼破道,鬼仙人。 地名可能会变,但海神奇绝不会变,几个鬼王再次摇头,以他们所知,幽冥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雷动有了想法:“会不会是那个老鬼骗你?” 蚀海大圣,随心随性,心沉闷面色随之阴戾,连声音也变得阴森了:“你道我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么?” 大圣语寒,三尸浑然不惧,雷动背负双手,再开口时说的话莫名其妙:“再过三天,便是我四百九十七岁的生日了......” 停顿一阵,雷动猛抬头望向蚀海:“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赤目、拈花同声、重复、追问:“是真话还是假话?” 蚀海小子无言以对,三位神君大获全胜。 大圣?不过如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八章 黑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所在,胡闹必然,众人聊着说着胡闹着,疾飞来到瓶城,滑头王不再招呼贵客,连串大令传下,大军准备迎敌,另外三位鬼王各自归营,调度人马结阵以待,一时间福城内战鼓隆隆号角连天,大战将至的萧杀气意迅笼罩开来。 不听、大圣、戚东来等人登上城头,一边和三尸轻声闲聊着,目光望向南方。没过多久,滑头王身边亲兵赵铁瓶匆匆赶来,对几个人躬身施礼:“我家主公命我前来,请问不听姑娘,骚、骚先生,是否要传讯不津,告知小九王诸位已到幽冥?如需传告,末将这就去办。” 不听立刻摇头:“先别说!” 想着苏景突然见到自己时、他脸上的惊讶样子,不听又笑了。笑容明浩,眼波却是妩媚的。 不听笑时,苏景也在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笑。 正巧小鬼差妖雾来找,见他笑得古怪,忍不住问道:“给自己看手相呢?” 左掌一转,苏景未回答,但把掌心亮给他看。 金光闪闪。一枚鸽蛋大小的金色痕迹正印在苏景的掌心,不过不是圆形,更像一片鳞叶。 妖雾不解:“长鱼鳞了?” “修行所得。”苏景笑答,左手微微一震,深入肌理的鳞叶竟脱手而出,真就像一片叶子似的,在他身前飘荡着。 心念再动,忽然‘铮’地一声锐响,两枚自苏景袖剑羽激射、斩于鳞叶! 鳞叶猛震,却分毫不伤,在剑羽过后它继续飘舞。 第七境金乌正法天地和合,分为‘地归、天擎,天地和合’三境,其‘地归’再分七十二小境,破一小境可得鳞叶一片; ‘天擎’也有三十六小阶,跨一阶能获羽花一枚。 到最后七十二片太阳鳞叶与三十六朵金乌羽花共聚一身,再以正法熔炼。便能铸成宝瓶身! 至于每一小境修行所用时间,就要看修家的资质了,刚刚钟响过后,苏景就突破了第一个‘地归’小境界,左手掌心,得了这样一片‘太阳鳞叶’。纯粹由阳火精元淬炼成形,由飘渺虚无的灵气凝实质。叶轻可随风,鳞坚堪挡剑羽全力猛击! 而从头到尾。苏景只用了二十余天就破掉一个小境,这样的度算是不错了,用不了五六年的光景,他就能炼成七十二鳞叶,完成‘地归’修行。 妖雾一点不见外,凑上前仔细端详鳞叶,越看他的神情越惊讶:“以小见大,你的修法算得神奇,将来结成的瓶子应该结实得很。” 苏景‘咦’了一声。略显惊讶:“你修行不成,眼力却了得,能看出我这是第七境的修行。” 妖雾撇了撇嘴角:“我的见识,幽冥少有!说正事吧,你还有茶叶么?上次给的我喝完了。” 妖雾大人心里有笔账:一品判是大官,可他是假的;六品司的衙役是小差,可我是真的。真的对假的不用太客气,喝他几两好茶叶也是应该。 苏景把茶叶罐子递过去,妖雾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走了。苏景挥挥手,收回鳞叶,掌心处金红光芒闪了几闪,鳞叶完全没入手掌。消失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正法再动,苏景开始炼化第二片叶子,但这次没能行功太久,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起身飞出屋外,举头望向西方。满目警惕...... 福城南,舜先王大兵压境,浩荡军马缓缓进入众人视线。三尸跳到城垛上,指点敌兵品头论足,给戚东来讲行军打仗的道理,也不管人家听不听,跟不管自己说得对不对。 不听等得有些无聊,斜依着城墙,从袖取出了‘半只鞋’,行针走线开始纳鞋底子。 来敌的进兵号角响了起来,不听侧目撇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纳自己的鞋底,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身旁的蚀海冷冷开口:“什么东西?” 说话同时大圣昂首,阴森目光望向西方。 几个呼吸功夫过后,已经停下手针线活的不听也微微皱了下眉头,她的眼,天沉黯了。 普通鬼兵尚无法察觉,但修行之人目视敏锐,稍稍光线变化立时察觉,天色黑了一点点:从圆睁双目到些微眯起眼睛的感觉,只黑了一点点。 不听之后,戚东来也有察觉。 再过片刻,才是滑头王和另外三位鬼王......修为差别,察觉又先后,可是对最先发现‘天变黑’的蚀海而言,当滑头王也发现天色有异时,大圣眼那绿幽幽的阴世苍穹,比起刚才也就更黑了些。 缓缓沉黯,天在缓缓变黑。 不听眼前人影一闪,滑头小鬼飞身赶来:“应该是舜先老鬼的攻城法术,诡诡怪怪,我从未见过,安全起见你们还是去我王府吧。”不听一伙个个修为精湛,但本领再大他们也是客人,滑头王身为主人,没有让他们涉嫌的道理,非得来说过这一句不可。 蚀海森森应道:“若真是敌人的攻城法术,那这敌人可不是你能应付的了。” 滑头王眉毛一挑,这表情配上他那副尊荣,说不出的可笑:“大圣何意?这法术犀利难挡?” 蚀海懒得废话解释,冷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不听侧头,望向了蚀海,大圣明白她的意思,痛快点头:“放心,有我在。” “多谢大圣。”不听重新又拿起了那做到一半的鞋,目光始终望着天空,但针线活不受影响,不看也能做鞋,她有这个本事。 南方来敌的冲阵号角变了调子,号令改变,大军停止前进。 赤目眨了眨眼睛:“敌军停步,想是他们的主将也发觉天正黑。” “改攻为守,这是准备硬抗法术的架势,天黑不是他们的攻城之术?”拈花接口,单从口气分辨,小胖子一派严肃煞有介事,可他的两只手正在肚皮上摩挲,满脸舒服惬意.....有大圣在旁边,莫说天黑,就是天塌了三尸也不在乎。 天继续黑。 且黑得越来越快,不到盏茶功夫,阵前鬼兵、城鬼民也都察觉到天色异常——异常的何止天色,还有苍穹:异象显现,天空长‘斑’了。黑色的斑。 很小,星星点点,稀稀疏疏的,东一粒西一粒,排列无序。 雷动撇嘴:“难看!”幽绿的天本配上黑色的‘麻子’,能好看才怪。 话说完没一会功夫,雷动又开口:“好像变大了,从芝麻变成松子了。” 天继续黑,斑缓缓长。 “你们见过陨星坠世么?”蚀海口话题飘忽:“大个的,能灭世的那种。” 三尸看天,仰脖子仰得累了,拈花呼哨一声童棺振翅,他直挺挺地躺上去了,另两个一见都赞‘神君智藏如海’,纷纷效仿,三个矮子在童棺上躺尸,排成一排。躺得舒坦了,雷动才去回答大圣:“能灭世的陨星?当然没见过,最好一辈子也别让我看见。” 两句话的功夫里,‘斑’又大了些,从松子变成了桂圆,纯透到无以复加的黑色。 福城之,惨惨白光升腾,将城池彻底笼罩,守城护禁发动开来,南方舜先王的军阵,卷起了腥臭阴风,护持住自家的兵马。 大圣的身体放松了,目光却愈发阴冷,抬头仰望。与旁人不同的,他的视线凝聚,不看天、不看四方,只看其一颗‘斑’:“我见过,陨星是亮的,也只有一颗,不过它‘从小到大’就是‘由远及近’,和现在的情形倒有几分相近。” “您就直说那‘斑’其实老大、正往下砸不就得了。”赤目躺着,双手垫在了脑下。拈花则翘起了二郎腿,垫起的脚开始晃荡,他更想听大圣说的故事:“灭世陨星砸下来了,后来咋样了?” ‘斑’下坠的度加快了,桂圆变成了黑黝黝的锅底,眨眨眼又变成沉冷的磨盘。 此刻不听看出了端倪,有一块斑正冲着不津砸来......大圣一直盯住的那一枚。 另有一块‘斑’相距极近,在南,冲着舜先王的大军去了。 由此真正确定,天上黑斑不是舜先王的法术,他的军队同样遭遇袭击。 空的风雷咆哮涌入耳鼓,一两个呼吸功夫便从无到有,如怒海崩堤的巨响! 可风雷声全无法遮掩大圣的说话,他口的每一个字,身边人、城头军马、城内鬼民,福城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咋样了?砸碎它呗,否则乾坤天地就完蛋了。从察觉陨星来袭,到它真正坠入大地,这之间空出来三年时间,我时刻不停准备阵法,整整千个日夜,终于准备妥当。” 雷动插口:“就你自己准备法术?一人之力想要抵挡灭世陨星?” 大圣强悍,可凭一人之力想要硬抗真正的天星夯砸,三尸还是觉得太勉强。 “我没管旁人,他们爱出手不出手,反正我看那块大石头不顺眼,我就得打它!打不打得碎再另说。”说到这里,蚀海大圣面上露出恨恨之意:“不料想,我的法术刚准备好,正待催动,东方突然飞起一道剑龙,一下子斩碎了半颗陨星;西方腾起无数白莲汇聚如海,另一半陨星淹没其,化为齑粉......老子苦心经营千日的法术竟没派上用场...江山域,摩天刹,真他们妈的!” 故事讲完了,‘斑’也变成了天! 倾盖视线的黑,压顶于百丈,砸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零九章 一声朗笑,黑暗退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守城护禁爆起,惨惨白光反冲而上,想要挡下此劫......想象的大响轰鸣、巨力鼓荡并未发生。 禁制的法术迎上去了,如天覆盖的‘斑’砸下来了,穿插而过、两者互不相干。那很有些像以张捕风、举箸捉水。 来自福城的那一‘’、那一‘箸’,打了个空。 ‘挡不住’,大圣早有断言,众人心都有了准备,哪怕双方一触守城禁制即被黑‘斑’摧毁大家也不会太意外,可任谁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那天上的黑似是一片真正虚无,守城的法术根本都碰不到它。 一声大吼,笑面小鬼掐诀做法,不止他,几位鬼王以下,城所有有修持在身的丧物皆尽动法,或术或宝,齐齐迎向那压顶的黑! 不谙法术的鬼兵鬼民有盾举盾、有戈横戈,什么都没有也本能扬起双臂护住头颅...... 只有寥寥几人未动,不听、戚东来未动,因大圣已答应出手了,他俩懒得再去费力;雷动、赤目、拈花未动,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的‘动’,看着天上的‘黑’临近,三兄弟整整齐齐地走神了,不知再想些什么。 守城禁制都碰不到的黑,鬼物们的神通就有用了么?连大片犀利法术都挡不下的黑,靠着盾、戈、双臂去挡? 黑斑沉降,压到城头三丈,这个时候城头上忽然响起‘哈’的一声大笑,发笑之人:蚀海大圣。 就随着这一声笑,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黑’不见了,苍穹又重现眼前,直到此刻大群恶鬼才发现,以前从未注意过的、那绿幽幽的天空竟如此漂亮好看。 来得天崩地裂,散在电光火石,一黑一明之间的巨大反差,让城鬼物恍惚失神,全都愣在了原地。滑头小鬼也不例外,愣愣的吃惊。 惊诧于这从天而降的黑的诡怪,更惊诧于大圣的手段:一声朗笑,黑暗退散! 忽然一个轻柔妩媚的声音响起:“吞了?不怕闹肚子么?” ‘黑’不是被大圣喝退的,那瞬瞬事情,城头上就只有不听和戚东来能看清:‘哈’为开口音,怪笑时蚀海猛张开大口。把覆盖全城那一片巨大的黑一口吞进肚子里! 城有多大,‘黑斑’就有多大;‘黑斑’有多大。化身半人半妖的凶蛮小子就把嘴巴张开多大。 蚀海闻言一哂,转目望向身边不听:“能让我闹肚子的东西,我还真没见过!” 不听笑着摇摇头,伸手向旁边一指:“不是我说话,是他。” 站在不听另一边的戚东来对着大圣咧嘴笑。大圣赶紧挪开目光。此时三尸翻身跳下童棺,雷动皱眉:“这黑...见过,和伏图一个路子!” 外人听不懂,但不听知道苏景过往经历,闻言一惊:“南荒的那个伏图?” “不是他还有谁。还有老蝎洞府附近那头墨巨灵尸身散起的黑暗,也是这个调调。‘纯透’而论,刚刚砸下来的黑远不如南荒,但意思错不了!怎么,那种东西幽冥也有么?”雷动的话说得很慢。 拈花关心大圣,来到蚀海面前:“这黑可不是闹着玩的,暗藏古怪法力能够侵染人心。你可别大意...说不定真会闹肚子。”嘱咐之余,他省起大圣下半身是蛇,特意转到蚀海背后去看看。 大圣不明白他找什么:“你作甚?” “要是真闹了肚子,你怎么上茅厕?”拈花想得远了。 蚀海满脸无奈,实在不愿再留在外面和这几个家伙搅在一起,化身一路青烟飞回盆景大山......看上去是烦得不行。其实大圣自己已经察觉,刚刚吞下去的‘黑’确实藏了古怪力道,须得小心化解,这才返回山。 “怎么走了...”赤目的话晚说了片刻,大圣已归山,红眼睛真人满脸不高兴,踮着脚尖扒在城墙垛口。伸手指向南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事,大圣白吃脏东西了。” 与福城禁制一样,舜先王军法阵拦不住压向他们的‘黑’,他们阵又没有大圣,下场自是被‘黑斑’罩住。 不过笼罩不久,裹挟风雷轰轰沉降落地的‘黑’就自行散去,大军重现于视线,赤目看得清楚,敌人正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黑来黑去,身体如旧,感觉不到一丝不适。这就算完事了么? 又等了一阵,敌人确定没事,催促前进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大军继续向着福城杀来。 刚刚遭遇了莫名之事,自身是否安好尚不能笃定,竟还要来攻打瓶城。滑头王森然怒笑:“不知死活,就不用活了!起鼓!” 大王一声令下,隆隆鼓声直冲云霄,福城鬼军士气昂然,各入其位准备厮杀。 来敌虽不如昔日狼群那般势力庞大,但阵容也不差劲,大军铺展开来,顷刻填满视线,浩浩大潮一般向着福城蔓延过来......可就在冲锋,敌军军卒突然又站住了脚步。 正暴涨的‘潮水’,就那么一下子止住了前冲之势,滑头鬼王只道敌阵演变,俯身城垛凝神观望,不过很快他就察觉不对劲了:兵停了,却并非军令变化缘故。 滑头王看得明白,敌军的校尉、将领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还在疾呼前冲。过片刻他们才回过神来,个个气急败坏,连打带喝,斥骂儿郎胆敢违令、催促手下赶快起步继续冲城。 三四个呼吸功夫后,敌人大军再动,但绝非将校所愿的那样再度冲城,而是反噬!他们不向敌城动攻,转回头、举起刀,去斩杀自家的将军!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突兀,福城城头上的守军,十个里有八个发出‘啊’一声低呼,声浪汇聚,一片哗然。 敌军内讧对守军可是大大的好事,福城鬼兵站在城头看热闹,个个都笑呵呵的,反倒是平时最爱笑的不听、戚东来。此时沉下了面色,静静看着城下的哗变。 “鬼兵变了。印堂上多出一道黑线。”戚东来先开口,他看得清楚,舜先鬼军士卒,一道黑线自眉心直上,划过额头直入发髻。 “将未变。”不听说道:“变的要杀不变的。” 戚东来一点头:“兵卒力量浅薄,受侵染;将校修为精深。心智仍正常。” “等杀完军未变的,他们面前还有一城未变的。”不听说道。 一个声音娇媚宛转。另个声音清脆动听,闭上眼睛听,任谁脑都能迅勾出一幅双姝并坐、微笑倾谈的秀美图画,可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连不听都被他连累了。 两人说完,滑头小鬼再传军令,传告全军大战将近,不可松懈半分。 舜先鬼军的将领,本领力气都远胜普通兵卒,可‘哗变’来得猝不及防。不等他们弄清发生什么了,就陷入千万小鬼的围攻之,哪还有套逃脱的余地,即便凭着修为能勉强坚持一时,到底也还是个被乱刃分尸的下场。 半柱香,舜先军再无‘未变’之人。正如不听、戚东来猜测,兵潮再动扑向福城! 所幸。他们与伏图不同。 南荒伏图,本就资质了得,又在墨巨灵尸首前精修了不知多少年头,且他吸敛入体的‘黑’纯烈之极,远胜‘天降黑斑’,这才练就了一身玄法。连灵智也被高高拔生。 攻城鬼兵,资质差劲、入体的黑气斑驳不纯、又只受了片刻侵染,力量几乎没什么提升,灵智更被蒙蔽,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懂就晓得只要不是同类便杀! 没了将领、没了指挥、力量平凡、鬼卒自己的思维也告僵硬,即便那份‘不是同类就得死’的心性再如何执拗执着也没用。这不是狭路相逢,而是高城厚墙的攻坚之战。 护城大篆再起,城头箭倾如雨,他们就只剩下被宰杀的份,唯一触目惊心之处也仅仅在于他们的‘不畏死’,飞蛾扑火般,不停的冲来、再被一片片的杀灭。 明眼人一看便知,福城之战全无悬念。 不听要杀人的时候绝不会手软,但她又何尝喜欢血腥杀戮,对面前的恶战全无兴趣,手缝纳靴子,脑子则盘算着‘黑’的事情...... 滑头王看出她心不在焉,来到面前说道:“大局已定,此处不会再有事,你们早些启程去不津吧。” 不听举目望向东方,那里是不津所在,是苏景所在,微笑着点点头,正待对小鬼王做告辞之言,忽然她的眼睛亮了。 不是自内而外的神采焕发,那眼的明亮来自光华的映射,站在不听面前的小鬼王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双眸之,映起了两蓬金红色的火焰! 滑头王急忙转头,东方,千多里外,一道怒焰直冲苍穹,煌煌烈烈正做凶狠暴散! 起火之处,还是一片废墟的小城不津;纵火之人,东土离山光明顶主人苏景。 举火烧天。烧得不是天,而是天上落下来的黑! 有个情况需要和大家说一下,十三号到十六号有一个作者沙龙,前者子一直想要攒稿子,可媳妇的月子里事情有点多,这是其一。 另就是前天姨父去世,对我来说挺突然的。 我家的情况是这样的,亲人很少,没事的时候也就是少了几分热闹,有事的时候就真觉得忙不过来。表哥体谅我让我别跟着忙了,可小的还好,老的这一辈子就再让我忙最后一次,又怎么可能、怎么敢躲懒。 所幸最近女豆又健康活泼了,小豆吃了睡睡了拉拉了又要吃很是省心,她们让我省出很多精力。今天是姨父发送的日子,跟着忙了一天,在墓地的时候扭了脚砸了手,脚是抬人的时候扭到了,手是搬条石的时候砸到了,忘记说豆子是回民,我们的一些风俗和仪式和大家有些不同。 放心,伤得都很轻,去医院会被大夫啐的那种,回家后脚上一贴膏药手上撒点云南白药搞定,都不耽误码字。 挠头啊......我没攒下稿子。 能保证的,肯定不会断更,我会带着笔记本。要和大家说的,有时候更新量可能会少些,具体情况具体请假。 希望大家体谅,我会尽量多写多更。另就是回来以后,更新一定会回复正常,每天最少两更,回到正常水平。 嗯,就这些,谢谢你们,我爱你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一零章 驰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斑远不止一两枚,它们像极了一场雨,四下洒落。瓶城大圣‘一口吞天’时,不津天顶的黑斑还只是一枚‘桂圆’。 在见到天顶异象的时候,苏景就晓得之前自己为何烦躁了。他的目力、他的感识,远非三尸可比,远远地一眼望去他便明白:南荒里的‘黑’幽冥也有。 墨巨灵一脉,为剑魂屠晚死仇,一遇那种古怪力道,屠晚立刻变得狂躁。苏景的躁,是因自己的十一魂、屠晚而来。 只是屠晚未醒,它的祭炼当是到了关键时候,沉于阳火之彷如入定一般。但沉睡,它也还是察觉‘黑’在涌动,本能透出了烦躁。 当黑斑催城而至,五窍三重天尽起,苏景登临半空滚荡火海,迎上、烧! 屠晚睡着又何妨,区区驳杂黑斑,何须神剑之力,苏景一人足矣。 当年南荒时,苏景的阳火就能驱散墨巨灵身边的黑暗,如今他修为猛进、本命阳火愈发纯烈,自能烧毁这黑斑。 金乌阳火于不津城上三百丈遭遇黑斑,随苏景心意火势暴涨,滚滚荡荡铺展开来,火海激荡,惊涛骇浪皆为怒焰千重万叠猛扑黑斑,那方圆百里的‘黑’仿佛有灵智,左突右冲,内不断响起古怪声音,尖声的嘶嗥、嘶哑的哭喊、愤怒的啸叫等等等等,诸般声音混合一起,让人心神恍惚,若是修持浅薄之人怕是只听一听这怪叫就会被蒙蔽心智。 ‘它们’喊得再凶再惨也没用,阳火有生暖之仁,更有湮灭之戾,苏景定念,火势愈发凶猛......相持不足盏茶功夫,黑斑就显出颓势,一道道白色裂隙于内疯长;苦撑到顿饭时候,黑斑崩碎了,化作万万片,此后再无抵挡之力。很快被火海吞没,灰飞烟灭! 苏景挥手收了阳火,同个时候身后空气‘嘭嘭嘭’三声闷响,三尸先行一步,自福城赶来,见本尊大获全胜,三尸松一口气。 四人落回地面。正是阴阳司内,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司忽然铜铃声大作。 不用苏景发问,大差头牛吉就急匆匆跑来:“启禀大人,绸古城阴阳司遇险,是否驰援请大人定夺!” 阴阳司自有守护阵法,轻易不会发动,而护篆一旦行转,就会传讯附近的阴阳司,便如此刻,惊响铜铃示警。 铜铃响。不一定是其他衙门遭受灭顶大难,只能说明护篆开启、那里正遭受攻击。 话音刚落,铃声激增,吵人的烦躁声音,二差头马喜也快步赶到:“白面、不更、忘川三地阴阳司也告遇险,请大人定夺。” “还有淄河,那是段旺旺大人所在司衙。”随着说话,小鬼差妖雾从马喜身后转出:“不难猜的,应该都是受‘黑斑’侵袭,惊动了护篆,你的本领正好克制黑斑,就请走一趟吧。” 说着。尺半小鬼抱拳,对苏景深深一揖。以前除非收钱,否则什么时候也不见他会对苏景行礼。 小鬼不来求,苏景也会去救,阴阳司维持轮回大事,墨巨灵之力则是苏景‘亲戚’的生死大仇,于公于私。这一仗他都得打,苏景直接问:“你们可认路?” 妖雾直接跳到苏景脚面:“我识得,带你去。” 话音落云驾升,金红之弧划破不津的天,按照小鬼指点,苏景急急付援‘同僚’。 三尸也做同行,判官死活他们才不放在心上,雷动拽了拽苏景的袖子:“苏锵锵,跟你说个喜事。” “嗯?”南荒之患显身幽冥,苏景有些心不在焉,用鼻子应了一声。 “上面来人了。”赤目笑咪咪地回答。 苏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上面来人了?” 轮到拈花讲话了:“就是阳间啊,有人跨境过来看你了。” “啊?”果然是喜讯,苏景欢喜:“来得是谁?” “你猜啊。”三尸异口同声,外加一样的嬉皮笑脸。 苏景才不去白费那个脑筋,猜不会失望:“不猜,快说!” “宋六两!” “黑风煞!” “裘平安!” 三尸都不肯说实话,事先又忘了穿口供,被苏景一问,一人说出来一个。把小师叔麾下三大铁杆妖奴凑齐了。 一是心有事牵挂,二来这三个人也确实是自己最最亲近的下属,苏景还真未怀疑,只是纳闷道:“他们三个怎么来的?” 三尸自忖编不圆这个瞎话,干脆应道:“我们也才刚刚见面,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跑回来了,他们正从福城赶去不津,等你回去他们也该到了,到时候你自己问。” 苏景不虞有诈,点了点头,那三个妖怪是大圣玦下奴仆,更是苏景最信得过的好友,一想很快就能见面言欢,那份从心底升起的快活,把‘此间有墨巨灵’的疑虑沉重冲淡不少。 幽冥广阔,好一阵子疾飞才赶到距离不津最近的‘绸古城’,遥遥可见一座七品司衙迸绽七彩玄光,将天空倾落得黑斑牢牢顶在城池三十丈半空,玄光守得极稳,黑斑向下压迫再压迫,非难难以寸进,反还都被玄光消减杀灭了一层。 此间无事,且阴阳司必胜,但苏景也不能白来一趟,一把阳火烧去助战,云驾却毫不停留,掉转方向向着据此最近的‘不更’阴阳司赶去。 赶到不更,城毁司灭! 不更的运气不好,和福城相近,适逢一支浩大阴兵经过附近,天上落下两块斑,司衙护阵护得住城,却管不了城外经过的大军,阴兵被侵染,杀入城内、攻破大篆...... 妖雾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怒吼声,一个虎扑便从云端扑下去,要和尚在城游荡的那些行尸走肉拼命! 但还不等他落地,后颈猛地一紧,苏景俯冲抓住了他:“逝者已矣,生者为大,咱还有的忙,没你不行。” 妖雾费力回头望向苏景,这个时候苏景才惊讶发觉:这一贯混账的小鬼差,竟然流泪、他在哭。 挥袖抹去眼泪,妖雾点点头:“东南,段大人的淄河城,快。” 金红云驾疾行,风驰电掣一般,向着淄河城赶去。 不津到绸古,绸古往不更,再从不更疾飞淄河,沿途常常可见被黑暗侵染心魄的鬼兵、鬼民,他们杀人、他们被杀——黑斑沉降之处混乱蔓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一一章 七十三链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急急飞掠,淄河城终于进入视线......城仍在,出奇的安宁,阴阳司的护阵已经收敛、空也没有黑斑,想是已经狠狠打过了一场。 城池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铺陈地面,粘稠鬼血浸染地面、泡软了泥土,把那城池附近百里方圆都化作腥臭沼泽!尸体多、且碎,一眼望去,苏景没能找到一具完整尸体。 手、脚、头、股,残肢碎肉四处散落。 苏景能探知,所有这些尸体都是被侵染的鬼物,此间情形并不难解,淄河与不更的遭遇相似,天上被黑斑压顶,城外则是迷失了神志的恶鬼大军的猛攻。唯一不同仅在于:有人在淄河城附近大开杀戒,把入魔阴兵碎尸万段! 正惊疑,苏景忽然心生警兆,疾飞的势子骤然停顿,九十九头护身阳鸦跃出、护持主人身边!妖雾惦记城阴阳司的安危,非得要去看过才能安心,见苏景停步他又急又怒:“为何停下,快......”话没说完,前方不远处一座高高堆起的尸堆突兀崩塌! 尸块、碎肉散落下去,一只牯牛大小的怪物显露出来,虎头羊身人爪,尤其一张嘴巴生得奇大,满口獠牙外露,正奋力吞食鬼兵残尸。 没见过但并不陌生,几乎每一本神鬼异志都有记载的凶兽:饕餮! 骨肉被利齿咬断的声音沉闷,饕餮咀嚼不停,一双暗红色的眸子死死盯住苏景,满满的贪婪...新鲜的人肉,香甜远非鬼兵尸体可比。 苏景不敢大意,沉声问:“段大人?”他依稀记得段旺旺修行的功法名唤‘饕餮贪’。淄河城又是段旺旺的地盘,面前的饕餮凶兽或与姓段的有关。 饕餮眨了眨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下苏景,跟着怪物笑了,似是认出了对方。 可还不等脸上的笑容真正展开,饕餮恶兽猛扑而起。身形暴涨、裹挟腥风向着苏景凶狠冲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景身边忽然传出‘当当当’一阵铜锣大响,把苏景都吓一跳,忙不迭分出些余光观看,只见小鬼差妖雾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盏黑紫色的大锣,正挥手猛敲。 而那头饕餮迎上锣声,仿佛莫大痛苦加身。惨叫了一声自半空摔落在地,挣扎着滚动几下。强壮的身躯迅萎缩、变形,眨眨眼睛变成了个人:橙色判官袍穿着于身,相貌模样再熟悉不过......果然是段旺旺。 段旺旺晃了晃脑袋,自血沼爬起身来,先是望了妖雾一眼,神情稍显惊讶,小鬼差则规规矩矩,挥手收起铜锣,躬身施礼:“小的见过段大人。” 段旺旺犹豫了下。点点头没说话,转目望向苏景,依着官职差别深深一揖作礼,同时苦笑道:“阴阳司护篆抵挡黑斑时,一支迷失心性的阴军又来攻城,城无守军,我只好唤请饕餮身......这是无奈之举。我修持的《饕餮贪》尚未达到能请凶兽法身的境界,强请之下也迷失了心识,所幸,妖雾以锣声唤醒了我,多谢。” 赤目吸溜着凉气,伸手一指周围:“都是你杀的?” 待段旺旺点头。赤目继续道:“以前小看你了,段大人好本事啊!” “这修法的威力是不小,可也十足危险,你们如再晚半个时辰,我就一辈子醒不回来了,变成个永远吃不饱的凶残怪物。” 一边说着,金红色的云驾再起。向另一处阴阳司所在之地‘白面城’赶去。途段旺旺听说不更司衙被毁,脸色阴沉了下来,久久不语...... 又是好一阵飞遁,白面城遥遥在望,天上的黑斑和阴阳司的护篆正做较量,纠缠得凶猛!此处的‘斑’比起‘同类’要更大些,护篆支持的辛苦,落处下风。 是不是下风都没关系,只要它还在就成,苏景来了! 不料,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从斜刺里传来,在苏景等人的侧后方向,另有一道云驾急急飞天。 苏景转头回望,一座黄橙橙的云驾。不是金黄也不是花黄,而是有些发乌但尚未生锈时、那种黯淡无关的铜黄色。乍看上去,真好像一方巨大铜块在飞天。阵阵锁链乱撞般的大响就来自这座云驾。 与苏景来得方向不同,去的地方则一致,‘黄铜块’直指白面城。它的遁奇怪,远超苏景,三两个呼吸功夫就赶到前面,两朵云驾交错时,苏景看清了‘铜块’人:强壮、瘦子,两个绝不搭界的词同时跃入他的脑海。 强壮的瘦子? 若用千斤熟铜铸像,铸造出来一个瘦子人像......一眼看去,这座人像是瘦子,可它又是纯铜打造,坚硬无匹、强壮无匹! 强壮的瘦子。皮肤也如他的云驾一样,黄澄澄的颜色。 段旺旺和小鬼妖雾也见到了来人,显然认得,段旺旺‘啊’的一声惊呼,面上露出喜色,口低低对苏景道:“是自己人,但不可冒犯,大人当止步。” 小鬼差妖雾倒是语气轻松:“不用忌讳,你是一品官,链子再大也大不过你去。” 这边正说着,黄色云驾已经赶到白面城前百里之地,金铁撞击声猛然暴涨,云驾消失、瘦子不见,只剩下一条黄铜巨索,仿若狂龙翻卷而起,凶狠抽向倾压于城上的‘黑斑’。 只一击,黑斑爆碎! 再转眼贯纵百里的黄铜巨链‘散去’,瘦子重新现身,站于云驾,转回身望向苏景一行。 段旺旺立刻施礼:“下官段旺旺拜见上差,得上差相助,实乃白面司衙之福。” 行礼之际,白面阴阳司的判官也飞出城外,大红袍着实抢眼,那判官一眼就看见了苏景,可‘苏大人’的身份尴尬......判官犹豫了下,还是转过目光望向‘黄铜瘦子’,长身施礼:“拜谢上差相救大恩,下官李虬感激涕零。” “两位大人免礼,小人是阴阳司的差官,除魔护司是分内事情。”黄铜瘦子不以身份自居。说话还算客气,不过他说话声音好像两块铜在摩擦,听上去让人实在不舒服。跟着他向前飞行一段,来到苏景面前,屈身而拜:“小人十七链,拜见大人!” 苏景伸手相搀:“不必多礼,十七链兄好本领。” 十七链就势起身:“小人领尤大人之命驰援附近。杀灭黑斑维护阴阳司清静,但这片地方黑斑倾落远超预计。我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好说,”不等他说完苏景就痛快点头:“你我分开行事,有哪些地方需要我去,你直说无妨。” 十七链递给苏景一枚玉简:“大人去处都在其,有劳大人,小的感激不尽!”言罢他纵法飞天,就此离开。 灵识一探玉简,内标记了九座司衙所在,苏景也不停留。由段旺旺、妖雾二人指点着,催起云驾向最近一座赶去,待他动身时,身后也终于传来问礼声音:“下官李虬,恭送苏大人。” 连十七链都给苏景磕头,小判官李虬实在无须再纠结什么了。 苏景摆了摆手,金红云驾很快消失远天尽头。 “那个十七链子是什么人?一击就毁去黑斑。本领不得了啊。”苏景问身边的妖雾和段旺旺。 段旺旺应道:“算是差官吧,封天都尤大人麾下亲差,不理司务不问轮回,专责维护司衙安宁。” 三尸一头:“打手!” 妖雾嘿嘿冷笑:“说是打手倒也没错,不过不是普通打手,它们还是宝物。阴阳索。进三环,一环一链子!” ‘进’为数量,七十之意,古时阳间有这种说法,现在几乎没有人再用到。 封天都总衙内供奉着一枚凶猛法宝‘阴阳索’,七十三枚铜环串成的一道铜锁,若把铜环拆解开来。每一环也会变成一条锁链。 更神奇的是这些铜环都养出了灵智、修得了真味,可以化作人形,会思考能行动懂法术。 段旺旺接过妖雾的话题,给‘东’‘天’‘剑’‘尊’大概讲解了几句,最后道:“七十三扣铜环,被咱们唤作‘七十三链子’,真正凶猛的力量,尤大人轻易不会动用它们。” “刚刚一根链子的力道你们见识过了,”提起阴阳司的犀利之处,妖雾得意非凡,语气咬得很重:“但七十三链子的得意战法是环环相扣、结做本命之形‘阴阳索’,那时它的神威,就是真正的仙佛遇到也得转身逃走。” 或有夸张,但也不算虚言,一环如此,七十三环结索的力量不言而喻。 “你说,小师娘打得过七十三链子么?”拈花又有新问题。 “这还用问?小师娘天下无敌!”赤目想也不想,向着自己人。 “天上也无敌,唯一能和她老人家打平手的就是大师娘。”雷动吹牛不忘飞升蓝祈,孝心可嘉:“大小师娘联手,雄霸宇宙!” 牛皮太响亮,苏景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就此岔开话题:“雨还在下。” 不是真的雨水,苏景所指,天空黑斑倾落。 但也真的像一场雨,有些黑斑落下了,另些还在九霄云上、高远天空向前飞驰,随时会落下。 由此苏景等人在前行,也会突然遭遇黑斑压顶,这没什么可说,直接一把火烧了去便是。 另外有一次,前方一块黑斑砸落,距离苏景尚远,他的阳火够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沉沉黑暗落下。 地面上,正有一场胶着大战:恶狼与阴兵。 今天就这一更了,才刚刚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插上电脑发更新^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一二章 我听你们的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狼群规模不大,应该是遭遇战,阴兵则数量众多,将狼群重重包裹、围剿.......黑斑落下,笼罩战场,随后黑侵染、黑消失,阴兵迷失本性,可让苏景着实意外的是,恶战不曾止歇。 狼群不受黑斑侵染。没有一头狼迷失心性,它们不是‘黑暗鬼兵’的同类,所以鏖战继续...... 金红色的云驾辗转四方,按照玉简指点救援阴阳司。其实所谓‘救援’,赶过去看一看,这些司衙都遭遇黑斑侵袭,但大多数安然无恙,护篆行运开来击溃黑斑,只有两座情形不妙,苏景及时赶到营救,总算没有白跑这大段的路途。 不过,无论如何苏景都是万里驰援,以判官身份去救护其他判官,这份同僚义气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所到地方,司判官都会迎上,真心实意地道一句:“多谢苏大人!” ...... 玉简九座阴阳司都已跑过,苏景心下稍安,抬头看了看,此时幽冥天空已然恢复平时模样,‘雨’停了。 返程途,苏景问段旺旺:“黑斑的来由,你晓得么?” 段旺旺摇了摇头。苏景又问:“我若去一趟封天都,能见到尤大人么?” 他想问问星月大判,这幽冥的‘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旺旺犹豫了片刻,仍是缓缓摇头:“一来,尤大人公务繁忙,司早有惯例,下官有事则报,紧情也有急报的办法,不可去封天都打扰大人,他若想见谁另当别论;二来...我照实说一句,你别在意,你的身份实在有些...有些不够清楚,若直接去往封天都找尤大人,不太妥当的。” 照实说。也没把话完全说透,但苏景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是想去问尤大人这些黑斑来历?”小鬼差妖雾忽然开口。 平日里像个混蛋似的小鬼,居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苏景很是意外。 “黑斑砸向不津时,你急赤白脸的样子...也不难猜!”妖雾解释了句,口话锋一转:“我劝你还是先好好修行吧,不是正突破第七境么?等修为大涨、真正能做些事情了。再去追查‘黑斑’也不迟。” 本事差,就算找到黑斑根由又如何。 苏景轻轻点了下头。他执拗没错,但执拗不等若不讲道理、不听良言。 行至半途,段旺旺向苏景告辞,苏景又莫名其妙问道:“段大人,你想去总衙办差么?” 段旺旺不解其意,呵呵笑道:“那个地方上的判官不想去总衙,可是想去就能去的么?苏大人取笑了。”说着拱了拱手,飞出苏景云驾,回他的淄河城去了。 苏景一行继续先前。赶往不津,渐渐他脸上沉思神情散去,变得欢喜、开心,连眼睛都亮了。 妖雾仰着腰、仰着身、仰着脖子仰着头,在一尺半之处仔细打量苏景:“怎么又笑了?你这人神情一会一变,不懂庄重失了威严,可惜这件大红袍穿在你身上!” “扳脸判官多了。不缺我一个不扳脸的。”苏景是真的开心起来,从说话语气就能听出来。 宋六两、黑风煞、裘平安,三个好朋友来了,距离不津越近也就能越快相见,他自然高兴! 来一个就留一个,回不去是个大麻烦。不过苏景不想这些,总有回去的办法,慢慢找便是。 三尸明白他为何笑逐颜开,苏景高兴了,他们就跟着一起开怀,雷动笑道:“下来三个妖奴就把你喜成这样,要是来个妖女。你还不得欢喜得...欢喜的......” 一时语塞,天尊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赤目帮腔:“欢喜得拉裤!” 一语惊人,连妖雾都笑了:“欢喜到这等境界,当真了不起。” 苏景更是哈哈大笑,有了兴致,话自然也就跟着多起来,追着雷动之言问:“妖女?” “小妖女。”雷动加重语气,拈花和赤目听来,这是欲盖弥彰,随时可能会被苏景看破之前谎话,可苏景已经先入为主,只道雷动在拿他寻开心,闻言绷了绷笑容:“她来又如何,我还是一样。” 雷动撇嘴:“我要信你我得遭天打雷劈!” 赤目摇头晃脑:“莫道我们不知道,你着紧想念她了!” 拈花起哄从不甘于人后:“苏锵锵,你可有想念不听?” “我司务繁忙,追查冤案,帮滑头小鬼打架、周旋阴阳司鬼差判官、还要专心修行,忙成这样,哪有空想她。”苏景不承认,说完仍嫌不够,还掩饰着笑道:“不听来了我肯定开心,但也不会想你们想得那样。” 毫无征兆的,拈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愁苦了:“我想媳妇了。” 一句话勾起三尸的伤心事,雷动和赤目面带戚戚:“我也想她了。” ‘她’各有所指,妖雾小鬼却想岔了,以为她是一人,暗吃惊不已。 三尸都是性情人,追随苏景于幽冥闯荡无怨无悔,但因回去茫然无期,心对自家的海灵儿也着实牵挂。这世上没有两全之法,不辜负这一个,就一定会辜负那一个。苏景一只手轮流拍过三尸肩膀:“只是暂时回不去,莫担心,肯定能找到办法。待回去了你们不用再理会我,只管去和娘子耳鬓厮磨,争取转过年来,给我添三个大侄子!” “孩子最好能像他娘,别像爹......”说到这里,拈花的眼圈都红了。 “找一个你喜欢、偏她又喜欢你的人,该是多难的一件事。”雷动天尊目光黯淡,声音缓缓:“苏锵锵啊,若你有机会再见不听...听我一句劝,欢欢喜喜、敲锣打鼓娶了那女娃,然后收一收心,别在凡事都要揽上身,安安心心地清修山,踏踏实实地护她爱她,有朝一日携手飞升,做一对神仙眷侣,该是多好的事情,你曾见师父是大师娘、师叔和小师娘......他们后悔时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苏景哪会去和三尸矫情,笑了笑:“我听你们的。” 雷动摇了摇头,又是沉沉一叹,不说话了......云驾飞驰,归途再没有其他事情,不久之后抵达不津城,自家地盘就是不一样,城的鬼兵鬼民一见那道金红色的虹转回,齐齐暴发出响亮欢呼! 恭贺小九王凯旋! 除非对上敌人或有所图谋,否则苏景从不会自持身份,笑着拱手:“多谢,总算没辜负诸位期望。” 欢呼愈发响亮了,这世上哪有会对平民笑的鬼王、哪有会对小卒拱手的鬼王! 杀敌时冲锋在前、对自己人宽厚从容得甚至不像个王的、小九王。 落足城主,快步向着阴阳司,来到大门口时,只有司内鬼差出迎,三尸说的‘三大妖奴’连个影子都没有。 三尸装模作样左右顾盼,口喃喃:“这可奇了,说好在这里等的,人呢......” 不等他们说完,苏景突然面露诧异,惊,但更喜,哈哈一声大笑,纵身上前一把从空荡荡的空气抓出来一个人:“戚东来,你怎来了?” 虬须大汉的隐身法破掉,被他抓了出来、 “骚!”戚东来纠正得烦了,只说第一个字,而后上下打量着苏景:“修为长进不少,趁我见到故人欣喜、心境松动时,竟能看破我的藏身法度。” 对苏景来说,戚东来不比三大妖奴更亲近,但这是个‘意料之外’,欢喜就更浓了些:“何须我修为长进,你那么差劲的隐身法术,四百年前也瞒不过我。” “四百年前你就是个屁!”柔美声音口出粗言,说不出的别扭,可随后的大笑声却爽朗悦耳...只听声别看人。 苏景也笑,此时也知三尸说‘三大妖奴’是戏弄自己,不计较、不追究,径自追问戚东来:“你怎么来了?又是怎么来的?来来来,进去讲话。”说着拉起戚东来走进冥殿。 不知为何,戚东来一个劲的回头张望,苏景纳闷:“你找什么?” “怕你掉东西,帮你看看。” 苏景被他说懵了,可今天他的脑袋锈住了,还是没能想到关键:“说的什么?” 戚东来口打了个哈哈:“玩笑话莫当真。”随后他居然真没解释什么,说起自己来幽冥的缘由,当然不说真正原因,那套说辞和对三尸所言一模一样,把惩罚说成了修行。 苏景可不似三尸那样好骗,但老友不愿说他就算听出破绽也不会点明。 戚东来健谈,待把来之前的事情说完,又讲起自己来之后的经历,正说着,苏景突然大笑起来:“你...当真用古刹的白玉瓦,又把沉舟兵给收了?” “这个‘又’字从何而来?”这次轮到戚东来纳闷了。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来到后殿,落座。 苏景卖关子,先不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地抿着,等着戚东来追问。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齐喜山一小修,求见苏大人。” 清脆、动听的女子声音,带笑。 ‘噗’一声,苏大人一口茶水,喷向戚东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一三章 白马私塾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反应奇快,轻轻吹一口气迎上,喷来茶水不等落下就告风干。而茶水风干之际,苏景已然闪身来到门口。 后殿外、后园,那个女子散去了督目法术,双眸里都是三瞳相套,妖冶横生的明媚,苏景看着不听,懵了。 这场相见来得实在太意外,平时在身上四万八千只毛孔里都藏了机灵的小子懵了。 不听轻轻开口:“我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把隐身秘法发动到了极致,没料到你只找出戚东来,根本没发觉我。我赶忙把放松了心咒,泄露出气息,好被你抓到......不成想你已经拉着戚东来进殿去了......没办法,只好自己厚着脸皮来求见大人。” 声音很轻,看语气里满满的欢喜! 说完,稍顿,不听又问苏景:“还在懵?” “好点了。”苏景回答得老老实实,的确只是好了一点,懵未全退,脑袋里晕乎乎的。 “慢慢好,我不急。”之后不听也不说话了,就那么浅浅微笑着看他,看不够似的看他。 这个时候三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嬉皮笑脸地站在不远处,戚东来也眉飞色舞走来,小鬼差妖雾摸着下巴笑嘻嘻的张望,就连牛吉马喜都在园门口探头探脑......忽然一间宅院凭空而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后园,将不听、苏景两人笼罩起来,同时也截断了一干闲杂人等的目光。 青砖灰瓦,江南地方随处可见的院落,普通到不能在普通,可三尸却都显得惊讶,雷动问两个兄弟:“眼熟不?” 两个人同时点头,赤目咬牙切齿:“恨死这地方了!” 拈花愁眉苦脸:“刘夫子生性刻板、重男轻女,从来不收女娃,大大无聊。” 戚东来不识得这座宅院,但他在土长大。宅院的几个细节落在眼,看出这是一座私塾,转到正门处,果然门匾上工工整整四个大字:白马私塾。 戚东来望向三尸:“我记得苏景好像说过,他出身江南白马镇?” 正是苏景小时候读书之处,否则三位**灵怪何以如此不喜此地。 不听的紫桐妖宫祭炼大成,能随主人心意做诸多变化。既可化作辉煌仙宫,也可变为普通民宅。结形一座私塾。法术上来说简单得很。 可这座‘白马私塾’,从整体到细节全都和苏景幼时所见一般无二,甚至连夫子最喜爱的那支狼毫小楷都还悬在笔架上,正微微晃着,仿佛夫子刚刚才用过它...... “六两天生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我去找他玩,有时会聊起白马镇的模样,我都仔细记下来。”还是轻轻的声音和藏着欢喜的语气,另外又多出了一点点得意。变个‘他的地方’,这是不听的小小快乐。 苏景就站在儿时的学堂里,看着眼前的有心人。 不听走上了几步,与苏景呼吸相闻。 忽然雷动的声音传来:“小不听,我给你发个誓,我若说假话,就让我一辈子再吃不到一顿饱饭!” 赤目跟着发誓:“我若说的是假话。就让我一辈子穷困潦倒!” 拈花也不甘人后:“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再没女的理我!” 这等誓言对三尸来说实在狠毒,不听又是惊讶又是纳闷,不知他们三个又在胡闹些啥:“三位要说的真话是什么?” 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等,再等,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三尸忽然齐声开口:“不久前,我们说‘再见到不听你就娶了她’,苏锵锵说‘我听你们的’。他要娶你啦!” 小妖女神情古怪:“啊?” 苏景神情古怪:“嘿。” 门外戚东来满面欢喜:“哈哈,恭喜两位百年好合,待办喜事的时候,我要讨个男傧相来做!” “不成,你还好是做女傧相更合适些。”三尸登时被他扯去了注意力。跟着三个人又煞有介事开始讨论谁做男傧相这等泼天大事。 后园门口,牛吉马喜对望一眼,自家的大判官要娶亲?这可是头等大事,两人快步退走,召集司衙内几个差头,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转告,闻讯之后,那间小屋子里先是片刻寂静,随即喧闹起来,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外面递进来一个阴森声音:“何事喧哗?” 众鬼差听得出,这是尸煞二将军问话,忙不迭出屋相迎,阿二身边、阿七也在。 牛吉躬身笑道:“两位将军,大喜啊!属下刚刚听说,小九王苏大人,他老人家要迎迎娶那位刚刚从阳间下来的姑娘。” “当真?”阿二阿七异口同声。 “千真万确,三位矮神尊和那位大胡子,正在争做男傧相。”马喜接口,长长的大脸认真异常。 两头尸煞对望了一眼,彼此一点头,阿七一道灵讯急传主上浅寻;阿二则把灵讯送去给滑头小鬼和归降四王...... 阿二法力了得,不津与福城相距很近,差不多他这边传讯同时,那边就已经收到,正巧摘裘、楚江、红线三王聚在一起,接到消息都吃惊不小,楚江王瞪大了眼睛:“不是主母么?应该已经完婚才对。” 红线王有想法:“从阳间来幽冥,也算是两世为人,在嫁娶一次也不算太奇怪。” 摘裘王想得更多,苦笑道:“结一次婚就能收一次礼,要我我也结!” 另两个眨眨眼,也都苦笑起来,开始琢磨送礼的事情了...... 福城鬼王府,亲兵赵铁瓶把阿二传讯报于王上,滑头小鬼神情稀奇:“阳间人在幽冥办喜事?苏景的心可够宽的!” 赵铁瓶措辞谨慎:“小九王大婚之喜,您算是他在此间真正的土著朋友,这份礼物...大王怕是要破费了。” 滑头小鬼的目光陡然犀利,精光闪了几闪,缓缓开口:“本王以为,寻遍阴阳、找翻天地,最最贵重的礼物莫过于‘心意’两字,苏锵锵结婚,我必不会怠慢......我当亲自执笔,为他画喜符、写喜联、做喜书!本王可从不曾为旁人做过这些事情。” 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又问赵铁瓶:“你觉得如何?” “大王,挺、挺好的。”赵铁瓶的声音里一点底气也没有...... 私塾,发懵的那个轮到小妖女了,人飘了、语气也跟着一起飘:“真的?” 苏景点点头:“有这么回事,来时路上还在说。” 又是沉静了一阵,突然,‘咕’一声怪响,从小妖女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是笑声,明白了、相信了,然后打从心底绽放的笑声,凶凶横横地了上来,就连不听自己都没有准备。 忙不迭用手捂住嘴巴,笑声能被捂住,可笑意又那么捂得下,小妖女得眼睛弯了,眸子里满满满满的开心。 苏景笑道:“你这是...开心得要现原形了?如实招来吧,你到底是蛙儿精还是鹌鹑怪?就‘咕’一声,我没听真着。” 她笑,捂着嘴巴笑,没办法不笑,甚至想跳一跳。 想跳就跳了,可跳过之后仍想跳,不听捂着嘴巴又跳又笑,毫不掩饰自己那份开心.....这就是莫耶女子和土女子的区别了吧,少了些含蓄委婉,多几分率真纯透。 笑着跳着,小妖女忽又一翻手,从袖里取出盆景,蚀海大圣的声音正从盆景传出:“莫光顾着自己那点小儿女情怀......”话没说完,素手一掀,不听把盆景扔到屋外去了,正开心得不能自已,嫌大圣打扰。 扔的出盆景,扔不出大圣,妖风一卷蛇尾人身的凶蛮小子显身,刚被扔了一次可把大圣气坏了,瞪不听:“你说你这人,我又没拦阻你嫁他,不就是想和天真传人打个招呼么。” 说完大圣又对苏景一点头:“我来了!先出去待会。”言罢大圣双手负后,蛇尾扭动游去了私塾之外。 大圣前脚离开,小妖女就又跳,这次直接跳掉了苏景的脚面上,她比他略矮些,垫了双‘脚面’,两人一般高了。 四目相对,小女仿佛怕美梦醒来似的,不嫌唠叨又问:“当真?” “当真。” 笑容散去了,可散去的也只是笑容吧,欣喜快活还在她的脸上,不肯跟着笑容离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莫耶习俗,踩脚之言,就再没了反悔余地。” 苏景笑了,不反悔不矫情:“莫耶还有什么习俗?” “很多,你知道的,除非委身于他,否则女子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你没听说的,好合大喜,会在新房里提前备下许多吃食,莫耶的洞房花烛是三天三夜,新人不许离开屋子;你已经领教了、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莫耶女子喜欢谁,就会给谁做鞋子,做足五双鞋,便是决意要嫁给他了,情郎敢收,女孩子就敢嫁!” 苏景这才知道鞋子不止是心意,原来还有说法:“我还没收够五双。” “我知道啊,五双还没送齐,可知道你背着我说要娶我,我还是开心......开心的不行!”说着,她又在苏景脚面上跳了跳,再次踏住时她的双臂软绵绵地抱住了苏景:“还想跳!” 她踩着他脚,她抱着他腰,这还怎么跳? 再简单不过,苏景带着不听跳。 苏景试着,带着她跳了几下:“我怎么觉得傻乎乎的。” 不听点点头:“是,我也这么觉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五一四章 投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双臂用力,不听又使劲抱了下她的心上人,随后放开、从他脚面上下来了,笑道:“先出去说话,这里待得久了,惹不起外面的胡思乱想。” 两人并肩走出私塾,才跨出门槛三尸就迎上来,七嘴八舌尽是关切: “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别胜新婚,在里面多待会,我们帮你看门。” “快回去快回去......”说着,雷动伸手去两人,恨不得苏景和不听再回去带上一阵,最好再出来时能抱着个小娃。 不听笑着摇头,挥手收起紫桐仙宫。妖女、大圣、虬须汉这一行人都跟着苏景去往后殿,彼此诉说别来经过,来者事情简单,言语寥寥就把事情说完,可苏景在幽冥这一年经历繁杂,好一番长篇大论才算大概讲完。 随后苏景望向蚀海:“有一桩法术事情,想请大圣帮忙。” 蚀海痛快:“你说!” “大圣请看。”苏景的手从锦绣囊拿出时,手上多了一盏陈旧的青铜灯:“内有秘境,我有催动咒法,但境界不够打不开。” 蚀海把它接在手看了看,大圣见多识广,自是识货之人:“这等神奇宝贝,你从何得来?” 苏景不解释,只是继续道:“想请大圣帮忙,送我进去青灯化境。” “咒诀与我。”蚀海没再追问,接下咒诀在口喃喃咀嚼,过一阵他重新抬头:“成了,就你自己去?” “我也去。”三尸异口同声。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苏景自然答应,同时转目望向小妖女:“师叔为人心高气傲......” 青灯境困着陆老祖,此事不听是知道的,不等他说完就微笑点头:“我晓得,我不去。” 蚀海把青灯摆在身前,对苏景道:“我这就施法,你准备好...对了。你们三个不是随时都能死到本尊身边去么?” 雷动大摇其头:“青灯境是真正密闭于世的化境,我们与本尊的联系会被截断,死不过去。” 蚀海另有看法:“三尸与主人同生共死,相伴一生,这是‘天作之合、冥冥之数’,联系非同一般!青灯境密实没错,但未必能真斩断你们的联系......” 拈花来了些兴致。想一想,苏景先进去和师叔说话。三位神尊突兀出现身后,去吓老头一跳?小胖子摩挲着肚皮、咧着嘴巴乐:“要不咱们试试?” 蚀海笑道:“自然要试试,青灯如闸、断灭外间;可你们之间联系也如金丝鬼藤,雷斩难断!究竟是他闸门牢固还是你们的藤条坚韧?不试试看又怎能甘心!若是我,我必做一试。” 三尸之赤目最是争强好胜,心也被蚀海说得活动了,眯着眼睛望向老大:“试试?” 雷动最稳重:“试试无妨,不过...请问大圣,万一请我们进不去会怎样?” “再简单不过。你们死了,却去不了本尊身边,无处落身不外两个下场,一是魂飞魄散就此消失于世;或者永坠虚空、游走混沌,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或许是灵魂归窍让蚀身心舒泰,这次他再见到苏景等人耐心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不过回答三三尸所问时他笑得可不怎么好看。 三尸一听就急了,怒道:“真正会死,你还劝我们试?!” 蚀海皱了皱眉头:“生死不外相差一口气,遇到可争的,当然要争一口气。”这还真不是风凉话,蚀海本心就是这样想的。当年他也是就在这样念头下踏入修行,和同类争、和天敌争,和强者争......直到最后争胜了天修成了大圣! 没饭没钱没有大屁股小妞,三尸才不争,口喋喋不休数落着蚀海蛇蝎心肠,都跑回到苏景身边,愿意不变仍和他一起进入青灯境。 蚀海也不再废话。咒诀行转催动青灯! 一声咒唱化一道青符,千道灵符扰动青灯,最后随大圣一声敕令,化境开放!和以前一样,苏景只觉眼前光线沉黯、身体忽然一轻被送入青灯境。 又能见到师叔,苏景心有些激动,可当他又一次踏入青灯境时,激动消失不见,只剩满心惊骇。 青灯境模样大改。 天仍红、地仍白、星辰日月依旧漆黑,可原本空空荡荡的一个小世界,竟变得满满当当。 高擎天、阔霸地,大到以苏景的见识全然无法形容的、一‘坐’就占去了视线所有角落的巨大洪炉! 炉有声音。 天冷了,家里点起了炉子,蓄以劈柴和煤块,炉火烧起时的忽忽、噼啪的声音混合一起,燃烧的动静。 北方寒冷地方之人,听到这声音就会心一暖,象征着温暖、舒适的声音;苏景长在江南,可他家也有炉子,苏记熟食老铺,炖肉、烧鸡都离不开煤炉,他听到炉火响动,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甚至嗅到熟肉香气...... 可若把这让人惬意欣欣的炉火声放大了一万倍、十万倍之后呢? 什么温暖、什么香气都统统不见,火焰升腾的忽忽声,仿佛大海崩裂;木柴上一颗火星爆起的噼啪声,堪比九天神雷! 炉巨响,轰轰烈烈摄人心魄,哪里还是‘声音’,只剩威风——浩荡天威! 炉子并非全部,苏景在这里待了几年,此间情形他熟悉得很,炉子虽大但还填不满整座青灯境......可现在洪炉就清清楚楚地充斥了几乎所有空间,那就再明白不过了:青灯境变小了。 变得只有原来一半大小! 旧得惊讶尚未平复,新的骇然又告掀起,金乌感识巨震,一道浓烈到无以复加的妖家气意直冲苏景心底!就在洪炉东侧,什么都没有,可那里透出的妖气,让苏景连真元都行转不畅、连飞浮的身法都险些维持不住。 吃面的老道不见了,雕刻的少女不见了,少女雕刻的天真大圣像也告不见,偌大青灯境,只剩下一只洪天巨炉和炉东侧的莫名妖气。 所幸,师叔还在,他坐于一个狭小得可怜的角落正昂首,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景。 苏景心惊疑立刻散去大半,欢欢喜喜来到陆崖九面前,带着三尸一起,口称‘拜见师叔’行大礼参拜。 陆崖九何尝不欢喜,看看苏景,点头:“比起上次见面修为猛增,境界却只多出一重.....又有奇遇?” “弟子去过摩天刹,炼化了古时圣僧遗留下的天外罡。”苏景应道。 陆崖九‘哈’的一声大笑:“好小子!”这少年是他修行陌路时最后一桩‘成就’,苏景所有荣光皆因老祖而来,少年得意,老祖开怀! 跟着老祖转目三尸,不用师叔说话,雷动就开口:“雷动、赤目、拈花不敢辜负师叔教导,我们救民于水火、护道于危难,伏魔辟邪守卫乾坤,好生忙碌。.” 赤目拈花立刻附和:“是,是,可把我们忙坏了。” 师叔嗯了一声:“救民于水火?说几样来听听。” 在师叔面前吹牛无妨,可要生编硬造地骗他老人家,三尸还真做不出这等事情,一下子被问得无言以对,三兄弟口呐呐:“这个...这个...具体事情么......”终于,拈花想到一事,目光低垂如古佛,面色慈悲胜大士:“为救苦难,我们已然娶亲成家。” 老头先是脸上片刻僵硬,继而哈哈大笑:“三个混账,还是三个混账!” 大笑过后,陆崖九随手一划,问苏景:“这里的情形,吓一跳吧?” “是,远超弟子意料。少女和道长......” “放心,故人安好,只是‘入法’了。”不等苏景发问,陆崖九把此间发生的事情讲出。 青灯境无法计较时间,上此苏景走时,少女还拿着刻刀在天真大像上敲敲打打;老道则一边吃面一边用自己的筷子‘修剪’藏在他鞋底的太乙七彩金精,来打造炼化天无常丹的炉子,同时用聚宝盆里的面条来养育灵草仙圃。 苏景走后,陆崖九也分不清过了多久,先是老道那边,有天他突然把筷子一扔,新的丹炉已经打造完美,他种下的诸般仙草也都告成熟、吐花结果。 刚成形的炉子不算小,可也不是太夸张,差不多磨盘大小。 接下来老道猛一抬手,把自己捧了漫长岁月的聚宝盆、脸盆带三鲜面一起扣入炉,炉子登时火焰升腾......也是从那天开始,炼丹炉就告缓缓‘增长’,一天天涨大开来,老道不在理会炉子,开始在仙草园采摘,有些花朵被他以真元烤干,有的草根被他碾压成粉,有些果实被他取出籽粒,如此,他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应该是准备好了所有炼丹的材料。 此刻炉子已经霸占了半座青灯境,停止了‘生长’的势头。 马上就能炼化天无常丹,这可是天大喜事,陆崖九正待上前恭喜,不料老道带上炼丹所用诸多材料,竟一跃而起投入炉! 那炼炉的火焰如雷崩海烈一般咆哮,就是大罗金仙进去怕也会被烧成一把灰,陆崖九见状大吃一惊,正惊疑间,雕刻少女来到面前笑眯眯地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一五章 真正清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老道的炼丹炉占去了青灯境一半地方,陆崖九只好呆在另一半,好在青灯境广阔异常,虽只‘剩下’五成,仍是一座无边世界。 就在老道投炉后过不多久,少女又拖着大山来到陆崖九身边。她主动来找,这在以前极为少见,陆崖九起身招呼:“姑娘找我何事?” 少女不说话,攥着手的刻刀,就拖着她的山,手拿着刻刀在洪炉东侧的地面上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大概三亩地方圆,之后面色沉肃、比划着示意老祖就留在圈内,万万不可离开。 陆崖九不解其意,不过少女一直友善,老祖问了几句见对方只是摇头便不再追究,迈步进去圈子,对她道:“放心,我不会离开。” 嫣然一笑之后,少女拉起宏山巨刻又回到远处,继续雕刻,充其量也就再忙了十几个时辰,少女忽然哼起了一个调子,同时停下了手的活计、笑了。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盈盈飘荡于青灯境内每一个角落。这调子似曾相识,以当年苏景在此间刚修得‘三这三那诀’时,少女和老道曾经哼起过一次。旋律怪异得很,谈不上悠扬也算不得悦耳,不过少女的哼唱充盈着浓浓的快乐味道——终于大功告成。 大如山、坐于地、目光清澈且高远、望着一切却又睥睨一切的天真大圣巨像,真正雕刻完毕! 大像完成的同时,少女手刻刀也告散碎,连齑粉都不存,直接变成了一缕清风,无形散去。跟着少女檀口张开低头一吐,一枚急急旋转的灵丹落入她的掌心:上次苏景带来的那枚天无常妖丹。 陆崖九看得明白,少女这是打算真正服用灵丹了。不料少女飞身而起,来到‘天真大圣’面前......她自己未服食丹药,而是将手灵丹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那座冷冰冰的石像面前。 陆崖九凝神观看,只见‘天真大圣’嘴巴微微一开。竟活过来似的,天无常妖丹吞入腹! 而后少女后退数丈,悬浮半空静静等待......吞下了天无常妖丹的巨大石像,仿佛遭遇烈焰灼烤的蜡烛,迅‘变软’。 从头开始,大像的石皮变作粘稠浓厚的石浆,缓缓流淌下来。很快‘天真大圣’的脸孔就没了模样。头脸扭曲了,接下来胸腹消融。跟着腰身、双腿、双脚......少女花费无数力气、穷尽无数岁月才完工的巨像,才告成形不久又尽数化为泥浆。 少女看着石像变化,眼只有喜色! 石像‘摊开’,化为偌大一片泥沼,时不时还会在‘咕噜噜’的连串怪响,升起几个巨大气泡......这个时候少女转回头,遥遥向着陆老祖点头,还不忘伸手指了指她给他划出的圈子,是以老祖万万不可离开。 随即少女身形落下。缓缓沉陷于泥潭,不久也告消失。在她的双眼被泥浆吞没前,恍惚陆老祖似是看到她对自己眨了眨眼睛,那是开心时才会有的俏皮模样了。 陆崖九还了她一个笑容,可惜不够及时,他笑起来的时候,她已完全沉陷。 但变化未完。肉眼可见的,那座巨大、污浊的泥潭在少女沉陷之后,开始自内而外闪烁起黯淡光芒。 光芒很弱,星星点点,有些像黑夜时候荒郊野外乱坟岗闪烁的磷火,不过泥潭的光芒颜色更丰富些。所以全无凄迷之意,虽弱小却多姿美丽。 光芒闪烁之间,污浊泥潭的颜色随之变浅、慢慢褪色,变得清透起来;而泥塘越清澈,光华也就越强大,反之一样:光越强,泥塘便褪色的越快。 没过太长时间。泥塘就变成了大湖,远远铺在天边,清澈如镜! 三尸听得惊诧:“大像变成了泥潭,泥塘变成了湖泊?” 陆崖九点头:“不止!” 绚丽光芒于湖水氤氲、流转,不知不觉里大湖生烟,水化为烟、湖化为烟!大湖干涸,湖水尽化烟霞,七彩迷离飘散于剩下那半座青灯境。此时老祖看得明白,水烟弥漫了它们能去的所有角落,但并不侵入少女临行前给他划下的圈子里。 突然,于毫无征兆,灿烂水烟猛地收缩......不止水烟,还有烟霞所至的每一寸天、每一寸地,都随之一起:收缩! “收缩?”苏景有些迷糊:“不见了?” “你小时候吹过鱼泡吧?”陆崖九反问。 鱼泡是小孩子的说法,其实就是鱼鳔。 江南是鱼米之乡,新鲜的鱼宰杀了入锅,尤其大鱼,去鳞净腹时留下来的鱼鳔就是孩子们的好玩具,洗干净了吹口气进去,鱼鳔变成个小小气球。 苏景想了片刻,点点头,明白了师叔的意思:半座青灯境,不妨看做气鼓鼓的鱼泡,气放尽了,它瘪了。 不过青灯境比起鱼鳔‘瘪得’要更彻底得多。半个天地不曾消失,它仍在,只是它被水烟牵扯着急剧缩小,小到肉眼不可辩查!只是它内蕴的澎湃妖气还在苏景的五感之内......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青灯境的两个‘怪物’,一个以洪炉占据半座化境;另个更干脆,以妖法夺下另一半小世界。 听完故事,‘东天剑尊’齐齐呼出一口长气,苏景笑道:“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当恭喜他们两个。”师叔口称‘恭喜’,可神情,因为苏景到来的那份欢喜却散去了,语气也变得莫名清淡:“上次你走时,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苏景点头,应道:“师叔说您老在这里一切安好,无需晚辈惦念。” “不止这一句,还有。”陆崖九口气愈发冷淡。 苏景更加恭谨了:“师叔还说弟子修行不错,有大好前途。” 陆崖九被他气笑了,三字喝:“老实些!” 见师叔笑,苏景赶紧跟着一起笑,趁着机会说出实话:“师叔说,除非我自己破开青灯境,否则不许再来......否则您一剑把我打出去。” 苏景什么境界、够不够开启青灯世界的资格,陆崖九一眼就看出来了,闻言缓缓点头:“你还记得啊,这么说,你来此就是为了领受我一剑了?”说话之间,一轮明月升上半空,陆九动剑,明月天河! 绝顶高人,或许心性有所差异,但无一例外都会重视自己出口之言,尤其陆老祖这等身份,就算苏景是他喜爱的晚辈,他也要说到做到。 “除非自己开启,要不不许再来?”雷动使劲皱着眉头:“哎呀,从未听苏景提过此事!” 拈花连连摇头:“若我知道会惹师叔不快,我绝不会来,死都不来!” 赤目双目圆睁,义正言辞:“师叔,快将苏锵锵一剑打将出去......我们哥仨是被他蒙骗的,您可别打。” 苏景赶忙跪好:“师叔教训弟子不敢忘,但此次前来实在有要事呈秉!启禀师叔,师父可能还在!” 果然,陆崖九闻言一惊,把‘一剑将你打出’的事情扔到一边:“你说的什么胡话?”骂弟子讲胡话,可他接下来一句却是:“仔细与我讲来!” 苏景从尸煞阿二逆冲冥明尊上离山求援开始讲起,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讲述一遍,最后道:“为了能够找到师父,弟子斗胆前来,师叔恕罪。” 陆崖九一言不发,直到苏景把事情说完,他又垂目好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陆角和他的碗在一起,就算他的修为全废,只凭手的碗,有人能困住他么?” “没人困得住他,那他仍不见踪影,便是他自己不想出来......一样的道理,他若不想被找到,便没人能找得到他;话再说回来,不想出来的人,又何必一定要找他出来,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会想不通么?” 苏景讪讪:“什么都瞒不过师叔。” 陆崖九不理,继续道:“浅寻找他,是为了还我的一个亲人,有她的道理;我若有自由身,得知他在幽冥,我也会找他,因为我想念他;你也要找陆角......他是你师父没错,可他根本不知有你这样一个徒弟。你想见他没错,可明知他躲了,以你的性子就绝不会再主动寻找强求相见......苏锵锵,莫忘记是我带你踏入修行的。” 苏景挠头苦笑,口也只剩那句:“什么都瞒不过师叔。” 陆崖九再开口时直接点题目:“你找我是为了浅寻吧。” “师叔火眼金睛!”赤目挑起大拇指。 “师叔明见万里!”拈花满脸憧憬佩服 “师叔心神通天!”雷动语带唏嘘,真正‘今日终于遇到高人’的模样。 三尸马屁及时奉上,苏景连连点头:“师叔......” “闭嘴吧!”陆崖九不吃这一套。 被师叔彻底看穿,苏景此行最大目的就是觉得:小师娘太辛苦。 明知自不量力,苏景也想和师叔念叨念叨这件事,万一...万一师叔如能释然旧事,小师娘该会轻松许多吧。 人家修仙,超然世外、越修越淡薄;苏景也修仙,到现在五百多岁了,却还是顾着这个想着那个,家长里短的好像个街上的热心闲汉。没办法,没得改,娘胎里带来的心肠,你们都安好我才得真正清静! 对不住大伙,昨天也是一更,忘记说明了。今天起回复每天两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一六章 难比登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再遮掩的,雷动道:“我们来,就是因为小师娘的事情......” 陆崖九转目望向苏景:“是想管长辈的事情?” 苏景立刻摇头:“不是......” 陆老祖不理:“来都来了,就莫再强辩了。离山的规矩大,可也不禁弟子进谏,晚辈想要管一管师长的事情,只要有道理就行。” 语气没变,但语锋改了,老祖的话似有松动,苏景面色微喜,可不等他说话,师叔又继续道:“但一来你要说的为我私事,谈不到什么‘道理’;二来,不管你怎么说,此事都让我不痛快;三来......苏锵锵,你莫以为抬出了陆角做幌子,欠我那一剑就不用还了。” 最后陆崖九语气轻松:“我的意思:想和我说一说浅寻,就先领我一剑......如何,你还说不说?”说话时,陆崖九眼神轻松,是要教训没错,他出剑更绝不会轻,但神情里明明白白的显现,心并未真正怪罪苏景。 “那先不说了,好久没见师叔,弟子甚是想念,咱先聊点别的。”苏景想都不想。 陆老祖愣了下,他那最后一问不过顺口而为,哪想到苏景会顺着坡下来,片刻后缓缓摇头:“现在不说?待会聊着聊着,再找机会把话题领过去?管你说不说浅寻之事,凭你违我谕令,就该领受这一剑了。” 苏景又问:“说完再挨打成不?” “不成。”悬于老祖头顶的明月缓缓旋转起来,寒月天河蓄势以待:“苏景,起身领剑吧,须得小心些。” 苏景修得出色斗战本领。可是莫忘记,‘奇遇’两字从不会是一人专美。 他有神奇正法、神奇经历,陆老祖又何尝不是修行高深正法、经历人间无数。陆崖九如苏景这般境界的时候,声名之旺比起现在的苏景还要更胜一筹,那时丧身于他剑下的邪魔外道,比起妖皇邪佛也不遑多让。 若能时光倒转。让第七境时的陆崖九来斗苏景,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何况今日的陆崖九。 苏景如何能挡得师叔一剑?愁苦颜色自三尸面上一闪而过,跟着三个浑人又变得嬉皮笑脸,正想胡搅蛮差替本尊解围,陆崖九面色一整,沉声道:“你们三个噤声!” 三尸登时不敢说话了。 讨价还价没用。苏景明白师叔言出法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来到师叔面前三丈处认真站好,仔细整肃衣衫,跟着又跪倒在地:“师叔教训,弟子拜领。” 陆老祖一点头:“无需行礼了。” “是。”苏景应是,但跪着不动。 “起来吧。”老祖皱了皱眉头。 “是。”苏景还不起来。 “起身!”老祖的语气严厉起来。 “是。”一口一个‘是’的苏景,打定主意不起来了。 陆老祖左眉峰微微一挑:“跪着领剑?原来苏先生在外面闯荡得久了,见识过的高人多了,已经不把我这老头子放在眼了。” 话说得极重,可苏景也不吃‘激将’。口恭恭敬敬:“师叔法度森严,弟子在您老面前站不起来了......师叔放心,我修得金乌蛮法术,施展时所有修为尽入体魄,身如大地安稳、体胜高岗坚韧,当然这法门万万挡不住您老,但师叔尽可催力御剑。只要您老能顺过心一口气,我骨折筋断、抛颅洒血在所不......咦?” 说着半截,苏景似是发现了什么,仍跪拜不起:“启禀师叔,刚刚发觉,金乌蛮在这里施展不了......没事。你动剑落罚吧。” “上次你来时,我记得你还对我显摆过你的金乌蛮,怎么,上次用的,这次就用不得?” “应该是化境两位前辈施展了什么古怪法度,金乌蛮真不能用了。”苏景信口胡说,明知师叔不信。反正他就跪着不起。 陆老祖又气又笑,瞪了苏景片刻:“你在外面也这样?” “弟子时刻谨记是离山陆老祖领我入门,离山八祖是我恩师,离山剑宗是我门宗所在!我是苏景,但更是离山传人!” “在外面孩儿行光明正大之事,做正道弟子所为,行止端庄一派正气,从不会有丝毫松懈。” “弟子还不敢相忘的,师叔修月、师父炼日,长辈事迹在我心永镌八字:日月不改,浩气长存!” “还有,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我是名门正派......” “住口!”陆老祖听不下去了。 陆崖九当然不会一剑要了苏景小命,苏景若起身站好行功起剑,老祖一剑必能让吃些苦头领个教训,可面前那小子跪着不起来,干脆不行功护身,陆崖九这一剑又怎么打? 打轻了,之前老祖严命就成了儿戏;稍用一点力道,直接就打死了...... 瞪了苏景半晌,陆崖九不怒反笑,真的笑了起来:“就是我全力一剑,怕也打不穿你的面皮,滚起来吧,坐下说话!” 老祖好对付? 老祖是喜欢这个晚辈吧。 得了便宜不能卖乖,苏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师叔您先请坐。” 待老祖收了明月坐下后,苏景才改跪为坐,目光的笑意也随之收起,诚恳道:“师叔,弟子造次了,请您见谅。” 措辞模糊,让人分不清他口‘造次’是因之前的耍无赖,还是后面马上开始的‘晚辈妄评长辈私事。’ 陆崖九不置可否,但出乎肃静意料的,他居然先开口:“这件事,你了解多少?” “基本应该是了解清楚,那时师娘入障,讲述的仔细。” “嗯,你觉得,我对浅寻太苛刻了?” 靠着‘以脸皮抵剑’换来说起此事的机会,可师叔现在主动说起,苏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犹豫着点点头:“就是给弟子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妄论您和她老人家...只是见小师娘实在......所以弟子斗胆...唉,师叔,往事已矣。” 苏景结结巴巴,一辈子说话也不曾如此吃力过。心里的尴尬无以形容——不说此事,他就总觉得胸有个梗,现在师叔许他畅所欲言,他又不知该怎么说。苏景绝非这种犹犹豫豫的性子。可事情涉及他最最敬重的两位长辈。 陆崖九耐心好得很,等他。 好半晌。苏景总算说出一句整话:“师姐的事情实属意外,这其师娘有不对的地方,但也不能全责怪于她。” “当时我气疯了,曾出一剑斩向浅寻。”此事浅寻提到过,两位前辈说起那一剑时,用的语气相似异常,不恨、不怒,出奇的平静下不见一丝情绪:“那一剑我收住了,因那时我修行有成。哪怕再如何暴躁狂怒,脑总会留有一线灵智。” “有这一线灵智不昧,我便永远不会做出违背我心意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一线灵智让我狂怒之下,还能仔细想一些事情。”陆崖九抬头望向苏景:“你那句话说得对,囡囡之事浅寻有错,但也不能全怪她。就算齐僮儿和我住在离山,我又怎能保得不会有亲近弟子突然走火入魔伤害于她。意外,怪不到谁的头上,要怪就怪...”陆崖九继续抬头,望向了苍穹:“怪这天!” 名门天宗、前辈高人,外人面前他不苟言笑。不过他身上的气意是威严、绝非杀气,更不会有凶狠气,可他望向天空之际苏景看得清楚,神仙般洒脱的老人眼满满虐戾! 说到这里,陆老祖闭上双目,长长吸了一口气。 当气息饱入,他重新张开双眼时。目光归于平静,眼戾气散去了:“我撤去斩向她的那一剑时,我就已然想通了所有这些......此刻再如何恨她怪她,到底也还是一时之气,十年不能消减,一百年够不够,一千年够不够?总有一天我不再恨她怪她,忘不掉囡囡就把她小心藏收于心底。” 苏景精神一振:“师叔如今不再责怪师娘了?” 师叔笑了下,可笑容里又哪有欢愉之意,不置可否,另起话题:“你可知,那一口‘水’,本来我可以及时压住的,但我未去压下,还加了一把力,把它彻底激起,吐了出来。” 苏景惊诧:“为何如此?”那一口水来自师叔的元基,真正会影响他的修行境界,后来他修行缓慢,最终进境停滞于‘欢喜儿’再无寸劲,和那次又莫大干系。 仍是不解释,仍是话锋一转,陆崖九反问苏景:“那天‘我说她欠我,将来要还来’,这句话你怎么看。” 苏景应道:“您怕小师娘会想不开自寻短见。” “确有此意,但不算全。”师叔语气平静不变,只是不知不觉里他的语慢了很多:“从齐僮儿出事那天起,真正恨她、要杀她、要让她尝尽噬魂蚀骨之痛的之人,就是她自己。除了恨还有愧,对我之愧,她没听我的劝告害死囡囡,所以有愧......这就是她的性情,我再熟悉不过。苏景,你修行几百年,也见过了人间百态,可知愧之极会如何?” 苏景摇了摇头。 陆崖九给出答案:“愧之极,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就更不求别人原谅了,她求的是恨——我之恨!我能恨她到蚀骨焚心,她心反倒会好过一些;若我真要劝她安慰她......我或能拦得住她自裁,但我拦不住她走火入魔、拦不住她心痛至极、懊悔至极时的心智沦丧、彻底疯癫!那时若我真要劝她安慰她,她会疯。” “所以我自伤真水元基、口出决绝之词。” “那一剑是真的。那一口水是假的。那一句话是半真半假。” “当日里,我恨她怪她是真的,齐僮儿之死,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还是当日里,我知道自己迟早能过去这一关,总有一天会原谅了她。因为原谅别人容易,尤其她还是我最最亲近之人;但我更明白,这一关对她太难,姑息自己才是真正的:难比登天!我能为她做的一点事情,只有让她以为我恨绝了她......她会好过些吧。” 稍加停顿,陆崖九再次望向苏景:“不该和她提搬去离山,不该跟她说让尸煞离开。这是我的后悔之事。没提过这两件事,或许...或许她就不会觉得,她是因为不听我的话才害死了齐僮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一七章 青灯藤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浅寻的结,没人能解得开。 ‘让她以为我恨她’,是陆崖九唯一能做的。 话说完,师叔长长呼一口气,似是唏嘘似是叹,就此收声再没了半字。 苏景坐在师叔面前,沉默了好一阵,再开口时岔开了话题:“师叔可还记得,弟子曾向您说过的莫耶女子?” “哪一个?你师父的那个,还是你的那个?” 想当初,以为三这三那诀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以为苏景取回了真正的天无常丹大喜过望,但当希望落空,老祖又何曾颓废过?生来豁达之人,再见过人生百世修得如意妙法,他的心性何等洒脱,说过了往事,此刻再开口时陆九脸上已经重现浮现笑意。 “我的那个。”苏景顺着老祖之问回答,脸上一点不红:“有关此人,有件事情想请师叔做主。” “哦?说来听听。”陆崖九略显好奇,他已困在青灯,空有一身雄厚真元、一手精绝剑术,到头来还是个‘废人’,他什么都做不来,又还能做主什么? “启禀师叔,入青灯境之前,苏锵锵说要娶了这丫头!” “启禀师叔,苏锵锵说要去娶莫耶不听后不久,这丫头就来了幽冥!” “启禀师叔,不听听说苏锵锵要娶她,她拉着苏锵锵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厮混了好一阵子,不知道做了些啥!” 三尸都明白本尊心想法,找一桩快活事情来冲减陆崖九的沉重心思,这个时候只好‘出卖’不听,无需苏景再开口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开口。跟着赤目又道:“人间、幽冥,咱家只有三个长辈亲人,一是您老,另一个师父他老人家不知人在何处,还有就是小师...苏锵锵想请您做主的,就是他和莫耶女子的终身大事。” 雷动老成持重,急忙补充:“也不是说现在马上办喜事。可这等大事,非得先问过您老不可。” 陆崖九望向苏景,苏景一个劲地对着师叔乐,很快师叔也跟着他一起笑了:“为何不带她一起进来?” 未带不听同行,一是怕陆崖九心高气傲,不愿外人知道自己的境况;另则是苏景要和师叔说浅寻的事情,不听在场如何能谈。不过这两个理由都没法对师叔说出口。苏景全不犹豫,直接把‘脏水’泼到不听身上。声音大气得很:“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脸皮薄的连微风都能吹破了,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来。” 陆崖九哈哈一笑:“下次你再来时,记得带上她一起。还有,等回了上面,若是离山弟子看你俩在一起不顺眼,你就带他来见青灯境见我吧。对了,你们三个的媳妇也一起带来,能嫁于你们做娘子的。必是奇人,不可不见。” 老祖此言,无异是认可了苏景与不听之事。 陆崖九自己的妻子是邪道妖女、丧家传人;他兄长陆角八更是和苏景现在一模一样的,与莫耶女子结发相伴。老祖又怎么可能阻挠苏景和不听。 意料事,却仍让苏景欢喜。三尸看上去比苏景可更欢喜得多,整整齐齐地喊道:“多谢师叔!” 不过陆崖九又把话锋一转,对苏景道:“你和莫耶不听的事情门内若有异议。由我一力承担,可别家门宗、别家修士的非议,就得靠你自己了。”说着,老祖重新笑了起来:“这副担子不轻,我和你师父都没能挑起来,如今轮到你了。” 外门非议。自己处置。 老祖的意思当然不是谁非议苏景就赶去打翻谁,‘莫耶地、邪魔地’于土之人心早就是根深蒂固的认知。离山剑宗高高在上的小师叔,迎娶了一个妖女邪妇?定会在修行道上引动轩然大波。 不用想也知道,此事牵扯了离山清誉,处置不当甚至会影响离山地位......离山是陆角、陆崖等兄弟的心血所在,陆崖九当然不愿见它受到分毫伤害。如何能光明正大的娶得美人归、还能不让离山受影响?这一问便是老祖口‘这副胆子’的分量了。 陆崖九赞同、更鼓励苏景去挑起来。足见信任了。 说了会子话,陆崖九忽然从袖取出一枚小小花盆。 大小于茶杯相若。形状上没什么特殊,颜色比较少见,湛清碧绿的,好像琉璃烧造而成。乍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可这花盆才一取出来,苏景的感识就察觉一道清凉气意直沁心脾。 苏景心念转动,催动阳火真元一次次流转于双目,眼睛越洗目光就越明亮,再凝神注目时,模模糊糊地看见花盆外壁似有水纹在波荡,若有若无......开始时只是水纹、看得入神了,就变成了轻波、看得再深些轻波变成劲浪、劲浪化作山岳骇浪,至此,苏景注目之处,那一座小小花盆的外壁,分明是一座浩瀚汪洋! 被人炼化成花盆形状的...大海? 由宏入微,神奇法术。老祖也不用苏景发问,笑道:“是我的水行元,为了炼这花盆,着实费了我不少心思,所幸后来老道大方了,我能吃几口他的面条,都补回来了。”说着,将其递给苏景。 花盆是师叔在青灯境炼化的,苏景小心翼翼地接下来,触手感觉并无异样。这等神奇花盆养下的,必是不凡仙芝,可是让苏景和三尸都有些失望的,混不起眼的一根小藤蔓,露在土外两寸长短,半死半活地耷拉着,双目细看、灵识感查,哪有丁点稀奇。 “莫看这小藤不起眼,出身却了不起,”陆崖九从旁开口,伸手指了指地面:“它是这境的草木。” 苏景刚来时老祖就给他讲过,此地灵元结做一道大脉,一头结于少女手刻刀、另端结于老道手聚宝盆,循环往复从不会泄露分毫,这里修家无法采气修炼。 而所谓‘生机’其实是由灵气演变而来,没有生机不表示没有灵气,但不存灵气,必定是一片死寂寸草不生,就如苏景去过的莫耶世界。 说穿了,因为少女和老道的法度,青灯境里根本不可能长出草木或者其他生灵,实情也确是如此,青灯境空空荡荡,除了少女、老道和后来的陆九、苏景,就再没其他什么活着的东西了。 吃面老道后来种出的仙草圃是用聚宝盆的灵元面条养活的,不在此列。 苏景来了兴致:“土生土长,青灯藤?如何发现的?”藤子是什么品种苏景不识得,但青灯境长出的藤子,叫做青灯藤也算贴切。 “吃面老道。”陆崖九应道。 青灯境两个土著,老道和少女浑浑噩噩,几乎不会说话,永远做着同一件事,直到苏景上次到来,老道总算开始做起吃面之外的事情:种养仙草、打造炼炉,为炼化田五常人丹做准备。 这个过程里,老道的神志似乎也清醒了一点,有天他在给仙草喂面条的时候,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转身走向远处,陆崖九心生好奇,跟在他身后,老道并未拦阻。 老道脚下,缩地成寸之术,陆崖九须得催动身法疾飞才能跟住。如此迅捷的行动,以陆崖九估计,他们至少走了几天的光景,随后老道站住了脚步,俯身、伸指,在干涸的地面上一扣,小小浅浅的一块地面被掀开,一株半死不活的小藤子显露出来。 吃面道士转回头,对老祖露出个呆呆的笑容。 少女拉着大山来看热闹,也是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样子。 接下来老道动作古怪,先一指那小藤,又伸手指了指天指地,双臂开拢画了个大大的圆。当时陆老祖没看懂,到现在也没能想明白老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跟着老道亲自出手,把藤子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采摘出来,但并未移入自己的仙草圃,而是递给了陆崖九。老道好一阵子比划,这次他的意思倒不难解:是好东西,我没用,送你了。 少女一旁点头,她赞同。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老祖用至纯水元炼了个花盆,养下了这根藤子。 苏景闻言笑道:“这么大的来头,了不起。” 青灯是了不起的宝物,连蚀海大圣见到它时都是一惊,其化境孕育出的唯一一根藤子,呆子也能晓得它不得了。 不过具体如何不得了,莫说苏景,陆老祖,就是生俱鉴宝天赋的赤目也看不出来。 花盆被苏景和三尸传看一阵,苏景将其递还师叔,陆崖九摇了摇头并不去接,微笑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莫耶的丫头是木行修。她要做我离山弟子的媳妇,长辈有个见面礼是应该的。是叫做‘见面礼’,但修行人不必太拘泥世俗,不一定非得等见面时再拿出来,你出去后替我给了她吧。” 本来师叔还怕苏景会推辞,正想再说一句‘这藤儿珍贵没错,可具体效用不得而知,只是我一份心意,不可推却,何况我是水行元,又身在化境,留着这藤子也没用处。’ 不成想苏景一点没客气,欢欢喜喜地说道:“孩儿代不听先谢过师叔赏赐,下次让她亲自来给您老致谢、磕头!” 弟子没客气,师叔那大段话也省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一八章 面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崖九点点头:“成了,都回去吧!” 苏景并不强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叔施大礼辞别,师叔垂目喃喃动咒,片刻后忽然张开眼睛:“出去?可没有进来时那么痛快!” 说着老祖欺身上前! 苏景现在的本领不俗,可他连师叔的人影都无法看清,更毋论防备或抵抗,只觉巨力加身,不由自主地转身,随即屁股一疼,被一脚踹起,向前疾飞而去。 不止苏景,三尸也如此。 东’‘天’‘剑’‘尊’一个不差,全都被师叔踢飞,陆崖九的笑声入耳:“原先说是要将你一剑打出,现在改作一脚踹飞,更让我痛快些!” 笑声之,陆崖九法术催动,化境的裂隙就破在四个被踹飞如电之人的去向上。 师叔力道拿捏得好,苏景四人不会受伤但全无反抗余地,从青灯境里飞出来,又向前冲了数丈,一头戗在地上。 “被踹出来的?”一直在外等候的戚东来吓了一跳,非但不上前搀扶,反倒还全不顾义气地退后两步,生怕他们摔在地上会溅起泥土弄脏他裤子似的。有情可原,他现在就这一条裤子了,得珍惜些。 “嗯,被踹出来的。”蚀海大圣的眼力何其强悍,一眼就看出实情,笃定点头应了戚东来所问。 不听急急忙忙去搀扶苏景,满目关切:“可有受伤?怎会如此?” 话问出口,手也搭在了苏景的肩膀上,一丝灵气探入,顷刻察觉心上人没事,一下子俏面上的关心、担心以及少许对踢他之人的愤怒散了个干干净净。她又做回幸灾乐祸的小妖女,对正站起来的苏景道:“刚刚佑世真君施展的是什么身法,真正迅捷如电,比你平时的身术更快...何时练的?哪里学的?可是帛绢上的奇门妙法?” “我和师叔说要娶你,他老人家一脚把我踹了出来。”苏景起身,目光黯淡。 小妖女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毕竟没接触过陆崖九,堂堂离山老祖,不准弟子迎娶莫耶女子也再正常不过。 “哦,间忘说了,”苏景扳回一局就成,哪会真用此事去伤她,口唠唠叨叨:“我和师叔说要娶你。师叔答应了,说门内弟子谁不服气就让我带了他去青灯见师叔;门外修家若有非议由我看着办。他还送你一份见面礼。然后他说我违背他上次见面时的谕令,一脚把我踹出来。” “啊!” 如此刺耳的尖叫,这是苏景第三次从不听口听到。 第一次是两人初见,齐喜山深处丧修余孽从土钻出来,只穿亵衣的莫耶妖女喊了一声; 第二次是初入莫耶,跨境怪风吹飞衣料,光溜溜的不听喊了一声。 尖锐刺耳,吓人一跳,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这回的尖叫里,那份因喜悦来得太突兀,以至连自己都不觉得开心、就只剩下惊诧的古怪情绪满满充盈! 惊叫过后,小妖女又愣了片刻,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问苏景:“师叔的身材怎样?附近有没有相似之人,给我找一个来。快快快。” 苏景被她问得糊涂了:“师叔的身材?” 蚀海大圣从一旁插口:“和我差不多!” 不听:“哦!”迈步就向大圣身前走去。 苏景赶忙拉住不听,三尸异口同声,对蚀海:“去去去,和你差远了,你有脚么你。个子身形更不对。” 蚀海一哂:“大圣身躯,幻化如意!”言罢摇身一晃。蛇尾消隐不见,变成了两条腿。如此还不算完,他的身形时大时小,从普通人缓缓长成百丈巨灵,再从百丈巨灵迅缩成一寸小人儿,同时对苏景道:“说说你师叔的形状,我总能变到差不多。” 三尸大乐。不用苏景开口,围拢到蚀海身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浑人说的又哪里是师叔,全都在胡说八道想让大圣变个稀奇古怪的模样。 还好苏景没那么胡闹,出声指点,蚀海很快就变成了‘师叔大小’。 “果然差不多,”苏景笑着,转目不听:“要作甚?” 不听来到大圣身边,一拍挎囊,取出的居然是一根软尺......忙忙碌碌,量肩量胸量臂量腿,小裁缝似的,给蚀海打尺寸。 苏景又问一遍:“这是作甚?” 小妖女手快,片刻功夫就打过了尺子,现在已经开始从挎囊向外倒腾一匹匹的布料了,有锦有缎有红有蓝,可惜了她的大好宝囊,里面装了个绸缎庄! “陆老祖的面色是白,是黄,是红润还是黝黑?对了,还有胡须和头发,是黑是白?”小妖女要配陆老祖的‘颜色’来选布料。 “师叔穿惯了黑袍子,你这是要给师叔做衣服?” 不听一挥手,其他布料尽数收起,只剩黑色料子,即便如此也有七八种之多,色泽略有差别或者隐绣的图案不同,挑选一阵自己也拿不定注意,干脆就选了价钱最是昂贵的那一匹。 跟着她再挥手,私塾变回了仙宫本形,她急匆匆迈步走向其,这才对跟在身后的苏景说道:“莫耶习俗,新媳...那个新人女子要给长辈做衣袍,他老人家的礼物都赏赐下来了,我还没做袍子,实在不像话,须得赶紧做好给他老人家送去...” 说到这里不听回头,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无奈,没有责怪、只是无奈:“你呀你,你...你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啊,好让我有个准备功夫,现在可好,失礼了,失礼了,就算师叔不计较,咱们做晚辈的心里也过不去,万一老人家要是计较那就.....唉!” 着急忙慌的小妖女,甚至都不顾上问一问师叔赐下的礼物是什么。 说话间不听来到仙宫内一间大屋,最醒目的正一张长案,上面剪刀、硬尺、划粉、针箩线架一应俱全,只有裁缝铺子里才会有的裁衣案子。 此外屋还有些其他家什,无一例外都是绣、织、纺之类器具,苏景一见就失笑:“想不到啊。” “如今我身上衣裙,都是自己裁剪的。”小妖女得意了,原地转了一圈,衣裙飘飘,随即她来到裁衣案前,铺开自己最后选定的黑色布匹,量尺划线这就开始做活,刚打过线抄起剪子,忽然举得背后一紧,苏景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暖暖的,紧紧的...... “你...你干嘛?”小妖女傻了,素手一松,剪刀落下,她的记忆里这还是苏景第一次主动来抱自己。 剪刀扎脚面,不疼,连油皮都没划破,这也是修行的好处。 “我错了。”苏景开口,抱得更紧了些,胸膛紧贴着她的背。 失神也不过片刻,不听笑了,本还有些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笑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心里着急了、觉得自己这个晚辈做得失礼,随口抱怨几句,哪有不抱怨的女子啊,这一重你得容我......” “不是,是我不该去青灯境。”苏景的头埋在了不听的长发间,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拥着她,还是她撑着自己,脑筋混沌了,只是抱住、不愿松手。 他抱得紧,可她是软的,由此轻轻松松就转回身来,不听不解:“怎了?看三尸的样子,老祖的情形应该还好。” “说过小师娘的之后,师叔又复洒然,说说笑笑,还赐下礼物......可他没再问我其他经历。” 见了师叔,苏景细说下幽冥之后的情形,古刹夺罡则是一语带过,但任谁都能想得到,从摩天古刹得纯净天罡,会是何等精彩的奇遇。 上一次苏景去青灯境,有关自己的经历、修行等等,老祖都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字都不肯放过;这一回,他居然没去追问古刹之事。 苏景沉沉叹了口气:“做衣袍不忙,最近这段时日不去青灯境,莫再打扰他老人家......是莽撞,惹得他老人家伤怀,心里不是滋味。” 绕过手臂,不听轻拍他的背。 ...... 青灯境,晚辈消失不见,老祖面上的笑容也随之散去。 老人的目光平静,口喃喃说着:“廿六,两千六百年了......”结座于地,沉默了一阵,他的口忽然哼起了一个调子,孩儿一岁生日时,妻子谱下的琴曲。 那调子欢喜,那调子险恶,那调子到最后平平淡淡,齐僮儿。 ...... 抱着不听也被不听抱着,好一阵子过去苏景心情平复,放开手退后一步;小妖女不松手,跟着他迈上了一步。 莫耶女子不扭捏,从不掩饰自己的不甘心:“这就完了?” 苏景笑了下:“师叔有礼物赏赐,还没给你。” 小妖女几乎忘了这件事,面色一喜,放下了怀抱却不急着受礼,拉起苏景喜滋滋地向外走去。 苏景免不了地糊涂:“接个礼物,何必去外面?” “有面子!”小妖女笑出了声的说话。第一次收他长辈‘见面礼’这种大好事、大喜事,那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 何止面子,还有满心满眼的欢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一九章 回阳间再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人走向仙宫大大门,不过途又停下了一次,小妖女想听一听苏景青灯境之行的情形,后者没有隐瞒,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一遍,不听点了点头,未曾多说什么,重新迈步向外走去。 出了紫桐仙宫,当着众人面前小妖女风风光光受了陆老祖的见面礼,那花盆惹出称赞一片,就连大圣都微微点头,那藤子就实在不起眼了,几位差头有心迎奉几句都不知该如何下口,搓着手心干笑着:“此物必定不凡、必定不凡。” 戚东来则笑道:“以后不听仙子左手端个盆景,右手举着花盆,来到人间城镇,无需开口自有热心人上前,为仙子指点花鸟鱼虫市集所在。” 一群人说说笑笑,更少不了对不听恭喜一番,小妖女开始时洋洋得意,后来也从容大方,但到了最后脸蛋还是红了,莫耶女子不扭捏,但不扭捏并非不知羞涩为何物......她羞涩时,盆的青灯藤也害羞了似的,枝身一扭‘嗖’地轻响,缩进了盆土之下,再不‘露面’了。 众人见藤子有趣,免不了一阵哄笑,随后大家重入后殿, 跟着两位差头一声令下,早就在忙碌的小差官们齐齐喝应,不多时一桌上等鬼宴排开。还好差官都知道这一席是给阳身人开的,那‘珍珠翡翠幽魂羹’、‘冥韭炒五魄’、‘酒烹凶魄尖’之类烹魂饪魄的阴间大菜都没敢做。 不止苏景几人,司几位和判官相熟的差头也坐下陪宴,小鬼差妖雾一边抱怨着‘没有油汪汪的炸魂儿喝酒都没味道’,一边大口满赛顺着嘴角向下流菜汤...... 不津阴阳司热热闹闹,血海边缘小岛死般寂静。 血海粘稠无浪,小岛空空荡荡,只有一块刻了‘煞’字的石碑耸立西陲。忽然,一道道流光划破天际,呼吸功夫就来到小岛近前。 流光沉落、散去,一行十余人显身。跪于煞字碑前,为首之人是个消瘦的少年,他的刀一丈零两寸,横着背在身后。 ‘十’字少年沉声开口:“方亥拜见肆叔。” 话音落下,血海惊浪石碑披血,义庄模样的死不瞑目宫自小岛上隆隆升起,肆悦鬼王的声音传来:“贤侄辛苦了。” 方亥摇了摇头:“有负肆叔之命。侄儿特来领罪,请您降罚。” ‘十’字少年受命于肆悦王。去往瓶城附近追查狼群动静,狼的踪迹是查找到了,但他们这一行人也陷落在恶狼阵,若非狼群忽然退走,他们早都惨死于恶战了。 那场恶战之后,方亥就近寻得安全地方休养疗伤,此刻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赶回老巢向肆悦王复命。 “无罪,更无需自责。”肆悦的声音平静。并无责怪之意,有关他们追查到的狼群动向、恶狼与瓶城之战等情形方亥早都以灵讯做过仔细呈报,肆悦无需再多问什么:“身体恢复得如何?” “叔叔命吞云鬼鹤送来的冥丹有奇效,我等皆已无碍。” “正好有一桩新的差事,王灵通领下了,刚要出发,你若愿意。就跟着他跑一趟吧。” “孩儿领命!”回应同时,方亥、其妹以及身后十余属下都目露惊奇之色。辈分以论,王灵通是他们的长辈;本领以论,他的修为早已臻入化境,煞血军、瞑目宫下,除去肆悦王就属此人凶猛为最。 王灵通在肆悦王军地位。无异那只‘九斤黄’于削朱王。 至少在方亥的印象里,王灵通时刻相伴鬼王左右,除非王驾出巡,否则从未见过王灵通离开过死不瞑目宫! 什么样的事情,要劳动王灵通法驾?方亥想不通。这个时候,死不瞑目宫内忽然传出‘嘎啦’一声闷响:启盖开馆之声。 王灵通出棺。 又过了片刻,一个人走出王宫。员外巾、富贵袍、祥云靴,花甲年纪肥胖身材,除了眉心一道殷红煞气直冲发髻,王灵通看上去和阳世间和和气气的富家翁也没什么两样。 王灵通笑呵呵的,神情和蔼,对方亥兄妹点点头:“辛苦诸位,此行目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方亥点点头,带领手下跟随王灵通身后,踏云而起直飞苍穹。 ...... 不津阴阳司饮宴未散,又有宾客来访,听说小九王要迎娶不听姑娘,几位归顺鬼王哪敢不来恭贺,滑头小鬼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四位归顺王都是在幽冥混了数千载的老鬼,口吉祥话不断不重样,如果串联起来能从东天角挂到西天边。滑头王也一反常态,没了平时的冷嘲热讽,笑逐颜开连道恭喜。随后有人问起一对新人的佳期,苏景尚未开口,小妖女就回答道:“还没确定,不过...如果能回去的话,喜事就不在幽冥来办。” 这话惹得三尸纳闷,雷动先问:“小不听,你可是觉得在幽冥办喜事不吉利?” 不听摇了摇头:“无家可归、异乡之人,土的人间、土的幽冥,于我没什么分别的,以喜事而论,阴阳两界都一样......何况我家乡习俗,亡者不存‘晦气’而是充满‘福禄’,所以幽冥办喜事,全然谈不到‘不吉利’一说。” “不怕不吉利,那就是你现在还不想嫁给苏锵锵?”拈花第二个发问。 不听笑了,明媚横生,眼波掠过苏景:“这小妖人死缠烂打,非我不娶,不能与我结发轻则游神躁气影响修行,重则走火入魔傻气冲霄,本座又生就一副慈悲心肠......罢了,索性成全了他的心愿,只盼他得偿所愿后能发愤图强,认认真真做好他的离山弟子、做好他的佑世真君,本座也算是舍却身心、为苍生谋得一道福祉。” 全是不着调的言辞,但‘我要嫁给苏景’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拈花第三个发问了:“那又何必非得去阳间办喜事?就在幽冥把喜事办了,把洞房进了岂不是好!待有朝一日找到了回去的办法,你直接以离山小师婶的身份回去,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说不定姑娘小子都生了三五十个!” 笑容浅淡了许多,但不听仍笑着,这次没再解释,反正就是摇头,望向苏景:“你我的喜事,我很想回到阳间再说。” 苏景似是能懂她的心意,痛快一点头:“好!” 原来不在这里办喜事,送礼之事更是遥遥无期,滑头大王以下,诸位鬼王心里都长长松一口气。 这个时候守门的鬼差传报,又有客人登门,苏景稍显诧异,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热闹!” 新来的客人,皆为判官。 下‘雨’时苏景辗转四方,驰援个个阴阳司,得他相助的几位判官彼此相约,一齐登门致谢,可不津苏大判的身份实在让人尴尬,他们又特意去求段旺旺大人同行。 判官也是有智生灵,辩是非明道理,得了苏景的相助之恩,自会生起感激之情,口的谢辞虽是陈词老调,但都是由衷之言。 几位判官没久坐,心意送到就起身告辞,苏景把他们送到门口,忽又想起一件事:“段大人请留步。”说着,他拉着段旺旺走开几步,低声问道:“判官主掌轮回,权力匪浅,我想问问你,判官能不能主掌游魂投胎后的长相?” 段旺旺完全没听明白:“判官主掌长相?什么意思?” “就这么说吧,我要想让一个人投胎之后,长成我想让她长的模样,成不?” 这次段旺旺懂了,摇头笑道:“美丑善恶,和判官哪有半生香火的干系!反正我职卑位浅,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或许高位大判能行?不得而知,不得而知。” 言罢段大人飞天而起,苏景皱眉琢磨片刻,正想转身返回冥宫,护身灵识微微一震,苏景举目凝望只见一道剑光破开天顶罡风,疾飞而至。 剑光如电,眨眼后落于苏景面前,黄色衣裙的女子,神情如平时冰冷,目光里却比着以往多了些灵动,见面就问:“听说你要结婚?” “拜见小师娘!”苏景、三尸忙不迭施礼。 鬼王和尸煞也赶忙施礼,浅寻不理别人,只伸手把苏景扶起来,重复问道:“听说你要结婚?”说完,她又指了指跟着苏景一起跪拜的不听:“是她?” 和鬼王一样,浅寻也得到了尸煞传出的‘少主将大婚’的消息,浅寻已把苏景当成了晚辈,阴阳两界,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人又有几个? 饶是浅寻心性沉冷,当时还是透出了一个开心微笑,御剑来了不津城。 小不听刚刚已经施过一次礼了,见浅寻向着自己指点,又起身重新施礼:“莫耶晚辈,见过前辈。” 不等少女再拜下,浅寻就一挥袖子:“免礼。嗯,是个好看的丫头。”小师娘的语气,少有的和蔼。 见了不听,浅寻也不去理会苏景了,对不听道:“陪我走一走。”跟着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不用跟随,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再讲究什么辈分礼仪,浅寻带着不听,肩并着肩在不津城随意行走。 不津还是废墟一片,两枚人间的秀丽女子的信步而行,着实给这片荒凉添出了一道颜色。 八月十五,秋佳节,豆子祝所有兄弟姐妹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佳节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零章 风光大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不听返回阴阳司,她一个人回来的。 三尸歪着脑袋向不听身后张望,雷动问道:“小师娘呢?” “聊完就走了。” 赤目语气埋怨:“也不和咱们打声招呼。” 拈花提起大伙最关心的事情:“都和你聊啥了?” 不听不答,而是美目一转望着苏景:“你想听么?” 苏景自然点头。不听笑吟吟的:“随我去紫桐仙宫。” 三尸急忙道:“我们也去。” “不好,就当不听拜托三位神君。”小妖女满脸笑容,学着东土男子的样子,连连给三尸抱手打揖,这次三尸没死乞白赖非得跟进去,说到底他们都盼着苏景好,让出他和小妖女单独相处的机会。 紫桐仙宫也是完整宫殿,前殿后宫仪场花园一应俱全,只是规模不若苏景的冥殿那么浩大,不听引着苏景穿过几重宫闱,来到一座精致花园,这才站住了脚步,不听道:“小师娘最先问起的,是你我结识的经过,她要我‘只说自己就好了’。” 苏景不是很明白:“只说你自己?”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她的意思我明白,依她吩咐,我只说自己。”不听垂下了目光,看着脚旁草池刚刚绽放的一朵的花儿:“莫耶地,邪魔地,我是土人眼的邪魔。土浩瀚,我感觉比着莫耶世界还要更大一些,土的风光很好,比着莫耶好犹有过之...可山河再好又有何用,偌大世界,无数生灵,个个都欲杀我而后快。土的莫耶人,活得孤苦伶仃,我不敢去热闹地方,不敢穿漂亮衣裙,除非必要否则我只和花儿草儿讲话。还是先把它们采摘下来再讲——我须得先妥帖确定,它们不是木修的精怪。” “不成想的,忽然有一天,一个小小丧修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我很怕。丧修余孽,修习禁忌之术,和我一样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货色。同病相怜,可以做个朋友?错了错了。只有生死相见!” 不津城的废墟间,不听说到这里时,浅寻点了点头,道理她明白得很,无需不听仔细解释。 不听闭上了眼睛,把整颗心都浸入回忆,继续说着:“他只是三境的小小修家,手段却层出不穷,样样不逊于我。打到最后他赢了。意料之外的,他没伤我......他说他对莫耶人的印象还不错。”说到这里不听笑了:“这不是说胡话么?好像他见过其他莫耶人似的。” “可不管怎么说,他收了剑、放我从容离去。”紫桐仙宫精致小园,不听望向了苏景,两人对视会心一笑,不听的声音不停:“那时我大概明白了,他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他没把我当做敌人,甚至连敌意都不存。” “既然没了敌意,那就只剩下‘同病相怜’了,我是莫耶妖女,他是丧修余孽,我没有朋友。他的朋友应该也不多吧。”不听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呢喃:“不料我又错了,他的朋友很多......跟着天降巨足、齐喜山塌,他和我都侥幸脱难,但他的一些朋友未能幸免。” 小不听加重了语气:“凡人朋友。” “和凡人做朋友也就罢了,这个小丧修居然还要替凡人讨个公道?率领一群乌鸦精怪,大张旗鼓地报仇去了。真要报仇还是虚张声势?是真的话又该如何报仇?我很好奇。悄悄跟在他身后。” “先去倾云涧,再去栖霞山,尤其后者,不是个普通门宗,我不敢靠近,没能看见过程,但我远远地见他进山,好一阵子又出山,胸口一道剑伤贯穿、手提着一颗人头......我知道他成功了,我很吃惊。” 不津废墟,浅寻皱了下眉头:“他受伤了?我不知晓。”幸亏她不知晓,否则栖霞山绝户灭门!这种事小师娘做得出来。 不听对小师娘笑了笑:“我最最羡慕他的地方,就是他有你这样的长辈,护着、疼着、他的一根头发比得过万万人的性命。” 浅寻不置可否,对不听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讲。 “我吃惊,我也欢喜:这个小丧修很够朋友......我很想有个朋友。于我而言,土实在太空空荡荡了。结果又一个‘没想到’,丧修小子还是土第一仙宗,离山门下弟子。” “又何止是弟子,”小妖女苦笑着摇头:“打听过才晓得,竟是高高在上、连离山掌门见了他都要磕头的小师叔!我说你们土的事情,怎么这么混乱啊。” 浅寻似是笑了下,唇角勾得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也不都是这么乱,是他有些特殊。” “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也就明白了,这世上不会有人相信,离山掌门的小师叔是丧修余孽...您别在意,我没有轻蔑之意。” “无妨,接着说吧。”浅寻毕生只争于剑,从不在意言辞事情。 “所以他不怕我泄露他修习炼尸法门的秘密,可我不同,我只有一个莫耶妖女的身份,不能冒险,和他做朋友的心思,只好散去了。”讲述到此,不听有些冷,不知不觉间由此沉入回忆,莫耶少女流浪土的孤苦,如今回想仍觉得冷。 浅寻看在了眼,没说什么。 不听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再见他时,已是百年之后......”这时候他忽然笑了:“小师娘,你可知,我在家时常常被骂古灵精怪,因我调皮总喜欢给大人闹出些意外。” 小妖女造次了,‘小师娘’这个称呼,背地里跟着苏景等人一起喊一喊无妨,当着浅寻面前,总是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前辈’,不过浅寻没计较,不听都没留意自己喊错了,接着说道:“不料想来到土之后,我就从给别人意外之人,变成了被别人给意外的那个——苏锵锵,从人人喊打的小小丧修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离山小师叔,又被门宗所弃成了孤魂野鬼。待我和他再次相见时,竟又成了南荒大圣、剥皮国皇帝的老祖宗。” 边说边笑,不津废墟、仙宫小园皆如是,不听望着浅寻笑,笑容里有自豪;不听望着苏景笑,笑容里柔柔的情意。 “我心里晓得苏景这个人不能以常理猜度。我以为,我想透了这一重。他再有什么惊人之举,我也不该再意外。可我又错了,他说他有一位长辈是莫耶之人!” “初闻讯,我觉得我快疯了,激动过后我忽然就觉得,他...他很亲近。不久,他又亡命去了,从老祖大圣变成妖皇举国力追杀的恶贼,那次分别过后,我开始常常想他了......我想。我应该给他做双鞋。”眼波盈盈,不听望着苏景,一步一步走进了他怀里。 小妖女的身体很软,软到仿佛随时会融在苏景的怀,不听轻声:“小师娘是慈悲的,故事说到这里,她说可以了。” “可以了。”不津城。浅寻挥手打断了不听的讲述。 有关不听,她曾听苏景和三尸讲过,有个大概了解,可她不是莫耶蓝祈,土生土长的土人物,对莫耶之人都会深藏一份戒心。她要不听说起与苏景的结缘经过,目的不外是看一看,她对苏景是否真心,浅寻有这样的眼力。 不听讲到‘第一双鞋’的时候,浅寻已经笃定了她对他的心意,再向下说,就该到莫耶被毁的经历。那残酷事情浅寻不问,免得不听再伤心一次。 浅寻转开了话题,别人提过的老问题:“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不听自是和先前一样的回答,浅寻不解:“为何如此?” “我要风光大嫁。”小妖女的回答,听上去有些浅薄。 风光大嫁?以苏景在阳间的身份地位,似是不难办到,一叠喜帖飞传四方,东土修家西海妖精谁都不会怠慢,南荒的妖怪就更不必说。可是莫忘记,不听是莫耶女子!她想要的喜典越隆重、越风光,苏景肩上的压力便越可怕,陆老祖说的那‘担子’就沉重! 可不听还是不解释,表情好像一只倔强的小狐狸,漂亮狐狸。 浅寻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也许是猜到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哪个女子不盼风光大嫁?她以前也曾盼过,那也的确是凡间的一场好热闹。 “回去之后,把这个交给苏景。”浅寻摸出一方玉简,交到了不听手。 不听摸出了一方玉简,交到了苏景手:“我没看,是什么?留下此物,小师娘就御剑离去了。” 灵识扫过,苏景皱了皱眉头:“让人死不了的法术,丧修修法为基。应该是师娘自创的法门,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施展此术,就能让人永生,玉简的法门更像是从酷刑衍变而来,让受术之人求死不得,就算尖刀剜心,也还能再残喘几天......琢磨半晌,苏景恍然大悟:“是用来对付三尸的吧。” “对付他们?为何要对付他们?” “浑人多半要搅闹洞房,可你我防无可防。他们三个一抹脖子,立时就会显身在我身后,这又怎么防备!但真到大喜日子,把他们锁入青灯境未免也太不仗义......”苏景笑了起来:“小师娘想得周全,求死不能,大好办法。” 不听还有些不明白,怎么就说着说着,忽然转到‘洞房’上去了,脸又红了,娇艳欲滴的女子。苏景忍不住去摸她的脸颊,但就在他手掌刚刚扬起时,苏景面色突变,口一声叱喝,风火剑三法齐动! 下一刻,一团幽绿惨雾来得毫无征兆,陡将苏景笼罩其。 秋佳节,祝大家万事如意,佳节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一章 天乌喜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听大吃一惊。来不及细想,催动法术投身惨雾去助苏景。 她的动作何等迅捷,可还不等她冲近怪雾,内便猛地传来一声巨响,不听分辨得明白:法术碰撞、巨力相抵、长剑交击...诸般斗战恶响汇聚而成的声音!随即惨雾破碎,苏景的身形重现于不听的眼。 在苏景脚下,躺着一具鬼灵尸身,已死。 性命没了,鬼灵的尸身迅腐烂,恶臭散发开来,熏人作呕。 再看苏景,双目无神面色苍白,都站不稳脚跟,身体微微发晃......真正的瞬息生死,惨雾的恶斗虽短暂却激烈,刹那里苏景几乎用尽所有精力、所有真力,这才击杀了鬼灵应付下来这一场凶狠刺杀! 不听又急又气又心疼,急急强到苏景身边:“如何?” 苏景没受伤,只是力量被一下子抽干,身体里空落落的难受,没力气摇头,只能对扶着自己坐下的不听咧一下嘴巴,勉强笑了笑。 不听一道真元探入苏景身体,查知心上人无碍,稍稍松一口气,此时她心有所感:蚀海、戚东来、三尸等人察觉有异,冲进了紫桐仙宫,几位阴阳司的差官紧随其后。 蚀海来得奇快,几乎不听发觉他进门的同时,人就已经出现在精致小园内,凶蛮小子满眼戾气,看看苏景、看看地上正腐烂的尸首,最后望向不听:“怎么回事?” 不听苦笑着,回答得莫名其妙:“不可能的。” 事情来得太突兀,初时她只关心苏景,不及细想,待见苏景无恙,她的心思有重归清澈,再回想这场刺杀,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不可能的。 紫桐仙宫并非真正宫殿,而是万年妖木化形,再被不听收服后。整座仙宫都与浅寻的感识相连,不听人在宫内时,任谁进入都瞒不过她的探查。 当然,世事无绝对,不听晓得这世上没有包打天下的法术,可是能悄然潜入、又能躲过自己探查的人物,那此人的刺杀就绝非苏景能够抵挡了。 苏景的本事。不听还是了解的。 但苏景赢了,刺客死了。不听糊涂了。 “莫担心。以前也遇到过。”坐在地上调息的苏景忽然开口:“两次,来的刺客不一样、手段神通不一样,不过杀我时它们带出的那份...那份气意一般无二。”刚刚入住不津阴阳司时,苏景前后遭遇两次刺杀,再之后就太平安稳的过了快一年,不料想今天刺客又告出现。 说话,苏景站了起来,笑容清透目光炯炯。一见他的样子,不听立刻把心底疑问扔出了幽冥世界。惊喜问道:“恢复了?这么快?” “不止回复,还小有所得。”苏景张开了自己的右手,对着众人招了招。 右手掌心,有东西明晃晃的耀眼:小小一枚金色鳞叶。 小鬼差妖雾眨眨眼睛:“又长出一枚?” 天地和合修法的第一重‘地归’,炼就七十二片太阳鳞叶可得圆满,之前苏景用了快一个月的功夫炼成一片鳞叶,藏于左手掌心。如今又得第二片。在右手心。 苏景三言两语,把自己现正进行的修行给身边人介绍了下,除了三尸不学无术,旁人都是大行家,点头同时也免不了惊奇,戚东来看着苏景的掌心...光看还不够。还想伸手去摸苏景的手:“第一片鳞叶炼了二十多天,第二片鳞叶...不到一天就告成功?这样的进境未免太神奇了。” 苏景赶紧向后退几步躲开他,口应道:“天乌喜战,斗精进本为修行此法的好门道。”说话时掌心金光泯灭,鳞叶消隐于皮肉之下。 当年光明顶同门斗剑苏景连开三六一处大穴,一战破如是,今日情形也是如此。 于高深修士而言。行元转气便如凡人的呼吸一样,已经炼做本能,行动坐卧看似平常,可他们体内真元无时无刻不在行运,苏景也不例外,‘地归’心法引导真元流转。 而‘天乌喜战’,那场突兀降临的恶战,非但不会影响他的修行,反而如烈火烹油一般,推着他在修行路上凶猛前跃,大大跨出一步.......再得鳞叶一枚。 一片太阳鳞叶,虽只是小境的小境,但到底也还是一次突破,破境时天人交融、元力入身,是以苏景迅复原,无需再长久打坐行气来回复。 大胡子戚东来没摸到苏景的手,笑嘻嘻地全不在意,连连点头:“天乌喜战,憎厌魔就是要讨人憎厌。你炼天乌,越打斗越精神,我拜憎厌魔,人越讨厌我的修为就越高,一样的道理,一样的道理。” 苏景被他说得迷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一样的道理’,反正只要不是一样的惹人憎恶就好。 不听跟在苏景身边:“这样的话,在这一境修行里你天天打架,岂不是精进神?”说着她一挺胸膛:“跟我打,我陪你!” 苏景摇摇头:“一来须得全力投入,逼我入极境、穷境的斗战才行......” 明明本领在苏景之上的不听闻言吐了下舌头:“那我可不成。” 苏景还真不知道不听现在比着自己更凶猛,笑着搭声、不忘吹牛:“是不成,不过你也算不错了,差我不算太远。不过话说回来,打不过我,真的不丢人。” 蚀海目光轻蔑:“由我来,保证逼得你如极境穷境!” “光打到极限还不够”苏景摇头:“靠斗战破境,非得有浓烈到快能冲昏脑袋的争胜之心不可,就如当年光明顶比剑,非赢不可。那场拼斗胜负与生死无关,但于我而言,那一次胜负重过生死。” 蚀海用尾巴敲了敲地面,算是点点头,一指地面尸首重提旧话:“这个东西你怎么看” 几句话的功夫里,鬼灵刺客的尸首已经烂成了一片丝丝絮絮、破棉絮似的‘东西’,散了形状。 问的是苏景,回话的却是戚东来:“能瞒过大圣耳目的刺客,却连苏景都杀不了,离奇得很。” 这疑问和小妖女的迷惑如出一辙。 “还有一重,阴阳司里遇到过的三个刺客都和我本领相若!连一线之隔都不算。”三次遇刺,苏大判管都侥幸得胜,可每一次都赢得精疲力竭、掏空身体。 一次两次,也许还是巧合,接连三次便大大不对劲了,连番刺杀不停,前一个失败了,再来的肯定要比前一个更厉害些才对。苏景的遭遇,与其说是行刺,倒不如说成‘试炼’来得更贴切。 事情蹊跷,在场众人要么见多识广,要么心思通透,讨论不久渐渐就有了像样的猜测,不过到底也还是猜测,做不得准...... 随后一段时间,日子归于平静,苏判官上殿发落游魂、下殿专心修行,不听安安静静地守在苏景身边,给师叔做了精致长袍,为小师娘缝了漂亮裙子,还有送给苏景的靴子,她做得认真仔细。 大圣钻回盆景再不露面,修养身魂,戚东来则闲不住,和三尸结伴四处去溜达,安全起见他们不做远行,只在自家势力范围内游玩。 不久后又到了‘缴款’的日子,孔方穷再来阴阳司,还是老样子,态度上恭恭敬敬,公事上一丝不苟,核查过账目、交办了手续,苏景不放他离去,拉住他又密谈了好一阵子,孔方穷时而摇头时而皱眉,最后对苏景躬身道:“您老说的这三件事,一件小的全不知情,另两件更不是小的能够做主......” 把一包香火递入孔方穷手,苏景微笑道:“请老兄帮我问一问尤大人吧。” “是、是,您老的意思,小的一定转呈尤大人。”收了香火,行过大礼,孔方穷发动符撰返回封天都。 从冥宫到冥宫,从后园到后园,孔方穷一现身就直接跪拜下来,对着园亭石凳上的一品官帽恭敬道:“大人,孔方穷回来了,除去游魂的买卖,苏景那边还有几件事情。” 帽下人显身,星月大判端坐石凳:“讲。” “苏景问起不久前‘黑雨’冲袭四方之事,虽口气轻松,但小的大概能看得出,对那些黑东西他在意得很。” 犹大判问:“你怎么说?” “小的只说不知,他追问了几句,见我只是摇头便作罢了。随后又提起审断冤魂、追查人间冤屈之事,这个差事,他不想交给我们孔方差,而是想请段旺旺大人入总衙,专责负责此事。” 尤大人一哂:“小算盘罢了,无妨,由得他,只要有香火赚就成。他还有其他事情么?”大判官一句话,段旺旺调任封天都,专管阳间人魂冤屈。一冤一笔钱,有多少苏景买多少! “最后,苏景想面见大人,具体见面何事他未透露,不过他还算痛快,若大人应允的话,是他来封天都、您去不津城、又或者约见在其他地方,全听您的安排,他全无异议。” 哂笑变成了冷笑,尤大人一挥大袖:“他当本官如他一般清闲么?下次你再去不津,直言告于他知:不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二章 灵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间,东土,离山,九鳞星峰。 贺余独立山巅,负手望天,面色平静。 忽然身后人影一闪,掌门沈河真人赶到,执礼询问:“请问师叔,何事传召弟子和诸位星峰长老?” 片刻前,贺余传讯门重要人物,齐至九鳞峰相见。 沈河问出一句话的功夫里,离山其他诸位长老也已赶到,齐齐向长辈行礼。 “有所感悟,偶得灵机,差不多该闭关了。”贺余转回身,面上带了些微笑,对赶来相见的晚辈说道。 “当真?!”沈河闻言满面喜色,深深一揖,快活道:“恭喜师叔!” 长老们也和掌门人一样的颜色,个个喜形于色,同声贺喜......贺余所说‘灵机’是玄虚之词,大意与‘天人感应’相近,旁人听了可能不会太明白,但在他身边的个个都是精修大家,众人皆尽晓得,贺师叔的意思是:十二境,最后的领悟境大逍遥问,他老人家已经领会到破境的契机! 修行路上三个领悟境界,小真一,要悟透真我、唯一;破无量要领会天道、法则;可大逍遥问与前两者不同,这一境的领悟茫茫无所向,没有一个具体的‘道道’,你什么都可以想可以悟,但你所想所悟究竟是不是通天途径? 天知你不知! 大逍遥问,没有固定的道路,不存明确的指引。因此能在这一境领受‘天人感应’,得到一线‘灵机’,就变得可贵之极,‘灵机’不会错,捉住它就能找到方向...... “此事先不要传出去,”贺余对同门笑道:“更不可传告别宗,只是一线灵机,还差得远了,先敲锣打鼓闹得沸沸扬扬,到最后徒劳无功老死山。岂不贻笑大方。”随后他把话锋一转:“即日我将闭入死关,除非圆满破境迎来天劫,否则再无出关之日,离山事情,就有劳诸位了。” 说着,贺余深深一揖,对掌门和诸位长老。此刻他再不是辈分高高在上的贺师叔。只是一个把肩头重担传于同伴、传于一路相扶相依向着前方不停前进挚友的老人! 老人为离山鞠躬尽瘁,功德圆满。最后一段时间是他自己的。 长老们不还礼,这是离山的惯例,受所托、忠所托,何须还礼何必还礼!面前那个是长辈是师叔,更是同伴是挚友,盼他能一朝飞仙,而我还在,继续守望离山。 站直了身体,贺余重新笑了起来:“没什么可说的。我盼飞仙,更盼有朝一日,和你们重聚仙庭!一个一个进门时的模样我都还记得清楚,全是小猴崽儿......散了散了,散去吧,沈河再留一下。” 在场每一个,都是修行身后心思清透之人。若要献上祝辞,随便张口就是长篇大论,可是不需要,面带笑容一个一个走上前,稳重些的与师叔纳手紧握,轻佻些的干脆张开上臂拥一拥那个老汉。随后众人散去了,只剩下贺余和掌门两人。 贺余指了指脚下:“我闭关,九鳞峰的事情由你代管...正好你也不用到处藏了,先在九鳞峰上住着吧。恭喜掌门人,在离山界内,终于有了个落脚地方。” 沈河俚语相见:“敢情好。” “另外,死关之内五听齐灭。外间有事我再无法察觉,你自己.....或者我把林师弟唤回来助你?” 全算在一起,贺余这一辈离山弟子,除他自己外还有三人,尘霄生镇守南荒妖国,苏景人在幽冥,另外还有一位姓林的师叔,与贺余一样破境‘远游子’后出山去领悟‘大逍遥问’,再没回来过离山。 “先不打扰林师叔了,现在我一人还能应付。万一有事我自己找他老人家便是” 贺余不勉强,点头道:“你自己看情形吧。”说着,他把大袖一挥,一方棋盘两罐棋子落于两人之间,贺余把黑子拿到手:“陪我下盘棋。” 贺余喜欢下棋。 一顿饭的功夫,棋下完了,沈河真人大获全胜。 贺余的棋艺普普通通。 虽然输了,但心情爽快,贺余笑呵呵的起身,连声再见都不说,起身向着专供门重要弟子闭关的‘不动星峰’飞去,沈河也起身,不相送不道别不献祝,只有深深一揖,向着师叔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起身。 ...... 孔方穷向尤大人施礼、告退,回到自己平日里办差的大屋。 屋有人,衣着打扮和孔方穷一模一样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翻看着账本、手算盘打得噼啪响亮,见孔方穷来了,屋人笑道:“哥哥回来了。” 一穷二白三清四廉,屋人正是孔方差的二差头,孔方白。 孔方穷点了点头,未回答,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哥俩相处数不清多少岁月了,再也熟悉不过,一见哥哥的神情,孔方白就知他心不在焉,问道:“有事情?” “最近你有没见过尤大人?”孔方穷不答反问。 孔方白摇摇头:“上次见大人还是上个月报账,最近二十几天不曾见过,大人怎了?” “大人没事,不过......”孔方穷摇了摇头,言及大老板时语气稍显踌躇:“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前尤大人听他呈报公务,除非特别情况,否则那盏官帽摆在石凳上不动,大人不会现身,就算显身,如非必要也不会和孔方穷‘有问有答’的说话。 可这一次,孔方穷才一跪大人就告显身,每到前题结束大人必会问上一句,引出下一题...... “咳,这也不算什么,或许是西方突然起了动静,让大人心神微乱吧。”孔方白在和哥哥聊天时,手上的算盘始终不断,脆响声声,力道十足:“难不成你还怕大人被人冒充了去?先不说大人的本领和七十三链子的护持,就是他老人家那件判官袍,谁能穿得上?穿不上一品袍,就没有这一品殿!莫多想,赶快干活吧,耽误了差事可不得了。” 孔方穷一笑释然,坐入另一副桌椅间,摊开账本取出算盘,开始专心干活...... 一个月后,苏景再次见到孔方穷,听得尤大人的‘不见’传言,他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日子平静安稳,修行有条不紊,继一双掌心之后,足心、天顶、眉心、人、膻、脐门等等身体要害都已得鳞叶相护,前后近两年光景,苏景以‘地归’之法炼得三十片鳞叶,七十二金鳞完成了四成。 这其间,游走于阴阳两界、负责把幽冥查出冤情通传离山的二差头马喜,带回来贺余领受灵机、闭入死关的消息,让苏景好一阵的欢喜。 站在苏景肩膀,时刻受香火滋养的金乌元神也在缓缓长‘大’:体型未变,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头三足鸟,但身体比着原来强壮了,它在香火里舒服得很,趴下身体、双翅笼头,成天美滋滋地睡啊睡的,偶尔醒来,打个哈欠然后接着睡...... 两年的光景,不津的重建也有了个大概模样,由阴阳司发配的游魂源源不绝补充城,既为守护这一方福地,也为军丰厚饷酬,青壮游魂积极从军,鬼王练兵时刻不敢怠慢,时深日久之下,军容也有了些威风。 福城、不津两地都有重兵屯扎,掎角之势初成,彼此呼应彼此扶持,这两年里前后经历过四场敌袭恶战,均告大胜......胜得理所当然,人和在手、地利已得,美不足的是军少了些精通法术的精锐队伍,时间还太短,哪有功夫给鬼卒们去修行,但这也无妨,每逢大战戚东来、小不听两人必定出阵,有这两个凶猛家伙入战,对手又不是肆悦、削朱之类的强大势力,苏景一脉焉有不胜之理。 值得一提的,打过几仗之后,不听就吵吵着要和戚东来拜个结义姊妹......不听明白为何戚东来会和苏景成了朋友;戚东来也晓得为什么不听和小九王情投意合:大家都修炼了一门脸皮功夫,都是‘坑不了再打宗、打不过再坑派’的得意弟子。有这份渊源相牵,自然投脾气。 附近大小鬼王,凡是和不津、福城打过仗,提起那个阳身少女和虬须大汉,脱口而出的必是两字恶骂:无耻! 倒是小九王,最近深居简出,几乎不曾出现在外间鬼王的视线,内敛得很,初到幽冥时打出的名气、名望,如今已经渐渐沉淀了下去...... 不过附近鬼王心都还有另一个猜测:很可能浅寻也在双城之一。这绝非空穴来风,十个月前,曾被‘天降黑斑’汇聚一支兵马的舜先王卷土重来,集结重兵御驾亲征直取瓶城,但还未等正式攻城,大军就遭灭顶之灾:守卫森严、护法密布的军大帐被一道可怕神通直接轰灭!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九王妃出手...... 哪有九王妃,怪只怪舜先王出兵前没看黄历、选错了日子,他兵临城下时,闻讯来援助滑头小鬼的不听、戚东来、三尸正在城头聊天,赤目说溜了口,无意间提到莫耶和土的差别,勾起了不听的思乡之情。 小妖女不开心了,直接放大圣......灰飞烟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三章 东天剑尊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年之后又是三十个月的光景,滑头王见福城固守无虞,心渐渐不安分了,开始把势力向外展阔,行军打仗的事情苏景一概不管,鬼王争霸更没有善恶之分,反正滑头小鬼想做什么,小九王的兵将人马全力支持便是。 战事进行得还算顺利,滑头王攻城掠地胜仗连连,杀灭一王收服一王,虽只收服了一个,但滑头小鬼如今也算是王上王了,又能和苏景平起平坐,让小鬼心里舒服许多。 不津阴阳司内,公事样样有序,苏景的太阳鳞叶也一片接着一片的炼成,前前后后快五年光景,六十八枚金鳞成形,只差四叶就能完成这一个小境。 苏景这边,日子过得平平且顺利,小师娘则杳无音信,几年里未曾传回半字消息,苏景曾联络过她几次,就第一次她有回话:莫扰。再之后就不回应了。 一来小师娘的剑法通仙,轻易不会遇到危险;另则尸煞与本尊有冥冥牵连,万一小师娘遇险,阿二阿七必有心识反应,两头尸煞都安稳得很,足见她老人家平平安安,想来还在专心找‘碗’吧...... 这一天,苏景审断过新来的游魂,从大殿返回后殿,路过后园时忽然站住了脚步,问:“为何把紫桐仙宫收起来了?” 这几年里,不听就把她的仙宫摆放在一品殿后园,平时自己居住,偶尔出去打仗或游玩,也从不不收起宫殿。可今日紫桐仙宫不见,少女坐于一块圆石之上,正垂着头发愣,她的双眉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苏景询问,不听抬起头,勉强给了他一个微笑。 从苏景认识她那天起,莫耶不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该厚脸皮时一定厚脸皮,可从未见她有过‘勉强一笑’的时候。苏景走近几步来到她身前:“怎了?有什么事。” 不听犹豫了下,轻声开口:“我不想做干娘。” 苏景身边,小鬼差妖雾也在,闻言纳闷:“有人要做你义子?” 苏景挥手把小鬼差轰走,也坐上了圆石,与不听并肩,他当然明白‘干娘’指得是大师娘蓝祈:“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和你一起五年。以前从未有过这样长的相处,这次就渐渐明白了。相处越久就越不想走,恨不得时刻都能看见你,更恨不得每次见你你都在笑在开怀......这很好,可偶尔时候我会想起干娘,她那时很...很可怜,我怕自己将来也会如她一般。”说到这里,不听浅浅叹了口气,坐低了些、把头枕在了苏景的肩膀。 苏景拉过她的手,冷的。却软:“所以你收拾东西,要走?” “怕再相处,我会变成了另一个蓝祈,那时就没了不听只剩苏景。”不听闭上了眼睛,声音喃喃:“先离你远一些,把心思放淡一点...莫误会,不是再不回来。我只是想找个、找一个...一个既喜欢你疼惜你、又不会自己忘了自己的.......位置。” 不听的话说得很吃力,一贯伶牙俐齿,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苏景搓手,想把她的手搓热些:“想得太多了,我不是师父,你更不会是大师娘。快别皱眉头了。老得快,等回去后还得随我四处去见人,到时人家一看,好家伙,苏仙长娶了个莫耶老太太...离山的脸面哟。” 不听没笑,依旧闭着双眼:“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只等你来和你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苏景当真有些着急了:“幽冥世界处处凶险,比着你在人间犹有过之!恶鬼见到阳身之人便会猛扑过来,没见戚东来来时打得只剩一条裤子了么?就算有大圣相伴也难保完全......” “我请大圣是为了助你的,盆景会留下,我一个人走。”不听的声音平静,但平静下暗藏的那份坚决让苏景心郁郁。 深吸了一口气,苏景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再开口时就是那三个最最直接的字:“不许走!” “好啊!”不听张开眼睛,抬起头,喜滋滋地点头:“那就不走了!” 苏景先是愕然,随后被气笑了:“你这人...你说你也几百岁了......还耍这种花枪,很有趣么?” 他说话时,小妖女从与他并肩改飘于他面前,和苏景对面而坐,双目转动、在苏景的脸上左看右看,终于她选好了地方,凑上檀口在苏景的颧上轻轻一啄,快、轻,但柔软到发甜,随即又笑道:“当是赔罪了。” 不过五个字,可还不等说完时她的脸蛋就红了,垂下头、眯弯了眼睛,不出声音的笑。 苏景也笑了,没说什么,握着不听的手紧了紧。 小师叔被人亲过,看似平静从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粉唇轻轻一触之际,自己险险就把护身阳火放出来了,不是吓得不是惊的,就是心差点从胸跳进脖颈。 静静对坐一阵,苏景才笑道:“吓唬过人了,也试炼过我了,还不把仙宫放出来?” 不成想小妖女挥了挥袖子:“仙宫没了。” “什么意思?”苏景诧异,同时吃不准她这是不是真话。 小妖女耸双肩、摊双手:“紫桐仙宫完了,我正心疼你就来了,然后就是刚才那些说辞来哄你开心,嗯,你开心了我就开心,果然如此。”她笑,开开心心的样子。 苏景顾不得到底是谁哄谁开心,纳闷问道:“不是,紫桐仙宫怎么完的?好端端的又怎会‘完了’?” “被吞掉了。被师叔赐下的那盏青灯藤吞了。”不听解释道:“为了探那藤儿的根底,我用过数不清的手段,可惜它全无反应,我也一无所获。后来死心了,把它摆在寝宫窗口,有时藤子会合仙宫有些灵气交换,它们都是木行灵物,彼此做灵气循转也属正常,我就没太在意。不成想就在刚才,嗖地一声,整座仙宫就那么一下被藤子给抽干、吞掉了。” 说着,不听又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就是嗖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她自袖取出了花盆,递给苏景看。 藤子仍是两寸,歪歪斜斜半死不活,被‘吞掉’的紫桐仙宫变成绿豆大小,挂在了藤上,若非辨尘入微的眼力,根本都看不出那是一座宫殿。 苏景看得新鲜,又望向不听,不过不等他发问小妖女就大摇其头:“莫问我,我虽是木行修,但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是这藤子主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万幸它没把你一起吞了。” “是啊,我也后怕,要不手那么冷呢,吓得。”小妖女咯咯笑着回答,当时她就在宫内,亲眼得见藤吞妖木的奇异‘景色’,但自己毫发无伤:“想来藤子不吃肉,是根和尚藤子,万幸、万幸......对了,你觉得我把这藤子叫‘和尚’,好听不好听?” “和尚哪衬得藤子的身份,得叫方丈,最差也得是大师!” 两人正讨论‘和尚方丈’时候,一个年汉子走进了不津城了,城门处有阴兵盘查问讯,汉子对答从容全无可疑,得以顺利入城。 年汉身形普通,但神情冷漠目光阴鸷,入城后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城心那座巨大建筑前:小九王府。 苏景常驻阴阳司,但负责重建不津的鬼王好事,非得要在城再建一座府邸,鬼王还生怕苏景会不同意,特地觐见大王、劝道:“外人不知大王身兼两职,真要有不熟悉的客人上门,总得有个地方应酬。” 苏景点头:“言之有理,往大里盖!” 哪里用劝,小九王是能躲到一旁去看自己的仪仗队伍笑个不停之人......最喜欢排场! 站在王府前,找到了地方,年汉子却皱起了眉头:他要找的是王府,可这间恢弘府邸的招牌和王府全无干系。 府前巨石、门上匾额,分别用东土汉字和阴家鬼篆写得明白:东天剑尊庐。 这是三尸的主意,苏景由得他们自己去玩得开心,再说这个名号也挺响亮。 ‘东天剑尊庐’前有阴兵把门,见年人徘回不去,带队校尉上前问话:“你是何人,在此流连不去心怀何意?” “我自东方来,”年人声音低沉:“此间可是小九王府?” 待校尉点头后,年人目似是闪过喜色:“小九王可在府?我有事求见。” 那个校尉倒不是凶狠人物,性情随和爱说话,并未直言叱喝,只是摇头笑道:“你这汉子好不晓事,身份上小九王高高在上,政务上小九王日理万机,修行上小九王勤勉有加,他老人家岂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莫再胡闹了,快快离去吧。” 年汉子不肯走,对校尉道:“请你给小九王传一句话:光明顶下朋友来访。有这句话,小九王必会见我。”说话同时,还摸出一包香火塞塞进校尉手。 校尉不知光明顶在何处,但‘朋友’两字他听得明白,由此稍显迟疑,摆摆手未收他的香火:“我去传禀,若王上肯见你自是最好;若是你胡言乱语消遣本官,我绝不饶你。”说着摆了摆手,自有阴兵上前暂时看管年汉子,校尉则转身走入王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四章 我很羡慕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常驻阴阳司,此间由尸煞阿二坐镇,校尉替年汉子传话也不会直接告予小九王,而是向阿二禀报。 穿过门廊,校尉正行走于宏阔的‘东天剑尊府’前院时,忽然被人叫住了:“门官,什么事情?” 说话之人,东天剑尊之‘天’,雷动天尊,问过校尉不等回话,他又转回头对身后一群青壮鬼汉皱眉道:“说过了多少次,腰力要沉于脚下才能生根,肩臂肘要凝力但不可使劲,真正的力道自手腕起!非如此,休想把勺掂好!” 东天剑尊府,东锵锵不在,天剑尊可不会浪费这么大的宅院,一月倒有十五天都在这里,三位各负绝技的爱神君不肯闲着,广收门徒开枝散叶......雷动正在教徒弟们掂勺炒菜。 看门校尉急忙站住脚步,先恭敬问礼,再报上门外的情形,雷动闻言和坐在一旁等着开饭的拈花、赤目对望一眼,三人眼均有惊诧之色。 光明顶下朋友来访。 幽冥人哪会知晓‘光明顶’的名头! “都与我认真修炼!为师回来时要开饭。”雷动吩咐了弟子一声,与拈花赤目彼此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小九王管辖的地界之内,三尸地位超然,来到门前一众阴兵敬称‘大人’齐齐躬身施礼,三尸摆了摆手,示意众兵退下,跟着六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这年的汉子。 确定是个鬼物,绝非阳间来人;以前也从未见过面,大家不认识......左看右看越看越糊涂,雷动开口了:“是你要见小九王?” 当初小九王阳身下幽冥,身边有三个凶狠矮子追随,此事幽冥皆知,年汉子也不例外,见三尸亲自来迎他眼略显喜色,点了点头应道。 赤目皱着眉头:“你知道光明顶?” 年汉子再点头:“阳间东土,离山飘渺星峰之一。金乌正法弟子修行之地。” 拈花一反常态,不再嬉皮笑脸,面上有笑意但高深莫测:“那你可知,光明顶有什么?” 问题模糊得很,年汉子应答从容:“光明顶上有金乌大殿、有修行弟子;光明顶有幽静小院、有世外高人。” 不止知晓光明顶,还知大师娘的山核小院,这让三尸如何能不动容。雷动的声音低沉下来:“光明顶上有同门,光明顶有亲人。可光明顶下却什么都没有...光明顶下朋友来访......你这朋友来得蹊跷了,你究竟何人。” “我姓郎,名叫郎万一。”年汉子只报上了名姓。 “姓郎?”三尸异口同声,面上的惊讶变成了警惕! 来幽冥有一段时候了,三尸晓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家‘人’姓郎:狼。 狼主狼王、狼将狼兵,皆尽姓郎!别类鬼物忌讳狼患,都不会以此为姓。 这个时候一个阴冷声音从身后传来:“孤狼敢入不津,算得大胆了。”不知何时尸煞阿二也赶来了,人在门内伫立。死气沉沉的目光紧盯郎万一。 郎万一不和尸煞对视:“我有要紧事情,务必面见小九王。” 阿二一招手,让郎万一来到自己身旁,带着他向府走去:“凭你能说出光明顶,想见我家少主便没问题,但你最好能让我家少主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朋友。” 郎万一琢磨了下。自怀取出一块肉脯,托在手,片刻后他手上烈焰滚过,鬼肉被灼烤的古怪香气飘起,之后他就把这块熟肉递给阿二:“请转呈小九王,他一见自能明白。” 三尸自告奋勇。接了肉脯催动童棺,急急去往阴阳司给苏景送信。 熟肉被雷动捧在手,拈花飞在他身旁时不忘提醒:“天尊,这块肉是信物,万不可一时口滑吞了它。” “无需提醒,本座正天人交战,忍住不吃!”雷动回答得辛苦无比。 ...... 阴阳司内。苏景见三尸捧了块刚烤好、还在流淌油脂的鬼肉来送给自己,意外而笑:“这是要请我吃肉?阴世的肉我可不敢吃。”口说着笑话,但把肉接在手,他的笑容登时凝固,目尽是惊诧:“樊翘也来了幽冥么?” 这一问反倒让三尸糊涂了:“樊翘?怎地想起他来?” “肉。”苏景一字回答。 苏景是玩火的大行家,肉一入手立时察觉,烤熟这肉的火焰是源自金乌阳火的一门真火,云灼鱼焰谱。 出自帛绢的火法。 以苏景所知,就只有樊翘修行过这门火法......但回答过后,苏景又摇了摇头,察觉出不对劲了,是云灼鱼焰谱的火法没错,可刚猛有余‘圆润’不足,力量上胜出樊翘一筹,但在火候掌控上就差了不少。 苏景不做胡乱猜测:“肉从何来?” 待三尸说过‘郎万一’之事,苏景直接腾起云驾赶赴王府。 阴阳司、东天剑尊庐同在不津,相去不远,一会功夫苏景便告抵达,直接来到正堂,报上名姓身份之后,郎万一先看了看苏景的肩头,目光有些疑惑:浓浓滚滚的一团香火包裹,小金乌外人不可见。且小金乌虽有神鸟气意,但它是苏景的一道元神,外人只能感受到香火藏了苏景的‘味道’,却领受不到神物威势。 莫说这个狼不归,就是五年前蚀海大圣见到苏景时,也没能看出那团香火里包裹得是什么。 疑惑从郎万一眼一晃而过,他无异追究其古怪,对苏景摇头道:“我没见过小九王,不知你是真是假。” 苏景不做辩解,一拍锦绣囊,从取出一枚幽冥的果子,阳火一卷,随后将烤熟的果子抛给郎万一。 人能冒充,金乌阳火做不得假,但辨查过果子郎万一仍不放心:“离山光明顶弟子修习金乌阳火理所当然,不过修得阳火之人,未必就是光明顶传人。” 苏景把自己的离山真传命牌递给郎万一:“这个,能证明么?” 接过牌子看了看。郎万一笑了,对苏景点头:“很好。请找个安静地方讲话。” 苏景对一众同伴摆了摆手,余者退出,就连三尸也告离开,正堂内只剩苏景与郎万一两人。此刻也无需苏景再问,郎万一就先开口:“五年前狼群围攻瓶城,于杨三郎和狼主看来。那只是场普通战事,目的也再简单不过:只为掠劫。” 恶狼为患幽冥。游猎四方,吃肉、夺财就是他们征伐的理由,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不过小九王入战、助守瓶城,着实让杨三郎吃了一惊......不是因你敢对抗狼群,而是你身具纯正阳火。” 苏景发问:“我的阳火和杨三郎有什么关系?” “吃的。”郎万一说完,怕苏景不明白,又补充道:“补品。” 苏景扬眉:“杨三郎修得又是什么功法?要吃修火之人来进补?” “不是谁都吃,非得真正纯烈的阳火不可,像我修行的火法。随也脱变自阳火正法,但还不够纯烈,她看不上的。”郎万一回答道:“至于她修行的功法,我不晓得。我也不过是狼主帐下一将,所知事情有限。” 狼族有传讯秘法,前方战事,时时刻刻传报于王。五年前瓶城之战,杨三郎发觉苏景有阳火在身,霍然大喜,言称必要生擒于此人,狼主本已调遣军精锐,准备赶赴瓶城。不料一道灵讯传来,杨三郎面露不甘但还是改变了主意,非但放过了苏景,还传令前线,攻城大军散去攻势就此撤退。 苏景自然追问:“是谁传来的灵讯?杨三郎还要听命于人?” 可惜郎万一摇了摇头:“既然我来找你,便不会隐瞒什么,若我知晓的当会坦诚相告。我没说的你也无需追问,必是我不知之事。” 苏景点头表示明白,又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继续说。 “自从上一次狼群撤兵瓶城,杨三郎就再没流露过要对付你的意思,但不久之前,她又请狼主召集众将,拟筹对福城、不津的攻势......以我看来,此举不外一个缘由:吃你。我来见你就为此事,杨三郎将至,你多加小心。至少以我所知,这些年里杨三郎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你好自为之。” 郎万一的话说完了,但并未即刻告辞,神情放松了许多,呼出一口长气,冷冰冰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要紧的话说完了,心纠缠反复都已不在,舒服了许多。” 他是狼,只要狼主一声令下他万死不辞,却主动来向苏景‘通报军情’,心的挣扎可想而知。但此刻警告送到,事情做完再无更改,那份痛苦挣扎也随之消散了。 “多谢。” 有关杨三郎,苏景还有大把疑惑,不过郎万一有言在先‘知无不言、不言则不必问’,苏景不再多问,口转开了话题:“你的火法来历,还请仔细讲明,有劳。” 苏景目光炯炯直视郎万一,相比杨三郎要吃自己,他更关心此刻所问.....帛绢上的正法流传入幽冥,事关师尊下落! “据我所知,光明顶上那位前辈在人间并无传人,还是先请你来说一说,你是如何传承了光明顶的正法。”郎万一不答反问。 苏景毫不隐瞒,三言两语将‘九祖代兄收徒’之事说清楚,听过之后,郎万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便是说,你从未见过他老人家、更没领受他一言法传、一字教诲,就做了他的衣钵弟子?” 笑声之,郎万一摇起了头:“我和你正好相反,何其有幸,我能追随他老人家身畔,得他教导、受他法度,却无缘喊他一声师尊......小九王,我很羡慕你。” 临时有事情,这一更写得晚了,大家包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五章 一句话的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生前为狼,呼啸成群千里威风,喝血吃肉桀骜快活,可死后也不过是一律游魂,和苍蝇老鼠茅草也没什么区别。郎万一死后,很快被洗去记忆,判官大笔一挥,发配至一方鬼王疆域。 不过一段时间过去,郎万一本性觉醒了,相比其他恶狼,他‘醒来’算是晚的,足足做了十五年阴兵才一朝恢复本性,还化狼形逃出城去。 “我的运气很好,逃出城后一时间未能寻得狼群踪迹,无法归群、成了一匹孤狼。”郎万一和苏景见过的恶狼不太一样,他爱笑,说话时总是在笑,当然他的笑容不像三尸戚东来之流那么夸张。 幽冥世界,谈狼色变,万鬼千魂都视之为凶残、不祥之兆,恶狼集结成群时大小鬼王无不心惊胆战,可落单的狼子人人喊打,而狼子在本性觉醒后,一旦还化狼形、除非日后在做辛苦修炼,否则再变不回人,无法隐瞒身份,它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成了孤狼是倒霉透顶的事情,郎万一却说自己运气好......因他游荡在一片荒山野岭时,遇到了一个红袍老者。 当时老者的情形很糟糕,依坐着一棵大树,双眉紧紧皱起,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在他身边歪歪斜斜地躺着一只碗。 前世的记忆不会随着本性觉醒而重生,但在阴间的见识永远保留脑海,郎万一做阴兵时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大概能看出,红袍老者经历过一场劫难,此刻正虚弱得很。 依着阴间恶狼的作风,见了‘活人’直接扑上去咬死、连皮带骨吞掉了事,此刻红袍老者全无之力,吃他不是难事。 “不过我没吃他,事情过去这么久,到现在我偶尔回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为何,当时就是不想吃他,是天意吧!”郎万一微笑着。 恶狼昂着头嗅了嗅老者的味道,就迈开脚步从老者身边走过去了。 不料还不等走远,红袍老者忽然张开了眼睛,面色痛苦依旧,声音晦涩吃力。可他的语气却是轻松的:“你去哪?” 郎万一吃一惊,忙不迭转回头。目光戒备。 老者混不在意,继续说话:“哪里都不要去,这片荒山难得,不会有人来,可荒山四周遍布村镇,你是狼,出去了死路一条,先在这里藏着吧。” 郎万一死死盯了老者一阵,未曾理会他的劝告。转身纵跃飞快跑开了...... 十天之后,恶狼又重返原地,他已经小心探过周围,老者所言非虚。 红袍老者仍端坐树下,面色虚弱,但神情的痛苦浅淡了许多,那只碗也被收了起来。 见恶狼去而复返。红袍老者问道:“探过四周了?饿不饿?这山里有兔儿、鹿儿,应该比我好吃。你耐心些,将来我会教给你离开此地的办法。” 若老者说的只是拖延之词,十天前就不会劝恶狼留下,郎万一心思灵活,想得通这一重。是以沉声问道:“教我离开的办法?你为何要助我?” 老者的回答朴实:“因十天前你没吃我。” “因我没吃你?你这算是...报恩?” 老者伸出手指了指地面:“不用那么警惕,坐,舒服些。” 平平常常的笑言,却似带了古怪法力似的,郎万一缓缓坐了下来,这些天东奔西跑、潜伏探查,确是疲劳得很了。 “人间也罢、幽冥也好。狼杀生吃肉都是天性,说穿了,十天前你要吃了我,于你而言是理所当然。”红袍老者接着说道:“可你没吃我,我就得承情了。但我不感恩......我是人不是狼,在我来说,我不被吃才是应该的。不感恩,当然也就不必报恩,我教你离开的办法,是因为:公道。” 说到最后两字,老头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眼睛亮了,人也就精神了,红袍老者笑了起来:“你用你的不应该,成全了我的应该,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明白了?” 郎万一不明白。 但他大概能晓得,这位言辞古怪的红袍老者不会害了他,仍是没道理的信任,不过对狼来说,‘道理’这个说法本就没太多意义,它们行事更多是靠本能的感知。 又过不久,老者渐渐恢复了精神,传给郎万一的不止一个‘办法’,而是一套功法,云灼鱼焰谱。 那是人间的修法,本不适合狼魂修炼,但红袍老者见地了得,依照狼魂体性硬是把那套修法的几处关键地方加以修改......郎万一也由此修得一门上乘本领,尤其难得的是,身边还有一位旷世高人与他指点,让他的修行事半功倍。 “真正因祸得福,我的运气很好,很好。”苏景面前,郎万一长长呼出一口气:“但还不止如此,相处时间越长,我就对红袍老者越是佩服......先是佩服、而后折服。” 红袍老者的学识渊博,见闻广阔,郎万一修行闲暇,最喜欢与老者谈天说地,不止阳间世情、人界风光,还有他那些有关乾坤、有关修行、有关做人的重重道理,都引得郎万一满心憧憬、满心崇敬。 红袍老者不是寡言之辈,也不像想象的高人那样不苟言笑冷漠难近,他宽厚随和得很。 “聊得多了,我慢慢得知,红袍前辈本为修行道一代巨擎,与另外八位前辈开宗立派,创下离山剑宗名扬四海。”郎万一的声音沉厚,语气庄严:“他老人家就是你的师尊,驻道于离山光明顶,修习阳火正法,当世时唯一一位金乌传人,陆角八。” 苏景微笑着,没来由的自豪。 相处三个月后,郎万一就向陆角提出,想要拜入门下,可是陆角摇头拒绝。 恶狼俯首于地面,认真道:“世上只知犬儿忠义,却不知犬之忠,皆由狼而来,晚辈虽是狼子,但也请前辈放心。若能得前辈收录门前,我永生永世以作追随......” 不等说完,陆角就打断道:“与你是狼还是人都不存干系,是我自己不想收徒弟。不必再说,白费了时间和力气,快快起身吧。” 八祖心意决绝,郎万一再如何不甘也只好放弃。又过了一段漫长时间,陆角完全恢复了精神。准备离开荒山了......只是恢复了精神,郎万一看得明白,红袍老汉身无修为。 郎万一放心不下:“再有几年光景,我当能修得人形,还请前辈再耐心等待一阵,待我有了人形,就能相护于您老身边。” 陆角八答了一句郎万一听不懂的话:“修为不再,但我还有碗,放心便是。” 郎万一又问:“敢问前辈要去往何处?他日我若修行有成。定当报还您老的再造之恩。” “去何处?”陆角八缓缓摇头,从口袋摸出了自己的碗摩挲着,面上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我也不知道去何处,我就是想找找看......看我到底死在谁的手上。” 言罢再没半字解释,怪碗抛向半空,化作一团瘆瘆阴风,裹了陆角八疾飞而去。 “我又在深山修行百年。火法初成才重返世间,再后来一切顺利,汇合了同伴,又因有本领在身不断积累军功,一步一步做到了将军之位。”对自己的情形,郎万一一带而过:“算一算时日。从头到尾我和陆角前辈差不多三年相处。在他老人眼,郎万一不过是他在阴间的一段‘公道’往来,可对我来说,却是大恩如天倾盖。” “我未能被他收入门墙,不是他的弟子,自也不是光明顶的传人,了不起只能算作‘光明顶下朋友来访’。郎万一时刻不敢相望陆角前辈的厚恩大德,你既是他在人间的传承,无论如何我也要照顾一下。” 话说完,郎万一自囊取出一只皮革袋子,烈酒浓香,昂首鲸吞。狼吃酒,不喝茶。 一口气饮下半袋,重重打了个酒嗝,剩下半袋子酒从郎万一手传到苏景手上。 苏景不急着喝,问道:“你来给我送讯,再回狼群怕是......不如留在我这里。”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狼性多疑,最是狡诈不过,郎万一就算再如何谨慎,也难保不走漏风声。 “就算不被发觉,我自己也没脸回去;留在你这里更不可能,来日狼家兄弟攻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那你......” 郎万一摇头:“幽冥广阔,不劳操心。” 来送一个消息的下场,重则当受狼主追杀,自此从同宗手足变为生死之仇;轻则后半生永远孤寂,无颜再对昔日战友、也无法融入游魂天地。 苏景想了片刻,昂首剩下那半袋子烈酒喝掉,幽冥之狼以酒识人,见苏景喝了自己的酒,郎万一眼露出些许暖意,微笑道:“若能再嘴巴向天,打个酒嗝,就十全十美了。” “打不出来,多少年没打过嗝了。”苏景随口道:“浪荡幽冥,不如...人间如何?离山,光明顶,融身八祖到场,从此专心修炼,岂不是好。” 郎万一闻言目精光乍现,可很快又告黯淡:“离山是什么样的门宗我是知晓的,岂能容我一头狼魂。” 苏景笑,努力收敛着自己那点得意:“一句话的事情。” 当真不是吹牛,送一个朋友去光明顶居住,苏景做得这个主,何况郎万一又和八祖有过一段渊源。郎万一仍提不起精神:“普通游魂登入人间,须得判官放印,又有哪个判官会放一头狼......啊!” “一句话的事。”红袍加身,比着上一句,苏景的语气更加风轻云淡了。 风轻云淡够了,苏景又开口道:“不过在送你过去之前,我还有事情请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六章 生死牵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恶狼与八祖三年相处,不可能在几句话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明白。郎万一应道:“你问。” “之前听我同伴传报,你知道光明顶有清幽小院......师父对你提起过院人?对院人,师父怎么说?” 渡船上、大车上、路边的客店驿站内,常常可见素不相识的旅人聊得热火朝天,甚至平日里不会和朋友、亲人吐露的心事,都会被拿出来做为和陌生人的谈资......为何会如此?只因明日醒来大家各奔东西,穷此一生也未必会再见面。 大家都明白,今日面前喝酒说话到面红耳赤之人,将来再不会和自己有丝毫牵扯和联系,反倒容易掏出心里话。一样的道理,荒山三年相处陆角八和郎万一说了些自己的事情。 郎万一记得,陆角提起院人时,皱了下眉头; 郎万一能看出,蹙眉不是‘难过’或‘麻烦’,而是担心,陆角在担心。 简单讲过‘院人’的来历、身份之后,陆角缓缓说道:“光明顶山核结庐非我本意。那时离山根基初成,除我之外八位兄弟,或道法精深或剑术了得,有他们主持,门宗渐露峥嵘...再说回我,我本是个跳脱性子,不喜拘束,也不愿一辈子枯坐山,既然离山有了个模样,我就打算与蓝祈一起去遨游天下,走到哪里修到哪里,做一对画本才有的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那个时候的陆角八,境界上自然不曾圆满,可修为上、斗战上,想要行走天下怕也没几个人惹得起他,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莫耶蓝祈. “打算下山,总要和兄弟们说一声,我最先找到的是刘旋一。”离山九祖,刘旋为长,九兄弟的大哥。 是兄长。但也如师如父,尤其对几个‘年纪小’的兄弟,刘旋一照顾有加。 想要下山的原因、有关与莫耶女子的情事,陆角八和盘托出,让他颇为意外的,刘旋一并未如他想像那样开心恭喜、再含笑骂他几句‘你这小子,现在才来对我说出事情。该打该罚’之类,刘旋一只是点点头:“你把她的情形。再仔细说与我知,还有她的修行。” 陆角不隐瞒,依着刘旋一的吩咐又是仔仔细细的一番讲述。而后刘旋一双眉微皱、开始沉默了。 ‘莫耶地,邪魔地’那是寻常修家的见识,先不提其他,就以九兄弟之间的情谊,老八认准的女人,老大绝不会再计较她的出身。且陆角要带蓝祈去‘游历四海’,本也存了不给兄弟和离山剑宗添烦恼之意。 等了一阵。见刘旋一还在沉思,陆角问道:“你可是嫌弃蓝祈来自......” 刘旋一‘咳’了一声,摇头而笑:“莫说莫耶女子,就算你要娶邪魔地的男子,只要你自己愿意我也不会阻拦。” 陆角的转述、再被郎万一转述,聚精会神倾听的苏景吓了一跳:“真这么说的?” 郎万一点头:“陆角前辈当初怎么对我说,此刻我如何讲给你。” 苏景失笑。在离山时他听贺余师兄讲过。大祖性情沉稳,平时沉默寡言,偶尔对晚辈开口,要不就是指点功法关键,要不就是修天行道的道理,他老人家算得真正的‘金口玉言’。每一字都珍贵无比。 如今看来,对晚辈一个样子,对兄弟又是另一份性情。 容苏景笑了几声,郎万一继续讲述。 一句笑话过后,刘旋一对陆角笑着点头:“蓝祈当是至情至性的女子,要恭喜你。” 陆角心底释然,开心而笑:“兄长同意了?那我这就请他们几个过来。” “不忙。我还有话说。”刘旋一面上笑容散去,言辞归于正:“九兄弟以你资质最佳,又修得金乌正法,老八,只要不出意外,你飞升是板上钉钉之事。” 陆角不明白兄长为何提及飞升之事,点点头未出声。 刘旋一反问道:“那你可有想过,你飞升之后呢?蓝祈又当如何?” “她的修行也不差,或许...最好是能一起飞升。” “难。”刘旋一一字回答。 兄弟间讲话无需忌讳什么,陆角混不在意,笑道:“飞升自非易事,不过兄长没见过她,是以不了解,她的资质了得,修持的法度更有独到之处,至少以我看来,飞升是有机会的,且机会不小。” “和资质、功法没太多关系。”刘旋一摇头:“是性情。” “你想和她一起逍遥人间,我绝不会拦你,其他几位兄弟更无须担心,你快活了,大家都会开心痛快。万一弟妹不小心露出形迹,外门人物若有异议,不妨先来和姓刘的剑啰嗦一番。”刘旋一声音稳当,字字清晰。 说完稍顿,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游览人间了不得两三千年的快活,携手飞升才是永世厮守、亘古逍遥......陆角,你面前有一道题目,你得仔细想清楚。” 说着,刘旋一伸出双手,同时在地面上写字,两手,两书。 大祖左手所写:两三千年的人间快活; 他的右手成书:两三成并肩飞升的机会。 若真放手打斗,刘一与陆八孰强孰弱不得而知,但论起对修行的见解,那时陆角八远逊兄长。 ‘情’之一字,轻易不会影响修行,正相反的,性情人若能得采得性情,还会对修行有所补益。可是事分两极,入极则生障,情事尤为突出。 蓝祈便在此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莫耶女子就是如此,不动情则以,一动便不可收拾,入极巅、入疯魔,最后那影响飞仙的一障,她逃不过了。 极障不是不能破,但想要破它绝非易事。 如果依着陆角的想法,携美同游玩耍人间,于蓝祈而言,‘情’无碍。但‘性’却是松散了,时时刻刻守在心上人身边,情再深性却平和,难破障难飞仙。 兄长想出的办法,便是蓝祈的漫长归宿:山核小院。 荒山之,八祖端坐树下,对着一头恶狼诉说往事。当时郎万一很想听下去。可他已经完全迷糊了。到底还是一头狼,不解人间风情。更不晓得修行道理,他能不糊涂才怪。 陆角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哪怕唯一的听众都听不懂,他也无意解释什么,继续道:“老大想出的办法,是以‘得失’之悟破她的情极障。” 她在院,不见天日。她有家、有陆角,却没了世界。 他的解释牵强,以她看来其实就是自私。可她无怨无悔。她也千年沉闷。 直到一天,时机成熟。他一剑劈开那小院,领她见同门、见弟子、传书天下她为吾妻、与吾偕老,那一刻天地同归举山齐贺,整座世界携万钧喜悦直冲心窍......那就是蓝祈破障、悟道的一刻! 能不能成功,大祖也没有把握,不过两三成的胜算。但值得一试。 “酒。”苏景道。 郎万一又取出一枚酒袋地上,苏景接过来,并未昂首痛饮,只把一口酒灌入口。不急着吞咽,让烈酒在舌尖来回滚荡,当然不是品评味道。他只要那种‘刺激’喉舌的感觉。 事情和苏景所知大相径庭,不是没人知晓光明顶山核藏了蓝祈,这个主意就是大祖所出;更不是陆角怕她的身份会影响自己、影响离山,那些都是为了绷紧她心性的做作之词,陆角如此对待蓝祈,只是为了争一个机会。 穷尽天地仍并肩厮守的机会。 不过此事也只有大祖知晓,陆角八没再告诉旁人。 只是提前的算计再如何周密。也追赶不上后来的变化,陆角放松了身体,对面前的恶狼笑了下:“后来,我被恶魂侵体。这份伤害来得极大,只有我自己明白,魂魄受损,我飞升的希望渺茫。但她还有机会......可时机未到,她的境界还不够,那时候劈开光明顶没有一点用处。” “我夺了一头神物的魂魄来杀灭侵体恶魂......我心里明白得很,饮鸩止渴罢了,神物的魂魄灭掉恶魂,可它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 “既然如此又何必麻烦,还平白害了一头神物?神物无辜,我的公道何在?”陆角八声音喃喃,似有痛苦,却并无悔意,自问自答:“我总得撑到她飞仙后再死。” “可到底还是败了。我以为至少能在坚持三四个甲子,她就快破入第十二境了,当来得及。没想到夺魂神物之后,我只撑了七十年。来不及了。” 话说完,红袍老者沉默。长长的讲述,其间有几次老者都面露笑容,可他的眉心始终微蹙,他担心。 他已无能为力,但无法放松心怀,担心。院之人,生死牵挂。 “院人,师娘蓝祈早已破开小院,不久后一朝悟道,破界飞升,如今已置身仙庭。”苏景忽然开口。 “当真?”郎万一猛抬头,望向苏景。 “千真万确,她飞仙时,我就在身旁。” 苏景笑了,郎万一也笑了。 笑容里有开心,有唏嘘,有感慨,也有敬佩。虽然后来事情接连变化,可大师娘蓝祈最终飞升的道理,正是大祖刘旋一所说的‘以得失破情极障’。 蓝祈飞升,陆角得偿所愿,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特意向郎万一问起蓝祈,只因苏景心小小的一个‘结’,师父把她藏在山核,自私了。 此刻苏景释然。 陆角八就是陆角八,不负他的荣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七章 口角含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间、东土、离山。 沈河席地而坐,昂首望天,喃喃自语略带了些欣喜:“终于下雨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掌门真人不避不躲也不曾施法蒸干水汽,就那么惬意微笑着坐在雨,任发髻衣袍都被打湿。 离山坐落于东土汉境的东南隅,多水之地,一年四季从来都是不缺雨水,今年也不例外。 不缺雨水,掌门人那一句‘终于下雨了’就显得有些无端了......沈河会有这样的说法,只因之前整整半个月,天上都在打雷。 十五天,离山天顶阴云密布,隆隆雷声从未有过片刻停歇,但雨水一滴不落。直到此刻,总算下起了雨。 不提雨水只说一连半月的闷雷,这样的天象委实反常,若是放在凡人稠密的地方,怕早都会引起恐慌,可沈河真人和离山诸位长老,全都面带欣慰目藏欣喜:贺余师伯在闭关做最后领悟。 若他未能抓住那‘灵机’、未能寻得‘大逍遥问’的真谛,就算枯坐万年,也引不来天象变化;反之,他有所斩获,才会引动天意地势,才会有这种诡怪天气。 十五天,雷连绵,是他把握到玄机的象征。 把握玄机不一定能成功破悟,可想要破悟非得先把握玄机不可。 左右无人,沈河抻了个懒腰,再大大的打个哈欠,喜滋滋的舒服,这举止俗不可耐,全无高人风范...... 东天剑尊庐内,说过‘山院、院人’,苏景又和郎万一聊了许久,话题层出不请,但话人物只有一个:陆角八。 直到最后,郎万一把自己所有有关陆角的记忆统统说尽,苏景仍意犹未尽,两个人喝光了郎万一的酒。 随后苏景带上郎万一去往阴阳司。判官落印即刻放行,再唤来平时负责和离山联络的二差头马喜,捎上苏景的口讯、带着狼魂去往离山。 