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皇妃》 第一集 秀秀蒙难 西元933年。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呼啸的北风刮在脸上,如利刀一般。 后唐皇帝明宗李嗣源溘然而逝,短暂的后唐中兴时代嘎然而止。无休无止的战乱和宫廷政变又一次成为国家政治生活的新常态。 清晨,天刚放亮,一阵阵北风吹打着刘家湾。 村东头的刘老头家的破门叮叮作响。 刘老头早早就起来了。他在院落里捡拾着被大风折断的树杈,堆放在灶房里。 大年三十越来越近了,刘老头只能捡些树杈算作是备些年货。 在兵荒马乱的年头,穷人更穷。何况刘家湾地处淮河沿岸,这里既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土匪横行的地带。 天昏沉沉的,半晌还不见日头出来。刘家闺女懒洋洋地从炕上爬起来。她简单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打算到灶房里煮上些高粱糊糊,跟父亲吃个早饭。 刘家闺女正待生火,忽听远处一阵吆喝声,声音嘈杂,乱哄哄的。 刘老头赶紧伸出脖子,朝小墙头外一望。坏了,一群毛子正蜂拥着朝村子里扑来。 刘老头急忙大喊:“秀秀,不好啦!毛子来啦!” 秀秀也不言语,径直走到睡房里,掀开炕上的破木板子,趴在里面。刘老头盖上木板子,又走回院子里。 顷刻间,一群毛子涌进了刘老头家。毛子有老有少,看起来也都是庄稼人。刘老头的屋子里不大一会儿就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半袋子高粱面,毛子们什么也没找到。 突然一个年轻的毛子叫起来:“刘老头,你家秀秀呢?躲哪儿去了?” 刘老头愣眼一看,“噢,原来是彭寨的学敏娃呀!” 刘老头继续说道:“学敏娃,家父彭大哥还好吧!” 彭学敏怒道:“俺老爹好着呢。刘老头,不要攀亲戚,俺是在问你话呢,你家秀秀呢?” 刘老头气急,都囔道:“不是说贼不抢十里吗?” 彭学敏哈哈一阵拧笑,凶得要咬死刘老头似的,“刘老头,你咋不看这是啥年份呢,还摆起规矩了?” 彭学敏话刚说完,跟前的几个毛子一人一脚把刘老头踹倒在地,刘老头的嘴角顿时渗出血来。 突然一个毛子猛地抽出一把大砍刀,砍在刘老头手指前的地上,差点儿把刘老头的四根手指切掉。刘老头打了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 彭学敏大声吼道:“刘老头,你说不说?不要不知好歹,信不信我兄弟砍死你!” 刘老头喘着气,点着头,连声应道:“俺说,俺说。” 刘老头指指里屋的炕子,“那里头,那里头,捂着哪。” 几个毛子掀开了土炕子,拽出了秀秀。秀秀吓得哇哇大哭,“爹,救我呀,爹救救我呀!” 一群毛子在刘老头家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拥着秀秀一阵风似的跑了。 临近中午时分,日头终于爬上天空,风也小了许多,周围暖和了不少。 风雨堂里炊烟升起,各路人马陆续归来,又是热闹的一天。 一会,彭学敏几个人押着秀秀回到了风雨堂,进了内厅。 风雨堂主本姓赵,时年五十几岁,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且知人善任,赏罚分明。风雨堂虽仅有二十几个人,却远近闻名,连官兵也奈何不了。 彭学敏把秀秀松了绑,叫她跪在堂主前。 堂主迷眼一看,原来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脸黑塌鼻子,难看极了。 堂主厉声问道:“小女娃子,今年多大?” 秀秀颤抖地答道:“大老爷,俺今年十三。” 堂主有些老大不高兴,心里嘀咕道:“属下是越来越不长眼色了,这么丑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弄来糊弄老子。”但转念一想,也不能伤了属下的一片热忱。于是一摆手,说道:“弟兄们都辛苦了,马上就过大年了,这小女娃子就交给弟兄们尝尝鲜吧。” 彭学敏把秀秀带到了大卧房里。毛子们一听堂主赏货了,于是一拥而上,把秀秀的衣裳扯得精光。 秀秀被一群毛子埃个儿地糟踏了。 秀秀光着身子,昏迷不醒地仰面躺在大土炕上。 彭学敏一见秀秀不醒人事,顿时慌了手脚,心里十分地后怕,毕竟是他踩的点带的路。他急忙找来一件大花棉袄给秀秀穿上,又到灶房里打了一大碗热汤,终于把秀秀喂醒了。 彭学敏好言安慰道:“秀秀妹子,是哥对不住你。外面兵荒马乱的,哥走这条路也是没办法。这件花棉袄不知是哪位弟兄劫了人家的喜场抢来的,反正我们都是大老爷们,用不上女人的衣裳,你就穿上吧。妹子听哥的,赶紧走,回家去。晚上要是弟兄们疯劲一上来,非把妹子弄死不可。” 于是彭学敏带着秀秀走出了风雨堂,半晌走到一片梅林。彭学敏对秀秀说:“秀秀妹,你看这梅林中间一条向北的路,你一直往前走,走出梅林后,不要拐弯,一直往北走,半个时辰后就看到刘家湾了,你就能回家了,哥就送你到这里吧,秀秀妹走好了。” 秀秀看着彭学敏,泪水夺眶而出,说道:“学敏大哥,你的大恩大德秀秀一辈子不忘。秀秀无以为报,就给学敏哥叩个头吧!” 秀秀正待跪下,彭学敏赶紧拉住了秀秀,说道:“这都是哥的不是,只要妹子不恨哥就是了,妹子赶紧走吧。” 彭学敏转身回风雨堂了。 秀秀沿着梅林中的路一直往前走。走了不多会,秀秀觉得累,下身又撕裂般的疼痛,只好找了一块平地坐下歇会儿。 秀秀靠在一棵梅树干上坐了下来,强忍着疼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约摸有一个时辰过去了,夕阳西下,阵阵冷风吹醒了秀秀。 秀秀一醒来,想起一早发生的事,忿恨不已,觉得再也无脸面回刘家湾了。就是回去了,也不过是一个老父亲和一堵破屋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还成天担惊受怕的。 秀秀想着自己的不幸,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也能像学敏大哥那样,跟着毛子,吃香的喝辣的。 “那个学敏大哥也真是的,你要是看上俺了,你自己去俺家唄,为啥要带一群毛子糟贱俺呀?” “咋说呢,学敏大哥到底还是救了俺,还给俺弄了这么好看又暖和的花袄,这辈子能穿上这么好的花衣服,也值了。” 日头沉得越来越快了。秀秀就是不想起身,她对刘家湾已经没有丝毫的“家”的感觉了,不是有家不能归,而是无家可归。 寒冬的梅林,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小树杈被风折断,遍地都是,剩下的枯枝兀自地在冷风中晃动,看起来粗糙、乏味。 秀秀缓缓地站起身来,一副既不悲又不喜,既不紧张又不放松地表情。 秀秀,这个来到人世才十三年的小女娃,还没来得及走完一世人生,就已尝尽了人世的悲苦。她过早地无所留恋,无所掛牵。 秀秀慢慢地解下腰带,用尽全力地拋向一棵大梅树杈上。 秀秀上吊了,秀秀上吊了—— 北风依旧地吹着,仿佛梅林中是一件花棉袄在风中摇曳。 …… 夕阳,北风—— 一群女子在梅林中向南疾驰而去。 这群女子共有八人,个个身着青衣长衫,头裹黑巾,背负长剑。看来她们是刻意要露出身份,让别人知道她们的来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一定是有要紧事,在赶时间。 不错,这群女子就是恒山弟子。为首的正是恒山净灵师太。恒山第十二代掌门净灵师太五十刚出头的年纪,这个年纪正是武功定型的成熟期,歷经几十年的江湖歷练,不光是武功已臻至完美,智慧也早已非常人能及。 相传恒山派创派人联娟师太出生在龙虎山,幼时在龙虎山做道童,长大后因感情纠葛,到灵山寺出家为尼。大唐佛风盛行时,联娟师太转而皈依佛门,来到恒山创派立说。故而恒山派乃是佛道兼修,外人看起来有些似道非道似佛非佛的感觉。恒山派掌门之位传至净灵师太时,已歷经一百馀年。 只听“嗖”的一声,净灵师太腰间的一把短刀闪电般地飞向秀秀上吊的树杈,树杈应声折断,秀秀重重地掉在地上。 恒山弟子们腾空而起,一个鱼跃围落在秀秀的身边。净灵师太伸出两根手指,探了下秀秀的鼻息,原来秀秀已断了气。 第二集 入道恒山 净灵师太从怀中掏出了一粒恒山丹药——九死回春丸,送到秀秀的口中,然后将秀秀盘腿坐好,放在面前。净灵师太双掌齐出,施展恒山功法,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进入秀秀的后心。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秀秀慢慢地苏醒过来。 净灵师太缓缓地收住气,开始向秀秀问话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秀秀答道:“俺姓刘,乳名秀秀,还没大名呢。俺是刘家湾人,今年十三了。” 净灵师太又问道:“小姑娘,家里还有哪些人?” 秀秀答道:“家里只有俺爹了。” “那你娘呢?” “听俺爹说,俺两岁时,娘和四岁的姐姐被奸人掳走,是爹把俺养大的。” “小姑娘,为啥事要上吊呀?这么小年纪,怎知道寻短见呢?” 秀秀把从早上一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净灵师太。 恒山弟子听后大怒。 净灵师太也怒道:“什么风雨堂,就是个贼窝子吧。二十几个贼寇也敢逞强!” 净灵师太见天色已晚,这荒凉的梅林十里八里也不会有个店,看来今晚她们连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一阵北风吹来,净灵师太看到的是一群怒不可遏的弟子们,也就顺便捡个台阶,说道:“这群贼寇也太嚣张了,而且个个丧尽天良,连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眾弟子齐声说道:“师父,咱们抄了那贼窝子吧!” 净灵师太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要不抄了那贼窝子,不知道它还要祸害多少乡邻呢!” 眾弟子一听师太答应了,高兴地叫道:“咱们给乡邻除害,给秀秀报仇!” 净灵师太拨出佩剑,又狠狠地插回了剑鞘,“徒儿们,走吧,毁那贼窝子去!” 两个弟子扶着秀秀,一行恒山弟子风驰电掣般地朴向风雨堂。 掌灯时分,风雨堂灯火通明。 “风雨堂”三个白色的大字格外耀眼。此时,风雨堂的毛子们正在风雨厅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呢。 风雨堂,一个放浪之地,一个夜夜笙歌之处。 大弟子桂枝手握长剑,一个斤头翻进大厅里,待她落下站稳身子,长剑已划出了个半弧,有二三个毛子顿时倒在血泊里。 风雨堂主立即抽刀相迎。 风雨堂主的一把大砍刀足有三四十斤重,刀剑相斫,火光如电。怎耐剑不抵刀,桂技有点支撑不住。 净灵师太一股怒火从两肋直窜上来,挥剑与风雨堂主缠斗起来。 风雨堂主使了一招“夜战八方”,刀起处,杀机四起,攻势凌厉,无处近身。净灵师太以“披云戴月”抵挡,以“翻云覆雨”回击;风雨堂主以“排山倒海”的招式相迎,净灵师太以“云莱仙境”招式应之;风雨堂主又以“力劈华山”的招式强攻,净灵师太以“万佛朝宗”回击。 净灵师太瞬间已与风雨堂主激战了十几个回合。风雨堂主渐渐处于下风,净灵师太生出一个破绽,一招恒山绝技“金剑百劫”使出,一剑穿心,长剑刺穿了风雨堂主的心窝。 风雨堂主,这个江洋大盗,就此一命归西。 一群毛子本就是乡间地痞,哪能敌得住身为江湖八大门派中的恒山派!恒山弟子杀的兴起,个个气势如虹,毛子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十几个毛子背着受伤的同伴撒腿就跑,落荒而逃。 秀秀蜷缩在墙角里,吓得浑身发抖。 恒山弟子们开始清理大厅,秀秀缓过气来,仔细地朝死人堆里瞅了一遍,确实没有学敏大哥,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接着,恒山弟子们开始升火做饭,饱餐了一顿。 晚上,净灵师太睡在了原风雨堂主的大房里,弟子们睡在隔壁的大卧房里,秀秀睡在一群恒山弟子中间。 恒山弟子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一场真实的廝杀比平时练武要过癮的多。她们也好久没有跟外人接触过,大家都把秀秀当作小妹妹,好像是找到了一个乐子。因为秀秀长相太丑,大家都给她起了个外号“丑妞”。闹了大半夜,便一个个都睡着了。 秀秀可没心思像这群大姐姐一样快乐。明天天一亮,她又要回刘家湾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小村庄,一个少言寡语的老父亲,穷日子又要一天天地熬下去。 恒山弟子白天劳累了一整天,一个个酣睡在梦乡里,秀秀一直折腾到五更天才疲乏地闭上双眼。 等秀秀醒来时,大卧房里已空无一人。秀秀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穿衣起身。她刚一走出大门,只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动地。再向叫喊声走去,原来是恒山弟子正在习武。 恒山剑法名不虚传,不愧为江湖四大剑法之一。嵩山剑、华山剑以及泰山剑都是男子习武,强劲有馀,禪味不足;杀气有馀,佛心不具。恒山剑在女子手中,佛道兼修,柔中有刚,刚中化柔,长剑飞舞,美不胜收。秀秀哪里见过这般阵势,看得如醉如痴,全然不觉自己是坠入了梦境还是仙境。 早饭后,净灵师太吩咐道:“明日就是贤山大会了,好在此处就在贤山脚下,不用急着赶路了,明早起程上山也不迟,今日继续操练剑法,老二桂花去送秀秀回家吧。” 桂花带着秀秀直往北走,为了照顾秀秀年纪小,桂花一直压着脚步,慢慢前行。不到一个时辰,秀秀一抬头,看见了梅树林。秀秀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桂花急忙回转身看看出了什么事,见秀秀只是一个劲的大哭,原地站着,不肯前行。无论桂花怎么问,秀秀就是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哭。桂花没办法,只好伸手去拉秀秀。桂花伸手一拉,秀秀当即瘫坐在地,还是一个劲地大哭。 这下桂花可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丑妞到底怎么了,按说小孩子回家,应该高兴才是。过了半晌,桂花又猜了一下,弱弱地问道:“丑妞,是不是不想回家呀?”没想到这一问,丑妞不停地点头。桂花一下感觉轻松起来了,心想原来这丑妞是不愿回去。于是桂花又问道:“丑妞呀,你说你不想回家,哪你想去哪里呀?”没想到丑妞当时就停止了哭泣,怯怯地答道:“俺想跟着姐姐,姐姐去哪俺就去哪。” 桂花当即一愣,立时想起自己可怜的身世,心一软,自己也坐在了秀秀身边。老半了,桂花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梅林,说不出一句话。 听师父说,是师父当年路过义阳楚王城捡到她的,她本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婴。她恨心的父母在她一出生时就用一件破棉袄包着她,丢弃在冰天雪地里,好在她命不该绝,幸好被师父撞见,救起了她,是师父和师叔们用小米粥一口一口地把她喂大成人。 其实,旧时淮南人遗弃女婴的现象是很普遍的。 临近中午时分,桂花终于回来了。 净灵师太抬头一看,怎么桂花又带着秀秀回来啦? 桂花见着师父,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师父,秀秀死活不愿回去,求您老人家收留她吧!” 净灵师太正要生气,一看可怜的秀秀,不禁心下一软,叹道:“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毛子四处横行,就算是一个大男人要活下来,也辛苦得很呀。何况一个小姑娘家,该遭多少罪呀。” 净灵师太停了停,说道:“桂花起来,就算师父收下她是了。” 桂花赶忙叩谢师父。 净灵师太又道:“明日一早就上贤山了,今个趁早给秀秀剃个度,午饭后都收拾收拾。” 说是剃度,其实并不是剃光头。只是把头发修剪一番,也就是说做一个固定的“发型”,外人一看就知道是恒山弟子,毕竟恒山派是佛道兼修,跟尼姑是不一样的。 剃度完毕,净灵师太略一沉思,说道:“恒山多年来未收新弟子了,秀秀就不再进桂字辈了。师父是在梅林中救你,法名就叫[梅生]吧。” “梅儿以后就跟着你二师姐桂花。桂花以后要对梅儿多加照料多加管教,知道了吗?”净灵师太补充道。 桂花忙答道:“是,师父!” “晚上早点睡觉,明日一早起程上贤山。贤山武林大会,江湖武林同道聚集,各路都是英雄豪杰,大家一定要牢记江湖规矩和礼数,不要损了我恒山声誉。”净灵师太又向眾弟子交待一番。 眾弟子齐声应道:“是,师父!” 晚上,桂花跟梅生睡在了一个被窝里。其实桂花一点也不觉得小梅生是个丑妞,反倒觉得她挺可爱。 第三集 贤山大会 冬季的早晨,日头很快就升起了老高。 阳光灿烂,微风轻轻,比起前些日子,暖和得很多。 恒山派弟子不多时便来到贤山脚下的湿河岸边。湿河水清澈见底,乾净得人人都想喝上几口。 净灵师太是一个极爱面子也极爱乾净的人。于是净灵师太便吩咐眾弟子们先歇下脚,就河水洗把脸,拍拍身上的灰尘、泥土,上山做得有顏面的客人。 净灵师太忽然看见了刚收下的小弟子梅生在河水中的倒影。见她脸黑,鼻子也歪,心里很不是滋味。师太本就极爱面子,想恒山弟子向来都是清秀可人,梅生这般模样,岂不折了恒山形象? 正躇踌间,师太一下想起了恒山尚有一祖传秘笈——易容术,因久无用处,差点忘记。 师太向梅生招了招手,说道:“梅儿过来,师父给你整两下。” 师太叫梅生坐在河岸边的一块青石上,从怀里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肉色面罩,敷在梅生的脸上。然后师太伸开右掌,一股真气朝梅生的脸上迎面袭来。梅生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像沸水烫了一般,师太收住气,又在梅生的脸上抚弄了几下,方才停手。 小梅生疼得咬着牙,眼泪直流,就是不敢出声。桂花见状,急忙上前点了一下小师妹的痛穴,梅生这才止住了疼痛。 一刹那间,小梅生的脸就象变了个人儿似的,黑脸不见了,鼻子也不塌不歪了。小脸蛋白里透红,光泽圆润。小梅生在眾师姐面前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易容术在恒山不知传了多少代。女子嘛,爱美是天性。 不大一会,恒山弟子就已登上贤山,因为贤山本就不是高山。 临近中午,贤山顶上的南广场上站满了武林各大门派。 馀观主缓步走出大厅,来到南广场靠近大厅正门前耸立的一块巨石旁边。石头上刻有三个大字“千斤石”,字体苍劲有力,好像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余观主一身道士装扮,五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浓眉圆脸,嘴唇略厚,微微有点发福。 余观主首先向武林同道客气了一番,“各位英雄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给足了贫道面子,贫道在此有礼了!”说罢余观主向各大门派深深地躹了一躬。 “这四年一届的武林同道相聚,还是照例由领袖江湖武林的少林、武当主持吧!”说着馀观主躬下身,伸出右手,对少林宏泰方丈和武当张天师作出邀请状。 方丈和天师疾步出场,径直走到“千斤石”旁。 宏泰方丈双手收入腰间,蹲了半个马步,缓缓推出双掌,一招“恨天不高”,摧动真气,巨石轻轻颺起,升起足有一丈多高。巨石在空中稍稍停顿了一下,随着少林方丈的真气缓缓落下,稳稳地落在原地,没有一丝改变。 宏泰方丈双手作揖,说道:“各位远来劳顿,老衲献丑了!” 广场上各大门派的武士们齐声叫好。 叫好声一停下,武当张天师出场了。 张天师挽了挽道袍,也双掌齐出,施展武当内功,摧动巨石。 巨石颤颤巍巍地也升起了一丈余高,巨石落下时只是稍微颠了几下,但也没有违反规矩,毕竟张天师年岁大了些,力道比起从前弱了几分。 梅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一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桂花就向她详细地讲起了“千斤石”的故事。 原来少林、武当领袖江湖可不是空口无凭的,是要靠真本事的,毕竟武林群雄的眼睛是雪亮的。 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少林、武当必然要向武林同道展示自己的才艺,举起“千斤石”的动作就是证明自己盛名之下,其实仍副。一是展示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没有荒废武功;二是堵住悠悠眾口,防止有心怀叵测的挑战者,警示其他英雄豪杰不得有非分之想。 梅生虽然还不甚明瞭举起“千斤石”的全部含义,但也懂了个大概。 贤山大会经过简单的入场仪式之后,各路英雄豪杰进入议事大厅。 余观主作为东道主仍旧坐在了主持座,少林方丈和武当张天师分列左右的第一和第二把交椅,其馀各大门派按实力依次分坐在客座上。 每四年一届的贤山武林大会的议事内容主要有三项: 一是联络武林各大门派,宣示武林同道的友爱和协作精神; 二是武林各大门派讲述自己过去四年来的经歷,是否有需要援助的地方; 三是化解江湖恩怨,调解江湖纷争。 馀观主起身照例讲起了他的开场白: “各位武林同道,大家辛苦了!” “各位英雄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光临贤山,贫道感激之至,向各位深表衷心的谢意!” “我大唐盛世三百年,朝廷体恤民情,百姓安居乐业。不料前有贼子黄巢、王仙芝起事,为祸于世,后有反将朱温叛唐,断我大唐龙脉。幸有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力挽狂澜,匡扶社稷,中兴大唐。无奈天不假年,今明宗皇帝撒手归西,乱臣贼子覬覦大位,四方盗贼如蚁群起。各路武林同道今齐聚贤山,共商国是。望江湖同仁能以天下苍生为念,扶危济困,再建人伦,重续朝纲。如此天下幸甚,黎民蒙恩!” 馀观主说罢,示意宏泰方丈表态。 宏泰方丈起身说道:“大唐盛世三百年,文治武功,国运昌隆,四海归心。疆域之广,八千里不能穷尽,人丁繁荣,亿万数字不足用。今大唐式微,有孽果,必有孽因。除孽必消孽根,孽根不净,必再生孽因。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无为而治,道家为尊。及国力日增,如日天中,又广兴佛学,教化百姓。因唐人久享太平盛世,渐忘佛、道之功,盲目乐观,浑浑噩噩,而日益骄横,终至心生恶孽,离佛叛道,万劫不復。看今日寺庙香火不旺,道观四周杂草丛生,乱世败象尽现,敢问何人能力挽狂澜?” 宏泰方丈话刚说完,馀观主心里就咯蹬一下,凉了半截,没想到宏泰方丈如此不给面子。馀观主本是想籍此武林大会之机,利用江湖之力,助朝廷治乱世,救苍生,既无私心,亦无私利。 但宏泰方丈心里却有自己的理解,以为余观主有意挟江湖武林出头。要么是想做武林盟主,要么是想利用江湖武林之力覬覦大位。不管是作哪种打算,简直都是没有把领袖江湖的少林、武当当回事。 然而最难堪的还是馀观主。既然方丈把佛、道拧成一家,少林、武当就自成一体了,馀观主要是想借武当之力再压一下少林就没有可能了,相当于断了馀观主的后路。 馀观主甚是尷尬,一时间无计可施。 正踌躇间,忽听恒山净灵师太说话了。 “宏泰方丈之言差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堂堂武林泰斗呢!大丈夫知其不可而为之,哪能在乎几个香火钱呢?”净灵师太义正词严地说道,最后一句还调侃了一下方丈,想用一句轻松的话缓和一下气氛。 显然,净灵师太没有察觉宏泰方丈的心思。 武当张天师早就明白了宏泰方丈的意思。见净灵师太为馀观主出头,同时也极讨厌净灵师太的作派。一个小小的恒山派竟然敢在这江湖武林大会上抢风头,他这江湖排名老二的武当真人还没说话呢,这个净灵太不把武当当回事了! “师太为国为民,满腔热忱,只可惜不是男儿身!”武当张天师讥讽道。 净灵师太大怒,起身吼道:“不错,恒山是女流。但女人也知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当年我恒山天佑师太十七岁接任掌门,在义阳三关血战叛将朱温,力阻朱温叛唐。逆贼朱温三万叛军滞留义阳三月不得前行一步。天佑师太孤军奋战,内无供应,外无援兵,终因眾寡悬殊,功败垂成。相比之下,赳赳江湖武林,竟无一人是男儿!” 宏泰方丈一听净灵师太的说辞,怒火中烧,因为和尚是最不容别人说他不是男人。宏泰方丈顺势一禪杖砸向净灵师太,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因为净灵师太是坐在高背椅子上,无论怎样躲闪,禪杖还是要砸在她身上。但就在刹那间,站在师父身后的桂枝一个翻身,用身体挡住了宏泰方丈的禪杖。幸亏桂枝运气太好,禪杖正好砸在她背上的长剑上,长剑顿时断为两截,桂枝算是捡了一条命。 就在桂枝翻身挡住宏泰禪杖的同时,净灵师太也出手了。她拨出腰间的短刀,极速射向宏泰方丈。由于距离太近,方丈很难躲开师太的短刀。武当张天师一看情势不妙,迅速抽出宝剑,向前一扬,打飞了师太的短刀。 馀观主没想到宏泰方丈居然动起了手,急忙起身说道:“各位英雄,贫道已在后厅准备好了酒菜,请各位英雄这就去后厅就餐。今天议事暂就到此吧,凡事明日再议,大家请了!。” 眾英雄也明白余观主的意思,即刻一哄而散,纷纷涌向后厅。 第四集 洛阳学文 贤山大会不欢而散。 净灵师太率眾弟子回到恒山。由于路染风寒,净灵师太突然卧床不起。晚饭后,净灵叫来眾弟子,嘱咐道:“为师看来是已过了年岁,深感体力不支,但一会半会还是死不了的。你们眾姐妹往后都跟着大师姐习武识字,练好恒山剑法。恒山剑法博大精深,实属上乘武功,在我恒山已传承百年,切不可妄自菲薄。只要你们眾姐妹齐心协力,勤学苦练。经年之后,必有所成。定能光大我恒山门派,师父也就放心了。桂枝,你明白吗?” 桂枝急忙答道:“师父,徒儿明白。弟子一定带好眾师妹,苦练武功,决不辜负师父的教诲。师父你就放心吧,弟子相信师父很快就能康復,我们师姐妹还在等着师父的教诲呢。” 第二天一大早,桂枝便召集恒山弟子训话: “师父年岁已高,又加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以后山上大小事务都不要再烦师父操心了。大家要谨守门规,勤练武功,不得有半点松懈之念。” “还有,以前咱们师姐妹们每日轮流上山给净心师太送饭,一日三餐,上山下山一个来回就二里多路,耗时太多,耽误练功。以后这活就交给小师妹梅生一个人打理,给师姐们节省些练功时间。” 梅生一听大师姐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自经歷贤山大会后,梅生心里暗暗发誓要练好武功,为师父报仇雪耻,以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如今大师姐却让她干杂活,不习武,心里难受极了。但碍于自己初来乍到,地位卑微,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况且大师姐性情刚烈,在贤山上又救过师父,如今代师父主持恒山事务,梅生怎敢跟大师姐说半个不字。梅生也只好隐忍下来,一定要把大师姐吩咐的活做好。 净灵师太自从贤山受辱后,自感心力交瘁,万念俱灰,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话说前些日子恒山派杀了风雨堂主,毁了风雨堂,逃走的毛子们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再也不敢为祸乡邻了。 彭学敏在外游荡了几日,无处寄身,沦落四野,饥寒交迫。实在没有办法,便乘着黑夜潜回老家彭寨了。 腊月的北风又冷又重,彭家大门被撞得咣咣作响。 彭父点了一袋烟,坐在一张虎皮椅上,两眼喷着怒火,指着地上跪着的彭学敏,骂不绝口。 “咱彭寨跟刘家湾世代为邻,世代通婚,亲戚连亲戚,亲戚盘亲戚。你个活兽,敢抢刘家闰女,你知不知道刘老头是你表叔呀!” 学敏妈从灶房里出来,端了一大碗豌豆粥送到老爷子面前,心疼地说道:“老头子,看你都骂了快一个时辰了,可不累坏了身子。气坏了身子,叫我这老太婆怎么活呀。再说,还是俺命不好,咋就生出这个孽障,又是独苗子。哎,你怎不能把他弄死吧?” 学敏妈为了给彭父消气,转身对彭学敏说道:“学敏呀,明个一大早,你起来扛上两袋穀子,再拿两条咸鱼,到刘家湾去,给你表叔赔个礼道个歉。等你表叔消了气,娘跟你爹再去刘家湾赔个不是,顺便给你提个亲。刘家闰女被你们这帮活兽糟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哪?你表叔要是答应了,就把秀秀接回咱家住,爹娘养她一辈子,你也成个家。看你这副德性,以后谁家闰女愿嫁给你呀?” 彭父一听媳妇这么说,当即气消了一大半,暗想还是媳妇通情达理。真能这样,以后出门也不怕见人了。 彭父这才觉得口乾舌燥的,赶紧端起豌豆粥喝了起来。 彭母示意叫儿子起来,到灶房去吃饭。但她仍在一边不依不饶地嘮叨起来,“前几年时先生在时多好,娃儿一边念书,一边学礼。就是成不了大气,也不至于做土匪吧?” 彭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不念书就该做土匪呀?” 彭母一听老头子不服气,便生气地说道:“时先生说,盛世学武,乱世学文。就你本事大,非要跟时先生抬扛,说什么盛世学文,乱世学武。我看哪,也不是你本事大,分明就是你捨不得给时先生一年二斗米的学费钱。” 彭父一听气得暴跳如雷,争辩道:“难道是我说错了吗?我哪知道那个赵堂主是个土匪呀?我是真当那风雨堂是个正经的武馆呢!” “赵堂主那个大骗子,骗了我他就不得好死!”彭父气急败坏地吼道。 原来赵堂主跟彭父是旧相识,一直以兄弟相称。平时总是鼓捣彭父,让他儿子彭学敏弃文学武。理由是乱世学武防身,在乱世中学文是没有用的。时间长了,彭父也就信以为真了。再说,彭父还真不是小气人,哪能是捨不得一年两斗穀子的学费钱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彭学敏就起了个大早,想是怕见人吧。 彭学敏扛着粮抱着干鱼,急急匆匆地赶往刘家湾。 到了刘家,天依然没有大亮,四周濛濛笼笼的。 彭学敏站在刘家门前歇了会,天也开始放亮了。彭学敏喊了声秀秀,没人答应。接着又喊了几声,也是不见有人答应。彭学敏又敲了敲门,也是没人回应。 停了一会,彭学敏一用力,就推开了门。他弯着腰,朝里面看了看,只见刘老头僵硬地掛在房梁上,一动也不动。 彭学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找不到秀秀,只管撒腿就跑。 跑了半个多时辰,彭学敏累得扑倒在一个田埂上。这时彭学敏才发现自己还背着粮抱着鱼,看来是吓得六神无主了。 太阳升起了老高,已是半晌午了。 彭学敏也歇过来了,不再是惊魂不定的样子。 “我该怎么办呀?我该到哪去呀?”彭学敏捧着头,使劲地想找回自己的前程。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彭学敏终于计上心来。 “前年春上,我爹不是散了我家的私塾吗?我爹不是辞了时先生吗?时先生不是洛阳人吗?时先生又能到哪去呢?是不是他又回洛阳了?对,他肯定回洛阳了!”