临行之前,苏景加重语气嘱托道:“阳间的规矩和幽冥大相径庭,虽也弱肉强食,但还有礼法约束,离山剑宗匡扶人间。规矩不算大可也不能算小......” 郎万一笑着点点头:“放心,能去他老人家的道场常驻、修行。是我的福气,绝不会造次。倒是你这边,杨三郎绝非等闲之辈,你自己小心。” 两人拱手作别,冥殿法度行转,郎万一与马喜的身形消失于一团幽光之内。 苏景长呼、长吸,转身向后殿走去,脸上笑容清透。 苏景心底那个小小的结被打开了,他想要崇敬之人的确值得崇敬。足够欢喜;师父和莫耶蓝祈,前辈情事让人唏嘘,而蓝祈最终破开了那院子、飞去了仙界,师父达成所愿,足够欢喜! 跨入后园才走两步,香风飘过一个窈窕身形闪到面前,拦住了去路。 不听似笑非笑。仔仔细细端详着苏景:“看你这小魔头眼潋滟、口角含春......”说着,她混没规矩的,居然昂起素手捏住了苏景的下颌:“啧啧,一副荡漾的俏模样啊!” 小妖女摆出来一副大爷看小妞的样子,洋洋得意,正想再问苏景从朗万一处得来什么好消息以至笑容满面。不料被自己捏住下颌的那个小子,就势把脸凑了过来,又快又软又轻,就那么一下子亲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听的修为如何?咫尺之间一柄飞剑偷袭她都能从容闪避,却没能躲开苏景的嘴...... 腾地一下子,小妖女脸红。 苏景亲得快,一便退。退后半步,修行事情不分男女,可情爱事情上天生就是男子强势,不听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了一‘嘴巴’后檀口微张傻傻得发愣。苏景比着她刚才的得意洋洋更得意洋洋:“我口角含春?春色香甜,要不要再尝。” 就在这个时候,戚东来甩着手走进后园:“苏景,那个郎万一当真知晓八祖的事情,可有什么有趣事情说给我.......咦?” 无论修为、经历、见识,在年轻一代的修家,戚东来都算得出类拔萃,走进园子一看,两人面对面,苏景笑眯眯、不听正发呆,凭他的眼力和心思,当即就明白他俩你浓我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旁人,会转头就走,可戚东来不,一边说‘哦,我来得时候不对’,一边抱起双臂斜依廊柱,笑嘻嘻地望着两人,等着继续看花花戏。 不听正情迷意乱,如何容得一个大胡子在不远处看着,转头望向虬须汉,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笑容有些勉强:“我和苏景有要紧事情谈,骚,戚东来,好大姐,你......快滚!!” 虬须汉对自己名前那个‘骚’字看得极重,每有人省略他必做纠正,不听说对了名字,喊他‘大姐’他却全不在意,更不把‘快滚’恶言放在心上,哈哈大笑着转头走去。憎厌魔君衣钵传承,别人不轰他不走。 待他离开,苏景挑了挑眉峰,旧事重提:“嘴边春色,好吃么?” 小妖女耳朵里几乎都是自己的心跳,听错了,把‘好’听成了‘还’,心里咀嚼了下‘还吃么’,嘴巴有些拌蒜:“怕...怕你啊?” 苏景心思转得多快,还不等纳闷就反应了过来,笑道:“好!本座专治嘴馋的毛病!” 但还不等他再有动作,猛一阵响亮笑声又从园门出响起。 那笑声是真响可抹不去的一股扭扭捏捏的味道,不用回头就知道,戚东来去而复返:“原来是你的嘴巴香香还是我的嘴巴香香的把戏,”虬须汉捂着嘴,那样子实在实在惹人讨厌,被一柄飞剑砍在脸上定会惹来无边喝彩,可他不自知,自顾自娇羞如美人:“我可实在好奇,按道理这把戏你们两位耍不了啊,各有脸皮五尺,相距一丈时已然顶在一起再难寸进......我滚。” 这一次真的‘滚’了,大笑声虬须汉化身一片粉色香风,直接窜上了天去,看那小妖女眼带煞,戚东来不触这个霉头。 戚东来本就无所事事,飞上天空也就顺势闲逛一会,东飘西荡,东面看看鬼兵操练,西面看看鬼民筑城,南面看看.......他从南方看见了一道紫金云驾。 划破天际,飞得不急不缓,向着不津而来。 如今不津早已不再是荒城废墟,重兵把守之地,岂容旁人纵云乱闯,不等云驾当即有一队阴兵飞天相迎,带队校尉开声吼喝:“呔,什么人如此大胆,还不快快停了云驾报上名来。” 紫金云驾止住去势,但并不散开,只飞出了一个人来,判官打扮,身着黄袍,三品官,抬手将一枚令牌亮出。 拦路校尉登时换了语气,笑道:“原来是判官大人驾到,小的鲁莽,还请大人恕罪。”说着一只手背到背后,轻轻挥了挥手,身后阴兵赶忙让出了道路。 黄袍判收起令牌返回云继续前行,可才告启程不久,紫金云驾迎头又碰上了一阵粉红香风。 有人拦路,紫金云驾不能不听,黄袍判官又一次从云走出,眉头微皱:“阳身人?可是小九王的朋友么?刚刚本官已与巡城兵卒交代过身份了。” 香风散去,虬须大汉显身,面似带笑可目光冷冽,看了看开路判官,又望一眼紫金云驾:“黄袍三品?算得大员了。骚人想不通,什么人会有如此排场,让堂堂三品大判做鸣锣开道的小卒,莫不是阎罗王老爷重现幽冥。” 可把黄袍判官腻歪死了。 他能辨得香风有阳身人的气息,又哪想得到粉红的风里跳出来个大胡子,更想不到精壮大汉出口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黄袍判官皱起了眉头:“阴阳司行事自有方寸,岂容外人过问,你既不是司官员,就让开道路!” “幽冥世界以前还不曾有过阳身人呢,往时阴阳司还只有一位红袍大判呢,”口声音娇软,豹眼妩媚流转,可说的话却狂妄异常:“天底下没有不变的规矩,该改就得改。” 戚东来有杀性,当年西海深处苦斗邪佛一脉足见他的狠辣,不过他为人绝不狂躁,主动拦路是因他大概猜出了来者身份......若真如他所料,那苏景便要迎上一场好戏了,骚人做的:先要夺下一份气势、替朋友夺势! 刻意刁难、无聊之举,却也是争势最直接的办法了。 震翅声噼里啪啦,好像被放大了百倍的蜻蜓飞翔声音,三口长着翅膀的棺材带着三个背长剑的矮子升了上来,雷动问道:“戚东来,在作甚?” “骚、戚东来,”一如既往先纠正,虬须汉跟着说道:“等着见阎王爷!”说着,他又森森而笑:“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黄袍判面上怒色不显,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清了:“本官只问三字:不让路?” “明明是九个字嘛。”三尸异口同声。 “好。”黄袍判微一点头,这个时候又是人影一闪,从紫金云驾再跃出一人,先对黄袍判轻声道:“花大人且慢。”随后此人望向戚东来。 差官打扮,衣袍和封天都总衙、尤大人身边亲差孔方白全无差别,不过此人是个年轻女子,五官娇美、神情干练。 拈花本色,一见女子就喜从来,笑眯眯:“请问差官大人如何称呼?” “顾小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八章 一词之差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飒爽女子报上姓名,目光从拦路几人面上掠过,最终望住了戚东来:“我家大人自封天都而来,有要事与小九王相商,还请阁下代为通传。” 戚东来笑得懒洋洋:“不管。” 顾小君眉峰微挑。但很快眉峰回落,本已森冷的面色平和下来:“阁下拦路,可是职责所在?若如此,还请通融,小九王若有责罚,顾小君一力承担,绝不会让先生担当。” 戚东来笑容不变,身形更是不动:“小九王日理万机,没工夫应酬闲杂人等,这就请转头回去,恕不远送!” 此时紫金云驾就悬浮在南城半空,如此醒目的东西,苏景岂会看不到,但他不出声也不干涉,和小不听并肩站在一品殿后园,抬头注视着空情形。 顾小君静静凝视戚东来片刻,忽然露出笑容,再开口时没了官腔:“你这汉子啊,拦路拦得全没道理,搞不懂你到底图个什么......你叫戚东来?” “骚、戚东来。”戚东来耐心好得很,闲聊无妨,说到天黑也不怕:“族为根,族名不可弃,请姑娘记仔细。” 顾小君点点头,自袖摸出一枚黑黝黝的令鉴,垂下头对着令鉴淡淡说道:“阳身人骚戚东来,藏身不津城,搅扰轮回祸乱阴阳,罪不容赦。”念过罪状,她目光重新望向戚东来:“莽汉,只消本座一令升天......幽冥世上便再无你容身之处,还不让路么!” 封天都,封天令。 阴阳司不涉地方军方,平时司政务也无需鬼王帮忙。但若有‘搅扰轮回混乱阴阳’这等大罪恶徒藏身世间,封天令下鬼王仍会积极卖力,相助阴阳司缉拿恶徒。 ‘幽冥世上再无容身之处’,顾小君说得客气了,她手大令飞天,戚东来藏身何处,何处都会招来战祸兵灾!届时自会有人出面、穿针引线集结周边鬼王之力。血洗不津城。 芊芊素手,将黑色令鉴高举过顶,大令微微震动着,只待主人手指松开它便一飞从天,传于世界每一角落。顾小君的手段算得狠辣,戚东来不让路,不止给他自己招灾、更会给不津、给苏景惹祸。 顾小君面带冷笑。她倒想看看戚东来如何应对,不料突然间心底一阵阴冷感觉弥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也久经战阵,明白这感觉缘何而来:气机。自己被‘气机’稳稳锁住了。 气机一端牵于己身,另一端...不用想也只道,接连着凶猛法术。 这便是不津的态度了,尔敢放飞大令,顷刻杀灭降临碎尸万段! 这态度于戚东来无关,苏景才是此间主人,这种事只有他才能说了算......顾小君努力平稳心思,灵识散开‘寻根溯源’查探法术气机的来源。 不追查还好。追查之下,又是接连三个寒颤,不能自已! 三段气机,三个方向: 远处天空,笑容明浩的少女,盈盈立于云端,手把玩着一片莹翠剔透的竹叶。不知何时不听飞遁高空; 身下一座大宅,正堂屋顶上,人身蛇尾的凶蛮少年抱着双臂昂首望来,脸上有笑容,笑容里却不存欢愉,只有残忍; 最后一段气机来自城北。顾小君只能察觉到杀机犀利,却辨不清具体......不津北城正是阴阳司一品殿所在,后园苏景独立,白玉弓被他拿在了手。 取弓在手同时,苏景又打出一道阳火。 火焰飞天,升到九霄云上猛一震,火焰暴散开来。一声金乌啼鸣响彻四方!王家大令,金乌点兵,下一刻不津城号角回荡战鼓如雷,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两头尸煞猛将、一头凶猛谛听、一条用两枚白鳞冒充眼睛的小黑蛇站住方位,队队阴兵腾云驾雾,结阵封锁天空。 顾小君的变了脸色,声如切金断玉:“贼子,安敢!” 戚东来的声音不如她清脆,但妩媚远胜,笑道:“从五年前开始,苏锵锵几次想见封天都里那位大人,都遭断然回绝,他还不是笑了笑作罢;今次封天都来了人,被拦个路就亮出大令...风度实在不堪。现在可不好收场了。” 雷动搭腔,语重心长:“你这女娃儿,好端端的拿什么封天令,把事情做绝了吧?唉,也不能全怪你,你不知道他们是伙子什么人啊。” 赤目接口:“现在可好,一拍两散了,你撒手闭眼吧。” 拈花再接口:“小娘子,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这个时候紫金云驾又走出一人,年男子,肤色黑得发紫,也做差官打扮,现身后不做劝解,望向戚东来朗声道:“我家大人自封天都而来,有要事与苏大人相商,还请阁下代为通传。” 仿佛被钉在半空里、连封天令都不能让他让路的戚东来,闻言却痛快点头:“好说,请云的大人稍等,骚人这便下去通报。” 黑皮差官的说辞与顾小君初显身时讲话如出一辙,唯独一处差别:顾小君说的是‘小九王’,黑皮差官讲得则是‘苏大人’。 一词之差,态度天壤之别。 小九王只是幽冥世界无数鬼王之一;苏大人却是红袍大判,除了星月判外,整座阴世里唯一一位红袍大判! 封天都来人用了‘苏大人’的称呼,给出这个态度戚东来便无需再争,身化香风飘飘荡荡地飞赴北城,根本都不再去看一眼顾小君手的封天令。 戚东来一退,三段杀机消散、万千军马归城,三位矮神君也走了两个,只剩拈花流连不去,和顾小君扯词攀谈:“本座拈花,东土白马镇人士,你可曾去过东土......” 黑皮差官拍了拍顾小君的肩膀,微笑着摇摇头。顾小君面色难看,但还是收了封天令,跟在黑皮差官身后退入云驾,外面只留最先现身的那位三品判官花大人。 又过不久,牛吉带着司一众鬼差,急匆匆迎上半空,毕恭毕敬引着紫金云驾去往城阴阳司。 抵达冥宫时,大差头半躬身体,对着云驾道:“苏大人在后园迎见诸位。” 冥宫之,一位等衔底下的鬼差对身边同伴低声道:“封天都来人,咱家苏大人都未迎出大门,直接在后园相见,这架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同僚尚未搭腔,脚下就有声音传来:“前面对峙是争气势,能算是摆架子,现在却不是了.......虽你我都能猜得出云驾的大人是谁,可他老人家不愿主动露面。苏锵锵若是接出门外,岂非逼着那位大人现身?直接后园相见,是留面子。” 妖雾总有独到见解,他身边几个鬼差也不知他说得对不对,都没搭理他。 紫金云驾不再高空飞过,入宫门后就改作贴地低掠,由牛吉等人引领着一路来到后园。 后园之,苏景身着判官红袍,背负双手微笑而立,见云驾来到,先挥手屏退引路的几位差官,又对刚回到他身边的几位阳身同伴点点头,不听等人会意,也起身离开了园子。 ‘清场’之后,苏景才含笑说道:“贵客到访,蓬荜生辉,苏景有失远迎,失礼之至。” 紫金云驾终于散开了,算上黄袍判,一行也不过四人,除却已现身的三个,就只剩下一位......果不其然,着红袍、身枯瘦,一目残月抱瞳一目七星散布,真正的一品判尤大人。 “久闻苏大人少年锋利,今日得见,果不其然。”犹大判面带微笑,说的话让人辨不清是褒还是贬。说着,他对三个手下微一点头:“你们外间等候。” 苏景这边清场了,尤大人也屏退手下,倒显得了几分尊敬。 顾小君也退到园门口,让拈花神君着实惊喜...... 一老一少两位大红袍拱手为礼,口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应酬之词,脚下迈步来到园亭,分宾主落座。苏景笑道:“身边没人了,大人喝茶么?我去给你沏。” “谢过大人好意,沏茶不必,老夫此行只为一件事,办完便告离开,不会久坐。”尤大人开始点题,苏景自然相应:“请尤大人吩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报恩。”尤大人两字突兀。 苏景诧异:“晚辈不记得何时施恩于大人。” “老弟说笑了,是你向我报恩。”尤大人呵呵而笑,口称呼改变:“五年前,狼群攻袭瓶城......这件事老弟当还记得吧。瓶城已入绝境,若非封天都一道谕令传至杨三郎与狼主,这幽冥世上,早就没了那城。” 苏景肃容:“是封天都让狼群退去的?” “不错,封天都每出一令,都有底档记载,老弟若不信,大可随我去往总衙查个明白。”尤大人拖长了声音,说话缓慢:“五年前的一桩恩情,如今到了回报的时候。” “有恩必报,大义之所在。”苏景认真点头:“我这就把滑头王请来,让他给您报恩。” 尤大人一笑:“困于那一战的,不止滑头王,还有小九王。” “我?那不能。判官不涉地方军政,我何时也不曾参与鬼王争斗,更没去过瓶城打狼,您老记错了。”苏景坦荡荡,回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二九章 不值一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尤大人愣了下,做判官无数年头,哪有人这等明目张胆地和他耍赖,老大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随后尤大人笑了,不生气,双眼里透出些‘饶有兴趣’的意味,开始重新打量苏景,过了一阵他笑着开口:“老弟为人...坦荡得很啊。” 苏景摇了摇头:“不是晚辈坦荡,是大人太小看我了。” 尤大人眼趣味更浓:“六年前,得知幽冥世界又出来一件大红袍,老夫吃惊不小......不敢怠慢啊,少不得排遣能员赶赴阳间,查一查这位不请自来的大判官,到底是何方才俊。” 对方的话题颇为突兀,苏景没表示,只是静静坐着、听。 “天宗离山小师叔,南荒天斗剑庐主人,剥皮妖国太岁老君,东土汉家佑世真君神位供奉,西海修佛妖家传经大士.....苏老弟的头衔可当真不少。” 其他都好说,唯独其一个头衔,苏景稍显纳闷:“太岁老君?新封的?” 的确是新封的,和佑世真君有些相似,是妖家供奉的神位,此事由剥皮大国师洪灵灵提议、瑞皇帝点头同意。差不多一甲子前的事情,只是当时苏景正在离山忙得昏天黑地,洪灵灵前后跑来东土三次都未能见到他,大好马屁也就未能及时奉上,大国师引以为憾。 是神位供奉,不过也就是盖了做祠,塑了座像,一直也没什么香火。 对苏景疑问尤大人并不理会,自顾自向下说:“忽然听说这么多名头,免不了又要被老弟吓上一跳。所幸,吓过一跳之后,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你做得那些事,虽有少年骄狂,但未失正道本色。” 苏景插口:“阴阳司也看正道邪道么?” “不看,阴阳司行的是大道。什么正道邪道,都不是判官要行的道。”尤大人应道:“不过相比之下,正道弟子更识得大体,看重乾坤造化,一品袍穿在了正道人物身上,更妥当些。” 尤大人又把话题转回到‘调查苏景’之事:“阳间相传,离山苏景虽年轻。但尽得师门真传,心存大慈悲。匡扶人间道。仇怨泯于一笑,恩情报其所能。真正的名门高人。” “讹传罢了,人间修行五百年,苏景没有泯于一笑的仇,该报的都报了,且、皆为现世报。”苏景实话实说。门宗内,谁欺负他他就亮如见;栖霞山,自刺一剑非取严辰首级不可;南荒里,才出大圣识海立刻诛杀妖后;西海。离开摩天刹便直奔刹天摩,小师叔报仇从来都等不及天亮。 “仇必报,恩呢?”尤大人转回原题,同时抬头,浑浊双眸直视苏景。 “有恩必报,大义之所在。”苏景又变得义正言辞了,还是刚才那一套说法。不过他的后半句变了:“但挟恩持怨,困不得我。”稍顿,苏景语气加重了些:“苏景受长辈教诲,从不敢罔视恩情,恩该报,但该如何报我说了算。” 犹大判又次笑了。这判官比着传说爱笑得多:“果然,小看你了。” 苏景拍了拍锦绣囊,取出了一只瓶子和两个小小瓷碗,掀开瓶塞一股馨香扑鼻。 瓶琼浆泛红,注入瓷碗之际还有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那是瓶冰块碰撞细瓷的轻响。“话说得有些多了,人间的杨梅露。大人请尝一尝,润润喉舌。”说话间苏景还不忘将一片‘通阴’柳叶放在对方的碗。 全套东西都是不听从人间带来了的。这是女孩子的请调,不过换过角度再看看......闲七杂八她把能带的全都装进袖,似是来找苏景过日子的打算。 “恩情恩情,有恩也有情,大人若不看情只计较恩,把恩当做账目、当初放过来本钱如今想要收讨回去,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既然是账目,总得计算清楚才好。”杨梅露酸甜可口、清凉怡人,苏景浅唱一口,惬意从眼一闪而没:“五年前一场黑色雨水,晚辈不敢懈怠,往返万里奔走周围司衙......总算没辜负了身上的这件袍子,没辜负了老大人的信任和栽培。” 最后一段话仿佛换了话题?未换。黑雨相助别司、搭救其他判官,若恩如账,苏景已经还清了。 不受恩怨挟持在前;本来也不相欠在后,苏景水泼不进油侵难透。 尤大人暂时没说什么,端起面前的杨梅露,一口一口饮尽,最后连那片柳叶儿也纳入嘴巴,仔仔细细地咀嚼一阵,吞掉了:“所以我要请你做一件事,会欠你一份恩情。嗯,可以。” 平平一句,苏景却肃然起敬,只凭对方的身份,能认得这个小小道理,便值得一份敬意。 “大人请。”苏景拿起瓷瓶,又给尤大人斟上第二杯果露,不忘重新加上柳叶,端起、递上:“大人当知晓,晚辈在离山时,忝任本门刑堂长老,主掌刑罚之事。初任职时,吾兄贺余借一桩案子,给我讲明白了一个题目:值得。一桩大道理下,总会衍生出无数小道理,晚辈资质平凡,领悟不了太多,只在‘值得’之下,多悟出了一重:不值一提。” 第二杯杨梅露饮尽,尤大人喜欢这个味道,放下杯子后才问:“不值一提?愿闻其详。” “杨梅露有的是,柳叶却不太多,多谢大人。”第三杯果汁注满,第三片柳叶儿加上,苏景开口:“该做之事,便如此饮,一杯杨梅露罢了,不值一提。大人喝我些果子汁水,不用还;大人吩咐晚辈做的事,只要扣得‘应该’这重题目,便无恩无怨,无欠无还。我做该做之事,哪怕身死道消,也不值一提。” 该做之事,不值一提。 “当真小看你了。”尤大人放下手杯,这次剩下了柳叶,再望向苏景的目光变了颜色。 这次‘小看’,不因苏景的道理如何,而是源自他的‘摇身一变’。 区区五百年修行,但苏景经历丰富,从离山到妖国再到邪佛,和他打交道的尽是地位超然之辈,耍赖时苏景是个奸猾小子,可肃容言说时更会有一份高人气意。 几句话的功夫,少年泼皮就变成了正道高人,这反差实在强烈...... 苏景笑了下,把自己的果汁也喝光,最后说道:“持恩以挟,挟不得我做不该做之事;全无瓜葛,隔不住我做该做之事,离山弟子个个如此,大人究竟找我何事,敬请吩咐。” “三个月后,封天都阴阳司总衙将会崩塌倾覆。”尤大人再不罗嗦其他,直入正题一语惊人,苏景动容。 封天都总衙是千万阴阳司的核心、枢,若它崩碎了势必影响轮回事情。 而轮回事情,看上去只是‘生灵往复’,但根基牵扯两界气运循转,若轮回不畅,绝非幽冥少来几个鬼、阳世多添一些魂那么简单,届时气运紊乱,必定引动豪杰席卷两界。 尤大人的声音变得低沉、郑重:“若要挽回劫难,非得你我戮力同心不可。” “还请大人详解。” “详解?”尤大人皱了皱眉头,似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措辞,思索片刻忽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一抹。 手掌抹过,星月大判变了模样,从身形到五官再到表情神气完全改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零章 或许下一刻就死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干枯瘦弱、眼藏星月的尤大人变了......哪还有尤大人,苏景面前只有一个双目清澈、身形高大的驼背老汉。 即便驼背,老汉比着普通人还是要高出一截。 或许是因眼睛里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的目光远比尤大人更明亮,人也显得精神许多。但如果不看双眸只看面容,高大老汉比着尤大人要苍老,苍老许多。 星月大判变做驼背老叟,他身上艳艳夺目的大红袍也变成了晦暗破旧的蓑衣。 驼背老者不急着解释什么,伸手把第四杯杨梅露端到面前,一口一口喝着,目光则掠过碗沿直视苏景。 大判官是假的?如此惊人事情,苏景面上却不见丝毫惊诧,端坐原地、微笑从容与老头子对视。 果汁饮尽,空碗被重新摆回两人之间的石桌,驼背老叟微笑点头:“少年人能有这份镇静功夫,恨不错了。” “是吓傻了。”不开口时的年轻高人,一说话声音又干又涩还带着些颤抖...... 大漠东土、南荒西海、人间幽冥,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他几乎都跑了个遍,他的经历算得丰富。见识过的大场面多不胜数,遇到过的重大惊变不在数。可苏景好面子,堂堂离山小师叔,成天一惊一乍的,实在有失高人风度。 是以在南荒时他就炼成了一样本事:越是惊讶,面色反倒越平静。但和自己人在一起时不会用这门本领。今天大判官来访,紫金云驾还在天上时候苏景就已在暗准备...... 只是事情和想象的有所不同,有言辞上的小小博弈,可对方算得坦诚。心旌动摇面则不显于色是应变本事,但老者以真身相见了,苏景也就不再遮掩惊骇。 一句话说完,苏景赶忙给自己灌了碗杨梅露压惊。 驼背老汉哈哈一笑,无需苏景追问,他直接说道:“我不是尤朗峥。我有两个名字,如今叫做顾明月,以前姓高...高宸成。” 苏景已然撤去了‘心惊肉不跳’的本事,闻言便是一愣:“高宸成?”来幽冥六年了,流传于这个世界、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他早都有了解,驼背老汉一句话说出的两个名字。前一个尤朗峥,就是星月判尤大人。如今阴阳司的主事之人。 后一个,高宸成,一样也是红袍大判!因一品红袍穿着在身时会浮现十朵红花隐绣,又被称作十花判。 十花判,高大人......犹大判前一任,审断阴阳主掌轮回的大红袍、一品官! “死前我叫高宸成,死后我叫顾明月”,驼背老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个死人。” 苏景的脑袋有些乱,随口应道:“幽冥里不是死人的不多。” 驼背老叟好说话。立刻纠正:“嗯,我是个死鬼,死于刺杀。” 突兀的话题一重接着一重,可是做过一品大判之人,讲话又怎会真的颠三倒四?现在看上去是东一句西一句,到最后前言后语必有汇合时候。苏景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干脆放松了心思不去乱想。只追老头子口之言:“刺杀?一品判丧于行刺?” 老头子不答反问:“很稀奇么?能功成身退的一品判十个里不见得有一个,九成多都死于刺杀,你不是也遇到了刺客么。” 苏景遇到过刺客,头一年里遇到过三次,其后五年间又遭遇两次,每一回刺客来得都全无征兆。即便大圣守在身旁也无法察觉、更无法阻止,只有苏景会在事发前瞬瞬会心现警兆。 无一例外,行刺之人都与苏景的本领相若。 这几年里苏景没闲着,修行不敢放松丝毫,可他有了精进,刺客也水涨船高......驼背老汉仿佛知道他的遭遇,微笑:“再多高手护卫防备也没用。行刺只对你一人,无可躲无可逃,只能凭着自己的本领去抵挡,只因要杀你的不是旁人,是你身上的袍子!” 大红袍,刺客生!全无规律可循,或许百年平安无事,也可能三天五次...... “我死后尤朗峥继任,他穿起大红袍,给我起了新名字,从那以后幽冥世上没了高宸成,多出一个顾明月。那时我的十朵花只剩七朵,大家也都改了名字,顾天枢、顾天璇,顾天机......” 前任判官和袍子上剩下的七朵花都姓顾,一个唤作明月,另外七个则以七星为名; 新任判官的袍子上没了红花隐绣,但他眼藏了一枚月亮和七枚天星! 苏景听出些端倪,却不敢妄加揣测,好在驼背老叟不卖关子:“死在一品袍刺杀的判官,虽死无怨、一缕元魂不散,会驻留于红袍,辅佐下一任判官!当年老夫袍上十朵暗花,就是在我之前的十位判官、老大人!” “元魂留驻红袍,但也不定就非得在袍子上带着,也能附着于现任判官之躯,如今尤朗峥的双眼星月,则是他之前的八位一品大判!” “红花、星月,形状不同,会有差异是因判官的修持不同。我修尸上红花秘法,那十位老大人的元魂平时都以花为形;尤朗峥炼得是星月法度,我们这几个死了的鬼就变作了他眼的残月与天星;要说威风,还是我的上一任胡大人最是了得,他修持的秘法唤作‘龙虎齐天’,那老儿,袍子正面三虎啸月、背面二虎下山,身上则密密麻麻纹布七龙争海......嘿,不管他穿不穿衣服,都威风啊。” 驼背老叟说得起兴,眉飞色舞。 苏景问道:“高大判接任时,袍纳十朵花,您老卸任时,只剩七朵花?” 驼背老叟点点头,又重复:“随后尤朗峥接任,七朵袍上花,变作七枚眼星。” 红花变天星之事苏景无意追究,追问:“少了的三朵花哪去了?” 驼背老者声音清淡了许多:“落叶归根。附着于红袍的元魂迟早会消弭,化归元力滋养袍子,让它的颜色更红一份。” 一品大判。高高在上,但从他穿上红袍那天起,就时刻面临凶狠刺杀,随时会死;死后魂归红袍,变成新任判官的老师、前辈,一品判最大的依仗,就是这些寄魂于袍的‘龙虎、红花、星月’;到最后。元魂变作春泥,成了滋养红袍的养料。 过程苏景能懂。但其的道理他想不通:“大红袍上有玄妙法度,能够幻化刺客......大红袍为何要杀一品判?” “是磨砺、是试炼,更是警醒:或许下一刻你就死了,贪有什么用;或许下一刻你就死了,懒更可笑;或许下一刻你就死了,何必贪何必懒,抖擞精神抓紧时间,赶快做好公事吧。” 苏景面色古怪:“这个道理...说不通吧,或许下一刻你就死了。哪还忙个什么,放浪形骸痛快玩乐才是。” 驼背老者笑了:“你说的,是阳间人的想法;我说的,是有资格做这一品判之人的念头。便是这重差别,让有些前辈大判觉得阳世腌臜,我却觉得阳世人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他又端起了杨梅露。仔仔细细的喝光,放下碗时,老头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苏景,你可知,你做不成真正的一品大判,差在何处?” 自问自答。不用苏景应声,老人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没有杂念,为了一个目的,全心全意的向前冲。一品判,眼只有两界安稳、轮回顺畅。为此,不惜舍了天、舍了地、舍了君、舍了亲、舍了师,舍了自己。就如你之前所说。不值一提......只要轮回有序,其他不值一提,这是一品判该做之事。” 苏景站起来,对着老人深深一揖。只因高宸成、顾明月这句话,他就明白自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一品大判,但无妨,有人做得,苏景敬佩。 说过了自己的身份、来历,老头子忽然道:“苏景,你且收了红袍。” 苏景暂时不多问,心思一转红袍收入体内,一品殿登时变回原来的六品司,重重楼阁威风大殿尽数消失,两人所在的后园也变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 驼背老汉点点头,很快他身上红光泛起,破旧蓑衣化作威严红袍!而刚刚变回原形的六品司,又因新的一品官入主,规模再起重新变回一品殿。 将元魂也算上的话,一品判有十个,可大红袍就只有两件,苏景看着驼背老汉身上的官袍:“尤大人把他的袍子给了您?”阴阳司会因红袍品级改变规模,这就是最好的鉴真法术。 可驼背老汉却摇摇头:“一品袍仍穿在尤朗峥身上,我这件只是蓑衣......曾向真正红袍借法的蓑衣。” ‘借法’两字,老汉咬下了重音。 红袍借法,一品大判代代传承的法度,大判官可将衣袍上的法力,暂时‘借出’一部分,但不是随便谁都能领受这法力,非得是‘龙虎、红花、星月’这等曾担任过大判的元魂才行。 如此一来,若现任大判有要紧事情离开,总衙仍能有一位大判坐镇,可保阴阳司公事运转流畅。 “得红袍借法,我可掌握大判权柄,与真正一品判官全无分别,唯独两重:一是借法一次,五年为期。”驼背老汉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凝重起来:“尤朗峥出去办事,已经四年另十个月了,他走后就再没了无消息,如今只差两个月......两个月后,我法力全无。” “而封天都总衙与别处衙门不同,大判在时每个月都要以自身精魂血配以秘法滋养冥殿,只要断了一次,总衙登时轰塌崩碎。这便是我之前所说的,三个月后,总衙倾灭。”最后,驼背老汉叹了一声:“事情就是如此,时间不多了,不由得我不做准备。” 做犹大判三个月内仍回不来的准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一章 第五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我能做什么?”前因后果苏景了解了,直接问道。 没有拐弯抹角,驼背老者直接说出自己所求。“以你红袍借法于我,再续五年法度。” 苏景痛快点头:“如何借法,请您指点。”说完,他又突发奇想,试探问道:“或者我随您一起去总衙,以我红袍入主......” “没有用,”驼背老者明白苏景想说什么,摇头道:“借法只需大判一道咒令和官印落鉴便能成术,即刻就多出五年时间;但大判每月一次对总衙的‘滋养’,则来自一道鬼修法门,你是阳身人,根本炼不了那本事。” “这就请前辈指点借法心咒。”苏景点头道:“先做完正事,晚辈还有些疑问要请您老解惑。” 驼背老者却不着急,又仔细打量着下苏景:“怎么,你就不问一问,我向你红袍借法,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妥?” “忘了,对我可有害处?” 苏景回答得实实在在,驼背老者神情愈发古怪了,摇着头笑道:“这等大事都忘记了?分不清你是精明还是糊涂!小子,实话讲与你知:借法于你无损!” 苏景咳了一声,无奈摇头:“赶紧忙正事,我还憋了一肚子疑问,抓肝挠肺的痒。” 正如驼背老者所言,借法的两个关键,一是现任红袍大判愿借,二是前任大判的元魂来接,两重关键满足,借法过程简单异常,苏景习咒、掌令按于对方额头、唱咒,他的红袍、老汉的蓑衣同时振起一片赤红光芒......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法术完成,红袍苏景借法于前辈大判。 深深吸一口气,驼背老者静静感受涌入身体的法力,片刻后张开眼睛,对苏景道:“多谢。” “不必。喝杨梅露。”数不清第几碗果汁,苏景递给老汉。 高大判、顾明月接过瓷碗:“有何不解尽可来问,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头里,基本上,你所问事情我皆知晓答案,但未必会一一作答。有些事情是尤朗峥一手操办的,我虽明了经过。却不方便讲与你知,除此之外我知无不言。真要问到什么我不合适讲的。你也不用灰心,今日你借法于我,将来尤朗峥回归总衙,当承你的人情,会答你所问。” 老头子把话交代周到,苏景先问刚才冒出来、但还没来得及问的一件事:“大判官随时可能被袍子杀掉,万一大判死得快些,还没选出继任之人......” “你操心的事情还真不少,”老汉笑道:“不可能没选出继任之人。红袍传承无需我等担忧,此事自有袍子做主。这么说吧,我的上一任胡大人,他做上一品判的第一天,就领受了红袍指引,去往金图城把我从城鬼王手下带走,从此我都跟在他身边。修炼上乘冥法、学习判官法度,他遇刺身亡后,红袍从他身上飞起直接披到了我的肩膀。” “我传上红袍的第一天,也领受到了袍子指引,把一个小小游魂带在身边...不过我这一任大判做得特别长,那位接任之人熬不过我。死在我之前,”老汉的脸上有些惋惜,不过更多的是得意:“他死了,袍子立刻又起指引,我找到新的继任之人,也没熬过我。如此,一连熬死了十几个。尤朗峥是我找来的第十四位继任之人。总之,无论如何,总有一位候补大判等着继位的。不过最近这几年里,事情有了变化。正好也给你引荐一下......” 说到这里,驼背老汉放开了声音,转头对园外喊道:“小君,青花,你们两个进来。” 听到召唤,那位三品黄袍判官与女子差官顾小君一起走入园。 顾小君进园,正缠着她说这说那的拈花神君也跟着一起来了,拈花进园,另两位矮子跟着;三尸进来了,小不听戚东来之类也全都跟着一起,一下子苏景这边的‘闲杂人等’尽数来到。 正事已经做完,后面只剩‘闲聊天’,对一群人走进园子驼背老汉不以为意,只招呼自己的两个手下:“来见过苏大人。” “下官花青花拜见苏大人。” “下官顾小君拜见苏大人。” 两人奉命施礼,黄袍判花青花面色谦和,顾小君却微有些皱眉、不太痛快的样子。 驼背老汉转回头,对苏景道:“如你所见,以往都只有一位候补判官,但几年之前,小君还活得好好的,尤朗峥忽又领受到袍子指引......就是这个花青花了。” 未免人心浮躁,星月判不在封天都的消息并未外传,这四年多时间高大人都幻化成尤朗峥的模样坐镇总衙,这次随他而来的三个人都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心腹,其两个是候补大大判,另个黑皮鬼差则是尤朗峥的贴身仆佣。 苏景问:“几年前?” 驼背老汉笑答:“就是你刚到幽冥后不久。照我说,花青花应该认真来谢一谢苏大人!” 幽冥里多出来一件判官袍,自然也就多出了一位候补大判,不过苏景不懂判官法度,红袍对候补大判的指引落到了尤大人那边。 花青花原本就是三品判官,位高权重多见世面,听过驼背老汉之言目谦和更甚,再对苏景深深一揖:“多谢苏大人,下官必不负大人所望,做好自己本分。” 苏景笑呵呵的,有‘这候补是因我而来’这层关系,让他觉得花青花挺亲切:“谢我什么,机缘巧合罢了。” 这时一旁的顾小君忽然开口:“下官一事不解,盼苏大人解惑。” 苏景稍有好奇:“你说。” “来时路上,若下官不收封天令,不知苏大人牵于我身的那道杀机,会不会化作夺我性命的神通。”顾小君当时未能找到第三道杀机来自何处,但事后猜测到真相。 直言相询,算得无礼,且她混不掩饰心憎恶,任这情绪浮于俏面。她计较得倒不是个人如何,而是觉得苏景既做了判官,就不该再纵容手下拦路总衙来人,更不该对总衙人以凶法相对。 “你说的是什么啊?什么杀机神通,本官何时对你施展过法术?”苏景一个‘不承认’就挡回去了,说完不再理会顾小君,由得她又发愣又着恼,苏景望回驼背老者,另起话题:“阳间生灵丧命,游魂进入幽冥,抹除记忆后再重返阳间投胎,此乃轮回之道......阴阳轮回,其实就是阳间生死罔替、幽冥迎来送往,如此循环不休。” 驼背老汉一点头:“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可为何十成游魂下来,只有一成能重返人间?再就是这幽冥里的鬼物,实在太多了些。远胜阳间万生总和,这不对劲。” 驼背老汉应道:“你只知世上生灵有生灭,却不知这世界也有生灭......” 话没说完,苏景就应道:“我晓得。” 旁人可能不懂‘世界有生灭’这个说法,可苏景南荒时见过天无常妖丹的丹世界,西海邪庙直接和旧圆归仙打过生死交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侍立老汉身后的顾小君,面露一个讥诮笑容,虽未说话但望向苏景的目光再明白不过:你要真晓得才好。 “一纪一荣枯,一元一破立。”忽然间,苏景身边有人开口漫唱,说话之人三大浑人之首,雷动天尊。 雷动之后,赤目接口:“天地反复,世界轮回,旧圆末时新圆起。” 赤目说完,拈花手摸肚皮,微笑从容:“往世沉沦上圆,早早断末;天地重归新圆内,正蓬勃。” 前两句原封不动,末一句稍加更改,这话曾是六耳归仙之言,且不论那头凶物本性善恶,到底他是个仙家,他说的话味道十足。 此刻三尸接踵开口,可比着苏景自己去说更挣面子。几年里封天都来人始终关注苏景一举一动,三尸是什么料子,高、顾、花等人心里有数,哪想到苏景手下三个浑人都有此等见识。 对苏景心怀不忿的顾小君闻言又愣了愣,十足出乎意料,高大人则笑而点头:“说得好!一样的言辞,阴阳司怕是没几个人能说得出,青花、小君,今日明白‘不是猛龙不过江’的道理了?来日当向苏大人多多讨教。”点了自己属下一句,驼背老者转回原题,对苏景道:“既知世界有生灭,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今日土阳间,是第五世。” 苏景大概知道高大人的意思了:“前面四圆的生灵......游魂......” “不错,到现在阳间四灭五生,幽冥却安稳如新、不生更不灭!” 真相无关紧要,可即便它和苏景无关,也依旧让人心底震骇:阳世有生灭罔替,阴间却不受其扰,幽冥的鬼那么多,因它还受纳了大群旧圆的游魂! “得知判官不把‘人’高看一眼,人魂都心怀不忿,却不知阴阳司看惯大世生灭。人,又算得什么?即便今时的这第五圆,万万年后还不是如烟散去。”驼背老者声音缓缓:“所以阴阳司执法才有了‘大公平’之说,十成刚刚经历过一世生命的游魂下来,只选一成重返人间,不足之数也就是空出的机会,由幽冥的‘土著’补齐。大家都有机会,只是得‘争一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二章 日月冕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阴阳司甄选一成游魂的手段苏景已经见识过了,至于从土著选择‘勇者’的办法,此刻他也全然能够想到:“战死的鬼兵?” “不错。”驼背老者点头相应:“这个办法还是祖大帝想出来的。” 苏景又次反问:“三身獠祖乐乐?” “除了他老人间还有谁。阎罗之后万鬼逐鹿,无数年头里只有他老人家曾一统幽冥,八百年后,太平盛世之,他却忽然弃位而去。旁人不知道,他离去前曾给当时的一品判管传下灵讯一道:何须安稳、何必安稳,万王争霸,勇士轮回!” “祖大帝离去后,幽冥天下四分五裂,但之前八百年社稷稳固,基础打得太稳当,所以乱世时间不长,百年混战后又有了新的格局:七位大王各据一方,立邦成国,若不出意外,了不得再有千年征伐,七王自然会有人杀灭余者,称霸阴间。” “但还不等七国真正开始冲突......”驼背老者双目半闭,脸上尽是敬佩,如数家珍:“祖大帝弃位后第一百零三年、七月初一到初七,七天时间、七国君上,一天死一个,七天里七位凶猛鬼王,全都死了个干净。一下子,天下更乱!” “再过六百年,世上又有五国并起,又是一个七月,五天时间,五国鬼王无一能活!” “转眼两千年,新的六国再呈对峙之局,仍是七月,初一到初六,六个鬼王魂飞魄散......如此不休,整整七万年,每有大势将定征兆,雄霸一方的鬼王便会暴毙于七月。” 雷动听糊涂了,翻着眼皮想了又想:“为何都是七月?” 驼背老者手捻长须,微笑回答:“祖大人寿诞在七月,他老人家喜欢热闹...热热闹闹地过生日。” 有能力一天斩杀一王的。除了那位祖大帝还有谁! 幽冥乱世,时时刻刻杀伐不停,哪有正史流传,大小鬼王都身陷局,无论以前还是以后他们都看不得太远;而阴阳司超脱世外冷眼旁观,稳稳当当地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录于笔下。 苏景从一旁听着,只觉心惊肉跳:三身獠祖乐乐。好端端的皇帝不做、舍了自己的大位不算,还要把社稷根基一点点碾碎。直到这个世界完完全全变一团散沙才肯罢休! 只为‘鬼王争霸、勇者轮回’? 对,但不全,更重要的还是三身獠留讯的前八个字:何必安稳,何须安稳——幽冥世界的大统、安稳,对轮回来说全无意义。 既然安稳没有丝毫价值,不如换成乱世,至少还能让‘勇者’轮回。 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可就是这样一个道理,祖乐乐翻翻手掌。从此幽冥世界沉沦水火,轮回却安稳无比,阴阳司甄选游魂的效率大大提高,同时去往阳间投胎的魂魄个个坚韧悍勇,以已一生一命争于地斗于天,凶狠地向下活!哪怕什么都不为,只是活着。但活着本身又何尝不是一场争斗,他们敢死便不怕活不怕争...... 一圆又一圆,圆圆繁盛! 苏景深吸一口气:“这位祖大帝,后来又如何,还有他的消息么?” 驼背老汉应道:“七万年后,祖大帝将幽冥彻底‘碾碎’。那时阴阳司也找出了自己的办法,大帝功成身退,再没消息了,但可以笃定的,他老人家未死,现在还活着。” 苏景听出话关键:“前辈口‘阴阳司自己的办法’,指的什么?” “好像祖大帝那样。让乱世不休的办法。圆不同、大判面对情形不同,所以用过的办法也有多变化,但根底是不会变的......”说到这里,驼背老汉咬字渐重:“阴阳司祸乱幽冥,不让一王大统天下!” “比如?”苏景问。 “比如,狼患。”驼背老汉答。 狼患由来已久,早在尤朗峥等任星月大判之前。此议是由驼背老汉的前任,龙虎判胡大人所订,但真正得以实施、成事是出自驼背老汉十花判之手,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归根结底,狼患是阴阳司维持阴间乱世的办法。 “狼魂能够觉醒,那是它们天性倔强,与阴阳司无关,但扶持它们茁长、养成幽冥的祸患,却和我们脱不开关系。还有,狼群神出鬼没......古时祖大帝在位时,为让四方通联,亲自主持,施以秘法炼化摄地之阵三千一百座,到如今就只剩下阴阳司还晓得这些古阵存在。” “狼患来自阴阳司,这等大事,前辈不怕我会泄密么?”确实事关重大,如果消息传出去,被天下鬼王所知,后果难以想象。 驼背老汉一笑:“你要想毁了阴阳司,又何必以红袍借法?说给你听,不怕。再说你们一群阳身人散出去的谣言,哪个鬼也不会信......更要紧的,你助我在先,我已说得明白:能讲的,我言无不尽。” 苏景点点头,话题转开:“阴阳司要香火什么?” 之前‘红袍杀人,来不及挑选继任之人’为苏景借法后的第一问,这一问是临时起意,之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则是以苏景来到幽冥后的时间为序,所攒下的疑问。这样问会让话题显得突兀,但他自己不会乱。 驼背老汉全无隐瞒:“一来,判官自己要修炼;二来狼患为例,阴阳司是要养兵的,没了香火怎能成;三来、也是最要紧的......阴阳司敛来的香火,是要上供的。” 免不了又是一场意外,苏景追问:“上供给谁?” “不是你想的那样,上供是‘敬奉’,是情分、而非本份。”驼背老汉先解释了一句,跟着给出答案:“祖大帝。” 封天都总衙地宫,设有浩大祭坛,供奉祖乐乐神位,总衙收缴来的香火,大半都会献祭于此。祖乐乐神位一向‘来者不拒’,大判奉上多少香火,神位都会尽数敛去。正因如此,大判知道三身獠祖大帝仍还活着。若他已死,他的神位就不会再收敛香火。 只是三身獠如今身在何处,无人知晓。 “不过,最近这些年,对祖大帝的供奉断了,那份香火被用作它途,这是尤朗峥任内事情,我不便说,以后有机会你自己去问他好了。”说到这里,驼背老者似是想起了什么,先对苏景道:“说了半晌都是祖大帝,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玩意,是他还在位时,送给大判的一件礼物,很有意思,给你看看。”说着,他转回头望向顾小君、花青花:“那件东西,在你俩谁手?” 顾小君上前一步:“在下官这里。”说着,她从袖摸出了一块碧绿翠玉,递给驼背老汉,后者接到手,又对苏景笑道:“仔细看好了。” 老汉一道法力注入翠玉,只见玉一片奇光流转,投射于亭旁的水潭......碧水为幕,显出图画。 规模宏大、气象磅礴的一片宫殿,远胜苏景所知人间帝王的皇宫,甚至比起阴阳司一品冥殿还要更加雄壮。 大殿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一个尖声尖气的太监嗓音,拖得长长的喊道:“仙帝起驾,巡查乾坤!” 话音落下,先是鼓乐齐鸣,继而龙吟虎啸,八百头白色巨虎,脚踏金风窜出大殿,掠地三寸整齐布阵;跟着六百条青龙身披水雾飞上苍穹,结做大阵封闭天空。 龙、虎霸天封地,随后宫殿又有一道道剑光闪烁,千余修家遁剑飞出,个个身周金光缭绕、头顶气运结形,一看便知他们的不凡,众剑仙于天地间、半空里集结剑阵,警示四方。 这还只是皇宫周围,再远些的地方,隐隐可见一批批金甲武士托付于云,队伍威武整齐,巡弋四面八方。 龙、虎、剑仙,金甲神兵只是护卫,再之后才是帝王依仗,只见仙鸟成群瑞兽结队,身裹迷离光华的宫娥彩女、驾驭锦鲤唱道八方的内臣宦侍、披紫霞抗祥鼎的黑皮力士......一阵又一阵的依仗队伍从宫飞出。 看到这里三尸、戚东来等人早都倒吸凉气,这等排场、这样的威仪,当真如先前那声太监喊喝——是仙帝、也只有仙帝才能当得! “这、这是仙庭的景色?”戚东来声音喃喃。 不听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得投入,点头附和:“定是仙庭了...以三身獠前辈的法力、修持,往返仙庭与凡间也不足为奇。” 哪个修行之人不向往仙庭的景色,众人都看得聚精会神。 大家又等了好一阵子的依仗,端坐于青鸾驾辇的大帝终于现身。面银盆、目朗星,头顶冕旒明珠灿灿,十二旒各穿两珠,一小一大,小珠莹白清冷如水、大珠金红似火燃烧,看到这里苏景未忍住,口轻轻一声低呼......金乌传人,分辨得明明白白,金色大珠,分明就是一轮小小骄阳! 认出了大珠是金轮,小珠不言而喻,自然是明月。 一只帝王之冕,前十二后十二共二十四条垂旒、四十八个明珠。珠子半数为日,半数为月。 这便是仙帝头上带着的帽子了。 最近这一段情节,从小师娘的齐僮儿开始吧,到现在一直写得还挺开心的^_^,求个推荐票哈,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三章 敬畏之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仙帝过后,还有金瓜斧钺、鼓磬提钟等等阵势,偌大依仗,浩浩荡荡向着宫外飞去。也就在仙帝跨出宫门那一刻,驼背老汉手翠玉光芒陡变,映在潭水的浩大场面也随之改变......准确讲,变得不是场面,是‘视线’,视线一下子被拉远了:刚刚是‘站在山上俯视’,此刻则是飞到高远天空鸟瞰。 视线被拉远,浩大宫殿变成了小小‘盆景’,威风凛凛的仙帝依仗,也就变成了一群蚂蚁似的‘小东西’。皇宫之外的繁城、繁城之外的山水得以进入眼界。 众人本被那排场威仪吸引,都在聚精会神地看‘仙帝出巡’,没料到眼睛景色陡变,一时间都觉得有些眩晕。但变化不停,视线被越拉越远,仙帝所在的那一座世界渐渐呈现,而片刻过后,仙帝出游的浩大仪仗,除非苏景动用辨尘入微目力功夫,否则再看不到了。 可‘视线’还在不停的升、远,很快就跳出了仙帝的世界......仙帝的世界从外面看,形质圆润、颜色晶莹,那世界之外则是被浓滚滚的绿色包裹。开始时还难以分辨,不过随着视线继续高远,景象变得清晰了: 仙帝的世界,不过颗露珠,那浓厚的绿,分明是一蓬野草! 野草上的一滴露水。 突兀里,一片黑暗从天而降,踩踏了那一蓬草、砸碎了那一滴露.....‘仙帝’的世界就此毁灭。 视线还在升高,众人得以看清,毁灭一界的凶残妖魔:一只灰不溜秋的兔子,正蹦蹦跳跳地路过草丛。 兔子身后不远处,一只狞猫正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一在前、一在后,过了草丛钻进前方的灌木密林去......玄光灭,翠玉法度散去,不津冥殿后园水潭的景色也就此消失。 三尸没心没肺,只当刚看过一场好戏。嘻嘻哈哈的品头论足,赤目说‘又龙又虎的,还道仙帝多了不起,原来是露水里的小小小小虫儿’,雷动说‘那兔儿肥肥大大,烤了吃味道必定不错’,拈花仔细回味‘宫娥彩女那一阵。第三排第七个屁股最大’。 苏景、不听、戚东来却都已变了脸色,刚见过的景色不能细想。越想便越害怕!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驼背老汉将翠玉递还给顾小君,问苏景:“怎样?” 苏景的声音有些干涩,未回答而是反问:“玉所录,是真正发生的,还是祖大帝幻绘的?” “重要么?”驼背老汉摇了摇头:“祖帝未留下解释,是真是假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宇宙浩渺。我辈当永怀:敬畏之心。” 深深一吸,跟着长长一口浊气呼气,对驼背老汉道:“多谢。” 他没说谢什么,老头子也不去追问明白,开开心心地又喝了一碗杨梅露:“还有什么要问的,快快问来吧,封天都还有大把公事等我料理。” 没有半字废话。苏景再问:“阳世修者,死后幽魂被送往极乐川、无穷春两衙,他们的下场如何?” “极乐川和无穷春两衙自古便有,专门用来对付修行之辈,不过不同的大判,对修者元神的发落不同......判官行事。并非一沉不变。一样的案子,落在不同判官手上,可能就会有不同的审断。现在尤朗峥怎么做我不会说,还是等将来你去问他吧。” 没有答案,苏景并不气馁:“当初您在任时,如何发落修家元神?” “九堂酷刑连施,十者灭其七八。余下一两成抹去记忆,断灭尘根,发往苦寒偏远之地。”明知苏景等人都是修家,驼背老汉仍‘言无不尽’。所谓断灭尘根,绝非出家人超脱世外的手段,而是在那鬼魂上打下烙印,标明此魂永坠阴曹、再不得投胎转世! 如实回答过后,驼背老汉不管苏景的神情,又淡淡说道:“修行之辈,窃取天地、谋夺造化,飞仙了去我管不着,没能飞走的,落于我手绝难善终。不只是我,我袍上那十朵红花、十位前任大判,给极乐川和无穷春两衙定下的法度皆如此。” “高大人也是修行之辈吧。”声音妩媚,语气冷漠,戚东来插口反问。 “我修行没错。不过一来,我以香火修行,我的修持来自万生之愿,于天地灵元全无干系、不会影响乾坤繁秀;”驼背老者声音平实,不是反驳什么,只是在讲请自己的情况:“另则......你以为我到了最后,会有一个好下场么?” 说完,驼背老者对苏景一摆手:“我大概知道你的性情,但往事已矣,我早已不是判官,我那时定下的法度于今朝早都没了意义,你也实在不用和我去争个对错。来日见到犹大判,你再去问,问来不满,你大可和他喊打喊杀,和我没有关系了。这次你肯借法于我,我只有感激。” 果然,苏景没和驼背老汉做争辩,追着对方之言就势把话题转到犹大判身上:“犹大判一走四年另十个月?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大概记得......应该就在他走前不久,刚刚下过一场‘黑雨’。尤大人离开封天都,与那场雨有关?” 驼背老者微一点头,算是确认了苏景的猜测,但并未没急着开口,沉吟了一阵子他才说道:“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万头小老虎,都是虎崽子,未长大。等它们真正长大,就会从山上冲下来把所有人都啃了。山下有人察觉危险,可山势险恶、小虎虽是崽子也凶猛得很,想要进山打虎力有未逮。” “所幸,山下人找到了对付老虎的办法,可这个办法短时间里还无法实施,须得大把光阴去养......那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山上的小虎崽子现在冲出来,没了山势掩护它们赢不了,它们需要时间,待长大才能吞噬四方;山下人对付老虎的手段一样需要时间来成形。” “小虎不能下来,山下人也不能山去,大家都在磨时间,等......看是猛虎下山在前。还是杀虎手段完备于先。或者能赶到一起去?那就是决一死战了。” “按道理讲,现在应该是平静的。不料突然有天,万只虎崽子的一千头,莽莽撞撞的冲下山来,虽也给山下造成些灾祸,可影响甚微。小虎崽子狡诈异常,比着白胡子老头还诡计多端。他们这么做全没道理......山下人的耳目敏锐,目查天、耳彻地。全神贯注仔细查找,终于发现,下山的千头虎崽子,九百九十九头都在发疯吃人,唯独一头,不招灾不惹祸不吃人,蹑足潜踪、静悄悄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了。” 莫说苏景、不听、戚东来等人,就连三尸都听明白了驼背老者的故事,拈花先拔头筹:“便是说。千头小虎下山,余众皆为掩护,掩护那一头独自前行的小虎!” “正是。”驼背老者稳稳点头,声音低沉。 拈花猜对了,大是得意,手摸肚皮跟着问道:“不是,苏锵锵问你下黑雨的事情。你扯什么小老虎、山下人的,莫名其妙啊。” 驼背老者翻起怪眼:“你这矮鬼,可是在消遣我么?” 拈花更得意了,笑嘻嘻:“你继续,你继续。” 另两位浑人见拈花捣乱,非但不斥责。反而嘻嘻哈哈地跟着一起高兴。 苏景无奈摇头,做了个手势示意高大判不必理会他们三个。高大判话归原题:“山下人不敢大意,追踪那小虎去了。一去,四年零十月,其间不曾有过半字消息传回。” 话说完老汉稍加停顿,又补充道:“细节上或有不妥当,但大意不会错。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了。” 五年前一场黑雨,千万黑斑飞散四面八方,其一枚另有去向,尤大人追去了,非独行,阴阳司最最精锐的力量‘七十三链’在扫荡黑雨之后,尽数追随在尤大人身边。 如今尤朗峥人在何处情形怎样,驼背老汉也不得而知,苏景没再纠缠尤大人如何:“故事里的‘山’在何处,‘虎’又从何而来?” “西方,幽冥西陲本是寒苦之域,终年罡风不散寸草不生,地穷天恶的地方,没有鬼民在那里安身,自也不存鬼王势力。如今那里已经被浓浓黑暗笼罩。至于‘虎’从何来......”驼背老汉摇了摇头:“我和尤朗峥都不得而知。” 说着话,驼背老汉又向身后一指,对苏景道:“这些年都是顾小君在监视西方的动静,你若还有疑窦,可以去问她。” 还不等苏景发问,顾小君就主动开口:“也没什么可说,那一片黑暗笼罩西陲,如云似海弥天漫地,外人擅闯有去无回,便是如此了。依下官看来,苏大人不过是听故事,实在无须深究。” 言辞简慢语气冷漠,顾小君对苏景全无好感,说话很不客气。 苏景不以为意,态度诚挚:“事关重大,还请顾大人再仔细想一想,黑暗藏匿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它们的法度如何;这些怪物和阳间可又关联?” 顾小君混不耐烦,直接一挥手打断苏景之问,回答两字:“不知。” 说完,见苏景微皱眉,她又加重语气:“大人所问,尽是些无解之题。无人能知,我也无可答奉。” 忽然,眉头舒展开来,苏景笑了起来:“无解之题?你不知无妨,我告诉你。” “黑暗匿藏的怪物,身形大若山岳、头生双角、身着法胄,皮肤黯如晦夜......墨色巨灵。” “以我所见,它们有两重法度,一为沁,沁染人心,与之接触稍久就会变它们的作狂信门徒,同时实力暴涨;二为夺,挥手间一道黑风掠起,所过之处,无论牌匾石刻、笔墨书画,所有字迹都会被夺去......不是抹掉、毁坏,而是夺走。墨巨灵真正的实力不得而知,但只从这两重法度,可见一斑。” “这些怪物和阳间有必有关联,阳世里就有墨巨灵的信徒,也有墨巨灵的尸身。” 话说完,顾小君目瞪口呆。又何止顾小君,连驼背老者也大是惊诧。 过了片刻,顾小君终于恍然大悟......先三问,再三答,这几句话来得轻飘飘的,可被几句话拂过,脸上火辣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四章 灵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笑、三尸更是一边笑一边对顾小君挤眉弄眼。 不久前闲聊时,不听还和戚东来说过,苏景做事,从高往低会看三重境界:上为‘义’,‘性’,下‘势’。 ‘义’分大小,但无论大小都义不容辞,不过和候补女判吵架拌嘴与义无涉; 义之下,就要看自己的心情、心性了,顾小君先前冷冰冰的讥讽几句,苏景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和心性扯不上关系; 最后一重,看‘势’,墨巨灵是屠晚的敌人,便是苏景的对头;墨巨灵毁灭莫耶世界,大师娘和小不听的死仇,苏景不会置身事外;且这种怪物邪得很,为祸阳间同时还在幽冥肆虐......就对付墨巨灵这件事上,苏景与犹大判、高老头等人同仇敌忾。本来他在阳间了解的有关墨巨灵的情形都要如数告知驼背老者,正好顾小君就此事来和他言语刁难,哪还有什么好说,顺势而为,三问挖了个坑,再三答埋了俏鬼官的脸面。 惊诧过后,驼背老汉面色凝重:“你所说这些,当真?” “我在阳间和墨巨灵的信徒斗了个天翻地覆,还曾亲眼得见怪物的尸身,绝不会错。” 驼背老汉点点头,转回头对顾小君道:“还不谢过苏大人指点。” 顾小君迈步上前,道谢。 这女人古怪得很,道谢时态度诚挚,确是真心实意的致谢,可再起身后,面上对苏景的神情依然全无善意。 苏景没把她放在心上,重新望向驼背老者,把自己在阳间遇到过的、那几桩与墨巨灵有关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驼背老者听得仔细异常,其间几次插口询问......虽已发现劫难藏于西陲,但幽冥力量对墨巨灵几乎全无了解,是以苏景所知的那点事情,都变得重要异常。 到最后。高大人听说莫耶世界已经毁在了墨巨灵手,老头子皱起了眉头。 见老汉面色有异,不听问道:“前辈熟悉莫耶地?” 不听想多了。土大判对莫耶世界没有任何关心,老汉皱眉只因:那个世界的凶猛之处,不比土逊色分毫,如今它已毁灭,对上同样的凶手。土能挡得住么? 驼背老汉摇了摇头,算是应付了不听之问。随即他继续问苏景:“以你所见,被毁掉的是莫耶阳间,它的阴间如何,你可知晓?” 这事苏景如何得知,正待答上‘不知’两字,不料身边不听抢先开口:“阴间也完了。” 驼背老汉的面色愈发难看了。 不听则转回头,对苏景凄凄一笑......苏景在西海的时候,不听曾再去莫耶,百多年未归。惹得裘婆婆等人担心不已。 之所以逗留那么久,是因不听在故乡里失魂落魄地游荡,忽然领受到一丝微弱灵讯:很古怪的消息,没有具体的字句,可不听就是能感觉到熟悉、亲切,这道灵讯在召唤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不听寻根溯源一路追踪过去。好一番积极赶路,终于来到灵讯发出之处:一座神祠,莫耶人拜奉他们的阎罗的神祠。 神龛上、神像脚下,有一个活着的‘人’。 不是人,是鬼,莫耶阴曹的鬼官。七手八脚形状可怖,脸生六目面貌可憎......但不听却十足惊喜:每个莫耶人都晓得这怪物,阴曹专责施展酷刑折磨罪魂的刑官大人。 莫耶没人了,见到鬼小不听也一样开心! 可她的欢喜只一闪便告消逝,她看得出,猛鬼刑官垂垂濒死,他活不成了。 见不听赶来。刑官费力张开眼睛,对不听道:“莫多问,听说我:黑身之祸席卷阴阳,两界皆丧,我家大人舍命阻敌,命我带了灵根逃出......” 灵根是什么刑官未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了,因他逃走时遭受凶法猛击,自己受必死之创、灵根也被法术毁掉了。如今刑官手,只剩下根上的一个细须。 一条根须,发不了芽长不出叶,但它毕竟来自灵物,内蕴浩瀚之力,修行人眼至宝。 浩劫过后,凶物离开,刑官勉强还活着,伤势太重生机断灭,他吊住最后一口气的意义仅在:或许能找到幸存者,把灵根须子传下去......炼化了这须子,可让人修为猛增,添出一份报仇的机会。 刑官现在幽冥传讯,可惜苦苦的等待全无回应。绝望之下他来到阳间,这次终于有了回应,一个莫耶少女急急赶来。 还能不死,只因心愿未了,完完全全靠着心一段执念撑了这许久,待把灵根须子交给不听,刑官的执念散去,身形化归乌有,莫耶世界最后一头猛鬼魂飞魄散。 手下前辈遗馈,不听就在那空担当的阎王神庙行功、炼化宝物,待告以段落才返回土,一晃百多年,再回来时,莫耶少女的修为暴涨。 但那段灵根细须还远未炼化完全。 不听的经历就是如此了,只是此事发生在莫耶,一做追忆就让她心痛如刀绞,回来后她绝口不提,即便对苏景也没有什么解释。 苏景这边说话不停,说过莫耶所见,自然提到了藏在莫耶地的天真大圣、丑陋和尚、独目老道和白发苍苍的三身獠。 免不了的,驼背老者又是大吃一惊,之前他可不知祖大帝还去过莫耶...... 说到此,墨巨灵的事情全部结束。驼背老汉沉默了好一阵子,嘿的一声笑:“陆角八的弟子,见识经历果然了得。” 这次轮到苏景吃惊了:“您知道晚辈师尊?可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游魂能带宝物下来幽冥的,他是第一个;能打翻阴差从容离开的,他还是第一个!陆角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将来你若找到他,记得劝他来阴阳司投案,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何发落我们好商量。” 苏景根本不理会老汉的规劝,再开口时另起话题:“杨三郎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尤朗峥主持的事情,老规矩,我不说。回头你去他。” 苏景点着头‘嗯’了一声,可口该怎么问还怎么问:“杨三郎也是阴阳司的人吧。” “明摆着的,她和狼群在一起。”老汉没矫情太多,算是肯定了苏景疑问。 “我听说杨三郎要吃我。”苏景盯住了驼背老汉的眼睛。这是刚刚从郎万一得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转告同伴,此刻不听、戚东来得知此事,或目露阴冷或双眉微皱。 驼背老者坦然得很。点点头:“是,我有听说。这不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万一你要被杨三郎吃了,我找谁去借法。” 苏景笑了:“你不劝劝杨三郎么?” “是这么回事:杨三郎的性子骄傲异常、做事随心由性,她是因尤朗峥而活,以前小尤在时,她还能勉强听话,就如上一次狼群围攻瓶城,尤朗峥一道谕令传过去,她再不甘心也还是撤兵了。可这次不同了。杨三郎聪明得很,几次消息往来就被她察觉,如今坐镇封天都的不是真正的尤朗峥......咳,直说了吧,我约束不住它。” “你们养的兵,到头来不听你们的话,这又是何道理。”不听皱眉诘问。 “杨三郎身份很有些特殊。与狼群不可同日而语。”有关杨三郎,驼背老汉的说辞里全无重点,让人没法把握关键,老汉也无意做仔细解释,对苏景道:“以你现在的兵马,挡不住狼群;你的修为。怕是也避不开杨三郎的猎杀。或者......你若实在担心,就随我去封天都?杨三郎虽桀骜难驯,但对总衙总有几分忌惮,不会乱来的。” 苏景摇头拒绝,自己能一走了之,瓶城、不津城不可能一起带到封天都去,况且不听、戚东来、蚀海大圣都来了。还有小师娘这一大强援,自己这边人强马壮,未必不能和杨三郎周旋一番。 苏景笑了下:“一战不接,舍了基业逃走?我没么厚的脸皮。” 道理是没错,可小师叔说自己脸皮不厚,还是惹得几个同伴在他脸上好一阵打量。 闲聊了几句,见苏景暂时没了问题,驼背老者不再耽搁,站起身来:“公务繁忙,我须得回去了,这一次没问完也无妨,他日再想起什么,大可传书相询于我,还是那句话,凡我能说的,言无不尽......对了,一直有些好奇,香火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驼背老汉指了指苏景的肩膀,一团香火浓浓包裹着,内金乌元神谁都看不透。 “九天神物!”面皮不厚的苏景回答得字字响亮。 驼背老汉踏上了一步:“不会是你师尊、阴阳司通缉重犯陆角吧?”说着他伸出手,试探着向香火团内探去。 苏景向后退开,笑道:“小心它咬你。” 以苏景的心性,就算陆角真咬人他也不会那样说,驼背老汉哈哈一笑,收回手:“走了,多谢!”言罢紫金云驾自他脚下翻滚开来,随他同行的花青花礼数周全,不忘对苏景行礼告辞,顾小君则草草应付一下了事,仍是先前那副冷漠态度。 就在云驾将起未起时,苏景忽然开口:“且慢!” 老头探出头来:“何事?” 苏景挥手把杨梅露的瓶子扔向了他,笑道:“还有许多,送于前辈了,慢慢喝。” 瓶子炼有受纳乾坤的法术,一间作坊整整三个月酿榨的杨梅露都被不听装在瓶,一天三碗的话,足够老汉喝上一阵子。苏景心细,随着瓶子一起扔过去的,还有两片柳叶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五章 太阳的阳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紫金云驾一飞冲天,不知是不是借法后力量充沛之故,离开可比来得时候飞得快得多,眨眼功夫便消失于天角尽头。 正疾驰,端坐云驾闭目养神的驼背老者忽然开目,传令:“止步。” 云驾陡然止住疾飞之势,前方七丈处,一个身形尺半的小小鬼差正垂首肃立,不是妖雾又是哪个。 云老汉伸手一引,将小鬼差妖雾引到自己身旁,后者拜服于地,恭敬问礼:“应无翅拜见高大人。” 待妖雾起身,花青花、顾小君又依着规矩,对妖雾行礼、口称‘见过应大人’。礼数周全了,妖雾对驼背老者道:“拦截大判云驾,应无翅犯下逾礼之罪,甘心受罚。斗胆妄为只为问一句:尤大人他......还没有消息传回么?” “赦你无罪。”驼背老汉缓缓摇头:“尤朗峥走后,确实再没消息传回,他的情形无人可知。事出反常,不过他的情形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郎铮的本领你心里有数、且他身边还有链子相护......或许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吧。” 口再劝别人莫担心,但驼背老汉自己说起犹大判时,眼也藏了一份忧色,沉默一阵后重新开口:“我会着力查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会通传于你。” “多谢大人。应无翅告退。”妖雾磕过头,退出大判云驾,一路歪歪斜斜地飞回了不津城。 小鬼差职卑位浅,离开一阵也没人察觉,回到阴阳司,妖雾一不去差房办公、二不回营房休息,而是脚步匆匆直接去了冥宫的神祠。 无论哪一级阴阳司,都设立神祠一座,供奉着幽冥之祖阎罗神君的大像。 来到龛前,妖雾三叩九拜虔诚施礼,口喃喃求请阎罗神君慈悲、保佑尤大人平安归来。祷念过后妖雾起身走向香坛,取过三柱长香。再催动法术于自己指尖升起小小一团冥火,正待点香,全不料自己的手指上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准确讲,是从他指尖冥火钻出一人! 妖雾惊骇叱喝:“何方妖......啊!” 火人扑出,随随便便一甩手将其打翻在地,总算手下留情,没有直接取了妖雾性命。只是将其击昏。 金披、金袍、金靴,火窜出来的。一个金灿灿的人,披风带帽,容貌被遮掩于深暗处,看不清。不过此人身材凹凸有致,应是妙龄女子。 打到妖雾,金衣人正要走出神祠,忽有轻轻‘咦’了一声,俯身蹲在妖雾身边,一根手指伸出袖口。在他额头轻轻一敲。 妖雾猛地打了个机灵,就此醒来。 “应无翅,你怎会在这里?”金衣人语气纳闷,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妖雾醒了,但头痛未消,目光还迷茫着:“杨三郎?你......” 金衣女子脑筋转得奇快,妖雾话未说完。她就恍然道:“你在这里当差?上次我的狼群攻打瓶城,就是你给尤朗峥报讯,他才传令过来命我撤兵的吧?小东西,你坏我好事!” “混账!尤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妖雾完全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被打昏前的事情,勃然大怒:“我坏你的事情?你杨三郎坏了我的大事才对!我正侍神祈愿。被你无端打断,若祈愿落空,老子......” 小鬼差笃信阎罗神君,祈愿时被打扰断,视为大不祥,事关尤大人的安危,妖雾越说越怒。小小的身体竟猛地一弹,抬起手一拳头就向杨三郎打去。 平时修为浅薄,连飞遁都摇摇晃晃的小鬼差,打出的那一拳藏风、夺光、归烟! 一拳出,奇快却不惊风,不存丝毫动静;一间空旷神祠陡然黑暗,所有光芒都在小鬼差攥拳时被夺下、融于拳力;还有......那拳头竟是‘虚’的,不是打,更像是飘、是散、是氤氲! 如此一拳,阳间等闲的元神大修怕是都打不出来,竟被阴阳司内最最没用的小鬼差施展。 猝不及防之下,杨三郎躲不开,被一拳直直打左眼! “啊!”同样怪叫,分别出自两人之口,杨三郎躲不开挡不下,但挨上拳头的同时,她的手指头也重新点在了妖雾额头。 刚刚跳起来的小鬼差又摔回地面,重新昏迷;杨三郎也不好过,被一拳打翻狼狈倒地,后脑勺都磕到了青砖上。 甫一摔倒便立刻跃起,金色大帽仍罩在头上,她的神情难见,不过紧紧攥着、因太过用力以至指节、手背都隐隐发白的拳头,足以显示她心愤怒了。 但很快,她的拳头放松开来,恨恨对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妖雾道:“看在尤朗峥的情面,饶你狗命。” 说完迈步出门,不到一个呼吸功夫她又转回来,蹲下、提拳、照着妖雾的左眼又是一拳。于杨三郎而言,打碎小鬼差的脑袋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她没下狠手......挨过一拳,妖雾的脑袋还在,只是左眼眶迅乌青、肿起。 怎么挨的,怎么还回去,杨三郎这才真正出了气,不再着恼,咯咯一笑再次转身出门。 到神祠之外,杨三郎暂时止步,凝立原地不动,似是在感受什么,片刻后重新迈步,向着一品殿后园走去。 徐徐不急,步履清闲,杨三郎未施展身法或隐遁之术。 冥宫里虽不热闹,也总有千多鬼差,要紧门户一向有人把守,可她就闲庭信步似的一路走来......不是没人发现她,但才一发现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她遥遥一弹指打到在地。 杨三郎没有大开杀戒,击阴差都如妖雾一般,只被打昏了事。 穿过重重宫闱,杨三郎走进后园,不远处、园亭,一身大红袍的苏景端坐石凳,正从容望来:“杨三郎?”不听、戚东来坐在苏景左右,三尸侍立苏景身后。 容貌藏于大帽,杨三郎的神情不可见。语气则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来了?还不逃走?” 苏景摇摇头,未答反问:“你要吃我,想怎么吃?” 杨三郎全不否认,笑声朗朗:“先吸进你的真元,然后再连皮带骨嚼了吞咽下肚......你修炼得很好,不仅阳火可为我用,皮肉骨血也有滋补之效。” 苏景不动怒。再问:“你的阳火修持从何而来?” 杨三郎神元内敛,除非出手否则外人绝难察觉她的修元本属。可苏景探得明白,金衣的女子,从元基到真气,最最纯烈不过的金乌阳火! 被窥到真相,杨三郎不再隐瞒,身上的长袍忽然燃烧起来......烧,却不散,袍子还是袍子,只是从原来的金颜色变成了金轮火焰。 金乌阳火织就的长袍。晃晃夺目,杨三郎和苏景一样,不答反问:“鱼儿为什么会游泳、老鼠为什么会打洞?” 苏景不解:“听不懂。” “天生。”杨三郎的声音很好听。 苏景愈发糊涂了,他不遮掩,心所想面上呈现,纳闷的神情。可还不等他开口再问,三尸就耐不住性子了。一个接一个从后面绕出来,雷动最先问:“你当真是杨三郎?” 已到后园,杨三郎眼苏景就如掌上蚂蚁,在没得逃了,所以她耐心很好,语气带笑:“如假包换。” “杨三郎是男人名字。你却是女子。”赤目眯着红眼睛,很是怀疑:“哪有女人叫这个名字的。” “杨取同音于‘阳’,太阳的阳。”杨三郎刚解释了第一个字,拈花就打断:“何必取音换字,本就有‘阳’这个姓氏,太阳的阳。年幼时未好好读书吧,百家姓上写着的。” 杨三郎点了点头:“是么?那以后我就叫阳三郎了。太阳的阳。” “三郎又怎么解?”戚东来听出了趣味,插口询问。 看不见面容的阳三郎明显愣了下,第一次和憎厌魔弟子打交道的人,初听他开口讲话没有不发愣的......回过神来,阳三郎继续道:“郎字再简单不过,我与狼合作,虽不同宗不同类,但既然一起行事,也就算得它们的一份子,姓氏非杨不可,那就从名字里取一个‘郎’。” “三呢?”三尸异口同声。 “三?更简单了。我以前有个名字,是三字打头,这次重获新生,可还远不曾恢复,所以只把‘三’字用回来,等将来真正恢复如初,就能用回原来的名字了。”阳三郎放慢了声音。 苏景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惊诧,不敢置信的表情。 三尸能不动脑筋的时候从不会动脑筋,懒得想,异口同声追问:“你原来又叫什么?” “三足金乌。”阳三郎字字用力、字字重音。 冥殿后园顷刻寂静! 但也只寂静了‘顷刻’,雷动捶胸、赤目顿足、拈花捧腹,三尸突然爆发大笑。但苏景未笑,飘身出亭:“还请详解。” 火焰妖娆的女子,身具纯烈阳火精元,自称三足金乌......苏景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有听了她的仔细解释后再去琢磨。 可杨三郎摇头:“往事没什么光彩的,否则我何以落得今日田地?不想说。问完了么?” 感谢biexinwu同学的飘红、盟主鼓励,鞠躬感谢!盟主会有加更,只是最近实在没能力还账,欠下,十月连旧账一起,一定还! 另外哈,九月二十八号起,双倍月票。别的作者都斗志昂扬,我不是......我是急赤白脸......求月票啊^_^ 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六章 何其有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非吃我不可?”苏景没问完。 阳三郎开心而笑:“正饥饿时,碰到爱吃的东西,你会不吃么?” 不用苏景回答,雷动天尊就大点起头,阳三郎的说法他深有体会。 “不过我做事会求一个公平。你不是无路可选。”阳三郎声音不停:“一是你们群起而攻,我杀所有人,魂飞魄散再无来生;二是你我公平一战,只死你一个人,我留你魂魄一线,能不能再投胎就看你和阴阳司以前相处怎样了;三,你引颈就戮,我不白吃,除了留你魂魄外,还会承你一份人情,替你完成一个心愿,阳三郎言出必践。三条路,你自己选吧。” 话音刚落,戚东来就笑了起来:“您还不白吃?足够白痴了!”脚下浮云卷荡,托着他缓缓升起、封住半空;小不听挪步,身轻随风,绕到了阳三郎身后、拦住了她的去路;三尸长剑出鞘,脚踩阵位于苏景成掎角之势,相辅相护。 以前不知杨三郎是何方神圣,听说她要杀自己,苏景心对此人不存半分客气。不过见面之后......她若真是三足金乌,幽冥怎会有一头金乌,哪来的?即便不是金乌,至少她那一身阳火修持做不来假,阴曹地府里多出另一个阳火传人,仍是那一问,哪来的? 有关这个金衣女子,苏景已隐隐猜到一个重大关窍,平心以论,他现在真不想再和对方动手,可事情由不得他......正微微皱眉、沉吟之,苏景护身灵觉急震,阳三郎就那么突兀出现面前两尺境地,纤纤细细的一根手指向他眉心戳下。 苏景大骇,火翼急撑身形暴退,同时九九阳鸦飞出护身,北冥刀螂齐动以求阻敌! 一退十余丈,额头安好。阳三郎突袭未,双剑的反击也如泥牛入海全无效果,苏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等他重新站稳身形,耳忽然响起雷动天尊的呼喝:“苏锵锵,你作甚?” 作甚? 苏景被问得莫名其妙,暂时顾不得回答。抬头再看,阳三郎人还在刚进园门处;三尸、戚东来甚至包括不听在内。都用古怪目光望向自己......在旁人眼,刚刚那瞬间里,苏景忽然动法暴退、出剑杀向身前,但他身前根本什么都没有! 旁人看得清楚,阳三郎人在原地,从未动过。 “欺势而已。”无需苏景苦恼思索,阳三郎脆声给出了答案。 并非真正动法,只是将‘攻杀此人’的念头凝结成势,递送过去罢了! 旁人无所察觉。只有苏景自己能感受......说穿了,阳三郎不过是‘想了想’,苏景就深陷困局、真伪难辩! “怎样?选好了么?”阳三郎语气轻松、轻蔑:“再不选,我就当你选了第一重。”说着,她转头,深陷于篷帽内的目光望向戚东来。 和之前苏景一样,戚东来猛怪叫一声。诸般法术乱打、身形疾飞撤向高空......说不出的可笑,更说不出的让人心阴寒! 不听一声轻咤出口,素手翻翻一片青翠竹叶被取在手,准备出手,这个时候苏景忽然喝道:“且慢!” 莫耶少女听话,竹叶宝物没有收回。但法术未动、只凝势以待。 苏景迈步上前,来到阳三郎身前二十丈地方站住:“阳火传人若能与金乌一战,何其有幸。” “便是说,你选第二条路?”阳三郎痛快点头:“好,我应承你,只要他们不动手,就只死你一个人。且有望再投胎。” 苏景点点头,从目光到神情再到语气皆平静:“多谢。”两字落地,苏景脚下掀起了阵阵涟漪——金红色的火焰,如水蔓延,从苏景双足向着四周迅扩散,眨眼十丈方圆。 身边阳鸦双翅微震,飞得高了一些,盘踞于苏景头顶三丈处,结做一环,同样十丈。 第二重罡天外放体外,九十九枚庚金剑羽随金风飘荡,在苏景身周起起伏伏,摇摆不定,仍是十丈。 火成池、鸦结环、剑羽封疆划域,从上到下十丈地方,苏景守势无懈可击。 北冥、刀螂两剑收起,丈一龙剑握于右手,剑锋轻挑斜指阳三郎,最后深吸一口气,苏景朗声道:“请。” “打醒精神,若死得太快就没意思了。”阳三郎的声音不紧不慢,话说完,金衣女子就此消失不见! 消失刹那即为现身刹那,现身于苏景头顶,阳鸦之环。 九十九只阳鸦变成了九十八只,少的那一只变成了阳三郎。 穿火而遁,苏景得意法术,金乌万巢大咒.....只是阳三郎施展起来,比着苏景更娴熟更从容也更突兀得多! 苏景以咒遁空的时候,只能从一火穿去另一火,至少先在自己身边生一团火,阳三郎却不用,只凭一念便已入身而去:她本身就是火,又何须再起火承咒。 阳鸦是由护身赤炎结形而成,不是真的鸟,没有灵智,它们受苏景指挥、更遵循护身法术的本旨:一受侵袭,本能迎击!余下九十八头阳鸦齐齐暴发怒叫,奋起烈火之威,身化金色虹光,扑杀阳三郎。 阳三郎右手轻挥,五指捏放古怪,仿佛手印却似是而非,可被她的右手挥的、冲在最前的那七头阳鸦,就那么毫无道理的消失不见。 不是击溃、不是打散,是被夺下了,被吞噬......鸦为阳火化形,阳三郎要吃苏景,为的就是这一重缘由:夺元! 七头阳鸦被夺,阳三郎再穿空,身形于苏景头顶消失,又从他脚旁火池钻出,这一次她的夺元更干脆了,一个提息,长鲸吸水似的,直接把那十丈方圆的烈火之潭吸入口、吞下。 生平第一次,苏景的火法于敌人全无伤害,反倒成了她的滋补。这根本不是修为差距,而是‘归元’‘生属’,五百年辛苦修行。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让苏景何其憋闷。 擒鸦饮潭,电光火石,阳三郎的一根手指,点向苏景眉心。 剑羽急颤、阴风溃散,这时才是力之差距。那根纤细手指来得并不快,但挡无可挡。剑羽结成的疆域在这一指之下,不比一枚纸糊的灯笼更结实。 剑狱破。苏景闷哼、急退,阳三郎又想笑:他的身法还算不错,可金乌眼又算得什么?太阳东升西落,只需一个白天就能跨越整座世界,阴阳两界又还有什么能跑得比金乌更快! 阳三郎欺身而进,笑声出口,他逃不掉......但她只笑了一声,随后笑声消失。 消失的不止笑声,还有人:第三次。金衣女子不见了。但和前两次不一样的,阳三郎消失之后就再没现身。 片刻后,苏景的身体晃了晃,咕咚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目惊骇犹存。恶斗的过程短暂,生死之险也比不得以往几次苦战经历,可是这个敌人能抢他的法术、夺他的真元。这让苏景心说不出的不舒服。 三尸、戚东来满目戒备,巡视四方不敢丝毫大意,雷动不忘沉声提醒兄弟:“事情诡怪,千万小心!” 拈花满心紧张,还不忘附和兄长:“阳三郎明明占尽上风,突然又隐没身形。必有阴谋诡计!” 不听也在戒备,不过目更多的是关切,问苏景:“你怎样,可有受伤?” 先对不听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再呼出一口浊气,苏景面色恢复如初,很快笑了起来。对同伴道:“不必找了!”说着,箕坐着不急起身,弯腰伸手向着面前地面一拍,只见他掌下七彩光芒乍现,地面上一条细入发丝、除非刻意查找否则绝难察觉的缝隙消失不见,再看苏景手,多出来一块漂亮水晶。 苏景笑得愈发开心:“掉进去了。” 三尸异口同声:“玄空水晶?” 苏景把水晶往空一抛,又摊手接住:“妥妥的!” 惊诧、开心、还有纳闷......几位同伴都在笑,可笑容一个比着一个古怪,大判走后大家始终在一起,阳三郎入园前苏景有所察觉,确实也做了些准备,但谁都没看到他种下了玄空。 园埋‘玄空’的时候,封天都总衙来的紫金云驾尚在不津南城,还未落入阴阳司。 怕总衙来人会对自己不利,苏景布下陷阱本是为为了防备大判,但对方没有敌意更未动手,玄空自也无需发动,之后苏景和同伴说起郎万一的事情,暂时没想到启回宝物,刚好用在后面阳三郎身上。 为防阳三郎会察觉玄空,相斗时苏景特意站到裂隙前,后来他退、阳三郎追......然后她就漏了下去。 三尸哈哈大笑,赤目掂着脚尖从苏景手抢过水晶,高举、对着明亮天空,赤目闭一眼眯一眼,使劲端详、想从其找出阳三郎。 另两个一左一右,都仰着脖子看,雷动问:“看到了么?” 能看到才怪,玄空内蕴混乱空间,从水晶表皮又如何能得到阳三郎?但赤目不承认,煞有介事地点头:“看到了,就在这。”另只手抬起,对着水晶胡乱一点。 拈花眨眨眼睛,也不肯示弱:“啊,看见了,她还瞪眼睛呢!” 雷动愣了愣,开口:“是是,我也看见了,啧啧,她眼睛瞪得真大,长相普普通通,嘴巴太尖。” 三个浑人正自己跟自己唬鬼,忽然说话声戛然而止,他们真的看到了阳三郎,就在水晶之。 更新晚了,刚刚写出来的,万分抱歉~~~~鞠躬再鞠躬。 求月票^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七章 甩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玄空水晶,两头尖尖其形如菱,长不过两寸。 阳三郎就出现在玄空水晶正、最宽高处,脚踏晶底、帽及晶顶。 身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女子,而水晶莹润剔透......赤目手的水晶,因阳三郎的出现,变得鲜活起来,同时也诡异起来:像极了一只眼睛。 面容隐于宽大帽遮之下,看不清阳三郎的模样,可三尸明明白白得感觉到:这女子在笑。 下个瞬间,‘眼睛’里的那团火光芒暴涨,长啸激烈,阳三郎破玄空冲出水晶!周身阳火卷扬,无数道火焰迎风暴涨,尽展百丈开外,冲出来的又哪里是个人,那是一团当年曾陨落、如今又再冲飞的烧天怒焰! 三尸首当其,连惨叫的机会都不存就被焚化成烟。 阳三郎的烈火之势更盛,直直冲向苏景! 苏景也曾身陷玄空,靠着罡天的金轮指引他才找到方向......而阳三郎呢?她说自己是三足金乌,她自己就是太阳!摩天刹时玄空困不住苏景,今天也一样阻不住阳三郎。 事发突兀,苏景哪有躲避余地,想也不想口一字叱咤:“崩!”风火双元,尽归于手丈一神剑,五百年修行,一剑绽放、一剑崩! 元力入剑,再由剑出,就再不是风火力量,而是剑力、剑下杀机。 凶猛之火,正撞疯狂一剑,苏景嘶声大吼,遭受巨力反震远远摔飞开去,万幸鬼袍变做判官袍后护主之力更盛往昔,苏景摔得狼狈无比但总算伤得不重,正乱滚着‘翻飞’,身后忽觉一暖,不听赶到,从后轻轻接住了、抱住了他; 对上五窍三重天绽放的剑力,阳三郎虽强也不好过。闷哼一声,急扑之势一窒,停顿了片刻。 可也仅仅停顿片刻,受挫的熊熊火元又告流转顺畅,金色火焰再涨、阳三郎重新扑起,必杀、必夺、必吃苏景。 不听抱着苏景继续急退,可小妖女的修持的身法重在灵动却非疾。阳三郎确有金乌风范,那女子、那火焰来太快......戚东来连串法术猛攻想要狙击强敌。奈何敌人的阳火太过纯烈,什么法术法宝攻上去都立刻被炼化成烟,全无效用。 一呼一吸,短短功夫阳三郎就追到近前,苏景是‘退’不是‘逃’,是以他与阳三郎正面相对,眼看着对方又来夺命,苏景无奈苦笑、用刚刚回了一口气攒下来的一点力气挥了挥手袖子。 袖子里挥出来来了一座盆景。 盆景翻滚,好像一块石头砸了出去。阳三郎的感知何等敏锐,一探便知瓷盘纳乾坤,假石为一山。 一座山又如何?她不在乎。 瓷盆落,山显形、破风呼啸!阳三郎不退不避,朗笑声右手一挥,轰隆大响雄伟大山被她一击打向高空! 山算得什么,可盆只有一座山么? 怪笑之人身蛇尾的凶蛮小子显身......不听初到幽冥。曾在削朱王宫取出过盆景,那时为了警慑猛鬼,大圣故意绽放些气意,这才被对方察觉;但这次蚀海藏身盆景内,乐呵呵地等着吓人,当然要敛气收势默然蛰伏。阳三郎只看出盆山,却未能察觉山蛇。 蚀海出,气势升!即便身魂不属实力远远不如全胜往昔,可大圣爷的威风气势比当年全不逊色。 昧明钟之故,犹大判、驼背老者都晓得有大圣来冥间相助苏景。不过蚀海来后不久,西方‘黑雨’冲天,星月判急急忙忙去做追查。没来得及和阳三郎提起此事。 至于十花判,阳三郎实在太聪明了,几次接触过后她就看出对方不是尤朗峥,全不把老汉命令放在心上,十花判自不会再上赶着和她讲大圣之事,让阳三郎吃些苦头,老头子觉得挺好。 乍遇劲敌,阳三郎大吃一惊! 而惊诧之下,并无恐惧。金乌从不会害怕。 只有愤怒、只剩愤怒!阳三郎真就觉得那股怒气凝结如刀,从心底升起直冲脑海,她气,气急败坏啊......那小子身边竟还藏了个大圣!身边明明有个大圣,还假惺惺的公平一战?又何必弄什么方向错乱的玄空?尤其可恨的,他扔出盆景时,居然满脸无奈! 阳三郎冤枉苏景了,他脸上无奈是真的,扔出这座盆景,此战的生死就再不受自己控制!除非迫不得已,他不想杀阳三郎。 蚀海显身、全然无视阳三郎身上烈焰,一拳打出。毫无花俏、比着庄稼把式更朴实的拳头。 阳三郎凛然无惧,同样举拳相迎,两拳相交、轰轰烈烈的一声巨响,蚀海大胜,他的拳完好无损;阳三郎惨败,她的拳爆碎,周身烈焰齐灭、重新变回金灿灿的衣袍。 但也十足出乎蚀海意料的,阳三郎的急冲之势没有丝毫停顿。 她碎了拳头身遭重创,却也因此卸掉了大圣的一击巨力,前冲之势全不受影响,这全不合常理——只因金乌身法太过奇妙! 她滑过大圣身边,继续倔强冲锋。 蚀海哎哟一声,翻身再追已来不及,他打得过阳三郎,但追不上她。 苏景登时不无奈了。眼看着阳三郎疯狂重来,忙不迭再一挥袖,谛听咆哮,四足生火的凶猛巨兽扑出。 阳三郎独手猛挥,恶兽好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打飞远处!她仍在追,奇快接近。 不过阳三郎遭受重创在前,遁法不受影响力气则损耗奇剧,之前她一拳就算不把谛听彻底打碎,至少也能把它打回封经印原形,此刻却仅仅是将其打飞一旁。 谛听飞去时,苏景又甩袖子。阳三郎恨死了苏景的袖子! 这次甩出来的是一条乌黑小蛇。 堂堂离山小师叔,堂堂阴司一品判,总让一条小蛇在脸上跑进跑出实在有损威严,苏景和十六老爷商量了多次,小蛇总算买了个情面给他,改从袖子出入了。 十六的本事比着谛听胜出一截,但对上阳三郎的‘一挥手’还不够瞧。不料阳三郎这一次没再提拳或挥掌,而是猛握指、捏住了小阴褫。 急怒攻心、阳三郎只想‘杀灭’以做宣泄,单凭挥掌还打不死小蛇。她要抓住、捏死! 十六脑袋硬、身子软,一被捏住立刻张大嘴巴,然后......它吐出来一条龙。 死气沉沉的嘶吼、金红相间的大龙。 十六老爷可不是游手好闲之辈,顽皮归顽皮,修行从不曾耽搁,最近一段时间它的功课之一便是:口吐大龙。 蛇才一尺,龙那么大。听上去不可思议,实际里却没什么。那头龙是被他炼化认主的驾辇,大部分妖精和一些修家喜欢把自己的法宝吞进肚里,用时张口一吐,完全一样的道理。 龙身巨大,几乎是被吐出来就直接撞上了阳三郎。 避无可避,只有猛撞。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大龙被狠狠撞飞,阳三郎的前冲度仍未减弱!只差一步她就能追上苏景。 巨龙飞了,但小阴褫还有一击。黑色小蛇化身乌光如电,从龙耳激射出来......阳三郎心闪现两字:见鬼! 小蛇明明被自己握在手啊。 也是此刻她才发觉:手空了。 撞龙之际,阳三郎体内真元迅行布,护住头、胸、腹等等要害,手上用来捏小蛇的力气自然减弱; 阴褫不凡,炼化龙尸之后,两者自成冥冥牵连。这‘牵连’不止是主仆、乘驾的联系,还包括一道身法:同样也是穿空遁,只要龙辇在小蛇身周百里内,十六随时可以穿跨虚空,回到龙耳内。 这也是最近的功课,才炼成不久的本事。趁着刚刚阳三郎手上松劲,十六逃回到龙耳。 十六的连串打法,实在不是外人能够揣度的:飞身扑击、口吐大龙、又从龙耳再飞身扑击......阳三郎躲不开,被小阴褫一口咬肩膀。 肩膀巨痛,阳三郎只觉心胸窒闷、头脑眩晕,毒了。 金乌阳火,百无禁忌。至少现在的小阴褫,对阳三郎不该有任何作用,可是她已受重伤,护身的法力不足,难以及时将侵体剧毒炼化。 受大圣一拳、挡谛听一扑、抗巨龙猛撞、再遭阴褫毒口,阳三郎竟还在冲,度不减! 烈火神物的倔强,于她身上尽显无疑。 戚东来、三尸、蚀海等人全被甩在身后,不听抱着苏景急逃,全无转身时间,她要转身迎敌必会减,那个空子足够阳三郎赶上来、给苏景致命一击...... 再没有任何障碍了,阳三郎已近强弩之末,力气不足来时半成,可即便半成也足以杀掉现在的苏景! 什么夺元、吃人,这些想法统统不在,此刻阳三郎只盼杀掉苏景。 一步之距变作一尺之距,阳三郎追上了,独手扬起五指捏凿,这就要向着苏景额头狠狠打下。但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本已气力尽散的苏景,突然一挺身从不听怀里跳了出来,口言辞诚恳‘对不住’,手上直直一拳,打在了阳三郎的面上,右眼。 再挨一拳,再也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阳三郎被打翻在地,一直罩在头上的帽子翻开了,始终被遮掩的面目显露。 也就是阳三郎倒地的瞬间,蚀海便追赶上来,一见阳三郎的样子,大圣对阳三郎喝骂变成了对苏景的疑问:“一拳怎么打青了她两只眼?” 写完上一章就在写这章。 上一章九点写完,这章居然写到一点多......我的码字度真是硬伤。 皆尽全力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更新晚了,鞠躬再鞠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八章 影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三郎看上去二十出头,五官精致、面容娇美,算得漂亮女子,不过于不听的明媚、扶乩的飒爽、扶苏的温婉不同,她的眉峰轻轻挑起、眼角微吊,显得骄气桀骜。但此刻她双眼眼眶青乌,让她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有些可笑。 右眼乌青来自苏景,左眼的瘀伤是先前被妖雾那如烟一拳打的...... 不听现在还顾不得放松,素手一招将空瓷盘引入手,随即登云而上,把那座正轰轰下落的大山收回到盘。差不多同个时候,两位尸煞猛将、一位常驻不津的纳降鬼王齐齐赶到阴阳司:司飞上天去一座大山,动静十足惊人,异象一现阿二等人就急急驰援。 他们来得不可谓不快,不等山再落回地面就已至阴阳司,可是苏景等人和阳三郎的恶战更快。 苏景先对阿二等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单手拂过摸了摸刚刚用来打人的拳头,对蚀海微笑道:“大圣有所不知,晚辈修得斗战秘法,打一眼则青一眼,击两拳则双目乌。” “啥意思?”蚀海没听明白。 “我也不知道,得问她自己。”苏景哈哈一笑,转目望向阳三郎:“你来之前刚挨过打?谁打的......你莫哭啊。” 始终强横、倔强的阳三郎,眼竟然泪水盈盈。 不过被泪水浸透的目光,又哪有丝毫的委屈或难过,只有浓浓愤恨!她的性子倔强,情绪却简单直接,于阳三郎心根本就没有‘泪不轻弹’这个概念,需要宣泄时眼泪自然流出。 此刻三尸也跑了过来,拈花看了一眼,对同伴道:“气哭的,错不了!” 天生色鬼,最懂女子,拈花神君一语的。的确是气极而泣......气疯了。 私藏大圣、私藏私藏了大龙的阴褫、私藏实力,这算什么公平一战!而最最让她气恼的,是苏景打出最后一拳时,居然还言辞恳切的说一句‘对不住’。 阳三郎又冤枉苏景了。 苏景斗战不讲究脸皮没错,不过那句道歉之言确是有心而发。 那时苏景的心情很有些古怪,眼见阳三郎执着到几近魔障,连遭重创仍不放弃眼强仇。即便苏景明知她要杀的人是自己,心仍觉震动。所以在彻底打倒她之前,脱口说出‘对不住’。 阳三郎不擦眼泪,哭不丢人,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坐起,三尸顿时如临大敌,戚东来翻手亮出了魔家炼化的捆缚绳索,大圣却摇了摇头:“放心,她力衰气竭再难作怪,且再好的绳索也绑缚不住她。” 前半句简单易懂。后半句有些莫名其妙,大圣不急着对同伴解释,一双阴森蛇目瞪向金衣女子:“阳三郎你仔细听好,苏景乃是俺故友传人,有蚀海在世,阴阳两界无人能动他一根寒毛!若你知趣,就此罢手还能多活几年。若不知悔改,小儿你死期不远。莫以为不现真身便能高枕无忧,找出你藏身之处,不过举手之劳!” 阳三郎根本不理会蚀海,怨毒目光死死盯在苏景脸上,虽一言不发。但她的态度也再明白不过了。苏景被她盯得难受,开口道:“你放轻松一些,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 话没说完,阳三郎的身体突兀散碎。不是逃匿遁法,这天下没有一桩遁术会真正炸碎自己的身体:血肉横飞、碎骨与内脏散落四处,她是真的把自己炸碎开来,死得不能再死。 变化突兀。众人难免吃惊,但之前大圣之言露出些端倪,众人也没惊骇到要出声怪叫的程度,苏景直接问蚀海:“怎么回事?” “来得不是真身。”蚀海刚答了一句,三尸就抢话反问:“是分身?” 蚀海摇了摇头:“也算不得分身,不妨当她是道影子。” 精深大修,一道神识投影于乾坤,本尊坐于洞府纹丝不动,影身则八荒**无处不可去得,有血有肉有法术与真人无异,当初陆老祖把苏景从白马镇带走时就显露过这手本领。 只是影身的力量,难及本尊修为百之一、二,用来传个口讯或者办些小事无妨,真正要用影身斗战,实在用处不大。 听过大圣回答,苏景、不听、戚东来面面相觑,土正道、魔家、莫耶世界年轻一代翘楚人物,自然都晓得‘影身’是怎么回事,所以一个一个都吓坏了,影身就那么凶猛?那阳三郎又得是什么样的实力! 蚀海从旁边仔细看着,待确定三个年轻人脸色都显出苍白,他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是影子没错,但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影身。这道影子不是神识投映,应该是什么仙镜之类的好宝贝来得法术......” 阳三郎如何成法大圣不知细节,但蚀海能看得出,来的这个阳三郎是影身、且与本尊之间能‘借力’牵连,影身至少能从本尊处借得七八成的修为。 “不过事无两全,影子能得本尊**力支持是好事,但是被咱们打得如此悲惨,本尊那边也伤得绝不会轻,放心好了,以后好一阵子,阳三郎都得在老巢里养伤。”蚀海的见识不是普通修家能够比拟的,把事情仔细说清楚后话锋一转又问苏景:“一剑崩后,不是力道全失么?那一拳又从哪来?” 苏景挽袖子上肩,露出大臂上的天泉穴,穴窍上一片金色鳞叶光芒闪烁、很是夺目......无需他啰嗦多言,事情再清楚不过,不听笑而点头:“恭喜,又开一叶金鳞。” 天乌喜战,斗精进。 得一片鳞叶,就是一个小小境界的小小圆满,会为主人添生新力,用来打翻强弩之末的‘影阳三郎’绰绰有余了。 蚀海多少年不曾真正打架了,刚刚一战放在当年,是几可忽略不计的小场面,于此刻却是满心欢喜,开心之下他又望向小十六,笑道:“你这蛇娃娃倒也有趣,来日我闲暇时,再传你几道法术。” 得洪蛇大圣青睐,十六霍然大喜,尾巴尖甩得噼啪乱响,口呼呼有声,‘欢呼雀跃着’跑到大圣身后,用眼窝上的白鳞片对大圣爷仔细‘端详’一阵,跟着小小的身体一挺,尾巴撑地上身人立。 蚀海平时都是人身蛇尾的模样,十六虽没有人身,但他摆出的站立姿势和大圣一模一样。 摆好了,还嫌不够,十六嘴巴大张,把才吞回肚子的大龙又吐了出来,龙尸最是听话,领奉主人心意,大尾结盘上身直立,也愣愣呆呆地学着蚀海大圣的模样站好。 眼前情形有趣,众人不禁莞尔,唯独那位虬须大汉,声音轻轻柔柔,一声叹息幽幽:“大圣爷该仔细练一练飞遁身法了。” 憎厌魔,惹憎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十六老爷不懂好歹,闻言大点起头,蛇才一尺长,莫说点头,就是磕头也不会太醒目,可那只大龙有样学样,大屋规模龙头点起来,旁人想看不到都不成。 大圣爷顿时没了兴致,撂下一句‘某家回去了’,身形化作青烟钻回盆景,十六忙不迭忽忽叫唤,还没明白刚才还说要传法术,怎么一转眼他又不高兴回家了...... 幽冥东,一叶山。 山巅绝岭,一方石壁光亮如镜,金衣女子端坐于镜壁前,面色惨白,呼吸断续,微蹙的眉宇间痛苦与愤怒混杂。 忽然黑影一闪,身形足足百丈雄阔、如山峰般雄壮的巨灵大汉跃上山巅。 巨足落于山石,却轻得好像一片叶子,全无动静。神情魁梧,面目冷硬,眼尽是残忍之色,如狼。 大汉身裹厚厚的裘皮,上山后来到阳三郎对面,坐下:“我察觉生影镜壁有法术行转,上来看看。你生影是为找苏景?” 阳三郎并不隐瞒,点点头:“小贼狡诈,身边还藏了一个大圣!” 大汉皱了下眉头,又问:“伤得如何?” “不轻,须得闭关。”阳三郎脸上恨意更浓。 大汉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没把话说出口,伸手入怀取出一枚虎符,正要抛向天空,阳三郎忽然说道:“且慢,你调兵作甚?” “一狼伤则百狼起,百狼损则万万恶狼杀到,你名字里那个郎字,于我族而言,不是白叫的。”大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召部署、点重兵,恶狼血洗不津城,为阳三郎报仇。 “多谢狼主,但不必。”阳三郎却摇了摇头:“封天都的意思很是明白,你无需为难。” 阳三郎不听高大人之命,但狼群能有今日规模,全赖前任十花判打下基础,从狼主以下,万万恶狼都对十花判唯命是从。是以狼主一直不想发兵不津,只是阳三郎要夺苏景阳火。 “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狼主应道:“将来我自会去封天都请罪,但郎家子孙,有仇必报。” 阳三郎仍摇头:“金乌之仇,不会假手于人。狼主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私事不用你管。”说着,她缓缓闭上双目:“将闭关,不送。” 金衣女子态度坚决,高大如山的巨汉不再多言,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惨白云雾,离开了山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三九章 待我出关,看谁怕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狼主离开,阳三郎静坐于山巅镜壁前。胸腹不见起伏,面上全无表情......入骨的安宁,让她的生机都消失不见,空有人形却不再像人,更像一块石头。与一叶山相融一起的石头。 忽然,起风了。不知从何处来,带了些微凉意,不过它得太轻弱,吹在身上几乎没有感觉,如果吹进阳间,怕是连一片落叶都无法撼动。 可也是这轻到不能再轻的风,就那么柔柔缓缓地,吹化了那座万仞高山和山顶的阳三郎。 肉眼可见,风过处大山氤氲开来,像极了一副水墨落入池塘,先是颜色再是形质,一点点的散了开去。盏茶功夫过后,微风停歇,刚刚还耸立于天地间的一叶山消失不见。之前大山耸立地方,变作一片旷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片艳红似火的叶子。 叶形如桑,乍看上去就是颜色特殊了些,但若细数:叶上四冠脉、十二斜络、三百六十叶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集四季、十二月、三百六十天之数于一身的叶子,只存于神话:扶桑树叶。 扶桑树,传说三足金乌诞生、栖身之木。阳三郎想要做回真正金乌,只修行己身不够,还得炼得一棵真正扶桑。于修行而言,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阳三郎修自己便是炼扶桑,反之亦然。 到现在,阳三郎已经修得一片完完整整的扶桑叶。 叶子娇软,浅浅的一点根脉,勉强扎根于地面。突然,那叶子微微一震,分裂开来,从一片变成了两片、完全一样、都有四脉十二络三百六十齿的扶桑叶。 所谓扶桑,本就是两株巨桑并根结枝、彼此相扶共长的奇树,此刻阳三郎得了双叶,也就得了真正的扶桑雏形:天乌喜战,一场剧烈大战后得以突破的美事。至少于这幽冥,不是苏景专美。 ...... 阳三郎铩羽而归,苏景这一边欢喜归欢喜,但哪敢稍有大意,不仅司衙众人打醒精神小心提防,福城和不津也严加戒备,秣兵历马随时防备狼群突袭。不过一晃几个月。想象遮天蔽日的恶狼怒潮并未到来。 这段时间里,苏景又遭遇一次红袍刺杀。情形比着以往都要凶险得多,刺客持剑快刺如电,剑锋扎入了苏景的眉心,万幸他几年前就开始做第七境的修行,眉心处炼得一片太阳鳞叶,挡下了那夺命一击。 苏大判着实被吓出了一背冷汗,都塌湿了大红袍。 在十花判来过两月后,苏景特意传信去问封天都讯问尤大人的消息,十花判直言相告:未归。 所有人都明白。尤大人出事了,借法五年为期,若他是自由身,无论如何也会赶回封天都的。 苏景闻讯心沉重,他和尤朗峥没交情,可是对幽冥的西陲黑暗不能不担心。 又过不久,苏景完成‘地归’修炼。七十二片金鳞尽得,开始金乌正法上第七境第二段‘天擎’的修行,这一段要行功炼成三十六朵羽花。现在修行时间尚短,连一片花瓣都还没见着。 今天是向总衙缴款的日子,苏景给十花判借法是一回事,大家的买卖又是另一回事。上门收账的除了孔方穷之外。还有苏景的老熟人:修习饕餮秘法的段旺旺大人。 段大人被调入总衙,专责收集人魂冤情卖与苏景,这一块的账目也由他来负责,大家清清楚楚交办过公事,苏景又从怀摸出一枚香火包袱,递给段旺旺,后者接到手面上便是一惊:“如此巨大的数目。苏大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你的修法特殊,想要有进境就得多用几个银钱。”苏景回答:“这包香火对段兄应该有些用处。” 段旺旺目光闪烁,显然诱惑不小不愿放手,可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收一份重礼又觉得有些说不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包袱递向苏景:“无功不受禄,好意心领了。再说我能进总衙,俸禄已得优待,更难得是时常于尤大人见面,修行事情上前后得过他几次指点,受益匪浅,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客气话不必多说,苏景笑着摇摇头:“怎会无功,老兄你居功至伟!这香火不是白来的,算是...就算是分红吧。” 苏景为媒、离山牵线,地府阴司与人间朝廷‘勾结’一起,幽冥阴阳司查访冤案,阳世间‘佑世真君’威德祠辖下官衙为死鬼伸冤,案子一桩接一桩地办,于土凡人间引发不小震动。 人心贪婪、人心侥幸,阴阳联手查办冤案没能让人间罪恶减少几分,但威德祠的香火还是越来越旺盛,人人敬畏佑世真君和那块‘恶有恶报’碑。 经由阳世,送到苏景的香火源源不绝,远超段旺旺去往总衙前数倍,苏景念他一份功劳,送他一份大礼。 苏景解释了几句,段旺旺不再推辞,收下香火就此告辞。离开时正巧碰到小鬼差妖雾进入后园。 刚收重礼,段旺旺心情大好,对妖雾含笑点头,打过招呼后关切问道:“你左目的伤势还没好?我这里有瓶灵药,你试一试。” 一个乌黑的眼圈,挂在妖雾脸上好几个月了,始终不曾消退,这也不算奇怪,阳三郎恨他突然动手,打回来时特意用上巧妙力道,要让这记号在他脸上待足一年才肯罢休。 妖雾一个劲摇头:“我面皮太嫩,受了伤恢复起来缓慢,没事没事。”说着来到苏景身前,又一桩公须得大判落印。 苏景取出令鉴扣下,同样的问题数不清几个月间问过过少次:“你的伤当真不是阳三郎打得?阳三郎的左眼,当真不是你打得?” 妖雾满脸不耐烦,答也不答,收了公转头就走。小差官无礼,苏大人全不计较,转身返回平时修行、栖身所在的后殿。 不听也在后殿,端坐于一方长案前,专心致志地以自身元力试探青灯藤。藤子不起眼,可它连紫桐妖宫都吞掉了,足见它的神奇,偏偏不听又对它一无所知,如何能够甘心...... 苏景不打扰她,自己坐到一旁正想专心行功,不料正埋首于案的不听忽然说道:“怕你啊?” 不回首、不错目光,不听就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景:“什么?” “怕你啊?”不听重复,不看苏景,仍望着藤子。 苏景糊涂了:“和谁说话呢?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怕你啊?”不听又重复一遍,这次总算转目望向了苏景,三瞳相套,目光里除了妖冶还有些迷离,见苏景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听抿着嘴笑了,像头正盘算着偷鸡蛋的小狐狸,第四遍:“怕你啊......不觉得耳熟么?” 经提醒、稍琢磨,苏景恍然大悟,果然耳熟得很,上一次不听对自己说这三个字时的情形,他记得清楚得很。苏景笑了起来,同时找回上次的说辞:“本座专治嘴馋的毛病!” 不听扬眉,目光愈发迷离:“怕你啊?” 苏景哈的一笑,起身就向不听走去,小妖女的脸颊红扑扑的,一边眨着眼睛一边也告起身,心跳得厉害,拿不住主意自己应该颔首低头地矜持些,还是昂头挺胸的威风些......来到幽冥,两人天天相见,她还是有些想他了。 可是两人都没想到的,苏景才来到身前,不听忽又‘啊’地一声低呼,绝非做作假装,声音真正惊讶。苏景怕她有事,问道:“怎了?” 不听暂时未答,面色变幻不定,过了片刻她才应道:“应该是个契机,须得立刻闭关......”说着抬起头、凑上前,在苏景唇上轻轻一啄,笑道:“待我出关,看谁怕谁!”言罢左手抱起青灯藤,右手将一片竹叶儿一挥,叶子化作七丈方圆一片碧绿眼下,将不听笼罩起来。 差不多小妖女惊呼的时候,十六也在叫,‘忽啊’‘忽啊’地蛮响亮。 十六在盆景内,山腰上。蚀海大圣站在它对面,抱着膀子笑道:“不过传你两个小小法术,用得着这般开心?喊得‘花’‘花’的。” 蚀海被戚东来奚落,脑子里缺根弦的十六附和,惹得大圣老大不痛快,不过蚀海为人有一样了不起的好处,他言出必践,是以十六得以进入盆景,得大圣亲自指点。 尺身阴褫本也算得神物,资质不凡,学但甚快,几个月里已经练成了大圣传下的两样好办事。 “莫再叫了,与你七十天功夫,认真炼好那两桩法术,到时若真能施展的有个样子,我会再传一桩本领。”说完,大圣不再理会十六,飞身去往山巅做自己的修行。但才到山顶,还没半柱香的功夫,‘忽啊’‘忽啊’的怪叫声,又从山腰传来。 这一次十六老爷蕴足了力气,大喊声音都快传到盆景外去了。蚀海怫然不悦:“喊个什么!” “忽啊、忽啊!”十六回答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零章 衣锦还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蚀海大圣飞身而起,又从山顶来到山腰,只见十六嘴巴大张身体乱甩,在山石间噼里啪啦地乱蹦,那样子不像小蛇,更像条被扔上岸的活鱼。 蚀海心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走火入魔? 不过大圣五感了得,无需做真元入体的查探就能感知,十六的妖元稳当、气脉通顺,再看小蛇的动作,虽是乱蹦乱跳但都由筋骨发力,绝非癫痫抽搐...... 再仔细看,大圣‘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有了突破,恭喜啊!” 十六的样子稍有变化,额头正微微有些凸起,好像一枚短角似的。小蛇才一尺长,脑袋比着一颗枣子大不了多少,额头上凸起的短角也就更小了,说是一颗黑米粒也不为过。 阴褫露茸角,勉强能算个突破,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是活到了年纪、自然而生的变化。至少这根角真正长成模样前,对它的修行不存显著帮助,只能让它的感触、灵嗅更强些。 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半柱香之前它还没长角,这么短时间里生出的变化,不可能让它脱胎换骨。 大圣见了它的‘突破’,小阴褫仍不罢休,围着蚀海来回乱跳,看样子它唤请大圣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新角。 蚀海心思不差,见状试探问道:“你这是...在着急?” “忽啊!”十六用力点头,大声肯定。 蚀海再问:“出事了?” “忽啊!”十六的语气加重,声音更响。 蚀海则更好奇了,他和阴褫接触较少,以往从未见过它这个样子,追问:“事关重大?” “忽啊!” 蚀海缓缓点头:“究竟什么事?”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 大圣的目光都快凝固了,一个字没听懂,心暗骂自己糊涂,抓起十六一起来到外面。 盆景山如今是大圣道场,蚀海设下禁制重重。除非他点头否则十六上不得山顶也飞不出盆景,除了容身的山腰哪里都去不得,所以小蛇才会如此着急。 苏景见两条蛇飞出来,纳闷问道:“怎了?” 大圣把手小阴褫往地上一扔:“它有不妥,你问一问。” 后殿一角,小妖女封隅闭关,明知她的法术守禁会隔绝外面声音。苏景还是怕会打扰到她,先不急着追问。对两条蛇打了个手势,大家离开后殿进入后园,苏景这才望向十六:“怎么回事?” 这次十六学乖了,没再‘忽啊忽啊’,纵身跳入一座花坛,嘴巴张开先一口吞掉坛所有花草、给自己身周清出了一片空地,跟着小蛇竖立而起,身体绷得直挺挺的,仿佛一支笔似的。 十六就把自己当成了一支笔。在花坛泥土,一笔一划地开始‘鬼画符’。 “十六写得是上古妖篆,古时妖家的字。如今少有流传,等闲的妖族莫说写,就是认都认不得了。”戚东来不知何时来到苏景身旁,单以见识来说,憎厌魔传人比着光明顶弟子要胜出不少。这不奇怪,苏景还没开始修行的时候,戚东来就已经是魔君大弟子、天魔宗少主了。 三尸也跑过来凑热闹,雷动追问:“妖写的什么?” “不知道。”戚东来昂首挺胸的回答。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蚀海大圣开口了,十六写的字他都识得。 写的什么字了解了。可意思仍模糊,苏景问十六:“何解?”十六笔走龙蛇,不停书写,大圣继续做通译:“气意一线,褫族圣地。”说到这里蚀海笑了起来:“明白了,阴褫源生于幽冥,十六这是领受到老祖宗繁衍地的气意了。脑门上那根角真没白长。” 忽啊! 十六老爷肯定了大圣的说法。 十六是天真大圣麾下大将阴予夺的后世子孙。出生于阳间,可阴褫一族的根在幽冥,忽然领受到祖先源起之地的气意,小蛇一定要回去看一看的。 当年的南荒之行,从祸斗一家、老石头等人身上,苏景就看出妖对先祖的敬重、尊崇,比起东土汉家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十六想要寻访故地再正常不过。 小蛇人立着,眼窝处一对白鳞‘眼巴巴’地看着苏景。 苏景岂会阻拦,挥手:“许你假期百年,去吧,多加小心。若见到你祖宗长辈,记得替我带问安好。”说着,他还递出了一枚香火包袱,笑道:“回老家不能空手。” 十六老爷还不肯走,嘴巴大张一吞、一吐。吞掉的,是苏景送他的包袱;吐出的则是一套套艳俗衣衫:红衣绿裤滚金丝,重粉佩带紫银靴! 眼熟非常,不用想就能记起,南荒妖国溺春大祭的盛装。 尾巴尖点了点吐出的衣衫,额头虚指苏景、大圣、戚东来等人,十六又‘忽啊’几声,语气里快乐有之、期盼更重,跟着它又是一通摇头摆尾,简单意思只凭大圣玦的联系苏景就能明白,先笑道:“你这是...要衣锦还乡?” “忽啊!” 衣锦还乡,光有漂亮衣衫不够,还得有一群带在身边夺目光、升场面、惹气派的凶猛朋友。十六是真上心,阳间阴褫回到幽冥故地,那可是自家这一脉老祖阴予夺的脸面。 苏景没太多犹豫,痛快点头答应,跑一趟也不会耽误修行,现下自己手上又没有其他事情。何况让小阴褫跑去见老乡,苏景还真有些不放心。凶兽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谁知道土著阴褫见了十六,会把它当亲戚还是当叛徒。 将一道灵讯送去总衙十花判,言明自己要出门办事几天,苏景不在时司公务还要请老汉派遣其他判官关照下。之后苏景才问十六:“这衣服哪来的?” 此事回答起来颇为吃力,十六好一通比划,众人大概明白,不知什么时候它见识了妖国的漂亮衣衫心生羡慕,更不知什么时候,找了妖国大国师洪灵灵讨了这许多套来,大大小小尺码齐全。十六老爷的肚子里总有些古怪玩意,大家笑笑就是,见怪不怪了。 十六口吐衣衫是盼着随行朋友都穿得体体面面,可南荒妖怪的审美......戚东来双眉紧皱:“这衣服也太...太那啥了。” “太哪啥?我觉得还不错啊。”蚀海手指勾勾,引了一套花花衣衫过来,身形一转穿好,不看蛇尾巴的话,凶蛮蚀海像极了个唱大戏的。 戚东来眉头皱得更紧了,苏景却哈哈一笑,也选了一套给自己穿上,这些年里十六追随自己跑东跑西,着实立下不少功劳,如今有了个这么个‘衣锦还乡’的小小心愿,苏景又哪能让它心思落空。 无论人在何处,苏景身边总是朋友不断,正因他的性情里有这样一点好处:我无所谓,你开心就最好! 推荐一本书,女频大神作品,近期红透办半天的好书。故事笔都是一流,好看没得说,喜欢女生故事的读者千万别错过。 《名门医女》 齐悦一脚跌进了陌生时空 梳着妇人头,不见丈夫面 独居别院,冷锅冷灶冷眼 开什么玩笑 既然我是这家的大妇 自然我说了算 好吃好喝好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跟我斗再跟我斗 开膛剖肚吓死你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一章 惹不起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圣、苏景先穿上花花衣衫,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眼见众人‘焕然一新’,**喜欢呼,开心之余它还想着不听,特意叼了一身‘好衣裳’飞身入殿,将其放在不听闭关之处旁边地面上。 十六处事厚道,就算不听去不了,好东西仍要见者有份。 穿上新衫,需得提前收起红袍,红袍一收一品殿立刻变回六品司,很快就有司差官赶来查看,妖雾也跟在众人身后,一见苏景的古怪打扮,尺半小鬼差满脸不高兴:“这是作甚?要招魂还是想吓鬼?” “跟随十六老爷回家省亲!”苏景应道:“自然要穿着体面。” “十六?老家?”妖雾不解。 三言两语苏景解释了事情经过,妖雾一副稀奇古怪的神情:“阴褫的老家还在?阴褫源于幽冥是鬼尽皆知的事情,但阴褫一脉的发源之地早已无迹可寻,十六能找到?” “跟它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就算它感知错了,跑一趟也没什么损害。” 妖雾点点头:“成,我跟你们一起去。” 此行路途遥远,不用想也知道会穿越大大小小的鬼王势力,身边跟着个阴阳司的差官大是方便。苏景笑而点头:“成!不过你要同行,这身鬼差衣服可不太妥当!” “我不换这不伦不类的衣......”不等小鬼差说完,三尸就捡了一件最小的妖衫,嘻嘻哈哈地围上前给妖雾披挂上了,一岁娃娃穿六岁僮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见此刻妖雾便知。 正笑闹,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唱喝:“封天都衙顾小君求见苏大人。” 苏景等人都迎了出去,毫无意外,衙门口等候的顾小君被这一群穿红裹绿的怪物吓了一跳。苏景面上带笑,寒暄:“有事出门几天,本道大判随便派一位判官来照应下就是,不成想候补大判亲自赶来,劳动大驾。诚惶诚恐。” “下官前来并非值守此衙。奉我家大人之命,沿途随行,护送苏大人。”顾小君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对苏景冷冰冰:“至于不津阴阳司,另有其他判官照应,苏大人尽可放心。” 顾小君是来‘护驾’的,着实出乎苏景意料。摇头:“此行不过小小私事,何须护送。更不敢劳动顾姑娘大驾,大判好意在下心领。” 顾小君一哂,全不掩饰自己的挑剔:“苏大人为了私事能随时弃了公事,下官却万万不敢。大判之命,出则无改,苏大人莫让我为难。” 苏景一笑了之,点点头,她乐意跟来就跟来吧,无所谓的事情。 雷动从苏景身后接口。对顾小君道:“既然非来不可,那就脱衣服吧。” 顾小君一听眼立显煞气,赤目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一行:“脱衣服是为了换衣服,姑娘也看见了,咱们可都换了新衣。”十六摆着尾巴游上前,张口又吐出来一套红袄绿裤。 赤目附和:“要同行,便得是这样一套行头。你若嫌这衣服太漂亮了,怕自己配不上,趁早回封天都去。” 没有丝毫犹豫,但也全不掩饰心厌恶,顾小君把妖精衣服套在了身上,不理会拈花那一番品头论足。她直接望向苏景:“我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苏景这边,又把阿二、阿七两位尸煞猛将唤来,托请两人这段时间如无其他要事就先暂住阴阳司为不听护法,少主吩咐无异王命,阿二阿七躬身领命。苏景也不再耽搁,一群人穿得花花绿绿。登云而去。 引路的自然是归乡游子小十六,驾云的则是凶猛洪蛇蚀海大圣。其他人无需出力,舒舒服服地坐着就好,三尸闲得无聊,拈花从棺材里摸出来一只铁盒子,一摇晃哗啦啦的乱响,打开来居然是一副东土汉家赌博用的骨牌。 是汉家的牌,但是来到幽冥后请归降鬼王新做成的,拈花晃着盒子对顾小君道:“姑娘来摸两把?玩脱衣服的。” 拈花可失算了,顾小君精修法术在身,真要解衣的话,一件一件不停脱、脱上八百年也照样穿戴整齐。不过顾小君岂会与三个浑人聚戏,理都不理,一双俏目望向前方,全无表情。 三尸不强求,打开盒子码好骨牌,三兄弟自己玩得挺开心,戚东来本有意参与,但是看了一会就摇头作罢......雷动输了就摸出个馒头,赤目输了给真金白银,拈花输了便脱件衣服,这等赌法虬须汉搀和不来,干脆去找苏景聊天。 全不在意顾小君就在不远处,虬须汉对苏景道:“十花判派来给你的,不一定是个保镖,对她你得留个心眼。” 苏景当然明白此事蹊跷,笑了笑:“无妨,反正不会是刺客。” 顾小君端坐稳当,对两人说话无动于衷...... 在十六指引下,云驾向着西南方向疾驰不休,在自家地盘无妨,后来走得远了,沿途拦阻不断,无需旁人多言妖雾就跳起来,扬起手阴差令牌,大声喊道:“公事在身,阴差借道!” 令牌如假包换,阴兵让开道路,待云驾过后阴兵不免议论纷纷:差官怎么如此打扮,阴阳司改换官袍了么? 此时苏景又想起一事,问顾小君:“祖大帝不是留下诸多传通法阵么?” 顾小君明白他的意思,生冷回绝:“下官职责仅在保护苏大人安危,赶路的事情与我无涉。” 她不肯帮忙,苏景只得作罢。 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每飞一阵就遭遇阻拦,虽阴差令牌一亮就能畅通无阻,大圣还是渐渐不耐烦起来,待前方又有阴云飞天、当地鬼兵升空拦阻道路时,不等妖雾再开口蚀海突然开口怒吼:“滚!” 如雷霆直击耳鼓,一声吼喝击碎阴兵遁空法术,大群兵马甚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神志全丧倒头向地面摔去,而蚀海说话不停,声音滚滚:“下面的鬼王听了,某家只为赶路。若再阻拦,鸡犬不留!” 喝断,云驾下方一座巍峨高山忽然震起淬烈巨响,无数狰狞裂隙于山体疯长,片刻过后道道裂隙勾连,轰隆隆的闷声之,大山崩塌......不是法术更非蛮力。只因大圣一句愤怒吼喝,硬生生震塌了那山! 下方一片宁静。此间鬼王哪还敢造次,可惜大圣的威风显露不久,一行人就飞入了另片势力,新的鬼王不知厉害,又有阴兵飞天来拦路。 苏景劝蚀海道:“何必计较,大圣消消气,耐心些。” 蚀海闷哼一声:“你莫管。”言罢他的云驾陡然沉降,自九霄云上直降到离地数十丈,于疾飞赶路而言。这样的高度差不多要算是‘贴地飞掠’了,人家有什么法术都能轻易打上来。 戚东来从不怕惹事,非但不惊反倒挺欢喜:“大圣可是要下去冲杀一阵么?骚人不才,愿追随左右。” “凭他们?还不配。都坐好了吧!”蚀海的声音阴沉,说话之际脚下云驾突兀崩散。 云驾没了,但不等苏景等人纵法飞遁,另一股稳妥力量又把大家托住; 云驾没了。低空却多出了一条绵延不知长几许的巨蛇,大家都坐在了蛇身上。 大圣不再纵云,唤起真身飞渡鬼境! 扁颈扩张,如乌云盖顶;头颅大若巨岳,遮天蔽日;一双蛇目饱蕴阴戾,邪佞四溢;当年在南荒见到蚀海真身时苏景等人置身高空。蛇头还在三百丈更高处,蛇身则直垂下去根本看不到尾巴,它的身躯何其巨大...... 此刻它在低空飞遁,就显得更巨大了,自地面遥望当真横跨天地! 随着真身显出的,更有蓬勃妖气,大圣威势弥漫千里。如有实质重重垂压地面。 比着一言崩山的上个鬼王疆域,新疆更加安静了:哪敢妄动。 自己地盘里忽然冲进来一头惹不起的妖怪祖宗,而这位祖宗似乎只是过路...只盼它真的是路过,法术蓄势、护禁蓄势、大军蓄势,但鬼王另又传下严令:它不动手,万万不可惹它,连招呼都别去打......惹不起! 蛇背上坐着的,都算是年轻气盛之辈,见过大圣的威风,包括顾小君在内,或表情直接或目光隐约,全都露出羡慕之色,苏景既不像老成持重小师叔更不像德高望重大判官,眉飞色舞笑道:“我再给大圣添一把火。” 说着,心念转动放出一道‘金轮明澈’法术,灿灿艳阳挂起、斜照大圣身躯,铁灰色的大蛇镶出两道金边,地面则多出了无界深影,真正威风显赫! 一家鬼王安静,家家鬼王如是,路上总算平静了,再没哪位大王会派兵拦路,美不足的就是大圣飞得低了,常常会遇到大山拦路,依着大圣的癫狂心思,直接撞过去拉到,百山挡路则百山崩、千山横亘便让千山碎裂。还好赤目赢了雷动好多馒头,心情大好之下提醒大蛇:“别犯傻,脑袋是自己的。”蚀海这才改了主意,遇到大山时或跨或绕,没去真撞...... 一路疾飞不停,蚀海飞遁的度非但不曾减慢,反而越来越快,到了这个时候苏景等人也真正笃定了,蚀海跑不过阳三郎,不过是那金衣女子在短途冲刺上有天赋,真要比拼长远‘脚力’,大圣远胜于她。 不过幽冥实在太大,以蚀海之能,尚疾飞了半月有余,十六的‘忽啊’欢快之意渐浓,就快到地方了。 又再前行一阵,十六跑到蛇头上,挥动尾巴急敲大圣头顶,巨蛇身形一震又变回凶蛮少年,笑道:“可他娘的到了。” 苏景却皱了下眉头,目光隐现警惕。 十月一,祝兄弟姐妹国庆长假快乐,玩得开心!! 另外,双倍月票...大家如果看书开心,豆子恳求月票,谢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二章 天海何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世五次破立,幽冥的根基不会动摇,但阴间世界也会随着阳世里新旧圆的交替、做不停改变:变化最明显的,是‘人’。 第四圆时,幽冥世界的游魂、鬼民、阴兵皆为六耳杀猕;待到第五圆,杀弭鬼也变作‘新圆人’的模样,不止模样,还有思维的方式、本能反应等等尽做改变......圆圆交替时皆如是。 让幽冥无数恶鬼全部改头换面,阴阳司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件事苏景曾问过小鬼差妖雾,妖雾眯起了眼睛:“‘变’是因‘道’而来,大道使然,谁敢不变、谁又能不变?” 说完稍顿,他清清淡淡地叹了一声:“若把阳间、阴世都看做活人...叫‘阳间’的那个人当会羡慕‘阴世’性命永驻长生不灭,可又哪会想到,‘阴世’活得太久又有什么用?!活来活去,‘阴世’都在附和‘阳间’,他活得不是自己,时间再长也没有味道。” 话说得拗口,可其着实有些滋味,苏景毫不犹豫,看赏!当时小鬼差脸上的高深散去,眉花眼笑。 阳间一圆虽短暂,却活得‘自作主张’;阴世漫长无边,但只能随变而变,只能‘附和’。 五个阳间,五次附和......阴间世界广博浩大,鬼王阴司法术精彩,可因‘附和’之故,这世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 土阳间,西海南荒、北原东土,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精彩,人不同则天地各异;幽冥却不是,这世界有自己的规却没有自己的传承,东西南北,山水景色不同,可全不存真正特色。 把阴间说成一个大大大大的村落也不为过,所有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衫、吃着差不多的饭菜、做着差不多的事情。信奉着同一个神祇。 苏景一路远行不知几千几万里,此刻落于众人眼、幽冥西南的风土,和瓶城、不津附近也不见什么区别...... 眼警惕之色一闪而过,并未惹来同伴注意,苏景暂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侧头看了顾小君一眼,女子鬼官正微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地面的情形:有山、有水、有城池,平平凡凡的一片幽冥鬼域。没有惹眼的地方,更不见什么上古遗迹、褫族天海。 戚东来问十六:“啥也没有啊,当真是这里?” 忽啊!十六笃定点头,同时飞落地面,甩开尾巴嗖嗖地向前窜,众人都跟在它身后。开始大家只道小蛇是在引路,可走了一阵全都察觉不对劲了: 向东八十里、小蛇摇摇头,折转向南;跑三十里,阴褫犹豫着又转头向北;再几十里路后。他又奔着西面去了......明显十六找不到地方了,戚东来快跑几步,和小蛇并行,又问:“你这是领我们兜圈子吧?你老家到底在哪?” 雷动一路输了馒头无数,不耐烦走路还想翻本,也对小蛇道:“你先找着,找到了地方再喊我们。”说着伸手去拉两个兄弟。招呼着重新打牌。 苏景则示意小蛇暂停脚步:“怎么回事?” 十六比比划划,又写下些妖辅以说明,总算讲明白了状况:之前它领受到的圣地气意非一线、而似一箭,一闪而过,再无后续。 以十六的本事,只凭这气意一闪。就能确定它来自何处......大概之处。 在十六想来,一来距离圣地越近,当能领受到更多更浓的气意,可做指引;二来,就算没了新的指引也无妨,‘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必定是瑰丽醒目的奇特景色,只消抵达附近一眼就能找到。 不料事与愿违,大概地方肯定没错,却不见圣地端倪。 蚀海追问:“大概范围,你可能确定?” 小阴褫在地上画了个‘一’,这不是妖,不识字的人都认得、会写。 “一百里?” 阴褫摇摇头,奋力吸一口气,让自己身体变得更大些。 “一千里?”蚀海看明白了小蛇的示意。 忽啊! 大圣直冲云霄、登高而望,千里景象尽收眼底,又哪有丝毫异常。苏景也展翅飞起,来到大圣身边,运起目力四处远眺......其他人都在地面等待,大圣眼力远胜旁人、金乌神目明辨分毫,若这两人都找不到线索,旁人也就无需再白费力气了。 小十六高昂头颅,眼窝白鳞始终望住天上两人,小蛇没有真正的眼睛,看不出神情,但它的尾巴一甩一甩不停敲打地面,足见心情焦急了。 查找无果,蚀海手掐一个妖诀,低低一声叱喝:“去!”三百灰风如线,自他手散去各个方向,或飞天或遁地,去往各处查探。 苏景扬眉:“好法术。” “三百灰风,即为我三百灵触,若十六没找错地方,那什么‘浩瀚天海’断断逃不过我的探查。”大圣双目半闭,感受自己散出的灵触,缓缓说道:“搜探四方,趋吉避凶,此乃蛇子的立身之本,单以这桩本领而论,我蚀海为尊!” 阳火传人,随着修行心早都炼出一根傲骨,蚀海的话说得太大,苏景笑了笑:“我的帛绢上也有一桩搜探法术,还请大圣指点。” 言罢苏景也掐起一道指诀,向着天空上那轮骄阳一点......幽冥世界不是一片漆黑,但此间天空永远是绿幽幽的颜色,从不见骄阳当空,苏景指点的自也不是真正的太阳——是他的法术,照耀着大蛇一路飞来的那道‘金轮明澈’。 随他指点,空金轮先是光芒猛缩,自不可直视的炽烈光团变作一轮淡金色光盘,再一眨眼光盘轻震,散起千万金丝! 集光成线,化线为灵,和大圣一模一样的、苏景又把手用力一挥,口轻轻叱喝:“去!” 千万金丝暴涨,向天向地向四方飞快延伸而去! 施法过后,苏景对蚀海微微一笑:“大圣以为,这道法术如何?” 话音刚落,大圣还没来得及回答,天空猛地迸发‘轰隆’大响,正被‘抽丝’的金轮突然炸碎!霎时间金光冲腾烈火滚荡,蚀海和苏景人在半空首当其,顿时被火光吞没。 地面众人都大吃一惊,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或踏棺或纵法齐齐向出事地方飞去,只有戚东来不动,虬须汉灵识远散真元蓄势,仔细防备着周围 不等众人赶到,苏景就手忙脚乱把天上乱涌的阳火收回体内,笑得又尴尬又吃力,对大圣道:“这门法术...得破无量之后才能炼得,果然现在还用不了。” 蚀海的修为何其了得,且金轮崩碎算是‘殃及池鱼’,并非苏景刻意猛攻,扑过来的那点阳火根本都伤不到他,不过大圣气得面色阴沉:“滚!” “诶!”苏景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返回地面。 戚东来斜忒了他一眼,没做声;三尸少不得一番教导,雷动仔细给苏景讲了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至少道理;顾小君混不掩饰心鄙夷,面现冷笑;妖雾口也嘟嘟囔囔,显然不满苏景把他吓了一跳。唯独小小的十六老爷,游到苏景身边,甩着尾巴拍了拍他的脚面以示安稳,大有‘你的好意我知道,万分感谢’之意,可把苏大判给感动坏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仍在半空的大圣把法术一收,纵回地面,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小十六不再‘忽啊’,无精打采地把身体盘成一团,脑袋缩进了身下。 圣地气意再未出现,连大圣都搜索无果,平心而论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这个时候顾小君扬手将一道阴阳司的令鉴打向天空,同时朗声喊喝:“顾小君求见本域鬼王!” 清脆声音传散四方,阴阳司的令鉴高悬九霄,司官员办差时若需相助,鬼王当全力援手,这是幽冥世界千万年传承的规矩。 传声之后,顾小君不看苏景,而是对妖雾说道:“直辖此地的阴阳司,远在六千里外,且从未对总衙报备过此处有上古遗迹,应该不知情,只有问一问这里的鬼王了。” 一直以来,顾小君都对苏景冷面相对,此刻居然主动来帮忙,惹得雷动赤目着实惊奇,拈花不惊奇,洋洋自得:“她看上我了,自然要给咱们帮忙!” 蚀海来时风云失色天地震撼,偌大的动静,本地猛鬼早都看在眼里,可大圣凶猛,它不喊打喊杀,鬼王绝不会主动迎来,但此刻阴阳司传召,鬼王没办法再躲藏,不多时一道灰蒙蒙的云驾就从西方赶来。 云驾远远落地以示敬意,鬼王身体半躬,一路快跑到众人面前:“小王姜蔡,拜见阴阳司上差,有何吩咐敬请示下,小王定当全力以赴。” 顾小君施一礼,对鬼王的态度比着对苏大判好上十倍,说了两句客气话,转入正题:“请问大王,可曾听说此地有一处上古遗迹?” 鬼王姜蔡微皱眉:“小王辖下地方,倒也有几处古迹,可了不得也就三两万年的久远,绝谈不到‘上古’,不知几位要找的是个什么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三章 心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先报上响亮地名,顾小君又耐下心思,把要找的地方大致解释了下。 鬼王姜蔡谨守礼数,顾小君说话时他不敢打断,可他眼早已升起无奈之意,待对方说完后他才开口:“阴褫的源生之地?这、这万万年前的地方,如今又到哪里去找啊。” 小鬼差妖雾冷哼一声:“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没用的话无需多讲。” “是,是。”姜蔡赶忙点头,也晓得自己多嘴了,偷眼打量蚀海,鬼王眼力不错,看出那个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的凶蛮少年就是大圣爷。见大圣没什么不满之意,姜蔡心踏实了些:“小王入住此间一千六百年,从未听说过上差要找的地方......小王这就传令下去,命我帐下兵勇仔细搜索,一有发现即刻传报!” 召唤鬼王是为了听一听当地土著有没什么传说之类的线索,不是要请他出人手帮忙,连大圣都找不到的地方,普通的阴兵鬼勇又怎么可能寻得。顾小君略显失望,摇摇头正向说话,一旁苏景忽然开口:“大王师承何方?” 好端端的问起师门,苏景话题突兀,姜蔡仍恭敬作答:“我的修为浅薄,辜负师尊教诲。不敢对高人提及师门,实在是我太过差劲,怕会让师门蒙羞,还请上差体谅。” “不说无妨,我也不过随口一问。”苏景大度得很:“你也不必去管原来的师门了,拜我为师,如何?” 这已不是突兀,而是无礼了,鬼王再谦和也不能全无反应,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上差说笑了。” 苏景摇头:“未曾说笑。” 鬼王的面色沉冷了,顾小君也眉头大皱,正想开口质问苏景,忽觉脚面一痛。余光扫过,小鬼差妖雾踩了她一脚,示意她无需多言。 苏景则继续道:“我的法是神仙法度,藏蕴天地造化、自然玄机。入我门,受我点化,回归正途见真实世界,领受神仙法度。从此踏入真正的封仙大路,可好?入我门下自然要为我做事...但你莫误会。你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我们要做同一件事......我是在收徒,但也是请你加入啊。”他的声音和煦、语气轻缓,真正有耐心的循循善诱。 三尸在一旁听着,个个目光闪烁,神情古怪异常,雷动低声道:“这话耳熟啊。”另两个人齐齐点头。 不止言辞,还有说话的语气、态度,都让三尸觉得熟悉莫名......那次经历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稍加思索雷动便悚然记起,低声脱口:“伏图啊!” 当年、南荒、剥皮国归窍大阵恶战,伏图初现时说的就是这样的话、就是这样的说话。 旁人听来,苏景那一段话,前面是自吹自擂,后面更莫名其妙,可是落在姜蔡耳。却是另一番滋味,鬼王再度变化,戒备、惊诧、怀疑......他的声音低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景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不打紧,要紧的是你须得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佛。” 仍是伏图说过的话。 苏景又一挥手,‘金轮明澈’法成。一轮骄阳升上天空,苏景对姜蔡道:“想要灭日、完成大愿么?太阳就在那里,去灭掉吧。” 南荒墨巨灵信徒伏图的宏志大愿,便是灭日,这是他亲口对苏景说过的话。 姜蔡的脸色变得铁青:“你......” “我没事,你的麻烦大了。”苏景继续笑着,不过较之刚才。他的笑容变了,刚刚是伏图的笑容,此刻才是苏景的笑,清清透透:“之前那些话,是你师门前辈对我说过的,他叫伏图,死得身魂尽灭,阳世里的太阳还高悬九天。” 最后苏景又指了指自己:“伏图是我杀的。你说自己辱没师门也不算错,你的修为比着伏图差得太远了......咳,咳,他跑不了,再说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用不着偷袭。” 后半句话是对戚东来说的。 趁着姜蔡心惊骇之际,骚人自背后突施辣手,鬼王的本事本就不如戚东来,如何能多避得开,当即被打翻在地,身遭重创,动都动不得了。 戚东来又抛出一道长链,把姜蔡五花大绑,口应着苏景的话:“魔看众生,一视同仁!背后偷袭,不论修为高低。” “就看不惯你总爱偷袭!”苏景语气鄙夷。 姜蔡身上晦暗玄法的修为远逊伏图,但他另有妙术遮掩自己的法度,外人绝难察觉。可墨巨灵一脉的法度,就算能瞒过天下,也瞒不过神剑屠晚、瞒不过受纳屠晚成第十一魂的苏景! 一到此地,苏景便心生厌烦,再熟悉不过、也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地方有什么。 十六回老家,却意外寻得了一片有墨巨灵法度传承的地方?事情颇有古怪,不过倒也让苏景大概明白了,为何顾小君要跑来与自己同行......苏景望向顾小君:“敌人绝不止这一个鬼王,大家同仇敌忾,还请你将实情相告。” 顾小君扬手先放出一道灵讯,随即开口,将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半个月前,封天都总衙之内,十花判正在处理公事,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以他的心境修炼,心悸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会如此就只有一个缘由:十花判‘死’后,变成了一品袍的‘附魂’,红袍若大难临头,他自有感受。 事情再明白不过,尤朗峥有难。 心悸感觉快如白驹过隙,来时突兀去时无端,而因大红袍牵连起来的、只是冥冥之感,十花判知道尤朗峥有事,却无法查探对方所在,只有干着急的份。 十花判强自镇定,专注于心,但再没能领受到新的‘感觉’。就是这个时候,苏景从不津传来消息。 阴阳司之间,传讯自有一套从古时承衍下来的法术,司与司通信几乎顷刻便至,哪怕相隔千万里,也不会耽搁功夫,很是便捷。 另外非说不可的,苏景对十花判心存敬意,传讯不是单单说一句‘我要出去几天,你派人帮我看家’就了事,另外还对此行缘由做了个大概解释,说明小阴褫领受了一道气意,他会赶过去看一看。 十花判觉得心悸、小阴褫察觉祖先圣地气意?驼背老汉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巧合,便让顾小君发动路符,即刻赶赴不津与苏景同行...... 顾小君说到这里,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唯独雷动天尊,平时心思比着两个兄弟都清明,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些糊涂:“啥意思...没懂。” “有人用炼丹炉炖牛肉,炉子扣着盖子闻不到气味,忽然盖子挑开一线,十六闻见了他要找的丹炉的味道,十花判嗅到了炉子里的牛肉香。”戚东来因材施教,给雷动天尊是做饭的事。 十花判领受的是心感觉,无法追踪;小阴褫领受到的则是老家气意,能够探得大概所在! 雷动恍然大悟,脑子又变得好使了:“果然有道理...不是说犹大判是为追踪‘黑雨’失踪的么?此地有墨巨灵的传承,尤大人必在附近!” 戚东来转头望向顾小君、妖雾,笑道:“两位都是阴司人,这施刑的本事必是非同凡响,就请两位显露些手段,请鬼王大人开口吧,顺便让我开开眼界。” 果然是阴司人,提及行刑,顾小君和妖雾眼同时一亮,各自迈步上前,妖雾边走边对顾小君说道:“我左半身,你右半身。” 顾小君正待点头答应,面色却突兀一变,脱口道:“灵讯受阻!” 几乎同个时候,苏景的密语也传入众人耳:“又来一个,凶猛。” 密语才刚刚入耳,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和气笑声:“规矩是这样的,若有人查到这里,能糊弄过去就最好不过,什么都找不到,走人拉到;但若来人查到了什么,可就不能放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四章 举世皆疯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笑声,一道黑色云驾显于西方天边。 看似缓缓而行,实却快如光电,不过几个呼吸功夫,黑色云驾就跨越数百里云天,来到众人头顶,跟着黑云散开,云人跃落地面,全无戒备似的,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到苏景一行面前三丈处。 员外巾、富贵袍、祥云靴,花白的头发富态的身形,双手笼在袖......从神情面目到穿着打扮,和和气气的一位富家翁。唯独眉心处有一道黑色煞气,划过印堂直入发髻,给此人添出了一份诡怪、生出了一份煞气。 一见他的模样,顾小君就皱起了眉头:“王灵通?”身为候补大判,顾小君功课勤奋,对幽冥成了气候的猛鬼恶煞多有了解,虽与‘富家翁’素未谋面,但从卷宗见过此人样貌、更读过他的生平。 不过顾小君也不敢完全肯定,模样没错,可王灵通额头一道冲顶煞纹本来是要血红色的,眼前之人却是黑色。 富家翁拱了拱手,面带笑意:“正是,在下王灵通,见过顾大人、见过蛇家大圣、见过小九王、再见过这几位先生。”喊一名打一揖,礼数十足周到,且他的客气不是仇敌之间那种阴森森地应酬,而是真正的...和气,他与人为善,好人的样子。 打过招呼,王灵通的笑容更盛:“诸位的盛装......真个鲜艳悦目,穿得如此缤纷,看来是有了喜事,诸位赏光来此,老夫沾染喜气,由衷欢喜、多谢诸位。” 被对方叫破名号,苏景也不惊奇,阴世间的阳身人不多,稍有些见识和心思就不难猜到自己的身份,苏景不理对方之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老者:“王灵通?肆悦王帐下第一猛将,王灵通?” 苏景也曾听过‘王灵通’这个名字。 “猛将之名愧不敢当,是那些顽皮朋友的嬉戏称呼,他们拿老汉开玩笑的。”王灵通微笑着应道。 顾小君的面色沉冷下来:“便是说,肆悦王和那些西方邪佛联手了么?肆悦称霸一方,堂堂王驾,也会心甘情愿做那些邪魔的走狗?” 肆悦王实力斐然。他若投靠了‘西方黑暗’绝非小事,不由得顾小君不多问几句。把事情弄清楚。王灵通却一个劲地摇头:“错了错了,错了好几处。第一处,肆悦大王尚未过来。” 提起肆悦王,王灵通面现崇敬,由心而发绝非作伪:“我是个庸才,大王却待我如士如宾、如亲如友,与我推心置腹、对我礼遇有加,我心感激无以言喻。不过机缘巧合,上次我为大王办差时候。意外得窥神仙大道,荣幸无比更欢欣无比,于此逗留下来......但我未叛大王,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待成熟时候,我会再去死不瞑目宫,请大王加入进来。” 说过肆悦王。王灵通又把话锋一转:“再说第二处错,西方邪魔?”狂信之徒,听到外人亵渎信仰大都会展露狰狞、与渎神者纠缠到底不死不休,但王灵通不是,全无恼怒,而是有些痛心、认真仔细的给顾小君解释:“那黑暗真正干净、真正无垢。在遇到他们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圣洁之物。他们不是邪魔,正正相反的,他们才是最终、才是出路,才是亘古的安宁平静。就如小九王刚刚所说.......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佛。” “还有第三处错,”王灵通的声音不停:“不是‘投靠’、哪来的‘走狗’?我奉他。他也信我;我敬他,他也爱我;我为他做事?我是为我自己做事啊。我们再做同一件事,将来就算我请到肆悦王,他也是‘加入’,不是投靠。不是主仆、没有从属,我们是朋友、手足,或者...就是一个人吧!” 像极了伏图。 先前苏景学伏图的调子,不过是‘皮毛’,此刻王灵通却是‘骨肉’,无论他的语气、言辞还是提及‘邪魔’时那份由衷荣光,都不是能学来的。真正存在于心、深镌骨髓的认识! 王灵通说话时,重伤倒地七窍沁血的鬼王姜蔡,始终微笑着点头,那笑容谦和,他的目光执着。 讲过了顾小君话错处,王灵通话锋再转:“你们没见过他们的真相,所以误会了,错不在你们,不会被责怪,更无需受罚。”说着,他转目望向伏倒一旁的姜蔡,后者笑了笑:“放心,我不怪他们。” 王灵通的笑容更柔和了些,又望回苏景、顾小君等人:“随我去看一看真相,然后留下来帮我们、也帮你们自己,可好?我们不要动手,当我求你们。”说话王灵动扬手轻轻一点,一片黑暗从他身边升起,缓缓氤氲着,最终弥漫到三丈方圆,不再扩散也停止蠕动。纯透得仿佛一块墨色水晶,与幽绿色的天景相映但全无突兀感觉,仿佛这块黑本就应该在这里。 而注目稍久,又让人心莫名冲动:恨不得那黑能继续弥漫、大些、再大些,它太安宁也太纯净,望着它没办法不心生向往。 “走进去,感受会更明白的。”王灵通向后退开几步,指了指那块黑暗,对苏景等人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顾小君有些犹豫,当然不是被王灵通这几句话迷惑,她是想看看对方口的‘真相’究竟有什么神奇地方,西方沉沉黑暗已成幽冥大患,可阴阳司对他们所知甚少,大大不利。 她曾常驻西陲边缘监视黑暗动向,但眼前的三丈墨色,和她以前所见差异极大,它要更纯粹得多。 不过还不等顾小君拿定注意,拈花就跑过来伸手拽她的袖口:“真相诱惑?除了诱惑还有蛊惑。看过之后多半就会变成王灵通现在的模样,到时候你们变成了一家人、一个人,王灵通若要和你睡觉,你多半会痛快答应。” 顾小君怒抖长袖,拈花哎呀一声被她甩出去老远,后脑勺直接戗在地面,砸出了铁锅大的一个坑......可三尸又岂是等闲之辈?个个身怀苏景之力,拈花摔跤不假,但手上还牢牢抓着顾小君的衣袖,偏偏当初洪灵灵刻意迎奉、送给十六的这批漂亮衣服夹纺苦蚕金丝、又在恶古沼内浸泡了整整十一个月,衣衫最是结实不过,拈花一摔一扯、衣衫未破但被拽得乱七八糟,胸襟拉开老大一道口子。 顾小君修为不差,及时行元布气,与锦袍内再幻衣衫,总算没泄露春光,可是一份尴尬总是免不了的,再加上外袍凌乱不整,模样着实狼狈。 拈花爬起来,短小胳膊奋力伸到后脑勺去掸土,眼睛望着顾小君胸前开缝老大的红袄,咧着嘴巴笑了,一点没生气。 王灵通看着他俩胡闹,也在笑,目光祥和神情慈爱,好像爷爷再看晚辈们嬉戏,满足且惬意的笑容:“害怕变成我的样子?为何会怕啊,你们不晓得,我心从未有过如今的安宁。” 赤目森森冷笑:“你现在的样子倒还像个人,不过你家仙尊还见过伏图的另一番模样:丧心病狂、犹如疯狗!” 王灵通仍不动气,想了想,点头:“嗯,疯狗......举世皆疯狗,只是大家疯得不一样罢了。” 苏景从一旁开口了:“你所说‘真相’,是本这一片黑,还是藏在黑暗?” “黑仍是黑,重在领悟,”苏景话问得有些模糊,但王灵通能明白,应道:“走进去,能够好领悟,若有慧根自能心生感悟,顷刻明澈。慧根蒙昧的话,也无妨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它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很好,你很好,谢谢你。” 不用等他把话说完,一向脾气急躁的赤目忽然迈步向着黑暗走去,王灵通对他致谢、真心实意。 拈花还不忘提醒顾小君:“我兄弟能进得,你进不得,你是女子。” 赤目进入‘三丈黑’,并未立刻走出来,王灵通目喜色闪现,这一道黑暗不是他自己炼成的,而是得自于赏赐,内蕴玄奇力量、走进去再出来,人心一定会变:从仇敌变作同伴,从邪徒变作信徒、虔诚如疯狗。 忽然,黑暗之响起了一声大大的喷嚏,赤目冲出三丈黑,眼睛比着以往时候更红,急赤白脸怒视雷动:“你的馒头里夹了什么?!”说话之,眼睛里泪水淌下,鼻孔下也挂出两行清涕,那样子实在不堪,在他手还拿着大半个馒头。 “古时的秘方配料,唤作‘芥末’,好吃么?”雷动大大地开心:“我在幽冥里配这调料,着实花了大把心血......让你赢我馒头!” 拈花纳闷,问赤目:“你怎么还进去开饭了?” “这不是想在里面多待会,干坐无聊,吃个馒头。”赤目打喷嚏、扔馒头、擦脸、瞪王灵通:“真相个屁,故弄玄虚,和伏图一个德行。” 三尸是什么东西?**灵怪,世俗之根,若佛祖来度给他讲经、仙帝点化为他解道......不是不行,得先给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五章 金乌两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陆老祖的向道之心够不够坚定?比起三尸吃喝玩乐的根性,老祖向道只能算是‘朝三暮四’。杀了三尸或许不难,想要点化他们?除非天在下地在空、男人生子鱼儿凫火! 赤目从纯黑转了一圈,全不受影响,拉住雷动反复掰扯芥末馒头的事情。 苏景对王灵通道:“没用的,还是说些正经事吧。” 见赤目无恙,王灵通初时面露惊诧,但很快便告释然:“这位红眼睛先生来历非凡,生为异数仙佛难度......难怪。他去领悟真相,原来是存了消遣我的心思。” 明知赤目存心戏弄,王灵通却全无怒气,心平气和地与苏景对望:“或者,小九王试一试?真相尽在眼前,老汉真心不想与诸位为敌。” 苏景痛快点头,一字应答:“好!”连个准备功夫都不需,一步逾距直接跨入‘三丈黑’。 浓重黑暗隔绝一切,无人能在外看穿其,即便王灵通也不例外。苏景进去之后,暂时没了动静。 三尸混不理会,拈花赤目一起说雷动在输掉的馒头上抹芥末不厚道,雷动强辩芥末比馒头贵多了;顾小君、妖雾两位阴司差官全神贯注盯住黑暗,心惴惴此刻尽归于目光内的专注;戚东来不看黑暗,把目光驻于敌人身上,是留心戒备、也在寻找偷袭的机会;大圣则始终一言不发,抱着膀子站在旁边,神情冷厉。 不久,黑暗之,忽然传出苏景的笑容。闻其声,王灵通眼喜色一闪......笑就对了,当初他自己也笑出了声来,置身纯净领略安宁,笑是唯一的情绪!可没想到的,苏景的笑声才一落下。黑暗陡然又掀起连串惨叫!再一眨眼,三丈黑暗轰然崩散! 而从黑暗之‘散’出去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一个翅膀大一边翅膀小的畸形怪鸟、长了七条腿首位都生着一颗脑袋的古怪老鼠、八条腿但肠穿肚烂却偏偏不死的恶心蜘蛛......各种各样的丑陋怪物,自黑暗疯狂逃散。 突生异变,戚东来、鬼差都吃惊不小,三尸只撇了一眼、神情淡然无动于衷:当年在南荒深处,走进墨巨灵尸身侵染成的那一片黑暗时。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情:一轮骄阳照耀、浓黑化形溃散! 墨巨灵一脉以灭日为大愿;而金乌阳火也正正是墨巨灵玄法的克星。 那时苏景深受重伤,尚在冲煞的修行之;今日苏景真元盈满、已跨入宝瓶精修。 那时黑暗。源自古怪天魔真身,无数年头沉淀;此刻三丈黑,只是一个魔灵信徒‘借来’的法度。 此消彼长,破这区区三丈沉黯,不过苏景举手之劳。 黑暗散去,苏景显身,果不其然在他手托了一枚鹅蛋大的小小金轮。扬手一抛,法度不停,小小金轮一划二、二做四...一枚一枚飞散开来随即化作千百道金红烈焰。追射于正逃散的怪虫恶鸟,顷刻间便将那些丑陋东西焚烧成烟。 三丈黑没了。 阳火剿杀了怪物后,领奉苏景心意重新凝聚一团,扶摇直上升于百丈天空,虽小,却也足明耀一方! 苏景在笑,没有讥诮、不存嘲讽。更没有惺惺作态的假和蔼,只是最最单纯的欣然:“我的金轮算不得真,但也不是假的...你连这一重都未能看透,还奢望着要‘点化’我?你不如伏图聪明。那时他一眼就看出我阳火真髓。” 王灵通的笑容早就变了样子,‘真相’变成了爬虫、被焚烧的恶臭四溢,他又哪还能再笑得出来!眼和煦一扫而空。换而阴冷,盯住苏景:“那就只能按照规矩来了。” 苏景一哂:“终于肯说正经事了?” 这个时候戚东来忽然身形一闪,凌空斜飘三十丈。不过他行动的方向,并非包围敌人,而是从同伴之把自己‘摘’了出去,临阵脱逃似的。 数不清第几次,顾小君又皱起了眉头。这女人喜欢皱眉,瞪了戚东来一眼。 戚东来泰然以对,声音妩媚、解释:“我不是逃,是离他远些。”说哈同时他伸出手去指蚀海大圣......之前他就站在蚀海身旁。 看似荒唐,实却是无数凶险恶战历练而成的一重明锐心智:自己一行有大圣‘在手’,王灵通还敢显身、还能如从从容?或许他是狂信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大有可能的,他有对付大圣的手段和信心!恶战将至,戚东来设身处地,若自己是王灵通,出手就非得先毁去敌人最凶猛的大圣不可。虬须汉有自知之明,还是躲得远些踏实。 三尸在‘逃跑’的心智上,也不比戚东来差多少,得他一句指点马上想明白其关窍,顾不得再说馒头芥末,各自脚踏童棺飞散开去,虽有不死之身,但死一次太疼,能免则免,离大圣越远越好。就连苏景都把火翼一展,也远远躲开了蚀海。 妖雾左右看看,拉起顾小君也散开了。 蚀海似是有些意外,不过他未发怒,反倒是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唇边口畔满满阴狠!他知道自己有危险,可危险又何妨,大圣自度:我比危险更危险!王灵通真有斩杀大圣的办法?大圣领教! 还没开打,大树未倒猢狲先散,这气势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苏景还仿佛就站在蚀海身边似的,脸上一丁点尴尬都没有:“有件事我没想明白,尔等灭日...怎么灭到幽冥来了?阴世里有太阳么?” 王灵通脸色难看,但还是回答了苏景所问:“阴阳两界都离不开太阳。不过相比阳间,阳光对这阴曹更‘复杂’些。” 苏静不解:“还请详解,感激不尽。” “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阳光之有些东西是这世界所需,比如暖意,没了太阳,此间立刻滑入无尽阴冷,那极寒能冻碎古往今来、能冻跨时间,根本不是有修为就能抵御的;可阳光之也有些东西,对幽冥生灵大害,比如...你在阳间时应该知晓的,鬼魂怕日出,一照便如炽焰加身,会被活活烧死。” 说到这里,王灵通稍加停顿,容听讲之人思索片刻,再开口时真正给出了答案:“所以幽冥太阳还在,只是它变了形质。变得比着阳间要冷一些、光芒浅淡一些,且收敛了光那些对恶鬼有害的‘东西’。明白了?太阳仍在,只是略作改变,消隐了形迹,不可见也无所察觉罢了。” 苏景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心惊讶显于神情:“那阴间里的太阳,和阳世间的金轮......” 王灵通晓得他想问什么,不等说完就点头笃定:“是一枚。阴阳两界只有一颗太阳,但一颗太阳会有两形变化。阳间骄阳,炽烈醒目;阴间金乌,匿踪敛形。” 苏景问:“这番道理,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吧?” “我又哪有这等道行,”王灵通不居功,缓缓摇头:“是靠着他们的提点,我才得以知晓。” 远远的,赤目忍不住插口:“眷顾着人还照看着魂,太阳大慈悲!这么好的神物,你真舍得把它毁去?” 王灵通回答平静:“领受不到真相之人,只能永坠愚昧,归宿才是慈悲,你永远不会明白。” 得闻一重真相,心添三分惊讶多七分欢愉,苏景仍笑着,继续追问:“你说的他们,在此间?你说的归宿,是何处?” 似乎两个问题都有些难以回答,王灵通低下头沉思片刻,再开口时:“死。” 一个字,还有一道法术。 毫无征兆之间,天空里落下一只黑色大柱,覆于蚀海大圣头顶,竖直着狠狠砸落。 蚀海面上陡显狰狞......狰狞,就是大圣留在众人眼最后的神情,黑柱落、蚀海溃!不存巨力碰撞、不闻轰烈大响,不见法术激荡,一声蚀海的凄厉惨叫过后,就只剩寂静。 仿佛死去千年的寂静。 突兀而来、突兀结束。 大柱稳稳伫立地面,扩七丈方圆,高近百丈。直到一切结束,众人才惊骇看出,又哪里是什么柱子,明明白白,从天而降的是一根手指! 黑色手指,其上不见手、腕,更毋论臂膀和主人,就那么孤零零的一根手指头,按下来、按住了、按死了蚀海大圣。 全不受控制的,苏景有些恍惚,想起齐喜山巨灵足那一次灭顶之灾,今日往日,两场大难何其相似,差异不过前为一足今为一指,而这一指之力,比着那只脚强胜出一座天地! 寂静过后,惊呼声起,三尸、戚东来、两个鬼差,即便猜到王灵通有惊人手段来对付大圣,但也万万不敢想这过程竟会如此简单。大圣败亡?如此简单? 王灵通又笑了,一如先前,与人为善的笑容,可他手再起的法术又哪有‘善’,血腥熏天,戾气纵横!三千道煞血长丝自他双手喷起,根根锋锐激射苏景。 先杀大圣,再斩苏景! 认真感谢尘霄生盟主的再次飘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很感动。支持我都看在眼里,也真的记在心里。 还有......十月三号了,求月票啊啊啊啊...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六章 你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先杀大圣,再斩苏景! 以‘黑暗’一脉的玄法修持而论,王灵通远逊南荒伏图。 那伏图被墨巨灵尸身侵染、修行无数念头,已得尸人灵线牵,力量何其可怖;王灵通拜奉墨巨灵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就算再如何勤奋修行,时候终归短暂......不过他是王灵通。 即便不提墨巨灵的传承,他也是肆悦王麾下第一猛将,纵横幽冥数千年未尝一败的猛鬼凶魂!在他面前,摘裘锦纶这些小鬼王,无异鼠蚁虫豸。更何况‘黑暗’玄法奇妙,助他自身修为大涨。 他杀苏景,用自己的本事就足够了。 三千血丝如针如电,必杀苏景。 苏景瞳孔猛缩,面上笑容早已变得阴冷凶狠,迎面于生死杀劫,身形如山岿然不动,单手一翻同时昂首开口两字敕令如雷:“你来!” ‘你’在哪? ‘你’在山,山在盘内、盘在苏景手上。 苏景口‘你’,盆景山妖,蛇妖老祖、蚀海大圣。 大圣出,妖威崩裂,滚滚威势如山如海,浩荡扑向王灵通; 大圣出,妖风鼓荡,满满腥臊、铁灰色的污风席卷,猛鬼血丝一入污风,立刻发出‘吱吱’地尖细惨叫,好像被长针刺入头顶的蚯蚓,疯狂扭曲起来,再没半分威力,只剩痛苦挣扎。 蚀海狞笑桀桀,先破掉猛鬼法术,正待爆起雷霆狠击打王灵通一个神魂尽灭之时,却突然脸色骤变,半人半蛇的凶蛮小子怒声叱喝:“混账!” 下一刻烟消云散,满天妖威收敛、法术威力消散,王灵通趴在地上,口紫色煞血喷涌,戚东来就站在他身后,对蚀海笑道:“大圣谬赞。愧不敢当。” 之前、瞬瞬,蚀海正要出手,戚东来突然抢先动法,一击狠辣偷袭,正王灵通后脑。修为相比,王灵通就算打不过天魔宗掌宗魔君,也绝非戚东来能够对付的。放在平时戚东来想要偷袭此人纯粹妄想。 可偷袭,讲究的不是出其不备、拿捏时机么? 不是王灵通差劲。只因自己满心笃定,大圣已经被那神奇宝物按死,又哪想到蚀海重新窜了出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加之大圣妖威强猛得催魂夺魄,王灵动心又惊又骇又错愕,仅剩的清明心识则全力行功戒备,准备迎接蚀海的可怕反扑,全不料后面来了一下子狠的...... 从远古时、大圣准备对付灭世流星却被东方剑西方禅抢先毁掉那一次之后。蚀海就最恨自己想打的人被别人抢着打了。凶蛮小子拧着眼睛,死盯戚东来,说不定下个眨眼间他就会大口一张把虬须汉生吞了。 苏景赶忙打圆场,走到两人之间:“戚东来,你不对啊,你不对!这背后偷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戚东来笑嘻嘻的:“我以前可不知偷袭为何物,这不是近朱者赤么?” 蚀海憋了一肚子邪火。可又哪能真把戚东来给撕了,怒气无从发泄,反正戚东来开口他就骂,继续怒叱:“有猪什么事儿!你莫瞧不起猪,朱家也有大圣,一口九齿钉耙杀灭四方无人能敌。想做谁家女婿就去做谁家女婿,本领委实了得!” 大圣没读过汉家的书,戚东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没猪什么事啊,谁说猪了?” 三尸急急忙忙开口,各抒己见各有见地,场面转眼乱成一团,各说各的纠缠不清。 王灵通未死。俯倒在地,耳听着众人聒噪、想着自己竟然被这样一群浑人放倒,心里不是个滋味...... 戚东来惹人厌,平日里都没个正经样子,可他的修为在阳间年轻修家之,为翘楚而当之无愧,全力偷袭着实凶猛,王灵通全身的修为都被打散,莫说催宝动法,就连翻个身都做不来,但他的神志仍清醒,他想不通。 拜奉真正仙神之后,受赐三件宝物,王灵通奉命助守于此。平时大小事情都由姜蔡搭理,等闲的扰客无需王灵通出手,除非来了真正难缠之人。 三件宝物,一是‘三丈黑’,蛊惑人心,把敌人变作同伴,能收服敌人才是上上之策,结果被苏景一枚太阳给烧掉了; 二为‘神仙指’,威力磅礴一击致命,若不能收服敌人,直接一根手指头碾死,明知对方有大圣同行,王灵通还敢显身依仗的就是这件宝物。以他的境界,既量不出蚀海的本领也探不明手指的力量,若是以往,他或许还会担心,这个手指能不能对付蚀海,可如今他已是狂信之徒,他信了那墨巨灵就是天神,自不会再把蚀海放在眼,神仙赏赐当然远胜蛇子妖精。不过这件宝物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得,每动用一次就得温养六个月才能再次发动; 第三件宝物名唤‘天罗睛’,方圆三千里内,任何异动都逃不过此宝洞察,这不算多么神奇,关窍在于被查之人哪怕护身灵识再强,也不知自己被监视了。苏景一伙打着骨牌坐着大蛇来得轰轰烈烈,一举一动都在王灵通的掌握之,现身之前,他看得仔仔细细。 就是因为看得仔细异常,所以他想不通,蛇妖大圣真身而来,到了地方化做凶蛮小子,和苏景等人有说有笑,且还施展法术搜探四方,他就是真正、真实的大圣啊,明明已经被按在手指下,怎会再从盆里跑出来?除非苏景身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圣...狂信会让人盲目信任、思想偏激,但不会把人变成傻子,王灵通至少还明白‘孪生大圣’这种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啥时候掉包的?”妖雾看了看蚀海大圣,又看了看此刻仍伫立地面、仿佛一根天柱似的黑色手指,问苏景。 苏景这个人,一大堆身份名头,随便拿出一个都高高在上了不起得很,可他的本性,和那些德高望重的名衔一个都配不上,心思跳脱开朗活跃,做了得意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得意,眉飞色舞,哪有大判风仪:“大圣发动三百灰风搜索千里,我不服气,抽丝金轮跟着一起搜来着,还记得不?” 说到这里妖雾就恍然大悟:“那颗太阳爆了,火把你们卷了......” 苏景笑而点头:“不错,借着火焰遮挡,请大圣归山,以蜃玉化形。” 这个时候大圣的闷气渐渐消减,插口道:“之前他传音入密,说是情形不善,须得小心些。” 确是不善,苏景一道地方就察觉到墨巨灵的气意,又怎么可能会‘善’!以苏景的性子,若是出征打仗,最强猛的手段是一定一定会小心藏好的,可这一趟是陪十六‘衣锦还乡’,一路威风凛凛地过来,大圣早都露了形迹,只好用个掉包的办法了。 苏景不知道敌人早已暗窥探,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真大圣收藏令牌之内、摆一个假的在身边,苏景觉得踏实多了。 戚东来从旁边点头,柔声笑道:“我还说呢,从大圣搜过四方之后,几乎就不说话了,原来是假的。” 赤目关心宝贝:“蜃玉呢,不会被手指头碾碎了吧?” 苏景一笑淡漠:“能诈了敌人,能打出胜仗,更要紧的能让大圣免于险地,蜃玉毁了也值得。” “不值!”赤目大怒。在他心,大圣虽好但还是宝贝更值钱。 眼见大圣的眼神又告凄厉,苏景赶紧翻手把那颗红色石头亮出来:“祭炼不辍,使用宝物又有精进,只幻化个把人物,无需将蜃玉摆出去。” 赤目转眼改怒为喜:“没摆出去啊...摆出去也无妨,为让大圣能免于险地,就算蜃玉毁了也是值得的。” 妖雾飞得歪歪斜斜,围着那根手指仔细打量,赤目和拈花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转圈,妖雾是在探查这古怪宝物上蕴藏的力道;两个浑人矮子则另有想法,拈花口咂砸:“肯定不是拇指和小指,剩下三根手指的哪一根?” 赤目眼红芒闪烁:“这么长,应该是指!” “真人高见。” 转过一圈,妖雾望向大圣:“若你迎头以对此宝,挡得下么?” 大圣面色郑重起来:“此物非凡,若我全盛时,可闪身躲避,挥手挡下也不难。现在的话......多半是躲不开的,只能张口吞了它。” 吞了也算吃,说到本行雷动插口:“不会被砸烂肚肠么?” “身魂不属,是协调毛病,让我反应变慢、该使的力气使不出来,但身体坚韧一如往昔,凭这根手指头,还毁不掉俺的肚肠!”大圣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吧,了不得也就是拉个肚子,一泡稀的事情!” 笑声之,大圣先望向苏景:“你让我回山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还是小看了我。”说着,眼凶光一闪,他再望向伏地难动的王灵动:“小鬼儿,你信错了狗主!狗主赐你的宝物,你以为依仗的大手段?不过老子眼一泡稀!” 雷动眉头大皱,口喃喃:“说着说着吃的怎么又聊到屎了。” 妖怪说话什么时候讲究过,尤其还是蛮荒古时的妖怪,蚀海不理雷动的嘟囔,游身上前,蛇尾微微一阵化作双腿,跟着他抬起一脚,轰地一声大响,天柱般的手指歪斜翻滚,被大圣爷踢飞,飞得远远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七章 第二条规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墨指’飞走,旁人都没什么反应,唯独赤目真人,口怪叫一声,急急忙忙跃上自己的童棺,离弦箭似的追了下去...... 不多时,身形不及常人一半的红眼矮子抗着那根巨大的手指头跑了回来,人还未靠近,嚷嚷声先行传道:“这‘墨指’威力了得自不必说,形质也颇为尤其,似金铜却多出些柔软;如玉石有藏了几分温暖,它是不是墨巨灵真正的手指头不好说,但大好宝贝绝错不了!就这么扔了,暴殄天物,要遭报应...你们...为何都是这般模样?” 赤目跑到近前,放下手指头,面前众人个个面色古怪,似笑非笑的。 “是宝物?”蚀海扬眉,问了句废话。 赤目笃定点头:“错不...混账!”话没说完,蚀海又一脚把手指头踢飞了,赤目大骂同时又登上童棺追去,和上次一样,抢在‘墨指’落地前他就赶到、扛住。 兄弟情深,雷动和拈花也跟了上来,口一个劲地劝:“别追得那么着急,好像狗儿...追骨头追树枝么。” 远处,蚀海、戚东来、妖雾等人个个大笑开心,一贯性情暴躁的赤目此刻居然心平气和,先问雷动:“若飞出去的是个肉包子,你追不追?”再问拈花:“若飞出去的是个光溜溜的大屁股小妞,你追不追?” 两兄弟点点头,旋即若有所思,赤目真人微微一笑:“那些无聊人物,怎懂得你我兄弟心所求、怎能解你我兄弟脚下大道,不必理会,让他们笑去。” 雷动拈花开惑,一人一副神仙模样。 一旦离开离山,苏景身边的正经人总是不多,他早都见惯了各位浑人各有各的浑,也不理会他们。伸手一引,一道金风飞旋,把地面上的王灵通扶坐起来:“还有不少疑惑,望你能做开解。” 惨败之下,王灵通不似伏图那样失心疯狂,面上恢复了温和微笑,缓缓摇头:“我想说的。不用你问自会说;我不想说的,滚滚热油也炸不出半字。”说着。他转目望向自己的同伙鬼王:“师兄,走好。” 姜蔡面色微微一变,似是还想再说什么,身体却陡然一僵,眼两道黑血淌出,就此气绝身死! 众人同时一惊,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王灵通没出手、更不曾施法,就只凭一句话、四个字。便结果了自己的同伙。 “他的性命,与我心一念相牵,只消我一个念头,姜师兄就会魂飞魄散。”无需追问,王灵通给出答案:“这一重仙佛法度,是他们加持于我的。” 虽然师弟,但王灵通才是此地主事之人。败局已定时,他毫不犹豫诛杀手下! 妖雾恼怒,恨声道:“小小鬼王死了算得什么,你王灵通还活着!” 小鬼差说话之际,顾小君已然飘身上前,一只手掌稳稳按住王灵通的天顶:不是要以灭顶相逼。正相反的,她以判官法度加于囚徒之身,玄法行转护持王灵通的元魂,以防他会自裁。 被按住头颅,王灵通费力摇头,声音和蔼:“放心,我不会自裁。我现在也没那个本事了;更请放心,我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会吐露。” 妖雾面现狞笑:“落到咱们手,吐露不吐露,由不得你说了算,顾大人,且搜他一搜!” 顾小君手上另一道玄法升起,搜的不是身,而是魂。判官秘法,施展之下囚徒脑所有念头、所有记忆都会被搜罗一空,不用囚徒开口,更不给犯人隐瞒的机会。可很快顾小君就皱起了眉头。 “没用的,我的心识有神灵真法相护,你若强搜,真法会先毁去我所有心识,我变成了个痴子,你们仍一无所得。”王灵通语气淡然,狂信之人,蚀骨之痛难敌心所信、身死魂灭不及心所向,他不怕,什么都不怕。 不再理会两个差官,王灵通望向苏景:“怎样?现在动手施刑,还是先听我把想说的说了?” 苏景在他对面坐好,点点头:“你讲,我听。” “两件事,一是你们走不了了。” 苏景不急:“愿闻其详。” “我有一方铁阵盘,得自于赏赐,一旦发动,除非我改变主意,否则七百里封天闭境,无论是人是鬼还是传信灵讯,七年之内再休想离开此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是以你们谁都走不了...莫心急,听我说完”,话说一半,见蚀海等人又面露冷笑王灵通摇了摇头:“铁阵盘没什么特殊力道,但它可借法,借了你们要找的那方‘浩瀚天海’之力来封闭七百里大天地,想要冲破桎梏,除非你的力量能灭掉整座浩瀚天海。若不信,大可试一试,不过没用处,我劝你们还是省些力气。” 算是解释,但不明不白,王灵通没有再细说的意思。 蚀海的性情桀骜,如何能信这个邪,怪笑一声飞身冲天,急急向上一阵,抬手连串凶狠神通打出......泥牛入海,借法而成的封疆法术岿然不动。 大圣不见气馁,正待再施法强冲,苏景将他唤住了:“待会再试也不迟。” 王灵通对大圣冲击禁制全无反应,口话题换过:“第二件事,我受命驻守此地时,他们给我留下了两重规矩。第一个规矩先前已经说过了,外人来骚扰,能糊弄走最好,糊弄不走便不必走了。”说到这里,王灵通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走不了了,这第一个规矩我完成一半。铁阵盘封疆只有七年之效,你们不是真正走不了,只是暂时被留下来。” 咳嗽、呕血,王灵通伤得奇重,口涌出鲜血时他的身体抽搐急促、面上筋肉都告扭曲了,可他的目光出奇平静。 苏景伸出手,拿住王灵通的脉门。小师叔也是丧修余孽,对尸脉鬼络熟悉得很,一道金风注入助他抑制筋脉剧颤、消除痛苦。 很快,王灵通重新稳定下来,对苏景点头:“多谢。” 实实在在的谢意,全无虚伪做作,金乌洞察一清二楚,苏景有些好奇:“不恨我们?你和我说过的那个伏图不太一样。” 王灵通笑了笑:“心性有别吧。” 幽冥风传,王灵通凶猛、王灵通可怕、王灵通曾于哪一战杀灭哪个厉害鬼王、王灵通又在哪一役屠尽千万恶煞......但风传从未提到过的:王灵通是个期求心静的鬼。 他为肆悦王做事,打仗、杀人甚至屠城,血腥事情做得多了,可再如何血腥,于他而言只是在办差。他杀人不是因为他憎恨对方,只因对方是敌人。反过来,他从不会因恨杀人......实际里,自从修行有成,他就再不恨任何人了,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恨’。他只求平静,求得几乎失去了‘恨’这种情绪。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信了墨巨灵,他要维护心所信,敢于冒犯之人他一律斩杀不留,可是在他心,不恨苏景一行,即便他败了、遭重创,仍不恨。 敌人就是敌人,须生死相见,但与恨爱无关。 苏景再送王灵通一段金风真元,远不够他兴风作浪,但能助他守住经络、防止伤势恶化和下一次巨痛侵袭,随后苏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现在的情形,就得按照第二个规矩来办了。”王灵通也不再道谢,言归正传:“第二条规矩是,我若拦不住,就把你们放进去。” 雷动斜挑着眉毛:“这是什么意思?先拼命拦着,等拦不住的时候再放进去......一开始又何必拦?” “退而求其次呗。”戚东来的脑筋更活络些,说出了关键。 雷动明白了,给仍自糊涂的赤目解释:“苏锵锵偷东西,咱放哨,有人来了、发现了,咱就把他杀了灭口!万一咱杀不了,就开门放他进去让苏锵锵杀,反正不能让他走了,七年以后他会去喊官差回来,那时候苏锵锵还没偷完,会坏了好事。” “咱仨都打不过的人物,苏锵锵能打得过?”拈花纠正:“得是咱仨偷东西,苏锵锵看门。” 王灵通看着苏景:“门将开,不由得你们不进。若要杀我,趁现在。” 没有半字废话,苏景动法,一道阳火打在王灵通眉心,心境平和的猛鬼闭目、摔倒,再没了反应。 “杀了?”大圣问。 “晕了。”苏景摇摇头:“不想杀,他受墨巨灵法度沁染时间尚浅,阳火或能洗净、还他一个清明神志。”说话间又一道金风卷过,将王灵通送入盆景山。 差不多同个时候,突然开始天摇地动,大圣望向苏景:“走不走?若走,我再试着去轰一轰封疆法术,未必砸不开!” 另一边的顾小君则冷声道:“若能走,随便你们,但我不走!”尤大人身在险境,哪怕‘浩瀚天海’是一口炼魂油锅,她也要闯一闯! 小鬼差妖雾则实在多了,单膝一曲跪倒于地:“苏大人,求请援手、感激不尽!”什么时候可以斗气,什么时候要以大事为重,妖雾分辨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八章 翻天覆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是金风一卷,苏景扶起小鬼差:“不敢当,一起去。” 十花判借法维持阴阳司只是权宜之计,轮回安稳终归还要靠尤大人,尤朗峥就在‘里面’,身陷困境、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苏景脸皮厚、不讲理、喜欢玩耍胡闹...可他也是离山弟子,承天护道义不容辞。何况,就算他想走,身内第十一魂屠晚也未必答应! 天摇地动,来自乾坤的颤抖愈发剧烈,苏景只以真元行运护身,不施展其他法术,更不去相抗外间的摇晃,盘膝端坐地面,等着王灵通所说的‘非进不可’。 苏景要‘进去’,戚东来开口相询:“真要进去?可又把握?”语气怀疑,但不存反对,仅只询问而已。 “有个狗屁把握!”无需苏景回答,雷动就开口相应,满满的不痛快:“每次皆如此,苏锵锵,恁地任性!” “成天随心由性,可惜我三兄弟惊才绝艳,居然托生到这小子身上!”拈花一样不高兴,不想去。 “苏锵锵心性不稳,枉为东天剑尊之首!”赤目忽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今时此刻,罚为东天剑尊之末,排名重新来过,东雷动、天赤目、剑拈花、尊锵锵。” “这个...还有待商榷啊。”拈花的语气变了。 苏景哈哈一笑:“你们三个差不多得了!不就是陪十六回个老家么,多大事情。”说完,他把目光一转望向戚东来:“若能留下的话,或者你留在外面?” 三尸、大圣、小蛇都与自己同命共生,顾小君、小鬼差营救自家大人属分内之事,唯独戚东来,他犯不着跟着一起进去冒险。 虬须汉摇了摇头:“一起去吧。” 此事的确与他无关,但他非去不可,两个他不愿解释的缘由:一是他在师门‘劫罚’,天魔宗的规矩。在劫罚只能迎难而上,于战不可避。被罚入幽冥,或许魔君都不再把他当成门人弟子,可戚东来仍当自己是天魔门生。 另则,憎厌魔,天憎地厌,唯独太阳不会嫌弃自己......谁灭日。谁便是戚东来的生死大仇! 虬须汉四字平淡,心意却再明白不过。苏景不相劝,把语气一整,铿锵道:“大圣且请归山,十六返回令玦,三尸请戚东来一同驻进黑石洞天。” 众人齐动,转眼隐没苏景身,继而近千五百气路尽开,道道火蛇蜿蜒,一方烈火‘牢笼’。将苏景、顾小君、妖雾笼护其。 严格以论,两个阴阳司的差官还算不得苏景的自己人,若把他俩收入体内,无论黑石洞天还是罪恶罡天都有些不太适合,只有放在身外,结赤炎以护。 震颤剧烈,顾小君还能坐得稳当。小鬼差妖雾则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脚,所幸他腰上又被苏景以阴风结索牢牢绑住......三两个呼吸功夫过后,外间三人猛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光暗交替、七彩闪烁缤纷。 修行境界还不到,苏景在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抗拒本能。双目紧闭。又再过了片刻身体猛地一沉,晃动休止闪烁不见,眼只剩无尽幽幽青绿。 如雷咆哮、振翅风声,火笼之外北冥巨鲲、千翅螳螂两头恶物显身!另外一声长剑轻鸣,如龙吟悠扬:苏景知道‘进来’了,三剑并起,严加戒备。 急急忙忙开目。护身灵觉四散洞察八方......幽绿的世界,乍一看和‘外面’没太多分别,但若稍加留意便能发觉:此间更纯粹! 那幽幽之暗藏的深邃、诡怪,那绿色的森冷、飘摇,比着幽冥世界的颜色更纯粹得多。两者间的差别,如一块冰和一块羊脂白玉。 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空空荡荡,不见犹大判、七十三链,更没有阴褫、墨巨灵。 脚下软绵绵的,是...一片海? 灰蒙蒙的海。确有水波荡漾,浪涛翻卷,可是这海不伦不类,东一团西一团的拼接而成,身边一片鼓鼓囊囊好像棉花堆,眼前一边坑坑洼洼好像泥塘,稍远些的海又高高鼓起像个小丘。乱七八糟,西凸东瘪的怪海。 置身海面,稳护自己与同伴,苏景再举目望向天空。 “天上是什么云彩?如此古怪?”穴窍开放,黑石洞天的三尸和戚东来都能看到外面情形,他们也在抬头望天,雷动面色惊诧。 天顶云相诡怪:大山起伏,峰峦叠翠郁郁葱葱,但填满视线的山都是倒扣着的,山峰向下山根在上,那山上的树啊、草啊也皆为倒垂,甚至还能看到几处银帘挂于绝壁,不过这些瀑布也是‘翻转’的,水倒流,隆隆不休! “不是云彩。”三尸不学无术,戚东来可不糊涂:“海市蜃楼听说过没有?一样的道理,天上的是幻景罢了。” 黑石洞天内几人说话之际,盆景的大圣也传声于苏景:“上去看看,好像有块山碑。” 金红云驾升腾,托着苏景与两位差官扶摇直上,不多时飞入‘天上山’,靠得近了苏景也清晰看到,山一座倒垂悬崖分外醒目,仿佛被利刃抛开似的,悬崖绝壁光滑如镜,四枚巨大的黑色鬼撰镌刻崖上。 这四个字苏景都不识得,但他来幽冥好几年,平日里公事往来,常常能见阴家书,鬼撰见过不少,这种字大概模样他还是了解的,是以现在看石崖,总觉得那四个字似是而非,和以往见过的鬼撰有些不太一样。稍动些心思他便恍然大悟:山崖倒垂,写在山崖上的字应该也是倒着的,难怪看不顺眼。 “写的什么?”苏景望向身边两位鬼差官,话问出口他又‘咳’了一声,虽心怀戒备但还是失笑摇头:小鬼差妖雾为看倒字,施展了一道法术把自己的身形也倒转过啦,脚上头下,可他忘了衣服,人一倒转,袍子的下摆倒垂......妖雾大人正手忙脚乱地拨挡衣服、露出头脸来。 四个字不难认,妖雾弄好了衣衫很快就应道:“翻天覆地!” 听过山碑所刻苏景心念微转,一道金羽领受剑谕,向着距离众人最近的一座山峰激射而去,旋即剑破石岩的闷响大作,剑羽落处碎石飞溅林木崩碎。 ‘苏景内外’除了已经察觉真相的大圣和昏迷不醒的王灵通之外,所有人都面色微变,这‘天上山’又哪里是什么‘幻景’,它是真正土真正石真正林木倾盖的大山。 九霄天上,大山倒扣! 这也算得一重提示,知道头上的是真山,再去看下面的‘海’,那海越看越像...云,连绵无尽起伏不休的云海! 山在上,云在下,石崖四字鬼刻铁画银钩:翻天覆地。 这等景色,让人如何能不惊诧,这个时候盆景的大圣忽然跳了出来,垂目端详云上:“好像也有些字。”之前人在‘海面’时距离太近,此刻飞到‘山下’,视线受纳更广,反倒看得更清楚了,蚀海提息,长鲸吸水般饱饱引入一口气,随即用力一吹,狂风有如实质自大圣口直泄如海。 风呼啸,一片云海巨浪鼓荡,翻卷着向四下滚滚退开,露出海白玉似的一座小岛。 也如山碑一般,小岛平平光滑如镜,三枚黑色大字醒目。 这次无需苏景发问,小鬼差妖雾就认字开口:“褫衍海。” 蚀海大圣‘啊’地一声低呼,追问:“勑衍海?” 褫,声同尺;勑,声同赤,两字声近但音略有区别,妖雾是差官出身,平日里解辨官书咬嚼字本就是拿手好戏,摇头:“阴褫的褫,褫衍海。” 大圣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又是几道人影闪烁,三尸、戚东来、小阴褫也跳出来了,雷动问大圣:“你之前记错地名了?” 大家都知道蚀海来幽冥所为两事,一是相助苏景,天真传人不死蚀海大圣才能活得安稳;另则是为寻找那位鬼仙口的幽冥‘勑衍海’。 初闻‘褫衍之地,浩瀚天海’时,谁都不曾多想,直到此刻见到这方‘云匾’,间几个字被直接略掉,直愣愣的‘褫衍海’三个大字......大圣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最好是我之前听错了!” 三尸对搭救尤朗峥的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雷动去恭喜大圣,赤目喃喃念叨着‘阴褫老家,浩瀚天海,天在下,便是云海了’,拈花则蹲了下来,问十六:“你家里一切都是反着的么?那你也得是反着的才对。” 十六趴在苏景的云驾上,闻言身体一翻,便趴为躺肚皮向上:忽啊? 拈花大是开心:“忽啊忽啊!这样才对,你试试还能爬么?” 十六多大的本事,尾巴甩甩,肚皮向上照样爬得飞快。 这个时候顾小君沉声开口:“尤大人全无音信。” 从进入‘翻天覆地’开始,顾小君就未曾停顿,一口气接连传出十七道灵讯,各种办法想要寻找星月大判和七十三链,可始终不得音讯回应。 三尸闻言非但不忧心,反倒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赤目摆出悲戚模样:“没回应,应该是已经遇难了吧,那咱们就赶快回去,为他老人家操办后事吧,人死为大,耽误不得。” 雷动对蚀海道:“勑衍海就在下面,你去泡吧,我们就不再奉陪。” 拈花则规劝十六:“根虽在此,可你这一支早已飘零在外,不属此地,看过一眼也就是了,咱这就回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四九章 某家不强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一样的心思,都不想在这诡异世界多待。 “趁早死了这份心,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大圣摇了摇头:“不论什么秘境,都会有一重开启的法门,找不到离开办法,想走?除非你的力气比着这重天地更强。” 说话间,苏景已动身,向着这片颠倒了的天地深处飞去。 苏景为众人之首,他一动余者皆动,大圣、三尸等人都追随身后,顾小君对苏景道:“你在山下寻索,我入云海查看,时时灵讯相传!”言罢纵身跃下云驾,一头扎入‘浩瀚天海’。 三尸一边飞行,心仍自不甘,追着刚刚大圣说过的话,雷动道:“你莫大话唬人,能进来就能出去......” 不等他说完,蚀海就笑道:“你我是如何进来的?道理明摆着的,谁能让你进来,谁就能送你离开!” “王灵通?”三尸异口同声。 “个个蠢材,”蚀海面现无奈:“王灵通不过是个小脚色,看门卒子罢了,真正开阖大门的办法,在他的狗主手,想要离开?先找到狗主再说吧。”说完,蚀海又对苏景打一声招呼:“我也下去云海看看。” 勑衍海、褫衍海,虽不敢就此笃定,但也有三五成可能,蚀海迫不及待想要去试一试下方云海是否真有神奇之处,一头扎了下去。苏景急忙喊了声:“下去后劳烦大圣照看下顾小君。” “晓得了。”话音落时,凶蛮小子化身巨蛇,摇头摆尾之间掀起万巨浪,钻进大海去了。 忽啊忽啊,小十六没急着跳海,纵身跃起缠在了苏景的手臂上,伸着脑袋对大圣喊了两声,大概是提醒蚀海小心,别惊扰了它的老家亲戚。 队伍两分,一在上一在下。联络时刻不断,彼此策应着前行,所有人都抖擞精神,或利剑出鞘戒备或真元行运蓄势,加起了十足的小心。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山下云上平安无事。 逗留的时候稍久,众人也渐渐笃定。这一方化境让天地逆转,似乎只是‘摆个样子’。天在下,地朝上,对侵入之人全无影响,苏景一行都还是‘正’着的,行动坐卧遁游施法全不受影响。如此想来‘翻天覆地’也不过是个搏出奇的摆设罢了,看上去惊心动魄,根子上却和戏台子上的布景没啥区别。 不过如此! 又再前行一阵,‘山下’的苏景、戚东来先后心现警兆,同时止住脚步。再过片刻,前方十余里外,一座尤其雄伟的倒垂大山,突然层林摇摆哗哗乱响,一条身粗足堪三十壮汉合抱,身长不知几许的蛇形怪物自山根冲向山尖,所过之处土石开裂巨木碎裂。声势委实惊人。 怪物模样倒是和蚀海大圣有些相似,腰脐以下为蛇,蛇尾阴沉沉的黑色,间杂着丝丝银线,身体摆动间银线迸射璀璨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上半身有些像人。头颅、肩膀、双臂都齐全,但从头到身都批满长长的白色鬃毛,非人、而是大猿。 毛色可能是白的,不过这怪物应该不喜欢洗澡,白毛变得驳杂灰败,腌臜得很,一撮一撮地纠缠着。结成疙瘩无数,让人看了就恨不得能拿上一把大剪,给它把那身脏毛剃掉。 半猿半蛇的巨大怪物‘冲下’山尖,尾巴缠绕山巅,身体倒垂下来拦住去路,一双橙红色的眼睛猛翻,瞪向苏景,阴测测地口吐人言:“哼,什么东西如此大胆...”说到这里怪物的声音微窒,眼前人整整齐齐的花花绿绿、乍一望去有些蜇眼睛,使劲眨眼后他才继续道:“敢擅闯褫家圣地,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来吧!” 山怪显身同时,下方云海突然开始急急旋转,一个汹涌宏大的漩涡顷刻成形,再眨眨眼,另一头怪物从涡心缓缓升起,大小与倒垂山尖的凶兽相若,体态也颇有几分相似,同样下半身为蛇形,但颜色截然相反,亮闪闪的银色蛇身,一道道黑纹杂陈,上半身不是猿猴,是一头黑色水獭,若非它个子实在太大显得凶残,其实倒也有几分憨态,开口如雷声音兴奋:“哈,什么东西如此大胆,敢擅闯褫家圣地,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来吧!” 水怪物喝问时不看苏景等人,同样是橙红色的眸子,紧紧盯住被它拦住去路的顾小君。 山下的,黑尾白身;云的,白尾黑身,说辞一般无二,不过一个‘哼’一个‘哈’。两头怪物都是少见的大个子,在它们面前,苏景等人仿佛蝗虫。 还不等苏景回答,云海再起巨浪,一条铁灰色的巨蛇浮上海面,蚀海显身。 大圣的真身何其了得,相比之下半黑半白和半白半黑又都变成了小小爬虫,而巨大身躯之外,更加催魂夺魄的还是大圣的滂湃妖威,凛冽四溢,弥漫天地! 蚀海的声音平平淡淡:“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 “哼,也不是非留下不可,某家不强求。”倒垂山尖的蛇猿大妖声音还是阴测测的,只听他的语气全无退让之意。 “哈,正好不饿,你们要不想留就算了。”漩涡的蛇獭接口,高高兴兴的样子,空长了个大个子,一点也不凶了。 对方言及‘褫家圣地’,很像此间守护妖灵。念着十六的面子,大圣总算客气了些,没直接扑身上去开饭,冷冷道:“识相便可活命,我且问你......”说到这里,铁灰大蛇双目又有凶光流露,只因一上一下两个怪物口风虽软了下来,可拦路的架势全然未变,惹得大圣不悦,就此改了话锋:“还要拦路?非得要见到棺材才肯落泪?就怕到时悔之晚矣。” “哼,山白哼,海里云哈,在此看守褫衍海、重任在肩,世世代代,自古时先祖到后辈子孙,从不会半分懈怠。”垂山的蛇猿叫做白哼,开口必是冷哼打头,一番话说得言辞冷漠,但也暗藏几分慷慨之意。 坐于怒漩的云哈也随之开口,他的毛病比着白哼小些,常常会‘哈’但并非每一句都非哈不可:“我们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一桩看门户的差事,若再做不好实在说不过去了......” 话未说完,苏景身边忽然一声‘忽啊’传来,十六飞出了云间,先抬头、再低头,眼窝两片白鳞先后看了看白哼,云哈两条怪蛇。 “哼,哎哟!” “哎哟,哈!” 两条怪蛇的惊呼抑扬顿挫,可眼的错愕、惊喜和崇敬绝不是伪作,大吃一惊之后,忙不迭盘身、躬腰,双手抱头,白哼不哼云哈也不哈了,齐齐喊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有尺身大仙归家探望,罪该万死,还请大仙恕罪!” 海上云哈是正立,没什么可说,而山尖的白哼就算行礼也是倒垂着身体。 礼节古怪,两头个子如此巨大的怪物对着一条尺长小蛇毕恭毕敬更显得古怪。 其实这不奇怪,白哼云哈都是阴褫的串种后代,地位本就比着真正阴褫低下许多,而十六这一族本就不以体型为尊,正相反的,身形越小修为越深地位也就越尊崇。 看白哼云哈的身形如此庞大,也不难猜测他们那位阴褫先祖的个子、修为,必定是浅薄之辈了,在家地位差劲的人从外面生下、带回来的串种子孙,地位更是低之再低,还好阴褫天性同类相亲,若放在别的凶猛妖族里,白哼云哈这一支要么被本族直接吃了,最好的下场也得是赶出家门。 雷动口啧啧有声,教训十六:“看看你家两位健仆,都能通顺人言,你却只会忽啊忽啊,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些。” 十六不以为意,拍着尾巴挺乐呵。 “能进门了?”戚东来声音妩媚,问两头怪物。 白哼云哈同时打了个机灵,身上长长的鬃毛覆盖,也见不到他们是否起了鸡皮疙瘩,但大仙的随从,它俩不敢怠慢,忙不迭点头:“哼,能进、能进。” 雷动问了句心里话:“不进的话,能出去么?” 两头蛇怪一个仰头另一个也是仰头,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应道:“哈,贵宾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只是看守内门里户的小卒儿,开阖褫衍海这等大事,我们做不了这个主、更没有这份本事。” 雷动眉头大皱:“那你们不出去么?” “出去作甚?这里多好。”云哈的回答是真心之词。 两个守门妖灵对小阴褫恭敬有加,不把来者当外人,这是大好事情,不仅免去了一场恶战,还能追问化境内详情,众人都觉精神一振;但苏景、戚东来心思仔细,见白哼云哈好整以暇、全不像有过大战、大事发生的样子,心又觉得奇怪......时间不从容,苏景不愿站住叙话,对两个妖灵道:“便走便说可好?” 白哼云哈同时望向小阴褫,**仙一声‘忽啊’,二妖立刻点头同意,白哼游山云哈泅海,和众人一起向着深处行进。 苏景一行灵识不收、戒备不减,再度启程。 倒扣大山连绵,怪云大海起伏,化境无尽,凶险伺伏,苏景心念再动,九十九枚紫凰庚金月票飘零四周相护。 戚东来传音入密,问苏景:“给我也来一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零章 重任在肩,决不懈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无量湖,仙鳅宫,忽然宫内传出一声鹤鸣。 声音并不响亮,却绵延悠长,久久不歇。 始终守在宫门处的无双城师叔姚九溪闻声猛地张开双眼,似枯木顽石般、永远不存表情的老脸上喜色充盈,起身飘入宫,快步来到仙鳅宫深处、城主戚弘丁闭关之处。 自从苏景送来金玉菩提和参莲子叶,戚弘丁就开始闭关,一晃两个甲子有余,今日终于有了动静。 师叔晓得,‘鹤鸣’正是无双城嫡传心法而起的真元吐息声音。只凭这道声息就足以说明,戚弘丁的伤势真正有了痊愈的迹象! 又过了盏茶功夫,鹤鸣声才渐渐消失,石门开,赤身**的戚弘丁迈步而出。不止没有衣服,还没有皮。筋肉裸露、身体各处都有血液渗出,他还是那副被剥皮后的凄惨样子,但他的眼睛亮了......无双城主,天下无双,他的眼睛重现光彩,即便没有皮整个人也照样能焕起荣光,自内而外的荣光。 不见落魄,不见狼狈,无皮之人自若,因自强而起的自若! 正道人,礼数于心,戚弘丁不在乎自己身无寸缕,执手躬身,认真道:“拜见叔叔。”无双城的习俗,师叔一贯以叔叔相称。 姚九溪一摆手:“免礼,听你吐息,真元当有所回复,怎样,伤势还好?” 血红色的右手攥着一个空心拳头,缓缓伸到姚九溪面前,城主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快乐:“叔叔请看。”说着,五根手指缓缓张开,掌心处、赫赫然,白皙娇嫩、铜钱大的一块皮肤。 那么小的一块皮又能算得什么? 寿元四千有余、经历沧桑无数、剑下妖魔无数的姚九溪在哈哈大笑的老泪纵横! 戚弘丁也在流泪,那泪水涌出时晶莹剔透,划过脸颊之后变作浑浊血水。 可血水又如何?一老一壮,相顾大笑,相顾流泪。正道高人又何尝不存性情! 有这一块皮,就有将来完全痊愈、重新生皮的无双城主;有了城主,无双城就还在人间,七大天宗,仍是七大天宗。 历劫数不倒、经风雨再起的天下无双之城......仍将承天护道,不损先祖荣光! 笑过了,哭过了。两人相对而坐。姚九溪问道:“还需多久可尽数回复?” 戚弘丁摇了摇头:“不好说,还得有段时日。但无需担心,痊愈可期。痊愈之后,当头两件事:重起无双城、尽力为离山做些事情。” 应该做的事情,又何须慷慨?戚弘丁的语气平静,只是说出自己要做的,随即他把话锋一转:“闭关时候,外面有什么大事?” “苏师弟去了幽冥,贺师兄领受天人之感,闭入死关做最后突破。” 前半句。戚弘丁目现惊诧,后一句他微笑点头,由衷开心。老顽固声音不停,把两件事情解释过后,又把最近修行道上情形都做了大概交代戚弘丁仔细听过,又问道:“闭关前,诸位同道高人提起的那道‘劫厄兆’。如今如何了?” 姚九溪摇头:“不见动静,大家都在防备,不知何时回来。” 暂时不见端倪,可修行高人都明白,那征兆来得如此剧烈,劫数绝非无生有之事。不可能不发生的,只是它还未到......时间拖得越久,来时便越发凶猛。 戚弘丁点了点头,未作评论,他晓得凭自己现在的情形,没资格去论这劫数,口话题再转。是姚九溪刚刚提过的旧事:“离山贺师伯有望破最后一境......孩儿连累了叔叔。” 姚九溪是完成了第十一境的大修,本都已入世做‘大逍遥问’的领悟,是今时人间最有资格飞仙的几人之一,但因门宗之事放弃领悟,先联络通道杀灭六耳,再于仙鳅宫前枯坐数百年守护城主。 说了这会子话,姚九溪早已回复了平时的枯木模样,脸上没了表情,淡然摇头:“无双城安好,是我为人所盼;破道飞仙逍遥长生,为我修行之愿,无论哪一桩冤枉得偿,都足慰吾心、慰吾平生,莫在说什么连累了,无稽之谈。” 稍顿,他忽然又笑了,千百年不会笑上一两次的人,笑容来得着实僵硬:“成不了仙就算了。”言罢老人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返回仙鳅宫外,重新盘坐湖底、认真守护着。 ...... 翻天覆地之。 妖雾最关心尤大人的下落,前行同时口已经问道:“你来平时都在此看门?只要有外人进入便会知晓?” 待白哼云哈点头,妖雾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下来:“五年又四个月前,你们可见过星月大判?” 封天都一品大判,星月判三字响彻幽冥,就算最最愚昧的边荒鬼民也晓得‘星月判’这三字含义,可白哼云哈却面露迷惘。他们两个从此出生、在此看门,一辈子少于外人打交道,更不曾离开过这‘翻天覆地’半步,全然不知外间事情。 不止不晓得‘星月判’,他们两个全无时间概念......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有人闯入进来自会有一道灵犀闪现心底将它俩叫醒,再显身拦路,时间对它们全无用处,又何必计较。 星月判是什么东西?五年零四个月又是什么意思? 白哼云哈又次对望了一眼,两个怪物都没能从兄弟脸上找到解释,只好一起望向小鬼差妖雾,摇了摇头。 妖雾心焦急万分,但他处事不乱,问题的根子不变,只是换过问法:“最近一段时候,可有外人来过?” 如此一说两头怪物就有所应答了,漩涡上云哈立刻点头:“哈,回禀贵客,小的记得清楚,在诸位之前,确是有人闯入!” 白哼游走群山,始终都是那一个姿势:尾巴卷住山峦、身体悬空倒垂,听过妖雾所问它的目光又变回阴测测了,冷声道:“哼,那是乾坤吐纳之时,来人不止一个,修为都高深莫测,疾驰如电遁法惊人!” 化境小世界,大都会有‘乾坤吐纳’之事,指的是大小两个世界走气息交换。届时,平日里自我封闭的小世界会绽开一线,化境的气意也会随之少少地流露一些。 不过并非所有化境都需‘吐纳’,苏景囊的青灯就在例外,彻底封闭,自称体统,根本不理会外面的世界。 苏景默默点头,白哼的解释当是个关键,快五年半之前,褫衍海气息泄露,墨巨灵派出一道‘黑雨’赶来,尤朗峥率七十三链子急追到此...... “其有没有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消瘦老者?”在海白沉半浮的顾小君声音急急:“与他老人家同行的还有七十三个金身铜骨的彪悍汉子。” “哼,这个...就不晓得了。”白哼的语气多出现讪讪之意。 顾小君强忍怒气:“两位不是肩负看守门户的重任么?有人闯入自会被你们阻拦下来,有没有我所说之人,很难想么?” 云哈面露尴尬:“贵客莫急,我们修为浅薄目力难及...是来人度太快,看不出来啊。” 见众人神情还有些迷糊,云哈又做仔细解释:“我们哥俩看守门户不假,不过若犯境之人一晃而过,我们不及拦阻,只好喝骂两声拉倒。” 苏景又惊又笑:“这是什么看门?若我们未带阴褫大仙同行,用力向里面一冲,你俩拦不住就...就算了?” “是是,贵宾明见万里,就是这么个意思。”两个怪物用力点头。 戚东来忍不住笑问:“刚才是哪个大言不惭,说什么看护门户重任在肩、不敢倦怠?” “哼,咱们哥们从未懈怠过,能拦得住的一定得拦,就算被打死也不会退让半步。” “哈,可是要拦不住,力所不能及,那就没办法了。像刚刚这位先生说的......”说着他指了指苏景,正要再说下去,忽然被**仙一声‘忽啊’打断,对着云哈,十六晃了晃脑袋,跟着小小的身子一转,又对着苏景做出叩首姿势。大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什么这位先生那位先生的,此乃我家主上,尔等老祖! “哼,哎哟!” “哎哟,哈!” 两个怪物再次大吃一惊!与它俩身在的传承,阴褫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物,尺身阴褫就更不得了,它们唤十六为‘大仙’不止是尊敬,还是发自内心的厚重虔诚,现在得知十六竟然还有主人,那大仙的尊主...是上仙?还是仙尊仙主仙王仙皇帝? 两头怪物又盘身躬腰手抱头,苏景摆手笑着:“无需多礼,大家朋友,两位请继续。” 云哈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没有阴褫大仙同行,您老和贵属若动法硬闯,咱们只好硬着头皮和你们厮打,虽死无憾...但你们打过去了,又没要了我俩的命,我们就接着守门,重任在肩,倦怠不得啊。就说上一次,那些人太快,我俩才哼哈一声,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个字,他们就从一旁掠过去了。再回头影子都没了”说着,巨大水獭耸了耸肩膀,无奈之意尽显。 大伙算是明白‘重任在肩、决不懈怠’是什么意思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一章 浩瀚天海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继续前行,走不多久苏景忽然问道:“怎么,不用通报么?”苏景心细,前行这一阵见两个妖怪全无通报之意...有客人来访,门卒理应通报,这件事都不做未免太反常了些。 “通报?”白哼云哈各自眨眼睛:“为何要通报?” 这次连好脾气拈花都听不下去了:“哪有你们这样的看门人,外人闯入,挡不住就拉倒;故人来访,也不说传讯去告知主人一声...”两件事串在一起,话没说完拈花若有所悟:“敌人冲过你们阻拦,你们俩不会也不通报吧?” “哼,不通报。”白哼回答得理所当然。 拈花大袖连晃:“阴褫真是瞎了眼睛,让你们来看门!”赤目纠正:“阴褫本就没眼睛。” 云哈干笑了几声:“哈,诸位误会了,不是褫家大仙命我俩看守门户的。是咱们感念褫家大仙的收留之恩,世世代代、自告奋勇在此看门的,早从祖上开始,褫家大仙对此就不闻不问。” “哼,再后来,小的也不知道是第几代祖先的时候,褫衍海深处的大仙传来一令,说是褫家弟子要做寂静修,我们这些外戚属族、住在边缘处之人,不可打扰内海......不可打扰,这四字意思再也明白不过,这道大令始终不曾撤销,咱们也就一直遵从。” 拈花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看门归看门,但不管是敌人来了还是客人来了,都不通报。” “哈,贵客明见,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既然尺身大仙有命,这一次我们便无需顾忌那道谕令了。” 白哼也咧着嘴巴笑了起来,眼满是开心:“这是我们的造化,上面祖先多少代,都无缘接近云海深处、仙家界域,白哼云哈今日却有了这等大好机缘。” 憎厌魔。从来都怕自己不够讨厌:“那你俩甭送了,回去看门吧。祖宗多少代都没再去过深处,你俩一不识路、二不识得里面的前辈阴褫,没的用处。” 云哈赶忙摇头,口急急分说,不认识里面人是没错,可道路却是了解的。高祖时曾出入自由,深处景色描绘具体。于外族间代代流传,白哼云哈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虽未去过但却了若指掌。 说话之间,两头怪物又都望向十六,生怕大仙一句‘忽啊’将它们赶走、错过这次遨游深处仙海的机会。见它们都面带焦急,戚东来笑得高高兴兴,口转开了话题:“褫家的外戚亲族,就剩你们两个了么?你们的长辈叔伯、晚辈子侄呢,死光了?” 苏景忍不住摇头。回头望向戚东来:“你这人啊,可真够讨厌的。” 虬须汉不怒反喜:“多谢小九爷夸赞。” 白哼也觉得这人讨厌,说话聊天专捡着别扭话来说,但贵宾尊崇,人家开口相询白哼还是得认真回答:“哼,回禀贵客,咱们兄弟家人都在。都在家里睡觉,我们哥俩是如今家最最强壮之人,所以被选出来看门。” 云哈比着白哼更周到些,听戚东来的话里似有挑剔之意,赶忙停住身形,对十六和苏景道:“哈。是小人怠慢了,见到大仙只顾着开心却忘了礼数,我这就把它们都喊醒来拜见大仙和仙、仙主!” 苏景摆手,正经事情要紧,行进闲聊几句不妨事,但哪有功夫来受大小怪物的参拜。 制止两头怪物的想法,大家继续前行。上下两队度加快。 戚东来的话还没说完:“白哼云哈,要说起来你们也算得忠心了。但褫家有什么好,值得你们如此看重?你们世代看门,它们还不许你等打扰,根本没把你们当人。” 白哼应道:“哼,其他都不用说,单只褫家仙长容许我们这些外戚常驻勑衍海边缘,便是天大恩情了。” 这等说辞如何能糊弄得了戚东来,虬须汉笑道:“跟小九爷走,不光给你们住的地方,还给你们吃的、让你们做官、再专门给你们个大门去看,俸禄另算!” 云哈大脑袋直晃:“哈,贵客误会了,我们世代向往深海景色是不假,但这份向往别无它意,更不是奢求什么,只因褫家所在的深海是我们心圣地,盼着能去朝拜叩首。如果说到‘适合’,还是现在所住的浅海地方,对我们更好。贵客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外戚是跨种而生,体内血脉非凡,可大都天生有个毛病:我们的魂魄有缺,不能练气吐纳、没办法修行的。” 说到这里,不止戚东来,苏景、蚀海等人都面露狐疑,重新打量两头怪物:身挟妖威体蕴妖势,明明白白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怪物,且根基很是不错,不能采气修行,一身本领从何而来? 无需旁人发问,两头妖怪就你一言我一语做出仔细解释,串种后代体质特殊,无法自己修行,褫家前辈大仙施展浩**力,先自深海一处‘神奇地方’里引出一道玄力,再经过阵法炼化,将那力量加以改变,再融于水脉、气脉。 褫家大仙又再浅海处设下另一阵,将从深海输送过来的元力加以汇聚,全部充实于浅海附近。白哼云哈等人活在此处,全无需自己做什么,只消待着就能得其洗炼,修为缓缓增长...... 当然,所谓‘元力’绝非修家口所说灵元,而是完全适合阴褫串种后代的体质、为他们量身而制的‘怪元’,活在附近,只要喘气便是修炼! 具体过程白哼云哈自己都不晓得,自也无法向众人说清楚,但这件事落到根子上:就是褫家前辈想了个办法,自外而内让自家的串种晚辈得以修炼,从恶兽怪物变作灵智妖怪,身体强健寿命漫长,无论如何也算对得起它们了! 这下子连戚东来都无话可说了,有这样的祖宗,晚辈知恩图报再应该不过,同时和苏景对望一眼,两人心都在暗暗点头,进入‘翻天覆地’之后,他们就察觉到天地间充斥着古怪元力,充沛得很,但因与普通天地灵元相差极大,无法用作修行,想不到这些元力都是阴褫给‘半褫’特意制作的‘养料’。 蚀海大圣另外听出了味道:“你们所说的深海处那个‘神奇地方’又是何处、有什么神奇?” “哼,这个...小人不得而知。”白哼摇了摇头。 云哈也附和接口:“就算古时,深海还对我等开放时,也有几处禁地,莫说我们这些外戚,就是真正血脉纯正的褫家人,地位如果不够也不能擅闯的。‘神奇地方’就是禁地之一。” 蚀海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更不失望,反倒是双眼明亮,心兴奋尽显于双眸。 说话不停,前进不停,灵觉四散戒备不停。 无论飞天泅海,大家都提起了身法,前行度着实不慢,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两三百里路程踏过,山下云偶尔有‘人’露头张望,但并非阴褫,全是半蛇半兽的串种,十六太小不够醒目,它们未发现这一行人还有位大仙,不过见白哼云哈随行,怪物们不露狰狞,只看一眼就退回去了。 沿途平安无事,心却越发焦急,众人加快行进。 又是两百路被甩在身后,白哼喜滋滋地指点:“哼,启禀大仙、仙主和诸位贵宾,前面就算是深海了,祖上相传,进入其不久,就会发觉云浩渺海宏阔,天地世界大无边际,浩瀚天海之名也由此而来。” 乍一听这话没什么古怪,但仔细想想就觉得不是滋味了,赤目一个纵云梯窜上兄弟拈花的肩膀、单足立于左肩头,待他站稳后雷动又纵身一跃,跳上了拈花的右肩,同样单脚独立,跟着三个矮子同时手搭凉棚向着远方眺望......人在最下的拈花两脚也并非虚浮,他踩着自己的棺材,以保前行度不减、不会掉队。 拈花望左赤目望右雷动远望前方,苏景则迎上戚东来的询问目光,摇头:“应该是他们新想出来的‘神通’,我以前也没见过。” 张望片刻,拈花脖子一转,改左望为右顾;赤目反之,不再看右边,改成看左边。雷动天尊高高在上,仍自岿然不动,注目前方。 又过了一阵子,顶上雷动垂下了手,问白哼:“前面没啥稀奇的。本来就是片大得不见边际的小乾坤。” 间赤目点头附和:“所以我们就不明白了,现在已经大得没边了,又怎么能再觉浩瀚广阔?身处无尽世界,还能如何觉得更大?” “两位兄长下来吧,沉。”最下拈花说。 两个矮子跳了下来,雷动为赤目拍肩膀掸土,赤目给拈花拍肩膀掸土,不白踩。 对三尸疑问,无言以对,什么‘浩瀚天海’都是它们族一辈一辈流传下来的说辞,具体如何它俩又不曾亲身经历,如何能解释得明白,吭吭哧哧半晌也没能说出过所以然。 可事情委实神奇,刚开始时候不觉怎样,众人越往深处走,真就觉得这世界变得越来越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二章 自然神奇,不存道理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脚下天、顶上山仿佛在缓缓增长似的,本来就已经大到无边无际的世界,确是更大、更雄伟、更浩瀚!不是真看到了天地如何在变大,只是感觉...这感觉来得真实明白,也来得莫名古怪,实在没办法用言辞表达。 又向前走了好一阵子,苏景笑了起来:“很有趣,确实在长啊。” 云海不好说,没有实在参照,可倒扣在天顶的大山,真的在慢慢变大,较之浅海地方,山更宏伟。莫说那些雄峰,就是随便一块山岩,都有小丘体积了,且还不止山、石,就连山上的林木花草,也都变得更大更惊人,与山相比毫不起眼、随随便便的一丛草,都仿佛小树林似的,半人高矮粗壮非常。 三尸瞪大了眼睛,口啧啧称奇,惊叹不已,继续前行之,赤目真人忽然开口,目光向下,望着云海的蚀海:“大圣,你没事可做么?很有趣么?” 蚀海听到招呼,抬头往来,蛇尾人身的凶蛮小子一改平时阴狠神情,居然咧开嘴巴向着赤目一笑,只是他的笑容也说不出的古怪:“我怎了?” “你怎了?何必明知故问。”赤目应道:“你长那么大作甚?生怕大伙会忘了你么?” 蚀海的洪蛇真身巨大惊人,但他化作凶蛮小子的时候,身形与普通人相若,比着苏景还要稍稍矮上半寸,但自从进入深海之后,随着前进他的身形也在渐渐增长,显是用了妖术和法力。到了现在,半人半蛇的凶蛮小子,体态比着白哼云哈也小不了太多了。 不等大圣开口回答,赤目又继续道:“再说咱晓得你个子大,你何必白白浪费法力?若觉得赶路无趣实在无聊......你下去找找看云海里有没有鱼,抓两条给苏锵锵。” 苏景不解:“抓鱼给我作甚?” “用你的阳火烤熟了,给我家大哥吃,别忘了撒盐!”拈花接口回答。语气略显责怪,怪苏景明知故问。雷动满目感激,关键时候还得说是三尸互相关照。 大圣的笑容更盛、笑意藏着的古怪味道也愈发明显:“怎么,你们以为是我在施法,让自己越长越大么?” “不是么?”三尸异口同声。 忽然间,蚀海大笑出声:“蠢材啊!鼠目寸光之辈,某家不曾施法。更非是我越长越大,走进深海这么久。到现在这点事情还没看出来,尔等妄为修行之辈!” 蚀海所言别有意味,像苏景、戚东来这些心思活络之辈,稍作琢磨脸色便微微一怔:不是蚀海越变越大?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再抬头看看天顶上那重重变雄伟、变宏阔的大山;再眺望于天地、回想之前心的古怪感觉...越是想得明白,心就越诧异、面色就越惊讶! 而大圣的笑声愈发响亮了,无需同伴再猜度下去,他直接给出答案:“是你们,越变越小!” 这就是真相了。 浩海天海,为何不断前行就会觉得乾坤不断‘涨大’? 又哪里是世界变了!变得是苏景、是戚东来、是三尸、差官、十六和白哼云哈!这乾坤暗纳玄妙。会让进入之人变小、再变小! 不止身体变小了,苏景的好剑、三尸的棺材、十六肚子里的大龙等等等等,所有他们随身携带之物也一起变小。由此便没了对比,若非蚀海出言点破,怕是一行人永远也不会察觉真相。 人人惊骇,三尸亦然,不过惊骇同时他们还多出些不服气。赤目眯着眼睛问蚀海:“那你为啥不变?” “再简单不过。”蚀海桀骜昂头:“我虽落魄,可这副身骨到底还是大圣之躯,曾受天劫历练、受宇宙打磨、受得天道认可,所以不受此间怪法所制!” 说法明白,不由得众人不点头,拈花又问:“那我现在多大?” 大圣看了看他:“苏景现在差不多**小。你也就小半个十六。” 众人目光齐聚十六,小阴褫似有得意,盘在苏景手上晃了晃脑袋......三尸闻言还不见什么,一旁小鬼差妖雾稍显紧张,总算问了一句与尤朗峥无关之事:“不会永远如此吧?” 小鬼差本就矮小,对自己的尺半身高始终引以为憾,如今苏景都只剩下一尺长了。妖雾想了想蚕豆大小的自己,不由得暗暗担心。 苏景专注、等候答案。想着自己回去之后,须得先施法高飞一阵才能和不听肩膀平齐,他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大圣一摆手:“以我想来,入者变小是这一方小乾坤的‘规矩’,只要离开了便不会再受这规矩所制,自然也能恢复原先的身形,放心便是。” 不止妖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苏景暗暗行功,觉得真元充沛,但还不能放心,又多问一句:“对修为会不会有影响?” “身形大小与修为高低不存牵挂,你能觉得劲力扎实,便是不受影响。”蚀海应道。 苏景这才真正踏实下来。心神定了,脑筋也就更活络了些:“晚辈心存疑惑,还请大圣指点。” “说。”蚀海心情很是不错,痛快点头。 “褫衍海的法度...地在上天在下,人会不知不觉变小,但我们还是‘正’的,修为也全不受影响...难不成如此玄法的布置,就只为添几个趣味噱头?” 应该是问到了痒处,大圣再度笑了起来:“化外之境分作两类,一类是大修持者以秘法炼化,如你囊青灯、身令玦,这一类化境内的法度都是最初时主人施展大神通加持而成的...算是‘人为’。既然是刻意而为,那化境内法度必是为了主人行事方便而设。就好像你的大圣玦洞天内,妖灵元充沛,是为了让手下修炼事半功倍,能明白?” 待苏景点头,蚀海没急着继续去讲‘另一类化境’,而是反问:“若你不是大圣玦主人,根本都不知大圣玦为何物,咳,干脆你连妖怪是什么都全无概念,却机缘巧合下进入一方大圣玦洞天......是不是要抱怨一句:洞天内处处灵秀,灵元浓厚异常,偏偏此间灵元都是古里古怪,人身修家全然采纳不得...不能用又搞得那么浓厚,为了戏弄人么?” 大圣没徒弟,也不太会说法讲道,一番话说得不算太清楚,但也足以让苏景有所领悟了,点了点头,受一次教导、明白一重道理,即便这道理不存太多深意,他依旧开心,因它算是一景的小小风光。 化境的‘异常’,是主人家给自己的方便,与外来人全无相干,但外来人身入其境身领其法,难免‘自以为是’,当那玄法是主人家刻意来‘招待’自己的。 苏景笑:“晓得了,多谢大圣。再请教另一类化境又是什么?” 蚀海左手向上指地、右手向下指天:“就是褫衍海这一类。”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岔开了话题:“天真狐狸率六大圣,掀起千里地皮一道神通杀灭无数六耳;江山老道创一方剑域,门下弟子身死千万年不入轮回寄魂于剑;摩天刹里的秃驴也不差劲,辉煌大寺坐落九霄之上,塌下来的残骸还把整座西海都侵染成禅境。一个一个都是强大人物,当得‘法力无边’这四字赞誉。以他们的能为,或可毁灭乾坤、另起一世,可若要把现成天地逆转倒置、天地不变而入者缩小......”蚀海微笑着摇摇头:“做不来,至少,做不得如此‘圆润’。再明白不过了,褫衍海是由自然而来、乾坤生的化外境,此地乃是造化之功。” “既然是造化主使,那这里的玄法不存实在意义了,”蚀海放慢语,好容易当一次老师,他挺想把事情说明白的:“自然无智、无所求,处处鬼斧神工,却处处无所图谋。自然的神奇,是不存道理的。” 蚀海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这番道理说得很好,目光转动望向苏景,后者也笑了笑...笑容讪讪,没太听懂。 戚东来插口:“启禀大圣,就把他当三尸一样对待便是。” 三尸闻言一个笑一个怒一个若有所思,一时之间没能辨清骚人是夸赞他们还是骂人。 蚀海咳嗽了一声:“这么说吧,此间异象并非刻意而为......你走在山,渐渐觉得空气潮湿,只因前方有一座巨大瀑布!天下地上你变小,就是空气潮湿了,深海的‘神奇之处’就是那巨大瀑布。” “你眼的古里古怪,这一境的理所当然;你所见所感的诡怪异象,不过是受深处古怪地方的影响而成。它是法度却不存什么意义,理所当然罢了。与其把这些异象看做‘法度’,倒不如当它是‘征兆’,征兆前方会有更大神奇!便如山湿气浓重了,征兆着前方会有大瀑布。” 说到了这里,苏景和三尸都明白了,可心也更痒了,苏景饶有兴趣:“依你所见,瀑布会是什么样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三章 亭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天地可看做大世界,大世界被颠倒了;生灵神奇自称体统,可看做小乾坤,不受控制的缩小,小乾坤被篡改了。大世界、小乾坤都反常,足见深海的‘神奇地方’,倒行逆施,违天叛道。”大圣的双眼明亮,兴奋异常:“加之白哼云哈两族受深海神奇地方之力可残魂补缺顺利修行......虽不敢完全笃定,但也有九成把握:褫衍海、勑衍海,是一个地方!” 让孤魂生身、让枯尸生魄,不是‘倒行逆施’又是什么。 大圣找对了地方,开心莫名,至于大海深处的强敌、危险,蚀海根本都不曾放在心上过。 说话间,又是一段长远行程,比着浅海时更安宁了,阴阳司一脉、阴褫一脉、墨巨灵一脉,不管哪方势力都不曾现身,沿途之顾小君仍不甘心,灵识四散仔细查找同时,数不清多少次传出灵讯,想要联系到了尤大人或七十三链子,可惜消息传去如泥牛入海、全无回应。 “哼,好叫诸位贵客得知,小的族相传,再向前三百里,云海之有一座连廊巨亭,其形雅致又宏伟惊人,据说亭的石凳都大得仿佛小山......”白哼不管苏景一行来此目的何在,反正有一位褫家大仙在,大家肯定是自己人,它只做好自己的本份,依着族传说给贵宾指点沿途景色。不过话说到一半想起来那亭子未必有多大,是大伙都缩小了,要再吹嘘亭廊之巨未免可笑,就此尴尬住口。 云哈及时接口:“更妙的是,随着云海潮涨潮落,亭廊或隐或现,颇有意境。” 现在没人会关心一座亭子,唯一一点疑惑仅在:阴褫是蛇,怎会给自己修亭子?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有阴褫修成人形。造了亭子;又或者早在阴褫之前,还有别家猛鬼在此盘踞、造亭。心也就释然了,众人只点点头,无人再仔细追问。只有雷动多问一句:“云彩也有涨潮退潮?” “是云,也是海,你下来就晓得了,和泡在水感觉全无两样。”大圣的兴致不是普通高昂。有人开口他必做回应。 三百里不久便至,蒙蒙云海。不见亭廊。白哼云哈以前也没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眼里平平,没看出来众人对它们心的盛景全不在意,云哈仍献宝似的笑道:“哈,此刻当是涨潮时,亭廊隐没了。小的献丑了。”说着,深吸一口气,巨大身形摇摆开来行元催法鼓起阵阵狂风,将身下云海向着四下里远远赶了开去。海潮退,亭廊现,正如它们族所说,长廊、亭子很有几分雅致味道、浸于云海更添飘渺气意,再就是巨大异常。 人在‘山下’,本拟扫一眼便罢的苏景,忽然‘咦’了一声。就此止住身形,垂首鸟瞰亭廊,目光里显出几分诧异。 顾小君身在海,亭廊太大她难窥全貌,见天上苏景停步她只有不耐烦,开口催促:“怪异天地。自有怪异景色,何必大惊小怪,赶路要紧,无关景色无需理......” 话没说完,苏景身边的小鬼差就出声打断了,他面上惊诧比着苏景更甚:“不是无关景色,这亭子、回廊。它、它、它......” ‘它’了好几次也未能说出后面的话,若是旁人如此顾小君定会呵斥,可妖雾在阴阳司的真正身份,比起她这位候补大判毫不逊色、辈分则更高得多,顾小君谨守规矩不做顶撞,自海拔身而起,直飞至妖雾身旁同做鸟瞰。 看过一眼,顾小君倒抽冷气。 此刻妖雾也终于‘它’完了,口齿重新好用起来:“是一品殿后园的亭、廊啊!” 形状一模一样,绝非徒有其表,园亭瓦片上那阴阳司特有印记也再清晰不过! 蚀海大圣不曾飞天,而是来到园亭之内,站在石凳旁。他亲身做比,亭子的规模立刻清晰起来:石凳及膝、亭桌平胯,亭顶距地大致四个凶蛮少年的高矮......哪还能再不明白,这副亭廊,无论形状、秘印还是格局,它干脆就是另一座冥殿后园之亭。 苏景、妖雾、顾小君,三个与阴阳司有关之人没办法不惊骇。浩瀚天海之立起一座阴阳司亭廊,那这个小乾坤岂非另一座一品殿? 若是,即为真正的一品殿。 不是不津那种因大判入主法度变化成形的,而是封天都那一座有没有大判规模都不会改变的一品、冥殿! 心动念,法术升腾,苏景挥起金风扫荡下方云海,把这一方‘海水’赶得更远。海下仍是海,并未显露冥殿后园其他景色,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亭和半幅回廊。 苏景不死心,对十六歉意笑道:“先得把返乡盛装脱下来了。” 忽啊,十六懂事得很,不计较,同意。 花花绿绿的妖精衣服除下,一品红袍加身,苏景变做威风大判。若此地真是一品殿,他的袍子定会于大殿有所感应。可惜,周围情形全无变化,苏景也未能领受到丝毫气意。 苏景对身边妖雾、顾小君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人在亭的蚀海对同伴招了招手,笑道:“下来看看,另有趣事。” 金红云驾一冲一转,带着众人进入亭内,如今大家都变成了‘豌豆丁’,亭子就大的吓人了。蚀海不急着解释什么,弯腰坐于一方石凳,蛇尾化作双腿、架做二郎腿舒舒服服,只笑不说话。 苏景不明所以:“什么趣事?”说话间心念微转收了云驾,他们已经来到亭内,无需法术托浮大可直接脚踏实地。 不料云驾才一撤去,苏景等人齐齐觉得脚下猛然一空,三尸更干脆、哇呀怪叫着直接就向下摔去,噗通声音连连,全都掉进来大海。 免不了又是一重惊讶,脚踩亭底青砖明明白白、亭子地面不受重谁猜谁向下摔也是明明白白,那就只一个可能了:幻! “这亭子是幻象?”苏景发问,心犹自不敢置信,只因这幻象实在太逼真、惟妙惟肖!金乌神目、金乌感识何其不凡,何况苏景自己也炼化蜃玉,对这一类法术多有了解,但在‘脚踏实地’之前,他没能察觉到一点点异常。 蚀海大圣点点头:“是幻象,”肯定之后,他又摇了摇头:“但不全是幻象!”说着,伸手在自己所坐的石登上拍了拍,居然啪啪有声。 凳子,真正存在。 “一副亭廊,其他皆为幻,只有这个凳子和凳下二尺砖地是真正存在。”蚀海给出了答案。 “怎会如此?”发问的不止苏景,除了十六之外,所有人异口同声,连白哼云哈都在问。 问过,两头土著怪物还不甘心,白哼又补充道:“先祖相传,这亭子是真正存在,我家几位前辈还曾在此歇脚、对坐吃桃。” 云哈点头附和:“我家祖宗也在这吃过鱼。若只有一个凳子是真的,家所传必会点名。” 蚀海这次没买关子:“原来亭子真正在,有顶有地有桌有凳,后来亭子毁掉了,只剩这一方石凳。但亭廊建时当有妙法相持,亭廊被毁,质碎而形未灭,暂时未灭。” 说得玄,可亭人不乏精修之辈,全然能够明白,苏景开口:“有些像高僧面壁、壁上留影。”同个时候戚东来也在说话:“就如奇快身法,人已远去但残影仍留在原处。” 大圣点评:“苏景说的对!”就连三尸都能听出明明是戚东来的说法更确切,大圣却赞赏苏景?连苏景都有些糊涂,笑道:“我倒是觉得戚东来说得更合适些。” “骚,戚东来。”戚东来纠正,四个声音...三尸也跟着帮忙纠正。 大圣一哂:“我腻歪这骚人,管他说什么!” 跟着蚀海又把话锋一转:“再就是,亭子刚被毁去不久......你们看不出,我却瞧得清楚,凳下那二尺砖石,边缘碴口还算新,若未看错,十年之内新断。” 蚀海的目光自是不会错,亭子是在十年内被毁的。 十年之内?五年零四个月也在其,那时墨巨灵‘黑雨’,犹大判与七十三链子侵入这个世界。 两方绝不共存的凶猛强者、又或者本地的彪悍土著阴褫也有参与?于此一场恶战、亭廊被毁? 暂时没办法确定答案,人人心都有这个想法但没人问出口,不过白哼云哈谨守‘向导’之责,没人问他们也照做回答:“我们不晓得,之前就告知诸位贵客了,深海处有什么动静,都不会传到浅海处。” 蚀海不理两头怪物,又一拍石凳,对苏景道:“你试试?” 试什么?大圣未明说,但苏景全然明白,试试就试试。心念急转,真元行运,风火相融出手全力一击,狠狠打向亭唯一完好的石凳。 轰然巨响传撤四方,风散去火消弭,石凳赫赫然裂开一道缝子。 这座亭廊,远比着封天都冥殿园亭更结实。 苏景闷哼了一声。自己全力出手,不过在是石凳上留一隙,足见让亭子毁灭的那一战何其激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四章 便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晓得厉害了?”蚀海盯住苏景,脸上笑容阴森:“还要再做前行么?” 但蚀海没想到的,凝重之色在苏景眼只是一闪而过,身穿大红袍的年轻判官很快又恢复了轻松模样,看看自己的手掌、又再看看是登上的裂隙,面上笑容浮现,仿佛还挺满意似的。 蚀海又仔细打量苏景,片刻后‘嘿’了一声:“你随我来,有话要问你。”言罢身形爆起,狠狠扑向苏景。 大家都变小了,唯独蚀海维持原状,他的身形何其巨大,这一扑简直就是巨山压顶,白哼云哈、顾小君妖雾都忍耐不住‘啊’地惊呼出口,情不自禁纷纷后退,可他们的喊声未落,巨大的蛇妖小子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惊呼之人自是不晓得蚀海、苏景、大圣玦之间的关系,乍见奇景,心惊慌未退,脑又雾水弥漫。苏景没多费唇舌解释,端端正正站在原地......人在原地不动,一道神识则投影而去,随着蚀海一起进入大圣玦洞天。 大圣玦辖下妖精全都留在了阳间,洞天内一片静谧,蚀海、苏景席地而坐。 此间无人,讲话无需再顾忌什么,蚀海直言:“若我全盛时,天上地下尽可去的,只要不是江山剑域那种混账地方,无论你去哪里,有我在定可护你周全。可我现在......”说着,大圣猛一举手,‘魂胳膊’高抬、‘肉胳膊’垂落,身魂不属之症,他又展演了一次。 或许自己也觉有趣,大圣非但不见颓色,反而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的状况不太妥当。” 沿途所见种种异象,蚀海面子满不在乎,但心早都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亭廊一战,斗法交手之人端的不俗。是以大圣非得把话和苏景说明白不可:“只凭深海那‘神奇地方’,我就非得再深入不可,这一重没什么好说。”蚀海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就算生死大险他也不在乎,若有回复修为的办法,他绝不会徘徊不前,这是凶兽本色。也是妖精大圣烙印在骨子里的桀骜。 “不过,即便我独行向前。且尚不敢保自己就一定能全身而退!”说到这里,蚀海收敛了笑容,一双蛇目直视苏景:“此行褫衍海,若你把我当做最大依仗,我劝你,就此止步了吧!退回浅海地方,安心等待,要是我能找到那神奇地方,重新融合身魂。再归来莫说打穿这道小乾坤,就是带你们自幽冥世界返回阳世人间也不再话下!” 苏景应道:“不想退、也不会退。当与大圣同做前行,竭尽所能保护大圣周全,平安进入那神奇地方炼魂融身。” 他不退算不得意外,可后半句那不要脸的说辞着实出乎蚀海意料,被气笑了:“没味的话少说两句,不肯退也无妨。但除我之外你还有什么大依仗,须得给我讲明白。不知敌人如何,至少我得明白身边人的真正分量!” “依仗的话...的确有那么一两样。但要说到我最看重的那一重,并非我随身携带,它不在我手上。” 蚀海皱了皱眉头:“你指的是什么?” “星月大判,和他麾下七十三链子。”苏景应道。 蚀海神情古怪。歪起了脑袋打量苏景:“指望他们?若他们真有本事,也用不着女鬼小鬼万里不辞巴巴赶来相救了。” 苏景摇了摇头...蚀海觉得自己说法古怪,只因他不曾见过那些人的本领。苏景则不同,五年多前他曾亲眼见过‘十七链’动法降魔,轻松一击便毁掉一块压城黑斑! 见过了,苏景就明白了、信服了‘七十三链’为何会被阴阳司依为重器。 而那还只是一链,这样的人阴阳司有七十三个。七十三枚链子还能和身为一、衍出绝伦法术! 三言两语,苏景讲过十七链打灭‘黑雨’的情形,蚀海也曾亲口吞下过一片黑斑,对那股力量多有了解,闻言微扬眉:“若真如你所言,链子还不错。” “除了链子,还有星月大判。”苏景继续道。虽不曾亲眼得见尤朗峥有何神奇,但不用想也能晓得,身为阴阳司之首、主掌两界轮回的顶尖之人,他的本领有岂能差劲。 说到这里蚀海已经明白了苏景的意思,似笑非笑:“你这个人,算账的办法和别人不太一样。” 褫衍海这笔账,别人算来:连尤大判和七十三链都告陷落、生死不知,此间强敌当何其了得,如何能惹得起; 苏景来算,却是:星月盘和七十三链才来过、打过,他们是输了,可这七十四个人又岂是好相与的!就算敌人真的强若仙佛,现在怕也得伤得七七八八、剩不到几口气了。 五年零四个月,于高深修家而言,比着五天又四个时辰不见得更长,如果真受了重伤或者大损耗,这点时间远不够休养的。 苏景答道:“大圣当知,我在阳间有几位妖家朋友,买卖做得甚是精明,和他们相处得长些,耳濡目染,就学到了算账的好法子:别看架势,看便宜!既然来了,总要去深处看一看,究竟有没有‘便宜’。”最后两个字,苏景咬住了重音。 蚀海哈哈一笑:“好个不看架势、看便宜!好账目,但愿真正如你所想,真有便宜。不过...万一没有呢?” 苏景从容轻松:“没有就没有吧,天底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话说了一半,他又次摇摇头,没再继续讲下去。 天下没有稳赚的买卖,可身为离山弟子,却有非作不可的事情! 若身处此间的不是苏景,而是方先子、樊翘、扶苏、白羽成甚至剑尖儿剑穗儿等等普通离山弟子,他们会不会继续深入、查探? 轮回为世界根基,万不可乱。明知自己修为浅薄、难以应付前方危险,可哪怕是拿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又如何?万一能赢呢。 离山的‘承天护道’不是浮夸之词,离山的‘正道天宗’更非浪得虚名。 修行之人看淡世间,不过有些事情,离山门徒非要强求不可。 普通弟子尚且如此,有五窍三重天,有巅绝好剑,有第十一魂,还有大圣、戚东来、三尸等一众神奇同伴的苏景,又岂有退避之理。 话说到此,再不必多讲什么,蚀海说一声‘晓得了,出去吧’,遁出令牌重返亭廊,又对苏景等人说道:“毁亭之战非同凡响,海或会有线索遗落,大家找找看,再做前行不迟。” 救人事大,但是到了现在,就算心焦急,也应做好功课再身入险境,全没什么可说,就连最关心大判下落的顾小君也不提异议。 大圣端坐残亭,居策应,其余众人分散开来,深潜云海四下搜索......是云也是海,不过这深处云海全无生灵存在的痕迹,到处都是蒙蒙幽绿,游弋其间身体感觉于海水无异,可心里总是觉得一阵阵阴寒缭绕,即便苏景精修阳火正法也驱不散这莫名寒意! 苏景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好过,倒是三尸,只有怪力不存真元,自也没有修家感识,浑浑噩噩地全无异样感觉,游起来轻松畅快。 云海深深,不止几许,三尸结伴好一阵深潜,倒是真的用心搜索不过全无所获,雷动都找饿了,对两个兄弟打了个‘回去了’的手势,不料手势未落,雷动天尊忽觉脸上微微一痛,不知被什么东西抽了面颊。 堂堂矮仙尊竟被打了耳光,这还得了,雷动天尊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手殷天子剑刺出! 眼只有苍苍云水,敌人究竟身在何处雷动一无所知,可三尸在凝翠泊受过的那些苦不是白挨的,身查水流形迹去向、意随击之脸蔓延,雷动一剑如电,挥斩前方。 耳只听‘铛’的一声大响,雷动的剑击了敌人的法器。 三尸一贯没个正行,但他们赶上了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本尊,这些年里追随苏景东奔西走,经历恶战不知几何,早都练得应变奇快,雷动第一剑刚落,赤目拈花就靠近身边,待雷动第二剑挥起时,业已变作三剑合璧、引星成阵。 第二剑,又是一声金铁交击的锐响,击的仍是敌人隐形于云海的法器,这一击力量充沛,那件法器受巨力相侵,猛震之下再也维持不住隐遁之术,显露了形迹:刀。 刀身狭长锋锐凌厉,尤其特殊的是这把刀奇长,若直戳地面,比着三尸摞起来怕还要更高一点......一丈零两寸的凶刃、长刀! 三尸齐齐‘咦’了一声,这柄刀不陌生,他们都见过。 长刀遭三尸剑阵的猛击它正翻滚着,向着云海更深处追去。 而这边一动手,海面上的大圣顿时察觉,一道咒令劈水开波,眨眼功夫凶蛮小子就出现在三尸身旁。 再过不久,苏景等人也从其他方向汇聚而来。 只有长刀、不见主人。 一晃十月七了,最后几个小时双倍月票,求票^_^,感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五章 十五人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只有长刀,不见主人。 后来赶到的众人不急着去捡刀,三两结伴、彼此呼应着向更深处搜索下去,空空荡荡海,再没有新的发现。 过不多久,众人回归,对望之下都缓缓摇头,无需多言就知结果...... 三尸识得此刀,苏景更是熟悉异常。初入幽冥驰援不津、冲杀于肆悦王煞血大军那一役,苏景险险就死在这柄长刀之下。 蚀海遥遥以五指一抓,妖力凝结如索,把长刀卷入手。。 非其主人,刀不肯从,猛地发出一串鸣啸,长刀仿佛一条蛇子似的,开始猛烈挣扎,不过落于大圣之手,又岂还有它逃脱的余地,也不晓得蚀海用了什么法术,另只手在刀身上轻轻敲了几下,刀子立刻安静下来。随即蚀海一声赞叹:“好刀。主人是谁?” 蚀海的眼力了得,只凭苏景、三尸的神情就看出他们认识此刀主人。 “肆悦鬼王麾下一位少年刺客,应该颇受鬼王器重,他的本领不弱于我。”苏景应道。周围搜索已毕,除了此刀再无其他发现,众人不再耽误时间,向着海面浮升上去,继续前行。 “刺客?”蚀海点了点头:“这倒难怪了,这柄刀的金料普通,但铸炼办法不俗,五行隐匿妙法加持,刀入土则隐于土,入海便随于水,入风则流于风,其形隐遁、一刀斩出自是难以提防。” 三尸对望一眼,回忆以前和刺客少年遭遇的情形,长刀横跨在背,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甚至连他刺杀苏景的时候,也未见他将长刀隐形,放着这么好的器性却不去用,还真是辜负这柄好刀了。 不过刀是人家的,主人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旁人管不着。三尸的疑问大可抛开一边。蚀海这一番话,至少让三尸明白了,为何雷动会莫名其妙地‘挨了个嘴巴’:少年不知去向,长刀孤落海,隐于水不可见,被暗流卷起、飘荡刀柄边缘正巧扫过雷动面颊。 肆悦王帐下第一猛将,再外面为墨巨灵把门;鬼王心腹刺客的长刀又遗落海?苏景皱了皱眉头。浅浅思索了片刻便收敛心神,未做过多琢磨。何必白费精力。再往深海去,总有真相大白一刻。 赤目来到大圣面前:“刀服帖了么?” 大圣点点头,晓得红眼矮子最见不得好东西在别人手里拿着,将长刀往他面前一递:“拿去。”蚀海既不存善良心思也没有成人之美,那长刀在他手里老实,若被别人拿到照样还得挣扎,拿它之人少不得要吃个苦头。 蛇妖小子知道红眼矮鬼的贪婪,矮鬼又何尝不知蛇妖的狠毒,赤目眯起眼睛看蚀海。将信将疑:“你可莫诳我。” 蚀海呲出毒牙,笑容森森:“想要又不敢拿?” 终归还是敌不过宝贝的诱惑,赤目咬了咬牙,伸手从蚀海手接过长刀。 长刀稳稳当当,被赤目拿在了手。 大圣一愣,但很快也就明白了,被祭炼认主的修家的法器。若是落在另一位修行之人手,会有挣扎反抗,但若被普通人拿到,大都相安无事。不过话说回来,普通人就算得了修家器物也没有半点用处,发挥不了宝物的效用。三尸体质特殊。一身怪力却不存半点修元,长刀只当赤目是个凡人。 “是我小肚鸡肠,用自己的小心思去量大圣的大胸襟。莫怪莫怪,多谢多谢!”赤目得了宝贝心花怒放,一改平时模样,没口子地向大圣道歉加致谢。 “大家自己人,我坑自己也不能坑你。不能。”蚀海呲着毒牙继续笑...... 仍是队伍两分,苏景等人‘山下’飞遁;蚀海与顾小君海疾游,才启程不足没一会功夫,苏景忽又冷哼了一声,在他身边的戚东来也察觉异常,冷笑了一声:“好家伙!” 前方五十里开外,海面上有人。一群人、十五个。 十五个人脊背朝外、团团围坐,肩头相碰手臂勾挽,栅栏似的围成一圈。不过栅栏之间会有间隔、这十五个人却挤得极紧密,身体与身体间全无一点缝隙。 正是因为他们坐得太拥挤,所以围成的‘圈子’很小,他们都弓背、垂头,彼此间头顶相抵。他们的姿势......十五个人好像十五根竹篾,扎起来...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扎成了一个‘笼’。 尤其让苏景触目惊心的——他们都带着金铁遮面:青面獠牙、猛鬼面具。 苏景不陌生,‘十字’少年有一群手下,他们都带着猛鬼遮面。面具狰狞,可活鬼苏景都杀了数不清多少,又怎会觉得几个面具骇人? 只因他们围坐、垂头,就算带着面具,苏景人在半空又怎么可能看得到?能看到就是能看到,‘十五人笼’在海或沉或浮,但他们的面具都是朝天、向上的。 会如此不外两种可能:一是这些刺客都把面具带在了后脑,又或者...他们的头颅反转。 看肩膀的姿势、面具下露出的颈子筋肉扭曲,还有面具眼孔透出的那死气沉沉的目光,何须上前细探,苏景再也笃定不过:是后者。 十五人笼,常理以论绝不可能的...望着天! “笼子死了,曾遭巨力侵袭,莫看鬼身完好,但煞经阴络全都断碎成渣。”大圣的声音平平静静,他的灵识远胜苏景,还在几十里外就已经探得明白了:“但笼子里还有生机,有个活的。虚弱得很,伤不了人了。” ‘拆笼子’的粗活不用大圣出手,这种事情也指望不上干净整洁三神尊和红颜娇弱戚东来,苏景振翅疾飞,自天空俯冲来到‘十五人笼’前,全不嫌腌臜,伸手去拆解那些尸身,不料尸身触手坚硬犹如金石、彼此间又纠缠得奇紧,手臂如此,三十条腿也一样,全都‘绞’在了一起,把一座笼子编都再紧密、结实不过。若不毁尸万万开解不来。这种时候苏景又怎会有太多顾忌,心默念一句‘情非得已,有怪勿怪’,一根剑羽挥出,直接将尸笼一片破去。 几乎就在破笼的同时,笼一声女子叱喝响起,一道清冽水色振出向着苏景的胸口疾刺而来! 水色剑意饱蕴,起处刁钻落处毒辣!可笼人已到强弩之末,她的偷袭再如何巧妙,失了充沛力气相持也难有建树,度不够、力量更不值一提。苏景都无需再出第二剑,只将破笼的那根剑羽撤回,轻轻松松地破击。 那一剑是一滴水,被挡下后归复原形,又飘回笼、落在了主人的指间,晶晶莹莹,透彻得很。 笼,铁面遮覆面容的少女。 少女的面具精致、漂亮,面具所绘不是狰狞丑陋的恶鬼,而是蛾眉杏眼的美貌少女。 少女带了个漂亮的少女面具。 一样不陌生,苏景也见过,‘十字少年’的帮手、妹妹。 铁面少女神志模糊,但还是认出了苏景,口虚弱两字:“是你......”话未完,身体一歪昏厥过去。 苏景感识明白,与王灵通不同,十五人笼和笼女子都未被‘黑暗’侵染,只是普通鬼物,伸手入笼把她抱了出来,真元一探当即放下心来,她重伤、脱力,但生机还在,死不了。 左手揽住少女柔柔腰肢、右手直点煞鬼命窍、胸口正的膻大穴,一道金风流入少女身体,为她润经洗脉。 得苏景相助,少女的手、颈等暴露在外的肌肤,从苍白颜色迅恢复莹润光泽,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但想来也是如此。 经脉得金风匡扶、稳定下来,少女用来护命的那一点阴修鬼元立刻有所响应,开始缓缓游走......性命无碍,至多再昏迷上盏茶醒来就能醒来。这些事情无需止步,苏景相救少女,众人继续前行。直到此刻,三尸才凑上近前,赤目伸着脖子仔细看少女指尖上那一滴水,口喃喃:“又是件好东西...”抬起头、望向苏景:“苏锵锵,她什么时候死?” 那滴水似是灵物,微微一震钻入少女的肌肤去了,不受小贼觊觎。 赤目爱宝贝,拈花爱美人,踩着棺材飞上二尺,满眼羡慕地看着苏景:“苏锵锵,打个商量,你放手,由我抱着她,我来戳她胸口成不?” 赤目随口搭腔:“你又没修元,戳她胸口纯粹调戏。” “不然,”拈花早都想好了办法:“苏锵锵可以按着我的脑袋,把真元传给我、我再传给她...”说着他又自顾自地笑出了声:“这女娃子的身段,比着顾小君好。” 顾小君真不知道是该无奈还是该气恼,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心底的火气,只当没听见,不料拈花没忘了她,又抬起头主动望向她:“你的姿色不凡,身段遮掩于差袍稍显逊色,可顾姑娘当知,也是这身差官袍子,让你平添几分锐辣!” 戚东来笑得咯咯咯地刺耳:“锐辣是个什么东西?” 雷动则提醒赤目道:“她带着面具,说不定是个丑八怪!” 若天生丽质,又怎么会总带着个美貌的面具。雷动一眼惊醒痴人,拈花把什么顾小君、锐辣全都抛开一旁,连连点头:“天尊所言甚是,我先去揭面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六章 雾中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说话的时候,拈花已经催动小棺材飞起,准备去摘少女的面具,但还不等他伸手,蚀海的声音就告传来:“有法术加于面具,让它和女小鬼的脸面贴合为一,凭你,摘不下来。” 拈花止住身形,转目去看大圣:“当真?” “不信你大可试试,”蚀海回答得漫不经心:“你要用蛮力,把女小鬼的脑袋掰开两半不难,但要摘面具看她容貌,难过登天。” 经蚀海提醒,苏景也察觉面具上果然有法术相护,对拈花点点头:“大圣所言非虚。” 拈花不信大圣但信苏景,闻言眉头大皱。 皱眉没错,不过眉宇间并非不耐烦或忧愁神色,而是浓浓的‘心痒难挠’之意,这女子如果只带个面具,旁人或许还不会太在意她的真正模样,可她的面具摘不下来,这就让人着实好奇了,恨不得能看看她到底长个什么样子。莫说拈花、三尸之流,就连白哼云哈看着少女的漂亮遮面,心里都有些发痒。 拈花真着急,两只手对在一起互相挠手心,此时戚东来笑着开口:“拈花神君,我有开这面具的法子,你又如何谢我?” 拈花回头,见戚东来微笑垂目智珠在握的样子,大声应道:“若她好看,我欠你个大大的人情!若她难看...我也请你吃饭。还请教东来...兄,该如何开这面具?” “再简单不过,”戚东来笑道:“大圣爷法力通天,连天地桎梏都可破掉的老前辈,开一枚小小面具,连举手之劳都谈不上。” 骚人自己没办法,原来是指使拈花去求大圣帮忙,不过他当真不是戏弄拈花,戚东来从旁边看得清楚,蚀海提及少女面具上有法术的时候,目光之暗藏不屑。多半是那法术他有办法对付,这也的确扣合了蚀海的好胜性子:蛇妖若解不开面具法术,怕是根本都不会提这件事,就让拈花去白费一番力气去吧。 果然,大圣未否认,昂首一笑:“大胡子来做派惹人厌烦,不过眼力还算不错。” 拈花对大圣又是作揖又是道谢。什么轮回安危犹大判下落,在他眼全不如看这少女的脸蛋更重要。 蚀海这回没再废话。爽快出手,先是一道妖咒低唱念,随即手诀翻起,在少女面具的额头、双颧和人位置各自一点,就此点头:“成了,揭看面具时最好小心一些,正拿、莫让遮面离开她面前两尺距离。” 大圣的手段巧妙,非破法而是‘骗’法,面具拿开再放回去后。其法术不受影响,会如以前一样继续行转。 拈花大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拿面具,其他一群闲杂人等,除了顾小君之外全都围拢过来,等着看少女鬼的长相,就连妖雾都跳上了苏景的肩头。手扶大判官的发髻,伸着脖子使劲张望......面具揭开,少女真容显露众人眼。 拈花手拿面具,微微发愣:“这、这女子有病啊。” 赤目眯着双眼,稳稳点头:“有病。” 雷动还嫌不过,加重语气附和:“若非有病。她就不会带这个面具。” 少女的相貌娇美,蛾眉杏眼瑶鼻檀口,肌肤如玉,面色微透红润。此时她已从昏厥变作沉睡,双目闭合神情恬静,透出一份娇嫩嫩的可人,她身体重伤不假。可单从面上看又哪有一丝病容。只是她的样貌...眉眼、口鼻、甚至隐隐透出的神气,都和她戴着的那张面具一模一样。 一个人,戴了副面具,面具和本人长得全无区别?哪又何必带面具啊,为了保暖么?便如三尸之言,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沉睡之,少女长长的睫毛忽然颤抖几下,一群怪物、高人、大判官都好像做贼似的,纷纷低声开口:“快扣回去,扣回去。”拈花双手轻而又轻,把面具重新覆于少女,再仔细看...她没变样子,根本就是一般无二的容貌、面具。 少女仍未醒,快了,但还须得一小段时间,苏景为她梳理元气不停。 一半纳闷不解、一半心满意足,众人散了开去,差妖雾留意到自己的同僚,顾小君神情压抑了深深地烦躁,尺半小鬼纵身跃到她身边。 传音入密这种法术,对妖雾的修为的来说施展起来太吃力,就以旁人都听不懂的鬼话对顾小君道:“那几个阳身人都还是孩子,挺有意思的,莫生他们的气。” 苏景还好说,戚东来满脸胡子、三尸的模样更不必提,孩子?顾小君看不出他们是孩子,不觉得有意思,更没办法不生气,铁青着脸色未出声。 她的态度不敬,妖雾不以为意:“一路过来喧喧嚷嚷,打闹玩笑不断,确是烦人,但你可见苏景的护身阳鸦、大胡子的戒卫法术有过片刻松懈么?他们的前行度,有过半分减慢么?你再去看苏景的双目。” 依从指点,顾小君飘出一律目光,望向苏景。 苏景手上催动金风护持刺客少女,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身边人闲聊着,全不像冒险犯禁的样子,但他的目光游移不定,金乌目力早已运足,配合灵识搜索四周,偶尔他眼会闪过一抹精芒,那是有了可疑发现,当可疑排除,他的目光才会转开,再去做新的搜索......这个人,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比谁都更用心。 “更要紧的,顾小君,苏景他穿着大红袍、主持一座阴阳司,可你会把他真当做一品官么?” 顾小君摇了摇头,妖雾笑了笑:“这就是了,没人把他当做真的一品判,救尤大人便不是他的本份...但他赶上了这桩事情,有流露过退避的意思么?” 说到这里,妖雾呼出了一口长气:“该不该他做的他都做了,不过是用你我看不惯的样子去做的,不管他摆出来的是什么倒霉样子,阴阳司差官都应心存感激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苏景的声音传来,字正腔圆,幽冥鬼话:“我听见了、听懂了。” 两个差官吓了一跳,一起抬头望向苏景,苏景微微一笑,不多言。 也‘无言可多’。 来幽冥几年,苏景绝大时候都在修炼、办公,且丧物大都会讲人言,他没那个精力时间也没那个功夫去学鬼话,不过以小师叔不肯吃亏的心思,其他鬼话都不会说加听不懂,‘我听见了、听懂了’这句话也是非要学会背熟不可的,以前没机会用,这次见两个差官以鬼话窃窃私语,以前的准备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个时候视线尽头,显出一团浓重雾气,视线受阻、灵识难透,来得颇为奇怪,蚀海轻哼一声,算是告诉同伴一声,自己的灵识也无法洞穿迷雾。众人心暗生警惕,海上的云哈则显出笑容,指点景色:“前方雾又是褫衍海一重盛景,蔚为壮丽!” ‘山下’白哼眼流露相望,欢欣接口:“哼,这雾气从外面看着模糊,入内后眼一切便会清晰异常。” 三尸好奇,追问:“雾有什么?” “哈,启禀三位贵客,雾有山!但不同之前所见,雾大山雄伟万仞,名唤‘红罐’,自上面倒锥下来,直垂云海,那山尖顶距离云海也不过百十丈的距离。” “哼,更为神奇的,红罐山是‘空心’的,山尖顶不封口,浑浑圆圆的一个大洞,自海面经过山下时,抬头仰望,可从山顶洞直窥山根底,通红通红的那一大片,应该是炽烈火焰,但不知为何,这火焰只在山根流转,并不会从顶洞流出。我族故老相传,这红罐山算是一处高深的修行地方,褫家大仙修行到了高高境界之后,会再来此处再做精进修持。” 两头怪物能做人言,可毕竟讲得不熟练,加之此间天地倒转,山根在上山顶在下,就更不容易把事情说清楚,不过苏景追问了两句也就大概明白了:阳世间也有雄伟巨大、腹熔岩滚荡的火山......一样的山,只是此间这座火山是倒垂的。真正的古怪之处仅在于:山熔岩不曾倾泻,想来应该是被法术阻住了吧。 雾有什么景色,苏景等人不放在心上,倒是这雾气本身,什么修识妖识鬼识一概不受,如果有敌人藏匿其突施偷袭可糟糕得很。对此三尸很是踌躇,正认真讨论应对办法的时候,苏大判法谕传道:“三位辛苦,去探探吧。” 模糊莫名之地,不死三尸是做哨探的不二人选。 痨病鬼天尊嘟嘟囔囔,红眼睛真人骂骂咧咧,小胖子神君假装没听见,顾左右而言它:“苏锵锵,你怀里的小妞鬼怎么还不醒?” “还得等上一小会,你们回来时她差不多就醒了,快去!另外记得,万一山还有阴褫,你们不能动手。”苏景的语气不严厉,三尸的性子他在了解不过,这等苦苦差他们必然磨磨蹭蹭,可该去还是会去。 果然,苏景又再催促一遍之后,三尸满脸不情愿,手执殷天子、脚踏六翅棺,向着前面的怪雾飞驰而去。 苏景等人则暂停脚步,留在原地静静等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七章 十六弟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疾飞,其以赤目最为醒目,‘十’字少年的那柄长刀被他收着,刀落于‘凡人’手也不再行运‘随境隐匿’之术。 赤目和十字少年一样,将其横背于背,不见丝毫霸道,反倒说不出的可笑。 三口棺材、十八枚翅膀哗哗猛震,它们曾经苏景阳火金风两重洗炼,全力飞驰度奇快,不多时就赶到大雾边缘,三尸对望一眼,口齐齐一声大吼:“杀!”手长剑舞成了银风,闭着眼一头扎入怪雾......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棺翅和长剑的破空声,三个矮子手长剑急舞不休,同时张开眼睛四下张望:正如白哼云哈所言,外看浓雾蒙蒙,身处其间却是一片清澈,甚至比着外面还要更清晰清澈得多。 置身于此,双目如洗。 可又哪有什么红罐山。 不见大山,不过雾的景色却比着两个怪物描述得更加诡怪。 身下云海起伏,与外间无异,没什么可说。举头向上望去,则是一片殷殷暗红,形状不太规则,勉强算是个圆,边缘处可见几道泼溅痕迹。自下仰望,一片暗红方圆怕是会有百里之扩,而注目稍久三尸不约而同有了一个错觉:血!那泼溅于倒扣地面的、偌大一摊血迹。 还有‘血迹’四周,处处残岭断岳,嶙峋岩石七出八进好像犬牙...曾遭恶力狠打、被砸断打烂的犬牙。看石碴断口,都是几年之内的‘新伤’。 即便三尸不爱动脑筋,此刻也都看得明白、想得清楚:与之前经过的亭廊一样下场,原本在此巍峨垂挂、几近倒插云海的红罐山,在一场恶战被摧毁殆尽。 亭廊、红罐山相距不远,相邻的两处战场。 三尸即来则安,不会草草看一眼了事,手握殷天子严加防备,口催促童棺振翅飞起,查探四周。仔仔细细地飞了一阵,又结做剑阵向着‘山上’‘海’胡乱打了一气,大概确定此间除了景色古怪外没有其他异常,凑到一起商量几句,这就打算回去汇合大队。不料才刚准备离开,赤目忽然说道:“慢!”说话同时,他举目望向头顶地面上的巨大‘血迹’。 “怎了?”拈花、雷动同声问道。手长剑握得更紧了些,生怕会遭遇敌人。死?算不得什么。但死的时候会疼,可疼了,能免则免。 赤目眼光芒闪烁,不过脸上并没太多戒备和紧张:“上面...若有若无的,宝物气意。” 雷动立刻转回头向着他们进来的方向望去,口气稍松:“趁他们还没进来...”拈花伸手向着上方指了指:“快去把宝贝收了。” 哪还有啥犹豫的,小棺材扶摇直上。 平日里赤目性情急躁,收宝时却沉心静气,心仔细体味、感受着宝物气意。头颅扬起目光紧盯‘血迹’......红罐山若还在,这血迹应该就是白哼云哈所说的‘山底烈焰’了,但又和两个怪物说法相悖的,如今这片红死气沉沉,哪有丝毫火焰的跳脱热烈之意,更不存流转一说,它凝固了、不动。疾飞向上。不久他们就来到‘地面之下’。 也是靠得近了,三尸这才惊诧发现,‘血迹’并非自下仰望时、他们以为的平铺于地面。‘血迹’在更高深处:地面有天然成形巨窟,内渊深不知继续,尽头处才是那一片隐隐暗红。 如果是正常天地,自上而下俯视。这道景色也算得震撼,何况这里是‘翻天覆地’,一切都倒转了过来,须得仰望...唯有‘触目惊心’,否则不足以形容心底感受。 窟便窟、渊便渊,又算得聊什么?如果赤目能把自己的心底那个‘贪’换成水再放出来,什么小乾坤大世界登时就得被撑爆了。再大的窟再深的渊也盛不下来。赤目没有丝毫犹豫,催促童棺继续向上,飞入地窟,雷动与拈花紧随其后,三人结品字,捡不来宝贝誓不归。 ...... 苏景和其他人再外面等候了好一阵子,始终不见三尸转回,正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身后忽然空气一震,红眼睛赤目回来了...死回来的。他显身同时,苏景便已开口相询:“有敌人?” 赤目气急败坏,伸手揉着自己的喉结:“有蛇!咬我喉咙!” “阴褫?”苏景追问。 “太快,没看见!”赤目回答得理所当然。话音刚落,前方怪雾,雷动天宗的声音就传出、相应:“是阴褫!”拈花的声音紧随其后,同伴死了一回,他的语气还挺高兴的:“赤目真人,你什么时候炼成了剧毒神功?可喜可贺。” 赤目不解:“什么剧毒神功?没练过啊。” “阴褫咬你一口,然后阴褫死了...没练过毒功,那你得多脏!”拈花回答声,三条人影冲出雾霾...拈花和雷动并肩坐于一口棺材,另口童棺摆放着赤目的尸体。 尸体背后还横挎着长刀。 小师娘曾花费大心里,从炼尸秘法衍出一术,将殷天子三剑、六翅罗僮三棺与三尸的心头血、脊骨髓并和一处,辛苦炼化整整了七年,成术后三尸与剑、棺虽彼此分离,但若从冥法方向来看,剑、棺也能算得三尸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三个矮子死后重生,长剑和童棺永远不会遗失,但其他的宝物未经炼化,仍会留在他们的尸体上。 众人纷纷围拢上前,只有赤目不去,自己看自己的尸体心里不是个滋味。 赤目尸身上,除了背后的刀,另外还多出了一样东西:咽喉上,一条尺半的小蛇,乌色身、白目鳞、颈下一双小小肉瘤,明明白白的一条精修有成的阴褫,蛇身僵硬已然气绝,但蛇口仍牢牢咬在尸体咽喉上。阴褫剧毒,除非它刻意收敛,否则鳞片也万万触碰不得,雷动、拈花就是不敢摸那小蛇,干脆把赤目的尸体给带了出来,请大伙观看。 ‘忽啊’,十六乍见同类,口一声呼喝,飞纵如电急窜到赤目的尸体上,围着那条死去小蛇来回打转,其鸣戚戚,哀哀凄然闻者伤心......白哼云哈更不用说,乍见大仙法蜕,先是惊骇莫名、随即叩首啼哭! 赤目从远处看着十六那份哀伤劲,他心里不是个滋味,垂头丧气,难过低叹:“从南荒狐地到现在,你我相识总也有五六个甲子了,同生共死之战经历不知几番,赤目从来把你当做手足、兄弟,不料今日...我被一条你素未谋面之蛇咬死,你不为我不平,却鸣它的哀唱,唉...罢了,罢了,你们才是一家人。” 十六没眼睛,耳朵好使得不得了,赤目的伤心自语它尽收耳底,口不再哀鸣、身体不再打转,歪着脑袋想了想,尾巴第一甩,轻轻抽打了一下那条死阴褫,算是替赤目‘鞭尸’报仇了,跟着尾巴第二甩,小小身体弹起穿过人群飞落到赤目头上。 ‘忽啊!忽啊!’似讨好、似安慰、似鼓励、然后在赤目头顶盘起了身体,不走了,好像一坨屎。 赤目感动得都快哭了......阴褫一族不似洪蛇之流,绝少自相残杀,族内和睦,可十六是外面长大的阴褫,和老家里这些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又哪有什么感情可言,论交情,它当然是和赤目更亲。 十六刚刚叫得惨,只是因为觉得同族死了,自己应该惨叫几声。若在野外相遇,见同族遇险,以阴褫的性情,十六一定会全力相救,但若发现同族的尸体,它的伤心......也就是惨叫两声而已,其他不提也罢。 赤目、阴褫‘好兄弟’之际,苏景已然向拈花、雷动问明白了事情经过。 三尸飞身入地窟去寻宝途,突然一条阴褫自上方窜出,赤目飞在最前首当其,连闪躲的机会都不存就被咬咽喉要害。另两个矮子长剑在手,但谨记着苏景那句‘见到阴褫不可动手’的嘱托,不敢出剑、又怕阴褫再来咬自己,呼哨一声转头就要跑,不料还不等他们逃走,那条击杀了赤目的阴褫尾巴尖一颤,自己就死掉了,连嘴巴都未及松开。 事情说完,赤目远远地补充道:“这条阴褫身体比着十六弟大上一半,照理说它的修行应该逊于十六弟,可是不然,它那一扑悄无声息、快且狠辣,错不了的,它的本领更强!”一番伤感过后,又得满心欣慰,赤目改口,唤十六为十六弟,亲切之意难以言喻。 拈花、雷动纷纷点头附和:“不错,这条阴褫的修行,比着十六弟还要更精湛些。” 浅寻授艺、童棺为驾、殷天子护身、得本尊全部力气,又在南荒西海幽冥得无数恶战历练,三尸的性情糊里糊涂,可斗战的本领却明明白白,时至今日,无论阴间阳世,他们三个都当得‘高手’之称,有关‘十六弟’和杀人阴褫的差距,他们不会看错。 ‘忽......啊’,十六应了一声,打哈欠似的。枉为凶兽,全无争胜之心,听说自己不如身体更大的阴褫,居然懒洋洋地无所谓。 蚀海游身近前看了看,另有一道妖元凌空而入,探入阴褫尸身,片刻后开口道:“经络枯萎,元气衰竭,是条修行路尽、灯枯油竭的老家伙。本来就垂垂濒死,刚好三个矮子赶去,正好咬一口再死...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八章 一重眼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正说着话,大圣忽然口出异声,眉头皱起。 赤目也从远处开口:“它肚子里有宝!” 三尸去探血底地窟就是因为为了寻宝,赤目被阴褫咬死一瞬也恍然察觉,他要找的宝贝就藏在这条阴褫的肚子里,私欲鬼嘛,之前没提这回事,还想着看有没机会偷偷把蛇肚子里的宝贝据为己有,但见大圣有所发现,他就知道隐瞒不住了,干脆大声说出来。 而赤目声音未落,苏景口也‘嗯?’了一声,语气颇有惊诧,只见他肩膀上时时刻刻扛着的那团香火,仿佛个皮球似的突然滚落,直接跳到赤目尸体的肚皮上,随即香火之,一声啼鸣响起。 啼鸣声古里古怪,很有些嘶哑,好像乌鸦大叫;可是这嘶哑喊声,又透着一份无以言传、只能体会高亢、嘹亮!这声啼鸣落在众人耳,无论蛇子大圣还是猛鬼差官,无一例外都觉得心突然冲腾起振奋之意,一下子精神抖擞,愉悦难言。 更古怪的,啼鸣之下,不止周围那些活人活鬼,就连尸体都有反应——尺半阴褫的尸体。已死的黑蛇,身体古怪扭曲起来,明眼人看得清楚,蛇尸摇摆并非筋肉骨骼所持,而是它腹有什么东西在躁动,连带了蛇尸。 很快,蛇尸牢牢咬在赤目咽喉的嘴巴张了开来,一枚金丸自蛇口飞出。 大小仿佛一粒了葡萄珠,光泽比着真正黄金浅淡几分,颜色上则多出些许红彤。 小小金丸,眼睛看上去,算不得明亮;身体感觉上,没什么温度,不过挺漂亮的一颗珠子而已。 但也是这枚小小金丸,落在大圣的灵识之内,却迸发起万丈光芒,炽烈光线扎碎乾坤。把一切一切尽染金红;不止光,还有热,那一蓬烈火直接烧进了血烧进了心底,身在焚却不痛,只有胆战心惊、只想顶礼膜拜! 不算两个土著怪物,一行**人藏龙卧虎,个个了得。但也只有大圣和苏景才能察觉这金丸真相,旁人全无所察! 一样东西。落入体感与灵识却相差云泥,大圣惊呼出口,情不自禁以手遮目、身形后退! 苏景脑更是‘轰隆’一声大响,真就震得自己的头皮都麻了......手上一松,一直被他救护于怀的面具少女掉下去了。拈花欢呼一声,催动小棺材急急陡转、把她又接住了。 金丸悬浮片刻,忽又急促震颤起来,眨眼后化作一道金虹,飞入了香火之内。就此消失不见。 又是一声啼鸣传出,除却之前的嘶哑、高亢,鸣唱内又多出些开心和满意,随即那团飞起,重返苏景肩头,不动了。 一连串的变化让人心称奇,即便对苏景全然不感兴趣的顾小君也忍不住问道:“那肩头香火里。藏的是什么?”不过她问得不是本人,而是与苏大判同在不津冥殿的小鬼差妖雾。 苏景的小金乌元神从未给外人亮出来过,妖雾和苏景只是熟稔,算不得自己人,他也不得而知,妖雾才懒得猜测。直接转头去问苏景:“你肩头香火里藏得啥?” 苏景未回答,他的目光仍涣散,少见的傻愣愣模样,真正失神了。 此时白哼云哈自告奋勇,催卷一道妖风小心翼翼地捧了赤目和尺半阴褫的尸身飞上山掩埋,活着的那个赤目不忘从自己尸身上接下长刀、重新挂在背后,跟着来到苏景面前。伸手指捅了捅苏景的膝盖:“吓成这样,是因那金丸?” 三尸和本尊心意相通,苏景看到金丸时心的巨大震撼,三个矮子都有所感。 苏景深深一个吐纳,心神宁静了不少,点了点头。 宝贝被香火了小金乌拿去,无异被苏景所得,这个结果赤目倒是能接受,问苏景:“金丸到底是什么东西?” 赤目掌私欲,寻宝鉴宝是天生的本事,但这一次天赋不灵光了,只知其珍贵却不明其究竟为何物。 “阳火。”苏景开口,简简单单两个字。 “阳火?”赤目愣了愣,小金乌吞阳火金丸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那东西真的是阳火么?赤目不信:“你不就是修阳火的?你的火我又不是没见过,和这金丸可不太一样。” 苏景的笑容有些发涩,心震惊还未完全平复:“是不一样,差得太远...同为阳火,但也分成色。差出了几个天地啊。” “跟太乙金精似的?上品七彩、品足金、下品银白,那金丸是阳火的七彩金精,”赤目语气试探:“你的修为......” 苏景摆手:“相差得更远,若如你所比,我的阳火还远远够不到下品银色金精。” “嗯,下九品,屎色金精!”赤目全然明白了。 “咳!”苏景失笑摇头,饶是与生俱来、同体而生,三尸也总能把他惊到,那三个矮子有这样的本事。 那一枚小小金丸,光热内敛不显于凡,可内蕴藏火意之纯、之烈,苏景平生仅见!以前莫说见,就是连想都不曾想到过!苏景甚至笃定,若将自己这五百年修行积攒、五窍三重天内所有阳火真元都释放出来、集一起,再加以千锤百炼穷尽万年,怕也提不出这样一枚金色的‘葡萄’!与多少无关、与威力无关,真正的差别仍是那两个字:成色! 而摇头之,苏景的笑容里,震惊、酸涩之意迅消散了,换而开心、振奋,这表情三尸见过:南荒时第一次打出师父留下的剑符;西海执掌‘丈一’刺出君王一剑时,他就是这样的笑容......开一重眼界、见一重真相后的由衷开怀、由衷欢喜。 便是如此了,苏景此刻欣喜,与宝物落入自己手无关,而是他知道了真正的阳火是什么样子,帛绢上写得明白,炼至巅顶,他的火就是真正的金乌之火、太阳之火,到那时,自己便是帛绢上记载的: 炽烨天骄! 是希望是目标更是可能成就的未来,苏景怎么会不开心。 当惊讶不再,心思也就重新活络起来,苏景又想起一件事,赞道:“阴褫果然是神奇之物,阳火为我本命修持、本命元基,却因它把金丸吞入肚里,我竟无以察觉。” 只是无心赞叹,却勾起来戚东来的回忆,点头附和:“阴褫吞下去的东西,外人确是难以察觉...当年我可就没发现,十六爷肚子里还藏了个瓶子!” 苏景哈地一声笑:“还有金子,我也不晓得。” 说笑之,白哼云哈返回,众人继续启程,赤目刚死一次,折了锐气,无论如何不肯再去打头阵,就留在队伍央,站在苏景身边最稳妥。另个矮子,拈花也飞向苏景,他居然又把面具少女送了回来:“苏锵锵,还你。” 天在下地在上,三尸也能跟着反转了性子?苏景大是奇怪:“你抱着吧,她的修元已经行转无碍,无需再护持,过不多久便能醒来。” 拈花摇头:“太冷,像块冰!抱着她光想打喷嚏。”说话时,鼻子抽抽、带着面上肥肉抖动,果然是要打喷嚏的样子。 苏景把少女接回手,拈花又驾着小棺材飞向蚀海:“大圣,我有事要请教......”口喊着蚀海、眼睛盯着蚀海,手上却在路过顾小君身旁之际,忽然伸出去捏了女判官的脸蛋一把。 顾小君又哪想到小胖子喊大圣是‘障眼法’,全无防备被捏了个正着,可把她气坏了,怒声训斥:“狂徒,你作甚!” 拈花眉头微皱,语气朴实全无轻薄之意,对顾小君道:“你也是鬼,就不冷,为何她这么冷?”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颇有‘昏得是你该多好’之意,捏过脸蛋的手,五指还在轻轻捻动,轻飘飘地又飞回苏景身边去了。 顾小君又气又恨,可又不知该不该真做发难,归根结底,心就只剩下‘无奈’两字。 片刻功夫,一行人闯入雾,上面大地的血底深窟何其醒目,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其夺去。 苏景背后天都火翼振动,直接飞到深窟边缘,但没再继续深入,目光沉沉仰望血色,脸上的笑容早就收敛不见。 伫立片刻,忽然,他肩头的香火,一道金红光芒振起,向着深渊血底急射而去!元神金乌飞去得奇快,真就是一道流光闪电,还不等顾小君、妖雾等人看清,小小金乌便已远去,下一刻苏景挥手,自己那些有主的香火滚滚荡荡,仿佛汹涌大海一般,被尽数注入深渊。 在阳间,被凡人膜拜了几个甲子,佑世真君攒下的香火磅礴厚重。而这深渊如斗口小腹大,内里何尝不是广阔深邃。在外面放出来足以一方天地的香火,在深渊也不过是飘飘荡荡的一片怪云罢了。 将元神小金乌投入渊,又以自己所有有主香火护持金乌,做完这两件事苏景不再停留,和身边同伴点了点头,继续向着褫衍海深处赶去。 蚀海大圣看了看苏景的神情,有些好奇:“于你而言,这是一番大机遇、大造化,捡了天大的便宜,为何还嫩嫩不乐?” “啥嫩嫩不乐,”赤目鄙夷、纠正:“那是闷闷不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五九章 惊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若有所思:“尺半阴褫本在渊底修炼,那片血色原本是跳跃流淌的怒焰,阴褫肚子里藏了一枚阳火金丸......”越说,虬须大汉的面色就越震惊,凭着他的心机,将这几件事串联一起,再见过苏景做的事情听过两人对话,他又哪能还想不到什么。 苏景知道他的猜测是什么,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得了苏景的点头肯定之后,戚东来仍不敢确信:“你当真?那深窟里面,真...真的是......” “不会错,就是一枚太阳,这份把握我还是有的。”苏景应道。 “啊!”三尸两差整整齐齐地怪叫,一声比着一声更响亮。 戚东来单手高举,指向渊底血色:“那它现在......” “烈火焚尽,余温已逝,它已灭掉了。”那一片残冷的血色,一轮骄阳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痕迹。 戚东来的神情警惕起来:“是被墨巨......” 苏景摇头:“不是。我大概能分辨,这枚金轮不是被人毁掉、扑灭的,只因寿数到了、焚尽自身所以熄灭。自然事情,与外力无关。” 戚东来再问:“已经熄了的太阳,你为何又把小元神......” “烈焰熄,但还有些许余烬残火,好像尺半阴褫吞下得那枚金丸,凭我现在,想要炼化它力有未逮,何况时间紧迫,哪有修行的功夫。小元神则不同,它的生属与之契合,可得大好滋补,且它还太弱小,跟在我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放它在这里自行修炼再合适不过了。便如大圣所说,这是一番大造化。” “咳,你说你这人。容我说一句说完你再回答不行么?”一句两句被打断无妨,句句都被拦腰斩断确是让人不痛快。 苏景笑了:“我没主意,你说,一定等你问完整。” “若是真的太阳,这小世界如何能容得下?就算不被撑爆也早都被灼烤成灰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终于问出一句完整话,戚东来痛快异常。可惜才刚痛快了瞬间...... “不知道。” 骚人瞪大双眼,他的相貌威风凛凛。怒显于色时自有骇人威风:“名门正道苏锵锵,你成心的吧!” 戚东来好容易问了个完整问题,苏景也想仔细作答,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本也在纳闷这件事情。苏景赶忙罢手:“真不晓得。” 三尸纷纷开口,一个一个眉花眼笑:“他成心的,成心的。” 这时大圣插口:“我有个想法,或许...这枚太阳先天不足?本就是一轮孱弱金轮,是真正的太阳。但远远比不得大乾坤的骄阳,它活着时候就没太多光热,现在熄灭了就更不用说。” 太阳也分强弱?旁人根本都不会想到的念头,可大圣曾飞升天外,心智广阔之处远非苏景等人能够比拟。 他的说法乍听上去匪夷所思,不过仔细琢磨,也确实是个好解释。 戚东来未深究。换过第二问,手指再次指向深渊血色:“太阳死了,不该是一头金乌尸体么?怎么变成了一片惨红?” 大圣耸了耸肩膀,这一问他也答不来。 帛绢上是修行法度,有关金乌的身份来历、骄阳的成形道理,帛绢全无记载。不过‘太阳’是苏景的功课。修行之余他对‘太阳’有关传说多有留意:“以前看过一本‘阳说’,算是神话异志,其有一段书生臆想很有趣,大概意思是,金乌与金轮,合则为一,分则为二。太阳是因金乌而生,却不用于金乌同命共死。金乌在时,骄阳有灵;金乌去时,太阳则只剩‘规矩’。” 土世上,有一种身外身的修行秘法,修家挑选灵瑞之物,比如已经成形但尚未开通灵智的山胎,一番辛苦炼化之后,修家随时可以融身于山胎,合而为一,力量暴涨,但修家不做融身时,那山胎也还是活的。苏景刚才的说法,和这道秘法颇有相似之处,像戚东来、顾小君这些精修之人理解不难。 戚东来点点头,没再做仔细追问,不是心疑问尽释,而是再问下去不存意义,事关‘宇宙、世界’,何等玄虚的道理,坐下来聊上一千年也未必能找出一个真正结果,心最最直接的那几个疑惑有了解释也就罢了。 待贵客都告收声,云哈才开口:“苏仙主,我心也有一问:太阳这个东西,我也曾听说过...它是挂在天空的对吧?” 白哼接口:“哼,天空在下面,太阳也应该在云海之下才对,怎么会跑到上面去了?” 苏景被这一问逗笑了:“太阳高高在上,只有它改变乾坤的份,从不会因天地而变。就算这枚太阳再如何羸弱,它也是真正神物,不会因‘翻天覆地’而沉落。” 说到这里,苏景微微扬眉,低头望向对手上搀扶的面具少女:“醒了?” 面具奇妙,贴合在少女脸庞,会随着主人的五官而动,眼帘轻轻颤抖,少女张开了双目,重伤初醒,目光迷惘,站直身体后打量着四周。 知情人物终于醒来,苏景精神一振,再问:“还好?” “是你?”面具少女望向苏景,仍是昏厥前那两个字,但她似乎能想明白自己是被苏景搭救的,语气里没了敌意:“究竟是怎么......”话正说着一半,她忽然一扬手,水光化剑向着苏景面门刺下! 出手毒辣,但以她现在又如何能伤得到苏景?苏景微一侧头就避过此剑,不料就站在他身旁的赤目猛地一声惨叫,天灵顶盖飙起一道鲜血,尸身直挺挺倒下。 少女是鬼王帐下的刺客,若光明正大的斗战,她比不得兄长十字少年,但只论刺杀本事,还是她略胜一筹...胜出的那一筹,便是她刚刚施展的‘突杀’秘法,手的水色剑只是障眼法,那滴真正的清露已悄然自她足下流出、潜至赤目真人脚下。再自下而上爆起,一下子打穿了赤目之身。 如果这道杀法用在苏景、戚东来身上,当清露化剑爆起一瞬两人都能及时察觉、加以化解,可她去杀赤目,苏景拦不住。 大圣能拦,不过他看赤目死一次挺开心的,不拦。 赤目身死同时。又从苏景身后显身,暴跳如雷:“小娘皮。我惹你了?” 刺杀赤目之后,少女根本不理会拈花、雷动递过来的长剑,眼泪流淌着,径自迈步去赤目的尸身去解兄长的长刀。 当当两声轻响,顾小君及时出手,挡下拈花、雷动两剑,脆声开口:“现在还杀不得!”说完,她又看了面具少女一眼,继续道:“应该是场误会。” 雷动、拈花未在进击。但也不收剑。剑凝势,同时望向苏景。 苏景未出声,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静静看着少女。 面具少女将兄长的长刀拿在手,那刀与她熟悉,并不反抗。少女这才重新抬头,秀目凝煞望向赤目:“天拾的刀在你手。他的命也是你夺去的。”晶莹水滴重新于素手之间,一次杀不掉赤目,她就再杀第二次。 果然是误会,赤目怒道:“杀个屁,光我被别人杀了!” 顾小君语气稍稍放松:“确实误会了。”跟着三言两语解释了经过。 少女本就于苏景等人不睦,她兄长更是放言‘下次见面必做诛杀’。对顾小君之言本不相信,可此事关乎兄长性命,于她本心又确盼着这女子鬼差说得是实情,由此心情摇摆,少女将信将疑。 顾小君回头望向苏景,面色不满:“一路上闲话不断,此刻怎不出声?快快解释几句......” 可苏景明知对方误会。却冷漠摇头,对顾小君道:“若非生俱不不灭之身,赤目已经死了。背刀不是死罪,问也不问就辣手相催,和误会不误会有什么干系。” 一句话说完,苏景的目光从顾小君转向少女:“你来此间的缘由,你在此间所经所见尽数讲出,说完后各走各路再无相干。” 心地良善没错,但苏景从就不是滥好人,他开出来的条件已经算是宽厚了。顾小君还想让苏景去主动解释、开解对方?未免太小看了这位离山小师叔。 少女眼色决绝,居然笑了:“你不是一品判么,杀我、听魂,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面具女子把苏景看做生死仇人,苏景恨她胡乱杀人对她全无怜悯之心,双方势成水火,就在这个时候,始终不曾出声的小鬼差妖雾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大老爷升堂时才会用到的惊堂石,扬手、一拍。 他面前无桌无木,可他手惊堂石落下,却是明明白白一声大响:啪! 旁人听来只是震耳欲聋,并无其他感觉。唯独面具少女,那淬烈声音入耳、更入心...真就仿佛一道雷霆,狠狠炸入她的魂魄深处,勉强提起的一口气就此散去、几乎咬断牙齿来撑起的必死决绝轰然崩碎,刚刚已经收起的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儿滚落,她声音的颤抖,情不自已地开口:“刀有灵,想要它真正认主只有一个办法:杀掉上一任主人。刀在红眼睛怪人背后服服帖帖,必是害我哥哥性命的凶手......”说到这里,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哥哥死了!” 一重,苏景到底还是柔善之人;另一重,刀子有个‘认主’的古怪之处,少女又不知赤目是个‘凡人’,自然当他是凶手、要和他拼命,确是出手狠毒但也算事出有因,苏景算是释然了,转回头对赤目训斥:“看你把女娃娃气的,快去解释清楚!” 若再平时赤目多半会笑嘻嘻的说上几句,但这么短短一会功夫里他死了两次,赤目心里大大不痛快,不肯就范:“与我有何相干,她委屈也找不到我撒气,我又没摸过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零章 为主分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荒,齐凤妖国,皇城王宫,上书房。 三个穿金戴银的狰狞怪物站在案前,本性的凶恶早都深深收敛,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垂手肃立。 大妖面前,比着美貌女人还要更漂亮的男子,端坐案前看一份长长的奏折。 皇帝很年轻,穿着普通。 屋安静肃穆,只有那一炉紫鹊晨珑香在燃烧散出沙沙的细响。良久过去,美貌皇帝终于放下了奏折,清淡开口:“你们三人,说一说事情经过吧。” 都曾叱咤一方、凶名卓著的三个大妖心同时一紧:不久前他们奉命办差,但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莫看自家万岁貌若天仙身体瘦弱,但三个妖怪再清楚不过,他的刑罚手段,怕是阎王爷见了都要掩面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上书房忽然响起一串悦耳铃声,美貌皇帝微愣,翻手自袖取出一枚木铃铛,聆听片刻,美目喜色流动,万岁爷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回头再说。”跟着他又转回头望向身后。 时刻侍奉在万岁身边、白粉抹面不男不女的老妖立刻躬身,无需尘霄生开口便应道:“老奴这就去屏退四方!”说完,他飘身屋外,尖声高喊命后宫侍卫退散。在确定周围无人后,老奴自己也向皇帝告退。 诺大地方,转眼安静异常。 尘霄生起身来到上书房门口,静静等待着。 过不多时,半空里青光闪烁,一个年人御剑而来。来到近前、长剑收起,年人落足上书房外,依着离山礼数长身施礼,声音恭敬:“弟子沈河拜见尘霄生师叔。” 尘霄生的眼睛很亮,全不隐瞒自己的开心,快步上前扶起沈河。因极少见面,礼数不可简慢。待沈河起身尘霄生又对他行参见掌门之礼...... 落座上书房,几句问候过后,沈河从袖取出一只玉匣,递上尘霄生。 后者打开来一看,一枚洁白圆润的玉皮蛋。 本为大好宝物,可惜玉皮上有一道裂隙...... 当年从剑冢妖人手,离山搜缴来两枚玉皮蛋。一枚被任夺赠与苏景,另一枚则上缴门宗。 玉皮蛋有架通世界的妙用。落在蓝祈手,它是回家之路;落在不听手,它是找夫君的办法,但离山弟子并无去往另一世界的打算,就将其存于宝库、闲置一旁。直到苏景几年前去往幽冥,离山才真正动用此宝,开始着力祭炼。小师叔在幽冥当了判官,日子过得似乎不错,但他回不来也不是个事。 贺余、沈河等在他身上寄予厚望。那份期望远比苏景自己所知得要更沉重得多. 可惜事与愿违,当初缴获的时候,两枚玉皮蛋无论目力洞察还是灵识相探都全无区别,实则一个好一个坏,好的那一枚被苏景拿走了,坏的这一枚,直到炼化时才显出缺陷。负责祭炼此宝的长老动法不久。蛋皮上就绽开了裂缝。 蛋皮开裂,离碎掉不远了。还好离山炼宝之术神奇,小心再小心,保得玉皮蛋完整、勉强完成了炼化,但因其先天有缺,祭炼完成后靠它发动的‘架通’之术也有个极大缺陷......“没办法送人下去。”沈河说出了结果。把‘人’字咬上了重音。 尘霄生一笑了然:“人下去不,鬼能下去?”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尘霄生的身体早被打碎,靠着八祖相助与自己的大毅力,以羸弱元神改修鬼身大成,若计较起来,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子。真正是土世界当世间第一猛鬼! 沈河点了点头:“尘师叔统领齐凤镇守南荒,事关重大。但苏师叔身上带着那样东西,我们已然请他做了刑堂长老,他......” 后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但不知是离山重要人物间的默契还是贺余曾和尘霄生说过什么关键,尘霄生全然明白掌门的意思,点头示意自己晓得:“掌门之意,让我去幽冥照看苏师弟,助他找回回来办法?” “不知道。”沈河居然回答了这样三个字,无奈笑了笑,又解释道:“两位师叔,一位身担重任,另个被寄予厚望,该不该请您走这一趟我自己也犹豫得很。拿不定主意,贺师伯又闭关了,找不到个商量的人,这不就来问您的意思了么。” 眼帘微垂,尘霄生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目光归于清澈,拿定了主意:“拔腿就走齐凤必乱,需得一段时间的准备功夫,待此间事情妥当,请掌门再辛苦一趟,带着此蛋来找我。” 不料沈河去摇起了头:“门宗事情繁忙,哪有功夫一趟一趟地跑南荒,师叔恕罪,弟子不敬,要动一道掌门谕令。”说话间,一道法谕注入离山玉鉴,交予尘霄生手,命令简单得很,就是要尘霄生料理过自己这边的事情后赶去离山,受‘架通’之术去寻苏景。 接了令鉴,尘霄生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多谢。” 这男子太漂亮,展颜一笑,光彩横生。 掌门谕令已下,再无犹豫、迟疑的余地,这一次尘霄生再不用梦回离山! ...... 幽冥世界,阴褫海。 妖雾一声惊堂石,震碎了少女的气势,也让她的心神大乱,哪里还是平时那个取人性命只当儿戏的魔头,彻底变成了失去唯一亲人的柔弱女子,听到赤目的胡言乱语,她的哭声一窒,然后变得更加响亮了。 谁可都不曾对付过这样的‘敌人’,一时间都有些无措、无奈,苏景迈步来到她面前,声音尽量放松:“莫听他胡说八道,没人摸...咳,金风度气,须得自膻入,你自己探查,看体内是否多出一道风元?还有,他们三人身体特殊,拥大力却不存真元,不信你再试试另外两个...一把刀总不能忍下三个主人吧。” 无需吩咐,最是惜香怜玉的拈花就先跑上前,手一伸直接抓向长刀,笑道:“看,它不挣扎。”而后他不厌其烦,把顾小君刚刚解释过的事情又仔细讲了一遍。 少女放开了握刀的手,刀在拈花手依旧平静,雷动也靠上近前,拿刀做证。 少女终于不再哭了,泪眼朦胧依旧,望向苏景,后者说道:“刀确是捡来的,你兄长的下落我们也不晓得。但我们仔细搜索过落刀地方,没有尸首。” 修家丢了随身宝物,下场多半凶多吉少,但只要没见到尸首就还有希望,少女哽咽着:“真的?” 是问,但已经不存怀疑,更像个孩子似的:信了,却仍担心。 苏景、三尸、连白哼云哈都赶忙点头:“真的真的。” “忽啊!”点头这种事情,一般都落不下十六弟。 少女乖了许多,哥哥的不肯交给别人,她自己背在了身上,一样也是横着,手上那滴清水收入体内,也无需苏景再发问就主动讲出她的经历:十字少年本名方亥,五年多前,他率同十七刺客返回‘’死不瞑目宫’,未作停留又领奉王命,随同猛鬼王灵通一起外出办差。 才刚说一句就被雷动打断了:“不是叫天拾么?怎么又叫方亥了?是一个人么?” “本名方亥,乳名天拾,我和他从来都是乳名相称。”少女解释了句,拈花立刻又顺着她的话追问:“那姑娘的乳名叫什么?” 东土和莫耶正好相反,女孩子的大名随便告知无妨,乳名却是亲密人才能知晓的,拈花满脸嬉笑,纯粹是讨便宜的样子,但幽冥鬼物可没有东土汉家那么多规矩,面具少女大方相告:“乳名又拾,本名方菜。” 这次连气哼哼的赤目都笑了:“拾了又拾?你们兄妹俩都是捡来的?” 大名古怪乳名有趣,闻者不禁莞尔,苏景道:“方姑娘请继续讲。”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三尸不可再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她。 肆悦鬼王麾下精锐一路急行,云驾始终由王灵通主持,具体去往何处‘拾了又拾’兄妹初时也不晓得,后来王灵通主动与方亥做过一次详谈,他们才晓得此行的目的地是阴褫的老巢。 初闻讯,方亥兄妹与苏景、妖雾等人一样惊诧,阴褫的起源之地竟还在、还能追溯。 说到此,面具方菜把话锋转到自家鬼王身上:“肆悦王曾经十七劫杀、十七次身陷死地而后生,因祸得福炼就一副敏锐‘天知’,最近这几年里他心总能领受阵阵惊悸,不过不同以往的,这些‘惊悸’都未应验,只是一次比着一次来得更剧烈。以他想来......或许会有一场大劫数将至吧!” 苏景、顾小君对忘了一眼,他俩都是知道西方黑暗真相之人,由此对肆悦王的‘天知’本领颇为钦佩。 鬼王心神不宁,死不瞑目宫自有感应,血气翻腾煞意犀利,守护大王身边的猛将王灵通察觉异常,向王上询问缘由。 肆悦王对心腹爱将全无隐瞒,将自己的‘天知’相告,王灵通欲为主分忧,先说出了一段自家先祖的过往事情,又自腹吐出一枚蛇鳞呈献大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一章 聪明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王灵通家学渊源,古时高祖是威震幽冥的精修猛鬼,不过此人无意争霸,只在乎自己的修行。这位王家先祖在世时曾救过一条落难阴褫,当时也不过是顺手而为,那条阴褫留下来一枚鳞片信物,言明:若有事,可到褫衍海寻它,来则不拒必报大恩,即便动用全族之力也在所不惜。王家先祖这才晓得,原来自己救了个褫家的要紧人物。 离开之前阴褫又指点了褫衍海的所在,以及‘小世界隔绝幽冥,外人只能趁乾坤吐纳时才能进入’的办法。当小世界吐纳之际,这片阴褫鳞会有所感应。 王家先祖不争于世,自己又有一身大本领,根本没有事情要求人帮忙,何须阴褫来报恩,收下了鳞片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穷其一生都没动用此物,鳞片传承下来。王家子孙生就性情淡漠,大都用不上这片阴褫鳞,且小世界吐纳几百年一次,偶尔有事也赶不上褫衍海开放的时候,是以这片蛇鳞始终没能派上用场,最终落到王灵通手。 如今王灵通将此宝进献肆悦王,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把先祖施以阴褫的恩情,还在肆悦王身上,向阴褫借兵一道,助守死不瞑目宫。说来也巧,鳞片刚刚奉上不久,褫衍海小世界就吐纳了一次,王灵通正待出发适逢方家兄妹一行回营复命...... 有关借兵的事情,自有王灵通去和阴褫首领说,方亥和麾下十七刺客在此行只执护卫之责,确保王灵通一路安然无恙。 其实以王灵通的本领,也根本用不着方亥、方菜等人的护佑,但一来最近幽冥越来越不太平,身边带上一队精锐更添稳妥; 另则,莫看肆悦王对对敌凶残杀伐果断,但他对自己人颇为宽厚,褫衍海算得一个神奇地方,鬼王看重方家兄妹。特意让他们同行以开眼界添阅历,若是能和小世界的阴褫一族结下些交情,对方亥方菜将来更是大有好处。 路途平静,全无凶险,王灵通与方家兄妹赶在小世界吐纳堪堪结束时抵达目的地,成功进入褫衍海。 说到这里,面具下的妙目灵动一转。目光扫过白哼云哈:“刚进褫衍海,王灵通就接连领受到几道气意......有黑雨、也有判官。王前辈的鼻子特别灵光。我觉得他家祖先在阳间时可能是条好犬。”说着,少女笑了,面具随五官而动,闪烁冷冰冰金铁光泽的铁面上显出了个柔柔软软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 褫衍海算是世外之地,有黑雨的气息也就罢了,但还有判官的‘味道’,让王灵通颇为警惕。小鬼差妖雾淡然插口:“为何要警惕判官?” 少女这才醒悟自己失言了,愣了愣。摇头道:“我没说过,你听错了。”太久远的事情不太确定,但至少最近这一百年里,当着红袍大判管的面前,明目张胆地和阴阳司差官耍无赖的鬼,方菜应该是第一个。 还未被‘沁染’的时候王灵通便对判官心怀戒备,此事颇有可疑。苏景转目望向大圣,后者点头会意,巨大身躯化作一段青烟钻回了盆景山,把被囚禁于山的王灵通弄醒,追问缘由。 王灵通受墨巨灵侵染,变作狂信之人。不过这对他的记忆全无影响。怀疑判官是泼天大事,但他已成虔诚信徒,‘无关’的大事如今比不得一粒尘埃更沉重,所以大圣询问时他并未隐瞒:“我始终有个怀疑,杨三郎、狼患都是阴阳司的手段,只是没有真凭实据。” 大圣又问起他在褫衍海的经历,王灵通只微笑摇头再不肯透露一字。蚀海没了耐心,伸手把他重新掐晕。 蚀海一去一回片刻功夫,把王灵通的口供密语传于苏景,后者恍然大悟同时心生赞叹,王灵通果然是个人物,竟能猜到这重真相。 苏景将口供转述妖雾,小鬼差把眉毛微微一挑,随后笑了起来,他想通了些事情,他笑的是因果神奇: 王灵通怀疑阴阳司,于判官而言这是天大罪过,可是于王灵通来说,若自己的怀疑坐实,阴阳司暗操控幽冥乱世,又何尝不是罪该万死。他要查这桩案子,就得从判官着手。 乍一想去判官似乎很好收买,给些香火他们就做事,若再仔细琢磨:判官个个贪财,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哪里是被收买,是他们在敲竹杠。看上去是一回事,根子上却截然不同,一为被动,一为主动,相差天地。 收买判官、追查此案绝非易事,需得耐下心思慢慢来,王灵通耐心经营,终于攀上了一方小判官的关系,不是收买或者敲竹杠的关系,大家交往渐多,成了朋友——蓝袍判,六品官,大人姓刘,主掌的阴阳司坐落在不津城。 阴阳司又是什么地方?刘判官自己不曾察觉王灵通的心机,总衙却早都察觉,肆悦王手下与不津判官靠得太近,似是有什么目的,很快尺半小鬼拿着公到不津司衙去报到,做了司一名小小鬼差,他的地位低下,待身带印信,六品阴阳司所有护禁法术都不会阻他半步,无论是机密公还是大人在密室与房客的低声交谈,他想看就看、想听就听。 恶鬼的寿命漫长,有什么图谋动辄绵延百年、千年毫不稀奇,王灵通有耐心慢慢拉拢刘大人,妖雾更不急躁小心追查,一晃几十年过去,王灵通始终未曾显露真正目的,只把刘大人当手足、朋友来走动,妖雾还未能查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这个时候浅寻和肆悦打起来了。再后来浅寻被困不津,刘大人被肆悦王收买想要破掉浅寻的护城法术...... 仍是之前的道理,判官买卖游魂、设法花名册之类事情收钱无虞,但助战一方这种事情普通判官绝不会做,刘大人肯做,根本不是被收买,他为得不是钱,而是好朋友托请,为兄弟帮忙。结果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刘大人一死,王灵通之前所做事情皆告无用,小鬼差妖雾的差事也算是结束了,不料还不等妖雾返回封天都,崭新崭新的一品红袍大判来不津上任了。 幽冥世界忽然又跳出一位红袍判,封天都怎么会不闻不问?只因不津阴阳司,有一位小鬼差妖雾。若他不在,尤朗峥宁可动用七十三链、与黄裙浅寻为敌也在所不惜,必将苏景缉拿,问这阳身小子入主阴阳司的目的何在,背后是否还有重大图谋。 但妖雾在那里,由他暗刺探无疑更容易探知真相...... 妖雾的新案子来了。 查了一阵,他渐渐发现真相:这小子是来玩的? 再查一阵,他完全笃定真相:这小子就是来玩的。 苏景做判官,前前后后犯了不少忌讳,比如勾结地方、扶持亲信等等,可妖雾也确定他看重轮回,绝不会扰乱大局,那些小小的‘胡闹’无伤大雅。妖雾所查所知,尽数传往总衙,尤朗峥放下心来,又因苏景修习阳火正法、曾亮出来一枚太阳,尤朗峥决意不去动他,传令着妖雾仔细看紧此人。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所以妖雾笑:若非王灵通怀疑阴阳司、接近刘大人,自己就不会去不津办案;自己未到不津办案,苏景入主不津用不了多长时候就会被总衙缉拿,以阳身浅寻的脾气,双方必定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且不论谁胜胜负,现在都没朋友做,更要紧的,几个月前十花判又能找谁去红袍借法?这个时候封天都总衙应已崩塌了吧! 连串因果,根子居然在王灵通的一个没有根据的怀疑上...这人还真是聪明,幸亏他够聪明。 “你傻笑半天了,笑啥呢?”雷动的大脑壳忽然出现在妖雾面前,仔细打量。 “你管不着!”妖雾吓了一跳。 另一边,面具少女方菜的讲述不停...... 因为心生警惕,王灵通临时应变,在浅海处不做通报,潜游过关进入深海。王灵通又哪里会想到判官也是褫衍海的不之客,只道判官是光明正大登门的,他隐形匿踪是想看一看阴阳司和褫衍海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样做颇显莽撞,一旦被土著发现必会误会成外敌入侵,但为了揭开‘阴阳司假仁假义’的面具,王灵通以为值得,万一被发现大不了再亮出鳞片,仍可保众人安全。 戚东来摇了摇头,笑一声:“简单事情,何苦弄得如此复杂,聪明人啊!” 一群猛鬼潜行而入,向前行进一阵,突然察觉前方真元暴躁,还不等反应过来,凶猛法术就绽放开来,一场大战暴发。 “谁和谁打?”顾小君关切追问。 少女摇了摇头:“不知道,距离尚远探不清楚,而前方法术太过凶猛,凭我们兄妹的修为根本靠不上前去,其他刺客更不必说,就只有王灵通独自去探查,其他人都留在了原地。” 那一场大战暴发无端,结束得也异常突兀,从头到尾也不过盏茶功夫,王灵通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未转回。方亥兄妹率领手下正耐心等待,一股怪力自身后猛然袭来,一下子就把其一名刺客打得粉身碎骨! 方亥等人大惊,急忙回身迎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二章 别伤了那孩子的心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面具下的双眼,显出了恐惧之色:“昏黑一片,弥漫天地,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有深深沉黯,什么都看不到了......还有,身陷其只觉心思烦乱,似是有古怪力量能影响心神,连法术神通都施展困难。” 紧急关头,一道强光炸起,王灵通赶了回来,左手上托着他的得意法宝‘田山灯’,右手则高举先祖传承下来的鳞片,高声喊喝:“王家后人来访褫衍海,信物在此!” 但这根本没有用,黑暗冷笑如游丝,若隐若现:“阴褫的信物,与我何干。” 藏身昏黑的敌人本领奇高,即便王灵通回归也抵敌不住,王灵通也不愧为一方猛鬼,当机立断炸碎手爆灯,以自毁本命宝物之术换来己身修为暴涨,同时将手鳞片扔给方亥:“去请阴褫救兵。” 王灵通一人阻挡来自后方的强敌,其他人暂时脱险,方亥的身法最为出色,对妹妹和十五个手下打一声招呼,全力施展遁术先行向着前方赶去,其他人也做急行,但远远追不上他,很快拉开了距离。 万万不曾想到的,方菜等人才刚过亭廊不久,前方远处又是连串巨响,凶猛人物对战,法术相撞掀起的巨力横扫四方! 方菜加重了语气:“巨力来自前方,不是身后。” 巨力来袭,无可挡也无可躲,方亥手下,算上方菜一共十七人,共处千百年情同手足,生死一线之际,十五个跟在方菜身后的恶鬼做了最后一件事:秘法编尸笼织煞域,把大家的小妹妹护在了笼。 编笼的十五人,个个头颅翻转...他们在巨力袭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古怪姿势的自裁是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十五人笼最大程度的结实。 巨力奔袭而至,十五人笼挡了下来,方菜受巨震重伤昏迷......泪水在此淌过面具。方菜的目光黯淡:“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晓得了。” 后面的事情? 十五人笼在云海浮浮沉沉;巨力暴发时尚在方菜前方、距离战场更近的方亥下落不明,他的长刀脱手,随波逐流沉于亭廊附近海域;只身阻敌掩护晚辈的王灵通被墨巨灵侵染、送到外面充当了看门人。 戚东来望向苏景:“怎么看?” “王灵通等人探到的前方第一场恶战,是摧毁亭廊之战;巨力掀起为祸四方的第二战,应是毁灭红罐山之战。”苏景应道。 一口小棺材忽然飞起,载着拈花神君来到方菜面前。柔声道:“又哭了?” 拈花单手伸出,拍了拍方菜的肩膀:“莫再哭。需记得:人善人欺天也欺,人恶人怕天也怕!若方亥真的遭遇不测,你还得替他报仇,心性当硬狠起来...以后谁让你想哭,你就先让他哭瞎了两只眼睛。” 似是而非的道理,但对方菜管用,少女看了拈花一眼,伸手擦掉了眼泪。 拈花又把话锋一转:“我们连随境隐匿的刀子都能找到,没道理找不到方亥的尸体。除非他没死。” 感于‘十五人笼’的慷慨赴死,赤目不再计较‘杀身大仇’,对少女道:“你且放心,你兄长死不了,他还欠我的钱!” 少女不解:“欠你钱?我怎么不晓得。” “一字千金!见我们一次他就得给一次钱,这钱他还不完!” 少女破涕为笑,对拈花、赤目分别点点头。轻声道:“多谢。” 两大摞起来比着成人还要矮半头的大宗师全都眉花眼笑,美滋滋的。 说话之,前行不辍,同行的有年轻女子,拈花就一定会上前搭话,这是他的本性。到死也改不了,走不多久他又问方菜:“你哥的刀是好宝贝,能够隐形不见、正适合刺客使用,可我每次见他,长长的刀子都那么醒目,为何不藏起来?” 提起兄长,少女笑得甜美:“天拾学了一身杀人的办法。做得肆悦大王麾下刺客首领,可他不喜欢做刺客...他想当猛将、做豪杰,喜欢光明正大与人一战,凭着真正的修为本领取人首级。这脑筋啊,愚笨得可以了,悄悄杀人,杀了他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多有趣。” 后一句话,方菜的语气里透出由衷惬意,当真是说起享受事情的模样,那欢愉由心而发,做不了假。 “到底还是女孩子,不懂得男人心思,”拈花微微一笑,转回头:“赤目真人...嗯?你躲那么远作甚?” 不知什么时候,赤目又给自己换了位置,冲在排头时死了第一次,躲在间也不保险,被方菜斩杀第二次,他可不想再死第三次,缀到了队尾,做最后一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对自家兄弟赤目全不隐瞒,伸手一指前面的人,气势昂昂:“再有人想杀我,先得把他们全杀了!喊我啥事?” “下次再见到方亥,那笔帐就免了吧。” 想免赤目的钱谈何容易,赤目瞪大双眼:“为何要免掉?” 无需拈花开口,雷动天尊就半闭着双目,声音缓缓代为解释:“方亥那孩子喜欢光明正大的搏杀,和你我一样心底都有一腔热血,算得我们兄弟同道人,所以请你就开一面,免他的账目。” 赤目想了想:“确是如此,我也喜欢堂堂正正的斗战...不过那孩子一字千金,我不收钱反倒小觑了他,不妥不妥,此事无需再议。” “也是,罢了,该收钱就收钱,别伤了那孩子的心。”拈花又把话锋一转,继续去和方菜搭话:“你为何总带着面具?” “我是刺客,面具萧杀,更添气势。”方菜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行刺的时候就不用带了吧?”拈花明知故问:“你长得什么样子,给我看看。” “面带菜色,故名方菜,另外五官歪斜,牙齿参差,我丑得很,不敢摘面具怕人笑话。”方菜语气加重,煞有介事。 拈花大乐,手摸肚皮:“敢说自己丑陋的丫头,大都有几分姿色。” “我是真丑。”方菜笑了,反正不肯摘面具,她又哪晓得自己的面具早都被摘过一回。 这个时候候补判官顾小君素手挥动,把一只小小瓷瓶抛向方菜:“每隔半个时辰服食丹药一粒,三个时辰连服六粒,三个时辰之后,当能恢复不少力气,具体能恢复多少,要看你的修为根基了。” 阴阳司的秘制灵药,珍贵之处无需多说,什么时候也不曾分给普通鬼物服食过,只因身在险境须得所有人同心协力,顾小君才慷慨解囊。 方菜大喜,接过瓷瓶连声道谢,顾小君声音冷冰冰:“先不用急着谢,待会你不骂我我便知足了,须牢牢记得,服丹这三个时辰内,不可动用一丝修元,否则药力会逆行攻心,登时要了你的性命,白白浪费了我的灵药。” 肆悦一脉胆敢怀疑阴阳司,顾小君对面具少女怎会有好语气,但同为阴阳司忠心部署的妖雾却是另一副态度,面带鼓励语气平和,有对方菜解释道:“丹有奇效,但药力发挥时会有彻骨剧痛,那份煎熬不吝油锅沉浮,你要忍住。”说完他又望向苏景:“给她个清静地方疗伤。” 苏景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举目瞪向方菜:“方菜,我喊你名字,你可敢应么?” 方菜被他问糊涂了:“诶。应了,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苏景一抖自己的大红袍,方菜则先是一声惊呼、随即咯咯脆笑着...被收入大红袍。 一品官服也罢,捕快刑袍也好,这件鬼袍子无论怎么变,本质都不会改,纳魂收鬼的用处永远都在,只要对方是鬼且同意,随时都能入他的衣袍。至于‘问名字可敢应’,不是咒言更非谕令,纯粹是心突然升起的顽皮心思,效仿神话异志的记载。 旁人都看得出端倪,只觉啼笑皆非,但白哼云哈可吓坏了,信以为真之下,再望向苏景的目光里又是崇敬又是恐惧。 而方菜遁入鬼袍后不久,通过袍子联系,苏景就听见她痛彻肺腑的惨嚎...... 队伍的女子少了一个,拈花又去纠缠另一个,飞到顾小君身边。 “到底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拈花口啧啧,神情惋惜:“怎么炼化了一条大棍子做法器?不妥当,不好看。像我小师娘那样用剑,或者像小不听那样用些花花草草做法宝,才够漂亮。” 刚才为了护着方菜,顾小君亮出宝物挡下拈花和雷动的剑,赫赫然一条乌黑大棍,比不得苏景的欢喜罗汉棍,但也算是威风,就是握在女娃子手,显得不是个味道。 顾小君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拈花全不气馁,他有的是话说,继续纠缠顾小君。 苏景不管拈花,他在打量着小鬼差妖雾,后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瞪眼呲牙:“看个什么?” “你的惊堂石,打得响亮得很啊,好神通,以前我可没见识过。” 妖雾面不改色:“你又哪里晓得,以前我专门替判官老爷拍桌子,最是威风不过,桌子拍得多了,自也有些心得。”妖雾没说谎,最多只是说得不详细不完全:他替老爷拍桌子没错,但那位老爷不是普通判官,而是星月判尤大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三章 重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换过了话题,又问妖雾:“肆悦王暗查阴阳司,在判官、差官眼算得大逆不道,你却对方菜和颜悦色,想不通,这可不像你。” 妖雾一哂,面色不屑:“哪个告诉你,在我眼肆悦王大逆不道?” 对苏大判,妖雾打第一天见面起就想骂便骂、随时翻脸,此刻冷笑已经算得客气了,苏景又哪会和他计较,和气说道:“愿闻其详。” “无论什么事情、也无论做事的是什么人,许你做得,就许旁人去怀疑。”小鬼差妖雾好整以暇,缓缓开口:“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阴阳司也不例外!阴阳司主掌轮回,于这阴间里超脱世外,但也只是超脱世外而已,并非高高在上。你道我...不说我,你道你在轮回面前和普通的游魂小鬼儿有区别么?没有,没有。” 一边摇着头,妖雾把话转回原题:“阴阳司做了一件事,肆悦鬼怀疑这件事,有错么?他怀疑是应该的,连错都不算又何罪之有?肆悦无罪,又何谈大逆不道,我又何必针对他?” 肆悦麾下王灵通查阴阳司和狼患的关系,尤大人案前妖雾查鬼王为何要紧接判官,大家各逞心机葛平手段,确算得一场不见咒唱不动灵元的斗法,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又如何,这争斗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或目的,与正邪无关,与对错无关......妖雾若少了这一份胸襟,他又有什么资格追随幽冥世界真正的红袍大盘尤朗峥身边多年! 平日里喜怒显于色,动辄乱发脾气的小小鬼差,妖雾。 这一番道理是在回答苏景所问,但又何尝不是在给候补判官顾小君布道。 顾小君闻言面露思索,苏景也微笑点头:“佩服。”十六急忙跟着苏景一头:“忽啊!” 妖雾挺胸、昂头,双手对揣于袍袖,他摆出的风范比着三尸更宗师。 有微风掠夺,轻轻卷扬小鬼差的长袍下摆,衣袂烈烈轻响。宗师气意更重。 风渐长、渐大,一下子兜起了袍摆,倒转向上罩住了妖雾的头,宗师的脸看不见了。 风更急,就那么毫无征兆里,风声陡然化作凄厉咆哮,雄浑且锋锐的可怕力量裹挟风雷。从前方向着一行人凶狠打来! 苏景不是没有戒备,正相反的。无论说笑闲聊,他的灵识始终在延伸、在探索,可直到此刻偷袭近身,他也仅仅探到了偷袭本身,却不知发难之人究竟藏身何处。 杀劫临头,苏景猛做叱喝,北冥与刀螂齐动,奋力迎上来袭法术!金铁交击之声,如洪钟大吕贯彻耳鼓。北冥的雷霆怒吼与刀螂的千翅破风之声齐喑,两剑摔落云海,不过那偷袭猛击也被双剑化解了去,飓风消弭杀机尽散。 就在偷袭突降、苏景出手同时,蚀海大圣一声怪笑,屈指连弹,三道至纯妖元凝结的长索如灵蛇探海。向着斜前方七里处激射而去! 妖索除了快也不见得其他特殊,只有大圣晓得、只有被缉拿之人才能体会,三道妖索封天、绝地、拧虚空,偷袭者就算身具小相柳分光化影、苏景金乌万巢这等奇妙身法,在大圣追缉下也无处可逃,想要不被捆绑。只能靠神力硬破锁链......破得开么?除非他比着蚀海力气更大。 苏景没能及时发现敌人,蚀海却早都有所察觉,不过见苏景说说笑笑挺惬意的,大圣爷就没告诉他。蚀海懒得说,又看出对方的一击打不死苏景,更懒得替他去挡,直接放绳子抓人去了。 刺客、苏景、大圣三人出手几乎不分先后。苏景破去偷袭时,大圣的妖索也稳稳困住了藏身云海的刺客。但下个瞬间里,一声闷哼、两声惊呼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苏景闷哼,敌人偷袭的力量至刚至强,硬挡之下震得他气血翻腾,身形都微微摇晃起来; 阴阳司妖雾、顾小君惊呼,不是因偷袭惊骇,而是他们探得明白、心里清楚偷袭之人是谁; 惨叫之人,赤目真人——煌煌一击自前方来,被苏景抵挡,可还有一道悄无声息的‘暗刺’从众人身后袭出,置身队尾的赤目全无察觉,身死当堂......第三次。 只有一个刺客,只是一道猛击,但手段了得,乃是一击两杀之术。 赤目尸体掉落掉落云海,大圣变了面色!赤目不会真正死去,这边尸体倒下时,他又从苏景身后钻了出来,其实就算他真死了蚀海也不会心疼,他脸色骤变只因以他的本领,竟未能发觉刺客一击之下还有第二杀。 大圣恼怒,心念一转妖索即刻猛缩,将刺客抓出云海之际,总得再箍断他十几二十根骨头! “大圣手下留情!”顾小君面色焦急。 “不可!”妖雾急急呼喊。 “我日他娘!死上瘾了吗?!”赤目气急败坏。 喊声落下时,苏景正看清从云海被抓住之人,他的神情里也颇有惊诧:“大圣莫伤他!” 三条妖索绑缚,一个强壮的瘦子,仿佛铜浇铁铸的人像,无论样貌、肤色、衣着还是气质神髓,都与苏景以前见过的‘第十七链’一个模样。只是苏景已经换上了大红袍,身边又有司真正要紧之人跟随,这‘链子’竟还痛下杀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旁人求情蚀海理也不理,可苏景开口他好歹也会卖个情面,冷笑了一声算做勉强答应,妖索未松但也没再缩进,直接把那个‘铜人’拉到人前,向云驾上一摔。 妖雾与顾小君纵身形抢上,异口同声,语气关切:“廿一大人,还好?” 一条长锁七十三环扣,环环皆可化作人形,铁环形质全无区别,化成的人形自也一般无二,至少苏景这些外人看不出区别,只有阴阳司的重要人物才能区分他们。 这‘七十三链子’,是自古时流传下来的宝物,跟过不知多少任判官,真正的老资格,连高、尤这些一品大判都对他们毕恭毕敬,妖雾和顾小君身份再高也高不过链子,口称大人语气尊敬。 廿一链全无反应。 他未死,但面无表情双目空洞,直挺挺地躺在云驾上,被妖索绑缚着一动也不动。 顾小君回头望向大圣,蚀海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我的长索没有**摄魄那些下流玩意,他这样子与我无......”话没说完,赤目冲到近近前,队首队队尾换到哪里都没能逃过劫数,连死三次,真正把赤目气疯了,手宝剑舞成了一团光,对着廿一链怒叱:“起来!伤了你家赤目仙长就躺在地上装死么?你起来,与某家光明正大一战!” 苏景赶忙对另两个矮子招招手,雷动、拈花一左一右抱着他的胳膊把他向后拉,一个赤目抵不过两个矮子,挣扎着被拉下去,口对廿一链犹自怒喝不休:“起来啊,不敢么?无胆之辈......” 正骂着,廿一链的左手忽然抽搐一下,赤目见状面上怒气更重,怒哼:“饶你了这次!” 闹事的矮子被拽去了一旁,苏景又对蚀海道:“且给他松绑吧。大圣抓他之前,他是什么样子?” 蚀海的手指跳动,肉眼可见三道妖索迅枯萎,很快化归于风消失不见:“差官女鬼给面具女鬼药丸时我发现此人藏身远处,像具尸体双目紧闭,在后海面下百丈随波逐流,飘荡着;拈花矮子和差官女鬼聊棍子的时候,此人张开眼睛,便如现在双眼空洞;待我们再靠近些他便爆起出手了。” 说过之前情形,蚀海稍加思索,又继续道:“若我没看错,他应本就重伤在身,神志几近泯灭只剩一丝清灵。发现咱们后又强动真元凝聚最后一击,打完了,最后心那点清灵也告熄灭,就是现在这样子...养着吧,一时半会他清醒不了。” 戚东来插口:“本就有伤在身?”语气疑问,但并未怀疑大圣的眼光,虬须汉子对苏景道:“重伤之人,和你换过一击还饶了个赤目,不得了啊!” 七十三链,大判重器。 这个时候,围着廿一链子打转、看热闹的十六弟叫了两声,尾巴也甩得噼啪乱响,待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后,十六正想示意什么,不料本已混沌的廿一链遽然扬手,向着十六重重抓下。 异变突起,十六反应奇快,张口就把大龙吐出来了......廿一链的手才碰触龙头就无力垂落,仍在混沌,未苏醒,伸手去抓十六只因听到阴褫叫声本能而起的反应,动作虽快,可劲力不存,即便十六被他抓住也无妨。 十六戒备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忽啊’两声,见廿一链确是不动了它才放下心来,张口把大龙重新吞回肚子里,游身来到廿一链脑袋旁边,尾巴尖指着廿一的左耳,口又对苏景等人大声叫喊。 苏景俯身蹲下,先看廿一链左耳,完好无损,苏景又伸手,拨开耳廓再做细看,隐隐约约地一双小小白点,就印在廿一链的耳后。 十六向廿一链游近了些,尾巴尖几乎就戳在那双白点上,口又在忽忽大叫,同时露出了自己的一对毒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四章 尽力而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阴褫的意思明白,苏景等人的眼光更是清晰:廿一链耳后的一对白点,为阴褫毒牙所留。 白点,不是没咬透,而是链子身体了得,皮肉伤很快就能痊愈。雷动天尊语气平平:“好得了皮肉,却赶不出剧毒,这人是伤在阴褫嘴下。” 戚东来的心思转得更快,对阴褫能否把一环链子毒成‘混沌’他心存疑,但只凭那个齿印,足见尤朗峥一行与本地的土著打起来了:“这倒说得通了。此人本就伤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里,未能察觉同僚意气却发现阴褫的踪迹,只道咱们都是阴褫的帮手,所以突施辣手。” 妖雾沉声道:“只是七十三链为宝物开智,体魄非凡,了阴褫剧毒会受伤,但伤不成这个样子......你喂廿一大人吃什么?”他说话的时候,苏景一只手捏开了廿一链子的嘴巴,另只手从丹瓶内取出一枚灵丹,正要向他口送下。 “珍惜灵药,解毒奇效。”得自南荒老蝎洞府的那株蘑菇,早被离山风长老炼化成丹,材料神奇,炼制成的丹药也就更神奇,世间奇毒大都可解,阴褫剧毒也在其。 无论廿一链的伤势根源究竟在哪里,他总归了阴褫之毒,先解毒是不会错的。 灵丹入口,立见奇效,廿一链左耳后的两枚齿痕重新破开,毒血涓涓流出。 毒血颜色古怪,一孔流出的是黑血,另一空则是白色怪血,黑白毒血相合却并不相融,丝丝缕缕纠结一处却有泾渭分明,黑白不混。三尸对望一眼,剧毒也算宝物不可浪费,各自拿着自己的宝剑去沾毒血,不成想在他们手一贯听话的殷天子,居然同时爆发长鸣。剑身急震不受剧毒。 剑有灵,灵性骄傲,不肯用喂毒这等下流手段。 苏景不理三尸胡闹,捏着廿一链嘴巴的手松开,改按于胸口,将一道真元注入廿一体内探查他的伤势。另只手也不闲着,唯一用力直接捏碎了瓷瓶。炼剑、掐诀的手何其灵活,瓷片抛开丹丸留于手心。其一枚被送进自己嘴巴,随后掌心摊开分与身边同伴:“毒再吃不如吃了不,以真元化解药力,可保百日剧毒不侵。”陪十六衣锦还乡变成了风波诡谲的险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苏景可不想和土著阴褫为敌,不过事先吞服解毒灵药也是必要之举,防备万一。 小鬼差妖雾心怀疑问:“人间丹药,对鬼也有用?” 这一重苏景还是笃定的:“离山灵药,只对剧毒无关体质。人鬼妖魔都可服食。”话说完,他又愣了下...随口之言,说过后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一行人还真是‘凑齐了’,人鬼妖魔,个个都有。 戚东来取了一枚灵丹,另有怀疑:“这丹药真的珍贵?” “自然。何来此问?” “珍贵东西,何必给他们三个?”戚东来指了指三尸,三位矮子也一人取了一粒,赤目在端详、拈花在闻嗅,雷动直接扔进嘴巴里大嚼。 “咳,你们三个...”苏景摇头而笑。心思旁顾、主要精力都放在廿一链子的伤情上,一时疏忽,没留意三尸也各自取了一丹。 生怕苏景会要把药丸要回去,赤目拈花忙不迭把丹药扔进嘴巴,嚼,笑,赞风长老手艺不错。 廿一链身边。不止苏景一人在查他伤势,顾小君也度入一道真元做探查...... 宝物开智,结化人形,这链子的身体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可皮囊下血脉纠结、经络错杂,和真正的生灵大相径庭,也和苏景以前救过的人、妖、鬼物差得奇远。苏景只能‘摸索’着,催动元气一点点查探,顾小君那边也好不了多少,一双秀眉紧紧皱起。探查之,两人的真元几次撞到了一起,廿一链的伤势暂时没能探清,苏景倒发现顾小君的修持端的不俗。 过了一阵,顾小君收回了手,面带忧色对小鬼差妖雾道:“经络残损,五脏在缓缓枯萎。” 妖雾闻言一愣:“在?便是说他的伤势正变噩?” 重伤不怕,只要人活着,将来带出去总有施救的办法,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以链子自身神奇,慢慢修养也可自愈;可伤势不断恶化,这就麻烦得很了,若不能立刻制止,用不了多久廿一就得死! 顾小君沉沉点头:“卑...我无能,找不到廿一大人症结所在。以我探查,阴褫剧毒伤及廿一经络,但为害不深,伤、但无性命之害。可五脏之伤层层转噩无以遏制,快则三日,迟则七天,大人性命...不保。” 妖雾追问:“依你看......” 不等说完,顾小君就长长一叹:“力所不能及。” 妖雾想也不想,立刻转身跪向大圣,但蚀海身形一飘,错开三尸不受他的跪拜:“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惜,我也没办法。救人非我所长,普通的度气强元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若真这么简单,你们也无需求我了。” 如果真能救,蚀海不一定会出手,他还要存留实力应付后面的凶险。可是廿一生死的关键根本不再蚀海想不想去救,而是大圣明白,自己根本都救不了他。 妖雾面色苍白。 七十三链,是凶猛力量,是绝伦法宝,除此之外,对阴阳司忠心部署来说,它更是一个不灭神话,一桩虔诚信仰!一环断,则宝物毁,若有的选,妖雾宁愿以自己性命换回这一环链子,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妖雾不起身,身形一转又跪向苏景:“请再费心,哪怕只一线希望,也莫放弃。”苏景还未撤手,为妖雾保留了一点点虚弱希望,即便连妖雾自己都不觉得苏景能救回链子, “我要阳间多出一个娃娃,女娃,长相得和我想得一模一样的!”苏景说了句怪话。 妖雾愣了愣:“什么?”问话同时,他也恍然大悟......怪话?这话再如何奇怪,归根结底,也是个‘要求’。这样的时候,苏景提了个要求?那意思也就再明白不过!妖雾的身子一软,跌坐在云驾:“只要能救回廿一大人,哪怕你要吃我,我都自己洗干净跳进锅里!” 他不曾察觉的,自己的声音憋闷异常,这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话。堵住了,堵得他想哭。 说过怪话。苏景又做怪事:手仍搭在廿一链胸口,身体则一转,跪向了妖雾:“多谢。” 跪向妖雾,是因苏景本就会救人,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需别人来求,更无需妖雾跪礼,他还对方一跪。 也是因为他本就要救人,所以那怪话不能算‘要求’。而是个请求,所以要说那两字:多谢。苏景还没想过自己的天道是什么,但师尊的天道是公道,弟子需得尽力做个公道之人——唯此才是对师父的尊重。 看上去,苏景这次说话做派简直荒唐可笑,但没人笑,就连一贯看苏景不顺眼的顾小君。俏面上也升起了古怪神情,不信、敬佩、诧异,还有因苏景能救廿一大人而来的由衷欢喜。 “几成把握?”妖雾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尽力而为。” 没有把握,半成也谈不到,苏景只是有了个想法,觉得可以试一试。具体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 戚东来曾和苏景出生入死,晓得此人做事自有分寸,本不想说什么,但见苏景全无把握,戚东来忍不住皱起眉头:“大敌当前,凶险莫测。你自己想清楚。” 苏景一笑点头:“我晓得,放心,于人有益于我无害的。”说着,始终按在廿一链胸口上的手,五根手指忽然跳动了几下,铜浇铁铸般的廿一链身体猛一震,自众人眼前消失不见,进入黑石洞天。 这次连名字都没喊就把人收了,白哼云哈相顾骇然,简直想不通这位仙主究竟有多大的本领。 廿一链进入黑石同时,苏景的一道神识也投影而至,仍守在伤者身边。满天赤霞、无尽大海,海剑意结形,如鱼群游弋不休;而那铺满苍穹的赤色云霞便是苏景囤存于此的阳火真元。 是洞天,也是穴窍,神识投影在这里,无论行动说话或施法行功全无差别,苏景开口一声敕令响亮,洞天内弥苍穹的阳火云霞遽然流转,阳火精元化归烈焰本形,滚滚翻腾不休,片刻之后自苏景头顶百丈处结做巨大漩涡,疯狂旋转。 苏景心念再动,天空火漩之,一条火蛇激射而出......烈焰如云,火蛇像极了一道霹雳,烈烈燃烧的、金红闪电! ‘闪电’打下,正伤者眉心,即便人在混沌,神志完全泯灭,廿一链仍是被打得痛吼一声,身躯猛震。但事情远远不算完,苏景咒法相催,一道、十道、千百道阳火惊雷轰落礁石,重击廿一链! 印堂、人、丹、心胸、丹田......火雷狠辣,每一击都落于要害。 本能使然,廿一链开始苦苦挣扎,但以他的重伤之身,又如何能挣得脱苏景的全力猛攻,过不多时廿一链最后哀嚎一声,身体一软,仿佛烂泥似的瘫于礁石,再不稍动了。 洞天之内,苏景额头冒汗,不是累得,是紧张,他也拿不准...这就打死了?但阳火霹雳不能停歇片刻,他得接着打。 冬天之外,妖雾皱眉打量着苏景:“不是说疗伤么?怎么收起来了事?” 鬼差不晓得苏景身上还有两大洞天穴窍,三尸雷动笑道:“孤陋寡闻的小鬼,你家苏大人把廿一链送入穴窍洞天,这会应该早都开始为他疗伤了!” 妖雾闻言一喜,追问苏景:“情形如何?” 心神十立,肚子里施法全不过占用一道心神,其他全无妨碍,苏景应道:“放心,大有好转。”说话时,苏景的笑容稳稳当当,目光却闪烁得利害,不过他眼帘低垂,妖雾和顾小君都看不出来,两位差官相顾欢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五章 打回原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黑石洞天,阳火雷霆轰袭凶猛,片刻也不等停歇,哪里像在救人,任谁看了眼前的情形都会以为正指挥雷火的苏景和躺在地上的廿一链有不同戴天之仇。 “居然死啦?” “果然死了。” “死了还打?” 一声接一声,有人问有人答,其间几乎没有间歇,三个矮子出现在黑石洞天,就站在苏景身后。 拈花大乐,手摸肚皮:“我刚在外面看苏锵锵神情有异,就知道他惹祸了,果不其然!”神君高兴倒不是因为廿一链子死掉,而是他猜真相,赤目和雷动都不相信,这才一起进来求证,拈花胜,笑得兴高采烈。 赤目的红眼睛转动起来,真的在动心思:“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廿一链子本就伤入垂危,苏锵锵死马当活马医,没医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来阴阳司的人不会怪罪,就是...怎生想个办法,把尸体留下来才好。此人是法宝一环,尸身算得宝贝......和顾小君、妖雾他们说没救好、廿一链变成青烟了,他们会信么?” “你自己信么?”拈花反问赤目,跟着又去问洞天的苏景:“还忙啥呢?他和咱们不存深仇大恨,莫再鞭尸了。” 雷动天尊此刻看出一些端倪:“不是普通鞭尸,是三这三那诀鞭尸。” 雷火自巨漩火云打下,每时每刻都有数十道落于廿一链身体要害,可这雷火看似打得纷乱,实则错落有致,正扣合了‘三这三那诀’下一重打铁法。三尸能够从苏景身体钻出,与这套法诀有着莫大关系,他们三个都熟知此术,雷动一提醒另两个纷纷点头。 心神十立没错,但一道心神若全情投入的话,就只能做一件事。没工夫理会三尸...... 烈烈火云,流转成狂,巨大漩涡遮蔽千里苍穹,雷火就自着千里疯漩各出闪出,但无论雷成于何处,最终只会落在廿一身体上。天何其广阔?相比之下不过成人身材的廿一链何等渺小,是以黑石洞天的景色于壮观又透出几分诡异:千里出没、灿灿雷火。尽归于七尺之躯,如斗如漏。漏火的化外世界。 雷不停,苏景全神贯注,三尸唠唠叨叨,三个人排成一排蹲在廿一链身旁,瞪着眼睛看热闹。 突然间,身体早已瘫软的廿一链,猛地颤抖起来。 三尸猝不及防,都被他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后仰屁股坠地、从蹲着变成箕坐。免不了的议论再起: “哆嗦成这样?” “这还是人么。” “以哆嗦而论,廿一链天下无敌!” 颤抖得太剧烈,全然超出三尸对‘哆嗦’的认知......不是平常所见的那种身体抽搐带动着四肢一起发抖,廿一链的颤抖起自身体各出,血肉五内、发肤皮骨、眉毛眼睛嘴巴耳朵、手肘肩头两膝双足,从头到脚,他身体的每个部分、每处关节和肌肉都在急促跳动——各跳各的。 处处皆颤。但每一处的颤抖都自行其是,不是一个拍子不再一个频率。看得稍久,三尸便觉毛骨悚然,面面相觑目光里各有惊惧,拈花最先摇头:“不好看,不想看了。” 赤目心系宝物。大摇其头实话实说:“我也不想看了,可我舍不得走,看不到结果不甘心。” “打牌啊!边打边等。”雷动及时提议,馒头输得太多,他一直没忘记翻本的事情。 “天尊高见!”拈花赤目闻言均告大喜,赤目不忘提醒‘不得再抹芥末’,黑石洞天化外奇境。雷火轰动之很快想起了哗哗的骨牌碰撞声音。 才把骨牌摆好,当庄雷动还未来得及吆喝,急急颤抖的廿一链突然开口纵声长嗥。 一声长嗥久久不歇,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痛吼,可几个呼吸功夫过去,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冥冥之一道道喊声响起,分不清是回声还是来自异处的同类回应,而时至此刻,那长嗥又哪里还是人声:洪钟崩碎、大吕炸裂、焚天巨鼎撞上了炼世洪炉,响亮到几乎要划破天地的金铁轰鸣! 是声音,但声音里蕴含了汹涌大力,就变成了神通,杀人的神通。 啪地脆响,六十四枚坚硬骨牌尽数被大吼震碎;连串怪叫,三位矮神尊还没来得及堵上耳朵便告炸碎,雷动头爆赤目心炸拈花腹碎,死得少有的凄惨;一声闷哼,苏景的身形由实化虚,颤抖、氤氲,模糊起来......此间苏景只是一道心神,不死不灭,受廿一链长嗥所袭,他只‘模糊’了片刻便重归‘清晰’,口咒唱陡然高亢,人则冲跃而起,直投天空火漩。 雷火愈发猛烈! 三尸死得货真价实,再转生时都回到‘褫衍海苏景’身后。外人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刚死了一次,都道是三尸看腻了里面的景色出来透气,顾小君急忙追问:“里面的情形如何,廿一大人怎样?” 三尸是和苏景一伙的,哪会告诉顾小君:死了,正诈尸。雷动天宗先开口:“我们刚进去时,廿一链神情平静。” 顾小君双眸里添出些光彩。 “不久之后,于苏景救护下,他的身体能动了,不是勾勾手指那种,而是身体各处都能活动了。”拈花接口,面带微笑。 顾小君面现喜色,发自内心的欢喜。 赤目最后说道:“到我们出来时,廿一已经能开口了。” 顾小君双拳握紧,欢欣鼓舞:“大人说了什么?” 雷动天尊笑了:“他的情形,又哪会这么快就真的说出什么,开口就喊疼呗。” 顾小君也笑了,连连点头:“是我糊涂了。能呼痛...这也再好不过!” 看似不糊涂的候补大判其实糊涂的时候居多,倒是那个平日里浑浑噩噩的小鬼差,关键时刻总能清醒以对,追问三尸:“当真?” “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三尸是实话实说,诅咒发誓全不在乎,个个昂首挺胸,不由得妖雾不信。 三尸还惦记着里面的热闹,说过几句话,齐齐跑到戚东来身边,各自从骚人的漂亮袍子撕扯下几缕布条团成一团塞进耳朵,又排成一排急匆匆地返回苏景体内黑石洞天了......洞天之内,廿一链子长嗥未歇,金铁锐响刺耳依旧,但已没了初时‘一喝碎杀万物’的霸道威力;另外,苏景不见了。 三尸与本尊心识相连,眼看不到,可心里自然就是晓得:他人在火云。 投影于洞天的神识融入此间阳火,执掌雷霆万道,更凶猛更急促,以三这三那诀狠打链子。 三尸脚踏童棺,身形半扭半转,摆好了随时准备逃遁的架势,继续看戏。 廿一链的长嗥渐渐衰弱,云火雷渐起渐强,终于,又在快半柱香时间过后,廿一链的吼喝完全停歇,正是‘铜汉’收声之时,满天火潮内苏景爆起一声敕令,金光贲烈,正在火穿梭的、数不清多少道雷火,真就如灵蛇似的自云窜出,彼此纠缠,顷刻汇聚成一道金红色辉煌大柱,落于九天、轰于廿一! 灵元暴躁,巨力闲荡,金红颜色崩裂四方,整座洞天浸染火色!三尸眼只剩下火,再没其他,以至这短短的一会功夫里,三尸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自己是生是死...... 烈火散去,因强光刺激、在眼留下的残影缓缓消退,三位矮神君的目力回复如初:天空上那千里烈火巨涡仍在,但雷火再无划落,漩涡转得不慢,不过比起刚才显得宁静得太多了,苏景身形重新显于天地,正悬浮半空。 可廿一链不见了。之前他曾置身的黑色礁石上不见人影,却多出了一枚巨大铜环! 环长圆、古铜本色,铜色之夹杂着丝丝黑线,形巨如丘,苏景站在他的面前......一粒米和一枚蛋?雷动心暗暗用两样吃食做比,满意点头。 廿一链仍在,只是变了模样:被苏景打回了原形! 《金乌万象》之,阳火淬炼法术不外两篇,一为金乌大焠真,另则金乌小炼世。前一篇淬经洗脉,若经络有缺,此术奇效无双,参莲子、樊翘、扶乩、卿眉、戚东来等等多位同门、好友得于此法;后一篇则是铸器炼宝的无上法门,苏景初回离山不久,区区三境一小修,就以小炼世混以三这三那诀,炼成纯净紫凰庚金剑羽,随时两法混炼,也足见此法神奇。 廿一链体质太过特殊,他做人时,苏景根本无法辨清他的脉络,又何谈施救?但无妨,廿一链不只是人,他还是宝、是法器。廿一链,大焠真无以施展;那便将其打回原形,以小炼世炼其本根、淬其属真。 只消把这一环链子炼得更强更出色,他的伤势自会停止恶化,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与增强病人体魄、身患疾病不药而愈全无区别。 只是道理简单,做起来却难,廿一链不是妖孽修人形,不是恶鬼披人皮,他是宝物化形。要变回本形,于廿一链来说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他神志混沌之下,想要以外力让他回复原形...难过登天! 蚀海之能如何?若大圣出手,想要打死打碎‘铜汉’不难,可要把让他回复原形,大圣做不来。这样的情形,就用到了苏景的另一门绝技,三这三那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六章 这厮没死,坏我大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有关三这三那诀,到现在苏景也没能弄清它的真正来历,但是在离山时公冶长老将此法视作炼器天术,曾对小师叔讲过:此诀的后半篇‘打铁法’暗含玄妙道理,是还本求源、返璞归真之道,真正的炼器妙法。 三这三那诀融于阳火,化作金乌雷火,连番轰锤之下,终于将廿一链子变作本初器形!若是此刻小鬼差妖雾再问苏景‘有几成把握’,苏景便能粗声大气地应他一句:“五成机会在握!” 只打回原形,还谈不到疗伤。 但打回原形,是以金乌小炼世助他的最大关键,做得这一步就成功了一半......成功了一半,苏景脸上却不见喜色,只有深深厌恶! 见他面色有异,三尸异口同声:“怎了?” 神情阴鸷、目光愠怒,苏景声音低沉:“墨巨灵的玄法元力。”说话同时,一枚剑羽奉他心意调入黑石洞天,呼啸着斩向巨大铜环...铜环上的丝丝黑线。 一击如电,但力道并不沉重,叮的一声轻响。 直到此刻三尸才看出那一丝一丝深入铜环‘肌理’的匀称黑线并非宝环自带颜色,这颜色竟是‘活’的,受了剑羽一击,那线黑丝仿佛遭遇针刺的蛇子似的,先是吃痛、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反击,自铜环‘深处’激射而起,缠住了剑羽。苏景冷哼,这剑羽就是从阳火炼化而来的,随时可化作阳火‘载器’,炽烈火焰从剑羽上燃烧开来,那道‘黑丝’立刻蜷缩身体,吱吱怪叫着想要逃走。又哪里还有机会! 阳火更旺,不过片刻将其彻底炼化。 看看犹自燃烧的剑羽,再看看铜环上多到无以计数的黑丝,雷动皱起了眉头:“便是说廿一链也被侵染了?还有,为何之前你不曾察觉?” 苏景却摇了摇头,‘侵染’这个词本身没问题。一条黑色就是一道墨巨灵的玄法怪力,巨大铜环宝物被许多‘墨力’侵入体内,不是侵染是什么。 但此侵染非彼侵染。廿一链和王灵通的情形大相径庭。 南荒伏图、西海葵女妖、幽冥王灵通,这些人都是被墨巨灵侵了神志,变作奉养墨巨灵的虔诚信徒,他们坏掉的是脑子,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还更添修为战力暴涨;面前的廿一链不同,虽然神志泯灭、深深昏厥。但墨巨灵的玄法未能控制他。 或者换个说法:他仍是他,只是被墨巨灵的力量打成重伤,条条黑线在腐蚀他的身体,让他的伤势不断恶化下去直至身死道消,从一环宝链变做凡铁。 廿一链为人形时,身质不会改变,神链皮骨不受外间灵识窥探,加之他始终以本身修元对抗‘墨力’,入体的侵害都被宝物元力掩盖住。是以苏景只能查处他伤势恶化不休,却看不到‘罪魁祸首’。直到他显出原形,墨巨灵的力量也再无遮挡,暴露于苏景面前。 苏景收了剑羽,没在急着出手,就悬浮在半空,认真打量着宝环上蔓延、深蚀的那些黑色纹路。 不远处。赤目真人忽然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三尸心意相通,赤目情绪有变,另两个立刻感受,雷动是老大,最最关心兄弟:“真人,怎么了?” “天尊当知。无论修行、处世、为人,我都会求那两字:公道。”赤目沉声回应。 拈花、雷动同时点头、同意,拈花曼声开口:“公道即为天道,我辈超脱世俗,神位加身,是以更看重天道,公道便是金光大道。” “神君所言极是。”赤目认真的很:“公道是什么?公道就是:谁毁了你我的骨牌,谁就要赔。” “正是如此!若没有这一番远见卓识,你我枉为仙神。”拈花全情投入,一字一字说得用力无比。雷动已然恍然大悟:“真人的意思是...本想用廿一链再做一副骨牌?” “谁说不是呢!”赤目顿足,很不开心:“幽冥神器做得骨牌...再摸点子时候那手上感觉...那心里惬意...嘿!谁想到他还没死啊!!这可没办法了!” 拈花雷动一起不高兴,抱怨:“这厮没死,坏我大事!” 苏景不搭理三尸犯浑,他在看、也在思索,盏茶功夫过后他重新抬头...... 洞天外,褫衍海,苏景头顶忽然迸绽起金红光芒,一道金轮照澈四方:第三重罡天,艳阳天。 骨金乌居于黄金屋,两件宝物都有缩形变化,骨金乌只剩手指大小,黄金屋不过磨盘方圆,周遭阳火翻卷、光芒璀璨。 “作甚?”戚东来不解发问。 艳阳天微震,几道阳火精元分散而出,光热内敛化作小小‘金斑’,分别落于身边每位同伴手,苏景说道:“之前疏忽了,对敌墨巨灵,大家收一道阳火于祖窍,当有好处。” 这是防备心智被侵染的手段,不可能‘百无禁忌’,但至少能多出一份抗力,毕竟阳火是墨力的克星,关键时候哪怕只住一丝清明或许会有大用处。 连大圣都不曾拒绝,旁人更不会反对,众人修法不同,‘收火’的方法也各不相同,蚀海一口吞掉了事,顾小君和妖雾互将手金斑打入对方额头,戚东来则是双掌摩挲把金斑小心‘抹开’,然后仿佛女人涂胭脂似的,仔仔细细扭扭捏捏、敷脸。 随即‘艳阳天’被苏景收回,不过并未回归常驻之处,而是送入了黑石洞天。 因骨金乌、黄金屋的宝物至性,苏景身火元以这艳阳天最为精纯。苏景要为廿一链洗净墨力,须得动用自己最纯烈的火元。事情比着预想稍稍复杂了些,原以为只‘打回原形、小炼世精炼’两个步骤,如今又得多做一重功夫:打回原形、洗炼墨力,然后才轮到金乌小炼世。 