彭学敏终于有了主张。 “到洛阳去!找时先生!我就跟他说,是父亲叫我找他重新拜师的!”彭学敏想好了说辞。 “到洛阳去学文,我也不用回家了,刘老头上吊的事也扯不上我了。”彭学敏一时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感觉浑身都来劲了。 中午时分,彭学敏来到了明港镇。他伸手一摸,怀里还揣着二两银子——那还是在风雨堂里挣的晌银。 彭学敏在镇上找了一家还算是像样点的客栈,住下了。 彭学敏向店小二要了两个菜和一壶酒,独自享用起来。不大一会,外面街道上大乱起来。喊杀声,哭叫声,混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瞬间,窜出来三四个人来,他们手持利斧,追赶一个彪形大汉,一直追到客栈大门旁边,才围住了那个大汉。几个人抡起斧头,一齐砍将起来,大汉顿时被砍得血肉模糊,一条腿也被砍下来了,被另一个人扛着走了。大汉挣扎了几下,断气了。 满客栈的人都吓蒙了。 过了好大一会,来了二个人,把大汉的尸体抬走了。 店小二向眾客人解释说,上个月斧头帮老帮主过世了,门下弟子闹内訌,两派弟子争抢帮主位,大打出手。 光天化日之下,血淋淋地砍人。彭学敏一想起眼前的这一幕,都禁不住心惊肉跳。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时先生说得对,“乱世学文,盛世学武”。 深夜,彭学敏摸到店小二房里,拿出一两银子,向店小二租了一头小毛驴。 第二天一大早,彭学敏骑着毛驴,驮着一袋穀子和干鱼,径直往洛阳方向去。 不几日,彭学敏便赶到了洛阳。很快便打听到时先生是在洛阳书院教书。 时先生一见到彭学敏,也算是故人重逢,很客气地接待了他。 彭学敏告诉时先生说,自从时先生走后,父亲一直后悔不已,明白了时先生说得对。这不,父亲又催着儿子赶来找时先生,而且还预支了一年的学费。 时先生一听甚是高兴,想起彭学敏父亲那个倔强的老头,竟然肯认错,心里确实有些小得意。 从此,彭学敏就开始了没日没夜地苦读生涯。 由于彭学敏在十八岁前就熟读四书五经及诸子百家,时先生就特地给他安排了新课——兵法。 其实,时先生早就对彭学敏寄于厚望。彭学敏自幼相貌出眾,聪明伶俐,对任何事都充满热情,并且读书的悟性极高。凡所读经书,都能融会贯通、触类旁通,甚至常常表现出闻一知十、举一反三的天赋。时先生有意栽培这个天才学子,希望他日后能成为栋樑之才、国之重器,为帝王所用,为百姓立命。 第五集 恒山认母 转眼已是初夏。 初夏的山风,早晚有点冷,中午感觉凉嗖嗖的,甚是宜人。 梅生象往常一样,提着饭篮想着心事蹦蹦跳跳地上山去给净心师太送饭。二师姐桂花不止一次地给她讲起净心师太的事。净心师太是天佑祖师太救上山的,后因身患癆病,而且双脚残疾,被净灵师太禁在山上。二师姐还叮嚀她,净心师太的餐具是单独使用的,不能跟恒山上其他人混用,而且不能跟净心师太有身体接触,以免传上癆病,这些梅生都记在心里。 其实净心师太所居的“山上”,也是在恒山上,相距恒山本部只有大约一里地的路程,位置在高处,靠近山顶上,所以恒山弟子们都叫它“山上”,这个地方是一个差不多有三间房屋般大小的天然洞穴。 净心师太比净灵师太小七岁,是师姐妹的关係。净心师太得病后,师姐净灵师太还是一样地照顾着她的这个残疾的师妹。 天气清朗,中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梅生还没上得山来,走到半路就觉得热,又走了一会,因为是上山,热得更厉害,背上、脸上开始出汗了。梅生下意识地停下来,脱掉了身上的薄棉袄,掛在路边的树杈上,穿着单衣上山了。 净心师太吃完饭,梅生伸手拿起饭碗往篮子里放。正是这一伸手,出事了。 以前梅生穿着棉袄,袖子罩住了手背,现在梅生穿单衣,手背在外暴露着。净心师太一眼就看见梅生左手背上有一块胎记,而且胎记正在手背正中。净心师太突然双掌发力,一股气流直冲梅生的胸部,顿时掀开了梅生的上衣,露出胸部,梅生下意识地赶紧用手捂着胸部,但净心师太还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梅生左胸部上的一颗黑痣。 净心师太脱口问道:“你是青青还是秀秀?” 净心师太离开秀秀时,秀秀只有两岁,离开青青时,青青只有七岁。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她是怎么也认不出她的两个女儿了。 梅生惊愕地痴痴地看着净心师太,半晌才回过神,怯怯地答道:“俺是秀秀,师太怎会知道俺乳名?” “秀秀,秀秀,俺的秀秀哇!”净心师太说着就伸手前来想抓住秀秀,梅生赶紧后退了两步。 “我的妞,秀秀,俺是你娘呀!”净心师太情不自禁地吼着。 梅生开始还有些懵,但一想起爹经常给她讲起她娘和姐姐的事,知道她还有个姐姐叫青青,心里开始疑虑起来。 “秀秀,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呀?你怎么不在刘家湾了?你爹呢,他怎么了?” 梅生把她如何来到恒山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至于她爹的事,自从半年前她被毛子掠走后,也不知道了。 净心师太感慨地是,真是女大十八变呀,秀秀从一出生,就不像姐姐青青那样是个好看的女娃子,而是个小丑妞,想不到现在出落成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大姑娘。显然,梅生并没有把净灵师太给她用易容术变脸的事说出来。 “哎呀,咱们母女真是命运多舛呀。”净心师太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娘十七岁的时候,赶上蝗灾。你外公带着全家人从长垣范家村往南逃荒,路过刘家湾时,你外公便将为娘向你祖父换得二斗高梁,给刘家做媳妇。当时你爹已经四十二岁了,因为家穷,再加上你爹又是个憨子,一直没讨上媳妇。就这样,娘就算嫁到刘家了。” 净心师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第二年你姐姐青青出生了,过了两年娘又生下了你,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整日有两个孩子的吵闹声,也算是个家了。可惜好景不长,在你二岁那年的夏天,义阳大盗朱光清领着一伙盗贼把娘和你姐姐抢走了,因为你太小,不停地哭闹,就扔下了你。后来朱光清把娘卖给了陈大洼的陈圆外做下人,娘就带着你姐姐在陈圆外家做活。娘在陈家呆了几年又出事了。一天,娘到后山上去打猪草,没想到陈家的二个长工遇见了。那俩长工心生歹意,扒掉了娘的裤子,行了苟且之事。事后,那俩畜牲又怕劣跡败露,要杀人灭口,就地挖了一个坑,要活埋为娘。刚埋了不到一半,娘拼命地大喊救命。也算是贱命有贵人,碰巧天佑师太带着恒山弟子路过,听到娘的哭喊声,打伤了那俩长工,救了娘的命,并把娘带上恒山,入了恒山净字辈弟子。” 净心师太说罢,便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原来净心师太跟着天佑师太上恒山练了三年武功,天佑师太就圆寂了。净心师太当时正值青春少妇,突然没了师父的管教,饥渴年华,实在忍受不了青灯寂寞,再加上两个女儿一直让她牵肠掛肚,不能释怀,于是乘机偷偷溜下恒山。 净心师太下了恒山,便换上了普通民妇的装扮。她一路打听南去义阳的方向,紧走慢赶,三日后的傍晚来到了义阳附近的明港镇。 净心不知不觉地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伸手一摸,身上早已分文不剩,一个铜板也没了。净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此时她心里已有了好主意。出了镇,不大会就寻了座庙。 庙宇一直都是流浪的叫花子的偷食地,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几块猪头肉吃。 净心来到庙里,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一来庙里可以歇歇脚,过个夜,比在野外露宿强多了,二来还能捡些供品吃,填填肚子。 净心一进庙,果然闻到了肉香味,赶忙走到香案前,捡拾上面的几块猪头肉。正狼吞虎嚥地吃着,净心一抬头便看见面前的菩萨正张着大眼看着她。净心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只顾着吃,还没有拜菩萨呢。于是净心便轻轻地跪了下来,正要叩拜菩萨,菩萨却突然说起话来:“真是冤家路窄呀,又是你这个丑婆子!” 净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坐在菩萨位上的竟然是个胖男人,一个大活人,只是他身上穿着一身菩萨衣裳。还没等净心缓过神来,就上来二三个人把她按住了。 “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不客气!”胖男人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净心抬头一看,原来这个胖男人竟然又是义阳大盗朱光清。正是这个朱光清十年前抢劫刘家湾时,拐卖了净心母女。 净心心里一阵狂喜,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净心暗自一运气,使了一招恒山解围功——力震群虎。她猛地一发力,三个大汉顿时四面飞出,有的撞在庙内的柱子上,有的撞在香炉上,还有一个被撞翻起身来,一个倒栽葱,头磕着地,满脸是血。 朱光清见状,先是一愣,便立即拨出腰刀,一刀砍将过来。净心也不躲避,飞起一脚踢过去,把朱光清重重地摔在神龕上,把神龕砸得稀烂。 所谓的江洋大盗,其实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跟名门正派的武功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三个小嘍罗赶紧叩头求饶。 净心痛駡道:“老娘今天算是饶了你们,你们也休想打老娘的歪点子,小心老娘一不高兴就宰了你们!” 朱光清一瞅净心背上的长剑柄上有着“恒山”两字,才明白净心原来是恒山人,赶忙点头哈腰道:“谢师太不杀之恩,师太放心,小的再不敢有半点不敬。” 净心长舒了口气,说道:“要是把老娘侍候好了,你们几个人的小命就算保住了,是死是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朱光清回道:“但凭师太吩咐,小的尽力服侍。” 净心说道:“老娘奔波多日,乏得很。你们几个去生火给老娘做些热饭,再烧些热水来。” 朱光清领着他的三个小嘍罗到偏厅去做饭了。 净心饱餐了一顿,朱光清又端来一盆热水,给净心泡脚。 晚上净心师太躺在供香房里,颇感享受。睡不大会,净心就把朱光清几个叫过来,说道:“老娘三四年没开荤腥了,今晚你们几个就轮流上来侍候老娘吧。听着,要把老娘侍候得舒舒服服的,敢有半点不出力,老娘饶不了你们!” 有两个小嘍罗头叩得象鸡啄米似的,连声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净心大怒道:“敢,还是不敢?” 朱光清急忙答道:“师太息怒,小的敢,小的敢。” 净心一夜风流,甚是解恨。一连住了多日,几个男人轮番上阵,花样百出,得意之状几乎忘形。 净心一边享受,一边哼起淮南小调: 食色自是人本性 乱花纷飞度青春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双峰 …… 回忆到这里,师太突然面露恐惧之色,哀叹道:“乐极生悲呀,或许是上天有眼,娘要遭报应了,劫难也是在所难免!” 梅生听了净心师太一口气说了这多话,生疏感消失了大半。于是梅生双膝跪地,问道:“娘,你后来便遭难了么?” 净心师太甚感欣慰,一番诚心的肺腑倾诉终于拉近了女儿的心,女儿也终于叫娘了。 第六集 北国歷险 话说净心师太正享受着鱼水之欢,忽听正厅里有人走路的响声。而且那响声还很特别,脚步沉重有力,但却是一隻脚轻一隻脚重,其他人听不出来,净心师太却能分辨得很仔细。 净心暗自叫了一声“不好”,莫非来者是一个劲敌。净心一把将朱光清从身上推开,迅速穿上衣裤,抽出长剑,冲到正厅。 净心一看,原来是一个邋遢老头,人高马大,身宽体胖,模样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相,净心看到就噁心,于是便招呼朱光清几个小嘍罗把这个老头轰走。 朱光清领着手下三个马仔一拥而上,要把这个老头推出门。谁知那老者根本就不答理,只顾捡着供案上的猪头肉渣吃。朱光清大怒,几个人上去就要拿人。老者连看都不看一眼,右手依然捡着肉渣,左手随便一扬,向外拨拉了一下,朱光清几个人便被打翻在地,四脚朝天,头也纷纷磕在地上。 净心一看这架势,才明白这老人来者不善。便立即挥起长剑,使了一招“牵鬼上剑”,老者左手伸出,用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夹住了净心的长剑,净心使出全力抽剑,长剑就是纹丝不动。净心大惊,好像她的长剑插进了一块巨石中。 老者仰首哈哈一笑,“恒山剑法,不错,恒山剑法!”笑罢,老者才松开手指,净心收回长剑。 净心馀怒未消,问道:“阁下何人,怎识得我恒山剑法?” 老者上前一把抓住了净心的右手,净心觉得这老者的手好似一把钢钳,叫她动弹不得,长剑噹啷一声掉落在地。老者也不理会,牵着净心走出了庙门。 朱光清和几个小嘍罗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净心被牵出了门,拾起净心的长剑,既不敢问,也不敢追。 原来这老者正是欧阳宝石——唐朝大太监田令孜的义子。 欧阳宝石这次是要远去八千里北国通古斯取获宝物的,路上需要人服侍。一是他年岁已长,二是他左脚跛的狠,三是宫中生活惯于别人侍候。净心说来也是碰巧被抓丁了。 欧阳宝石带着净心,一老一少好似一对父女,一路向北走过八千里,走了将近两年,总算走到通古斯。 这一路上,净心总是忙乎个不停,欧阳宝石是个大肚汉,一日三餐都是海量,每一天都把净心累得要散架似的。 净心对最后三千里的记忆最为深刻。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冰天雪地,白雪皑皑,人烟稀少,黑熊成群出没。跋涉在那万古死寂盘亙无际的雪海里,恐惧辅天盖地而来,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牢笼中,随时都会被一群怪兽吞没。 北国虽人烟稀少,但人长得却很恐怖。个个红头发,蓝眼睛,白脸皮,鹰鉤鼻。更恐怖的是他们还吃生肉,喝人血,叫人不寒而慄。净心虽然十分害怕,但欧阳宝石却不以为然,他有神功在身,何惧虎豹豺狼。再向北走,见到一个红毛人脚下踩着两块长木板在雪地滑行,速度极快。欧阳宝石一挥手,那个红毛人立即倒地不起,净心觉得是欧阳宝石用了暗器。 欧阳宝石抢了红毛人的木板,他们俩人学着红毛人的样,滑行起来。一开始,滑行的速度还不快,但两天后他们熟练了,滑行起来跟红毛人一样快,一天能走一百多里的路程,而且还不觉得累。后来欧阳宝石告诉净心说,那两块长木板名叫雪撬,是北方人走雪地的用具,就像在河中撑船一般。 冬至日的第二天午后,欧阳宝石和净心终于来到了通古斯。 通古斯方圆千里,是一个极寒之地。北风四季呼啸,冰冷如刀,刮在脸上,彻骨地疼痛。 欧阳宝石指着面前的一座冰山说道:“宝物就在这冰山之上。” 冰山也不是太高,约有五十馀丈。只是冰山周围都覆盖着冰,光滑透明,无处着手。欧阳宝石爬了好几次,每次到了半空就滚下来了。忙活了二个时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黑夜悄悄降临了。 欧阳宝石终于气馁了,怎样对付这个冰山,他是无计可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明天天亮后再想办法。 欧阳宝石招呼净心坐下,吃些乾粮填填肚子。 劫难就发生在后半夜里。 五更天过后,突然狂风大作,彻骨的寒冷一阵阵袭来,人就象掉进冰窟窿一样,无处可逃。 净心咬着牙,不停地运送着真气,但终是抵抗不了多久,寒风刺透了她身上的衣物,她觉得像光着身子一般在寒风中颤慄。 在来到通古斯之前,欧阳宝石就猎杀了两头大黑熊,熊肉被烤熟吃掉,熊皮被扒下来做了大衣。面对这苦寒的冷风,熊皮就像一张薄纸,没有任何抵挡力。 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净心终于挺不住了,一头栽倒在雪地上,全身僵直,昏迷不醒。 欧阳宝石大惊,急忙抱住净心。他解开自己外面的熊皮大衣,又解开里面的破棉袄,把净心揽于怀中,裹得严实实地,紧紧地抱着。 欧阳宝石轻轻地喊着:“女娃子,女娃子,醒来吧!你不能死呀,你要是死了,我到阴曹地府也没脸见天佑了,我怎么能弄死她的恒山弟子!” 净心终于苏醒过来,发现她已躺在欧阳宝石的怀里,这里的确是暖和些。 欧阳宝石见净心醒了过来,放松了许多。他从怀里抽出两本书,又塞进净心的怀里。想必是冷风鑽进了他的背部,他不停地打着激灵。 也可能是为了减轻寒冷的痛苦,少言寡语的欧阳宝石向净心讲述了他和恒山天佑师太的往事。 欧阳宝石和天佑都出生在淮河岸边,两家是世交,出生前被指腹订婚。在两人十三岁时,适逢王仙芝起事,淮河两岸十室九空,白骨露野,两人都是家败人亡。欧阳宝石被人送进宫里当了小太监,天佑被人带上恒山。 欧阳宝石进宫后深得大太监田令孜的欢心,被田令孜收为义子。田令孜为了挽救大唐的覆灭,下令欧阳宝石带领一帮小太监到淮南濮公山习练他一生研磨而成的武功绝学。 天佑师太十七岁继任恒山掌门后,便开始找寻欧阳宝石的下落,得知欧阳宝石已回家乡,便来到濮公山,要欧阳宝石履行父母生前的媒约,她本人愿意还俗下山。但欧阳宝石只是不从,天佑却不依不饶,誓要欧阳宝石与她完婚。不得已欧阳宝石才向天佑吐露实情——他早已是太监之身。 天佑师太绝望之后,便带着恒山弟子向义阳三关进发,阻止朱温叛唐。 朱温在义阳南屯有三万大军,天佑师太只有一百多个恒山弟子,这哪里是去狙击朱温,分明是寻死的作派。 天佑师太在义阳三关抵抗了不到十天就颇感吃力,便吩咐手下弟子净灵到武林各大门派求援,但净灵所到之处全都吃了闭门羹。净灵从泰山返回义阳时路过濮公山向欧阳宝石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欧阳宝石担心天佑的安危,便带着一帮小太监随净灵上了义阳三关。可惜当时欧阳宝石的三层武功只练到第二层。 在义阳三关的激战中,欧阳宝石的武功大放异彩,朱温三万大军困于义阳三关,不得前行一步。但后来由于欧阳宝石的左脚中了毒箭,天佑师太身负重伤,他只得率眾退出战场,把净灵送回恒山,可怜恒山一百多个弟子只剩二十来人。此后欧阳宝石再次返回濮公山继续研习武功,并最终成功地练到了第三层。 欧阳宝石讲到这里便嘱咐净心在天亮太阳升起后,趁天暖时尽力往回赶,逃脱通古斯这个死亡之地。 “女娃子,老夫塞在你怀里的这两部书便是老夫平生全部所学。老夫当年在濮公山研习多年,将原着增写成三部奇书,第一部是《七经六脉内功心法》,此书已交与你天佑祖师太,供她习练。她向弟子传授这部心法时更名为《恒山内功心法》,想必凡恒山弟子都习练过此功。聪明者,此功需要习练七年,愚笨者,此功需要习练十年。”净心听罢,点头称是,自己在恒山呆了三年,也练了三年恒山内功心法。 欧阳宝石继续说道,“后两部书是《三重境界》和《七策立国》。《三重境界》是一部武功绝学,但要习练三重境界,必先习练七经六脉内功心法,打通全身经脉,方可习练此武功绝学。若七经六脉尚未打通而强行习练三重境界,轻者全身经脉扭曲,痛不欲生,重者全身经脉爆裂而亡。当年老夫所以没有将《三重境界》传与你天佑祖师太,就是怕她贪求冒进,损坏身子。无奈人世沧桑,你天佑祖师太从义阳返回恒山后,再也不愿与老夫见面,想必是老夫害她太深,孽缘已尽,积累伤心。老夫便自个藏身于濮公山里,修炼三重境界的第三重。” “那第三部书《七策立国》是做何用呀?”净心问道。 “《七策立国》是打天下治天下的经世秘笈,得此书可视《商君书》为小儿玩物。今日到通古斯,便是取此冰山上的麻壳籽。有了麻壳籽,复我大唐如囊中取物。可惜女娃子不懂这个。” “今个不就是大唐吗?怎么还要复大唐呢?”净心不解地问道。 “这算哪门子大唐噢,大唐早已亡了!今个大唐是徒有其名,实无其实,毫无半点李氏血脉。女娃子,等你回到中土,寻一个能复我大唐之义士,便将此书交付与他,复大唐便指日可期,也不枉我一生之所求!” 半晌,欧阳宝石又叹息道:“不容易呀,莫不是大唐气数已尽,天灭大唐,我能奈何!”话音越来越弱,一会就没声音了,净心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太阳升起了老高,明亮的阳光把净心照醒了。净心起来一看,欧阳宝石僵硬地坐在雪地上,冻死在了通古斯。 净心对着欧阳宝石的遗体叩了三个头,便踏上雪撬发疯似地向南奔逃。 第七集 神功授女 等净心终于来到雁关门时,双脚因冻伤已烂掉半边,又因北国的极寒之毒,染上了癆病。不能走路,她只好用双手爬行沿街乞讨。 不久,净心再也无力爬行了,终于卧地不起,头发乱的像野草,满身脏兮兮的,臭烘烘的。一群叫花子围在她的身边,有说到野外给她挖个坑埋了算了,也有说先用柴火把她给烧了,省得癆病染了别人。净心听着他们说话,就是动弹不得,眼也睁不开,便使尽全身气力吼道:“老娘还没死哪!” 净心一句话落,忽然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大叫一声——“是净心,是净心!” 说话的人正是恒山净灵师太,她带着几个恒山弟子前几日赶来雁门关打探契丹的消息,也就是刺探契丹军情。 净灵师太拨开叫花子,来到净心的跟前叫道:“师妹,师妹!”净心应了声“师姐——”头一歪,咽了气。 净灵师太急忙从怀中取出一粒九死回春丸送到净心口中,又用双手分别捏住净心的两手,两股真气急速进入净心体内。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净心便苏醒过来了。净灵师太又叫二弟子桂花到附近一个客栈去买了一大碗热粥喂给净心。 几个恒山弟子买了一块门板,抬着净心回了恒山。 净心讲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梅生听着也是痛彻心扉,母女俩哭成一团。 天刚麻亮,梅生就起了个大早,帮着后厨做早饭。 梅生从此不再是给净心师太送饭了,而是给娘亲送饭。梅生悄悄地在碗底里压了两个鸡蛋,然后一路小跑上得山来。 净心看着自己俊俏的女儿,觉得今天的饭格外香甜。 饭后,净心从怀中掏出了两本书——《三重境界》和《七策立国》。 净心指着两部书说道:“这两部书就是欧阳前辈临死前交给为娘的,这部《七策立国》讲的是如何安邦定国,女娃子学这没什么用,那就不学了,待你哪天遇到可託付之人,交与他习练罢了。《三重境界》这部书写的是武功绝学,你要勤学苦练,练成一身功夫,一来防身,二来可以报答恒山对咱母女的救命之恩。这两部书为娘就交给你了。” 梅生接过书,说道:“娘,你放心吧,女儿记住了。” 净心继续说道:“三重境界讲的是这种绝世武功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阴功,讲究的是无坚可摧;第二层是阳功,讲究的是无坚不摧;第三层是针功,武功的最高境界,讲究的是随心所欲。当年欧阳前辈在义阳三关用的就是阳功——无坚不摧,由于阳功力大无穷,所向披靡,时人误以为它是这种绝世武功的最高境界,并称之为“摧天神功”,其实当时欧阳前辈只练到第二层阳功,还没练成第三层。欧阳前辈后来又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最终达到第三层境界。” “按书中所言,三层功夫每层最少需要花三年时间才能练成,不能急躁,不然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娘苦练了五年,才练成一层,但就这一层,娘的癆病就痊癒了。秀秀,噢,娘该叫你梅生了,不必贪进,哪怕就是练个二层,便是天下无敌。记住娘的话,切莫图快而误入歧途。”净心细心地嘱咐道,但她却忘了欧阳宝石的原话——得先练“七经六脉内功心法。” 梅生双膝跪地,叩拜母亲。 “娘一生坎坷,受尽磨难,儿当尽孝道。恒山于我母女恩重如山,今恒山有难,儿断然不能袖手旁观。习练这摧天神功,儿不想三年一层,儿要一年一层。下次贤山大会仅有四年,少林、武当若再发难,儿要血债血还。” 净心听后,摇摇头,无奈地一笑置之。 …… 自从上次贤山大会之后,馀观主因失了顏面,成天闷闷不乐。馀观主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有多年交情的少林、武当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还当眾拆台,要不是恒山师太接话,自己如何收场! 世道人心已变,这世界靠实力说话呀! 馀观主眯着眼,瞅着水天一色的南湖,想着自己来世就投胎到南湖做鱼吧。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与天地融为一体,哪该多好呀! 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行。人们常说大鱼吃小鱼,水里做鱼也不安全。如果自己做了鱼,还没等长大就被大鱼吃掉了,那不亏大了。 余观主实在理不清头绪,眯着眼就要进入梦乡了。 忽然童子来报,泰山二掌门玉坤子求见。 馀观主一下清醒过来,忙说道:“快请!” 玉坤子背了一大袋子泰山特產,作为礼物。 说起泰山玉坤子,他跟馀观主倒是颇有渊源。玉坤子年轻时在泰山学艺,趁着寂寞时下山与一农家少妇结情,后被农夫告上山来。师父玉龙子大怒,要逐他出门,幸而馀观主当时正在泰山做客,顺便帮他说了几句情,玉龙子看在客人的面上,不好意思把事情闹大,只是按门规稍加处罚,玉坤子得以继续留在泰山。玉龙子仙逝后,玉坤子百般示好掌门师兄玉乾子,在泰山派中地位日渐显赫。 玉坤子跟馀观主寒暄几句,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余师叔,后生实不相瞒,这次上山求见您老前辈,是有要事相商。”玉坤子很会说话。 余观主坦然应道:“好说,好说。你师父在世时,跟贫道那是莫逆之交呀,贤侄有话请讲。” 玉坤子继续说道:“眼下少林、武当坐大,傲视江湖。俗话说,财大气粗,势大欺人。眼看这江湖规矩早晚要毁于少林、武当,若不及早防范,待江湖混乱,再想收拾,怕是回天乏术。” 馀观主沉吟了片刻,问道:“贤侄可有良策?” “良策莫过于有第三支足以抗衡的力量。”玉坤子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话是这么说,但谁能有力量与少林、武当称雄?”馀观主提出了疑问。 玉坤子答道:“这个倒不难办,我泰山派就愿意扩充自己的实力,平衡少林、武当的气势。” “贤侄说说看。”馀观主有了兴致。 “当然,少林、武当领袖江湖那是歷经数百年的积淀,我泰山派想在一夜之间超越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但我跟师兄玉乾子详细讨论过,短时间内能积聚力量,唯一的途径就是并派,把几个门派联合起来,势力就强大了。”玉坤子小心地试探着说。 馀观主略一沉思,说道:“你们的想法是好,但并派是不容易的事,阻力太大。要是可行,江湖上早就不会有这么多门派了。” 见余观主并没有心理上的抵触,玉坤子又进一步地说道:“师叔,解决这个难题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馀观主急问:“有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效仿胡人呀!你看秦汉时的匈奴、本朝的契丹,他们都是首先消灭弱小的近邻,实现内部合併,然后再与强大的中原鼎立。”玉坤子开始实话实说了。 “那——你的第一个近邻是谁?”馀观主试探地问道。 “恒山派!”玉坤子坚定地答道。 “为什么?” “一来嘛,恒山派因天佑师太的义阳血战,元气大伤,几十年来未见有起色;二来呢,恒山有稀世之宝——九死回春丸,这可是值大钱的玩艺,能把死人变活人。可惜恒山派都是女流的见识,不知道这个东西值钱,只知道给自己用。” 馀观主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并派还是要花大钱的。” 玉坤子一听馀观主并不反对,明白了馀观主并没有在意上次贤山大会净灵师太为馀观主出头的事,便敞开地说起话来:“并派的事不用您老人家亲自出面,只要您老人家不反对就行,所有的事都包在我泰山派身上。只等事成,再由您老人家出面主持大局,毕竟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呀。” 馀观主顿了顿,说道:“这年头,小门小派活着也是不易。我还可以联系云贵的安家、沐家,苏州的海龙帮,玉门的西域侠,这些门派也都跟老夫提过合力对抗少林、武当的事,以后或许还有其他门派,贤侄你就辛苦了,先趟趟路吧。成事不求一年半载,慢慢来。” 玉坤子大喜,拜别馀观主后就急匆匆地赶回泰山了。 再说少林宏泰方丈。 上次贤山大会后,宏泰方丈一直有些小彆扭。 “是不是我太小家子气,或许是我想多了,馀观主本来就没那意思?” “是不是我反应过度,没必要当眾发那么大火?” “是不是我对净灵师太做的太过,毕竟人家是个女流,我有失君子风度?” “是不是江湖上的人对我另有看法了,是我损害了少林的声誉?” “是不是我的修行不够,我不该在师父圆寂时争这个方丈?” 宏泰方丈成天地想,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自责,越想越不该,越想越纠结。但更纠结的还是武当张天师。 第八集 再上贤山 清晨,武当山的练武场喊杀声震天。 张天师凝视着弟子们发功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此时,他的眼睛像鹰,慑人魂魄,扫视全场,没有一个死角。人生七十古来稀,像张天师这个年纪,能呆在阳界还鏗鏘有力,的确是一个奇跡。 张天师左手一指——他干什么都用左手,右手是一刻也离不开他腰间的长剑。小张天师——张天师的儿子,走出佇列转身双膝跪地,准备聆听父亲的教诲。 “抬腿时,你的眼神哪去了?你在想什么?”这个,小张天师是瞒不过老张天师的,毕竟老张天师也年轻过。 当年,也是在这个练武场,张天师不管是踢腿还是击拳,天佑师太的倩影在眼前总是挥之不去。好在每个人的一生都不缺机会,终于等到天佑的小弟子净灵来到武当山请求支援——天佑师太正在血战义阳三关。 老张天师向老老张天师苦劝了一千遍——忠心报国、共赴国难! 老老张天师阴沉着脸,一次次地吼道,“江湖武林唯少林马首是瞻!” 后来张天师终于琢磨出味道来,老大和老二的位置,那是天下最遥远的距离。老二,就别想掌控自己。 小张天师现在也掌控不了自己,老爹就是他的世界。 武当原本就是正宗的道家学派,它的最核心最隐秘的宗旨就是嫡亲传袭。下任掌门必须是上任掌门的亲生儿子。每一任掌门不能断后,那是必须的。所以道教更尊崇儒家伦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 转眼已过四年。 夜幕低垂,寒风骤起。 恒山上忙碌的一天即将歇息。 净灵师太久病不愈,日渐消瘦。 大弟子桂枝跪在师父床前,一边喂药一边小心翼翼地提起贤山馀观主早上派人送来贤山大会的如会请函。 “你看师父这身子骨还能上贤山吗?”净灵师太叹息道。 “师父,那咱们就不去了。