深深吸一口气,黄金屋、骨金乌开始缓缓旋转,屋自西向东、乌由东向西,两件宝物于一轴上、做相反旋转。 宝物一动,阳火也随之而动,先是罡天的光、热开始内敛,本来外放的炽焰与金光迅归于屋、乌身,跟着黑石洞天存在的浩瀚火元也被这两件宝物层层收拢...三尸从旁边看着,恍惚里都有个错觉:两件反旋的宝物似乎转出了一个‘漏’,让这漫天烈火都漏入其! 苏景蓄势,全神贯注,三尸见他这是准备全力以赴的模样,彼此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存了一个意思,雷动和两个兄弟打了声招呼:“里面这个苏锵锵不能讲话了,我去外面和他说叨说叨。” 雷动闪身而出,面对苏景:“哇北馁听,意撒鸦链桑给纵,他自扣多佛啦,内够银母化损......” 扑哧一声苏景笑出了声音、忍住、忍...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圣爷、两位差官、白哼云哈目瞪口呆,被雷动天尊的一串怪话说得愕立当堂,分不清他这是咒言还是敕令。倒是戚东来,曾在东土四方游历,走南闯北的地方多了,听懂了雷动所言,也笑出了声音:“天尊的粤人言说得有模有样,骚人佩服。” 离山地处东土东南,与粤人常驻之地比邻,三尸在离山附近享乐人间,没少在粤地玩耍,个个都说得一口好粤言,离山弟子因下山常常会和粤人打交道,接触的多了大都能听懂几句。雷动说的话倒不可笑,苏景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密语,更没听他这样说过话,打从心眼里觉得古怪,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也难怪,雷动没修为不会凝声做线传音入密,身边那些人全都耳聪目明,就算他扒到苏景耳边低语人家照样听得一清二楚,这才对苏景说起了粤言。 苏景笑道:“直说无妨,无需密语。” 大圣则问戚东来:“矮子说的啥?” “话俾你听,二十一链伤几重,他自求多福啦,你救人不划算。”戚东来翻译得一字不差,蚀海放声大笑,顾小君和妖雾同时变了脸色。雷动干脆说回普通汉话,一股脑向下讲:“苏锵锵你自己算,土著阴褫咬过咱们吧,封天都神链打过咱们吧,墨巨灵就更不用说...褫衍海内简直处处敌人,全都和咱们为难!别看现在行途太平,说不定下一刻就打起来了,多一份修为,就多一重保命希望。浪费力气去救廿一链,就算救回来他一时半会也不能帮忙打架,你自己又耗得精疲力竭,纯粹赔本买卖。” “顾小君当竭尽所能,护佑苏大人万全!求请大人施救廿一......” 顾小君的语气坚决,态度无需怀疑,可只有态度又管得什么,雷动叹一口气,摇头道:“若你竭尽所能就真可保苏景完全,我也不会劝苏锵锵了。” 苏景的笑容收敛了,不过笑意并未散去,话题有些突兀,问雷动:“还记得伏图么?” “自然记得,提他做什么?” “伏图是打不死的,墨巨灵的尸身为他源源不绝送来元力,杀伏图的唯一办法就是斩灭源头。”说到这里,苏景加重了语气,问雷动:“那你可曾想过,如果南荒深处、嵌坐高山的那具墨巨灵不是尸体,而是活的,会怎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七章 盛放天下之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自然记得,提他做什么?” “伏图是打不死的,墨巨灵的尸身为他源源不绝送来元力,杀伏图的唯一办法就是斩灭源头。”说到这里,苏景加重了语气,问雷动:“那你可曾想过,如果南荒深处、嵌坐高山的那具墨巨灵不是尸体,而是活的,会怎样?” 这么不明不白的问题,雷动若能知晓答案才怪了,摇头:“你想过?会怎样?” “以前我也没多想,但不久前大概想明白了:海的水能流进河里,河里的水也能再流回去海。”苏景的语很慢:“未入褫衍海前,死掉的那个鬼王姜蔡...死之前他是个装满墨汁的瓶子,死之后瓶子空了,我对墨巨灵的法力敏感非常,探得绝不会错。” 雷动听懂了,所有人都都懂了。 玄法妙力,能在信徒与‘神祇’之间来回流转! 雷动瞪起了眼睛:“若对廿一链子放任不理,他死后...杀他的墨力回重归凶手之身?” 苏景点了点头,口话题也重归救人之事:“把廿一链打回原形,会耗我些真元,但影响不大;以小炼世炼化他的器真,对我消耗更是微小得可以不计,这其有个关键:虽被称作‘炼化’,但实际里非‘炼’、而是‘洗’,我无需把它炼成我的宝物、无需给它添出新的神通,只要还他本真、强它器性足矣,烈火如洪流,自我穴窍内起、冲过廿一链再归于我穴窍,不过是废一番手脚功夫罢了。是以骚、戚东来第一次劝我时,我应得那八个字为真心之言:于他有益于我无害。” 苏景稍加停顿,继续道:“至于祛除、烧尽链子上的‘墨色’,开始没想到、发现后就非做不可了,会耗我大把修元,但这已经算得是斗战......打架花力气,天经地义。”话说完。苏景望向雷动。 雷动天尊一根眉毛高挑:“这...就已经打起来了?” “忽啊!”十六老爷代为答应,主了此问。 苏景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笑容重现,伸手向着自己的锦绣囊摸去。旁人见他开心在前、探囊在后,都道他想到了什么可堪大用的宝物,个个精神一振,瞩目于他伸入囊的手。等着看他取出来的好宝贝。 很快,苏景的手拿了出来...一双鞋。 一双鞋。轻快软靴。鞋底不薄不厚、靴腰不高不矮,有隐绣的云纹和祥瑞麒麟,精致漂亮的一双鞋。 然后苏景开始换鞋。 妖雾不解其意:“你干啥换鞋?”一边问一边使劲打量着苏景的新鞋,努力想要从找出些灵元起伏、宝光闪烁,可又哪里找得出,普普通通的一双鞋。 “那是他媳妇给做的!穿着新鞋,打起架来更有精神。”雷动冲着苏景挤眉弄眼地笑,口应了小鬼差所问。 苏景换鞋的时候,小妖女不听睁开了眼睛......旭日初升。和暖阳光正轻轻柔柔地拂去稀薄雾气;山明水秀,仲秋时节里,一片片林子红了,青山少了几重清秀却多出三分妖娆;虫鸣鸟唱,雀儿啼鸣正欢,远处还有隐隐地哇哇聒噪,那是乌鸦叫? “啊!啊.......”小妖女猛瞪大了眼睛。尖叫! 幽冥世界里,哪来的旭日高照、哪来的青山红林、哪来的乌鸦闹早!何况眼的这片山,她再也熟悉不过:南荒天斗山。再看自己置身的这片石坪...老爷天、阎王爷,明明白白就是自己去往幽冥时的启程地方,裘婆婆就是在此发动玉皮蛋,把她和大圣送了下去。 怎么回来了? 不听觉得自己要疯了。除了尖叫...甚至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尖叫。纯粹本能使然,心旌摇动满面惊骇,吓坏了,实实在在地吓坏了。 尖叫刚起,了不得两个呼吸时间,天空一团腌臜污风滚滚升腾,才一靠近内就传出‘咦’的一声。污风散开,黑裤黑袄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婆显身:“你回来了?苏景呢?大圣又在哪里?” 小老太婆落身不听面前,黑豆豆似的一双小眼睛里关切不少。 “裘婆婆!”小妖女是真正的失心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乍见一个亲近长辈打从心底里觉得亲切,忙不迭伸手抓着老太婆的手。这个时候又接连几道妖风涌动,黑风煞、小金蟾和刚好做买卖来到南荒落脚天斗山的六两赶来,见不听回来各自欢喜,可看清小妖女的神情他们又心惊疑。 裘婆婆的手干巴巴的,好像块朽木,但不听握住后只觉得说不出地踏实,心的茫然、惊骇稍稍平息:“你说...我回来了,便是我真的去过?” 稀里糊涂就回来了,恍惚之间,不听都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究竟去没去过幽冥,那五年多的朝夕相处会不会只是一场大梦! “说什么胡话?”裘婆婆皱眉,老手微微一暖,一道妖元流入不听体内,助她稳定心神。 又是一大片妖风滚荡,来了一群孩子,有大有小,大的抱着小的,半大的手拉着手,有的像小金蟾有的像裘平安,不用问了,全都是裘平安的娃娃,老裘家有家教,娃娃们一见不听,立刻滚下云头呼啦啦地跪倒一片,给她磕头行礼;小小泥鳅们还没起身,先行赶到的众人只听得耳乌呀呀一片怪响惊天动地! 天斗山是什么地方?离山之外、苏景的第二个老巢,他本命法术所得的那棵扶桑灵木就扎根于此,当初从离山带出来的无数剑鸦,绝大多数都在此栖息、修行,小不听刚才的尖声大叫惊动了它们,黑压压的一片乌鸦云飞来查探,一见是小主母回来了这还了得,大群乌鸦口奶奶祖***乱喊乱叫,问安过后问她此行、不等回答就彼此讨论...刚刚从东天角升起的朝阳都被吵得摇摇欲坠。 石坪大乱,天斗山大乱,还有火鸦妖裔、仙人掌小妖、二层山留守家园的祸斗等等妖物正源源不绝赶来...... 小妖女笑了。 吵闹喧天不假,但彷徨时候还有什么比看到了一群又一群的自己人更让人心底踏实?踏实了,心思也就重新活络起来,仔细思索自己来之前的情形:那时正和苏景聊天。聊‘谁怕谁’,情迷意乱时候,被她收在袖的、那条来自莫耶世界的‘灵须’忽然躁动起来,自己的修为大涨全因这根‘须子’而来,灵须有所异动说不定又是再添修为的契机。 身前那个男人跑不了,袖的契机却一闪即逝...当即闭关,全副心神投入‘灵须’。不久之后她便发觉,须子躁动并非‘无风起浪’。它正和另外一件宝物呼应:青灯藤。 一根灵须,一截怪藤,各自透出本元真灵,彼此试探着,做气意交流、元灵交换。 灵须还好,青灯藤可是有过‘前科’的,曾把紫桐仙宫给吞掉了,小妖女生怕它又会去吃其他宝物,不敢在将其置于袖。而是清出了自己的乾坤囊,单独来盛放青灯藤。 两件神奇宝物都被不听随身携带,但又分置于左袖、右囊之间,它们两个以真灵彼此呼应,那道气路自也流转于不听的经络,这可是件大造化。‘说过地皮湿’的道理,几乎都无需不听刻意做什么。灵须、幼藤至纯至粹的木行灵元,丝丝缕缕地融入不听本元,让她受益匪浅。然后......就是现在了,莫名其妙的,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送出了幽冥。重新回到天斗山。 素手翻翻,左手一只白玉瓶,莫耶灵须静静悬浮;右手一只青瓷盆,青灯藤软塌塌地趴在泥土,两件‘东西’好像都在睡大觉,不听它俩并排摆放,侧着脑袋仔细打量。须子藤子全无反应。 小金蟾凑到近前,和不听一起端详:“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事情着实古怪,不听大概能猜到自己回来和一须一藤有关,可具体关联在哪里她实在想不通。想不通如何回来的,当然也就没办法再回去......静静等待半晌,不听浅浅叹了口气,把瓷瓶和花盆都收了起来,口话题一转,将自己这一趟幽冥之行大概说给身边同伴。不长功夫,事情说完,不听唇角勾勾居然笑了起来。 笑不过片刻,不听眯起了眼睛看着小金蟾:“裘门金氏,你的神情恁地古怪,想念你家夫君了么?想了就去西海探望他啊...”说到这里不听笑出了声音:“去探望一次回来生一次孩子,你还真每趟都不白去。” 裘门金氏不理小妖女的调笑,神情古怪得很:“莫名其妙地回来,不能再守着你那离山郎君身边,为何不见你惆怅郁郁,反倒见你欢笑惬意,这是何道理?莫非不想再嫁他了?” “嫁!”莫耶少女全不似汉家女子那样内敛含蓄,她的情事来得光明正大,说出口时也磊落大方:“回都回来了,扭转不了的事情又何必郁郁。正好还有一件大事,我提前回来可以做好它。” “什么事情?”小金蟾好奇追问。 “风光大嫁!”不听站起身来,应道。 小金蟾被她说懵了,转目望向裘婆婆,裘婆婆摇头,也不解:“这孩子...好像糊涂了。” “回婆婆,没糊涂。”不听想到了开心事情,所以真的很开心,素手一翻,一丛漂亮红花被她取出如意袖,又一道风法托浮半空里。不存于土,只在莫耶才有的花儿,花儿的名字译做汉话为‘笑语’,意指只要有人欢笑的地方就会有这种花儿。 看似娇嫩的‘笑语’,实则生命力最是坚韧不过,在莫耶,无论北方苦寒之地、西方荒原戈壁,又或东、南湿热地方,只要有人迹之处、只要人能生存的地方,这花儿就能够扎根、盛放。 莫耶世界万生寂灭,不过在不听得到那一根灵须不久后,意外发现须子旁边,长出来、开出了‘笑语’花。只是凡花,全无灵力,但不听将之视若珍宝,如今她的袖已经攒下了一大片‘笑语’花丛。 小金蟾从花丛取过一株‘笑语’在手,看了看、嗅了嗅、又依着蟾蜍本性舔了舔,未见神奇,问:“你啥意思?” “有朝一日,让这花儿开遍土。”小妖女的话莫名其妙。 “然后呢?”裘婆婆也拿了一株花来看。 “笑语花儿盛放天下之日,就是我风光大嫁苏景那一天。”不听笑盈盈的,依旧莫名其妙的话,可她说得很认真、笑得更认真。 笑靥、红花相映,美到了妖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八章 种花的好地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要这天下,笑语开遍...开遍...”喃喃自语不听身后一对蝶翼展开,她笑她惬意,蝶翼振动,妖冶的女孩子飞出天斗山。 上自裘婆婆,下到小乌鸦,全都愣愣发呆,老太婆望向小金蟾:“这孩子...病了?” 小金蟾肃容:“我会看着她,姑母放心。” “乖,”裘婆婆点头:“苏景于我们裘家有倾天重恩,于情于理于义,都要照顾好不听,我须得坐镇此间,她的事情你费心了。” 小金蟾双手撑地,双腿蜷屈,蛤蟆似的半蹲起来,跟着双腿猛一蹬,身化金色流光直冲云霄,向着不听离开的方向直追下去,人消失于视线时她的声音才告传出:“义不容辞,这倒霉丫头!” “这倒霉丫头!”裘婆婆大点其头。 ...... 谢胖子很胖,七尺男子,三百八十斤。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年纪,英年早谢,秃顶了,油光锃亮的头皮。身上的衣服紧巴巴油腻腻,脚踏一道满是剩饭味道白色云驾,飞掠如电。他很着急,因为他收到了一个消息,还因为他除了‘谢胖子’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绰号:谢完了,谢生佛。 ‘谢完了’是曾与他有龃龉、心有芥蒂的同道修家给他起得绰号,意思最最简单不过:姓谢的完了。谢胖子在领悟‘破无量’的时候走火入魔,侥幸得高人相助保住了性命,但修为折损五成,且一次心魔疯长让他再没了领悟大道的资格,他完了,修行路断。 ‘谢生佛’则是受过他恩惠、得他救护之人的敬称,‘谢完了’完了之后,一度万念俱灰,但他是个胖子,心宽体胖,体胖心宽。很快就想开了,修不成神仙了,可自己剩下的寿数,仍远胜凡人许多,老天已经待我不薄,我又何必自暴自弃,有生之年好几百。总得做有分量的事情......谢胖子想了许多,最后确定。这世上最有分量的事情,莫过于:救命! 他救命,所以他叫谢生佛! 谢胖子算不得真正的正道修士,不过荒山野岭一散修...东土汉家源远流长,道德两字根深蒂固、早已开枝散叶,绝大多数不在正邪的散修都会行正义事情,他们为正,却还算不得正道?略略有些不公平,但若换个方向去想。能被称作正道的,比着散修之正更正,正得更纯粹! 东土汉境,花花世界,今日这繁荣盛景,皆因:根为正! 谢胖子得了同道传讯,南荒与东土交界地方。不久前地震了一次。地震轻微,没能晃道地面上哪怕一棵小树,不值一提了。可也是这轻轻摇晃的几下子,让地下一道水脉改道,引得一座巨湖水位疯长! 湖畔有镇名唤‘水生’,水生镇上汉人与蛮人混居。算到一起上千性命。而‘上千性命’之北,便是东土汉境了。大湖所在附近水脉错综,若湖爆,会引得三河七川泛洪,十条水脉都从南向北,为祸无法想象。 谢胖子要封堤禁湖,干他娘的这一桩有分量的大买卖! 水声隆隆。大湖波涛滚荡,水位越涨越高,水生镇百姓须得抬头观湖了。湖暴躁,距可怕崩裂只差一线。 不知是不是被吓呆了,水生镇的百姓居然还不曾四散奔逃,而是所有人集结一处,愣愣抬头,看着远处疯长的大湖......忽然间,一股剩饭味道弥漫,秃顶的胖子置身半空,开声断喝:“大家莫惊慌,某家谢生佛到了!”最后一个字求上口,追‘料’之变音,谢胖子救人心甘情愿,自称‘生佛’理所当然...他不算世外高人,他喜欢自卖自夸,有的卖便可以夸,天经地义。 胖子跳落地面,动用灵识去探那疯狂大湖,才一探脸色就猛地一变:力所不能及。这湖饱蕴自然之威,莫说他已完了,即便全盛时也休想阻挡。 忽然,一个清清静静的声音传入谢胖子的耳朵:“谢道友扶危助困,白羽成由衷敬佩,这就请道友施展神通,带镇百姓离开此处,此间事了,道友若有暇还请来离山小住,离山上下倒屣相迎。” 随着说话,一个身着离山剑袍、二十六七年纪的青年显身面前,真传弟子白羽成。白羽成将一枚木铃铛递进谢胖子手:“道友登临离山之际,以此铃传讯。” 谢胖子都得到了消息,地处东土东南的离山又怎么可能不晓得此地险情,早在谢胖子之前,白羽成就率领一队同门赶到,镇人被他们集结一处,但还未送走,这事倒不用急,哪怕洪水暴发时再起云驾带人离开也全赶得及,此间一众离山弟子正抓紧最后功夫匆忙布阵。 谢胖子面色一喜,收了铃铛,依着修家礼节长长躬身:“谨遵吩咐!”言罢迈步来到人群间,一道云驾缓缓铺卷,将千多百姓尽数托浮,之后谢胖子又对离山弟子一抱拳,催起云驾向着北风撤走。 谢胖子离开后不久,离山弟子便布阵完毕,集结于白羽成身边。 白羽成肃然开口:“传掌门口谕:后果难料,谁想走,不阻拦、不追究,尽可放心离去。” 离山天宗高高在山,山修家承天护道,可他们终归不是算尽天下的神仙,总会有疏忽的时候。白羽成奉掌门之命,领一道镇水阵诀、带三十同门赶来封洪,但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凭着他们的力量、手段,不够消弭这场巨灾:事先不曾想到的,那条地下水脉暗通一座地海,是以即将爆发的洪水威力远超意料。 发现此事后白羽成立刻通报门宗,很快回信传来,掌门人带红、樊、龚三位长老即刻出山,再就是刚刚白羽成传与面前同门那句口谕......高人赶来,定有对付巨洪的办法,唯独一样:时间。 他们来不了那么快,从现下算起,最快还得半天功夫才能抵达,再看那翻腾大湖,还能撑多久,一顿饭还是一盏茶? 晚到半天,足够大湖泻入附近水脉,再做封堵难上加难。 白羽成想要为掌门‘追’回这几个时辰,只是追得回么?位列离山真传,他的修为、眼光皆属上乘,看得明明白白,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运气好可挡洪水两个时辰,运气差些的话,一个时辰就是尽头。 明知不可为仍愿为止,多挡一阵洪水之灾就会抵消一些。白羽成带来的都是内门弟子,算得离山精锐,以他们的本事,就算阵法被冲毁人也不会丧命洪水,可是免不了的,阵法反噬下个个都会受伤,伤了皮骨损了五脏全都好说,就怕伤及经脉或元基,轻则折损修行重则求仙路断! 一定会受伤,伤成什么样不知道。 白羽成重复:“后果难料,谁想走不阻拦不追究,可放心离去。” “夫君总也改不了着急时就啰嗦的毛病。”一个双目漆漆、笑容甜美的女子说话了。阿嫂出声,那些师弟师妹全都笑了,平日里司职刑堂的白羽成也难得之极,在同门面前笑了笑,啰嗦了?那就不再说话,迈步踏入阵眼,其他弟子分散开来,各入阵位。 阵开启,盈盈青光弥漫开来,威力未显,静静等着洪水暴发一刻。 也是这个时候,身披彩翼的女子从南方来,看了看暴涨大湖,欢呼一声:“蛙儿,咱们鸿运当头!” ‘蛙儿’是捏着隐身诀行运潜踪术悄悄跟在她身后的,虽明知不听比自己修为强得多,不过小金蟾匿踪是天赋本领,施展时绝难察觉:卧房能有多大地方?她匿踪时裘平安就是找不到媳妇。 ‘蛙儿’这个绰号由来已久,小金蟾不和她计较,扯掉法术现身而出:“能知我在你身后,修为又涨了?” 不听笑得像小狐狸:“不是我修为又涨,是你修行不勤...看夫君、生孩子、坐月子、再去看夫君...你多少年不曾好好修行了?” 女子聊天,纵有明确题目,仍会夹杂着数不清的旁支别叶,小金蟾不羞赧,反倒笑眯眯:“我就是喜欢给他生孩子,待你嫁了苏锵锵,你便晓得:给他生一个,心里舒服得很!到你生了一个又一个的时候,我去伺候你的月子......”说完了孩子月子,她总算还记得正题:“鸿运当头?哪里?” 芊芊细指,先点向前方大湖:“大湖啊,要炸了!”不听跟着又把手指再向更远处一点:“那里有离山弟子结阵,必是为消灾...你可知为什么要消灾么?” 小金蟾茫然摇头:“为何?” “因为这里闹灾啊!笨哟。”不听咯咯咯地笑,也不怎么就那么高兴,可小金蟾的疑问她始终也没给出个明白解释,笑声之,她又说了一句:“种花的好地方!” 这算是个解释么?小金蟾宁愿不算,她更糊涂了。 而不听的声音未落,湖盆终于到了承受极限,轰轰烈烈地巨响之,围湖石岸崩裂散碎! 石岸崩于东北,浑浊洪流如巨龙,疯狂倾泻。 时间巧合,看上去,这大湖好像是被不听的疯笑气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六九章 我的娘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湖破,洪水滔滔,水生镇首当其冲。 这不是巧合,白羽成来此已有一段时候,早都对大湖做过仔细勘察,笃定若它决堤,必是小镇正对的石岸最先崩溃,若非如此绕湖那么多地方,离山弟子为何偏偏选择水生阵布阵。 终于来了,白羽成面色不变,但眼精光暴涨,立刻开口朗声唱起阵诀,随行同门一起动咒,镇水之阵就此发动,小小水生镇青色法术光芒暴涨!但完全出乎意料的,就在大阵行运急急、阵法力量集结迎向洪水之时,一道曼妙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她穿着淡紫色的茶花长裙,背后一对蝶翼轻灵。 不听落足地面,她的面前是水生镇,镇有阵,阵力颜色清透却雄厚非常,想她扑面而来;她身后是大湖,刚决口,平时再也柔弱不过、连形状都不存的水此刻暴躁得仿佛要崩裂乾坤,洪水浩浩,凶狠冲到...... 小妖女跳到了两股凶猛大力之间,是之间,但非正,不听的落足处,距身后洪峰极近,距离前方‘镇阵’远一些。是以洪水先至,领头巨浪重重砸在了不听的背上。 那是早已蓄势多时、集于一刻爆发开来的巨洪,其间蕴藏的力量何其强大,即便不听修持身后,一时间也站不住脚脚步,身形踉跄向前摔去! 白羽成大吃一惊,他以前不曾见过不听,不晓得她是谁,但他心思转动奇快,见她出现在洪峰路上立刻就晓得,这个女子应该是来镇洪的......可天下怎么会有这般鲁莽的修家,直接靠着身体去挡又与找死何异!修行之辈都会对自然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这份敬畏来得不是没有原因的,如今这湖崩洪起就是最好证明。 更让白羽成又恼怒又惋惜的是,那个女子身拦背后洪水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挡在水生镇阵法力量的前方。阵法刚刚行运到最饱满时。就算离山弟子想停不可能即刻刹止,白羽成脱口怒叱:“胡闹!” “你好。” 回答白羽成呵斥的,居然是一声开开心心的问候。 送出问候同时,被巨浪砸得倾身、堪堪就要扑倒在地的不听猛向前跨出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浊浪滔天,若这一刻天地能被凝固、静止下来的话,人在地面仰望。会生出一个错觉:天上的云相充满萧杀,让人心惊肉跳......可那有哪里什么云。那是如山大浪轰天、遮天! 如此巨浪面前,那个女子的身形何其渺小、何其脆弱。 可就是这个渺小得即可忽略不计的不听,在重新站稳脚步之后,硬是挡下了那浩浩荡荡的恶洪! 小小身形,稳如巨岳。 不是石,不是礁,只能以岳而喻。因水来时,石、礁不动,不怕惊涛骇浪冲刷可石、礁也同样拦不住汤汤洪流。唯有巨岳能阻大川猛进,山在、洪断。 巨力相催,她的身形不动,管那洪水如何轰轰嘶吼、如何急急冲荡也再无寸进! 不止拦下了洪水,不听及时亮出一枚竹叶,摇动之际一片苍翠竹林凭空而现,迎上了正扑面催来的离山阵法。 真力遇阻。白羽成自不会再催阵相斗,急忙把阵诀一变,借着受阻之势收住阵法,不听展颜一笑,因那个小丧修的缘故,她对所有的离山弟子都心存好感:“多谢。” 离山弟子眼。景色诡异:前方不远处,罗裙飘摇长发飞扬的美丽女子,笑得正明媚,对着离山门下致谢;在她身后,洪水层层‘堆积’横冲直撞,那大浪的峰顶已经耸起百多丈,像极了一头暴躁的巨兽...却无奈、无能、无力重开牢笼。它凶猛却在少女身后全无用武之地! 这个时候忽又一道人影闪烁,另个年轻女子来到离山阵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长相等偏上,但因两眼离得远了些让她容貌再打了个折扣,普通姿色。 白羽成夫妇不识得不听,但他们都认得青云,一是当年小泥鳅大婚就在离山,另则白羽成与卿秀的喜日裘平安一大家子都赶来送礼。离山弟子要守住阵法,见了小金蟾不能起身行礼,但口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拜见青云师叔。” 在天斗山,参莲子喊苏景师父,喊青云姑姑,喊裘平安大哥......离山可是真正的汉家传承,辈分不可乱、从来都是算得清清楚楚,裘平安是苏景的妖奴,与沈河掌门、龚长老等人同辈,大都督的娘子比着白羽成等人高出一辈。 “你可莫强撑!”小金蟾对白羽成等人点头,口嘱托不听。小金蟾不明白这莫耶妖女为何转了性子、竟主动做起了好事,可对她的关心是不会掺假的。 不听点点头:“现在还行,请问离山仙长,须得撑多久?”冰雪聪明的女子,看出白羽成结阵也是为了争取时间。 白羽成恭敬回答:“启禀前辈,快则三五个时辰,再迟过不了一天光景。”前方女子和小金蟾是朋友,称其前辈全无问题。不过这位前辈比着白羽成以为的还要再前一辈。 不听似是松了口气:“那还好,”说着,她的眉目流转,看了看白羽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卿秀:“你们...双修道侣?” 小妖女的眼光不错,待对方点头后,不听又问卿秀:“这个离山弟子,你想嫁就嫁了?” 自从回来之后不听就不怎么正常了,古怪问题把卿秀给问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点头。 “真好。”不听全不掩饰自己的羡慕,跟着她又变得笑眯眯了,对小金蟾、白羽成等人道:“不用管我了,你们聊。”说完,她转身......曼妙身形,旋转开来。 身动、法动、力动,积压于身后的浩浩大水猛地翻卷开来,仿若一卷长绢,绕于不听身周,随着她的旋转一起转动。 不听缓缓旋转不休,她不曾离开、始终留在心...她就是心,因她转而转、随她舞而舞的那一道洪龙天旋,自地面拔起直冲九霄! 忽然,她动了,旋转不急不缓的同时,不听飘身而起,又开始围着巨湖做轻灵盘旋,暴涨溢出的湖水像极了一条巨龙:被不听牵住头颅的巨龙,她绕湖、‘龙’绕湖! 洪水涨,巨湖生灾,堵上决堤的口子只能维持短短一会功夫。那湖只能盛十万水,地下水脉源源不绝送入十五万升、三十万升、五十万...它又怎么可能装得下?堵住了这里的口子,它又会去冲碎别处石岸,就算哪里都冲不破最后它还是会满到溢出、到那时,水去四面八方。 要镇水,办法只有一个字:疏。但周围无处可疏,所以不听引水旋湖,开它一道旋天河!仍是治标的办法,靠得是她法术精妙、更是她的修为浑厚,她要撑到离山高人赶来。 还是那因为小小丧修的缘故,她对离山高人信任得很。 小金蟾满脸惊骇,眼睛瞪得太大以至向外凸出,稍稍有些要显原形的样子,她知道不听的本领不错,上次自莫耶归来后修为有又大进境,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妖女本领大到这等程度!这不奇怪,不听真正的实力从未显露过,连苏景都不晓得。 “她...到底是什么人?”白羽成的声音发飘,眼睛瞪得不像小金蟾那么大,但目光里的惊讶毫不逊色。 小金蟾正纳闷不听怎会如此凶猛,失神了,没理会白羽成。卿秀则接着夫君的话喃喃道:“修行恁地了得。”这一句倒是被小金蟾听到了,随口应了句:“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娘子。” 女子就是女子,修行之人也不能免俗,离山红长老是为一例,白门卿氏又是一例,闻言想都不想直接追问:“谁的娘子?” 青云上一句是无心之言,被追问之下她已回过神来:因不听的身份,她和苏景的关系应该不曾被离山所知,小金蟾自是不会主动泄露此事,可追问已到,不答又显尴尬,小金蟾负手挺胸:“我的娘子!” 九霄云上,引河旋湖的不听扑哧笑出了声,引得身后那道盘旋天河都微微震动...... 不知不觉里,四个时辰滑过。天河浩荡,月隐云被,洪水飞天,不曾漏出一滴。 终于,北方远处几道剑光划破夜色,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对‘天河’道:“多谢仙子。”掌门沈河与三位长老赶到! 四个字,措辞平淡但字字认真,无需再多说什么,离山掌门说过谢,便一定会谢! “掌门、掌门...离山沈河!”三十里外,天空另一道云驾上,谢胖子兴奋异常,胖脸上的油光更亮,他护送着水生镇百姓离开不久,大洪崩仙女现,水轰荡龙盘天,总是修行人见多时光,这等奇景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谢胖子干脆不走了,云驾悬浮于三十里外安全地方,兴高采烈地看这场大好风景...看到半夜,没想到把离山沈河也给看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零章 高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一天宗的掌门人,真正世上高人,在谢胖子眼和神仙也不见得有太多区别,他没办法不兴奋。不过刚喊两声就晓得这样直呼前辈高人姓名实在失礼,忙不迭收声,面色窘迫。 飞掠之,沈河转头向着谢胖子拱手作礼:“也辛苦道友了。” 谢胖子忙不迭还礼,但还不等他双手合拢,沈真人已经疾飞而过,来到‘盘天大河’前:“沈河造次,失礼地方还请仙子体谅。” 天河悬空,急转不休。锋为不听所治、被引着在一圈圈的盘旋向着天空不断延伸;沈河言罢迈步跨入天河之内,旋即身形一闪直追到不听身边。两人一照面,沈河眼便是精光一闪:小妖女的督目之法瞒得过普通修家,又怎能骗得过离山掌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身。 但沈河只是笑了笑,左手伸出按在、‘拿住’了那天河起端。 不听引出的,那是真真正正的一道凌空大河,若铺陈在地面上,且莫说其长,只说其宽广,凡人置身河畔怕是要蕴足目力才能勉强看到对岸,偌大河川,沈河伸手去握它潮头时,真就仿佛在扯一块布,布再大,也能攥其一角。 沈河只握住了‘一角’,不听却觉得身上负担的可怕力量就此散去,心明白这条天河已被离山掌门接管了去。 功成、身退,不听对沈河点点头,就此离开天河,纵落地面小金蟾身边。 小金蟾传音入密:“你跑,我挡。”说话时悄悄伸手入囊,握住了自己的金钱法宝,莫耶妖女遇到了离山高人,跑是最聪明不过的选择。可一向精明的不听摇摇头,重拾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应该不用跑,还没种花呢。” 两个女子说话的功夫,抓着长河一角的沈河真人开口长吸。吸一口气。就算再用力,又能有多大动静......风破雷崩,沈河吸气之声,轰动千里乾坤。 因吸气而起的风雷声未落,沈河的左手轻轻一抖,灿灿光华闪烁——水色,上映苍穹下照人间。小不听引荡起的那条盘天河在沈河掌门手绷直、平铺,它平行于地面。在九霄高空平平整整地、自南向北,铺展开来! 把万钧洪水像一条长绢似的旋舞起来,莫耶不听。 仍是这条长绢,以一手之力将其平铺半空,离山沈河。 这便是差距了,这就是人间正道第一修宗的掌门人,那个不笑不说话、对长辈恭敬、对同辈友好、对晚辈爱护,没脾气的老好人似的真人、沈河。 而被绷直、铺展的又何止一条盘天河?天河不是无源之水,其下还连着一座大湖......大湖被‘拽’起。延于天河之末,铺、展!如镜、如绢。 湖陡空,可见泥地水脉正迅渗出。再就是...湖底没有鱼,所有的鱼虾螃蟹都被沈河端在了‘长绢’。 ‘绢’长无以计,一千八百里还是三千四百里?天知道! 此乃神迹,不听木然青云呆立,白羽成泪流满面卿秀失魂落魄。谢胖子一屁股跌坐云驾,千多百姓惊骇嘶喊。 只有三个人还镇静,追随掌门一同赶来的三位长老。 樊长老捻髯微笑,望着空‘长绢’:“我都忘记上次见师兄全力出手是什么时候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红长老的眸子明亮,不看天河只看沈河:“师兄...师兄...师兄!” “干活吧!”一向古板的龚长老继续古板。提醒两位同门,随即龚长老飞身湖底,长剑做笔在湿漉漉的泥巴写写画画,剑下一道道符撰成形,每写好一篆,那枚法撰就会乌光一闪,有虚变实、化作乌金形质的扣刻、从此烙印湖底。 另两位长老也随之而动。三人成品字各占大湖一角,同样以剑升篆,不过红长老的篆颜色朱红、质似玛瑙,樊长老篆色莹白,仿佛脂玉。 长老们忙碌的时候沈河也在施法,左手铺‘长绢’,右手掐起剑诀,他的剑飞去、一样向北,沿着长河铺展的方向划过......水成了布,真就被被沈河的剑裁下一条。 宽三十丈,长不知的‘布条’。 剑诀撤,右手轻轻、拇指指拈住了‘布条’一端,先做无声心咒,再扬声敕令:“晋州大旱,甘霖普惠,西北三千九百里,去吧!”右手高扬,抛,布条似升灵,就此冲向高空,直飞千丈后一顿、再顿、三顿,一片大水就此化作沉沉黑云,向着西北方向急急飞去; 沈河剑诀再起,又开始裁第二块布条,一般施法,但换了另一处受旱之地。跟着又是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煌煌长绢,就这样被沈河一条一条的裁剪下来,化作雨云飞向东土需要雨水之处,到最后沈河手只剩三百丈‘幅宽’长绢。 今年东土风调雨顺,受旱的地方不多,都已经赈济妥当了,沈河低头沉思片刻,在确定没有遗漏之后,他笑了,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笑容自然惬意,沈河暂时不再施法,低头望向大湖:“怎样了?” 过了这一阵,大湖水位缓缓升起,三位长老的身形都被淹没,看不见人了。 “启禀掌门,我以妥当,在等樊师弟和红师妹。”龚长老的声音最先传来。他的声音未落,樊长老的声音也自水下响起:“启禀掌门,我也妥当了,就差师妹了。” 红长老声音随之而起:“再等会!” 当年离山修为最差的长老,红长老不是浪得虚名,不过任夺出山、三位新的真传弟子顶上来后,红长老就让出了个名头。 等了盏茶功夫,红长老声音快活:“成了成了,赶紧的!”法术还未完,还缺一步,之前她最慢,现在她最催。随她催促,湖底水三位长老各自亮出一枚长长令鉴,口动咒,并不响亮,但也还是把浅浅湖面震得颤抖摇晃。不久咒成法生,三位长老同时将手令箭深插湖底。 湖底的泥巴稀软,可令箭插下时,分明是锐金入顽石的淬烈之响! 法篆凝、谕令落、由三位长老施展的阵法也即刻成形,不闻风雷咆哮不见灵元起伏,只有浓雾升腾。 湖升起了大雾,但这雾气不向四方弥漫,而是扶摇直上,一路向着天穹去了,抵达上上高空后,罡风滚滚,吹散了它们...... 深藏地下的水脉接连地海,堵则崩,难保不是另一场大祸;地下水脉不竭,大湖永无宁日,永远都会涨,堵无可堵只能引流以疏;周围无可泄洪之处。 难解之事,但再难落入离山高人的手,也照样拆解得开:法阵行转,无炽烈高温却时时刻刻能蒸水成雾,雾升九霄毁于罡风:升雾度,平齐于地脉注水之量。 千秋万载不敢说,至少能保这一方千年太平,只是从今日起离山又会多出一件差事:每隔一甲子,就要带上品灵石来给湖底阵法充添灵元。 三位长老破水而出,沈河将手剩下的‘长绢’重新填回湖。至此这一趟赈灾差事真正完成,但沈河却又朗声道:“三位师弟助我施法、打通阵上最后一关!”说话间大袖挥舞,青青烟霞弥漫身周十丈方圆,绝除目听阻隔灵觉,封出小小一方法域。 法术什么的,明明全都完成了,掌门人还喊着要施法?三位长老知道事情蹊跷,同时飞入掌门法域内,入内后红长老开口最快:“师兄有什么算计?” 从外看青色烟霞浓重,入内则一切正常,沈河真人站在三位长老面前:“哪有算计,我得歇会!”一边说着,直接就坐倒在云驾上,呼呼大喘、拉风箱似的......天宗掌门威仪非凡,哪能当着晚辈和外人面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铺巨洪、分恶水、化**飞赴八方千万里赈旱,沈河做得举重若轻,可哪一样不是仙佛神通!人力有穷尽,谁说离山掌门就不会累。 红长老笑出了声音,赶忙取出自己亲手采集、酿造的琼朝露,沈真人不客气,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放下瓶子不起身,坐在原地接着喘。等他休息的时候,龚长老问道:“那个女子是莫耶之人,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要请掌门定夺。” “四祖。”沈河两字回答。 言语不详,但大家几千年朝夕相处,三位长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离山九位师祖第四位,姓黄名蓝,汉人名姓,但他其实出身契丹,孩童时候就流落汉境。那时候契丹是塞外强族,与汉家征战多年,两族不共戴天之仇,彼此视为猪犬,在汉人眼,契丹个个该杀。 契丹黄蓝、莫耶不听,有区别么? 何况少女今日所为功德无量。 又过片刻,总算把气喘匀了,沈河继续道:“但总还要做些地方,樊师弟要辛苦些。” 话说完,沈河站了起来,做了个表面功夫把一道玄光打入湖底,这才收了青烟重返众人视线,离山掌门面色平静目光清澈,远处谢胖子、近处白羽成全都由衷佩服:施展浩大神通过后仍面不改色,果然高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一章 出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樊长老先飞去三十里外谢胖子的云驾,对云百姓嘱托道:“大雾升于夜晚、散于黎明,不会耽误你们在水上的生计,但需记得,登湖打鱼黄昏前一定要归岸,否则夜晚浓雾弥漫方向难辩,怕是会有危险。” 掌门这边,带上另两位长老和此间弟子,来到不听身前,全不提她是莫耶人的事情,致谢、寒暄几句,给不听留下一枚木铃铛,请她有暇时随时可去离山做客,不听接了铃铛:“定会有机会,还请掌门耐心等待。” 话又古怪了,沈河不追问什么,笑呵呵地点头,又和青云打过招呼,问候了几句后也不再逗留,就此离开小镇,不受镇民叩拜谢恩,转眼消失天际。 所有离山弟子都走了,但樊长老留了下来,跟着掌门离开的只是一道神识投影,他隐身远处,静静注目小镇。 谢不到离山掌门,但能谢到那位明媚仙子,谢胖子云驾回归小镇,千多镇民,由镇长者长声喊着号子、准备行叩拜大礼......事情前后经过所有人都看在眼,若没这位仙子,家园早都被洪水吞没!不用背井离乡,何异再造之恩!可没有一个人跪得下去,身前一股柔柔的力道托着,让他们再如何用力也跪不动。 不听闭起了眼睛,片刻后再张目,明媚少女平添妖冶!她散去了督目之术。 镇民一时间望不清楚,谢胖子却看得一清二楚,惊呼脱口:“你是莫耶之人?!” 不听笑着点点头:“不必惊疑。” 小金蟾附和开口:“她若心存恶意,此间早已是另番景色了。” 莫耶地,邪魔地,这认知自古流传,不止是修行道上的说法,民间也是一样的认知,听到仙子竟是邪魔地方之人,镇百姓难免一阵骚动。 可也仅只片刻议论罢了。普通百姓没有那么沉重的大义,浩劫之下亲人安好、我安好、家还在便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得救即为福缘,又何必去管赐福的究竟是神佛天仙还是妖魔鬼怪。谁会为了一个神话故事似的传说,就真的去和恩人反目。 吃惊过后,谢意依旧。 不听摇头:“若真心谢我。再简单不过,两件轻松小事。”说着。她的手掌翻开,一小包花儿种子:“院子角落、不打紧的地方,种下这花儿。不用刻意打理,这花儿耐活得很,开放时还挺好看的。” 时至此刻,小金蟾终于恍然大悟。 要着天下看遍‘笑语’,不听行善,请受惠者种花......花儿种得多了,莫耶少女在人间的声名也就流传来开。她又哪里是种花,她是要扭转‘莫耶地邪魔地’这名声、要扭转土世人对她的态度! 有朝一日,笑语遍布四方,少女便再非邪魔,她是行惠人间的仙子。 种上几株鲜花又算得什么?何况这花全不用打理,挖个坑把种子扔进去就算了事,镇长者从不听手接过花籽。恭恭敬敬地问道:“仙子的第二个吩咐是什么?” “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不听笑了:“每逢初九清早,盼望有心人能望向东方朝阳,在心底念上一句‘苏、晴好合、举案齐眉’,我便心满意足。若不用默念,直接把这句话讲出来。我更是感激不尽。”在莫耶,不听的族名为‘晴’。 这件事是不听临时起意,她觉得好多人来念叨自己和心上人的好事,心里舒舒服服的。 等那一天,哪月初九,笑语花儿开遍土,天下人举目向东。她风光大嫁苏景的那一天! 她想红花遍布人间,她想世人齐望东方。 她的‘苏晴好合,举案齐眉’。 仙子的要求奇怪但简单,镇上百姓也不敢多问,诅咒发誓地应下仙子,必定妥当完成吩咐。不听扬臂对镇人摆了摆手,小金蟾没再‘趴下冲天’,脚下云驾升腾与不听并肩飞起。眼见仙子要走,上前说话的那位本镇长者急忙喊道:“还请仙子示下尊姓仙称,小人也好奉起长生牌位......” 莫耶少女坚决不说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应道:“那种花儿的名字唤作‘笑语’。清甜声音回荡之际,云驾升腾高空,很快消失不见。 樊长老未在追踪下去,他取了一枚花籽,追赶掌门一行返回离山取了...... 离开小镇,两个年轻女子向北而行,小金蟾忽然道:“我若是苏锵锵,我也娶你。” 不听种‘笑语’于人间,是为了自己能风光大嫁,但又何尝不是想要卸去苏景肩上的担子——陆角为蓝祈、陆崖为浅寻都曾承担在肩的那副重担,不听不要苏景再担。 种花土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苏景,不听舍不得不嫁,舍不得苏景为了她与整座天下狭路争胜。 “苏锵锵这个人,脾气义气都没得说,和他做朋友是再好不过,”青云唠唠叨叨,几十个孩儿的娘,口舌早都碎得不能再碎,上一句还在赞不听,这一句又再损苏景:“可他那副小白脸样子,咳,你怎么就这么想嫁给他?” 苏景只算得是比较清秀,但妖精看来,只要不是粗声大气满嘴恶语、胡茬满腮狞眉凶眼,统统都是小白脸。 不听笑了,不和妖精矫情,提及苏景时美滋滋得全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苏景的好处你又哪里晓得。” 小金蟾侧头看了不听一眼...然后又看一眼:“你流鼻血了。” 小妖女伸手,在鼻端轻轻一蘸,拿到眼前看,果然。皱了皱眉头,似是想说什么,身体却突然一软,直接摔进小金蟾怀里。 小金蟾大吃一惊,扶好不听同时,一道妖元送入不听经脉,片刻后她就放松下来:无大碍,小妖女只是累坏了。 把一道汹涌大河当成长绫舞了几个时辰,就算不听修为精湛也消受不起,消耗过剧以至经脉受震,鼻血也是因此而来。 算不得伤,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不听没事,小金蟾放下心来,再次笑了起来:“下次提起苏锵锵的时候,你能不流鼻血么?晴族不听,出息得你啊。” 不听弯起了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第一次种花,很开心,累一些也心甘情愿! ...... 小妖女笑的时候,滑头大王面色铁青,问面前阿二:“好端端的,她又怎会不见了?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苏景走后,阿二阿七进驻阴阳司,少主离开前认真嘱托,请两位尸煞猛将为小主母护法,阿二阿七不敢丝毫怠慢,可万没料到,不久前忽然天阴如墨,一道无声雷光划过阴阳司后宅,再赶去查看,小主母已经不见了。 阿二阿七联络鬼王,是为发动他们的势力去寻找不听,虽知这样找人希望渺茫,但除此之外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滑头王接到消息立刻传下大令,一时间瓶城灵讯飞散、侦骑四出,撒开大似的去寻人,他自己则与其他几王急匆匆来到阴阳司询问详情。滑头小鬼心怀义气,弟妹丢了比自己媳妇丢了更要紧。 到现在,距离小妖女失踪已经过去十六七个时辰,仍没有丝毫消息,滑头王坐不住了,带上几位归降鬼王急匆匆赶来不津,直接向驻守阴阳司的两位尸煞询问缘由,以期能找到多些线索、方便找人。 阿二大概把事情交代了两句,不用第三句、两句就足以说完事情经过。 滑头小鬼眉头大皱:“如此简单...后宅,她失踪之处可又线索留下。” “只有这个。”阿二伸出手。 “花?” 阿二手上,一朵娇艳红花,正盛放,不存于土只生在莫耶。 ...... “花?” 同个时候,阴褫海,妖雾和滑头小鬼说出了同一个字。小鬼差瞪大眼睛,使劲盯住了苏景的头顶。 解释过自己一定要为廿一链除掉墨色之后,苏景就再未说话,由一道心神主持、催动一重罡天与一座大窍,全力洗炼铜环上丝丝‘污浊’。阳火轰荡于洞天之内,从外面看他一切如常:神情平静、端坐云驾、目光与灵识不存丝毫松懈远远地巡梭四方......不知不觉里快二十个时辰,路途平安不见凶险,苏景的头上却忽然生出了一朵‘花’,惹得鬼差吃惊不小。 还好,那花不是生芽、开叶、长蔓,若真在他头顶来这样一番景象未免也太吓人了些,‘花’是突然跳出来的。 悄无声息,一小团淡金色光芒氤氲着,苏景天灵顶盖之上一尺地方,小小的花儿出现。 是‘花’还未绽开,只能算一枚花苞。婴儿拳头大小,玄光蕴透于花苞,静静悬浮着,显得有些娇弱,也显出了几分空灵。 戚东来听苏景说过最近一段的修行,见了花苞不似妖雾那般吃惊,而是对苏景笑道:“又有进境。这便是金乌羽花了吧?恭喜。” 宝瓶修行三重境界,‘地归’炼七十二片太阳鳞叶,来褫衍海前苏景便告完成;‘天擎’修三十六枚金乌羽花,苏景刚刚开始修行这道小境界不久,之前还一朵花都不曾炼成,直到此刻,一盏花蕾显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二章 墨灵精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人家有恭喜,苏景自然要‘多谢’,口向戚东来致谢,眼略显喜色。一旁的小鬼差妖雾却老大的不痛快,对苏景抱怨:“救人同时,你还在修炼么?一心莫二用,当先全力救护廿一大人才对......” 不等说完蚀海就摇头打断:“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你家苏大人有小小突破,不是他重修行不重救人,正相反了,他突破才说明他救人用心。”说着,蚀海望向苏景:“只凭‘斗战助修行’这一重,你金乌正法便是一等一的好修法,惹人羡慕啊。” 大圣的目光果然不差。 黑石洞天内祛除墨色,绝非阳火随便烧一烧了事那么简单,廿一链何等神奇的人物,连他都能侵蚀、致命的墨色岂同凡响!若苏景修习是离山其他正法,就算他也有今日成就也没办法除掉墨色,因这世上就只有阳火才能克制‘墨色’,有了这一重‘生克’在手,他才能有胜算。 而墨巨灵一脉玄法委实惊人,那些‘墨色’明明只是一份力量,却仿佛身带灵智一般,受阳火炼化时,‘墨色’不会安安静静地等着对方一点点烧下来,丝丝缕缕的黑线或集结成群、拧成一股绳顽抗,或游散出极细难辩之线,寻找阳火空隙去反攻骨金乌和黄金屋!它们有守、有攻,甚至还有两次‘墨色’企图放弃链子、转而去侵蚀苏景的洞天:‘它’晓得,敌人是什么,敌人在哪里。 正如苏景所说,这又哪里是什么洗炼,根本就是一场斗战,恶战。 天乌喜战,斗突破。 小鬼差妖雾较真,且他追随尤朗峥多年,别看自己的修行差劲,了解的修行道理却是不少。摇头:“不可能!斗突破只是蒙鬼的人话。” 这次大圣没反驳,反倒是咦了一声,笑道:“小小鬼差,能有这番见识很不错啊。” 妖雾的话没说完,继续道:“修行是修行,斗战是斗战,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却又都得耗用同一份本源真力,便仿佛只有一盆水。你又想口渴想喝,又足心痒痒想要拿来洗脚......不是说这盆水不能一边喝一边洗脚,但你非得说喝得痛快了就能把脚洗得更干净,这就不像话了。” “是够不像话的,”苏景笑了起来,小鬼差那个例子确是惹人发噱:“所谓‘天乌喜战、斗精进’并非我修法的捷径,这个说法其实是一重‘意境’。” 无论如何,打架都会占用精力、元力,对修行必然有所妨碍。但是修行之事决不可片面而论。依照书本运气行元,是修行之人强化身体、增强力量的办法:力量大了,能够登得更高跳得更远,身体强了可以活得更久经历更多,不过强身也好、增力也罢,都只是‘准备’,身为心、命为性做好的准备、打下的基础。 身为重。心为重之重;命为本,性则是本根那一点灵犀。 打架会影响修行运气,而战入极、心暴涨求胜之意时,就扣合了金乌正法的境意,前为一害后则一利,利胜于害。是为凶猛推进、巨大助力。 墨巨灵的黑暗玄力会让苏景心生厌恶,与之相斗,苏景的争胜之心远胜当年光明顶门内比剑,此刻升一朵花落于顶不奇怪。 若把话说开去,其实金木水火土,无论哪一属的修持,上乘修法也都会有一个共通之处:意境。 修上上法门。不是炼气了、变强了就了事的,还须得体会修法蕴藏的意境,唯有会其意,才能精其道。这便是修行道上名门大派与浅薄小宗的区别所在,前者的弟子,与修行身心俱进、性命共长;后者的门徒炼得了皮囊却炼不出神髓,初时两三个境界或许分别不大,可随着修行的层次越深,两下里的相差也就越大了。 这份区别放在求仙路上,前者自然走得更远,因为他们修来的不知是力量,还有灵性。 这份区别放在斗战之...最简单不过的例子,离山内门,第五境冲煞弟子,能够轻松击败普通散修门户六境夺罡的修家;而离山的精修真传弟子,即便刚刚结成宝瓶身,遭遇等闲的元神境界修家也有一战之力。 境界越高修为越深是不会错的,可这只是自己和自己比较。 师门不同、修法不同的两家弟子,虽同处一个境界,战力未必就差不出几重天地;不同境界的两家修士也是同样道理,境界浅薄的那个不一定就会输给境界高深的,阳世里修行道,自古以来小境斩杀高阶的事情层出不穷。归于苏景,南荒时五境小修力擒大妖,西海六境才圆满便恶战邪佛:是他有奇遇,炼得五窍三重天;是他有机缘,身负上乘剑术外加一兜子好宝贝;是他有运气,大难不死才能转回头去反咬一口......也是他修得了上上真法,让他的性融于命、他的心附于身、他的精气神丝丝扣扣合于金乌正法。 戚东来伸手,指了指苏景的头顶:“花骨朵有了,怎么不开?” 苏景跟着他的手抬头,看了看花苞,应道:“还差了一点,所以花未开。” “差在哪里?”戚东来追问。 “斗战不够,没能撑到花开的火候就打快完了。” 啊呀一声怪叫,小鬼差直接跳到苏景面前:“快打完了?便是说你已除掉廿一大人身‘墨毒’?” “还差一点点,但已无关大局,咱再聊上几句,廿一链身上的残墨就能抹个干净。”苏景点头,另外挑眉、耸肩、摊双手,得便宜卖乖之相冠绝幽冥:“我还没打够呢,这就快完了。看,花都没开......哼!”话没说完,变作闷哼,苏景神色微微一变,面色阴沉了下来。 妖雾担心廿一链安慰,见苏景面上变色,妖雾心猛跳:“怎么了?” 戚东来也关心同伴,憎厌魔时时刻刻讨人嫌,免不了一声怪笑:“话说得太大。遭报应了?” 苏景未回答,愣愣片刻后,伸出手在戚东来腕子上轻轻一搭,虬须大汉身形微震,被他拉进了黑石洞天。 黑石洞天不受妖孽进入,大圣来不了,苏景遭遇怪是须得找人询问。自然戚东来更合适...... 洞天内,巨大铜环横陈礁石。环身上再不见一丝墨色,光泽程亮、锐金颜色隐透着几分犀利,乍看上去无甚感觉,但看得稍久便会觉得刺痛:光色如针,自眼扎入心地,那疼痛不剧烈,更多的是冷。 戚东来眯了下眼睛:“拉我进来作甚,洗炼好了给我显摆?” 洞天内的苏景摇头,伸手指向礁石一角:“这个东西。” 礁石角落。黑漆漆的一块圆石。 海礁石也是黑色的,是以那块圆石全不起眼,甚至以戚东来的眼力,开始时都忽略了它。随着苏景指点,戚东来才察觉到:同为黑色没错,但圆石比着礁石更纯粹,更清透。 青瓷与青玉的区别。 为铜环洗炼墨色的过程。苏景阳火与墨巨灵玄力之间的一番恶战,连‘金乌羽花’花苞都打出来了一支,足见争斗激烈。最后苏景胜出,墨色被层层炼化。 苏景胜局已定,正准备一鼓作气把最后残存的那几丝墨色彻底洗净,不料它们忽然流转开来、游出了巨大铜环。化成了这样一块黑色圆石。 解释到此,戚东来纳闷开口:“你管它化成什么样子。” 苏景摇了摇头:“莫说化成了石头,就算它变成另一个苏景,我也不当回事,照样一把火烧过去炼了它......可是炼不了。” 变成石头之后的‘墨色’,竟再不受阳火所制!又何止阳火,金风、剑羽、骨金乌甚至三尸的殷天子。诸多手段轮换,全都伤不了石头半分! 戚东来诧异:“会有这么结实?”说话同时,扬手一道神通打了过去,随后他便明白了:不是结实,而是不受。 灵识相探、目力细查都真实存在的黑色圆石,竟好像一方惟妙惟肖的幻象,神通法术、法宝利刃打上去,轻轻松松穿其而过,伤不到它分毫。戚东来皱了皱眉头:“幻象?” “骚人你看!”拈花接过话题,快步跑上前去,弯腰捡起了石头,还在手抛了几次,最后一下没伸手去接,圆石落在礁石上,咚咚有声。 神通打不灭、力量无可落的圆石,能被人捡起来。 戚东来直接摇头,对苏景坦言:“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忽然嗒嗒嗒的怪响频频,石头于原地急促震动起来,眨眼之后圆石变成了烂泥巴,就那么一下子摊软,黑乎乎的一摊堆在了岛礁了。不等众人疑惑,下个眨眼功夫,黑泥巴又忽然‘鼓胀’起来。 像极了吹糖人,软塌塌的一块皮糖,迅鼓胀、变大、变饱满、变得有了形状、变得栩栩如生、变成了一个人。 戚东来冷哼一声:“苏锵锵,打嘴了!” 巨灵墨色、黑色圆石、黑色泥巴,连番变化到最后...苏景。 泥巴鼓胀、化形,最后竟变成了苏景,从五官眉眼到身形衣着,全都一般无二,唯独两重区别: ‘泥巴苏景’是黑色的,黑袍黑靴黑束带,就连皮肤颜色也是黑的; 另则,苏景的目光一向清清透透,明亮总是投着一份积极意味;黑苏景的眼神却沉沉垂暮,苍茫且荒凉......就是这目神采的区别,所以苏景是人间苏景;黑苏景则是仙佛苏景! 想也不想,苏景直接出手,金风阳火外加一片剑光,他一动手,三尸、骚人全都加入猛攻,可惜全无用处,打、穿过,仍和方才的圆石一样。 打过没用,苏景又把心念一转,想把黑苏景扔到体外,留着这个东西在身体内,苏景隐隐觉得心不安,而且外面还有大圣坐镇,不怕收拾不下这个不受法术的黑怪物。 但心念头转动过后,黑苏景岿然不动! 来自扶乩的黑石,既是认主的宝物、更是苏景体内大窍,此间真正是他的地盘,万事随他心意做主,想让谁走谁就得非走不可。到这时苏景的脸色真正变了。 ‘黑苏景’忽然笑了:“扔不出去的,莫白费力气了。” 平平常常的三个字,三尸齐齐闷哼了一声:见到一个和苏景一模一样的的人,心已经觉得怪异非常,但好歹两者有个颜色差别;可黑苏景开口说话,从语气到声音、甚至占了上风时话里那份隐隐的‘小人得意’的味道,都和真正苏景全无两样。 三尸与本尊同命共生之故。乍遇如此诡怪的情形,他们真就觉得毛骨悚然。脊背上跑了数不清多少鸡皮疙瘩。倒是苏景,自己听自己说话和外人听时不是一样的声音,听到黑苏景之言没太多反应。 看着不远处的‘黑苏景’片刻,苏景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先莫急着打,聊几句?” 话说得好像他从来不曾动手似的,而‘黑苏景’仿佛也真的了解‘自己’说话方式似的,非但不觉怪异,反而笑得轻松惬意,点了点头:“有教无类。你有问。我必做回答。” 这种调子苏景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一哂后开口:“你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你啊。”似是觉得对方问了个傻问题,‘黑苏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可随即他又把话锋一转:“但你却不是我。”说着他伸手在坐下礁石上轻轻一敲,敲下来鸡蛋大的一块,抬手向着苏景扔了过来,力量不比凡人掷石更大。 苏景不动不摇。石头砸到、砸、穿身而过、落到了地上,发出连串响声。 ‘墨苏景’的把戏,真苏景也会。 戚东来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打招呼,抬手将一道法术打向苏景,这法术威力平凡。若在外面真正苏景随手便能化解,不会伤到他。 魔家传人的法术,一样从苏景身体穿了过去,落空。 戚东来若有所思,‘墨苏景’对虬须汉赞道:“你是个聪明人。”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苏景面前:“你别用修元真力,只凭自己力量。咱俩对上一拳。” 苏景全不废话,抬起一拳打向对方,‘墨苏景’举拳相迎,‘啪’的交击声响,墨苏景后退了两步,苏景更惨些,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比拼之下他吃亏了。 但一次对拳,真正的关键不在谁输谁赢,而是:两个都不受外力所伤的苏景,只用‘自己本身’之力能够打到对方。 三个矮子看得满头雾水,一个比着一个更糊涂,戚东来却恍然大悟! ‘墨苏景’看懂虬须汉的表情,先对戚东来点点头,再对苏景说道:“外人都明白了,你自己还不晓得么?” 洞天内的苏景不是真实存在,只是一道心识化形而已,他是‘虚’的,虽然因为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穴窍,让这心识在洞天内催元动法能喝酒打牌能做任何事,但归根结底心识仍是心识,为虚,无论法术法宝都打不坏他,便如飞矢宝刃再如何锋锐也割不伤影子——两个苏景都不受外力伤害,便因为他们都是‘虚’。 可是以高深修家的见识,再换个位置来想,心识为虚没错,可心识的本根也是一道‘力量’,不过这力量的行运办法特殊,它的表现不同于那些猛士力拔山河、飞剑万里取命的方式,‘虚’并非不存在,只是存在的方式区别其他——两个苏景能做互搏,也是因为他俩都是‘虚’,一模一样的虚。坐拥同一种力量,自能彼此对抗。 ‘墨苏景’没去追打苏景,向后退开几步重新做回礁石,胜券在握所以好整以暇,暂时岔开话题:“既敢与神祇为敌,总该知道些神祇的手段吧。” 苏景如实回答:“见识过两重:侵神、夺字。” ‘墨苏景’挺开心的样子:“你还见识过夺字?是有眼福之人。” 苏景一笑:“嗯,夺字的那个让我斩了。” ‘墨苏景’全无怒气:“人嘛,总会犯傻,犯傻就会做错事,难免的。我不怪你,以后你多做些事情将功折罪好了。” “说点正事,”三尸赤目有些不耐烦了,红眼睛瞪住‘墨苏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你怎么来的?” 墨苏景果然‘有教无类’,不做隐瞒痛快给出的答案:墨巨灵的法度玄妙,他的力量蕴藏点点‘智慧灵精’,便如苏景为廿一链洗炼墨沁时所见所感:那黑色力量是活的。 与这等力量为敌,身体与神识会同时遇袭,好像躺在盆景山的王灵通,他为救护晚辈、独自断后迎抗强敌,激战被一道墨力侵入体内,之后还不等他的身体受伤,王灵通的心神就被墨力的‘智慧灵精’蛊惑,从仇敌变成了信徒。 “我就是那一点‘智慧灵精’了,”墨苏景指了指自己,微笑:“但世上总有食古不化之人,不是谁都肯听我教化的,就好像他。”说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变了个方向,指向不远处那一环巨大铜链。 跟着,仍是那根手指,再次转向,墨苏景指向苏景:“还有你。” 小娃两周月,今天带着她做了好几个检查,过程稍有崎岖,不知道是不是被打针的原因,回家后小娃比平时精力旺盛许多、肺活量大增,哭的时间又长声音又响,他爹状态奇差,写得吃力,两更并成一大章了,比着正常亏了一千字,对不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三章 纯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对凡俗生灵、普通的修行之辈,墨灵精的蛊惑无异仙音神唱,几乎不存抵抗之力就会被‘侵染’,继而‘皈依’,但它对付不了链子。 不能侵染链子不奇怪,可对苏景也无法‘侵染’,就连墨灵精自己也觉纳闷:“能不能收为虔诚信徒,我入他身体后稍加感受便可知晓,我晓得,你不会拜奉于神祇...有些想不通,很奇怪,以前不曾遇到过你这样的。” 是奇怪,苏景的修元浑厚,可他境界浅薄,这就好像一个怀揣万金的稚童,他有巨贾的身价却不存人家的精明,想要骗他个倾家荡产再容易不过......可若是这个稚童,曾经江山剑域留下的天无常丹淬炼心神、智慧窍开心花盛放呢?可若这个稚童曾被摩天刹神僧夺舍、又得大圣玦内众多巨妖元魄添入魂火、炼得一只小金乌元神呢? 苏景的心神,是江山剑域、摩天宝刹、天真大圣玦先后、联手打磨出来的! 而更要紧的,他的第十一魂,屠晚。 早在修行之初,苏景就得了屠晚剑魂,那柄神剑正是墨巨灵的死敌,有它在,莫说面前一点墨灵精,就是真正的墨巨灵来三万八千个,围苏景说法讲道三万八千天,也休想把他变成狂信弟子。 这几重缘由苏景心知肚明,语气坦诚:“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宇宙无限怪事几凡,用不着样样追究,会累死的。不明白就算了,”墨苏景挥了挥手,混不在意,又把话锋转回前提:“不能收做信徒的,像链子...嘿,这宝物开通灵智,真正是逆天的事情,在灵智真正成形前。它们那份混沌心识会受过灵光瑞气无数年头的熏陶和锤炼,一旦觉醒,心神之强比着它们的宝身犹有过之,没办法,再觉得怎么可惜,也只能抹杀了它的身体。但像你这样的,倒是可以打个商量。” 墨灵精像极了苏景。明明是要害人却在语气里带了些不甘,好像让对方占到了大便宜似的:“毕竟你的神识羸弱。刚刚对过那一拳你也能明白,你不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这黑色的苏景突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只手指向苏景:“哈哈,我实在纳闷,你怎么会...怎么会把我摆进自己的身体里来炼化...哈哈,忍不住要笑,勿怪、勿怪......你不晓得神祇法度。除了你见识过的夺字、侵染之外,还有一门‘纯镜’之术。” 说了这么会子话,苏景渐觉得面前墨灵精的脑筋、思路很古怪,用民间俚语讲干脆就是‘缺根弦’:仿佛一个人,在街上忽然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忙不迭转身跑回家去拿菜刀准备去杀仇人,可那菜刀的时候看到案板上有根黄瓜。他又开始切黄瓜做饭...这个墨灵精,想起什么就是什么,话题来回乱窜,他说的每句话都没问题,都不算废话,可串在一起未免太跳跃了些。 和墨灵精讲话。苏景非得专心致志去追他的思维不可,否则无法把握重点。墨巨灵的力道侵入身体,灵为先力为后,能蛊惑便蛊惑,如王灵通;蛊惑不来就以力量摧毁敌人体魄,如廿一链。 苏景本有阳火护体,如果他外面世界洗炼廿一链。墨灵精什么都做不了,但它被苏景放了进来、且它身具‘纯镜’之能。 “纯镜?”苏景问。 “不错,我至纯我极净,能倒映玄虚,是以我为镜!还不明白么?我能倒映心识,所以我变成了你的模样。”说到这里,墨灵精收敛了笑容,伸手指向苏景,语气阴沉下来:“你最最重要的那样本事,已经被我映了下来。” 洞天的苏景只是一道心识,心识的本领又是什么? 答案再简单不过:控制身体! 墨灵精的声音缓慢:“我带墨力而来,你将我的力量炼化,很了不起,但你炼化墨色的功夫里,也足够我施展‘纯镜’,把你仔仔细细地倒影下来了,由此,我变成了另个你...或者说,我变成了你的另一道心识。” 黑色苏景现在,也是苏景的心识了,所以苏景自己的阳火金风都难伤他分毫。 墨灵精的话越说越明白,一旁的戚东来脸色渐渐青佞。 戚东来担心的事情,苏景也有警惕,不过苏景面色不变,口问道:“你这是...夺舍?” 墨灵精摇了摇头:“不算夺舍,差别很大。我这样的情形应该叫做‘欺身’。”说到这里,不远处的戚东来身形突兀一震,瞬间的模糊过后,虬须汉重新清晰起来,脸色愈发凝重了......苏景转念想把他送出体外,但没有用,送不走了! 似是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墨灵精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夺舍是吞噬你的魂魄、夺下身体为我所用,成术后完美一统,你之所有尽归于我;欺身只是骗过身体,让它以为我是你,我能调运你的身体,但没经过身魂祭炼,我用不了你的真元和法宝。所以...”墨灵精望向戚东来,道:“你大可放心,我用不了苏景的那些手段,所以杀不了你,你不用急着逃走,这里很安全。” 说完,稍顿,容苏景想了想,墨灵精接着向下说道:“不过于这副皮囊而言,你我皆心识,无甚差别,你我是一样的,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反过来一样,你想做的事情,我若全力反对你就做不成。之前你想把我扔出去却未成功,刚刚你想把这个娘儿大汉送出去也告失败,就是因为我全力阻挠之故......还有,你也走不了的。” 这次真正明白了对面那个黑色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苏景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再简单不过的一笔账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道理我来讲,账目咱俩一起算,选择你自己来做,”墨灵精微笑着:“刚说过的,从指挥皮囊这一重来看,你我力量相当,没有强弱之分;但你我本根却是仙凡差别,我乃神祇智慧、仙佛灵精,你只是修家心识,莫看我只是神祇万一智慧,论起本身力量,还是胜你一截,先前对过的那一拳,你心里有数。” 洞天内苏景能动用真元神通,但伤不了墨灵精,要想打他只能靠心识自身所蕴力量,打得过么?苏景心里有数,对拳时自己已经全力出手,对方稳稳胜出他一倍有余。 “道理讲完了,现在算一算账目,你我一起?”墨灵精语带询问,胜券在握之人,耐心总是很好:“心识被打灭,魂魄如蛇断灵信、人伤五听,虽不会魂飞魄散,但几十年的重伤沉睡总是免不了的。” 苏景很听话,真就和对方一起算账:“我打不过你,同伴也帮不上忙,若和你相拼,死定了。” 三尸或愁眉深锁或咬牙切齿,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听到本尊那句‘同伴也帮不上忙’的无奈之言,他们三个齐齐向戚东来怒目而视,赤目骂出三兄弟的心声:“要你何用!” 没人理会三个矮子,墨灵精继续算账:“你被我打死,身体沦为傀儡,被我拿去欺瞒你的朋友、宰杀你的亲人...或许不等几十年后你的魂魄苏醒,我就玩得开心忘形,把这具皮囊毁掉了;就算那时你还未死,能生出一道新的心识,照样打不过我,还是会被我再杀灭一次,这种事情对你凄惨得很。” 苏景接口:“可我还有一身大好修为,你用不了,最最要紧的,我身穿大红袍,我是一品判,你调运不了这件宝物,太多大事都做不了。所以打灭我这一道心识,不是最好的办法。” “哈哈!你算账很好,”墨灵精笑得欢快:“你开敞魂魄、受我一道禁制,以后你还是你,不过帮我做上几件事情,我不是你的主人,只是你的好朋友...好朋友,互相照顾。” “你的禁制,非得我心甘情愿,否则无以成法?”苏景好奇。 墨灵精点了点头。苏景又问道:“还有最后一问,我以前和墨巨灵信徒打过交道,但从未见过你。” 南荒斗伏图,苏景一度深受重伤,身体受墨家元力侵袭,但那只是单纯力量的伤害,没有‘智慧灵精’这回事。 “那些信徒拜奉的是陨落神祇,既已陨落,灵精难免混沌,未必能再结形,更毋论如我这般施展‘纯净’。”答案清晰且浅显......死的、活的;阳间所遇的已死,而这褫衍海,有活的。 墨灵精不容苏景再多想什么:“道理讲得明白了,账目算得清楚了,此外还送了你几问,差不多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别耗得太久,外面就快打起来了...那几个怪物死在你手,比死在我们手里有趣得多。”他毫不隐瞒目盼望之色,他想看蚀海、妖雾等人死在苏景手时那满脸的意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四章 你可莫回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哦,最后再唠叨一句,”墨灵精目光扫过三尸和戚东来:“这里有四个知情人,可他们谁都不出去,只能一辈子留在这座洞天里了。无论你怎选,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今日此间,发生过的事情。” 苏景也转头去三尸,刚刚还在磨牙的三个矮子,迎上自家苏景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变得嬉皮笑脸了,对苏景嬉皮笑脸,对墨灵精挤眉弄眼。 “外面要打起来了么?先去通传大圣,请他多加小心。”苏景吩咐,语气里稍稍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多聊会的。 三尸答应一声,翻身纵跃、殷天子出鞘。墨灵精摇了摇头:“话都说到如此透彻,怎么还如此执迷啊,出不去,谁也出不去...咳,”话说一半,墨灵精被眼前所见给逗笑了:“他们这是作甚?以身殉主么?看他们的为人,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三尸取剑在手,居然互刺,眨眼尸体到底死了个干净,这让墨灵精又吃惊又好笑。 苏景也微笑:“你再仔细看看。” 再仔细看,黑色苏景的笑容陡然消失:三具尸体横陈不会有错,可他们的剑和棺材呢?墨灵精事先又哪里知道三尸的本事?丧命同时重生于本尊身后,就算苏景的穴窍洞天也封闭不住这一道联系!此刻三尸妥妥当当离开黑石,来到褫衍海,众人云驾之上。 墨灵精不知三尸底细,但至少能明白,这三个人矮子有‘命遁’之术,他们从容离去了。 有人出去了?便是说此间事情很快会为外人所知,苏景的‘选择’也就再明白不过:要以心识之力与墨灵精一战,就算输了、身体被傀儡,这具身体也休想祸害他的同伴。 墨灵精又看了苏景一眼,并不着恼。就算傀儡了这具身体再难有其他作为,至少他也都重创了苏景,单以此役而论他必胜无疑。既然胜了又何必懊恼。 苏景长身肃立、深吸气。再开口时声音扎实,对墨灵精道:“尽我所能,愿与你公平一战。”跟着苏景又转目望向戚东来:“戚兄做个见证吧。”戚东来盯了苏景片刻,稳稳一点头:“好!” 墨灵精只觉眼前情形说不出的好笑,似是觉得惋惜似是觉得无聊,摇了摇头对苏景道:“执迷不悟,你可莫后悔。” 苏景的回答有些古怪。语气和墨灵精一模一样:“自以为是,你可莫回头!” 到了此刻哪还有不动手的道理。洞天苏景飞身扑起,举拳向着墨灵精奋力打去。 莫回头? 疑兵之计?声东击西?蛊惑旁人正是墨灵精的拿手好戏,又怎么可能被这等小伎俩骗到,同样抬手一拳迎向苏景,口笑道:“听你的,不回头!” 两拳交击,仍和上次一样,苏景气力不敌仰头摔倒在地,墨灵精只是被力量反震退后两步。可是他全不曾料到的,还不等自己站稳身形,忽觉脑后生风、怪力袭来...足以伤到自己的力量! 唯一能伤到自己的苏景心识就躺在面前、地上,又怎会再有奇袭?墨灵精心惊疑,但应变不受影响,急忙回头......大吃一惊:自己身后,竟也是个苏景! 两个苏景? 人的思绪复杂。会有千万心识,单以墨灵精所知,以苏景现在的境界,想要在自己的宝物或身体‘投影结形’,非得是全神贯注、以所有精神做全力观想不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苏景。 不可能有的、第二个苏景的拳头。劈头盖脸、疾风扑面。两个苏景异口同声:“不是说不回头么?” 墨灵精目光阴沉,不答话及时挥手架开第二个苏景的偷袭,这时候第一个苏景翻身而起,‘苏一苏二’并肩合力,大战墨灵精。 初时是个势均力敌的情势,三个人纵跃生风,拳脚交击砰砰大响不迭。打得难解难分。可惜斗得稍久,还是被墨灵精站到了上风,战局清晰了然:‘苏一苏二’负隅顽抗,墨灵精一时难以得胜,不过打到最后,两个苏景仍难逃毒手! 墨灵精声音森冷,但他的声音依旧带笑、讥诮:“小看你了,浅薄境界居然能做分心两识...哪有怎样?还是得死!” “你可莫回头。”两个苏景一起开口,整整齐齐的五个字回答。 墨灵精哈的一声笑,冷笑! 两段心识,显一藏一,前者当面锣鼓后者暗施偷袭,这倒扣合斗战道理,但若还有‘苏三’为何不在苏二出手同时突袭?那样的话自己必受重创!何况若真有苏三,苏一苏二也犯不着跟自己苦斗刚刚那一场。 墨灵精心智清澈,把一番道理想得明明白白,笃定这次必是‘疑兵之计’了,不可能再有‘苏三’......脑后生风,两个苏景在面前一左一右,身后又有怪力袭来!墨灵精心大骇,赶忙缩身就地一滚,勉强再勉强地躲开这一拳,再跳起来一看:苏三来了。 三个苏景并肩而上,这次情形翻转了过来,以一敌三墨灵精不是对手,但狼狈则已短时间里不至落败,能再奋力支撑一阵。 打了片刻,墨灵精又发现异常:三个苏景,一前一左一右。既不讲究身份也不顾及规矩,以多打少已经不要脸了,又用尽撩阴叉目抓头发踩脚面之类下流招式,为打人无所不用其极,可他们无论怎么打,都始终保持着‘前左右’的阵势,没一个会转到背后去偷袭。 这就不对了,三个苏景都不去背后...把敌人的背后空出来...给谁? 墨灵精心惊疑不定,大概猜到了一个答案,果然,见敌人面色微变,三个苏景异口同声,面上的笑容不算夸张,可他们的语气乐不可支:“你可莫回头!” 笑声落,第三次,脑后怪风呼啸。 苏四? 三个已经不是对手,再来个苏四还怎么打,墨灵精心里...惊诧、愤懑、烦躁、疑惑、恐惧等等感觉纠缠一处,简直想发疯!可人在恶战,再如何烦闷也还是得先顾着灭顶之灾,墨灵精奋起力量崩开苏一二三的围攻,急急转身,双手横架准备去当苏四拳头。待他转过身来,脑子里则是‘嗡’的一声怪响: 苏四来了。 但来得又何止苏四?四五六,一下子来了三个! 苏四‘光明正大’,双拳挂风轰敌头颅,苏五苏六打得则是‘黑拳’,一个三指结鹰爪悄无声息的去抓墨灵精的喉咙,另个起腿无声去踹墨灵精小腹。 哪里挡得下,墨灵精只抵住了苏四的拳头,被苏五扼住了脖子,然后被苏六一脚踹了肚子。胳膊扭不过大腿,苏五手上的力道比不得苏六的猛蹬,墨灵精被苏六从苏五的手踹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六个苏景齐齐大笑,一窝蜂似的围上去,狠打! 值得一提的,金乌嫡传、离山长辈、幽冥大判苏景,精修五百年,身负上乘修法、剑法,但他只在白马镇当候补捕快的时候学过一点粗浅无比的拳脚功夫,这点功夫用在此刻,根本就是乱抡乱踹。 墨灵精,自诩神祇来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村妇莽夫打法的围攻臭打,真的疯了,气疯了。不过他自己也没注意,一群苏景的打法‘通俗’,深陷十二枚拳头十二只脚下的自己,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六个苏景围拢一圈拳做王八锤,口连连喝骂;智慧灵精摔倒地面脚做兔儿蹬,嘴里哇哇怪叫,此时此景,这般高人风范实不足为外人道,还好这里也没外人,只有一个骚、戚东来,抱着膀子站在一旁放声大笑。 数不清了多少拳头多少脚,墨灵精打得头昏脑胀,忽然觉得身上压力微轻,好像是苏五的拳头砸到了苏三的腿,苏三的腿又撞了苏二的身体,机会如白驹过隙,墨灵精急忙纵身跃起。 站起来的情形也不比躺着好多少,墨灵精无处可逃,仍是要被六个苏景围攻,头脸胸腹腿膝足接连遭受重击,他被打得连连倒退...倒退?一步一步倒真是退得挺从容,墨灵精想明白这一重,心直直向下沉落:六个苏景,两前两左两右,仍给敌人背后留出了空子。 六个苏景全都笑了,打拳踢腿全不耽搁他们整齐开口:“你可莫......” 不等他们说完,墨灵精口发出分不清是惨嚎还是怒喝的一声怪叫,转身就跑。这是心智大乱之象,他惊极怒极也怕极,心没法不乱,再也听不得‘你可莫回头’。 整整六个苏景在侧,又岂容他脱逃,墨灵精才告转身,双膝便告一软,苏一苏二各出一脚蹬他膝窝,同时六个人的说话、那最后两字落入墨灵精耳,不再是刚刚的‘你可莫回头’,而是:“下跪!” 你可莫下跪。 遍体鳞伤,气力大损,膝窝创,没办法不跪了。 就在墨灵精跪下瞬瞬,第七个苏景轻飘飘地出现于面前,受了他这一拜,笑着:“太客气了。别哭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五章 七十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墨灵精没流泪,他不是阳三郎,没有那份至真心情。心肺气得要炸、憋闷得要炸,双目血红但全没流泪的意思。 不过想想之前,苏景让他莫回头,他回头了;苏景让他莫下跪,他跪下了;此刻苏景让他别哭...他不哭不行。 苏七之后又来两个,苏八苏九闪出。 左边苏八出右拳、右边苏景伸左拳,封墨灵精鼻梁骨两侧,那是脆弱穴窍,一旦击非得鼻酸流泪不可。苏景在穴窍的心识投影和真人一模一样,墨灵精以‘纯镜’倒映投影,也映得丝毫不差,该有的他都有,包括鼻骨两侧大穴。 又快又狠的两击,墨灵精眼泪长流。 前前后后,一共九个苏景显身黑石洞天! 心神十立,便有整整十道强大心识,能够凝化结形十个苏景。 只是‘苏十’主持者身体,要把黑石洞天里的情形讲给大圣、妖雾等人听,他太忙,没来。 一枚墨灵精,比着两个心识苏景加起来还要再强一点,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苏景有‘十个苏景’。 墨灵精气急败坏,口怒喝:“你......”只说出来这一个字,后面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墨灵精不知道该怎么去骂面前那九个眉花眼笑的苏景。 “你什么?”不远处戚东来接口,声音柔美但语气庄重严肃:“我为公证,看得明白,果然是公平一战!” 公证不说话,墨灵精想不起该怎么骂;公证开口了,墨灵精也脱口喝骂:“无耻之......” 话没说完,一群苏景忽然齐齐一声大喝打断,其八个身形一转,八合为一! 心神可分立,也可合一,‘苏八一’腾身而起。真正凡人的好功夫鸳鸯腿,七脚连踢把墨灵精从地上踹飞起来又踹回地面...九个苏景八个合身,旁边还剩了一个未参与,戚东来不解:“你为何不去?” 剩下的那个苏景回答:“我从旁边看看踢得好看不。” 一次重击过后,把式苏景又变成八个,加上旁边那个看排场的,大家又一拥而上围住墨灵精乱打乱踹。身处战外的戚东来无事可做,琢磨着墨灵精之前说过的话。问他:“你刚想说无耻之尤还是无耻之徒?” 墨灵精全无还手之力摔倒在地,口只剩哇哇怪叫,公平之战如火如荼。 墨灵精挨打的时间长了,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苏三隔着他的身体,已经能隐约看到苏七的轮廓......被打得太疼,本能使然会努力逃跑,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就算鸿运当头、让墨灵精冲出九个苏景的合围,他也逃不出这座黑石穴窍。 分不清是苏几笑吟吟地开口:“先前你不是‘想不通’我为何要将链子纳入体内做洗炼么?” 一个苏景问。自有另一个苏景来答:“我确未想到会跑出来你这样一个蠢笨东西,但我晓得墨巨灵和被侵染之人,两者之间如海川相连,收廿一链进来洗炼,就是怕他身上的墨色再逃回去。” 又一个苏景接口,继续说道:“洞天为穴窍,深藏体魄。两重封闭当能隔绝于外。我纳链入黑石,本就是为了关起门来打狗,就是没想到打到后来,居然是只会叫的狗。” 说话不停,狠打不停,话说完了。打得更狠,又过了一会功夫,九名苏景的几个身形微震接踵消失,洞天内只留下苏一苏二。墨灵精骨折筋断好像片烂泥似的瘫软在地,身形几乎被打散,‘透明’得都快找不到了,大局已定。一群苏景就此散去,剩下两个做最后拷问。 两个苏景暂时住手,苏一先开口,和墨灵精初见面时说过的话:“先莫急着动手,聊几句?” 苏二跟着发问:“先说说褫衍海,你们的情形吧。” 墨灵精的声音虚弱,但不答苏景所问,而是抓着‘关门打狗’的题目:“关门打狗?你可知你关进来的是什么?” “愿闻其详。”苏一走到墨灵精身边,蹲了下来...... 屠晚剑魂初次狂暴发作,附魂普通长剑,一夜之间杀灭白狗涧二十一个凶狠魔头,此剑在世时又当何其凶猛?墨巨灵却有资格做它的仇人;南荒伏图,本为普通蛮子,只因接近了一具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巨灵尸身,就险险挑动妖祸酿出巨灾,修行至今苏景遇到过的强敌不算少了,但让他印象最深的便是此人;西海葵妖,本事不值一提,可是那一道黑风夺字、能够轻松抢下三百里碑林的妖法,玄妙之处怕是离山九位师祖都要佩服的;还有......实力不弱于土的莫耶世界,阴阳莫耶皆已死!此刻苏景看上去轻松得意,可他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心底又哪敢对与墨巨灵有关的‘东西’存下半分轻视。 苏一的目光认真。 “你关进来的是一截链子。”墨灵精应了句废话,跟着话锋转开,虚弱道:“你的火很讨厌啊。我们本想直接毁了你,可又见你身着大红袍,这着实让人心动,商议之下,还是觉得能降服你更好,所以才施展了‘纯镜’之术。” 苏景听出一重关键:“你们?” “嗯,我们,”墨灵精点了点头:“纯镜之术为上上仙法,只靠一点智慧灵精成术威力实在有限,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有没觉得,我很喜欢说话?” 说到要紧地方,他忽然岔开了话题,苏景微微皱眉,但没有不耐烦地去做催促,点头应道:“我遇到过的、你们这一脉的人都挺啰嗦的。” 这是实话,从魔灵童到伏图到王灵通再到现在这个黑色灵精,个个都话不少。 “因为我们心性如此,”墨灵精伤得太重,已经维持不住‘纯镜’映影,五官模糊成一片,好像一个刚有雏形的泥塑:“我们会隐瞒、会骗人,但本根上我们不喜欢隐瞒、骗人,我们是仙神,心性纯透远胜你们这些凡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五官囫囵看不出形状,可旁人就是能看出他在笑,没道理可讲,墨灵精又转回原题:“我们...一共是七十三枚智慧灵精,七十三道灵精合体归一,化作你面前这一个我。合七十三灵精之力,施展‘纯镜’之术、映你心识来占你身体。” “七十三,这个数听着耳熟么?”墨灵精问苏景,但无需回答,他就自己给出了解释:“再简单不过,七十三链受重创之后,七十三道神仙法力散出、各侵一环、彻底摧毁这件魔物,七十三道神仙法力,自有七十三枚智慧灵精。” 墨灵精的身形越来越散乱、可笑容愈盛、气若游丝的声音笑意越浓:“关门打狗?想法很好,若关进来其他信徒必定万无一失,可你关进来的是一截链子。七十三链子环环相扣,它们是这幽冥生、幽冥养、幽冥壮大的魔物,只要在阴间,它们之间永远都有冥冥联系,永远也不会被阻断,把一截链子收入体内,你的门就永远关不严。” “你扣住一枚链子,就扣住了整条链子;链相连,链为媒,在它一环一环上的智慧灵精自能通联游移,这才有了七十三枚智慧灵精合力施法。可惜,我们没想到你能有多道心神分立...你也是精修之辈,当能明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法术,纯净虽为仙法也不例外,它有不足之处:纯镜只对玄虚心识反映,一旦施展开来,灵精就不能再动用自己掌握的那道仙家墨力;且这法术不可逆转,我们变成你的心识,就没办法再做回智慧灵精。” “可现在我们就快死了啊!”说及性命陨丧,墨灵精不悲不脑,反倒是满满开心,他的笑声因身体重伤而痛苦万分,但也因心境开敞而惬意欢愉:“我们身死,便是仙家墨力发动的契机!苏景,明白了?明白么!” “我辈智慧灵精能沿链游移,我们的仙家墨力自也能随链转动。你洗炼得了一只铜环的墨色,还能洗得掉其他七十二环的墨色么?它们...一起来了!仙家浩力已到!莫在徒劳挣扎了,从你将一截链子纳入体内时便死定了,就算你再廿一链扔出去也没用了,你我...哈哈...你我一拍、两散...妖人授首!” 从苏景开始为廿一链洗炼墨色的那一刻开始,墨灵精就非杀苏景不可了。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苏景救下了其一截,这枚铜环清醒后会离开带下一环进入洞天,请阳火再做施救,一环一环的墨沁会被苏景逐个击破。 墨灵精自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若它们直接集结力量猛攻,七十三环墨色齐攻,苏景早已死掉;但墨灵精又贪图他的大红袍和判官身份,这才拖到了现在......阴褫海云驾之上,苏景身体猛震,一缕鲜血自唇角留下。 身边众人都大吃一惊但不等发问苏景忽然‘僵硬’了,双目无神表情凝固,他已入定:何为入定?十道心神尽数集结于黑石洞天,再无神志主持身体! 下一刻苏景身边人影闪烁,戚东来被‘扔’了出来:“七十二环链上墨色齐攻黑石窍,情形凶险,他非全神全力以赴,外人帮不上忙,只能为他护法。” 话音刚落,前方、视线尽头,云海突然冲起千丈巨浪,煞气随浪冲散四方,顷刻弥漫天地,一道道巨大身形自海面下升起,于云海巨浪之间若隐若现,敌人终于现身拦截。 前行到此,太平不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六章 破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上一章题目‘七十三’,这一章章节数差点写成五七四,我是不是对数字太敏感了? 褫衍云海,大浪滔天。 苏景身边剑鸣清亮,殷天子出鞘,三尸脚踏童棺执锐以待,平时再如何混账胡闹都无妨,关键时候苏景身边最最忠勇的三个人必是他们; 顾小君素手微晃,威风大棍凭空而现、在握,再如何与苏景不睦,候补女判也会顾全大局,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她心早有分辨,虽然朋友有时候让她不满意; 戚东来未请宝物,但迈步上前,来到云驾前端抱臂而立,不说话时的骚人游子,威风豪迈的大汉。 就连小鬼差妖雾也高挽双袖,攥起了自己那双小得可笑的拳头。只有大圣......一路上只嫌寂寥的洪蛇蚀海,此刻却全无出手之意,蛇尾盘结端坐于云驾,先对白哼云哈道:“你们两个现在走,莫搀和这件事,我不杀你们。” 前方大浪横迸出的气意明白非常,皆为尸。 谁会豢养尸煞为兵? 此地是褫衍海。 前方拦路的全是阴褫的‘手下’。白哼云哈这些外戚属族一贯视阴褫为仙神,若苏景一伙与尸煞开战,他俩必会归入对方阵,依着洪蛇的狠毒性子,为绝后患现在就该一口吞了白哼云哈,大圣让他们离开已经法外开恩。 白哼云哈对望一眼,目光仓皇且迟疑,一路同行下来,就算两头怪物再怎么不聪明,也从苏景等人的说话里听出来前面可能出事了,这一行人是来帮忙的,且外来贵客真正有一头阴褫,此刻迎上‘褫家护卫’,他们两个很是犹豫,最大愿望莫过于大家千万别打起来。可外戚地位低下,哪有他们说话的资格。 ‘忽忽’叫声柔和,十六跃上妖雾的脑袋,对两头‘半蛇’叫唤着,示意他们遵从大圣吩咐。 大圣都懒得再看白哼云哈一眼,转回头,蛇眸阴冷目光扫过同伴:“前面的零碎交给你们了。有个正经像样的家伙,我的。他现身前我养养神。”说着。凶蛮小子厉声戾气的笑了起来,阴狠毒辣的兴奋......一道气意若有若无,来自前方更远处,和自己对上了! 一场大梦跨越远古,多少年他都未曾遇到过能让自己兴奋的对手了。 云驾上众人点头,全神戒备着前方,云驾飞行的度慢了下来,但并未停止,继续向前。 又再前行三十里。十六仰身昂首,猛一声吼喝:忽啊。 再不是平时那种欢快呼喊,这一喝声震八方,凌厉冲霄! 是招呼、是警告,通告对方这云驾上有它们的同类,更是告知对方:本座威严不容冒犯! 顾小君也吸一口气,准备开声喊喝......廿一链被阴褫咬过。但阴褫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一仗能不打最好,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大圣便冷笑阻止:“白费心机!你死我活,避无可避。”而大圣话音未落,前方重重大浪之间陡然响起一声凄厉长嗥。当头一浪轰然散碎,一头身形三十丈开外的青黑尸煞冲出! 尸皮黑铁,隐隐金属光泽闪烁,青面獠牙头顶独角,身体强壮四肢与胸腹筋肌纠结着高高贲起,双手双脚长甲如刀,背后一对紫红双翼。 这凶物不陌生。即便才来幽冥的几年的戚东来也能识得:阳世间志异早有记载的怪物,鬼夜叉。 此獠并非阳间游魂修炼,它们是这幽冥的土著,吞尸噬魂,力大无穷来去如电,即便幽冥它们也算得祸患,只是不想恶狼那样成群结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鬼夜叉是尸体,被阴褫炼成了护法座驾。 不过这具尸体颇为残破,尸身上伤痕凛冽,胸腹间破开大洞,背后左翼也被扯掉一半。 翅膀被伤了,是以它飞不起来,它在跑...脚踏云海,劈波碎浪,一步纵跃便是三里有余,每一落足必定轰动如山大浪,轰轰烈烈冲向云驾! 见了夜叉尸,赤目忽然省起一件事,转回头望向正退向远处的白哼云哈:“阴褫在此极少出去,又如何收集大群尸煞?” 出去少而已,又不是不出去,尤其古时阴褫出去算得频繁,一旦在外面遇到像样的尸体,阴褫都会将其带回老巢,哪怕一时间炼化不了也无妨,留作‘储备’给家族后代后来。 敌人动,云驾上也有人动。娇柔声音撮起的长啸哪还有平时的妩媚,只剩激烈、只有愤怒,魔家弟子抢在所有人前动身、动法!即便不论他与苏景的交情,虬须汉也都牢牢记得,自己人在师门‘劫罚’,遇斗战须当头迎上,决不能退避!要什么云驾、用什么遁法,大汉也和那夜叉一样,凭我双脚,踏浪疾驰。 戚东来跨越而去、戚东来还在原地。 虬须大汉一步飞越,落足于一里半外,可他动身之处、云驾之上,明明白白还有一个戚东来肃立; 前一个戚东来跨出第二步,云驾上的戚东来跨出第一步,同样也是一里半,云驾上又有一个戚东来目光冷冽向前方; 第一个戚东来跨第三步,第二个戚东来跨第二步,云驾上第三个戚东来跨第一步......每一步,云驾上都会出现一个新的戚东来......直到最前面那个虬须汉子跨出九步,人在十四里外,云驾上才再不存‘戚东来’。 一个戚东来?九个戚东来。 是残像是幻境?是天魔弟子刻苦精修的莫大成就,天魔身相,九相天魔! 西海之后,他与苏景分别两甲子,师门受尽冷遇,但他的精修从未停下过;小师叔的‘阳光’太醒目,与之为伍戚东来显得黯淡无关,可即便再黯淡,他仍是、一直都是东土人间年轻一代最最出色的三五人之一,天魔弟子。骚戚东来。 每道身相都蕴着魔家弟子全力一击,化一为九,没人分得清那个才是真的——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九身相九连环,施展开来便随戚东来所愿所选,他想做哪一个他就是哪一个。 鬼夜叉。戚东来,迎面对冲。两个人。十双足,把这一方云海踩得惶惶乱颤!幽冥恶鬼尸煞,人间天魔勇汉,身形相差遥远,杀意气势却势均力敌。鬼夜叉为锋众尸之锋锐,其他尸煞没有追随他一起冲锋,而是纷纷纵声长嗥...这些丧物都修得成精了,似有浅薄灵智,懂得昂声吼喝为自家大将助威; 相比苏景云驾。三尸、十六虽也喊得震天响,可就那么寥寥三五人,再如何卖力到底也威风有限。忽然间,鼓声自云驾振起。 小鬼差张口吐出来一面巨鼓,大若屋堂,妖雾抡拳擂鼓...咚,第一声普普通通;咚。第二声有了回声隐隐;咚,第三声,这倒转了的天地就此躁动,脚下云海深处,头顶群山之,天下地上四面八方。尽是这巨鼓回声!只凭一面鼓,小小鬼差敲出万鼓之威,再不闻其他异响,此间世界只有训鼓轰荡。 九个魔家弟子列于一线,拉锯十四里,第一个戚东来翻手亮剑,其后八个虬须汉也自虚空一抓。各得宝物在手,有石有珠有书有画还有一头六蹄白牛,下一刻法宝催运,一道道雄浑法力破空、呼啸,遥遥投向前方夜叉尸煞。 鬼夜叉好像不会法术,只凭身体硬抗。戚东来全力出手,力量何其凶猛,就算真正一座雄山也得被他砸成齑粉!清晰可见,随法宝猛击,鬼夜叉身上接连爆开一个又一个大洞,一块块铜皮铁肉爆碎......只有皮肉,不见血光,这尸煞没有血。 这样打下去,不等两人碰面夜叉鬼就会被彻底打碎,夜叉鬼却不闪不避,仍猛冲向前,纵粉身碎骨也不肯停步。 云驾之上,大圣垂目敛神不观战;三尸见戚东来大占上风兴高采烈;小鬼差妖雾一样满目兴奋擂鼓急急;顾小君手扶长棍喜怒不形于色,专心行功以备后面恶战,无论戚东来是胜是败;唯独小阴褫十六,似是想到了什么,跳动着身体忽然开口大吼,语气焦急,提醒戚东来小心。 阴褫的忽忽大喊未落,鬼夜叉就已受不住戚东来的接踵狠击,轰的一声,残肢碎肉四下暴散,三十丈开外巨大凶物崩碎在戚东来面前四十里外。 尸碎了,煞还在!一团黑气自碎尸腹钻出,旋即黑气猛缩,吱吱怪笑锉入众人耳鼓深处,一头身形三丈凶物显身。 长相、身体,都与刚刚炸碎的巨尸一样,但他的身体完后,周身上下如血色通红,唯独眉心一道纯透黑线直冲天灵。 三尸大吃一惊,不知哪个脱口而出:“一尸两命?” 一尸两形,一命。只有十六晓得,阴褫炼尸到高深处,尸煞能以已丧之身做茧,全身阴血结于至纯煞气,于茧身做归灵真修,破茧日、归灵时,一尸独行万里枯骸!单以这一头夜叉尸骸而论,它已炼到了极致。 破茧夜叉大口张开,黑色长舌自獠牙间探出,三丈的怪物,舌头却长逾二十丈,伸缩如电,七八件戚东来的法宝躲避不及,被长舌卷拉入口,小夜叉猛嚼,法宝爆碎引动巨力,在它口轰轰闷响,凶物全无痛苦之色,反倒是越发兴奋,如枭尖叫双腿猛蹬,继续向前扑去。 茧身时大夜叉一步三里,破茧后小夜叉一跃四十里,直直迎上戚东来。 猛虎扑了稻草人。 第一座魔身破碎,第二座魔身被毁,第三第四第五......顷刻间五座魔身便被撕扯得粉碎,第六身相即为戚东来,不停步,勇往直前迎上凶尸,他身后的三座魔身急冲、赶上,归于本尊身体。 嘭的一声轻响,十六探亲的那件花花衣裳崩碎,虬须大汉赤膊,露出比着顽石更硬朗的身体,‘劫罚’,不可退!生平所遇最凶狠的敌人就在面前,戚东来决绝迎上,他要用手最强的宝物秤一秤它的斤两。 夜叉扑到,尸煞独有的熏臭气味随风扑面,饱蕴剧毒,戚东来吐气开声,手莹白光芒一闪:破茧夜叉眼,凶猛大汉变成了顶盔冠甲的悍卒。 不是一个,好多,密密麻麻,汪洋大海一般。 一支大军,军旗帜飘扬,一面鬼画符一面有鸡有槐树......沉舟兵,三十万! 勇往无前憎厌魔,公平决胜戚东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七章 见如本官亲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戚东来刚来幽冥的时候,就用白玉瓦收了沉舟兵。苏景本来琢磨着把他们再卖给削朱王一次,不过一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加上小九王从不缺香火钱,此事被暂时放下。一晃几年过去,苏景都忘了沉舟兵这回事。 苏景忘了,戚东来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遭遇强敌,想也不想直接打开了白玉瓦。 苏景身边的几位好友,戚东来、小相柳、不听也算上,大家总是能想到一处去,沉舟兵便是一例,被抓获时的状况如出一辙,被放出来的情形也差不多少,不过他们从玄空水晶落地时遇到的是狼群;此刻面对的则是一头凶猛尸煞。 沉舟兵在白玉瓦向下摔,浑不知时光几何,突然被释放出来,一时间都有些迷糊。但破茧夜叉不管这套,一支阴兵出现面前,于它看来自是敌人军马,猛鬼凶威绽放大开杀戒。 沉舟兵又岂是好相与的,遇袭后立即结阵。三划行、五结圆,三三成方五五成梅,三三再三如品,品品再品、破茧夜叉身东顷刻品布十一里,它西侧云海遍梅花,阵法一成眨眼发动,鬼夜叉迎来幽冥世界精锐之师的疯狂报复! 戚东来不好过,他身边又何尝不是阴兵满布,且个个都轻松辨出了他是阳身人、认出他就是害大军陷落不知多久的罪魁祸首。 对尸煞沉舟兵是遇袭后反击,对戚东来则是直接出手。 戚东来身陷万军之,身形来回穿梭躲避周围阴兵猛攻,全不还手反击,一时间狼狈不堪,口连连分辨语气惶急,对着不远处沉舟大将楚三桓喊道:“上次争斗纯粹误会,唐突指出还请将军恕罪,大家自己人啊!” 哪个跟他是自己人?沉舟大将楚三桓森然道:“你若真心认罪,先受本将禁制!来人。请符!”周围情况不明不白,阳身人还不能杀,须得留下活口问个清楚。 随着将军大令,楚三桓身边一群精修鬼卫高高跃起,同时向戚东来打出血色鬼符,戚东来也真就不抵抗、不躲闪,任凭符撰加身。 鬼符触及身体。幽光猛做闪烁随即没入戚东来身体,就此消失不见。此乃封灵法术。身此符,戚东来就算废人一个了,除非楚三桓肯为他解咒。 沉舟大将笑声阴冷:“拿下了!” 戚东来身边阴兵应命,正待拥上前拿下阳身人,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阳身人为我封天密探、阴阳钦差,哪家鬼王狗胆包天,敢伤他一根寒毛!” 封天都密探,阴阳司钦差?送戚东来大好名头的,云驾之巨鼓之上。尺半小鬼差妖雾!咆哮声,妖雾挥手将一方印鉴打向天空......迎风而长,大印遮蔽半座天空,印之上一枚枚鬼篆清晰: 封天 尤朗峥令 见如 本官亲临 妖雾一令出手,戚东来身边众阴兵都告惊诧,哪敢再动,齐齐转回头望向自家将军。楚三桓何尝不是大吃一惊:阳身人是封天密探?! 自古以来鬼王都有匡护阴阳司、维护判官之责,这是幽冥世界流传了无数年头的规矩,无人能够悖逆。哪个敢忤逆判官,便是整座阴间的公敌,莫说区区一个鬼将,就是他家大王削朱恶鬼在此。见令也要恭恭敬敬。 更何况判官为鬼王封法花名册、手掌游魂发落大权,只凭这两重阴阳司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楚三桓急忙挥手撤去了刚刚的‘拿人’大令。 小鬼差妖雾的叱喝再度响起:“还不为戚大人解开封禁!” 楚三桓点点头,正待亲自出手为阳身人松绑,不料戚东来大笑起来:“区区小事,就不麻烦将军了!”笑声之,明明已被封了法力的大汉一飞冲天,魔家紫焰自天灵喷涌冲天。片片紫焰又化作三尺利刃。三千火、三千刀,疯旋于虬须大汉周围。 戚东来都不再看楚三桓一眼,向前疾飞而出,不理身边大军不等身后同伴,孤身一人向着前方远处大群尸煞集结之处冲去。 虬须赤膊,跨刀三千,戚东来冲阵! 楚三桓心底一颤,若非亲眼所见,哪想到人家根本都不受自己的封灵法术,这要是把他带到近前,然后他头顶喷火化刀......阳身人啊,果然个个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这个时候,云驾之上顾小君也扬臂打出一盏令旗,朗朗高喝:“妖魔除妖,征调天下军马!” 判官征旗,所到之处幽冥四方大小鬼王莫敢不从,麾下兵马随旗而动。这是幽冥阴兵与生俱来的认知,烙印在心底深处的信条。令旗凌空,旗锋直直点指前方,重重大浪后的大群尸煞。 哪还有什么好说,楚三桓,沉舟兵口就只有一字以应: 杀! 三十万兵齐声振喝,军马如潮,轰轰烈烈冲向夜叉、冲向前方尸煞。 吼! 锋将被困雄兵阵,这不是一对一的公平斗战,大群尸煞破浪而出,浩浩荡荡杀向来敌。 ...... 褫衍海上大战暴发之际,黑石洞天里尖声大笑回荡,墨灵精瘫软在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就在用这最后一口气来笑。 没人理会他。 十个苏景分别置身于十座礁石,盘坐、静静等待着,整座洞天都在微微颤抖,外人无以察觉,只有苏景自己才能感受的:巨大压力正从冥冥轰荡,即将涌入。风雨未至,天势却已催城。 不久前便是这份威势,引得他心神巨震,以至一时间气血难调,吐出了一口血......洞天之内,海礁石如星罗棋布,十个苏景所在岛礁自东向西,列做一条直线。 东方第一礁上,苏景双脚悬空三尺,双臂微撑隐透冲天之意,在他身后,骨金乌稳坐黄金屋,化形金轮一盏,骄阳四周阳火涌动,金红光芒照射四方,染得整座岛礁灿灿如金; 东方第二礁上,重重阴风缭绕,偶尔会有一丝金光剑气浮现,苏景人在风,身形随着阴风飘摇不定; 东方第三礁,阴森大狱横陈岛上,一座座巨大炼魂炉火光熊熊,烈焰燃烧正猛烈。整座大狱缓缓旋转,苏景就端坐黑狱正央,一动不动。 三重罡天尽入穴窍,蓄势以待。 第四礁,苏景长身肃立,北冥刀螂两剑分执于双手;第五礁,苏景弓步稳扎,手一盏白玉弓,结化盈盈光润的妖气于弓身见轻盈流转;第六、第七礁上,苏景面前各悬浮着七盏令旗,前七旗颜色金红后七旗森森惨白,一为阳火令一为金风符,除了三重罡天,苏景的风火修元大都凝聚于这十四盏旗,静候主人之命。 宝物、修为,由四个苏景执掌。 第八、九两礁上的苏景空着手,虽也面色严肃但他们并无出手之意,另外这两个苏景与其他人有些区别:他俩的身形有些模糊,好像蒙雾之镜子照出的人像,很不清晰,勉强能分辨出身形罢了。 第十礁,最后一个苏景盘膝结坐,不望天不看地,他的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腿——长丈一、身绣龙纹的长剑横置于他的双膝。当前面所有苏景联手尚不能抵挡时,凭此‘丈一君王’,至少至少,苏景能让对方赢不了! 目光看剑,第十个苏景口咒唱细不可闻,不远处岛礁上那巨大铜环,周围层层阳火缭绕,大劫将至之际,苏景还分出了一道火元为链子疗伤...... “煞有介事啊!”墨灵精咯咯地笑着:“凭你本事,洗炼一节链子差不多就已是极限,算上你那些宝物,再算上你行元调配得当法、器配合娴熟,最多...算你能挡五节...干脆大方到底,算你能挡十五节链上的仙家墨力,剩下来的呢?做人做狗做王八,做什么都一样,做重要的一重是须得:识时务。莫再强撑了,剩下这会功夫想想此生的快乐事情,落个含笑而死岂不是好。” 第八礁上的苏景转头向他望来。 这个苏景身形模糊,但墨灵精还是勉强找到了他的双眼、迎上他的目光,继续笑着:“怎么?被我说得不甘心,那就再来打我,以我现在,你一拳就能将我彻底打灭,不过...哈哈,我死之时也是仙神法力攻来一刻!” 墨灵精七三归一,施展纯镜秘法映化作黑色苏景神识,但施展此术他们就再无法指挥墨色力量,只有身死才能引发诸节链上墨色来攻杀苏景。之前在对苏景讲明此事时候,墨灵精已然自断生脉,生机断灭、死定了,不过并非立刻死掉,还能在残喘片刻。 算算时间,墨灵精可能还能再活半盏茶,这是他最后的时间,又何尝不是苏景的余生。 第八个苏景居然笑了:“太着急,忽略了,我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墨灵精不解。 问话出口,第八个苏景忽然散去,但了不得呼吸功夫,苏八又回来了,重新现身时他的身形再不模糊了,清晰于己与其他同伴无异,在他身边还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和尚。 四十出头微有些发福、肤色白得欺霜赛雪、眉目漆黑双唇嫣红、干净得不像个活人的和尚,只是他的双眼迷茫无神,目光散乱,好像再看着四面八方,偏有什么都不在他的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八章 十二魂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来幽冥几年光景,大大小小的恶战苏景打过不少,但即便情势凶险,有两件宝物他始终不曾动用:剑魂屠晚、影子和尚。 不是不想用,而是这两枚‘神魂’在苏景西海之行都伤得太重,始终沉眠不醒。 直至最近,屠晚与和尚先后现出苏醒之兆,逢巨灵黑暗法力,剑魂于沉睡渐显躁动,随时都会醒来;和尚也是一样,对那‘黑’,他的反应虽不似屠晚那样强烈,但也敏感异常。 仍在沉睡,不过情形不一样了,以前是叫也不醒,如今则是不叫不醒 苏七、苏八两道心识投影为何模糊?因为这两道心识‘人’在黑石,‘神’却分别相连于屠晚、和尚,随时准备唤醒这两道强援。 屠晚、和尚,丈一神剑之外苏景最强的手段,君临一剑前苏景最后的手段! 刚刚苏八去把影子和尚唤醒、带来了。 苏景伸手指向礁石上瘫软一团的墨灵精,问和尚:“大师可有办法保他不死?”和尚炼化的金玉菩提救了这个救那个,那他自己的救人本领毋庸置疑。 墨灵精闻言一愣:刚才阳火妖人说要‘试试看’,就是请人来试试看能不能救我? 而愣过之后,墨灵精恍然大悟:我不死,仙家墨力就无从发动......墨灵精又错愕又好笑:“难为你想出这个办法...姓苏的小妖,我已自断生脉,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我必死无疑,怎么,你请来的这个呆和尚是仙佛么?还有...哈哈哈...小妖你被那仙家浩荡法力吓傻了么?我乃玄虚心识之体,莫说救护,除你之外旁人想要摸到我都是做梦!救我...哈哈...看你如何救我,来来来,快来救我。” 墨灵精的疯笑之,影子和尚迈步来到他身前。低头看了看,忽然面露厌恶之色,抬脚便踹。 疯笑戛然而止,墨灵精被影子和尚一脚揣在了脸上。 不止踹了,而且还...疼,刺入骨髓、烧沸脑浆的那么疼! 笑声止住刹那,就是惨叫响起刹那。 和尚是什么‘东西’?他的本根就是影子。是真正的从无形到有质、从混沌到智慧的影子,这黑石洞天里的十二人个个都是影子。以质而论和尚最为纯粹,他能踹、踹得狠狠的。即便抛开影子之说,和尚现在也是魂身,当初为进刹天摩降服‘反面’他拜入鬼袍成了袍子的器魂,袍子又认主于苏景,这几层从属仔细计算下来,和尚与苏景的关系也就再明白不过:身属下、三魂七魄外,另一魂。 屠晚,十一魂;和尚。十二魂。 第十二魂想要踹一枚冒充苏景的黑暗心识,比着打个喷嚏还要更容易。 墨灵精的惨叫越凄惨,和尚踹得就越起劲,那模样仿佛他脚底板着了火似的,有多大力便踩下去多大力。跟在和尚身边的苏景‘咳’了一声,尊敬使然他没伸手去拉,苦笑:“是请大师救人。不是踹人...要想踹他也无需劳动您老。” “腌臜之物,人人可踹,你也来踹,不必慈悲。”和尚脚踹不停。 苏景无奈摇头:“我就不踹了,踹死他后会有恶力侵袭......” 和尚翻起眼皮向着天空看了一眼,目光至于洞天苍穹。禅家眼识却远透于天外:“我有察觉,晦暗法力,同样腌臜,和尚与之不两立!!” “腌臜力袭来之初,以我修为难以抵挡,还请大师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 苏景的话说得有毛病。果然和尚转过头,把痴痴呆呆的目光投向他:“来袭之初我帮忙?之后就不用了么?” “我也说不好,”苏景应道:“我晓得大师与剑魂都在休养之,能不动法最好不动,不得不动时也尽量少动...或许过上一阵,我能有抗衡墨力的办法。” “嗯,看你年纪轻轻,还懂得疼人,很好。”和尚的记忆未复,全无措辞本事,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是那么个意思:“我现在不怎么好,正蓄集法力冲‘九官’,已经有了些松动迹象,若动法入战难免前功尽弃......就这么说吧,能不打我就不打,非打不可时哪也没什么可说了。” 至于‘九官’是什么和尚未解释。言罢和尚左右看了看,又问苏景:“那只鸟呢?不在你身,去哪了?” 苏景心里登时警惕起来,和尚见状笑了:“随口一问,不用担心,我再不会夺舍于你。”说话时他的脚总算停下了、不再踩。 看着墨灵精现在的样子,苏景忍不住笑了下,墨灵精的身体其他地方彻底被踩碎了,只剩下那么小小的一块:被脚不停踩的那一块,所以墨灵精现在是个鞋印的形状。好像在连番猛踹下,这一块‘鞋印’还被踩实了,看起来挺结实的。 和尚俯身把墨灵精捡在手,仔细端详了片刻,抬起头对苏景道:“一时三刻死不了了,我回去继续冲击九官,你不成了随时喊我。”言罢,将手‘鞋印’丢回地上,和尚就此消失不见。 一个生机断灭的‘人’被和尚一顿乱踩,硬生生踩成个‘脚印’,然后...他暂时死不了了? 苏景愣了愣,和尚已经离开,他只好低头去问墨灵精:“真的?” 和尚不说,墨灵精自己都未曾察觉,此刻静下心思做体内观,这才悚然发觉,本已被自己运力崩断的那几条命脉,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接驳起来,只是勉强搭住,不算真正活命,但也正如和尚所说:一时三刻死不了。最最可恨的是,刚刚那一顿乱踹,打散了他体内所有力量,如今想再自断生机,墨灵精也提不起那份力道! “妖僧...妖僧!”墨灵精咬牙切齿。 听他语气,苏景自然明白影子和尚所言非虚,这一来心由衷佩服,笑道:“高人行事啊!” 苏景的敬佩之言,落在墨灵精耳无异天大讥讽,可墨灵精的怒气很快就散去了,声音淡漠:“早死或晚死,了不得几天的差别吧,那妖僧虽强...但看他双目散乱的样子,怕是灵智有半数混沌吧!凭一个半傻子,你以为能挡下七十二道墨色齐攻么?就算你挡下了此劫,你也早已精疲力竭,你又可知,前面还有什么再等着你们么......”说到这里,‘鞋印’忽又大笑起来。 前面有什么?墨灵精决计不肯吐露的,苏景也不追问,加大火候继续为廿一链洗炼。 阳火内敛,洗炼进行的寂静无声,黑石洞天只有墨巨灵的疯笑回荡......三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墨灵精口疯话不见片刻停歇,真是个疯子一般,边笑边说,来来回回始终是‘渎神者必遭天谴’‘小妖下场凄惨无比’之类几句,执掌艳阳天的苏一转回头望向墨灵精:“恁地聒噪,端的烦人。” “哈哈,不耐烦了?杀我啊,一拳打死我,干净省心!” “嗯。”十个苏景齐齐相应。 “嗯?”墨灵精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也无需反应了,一个苏景飞身扑来,挥手拳头砸下。 墨灵精丧。 死瞬间,怪力轰动引起的咆哮震彻海天,洞天苍穹顷刻漆黑,墨色力量汹涌浩荡,攻入洞天! 死瞬间,墨灵精解脱、心满满惬意,他为神祇荣光而生,能为这荣光而丧也是他唯一归宿,死而无憾,他笃信,这修炼阳火的小妖也绝活不了......可也是在这死之一瞬,他最后的目光,忽然闪入一个熟悉的身形,旋即解脱变作错愕、惬意变作不甘...他死了,眼睛瞪得很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七九章 铜色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瘦、却铜浇铁铸的年汉子,在墨灵精死前一刻出现于他视线。 墨灵精在这世上熟人并不多,但‘链子’绝对算得其之一:在苏景等人来到褫衍海前,他们已经纠缠、拼杀了整整五年。 先前横置于岛礁上的那节巨大铜环消失不见,它重新化归人形,廿一大人、廿一链。 自从得知‘七十三枚灵精合一,纯镜破灭巨力来袭’,苏景就在琢磨一件事:狮虎相搏,刺猬团成个球球跑来了扎狮子,狮子转头去咬刺猬,如今刺猬快被咬死了......可是老虎呢? 苏景就是那只刺猬。 简直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了,七十三环上的墨灵精、墨色法力都冲着苏景来了,之前与墨色苦苦纠缠的七十三链何在?! 链子散落各处,其一环在苏景体内。 一环于洞天,便是整条链子都在。 墨灵精偏执、疯狂,不过他们不是傻瓜,正相反,他们很聪明,如此浅显的道理哪会想不到,不过他们笃定:链子在也没用。七十三链受重创、神志皆已混沌,就算再凶猛,它们无法苏醒又何异臭肉、顽石。 而墨色法力玄妙,即便墨灵精丧命,这力量没了智慧也还能保有一份灵性,在摧毁苏景之后它们会再归回原处,重新回去一截截链子身上、继续腐蚀这件幽冥神器。 墨灵精早都算准了,这一仗赢定了......算准了么?他以为‘墨色心识’能傀儡苏景的身体,不料竟是一群痛打一个的惨局,几乎被活活打死;他以为自己想死就死,不料来了个痴呆和尚几脚踩下、死不了了;他以为链子肯定醒不了,可他又哪里晓得阳火对生命的意义何其重大、哪晓得金乌小炼世的神奇之处、哪晓得三这三那诀对器魂震醒奇效! 廿一链醒了,即便其他链子都还在沉睡也不要紧,冥冥相连、心意相通,只要一环醒来,整条链子的力量都能随他心意调运。 老虎醒了。刺猬仍在,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痴呆和尚......墨灵精死不瞑目。 早在墨灵精以‘纯镜’结形时苏景就发觉廿一链的神志有了复苏迹象,不过很快他去忙着劝墨灵精‘莫回头’,暂时没理会链子,后来知道墨色会集打来苏景这才急眼了,忙不迭把和尚请来给墨灵精续命、为廿一链争取些时间,又赶紧重续洗炼助廿一链尽快苏景。 轮回安稳则天地安稳。此乃大义所在,离山弟子绝不会坐视不理。苏景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不过......若链子能用,他是肯定不会去打扰屠晚与和尚的的修行,能让‘外人’出钱出力,那自己人就先歇着呗。小师叔不是只会败家,该省着过的时候他也知道省。 黑石大窍,天色漆黑!巨大力量滚滚荡荡,早已从七十三链上散出,集结一起攻入洞天。全不是想象那样如潮如浪,这力量来得全无征兆,就那么一下子出现,旋即爆发开来! 哪还有什么化形、结相,只是最最单纯的力量,有颜色却全无形质,摧毁一切但有无迹可寻。轰轰离烈,横扫四方! 穴窍之内天地巨颤,怕是坚持不了片刻就会彻底崩塌。东方第一礁上的苏景最先出手,一声咒唱朗朗,带上身后的艳阳天向着苍穹疾飞而去! 苏一动,其后两礁上苏景齐动。三重罡天列位一线、并起。旋即三个苏景不见了,一入骄阳、一入金风过、一入剑狱,三段心识完全融入罡天,只见昏天黑地之,三枚骄阳凌空! 无论罡天有何而来,归根结底都是由苏景的阳火正法淬炼而成,无论罡天是什么形质。升上天空后他们皆为:阳。 金乌金屋,真正灿烂火日;金风剑羽,飘忽不定,几不可见却真正存在;天乌剑狱,阴森萧杀,它为恶,恶人磨之恶。 三重罡天,三道金轮。只要这三枚骄阳不落,黑石洞天便不会沦陷,更不会毁灭。 天空那滚滚黑暗立刻攻向三重天,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三枚太阳如狂风残烛飘摇,光微弱热崩散。 剑长鸣箭呼啸,苏四苏五随之而动,宝物出手;火烧天风成狂,苏五苏六令旗飞天,大圣玦、其他诸窍修元,自经络浩浩荡荡注入洞天,所有宝物、真元,皆尽全力扫灭晦暗,驰援、维护空三枚明日。 此外还有七十二枚金色鳞叶飞驰,于海天之间穿插如电,将黑暗层层割裂、搅碎......可仍是差得远,小丘如何与山岳比高?力量差距来得太悬殊,远非‘手段’能够挽回的。 争斗不过三两个呼吸,苏景落尽下风,金风阳火摇摇欲坠,洞天之内几近彻底漆黑,往昔烈烈骄阳,此刻彷如虫儿似的萤火微光;曾经的无边火海,如今不过几道浅淡光线。 便是此刻,洞天之突然金铁交鸣之声大做! 铁链子抖动时,叮叮当当的乱响,扩大千倍、万倍之后,就变成了雷霆宏声,锐金之雷。 金雷轰鸣,金光万道,炸碎于滚滚黑暗之! 不同于苏景的阳火金光,冲破黑暗的光芒不明耀但更厚重,与其说似金不如说这颜色更像铜色。铜雷、铜光、铜之浩力注入洞天,自从醒来后不曾口吐半字的廿一链没让苏景失望,他出手了,调运七十三链所有力量,全力出手。 神智混沌、深深昏迷、清明重现、渐渐复苏、完全醒来...廿一链不太确定眼前的情形,但他至少能明白: 苏大判救了自己、且因相救自己引来墨色反噬;苏景身着大红袍,七十三链的职责是守护阴阳司,只凭那件红色官袍,链子便不容苏景收到丝毫伤害,于义于理,廿一链绝不会坐视不理。金光铜色,耀于黑暗。 链出手,顿时为苏景撑住局面。 也是在廿一链动法一瞬,横丈一长剑于膝的苏景低低闷哼一声,黑石洞天壁垒崩碎。 金风阳火、仙剑妖弓、墨力铜色。诸般大力汇集,黑石洞天容纳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了。但并非洞天崩塌,而是苏景及时将洞天开放:一枚穴窍容不下诸多巨力争斗,苏景只能换一座更宽敞的战场:自己的身体,全身。 诸多巨力沿苏景二十经络倾泻而去,可金风阳火链子之力与墨色的争斗不曾减弱分毫。奔流彼此纠缠、彼此剿杀、彼此吞噬! “只能支持一时,仍敌不过它。”廿一链忽然开口。声音铿锵如金铁摩擦:“但还有一个办法。” 每一寸经脉、每一处穴窍都充满浩力相搏,那份痛苦真正来得‘刻骨铭心’,心识投影与真身无异,疼得脸色煞白:“你说。” 听说‘仍敌不过’,苏七苏八都已经跑走去喊剑喊和尚了,再听说‘还有个办法’,他俩又回来了。 ...... 十段心神尽入体内恶战,云驾上的苏景仿佛个木胎泥塑,呆呆枯坐。 ‘体内之战’。外人帮不上忙,何况他们面前也有一场凶恶大战。自尸煞显身,这一仗已经打了三个时辰有余,破茧夜叉惨死沉舟兵围攻之下。刚开战时还算顺利,戚东来独闯敌阵、沉舟兵随后杀到,尸煞被层层斩杀,可越往前行打得也就越吃力。凶尸巨煞不停冒出,沉舟兵伤亡着实不轻,倒是戚东来,无耻在前勇猛在后、三个时辰打下来损失不过几件法宝外加肩膀后背上几块皮肉撕裂,现在还精神得很。 三尸早都催动棺材入战去了,留下十六弟守护云驾为苏景护法。 妖雾把巨鼓擂得震天响。忽然问身边顾小君:“看出来了么?” 顾小君明白他的意思,沉沉点头:“只有尸煞。” 鏖战良久,显身拦路的只有尸煞,未见阴褫。 尸煞要是炼化好了,无需阴褫指挥,它们也能自觉出战杀灭来敌,可眼前恶战不是‘小打小闹’。到现在入战的尸煞足有千余众,却不见一头阴褫显身,未免太反常了些。 “还有两重古怪:尸煞差不多有两三成身体‘残破’,伤势仍新,不久前应该打过一仗。”顾小君继续说道。 妖雾眯起了眼睛,只点头未说话。 顾小君接着向下说道:“再就是,褫衍海虽为阴褫老巢,也太多了些吧!”言语不详,但也无需仔细解释,妖雾全然明白顾小君的意思:一头阴褫,毕生只能炼化炼化一头‘尸辇’,道理上讲,在这场大战有多少尸煞入战,褫衍海至少就会有那么多条阴褫。 可阴褫不是老鼠麻雀,这等神奇生灵,就算它们的栖身地再如何安逸富饶,它们的数量也不可能太多。 尸煞比着想象的阴褫数量,要多上几倍。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战场突然又有巨浪翻腾,一只身形足足百丈开外的双头巨蟾跃出云海,昂头‘咕’地一声大叫。 蟾蜍头顶,正有两座倒垂大山,东侧的山被蟾蜍东侧头开声吼过,顷刻山花开遍枯木吐芽;西侧的山被蟾蜍另一张嘴巴吼过,情形则正正相反,眨眼草黄叶落密林凋零......仍是幽冥土著的尸体,凶猛之处犹胜破茧夜叉三分的春秋蟾。 妖雾呲牙:“好家伙!阴褫的好尸!” 顾小君转回身对妖雾拱手:“应大人,下官请战。” 她说话时三尸肩并肩地死了回来,正巧听到这句话。妖雾赶忙遮掩,问顾小君:“你跟说说话呢?” 求个月票呗^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零章 它不配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妖雾赶忙遮掩,问顾小君:“你跟谁说话呢?” 顾小君也没想到三尸会突然回来,愣了愣后想不到该如何去掩饰,干脆笑了。 铁人似的候补女判笑容绽放时居然很甜,也不多说什么,握起长棍向前投身而去。 “应大人?”待女差官走后,赤目上下打量着妖雾。 妖雾装傻:“什么应大人?” 赤目呵呵笑,一副‘我心了然’的样子,拈花的目光则紧紧追随顾小君,女差官疾飞凌风衣袍贴身,由此显出了曼妙身形,拈花看得眉飞色舞,口咂咂有声:“精彩,精彩...难怪她能做候补大判。” 这话妖雾很不爱听,正色道:“顾大人能列位候补大判,和她美色没有半点关系。” 可恨的是拈花居然不争辩,也和赤目一般呵呵笑,也和赤目一般‘无须解释,我心了然’的神情。 云驾上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顾小君人已扑近战场,开口一声叱喝,手棍飞出,棍迎风暴涨,向着刚刚浮海阻敌的春秋蟾蜍狠狠砸下,那头蟾蜍凛然不惧,两条长舌一左一右翻卷而出,裹住棍子后用力一扭,舌头再松开时大好法棍硬是被拧成了麻花。 顾小君秀目凝煞,不因长棍被破而稍有迟疑,继续向着蟾蜍疾飞。 三尸没领教过她的棍法威力,但也能晓得这件法器必定不俗,由此都吃惊不小,雷动直接望向大圣:“大蛤蟆如此厉害,你还不出手?” 大圣一哂:“它不配,差得太远了。不过这蟾蜍尸煞还不算太差,女娃娃判官不够它打。” 果然,大圣声音刚落,春秋蟾双头齐扬,东荣西枯两声大叫共起,顾小君被它的魔声吼。疾飞身形猛一摇晃,便是趁着这个空子,蟾蜍的一根长舌扬起又快又准地卷住了她的身体,另条长舌彷如雷公长鞭,挂动凄厉风声,向着她的头颅狠狠砸下。 正! 不见血光。 顾小君‘散’了,可没有血光。只有大片七彩光华弥漫! 击一刻,就那么突兀地、曼妙女子的身体化作千朵蝴蝶。 蝶儿翩翩、翅舞七彩。飞动之际身后拖出长长彗光,千道旖旎流光陡然加,继续扑向春秋蟾蜍! 此外,戚东来瞅见了便宜,一片天魔飞刃凌空打来,狠狠割了老蟾的舌头几下子。春秋蟾勃然大怒,巨大身形扑跃而起,可戚东来早就逃走了。 花蝶千枚,围住春秋蟾上下翻飞。那蝶儿看上去娇弱,可它们祭起的七彩幻光足以洞穿巨岩......可惜对蟾蜍没用,法术呼啸着打在它身上,癞斑之间几圈古怪涟漪挡开,轻飘飘地就化解掉了,反倒是蟾尸那一对长舌翻飞灵活,三四只蝶子闪避不及被它卷了吞掉。 不见顾小君人在何处。但她第三声轻叱清晰可闻,千枚蝶儿猛又簇拥一团,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彩球,颜色、模样有些像东土汉人女儿家的绣球。‘绣球’暴涨,眨眼后化作山丘体积,随即绣球‘打开’。颜色未变、仍是七彩,但蝴蝶不再,那绣球伸展开来,赫赫然一条斑斓巨蛇,大口猛张,两枚森森毒牙狠狠切入蟾蜍后背。 这次真正咬了进去,那蟾蜍吃痛同时奋力把身体一翻。运起的仍是一份‘扭’劲,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斑斓大蛇的毒牙竟被老蛤翻身掰断。大蛇满口鲜血,但仍把握时机精准,趁着蟾蜍肚皮朝天行动不便之际,蛇口不闭蛇身猛进,就势将蟾蜍吞吐腹。 不过眨眼功夫,就见蛇腹突然崩起大片血雨,春秋蟾前爪已修得裂天甲刃,扯碎了蛇腹冲将出来,大蛇再遭重创,攻势却全无停歇之意,就借着大蟾蜍正在蛇腹的‘地利’,长长的身躯急盘,把蟾蜍牢牢缠住,蛇身越勒越近,即便三尸相距遥远也能清晰听到蛇身绞劲时那‘吱吱’响动。 这次‘顾小君’缠得巧妙,刚好把蟾蜍的四肢箍在身外、其间蛇身盘绕牢牢固定,让其空有利爪却无挥动余地。 似是被勒得太紧,老蟾嘴巴长得老大,奋力吸气......吸气之间,蟾蜍身形暴涨,几乎爆炸式的疯长,下一刻‘嘭’的巨响动荡云海,肉眼可见凶猛气浪横扫八方,斑斓大蛇被骤然猛涨的蟾蜍一下子崩断开来,身体断裂成几十截。 一截截蛇身散落坠入云海,其一截就着海面一滚,变回顾小君本形。连番争斗兔起鹘落,打得固然精彩,可顾小君一次便宜没能占到,再现原形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大蟾蜍恨死了这女子,双口同张两条长舌又向顾小君卷来。 顾小君的法术接连被破,虽然受伤不重可那一口元气尚未缓起,暂时再没办法应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物扑来捕杀自己......就在那双满是粘液的长舌堪堪卷顾小君时,突然一个妩媚声音响亮:“滚!” 与喊声的柔美全不搭边的虬须大汉从天而降,飞起一脚狠狠踢老蟾额头,蟾蜍口爆起惊天动地的怪吼,巨大身躯就被这一脚掀翻,向后翻滚摔去,脊背重重摔在云海上,惊起骇浪重重。 顾小君缠斗不下的凶猛尸煞,被戚东来随便一脚踢飞! 飞将军似的大汉,之前恶战留下的伤口正淌血,可他面上微笑从容,对顾晓军点点头,长辈看护晚辈的语气:“你很好,但还需小心。”顾小君深吸一口气重新纵跃而起,正想再说什么,前方不远处突然巨吼大作,春秋蟾蜍重新跃出海面,本来呆滞的双眼凶光绽放,死死盯住戚东来,四肢蜷曲身体趴伏,背皮上密布的一座座毒瘤开孔,飞将军冷笑一声,拉起顾小君就跑。 一脚踢飞春秋蟾不假,可那是趁着老蟾与顾小君连番缠斗、气力不济时捡便宜,至于正面相搏谁胜谁负......不得而知。戚东来才不做那种傻事。 春秋蟾飞扑急追,顾小君之前输得不甘心,不理戚东来又把身形一摆化身十道莽龙似的黑风,再去缠斗凶物。没一会再次落处下风,虬须大汉又鬼鬼祟祟地回来...... 云驾上三尸看得眉头大皱,顾小君的本领很是不错,但蟾蜍尸煞更加凶猛,而三尸更惊心的在于:这还是‘差得远、不配’的,那大圣等着要打的东西,究竟得是什么样的怪物! 顾小君缠斗春秋蟾状况不妙,惜香怜玉胖拈花勃然大怒,执剑踏棺就冲了出去,口开声大喝:“小娘子莫惊,某家来也!” 一个冲出去了,另两个也不多待,催童棺飞起,临行之际雷动不忘再嘱咐十六一声:“十六弟,护法苏锵锵不得有失!” 忽啊! 赤目接着说道:“应大人啊,苏锵锵也交给你了!” 忽啊! 十六替小鬼差答应了一声。赤目雷同疾飞上前,三神君联手结阵,策应小君花蝶与春秋禅轰轰烈烈斗在一处。 三个多时辰的光景,大圣的精神似是养得差不多了,虽然他仍没出手入战的意思,但已重新抬头,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前方恶战,凶蛮小子的神情,像极了在看斗蟋蟀的娃娃,挺兴奋的样子。与此同时,云驾也加快了些度,迅接近前方战场。 妖雾皱眉头:“靠得太近,护佑苏景不易。” “没有两全其美之事。”蚀海心不在焉地应道。 要舍一些苏景的安全,换什么?妖雾追问:“大圣‘另一美’指的是?” “让三个矮子少折腾几步路。”话说完没片刻,三尸被春秋蟾淋了满身剧毒,死回来了,如今云驾距离战场极近,他们三个再扑回去的时候果然少跑了许多路。 大圣哈哈一笑,望向妖雾:“如何?” 妖雾正想回一句‘不怎么样’,忽然身后传来‘锵’的一声大响,小鬼差听得明白,声音传来地方正是苏景端坐之处,这一惊非同小可,连鼓顾不得再敲,急忙转身查看,妖雾注目苏景之际,第二声‘锵’的大响传来。 跟着,又是锵锵锵锵锵接连五次金铁锐声,声声响亮! 苏景身边只有认真护法的十六,不见刺客更毋论斗法,那锐金惊鸣来自他头顶......头顶上静静悬浮那朵金乌羽花‘花蕾’,绽放。 绽放着淡淡的金红光芒,羽花盈盈且娇弱,可它绽放时全不似普通普通花朵那样簌簌舒展层层伸张,而是一瓣接一瓣地‘弹’开,声如利刃出鞘、金铁急擦。 花有七瓣,开时七声锐响。 妖雾见状有喜也有惊,他和苏景聊起过这一境的修行,晓得开一花就是一重小小圆满,身边同伴修行有所突破自然值得高兴;但妖雾也明白苏景这是‘斗精进’,非全力入战、极限搏杀否则无以突破,这小小的一重圆满何尝不是‘苏景正拼命’征兆。 苏景正拼命。 拼出全副力气,与七十三链之力并肩,以己身为战场,恶战于墨色力量。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他的真元不再四下出击纠缠乱斗,金风阳火尽数集结,风归于火,得风相助阳火之势暴涨,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那烈烈火焰不会去剿杀‘黑暗’,此刻阳火为祭炼之火! 炼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一章 沸以行,溃不惜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间、东土、离山。 公冶长老主持的飘渺星峰。 巨炉烈焰冲天,公冶长老紧紧盯住炉火,开口大喝:“樊翘,阳火何在!” 身在炉门前的樊翘立刻答应一声,把自己的阳火注入炉。本已白炽的炉火陡添丝丝金红,横陈炉的那柄七彩长剑猛地躁动起来,剑身如蛇奋力挣扎,公冶长老面色紧张,同时挥手将一瓶十年前六两进献离山的睚眦血,尽数泼入炉膛。 旋即洪炉巨震,高亢龙吟与凄厉剑鸣交织一起,锐气与巨力交缠滚荡。公冶长老再度大吼:“樊翘,阳火、阳火!” 樊翘要紧牙关,竭尽全力为炼炉加持阳火,三十六名公冶弟子也奋力拉动巨大风箱,拼命来鼓动炉火。樊长老则不顾炉壁滚烫,双手死死按住炼炉,催动神力加固巨炉。 整整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只听炉忽然传出一阵怪声,似是欢快银铃更像轻轻欢笑,旋即炉内乱力消散,巨炉重新稳当下来。公冶长老哈的一声大笑:“成了!”就用掌心都被烙焦的大手掐诀一引,炉好剑冲天而起,耀目七彩先是迸射四方,以剑为心光芒弥漫三十里方圆,旋即那散去的剑光仿佛活了一般,层层氤氲、升腾,化作一重七彩祥云,随风扶摇升上天空。 跟着剑微震,又是那似铃似笑的一串轻鸣,天空祥云急急降下、收缩,又尽数归于剑身。 七彩散尽,剑落于炼者之手,看上去平平无奇,唯独剑锷之上、剑身根处多出小小一副剑纹:一道七彩长虹斜架于三朵白玉之上。 公冶长老全忘了自己手上有伤似的,擎着剑放声大笑。 七彩太乙金精,上霄九合云母,整整一百十三的祭炼,终得这一柄好剑。 长老高兴,门人也跟着一起开心。星峰之上一片欢笑,唯独樊翘......他也笑也开心,但没身边同门那么尽情,他有心事:在修行上碰到了一个难题。 苏景下幽冥之前,樊翘领悟天道,成功‘破无量’,归山后一面为光明顶物色优秀传人。一边理气调息,为‘如意胎’的修行做准备。但这几年里,无意间经历的几件小事,让他发现自己领悟的天道可能不对。这个不是小事,往大处说天道领悟错误,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从小处讲本已坚定的道心又再摇摆不定,会随时影响他的进境。 樊翘曾经一破一立,相比同辈修家他对‘性命’两字感悟更重,所以只用短短百多年光阴就领悟了天道,但也是因为他领悟的太快。之后又难免摇摆。 樊翘自己悟不开,以离山的规矩,真传弟子若在修行上有疑问,可以直接向掌门人请教。 在樊翘把自己的疑问向掌门人仔细讲明后,沈河笑道:“公冶长老可解你疑惑,去向他请教吧。” 七个月前,樊翘来到了公冶长老的星峰。老头子听过他的疑问,未做解答,而是说道:“先助我炼好此剑!” 高人的差遣,必有深意,随后整整两百天,樊翘为炼炉添加阳火不辍。可如今好剑炼成。樊翘却什么都领悟不到,心郁郁难以开怀。他的神情公冶长老看在眼,强壮老者收起好剑,对樊翘招了招手:“来我剑庐。” 公冶长老的剑庐,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即便门下亲近弟子,能被师父唤入剑庐的也不过两三人。 辈分上。小师叔的真传弟子,和离山掌门、长老平齐,不过樊翘还是谨守晚辈之礼,进入剑庐待公冶长老盘膝坐好,他才跪坐于对面。 刚刚坐好还未及开口,剑庐悬挂墙壁的一口剑忽然走下来一个宫装女子,四十左右年纪,眉目亲善,落地后先为客人奉上香茗,这才对公冶长老微笑道:“那柄剑炼好了?恭喜你......受伤了?” 年女子发现了公冶手上的烙伤。 在家里,公冶长老全无平时那份铁匠粗犷,神情恬静笑容安宁:“不妨事。” 女子皱着眉头,转回身脚步匆匆取来药匣,小心翼翼地拿过公冶长老的大手,为他敷药。 公冶器并未向樊翘介绍身边女子,而是问道:“五行相克怎么说?” 这问题简单的几乎算是‘折辱’,但樊翘不分心,认真回答:“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五行生克,为天地生衍之理,广而扩至、放之于大千世界、无尽宇宙,它一定对。”公冶长老缓缓道:“五生、五克,每一重都是乾坤规则,都是真正天道。烈火克锐金在五行生克之,它便是天道,可有疑议?” 樊翘摇头:“无异议。五行生克一定对。” 公冶长老继续道:“然天道万万,每一重都看似绝对,实际却又彼此制衡也彼此扶持,由此交织成,这才掌管了整座乾坤。”说到这里,公冶加重了语气:“所谓‘制衡’,比如这乾坤世界的另一个道理:物极必反。” 说话公冶长老手一翻,将刚刚炼成的好剑又取了出来,托在双手间,他的目光却不看剑、直视樊翘:“火克金,金畏火,但物极必反,真正入极好铁,便如上品太乙金精,非但不畏烈火,反而天性喜火爱火,因只有火才可塑其形才可锻其锋才可为它烧出天赋真命!” 手上才刚涂抹了药膏,现在又把剑在手,药膏被抹乱了,宫装妇人无奈微笑,重新打开药匣取出了灵药。 “列火克金是天道,一定对;物极必反也是天道,绝不错。同为天道,无所谓高低,而当‘一定对’与‘绝不错’针锋相对时......”公冶长老的声音渐渐响亮:“便有了今日我手一柄好剑。” 离山诸位长老,若把‘不善言辞’做个排行,公冶长老稳稳能进三甲,他的言辞不是很清晰,可樊翘好歹也是领悟过天道的大修家,以樊翘现在的悟性,全然能明白公冶长老的话意味。 天道不是独立的,它有千万重:重重天道不是全部都互相‘扶持’的,也有许多天道彼此对立。 两条对立的规矩。哪个对、哪个错?天道自相矛盾?可就是因为这一重‘矛盾’,才有了公冶长老手这柄稀世好剑。正是因为有了重重‘矛盾’,所以才衍生出自然万象! “天道没对错,只有对立,而这一次对立,就是一份‘不知去向’,那重重对立。便是‘无可预知’!天地初开、万生蒙昧,那时谁能知到最后人才是万生灵长?今日世界。欣欣蓬勃,今时谁能知明日天地会是何模样?你不知道我不知,怕是是天道自己也不晓得未来会如何。” 说到这里,稍加停顿,容樊翘仔细思索片刻,公冶长老微笑:“所以你又何必彷徨?天道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它的自相矛盾是为衍生多变自然,不是为了迷惑你,你根本不用理会。樊师弟。既然你能迎来无量劫,便说明你领悟的天道没问题。不过你能因‘对错’彷徨,也不是坏事。” 闻道则喜,樊翘也笑了起来,虽还不能完全开惑,但也大有启发:“公冶师兄着我守炉炼剑,原来是盼我自己看出‘火克金’和‘极必反’的对立。我却愚钝不堪,到最后也没能自己领悟,还是要靠师兄提点。” 公冶长老摆了摆手:“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静心思索吧,再有迷惑随时可来找我。” 樊翘欢欢喜喜谢过公冶,起身正要离开。那位从剑来的宫装女子忽然开口:“樊先生请留步。” 樊翘止步:“仙子有何吩咐。” 女子笑吟吟地:“你让他蒙了,这道理大可直接说与你听,又何必罚你烧火七月?两件事不相干。” “这不是炼剑到最后关头,若能得阳火相助,可锦上添花么。掌门让你来找我,不也是知道我炼剑到了关键时候了么。”公冶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实话实说了:“把戏戳穿。可就不好让你白忙了。”说着他一招手自剑庐取来一柄紫色小剑抛给樊翘:“你看不上它,不过遇到喜欢的晚辈,可以赐下去。” 樊翘只觉好笑,同门师兄赏赐无需推辞,接下了小剑再次道谢,起身离开,心里还在仔细琢磨公冶长老的话...... 上上好金,对烈焰不畏反喜。 火焰越是纯烈,好金便越是喜欢。 世上至纯火焰,莫过苏景的金乌阳火。 冠绝两界或有大话之嫌,但在这阴世间,七十三链子绝对算得数一数二的灵器——极致锐金灵器。 苏景来到褫衍海前,七十三链就已经深受重伤,虽还在苦苦坚持但败局已定,它们敌不过身上的墨色,如今再加上一个苏景,实力上仍就逊于墨色。 但若换一种方法呢?苏景的火不去直接入战,改作淬炼。这便是廿一链对苏景说的那个‘办法’了。 极金灵气得阳火急急淬炼,其锋更锐其力愈坚,威力暴涨。 金风鼓于阳火,苏景五百年修为尽数归于祭炼,金锋生于烈焰,与入体魔力滚滚恶战!墨力大占上风,但锐金得阳火淬炼,坚韧远胜初时,在这争斗坚持得虽苦、却稳。 另外...墨力不会再变强,巅顶好金却会在淬炼越来越锐利。 穴窍如湖、经络如川,湖川之激流汹涌,但内无水、尽是滚滚烈焰,火内藏金但火不掩金;重重黑暗也在湖船内,或成群结队如凶鱼或凝形结相如巨龙,与火金滚滚相斗...... 小鬼差昂着脑袋,仔细打量苏景头上刚刚开出的那朵金乌羽花,一旁的大圣忽然怪声怪气的笑了几声:“他体内一战,打得大了!若我所料不差,七十三链皆以入战!” 妖雾闻言吃惊不小,环目四顾,又哪里看得见七十三链。 大圣能领受到苏景身周被锐金气意包裹,妖雾可察觉不来,蚀海懒得给他解释,转开话题笑道:“再就是这个天真传人,疯得很。” “疯从何来?”妖雾不解。 话刚问出口,苏景忽然身体猛颤,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血落下、打红胸襟时,眉心前一尺又有一朵‘花蕾’跃出。含苞待放。 确实疯,体内争斗凶狠,苏景竟趁着这个机会修行。 ‘湖川’内几股力量争斗到你死我活,但只要苏景未死身体就还是自己的,那是他的穴窍、他的经络、他的修元。无论恶战如何激烈,‘湖川’的流向永远随他心意,第七境正法天地和合。第二重天擎,苏景在依法行功。所以才有了第一朵羽花盛放、才有第二朵羽花含苞。 这样做好处极大。害处也同样惊人。 宝瓶境的修行,打通天地线、勾连体内乾坤铸就小世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重‘副效’:炼体焠身。完成这一境界的修行,通常会被称作‘结成宝瓶身’,只从这个说法就可见一斑。修行十二境界,对凡身**淬炼最强猛、效果最好的也是这一境。 所以被称作‘副效’,绝非身体的洗炼不重要,正相反的,外在的身体。正是内在小乾坤存在的根基,若根基都不够结实,小世界又岂能稳固?小世界脆弱不堪,又如何养成茁壮元神。‘副效’之说只是因为在这第七境的修行里,修家无需为炼体刻意做太多事情,只要正法行运、打通天地线的过程里,自然也就洗炼了身体。 无需刻意做太多。但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用做,归结于金乌正法,在第七境的修行,帛绢上有六字箴言标注明显:沸以行,溃不惜。 不要让水在河道平缓流淌,让它们沸腾起来、暴躁起来。于冲撞前行,即便河道崩溃也在所不惜! 真元便是水,经络就是那河道。 但人有本能,既是保护也是桎梏。本能保护着人尽量免受伤害,但也把人桎梏起来让他无法试出自己的极限所在。苏景也难逃本能控制,他自己鼓荡起来的真元再如何沸腾咆哮,终归还是有个限度。一旦有可能威胁到河道,本能使然那真元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平缓些。 由此,在前面几年的修行里,苏景竭尽所能,也只能让真元在‘本能极限’之内躁动。 可是现在‘机缘’来了,自己的气窍、经脉成了战场,那争斗的力量远超他自己的本领,就算想不沸腾也不行,本能管得了他自己,还能管得了墨巨灵法力、七十三链子? 如今真正‘沸以行’了。正是为了这‘沸以行’,苏景才要在这场发生于体内的恶战做不辍修行。 打吧、打吧,打得越狠就越沸腾! 好处明显:一旦完成修行,他的体魄必远胜规矩的修行...... 沸腾了很好,但也同样再明白不过的,这沸腾根本不是能控制的。巨力轰动、怪力乱闯,对经络对身体的伤害何其巨大。这场恶战从酝酿、暴发到现在才过了多久?苏景就已受伤,前后吐过两口血了!黑石、令牌都是宝物炼成的气窍,此刻还稳固得很,可其另外三大气窍和二十经络皆受巨大冲击,伤痕累累越来越脆弱......他还能坚持多久?恶战不过才刚刚开始。 害处惊人:重伤都是侥幸,若不出意外,他得死! 识相的,尽量把战事控制在黑石洞天与大圣玦之间,固定于一处都受不了,须得来回转移战场以减小那份绝对的压力,经络与穴窍就当做缓冲地方,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保住身体,但苏景选择了行功,这根本就是找死。宁可死也得把这一境修行炼到极致,不是疯又是什么。 是挺疯,可也不算太疯,苏景敢赌这一场并非全无依仗。 他的依仗就是帛绢六字箴言的后三字:溃不惜! 帛绢......应该不会骗人吧? 帛绢不会骗人,可写下帛绢的那位前辈又哪里会预知苏景今日遭遇,或许‘沸以行溃不惜’不过是个故意夸张的说法,修者领会其意就好不能生搬硬套?苏景没把握,他就是想试试,第八道心识始终警惕,万一要死就赶快去请影子和尚来救命。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连串锵锵声音响起,第二朵羽花七瓣连绽,而苏景呕血接连三口,跟着在他人前一尺地方,第三朵羽花花苞浮现。沸以行果然神奇,三个时辰就能开羽花一朵。 苏景体内战事胶着、苏景修行进境奇快、苏景离死越来越近。 褫衍海上,大战凶恶,沉舟兵伤亡惨重,尸煞也为占便宜受创不轻,打到现在褫家的尸煞差不多都现身了,沉舟兵渐渐占到了上风。 另一边。三尸、顾小君戚东来联手大战春秋蟾,几个时辰的恶战非但没能拿下那头凶猛蟾蜍。反倒还给多打出来两只......三尸看上去顽劣不堪,真要发狠打仗绝对算的好手,他们三个攻上去后春秋蟾很快不敌,不料云海下又窜出两只小一些春秋蟾,当时气得赤目怒叱:“再来一头老子就不打了!” 五个人对付不了三头蟾蜍,所幸三尸有不死之身,激战之这一边矮子尸体还没落进云海,那一边矮子又挥舞着宝剑冲回来了,这一仗打得颠沛流离。还能坚持上一阵。 妖雾边擂鼓边观战,眼里浓浓忧色,大圣等待的强敌还未现身、那东西真要来了蚀海能不能赢尚未可知;苏景没事就喷血,怕是不等花开尽他就先把血吐干了;五人斗三蟾只是勉强坚持;唯一看上去让人放心些的沉舟兵战众尸煞,其实更让人担忧:打到现在,一头阴褫还未见!那些黑色蛇子一旦显身,沉舟兵怕是立时就会溃败。 简直没有一个好消息。妖雾没办法不担心,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嘶嘶’声响,毒蛇吐信子的动静。妖雾转回头不耐烦呵斥:“十六......” “忽啊!”十六应了一声。可是小蛇大叫同时,嘶嘶声未停歇,妖雾这才发现冤枉小蛇了,正吐信的是蚀海大圣。 凶蛮小子目光兴奋。昂首眺望前方,他上半身都变成人偏偏口的舌头还是蛇信,吐出嘴边上下急颤:“出来了!” 小鬼差急忙顺着大圣的眼光望去,他啥也瞧不见,但完全明白大圣指的是什么,问道:“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马上你就知道了。”言罢,蚀海吐气开声。桀桀笑道:“让我好等,快快现身吧!”吼喝之,凶蛮小子蛇尾摆动冲上前去,急冲之身形叠叠暴涨,呼吸功夫来到三尸等人所在战团。 待他抵达战团时,那三头身形百丈开外的蟾蜍,与半人半蛇的凶蛮小子相比......就变成了真的蟾蜍大小。 蚀海笑容狰狞,头一探,三只春秋蟾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的蛇信卷了,仰头吞入腹。 被大圣吞了,它们就再没出来的机会了,隐隐听到几声蛙鸣惨叫,然后就再没了动静。 赤目见状不喜反怒,都快要躺在海面上了仰视大圣,怒叱:“举手之劳,刚才又不帮忙!” “刚刚蓄势,出手会卸了气势,现在准备开打,先杀他几个小家伙算是祭旗鼓劲。”大圣声音好整以暇,一双蛇目仍遥遥盯着远方。 差不多他的话说完时候,前方远处,天顶上倒扣的重重山岭突兀崩塌,残岳巨岩砸入云海,前方那些山炸碎了,一时间暴土扬尘弥,随即就听得风雷鼓荡,妖雾的鼓声本来惊天动地,连沉舟大军厮杀的声音都遮掩不住,此刻却彻底被风雷声压了下去。 不过那轰轰雷声拖得齐长,声势骇人、但声音本身并无怒意,反倒是满满的倦怠之意,妖雾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认真分辨:是呼啸于天地的风雷没错,但也像极了一声被放大了千万倍的......哈欠。 何止像,根本就是! 有一头怪物睡在山下,如今他起身了、炸碎压在自己身上的山峰岭岳,然后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传染的,蚀海大圣抱着膀子,也张口打了个哈欠。 六千字,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了,主要是翻来覆去前面后面好几次修改,躁啊躁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二章 烂泥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烟尘缭绕,模模糊糊地巨大人影。他从山岳下站起,而褫衍海是‘翻天覆地’、是倒转的乾坤,所以在妖雾等人眼,他头下脚上,也是倒着的。 这头怪物实在太高大,头上好像还带了一顶高帽,也就更‘长’了,长到他双脚踩在泥土,高帽的尖顶距离云海也不过百丈遥远。 那人影挥了挥手袖子,罡风掠起扬尘席卷一空,巨人由此清晰起来。 不算那些尸煞,闯入这褫衍海的所有人,除了不知外物的苏景、只懂忽啊的十六和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的蚀海,其余人等才一看清那巨人,便无一例外的齐齐惊呼! 黑帽黑袍黑面黑口,凶物又高又瘦,目光阴冷神情愤怒......身形巨大且通体漆黑,但绝非苏景三尸等人在南荒见过的墨巨灵,这头巨物莫说阴间鬼物,就是阳间之人也皆尽识得:他在志异、他在神龛上、他在传说里——无常。 黑无常。 打到现在居然会跳出来一个黑无常拦路。 三尸、戚东来等人都还好些,相比于无常的身份,他们更惊诧此鬼的身形、实在太大。可妖雾、顾小君两大差官是真正的震骇于心,一在后方云驾一在前方战场,先是‘啊呀’的惊呼,跟着又不悦而动‘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齐呼:“隆天大捕!” 早在苏景刚入不津阴阳司时,就听手下差头说过,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等都真正存在于幽冥,不过他们都是‘官职’,黑白无常比牛头马面更高级些,要五品以上司衙才会设立此职。 阴阳司的官职,从大判到要差,都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外人看不出端倪,妖雾、顾小君这两个阴阳司的重要人物却辨认得清清楚楚,前方那头巨大的黑无常。分明就是阴阳司、阴世间第一位无常老爷。 有封天都阴阳司的时候,就有此无常!六千年敬忠职守,为阴阳司立下大功无数,最后死于任上,大判感其功德,于他身死后追封‘隆天’之号。阴阳司于阴间屹立无数年头,能以‘天’字追谥的差官只此一人。 “不必叙礼了。”阴测测的声音从天上漂落,开口的是蚀海大圣:“和夜叉蛤蟆一样。黑无常早已身死,褫家的尸煞护卫罢了。” 阴褫为奇物,它们身具阴阳双属,不算阳世里的生灵也不算阴间里的鬼物,这些怪蛇有魂魄有灵智,但魂魄不从阴阳司轮回而来,乃是得乘于天。阴褫才不理会阴阳司如何,天性使然它们要寻觅上好尸身,发现这黑无常的尸体了不起。自然带回老巢来,哪管这尸体是隆天大捕还是阎王老爷。 早就弄来了,‘隆天大捕’在褫衍海不知住了几圆了。除非亲眼得见,又有谁能想得到隆天大捕被阴褫炼成了无常煞。 妖雾勃然大怒:“阴褫胆大妄为,个个该杀!” 可战场上没有阴褫,唯一一头就在身边,还是自己人。妖雾恨无可恨,转回头向十六怒目而视,十六甩了甩尾巴,无所谓的样子。 顾小君站起身来,开口道:“前辈尸身不容亵渎,晚辈求请大圣手下留情......” “糊涂!”不等女判官说完。妖雾便开口打断:“寻找尤大人才是重之重。” 凶蛮小子低头望向顾小君,阴测测道:“我若手下留情,所有人必死无疑。你们自己看不好祖宗的尸身,却让我来小心地打他?难怪你是官。”跟着他把目光转向妖雾:“还是你更明白事理。” 妖雾面色狰狞,咬着牙说道:“请大圣全力以赴,打通此关!” 蚀海哈哈一笑:“试试看。”言罢不再与同伴啰嗦,举目望向前方无常煞:“怎么。你不下来、就吊着和我打么?” 无常煞一直头下脚上的‘站在’地面上,呆滞目光投来、看了看大圣,忽然它开口一声低吼,随即无论后方云驾还是前方战场,无论苏景一伙外来者还是本地护卫尸煞,全都觉得天旋地转。 不是法术攻于头脑以至眩晕,而是天地真的旋转起来。忍不住的眨眨眼睛,再开目一看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大的惊骇! ‘翻天覆地’变成了‘天上地下’,这翻转的天地竟于此刻颠倒为正:天空高远,云海铺展苍穹,大地广阔重重山峰绵连远方......天地倒时,无常煞倒挂,如今天地正了,无常煞也正、再正常不过的站在地上,几乎头顶着天,依旧呆呆望向蚀海。 世界正了,无常煞正了,但其他人全部‘反’了。 原本站在云海上的戚东来,变成了头下脚上倒挂天空的虬须汉;三尸本来踩着童棺悬浮云海,如今云海最高、童棺贴于云下、三个矮子仍是脚踩棺材板,只是变成了大头朝下。 戚东来、三尸、顾小君、妖雾、沉舟兵、本地尸煞直至苏景和蚀海大圣,全部‘倒吊’。 戚东来心思微转,身体如车轮般一转,‘正’了过来,可是没有用,他能轻松把自己摆正,灵识感觉正了,但身体感觉却是在‘拿大顶’,而且非得花一份力量来维持,否则马上就会摔倒。 灵识、身体,无法协调,当褫衍海‘天上地下’后,内人无论倒挂或正立都别扭异常。 无常煞并没有急着攻过来,昂立于天地,死气沉沉地看着大圣。 两个力气差不多的壮汉打架,可一个倒立一个稳站,谁输谁赢还用说么?赤目着急非常,问大圣:“有的打么?” 蚀海如实应道:“本来大家差不多,现在他顺于天地,我逆于世界,这下子相差大了,全没希望。” 三尸一听立刻招呼一声,歪歪斜斜地飞回苏景身边,倒着飞度倒也不慢,但说不出的不得劲,雷动大声招呼着:“那就先退走再谋后算!” “哪有后算,咱们想走就能走么?”蚀海小子居然还在诡笑。下一句话说得更是奇怪:“宝贝没了,还能再炼。”言罢手妖诀连翻,霎时间妖风暴涨,七道神通打向无常煞。 神通之后,蚀海大圣猛张口,一道乌光振起,激射前方大敌。旋即半人半蛇凶蛮小子自云海倒窜而去! 神通在前,乌光宝物在、洪蛇大圣于最后。三击接踵快若流光闪电。 七道神通先到,天灵、眉心、人、咽喉、膻、脐门、丹田,准确异常尽数击杀于无常煞要害。 可没有用处,放于幽冥乱世足以毁灭军、轻松摧城拔寨的浩大神通,才一碰到巨煞身体便化归清风,袅袅散去了,无常煞不受法术,只能以蛮力击杀! 神通无用,法宝乌光又到。可就在这宝物击无常煞之前,身具最后的洪蛇大圣遽然提,从后面赶上乌光法宝,凶蛮小子双拳并起、狠击乌光......宝物不是用来降敌的,而是要拿到敌人身边来摧毁的? 双拳一左一右、汇合于乌光之上,众人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旋即又觉天旋地转。 宝物毁了。而天地再一次丢了方向。 乌光飞射太快,任谁都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只有蚀海晓得它是什么:大圣点将玦。 虽不如天真凶猛,不如灭顶、焚天有名,但蚀海也是货真价实的妖家大圣,炼得大圣点将诀一枚。不过这枚令牌他没太多用处,洪蛇孤僻、遇到喜欢的妖怪就吃掉、遇到憎恶的敌人也吃掉,他没什么部署。 就算没太多用处,令牌仍是妖家至上宝物,得自至上修为与天地造化,能够封妖纳怪、内蕴神奇洞天......蚀海大圣自毁令牌,为得就是炸碎令牌的洞天。 洞天是什么?也是一方世界。 一个世界崩碎于另一方天地会怎样?一时之间。方向错乱乾坤游转,褫衍海上,以大圣为心一千八百里内地方,天疯旋地急转,上下反复乱转不休。众人身处其间谁也逃不脱,哪个还能站得住脚,立刻就跟着翻滚起来,就算蚀海和无常煞也无可例外。 而蚀海在击碎令牌后,身形化归原形变成巨大洪蛇,狠狠扑到了无常煞身上,天地翻滚、人人翻滚,就在这‘乱七八糟’,蚀海以大圣之躯硬撼无常煞,纠缠恶战。 戚东来被‘翻’得头昏眼花,但还不忘大大地喝彩一声:“好!” 无常煞颠倒乾坤,众人皆逆他独顺,稳稳占下来天时地利,胜券在握;蚀海大圣自毁大圣玦,引荡乾坤错乱,这是一拍两散、是撒泼耍赖,天地乱转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但能彻底毁掉无常煞占下的优势。 雄鹰搏击长空,恶狼独行千里,鹰搏于狼后者吃亏,所以狼子把雄鹰拖进了一片烂泥塘,大家都不会游泳,都不适应稀泥软滑,但至少...公平了。 戚东来心的血性从不为外人道,有幸经历这样混乱却漂亮的一战,他只觉畅快不已,一边乱翻着一边哈哈大笑,然后身不由己和不知从哪里滚出来的赤目撞了个满怀,赤目瞪眼:“你看着点......”话未说完戚东来又不知滚去了哪里,面前飞来的变成了拈花。 赤目手疾眼快,一把抓着了拈花,随后发觉拈花要掰开自己的手,赤目纳闷:“你做啥?”兄弟俩天上地下的翻跟头。 “刚才差点撞进顾小君怀里,我得再试试!” 自家兄弟就这么点嗜好,赤目一定成全,闻言就放开了手,随后恍惚看到拈花冲着不远处一头黑毛尸煞摔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三章 花要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完全身不由己,拈花躲闪不开正正撞进黑毛尸煞怀,拈花神君自诩风流,每天洗脸最爱干净,被个尸煞保住、恶臭味道直直钻进鼻孔熏得他满心烦躁,拼命挣动,不料这头尸煞其他本领没有,唯独身体坚韧远胜‘同类’,把矮神君抱在怀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几次张口露出森森獠牙去咬拈花的脑袋。 拈花左躲右闪,与尸煞苦缠半晌始终挣扎不脱,正恼怒之际雷动从不远处滚过,大声提醒:“神君,你死吧。” 一眼惊醒梦人,拈花登时不动了,任由尸煞一口咬掉了他半个脑袋,如愿以偿‘死遁’摆脱纠缠。 直接死回苏景身后,停留才瞬瞬,便又被乱冲乱落的‘天地乾坤’远远地扔了开去...... 另一边,铁灰大蛇蛇身缠绕无常煞大打出手,不闻咒言法唱只有昂昂怒吼、不见神通法术只剩巨力纠缠,两头庞然大物就在这‘翻天覆地’,用老天爷教给他们的最最原始的方法舍命搏杀! 蚀海也不晓得自己崩碎大圣玦洞天能让天地‘翻腾’多久,可若想争胜,就非得在褫衍海世界重新安宁下来之前降服敌人,否则自己又会回到‘敌顺我逆’的困境,到那时必无生理。蚀海全力以赴。 无常煞又岂是等闲之辈。 若时光颠倒,让蚀海大圣在全盛时遇到活着的这位无常老祖,大圣必不是对手。 所幸无常已死,且他的尸身似是炼化得火候差得远,身体僵硬反应迟缓,激烈打斗四肢和身体协调奇差,再就是判断:前后有过几次,他挥拳抡爪都没能蹭到蚀海,不是蛇子及时躲开也非天地错乱所致,是他自己的‘判知’出了问题,他以为自己能打到。打出去后才发现原来偏差了很远。 这头尸煞炼化得不够好,加上它的主人阴褫不在一旁指挥,战力大损。 蚀海身魂不属是重大缺陷,但和眼前的无常一比,小毛病了......可归根结底,这也是一副超凡入圣的尸煞,‘隆天大捕’的根基摆在那里不会变。 大圣竭尽所能。两头巨物的搏杀暂时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疯癫世界,时间似也过得奇快。不知不觉三个时辰过去,天地仍乱翻不休,十六被晃得连大龙都吐出来,但用尾巴牢牢卷住了苏景头顶的一缕头发,护法重责小阴褫绝不怠慢。尸煞对沉舟兵的恶战早都打不下去了,大群怪物仿佛摇盅内的骰子,只剩下不停翻滚,时而上天时而入地的狠摔,唯一能维持‘正常’的只有大蛇与无常。他们的身躯缠在一起无以开解,除非分出生死! 洪蛇身上一道道巨大伤口,鳞皮翻卷血肉裸露;大无常也伤势不轻,身上大块大块的皮肉被掀掉,左边脸颊也遭大蛇撕咬扯烂了一半。各有一身皮肉伤,各怀一道浑天力,打个不休胜负难分。 拈花始终没能撞上顾小君。倒是被黑毛尸煞又抓住一次,这次他学乖了不摇不动直接被对方咬死拉倒,死一次就回到本尊身畔一次,而这回拈花再从苏景身边摔飞前他看得清楚: 也和众人一样‘上下翻飞’的苏景,身边多重金色花苞围绕。 无常挡路、天地逆转;大圣毁令牌、乾坤错乱、巨恶相争......谁都没注意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功夫,三十六朵齐现于苏景身边。 真正绽开的只有之前两朵。其余三十四朵皆为花苞,花未开。 上次拈花死过来的时候,苏景还只有那两枚绽开的羽花,全不见其他花苞。 三个时辰,浮现三十四枚花蕾。 足见‘沸以行’的神奇了! 完成‘地归’七十二鳞叶修持之后、来到褫衍海之前,间有差不多大半年的光景,苏景都在做第七境第二重‘天擎’的修持。但他第一朵‘花蕾’还是在为廿一链洗炼墨色时才出现的。 如此精进神委实匪夷所思。 但若换个方向去想,七十二道墨巨灵的古怪法力,不看阳火与墨色的生克只以力量强弱而论,每一道只比苏景全副修为略逊一筹而已;七十三环链子的锐金之力,比不得墨色却也差不了太多,这两股巨力于身体内疯狂恶斗,就新的气路开拓来说何其有效!以前是苏景自己破关冲路,如今是他带着墨力与金锐一起破关,效果相差天地。 可是...这是好事么? 拈花觉得是好事,高高兴兴地摔走了,不久之后戚东来无意间从苏景附近被甩过、见了他此刻情形时,虬须大汉却深深一皱眉。 一缸水,一个人慢慢喝,用不了几天功夫就能喝光,可若把这缸水一口气倒进肚囊,下场不言而喻。 苏景的身体根本没准备好开花三十六朵,可现在花就要开了。 ...... 十段心神敛于内,合力七十三链苦战入体墨色,苏景本来不知道外面事情,可大圣战无常引得天地狂乱,让他身体乱滚,苏景立刻察觉,一道心神暂离体内战场返回、重新控制身体开目查看,以他的眼力何须旁人解释,很快就明白了外间情形。 仍是那道心识,先去鬼袍请影子和尚相助大圣,和尚反问:“那你呢?” 内战奇剧,和尚还等着为苏景护命,苏景想也不想:“你帮过大圣就赶紧回来呗。” 和尚点点头,起身就要遁往袍外,可身形才一动他又坐回了原地,和尚的面色略显惊讶,侧头寻思了片刻,先喃喃一句‘原来如此’,跟着对苏景道:“走不了了。” 和尚已经开始行功打通‘九宫’,如今他是鬼袍器魂,这道功法又行运特殊,行功之际会将他与鬼袍‘接连’一起,性留于己身命则归于鬼袍,便是说和尚在袍,他的性命完整,一旦要强行离开袍子,性命剥离顿时魂飞魄散! 这一重‘境地’和尚自己也未料到,他以前从未遇到过。此刻就算他收功‘命’仍会留在袍子里。以和尚自己估计,除非真正行功圆满、彻底打通九官才能让性命真正归合。 “不过你放心,袍子认你为主,我入你体内穴窍无妨。” 功法事情,说如此便如此,没道理可讲更没讨价还价的余地,苏景不再废话心神一转又赶往剑魂屠晚处。可是真正让他大吃一惊的,不久前还好好的剑魂。此刻竟四崩五裂! 屠晚剑魂横纵交错断裂成了十七八截。 若非专程把一道心识调来此处查探,苏景对剑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全无察觉。 不过初时惊骇过后很快就有所领悟:屠晚崩裂自己不可能没察觉,除非这‘崩裂’是正常的......是它自断魂身、做破立臻修。 早不破晚不破偏赶要请它出手时弄断了自己?苏景不止习剑术、修剑意,他自己也炼剑,对剑之一道了解深刻,疑问与无奈跃出心头同时脑也了答案:因七十三链锐金入体。 于剑魂来说,‘七十三链’正是他最好的补品,当然它不是要夺舍,也不是要夺链子的锐金力道。他是一段魂魄,他最需要的七十三链子舍命斗战时绽放而起的锐金气意。 果然,再仔细看,层层锐金气意被吸敛到剑魂附近,正围绕着一截截断剑飞快打转,仿若一道道漩涡,节节断剑之间。偶尔会闪出几道寒芒彼此勾连呼应...... 气意虚无缥缈、不能杀敌自也不会对战局有影响。屠晚现在做的事情,对自己大有好处对链子和苏景全无妨碍。 至上金力入体,幽冥世界里最最纯烈锐金气意充盈苏景体内,这等机会千载难逢,屠晚不肯放过。 长久以来,都是苏景以阳火和三这三那诀来锻它养它。屠晚能主动持法修炼算得大好事,只是他现在断成这副样子,让他赶快出去迎敌再不可能。那段心神重返鬼袍再去见和尚,就一句话:“真要炸了你得救我!”说完回归战场,片刻之后,气窍尽展经脉全开。 之前就已经‘沸以极’,但多少也还会加上一份小心。比如刻意控制下‘激流’涌动的方向,尽量去冲击还结实的地方避开已经受伤薄弱之处,又或者分出点点阳火去及时修补受创严重的经络。 ‘溃不惜’没错,不过能不溃还是不要溃。 可是现在......他自己就养了一头阴褫,是以他晓得,可以大马拉小车,可是不能反过来,说穿了多厉害的阴褫炼多厉害的尸辇,有一头无常煞显身便说明还有一头差不过凶猛的阴褫隐匿暗;又何止一头阴褫?根本是一头阴褫都还没见到! 就算阴褫躲在阴褫海深处死也不出来了,至少还有墨巨灵吧。 墨色法力、墨灵精都已显身,墨巨灵还能有多远?苏景原先还盘算着,自家队伍有大圣可以和墨巨灵周旋一番,哪想到幽冥阴褫还养下了大无常这等凶尸。 情形不妙,苏景真正‘溃不惜’了,去拼一个‘快’字,快精进。帛绢上记载明白,地归天擎两重小境界之后、虽‘宝瓶境’的修行尚未完成,但修元真力会有一道大突破。 斗战的力气才是活命的本钱,但想要这副本钱先得拿性命去拼,苏景再不设防,只求羽花开。 便因如此,其余三十四朵羽花花蕾于短短三个时辰内尽数浮现,没有像之前那样第一朵开后,第二朵花苞才现。 三十四朵花苞漂浮,随便苏景身体如何翻滚,它们都始终保持在自己的位置,等着开放...... 忽然苏景身体猛震,口鼻眼耳七窍沁血,溃不惜...不用惜了,真溃了。 而同个时候,暴躁乱变的小天地异变突起,大群阴褫冲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四章 光热加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阴褫数量百多头,于毫无征兆冲入战场!体型大小各异,大的堪比白哼云哈,小的甚至比十六还要在短上一半。 三尸见状同时在心里喊了声‘苦’,如今情形还有谁能抵挡这群凶物,就凭自己这边的小妖三五只,真要开打顷刻就会全军覆没。 又迎新的劲敌,苏景这边没人不觉得心头发苦,但戚东来、妖雾这些见识不错之人,皱眉之余心里另有一重疑惑:阴褫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整座天地都在翻来转去,此刻杀进来还不是跟着大伙一起翻跟头,又有什么用? 就算想吃人,好歹也等大圣玦洞天爆碎的影响结束之后,现在就发动冲杀性子未免太急了些......若真是急性子,那为何不早来。 果不其然,阴褫一冲进来就摔了个乱七八糟,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被甩得到处都是,这是乾坤反复,连大圣和无常煞都无法维持身势,何况这些怪蛇。 妖雾愈发糊涂了,因为他的修为不够眼力差劲。戚东来则不然,疑惑片刻就恍然大悟,他看得清楚,阴褫不对劲:人在此间身不由己,但这不是说人就不能动了,就算沉舟军小卒,被甩来甩去时也会本能地手舞足蹈寻求身体的平衡;刚冲进来的这些阴褫却都软塌塌的全无挣扎,随这方天地把它们来回抛起......阴褫不挣扎? 阴褫无力挣扎。 还有生机但力量几近丧灭,它们全都脱力垂危。 不等戚东来再仔细思量,正巧在他不远处的顾小君忽然发出一声大叫,有仓皇也有喜悦、有恐惧更有惊诧,诸般情绪缠绕一起,让她的呼喊说不出的古怪。戚东来赶忙抬头,一点朱红颜色落于眼内。 红艳,醒目,翻滚、摔近,一个身穿红袍之人。与苏景那件官袍一模一样的大判官服! 披袍者,瘦骨嶙峋、老年纪,虽然他双目闭合让人看不到他眸星月,但再明白不过的,不是尤朗峥又是哪个! 勉强将一道灵识远远扫去,戚东来心稍稍一松,大判也还活着。和那群阴褫差不多,大判脱力昏迷。 戚东来吐气开声:“还活着!” 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妖雾仿佛被堵着了大半咽喉、硬是挤出来的一声带了哭腔的欢呼就告响起,跟着妖雾又忙不迭照顾自己的同伴赶快迎上大判。 想法再好不过,但天地乱套了,全无规律可循,想要截住大判谈何容易!若尤大人能早点来还好,那时大群沉舟兵还能保持清醒,仗着数量庞大总有机会能抓住他,可现在猛晃了几个时辰,众阴兵的脑汁都快从耳朵里甩出来了。个个昏昏迷茫身体乏力,穿插乱飞着只能捣乱全无法帮忙。此刻还能在错身时出手抓人的也不过戚东来三尸顾小君等寥寥几人。 空有一身修为,平时追风逐电之辈,现在连一个不能动的人都捉不住。 眼睁睁地看着大判飞来转去偏偏却靠不上前,妖雾和顾小君心焦躁比着见不到大判时还要更甚!‘游荡’一阵,或许是颠簸太巨,犹大判就此醒来。双目张开眼光黯淡且散乱,明眼人一看就只他伤得甚重。 妖雾大喜,遥遥高喊:“拜见大人,大人可还安好?属下相救来迟罪该万死。” 尤朗峥循声望去,待他转头的时候妖雾早都不知飞哪去了,虽重伤、虽颠沛。尤朗峥依旧沉稳,眉头微微皱起,身体放松随错乱空间甩起,双手则缓缓抚过身上红袍。差不多这个时候,天可怜见,终于让妖雾向着大人飞去,小鬼差欣喜若狂! 尤大人抚过长袍。开口唱喝:“天地阴阳,红袍正,与我......”还差最后一个‘定’字便能把一道大令唱完整。 同为红袍主人,不过对这件官袍力量的发挥,尤朗峥比着苏景要强上百倍,这大红袍象征着真正公平,当乾坤混乱时,自有把定四方重整方向的奇效,正好能克制现在的状况,尤大人被甩得难受,有什么事情都等他稳定了这千多里的乱象再说。 妖雾追随大人已久,知道尤朗峥要做什么,心大吃一惊,若乾坤稳定了,大圣岂不是又要被‘吊’起来?那样的话大伙可谁都活不了!口急急喊上一声:“不可......”喊喝之际他已经冲到尤大人身边,为阻止大判施令、本能使然,冲上跟前的妖雾抬手一推。 尤大人立刻飞得远远的,最后一个‘定’字没能喊出来,不知是法术被打断还是妖雾用的力气太大,大判官两眼一闭重新昏厥,等把他推翻推飞妖雾才反应过来,啊呀怪叫气急败坏,想要再抓大人又到哪里去找。 阴褫与大判到来,让这片战场愈发混乱。 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战场之突然有风席卷......没有酝酿过程,从无到有、就那么一下子,罡风凛冽!风强猛,不逊于凶狠神通。若在平时戚东来想要抵抗着狂风非得行运真法全力以赴不可,此刻人在混乱世界里,根本无从抵抗。 连戚东来都扛不下,场又有几人能挡。 风来得突兀且凶猛,清醒之人急忙寻找缘由,很快有人惊诧发现:风自苏景身上而来。可尤其古怪的:风不是苏景吹出来的,正相反,风在向苏景身内灌区。 自外而内,狂风涌动,自四面八方莫名刮起,拼命向着苏景的身体灌入。 苏景仍双目紧闭、为回神,他的身体还在荡去摔来,加之风势鼓荡得凶狠,是以不过呼吸功夫,暴躁乱风就挤在了一起,倾轧片刻后便急急旋转开来,苏景成了风眼,飓风如天龙、疯旋天地间。 但这片世界是‘乱’的,飓风成形、很快被扯碎、再成形再扯碎,这天地真正乱成一锅粥! 还有,风起,似是把光和热瞬间抽干,天色迅沉黯、天气骤冷,小鬼差妖雾猛一个机灵、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天昏地暗,只有苏景是亮的,他在发光。 ...... 见到大圣斗无常后,苏景再不设防,真正‘沸以极’,不久之后便‘溃’了。不是一处两处的经络受伤,而是手太阴、手少阳、手厥阳、足阳明和阴阳维脉,二十经络之六道大脉齐齐崩碎!会如此只因他以前修炼得太好、经脉都足够结实,轻易难伤但一崩俱崩。 