再说贤山大会还不是少林、武当的私会,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武林各派放在眼里,其实嘛,只要咱们武林各派都不去如会,看他少林、武当还怎么显摆!”桂枝喃喃地说道,有些酸酸的味道。 净灵师太点了点头,说道:“桂枝呀,为师这几日感觉不太好,怕是不久人世了,这以后恒山全靠你了。从现在起,你要学着做当家了。” 桂枝一听,不禁泪如雨下,连声说道:“师父一生积善积德,好人自有天助,师父很快就会安康的。” 二人正说着话,大门上突然“咚”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摇晃了一下。桂枝急忙起来走过去打开大门,发现大门上扎着一枝箭,箭竿下麵绑着一封信。桂枝取下信,走回净灵师太床前,借着灯光打开了信。桂枝看着信,人一下子僵住了。 净灵师太微微抬起头来,问道:“桂枝,谁的信,念给师父听听。” “是泰山派玉坤子写给师父您的。”桂枝答道,接着便怯怯地读起来。 “……泰山、恒山各自创派百馀年,江湖名号四方鹰服。今大唐式微,群雄竞起,战乱不休,纷争不止。苍生如芻狗,社稷无人顾。唯恒山执意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倾覆。泰山敢不钦佩之至,敢不临危与恒山共舞。然泰山皆男丁,恒山尽女流,虽有凌云志,终是势寡人孤。为今之计,莫若泰山、恒山共结连理,男欢女爱,子兴孙旺。两派同气连枝,必能称雄江湖,解社稷于倒悬之危,救黎民于水火之苦。不知恒山意下如何,泰山静候佳音。” 桂枝读罢,恨恨地骂道:“泰山派无耻小人,如此乘人此之危,难不成还要灭了我恒山派?” 净灵师太一口鲜血喷了一地,昏迷过去。 桂花、桂叶等恒山桂子辈弟子都赶来围在师父的床前,期盼着师父醒来。直到天亮,净灵师太才缓过神来,弟子们终于松了口气。 净灵师太睁开眼,说道:“桂枝,吩咐师妹们做好准备,明日起程上贤山,不要误了贤山大会。” 桂枝写了一个陪师父上贤山的名单,交给二师妹桂花去打理。桂花一看上面没有梅生,便向大师姐说道:“此去贤山都是恒山劲力,万一要出阵,师父就无人照看了,还是把小师妹带上吧,路上也多个帮手。” 桂枝答道:“好吧,二师妹看着办吧。” 中午,梅生照例给净心师太送饭。 “娘亲,明早俺就跟师父远去贤山了,后厨的师叔们会给娘亲送饭的,娘亲多保重!”梅生双膝跪地。 “梅儿,你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娘,您放心,孩儿已练成了第三层。” “傻孩子,你要真能练成第三层了,就到对面翠屏峰上练给为娘看看吧。” “娘,你看好了。” 梅生挽起双袖,一提双脚,像飞燕一样掠到翠屏峰上,真是轻功了得呀。 梅生飘落在翠屏峰山巔之上,深深吸入一口山风,提起双拳。梅生一招“直抒胸意”,阳功迸发,霎时地动山摇,巨石腾起,尘土飞扬,犹如狂风巨浪一般,大树小树连根折断。梅生张开双臂,又一招“挥手致意”,绣花银针漫天飞舞,惊起的鸟儿纷纷坠地。 梅生欢快地回到母亲身旁,却见净心师太默默地陷入沉思。 “娘,孩儿还行吧?”梅生俏皮地问道。 “儿呀,此去贤山不可太张扬,人说树大招风,财旺人忌。你年纪尚小,切不可树敌太多。” “娘,孩儿记住了。” 原来这三层境界的功夫最讲“乾净”。田令孜写书的时候,身上没有半点功夫,也不知道功夫是怎么回事,所以梅生学得快、学得好。但欧阳宝石经过仔细推演,才发觉三重境界的弊端。倘若七经六脉不通,练成三重境界后,武功会反噬其身,所以欧阳宝石便精研出打通七经六脉的内功心法,以消除三重境界的后遗症。 此时,净灵师太正在琢磨着上贤山的事,突然听到巨烈的山崩声,心里猛地一紧,差点背过气。当年师父天佑师太正是在发生山崩的那天因旧伤復发圆寂的。 “莫不是今天的山崩是阎王爷来索命了?”想起上次贤山受辱和这次泰山挑衅,净灵师太深感心力交瘁,无力支撑。 “自己就是死了,在阴曹地府有何顏面见师父?”想到这,她不再犹豫,拿定了主意,这次到了贤山,要把泰山派写来的信当眾向江湖武林同道宣示,就是自己向各大门派当眾下跪求情也在所不惜。只要保得恒山周全,为门下弟子争取时间,等弟子们能独当一面,自己死后也能瞑目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恒子弟子便悄悄起程了。 净灵师太躺在担架上,思绪万千,感慨不断。人生无常,荣辱变幻,人世恰如那沧海桑田呀。 一路上梅生为师父煎药熬汤,调製饭菜,心细如发,殷勤备至。她尽力地去理解师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大恩不言谢,梅生虽无过多言语,但知恩图报的心情跃然而出。 每逢上山下山路,梅生担心师父颠簸,就把师父背在身上。如此三番几次地背托,净灵师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在恒山时,翻个身子还得两个医官一同用力。虽然净灵师太身子消瘦了,但毕竟她体格硕大,不是一个人能方便地移来移去的。 净灵师太立即示意桂枝来到跟前,向她嘱咐道:“你小师妹力大无穷,又身轻如燕,正是习武的上好材料,这次回到恒山后,一定要教你小师妹练功,片刻不得耽误!” 桂枝忙答道:“是,师父,徒儿谨记在心。” 三日后,恒山师徒一行来到义阳北湖街,桂枝吩咐桂花找了一家舒适的客栈住下,歇息两日再上贤山不迟。 …… 泰山后石坞客厅的大门紧闭,里面的灯光灰暗,在夜幕的笼罩下,阴森可怖。 玉坤子向掌门师兄玉乾子详细地述说自己的计谋,玉乾子也在认真地倾听。但玉乾子明白,这次的行动肯定是要他亲自配合,不然,如今的二师弟玉坤子无论干什么也从不向他汇报,尤其是说得这么详细。 “这次贤山大会正是偷袭恒山的最好机会。” “这次我们的行进路线改一下,改从经长垣过黄河南行到贤山。行进到长垣时分兵二路,一路由掌门师兄您亲自带领直往贤山,另一路跟我西行去恒山。这次贤山大会,师兄要稳住净灵师太,不管有何事端,师兄都要坚定地站在净灵一边,万不可让净灵察觉有变。” “噢,二师弟呀,我倒是想起一事。上次恒山净灵师太在贤山受辱,这次她还会再上贤山吗?”玉乾子问道。 “这个师兄放心,师弟我早已布法了,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一向是咱泰山绝技,净灵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去贤山,比谁都急。” “师弟我上得恒山,先把一帮老弱间杂控制起来。然后,在恒山入口处暗布机关,只等净灵归来时,一网打尽。” “那恒山弟子会服你吗?”玉乾子又提出疑问。 “这个师兄放心,师弟我早已有了主意。待我擒住所有恒山人马后,逐个点住她们的穴道,然后用重枷囚禁净灵,其他人都放出来,只要是有谁不服,我就使劲地折磨她的师父净灵师太,看还有谁敢不从!” 玉乾子点头道:“的确是个好主意。” “拿住了恒山,那些年轻女弟子都归咱泰山了,让咱们泰山弟子都能娶妻成家了,以后生儿育女,便可壮大我泰山势力。还有上次贤山大会时,见恒山有一小姑娘,似有倾城之色,师兄家世子不是尚未娶亲嘛,这下师兄就不用操心儿媳妇的事了。”玉坤子说罢,笑了起来。 “还有,咱们得了恒山,那九死回春丸也当然是咱们泰山的了,以后咱们就拿这个做成大买卖,挣大钱,干大事业。有人有钱,何愁不能称霸江湖!”说着说着,玉坤子张开双臂,目视前方,活生生的是一个武林盟主的气派。 玉乾子也极力地夸讚二师弟的计谋高明,但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玉乾子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一来如果玉坤子的计谋成功了,那他就到恒山成亲作乐去了,自己留在泰山要清静安全得多;二来如果玉坤子的计谋失算了,跟自己也扯不上多大关係,退一步说,玉坤子哪怕为此丢掉性命,也是利好,免得自己整日提心吊胆,怕自己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不几日,泰山派一行来到长垣,乘着夜色遮挡,泰山人马一分为二,一路向南,前去贤山。一路向西,奔向恒山。但所有这一切都没能逃出长垣西路口旁边的子路庙里的一双眼睛——恒山五弟子桂影一直在暗中跟踪泰山派。 第九集 江湖惊惧 腊月十八日。 梅生背着师父上了贤山,快到山顶时,净灵师太说道:“梅儿,把为师放下吧。” 梅生轻轻地放下师父,扶着师父坐在一块青石板上。 净灵师太从怀中掏出一粒九死回春丸送入口中。半袋烟的功夫,净灵师太面起荣光,脸色红润起来,身子也暖和多了。此时,净灵师太觉得有了力气,病意全无。 净灵师太起身拉着梅生的手说道:“这一路上多亏了梅儿呀,要师父怎么谢你呢?” 梅生一时手足无措,忍不住泪水直流,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哽咽地回道:“梅儿既有结草之心,也难报师父大恩,师父莫要见外了。” 净灵师太看着面前这个娇艳如花的徒儿,心中大为释怀。 贤山武林大会的规矩依旧,宏泰方丈首先轻松地举起了千斤石。少林出场后,那就是武当了。 年迈的张天师比起四年前更显苍老,走起路来也少了往夕那股虎虎生风的味道。张天师走到千斤石旁,运了运气,推出双掌,千斤石缓缓而起。石头升起七八尺高时,张天师的真气明显不足了,身子扭曲,脸也涨得通红。眼看石头上不去了,就要往下落,张天师只好上前跨了一步,站到巨石的正下方,举起双手,发出最后一道真气,硬生生地将石头推了上去,千斤石顿时上窜了三四尺高。由于巨石随后就失去了力量支撑,泰山压顶般地砸将下来,眼看张天师马上要被砸得粉身碎骨,人群中一阵惊呼,张天师怕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梅生纵身一跃,飞身扑向巨石。她展开双臂,一招“仙女摘星”,左手托起巨石,右手指向天空,把巨石向上带了五六尺高,然后扶着巨石飘然而下,轻轻落地。 眾人这才回过神来,见是一年轻美貌姑娘,一袭青布长衫,秀发随风起舞,身如飞燕掠水,那飘然欲仙的嫵媚神态,眾人看的发呆,无不如痴如醉。 全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半晌,才听见馀观主的招呼声。 眾人鱼贯而入,缓缓涌进议事大厅,但大家的眼睛一直都在瞄着梅生。 宏泰方丈和张天师分别走到主持台上的第一、第二把座椅,二人正要落座,忽听台下的梅生说话了。 “且慢!我恒山派创派一百多年来,为民除害,为国效命,又一向谨守武林门规,江湖有目共睹。再者,我恒山佛道兼修,佛心道骨,武林倾幕,万民敬畏。少林、武当何德何能,竟敢妄自称尊,擅自坐上头把交椅?”梅生虽语气娇嫩,但娇嫩的语气更显刚劲。 整个会场一下子被噎住了,甚至听不见有呼吸声。 馀观主先是一愣,随之便想开了,何不趁此机会煞煞少林、武当的威风?上次大会少林、武当不是当眾驳了我馀观主的面子吗?何不趁此难得的时机,将少林、武当戏弄一番? 馀观主心中有了主意,便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但恒山毕竟是佛道兼修,源远流长,德高望重,恒山掌门理当上坐。” 宏泰方丈哪能受得了如此羞辱,顿时怒火迸发,举起禪杖,一个鱼跃饿虎扑食般地压向梅生。宏泰方丈上去就先使出一个狠招“密云不雨”,罩住梅生,但结果却是无物可罩,随即又使出一夺命之招“双龙取水”,企图封住梅生的左右手。哪知梅生一个侧身,什么也没封住。宏泰方丈急火攻心,抡起禪杖,一连击出七八招,招招都是痛下杀手,欲置梅生于死地,不杀不足以解恨。 梅生大怒,心中暗自骂道:“这老秃驴,我让着他,他反倒不依不饶,一根破木棍,岂能逞兇”。遂使出全力,挥手一掌拍出,禪杖顿时被打得粉碎。由于梅生用力过猛,宏泰方丈又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地接住了梅生的功力。宏泰方丈向后退了几步,只觉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一口鲜血就要喷涌而出。但在如此眾多的英雄好汉面前,如何能丢得起少林的脸面,宏泰方丈情急之下硬生生地把鲜血咽了回去。 眾人惊叫起来,“摧天神功!是摧天神功!” 在江湖上已消失了几十年的摧天神功,今天又终于重现江湖,用在贤山! 见少林禪杖如此不堪一击,武当张天师不禁怒火中烧,他拨出长剑,一招“白虹贯日”直刺梅生胸膛。梅生冷冷一笑,一枚绣花银针已攥在右手的母指和食指间,银针计长九毫,细如发丝,梅生一运功力,这枚绣花针便有了千钧之重、万钧之力。待来剑即将刺到胸前,梅生暗用母指弹出银针。只听“咣当”一声响,张天师的长剑暂态断为两截。把张天师震得虎口发麻,胸口隐隐作痛。 馀观主看的心惊肉跳,生怕场面失控,急忙双手作揖,抱拳向净灵师太说道:“师太,我武林同道难得四年一聚,看在贫道的面上,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净灵师太如梦方醒,想是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懵了,这才急切地喊道:“梅儿,够了!” 梅生一时性起,已经忘乎所以,听见师父在训她,方才清醒过来。梅生怯怯的低下头,偷偷地瞄了师父一眼,弱弱地回了一声:“是,师父。” 先不说少林禪杖有多珍贵,就是武当祖师剑,那就是稀世珍宝。相传武当祖师剑乃先秦国王随身佩剑。秦孝公当年以此剑击石,挺商鞅立法,后传至秦王嬴政。荆軻刺秦王时,嬴政便是用此剑抵挡荆軻,保住性命。秦末楚怀王与项羽、刘邦约定先取咸阳者为王,结果刘邦先取咸阳,得到这把秦王剑。刘邦念部下张良功劳最大,于是把秦王剑赏赐给了张良,这柄秦王剑就成了张家的传家宝。张良八世孙张陵创立道教后,秦王剑又成了道教内部的最高权力象徵。 张天师跪地捧剑,痛哭不已。 大厅里不再寂静无声,人群开始嘰嘰喳喳地议论纷纷。 就在这尷尬时刻,桂花急匆匆地从外面奔向大厅,赶到大师姐桂枝面前递上一张纸条。桂枝一看,又急忙将纸条递给师父。 净灵师太双手抱拳,向馀观主示意道:“感谢余观主的厚意,给武林同道搭了个说话的地方。武林无小事,我恒山派终是女流,江湖大事还得馀观主拿主意。我恒山今家中有急,贫道势必要先走一步。馀观主,后会有期!”净灵师太一改往日的谦恭、柔弱,今天的神态更加自信、坚毅。 桂枝一招手,恒山弟子一顺溜地走出议事大厅。 馀观主这才想起招呼后堂医馆来人扶走了少林宏泰方丈。 余观主再上前对张天师安慰道:“天师呀,不打紧,不打紧。贤山往北不远处的北湖街上有很多能工巧匠,他们专做兵器,稍一处置,即复原貌。”也不知道馀观主此话是调侃还是真的在出主意。 余观主向大家拱手道:“诸位英豪,后厅酒宴早已备妥,请各位到后厅用餐,来日再聚议事。” 恒山派眾人下得贤山后,净灵师太越来越觉得头晕。原来九死回春丸是一种急救药,纵然能使人九死回春,但药效只有二三个时辰,而且十个时辰内只能服一粒,多服轻则致瘫,重则夺命,对久病体虚之人并无多大功效,治伤药本就是治伤不治病。 净灵师太只好再次躺到担架上,把桂枝叫到跟前吩咐了一阵。 大师姐桂枝立即向五师妹桂影飞鸽传书,又颁令二师妹桂花和小师妹梅生,“二师妹听令:速带小师妹赶回恒山,路上有五师妹接应。找到泰山派人马,全都灭口,不留一个活人。成事后你们三人同回恒山,以防奸人进犯。” 梅生挽起二师姐的手,腾空而起,似两隻飞燕并肩指向恒山。 腊月寒风凛冽,扑面而来,刮在脸上象针刺一样疼痛。但桂花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心中暖暖如春,心情亦如盛开的桃花般绚丽。桂花本是武功了了、相貌平平,也无甚大学问的平凡之人,如今却有了一个容貌如此倾国倾城且武功盖世的小师妹,而且这个小师妹跟自己还如此的亲近,真不知自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自己独佔了这世上所有的骄傲和光荣。 梅生携着二师姐桂花疾驰在中原大地,傍晚时分在灵丘桃花山追上了五师姐桂影。桂影告诉二师姐桂花,泰山派今晚就住在桃花洞里,他们一共有二十多人,全部装扮成贩盐的商人。 桂影献计道:“咱们人手少,小师妹又不懂武功,就在一边歇着。我和二师姐乘半夜五更天待泰山派人歇息了,再施偷袭,或许能折伤一部分泰山贼寇。” 还没等二师姐开口,梅生就答道:“天黑了就看不清了,咱们现在就走,抓紧去吧。打架的时候,两位师姐就在旁边躲着,不用你们出手,我去去就能把他们灭了。” 桂影很是吃惊,一点也不明白小师妹说的是什么意思。桂花也没时间跟桂影详细解释,就说道:“五师妹不用担心,小师妹一人就足够了。” “五师姐带路吧。”梅生催着桂影。 见桂影还在迟疑,桂花就推着桂影往前走。拐了个弯,就看见桃花洞了。桂影停下来说道:“看,这就是桃花洞,不能再往前走了,他们会看见我们的。” 第十集 武当借剑 梅生抚了抚长发,挽起袖口,径直走向桃花洞口。 桂花紧跟了上去。桂影急得扯了一下二师姐的后衣襟,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师姐,危险呀!他们人多着呢,万一被人看见了,咱们怎么是人家的对手?” 桂花头也不回,应声道:“五师妹你就跟在我身后吧,不要紧的,别怕。” 梅生一到洞口,瞄了一眼这桃花洞,吃了一惊,原来这桃花洞果真是别有洞天。洞内泉水奔涌,鐘乳林立,形态各异。有的如白玉般的大幅珠帘,有的如百折织锦的垂幔;有的如披甲将军,栩栩如生;有的像一丛丛新鲜的云菇,层层叠叠,玲瓏剔透,生气勃勃,如天造地设一般。洞内的擎天柱光亮透明,夜如白昼。 梅生再一看,洞外有个把门的年轻人,想必是泰山小弟子了,洞内有人正做着饭,更多的人乱成一团,正在赌钱。 梅生走近洞口,见这个把门的小伙子在打迷盹,根本就没有把门的意思。梅生伸腿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小伙一下惊醒了。小伙见是一美貌姑娘,不好意思地问道:“姑娘是要找谁?”梅生戏弄道:“小哥,姐是来找你的哟。” 小伙再定睛一看,眼前这美貌姑娘原来是恒山派的,吃惊地问道:“恒山派,恒山派的人怎么敢送上门来?” “恒山弟子上门索命啦!”梅生又给了个鬼脸。 那小伙急忙回头要叫人,梅生飞起一脚把小伙踢进了赌钱场,砸在赌场中间的石墩上,小伙当场毙命。 玉坤子大吃一惊,赌意全无,一个“旱地拔葱”,跳出人群,使出一招“泰山压顶”的绝技,直扑梅生。玉坤子人高马大,来势兇猛。情急之下,梅生使出摧天神功,两股硬气相撞,只听轰的一声,玉坤子弹起一丈多高,梅生立即甩出长剑直穿玉坤子的胸膛,把玉坤子钉在洞顶上。此时,泰山派二十多个弟子已个个长剑在握,把梅生紧紧围住,梅生纵身弹起,一招“观音挥手”,值此美妙的一瞬间,银针纷纷直射下落,眾人无处可躲,惨叫着滚满一地,好长时间才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 桂影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喃喃自语道:“小师妹,恁恨呀,杀了恁多人呀!” 桂花拉起桂影,讥讽道:“没上贤山,还真长不了见识。少林、武当都被小师妹灭了,还嫌多个泰山吗?” 桂花正说着话,忽然想起还要给师父发个信鸽,通报一声。 梅生却忙活着收拾地上的银子,满满地装了一袋子。再瞅瞅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暗自叹道:“这么好的一座墓地,让泰山派给糟蹋了,泰山派值了。” 桂花数了数梅生拾起的银子,足有二百多两。看着这多银子,桂花叹息道:“俺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钱呀!今日咱们有钱了,好歹也该到镇上找个客栈,花个痛快吧。” 这几日她们三人都各自忙活着,谁也没吃好饭睡好觉,要是能饱餐一顿,再泡个热水澡,睡上个大懒觉,那简直是妙极了。 …… 却说贤山上的馀观主,那真是五味杂陈呀。馀观主斜身躺在虎皮太师椅上,混乱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心,而且越缠越紧,缠的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泰山派怕是要遭灭顶之灾了!其实这事我也算是参与者,只不过空口无凭罢了。想我这辈子最讨厌江湖暗算,才有今天的局面。江湖门派之大之多,终究还在我贤山聚会,凭的就是我馀观主行事光明磊落。这倒是犯了啥糊涂呀,竟然怂恿泰山偷袭恒山,这哪是我馀观主的做派呀。哎,这都是少林、武当给逼的呀!我怎么说呢,就是说出来,谁能明白,恒山能明白?弄不好还越描越黑。” 馀观主真是愁死了。 忽然童子来报:“师父,弟子已打探清楚,也是亲眼看到。泰山二掌门玉坤子师叔死在了灵丘桃花洞,随身带着的二十多个弟子也都死在一起了。玉坤子师叔身上的剑伤是恒山剑所为,但不是恒山剑法。那二十多个弟子也不是死于恒山剑伤,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佈满了红点,除此之外,既无内伤也无外伤,只是死状甚是恐怖。” 馀观主点点头,示意童子退下,心情释然了许多。玉坤子一死,泰山偷袭恒山的事再跟我馀观主就没有半点关係了。 再说宏泰方丈回到少林后,只顾养伤,也不做别想了。只是武当张天师倒是恨意不消,且日胜一日。 张天师自己明白,年岁已高,来日不长。儿子尚未有江湖名号,老来得子,太过溺爱,长进就少了许多。武当的兴衰,总是放不下心来。 张天师愁眉不展,思前想后,也无计可施。无聊时又抽出佩剑,把弄了一番,甚是感叹。义阳北湖街的铁匠手艺真是了得,这把断为两截的秦王剑竟然接的天衣无缝,任是再高明的剑客,也难看得出来。张天师手抚长剑,似有失而復得之感,心情也宽慰起来。 忽然茶童来报,龙虎山道士陈摶求见。 不卧毯,不盖被 片石枕头,蓑衣覆地 南北任眠,南西随睡 轰雷挚电泰山摧 万丈海水空里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确是道士陈摶。 陈摶一见张天师,便上前深施一礼道:“天师一向安好?” 张天师拱手答礼道:“陈道长同好,同好!”,便再三客气地请陈摶入座,又示意茶童敬茶。 张天师开口问道:“陈道长光临敝山,敢问有何见教?” “天师,在您老面前,后学也就直说了。后学此次路过武当,是要去华山歷练。实不相瞒,此去华山,后学身无长物,恐难以服眾,此次辗转上得武当山,敢请天师借祖师剑给后学一用。”陈摶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张天师心头一震,猜不出这个龙虎山的道士是何意图,只是示意茶童速去叫来证盟大师。 张天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嘛,道长此去华山带多少人?打算在华山传道多久呀?” 很快证盟大师带着一干人来到天师厅。 证盟大师一看,“原来是他!顿时心中波涛涌起,差点裁了个跟头。” 张天师见手下证盟大师来了,镇定了许多。便向证盟介绍了客人。 证盟大师控了控情绪,施礼道:“见过道长!” 张天师又对证盟大师说道:“陈道长远来武当,是要借咱武当祖师剑一用,证盟大师你意下如何?” 证盟大师一听张天师如此问话,心想这不明摆着是不答应嘛,如果张天师愿借的话,还用得着叫我过来回话? 于是证盟大师答道:“不妥,陈道长有所不知,武当祖师剑,剑不离身,身不离剑,何况是远借他人他乡!” 陈摶脸色一变,怒道:“我此次远去华山传道,是为弘扬道学出力。张天师区区一剑不肯借我,怕是武当祖师剑已没有了吧?江湖传言,武当祖师剑在贤山大会上被一小姑娘折断,后学先是不信,想是太过离谱,但今日看来,所谓传言怕是并非空穴来风吧?” 张天师大怒道:“江湖多有宵小之徒,流言蜚语自是层出不穷。陈道长乃饱学之士,岂有不辩是非之理!” 陈摶自持一身本领,也不相让,詰问道:“武当祖师剑既是完好无损,如何不肯借我?” 陈摶这么一说,张天师倒是更拿不定了,到底陈摶此来是真想借剑,还是替龙虎山来打探消息,弄清武当剑折损的事? 张天师心里清楚,这祖师剑一向是张家的传家之宝,是当年他爷爷分家时分得的家產。张天师爷爷有兄弟二人,老大继承了正一道的大位,连同龙虎山的整个家產都继承过去了,老二,也就是张天师的父亲只要了这把祖师剑,也算是净身出户来到武当山开山辟地传道。张天师想到,是不是龙虎山得知折损了祖师剑,派陈摶前来问罪? 张天师起身抽出佩剑,递给了证盟大师。说道:“证盟大师,你把这剑拿好了,给陈道长看看,是不是折损过!” 证盟大师手握剑柄,一运功力,把剑柄抓得死死的。他心里清楚,陈摶只能看,不能拿走。 陈摶起身仔细地看了一遍这祖师剑,剑刃锋利,似能削铁如泥;剑锋寒光逼人,只觉如芒在背。陈摶再仔细地瞅了几遍,剑身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破绽。陈摶一时计上心来,伸出两根手指,沿着剑身从头至尾滑了一遍,整个剑身光滑如一,找不到修补过的蛛丝马跡。 陈摶松了口气,叹道:“的确是好剑,就是承影、纯钧或是干将莫邪剑也不过如此。” 看完武当祖师剑后,陈摶心动了,决意要借走这把旷世奇剑。 第十一集 夫妻相认 张天师终于明白了陈摶此来武当是真的借剑,跟龙虎山也没半点关係。看来陈摶在龙虎山是混不下去了,去华山开拓也是无奈之举。想到这,张天师态度强硬起来,就凭陈摶一人,想在武当持强,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于是张天师对证盟大师说道:“既然证盟大师认为剑不可借,那就请证盟大师代老道送客下山吧。” 陈摶一听张天师要翻脸,不禁火冒三丈。心想“我陈摶好话说了,这老道却硬生生地打我脸,真是虎落平阳任犬欺呀。今日若不给这老道点顏色看,我陈摶如何还能在江湖立足!” 陈摶起身说道:“张天师,我陈摶敬你是天师,也是长辈,所以再三求您老借剑。若天师不念后学之诚心诚意,那休怪我陈摶无礼了!” 张天师见陈摶要逞强,便不再客气,对证盟大师说道:“送客!” 证盟大师见陈摶落难到如此竟地,不禁悲从中来,痛彻心肺。当即打定主意,是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陈摶拨出佩剑,当即运上功力,抖了抖剑锋,说道:“今日我陈摶能有幸见识见识武当祖师剑的威名,也算不虚此行了!” 证盟大师见时机已到,便挥起武当祖师剑,一连三剑送出,这梅花三剑,杀气腾腾,直指陈摶命门,剑锋犀利,剑招诡异,如此搏命三剑,陈摶顿时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得使出兰花四招相对。证盟大师见陈摶化解了自己的剑招,便不再给陈摶喘息的机会,挺剑连上五步,步步进逼,欲置对手于死地。这次证盟大师用的是竹林五步,只攻不守,封住陈摶的左右手,直取对方咽喉。 陈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证盟大师是女扮男装,难怪总是觉得似曾面熟。陈摶一时兴起,全力使出菊花六绝技中的第二招“风吹雨成花”。霎那间,证盟大师的道冠吹落,一头秀发散开,随风飘逸。一个男人暂态成为一个眉目清秀、风姿绰约的少妇。 陈摶掷剑跪地,叫了一声:“杏儿——” 证盟大师也回了一句:“相公——”,此时的证盟大师已是泣不成声。 一时间,张天师和武当道士们惊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原来陈摶年轻时乃一儒生,因两次应试不中,转而学道。后受明宗皇帝李嗣源召见,声望大增,人称道中奇人,为世人所知。遂亲上龙虎山,欲与张家天师论道,一决高下。时值龙虎山二十一代天师张秉一受南唐皇帝正式册封。秉一天师有心规整道内乱象,下令非张家嫡亲后裔不得称做“天师”,但仍可以以真人、道长或道士相称。 陈摶感觉龙虎山血统太浓,才学不受待见,遂决意出走龙虎山,欲上华山自立门户,佈道世间。 说起陈摶与证盟大师之间,还颇有一段孽缘。 陈摶幼年家贫,但好学上进。十五岁时陈摶就到京城洛阳郊外的大户樊圆外家打零工,白天在樊圆外家的私塾念书,晚上给樊家守夜,餵食骡马。马无夜草不肥,需要专人看管。樊家的规矩是管吃管住管念书,虽无工钱,但给了好多穷人家的孩子念书上进的机会。 樊圆外家的私塾有文师和武师,喜欢学文的就读书,喜欢练武的就习武,陈摶与别人不同,他文武都学。 樊家的小千金杏儿,打小就喜欢练武,虽是女孩子家,但却象个假小子。日子一长,小陈摶四岁的杏儿对文武兼修的陈摶颇有好感。因为陈摶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为人又是一副热心肠。陈摶呢,对清秀活泼的杏儿也是一往情深。所以两人整天在一起切磋武艺,两人花了三四年的功夫,终于习练出一套独创的武功,因为功夫太过生猛,且杀气太浓,二人一商量,就给起了个温宛的名字叫“梅兰竹菊”,前后九招九式,共一十八路。 因为杏儿的原因,陈摶把过多的精力都花在练武上,读书的时间就少了,以致陈摶两次应试都名落孙山。 陈摶二十三岁那年,第二次应试落榜,回到樊家后,独自一个人躲在马房里偷偷地大哭一场,时值杏儿来找他,见他正抱头痛哭,杏儿就扶着他安慰一番。两人本已情愫多年,此时相拥一起,不禁乾柴烈火,一时两人都把控不住,自然就行了男女之事。事后一连几日,两人欲罢不能,日夜缠绵。不料被樊圆外得知,樊圆外怒火迸发,命下人把陈摶毒打了一顿,赶出樊家。 陈摶出了樊家,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无处可投。陈摶顾影自怜,想到自己二十几岁的一个男子汉竟沦落到如此地步,既无功名,又无钱财,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相聚廝守。苦恼了半天,陈摶思忖道,既然屡试不第,儒家的学问做不好,那不如弃儒从佛好了。儒学不行,改学佛学,或许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于是陈摶就近落发出家到洛阳白马寺。在白马寺里呆了半年,陈摶明白了,佛学不仅博大精深,且人才济济。要想在佛学界出人头地,没个十年二十年,那是万难成事。陈摶想到,我如何能等得起十年呀,看来学佛真个是此路不通。 在秋夜里,看着明净如水的月光,陈摶思如泉涌,好主意来了。既然学儒学佛不能成功,何必不学道呢?当时的境况是,北佛南道,佛学在北方盛行,道家则流行于长江以南。北方既然没几个人学道懂道,那何必不学道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陈摶说干就干。第二天陈摶就到洛阳市集上买了一大堆道家的经书,白天念经学佛,夜里专攻道学。好在道家的经书在那个时代奇少,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老子的《道德经》,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陈摶就把《道德经》背诵的滚瓜乱熟。一不做二不休,陈摶壮着胆子在洛阳开起了道家讲坛,凭着自己的如簧口舌,一时听眾云集,连大唐明宗皇帝也派人请陈摶入宫讲学。 但后唐毕竟佛学盛行,想在佛学重地洛阳独树道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陈摶就留起长发,做了一身道袍,转战江南,亲上龙虎山,大干一番。 到了龙虎山,陈摶大失所望,原来龙虎山作为道家的正宗之地,道学之风全无,那里所有的道士都忙于争名夺利,没有人愿意花心思去学经传道。 陈摶在龙虎山待了六七年,虽然学问飞速地长进,但名声却越来越不好。原来陈摶在樊家养成了习惯,夜晚精力充沛,不论是习武还是读书,都能精力集中,才思通顺,并能融会贯通。白天呢,陈摶就抽空睡觉。时间长了,道士们背地里纷纷向张天师告状,说陈摶好吃懒惰,全是嘴上功夫,也就是个“睡宗”。 所以,陈摶在龙虎山上一直没混出个名堂,张天师压根就不想给他一个半个名号。在龙虎山实在呆不下去了,陈摶便另打主意,要去华山独自开拓。 却说樊杏儿呢,早在陈摶被赶出樊家时,杏儿就已暗结珠胎,怀上了陈摶的孩子。杏儿生下孩子后,是个小千斤,樊家人就隐瞒起来,自家女儿没有嫁人,就生了孩子,那可是败坏门风的大事。樊家人只好忙活着给杏儿找个婆家,但无论是哪家豪门,杏儿都是抵死不从。 杏儿把孩子养到二岁时,在娘家实在呆不下去了,忍受不了老爷和娘亲的白眼,便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当时她听人说陈摶去了江南,就一直往南走,但始终没有找到陈摶的下落。一日,杏儿来到武当山打听,突然看到武当山招武师,杏儿就女扮男装,比武应试,做了武当的武师。由于杏儿的勤奋忠实,日渐受到张天师的重视,一直做到武当的证盟大师。杏儿来到武当时,谎称孩子的生母得癆病去逝,只好自己独自带着孩子四方游走,并给女儿取了个乳名叫“仙儿”。仙儿长到六七岁时,勤快伶俐,又听话懂事,深得张天师的喜爱,便让她做了茶童。 今天陈摶与杏儿在武当山夫妻相认,如此突然,令人匪异所思。二人相拥而泣时,茶童仙儿也不知所措。仙儿万没想到,叫了这多年的爹,原来是娘亲。 杏儿这才想起仙儿,赶紧伸手拉过仙儿来,说道:“仙儿,这就是你爹,是你真正的亲爹呀!” 陈摶一把抱住仙儿,哭成泪人。“仙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你娘,让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从今后咱们一家人再不分离了,爹会好好的爱你疼你,让你快乐地长大成人!”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声和笑声混在一起,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杏儿上前跪在还在错鍔中的张天师面前,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天师,属下对不起你,念属下也是无奈之举,并非有意欺瞒,有请天师包含!” 张天师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说道:“证盟大师言重了,老朽虽朽木之心,安能不被打动。证盟大师数年如一日,为武当操劳打拼,老朽无一日不感念于心。往事实为形势所迫,决非证盟大师有意矇骗。” 杏儿继续说道:“天师,属下早已将梅兰竹菊九招九式尽数传于少主人,少主天资聪颖,好学上进,天师百年之后,必能挑起重任。今我与夫君重逢,望天师成全我一家三口相聚,同去华山,属下感激不尽!” 张天师赶忙答道:“君子成人之美,既有不舍,无奈云长归刘,亦当千里相送。”杏儿大喜,再三道谢。 陈摶拉着仙儿上前对张天师双膝跪地,叩谢道:“万望天师恕后学无礼,天师照看我妻女多年,大恩大德,后学日后当结草相报!” 张天师扶起陈摶父女,感慨地说道:“乱世悲情,非人力所及。陈摶,我这把祖师剑你拿去吧。此去华山路途遥远,山高水险,一路保重!” 陈摶羞愧地说道:“天师,后学知错了。陈摶虽有虎狼心,亦知白狐报恩。我还有何脸面敢向天师借剑!” 杏儿把武当祖师剑郑重地交回给了张天师,一家三口就此告别。仙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捨—— 第十二集 拜别恒山 灵丘怡心客栈。 日头照进了窗口,桂花惊起。 桂花摇了摇桂影和梅生,叫道:“师妹,起来,起来!半晌午了!” 桂花、桂影和梅生三人睡在一张大床上,已经两天了。这两天她们三人除了吃就是睡,一洗连日的奔波和劳累。 “大师姐吩咐过咱们,除掉泰山贼后,即回恒山。已歇了两日,抓紧回恒山吧,万一师父他们先到,咱们如何向大师姐交待呀!”桂花不停地念叨。 三人一起上路,很快就回到了恒山。 回到恒山后,桂花忙于料理恒山事务,梅生则迫不及待地上了山。一见净心师太,梅生脱口叫道:“娘,儿回来了!” 净心师太大喜,抚着女儿的秀花,千般欣慰,万般疼爱。 梅生把自己在贤山上的事和回来路上的事一古脑地讲给母亲听。 净心师太叹道:“梅儿,你做得对还是不对,娘也说不上来。但娘知道,等你师父一回来,一定会赶你下山的,要逐你出师门的。” 梅生大惊道:“娘,怎么会呢!俺给恒山立了恁么大功,出了恁么大力,还要赶俺走?” 净心师太说道:“会不会赶你走,那就看你师父了。恒山派因恒山剑法而生,也因为恒山剑法而存,没有了恒山剑法,那还叫恒山派吗?” 梅生若有所悟地答道:“娘说的就为这个呀,俺以后好好学恒山剑法就是了。何况师父还向大师姐交待过,等大师姐一回恒山就教俺恒山剑法呢。” 净心师太把梅生揽在怀里,喃喃地说道:“梅儿,你也不能陪娘一辈子,真要是在这恒山一辈子枯守青灯,为娘也不忍。你下山后就去京城洛阳,那是一个花花世界。梅儿呀,你就在那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娘这辈子也就放心了。” 梅生哭道:“娘,孩儿不走,孩儿哪也不去,就在这恒山陪娘一辈子。师父不会那么绝情的,不会赶孩儿下山的。” …… 腊月二十八日。 中原大地寒风劲吹,时有雪花纷飞。 净灵师太在一班弟子的照料下,走走停停,停停歇歇,从贤山到恒山,花费了十来天才终于回到恒山。 桂枝吩咐桂花道:“师父日渐病重,不见好转。今年的大年一定要过的隆重些,为师父衝衝喜。” 其实欢天喜地的过个大年,在桂枝的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对桂技来说,现在的境况有一种劫后馀生之感。她做梦也没想到,泰山派不仅没有灭掉恒山派,反倒被恒山派暗算了。这是不是冥冥之中有神灵护佑,抑或是恒山歷代掌门显灵了?桂枝想到这,在过年时一定要在歷代掌门的坟前多烧些纸钱,多供些猪头。 一晃就过了正月十五,过年的热闹劲虽还没有消失,但恒山弟子又要吃斋、念经、学道、习武练剑了。 一切如常吧。 刚吃过早饭,医官就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殿来,正赶上桂枝在大殿里召集眾师妹训话。 “不好了,不好了!大师姐,师父病重了!”医官惊慌失措地吼道。 桂枝急忙跑向师父的主持堂,眾师妹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净灵师太躺在大木板床上,咳嗽不止。 许久,净灵师太才有气无力地问道:“都到齐了吗?” 桂枝答道:“师父,弟子们都在。” 净灵师太语气沉重地说道:“都听好了。我死之后,由大弟子桂枝接任恒山第十三代掌门,恒山一应大小事务皆由第十三代掌门裁决,有敢不服者,有敢欺师灭祖者,由恒山家法处置!” 净灵师太又连咳嗽了几次,断断续续地说道:“桂技,接你净心师叔下山回来,好生侍候,她的病已无大碍了。还有,梅儿救恒山有功,但非恒山武功。梅儿凡尘未了。我死之后,梅儿就下山去吧,找个大户人家嫁了,我在九泉之下便可安息了。”看来净灵师太早已知道了梅生武功的渊源。 “阿弥陀佛,贫道该走了。天佑师父,徒儿来了,开门吧!” 净灵师太话音刚落,桂花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师父,求您老人家饶了小师妹吧!小师妹要是走了,万一再有奸人欺负恒山,怎么办呀?” 净灵师太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百年之内再无奸人敢来袭扰恒山,过恒山者必绕行!”说罢,净灵师太驾鹤而去,时年57岁。 一代尊师圆寂,她的时代过去了。 三日后,梅生向掌门师姐桂枝辞行。 桂枝对梅生说道:“小师妹,大师姐当真是捨不得你的呀,只是师命难违。小师妹下山之后,一定要谨记你永远是恒山弟子,不要辱没了师门。还有,如小师妹今后有不顺之日,便可再回恒山。师父没有说过不让你再回恒山,便不算有违师命了。” 梅生答道:“掌门师姐的吩咐,梅儿谨记在心。” 桂枝又吩咐桂花,给小师妹多备盘缠,多带恒山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桂花装满了一个大包袱,恨不得把能带走的全给小师妹带上。 桂花送了一程又一程,哭了一回又一回,桂影终于抱住了二师姐桂花,说道:“二师姐,你就放小师妹走吧,你这样伤心地哭,小师妹怎么能放心地走呀。来日方长,小师妹还年轻着呢,他日重逢,也不是难事呀。” 梅生擦了擦二师姐桂花的眼泪,说道:“二师姐,五师姐说得是呀,掌门师姐不是说了嘛,咱们他日会有缘再见的,说不定你小师妹还会重回恒山呢。大家都别伤心了,就此别过吧!” 梅生先是回到了刘家湾,本想看望老父亲,但回去后才得知父亲已不在人世了。于是梅生就到父亲的坟前烧了一大堆纸钱,又把从恒山带回来的大包袱也烧了,算是送给父亲的礼物。 祭奠完父亲之后,梅生就急着往京城洛阳赶去。 来到洛阳,梅生好一阵感叹,虽是战乱年代,都城依然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生意兴隆。 “还是娘说得没错呀,洛阳真是个花花世界。”梅生暗自感慨。 梅生正游走间,忽然一匹高头大白马从跟前疾驰而过,马上的人好象受了伤,趴在马背上拼命地逃跑。七八个骑手紧随其后,个个手舞长刀,一边追赶一边么喝,要抓住前边骑白马的人。梅生看到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受伤的人,太不象话了。于是梅生伸出右脚暗用功力,朝着追来的第一匹马的前腿狠狠地踹了一下,一脚踹翻了马匹,骑马人被凌空掀倒掉在地上,紧接着梅生又踹翻了第二匹马。后面几个骑马的,赶紧勒住了韁绳,纷纷下马,要捉拿梅生。 七八个壮汉手握长刀,把梅生团团围住。他们看到这个姑娘原来如此漂亮,个个喜出望外,真是意外的收穫。此时,前面已逃走的白马又掉头回来了,骑马人原来是一个受伤的军官。 只见这个受伤的军官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追的是我,要拿的也是我,那就把我绑了,放了这个姑娘吧!”刚说罢,这七八个杀手哈哈大笑起来,“死韃子,活该受死,自己倒送上门了。这般模样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受伤的军官刚要拨剑,因伤势太重,一头栽下马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昏迷过去。围在梅生外圈的两个人挥刀砍向这个军官。梅生玉指轻弹,二根绣花银针飞出,两把长刀一齐掉落在地上。梅生轻蔑地一笑道:“本姑娘今日初到京城,不想就此早开杀戒,本姑娘饶了你们,都走开吧。” 一看这姑娘是个练家子,五六把长刀劈头砍来。梅生一招“风捲残云”使出,七八个人被卷在一起,相互衝撞,叠在一起,嚎叫着,乱成一团。 梅生纵身一跳,落在军官的跟前,双手从后背抱住他的前腰一跃而起,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梅生看见前面是一座大庙。再走近一看,庙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白马寺”。 梅生心里想着,就这吧,天色已晚,天黑了就难办了。梅生进入庙里,只见庙中空无一人,没有和尚,也不见尼姑。看来乱世之中寺庙也要遭殃,和尚、尼姑也都吓跑了。 梅生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让军官躺在一个大木床板上,又接连找了几个禪房,只找到一个薄薄的破被褥,其馀都是空空如也,只好用这床破被褥将就了。 梅生探了探军官的脉膊,脉象微弱且杂乱,看来他受伤不轻。梅生这才想起从怀里掏出一粒“九死回春丸”塞进军官的口中。片刻间,军官的脉象平稳起来,比以前也有力得多,已没有生命之忧了。因九死回春丸需要配以恒山内功心法,方能使人即时起死回生,但梅生从未练过恒山功夫,所以药效也大打折扣。 天黑了下来,梅生又走了一整天的路,此时已是饥肠轆轆。梅生看着鼾睡的军官,便想起外出到街市上买些吃的,再顺便打些稀粥,喂一下这个受伤的军官。 梅生骑上那军官的白马,赶往街市。 第十三集 他乡故人 却说梅生带着绿豆粥和火镰子回到白马寺,已是掌灯时分。 梅生打着火镰,点上灯,借着灯光把绿豆粥喂进了军官的口中。军官仍然没有苏醒的跡象,梅生就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守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大一会,梅生也迷糊地打起瞌睡来,毕竟奔波了一整天。 二更天的时候,梅生被一阵琴声惊醒了。她推开门,只见门外月光明净如水,寺庙大院仍旧空无一人,只听得琴声是从不远处的阁楼顶上传来的,琴声低沉浑厚,悱惻动人。梅生循声前去,一曲凄怨悲愴的歌声愈发清晰—— 月下上西楼 客心又倍愁 七尺男儿抚瑶琴 心向谁诉 万丈雄心比天高 他日提剑斩蛇首 看世事纷扰 大同无处求 胸怀治国策 何时安九畴 梅生跃上楼顶,步伐轻盈。弹琴人一边弹琴一边吟颂,全然不觉身边来人。 梅生仔细地端详着弹琴人,不禁惊叫起来,“学敏大哥!” 弹琴人正全神贯注,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颤抖着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在明亮的月光下,如惊鸿佇立,宛若天仙不可方物。 “姑娘如何得知小生名姓?”彭学敏结结巴巴地说道。 “哎呀,学敏大哥,俺是秀秀呀!”梅生急切地答道。 梅生见彭学敏还在迟疑,赶忙伸出左手背,指着上面的胎记给彭学敏看。接着又伸手撩开上衣襟,露出雪白的左胸。梅生左胸上的一颗黑痣在彭学敏眼前一闪现,彭学敏急忙以手遮脸,低下头,臊得满脸通红,无所适从,口中不停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梅生合上衣襟,嗔怒地说道:“什么使不得呀?学敏大哥,你不是看过了吗?害什么臊呀!” 彭学敏一听梅生这般说话,回想起四年前在风雨堂和一群毛子凌辱秀秀的事,霎时就感觉无地自容,身子也站立不稳,于是扑通一声跪地,乞求道:“秀秀妹子,从前你学敏大哥就是一畜牲,是俺害了你!秀秀妹子,俺活该天打雷劈!” 梅生弯下腰,伸出纤纤玉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彭学敏,轻柔地说道:“学敏大哥,那时你还年轻,秀秀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彭学敏看着秀秀恳切的眼神,看出了她是真的不怪他了,也或许她从来就没怪过他。 梅生看着站在面前的彭学敏,比之四年前,人成熟了也英俊多了,真的是个大男人了。异地逢故人,梅生觉得亲切、贴心,不由得靠近了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倚向彭学敏的怀里。 彭学敏抬起双手把梅生扶正了,正言说道:“你学敏大哥以前做的恶,就算少不更事,今天的学敏大哥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四年来俺跟着时先生读圣贤书、学帝王术,求帝王用,假以时日你学敏大哥终会出人头地,安邦定国!” 梅生一听彭学敏说出“安邦定国”四个字,立马想起母亲曾给过她一本书——《七策立国》,书上写的全是安邦定国的事。于是梅生就从怀中取出这本书,递给了彭学敏。 彭学敏接过书,连忙道了谢。 梅生说道:“学敏大哥,这书是俺娘给的,书上讲的都是安邦定国大计,你拿去读吧,秀秀是女儿家,不读这种书的。” 彭学敏答道:“秀秀妹放心,哥哥一定会好好念书,不辜负妹子的殷切期望。” 梅生明白了彭学敏已不再有风尘之心,也说不定是嫌弃自己呢,毕竟四年前自己就已是破败之身了。便说道:“大丈夫当求万世功名。学敏大哥,你就安心读书吧,秀秀妹与你相忘江湖,咱们就此别过吧!” 梅生舞动双臂,一式“白鹤展翅”,乘空而去,果真像一隻翩翩起舞的白鹤,翱翔于夜空中。 彭学敏惊得兀自呆立,顿感悵然若失——真是女大十八变呀! 梅生这才惦记起禪房里还有个受伤的军官。梅生也想起了师父在世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救人要救到底呀。 梅生回到禪房,军官仍在昏睡中。 早春的洛阳,夜深时一如严冬般的寒冷。及至五更天,梅生也觉得寒意阵阵,便伸手摸了一下军官的脑门,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梅生紧皱眉头,没了主意,担心起老天爷要冻死他。 一会儿梅生就想起了在恒山时一到冬天就和二师姐桂花挤着睡,二师姐也常跟她说寒冬时人相互挤着睡是抱团取暖。梅生想到这,疑虑起来,我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的大男人抱团取暖呢?况且二师姐也没说过能跟男人挤着睡呀。 梅生又迟疑起来,再摸一下那军官的手,也是十分的冰凉,如鬼手一般。梅生害怕起来,莫非真的要冻死他?我这哪是救人呢,分明是害人呀! 梅生在房间里绕着军官踱了几圈,一边凝视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人生得英俊洒脱,更有一层歷经苍桑的厚重。 梅生还是无计可施。夜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沉,实在没办法,梅生把心一横——就抱团取暖吧。 梅生轻轻地撩起破被褥卧在军官的身旁,一隻手抱住军官的后背,让他的身子不再透风。不到半个时辰,梅生便有了异样的感觉。心中突突直跳,愈跳愈厉害,欲望也愈来愈强烈,直到她无法按捺下去,怎么也捂不住。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已是情竇大开,青春的生命力终于爆发出来。梅生紧紧地抱着军官,脸颊也贴在他的脸上,摩来擦去,不由得咬住了他的嘴唇,直觉得全身燥热,恨不得与他合为一体。 梅生越是发洩,越是欲火攻心。于是一咬牙,就褪掉了那军官的衣裳,自己也乾脆脱得精光,只把衣服盖在背上。但无论梅生如何折腾,那军官就是不醒。梅生翻来覆去,总是不能解脱,不能解恨。 梅生如此地折腾了大半夜,方才缓缓退潮,渐渐沉睡下去。 次日晨,日头升起老高了。 昏迷的军官终于苏醒过来,一股幽兰香味弥漫四周,又感觉有个柔软光滑的重物压在自己身上。他强行睁开双眼,一下子惊呆了,一个赤条条的女人伏在他身上睡着了。再一看,连他自己也一丝不掛。 那军官这才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一边努力地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那军官便想明白了。是这个姑娘救了他,也是这个姑娘用她自己的身子暖了他一宿,他才没冻死,现在又活过来了。 他看着梅生睡得如此香甜,如此安详,一种慈父般的爱恋油然而生。此时,他不禁思绪万千,心生感叹。想自己戎马一生,战必胜,攻必克,姦淫掳掠,杀人如麻,真是罪孽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用自己的肌肤、贞洁和名声救了一个大魔头的性命,上天为何对一个大魔头如此眷顾? 那军官正感叹时,见梅生忽地动了一下,似乎是要睡醒了。军官立即躺下,佯装仍在沉睡中,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梅生睡醒了。她慢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光了,裸睡了一晚。她见旁边还睡个男人,想到他万一醒来,岂不羞煞人也。梅生赶紧穿好衣裤,似又记起昨晚的事。恍惚记得昨晚也曾扒光了那男人的衣裤,为何他现在衣服穿得好好的?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梅生一急,就使劲地摇了摇那军官。说道:“哎,你醒醒呀!” 那军官本就是装睡,听到梅生这般叫醒他,便佯装慢慢地苏醒过来,装着很吃惊的样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梅生见军官并不知晓昨夜的事,便平静地答道:“将军,你昨天受了重伤,俺把你拖到这,给你疗伤。不要怕,你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脚部伤的比较重,走路不太方便,需要养上一段时间。” 军官答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的救命大恩!敢问姑娘芳名,何处人氏?” 梅生答道:“俺叫梅生,本是义阳北湖刘家湾人,幼时曾在恒山呆过几年,学些少许恒山武功。现家中已无他人,此次到洛阳寻亲,不料亲戚已不在了,目下只剩孤身一人了。” 军官说道:“姑娘年纪轻轻,便仁心至此,真是菩萨心肠,今日得救大难不死,待我回府后,定当重谢!” 梅生答道:“将军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军官从衣兜里摸出两个狼烟炮,对梅生说道:“姑娘请把这狼烟炮拿到楼顶上燃放了,我的弟兄们看到后,就会到这里来找我。” 于是梅生走到房顶上,把狼烟炮点了。 第十四集 身入豪门 梅生燃过狼烟炮后,刚回到禪房,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 不大一会,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破门而入。为首的头目扑捅一声跪地,连忙说道:“駙马爷,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原来那受伤的军官正是当朝駙马石敬瑭,跪下的是駙马属下副将刘知远。 刘知远道:“駙马爷一夜未归,公主一宿没睡。公主令属下带兵四处找寻,本以为駙马爷又去了胭脂巷,害得洛阳全城的花柳地昨晚都关门了。” 駙马石敬瑭笑道:“公主操心了,昨个俺被一群奸人追杀,幸好有这位姑娘救了俺,不然就一命归西了。果真如此,那咱洛阳城的胭脂巷该倒大霉了!” 梅生这才知道自己救的是当朝駙马,惊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最后也被駙马的话逗乐了。 刘知远急切地问起駙马的伤情,梅生答道:“駙马现在只是脚伤,其他已无甚大碍。” 刘知远大喜,对梅生说道:“姑娘既是駙马爷的救命恩人,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回駙马府,说不定公主还有重赏呢!” 梅生想起自己现已是天涯孤女,在这诺大的洛阳城也是举目无亲,目下正无处可归,能进駙马府也算是条路了。再说,就是在駙马府里做个丫环,也是个落脚地。来日方长,那就该先答应下来。 梅生就当即应允了。 到了駙马府,太医早就列队等候了,眾医官赶忙将駙马掺扶进后堂诊治。 刘知远带着梅生去晋见公主。 公主一见这姑娘高挑身材,细腰翘臀,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如此花容月貌,甚是喜欢。公主暗暗思忖,这姑娘要是给俺儿重贵做媳妇倒真个是般配呢!俺儿重贵要是见到这么俊俏的姑娘该是多高兴呀! 公主这晌才想起要向梅生问话呢,便和蔼地说道:“姑娘,是你救了駙马?” 梅生温柔地答道:“是,公主。”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公主问道。 “小女梅生,义阳北湖刘家湾人。此来洛阳投亲,亲戚已不在,现四处流落,无地安身。”梅生答道。 “姑娘家怎好四处流落呢,这以后駙马府就是你家了,姑娘就安心地住下吧。北湖那地本公主去过,地处南北之交,四季分明,物產丰饶,风调雨顺,民风淳朴。当然啦,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公主说罢爽朗地笑起来,周围的人也都被逗乐了。 …… 话说陈摶一家三口自武当前往华山,一路顺风顺水,倒是轻间自在,清明时节终于来到华山脚下。 为了节省些盘缠,陈摶在华山脚下就地取材,搭了个草棚子,一家人就此安歇。不料是夜大雨滂沱,山洪袭来,顷刻间就把草棚子卷走了,卷得无影无踪。 陈摶背着仙儿,一手拉着杏儿,一跃登上了旁边一座耸立着的巨石上。二更天了,雨还不停地下着,而且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歇的跡象。 陈摶一家在巨石上蜷缩着,三人的衣服全被淋湿透了,仙儿也冻得发抖。杏儿不停地抹着流淌在两眼上的雨水,四处张望,寻找着能有一个避雨的地方。一会儿,她就看见了老远处有一个忽明忽暗的微弱光亮,猜想那可能是有一户人家。在这大山脚下,能找到一户人家,真是不容易的事。 杏儿拉起丈夫和女儿,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跋涉而去。 杏儿敲开了这户人家的木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杏儿向他道了个万福,说是请求避雨的。中年汉子一见他们仨人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赶紧把他们迎进屋内。 原来这中年汉子姓夏,是个采药人,在淮南世代行医。因常年战乱,无处购得药材,便来到华山亲自采药,这一住就是三年。 陈摶进屋一看,满屋子堆的都是药材,便猜想这户人家要么是药商,要么是个郎中。 夏家人见陈摶一家人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湿了,就赶紧生起火来,夏家的儿子药娃见家里来了客人,更是来劲,搬柴火,吹火镰,忙前忙后地生火。一个独处的山户人家,突然来了客人,小孩子自然是无比的高兴。 陈家人围坐在火堆旁,与夏家聊起了家常。夏郎中的这个儿子今年十二岁了,因家中开医馆,乡邻们都叫他药娃,至今尚未起大名。夏郎中便向陈摶说道:“看先生是读书人,敢请先生能为小儿起个名号,我等庄户人家,大字识不了几个,要起个好听些的名字着实为难。” 陈摶立即说道:“老哥若是信得过我,此事确是不难。” 夏郎中大喜,感谢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陈摶略加沉思,便说道:“我因避雨跟夏家相识,那乾脆就叫[雨天]吧。” 夏郎中口中念道:“雨天,夏雨天!好,好名,确实是好名呀!夏天下雨,凉快!况且小儿木命,还命里缺水,木本需水。先生高人,在下敬服!”夏郎中说着就抱拳给陈摶揖手作礼。 陈摶也揖手还礼道:“小意思,小意思,老哥多礼了。” 杏儿抚摸着雨天的头发,甚是喜欢,说道:“雨天娃多可爱呀,又这么勤快、懂事,仙儿以后可要跟你雨天哥多学着点。” 夏郎中赶忙回道:“夫人过奖了,小儿顽劣,哪能跟千金小姐相比呀!” 陈摶见夏家如此好客,便欣然在夏家过夜。 第二天虽然雨过天晴,但夏郎中执意挽留陈家多住几天。 陈摶也在这几日里摸熟了华山。晚饭时陈摶提出明日要辞行上山,夏郎中夫妇便恳求陈摶上山时带走雨天,一来是个帮手,二来也能让孩子习习武识识字,给孩子谋个更好的前程,陈摶和杏儿爽快地应允了。 经过陈摶一家的多年打拼,华山从此成就了道家的又一个极其重要的支脉。 …… 再说少林宏泰方丈。 上次贤山大会上,宏泰方丈不仅没了禪杖,五脏六腑都被梅生震裂了。要不是少林金刚护体的内功,怕是人也早已归西了。 禪杖很快就被弟子们想法复製了一把,样式没变,但新的比旧的还更结实耐用,好材料当然能做出好物件。 真正让宏泰方丈闹心的是一直找不到破解梅生武功的招式。 宏泰方丈花了三个月养伤,又花了三个月闭关面壁入禪,出关后便召集大法师枯荣、四大禪师和十八罗汉议事。 宏泰方丈宣示了他闭关面壁三月的心得,“少林因领袖江湖日久,以致傲视武林,漠视同道,进而固步自封,不求进取,故有贤山之败。” 宏泰方丈遂向与会属下宣讲了三条重振少林的妙计: 一是广扩实力,开门纳客。凡于少林习武三年者,皆可传艺授徒。当然,人多了吃住的花费也就多了。 二是广布分号,以点结面。鼓励“了”字辈以上的弟子均可下山,云游四方。或寻他处立寺建庙,或收集他门他派武功秘笈,或集民间武功绝学。但这需要花更多的钱,创建分号要花钱,收购武功秘笈是个大买卖,花钱更多。 三是广聚财力,少林寺以及将来新建寺庙遍设功德箱,凡有善男信女拜佛求寻者,钱、物皆收,名之为“供养、福田、佈施”。对那些求财避祸、求子求官的施主收点小钱,也是理所当然。 宏泰方丈三计一出,立即遭到大法师枯荣的反对。其理由是少林乃弘扬佛法圣地,岂可以钱财侵蚀。 宏泰方丈无奈,只好行七日辩论。 第七日,首先是无相大禪师站了出来,直言道:“方丈三计,实乃百年之策,万年之计。若少林长期固步自封,不图进取,长此下去,莫说少林领袖江湖,就连江湖名号能否保住,也不敢断言。方丈有此三计,我少林千年无忧矣!” 大法师枯荣说道:“出家人一向视钱财为身外之物,若少林也唯利是图,试问天下何处还有净土?出家人若以钱财为重,佛法何处可以栖身?” 无相大禪师怒道:“大师兄之言差矣,佛法与钱财向来并行不悖。大师兄未做大法师时,家中仅有薄田七分。自大师兄做了大法师,家中立增良田三十亩,亦新建前后厅堂二十馀间,且未见大师兄的佛法有分毫减持。” 宏泰方丈见二人起了争执,便立即打住,吩咐眾人表态。因有四大禪师和十八罗汉的鼎立相助,宏泰方丈三计终成少林成法。 宏泰方丈三计实施未满三年,便硕果累累。不仅少林人丁兴旺,拜佛求籤者更是日日络绎不绝。一时间,少林资财充盈,富可敌国。同时少林也在江湖上广布分号,声威日增。 原来少林本以七十二绝技傲视江湖,震慑武林,对其他各门各派及民间绝学均是看不上眼。如今广纳江湖武学,武功渊源激增。象拈花指、千叶指、龙爪手、散花掌、擒龙功、如影随形腿等,悉数进入少林功法。 第十五集 天降大任 仲春三月,洛阳繁华似锦。 入夜的明月高悬于天际。春风送爽,润肺无声。 彭学敏伏案释卷,翻开了《七策立国》,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麻壳籽”三字。彭学敏大惊,学界早有传闻,但麻壳籽是假是真,一直未有定论。 彭学敏把油灯挑大,房间里更加明亮。 及至夜半,彭学敏已览遍全书。他忽然从座椅上惊起,一掌拍在书桌上,连声大叫道:“先生误我!先生误我!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偽经也,偽经也!耗我青春时光,不足一炬耳!” 一阵骚动之后,彭学敏才稍稍平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见满屋子全都是书。一怒之下,他起身把所有的书籍和文稿,不论古今,尽皆焚毁。一直烧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烧完。彭学敏又坐回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也感觉轻松多了。 彭学敏把《七策立国》包好揣进怀里,然后打好行包——他要走了。 此时,彭学敏想到了要向先生请辞。但天还未亮,恐先生尚未起床。彭学敏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思来想去,还是给先生留下一封告别信。刚提起笔,他又犹豫了。怎么写呢?先生是一个自持清高之人,一生以学问自傲,又极好面子。要是自己找个藉口离开,就等于说了假话。说假话,是时先生一生最为反感的事,你就是打他骂他,都无所谓,他能承受,就是容不得别人骗他。要是说实话呢,就会伤了先生的心,明摆着是说先生教的书是无用之书。 彭学敏反反復复,拿不定主意。踌躇了一会,彭学敏终于横下心来,只写了一行字——“先生,学生走了”,落款写上彭学敏三字,字体刚劲有力,大有二王之风。 