苏景有所准备,可同时六脉崩乱还是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分神一道,口大喊着‘崩了崩了’心急火燎去喊和尚来救命。 不料还不等影子和尚出手,金乌金屋、剑羽阴风、天乌剑狱,苏景之前炼化成的三重罡天突然脱离战团,骄阳上重天归于祖窍、金风重天进入心窍、罪恶下重天入主气海。 三道罡天未受苏景心意指使、自发而起去了他身体自有的三大气窍。 旋即三重罡天疯旋,同时三六一正位穴、千零八十阿是穴齐齐开放,近千五百条气路将三气窍三重天接连于外间乾坤。 罡天急转,如怒海漩涡一般升腾巨大抽引之力,苏景身周、外间天地的光与热,被迅抽进身体。 光和热又是什么?五感能查却摸不到抓不住,不是真实存在也不能算完全玄虚,它是‘力量’,从火而来的、表现在世界‘力量’。既然它因火而生,就能金乌被收回,只看...金乌愿不愿意! 另一道帛绢上不曾记载的金乌正法自行行运,为苏景夺取天地间的光热,光热入体、于罡天的阳火汇合、再汇聚流出为苏景修补经脉。 暖洋洋的舒服,无以言喻。 ‘沸以行、溃不惜’,金乌正法不会骗人。 不骗人,但会有隐瞒,以前苏景也遇到过一次。完成第四境小真一后,帛绢上会浮现‘剑刹天乌’的修行办法,如果炼了这重剑法,再第五境冲煞会得三窍连开、修士的身体变成大地,那柄‘天乌剑’变成未来的罡天; 若未做‘剑刹天乌’的修行,第五境则只开气海一窍,与其他功法没了什么区别。 开始的时候觉得莫名其妙,帛绢又何必隐瞒此事,生怕这一脉弟子的成就会太高么?但后来修行渐深,渐渐领略‘金乌’真意:凶兽天性喜爱斗战崇尚斗战,帛绢上显出奇妙剑法、大好斗战法门,若弟子顾着境界、暂不去学,便说明此子不喜斗,那他将来的成就也有限,冲煞只开一窍也罢。当然这不会断了他的修行路。 其实冲煞开三窍和开一窍,也只是战力差别,不会影响境界的。 前面的道理早就想通了,所以今天的遭遇也不难解释,有所隐瞒,是为做下一重心性考验:若不敢‘溃不惜’,那就按部就班的来,仍是不会影响境界;可若真能做到‘溃不惜’,对性情火烈之人,金乌自有奖赏。 奖赏便是:光热入体重铸经络,送你一副远胜于稳妥修行的好身体。 整座褫衍海都黑了、冷了,熊熊光滚滚热,并不与‘墨、火、铜’之争冲突,他们自行流转,铸脉奇快,度稳稳胜过另一边的恶斗破坏,十个苏景一起笑了起来:修行路上一阶一阶,一景一景,因为‘金乌真策’总不按着普通功法的常规套路来打,所以让攀阶时更惊心动魄、也让周围风景更美艳动人! 不过苏景才刚笑了两声,又复眉头大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五章 八百丈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过苏景才刚笑了两声,又复眉头大皱。 ‘外面’是个大麻烦。 两凶争势,天地错乱,挟带光热的罡风才成形就断裂,成形又断裂如此往复,除非天地归复正常,否则入体光热永远是断断续续,若平时也就罢了,可这光热是用来重塑经络、用来救命的,如此下去后果堪忧。 就在这个时候,褫衍海上那滚滚相斗的战团,猛传出蚀海的吼喝,也不管苏景能不能听到:“天真传人,我非去那‘神奇之海’不可!”言罢,蚀海厉声大笑,一字如雷:“断!” 魔家有天魔解血,以自毁身躯来换取洪浩一击杀灭强敌,妖家也有类似法术,名唤‘断妖身’。 戚东来施展天魔解血,皮肉无损而经脉寸断,而妖家‘断妖身’还要更加决绝一些,不止经络断碎、身体也会随之崩裂,连神魂都会受到损伤。大圣此刻施展此术,竟是要玉石俱焚。 巨大蛇身寸寸崩飞,从远古一直保留至今的洪蛇圣躯彻底毁灭,换来的是他所在八百丈方圆灰色沁染。众人眼的奇异景色:相比其他地方,那里变成了灰色,并非厚实的颜色遮蔽下来,灰是透明的,仿佛透过一块薄薄的灰琉璃望过去的感觉。 八百丈内,地面、山川、大圣、无常、还有正在其的阴兵、尸煞、几头阴褫、不走运的赤目真人......所有一切,都仿佛被突然拿到盛夏阳光下的雪人、冰雕,肉眼可见迅融化、消失。 从头到脚、自外而内,统统蚀化,大圣用身体换来的决绝杀灭,却不存轰动大力,置身‘八百丈’外之人什么都感觉不到;同样也不存丝毫声音,那里死般寂静,连一声惨叫都不得闻,可明明有尸煞、阴兵再长大嘴巴做出痛苦嘶嗥的模样。唯一解释仅在:他们声音也被融掉了。 自开始到结束,不过四五个呼吸的功夫,法术范围内所有一切尽告消融,什么都没有了。 而来自洪蛇的铁灰颜色变得越发纯透起来,灰不变浅,但越来越清澈越来越透明,又过三息。‘灰’终于不再变化:八百丈地方,灰色的圆。空荡荡一片虚空。 真的虚空。那是一个洞,深邃到金乌神目也无妨完全穿透,灰的尽头变成了黑,深处的黑无穷尽,绵延至远,虚、空。 蚀海断妖身,彻彻底底杀灭八百丈,把一方普通天地变作虚空,从此永驻再不消弭! 无常煞彻底毁灭。他的法度也随之消失,‘翻天覆地’立刻回复原样,云海重回脚下、山峦扣上天空; 点将诀是有大圣体内精血炼化得成,即便被打碎它仍于大圣身躯有撕扯不断的牵连,直到此刻大圣身躯崩毁,令牌才彻底失去了力量,冥冥一声哀号穿透云天。大圣玦化风归烟,洞天爆碎的力量也随之消弭,褫衍海的‘天地混乱’就此平息。只有那攫取光热的罡风,变得越发猛烈,把这世界吹到无边阴寒,夺下无尽光热送去给苏景。 蚀海又变回了半人半蛇的凶蛮小子。断妖身之后他的魂魄立刻‘出逃’,及时离开‘灰八百丈’,保住了已经不能算是性命的性命。此刻他的情形比着初遇苏景时还要更惨些,那时好歹他还有身体,还有归窍可能;如今唯一就是阴褫海深处的‘神奇地方’了。 凶蛮小子魂身摇摆目光散乱,在阴寒云海上瑟瑟发抖,想要冲去苏景的鬼袍避免可连前行两步的力气都欠奉。但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狰狞凶恶戾气十足。 戚东来急忙抢上前去,施法护主蚀海魂魄,口赞了一句:“大圣好气魄!”,带着大圣向着风眼苏景飞去。蚀海冷哂:“若是我当年......”话没说完,力气不够懒得讲了。 大战无常煞,蚀海全力以赴不理外物,但有两件事他非得时刻关注不可:一是外间‘环境’;另就是苏景了。 几个时辰的恶斗下来,戚东来等人并未察觉,但蚀海探查得明白:大圣玦洞天爆碎的威力渐渐消弱,至多再有一个多时辰褫衍海的混乱就会结束,留给他降服无常煞的时间不多了,蚀海自忖,这点时间里他无法击溃强敌; 至于苏景,也实在没什么可说,苏景死了大家全都陪葬。蚀海的见识何其了得,看出苏景吸敛光热为重之重,若想他顺利进行须得立刻结束这世界混乱......便是这两件事,让蚀海没得选择了。 洪蛇大圣何其桀骜的性情,既然没得选,哪里还用彷徨犹豫,断过妖身无常煞灭,他还有残魂保留,自己赢了! 天地归复正常,众人各自忙碌开来,两个差官匆忙迎上尤大人;三尸并剑齐飞,趁着剩下来的尸煞还在混沌迅剿杀强敌;楚三桓有心整理余部,可大军还能战者不过寥寥数十猛鬼,干脆不再整军,直接向尸煞冲杀过去;天地正常光热涌入不断,苏景立时有所感应,一道心识主持身体看清外间状况,此时戚东来赶到,苏景开放鬼袍护下大圣;戚东来冲出罡风,魔家锁链回荡而出,串串捆绑那些昏迷阴褫;顾小君见大人没事,得了妖雾的吩咐也告出手,与虬须汉一起锁下阴褫。 阴褫百多头,但个个都难以动弹,片刻功夫就被缉拿干净,女判官与虬须汉再动神通,汇合三尸与沉舟军猛鬼,恶战尸煞。 单个实力以论,尸煞远远强过阴兵,戚、顾、三尸等人又胜出尸煞一截。当然,这还是托大圣的福,把那几头凶猛蟾蜍提前吞掉了,余下的尸煞虽也强,不过比不得戚东来一伙。 一场波及所有人的混乱劫数降临,沉舟兵单兵最弱,几乎彻底失去战力,溃不成军没法再打了;尸煞强悍,受混乱影响不小可是还能再战,若只是阴兵对尸煞,现在胜负已分了;而戚东来等人更强,飞来飞去时做不得啥可这样颠簸几个时辰对他们也全无影响,此刻再斗个个龙精虎猛。 暂时不杀阴褫是因为十六的忽忽大叫,十六弟的面子一定要给。只要保住同族的性命十六就心满意足,对那些尸煞它才不在乎,戚东来等人辣手无情、大开杀戒。 苏景身上、鬼袍之内,一道心识接引大圣入内、安顿妥当,不等苏景说什么蚀海就先问道:“你的状况如何?” “现在还处在下风,但只要再无节外生枝,应该是赢定了!”三重罡天脱离战团,对链子的焠炼势必减弱,墨色大占上风,但阳火锐金的联手坚韧异常,虽不利却未败,只要能坚持他就必胜无疑:金越炼越锐、越强,另一道正法行运锻铸经络让苏景身体越来越强,简言之:他在不停进步、渐渐强大,墨力则无后援在不断消耗,我长敌消,焉有不胜之理。 大概解释几句,苏景对大圣道:“辛苦了。” “少说没用的,我的身子碎了。” 苏景点点头:“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你去得那个地方。” 蚀海冷哼一声:“快走快走,本圣困了,到地方前莫再扰我。”说完他又侧目打量和他共处一袍的影子和尚:“这秃驴哪庙的?给我弄走,他在身边扰我好梦。”蚀海当然知道这和尚是谁,不过身体散碎让他心情大大糟糕,看谁都别扭。 “我能助你安稳神魂、休整魄体。”影子和尚木讷回答,全不在意大圣出口不逊。 “本圣又看这和尚顺眼了,留下吧。”蚀海对苏景挥了挥手。 心识退去,汇入修元再去恶战墨力...... 两个时辰过后,褫衍海上战事结束,苏景身周飓风不休,还在抽离光热,从不会天黑的褫衍海在狂风扫荡入夜了,天上没有星月,不过苏景是亮的,照明一方,加之众人都目力精强,全不受‘黑夜’影响。 三十四朵羽花还是花蕾,未绽放,全不受狂风影响,稳稳悬浮苏景身周。 犹大判回归、苏景与链子状况未明、沉舟兵还晕着,众人简单商量了几句,暂时停止行进。再没强敌出现,褫衍海真正安宁了下来。 这个时候苏景张开了眼睛,体内恶战胶着但平稳,不差这一道心识来掌控身体。 三尸与本尊有冥冥牵连,苏景一开目三尸就有所察觉,异口同声:“你怎样?” “勉强还算妥当,大判如何?” 赤目回头看了尤朗峥一眼,回答苏景:“死不了,又不肯睁眼......睁开了。”他的话没说完尤朗峥就张开了眼睛,左目无月右眼无星。他的月是十花判,现在封天都主持大局;他的七星是另外七位判官,不知去做什么要紧事情,也没随他一起来到阴褫海。 大判醒来,妖雾和顾小君同时大喜,赶忙站起身整肃衣衫,在尤大人身前做大礼参拜。 对顾小君,尤朗峥只是点点头说一句‘辛苦了’了事,对妖雾,大判没说话,居然伸出手好像爷爷对孙儿似的、摸了摸小鬼差的脑袋:“穿成这样,来唱戏么?” “他们逼的......”妖雾自己也不知现下的心情是欢喜、是唏嘘还是担心,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张口就实话实说。 尤朗峥微笑:“起来吧。”随即他转头望向了不远处风眼的苏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六章 先生教训的是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迎上犹大判的目光,苏景点了点头:“见过尤大人。” “多谢苏先生。” 谢什么,尤朗峥未说、也不用说。值得一提的是一老一少从身形到长相相差天地遥远,可在这前后加起来才十个字的对话,两人居然颇有些想像了。妖雾真的恍惚了一下,用力眨一眨眼睛在看......哪有相似之处,一时错觉罢了。 “那七十三位大人还好?”尤朗峥又问,伤得重但他仍能察觉此刻七三链子与苏景的牵连。 苏景如实回应:“大人放心,七十三位大人性命无碍,正相助晚辈争于墨色。” 年轻判官的话说得客气,年长大判却不会装糊涂,笑而摇头:“反了,反了,是你救了七三链子,此刻也不是他们助你,是你在帮他们。”说着,他的身形晃动起来,不知为何他不顾身体虚弱想要勉力站起。妖雾和顾小君同时开口:“大人......” “不可劝,也不可扶。”尤朗峥之言便是判官大令,两位差官立刻收声、肃立,尤朗峥则费力了好一阵子,终于勉强站好,随即双手抱揖对苏景深深一礼。他起身居然只是为了对苏景做这一躬。 是谢礼,但他仍未说为何道谢,仍是不必说。 身内恶战不休经络碎了补补了再碎、身外牵扯浩荡飓风无尽光热,苏景现在一动也不能动,静坐原处受了尤朗峥一礼,也没再假惺惺地客气什么,话锋转入正题:“有几件事还要请教大人。” 尤朗峥痛快点头,重新坐好后都不等苏景发问,就直接将起了自己来到褫衍海的经历......事情未完、前方大敌隐匿,对苏景来说现在也没什么其他事情比着更多了解敌人更重要了,尤朗峥是这幽冥世界第一等的精明之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先讲什么。 他率领七十三链追踪‘黑斑’,一路追入褫衍海。守着祖训负责看门的白哼云哈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清就被他们闯进去了。但再向前行、赶到廊亭附近时,就遇到了阴褫的阻截。 在幽冥慑服四方无人敢惹悖逆的大红袍、判官令,在阴褫眼什么都不是;尤朗峥只求追上黑斑,查明、破掉黑斑来此的阴谋,实在不愿和本地土著冲突,耐住性子和对方解释了几句,可褫家弟子哪里买账。而大判擅闯人家的家园重地。就算想退回去对方也不会答应,何况尤郎铮根本就不打算退。 谈无可谈当场动法。第一战激荡起的大力摧毁亭廊,拦路阴褫重伤败退。 尤朗峥继续前行,不久后再次遇到褫家弟子狙击,这次打得更加凶狠,红罐山崩塌于恶战。 听到这里戚东来‘嘿’了一声,后面的事情,虬须汉子大概猜到了,笑容无奈。 尤朗峥似是看懂戚东来的心思,他也一样摇头。叹一口气继续向下讲。 接连两战,褫家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俗,但七三链子和星月大判更是凶悍,两战全胜阴褫大败而去。但再向前追赶一阵、接下来的连番恶战大出尤朗峥所料......褫衍海的实力,远超想象。 云海深处阴褫尽出,怪蛇的凶猛自不必说,它们豢养的尸煞不乏幽冥世界传说的强大怪物。旷日连天的大战不休,数不清打了几月几天,到底还是阴阳司更强些,阴褫又次退去。 阴褫都伤得不轻,它们的尸煞几乎都被击溃,但七三链子遭受重创。有的身阴褫剧毒,有的被尸煞打伤身体,那时尤大人实力仍在。 事已至此绝无退缩道理,尤大人吩咐链子停留原地、结阵自守同时疗伤,他只身继续向下追去。以尤朗峥的算计,阴褫伤得七七八八,再不足为患。凭着自己的修持和身上红袍,就算迎上‘黑暗之物’也大可一战。 不成想,他到底也没能见到‘黑暗之物’,再向前追赶一阵,又陷入了褫家的大阵——阴褫于此繁衍无数年头,除了自身本领和尸煞凶猛外,它们还有不少神奇传承,一大群无力再战的阴褫凭借一道大阵又集结余力,困住了尤朗峥。 尤大人破不了阵法,阴褫也杀不死他,从相拼到相持再到两败俱伤,直到刚才......大圣与无常搅乱的空间俯瞰两千里,但不是说就只有这两千里是混乱的,上下四方的宇也罢、古往今来的宙也好,都如长河大川一般彼此相连,一方乱了,相邻处也会受到影响,内暗流乱窜,不过表象不明显罢了。 身处褫衍海更深处的尤朗峥和大群阴褫被一道‘乱流’卷,他们两败俱伤谁都无力挣扎,被抛进了混乱战场。 不是他们想来,是身不由己被卷入了此间。 至于七十三链,早在几年前它们就和尤朗峥分开了,大人走后链子结阵疗伤,没过多久就遭遇突袭,墨色法力从天而降......若是伤得不重,七十三链也不可能不继续追随尤朗峥,重伤下抵挡不住突袭,一条长链被彻底打散,所有人尽遭墨色侵染,散落云海各处沉沉浮浮。 顾小君俏面含煞,恨恨道:“此处的阴褫罪大恶极......”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冷哼传来:“你们闯入别人家里持法行凶,却还说别人罪大恶极?”一头身形最小、长不过七寸的阴褫不知何时也告苏醒,口吐人言,语气阴森。 本地阴褫重创大判官,小鬼差妖雾对它们恨之入骨,怪眼一翻扬手又把自己的惊堂石亮出,‘啪’地重重一拍,瞪向七寸褫怒叱:“哪有你说话的余地,来人,与我打!” 阴褫没力气了但还有一身剧毒,戚东来、三尸是绝不会碰它的,楚三桓在向尤大人问礼过后就远远地躲开不打扰、也不敢偷听他们说话,现在能听妖雾喝令就只有顾小君一个人,但还不等女判把她那根麻花棍亮出,居然一道黑光扑向了七寸褫:十六冲上来了。 生怕老家亲戚再吃亏,十六顾不得再维护本尊,飞身到众人面前,但它不拦着准备行刑的顾小君,而是‘我来动手’,身形摇摆窜到七寸褫面前,给对方来了一下子: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在街上见面,其一个双手揣在兜里,笑呵呵地走上前、用肩膀撞下另个的肩膀......十六就给七寸褫来了这么一下,虽然阴褫没肩膀,但那份‘嬉皮笑脸’、‘打个招呼’的意思绝不会错。 七寸褫之前从未见过十六,见突然来了个同族难免一愣:“忽啊?” “忽啊!” “忽啊?!”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十六开始了长篇大论。 戚东来在一旁抱着肩膀,斜吊着眼睛望向顾小君:“你要刑讯本地阴褫我不管,但十六当初随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它聊得高兴,你就先等会吧。” “算了,先等一等。”妖雾出声,顾小君退下。 两头阴褫你忽啊我忽啊的,把三尸聊得大乐,半晌过去,随着十六最后一声‘忽啊’,两条蛇终于聊完了,七寸褫把眼窝白鳞重新对向判官,声音敌意仍重,但已经没有了那份‘你死我活’之意,冷冷道:“我们阻你,与什么西方黑暗无关,只因你等擅闯褫衍海,犯了褫家的忌讳!” ‘忽啊’十六从旁对判官喊了一声,大概是替七寸褫作保。跟着它又对不远处的苏景点点头,示意七寸褫的话完全可信。 不信‘七寸’,但大家对十六都再信任不过,它说能信,苏景这边几人心立刻就信了七分。 三尸齐齐‘咳’了一声、甩手,不因七寸褫肯开口解释而喜,只为判官与阴褫白打一场无奈。不等尤朗峥说什么,雷动天尊就先对七寸褫说道:“我说,你们阴褫的性子可得改一改了,别总那么听不进别人的话。” “忽啊!”十六甩了甩尾巴,替老家乡亲答应雷动了。 跟着雷动又望向尤朗峥:“你们也不对!人在幽冥又身居要职,方方面面的势力早都应该打理清楚,若以前功课做得好,阴阳司和褫衍海有几次往来,你来时遇到阴褫至少有个讲话的余地,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尤朗峥居然没动怒,反倒点了点头:“先生教训的是。” “本座又何尝想要教训你。”雷动皱皱眉,叹了一声,恨铁不成钢之意仅在其。 大判身前小鬼差妖雾瞪向七寸褫:“不是‘西方黑暗’帮凶,那七十三链子受墨鬼偷袭,你又怎么说?” 七寸褫摇头:“我不知道,那不是我们褫家弟子的手段,另外......”七寸褫转回头,眼窝白鳞扫过云海上沉沉浮浮的尸煞残肢,声音更冷了:“这些尸辇也不是我们派出来的。” 妖雾皱眉:“什么意思?不是你们豢养的尸煞?” “是我们的尸煞,但不是我们派出来的。”七寸褫沉声回答:“结阵御敌,须结不动身、做不动念,没有其他精力指挥尸辇,何况我们的尸辇在之前恶战已经尽数毁掉。” “你说的是什么啊?”妖雾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没尸煞了?那些丧夜叉、春秋蟾什么的丧物又都从哪里来?它们不是你们的尸煞?” “是,但尸辇需要炼化的。” 不知是说不惯人话还是不屑仔细解释,七寸褫的话不明不白。不过妖雾的心思不差,糊涂不久便大概明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七章 阳三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之前一战,苏景一行遭遇尸煞千余众。 其两成多尸煞本就带伤、新伤......如何斩杀一头有主人的尸煞?不嫌麻烦的话大可将其碎尸万段,彻底打烂,它自然无力再战;又或者,击破尸煞与主人的联系,没了主人心意指使,普通尸煞就会变回僵硬尸体,再无危害了。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的话,也须得打伤尸煞身体、毁掉它们受纳主人指挥的尸穴法窍。那两成多带伤尸煞,对阴褫来说已经‘死了’,它们的控尸法术在之前恶战都被七十三链打破了、没用了。 另外七成多尸煞,包括春秋蟾和无常煞,一样也是褫家的尸煞。 前辈阴褫时常会离开褫衍海,游走幽冥见到好尸便送回老巢,早为后世子孙攒下了雄厚家底。那些身体完好的尸煞便在此类,它们是褫家的‘存货’,安养于深深云海之下、尚未开始炼化。 刚刚结束的一场大战与褫家弟子全无关系,一千多尸煞莫名转‘活’、奉别人命令前来狙杀苏景一行。 这时候苏景问七寸褫:“你们可曾见过一头墨色巨灵神?” 七寸褫应道:“从未见过!褫衍海只有褫家弟子、尸煞和外戚,再无旁人了。” ‘一定有,只是七寸褫不知道罢了。’两位红袍大判对望一眼,心里同样的念头。 苏景又问道:“该如何才能离开褫衍海?”一群残兵败将,如何能再与墨巨灵为战,就算苏景要打,也要先把尤朗峥送走再说。 “我与三位褫家长老合力施法,可将此间世界打开一线,所有人都能从容出入,不过现在......”七寸褫缓缓摇头:“须得先养好伤了,现在谁也走不了。” 苏景踏实了,无路可退。 三尸又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目光寻梭八方。赤目喃喃:“墨巨灵为何还不现身?”该打的打过了,该伤的全伤了,众人实力跌落到极点,这个时候无异是墨巨灵现身的好时机,可那头想像的巨大怪物并未出现,由得他们坐在云海上聊天。 再张望片刻,确定不见敌人踪迹。赤目把双手一摊:“不来更好。”绝世强敌就此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迈步走到大判官面前。一抱拳:“尤大人,我有两件事要请教。” 尤朗峥不想十花判那么健谈,但他的气度比着十花判要更从容:“先生请讲。” “你窝囊不?”赤目开口就问,把尤大人问得有些发懵,但很快大判官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窝囊,打了这么久、伤得这么重,却是不该打的仗,岂能不能窝囊。” “嗯,我都替你窝囊!”赤目对尤大人推心置腹。跟着话锋一转,又问:“应大人是谁?”说着话,三位矮神君一起低头去看小鬼差妖雾,他们可没忘先前顾小君失口喊小鬼差‘应大人’这件事。 尤大人一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抬起左手,对赤目翘起了大拇指。 赤目笑得含蓄、一点不见骄傲。还道大判佩服自己,是以就没留意大判左手拇指上那一圈白色痕迹,常带扳指才会留下的痕迹。 下一刻,小鬼差妖雾身体一转,化作一道白烟飞腾而起,围着大判左手转了几圈......小鬼差妖雾不见。大判左手拇指上多出了一枚白玉扳指。尤朗峥开口:“应无翅,从我升任大判那天起,就追随本官身边,统领内务、稽查全司。” 话说完,应无翅再化白烟重现落地,身上花花绿绿的妖怪吉袍不再、也不是他平日里常穿的鬼差服色,而是一身类似判官袍的官府。但插肩立领,显得颇有几分精干......衣服精干,人还是那样。 一抖官袍下摆,应无翅朗声开口:“封天都,内务佥办应无翅,见过苏大人、见过几位先生!” ‘忽啊’,见小鬼差变了个样子,十六挺开心,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犹大判的亲信跟在了苏大判身边,对此尤朗峥没有半字解释,就和刚才‘致谢却不说为何谢’一样,用不着解释什么。 苏景也不多问,只笑了笑。 相比于妖物的真正身份,三尸、戚东来倒是对他‘变扳指’的戏法更好奇些,赤目上前伸手就去摸小鬼差,应无翅赶紧向后退:“你干啥?” 赤目问:“你也和那些链子一样,都是宝物化形?你是扳指法宝?” 拈花手摸肚皮,口咂砸:“不得了,不得了啊!” 雷动干脆也把左手大拇指伸出来,冲着小鬼差一下一下的挑眉毛,示意他变扳指给自己戴戴。 应无翅衣服换了人没换,仍是原来那副和谁都有仇的样子:“全无见识!我非宝物,在阳世时候本为一头雄鹰,但苍天历练于我,让我一出生变没有翅膀,故名应无翅......”至于扳指,则是因他入阴阳司当差之后,修炼鬼法不慎引来反噬,魂身炸碎,碎是碎了但魂魄仍在,就是变成了一团雾,这就有了第二个名字‘妖雾’。尤朗峥以自己的一枚扳指宝物为他重塑身体,重得身躯的小鬼差由此得了两重变化,可以做尺半小人,也可化作大人指上扳指。 三尸围着小鬼差品头论足,尤朗峥由得他们去做什么,全不理会,重新望向苏景:“不是说要问几件事情么?” 身在困境,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众人反倒从容下来,大判的声音虚弱,但语气好整以暇。 “阳三郎。”苏景开口问了三个字。 尤朗峥似是早就料到苏景会有此一问,想也不想直接开口:“你就把她当成金乌吧,光热神鸟,三足阳鸦。” 苏景面露关切:“当成?” 尤朗峥点了点头:“是真的,但又不算完全真。” 苏景没去追问‘半真不假之说’,而是换了话题的方向:“那‘她’从何而来?” 尤朗峥更奇怪,不答反问:“我查过你,在阳间离山,你有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你是陆角的弟子吧?” 莫名其妙的,苏景的眼睛亮了起来:“不错。离山八祖、光明顶主人正是家师。” “你师父不是自己下来的。”尤朗峥声音缓缓......死后一入幽冥,陆角即以宝碗发难,打翻鬼差逃走,阴阳司立刻派遣能员缉捕,不久之后陆角被重重围困。 这些事情苏景从未听说过,连三尸都不再理会小鬼差,围拢过来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陆角生前再如何强大。死后也只是一段游魂,即便‘剑碗’在手。他的实力也大打折扣,更要命的是陆角是个正道人。陆角八看出判官对轮回作用非凡,是以他突围时,不杀人。 一段游魂,不肯伤人,阴阳司的判官和差官则如狼似虎,只求扣下此人必要时杀灭不惜,由此陆角八在突围受创,被一道判官神通打。 游魂脆弱不堪。挨了判官狠击,按理说绝无幸理,可陆角八击后却未死,而是被打成了‘两段’。 并非身体两断,准确说应该是:另一段游魂被从陆角八游魂打出。这等邪门的事情,幽冥之可从未见过。 “陆角了一击,还是逃掉了。从他身上打落的另一段游魂遗落原地,”尤大人加重了语气,声音却更低迷了:“是一段金乌魂!阳三郎便是从这段金乌魂而来。” 听到这里,苏景面露释然,三尸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陆角曾抽去金乌魂魄入体。死后进入幽冥的也是陆角与金乌两段游魂,不过双魂纠缠于一身,仍是陆角八之形。直到挨上一记狠击,两道游魂才真正剥离开来,直至此时陆角才真正做回了自己。 见尤大人愈发虚弱,妖雾请命代为讲述,苏景自然答应。 “发现金乌游魂时。西方黑暗之患已露端倪,金乌正是黑暗克星,这段金乌游魂来得刚刚好!”妖雾朗声说道:“是以尤大人与一月七星八位大人商议,暂时断了对祖大帝的供奉,集所有相火、再配以秘法全力炼化那段游魂,以求金乌复原。” 最近这些年,阴阳司对香火之求大增,几乎是‘横征暴敛’,为得就是能养好那段金乌游魂。此乃顶头大事,有‘七星’专责,从祭炼开始那天起,尤大人眼就再没了真正七星,换做法术幻形。 只凭一段残缺游魂就想再造出来一头金乌?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过登天,且阴阳两界又哪有复活金乌的专门法术,祭炼游魂的办法全靠几位前任大判摸索,这一来事倍功半,进度实在太缓慢,如今那一段金乌游魂还在阴阳司安排的秘密地方,受香火和秘法的祭养。 千多年里,游魂复原不见太多成效,但那段金乌魂魄却因此养下了一道极强的神识,这算是个意外收获。 神识可离开游魂翱翔幽冥,落地化形便是那个阳三郎。 金乌游魂羸弱,阳间记忆尚未恢复,阳三郎有心窍千万,但游魂想不起来的事情她也无从知晓。 阳三郎不算弱小了,上次相见,于大圣、不听等人阻拦下还险险要了苏景的命,可是相比于真正的金乌,她还差得太远。七星大判对金乌游魂的祭养从无停止,这边香火、法术不休,游魂的神识就会不断强大;另外尤朗峥让阳三郎汇合狼群,金乌喜战、可在斗成长。双管齐下,以求她能尽快强壮,以应付将来的西方黑暗大劫。 妖雾收声,阳三郎的事情就此说完。 当年阳世,陆角夺魂于三足金乌给自己续命,天大神通、惊仙之举,其实源自一段情事罢了:师父想活得长一些、不为自己,只求能在有生之年助心爱女子飞仙。那时又有谁能料到,这段情事还给幽冥世界带来一道对抗黑暗劫的依仗! 那个被妖雾、苏景打得两眼乌青的女子,阳三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八章 不在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全都转回头,齐帅帅地去看苏景......三个人都笑呵呵的。 外人不解其意,不过苏景能明白:阳三郎和离山光明顶一脉真是血海深仇了,性命丧在陆角手,魂魄被剥去镇压陆角体内邪魔,连尸骨都被苏景炼成了剑,不久前还挨了苏景一拳。 两代天乌弟子,可把天乌欺负惨了。 虽然阳三郎不记得前世大仇,来杀苏景只为自己增长修为,可是单单就以她要杀苏景这件事来说,真要成功了,苏景死得不冤枉。 这也算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阳三郎你已不必担心,离开此间,尤大人自会约束那女子。”妖雾对苏景说道。 雷动回答:“等能出去之后再说吧。” 拈花接口:“金乌桀骜,再野了这几年,你们真能约束得了她才好。” 赤目桀桀狞笑:“约束不了也无妨,她敢再来,还不定谁凶了谁!上次她不也是......”话没说完,赤目悚然而惊,想起来了:上次有大圣,现在大圣只剩一段魂魄,连块鳞皮都不见了。再碰上阳三郎的话...想想她的身法,苏景跑得掉么? “话说回来,阳三郎长得倒是很好看的。”提到女子,拈花很快就把苏景忘了,手抚肚皮开始遐想,眼角余光一个劲地瞟顾小君,从脸庞到身子,似是在心把两个女子做比。 顾小君满脸厌恶,狠狠瞪了拈花一眼,转目望向苏景:“不管以前恩怨如何,阳三郎总归是阴阳司花费无数心血、铸成的降魔利刃,万一她若再找你麻烦,你当退避、不可伤她。” 女判一开口,必定不近人情,妖雾似是都觉得有些听不入耳,从一旁咳嗽了几声,就此开口转开话题:“阳三郎和狼群在一起。狼也是我们阴阳司对付西方黑暗的手段,这些年狼患越演越烈皆为司指使,意在练兵。剑越磨越锐、兵越战越勇!” 幽冥世界恶鬼无数阴兵无边,哪是随便什么势力都能侵犯的,但墨巨灵有侵染人心的本领,几年前那场‘黑斑’雨落下的情形犹在眼前,阴兵才一碰就迷失本性了。就算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 但狼不怕,或许是性情桀骜使然。又或许是老天爷给了它们什么特殊本钱,狼群不畏黑暗侵染,黑斑雨时苏景也曾亲眼目睹狼群被黑斑覆盖后安然无恙。 “早说啊!”雷动很不高兴,嫌妖雾吐露实情太晚耽误了正经事:“早些告知于我,本座一道剑讯传去离山、南荒、西海,不出半年杀遍天下恶狼,幽冥狼群数量疯长得以壮大发展......” 赤目不忘纠正:“西海里没有狼。” 拈花向着大哥:“西海的妖精能上岸来帮忙杀狼。” 后两句妖雾直接就当没听见,解释也只对苏景:“阴阳司不会插手阳间,上面所有事情。都交由‘自然’做主。” 苏景一点头就算揭过此事,仍是追问与阳三郎有关事情:“瓶城时狼群来袭、阳三郎发现我身负纯正阳火,已经调遣精锐准备抓我......” 不等苏景说完,闭目养神的尤大人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应道:“两个人都有阳火,都是对付‘西方黑暗’的利器,没道理那么早自相残杀。” “那么早?”苏景反问。如果没有这三个字。大判的句话就顺理成章了,偏尤朗峥还把这三个字咬了重音。 尤朗峥如实相应:“二合为一,若大过二,吃了也是好事,不过那时还太早,看不出是不是真能‘大过二’。所以我不许她对付你。” “好家伙!”戚东来轻笑插口:“出去以后,若是尤大人算出来两个一大过一个二,苏景怕就凶多吉少了。”女儿声音娇柔妩媚,虬须汉说话一贯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他也咬了几字重音‘出去之后’。 苏景不听戚东来小相柳这群人,从不会‘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是‘我只做初一。你也别想有机会再做十五’,不过这次苏景摇了摇头,没计较这件事。尤朗峥则淡然道:“谁生谁灭都不要紧,只要轮回稳固就好,西方祸患太大。” 苏景点了点头,有关阳三郎之事告一段路,彻底换过了话题:“无尽春,极乐川两处阴阳司如何处置修者游魂。” 上次苏景问十花判,但尤大人任内事情那老头子不肯讲,苏景自己就是修家,修家游魂入幽冥后的下场他自然关心无比,尤其此刻状况大大不妙,说不定待会墨巨灵一来大家就排着队去阴阳司大狱报到了,现在把后面的事情问清楚,也算心里有个底。 这一次无需尤朗峥开口,顾小君就代为回答:“修家夺天地、窃造化,皆为罪身!凡入无、极两司游魂,先要领受天威棍重打,修行到几境便挨上几棍!” 妖雾帮苏景算得清楚:“你得挨七棍。” “领受刑罚过后罪责消抵,修家争于乾坤斗于天地,皆为大毅力大智慧之辈,抹掉前生记忆后一并送入轮回,重返人间。”顾小君字字铿锵,给出了答案......打完、送回去。 这可让苏景着实一愣:“送回去?” “不送回去还要管饭养着么?”妖雾从一旁笑道:“我家大人登任一品判后,对修家游魂就是这样处置的,与前任判官多有不同。” 十花大判以前说过,对修家游魂,在任大判可自行决断、处置,并无固定律法。有些大判觉得修家祸乱乾坤,会加以严刑惩处;但也有大判,会从另个角度去看待修行......十成游魂发还一成,阴阳司甄选游魂的标准之一不就是‘敢争’之辈么,以此而论,世上万万生灵,还有什么比着要和天斗的修士更敢争,送回去也顺理成章。 只凭‘处置修者游魂’这一件事,苏景等人就对尤朗峥好感大增,顺便着连讲明此事的顾小君也变得顺眼了些,戚东来笑问顾小君:“将来若是姑娘升任大判,又当如何处置修家?” 顾小君这个人心机不重,如实回答:“我没想过,不过...尤大人的办法我觉得很好。” 戚东来‘哈’的一声笑:“大有前途,将来你一定要当大判,让那个花青花靠边站。” 三尸也嘻嘻哈哈地随声附和,这种时候十六一定不甘人后的,忽啊忽啊地跟着大叫了几声,无论人言蛇语,统统都是闲言说笑,顾小君不会当真,只是现在她忽然发现:他们是真的不在乎。 一路走来,明明前方危机重重、恶战随时可能到来,苏景身边这几个人却始终胡闹不断,那时真就觉得他们浑,特别浑。到了现在,败局几乎注定,苏景还在问些不相关的事情;其他人仍是找到个机会就得乐呵乐呵,可是他们给顾小君的感觉悄然变化了:浑还是浑,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重洒然、一点超脱。 既然来了,就不在乎。 “顾家妹子可有许配人家?”发问者拈花,连累了苏景一伙,洒然泯灭、浑更甚。 顾小君懒得理他。 等了片刻不见答案,拈花笑嘻嘻的:“不应便是未结亲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你虽比不得我家娘子美艳,但也算得上上姿色,怎会找不到夫家?” 顾小君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拈花,这等怪物还能娶得美貌娇妻?这个牛皮吹得有些太大。不过她转念一想,拈花等三个矮子都敢自称神仙,家摆一个丑鬼媳妇对外吹成朵花,再也正常不过了。顾小君笑意盈盈:“当真,将来若有机会,当见一见嫂夫人,看是怎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拈花闻言略显踌躇......自家娇妻最信神鬼之说,一个鬼头子忽然上门,怕是依依要有阵子脸色苍白了。 “一定要见,神君不可藏娇啊。”一见拈花的样子,顾小君愈发得意了,只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和‘浑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居然也开始纠缠这些鸡毛小事,心底深处的那份紧张悄然消减。 “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尤大人,”苏景又一次开口:“我等重返人间,大人可有办法?” 若是小鬼差回答,多半是先来一句‘好办,你们死,我送你们投胎’然后再说正经事,但尤大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岂能如妖雾那般言辞,直接点头:“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苏景闻言一喜:“还请大人详解。” 尤朗峥不置可否,抬头直视苏景:“西方黑暗之患过后。” 苏景哪会犹豫,当即点头。有些人以为是可以当做条件、要挟的苦差事,却是另些人眼的义不容辞、分内之事。苏景是离山弟子。 尤朗峥没做仔细解释,长长一次提息,就此闭上双眼再不说话。 苏景也不再多问什么,同样提息、闭目,第十段心神又重新回到体内投入苦战...... 褫衍海天色昏暗,阴冷催人,可是墨巨灵始终不曾出现,一晃七个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八九章 七个时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五**章七个时辰 七个月里,不见敌人踪迹,三尸仗着不死之身,曾多次做远逸查探,但全无发现。 褫家弟子尽数苏醒了,无一例外重伤脱力,虽不至于再爆起发难,但它们对外人仍饱含敌意,只对十六还有几分和蔼。苏景想要通过十六向他们询问‘神奇地方’,那些阴褫都摇头不答。好在大圣现在鬼袍还安稳,此事不算太着急,大可等真正度过危机后再说,苏景暂时没再多问。 尤朗峥疗伤颇为不顺,一战五年且竭尽全力,让他损害甚剧,七个月静养疗伤的效果仅在于,他能站起来走上十几步了,超过二十步就会大声咳嗽起来。 至于苏景...... 身周狂风鼓荡不休,三十六枚悬浮羽花,那三十四朵花苞仍未开放,悬浮得久了也就不新鲜了,看上去平平无奇。三尸沉不住气,数不清多少次问他现在状况,苏景一直都在闭着眼睛,对三尸询问大都不回答,偶尔开口答案也是千篇一律:“还在打,下风。” 体内恶斗不休,他的情况似乎也没什么改观.......直到今日,冥冥突然传出一声金乌长啼,满带激昂与兴奋,旋即苏景身边狂风散去! 七个月席卷褫衍海、不断抽离光热的飓风停息,因风而起的那份乾坤躁动也猛地崩碎,一下子,天地清宁。 或许是风散得太突兀,以至三尸、戚东来等等所有人,都觉得身体一沉:安静出现的毫无征兆,所以这‘静’似乎也添出了沉重分量,加于身骨、沉于五感。 不适感觉一闪而过,三尸各自从童棺一跃而起,异口同声:“如何了?” 一如平时,苏景闭着眼睛未回答。 如何了? 飓风停则说明身体不再需要光热,不需光热便意味着一套融汇世间烈火力量的经络打造圆满。 又过七天,苏景的唇角勾勾。露出些些笑意:“三位仙尊,要不要打个赌?” 三尸对望一眼,雷动开口反问:“赌什么?” “七个时辰,墨色扫灭、羽花开遍。”说到这里,苏景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开目瞬瞬,三尸敢对天诅咒发誓。苏景的眸子是金红颜色,如人间骄阳! 只做刹那绽放。异色内敛,黑黑的双眸清透明亮,苏景一如往昔。 闻听赌局三尸相顾欢喜,三位矮神君不多言,雷动摸出了一个馒头、赤目拿出了一两银子、赤目把上衫脱了露出肥嘟嘟的肚腩......赌了。这等好局输了也心甘情愿。 不远处的尤朗峥也伸手入怀,去取什么东西。戚东来笑道:“尤大人也有雅兴赌这一局?” 尤朗峥摇了摇头:“本官不赌。”说着,他的手从怀抽出,手上多出了一个沙漏:“本官忝做证。” 苏景笑了起来:“能得一品大判为证做鉴,晚辈受宠若惊。” 尤朗峥微笑:“主持证。判官就是干这个的,分内事。” 苏景一声大笑出口,尤朗峥说得好,当得一笑做赞。 也是这一声大笑之后,苏景体内接连三变。 第一变,三重罡天归回原位,经脉淬煅已成。无需再以罡天为入体光热加持阳火,三重天重新入战; 第二变,大湖移位河川改道!苏景的修法特殊、地煞天罡成形之后功法行运时线路异常复杂,五大气窍之间循转、三重天之间循转、五窍与三重天之间再做循转,同样一个大周天,其他修士的真气只走一个圆。苏景却要画出几十上百个圆。而他的经历更特殊,除了体穴肉窍外另有黑石、令牌两大洞天穴窍,这两窍是他的宝物,都能随时取出体外更可以在体内随意移动,所谓牵一发则动全身,黑石和令牌的位置一变,那一套繁复的周天行气线路子也会随之改变。为何要变换两窍的位置?因墨力有灵性。在苏景体内斗了这七个月。那黑色力量早都‘摸熟了吃透了’他的行功关窍、走气线路,此刻苏景突然做出改变,自己全不受影响,‘敌人’却一下子摔入了迷宫!这是苏景的身体,除他自己外,谁能占了他的地利!之前七个月苏景不曾把两窍移动分毫,就是为了真正反击时争下这一道先机; 第三变,最最简单不过的,反击!七个月,锐金与阳火始终处在下风,摆出的是守势。经络焠锻时,阳火对锐金的祭炼不曾有过片刻停息。金乌正法在为苏景打磨身体,苏景自己则在‘磨刀’,锋锐内敛不放,这其间只要守住就好,直到此刻:身已坚,刀正锐...... 罡天归、湖川变、风疾火烈真金献锐!七个月又七天的隐忍准备,只为现在这七个时辰的一场好斗! 风火金,苏景体内三道大力并起,卷向墨色法力。 每一寸经络间,每一道穴窍内,皆为巨力滚荡,大至整条‘江河’,小到一丝一缕的‘细流涓水’,阴灰风色、金红火色、链子铜色、玄法墨色,完完全全地纠缠一处,彼此冲撞彼此冲撞。 外面的人看不到体内陡变凶猛、远胜以往的大战,但他们至少能看出苏景的变化:光彩。 他在发光。 之前,飓风抽离小世界的光热送去给苏景,入体时会在他的气路‘门口’集结,所以苏景发光,但那时的光不算苏景的,仍是外间光热。 此刻却不同,那光自内而外,自苏景身内起。不是投射映照,更像在洗、在染,不多时就把苏景洗得纯透、染得明亮,一具**凡胎渐光彩渐剔透,仿若金红美玉。 身边众人目不转睛紧紧盯住苏景,面上皆现喜色,就连一贯看不惯苏景的顾小君,也都瞪大了双眼,目满满的希望和憧憬...讨厌归讨厌,但那个全不合格的冒牌大判,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能带大家来也能带大家离开的主心骨!唯独尤大人,初时面带微笑可不久之后就变成了苦笑。 见大人神情变化,小鬼差微微一惊,低声道:“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莫非苏景要吃亏?” 大人摇头,略显无奈:“他吃亏?他占便宜才对,吃亏的是那七十三位大人。”星月大判修元不再但目力未变,旁人看不出,只有他瞧得明白,苏景的光彩隐隐锐利金色流转。 妖雾还想多问,不过见大人无意解释便作罢,转回头再去看苏景......不知不觉里几个时辰晃过,纯透光彩层层减弱,苏景从美玉又变回**凡胎,可这还不算完,他有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 人还是人,肉色没变化,可是‘光泽’不对了,沉沉黯黯,灰败晦涩。 体内的墨色绝非‘等闲之辈’,同源之力曾摧毁过强大莫耶,苏景想要这股侵入身体两百余天凶恶力量彻底打散,哪里会是件容易事!在初时大乱后墨色干脆彻底崩碎,黑色洪流化作千丝万线,但是彻底分散之后,它们的力量非但不曾削弱,反而愈发强大,竟是个彼此呼应法力循转的阵法。 墨色的玄法力量,有灵性相附不算,还有协同斗战结阵御敌的‘本能’。闻所未闻的奇事,唯一的理由仅在于:墨巨灵强大! 见苏景‘黑’了,众人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散去,希望憧憬变成了忧虑担心,但尤朗峥又和众人‘反了过来’,他居然笑得开心。 妖雾咳嗽了一声,声音轻而又轻:“大人别再笑了。”小鬼差忠心耿耿,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两步挡在了大人身前:苏景要出事,尤朗峥在笑,三尸见了他的神情无不气恼,再望向大判的目光里已经不怀好意,三个矮子是混蛋,说不定马上就会跳过来在大判官的老脸上打上几拳。 尤朗峥从容不变,不与三尸对视,只对妖雾缓缓说道:“当然要有倾轧,只亮不黑、那么轻松就能打赢他又怎么开花?” 果不其然,犹大判的话说完不到盏茶功夫,突然‘锵’地一声怪响传遍褫衍海......再不是一朵一朵陆续开放,那三十四朵金乌羽花于同个瞬间绽开一瓣! 花有七瓣,尽绽一瓣,苏景距破第七境第二重‘天擎’小境就只剩六响。 再看苏景,沉沉行布全身黑暗气意一扫而空,那悦目的金红颜色又重新自他身体缓缓透出。 苏景已经和墨色缠斗了七个月又七天,它们的手段早都见识了个遍,结阵就结阵,又有何妨?说破了天大家比拼的仍是:力!谁力强谁便得胜!风火锐金并力成锋,爆起一刺以破,墨色阵溃。 三尸情不自禁欢呼一声,雷动高兴异常:“他真没叫错苏锵锵这个名字。” 拈花手抚肚皮摇头晃脑:“人名自有玄机暗藏,他为什么不叫苏叮叮苏当当?只因命注定,今日有这一串锵锵锵......”太开心以至语无论吃,说的是什么拈花自己都理不顺,但他不曾料到的是,话没说完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传来。 循声望去,一节又一节巨大铜环,从苏景身周空气显形、摔落。 不多不少,七十三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零章 天地回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铜环巨大,节节粗壮,侵于链身的黑色法力早都进了苏景体内冲杀,掉落下来的七十三链上再不见一丝墨色。 不过没了墨色,它们也不‘漂亮’:光泽黯淡,周身斑驳,横七竖八的暗绿铜锈遍布,看上去哪有丁点神器威风,比着被锈蚀百年的凡俗铜链还要更不堪。 现在主持云驾的戚东来反应奇快,见链子跌落急忙把心念一转,云驾暴涨,在它们坠海前尽数接住。 链子落在云驾上暂时不动。 这变化太突兀,三尸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雷动皱着眉头:“死了?” 拈花点头同意:“死了就没用了,所以苏锵锵把它们扔了。” 话音刚落那些巨大锈环就开始微微颤抖,一点一点的变化,足足一盏茶的光景才勉强从宝身化作人形,脚步虚浮费力站着,七十三个皮肤光泽黯哑、面色苍白憔悴的年汉子。 曾经铜浇铁铸、闪目一撇都觉得他们硬得扎眼的消瘦汉子,如今没了‘硬’,就剩下一群痨病鬼似的瘦子,比着雷动天尊脑袋小些、个子高些罢了。赤目伸手捅了捅拈花:“还记得不?百年前咱们在西湘,适逢大灾,那些灾民......” 拈花记得,应道:“灾民比链子壮实多了。” 三尸‘自得其乐’的时候居多,一般不会有人理会,这次也不例外,不过三尸不当回事,没人理他们互相理,说过链子之后三人又开始讨论‘赌局’,从苏景反击开始,六个多时辰有了,羽花才开一瓣,三尸交头接耳后,雷动把馒头拿回手,赤目将银子存入棺材,拈花重新穿好衣服...... 另一边。七十三链子一起对尤大人施礼:“见过大判官。” 旁人不晓得,但尤朗峥、妖雾、顾小君都知道,七三链子可分可合,平日相见他们都会合身于一人,从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七十三人齐声开口。未合一,只因太疲劳太虚弱,无力并法同身了。 “辛苦诸位大人了。快请坐。”链子辈分太高,尤朗峥在他们面前谨守礼仪。 妖雾和顾小君快步上前。去搀扶那些链子坐下,三尸都是热心肠,也上前帮忙扶人,口还寒暄着、安慰着:“诸位快快歇息,一时脱力无碍的,待苏景得胜归来,再以阳火结炉为诸位祭炼一番,很快就能洗掉锈蚀、更焠锐金本色。” “不用了,”链子脸上没表情、说话没语气。感觉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我的力气就是被他夺去了。” 链子心意相通,开口时七十三个人一起开口,声音丝毫不乱。 扑哧一声,赤目乐出了声音:“苏景不像话啊!” 攥拳瞪眼,拈花满脸兴奋:“太不像话,决不能算完,完事之后非要训斥他一顿不可!” 雷动天尊则老成持重。他得核实:“真的?!”两字之间,欢喜千斤! 苏景把链子的力量都夺去了?这可是天大喜事,三位矮神君心花怒放,本还在奇怪,为何觉得自己最近力量疯涨呢。 焠真炼世,塑脉炼器。苏景以前多次施展,从未有过‘夺力’的情形,甚至这一次,在真正开始清剿体内墨色前,都没发现丝毫异常。 不过这一次炼化,也和以往有一处绝大区别:炼的不是人、不是器。 是力。 于体内,于战、于破境修行之下。苏景行法不停炼化的锐金并非真正的七三链子,而是链子们送于他体内的上乘锐金之力。而阳火将链子的力量层层洗炼越来越锋利的时候,锐金之力又何尝不是‘柴’、让阳火烧得旺盛冲天! 越炼,金更锐火愈旺;越炼,两股彼此相克但又因入极而反的力量越相融相依,最终两股力量神髓归一。淬炼从开始到现在,谁是此事主导?苏景、阳火、金乌正法,当两股力量合而为一后归谁?自然归于‘主导’。 虽然发现真相后苏景很高兴,但此事还真不是他事先能想到的。‘偷东西’的人都没觉得自己在偷,被偷的失主就更无存察觉了...... 如此,链子没用了。 更要紧的,苏景知道此战最最凶险一刻将至,就算待会真的会死也无需链子陪葬,当即心神一转将廿一链送出体外。 七十三环链子早因这场体内恶战彼此相连,不过是连于冥冥罢了,苏景洞天内那一环垂落,余者也就穿空显现,一起掉落。 这其的道理颇多玄奥,以三个不懂修行的矮子的见识,没有几个时辰的仔细讲解,他们是休想弄明白的,偏偏得了便宜狂喜之下,他们又特别想弄清楚前因后果,心里钻进了一万只乌鸦在用爪子挠,痒得恨不得满地打滚,拉住链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个不休。 一是没有长篇大论的力气;二是就算明知此事怪不得苏景、非但不能怪相反还得谢,可心里就觉得不是个滋味;三是真心觉得三尸就快笑出花来的丑脸实在憎恶,七十三链子全不开口。 戚东来抱着膀子在一旁咯咯娇笑:“三位神君,我晓得缘由。简而言之......” 憎厌魔惹人憎,说话卖关子,就此收声不肯明言。 三尸立刻弃了七十三链子围拢戚东来:“究竟怎么回事?” “一句话,”戚东来笑道:“七十三链子流年不利,倒了大霉!” 憎厌魔遭人厌,同样一个意思,若说成‘苏景机缘使然,得了福气’,听在阴阳司众差官耳就听得多,偏偏他不说苏景运气好非说链子倒大霉。 “是是,我们知道他们倒霉了,主要是想问清楚他们怎么倒的霉。”拈花想都不想,顺着戚东来的话就往下说。 就是这个时候,苏景口突然振起一声长长吼喝!声音嘶哑、沉闷,气意却嘹亮高亢,吼如沉沉天雷轰荡四方。 三尸惊诧转头,再看苏景......薄薄一块脂玉下熊熊烈焰燃烧是什么样子? 苏景便是什么样子! 血肉身骨、五脏六腑仿佛皆做熊熊燃烧,只是他身上分毫火焰,因他皮肤如玉,裹焰藏火,能见燃烧却不显烈焰。 苏景面容抽搐神情痛苦,可他的双眸明亮、远胜往昔!嘶哑吼喝长长不绝,崩于云海撞入山峦,呼吸功夫过后云天峰岭回声激荡,但那回声...不是他的吼喝,而是四面八方、慷慨激昂的剑鸣滔滔!苏景吼喝,云气化剑相应、崇山化剑相应。 因为苏景是剑。 他在身内养剑气,他在心养剑意,他还曾真的把自己当做剑发动过一剑崩。他吼便是剑吼,旁人听不出其区别但天知地知,所以天地剑唱! 盏茶功夫过去,吼声不绝、吼声未变,可四处传起的回声变了,从清朗激越的剑鸣变成至性狂狷、睥睨万灵的长长狐啸,听着这回声,三尸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双眼睛:青灯境少女刻刀下,天真大圣那双看穿天地、无视天地的眸子。 因为苏景是天真传人。 剑之眷顾自屠晚来,性狂妄则因大圣玦而起,天真大圣血骨铸就的宝物,此刻苏景身穴窍!大吼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这天这地,人吼即狐啸,所以回声变作灵狐长啸! 仍是盏茶功夫,回声再变,狐啸寂灭,变作嘈杂乱响,戚东来翻手取出一块黑黑的泥巴,一口舌尖血喷洒,而后双手动作飞快用泥巴捏出一枚耳朵,口喃喃几声咒唱,猛扬手泥耳飞天。初入刹天摩时曾施展过的神通,魔家耳,求借真魔之听入己耳。下一刻戚东来听清了:雄鸡报晓,老鼠磨牙,吱呀呀的门轴响动,早早起来的娘亲呼喊儿郎起床,阿爹撒一把黄豆入磨后轰轰的转磨声、鱼儿咄向水面吐泡泡的卜卜声、草儿叶儿影响阳光时嘶嘶的舒卷声......欣欣向荣,生命的声音。 生命的声音?活着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金乌啼鸣!那嘎嘎的乌鸦似的叫声不过是金乌鸣唱的本相,万生行走、万灵行动的声音才是金乌啼鸣的真相! 因为苏景是天乌弟子。 吼不听,嘈杂万象的回声不休,整整持续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最后,嘈杂散去后还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云天山峦的回声,终于变做人声,与苏景的吼喝同声同震......所有一切统统抛开,落地归根、苏景是个人。 遇喜则笑、遇悲落泪、遇到漂亮女子会多看几眼、遇到可口饭菜会满心欢喜、盼自己一帆风顺盼身边亲友安好的人。 吼喝不是自行落尽的,气犹未竭、声还充沛时,突然一声锐响自冥冥爆起,如快刀利刃,一下子斩断了苏景的嘶吼:锵! 一天之的,第二次羽花花瓣绽放之声,但远比着之前那一声更响亮更锋利: 第一次,三十四朵羽花同时绽开一瓣。 这一次,所有羽花完全绽放! 一声锐响,三四朵花,余下六花尽展。 继‘地归’七十二鳞叶后,宝瓶境天乌修法‘天地和合’第二境‘天擎’,三十六花开、小境界破。 苏景收声,眨眼。第一次眨眼,双眸锐意尽去;第二次眨眼,神情里狂傲消散;第三次眨眼,皮不再剔透、肉不再灼烧,普普通通的苏景,普普通通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一章 神,自天上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当败局无可避免时,墨色力量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自毁。所有力量会在最后一刻疯狂爆裂,换以对敌人的致命杀伤。 即便没有墨灵精主持,这些黑色怪力对战局仍有基本的判断,能够施展出怪异阵法和类似断妖身的凶猛法术......而这只是墨巨灵送出体外的力气罢了。 相比于莫耶世界被彻底毁灭的震骇,智慧灵精、灵性力量让墨巨灵变得更‘具体’了,真实的可怕。 之前七个多月的体内争斗,苏景见识过小股墨力的自毁手段,是以心早有准备,在最后时刻,尤其发觉自己已经夺力、不再需要链子帮忙时,就把链子送出了体外,没必要大家一起冒险。 链子离开身体前,苏景体内真元滚荡,湖川几成崩裂之势,自四面八方奔腾而起,驱逐墨色力量。后者支持不住、节节败退,但看似散乱不堪实则错落有致,它们在竭尽所能的汇聚、汇聚、汇聚! 链子被送出体外,苏景身内墨色,足足六成汇聚于一处,就此自毁引动巨力想要生生炸碎苏景的躯壳。 六成墨色爆裂,散落于苏景身体各处那另外四成墨色也同时发难,仍是一样的手段:玉石俱焚。 墨色自毁恶力暴发时,正是苏景昂声嘶吼时。 风火锐金,全身修元分为九路,但不是平均分开,其最强一道元气,占去整整半数修为;而最弱一路不到苏景半成力量。修元分兵,九道心神各统一路......这世上能以自身修元真力结阵的,可不止墨巨灵一个! 剩下那一道心神重掌身体烈声长嗥。 墨色自毁恶力暴发时,正是苏景昂声嘶吼时。 喝与斗不存直接关联。那连绵半个时辰有余的烈烈嘶吼是因修行而来——光热加身,这褫衍海小世界五成有余的光热化作了苏景的经脉、它们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由此苏景与这世界光热为媒,彼此相连。 将己身连于天地是多少修家梦寐以求之事,可是对苏景来说却是一道桎梏......因他是金乌弟子,天外神物不受世界牵挂。 天地如茧。苏景成于茧内,但还要破茧而出!天是天、地是地,我是我。铸成血脉只是第一步,斩断‘联系’成就真正‘我’才算一场圆满,剑、狐、天乌,一次次的回声变化皆为苏景气意、宣告于这世界‘独、我’的气意。 剑锋锐,破障以行宁折不毁; 狐骄傲。笑逐于世心无波澜; 天乌张扬,有我凌天便有万生万灵自然造化。有我眷顾得世界大千乾坤万象。 一道气意,即为一刀斩下;三刀过后,小世界与苏景的所有牵扯终告断碎——独独之我,坐看天地!至此,因‘沸以行溃不惜’起、由金乌秘法发动的光热洗炼,才是真正圆满。 便是如此,看上去再也单纯不过的体内争斗,实则苏景修行路上三关连闯:驱墨色、破天擎、将己身从小世界夺出! 墨色尽灭,羽花开遍。苏景化作‘独独之我’。 前两重自不必说,‘独独之我’不止让苏景拥有了一道真正强大的身体,还是一场真正的明心见性。 ‘独独之我’与第四境小真一大相径庭,小真一要领悟的是‘真我唯一’,这个境界要审视是自己;‘独独之我’看得却是世界,人在天地、心悬乾坤外。旁观者清,今日此时开始。苏景就是天地乾坤的‘旁观者’了。不用想也能晓得,这对他以后的悟道、修行会有何其重大的助力。 ...... 长嗥、开花、三个呼吸,归于正常后苏景望向尤朗峥,微笑:“大人,谁赢?” 三尸齐刷刷转头望向大判。 “七个时辰又过十一粒沙,你输了。”尤朗峥用手指了指沙漏。花开那一刻,沙漏就凝固不动了。 苏景输了,输了十一粒沙子。 赤目跑上前举起沙漏,才省下一两银子就让他笑得手舞足蹈,对苏景大笑道:“十一粒沙!” 苏景也笑,微笑、欢笑、直到最后开心大笑,又哪能不笑呢。这一步迈得如此远、这一阶蹬得那么高,开心得不能自已......笑过一阵,苏景身形一晃来到大判身边,双手作礼正要说什么,却在毫无征兆里,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刚刚才炼成的强壮身体一下子瘫软倒下。 没人能不吃惊,距离苏景最近的顾小君急忙抢上,在他倒地前就将他抱在怀:“怎了?” 面若金纸、呼吸紊乱,鲜血涓涓从口不断涌出,苏景说不出话来,连那双一贯清透的眸子都告沉黯,很快便混沌了。 ‘他的血是香甜的,好像兰花’,明知不合时宜,顾小君心还是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扶着苏景坐好,顾小君素手按于苏景脉门,一道真元探入,很快女判官就脸色一变,苏景体内真元错乱,分作无数团,四下里乱冲乱撞,彼此纠缠彼此对抗,完全失去约束。 片刻前仿佛马上就能飞升了的威风,现在又大口涌血快死的模样,这反差来得未免太大,人人脸色铁青。还好,苏景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勉强露出个苦笑:“冲得太快,算是个反噬......无妨...哼。” 才说过‘无妨’,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面上金色退去,苍白得几近透明,顾小君此刻完全探明了他的伤势,沉声说道:“修元躁乱,因锐金之力而起。” 所有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受纳外力为己用,想要完美调和不是件容易事。 苏景仍咬着牙、一字一字吃力道:“假以时日,休养一阵,无妨......”话未说完,他身边的顾小君遽然飞身而起! 不止顾小君一个,三尸、戚东来、妖雾、七十三链子、众多阴褫...苏景身边所有人尽数拔身半空。 不是他们要飞,而是古怪黑索突兀钻出,强若三尸、戚东来都没有应变的机会,于瞬间就被捆缚结实、倒吊于半空。 两位伤得都不能动弹的红袍大判官本也未能幸免,黑索同样向他们探来,但其加身时,两位判官的大红袍赤光一闪,黑索仿佛被打痛七寸的怪蛇,立刻缩回了虚空。 早已复原、正结阵护于外围的沉舟军,突然被一蓬黑云覆盖,至纯黑暗滚滚翻腾,精锐阴兵陷于其再没了动静...... 旋即天地间忽然飘起一段清幽歌声,好像人间的山歌俚调,很轻松很好听。随着歌声,巨大人影显身西北天边,脚踏云海、缓缓从远处走来:从头到脚、从皮到甲,彻彻底底的黑色。 与苏景在南荒所见的巨大尸身全无两样,墨色巨灵!不过这一头是活的。 山岳巨大的凶物,哼着好听的调子,脚步轻快......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形就会缩小一重,越近、墨巨灵越小,来到苏景等人身前三十丈时,他停下了脚步,已经和常人身形相仿,双手十指交叉于胸前:“这是我从土学来的调子,小姑娘在山林里采蘑菇时哼的。好听么?我听了半个早上,学会后才踩碎了那座山。” 说话间,忽然又一道黑索凭空飞出,十六偷偷吐出来的龙辇也被捆了个解释,倒吊于半空。 “阴褫这种东西很有些手段,”墨巨灵微笑着,似是有感而发:“我以前可都没想到,他们还养下了那么诡怪的一头凶尸,把我拖住了大半年。”说着,他向阴褫首领七寸褫点了点头,至少从神情上看他是真心致敬。 七寸褫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稀奇但未出言发问,只冷哼了一声。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尤大人面色平静,开口询问。 “神,自天上来。”墨巨灵的回答从容且平静,好像在说今天午饭吃的是烧肉拌饭,全无骗人的必要。说完,他重新迈步向着尤朗峥走来,一旁委顿在地的苏景忽然挺身跃起,拦住了他的去路。 拦路同时,风火长剑齐出! “本以为你是炸伤,但很快就看明白了,你的情形的确很糟。现在强撑一口气动法会让你更糟糕,真会死......”神通也好,利剑也罢,都从墨巨灵身穿空而过,黑色怪人仿佛一道幻影,全不受苏景的攻击,他的脚步不停,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就那么走着、穿过了苏景的身体。 真被他‘走过去’、被一道幻影穿过了似的,苏景未受伤,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腹完好、有些发愣。 ‘过去’后的墨巨灵回手,在苏景背心一拍,苏景惨叫跌倒。墨巨灵不看苏景一眼,继续前行来到了尤朗峥身前,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尤朗峥目光安稳,与之对视,四目相距不过三尺,尤朗峥继续问:“从天上来土幽冥,要做什么?” 和苏景以前接触过的,所有墨力一脉的凶物一样,墨巨灵谦和、温:“要做的事情一直没做成,所以没心情提起,不说可以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二章 刺客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间游魂初入幽冥,无一例外都会觉得此间凶猛残酷。 可呆得时间长了,又会觉得平淡无聊。游魂寿命漫长,可其绝大部分受体质所限无法修炼,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充军于王,四处征战。即便战事凶险多变,即便不知明天项上人头安在,但同一件事以前重复过无数次、以后还要在无数次的重复下去,又怎么可能不觉得无聊。 游魂不是草木虫鸟,无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死后他们都得人形体魄、得灵智开绽。既有灵智,又觉无聊,自然也就会尽量找些乐子。 其实游魂鬼兵的‘乐子’也就是讨些口头上的轻松谈资,议论下阴家世界里的是是非非、风云人物。绝世猛鬼入口舌,千里大战和唾沫,倒也真能算得一份快活。而最近这些年,在阴兵小鬼的口舌间翻卷三个名字,除了阳身人浅寻、狼头阳三郎之外,还有‘七色’。 较真的话,‘七色’不能算是名字,只是个绰号罢了,是七个人的合称:七位年轻美貌、未与夫家又各占一方疆域的女鬼王。 红彤就是七色之一,不张扬不外放,弱弱、白净婀娜、爱笑更爱脸红的鬼王。 阴兵鬼卒都传她前生是人间一株含羞草。 此刻,红彤王正抬手,七百黑藤拔地而出...... 盏茶功夫前,红彤王还在率部行军,一个身材修长的背剑男子出现军。 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就那么凭空跳出来一个人,周围的阴兵鬼将甚至弄不清他是从天而落、还是钻地显形。 军为王驾之所在,忽然出现一个外人,这还了得?附近精锐鬼兵口高喊‘有刺客’,或催咒动法、或投以宝物,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此人! 莫名出现的男子未动剑,从容扬手、当胸、掐动了一个指诀:拇指尾指扣合成圆,指绕于食指。无名独处微弯,随后指诀轻轻一晃,法成——男子身周七丈地方水帘结护清波流转,所有阴兵攻杀全都化作了水帘上的一点涟漪。 “我不是刺客。”男子的声音清朗悦耳,的确不存敌意,四字说完他已撤了法术,指诀松开水帘消隐。 可阴兵哪管他的辩白。一声叱咤再起:“天扑!”随将令,大群强壮鬼物扑身而起。足足千余众!它们是王驾亲卫,身法快如疾风、身躯坚逾金石、身力强可撼厦,水火浸炼七百年修得辟法体魄! 千多猛鬼,便是一片连绵山丘怕也禁不住它们一次群起而攻,背剑男子却不退避,仍是之前掐诀的那只手,高举过顶虚空一抓、一抽......一张铺了台布的桌子上,摆满了东西,有人上前掀拉台布。桌上的东西会如何? 桌上东西如何,千多‘天扑’恶鬼就如何。男子虚空一抓,抓得就这是这一小片天地的‘台布’,众鬼只觉一下子就没了重心,哇哇怪叫声东倒西歪,乱转乱飞,哪还有一个能再击敌人。 但还不等群鬼摔落。又是一声厉啸响起,不远处那座华贵车辇轰然炸碎,秀美弱的女子掐诀、抬手,七百道黑色长藤拔地而出,迎风暴涨,攻向‘刺客’。鬼王红彤亲自出手。 出手瞬瞬,也是红彤看清‘刺客’的瞬瞬,随后红彤王脸红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 红彤王爱脸红,绝非是诱敌示弱才故意做作,她真的爱脸红。不过她也是王驾,执掌生杀称雄一方,脸红不会耽误她施法、不会影响她杀人。 藤长藤落。整整七百根或如神鞭抽下、或如灵梭飞刺、或悄无声息闪向敌人准备缠他个人仰马翻。 仍是那只手,探出去,混不避讳藤上的倒刺与剧毒,‘刺客’把手伸向攻得最快也是距离自己最近的藤尖,两指一剪断下三尺。握于手、真元灌入,软软的藤条陡然绷直,男子手腕一转,如刚刚结束恶仗的战士一般,将手‘利刃’倒插入土。 是一截藤子,但落入他的手就变成了剑,剑插进大地,冥冥之一声朗朗剑鸣传撤天地,剑气自藤入土之处横扫四方,所过之处七百藤连根斩断! 只斩藤子,随即剑气散去,未伤一人,漂亮男子对红彤重复:“我不是刺客。” 迎上他的目光,红彤的心狠劲一跳,脸更红了,好像苹果。 红彤挥手,止住了手下正要集结起的攻势,她已然看清楚了,若真是刺客,只怕自己现在已经身死道消——那男子只守不攻,还有...他未拔剑,根本都没有拔剑的意思。 “请问姑娘,不津城在哪个方向。”见对方不在动手,男子笑了笑,问道。 态度谦和,语气轻缓,可短短一问,却让红彤不敢不答!不是因为男子之前的手段不凡,而是他的气度......高高在上的君王垂问,谁敢默不作声! “南方...一万三千七百里。”不自觉的,红彤答了男子所问,但她不沮丧,她愿意他比自己强,因为他太好看了。答过之后,红彤又忍不住问道:“你去不津作甚?那是阳身人的地盘,风传那里的小九王最爱就着盐巴生吃新鲜鬼肉。” “找我师弟。”美貌男子应了一句,又对红彤点了点头以示谢意,随后转身向着南方飞去。 红彤又对着他的背影追问:“请先生赐下名姓。” “尘霄生。”男子头也不回,剑光遁起,顷刻消失南方天边。 ...... 褫衍海,尤朗峥摇了摇头:“无妨。”墨巨灵不想回答,追问也没有用处,大判换过了问题:“你怎会出现这里?” “被人打的。”墨巨灵提到强者,纯透黑色的脸上现出了尊敬:“他叫祖乐乐,是一头三身獠,你听说过他么?” 尤朗峥笑了:“打得好,邪物遁入幽冥,祖帝岂会坐视不理。” “错了,错了,不是我要来土幽冥,我是在土阳世与他遭遇。”墨巨灵仍盯住大判的眼睛,很有耐心地解释:“三身獠凶猛,硬是将我从阳间打落幽冥...他的本领固然惊人,不过我觉得会如此还是巧合使然,正赶上阴阳交会之时,我们交战之地又是一片至阴山谷。” 墨巨灵笑着:“跌进来后我就死了。我死后,有一头阴褫,用褫家之言来讲,他的名字叫‘阿败’。”提起‘阿败’,墨巨灵不再笑了,眼露出了些心疼:“阿败很可怜,自幼体弱,修行很不顺,褫家存了不少尸煞,可它一具也炼不成。不过阿败有好强,他有两个大秘密,即便最亲近的同族也不晓得。一是在云海深处,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处‘翻覆眼’;再就是他出去外面游历时,找到了我的尸体。” 十六转头望向七寸褫,后者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远古时的祖先,名不见经传。 “翻覆眼?”尤朗峥问。 “这片化境有几个奇异地方,能让尸体生魂魄,可是孤魂起骨肉,唤作‘翻覆眼’。阿败找到的是其一处,深掩于古怪地势,不为旁人所知。” “阿败可怜,阿败羸弱,阿败也骄傲异常,无论翻覆眼还是我的尸身,他都没告诉同族,他想有一天,忽然带着一具精彩尸辇现于家人面前,会是何等威风?他想到开心处,会忽啊忽啊的笑。在土阴阳,我喜欢过两个孩子,一个是阳间教会我‘采蘑菇调’的小姑娘;另个就是阴间里的阿败了。” 人被捆缚得紧紧的,但嘴巴没被封上,拈花沉声发问:“你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会知道阿败的事情?” 墨巨灵目光不离开尤朗峥双眼,口回答赤目:“因我从天上来,我是神。即便我已死、当时什么都不知,阿败对我说过的话,在我重活后都能记得起。你越发不堪了,还要勉强站起来?” 后一句他是对苏景说的。 苏景目光浑浊,面皮无法抑制的抽搐着,可他又站了起来。站稳脚跟、低吼一声冲身上前......火光才现就告熄灭,金风乍起又复消散,墨巨灵头也不回,就把一只手向后甩了甩,好像赶苍蝇似的,苏景勉强提起的诸般法术破灭,人又重重摔回原地,力气散碎了,连一声痛哼都难发出。 “更差了。身体乱套还要妄动真气,死得更快了。傻人。”墨巨灵笑了下:“你也是。”后三个字,他说的是眼前尤朗峥。 尤朗峥无动于衷,面上不存表情:“阿败后来怎样了?” 墨巨灵的话题重回阿败:“凭着阿败那点本事,又怎么可能收服神躯成驾辇?不过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翻覆眼’不是能让尸体生灵么?他把我带入其,想待我生出一点灵智但仍蒙昧未醒时再把我带出。这种混混沌沌、稍有些灵智却还不动思考的尸煞,是最容易驯化的。由此我得以进入那片神奇穴眼,阿败也没离开,就在翻覆眼内守着我......他又哪里知道我的神,要么死要么活,哪怕只一丝灵智也是清明透彻的,根本就不会有‘混沌’一说,也不知多了多久,我醒了一下,捏死了它,弄了自己一手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三章 你自己来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魂魄重生不是朝夕事情,墨巨灵只苏醒一瞬、杀灭阿布后又沉沉睡去。他再次苏醒时,已经是两千年前了。 墨巨灵也不晓得自己这一场大睡究竟多少岁月。 “如果换成其他生灵,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复原如初了,”墨巨灵摇了摇头,分不清他是遗憾还是自豪:“可我是神,成身得智于天外天,翻覆眼虽神奇,想要把我的神魂重新塑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用的时间长一些再正常不过了。” 墨巨灵醒来,即便在神奇地方度过了漫长岁月,他的魂魄仍未能完全复原,但无论指挥身体、施展法术都已无碍,不过威力比着全盛时差一些罢了。 “我不急着起身,既然身在机缘,为何不等彻底复原后再出去,我还有大事要做,须得攒足力气。不过我已无需沉睡了,躺着无聊、散出神识探查四周,不料又有有趣发现。”墨巨灵咧开了嘴巴,笑得很开心,尤朗峥由此得见,这怪物的牙齿和舌头也是黑色的。 阴褫盘踞‘翻天覆地’,翻覆眼就如他们家后院里的水井,随他们如何运用,可阴褫对这些神奇地方的利用极少......他们的体质特殊,身具阴阳双魂让他们天生怪力,但也让翻覆眼对他们没了丝毫效用,阴褫死后尸身进入那里,永远也不会生出魂魄。 是以翻覆眼对他们唯一的用处只在于:养尸。还不敢把尸体直接置入其,那样的话尸煞转活过来又岂肯听阴褫摆布,褫家弟子的办法是‘引流’,和它们帮助同族外戚的手段差不多,自翻覆眼引出一道道古怪灵气的气脉经过‘褫家尸林’,滋润灌溉它们收集来的尸体,如此可保尸体充满活力与灵性,又因‘气脉’虚弱远不足以让尸煞重生灵智。 即便已经炼化的‘驾辇’,每过一段时间阴褫也会把它们牵回尸林,受气脉滋润可更添威力。 “褫家为了养尸做的这些事情本也不算什么。但有一重它们不知晓的关键:云海深处那几处翻覆眼,其实暗相通。那些年,我只能干巴巴地躺着......静极思动,我给自己找了些事情来做。” 秘法施展开来,墨色法力自墨巨灵所在的穴眼送去被阴褫‘开发引流’的翻覆眼,再沿着气脉悄然送出,不知不觉里褫家弟子的尸煞尽数被墨巨灵侵染。 尤朗峥浅浅一叹:“很了不起。死去的尸煞都能被你所侵。” 墨灵精再次向后挥手,第三次奋力站起来的苏景被第三次打翻。苏景甚至没来及再施展法术便瘫软在地。 “不是你想得那样,”墨巨灵摇不回头,径自和犹大判聊天:“这件事很困难,我们本不会控尸的法门,可是...谁让那时候我很无聊呢,所以动起了脑筋,仔仔细细的盘算、小心翼翼的施法,自己都数不清失败了多少次,可最后我还是成功了。土阳间有句话。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话说得很好。” 褫家尸煞都被墨巨灵控制,阴褫却还一无所查,而墨巨灵的法度精妙,除非他动念发难,否则那些已经被炼化成驾辇的尸煞对阴褫依旧唯命是从。 “转眼又是二十甲子,到了八百年前。适逢乾坤吐纳时,我突发奇想,不知土幽冥里有没有我的同伴。那时我将一道神念送了出去,若还有同伴在幽冥,他们应该会有回应。随后又是八百年的无聊日子,但我也不是全无所获。又被我摸索出一件挺好的事情:几枚翻覆眼是这小世界关键所在,开阖此间可通过施法翻覆眼实现,这便是说,有朝一日我真正恢复了,也不必等什么乾坤吐纳,想走就能走、” 墨巨灵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还不得而知,但他们对玄通法术的认识委实深刻。前后不到两千年的光景,这头墨巨灵就先后摸索出了侵染、控制尸煞和开合这座化境的法门,真正不简单了。 “然后便是六年前,翻天覆地小世界又次乾坤吐纳,真正让我欣喜若狂!想不到,想不到,这土幽冥,居然真的有我同伴。他们不止传回了消息,还及时给我送来一道‘灵犀’,对我复原大有好处!”墨巨灵的声音微微扩大了些,只提高一点但足见他心兴奋,或许是他确实本真,或许是把眼前人当做了虫豸蝼蚁,墨巨灵说话时从不隐瞒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尊敬,也可能是不屑。 说着,笑着,但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恼人事情,墨巨灵的面色突兀狰狞:“但灵犀到时,恼人的东西也到了!”墨巨灵猛抬手,一根手指探出狠狠戳向尤朗峥:“便是你们!” 就在那根黑色手指堪堪要戳尤大人眉心时,墨巨灵又凝住了力道,手指悬停、未在进击......狰狞一闪而逝,墨巨灵又变回彬彬有礼的样子,重新微笑:“一时怒火烧,失仪更失礼了,对不住、你莫怪。” 墨巨灵收回了手指,语气带笑:“你和那串链子不凡,我不惹...也不用我来惹,因你们明目张胆地进了人家的地盘、惹了另一群煞星,阴褫虽不聪明但它们的实力着实不差,不好惹得很!事情一下子就简单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犹大判一行的经历了,链子遭褫家重创疗伤,犹大判独自追踪敌人却陷落阴褫大阵;墨巨灵为了领受同伴送来的‘灵犀’,暂时离开翻覆眼,顺道收服王灵通,又施展一道大神通把链子打得伤上加伤、如无意外必死无疑。 那时阴褫驱阵与犹大判刚开始相斗,双方仍有大力,墨巨灵才不会在此时对他们出手,由得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自己欢欢喜喜地返回翻覆眼去炼化‘灵犀’了。 一晃又是五年有余,苏景一行进入褫衍海,墨巨灵炼化灵犀正是关键时候,不愿自己出手,一道谕令传下本地尸煞群起而攻,但苏景这边实力不俗,有大圣也有精锐阴兵,天崩地裂地打了一场后大获全胜,连尤大人、链子和阴褫也被他们解救。 墨巨灵人在灵穴内,但早有神识布置于外,云海间大小事情都瞒不过他。大圣与无常‘同归于尽’时他就打算出手了,可他才一动就发觉有有一道异常凌厉的气息锁在了他的身上! “居然还有厉害人物隐藏?这让我吃惊不小。一草一木虽不起眼,但也是自然造化,在我来土前我就从不曾小觑此间生灵,后来又死了一回,也就更不存轻视之心了,所以我没妄动,同样把自己的法术气机绽放一线,与之对峙......七个多月。” 修行高人争斗不是蛮汉打架,凝视对峙几个月、寻找对方的破绽算不得太稀奇的事情。 “终于,他先累了,气势绽了少许破绽,白驹过隙而已,却也足以被我抓住机会,法随势去,一击便杀灭了它,了不起的一具尸煞,不是生灵死后遗留的皮囊,而是来自天地造化、自然结形的一具至阴鬼身!”说到这里,墨巨灵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望向七寸褫:“你们竟还藏了这样一具凶尸,那是你们最后的杀手锏吧?专做绝境反击之用的?” 是问,不过他早已笃定答案,所以全不用七寸褫回答,墨巨灵又转回头再看尤朗峥,这次怪物叹了口气:“你很了不起,我非杀你不可了。” 这半晌,好一番长篇大论,但墨巨灵动得远不止口舌,还有心念与目力......目以传神,四目相对是他们降服人心最直接、最强大的手段。口说话不停算是个小小辅助,以目欺心才是真正目的。与他散出体外的智慧灵精一样,墨巨灵想要收服红袍大判。 不过前者要傀儡的是苏景,现在墨巨灵打算降服的是尤朗峥。 可玄功默运许久,尤朗峥的目光始终那么浑浊、而浑浊深处的那一点清明也始终清明,全不为他玄法所惑,墨巨灵把故事讲完,收服尤朗峥的心思也破灭。 “凶物,有种先来斩杀你应无翅爷爷!”小鬼差厉声开口,不甘挣扎,若真是无解死局,小鬼差想死在尤大人之前。忠心耿耿的部署,宁愿损丧百回也不想看着主上死于自己眼前。 “既然绑了,我就不会杀你们,反正我还会在这里待上许久,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化总能收服了所有人...唯独这两位红袍大人我没把握。此刻笃定了老大人收无可收、只好杀了。”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背后一声闷哼响起,苏景的声音。 墨巨灵懒得回头去看苏景:“莫着急,待会你我会好好聊一聊......” “我不逼你,”苏景应声,喘息粗重,三起三倒,现在想要再站立起来是万万不能了,挣扎着才勉强改趴为坐、犹自晃着坐不稳当:“是生是死你自己来选,想再活,今日事情就此了结,我们离开,你留下接着睡觉,下次战场相见大家再拼命;不想活我送你下去,将来你一缕幽魂再见到尤大人的时候,记得认真叩头。” 墨巨灵笑出了声音:“真元伤身后、又再逆行伤脑,这种事不算罕见......”一边说着,他转回身望向苏景,旋即笑声戛然而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四章 拳掌口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坐着,随时会摔倒...他的样子又岂止是摔倒?更像马上要散碎、坍塌了!不久前还披玉烧骨一般威风精彩的红袍青年,此刻仿佛沉坐孤峰千年的沧桑石刻! 灰败、枯萎、斑驳之人,连身上的大红袍都艳丽不再,沉黯了。内伤太重身体虚损,苏景脸上不见一丝皱眉,但莫名其妙的、他看上去比着尤朗峥更苍老。可他的右手平举、手上有剑、举得很稳。 剑锋正对墨巨灵,那剑奇长,平端在手时,看上去会让人心生怪异感觉,人和剑不协调;可那剑又极明亮极透彻,它的光华不争于天地却也不会被任何光芒遮掩,剑不耀眼但美得无可遮拦,丈一龙纹,剑君王,苏景最后的凶猛! 目光才与苏景手长剑一触,墨巨灵的笑声顿时被截断了,他不识得此剑,不过以他的眼力,全然能明白这利刃一旦发动,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墨巨灵垂下了目光,不愿去看那柄剑,似乎眼睛会疼。 右手如磐石安稳,苏景举剑,道:“怎样?选吧。我很累。”他的声音疲惫,语气里既没有恨切入骨也不存翻盘得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语气,平淡漠然得不像活人声音,他决定动用此剑时,就已经当自己死掉了。 静默片刻,墨巨灵缓缓开口:“我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我选......”说到这里,墨巨灵出现在苏景身旁。 未见闪身或施法穿遁,墨巨灵还被剑锋稳稳指着,而苏景身边的那个...多出来的。 两个墨巨灵。 瞬息剧变,苏景本有重伤在身难免应变稍慢,只觉右手腕上剧痛传来,无可抑制地松开手指,丈一长剑就此被敌人夺去! 剑一被缴,站在苏景面前的那个墨巨灵就告消散,只剩下多剑的墨巨灵。 只有一个墨巨灵。 类似戚东来的‘天魔身相’法术。但要快得太多太多了,虬须汉是地上奔跑的老鼠,墨巨灵则是划过天际的流光闪电! “夺剑。”墨巨灵把没说完的话讲完了,随即欢笑起来,打量着刚刚入手的巅顶好剑:“好啊!” 好是赞,啊却是惨叫,突如其来、痛彻心扉的惨叫。 阳间修士世代于剑冢采剑。剑上有灵,若认可主人便会拔身而出随他而去;若不认可凭修士多大本领也休想用它......修家用无数年头验证出的道理岂会因墨巨灵松动?何况这一柄剑域之尊、万剑之王!墨巨灵把它拿在手才刚说了一个字。剑上犀利反噬便至! 强若墨巨灵,照样挡不下好剑的一口狠咬,惨叫声虎口震裂拇指外翻,又弄了一手血。 当我举剑,墨巨灵会如何?苏景早都想过几种结果,敌人夺剑正是其之一,心有所准备是以全无意外,右手巨痛未消暂用不得,左手举起一招。玄光闪烁长剑飞入手心...... 墨巨灵大骇,容苏景发动此剑,自己就得死成渣子!此刻他置身苏景身畔,与之相距不过尺许,什么神通法术也如不抬手一拳打碎那红袍小子的胸口来得更快更直接。 抬手一拳,巨力轰动,墨巨灵动用全力。便是一座纯粹金刚岩的巨山也会被打爆成烟。 拳重,拳快,即便苏景全盛时也无比能避开,现在更不存躲闪余地!躲不开,也根本没打算多,苏景奋力挥剑。只求发动起那同归于尽的君临一剑! 可惜他的动作比着墨巨灵慢了太多,握剑之手才刚抬起三寸,黑色的拳就已打到胸前。 轰!拳落下,拳肉交击的声音沉闷无边,压得那浩瀚云海都猛地沉下七尺。可苏景还在,坐在原地,没被打飞也没被打碎。胸口安然无恙,眼睛还睁着,目生机仍在、未死。 受墨巨灵一拳却安然无恙? 因那一拳没打,苏景的胸口、准确说是红袍胸襟,一只手探将出来,皮肤白皙五指修长,手轻轻盈盈地接下了墨巨灵的拳。 掌心抵拳眼,五指扣、包住拳头再不松开了。 黑的拳、白的手,相映成趣。 墨巨灵又如何晓得苏景的袍子里常驻着一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和尚。和尚离不开鬼袍,但只伸出一只手全无妨碍。 恶力送出却如泥牛入海,那只手的力量比起拳头毫不逊色,墨巨灵满心惊骇,而更让他慌张的是,伤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苏景还在挥剑!之前三起三摔的坚韧小子,明知绝非敌手仍要誓死相抗的倔强傻人。墨巨灵毫不怀疑苏景敢以死相拼、只求玉石俱焚的决心。 拳头被怪手拿住,急切间撤不回来...能撤回来也没用,那剑一发动自己逃到天边也没用,墨巨灵应变奇快,刚被丈一龙剑反挫的另只手急挥! 这只手有伤,但也足以拍碎小妖的脑袋。 仍是个躲无可躲的下场,此时苏景的剑才抬起七寸,依旧是个:来不及! 掌未至,掌风先催下,苏景的发髻顷刻爆碎,乱舞的长发,那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当真活见了活鬼,墨巨灵眼睁睁地看着,这红袍小子的头顶飞出来一把剑。 剑又怎样?墨巨灵惊诧则已,可全无畏惧,他是神、自天上来!区区一口剑就算能割伤自己手掌,也拦不住那小妖的脑袋被拍个粉碎...他不会小看土的神奇,不过神奇总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接连发生,小妖手手已经有了一柄巅顶好剑,墨巨灵不信他头皮下钻出来的剑会更好。 啊......凄厉惨呼,剑迎上了掌,旋即微晃,剑气暴发:谈不上多璀璨,比着当年六两大当家的朝霞剑光芒还不如;不见激射多远,别的修家御剑心念一动剑芒飞射千百丈,小妖的‘头皮剑’之才两寸吞吐。 但足够了。两寸剑芒,足够护住苏景的宝贝头盖、再搅碎墨巨灵的手掌! 上一次屠晚发难,还是在摩天刹废墟、对抗影子和尚夺舍时,一晃三百年过去,剑魂时时刻刻受阳火与三这三那诀祭炼,虽一直沉睡着但它早已强大过初入苏景身魄时,更要紧的,七个月前剑魂自断、饱敛七三链子锐金气意,神剑得锐气更上层楼。 反观墨巨灵,神魂尚未回复完全、与天成凶煞对峙半年有余必然折损气力、凝聚大力的拳头被影子和尚牢牢牵扯、迎剑之手聚力有限又有新伤。最最要紧的,墨巨灵身上还压着一桩了不起的法术:黑云覆盖沉舟兵、黑索倒吊其余所有人,其既有戚东来、顾小君这等精修之人,也有三尸那等怪力凶徒,黑云黑藤法术委实神奇,但、白来的么?还不是要占去魔灵神大把修元......而剧变只在弹指间,他根本没时间撤下法术回援自身。 一击而破,屠晚长鸣烈烈! 真要在全盛时比拼,屠晚和丈一孰强孰弱?苏景不得而知,但现在、至少两柄剑都比墨巨灵的手掌强。 只可惜屠晚是察觉墨巨灵将显身时才并身成剑,太过匆忙,剑魂气意还躁动不谙就跳出来迎敌,重创敌人后自身也愈发躁动,不得以缩回苏景体内,未能乘胜追击、就势斩杀此獠。 一手被攥,一手没了,苏景那只握紧的、要同归于尽的左手已然抬起两尺,墨巨灵狰狞咆哮,可喊得再大声又有何用...喊声没用,不过他嘴巴大张另有玄机:巨灵口突然飞出一人,头戴狰狞铁面、手执着一根不知是什么巨尸恶煞的獠牙做剑,急急向着苏景面门刺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五章 沉海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墨巨灵不只降服了王灵通,肆悦王麾下另一位骁将方亥也被他收了。 那时方亥受判官、阴褫大战波及,身遭重创体脉断碎,剩着半口气在云海飘荡,正巧被墨巨灵发现。 墨巨灵不养废人,未免再弄一手血,干脆就不打算理会方亥了,不出三日方亥必死无疑,但路过他身边时,墨巨灵又发现此子身上散出的杀气很是犀利,以前应该是个手段非凡的刺客。 由此墨巨灵心念微动,先沁染、再疗伤、最后把他养在了肚子里:土世界险恶,养下一道防身手段总是没错的,万一将来遭逢大难,开口之际一道刺杀飞出,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便如此刻! 方亥显身同时,他的剑锋就已经刺到苏景眉心。 也是这个时候,苏景的鬼袍内也窜出了一人,同样带着铁面,只是鬼袍人的面具柔美、漂亮,清秀美丽的女子,口急急喊喝:“天拾!” 哥哥被墨巨灵收服,妹妹则被苏景救了。 方亥得墨巨灵怪力相助,修为大涨;方菜吞服阴阳司灵药伤势愈合大半,与她共处鬼袍的和尚觉得这少女的面具好看,于修法上指点了她几句,方菜便受用不尽,七个多月没出去都在潜心修炼,何尝不是战力猛增。 妹妹扑出,斜刺里保住哥哥的腰身,随即两人一起斜斜摔飞开去。苏景再脱一难! 左拳右掌、口吐刺客,接连三道必杀猛袭全被化解,墨巨灵心一沉:完了。 从墨巨灵夺剑遭反噬到现在,连串激斗也不过眨眨眼的功夫而已,但情势完全逆转:从苏景来不及发动‘丈一’就要被打死,变作墨巨灵明明还有一身本领、无尽妙法,却再没机会施展了。 那剑已经完全被挥起。 苏景的来不及,眨眼过后变成了墨巨灵的来不及。 怒龙咆哮传透天地四方,剑上玄光崩绽;持剑苏景披头散发,狰狞厉笑。 剑如龙。苏景如魔!剑势已绽,时至此刻莫说区区魂残手断的墨巨灵,便是诸天仙佛下凡紫霄神将齐出,也休想再阻止苏景动出君临一剑! 墨巨灵眼最后的景色就是那个疯魔苏景......随即巨痛传来。 脸疼。 ‘啪’地清脆响声,剑挥动、剑挥过,剑身翻转...未见万剑来朝,君王剑魂仍隐匿丈一之内。惊天泣神的‘君临’未能发动!甚至都不是削、斩,而是以剑身横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剑上散起的浩大声势散尽了,连创三次生死大难才被苏景抢到的、动用神剑的机会,最后竟变成了他用剑抡了墨巨灵一耳光。 苏景皱了皱眉头,跟着连端坐体态都再维持不住,苦笑翻到在地,丈一神剑脱手。 脸疼,挨了一耳光,本道自己必死无疑的墨巨灵也懵了一下,一记耳光就完了?又是一阵剧痛。自握拳之手传来,苏景袍子里那只怪手趁他心思不整之际用力狠捏,把墨巨灵的掌骨、手骨捏断了四根。 墨巨灵一惊而醒,奋力猛挣抢回了自己的拳头,总算脱开了那只白皙怪手!墨巨灵智慧非凡,就在挣脱拳头这短短一刻想通所有经过:归根结底,小妖伤得太重。 本已修元躁乱。还要逞强做三次起身,不止伤身更伤了神:神识虚弱不稳便无以完全催运神剑威力,最终功亏一篑;到得最关键的时候,连掌剑的手都把持不住,以至剑身翻转,从斩变抽。连一道皮肉伤痕都未能给墨巨灵留下。 虽狼狈不堪、受了一耳光,但是死得活;虽双手尽伤、受创不轻,可红袍小妖将死,他一死什么怪手怪剑都会随他而丧!墨巨灵霍纵声大笑。 不远处,苏景的身体一沉...连维持身形停留海面的力气都欠奉,他沉入了云海。 墨巨灵不会由得苏景沉陷,但他也没有出手打捞。一道心念转动、墨色力量送出去,随着苏景身体下沉,墨力一层层地切开海水。 此刻景色罕见且古怪,苏景不断沉下去,可他身边海水翻腾鼓荡、向着两侧卷开。墨巨灵人在海面,垂头望着苏景,笑容满面。 胜负已分、生死已分,墨巨灵的声音、语气重归谦和:“功亏一篑,先生不甘心吧?这便是天命了,不甘心也全无用处。”说话时,他的断手处大量黑血涌出,肉眼可见一只新手正在黑血的冲润下缓缓生出:“我乃神祇,天眷于我,所以三身獠把我打入幽冥,我也能重生不灭;所以你纵有浩荡一剑,最后还是脱力失手。” 苏景神情痛苦,可他的目光是平静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笑容开心...你这一脉...的神仙被抽了耳光,原来很惬意么?”话说到这里,苏景身边的云海突然浑浊起来,随即一声雷霆般的咆哮轰动,一头巨大的鱼冲碎水面,直扑墨巨灵! 丈一脱手,苏景还有北冥,遇海化鲲、扑杀强敌。 墨巨灵哈哈一笑,只是北冥的普通剑势、并非曾斩杀大圣的剑灵觉醒,这样的杀势对付普通敌人还可以,对上墨巨灵实在不值一提,几道黑色长索随着主人心意跃出,轻轻松松地化解了巨鲲突袭,北冥剑被打回原形,歪斜着坠入云海。 可长剑威力散去,海面非但不曾平静,反倒愈发暴躁...那边厢长剑落刹那,不远处巨浪倾天之时,一座大山呼啸翻腾,自巨浪冲出,狠狠砸向墨巨灵! 真正的山,巍峨磅礴千仞孤高。 墨巨灵一哂,身形不退,一脚飞出踢大山,轰隆隆的怪响声,偌大山峰四崩五裂,化作千万碎石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一样是无用之举,看似猛烈的攻势,对墨巨灵却全无威胁,可是在踢飞大山时,墨巨灵心一个念头如电闪烁:剑性亲水,入海能自行化作巨鲲,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山可以被受纳于须弥法术,带在身上全不占地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要把它扔出来砸人......总得需要一份凶悍大力才行,红袍小妖重伤垂危,他哪来的力气? 岩飞石乱,怒海倾荡之,遽然一道金红光芒,自云海深处绽放开来,刚还伤得连剑都拿不住的苏景,仿若初生骄阳,饱含朝气于活力,从海面下飞出,手高擎一盏洁白长弓,人扑出一刻,弯弓勾弦! 墨巨灵又惊又骇,既想不通苏景为何生龙活虎,更不敢让他把那看不见的一箭射出,所幸,比起刚刚伤两手挨耳光那一战,此刻时间从容得很,苏景拉弓的功夫足够他施展一道凶猛法术......心大咒祭起,冥冥一阵诡怪铃声响起,下一刻苏景置身之处崩裂。 一张纸被撕开,纸上的人会怎样? 墨巨灵的法术并非攻向苏景,而是扯碎了苏景所在的小小一片天地...绝无可逃、必死无疑! 长声惨叫,这一回墨巨灵的法术更快一步,苏景尚未完全开弓就已破碎无形,小小一方空间碎裂,他死得不留一丝痕迹,凭空平白、被硬生生抹除。 墨巨灵只觉胸腹一阵空落落的难受,硬撼乾坤、破宇凶法,对他自身消耗极大,尤其一大群敌人须得弹压、自己又受创不轻时。 即便疲累气喘,能一举击杀小妖也算值得了!相处时间不长,激斗时间更短暂,可这小子实在太...太让人**、伤神,明知苏景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墨巨灵已经有些怕了他,由此,惨叫入耳,墨巨灵不由自主长出一口气。 胸浊气尚未吐尽,遽然一道凶狠气意自海面下直催面门,墨巨灵急忙凝神...无需动用神识了,杀法破海而出,一头雪白妖狐闯入了、填满了墨巨灵的目光。 哪有机会叫苦,墨巨灵身形暴退,三步七十里!可那头狐狸如影随形,比着他退得更快,浩浩妖风掀翻云海、九尾妖狐杀到。 墨巨灵甚至来不及回一口气,想要护主要害只剩唯一办法:弃卒保帅。顾不得一手骨折另只手新生未完,墨色玄力尽量集结于残破双掌,硬抗妖狐。 大力爆开、云海山天巨震,嘶哑痛吼蕴满刻骨之恨,墨巨灵挡下了妖狐一击、也齐腕毁了自己的双手。 墨巨灵想不通! 剧变发生后,他能明白刚刚被撕碎的苏景来自巅妙幻象,自己了‘声东击西’之计,可让他奇怪到憋闷的是:扔山、引弓,都须得大力支持,就算红袍小妖理顺体内混乱真元,也决计恢复不了那么快,除非他是诈伤。 墨巨灵不是傻瓜,不会因为苏景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就当真的伤了,他曾以灵识探过,红袍小妖体内真元确实混乱以及,这才笃定他无甚战力、这才没把他摆在心上...... “神?自天上来?”云海下,忽然传出了苏景的声音,带笑。话音落下时,方圆三百里云海猛地平静下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拂过,刹那前还因大神通的对抗而沸腾翻卷的层层巨浪,就那么一下子被抚平。 三百里,云海如镜,不见一丝轻波丁点微澜! “说的真好,鸟粪,也自天上来。”怪话和着轻松笑声,说话之际青白云海渐渐泛红...红炽烈,金色光华于艳艳火红层层流转,不片刻海水又复躁动起来,但绝非波浪翻覆,而是火焰一般吞吐摇摆...当一句话说完,三百里云海凭空消失换做妖娆火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六章 少年执剑,自火中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腾腾火焰,苏景显身,海因他变成了火,他自己却全不见神奇之处,目光清透的红袍男子。 之前脱手落海的丈一重回手,斜指墨巨灵。 少年执剑,自火来。 五百年前屠晚入体,苏景得第十一魂,其实就从那天开始,他对墨色力量、墨巨灵的气息就辨查得再敏锐不过。而金乌生俱辩真天赋,苏景修行这门正法,感识远胜同辈修家。相得益彰之下...眼前这头墨巨灵才刚自云海深处起身时,他就有所察觉了,然后他就开始惨叫着重伤倒地。 链子的锐金力量倔强,可它们早在七个月间与阳火相融,真金最喜炽烈火焰,苏景‘夺力’七十三链非他有意为之,那是锐金力量自己的‘选择’,它们主动相融,又怎么可能再‘造反’? 锐金反噬?只是个和适宜的借口。 至于体内乱力激荡,决战体内墨力时苏景就用过的手段:黑石、令牌两窍移转于体内,他的真元循转登时大乱。不过这乱是给外人看的,苏景自己一点也不乱。 最后一重、也是最最关键之处,苏景的经络破损、断裂。这不是骗人的,他的经络本来就破了,‘沸以行、溃不惜’时六条大脉崩溃、其余十四脉也各遭重创,全靠金乌秘法行运、光热入体才得以修补重铸。一段砖墙绽裂、破出了一条条大口子,匠人赶来及时以上好胶浆修补,之后又把手胶浆给这面墙从上到下方方面面涂抹加固了三十层,这墙坚固到无以形容了、远胜以前......若匠人用的那神奇胶浆是完全透明的,这墙看上去会如何? 残破不堪、随时会塌。 看上去和实际里根本是两回事,苏景是天乌弟子,他何尝不是一道‘光热之源’,光热入他体内相溶于身,如河川入海无形隐没,不可‘见’。它们真是存在、效果惊人,但除了苏景之外任谁也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看’上去,苏景的经脉破得好像挂在竹竿上十年的布条。 归根结底,提前发觉强敌将至,苏景诈伤。坑、不了再打的离山小师叔。 墨巨灵自诩灵识敏锐、眼力清澈,照样被苏景蒙了。不过苏景装受伤。一口一口的血往外吐、乱七八糟的往海面上摔,兢兢业业一点也没应付。他投入得很。 其实以苏景的性子,真要重伤在身,他又哪会冲上去三次,更不会动用神剑前先做冷哼、废话,给墨巨灵夺剑的机会,偷偷摸摸攒下力量一举发动神剑、让墨巨灵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才是苏锵锵的正大道。 具体缘由苏景不会解释,但他会给墨巨灵一个明白:“我没受伤,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这么当真,把‘天命’都扯出来了。” 有人笑了,顾小君。苏大判得便宜卖乖她不是第一次领教,可是她觉得这一次特别好笑。 太聪明也有太聪明了的坏处,墨巨灵脑筋转得快,知他是诈伤,听他提‘天命’。立刻就想到:诈伤就是没受伤、没受伤就不存‘无力发动丈一神剑’一说,之前第一场恶战......他根本就没打算同归于尽,只为抽上一个嘴巴? 小师叔打人,最喜欢打脸。 “你不是死里逃生,也不是天命所归,”苏景的声音平稳从容:“你是挨了一记耳光后欣喜若狂、放声大笑的......神?” 怒火烧。堂堂神祇竟被一个七境小子耍了猴子戏,墨巨灵怒火烧,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强压胸愤怒。神不是畜生,不会一发怒就拼命,审时度势、墨巨灵晓得自己处境两难。 两只手齐腕而断,就算他又断肢重续的本领,伤势对身体的虚耗总是免不了的。而没了手也不过表象,手怎么没的?从头说起,一只被怪剑搅碎、手碎了,剑气逆血伤经;一只被怪掌捏断,骨头断了、禅家力道震脉挫体;两只手正疗伤时,妖狐又至,双手齐碎不足以完全抵消那九尾妖力,只能靠身体硬生生地吃下。 接连的沉重打击,一次可以咬牙撑过,两次尚能尽力坚持,第三次就苦不堪言,红袍小妖就是如此耗去了墨巨灵的大把力气、送了敌人一份不轻的伤势。 凭丈一威势、和尚与屠晚的诡怪,不示弱也未必伤不到墨巨灵,但诈伤了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些。 墨巨灵疼、且累,动法相斗尚可,想要再施展‘撕纸’的神奇法门就非得先有几个呼吸功夫的持咒、行法,三五呼吸不长,但足够苏景杀他十几次了......说穿了,此刻对上苏景,墨巨灵已经没有了必胜把握,尤其苏景身上还藏了怪剑、怪手两件‘宝贝’。 若想顺利击杀苏景,除非收回那覆盖沉舟兵的黑云、捆缚一众高人的黑索。 可收力归身又何尝不是放出一群煞星。 沉舟兵,能集三十万众于一舟,这本就是一道阵法,千年并肩修炼只为心神相同、千年征战更炼得灵犀一处,是三十万人也是一条船,黑云盖住他们也只是暂时蛊惑而已,想要把这支幽冥一等一的精锐彻底侵染,墨巨灵至少得忙上几个甲子,现在收回黑云,沉舟大军顿时反噬此獠! 被黑索绑缚的众人也是如此,现在根本无法收为己用,此外还有一重:力大者、捆缚他的黑索亦强韧,百多条阴褫现在都没什么力气,放开它们无妨,可那些捆阴褫的索子也软弱得很,收回体内杯水车薪。 “不止。”见墨巨灵微沉吟,苏景大概能猜到他正在心权衡,平静开口:“你莫忘记,我是判官。”说话同时,手长剑微微一振,发出一声轻鸣。 墨巨灵稍一愣便恍然大悟:他是判官! 大判死后一缕游魂重返阴阳司,司衙万官跪拜相迎。红袍小妖有丈一龙剑、有大判身份...他有同归于尽的本钱。 墨巨灵目凶光一闪,旋即神情又放松下来:“你曾说过,这一次相遇,不如大家各走各路,此言还作数么?” 苏景笑了下,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本座司昭。”虽不明所以,但墨巨灵还是如实回答。 “司昭,你要脸么?”苏景忽然出口不逊,之前的微笑神气早已消散,声音清冷,不存语气只有漠然:“之前你自以为得势,又是如何回应于本座的?如今没了把握、乱了分寸,再想乞和不嫌晚了些么?你这样子也配称神君?你这个神,不做也罢。” 苏景面上隐透怒色,目光鄙夷相沁,说到此稍加停顿,再开口时声音陡然提高,如惊雷轰动四方:“司昭,贵为天上神祇,可敢于我公平一战!” 三百里火海轰荡,丈一龙剑长鸣冲霄,还有冥冥,天乌长啼喝应,苏景宣、战。 风卷雷振,天地鸣鸣,神祇之位仿似易主,苏景才是那吞吐乾坤睥睨万灵之神,黑色怪灵不过一个丑陋怪物吧。 被捆绑、倒吊的顾小君猛扬眉,为苏景气势所动,心激昂!正想为苏大判喝一声‘好’,忽然身边响起了一串银铃似的妩媚笑声,她循声望去,虬须汉戚东来笑得倒吊的身子都弓起来了......魔崽子可不像女判官的心机那么浅,他看得明白整件事,所以他笑: 是谁诈伤骗人?是谁坑不了再打?是谁用尽了阴谋诡计一点一点把小便宜占成了大便宜?这个人刚才先骂对方不要脸,现在正严声痛斥墨巨灵、要公平一战! 究竟是谁不要脸啊。 墨巨灵九昭真觉得那口气憋在胸、欲炸......身随心动,轰隆巨响,墨巨灵化归本形,山岳磅礴的黑色巨人。 苏景动法,三百里火海倒卷,化作万千火团围住苏景急旋飞舞,眨眼间层层‘堆积’寸寸化形,苏景披火,昂立天地间、那个比着墨巨灵还要高出一截的阳火巨灵! 火巨灵巨掌挥动,直拍墨巨灵头顶。 墨巨灵昂首吐息,百道乌黑长索自他口飞射,迎上阳火之掌。 恶战起!可同个时候,苏景又突然出现在三尸面前,挺着急:“我自己够呛打得过,得帮忙!对不住,完事请你们吃饭。”说话间三道剑羽激射,钉入了三尸的心口...... 月末了,求个月票呗^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七章 三罡三煞,域不可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五九七章三罡三煞,域不可摧 苏景是个喜欢排场的人,但和性命比起来,排场就什么都不是了。 三百里云海就是排场,烈焰卷扬威风了得,可铺开一片大火又烧不死墨巨灵,白费这个力气做什么,只为好看么? 为了金乌万巢、穿空而遁。 前面于墨灵精体内一战,除夺力、花开之外,苏景的十道心识也变得强大许多。心识不是元神,无法修真炼气也不能离开身体,但苏景的心识便强后、再五道以上合一、于苏景打出的阳火能够短暂‘片刻’。 只片刻,足够了。当火海化作千万火团,冲飞、急旋而起时,一枚混不起眼钱的小小火星飞到了三尸身旁...满天满眼都是火焰乱飞,谁还会注意一枚火星的去向?墨巨灵司昭也没留意。 随后烈焰披挂于身、化作阳火巨灵时,苏景散出心神暂时主掌‘火巨灵’,真身则施展穿空遁去救三尸。 火海、火团、火星、火巨人,早都是算计好的,障眼法...... 百条黑索自墨巨灵口飞起,快若光电更灵动异常,出口四散,化作五路猛将阳火巨人的四肢与脖颈箍住,旋即墨色大力奔涌,怪响声那阳火凝聚的巨汉一下子被撕了个粉碎。体外心神能维持住烈焰人形已属勉强,如何还能与强敌相对,顿时大败。 撕碎阳火巨人同时,墨巨灵察觉红袍小妖竟不再其! 而此刻苏景已经‘斩杀’了三尸,阳火大咒轰动四方,苏景身形急转,全力动法......又见火玉之身。 便如破‘天擎’金乌羽花尽开时那样,皮如玉铺于身,骨肉血脉化为烈焰烧在玉下,金红烈焰映照于内、细腻脂玉莹润于外的苏景! 火玉身现,随即清越剑鸣,乌光闪烁;长长狐啸。白光乍现。 一乌、一白两道光芒自苏景身内飞出。苏景人正东,那两道神光一向东一向西,分头飞掠,七里之后光芒顿止:乌者如丸,小小一块黑色石头;白者似玉,妖篆镌刻其上。 以往御敌从未有过的,苏景将黑石洞天与大圣玦打出了体外。两枚宝物与苏景真身遥相呼应、正正的三角形状,划云海二十里方圆。墨巨灵正在其。 两件洞天宝物飞起后,阳火烈烈、阴风吼叫、黑狱惨嚎不绝,三重罡天也外放体外,直冲天空!依旧结形三端:骨金乌端坐黄金屋,原本空洞洞的眼窝两点阳火精元闪烁,有了眸子就有了神髓,业已死去多年的神鸟尸骨,此刻睥睨天下!艳阳天,高悬苏景头顶十里; 阴风翻滚。剑羽沉浮其,偶尔一道剑气散去,于半空里留下一道道金红伤痕。不过这一重罡天的剑羽痕迹比着平时要少上许多...金风天,于大圣玦稳稳对应; 黑狱其实森严,隐约可见内烈火冲腾,所有炼魂巨炉都熊熊燃烧开来,剑狱陈列于黑石洞天的半空。上下相隔仍三十里。 骨金乌猛昂首,长长一声啼鸣直插九霄!旋即:疯旋! 一双洞天宝物、三重天乌罡天同时旋转开来,同个时候苏景双掌合拢,四对手指交叉只有一双拇指伸直、紧并,双手疾抬起以拇指对着自己眉心奋力一戳! 眉心被手印点,破开一枚小洞。此刻苏景结火玉身。额上见一空,身内烈焰立刻自空射出,一条不过手指粗细、却连数里外的墨巨灵都被映照成金红颜色的炽烈火链,随着苏景抬头,向着十里高处艳阳天飞去。 艳阳天正疯旋,火炼射入其,顿时被‘甩散’:散成五道细细一些的火链。飞射、分别冲向苏景、两洞天、另外两重罡天。 苏景、黑石、令牌与金风黑狱两重天一样也在急急旋转,受了艳阳天传过来的火炼,再‘甩散’,各自又散出更细的五道‘火链’,再次向着另外五处阵眼射去....... 如此,一道阳火在苏景起,在六座飞旋‘阵眼’来回‘飞散’、来回折射,转眼细细的火线交织结布!一道类似阵法的法术,施展起来眼花缭乱,但从苏景动法到阳火链交织封闭一片天地不过刹那光景,墨巨灵只觉身体先是一沉,随即怪力自脚下、头顶、身边四面八方用来,不由自主地想要旋转起来。 仿佛人在怒海狂漩内。 墨巨灵立刻定念、大力行布四肢百骸,狠狠钉住身形,心惊骇莫名!这是结域之术,封一方天地主此间世界,施法之人即为法境之尊,可那红袍小妖不过才是个七境小修,如何能施展得这等至上法术!而施展之下真就升腾起浩大威力,墨巨灵人在其,又怎么可能不惊、不骇。 不止墨巨灵,端坐不远处、半晌不曾动过的犹大判也微扬眉,但他才一动容,左眼忽然淌下一道鲜血,大判有所察觉,举起袖子抹掉了血泪...... 金乌万象,昊昊乾坤。 帛绢上的法术,须得完成第七境‘天擎’的修持才能施展。冲煞夺罡在前,煞上生太阳鳞叶罡开天乌羽花,修家小乾坤虽还未能真正勾连起来,但修过‘天擎’后金乌弟子的小天地已经有了呼应,可是施展出这一道结域法术了。 不过金乌万象上的法术太多了,苏景才修行了五百年,就算多长出三个脑袋也休想学全。一般来说,他会刻意挑拣些‘好玩的’、如金乌万巢,‘喜欢的’、如剑刹天乌之类法术来修习,且从不会好高骛远、去修习己身境界之上的法术。只是‘昊昊乾坤’不同,苏景自己有修行剑域,为让剑域威力更强,他曾对着帛绢上记载的‘昊昊乾坤’做仔细印证,有关行气请咒的法门早都熟记在心,这是一道早就学会了、但以前还无法施展的本领。 直至此刻对上强敌,苏景能施展的威力最大的一桩法术,二十里云海山天,我为王。 黑石、令牌是宝物是穴窍也是苏景‘煞地’的一部分,行法后外放体外,便与苏景真遥相呼应,化归三煞,三重罡天自不必说,三罡三煞彼此对映,再有阳火勾连后...三罡齐天三煞漫地,域结形、坚不可摧! 自外观内,二十里算不得什么,就是一匹马跑得快些用不多久也能横穿而过;可也只有陷落法术才会晓得,天起伏地跌宕、方向全无,一道道凶狠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击杀于身防不胜防!还有...法境人看不到施法的苏景、也探不到另外五枚阵眼所在。 杀不到苏景毁不到阵眼,这道法术又如何能破。 墨巨灵定身、定念,再吸一口气,身形忽然动了起来,大若山岳的黑色巨人,现在却变得轻渺如烟,当那一道又一道足以开山断岳的法境杀力加身时,他‘随波逐流’、飘摇无定,将所受伤害减到最轻最浅。 如此,被动挨打了有盏茶功夫,初时的惊讶散去,墨巨灵笑了起来:“还不错、还不够!” “你能破?”苏景问。 “破不了,”墨巨灵如叶飘舞狂风,笑得却安稳:“但我能夺,凡间修士对天上神祇施展结域法度,殊为不智,你的域、归我了。用不了一个时辰” 动法搏杀,挥一挥手都是摧枯拉朽之威,与之相比言辞口水何其乏力,但即便高高在上如墨巨灵,还是要在相斗时说话......只为攻心。法术争夺,心境上容不得丝毫缺损,点题一语无异诛心一箭,墨巨灵就在点题:对神施域,大错特错! 话说完墨巨灵正要施法,忽然苏景的声音恨恨传来:“你夺下我火乾坤之时,便是我动用丈一神剑一刻!” 墨巨灵的笑容抖了抖,闷哼一声...言辞争胜?苏景总赢。点题谁不会。 就算苏景说到做到,墨巨灵也不可能听任他就此施法下去:夺域成功时,苏景法术告破身心巨震时,大把机会立毙于红袍小妖于动剑前! 嘴唇嗡动、墨巨灵一道无声咒送出,黑色雾气陡然弥漫,泼散开来扑向那一道道勾连‘罡煞’阳火金链,外人看不太清楚,但苏景探查得清清楚楚,墨色怪力附着‘金链’,如水侵木一般,丝丝缕缕、一点一点地侵蚀进去,那些金链有的粗如小指,有的细入蛛丝,还不到半顿饭的功夫,细些的金链就变得斑驳不堪,连粗壮的也都光泽黯淡许多。 阳火与墨沁如天敌相对,绝无共处余地,但因境界差别,墨巨灵司昭的真元比着苏景的阳火要更纯烈,墨色攻于长链时,会把火的金乌真元缓缓杀灭、随即占下火焰......火链渐渐污浊,如此下去‘墨沁’迟早会蔓延至几道阵眼、污浊宝物与罡天,到那时二十里域自然落入墨巨灵手。 破不了的域,能夺下来,墨巨灵没说大话。 凶猛法术,一经施展便不能半途断,否则施法之人立受反噬,苏景只能撑...半顿饭的功夫,优劣就已逆转,苏景却无动于衷,这法术尚未完全施展,还早得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八章 昊昊乾坤,水墨仙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双手翻转,左手金乌印锤定于心,右手结阳火印挥动如风,从天灵到眉心到胸口再到小腹,一路急点身体轴大穴,当手印落尽,一道金红长线,肉眼可见从苏景的‘轴’上缓缓长了出来。 锋利刀片划过皮肤会怎样? 先是一道浅淡得难以察觉的白痕,但很快鲜血涨了上来,不起眼的白痕变成一道醒目血痕;身如火玉,此刻的情形就仿佛美玉自绽裂,现出一条裂璺,体内熊熊燃烧的骨肉之火自那缝隙溢出。 刀片留下的白线会变成血痕,随即鲜血大量用处,变得触目惊心;烈火自玉璺先是溢、转眼便是喷,体内之火尽流于外!但这凶猛烈焰既不四散蔓延也不入战去攻杀强敌,它们只滚荡流转于苏景的身体。 烈焰一出便有烧天之势,而火焰敛时更毫无征兆,前后不过盏茶光景,苏景身上的火突然就不见了。 火散,苏景变了。 之前‘玉下埋火’,玉润泽但不透明,火炽烈才能映出颜色,玉趁火色,金红妖娆; 此刻他身内无火了,空空荡荡的...外人怎能看到他体内空空荡荡?因他的脂玉皮肤不再、换做琉璃清透!同样是金红颜色,可琉璃半透明,通透之下显得颜色浅淡、但愈发纯净几至入圣之美。 火炼美玉,凝化琉璃一盏。 这才是苏景连破‘地归’‘天擎’后炼就的真身。 以帛绢记载,阳火弟子若大圆满破得第七境,所得身魄有个单独称号,与别宗修法破境后的‘宝瓶身’叫法稍有区别,唤作‘炽烨宝瓶身’。而苏景此刻显现的在真身,正是炽烨宝瓶身的前兆:金玉琉璃体魄。 洁净、通透、内敛、却又炫彩迷离,阳火不再是单纯的修元,而是彻底归化于魂、凝结于身、彻底变成苏景性命的一部分! 不止苏景自己,还有那南北相对的黑石于令牌、高悬于天顶的三重罡天,尽随主人结化真形。变作金玉琉璃之形;还有勾连于六处阵眼那无数阳火长链,绚丽光彩猛做绽放,顷刻链上火焰不见,那是一条一条金玉琉璃丝、金玉琉璃索。 光泽细腻但质地紧密,看似脆弱不堪实则坚韧无比,已被侵染之处立刻黑暗溃散,重新变得光泽润盈;未被侵染之处。墨色扑上来便如水泻于荷,水无孔不入但荷无孔可入。水泼上去只剩滑落滚开的份...... 不久前墨巨灵的污浊力量侵染过来,苏景若尽力催发让‘火链’的火势更猛,未必不能驱逐那些墨色,可那样拼力就变成了‘比量’,倒看是我烧天之火旺盛还是你湮世暴雨狂猛,这等打法一来落了下乘;二来苏景自忖指定打不过;三则他刚炼成的大好体魄,焉有不动之理,他比的是‘质’,任它怒潮万万钧水,我只一方金石深扎。水沉水多水汹涌,奈我何。 金玉体魄入阵,昊昊乾坤立时稳定下来...何止乾坤稳定,还有乾坤凶猛!身处域的墨巨灵突然发出一声痛吼,胸腹间显出一道伤口:他正‘随风飘摇’,不料袭来的恶力不止是猛冲激撞,又多出了一道‘锐’。锋利无比!落叶不怕风狂,但遇到吹毛断发的锐器......真正劫数。 墨巨灵的体魄惊人,至锐突袭也只给他留下了小小的一道血口子,可现在‘昊昊乾坤’所有袭杀之力都变得锋锐起来,就算大象也受不了无数半寸小刀片,痛吼过后墨巨灵又是一声冷哼。身周黑色玄光一闪,韧体秘法加持,皮骨变得坚韧异常,‘锋锐’再掠过时连一道白痕都难以留下了。 可天下难寻两全之事,韧体之术施展,又会对轻法持有些影响,挡其锐利的价钱就是身体多吃下一份冲撞之力。 “怎样?”苏景开口。体魄归真时,连声音稍有改变,乍听上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非得仔细留意才能发觉,尾音时隐隐带出一点琉璃瓦轻敲的锵鸣。 被困域渐渐狼狈的墨巨灵叹了口气。 这一叹苍凉,但绝无人在逆境时的绝望和颓废,他叹息、他无奈、他......吐血! 猛张口,一蓬黑色鲜血喷出。 苏景心清明,打到此刻,还远未到重创敌人的地步,魔物这一口血不是‘昊昊乾坤’打得,是他自己想吐出来。 黑血脱口,尚未落地陡然玄光大作,乍起、乍起,光芒散去时不见了黑血,只剩十七根三棱大柱,黑色柱上满满怪篆铭刻。大柱落地、深插、结布于墨巨灵身旁,占下七里方圆。 旋即柱上咒赤黑色光芒流转,将十七根柱彼此勾连。再一眨眼七里方圆、三棱法柱所占之处,地面芳草铺遍、鲜花绽放,半空里蝴蝶翩翩、蜂儿嬉戏,高顶处祥云漂浮瑞鸟翱翔,鸟语花香地,一座凉亭高搭,墨巨灵端坐亭,微微笑。 无论花草蜂蝶还是祥云瑞鸟,皆为黑色,明明是晦暗颜色,却又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像极了一副飘渺水墨。 他的法度也是一域,清新脱俗、世外仙源。 域种域,以域夺域。 二十里昊昊乾坤,七里水墨仙源,相套相嵌。苏景眯了下眼睛:仙源壁垒森严,自己的昊昊之力攻上去立刻就会被当回来。 一口血、十七根柱、小小一座仙家福地,立时为墨巨灵稳住了局面,但墨巨灵的身形也缩小了许多,足足三成......这就是他叹息的缘由了,法身法身,法即为身,墨巨灵的身体就是法力凝结而成的。相斗至此,他动用的就再不是普通的咒法玄术,而是神仙身基。 这一桩**术落地,损身伤体,让他实力锐减三成。而土世界不是他的出生地,不存供他休养的法境,即便再休养十万年,怕也补不回来半成。 又是一声叹息过后,墨巨灵眼最后一点无奈散去,损丧实力固然可喜,但击杀小妖仍让他由衷快活!就在微笑,墨巨灵站起身走出凉亭、惬意开口:“走一走、长一长。” 六个字,他走出三步,‘水墨仙源’随他迈步陡扩三里! 一步便是一里方圆。 包括苏景在内,昊昊乾坤的六道阵眼同时猛震,虽未到‘摇摇欲坠’的程度,但也晃得惶急不堪。 墨巨灵忽然转身、抬眼,望向了苏景......只身处于昊昊乾坤时,他不知苏景人在何处,当仙源成形,他稳稳地探到了敌人的所在,墨巨灵微笑着:“你我只差十步,稍等。”说完,他又开始迈步,向着苏景走去。 “神佛立于俗世,一念花开天下,一步福满乾坤,便是这个道理了,你用凡间域法困我,是个错误念头,不如和我游斗更有机会的。”声音和蔼,脚步不快不快,一句话里墨巨灵又踏出了七步。 半盏茶不到,二十里苏景乾坤,墨巨灵就占去了十七里,近九成! ‘啪’地一身脆响自己苏景身上爆出,金玉琉璃体魄上,一道裂隙明显,自眉心起、歪斜蜿蜒没于颧下,好像一道伤疤、给剔透之人添出了几分凶狠。 墨巨灵笑了一声,又跨一步,真正占去了九成疆域,随后他的脚步暂停。 看似闲庭信步,但只有斗战人才能晓得,他这一步一步催运之力何其浩荡,巨灵须得调息一瞬,再一鼓作气拿下红袍小妖:“两步之后,你身体破碎,应该没机会再动用那柄剑了。很好,多谢。” 金玉琉璃体魄上,又是几道裂纹生长,其一道横跨嘴巴,让苏景看起来好像在笑,诡怪且狰狞之笑:“退一步?” 墨巨灵摇头莞尔:“不好。”调息完毕,正待再向前迈步,突然三声大吼乍起! “可有仙丹?留你全尸!” “可有宝物?管杀管埋!” “可有仙婢...要你狗命!”拈花大概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墨巨灵不会有,狞眉瞪眼愤怒之极。 三声吼喝,三个矮子驾童棺、执利剑冲入昊昊乾坤,殷天子和阵,一动便是七次狠击,打向水墨仙源。 三个不应生于世间的异物、三柄上上好剑、再加上天星入剑之力......仙源猛震、巨灵猛震,既是猝不及防更是负重不堪,又如何能再前进?墨巨灵司昭立足不稳向后连跌三步! 他即水墨仙缘,进则扩退而缩,三步退下,水墨仙缘暴退三里,苏景身上大半裂纹悄然愈合,但嘴边的‘笑纹’未退,笑了笑:“请退一步,你连让三步,太客气了。那就再退一步?” 让他再退一步又谈何容易,墨巨灵应变奇快、三步后就稳住身形、全力施法巩固水墨仙缘,由得三尸剑法狠辣,一时间也能维持,墨巨灵冷冷重复:“不好。” 话音落,三尸忽然怪叫大作,异口同声:“苏锵锵,两顿饭!天魔解血!”吼喝声,三位矮子神君好像疯子似的,一脚蹬开棺材、一把撇开宝剑,一个个身形如风似电,鼓动全身怪力狠狠撞向水墨仙缘! 轰隆巨响,血肉横飞,三尸硬是冲入墨巨灵的法域、见自己一头撞死在撑起水墨仙缘的三棱大柱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九九章 花叶同根,天地同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提神通道法,单只计算苏景的力气:烈火小世界、千目蝎火煞、纯净天外罡、七十三链子残存锐金力,近千五百穴窍日夜不停抽炼天地灵元的积攒......苏景有多厚重的真元,三尸就有多大的力气,三个矮子都有。 把自己的身体撞碎于三棱大柱之时,三尸释放全力力量一刻,轰隆巨响里水墨仙缘天摇地晃!墨巨灵刚退三步才站稳脚步又遭狠击,颓势一时难以控制,跌跌撞撞再退七步。 他退,黑色法境缩。 水墨仙源再缩七里,只剩九里地方。 墨色的‘世外福地’剧烈颤抖,天上那祥云崩散了,竟是千千万万枚头顶怪叫三头六翅仿佛苍蝇似的恶心飞虫;瑞鸟凄厉啼鸣,颈下翎毛陡化饱胀毒囊、尾羽变做长长毒针;还有地上的花草、半空的蜂蝶,前者摇身变成凶恶鼠蚁后者化作长了蝙蝠头颅的飞天怪蛛!法境不稳,‘仙家’气象尽数露出了狰狞本色,水墨犹在,只是从意境飘渺的画作变成了恶鬼猛兽的涂鸦,那一番腌臜真相! 敌退则我进,昊昊乾坤正迅安稳下来,六大阵眼重现光明,苏景唇边的开裂‘笑璺’也告消失,对重生于自己身后的三尸朗声大笑:“咱再来十顿饭的,我亲手做。” “天魔解血!”三尸口狂呼,义无反顾得他们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若非要选出一个‘最狠’的,当属雷动天尊,因苏景许下的条件是请客吃饭...三尸低着脑袋又向‘水墨涂鸦’冲去。 墨巨灵心苦笑了一声,真正明白了苏景为何不理旁人,却一定要在斗法前先救出那三个矮子。 早还在诈伤时红袍小妖就算得清清楚楚了。 黑索捆缚众人,人有多大力气黑索就有多强禁锢,是以墨巨灵收索回身,添力同时也会添出相应强大的敌人;反过来、对苏景而言也是一样,他救出多凶猛的同伴。人家墨巨灵也会恢复多大的力气......可三尸有不死之身!再加之他们与苏景同根同源,天生就能和昊昊乾坤完美相融,有他们三个入‘乾坤’,正是天乌法境的完美杀招。 三个‘天魔解血’卷土重来,这次墨巨灵有了准备,再想一撞让他退七步断不可能;同样三尸也有了准备,墨巨灵也休想再用长索偷袭重新捆住他们。 由此。三位矮神君大可天魔解血上几天几夜,看那天神受不受得了! 墨巨灵毫不犹豫。喉涌出饱嗝似的怪响,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身形再缩三成,换来十八头黑龙似的诡怪蜈蚣。蜈蚣有翅不足为奇,可若身上长鳞呢?若百足皆为人手呢?若尾巴生出高高反翘的蝎尾呢?若所有蜈蚣的面庞都是人脸且和墨巨灵司昭长得一模一样呢! 蜈蚣摇头摆尾,飞舞于半空,就在金红、墨黑两座法境边缘交界之地滚滚相斗。蜈蚣凶猛,顿时遏制了三尸的攻势,但这些怪物想要制服三尸也万万不能。只因三尸坐拥不死之身,大不了死了再来,他们是这世上比着所有怪物都更怪物的怪物...... 墨巨灵司昭身形已不如来时一半大,一道道心念急转送出无声大咒,黑色法境渐渐稳固下来,那些怪鸟怪虫重新化作祥云芳草,仙境气意又复飘渺。 很快苏景的声音再次传来:“还走得动么?” 走得动。但脚步再没有之前的轻松,步伐沉沉、燃香一步! 水墨仙源展阔一里,不过墨巨灵没能站到丁点便宜,一步之间前后两声惨嚎传来,两头人手黑面蜈蚣被殷天子碎尸万段。 “还是只差了十步。”苏景声音带笑:“你走得有点慢,如此走下来。未满十步前就得再被‘天魔解血’撞回去。” 墨巨灵一哂,未应答,举足开始跨出第二步。 第二步,一炷香再多一盏茶时间,诡怪蜈蚣又死了两头。 三尸那边打得激烈凶猛且战绩显赫,虽墨巨灵还在向前走,但占据上风的还是苏景。可苏景却不甘寂寞,口法咒陡然响亮,一道道阵眼旋转更急、昊昊乾坤大力猛增,轰涌咆哮着、自四面八方向水墨仙缘猛攻而去!再扬手,一株清香被苏景送到‘水墨仙缘’边缘:“求一个痛快吧,燃香功夫,若你再能跨出一步,便算赢了!” 墨巨灵反问:“赢如何?” “如你之前所愿,今日罢斗,各走各路!”说话间苏景一抖鬼袍,判官威严彰显,人高位显、一言九鼎。 墨巨灵笑了,老朋友聊天的口气:“鬼话,但鬼都不信你啊!苏景,斗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说着俯首吹出一口气,长香急急燃烧,须臾化灰了。 “说说看。” 又是一声惨嚎响起,第五条蜈蚣被斩杀。似是也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墨巨灵停步了,声音缓缓:“破你法境不是难事,只是我小气了了,我不舍得自己的法身。” 苏景微扬眉,没做声。墨巨灵声音不停:“好在我想通了...你是个祸害。能为仙庭除去一害,与你同归于尽又如何?何况,我还不用死!” 苏景不笑了,但也无畏无惧,金玉琉璃之人晶莹剔透:“试试看。” 说说看,道理被说得很明白了; 试试看,墨巨灵有一口黑血泼洒乾坤、墨染天地。 第三口,比着前两口血都要多得多。 不再凝化恶物,黑血尽入水墨仙源,无需再跨步,黑色法境得了主人本命身基的滋养...陡然间,褫衍海轻唱朗朗,来自云外、来自山外、来自化境之外也来自土天地之外,仙神吟唱洞穿了所有世界,直直落入苏景耳!神唱不伤人、不扰神,这轻唱声只是凶猛法术的兆音......墨域疯长!刹那八里有余,距一口吞下昊昊乾坤只差一线。 六道阵眼剧震狂猛旋转,做最后的坚守、也是最最强韧的顽抗。 只一个瞬间,千百裂璺爬满苏景全身,斑驳! 但苏景神情平静,像极了坐于山万年静看乾坤起落的石佛,安详! 最后的挣扎,天乌之力与巨灵墨色的拼命纠缠,就在此刻斑驳却安详的苏景忽然说:“听。” 怪力啸叫天地轰鸣,还能听到什么? 可确实有声音,悉悉索索、娇嫩的绿叶舒张?还是新生的种子发芽?墨巨灵凝神,下一刻听得清楚了:花开,花开的声音,可花儿在哪里? 苏景却微笑说:“这是金乌啼鸣啊。” 花开了。 就在浓重黑色堪堪填满苏景法境时,一朵金红娇艳的太阳花,盛放于‘水墨仙源’之内! 黑色地方金花绽放。没有这朵奇色仙花时,水墨境界看上去飘渺虚无,颇有意味;但当这花儿带着靓丽颜色到来后,那黑、那墨、那兀兀秃秃‘笔触’,尽变作:脏! 墨巨灵大吃一惊,一时间想不通,敌人的花儿,怎么会开在自己的神仙疆域。 一瞬,水墨仙源所有生灵重归狰狞本色,向着太阳金花蜂拥而去。 潮水似的猛攻,花儿摇曳、妖娆,风点头似的样子,轻松惬意......破地归、破天擎,苏景‘天地呼应’,得以施展昊昊乾坤,可他的煞地罡天又是靠什么来呼应的? 靠地归七十二枚太阳鳞叶、天擎的三十六朵天乌羽花。鳞叶生于煞、羽花开于罡,花叶同根生,天地同源起,这才是金乌真诀天地‘勾连’的法基术理。 待到施法‘昊昊乾坤’时也是一样,鳞叶羽花归合一起,化作一朵太阳花,这朵花不可见,却是‘昊昊乾坤’成术的根基。 苏景之花藏于法境,墨巨灵域种域,便是将他的水墨仙缘种到了太阳花上!此刻花入墨境再也正常不过。 “不止花,还有叶,还有剑。”苏景指点墨巨灵,长辈语气。 随他说话,太阳花陡然崩碎,瑰丽迷离、剑气冲横,一朵花儿炸碎,换来三十六朵花七十二叶六十三剑羽,皆为旭日初升时的金红颜色! 光彩铺展,花叶与剑羽漂亮,四花趁八叶再由七剑拱卫...... 花叶结域,法域;剑羽结域,剑域;以剑域入法域,苏景的真域! 金风天只靠三十六枚剑羽维持,余下六十三剑,早在昊昊乾坤结形之初便与花叶并和。 四花八叶七剑为一‘位’,墨境**九‘位’,九做数之尊、天地极,以九结阵再成域域,剑、法九九上归一,一道金乌剑域之阵! 昊昊乾坤、金乌剑域再做呼应,两道法境一分为二又二合为一,阳火如剑而剑气似火,里应外合迅猛发难,至此,苏景全力施展,这才是他送给墨巨灵的:杀! 墨巨灵身体猛地打了个转...不是他想转,而是自己的法境已濒临崩溃,阴阳不正四象不稳,他再也站不住脚,摔倒在地时却不急起身,就势在呕血三口,同样全力以赴,苦撑那来自内外、八方的决绝猛攻。 此时巨灵神,身形于凡人无异。 苏景忽然从自己主持的阵眼上站起来来,迈步、主动向着墨巨灵走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百章 赠剑于仇,微笑明慧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起身前,苏景斑驳,身体仍爬满裂璺;站起时,身上一道道裂痕肉眼可见迅痊愈;待他站稳后,金玉琉璃体魄光彩重现、晶莹剔透的红袍男子,再无丁点伤痕。 而那水墨仙源遭遇内外两重天地的凶猛打击,纵是主人鲜血狂撒予以滋养仍坚持不住,眨眼间暴退九里,又回到十里方圆,勉强止住收缩颓势了,可劣处难改,墨色法境剧烈晃动,摇摇欲坠了。 两人相距仍是十步。只是这一回向前方、向敌人主动走去的是苏景。 “你、我有个很有趣的相反之处...正相反。”一句话,苏景的第一步迈出、站稳了,随他前进,琉璃境、花剑域威力暴涨,又将水墨仙源消磨掉一里方圆,敌人还有九里世界,苏景距他还剩九步。 一直以来,墨巨灵都是黑色的,不过他们的‘黑’淳厚得几近通透,放入墨色水晶,瞩目稍久就会让人觉得那份‘黑’才是真正的干净、永恒的纯洁,别样美丽、分外动人。可现在的司昭又哪还有丁点圣洁,连受重创后不止身体缩小,颜色也变得浑浊晦暗,仿佛残檐败瓦,黯淡得丑陋。 气势不再,大难临头,墨巨灵的声音仍努力从容着:“愿闻其详。” 苏景再向前跨出脚步:“东土人间,我的神祠遍布,日夜香火不断无数百姓拜祭,人人拜我为佑世真君...我这个人,喜欢排场喜欢威风,偶尔高高在上时心里也惬意得很,不过当神我是不敢的。”金乌弟子两重乾坤与墨色神祇的法域激烈冲撞,再将敌人打灭一里,苏景第二步站稳:“这就是相差地方了。我名正言顺、人人拜我,我却不把自己当神;你来历诡怪,没人理睬你,世上更不见你的祠位,但你真把自己当神。” 墨巨灵缓缓摇头:“仙神高高在上,永世逍遥,坐享无边宇无尽宙;凡俗挣扎泥水,几亩田稻百年活命,千秋万代只能在轮回打滚受苦...谁是神。不是凡俗人间说了算的,神是什么样子、神想做什么,一样不是凡俗能够臆断...哼......”一声闷哼,司昭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苏景第三步已经站稳。他的法境再崩散一里,只剩七里了。 苏景暂停前进之势。前进看似轻松,其实是入身、入主于三境之战,身上背负的巨力、身前浩大的阻力何止万钧。 墨巨灵身体颤抖得愈发激烈了,身形未在缩小,但身躯光泽沉黯不断,一道道灰白颜色的纹路。自他身上迅生长,那不是什么法术神通,而是苍老。 苏景琉璃身光彩更盛,衬得不远处的墨巨灵更加不堪了。第四步迈出。之前说那些话,本只是用来消磨敌人最后一点锐气的,不过现在苏景改变了心意,未反驳更没出言讥讽。他点了点头:“有道理。你口仙神到底是什么?” 司昭满眼痛苦,但他还是鼓起气力昂声道:“仙神是什么?你知道他在。却不知他在何处;你知他法力无边可做任何事,却不知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第四步落下了,墨境只剩六里地方,墨巨灵的身体佝偻下去,粗重喘息着。 苏景在仔细思量对方的话,笑了:“如你所说,仙神就是个‘莫名其妙’啊。” 墨巨灵想了一下,竟也笑了起来:“这说法不对,不过很有趣,你觉得仙神是莫名其妙,那就莫名其妙吧。”跟着他反问苏景:“你在凡间真有神位?我还以为活人立祠会不吉利。” “挺吉利的,我的运气一直好得很。凡间百姓与我的香火也派上了很大用处。”苏景回应轻松,不掩饰自己的小小得意,不是卖弄、是高兴。 三境攻伐,剑、火、风、墨家诸般斗术法术激烈碰撞,无以形容的怪异啸叫充斥四方,法术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得聊着,有人占上方,开心却不妄喜;有人将落败,黯然但无惶馁。 “有人供奉,万民祈愿,这也算是个杠杠。”墨巨灵又说了一句,开始吸气,长长吸气。 苏景问:“什么杠杠?” 等了不久,墨巨灵吸饱了气:“仙神的杠杠。既有香火满世,你也算得神祇。”说着,他挺直了胸膛,身体颤抖未歇、面上痛苦犹在,可他竟也开始迈步,驱驭法境誓死反扑,人则迎着苏景、吃力无比也坚定无比地、走来。 苏景笑了笑:“好。” 两人相向而行,接近的度一下子快了一倍,墨境被消磨的度也同样快了一倍。 “皆算得神祇,不过...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最后一句话说完,墨巨灵再不说话,摇晃着、苦撑着。 苏景却定了定身,垂下头若有所思,思量着墨巨灵那句‘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片刻后重新抬头,目光清澈如水,眸浮光盈盈似清潭潋滟,一句‘好话’沁念润心,这重快活于修行人还有个称呼:悟! 不是就此悟通了什么,而是有的悟、有的想、有可能得到一个好道理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让人满怀欣喜。苏景对墨巨灵点头:“受教,谢谢。”四字说完再向前行,这次又轮到墨巨灵微微一愣了,因他突然察觉到一件事、大好事:通连了。 自从昊昊乾坤结形,墨巨灵就被封闭法域之内,与褫衍海完全隔绝开来,留在云海上那些镇压沉舟军、倒吊捆绑众人的墨色力量也和他没了联系。但此刻苏景居然主动将昊昊乾坤开敞一线,让墨巨灵能够取回那些力量——苏景说‘谢谢’,这就是谢礼了。 相斗于域,即便沉舟兵、戚东来等人都得脱自由也无法进入苏景的法术乾坤里来帮忙,但墨巨灵却能抽力回援......女判顾小君外面看得清楚,皱眉道:“不可......” 苏景这样做,无异赠剑于仇。 苏景前行之势不听,转回头遥遥对着顾小君笑了一下。赠剑便赠剑,他喜欢,这样做他高兴。 迎上苏景的笑容,顾小君后面的话全都落回腹、说不出来了...她忽然觉得看不懂苏景这个人了: 一副稀松随意的样子,却对自己的大判身份着实在意,动不动就用官威压人; 着紧自己的大判身份但又‘胡作非为’,以权谋私不说,甚至还敢支持一方鬼王,红袍干脆只是他为自己谋利的手段; 只靠红袍利己么?偏偏他进入褫衍海后又没有过丝毫退缩、披荆斩棘一路向前,前前后后所有恶战,几乎全被他和身边同伴扛了下来; 遇敌则勇遇战而喜?他却诈伤害人,那些厚脸皮的手段,莫说衬不上一品判的尊贵庄严,就连普通修家都不屑他的所为所作; 但也是这个不择手段的阳身小子,再听到一句他自己觉得有意思的话之后,又心甘情愿给了墨巨灵一个翻盘机会......只为一句话,就弃必胜好局不顾,还了仇敌一个机会!是狂还是傻?是无耻之尤还是荣光于心? 顾小君看不懂。 只三五个呼吸功夫,云海墨力尽数归身,墨巨灵的身形没再扩展回去,但他双手重新长出、身上那些灰白纹路全部消失、体肤的黯淡也一扫而光重新散起纯透光芒! 两个人越走越近,苏景也在蓄势,随着‘水墨仙源’被层层抹杀,昊昊乾坤和花叶剑域也在急‘萎缩’,两道法域正被他缓缓收回身体,重新变成雄浑真元、那是他的力量。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终于,在最后一串并不响亮却让人莫名心悸的暴鸣声,水墨仙源彻底散碎,两道天乌法疆剩余力量也都重归苏景身体......云海彻底寂静,两人抵达彼此近前,正面相对。 苏景在东,金玉琉璃清澈且绚丽;墨巨灵于西,墨色水晶纯烈而浓重! 颜色迥异却都美丽精彩、只有一人能活的生死一战到了最后时候,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却一模一样:**微笑。 不见了轰动法术没有了翻天神通,再也普通不过的,苏景和墨巨灵同时伸出了右手,好像要握手执礼的样子。 顾小君屏住了呼吸,结束时候到了,那琉璃、墨晶的双手一握,便是一场不入轮回的生死绝决!谁能赢,顾小君全无法判断,能做的仅只是行元蓄势、若苏景死了就到了她拼命的时候。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墨巨灵‘握手’了,可黑色的手掌紧握的却非‘琉璃手’,而是一只白皙水嫩、看似柔若无骨的手...从红袍伸出来的、和尚的手。 苏景伸出的右手却仍空着,然后他攥拳、打那厮脸! 不止右拳,还有左手,左手不空、攥着好剑北冥斩墨巨灵的腿;不止北冥,还有另一剑...两剑,附魂刀螂的屠晚,飞出来刺向墨巨灵的心;不止苏景和尚屠晚,‘握手前’瞬瞬早已退开一旁的三尸横剑自刎,重生突现苏景背后,殷天子合璧,剑引飞星直落墨巨灵头顶。 光明正大小师叔,神祇似的微笑**,满目慈悲。8 第六零一章 拍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对苏景、戚东来这些人来说,世上还有其他事情比着坑害仇敌更有趣么? 有:一样的手段再坑一遍。 不是墨巨灵没脑子,可苏景想害人刚才又何必‘开一线’容仇敌把体外之力收回来?没道理,所以想不到,此时惊诧也好纳闷也罢全都晚了,手被和尚握住,禅家力量深如渊稳如岳,不仅牵制住巨灵身躯,也稳稳遏住了巨灵残存的力量。至于其他攻势......司昭躲不开更挡不了。 星剑落、轰天灵;右拳起、脸面;北冥长啸、急震切入腿根;屠晚全无花俏也悄无声息、直没心口,剑气绽裂搅碎了筋骨皮肉五脏六腑......再没余地了,墨巨灵彻底落败,诸般重击加身后,未能再喝一声骂半字,咬牙瞪目苦苦坚持片刻,‘轰隆’一声身体爆碎! 是被杀灭也是死时反扑,自爆身体荡起凶悍力量逆袭苏景,不过没有太大用处,苏景早有防备,花叶与剑羽重现,轻轻巧巧结下一域护住了身体。又结域不止是防身,还是围剿:围剿神魂精魄! 正如苏景猜测,当墨巨灵身体爆开,一道乌光趁乱飞起,向着西方疾驰而去;但大大出乎苏景意料的是,那乌光如影如烟,竟不受法域限制,闪电般遁了出去,射向远方。 苏景没能拦下,旁人距离较远全都来不及出手,更让众人惊诧的是,墨巨灵的精魄居然不是‘小巨灵’,而是‘字’。 真的是字,四四方方的正楷汉字,一上一下两个:司、昭。 ‘昭’顶着‘司’疯逃。 司昭的魂魄,就是‘司昭’。 饶是在场众人全都见多识广。谁也不曾见过会法术、懂飞遁的‘字’,哪怕下面那个‘昭’长出两条腿也好啊。 委实诡异事情。在‘两字’逃出视线之前,苏景及时将一道灵识扫过去,甚至探不到丁点灵气或魂意,那就是两个字,逃得飞快。 就在此刻,突然一道凌厉剑气自远方射来,精准且迅疾,正‘司昭’。冥冥只听得一声凄惨长嗥,墨巨灵的魂魄被刚猛剑气打碎成烟!直到这一刻,这头墨色巨灵才真正死得一干二净。 另有大修潜伏在侧,苏景等人却懵然无知。又何止苏景一行,连墨巨灵司昭都不知道! 苏景大吃一惊。但眨眼过后大惊就变成了大喜:剑气投来方向,云海微波荡开,黄色衣裙的曼妙女子显身,怀抱着窄锋狭长的剑,五官精致神情漠然......不是浅寻又是谁! 小师娘居然也在褫衍海,苏景又惊又喜,不过在他回过神来前。三位矮子神君早都冲上前去,跪倒在浅寻面前:“拜见小师娘!” 浅寻‘嗯’了一声,凌波轻步从他们三个身边走过去了。她没说起来,三尸就当她说了。站起身跟在小师娘说身后,雷动问身边两兄弟:“你们觉不觉得,小师娘好像观音菩萨?” 另两个矮子闻言双目放光、异口同声:“像极了!”他们不是要夸小师娘如何,主要是想赞自己兄弟很像观音驾前常伴的善财童子。 苏景快步抢上行礼问好。每次和长辈见面时,礼数上苏景从不会怠慢。浅寻也由得他,不阻拦。问礼过后苏景才问道:“您怎会在这里?” “差不多六年前察觉一道剑意,追过来,进了这片褫衍海。” 三尸恍然大悟,纷纷开口:“难怪这几年没了您老的消息,弟子担心不已啊。”三尸光想着拍马屁,没注意其他,苏景可不会那么没心没肺,闻言眼惊诧闪过:“剑意?难道......” 不等说完浅寻就点点头。 浅寻阳身入幽冥是为了找人,那她追踪的剑意又是谁的?又能是谁的?浅寻不曾与陆角八较量过,但对这位‘伯伯’的修持、剑法,早都听陆崖九说过多少次了,了解颇深。 苏景也分不清自己是惊喜还是紧张:“师尊也在褫衍海?!” “不在,我仔细找过了,全无踪迹。”浅寻口气清淡,这样说话会让人觉得她有些不耐烦,不过该告诉苏景的她不会隐瞒:“后来想了想,应该是来晚半步。” 事情不难解释,六年前褫衍海乾坤吐纳,各路‘妖魔鬼怪’趁机进入、在这片化境里引出连串恶战;但乾坤吐纳时,不止有人来、还会有人走。若浅寻想得没错,陆角就是那时候离开的,从化境小世界进入幽冥大天地时他泄露了一丝剑意。 而剑修于心,浅寻剑法臻入化境,当有同样精湛、纯正的剑意显于别处时,纵相隔遥远也能有所察觉,‘闻讯’立刻赶来,可惜她到时陆角已经走了。 计较时间的话,浅寻来的比起尤朗峥等人还要晚一些。 判官和阴褫的大战她看在眼,墨巨灵坐享渔人之利她也看在眼,暂时没理会,自顾自走遍化境各个角落去寻找陆角的下落。 足足找了几年浅寻才渐渐死心,确定陆角已经离开。 这里没有陆角她也不会再逗留,本来打算着去拿下墨巨灵让他带自己离开此间再一剑诛杀此獠——不理正邪恩怨,不过自家孩儿一定要照顾的,她晓得苏景与墨色一脉势不两立,阴褫和判官谁生谁死她懒得理,但这头藏身褫衍海的墨巨灵她会除掉。 “没想到,不等我去找上墨巨灵,你来了褫衍海。” 说到这里苏景若有所思:“司昭说他被一头凶猛尸煞逼住了大半年......” 那时苏景因洗炼七十三链与入体墨力苦战,是破天擎、开羽花的关键时候,墨巨灵司昭从翻覆眼起身、想出手毁了苏景这一行。而浅寻改了主意,她想看看自己这个得意弟子苏景再突破后有怎样战力,所以没直接斩杀司昭,而是绽放凌厉气意逼住对方。等苏景完成修行后她才‘放人’,自己再隐遁一旁看打架。 浅寻声音平平:“我是透过你的尸煞催动的杀势,是以墨巨灵始终不知道我在。” “十三鬼身煞将?”苏景问。 “其最弱的一个。”浅寻回答。 浅寻是丧家大修,苏景炼尸的本事就是跟她学的,她把自己的气意借弟子的尸煞递送出去,简直易如反掌。最后那具尸煞被司昭击杀,墨巨灵还道是阴褫养下的怪尸了...... 其实这一仗有小师娘坐镇旁观,苏景哪怕一上来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起来,司昭也照样得死。胜负早定,不过浅寻想看看苏景的本领。 得知真相苏景当然不会生气,笑着对浅寻道:“弟子这点本领落在您老眼又算得什么,让小师娘见笑了。” 浅寻摇了摇头,少见再少见的。她赞了苏景一句:“你很好。”说完又望向三个矮子,三尸不知为何正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故意做作,那声声叹气又长又重,听上去好像打哈欠似的,浅寻才不管他们是脚上踩了钉子还是屁股上生了痔疮,径自问道:“拈花。你通晓音律,可知晓何为音之骨?” 这等小事难不倒赤目,立刻应道:“拍子!”答完,眼巴巴地看着小师娘。使劲、继续叹:“唉!” 浅寻理都不理,又望回苏景:“便是拍子了,修行、音律、斗战...都一样,有了自己的拍子。才会有自己的领悟,才能真正有所成就。你才第七境不到便已‘节拍’有成,很好了。” 师娘教诲,苏景肃容领受,但点头过后免不了还有些迷惘:“您老觉得,弟子的拍子是什么?” “贱。”小师娘应了一个字。 苏景挺开心的:“是,全赖师娘教诲、为弟子开了一重剑上心窍,对剑术法门,弟子平时从不敢怠慢的,多多用心仔细思量......” “小贱人少要自卖自夸的‘贱’。”浅寻的声音还是清淡得几近飘渺,可她面上分明是笑了。 又一次、刹那芳华,明艳到落入眼睛便再不会散去。 “咳!”苏景明白了自己的拍子是哪个‘贱’,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挺想笑的,可被小师娘说‘贱’自己还笑,那岂不是更贱了,苏景表情古怪,僵僵的。 “唉!我记得司昭说,那具和他对峙的尸煞被他打碎了!”三尸叹息好一阵子,见小师娘连丁点余光都未曾瞟过来,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彼此大声聊天,声音响亮得连沉舟军布防最远的小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雷动先开口,拈花立刻搭腔:“唉!尸煞碎了就不能用了吧?还能再缝起来不?” 赤目沉沉摇头:“唉!小师娘早有教诲,好尸要靠皮囊蓄煞养凶,皮囊碎了就算能再缝起来,也是个架子活,空有其表没得用处了。” “唉!想那十三煞将,喜袍女鬼塑形、源自地阴煞脉,何等神奇、何等造化,如今被毁去了一座,一念及此,我这腹...心、心就空落落的难受。”雷动面色哀愁,五官快要拥挤得打起来了:“死者已矣,尸煞死而不能复生,叹只叹,苏锵锵终归是福薄缘浅之人!初得鬼身时欢喜无边又怎样?学得小师娘的炼尸奇术、无日无夜辛苦祭炼又怎样?到头来尸煞碎了!还不是白忙一场...可悲可笑,可笑可悲,唉!” 顾小君一脱桎梏就返回大判身旁侍命,此刻听着三尸言语,俏面又现迷惑:“不是十三鬼身只毁了一个么...还是全都毁了?” 戚东来站在她不远处,抱着膀子,应道:“他们仨打拍子呢,甭当真。”8 第六零二章 凶气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顾小君愣了愣,然后明白了。已然发问,干脆也就不客气了,她又把存放心底好半响的另个疑问说出:“既然苏景要耍阴谋算计,何必在绝杀之前又把法境开放一线,让黑魔司昭回力?” “苏景不是说过,巨灵送出体外的墨力都有智慧灵精主持么?”天魔弟子果然是正道高人的知音,苏景的想法他尽能明白:“斩杀巨灵后在分别围剿太麻烦,说不定智慧灵精还有同归于尽的法门,干脆收进一个锅子里炖了,其不方便。” 看着顾小君恍然大悟的样子,憎厌魔忍不住有惹人憎厌:“智慧灵精都比你聪明。” 女大判居然没生气,笑吟吟地:“聪明本非我所长,倒是阁下...苏大判的心思你都能洞穿,足见气味相投。” 戚东来一笑无声,却比着动声大笑更显豪迈,可惜一开口娇滴滴的,立刻把那份豪气撕个粉碎:“我本正之人,不过和苏景共过几次事情,多对他性情多有了解罢了。” ...... 另一边,三尸‘聊’完了,六只眼睛眼巴巴地望向浅寻。 苏景两位师母,大师娘蓝祈为凶猛魔女,小师娘浅寻是阴冷丧修,即便名门天宗的高人遇到她俩也只有自求多福的份,但是三尸觉得:不难对付,都不难对付。 魔女怎地?丧修如何?师娘也算娘,还不都是护犊子的娘。 把孩子的尸煞弄坏了......不提没准就算了,提了还好意思不赔么。 三尸不嫌丢人,苏景稍显无奈,咳嗽了几声对师娘道:“不用理会他们。” 小师娘确是没理会三尸,连苏景都不理了,她正抬头、仰望高处。 大家跟着一起抬头......阴沉了。将雨。 再正常不过的天色,可这里是‘覆地翻天’,天是脚下云海,地才是高高在上、倒扣于苍穹的重重山峦。头顶山峦,浓重雾气正氤氲而出,层层汇集不断凝聚,很快化成了阴沉的云,随即下雨了。 云落雨,落入云海。 苏景的目力精强。透过‘山云’清晰可辨,连绵山峦上,那些苍翠挺拔的林木正迅枯萎...天现异象,苏景暗戒备,金乌灵识扫探四周。可是莫说敌人,就连丁点的灵元波荡都不存在。 是异象没错,但仅仅是异象,怪异的天象。 雨落不久,风也开始吹拂,从山峦到云海,先是扫落万万枯叶。继而卷荡云波,化境世界变得满眼荒凉。天色晦涩了,无边悲苦之意,风声低沉。其意哀哀。 “原来真的是神?”浅寻微微扬眉。 异象不伤人,若不加理会它干脆什么都不是,说穿了这异象不过是一重‘悲意’:有神陨落于此,天地哀伤。 天地不会骗人。它们证明了司昭不曾夸口,墨巨灵真的是神祇。 旁人弑神。事后见此乾坤异象多半会惴惴不安,可苏景无动于衷,三尸只嫌这风雨来得不是时候打断了他们的‘唉声叹气敲竹杠’,浅寻则遗憾流露:若知他真是神,就不留给苏景打了。 管它风雨飘摇,浅寻懒得再理会,转回头对苏景道:“已毁的再无挽回余地,你认倒霉。其他的在那里。”说话怀里长剑出鞘,一道剑气斜斜向下射入云海。 剑气入海不惊波澜,而是化作璀璨强光,只见云海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透彻,须臾功夫深海景色显现于众人眼,雷动脱口惊呼:“黑无常!”赤目眯着眼睛接口:“还有大蛤蟆!”拈花满腹纳闷:“夜叉鬼也在。” 鬼袍休养的大圣魂魄闻言都忍不住从苏景袖口探头出来张望,语气坚定:“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夜叉被沉舟兵撕碎,春秋蟾被大圣吃了,无常煞被‘断妖身’直接抹杀、干脆直接不存在了......云海深处的‘黑无常、大蛤蟆、夜叉’,只是‘影子’,惟妙惟肖却非真正实质,横身于海静止不动。 不止这三头‘巨擎’,另外还有近千头别类尸煞,有些苏景见过、是墨巨灵派来阻敌的;有些苏景全不认识,但不难猜,应该在他们赶到前、犹大判与七三链子击杀的尸煞。 ‘土著尸煞’都不动,另有六条大蛇、十二头健尸,正...吃! 苏景是天下第二炼尸高手,见状稍一寻思便恍然大悟:“凶气?” 尸煞所以能逞凶杀敌,全靠它们养在体内的阴丧凶气。 凶气于尸煞,无异真元于修家,但因尸煞或无脑无智或智慧混沌混乱,所以阴丧凶气会有一丁点魂魄作用,以保证尸煞能正常行动,也是因为这些微魂魄作用,在尸煞身体毁灭后,若有上乘阴家法术相护,它们的凶气还能在结成原先尸体的形状...看上去很像。 果然,浅寻点了点头:“褫家尸煞死后‘凶气’溢出,由得它散去可惜了。凶气是好东西,对你那几头尸煞大有好处。” 别人打仗时小师娘不止看热闹,她老人家也没闲着,在云海深处布下一阵,上面的尸煞陨落后体内凶气会被引入阵域内,再把苏景借给她的‘**青龙、十二煞将’放进去开饭。 阵法另有禁制,不受灵识探查,上面高手无数打得天翻地覆,却根本不知浅寻在大海下面开了个酒楼。 三尸大喜,团团围住师娘,七嘴八舌问自家那十几头尸煞吃光凶气后会有如何成就,浅寻却摇了摇头:“这么多这么好的凶气,莫说我,便是当年沉世渊鼎盛时也不曾遇到过,这些尸煞能有什么成就无人可知,我也期待得很。”说着,她望向了苏景:“不过只凭你的尸煞,消化不了所有凶气的。是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下。” 听说‘吃不完还有剩’,三尸立刻大方起来:“快让阿大阿二他们来。别光我们一家,大伙一起吃热闹。” “他们都留在外面了,未跟进来。”浅寻随口支应了三尸一声,继续对苏景道:“但十七迦楼罗在我袖,他们不是尸,本来用不得那些凶气,我盘算了几桩法术,或能助它们祭炼凶气以添实力,不过没有十足把握。或会有危险...你是主人,你拿主意。” 苏景想了下,忽然深深一揖:“多谢师母。” 论本领,苏景那些尸煞祭炼得稀松平常,远逊浅寻的尸煞猛将。可浅寻平时都把苏景的‘爱将’装在袖,为何? 还不是因为它们是徒弟的人,有好处要先给,有危险要先护,随身携带以策万全。 当先谢过,苏景起身说道:“我觉得...咱试试吧!” 浅寻微一点头,再没半字废话。挥袖放出十七迦楼罗,深遁云海之下‘凶气阵法’,助它们祭炼去了。苏景想跟下去帮忙被她冷冰冰的赶了回去。 小师娘就是这样的性子,苏景藏谢于心。没再多说什么,重返海面来到犹大判面前:“大人可还安好?” “我很好,你辛苦了。”尤朗峥的从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说话时对苏景微微点头。 “大人您流鼻血了。”苏景有些吃惊...大人点头之际。鼻忽然淌下鲜血。 尤朗峥挥袖抹了抹,眉头皱起似有痛苦之色。片刻后他突兀笑了下:“不忍了。”言罢,身体一歪摔倒在地,嘴巴张开鲜血涌出! 众人无不惊讶,妖雾和顾小君急忙抢上去搀扶大人,尤朗峥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司昭来时,我动了‘民怨’。”说着,他抬眼望向苏景,神情里无奈更甚:“没想到你是诈伤。” 民怨,是官袍予判官的法术。 阴司行事办法、判官对轮回的执掌,和阳间生灵想象差异巨大,是以判官是个‘招人恨’的差事,游魂初入幽冥,几乎没有不怨恨判官的,那重重怨念与恨意,都被判官袍收敛、吸纳,无事时不显其用,关键时候袍子收敛的‘恨念’能够化作玄妙法力注入判官身体,足以撑起他全力一战。 只是须得明白这力量的本源,是无数游魂对判官的刻骨之恨!是以它会伤身、伤魂、折损判官阴寿,以此而论判官的‘民怨’之术,和魔家‘解血’、妖家‘断身’法术相似,都是以身体换斗战的邪佞道法。 相比另两家的伤身换力之术,民怨优劣分明,优势在于它不那么决绝,不会直接丢了性命,唤起的力量也不是炸一次了事,更加绵长坚韧;劣处在于一个字:慢。施展民怨后需得等上一阵子才能起身动法。 苏景知晓何为‘民怨’,很快也就想明白了经过:大圣爆了、苏景伤了、墨巨灵来了,尤朗峥还能怎办?发动‘民怨’暗蓄力,准备突然发难击溃强敌,哪想到......那小子骗人! 不止骗了巨灵,也骗了判官。 尤大人发动了民怨,却没机会动手。他能动手的时候,苏景已经威风八面的布下了‘昊昊乾坤’。 所幸,大判这次虽伤得不轻另又损了大把寿数,但一来伤不致命、死不了,二来尤朗峥的寿数‘本钱’不少,至少最近几百年还有的活。 见犹大判的狼狈样子、再听说过事情经过,魔崽子不出所料地惹人讨厌,非但不担心反而哈哈大笑:“尤大判官还是不了解苏大判官的性子...巨灵来时情势危急,但诸位可见我有施展天魔解血么?不着急...等等看,离山小师叔乃是正道高人,总能光明正大的翻盘!” 拈花和赤目都捧着肚子附和大笑,还是雷动稳重些、厚道些,责怪苏景:“你也是,太过心急了,应该等犹大判动手之后你再打。”8 第六零三章 原色三重,血云铺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雷动教训过苏锵锵,又想了想,迈着四方步来到尤朗峥面前,拱手做平辈礼,诚恳道:“尤兄节哀,往事已矣。”三尸之首,最是稳重不过,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周全...... 苏景不知该说点啥,好在尤朗峥很快昏睡过去,沉迷不知外事,消减了不少尴尬。苏景又走向不远处的方菜。 兄妹相争早已结束,方菜制服了兄长,这倒不是方亥打不过妹妹,而是因为他是刺客。 刺客,本领手段姑且不论,但心志的坚韧一定远胜旁人,虽也被蛊惑了,但还有‘东西’被保存下来、深藏心底,比如兄妹间的感情。 兄妹相依为命千百年,做哥哥早把保护妹妹作为自己的性命信条深种于心底、成了本能。 乍见妹妹时因本能而起的自我清明立刻绽放,与墨巨灵对他的控制纠缠成一团,和方菜相斗时方亥自己也再挣扎,时而清明时而狰狞、更多的时候则是迷惘,如此状态自然打不过妹妹了,被成功制服。 透过精巧面具,方菜的目光喜忧参半,哥哥未死她欢喜无比,可方亥现在的状况不好,神智混乱疯疯癫癫。 无需请求,苏景已将一道灵识探入方亥体内,片刻后拍了拍方菜的肩膀示意她放开法术禁制,铁面少女会意撤销法术,苏景手诀一翻将方亥收入了鬼袍,同时对方菜道:“他体内墨沁不轻,但可驱逐干净,放心。” 原本安放于盆景山的王灵通,在苏景用大山去砸墨巨灵时也被收入了鬼袍,此刻正好两人一起救治。 心神十立,救人全不耽搁苏景再去向阴褫问话,重之重,莫过于‘翻覆眼’,不料土著阴褫性子阴沉得很,即便已经澄清误会、即便苏景斩杀了一直在利用它们的墨巨灵。褫家弟子仍对这些外人充满敌意,当苏景提出要送‘人’进翻覆眼时,七寸褫阴声回答:“随便,不过有一重:只要我等稍稍恢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放入神穴的外人打杀毁灭!” 雷动闻言大怒:“恩将仇报的东西,忘记是谁救你们了么?” “狗咬狗罢了!都是坏我圣地清静的妖孽。”七寸褫冷笑:“若觉我等不分好歹,简单。把我们尽数杀光,之后随便你们放人入神穴了。岂不干净省心。” 世外隐族性情偏佞,不近人情,十六赶忙跳出来打圆场,忽啊忽啊的劝同族,七寸褫不为所动,冷面以对。 苏景不生气,反倒觉得可笑多些:阴褫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旁人,这份直愣愣的固执,让人分不清它们可爱还是可笑。 戚东来抱着肩膀来到苏景身边:“你是老好人。多半不忍动手,我代劳吧!”魔崽子不滥杀无辜,但也不会把人命放在心上,杀光这百多条全无还手之力的大蛇小蛇,他只当打个哈欠似的轻松。 苏景摇摇头:“等等再说吧。”言罢暂时不再多言,盘膝端坐于云海,十段心神或投入疗伤、或理气行元条理一场大战后微有些混乱的本源真气。另有三段心神更另小股真气开始试探着行运第七境第三重正法‘天地和合’,为下一步修行做准备了。 一晃九天过去,苏景的大红袍无风自动,一老一少两头恶鬼自袍显身,正是肆悦鬼王麾下大将,王灵通与方亥。 墨巨灵已死。留在王、方身上的墨沁随之虚弱,苏景没费多少力气就为两人洗炼干净,此外还送了他们俩一人一道护魄阳火,下次再遇到其他墨巨灵,想要蛊惑他们就不是件容易事情了。 这个时候小师娘还在海底阵法未出来,而褫衍海,因神祇陨落荡起的异象仍未完结。凄风苦雨绵绵不休...... 土世界,异象不止幽冥褫衍海有。 阳间、离山也有,从五天前开始:一红、一黄、一蓝三道光华自贺余长老闭关之处缓缓升腾开来,十六个时辰后三重原色光华各自凝聚成团,如瑰云般缓缓游弋开来,围住贺余的闭关山庐来回旋转久经不散。 三道光团常常会做交汇,原色相叠又幻化出诸般绚丽色彩,委实动人景色。 贺余得天人感应,领悟奇快,兆象再现离山,所有离山长老都能明白,若不出意外的话,贺余师伯迎劫破道不远矣!这是天大喜事,可沈河面上并无喜色,独立于九鳞星峰,背负双手漠然望天...... 阳世,异象不止离山有。 人世间也有,抬头可见,从七天前开始:白昼时,天是红的,血色怪云密布于苍穹,完全遮蔽了青蓝天空;夜晚时,天色不黑也不明,浑浊得半亮不亮,压得人心里憋闷。 凶色、噩兆。沈河心明白,血云恶象是当年‘弥天台雷音阁慈航法灯尽灭’的尾兆,几大天宗戒畏百多年的那道噩运大劫已近,可到现在为止,大家还不知道那劫数究竟是什么。沈河呼吸悠长,心宁静但绪错综,要来的是一场好大的风雨,能不能撑得过去?沈真人不得而知,忽然间他很怀念小时候......那时候天大事情都有师父、师叔甚至师祖担当,全不用他来操心什么。可是现在,老人皆已离开,落在沈河肩头的担子...很沉。 过不多久,樊长老御剑来到九鳞峰前,不等通报问礼,沈河就撤掉星峰禁法请师弟进来。 来到掌门面前,樊长老执手作礼:“龚师兄与红师妹先后传回消息,龚师兄找到了扶乩师姐,不过...师姐的记忆仍乱、修为也...也未能恢复。” 当年扶乩从南荒归山,逗留三甲子后,记忆不曾回复,便下山出游去了,平时很少与门宗联络。如今劫数将至,若她能记忆尽起、修为也能大大回复,离山无疑又多出一根主心骨,可惜......沈河并不掩饰失望,浅浅叹了口气:“师姐安好就好,红师妹那边呢?” “师妹传讯说已找到了‘三年鱼’的线索,正赶去地方,若有所获会立刻传讯。” 沈河稍显欣慰,这是个好消息。 ‘三年鱼’是鱼,鲤鱼。 和普通鲤鱼全无区别,平时它不存于世间,就算把土所有鲤鱼都打捞上来也找不到这奇物,但将有剧变发生时,剧变三年之前,就会有一条普通鲤鱼突然开慧生智,能够口吐人言说出剧变究竟是什么,想要提前了解劫数,唯一办法就是找到这条‘三年鱼’。 为此,血云铺天之际离山境内常驻的诸多水妖由红长老统御着尽入世间湖川,苦苦寻找三年鱼。 两件消息呈于掌门后,樊长老又道:“师兄,你看要不要请贺师伯出......” “不可打扰他老人家。”沈河摇头回绝了师弟的提议,那老人已经为离山、为正道鞠躬尽瘁,最后这一段清静领悟是他应得的,即便真的天穹崩裂,沈河也不会让一块碎片落在贺余肩头。 沉默了片刻,或许是觉得话题太过沉重,樊长老将一件轻松事情讲与掌门:“莫耶妖...少女的‘笑语花’,这几个月里已经五开五谢,风师弟那边查得仔仔细细,无毒无害、再也普通不过的凡花。” 小妖女到处种花,离山怎能不对这花儿做细致检查。 樊长老继续说道:“那位不听姑娘现在还在东土各地游走,做一件好事便着收受她恩惠之人种几株笑语花,最后还都会露出三瞳环于目的本相...实在搞不清她这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的花儿越种越多,在凡间也渐渐有了些好名声......”说到这里樊长老面露微笑:“再就是天斗山那边有消息传来,说这位小不听和咱们的小师叔交情很不浅。” 沈河也笑了起来,但对苏景、不听的交谊不予评论:“不管她出身何处,肯做善惠行便是我正道人......那次在水生镇也多亏她出手帮忙,离山领了她的好处,也该种些笑语花以示谢意。山门前种上七十七株。” 樊长老点头:“我这就去着弟子种花。为何是七十七株?” “七七,锵锵,不觉得谐音挺像的么?”沈河笑着解了玄机。 一直维持到师弟告退、掌门真人面上的笑意才告散去,肃穆重浮于面,双手再背负于身后,举头向着铺天的血云望去...... 天色诡怪,土人间免不了人心惶惶,求神拜佛、祈愿祈福,大小寺庙、连带着黄大仙胡大仙的牌位都香火旺盛,佑世真君的祠堂更是人满为患。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惶恐不安,黄天蝎就不担心。 黄天蝎是大潭乡人士,自幼不爱书本不事锄镐,见了酒坛和骰子比着什么都亲切,是个地地道道的泼皮,本来名字唤作黄阿瘦,他嫌‘阿瘦’太不威风好汉,自己改成了‘天蝎’,还在手臂上纹了一只昂首昂尾的大蝎子。 抬头看看天色如血?看多久也不管饱,哪还看个屁,黄天蝎撇了撇嘴巴,从村里转了一圈,西头的酒寮没开门、东坡的赌局不够人、北口的王寡妇回娘家去了...正无事可做时忽觉身上痒痒得难受,心里算计了一阵,没能想起来上次洗澡到底是什么时候。口哼了个财神高照的赌上调子,黄天蝎向着村南的大水潭走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零四章 三年鱼,五百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水边生人,潭拉尿潭长,水性自不必说,来到潭边黄天蝎把鞋子甩了,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不脱衣服,洗澡和洗衣服是一回事,黄天蝎从不分开来做。 浪里白条、上下翻腾,越洗越净也越游越饿,说来也巧正饿得难受时,忽然一条尺多长的大鲤鱼游到身旁。人的水性再怎么好也比不过鱼儿,但这条鱼肚皮侧翻、半死不活的。哪还有什么客气的,黄天蝎伸手便捉了鱼,笑道:“难为你这鱼儿还有几分诚心,特意送上门来孝敬爷爷,也罢,待会烤了落入爷爷肚,换你一个好托生。”正说着,那尾大鱼忽然挣扎起来,力气颇大险险就从手逃了去。 黄天蝎急忙手上用力,抓牢了它,翻着怪眼笑道:“落进爷爷手还想逃?安心吧,待会就上火!”说着他正要转身游回岸上,不料那鲤鱼口吐人言:“你说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啊。快放了我,回家去安排后事才是正经。” 啊呀一声怪叫,黄天蝎吓了个魂飞魄散,一口水呛进了喉咙登时大咳起来。若未呛水,他多半会立刻把鱼扔掉;但咳嗽的时候人有本能反应,身体紧绷双手用力、反倒抓得更紧了,那大鱼吃痛不过一个劲地摇头摆尾:“轻点轻点你轻点!” 待咳嗽过后,黄天蝎也明白了,这鱼会说人话不假,可它全无法力,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会说话的东西,黄天蝎无论如何不能吃了,先不说报应什么的,光心里那份滋味就受不来。不过他也没立刻放开大鱼,皱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我快死了么?” “我说了,你可会放我?”大鱼反问。 “一定放!” 大鱼立刻应道:“不是你快死了......”黄天蝎立刻松了口气,可还不等那一口大气喘完,大鱼就继续道:“是所有人都得死!天底下就活人了...不止人,是有什么算什么。统统完蛋!” 黄天蝎闻言吃惊不小,他自己是没娶妻生子,可他有个兄弟老实本分,娶了媳妇生了一双儿女,那是老黄家的香火,黄天蝎对外人耍狠耍赖,对自己的侄儿侄女可掏心掏肺地喜爱。惊讶过后就是恼羞成怒:“放屁!” “不是放屁,千真万确...我每天都会领受天机。每次都是大家死光,我也不死心啊,今天又在领受天机,正走神的时候被你抓了。”大鲤鱼应道。 黄天蝎脑乱成一团,怒道:“爷爷不信!”就在此刻,突然一个女子声音从天上传来:“不信也得信,因它是三年鱼。”黄天蝎抬头观看,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做女冠装扮,人在半空衣袂凌风。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黄天蝎看傻了眼,愣愣不语, 稍等片刻,女冠微笑道:“还不放手么?” 黄天蝎这才一惊而醒,仙子是背着剑的,一介凡人哪敢造次,忙不迭将手大鱼放回水。女冠不再理会泼皮。伸手轻轻一招,方圆百丈潭水凌空拔起、凝聚她身前不散,三年雨也在其,女冠恭敬开口:“离山弟子红景,求请先生指点。刚刚先生说世界将死,可是您洞开仙机神目、目睹这乾坤凋零了么?” 大鱼摇摇头:“不是。我看见的是一颗冒火陨星自天穹坠落,那陨星奇巨,砸下来天地必亡,又哪还有生灵活命的份。” 三年鱼不知离山为何物,黄天蝎听过离山仙长的传说可就太多了,听说劫数后,半是奉承高人半是心存侥幸。大声道:“你这鲤...先生不晓得,土世界有离山匡护、离山有佑世真君坐镇,一两颗星星掉下来算得什么?” 红长老没理会泼皮的说话,径自对三年鱼道:“还请先生随我去往离山。敝宗弟子必奉先生为上宾。”言罢指诀一点,一团水光将三年鱼裹住了,遁入红景袖 临行之前,红长老目光扫过黄天蝎臂上纹身,晓得他是个混混儿,清淡嘱咐:“不可再欺负乡里,不可将今日所知泄露。”说着,随手向身前正凝聚的潭水一划,百丈之水忽然碎了:好像刀切豆腐一般,碎成四四方方的六十四块,一块一块重新跌入潭。下一刻,红长老一飞冲天,眨眼消失不见,黄天蝎又发呆了,直到‘一块水’砸在头顶,他才清醒回来,伸手狠掐自己大腿,疼...... 幽冥、褫衍海化境之内,王灵通与方亥得苏景相救,出得鬼袍当即致谢,赤目不理王灵通,直接跳到方亥面前,伸手一拦:“行礼就不必了,你若心存感激,莫忘记你曾说过的话就是了!” 方亥愣了愣:“说过的话?” 方菜若有所思,试探问:“见一次杀一次?” 赤目大乐:“不杀就给钱!” 苏景笑着开口:“这次不要钱了,白给你们见一次,下次再相见诸位不向我拔剑以对就感激不尽了。” 王灵通接过话题:“小九王这么说可要羞煞我等了,总之,大恩不言谢,今日王上再造之恩,王灵通、方亥、方菜铭记在心。” 寒暄话说过几句就好,否则越说越显虚伪,跟在王灵通身后再想苏景躬身一礼致谢后,方亥垂下头,张口将一枚鳞片小小鳞片吐在手心,递给了王灵通。 后者接过鳞片走向阴褫,可是才走几步就重新站住了,目光里满满踌躇......带鳞片来此是为大王借兵的,但是现在的褫家弟子...就算他们全都搬家去死不瞑目宫又有什么用处啊。 倒是七寸褫,一见王灵通手鳞片便人立而起:“原来是先祖恩公之后,需我所做何事不妨直说。” 翻天覆地的褫家人就是这副德行,性情上的古怪之处全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这个时候苏景插口,对王灵通道:“王将军归营后,还有一事相求。” “小九王言重,”王灵通转回身,不因苏景年轻而疏怠丝毫,无论礼数还是措辞,都对苏景以一方王驾相待:“王驾有令,王灵通莫敢不从。” “代我、我家师母向肆悦大王至上敬意,往事已矣无需挂怀,以后...肆悦大王若不嫌弃,两国永结同盟正好。”说着,苏景转头望向尤朗峥:“立盟,还要麻烦大判做鉴。” 尤大人正养伤,不等他老人家开口小鬼差妖雾就不耐烦地对苏景挥挥手:“你自己作鉴就得了,少要打扰我家大人。” 苏景失笑,王灵通惊喜! 为何要请褫家出兵?还不是为了能多出一道对付狼患、对付阳三郎手段。若是能与威名不逊阳三郎丝毫的浅寻化敌为友、再得了有大判身份的苏景的支持...相比之下,褫家的支持又算得什么。 更要紧的是,王灵通本在怀疑狼患的幕后指使为阴阳司,如今自家大王直接和‘黑手’同盟,真正无忧矣! 王灵通立刻点头,一番话说得工整漂亮,诚意十足、敬谢兼备。 绉绉的一番话说完,王灵通重新望向七寸褫:“阴阳褫家,信义龙族,王氏后人王灵通携先祖遗惠登门,求褫家慷慨相助。” 对祖上的恩公后裔,七寸褫完全是另一幅态度,语气和顺:“你说,无论何事,我辈绝不推诿。” “王灵通求请诸位,相助苏景王驾。”王灵通说完,把手鳞片往七寸褫面前一摆,飘身退到了苏景身后。 