彭学敏乘着夜色一路小跑出了洛阳城,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脚磨的满是血泡,鑽心的疼。彭学敏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四年前的自己了。这四年来一心唯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再也干不了体力活了。想起洛阳距陈大洼路途遥远,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四年前自己还能打能跑的,来洛阳时还雇了头小驴,何况现在自己早已没了以前那样的体力呢。 正焦急间,彭学敏抬头一看,喜出往外。前面一农家院落里正拴着一头枣红大马,彭学敏想到真是天助我也。但他伸手一摸,却身无分文。而且前面的草垛下还卧着两条狗。彭学敏把心一横,咬掉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头,扔进狗的旁边。两条狗顿时哄抢起来。事不宜迟,彭学敏冲上去解开僵绳,骑马飞奔而去。 疾行二日,傍晚时分彭学敏终于来到陈大洼。彭学敏刚走到陈圆外大门旁,后面一顶轿子也刚好跟上落轿。只见一位长者缓缓下轿,五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满面红光,气宇轩昂。这正是陈圆外,百里闻名的陈圆外。陈圆外富甲一方,乐善好施,为人疏财仗义,人皆敬重。 彭学敏急忙上前作了一辑,说道:“敢问长者可是陈圆外?” 陈圆外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一介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礼节十足,顿时便有了几分好感。便答道:“年轻人,找老夫有何贵干?” “晚生姓彭,名威,字学敏,北湖彭寨人。今冒昧求见,一是想讨口饭吃,二是想拜访前辈,不知前辈允否?”彭学敏的回答不卑不亢。 陈圆外朗声大笑道:“年轻人直率,老夫喜欢。”遂吩咐下人烧饭。 饭毕,管家把彭学敏带入正厅。 据史料记载,当晚陈圆外与彭学敏彻夜长谈,大有相识恨晚之意,一谈竟成忘年之交。 现将二人交谈内容摘录如下: 陈圆外:“年轻人,你所说的弃汉学兴洋学,那北国洋学真的能代替汉学?洋学到底有哪些大用场?” 彭学敏:“圆外,请听学生一一道来。” “所谓汉学,有古今之分。古汉学集结在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之中。今汉学呈儒佛合流、儒道互补之势。概而言之,即儒、释、道交匯融合。” “先秦七国,有诸子百家。六国因百家之学而亡于秦。何也?因百家之学尚不足以安邦定国也。” “秦独宠法家,虽一统六国,终不过二世。法家弃文尚武,不足以长治久安。” “汉四百年,先奉黄老,道家为尊,遂有七国之乱。武帝废黜百家之言,独尊儒术,延汉数百年。后终亡于外戚与宦官,儒学之力已油尽灯枯,至垂垂墓年,已日薄西山。” “及至大唐,先道后佛,成就大唐三百年。不意大唐三百年后竟无力应对黄巢之乱。朱温反叛,大唐竟无力回天。佛、道亦有限,不足治万年。” “纵观洋学,出自北国。北国之大,其东西八千里,其南北四千里。洋学一统北国,足见其志,足显其灵,足证其雄,足示其威,足明其尊。” “北国洋学比起中土汉学,实有轩輊之别——” “洋学具远大视野,不閾于一地一国,其志在四海。汉学则画地为牢,抱残守缺,空谈家国;洋学杀人要求斩草除根,除恶务尽,汉学讲求杀人诛心,太过矫情;洋学视亲情不如草芥,汉学则举三纲六纪,困于礼数人伦;洋学以物欲为重,汉学独倡养心寡欲,殉道逆天;洋学视夷夏无贵贱,汉学斤斤计较,自缚于东西之辨;洋学以善恶皆可用,汉学视善恶水火不容……” 陈圆外大喜,夸讚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第二天一大早,陈家三姨太便叫来养女青青,说道:“今儿随娘一同去柿园看看吧。” 青青一听,觉得似有些不大对劲。三姨太风姿绰约,虽年过四十,但仍是陈家大美人,虽无亲生子女,却甚得圆外宠爱,所以三姨太一般从不过问庄稼的事。但既是三姨太自己提出要去柿园,青青也没啥可说了,便一路蹦蹦跳跳地跟在娘亲的后面。 八百亩柿园位于北湖南岸。时下正是春季四月天,柿园一派生机盎然,阵阵花香扑鼻,苑如仙境在人间。 三姨太对青青说道:“昨晚咱家来了一位少年书生,跟你爹相谈甚欢。你爹一高兴,就将这八百亩柿园送与那书生开办学堂,用以纳士招贤。” 青青一听,尖叫起来,“爹是不是老糊涂了呀?就凭那小白脸胡乱编造几句话,就把咱家八百亩柿园忽悠过去了?” 三姨太大怒,嗔道:“看你这傻娃子,说话没个大小,哪能跟你爹这么说话呢!”三姨太停了停,又说道:“这八百亩柿园呀,也不是白送,是给你作嫁妆的。你爹才不糊涂呢,他会做赔本的买卖吗?” 原来自净心师太上了恒山后,留下青青在陈家,正好三姨太无子女,就收下青青为养女。因三姨太受宠,陈圆外也视青青如己出,从不当作外人。 陈青青十七岁时嫁给了当地一个大户人家,没成想其夫是一个浪荡公子,整日游手好间,白天在赌场里混,晚上就去烟花巷寻开心,结果染了一身花柳病,没几个月就死了。害得青青也得了一身病,只好又回到娘家,幸好陈圆外延了一代名医韩保升,这才治好了青青的病,算来青青已守寡三年了。 …… 陈家嫁女註定是一件轰动方圆百里的大事,大摆了三日酒席,宾客不计其数。 陈圆外带着风流倜儻的女婿,喜不自禁,挨桌儿地敬酒。彭学敏本来酒量就大,自是来者不拒。但终因饮酒过多,醉态毕露。 入夜,彭学敏携着青青入了洞房。其时,彭学敏已大醉,几不醒人事。 陈青青呢,正值青春年华,又久无房事,一时间乾柴烈火,急不可耐。于是青青三两下就脱了个精光。她见新郎已大醉,动弹不得,便替新郎解了衣裤,上来就想做事。青青摇了摇新郎,不见动静,分明已醉入梦乡。青青大怒,抓住新郎大吼道:“你个死猪头,怎么不醒醒?你不能白占我家八百亩柿园的便宜又不干活呀!我名书大哥娶亲时还没送这多彩礼呢!快起来,给老娘爽爽!” 彭学敏迷迷糊糊地听见新娘子发怒了,惊恐地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一看傻眼了。新娘子的左手背正中一块胎记,左胸上又是一颗大黑痣,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秀秀,怎会是你?” 青青一听新郎喊自己“秀秀”,立时欲火全熄。大怒道:“你叫我秀秀?你个畜牲,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彭学敏闭着眼睛,睡意朦胧,好像在说梦话一般,稀里糊涂地把自己跟秀秀的事说了一遍。说罢便一个劲地哼道:“是俺糟蹋了秀秀,俺该死!”彭学敏说着说着就鼾声如雷地睡去了。 青青气得大喊大叫:“怎么碰上你这个畜牲,俺的命好苦呀!” 青青正发洩着,忽然想起爹爹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陈家的顏面往哪搁呀?陈家哪能丢得起这人呀! 青青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恶恨恨地骂道:“你这个畜牲,醉死你!明天早上你醒酒了要是还不干活,看老娘不剁了你!” 三姨太在窗外听到青青在洞房里大喊大叫的,欣慰地想着:“青儿,你要是快活了就叫吧!真个是苦了你了,守寡三年了,今晚总算是熬出头了。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第十六集 蜀道救主 转眼就是六月天,骄阳似火,酷署难当。 永宁公主半躺在竹椅上,仍是香汗淋漓,侍女们不停地摇着羽扇。 副将刘知远急匆匆地跑进駙马府,向公主稟报:“公主,大事不好!駙马在蜀中作战,被大蜀广政皇帝孟昶围困,无法脱身,情势紧急,危在旦夕。” 公主一听,顿时惊慌失措,连声说道:“发救兵哪!怎不快发救兵?” 刘知远回道:“駙马已向皇上连发三道八百里加急,请求援兵,但一直未等到回音,不得已派属下突出重围,面见圣上,请求援兵。属下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今早便赶到了洛阳,前往宫中。不料皇上执意不下旨见臣,御史吕琦向臣传皇上口諭,要駙马好自为之,自寻脱身之策,朝廷不追究駙马战败之过、损兵折将之罪就是天大的恩德了。属下万般无奈,这才前来稟告公主,以求无全之策。” 公主大怒,急忙叫道:“备轿,本公主亲自上朝,看皇上见还是不见,不发救兵,本公主就跟他没完!” 站立一旁的梅生说话了,“公主息怒,駙马被困,怕是凶多吉少,眼下皇上就算是答应发了救兵,毕竟远水不解近渴呀。若是皇上执意不愿解救駙马,公主前去强争,也是无益呀。” 公主一怔,问道:“梅儿此话何意?” 梅生回道:“公主不必担心,营救駙马,梅儿一人足矣!” 刘知远这才恍然大悟,自责道:“真是病急乱投医,人急无智慧呀!公主,駙马曾跟属下说过,梅生有万人敌,何不派梅生前去救人!” 公主迟疑道:“梅儿,你真得能救得了駙马?” 梅生答道:“公主放心,梅儿定会保得駙马毫发无损。” 公主一下子瘫坐回竹椅上,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傍晚时分,梅生在剑门关山顶向下一望,只见黑压压的士兵拥挤在一条狭长的山道里,呼叫着,乱哄哄的。梅生一想,莫非駙马就在此地吧。于是梅生掠身下山,顺手抓住了一个看似小头目的军官,一跃上得半山腰。 梅生拨出长剑,抵住那军官的咽喉,喝问道:“本姑娘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就饶你不死!你们这是在跟谁作战?” 军官连忙答道:“姑娘饶命,小的说实话。小的是蜀军前锋副统领,在此围困大唐駙马石敬瑭,已有半月了,只待石敬瑭箭尽粮绝,便可生擒。” 梅生一脚把军官踢下了山,纵身一跃,落在山下的一堆乱石上,看见前面不远处坐在账蓬下的正是駙马石敬瑭。梅生翻身一个斤头,落在石敬瑭跟前。石敬瑭一见是梅生来了,顿时欣喜若狂。 梅生说道:“駙马爷,梅儿来迟,駙马受苦了。” “梅儿,你来了就好,临死前能见上我家人一面也知足了。你回去向公主和我儿重贵带个话,叫他们儘快离开洛阳,走得远远的,到乡下找个安身之所,将就着过一辈子吧。”石敬瑭沉重地说道。 梅生答道:“駙马爷,何出此言哪?梅儿是来救你和大唐官兵的,不是给你带话的。駙马爷不要怕,待晚上夜黑的时候,梅儿在前开路,駙马爷带着眾人跟在梅儿的后面,冲出这山道,向北走三四个时辰便进入大唐地界,大家都安全了。” 子夜时分,梅生系紧腰带,扎紧双靴,独自在前开路,领着大唐官兵径直走向敌群。 蜀道艰难,山路崎嶇。又是黑夜行军,伸手不见五指,大军行走比蜗牛还慢,于是梅生便令士兵点燃火把,照亮夜空。 唐军举着火把前行,蜀军大惊。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喊叫声,“唐兵逃走了,唐兵逃走了!” 蜀军士兵的呼喊声惊动了大蜀广政皇帝孟昶,孟昶急忙传旨军中,向火光处射箭。顿时蜀军居高临下,万箭齐发,利箭纷飞,箭雨密不透风,铺天盖地般地压向唐军。梅生看了一眼倾泻而下的箭雨,便舒展双臂,一招“暴雨梨花”,千万根银针向空中激射而出。刹那间,蜀军射出的箭在半空中都被银针击中,纷纷掉落坠地,反倒伤了不少蜀军自家士兵。接着梅生又推出双掌,一招“排山倒海”使出,拦在唐军前行路上的蜀军尽皆倒地,大多数人都被震得五脏俱裂。 駙马石敬瑭急率大军穿越狭道,走出山口。唐军催马狂奔,天亮时便进入了大唐境内。 临近中午时分,蜀军指挥使安思谦气喘吁吁地跑进蜀军中军大帐,扑通一声跪在广政皇帝跟前,说道:“啟稟皇上,末将已打探清楚,救走石敬瑭的女魔头名叫梅生,年方十八,本是恒山弟子,半年前在义阳贤山武林大会上力败少林、武当,江湖惊惧。恒山净灵师太圆寂后,梅生下山进入石敬瑭的駙马府。此人有千军不敌之力,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广政皇帝叹息道:“中原人才济济,自视华夏正统,今日观之,不虚也。朕应顺天承命,就此罢兵,永不再犯中原。” 指挥使安思谦急忙答道:“吾皇勿忧,末将还打探到另一消息,有人能制服梅生。” 广政皇帝忙问道:“何人能敌梅生?” 安思谦回道:“外人皆传,巴中双侠武艺超群、天下无敌,可擒梅生。” “巴中双侠一向与官府为敌,如何肯为朝廷效力?”皇上没好气地问道。 安思谦道:“啟稟皇上,这个倒不难。巴中双侠酷爱财色,只要末将多带黄金、美女,凭末将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他们,为国效力。若能制服梅生,皇上可就此一统中原,如若双侠失手,皇上再班师回朝,那也不迟,不过是破点小财罢了。” “爱卿言之有理,就依爱卿之计吧。” 蜀军指挥使安思谦不日来到巴中,见了双侠,便呈上厚礼——黄金五百两,美女十人。双侠兄弟大喜道:“将军放心,我兄弟二人半月内便取了梅生那女魔头之首级,蜀军便可挥师中原,一统天下了。” 安思谦说道:“倘若二位大侠能取了梅生首级,朝廷将再重奖二侠黄金千两。” 话说駙马石敬瑭率唐军撤回到小李庄安歇,刚歇了数日,便出事了。 清晨,几个中军账的卫兵慌慌张张地向駙马报告,昨夜四个轮休的卫兵一直未醒,换岗的卫兵上前去叫,才知是死了。前晚死了二个,死法跟昨夜死去的这四个一模一样。前天未敢向駙马报告,怕是惊动了駙马,就私下里埋了。 梅生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死去的卫兵毫无外伤。梅生伸手一摸,才发现这四个死去的卫兵五脏俱碎,看来行兇人内功了得。 梅生吩咐道:“此事不要声张,先将四人悄悄地埋了,今晚我要会会杀人兇手,看是何方神圣!” 是夜,梅生躲在旁边的一颗大树上。 五更天刚过,有二个黑影从房顶上跃下,原来是两个黑衣人。二人悄悄地摸向营房。待二人刚走到营房大门外,梅生一招“天女散花”,一把银针激射而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两人。梅生飞身一跃,挡在了两黑衣人的面前。 未等梅生开口,二黑衣人双双挥拳袭向梅生,看来这二人在梅生的银针袭击下毫发无损。梅生躲避不及,只得挥拳相迎,六隻拳头相撞,都是拼尽全力,砰的一声,三人各后退了两步,也足见巴中双侠合二人之力只能跟梅生搏个平手。 双侠弟抢先反击,挥起双拳再次袭来,梅生两臂向上一托,化解了这一双重拳。双侠弟两手向上架空,下盘露出破绽,梅生捡了个空档,一脚踢向双侠弟的左腿,只听哢察一声响,双侠弟的左腿断了。其时,正当梅生踢出右脚时,她的手脚都佔用了,双侠哥也乘势捞了个空档,一掌击中梅生的左胸。梅生倒退了几步,双侠哥乘机挟住断了一隻腿的弟弟,飞身跃起,乘着夜色逃走了。 呆立一旁的石敬瑭这才想起抱起梅生回到中军大账。 梅生躺在床上,从怀里取出一粒九死回春丸塞入口中,但由于她不懂恒山内功心法,药效也不能暂态发挥,只得多花些时日静养。每当此时,梅生便想起了二师姐桂花,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泪眼汪汪。 石敬瑭看着梅生痛苦的模样,以为梅生伤重难耐,便一把将梅生抱在怀里,大叫着速传军医。 军医号了号梅生的脉搏,觉得梅生脉像平稳,已无大碍,便开了一剂镇痛安神药。石敬瑭亲自煎药,亲自喂服,彻夜不眠地守着梅生。 却说巴中双侠逃走后,双侠哥寻了一代名医韩保升,接好了双侠弟的断腿。韩神医说道,此伤不打紧,将养一月便完好如初。双侠哥千恩万谢,硬是付了十两黄金。 梅生躺在床上一直琢磨着为何她的针功对巴中双侠无效。 原来巴中双侠自五年前的贤山大会之后,便一直研习如何应对梅生的摧天神功。他们发现要对付梅生的针功,必须穿戴双层黄金鎧甲,里面一层软甲,外面一层硬甲。银针力道再大,也难以穿透双层黄金甲胄。另外,在与梅生对阵时,还不能被她的美貌分神。所以巴中双侠既要金甲护体又要阅尽天下美女,时人便以为巴中双侠迷恋财色。 第十七集 许身駙马 自巴中双侠失手后,广政皇帝孟昶便叫来蜀军指挥使安思谦商议军情,如何罢兵言和。 安思谦说道:“大唐駙马石敬瑭非等间之辈,对眼下情势必了然于心。唐军撤到平原之地,如我军再战,则失去高山峡谷地带的临高居险之势,几无胜算之机。故两军罢兵言和,宜取双赢之策。” 蜀皇含首赞之有理,问道:“依爱卿之见,如何拟订议和条款?” 安思谦道:“稟皇上,末将已有妙计。既获利于大蜀,又可除我大蜀长久之患。”安思谦上前递上锦囊。 蜀皇阅毕大喜,“此计大妙,就依爱卿之计,有劳爱卿再走一趟唐军大营。” …… 駙马石敬瑭把三万大军驻扎在小李庄,这里四周都是平地,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山。在没有山的地方开战,石敬瑭是信心满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石敬瑭这回全是因为栽在了山区作战,像小李庄这样的地形,石敬瑭一点也不担心。这几日他只是一门心思地陪着梅生养伤。 晚上三四更天的时候,石敬瑭又熬好了一碗参汤。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参汤,端到梅生的面前,拿起勺子要喂梅生喝汤。梅生争辩道:“駙马爷,我的伤真的好了,昨天就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不用再照顾我了,我也不用再喝参汤了。” 石敬瑭说道:“梅儿,就算你的伤好了,多补一天也不是坏事。这碗参汤你还是喝了,算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熬汤,行了吧?” 梅生见駙马如此用心,再推託也不好意思了,就说道:“駙马爷,咱说好啦,这是最后一次。” 石敬瑭答道:“那就依梅儿了,最后一次。” 梅生喝完参汤,石敬瑭又抱着她,让她好好歇息。也是没在意,石敬瑭突然伸手抚着梅生受伤的左胸,问道:“梅儿,这里不痛了吧?”石敬瑭本没在意,但梅生的私处一经触动,却刷地一下满脸涨的通红,羞得无地自容。但虽觉骄羞,却也觉得受用。梅生顿感燥热难当,一股莫名的兴奋让她滋生出无比的衝动,于是梅生一转身,把头埋进了駙马的怀里,两手搂着駙马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駙马。 梅生这一动作,石敬瑭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梅生。石敬瑭欲火突起,使出全力,把梅生身上的衣服全都撕得粉碎。二人忘情地拧在一起,便行了男女之事。 早上天刚微微亮,石敬瑭便醒了,此时梅生还躺在他怀里,沉浸在甜蜜的梦乡。石敬瑭感叹道:“公主说过多次,要把梅儿许配给重贵,做我的儿媳。真是老昏了头,竟干出糟蹋儿媳的事,我这不就是畜牲了吗?” 石敬瑭正在痛苦地自责着,门外忽然响起卫兵的稟报声,“报駙马,敌营遣使求见駙马爷!” 石敬瑭轻轻放下梅生,拉好锦帐,赶紧穿戴齐整,掩好房门,径直来到隔壁中军帐正厅,向门外么喝了一声,“带来使!” 安思谦信步上前,鞠了一躬,说道:“駙马一向安好!末将安思谦受吾皇之托,前来拜见大唐駙马。意在两国罢兵言和,永结秦晋之好,如此朝廷可以修养生息,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知駙马意下若何?”说罢,安思谦恭敬地递上议和条款。 “大蜀广政皇帝致信大唐清泰皇帝阁下——” “蜀唐两国连年争战,劳军伤财,致使生灵涂碳,百姓积怨。今大蜀皇帝体恤万民,意与大唐罢兵言和,永结盟好。” “大唐割让剑门关至平武以北四十里地界归大蜀国所有——” “大蜀国乃天府之地,盛產五穀,今供大米十万石于唐军,作为唐军屯兵开拔费用——” 石敬瑭瞅着蜀军的议和条款,沉思起来,越想越觉得合自己的口味。唐军不习山地,善平原作战。剑门关一带崇山峻岭,一旦开战,唐军毫无胜算,再加上山地艰难,又极难耕种,实为大唐的负担。此地如若割给蜀国,倒是两全。但石敬瑭转念一想,割地议和,乃国之大事,除非皇上旨意,臣下岂可擅自决断。 于是石敬瑭抬头看了看安思谦,说道:“安将军,议和条款并无不妥之处,但石某身为臣子,不能妄自决断。本将速派人前往洛阳,悉听圣上裁决。” 安思谦道:“駙马之言差矣!駙马身为大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洛阳远隔千里,安能知晓战事详情?” 石敬瑭想到,此次被困剑门关,皇上拒发救兵,其意在取我性命。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皇上身为先皇养子,非嫡非庶,且登基不满五年,如何容得拥兵之臣。既然我横竖都得死,不如为国尽忠,以报先皇知遇之恩。 于是石敬瑭说道:“安将军言之有理,那我就签了吧,日后再呈圣上不迟。” 安思谦大喜。 …… 入夜,梅生躺在石敬瑭的怀里,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想到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先是受恒山大恩,今又受宠于駙马、公主,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駙马不嫌我出身卑微,也不嫌我破败之身,如此宠我疼我,我何以为报?梅生想着想着,只觉欲火攻心。于是二人又连番云雨,好一阵折腾。 事毕,石敬瑭感叹道,我已时日不多,此次回宫,皇上定要取我性命,梅生又如何嘱託? 石敬瑭揽着梅生,轻柔地问道:“梅儿,倘若駙马不在人世了,梅儿打算如何?” 梅生一听大惊道:“駙马何出此言?只要梅儿在,定会保得駙马、公主周全。如若有谁胆敢与駙马、公主为难,梅儿岂能袖手旁观!” 石敬瑭感叹道:“梅儿,大恩不言谢,駙马来生再为梅儿结草。” 夜色深沉,二人相拥,渐渐入梦。 第二天吃过早饭,唐军驮着十万石大米,开始拔营。 不过十日,已到洛阳城。 石敬瑭带着梅生先回到駙马府,公主自是喜不自禁。 不大会,张公公便来到駙马府,说道:“传皇上口諭,宣駙马大将军石敬瑭进宫!” 公主嘱咐道:“駙马,中午儘早回府,府中早已备好你最爱吃的石斑鱼。”石敬瑭两眼含泪,目不转睛,凝视着公主,想到此去已成诀别,何日还能再见公主? 在张公公的催促下,石敬瑭只好上路。 石敬瑭低头走进金鑾殿,立即跪倒在皇上面前叩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臣石敬瑭叩谢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寿可万年!” 皇帝李从珂脸色阴沉地说道:“石敬瑭,朕授你大将军之职,平定蜀国进犯。不料你损兵折将,辜负圣恩。这倒也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朕就不追究你了。想不到,你不仅不戴罪立功,反倒与敌国私通,割地求和。如此乱臣贼子,朕如何能饶得了你?朕就革去你大将军之职,交有司依法处置。来人哪,给朕拿下这个叛臣贼子!” 石敬瑭正要辩解,御史吕琦使了个眼色,早已备好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当即绑了石敬瑭,押入铁笼中。 副将刘知远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返回駙马府,向公主稟报。 公主带着梅生和副将刘知远,急匆匆地赶往宫中。 公主一行刚到宫外,见吕琦已率御林军把宫门围得水泄不通。吕琦扬鞭阻止了公主前行。 公主上前施了一礼,说道:“吕将军,先帝待你不薄,我是公主,有急事入宫面见皇兄,请吕将军放行。” 吕琦道:“皇上吩咐过,非皇上亲自下旨,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宫。” 公主叹道:“宫中护卫森严,重兵重重,如之奈何?” 梅生忙答道:“公主勿虑,宫中侍卫皆平庸之辈,仗人多势眾而已,吓唬外人可以,但岂是梅儿对手。” 公主大喜,向梅生使了个眼色。 梅生舞动双臂,一招“摧枯拉朽”,御林军顿时被震得东倒西歪,四散倒地,吕琦双手捂胸,口吐鲜血。 公主一行乘势疾行而入,直闯入禁宫。此时,恰遇上刀斧手们还正在院内加固缠绕囚笼,囚笼由四根铁制的立柱和八根铁梁构成。石敬瑭站立在囚笼正中,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公主一见此情此景,哇哇大哭起来。 刘知远对梅生说道:“可有办法解此牢笼,救出駙马?” 梅生点点头,示意可行。梅生交叉双臂,做撕裂状,使出一招“网开一面”,把铁笼一下子撕得粉碎。 刘知远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掺扶出了駙马。 “公主不可造次,駙马我死罪难逃,切莫连累了公主。”石敬瑭吼叫道。 第十八集 纵虎归山 御史吕琦捂着胸口,踉踉蹌蹌地跑进皇宫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公主劫走了駙马。” 皇帝李从珂惊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出了大殿。 见皇上出来,大队御林军护上前来,一个个抽出腰刀,指向公主一干人。 公主见到这阵势,怒道:“皇兄已得大唐江山,难不成连駙马也不放过?” “难不成公主今日要造反么?”皇帝回道。 公主见皇上龙顏震怒,说道:“駙马戎装一生,征战南北,为国效力,为先帝效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大唐江山不惜身家性命。先帝念其功勋卓着,对大唐忠心耿耿,授为大将军。今皇兄弃旧人,忘旧情,囚駙马,动私刑,欺天下百姓,岂不有负先皇遗命?” 公主慷慨陈词,差点把皇帝李从珂给镇住了,吕琦急忙耳语了一阵。于是李从珂缓缓说道:“皇妹言重了,皇妹贵为人中之凤,駙马却是人中之龙。駙马身为大将军,握重兵,日久必生二心。皇妹今日袒护駙马,他日駙马夺我大唐江山,敢问皇妹如何约束夫君?” 皇帝李从珂说得如此直白,公主一时语塞。但她稍一迟疑,便计上心来。 “皇兄既然如此揣摸駙马,不如现在就革了駙马的大将军之职。只求皇兄允我夫妻二人有个栖身之处,让我夫妻二人回晋阳老家耕种为生,做一世平民。” 皇帝李从珂一听大喜,何不乘此时机解了駙马的兵权,让他从此再无谋反的本钱。 “既如此,朕就遂了皇妹的心愿。但朕也不忍駙马以耕种为生,駙马此番回晋阳,就做个河东节度使吧,替朕守住北方门户,也算是不负朝廷之恩。”皇帝李从珂郑重地说道。 駙马、公主回府后,便赶着收拾行装,即时起程,星夜赶往晋阳。看似要蛟龙入海,虎归南山了。 翌日早朝散后,吕琦要求独自晋见皇上。 皇帝李从珂问道:“吕爱卿,何事?” “皇上既革了駙马大将军之职,何故又任其河东节度使之职?” “駙马毕竟是駙马,朕不能做得太绝。駙马没了兵权,如何作乱?” 吕琦叹道:“今皇上放駙马回晋阳做河东节度使,那是纵虎归山呀。契丹人在长城外,对中原素来虎视眈眈,尚若駙马借契丹人之力,南侵中原,敢问陛下作何打算?” 皇帝李从珂一听此言,惊出一身冷汗,忙问吕琦道:“真若如此,如之奈何?爱卿有何良策?” 吕琦道:“古往今来,御敌之计不外三策。上策防患于未然,中策先手制敌,下策疲于应对。” 皇帝李从珂道:“吕爱卿详细说来,朕看如何拿捏。” “所谓上策者,防患于未然也。事发之前,必先洞悉人心。如臣子有不臣之心,宜早除之,以绝后患。” “中策者,先手制敌。事初起,速平之。所谓星火易灭,山火难熄,速决速断,以免星火燎原。” “下策者,凡事作壁上观,无动于衷,貽误战机。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以至尾大不掉,错失先机,不得不坐以待毙。” 皇帝李从珂大惊,“此时若除駙马,可用上策否?” 吕琦回道:“尚可一试。” “駙马不足惧,奈何駙马府中下人梅生,武功超群,万人难敌。爱卿可有良策制服梅生?”皇上问道。 吕琦道:“臣闻巴中双侠可敌梅生。巴中双侠实乃武林悍匪,喜财色,无忠主。陛下以重金贿之,必能使其效力。” 皇帝李从珂大喜,速遣使前往巴中。 却说駙马、公主一路西行赶往晋阳。无奈府中人杂,且多是女眷,行程相当迟缓。十日之后,駙马府眾人方才到达晋水岸。 眼看快要到晋阳城,駙马这才安心。便叫眾人就地歇息一番。于是大家纷纷走到河岸边,泡泡脚,洗洗脸。 就在这不经意间,巴中双侠突然出现。駙马一见巴中双侠,大惊失色。没等駙马开口,双侠哥就抢先说道:“駙马爷,别来无恙!人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駙马爷这可是三天河东四天河西呀!駙马爷做大将军时,何等威风,今日怎不见了你三万大军?” 駙马赶忙说道:“双侠兄弟英雄盖世,何必跟我这落魂之人计较。你我素来无怨,请行个方便。” 公主见駙马如此看重二人,便知此二人非同凡世。 梅生正在跟几个下人牧马,晋水岸边草木丰盛,正是喂马的好地方。梅生一抬头,大吃一惊,见巴中双侠又来了。 梅生暗自高兴起来,上次吃了亏,这次既是他们送上门来,定是不能饶恕。梅生放下手中的韁绳,跑到駙马的面前。 双侠哥一见梅生来了,便狞笑道:“好个小贱人,上次我兄弟着了你的道,你弄断了他的腿,这次我兄弟要拧断你的脖子了!”双侠弟也随即骂道:“小美人,等我兄弟俩擒了你,你就从了我大哥,给我做嫂子,回巴中做个压寨夫人吧!”说罢,巴中双侠哈哈大笑起来。 石敬瑭赶忙上前陪笑道:“二位英雄,听我一句劝。江湖恩怨,愈结愈乱,退一步海阔天宽,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呢?” 双侠哥怒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堂堂駙马爷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吧?” 駙马回道:“双侠英雄,钱财好说,我加倍赔你,可好?” “盗亦有道,你看我们兄弟是见钱眼开的人吗?” 原来巴中双侠这次是有备而来,定要与梅生比个输赢。自上次交手后,巴中双侠回去可没闲着,二人苦练对付梅生之道。双侠哥琢磨道,看来梅生的软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命门在胸部,上次我一掌击向她的左胸,她便承受不了。于是双侠兄弟便苦练“二人合体功”、“分进合击拳”、“双拳一线通”,力求一击必中,一招即致敌死命。 双侠兄弟不吃软,石敬瑭也束手无策,梅生心理却自有盘算。想到自己以前只用阳功和针功,武功兇悍,随心所欲,无坚不摧。但毕竟强中自有强中手,总是以强对强,即使有胜算,赢起来也颇是艰难。梅生想起何不用一用“三重境界”里的阴功,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梅生使了一招“仙女漂移”,摆在了双侠兄弟面前。梅生酥胸一挺,抖了抖双乳,婀娜身姿顿生万种风情。也就是双侠兄弟,换作别人那能吃得消,血液早就凝固,骨头也会酥软。表面上看,梅生是在放浪,其实她暗自里已摆好了一招——“虚怀若谷”。 双侠兄弟大喜,机不可失呀。二人双拳齐出,直击梅生胸部的左右乳。駙马石敬瑭吓的心惊肉跳,哀叹道:“完了,巴中双侠击中了梅儿的死穴!”梅生的软处,石敬瑭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抚弄过不知多少回,但没有一次是梅生能抵挡得住的。 石敬瑭正担心着,忽然发现巴中双侠像一堆软泥一样蜷缩在地。原来双侠兄弟使出全力对梅生的胸部给出致命的一击,想不到他们的拳头击中的并不像是梅生的胸部,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洞中,洞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深不见底,深不可测。双侠兄弟全身的功夫顿时如决堤江海,倾泻而出,动弹不得。 巴中双侠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气喘不停。梅生轻蔑地说道:“你二人武功尽失,筋脉扭曲,怕是难以做个常人了。念你兄弟俩人一生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不如就此送你们上西天吧!” 駙马石敬瑭老半天还是没能放下悬着的心,公主也惊得失了魂。 梅生哗地一声抽出长剑,指向双侠兄弟。公主这才缓过气,急忙说道:“梅儿,不可!既然他二人武功尽废,杀之何用?不如饶其性命,任其自生自灭。佛道,少作一孽,进一级浮屠!” 梅生收起长剑,心里似是有些不忿。巴中双侠相互掺扶着,拼命地逃走了,一世梟雄就此凐灭。 险情如此轻易化解,眾人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愉快地走进了晋阳城。 石敬瑭做了河东节度使,仍是惊魂不定。若非梅生神功退敌,自己早已成鬼。于是石敬瑭便对副将刘知远说道:“刘将军,你说皇上能否善罢干休,放我一马,让我安心地做好这个节度使?” 刘知远答道:“当然不会。駙马爷,你想想,皇上既然买通巴中双侠,那就撕破脸皮了,皇上明白了你知道他要置你于死地了。” “如今我们初来乍到,势单力薄,如何自保?”石敬瑭叹道。 刘知远答道:“駙马爷,为今之计,欲求自保,宜速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以应不测。” “刘将军言之有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靠实力崛起。招兵募马,筹画钱粮,刘将军就全权办理吧。”石敬瑭坚毅地说道。 第十九集 晋阳受困 早朝。 张公公依旧扯着嗓子吼道:“有本奏来,无事退朝——” 御史吕琦出班道:“臣有本!” “准奏!”皇上脱口而出。 “臣闻河东节度史石敬瑭,自入晋阳后,招贤纳士,招兵买马。且暗中与契丹勾结,意图不轨,望吾皇早作决断,以绝后患。”吕琦慷慨陈词。 自得知巴中双侠失手后,吕琦与皇上阴谋不成,只得使出阳谋。 一听吕琦这般话,眾臣随即议论纷纷,有质疑的,也有相信的,朝堂上乱作一团。 半晌,皇上说道:“御史之言,各位爱卿有何主意?” 眾臣一听,皇上原是站在吕琦一边,便异口同声地说道:“駙马谋反,当按律查办。” 皇上道:“既如此,眾位爱卿,谁愿前往晋阳捉拿反贼石敬瑭?” 建雄节度使张敬达出班奏请道:“末将愿往!” 皇上大喜道:“朕擢升你为大将军,率五万大军速去晋阳,克日起程。” 官兵五万大军把晋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张敬达这次有了妙招,命所有将士尽皆脱去鎧甲,换上轻便的木甲。战时在木甲片上喷些水,让木片变得潮湿。梅生的针功,既然能无坚不摧,但银针射到木板上,都会嵌入里面,发挥不出丝毫的作用。 好在刘知远先有防范,张敬达每日狂攻,企图都未能得逞。 张敬达见速战不成,便放缓了攻势,打算长期围困。为了疲惫晋军,张敬达今日攻东城,明日攻西城,他日再攻南城或北城。晋阳城内兵少,穷于应付。每到险处,梅生便前往接应,合力击退官军。 官军把晋阳城围困了一个多月,城中粮草即将耗尽,其他一切日用亦无法供应。 中秋夜,公主倾尽所能,才张罗了一桌好饭,招呼駙马、刘知远及梅生一班人等饱餐了一顿。 席间,公主说话了,“晋阳城小,物寡人少。若不能儘早解围,晋阳危在旦夕。古今以来,既有女不干政之说,但如今事急,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敬瑭一听便急了,“公主,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呀!” 公主接道:“好吧,我就说说我的主意吧。三国时期,刘备有关、张之勇,打起仗来所向披靡,几无人可敌。结果呢,刘备走南闯北,却无容身之地。后刘备三顾茅庐,请得诸葛孔明。孔明虽一介书生,却能帮刘备安邦定国,三分天下,终成一极。” 公主说罢,石敬瑭连声赞道:“公主高见,公主高见!但话说回来,如今乱世之中,找个武夫不难,要找个书生,且有孔明之能,怕是不易。” 公主说道:“不难,在洛阳时,听说过洛阳书院有一姓彭的年轻后生。其人好学上进,才思敏捷,书读万卷,且志存高远。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虽吕望、孔明不及也。” 石敬瑭大惊道:“公主,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人?” 公主答道:“駙马勿疑,我曾想见见这书生。可惜书院的时先生说,那书生不辞而别。后来听人说他回家乡义阳办了个柿园学堂,以授徒为业。” 梅生惊呼道:“公主,您说的这个书生是不是名叫彭学敏呀?” “是呀,梅儿怎么知道?认识他?”公主问道。 梅生答道:“公主,俺当然认识他,俺跟他还是亲戚呢,按辈份俺叫他学敏大哥。” 公主大喜道:“这就好办了,駙马何不差遣梅儿往义阳走一趟,寻着那书生的着落,请他到晋阳来?” 石敬瑭道:“公主之意甚好,梅儿明早起程,多带银两,务必请得彭先生。” 梅生说道:“梅儿听从駙马吩咐,但银两不需要,我学敏大哥一向心高气傲,非贪财之人。” 公主说道:“不管彭先生要不要钱,但多带银两可备不时之需。” …… 话说彭学敏自开办柿园学堂后,远近学子闻名而来,生意甚是兴隆。陈圆外更是喜出望外,见人就夸自己的女婿不仅一表人才,还多么地学富五车。于是陈圆外就让大儿子名书辞了柿饼坊的管事,帮着女婿打理学堂。青青也不再无所事事,整天跟着三姨太忙着安排学堂的伙食。 彭学敏差不多每天都是起来的最早,学堂的大小事务都得他亲自过问。这日,彭学敏刚到学堂大门,就看见有人在大门外蹲着,像是在等人。当他再走近一看,那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喊了声“学敏大哥!” 彭学敏一愣,这才想来,“你是秀秀吧?” 梅生高兴地跳起来了,“学敏大哥,你还记得我呀!”梅生上前抱着彭学敏的脖子撒起骄来,喃喃地说道:“学敏大哥,找你好辛苦呀,还担心找不着你呢。可到义阳一问,都知道你。没想到你跑回来办学堂了,生意肯定很好吧?” 彭学敏拉着梅生的手,关切地问道:“秀秀妹,一路上肯定辛苦了,回来好好歇歇,我叫厨子给你做最好吃的饭。” “学敏大哥,以后不要叫俺秀秀了,就叫俺梅儿吧,人家都这么叫。我早就有大名了,俺叫梅生,秀秀那是乳名,俺现在长大了,学敏大哥!”梅生兴奋地说道。 “梅生,这名好听,梅儿真的长大了。”彭学敏应道。 二人说着就进了学堂待客厅。 彭学敏忙着沏茶,南湖水泡四望山雨前茶,碧绿如春,芬香四溢,入心入肺。 梅生喝了一杯茶,身子暖和了许多,精神也来了。便说道:“学敏大哥,俺又不是客人,你别忙了,俺有要紧事跟你说呢。” “梅儿,不用急,慢慢说。”彭学敏答道。 “梅儿在洛阳时,有幸进了駙马府,駙马、公主待梅儿也是如山之恩。但没成想,后来皇上跟駙马闹翻了,还差点要了駙马的命。现五万官兵围困晋阳,駙马、公主被困,晋阳危在旦夕,駙马、公主性命堪忧。公主早知学敏大哥有经天纬地之才,便差遣梅儿前来请学敏大哥前去扶助駙马,若此晋阳才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梅儿想学敏大哥自来志向远大,以后效力駙马,更能宏图大展。” 彭学敏听完梅生的话,感叹道:“梅儿,公主一番好意,学敏甚是感激。只是目前学堂初建,万事尚在开端,不好出山哪!” 梅生急道:“学敏大哥,駙马、公主待梅儿不薄,今处险境,学敏大哥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彭学敏沉思良久,忽然高兴地说道:“梅儿,有主意了,真得有主意了。” “那就快说呀,学敏大哥。”梅生看来是急了。 “圣人弟子三千,七十二贤人。你学敏大哥门下弟子虽不满千,但也幸有四大才子。大弟子桑维翰,怀吕望之才、孔明之志,若予相国之位,萧何、魏征不及,即是管仲再世也难以匹敌。二弟子杜重威,大将之才,运筹帷幄,出奇制胜,勇冠三军。三弟子云善、四弟子盛勇,皆少年英雄,其恢宏之志,心机之深,堪称人中虎龙,前途不可限量,大器早晚玉成。”彭学敏得意地炫耀着。 梅生听得迷迷糊糊,不明白彭学敏在说些什么,“学敏大哥,梅儿是来请你出山救駙马的,你怎么给梅儿嘮些没用的呀?” “梅儿,你学敏大哥已熟读《七策立国》,眼下正做着一番大事业呢。一旦成功,何止王图霸业,那可是千秋万载,江湖一统,家国永续,世界大同。从此,四海归一,万邦协和,天地同心,世上再无纷争。”彭学敏心情激昂地说道。 梅生真的听不下去了,催促道:“好了,学敏大哥,你就说怎么个帮法吧?” “那就这样安排吧,你把我的大弟子桑维翰、二弟子杜重威带去。此二人已学有所成,成就駙马的一番霸业不是问题。”彭学敏果断地说道。 梅生道:“学敏大哥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梅儿哪能再加勉强!但不知学敏大哥安排何时起程?” 彭学敏说道:“今夜,就是今夜!救兵如救火,兵家最忌推拖。” “梅儿代駙马、公主多谢学敏大哥!” 彭学敏说道:“白天这几个时辰,梅儿儘管吃好睡好,待桑维翰、杜重威收拾好行装,晚上便可出发。” …… 夏日的风,吹在湿河岸上,阵阵清凉,甚是宜人。 陈圆外跟馀观主正在贤山凉亭里品茶对弈。 茶道,棋艺,古往今来都是成功人士的必备之技。 “圆外,你那乘龙快婿看来真非等间之辈,你看那柿园学堂办的还真是了不起,他日前途不可限量,甚至是不可想像。”馀观主说道。 “馀观主是过奖了,小婿多是勤苦努力而已,来日方长,还是不要过分寄予厚望。”陈圆外答道。 二人相视一笑,感觉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第二十集 绝世七策 梅生带着桑维翰和杜重威来到駙马府,石敬瑭一看是两个年轻的后生,也没起身,只随便招呼着让个座。 “二位一路艰辛,远来劳顿,敬瑭感激不尽,敢问先生何以教我?”石敬瑭直接问道。 桑维翰深鞠一躬,施礼道:“駙马爷客气了,学生受恩师重托,前来为駙马效力,解晋阳之围,本是份内之事。恩师授学生以七策,应天下变化万千,解世道千回百转。” 石敬瑭大喜,急问道:“何谓七策?有劳先生详细道来。” 桑维翰说道:“七策者,一策均,二策洋,三策阴,四策阳,五策明,六策暗,七策麻壳籽。恩师独创七策授徒,但由于学堂初办,恩师仅传授学生两策。” 石敬瑭大失所望,叹道:“七策仅学二策,那先生何以助我?” 桑维翰道:“駙马有所不知,恩师七策,各策独行,互不关联,用一策即可安邦定国。” 石敬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先生学两策既已足用?” “非也,恩师七策,由小及大,由低至高,排场越来越大,局面越来越高。至第七策,已非人臣之敢想,帝王亦不可张扬。”桑维翰说道。 石敬瑭急问:“何谓第七策?” 桑维翰答道:“麻壳籽產自北国,我恩师至今尚未取得。据恩师所言,取麻壳籽,十年方可回来。” “远水不灭近火,先生还是讲讲均策和洋策吧。”石敬瑭无奈地说道。 “所谓均策,大意也是均贫富。但我恩师这个均贫富,非常人所及。如前朝黄巢、王仙芝作乱,旗号亦是均贫富。一时成为救世主,百姓簞壶相迎,群起响应。然时日一久,兵将愈眾,事业日盛,耗费钱粮不可胜数。黄巢、王仙芝又不得不四处劫掠,致民不聊生,饿孚载道,由救世主而成贼寇,天下群起而攻之,岂有不败之理。黄巢、王仙芝均策没用准确,违天理、背民心,失道寡助,自设败局,终至溃不成军。” “如数十万大军,不劫掠百姓,何处可得钱粮?”石敬瑭问道。 桑维翰呷了口茶,继续说道:“所谓百姓者,可以分类也。百姓非穷即富,然穷者多,富者少。穷者,无隔夜之粮,无贩盐之钱,劫其何用?穷户一百难敌富户一家,劫富户,得钱粮,方可养兵济用。” 石敬瑭大喜道:“彭先生神人也,如此均策,大学问也。” 桑维翰道:“駙马赞之尚早。均策之计远不止此耳。劫富不劫贫,不足以使百世敬仰,万民拥戴。” “欲使万民拥戴,有何良策?”石敬瑭问道。 “我劫富户钱粮,养兵十万,但百姓仍赤贫如洗,对我自无感恩之心。故劫富须济贫。富户不仅有钱粮,亦有田地。只劫钱粮不劫田地,黄巢、王仙芝之败因也。劫富户钱粮为我所用,劫富户田地用以济贫。我得钱粮,百姓得田地。穷人得利,便有山呼万岁,万民拥戴。駙马若用此策,想不做皇帝,也由不得你了。”桑维翰答道。 石敬瑭大喜道:“先生金玉之言,老夫顿开茅塞。敢问先生,何谓洋策?” “洋策者,用洋人,靠洋人。前唐安史之乱,至今已历50馀年。藩镇如林,兵匪四起,相互杀伐,精疲力竭。在目下局势胶着之际,若能借洋人之力,用洋兵,出中原,天下谁人可敌?駙马若用此计,不费吹灰之力,即可速登大宝,一统天下,万世一系。” 石敬瑭强忍住得意之情,赞道:“先生之言甚是。” 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传令,拜桑维翰为军师,杜重威为副将军。并备下重金和异石奇宝,令军师桑维翰克日起程,前往契丹借兵。 石敬瑭暗自想到,此上天不灭我沙陀,才幸得此神人也。不枉我披肝沥胆,戎马一生,今日终有大报,我不日便王图霸业可成。站在一旁的梅生,更是喜由心生,想到她学敏大哥竟有如此学问,感到十分的骄傲。 第二天一早,乘着官兵攻打南门,桑维翰背着黄金宝物乘一匹枣红大马,向北直奔契丹。 虽是初秋,但北国上京的晚上,天出奇的冷,桑维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做衣坊,买了件新棉袄穿上,这才感觉暖和起来,身子也活络了许多。 刚过二更天,桑维翰终于进了契丹国重臣耶律屋质家,呈上黄金五百两、玉如意一双,东海珊瑚一对,请求耶律屋质帮其面见太宗耶律德光。耶律屋质收下礼物,也没当面承诺,只是答应桑维翰尽力劝说皇上,让桑维翰等他消息。 桑维翰一连等了三天,不见回话,便又去找耶律屋质,但这次管家却不让他进门了。无论桑维翰如何说辞,管家就是不让他进门。桑维翰再三纠缠,管家便叫来几个守卫,把桑维翰轰走了。 桑维翰大怒,钱也花了,事却没办成。于是桑维翰便不再求助耶律屋质,以大唐使者的身份,亲自到皇宫外,要求晋见皇上。桑维翰跪在宫门外,又一连跪了三天,还是没能见到皇上。 其实,耶律屋质也不是拿人钱财又不办事的主,他也有他的难处。早在他收下桑维翰的重礼之后,便奏请过皇上,皇上说出兵攻打大唐,这等天大的事,不仅要群臣朝议,还要得到太后的许可。于是耶律屋质就奏请皇上和太后,举办群臣朝议。 耶律德光亲自给母后沏了杯茶,双手奉上。然后扫了一眼朝堂,见满朝文武重臣在座,便开口说道:“爱卿耶律屋质,有何諫言?” 耶律屋质起身说道:“先帝在位时几欲南下,踏中原平江南,揽下汉家河山,尽归契丹。然天不假年,先帝之愿终成遗憾。如今大唐駙马石敬瑭求我出兵晋阳,此天时、地利、人和尽数于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望皇上、太后早作决断。” 左丞相耶律迭剌说道:“前唐逢安史之乱,元气大伤,后黄巢、王仙芝起事,前唐一命归西,朱温建梁,诸侯割据,南国战乱已歷数十年。如今盗匪四起,民不聊生。此时发兵,可长驱直入,南国唾手可得。” 右丞相耶律羽道:“我契丹久居塞北苦寒之地,民以狩猎为生,一世奔波不尽,百姓食难裹腹,兵士粮草不济。严冬一到,人无粮马无料,只得四下劫掠。我契丹若能得中原拥江南,是造福子孙万世之功,也是千年不朽之业,百姓幸甚,契丹幸甚。” 大将军萧翰说:“我契丹出兵晋阳,但非救石敬瑭。我军南下是占中原灭大唐。待大唐官兵与晋军力战,两败俱伤。乘此良机,我军偷袭,挥师直指洛阳、汴京,则天下平定。” 一番议论,太宗耶律德光甚是得意,原来一统江山的愿望还真的不是梦想。耶律德光正要开口圣裁,抬头看了下母后,却见母后述律平一脸凝重。遂向母后述律平施礼道:“各位爱卿,此等军国大事,当由母后定夺。” 应天皇太后述律平忽然怒目圆睁,高声叫道:“得天者风调雨顺,得地者五穀丰登,得人者家国万事兴。眾臣之议皆在天地之间,而略于人事。哀家素闻南人篤信孔孟之道,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心口不合。且南人多奸滑狡诈之徒,游手好间,借钱不还。若我契丹入主中原,再进江南,与南人为邻相居,则人心大变,礼仪混乱,恐百年之后,世上再无契丹!” 眾臣面面相覷,皆不敢言。 原来应天皇太后述律平是一个权欲极强的女人,在先皇耶律阿保机死后,她废掉了痴迷于中原儒教的太子耶律倍,屠杀朝廷重臣和契丹军将领百余人。为表现自己的兇悍和兇残,这个左撇子抽出钢刀把自己的右手吹断,放进先皇耶律阿保机的棺材里陪葬,为了自己能掌权摄政,强立小儿子耶律德光继承帝位,以便自己能垂帘听政。 应天皇太后述律平说罢拂袖而去,一场朝议就此不欢而散。 太宗皇帝耶律德光窝着一身闷气回到后殿,他抱起一坛陈年老酒,张开喉咙,一通闷灌。 桑维翰对这场朝议却一无所知,每日里仍旧跪在皇宫大门前,乞求北国皇帝召见。 一天,早朝散去,耶律屋质把桑维翰拉到一个僻静处,说道:“桑维翰,难得你忠心事主,赤心一片,我也无法勉为其难。你送给我的宝物,我都送给皇上了,皇上不出兵,我也不能把你的宝物要回。你送给我的五百两黄金,还在我这,我今天就还给你,你赶快回晋阳去,另做打算。” 桑维翰仰天大哭,“非我无能,是天不助我桑维翰!” 桑维翰背着包袱沿街四处游荡,走到一热闹处,见一座阁楼的大门上写着三个大字——“燕回楼”,字的旁边掛着四隻大红灯笼,把燕回楼三个字照得通亮,在夜色中格外扎眼。桑维翰往里瞅了瞅,老鴇子急忙跑出来迎客,“这位爷,新人吧,一看就不同凡响。要不是你这位爷,还没谁能配得上我的好姑娘呢。” 桑维翰进去一看,点香台旁几个年轻人正吵闹着跟帐房理论,大意是花魁要价太高。桑维翰径直上前,把一锭金子往台上一砸,吼道:“花魁三天!”帐房先是一惊,便急忙吩咐下人把桑维翰扶到楼上。 几个年轻人不愿意了,对帐房破口大駡,“少爷在这候了大半天,你却把花魁给了别人,今天要不把花魁还给我们少爷,看不把你这破店砸了!” 桑维翰一看那几个年轻人要砸场子,便随手扔给他们一锭金子。少爷拾起金子,带着几个嘍罗一哄而散。 第二十一集 晋阳大战 义阳柿园学堂,生意一直火烈。 深夜,彭学敏的三弟子云善,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自是百般疼爱。半晌,云善才开口向妻子说道:“夫人,为夫有事要向你交待,只是实难开口,不好说。” 云善夫人道:“你我夫妻之间,有何可瞒,有事儘管说来,我虽妇道人家,要紧时也能为夫君献上一计半策。” “为夫明日要远去北国,且一去就是十年。夫人,你可咋办?” 云善夫人大惊道:“何事要一去十年?” “恩师派为夫带着两个弟子前去北国通古斯採摘麻壳籽,北国通古斯路远八千里,且是一个极寒之地,每行一千里得住上一年。不然,适合不了北国极寒之气,会冻死在那里。”云善答道。 云善夫人问道:“麻壳籽是啥呀,有何大用?” 云善答道“麻壳籽算是一种药物,因外壳多麻点,故称麻壳籽。其性奇特、奇毒、奇效,一旦误食过量,重则毙命,轻则致残。若配置得法,服者人性大变,如狗事主,附首贴耳,忠贞不二,指哪去哪,指谁咬谁。主人要其死,其人毫不犹豫。若使百姓服之,则父子成仇,夫妻反目,一切唯主人之命是从。如此则不费一刀一枪,更不须一钱一粮,天下垂手而得,且能传袭万世。” 云善夫人急道:“如此毒物,要之何用,夫君为何要去採摘?” “夫人有所不知,此去虽说是为了恩师大业,还不如说是为了咱家儿子龙龙呢。”云善答道。 “此话怎讲?”云善夫人问道。 “夫人你看,恩师成婚经年,至今尚无子嗣。咱家儿子生来便是龙相,所以恩师给取了个乳名叫龙龙。是龙相,当坐龙位。我儿坐了龙位,那天下自然就是杨家天下了。”云善得意地说道。 云善夫人叹道:“此事太过悬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北国八千里,山高路远,何其艰险。” “为夫带了两个弟子,都是学堂武功高手,可保为夫平安而归。但此事机密,万不可向外人洩露了为夫的行踪。”云善叮嚀道。 云善夫人心口直发紧,想到夫妻二人都还年轻,这一别就得十年,今晚一定要多多用心,以尽夫妻之情。 …… 入夜,晋阳城死一般的寧静。一场大战过后,万籟俱寂。 刘知远找来杜重威商议军情。 “杜将军,官军如此猛烈攻城,稍有差池,打开缺口,即可蜂拥而至,晋阳便有灭顶之灾。仅靠梅生一人之力,东奔西走,顾首难顾尾,终非久长之计。” 杜重威说道:“刘将军勿虑,末将已有御敌之计。官兵人多势眾,猛将如云。我军兵少将寡,势单力薄,所以屡出险情。为今之计,当以奇策应敌。” 刘知远急问道:“何谓奇策?” 杜重威道:“晋阳城西高东低,西城坚固,不易攻取。唯东、南、北三面城墙较为脆弱,易被攻破。敌集中一处用力,我分散防卫应敌,且我军少而官军多,此用兵之大忌也。” “杜将军所言极是,可有良策?”刘知远问道。 “为今之计,宜集中兵力于一处防卫,引敌于西城对垒,方可解晋阳之危。”杜重威答道。 “若弃守城东、城南和城北,万一官兵不到城西,而是专攻我脆弱之地,奈何?”刘知远又问道。 “我沿城墙内侧掘一护城河,河宽三丈,河深五尺,环绕三面,引晋水入河,可流水不止。官兵即使能越墙而过,亦是尽数掉入河中。河中密置渔用滚鉤,敌入水便被鉤住,动弹不得,若动则鱼鉤愈缠身,只待束手就擒。我军以逸待劳,轻松将敌击毙。” 刘知远点头称讚道:“杜将军此计大妙,自古以来掘护城河都是掘在城墙外,尚未有在城墙内掘护城河的,此计大妙。但眼下难题是,护城河何日能掘好?若旷日持久,恐敌早破城而入了。” 杜重威答道:“此事不难,勿须军士挖河,城内百姓即可足用。每户摊工长三尺,宽五丈,二三日内即可完工。” 再说官军这边,张敬达本想长期围困晋阳城,待敌粮草断,日用消耗怠尽,晋阳城便可不攻自破,亦可生擒顽敌。无奈皇上心急,几番下旨,日日催逼,要求早日破城捉拿反贼。 张敬达让将士们休整了两日,然后骤兵直指晋阳东城,并告诫全军将士,此次要一鼓作气,破城而入,拿下晋阳。 晋阳东城的防御果然松懈得多,城墙也老旧不堪。官军搭上云梯,纷纷上前。张敬达命传令兵疯狂击鼓,官军一时间气势如虹,几百部云梯迅速搭建完毕,官兵一拥而上,张敬达喜出望外,看来已是胜券在握了。然而不到两袋烟的功夫,翻过云梯的官兵一个个都做了晋军的刀下之鬼。还没翻过云梯的士兵大叫起来,急忙往回急撤,云梯上的人拥挤不堪,大多数人都是滚下来的,摔伤者不计其数。张敬达一看势头不对,立命鸣金收兵。 今日一战,官兵损失四千余人,张敬达甚是苦闷。 駙马石敬瑭和永宁公主亲下厨房,做了几个菜,为大将军刘知远和副将军杜重威摆了一桌庆功宴。难得今日一战大胜,晋军士气大振。 席间,杜重威道:“张敬达乃智谋之士,且勇冠三军。其深知晋阳易守难攻,便取久困之策。今日倾力攻城,想必是圣上旨意,非其本人所愿。我料明日官兵不敢停顿,必再来攻城。” 刘知远说道:“护城河今日大战之后,仍完好无损,明日官兵若来攻城,依然是有来无回。” 杜重威道:“只怕护城河明日不会再有用场了。” 刘知远问道:“为何?” “张敬达明日必合兵一处,猛攻西城。西城虽坚固,但久攻之下必有麻烦。看来明日只得撤掉三面守军,合兵一处,固守西城,别无他法了。”杜重威无奈地说道。 杜重威说罢,石敬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气愤地说道:“桑维翰前往契丹已近半月了,却无半点消息,他的才干哪去了?他哪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分明是胸无点墨,只会夸夸其谈!” 公主一见駙马生气了,便打了个圆场,说道:“駙马息怒,不如让梅儿明日前去契丹看看,军师是否有了困难。” “那就依公主吧。”石敬瑭无奈地答道。 梅生说道:“既是军情紧急,也就事不宜迟,梅儿今夜五更天便可起程,以便儘早抵达契丹。” 第二天早饭过后,不见官兵来攻,但晋阳军已引箭在弦,没人敢眨动双眼。 半晌,城外鼓声大震,官兵果然如潮水一般涌向西城。 张敬达下令人马列队在后,投石机在前,距城墙百步而停。然后投石机开动,石块象暴雨般倾泻在城墙内外。 杜重威急令士兵躲避后撤。官兵的战鼓声、呐喊声惊天动地,晋阳军都是新兵,哪经过如此阵势,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官兵的雨石阵把晋军预备好的滚木擂石、乾柴油料尽皆损毁,杜重威也没料到张敬达会用如此招数。 午时一过,官兵潮水般地攻上西城墙,杜重威急令射箭抵挡。官兵摆出伞阵,纷纷举起盾牌,罩住身体,晋军也丝毫不敢松懈,只怕箭一停,官兵就过墙了。 张敬达一见这阵势,顿时怒火中烧,摧马赶到城墙边,左手举起盾牌,右手提一把偃月长刀,跃马踏上士兵的盾牌,跨到城墙上,左冲右突,上劈下砍,如入无人之境。晋阳兵大乱。官兵一见主帅如此捨命,便纷纷攻上城墙。两军展开肉搏,捉对廝杀。霎时杀得天昏地暗,声声震天。 张敬达衝杀了大半个时辰,看看天色已晚,方才传令鸣金收兵。 这一场大战下来,官兵死伤一千余人,晋阳军死伤五六千人。 大将军刘知远见石敬瑭默默不语,哀叹道:“我晋阳军只此二万,此番大战,虽未减员过半,但若连番苦战,破城亦在指日之间。今梅儿北上契丹,桑维翰至今未还,内无粮草可济,外无救兵可援,望駙马早作决断。” 杜重威道:“刘将军何出此言?值此危难时刻,大将当为中流砥柱,临危不乱,一往无前。” 石敬瑭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再辩,说道:“事虽紧急,但远未到绝境。老夫一生身经百战,多是险中求胜,绝处缝生。当年先帝被困杨柳镇,我率轻骑十名,大败梁军,救先帝出重围,反败为胜。今晋阳守军尚有万余人,何惧官军?待我明日亲自披掛上阵。” 公主接话道:“駙马,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你年轻,是英雄,但岁月不饶人,何必再逞强人。” 石敬瑭不服气地说道:“公主是说我老了吗?” 公主答道:“为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大家都不要一根筋地想着硬拼,要动动脑筋。” 第二十二集 草莽英雄 石敬瑭、刘知远和杜重威迟疑地看着公主,等着她说出好主意。 “晋阳城有一家知名标局——敬家武馆,馆主敬老英雄名震江湖。相传敬家乃三国英雄文盎之后。当年文盎起兵反曹,意图匡扶汉室,不料兵败,被满门抄斩。传说当日有一幼女随奶妈出逃,并带走了文氏鞭法。此女成人后嫁入晋阳敬家,这敬老英雄便是其后人。昨闻敬老英雄因病仙逝,敬家正操办后事。少当家敬伯齐也是英雄了得,功夫不在其父之下,正血气方刚,勇不可挡。”公主说道。 石敬瑭惊道:“有此等人物,还不快把他叫过来?” “敬家世代忠良,从不与官府为敌,再说敬家正在服丧期,如何能说得敬家为我效力?”公主答道。 杜重威急忙说道:“公主休要担心,末将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敬伯齐,只要公主依计而行,便可大功告成。” 敬家忙于丧事,敬伯齐也是熬了几个通宵,两眼佈满血丝,一脸憔悴。今日就要出殯了,武馆上下都忙个不停。 敬伯齐正忙活着,管家来报,“少当家,晋阳副将军杜重威前来弔孝。” 敬伯齐一愣,想到此人从未与敬家往来,何故前来弔孝?还没等他想明白,只见杜重威一身重孝疾步走来。 杜重威上前便握住敬伯齐的手,哽咽地说道:“伯齐兄弟,我来晚了!这几日战事吃紧,军务紧急,所以来迟了。今日若再错过,怕是这辈子就无缘相会敬老英雄了。”说罢,杜重威示意随从奉上礼品——黄金五十两、白银五十两、绸缎五十匹等。 敬伯齐说道:“杜将军,小民家办一丧事,何劳将军亲自登门,折煞小民了,如此重礼更是万不能收。” 杜重威也不搭话,径直走到敬父遗体前,轻轻揭开盖头,扑通一跪,放声大哭,“敬老英雄,我杜重威受上天眷顾,得见您老英雄最后一面,实乃三生之幸,此生心愿足矣!您老爷子安息吧,我杜重威给你叩头了!” 杜重威哭天愴地的作派,把敬伯齐弄得一头雾水,正踌躇间,忽听门外叫道:“公主驾到!”敬伯齐急忙出门,见公主已出轿。公主也是一袭白纱,重孝装扮。 敬伯齐急拱手道:“小民伯齐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恕小民重孝在身不能施礼,望公主恕罪!” 公主回礼道:“闻敬老先生仙逝,但因战事吃紧,无暇脱身。今日敬老先生出灵,特前来送老先生一程。”公主说着便进入灵堂,焚香叩拜,极是恭敬。 少顷,司礼官喊道:“吉时已到,出棺——” 永宁公主和副将军杜重威分左右扶着灵柩直达墓地。 敬父去世,敬母甚是悲痛,见公主和大将军亲来弔孝,并扶灵出棺,心情也多了些释然。想老头子一生积德行善,死后能有这般哀荣,也值了。 葬礼毕,公主和杜重威随眾人一行回到敬家武馆,管家急忙敬上上等好茶。 敬伯齐道:“公主驾临寒舍,小馆蓬蓽生辉。但小民实受不起,惶恐之至,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道:“敬老先生尸骨未寒,伯齐尚在重孝之期,何敢劳烦伯齐呀。”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家父生前多有嘱咐,皇恩浩荡,竖子图报,伯齐何敢懈怠。”敬伯齐答道。 杜重威道:“敬老英雄忠心报国,斯人风范,我等惭愧。然今日之势,伯齐兄弟恐有所不知。” 敬伯齐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杜重威道:“先皇圣德和武钦孝皇帝明宗亲生四皇子和五公主,长皇子李从审、二皇子李从荣、三皇子李从厚及四皇子李从益,另有一养子李从珂。长皇子和二皇子早年殉国。明宗皇帝驾崩后传位三皇子从厚,是为闵帝。养子李从珂不思报效,反倒恩将仇报,杀闵帝,弑君篡位,窃我大唐江山,阻断李氏血脉。末帝又意图加害许王李从益,并讨伐长公主、駙马,实无道昏君,当天下共击之。今四方豪杰并起,拥戴许王登基,欲复大唐李氏血脉。” 敬伯齐大惊道:“原来如此,末帝竟非李氏血脉,岂非窃国大盗!” 杜重威道:“正是。” 公主道:“我倒不是担心末帝害我,我是忧心晋阳城内百姓的安危。一旦末帝得手,晋阳城破,数十万黎民百姓岂不遭生灵屠戮?” 敬伯齐道:“公主请讲,如有用上伯齐的地方,伯齐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杜重威说道:“官军主将张敬达,有万夫不挡之勇,非伯齐兄弟无人可敌。” 敬伯齐说道:“那正好,张敬达号称大唐第一猛将,我敬伯齐早就想会会他,看他有何能耐。” 杜重威说道:“张敬达昨日刚经歷一场廝杀,想必要歇息二日,后日中午时分,张敬达必再上西城搦杀,到时恳请伯齐兄弟施以援手。” 公主说道:“伯齐多日操劳,甚是疲累,今晚好好歇息,养足气力。我等就此告辞。” 敬伯齐说道:“万望公主放心,后日中午伯齐定会在西城候着,断不会辜负公主厚望。” 公主大喜,带着杜重威和随行人等径直回府了。 官军休整两日后再来攻城。张敬达果然又延用上次战法,一顿猛攻之后,便廝杀上来。 西城墙也已不是夕日的城墙了,乱石堆满了城墙内外,事实上整个西城墙成了一座乱石小山。张敬达还是提着一把偃月大刀,上来就左右砍杀。敬伯齐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抡起双鞭,催马迎来。张敬达瞅着这个年青人,长得虎背熊腰,仪錶堂堂,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看起来已是一个威武的男子汉。 张敬达挥刀指了指,说道:“小子,何方神圣?别人见了本大将军只顾逃命,你却敢来送死?” 敬伯齐朗声答道:“张敬达,我乃敬家武馆少当家敬伯齐,我劝你还是收兵归顺我大唐公主,复我大唐李家江山,不要助紂为虐,为虎作倀了。” 张敬达骂道:“好小子,不吃本大将军一刀,看来你是不知道本大将军的厉害了!” 