王灵通在幽冥打滚无数念头,心思早都历练得通透无比,怎会不明白苏景这时候提起结盟是为了什么。 苏景微笑迈步上前:“如何?” 阴褫是灵物,天生就聪明,可这份智慧都被它们用在了修炼上,早就自封门户偏居一隅之族哪里知道‘鬼间险恶’,七寸褫还真没想到王灵通会把恩情别嫁,愣愣在地好一阵子,不过以前的恩是真的,做晚辈的要还也是真的,琢磨过后它还是把嘴巴一张吞掉了鳞片,它知道苏景所求是什么,开门见山问道:“你要送什么人入翻覆眼?” 到现在为止,苏景能想到的、一定要送入翻覆眼的人有五个:鬼袍的大圣、和尚、再加体内剑魂屠晚占去三人,自天外返回、却遇劫惨死的离山三祖,也是他的三师伯仇魁;最后一个不像前四‘人’那么风光无限,也没有修行在身,但她在苏景心的分量比着其他几人毫不逊色...他的小师妹、陆九和浅寻的孩儿,齐僮儿。 另外苏景还有个仍在犹豫的‘人选’:骨金乌。 骨金乌和‘阳三郎’的游魂是一回事,本为神物却为人所害,落得凄惨下场,苏景已经晓得,就是师傅对此事也颇为愧疚,如果能还神鸟一个新生自然再好不过,可就怕它活过来会报复,这个后果实在承受不来...... 是否救金乌不是当务之急,苏景暂不多想,右手举起、张开,比划了个‘五’:“有五百人要入翻覆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零五章 三重规矩,一个不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说完,稍顿,苏景看了看七寸褫的反应,可惜怪蛇没表情,看不出它心思如何,苏景咳嗽一声继续道:“我晓得灵穴没那么多,但无妨,等就是了,大家轮流,你出我进。” 先狮子大开口再说,反正阳间的同门、朋友多得是,将来都能用得上,苏景只喊了个‘五百’已经是客气了。 出乎意料的,七寸褫并未怒声呵斥,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莫说五百人,就算五千五万也由得你,不过有三个规矩、一个‘不知’,需得给你讲明白!” “第一重规矩,凡俗**入眼则碎,凡间体魄受不得神穴之力......只要未飞仙的,皆为凡俗。身体如此,魂魄亦如此。” 阴褫说的规矩不是自家的,而是翻覆眼的,世上没有人比着这些阴褫更了解云海深处的神奇穴窍。 第一条才说完苏景心里就是一沉,小师妹用不上这神穴了。 其实又何止齐僮儿,化境的神奇穴眼对土的修家根本没有用处,强若师尊陆角八又如何,他未曾飞升过,就算找到这片宝地也只能再摇头而去...念及此,苏景的心更沉了。 见苏景神情又变,七寸褫冷声道:“若随便谁都能进入神穴养命,我褫家弟子岂不是都不用死了,要真是那样,凭你们几个还能在次兴风作浪么。” 冷笑一句后七寸褫转回正题:“第二重规矩,若是尸身养魂,尸身非得五脏俱全、丹、气海两处大穴不能有丁点损伤;以魂生身的话,非得记忆完整之魂,混混沌沌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的,不行。” 苏景点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无法复活金乌,无需踌躇了。 “第三重规矩,非得是天生活物才行!那些什么法宝开智、石佛添灵之类后天转活的怪物。入穴则死。”说着,七寸褫用眼窝白鳞扫过七三链子,苏景真就看见它的白鳞闪出一抹凶光,之前大战里,褫家不少弟子、尸煞都死在链子手,七寸褫犹自气恨着。 屠晚是剑生灵,和尚是影子得智。神穴对他们无用。 所幸三个规矩说完后,袍内大圣和宗内三祖尚可入穴。失望难免但这个结果不并非难以接受,修行人比着凡俗之辈更能明白:所谓‘神奇’,绝不会惠及四方,那一点灵光只降于它想落下的地方......苛刻条件,不算意外。 “还有一个‘不知’,请你指点。”苏景又道。 七寸褫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另起话题:“天地分阴阳,是以万物皆有阴阳之分,身躯不例外。阳雄阴雌;心性亦如是,阳善阴恶。能过了之前那三条规矩的人,进入翻覆眼休养确实可以重新养回性命,但阴阳无定,这一重是没人能肯定。” 不由自主,苏景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 “以魂生躯,可以。但长出来的是男是女,不知!一个雄赳赳的大男人魂魄来了,出去的时候,也许还是个男人,但也没准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忽然,大笑声起。三尸和戚东来,一个个眉花眼笑,当初三尸娶媳妇、戚东来无意得到岐鸣子传承的时候都没见他们如此高兴......有朝一日,一道洪蛇吐信声音刺穿天地,蚀海大圣重得圣躯、离开翻覆眼一飞冲霄,变成了个面俏身软的小娇娃?一想到这里那几个浑人没法说的那么开心、没法不笑。 七寸褫的话未说完:“以躯养魂的话...也可以,但生出来的魂魄究竟是原来本性还是截然相反。不知!没准你送进来的是一个绝世大善人,将来出去的会是个翻天老魔头!” 三尸不笑了。 ‘身躯阴阳不知’无妨,蚀海就算变成女妖,也不过是从大圣爷变成了大圣奶奶,只是样子不伦不类罢了,但他还是他、洪蛇蚀海; ‘魂魄阴阳不知’便是天大麻烦了,三祖仇魁进来,万一心性翻转,从正道仙长变成乱世邪魔,那可如何是好!若真变了,那苏景送三祖入神穴之举,究竟是一片孝心还是亵渎长辈法蜕? 这么大的事情,三尸不敢再笑。至于戚东来...如果当事者不是苏景,哪怕换成离山掌门,他照样大笑开怀,不过苏景嘛...大家好歹有几分矫情,憎厌魔弟子这次就卖个情面,违心不笑了,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咱们运气不好,可惜那个墨巨灵没变成善的,闹出这么多事情。” 苏景面色阴沉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阴郁神情便告散去,三祖之事不急在眼前,等回去后再和掌门商量就是,另一道心念转入鬼袍,问大圣:“去不?” “又不是肯定变娘们,为何不去。”蚀海想都不想就应道,不过说话时候,他的神情也古怪到无以形容。 影子和尚从旁插口:“万一你变成了女人怎么办?” 蚀海眼凶光一闪:“那也无妨,杀光知情人就是了。” 所幸三尸不再鬼袍,否则雷动当问‘我知情、不死身、你怎么杀’,赤目会问‘苏锵锵也知情,你还能反了大圣玦’,拈花则会皱起眉头‘你自己也是知情人吧’。 影子和尚厚道,闻言呵呵一笑,由得大圣自己跟自己撂狠话去。 鬼袍外,七寸褫把‘三重规矩、一个不知’说完,又换过了新的话题:“姓苏的,我有一桩买卖,你可愿做?” 苏景饶有兴趣:“请讲。” “你势必要送那个蛇妖进入翻覆眼,既然你有鳞片在手,我们也不会再阻拦。另外,褫家弟子在这片化境繁衍无数年头,洞穿阴阳找遍两界,没人比我们更懂得翻覆眼......”七寸褫刚说到这里,小鬼差妖雾就怪声怪气地笑了一句:“吹吧,墨巨灵靠着翻覆眼夺了所有尸煞,可没一个褫家弟子发现。” 七寸褫的声音微微一窒,闷哼应道:“我说的是翻覆眼的养命之道。那腌臜怪物若真能得了我们相助,早就可以痊愈了,何至于到现在还未能恢复完全。”说着,它将白鳞眼窝又对向苏景:“那头蛇妖大圣进入翻覆眼后,我们可施秘法相助,帮他早早恢复。具体能缩短多少年头还不好说,但总比他自己长身要快得多。” 苏景眼睛亮了些,点头同时做了个‘你继续讲’的手势。 说过了大圣,七寸褫话锋一转,突兀道:“十六和我们不一样。” “忽啊?”十六正无所事事,在方亥、方菜兄妹头顶跳来跳去,忽听得老乡大家长提到了自己,忙在方菜头顶站住身形,人立着、张着嘴巴望过来。 “忽啊!”七寸褫应了十六一声,似是要它安心听讲无需多言,之后七寸褫继续对苏景道:“天下皆知,阴褫一族身兼阴阳两属,但外人不晓得的,褫家弟子身上的阴属要胜出阳性不少,尤其祭炼尸辇之后,尸身阴煞会再一步消弭我们身上的阳性。体内阴盛阳衰,不会影响我们的战力、寿数,甚至还能带给我们几样阴家的狠辣神通,可唯独有一样坏处:阴阳无法完美调和。” 和十六这种‘野路子’的阴褫不同,褫衍海的土著传承有序,世代都在对自身、对修炼做不辍钻研...... 天道大公平,万生万灵都可修行、也都能破道,阴褫生来就是灵物,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阴褫想要破除界限飞升天外,非得将身内阴阳两属完美调和不可,而‘完美调和’,又必须是身内阴阳是势均力敌不可。阴既不能胜于阳也不能弱于阳。 这就是阴褫一族修行飞天的桎梏了:它们生来就阴盛阳衰,又如何阴阳协调? 就是因为这个缘由,当修行到上上境界后褫家弟子都会进入红罐山,冒险吞噬精纯阳火炼化于体内,以求滋养、壮大自己的阳属,此举甚是冒险,古往今来数不清多少褫家高人因无法完全消化吞下的阳火被活活烧穿心肺而惨死,真正能够成功炼化阳火的少之又少。 即便成功炼化了阳火,这种靠着刚猛外力硬改体质的办法也会让阴褫体质大损,进而实力和寿数都告损伤,其八成剩下的寿数根本坚持不到破最后一道褫家修境;余下两成能坚持到、最后夺下凡间修炼至高境界的大圆满,可是体质和实力的衰弱,成功闯过飞升大劫的机会可想而知。 ‘十六弟’和这片小世界的土著大相径庭:十六是阳间出身。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就算是鸡蛋,阳间的鸡蛋也比着幽冥的鸡蛋阳性更重。 十六弟出生时虽也‘阴盛阳衰’,但两属差异程度远远低于他老家的亲戚。 且十六虽也炼化了尸辇,不过它的大龙得了一滴神龙精血滋养,龙是死的没错可那身体仍是活的,这条金红龙辇有尸身的阴晦煞气却没有丧物的至阴本属,它对主人的影响微乎其微,十六没有因为炼化了尸辇受太多阴气侵染。 此外,更加关键的是:十六是大圣玦妖属,跟了苏景这几个甲子里,绝大多数时候它都在大圣玦内修炼。令牌洞天早都成了苏景的气窍,妖灵地未变,洞天又再多出一重至阳地的属性,苏景的阳火比起红罐山的‘死太阳’要温和得太多了,且大圣玦藏有天真大圣的法度,那片洞天会自行调和灵元与妖奴身体的冲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零六章 好买卖,血衣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相处几个月里,七寸褫早都和十六‘忽啊忽啊’地把能聊的都聊了个遍,此刻一条一条地说与苏景听。 不等听到最后,苏景的眼睛就更亮了些:“你能助十六修得正果?” “不敢十全保证,但它没有传承,以前修炼不得法、走过不少弯路,以后由我亲自教导......它比我所知所有褫家前辈、今代弟子都更有机会破道飞仙去!不过他得留下来,不能再跟你走。” 苏景哪会有半分犹豫,立刻点头:“好!说吧,你们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偿你所愿.” 之前七寸褫明言在先,要和苏景做一笔买卖,如今它的价码已经开了出来‘相助大圣入穴养命;再助十六得大道修炼’,这价码苏景拒绝不了,就等着对方提它们的条件了。 “忽,忽忽忽忽忽......”十六站在方菜的头顶口出怪声,只有‘忽’没有‘啊’,它在笑。 七寸褫站在苏景的对面,怪蛇脸上看不出神情,但灵物另有办法表明心情绪,它把脖子打了个弯,然后侧起了脑袋...这姿势苏景也见十六摆过,每当小蛇觉得莫名其妙时。 苏景皱起眉头,不明白对方为何‘莫名其妙’,问:“怎了?” “你傻么?”七寸褫出言不逊,对苏景道:“相助你那蛇妖大圣是卖、十六不再跟随你身边留下来修炼是买,买卖就是这样了,你还来问什么‘我们想要啥’?” 说完,七寸褫还嫌不过瘾似的,又冷笑一声、重复道:“你傻么?!” 苏景失笑摇头,才明白原来买卖是这样做的,便宜全都让自己一头占下来,心应了句:我傻? 抛开笑意和开怀不提,阴褫善待同类之名,从七寸褫身上就足以见得了;但苏景又何尝不是善待‘同类’。两伙子怪物都盼着同伴能好,那剩下来的就只有四个字了:再好不过! 这个时候三尸早都围着小十六团团打转、上下打量个不停了,雷动虚乎了半只眼去看十六:“凭它,真能飞升?”赤目手摸下巴:“咱家十六弟原来比其他阴褫都强了老大一块?” 说完,等了一阵,没等来拈花的接口,三兄弟从来大都是一人说一句。今次反常了,雷动赤目一起向老三望去。拈花摸着肚皮满脸馋像、咧着嘴巴自顾自地正傻笑......十六是站在方菜头顶的,色鬼围着漂亮鬼女转圈,早都忘了初衷,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大乐。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七寸褫会照顾十六,但听不得外人随意指摘它们本族的优劣强弱:“十六生长于阳间得了好体魄,但也因阳火冲身违背天命伤了智慧,不会说话是为一证。” 不会说话就算了。若是聋哑了能更有利修行,土世界不知多少大修都会把自己毒哑烫聋,但雷动又从七寸褫的话听出了隐藏深意:“你的意思,我家十六弟不如你们聪明?” 七寸褫一哂,未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忽忽忽忽...”十六弟又笑。 正事说完,苏景由褫家弟子引领着,去往云海深处。请大圣魂魄归入翻覆眼,蚀海性情冷硬,既不对苏景告别也不像阴褫道谢;十六则被七寸褫带走,进入褫家弟子的修行院,立刻开始闭关修炼,十六比着大圣可爱得多。临行前对苏景忽啊忽啊地好一阵道别,还不忘在三尸和戚东来头顶都趴上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修行去了。 阴褫大队弟子就此撤走,准备返回他们的栖身地方,分别之际七寸褫对众人明言,三年之内、待它们稍稍休养恢复些力气,会动用法术开启化境。送这些外人离开。 算算时间,从苏景上次对高大判红袍借法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出头,一次借法可维持五年,于此地坐等三年也来得及,苏景与尤朗峥同时对七寸褫点了点头,双方就此别过,以后大家算不得朋友,但以前敌对误会勉强也算是消除了。 待阴褫走空,尤朗峥挥手唤过沉舟兵首将楚三桓:“将军与麾下兵卒体内墨沁如何?” 沉舟兵一度被墨巨灵司昭的黑云覆盖,虽然墨云最后又被司昭收走,但沉舟兵体内也都或多或少留下些墨沁,正缓缓腐蚀他们的身体和修为,非得尽快祛除不可。楚三桓对大判毕恭毕敬:“回大人垂问,黑色魔物的力道仍在体内,犹如胶泥似的黏在经络间,祛除不易。” 尤朗峥不置可否,又说道:“这等魔物还有同党在西方,欲乱我幽冥继而破灭轮回,阴阳司与这些妖魔必有一场生死之战。” 楚三桓立刻应道:“末将愿为大人分忧,来日战场之上,大人令旗所向便是三十万沉舟儿郎刀戈去处!” 本来是有三十万,不过和尸煞一场大战沉舟兵伤亡不轻,折损三成有余,现在只剩下二十万了。楚三桓是说顺了口,一下子爆出三十万数,尤大人当然不会像魔崽子那么惹人憎厌非去抓人家的语错,先对楚三桓说一句‘多谢将军’,但随后又摇头道:“魔物的本领将军见识过了,我幽冥世界兵多将广,却防不住他们的墨色沁染,人数众多反倒成了咱们的短处...要对付他们,非得精锐不可...精锐的精锐。” 言语飘忽,可意思再明白不过,大判不要沉舟兵全部,只要其精锐。 维护阴阳司是幽冥世界无数猛鬼根深蒂固的认知,楚三桓不是什么‘好鬼’,不过即为猛将,这一点大义是不会错的,没做什么犹豫直接点头应道:“沉舟兵如何行止、需提调多少人马,全凭大人吩咐。” 尤朗峥笑了笑:“先请苏大人为贵部驱逐墨沁吧,后面的事情也要请苏大人定夺。” 苏景不去废话多问,直接请楚三桓率兵归于‘小舟’之形,随后他自己踏足舟内,结身定念一道道阳火行转开来,流入军为沉舟军洗炼墨沁。片刻之后,小船上烈焰熊熊! 沉舟兵体内残留墨沁算不得什么,活着的墨巨灵都被他打碎,何况死后残留的一点力量,只是沉舟兵的数量太多,稍显得麻烦了些,前后用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光景,那条小小渔船上升腾的火光才渐渐暗淡下来,这个时候尤朗峥的声音传入苏景耳:“你看得入眼的,有多少?” 洗炼祛墨的过程,也是苏景了解沉舟兵身体和修为的过程,苏景应道:“其两万人尤其强壮。” 尤朗峥迈步走入小船,干枯如败藤朽木的左手缓缓伸出,将一枚白底红沁的玉玦递给了苏景。 玦入手,玉所录的诸多法术也尽为苏景洞悉:有咒有诀,林林总总不下百余道,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指向一处——判官袍。 尤朗峥送他的玉玦,是判官袍的‘用法’,所有能以大红袍发动的法术尽在其。 “其他的大可以后再学,你先看‘花名册’之术。”尤朗峥从一旁为他指点。 判官的‘花名册’法术苏景本来就会,他还亲手为滑头王制过一本,但看过玉玦才晓得,制名册不过是‘粗活’、是普通判官的本事,在红袍大判的法度之下,只凭一咒一念,鬼王手花名册可除、可毁、可夺! 除,则名册变白纸,千军万马尽复自由身;毁,则万万名姓皆受朱砂一笔,浩荡大军顷刻灰飞烟灭;夺,则名册易主,大军易帜,鬼王辛苦无数年头攒下的家底,大判伸手拿来......苏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初入不津衙门,六品阴阳司化作巍峨一品宫,那匾额也从‘明镜高悬’变成了‘生杀予夺’。 只凭对花名册的这一道法术,便是真正的生杀予夺了。 跨五圆,阴阳司屹立不倒,万万年的经营、历代大判的布置,让这幽冥世界根本就变成了阴阳司自家的院落! 而吃惊之余,苏景也由衷佩服,阴阳司果然是无私的,但有丁点私欲,哪还有什么千王争霸万年乱战?大判官随时可以平复乱世、登基称帝。 苏景望向尤朗峥,后者微微一点头:“收入麾下吧,待离开这里,削朱王那边我会亲自去做个交代。” 得红袍全部法术记载,足见尤朗峥对苏景的谢意与信任;再加上这两万‘沉舟的精锐’的‘慷他人之慨’,犹大判现在还回来的心意不算请轻了。 哪还有什么客气,将一道心识遁入玉玦做潜心钻研,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请教犹大判,尤朗峥有问必答不存半字隐瞒,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苏景便掌握了‘花名册’的红袍鬼法,定一定神,旋即心咒催动。 咒起一刻,苏景身上红袍无风自动,如雨落荷塘一般,只见一道道涟漪自袍上扩散开来......在袍上时,‘涟漪’扩散缓缓,但当其散于红袍之外,便陡然化作红色光晕,横扫四方! 层层红光席卷,被苏景选的那两万沉舟精锐先是心头一痛旋即精神大振,身上甲胄层层枯萎、化做尘灰随风而去;跟着从苏景袍上散出的赤色光芒加于精兵之身、道道流转迅结形,化作一袭血色差袍。 小鬼差应大人从外面看得清清楚楚,扫帚眉一挑,摇头笑道:“好家伙,血衣奴,咱们阴阳司可有些年头没见过这等差役了!” 顾小君也面带兴奋,正向点头附和不料褫衍海这一方化境,突然间天摇地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零七章 旧殿旧袍,旧椅旧书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头上万山猛震巨岩摇晃、脚下云海巨浪翻腾怪响咆哮,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白色罡风横扫于天地间! 风浓稠,有如实质且裹蕴巨力,戚东来连相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狂风掀翻,一路翻滚着摔飞远处。 顾小君的修为比起戚东来也差了一点,但她没事,风袭于身非但不受冲撞,反而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泰......风袭人,也分人! 所有与阴阳司无关之人,强如戚东来、三尸又如何?都被狠狠吹飞;与阴阳司有关者,尤朗峥虚弱成了什么样子?小鬼差妖雾修行何其差劲?却全都安然无恙。 沉舟军也是如此,结下的渔舟阵势一下子便被狂风打碎,二十万军,九成被风抛飞四面八方,刚刚被苏景收入麾下那两万血衣奴则身形安稳静坐于新主人身旁。 尤朗峥吃惊不小,这风来得太古怪。大判心明白,只凭苏景施展‘夺册’法术,绝不会引出这道怪风,此事另有缘由。 风鼓荡,吹遍天地之后风势又突兀一变,从千万道风四下乱吹变作彼此纠缠、来回撕扯,很快就变成了团团打转的白色飓风,而那风眼,正是、又是苏景! 飓风狂猛,越旋范围越大,戚东来等人身不由己、被卷住随风旋来回打转,扎手扎脚哇哇怪叫;苏景、尤朗峥、妖雾等人不受风吹,站在原地愣愣发呆......苏景早都收起了‘夺册’法术,可是没用,他收了法术。风却不见半分减弱迹象。 足足半柱香的光景,已经充斥整座小世界的狂风,就在毫无征兆突兀消散!眨眼之间,风平浪静。天地重归安稳......可是众人眼前的世界也变了个样子! 原本舟盘膝而坐的苏景,不知为何现在正坐在一把高背宽扶的大椅上,面前一道长案,桌面上笔墨纸砚令桶令鉴齐备。再向前看。盘龙大柱、紫霄穹顶、金玉地面...一座森然广阔的大殿!而真正让苏景惊诧的是这大殿他认识,再明白不过、绝不会认错的,红袍大判做办公事的一品大殿。 视线越出大殿门口,再向外望去,广场浩大、宫宇重重,一切都和不津阴阳司、封天都总衙一样,一阵狂风凭空吹来了座一品司。 情不自禁,苏景伸出右手去扶面前长案,不料摸了个空。案存于目光、存于灵识。却不在体触之内。只是惟妙惟肖的幻境,比起苏景的蜃玉幻化更加完美。 一处领悟处处领悟,几道剑羽自苏景体内散出、飞旋。不出所料整座冥宫皆为虚幻,但有两样东西:一是屁股下面的椅子。苏景左摇右靠,后背碰了椅子背、胳膊撑了椅子扶手,他端坐的大椅是真正在。 另一个真:摆放于大案的一本书册......桌子是假的,书册却是真的。 愣了一阵,苏景全然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加之心惊讶尚未褪去,木木然转头向站在身边的尤朗峥望去。 大判的神情不比苏景轻松多少,但目已然显出了一线清明,显然心有了些想法,迎上苏景的目光:“你且起身。” 苏景站起身来,才一离开椅子,冥殿幻象顷刻破灭,只剩下那把椅子和椅前不远处静静悬浮半空的那本书册。 “我能坐一坐这椅子么?”尤朗峥居然在询问,而且是真心询问,仿佛他在向苏景借东西。苏景立刻点头:“大人请。” 尤朗峥迈步上前,缓而又缓坐入椅,落座时神情颇为复杂,既有恭敬之意也隐透戒备之心......大判坐在了椅子上,平平静静,幻象未再起、椅子也没生出一把刀子来伤人。 坐了片刻,尤朗峥低头沉思,随后站起身又对苏景道:“请你再坐。” 苏景直接坐回椅子,这次没有白色怪风,但玄光猛震之,冥殿幻象又复重现! 两位大判,端坐于同一把椅子,冥殿幻象一生、一灭。 嘶......有人倒吸凉气,被大风卷上九重天撞了不知多少山的戚东来和三尸回来了,刚刚目睹一把椅子、两位大判的差别后,戚东来吸溜着凉气笑道:“原来以为苏景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假判官,可就这把椅子来看,原来尤大人才是假的啊。” “放肆!”顾小君冷声叱喝。 “放屁!”小鬼差直接破口大骂。 戚东来笑得甜甜的,非但不生气反还洋洋得意。尤大人当然不会是假的,否则他也不可能穿得上红袍、更拿不出记载所有红袍法术的玉玦,戚东来那么说只为惹人讨厌。 “尤大人再坐一坐?”苏景又站起身来,与上次一模一样的,幻象消散不见,褫衍海回复原状。尤朗峥摇了摇头:“再坐一百年该没有还是没有,这椅子是一品判的无疑,但它不对我身上的袍子......你们来时路上,应该也见到那座亭廊了。” 和冥殿后园亭廊别无两样的残亭出现在褫衍海,苏景对此印象颇深,自不会忘,点了点头。 “我见到亭廊时疑惑得很,这化境曾有一座阴阳司一品殿么?可我从未听说过。又是哪位前辈老大人建下此衙?为何又荒弃掉了......一下子问题无数,偏又无一可解,恼人得很。”尤朗峥笑了下:“到现在总算有了个想法,以我揣度,钟大判曾常驻这片化境小世界。” 太上古时的往事,没有记载流传下来,到如今也再没办法完全查证、坐实,但后人无妨一猜: 或许幽冥世界第一座阴阳司总衙本不在封天都,它坐落于这方化境小世界。阴间传说,钟大判将自己的鬼袍送给妹妹做嫁衣,返回幽冥后又重新祭炼了一件大红袍,前后两件袍子,前者落到苏景手上,后者为阴阳司大判世代传承。 两件袍子法力相当,没有高下之分,但细节处可能还是会有些微差别。“法术行转,毫厘之差就是天壤之别,我是这样想的,”犹大判声音平和,一边心思索一边缓缓道来:“也许新袍子无法全面发动旧司衙呢?” 阴阳司法术重重,全靠判官袍来催运,袍、司不能相合,判官也就没了大半用处。 “苏景你也是修行人,当知法术、尤其是祭炼事情,有时候真没道理可讲的。” 苏景点了点头,明白尤朗峥的意思,一样的火候、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祭炼手段,可炼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就完全相同,此事无可解只能归于天意。 “新红袍对不上旧冥宫,又找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该怎么办?”尤朗峥发问,但无需苏景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最笨、但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新袍子为准、再重建一座新的一品宫......冥宫如衣、袍如人,以旧衣合新人难,但以新人量体、裁新衣却简单得多,只要专注些,可保万无一失,这才有了封天都一品司。” “这化境的冥宫荒废了,没有大判支持,很快就会轰塌,碎石残垣大都沉入云海,就剩下了那半座残亭。”十花判向苏景借法时曾讲过,阴阳司总衙每个月都需得大判以自身精血行法‘供养’,否则很快就会塌方。 犹大判大致说完,本为证无可证之事,勉强能说通个道理就是了。不过另有高人较真,赤目眯着眼睛:“不是说阴阳司传承有序、大小事情都有记载,怎么总衙牵址这等大事都不做记录?” “你道钟大判赠袍于妹这件事也有案可查么?哪里有的查!只在传说里流传罢了。须知判官袍为轮回重器,何等重要,钟大判把它送给了妹妹,乃是何等大罪?”尤朗峥笑了起来:“不过听说钟大判和阎罗神君关系亲近,在同僚间又有大好口碑,那一朝,从皇帝到百官都不追究、替他遮掩呗,干脆抹了此事。既然赠袍不能写于史,莫名其妙重建新衙又何必记于案?不提了不提了,大伙全都不提了,哈哈,倒也有趣!” 想一想,高高在上的阎罗王、公正廉明钟大判,和那一朝只能称作仙君神将的武百官,大家默默契契地藏了一段史...似是人情味不浅,苏景也笑了起来。 尤朗峥把话锋转回原题,对苏景道:“一品殿自有它的灵瑞之处,宫殿早已倾灭,但气意犹存,隐于化境平时不可查。我身上这件新袍子不合于旧殿,再如何催法运力也没用;但你身上的旧袍不同,你在此处,才一发动红袍上的法度,立刻引出旧宫气意回应,由此幻象生腾......还有钟大判留于此的两件遗物,一椅、一册。收好吧,都是你的机缘。” 苏景喜滋滋,先挥手将椅子收入锦绣囊......椅子没什么特别神奇,但它是旧宫的气意枢所在,收了椅子也就收了那份‘气意’,换句话说,将来无论苏景人在何处,把椅子拿出来一摆、自己穿着鬼袍往其一座,身边立时会浮现宏伟冥宫。以后想耍威风?摆椅子、坐。 收了椅子苏景又去拿那本悬浮书册,淡淡黄色封面,三个红色古篆狰狞,乍一看没什么,但若仔细端详,三道朱砂古篆,隐隐变作张牙舞爪的恶龙、几欲破出封面扑向面前人,杀气入针直刺苏景双目! 情不自禁苏景向后仰头身体微微一晃。 三尸见状各自惊讶,异口同声:“写得什么?” 苏景用力眨眼,清淡回应:“不认识。”8 第六零八章 诛杀名册,风骨美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鬼篆,还是上古写法,苏景能直接识得才是真正见鬼了,犹大判从一旁给他解释道:“诛杀册。 第六零九章 黑蟒加身,未死之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众人都在等、也都在找,可是好半晌过去,既不闻清幽说话也不见白骨美人,干脆什么都没有,直到雷动无意看了苏景一眼:“你衣服脏了。苏景不明所以,闻言低头,这才现自己的红袍双袖,袖口上多出了几道黑色纹路,纹绣模糊、好像是几条纠缠在一起的黑线,乍看上去确实像两团腌臜污渍,可红袍何等神奇,除非其法度被破彻底损毁,否则水火难侵片尘不染,什么时候也不会脏。 是古怪花纹,只是花纹悄然显于红袍,连苏景自己都未能察觉。 而未曾察觉时,纹绣‘老老实实’结于袖口,一动不动;待苏景察觉自己的袍袖有变时,忽然一串串清亮长嗥自袍上响起,其声如剑锐利、贯穿天地!似龙吟却比着巨龙咆哮少了三分清朗逍遥、多出两成凶狠虐戾!旋即袖口上两团纹绣就在红袍上疯长开来盏茶功夫过去,长嗥消散、袍袖上的纹绣也蔓延、伸展至整副红袍: 七条六足独角黑蟒,或登云踏火、或昂吐信,张牙舞爪威风凛冽。 神君赏赐,加于旧衣,一品判大红袍本质未变,但又多出了一重‘身份’:蟒袍。 红袍变化时,苏景察觉得明白,一道道凶悍野性气息自袍冲腾滚荡,不外溢、而是迅游走于自己身体,所过之处血脉激荡毛孔开阖,说不出的亢奋!‘野性’流转全身后,又归复于袍,就此蛰伏不动,只剩那七条黑蟒栩栩如生。 这是苏景的机缘,尤大人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但全无嫉妒之心,笑得开怀:“如何?” “暗藏玄机,或有大神通,但还需领悟。”苏景看着自己的威风新袍,如实回答、喜不自胜。 尤大人点头笑道:“黑蟒入袍、蟒袍加身,阁下算得幽冥第一人了,身份犹胜一品判官。”说着,还对苏景做了拱手一礼。 苏景也笑、赶忙还礼,又翻开了下一页。 已是倒数第二页了,仍是干净名字、很快被朱笔勾掉,第三份赏赐随之而来:苏景手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个饼。 面饼,做得很圆,看上去挺厚、间应该还有馅,饼子上还有小小一张字条,鬼篆弯曲阳间人不识得。大判取过字条,目光扫过旋即面色一紧,惊诧十足但目光里又隐含笑意:“这是神君亲手做的饼。” 字条上写得清楚:闲来无事,做两块饼,分一个你吃。 饼就是饼,全无奇特之处,既不会增长修为也不会强筋健体,苏景小心翼翼地掰开:果然有馅。 见者有份,三尸戚东来、犹大判顾小君、方亥兄妹连带王灵通楚三桓,人人都分得一小块,顾小君毕竟是女子,心思有细腻之处,还特意留下了小小一角给妖雾;苏景这边也留了一块给小师娘。 一群人围着、吃饼。这阴间的吃食,落入阳身人口尽是一股子香灰味道,饶是雷动天尊吃完都不禁微微撇嘴,问身边顾小君:“到底好吃不?” 顾小君满面惬意:“香。” 怎会不香,这是阎罗神君亲手做的饼,放眼两界,穷尽五圆,又有几个人吃过? 这时候戚东来忽然笑了起来,一反平时模样,没再惹人讨厌而是由衷赞叹:“以前只道阎王爷森冷可怖、大判官凶横严明,不成想也是妙人,妙人!” 美人、蟒袍、一张饼,接连三桩赏赐落下除了那袍子还有些意思,剩下两桩赏赐简直就是玩笑,不过若再仔细想一想,君王贵为神祇没错,但臣子也绝非凡人,那时的幽冥,除了阎罗怕就属大判官最为凶猛强大了,钟大判又缺什么? 犀利法器、如意法咒这些宝物大判怕是早都装了满满一口袋,他不需要,反倒是一个骨上美女、一块阎罗馅饼来得更亲近更惬意吧。 大判与阎罗,亦君亦友,不是修行门宗里长辈与弟子的关系。 吃光了手里的饼,苏景再翻手页,《诛杀册》已到最后一页,老样子,半幅罪状、一个干净名字,但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苏景、尤朗峥顾小君等等,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名字干干净净,那朱砂一笔迟迟未至。 再等盏茶时间,名字仍在,此刻再看那几字鬼篆,不知为何已经变得触目惊心。 苏景的神情肃穆了:“最后这个邪魔钟大判未能将之诛杀?” “不止,”尤朗峥声音低沉:“不止未能诛灭,且他还活着。” 若被判官斩杀,册上名姓受朱砂笔一划;若未能归案但身死于其他原因,册子上的姓名便会自动消隐了去,未正法但销案,这是《诛杀册》的法力所在。 如今那名字仍在、只是不见朱砂,所示何意再明白不过了。 没人能不吃惊,五圆轮转,无尽年头,阎罗神君要追缉的凶徒,现在仍活在世上! 尤朗峥伸手接过《诛杀册》,仔仔细细地把最后一页看了两遍,开口为苏景解释:“罪徒名唤田上,真身为天地初开时一道戾气,修炼成形为祸不浅,后被阎罗收服入幽冥朝做了臣子,但此子暗生篡逆之心,觊觎大统,未及起事便被神君看穿居心,降下一道神通将其重创此獠也当真了得,了神君一击竟还未死,逃遁了,从此不知所踪。” 说完,书册合拢,递还了苏景。 事情出乎意料,但毕竟是万万年前的云烟起伏,与今日局面不存太多关系,苏景记住了田上这个名字也就是了,连钟大判都未能抓住的妖魔,他也实在无须多想。 椅子收起、《诛杀册》看完,有关旧殿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尤朗峥重新端坐、行功疗伤,苏景则把自己收服的两万血衣奴唤到身畔,结阵行布后烈烈阳火再起,为这支新军锻身淬魂,以添战力。 一晃三个月后,火苏景忽然一拍锦绣囊,刚收来不久的大判座椅摆出,苏景一抖长袍端坐其,冥宫幻象再现,苏景的阳火也变得越炽烈。血衣奴为大红袍收服的部署,旧殿旧袍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借旧殿气意来祭炼红袍血奴,事半功倍。 如此,又过三个月,苏景身上的七蟒红袍无风自动,影子和尚缓步踏出,结做于冥宫幻象与阳火烈焰,双手合十就此入定。和尚早已拜奉鬼袍为主、做了这件袍子的器魂,比起血衣奴,他与旧殿气意更亲近也更融洽,相得益彰、气意添出神气,和尚得到滋补。 再三个月后,久违的怪啸突然充斥褫衍海,红袍上七条恶蟒摇摆身形、游弋而出,开始畅游于旧宫、火海。这一番祭炼气象万千,但祭炼同时苏景也未忘记‘本份’,修者的本份:修行。 金乌真策第七境正法分作三重,下一境‘地归’七十二鳞叶生齐;上一境‘天擎’三十六羽花开遍,之后就是最后一小境‘天地和合’的修炼了,真元两分、早在这场祭炼开始的时候,天地和合的修行也告开始,阳火真元以正法指示缓缓行云,一切安稳有序。 化境清静,不受外人打扰自也就没了外间的烦扰,由此时间失去了许多意义,变得轻飘飘了,这一天,处身祭炼与修行的苏景忽然面露微笑。 十段心神或分或合,都已投入法术之,苏景人在定,完全不知外面事情、心里更没有一丝杂念,他的微笑不是脑海里出现什么可笑念头,笑,源于身福与心慧 “剑锵锵笑啥呢?”透过摇曳火光,赤目遥遥打量着苏景的神情,手摸下巴问身边兄弟。 连小师娘都说苏景的拍子是‘贱’,那东天剑尊的称号,第三位当仁不让就落到了苏景身上,拈花赤目皆尽欢喜。 拈花神君以己度人:“想媳妇了,他想小不听了!” 雷动天尊正待点头附和,忽然一个清冷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他已定心定念,不会有庞杂念头,明澈笑容是他本能反应、也是大好征兆,他的修行将有突破。” 三尸闻言一喜,急忙回身,小师娘浅寻不知何时已经从云海深处返回海面,只她孤身一人,十七迦楼罗、**青龙、十二煞将都还留在她布下的阵法,边吞吃尸煞凶气边炼化己身。两年施法加上不断的法术调整,如浅寻所愿迦楼罗也能稳稳当当地吃上了凶气,现在所有法术事情都步入正轨,无需她在专门去盯住了。 先假模假式地对小师娘恭敬行礼,又你一句我一句的接力马屁把浅寻好好奉承了一番,赤目再取出苏景特意留给小师娘的‘阎王饼’踮着脚尖捧上前去。 听说这块饼子的来历,漠然如浅寻也不禁动容,饶有兴趣地把饼吃了,挺开心的样子。 等她老人家吃过饼,雷动天尊才转回原题:“苏景又要突破?这才两年,就要突破了?” “两年是太快了些,若按部就班做修行不可能现在就逼近突破,”吃过饼的浅寻又变回了那个冷清的女子:“不过莫忘了,苏景在破天擎、开羽花时,又得磅礴大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零章 炖肉香,活见鬼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修行十二境界,又被分作三个大阶段,每四境之间都会加有一道天劫,泾渭分明。 第一个大阶段,铸身基、铸心基、铸灵基,做真我唯一的领悟,再领受劫数后便告结束,可看做打基础; 第二个大阶段,冲煞铸成大地,夺罡铺就天空,宝瓶让天地勾连完成修家自我小世界的搭建......这三个境界,冲煞、夺罡都是要强抢外力入体,凶险且霸道,尽显‘掠食者’本色,乾坤造化天地资源、有力者得之。要破道飞升,就要先狠狠地抢夺于天地!待到宝瓶境的修行时,就‘温和’得多了,这一境里只需以气路吐纳、正常吸收外间灵元来充实自身既可,宝瓶境的关键不是抢夺力量、而是调和自身。 可苏景调和自身之余,也没耽误再给自己抢来一份大力——七十三链子。 快三年前、初得苏景救护时,七十三链子还剩下多少力量?虽个个垂死,但体内残力加到一起仍远胜当时苏景!幽冥至宝、判官重器、维护轮回万万年的宝物岂同反响。 得此浩然力,原本不易冲开的关卡自能轻易打通,这便仿佛用烧三大锅水的烈焰去煮开一个小小火锅,进境又怎会不快? 两年时间,苏景面临第七景第三重小境‘天地和合’的突破。 阳火相应,早已重化金玉琉璃体魄的身体开始玄光流转,那清透体魄层层迷离颜色闪烁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绚丽,苏景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浓,或许是盯着他看得太入神,三尸、顾小君、妖雾和他的风骨娘子都不自禁微笑起来......燃香功夫过后。苏景仍未开目,但已挺胸、微扬首开始长长提息。 随他深吸,褫衍海化境风乍起,渐强、渐猛、风声渐响亮,从初时的呼呼躁响变成尖锐咆哮再化作滚滚雷鸣! 又是一炷香,苏景终于吸饱这一口气,微停顿,突然从他头顶绽放出一蓬强烈光华,乍现、猛向四周席卷而去。直扩三百里...整整三百里世界在强猛光线下尽染炽白,没了颜色,只剩:白。 众人猝不及防,被强光刺入眼睛只觉双目剧痛,失声惊呼着忙不迭举手遮目。只有两人不受其扰,一是端坐远处行功疗伤的犹大判,另个就是小师娘浅寻了,迎着强光非但未把眼睛稍稍眯一下,反倒眉峰一扬,略显开心,在这世上除了被困于青灯的陆崖九外。她就只有苏景这一个熟人了。 熟人?亲人?浅寻自己根本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她只知见苏景有了成就,她会心舒畅。 “闻!”突兀里,雷动天尊大吼一声。双手还在使劲揉眼睛,鼻子却一抽一抽地使劲闻了起来:“炖...炖牛肉、熏鸡蛋、还有卤蹄子...卤羊蹄子!” 天尊本领了得,不用看、循着那浓浓的酱肉熟食的香气撒腿就追了下去,才跑两步忽觉一股怪力从自己腰间一挑。无可躲无可抗,怪叫着人就飞向半空。很快跌回原地。 出手摔他的浅寻淡淡道:“他已破境,洗炼将至不可打扰。” 小天地初成但尚未稳当,常常会有‘气意’泄露到大乾坤,待破境灵元洗炼过后小天地稳固,就再不会泄露气意了。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泄露’也算一道征兆,说明修家体内真正结成小天地! 饿鬼投胎的雷动天尊闻到的炖肉味道,就是苏景小乾坤露出的气意,会如此当然不是说苏景正在自己的小乾坤里炖肉。 所谓小世界其实就是修家自己的身体,修士心底本念即为其气意,爷爷在白马镇就是靠开熟食铺子才把苏景养大,那些香气早都变成了苏景心底最最珍贵的记忆、本念,泄露出来、由念入虚再由虚入实,所以外人才能闻得到。 雷动总算把眼睛张开了,明白原来没肉吃,失望之余也有些得意:食、欲之首、三尸之长,果不其然,苏景气意泄露还不是吃食么? 身为浑人,总会时时刻刻都有胡闹念头,三尸心意相通,拈花与赤目晓得老大的得意,拈花开始盼着苏景能唤出个赤条条的美丽女子、赤目巴望着苏景能幻起金山银岛...明知是幻是假也无妨,至少能给两位神君添一份‘苏锵锵受我影响至深’的得意之情。 一个矮子面色陶陶,另两个矮子则眼巴巴地等着新气意,小师娘浅寻却皱起了眉头......很快,戚东来也想到了什么,讶然道:“竟然不是圆满破境?” 破第五境冲煞时,元动如雷响彻小半南荒;破第六境夺罡时,兆景唤起光明重重为世间盲人洗目,每一境修行完成,如果是大圆满破境,都会有相应异象显现。 苏景在宝瓶的修行里,叶生花开、得锐金之助、成金玉琉璃身,一步一步跨得既远且稳,如今破境没道理不是一个大圆满...可宝瓶境的圆满象未现。 再等片刻,确实不见异象显现,戚东来摇了摇头浅浅一叹,无需再等这时候还未出现、那圆满兆就不会再出现了,可三尸如何能甘心,雷动‘自作主张’,对两个兄弟说:“或许那炖肉香气就是苏景的圆满兆象!” 赤目与拈花昧着良心大点起头。 又过了一阵,戚东来再度开口:“奇怪了...就算不是圆满,应该也有破境灵元洗炼吧?” 灵元洗炼未至。 拈花若有所思:“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阻碍火灵元到来?”一样的事情在离山曾出过一次,光明顶同门比剑后,第三境的洗炼迟迟未至,苏景因此险些未度过接踵而来的小真一雷劫,但他也因祸得福寻得金乌骸骨。 浅寻摇头,语气笃定:“不会,褫衍海虽是化境、有神穴和诸般法术,但都不会影响苏景的破境洗炼。” “那这不就见鬼了么?”拈花用力甩手:“洗炼不来就是说他未破境、可炖肉香味出来了又说他已经结成小世界?” 浅寻忽然笑了起来。就笑了一下下:“嗯,见鬼了。”说完懒得再看苏景,也懒得去琢磨缘由,反正她能看出苏景并无危险,抱着自己的长剑飘摇而起,飞去了高远处那些倒扣的山峦,寻自己的清静去了。 再看苏景,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眉头时急蹙时舒展。古里古怪地样子,如此三个时辰过后,他的神情重归平静,仍在入定,全不理会外人...... 就在苏景身周冒出炖肉香气的时候。真页山城、大洪皇帝祖宅也正肉香四溢。 原本空旷的大院,十余口大釜高高架起,其下柴火烧得正旺,釜内汤汁咕咕翻滚,炖着整头的牛羊。 奉皇命守宅的老总管跑来跑去,不住口地催促着仆佣杂役添火增柴,时时大声提醒那些站于高台不停搅拌釜烫的炖肉师傅们仔细上心。务必炖出好肉。 正忙得满头大汗时,一个身形肥壮的大汉推门而入,提起鼻子用力一嗅,先赞一声‘好香’。跟着问道:“白启山,怎么忽然生出了孝心,请你家老爷爷来吃肉?” 老总管胡子一大把了,看上去可比着肥壮大汉老多了。却弓着身子一路小跑来到迎上近前,跪倒在地:“玄孙孙儿白启山拜见二太老爷爷。几年不见二太老爷爷越发神奇了,必是修行大成,玄功更盛,羡煞玄孙孙儿了。孩儿备下美酒好肉,只为尽上孝心本份,绝无其他意思。” ‘二太爷爷’哈哈大笑,昂起头嘴巴张开一吸气,长鲸吸水一般,将身前一座大釜内的肉汤连同半熟的整牛一起吸入嘴巴,馋虫勾心、吞吃太急,大汉一个没留神、把煮肉的厨子也一并吸入嘴巴。 这又哪里是什么大汉,根本是个妖怪,不过这妖怪倒不为恶,还不等咀嚼马上就觉出味道不对,用舌头在口一漱,噗地一声把厨子啐了出去。 厨子落地,烫伤严重奄奄一息,微弱惨嚎,大汉妖怪掐起指诀一道妖法送过去,厨子身上的烫伤先是迅溃烂,旋即腐肉落新肉生,不过几个呼吸功夫便告痊愈。大汉妖怪这才放口大嚼,吃得眉花眼笑......真页山城虽是凡间地方,但好歹是帝王旧居,加之天下皆知大洪白姓皇帝一脉,与那离山小师叔有过往事渊源,等闲妖怪绝不会主动上门,除了一个:真页山城北方三百里洪波湖,湖大王鲤鱼妖精李不二。 进门就连吞了三牛两羊一头驴六口釜,老总管白启山及时召唤健仆献上美酒,李不二连饮三坛子,仰天打了个酒嗝,这才伸手一抹嘴巴,未吃饱但也可缓一缓了,笑着开口:“白家的总管,一代一代我自己都数不清认识多少了,唯独你这小子最最小气,怕我胃口大么?十年前我来这里玩耍,你竟敢请我吃鱼来恶心我!” 白启山急忙开口辩解,李不二摆手道:“好歹我也有些道行,哪会和你这不懂事的小崽子计较,不用废话了,小气鬼突然请我吃肉,必有所图,直说了吧,看在你家历代祖宗都对我礼敬有加的份上,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子,二太爷爷也帮你踏平了它。” 白启山眼光闪烁,迟疑了片刻,低低说一声:“二太爷爷随我来。”说着,脚步移动,将李不二引到了僻静内宅,屏退下人、小心关好了门户,又是一份周到礼数和恭维言辞后,这才转入正题:“二太爷爷,我听到了些消息...说是咱们这片天地要完了,这...这心里实在惶恐得紧,又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想到了您老人家。二太爷爷辈分高威望重,所知必定详实,就请您老给我个准话吧!” 言罢,白启山跪地,认真磕头...... 第六一一章 闻风而动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两年了。 离山找到‘三年鱼’已整整两年,距那枚灭世陨星撞入土只差一年光景。 无双城除外,其余五座天宗首脑早已接到离山传讯,相聚一起做仔细商议,其实又哪有什么好说,陨星灭世?那便殊死一搏,打碎了它!能不能成功不可知,几成胜算不可知,尽我人事、其他的交给这天! 两年里,天宗高人都在准备大阵,竭尽所能要自家大阵的攻伐之力能强些再强些,以求抵挡这飞来横祸。原本六大天宗还各遣机要长老共聚一处,想要钻研出一道能够让各大门宗并力一起的阵法,可惜各家修法差异实在太大,勉强揉捏一处反倒互相牵扯,而且时间实在太过仓促了,想要设计出这等完美阵法根本不可能,三个月后此议作罢。 六大门宗并未隐瞒实情,大概一年半前就传讯天下同道,明言浩劫将至,也说明六天宗将全力应劫。 但对凡人世界,天宗只把实情告知当朝皇廷。修行道、洪皇廷都有一份默契,没有把真相公诸于众。否则凡间必会大乱,值此风雨飘摇之时,一个稳定的调子尤其重要。 不过百姓不瞎不聋,天上血云密布的异象经久不散,免不了人心惶惶,一时间谣言四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异象只是看着压抑,它不伤人也没有实际影响。加之朝廷尽力做疏导言说,指鹿为马硬说血云是红瑞兆、火福景,糊弄了不少人,至少到现在为止凡间大体还是安稳的。 白启山既为皇帝老宅总管,消息总比着普通人要灵通得多。不久前有皇帝身边近戚回家省亲,不留神说漏嘴讲出些隐情,老总管听出端倪,心里实在仓皇,想来想去也只有向李不二求一个实情了。 李不二的笑容清淡了许多:“白启山啊,你也活了大把年纪了,一辈子富富裕裕。活得早都够本了,几句谣言你还放在心上?” 白启山苦着脸应道:“回禀二太爷爷,我都黄土埋到眼皮的人了,哪还会太在意生生死死的事情。可我那最小的孙儿才刚会说话、只会喊爹爹娘亲,还没学会喊爷爷啊!还有我那三儿郎,下个月就要进京为官,正有大好前程......不问出了个实在情形。我这几天睡觉总会哭醒啊,您老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给我个踏实吧。” 李不二叹气道:“罢了,实话讲与你知,确有大劫将至。” 咕咚一声,老汉白启山从跪变成跌坐,面如死灰。李不二看上去模样粗犷,心底却柔善,紧跟着又安慰道:“怕个什么?你道佑世真君、离山剑、天元道、六大天宗他们都是摆设么?有他们在,什么时候轮到天劫逞威?如今这天下能提得上来的门宗早都准备了浩大阵法,劫数怎么来,土的仙家怎么把它打回去!” 老汉脑子乱了,确实没想到这一重,闻言如醍醐灌顶精神猛振:“当真?” 妖怪粗声大笑:“骗你作甚,你自己算算你身上有几两肉,可值得你家二太爷爷撒谎骗你。” 佑世真君、离山剑、天元道...那可不是说笑的,白启山喜形于色,李不二懒得再和他啰嗦,起身道:“肉更香了,快带我去赴宴!” 老汉没口子地答应,不料正要引路返回前院,李不二忽然一皱眉,旋即露出专注神情,停留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鲤鱼怪突然大笑起来,对白启山道:“那些肉你自己吃吧,二太爷爷有大事在身,走了!”言罢妖风滚荡,李不二一飞冲天。 三个时辰之前,离山剑宗掌门沈河祭起天水洪音之阵,一道真言接阵法威力传遍人间,五个时辰之内,无论身在偏僻荷塘还是荒芜山阴,只要是五境或五灵阶之上的水修家、妖怪都能听到沈真人的传音: 离山备下共水一阵,凡我水修同道,五境修为即可入阵。沈河斗胆,请各方水修仙家赴离山共启大阵,不理正邪、不问身属,求此一阵携手共抗天劫,斗、于天;争、于命;杀、那枚灭世天星。一法一并肩,无憾。 离山上下,倒屣相迎,永感厚德。 李不二是七灵阶的妖怪,不算等闲之辈了,收到沈真人传音他连肉都不吃了,离开真页山先向北疾飞三百里,回到自家巢穴洪波湖,来到湖面上并不如水,自妖风现出身形,昂首大吼:“孩儿们,出来!” 湖面荡漾,大群虾兵蟹将钻出水面,李不二又把大手一挥制止住他们的喧哗:“听我大令,本王与众将官将去离山赴阵,所有四灵阶之下的小崽子都留在家里,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一年不许出湖!五灵阶之上孩儿随我一起...去离山!” 小妖们猛一阵响亮欢呼,修为低浅的跪在湖面大声鼓噪‘恭祝大王凯旋’、‘恭祝大王扬威’、‘大王神通一展必把那灭世陨星打个稀巴烂’,修为精深的纷纷登上云头,追随李不二身边。过了片刻天上妖风一卷,向着东南方向急急而去,方向直指:离山!一路之上,李不二的大笑之声惊天动地。 给白启山的说辞,不过是用来宽慰老头子,大劫将至李不二心也一样不安。他知道天宗和大派修门、各方高人都在准备应劫,但不了解他们准备的如何、进度又怎样...直到今日,终于有消息传来,自己也能出力其,这让他怎么不喜、怎能不笑! ...... 东土,北方,苦乃镇,八里香酒寮生意惨淡,只有三个客人。正喝酒吃菜。 本来买卖很好的,但这三个人来了,其他人都跑了,连掌柜和活计也从后门溜掉:一个身带诱人异香、柔美入骨眼波如水的美貌女子,她还不算什么。除了太媚太艳了些;但她左边那个...竟长了三只手,还有眼睛,硕大眼白、眸子只是针孔一点,这副样貌未免太骇人了些;至于妩媚女子右边的人...根本就不是人,红彤彤毛茸茸的一头长尾巴小猴子,自称爷爷进门就讨酒喝。 妖怪来喝酒,凡人哪敢和他们共聚一堂。有的跑去报官有的去十七里外大马寺请高僧来降妖,更多的则是回到家里关门掩户,再不敢向外张望一眼。 正吃喝,咚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一个高大和尚龙骧虎步走进店铺,手方便铲在地面用力一顿,铲上法环呼啦啦地乱响,和尚声音铿锵:“大马寺九惠在此。何方妖孽胆敢来此撒野?” “滚!”阿嫣小母媚笑,用‘来啊’的语气说滚。 “六境的和尚?小地方还有这等修家。你可会剑术?”三手蛮子一手端酒一手那鸡腿一手拿筷子,针眼似的瞳孔扩大了一点点。 烈烈儿的长尾巴在身后卷来卷去,转回头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爷爷给钱了!” 和尚顺着猴子尾巴的指点斜眼一撇,柜台上摆着黄澄澄的一块金饼子,这价钱莫说吃喝一顿,就是买下整座店子都够了。 九惠和尚愣了愣,又粗声道:“吓人也不对!” 腾地一声烈烈儿从跳到了桌子上,与和尚平齐高矮了,瞪眼怪笑:“你比爷爷吓人多了,不肯滚,就爬着走吧!” 九惠和尚看妖怪要动手的样子,不敢怠慢先将一串念珠放出,围住身周急急旋转护主,手禅杖上法言闪烁,变作一条张牙舞爪的恶蛟,同时和尚的左手暴涨、眨眼变做蒲扇大小,攻势未起但法术三动,算得不错了。 “九惠师兄好手段!贫道善合再助师兄一臂之力!”随着说话,一个三十几岁的道士闪身而至,占到了和尚身后,一座山上,寺庙在西道观在东,同为修行人平素就多有来往。 见帮手到了和尚精神一振,正要说什么他忽然皱起眉头,侧头倾听起什么,似乎有人在对他传音说话;不止和尚。这边的老道善合,对面的小母、三手、烈烈儿也都眨了眨眼睛,神情专注仔细倾听。 过不久,阿嫣小母笑嘻嘻地站起来:“我是水行,我去离山!”沈真人的传音到了。 烈烈儿的熔岩好酒早都喝光了,催动法术把酒寮的美酒坛子一股脑吞进腹:“我是火行,去涅罗坞。”联手天下修家、以本行修法并肩共力的阵法,不止离山创出了一座,同为天宗的涅罗坞也同样备下来一阵,掌门人传声天下,请火行同道赴阵。 三手蛮子放下了酒杯筷子、鸡腿则送进口:“我是蛮,紫霄国的巫阵或能出力。”与离山、涅罗坞一样,巫家天宗涅罗坞也在唤请同属修家! 三个妖怪对望了一眼,没嘱托、没告辞、连一声保重都不存,就那么相视一笑,旋即一飞冲天,分作三个方向疾飞而去。 酒寮的和尚老道也对望了一眼,九惠和尚说道:“弥天台传召天下释家、我佛弟子。” 老道说道:“天元道宗传声过来,请我辈道家弟子去往天元山赴阵。” 也是相视一笑,互作拱手之礼和尚老道催起云驾,各奔东西!8 第六一二章 有人死,有人活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南荒,天斗山,干枯瘦弱的老太婆抱着肩膀,静静悬浮于半空,在她身后大群妖精集结,肃立云寂静无声。天斗山辖下,所有五阶之上的水行妖都在。当年随苏景反出离山时,老太婆曾放言天下再不会回去,今日裘婆婆要自食其言,回离山! 水行妖对面,是大群乌鸦与祸斗结成的火云,天斗山是离山的‘别苑’,但苏景不在、火行大阵无以施展,他们要去火行天宗涅罗坞入阵,带队之人正是曾经在苏景左肩膀站过片刻、如今已经修炼有成在山担当起重任的小乌鸦:乌肩左。 此外还有一队,不在水火之属,修法各异但修为精深的妖家,这一队黑风煞为首,他们要去天酬地谢楼,三足蟾收集奇珍异宝多年,三阿公手上有一本古时‘万妖大阵’阵图,只要是妖精就能入阵,如今三阿公要重摆此阵,准备应劫。 鼓响三通,黑风煞与乌肩左率领属下,齐齐抱拳躬身:“恭送婆婆,祝婆婆旗开得胜!” 老太婆的笑声难听:“都是好孩子,走了,一年后重聚天斗山,婆婆陪你们大醉三天!”言罢妖风滚荡而起,向离山方向飞去;水行妖怪走了,依着辈分礼数,乌肩左又对黑风煞行礼:“祝黑爷爷一路顺风,天斗山扬威天下!” 不知是不善言辞还是实在不敢跟乌鸦聊天,黑风煞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双翅振动一飞冲天,身上九霄后猛一声雄鹰啼鸣刺穿天地,他这一路上的精怪尽数纵声长啸,登天而起追随在黑风煞身后。直奔天酬地谢楼。 待前两路人马彻底消失于视线,乌肩左一甩身上大氅,转回头对自己统帅的无数乌鸦嘎嘎怪笑着:“兄弟们,聊起唱起,咱们上路、涅罗坞!” 聒噪轰轰如雷,乌鸦大吵大叫着,纵穿广阔天地,自南荒天斗山赶赴东土北地涅罗坞。 离山请水修、天元唤道宗、弥天台广邀佛门同道、大成学传书人间儒修、涅罗坞联络四方烈火修家、紫霄巫国呼蛮唤蛊......六大天宗一动皆动,人间修家迎抗天星劫数之役至此再不是暗准备。如火如荼发动开来。 其后二十天里,南妖北上、西妖出海,八方修家应邀赶赴各大天宗,土天空随处可见云驾光彩遁剑寒芒! 小金蟾青云是水行妖,这些年生孩子耽误了修行。但六灵阶的底子总是不会错的,她未去离山赴阵,也没回归天酬地谢楼去帮外公。她人在‘边缘’,东土与南荒的交界、边缘,小金蟾长跪在地,面色虔诚、对着面前那红褐色的连绵起伏、好像疙瘩似的一片群山低声祷念着什么。 不听没和青云在一起,她在南荒更深些的地方:剥皮国。当年蚀海大圣的栖身之地,几片竹叶飞天寻梭、几枚紫藤入地钻查,不知再寻找些什么,妖国宰相兼国师洪灵灵大人亦步亦趋跟在小妖女身后。双手比划、唾沫横飞,不停指点着...... 土阳间风云汇聚之际,褫衍海小世界里一片安宁。 苏景仍在入定之,他未醒来、不久前修修行上‘结成小世界、却未圆满且无破境洗炼’的怪事就无从解释。 不过众人见他神情平和、身笼玄光。都知道他没事,至少不用为他担心什么。这一天里,正潜心于修行的苏景忽然张开了眼睛,身周灵元并无异动但他面色喜悦。雷动开口问道:“破境了?” 自己事自己知,苏景笑了笑:“没破境,还得再做修炼。” 赤目追问:“二十天前是怎么回事?”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圆满破境后再细说,总之不是坏事。”苏景应道。 拈花眨了眨眼睛:“反正就是修行未完呗,那你醒来做什么?还满脸傻笑。” “鸟好了。”苏景抬手向着前方一指。 “什么鸟?”拈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着苏景指点转头望去,一道金红、两重沉黯同时闯入他的视线: 一道金红为‘身’,被苏景留在红罐山的小金乌元神回来了,快如流光闪电,眨眼来到众人面前。只看小金乌,炼尽那枚‘死去太阳’的余焰与苏景留给它的浩荡香火后不见变化,大小未变神髓不改,还是老样子。但若把目光放开、见于天地便可轻易看出它的变化了:影子。 小金乌有了影子,那两重沉黯便是。一头金乌,飞行之投出上下两道阴影,上一道倾盖于天上倒扣群山、下一重压附于众人脚下白色云海。而那‘阴影’浩浩广阔,影天盖地、自小金乌所在之处直扑天角尽头! 静静悬浮于苏景面前片刻,小金乌拍了拍翅膀,昂首发出一声啼鸣,旋即天地两重阴暗崩碎......褫衍海曾被苏景夺光强热,之后这片小世界就变得昏暗、阴冷了,直至此刻、光明重现薰暖再生! 可小金乌身上既无光芒四射也无烈焰翻腾,金乌便是金乌,何须鼓荡火焰,它之所在自有温暖光明。 天亮了,世界暖了,小金乌刚来时的威严也不见了,翅膀再拍了拍,跳到了赤目真人的头上。赤目头最大,金乌喜欢宽敞的落脚地。 苏景体内真元依正法行转不停、体外对血衣奴、七黑蟒与和尚的祭炼维持不变,另有分出来一道心神,指挥骨金乌跃出身体。这是早就在心里盘算多次的想法了:骨金乌为身骸、小金乌为神魂,若能二合为一简直再妙不过。 以前金乌元神羸弱,经不住神魂合一的法术祭炼,如今它采补归来变得强壮非凡,合身之事大有可为......可惜想法虽好,当事情进行起来却颇不顺利,那具骨金乌是曾真正存在于世界的神物,虽认苏景为主,但绝不受其他元魂入主身骸,即便是主人的元神也不行。 小金乌可以遁入骨金乌体内,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相融其,前后苏景努力了十几天功夫,最终还是死心了、颓然放弃。骨金乌收回体内,继续去做‘天地和合’的修炼;小金乌比以前强大得太多了,无需再以香火供养、也不用非得驻于主人身内才能活命,苏景将其暂时摄入判官袍内。 这边刚刚忙完小金乌的事情,七寸褫与族几位长老又从另个方向赶来,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褫家弟子休养得法,气力回复了不少,七寸褫身上鳞片光泽比着离开时莹润了许多。来到近前,七寸褫对苏景道:“上次分别时曾有约在先,三年之内,送你等离开褫衍海。” 闻言众人面上皆显喜色,雷动天尊笑逐颜开:“才刚两年出头,便能出去了么?简直再好不过!” 七寸褫却又摇起了头:“能出去,但不是所有人......三年之约不会变,至多再过十个月,你们全都可以走。不过现在我们力气也回复了不少,此刻就能把化境打开一条小小缝隙,可先供两人离开。” 这倒是是一份好心了,谁有急事可以先走。 能走为何不走,不过苏景不着急,他晓得尘霄生师兄已入幽冥来寻他,更不知道阳间大祸临头,觉得自己不如再留一阵、借此地清幽尽量多做些修行。众人商议了几句,很快确定尤大判与浅寻小师娘先走,前者要照看轮回主持阴阳司,早回去一天大家就早踏实一天,小师娘则要继续追寻陆角八下落,另外她的大军还留在外面,离开太久那些尸煞、恶人磨没人管束可不妥当。 定议后七寸褫与祖宗长老催咒行法,持法三天、褫衍海小世界终于绽开一线,虽只是瞬瞬光景,但也足够浅寻拎着犹大判的脖领子离开了! 重回幽冥天地,浅寻问尤朗峥:“可需我送你回去?” 尤朗峥摇了摇头,浅寻把他往地面一放,再没半字废话,剑光闪烁之,小师娘扶摇九霄转眼消失不见。犹大判传出判官令鉴,不久之后就有附近阴阳司的判官赶来接应,护送大人返回封天都。 阳间天地浩劫当头,但这与阴间无涉,幽冥世界仍是老样子,各方鬼王彼此攻伐交战不断,西方黑暗笼罩、暂时还算安稳。 外间安稳,化境也一切妥当,据七寸褫之言,十六的修炼和大圣的将养顺利得很,旁人无需担心什么、只安心等待就好。 先送出两人后七寸褫告辞离开,回去继续闭关疗伤。三个矮子排成一排躺在自己的棺材上,眼睛犹自望着小师娘和犹大判离开方向,拈花不知哪里来的愁怀,忽然叹了口气:“几年前,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也是这般离开褫衍海的...咱们晚来了一步,未能见到师尊,唉!” 赤目翻着眼睛,思索入神:“你们说,师父他老人家,算是已死、还是活人?” 这等深奥问题,只有雷动才能回答,天尊先是深沉一叹,这才缓缓开口:“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赤目、拈花齐声赞叹:“天尊箴言,妙不可言!”这话说得着实有几分意境,就连戚东来、顾小君听了也微一扬眉。而雷动天尊要说的话还没完,稍加思索、又先把前一句重复一遍,以便接上后语:“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说请客吃饭,就一直没请!”说话间翻身跳起来:“苏锵锵,打墨巨灵的时候你说要请客来着!”8 第六一三章 动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苏景失笑:“请客也得等出去之后吧?” “少要装傻,不听从阳间寻夫而来时给你带了无数珍馐美味,都在你挎囊里装着了,莫道本座不晓得!需知天道恢恢疏而不漏、除非人不知否则己莫为!”雷动天尊声音响亮。 老二老三赶忙从一旁提醒着:“老大,最后一句说错了。” 雷动天尊一沾到吃喝事情总难免语无伦次,妖雾从旁边学舌:“除非人不知,否则己莫为!端的好话。”永远侍奉夫君左右的风骨娘子半掩袖咯咯轻笑。 当初不听下幽冥是有备而来,确是给苏景带来不少好吃的,但其九成九早都被三尸分着吃掉,如今苏景囊就只剩下两包松糖和几盒精致糕点,耳听得三尸吵闹不休,苏景把最后一点存箱也拿了出来,雷动嘴里嗑上了松糖,才告罢休。 热闹一阵,褫衍海重归安宁,苏景静心于祭炼、修行。 不知不觉里又是半年过去,入定的苏景忽又面露笑容,那神情和他上次‘炖肉飘香’时一模一样。不过这一次没有了香气,而是在他身周显出一副海市蜃楼般的幻景:惨白地面、血红天空,黑色的星、月、日同悬于天空,一位面色威严的黑袍老者端坐于苏景对面,不远处,吸吸呼呼的怪响不断,有个腌臜老道在吃面;遥远处,一声声长啸直冲苍穹,那里有个少女在雕刻巨山...... 体内小乾坤初成,会有气机泄露外间,上次的炖肉香气来自白马镇苏记熟食铺子,这次的景色则是青灯境的模样:苏景踏入修行世界的第一步,苏景经历‘新鲜世界’时所见的第一景! 又要突破了?众人兴致昂昂,不约而同望向苏景,个个目不转睛,但是过不多久幻境消散后,境界圆满征兆不见、破境洗炼也没来,苏景仍在入定、修行之。 等了半晌。又是一场‘空欢喜’,三尸嘟嘟囔囔,就此散去了。 苏景身边‘人丁稀薄’之际,离山界外来了一群陌生人,对守护山门的弟子递上名帖,全是些不知名、也不入流的散修,说是收到沈真人的法音召唤。特意赶来离山相助。守山弟子仔细打量过这些散修,心很有些纳闷。其他各宗各派、水行修家早在半年前就纷纷赶到了。 要知道离山创下的大阵,只要修为达到五境或五灵阶的修家、妖孽即刻入阵,但阵法行转、法术配合总得需要一段时间磨合,不是来了之后往阵一坐就能添力发威的,这些散修既然想出力就应该早些来,在沈真人传音半年后才到,不嫌太晚了么? 正暗生怀疑时,忽有红长老密语传入耳,着守护山门的弟子‘作势查一查就好。到底要放他们进山’。 长老怎么说,弟子就怎么办,大概讯问几句便放人进山,而这些散修在踏入离山之后,很快便不见了踪迹......沈真人亲自施法,将他们悄然迎上九鳞星峰。 星峰上,红长老在笑、樊长老在笑、就连一贯板正严肃的龚长老也在笑。眼的陌生人,画皮下掩藏的剑意却再熟悉不过了。 剑如玉,形化天瀑,玉色川汤之剑的主人,姓秦。 剑如铃,铃动天地。铃铛剑的主人,姓岑。 剑藏天虎魄,虎啸渚悬峰,天虎剑的主人,姓雷。 一剑一山河、七剑画乾坤,剑无名但剑法冠绝离山之人,姓虞。 已经‘死掉’的人。今日‘回魂’于本宗!除了任夺,其他人都告回归,天下、人间、门宗,无论哪一重理由,都足够他们返回了。 师兄弟之间还不及说上几句话,突然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传入星峰:“无双城姚九溪求见沈河真人。” ‘任夺入魔,各宗排遣心腹弟子追随相助’之事,姚九溪早就知晓,当初无双城主戚弘丁就是这一伙人救出来的,此刻九鳞峰上的‘陌生人’无需对他隐瞒,沈真人将星峰禁制开敞一线,请姚九溪入内。 修行门宗里,两类人最多,一是性情外放、八面玲珑之辈;另则是深沉内敛、不善言辞、几十年未必说得了三句话之人,姚九溪便是后者,为人木讷也不会说太多客气话,直言道:“我修行法度唤作‘一水亭’,行属以论算得水行弟子,该如何入离山的‘共水’大阵,请沈真人派弟子指点。” 晚来了半年,因他要行法相助城主戚弘丁疗伤,无双城主一直在湖底闭关,根本不知道外间的情形,姚九溪也未讲与他知,但这一段行功相助告以段落后,姚九溪离开了仙鳅宫。 天下重还是城主重?朽木般的老汉根本不会升起权衡比较的念头,可他正道天宗无双城下、玄衣姚九溪,天有有难时,他自有担当。 ...... “大人,西方情形有变。”封天都一品殿,三品判官花青花肃立于尤朗峥面前,呈秉这千万里阴阳司最最重视的那桩公务:“黑暗突止扩张之象,开始急剧收缩,看上去,颇有结形化相的模样,且其内有魂歌响亮,饱蕴杀伐气意。” 尤朗峥点了点头:“阳三郎仍没有消息么?” “天狼传讯回来,阳三郎还在闭关,不过近日里她闭关之处气象华美,想来就快出关了。”花青花应道。 尤朗峥又问:“西仙亭的殷殷鼓与和天旗两阵布置如何了?” “基本妥当,朱、黄两位大人正做最后布置,至多半月光景大阵便可行运开来。” 尤朗峥再次头:“先让天狼集结部署、去往西仙亭驻扎,备战吧。你再传一道灵讯等于阳三郎闭关之处前,着她出关即刻来封天都相见。另,传令所有四品之上官员,是时候吞那丹丸了。”说完,尤朗峥又转头望向十花大判:“我仍需疗伤,最近这段时日你多费心,若阳三郎前来、或西方动兵,请大人马上唤我出关。” “放心,好好休养。”十花判微微一笑。 花青花躬身告退,可他退到门口时又站住了身形,尤朗峥见状问道:“还有何事?” “有一件事,属下本不该问,”花青花稍作迟疑,还是说出了心所想:“阳间浩劫将至......” 不等说完尤朗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摇头:“一来,阳间浩劫为天灾,阴阳司铁律高悬,这等事情我们不得插手;二来...青花,你以为,凭我们现在,还有多余力气去管阳间么?” 星月判言罢,十花判沉声开口,对花青花道:“若幽冥安稳,就算阳间这一圆断灭,将来还会再有新圆行起;若幽冥崩塌,这世界就真正灰飞烟灭了。” 花青花暗叹了一声,不再多言就此告退。 ...... 褫衍海,转眼又是四个月过去,褫家弟子那边传来消息,两天之后大家长和族长老出关,届时会施法送所有人离开,三尸闻讯精神大振,这种清静地方他们早都待得腻烦透了,恨不得马上就能离开。 三个矮子在化境兴奋快活,却不知就在今日,土阳间,那座锦绣世界与万万生灵的存亡,只在一线之间! 离山掌门端坐九鳞星峰,正昂首望天,离山诸位长老与真传弟子尽数肃立于身前,扶乩仙子与光明顶樊翘都在。 沈河在看太阳,第二颗太阳......大概一个月前,大修动用慧眼观察天际,就能发现一颗不在星谱的天星显于苍穹。随后一段时间里,这枚天星变得越来越大,不止修家能见、凡人也清晰可辨;这枚天星变得越来越明亮,不止夜晚能见,白天也发现其所在,直至今日,它已变得和太阳一般明亮、夺目。 天上多出了一枚‘太阳’。 旧一枚繁华世界,新一枚杀灭乾坤! 掌门人身边摆放着一只小小沙漏,如今上瓶几乎见底。又望了片刻,沈真人收回目光,对身前同门道:“时辰到了。” 陨星尚未撞入世界,但等它撞进来再打就已晚了,即便能将其打碎,法术与陨星相撞轰起的巨力照也会重创乾坤。可是狙击天星的法术,须得直直打到天上、天外去,如果相距太远,阵法打出的威力会被大大削减。 这便需要一个‘平衡’了,既要保证对冲距离不会对乾坤有太大影响,又要尽量发挥阵法威力,天宗高人曾做仔细计算,此刻,就是动阵的最好时机了。 天地生死,就在今日一搏,将要迎抗灭世天劫之际,沈河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站起身来,开口:“能与诸君并肩联手于此战,离山、沈河何其有幸;能与天地同生共死与今朝,离山、沈河何其有幸。感激于心,不敢言谢,明日此时、沈河愿与诸君把酒离山,沈河愿与诸君掀翻黄泉。”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随风四散,所有来离山赴阵之人皆可闻。 随即沈河的天音法术一变,别宗人物再听不到,但所有离山弟子,无论真传或记名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能与你同修共长于此山,沈河何其有幸,不必等那劫数落下,沈河便已无憾。”言罢沈河对身前一众门精锐、抱掌、躬身、深深一礼。 跟着不等众人还礼,真人便已一飞冲天,高悬于苍穹,九鳞星峰上一众离山精锐也就此散开,各有去处各有阵法主持,沈河于天,挥手打出一面令旗,舌绽春雷:“共水,动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四章 共水三变,螳螂两只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集结天下水修精锐,蓄势多时的共水大阵于此刻发动。 阵分阴阳门,阴藏于西阳振于东,双门下各藏八对天地眼,每一对天地眼之间置六十四枚气运井,一井四周再行布一百二十八枚锁灵穴......两门,十六双眼,五百井八千穴,近万关窍以柔水勾连,终成这一道土万年内最宏大的水行之阵。 阵无名,‘共’以称之,‘共’以驭之! 九霄天空,随沈河抛出的启阵令旗飘舞落下,直到相距离山最高主峰七百丈时,令旗陡然止住沉落之势,威风卷过灵旗烈烈,旗上七字俊秀飘逸:共水无尽天如是。 旗止时候,阴阳双门正位强光乍起,那两道青色光芒如电亦如剑,凝聚不散且炽烈夺目,直插云霄。 ‘门’动则‘眼’开,三十二只天地眼玄光流转、黑白分明的光华,簇拥着青光共赴天穹;‘眼’开而‘井’通,‘井’通则穴震,从天空鸟瞰,一枚阵窍便是一道璀璨光芒,一道接一道的奇光陆续绽放、激射于天,穷尽万年难得一见的瑰丽景色。 阵窍尽开玄光叠叠,片刻后,一滴水出现。 就一滴水,可离山界内催运大阵的无数修家,无一例外都感觉一股浩瀚潮意扑面而至,仿佛置身于怒海潮头。一滴水,荡起的却是一片海的味道、一片海的气意! 至纯水灵元结形,灵水珠。 一滴之后、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晶莹纯透、浑圆到无可挑剔的水珠儿,凭空自跃出,不垂落、不流转,静静的悬浮着。 旧阳行转不变,昼起夜伏东升西落,新阳的方向却从未改变过,它凌空、正天!时值正午,天穹心两枚骄阳并列,让世界远胜往昔明亮;共水大阵行布于离山。离山八百里,八百里水色弥漫,让这人间第一修宗远胜往昔清澈。但,明浩天空与朗朗山水相映时,弥漫起的反倒是无边阴冷、几致凄厉的阴冷。 空气冒出的灵水珠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不久之后。珠儿间的缝隙已经变得狭小异常,但阵力升腾不休。新的水灵珠仍不断涌出......珠珠相挤、相合、相融,一两滴、三五滴、九十滴,自指肚大小变成娃娃巴掌形若的水团儿,一团团灵水再拥挤、相融,直到...一盏茶光景,灵水结幕,平铺八百里离山! 大阵关窍涌动的玄光,尽数被水幕收拢了去,突然里。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离山消失不见。 山不见了,水不见了,八百里地方,变成了蔚蓝色、深远浩渺、有两枚骄阳凌空的天! 山还在,水还在,但灵水之幕吸敛大阵玄光后彻底平静下来。变作这世上最透亮最清晰也最最广阔的镜,掩没了山形、倒映了天。 共水大阵行转第一变:共水无尽,天如是。 灵水勾连凝力入意,圆满。 天不动,镜不动,沈真人端坐九霄双目闭合、亦不动。 光无声。水无声,大阵缓缓行运亦无声,天地之间死般寂静。 半柱香的时间,沈真人重开慧目,扬手第二面旗子扔下,仍是距离主峰七百丈处,法旗玄空。 突然间。一道嘹亮咒唱自‘镜’冲天而起,那好半晌的压抑死寂顷刻就被打了个粉粉碎碎!咒为法、唱做真言,主咒之人为女子,今时离山唯一一位女子长老,红鹤峰主人红景。 红景的修为在离山第二代弟子算不得出类拔萃,但她修得**体魄,主持于大阵阳门极位,胜阳处入阴柔,更添阵法威力。早不见了平时的活泼开朗,红景咒声饱蕴威严与怒意,每一字都狠狠轰入苍穹、化作雷霆天音!一字比着一字更高亢、而每一字唱罢其后必有一顿...就是这一顿、如刀!自离山起,挥斩于天地! 大咒十字之后,红景的狂怒之唱不停,与她对应的阵阴极位上,另一道咒唱响起,主此大位的盛阳身魄的公冶长老动咒,与红景正相反的,平日里强壮威风的离山锻铸宗师,哼起来一个靡靡调子,每一咒字都几乎细不可闻,随时都会被红景的怒咒击碎似的、却偏偏不碎不落,一路飘摇着与怒咒并肩。 靡靡阴唱也是十字,三十二声咒唱并起,十六对天地眼主位的精深大修、大妖动咒,卅二眼唱到第十一字时,五百一十二气运井位修家唱动咒言第一字,当他们的第十字唱过,八千锁灵穴阵位修家咒言冲霄! 只要五境或五阶之上修为既可入阵,这重‘规矩’只对外门人物,离山弟子修习的法术皆与阵法扣合,不受境界限制都能入阵...在所有阵位关窍尽数开咒之后,八百里离山界内所有入阵修家、妖精催运真元,齐齐动唱。 一声、两声、千声、万声、无数精修之人以真元入声载咒,那又是怎样的一番声势! 咒上九霄、震撼苍穹。 旋即,镜碎。 一下子,‘第一变’凝结的山水纯镜轰然崩碎,再彻底不过的‘碎’,没有残片,不见碎璺,八百里镜直接化作八百里轻雾。 雾升腾,缓慢却坚定,一丈一丈扶摇向上,咒唱声让天摇地动,却无法撼动那大雾分毫。 离山仍不可见,只因雾气无尽,它不会向外扩散一寸一尺,但雾顶升向云霄、雾底始终笼罩离山。 八百里雾,深不可测。 不多时,浓重青雾就升到两枚法旗所在的七百丈天,得了灵水雾气滋润,第二面旗的上的字迹洁净如洗:雾锁云天山犹在。 共水大阵行转第二变:雾锁云天,山犹在。 灵水之力由意入虚,圆满。 千万修家咒唱浩浩,回荡于四面八方,真言犹如实质,冲撞于天地间,字字凶猛! 不知何时沈河真人重新闭上了眼睛,悬浮高空,依旧不动。静静等待着...直到离山大雾升腾到自己身旁,沈河再动、第三枚旗子划破长空。 雾气之。山不见阵不见人也不见,大雾遮掩了一切,但唯独一样东西不受其扰:阵旗。 旗落,剑啸纵横天雷轰动! 共水大阵的第三变化,是离山本来就有的两道守护,三重大阵:平时供记名弟子修行的无量湖外环、水幕天华大阵;供外门弟子修炼的镌天石崖环、壬水雷母篆和戊石紫剑阙。 两重守御三道护篆的阵图早已被修改妥当,以旧篆入新阵:只因水雾为虚。纵然蕴藏至上法力。大雾终归是‘散’的...... 离山诸位大妖齐齐长啸,四十九座无量湖化作真水长练倒卷于大雾。旋即水崩碎化千万碧色长剑。分布于石崖的长老与真传弟子齐催阵诀,十九座镌天崖上三千年弥漫的乌云消散于无形,可乌云没了内的雷霆闪电犹存,道道勾连着、翻卷着铺展开来,如脉生于青雾,壬水雷母大篆;仍是那石崖,乌云消隐、雷霆散开之后,石锐意迸射,至上剑意蕴于犀利剑气。呼啸八百里雾,戊石紫剑阙。 水幕天华万万剑,为大雾塑其形、凝其质; 壬水雷母篆,雷魂电魄,为大雾开混沌、添智慧; 戊石紫阙,至上剑意化灵精一点,为无尽大雾点出那一真灵! 唯有如此。真力才能真正有效集结、才能升于天外而不散。才能在集结全力之外,再收容阵所有修家心的凶狠杀气、心的坚韧锐气、心那份陷入绝境时誓死以求一搏的腾腾生气,才能将这杀、锐、生三道生命气度化作浩然法度! 供水大阵第三变:雷剑灵犀,共水魂。 大阵之力由虚生灵,圆满。 雷霆与剑气搅动浓浓大雾,须臾。一道灿灿银瀑自雾升,裹挟巨力逆冲九霄,直直奔向那颗没名没分惹人憎恶的星! 一阵三变,至此大阵完全行运开来。沈河从天上飞落共水大阵,掌门人数千年修为进入阵、添做一份抗天之力。 众人倾力催阵法、众人静静等待...到七个呼吸时,阵修家身形齐齐一震,共水阵力打到天外。迎上了那枚天火陨星......沈河眉头微皱,七窍同时沁血;龚长老牙关狠咬,血还是从口角溢出;裘婆婆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发出‘喀’地一声轻响,顶骨碎裂了小小一截;姚九溪歪了一下头颅、他的右目莫名其妙地破碎了......阵斗于星,反挫之力逆袭于阵所有修家,而修为越高,承担的反挫力量便越凶猛强大。 只才一碰,阵大修皆尽受创不轻。 也是这一碰,让阵人窥探了那颗天火陨星的力量,十之七八、阵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四个字:螳臂当车。 相差的太远了。 凡俗眼,修家移山填海力大无穷,焚天煮海无所不能,但只有踏入修行之人才会明白,破不得道修不上天就还是个人,在真正天灾浩劫之下,自己的力量何其渺小。 反挫之力加身、越发沉重,每一个人身上都仿佛背了一座巨山,压得自己身骨欲碎、身体欲崩!就在此刻,厚重力量自脚下升腾而起,或流入身体或融入大阵,为阵人抵下了不少压力,这是大阵暗藏的一重设计,阵与山已然交融一体,整座离山就是这大阵的甲胄,名山有灵、它也来承天护道! 可惜,不过两三个呼吸,众人只觉身周轰轰摇晃,人间的山也挡不住天外的星,灵秀大山开始缓缓沉陷,被陨星巨力不断挫压,一寸一寸、沉入大地。 半顿饭不到的光景,离山沉陷七丈。 压力更重、沉陷不停......八百里陷落第九丈时,清冽长鸣传来天空,震铄光芒自东方冲腾而起,转眼化形一头巨大紫鹤,翅展六百里,向着天火流星飞去! 紫鹤东来,天元道之阵。 以修家之力硬抗灭世陨星是螳臂当车?第二只螳螂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五章 一定还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紫鹤之后,另个方向一道人影飘然,本来有些虚晃、看不太清楚轮廓,但随他一步一步等向高空,身影越愈来愈清晰:微胖年,左手负于背后、拿着一卷书,右手则高举过顶擎着一柄剑,更奇怪的是这道法术结形之人的穿戴,居然是明黄龙袍、九穗龙冠,皇帝......鸿儒门宗,结成的阵法自也免不了书生意气,他们的阵唤作:天子守城门。 大成学,第三只螳螂。 西方,木鱼与法磬声音响起了,阵法凝结的是一个童子,若苏景在场当能辨出,和尚们摆出的这一阵与真页山城斗邪修奎宿时大同小异:五十三参、参参见佛的善财童子,只不过今日童子目蕴狂怒而面做狂喜,绝不应同时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情共存于一张脸孔,偏又和谐到无懈可击,喜怒交融、古怪得彼此抵消,那张两重情绪皆入极的面孔,最后落于人心的竟是一个:清静! 第四只螳螂,弥天台。 还有:重重热浪翻卷,火求烈、求狂,哪用结什么形塑什么魂,第五只螳螂涅罗坞干脆掀起了一片火海凌天; 凄厉呼啸随风滚荡,黑色的大鹏鸟身上闪烁着诡异光华,只有巅顶大修动用神目才可辨得,那鸟儿是万万米粒大小的怪虫拼凑而成,虫已死、尸体却凑出了一头身形比起六百里紫鹤也全不逊色的巫杀巨鹏...为君一击,鹏搏万里,第六只螳螂紫霄国。 第七只螳螂的法术,腥风滚滚、兽吼轰动,天酬地谢楼的万妖大阵,声势与威力只稍弱于天宗半筹。 离山在前,五天宗与妖家大豪紧随其后,土阳间世界最最强大的七个势力尽数动阵,全力出手轰那天火陨星。 每一道大阵神通飞往天穹时候,人间各处、无论是繁华大城还是偏荒小镇。都会齐齐爆发出一阵欢呼,百姓事先不曾得到丁点消息,可到了现在,又有谁还会猜不到,平日里那些隐遁灵山、深居简出的修仙高人,他们正集结几处、竭尽全力来消灭一场灭世浩劫! 只是,七只螳螂,挡得住一架疯狂以行的巨辇么。 封天都。一品殿,十花大判叹了口气。在他面前百丈铜镜半悬,正映着阳间大宗对抗天劫的情形,五年借法期限未到,十花判可动用这面宝镜随时洞察阳世。 十花判暂时收回了目光,不再注目于镜,低下头看自己的靴子:“花青花,四个月前,你曾问尤大人可否驰援人间。” “是。”侍立于侧的花青花轻声回应。 “在那之前,我和尤大人从未察觉你还有一份眷顾阳间生灵的心思。” 花青花笑了笑。即便知道自己不会被认同、即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前辈大人面前是错的,这位三品判依旧不会对十花判隐瞒分毫:“属下一直都是这样,幽冥...规矩太冷,不如人间温暖,是以属下对阳世生灵很有些好感。” 十花判不生气,更未训斥,相反的。老人也笑了一下:“我有个想法...会不会就是因为你有了这样一份眷顾人间的心思,所以苏景身上的那件一品袍把你选做了下一个传承?” 这是没有答案的事情,十花判提过一句便作罢,再开口时换过了话题:“那你可知,人间那些修家的本领如何?” 不用想,花青花直接回答:“只从苏大人的本领。便可见一斑。” “不错,本领高强的人很多,七大天宗、妖精金家...尤其离山,但因这一战太不公平。”十花判的眼光精准,他的道理明白异常:“若那颗陨星摆在地面,以现在他们催动的法术,那颗星早就碎裂了。可星从天外来。阳间修家不能等它进入世界在动手,只能催运大阵将法术打入天外...世间力,破天就得消耗半数;出得天际,再被空空星宇损耗,又得损丧大半;而那陨星飞行无数年头,蓄起的力量又何其惊人!” 花青花脱口问道:“可有办法弥补?” “有...”十花判口说的是‘有’,用的却是‘休想’的语气:“除非能有十四位归仙之辈,六占**,八结八荒,方可消弭破天、星宇之耗,才有望摧毁那道天星!只是如今阳间,又上哪里再去找十四位归仙共施法度。莫说阳世,就是幽冥也不存这样的阵势了。所以阳间完了,那些修家所做徒劳,输定了、死定了。” 花青花面色沉黯,未做声。 十花判口话题再变:“以往,你时刻都在关注阳间吧?” 花青花一字以对:“是。” “那你可知,阳间的大修智慧如何?” “乾坤造化,自然使然,人间大修不乏惊才绝艳者,脑智纵横心慧非凡,委实了不起。”花青花毫不吝啬褒奖之词。 “比如?”十花判的兴致颇高,一句接一句的问。 大人有问,花青花必有回答:“比如离山沈河、比如弥天台辰光、比如大成学蒹葭......” “错!”不等他说完,十花判忽然摇头,老人的笑声古怪、笑容古怪:“全都是是傻瓜啊!” 说到此,沉默了好一阵,十花判又是一声叹息:“十八个月前,我曾去往人间,一个接一个,见过了六大天宗的掌门人。” 花青花一惊:“大人...怎么说?” “怎么说?实话实说!明言告诉他们没希望,但若他们同意,我能以一品判之力,开一隙黄泉,允那几位绝顶大修与门精锐高手,以阳身入黄泉,他们不必陪葬阳世,来到幽冥照样能够修行、只要有机缘有本领,照样能够破道飞仙!” 花青花动容,一品大判确实有这样的力量,能够接引阳世人入幽冥,但有这样的法力不表示有这样的权力,大判若真这样做了,来日必遭天谴!而十花判在位时,对阳间修家游魂一概严惩,足见他不惜修士夺天造化...十花判不惜承担天谴还要救今世修家精锐的性命? 会如此,再简单不过:阳间可以毁灭,但幽冥决不能沦丧,十花判舍却自身、与他最憎恶之辈合作,只求能为幽冥添一道生力军,对抗西方黑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不止人间,还有幽冥。阴间判官呆,正道大修呆。 “我没提及幽冥之祸,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嘿,我想得是,等他们来了,就算为了自己也非得破那西方黑暗不可。不过我没想到啊......” 十花判没想到,六大天宗的首脑无一肯入幽冥,他们与阳间共存亡。 十花判不知道,离山之人,信那以个字:还!我修行、已夺了造化,我有所成就我永怀感激,若有一日我能还,我誓死不退,一、定、还。 求不得无悔,求无憾。 没人不贪生怕死,天宗修家也不例外,但他心有一件事高出了生死,便是如此了。 一群可搬山填海、纵剑万里的傻子。 但也是这群傻子,个个都看出了十花判的‘仁厚心肠’,个个都在回绝了十花判后对他说:若能挡下此劫,愿奉大判官差遣,维护幽冥、稳固轮回。 离山剑、天元道、弥天僧、涅罗火、紫霄巫和大成学的书生......何为正道修士?‘正’以载‘道’,‘道’以作‘修’之士。 ‘正’不存则‘道’不存、‘道’不存则无以‘修’之。 “看傻子死,不是件开心事情。”第三次,十花判沉沉而叹。 幽冥,大判官第三声叹息时,人世间,离山沉陷三百丈。 无论十花判想要招揽阳间大修入幽冥是什么目的,至少他有一点没说错:输定了,死定了。七头螳螂也挡不下那来自天外的巨车。 五大天宗与天酬地谢楼的大阵轰向天星,可离山的压力未能减轻分毫...不止离山,天元、弥天台等那后来动法的六大门宗,阵修同样遭受巨力反挫而重伤、他们的阵基、山门震颤不休遥遥欲坠。 这绝不是一场公平之战,只凭天宗,远远挡不下来。 退无可退,背水一战可鼓气勇,可惜,在那颗天火陨星面前,天宗的勇气不过是个笑话。 李不二的身骨咔咔作响,来自陨星的巨大压力压得他痛不欲生,妖怪心颓然:还打个什么?又哪有胜算?勉强分出一抹余光望向身边的修家,全都面色痛苦、面色灰败,绝望之意笼罩双眸,唯独一个例外:那个坐在不远处,脑袋四四方方、背后还背了一支桃花的离山弟子,此人胸襟早都被口涌出的鲜血浸透,可这四方头的眼睛依旧明亮...是兴奋? 修道亦修剑,道法在身时,方先子是追求长生逍遥的练气士;可当一剑在手时,方先子更愿意把自己当成个勇卒、当做个战士!今日损丧,仙途断灭,于练气士而言无疑惨痛结局,但在战士眼,陨落于应战之役,丧身于最强大的天外来敌,那又是何等荣光。 那又是何等荣光!! 所以方先子身体痛,所以方先子眼睛亮。 行元在身,离山弟子参天悟道;长剑在手,离山弟子斗战乾坤。 就在此刻,北方天空突然一阵急筝响亮,琴声高亢韵意铿锵......空来山、天魔宗,天魔大殿之,以往千年都隐身青雾的宗主魔君今日露出了真身:没有双腿的半身、残疾之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十指急舞于身前魔琴。 魔君鼓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六章 嫁衣裳,天魔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早在离山找到‘三年鱼’时就将陨星浩劫之事传告了天魔宗,魔君不对同门隐瞒丝毫,把消息传递下去,可随后三年间,不见他有丝毫动作,传令门人以前怎样就继续怎样。 魔君未闭关,但也不再过多过问门宗事务,他的居处常常传来叮咚琴韵...... 直到刚刚,离山开始行运大阵时,魔君召集宗内所有弟子集结于天魔殿。 蚩秀也来了殿,心颇有些兴奋,以为师父定是暗准备了什么阵法,要再此刻发动去轰袭天星,不成想魔君竟是要讲道。 “古时有好赌之人名唤轩辕叮当,祖上留下的大好家业尽没于骰子骨牌之,轩辕叮当沦为乞丐,讨得一两,转身再入赌坊...如此往复,久而久之再无人施舍于他,一年冬雪早降,轩辕叮当潦倒长街垂垂濒死,忽然有人走来,给他身上盖了床被子,另外还给了他两个夹肉馍和十个铜板。” 轩辕叮当抬头一看,老熟人了,镇子上富豪大家的秦大公子。此人古道热肠,常常相助落难同乡。因轩辕小时候家境颇为不错,两人儿时还有几分交谊。 轩辕刚把家业败光沦为乞丐时,曾求到秦家门上,秦公子直接送了他纹银百两,劝他莫再去赌,这笔钱足够做有个小门厅的生意了。轩辕满口答应,三天后输个精光。 不久后轩辕再上门,秦公子外出不再,其他秦家人对他毫不理会。 三个月后,秦公子外出归来,听说轩辕又次上门,专程去了轩辕栖身的破庙找他,这次他给了轩辕十两银子,立一个门户是休想了,但支个大些的摊子还没问题,轩辕当时皱眉:“上次是百两。这次又不是我找你,你主动上门,却只十两?” “你不值百两,只值十两。莫再赌了,赌上不能安身立命。”说完秦大公子离去,轩辕混不理会,拿了十两银子再去赌坊。午过去,不等天黑就再输了个精光。 第三次。秦公子与轩辕街上偶遇,这次秦公子只给一两银子,轩辕叮当在他眼,只值这一两银子了。 凭着一两银子,轩辕叮当翻本了,随后半个月的光景,屡战屡胜,赢下了三四百两银子,但再三天过后。又输了精光,再之后他找上秦公子,后者对他避而不见,一两银子都不值的人,秦公子不愿与之交往。 不成想到那大雪之夜,秦公子又给他送来了被子肉馍和十钱。轩辕叮当纳闷:“不是早就不再理会我了?今晚有善心发痒了?” “总不能看你真被冻死、饿死。还有,以后莫再赌了。”话说完。秦公子稍顿片刻,叹了口气:“十,不能再少了。” 儿时好友如今值十?不能再少了?只是于平时不太一样的,秦公子眼满满忧愁。 轩辕叮当哪去管他啰嗦,捱到转天午赌坊开门,棉被夹在腋下手里掂着十钱再度进门。钱输光的话被子还能当得一两,大小也能算个本钱。只是还未开赌他就听说秦家出事了,做一笔官家的买卖出了纰漏,倾家荡产不算还被追了官司,一大早虎狼差封门抄家,一家大小尽被拿去了公堂。 轩辕叮当闻讯愣住,那时间心烦意乱。以往落入耳犹如天籁的骰子叮当、骨牌哗哗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只觉说不出的厌恶,十钱放回兜里,转身离去了,离开故乡远走别处,从此再不知所踪。 一晃十五年过去,轩辕叮当重返家乡时,又是大富身家!当年远走他乡,从苦力做起,步步经营,他本是大家出身自幼脑子就灵活,加上他在赌丢掉的运气原来都攒在了生意上,从小做大、连遇机遇与贵人,竟又挣下了雄厚家财。 轩辕返乡时,秦公子也出狱一年有余了,在大狱伤了身体,力气衰败,手难提肩难扛,沦为了乞丐。 轩辕叮当去看秦公子,后者笑得惨淡:“如今你看我值得多少几纹钱?” 轩辕大老爷耸了耸肩膀,身边健奴一拥而上,抢着搀扶秦公子登上华贵车辇,一路上仔细侍候着,去往当年秦家老宅,轩辕叮当已将此处买下了,名玩摆设、雕梁画栋布置一新。 待到秦家老宅,轩辕门下佣人无需吩咐,抬了一口口箱子上前,对秦公子口称‘老爷,请过目’,箱子打开来...金银细软、地契屋据林林总总,轩辕叮当十五年的经营,万贯财千亩地数十产业,甚至连他随身携带的钱袋,把他所有一切尽数赠了秦公子。 秦公子完全懵了,他落魄时我曾接济,如今我陷入绝境他施以援手再正常不过,但又何须搬出所有家当,轩辕如此,岂非疯了。秦公子口喏喏,好半晌才总算问出一句:“你...你这是作甚?” 轩辕叮当应了一句:“我高兴。”说完转身便走...走不出三步又转了回来,自一口大箱捞出十枚铜钱,在手掂得当当作响,溜溜达达地又去赌坊了。 到了赌坊,轩辕叮当看了庄又看闲,开始还气定神闲、不多时便又回到当年的赌徒模样,咬牙瞪眼地盯了好一阵子,终于追到了明路,最后家当十个铜钱一把投下去。 “***,输了!老子就只剩‘值这十’了!”片刻后轩辕叮当怒骂一声,大手伸出,把头皮挠得咔咔作响,正挠得起劲,轩辕叮当突然喜形于色,放声大笑,笑七声,身躯直挺挺倒地,就此气绝身亡!而他丧命之际,天空千里乌云翻卷、万道轰雷接踵不休...... “一朝顿悟,轩辕叮当身死人间、神化天魔......诸天真魔列位九百十一,轩辕尊有三魔名:他值得了十,是以自称‘十魔’;他执意报恩,其他诸位魔尊敬称他‘重恩魔’;他把大好身家全部送人,十五年辛苦打拼全为了恩公、与旁人做嫁衣,我天魔宗前辈又唤他做‘嫁衣魔’。”故事讲完了,魔君静坐于大殿,此刻外面世界电闪雷鸣,六大天宗与天酬地谢楼已然全力出手迎抗天劫。 魔君不看外面一眼。转头望向心爱弟子蚩秀:“如何?” 在师尊面前,蚩秀心全无骄傲,恭敬回答:“还请师尊教诲。” 魔君突兀放声大笑:“早就教导过千百次了,今日又老调重弹。百万家财还是十重?我重还是恩仇重?天地重还是修行重?我喜欢哪个、哪个就重。” “不痴不疯,何以修魔?痴不入极、疯不成狂,何以成魔?” “求我所求,管他天翻地覆;求我所求。哪怕翻天覆地!” “求只求,找到我的疯癫所在。找到我的偏执所向......我那十钱,究竟在何处?” “本来我不知,以至六百年修持再无寸进;三年鱼消息传来,天地将毁浩劫当前,我却心头狂喜修为猛进......我那十钱,便是天顶这颗星!” “我已有所求,哪怕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大笑声,魔君挥手将一架古琴摆放身前,十指如轮急急动弦。天魔琴、嫁衣裳,琴魔音不能直击陨星,却能为已经发动的诸多大阵添力增威...... 天魔宗自视甚高,即便道法修法不比天宗更强,但魔家弟子无一例外都看不清天宗修家,当年蚩秀挑战离山,足见他们的狂妄和凡事必要抢出风头的性情。 天火陨星来了。天魔宗弟子不会束手待毙,不过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当会穷尽心思布下一阵,不仅要迎抗浩劫,还要在阵法上出奇出彩,去胜过别家的法术。可魔君一改平时做派。他竟心甘情愿地去给那些他看不起的修家做辅、做助。 绝非无奈之举,只因他找到了自己的‘十钱’。为那十钱,人前争胜是傲,胯下受辱又何尝不是傲。管别人如何去想如何以为,我自看重我的:十钱。 琴才动一声,魔君一口鲜血就喷于琴弦。他的本领毋庸置疑,可他要古鼓琴相助的那些力量......天宗集结同道修家。蓄势已久的大阵,力量何其强大。离山轰击天星是螳臂挡车,此刻魔君所为又何尝不是?强行动用法力,硬要去做一件超出自己极限无数、绝做不来的事情,又岂会不受反挫、反噬之害。 可魔君仍眉飞色舞,蚩秀修行数百年,从未见师尊如今日快活!魔琴魔音,于他指下响亮不休! 魔家绝学委实不凡,得了魔音相助,七宗阵法聚威势、笼神气,威力各有增长。虽然距离对抗天星还差得太远,但各家大阵的威力力量,确确实实稳固了些。 琴动七声,魔君前后七口逆血撒于长琴,忽然,魔君麾下北路魔王冷哼一声,右手一抬、十指指甲疯长,如狭长利刃直直戳入魔君肩头,下一刻,北路天魔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宗主为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修家做嫁衣? 那我为宗主做嫁衣又何妨。 北路魔王传力、分伤于魔君。紧随北魔王指甲之后的,西路魔王挥出挥出自己的大辫扎于魔君肋下、南路王将一根两端锋锐的长梭连在自己和魔君的眉心......天魔殿内,人人动法,身体勾连、修为勾连、性命勾连! 魔琴动天,嫁衣裳,东土北方空来山,天魔宗,第八只螳螂。 魔君不喜反怒,怒声斥骂:“本座的十钱,与尔等何干,都与我滚......”可话还没说完,远方猛又震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蛙鸣,东土汉境与南荒妖疆交界地方,一蓬暗红色的沙急喷而起,迎向那天上的第二枚骄阳。 魔君的骂声变成了一声嘶哑怪笑:“还有买卖,一并接了!”言罢琴声更急,又拼出一份魔韵去扶持那蓬冲天的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七章 秀色现,还有谁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除了蚀海,今日人间还有大圣么? 此问暂时无解,但一直以来小金蟾心都有个怀疑,藏身土与南荒交界、曾因毁了她的金钱宝物而赔回来一块蜃玉的那头老蛤,会不会就是大圣?这头怪物的本领太大了,连裘婆婆误入其腹都不知觉。 浩劫消息传来后,小金蟾先去了西海,而后重返‘疙瘩山’从此长跪不起,口喃喃祷念:“浩劫将至,求请大圣老爷爷动用仙家法度,消弭此劫。” 一句话翻来覆去念了不知多少遍,终于把老蛤给说烦了,不久前突然一股古怪大力席卷,小金蟾全无抵抗余地,顿觉天旋地转、被那怪力挟持着进入一片泥沼。 泥沼是哪里?青云不晓得,瞪大那双离得颇远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忽地,眼前人影一闪,一个满脸皱纹的、双眼凸出、嘴巴大得几乎咧到双耳的老太婆出现面前:“我、不、是、大、圣,我、也、不、是、爷、爷!” 老太婆说话异常用力,震耳欲聋,且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更显可怕。不过因为她嘴巴太大,开阖之际自然也就显得好像在笑,这让她和气不少。 “求老奶奶出手,消弭那天劫!即便不是大圣,您老的本领也毫不逊色!”小金蟾焉能不知她是哪个,幸亏她以元神相见,否则老蛤动作那么慢,说不了十个字,那颗天火陨星都已砸进世界了。 青云忙不迭又跪倒。跪是跪、但她眼珠转动着口气也愈发理直气壮:“不过...受境界限制,您没办法飞遁天外......天地将毁,哪怕为了自己,总要打那颗混账星星!”说着,青云抬手向天上一指,这时才发现天上什么都没有。 或是化境,或是妖身祖窍,总之泥塘不在大世界。 老蛤咧着嘴巴,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笑,可看她的目光只有不耐烦:“无知小辈。本作早都修成‘神身身神’,我是无法飞遁天外,但就算世界毁了,至多也只是灭了我的皮囊,我神魂全不受其所伤,仍能继续修行!” 这等高深法门,青云听都不曾听说过。但大概能明白老蛤是‘神魂仍在天地间,却与天地无牵扯’的境界。它不怕浩劫,老蛤早就看得清楚了,那陨星会毁了这世上所有生灵,但不会把世界彻底撞碎,神魂在不毛地修行?无所谓啊。何必浪费力气去抵挡劫数。 咚咚响声不迭,青云的额头砸在浓稠泥沼上的声音:“小孙孙儿求请您老发发慈悲......” “我和你勉强同宗,又不是熟人!上次本座用一块老玉赔了你的金钱,早就没了亏欠,你跑来求我、扰我修行好没有道理。快走快走,找地方等死去。”老蛤毫不客气,随后又是几句狠话出口,看青云愣愣不语,老蛤只道打消了她的奢望,又把话锋一转:“老身并非无情之人,只是这道劫数远不是我能应付的......这样吧。你就留在此间,至少能保住性命。” 不料面前的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不要自己活命啊!我不怕死,可我那七十三个孩儿不能死...我答应夫君好好照顾它们,大家都死了,黄泉路上我没脸再见平安郎。” 说到这里,哭声愈发响亮:“我夫君修真龙法度。闭关西海,我得知浩劫来临时,立刻去西海寻他,可...可他不见了!那海里的老龟告诉我,这是‘龙隐于世’的修持,他会消失好久,除非破这一境否则难觅踪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平安郎最好脸面,乾坤浩劫这种事情,只要他晓得,就算拼命也会出手杀星,可他人在关内,他不知道...我找不到他...我又怕别人会笑话他是贪生怕死,所以跟他姑姑、他同门说平安郎随我去娘家入阵;又跟我外公说平安郎跟我去离山入阵...这谎话现在怕是早都被揭穿了,我没地方去,我好多好朋友和亲人却一个都不敢见,我那些孩儿还不懂事......我只盼着天劫消弭,孩儿没事...大家都没事,我...以后再见他们...哇啊...该怎么说啊!” 小金蟾箕坐泥塘嚎啕大哭:“求老奶奶,出手...他们都不能死...家里男人不在,我还得等他回来......你不肯管就放我出去...我不能独活,黄泉路上我还得照看娃娃们,不让他们受恶鬼欺负。”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从老太婆的目滴落,她的眼睛高高凸出,泪水落在身前七寸之处......犹豫再犹豫。此时小金蟾已经不再求她出手,只一个劲地要她放自己出去。老蛤狠狠一跺脚:“当我上辈子欠了你这妞子娃娃!”旋即,南荒边缘处那巨大老蛤人立而起,肚皮鼓胀几次,猛一声大吼、赤红蟾沙直喷天际。 老蛤本就不是无情人,她远离人间自己蛰伏于此,不是桀骜孤绝,只因她在人间行走看人间亲热时,天天哭了笑笑了哭,实在受不得那份折磨这才来狠下心肠来到荒僻地方,不成想...命注定! 哇哇哭声猛又提升了个高度,青云小姐撒了大泼,用尽自己所有修为放声大哭。 老蛤动法,迎抗天劫! 而那蟾沙翻卷后,不过三两个呼吸功夫,东土汉境,一道、两道、三道...前后十一道神通,猛地拔地而起,轰向灭世陨星......东土锦绣,从不缺天才,这片传承有序、广博浩渺的灵秀大地,远远不止七大天宗、妖家魔宗这些修行翘楚,有人名不见经传隐遁深山;有人游戏红尘身藏庙堂,大修绝艳之辈数不胜数。当三年鱼之讯传遍修行世界,这些人或是因行属不合无法入天宗之阵、或是心性孤僻不愿于正统修家为伍,但他们绝不是什么都不做,三五相商、百十串联,各结各阵,于今时此刻,于繁华人间,绽放起只属于他们的绚丽光彩! 平心而论,老蛤之后再起的这十一阵,威力远逊于天宗法度,但他们也把力量打出了天外、打了陨星。哪怕击陨星时他们的阵法只剩蚊蝇之力,那也是他们的荣光,他们的修行,他们无憾无愧无悔! 空来山天魔殿,魔君哈哈大笑:“有趣,全都接...”话音未落又一口黑血喷出,可他手下琴声越发激昂; 离山共水大阵,沈河哈哈大笑,他的声音早已嘶哑,更没有力气传声四方。沈河掌门心,仍是之前传于全山同道、全宗自己的那四个字:何其有幸。 能在末日降临之时,见识天魔琴、见识南荒蛤、见识隐匿土各处从生到死都不出世的精彩修家...见识这天地深藏不露的秀色,何其有幸啊。 而沈河贪心,已经无怨无悔,却还想再看,看还有谁.......还有谁......还有那一只雪白的灵狐,自南荒深处破空而去,一路向天长啸昂昂。 南荒、狐地。当年苏景途径那处,大圣玦将狐地大雾收敛一空,露出了天真大圣卧像真容,那群狐狸就开始闭关精修,等待着大圣归来、再追随先祖傲啸天地。到半个甲子前,天真大圣全不见回来的征兆,不过狐狸们的精修已经告以段落,未出关不过也不再结身入定,外面的情形它们都有了解。 三年前,天斗山的妖精念着苏景曾与此地有过一段渊源,将‘三年鱼’之言结成一道灵讯送去了狐地。三年之间,千万灵狐亦布下了大阵一座,此刻发动,为本已绚丽缤纷的阳间世界再添瑰丽颜色。 阵法成,一头巨大灵狐自阵飞去迎抗天劫。 狐地首领,那头红皮狐狸端坐在地,好像人似的一双后腿盘结,一双前爪并合、捏印,其他千万头灵狐错于它身边坐落安坐、共转大阵,它们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笑,可它们的神情说不出的威严;狐狸打坐的样子说不出的莫名其妙,但它们催起的法术却凶悍无匹,比起东土汉境那几道天宗大阵也不遑多让。 可惜,还不够、还差得远。天魔、老蛤、隐修、狐狸,一只又一只的螳螂,仍无法阻挡那熊熊燃烧的炽烈天星! 与离山弟子情形相仿,狐地阵法打出天外、才一迎上陨星,群狐的眼光便陡然黯淡,身形无以抑制的急促颤抖,沉降于周身的巨大压力挤压得它们血欲崩骨欲碎!红皮狐狸眯了下眼睛...心了然:不是对手。 可没有退路了。不能退,狐地传承无数年头,只为等候大圣回归,几百年前那征兆终于显现,它们看见了希望,又怎么可能容这世界毁灭、容自己这时刻准备着为先祖效劳的有用之身灭于那无稽天星! 红皮狐狸口连串低低嘶嗥,奋力传音同伴,要孩儿们坚持、要孩儿们撑住,没有胜算是天注定、不全力入战则是让先祖蒙羞、愧为天真后人。突然,红皮狐狸口嘶嗥停顿,一双狐目瞪得奇大,满满惊骇:那雕像...... 狐地央天真大圣巨像,头枕双手、腿搭二郎、眼睛望向天空,轻松惬意地躺卧姿势。但此刻那大像竟活了、动了、坐了起来! 左腿平伸、右腿蜷曲,左臂搭于左膝,横陈于地面千万年头的冰冷石像,真的坐起了身。 姿势变了,但大圣的气度未变、望向天空的目光未变,大圣像的双眸,正死死盯住天空那第二颗太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八章 带红花,穿新裙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下一刻,天真大圣巨像忽然笑了一声,于喀喀的顽石摩擦声音,它站起身形平步等空,一步接着一步,走向苍穹。 既没有烈烈长啸,也不存破空锐响,‘大圣’的行走全无声息,甚至连一点点的妖威或声势都不存,可他的双眸......他在看着那颗陨星,那颗陨星却不存于他眼。一如青灯的坐像、如莫耶世界的站像、如天斗山壁画的飞天像:他的双眼揽尽乾坤又目空世界。狂敛于心傲绽于目,第五圆繁衍万万年,妖家精修第一圣:妖狐天真。 就在大圣举步登天时,突然南荒的另个方向,猛又暴散起轰动妖威! 不若天真大圣那般将狂傲内敛,刚刚绽裂的妖威满满凶狠,毒辣气意横扫天地,先弥漫了南荒、继而播散于土,随妖威浩浩翻卷的还有一道嘶嘶的怪响:放大了万倍的毒蛇吐信之声。 一条铁灰色的巨蛇,凶口大张、长信吞吐,昂首向着天火流星飞去。 天真、蚀海,两大圣! 只不过,今时的洪蛇蚀海看上去比着往日稍有不同:蛇头上斜斜地带了一朵巨大的花儿。虽然大了许多,不过那花儿还是能被人轻松认出:这些年东土世界随处可见的、原本只生于邪魔地、莫耶地的笑语红花。 土人间,唯一的那个莫耶女子正眯着弯弯的眼睛、满目笑意地望着头戴红花的巨大洪蛇飞天。她前方不远处,以剥皮国瑞皇帝、大国师洪灵灵为首,数千洪蛇子孙齐聚于一阵,个个都化作原形,无一例外鳞皮颜色黯淡无关、身体筛糠颤抖......洪蛇家的大圣爷曾对小不听说过,远古时候也有过一颗陨星飞来灭世。蚀海大圣辛苦三年准备大阵,结果还没等出手,东剑西禅就先拔头筹,施展浩**力打灭了那颗陨星。 蚀海的阵法没用上,就被荒废到一旁;蚀海的阵法没用了。除非有朝一日,再飞出一颗大陨星来砸世界:正是今朝! 在幽冥时,大圣栖身的盆景大半时候由不听所持,两个人闲暇时常常会聊上一阵,一老一小还算投脾气,洪蛇的唯我独尊阴毒狠辣,颇让小妖女敬仰;小妖女的刁钻古怪口蜜舌糖也深得大圣欢心。有关这座阵法,大圣曾向不听做过仔细讲解。 是以‘三年鱼’的消息传出后。不听立时想到了那荒弃的大阵,按照大圣以前的指点,先找到了阵位所在;又发动现存洪蛇入阵:蚀海虽不在,但是凭着洪蛇后代的纯正血脉和不听了解到的阵法行运道理,仍能再启此凶猛大阵。三年的忙碌准备,终于如愿以偿。 不止重新发动那么简单,大胆的小妖女还甘冒奇险,又给大阵添入一道法术,让洪蛇戴红花儿......另外值得一提的。小妖女今日着盛装,莫耶习俗,只有奉重大节日时才会穿起的华美衣裙: 若能继续活下去,不听想要土世界处处开遍笑语花;万一死了的话,小妖女就要漂漂亮亮地去见苏景——她在幽冥时听鬼差说过,阳间人物死后游魂入阴曹,人死时身上穿的什么。游魂身上的衣衫便如何。 至于狐地的大圣像,当年蚀海为迎抗天劫曾布下一阵,天真大圣又怎么可能坐看陨星砸落于此间? 九尾白狐与凶狠洪蛇一样,都曾设下了凶狠阵法、也都被东土的老道和尚‘抢’了先手......大圣留下的法术便是狐地的巨像了,引动此阵的契机简单,只要后世弟子动用了轰天之术。巨像便会‘醒来’,时隔千万年头,那头名唤‘天真’的狐狸再为乾坤动法,一击轰于天外。 离山共水之后,五天宗、天酬地谢楼、天魔宗、隐遁修、老蛤、狐地、天真与蚀海的存留大阵......一场摧毁人间的浩劫,引出的竟是好一场异彩纷呈!诸般法术,威力参差不齐。颜色却同样惊艳、同样耀目,如盛世节日时那璀璨烟花。 乾坤劫数,天下共御、天下共讨。所有能出力的人全在出力,杀死那颗星! ‘天真’步穹宇,‘蚀海’攀九霄,两位大圣留下的法度与其他冲向陨星的法术大不相同:包括离山共水在内,天宗、隐修和老蛤的法术,都是将化形凝意的力量直击向上,冲出去多少不可知、落在陨星上多少无把握。 而‘天真’来到天穹顶出,挥手向着天顶一划,肉眼可见,湛湛蓝天就那么一下子被裂开一道巨大金色裂缝,随后‘天真’跨出土世界、于虚空星宇从容迎向那陨星。 ‘蚀海’更干脆些,直接一头撞上天顶,引得世界摇晃乾坤震荡,旋即只见天顶上显出了黑色大洞,四周更有无数裂璺弥补,大蛇则从自己撞开的洞子里大摇大摆的游了出去,继续前进。 两大圣,撕天撞顶,破这世界,全不损身上所蕴巨力。 ‘蚀海’直直来到陨星前,昂头摆尾一次次的猛撞不休,唯一能从地面上直接看到的、来自土法力与天星的直接恶战,便是疯狂洪蛇! ‘天真’却不见了。他还在,只是兜了个圈子,来到了陨星背处......陨星拖彗尾,看似一体实则各自分离,打碎尾巴和陨星前进并无影响,可是在天真手,却是另外情形。 大圣探手,猛抓住了陨星彗尾,竟真得拉住了、拖缓了那灭世之星的前进之势!自阳间众修家出手一来,第一次,那陨星终于慢了...慢了! ‘天真’的面色看不出喜怒、目光始终淡漠,手臂上肌肉贲起,加力、遏;‘蚀海’蛇形,不存表情、眼浓浓虐戾不变,身形摇摆得愈发疯狂,头撞尾抽,加力、打! 两大圣,迎头拽尾,法术不懂‘沟通’但上上法持自有默契,与今日人间的精彩后辈并力,斗天星。 只是......离山仍在沉陷。 也许是大圣的阵法被荒废了太久、又因不是大圣亲自主持所以损失了威力;也许是这颗灭世天星比着古时那一颗更大更强,土人间绽放起的层层异彩。仍不足与那第二枚骄阳争辉。 离山沉陷的势头放缓许多,但还在向下沉落...... 樊翘未出力。 他是火行修家,入不得共水之阵,是以不久前樊翘和留在光明顶上的众多乌鸦、祸斗一起去往涅罗坞入火行大阵,可出乎意料的,祸斗或剑鸦都能入阵,唯独樊翘和那四十九对比翼双鸦不行。 他们一入阵位。涅罗坞的大阵灵火流转立刻显出微乱之势,火焰仍受阵法指挥、行转。但又‘不由自主’地向着樊翘、比翼鸦靠拢过来。 意外的情形,不过原因却不难解释,苏景的手下众将,真正修得阳火精髓的只有九十九个人:樊翘修炼金乌真诀、比翼双鸦修行金乌九劫大阵。其他的剑鸦或者小祸斗,也有不少修行金乌九劫火法的,但它们的修炼年头比不得那四十九对乌鸦卫,火焰纯粹不够。 就是因为樊翘与比翼鸦的阳火够了火候、足够纯烈,所以入不得涅罗坞的阵法了,世间火焰百种千类。唯独阳火为源亦为尊,只有阳火灵领袖其他火焰的份,不存被领导的机会。 无奈之下樊翘与乌鸦卫只好回到离山,重返光明顶再动阳火继续祭炼......祭炼不停,但心思早被人间与天星之战吸引了去! 樊翘仰望苍穹,他不想发抖可身体不受控制,他不想流泪可目光早被泪水淹没。一破一立让他心境远比同辈修家更沉稳,但是身处那一道道冲天法术起源的大地,感受到的不止那些法术的威力,更有无限荣光。骄傲到发抖、感动到流泪,而樊翘只想笑,笑不出声音的大笑狂笑疯笑。 樊翘的胸口、咽喉都仿佛堵住了。他在笑,却无声。 激动到无以复加,也遗憾到无以复加,身为离山弟子,却不能入阵,这道遗憾如疤、将永远横陈心头!死都抹不掉的遗憾。 此役,未能入共水大阵的离山之人还有六个: 人在青灯、且根本不知道劫数降临的陆老祖; 人在死关、五听寂灭专心领悟最后逍遥一问的贺余; 人在幽冥、无法及时返回阳间的妖国君王尘霄生; 人在褫衍海、还差三天才能回到幽冥的小师叔苏景; 人在何处不知、身提已被墨色沁染而依旧坚守本心、但此时法度已然不合共水阵的长老任夺; 还有一个......正在咳嗽。 剧烈的喘息。大声的咳嗽。看不出他的年纪,因他血流披面。受创得不止头颅,还有身体,一道剑伤纵横,鲜血汹涌,早已经把他身上的剑袍浸染成艳艳红色。 他的面前没有敌人,他的手有剑。 剑上有血,正沿着剑锋汇聚成细流、缓缓滴下。 剑为上上品,片刻功夫鲜血落尽,剑身又复清透明亮,隐隐现出云海般的剑纹......剑锷上两字篆浅浅:流云。 流云,算不得多稀奇的名字,不过剑名篆字并非今时字。上古时的篆、上古时的剑,来自江山剑域、曾于这位离山弟子手大放异彩的好剑。 咳嗽不停,口仍费力反复地说着话,他在对剑说话:“求请...前辈醒来!”每次都这一句话,每次说完后,他都会手腕倒转,挥剑逆刺于自身......一身剑伤,皆为自损。 如果不是自损,这东土人间里,除非陆老祖破出青灯,否则根本谁能让他伤成现在模样。 孤身在外的离山弟子血流如注,一次次地自刺:求请...前辈醒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一九章 剑中渊源,万里江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东土汉境,从荒山野岭的无名洞府到明秀山川的天宗大派,习剑修家不知几凡。就连当年齐喜山六两大掌柜出来抢劫苏小祖宗时,手里都耍着一柄赤霞剑......御剑者众,修家对剑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有的只把剑当成工具,随身携带防身杀敌;有的把剑当成了酒,可遣愁怀可宣胸臆,不知不觉里就上了瘾;有的把剑当做知己,遇事时会先问一问手青锋;有的把剑当成性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也有的会把剑当成空气......‘态度’并非境界,它本身没有高下之分,无论对剑是什么态度,当智慧到时、灵犀到时,都能修习得上佳剑法。 就以今日的离山剑宗而论,一脉相承的门宗,对剑的‘态度’便各异。 把剑只当做工具的,掌门沈河,剑是他守护门宗的利器,仅次而已。他也爱剑,且对剑的喜爱不逊于离山任何一人,只是这份喜爱,和猎户珍惜自己的长弓没什么两样; 把剑当成酒的,想都不用想,陆老祖! 当剑是好朋友,有个人比着苏景还要更过分:滇壶峰虞长老,当人面前他总是笑嘻嘻的,可他心秘密,只会说给手长剑来听; 把剑当成了性命的,四方头方先子,那根红长老赐下的桃花枝,干脆就是他的命,若有一天桃花枝崩碎,方先子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把自己活活哭死; 至于将剑当做空气......空气是什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不会影响人的行事和思维,但若没了空气。人就活不了!空气就是:我活在其,但我仍是我。 现在的离山弟子,剑如空气的那个人,苏景久闻其名却缘悭一面。他姓林。 离山第一代弟子如今仅存的四人之一,贺余的师弟、苏景的师兄,林青畔。 突破‘远游子’后林青畔就下山入世去领悟最后一境去了,而后就仿佛没了这个人。修行道上再不见了此人踪影。莫说外宗、同道,即便离山宗内与他有所联系、知道他行踪去往的也不过寥寥三五人: 任夺‘入魔’时,曾陷入正道修家围剿、几近绝境时忽有不明身份的凶猛魔头杀入重围,救走了任夺:魔头的画皮之下,便是林青畔。 三祖陨落归返途,法蜕坠入土之后,身为离山栋梁的长辈弟子,又怎么可能还能轻松云游不理身外事情?贺、林两人,前者在明坐镇门宗再不离开;后者改头换面跟随任夺身边。铲除六耳诛杀邪修。再未踏入过离山半步。直到数月前虞长老等人归宗入阵、共抗天劫。 林青畔也一起回来了,但他并未多待,与掌门密谈一炷香。又隐遁身形去离山敬奉本门前辈牌位的宗师祠静坐一炷香,而后他飘然下山......此刻。土齐动、迎抗天劫,林青畔虚弱咳嗽、挥剑自刺,一次一次沉声重复着:求请前辈醒来! 离山,共水大阵疯狂行运、阵人皆受反噬身骨巨痛、八百里雄峰还在一点一点地沉入地面,若从天空鸟瞰,离山周围的地面一道道狰狞巨大的裂璺正不断绽开、疯长!还能坚持多久?无论坚持多久,到头来也脱不开那两个字:灭顶! 阵人都伤了,阵还能强撑几时?三千里大地躁动,也许下一刻就会轰然崩塌,陷离山于万劫不复!可是这等紧要关头,沈河却稍稍有些游神了: “师叔不入共水大阵?” “共水之阵不差我一人,我会去一趟剑冢。远古时江山剑域庇护人间,今时仙宗不复但前辈英灵犹存其,若能将其唤醒,或可为御劫添出大力。” “师叔知晓唤醒剑冢的办法?” “没把握,只有试试看,值得一试。” 四个月前静室林师叔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只是林青畔未讲明、沈河自也不会知晓的:‘值得一试’之后还应再有四字,虽死不惜。 把‘剑’当做空气林青畔,对剑意领悟非凡,早在苏景见识剑冢真相之前他就已在怀疑:剑冢之剑不仅有灵,且还有智,只是沉眠。 出自剑冢的名剑,有自己的规矩,比如采得之剑毕生与主人只存一世缘分,不可传承;比如不可以剑自伤,否则会引动剑冢的犀利反噬等等。而林青畔想到的、唤醒剑上英灵的办法便是:悖其道、逆其法,自损以对。 剑冢封闭,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林青畔坐于六百里外山峦间,面向剑冢方向,从离山共水大阵开始行运之时,他解剑、自刺。 “求请前辈...嘿,前辈怎么还不醒啊。”又再一剑自刺后,浑身浴血、目光散乱的林青畔居然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再到数千岁一把年纪的老怪物,本性都不会被改变,林青畔是个喜欢笑的人,天大事情从来都是轻松以对。 一边笑着,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再抬头望向天空、那已经乱一团但也绚烂到无以形容的抗劫之战,林青畔又开始咳嗽,空着的左手微有些颤抖,自挎囊里取出一方帕子,采撷夕阳沉落时的金辉与藏身云的天水蛛丝炼成的帕子。林青畔将手流云剑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又复缓缓开口,笑着、喘着、和流云剑聊着:“时间不多,前辈再不醒就来不及了。启禀前辈,晚辈有个师弟在幽冥做判官,虽然以前没见过面,但同门渊源他总会对我照顾些,是以晚辈不怕死,只怕您不肯醒来...求请前辈醒来!”话音落处,长剑又次倒转、逆刺,这一回他以剑锋相对的,是自己的眉心祖窍。 此处受创、必死无疑。 没时间了,无法唤醒剑灵、剑冢,离山就毁了,林青畔的最后一次努力,舍命...... 疼。红长老很疼。不同于之前的身骨重压、胸肺欲裂,现在的疼是‘活’的,它在‘长’,自丹田而起,如一根长针一路刺穿向上,到心头、再到眉心、最后冲到天灵,那根‘针’仿佛想要从自己的头顶扎出去。 公冶长老也疼,但是与红景正相反的,他的疼不是‘针’,是开山劈岳足以打碎一切的巨锤。自上向下、从天灵起砸过眉心、心窍、直到下腹丹田,重重夯砸不休,想要捣烂自己的肚肠、破腹而出。 共水大阵分阴阳两门,最最重要的两处阵窍,两个主掌此窍的长老同时显出了‘透支’之兆,不是累到脱力,而是精气神尽告崩溃,只等那长针透顶、巨锤出腹,他们就要身死道消了。 两人晓得,自己快死了......阵完了、离山完了。忽然,红景只觉头顶一阵清凉、公冶觉得丹田一阵温暖:有外力流入体内,是外力,却同宗同源,来自同门的力量,奋力抬头、慧眼穿透阵雾,两人同时看到,遥远处沈河的微笑。 四十出头、一向健旺的年男子,此刻白发干枯、满面皱纹!可他还在笑,腾出自己那一份用来维护元基的真力去相助红景、公冶。他要保护师弟师妹,他要维持这座大阵,若今日离山阵有人要死,他会做第一个。 他是,离山掌门。 元基松散了,从现在开始,沈河随时会死,随时。 从未有过的虚弱感觉,沈河觉得自己好像一片枯叶,被风从枝杈上摘下,摇晃着、旋转着向下落去。 即便如此,沈河还是不能自已地‘游神’:剑冢现在还没有动静,林师叔未能成功,可惜......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沈河心底惋惜一刻,那一阵饱蕴怒意的长剑鸣啸声自剑冢方向传来,何其嘹亮! 巨岩崩、山石裂,沉绵冢内的千万长剑疾飞而起,剑疾飞,破空声尖锐;剑急震,鸣啸声激烈,眨眼三千丈! 凌霄三千丈,万剑顿止,结阵成圆,旋即一震、一震、再一震,圆阵崩碎长剑各奔四方: 柳暗花溟,八方剑王之一,快若光电飞掠千里,来到东土西北大环山,停顿、一震,三百里大环山陡然绽放出一道璀璨剑气; 马足龙沙,八方剑王之一,疾飞西方跨入茫茫戈壁,停顿、一震,四百里戈壁,每块石、每方土、每粒沙同时急促跳跃,无数细锐剑气汇聚、迸放; 鼓泉瞳,剑冢普通长剑,飞赴南方一座小小水潭之上,停顿、一震,十八里潭猛荡漾,水色化作剑气,冲天; 银杏叶儿,剑冢普通长剑,飞到江南一片稻田上,停顿、一震,田泥土忽然翻滚开来,几棵早已入土化作阴石木的上古银杏巨树,内发出咚咚地怪响,石木生芽阴枝吐叶,一芽一叶皆为一剑,剑气...仍是剑气! 若非亲眼得见,又有谁能相信、谁敢相信,剑冢每一剑都有一个‘渊源地’,当剑令传至,‘渊源地’便会升腾一剑! 千万长剑指点江山,万里江山处处化剑。 那个藏剑地方,上古时候唤作:江山剑域! 古往今来,东土汉家第一门宗,江山剑域。 万剑传令,江山入剑。一道道来自山、来自水、来自人间的剑气冲腾、汇聚,整座汉人的世界凝力于一处,化作万丈豪光、神鬼辟易的一剑,飞天、破天、穿宇、刺向那声势煌煌的天火流星!8 第六二零章 星火变,一起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好!” 幽冥世界封天都总衙,侍立于大判身后、一起自百丈悬镜观看阳世斗天劫的三品判花青花,情不自禁一声喝彩。 声音出口,花青花心里一惊,急忙自省,十花大判在座,自己妄声喊喝造次了,不料他口那‘好’字未落,又是‘啪’地一声大响传来:十花判挥起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当然不是因为手下造次而动怒,十花判这一掌,也是一声喝彩。精彩之战、精彩阳间!从离山动阵,到江山如剑,前前后后一共才多少时间?了不得一个时辰多些。可就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从天宗到妖精、从隐修到大圣再到江山剑域,一道又一道的生命颜色绽放于天际、绽放于那颗太阳面前,让人何其振奋。 十花判振奋。而他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他是幽冥大判,非阳间人、阳间修,只看却未能感同身受、未能真正参与其。 只是旁观者又何如?阴阳两界牵于轮回,这两座世界的联系永远也斩不断扯不开,阳世人能有此等精彩,阴间里的鬼也觉与有荣焉。 江山入剑、剑透苍穹,与诸多人间法术、两位大圣法阵一路,共抗于那枚陨星。 从古到今,跨越千万年的联手!那些法术联手在一起,是什么?便是:第五圆! 第五圆,于灭顶大灾面前:花儿一般、怒放! 压于穹顶的第二枚骄阳,被水华长击、被天子怒斩、被天真遏尾、被洪蛇疯撞......来自天外的毁灭与人间的守护,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晃晃浩大的力量,真正纠缠在一起、对抗在一起。 何须修家慧眼,即便凡胎肉目也能清晰分辨:那颗星停了。于无数今人不计生死的狙击下、于远古前辈跨越时间的阻拦下,天火陨星终于止住了前进的势头。 再无寸进! 离山、诸天宗、妖门、和十余隐修大阵的承担的压力一下子轻松下来;自西海到东土。再从东土到南荒,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所有人同声暴发欢呼......大洪都城,金宫大内、古稀老皇帝昂首、双手紧紧攥拳,口怪叫似的欢呼过后,又猛地一跺脚,大喊:“杀!” 皇帝吼喝,自有宦官迎奉:“杀!”嗓音尖尖,可同样疯狂、同样用力! “杀!”皇帝身边,皇子皇孙皇太孙儿顿足。 “杀!”真龙一脉身边。武百官顿足。 “杀!”贵人四周,大内侍卫顿足、御林军顿足、一次一次的吼喝,只这一个字。 声浪冲起,涌出皇宫飘入都城,有人附和、有人顿足...所有人附和、所有人顿足。那是整整一座城,从操刀宰牲的莽撞屠夫到最讲究礼仪的长衫老儒,从手拿破碗的乞儿到大腹便便的皇亲贵胄,京城上下无数人,口渐渐只剩一个声音:杀。 杀,那颗星。 今时此刻,无君无臣无尊无卑。万万众、结一心、做一念、齐吼一字! 陡然间,一道炽烈光芒自天外暴散开来,那光来得太强猛太凶悍,以至偌大世界于一瞬间都变成了惨白颜色、以至凡间百姓猝不及防双目巨痛。杀字吼喝变作惨叫,可不等惨叫落下他们的欢呼又冲起,眼睛暂时看不见了,但强光暴散前的刹那。他们已经发现:那第二颗太阳崩碎了! 杀了,真的杀了那颗星。将其碎尸万段了......不是万段,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段。 一颗巨大陨星,爆碎做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一块不大也一块不小,从形质到分量,全都一般无二...... “混账!”花青花怒叱脱口。 碎片虽多虽凌乱,但还逃不过精深修者的洞察,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绝没道理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东西炸碎,都不可能如此平均匀称,除非一个缘由:陨星不是天灾而是**。 这颗星上早就被人篆刻了阵法,这场浩劫、有人主使。 十花判也大吃一惊,他晓得这颗星绝没那么容易破碎,但绝未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始作俑者,又该是何等神通法力?! 不见主使之人,引来天星、设阵天星之人并未随星同来,来杀灭这乾坤的只有星。 陨星爆碎,全部一样大的碎石四散崩飞,看似凌乱实则错落,眨眼就化作满天明星,自旋、绕旋、共旋,赫赫然一座浩大阵法,近万枚小小陨星以阵勾连,力量不减反增,如天罗地,继续向着土世界倾压而来......一声长啸惊天,即便那人远在天外,他的呼喝仍传入了土世界每个人耳,‘天真’身形急转,自陨星之后转到‘星阵’之前,又一声大喝,双臂猛张,一个人、凛凛挡在了星阵与世界之间,扛、抗、这一仗未打完,‘天真’仍在! 虽只是阵法,但石像心存灵精,懂得审时度势、变法以对。 ‘天真’如此,洪蛇亦如此,凶性昭彰,巨大的身躯一摆,盘绕于‘天真’身躯,两道大圣遗留的法阵灵犀通联,阵合力合,共抵大难。 大圣变法,剑域亦然,因江山入剑而来、破出天外的洪浩巨剑轰然崩碎,剑气结形先化作万万利剑,再由剑意勾连交织成,江山之、江山剑横亘于星阵面前。 而同个时候,目血泪不止的沈河奋力扬手抛出了第四面阵旗,阵所有修士奋力起身,身形摇晃、脚步踉跄着,变换阵位改变真元行运之道。随着大阵改变,雾泛起的水光剑华不见,浓浓大雾直升苍穹,化作层层云被满铺长天、迎向宇外星阵。 共水大阵第四变:水绣流云,盾下天。 没人能猜到陨星竟会崩碎、结阵,但若一切正常的话,会有另一种情形出现:陨石被人间修家联手击碎。化作零落碎片划入人间,所以离山也好、其他天宗或者妖家也罢,都为自家大阵设下了后一变:转攻做守、结盾护天,抵御那些碎石,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以形而论,确是应对相克,但以力而论呢? 天宗的变阵是为‘收尾’,陨星化阵则是添巨力,当新的较量开始。拼力照顾四周、运力最巨消耗最大的沈河首当其冲,肉眼可见,掌门真人的胸口突兀塌下,可他的腰身未弯、脸上的怒色不改、口更没有半声痛呼,快死了吧...却不屈不服。死无妨。绝不对那天上的混账星阵、隐藏宇宙深处发动这星阵的混账呼一声疼! 天魔琴,铿锵不停,魔君、魔王、魔子魔孙都还在撑,撑着那琴声不断,魔君双手十指已然不见了皮肉,琴动天音负担力量太大,法术的反噬不止是加于魔君身体。更直接伤到他鼓琴双手,每一次弹动、弦上都会有锐金剥蚀皮肉...皮肉已尽,还有骨头! 魔家弟子,或许其他什么都不行。唯独骨头足够坚硬,以骨磨琴,魔君那十钱仍在。 天摇地动,乾坤黯淡。 大圣的阵法没有大圣主持;剑域万剑并非真灵苏醒。不过是‘梦出剑’,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两大圣、江山剑发动的猛击并没有真正的主人来把持,虽能应变却难做持续,他们只有一击,再坚持不了太久了...古时的惊艳人物终归救不了今日的世界...星阵不是飞、而是在‘跳’:猛一冲、百里猛进;顿七息、再一冲,又是百里猛进。 三十五息不长不短,星阵跃进五百里,‘大圣’、剑、流云等等土阵力都还在,但却拦不住!败局已现。 又是七息闪过,星阵再近百里,东土华山深处爆出了一声轰鸣,一道隐修的阵法崩碎,阵修家鲜血狂喷、体内骨骼散碎,只剩微弱生机,他们已经竭尽全力,败下了阵。 第七个‘七息’开始,第七个百里将进,离山阵每个修家都耳都听到了水声轰鸣:天洪倒灌之兆,阵法崩裂之兆,虞、龚、樊等长老心底明白,最后一个‘七息’了。 待‘星空’再次跃进一刻,便是土所有大阵崩溃之时,离山也不能例外。 龚、樊、虞三个老头子距得近,彼此对望,目光交汇、笑了下。 对生命的眷恋、对修行的流连、对飞仙大梦的不舍、对天外仇敌的愤恨...再如何遗憾再如何愤怒,却不会影响兄弟间那一笑温暖,有些记不清多少年了,大家在一起多少年了? 但龚长老记得,那天乍见小虞大呼小叫、摇摇晃晃地踩着剑飞上天那满脸得意,那时自己还不会飞,恨不得小虞赶快掉下来; 樊长老记得,龚正被选去刑堂前,师兄弟好一番开心:终于有个自己人去刑堂卧底了,龚正自己也把胸口拍得梆梆响‘以后我当值时你们尽管下山去玩’,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大家又要溜出去玩时,小龚正就愁眉苦脸作揖鞠躬、阻拦住了他们‘可怜可怜我吧,你们趁我当值出去,师父明知却不理、光罚我了’; 虞长老记得,小时候的樊师弟有个绰号:樊老二,因为他样样不出彩,剑法斗不过自己、悟性不如沈河、修为不如任夺...可同辈兄弟,他的剑法只比自己差、悟性仅次于沈河、修为深厚只有任夺能胜他半分。 我没想过,会和你一起走这么远。 我无意陪伴你...至少不是刻意陪伴,只是你我有一样的目标,又恰巧走到在了同一条路上。 不一样的人,走着一样的路,一起走一起走,然后一起长大,然后一起看沿途的风景,然后一起留下自己的脚印,然后一起......最后,一起死。 一起死,真好。 沈河的眼前光怪陆离、各种杂乱颜色,看不到师兄弟间的笑容;他的耳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听不到‘天洪倒灌’水音征兆;他的灵识灭了,感受不到现在的阵法如何了、天外如何了,仅存的本能只是一次次挤出自己的力量,再把这点少得可怜的真气注入大阵......忽然,心头微微一动,冥冥的感觉,让他转过头,用看不见的双眼,向着一个方向用力看去。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混乱的颜色。 最后的七息,第一息,几位长老相视而笑;沈河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的方向。8 第六二一章 长城长,逝者逝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最后的七息,第一息,几位长老相视而笑;沈河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的方向。 第二息,起风了。 阳世无数大能为者并肩抵御天劫,诸般法术轰天,打得何其凶猛,早都引荡起重重狂风,于乾坤胡乱席卷着,只是此刻新起的风很怪:吹在身上并没什么感觉,可这风化了雄山、吹白了大地、吹没了一座有一座人间城池,风起风过,第二息,土阳间被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风,大大地改变了模样。 人在世界,所以看不得全部景色,但半悬于封天都一品殿的百丈宝镜,让真相完全显现:南荒、东土、西漠北原全都算到一起,阳间土大地正央,被怪风从西至东拂过、抹平,一道百里宽,万万里长的空白地带横跨世界。不存一物,空旷得如此醒目。 第三息了,怪风落尽,冥冥之忽又有怪声回荡:是号角连天,是万箭破空,是战鼓雷鸣、是刀兵如潮...只存于战场的杀伐之声,从隐隐到滚荡再到充斥,万万大军交战杀伐的恶响充斥四方! 就在这怪响声,被之前怪风吹拂出的‘空地’忽然显出一堵墙,兵道接连、角楼林立、箭垛与法楼交错其的、将土世界一截两段的长长城、长长墙。 第四息,突兀冒出来的墙。 “水火仁德长城!”宝镜前花青花脱口惊呼。 “不可能!”十花判目瞪口呆! 鸿蒙初辟,乾坤尚未安稳时,便有生灵存在。为活命争于天斗于地。南方有妖心思聪慧,奉火拜火,立族‘火依’;北方有蛮力大身强,亲水靠水。自称‘水布’,千万年后,南火北水两族发展壮大,各统半座土。两大强族的冲突也终于爆发。 恶战绵延三千年,南火难沸北水,北水也无法彻底侵熄南火,恰巧两族都出了一位善心皇帝,南火仁帝北水德君,不愿再让战火涂炭子民,就此罢战议和。但水火难相融,两族彼此毫无信任,是以建长墙一座。跨世界、从此南北隔绝。 墙名唤:水火仁德长城 但只凭一道长墙。又怎能永镇太平。千年过后仁德二王先后驾崩。帝星陨落战火重燃,其后无数年头,土世界再无宁日。那道长城数不清多少次于两族间易手。 一方夺下长城杀入敌境,可胜利不会持久。长则百多年短则三五载,另一方又会打回来、夺长城、逆袭敌境。墙变成双方占优时的‘未雨绸缪’、落败时的防御依仗,它不停被摧毁又不停被修补,如此往复,穷尽千万年,这一道墙...一块砖下千条命一座楼百顷血! 再残酷、再漫长的仗也总有打完的时候,新族崛起、兼并水火,南北两大强族于绵延祖祖辈辈的战火灰飞烟灭,天下大统盛世降临,但这长墙并未拆除,被永久保留下来——皇族牵线、联络各族大修,三千年创阵图、三千年修改完善阵图、又三千年施法于长墙,借长墙沾染的血气戾气刀兵气意,配以浩**术长久祭炼,入法者不乏人间归仙、妖家大圣,最终‘水火仁德长城’被炼成一道承天护运、永匡土世界的仙家守护大篆。 ...... 今日土即便学识最最远播之人,也不晓得土还曾出现过这样一面墙。莫说墙了,什么火依水布、仁德二帝、两族争霸等等等等,所有这些事情,听都没听说过,更找不到半字记载...只因,长墙不在第五圆! 那是第一圆的人建起、第一圆的人争夺、第一圆的人炼化的:第一圆的墙。 这墙沾染的人命的实在太多,被阴阳司载入《阳间册》,三品以上判官都要熟读的课本,是以镜前两个高位判官都似认出了它。 便如十花大判的惊呼,不可能!第一圆早就覆灭,水火仁德长城也随旧时世界而毁,已经不复存在之物,又怎么会再现于今圆。 圆已灭、墙已塌、阵已毁,可水火仁德长城从收敛无数性命的‘凶物’变作守护乾坤的‘福器’,早就养下了它自己的气意、深深蛰伏着这片天地!圆生圆灭无妨,只要这座乾坤不灭,长城气意便永存!此刻,当陨星灭世而来,当无数修家携手并肩,当土生命的坚韧抵抗暴发到极致时,旧圆仙阵的气意终被引动,长城重现于土,横亘。 是气意,并非真的墙,巍峨耸立但它只是幻象,所在之处今时的城池、百姓、良田都还在,不过被幻象遮掩住了而已;但这份气意之,还有力量残存......第一圆的护天仙阵,自第五圆发动。 同样天地、不同生命;一座早就毁灭的仙阵又复行转,承道护生,大庇天下! 第五息长墙拔地起,疾飞九霄去! 仍是第五息,离山共水阵,精疲力竭、堪堪就要崩溃的无数修家,忽觉身下大地传来一阵清凉感觉,仿佛清泉流入身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继而精神一振,有外力添入,匡扶了阵人,也匡扶了整座共水大阵。 沈河也不例外,清凉刚绝洗过经络,于伤势并无太大补益,但让他再添新力同时,也让他心一静,眼前怪色散去耳又复清宁,灵识再起...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之前自己执着相望的地方:星峰下、禁地,三祖尸身安放地方。 沈河看不见,离山弟子看不见,三祖那饱满、鲜活的尸身,正在沙沙细响迅枯萎,仿佛干涸之海,人变成了细沙、转眼失去了形状......可原本深种于三祖尸身的水行真元、以仙家金身修来的先天灵气,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注入了离山注入了共水大阵。 人已死、元神丧灭。再无灵智了,三祖不知道苏景在幽冥世界找到了翻覆眼,至少有五成机会能让他复活重生;没了灵智,可是还有‘灵犀’。暗藏于骨血内,即便生死都撼动不了的、眷顾人间眷顾离山的灵犀。 就是凭着这一道灵犀,当三祖人在离山、当离山遭逢大难......仙机牵动、真元相赠。 恍惚之间,沈河仿佛真的听到了三祖仇魁的笑声:沈小子。好好打吧。 魂飞魄散之人,灵犀深种之身。 这便是仙凡区别,即便三祖已陨落、一身修为剩不得半成,就只凭他的‘尸身’,仍让这座大阵重获光彩! 第六息,共水大阵重稳,众修家耳水声不再,‘天洪倒灌’征兆散去,换而一声响亮呼喝。自沈河耳传遍离山:“山水犹在。破那星天!” 话音落。一道道大咒自红景、自公冶、自龚正、自樊长老虞长老雷长老秦长老等等有所离山弟子口冲霄而起,雾升展流云,流云结天盾。离山仍在,共水仍在。这一战还没打完。 星天不碎、离山未死,这一仗就打不完。 第七息弹指而过.....那是怎样的一声巨响!星天再一次急跃猛进,正正迎上冲起的长城、重做铺展的云天、狂狷凶悍的两位大圣、万剑勾连的剑和犹自苦苦支持的所有人间阵力。 肉眼可见,两方巨力相撞于天外一刻,乌黑的颜色如气浪奔腾,疯狂扩散! 乾坤疯狂摇晃,大山裂璺横生、汪洋巨浪滔天,世界乱成一片,可世界还在,而那星天在第七次七息过后的猛跃......只十里,随后便被挡下,硬生生抵挡下来。 两块蔓生锈蚀的马蹄铁在耳边摩擦,是什么样的声音? 现在土世界,所有生灵耳,就是这样的怪响。星天杀灭与人间护篆死死抵住一起,势均力敌,相较、厮磨。 一息、两息......九息过后,沈河听到遥远处接连三声轰鸣巨响传来,天地间三道冲霄光华就此散去了,三道来自隐修的大阵崩溃了。 摩擦怪响愈发刺耳,土世界的颤抖从未如此剧烈,盏茶的光景,一声凄厉啸叫接近着一声鹰隼哀啼,天酬地谢楼万妖大阵与紫霄国‘为君一击,鹰搏长天’巫阵崩塌。 再半顿饭时间,一声叹息萧萧,大成学的‘天子守城门’败了,叹息未落,又一道佛偈传过四方,弥天台‘五十三参,参参见佛’阵溃,那执剑的桀骜君王与捏印的慈悲童子,身形同时消散在星天之下。 ‘天子’长叹时,大成学蒹葭先生也沉沉一叹、瘫软在地。力量耗尽、深受重伤,连一根手指都难再动,老学究目光安详。全力以赴、心安理得,可以无憾等死了:大阵崩碎,阵人必受反噬,即便众人全盛时是都抵挡不住的巨力,现在的情形又如何抵抗?死定了。 贲烈大响,以大成学结阵处为心,整整八百里方圆大地轰然塌陷,若从天空鸟瞰,偌大深坑!蒹葭老头和徒子徒孙们无一例外摔落下去,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骨折筋断,不过修家炼气亦炼体,筋疲力尽之下身体仍远远比着凡人结实,凭空摔下几十丈、身上再挨上几个同伴或者土块夯砸,还不至送命。 蒹葭还活着。 未死?很意外,本应袭于身躯的反噬阵力并未发生,哪里去了? 看看身周这八百里巨坑,老学究恍然大悟:反噬来了,只是没打到修家身上,而是被大地吸敛了去。 若是天地乾坤没有灵性,又怎么可能孕育出这繁华世界? 剑冢万剑有灵性,所以能被林清畔唤醒,发动江山入剑;一圆长城有灵性,所以能被人间万众凝结起的御劫之念唤醒,将残存力量击向星天;仇三祖法蜕有灵性,所以毁尸传力,守护门宗保护弟子......天、地、世界也有灵性,所以浩浩大地接下了大阵反噬力量: 你负了天地,天地全无反应,永远不会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头来砸你的头; 但你若不负乾坤,乾坤必不负你! 正道修家讲究正以载道......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天地,才会有真正‘正’,才让‘道’有了存身之处。 好天地,好修家,一场浩劫,还了这世界本来颜色。 天不负,道不负,乾坤各处有灵犀。8 第六二二章 三杯酒,大逍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星天、阳世的对抗未停,巨力仍在倾轧。来自人世的大阵,一座接着一座的毁灭,他们溃了、退了,但人间未败,因那星天也早都失去了初时光华! 那些来自人间、只能用‘疯狂’形容的抵抗,急剧消耗着星天之力。 天阴晦、星沉黯。 因奇妙阵法的勾连,自巨大陨石崩碎一刻,星天就结布做一个整体,它不像人间阵法那样会零落损丧,这道大阵更像一条牛皮筋,弹性十足韧性更强,要破它就要让它不断绷紧绷紧绷紧直到彻底崩断...但哪怕将它绷到临界,若功亏一篑容它弹了回来,土世界就再没了第五圆! 此刻土诸阵,就是在绷这根‘牛皮筋’。 天空忽然一暗,来自涅罗坞的烧天大火也告熄灭了,同之前的大成学、妖家楼、弥天台一样,千里巨坑塌方,涅罗坞沉陷,数千年主掌东土正气、地标一般的天宗灵秀地,又被巨坑吞没了一个。 不过人还活着,忍受着重伤于巨痛折磨,咬着牙瞪着眼睛,死死盯向天际,我已退下,但我的同道人还在。 再过不久,仙鹤啼鸣袅袅,天元道的鹤阵溃了。 连串怪响刺穿耳鼓,天魔琴七弦连崩,嫁衣娶绝响土! 琴碎了,弦断了。魔君一头栽倒在地,可他在笑,嘶声大笑!十根手指白骨森森,但骨头未断。土的天魔崽子,骨头硬得连灭世陨星都磨不断。 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三五时辰。长墙崩裂、万剑归冢、头戴红花的巨蛇隐没、就连天真大圣的身影也在微微振动散了去! 都离开了,但他们曾来过,便已足够。 只剩离山共水。 阵力消散的顺序,与大阵强弱并无直接关系。比如离山共水大阵,得西海所有成了气候的精怪入阵,这一阵的威力远胜其他天宗,但这一阵担下的压力远胜别宗,若长城未显形三祖无灵犀,离山共水绝不会不比其他天宗大阵晚崩塌半分。 能撑到最后。只因三祖为离山又添新力...... 星天愈发阴暗了。当星星不再明亮时。那天也显得死气沉沉,肉眼可辨,那九千九百九十颗星都在微微颤抖。牛皮筋绷得几近极限,陨星再如何沉重、阵法再怎么奥妙。终归也是一道法术,总有灵气枯竭阵元耗尽之时。 离山又开始缓缓沉陷,三祖仙力堪堪耗尽,天洪倒灌的轰轰水声不知何时变再次入耳,人间的最后一阵,又到崩溃边缘。 皆已到强弩之末。 成、败、生、死,仅在毫厘间,有这一毫一厘,断牛筋崩碎敌阵;失了这毫厘,万灵损丧人间寂灭。只是...离山的阵基已然松散,八百里明秀山川随时都会坍塌,若真如此,阵法自会随之倾灭,这一重大不利,除非有神祇降临为离山重铸山基,否则无以弥补。 自从三祖法蜕之力入阵,沈河就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双目重开,他的眸子浑浊不堪,血红颜色混沌了黑白,可他居然在笑......原本必败之局,因前辈眷顾、因人间同心,硬是支持到了现在、硬是打出了胜利的希望,为何不笑,不但要笑,还要笑得开怀畅意!笑容之,沈河开口:“三阵云锦,可好?” 振云锦,供水大阵第四变暗蕴的一道攻势变化。以守做攻,如战场上盾阵冲行。 怎会不好?简直再好不过!笑,是传染病症,见沈河笑,阵修家都笑了......打到了这个份上:对天地、对身边同伴、对自己、对孜孜教诲于己的先祖英灵、对崇拜自己力量的凡俗之人,何妨一笑!无愧无悔,这一仗打得:妙不可言。 乱糟糟的应喝声自共水大阵响起,有人说‘谨遵沈真人吩咐’,有人说‘就听你的’,有人说‘妙不可言’,还有个看上去三十出头、身居高位可总也摆不脱小师妹的调皮、总也忍不住缠着师兄说这说那要这要那的美貌女子,面带笑容满目爱怜地望着沈河,轻轻说了声:“若有来生仍盼相伴...师兄,保重。” 她主掌共水大阵阳门极位,可她已经竭尽所能,坚持到现在,靠得早不再是修为或外力支持,只剩一颗心、一段执念! 枯竭的女子,最后的三振云锦,是她用生命凝结的最后一滴甘露,人间不人间、世界不世界都已不再重要,今生此世,我的最后一个笑容只为你而绽放......红景望着沈河,笑得妩媚而娇艳。 离山红鹤峰,红景,她是个美丽女子,此时此刻,土世界最美丽的女子。 沈河看不到她,他的视线模糊一片,眸子混沌不堪目光又怎还能清澈,但是他的声音清澈、清透、清清朗朗:“天地对你我或许不够好,但你我所得于天地、远胜你我奉于天地!它给我的,远胜我还它的!今日沈河与诸君一起,愿以共水做酒,敬奉乾坤!。” 轰然喝应,仍是乱糟糟的声音:愿以共水做酒,敬奉乾坤! 随即沈河昂声传令:“云锦第...一...振...起啊!” 那层层旋转的流云,陡然凝滞、万里云天顷刻结冻尽化坚冰,如刀如剑如戈如一座浩荡到无边无际的巨峰,轰轰烈烈撞向星天! 贲烈巨响贯彻宇宙!星天大阵剧烈摇晃,土世界也在疯狂摇曳。坚冰崩碎,重归流云,云翻卷、云咆哮、云疯癫。 一振过后。沈河提息......空气仿佛变成了铁渣铜屑,沉重且锋利,吸入肺腑时让他痛苦到无以形容,可沈河还要维持着神情从容。疼,但不能哼,他还要对阵同道说话,非说不可的。 不止是直抒胸臆那么简单。打到现在。放眼望去:平日里威严煌煌的修行之辈,个个披头发散、面色惨白,重伤加于身、鲜血染于袍......修为耗尽真元枯竭,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力气了,维持共水流云都难,又如何还能发动‘共水云锦’,站稳都难的战士,又怎能再发动反攻逆袭? 唯独两个字:士气。凡人唤作士气,修家唤作‘执妄’。 以执念入残躯。榨最后一点骨血之力。换作生死狂妄。三振云锦。靠得就是这份‘执妄’。 共水修家的‘执妄’,锦绣土的指望。 无可抑制的,沈河的声音嘶哑难听。可他的语平稳、语气认真:“能于诸君并肩,沈河心快活无以言喻。万万言辞尽归一句:共水做酒,我敬诸君。共饮此杯,决斗乾坤!云锦第...二...振...起啊。” 阵令落流云重振。冰再现怒袭重来,疯狂攻势,第二次反击。 轰轰巨响自九天之外传来,震颤乾坤!但就在二振云锦、攻于星天同时,沈河似是隐隐听到不远处有沉闷声音响起......不过无暇顾及了,因天上很快又有另一道怪声传来: 那是‘咔咔’的脆响,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枚天外碎星,无一例外爬满裂璺,堪堪就要粉碎了。它们绝不挡住第三振云锦,大胜在望。 只差最后一击。 沈河再次提息,可是等他张开口却发现,这一口气吸不进来了,咽喉被堵住了,浓浓的血腥味道充斥嗅触,让他郁结难当让他恶心欲呕,但他呕不出、也不能呕。 除了血腥,还有恶臭,那股味道让沈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腐烂...就算真的在腐烂,他也要说过最后一句、提振‘执妄’发动最后一阵:“离山......”才说了两个字,嘶哑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大咳、一块碎肉猛从他口喷出,那是他自己的肉,来自五脏!随即浓稠到几近凝固的金红色鲜血涌出,沈河的话被自己的本命精血彻底湮灭。 红景脱口一声哀呼,起身想要去救护师兄,可她又比着他好了多少,不等站起就跌倒在地。 想要去救护掌门的又何止红景一人,那是怎样的一阵哀呼,来自公冶、来自龚正、来自虞长老秦长老雷当老风长老申屠长老......来自所有离山第二代弟子!人人想动,可人人动弹不得。 疯子的战役,疯子的透支,疯子的坚持终告崩溃。所有这些离山二代精锐,早都结连做一个整体,用今生所有的修行彼此扶持、咬碎牙关支持着这座大阵,抵至这灯枯油尽一刻,再没了坚持的办法,一溃尽溃。 拼劲全力了啊。 功亏一篑。但共水阵其他修家并无埋怨,若非这十几人,共水大阵根本存留不到现在。 离山大修力量远胜阵同道,可是他们对大阵的付出也一样远胜旁人。 虽败犹荣,他们无愧于...无愧于所有一切。 唯一遗憾,共水做酒,未能喝到第三杯......就在红景摔倒一刻,忽然觉得肩膀一紧,一只手稳稳扶住了自己,熟悉声音传来:“歇一歇,我来了。” 不等红景抬头看清搀扶自己的人是谁,眼前突然强光绽放,那雷霆来得如此凶猛如此突兀,狠辣无匹,落于来者头顶! 红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贺师伯......” 贺余破关! 一本尊与三分身齐齐入阵,分别替下了阳门红景、阴位公冶、主阵沈河和辅位樊真照。 分身救护的是三个伤得最狠、也是身在大阵最最重要的穴窍的长老;本尊救护的则是掌门沈河。 沈河只觉一阵厚重的同源水行力量自天灵灌入,顷刻游走身体、镇住了他的伤势、遏止他本命精血的流失,元基受损但因救护及时,至少沈河不会死。来日仔细调养脚下的飞仙大路仍在。 修元枯竭,但心智不曾沦丧,沈河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奋力甩头想要摆脱贺余传力的手:“不可啊。” 贺余闭的是什么关? 三劫十二境最终一境。大逍遥问的智慧领悟关,他自封于法阵自灭灵识与五听,若不能成功破道便会枯死关内;能破关就说明:他破道,悟透了自己的‘大逍遥’究竟是什么、究竟在何处。 破关。即为破道! 天大喜事。 只是...勘破最后一境时,最后一劫也如影随形。 贺余破关一瞬,就是修行人最后一道飞仙劫数降临一瞬! 最后一劫,何其严酷何等可怕,全神全力以对尚嫌不够,何况本尊与分身一分为四,舍却自己的力量去救护晚辈? 但贺余要做的,又岂止救护几个晚辈? 贺余破关一瞬,也是沈河修元崩、离山共水大阵堪堪崩溃的一瞬...... 云锦第二击时。沈河听到的闷响就是贺余明心见性、领悟大道而引动的自身修元振鸣之声。那时贺余已然缓缓回神。掌门提振‘执妄’之言入耳。当时听不到但破关后能立刻回想起来。 贺余何等心智,破关后见了眼前的情形、回想沈河之言、再追忆‘噩兆’前因,又怎会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与这土所有生灵不同的。贺余有的选。今时此刻,土阳间千万修家。只有他一个人可做从容选择: 专心迎抗自己的飞仙劫数,成功则永享逍遥,即便失败又有何妨,结局还能比着眼前情形更糟糕么?说穿了吧,他已勘破天地,所以他和这天地再没丁点关系了。 至于另一个选择......除非他是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被飞仙雷劫追打于头顶仍要救护晚辈不算,他还要入大阵,要还要去迎抗另一道劫数。 几道人影闪动,沈河、红景、公冶、龚正四个人得贺余灵元相护后,被接连扔出了大阵,他们的阵位,贺余坐稳了。 飞仙劫数因人而异,是以贺余领受的考验与蓝祈不同,大师娘的劫数为‘寂静杀灭’,旁人不可见,只有她自己能感知;贺余的劫数则是‘冥煌雷火’,恶雷炸于本尊与分身的天灵顶盖,人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无论什么的劫数,都只对悟道修家一人,旁人就算立足身边也不受伤害,贺余入阵于同道无害。 有望飞仙之人,自寻死路之人。 身体落地,摔在阵外的松软泥土横纵,之前对天劫傲然以对的沈河,此刻嘶哑痛哭:“恭喜...恭喜贺师叔领悟大道...破..逍遥...逍遥关!” 他知道师叔要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唯有恭喜......恭喜师叔破逍遥关。 头顶处恶雷凶悍,炽烈光芒遮掩了贺余的身形,阵人看不到他,眼只有一团团雷光绽放。 但阵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充沛水元流转,四大主位得巅顶大修重新入主,共水大阵正迅稳定下来。 劫数雷光,贺余的声音缓缓响起:“天机不可泄露,我参悟的天道从未告知旁人...现在无所谓了,告予你们知道,我参悟的天道为:气运。” “自破无量算起,两千六百年,我都在参气运,想我的气运何在,想如何才能让气运更上层楼,当然我也曾领悟,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旁人的气运。我行善,仗剑于天地,不少人因我偶然行至某处而得惠,我得人间气运同时,我也是旁人气运。” “但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是这天地、这世界的气运所在。我破关时,决战最后时,乾坤存亡系于贺余一念。我...心砰然、血沸腾!神祇待我不薄,贺余何其有幸,能以我身躯,换天地气运永昌!” “参悟气运之人,能化身乾坤气运...此刻我所见之‘逍遥’,比着先前我所悟之‘逍遥’,更要逍遥万倍...大逍遥!”贺余的笑声响了起来,无尽欢快无尽惬意!稍顿片刻,声音再度传出:“龚正,我徒;沈河。红景,樊真、公冶、申屠...我侄。得晚辈如此,贺余畅怀!孩儿们。” “弟子在!”离山长老尽做回应,有人白发苍苍。有长髯齐胸,有人满脸皱纹,但无论如何年纪,他们都是孩儿。贺余的晚辈孩儿。 雷光的声音缓缓:“仙途漫漫,好好修行吧。来日飞仙,替我看看宇宙颜色、仙庭景致。而......”贺余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些严厉:“三祖死因未明,还等你等来日飞仙查个究竟,如今贺余心只剩一问:若凶手是那仙庭神皇,该当如何?” “杀!”沈河失声痛哭,离山弟子失声痛哭,齐齐应喝,声动云霄! 笑声响亮。天雷之下贺余放声大笑:“好!共水做酒。第三杯。敬奉我家儿郎。个个好儿郎,贺余不负离山九位先祖,死亦足。云锦第三振,起啊!” 就在一道道雷光的轰动之。大阵行运,流云凝结再化坚冰,云锦第三振! 法术做酒,共饮三杯! 敬天地。 敬同道。 敬儿郎。 挟人间震怒天、裹天地威严,浩荡仙阵反攻,巨阵必杀必灭,破碎星天,第三击! 三祖仇魁,高足贺余。 师徒两人,一为离山自毁身躯,一为共水弃命弃身......星天崩碎。 正午时分天下齐动,至此两个时辰过半,正是黄昏时分。 星空灭,流云散去,天穹重归清宁,东方天空清澈如洗,那蓝色干净得、深邃得让人目光深陷;西方天空隐透金红,夕阳半沉,火般云霞灿烂,美艳至不可方物,真真正正好天光。 离山半沉,陷落七百丈,其余五天宗与妖家天酬地谢楼山基毁灭,灵山秀水化作深深巨坑。 正道、妖精、隐修、魔门......尽遭重创,但因乾坤相护扛下一座座大阵的反噬力量,绝大多数人都保住了性命,伤虽重,可迟早有痊愈那一天! 欢呼声响起了,村镇城池,东土南荒,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凡人看不清这一战的真相,不过至少他们看懂那陨星碎了、那星天崩了,世界繁荣不变,人间锦绣未改,谁都不用死,你、我、亲、友,皇帝、乞丐、富翁、贫农都还能继续活,继续活。 就在四面八方不断涌动的欢呼声,离山弟子嚎啕大哭:天地清静、离山清静,当星空破碎时,共水大阵的煌煌雷霆也告散去,贺余没了踪影。 以我性命,换世界繁荣;以我仙途,换天地气运。 修正道、参气运的人间翘楚离开了。离山贺余,走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惊天动地;走时未留半字道别却留下了万万声欢呼——万丈荣光莫过于此。 忽然间风起云涌,阳世间、离山界,乌云笼罩暴雨滂沱,天地有灵犀,陪这八百里离山的弟子们一起悲戚大哭。 劫数退散,人间依旧。唯一一点变化仅在于,离山的一代弟子又少了一人。 ...... 幽冥世界,不津城东天剑尊府后园,正闭目结坐的绝美男子忽然睁开眼睛,口低低一声惊呼:“贺师兄?”旋即单手结印、在印堂正一划:慧目开、辨真相,片刻过后尘霄生一声长啸,身遁剑光急急向着东北方向飞去。 飞天同时,尘霄生又扬手打出了一道剑讯...... 又三天之后,褫衍海七寸褫依约而为,与族长老合力,将小世界破开一线,苏景一行人终于脱困,自化境重返幽冥世界。 不过他的**青龙、十二煞将和十七迦楼罗尚未将云海深处的凶气尽数炼化,暂时还要留在其,七寸褫和苏景说好,待它们炼化完毕就把它们送出,届时苏景自有感受,再来把它们领走便是。 三尸、戚东来、阴阳司差官、几位鬼王猛将都高兴不已,苏景更是惬意开怀,可还不等他面上笑容完全绽开,忽有变作惊诧,扬手一招,将一道剑讯接在手,口对同伴道:“尘霄生师兄来了幽冥?传讯于我!” 剑讯只有一句话:随讯指引,来。急急急! 莫说阳间发生的事情,就是幽冥最近的动静苏景也全不了解,收到剑讯心既惊讶又不安,立刻登上云驾,以剑讯指引向着东北方向赶去。 楚三桓与沉舟兵余部;王灵通和方家兄妹要返回自家王宫向鬼王复命,不再追随苏景,其他人都与苏景同行。 火红云驾快如光电,一边疾飞苏景一边传讯不听和留守不津的尸煞猛将,向他们讯问缘由,随即又是一场大惊:传给不听的剑讯脱手后就来回乱转、并不远行,会如此只有一个原因:它找不到不听。 小妖女不在这个世界了。 回去了还是死了?苏景只觉阵阵心悸。 正在惊疑不定时,突然他的云驾上,一蓬烈焰翻腾开来,一个金衣女子显身,篷帽宽大,戴在头上阴影深深,完全遮掩住了她的容貌,只有一双金红色的眸子明亮,女子目光阴冷,盯住了苏景。8 第六二三章 这孩子,浑得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天疾驰,倾力追踪,划破幽冥惨绿天空的那道剑光终于一顿,缓缓落下,尘霄生来到一片自己也不知是何处的荒山之间。 巅顶大修,各有秘法修行,尘霄生自不会例外,除了水法剑术双绝外,他还以自己猛鬼阴身另修得无数妙法,萦魂之术是为其之一。离山‘弃徒’眷顾同门,曾在贺余当年造访齐凤妖国、替掌门传谕受尘霄生重归门宗时,对贺余施展了此术。 对贺余,这法术益亦无损,效用仅在于:尘霄生随时能够探明他的所在。 那时离山,天地两重祸患,三祖死因未明,任夺被迫‘入魔’去追杀六耳,尘霄生担心师兄会遇险,为他做下了这道法术。 可是尘霄生万不曾想到,他在幽冥,竟通过‘萦魂’探到了贺余师兄的气意。 又哪会有半分迟疑,尘霄生急急赶来。至于他传给苏景的那道剑讯,只求碰个运气,万一这段时间里苏景显身幽冥世界,剑讯便会主动找上他,引他赶来。 三天之,尘霄生连连传讯于贺余,可惜全无回应,以尘霄生之智,至少能明白师兄遭遇了什么,那四个字:身死道消。 锐利目光扫过荒凉山峦,尘霄生朗声开口:“离山弟子求见极乐川阴阳司判官,事关紧急,务请现身。尘霄生感激不尽。” 修行之辈陨丧,一缕幽魂入幽冥,阴阳司有专门衙门看押,人间修士入极乐川;妖孽鬼灵入无穷春。既然师兄的游魂在附近,那此处必是极乐川阴阳司所在之地。 询问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开来,荒山野岭全无动静。 “情形急迫,尘霄生得罪之处,务求判官体谅。”尘霄生不愿多等,话音落处背后长剑出鞘,铿锵长鸣之高悬九霄,接连三次猛震。千道锐气播散如潮,横扫荒山! 尤朗峥对苏景说过的‘修家游魂’下落尘霄生如何得知?但他听尸煞阿二阿七转述过十花判对付修家的手段,他只恨自己飞得不够快、来得不够早。 剑气呼啸,纵横八方,破尽隐遁法术,盏茶功夫过后空气陡掀涟漪,浩大司衙再也隐藏不住。轰轰显于荒山巅顶。而阴阳司显现瞬间,荒凉到寸草不生的重重山峦林生草长。转眼尽披新绿。 天空里祥云流转,风吟啸仿若仙乐飘荡说不出的悦耳,还有来得毫无征兆却丝毫不突兀的异香弥漫于空气,此地有哪有丁点幽冥寒冷,只有无尽薰暖无尽柔美,置身其顿觉身心惬意,无以言喻地舒服,恨不得躺倒在地酣然入睡,再不愿想起任何烦恼事情。 只要肯躺下、很入梦。深藏于心的所有**都能自梦得来......此地名唤极乐川。 尘霄生定心定念,全不为环境所扰,扬手将剑诀一招,高悬云霄的好剑立刻收敛气意,重返于鞘,重复道:“求见判官大人。” 阴阳司大门紧闭,无人出来相见。连个小差官都见不到,只有一个冰冷回应:“何事?” 尘霄生说道:“吾兄人在贵司,求请判官大人慈悲,允兄长随我离开,从此尘霄生欠下阴阳司千年情义,但有判官大令所至。无论水火万死不敢请辞。” 冷笑声自司衙内传出,仍是两个字:“妄想。”想把游魂从阴阳司里带走,笑话的笑话,美梦里的美梦。 尘霄生神情不变,绝美男子昂首独立于巨大司衙门前,再度开口:“尘某师弟苏景,亦有红袍加身。曾为十花大判借法五年,勉强算得对阴阳司有一点功劳,求请大人......” “阴阳司铁律高悬,莫说是你,便是尤大人亲至、十花判随行,也休想本官放人。”这回不等他把话说完,司衙人就将其打断:“尘霄生,你好歹也是离山高位弟子,阳世间数得上的高人,居然说出此等疯癫言语,不嫌无趣么?” 阴阳司主掌轮回,对阳间闯入之人多有留意,从司衙人说话就晓得,此间判官功课做得不错,知道尘霄生的来历。 尘霄生垂目、躬身,认真行礼:“求请大人慈悲。” “少在啰嗦,离去!再有半字妄言,即刻拿你问罪!”司断喝森严,腾腾猛鬼气势弥漫开来。 尘霄生摇了摇头,笑了下,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大人当知晓,尘霄生曾是离山弃徒。”说着,他扬起了手。 “异想天开之辈,离山弃你不惜!快走!” 尘霄生的手握住了背后长剑:“大人可知,尘霄生为曾被离山所弃么?” 当年他私自去解救一个邪道弟子,被发现后犹自不退,甘愿领受八祖一剑...只因那邪道人物的爹,救护过尘霄生的长辈。 为了一个邪魔修家,为了一段往事有缘,尘霄生不惜触犯门规,不惜放弃大好仙途甚至大好性命,何况今日落难前方的是他师兄! 刺耳的摩擦声,充斥天地间,尘霄生拔剑。不同于之前的剑诀一转长剑飞天,他此刻拔剑再也‘规矩’不过,手握剑柄,把自己的长剑一寸一寸拔出剑鞘。 仿佛好剑锈蚀于鞘似的,拔剑拔得尽是令人耳鼓生疼、牙龈发酸的怪响,而这摩擦声音越来越响亮,长剑出鞘未般,怪响已经化作九霄雷动......真的有雷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乌云密布,封天三百里,明媚香软的极乐川就此变得阴沉森森。 三百里云,蕴三百里雷霆,振鸣不休,呼应尘霄生拔剑! 仍是当年,被八祖打碎身躯后又得八祖相救、炼化鬼身,陆角八曾对他说道:“打完你之后,我跟你师父说‘平时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倔强’,你猜老七怎么说?”尘霄生愣愣摇头,陆角八笑道:“他说:倔强就算了,那么好的词,快别糟蹋在他身上了,你不晓得,这小子平时都好得很,就是犯起性子时...这么说吧,尘霄生啊,这孩子,浑得很!” 尘霄生拔剑,目光望向阴阳司,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尘霄生,浑得很!” 话音落,长剑出鞘,三百里乌云疯漩,雷霆如暴雨倾泻。那漫天怒雷并未如想像那样轰入阴阳司,而是尽落于尘霄生手利剑,旋即绝美男子动剑,怒斩阴阳司! 尘霄生。 这孩子,浑得很。 ...... 师兄剑荡极乐川时,师弟正迎上金衣女子的目光。 宽袍大帽,遮掩了身形与容貌,可苏景等人又怎会认不出她来,阳三郎。 苏景救了犹大判,便是小鬼差妖雾的大恩人,当即踏上一步,厉声喝道:“阳三郎,苏景是犹大判保下的人,还不退下!” 顾小君也随声开口:“犹大判不在时,你违令造次,擅闯不津阴阳司,旧罪未清近日还敢再添新恶么?”顾小君平日里为人迷迷糊糊,但在阴阳司,她算得对阳三郎比较了解的,晓得她既然敢显身,只凭大判之名怕是吓不回去她了,当即一拍锦绣囊,一片金铁交击声,七十三链显身。 前一次七寸褫开化境只能容两人离开,犹大判未能将链子带走,将其留在顾小君身边。 三年远不够链子复原,但至少他们休养得‘看上去好像复原了’,宝物祥光氤氲于身,锐金气意行布于外,七十三人个个森严,隐透天威! 阳三郎的目光明显一惊,她又哪里想到七三链子会在此地,不过很快她就笑了起来:顾小君失算了,她想借链子威风惊走阳三郎,却未算到‘金乌辨真’的神奇。 或许比着阳三郎战力更强、修持更深的猛鬼都看不住链子是‘表面光华’,但阳三郎稍一凝神就发觉了他们的虚弱。 阳三郎的笑声惬意:“我只杀苏景一人,与旁人无涉,让开吧。” 小鬼差妖雾反手亮出惊堂石用力一拍,巨响绽放以添声势:“犹大判的吩咐你也敢......” “少要再提尤朗峥,”不等小鬼差说完阳三郎便冷笑打断:“幽冥判官何时曾凌驾于天乌之上?莫说只是‘吩咐’,就算他人在此处,苏景也得死。” “这么说,你造反了?”妖雾反倒收敛了怒色,尺半高的小矮子竟透出无尽威严:“如此,阴阳司也不用为你祭炼神魂了,金乌?休矣。” 阳三郎不过是一道‘成了精’的神识,真正的金乌游魂始终在阴阳司内,由七位星判以香火炼化不休。 若阳三郎真敢造反,判官一击就能抹杀了金乌游魂,阳三郎自也活不了。 妖雾的话已说得极重,可阳三郎仍在笑...应无翅不晓得,阳三郎前阵闭关修为突进,游魂的灵犀尽数归入她的身体,那段游魂亦然没用处了,阳三郎虽还不是金乌,但已真正转活,由念入魂,变做真正‘在’! 阳三郎真的造反了,阴阳司再也管束不住此人,尤朗峥闭关前曾传下令鉴,着阳三郎修炼出关后立刻去封天都相见,但她根本不予理会,待探到苏景的气意,一是为报上次受辱之仇,二则仍要夺他修为充实自身,就此火遁赶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四章 惹不起,不留情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沈河缓缓张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凝聚’,周围情形清晰起来,九鳞星峰首座静室,他正躺在软榻上。 深吸一口气,奋力坐起身来,无可抑制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咕咚’一声,堂堂离山掌门、御风踏云穿梭雷暴只当闲庭信步的巅顶大修,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地面,疼疼疼。 真疼,把沈河给疼笑了。 掌门摔床的动静不算小,很快有人抢进屋内,鹤发鸡皮神仙气度的老者上前,躬身搀扶沈河:“掌门人可还好?” 沈河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需弟子搀扶、自己扒着床边一点一点站起身,口问道:“樊翘,其他人怎样?” 神仙似的白发老者正是樊翘:“诸峰长老与真传弟子都还昏睡,尚未醒来,但请掌门放心,我曾做仔细查探,伤势皆重,但性命无碍。”浩劫过后不久,离山诸位高人便再也支持不住,陆续昏迷过去,转眼三天过去,沈河最先醒来。 稍加停顿,樊翘继续道:“内外两门和记名弟子尽数脱力,他们伤势较轻,尤其外门和记名弟子,力量浅薄,入阵时所受反挫力量也更轻些。另外其他几大天宗和天酬地谢楼也都有消息传来,门宗重地被毁,所幸伤亡不重。” “还有一事,两个时辰前,不津阴阳司那位鬼差马喜来过,我未做隐瞒,把阳间发生事情尽数讲与他知,此人刚刚离开不久。”樊翘一口气地说了下去:“再就是阳间无大碍,大战时天地摇晃,少不得引出些灾害,不过伤害有限,弟子自作主张,传去了朝廷一封信笺,请他们处理赈灾、善后之事。” 林林总总。阳世间经历大战后的情形,樊翘大概说与掌门知道,但有一个人的下落他始终未提。 而沈河又是何等心思,听樊翘说过所有事情过后,反问:“林师叔...没消息?” 樊翘本不欲提及此事,可是掌门已经问起,又怎还容他再做隐瞒:“三天之。弟子七次传出剑讯皆无回应,又请八对比翼双鸦飞赴剑冢附近查看......”说到这里樊翘摇了摇头:“可惜一无所获。林师伯下落不明。” 