张敬达举刀便砍,敬伯齐以鞭相迎。刀鞭相交,火花四溅。张敬达刀法熟嫻,且刀刀致命,敬伯齐双鞭飞扬,寸步不让。二人约摸大战了五十多个回合,还是敬伯齐年轻气盛,渐渐居于上风,张敬达则越来越陷入守势。敬伯齐越战越勇,见张敬达有些慌乱,便使出文鞭绝技——双鞭齐飞。敬伯齐左手甩出长鞭直击张敬达战马的前蹄,张敬达挥刀一挡,哪知敬伯齐的右鞭几乎同时赶到,紧紧地缠住张敬达的右手,敬伯齐大吼一声,爆发出全身力气,把张敬达猛地拉下战马。敬伯齐正要再次发力,把张敬达拉到自己的马下,生擒张敬达。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敬达左手抽出腰间短刀,大叫一声,刹那间就切掉了自己的右臂,挣脱了长鞭,敬伯齐只把张敬达的一隻右手臂拉回。官军士兵一见主帅受伤,纷纷涌向前来,拖着张敬达便向后退。敬伯齐怔怔地看着张敬达的手臂,这才明白过来,赶忙一甩长鞭,把断臂扔出还给了张敬达。 杜重威一见官兵败退,急下令追击。敬伯齐挥鞭一指,阻止了杜重威,示意杜重威收兵,不再追击。 晚上,駙马石敬瑭和永宁公主大摆庆功宴席,石敬瑭端起酒杯对敬伯齐说道:“伯齐少年英雄,此次立了大功,我跟公主商议过,擢升你为前军都统。伯齐兄弟,我和公主一同敬你!” 敬伯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深施一礼道:“谢公主、駙马知遇之恩,伯齐此生当效犬马之忠!” 却说官兵撤回大营,紧闭营门。 神医韩保升接好了张敬达的右手臂,说道:“手臂虽已接上,但需养护一月方可恢復。但康復后并不能完好如初,接骨容易,接筋脉难。” 张敬达叹息道:“莫非是我一生杀人太多,才故有此劫。想我一介武夫,若右手不能恢復,就是活着,也跟死了无甚分别。” 韩保升说道:“大将军勿急,本人还有办法可保大将军右手完好如初。” 张敬达急道:“神医快快说来,若能保我右臂完好如初,金银不计多少。” 韩保升道:“大将军言重了,我崔家世代行医,救活人命无数。行医如行义,行医谋利者,是谋财害命也。为大将军医手,老夫已竭尽全力,只是手上筋脉太多,无奇药可用,故难得奇效。此去华山住有淮南名医夏郎中,其人世代采药,以药为生。药性奇特,无病不治,无伤不医,无毒不解。大将军若要使得右手完好如初,非得此人不可医也。” 张敬达大喜,遂下令备好金银,天亮时便可起程。 韩保升又说道:“大将军不要有过高期望,那夏郎中虽嗜药如命,但其人心性孤傲,从不医官府之人。” 张敬达想了想说道:“此事不难,有烦崔先生陪老夫一趟,他夏郎中总不好掰了先生的面子吧。” 张敬达又叫人传来随军师爷,向皇上和朝廷上表,言明今日之败。速请皇上再派大将,前来晋阳。并言明反贼石敬瑭正勾结契丹,欲夺大唐江山。 第二十三集 美人之计 皇帝李从珂得知大将军张敬达受重伤,急找御史吕琦前来商量。吕琦说道:“稟皇上,臣有一计,可断石敬瑭后路。” 皇帝李从珂急问道:“是何妙计,爱卿说来听听?” 吕琦道:“一是皇上可效仿汉宫和亲,嫁公主于契丹王,耶律德光正值年轻,是广纳妃嬪之季,与契丹和亲,何惧石敬瑭;二是备厚礼进岁贡,契丹人困于塞北苦寒之地,缺食少衣,我以钱粮布帛贡之,契丹必乐于与我结盟,如此可断石敬瑭后路。” 皇帝李从珂一听,大怒道:“吕爱卿之计如此阴毒,只怕是未损石敬瑭,而先害了我大唐百姓。洋人皆人面兽心,贪得无厌,且欲壑难填。避之唯恐不及,何能与之结亲结盟。待明日朝议之时,看眾大臣有何妙计。” 吕琦走出宫门,仰天叹息,“天亡大唐,我无能为力矣!” …… 北国秋夜,月光如水,露浓寒意侵被。花魁英子一曲琵琶响起—— 离人琵琶响 游子意彷徨 胡风满地秋夜寒 只见青楼灯火旺 故国三千里 尺寸皆断肠 望断天涯路 无处寻爹娘 不见飞鸽来 生死两茫茫 花魁英子乃东京汴梁大户人家闺女,因战乱被奸人掳掠,卖至契丹沦为风尘女,至此英子再无缘返回故乡。 桑维翰听着如此凄凉之音,不禁仰天长叹,“我的人生刚刚开啟,宏图初现,想不到我这大好前程却即将湮灭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桑维翰和英子二人正诉说着各自的身世和离难,突然房门洞开,梅生飘然而来。梅生随手掩好房门,扫了一眼端坐在面前的英子和桑维翰。她目光如电,也如芒刺背,英子一时神慌意乱,桑维翰好似遇虎色变。 梅生说道:“军师好悠间,美人如此娇艳,圣人忘情,亦是当然。” 桑维翰一见梅生的倾城倾国之顏,英子顿时黯然失色。英子虽美,也难及梅生之万一。于是桑维翰计上心来,便哭丧着脸说道:“梅师妹,军师在这并不是悠间,实是遇到了天大的困难。我带来的黄金、宝物,尽数奉上契丹大王,可是契丹大王就是不见我。师妹,我可是遵循彭先生的教导行事,不敢有半点差池呀。” 梅生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駙马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呢。桑维翰,照你说,难道是学敏大哥的计策不中用?” 桑维翰急答道:“师妹,说实话,彭先生的计是好计,但用起来难免有不周之处。” 梅生大怒道:“桑维翰,彭先生哪里有不周之处,你说来听听。” 桑维翰答道:“就说先生这均策吧,先生的均策奇妙之处是抢走了富人的钱粮,再把富人的田地分给穷人。你想吧,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穷人多是懒惰之徒,一门心思地想着一夜暴富,哪能会卖力地去种好田地呢?你要是叫穷人一心一意地种好田地,那还得用其他的办法。” “那要用什么办法?”梅生问道。 “比如说吧,富人不光钱多粮多田地多,小老婆也多。在给穷人分田地的时候,不妨把富人的小老婆也分给穷人。穷人有了老婆,也就有了孩子。有老婆又有孩子,你说穷人还会懒惰吗?他要拼命地种好田地养家呀!”桑维翰答道。 梅生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但她又想起这次桑维翰到契丹来并不是要用均策,而要用洋策。于是梅生又问道:“桑维翰,那你说洋策呢,又有什么不周全的?” “要说这洋策吧,你给洋人送金银珠宝,向洋人割地求和。可是洋人并不感恩呀,洋人都是化外之人,没有礼仪廉耻之说,更不知道拿人钱财要替人消灾,所以给洋人送再多的钱财也是送了白送。你看大汉朝时,从汉高祖开始,就与匈奴公主和亲,匈奴得了美女,就果然收兵了。”桑维翰答道。 梅生听着总觉得有些迷糊,又问道:“桑维翰,你就明白地说,如何能使彭先生的计策变得周全?” “美人计,施美人计!不管是给穷人分老婆,还是朝廷的公主和亲,都是施美人计!”桑维翰斩钉截铁地回答。 梅生问道:“桑维翰,你是想给契丹大王施美人计?” 桑维翰扑通一声跪在梅生的面前,“师妹救我!眼下无其他美女可用,大事能否成功,全靠师妹你了!” 梅生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桑维翰吼道:“桑维翰,难不成你要我去给你施美人计?” 桑维翰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磕着头。 梅生转念一想,“我学敏大哥宏图未展,壮志未酬,駙马、公主又待我恩如山重。我本是刘家湾的一个小孤女,我何惜此身,我何有他顾?” 于是梅生缓了口气,轻轻的一声叹息道:“起来吧桑维翰,也难为你了,俺就算答应你了。” 却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正独自一人在后殿里喝着闷酒。忽听掌事太监叫道:“报——大皇上——,晋阳使节桑维翰进献美女一名,请吾皇笑纳!” 梅生跟着太监就进了后殿,她也不下跪,只用眼偷瞄了这个正在喝酒的男人。耶律德光揉了揉几回眼睛,总是不敢相信,这那是美人呀,分明就是一仙女! 耶律德光乘着酒劲,一脚踢趴了掌事太监,冲上前去,拦腰抱住梅生,把梅生摔倒在床上。 耶律德光发疯般地扯掉了梅生的衣裳,一口咬住梅生的胸膛,扣紧梅生,把她压在了身下。 耶律德光兽性大发,只管尽情地宣洩。此时,耶律德光已拋却一切,欲使天崩地裂。 要说梅生,也是求之不得。正值豆蔻年华,可怜大好青春却无处放纵,偶尔跟駙马爷偷偷情,还像做贼一样,总是不能尽兴,总是不能解恨。如今,梅生挟持在耶律德光的怀中,她只好逮住这难得的时机,展百般娇媚,尽万种风情。 桑维翰送走了梅生,便又来到燕回楼,进了英子的房。二人缠绵意切,恰似夫妻般的恩爱。完事后,桑维翰抖了抖背袋,沉甸甸的黄金还剩有一大半。“英子,此次回南国要给你赎身,我二人便可同结连理,做一世恩爱夫妻。” 英子依偎在桑维翰的身旁,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桑维翰起床后,看看已快到半晌午了。他整好装束,径直来到皇宫大门外。桑维翰这回不再逢人就点头哈腰了,对宫门外的佩刀卫兵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桑维翰抡起三尺多长的鼓槌,使尽全身气力,把朝鼓擂得震耳欲聋,响彻天空。耶律德光与梅生正在床上酣睡,也被这鼓声惊醒。耶律德光急问掌事太监是谁在击鼓,有何冤屈。 太监回道:“回大皇上,击鼓的是一个汉人。” 耶律德光大怒道:“汉人怎敢击鼓?还不给我拿下!” “回大皇上,那汉人就是晋阳使节桑维翰。”太监答道。 耶律德光这才明白,难怪汉人竟敢击鼓了。原来契丹皇宫外的这面大鼓,是留给契丹百姓告御状用的,不是契丹人是没有权利告御状的。 耶律德光没好气地对掌事太监说道:“把桑维翰叫过来,朕要问他话。”桑维翰搅了皇帝的美梦,皇帝虽有不悦,但看在梅生的份上,也不好发作,毕竟美人可求,梅生难得。 桑维翰行完八拜九叩的大礼后,说道:“耶律大皇上,晋阳使臣桑维翰呈贡礼在此,请大皇上过目!”耶律德光左右看了看,问道:“桑维翰,贡品呢?” “桑维翰代我主大唐駙马石敬瑭向契丹国大皇上进贡礼品有:长城以南——幽、云、顺、蓟、瀛、莫、涿、新、媯、儒、武、应、朔、寰、蔚十六州,呈贡给大皇上,永为契丹国所有;我朝每年向契丹大皇上进贡布帛三十万匹;我皇世代向大皇上称臣、称子。大皇上一旦拥有长城以南十六州,长城不仅不再是南北屏障,而且中原也失去了北方的山地。如此中原门户洞开,无险可守,南国便成为北国的餐中肉、囊中物。”桑维翰镇定地说道。 耶律德光大惊道:“桑维翰,你家主人送朕如此厚礼,有何企图?” 桑维翰答道:“我主只求一报,恭请大皇上发兵三万,南下解晋阳之围,灭大唐官军,助我主登基,取代大唐,南面称王。” 耶律德光稍一犹豫,梅生抬头咬了咬耶律德光的耳朵,嗲嗲地说道:“大皇上,你就答应了吧。”耶律德光只觉一阵酥痒,下令道:“速传大将军萧翰!” 大将军萧翰急忙赶到后殿,耶律德光说道:“大将军速起五万兵马南下,朕要御驾亲征!” 第二十四集 契丹出兵 秋夜。 月光冷无色。 蒙古大漠的草原上,北风劲吹。 契丹五万铁骑在蒙古大草原上卷起漫天尘沙,如怒涛排空。飞扬的尘土裹挟着千军万马向南飞奔,一阵紧似一阵。 战马嘶鸣,人声沸腾,漠南大草原正上演着摧命惊魂。 前方是二万契丹单骑驰骋,后面是三万契丹战车跟从。皇帝耶律德光和梅生驾车漂移在两军中间,十六匹汗血宝马驮载着皇帝和梅生,颠破在大草原上,如海上飞舟,如鹰击长空,让这对年轻人愜意无穷,也禁不住热血飞腾。 耶律德光和梅生在驰骋的战车上紧紧相拥,随着战车的起伏和颠动,只觉得气血喷涌、全身躁动。二人急忙卸下盔甲,赤裸全身,抱在一起随战车滚动。 梅生一招翻江倒海,抱着耶律德光砸向战车,耶律德光仿佛被扔向悬崖边的万丈深谷,直坠地狱。正在此消魂时刻,梅生接着一招便是覆手为云,又把耶律德光拋向云端。梅生招招迭出,耶律德光几近失控。 耶律德光挥兵大漠之上,摆脱了母后述律平的约束,他要发洩出多年以来的鬱闷,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男人。梅生则要放荡出青春的压抑,一展生命的奇跡,在阴森恐怖的蒙古荒漠里,绽放出自己的绚丽。 梅生玩的性起,一招未尽,一招又起。前一招空穴来风,耶律德光还没来得及跟进,梅生便又起一招风起云涌,以风捲残云之势袭向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不再犹豫彷徨,以乘风破浪、春风化雨相迎,梅生变招为风云际会,以求金凤玉露,粘在耶律德光的怀中。梅生此时情到深处,已是把控不住,希望耶律德光能一泻如注。哪知耶律德光意犹未尽,只是用了一招和风细雨,便把梅生挑逗得无以自控,梅生在风口浪尖上等不来耶律德光的长风破浪,一时竟风流云散。耶律德光却乘机再次调风弄月,果然是风吹草动,梅生风云突变,再次性起,闻风而动,又现流风回雪。耶律德光吟风弄月之后就是疾风骤雨。梅生淫性大发,一招吸风饮露,便东风化雨了。耶律德光顺风而呼,一招绝技霸王风月递出,云心水性的梅生只得借风使船,追风逐日。二人疾风暴雨之后,再无风情月债,便栖风宿雨,相拥而眠了。 契丹五万大军越过蒙古大漠后,不日即到晋阳城外。 桑维翰把英子安顿在战车里,自己走到高处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挥剑一指,对契丹大将军萧翰说道“晋阳城南五里处即是大唐军驻地。” 大将军萧翰掷剑于地,下令道:“向晋阳城南进攻,杀败大唐军,片甲不留!” 两三个时辰过后,五万契丹大军风捲残云般地把大唐军歼灭乾净。 晋阳城内,石敬瑭急命杜重威杀猪宰羊,犒劳契丹大军,迎契丹大军入城。 杜重威令士兵在晋阳城内逐户清查,鸡犬不留。但由于长期战乱,农户大多赤贫,于是杜重威又下令士兵劫掠农户耕牛。一时间,晋阳城内的牛羊猪鹅鸡鸭猫狗等被搜掠一空。契丹人好吃肉,不喜青菜,杜重威也只好出此下策,顾不上百姓之怨了。 酒席间,桑维翰跟在石敬瑭的后面,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向北国皇帝耶律德光敬酒,行君臣之礼,明父子辈份。 站立在一旁的大将军刘知远心中不悦。四十四岁的駙马石敬瑭却对三十三岁的耶律德光一口一个父皇,刘知远只觉得面子上掛不住。于是刘知远便悄悄地退出,返回到后厅,向永宁公主诉说了一番。 永宁公主叹道:“駙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早晚被桑维翰卖了,还帮他数钱。” 再说酒席上,石敬瑭殷勤劝酒,父皇叫声连连,耶律德光心情大好。远在这千里之外的南国,没有了母后述律平的管束,与美酒佳人相伴,人生原来如此快乐。面对石敬瑭及一班汉臣的敬酒,耶律德光自是来者不拒,喝了一斛又一斛,本是海量的耶律德光终是酩酊大醉。石敬瑭亲自扶着父皇进入后堂歇息,又吩咐梅生守着大门,照看着父皇的安全。 是夜,石敬瑭与桑维翰谋划起宏图大业。 石敬瑭对桑维翰说道:“军师此次去契丹请兵,自是费了不少气力,我也深知你的不易。但好在是成功了,你立了大功,我心中有数,今后不会亏待你。但话说回来,你这次是不是礼送的大了些?怕是人心不服呀!你看刘知远一直心事重重,似有不悦。再说公主又藉口身体不适,不愿出来认耶律德光为父。” 桑维翰说道:“駙马爷有所不知。人们常说重病下猛药,急事送厚礼。契丹一次能出五万大军,若不诱以大礼,契丹人无所图,岂肯千里奔波?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莫非军师亦有他图?”石敬瑭问道。 “正是。下官谋划已定,只等駙马应允。”桑维翰答道。 石敬瑭道:“军师先说来听听。” “下官此次请契丹出兵,并非只为解晋阳之困,实为谋大唐社稷。待駙马荣登大位,建万世基业,自可万民敬仰,百世流芳,小礼小节何足掛怀!”桑维翰神色坚凝地说道。 “谋大唐之国!那我这大唐駙马岂不成了乱臣贼子?我原本只想依附契丹之势,与大唐抗衡,保晋阳一隅之安,何曾想起夺了大唐江山?”石敬瑭皱起了眉头。 “不谋一国者,不谋一城;不谋万世者,难谋一时也。駙马若借契丹之力仅保晋阳一隅,势不能为也。想大唐财力之雄厚,非晋阳之可比。他日大唐以厚利诱契丹,契丹能不弃晋阳而转投大唐?”桑维翰反问道。 桑维翰一语惊醒梦中人,石敬瑭大为震惊。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石敬瑭深深为其过人之智所折服,有了这等少年天才,天下何愁不得。石敬瑭压住内心的喜悦,佯装忧虑状,说道:“军师之言甚是。可是今日割地求援夷狄,以图自保,倘能服眾。但明日以夷狄之兵,篡天子之位,如何躲过后世史家的笔伐口诛?” 桑维翰答道:“駙马勿多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汤伐夏,国号商,后世莫不敬仰;武王伐紂,功颂千古;太宗玄武门之变,成就贞观之治,后人莫敢逆言。今駙马替天行道,除暴君,安社稷,救百姓,成一代明君,后世史家敢不称颂?” 石敬瑭大喜。 子夜时分,桑维翰回到家中。见英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观音菩萨像前,手中均匀地轮着佛珠,乞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英子用心太专,全然没有察觉到回来的桑维翰。 桑维翰悄悄地坐在英子的后面,一边欣赏着英子的虔诚,一边美滋滋地回味着自己的打算。 桑维翰靠在躺椅上渐渐进入梦乡。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前身后都掛着大红花,牵着身后的大花轿,英子头上盖着大红帘,四周的鞭炮响个不停。围观人群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也是在子夜时分,耶律德光只觉口渴难耐——酒醒了一大半。 耶律德光怒道:“水,水,朕要水!” 梅生一听耶律德光要喝水,急忙端上早已备好的红枣醒酒汤。耶律德光一饮而尽,清醒了好多。梅生赶紧又递上了一杯义阳醒酒茶,扶起耶律德光,小心翼翼地喂着。耶律德光依在梅生的怀里,感觉好多了,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的童年要是有个梅生这样的母亲,那该多好!可是人生不如意者多,自己的童年却是在母后述律平的喝斥和棍棒下度过的,直到三十三岁才明白女人竟如此温柔。 不一会,耶律德光就清醒如初。他张开双臂,起身将梅生揽入怀中。梅生也乘势而进,听凭耶德光摆弄。二人激情过后,耶律德光轻抚着梅生的胸部,喃喃自语。 “梅儿,朕今生有你,该当知足,奈何人神殊途,朕不能一世拥有。朕虽世间凡夫,尘世玩物,不能与你相廝相守,但朕万万不能弃你不顾,不然朕这一生都会牵肠掛肚。” “大王言重了,大王的恩德小女子此生享受已足够。大王国事重大,小女子何德何能,烦劳大王牵掛。”梅生轻声细语地应道。 “朕已答应桑维翰,明日午时即册封石敬瑭做皇帝,朕也有意册你为皇后,可好?”耶律德光问道。 梅生大惊道:“大王,不可!” 耶律德光问道:“有何不可?” 梅生骄羞道:“大王,你跟梅儿都这样了,人家还怎么做皇后母仪天下呀?” 耶律德光大怒道:“梅儿,你是说朕糟贱你了?” 梅生自觉失言,急回道:“大王,你误会了。得大王宠倖,是梅儿三生之福。只是公主待梅儿恩重如山,且公主仪态端庄,一身大家风范,皇后之位,谁敢挑战?” 耶律德光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便说道:“如梅儿所言,朕当考虑再三。” 第二十五集 儿皇帝 (后)唐清泰三年十月十五。 午时三刻,晴空万里。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一班契丹将领端坐台上,大唐駙马石敬瑭领一班汉人官员在台下列队恭候。 三声炮响之后,契丹大将军萧翰扯着喉咙喊叫起来,生硬的汉话特别刺耳,“契丹大皇帝有旨——” 石敬瑭向前跨出一步,恭敬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用力地回道:“儿臣石敬瑭谨尊諭旨!” “我契丹大皇帝耶律德光正式册封义子石敬瑭为皇帝,国号晋,改元天福——”大将军萧翰继续喊道。 石敬瑭大声回道:“谢父皇隆恩,儿臣接旨”,说罢,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大将军萧翰又念起圣旨,“大皇帝册立儿媳永宁公主李氏为大晋东宫皇后,册立儿媳梅生为西宫皇妃——” “钦此——” 石敬瑭赶忙答道:“父皇万岁,万万岁!” 石敬瑭一听耶律德光下旨册立梅生为皇妃,激动不已,只觉全身血脉膨胀,比册封自己为皇帝还兴奋呢。想自己以前跟梅生在背地里做做事,像做贼一样,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看见。现在好了,梅生既为皇妃,那自己以后就名正言顺地跟梅儿在一起了。此时的石敬瑭已不想叫耶律德光父皇了,真想叫他几声爷爷。 梅生一听自己被册立为皇妃,顿时心情大好,想耶律德光真是聪明至极。这个位置是再好不过了,既没有凌驾公主之上,又保全了自己的地位,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极好的归宿。想不到耶律德光既重情重义,又通情达理,能遇上这样的男人,这辈子真值了。 梅生正想着心事,抬头一看,忽然清醒起来,赶紧向耶律德光叩头谢恩,当即跪下道:“谢父皇隆恩!” 耶律德光看着梅儿给他叩头,身形甚是美丽,一时兴起,不禁仰天大笑。笑毕,耶律德光突然发现永宁公主兀自站立原地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里还似乎有几分不屑。耶律德光大怒,喝道:“儿媳为何不跪?” “上国公主安可跪拜番邦酋首!”永宁公主冷冷地答道。 石敬瑭正暗自得意,全然没顾上看公主,经耶律德光这么一叫,才发现公主没下跪。石敬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头道:“父皇息怒,皇后连日操劳,身体不支,精神恍惚,今日无礼,无心之为,望父皇开恩。” 耶律德光转念一想,在如此庄重之际,不能有失威仪。不如顺便就个台阶,大家都有面子。 “皇后有恙,还不快扶进后堂歇息!”耶律德光关切地说道。 二个宫女迅即上前扶走了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回到府内,掩面痛哭,“自古都是我天朝册封蛮邦,今个世道怎就变了,番邦反客为主了,竟然册封了我上国的皇帝,还是个儿皇帝,连我这大唐公主也成了儿皇后了。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看看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吧!” 册封大典有石敬瑭撑着,也算是风风光光的过去了。 却说契丹五万大军蜗在晋阳,每天耗费的军粮、马草不计其数。杜重威为筹措粮草,早已是挖地三尺了,晋阳的百姓只能扶老携幼外出逃难,民间大户人家也被搜掠一空,长工、家丁们也都无奈地被迫辞工,外出求生。 册封大典刚完,敬伯齐就背着新皇的赏赐急匆匆地往家赶,妻子怀胎十月,挺着个大肚子,医官说就这几天要临盆。想着这回又被新皇赐封为东征洛阳的先锋官,真是要双喜临门了。敬伯齐一边想着,一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敬伯齐还没踏进家门,就听见敬府大院内哭声、喊声乱成一团。夫人的二个贴身丫环见少主人回来了,赶紧上前诉说起家难。 敬伯齐看着院内和屋内躺着十多条尸体,有十几个人正在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屋里屋外血流成河。怀着孩子的妻子正抱头痛哭。 敬伯齐大怒道:“杜重威这廝狗胆包天,竟敢抢到我敬府来了,也不看看我敬伯齐是谁!” 丫环赶紧辩解说:“大官人,不是杜重威干的,是一大伙契丹兵干的。一百多个契丹兵拿着长刀,进来就抢,见人就砍。” 敬伯齐惊道:“契丹兵?契丹兵亲自动手了?” 敬伯齐一听是契丹兵,一时没了主意,捧着头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自言自语地说道:“契丹兵是个祸害,是个大祸害!我要契丹退兵,马上退兵!” 子夜时分,敬伯齐带着二十个家丁悄悄的摸到了耶律德光的驻地,见耶律德光的屋内还亮着灯光,就躲到院内的树上。 耶律德光呢,一直折腾到子夜还没能安睡。这些日子习惯了跟梅生在一起,没了梅生,只觉得十分地落寞空虚,越想又越饥渴难耐。耶律德光真是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头脑一热就把梅生送给了石敬瑭呢。想梅儿今夜在石敬瑭的床上,任其摆佈,耶律德光是杀石敬瑭的心都有了。 耶律德光恨意难消,起身飞起一脚把桌子连同桌子上面的蜡台踢飞了。 外面的敬伯齐一看耶律德光熄灯了,以为他睡了,急忙大手一挥。一时间短刀齐飞,值夜的契丹卫兵纷纷倒地。敬伯齐带着二十个家丁一涌而上,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便掳走了耶律德光。 不一会,一大群士兵就涌到了天福皇帝行宫前,异口同声地喊到:“皇上,不好了,太皇上被掳走了!” 此时,皇帝石敬瑭和梅妃正在做事,勿听外面人声鼎沸。梅妃说道:“皇上,外面有喊声,好像是在叫皇上,肯定是出事了,或许是出大事了。皇上还是起来问问吧。” 皇上说道:“梅妃,不急,待会再说。” “皇上,刚刚不是做过一回了嘛,外面事急,还是起来吧。”梅妃说道。 大晋皇帝石敬瑭气呼呼地起来了,到了正厅,一看桑维翰和杜重威也在,知道的确是出大事了。皇上刚一坐定,桑维翰和杜重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 “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桑维翰(臣杜重威)叩见皇上!” “爱卿平身,有事儘管说了。”石敬瑭故做平静地说道。 “太皇上今夜被先锋官敬伯齐掳走了,掳到他敬府去了!”桑维翰战战兢兢地说道。 “敬伯齐为什么要掳走太皇上?”皇帝石敬瑭问道。 “皇上,敬伯齐胁迫太皇上,要契丹撤兵。”杜重威答道。 “反了,反了!敬伯齐竟敢犯上作乱,还不给朕拿下!”皇帝石敬瑭怒吼道。 桑维翰说道:“皇上,投鼠忌器呀!太皇上在他手里,臣等实无良策解救太皇上呀!” 皇帝石敬瑭亲率大队御林军直奔敬府(此时敬家武馆早已改名)。只见契丹大军已把敬府包围得水泄不通。契丹大将军萧瀚见大晋皇帝石敬瑭来了,就让士兵让开一条通道。皇帝石敬瑭径直上前,见父皇耶律德光被五花大绑,跪在敬府大院里,敬府二十多个家丁手持利刃抵住耶律德光的胸膛和脖子上。皇帝石敬瑭急忙跪倒在地,不停地喊话。 敬伯齐见皇帝亲自到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敬伯齐叩头道:“吾皇在上,逆臣敬伯齐罪该万死!” “敬伯齐,你好大胆,还不赶紧给朕放了太皇上!”皇帝石敬瑭哭喊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皇帝的身份。 敬伯齐再次叩首道:“吾皇明鉴,罪臣万不敢伤害太皇上,只求契丹退兵,罪臣即刻送还太皇上!” “敬伯齐,放了太皇上,一切都好商量!”皇帝石敬瑭斩钉截铁地下令,不容置疑。 敬伯齐答道:“皇上,恕罪臣抖胆直言,契丹人乃夷狄之性,素无信用,罪臣岂敢轻信。如契丹人现即退兵,罪臣方可答应。” 契丹大将军萧翰见敬伯齐只要求退兵,并无伤害耶律德光之意,便放下心来。他立时计上心来,心里一阵狂喜。 正在此时,梅妃驾到。梅妃一落轿,便走到皇帝石敬瑭的身边。 眾人见梅妃一身戎装,不再是雍容华贵的贵妃模样。想梅妃武功高强,定是有奇招解救太皇了。 契丹大将军萧瀚见梅妃似要动武,急忙拦住了梅妃。上前说道:“先锋官说话可要算数,我契丹大军现时就退兵回国,还往阁下记住自己的承诺!” 耶律德光一听大将军萧翰要退兵,急忙说道:“大将军莫要从了这匪类的要胁,朕堂堂契丹大皇帝岂是怕死之辈!” 大将军萧瀚跪地说道:“皇上恕罪,不是臣服软,亦不是我契丹人怕死。我五万大军积在晋阳,粮草已消耗殆尽,如此下来,契丹兵不是战死,而是饿死在异国他乡。且严冬即将到来,我军尽皆秋装,南国战乱多年,想必无力为我大军换装。罪臣万死抖胆自作主张,率五万大军归乡。罪臣叩请皇上应允。” 萧瀚话音刚落,契丹军举起长刀,一片欢呼,少数质疑者,声音都被淹没了,耶律德光也一时也没了主意。 第二十六集 契丹退兵 却说契丹大将军萧瀚要退兵,大晋皇帝石敬瑭急了。 “大将军此时退兵,朕以为不可。父皇早已许诺要为朕夺得大唐江山,今大晋刚刚立国,兵少将寡,如何与大唐为敌?大将军岂不是要了朕的性命?”石敬瑭问道。 大将军萧翰一听石敬瑭这么说,倒是犹豫了些。但他略一沉思,便有了主意。 “皇上说的是有道理,我契丹人也素不食言。我留下五千精兵,助皇上灭大唐,馀下兵马我尽皆带回契丹,如何?”萧瀚说道。 “大将军说笑了,五千兵岂可灭掉大唐?”石敬瑭反问道。 萧瀚回道:“可以。昔日张敬达率五万大唐军围攻晋阳,那是大唐用了倾国之兵。张敬达所率五万大唐兵已被我悉数歼灭,现洛阳大唐军尽皆老弱病残,不堪一击。击败大唐军,我五千契丹兵足矣,皇上不必多虑。” 石敬瑭想想也是,萧瀚说的确有道理。 萧瀚见石敬瑭并无异议,便对敬伯齐说道:“先锋官,我今留下契丹五千人马,助贵国击败大唐,馀下兵马我尽皆带走。贵国养不了五万人,五千人总能养得起吧,以后契丹兵便不会再劫掠百姓了,先锋官意下如何?” 敬伯齐一想,怎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吧。万一惹恼了契丹人,契丹大军侵佔中原,那就国破家亡了。 于是敬伯齐也就应允了。 萧瀚担心各方再有反悔,便当即下令契丹大军撤兵。契丹大军肚子里没了油水,多数是腹内空空,一听要撤军回国,呼啦一下,尽皆散开。萧瀚带着四万五千契丹兵浩浩荡荡地向北飞奔而去,晋阳城一下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萧瀚暗自庆倖,能侥倖退兵。原来萧瀚退兵其实并不是因为要解救耶律德光,而是因为这次出兵南国根本就没有经过太后述律平应允,完全是耶律德光自己的主张。万一契丹大军有个闪失,太后述律平或许不会拿皇帝怎么样,但身为大将军的他是绝对逃不掉干係的。太后会拿他作替罪羊,定下灭族之罪的。这次乘机全身而退,太后就是发怒,也顶多撤了他的大将军之职,断不会有灭族之祸。 契丹兵一走,敬伯齐立即亲自为耶律德光松绑,把他扶起来交给了皇上石敬瑭。 敬伯齐跪在皇上的面前泣不成声,沉痛地说道:“皇上,罪臣虽万死不足以谢罪,但实属无奈之举,罪臣家中尚且死伤了十多人,何况晋阳的老百姓呢,他们又承受了多少苦难!” 石敬瑭刚要说话,耶律德光就扇过来两个耳光,把石敬瑭都打懵了。耶律德光气急败坏地吼道:“臬捩鸡,你只知自己快活,全然不顾你父皇的安危!” 梅妃见石敬瑭受辱,赶忙上前劝住了耶律德光,说道:“父皇息怒,梅儿今后一定会守着父皇,不离开半步,一定会保得父皇安然无恙。” 皇帝石敬瑭带着一班汉臣簇拥着耶律德光回宫了。 石敬瑭抽调出自己的五十名亲兵,由桑维翰统领,护卫父皇耶律德光。 梅妃细心地照料着父皇,每日为其配製饭菜。耶律德光自从受了惊吓后,成天抱着梅妃,须臾不离。 大晋皇帝石敬瑭决意御驾亲征大唐,以杜重威为先锋官,统领契丹五千精兵,自己大军压后,兵发洛阳。正如萧瀚所言,大唐军不堪一击,不几日便攻佔洛阳,覆灭大唐,逼大唐皇帝李从珂挟皇后、皇子等全家自焚。 石敬瑭在洛阳耐着性子呆了三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总是想着远在晋阳的梅妃。石敬瑭正想着用什么托词回晋阳去,正巧掌事太监进来稟报说大将军杜重威晋见。 杜重威行过大礼后奏请道:“皇上,今洛阳城被契丹军肆意劫掠,三五年内也难恢復如初,不如我大晋定都汴梁,那里人口眾多,街市繁华,宫闕完好,臣敢问圣上意下如何?” “杜爱卿所言甚是,正合朕意,定都之事爱卿全权料理吧。