沈河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家还在离山?” 樊翘明白掌门口‘大家’指的是四面八方赶来离山入共水大阵的外宗同道:“他们现在无量湖畔休养,修为高的重伤、修为浅的脱力,状况比起我们也强不出半筹。” “请他们快些离开。五天之内,务必送走所有外门同道,另外...裘婆婆若也要走,就请乌鸦卫沿途护送;你也辛苦一趟,替我送鳌家诸位大妖返回西海,他们领袖西海群妖来助阵。费心尽力,这道礼数不可怠慢。” 全都伤得一塌糊涂,才休养三天离山就要赶众人离开?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樊翘抱歉躬身下去办差了,不多时就转回来复命:“鳌家前辈已然动身,西海群妖尽随行,别宗修家也得我宗传讯。正在准备行程,天斗山一脉一个不走。” 沈河皱了下眉头:“鳌家前辈离开,你为何不送?裘婆婆不走便罢,离山本就是她老人家的洞府家园,你带上乌鸦卫去追赶......” 说着,掌门见樊翘笑了。他说不下去了。 “掌门谕令,莫敢不从,”樊翘收敛了笑容,但哪有动身的意思:“只是师尊去往幽冥前,也曾传下一道谕令,着我看好乌鸦卫,认真祭炼光明顶。两下里有些矛盾。我为难......还是听师父的好了。” 离山掌门刚下了个不近人情的命令,轰走山休养的同道;因苏景而辈分直升的樊翘,又明目张胆地违背掌门谕令,居然还笑——只因离山弟子心都清楚一件事: 迎抗天星劫数时,正道、魔门、散修、妖精...几乎所有能数得到的阳间修家尽数出手了,唯独一家不曾动法分毫,邪修玄天大道。离山为正道翘楚、诸天宗就只剩下离山还有‘山’,离山元气大伤!玄天道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离山门下诸多精修高手战力沦丧不提,就连那两环、三重护山篆都投入了共水大阵...今日第一天宗,几乎空不设防。 驱逐同道是为让他们免受池鱼之灾;着樊翘与乌鸦卫离开是为苏景留下一套‘底子’,不久之后离山倾灭无妨,还有个苏景、有个尘霄生,迟早会再回来!只要这世上还有离山传人,离山剑宗便不会倒。 樊翘早就不在是当年那个狂傲少年了,掌门的心意如此浅显他岂会看不透,他不走。 爱咋咋地,轰也不走。 四十九对乌鸦卫嘴巴是恨人了些,但它们的忠心绝不会错,若此刻苏景在离山,他绝不会离开;既然主人不会走,乌鸦卫就不肯走。 沈河也笑了,无奈摇头,如今离山最厉害的就是樊翘了,掌门加上所有长老所有真传再连着内门弟子一起,联手都打不过此人。 掌门拿他没办法,他是惹不起的樊翘。 各路修家散去,没力气飞就用走的,走不动就去周围城镇买马雇车,附近郡县的父母官很会做人,先是大令传下,大车、脚夫若载了仙家离开不得收钱、差旅盘缠全都有官家贴补另外再加一份嘉奖;后来更干脆,直接有本地驻防军营供上车马......天地有灵犀、正道有所持,人间自也有情有义。 一时间离山周围热闹非凡,数不清多少车马坐轿来到山门附近,等着仙家登车妖精入轿,也算是亘古未见之奇异景色了。 就在这片喧哗热闹,被冠以‘魔头’之名的消瘦老者,身披画皮隐没气息,来到了离山脚下,不惊动同道更未联络门宗,孤身一人寻得一个偏荒角落,静静坐于其,闭目养神。开始了他的守护。 一场劫数了了,何尝不是另一场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任夺回来了,但不入山。 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 ...... 幽冥,小鬼差妖雾的目光完全阴沉了下来,正想再说什么,苏景开口接下了话题。对阳三郎道:“我有急事在身,请你今日通融一次。下次相见,你报仇也罢、夺力也好全都依得你,且我会让你动法三击不躲不抗,可好。” 阳三郎显身后,苏景的云驾并未停顿,以剑讯指引继续疾飞不停,苏景不敢有片刻耽搁,阳三郎也只是站在云驾上说话,并未纵法阻拦他行进。 阳三郎语气轻松:“什么急事?说来听听。” “兄长有传讯急召。当是出事了。”苏景未做隐瞒,如实回答:“我很着急,无心与你一战。” 阳三郎似是沉吟了下...忽然一蓬阳火自她脚下翻卷开来,顷刻将苏景的金红云驾焚烧得干干净净。 云驾被毁,但众人未受伤害,自也不会就这样掉下去,各自施法跃入空。小鬼差愈发恼怒:“你作甚!” 阳三郎笑得更开心了,不理会小鬼差,宽大兜帽下透出的目光直视苏景:“有急事?很好...看你有急事却办不得,受同伴召唤却去不得,我惬意得紧。你兄长那里你且放心吧,他快死了。斩杀你后我就去杀他......冒犯金乌之罪,只死你一个人填不回来的。” 言语歹毒,但那份修为绝不会错,苏景的云驾本就是阳火真元所化,阳三郎的火却能把苏景的火烧掉,火焰纯烈的差别已然分辨得明显了。 苏景的面色一沉,但随即长吸一口气重做镇静。稍作沉吟、似是下定了决心,背后火翼微振、来到阳三郎面前二十丈处悬停稳当:“让你动法一击,我不避不挡,之后一决生死,各安天命。” 阳三郎‘咦’了一声,笑吟吟地语气不变:“你是阳身人,却对我说鬼话。平白让我一击,你以为我可会相信么?” “前一世你损丧于我家长辈手,”苏景的语气平静:“受你一击,是为还账,你应得的。” 阳三郎的记忆混沌,根本想不起烟尘往事,更记不得杀它的是什么人,闻听苏景之言她愣了一下,笑意散去声音变得阴沉了:“究竟怎么回事,你与我说清楚。” 没什么可隐瞒的,苏景应道:“人间阳火巅顶大修,遭恶魂夺舍,捕捉金乌引神鸟之魂入体抵抗恶魂...你就是那头金乌了,落得今日下场,我是光明顶一脉欠你的。” 全不合道理的,阳三郎居然再度笑了起来:“是个有趣故事,但想乱我心智还差得远......”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大帽下阳三郎的目光陡做凄厉:“哪里来的!” 苏景手,一架金乌骸骨卓立。 没了记忆可灵犀仍在,眼见敌人手上那具尸骸,阳三郎只觉得异常亲切。 苏景心念未转,骨金乌缓缓飞向阳三郎:“你的尸骸,你看清楚。” 何须仔细端详,只凭那白骨上传来的亲切,阳三郎便笃定:那就是自己的尸身白骨! 冥冥之,猛一声天乌啼鸣,阳三郎周身怒焰暴涨。 苏景平静依旧,身形不动口催促“让你一击,请动法,我时间紧迫。” 说话时,大红袍随风轻摆;红袍摆动,两万血衣奴结阵猛击、七条黑蟒化七道黑透出金红颜色的旋风席卷,还有层层阳火与浩荡金风,再加上一柄接一柄的好剑如电,骨金乌也在其......手段尽出,袭杀阳三郎。 不留情。 师兄剑讯上那最后三个字,一直让苏景心急火燎:急、急、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四章 画舫青衣,荒冢田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尸骸乱其神、神通夺其命。 而褫衍海苏景一番历练,本领远胜上次阳三郎见他时候; 反观阳三郎,闭关精修得大突破没错,可乍见自己的尸骸、再听得苏景说起她生前遭遇......阳三郎不是真正金乌,她的‘本根’只是一道神念,不过反抢游魂灵精真正转活过来。严格而言,她算是‘灵魅’,但比着普通灵魅要强大得太多了。 既以‘神念’为本,她的心神轻易不会乱,可一旦乱了便再无逞强余地,修元涣散神通难聚,纵有天大本领也施展不来! 阳三郎此刻,心乱如麻。哪还有伤人之力,勉强抵挡两下,再不恋战腾身便走,身化金光一飞冲霄,转眼消失不见,未留下只言片语,只有一声凄厉长啸划过天穹,久久不息。 候补女判顾小君冷声呼喝:“走不了,随本官回去向尤大人谢罪!”说话挥手收了七三链子,自己化作一团阴风,向着阳三郎撤走的方向追赶下去;小鬼差犹豫了下,也对苏景一拱手:“阳三郎事关重大,我须得赶回封天都将此事急报于大人,告辞了!”言罢也催起一道法术飞走。 苏景另有急事当头,无心追赶阳三郎,心念一转将骨金乌、血衣奴等宝物、鬼侍、神通重收体内,再度摆开云驾,依着剑讯指引继续赶路。 飞了一阵,三尸又凑到一起,免不了口水一番,说起刚刚那短暂一战,很快雷动转头望向苏景:“若她不退...你真会杀她?” “阳三郎来得不是时候,”苏景应道:“但就凭师父和她的前世纠葛,只要还有一线余地,我都不会真正斩杀了她。” 赤目闻言也望了过来,斜忒着苏景:“不会真正斩杀?刚才我看得清楚,你可是下了死手的。” 苏景全力催动云驾,飞到最快极限。口应道:“嗯,未留情。打碎了她也没事,就像上次。” 拈花愣了愣,回想前一次恶战阳三郎的情形,恍然大悟:“不是阳三郎真身,来得仍是个影子?” 苏景点了点头,上次修为不够。看不出阳三郎的真正情形,靠着大圣提点才晓得阳三郎只来了一道影子;这次他的修为大进。五感随之而长,自己就看得清楚了,仍是‘影阳三郎’。 就算把影子打成碎末,真正阳三郎也只是负伤,不会影响性命。 化影前来的阳三郎,反倒让苏景全无忌惮,敢痛下杀手。 拈花似是还有什么事情想问,但未等再开口,苏景忽然面露喜色。扬手自空一抄,将一道来自不津阴阳司的灵讯拿捏在手,坐镇不津的尸煞有消息返回。 ...... 东土江南,扬郡,淮水三转之地,妩媚烟花繁盛。宽广的河面如镜,一条条画舫横陈。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舫丝竹悠扬,莺燕歌声宛转,此间温柔全不受刚刚过去的天星浩劫影响。 三十出头的青衣人在画舫,但未置身花丛,他躺在画舫顶上。头枕双手,静静望着漫天星月。他的五官平凡,面白无须,但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自他左眼角起,划过脸庞、脖颈直没衣领,疤狰狞,让他显得醒目了许多。 忽然。远处河水,一道丈许方圆的阴影掠过。 天已黑,画舫正在繁忙时候,没人留意这道影子。 影子悄无声息,行动奇快,呼吸前还在长河尽头,呼吸过后就已到疤面青衣所在画舫,影从水面起,延舷贴壁而上,一直来到船顶,影微震就此化作一个三尺高矮黑衣大头侏儒,长相丑陋凶恶,目光里满满戾气。但他面对疤面青衣时,眼戾气消隐、换以浓浓敬畏,俯身跪倒:“拜见吾主,侍奉吾主。” 疤面青衣继续瞩目于夜空:“起身说话。” 黑衣侏儒站起身来:“属下探得明白,离山正遣散同道,山外颇多混乱,门宗内则元气大伤,几无可战之兵,属下愿以人头立状,三日内攻下离山、生擒沈河!” 说完,稍顿,见疤面青衣没什么反应,侏儒又道:“七重无底渊、十三云天都已集结,候命于子兰亭,只待尊主一声令下,便可......” 正说着半截,疤面青衣出声打断:“无令,着他们散去吧,不打了。” 侏儒一愣,目光闪烁片刻,提起胆量出言相劝:“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委实可惜,灵头斗胆,恳请吾主三思。”说着重新跪倒在地,认真叩拜。 “机会难得?我又何尝不知。不理星天劫数,只求突袭离山,是我本意。”青衣人并无责怪之意,相反的,他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举世抗劫、恢弘之战,身为巅顶大修、统帅一方势力,不愿参加其无可厚非;但离山与同道、先辈一起消弭劫数,救了这天下,救了所有人,若换个角度来看,离山何尝不是今时世界所有人的救命恩公。 劫时不入战,想着劫后破离山,狼子野心莫过于此,疤面青衣提及之前的算计,笑得很惬意,口话锋却又一转:“不过事情有了些变化,那陨星非是天灾,而是**,让我改了主意。” 陨星碎化星天阵,莫说修家,就算见识高明些的凡人也能想到,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域外天魔妄图摧毁土。 名唤‘灵头’的黑衣侏儒皱起眉头:“尊主是不想让背后主使渔人得利?” “错了,错了,我想做之事我自会去做,做鹬还是当蚌我都无所谓,有没有渔人在后我更不会理会。”青衣人笑而摇头,解释得不明不白。 侏儒灵头又把主人的话在心整理了一遍:陨石是天灾,离山破劫后,青衣会大破离山;但陨石是**,青衣主人就失去了对付离山的兴趣? 此事简直说不通。但转念后侏儒又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主上行事什么时候会以‘说不说得通’来做衡量?他只凭一己好恶。 陨石是天灾,主人无所谓;陨石变**,主人不高兴。离山毁了让他不高兴的东西,是以他这次就‘留下离山的狗命’,哪怕他早都想要彻底摧毁那高高在上的正道天宗。 如此一想,事情似又顺理成章了......侏儒灵头面露无奈,口另起话题:“属下另还探明,玄天大道那些妖魔鬼怪也在蠢蠢欲动,他们断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就算我们不去碰离山,离山也照样保不住。” 疤面青衣一哂:“与我何干?” 我做事只看自己,不管旁人,这次我不打离山,管旁人打死打活,我都懒得去看一眼。 侏儒灵头了解主人性情,不再多说什么,再次施礼言辞恭敬准备告辞。 “对了,你刚才说,你可三日内攻下离山?”疤面青衣的语气里又带起了笑意:“那你就太小看离山了,除非我亲自出手,否则你灵头也好,你兄长老肖也罢,再把无底渊和云天一并算上,强攻离山,全都有去无回。” “主上是说,离山界内还隐藏了凶猛人物?”灵头应答之带了些不服气的意味,他也是一介大修,对主上恭敬绝不会错,但心自有一份傲意,话说回来,若没这点傲气,只是一味的应声虫,侏儒灵头就算本领再高三倍,疤面青衣也不会看重于他。 “还有没有隐藏的高手我不晓得。”说到这里,疤面青衣深吸了一口气,曼声念诵:“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千江水月万里云天,放眼天下,几人能活!” 说完,疤面青衣不再理会侏儒灵头。不知是月色撩人还是被这秦淮声色所动,青衣来了兴致,翻身自船顶进入舫内,置身花丛纵情开怀去了...... 疤面青衣身边,美人成群;白袍老汉周围,坟茔无数。 老汉生着一副慈祥容貌,坐在早已荒败的乱坟岗之间,背靠着一块字迹模糊的石碑,正借着月色看书,书名《屠晚》,他看得津津有味,读到有趣地方,面上几次露出笑容。 他每一次微笑,这荒冢就会变得‘新’一些:那些斑驳的墓碑重新平整、塌陷的坟堆缓缓‘饱满’、坟间野草枯萎化灰...还有墓碑上的字迹,也重新清晰起来。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天将破晓,白袍老汉抬起头望向一只在他身畔飞舞了好久的虫儿、萤火虫,微笑道:“莫着急,我已算得清楚,幽冥将有大乱。大乱之际,便是你我修为大涨之时...就让离山在苟延残喘几日吧。” 萤火虫振了振翅膀,转身飞走。此刻东方破晓,一抹曙光染红天边,白衣老汉合上了手《屠晚》,站起身用力抻了个懒腰,笑呵呵的迈步离开,而他周围的墓园,业已变得干净整齐,仿佛时时刻刻有人静心打理一般。但若稍用些心思就能发现,这墓园另一番诡怪情形: 每一块墓碑,其上铭都是一模一样的四个黑色大字: 田上之墓。 白衣老汉走得远了,消失不见,坟茔塌、墓碑碎、野草疯长,又变回了初时模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请假一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写了改改写了,越写就越躁,吃过晚饭就开始码字,到现在也才写好千多字,这四个多小时太煎熬了。实在写不出,今晚请假,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 去睡了,希望明天脑子能清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六二五章 妖孽气意,君王威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极乐川,离山尘霄生,一剑掀雷霆,怒闯阴阳司! 一道黄色人影闪烁,身着三品袍的年男子飞身于大堂檐顶,面目森严盯住尘霄生,但他不应战,而是一道令鉴飞天,开启了护篆以抵御强敌。 幽绿色自三品司喷薄而起,光芒流转不休,将司衙层层笼罩。 剑气急啸、挟三百里狂怒雷霆,直刺于幽光大篆。巨响迸裂,山林俯首护篆光芒登时黯淡下去,但也不过刹那又复明亮,尘霄生微扬眉、目光稍显诧异,脚步踉跄退后了半步...... 无数年头,极乐川专责审断、发落阳间修家,地位超然卫戍严密,本衙护篆威力远胜别司,不止是守御那么简单,篆内另有法度加持,无论神通或是蛮力来袭,护篆于抵受攻击攻击同时,还会将同样力量反挫、相加于凶徒之身。 尘霄生一剑刺护篆,自己也硬生生地身受一击,这才退后半步。 虽只发动一次猛攻,但以尘霄生的见识,哪还能不明白这护篆的神奇之处。若是旁人,此刻多半会退却、至少停手片刻另寻它法,可尘霄生是什么人?若他识进退、当初也不会从离山最有天分的真传之一沦为肉身丧灭的孤魂野鬼。 剑啸风雷,接连十三剑,尘霄生连退十三步。 黄袍判面露冷笑,心给出六字评价:色厉内荏之辈!连绵十三剑,倾云荡雷看上去气势煌煌,实则一剑比着一剑力道更弱,为何会越打越不出力?还不是心疼自己的身骨,怕护篆反噬、不敢打得太用力。 而十三剑过后,尘霄生干脆连剑都扔了...真扔了,胳膊一扬手一挥,长剑脱手而去,在半空里翻转了几圈,于‘锵’地一声轻鸣。斜斜插进一块山石,直没剑柄。 剑扔了,三百里乌云消散,满天雷霆不见,但人未退。尘霄生飘身上前,来到三品司护篆前尺半地方,刚刚握剑的那只手探出。抓。 护篆为光幕,光能抓在手么? 尘霄生抓住了。真就仿佛普通人去抓一片长绫似的,着手处涟漪荡皱褶出,旋即五指曲拢攥捏成拳,尘霄生抓住护篆一角,跟着向后退......拽。 下一刻护篆光芒暴涨! 护篆法术为一整体,仿佛覆于三品司上的青色霞帔,尘霄生现正做的,就是把这霞帔自三品司上扯下来! 护阵光芒骤起,只因尘霄生运力磅礴。护阵要全力相抗。 黄袍判官的神情愈发轻蔑了,这又有什么用,改剑刺为手抓便不受大篆的妙法反噬了么?纯粹做梦,那个阳间来得俊秀猛鬼用力越猛,伤得就越重越快! 突然,一阵噼噼啪啪的细碎响声传来,黄袍判一惊。这声音来得古怪,乍听上去像极了、像极了护篆碎裂声音!急忙举目端详,护篆安好,虽被尘霄生抓住一块,但幽光闪烁规则、玄法流转安稳,全无崩溃之兆。 黄袍判放心之余目光寻梭。寻找怪响来源,可就在寻索之际,无意间扫过尘霄生的面容......黄袍判心里打了个突,那狂妄之人在笑,笑得邪佞冽冽妖魅凛凛! 狭长双目眯起,菲薄双唇抿且上翘,那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明明在笑脸上却不见一丝笑纹,见这笑容,黄袍判心就只有两字:妖孽! 黄袍判见过数不清多少修家游魂,绝非浅薄之辈,可见了尘霄生的诡怪笑容,心说不出地别扭,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说不出的别扭’不外两字:畏惧。 堂堂齐凤之尊,统御千万妖精,尘霄生瞪目则千山俯首、尘霄生一笑便万妖叩拜! 不愿再看那狂徒的脸,黄袍判转开目光,很快他就找到了怪响来源:尘霄生丢弃的剑。 剑插于远处一方巨大山岩,此刻剑下山岩正层层龟裂、欲随。怪响就是石头的绽裂声音。 黄袍判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妖法?稍加思索,判官的面容突然一僵! “想通了?”尘霄生开口了,声音带笑、轻飘飘的:“剑,为我纯元真血所养,可代我受你这护篆的反噬之力......剑断了无妨,大可重新铸炼,贺姓兄长却只有一个。对了,你叫什么?” 剑、主易身,巅顶妙法,由剑替主人领下强攻,主人放手一搏!前面十三剑,一剑比着一剑力气衰弱,尘霄生珍惜身骨?笑话了,若不敢拼命他又何必拔剑。十三剑连绵,前为试探、摸清护篆行运的大致方向;后为催法,以剑代主,引转护阵反噬之力。 此刻尘霄生,百无禁忌,抓护篆! “本官李德平。”报上名姓后,黄袍判不禁又是一愣,高位判官大名,岂容无关人等随意得知?可尘霄生问时,他想都没想就做应答了......三品官高高在上,可再大的官还能大得过皇帝么?这便是尘霄生的帝王之威,随口询问却直催本心,不容得对方不回答。 “嗯,李大人,你的阵还不错。”尘霄生语气清淡,赞了他一句。 李德平冷哼一声,大袖挥动,四个鬼差一溜烟似的跑来,送一把大椅上房顶,判官大人落座,声音重归冷漠平静:“狂徒,本官看你如何踏入司衙半步。本官就在此端坐,你想带走贺余,先进来与我见面再说。” 反噬妙法被引去剑上,但大篆的守御固守之能仍在,凭一人之力想要破开它?难如登天! 尘霄生笑了下,算是个回应了。 接下来便是整整七个时辰的相持:闯司的阳间恶鬼抓住护篆奋力拉扯,护司的大阵疯狂流转;尘霄生作势后退却始终退不开半步,守御阵法的光芒则愈发旺盛,不曾有过片刻平稳。 七个时辰里,噼啪碎响始终不停,精血养护的长剑始终在为主人担负着阵力的反噬——巨力加于剑身,又被长剑散于周围,龟裂一刻不停的疯长,先是剑下岩石、随后岩下石崖、继而石崖所在山峦、最后则是与那座山峦相接相连的重重雄峰峻岭。七个时辰,放眼望去。极乐川内判官视线所及,所有山峰,皆尽爬满蛛一般的裂璺,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护篆的反噬之力究竟有多强大?尘霄生加于护篆之力有多强,它的反噬便有多凶猛......尘霄生之力,将要崩碎此间连绵山川! 三品判李德平努力维持着面色平稳,可是目光早就在不知不觉变化了。无边龟裂触目惊心,他又怎能不惊骇。千百年里他只和修家游魂打交道...只有游魂、只是游魂,数量虽不少可个个羸弱,见过得太多了李德平也就再不会把人间修家放在眼,直到此刻,见过离山弟子的本领。 忽然,尘霄生笑了一声。 七个时辰里,尘霄生第一次出声,是一声笑。旋即他向后退开...三品衙的护篆还被他抓在手。 七个时辰一动不动,但一退便再不停步。一步、两步、三步,尘霄生拉住那巨大光幕,越退越远,如此以往用不了二十步,整道大篆都会被他扯走、撕碎! 离山弟子巨力狂涌、大阵反噬愈发沉重,李德平耳猛听到一连串轰轰巨响,司衙周围那早都爬满龟裂的群山轰然崩碎。刹那间碎石翻滚尘土遮天。 山崩碎,但剑无妨,被巨大力量压弯、但剑身仍清亮耀目;大篆力量发挥到极致,可尘霄生依旧后退不停,抓着光幕一角的右拳骨节突出、微微泛白,稳定得仿佛天地宇宙。永不变变化永不会松开。 三品判眼角猛跳,怒叱一声自大椅上翻身跃起,双腿开立稳踏于屋檐,手擎起一柄乌黑长弓,弦开满月,弓上搭住的灿银长箭光芒流转,弓箭气机稳稳牵在尘霄生肋下。 判官一动。三品司上下皆动,三千鬼差齐齐现身,陈列怪阵于大人身后,人人手一柄黑背金丝长弓,弓上法箭直对尘霄生。 “司衙护篆,可出不可进,动法自内击于外,全不受影响。” “离山法术还算不错,竟能撼动本司护篆,佩服之至。” “只是,你还剩几分力道,挡下本官这一击?!” 李德平连说三句话,每一句都停顿片刻,他的目光紧盯尘霄生......先说话,绝不是要劝对方知难而退,只为攻心。 能够主掌极乐川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李德平确是不曾想到尘霄生能撼动护篆,但即便‘没想到’,有关应对之法也早都陈列于心,之前七个时辰他都安稳不动,就是为了寻一个攻杀强敌的良机,如今便是! 只是,李德平没想到的,尘霄生不见惊怒,反倒是笑得愈发邪异了:“三千另一人,三千零一箭,只要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便横剑自刎于尔等面前。” 说完,也做片刻停顿,空着的那只手一摊:“请。” 迎上尘霄生的目光,三品判李德平忽觉心头一冷...如长剑掠过一般,冷得彻骨伤髓。 自从被赶下离山、铸成鬼身,尘霄生就游荡于南荒,蛮野之地、血域杀疆,那里不似东土汉家那么图谋算计、勾心斗角,妖精的地盘上,一切都来得更直接: 谁要杀我,我便杀谁! 之前尘霄生只是浑,要硬闯阴阳司带走师兄,足够凶狠,不过他身上只有蛮横之气,并无残杀之意;但到现在,被人以凶器指住,尘霄生的气意也随之而变,笑容妖异到几近美艳,而笑容自有一份杀气弥漫开来。 离山高足、妖精君主,一道杀气冲人心肺的尘霄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六章 不放吾兄,断尔轮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PS:(纠正一个错误,前写的阴阳司辖下、极乐川与无穷春两衙主掌者为二品橙袍判官。后来我给记错了,再写到极乐川时主官写成了三品黄袍,后面会改回二品,鞠躬道歉,以后会注意,尽量避免犯这种低级错误) (再说个就挣不了的错误:前面章节号输错了,两个六二四章...好像再之前,还有过两个重复的章节号,我...数学...那啥...唉。) 领略到对方气意,二品判李德平突然明白了...不出箭,双方争夺还只限于游魂贺余,尘霄生再如何混横,至少不会赶尽杀绝;若长箭离弦去,今日厮杀就与贺余再没关系,长箭引出的,是那狂徒尘霄生的不死不休! 离山弟子也不是个个讲理的,尘霄生就是一例。 还有,锋锐杀气激刺于判官骨血,又让李德平想起了些其他后果:尘霄生是苏景的师兄,苏景是浅寻的弟子,几年前大判就有严令传下,西方大祸将起,各部官员律己克行,不可节外生枝再树强敌,尤其不可与那些阳间来人主动冲突。 李德平从来不是胆小怕事之徒,初见尘霄生时他根本不去多想其他,律法就是律法全无松动余地;现在却又心思转动去琢磨这些...连判官大人自己都未曾留意,他此刻所思,皆为‘开脱’的理由、‘放人’的理由,尘霄生杀气所摄,让二品大判心境松动。 可箭在弦上,若在此刻卸下,置阴司铁律、判官威严于何地! 李德平暗咬牙,正要动射,忽然远处传来铿锵号角,满载阴兵的云驾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云驾大旗飘舞,旗号各不相同。 极乐川平时被法术遮掩,千万年里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山岭。不毛之地自也不会鬼王施礼驻扎,但极乐川千里之外,就是幽冥世界的普通地方,重兵分布鬼王林立。 尘霄生问剑阴阳司时,李德平早将一道训令传出,召集附近鬼王赴援。这样做倒不是李德平怕了尘霄生,能不动用自家力量、由附近鬼王代劳。这等美事不做白不做。 周围几家鬼王接到判官令都有些纳闷,以前可从未听说自家大营附近还有座阴阳司。不过令鉴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说,当即升帐点兵,或排遣心腹大将或王驾御驾亲征,统领重兵纷纷赶来。 二品判见各部鬼王赶到,笑容终于变得轻松起来:“阁下还是先去应付外面的大军吧,若还能有留下性命,再来继续做要人美梦。” “莫收弓,很快的。”尘霄生劝了他一句。 同个时候。东南方一座尤其巨大的鬼王兵驾上,一头身形三十丈开外、头戴金冠的魁梧鬼王脚踏云头,闷声怒吼:“何方鼠辈胆敢冒犯阴阳司!” 尘霄生连头都不回,身上剑袍摆动几下...又是三个尘霄生! 三个尘霄生,一个接一个,自长袍迈步而出。 尘霄生已然突破远游子,以鬼身化三清。得三大分身。 三个分身,身形面目一般无二,可衣着打扮、神采气意各不相同,第一个黄袍玉带,俊美帝王;第二个戴黑帽着麻衣,煞气恶鬼;只有第三个和本尊的衣袍相同。插肩剑袍,离山弟子。 ‘离山弟子’踏上一步,与本尊并肩而立,目光淡漠,静静望向护篆内二品判。 皇帝与恶鬼则转回身,与本尊背背相对,各自抬眼望向天空。妖精眼尽是兴奋,恶鬼脸色则戾气充斥。 东南方金冠鬼王又复喊喝:“鼠辈,可敢报上名来。”话音未落,遽然间偌大云驾四崩五裂!千万鬼兵仿佛笸箩扬起的黄豆,乱七八糟四散摔飞,带队鬼王干脆不知被打飞去何处。 云驾崩大军散,一方天空就此清静,天空只剩下一人:身着锦袍的分身,皇帝尘霄生! 妖精打扮、妖精狂妄,双臂报于胸前纵声大笑,把敌人打个稀巴烂后才应了对方所问:“土阳间,南荒妖人,尘霄生!” 在场猛鬼无数,却没有一个能看清,尘霄生的‘妖人’分身是何事动手的! ...... 尘霄生的修行之路,较之同门要更坎坷得多。 得八祖救护、重塑,尘霄生的身基变作煞鬼身,再不是人了。天道公平,各族各宗都机会修行天道,恶鬼也破道飞仙的修持法度,可是他修不了真正的恶鬼道。 鬼修,最最重要的莫过于两点:其一修执念;其二炼怨气,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尘霄生为‘义’赴死,心也不存丝毫埋怨。 严格以论,没有怨气根本就做不了鬼,又如何能修成大道。 至于执念,尘霄生有、且强烈异常:我乃离山弟子!只是这道执念与鬼道修持完全相悖,离山的修行法门是肉身修,尘霄生越不肯忘记离山、不肯放弃他‘生前’所学道法,就越没办法修行鬼家功法。 鬼身、人念、游荡于妖域...尘霄生的情形,天地独一份,强若八祖又如何?能为他重塑身体保住他的性命,却没办法为他指点修行之路。 如何修持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以鬼道**豢身秘术接驳离山真水妙法,说起来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只有尘霄生自己才晓得,他曾经历了多少次徒劳无功、遭遇过多少次法术反噬,数不清多少回殚精竭虑去思索修行办法。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而初时取得境界突破之后,明明是大圆满却因身、修不符,修为只增长那么少少的一丁点。 突破小真一、跨入第五境时,对上同样五灵阶的普通妖精,只比修为法术的话,堂堂离山真传绝无胜算,那时曾在离山修习的上乘剑术是尘霄生唯一的依仗;完成破无量、跨入第九境时,若不动剑,尘霄生只能勉强和同境的妖怪打个平手......待到完成‘欢喜儿’的修行,尘霄生另又炼就一副白藕法身,这才让他的实力增长上来,但比起同门同辈、当年不相伯仲的贺余、林清畔。于同样境界下他仍相差天地。 直到尘霄生炼就远游子! 于人而言,远游子一境无需破悟,只消按部就班温养元神行法运功既可;但尘霄生是鬼,如何以法身、阴身化三清、得分身是个绝大难题,只凭修法绝难实现,除非他能领会到那一重人鬼牵连、阴阳玄机。 心智通天之辈,宁仙途崩碎也不肯放弃离山传承的浑人尘霄生......于弥天台前往离山迎取真经的浩大典仪前夕。破远游化三清! 以白藕炼法身之人,得三分身。一为煞鬼、自身基来;二为妖精、自经历来;三为剑修、自本心来。而他的修为也随之暴涨,若时光错转,让尘霄生能有机会与刚破入远游子时的贺余,做一场同门试炼的话,贺余负多胜少:本尊本领不相伯仲,分身分别对敌也都差不多,但若本尊与分身合璧,身跨人、鬼、妖三界的尘霄生大占便宜...... 一道妖人分身出手,眨眼崩碎百里阴兵云驾! 别家鬼王见状无不吃惊。但维护阴阳司是阴家猛鬼根深蒂固的认知,心惊惧却不能退,唯有以一声大令宣泄:“诛杀此獠!”四面八方,诸多鬼王同时传令,大军如潮自云上倾泻地面,浩浩荡荡杀向尘霄生。 几乎同个时候,一道紫金云驾划破天际。向着极乐川方向急急赶来,云驾有人朗声喝断:“尘霄生,阴阳司自有阴阳司的法度,你不可造次!”语气严厉,但措辞留了余地,未问罪反倒是奉劝之意更重些。 随断喝。一位黄袍判官跃出云驾,三品判花青花。 花青花只是随行之人,紫金云一品驾,另有大判端坐其。 尘霄生怒闯阴阳司......听上去不过是个阳间来的恶鬼闹事,可他身后牵连的...若处理不妥何尝不是一场泼天大祸,一品大判亲至。 尘霄生根本不认得花青花,哪会理会于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再靠近三里,便是尘霄生的生死之敌。” 话是望着花青花说的,声音却震撼云霄,讲与此间所有凶杀恶鬼听。 再靠近三里,便是尘霄生的生死之敌! 那说话的尘霄生,手不松脚不停,还再向后退,第十步已然跨出。 也是此刻,西北方向天雷滚荡,尸煞的声音如巨石交击:“尘霄生先生,吾家少主兄长,先生之令即为少主之令,先生之敌即为吾辈死仇!”吼喝落,欢呼起......真的是欢呼,嗜血且疯狂,为即将杀入战场收割性命而心花怒发的欢呼!入战即为狂欢,即便血腥的幽冥乱世,也只有一支这样的队伍。欢呼落尽,猛鬼嚎叫又乱七八糟的响起:“佑世真君麾下,恶人磨儿郎拜见尘霄生爷爷,孩儿们斗胆问爷爷一句:是不是全杀了?!” 曾经断碎又重新炼合的摩天刹罗汉法棍为杆,棍高五十六丈;精纯阳火化为实质,变作巨大旗号一帜,旗卷三里方圆。 西北方向,一盏烈火大旗翻卷,赫赫然三个大字:恶人磨! 苏景已知剑讯指引目的地所在,一道急令传回不津,阿二阿七不敢怠慢,接连传讯于自家兄弟,阿大统御恶人磨据此最近先行赶来,浅寻麾下其他尸煞也正做急行军驰援尘霄生。 恶人磨凶猛,但还远不及尘霄生,他那‘三里限令’摆得明白,紫金云驾上的大人实在不愿与苏景一脉打生打死,云驾顿止红袍大判显身,放声道:“尘霄生,本官亲临,还不收手!” “不放吾兄,没得谈。”尘霄生的声音轻松,竟还在笑着。 红袍大判攥了攥拳头,但很快又复松开,深吸一口气:“待你师弟苏景来了,你便会明白,修家游魂的下场不似你想的那般不堪......” 话还没说完,另个方向上又是一声长啸凄厉,众人循声望去,天角尽头,一点红光跃出,眨眼,一道火红云驾飞驰,再眨眼...又哪里是什么云驾,那干脆是一片火海,烈焰冲腾豪光炽烈,自天边直接席卷到极乐川阴阳司! 三个矮子脚踏童棺冲在火焰最前,手长剑舞动口嚎啕大哭;把火海铺满天空、挟金乌震怒骄阳之威的那个红袍青年,双目血红满脸泪痕,长啸断怒吼震:“不放吾兄,断尔轮回!” 离山的浑人弟子,又何止尘霄生一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七章 善恶偿报,今生今世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不津阴阳司二差头马喜不久前去往阳间,将所有事情都打探清楚,回幽冥后不敢有半字隐瞒,尽数报于尸煞二将军。 阿二立刻传讯苏景。 法传灵讯胜在迅捷,弊端则是承载不了太多信息...无妨,一道不够就五道,五道不够就二十道,这等大事阿二晓得一定要尽快再尽快、报与少主知道。 前后灵讯三十一道,有关人间硬抗天劫情形、贺余师兄陨落、离山剑宗与各天宗现状尽在其。 在收到第七道灵讯时苏景便已热泪盈眶,三尸更是嚎啕大哭! 既知前因后果,再联想尘霄生师兄的‘萦魂’手段与他的‘急急急’,苏景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尘霄生师兄要闯极乐川、带走贺余师兄。 敬仰、哀恸、自豪、遗憾、愤怒、心疼甚至因自己不在阳间而来的愧疚,诸般情绪纠缠一起,修行五百年,人间悲欢离合见过无数,至性人总不免感怀,却从未如今时此刻,壮怀激烈、疯狂狂上癫癫到痛彻心扉! 而赶到附近,遥见前方兵潮涌动,杀伐声滚荡,更是一下子将苏景的心绪引爆开来,少年怒,那无边火海焚卷幽冥苍穹,苏景哭苏景啸苏景长嗥如被斩断一腿的恶狼: 不放吾兄,断尔轮回! 断谁的轮回? 极乐川判官李德平?赶来相助阴阳司的诸多鬼王?都不是。 惹到尘霄生,了不得倾灭极乐川,斩杀此间所有恶鬼;可是惹了苏景...阴阳司最看重的是什么?轮回吧。他真就敢荡平封天都,撞碎阴阳司最最看重的轮回——敢不放我家兄长,不妨一试。 苏景已疯癫,几近入魔。 本性如此,天地难改。 说我浑、说我疯、说我不懂轻重不知进退不顾乾坤大业?少要废话了,今时此刻我只看、之问一事:你放不放人。 紫金云驾上,一品大判只觉头大如斗,本还盼着苏景来了能劝下尘霄生。哪想到浑人之有浑人,小疯子不如大疯子本领大,可小疯子比着大疯子还要疯。 红袍大判,口狂呼‘断尔轮回’,幽冥世界历经阳世五圆而未见、亘古未见,当得阴间古往今来第一奇景。 “苏景,你疯了!”紫金云驾上一品大判又急又怒。 “放人!”回荡火海的一品大判目眦尽裂。嘶吼:“放...人...啊!” 已经跨入第十三步,将极乐川护篆撕扯得得尖锐怪响的尘霄生纵声大笑:“苏景。吾弟!” 小疯子越来越疯,大疯子大笑喝彩,另外还有三个矮疯子呜哇怪叫着让人听不清的古怪声音,剑阵行转接引天星,狠狠轰袭护篆。 护篆反噬?对不死三尸只算个全无味道的狗屁。 老判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急躁,沉声开口:“苏景,你且听我说,只几句话!” 苏景目光如血:“你讲。” “尘霄生不晓得。你又怎会不明白,尤大人已在褫衍海对你说清,他这一代阴阳司,不再仇视阳间修家,正正相反的,凡修家游魂入幽冥,皆可得善待。很快就能重新入轮回再进阳间投胎......”尤朗峥仍在闭关,赶来的是十花大判高大人。 “善待个屁,”一个字一个字,硬生生自苏景的牙齿间磨出来的:“他说过,修家前生几境,游魂入司后会给追责几棍。” 尘霄生闻言面色陡然狰狞。自他来到极乐川后、第一次面露狰狞:“哪个狗贼敢对吾兄行刑动棍!” 若是其他重要弟子在此,林清畔也好沈河也罢,甚至嫉恶如仇的扶乩仙子,闯司则已,但不会失去理智,更不会在此刻仿佛‘拱火’似的附和苏景......偏偏来的是尘霄生。 而苏景之言未完,继续恨声道:“再说轮回。返回阳间做人还是做狗?做草还是做虫?还不是随意安排!我师兄为人间为天下弃性命弃仙途,落入阴阳司你就把他随意‘编排’?我借法于你护得总衙安稳、我于褫衍海营救尤朗峥保得轮回顺畅,我不曾亏欠阴阳司分毫,我兄有难你却让他转生做狗...啊呀,气煞我也!”赤红光芒暴涨,千里火海翻卷成狂,轰轰烈烈倾泻极乐川! 十花判恨不得随便找个谁狠狠打上一拳,哪个说要让贺余来生做狗啊。 不过苏景所言并非臆断,‘做狗’之说是他太偏执了,可修家游魂重返轮回确是‘随意安排’的,来生投胎成何物,判官不会主动干预。 就在此刻,一道剑气自北方来,剑气过处,那个方向上、赶来驰援阴阳司的鬼王兵马尽数崩散,大好军阵炸碎,千万阴兵飞散八方,总算出剑之人还留了一丝余地,未曾真正催力伤人,随剑气奇袭,黄裙女子显身天际,缓步走来。 九王妃驾到! 小九王的事就是九王妃的事,离山的事就是陆崖九的事更是浅寻的事。 头大头大还是头大,十花判真想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就犯了太岁,还是一群太岁。 从陆崖九的渊源上算起来,浅寻也能算作离山之人。 离山最不讲理的三个人齐聚极乐川。 “我保贺余转生必是大富之家,我保贺余转世之身资质上上,我保贺余以后世世代代,转生皆如此!迟早能有一生勘破仙途重续飞仙大道!”十花判真是没办法了,开金口一连三保,条件简直宽厚到他自己以前做梦都想不到,却不料苏景一声怪叫:“便是说,你不放人了?!” 剑意凛凛,浅寻抬手、狭长剑遥指极乐川;狞笑桀桀,尘霄生迈步,第十六步! 跟浑人真是没办法讲道理,十花判只觉两腮发酸,说不出的郁郁......十花判身旁忽然开出了一朵海棠花儿。 花盛放,投影于天,判官身前碗口大的花儿,倒映于苍穹的影子却铺展无边,直至视线尽头!再一眨眼。那漫天花影由虚入实,皆尽变作了真的花儿,千千万万、碗口大小的嫣红海棠。 九霄云上,花海涌动,与苏景的火海隐成对持之势。 海棠花儿之后,又是三朵金丝牡丹,富贵之花盛放。金色飓风凭空而现,风旋、如巨龙。自地面直冲于苍穹,三花相聚三道金黄龙飓互绕,未强攻但风势直逼尘霄生。 牡丹结法成形,又是五支刺梅落下,斜插地面,枝头遥指浅寻,全无花俏的五支梅花,却惹得浅寻稍扬眉,唇角勾勾、略显趣味。 十花判实在不想与这群阳间来人为敌。但他到场,又岂容苏景等人打碎极乐川、真个把人犯劫走! “苏景,我知你因阳间事情、因师兄陨落心怀怨怒,但你这怨气邪火对我阴阳司发不着,伤你师兄的不是阴阳司。极乐川秉公执法,全无过错。”十花判目光直视苏景:“借法红袍、营救星月,足见离山正道。本官永感于心。但你今日,只为一己亲疏便疯言妄行......苏景啊,你的大义何在!” 苏景静了下来,静、却不安,如暴风骤雨爆发前那一刻的沉寂,火焰不再摇曳、怒潮不再涌动。可那一片火海正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炽烈到烧掉了火焰本身的颜色。苏景声音阴沉:“阴阳司没错,但我仍要带我兄长离去,哪怕阎罗阻挠。重入轮回...丢了记忆,忘了自己,毕生辛苦化归废土,来世...不如今生。” “大道大公平虚无浩淼。太飘太远我看不清。大恶无恶惩,大善无善终,管他前生如何,一入轮回万事介休...这等大义我能懂我也认,但我还有另一‘义’。”随着苏景说话,身上大红袍竟变化开来,自威风森严一品官袍又重新化归阳间时模样,插肩剑袖飞鱼袍:“若未修行,我之所愿,维护乡里一小捕!入得修行,得飞天彻底之能,便是管天管地一小捕。” “恶无惩,天不惩,我愿惩,惩于今生;善无报,天不报,我愿报,报在今生。以我所能,还今世因于今世果,不负当年九祖拔剑相救,不负今生修行一场。现世报,义不大,却无可改。”一品袍完全变成了飞鱼袍,前胸后背两个‘好’字斗大醒目,一如既往,七道黑蟒化作小小莽纹拱卫于‘好’。 仍是那个字,可今时再看,哪还有分毫可笑。 白马镇上时时磨刀、听着神仙惩恶扬善故事长大的小小僮儿,早把这一个‘好’字写在了心上; 踏入修行,厚着脸皮坑不了再打的正道小师叔,行事不择手段,但写在了心头的‘好’字始终不变; 一头栽进幽冥,人因袍富贵,做得一品判,可是不管身份如何变化,当那袍子直映本心时,那‘好’字仍在仍醒目! ‘好’是什么?是不作恶,是多行善,更是让作恶之人得惩戒、警醒四方莫作恶,让行善之人得偿报、鼓舞周围人多行善。 苏景不觉得阴阳司有错,不过...上上大善若不能偿报于今生,那就去***来世!话说完,苏景一飞冲天,火海再动,恶浪如山层层涌动,滚滚飞旋。 ‘啪’地一声淬烈巨响,尘霄生第二十步踏出,极乐川护篆彻底崩碎,大笑声美艳男子带上三个分身,迈步向着三品衙大门走去。 浅寻身畔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黄裙女子倚坐枝桠间,怀抱长剑微微笑着、目光稳稳落在十花判身上,口却对苏景、尘霄生说话,声音平静:“天上地下,海棠牡丹梅花儿都交给我,你们去找贺余吧。” “慢。”十花判又一次开口,不过这回何止的是正要施法硬抗狂徒的李德平,喊喝同时,大判的花儿法度尽数收敛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八章 二品判,杀心劫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道理这种东西,一旦太过理想便会空洞了。苏景一番话就是如此:空洞。 可十花判信,因袍子不会骗人,因他胸口上的‘好’字醒目。 苏景暂止步,低头向老者望来。迎着他的目光,十花判缓缓说道:“随我入司,先去看看贺余。”言罢迈步上前,当先走入三品司。 不提放人事情,见一面无妨的。 不是因为苏景于阴阳司有恩,更非阳身人一方实力如何,十花判肯让这一步只因于大判听来,苏景的道理不算绝对对,可至少没有错......阴阳司看似不近人情,但这道由阎罗神君亲手创建的衙门绝不是浅薄地方: 只要不是歪理邪理,其他所有道理在大判面前皆有立足之地,不看立场、只看道理本根。 这又何尝不是‘大公平’的另一种诠释。 当然,这不是说阴阳司的大义会因此而变。就算再有千千万万的‘好道理’,阴司判官的心尺度也不会有半分松动,不过凭着苏景刚刚那番话,稍作退让容他们进去见一见贺余,十花判觉得是值得的。 苏景一挥手,火海翻卷而起重回九霄云上,尘霄生心思转动、三分身与飞剑重归于身,兄弟两个并肩跟在十花判身后,大步踏入三品司。 李德平引路,众人自地面官堂进入阴森地牢,才一入内苏景就把牙齿咬出了‘咔’地一声轻响: 天星浩劫被天下修家联手挡下,未能对人间造成太大危害,此役之后,修行道元气大伤,几乎所有天宗弟子和正道翘楚都告重伤、脱力,不过因此丧命之人并不太多......只是这‘不太多’,要看如何去比较了。 比起修士总数,确是不多;可所有因这场浩劫陨落的修家被尽数集一起,再去看......十人触目百人惊心,千人便足以让苏景咬牙落泪。 其绝大多数苏景都不识得;但认识苏景的人不少。有游魂脱口惊呼:“离山苏景?” 一人出声,个个注目,很快便笃定来到这幽冥地牢之人,就是离山苏景! 忽然有个身穿法袍、散修打扮的大汉笑了起来:“苏先生也死了?哈哈,能与阁下携手赴来生,不枉我来幽冥走一遭。” 外人不知苏景入幽冥之事,可离山弟子是知晓的。一位离山弟子抢步上前,施礼:“洪浩之拜见二位师叔祖。” 苏景认得他。离山内门弟子,水灵峰风长老门下弟子。 尘霄生上前将其扶起,跟着退后一步,与苏景并肩、躬身、对此间所有修家深施一礼,心里打定了注意,但口不会多说什么,今日此衙,要救的绝非贺余一人! 贺余不在游魂群,二品判李德平暂时不解释。淡淡说道:“随我来。”迈步在前,引着十花判、花青花和苏景一行向着地牢深处走去,换过了一件宽大石室,空空荡荡的地方,一个人躺在冰冷地面上,一动不动。 正是贺余。 “他因飞仙劫数而死,远比其他游魂虚弱。入幽冥后一直沉睡不醒,不过性命无妨,多休养一阵便可苏醒。”李德平语气漠然:“他那十二刑棍还未打,待醒来后再行刑。” 尘霄生点了点头:“多谢。” 一声谢让李德平愣了愣。 阴阳司不放人,双方必有一场恶战,真要斩杀几个判官尘霄生也绝不会手软。但、该谢还是要谢的......即便极乐川护篆危殆时,李德平也不曾拿贺余来要挟,凭此一项,就当得尘霄生一声真心道谢。 而苏景癫狂杀来,曾提到‘几境游魂就会挨上几棍’,那时李德平也没去辩解‘我还不曾打他’,这让尘霄生在心又高看了阴阳司一眼。 贺余睡得安详。面上带了微笑。 如他死前曾在离山说过的:心砰然、血沸腾,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有了个机会能以我性命换天地气运永驻。 死得其所,自然安详。 抽泣声传来。三尸跟在苏景身后一起进了阴阳司,排成一排,想放声大哭又怕扰了贺余的静养,只好拼命忍着,细细的哭声。 苏景坐在师兄身旁,一样不敢哭出声音,泪水长流。 贺余未醒。 十花判从旁开口,仍是之前话题:“我保他来生前程,不止他一个,所有因劫数陨丧的修家,都有一份大好来生......但我能做的仅止于此了。” 苏景漠然,未开口。不是默认,而是这个话题上该说的都已经说过,无须再争,他懒得再多说什么,人是一定要带走的。 阳间的香火源源不断汇聚到苏景身上,凭此可供游魂休养;尘霄生自己就是以鬼身入离山法度,能助贺余重做修行,若今生能不断灭,谁愿重入轮回! 苏景不说话,赤目忍不住反驳,怕惊扰了贺余所以压着嗓子,略显嘶哑:“放人有何难,还不是你等一点头的事情!大肆敛财、培养嫡系,你阴阳司做过的‘贪赃枉法’还少么,还差我师兄一个?还差此间修家一群?” 十花判缓缓摇头:“阴阳司贪、但不脏;判官枉、但绝非法度无持,私放游魂无可能。此乃阴阳大律,哪怕你把我斩杀当堂我也不会点头。本官如是、尤朗峥如是、阴阳司辖下上万判官皆如是。你们若要带人离开,先杀我,再灭尽此间所有差官吧。从此穷尽天地、纵穿阴阳,千秋万载你等永为阴阳司缉捕之人,不归案、誓不休。” 说着,老头子转头望向苏景:“此刻你之所行无异相助仇敌。贺余不惜身死道消只为护佑乾坤,他辛苦守住的世界,却因你胡闹、给了那些腌臜怪物可趁之机...你可还有脸再见贺余。我言尽于此,何去何从由你决断,少年人,再请三思。” 见过贺余后,苏景胸那份狂魔般的恶火怒念收敛了许多,如今的愤怒不过一两成,其余心思归化两字:心疼。 真是心疼啊。 是以苏景未做怒叱,只是摇头:“本心以论。我对阴阳司虽有诸多看不惯,但还是尊敬的。大人之言,却让我看轻了阴阳司。” 话说得不是清楚,但其的意思十花判是明白的: 这次争执无关对错。阴阳司‘万事皆休如轮回’是大义所在,苏景的‘大善当报于今世’也绝不是无理取闹,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坚持。 暴发恶战,无论输赢西方黑暗都得益。这是一重双方都能预见的恶果。 无对无错、各自坚持‘大义’之战,引发的恶果也不应全由一方来承担。十花判将这样一顶‘全怪你’的大帽子扣在苏景头上。确是显得浅薄了。 “我这样说,并非真要给你扣帽子,只盼能压一压你、知难而退。”十花判没反驳,而是浅浅叹了口气:“谈无可谈了。” 这时候雷动天尊低声插口,等着十花判:“你又不是现如今的真正一品判!你不同意,尤朗峥没准同意。去把尤大人喊来,我们和你本也谈不着。” 十花判笑了下:“尤朗峥来了也是一样。他正闭关疗伤,还是莫打扰他了...红袍相残这等惨事,由我来担了吧。” “无论如何。都谢你让我进来先见过师兄。”苏景伸手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吧,莫惊扰了师兄。” 出去...便是一场真正恶战了。 临行前,兄弟并肩,对躺在地面仍陷于沉睡的贺余深施一礼,正待起身尘霄生忽然‘咦’了一声,眉头皱起:贺余的眉心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道小小彩虹。 真的是彩虹,七色排列、虹如拱桥。那么小却那么精致,自贺余的眉心起、没入他的发髻。 见状苏景先是发愣,片刻、突然,本已收起的泪水,就那么一下子冲出眼窝! 本已开始迈步向外走去的十花判、李德平、花青花也全都重新站住,面色皆做惊诧...... “是...是几品?”苏景咬着牙、却压不住身体的颤抖、声音的颤抖! “二品。”十花判回答。他的语气沉着,但那两个字的‘调子’却说不出的古怪,诧异有之、释然有之、担心与惊疑亦有之。 “二品...委屈...委屈了我师兄...委屈了...”说到这里,苏景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哇的一声大哭出声,真真正正、嚎啕大哭! 尘霄生不识得那一道小小彩虹是何意味,可苏景在幽冥做了好一阵子一品官。有关判官的事情早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如此明显的‘异状’哪会不识得:官袍择主! 幽冥界、阴阳司,一万三千七百判官整。 判官从何而来?袍子自己选。 每有合适做判官的游魂出现,判官袍自有感应,会将一道灵讯传于封天都总衙,司自有官员依着灵讯指引赶去地方,核实身份后将那道游魂引往总衙,做认真培养,成才后随时准备上任;游魂被选时,自身也会显出一道彩虹征兆......苏景当真不曾想到的,贺余师兄会被选为判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堂堂二品大判! 可若再换个角度去想? 他曾任离山刑堂长老;他曾仗剑匡护天地;他为乾坤气运亦然踏碎仙途,他若不能做判官,阳间万万生灵还有那个够资格做判官; 那场浩劫时,乾坤灵犀闪现,为一座座毁灭的大阵接下反噬巨力,保住了阵修家的性命,阴阳两界本就相辅相成,阳间有灵犀,阴世又怎么可能混沌无情,那个为‘道’生又为‘道’死之人来到了阴间,此间又怎么可能亏待于他。 不让他做判官,袍子不答应,天也不答应。 苏景大哭,心复杂情绪终得彻底宣泄,除了心疼、除了欣喜、除了愧疚,还有委屈——五百年修行不算短,但放于修行世界,他才不过是个少年;放于寿命更加漫长的幽冥天地,苏景只是个孩子: 就是这个少年、这个孩子,要在为带走师兄与阴阳司拼命、白白便宜墨巨灵可能会殃及乾坤如此大事上做出抉择,他怎能不怕啊!不想祸害世界、更不能丢下师兄不理、混账判官们偏就死都不放人...直至此刻,事情终于有了缓和余地,不用再两难无需再坚持...委屈、委屈、天大委屈。 原来前辈口那句‘仙途崎岖’,指得远不止修行的危险、天劫的可怕,还有一道又一道直问本心、绝难两全的选择,一次选择,何异一重杀心劫! 修行,杀心。 所幸、万幸,轮回并非无情物,阴司不是冷漠地! 苏景嚎啕大哭。 这几章又写嗨了,打着拍子求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二九章 芙蓉塔,古时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三尸比着苏景哭得更伤心,都已摔倒在地,捂胸锤心,嘶哑嚎啕。 戚东来也和苏景同行,这回他没再‘惹人憎厌’,迈步来到尘霄生身旁:“尘先生劝一劝苏景吧,” 毫无意外的,尘霄生被这虬须大汉的声音惊了一下子,但那惊诧只一闪而过,摇了摇头,平静道:“不可劝。” 戚东来不解:“怎么说?” 比起苏景,戚东来的见识远胜,可是比起尘霄生,对修行的所知所解,戚东来和坐井观天的青蛙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师弟最喜欢的说一句话,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尘霄生的声音平静:“但他以前不晓得,不一定都是美好景色的。攀上了一阶,那景色可能会让人大失所望的。” 戚东来思索片刻,动容,躬身合掌:“谢尘先生。” 尘霄生师兄说的,就是苏景的‘委屈’。 总会有两难选择的,是坚持己见还是从别人的善如他们的流?是倔强不退哪怕引来自己也不愿见到的可怕后果,还是放弃心信念求一个大家平安? 无论怎么选,都是个悲惨结局。 今次苏景的经历,对他的心性来说是一场大修行。 见过一场败色颓景,于修行人而言,胜过三场美景美色。 修行如做人,一般美好,也一般残酷...... 又等了一阵,尘霄生才迈步上前。 “莫惊扰了师兄,忍一忍。”尘霄生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景的肩膀。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以他的心思和眼力,至少能明白这天大难题解决了,尘霄生心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 此刻再看尘霄生...哪还有丁点混横气,美艳男子、轻松从容却目蕴威严,事情似是有了个圆满结局,不用浑了、他又做回了那个气度雍容的尘霄生。 好像不会浑也从没浑过的尘霄生。 苏景勉强止住悲声。擦着眼泪起身,尘霄生看在眼、心分不清是叹还是笑地感慨一句:还是个孩子。 “到底怎么回事?”尘霄生容他把眼泪擦干净、问道。 苏景的声音还哽咽着,大概解释了几句,待得知贺余被选、得做二品候补判,尘霄生眯了下眼睛:“为何不是一品?” 这话问简直没道理,但若不给他个好解释,苏景也拿不准自己的漂亮师兄会不会再犯浑。这个时候苏景心绪渐渐平复了,气息又复顺畅讲话随之流利:“一品判只有两个。且都有候补判,大判还没死、候补又都在,不可能再出一位候补。” 说着,苏景不自觉瞄了花青花一眼,他无心的,只因说到一品补就去看了一品补一眼,花青花却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还好苏景转开话题,继续对是师兄道:“其实二品判比一品判好,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等着行刺。一品判大都是被自己的红袍刺死的。另外。就算做了二品判,将来也还有机会成一品判的...花青花本为三品,如今成了一品候补。” 一品袍刺主,不过这种情形只发生于阴阳司内,若大判外出就不会有事,可大判官哪能天天在外面躲着。 而后苏景又把自己所知,有关候补判的好处讲给师兄。 凡间人做了候补官员。每个月都会有俸禄;游魂当了候补判,阴阳司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三品之上候补判,留记忆,得上上纯阴煞气洗炼体魄,再获阴寿两千载......两千年寿命不算长,但这只是‘根底’。真正关键在于:可以修行。有了修行,自然就有了寿数,若修行有成更可以破道飞仙去,以鬼身入仙庭。 自古以来,从阴阳司登仙去的判官层出不穷。 莫说判官,连衙役差官也有破道的。 阴阳司自有鬼修功法秘籍典库,判官想要修行哪种阴家法度。随心所欲!尤其妙的是,阴阳司并无律法规定判官不许修习‘外门法术’,贺余如果想要循尘霄生之路,大可迈开大步踏上去、走起来。 能做得二品候补判,算得贺余死后最好的结局了,比着苏景带他走还要更好,何况他还能随意浏览阴家至上修法,用以印证、完善尘霄生自己摸索的修法。 这边苏景与尘霄生叙话时候,外间大牢的游魂也传来一阵阵惊呼,很快就有差官来报,那些修家游魂有十余人身上也显出了‘判官’征兆,不过都是低阶判官,不似贺余这般‘身居高位’。 不同品阶的‘候补判’,彩虹征兆大致相同,但细节上会有区别,苏景不识得,人间阴阳司的差官则一眼就能分辨明白。 今日此间阶下囚,皆为阳世间忠勇修家,从这群人选出一群判官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十花判在神情却愈发阴郁了,无需吩咐花青花就躬身道:“属下这便去查,一有消息即刻报于大人。”说完,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苏景与师兄说了会子话,此时又转目望向十花判:“外面的修家......” 十花判一摆手打断了他:“你我各退一步,当了候补判的自不必说,其他那些人想投胎我保他们都有好去处、五世;若不愿再去阳世受苦也可以,但你一个也休想带走,都留在阴阳司专做衙差,得一阶阴风洗炼、得阴寿三百年,可修行,具体能有多大成就看他们自己了。” 苏景追问:“留在阴间的话,记忆当如何处置?” “莫说衙役,就是三品之下的候补判都会被封印记忆,但来日若修行有成...无需太高成就,小成即可破封、前生记忆尽复。”十花判应道。 苏景再问:“修行无成就,阴寿耗尽又当如何?” “转世投胎去,三生好归宿。”十花判紧盯苏景双目,肃容道:“已经宽厚之极,再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行。”苏景没有太多思索,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决。 事情至此,几乎已经圆满解决,贺余成了二品候补判。普通修家也可留任阴司,怎料苏景仍不答应,就连三尸、戚东来都大感意外,但意外归意外,即便不明白苏景究竟怎么想的,也不耽误三尸支持本尊,三位矮子神君齐齐开口附和:“不行!” 十花判身后、极乐川主官李德平面现怒色:“苏大人。你莫要得寸进尺!” 苏景不理会,垂目看着地面。目光如古井无波,平静得几近空灵。倒是十花判,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见意外神情,似是早知会如此,对李德平说道:“他不是得寸进尺,只是不肯退让。” 他未进,但绝不退。 一路赶来极乐川,苏景心只想着自己的师兄,但入得石牢、又见到其他于浩劫之役陨落的修家...再之后那一场大哭。是悲恸是委屈更是明心见性,淋漓宣泄、将心诸般混乱情绪尽数倾泻,此刻他的心境空明、心志却愈发坚定: 修行有深浅、能力分大小,但每个为迎抗天星劫数而陨落的修家都是贺余。 如果贺余得善终,便不再理会此间其他同道,义何在道何在。善无报,天不报。我愿报,这已经是苏景的修行了。 或许苏景自己都没想到此事的意义的所在,但十花判和尘霄生都能明白,所以他们两个全不意外。 十花判浅浅叹了一声:“你想怎样。” “何去何从,自己做主。此间修家游魂以性命换来天地气运,死后路途。他们有资格自己来选。”躁动收敛、悲愤藏于心底,苏景完全冷静下来:“若不愿丢记忆、入轮回或留任阴阳司......我愿效仿阎罗神君,重建芙蓉神塔。” 芙蓉塔,久远事情了。 规矩无情,而阎罗悲悯。神君在时,曾以自己精心种养的一盆天瑰芙蓉,炼八百层神塔一座。凡有大善功绩、又不愿在阴间朝堂任职或重归轮回的游魂,皆可住入神塔,一样得奉养、可修炼。 塔不是牢,那是一个锦绣家园,内人可随意出入。 芙蓉塔与阴阳司全不搭界,根本就是两个‘衙门’,古时有专门官员负责看护宝塔,判官不会过问此事。可阎罗在时一切好说,那时有一整套的朝堂秩序,如今幽冥早已面目全非......苏景说来说去,还是要把游魂带出极乐川。 二品判李德平冷声发笑:“重建芙蓉神塔?苏大人自视甚高...凭什么?” 人冷静了,心思自也活络了,之前想都不曾想的事情,此刻早都反复思索过几遍,苏景挥手,‘啪’地一声脆响,一把宽大座椅被他取出,顿在石牢冰冷地面。 再一抖身上长袍,苏景端坐椅,顷刻玄光摇曳华彩迷离,威严气意升磅礴幻景现,阴冷石牢化作一品大殿、三品极乐川本相被彻底遮掩、不见,巍峨冥宫凭空而现。 刑捕的飞鱼袍重新变作一品官袍,那七条黑蟒先是游弋而出,条条身形百丈开外,围绕苏景转了几转,又重归红袍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苏景沉声开口:“凭我身上,阎罗神君钦赐蟒袍。” 循幽冥古时官例,蟒袍加身,贵为王公。 苏景为大判,亦为王公。 三尸彼此对望,都眨了下眼睛,眨眼前、目是惊讶;眨眼后脸上就只有满满得意了,仿佛身穿蟒袍、贵为王公的是他们三个,齐齐咳嗽一声绕到苏景的椅子前,六只眼睛一起抬起、看房顶,口特意运起‘有气无力’、拖了长声的呼喊:“见得蟒袍、见得王公,还不上前行礼参拜?” 三尸站着,苏景坐着,三尸比苏景还矮了一头。 “免了。”苏景语气淡淡......忍不住的、十花判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苏景:刚刚还哭得死去活来,委屈得无以复加的那个‘孩子’,眼泪擦干才多长时间,有盏茶功夫么?他开始耍官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零章 西仙亭,决战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借势降人,未修行时凭着一颗木铃铛毁纨绔仙途、初回门宗废去樊翘一身修为、三境一小修颈下时刻挂着如见宝牌晃遍八百里离山...这是苏景的拿手好戏。 此刻端坐椅,身着蟒袍的苏景望向十花判,语气诚恳,即便三尸也很少见他如此认真:“我所深恶痛绝,莫过借势压人,以前我从不会做这等事情......”说着,苏景的语气加重了许多:“但今次不同往时,若不能给陨落于阳间浩劫的那些修家游魂一个交代,我便是无道苏景了。无道无以修,无道无以活,无道、我便无颜再回阳间无颜再见师长。” 前半句可以忽略不计了,纯粹是为了让十花判听着舒服些,但后半句真正发自肺腑。 凭一件‘先帝钦赐蟒袍’能够降服阴阳司一品大判么?远远不够。其他不说,一品王公加上一品官,也还是个一品,多出一重身份并非官职高处一等,而更要紧的,朝廷早已不复、阴阳司自成体统。莫说苏景袍子上的蟒纹是‘捡来’的,就算真有当时王公复生也命令不了大判官。 可他身上这件蟒袍,至少让今天事情有了个‘缓冲’: 芙蓉塔是神君所建,一品判苏景要去重建神塔再向阴阳司要人?不可能。因神塔与阴司不存半升香火的关系,判官根本没责任更没资格去重建芙蓉塔。 不过阎罗‘钦点’的大王公,要回复一点点古朝旧制,倒也顺理成章,新一重身份,让苏景有了重建芙蓉塔的资格。 仅仅是勉强说得过去罢了,大判具体认不认新的芙蓉塔,还是要看人家的心思,可无论如何,凭着身上蟒袍和芙蓉塔旧典,苏景给了阴阳司一个台阶。 十花判看了看苏景身上蟒袍。并没做太多犹豫,双手一摊:“我不会答应。”不等苏景等人变色,老头子忽又把语气一变:“不过...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人可做主,他或许...或许会允你所愿,回头你去和尤朗峥谈吧,此事我不再管。” 苏景目喜色一闪,赤目却大不耐烦:“早就说过你做不了主。偏有在此和我们啰嗦这半晌,判官都如你这般爱说话么?” 苏景吓一跳。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人离座、冥宫幻象破灭,官威不见、‘大王公’又变回平时那个和和气气的青年人,先伸手把赤目拉到身后,再合掌施一礼,对十花判说道:“多谢大人。” 赤目弄错了一重关键:不做主和做不了主是两回事。 若十花判言辞拒绝,即便尤朗峥出关,也不会改议,这件事就再没了缓和余地。贺余师兄自去做他的二品候补判,苏景再为其他游魂与阴阳司一决胜负! 十花判不是做不了主,但他不做主了,将此事留给对修家游魂更友善、更直接从苏景处领受过救命之恩的尤朗峥去决断。实际上,十花大判又退让了一步。 对苏景致谢,十花判摆了摆手:“此间游魂的‘下场’,你我暂时放一放吧。让他们于此多住上一段时日,总不会亏待了他们。”说到这里,老头子把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来:“苏景,若我所料不差...出事了。” 苏景愣了下:“什么出事了?” “你刚刚还对尘霄生说过,一品判在位、有候补判。是以不会再有新的一品候补判。” 说到这里苏景已恍然大悟:一品判如此,二品判又何尝不是。 不算苏景这个‘外地判官’,阴阳司一万三千七百正印判、一万三千七百候补判,时时刻刻都是‘满编在任’的。贺余身上突然显出二品候补判的‘征兆’,那就说明:有人死了。 或者是二品正判、或者是二品候补,总归是出了一个缺。 死一个二品判不是小事,但还有可能是巧合。可是外间石牢里,同个时候突然又有十余人被选为、低品候补判......连三尸都反应过来,雷动脱口道:“外面正有判官成群结队的死?” 话音刚落,之前出去查探的花青花就身遁幽光急急赶回:“启禀大人,西方动了...西仙亭遇袭。尤大人已出关...”话没说完,苏景、十花、青花、李德平等几位判官的官袍上同时闪起一团金光,内尤朗峥声音低沉:“妖魔出,浩劫起,诸司判官往西仙亭。” “花青花接令。” “李德平接令。” 二品三品两位判官对着金光齐声相应,同个时候,已然提纵云驾、率封天都精锐向着西方疾飞而去的尤朗峥,耳响起了万多判官的一声回应:接令! 十花大判望向苏景,何须开口,那一道金红色的云翻腾而起,苏景一飞冲天,三尸与戚东来都在他的云驾上;还有那道闪烁着淡淡寒芒的剑光,尘霄生与师弟并肩。 为救师兄不惜与阴阳司决一生死,乾坤有难全无犹豫又要与判官联手赶赴战场,两个阳间来人,两个离山弟子。 十花大判哈哈一笑,脚下紫金云弥漫,花青花、李德平侍立左右,另有极乐川百名阴差精锐追随本司大人,云驾飞天。 苏景飞出三品司,这个时候浅寻麾下尸煞十一率领着两千损煞僧驰援极乐川,凶僧与恶人磨合兵一处,对仍聚拢在附近的鬼王兵马虎视眈眈,何须真正开战、只凭气势便立判高下。 损煞僧、恶人磨,两路恶鬼精兵是苏景初入幽冥时的依仗,后来瓶城渐渐稳当下来,这些凶兵就被都浅寻借走,几年之后再重逢,恶人变了、和尚也变了。 恶人磨军士卒,无一例外双目都变做血红颜色,身上则披着一系黑色荆棘鬼胄,再就是...他们的身材都变得小了些,从原来的彪形大汉变成了弱冠少年,瘦了、矮了但绝无羸弱意思,正相反的,这些‘缩小’一圈的恶鬼们给人感觉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似的。另一重奇特地方在于,他们的短柄大斧兵刃,统统深插泥土下。只露一截手柄。 至于僧兵,变化不是很大,最明显的不过两处:一是眉心多出了一点朱砂印;另则敞怀僧袍下可见他们的胸前都生出了一道碗口大小的莲花纹身。 兵在,将在,但小师娘却提起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问过留守此处的尸煞猛将。盏茶功夫前她刚走......或许是见苏景许久没出来,小师娘觉得双方不会再打起来。等得不耐烦便先走了? 尸煞十一对苏景抱拳道:“主上吩咐,损煞僧、恶人磨两路人马归还少主。” 苏景没多想,点点头把大袖一挥,两路精兵收入剑狱,随后云驾腾空,与十花判等人一起向着西方飞去。 “西仙亭是一片山峦,西陲边缘,距那些腌臜魔物的地盘三千一百里,”行驰之。十花判对苏景道:“那个地方算得咱们与魔物的生死决战之地。” “嗯?”苏景稍有意外,还道十花判大判说错了:“生死决战之地?” 地处西陲的一片山,相距‘敌营’不远,算作桥头堡或防御屏障还差不多,在那里就生死决战...不嫌太直接了? “就是决战所在。”十花判语气笃定:“没有退路的,西仙亭,一战定千万判官生死、一战定这乾坤存亡。” 早在西方祸患刚露端倪时。尤朗峥就选定西仙亭、着手布置了。 十花判缓缓为苏景解释着:“阴阳司不是胡乱建立的,当年阎罗神君曾为各司选址煞费苦心,每一衙都是一方气运汇聚之地。八百年前尤朗峥破帝王印、取出先辈大判封存五圆、从未动用过的秘法,遣总衙能员分赴各地司衙,以秘法布阵,耗时百年大阵成形。各司各衙所聚气运被源源不断送往西仙亭。仅为移转气运、行布秘阵此一项,总衙就有三百余位护司大差耗尽修元。” “而各司气运,直接关联于阴阳司的护篆强弱,自阎罗神君立朝建司以来,阴阳司从未如今日这般‘虚弱’。” “万道气运汇聚、滋养,西仙亭有了法基,阴阳司再抽调各地精锐。精修判六百零七人、精修差六万三百零七,行布殷殷鼓、和天旗两阵,五百年,阵初成,布阵差官七成有余法力耗尽,余者也修为大损。”说着,老头子伸手一指身边李德平,目光犹自望着苏景:“建阵的六百零七精修判,就有他一个。” “西仙亭勾连万司气运,殷殷鼓汇聚阴阳司无数年头积攒下的生杀怨气,游魂来了又去,但怨气留下了;和天旗则凝聚阴阳司历代、所有判官为护佑轮回,维持铁律的浩渺正气,判官卸任赴任流水一般,先辈皆以不再可是正气犹存。” 十花判声音平平:“可能明白?为经营西仙亭,阴阳司孤注一掷。魔物出世、第一战就会起于西仙亭...第一战也是决绝战,胜则天下太平,若败...阴阳司尽毁,幽冥世界再无人能与魔物一战。至于阳三郎,不过是另一重‘补充’的手段吧;狼群也差不多,它们不怕墨色侵染,担游弋四周、卫戍西仙亭之责。” 苏景点点头:“那西仙亭现在......”不等问完,花青花就接过话题:“魔物行动突兀,远超我等预计,之前驻守西仙亭的是朱、黄两位大人,皆为二品判...贺余先生的候补判身份,自黄大人而来。” 不止是魔物行动突兀、让阴阳司始料未及,另外还有一重关键:西仙亭汇聚八方气运、开拓浩大阵法,但行事异常隐秘,西方黑暗魔物根本没道理能发现这座‘要塞’的。 而花青花还没完全解释清楚,又有犹大判的消息传来,传给十花判的。 解讯后,十花判对身边同伴道:“朱景也死了,西仙亭被墨色倾覆。”短短一句话,十花判苍老千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请假条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感冒发烧,今天状态糟糕。 昨天早上天津风雨交加的,我带小娃去打疫苗,回来以后娃没事我病了。 今天早上觉得头疼嗓子疼,就知道状况不好,给单位打电话请假。本以为一天都在家更新不会耽误,其实一天也都在写,可写得很差很不好。 这么晚才来请假,是总以为今天能写出来......最近这一段我写得挺开心的,感觉基本都回来了,实在不想把它写花了。 不勉强了,上来请假,今天下午和凌晨的两章写不出来了。 明天下午恢复更新,对不住大家,鞠躬道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一章 十花心愿,大判威风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西仙亭沦陷?”雷动大吃一惊:“这...这...那还去什么西仙亭,当另寻固守之地,比如...褫衍海!” 化外世界、大好地方,不过那里可不是‘固守之地’,更像避难之所。拈花、赤目一起用力点头,三尸心有灵犀,尤其逃命这等大事。 “是被黑暗倾覆、不是沦陷,西仙亭战未休,”十花判声音低沉:“狼主未丧、狼群主力犹存,那枚风云印仍在恶狼的护卫之下。只要大印还在,两座大阵就永远在。” 何为风云印大判未解释。但以苏景等人的见识全然能明白:印为关键,印安稳则阵妥当,既然大印还在,大家赶去将西仙亭再夺回来便是。 金乌精擅翔天之术,苏景主持的云驾何其迅捷,可惜,还不够快,赶到西仙亭至少需得七个时辰。 这个时候苏景忽然省起一件事:“阴阳司之间,不是可以随意穿梭么?还有...狼能出没四处,古时存留许多穿空法阵......” 不等说完,李德平就应道:“皆已废掉了。” 大判布法西仙亭,鼓、旗两阵成形后,幽冥源自远古的诸多穿空阵法便尽数废掉了,当然不是故意而为,而是西仙亭的法术与穿空阵法严重冲突,灵气纠缠互相牵制,这一重‘恶果’是判官们未曾料到的。 穿空阵行布幽冥四方,西仙亭法术引动八方气运,两道法术同立于‘一条根基’,不两立,非得有一个取舍不可。 两军交战,神为大利;可西仙亭的浩**术更是阴阳司决胜的依仗,权衡利弊,尤大人废弃穿空法阵。如今所有驰援西仙亭的判官只能凭法术赶路,行途消耗修元尚在其次,最最关键的还是那是三个字:来不及! 花青花为苏景解释‘穿空废弃’事情时。十花判端坐云驾闭合双目,老人那稀疏睫毛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片刻,他忽然说道:“人间修,窃灵元、夺造化,若非修行之辈,阳世间当能多出几条雄阔大川、多出千百灵地、多出万千生灵。阴间游魂也能多出些转世投胎的机会。” 话题来的突兀,不过道理浅显。差不多的话苏景也曾听贺余师兄说过。 “所以我憎恶阳间修家,我在任时,极乐川与无穷春无异修家游魂的苦难炼狱。”十花判张开了眼睛,望向苏景:“但我阻拦你闯极乐川、不允放走贺余,与我憎恶无关,只因铁律高悬,身为判官决不可私放人犯,此乃‘根本’之一。判官脚下道路,向前看、绵延无尽直通天地尽头;可回头望...脚跟落处便是无尽深渊的边沿。是以不能退,绝不能退。望你能明白,道不同而已,并非私怨、更非故意刁难。” 云驾急行不停,苏景对大判点了点头,极乐川的争执只关乎心‘大义’,于对错善恶无关。这重道理他早就想得明白了。 雷动天尊眯起了眼睛,一边打量十花判一边警惕道:“好端端地又来攀交情,可是有求于我们?” 十花判痛快点头:“确实如此,我又得麻烦苏景,向他身上红袍借法。” 赤目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借法还不到五年。” “上次借法,是为延续我的大判身份。这次不同,”十花判应道:“我要动用一项法术,须得用到苏景身上红袍之力。” “什么法术?”拈花追问。 十花判未回答,径自望向苏景:“如何?” 苏景痛快点头:“我该如何做?” “什么都不用做。”十花判走到苏景身前,心动咒、同时双手盘印、按在苏景的肩膀。 法术施展甚快,不过几个呼吸功夫,苏景的红袍上忽然金光一闪。一道云纹显于黑蟒红袍、大判手印落下之处。几乎同个时候,李德平、花青花两位判官齐齐惊呼一声:“大人不可!”随着惊呼两人合身扑来! 清香乍起、素花两枚,小小的茉莉,自十花判袖飞出,正两位判官眉心,李、花两人摔倒于云驾。 下一刻十花判已然借法完毕,向后退开,对苏景微笑点头:“还须得再等上一个时辰,升云咒会有袍入身、烙印于心,凭此咒,只需一个心思,偌大幽冥世界咫尺方圆。” 前辈厚赐,大好遁法,远近随心,跨越距离远胜他的金乌万巢。苏景脸上却不见喜色:那两位判官为何要阻拦?还有...十花大判变了,稍稍‘浅淡’了些,老人正失去颜色、缓缓透明起来。 十花判继续对苏景说道:“一个时辰后,你想去何处都行。” 李德平、花青花起身,大判出手甚轻,两人不曾受伤,似是想要说什么,十花判转回头、望向他们的目光陡然严厉。 阴阳司等级森严,两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向后退开。 “莫担心,我不会死。只是损耗了前次你借法于我的力道,过一阵我的身形会完全散去,元魂重归尤朗峥处,恶战之际,七星一月本就应回到他身上,助他铲除那些邪魔。”十花判望回苏景,微笑道:“与你穿空大咒一道,我又能以归魂秘法,于刹那间与尤朗峥汇合,算得两全其美。” 苏景面色释然,既然一个时辰后就能洞穿幽冥,现在也不必费力赶路了,云驾停止、笑得开心,对十花判拱手,似是要道谢但突然身形急闪,欺近不远处花青花身前、手翻起判官令正扣于花青花印堂:“实情为何,讲。” 大判印下,绝无妄言余地,当年滑头鬼王亲兵赵铁瓶如此,如今一品候补判官花青花亦如是,当即开口:“一遁破空而去,流云如烟散净,流云遁不是红袍上的法术,也不是幽冥鬼法的修持,此乃一道‘心愿’。只有一品大判才能施展的心愿术。” “一品判,生杀予夺、万万人上,看似独占尊荣风光无边,实则要以铁肩担阴阳、双掌护轮回。心思永远紧张着不敢踏错半步,公务如山日夜处理也处理不完、红袍噬主时刻防备也防备不到......大判辛苦无人得见。但,人不知、天知。红袍、正印、一品判,只要能任满千年,便可凭空领悟一道玄妙法持,唤作‘心愿’。这算是上天对大判的奖赏。” 何谓‘心愿’?我之盼望、心想事成。 这法术,可让大判完成一个心愿。 不过。无论仙凡,事有穷极。凡事都会有一个限度,判官的‘心愿’也是如此,它大于判官的能力却不会超脱天道范畴...这‘心愿’玄术不是逆天法度,比如‘我要长生不死’、‘我要破道飞仙’或者‘让西方黑暗灭了吧’这类心愿,只凭空想是无论如何完成不了的。 判官知天命,晓得什么才是能完成的心愿、什么是空无边际的妄想。十花判刚刚‘施展’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幽冥下,让苏景能够跨越天地一次,穿空乾坤去他想去之地。 “但是心愿了时,万事皆休。”花青花的声音哀恸。气息微微颤抖......心愿了却,万事皆休,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可以瞑目于九泉。 大判‘心愿’是乾坤奖赏,可这奖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动用的,它只是给了一品判临死前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反转过来也一样,一品判解出了心愿。很快就会烟消云散,魂归于幽冥天、魄碎于阴间地,彻底消亡于世界。 即便心里隐约猜到端倪,听闻花青花说出真相后,苏景仍是大吃一惊! 十花判送了他一道穿空大术,但未要求他一定要去西仙亭赴援。老头子让苏景自己选; 十花判用舍了剩下的寿数,却还不肯对苏景说出实情,只因他不想以此‘要挟’苏景,仍是...去不去赴援,让这孩子自己选。 判官不能掌握轮回,他们只是轮回的守护者。 守护轮回是十花判的责任,为此他可死可灭可魂飞魄散。但他不会强迫旁人与自己结伴同行,即便苏景也穿了一件大红袍......十花判从没把他看做同僚,只当他是个心眼不错、偶尔耍赖偶尔犯浑的熊孩子。 十花判的身形越发浅淡了,摆了摆手似是想要打断苏景的目光:“我本也活不了太久了,以前身元魂的‘身份’,两次借法一品袍主持封天都,早都让我元气大伤,若我没算错,了不得还有一个甲子可活...六十年,凡人一世弹指一挥,和‘明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分别。可西仙亭危殆,那群小狼坚持不到明天、坚持不了七个时辰,没有援兵,西仙亭沦陷、大阵毁灭,整座幽冥都没了明天。离山一个小小贺余尚且能用自己性命换阳间气运;我用自己剩下的六十年,换一个援兵的希望又有何妨。” 十花判笑了起来,问苏景:“既已无可隐瞒,我就实在忍不住问你一句...你会去吧?” “一个时辰后穿空大咒结法,晚辈赴战西仙亭。”苏景的语气平静,没说什么‘不破敌毋宁死’之类豪壮言语,心意已决时就无需那些说辞了。 十花判点了点头,对苏景道:“你且安心等待...我再最后耍个威风。”说完,稍顿、仰头提息饱吸一口长气,再开口声动如雷:“十花在此,唤我同袍,一时为限,赶来相见!” “通天池赵得法接令!” “白头郡回有三接令!” “红孤城尚云生接令!” “鼓皮山陈远亲接令!” ...... 十花大判一道法谕万里回荡,旋即一道道应和声以法言回报,附近正急急赶路赴援西仙亭的判官闻令,只要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的,尽数令下大判之令,就此掉转云驾,向着苏景一行所在之地赶来。 一品袍可容恶鬼相俯,及时赶到的判官都能随苏景一起穿空去往西仙亭。 听着属下一声接一声的‘接令’法言,十花判眉飞色舞,一呼千百应的快活,确是大好享受,他的身形更浅淡了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二章 狼祸起,多可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第六三二章狼祸起,多可笑 西仙亭,杀声冲天。 骨肉被砸断的闷声、鲜血喷溅的碎响、法术冲荡的破空呼啸等等等等诸般声音纠缠于一处,安宁无数年头的西方荒山化作生杀炼狱! 黑暗已将此处彻底掩盖,但远远不算完,‘黑’如巨川,自西方冲腾荡漾着,源源不断蔓延而至,层层汇聚层层叠加,仿佛要将此地完全压碎、砸塌、打入无尽深渊才肯罢休。 狼群还在顽抗。这幽冥世界最最悍勇的猛兽凶兵,还在坚守着最后的阵地,八万狼集合成圆,后护着圆心处那件不起眼的小房子。 狼主所在即为狼群的生死所在,没有一头恶狼怕死,它们只怕临死前不能再多杀灭一个敌人、不能再从敌人身上多咬下一块肉多喝掉一口血,只是......它们的敌人没有血肉,它们是什么啊? 那强壮的黑甲凶兵,被打碎了头颅还能继续冲杀,被斩断了双腿还能翻滚着继续冲锋,就只有将他们碎尸万段才能彻底杀灭,而黑甲兵卒死后,尸身会震动几下,或变回一块石头,或化归一株小草。 没有神志、生命顽强、杀伐凶悍的黑甲兵,是被人以无上仙法点化的顽石野草,它们无尽无休。 狼苦战,和一群根本没有生命的东西拼生死。 黑暗成为西仙亭的颜色,唯一能将之稍稍冲淡些的只有殷红鲜血,狼的血。 八万狼卒精锐誓死守卫的小屋,年汉子守着一盏油灯。灯上火焰如豆,勉强燃烧着,和外面的黑暗比起来显得如此渺小、虚弱。 乱糟糟的长发披散,遮掩了汉子的容貌,他的上身精赤,身上横七竖八的旧伤痕杂乱且醒目。对外面的冲杀声汉子充耳不闻,他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件事:叠衣服。 两件衣服,橙红颜色。二品判官袍。 判官死了,身、魂皆化作尘埃随风散碎去,但袍子自亘古流传、还要再流传去下一个亘古。 阴阳司于狼有恩,拜一品大判所赐,狼族得享千万年头的逍遥纵情,如今终于到了报偿时候......报恩时、还命时。 官袍是阴阳司的重器,要把袍子护好、归还于大人。所以大汉在叠衣服。仔仔细细,一边一角都折叠整齐。生平第一次。汉子做起了女人的活计,他做得还不错。 衣服叠得很整齐,被年汉子收入囊。 这个时候门轴响动,一头通体红火的大狼进屋,口吐人言:“启禀吾主,外间八部尚余其六,已动阵驰援,赶来救驾!” 恶狼的主力尚存,因这突入其来的一战是奇袭。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攻坚。 不久前西仙亭还宁静无事,忽然一蓬玄光自山暴散开来,无论狼主还是驻守山的两位大判都识得这光芒:来自那已经被废弃的穿空法阵。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穿空法阵并非封闭、关停,而是由阴阳司要员专门负责,彻底将其毁去,被砸得粉粉碎碎地瓷瓶还能再接水么?一样的道理。 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就发生了,已经毁掉的阵法再做行转,滚滚黑暗自阵眼汹涌喷出,顷刻间天地风云尽数皂染,山守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黄大人立时遇害。另一位二品判舍身饲法,狼族精锐争取了片刻光影,八万狼这才来得及结阵护住这山最最要紧的要害地方...... 而后西方才开始发难,里应外合很快打通‘道路’,源源不断汇聚西仙亭。 除了山精锐外,狼族主力分作八部驻防山外,以八方相护这一百七十里连绵山脉。此刻也只有正西、西北两部被彻底摧毁,其他方向上恶狼仍在。 援军集结,重大军情,化形年汉子的狼主却无动于衷,反问那头火红大狼:“小九,别扭么?” 兄弟相处千年,心早有灵犀,‘郎九’知道主上之意,咧起嘴巴露出獠牙,吼发出一声低吼。 年汉子伸手拿起了那盏油灯,连火带灯一起吞入腹,跟着迈步走向屋外,路过‘郎九’时,大手伸出、拍了拍它的额头。 吱呀一声门轴响动,汉子推门而出...当他落足屋外刹那,于他身上陡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道,身形也在轰地一声闷响暴涨,九尺之人化作百丈巨汉。 狼主昂首、长声厉啸。 八万狼闻声,眼戾气冲腾,于不停厮杀尽数昂首凄厉呼号。 正向山急行、驰援的六部狼群听听到了山的狼嚎,立刻止步,目凶光闪烁,似是有些犹豫......同类长嗥,传声传令,狼主与所有手下的命令不是鼓舞身边八万狼稳守待援,不是催促六部狼族进山,他的命令竟是:西方、攻杀。 狼主之令,是为天条铁律。 片刻沉寂,终于,东南部头狼昂首、长啸以作回应。一狼长啸,一部附和;一部齐嚎,六方追随。 绵延盏茶的光景,恶狼长啸刺穿天地,昭告幽冥:狼祸起! 何其昏庸的狼主大令......只因狼不是普通鬼卒,千万年千万里,奔袭于乾坤各处,它们不会防守只会进攻,防守时,三头狼只能当一头狼,进攻时,一头狼可做三头狼;它们不会救人,它们只会杀人...这天底下就不存不杀人的狼,也根本没有过会救人的狼。 唯有攻杀,才能暴发狼群的真正力量;唯有暴发全力,才有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山外,每一部恶狼都是一片怒潮,当六部汇合,便真正化作做无边之海,狼海! 披身长毛随风飘摇,口长嗥震颤八方,向着西方猛进,忽然,冲在最前的六只头狼一个跟头翻滚在地,翻倒时是狼,起身后就变成了人。幽绿双目的赤膊猛汉。 头狼变,万万狼齐变,那无边汪洋,所有恶狼都翻起一个跟头,顿化人形,而后无数人做着同一件事:扬起右臂,横伸。将小臂上那块味道最是鲜美不过的肌肉送入身边同伴的口。 没有一个人犹豫,张口咬下。自己口同伴的手臂,同伴口自己的手臂,鲜血流淌。 肉咬下、入口,咀嚼,吞下。 赴死之前,吃一口美味人肉,今生心愿了了;赴死之前,吃一口兄弟的血肉,若真有来生你我血肉相连、还是兄弟。千秋万载千世万代,没你这个兄弟我不投胎。 血肉吞下,凶恶野蛮的汉子们哄堂大笑,笑三声身形猛一翻滚重又化作恶狼,咆哮声直上九霄,冲锋的脚步落于地面,砸得大地颤抖。恶狼之海迎上自西方来的黑暗巨川,冲杀! 无尽黑暗,无边狼海,对撞于一处。 ...... 幽冥一隅,恶战惊动乾坤;东土人间,夜色浓稠寂静无边。‘田’在笑。 ‘田’,象形之字,一阡一陌以示纵横田埂,居于方正之间,汉家字万千字字横平竖直,但真正像‘田’这么方正的,不多。 可如果田字的那三横都弯曲了、上两横拱起、下一横‘挖心’如唇儿翘角。这个原本再四方不过的字,就很像一个笑容了。 ‘田’在笑。 一片墓园整整齐齐,三百四十八座坟、三百四十八座碑,每一座墓碑上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四个字‘田上之墓’,是以这片墓园里,有三百四十八个‘田’字。每个‘田’都在笑。 因为倚着墓碑那个面容慈祥的白袍老汉在笑,仰头、望天、开怀却无声的大笑。 墓园寂静、大笑无声,就只有他在换气时才会有一点动静:濒死之人、奋力抽气、尖锐且又嘶哑的嗓音。 时至子夜,阳间东土漆黑的天,星月皆隐没于厚重乌云,墓园唯一的一点光亮,来自大笑老者身前的萤火虫,虫儿静静悬浮着。 好半晌,白袍老人终于收敛了笑容,墓园三百四十八个‘田’字也都重归方正。 “亮一些。”白袍老人说道。 萤火虫的光芒变得明亮许多,如一盏火油灯,老汉自袖抽出了一本书,东土汉境流传了几百年的志异故事《屠晚》,他已看过大半,只差最后几页了,就着虫儿火光,老汉接看前,津津有味,翻页时他会先用手指点一点舌尖、蘸些口水。 “朔月这个名字,起得不好。”看了不久,老汉又复开口,他不抬头,他面前也没有人,只有一只随时可以‘更亮些’的萤火虫:“朔月即为隐月,隐月就是没有月...结果月尊真没了,咳,这名字起得不好,不吉利、太不吉利。不过燕子不是我带上来的,他本就是阳间人......”说到此,一页看完,舌头被用去给手指蘸口水,老汉的声音稍顿。 新一页翻开了,白袍老汉又继续说道:“除了他,你们所有人都是我带上来的,死一个,就补一个,无所谓了。但朔月就不再补了,不吉利,死了就让他死了吧。” 老头子叹了口气,似是对那‘朔月’有几分惋惜,但很快他又笑了,呵呵呵地、笑出声的:“这书写得很有趣...你们都还不错,但远远不够,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即为骄阳天尊,最恨不能与离山陆角决一胜负...你啊,不自量力啊...”说着,老汉的目光暂离《屠晚》,那一瞬、黝黑色的眸子化作纯透幽绿,闪烁不定,紧紧盯向面前为他照亮书本的萤火虫:“萤火之光,你也想与日月争辉,凭你也配说自己恨不逢时未遇陆角?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说,你有多可笑!” 东土、阳间,京都的皇帝、边关的将士、东海畔的渔家少女、西陲古城摆宵夜摊子的老人......整座汉境所有人,都于此刻惊醒,人人耳都是九个字: 你自己说,你有多可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三章 大喜事,眼中钉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白袍老汉那最后一句话,传遍汉境人间。 离山脚下偏僻石坑,任夺目精光一闪,身化乌光一飞冲天,但刹那后他又重回原地,深吸、深呼,目光芒散去了,死气沉沉的眸子。任夺盘膝坐好,任那风雨在远处如何酝酿,他只守离山。 离山九鳞峰,闭目休养的掌门真人双眉稍稍一皱,但很快他的眉心又复舒展,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该来的迟早回来,理他?作甚! 秦淮河上,画舫的琴倦姑娘本已睡熟了,却又被那十字天音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去推身边的男子:“叶郎,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听到了,”叶郎躺于红床,一双眸子于黑暗异常明亮,下一刻他古里古怪地笑了:“虫鸣蛙唤。” “哪里是蛙虫声音,明明是有人喊叫......啊。”浅浅一声惊呼,琴倦姑娘只觉胸口微凉,叶郎的手伸了过来。要害处被男子柔柔握住,身子酥软了,琴倦的话说不下去了,吃吃吃地笑,俯身相迎。 姐妹们都觉得叶姓男子脸上的伤疤可怕,可琴倦不是,她喜欢他,没道理的、她就是觉得他是个不凡人物。 ...... “莫说那些离山祖师,即便现在当家的二代弟子,你以为你能打赢么?沈河、任夺、龚正...哪个要杀你,你都不存逃跑的机会。”墓园,白袍老汉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不再看身前的萤火虫,目光重归《屠晚》,口说话却未停:“不过现在不同了,今晚过后,你等修为必有突飞猛进,‘恨不逢时未遇陆角’这等傻话不可再说,但对上全盛时的离山二代弟子,你和二十八星宿至少能和他们一争长短。” 萤火虫翅膀微震。虫儿不见了,一个年男子凭空而现,满脸喜色、跪拜在老汉面前:“道主是说...幽冥乱了?” 年男子个子奇高,足足两丈开外,比着普通人两个半还要再高出一头,面无三两肉瘦嘴塌腮,一副愁苦相貌。 老汉暂未回答。聚精会神地看故事结尾,过了一阵。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心满意满,长舒了一口气合上书本:“已经乱了,阴世间一场大战就在今夜...你传令二十八星宿,各自与我静心行功,待我令到、共赴离山!” “谨遵道主法喻!”高瘦男子领命要走,不料老汉又把他喊住了:“且慢。” 老汉把手那本《屠晚》递过来,高瘦男子俯跪在地,双手高举过顶接下了书。 “这书写的,是陆角弟子的故事。很好看。苏景,今日光明顶主人,正好和你这个骄阳天尊对上。”言罢老汉站起身来,不再理会属下,背负双手哼着歌开心调子,溜溜达达地走了。 等老汉走远了,又高又瘦的骄阳天尊起身。看了看手的《屠晚》,面做冷哂。一道火光翻卷,《屠晚》被烧成灰烬,骄阳天尊重新化作萤火虫,飞走了。 离开墓园,白袍老汉仍在笑。阳间修家虚弱,幽冥判官大乱,怎么就说不出的那么开心!又走了好一段路,他站住了脚步,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片刻后重新抬头眼兴奋更甚,双手背后、双脚并拢。跟着脚尖用劲,好像头修行浅薄的僵尸那样,直挺挺地向前一跳。 笨拙一跳,起步时他在东土江南,落足时人到离山脚下。 夜色全不影响目力,白袍老汉抬起头,仔细打量土世界第一天宗所在地方...扑哧一声,老头子笑了出来,这就是离山么?怎么看上去如此、如此滑稽啊。 没办法不滑稽,再如何灵秀的峰峦、再如何雄伟的大山,被硬生生地夯入泥土数百丈,再看起来都会显得不对劲,显得可笑。 正笑着,白袍老汉的眼角忽然一跳,猛转身,举目望去......十三里外、遥远处,背靠山岭混不起眼的石坑端坐着一个人,正冷冷望着他。 白袍老汉看得出对方穿着画皮,却看不透他的本来模样。 惊诧自眼一闪而过,白袍老汉又笑了起来:“我就说离山肯定还会有高人守护;我就说这次不会白跑一趟。” 护卫离山那人站起身。未跨步也不见他施法,他站起时人在石坑,站直后便矗立于白袍老汉身前十丈处,十三里距离被他向上一站凭空抹杀。 白袍老汉全不掩饰赞赏神情:“你是离山哪位?陆崖九?” 邪魔多疑,陆老祖寿元到但人不知所踪天下皆知,白袍老汉将其想像做‘障眼法’也再顺理成章不过。 护山人声音平平:“天下无人值得九祖出手。” 白袍老者不见愠怒,继续猜测:“不是陆崖九...林清畔?”说着他伸手一敲自己的脑壳,居然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太高兴、乐得糊涂了,若真是陆九、林清畔又何须画皮,你是任夺啊。” 任夺未否认,但也没点头,静静看着对方:“你是何人。” “我叫田上,是个逃犯。”白袍老汉不做丝毫隐瞒:“在阳间还有另个身份,玄天道道主。对了,我有喜事了...我和手下马上就要功力大进,用不了多长功夫,我们就会来捣毁离山。” “我想称王,做阴阳之主,这愿望有点大,但无妨,我有的是时间。”说着,田上又把目光转向八百里离山:“今日阳间,离山为旗,我欲为王先要拔了离山这面旗子。不过...唉,我的修为一年不如一年,退步的离谱,离山盛时又强得有些不像话,若没有那颗陨星,这面旗子我真拔不了。” “陨星与你有关?”对方唠叨任其唠叨,任夺只问关键。 田上摇头失笑:“不是我。我现在不成了,哪有指引天星的本领。若真有那样力量,我又何必一直躲着离山。每次路过东南我都会刻意绕开一个大圈子,心里时常会念叨一句‘我保佑我,千万别和离山弟子对上’。” 以前,他怕离山;马上,他修为暴涨;现在...猜到离山虽虚弱但一定还会有出色弟子守护,他跑来离山? 事情说不通。 田上耐心得很。简直把任夺当成了多年老友,全不嫌自己啰嗦:“以前我怕离山,恨啊,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你们毁了;但过不多久我就不必怕了,莫说离山虚弱,即便山弟子全都生龙活虎,我也不必放在眼里了。把你们连根拔起,和拔个萝卜也不见得太多区别......马上就要少一个敌人。很无聊。我是这样想的:趁我还没变强之前,总得来一趟离山,会一会山高人,这才不枉我这么多年都把离山当成眼钉啊。” 白袍老汉的道理根本就是错乱的,任夺却懒得问了,知道他是敌人,他想毁灭离山便足够了,什么以前羸弱以后变强,统统都是虫鸣蛙叫全无意义。今时此刻任夺要将其斩杀当堂。不见咒法不见剑光...任夺一拳打出。 全无花俏的一拳,去势普普通通,莫说修行高人,即便凡间学过些拳脚的青壮,也能插步近身叼腕架拳,可田上却不敢迎这简单一拳,双脚并拢向后一蹦...与他来时一样。腿子不会打弯似的一跳,天地穿空千里不见。 老汉落足地方,嶙峋礁石一块,四周茫茫大海......微风拂面而来:不猛烈的拳头荡起的不猛烈的风。 身形有些佝偻的任夺随行而至。 田上的表情稍有古怪,对任夺有赞赏、对敌人有恐惧、对自己早知‘离山果然惹不起’有得意......第一跳未避开,立时第二跳。大海礁石不见、莽莽戈壁无边,遭风蚀无尽年头的扭曲岩崖耸立于荒凉大地,浓浓夜色装扮、仿若猛兽。田上站于一座岩崖下。 才站稳,身后岩崖轰然崩碎,任夺冲出,拳仍在。 只是他的拳势被‘两跳’消弭大半,将末。田上‘呵’地一声轻笑。未再躲,身形微一模糊化作一头惨白色的怪鸟,鸽子大小,斜冲而起长喙如剑刺向任夺心窝。 全没躲避余地,任夺被怪鸟洞穿心窝,低吼一声身形散碎。 是散碎,却不见血光,那是镜子般的碎裂。此刻任夺只是一面‘镜子’,而怪鸟洞穿强敌心窝、同时也穿过这面‘镜子’...田上眼前景色再变:沉陷数百丈的连绵大山、十三里外隐蔽荒僻的石窝、面前披着画皮的离山弟子和离山弟子的拳头。 重返原地,还是那两人,还是那一拳。 这次变回田上再没躲避余地了,重归人形、扬臂举拳迎向任夺。 双拳未交击,相错而过,任夺打了田上的面门、田上击了任夺的心口。 是梦幻一战,还是两个乡下莽汉的粗苯把式? 任夺不出声,身形被敌人力量打得倒飞,飞途肉眼可见,他的胸口层层塌陷,摔回十三里外的石窝,想再站起来、又跌倒,口涌出一口血。 田上嘶声惨呼,同样倒飞、身上接连爆起几声‘啪啪’脆响:双目爆了、鼻子爆了、嘴巴爆了,一张脸血肉模糊,分不清嘴里喷出的鲜血究竟是因脸上外创还是心肺内伤,倒地后他不起身,含混不清地嘀咕着‘要了命了,这么凶’,右手费力自囊摸索出一张符撰,勉强晃了晃,一阵狂风扫过,就此消失不见。 任夺看着他逃走,叹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又躺了好一会,才无比吃力地坐起来、坐稳当。 离山在他之后,他在离山之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四章 西仙亭,封天都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几个呼吸功夫过后,火光一闪,须发皆白的樊翘落足于交战之地 田上与任夺的恶斗虽短暂,但还是被樊翘察觉。 任夺伤重、维持不住‘随形入势’的法术,樊翘一眼就看到了他...还有,老人的画皮被打碎了,露出本来面目。不存丝毫意外,樊翘恭敬跪倒:“拜见任长老。” ‘任长老一定会回来护佑门宗’,之前樊翘不知他藏身何处,但那个念头笃定得很。 任夺摇了摇头:“起身,不必管我,忙你的去。” 樊翘犹豫了下,未再逗留,起身返回山内。不多时他又回来了,手搀扶着掌门沈河。 任夺皱了下眉头,目光隐透不屑......不是真的不屑,只是习惯了。自从离山为清剿六耳杀猕编排了那出‘苦肉计’之日起,任夺就要不服沈河、要争于沈河、要看不起沈河,一晃千多年啊,见掌门时要皱眉头、目闪轻蔑,真成了他的习惯。 很快,眉头重新舒展开来,可下一刻又重新皱了起来:装作看他不顺眼,装了那么多年,这次不用装了,不成想还真看他有些不顺眼了...不排斥,不讨厌,心里还挺高兴的,可就是看对方不怎么顺眼了。 然后任夺笑了,唇齿间血迹犹存。 另一边,由樊翘搀扶着、沈河也坐进了石窝,不过沈河手抖胳膊颤地给自己屁股底下塞了个垫子,能舒服就舒服点:“伤势如何?” “已服药,疼得很。”任夺的眉宇间不见痛楚神色:“是玄天道道主,他伤得比我重,不过...他说自己将有长进,非妄言。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吧。” 三言两语,任夺说过之前一战的情形,至于田上的‘废话’,几处关键任夺复述其他一概抹掉。邪魔会趁此时机作祟,本就是意料事。但赶在修为暴涨前、特意赶来离山......连苏景都晓得‘坑不了再打’,田上又何必现在前来、被打碎了脸孔就心满意足了么? 只为‘不枉我将你当做敌人’所以我强大之前,和你打一场。 沈河想了想、没做评论直接换过了话题:“伤成这样,就别坐在这里了,回去和小虞、龚正他们一起躺着吧,人多还热闹。” 任夺一哂,全无起身之意:“还能打。”三个字算是回绝了沈河之言。 “能打谁?打得过他么?”沈河伸手一指樊翘。 任夺想也不想直接摇头。受了一拳之后,他已经不是樊翘的对手了:“这个道主的法力很怪。我身上的魔修被彻底打散。现只剩一点点离山的底子了,早知都就不把北冥送给苏景了。” 沈河的目惊讶流露,任夺修习墨色魔功,此事掌门再了解不过,魔功一旦修习会跗骨融髓,几乎无法洗炼干净,更非修家自己散功就能祛除的,说到底:修魔功便难回头。也就是因为‘难回头’所以任夺才能入魔得顺理成章。 为何任夺会让沈河、让离山长老由衷敬佩?不止忍辱负重,他是在舍法基断仙途。 墨色魔功与离山正法冲突强烈。每增一分墨色力道,任夺都要舍弃一重离山修为,到得现在他只剩一点点本命镜水存留于身,以保神志清澈、不会被墨色彻底侵染沦入邪魔道。此刻墨色崩碎,体魄遭重创,就只剩下一份薄弱得可笑的离山正法护身了。 玄天道主一拳竟能打碎墨沁?沈河自忖,如任夺不还手任人打。自己未伤时打死他不过举手之劳,可想要彻底打散他的魔修魔力绝无可能。 任夺知道掌门的心思,点头道:“阴入极巅,反做至刚,这是玄天道主的根本...力比他大,不难。贺余师叔、林清畔师叔应该都能胜他;但力比他纯...太难。” 身上的墨色修为之所以会被田上毁掉,就是因为田上的真元实在太过精纯,甚至任夺都想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这‘精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会如此,不外一个可能:玄天道主修行的时间漫长至极......“他说他修为衰退,我也信了。”任夺淡淡道。 惊诧过后,沈河笑了:“那岂不是因祸得福了?以后你又能重修离山道法。” 任夺也笑了:“嗯,回复身份后。我就是离山诸星峰最弱最好欺负长老,红师妹总算扬眉吐气,说一句‘连任夺都打不过我、我一只手能打他仨’了。” 两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妖怪说了几句无聊笑话,偏又笑得挺开心,笑过之后,沈河问道:“你真不入山?” 任夺摇头,自囊取出了一柄剑,横置于身前,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他的脾气也再倔强不过。 沈河未做劝说,又由樊翘搀扶站起,自囊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一个苹果:“吃不?” “甜么?” “不太甜。” “吃。” 苹果留下,掌门归山。 任夺身前横着长剑,手拿着苹果,修为几近折损殆尽,坐在石头窝窝里,却如山。 ...... 幽冥,西仙亭,惨烈的杀伐回荡天地! 如果狼群能与‘西方黑暗’抗衡,尤朗峥也不必殚精竭虑,又布法西仙亭、又祭炼阳三郎了。 自石头、枯草、砂砾变化而来的凶卒汇聚成黑色的巨川,从没有过性命、不知生死为何物的东西,永远也杀不完。狼的血却滴一滴便少一滴、狼的海却丧一头则少一头...与没有性命的东西拼命,意义何在? 全无公平、全无胜算、全无意义的冲锋。可是,狼依旧热血沸腾、依旧长嗥凄厉、依旧投身入战从没有过半步退缩,眼前倒下去的是同族的尸体、脚下踩踏的是同族的鲜血......我曾允诺护佑此山,说出去的话再也不能收回,但并非没有选择:可以死。 我可死,不毁诺。 以我血肉之躯,证我金玉之言,天地共鉴。 完全不计生死不看代价的冲锋,才一顿饭的功夫,狼群便伤亡过半,要知道那本是无边无际的恶狼汪洋。纵横幽冥漫长年头未尝一败,却在这短短的一顿饭间折损五成!但即便如此,恶狼冲锋的脚步也不曾停下片刻,凭着自己的血肉,硬是将那黑色巨川抵住、抵回...自狼群真正入战起,来自西方的黑暗之河便告断流。 黑色的河川与已被黑暗笼罩的西仙亭之间,有狼挡路、挡住了路。 狼主与八万狼未能与同族大队汇合,但他们也在冲锋,冲在山野内,死战于山峦间......狼以命守诺,死则死矣,唯盼死前还有机会对尤朗峥说那四字:幸不辱命。 遽然,狂风自东方起,一道紫金云驾显身天际,尤朗峥急急赶来,不等抵达近前云驾便告崩散,金铁交击的淬烈响声,一道巨大铜链呼啸而来,狠狠砸入西仙亭,千万‘砂草黑卒’粉身碎骨,以此一击的威风而论,若能重复七八回,西仙亭复克有望。 可惜,七十三链子重伤未愈,同心并力发动霸道一击后,一环一环便告松散,铜浇铁铸的消瘦汉子目光涣散面色苍白,可‘散开’之后它们不做丝毫停留,鼓起身残存的一点力量,就势冲入山峦。 大好宝物,只为守护阴司,死无憾,不死则斗战,不死便杀敌。 七十三链后,尤朗峥大袖挥动,八十轮回判、两万阴阳差腾起云驾,于候补判顾小君带领下、冲山! 不久前顾小君追赶阳三郎未及,就此返回封天都与妖雾汇合,西仙亭出事后他俩都追随大人而来,八十判官则是尤朗峥沿途‘收拢’的同路属下。 七十三链子急攻第一阵,顾小君率众判官怒冲第二阵,尤朗峥身边,七星前任大判、上差黑白无常、大差牛头马面、六百总衙欺仙将、十万封天护司猛鬼、三十万貂尾狗儿炼劫奴...封天都所有力量皆随大人同行,决战西仙亭。 所有随行于尤朗峥的部下,都曾经阴阳司辛苦祭炼,心深种‘轮回之义’不受墨色侵染......而幽冥世界广阔无边,鬼王阴兵万万以计,其真正能与墨色邪魔一战的,就只有阴阳司。 三阵迭起,如巨浪三重,封天都援军冲入西仙亭,守卫轮回的恶鬼与黑暗本源的邪魔,杀伐! 援兵皆为阴阳司经营无数年头养下的精锐,一入战便大占上风,大战交予七星判指挥,猛鬼上差护佑着尤朗峥直插战场深处去接应狼主。 那定阵的大印由狼主守护,尤朗峥探得气意,大印被狼主随身携带了。 群山西侧,恶狼的冲锋不停,用命去阻挡黑暗魔物的增援;山援军势如破竹,很快占据上风,不到半柱香的光景,这一百七十里地方,空气隐隐透出幽绿光芒...这才是幽冥的本来颜色,浓重墨色正被层层涤清,‘草木石头’化成的黑卒被成片扫荡。 就在战局扭转之际,突然‘咔咔咔咔’的怪响西方传来,肉眼可见,西方、黑暗邪魔盘踞的老巢位置,一座漆黑的大山迅崛起,耸立、耸立、耸立,那座山凭空拔高、疯长、只向着天际冲去。 一座正在长大的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五章 八足娿,骄阳怒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十花判前任、先为七星之一的龙虎大判蕴足目力,仔细打量那座山,旋即低低地一声惊呼:“八足娿。” 八足娿,幽冥的一族土著,和阳间的螃蟹长得有些相似,区别在于三处:一是背壳生面,可哭可笑可说话;二是左为巨钳右为人手,三则是大。 螃蟹和八足娿摆放一起,如雏鸟站于庭前。 巨厦般的八足怪物。 八足娿早已灭绝,偌大幽冥再寻不到一头,但在阴世间,这支强战之族的传说流传无数...八足娿在世时,曾强大到何等地步?如果没有三身獠祖乐乐,八足娿便会独霸幽冥。 远古时,祖乐乐崛起于东方,八足娿成势于西陲,两家强者同时崛起,各自扫荡异己,最终碰到一处,逐鹿幽冥,结果自不必说,祖大帝胜了。但因八足娿,三身獠登基整整被拖延了一千三百年。 西陲既是八足娿发源地方、也是它们的灭绝所在,更是祖乐乐一战决胜大统幽冥的最后战场。 黑暗盘踞西方,就是远古时的战场。 与三身獠不同的,那些螃蟹似的巨大怪物生性残暴唯我独尊,它们征服幽冥不是为了做皇帝,而是要扫灭所有异族,独占这座世界。它们也确实有这个本事,甚至轮回事情它们都另起了一套‘规矩’,若称霸,能再轮回于阴间阳世的,就只剩下八足娿。 当年决胜一战,祖大帝自东方来,统御幽冥土著各族精锐与无尽游魂阴军;八足娿则集结本族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友孱弱口高唱着西方幽冥的悲凉调子皆从军入战,胜则永霸天下败则亡族灭种! 唯一能被祖乐乐当做强敌的凶族,尽丧于西陲决战。 虽然八足娿残忍自大、妄图篡改轮回有悖于天,但祖乐乐也敬其勇猛团结,恶战过后专门施展了一道浩**术,将那些巨大尸体沉入沙土再加以封印镇守,保他们的尸身平安。永远不会被旁人惊扰。 判官们没想到的,早被封印的尸身,也遭黑暗侵染...... 东土有专门饲养螃蟹渔户,秋日到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寻常百姓,都有品蟹观秋菊的习俗,那时螃蟹正肥美。可卖好价钱,足以值回一年辛苦。 养蟹渔户最头疼的事情之一就是‘蟹天梯’。无数螃蟹会自发自觉聚集一起,沿着坑边一只叠一只搭‘螃蟹梯子’,集体逃走......渔户一个看管不严,螃蟹能逃走大半,落个血本无归。 此刻八足娿就在搭‘蟹天梯’,那座疯长的大山! 只是尸兵,没有灵智但生前本能还是被保留下来,无以计数‘八足煞娿’将自己堆积成山直直铺到九霄云外。 龙虎判的前任,九眼判急急呼喝:“毁了那山。不容它向我阵倾塌过来!” 这就是八足娿的战法了,先以凶兵垒砌高山,再将‘大山’拍到砸入敌阵......封天都众判、众精修猛鬼齐齐动咒,或以犀利法宝、或以狠辣鬼法,各展神通遥击西方。 法术冲霄起,各色光华闪烁,如一道斑斓的长虹。自西仙亭冲腾、西去,划过千里轰袭尸山。 可不等那法术拼成起的豪光长虹击目标,连串黑色雷霆自尸山前划起......跨越千里的法术,本已经消耗极大,势头减弱,再与强狠狙击。登时崩碎于无形,虹溃、攻不到。 尸山猛涨不停,充其量盏茶时间,便已拔地千里! 西仙亭相距邪魔地千余里;邪魔地涌起的巨山高千多里......旋即,巨响崩裂,尸山倾倒。自西向东,从邪魔老巢向着西仙亭直直拍下。 判官、恶狼、鬼差、护司兵将。只要能腾出手来的尽数催动法术猛攻于天、猛攻那正从天上掉下来的巨大尸煞......凡俗间一支大军暴起的一场箭雨挡得住天空倾落的一场豪雨么?就是这样的道理了,阴阳司兵多将广,万法云集,可那尸煞是一座‘千里高的山’!就算阴司来人再多十倍也拦不住、拦不尽无穷凶尸从天而降。 巨川断流,无法增援西仙亭,但尸山倾坍,黑暗邪魔的另一路重兵杀入西仙亭。 排山倒海,尸煞无尽! 千万八足娿砸入西仙亭。更多的则倾铺于西方黑暗地与西仙亭之间,行军! 这些怪物没了智慧、不会丝毫法术,它们被‘侵染’、‘祭炼’很差劲,这不奇怪,它们死得时间太久了,灵性消弭殆尽,即便浅寻出手也没办法将它们炼化到上品。 可是八足娿身体坚硬异常,被掩埋万万年头,身骨未腐烂而是皆尽石化,想要打烂它们比着撕碎‘砂草黑卒’难上百倍;它们的行动迅,且数量众多!就那么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彻底被八足娿填塞满满,再不见一丝空隙。 落地便冲杀,所有不是‘黑暗’同族之物,皆为八足娿眼的敌人。 无论为护山而逆冲强敌的狼群,还是西仙亭正扫荡黑暗的封天都军马,都遭无数巨蟹压头灭顶,顷刻阵势散乱遭受重创。 狼群几近丧灭,西仙亭的阴司精锐也伤亡惨重,在其后盏茶光景,尤朗峥耳只有一声声部下、爱将于死前一瞬传来的法音告别:大人保重,天、护我轮回! 彻底混乱的冲杀,再没了调度于配合,几乎每一头来自阴阳司的凶差猛鬼,眼都找不见同伴,四周有敌人、身形高大强壮、全无智慧只动杀戮的八足煞娿......而尤朗峥还未能与狼主汇合。 战局又到崩溃边缘。 便是此刻...一个时辰了,自十花判施愿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 一道怒雷绽放! 闪电划过苍穹,如仙神利刃将混沌黑暗的天空割裂,就在那道裂隙,身着红袍的青年一步跨出。 苏景赶到。 因十花判以死传愿的戚容尚未散去,苏景面色阴郁,而当他踏足于高空,目光扫过战场,眼的沉沉暮色陡然化作两盏妖娆火光! 下一刻双手捏法印,左手扣于眉心右手点住心口,三声咒唱高亢嘹亮,千重烈焰自他身周暴散开来,金乌骄阳之术第一变,阳元升烈焰、排火海; 手印变、又是三声大咒催促,法术第二遍,火焰猛缩,仿佛火苗自己把自己燃烧殆尽,火不见了,但光芒怒长,如环如晕横扫千里; 手印第三变,不再纵声咒唱,换以怒声吼喝:“骄阳清静、烈火无垢,与我...普照!”吼喝落,阳法再变,正席卷八方做猛阔的金光强光骤然收缩,光凝质、光结形,化作骄阳一盏,纯烈光芒普照一百七十里西仙亭。 刹那,黑暗笼罩之地,化作金红光明疆域! 早已不再是‘金轮明澈’那等幻化骄阳的浅薄法术,此刻苏景唤起的骄阳,以金乌元神为灵,以骨金乌为基,以鳞叶羽花锻起火以剑域剑羽塑起光,此乃金乌气意入势结形,做骄阳震怒之光、杀。 光不能杀人,但光法度能杀。 当骄阳凌天,当金光席卷,冥冥连串惨叫响起,只见那些巨大的八足娿身上,一道道黑色气息窜出,化作丑鸟怪虫四散奔逃,可又哪里逃得掉,跑不了几步这些丑陋东西身上就翻卷起金灿灿的火苗,惨叫声愈发凄厉、怪叫怪虫打滚挣扎着,片刻被烧做青烟。再看那些八足娿尸煞,动作明显缓慢迟缓下来...... 凭苏景一个人,就算修为再提三十倍,也挡不住八足娿的大军,可他又何须去和尸煞苦战? 这些远古的尸体皆为‘提线木偶’罢了,只消斩断了那些操控它们的‘线’,敌人不攻自破。不过不是谁都能‘断线’的,阳火为墨巨灵法度克星,就只有精修阳火之人,才能破起晦暗、断其牵连。 这也是尤朗峥为何一直看重阳三郎的原因...阳三郎反了,未入战,可是还有苏景!来自人间、阳火秘法的唯一传人,离山光明顶主人苏景。 一枚骄阳凌空、璀璨光芒崩碎浓浓黑域同时,七蟒红袍抖动,重重光影闪动,李德平、花青花为首,一百四十九位判官、三万七千阴司精锐自鬼袍蜂拥而冲,如天河倾泻、卷落西仙亭; 连串庄严佛号与连天鼓噪欢呼,损煞僧兵与恶人磨显身,僧兵结阵法度森严徐徐落下;恶人磨全无章法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凶兵如雨泼降; 十一道剑气纵横,尘霄生跨入黑石洞天之际,已连出十一剑,剑气沿途所有自己人都只觉清风朗朗、所有黑暗尸卒尽数爆碎惨死! 尘霄生打量了下战场,对苏景笑了下:“我去西面看看。”不是征求意见,只是打个招呼,随即美艳男子身遁剑光,直扑西方最最黑暗之处。 这就是尘霄生的脾气了,平日里雍容斯、发怒时混账莽撞、斗战时......只挑选最凶险之阵来冲。 “我们与师兄同往!”这种时候怎少得了三尸,童棺振翅、殷天子舞动,一道道天星巨力随剑倾落,三尸追随尘霄生一起冲奔西方。 “你不可随行,先和犹大判碰头,助他拿印、起阵。”尘霄生带上三尸去‘逍遥快活’,不忘叮嘱苏景‘办正经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六章 离山等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轮留于天空,照耀西仙亭。苏景自己则身化一道火瀑泻地,自半空划落地面,直接落足于尤朗峥身畔,不等他站稳脚步,周围十余头八足娿便张牙舞爪、笨拙却决绝向他冲来。 只凭苏景一人之力、凭那一轮骄阳,终归无法驱逐所有八足娿体内‘墨沁’,阳火法力散于一百七十里范围,只是让墨沁遭受不小伤害,让八足尸煞变得迟缓、笨拙,要真正杀灭它们,仍需判官一方亲自动手。即便如此,苏景已然帮了天大的忙,几近崩溃的战局正迅稳定下来。 变得蠢笨木讷的尸煞,战力折损何止一半,没了来去如风的度,再要对付它们就容易得动了。 顾小君一声叱喝,追随尤朗峥身畔的十余猛鬼大差冲起,想要提苏景抵挡八足娿的袭杀,但苏景又何须旁人动手,红袍上玄光一闪,两万血衣奴冲出,疯狂的蚂蚁啃食笨拙大像似的,顷刻将周围八足娿杀翻在地。 苏景对顾小君点一下头:“不必管我。多谢。”六个字,他已和尤朗峥并肩。 尤朗峥没做寒暄客套,只把手向前方一指:“翻过山峦,便是狼主。” 那还有什么可说,两位大判并肩联手,向前冲杀......不知为什么,顾小君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妖雾被她吓了一跳:“喊啥?” “两位正印一品判并肩动法,幽冥亘古未见之...之大好景色!”女判官上下翻飞,一会化巨蛇一会变群蜂,于杀伐咯咯笑着回答。 妖雾法力低微,可他有一手‘一拳’绝技,一拳一拳猛挥不停,听了顾小君之言眼睛亮起来,不过说话永远那么不屑:“正印?苏景算啥子正印一品判。” “算!”顾小君笑,语气笃定异常,声音清脆好听。 正说着侧翼上的八足娿突然大乱。花青花率着一对阴阳司人马自斜刺里杀到,与两位大判汇合,一并冲向前方。 西仙亭混战不休,阴阳司一点一点扳回局面,相比之下尤朗峥一行的前进显得异常轻松,再简单不过的缘由:苏景在。天上骄阳涤荡墨沁削弱八足娿,何况苏景这个阳火本尊。阳火到处八足娿体内墨色再损、战力更弱,个子大身体硬、但身形踉跄前进都难。还如何伤人! 不多时两位大判终于率众杀入重围,与狼主汇合。 那身形百丈开外的巨汉断了一只手、胸腹间血肉模糊一片,脸上三道伤疤深可见骨,而他身边八万儿郎只剩三千。 伤亡惨重、身遭重创,狼主却在血淋淋地笑,伸手入腹摸出了那盏油灯交予尤朗峥:“大人来得及时,郎上椰幸不辱命!” 灯,既是十花判说过的‘印’了,尤朗峥将油灯接在手:“请狼主传令。让外面的孩儿退入西仙亭。” 此时战局再明白不过,苏景骄阳可护一百七十里群山,八足娿冲进此地就会变得虚弱,自家人马在此处迎战尸煞大占便宜。可山外,无数八足娿正源源不断冲来,留在外面做逆冲的狼群正吃大亏。 一百七十里金辉法力,足以弥补恶狼擅袭不擅守的‘劣势’。此刻身周攻势都被阴阳司与血衣奴接了过去。狼主重新化身做巨大恶狼,引颈、长嗥,声动云霄。 很快,一道道恶狼长啸自山外响起、回应,狼主侧头倾听片刻,对犹大判说道:“小崽子们回不来了。” 冲锋容易。回头却难。 何况当‘尸山’崩塌时,狼群的阵势被彻底杂乱,恶狼七零八落各自为战,集结都难又谈什么回来。它们回不来,死定了。可狼主的语气并不悲恸......于狼而言,死得其所是个再好不过的归宿。 好归宿,何必难过。 狼主转了个身。面对正西方向,未传令但身边仅剩三千儿郎皆知大王心思,舔着伤口、甩着尾巴,彼此头颈厮磨着,一起转身又重新结阵于狼主身后......印已然护好、被大判取回,狼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今剩下来的就只剩幽冥狼群传承漫长年头的心念了:生死与共。 一起呼啸四方,一起大口吃着肉欢笑,一起喝着血酒醉倒...一起杀人,一起死。 过了今天,幽冥就再没狼患了,无所谓。 狼主转回头看了看儿郎,口低低一声鸣叫,没了威严,只有亲昵,母狼和崽儿玩耍时才有的声音。 三千狼也声做呢喃。 呼吸功夫后,尽数昂首、尽数长啸! 狼主动了、三千狼动了,冲向西方、山外,它们回不来了,没关系,我们去! 就在这个时候,山外忽然又传来一个清澈声音:“莫急,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说话之人尘霄生。他在外面冲杀,剑气如虹挥荡四方,正痛快过瘾。南荒妖国的皇帝,对兽语熟悉得很,不会说但至少会听。 言罢,尘霄生左手挥动,划过长剑锋刃,掌心显出一道狭长伤口,右手微振,长剑惊鸣飞天而起,悬空九十丈、剑上流光闪烁,上上好剑化归本形:一片清潭。 悬于天、方圆三百丈的碧绿清潭。 左手又挥,掌心几滴鲜血落入天潭,惊起环环涟漪,看着血珠融于清潭缓缓氤散开来,尘霄生转回头对三尸道:“你们继续,我去去就回。”说话间一飞冲天,自己也钻进了清潭。 再一眨眼清潭崩碎,化作千万水剑激射四方。水箭凌乱,没有目标也不伤人,但当其落地......一水一剑影,一影一妖皇。 一道水箭,一个尘霄生。 融身于剑,化影千千。是人影更是剑影,一影得本尊两成力道,可动击三次。 两成力道,听上去有些可笑,可这法术的尊身是尘霄生,便没得笑了,只有可怕。环顾此间,单打独斗,有几个人值得尘霄生动用两成力道。 山外。西方,刹那剑气呼啸,数不清的尘霄生、数不清的剑,奔散各出斩杀八足娿、引受困狼群汇聚。 或因三击耗尽、或因凶尸围攻,每一道剑影尘霄生损丧,空九十丈处都会添出一汪清水,随着‘尘霄生’不断破灭。原先崩裂的水潭又再缓缓成形;而随水潭恢复,地面的狼卒也正迅凝聚。百川聚海一般,恶狼阵势不断壮大,仍是于一枚枚剑影的狙敌、开路,群狼开始缓缓撤向西仙亭...... 狼主眼喜色浓浓,促声咆哮,依旧带上三千二郎冲向西方,但不再是送死,而是接应,能不死。将来还能一起为患四方岂不是更好。 苏景转头望向尤朗峥:“印已入手,其后呢?” “等、守。三天光景。”尤朗峥应道。 小鬼差妖雾为主上分忧,开口提大判解释: 西仙亭两重大阵只是大概准备妥当,距威力大圆满还有须得养阵十年,可现在墨色怪物发难了,判官也顾不得再等,只能提前动阵。催动大阵。需得一百六十名三品以上判官入阵,人足够,但还分散幽冥各处,正急急赶来。 等他们赶到,差不多就得两天功夫; 入阵后需行法、催咒,还得一天光景。 固守西仙亭最少三天。然后大阵发动冲击西方,到那时才是真正决战。苏景点点头,一声呼喝,带上两万血衣奴冲向西方,随狼主一起去接应山外恶狼...... 大半个时辰过后,狼群退入西仙亭,十者九去一还。再之后便是不存片刻停歇的苦守、厮杀。砂草黑卒、八足尸娿无穷无尽,自西方滚滚而来冲入西仙亭,阴阳司这边则借骄阳之威,死守这一百七十里阵基所在。 五个时辰过去,西仙亭群山凭空长高十七丈,因尸身堆积。 陆续有判官赶到了,即刻入战,有人运气不好,赶赴战场后不过盏茶功夫便横尸于地。万里驰援,只为这盏茶之死。 但阴阳司辖下,一万三千七百判,已到的只嫌自己到得晚了;未到的只恨自己飞得不够快、恨着幽冥天地太广阔! 又是十个时辰过去,西仙亭已汇聚三品以上判官百另三人,还要等,还在守,西方魔物的傀儡军马铺天遍地,大阵所在山岭间,那一轮骄阳仍在、仍高照! 怎样的一番情景?滚滚黑暗如潮,一片金色的山峦耸立,便是如此了。 黑色仍然浓郁,骄阳依旧灿烂。性命不重要,一个‘杀’字写在所有人心头,一个‘死’字写满了这片天地...... 阳间的天亮了,又是一个好黎明。 天青蓝、旭日蓬勃,鸟儿成群结队划过天空,城池渐渐熙攘,农田里有牛儿哞哞地叫着,美丽却平凡,闲逸又忙碌,突然一道威严声音传遍土每个角落: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日绝灭!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日绝灭!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日绝灭! 一句话,重复了三遍,土世界,无论繁华地方的达官、百姓,边陲孤城的守卒、牧民,还是深山池沼的精怪小妖都清晰得闻。 任夺靠着石窝壁垒,目光黯淡,漠漠看着天空,他的视线在追着一只漂亮的鸟儿,看得很认真。 忽然一道云驾自山飞来,由樊翘带着,沈河又来了。 和上次一样掌门垫了个垫子,也坐进石窝,抬着头与任夺一起看天:“很快就会来吧。” 任夺不答反问:“你来作甚?回去。” “我是掌门。”沈河的回答很简单,他是离山掌门,若真要赴难,他不会让任夺再自己之前,离山前的石头窝窝里,曾经的绝世高人如今的重伤老叟,两个。 “对了,给你带了这个。”沈河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苹果:“吃不。” 这次任夺摇了摇头,对苹果他很一般,谈不到不喜欢但也没有多爱吃。 沈河自己吃,一边吃一边摸索挎囊,沈河拿出来一颗法撰满刻的木印,递向任夺。任夺认得这件法器,笑了:“你不说?” “吃苹果呢,占嘴。”沈河把木印塞进了任夺手。 后者对木印低低说了句什么,随后手上用力,想要将其捏碎,可手上力量不够,试了几次都未能做到,任夺干脆把木印抛给樊翘:“你捏。” 啪地一声脆响,木印碎裂于樊翘手。 片刻过后,任夺的声音同样响于苍穹,传遍人间:“离山等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七章 离山剑宗,石头窝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苹果清脆,落于齿下咔咔作响,掌门吃着苹果,侧头去看任夺:“就四个字?” “四字够了,我本不爱讲话。”任夺应过,又反问:“怎么,嫌我说得少?” “那天音篆挺珍贵的...能做万言传世,四个字怪可惜。”沈河继续吃苹果。 不等任夺再说什么,天空忽然传来大笑声,之前玄天道妖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离山妖邪,不知死活啊...尔等来看!”随他吼叫,湛蓝天穹上奇光流转,诸般颜色翻腾迷乱,不多时待玄光散去,偌大天空赫赫然变作一面‘镜子’,镜景色,正是八百里离山。 玄天弟子笑声不停:“如今离山景色,土阳间所有人皆可得见,待会玄天诸仙驾临离山,可叫阳间万生万灵都从镜得见......” 施法结镜,倒映离山。玄天道不单单是要捣毁离山就算了,还要天下人都亲眼看着离山高人如何被斩杀,八百里离山如何被彻底捣毁! 秦淮河上,琴倦姑娘花容失色:“怎么还会这等狼心狗肺之人,要对付离山的仙长......”说这话、转回头,这才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和自己一起听‘天音’的叶郎消失不见了。 离山前,任夺转头问掌门:“天音篆应该还有吧,再来一颗。” 沈河真人却摇头:“有是有,但都被申屠师弟锁在库里了,他伤得不轻,这时候找他要宝贝没准直接就害死他了。你又想说啥?” “我想笑。”任夺真的笑了。 而玄天弟子的大笑仍自天空滚荡,开心且狂妄:“离山小儿,还不正衣冠正容貌,天下人都看着尔等,一会死得时候总得端庄...啊!”说话一半,忽然变作惨叫半声。 仿佛正打鸣的公鸡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 任夺对望一眼,目既有惊讶又有疑惑...... 洪京城,皇帝正面色惊异、昂头看着天空‘镜影’、仔细听着玄天道弟子的天音传声。笑声忽然变成了惨叫让皇帝吃一惊,等片刻见再无声息,回头望向身边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吾皇”,皇帝身边贴身侍卫沉声回答:“惨呼凄厉、乍起便落,若臣未听错,应该是被人砍了头。” 白马镇,教私塾的老秀才也和皇帝问一样的问题:“怎么回事?” “砍头了!”老秀才身边。天天杀猪宰羊的郑屠户笃定回答:“错不了,我杀羊时都是这等动静。” 皇宫内皇帝眼睛一亮、白马镇老秀才满脸喜色、土人间十个人里倒有七个多笑出了声。离山承天护道、那是高高在上第一天宗,玄天道又是什么东西,敢和离山叫嚣,死了活该,活该! 解恨得很。 琴倦姑娘也开心,但心里抹不去地一点怅然:叶郎走了...去了哪里,还会再回来么? 正惆怅,肩膀忽然一暖,有人把手抚在自己的右肩。琴倦转头一看,眼立刻显出喜色:“你...刚刚去了哪里?” 面上留着长长伤疤的青衣男子微笑:“狗咬狗你见过么?一只狗在扑上去咬前,狂叫个不休,聒噪恼人,我刚去砍了那狗头。本以为是大狗,没想到是只小狗崽子借阵狂叫,无聊得很。”琴倦听不懂。但她笑得开心,这个男人未走,说不出的开心。 画舫琴倦回头之际,护卫在掌门身前的樊翘也在回头,目光警惕,背后长剑都告出鞘:远处有人靠近。走得很慢。 走得慢,因为来者是个瘸子,一瘸一拐走得吃力,千里杀人的剑变成了他的拐杖。 樊翘横身挡在掌门和任夺身前,对来人道:“阁下止步。” 刚说了四个字,掌门与任夺就齐声欢喜大笑:“拜见林师叔!”两个老头子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好容易起身了又要往下跪。 陨星劫数时林清畔去唤醒剑冢。之后迟迟未归,再没了他消息,任谁都以为他为唤醒剑冢以身饲剑,已然惨死,不成想他又回来了,这让沈河如何能不大喜! 樊翘从未见过这位前辈,听掌门喊破对方身份,樊翘惊喜于色,忙不迭也要下跪。 “免礼免礼,过来扶我比跪我强一百倍!”林清畔走得辛苦,笑得从容。 为唤醒昔日江山剑域,林清畔自损伤身,到最后自刺祖窍,舍命以求剑灵苏醒,但最后那一刺手灵剑并未让他‘如愿’完成,剑锋才触及眉心,灵剑便脱手而去,归于剑冢,随后万剑暴发,江山剑域化江山做剑,对陨星发动犀利一击。 林清畔未死,事后那柄剑冢灵剑也重回他手,但他以悖逆法门运剑还是遭了剑冢反噬,一身修为被冥冥怪力打散,另有一道右足经络被废,变成了瘸子。 三言两语,林清畔说过了自己的遭遇:“修为没了,飞不起来、无法传讯,身上还没带银子,连马车都雇不起,只能一路走回来...总算沿途总能遇到几个好心人,搭一段人家的大车又走一段...五六天光景走回来的,咳,我还是个瘸子。” 樊翘明知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咳,不必急着回来的。” 没了修为本领,回来只为......又何必。 林清畔全不像贺余那般威严,笑眯眯的老人,随和得很,问樊翘:“死,怎么说?” 问题来得没头没脑,樊翘不知如何以对,林清畔又望向沈河和任夺。 沈河先开口,全无味道的大道理:“死分两重,轻于鸿毛、重逾天地。” 任夺接口:“气力耗尽身带重伤,死在一群妖魔宵小手,就是轻于鸿毛;消弭天星劫数之后,再与门宗共存亡,又是重逾天地。” 前后两句都是大道理,不过沈河说话语气欢喜,任夺应答声音轻松,真就好像小镇屋前,几个晒太阳的老头子在聊天。 “又轻又重。干脆轻重不分,死就是死了,我喜欢死在离山,已然是赚了。”说着话,林清畔也坐进了石窝。没死在剑冢,还有机会回山赴义,岂不是赚了么。 本来只有两个老头子的石头窝窝。坐进来第三个老人,显得有些挤了。 依着长幼尊卑。沈河与任夺万万不敢和师叔挤在一个地方...那是以前。如今这石头窝仿佛成了天下第一宝地,师兄弟两个都不肯离开,只好努力向后挪、给新来的老头子腾出点地方。 但话说回来,土已近深秋,天气有些凉了,这让大家挤在一起多出了一重好处:暖和。 忽然聒噪声传来,乌鸦卫来了...不止比翼双鸦自己,他们还带了诸峰长老、离山真传、无量湖诸位大妖和各星峰与长老亲近的内门弟子,那一大群人。几天前还是叱咤一方、穿天入地的精深大修,如今好一伙老弱残兵。 人还未到近前,乌上一遥遥就对着樊翘耸肩膀:“我劝了,我说你们别添乱,外面的石头窝子不大,放不下你们那么多人,再说就算能放下。石头窝子又算啥?衬不得大伙的身份啊!还有......” 乌鸦的啰嗦是不得了的事情,乌上一一句话没说完,从下一到四九,个个都开口,你一句我一句,说来说去其实也不外一句:他们非要来。 其实...离山在哪里。离山是什么当真不是一件要紧事情。要紧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这一群人吧。 他们在哪里,哪里便是离山;离山剑宗,就是这一群人。 这群人在石头窝窝,这石头窝窝就摇身一变,成了土人间第一修行门宗,离山剑宗。 离山的要紧人物都来了石窝子。樊翘对乌上一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反问:“啥意思?” “敌人到时我应付,请诸位看护好掌门、诸位长老。” 乌上一‘哦’了一声:“和我猜的一样。” 樊翘愣了愣:“猜到了还问?” “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呗。”上一妻乌下一嘎嘎笑着,伸手摩挲着自己的光头,鸦女皮肤黝黑、光头程亮,偏又身材玲珑娇俏五官妩媚动人...妖孽! 乌上一也笑道:“反正就是杀敌、护山这两件事,也不用分得那么明白,你打不过我们上,我们打不过你再上,你再打不过......” 废话万钧,樊翘实在不敢再和这群乌鸦多说什么。 邪魔外道并未让离山、让天下等太久,半个时辰过后,东方一道云驾疾驰而来,内呼喝响起:“玄天下、二十八宿内、东方第七星宿,箕宿老祖驾前灭顶护法殷......” 玄天道主已经法谕传布四方门徒,命其尽赴离山,先到者、若能斩杀离山要紧弟子重重有赏。 堂堂离山正道高人,若死在小修手,道主田上会觉满心开怀;玄天小修反被离山弟子斩杀也无妨,借小的探一探离山虚实,他们死得不冤枉。 玄天道下八方邪徒赶往离山,有些心思老成的故意飞得慢些,离山树大根深,拔头筹这种事虽风光,但总不如性命来得实在。也有些浅薄邪修,想立功更想一鸣惊人,便如这第一个赶来的‘箕宿老祖驾前灭顶护法’。 长长一串名头报上,可还未等他说自己的名字,遽然一道火光自石窝前射出,正云驾登时怒焰四起,喊喝声变成凄厉惨嚎。 樊翘收了手印,一哂。 哪个理会他叫什么。 离山如今几无实力可言,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妖魔小丑都能来耀武扬威的。 灭灯护法,被樊翘点了天灯。苍穹法镜清澈,将那团燃烧云驾映照得一清二楚,给天下人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八章 好赌局,要嫁他,一曲终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邪魔外道,贪心不足,想要趁着离山虚弱来讨便宜、夺功劳的浅薄邪修着实不少,自那‘灭灯护法’之后一伙接着一伙的赶来。可即便离山已经衰弱得不像样子,至少还有一个樊翘,还有九十八头乌鸦卫。 得苏景全力扶持、修正宗阳火的真传、樊翘。 在诸多真传弟子,樊翘算是差劲的,比不得扶苏、白羽成等人根基深厚,不过对付这些小丑似的邪修绰绰有余。 那些浅薄邪修遇到樊翘,其实算得走运了,直接被一把火烧死,用不了几个呼吸功夫便告身亡;赶上比翼双鸦出手的才是真正倒足大霉! 妖精心狠手辣,偏又都是玩火的大行家,乌鸦们把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一把火长久燃烧不灭,被火法吞没的邪修一时间不会死却又逃不掉,只能在火哀号翻滚...... 他们来找不痛快,乌鸦大仙们就让他们得偿所愿,给他们个不痛快。 土百姓仰望天空,由‘苍穹镜’上看外来邪修在哀嚎挣扎重被一点点烧成灰烬,有人心觉得残忍、口喃喃念佛;更多的则是满面兴奋...有些民风彪悍地方,甚至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每有一枚‘天灯’点亮,便有一片欢呼振起,咎由自取! 石头窝子前方天空,一朵朵真正的‘火烧云’漂浮,煞是好看,半个时辰不到,樊翘和乌鸦卫放了快九十把火,把这深秋之际的离山清晨烧得温暖如春。 前方远处,玄天道的爪牙小修已然聚集不少,但眼看着同道下场哪还敢再越雷池半步,谁都不敢再靠近是石窝子百里疆域内。樊翘举目望向远方妖人:“再不走,你们就不用走了。” 妖人们哪肯就此散去,悬浮半空不动,后面则陆陆续续地又有人来,越聚越多。又过一阵。忽然一个细若游丝地声音从地面传来:“樊翘啊,只凭这小小的几把火,可护不住离山。”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面皮白净、五官端正、可眉宇间又透出一份淫邪气意的少年书生背负双手,向着离山方向走来,能直接喊出樊翘的名字,足见此人来之前做过了功课。在他身后还跟了十余人。其一个粗张汉子扬声吼喝:“玄天北,四星上。虚宿老祖法驾仙临!” 少年模样的虚宿小怪脚下缩地成寸,步履缓缓,却在几次迈步间就来到石窝前四五里地方,行走之,他翻手取出了一块粉红帕子,作势擦了擦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又把帕子对天空抖了抖,之前悬浮半空里那一团团被阳火灼烧的云驾登时烈火熄灭,焦炭似的东西摔落在地。 虚宿小怪根本不去看离山众人一眼。对百里天外的玄天邪修们招了招手,细声细气地笑道:“还不快快过来,本座带你们进山去转转。”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跟随的壮汉又次喊喝:“离山小儿,见得星宿真仙还不来拜见,若得真仙怜悯,可得个好死!” 欢呼声陡然响亮。聚拢百里外的邪修小辈大声喝彩大声鼓噪,但真正敢纵云而进的不多,那白胡子樊翘的手段太厉害,那群站在树上背翅梳翎的乌鸦更不好惹,一位‘星宿真仙’能不能应付得来还不一定。喝彩归喝彩,自己的小命还是得看得紧一点。 不过寥寥三十余道云驾自百里外飞进来。他们都是北四虚的部署,不敢不尊主人号令。 蓦然一道剑光划起,樊翘背上长剑飞出,同时左手结印十三道阳鸦振翅、右手掐诀九道金环绽放,火法辅以剑法,所有攻势直奔虚宿,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自不会闲着。趁樊翘出手之际他们齐齐出手,九十八道烈焰冲上天空,去烧那些敢欺入百里的小邪修。 虚宿只把帕子一挥,来自樊翘所有的攻势立刻被收入他手法绢,空着的那只手及时向半空里一招,阴惨惨的煞风卷扬,近百道乌鸦火焰全被扑灭。虚宿‘哈’的一声尖笑:“樊翘啊,好歹你也是离山真传,怎么,真传就是这般货色么?那离山又得是怎样欺世盗名,才能窃来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星天劫数未至时,若樊翘遭遇虚宿,各凭本领决一胜负结局会如何?虚宿可占七成胜算。樊翘虽不如他但也绝非没有还手之力,若运气好些未必不能将之斩杀。 可如今......田上所说‘幽冥乱,我等修为大涨’并非妄言,自道主以下,无论骄阳天尊还是廿八星宿,都于短短一会功夫内修为暴增;反观樊翘和乌鸦,他们修行的阳火不止是杀人的力量,更是救人的手段。 一场浩劫,举山皆遭重创,尤其长老、真传、内门,不少人伤势严重,若不能及时相救随时可能步贺余后尘,樊翘和乌鸦怎能坐视不理。 要知道,入共水大阵的离山弟子,修为越高伤得就越重,修为越高在救治起来就越消耗阳火法元......虽不曾参与恶战,但以本元救人的消耗奇大。樊翘与乌鸦看上去好得很,实则比起全盛时要虚弱太多了。 此消彼长,樊翘与乌鸦的猛攻于虚宿面前全无效果。 虚宿笑得气若游丝,还想再说什么,不料乌鸦突兀振翅,看似凌乱不堪实则暗藏玄法,阵成杀劫起,金乌九劫第五重,九十八头乌鸦催运本命大阵,三千天乌金翎凌空而现,如光如电如剑如火,猛袭强敌! 这一击比着樊翘之前法术强横不知多少倍,虚宿不敢怠慢,帕子向半空了一扔,双手结印做法,宝物与本尊法术呼应,浓重腥风自脚下翻腾而起,风化千百重、一重一柔剑,缭绕于身相护虚宿,霎时间叮当锐响大作,天乌金灵与阴风剑气交击猛烈。 樊翘则趁着这个功夫扣印向天,大片阳火席卷而去,哀号惨叫再起——刚听奉星尊命令欺近离山的小修云驾尽数被焚烧。 沈河扬了扬眉毛,红景悄然注视着师兄,见他开心,她就笑了。 瞬间激斗。到底还是虚宿法元深厚,很快破去乌鸦卫的阵击,可那些天上的手下业已被烧成了焦炭! 天上一镜高悬,山前所有争斗皆为天下所见,之前那些小修被烧成炭灰无所谓,毕竟玄天道成气候的人物还未显身,可虚宿已至、明明对方不是对手。就因为藏了个手段、又换个了攻杀位置,手下又死了上百...... 虚宿大怒。骂一声‘妖孽狡猾、找死’,身形也化归阴风,身带千百阴风法剑与粉红手帕一起扑向樊翘、乌鸦。 哪还有什么废话余地,樊翘冷笑长剑在此出鞘,周身烈焰翻腾,迎上强敌;四十几对乌鸦卫再次结阵,光明顶弟子、大圣玦妖奴彼此呼应,与强敌恶斗一团。 法术呼啸剑气起伏,恶斗盏茶光景樊翘闷哼一声。胸口要害敌人狠击,剑、火就此被破,人摔向地面。 可还不等他落地,阴风便又赶上,虚宿显身扬起一脚又把樊翘踢飞高空。 待得樊翘‘翻飞’势头将尽,虚宿忽又显身于他身边,同样是重重一脚。这次是斜刺里踢飞...等到快要落地时,虚宿赶上又是一脚...接连七次狠踢,重创、但不肯直接击杀,虚宿没忘倒扣苍穹的那面镜子,道主要让天下人都看到离山弟子的悲惨下场。 越惨越好,越折磨功劳便越大。 乌鸦卫又惊又怒。催动阵法拼命拦截...樊翘在时大家联手尚且不是邪魔对手,现在只靠他们自己又如何拦截得住。 非但拦不住,反倒是因为救人心切阵法露出破绽,被虚宿抓住机会回荡阴风狠攻,只听得轰隆一声,乌鸦的阵法就此被破,四十九对比翼双鸦皆遭反噬。嘶哑惨叫着纷飞八方。 妖属不重要,至少比不得真传弟子重要,虚宿不理会乌鸦,又一闪身追到三里外,再一脚将樊翘踢飞天上。 时至此刻,百里外的邪修爪牙哪还看不出便宜,无需‘星宿仙长’招呼,纷纷欢呼发喊,各自催动云驾,一窝蜂似的向前闯去,密密麻麻近千云驾争先恐后,飞奔石窝。 虚宿放声大笑,任小的们如何他都不会约束,只专心致志地去踢他的人肉皮球......又是两脚狠踢,待再一次追上前去,准备再让脚头快活的时候,那个被踢得嘴巴、胡子、衣襟全都是血的真传老者,居然对着他笑了: 张开嘴巴、露出沾满鲜血牙齿的笑容,还有...他口吐出了一只幡。 幡凌空、暴涨,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眼睛。 下个瞬瞬,幡上又变得干净一片,哪有眼睛......幡上洁净了,而樊翘身后三百丈、空气,凭空显出无数眼睛、毒眼。随即...那时怎样一片惨叫!通彻心肺、歇斯底里、恨不得把骨血筋髓五脏六腑都要从嘴巴里喊出去的惨嚎: 自虚宿以下,离山面前所有邪修,无一例外尽做惨嚎。 得自南荒火煞洞府、前辈千目老蝎以本命炼化的宝物,又岂是这样一群邪修能够抵挡的,只要被那些毒眼看到,便如蝎刺入脑、入肺、入血入髓,巨痛噬元神剧毒夺性命! 几个呼吸功夫,惨呼落进,离山前的天空就此清静,地面上大片火煞剧毒毙命、色做青黑、扭曲干瘪的尸体。 一幡昭昭,邪魔扫尽! 樊翘说过,再不走便谁都不用走了...... 樊翘自己也摔在地上,身体颤抖不休。坐在红长老身后的方先子满脸不忍,想要过去搀扶可自己也没有力气,只有叹道:“怎么...怎么不早使这宝物啊!” “为求一打尽。”樊翘面色痛苦,口唇鲜血涂抹,可目光却是得意的:“我这幡...祭炼火候不、不够,只能发动一次,一次只能击杀五十里...妖人都在百里外,另外金乌辨真,小妖还混了两个厉害人物,应该也是什么星宿大仙......” 金乌弟子,目力远胜同辈修家,樊翘早就看出外面拥杂邪修,藏了两个厉害魔头,想来是与虚宿商量好、混于小妖准备暗策应的魔头。 只杀一个虚宿实在太不值得,挨上几脚、换他们所有人的性命还差不多。 有可能被直接替死?就当赌一回。一条命赌他们几千条命,这等好局当然要下注,下重注! 离山樊翘,名不见经传。 但光明顶弟子有一重‘好处’比着同门更甚:心狠手辣。 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离山光明顶传人。 乌鸦卫遭阵法反噬,伤得不轻但比着樊翘要好些。彼此搀扶着爬起来,又围拢上前。你帮樊翘擦嘴、我替樊翘捡幡、他给樊翘揉胸口...... 樊翘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立刻就有七八头乌鸦同时问他好吃不......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笑声,苍老声音开口:“到底还是年轻啊,心浮气躁,哪料到人间险恶、离山狡诈,北三女、四虚、六室死得可惜了。” 一个人说话,另外几个声音附和,有男有女。很快。随主同行的小妖的喊喝声传来:“玄天西,白虎七宿仙长驾临离山!” 随喊喝,一片云驾巨大、倾覆百余里,向着离山缓缓飞来,内人影憧憧,不在少数,云头当前。七大邪修伫立,彼此还在说笑着,目光则冷冷望向离山前石头窝子。 一宿就已难应付,何况一下子来了七个。 樊翘搭着乌上三一的肩膀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搀扶、跨上前一步。 就在此刻一阵沉重脚步声轰荡。踩得大地都有些摇晃了,八个身形七丈开外的怪物大汉,肩膀上看着一个‘大东西’,健步如飞向着离山跑来。 大汉肩上之物被长长红绫包裹着,看不住具体模样,轮廓上好像是个巨大人像。 修行高人一看就看出,这些汉子天赋异禀、生具撼岳大力。但没什么精湛修元,妖精世界里的苦力之流罢了。 果然,靠得近些了,为首的大汉口音古怪:“送货、借过;送货、莫打!” 八个大汉呼吸粗重,也不管天上地下邪修正道,抗着‘货物’一直向前跑。 天上邪修并未阻拦,西方七宿个个目光里都藏了几分兴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货物’,樊翘也未出声,容怪物大汉一直跑到石头窝子百丈处。 大汉们站住了脚步,寻了个平整地方,将肩上的‘货物’直立地面、摆放稳当,跟着揭去了蒙绸。当真是一座人像,巨大、高耸,离山弟子无一人不识:苏景嘛。 或者说:佑世真君。 大洪京都,皇家供奉‘威德祠’、整座东土最大的那座佑世真君像,居然被一群大汉搬到了这里来。 ‘佑世真君’威风凛凛,头戴祥云冠身着开天甲,右手微伸做光芒永照人间之状,左手揽怀如抱月寓意永远托付百姓爱护信徒......不止‘苏景’来了,还有不听,就坐在‘苏景’左手的不听。 全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三瞳相环、妖冶凛然,正笑。 天空如镜,映离山所有景象,就在小不听显身后片刻,东土人间各出,一下子爆起无数欢呼:笑语仙子! 欢呼,还有无数目光,情不自禁望向身边、院、路旁那一株一株无惧秋寒、正盛放娇艳的笑语花儿。 做一件好事栽几株花儿,立志要将笑语花儿开遍东土的莫耶女子,几年间洗去莫耶地邪魔之名,得东土百姓敬赞称呼‘笑语仙子’的不听。 身形微一晃,不听从‘苏景’的手心跳落地面,俏面上满满歉意,将一道真元送入樊翘体内助他护住元基:“我一时贪玩,去运这家伙...来晚片刻累你受伤,对不住得很。” 那辈分不一样啊,樊翘哪敢说别的,忙不迭摇头:“我做该做之事,无妨、无妨。” “可别告诉苏景。”小妖女言辞怯怯,一股小气劲。 樊翘赶忙又点头:“不告诉,不告诉。” 不听这才心满意足,地面上一根长藤生出、轻轻舒卷将樊翘送去了石窝旁边,不听望向西方七宿,一根纤纤细指指向天空:“这镜子的法术很好。” 西方七宿不明白她的意思,未回答,而不听摇身一晃,施展了一道幻法,幻出了一个巨大的自己。和身边的佑世真君‘正相配’,小妖女将自己的胳膊挎在‘苏景’臂上,昂首望向天空,然后开始咬牙...真的是咬牙...很有些吃力的样子...突然,一个漂亮到言辞无以形容的笑容绽放开来,妖女开口,喊:“我想嫁他!” 一边喊、她还跳了跳。眸子亮晶晶的,由衷开怀、由衷兴奋! 轰轰然。东土大哗。 东土百姓讲究内敛、受礼,哪想到这仙子...这妖女竟当着天下人面前,喊出‘我嫁他’这等言语。 而哗然、惊讶过后,又全都大笑出声,果然般配的。仙子配真君,美人爱英雄,怎么会不般配,除非佑世真君,还有谁配得上扶危救困让万家生佛、发动一道大蛇法术迎抗陨星劫数的笑语仙子! 寻常百姓哪知道那条大蛇的出处。但当时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蛇头上可是戴了一朵大大的笑语花儿。 玄天道可也不曾想到,本是用来映照离山、让天下都来看天宗下场的‘苍穹镜’,居然成了小妖女表露心意的好法术。 莫耶,不听,宣天下:我想嫁他! 欢笑过后,小妖女起身重返‘苏景’手心。以前从没在这种地方待过,这次待住了觉得还挺舒服,再度望向邪魔:“我是莫耶女子。” 仍是莫名之言,西七宿之次娄宿老怪冷声道:“莫耶地,邪魔地,人人得而诛之。离山身为正道勾结妖魔,更是该死!”这话若是以前说出来颇有分量,可离山‘勾结’的是笑语仙子,简直就是‘锦上添花’,正正。 不听不接对方话题,径自向下说道:“莫耶女子为人妇后,心思会变得太简单不过:男人惬意。我就开心;他若沮丧,我自心痛。苏景不在,待他回来后若是离山有什么折损,多半会气疯的......让苏景恼怒伤神之人,上天入地,我必做诛杀的。” 不听‘提前回来’,未能与苏景一起冲撞幽冥极乐川,算是判官的福气;但不听在人间,便是那些玄天邪魔的霉运、天大霉运。 说话间,不听迈步,凌空前行衣袂飘飘,走向邪修云驾。 但她才一迈步,另个方向上又有冷笑声传来:“西星道友只管放手去擒下这妖女,我等为道友护法。” 冷笑落下,小妖的唱号声起:“玄天北,一星上斗宿大仙、二星上牛宿大仙、五星上危宿大仙、七星上壁修大仙法驾临离山!” 北方剩余四星宿联袂赶到。 喊声传四方,正回荡时候,再一道声音大笑响起:“西白虎、北玄武众星仙齐聚离山,我南方朱雀星宿也不敢落后,见过诸位仙家,南方七宿有礼了。” 云驾重重,威压滚滚,或独坐一架,或聚首同云,西、南两方星宿妖人尽数赶来,廿八星宿,就只差东方七宿了。 似乎还嫌不热闹的似的,突然一阵铮铮琴声穿透九霄,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纹刻阿修罗纹的古琴,边走边弹,人在地面、自远方走向离山,上五指掐弦起落弹弹、下五指扫弦来回如风,一步百里、走得慢却来得奇快! 不知此人身份,但只凭脚步便知他的法度了得,不过法术什么的先放到一旁,他的琴声啊......看他弹琴的架势真是主掌鼓乐的天神一般,可弹出来的声音真正一个‘乱七八糟’,比着猫狗踏琴还要更聒噪可怕,噔噔当当腾腾咚咚,弹得是什么玩意! “弹得什么玩意!滚开。”忽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又传来,彪形大汉立刻住手。天地间陡然安静下来。 大汉侧身,恭恭敬敬地让到一旁,身后闪出了一个少年,身形修长、眉目分明,端的俊俏少年,只是神情太过冷冽了些。 少年自大汉身边经过,伸手接过了大汉手修罗纹古琴,下一刻,铮铮琴声摇动乾坤!弦动如双玉互击,音铿锵,曲满满杀伐之意,却也带了一份冲霄豪迈、冲霄痛快! 遥遥,少年人抬头看了眼那座巨大的苏景相,似是撇了下嘴巴,尽是不屑模样。 遥遥,笑语仙子止步,对着少年挥手:“我与苏景大喜之日,你来做男傧相可好?” 少年最是讨厌人间热闹,不过他未摇头...再走三步,距离不远不近,少年冷声开口:“琴声停时,你我便动手,若你杀得多过我,莫说男傧相,做喜娘我也答应你,相柳一言无悔、一言九鼎!” 一句话,又是六步跨出,琴声停、一曲终! 对不起今天更新晚了,主要是明天会很忙,提前把更新写出来,可两章我实在舍不得断开,就写了个六千字大章,算是今夜和明天晚饭时候的更新了。 明天下午无更了,鞠躬。 再有...万一看得高兴了,万一手上又有月票的话......嘿嘿,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三九章 大好朋友,自有担当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一句话,又是六步跨出,琴声停、一曲终! 如所约,琴声一断,相柳分光化影、不听倩影投云,同时扑向玄天邪修,可就在两人已动手但还未伤及敌人之际,又一个声音炸雷般传来:“慢!” 不听、相柳的攻势岂是随便谁都能够喊停的?可他俩还真停下来了,身形暂缓,同时转目望向声音来处,西方。 举目远眺,之间一道水色云驾正疾飞而来,其上,一位白袍小将,头顶独角、乍膀蜂腰、双臂粗壮两腿结实,再被一袭白色甲胄战袍所衬,真个威风凛凛神采飞扬,可再看他的五官长相...斜眉吊眼、塌鼻阔口,分明一副二混子的模样。 忽然那云驾上哗啦啦展开一盏血色大旗,旗开三百丈,一面楷书工整,一字一字横平竖直:天斗威勇大都督;另一面则是龙飞凤舞一个大字:裘。 来得不是裘平安又是谁? 为大都督打旗子的,他媳妇小金蟾青云。 生了几十个孩子,如今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小金蟾笑得合不拢嘴巴,以前只觉得她双眼离开得有些远,今次才晓得,原来她的嘴巴也不小。 大嘴有什么不好?大嘴笑起来才痛快! 陨星劫数时,青云去求南荒边缘老蛤出手,她自己并未动法自也谈不到受伤,劫数消弭后本想先去天酬地谢楼看望外公,再去离山探望裘婆婆,但人在半途喜讯从天而降:领略到了夫君气意,小泥鳅出关了。 什么外公、姑婆,全都放一放...放一放,小金蟾转向西方迎接夫君去了。 不听与相柳为何暂时停手?只因两人都听了出来,刚刚那一声喊喝出自朋友口。 朋友。 相柳和裘平安不算熟稔,交情普通,可他俩都是苏景的朋友,好朋友的好朋友,也算是朋友的。 小相柳和裘平安出关时间差不多。这倒不是巧合,当天星浩劫来时,他们自闭五听断灭身识、神游于本门修法的玄境内,对外面事情全无感觉;但当浩劫结束,乾坤无异迎来一次新生,天地间暗藏灵犀会促生万灵生长,由此大世界也会多出一份欣欣向荣的气意。这气意不为修家感识所辨,但若修为足够深厚。气意会直连修家心底。 是以,苏景的一蛇、一鳅两大强援人在关内也能得知外间有变,各自出关查探,正赶上离山危难时刻。 不听对小泥鳅使劲挥手,开心快乐:“恭喜大都督出关。” 相柳的耐心有限:“何事唤我且慢动手?” “哎呀妈呀,赶死我了,别着急,等我到跟前再缩!”小泥鳅远远地应了一句,同时加紧催动云驾。飞得更快了些,来到近前还不急着说话,裘大都督高高那昂头,真元行运鼓足气势,对着天空‘哈哈哈’三声响亮大笑。 天上有面镜子。 裘平安对着镜子笑。 一时间,土万里、无数仰头观战者眼,都闯进来一个混横妖怪的混横笑容。 笑声落。裘平安什么都没说,就此扑出云驾,身卷七色祥光、快如光电冲向南方七宿! 刚才大老远地对不听、相柳喊声‘慢’,就是因为大都督想先动手...... 小相柳和不听一起‘咳’了声。 论起‘坑不了再打’的本事,不听与苏景不相上下,而小相柳生于南荒长在妖域。信条从来都是‘管他什么脸面,吃进嘴里的就是肉’,这次两人约定‘琴声停你我再打’且恪守此言已是大大反常,若在以往,肯定弹着半截就冲上去了。 不过这一回情形不太一样,乾坤天地、万众瞩目之战,自己不要脸无妨。但总得顾忌一下离山的面子,两人都收敛了些、至少没有一上来就坑,不成想又来个了混横的,口说着‘等会再打’,一到场就向着敌人冲过去了。 心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身形却不存半分停顿,小相柳冲向西方七宿、不听闪身攻去北方四宿。 “找相柳嘎哈啊?他都不会笑,白事找他合适,男傧相找俺啊!”奔袭之,裘平安开始说话了,身上妖威霍然绽放,妖气结形,赫赫然一条银色怒龙! 南方七宿同时扬手,玄光大作、七点飞星自光内冲出,两点击龙目、一点穿龙颈、四点破龙爪,法术碰撞巨响轰动人间。 “喜事无需打手护场,你做傧相,生怕苏景与不听结婚时来道喜的人太多么?”白龙迎上南方星宿邪术时,相柳阴测测的声音自法术轰鸣传出,随他冷语,前冲身形微微一震,一个相柳身后,忽然跃出八个相柳,个个分光化影,九转祥光攻上西方七宿云驾。猛然间虎啸冲天,与小相柳分身九重正相反,西方七大邪修并身一处,化作一头四翅金睛白虎,巨口大张覆盖百里,九道柳相光影尽入其。 “东土男傧相不是非得一个人吧?”小不听和稀泥,素手凌空一翻,千万竹叶如雨泼溅,裹挟那飘飘身形,欺入北方邪修云驾,北四宿各占一方,同时飞旋开来,偌大云驾遁化乌黑云涡,疯旋将不听的身影淹没。 银龙被星光击碎、九个相柳被老虎吞了,不听陷落黑云漩涡,石头窝子前忽然安静下来,整座土也随之寂静无边......一个呼吸,汪洋咆哮!琴鼓如雷!丛林怒吼! 不见巨浪翻腾,但汪洋震怒时才会有的大潮轰荡声音充斥四方,南方七宿云驾前,就在刚刚破碎的巨龙位置,裘平安凭空而现,手多出一杆亮银色长枪,人提枪、枪如龙、冲透邪修云驾; 不见有人弄琴震鼓,可那琴鼓声音如天雷震撼九霄,铮铮之弦,一连串地弹拨于天,轰轰巨鼓接踵夯砸于地,西方七宿白虎崩裂,曾以一化九的小相柳再归一,自虎腹窜出; 不见树摇枝晃,而林叶哗哗震颤落入耳,似也真的让人看见一片广漠到接日连天的浩渺森林正疯长、长长长,枝叶擎天,北方四宿云涡炸碎,不听重归于离山前、天镜下。 裘平安低着头,手长枪前探,他已洞穿敌人云驾但还保持着‘冲枪’时的势头,长枪上,赫赫串着两具尸首:星宿邪魔衣着,南三柳、南七轸,两大邪魔伏诛!小泥鳅侧头望向小相柳:“出来了啊?”说话间,眼睛一吊眉毛一耸,天龙杀意荡然无存,成了泼皮无赖的挑衅 东北腔浓浓,还有些嘲笑口气,大都督破阵不算,还把两个强敌扎了个对穿,相比之下小相柳只是从‘四翅金睛白虎’逃出来......噗地一声,小相柳张口,把两只靴子吐到了地上。 两只都是右脚的靴子,这天底下没有长两只右脚之人。 “杀了不吃,不嫌浪费么?”小相柳也杀了两个,不止杀了,还吃了。 小相柳背负双手,冷冷望回裘平安:“七窍沁血,怕是伤得不轻了。” 破敌阵、诛杀两个星宿,看上去裘平安确是占了便宜,可实际他也遭了敌人狠击,身内气血翻涌五脏错位,伤得着实不轻。小泥鳅咧开了嘴巴:“你都让人开瓢了,你低头我瞅瞅,看瞧得见脑浆子不!” 小相柳站得玉树临风气势十足,但脑袋上一个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外加一块头皮被硬生生地扯了去...他有九颗头,他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会选受创最轻的头来见人。 小相柳血流披面,闻听裘平安之言皱了下眉头,看样子想要反驳,可再开口时却露出了丁点笑意,伸手指了指大都督的枪:“你吃不?不吃给我,赶路太急,早都饿了。” “我也得补补。”裘平安长枪一抖,一具尸体抛给小相柳,另一具自己吃了。 妖怪吃人,张一下嘴巴的事,吃完后又一起转目望向小不听,不听赶忙摇头:“我不吃,给你俩!”话音未落人影闪烁,大都督和小相柳自她身前交错而过,将她脚下踩着的一具北方星宿的尸体一撕两断抛入口。 明镜高悬,世人面前,两头大妖吃肉! 沈河神情略显古怪,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开心,对身旁林清畔说道:“启禀师叔,他们都是苏师叔的朋友。” 小妖女,九头蛇、混横泥鳅,都是苏景的人。 林清畔笑而点头:“好朋友。” 就在此刻,场玄天道身份最为尊贵的南方第一宿井宿老怪开声吼喝:“斩杀!” 号令起,风云动,南五星、西五星、北三星和无数玄天妖人齐齐动法,不听相柳裘平安或长啸或咆哮,一飞冲天迎上强敌! 随相柳而来的彪形大汉化归七头巨蚺本相,游身到石头窝窝前护着离山弟子;小金蟾单手犹自高擎夫君的大旗,另只手挥舞金钱布法结阵,与七头蚺并肩而立,护佑离山! 阳间有难,苏景不在阳间,但他的门宗、离山在; 离山有难,苏景不在阳间,但喜欢他的女子在、和他同生共死的朋友在。 苏景虽不在,但该他做的事情,自有同门、有朋友、有志同道合之士担当...... 离山前,恶战滚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推荐大神新书《极品狂少》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提前说一句,今晚更新已上传) 先说作者,豆子很好的朋友,年会认识,相见恨晚,恨不得将来能死在一起啊啊啊......我本疯狂。疯狂是老作者,主要写都市,之前五本都市本本进入精品频道,成绩很好,尤其难得水准高、坑品强。 新书《极品狂少》刚上传一周,正冲榜,强烈请求兄弟姐妹能支持,书好看是肯定的,热血爽快,情节紧凑很有料!喜欢都市类作品的书友千万别错过哈! 现在正是最最需要读者支持的时候,豆子鞠躬,为《极品狂少》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万分感谢! 以下,新书简介: 金鳞岂是池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身世如迷的少年,来到繁华都市,本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却发现红粉佳人、各方势力像飞蛾扑火一般涌现在他的身边…… 家事国事天下事,入世出世到救世,他像一头进山的猛虎,一路所向披靡! “想杀我的人很多,有人在地狱里忏悔,有人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叶帆。 再次感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零章 并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离山前,恶战滚滚。 邪修本领如何?星宿本领确是比不得离山长老,但幽冥乱战起,他们个个修为暴涨,比起离山诸多真传,星宿魔头的本领毫不逊色。 玄天邪修,天地浩劫时龟缩不出、只等天下修家耗尽元气再出来耀武扬威,心肠恶毒行事张扬,但是单以本领而论,他们绝非乌合之众。正相反的,今日玄天实力,或比不得‘离山剑’全盛时,也足以比肩涅罗坞、无双城等‘差上一筹’的正道天宗。 不听得力于莫耶残天;相柳精修于先祖发源故地北地冰海;裘平安体内龙脉觉醒再得西海神龙真传......皆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但、他们不是要争胜、他们是要守护。 没有退让的余地,不存迂回的纵身。 一道法术攻向不听,不听能躲闪。可那道法术攻向石窝的离山修家呢?须得飞身迎上、硬接。 若邪修纵云冲向裘平安,小泥鳅大可出枪把他挑个透明窟窿,但若邪修远远绕开他,向着离山内境飞去、去诛杀山内的普通弟子、去捣毁那些法基受损、摇摇欲坠的飘渺星峰呢?须得冲霄急去、狙杀。 我欲气吞山河,可斗战就是斗战,既有软肋,又怎能放手一搏! 不听、相柳、裘平安,再加上七头蚺和小金蟾,一共只有五个人。 邪修狡诈,看得出妖女、妖精厉害,除非迫不得已绝不肯于他们正面决战。星宿乱飞、云驾泼散,千百个方向,攻石窝、攻离山、攻不听相柳裘平安必救的八百里离山。 早在意料之了,至少不听在赴援离山前就想到恶战开始后会是怎样的不利,可是没办法,以她的才智、本领,扭转不了劣势,唯一能做的仅仅是:舍身一战无愧于他。 为何要鼓足勇气宣告天下:我要嫁他。 因此战过后。她觉得,或许就再没机会说了。 笑语花已开遍天下,可他还没回来。 战场,与不听最最熟稔的就是小金蟾了,但青云从未听到过不听如此凄厉的长啸,啸声回荡于离山,仿佛大地都为她的呼喝所动...不是仿佛。是真的颤抖,轰轰巨震。一条条青色长藤自地面翻卷而出,迎风暴涨,顷刻化作青紫色通天长鞭,百条、千条、万条,披挂风声挥荡摇摆,娇弱女子,以一人之力,倾尽修元编藤结域,匡护八百里离山! 实力以论。不听至少不弱于精修后的相柳和裘平安,可是刚刚闯邪修法阵时,相柳、裘平安各杀两星,不听对上只剩四宿的北方邪魔却只杀一人?因为她不敢受伤、不敢莽撞,还要留下力气结这天地藤阵,护离山。 到邪魔并起、四方攻山时,才是她疯的时候! 离山与不听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但离山是苏景的门宗,是苏景的家,山每一人都是他的亲人。没有亲人的不听,想为苏景护住亲人。 七头蚺追随‘老天爷’相柳精修北方,它知道‘老天爷’炼得如意身,化归九头本相时可化千丈巨怪。只是...此刻柳相何止千丈?整整三百里的九头巨蛇。盘身旋颈,以身为盾,护佑离山!且不论强敌加于他身上的猛攻,只说此刻他的身形......承受不来的,凡事都有极限,化形如此巨大,是以修元强冲关窍、自损身体换来的。 小相柳有九颗头。各有所长,通战策晓兵书、精法术擅修炼,只要他想学无论什么都能学得精彩出色,可唯独一样:他的数术天生糟糕。他早就算不清楚了,自己到底还欠苏景几条命。或者已经还清了还有赚? 算不清楚就不必算了,只要晓得一重便足够了:若移位而处,苏锵锵也会如此...为不值事情拼命、为无关人等陨身?只因:相柳自在。 大自在,我高兴。 裘平安...其实是回来出风头的。招摇天下、威风八面,南荒天斗大都督这个名头他实在稀罕得紧,恨不得让天上地下、玉皇阎王人间百姓全都知晓。是以当他自断长角、结千重云化三百里龙护天时,没有丁点犹豫。 疼我宠我的姑母人在石窝旁,正昂头看我;敬我爱我的娘子手执我的旗帜不肯松开片刻,孩儿们也来了离山,一个一个攥拳咬牙...在他们面前,出风头! 我要威风八面,我要万丈荣光,我要天上有一条巨龙,那巨龙便是她侄儿、她夫君、他们的亲爹:裘、平、安。 千重长藤扫灭、三百里九头巨蛇护持山前,三百里巨龙庇佑天空,迎抗无数邪修猛攻。 苦战,守护八百里离山,阳世间第一天宗,正如玄天道主道主所言,离山是一面旗,这盏高悬于人间的旗帜上,其实也不过一个字:正! ...... 幽冥,恶战滚滚。 西仙亭,一百七十里金红山川,无边幽冥唯一能阻挡黑暗巨流之地! 一轮骄阳持法天空,让那些被墨色侵染的怪物变得笨拙虚弱,可是八足娿有多少?它们的数量足以撑起‘祖大帝一统天下前的最后一场决战’!偌大远古战场,沉埋无数年头的八足娿尽数被墨巨灵启出、入战。 黑色的大潮无边无际、已死的大军无穷无尽,强攻西仙亭! 判官赶来、入战、阵亡;封天都大军筑起防线、被冲垮、余勇冲上堵住缺口、再次被重开;狼群伤亡不计其数,但只要还能站着的、还能动的,尽数追随狼主身后,坚守于西仙亭最前沿,只要活着便冲杀、不退。 不怕死,只怕死得不痛快...什么才是死得痛快?我被斩杀时,胃口里还有敌人的十斤血肉正消化,就是:痛快。 血衣奴、恶人磨、损煞僧,苏景麾下三支凶兵都已冲上前线。 尘霄生并未撤回,他还在山外,若从天空鸟瞰,自西方滚滚而来的黑色洪流横纵,一道道亮银色的‘线’逆冲、斜刺、横划,银肆意、银张狂。随性而行,那是尘霄生的剑! 逆行于敌阵,尘霄生长剑所指地方,巨蟹散碎强敌崩碎...凭他一人拦不住被墨色侵染的大军,可即便万万头八足娿,也休想挡住他的脚步!别人的生死战场,美艳男子的信步闲庭。 三尸早都死过十几次。留在苏景身边不再出去了,与本尊并肩于山边。苦战。 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苏景周身火焰翻卷,他是今时幽冥最最炽烈的凶神恶煞,仿佛连身内流淌的血液都已变成了火,但苏景目光是沉冷的,有一件事他再明白不过:打到现在,只有爪牙、只有傀儡,连一头墨巨灵都不曾得见。 怒吼,惨嚎。战场上,‘生、死’二字成了最最不值钱的笑话。伤亡早已不再是数字能够衡量的,甚至......一头狼已经死了,可他还在长嗥着、扑杀着,直到它发现自己明明击了,却无法对敌人造成一点伤害,好像阵风烟似的冲对方身体穿过去...愣了愣。转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尸体,而后它就真的变成了一阵风烟,散去。 不止一头狼,也不止狼。 随着八足娿被不断斩杀,西仙亭弥漫起浓浓的尸臭。熏人欲呕、即便骄阳光热也驱之不散。 尸臭越来越重,空气变得粘稠了,时间也同样粘稠,流淌得缓慢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花青花纵身赶赴大判身旁:“启禀大人,三品官到齐,可行阵了!” 尤朗峥面上不见喜怒。侧头望向了苏景。 尤朗峥、七星判、花青花、李德平......阴阳司一脉所有像样高手,尽数都要入阵去!再看这战场,低阶判官伤亡难计,狼族猛将受创更重...还能再撑住局面的,就只剩尘霄生、三尸与苏景等寥寥几人了。 无需大判多言,苏景点点头:“大人放心。” 终于,尤朗峥笑了下:“十花判陨落前已然将一道灵犀传递于我,若能撑过此劫,我应你:若能撑过此劫,幽冥重建芙蓉塔。” 重建芙蓉塔,阴阳司于执掌轮回大任之下,又会多出一‘义’:赏善! 一声响亮呼啸自苏景口迸放,真正心花怒放,纵剑杀敌! 尤朗峥则转身,昂声喝断:“同袍,随我入阵!” 所有三品以上大判早都准备妥当,分立于阵位,待大判一声令下,不理外面恶战如何惨烈,不理属下同僚惨呼凄厉,他们闭目、封耳、绝五听,只留一道心灵犀与这西仙亭布下的阵法相连、相牵。 众判落座,下一刻,身边玄光闪烁,全部消失不见。 人仍在,只是坐入了山秘法的玄虚境去了。 动阵需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算太长,却足以抹杀一个世界!苏景得撑。 不津大判罚恶,他让阳间罪孽阳间了断,阳世间法疏漏无妨,他在阴间里还织了一重天;封天都大判赏善,用不多久一座芙蓉神塔就会坐落幽冥,行大善者来到幽冥,忽见万鬼微笑、见判官赞许、见自己可搬入那光明温暖的高塔去安逸度日,当会何等开心! 这世界、这天下、这阴阳两重乾坤里,还有什么比着‘善恶到头终有报’来得更让人安稳亲切、让人鼓舞昂扬! 让善恶有报的乾坤,就是大好天地。 既是大好天地,当千秋万载锦绣永续,若天要塌,愿以我命火相撑。 苏景不知道离山正逢大难,更不晓得自己的心爱女子、知己好友正为离山苦战.....他们仅仅是在守护离山?他们也在守护天地。邪修想以玄天换苍穹,要占两界先称霸阳世、要称霸阳间先要抹平离山。 阳间,离山,不听、相柳、裘平安守护,只为一份情意。 阴间,西仙亭,苏景、尘霄生宁死不退,他们是离山弟子。 阴阳都在恶战,无论大义或者情意,根本都只有一个:守护乾坤。 大好天地,本就需人守护,当前辈力竭、当师长不在,还有我,我愿往。 两个战场、两个世界,苏景与不听、与相柳、与裘平安,跨越冥冥、并肩。 为天地锦绣,为善恶有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一章 剑成潮,弦上尸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金轮高悬西仙亭,喊杀声从响起后就再不曾歇止,仿佛永不见尽头的厮杀。 不知不觉里,一个时辰已过,没了大群判官精锐支持的西仙亭,局面愈发惨烈,狼主已然倒下,气若游丝,虽还活着但已无法再战,为那一句承诺他已皆尽全力。 狼族几近覆灭,只剩寥寥数千狼。当年,汇聚成潮席卷天地,所到之处平地起尸山、涸谷生血湖是狼的威风八面;今日,身上披满血浆,尖牙崩利爪断,力气耗尽了却犹自低吼着、挣扎着冲向敌人,更是狼的光荣所在。为一恩,为一诺,我死不惜,灭族不惜。 那一恩、一诺,本就是要性命偿还的。 顾小君是一品候补大判,但并无正职在身,虽本领不俗却也没资格进入旗鼓两重大阵,女子披头散发,俏脸上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可她半步都不曾落下,紧紧追随苏景身畔苦战于最前...... 正在鏖战时,那些张牙舞爪横冲直闯的八足娿,就在毫无征兆,忽然趴倒在地,再不稍动了。 仿佛人被抽走魂魄,皮囊没了神髓和灵光,变成了臭肉。 山内山外,八足娿尽数伏地,再没一头能动。 这变化来得太突兀,以至西仙亭众将士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仍对那些死透了、且再不能稍动的巨大尸首猛击乱打......直过了盏茶功夫众人才渐渐住手,彼此间面面相觑。 没有欢呼,只有死般寂静,任谁都能明白,八足娿的‘倒毙’不可能是胜利到来。 “墨沁被抽走了。”苏景对身边几个同伴说道:“正主该来了吧......”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轰轰脚步,如此沉重,踩得大地都随之颤抖,西仙亭群山更是摇晃不休。视线尽头,七个人橫做一排、并肩走来。 头生双角、身着破烂甲胄、体肤纯透黑色。更要紧的...他们大逾山岳,比着真正的山还要更高、更大! 趴伏山外、铺满沿途的巨厦似的八足娿,在那七个人的身前,变成了混不起眼的小蜘蛛。 墨巨灵,七个。 于西仙亭守军,其绝大多数,此刻才第一次见到自己要对付的真正敌人。 何须直面拼杀。仅只遥遥相对时,坚守西仙亭的虎狼官、凶恶差就一下子觉得自己......实在渺小。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尘埃。无关紧要、甚至全无存在的价值,这感觉让人何其颓丧!但在那七头巨怪面前,包括倔强狼主在内,一众凶兵猛将真就再也提不起战意,不是因为他们的身形如何高大,而是气意...无以形容,他为真、为在、为高高在上,我却什么都不是。 七个墨巨灵全无表情,前进。 大地的颤抖、群山的摇晃愈发剧烈了。因墨巨灵的脚步加急,从缓步到急行,再从急行到奔跑!他们冲起了身形,沿途满满堆积的八足娿与他们脚下化作尘埃、偶有凸出的巨岩或石峰在他们身前变作齑粉!他们动,彷如主宰:他们主宰这世界,所有此间本就不应有什么东西能对他们稍有阻碍! 这一刻,鲜血洗炼的西仙亭。气势尽为七头墨巨灵所夺! 下一刻,剑气自地面炸起,一道剑气,卷动前冲浪,空旷天地忽然显出一片汪洋,横亘墨巨灵与西仙亭之间! 大浪翻卷。海心开,一头千丈青鸾缓缓浮升,鸾背上男子独立,长剑遥指七头凶物,唯有‘妖冶’才能形容的漂亮笑容:“欲入山,先请过海。” 一念沧海,一剑青鸾。 剑成潮。我主沉浮。 美艳男子目光平静,直视前方墨色巨灵。 苏景哈哈一笑,待笑声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实在嘶哑,好像两块粗擦牛皮摩擦。但又何妨,莫说只是嘶哑,就算那笑声真的碎裂掉了也掩饰不住其的开心畅快,我本爱剑人,得见好剑术,快活无边! ‘一水一剑影,一影一妖皇’在前; ‘一念沧海,一剑青鸾’在后。 这才是尘霄生,这才离山剑宗第一代弟子。 苏景甚至有个荒唐念头:要谢、谢墨巨灵,若非他们如此强悍,自己又哪有机会见到师兄的好剑。 墨巨灵的脚步停下,身形站住,仔细看了看尘霄生和他的青鸾、汪洋、手剑,忽然拔足飞奔,直冲入海。 巨灵动,怒潮动,千重大浪于沈晓生身后翻卷而起,水蕴玄光,先冲于天、再自天落下,重水怒剑奔袭墨巨灵! 巨灵动、怒潮动,金轮亦动,高悬于天空的骄阳突然收敛了所有光辉,化作金红一闪没入苏景体内,一百七十里金子般的山峦光彩不再,而苏景肤近透明身如鎏金,重化金玉琉璃身...所有光热尽归于己,飞纵上前。 既有碧海万顷,正好旭日浮波,兄弟联手才是酣畅一战。苏景入海,助战尘霄生。 三尸彼此呼哨一声,童棺振翅,三尸入海、助战本尊。 顾小君咬了咬牙,正要飞越而去忽然肩膀一沉,妖雾及时飞来踩住了她的左肩,小鬼差也不是正印判官,不能追随尤朗峥入阵。 或许是被前方的海潮、烁光映衬,小鬼差的神情显得异常狰狞:“你别去,莫添乱。” 海恶战,本就不是顾小君能够参与的...放眼一百七十里西仙亭,也再没一人有入海资格。 狮虎相搏,又怎么会有鼠蚁靠近的余地。 海轰动,一浪一潮甚至一滴水皆为剑,尘霄生从人变魂再从魂变鬼做妖皇化三清,所有修为尽在这座汪洋;苏景三十六花七十二叶与三罡三煞齐动,‘昊昊乾坤’于师兄剑潮结形,甫一成法便直接‘圈’住了两头墨巨灵。但眨眼过后苏景又怪叫一声,忙不迭解了自己的‘域’。 同个时候尘霄生的笑声传来:“可不能贪心。” 确实贪心了。 此间墨巨灵与褫衍海所遇的‘司昭’相比,灵智逊色太多,七头巨灵都神情僵硬目光木讷,但他们元力比着司昭要强得多! 智为先,一份聪明心思无异一把穿心的刀,可是也要分情形的,此乃攻坚恶战的战场!在这里力气比着智慧更重要。 所幸师兄的剑海为苏景卸去了沉重压力,这才能及时开解‘昊昊乾坤’法术,免了一场重伤。苏景恭敬应一声‘师兄教训的是’,再不敢贪心,心念转动重结法疆困一头墨巨灵...... 潮生剑气涨,浪起剑意生,尘霄生驾青鸾穿梭滔滔汪洋之,催动整座大海与另外六头墨巨灵滚滚相斗,三尸则呼啸而来、怪叫而去,手殷天子舞成一团风,专伺偷袭之事。 怒海荡漾,墨巨灵沉寂无声,一言不发于大海横冲直撞。 至少此刻看来,战局稳定,尘霄生稳占上风。但很快,远处传来‘嘣’地一声闷响,莫说尘霄生、苏景等人,就连西仙亭内妖雾都听得出:弓弦震颤声音。 西方黑暗处,有人引弓动射。 呼吸功夫,箭飞至......又哪里是什么箭,明明白白的、一具尸首:墨巨灵的尸身。 巨灵尸箭冲入尘霄生的汪洋,才一入水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声暴鸣巨响:尸体崩碎! 死掉的巨灵尸不会作战,可这尸身仍残余了墨色玄力,那是他生前的力量,炸碎、击于海,海潮猛震。下一刻,接连‘嘣嘣嘣’三声闷响。 三箭接踵、三具巨灵尸接踵,再袭沧海! 不等三具尸体落下,闷响成串,黑暗人连弓引射,比着山岳还要更强壮更雄伟、身骨仍蕴藏了生前余力的巨大尸体轰袭怒海。 与此同时,苏景红袍摇摆,白白净净的和尚步步凌空、登天。 看上去动作缓慢,可赶在第二头尸首落入大海前,和尚就已从容端坐于半空,垂首、合十、随即双掌翻开、高擎于天...... 本应轻柔的禅唱惊响于九霄,哪有丝毫慈悲,只剩无边怒意! 本应清澈的佛光浓稠到几近化形,让人分不清哪到底是光还是幕......万丈淡金绫罗行布天地之间!下一刻隆隆巨响轰动八方,巨灵尸箭爆碎于佛光。 尸臭顷刻弥漫,影子和尚身形摇晃,面色变得愈发苍白。 而弓弦震颤声不休,一具一具尸箭破空而来,接踵击打于佛光之。 ‘箭’袭未尽,脚步声再起,又是七头墨巨灵急行而来,冲入‘沧海’,如前者、比司昭灵智混沌而力量更胜。 怒海掀起狂潮,同个时候天空异象再显:西仙亭天空突兀裂开了一道口子,乾坤撕裂,头顶双角黑色甲胄的大军蜂拥而出......都如墨巨灵一般的模样,但身形与普通人相仿,他们是什么的?小墨巨灵?袖珍兵?无暇分辨了,西仙亭杀声再起,才刚刚得以喘息不到片刻的守军再次投入厮杀。 战局突变苏景如何能不着急,屠晚飞出相助影子和尚,另外心思转动,正想再结金轮去照耀西仙亭,忽然他耳响起了一声冷冽轻笑,万丈光芒绽放于苏景身侧,身着金衣的女子素手扬起,五指如钩狠扣苏景头顶。 “阳三郎尔敢!”小鬼差妖雾人在西仙亭,也已投身苦战,仍声嘶力竭怒吼......暴跳如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二章 挫骨扬灰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阳三郎来了。 刚刚赶到的?或者早就伺机在侧?苏景分不清,但实在不重要了。 阳三郎出手偷袭,把握的时机极准,和尚、屠晚凌空御敌、恶人磨血衣奴损煞僧悉数入战、剑狱剑羽骨金乌等等所有身带利器和全副气力都投入‘昊昊乾坤’法术,苏景根本没有没躲闪之力,被她五指正正扣住天灵。 苏景头顶巨痛,阳三郎的五指上似是探出五根长刺,沿天灵大窍而入,深深刺入体内脉络,随即苏景只觉自己的真元飞逝。 阳三郎夺力。 尘霄生为抗墨巨灵已出全力,难以抽身;和尚、屠晚抵御‘尸箭’暴射自顾不暇;至于西仙亭众人更是赶不及援手......就只有三尸挥剑自刎同时人显本尊背后,殷天子成阵,引动天星之力直击阳三郎头顶。 谁打苏景的头,他们就炸谁的脑袋。 阳三郎早有防备,身形向后一撤急退十余丈,避开三尸强袭,而她手上还牢牢抓住苏景,苏景全无反抗之力,只能随她一起被扯走。 三尸再做进击,可阳三郎最强的本领便是身法,金色身形摇摆,三尸暴风骤雨似的强袭根本伤不到她的衣角。 同个时候,不远处的尘霄生身化剑光向着阳三郎急刺而去。但他尚在半空时,海猛窜出一头墨巨灵,重重一掌直击剑光...墨巨灵嘶声痛号,巨大手掌因迎剑彻底炸碎,尘霄生则摔落海,吐一口血! 师兄是在赌。墨巨灵入海,尘霄生被这群魔物死死缠住,不存抽身去救人的余地,但他入幽冥本就是受沈河所托来照看苏景,又岂能容师弟有失,是以强自起身,求以身法突兀能够抢过敌人的狙击。 赌输了。苏景未能得救,尘霄生也受了些伤。 接连两次同伴营救,也不过眨眼事情,皆告失手。 阳三郎在笑。 她偷袭得手苏景便已成砧上鱼肉,大可将其带离战场再慢慢炮制,不过...阳三郎觉得,留在这里、当所有人面前夺力、杀人自己更开心些。就在开心。阳三郎的灵台神识,忽然玄光一闪。多出来一个人: 苏景。 夺力之,两人的同源修元自此至彼,也因此接连如一,苏景将一道心神投映于对方识海并不奇怪。 但也只是一道神识、一段有了人模样的念头而已,无法夺舍的。 阳三郎微扬眉:“你来交代遗言么?欢迎之至。说吧,你在世上还有什么亲近之人?你死后我帮你斩尽杀绝。” 苏景未动怒,摇了摇头:“以往来你杀我,我不会束手就擒,但对你也不曾动过杀心的。” “你这算是求饶还是谈判?” 再次摇头。苏景是平静的:“是来请你放手的。” 阳三郎愈发想笑了:“若我真是像你所说样子、前生死于你家长辈之手,你猜:我死之时有没有请他放手?他又放没放手?” “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天经地义,但不应失了敬畏之心。” 阳三郎霍然大笑:“何为敬畏之心?” 第三次,苏景摇头,没做解释,浅浅一叹:“你要的公道,我给不了你。” 并非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两人以神识交流,换过几个念头只在转瞬之间,未多说,何须言语之争,此刻苏景只求给敌人一个:后悔! 后悔来偷袭、后悔来夺力...... 下一刻苏景身上突然冲出一个人,虬须汉、着花袍。动作奇快急扑阳三郎。 戚东来待在黑石洞天,始终没现身。不是贪生怯战,只因他的本领在这场恶战很有些尴尬:比起血衣奴、恶人磨之类自是远胜,但人家成群结队、战时以阵相合正好对付敌人大军;比起尘霄生、影子和尚甚至今日苏景,戚东来就差得远了,无论拼杀墨巨灵还是抵挡巨灵尸箭,他都帮不上忙......西仙亭战场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戚东来在来时路上与苏景商量过,他暂时留在黑石洞天。 这魔家弟子的‘桀骜本色’与离山小师叔的‘正道风范’仿佛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留在洞天内作甚?还不是等着关键时候出其不意偷袭一击,说不定可建奇功。 戚东来显身! 阳三郎曾吃过‘苏景身上跳出小蛇’的大亏,岂能没有防备,管这次从出来的是虬须汉还是小阴褫,她都处变不惊屈指轻弹,一道阳火如箭急刺戚东来。 可还不等阳三郎法术伤到人,那彪形大汉就已周身体肤开裂、鲜血暴散。 戚东来出手救人,直接便是魔家弟子最最决绝、最具威力的玉石俱焚之术,天魔解血。 何须你来伤我,我自死给你看,看一场狠风景。 魔血喷涌,唤起魔尊之怒,引动无边杀劫,冥冥怒吼如惊雷绽放,血色霹雳穿空而现,重击阳三郎! 就在戚东来解血之际,另一个‘苏景’也身体爆碎——两个苏景,一在大天地、直面阳三郎;另个置身阳三郎识海灵台,刚与她做心念交流...... 阳三郎识海的苏景崩碎,换来一声响亮啼鸣,小小金乌自心神投影疾飞而起,双翅猛张阳火轰涌。 心念投影无害,无法伤人,但念为神之本,‘念’之所在‘神’穿空即至!阳三郎不是不知这一重关键,但她不怕:苏景境界不够未修得元神,就算修得了也不怕,小修元神如何比得神物执念? 可她又如何能想到,苏景不仅修得元神,且他的元神也是神物;不仅元神是神物,且在褫衍海炼化了残阳余烬和苏景几乎所有的阳火! 论灵气,小金乌不比阳三郎逊色半分;论真炎纯烈,小金乌较之阳三郎更胜一筹! 小金乌的力气远逊阳伞拉个...但又有何方,灵台猛攻,与修元深浅本不存绝对关系。 天魔解血、杀其身;金乌穿遁、诛其神。苏景生俱柔善心肠,但他还有一道狠辣杀心,不留丝毫遇到的全力反攻。若能将至杀灭,这世上就再不存‘阳三郎’这一号‘东西’,苏景看得清楚,这次阳三郎来得不再是影身,而是真正‘灵魅’,她以真身前来。 好个阳三郎,身受戚东来舍命一击。灵台遭小金乌怒焰焚烧,仍还能撑得住。阳三郎目光狰狞依旧心念转动急急。苏景的修元自头顶流失度陡快数倍。 自己生死一线间,戚东来身体摔入大海不知去处,师兄尘霄生负伤苦战,西仙亭遇敌袭摇摇欲坠......哪会再有丝毫迟疑,苏景心念连转,外放的‘昊昊乾坤’法术顷刻崩散,内所有宝物、所有修元尽化杀机,反攻阳三郎。 三尸更是运剑如风,疯子般猛袭阳三郎。 ‘昊昊乾坤’本来困着一头墨巨灵。此刻得了解脱,立刻冲身而起,他们的灵智简单,但也因此对‘目标’愈发明确、坚定,此獠想要渡海去、捣毁西仙亭。 但还不等他脱身海面,又有层层巨浪涌动冲来,一重浪即为一道剑气。大浪千百重剑攻千百道,浪不休则剑绵延!尘霄生说过:欲入山、先渡海。 师兄又多一强敌。 阳三郎身边,遽然一道阳火如链,长若天绫,围拢主人急急盘旋开来!灵台遭小金乌全力狙击,阳三郎没办法再施展可怕身法。但它还有一身精纯火法可做调遣,火结链护身畔,敌人如何猛攻,于精纯火链前都化作清风盏盏,她只专心致志夺元于苏景。 待他修元尽丧,生机自然枯竭,小金乌虽强但和本尊同命而生。苏景死她也会丧灭,届时它的精纯灵气、魂气、阳火气都会化作阳三郎的补品...这简直是做梦都修不来的好福禄、好机缘。阳三郎神情痛苦,可目光里的笑意再也明显不过,夺力、报仇,不成想对方还奉送一枚小金乌元神。 他还能撑多久?盏茶光景? 对小金乌的反击,她自己又能撑多久?至少一炷香。 阳三郎目兴奋之意更胜。 苏景被敌人扣住头顶、经脉受制难做稍动,自己无法举剑,但他的神识不受影响,那些散出体外的元力与好剑都受他指挥,阴风倒卷化作万箭如雨、当头倾落,阳火鼓荡、火入于光光绽放做扫灭巨刃、拦腰一斩。 还有,剑羽结域、剑狱飞旋、黄金屋骨金乌振翅怒啸。 可惜,阳三郎的阳火长链至刚至烈,苏景催动的怒潮般攻势难以撼其分毫,一片猛攻下,金风零落阳火散乱,九九剑羽飞飞散四方天乌剑狱沉落海,就连太乙金精精炼的黄金屋也被长链打出一道狰狞裂纹......唯独骨金乌。 所有猛攻都被挡下,只有骨金乌! 振翅,流光,化瞬灭一剑,轻而易举穿透阳三郎的护卫法术,在阳三郎的腹间洞穿而过! 骨金乌嘶哑啼鸣,阳三郎痛声长吼。 阳三郎没想到......但当事情发生,道理也就变得再顺理成章不过:骨金乌是她的尸骸,是她的身体,是以不受她的阳火法术。 一击得手,骨金乌再振翅,瞬灭第二剑! 即为瞬灭,便不可见,除了御剑苏景没人知道骨金乌这一剑刺向何处。 阳三郎怒叱声响亮,空着的那只手飞快一抬,于面前猛一抓,咔咔怪响身,穿空瞬灭的骨金乌,被她死死捏住、于面门前三寸。 第二箭,苏景刺其头颅。 不留余地,你死我活! ‘啪’地淬厉响声,阳三郎手骨金乌炸碎,崩碎做九百九十九块碎骨。 不是阳三郎捏碎的,那是她自己的尸骸,又怎可能亲手毁掉;骨金乌爆碎,源自苏景之念,是他的法谕传于此剑、自损。 阳三郎狂怒、几疯癫!苏景此举意思再也简单不过:当你面前,将你挫骨扬灰! 又何止挫骨扬灰。 这种戾气怪重的章节,写起来很掉头发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三章 第六劫,人世间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又何止你死我活。 骨金乌崩碎是为一‘变’。 金乌万象记载的法术,许多都会随着修家的境界增长而衍变,比如第一境时得到的护身赤炎如今脱变为九九真火阳鸦;破第二境时炼就的元吉天都火翼后来炸碎可唤出一道影金乌杀法等等。 ‘剑刹天乌’也不例外,崩碎骨金乌,每一碎骨每一残片皆化瞬灭一剑! 阳天为极,三重九数以衬,九百九十九道剑刹天乌,是称‘千里缺一’。 ‘挫骨扬灰’在前,惹得阳三郎暴怒成狂心思大乱;‘千里缺一’突变,毫无征兆防不胜防......但不算完。 骨金乌做剑变同时,敌人识海灵台的小金乌遽然收拢烈焰。 元神之火不再攻敌人,而是...**其身!火灵鸟以火焚躯,求不得涅槃求寂灭,以我火灭我身,换天怨人怒换万灵疯癫,引戾气做杀劫,诛灭强敌、杀她灰飞烟灭! 法门不一样,但道理一般无二,这是神物的天魔解血。 苏景大口吐血,血浆喷在得阳三郎满面,小金乌算不得他的本命元神,但也是他修行所得、是他修行上牵连重大割舍不断的不一部分,元神自损苏景必遭反噬,伤重呕血。 而阳三郎...头痛、脸痛、心痛、血痛、五脏六腑身体身体发肤巨痛交加,入坠炼狱!那是千里缺一剑割入了身体;那是神物自毁换来的杀劫绽放于识海灵台,她又怎能不痛! 灭顶大难已降,莫说修元和斗战,就连神志都几近泯灭,哪还再有余力夺去苏景的修元,阳三郎血流披面嘶声惨嚎,始终抓住苏景天灵的手终告放开...... 三尸与苏景心神想通,内外两头金乌同时炸碎之事他们全都知晓,有那么一个刹那,精通音律的拈花神君居然走神了。情不自禁、心浮起了一个念头:褫衍海小师娘曾说苏锵锵的‘拍子’是贱,小师娘说得没错,但不全...那一个‘狠’字,又何尝不是苏景的拍子! 出手无情,做决绝杀灭,没了退路没了余地自然也就不用再犹豫! 神游瞬起瞬落,三尸立刻动剑。苏景能不能就此斩杀阳三郎还是未知之数,最最保险的做法莫过:管她死不死都先杀她十八次再说。殷天子剑阵再起。天星降力猛袭阳三郎。但让三尸无论如何不曾想到的,就在剑阵荡起时阳三郎突然发出一声绝非常人能发出的、古怪又凄厉到无以复加的‘啼鸣声’,身形全不协调、动作却快到无以伦比,她...竟一头扎向苏景怀。 旋即阳三郎消失不见,扎进去了? 苏景被撞了个大跟头,口鲜血涌出得更多了,双眼一翻直挺挺摔下大海。三尸忙不迭追下去。 坠海半途,三尸就捞到了本尊,拈花又再深潜一阵把之前天魔解血的戚东来也捞了上来。 两人都未死。昏厥过去。戚东来施展霸道魔功,会让全身经脉断碎,活不了太久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以前在摩天刹里他也天魔解血过一次,三尸‘习以为常’。 苏景的情形着实古怪,呼吸虚弱面色苍白,身体则烫得惊人。横抱着他的雷动估计:此刻苏景可做石板烧的石板...... 阳间、离山,天空遽然一声龙吟烈烈。断角化龙形以守护离山天空的裘平安昂首长啸,啸声欢快。 鏖战一个多时辰,不听、相柳、裘平安落尽下风打得奇苦,人人身上都已带了不轻伤势,可裘平安居然欢呼? 不止小泥鳅。石头窝子周围那群负伤的比翼双鸦也在嘎嘎欢呼。 因大圣玦牵连,妖奴与本尊有冥冥联系,若苏景将死妖奴自有感应,片刻前,裘平安、火鸦妖裔都领受到‘大圣将亡’的气意,此刻那气意消失了,苏景脱险。是以众人欢呼。 输定了,估计自己够呛还能再活多久,但苏景还能活依旧值得欢呼。 不过就在他们欢呼时候,邪修阵突然划起连串玄光,直击离山! 邪修狡诈,其以南二星鬼宿心机尤为深沉,乱战起后他隐遁一旁、窥测良久,终于寻得龙、蛇、长藤联手守护的破绽,一道谕令暗传,与心腹弟子同时发动急遁之法,向着离山腹地抢去。 拦不住。 确是拦不住了,人力有穷尽,三个年轻一代翘楚都已皆尽全力,再没办法填补破绽。可若被邪修冲入山界去,记名、外门和大部分内门弟子惨遭屠戮,离山圣地任邪魔践踏,先祖英灵祠遭邪魔玷污......蓦然一声鸦鸣直冲苍穹,刚刚那些伤得恨不得马上就请人来给自己挖坑刻碑的比翼双鸦尽数翻身跃起,错落结阵:法术生,一枚金丸凭空跃出、炸! 光如剑刺穿双目、烈焰涌动焚卷,真就仿如一轮骄阳崩碎于山前,杀阵无情顷刻吞没鬼宿和门下,所有正‘钻空子’的邪修。 金乌九劫第六劫,劫阳崩! 只有鬼宿老魔幸免于难,但双目瞎、左臂断、胸腹焦糊血肉溃烂。 之前乌鸦卫迎敌,最多施展到第五劫,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久前刚刚把第六劫炼成了......一阵杀劫过后,飞旋半空的乌鸦们连拍翅膀的力量都难做调运,直挺挺地往地上摔去。 伤是真的,而且都还伤得不轻。不过隐藏了一点力道、还够再结阵一次第六劫更是真的。好歹也是苏景还在大漠时候就追随于身边的铁杆心腹,受得小师叔认真教诲、见惯小师叔气派行止,这几百年下来哪能学不到一点高人风范? 天上一镜通乾坤,乌鸦卫坑人,为苏景露脸了。 大大小小,一群乌鸦摔回地面,乌下鸦女都好说,全是娇小身材;乌上鸦男可就麻烦得很了,身形巨大落入巨石,摔到石窝附近砸得一群离山高人叫苦不迭、也砸得一群天宗正道哈哈大笑。 邪修纷纷叱咤‘离山妖孽’‘卑鄙无耻’,攻山法术愈发猛烈,此刻不听三人还能勉强支撑。可随他们修元消耗、伤势越重,守御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还能再坚持多久? 一个时辰?或者半天光景?不听不知道,她已融身长藤,疯以战,却总也不能真正专心...她想苏景,疯了似的想。 疯战。疯想。 偶尔一闪念,很羡慕小金蟾啊。她的男人就在身边。 过不多久,忽然自远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声......有些杀伐意味,可实在不怎么响亮,比着修家咒、法雷声要逊色得太多了。红长老的身体虚弱,不过眼力尚存,举目透过前方战团、向着更远处、声音来源望去,随即愣了愣: 看清了,一队军马。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尚未冲锋但正做急行。向着离山脚下赶来。 战马蒙住了眼睛,骑兵挎枪,步兵背刀、手挽长弓雕翎箭虚搭于弦,距离还太远,未到弯弓的时候......步伐算得沉稳、队伍勉强整齐,嗯,精锐算不得。但也将将够得‘训练有素’的评价。 训练有素的...凡人。 凡兵凡将,凡马凡器。 三千多人的队伍,骑兵排头手一杆战旗高悬,端端正正、斗大一个‘洪’字迎风飘摆。 洪是朝廷,朝廷的兵马。 离山附近没有重兵不妨,能凑得这三千多兵卒已是周边县镇府衙的穷极之数了吧。 三千凡人。鼓号而进,前方战团有几个邪修转回头看了一眼,笑。 进兵不停,再远的距离也终有跨越之时,带队的胖将军长刀出鞘,不问离山不喝邪修,只回头喊我家儿郎:“邪魔乱离山。天难容地难容,人亦难容!杀!” 看到的,三千蠢勇舍命而冲。 看不到的,千里百里,马蹄踏官道,兵出营汇聚成龙,四面八方急行汇聚,尚远,却行不辍,行伍青壮热血武人,练得一身好力气却丢了脑子,不怎么太去想一想,小草如何缠得住豺狼脚步;兔儿怎可能搏杀巨鳄。 即便沈河心智纵横,即便邪修心思多窍,也当真不曾想到过,再来驰援离山的竟然是凡人。 人间人。 这就是离山、正道誓死守护的:人世间。 三千勇,箭冲天,破空声犀利,可对前方邪修而言,也不见得和树上漂落的枯叶有什么区别。 箭飞去,枪在手、刀出鞘,吼喝以震声威,冲锋...冲锋! 十几个邪修转回身来,啼笑皆非、飞行缓缓迎向那队军马,心里还没太想好,是直接动法抹杀了他们还是残忍以对凌迟分尸以儆效尤......就在三千勇冲锋之,突然一阵狂风自他们身前掀起,整整三千人,就那么一下子被风吹翻在地,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动法者显身,两个。 一男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男子皱眉,先看了看被自己的风法吹翻的军马,冷声道:“不知死活,滚开了。”而后又举目遥望沈河等人:“离山本该死,但总算还有两份故人香火,帮你们一次,以后记得我的人情。” 带队将军坐在地上,战马不知跑哪里去了,抬头愣愣望着说话之人——三十出头,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佞气意,何须问其出身,只看面相就知道他是个邪道妖人。 可听他的意思,要助离山? 将军再仔细端详,很快就看了出来:为何此人显得如此邪佞?因他瘦嘴削腮、面上棱角分明,却生了一双弯弯如新月的‘宫娥眉’,男人脸上长出了女人眉,自然邪里邪气、妖里妖气。 此刻,消瘦男子喊喝声落,他身旁少女瞪圆双眼,吐气开声,附和:“离山记好,今日过后你们就欠了俺师尊卿眉老祖和俺小蛮妖的天大人情!” 女娃娃说话间,卿眉老祖已动法,血色剑气自袖一闪,不远处过来迎战凡人的十几个邪修,尸首分离!一剑杀人后无片刻停留,纵身去、杀入邪修阵!女娃娃就地一滚,化做一头长吻长尾身形巨大的白毛狼,呼啸声追随师尊入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四章 妖家奴,无脸煞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听得‘卿眉老祖’这个名字,林清畔扬眉,笑了:“卿眉如今也称老祖了么?” 沈河也知道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了——当年尘霄生为救邪徒领受八祖一剑且被逐出门宗,那邪徒就叫做‘卿眉’,沈真人一样笑着:“启禀林师叔,其实您老也能称得‘老祖’了。” 贺、尘、林这一代的修行之士,放在如今东土世界,确已是高高在上、辈分尊崇了...... 对尘霄生,卿眉引为毕生知己。但对离山,若这土第一正道天宗被毁了,卿眉倒是挺高兴的。 不过高兴归高兴,卿眉心里明白得很,若尘霄生在阳间,即便没力气守护离山也会与离山同存亡;还有那个在大圣识海以烈火炼化自己经脉、救了自己性命的苏景,也一样会为了离山拼命! 离山弟子都是这副德行的。 既然如此,卿眉便来这一趟、打着一仗,不为离山是什么天宗正道,只为故人香火。他是替尘霄生来的。 小蛮妖与师尊生死相随,化身白毛狼飞扑强敌。 迎抗天星时,卿眉的功法与诸多正道大阵格格不入,无处可援就留在了南荒,此刻生龙活虎。只是,卿眉的辈分和尘霄生相若,本领却相差得太远了,以今日战局,离山这边多出他一个,纵全力以赴,仅仅杯水车薪罢了......但,来则无悔,剑出无悔。 卿眉动法,驰援离山! 也就在卿眉动身扑入邪修阵时,忽又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自南方遥遥传来:“拜见卿眉老祖,拜见离山诸位神仙,老奴来迟,罪该万死!” 面涂白垩的老汉,走路时双脚永远都踩在一条直线上,去过齐凤国的离山弟子全都认识他:齐凤国皇帝陛下贴身奴仆,内廷主事。对尘霄生最是忠心不过! 扭扭捏捏地老汉喊罢,身后云驾崩散,与他随行,三百妖! 其最醒目的,面上生了六只眼睛的蝎子大将。若苏景在此,当会欢呼一声:沙包将军,别来无恙? 尘霄生不在妖国。天星劫数时齐凤国群妖无首,也没能结出像样的大阵去迎抗天劫。反倒因此保存了实力;但也是君王不在的原因,东土汉家修士‘鬼打鬼’,妖精不欲理会,没人指使得动他们。能来的,个个都是知道尘霄生‘离山弟子身份’的真正心腹。 人少,但还是来了。 人少,但既为心腹,必定修行不俗,可堪大用。 下一刻罡风鼓荡。妖威卷扬,南荒齐凤三百零一妖冲杀入阵,护卫离山斗玄天。 妖精相助汉家正道,舍命驰援......凡人之后,妖精赶到。远古时事情不可知便不论,只说这最近万年,放眼天下、可曾有过?! 因尘霄生是妖国皇帝?错了错了。 因尘霄生是离山弟子。 离山。 乱战更乱。可再不是被动挨打之局,虽也被动、虽落下风,至少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才不过燃香功夫,战局刚刚扳回些许,天空里忽又响起了一阵讥诮笑声,年轻声音:“离山。离山啊,是真没人了,要靠着几个后辈,一群妖精来守护!就没有一个像样些的人物站出来么?” 另一个女子声音附和而笑:“我曾听说,离山有三环、四重护山大篆,其水幕天华、壬水雷母、戊石剑阙三阵都入了他们的共水阵,唯独飘渺星峰结布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不曾动用。想是离山老妖敝帚自珍,当做最后保命的手段了。” 第三个声音,老太婆,冷笑森然:“离山还有一阵未用,小杂碎们就万里迢迢赶来,狗子护主似的来抗玄天仙道,殊不知,离山还藏了手段,本就没把他们的小命当回事。” 第四个声音,年沉稳,严肃正:“自甘做狗,死则死矣,既然离山都不把他们放在眼,你我又何须挂怀,倒是那‘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话没说完,第五个声音响起,大笑滚滚、豪气冲霄,闻声可知其人当是莽撞汉子:“房兄可是想闯上一闯?弟愿同行!什么正道、什么离山、什么阵法、什么玩意!” 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般的阴测测、有气无力,同声在笑:“什么玩意,心哥哥说得好,离山...什么玩意啊!” 七个声音接踵而言,山前恶战的玄天邪修个个面露喜色,诸星宿齐齐开口:“恭迎东方苍龙七星上仙!” 呼喊声,远方空气震颤,大群邪修显形,为首七个人,男女老幼皆有,无论衣衫华贵还是修家气度,都远胜之前星宿。 玄天道二十八宿,最后的东方七宿终告现身。 东方七宿,地位远胜其他三方星尊老魔,修为也更要精深得多,颇得道主器重。 东方第一星角宿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现身同时目光如炬直视石头窝沈真人:“妖人沈河,最后一阵再无可藏,还不舍得亮出来么?” 沈河没力气做高声回应,只是笑了笑,平常声音:“阁下不配。” 笑声大起,角宿邪魔纵声:“待我剥下你整张人皮时,你要记得再说这一句‘阁下不配’啊!”言罢手一挥,追随星主而来的大群邪修发一声喊,各逞本领冲向战团...... 剑尖儿剑穗儿先是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转头望向了师父。妖邪之言,本也是她们的心疑问,离山明明还有一阵的,九位开山师祖,除了‘懒得动’的八祖外,就只有九祖陆崖九才能闯过的最后一阵,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已到生死存亡是,为何还不动用那座大阵。 红长老也不知道为什么,迎上弟子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知,但红景不担心,师兄就坐在她身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河的声音很轻,传来:“那座阵已经废了,再不能用了。”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早已经废掉了。离山最最核心的机密。整座门宗知情者也不过三人。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大可告诉师妹、告诉晚辈了。红长老闻言微微一愣,意外、却没太多失望,本就无所谓的,师兄在身边足矣了。沈河忽觉手上一暖,红长老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他...... 东方七宿高悬不动。面带笑容,眼前战局还不值得他们出手。小的们下去足够了。 确是足够了,苦苦支撑的局面,在添出一群养精蓄锐多时、修为本领不俗的强敌,还能再支撑多久!离山如危楼,本就在风雨飘摇不定;东七宿麾下邪修正冲来,何尝不是一片雷暴乌云!只待他们入战,便......再无离山。 就是此刻异象生:正急急冲锋欲立大功的东方邪修阵势心,突然血花盛开。 瞬瞬,一百人爆碎。碎尸横飞血浆爆起。 再瞬瞬,又是一百人暴碎,同样鲜血飞溅。 第三个瞬瞬,第三个一百人碎、第三次百朵血花开。 心开花,被碎尸万段‘开红花’的邪修都身在队伍央,一下子阵势大乱。 周围的邪修哪还在顾得上冲锋入战,忙不迭四下散开。生怕自己跑得慢了片刻也会变成一朵‘血花’,转眼云驾崩碎,刚刚还威风八面、随同东方星主而来准备扬威离山的邪魔外道四散奔逃。 东方七宿各自吃惊,纷纷叱喝:“何方妖孽,敢伤我仙道。” 三百血花开,一个年女子缓缓现出身形。布裙荆钗,身形普通,但她没有五官:脸面上横七竖八、深深的指甲剜痕,再看她手上的寸许指甲尖锐......不知为何,她把自己的脸抓烂了,耳朵扯下、鼻子划掉、眼睛也仅仅是一双血窟窿。 就用那双无珠血洞,年女子望向东方七宿。右手向着正溃逃的那些邪修遥遥一扣,一个已经飞到千丈开外的邪修登时被她抓回手。 就在此邪修长声惨呼,年女子剜下他一枚眼珠,塞入自己的眼眶,她有了眼睛,独眼转,扫过东方七宿。 跟着年女子又将其第二颗眼珠挖出,这次是放入嘴巴,咀嚼、吞咽。 东方七宿绝非浅薄之辈,见残忍古怪情形全不惊慌,灵识探去查过女子气意,第三星氐宿颇意外:“尸煞?” 年女子非人非鬼亦非妖,乃是一头修炼大成的尸煞。 东二星亢宿面目狰狞:“腌臜东西,既成气候,当有名姓,可敢报上名来。” “阿添。没有脸的阿添。”出乎意料的,面目稀烂的尸煞女子声音异常动听,如薄瓷轻碰,悦耳悠扬,而在报名过后,她忽然癫狂起来,右手微用力将手邪修彻底捏爆、左手倒转利甲如刀猛划过自己的脸孔,本就稀烂的脸,越发烂了! 黑紫色的煞血自‘阿添’脸上涌出,尸煞的哭号疯狂:“无脸苟活天地、无脸再见恩主、无脸之煞无脸之仆...阿添啊...阿添罪不容赦,却还不能死...求为我主分一忧、报一恩,便可去死了!便、可、去、死、了!” 凄厉哭号冲穿天地,尸煞冲,杀向东方七宿! 推荐一首歌。 龚琳娜...您没看错哈,就是唱神曲的龚琳娜,在一个节目上唱了一首《但愿人长久》,可好听啊! 风格外放,我很喜欢龚丽娜的演绎。 这本来就不是个婉约词,豪放唱才好听。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上搜一搜,认真推荐^_^ 那段啊啊啊啊啊太**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五章 对不起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七星齐动,错落散开,随第一星角宿叱喝‘找死’,七邪魔齐出手,剑、印、风、雷、锥、环、钩,七重杀劫席卷! ,皆。七星狠击无一落空,全部击那自毁面容的无脸女子身上。 但不见煞血飚溅,更不存尸身崩碎,她硬是挨下了、吃下了东方七宿的全力猛袭......因她出身土天下炼尸巅顶之家沉世渊,因她曾追随黄裙浅寻漫长年头得悉心调教,因她是今日世界最最凶猛的一头凶尸恶煞。 只可惜,她曾因修炼过激引得煞气噬心,失神发狂了片刻。天作证,真的只是片刻发狂,连盏茶光景都不到,但已铸成大错再无法回头了!发狂时,她正替主人照看少主:长得和浅寻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囝囝,齐僮儿。 阿添吸干了齐僮儿的魂魄。 很快她就清醒了回来,但小主的魂魄已毁,那小小的身体变得软绵绵。 魂魄被夺离身体,顷刻就变成了‘元气’、‘阴养’,彻底毁了,再也还不会去! 恨、恨疯了自己;悔、时光又怎能逆转;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怕主人会降下残忍责罚,还是怕见主人伤心欲绝?尸煞的性情冷漠,纵成了气候有了灵智,对‘情绪’一物也都是淡漠异常的,唯独那天里,阿添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情绪’,什么是‘惶惶不知所想’。 茫然无措、恨惧交加,阿添没敢去见浅寻,逃走了。 逃不是怕死,只是不敢面对浅寻。 浅寻的本领和手段,阿添再明白不过的,何况主人身边还有个更凶猛强大的夫君,齐僮儿的阿爹陆崖九!阿添自忖,自己逃不了多久...但她没想到,浅寻根本没追来。 为何要追、又何必要追?自从得知齐僮儿身死一刻,浅寻就恨绝了她自己。 于浅寻心。害死宝贝孩儿的不是尸煞阿添,而是未去理会夫君劝说、执意将孩儿交予尸煞照顾的她自己。从那以后浅寻便没了亲人,她只剩一个仇人:浅寻。 去追杀尸煞报仇?不如先杀了自己吧。 阿添未死,但无论再如何鼓足勇气她永远也不敢再去面对恩主,数不清多少次动了一死了之念头,可阿添还剩一点点不甘心:犯下重罪当以死谢罪,全无可说。但恩呢?主人于己还有大恩,又该怎么算! 而齐僮儿出事后。浅寻并未离开伤心地凝翠泊,她的想法无人知晓,不过有一重是不会错的:她在守护离山。 浅寻愧于陆崖,便如阿添愧于浅寻,自己害死了齐僮儿,求能有一个机会守护他看重的门宗,以偿还万一。 浅寻护离山。 阿添护离山。 远远躲开主人,藏身于荒坟野冢自罚自愧,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毁其面。她是了不起的尸煞,面容毁去后不久便又重新长好,她再毁。 无颜之煞,无脸对天地...... 七重猛击加身,阿添猛开口,苦嚎:“对不起!”哀号声,鬼爪暴涨猛握住东一星。爪用力,角宿爆碎; 阿添不做丝毫停留,翻身再扑强敌,另六宿惊怒交加,神通法术如狂风暴雨,却掩不住那第二声苦嚎:“对不起!”。脸孔稀烂的尸煞不躲不避,以身躯扛下所有猛攻,冲到东四宿身边,大口猛涨獠牙森森,咬断了他脖子,房宿丧命; 再转身,迎上那些狠辣神通。胸肺被打烂了,巨痛冲进脑海,却丝毫冲抵不了心愧疚,真正疼得她痛不欲生的是心,心疼啊。第三声、对不起!阿添的手洞穿东二星亢宿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捏碎!你的心碎了,疼不疼?不如我心疼; 第四声苦嚎,对不起!不是哭声,不是忏悔,那哀号只有苦意,无尽苦无尽苦还是无尽苦,任他们的神通打得自己骨肉分离、打得自己肠穿肚烂,阿添又抓住正转身欲逃的东六星双足,尾宿被一撕两断...... 一声一声:对不起。喊得天摇地动、喊得邪修魂飞魄散,可阿添自己只想能做一场真正大哭!得道尸煞,能哭能笑能发疯,只是无论怎么哭也无法将心苦痛宣泄,她分不清是自己哭的不对,还是至苦事哭无用! 想求一场痛快大哭,求不来。 对不起! 第五声大吼,阿添只剩一半了,齐腰以下,完全被妖修神通轰灭,哪又如何,腿没了还有手、还有法,一飞冲天、兜转扑落,一掌打碎东七星的头颅,箕宿陨灭。 再去杀第六人,东三星氐宿时,阿添的双手断了,用肩膀将其撞了个对穿;最后一个东方邪魔,阿添连身体都已不存,但凭着沉世渊万年祭炼、凭着浅寻的千年栽培得来的深厚煞修,阿添的头颅仍直飞过去,两枚人头同时爆碎,东星宿的惨叫只半声,头碎了,再没得呼喊了。 而在阿添飞扑去时喊出的第七声‘对不起’,让天地变色,让人间晦暗! 这一战惨烈,这尸煞苦痛,沉世渊遗留人间的最后一头尸煞死了,她本有望破道登仙、成就一代尸仙的。 如今,身骨碎,魂魄散,一了百了,一个死字勾销所有一切! 世事无常,人古怪,浅寻不曾追杀阿添,便已说明她不怪她。阿添死时,却仍苦嚎着对不起。 无可挽回的依旧无可挽回,只是,不用再愧疚了。死后心就不再疼了,很解脱。 天地寂静、离山寂静。 山前混战都暂告停歇,一具尸煞横空而现,七声对不起,杀灭东方七宿也杀灭了她自己,谁能不动容! 泱泱阳间世界,只有一个小不听从苏景转述听说过齐僮儿的事情,知道阿添这个名字,猜到她的‘对不起’是对谁说的。也许是心神震颤之故,与层层长藤不听的身形显现,俏面上泪珠儿垂落,心不是个滋味。 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事情,偏偏就除了问题。这叫什么......几年前,幽冥,小师娘对苏景曾有此一问。 苏景应:意外。 浅寻摇头:命! 其实只是场意外罢了,可囡囡死了,阿添、浅寻、陆崖九,每个人都在责怪也只责怪自己。 忽然,化身巨狼的小蛮妖扑身而起。嘶声咆哮:“对不起!”声落狼落,一口将一个邪修的脑袋咬碎。 狼做人言。还是少女的稚嫩声音,且久居南荒的妖怪说起人话难免带一些古怪口音,说不出的可笑,她有什么‘对不起’的,她在向谁‘对不起’?不过没人笑,少女的心思实在单纯,不难揣测:她在向阿添对不起的那个人说‘对不起’。 小蛮妖出手,卿眉老祖即刻出剑,他的脑子也坏掉了。同样大吼了一声:“对不起!”,剑气如虹,邪修人头落地。 紧随卿眉,六目妖蝎吼声铿锵:“对不起!”毒钩飞旋,杀敌。 剑尖儿剑穗儿手儿相握,她们没力气动手,但还能说话还能喊:对不起。 乱战再起。卿眉师徒、三百零一妖,甚至裘平安、小相柳,于杀敌之际口也都会吼上一句:对不起!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都明白阿添在谢罪......阿添死了,她的罪偿了么?若未偿,我来还! 从阿添身死刹那。她所犯过错,便是我所犯过错;她的对不起之人,便是我今生债主。只凭阿添舍面舍生,她的债我愿担当。 何其可笑之事,他们甚至不晓得自己在向谁说‘对不起’。但又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只是在替阿添道歉,是为那头愧得疯了、恨得癫了。连一场淋漓大哭都求不来的阿添说:对不起。 三个字,喊动苍穹,传遍天地!阿添欲求恕罪而无门,却在死后得天下人齐齐替她呼喊:对不起! 乱战再起,不死不休。 从不会有逍遥之战,即是生死搏杀,就只有两字:惨、烈。 邪修高人尚未聚齐,离山也仍屹立天地之间...... 幽冥,海底下,三尸急得团团转,围着苏景转。 天顶上,一道道巨灵尸箭急射不休;西仙亭,两方军马打得乱成一锅粥;这片海师兄尘霄生鏖战十四头墨巨灵,也是大大的不太平,可到底此间是师兄的法术,随时都能催动剑潮来做照应,相比之下还是这里更安全些,是以三尸把苏景、戚东来捞出大海后,从外面转了半圈,又把他俩重新送入海底。 戚东来没啥可说的了,半死不活躺着去吧,反正苏景不死他就能活。 可苏景...全无苏醒征兆,身体也越来越烫。三尸越等越心慌,拈花扯了扯赤目的袖子:“你说...待会苏景睁开眼睛,忽然跟咱说:我乃阳三郎...咱、咱扎他不?”阳三郎一头扎进苏景怀后,两人都没了动静,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赤目愁眉苦脸:“这个...扎不好吧,到底还是苏景的身骨。” “就皮囊是!馅被换了,还和苏景有个狗屁干系,自然要扎!”雷动为大哥,目光看得更远。 戚东来气若游丝,喘息断续,声音却更添出**意味:“馅要真换了...苏锵锵便死了,你们三个也跟着一起...不用琢磨扎不扎的事儿了。倒是现在,趁着还没、没死,外面正打仗。” 明白人一言惊醒梦人,独自把苏景留大不妥当,三尸商量几句,拈花留在原地守护苏景。雷动赤目昂首挺胸气势决绝,拔剑踏浪而去,以将死之躯再做有用之事,助尘霄生师兄去斗墨巨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六章 火天火地火巨灵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五千多字的大章节,今天的两章二合一了,主要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断章。谢谢大家!) 天空、沧海、西仙亭,战场分作三处。三处战局,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大不利。 可是没退路了,只有苦战! 过不多时,天上的巨灵尸箭终告停歇,但影子和尚的身体也彻底佝偻下来,他的面皮仍白皙水嫩的,看上去却无以言喻地苍老,周身散着古怪气味,很淡,却让人有窒息感觉,老人味。 屠晚剑不比影子和尚好分毫,光泽黯淡,像极了山风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一僧一剑坠落深海,重返苏景体内,打到精疲力竭,幸而,撑住了黑暗那连番暴射。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西仙亭山峦半数沉陷于黑暗,成人大小的‘墨灵卒’十万数,人不多势不众,但他们凶猛且坚韧,想要剿杀他们不是不可能,不过得用性命去拼,几倍于敌的性命。 十个墨灵卒的小队,与七十血衣奴同归于尽;三百墨灵卒的小阵,与两千六百恶人磨玉石俱焚......鏖战不休,西仙亭上所有人都在拼命,拼命地死。 自苏景昏迷算起,第七个时辰是的时候,尘霄生的沧海变了: 颜色变了,原先是深邃蔚蓝,巨浪涌动时非但不显浑浊,反因水波激荡光彩折射多出了几分纯透,漂亮的海漂亮的浪。可是现在...淘过米又洗过菜的盆水是什么样颜色,这大海便是什么颜色:浑浊、晦暗、没法去形容的腌臜难看; 味道也变了,之前的海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潮’觉,巨浪起伏波涛轰动时,汹汹水汽弥漫开来,呼吸多出了‘潮湿’意味,那不是味道而是感觉,让人心肺舒服胸怀开阔。但此刻,海透出了一股微酸、微苦的气味。谈不到如何难闻,却预示着这海会正渐渐腐朽。 会如此,只因师兄的‘浑浊’了,他的气息浑浊、修元浑浊! 七个时辰里,尘霄生先后斩杀十头墨巨灵,但他的力气也堪堪枯竭,强弩之末。正掀动三百巨浪封天定海、结法阵与剩下那四头墨巨灵做最后苦战。 四头墨巨灵分置于师兄四方,同样结成了一道阵法相抗。 两道杀阵彼此纠缠成一方凶猛法域。打到这个份上外人已经帮不上忙了,雷动和赤目想相助师兄,但根本没办法确定,如果闯入那片‘法域’会不会先冲击到师兄的阵法,若真如此帮忙不成反害人。 雷动与赤目不敢鲁莽,着急却无奈,只有翻身杀下西仙亭,去驰援山战事。 拈花在海底守着苏景和戚东来,胖墩墩的小矮子抱着膝盖蹲坐在苏景身边。守着。 苏景不醒,拈花就越等越害怕。是真的怕,那阳三郎什么样的本事...这事简直让拈花不敢去深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拈花口念念有词,对着苏景翻来覆去地念叨一句话:你是苏锵锵,你是苏锵锵。 可千万不能被夺舍了。 几个时辰一句话来回念叨一句话,拈花自有一份大道理在其:自己好歹也算...就先算是一方神君吧。何为神君?言出法随、心想事成。一句话念上几千遍,没准真能法随了? 祈愿,小矮子小胖子反反复复,越念心里就越怕,怕得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忽然,苏景睁开了眼睛。向拈花望来。 拈花‘啊呀’一声怪叫,脱口:“你是阳三郎?!” 话问出口,拈花恨不得挥手打自己的嘴巴,念了数不清多少遍‘你是苏锵锵’,哪成想到了关键时候,最后一句竟还是给问反了。 苏景开口:“我是苏锵锵。” “啊!”分不清拈花是惊呼还是欢呼。 道理上看,三尸与本尊同命共生。苏景真要是被‘换了馅’,雷动赤目拈花都活不了;不过夺舍事情未必就一定你死我活,最简单的,若阳三郎夺了苏景的身体,但未将其魂魄打散、而是镇压下来留待将来慢慢炮制,那三尸就不会死。 戚东来的脑筋清楚,虽只剩下半口气了,仍费力开口、沉声问苏景:“你怎么证明?” 哪成想,话音未落,小胖子拈花猛回头,双目通红暴跳如雷:“老子证明,他就是!” 戚东来是没死,如果此刻死了就是被拈花活活气死的:“你...咳!” 拈花又能证明出个狗屁,纯粹心病忌医,生怕再逼问两句会让苏锵锵‘露馅’,会让自己欢喜落空。 所幸,苏景及时说道:“拈花媳妇叫海灵依依;戚东来...咱们在摩天刹打赌,都输了十六赢了...对了,它还没请客呢吧?” 哇呀一声,拈花居然哭了。 本尊不死,三尸不灭,苏景还是苏景,拈花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实在委屈啊......也不全是委屈,苏景不止是本尊,还是三尸的好朋友:耍贱能耍到一起;撒泼能撒到一起;不要脸能不到一起的朋友,实实在在舍不得他死。见他无恙,悲喜皆从来。 正巧,赤目和雷动这个时候‘死’了回来,见苏景清醒回来两人都是大喜过望,赤目正向说什么,忽然又‘咦’了一声,问拈花:“你抱着朵花哭什么?” 拈花被自家兄弟问得懵了:“哪有花...这花哪来的?!” 他没抱花,但他抱膝而坐,不知何时他的膝盖上悄然开出了一朵金灿灿的太阳花,乍开上去倒真像‘抱花’。不过之前拈花都侧着头看苏景,没留意自己的膝盖。 仍是苏景开口,解释:“我...还需得片刻光景,稍等。”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未起身径自入定去了。 三尸如何参得透这其的玄妙,但身边还有个半死不活戚东来,稍加琢磨虬须汉喜上眉梢! 金乌正法第七境分作三阶,一阶‘地归’炼七十二鳞叶;二阶‘天擎’开三十六朵羽花;三阶‘天地和合’。苏景在褫衍海斗突破,三十六朵羽花开遍。完成第七境第二阶的修行,在杀灭墨巨灵司昭后就开始了最后一阶的修炼。 后来在此阶修行,苏景身上曾有过两次异象显现: 前一次是炖肉飘香,后一次青灯境幻象行布。 两次异象,皆因修家小世界的气意流露于大天地而成,都可看做是修家即将完成小乾坤搭架、将要破境得宝瓶身的征兆。 其他修家有过一次‘异象’后,很快便告破境;可苏景邪门得很。褫衍海前后两次异象,之后就再没动静了。更谈不到破这第七境。 直到今天,第三次异象显先,一朵太阳花幻影显现,刚好它开在了拈花神君的膝盖上。 “啥意思啊?” 在戚东来十足费力、断断续续地解释半晌后,三尸老大不明白,一起纳闷望着他。 戚东来虚弱笑道:“简直再明白不过了......”刚说到这里,苏景周身忽然奇光流转,那旖旎光芒轻轻一振,旋即向四方扩散开去。再一眨眼,尘霄生法术唤起的汪洋海底,尽数开遍太阳花! 沧海无尽,花海亦无尽...哪还有什么海底,金色的花儿铺遍视线,美景惊人! 太阳花有逐日本性,灿灿花海虽为幻境但花儿本性仍在。大大小小无数花盘全无例外,尽数‘望’向了苏景! 比着前两次要雄阔得多、锦灿得多的、第三次异象。 三尸和戚东来入坠梦,都被眼前美景所摄,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蓦然间巨响轰鸣,浊海崩碎。 这沧海是尘霄生的法术。崩碎便说明:师兄法术被破。 不是尘霄生与那四头墨巨灵的决战分出胜负,而是又一头墨巨灵自西方冲来,以凶悍法力将尘霄生的‘一念沧海’砸了个粉粉碎碎! 法术破、沧海溃。尘霄生与四头墨巨灵剿杀的‘三百巨浪’之阵仍在,但失了沧海支持,他的阵法也摇摇欲坠,距离败亡也不过片刻功夫了。 那头新赶来的墨巨灵全不等待,轰碎沧海后立刻起身飞扑尘霄生与它同类恶战的法域。 时间不多了。墨巨灵要立刻毁了尘霄生,再会同同伴一举荡平西仙亭。 便是沧海炸碎一刻,绵延无尽的太阳花海异象也告消散,浓重的真火灵气自四面八方轰涌而来......这是灵元洗炼,再也明白不过,就只有破境才会有的洗炼。 破境! 洗炼至,骄阳现,东方天角接连三枚旭日冉冉升起,结形如品,刹那里天地间光明大作!三日凌天,幽冥世界亘古未有之奇景!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与仙天冠盖一样,破境大圆满的异象征兆,金乌弟子圆满结宝瓶,可让乾坤意气化形得‘三日凌空’这壮美天景。 苏景再次开目,又哪里还等的洗炼完毕,挥手将戚东来收入黑石,分心识一道领一份阳火为魔家弟子疗伤塑脉,同个时候他扑跃而起,横空拦截正冲向师兄的墨巨灵。 但是赶在苏景之前,另有一人就那么凭空跃出,挡在了墨巨灵身前......拦住魔物的竟也是个苏景,但、此苏景比着真正苏景要大,大得多得多!体魄如巨岳,身披烈焰甲的巨灵苏景,烈火巨灵! 身形而论,毫不逊色墨巨灵。 两头庞然大物轰轰然对撞一起,墨巨灵发疯反击,烈火巨灵沉着以对,两座‘山’的互博,平分秋色。 烈火巨灵现身入战的同个时候,一声金乌啼鸣响彻云霄,真正苏景的头顶上千丈处,突然跃出了一团火焰,迅涌动转眼结做金乌之行,化形后‘金乌’翅膀一震,在高空盘旋开来。 那神鸟飞得何其迅,很快就来到西仙亭的天空上,鸟儿真有灵髓似的、一见西仙亭山峦见有黑色大军肆虐,昂首暴发连串愤怒啼鸣,旋即身形猛震动,小小的三足鸦化作百七十里烈火之云,云铺展、下一刻阳火天雷洒落、烈焰暴雨倾泻!火无情却有灵,落于自己人身上,大小猛鬼只觉身体一暖,火焰流于身体化作一层温暖甲胄;若是落在黑色怪物身上。则烈焰暴涨、凶猛灼烧。 ‘火雨’烧起时候,仍是真正苏景的脚下,地面忽然裂开些缝隙,数十个与成人拇指大小的相若的小人儿钻出裂隙。人虽小,但模样可不差劲,一个个穿火袍戴红帽,昂首挺胸四下张望。顾盼之际颇有几分气势,很快这群小东西就发现西仙亭的恶战。尽数露出震怒神情,细细的胳膊用力一挥,每人手上都甩出了一条赤红色的鞭子。 鞭三尺,不算威风,但比起小人的身材可就长得很了,小人举臂把鞭子在头顶甩了几圈,整整齐齐地‘呜哇’一声怪叫,跟着,手鞭狠狠抽落在地。‘啪’地一声脆响......鞭落处,地火翻腾! 熔岩烈焰,一道一道,拇指小人、三尺红鞭,抽在地面后唤出的地火却如长江大河一般磅礴雄壮!地火雄川蜿蜒急涨,随小人儿长鞭指挥,如金红巨蛇似的攻向西仙亭! 与天火一样。地火也分敌我,腌臜怪物必杀无赦,自家兵将么...地火流过就是个舒舒服服、生力醒神地热水澡。 火地、火天、火巨灵,即为阳火,自是苏景的法术,可三尸也罢。其他同伴也好,谁都不曾见苏景施展过这等法术,他什么时候修习的? 苏景从未修习过,破境之时想施展自然就施展了,会如此只因:帛绢正法,金乌弟子修习之下,每破一境皆可得一道本命法术! 破第一境通天。苏景得护身赤炎;破第二境宁清,苏景得元吉天都火翼;破第三境如是,苏景得神木扶桑;破第四境小真一,苏景得金乌蛮体魄。 但从他跨入第五境开始,破冲煞、破夺罡都不见本命法术,直到此刻结成宝瓶身破掉第七境......之前破境不是没有本命法术,只是那法术‘未至’。 冲煞、夺罡、宝瓶,三个境界看似独立,实则为一整体,冲煞让苏景有了‘大地’,夺罡让他有了‘天空’,宝瓶让他天地勾连小乾坤真正成形,三境可看做一道‘大景’,而苏景在这三个境界所得的本命法术,也彼此勾连、扣合‘天地人’这乾坤三味,要么就不来,要来、得宝瓶后一起来! 拇指大小的火灵儿鞭地生炎川,冲煞境本命法术:地映阳川。那火河来自地下,河奔腾的却是真正阳火,地火,映于天、来自天; 头顶千丈一团火焰,夺罡境本命法术:金乌巡天。修元的精纯火髓结化金乌之行,引动真正的骄阳气意,借来大乾坤、真艳阳的纯火,化雷霆暴雨倾泻; 那个和苏景一模一样的烈焰巨人,便是第七境宝瓶的本命法术:天影巍巍!是真实存在、坐拥大力的巨人,但他的根本是‘影子’,金乌弟子自身气焰接驳于九霄骄阳,投射于人间的巍峨大影,化巨灵,杀强敌。 突然欢呼声爆起,西仙亭! 大火升腾于天地,于恶人磨、血衣奴、损煞僧诸军来说,此乃自家主人的无上法力;于阴阳司大小差官护司兵将而言,这是一品大判的无尽威风!心有所向、心得振奋,又怎能不欢呼不怪叫,真正鬼呼狼嚎响彻山峦,离山小师叔、幽冥一品判归来。 主掌乾坤,杀尽邪魔!从他归来时,西仙亭的轮回大难就变作了邪魔的杀身凶劫! 第四境小真一之前,苏景基本都离山,虽也有争斗但仍算得平静;不过从第五境冲煞开始,苏景开始游历乾坤,斗南荒大妖、杀西海邪佛、战于幽冥八方,修行路上危机四伏,凶险不断恶战更不曾间断,是以煞、罡、瓶三境所得本命法术皆为斗战法术。 凶法,更是妙法!地映阳川是火灵儿借天火于地面;金乌巡天是以纯髓引阳火;天影巍巍是气焰连天机.....借、引、连,都需苏景主持,却都不用苏景自己出大力。 三道凶法升腾,驰援两边战局,而苏景人还在重重真火灵气的包裹、洗炼,身形疾飞不停,直直冲进了师兄与四头墨巨灵斗阵的法域。 阵力纠缠、双方同样苦不堪言、力将尽势正消,忽遇强大外力冲撞,两座法阵同时爆碎开来,尘霄生只觉天旋地转,但很快身体一沉、稳定下来,抬眼一看自己已然被苏景收入黑石洞天,一道心识投影的苏景正稳稳扶住他:“师兄辛苦了。” 大天地,尘霄生与四巨灵斗法地方,阳火翻卷无边,千百个红袍身影穿梭、纵跃、攻杀强敌!不是什么新鲜法术,老把戏了:放一片阳火,再施展金乌万巢穿空遁法。但一样的法术,威力却天差地别。 宝瓶前,苏景一次施咒穿空所用时间,如今可做七次穿遁!不是身法变快,而是施法变快,快得多! 阳火艳艳、红袍艳艳,一个金乌弟子唤起千百红袍大判,必杀墨巨灵。 了不得盏茶功夫,一头墨巨灵闷声嘶吼,短短时间里,他连苏景三十一次猛击,每次打击都是后脑玉枕大穴,巨灵终于撑不住了,头颅被彻底打穿,横尸于地。 倒也不是墨巨灵脆弱、这么容易就被降服,这一战苏景占了大便宜:这四头墨巨灵和师兄恶战良久,已到强弩之末、崩溃边缘,再遇到刚刚破境生龙活虎的苏景,自然不存强撑余地。 对手强,苏景遇强则更坚韧;对手弱,苏景遇弱则更来劲。明明都不用全力以赴,不用穿空得那么快那么眼花缭乱......哪怎能行?非得打得天花乱坠才痛快!你弱是你倒霉,与我要狠狠打你何干?! “魔物势大、此战怕是有去无回!但大义于心,纵身死道消亦无悔无憾!我去也!” “生何欢死何惧,我若身碎命损,但求还有一滴赤血融地面,化春泥、护新花!我去也!” “愿以我身骨血髓,换这轮回安稳,换这两界恒昌啊!只求天地垂怜,能护佑苍生!我去也!” 三个矮子舞剑飞赴西仙亭参战,光听他们口只有英勇赴义时才会用到的的悲壮言辞,哪会晓得他们是去兴高采烈地打落水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七章 小乾坤,不是人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大章节,仍是两章合一,今天的更新,谢谢大家。) 又是盏茶功夫,第二声沉闷嘶吼传来,第二头墨巨灵伏诛,苏景更占上风。他身后西仙亭全山,阴阳司的判官与猛差、苏景麾下凶兵得天地两重烈火相助,再加上三尸‘慷慨赴义’,正迅扳回局面,墨色大军节节败退,被不断剿杀......何须眼光卓绝,任谁都能看得出:黑暗东西大势已去! 一个苏景,纵是本领再大上十倍也不可能扫灭西方杀来的妖魔,但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有师兄并肩,有三尸追随,有戚东来不惜修为做天魔解血、有阴阳司判官差官舍命入战、有无数恶狼宁死不退...这才苦苦撑下、拼下了一个局面:我将败亡、但你也山穷水尽。 幽冥一方打得惨烈已极,那些来自西方黑暗的怪物何尝不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众人戮力同心,才有了此刻的契机:苏景归来、扭转战局的契机! 绝非苏景一个人的功劳,不过......至少风头都被苏大判一人所夺。 苏景这个人,不贪功、贪排场。 烈焰滚滚,金光迸射,此刻西仙亭内外无尽光华,是所有苦战之人的荣光,但这光芒自苏景而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排场! 动用目力、仔细看看,那些穿梭于烈火、因金乌万巢而留下的憧憧人影、千百苏景,哪个不是在咧嘴大乐满脸欢快。 快活,无以言喻的快活。 不多久,两声惨嚎接踵响起,第三、四头墨巨灵几乎被同时斩杀。 苏景暂时不理会另一边‘火、墨’两个巨灵之争,挟浩浩阳火转头冲向西仙亭,那里才是重之重。 得本尊入战来,山烈焰暴涨,又谁能分得清哪一重是天火哪一重是地焰,根本就以勾连一处。化作炼狱,烧、杀! 外面战局已定,只要西方黑暗没有新的援兵,西仙亭便赢定了,而西方似是业已到了极限,完全沉寂下来、再不见有什么动静...... 黑石洞天内,尘霄生深吸一口气。落足于一方礁石:“他还好?” 礁石一边,一个苏景正引动阳火。施展金乌焠真为戚东来疗伤,闻言点头:“师兄放心。” 扶着师兄落地的那个苏景则问道:“师兄还好?” 独战十四墨巨灵,斩杀十个、将另外四头也拖入崩溃边缘...尘霄生又怎么会好,他伤得颇重,但他坐下后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不妨事。恭喜师弟再得突破,不过......长进得是不是太快了些啊。” 破一境有长进是应该的,可是想苏景这等‘突飞猛进’未免太过惊人。破境前后苏景本领相差天地,这等进境绝非破一个宝瓶境能够成就的。何况苏景的破境洗炼尚未完成、待洗炼后还能有大精进。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师兄想听?” 尘霄生笑了起来:“我算是惹祸了,说吧!” 看苏景:双眉微扬双目带彩,面上的兴奋都快结成水滴下来了。攀一阶看一景是少年宏志大愿、如今看到一番大风景,心自有一份大得意,恨不得说与别人听,只怕身边没人问...尘霄生问了。 “诶。我从头讲与师兄知道。”苏景眉花眼笑,自挎囊里拿出最后半瓶杨梅露。 幽冥之前,尘霄生与苏景见面还是弥天台来离山做迎经大典,这次师兄弟幽冥重逢后,耍混耍横大闹极乐川、随即万里驰援苦战西仙亭,苏景在宝瓶境的修行事情尘霄生全不了解。 说经历。也说修行,少不了一番长篇大论,待他说完褫衍海经历时,尘霄生就抚掌大笑由衷开怀:“第三阶天地和合里,前后三次异象...烤肉香是珍藏心底的凡人记忆;青灯境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太阳花则是今时今日的成就象征,循序渐进,好得很啊。三次异象。其实就是三重小小世界,怪不得!” 尘霄生何等见识,一语的...... 苏景的战力真正暴涨,要从他被逐出门宗去往南荒时算起的。 南荒,最直接的:夺一座烈火世界、收一片老蝎火煞,得此雄厚修元,金乌正法又比着别家功法更重斗战,苏景想不强都难。 但吸敛了厚重元气不过是‘表象’,真正让他有了本质改变是金乌正法的神奇和他自己的造化: 别家修法,冲煞只开下丹田一大气窍;炼就剑刹天乌的金乌正法,苏景冲煞开上下三丹田另外还引两件洞天法宝。 便仿佛,烈火世界与老蝎火煞如一笔巨款,钱再多也总有花完的时候;而苏景身上多处的那几枚气窍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产业...... 修家运功行气,以‘周天’而论。 就以同为金乌正法弟子的樊翘而论,破冲煞境后,樊翘行运大周天是自下丹田为气息始出之地,真元沿经络行走于身、经由三六一正位穴与诸多阿是穴气路,在这个过程里,真元会强化修家的身体,并将诸穴位气路吸收进来的大世界灵气炼化成自己的修元,提高修为。最后真元行走过各处,再回归下丹田,亦为终点,一个大周天完成。 再说苏景,五大气窍,同为‘’,各起一道真元游走全身,各成一圆而后再五圆交汇,仅此一个差别,同样一个大周天的行运,比起樊翘就要复杂无数。何况,樊翘才开几枚阿是穴?苏景一千零八十阿是穴全开、皆为气路。 若樊翘一个大周天能赚‘二两银子’,苏景一个大周天总能挣上‘八两金子’。 两座火行地冲煞夺元是捡了大笔财富;连开五大气窍是得了赚钱的产业;而大圣玦、黑色石头两件宝物入体就可看做是‘功名加身’了,让苏景有了真正‘飞黄腾达’的基础: 两大洞天气窍与身相合,但又不是他天生气窍,即可看做三合为一,也能想成一化归三。 南荒归来,就修家的小乾坤而言,他炼就了三重地面。 三重地面,自然要应对三重天空,只是苏景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没觉得两件洞天穴窍其实是另两片‘大地’。 这倒不怪苏景,主要是他没师父、当初将金乌正法录于帛绢的那位前辈可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家传人里还能出一个‘三重地’的小怪物,自也不可能在帛绢上单独为他交代上几句。 是以苏景在第六境夺罡前,从未想过三地三天三乾坤这回事。 不过苏景的运气好外加够贪心,在摩天古刹夺纯净天外罡火时,把自己那几件阳火宝物全都投了进去,炼了一重天又一重天......一景一景。怎能不看个饱;一境一境,便得修个极致。由此他炼得了三重罡天。那个时候。他想得还是‘两重天肯定比一重天好,三重更好’,没琢磨过三乾坤这回事。 但是话说回来,若非炼化了三重天,功法也不会给他‘过境’,炼不得三重天,他破不了的夺罡境的。 三地之后,又得三天,苏景的大周天再行运起来更加复杂。未下幽冥时连贺余、沈河看了都目瞪口呆,背地里送了他一个‘这小怪物’的评价......值得一提的是,功法行运复杂,和心智也有莫大关系,心智不够就算有了三天三地千零八十阿是穴,也绕不出那么乱七八糟的周天,不过苏景早开心花得心神十立。这事真难不住他。 三地三天有了,宝瓶境的修行也就水到渠成: 完成地归、天擎两小阶、开始‘天地和合’正法行运时,黑石洞天与罪恶天自然而然就被正法勾连、扣合到了一起。 黑石洞天海藏了无穷剑意,凛然正气;黑狱本就为前辈金乌弟子炼化的好剑,虽然这宝物看上去阴森可怕、被苏景取名做‘罪恶天’,可实际里它是镇压罪恶之地。镇恶既为正,正正相合,自大气意上几乎是一致的,最容易炼合一起。 第一座小乾坤,黑石海连与剑狱天。在褫衍海化境完成,算得正气小天地。 别的修家来说,小乾坤有了。那就破境、宝瓶、洗炼......可苏景不行,就算他想偷懒,正法也不容松动,不给他过,不得破境,还得接着天地和合。 继续行运正法,第二副天地对应,令牌洞天与金风天。 前者是大圣宝物,妖气浓浓;后者虽是阳火罡天,但实际是以‘玉露金风’为元基,金风是大师娘传下的功夫,那风一卷荡阴森无边,这门功法本就带了厚重邪气,一妖一邪,源属相近,勾连为一,算得妖邪小世界,也是在褫衍海结形而成的。 一正一邪两座小乾坤成形,剩下来的事情全不复杂——金乌弟子身体为地、金乌骸骨为天,再以正法勾连、炼他一座阳天小乾坤! 可就是这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出了个大麻烦。 一道巨壑横亘于‘天’‘地’之间:苏景为凡俗,金乌为神物! 冥冥定断,仙凡有别。苏景能把骨金乌炼化成自己的瞬灭一剑、能将其炼成自己的艳阳罡天,却无论如何无法将其真正收容于修行、让这重天与地面勾连成世界。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两个。下一重,艳阳罡天是黄金屋与骨金乌两件宝物炼成,将骨金乌‘摘’出去,再对黄金屋做一番认真祭炼,让黄金屋独自成天,便可顺利完成第三座小乾坤的结形......可苏景贪心外加不甘心,退而求其次这种事,能不做就不做。 上一重、好办法:以自己的小金乌元神融于骨金乌,如此一来骨金乌与自己的冥冥隔阂当可消除。办法是真好,但骨金乌不受元神小金乌入主......苏景不着急,时间还有的是,慢慢再想办法就是了。 苏景把道理讲得仔仔细细,不知底细之人若撞进黑石洞天,一定以为苏景是得道大修,坐他对面听讲的尘霄生不过是个小小学生。 “新办法还没想出来,阳三郎来了。”说到这里时,苏景不笑了,心念一转,黑石洞天光明大作。一轮骄阳闪现天空。 看上去,比着阳间世界的太阳要大出许多,无需动用修家目力亦可见其正熊熊燃烧,千万火焰生于骄阳四周,正摇摆不定...可这太阳遍布龟裂,虽炽烈却斑驳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尘霄生目力精强,稍作仔细端详便放下心来:裂得狼狈没错。但不是快要碎了,而是从碎得不像样子正缓而又缓的‘愈合’。 “阳三郎来得突然。存亡之际没什么可说的,生死不由她也不由我,拼了就是。”苏景继续道:“我的金乌元神爆碎于她灵台反攻其神;骨金乌化‘千里缺一’之击逆袭其身...没想到的。”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事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可事发后很快就能明白其道理,原来如此啊,比如苏景的三地三天三乾坤,比如这次与阳三郎搏以性命...... 骨金乌化作‘千里缺一’,九百九十九道瞬灭剑其阳三郎体内,但并未洞穿而去。所有碎片都留在了阳三郎体内。因‘千里缺一’为决绝杀灭,动这一剑,敌人如何姑且不论,骨金乌这件大好神器就此毁灭。 骨金乌是神鸟遗骸、加之被苏景与本源阳火炼化数百年,虽无智但有灵犀养生于体内,它是灵物。崩碎之际即为损丧之际,将死瞬瞬。灵物都会有求生本能。 阳三郎与骨金乌算得同体同源,濒死刹那,碎裂近千片的骨金乌忽得真正的同源气脉滋润,自不会将其洞穿再飞出去,尽数留在阳三郎体内。 只凭骨金乌的碎片,打不倒阳三郎。但又何止骨金乌?元神小金乌于其灵台以自毁办法引动冥冥杀机。重创其神,这一击来得阴狠且暴戾。 阳三郎强,比着苏景更凶猛,可也受不得这内外两重杀灭,神智受巨大冲击、彻底沉迷,身体全不受控制了。 再说小金乌元神,自毁没错。但它曾在褫衍海死太阳得真正纯阳精髓,毁却不灭,总有一点灵犀长存,只要苏景不死她便永世长存。和骨金乌一样的,这小元神本身没智慧,却是有灵气有本能的,它虚弱不堪时也会急急寻找‘依靠’。 魂灵的依靠是什么?身体。 身体活命的根本是什么?魂灵。 如果在其他地方,濒死骨金乌神剑与虚弱小金乌元神仍不可能融合,可是它们都在阳三郎体内,事情便大不一样了。 阳三郎是什么?活鬼,灵魅。她的法身,于小金乌而言就是肉身、夺其身;同样的身体,对骨金乌来说又是魂魄、收其魂。 至于阳三郎一头冲进苏景体内...哪里是阳三郎要冲,那时她的神志几近泯灭,根本无力指挥身体。是小金乌和骨金乌遭受重创、在杀敌、自保两重本能过后的第三重本能:回归主人体内。 夺身收魂,瞬瞬事情,‘阳三郎’冲入苏景体内它已然不再是阳三郎,而是小金乌残神与骨金乌碎躯抢来的壳子和‘馅’、是相融之后小金乌与骨金乌、是另一头有神有身有浩浩阳火修元的三足金乌,苏景的金乌。 没等苏景弄明白这件事,他自己也昏厥过去。 再之后事情就简单了,神、骨两金乌进一步融合,‘合谋’夺了阳三郎,由此艳阳天与苏景之间的‘仙凡鸿沟’也不复存在,修法为修家本能、行运开来,天地勾连,第三座小乾坤终告成形,不分正邪、无关善恶的阳天世界! 苏景长篇大论,道理繁复,其实落到最后也不过一句话:神、骨两乌本能行事,以阳三郎为媒,完美相融。 阳三郎本想拿苏景来进补,不成想最后却成了苏景的补品。 敢杀便敢认,苏景不惜自毁元神与好剑,本就是为斩杀阳三郎。但他没想过夺力阳三郎更没想过靠来融合自己的两只乌。 三重乾坤结形,又炼化了个阳三郎,但这还不是全部。苏景强,不是强在今天。实力是他一步一步积累而来的。 从第三境如是开始,他就比着同境修家更强,但苏景表现出来的‘强’仍非他的‘真正强’,每次行功他都比别人得到更多,入战时能拿出来的,也不过是那‘更多’的两三成罢了。 本钱雄厚,买卖铺面不大。没有发挥的余地。非得到破境时,这一境的积累、以前诸境的积累才会有个井喷般的爆发。 是以苏景每次破境,都仿佛一步登了天,他自己觉得,这样修行过瘾得很啊。 尘霄生笑容欢畅:“阳三郎呢?被你打灭神魂了?” 苏景摇了摇头:“她的神魂并未散碎,只是受创极重,陷于混沌。正沉眠,仍在那里。”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洞天苍穹那枚骄阳。 阳三郎的修元即为身体,先成就艳阳天再合并小乾坤,已然成了苏景修为、身体的一部分,此事已无可逆转,就算阳三郎醒来也不过是一缕游魂,再休想夺回去。 尘霄生不解:“还留着作甚,直接打灭便是了。” 修行事情对师兄无可隐瞒,但长辈往事,除非得长辈首肯否则他不敢说的。师父欠了阳三郎一个公道,这公道苏景还不起,但也不会就此翻脸不认账。苏景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尘霄生不再追问‘为何不杀’的缘由,另又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苏景早都想好了,轻松而笑:“来日登仙去,找个没主的太阳安顿她。” 尘霄生吓了一跳:“真这么想的?” 苏景点头:“是啊。怎会有假,真这么想的。” “要找不到呢?” “花些心思,看自己能不能炼个太阳出来。” 又仔细盯住苏景看了看,师兄忽然大笑起来......真敢想啊! 飞仙是容易事情?找无主太阳是容易事情?还要炼化一个真太阳......苏景上下嘴唇一碰便稳稳当当的说了出来。 有的想总比没得想好,敢想总被不敢想好,还有。自讨苦吃总比没滋没味的待着好!若不能融身景色,那又何必去攀那一阶一阶,直接看画不就好了。 师兄大笑声响亮。 笑过之后,尘霄生指向远处,问身边苏景:“你干嘛呢?” 黑石洞天内有三个苏景,一个施法相救虬须汉,一个坐在师兄面前吹牛。远处一块礁石上还有个苏景,正蹲着,对着面前一朵太阳花愣愣出神,口喃喃不知在嘟囔什么。 师兄这一问,又戳到了痒处,但苏景并没直接回答,笑道:“这事可就大了,等我想好再讲与师兄知道。” 洞天内师兄弟聊得开心,全不影响苏景在西仙亭横冲直闯,简直太开心了:黑色大军正经的疲惫之师,冲杀起来得心应手。 三尸追随本尊身边,口不停高呼‘妖魔法力无边’‘怪物端的凶猛’‘腌臜东西委实凶悍’‘本座与尔等拼了’之类言辞,仿佛马上就要被敌人打死,手上的殷天子则大展神威,砍瓜切菜。 打杀到此刻,西仙亭大局已定,正是三尸得意开心的时候,忽闻一声惊雷轰荡于山峦,声音响亮不算什么,追随苏景转战八方,贲烈雷霆三尸听得多了去了,根本不会在乎,可是这一道惊雷又蕴藏了一重威严气意,直摄于心、让人心惊胆战、不想怕却不受控制、不能不怕! 三尸吃惊不小,想也不想一起跑到本尊身后躲藏......这才发现:散了。始终包裹在苏景身边、浓浓的真火灵元散去了。 雷声不是敌人神通,而是苏景的威势绽放:洗炼终了,真真正正结宝瓶。苏景跨过了三劫十二境的第七境! 三尸吆喝一声,脚下童棺再飞起,三人排成排、自身后转到身前去做仔细打量,才看一眼拈花就失声道:“不是人了!” 的确不是人,此刻苏景根本就是一座白玉雕像,仿佛置身祠堂曾受万年香火供奉...本为莹润身,再得虔诚祭拜添得圣洁光的白玉雕像。 栩栩如生、精美无双之像,但只有神圣意味却不见生机半点,再如何精致也只能是像、不是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八章 炽烨宝瓶,幽煞天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拈花惊呼才落,赤目又瞪起双眼:“着了!” 着火了,一道淡金色火环自‘雕像’头顶燃起,迅向下流转于全身,火苗微弱火焰浅淡,全不会遮掩白玉本色,就在这‘浅浅’流火,白玉苏景活了回来,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身上的火,缓缓抬起手、屈指在自己的额角弹了弹。 当...当...当的灵动轻响,如细瓷相碰,悠扬悦耳。 之后苏景笑了:“炽烨宝瓶身。” 话音落,金焰灭,白玉光泽消隐不见,苏景又变回平时模样...苏景仍是苏景,只是又走过了一境、又饱览了一景,第七境大圆满,铸就炽烨宝瓶身! “还是有点不一样了。”雷动天尊缓缓开口,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使劲地看苏景,真的有些变化、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苏景的变化在何处。 但很快,雷动突然一声欢呼:“没睡醒啊!还是这样子顺眼!” 另外两个矮子也齐齐欢笑,一个劲地点头......当年白马镇上、谨记仙长嘱托时时磨刀的小僮儿,眼里总是藏着一份睡意的,但后来修行小有成就,尤其在完成第二境、铸就心基之后,神采泛于身心渐渐洗去了他眼的倦意。 如今、炽烨宝瓶身,洗尽铅华返璞归真,小师叔又变回了凡人模样:眉目清秀、微笑友善、眼带了几分睡意的小镇青年。 今日苏景......尘霄生走出黑石洞天来到师弟面前,看了看,口‘嘿’一声笑叹:“我看不出他是个修家了。” 所有神光尽敛于内,无需刻意遮掩,连尘霄生都看不住苏景有修行在身,炽烨宝瓶身。 雷动对着两个兄弟一摆头,做了个‘跟我来’的姿势,迈步来到尘霄生身前,三位矮神君齐齐鞠躬,平腰躬、鞠到尘霄生膝盖。起身后雷动正色:“师兄此言当真?” 赤目接口:“事关重大,万不可妄言。” 拈花附和:“师兄不用专拣苏景爱听之言来说,此事非同小可。” 尘霄生那么机敏的心思,硬是被三尸给问懵了:“什么事情?” “真看不出苏景有修行在身?”三尸异口同声,而后又忍不住再次同声强调:“事关重大啊!” 师兄明白了,放声大笑......坑不了再打,如今连修士气意都修没了。再要坑人简直...简直没法说了,但前提非得明确不可。得是别人确实看不出,不能是苏景以为人家看不出、其实人家都知道他是修家,端的事关重大。 笑声未落,山外又传来一声嘶吼,苏景的烈火巨灵击杀墨巨灵,但火巨灵也被打得肠穿肚烂、头颅开裂,‘活’不成了,身形颤抖片刻就此爆碎开来,化作荧光重重。缓缓消失于众人视线。 尘霄生立刻回头去看苏景,后者明白师兄的担心,摇头应道:“我没事,这法术是自我气焰接驳天威而成,散碎了也不会对我反噬,就是须得温养一段时候,才能度施法。” 话刚说完。西仙亭山忽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华,银白色、并不强烈且闪烁不定,可即便苏景的天地火都无法遮掩。 妖雾见状霍然大喜:“是大阵气意。” 大阵起势,距离真正发力、直捣西方黑暗时间无多,此刻山黑暗军已然不成气候,众人扫荡余孽同时凝神以待。准备迎上西方黑暗最后的疯狂反扑,但西方寂静,全无动静......忽然,天空四方传来悲泣之声,不响亮不清晰,只是隐隐可闻却直入心肺让闻着不仅悲从来。 天悲戚,似是为西方黑暗将亡而哭。 苏景一哂,司昭死后,也有怪异天象显现,不过这次提前了些。 临死前惹得天地沉痛,真是神?是就是吧,能死就行。 幽冥西仙亭大阵气势浮动之时,东土离山界内也有古怪气意游转,不过这份气意细微之极,沈河等人都在山外石头窝子里看打仗,加之离山高人全都深受重伤,没人察觉到。 尸煞阿添只攻不守,与敌同归于尽,她求死。 修行之辈寿命漫长、一路凶险且争斗不休,舍命之战并不少见,但如阿添这般求到如此癫、死得如此狂的一战,人间可见几次!阿添自毁,对驻守离山众人来说,真就仿若一场催魂鼓,心头血、骨气尽数沸腾起来,口那‘对不起’的嘶吼喊得响彻天地,就在这一声声大吼释放自己毕生修为,死战到底。 自清晨打到子夜,邪修牢牢占据上风,可就是无法在前进半步...离山就在他们面前,近在咫尺了,却永远也跨不出那最后一步。 自南荒而来的三百零一妖受创严重、不听相柳裘平安疲惫异常,邪修星宿也再陨落几枚,仍是胶着战事。 方先子面带心疼,恨自己帮不上忙,眼则藏了深深忧虑,他不敢打扰师父,只好小声问身边的剑尖儿剑穗儿:“师姐,玄天道的道主...还有那个‘骄阳天尊’,为何还不来?” 若是以往,双姝一定笑眯眯地应一句‘是啊,还不来,我们帮你传讯问问他啊’,可现在满目惨烈,剑尖儿剑穗儿的活泼心思早都散去灭去了,一双清透女子同时摇头,未说话。 “离山是一面旗帜,也是一枚香饵。”红长老的声音传来了,弟子所问还是被她听到了,开口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诱饵是为一,但还有其他缘由,有个古怪地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任夺也告开口,不止见识深、眼力也更强,虽不能入战但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星宿陨落,其他星宿修为都会变强一点点。” 红长老闻言吃惊:“一人死,修为散于同伴?便是说最后剩下来的星宿,坐拥其他所有星宿之力?” 沈河摇头,接过话题:“星宿间有秘法牵连是没错的,但不是一人死,其他星宿可得其全部修为......得来的、远逊于损丧的。” “半成。”林清畔声音笃定,没人能比他看得更准确。 一个星宿魔头被杀灭,修为的半成会分散给其他所有星宿。如此算来,廿八星宿只剩最后一人时,修为可增长一倍半。这倒不是什么太大事情,但且不论能传力多少,只说这门身死传力于同伴的秘法,十足让离山众多高人惊奇了。 正低声议论,忽然前方朗朗笑声传来:“初到人间。诸多别扭,结果来迟了一步。让诸位星宿仙家辛苦了,勿怪,勿怪。”随说话,一道幽绿色阴风云驾自远处飞来,所过之处,人间地方恶鬼啼哭声大作,无数坟茔震颤。 玄天道,日月两天尊,二十八星宿。道主嫌‘朔月’不吉利,在其陨丧后不再重设此天尊之位,但他又提拔了另外一个天尊,唤作‘幽煞天’。 他是‘新来’的,几天前才得了道主的‘提拔’,相比骄阳天尊、诸星宿,幽煞是个真正‘新人’。 这种‘门内事情’外人无从得知。但诸星宿都曾得道主法谕,知道自己又多出了一个上司,还在离山前苦苦激战的众多星宿恭敬开口:“恭迎幽煞天尊驾临离山。” 众星齐贺,唯独西方白虎第三星昴宿未吭声。 邪道妖人也有自己的脾气秉性,昴宿老鬼曾追随过朔月天尊,深得器重。老怪心也朔月也敬重得很。 朔月天尊死了,这没什么可说,不过昴宿见顶替旧友的幽煞天,总有些不太顺眼,偏他又来得这么晚,是以听他假惺惺的言辞懒得搭话,手上法术不停。将前方一头齐凤妖精打了个粉身碎骨。 可当他正想转头再去对付下一个敌人时,忽然觉得脖颈一紧,被一条森冷长索缠住了脖子,旋即巨力传来,身不由己飞向天空,空有一身本领,却连挣扎的余地都不存。 昴宿老怪还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离山前正邪众人都看得清楚,幽煞天尊的云驾探出一条长舌,卷了昴宿直入云驾。 下一刻,咀嚼声响起,同时阴风云驾散开,一头魁梧凶物露出本相,头似犬首但额顶凸出三枚肉瘤,背生双翅、但左为鹰翅翎毛丰满,右却是一盏芭蕉扇;双臂如猿长毛批满胸腹却生着蜥蜴般的鳞甲,手分五指,足却一爪一蹄,屁股后面还接连着一片鱼尾,根本就是一头被胡乱拼凑起来的怪物。 丑陋怪物幽煞天尊身形庞大,昴宿落入其口,仿佛幼鼠比于大狸。 犬牙交错,咀嚼不休,血浆顺着他本就破烂的唇边不停洒落,昴宿从他口嘶声惨嚎,偏偏一时还不得死,直到那怪物仔仔细细嚼足了四十九下,这才喉结一动、将他吞咽,那凄厉惨嚎也终告休止。 生吞活嚼了一枚星宿,幽煞天尊全不提此事,对其他众星宿笑道:“诸位辛苦了,再加一把劲,攻下这离山,道主定有重赏。”说着,背后那双全不对称的翅膀一扇,十余团泛着紫红光芒的怪雾凭空而现,急射战团。 仍是不攻敌,一个星宿邪魔,得一团怪雾包裹,须臾间事、怪雾便又消散,而剩下来的那十几个星宿邪魔个个面露喜色:疲惫感觉一扫而空、损耗严重的修元又复盈满! 得其恩惠,忙不迭又是齐声赞颂:“幽煞天尊本领通仙,属下敬佩万分,拜谢天尊!” 恶战,口称拜谢自不可能真正叩头,用舌头拜就是了。 幽煞天尊也不再袖手旁观,刚刚为邪修回复力气的那些紫红怪物彼此接连融做一团,微一震,化作鬼火般森森青绿,陡然弥漫开来,如浓烟一般,先是将八百里离山尽数笼罩,旋即亏鬼哭狼嚎之声大作,滚滚浓烟向着离山倾压下去。 为离山苦战众人心一沉:星宿尽告回复,再加上一个幽煞天尊......当知,星宿邪魔不是等闲之辈,而那幽煞天尊杀一宿,比着恶狼扑鸡仔还要更容易的多! 全不见能赢的希望。 输了。 同个时候幽煞天尊哈哈大笑,对前方邪修道:“本座初来乍到,和诸位仙家还不算熟稔,将来相处诸位便知,我这个人,你敬我三分,我还你三丈;你冷笑我一声,我当面你爹、儿面前活剥你皮!” 话音刚落,忽然离山界内传出一声笑,清清淡淡,不喜不怒:“煞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四九章 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山一句市井脏骂来得如此清晰,传遍离山、传入战场、也通过天顶那面苍穹镜传向乾坤各处......可幽煞天尊真觉得自己听错了,离山高人修身养性,性情到时嬉笑怒骂,但无论何时都不会口出污言秽语。 幽煞天尊惊讶,脱口:“什么?” 大笑声起:“你、煞笔!”山人又骂一遍。 第二声不止清晰,且没了之前那‘清清淡淡’的高人气意,干脆就是响亮大骂,声动如雷! 幽煞天尊踏实了,就是有人骂自己。 而骂声炸响离山之际,山一蓬光华闪烁开来,不绚灿不耀目,浅浅的白色光华,自山界内升起,如环如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所过之处,幽煞天尊催起的攻山独烟被一扫而空! 白光扫过,不听、相柳、裘平安、卿眉、南荒众妖耳飘入一个声音:“辛苦了,且请歇息,让我来。” 骂人时如泼皮无赖的声音,此刻语气又变得清爽明朗,悦耳。 山浅白光芒在涤尽毒雾后,微震、猛又暴发出一声锐金长鸣,整座天下都听得明白,那是长剑出鞘之鸣!就此,白色光芒化作长剑七百支,破空呼啸穿梭结阵,接下了所有邪修的攻势。 离山,有人出关,凭一道法术挡下了诸多星宿的猛攻! 幽煞天尊一双犬目眯起,挥了挥手,山前众多邪修就此收手,向后退开。天尊不急强攻,他想看清楚骂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很快,他便看清了:无皮之人。 赤身男子,红色筋肉裸露,也不是一点皮不存,身上星星点点的有那么几块大小不一的皮,加在一起怕也不到一尺方圆。 正在长出皮来的无皮人。 不是离山弟子,他只是个栖身于离山、借同道庇护养伤的落难人。但他也是正道人。 彼时闭关、不知外物。错过了天下正道合力对抗天星劫数之役,今日回神片刻,却意外察觉山外正气衰弱、邪异狂躁......伤势远未痊愈,甚至都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仍毅然破关去!正道人不匡扶正气,那又何必修行,哪还疗个劳什子的伤。 正道天宗。无双城主。 爱说脏话的戚弘丁。 无双城修心不修口,这座大好天宗陨落前。城主的污口脏言于修行世界也曾大大有名!想骂就骂,对该骂之人又何须吝惜言辞?若你所为脏了心烂了肺,我骂便绝不怕脏了口。 骂他,因戚弘丁听不惯‘剥皮’两字。 没皮、没衣,偏偏戚弘丁步态方正,先拔身于离山天空百丈,再一步一步走向战场,缓慢且从容,昂首挺胸骄傲微笑。仿佛他是绝美男子、身披人世间最最华美裳袍。 谁说他没有皮,当第一步跨出,湖川见底大河露滩,烟云起于千里;第二步迈开,烟云八方汇聚而来,缭绕于身;第三步落下时烟云散,完好男子。俊美男子! 不似尘霄生那般娇美,他一点也不娇;不似苏景似的清透,他不清透: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双目微陷而狭长,身体不算魁伟但肌肉硬朗,戚弘丁的俊美: 破山蹈海之锐、顶天立地之韧。那是男子精壮、强悍气意! **男子,俊如岩山......谁说他赤身**? 第四步跨出,山成片秋枫林,那艳艳如火的颜色流转开来,树不动叶不动,只有林的颜色动了,铺天盖地的火红奉于戚弘丁。绕身旋、化红袍,再看枫林仍在,只是...所有的叶儿都变成了白色; 第五步迈下,山外金灿灿的稻谷也失去了颜色,戚弘丁脚下多出一双金靴; 第六步站稳,树干棕、秋草黄、鹂羽翠、莽山皂甚至苍穹深蓝...诸般色彩汇聚,结化七彩巾,落在戚弘丁手。 前三步,夺下千里修水生肤;后三步,采遍千里颜色结袍。 第七步,落地,风轻云淡,再没不见异象,戚弘丁站稳在战场。 我所至,千里无颜色。 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不看邪修一眼,戚弘丁望向石窝一众离山高人,不谢离山曾对他相救相助之德,不问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祸事以至正气如此虚弱,他对沈河说道:“两件事,要麻烦沈真人了。” 沈河点头:“戚师兄请讲。” 掌门在点头,林清畔、任夺等人却在摇头,当然不是要拒绝无双城主还未说出口的请求,摇头只因:心戚戚。 “下山时刚刚看到师叔重伤昏迷,若...将来还请离山道友多加照顾。” 沈河点了点头:“请放心。” “第二件事...”戚弘丁笑了,抬手扬起手上的七彩巾:“是这个。我自己不会扎头巾,要请离山同道帮忙...最好是女孩子,男人给扎头巾感觉古怪。不情之请,万勿见怪。” “我来吧。”红长老挽袖,露出白藕似的一截小臂,不料戚弘丁忙不迭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戚弘丁虽然脸皮厚,可也不敢劳动红师妹,红师妹这双芊芊素手,可就只有沈兄的头发才配得上。” 这是什么怪话啊,戚弘丁一边说,还转回头对沈河眯了下眼睛,不修口疯言语的无双城主。 红长老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可气不来更笑不出,眼波盈盈,敬佩之外还有伤戚。 剑尖儿剑穗儿费力站起来:“晚辈为戚师叔正巾。” 戚弘丁笑容平静,诚恳致谢,将手七彩巾递给双姝:“有劳两位小仙子。” “结书生巾可好?”剑尖儿问,剑穗儿跟着接口:“又或者英雄巾?快活巾?秀逸巾?” “书生巾吧。”戚弘丁应道。 一种男子头巾扎法,为东土书生所用,唤作书生巾,此外这种扎法还有两个名字: 义气巾。 正气巾。 很快头巾扎好,戚弘丁最后又对沈河点点头,转回身走向邪修。 幽煞天尊‘初来乍到’,东土人间的俊秀人物他知之甚少,根本没听说过戚弘丁,但早有星宿妖魔认出了无双城主。低声报于四不像的怪物天尊。 见戚弘丁转身向自己走来,幽煞天尊桀桀而笑:“无双城主,天下无双?啰嗦无双倒是......” 戚弘丁也笑了,摇头打断:“少与我废话,尔乃邪魔......”前半句说完,昂首吸气,后半句四个字喊得震彻天地:“煞笔邪魔!” 言罢上青天。无双城主飞扑强敌! 不动咒不驭宝,赤手空拳。 啰嗦?那是和同道朋友啰嗦。若非眼前有事,啰嗦上三天两夜无双城主也不觉气闷。但对着这些邪魔,戚弘丁懒得听他们说什么也懒得对他们多讲话,甚至连那‘七拼八凑’的凶猛魔头的来历、姓名都没兴趣知道。 便如戚弘丁的脏口喝骂,管他从哪来,管他叫什么,归根结底:煞笔邪魔。 戚弘丁人在高空如鹰隼扑击。邪修又岂容他近身,诸多星宿齐齐动法,霎时玄光大作。一道道凶猛法术或飞剑法宝直击天空。 幽煞天尊也昂起头,犬口大张,千年戾气无数怨魂炼化的一盏戾天幡打出,鬼哭狼嚎声响再度弥漫于天地,千万鬼魂怨气结法,化百里杀灭劫云倒卷而起! 便是正道明宿、天宗长老遭遇‘戾天幡’这等凶邪法器也要先以正法护身再图后算,何况还有十多精修邪魔夹击、大群妖邪并法...可戚弘丁哪有半分退意。左掌绷直左臂高举,口一字大喝:“罡!”手落、如斧凿劈斩。 一只手,开劫云、退千法,硬是将所有攻于面前的所有邪修法术尽数劈开,而这一掌劈斩之势非但不见消弭,反倒更强更猛。斩向幽煞天尊。有三个人看得见...沈河、任夺、林清畔,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看到,随戚弘丁手掌挥起,千里内散落于九霄天上的纯正罡气流转结形;当戚弘丁手掌落下,千里纯罡化归一柄无形无势只有隐隐气意的巨斧,归于无双城主的左掌。 一字动仙罡,九霄天斧入我掌。 这便是无双城主的天下无双。 邪法辟易。手劈当头,幽煞天尊避无可避,怪叫一声双拳斜叉硬挡戚弘丁猛袭。 劈掌落、邪魔手腕,‘啪’地清脆响声音,拳肉交击响动,让幽煞天尊完全没想到的:不疼。真的不疼啊,那十足骇人、似是连大地都要斩做两断的一掌,居然不比着凡人一击更强。不存丝毫伤害。 心头闪念,疑惑才生,幽煞天尊突然听到身旁轰然巨响,左侧半里地方,三十丈宽七十里长巨壑突显,之前置身于此的诸多邪修,无论修为精深的星宿还是身形滑溜的小妖贼道尽数惨死当堂,只有血浆肉泥,连一块完整皮骨都不存。 一掌斩落当头,罡斧神力却落于一旁,杀天尊手下。绝非指东打西,而是......我法从我心,劫随思意去! 我法连心不牵身,管我一掌落何方,只看我意斩于谁。 这便是无双城主的天下无双。 戚弘丁笑,英俊男子,笑容阳刚开朗。掌落人也落,就是俯身自地面一抄,右手抓起一把泥土,口第二令撼动大地:“坚!”喝断挥手,将手沙土抛向幽煞天尊。 十二月第一天,脱帽除袜敞开怀,光秃秃的头顶冲冰天,脏兮兮的双脚踏雪地,伸手拍着胸口啪啪响...豆子你做啥? 俺做啥? 拿俺这胸膛做皮鼓,擂将起来助个威: 求票...求月票、求推荐票啊啊啊啊啊。 谢谢大家!我没真光膀子,忒冷^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十二月,求月票和接着来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更新已经上传,兄弟姐妹别看漏了) 先回顾上个月。 忍不住要说的,码字五年,以月而论,这个月是我写得最最过瘾的一月。 离山抗天劫,苏景救师兄;离山有难轮回有难,有人在阳间奋战有人在阴间冲锋...基本每天的更新我都在亢奋。 不怕你们笑话,豆子泪点低,几次写着写着自己都咬牙切齿眼睛发酸来着,比泪点更低的是我的笑点,码字还总在傻笑。 写得我有哭有笑的一个月。可以确定的,这是五年里码字最嗨的一个月;我希望的,这个月的章能是我以往五年最精彩的。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我自己觉得值得了,辛苦点累点也值了,我挣了稿费,我体会了乐趣,还有我请假时你们都那么宽容,嗯,以前说过六百三十一遍的话,今天再说第六百三十二遍:谢谢你们。 另外还有句话,是第一次对大家说,真心的:我爱你们。 不知道该说啥了,我对着屏幕乐了,这就是我喜欢写单章的原因,能笑着去做的事情,当然得常常去做不是! 我说过啊,一浪接一浪,现在浪打浪的浪起来了,但浪还不够大,接着来,这浪得往天上冲,不然怎么过瘾!!!!! 最后,我想了半天,是把求月票的事放在开篇就说还是放在结尾说......我决定在开篇求票。 求月票啊^_^,鞠躬感谢,十二月一,新月开始,2013的最后一个月,豆子攥拳咬牙,兄弟姐妹咱们接着嗨!! 豆子惹的祸 2013.12.01(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零章 天下秀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抛土扬沙?泼皮无赖才会用到的打架手段。可当这一把沙土扬起,千里地面突变稀软。 千里大地,地那所有‘坚’都被戚弘丁抓干,融入手那一把土,攻敌。 一令地髓起,入手千里厚土。 再看戚弘丁,红袍金靴正气巾,眉飞色舞大笑,好像问:谁敢天下无双! 没了‘坚’,大地就失了骨丢了梁,变得比沼还稀软比水还软,浅薄散修猝不及防,尖叫声顷刻陷落地面,离山也被戚弘丁的凶悍法术连累,轰轰向下沉落去。 幽煞天尊急急拔身而去,飞过来的不过一把‘沙土’,但他真就觉得,是这千里大地提转夯砸,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东土俊秀,什么是正道风流。 怒啸连天,幽煞天尊人在半空胳膊倒转自背后猛一用力,把身上那片充当翅膀的芭蕉扇拔了下来,迎向沙土奋力猛挥,芭蕉扇上扇出来的不是风,而是一片血河,赤浪翻腾怒涛轰荡。 ...... 活着一人,倒挂,开颈放血,并以法术维持,保住他性命,待血满两升为他止血,将扇侵润血。扇形如芭蕉质却如棉,刚好可以吸满两升,一滴不剩。 撤掉伤者的护命法术,将扇附于其口鼻,使可怜人活活被捂死于自己的血。可怜人命戾气进入扇血,魂飞魄散再无轮回机会。如此往复,一天一人,炼扇八千年,始得扇血河一道...... 幽煞天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忽然一天醒来,面前一个面容慈祥的白袍老汉,正对自己微笑,见那老汉第一眼,幽煞便知晓自己要对他忠心不二! 老汉传下他一枚玉玦,内尽是修炼办法。血扇炼法正是其一,每天一个炼扇的活人也是田上以秘法炮制、封起阳气不为外界察觉后送来的。 幽冥里,怪物修炼万年;不久前,忽有得修为暴涨;就在刚刚,每一个星宿陨落他又添出一份修为...幽煞天尊狂妄自大,从未将阳间人物放在眼,这凶物心性浅薄修为却扎实无比。他是玄天道主最最珍惜的一枚好卒。 煞扇动血河出,腥臭熏天。迎向那一把‘沙土’。 血河、沙土堪堪相触,就在这个刹那,站在地面的戚弘丁将双臂平端双掌平伸,左掌上右掌下掌心互抵,继而双手一转右掌翻上左掌旋下,同时口第三字:“转!” 天旋地转。幽煞天尊的天、旋;无双城主的地、转。瞬瞬圜移,本应在半空里交汇的那两道神通竟错过开去,全没道理的,可就是错开了。是相对、是互迎,但那两道法术似是各出不同宇空,全无碰撞交错而过! 由此,血河奔向戚弘丁,沙土继续轰向幽煞天尊。 两掌结乾坤,左旋动你天右转移我地,戚弘丁还在笑。天下无双妙法无双。 双掌分,昂首迎血河而傲然不退,左手食指倒转,在自己的额头、沿着眉心到发髻轻轻一划,皮肤绽鲜血流,两寸伤痕一道。随他额头绽开伤口。他身前的空气,也突然裂开一道伤痕,百丈高,自地面之划半空——乾坤裂虚空现! 空气开,灰影显......眉心通天宇,印堂破、三眼开、拜望虚空!七天宗,无双城。戚弘丁。 血河未能欺身,尽数冲入虚空,魔物炼化八千年的血扇,废了。废在戚弘丁的食指轻轻一划。 幽煞天尊去哪里求得开天剑来剖开虚空?且先前戚弘丁的‘天旋地转’之法,让沙土的袭杀变得突兀万倍,躲不开更无可防,只有捱了..轰隆巨响,强悍邪魔被打得飞退三十里,胸口深深塌陷。 沙土散去,‘坚’重回千里大地,所幸戚弘丁一击只是眨眼事情,离山沉落七丈便止。 幽煞天尊倒飞,还不等他回一口气稳住身形,戚弘丁就身化流光、如影追上,又一次左掌绷直,如斧凿砍下,向那邪魔头颅! 但戚弘丁口敕令不再是‘罡’,而是‘雷’!一样的起手式,不一样的法术......无双城主斗战,动一法便弃一法,穷尽此生,绝不肯重复再用以往用过的法术。 是傻是傲?皆为天下无双! 喝令起,道法传天、无双气意引动天威,千重雷霆显现。 银鞭紫弧、起于苍穹落于左掌,而戚弘丁随之消失不见......他的身体、血骨、气意、修为...所有一切融于天雷,尽数归于这一掌,俊朗男子消失了,只剩一只开天裂地的手刀! 手落刀落雷霆落杀劫落,正邪魔天灵。 威猛一斩,嘶声惨叫幽煞天尊被打了个粉碎! 雷霆阴手刀敛,戚弘丁重新显身落足地面,并未立刻动法去扫荡其他邪修,双手背负身后,昂首望向天空......幽煞天尊确是碎了,但不‘乱’,头、肩、臂、上身、胯、腿、足、一片翅膀......一样一样都是完整,那本就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凶物更像是‘解’、是‘散’。 身体各器部散落三百丈天空,缓缓漂浮并不沉落,幽煞天尊的头颅双目合拢嘴巴紧闭,但他的声音依旧飘于天空,阴森虐戾:“戚弘丁,眼界狭小之辈,太小看你家天尊了!” 戚弘丁终于肯和敌人‘啰嗦’了,闻言点了点头:“不错,小看你了,你非普通邪魔。” 刚刚相斗过一场,幽煞天尊口虽刻薄但心哪里还会轻视戚弘丁,知道了他的利害,再听他说上一句‘小看你了’,幽煞天尊心怀开畅。而戚弘丁的话尚未说完:“你非普通邪魔,你是大邪魔;你也非普通煞笔......” 脏口正道,秽语高人发生大笑:“你是大煞笔!哈哈,邪魔,还有何腌臜法、邋遢术......来、来、来!” 恶骂如天雷轰动八方,俊美戚弘丁昂首向苍穹,目无人、只有天! 幽煞天尊勃然大怒,口厉声传令,远远散开四周有大群邪魔闻令各施本领蜂拥而上,千重法术轰涌。必杀戚弘丁。 离山顶平安龙、离山周不听藤、离山前九头蛇,卿眉小蛮妖和众多南荒妖也各自起身,口咒嘹手法凶狠,想要迎上前去助戚弘丁一臂之力,不料戚弘丁摇头而笑,摆手间一道柔柔清风拦住了护山同道,仍是笑:“你们再歇一歇。” 话音落。双足猛顿,狂风生于脚下。戚弘丁放声而唱:“愿以我血换天丁、求以我骨盼仙甲。若有神,骨血相求,入人间!” 几句诀不伦不类,可其决绝之意有谁能听不出来,戚弘丁要以身侍法,换取浩大神通!这事情来得太突兀,明明稳占上风之战,无双城主忽要做自残相搏?!离山阵方先子大吃一惊,脱口急呼:“使不得!” 可又哪里阻拦得住。戚弘丁吼喝愈发狂放:“我骨在此...我血在此...丁甲何所在,还不现身相...见!” 前四字,戚弘丁伸手入口、掰下一颗臼齿,四字,掰齿后戚弘丁就势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把指上血涂在牙齿上,捏碎、挥散。 方先子喊不下去了......一颗牙。几滴指血。嗯,确是骨、确是血,如假包换,无双城主污言无忌,但不骗人不欺天。 咒诀喊得吓人,戚弘丁的做派十足‘小气’。但那一颗牙几滴血唤起的神通却惊天动地:璀璨光芒震铄而起,丁甲十二神将就那么凭空出现,执巨槊舞长戈逆冲邪修阵,身动如风电身坚入金精,杀敌。 ‘散’在高空的幽煞天尊怒吼一声,头颅上大口猛张、黑色雷霆轰砸,左手化作污风滚滚、三千厉鬼猛将藏身其;上身散碎内窜出一头七尾三头巨煞毒蝎;右腿连连震颤。七十四根真阴锥呼啸飞去...... 之前被戚弘丁毁去的血扇是幽煞天尊的半片翅膀、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的道理,幽煞天尊身体的每一器部,皆为精炼法宝,这怪物合在一起是猛鬼,散开身体便是无数凶狠宝物,随便哪一件都不比血扇逊色! 铺天盖地、凶器袭来,戚弘丁全不退避,正相反、举步登天他迎了上去,口朗朗唱和化作天音隆隆! “三光秀,圆明实相!” 天音动荡,金红色阳光自东方扑卷而来,皎洁月光自西方斜斜罩下,闪烁星光从天顶各出散落,所有光芒尽落于戚弘丁身上,把那俊美男子渲染地犹如仙神一般......三光秀,圆明实相。 “无极秀,洞虚豁朗!” 第二诀动,天有极地有极身有极唯独思意无极,无双城修法的根本便是:再将无极之意洞彻有极之身、有极之地、有极之天!诀起法动,披满光芒的戚弘丁身形微振,消失于空!不是隐身法,不是散身法,而是融身法度,将身容于意再将意散于百里乾坤,这百里,不见戚弘丁却只有戚弘丁......无极秀,洞虚豁朗。 “明堂秀,道契心壑!” 第三诀,识海缩、**升,天地沉黯唯我一点智慧光,照射于心再投影于世,百里乾坤化我心仙乡梦境,天是昨天的天,地是僮儿的地,戚弘丁心故地入法来,好一片秀美风光,浮云清静、芳草清静,屹立数千年终于坍塌的古老修城重现于人间:百里乾坤无双城......明堂秀,道契心壑。 “天下秀,独立无双!” 最后一诀出口,戚弘丁人形重现,天上无双城,城戚弘丁!他变了,不再是刚刚看上去三十不到年纪的青年男子,他年轻了,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少了几分坚强多出几成清秀懵懂,正笑。 巾不见,长发披于肩;靴不见,赤足踩在铺满桃花的清幽小径;红袍仍在,灿灿枫火,红衣少年翩翩......天下秀,独立无双。 我想写个风采绝伦的戚弘丁。 无双城主,天下无双。这个人要衬得上这个名头,想的时候我满心激动,写起来就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词汇量有限、笔力正经不够用。描写我实在不成啊啊啊,写完再改改完不满意又重来...这章写了好久,其实就是盼着能让大家看一个精彩人物,出场时候的没皮、势败、颓丧的人,回复昔日光彩,做回那个天宗正道、污口恶语、心怀大义的无双城主。此人风采绝伦、天下无双。 苏景攀一阶一阶看一景一景,我想我们也是一样的。豆子努力了。 最后,认真求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一章 鼓击两重天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煞天尊解身化重重法宝,那些法术来得何其迅猛,说一句‘追风逐电’也算不得夸张,但没用、再快也没用,再快也得等:等戚弘丁施法。 天地被‘拉长’了。那于半空倒扣下的魔锥、从煞云起身的鬼将、从魔口绽放的雷霆等等等等所有妖魔的攻势,向着戚弘丁疾飞而去,可总也飞不到!反观戚弘丁,四句玦唱朗朗、心法行转从容,直到他无双城法境成形、红衣城主显身,幽冥天尊的法术才真正攻到——百里域、百里城,城主纳敌于其。 鼓声不知从何而来,一声一声,咚咚作响,响于耳却落于心,一声比着一声、更振奋。 城有鼓,荡气回肠! 邪魔杀劫入疆域,直击戚弘丁,戚弘丁却闭上了眼睛,听鼓,少年郎面如玉,一笑谦谦。忽然他跃起,背腰屈膝提双足、仰颈昂首垂长发,双臂抬双手拳、屈臂......城戚弘丁跃起三尺,那一刻他身如弓倒背!旋即身体正躬回,人落、双膝于双肘砸在地面,正应了一声振奋之鼓:咚! 再腾身,仰向天,看邪魔杀劫也看碧蓝苍穹,眨眼睛、拧腰变势,人独立、在落地,单足踏地,再应上一声冥冥天鼓:咚! 跨步飞身,急冲十丈,忽收势,跪落大地,一拳砸下,还是应着一声鼓:咚! 起身笑,沉腰正身,又急退倒踩七星,接连七步一步踩一鼓:咚咚......咚! 红袖卷、红袍猎猎,谁能看不出,红衣少年应鼓起舞!是舞,却无柔无媚,一跨步仿要大地崩裂,一昂头似要洞穿苍穹,一腾身如蛟龙搏海,一起手便要拔山撼岳。少年舞阳刚舞,铿锵无双、豪迈无双。 舞虽鼓而来,法因伴舞而生。 有风起,满城琼花漂落;琼花滴落,引来蜂蝶无数,戚弘丁挥袖花蝶间,一花绽开十三剑。一蜂做一锐,一蝶成一剑;有云来。淅淅沥沥小雨滴落;雨汽氤氲满城,唤来了彩虹一架,戚弘丁猛昂首,长发暴涨通天去,满天雨水汇涌成潮、入彩虹分七色,一色一天剑;有水浸地面,小草不甘寂寞,钻出嫩嫩地绿芽儿,戚弘丁落深娇嫩草芽间。手落手在起,作势一拔,猛一声皮鼓荡荡,千草万芽儿尽化利剑冲天起! 剑法,戚弘丁修剑。 这其藏了一份骄傲气意:剑出离山?且看无双之剑。少年常气盛,他做城主时离山已如日天,藏下一份比试之意。但并无倾轧之心,他只想:让无双城天下无双。 今时今日,终得机会舞剑于离山前,杀、邪魔。 少年舞不休、风云变幻万剑不休,那红红之舞便是他的风华绝代他的举世无双! 而戚弘丁已然泪流满面,城一舞恍如隔世。无双城只能入梦,天地间再无处可寻......不闻剑鸣,离山前只有鼓声回荡! 鼓低沉,立足西仙亭,可觉脚下山峦微颤。 山间墨色军马已被涤荡一空,西方完全沉寂下来,似已皆尽全力再无力相抗。 西仙亭上两重大阵之一。殷殷鼓正缓缓发动开来,局势大好,山峦间苦战余生众人个个喜形于色,唯独天不作美,隐隐哭声绵延不断,为西方即将覆灭而恸。 天哭任它哭,想要灭轮回毁世界的邪物,判官不容。 鼓声缓缓,自西仙亭山峦正传出,每十七息做一击,前是十响除了低闷异常并无其他特殊地方,但从第十一响,咚一声,不再震山而是震于空。肉眼可见,西仙亭上百丈天空,随那一声鼓响,空气每隔十丈便有一道涟漪震颤开来,十道涟漪向着四下里播散而去,十里不绝百里不绝,直到视线尽头涟漪仍在波荡开散。 第二声鼓,西仙亭上两百丈又开十道涟漪,三声鼓,三百丈天空十层气浪卷动......如此,鼓做百响,万丈天空分千层层,涟漪推气浪绵绵不休。 鼓震百声,划千重天。 再之后,鼓声忽变,没了缓慢深沉,变作急急轰响,再看万丈天千层涟漪,悉数凌乱,此刻情形像极了一场暴雨泼入微波徐徐的大湖。 鼓声催,涟漪乱、天空乱,乱到无以复加时候...就此崩碎! 破万丈空、破千重天。破碎气浪,一只雏鸟跃出......眼皮都睁不开、绒毛还有些湿漉漉的,刚刚孵出不久的小鸟儿,比着小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雏鸟笨拙,头上还顶着几根稀稀疏疏‘胎毛’,心思却高远得很,居然奋力拍动翅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鼓声重新归于沉缓,但那份沉闷之意早已散去,变得生机勃勃,仿佛...心跳声,这乾坤世界的心跳声,有力且温暖。一声鼓,雏鸟绒毛潮湿退去;二声鼓,鸟儿嘴角嫩黄褪去,三声鼓,一身细绒变成毛毛扎扎的初翎。 如此,鼓响一声,那稚嫩鸟儿就长大一分,七声鼓,鸟儿变作信鸽体型,飞得稳健了,围绕西仙亭缓缓盘旋;十四鼓,鸟如鹰隼、头生金冠、翎尾初成,不算长;廿八鼓,彩羽缤纷,翅展十余丈,赫赫然一头漂亮孔雀,且越长越快。 鼓响一百一十二声,孔雀化身一百七十里,不再盘旋、静静悬浮半空,巨大身形将整片西仙亭稳稳覆盖,高高羽冠、璀璨身色、长长翎尾斜垂......仔细看,其他地方都对,可它的尾巴又哪里是什么翎毛:一条一条‘长翎’摇摆不定,长牙舞,分明...是一条又一条的凶恶蛟龙! 仙雀延蛟尾,闻所未闻的怪物,美艳到不可方物、却有凶戾到无以言喻。但不算完——鼓声第四变,柔和不再活力不再,只有浓浓怒意、满满杀伐:鼓如恨,恨绝天地! 连串鼓,七七四十九响如急鞭怒放,百七十里冥雀身形随鼓簌簌颤抖,眼的怡然与高傲散去,目光渐凄厉如剧毒之刃,鼓声落下一瞬,冥雀轰然崩碎——雀仍在、崩飞四方的是它山上的颜色,璀璨妖娆散碎,晦色之雀,戾蒸腾煞弥漫,旋即一声凄厉啼鸣,满满戾气之物振翅而去,急急冲向西方黑暗。 冥冥鼓,阴阳司内无尽年头、审断游魂所结怨气,入鼓生灵魅,凝结成这一头只恨杀不尽眼一切的凶物; 怨恨雀飞去时,天空重现,直到此刻苏景等人才发现,在雀之上的天空里,一盏大红旗正烈烈卷扬,于高处、随雀后,同样向着西方而去,旗子能有多凶猛?苏景昂首望向旗子,全无反应,唯独收藏囊的丈一龙剑,突然跃出爆起一声铿锵剑鸣,如喝彩之声! 丈一‘追随’苏景身边数百年,遇到多精彩的法术、多强大的敌人,也从不曾听它有过主动长鸣。 得此剑点头,足见那法术了得。 阴阳司,无数判官主持轮回、铁面奉大义积攒下的无尽正气,便是那十里飘摆红旗一盏了。 雀西去,她在万丈天空,身影投于地面,压垮大地,她的影子便有万万钧沉重,随她西飞地面上显出一条宽宏之壑; 旗西去,它在更高处,肉眼即可见它过处,阴间那永远绿幽幽的苍穹迅爬满龟裂,正气冲霄,天都摇摇欲坠。 一为子民怨气,一为官员正气,两道真力既是截然相悖又相辅相成,除了煌煌仙力杀灭敌人外,这怨、正两股气意还会了结另一重‘纠缠’:气数!两阵成形,灭他气数。 阵击远去,到此刻,不论谁胜谁败,只说法术圆满,判官的西仙亭大阵算是彻底完成了,西仙亭山间玄光再起,入阵去的诸位判官重新显形,回归苏景等人视线。 没人去打招呼,众人翘首,全神贯注望向西方...... 两道大阵直奔西方黑暗,没有想象的纠缠冲杀,当攻袭到,雀、旗与西方黑暗才一碰触,便是一声贲烈大响。 怒响,雀崩碎旗崩碎黑暗亦崩碎,绝不拖泥带水,再也痛快不过的:碎。 压在西陲、同样也压在大判官心头的那沉沉黑暗彻底轰碎!崩了、散了、没有了!小鬼差妖雾忍不住,啊哈一声大笑,可他的欢呼声才一响起便告断末,西方,黑暗是散去了,但还有一座黑色天峰矗立。 下一刻天峰崩......一块块巨大的黑岩砸下、落地一滚——一头又一头墨巨灵,一座擎天巨山,三百墨色巨灵! ‘西仙亭’众人只觉脑子‘嗡’一声响! 除了惊骇、绝望,还有想不通......既有三百墨巨灵,又何必退缩黑暗!此事,万万说不通。 人人呆立当场,唯独苏景,阳火、墨色,天生的对头;十二魂、黑巨灵,千古的仇敌,见那三百巨卒冲来,苏景身周火焰暴涨,昂扬吼喝扑跃而去。 西边,大过山岳的巨灵,三百众;东面,周身烈焰翻卷的青年人,一人、一剑,丈一长剑。 人破空、疾驰,剑高举、长鸣,剑势已动,能够挽回败局的就只有手一剑,用性命去换的一剑。 没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离山弟子心还有两字,在‘性命’之上:赴义。 贺余如此,苏景亦如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二章 修行人间,剑出离山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幽冥,三百墨巨灵急冲,他们的步伐沉重、每一落地便会引动千里震颤,他们的目光沉冷......只有沉冷、不存生气。 丈一长剑厉啸冲天,苏景口咆哮已不成声,反复着只有一个字:“来、来、来!”是因炽烈战意、呼喝敌人让他们快领死;也是自己身死前的嚎啕,呼唤那阳世间的剑冢,那万千神剑入战来。 苏景看不见,跨越冥冥,阳世间剑冢内万千神剑正齐声暴鸣,剑身震碎泥土、岩石,正拔出,寒光迸射,横扫四方。 只待万剑起,苏景便要身受反噬,五百年辛苦修行化作飞云散去,他还不知道,离山遇宵小、正苦战......便在此刻,苏景忽觉天旋地转,耳那狂风呼啸甚至湮灭了丈一神剑的怒鸣!旋即手腕一紧、手上一轻,手的神剑竟被人夺下了。 一人从苏景侧方闪过,轻轻松松夺下了他的剑。 苏景甚至没能看清他的身形。 那柄剑,如今是轮回唯一的指望啊!苏景狂怒,阳火金风金乌剑狱、所有心神都在这一瞬入战来,只要能发动的法术、宝物尽数发动开来,杀那夺剑人、抢回丈一剑!但法术才一动,身前忽然一阵柔暖的感觉,另个方向又冲来一人,直入怀,就那么轻轻柔柔地抱住了自己。 夺剑人苏景没看清;抱住自己的人一样没看清。 苏景是什么人?他破五境时杀妖皇、破六境时斩邪佛,结成宝瓶身后连墨巨灵都斩杀过几个了!此刻竟成了‘怂货’,哪来的怪物啊,把他比得练个稚僮儿都不如! “阿哥...苏...锵锵啊。”被人抱住,耳边有少女的声音响起,满满的开心和惬意。 “啊!”这世上喊他苏锵锵的人不计其数,可叫他‘阿哥’还会柔柔拥抱的少女,就只有过一个! 同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啊?”再也熟悉不过了,师叔陆老祖的声音! 老祖一问。一份迷惘,的确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分喜悦,又见到苏锵锵了;还有...七分战意,管他怎么回事,他看得见那些墨巨灵、晓得苏景正好和这些东西拼命,那便:足够了! 一时间苏景懵住了,怀拥抱的。雕刻少女;身后说话的,师叔陆九;那刚刚夺下自己拼命一剑之人。是吃面老道?举目望去,不是老道又是哪个?道士赤足,把丈一长剑拖在地上,脚步轻轻松松,向着前方走去。 再抬头做仔细观看:白色大地、血色天空、黑色日月星辰共聚苍穹,不是青灯境又是哪里! 可再展目四望:西仙亭群山、山目瞪口呆的阴阳司部署;前方墨巨灵三百人,整座急急冲锋......还不等苏景弄明白怎么回事,遽然一道强光绽裂,有人大笑。水声轰动——大笑之人,陆崖九,好生无聊的日子,可做一战,无疑大好消遣,快活不已;强光与水声,便是老祖的寒月天河。 小小斗战。明月映天河;正邪之争,天河升明月。 不过剑法逆转一变,威力却是天差地别......严格以论,老祖这一剑不应唤作寒月天河,而该称为‘天河明月’。 银波银涛汹涌奔流,就在怒浪涌动。一枚枚银月自川内升起,明耀天空;十里川,三十月,有如钩有如盘...东土修士观星望月算得基本功课,苏景看得明白,那是一月份、正月的..三十子夜三十月; 天河奔腾,再涨十里。又是三十月,二月天,天天见月; 呼吸间,天河暴涨至一百二十里,三百六十月悬浮九天,下一刻陆老祖投身天河去! 人入银川,剑出明月,三百六十月齐放寒芒,剑意绽、剑气升,绝伦一剑斩下——一轮明月,是为一剑! 三百六十轮明月,便是陆老祖的三百六十剑齐出、便是陆老祖的剑动乾坤! 月不同,剑不同:朔月隐杀暗刺,满月光明击,钩月诡变旋斩。但不同月不同击却都是一样的威力:每一剑皆为老祖全力一斩。 苏景‘啊呀’,又跳又叫,想要高声喝彩又想放声大哭!五百年前他不懂剑,看不出老祖真正本领;精修五百年再来看,心绪如潮热血激昂:我可挡得几剑?师叔...却有三百六十剑! 这才是真正的离山剑痴,离山陆崖九。 只凭此一剑,足证得:修行人间,剑出离山! 不因己而气馁,只为前辈高人风采而激荡神魂,苏景口嗬嗬怪响。 月煌煌、剑煌煌,三百六十剑迎上敌阵!尖锐啸叫顿化风雷鼓荡,冲在前排的几头墨巨灵身体崩碎,而天河涌动,又是三百六十明月升......旧月未消新月再生。陆九只能动三百六十月、一剑做三百六十击?错,倾全力,可让天河升月千零捌拾,他一剑,千盏明月相随、千盏明月杀敌! 可当天空密布七百二十月时,那银色巨川突兀猛震,旋即轰隆一声崩碎了;河川崩、明月尽碎,苏景大吃一惊,绝伦杀势夭折,必是师叔遭遇敌人秘法突袭......但、开怀大笑声响起,陆九身形再度显现,长剑寒气浓,把握在手,身御风而去,舞剑入敌阵。 那河川、那明月,是陆崖九自己崩碎的,只因:嫌不过瘾。 事入巅极、返璞归真,天河明月虽痛快,但还是比不得亲执三尺青锋抹断仇寇咽喉来得过瘾,陆老祖要打酣畅一战,运剑、用剑、不御剑! “道长,比一比。”老祖提剑冲向墨巨灵,口不忘招呼吃面老道......自己杀也不过瘾,若有个强大之辈来比着杀,那才是:剑痴人的天上人间! 吃面老道嘿嘿憨笑,脚步再动,擎丈一入战去。 人如惊鸿剑如龙,师叔、老道攻入敌阵,任凭墨巨灵如何调运法度,又怎伤得到他们一根头发;任凭墨巨灵身体坚硬,也挡不得两位绝顶人物一剑穿身! 苏景满心激动。正咬牙攥拳看得入神,忽举手上一暖......雕刻少女不知何时放开了怀抱,正拉他的手,口吃力:“你...去...也啊。”少女把他当成亲人看待,见他对前方战团心驰神往,想他也能去入战、开心。 三尸这时候都跑到苏景身边了,拈花耐心可好。纠正:“你也去啊。” 少女的眸子明亮极了,点头:“啊。” 前辈高人出手。胜券在握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又变得比天还重了,赶忙摇头:“我去了碍手碍脚,还是算了。” “不...事啊。”少女摇头。 拈花再纠正:“不事...是没事啊。” “啊。”少女咯咯咯地笑,见苏景不肯动,干脆一用力,拉起他的手奔向前方战团,少女力大,苏景全无挣扎余地。就好像个布娃娃似的被她扯向前去,三五个纵跃,他就‘被冲入战团’。 同个时候陆崖九的声音传来:“全力施展与我看,看看你现在修行得进境如何。” 既已入战苏景又怎会再扭捏客套,口朗朗:“启禀师叔,刚破第七境,宝瓶身结得还不太稳当......”说话时人化玉相。吐气开声飞纵而起,于最前方一个墨巨灵对上一拳,轰隆闷响,苏景落回原地,墨巨灵向后退开几步。 “启禀师叔,最近事情太多。怠慢了修为,修元增长不是很多。”第二句话说完,烈焰奔腾,倾尽所有苏景毕生修为尽绽,化作一道金灿灿的烈火大柱直冲苍穹! “启禀师叔,剑术上弟子资质愚笨,实在练得不像样子。”话音落金色火柱撞入九霄。猛一声烈烈啼鸣,巨柱顶端爆裂开来,一头金乌振翅而出,虽稚嫩幼小、虽满身伤痕,可是再明白不过的,那真是的是一头三足神鸟!金乌化剑来,绽放淬厉剑意,俯冲地面; 而金乌显身同时,那根巨大火柱也彻底绽裂开来...一柱冲天火化作九十九道阳火天蛇,每头天蛇皆由一枚剑羽引领,蜿蜒咆哮着、追随金乌身后冲向地面战团。 “启禀师叔,幽冥逢大难,弟子略尽绵薄力,耽误了修行,法术也没太顾得上练......”说着话,天上火雨角落、地上火川暴涨,身边的烈火巨灵也跳将出来,而金乌与剑羽挟火冲入敌阵完成凶狠一击后、立刻归于苏景身边,合于法术结做‘昊昊乾坤’,一方剑火法域羽花开鳞叶展,威势席卷八方! 陆崖九的大笑声再次响了起来:“浅薄小子啊!” 宝瓶身结得不太稳当?炽烨宝瓶之身,即便不算旷古、至少也能烁今,这若还不算‘稳当’,哪还有什么是稳当的; 修为增长不是很多?幽冥的小恶霸做了两笔大买卖,先‘抢’了七三链子残力在前、又‘吞’了阳三郎精纯修为在后,赚了个盆盈钵满,还要再算上小金乌元神吃了个‘死太阳’,这些只是‘意外所得’、尚未计算苏景这些年认真修炼攒下的真元...这要不算多,那‘多’字究竟何意; 一道剑刹天乌,九九剑羽天蛇,看上去稍嫌花哨,可无论瞬灭或剑域都已大有模样,莫忘记,他才修炼五百余年,以他的年纪,以他的成就...他要练得不像样子,那像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至于法术,趁早不必说了,阳火巨灵已经一头墨巨灵厮打在一起了! 嘴里说着自己这不行那不行,手上拼命卖弄着自己这也行那也行,得了便宜必得卖乖,有了本事一定要显摆...... 当年陆老祖从贼寇手救下来的,是个浅薄浅薄的浅薄小子。 苏景浅薄得看和谁比,和豆子比苏景是深沉人物了......浅薄豆子求月票啊、啊、啊...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三章 多谢仙子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口笑骂‘浅薄小子’时,陆老祖眼神采飞扬:这小子是他收入离山的,苏景有成就,老祖自然开心畅慰!是以稍顿过后,师叔又点头赞了句:“不错。” 当然不错,年轻一代翘楚人物,又怎可能错得了!苏景声音谦逊:“启禀师叔,身窍洞天内还有一位朋友重伤,弟子分了一份修为为他疗伤,由此发挥不出全力,让您老失望弟子万分愧......” 话没说完,老祖的大笑声愈发响亮了:“闭嘴!少在卖弄了,快去谢过仙子吧,她已救你三次了!” 刚刚苏景又纵身又施法,一时间没留意雕刻少女,直到师叔提及他才发现少女不在身边了......肩头一暖,‘仙子’在他左肩:小小的一头白色狐狸,舒舒服服地卧在苏景肩膀。 狐狸小,尾巴却又长又蓬松,在苏景的脖颈上绕了一周,还富裕着五寸尾尖儿垂在他胸前,怕是这世上最最贵重的一条狐狸围领儿了。 雕刻少女化作小狐狸,早在苏景冲入战团之处就跳上了他的肩膀,不过她施展了玄法轻身,苏景未能察觉。直到此刻她见苏景寻找自己,这才撤了法术,懒洋洋、暖洋洋的偎着他的肩头,让他知道:我在。 而苏景不晓得的,刚才自己撒欢似的卖弄,虽也是边打边‘卖’,但仍远远防不住四周墨巨灵的攻势,他未死、甚至都未能发现危机曾降临,皆因那头小小白狐在他肩头。 每有强敌酝酿杀劫,小狐狸都会洞察先机,若苏景能应付得来,她就美滋滋地趴着不动;若苏景挡不住,她便直窜而去,在那凶猛法术未成形前先行杀灭对方,然后再跳回那只不算厚实、可不知为何怎么就那么觉得舒服的肩头。 小狐狸不再隐藏形迹,料敌于先。很快又次窜出......山岳大的巨灵被小狸猫般的狐狸扑,随后狐狸归肩、巨灵呆立。在一眨眼,轻轻地‘嘭’一声响,巨大魔物爆成了齑粉,随风散去、连点渣子都不剩! 苏景这次看得清楚了,手法术不停,侧头对肩上狐狸道:“多谢仙子相助、相救。” 狐狸歪着脑袋。似是想了想,身形一窜重落地面。又变回俏柔少女,双臂伸开直接走进苏景怀里:“抱啊。” 她想到的‘谢’就是抱,谢我就让我抱。 小小妖仙子的一个拥抱,比着妖皇洪吉的万里追杀可厉害得多,苏景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和机会就被她抱住了......如此一来苏景都无法施剑动法了,可他们身处恶战,墨巨灵岂会等他们半息?周围凶物或催妙法或逞蛮力来做诛杀,就在此刻一群巨大灵狐凭空跃出! 灵狐与墨巨灵身形相较,便如虎豹与猕猴。苏景周围十几头墨巨灵个个都被灵狐扑飞,顷刻抓咬得身体散碎。 妖仙子要抱,岂容腌臜东西行凶捣乱! 咕咚咚咚咚...站在花青花肩膀眺望战场的小鬼差妖雾一屁股坐倒,先坐到了判官肩膀,跟着没坐稳又从肩膀滚落一直摔到地上。花青花已脱力,没办法接住他,只有待他戗到地面后再费力去搀扶:“应大人当心。” 一脸泥土也遮不住脸色的苍白、目光的散乱。小鬼差失神喃喃:“他...哪来的?” 他哪找来的这群厉害帮手! 岂止妖雾,从犹大判、顾小君再到场诸司凶判大差,早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三尸又跑回了西仙亭,拈花咳嗽一声语气平静:“我等以阳身入幽冥,自然敢来,总要有些准备。” 赤目语气淡漠。接口:“阴司可怕、判官凶猛的名头,阳世间久为流传,下来前本想着见识一下的。” 最后老成雷动一笑清淡,宗师气度盈盈于身:“还好,大家成了朋友,还好、还好,与我们为敌的墨巨灵就没那么走运了。” 说完。雷动猛又想起一事,眉头微皱、宗师气意更浓:“两位仙家,小仙子抱苏景之事,不要说与不听得知啊。” 拈花沉稳点头:“天尊所言甚是,未雨绸缪,料敌于先。” 雷动谦逊微笑:“让苏锵锵请咱吃饭,咱就不说。” 而另一位离山弟子尘霄生,遥遥看着九师叔意气风发,早已双目含泪跪拜于地! “你很好。无需跪。”忽然,老祖的声音传入尘霄生耳,堂堂妖国天子、当年身体被八祖一剑打碎时都不曾呼喊半声之人,闻言竟眼泪垂落...... 得师叔与两大青灯境土著援手,三百墨巨灵再没了作祟余地,恶战精彩纷呈,但那是因为绝顶人物的剑术、法术精彩,与墨巨灵全无干系,这本就不是势均力敌之战,打不多久凶物就被扫灭一空。 最后一头墨巨灵是雕刻少女杀灭的。 恶战结束一刻,偌大乾坤微微一震,西仙亭上众人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再张开眼睛,天地重新变回原来模样,三位高人消失不见,苏景也不见踪影。 苏景仍在青灯境,吃面老道向他走来,忽然扬起手丈一、以平平剑身敲了一下苏景的脑袋。 老道几乎不曾说过话,这次也不例外,但苏景挨他轻轻一敲时,明明白白地一道神念自长剑传入他脑海:没事少豁腾我们...是剑意,来自江山剑域的剑意! 自从苏景能以丈一发动君王一剑以来,除了杀六耳归仙之役,后来还有过两三次准备舍身动剑,每次这种时候,冢内万剑都‘群情激昂’气意暴发,然后...就没事了。这等撩拨,算得调戏了。 被敲了额头,不过怎么会是‘警告’,更像长辈对晚辈的一个玩笑吧。 跟着老道把丈一神剑倒转,递还给苏景后他纵跃而起,同个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座巨大炼炉出现,整整占去了半座青灯境,总是脏兮兮的老道直接跳进了炉子里。 老道走后少女上前,左手去拉苏景的右手。把他的手掌摊平、跟着把她的右手放在了上去。 少女的右手攥着拳头,一副调皮样子......她所做,一双顽童,一个抓了住了蟋蟀、要小心翼翼地送给好朋友。少女的右手打开来,果然有东西:两个黑色的字,上林。 若以前,苏景免不了又要大惊小怪一番。两个字是‘写’出来的。怎么能抓在手里、再从她手塞进自己手。 可如今苏景已然在褫衍海见过‘司昭’,见怪不怪了。只有欣喜。看‘笔体’上林与司昭如出一辙,分明是墨巨灵的灵魄。 西仙亭一战,活的死的墨巨灵苏景见过不少,但没有一头像‘司昭’那样有墨字灵魄,被打死打碎也不见有魂魄逃出,身体散碎就算完事了。不成想少女还抓了个‘活的’。 之后少女笑容甜甜,对苏景摆摆手,身形跃空而起,跳进远方一座纯净湖泊。下一刻天地紧缩,另一半青灯境乾坤都被吸入湖泊,旋即那湖自己也消失不见,青灯境小了一半。 陆老祖这才对苏景微笑道:“我正坐着,道长和仙子忽然显身,我还道是道长炼得了新丹、仙子炼化了丹力,不成想他们同时施法。撑开了青灯境......” 是撑开,不是破开。打杀墨巨灵时,陆老祖和两位土著青灯境内。但并非单纯将墨巨灵收入化境,仍是那个字:撑。是以青灯境的天换了这片幽冥世界的天、以青灯境的地换了阴间乾坤的地,那大世界的数千里地方,被青灯小乾坤‘反噬’了。 恶战过程里。青灯境仍是青灯境,但大世界已然不是大世界、缺失了一块! 这其的道理稍有玄虚,以苏景现在的境界,理解起来还有些吃力,陆老祖也无意多做解释。 屠晚剑魂与少女、老道有莫大关联,屠晚视墨巨灵为死仇,两位土著自也不例外。苏景遭遇大群墨巨灵。两位土著领受外间气意,发动青灯境、亲自出手杀灭毕生宿敌。以往苏景也对上过墨巨灵,但都是尸体、信徒或者‘落单’凶物,想来气意浅薄,少女老道两人或是无法察觉,或是察觉到也不屑出手吧......苏景心理了一下事情脉络,或细节处可能有出入,但大概经过当不会错。 “一场好斗战,剑上颇有领悟。”老祖余兴未退,眼兴奋犹存:“可还有事?若无事便走,莫扰我悟剑。” 剑痴,心有灵犀闪现就想入定参悟,有什么闲话将来有的是时间聊。 苏景犹豫了下,难得师叔有了兴致,虽不舍却更不忍打扰,离山事情、贺余事情若现在告知师叔,怕是真会乱了他老人家的心境......更要紧的,离山晚辈承天护道的心大义,是从谁处学来的?还不是离山九位师祖!晚辈为天地不惜身死道消,此事又会让身在青灯境躲避天劫的老祖心何其难受。 是以苏景认真施礼、躬身告辞:“请师叔伸脚。” 怪话,把陆崖九说愣了:“伸脚?作甚?”话问完老祖自己也反应过来,笑道:“不是你自己要进来的,这次就不踢你了,快滚。”说话间伸手掐诀,准备送苏景离开。 不料苏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请教师叔,‘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这句话您怎么看。” 陆崖九闻言又愣了下,片刻后微笑回答:“也算难得,你若喜欢想,不妨去想个仔细吧。”言罢妙法动,把苏景送出青灯。 重返大乾坤,外间世界全无变化,不过...西方黑暗不再、三百巨灵杀灭!苏景收好青灯,暂时顾不得理会旁人直接来到犹大判身边:“大人,此物您可有办法问讯拿供?”说话,摊开右手,内‘上林’两个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四章 神君祠,青铜碗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犹大判身上红袍微微一荡,将‘上林’灵魄收了。 一品红袍法度森严,任他恶鬼凶魂多难对付,被收入这袍子也只有乖乖认罪的份,‘上林’也例外不了。不过墨巨灵非凡物,犹大判又身体虚弱异常,想要讯问口供还需一些时间。 分出一份心思催动红袍法度问讯上林,尤朗峥又把手向西方一指:“我们要过去看一看,以保邪魔彻底荡清,再无祸根存留。” 苏景痛快点头,催动云驾,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西方深处飞去。正飞行,犹大判身后一个灰袍老者来到尘霄生身前,问道:“先生伤势如何?” 犹大判的前任是十花判,十花判前任为龙虎判,再前任唤作九眼判,这位灰袍老者则是九眼前任,龟蛇判。 尘霄生心高气傲,明明伤得极重却摇头一笑:“谢过前辈垂问,我的伤不妨事。” 龟蛇判点点头:“我若能让先生伤势尽复,先生可愿意?” 这话问得,简直让人不知该说他什么,尘霄生哈哈一笑:“那当然再好不过,晚辈自然愿意。” 龟蛇判也笑了:“愿意就好,便是说,这是你的心愿了。”说话间,伸手拍了拍尘霄生的肩膀......下一刻,尘霄生只觉伤势尽去、修为全盛,而灰袍老者的身形一阵颤抖、迅浅淡、消失不见。 尘霄生隐隐想到事情真相,大吃一惊,徒劳一声:“这怎敢使得!” 尤朗峥、身边剩余的六位星判、顾小君、妖雾等一众阴阳司差官,齐齐向着龟蛇判身形消失之处跪拜、以大礼相奉......送往日大判离开。 十花判曾施展过的,愿术。 完成一个‘不逆天’的愿望,是天地世界对大判毕生守护轮回的奖赏的,当心愿了却,大判烟消云散! “莫自责,”众判官、差官礼毕后,身着蓝袍的九眼判对尘霄生道:“这个心愿是龟蛇大判早都定好的事情了。” 幽冥大判皆为法力精神之辈。此外也各有拿手本领,其龟蛇、九眼两位大判尤善占卜之术,不过术预见到的未来只是‘一部分’、甚至更少如叶一脉。龟蛇判早在尤朗峥等任大判前就在无意算出,来日轮回会有一难、阴阳司得外人相助。可具体是什么劫、能不能成功度过、该如何度过全都不见线索。在那时龟蛇判就许下一愿:愿相助阴阳司之人,毫发无伤。 外人?毫发无伤? 苏景本就没事,三尸更不用说,真正有伤在身的就只有尘霄生了。 龟蛇判不是临时起意。可以说,早在尘霄生的先祖的先祖还未出生时。龟蛇判就已‘选定’了他,愿他无伤、报恩。 轮回如铁,但判官是活的,为维护铁打的规矩,判官也似无情人,‘似’而已。 十花在前、龟蛇在后,判官之义,比起离山有哪里逊色了半分。 分不清心是感激还是唏嘘,尘霄生沉沉长叹。俯身对龟蛇大判消失地方做认真叩拜...... 云驾入西陲,同时军马散开,仔细搜索曾经黑暗笼罩之地。苏景也远播灵识静心感受,确实干净了,再没了那股令自己莫名愤怒的气意。又再急行一阵,尘霄生忽然‘咦’了一声:“房子?” 很快苏景也看到,一座小小土庙似的建筑歪歪斜斜、勉强立于地平线上。三丈高矮、半亩占地。 空旷荒原,忽然出来一座破旧‘土庙’,醒目同时,倒也应景得很,拈花赤目同时开口,问雷动:“天尊怎么看?” 雷动面色入水。平静安稳,若身上再披一件红袍真就是大判沉着:“事有蹊跷。” “天尊高见!”另两个矮子异口同声,无论什么境地何等怪事,总也耽误不了浑人自己玩得开心。 稍作沉吟,雷动又道:“此处不是墨巨灵的巢穴。” 简直再明白不过的事情,赤目和拈花还是要做追问:“何以见得?” 天尊眯起眼睛,运灵智开天目一般:“墨巨灵都是大个子。庙太小,他们进进出出不方便。” “天尊高见!”两个矮子再夸赞。三尸自己哄自己玩乐时,众人云驾飞近许多,小鬼差妖雾目光闪烁,神情疑惑:“是神君祠。” 专门供奉阎罗神君的祠宇,在幽冥世界并不少见,可它建在黑暗怪物盘踞地方深处,看样子怕是年头无数,未免就太奇怪些了。墨巨灵也会拜奉阎罗神君么?若是,他们怎会对付轮回;若不是,岂容这土庙屹立! 几乎同个时候,苏景与尘霄生同样面露惊疑:灵识扫过,两位离山弟子察觉土庙内有活人生机,有阳身人。 火翼展开,苏景猛提身法,飞如电急急冲向土庙——幽冥世界,又有几个阳身人? 无需言语关照,师兄行法蓄势,跟随于苏景身后三丈处。 歪斜土庙、残破神龛、陈旧的神君像。黄衣女子依身于斑驳石柱,面色苍白、气息散乱,狭长佩剑跌落在地光泽晦暗,不是小师娘浅寻又是谁! 苏景大惊失色,急上前为小师娘探脉。三尸比着苏景晚进来片刻,乍见浅寻竟在此、竟受伤,先惊后怒,同时红了眼睛左右寻梭,恨不得能找出凶手立刻砍了。 “你来了。”浅寻并未昏迷,张开了眼睛,清静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一道火元入脉,苏景也已探明了小师娘的状况:气虚元弱,经络与五脏都受损伤,伤不轻但性命无碍,好一阵子的休养是免不了的了。再明白不过,小师娘曾经一场凶狠恶斗。 这里是什么地方、曾经什么势力盘踞?与小师娘恶斗的敌人不言而喻。 只要人没死什么都好说,苏景顿时放心下来,怕会影响浅寻休养是以不问事情经过:“弟子这就带您入黑石,助您疗......” 小师娘摇头打断,向着身后一指:“你看。”说完她又闭合双目,养神调息暂不说话了。 顺着浅寻指点望去,歪斜的供桌上几件祭器摆放,她指的是其一只碗。青铜碗,阴刻鬼篆,乍一看普普通通,但以灵识相探...泥牛入海! 用眼睛看、碗在;伸手去摸,触手冰凉,碗在;甚至凑着鼻子去闻,还能嗅到些铜器特有的金属味道,唯独灵识探查,这碗不在其、不存在。 之前只顾着小师娘伤势,苏景根本没留意此物,现下探得它的古怪,脑自有联想,是以苏景愈发惊讶:“这是、这是师父那件宝物?” “不可能。”一群阴阳司的要紧人物也来到土庙,犹大判双目直勾勾地看着那只碗,声如梦呓:“不可能...这、这是祖大帝的宝器仙碗啊!” 祖大帝的碗,在场所有大判都不曾见过,但没道理的,一见此物尤朗峥就晓得,它就是祖大帝那件宝贝,绝不会错。 妖雾声音略显干涩:“大人看,会不会是一只碗?”言语不详,但意思明白得很,若真如他所说,倒也解开了一桩疑案: 无论阳间时多厉害的高人,死后游魂下幽冥都得是空着手来,生前法宝全不能跟下来,此乃阴阳铁律,无可悖逆。可当年陆角下幽冥,是带着自己碗形法宝的。若他的碗就是祖大帝那一只......本为幽冥神器,又在阳间易主,随陆角下幽冥全能解释得通。 苏景不理判官,直接回头去看尘霄生,师兄曾得师父的宝碗炼化,若此碗是师父那件宝物尘霄生自然认得。 尘霄生神情颇有些犹豫,显然也不确定:“样子全然无二,可‘感觉’不对。”他的煞鬼身基是在陆角碗铸成的,对那件宝物他会有身魂之感,但对这只碗并无感觉。 说话间,尘霄生迈步上前,伸出手、试探着想要拿起那只碗,但没用,碗似是重逾乾坤,以尘霄生的力气,竟无法让它哪怕稍稍一动。 可碗下面的供桌,马上就要塌了似的破烂,又怎么可能承得住大重量。尘霄生之后,判官、三尸都上前试过,无论什么身份、以何等内元提力全都动不了那只碗......呼啦一声,三尸毛手毛脚,拿碗不起另只手自然去撑桌子,供桌登时塌了,碗也落到地上,和普通物件全无两样,落地、弹一下、晃两晃,重新坐稳。 众人再试,还是老样子,休想动它分毫。 苏景守在浅寻身边,正输元助她补命火修经络,分身乏术,没去碰那只碗,不过以尘霄生的本事都动不得那碗,他就算去试也意义不大。 “陆角的碗出于此碗,但不是同一只,我已见过了陆角。莫再胡乱猜测了,事情不算复杂,但也不是你们想的样子。”浅寻重睁双目,得苏景的阳火相助,她的目回复一些光彩,重新开口,从头说起。。 “离开褫衍海,我继续寻找陆角,全无头绪。但不久前我又领略到陆角的剑意,和上次不同的,这一回剑意连绵不绝,当时施剑于强敌相斗。我立刻启程,两天后赶到地方,就是这片西方荒野了。” 浅寻到时,正是西方黑暗攻袭西仙亭之初,大判与苏景都还未到,整座西陲仍被黑暗重重笼罩。 陆角的剑意就在黑暗深处。 生有可恋,但生已无欢,浅寻只求能把最后一件事做妥当,全无犹豫、动剑杀入黑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六章 一百里,三身獠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入西陲,黑暗滚滚巨力立刻向她袭来,浅寻却不曾停过半步,追寻陆角八的剑意一路突进直到这座小小土庙,如她所愿,陆角八正在其、手宝物绽放锐意千重,不停扫荡着永远也杀灭不净的浓浓黑暗。 这小庙颇有古怪,看上去陈旧不堪,但全不受恶战应下,无论犀利剑法还是黑暗涌出的凶猛力量都对它全无伤害。 它怪任它怪,浅寻对这破庙全无兴趣,直接对陆角八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陆崖。” 墨色诡怪,听到浅寻之言竟突然停止猛烈攻势,内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要肯走,我绝不动手,请离开。 陆角八不知道浅寻和弟弟的真正渊源,但在世时他见过这女子一两次,认出了她,八祖微笑:“你是陆角的朋友...我有要紧事情,不能见他了。” 浅寻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若来的不是我、是陆崖呢?” 这问题来得古怪,只因两兄弟间的感情浅寻听陆崖九提过无数次,再了解不过,如果有机会见到兄弟,陆角八绝不可能不去的,除非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有了一问,来得如果是陆崖九,他会怎样做? 他怎样做,我便怎么样。 替陆崖九做些事情,是浅寻唯一的安慰所在了。 “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袭。”陆角八如实回答,全无虚伪客套,即便他和浅寻全不熟悉。 话未说完,‘黑暗’见两人并无离开之意,巨大力量再次轰荡而起,化作层层杀劫向着土庙攻来,而陆角八身上也真就再无半分压力,黄裙仙子如霜剑,倾全力挡下所有攻势! 陆角转身走向供桌。 供桌上摆放着一只乍看去全不起眼的碗。与陆角八手那只一模一样。 “桌上的碗,本来有个小小豁口的。”浅寻的声音平静:“不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暇,陆角用自己的碗。补好了它。” 浅寻独撑大局,陆角八腾出手脚就是为了补那只碗,但并非想像的施咒唱法动火炼化,陆角八蹲了下来,看一看手的碗,再看一看供桌上的碗,如此反复着、来来回回看了几个时辰。终于开口对浅寻道:“谢谢你。如此大事本不应说谢,因这个口水字根本‘谢’不回你今日相助。不过......我以后当是没机会还了。只好在此谢过。” 说完,起身对浅寻躬身一礼,继而将自己的碗高举、倒转,向着自己头顶奋力扣下。 陆角遁魂、入自己的法器,随即宝物凌空飞旋,围住供桌上的碗层层打转,每转上一阵,陆角之碗颜色便浅淡一份,而供桌之碗的豁口就弥补一份。 以碗补碗是个漫长过程。黑暗的攻势愈发猛烈几近疯狂,黑暗军来过、八足娿来过、墨巨灵也来过。 浅寻宁身死道消亦不退半步,持剑守护小小土庙,管谁来,来便碎尸万段葬送她的剑下! 虽无交谊,但她信了陆角八那一句‘陆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势’。 陆崖九怎样做,浅寻怎样做。 小庙浅寻苦战时。西仙亭也打得如火如荼,没有事先商议,但何尝不是一场里应外合。若非小师娘与陆角八直插要害、死死拖住西方黑暗的‘一手一脚’,西仙亭又怎么可能撑到大阵发动。 到最后,陆角之碗彻底消失,供桌上的碗恢复如初。师尊陆角八随之消失不见,再过片刻西仙亭大阵成形,一举击碎西陲黑暗,浅寻力战之下脱力、重伤,短暂昏迷。而青灯境收纳大天地只‘抢了’几千里,未及小庙所在,师叔不知浅寻就在前方。小师娘也不知陆崖九曾距她很近,真的很近,只差一百里,她就能进青灯境,能见到夫君的一川三百六十月的意气风发! 一百里。 这就是前后经过了,可事情仍有个好大的‘窟窿’,填不上、便无法还原真相...... 小师娘的残元已然缓缓行运,行走于经络为身体疗伤,此刻无需苏景再相助,苏景来到青铜碗前,试探着伸手去拿。拿不动,和师兄、三尸等人试过的一样,想要动一道灵识去探,可碗只在五听、体感下,根本不再灵识内,这样做全无用处。 就在苏景心叹一口气,准备收手之际,体内受创休养的第十二魂屠晚忽然绽起一道灵光,以苏景身体为媒,向着铜碗射去,当剑魂触及铜碗瞬瞬,苏景只觉眼前强光崩裂,异象突显! 广博天地,一望无尽,天青蓝、地棕褐。天无云,大地平坦,无山无水无沟壑,平得不见丝毫起伏。 世界宽阔,却绝不空旷,视线之内密密麻麻、无数......墨巨灵。 黑色、强壮、巨大的身体,皆为倒吊。紫铜巨链自苍穹垂下,紧紧箍住那些巨大怪物的双踝,墨巨灵一个一个被倒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无需细探,只一张望就能看出墨巨灵皆为尸体,都是死的,只是......太多,多到即便亲眼得见仍会觉得难以想象!十万、百万或者更多,这些巨大怪物,根本是一支凶悍大军! 苏景和墨巨灵打过交道的,一具尸身就‘生出’来一个祸患伏图;一头尚未完全复原的司昭就把褫衍海搅得动荡不堪;几百头‘半死不活’分不清是灵是尸的巨物就险险杀灭了西仙亭。 那这支大军活着的时候呢? 既然是军,便会有卒、有勇、有校、有尉、有将军有大帅,苏景以前打过的...也许不是小卒,但总不可能是大将或元帅吧。 若眼前情形是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骇人了些! 忽然,古怪声音传来,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吼吼怒喝,循声望去,地面远处,三个老汉:长相一模一样,只是神情三种。每个人背后都血肉模糊、胯下双腿不见。 三个老汉背背相对,一个笑着、一个哭着、一个怒吼着,做同样事情:以双手支撑、吃力地移动身体,向后、向后、背背相对的三个人不断向后,终于凑到了一起,血肉稀烂的后背抵到一起,随即。笑的更笑、哭的更哭、怒的那个更加愤怒,再一眨眼。好不容易才都到一起的三个人忽然向前摔去...爬起来,再背对、再挪移,辛苦无比凑到一起,再因莫名怪力摔向前去,如此往复不休。 苏景真就觉得一道雷霆直击脑海,他见过、认得、印象深刻,三个半身老人?错了,那是一个身受重创三身獠!祖乐乐。 苏景心头猛震,可下一刻眼前沉黯。异象散去了......屠晚以一道灵光,助苏景看清了碗内情形,真相让苏景忍不住寒战。 没人能进去这碗,甚至‘看’一眼都是奢求,屠晚剑魂沉沉睡去了。 苏景声音低沉,把刚刚所见讲与身边同伴。 在场众人除了三尸皆为心思通透之辈,震骇之余再潜心思索片刻。怎还会弄不清事情经过! 上古太古或远古,时间不重的,祖乐乐曾与墨巨灵为敌,在阳间掀起大战。墨巨灵尽遭屠灭,但这种东西的尸体也是祸害,南荒伏图、西海葵妖皆为例。祖大帝以宝碗将所有墨巨灵尸身收拢、镇压。 其两个关键:其一,祖大帝也身负重伤,返回幽冥后自己遁入碗,三身合并的过程就是疗伤的过程;另一,祖大帝的宝碗在阳间的大战,破损了,掉了一块‘瓷’。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到得陆角出世、离山屹立时候,师尊无意找到了那片‘瓷’。 宝物残片自有灵性,它也化形成一只碗,与‘本尊’一模一样。脱自祖大帝神器的残片,自也是绝顶之物,师尊自是珍惜无比,将之炼化做自己的‘剑刹天乌’。 是以有了两只碗,一在阳间,一在幽冥。 墨巨灵即便身死,身上邪气也不会消亡,而祖大帝镇压邪魔的碗有缺!到得最近时候,也许是祖大帝伤势恶化、又或者是疗伤到了关键之处,幽冥碗内法术渐渐镇压不住巨灵尸身邪气,邪气自宝碗裂隙逃逸而出,这便是幽冥西陲黑暗笼罩的缘由了。 墨巨灵皆为法身,邪气即是他们的法力、身体,这种东西实在诡怪,邪气盘踞西方后有渐渐生灵、凝身,按道理讲即便如此墨巨灵也不可能真正回复神魂。 其那头叫做‘上林’凶物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真正转活过来,其他的还只是‘身体’,本身无智慧,归这个上林指挥。 阳间、阴世两只宝碗实为一物,虽相隔了两重天地,但那份冥冥联系是隔绝不断的,幽冥碗邪气升腾,也透过这份冥冥相连传到了师尊陆角手碗内。 陆角八以前根本都不晓得幽冥深处还有个‘碗本尊’,全没有防备,遭碗内邪气噬体......由此陆角八夺魂于金乌,续命只为相助大师娘蓝祈飞仙,奈何心想事难成,只再坚持了几十年便身死道消,与金乌纠缠的一律游魂入得幽冥。 在师尊与体内邪灵相抗时,已然隐隐查知祸患来自幽冥,入幽冥后他纵剑打翻阴差逃走、不肯安分入轮回,理由正如他对郎万一说过的‘总要知道我死在了谁的手上’。陆角八毕生讲求公道,这次他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追查碗邪灵的来历。 陆角究竟是如何追查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幽冥何处,这些事情无人知晓,总之,他追到了褫衍海,但那个司昭并不是‘终点’,到最后他终于寻得了祸患的源头:黑暗笼罩的西陲深处,小小土庙供桌上的祖大帝宝碗。 以陆角的见识、心思,见到黑暗、见到真碗,怎可能还不明白真相。 而他以游魂入己碗、重新补好‘真碗’,便是他的正道本色、离山本色。 以他之力,断断灭不掉这磅礴邪气,但以他之力,至少能封堵漏洞、掐灭源头,让真碗的黑暗魔物永无出头之日! 也许陆角八入身碗世界去了,苏景对碗境只是惊鸿一瞥,没看到师父不代表他老人家不在其; 也许他变成了‘碗灵’,未入化境、俯身碗壁灵消智泯变作一段无智魂; 更可能为补碗魂飞魄散。 师尊下场无人得知,归结根底,祖大帝宝碗重归完整。法力暴涨,内凶尸再没了作祟机会,即便今日西仙亭大阵未能成功施展,西方黑暗也成了无源之水,或能为祸一时但迟早有倾灭丧尽一天。 相比贺余,师尊所为不惊天不动地,只不过在拔腿离开、舍身补碗之间。他选了后者。 师父对浅寻说:陆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势。 确是如此,如果陆老祖在场。定会画天河、升明月,抵挡所有邪魔猛攻,为兄长打下一片清净、融他静心补好宝碗。 陆崖九不在,浅寻在,一样。 苏景、尘霄生、三尸整肃衣衫,面对祖乐乐宝碗认真跪好,做离山七拜大礼,祭八祖。苏景心说不出的唏嘘,巨灵尸、青铜碗、师尊陆角与师娘蓝祈、阳三郎、阳世幽冥。一件事、串串事牵扯不断,直到...金乌陨落,阳三郎沉迷、大师娘飞仙、师尊可能殉道、幽冥西方大祸消弭! 那一因谁种下?那无数果各落各家。苏景拜师尊。 待离山弟子起身,犹大判为首,阴阳司一群高官也对大碗对大礼参拜,既是拜祖帝、也是敬陆角。 拜过碗,判官们又齐齐对浅寻施礼。战于西陲要害,便是助战西仙亭,这个人情不能不谢;助陆角补碗便是扶持轮回,这一重大恩更是要谢。 浅寻却低着头不去看判官一眼,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心空空的。在阳间时炼尸就为来幽冥找陆角,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犹大判不在意浅寻的漠然,言辞诚恳,讲出自己的敬意、谢意。 无论过程如何,西方黑暗的事情此刻都已了结,苏景上前:“师娘......” 浅寻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陆角的下落莫名。可能只是因补碗陷落内化境,以他智慧,就算游魂无力也未必找不到出来的办法,我在这里等一阵,你走吧。” 等不到人怎么办?浅寻不知道,为陆崖九找回兄长,已经是她最后的心愿了。 浅寻从来说一不二,苏景知道没有相劝的余地。忽然,犹大判皱了下眉头,旋即脱口怒叱:“混账!” 三尸心里正没法说的不痛快,闻言同时大怒一起跳到犹大判面前:“你骂我师娘?!” 犹大判摇头:“骂田上。”说话间转目望向苏景:“此间祸患,与田上有脱不开的干系。” 苏景想了一下才回忆起‘田上’这个名字,钟大判留下的《诛杀册》最后一页所录、始终未曾归案的猛鬼田上,问:“究竟怎么回事?” 尤朗峥红袍问刑‘上林’,已经审出所有口供了。 “阳间有风雨,离山逢大难。”尤朗峥没去细说上林口供,而是直接点出重点,同时翻手自袍内取出一枚冥玉玦递给苏景,上林的口供尽在其。 阳间情形苏景知道,离山上下几无可战之人,土正道元气大伤,若真有难还有谁能挡!乍闻尤朗峥之言,苏景、尘霄生同时惊怒! 苏景直接伸手抓住尤朗峥:“褫衍海,你说过有办法送我回去。” 话刚说完,忽然有人拍了苏景肩膀一下,声音平静:“马上回去是你心愿,马上就能回去。”苏景转头,身着蓝袍的老汉,九眼大判。 九眼判的身形正缓缓变浅淡......又是一道大判愿术! 苏景急着回去不假,但也没想过再要一位大判施愿,九眼判微笑摇头:“无需多想,我的情形和龟蛇判是一样的。” 龟蛇、九眼皆擅占卜,前者算出幽冥有难,外人帮忙,许下一愿‘望帮忙外人毫发无伤’,心愿了解后就此散去;九眼也是在任时占卜得‘轮回大祸’,同样许下一道大愿‘我之愿,望守护轮回、破劫术者心想事成’。 说穿了,早在古时候九眼判就把自己的‘愿望’送给了那位‘后来人’,此刻苏景要回去,正是这‘愿术’成形时候。 尤朗峥是现任大判,若他施法,也能送苏景回去,可他伤势重、那开界送阳身人返回阳间的法术又须数年时间来养阵。根本赶不及。 九眼愿成真,身形消散去,但破界的法术还须得等上一阵才能发动,再如何焦急也只能耐心等候,尘霄生、三尸进入黑石洞天;损煞僧、恶人磨重返天乌剑狱,血衣奴归于鬼袍。苏景转头望向小师娘,后者缓缓摇头:“我回去没用处的。” 小师娘伤势不轻。短时间里动不得法术、剑术,她想留在此地。至少暂时留下来,以后...再说。 这个时候犹大判向苏景告辞,西仙亭苦战大群、低判官陨落,一下子许多候补判等任,不用想也知道阴阳司会忙乱上一阵子了,轮回事大,容不得丝毫耽搁,尤朗峥要赶回封天都坐镇了。 告辞前犹大判说得明白,土庙、青铜碗、浅寻全无需苏景操心。阴阳司一定会妥当守护,特别是小师娘,尤朗峥性命担保,保她无碍;另外苏景回阳间后,阴司也会派差官和他联络,芙蓉塔也好、阳间罪恶阳间了断也罢,全都维持原议。 草草交代几句。犹大判离去了,苏景留在小师娘身边,等候破空法术...... 尤朗峥一行离开土庙,云驾升腾向着封天都方向飞去,走不多久,大判红袍忽然一阵颤抖。踉踉跄跄跳出来三个老汉,十花、龟蛇、九眼。 云驾上,除了尤朗峥外,其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愿术成真、魂飞魄散,事情一向如此,谁又能想到三个前任大判还在。 莫说妖雾、顾小君等人,就是十花等三判自己也未料到!当愿术成真。他们的法力被抽了个干净、去滋养一品判了,但他们那一点精魂并未被打灭,而是直接被送入了红袍...匪夷所思?那就看看阳世间:对抗天星结束时,天地世界在各天宗大阵崩塌时、为阵修家担下了反噬。 阴阳本为一体,土世界阳间有灵犀,阴间有岂会真冷冰!三位大判最后的‘愿术’付出,冥冥有天知,得法外破例,不用身死道消,此刻已然变作普通游魂,想去阳间玩玩?那就投入轮回;想要留在阴间?不久将来就会有一座芙蓉塔重现幽冥,那座塔就是为了他们这种‘人’才兴建的。 未消散,但先别告诉‘苏大人’,这是十花判的主意。活了千万年的老狐狸了,早把苏景的性情看透:就让他以为我们都死了,又这一层‘面子’拘住,他以后不好意思再发疯...... 十花大判由顾小君搀扶着,费力回头望向小庙方向,低声问尤朗峥:“苏景要回去了?” 待大判一点头,十花判长出了口气:“可走了啊......走得好,走得好。” 歪斜破败的神君祠内,苏景于等待,将一道灵识探入‘口供玉玦’,神念传送、再如何复杂的事情也都在一念间领会,省却好多的口水功夫。抛开闲杂细节,上林口供有几个关键地方: 巨灵邪气外溢,就算害人、发难也是本能而行,不会主动转活,上林能复原是得了田上相助,不过老魔田上也不是万能金仙,以他本领,全力施展下就只能活上林一个。 上林回复得并不彻底,根源记忆遗失很多,他也只晓得自己是神,可从何而来、自家大军又是如何被三身獠打灭的,他全然记不起,但这不妨碍他要摧毁此间世界,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一个字:灭。 阴阳司在西仙亭的布置本为机密,墨巨灵绝没有提前知晓的道理,但这秘密手段未能逃过田上的查探,老魔还施展玄法,回复了一处‘西方深处瞬入西仙亭’的传步法阵,这才有了西方墨色突袭西仙亭的大祸。 田上曾与上林计议,西方黑暗动击西仙亭、战判官之时,他会在阳间发难,拔旗于离山,扫荡所有敢反抗之人,以玄天换青天,一统阳间..... 老魔田上是戾气成形,算得土著;墨巨灵则是天外妖魔,外来祸患,不是一回事,但勾结到了一起。 邪魔的口供止于此,还有些事情苏景不明白,但无妨:回阳间、直接去问田上便是。 苏景深深吸气,平复心情、静心等候返回阳间一刻,等......无论离山是否安好,都要大开杀戒! 大章节,零点和晚饭的更新二合一了,明天带咱娃照相去^_^ 青病犯了,待会有个单章和大家聊一聊,谢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有关第四卷,希望大家能来看一看。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更新已经上传,大家别看漏了) 刚写完的那章填了八爷的碗、入体恶魂的坑,这个坑不是故事的主题和主体,但它是到现在为止、故事主线的重要部分,牵扯到许多豆子真正关心的角色和苏景重要经历,现在完成了一部分,忍不住想和大家聊聊。 这个坑的第一铲,还是在苏景初学金乌万巢、进入大师娘蓝祈山核小院时挖下的,后面一点一点的交代,到现在终于告一段落,其间情节基本都在原先的计划里,只是能力不够,许多地方写得不好,让大家失望、也让一些读者弃坑,非常遗憾的。 无论支持,还是曾经支持,我都非常感谢,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了,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故事,也不会有豆子惹的祸这个作者,谢谢你们。 这种写法挺累的,而且吃力不讨好,毕竟那么长,节奏是很重要的,坑太久会影响成绩,不过故事有了悬念、有了呼应,可能会有另一种精彩吧,这个不算我的风格,只能说我就只会写这样的故事。 我码字慢,时间少,不擅打斗描写,人物塑造极端化,一阵一阵控制不了的啰嗦和挟带私货装青,这些都是作者的忌讳,你们看,这么多毛病,相比之下,挖坑这个缺点都变成优点了,没了坑,我就真什么都不是了。 这个坑结束了,但心里没办法松口气的,更大的坑又来,故事还很长,我不会抱怨大家没耐心,只能遗憾自己的能力不够强,但无论如何,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写,好好写。 第四卷马上就会迎来最后的**了。 在这一卷里豆子经历了一个人生的重要阶段,差不多是从苏景进幽冥的时候,豆子就开始为媳妇待产做准备,后来小娃出生、我喝鱼汤坐月子、我出月子变成胖子又开始减肥回复身材等等,忙了个人仰马翻,有时候我会想,我嫁给我自己,这事可真神奇...... 从苏景入幽冥截至小师娘说明齐僮儿、不听揣着大圣来阴间寻夫君这段情节前,差不多就是在这个过程里写出来的,是升邪这个故事写得最最糟糕的一段。想要矫情一句,不是那时候不用心,是精力真的很差、没办法控制的会涣散。 现在转回头去看那一段,真是挠头啊。所幸,后来渐渐恢复正常,到褫衍海情节后,再码字时的精力和心思基本就和以前一样了,再到天星劫数后,精神亢奋、码字时注意力也特别集,嘿,我给诸位笑一个。 得意也好、遗憾也好,我就快写完第四卷了,这一卷里我当了爹,这一卷里我写过升邪里最差劲的一段故事,也写成了码字五年以来最激动的一段情节,现在到了最后,我会尽所能把后面的**、第四卷里最大的一浪打嗨! 故事还很长,咱们再走起! 嗯,就这些。 最后必须要说明的,这个单章只是有些心里话想和大家说一说,不是求票的单章,所以我求票,求月票啊~~~~~求月票^_^,谢谢大家! 我爱你们。 豆子惹的祸 2013.12.04(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更新会晚一点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零点更新会晚一些,今天带小娃去照相,回来以后就不停哭,严重耽误码字了,现正在写,可能得一点才能写完。我争取尽快,鞠躬道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五七章 恨不逢时,骄阳天尊 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祸 (我要愁死了,我又数错数了,上上章654,上章656。655呢?655死哪去了~~~~章节数错了但内容没错哈,对不住大伙) 阳世间、离山前,三个时辰。 无双城主用了三个时辰斩杀幽煞天尊,头颅肩膀翅膀双臂双膝等等所有邪魔的宝物、身体器部全被那幻法疆内戚弘丁一件件击碎。 随着最后一根手指被剑气斩断,附魂其幽煞天尊就此烟消云散。 清秀少年、红红之舞,最后一次跃起后双足猛顿地面,他挺胸、昂首望向天空。未出声,但阳世间所有人都能透过苍穹镜都能看到、看懂他的目光,是狂妄一问:谁是天下无双! 下一刻,鼓声散、幻城散,清秀少年又变回七彩巾、黄金靴、三十上下的英俊汉子,戚弘丁笑声朗朗,剑心污口:“煞笔吧!” 离山前众多邪修于一个多时辰前打碎了无双城主唤来的丁甲十二神将,但他们的天尊是在幻城法域与戚弘丁斗法,众邪修入不得法域也就帮不上忙,又上前围攻离山,与不听等人大打出手。 如今幽煞天尊被打到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众邪修立刻收手远撤。后退十余里重新站住身形。 离山前又复清静。 此刻离山清宁,全拜戚弘丁所赐。 一场小小胜利,却足以让天下沸腾,先有乌鸦卫与樊剑仙重创邪魔星宿,随后佑世真君未过门的娘子、贴身九头护卫、麾下龙鳅大将扬威,跟着‘对不起’阿添残杀东方七星,现在无双城主再展神位...人人都道,就算玄天大道的道主老魔来了,他能在无双城主面前讨得好处?!堂堂东土第一天宗离山剑岂是那么容易被邪魔降服的? 此刻人间雀跃,全拜戚弘丁所赐。 方先子又忍不住的激动,攥着拳头挥着胳膊,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大喊一声‘无双城主、天下无双’,此子得天水灵精洗髓添元。本来资质大好,可惜就是心慧太浅,总是受情绪摆布,丁点喜事就够他笑上好几天,一点不顺就愁眉苦脸半个月,这才影响了进境。 正开心无比的时候,不远处红长老的声音传来:“正仪容!”红景面上不见一丝喜色。相反,俏目戚戚神情哀伤。 方先子赶忙重新做好。不敢再笑了......忽然,戚弘丁咳嗽了起来。 第一声咳,头顶的七彩巾散了;第二声,脚下黄金靴与身上的枫红袍消失,他赤身**;第三声咳,他直挺挺摔倒在地,随后大咳不断,身上的皮肤迅溃烂掉,几个呼吸功夫。戚弘丁又变回刚出现时模样,且...神采远逊,就连眼的光芒也迅黯淡。 自他出关一刻,离山沈河、任夺、林清畔等核心高人便知他会有这样结局; 待他激战幽煞天尊时,离山诸多真传弟子也都看出不妥当了——不该用三个时辰那么久,凭戚弘丁刚结域‘秀天下、独立无双’之强势,杀灭幽煞天尊至多一个时辰足矣。他却用了三倍时间,只因:越战他的力气就也衰弱。 伤势远未恢复,以本门秘法强激体元换来一战之力,代价便是现下情形:身基尽毁,修行路断。即便得高人相助灵药相辅,从今以后戚弘丁也只能是一个凡人。 凡人的皮掉了是没办法再重新复原的。若能撑过后面六个时辰内不死,戚弘丁今生此世他就是个没了皮的平凡人。 戚弘丁于大咳还在笑,咳得满口鲜血,笑得狰狞无边! 人影一闪,卿眉抢上抱起戚弘丁,沈河、任夺等人皆起身,步履蹒跚向前迎去。离山要紧人物一动。匡护离山的长藤有几根领受不听心意、立刻化作绿裙妖灵上前搀扶。很快沈河迎上卿眉,戚弘丁边咳边笑边断续问:“怎么样?”气若游丝声音虚弱。 “剑、舞绝伦,沈河佩服。”沈河含笑点头:“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掌门话音落,离山前所有门下弟子、助战妖精齐齐开口:“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哪怕以后半生平庸、哪怕来生世代猫狗,至少今日红红一舞,他曾天下无双。 便在此刻,远天里忽然传来一阵洪亮大笑:“愚蠢无双、拙笨无双、呆傻无双...戚弘丁,你要天下无双,本座便予你天下无双......沸血煮髓煎骨烹肉包你死时痛苦...天下无双!” 笑声跨天地,人影未见,但听他声音,众人只觉一股炽热扑面而来。 笑声歹毒,戚弘丁却全不生气,呵呵笑着,又是那一句:“煞笔真多。” 远方笑声未落,魔头驾前妖人唱号声响起:“玄天大道,圣道主驾,骄阳天尊法驾仙临,离山小丑还不整肃衣衫,跪地相迎!” 卿眉将戚弘丁交到掌门身旁青藤妖灵手,自己迈上两步,远眺声音传来方向。 未过多久,串凄厉啼鸣震彻四方,大群怪鸟显于视线尽头,甫一现身便密密麻麻铺满长空:形如仙鹤,但身体更大得多,双翅煽动之际身边空气窜起腾腾火焰,开口啼鸣时,一道道烈焰自长喙卷出,鸟群翔空,便是烈火巡天! 何须修行人物,只消稍有见识,即便凡人也能识得这些怪鸟,志异早有记载,火禽鸟毕方。 三百里,毕方鸟群排空疾飞,向着离山急进。而鸟群过后,昂昂嘶吼声大作,十三头蛟龙身裹烈焰,上下翻飞不定,一边戏耍于九天,一边跟在毕方鸟群之后向离山逼来。 毕方是真的,蛟龙却是假的,以真火塑行,法术罢了。不过每一条蛟龙身形都在十里开外,栩栩如生双目有神,足见火有真灵,法不凡术卓越! 蛟龙之后,百里金光一片,明耀于天地。若忍住眼睛疼痛仔细观瞧,依稀可辨那金光皆因一头仙凤而起!凤儿金身、七十里巨,身外再绽起三十里炽烈祥光,振翅偶尔一声啼鸣,毕方噤声蛟龙闭口,尽数噤若寒蝉。 金凤背上端坐一人,身形奇高足两丈开外,瘦嘴削腮一副愁苦相貌,但眉眼间隐透着一份犀利,正是玄天道骄阳天尊。 凤驾之后,则是一盏盏烈火结形的大旗飘摇,旗下重重剑光火驾:为骄阳天尊麾下邪修,人多势众且不乏高人,其几个最顶尖的,就算比不得星宿凶猛也不遑多让。 天尊、星宿皆为道主‘提拔’,但这些‘玄天星阳’下的妖人,大都是星宿、天尊罗自土各方的邪修。 自古以来正邪倾轧,邪魔势大时,正道总有浩气长存;反过来也是一样,正道强时,想要把邪魔彻底剿杀是不可能事,有正,便一定会有邪。一时河东一时河西吧。 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时候,天昏地暗星月无光,更衬得骄阳天尊威风凛冽。 玄天道主以下,最强人马奔袭离山。 笑话过戚弘丁后,骄阳天尊便闭合双目不再开口,默默行运玄功,心虔诚赞叹:道主玄法通仙! 幽冥乱时,诸星宿与天尊修为大涨,但这还不算完,每个星宿身死,修为的半成都会被其他星宿瓜分,另外两成修为,直接添补于两大天尊。 幽煞天尊死后他的三成修为,自玄天道主的秘法牵连,送与了骄阳。不过再神奇的法术也会有‘规矩’,田上给手下施展的‘遗馈’之术也不例外,自相残杀是不增力的。 是以东方七宿、幽煞天尊、骄阳天尊来得一个比着一个更晚些。 虽不如‘幽冥乱’增得那么凶猛,但因同道损丧而得来的修元增长也绝不算少。骄阳天尊满心欢喜。 骄阳天尊一行疾飞如风,盏茶功夫便逼近离山,最前面的毕方鸟群相距离山十里处暂止,骄阳天尊的浩荡仪驾不再前进,静静悬浮空。那一片烈火灿烂,照得离山亮如白昼。 之前恶战于山前的众多邪修尽数作礼,整齐开口:“骄阳凌空,邪魔退散!玄天弟子恭迎天尊法驾。” 骄阳天尊自金凤上双目闭合端坐不动,不理会那些星宿、邪修的敬诺:“沈河,我听说陆崖九大限早至,却迟迟不见天劫气象,他躲到哪里去了?他修得寒月,本座骄阳有意看一看,月、如何与日争辉。死之前你替我传个信给陆老九吧,让他莫再躲藏,来与本座一战,痛快一战,总胜过龟藏于厚甲等死。”讲话时,骄阳天尊未开目。 沈河不理会。林清畔则对身边的戚弘丁笑道:“戚城主刚才说的对。” “我就说他是煞笔吧。”戚弘丁气喘吁吁,和林前辈聊天。 骄阳天尊开目,但并无愤怒之意,起身向前迈步,第一步,自金风背脊跨到百里外一头烈焰蛟龙头顶,第二步,又自蛟龙头顶跨出三百里、来到毕方鸟群头鸟的背上,由此他距离离山只差十里,背负双手做俯瞰之态,再度开口:“离山,只有一个人入得本座法眼:陆角八!可惜死得早了......恨不逢时,未能与陆角一战。” 这次连沈河都笑了,抬头望向骄阳天尊:“你是来斗战的,还是来唱曲做赋的?” 骄阳天尊漠然:“陆角已死,还留离山何用。杀了。” 天尊法谕传下,麾下邪修齐齐动法,猛攻离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