朕明日即回晋阳,晋见父皇,朕已多日没给父皇请安了。”石敬瑭准了杜重威的奏请。 石敬瑭亲自挑了一匹快马,带着五百名亲兵扬鞭西去。 桑维翰听说皇上要回晋阳给耶律德光请安,急忙向耶律德光通报。其实桑维翰向耶律德光通报是假,真实的意思是进去向梅妃递个眼色,待石敬瑭给父皇请安时,告诉梅妃不要当着石敬瑭的面跟耶律德光过于亲昵,以免露了陷,否则大家的脸面都不会好看。 石敬瑭回到晋阳后,日日给耶律德光请安。一天,耶律德光忽然想起了敬伯齐的事,便质问起石敬瑭来,“叛贼敬伯齐拿下了么?” 一提起敬伯齐,石敬瑭便惶恐起来,急忙辩解道:“父皇有所不知,汉人有言叫——秋后算账,略等几日惩处不迟。” “敬伯齐一日不死,为父一日不安!”耶律德光生气地说道。 “父皇勿虑,拿下敬伯齐也就在近几日之内,儿臣岂敢不为父皇效力!”石敬瑭一边答道,一边偷瞄着梅妃。 “那好吧,皇儿跪安吧。”耶律德光下了逐客令,不知是不耐烦了,还是看出了石敬瑭的端倪。 晚上,石敬瑭召桑维翰陪宴,君臣二人把酒畅言。 酒至半酣,石敬瑭长叹了一声,“桑爱卿,抓敬伯齐容易,但治其罪难。此次契丹退兵,敬伯齐声名震天,晋阳百姓无不视其为神为仙。今若治其退兵之罪,百姓无不以我大晋功过是非颠倒,黑白廉耻不分,人心势必散尽。大晋立国之初,人心还未归顺,就此做下冤案,桑爱卿,朕是难呀!” 桑维翰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道:“皇上,给敬伯齐弄个罪名,这倒不难,臣已备好此案。” 石敬瑭急问道:“爱卿快说来看看。” “敬伯齐因退契丹,而名声大显。我若治其罪,必避其功,纠其过,方能服眾人,服眾心。”桑维翰心有成竹地说道。 “敬家世代忠良,乐善好施,救济四方。其功在社稷,何过之有?”石敬瑭犹豫地说道。 桑维翰答道:“皇上圣明,敬家确实有功无过,但那是以往。敬家如今不仅有过,还有罪,有大罪,有死罪!” 石敬瑭惊问道:“桑爱卿,此话可当真?” 桑维翰答道:“皇上,微臣岂敢欺君。敬家如今犯了死罪,且死罪难逃。圣上可知前唐诗人李贺,李贺因其父名晋肃,晋与进字同音,为讳其父名晋字,李贺终生不得投考进士,李贺虽才负天下,但终其一生只能做一介平民。自古以来,讳尊讳长,人臣莫敢僭越。今圣上已登大宝,敬伯齐受封我大晋军先锋官,但其居心叵测,不知讳君名,仍以圣名为姓,此死罪也。” 石敬瑭一听,只觉得心花怒放,放声大笑道:“桑爱卿实乃朕之股肱也。爱卿及早筹画,早日捉拿逆贼敬伯齐。” …… 话说敬伯齐,连日来一直鬱闷的要死。虽然契丹退兵了,晋阳城也日渐恢復了往日的场景,但由此结怨了大晋皇帝石敬瑭。晋军先锋官的头衔虽还保留着,但已被皇上弃之不用,这次进攻洛阳时,就没让他参与。敬伯齐想起这些,就觉得有些心慌。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明堂,只好每日到大柏树练武场去练武。每当他轮起双鞭,就忘掉了世间的一切,所以只有不停地练武才能排解绸悵。 今日一大早,敬伯齐又来练武场。刚走进练武场,敬伯齐抬头一望,似乎看见大柏树上掛着一个人。敬伯齐大吃一惊,怎么会掛着一个人呢,再仔细一看,真是有人上吊了。敬伯齐不待犹豫,迅即抽出短刀,直飞过去,上吊人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一个大个头的男人,摔得很重。 敬伯齐急忙奔上前去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吃了一惊,“这不是张敬达么?”敬伯齐使劲地摇了摇,张敬达还真的醒了过来,好在是刚上吊不久。 张敬达一醒来,敬伯齐激动地喊到——“张老兄,怎么会是你呀?我是敬伯齐呀!” 张敬达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了。他苦笑了一下,哀叹道:“敬老弟,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呢?” 原来张敬达被敬伯齐砍掉了一隻手后,韩保升把他引荐给了华山名医夏郎中,夏郎中以偏方治疗,疗效甚好,十天过后便完好如初。张敬达牵掛他的几万大军,急忙赶回晋阳。可他一到晋阳,才知他的大军已被契丹军消灭乾净,领军副将也死于乱军之中。再一打听,大唐也被石敬瑭联合契丹军给灭了,皇上李从珂已自焚。张敬达一时万念俱灰,一个想不开,就上吊寻死了。 敬伯齐赶忙扶起张敬达,又特意地看了看摸了摸张敬达的右手,却怎么也找不到曾经被砍断的痕跡。 敬伯齐拉着张敬达回到敬府,二人一坐定,就畅聊起来。人生际遇,变幻莫测,想不到昔日战场上的两个相互撕杀的仇敌,这么快地就成了朋友。 两个武人,也是两个将才,他们曾经的激战改写了一个王朝的歷史,也改写了天下臣民的未来。 第二十七集 献投名状 时辰刚过五更天,义阳柿园学堂就烛火通明,朗朗书声。 彭学敏为柿园学堂倾注了全部心血。也是为了办好这个学堂,跟夫人青青闹得不可开交。彭学敏每日起早贪黑,都是在学堂里忙,无法分身照顾青青。青青受到冷落,又加上一直不孕,心情烦躁,成天忧心忡忡,担心彭学敏在学堂里有别的女人。 今天一大早,陈青青就跑到学堂来了,又哭又吵又闹,原来彭学敏招了一群女学生。青青这下不愿意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到学堂念书的?古时候即使有女孩子读书识字,那也是在家里学,父母兄弟抽空教教而已。可彭学敏却不信,他搬出了孔老夫子的遗训——“有教无类!” 不过青青也有她的理由,“既然孔夫子说有教无类,为什么孔夫子就没招女弟子呢?” 青青这一问,还倒难住了彭学敏,呛得他竟一时无语。于是青青就得理不让人了,对彭学敏撕扯起来,边闹边骂:“你这个老色鬼,你这个老淫棍,你糟踏了我妹妹,现在又要霸佔这些女学生!你是不是看到我不孕,要睡别的女人?” 围观的学堂先生们看到这一幕,吓的四处散开了,尷尬的彭学敏只觉得无地自容。 恰在此时,忽然一匹快马到来,一个军人模样的年轻人急着要见彭学敏。原来是大弟子桑维翰派人送来急信。陈青青见彭学敏有公干,也只好怏怏地返回家去了。 彭学敏拆信一看,原来大弟子桑维翰和二弟子杜重威均已得手,大唐已经覆灭,大晋王朝已立。且桑维翰已掌政做了丞相,杜重威也掌军做了大将军。彭学敏心头一阵狂喜,心情顿时大好。 照桑维翰的说法,彭学敏赶紧回到书房,提笔给新朝上了一个效忠表,表曰: “……大唐末帝李从珂无道荒淫,滥施暴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虽桀、紂不能望其项背,嬴政、司马衷亦不及其恶贯满盈。今幸得天福大皇帝,举义旗,聚贤能,重旋牧野之风,再斩白蛇扬威,天地同心,万民欢庆。大晋一出,四野承平,风调雨顺,五穀丰登,世风祥和,百姓安居。如此万世一帝,商汤、武王之功,前唐贞观之治,何及吾皇之万一。今学敏率天下士人顿首,共表吾皇万岁万万岁!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学敏再泣血三叩!” 表到晋阳,石敬瑭心花怒放,连声说道:“赏,赏!赏白银五千两!” 桑维翰奏道:“圣上英明!然天下士人眾多,尽皆上表,如之奈何?” 石敬瑭笑道:“仿效者,赏银五十两足矣。” 彭学敏将五千两赏银尽皆交付给青青,青青大喜。忙着给府里上下眾人皆添置新装,佣人也一样。三姨太喜气洋洋,逢人就夸讚,“我青青出息了,一出息就出息的像个样。” …… 日出三竿了,敬伯齐还在蒙头大睡。昨晚他跟张敬达喝酒喝了一整夜,二人促膝畅谈,谈时局,谈人世,说不尽的言语,感叹人生际遇。 敬伯齐正在酣睡之中,忽听外面人声大作,“拿下反贼敬伯齐,拿下反贼敬伯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敬伯齐十分震惊,跳将起来,提起双鞭撞了出来。 敬伯齐一看,傻眼了,桑维翰带着五百士兵把敬府已团团围住,敬府家大大小小都被绑控起来。 桑维翰狞笑着说道:“伯齐兄弟,对不住了。本官受皇上之命前来捉拿反贼,还望伯齐兄弟多有见谅!” 敬伯齐一时怒火中烧,轮起双鞭,一招酣歌醉舞,鞭起鞭落,打得晋兵抱头鼠窜,四处逃散。 桑维翰跌跌撞撞去见皇上,痛哭流涕地说道:“皇上,臣罪该万死!那敬伯齐持强斗狠,臣五百兵尚不能敌,不幸败阵。” 石敬瑭大笑道:“敬伯齐实乃虎将,前次仅凭一人之力,击退大唐军,今次之败非汝之过。擒拿敬伯齐,朕自有主张。” 桑维翰连忙说道:“臣谨尊圣諭。” “桑维翰,传朕旨意,快去请梅妃。”石敬瑭下令。 桑维翰急忙前往耶律德光处叩拜梅妃。耶律德光大怒道:“捉拿一个反贼,还要动用梅妃,大晋无人矣!” 梅妃走进内室更好衣装。耶律德光又嘱咐道:“梅儿,敬伯齐非等间之辈,梅儿此去须万加小心,以防有失。记住要多带人马援手接应。” 梅妃说道:“父皇儘管放心,想那敬伯齐又不是三头六臂,梅儿一人足矣。” 桑维翰怯怯地跟在梅妃的后面,来到敬府前。 敬伯齐一见是梅妃来了,便跪下纳拜道:“娘娘千岁,敬伯齐有礼了!” 梅妃说道:“敬伯齐,你好大胆子,竟敢抗旨不遵,还打伤官兵,还不儘快束手就擒,以免祸及满门!” 敬伯齐答道:“娘娘之言差矣,敬伯齐遵父训,守家风,光明磊落,尽孝尽忠。娘娘既不念臣旧日之功,也不应相逼太甚。臣素闻狡兔死走狗烹,臣唯愿辞大晋先锋官之职,做一介平民,永世不闻朝政,耕耘于桑柳,数星辰以教子孙。若此,娘娘可允?” “古人云,功必赏,罪必罚。古来明君,赏罚分明。敬伯齐,你若识相,自请伏法,有司自有公论。”梅妃一点也不退让。 “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据,恕臣万万不能听从。”敬伯齐断然相回。 梅妃见敬伯齐是死了心,毫无伏诛之意,便想起自己多日不得施展武功,今日正好练练身骨。遂暗自运气于胸,聚力于掌心,以一息千里之势突发掌力,敬伯齐被梅妃突如其来的掌力袭倒,被掀翻了两个斤头。 敬伯齐大怒,没有想到梅妃突施杀手。他一个鱼跃,翻起身来。刚一站稳,梅妃又突施一招“引重致远”,其摧天神功犹如千钧之锤,迎面袭来。敬伯齐自感无力抵档,只得使出一招“游魂转影”,避开了梅妃的掌力。梅妃急忙趋步上前,拳脚并用,招招致命,敬伯齐左避右闪,一片忙乱。躲在大厅窗户后的张敬达一看,梅妃武功了得,二十几招过后,敬伯齐渐渐无力支撑。张敬达遂提起大刀,破窗而出,轮起大刀袭向梅妃,接连砍了十馀刀,刀刀相连,不带一丝间隙,也毫不拖泥带水。梅生觉得张敬达力大无穷,实是劲敌。敬伯齐见张敬达搏命相助,自己也缓过神来,以长拳相敌。二个男人绕着一个女人缠斗起来,难分难解。 正待围观眾人发愣之际,敬夫人挺着个大肚子急忙奔出大厅,哭喊着扑向三人之中,“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娘娘,你就饶了我家伯齐吧,奴家给娘娘赔罪了。” 敬夫人不会武功,也不知躲避,又挺着个大肚子,三人都怕伤了她,大家只好收拳作罢。三人也各不服输,于是相约明日到大柏树练武场再一较高下。 晚上,敬伯齐跟张敬达小酌了一番。张敬达说道:“我二人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梅妃的对手。明日只要我兄弟二人并肩联手,制报梅妃会有把握。” 敬伯齐道:“张兄所言甚是,明日我兄弟定将梅妃制服,免得官府屡生事端。” 梅妃回到父皇处,耶律德光大摆宴席,为梅妃接风压惊,但梅妃却一直都是心事重重。晚上,任凭耶律德光百般挑逗戏弄,梅妃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梅妃一直牵掛着明日的决斗。 第二天午时三刻后,梅妃如约来到大柏树练武场。 三人也不再客套,瞬间便激战起来。梅生用的是恒山剑,敬伯齐依旧用双鞭,张敬达还是提着一把长刀。 敬伯齐年轻气盛,张敬达力大无穷,梅妃的摧天神功也总是奈何不了二人。三人你来我往,招数也瞬息万变。梅妃待三人战至正酣之时,便要出奇计了。 梅妃卖了一个破绽,躲过了张敬达的长刀,然后右手故意做了个迟疑,敬伯齐抓住时机,挥起双鞭缠住了梅妃的恒山剑。梅妃意作慌乱,张敬达见敬伯齐得手,立时举起大刀砍向梅妃的左手。张敬达这一刀用尽了全力,也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顿时将梅妃左手砍下。敬伯齐则死死地用双鞭缠住梅妃的右手不放。但敬伯齐和张敬达不知道的是,梅妃的双手都是假肢,这是恒山易容术的妙技。 梅妃向前一扑,双手齐出,分别抓住了敬、张二人各自的一隻臂膀,一招“百川归海”,敬、张二人只觉全身功力倾泻而出,其势如破竹。二人竟丝毫动弹不得,任功力自泻。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敬、张二人便瘫坐于地,完全成了废人。张敬达喘着气,骂不绝口,“如此毒妇,你死了等着下地狱吧!” 敬伯齐也洩气地骂道:“最毒妇人心呀,梅妃,你得逞了!” 桑维翰见二人失却武功,一阵狂喜,大叫道:“来人,把这两个反贼押入死牢!” 梅妃开怀大笑,得意之情不可一世。 桑维翰急忙前去报喜,“啟稟皇上,托皇上洪福,梅妃已得手,两个反贼已拿下,正押往死牢。” 石敬瑭大喜道:“如此甚好,斩草除根,杀贼灭门。桑爱卿速派人将敬贼一家老少及家丁都绑了,统统打入死牢。” 第二十八集 英雄罹难 梅妃回到父皇耶律德光处,由于体内吸取了敬伯齐和张敬达二人的功力,全身燥热,到晚上更发作的厉害,衝动无法抑制,只得抱起耶律德光疯狂做事。耶律德光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还是满足不了梅妃的淫性。梅妃见父皇无力招架,便叫宫女熬了一碗人参汤,又泡了一大杯淫茶,耶律德光喝后,体力大增,二人颠鸞倒凤,战个不休,直到天至黎明,才算玩到尽兴。父媳二人倒头便睡,睡了一整天也没睡醒。 傍晚,皇后在禪房里依旧敲着木鱼、数着佛珠,她目光暗淡,心如止水。 一会,一个贴身宫女悄悄地走近皇后身边,耳语道:“皇后娘娘,据线人来报,敬夫人腹痛厉害,怕就是今夜。” 皇后微微一震,吩咐道:“传医官韩保升。” 及至三更天,皇后带着医官韩保升和两个宫女,匆匆赶到了死牢。守牢头一见皇后要进死牢内,便阻止道:“啟稟皇后娘娘,传梅妃懿旨,非皇上和梅妃亲临,任何人不得进入牢内。” 韩保升大怒,吼道:“混账,怎么说话呢?是梅妃传皇后娘娘懿旨!” 原来太后、皇后可以传懿旨,妃嬪是没有权力下旨的。 牢头一听,自知失言,忙跪下叩首道:“皇后娘娘恕罪,小人一时失言,望皇后娘娘海涵。” 皇后道:“本宫不会怪你的,快起来吧。本宫今来,是给这些死囚送断头饭而已,这些死囚明早就要上路了。” 牢头赶忙打开了牢门,皇后叫宫女留下一筐酒菜给牢头和几个卫兵们分享,另一筐带进牢内。牢头接过酒菜,一番道谢后,就跟几个伙计去享用了。公主一行人就此进入牢房内。 皇后进去一看,敬夫人正要临盆,痛得在地上不停地滚动。敬伯齐一见皇后来了,急忙哀求道:“公主,救救我家夫人吧!” 皇后点头示意了一下,韩保升则忙着给敬夫人接生。 敬夫人生的是双胞胎,一对男婴。孩子一生出来,韩保升便给轻轻地扎了一下银针,孩子就安静地睡着了,不再啼哭。 敬夫人生完孩子,皇后说道:“孩子初生,不能没有娘,本宫就把夫人带走吧。” 敬夫人回道:“公主大恩,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请公主把孩子带走,我只求孩子活命。我不能走,我一走官兵会四处捉拿,天下虽大,我一妇人家,能躲到哪,我还是留下陪着伯齐一起上路吧。” 皇后也没别的好办法,敬夫人说得也有道理,眼下能救出孩子就是上上策了。 敬夫人又请求道:“公主,民妇还有一请求。待孩子长大了,给他改个姓吧,不能再姓敬了,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公主略一沉思,说道:“夫人,依本宫看,改姓还不如把敬字拆开,兄长姓苟,弟弟姓文,以后若是兄弟俩走散了,也知是一家人,夫人看如何?” 敬夫人连忙说道:“公主,如此甚好,我夫妻二人在黄泉路上也能闭眼了。” 韩保升把两个孩子放进筐内,盖好棉袄,跟在皇后的身边走出了死牢。 皇后一走,敬夫人便用一件衣服塞进衣内,绑在肚子上,看起来像还在怀着孩子呢。 皇后拿出一百两黄金,交给韩保升,吩咐他日夜兼程,把孩子送到滎阳一亲戚家中扶养。 第二天早上,敬夫人思子心切,一头撞在牢墙上,自己了断了。敬伯齐一见夫人离去,也不想等死了,跟着一头也撞在墙上,随夫人而去。张敬达在隔壁死囚牢内,透过栅栏,见敬氏俩口都自尽了,也一头撞在牢内柱子上,自栽了。石敬瑭得知后大怒,没有机会污辱他们了,于是就命士兵将这三人尸体悬掛起来,示眾三日。一时间,北方敬姓人家尽皆逃难,纷纷涌向江南,逃不走的敬姓人家不得不改名换姓。 其实,最为难的还是桑维翰。杜重威早已把东都汴梁整理停当,只等新皇前往临朝。杜重威催促了五次三番,也不见皇帝石敬瑭有丝毫动身的意愿。桑维翰心里明白,皇上是牵掛着梅妃,没有梅妃陪伴,哪里也不想呆。可是耶律德光就是赖着不走,看来是对梅妃用情太深太专,全然忘却了契丹国的万里江山。桑维翰更为害怕的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梅妃兴起时,总爱大叫大喊。桑维翰怕的是万一被皇上听见,梅妃不是在护卫父皇的安全,而是跟父皇作乐寻欢,那自己的性命也是彻底完蛋。 桑维翰蹲在太皇耶律德光的寝殿大门前,不敢走开,他防的不是有贼人威胁太皇安全,防的是皇上不时会来给太皇请安。一旦皇上来了,桑维翰一边把皇上挡在外面,一边忙着给梅妃报信,提醒梅妃要时时防范。 晚上,桑维翰照旧在太皇殿门外转悠。因为初冬的晚上天有点冷,桑维翰为御寒就不停地啜着小酒。桑维翰正百无聊赖之际,忽然有人从背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桑维翰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前朝宰相冯道。没等他开口,冯道便说道:“军师,可否进一步说话?” 桑维翰见是前朝元老,忙应道:“丞相光临,小辈安敢称大,请到屋内一叙。” 二人进入偏房里坐定,桑维翰立命下人备上酒菜。桑维翰说道:“先生不辞劳苦,远道而来,敢问先生何以教我?” 冯道呷了一口酒,轻声细语地说道:“军师心有所烦,老夫前来解愁。” 桑维翰问道:“先生可知我有何愁?” “太皇不归国,梅妃之故也。皇上不就东都,亦梅妃之故也。军师之烦忧,亦当为梅妃之事也。老夫今来,帮军师解乱,请太皇回国,皇上回都,梅妃入宫,军师入朝为相,愿意否?” 桑维翰大惊道:“先生神人也,请受晚生一拜!”桑维翰倒头便拜,冯道急忙将其扶起。 冯道继续说道:“只要太皇回国,一切烦扰即可迎刃而解。老夫作法,只需数日,便有奇效,但还需破些钱财。” 桑维翰说道:“此事急切,何惜钱财。先生请开价,晚生自当竭尽全力。” “也不是太多,百两碎银足矣。”冯道平静地答道。 “先生莫要取笑,大晋刚立,虽国库空虚,但此等大事,花些银两,实属应急,晚生岂敢吝惜!”桑维翰急说道。 冯道笑道:“军师勿多虑,老夫岂敢儿戏,百两碎银足用,何必再多破费。” “既然先生坚持,晚生这就去备银。”桑维翰留下冯道独自酌饮,急忙往自家府里赶。晚上国库都已封存,桑维翰只好回自家中取银,先行垫付,他日再平账不迟。 不大会,桑维翰就向英子讨到了二百两碎银,交付给冯道,“先生,这一百两可用,另一百两权作先生一路盘缠耗费。” 冯道拿到了钱,便起身告辞,“此事若急,老夫就此便去,军师静等老夫消息。”桑维翰深施大礼,恳切之情,诚惶诚恐。 却说契丹皇太后述律平,晚上睡觉时,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班被她杀掉的老臣们个个都提着血淋淋的头颅,跟在先皇耶律阿保机的身后,前来向她索命。太后述律平大惊,吓得全身大汗流个不停。述律平急命巫师进宫。 巫师进宫后,作法一通,掐指一算,原来死去的那帮老臣在阴间缺钱缺用,只要多给些钱财,自会消停。 述律平急忙命人备轿,前往太庙,一个劲地焚香烧纸。忙乎了大半天,才觉得有些许心安。 几近日落,述律平才意犹未尽地开始回宫。她刚一进城,就听见满街的男童女童都在唱着同一首儿歌: 美人生中原 赛过杨玉环 皇上征南国 只见君去不见君还! 述律平听着这童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宫连夜召集群臣商议。 “南国大晋已履约,燕云十六州已归我契丹,三十万匹布帛大晋承诺明年桑蚕季节便可送来。为何皇上至今不回国,到底是何缘故?”述律平鹰眼暴突,一脸愤怒,质问群臣。 眾臣见太后发怒,一个个吓得直哆嗦,唯唯诺诺,无人敢出声回应。 “大将军萧瀚呢,怎不说话?”述律平质问道。 “回太后,皇上滞留南国,怕是自有其缘由,臣不敢妄测妄言。”萧瀚回道。 “缘由?是何缘由?怕是被南国狐狸精迷住了吧!自古红顏祸水,祸国殃民。南人多是狡诈之徒,惯施美人计。尔等身为臣子,竟如此懈怠,不知时刻警醒自己。皇上乃国之根本,古人且知国不可一日无君。今皇上久不回国,你们说说看,有何主意?”述律平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群臣。 老臣耶律屋质起身说道:“回太后,皇上回国,合乎情理。敢请太后发八百里加急,请皇上速归,若皇上仍是执谜,太后便可以皇位废立要胁,皇上不敢不从也。” 第二十九集 十里送别 大晋皇帝照旧每日给父皇请安,每次也都能对梅妃瞄上几眼。但耶律德光对石敬瑭的请安总是显得不耐烦,其实石敬瑭也不过是敷衍,哪会有心思给他父皇请安。石敬瑭一走,梅妃也就不再一本正经的装扮,跟着耶律德光疯个没完。 晚上,耶律德光跟梅妃刚做完一个回合,忽然一个契丹兵闯进来,报导太后八百里急报送来。耶律德光展开急报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太后懿旨上写有:“……三日不归,废皇位,立新帝!”耶律德光大叫一声,几乎昏迷。梅妃赶紧扣住父皇的脉搏,输送功力。 耶律德光清醒后,梅妃说道:“既是太后旨意,父皇当速回。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贪恋红尘,非大丈夫所为。” 耶律德光把梅妃揽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弃。想起一旦回到契丹,跟梅妃就是生死别离。在契丹,耶律德光能玩到什么样的女人,他是做不了主的,一切都得听从太后述律平的旨意。 耶律德光泪流不止,把梅妃抱的更紧。梅妃也觉得这个契丹男人不仅有情有意,也更有情趣,想到马上就要分离,真是痛彻心扉。 二人正在缠绵之际,桑维翰进来。“太皇上,契丹五千兵马已在殿外集结完毕,正待护送太皇回国,微臣敢请太皇即时起程。” 耶律德光长叹一声,“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朕要江山有何意义。也罢,朕的江山谁想拿去就任他拿去吧,朕舍不下红尘之乐,就算是死在美人怀里,朕今生也是无怨无悔!” 桑维翰再三叩首,说道:“太皇上,恕微臣抖胆直言,如有冒犯,敢请太皇上念微臣一片忠心赤胆。自古以来,并非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紂王得妲己、曹丕娶甄妃,皆因其据帝王之位,江山在手,权杖在握,天下美女敢不顺之而趋之若鶩?再者,前朝北齐皇帝失位丧权,胡皇后和穆皇后皆沦落做妓,为万人妻。今太皇上若弃位求美,不仅荣华不保,且美人亦不可得。梅妃实为我大晋皇妃,太皇上若成一介契丹平民,岂敢染指我大晋皇妃?” 经桑维翰如此一说,耶律德光猛然清醒起来,“良药苦口,况相国金玉之言乎。相国速起,朕岂能怪罪。” 耶律德光换上戎装,跃上战车,紧盯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纵马狂奔。 梅妃依依不捨,也跨上了父皇的战车,偎在耶律德光的怀里痛哭起来。这一别,天高路远,他乡异国。说再见,再见何其难,难于上青天!情到浓时人孤单,爱到深处裂肝胆。 耶律德光则冷若冰霜,仿佛换了个人的模样,此刻却是铁石心肠。他目光如柱,直扑前方,正色地说道:“梅妃,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上还在盼着你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梅妃抹去眼泪,喃喃自语:“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该放手时须放手,莫到临了后悔时。 大晋皇帝石敬瑭得知父皇耶律德光连夜回朝,赶忙前来相送,但是晚了大半步,耶律德光早已绝尘而去,只碰见了返回的梅妃和桑维翰。心中似有不乐,想到“洋人真不懂个礼数,说走就走,也不给朕打个招呼!” 耶律德光一走,大晋皇帝这才威武,带着梅妃立即前住东都。封刘知远太傅、桑维翰右丞相、冯道左丞相、杜重威大将军。国事全由此三人料理,皇帝自己拉着梅妃鑽入后宫,独享清福。 石敬瑭想自己戎马一生,艰难辛苦,是该放放手,享享福。 …… 义阳柿园学堂依旧书声朗朗,丝毫没有受到改朝换代的影响。 学堂的火爆生意其实并没有给彭学敏带来多少欢喜。一则是因为夫人青青一直闹个不停,婚后多年不孕,肯定没有好心情。二则因为四五年都没有收到云善的信鸽了,云善北国之行,是否一帆风顺,更是让他揪心。 话说云善在北国路上还真是困难重重。 云善带着书伟和守义两个小师弟装扮成南国商人,一路向北,边走边歇,并不急迫。他们用南国小瓷器跟当地人交换物品,主要是换粮食。北国寒冷,粮食在北国极其珍贵,但北国人对南国瓷器不甚明瞭,不知价值几何,一个小瓷器往往能换一升玉米或一袋蕃薯。云善一行三人,就靠着一木车小瓷器,不愁衣食行住。 云善三人悠悠哉哉地北行走了几年,觉得无甚大难,对北国的极寒天气渐渐习惯。于是在随后的两年,他们放开了脚步,不再一年行一千里,觉得那是师父的谨慎之言,一年二千里,也毫无困难。三年过后,云善师兄弟三人都学会了北国语言,也都换上了北国人的服饰,除了黄皮肤和黑头发,其他都是北国人的装扮。 然而三年后,悲剧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每到冬天北国人为了御寒,都是门窗紧闭,密不透风,户内日夜烧火,温暖如春天。可是室内空气混浊,癆病不断,古时北国人几乎半数死于癆病。云善此来怕是又要重蹈当年净心师太的覆辙。 冬日的太阳虽然明亮,却无一丝暖意。云善三人躺在火炕上,一直咳漱不停。房东半晌才送来饭食,一隻手拿着一件毛巾紧紧地捂着口鼻。房东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就走,怕他们的癆病传给自己。 云善兄弟三人吃过饭后,又躺在炕上睡着。傍晚忽然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都用白布捂着脸只露出蓝色的眼睛。他们嘰哩呱啦的叫个不停,三四个人一组分别对付云善他们其中一人,把云善他们三人各自分别绑在一块大木板上,拖出门,一直拖到远处的树林,才把三人扔掉。 日落后,天就黑暗起来。北风劲吹,云善三人只觉得寒风如针,刺骨的冰冷。云善此时已是满腔悲愤,想到通古斯已近在眼前,却不幸染上了癆病,宏图未展,大业未竟,自己又这般年轻,死在这异国他乡,如何甘心。 云善正想着心事,树林里忽然跳出一隻大黑熊。大黑熊低沉的吼声震慑人心,二弟书伟三弟守义顿时被吓昏。大黑熊猛地扑向书伟,撕咬着他的头颅,书伟瞬间毙命。 云善嚎叫一声,无奈四肢都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木板上,不能动弹,要是再来几头大黑熊,断是无法逃生,恐惧和绝望之情袭来,仿佛堕入地狱。 不大会,大黑熊就啃食掉了书伟的上半个身躯。可能是大黑熊吃饱了的缘故,放缓了啃食速度。就在此悲惨时刻,一个女人举着火把急匆匆地赶来。大黑熊一见有人拿着火把,便转身逃走。这个女人上前用刀划断了云善和守义身上的绳索,把他们拉起来就往村子里跑。云善没想到竟然有了救星,就催促着三弟守义快些跑。到了村外,女人把火把扔掉,带二人来一个大草垛旁,叫他们鑽进草垛里。 草垛里暖和多了,但二人由于全身冰冻,再加上一番惊吓,浑身哆嗦个不停。 那妇人急忙回去,熬好了一大盆汤,又带上一大包癆病药,返回大草垛,让二人喝汤吃药。 云善和三弟守义喝完汤吃完药,感觉好多了,也不再哆嗦,开始对这女人千恩万谢起来。 原来这女人是房东的大女儿,名叫马丽莎,将近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北国人喜欢打仗,她的丈夫去年就死在战场上,她在婆家也呆不下去,就回到娘家。娘家也不富裕,像北国大多数人一样,免强度日糊口。直到云善他们来她们家租住,给了她们家一些小瓷器和银两,她们家才有些宽裕。马丽莎念这三人做生意还算地道,起了惻隐之心,救了他们。 马丽莎日日为云善兄弟二人送饭送煎药,二人身体也日渐好起。但日子一长,还是被马丽莎的父亲发现。马丽莎的父亲担忧起来,怕云善兄弟的癆病传给了女儿,并力劝女儿放弃。 马丽莎一直坚持,父亲也是无奈,觉得女儿可能是情有所愿,对云善动了情意。想一个年轻的寡妇,长年没有男人,苦日子也是难熬。 转眼春天就来到了。 云善和守义就要上路,马丽莎自是不舍。想来想去,她还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决意要跟着云善一起走。 云善有些为难,想到带个女人多不方便。马丽莎说道:“云善哥哥的心思俺也明白,怕俺影响你的事业。可是通古斯远在千里外,那地方的人都是茹毛饮血,不仅吃熊,也吃人。现杀活吃,毫不含糊。你们虽然熟悉了北国,但你们的黑头发黄皮肤,一眼就能看明白,你们是来自南国。若是俺跟你们一块,会多些通融多些担待。” 守义一听通古斯人喜欢吃人,心里滴咕起来,便说道:“云善哥,既然马丽莎姐姐愿意跟俺们一起走,你就答应了吧。” 马丽莎的父亲也说道:“女儿既要随着他们,就放心走好了,不用担心,爹看他们南国人也不是坏人。” 马丽莎父母忙着给他们三人备好雪撬,一人一个。又备了些大块牛肉,再装上一大筐烈酒。在通古斯那地,得多吃牛肉多喝烈酒,毕竟通古斯是一个极寒地带。 第二天一早,云善一行三人就要上路,马丽莎一家人都出来送行。看着马丽莎不断地回头,父母禁不住地眼泪直流。 北国极寒地 也有温柔处 儿行千里母担忧 难舍心头肉 第三十集 丐帮举义 大唐覆灭,大晋开国。天下汹汹,势如滚粥,士人疑虑,武人不服。 大唐自高祖李渊立国,太宗李世民广开言路、知人善用、虚心纳諫,始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大唐歷时289年。后朱温叛唐建梁,大唐终亡。923年,晋王李存勖称帝灭梁,定都洛阳,改国号为唐,再复大唐名号,史称后唐。虽然后唐是一个山寨版的大唐,已非纯种李氏血脉,但后唐毕竟再次復兴了前唐道统。今石敬瑭割地契丹,用洋人之力覆灭后唐,建立晋家王朝,然百姓皆以大唐为正统,如何服眾? 桑维翰做了大晋的开国丞相,本想能光宗耀祖,装点门面,不料路人斜目以视,皆以奸相称之。 桑维翰正纠结之时,忽报山东孔府上表效忠。桑维翰大喜,与左丞相冯道联名上奏皇上,以利害陈之,请求赏银五千两。 “天下士人尽皆儒家门生,今孔府效忠,何愁士人不服!”冯道上奏道。 大晋皇帝石敬瑭遂降旨赏银。孔家人将赏银悬掛于门庭,鹰服天下读书人。 桑维翰正得意之时,又有急报说丐帮正大举起事,一时满朝文武无不忧心忡忡。丐帮人多势眾,歷代朝廷皆以安抚之策应之。江湖武林都知道,第四代帮主石仁深明大义,忠孝正直,且武功卓绝,软硬不吃。桑维翰无计可施,只得静观其变。 其时,丐帮帮主石仁正在濮公山召集大护法张火山和四长老及七十二舵主开会商议朝廷事变。大会的主流意见是大晋皇帝石敬瑭本为大唐駙马,今废唐改晋,实为谋逆篡位,当天下共击之。丐帮既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当首举义旗,聚天下义士,复大唐逐大晋,匡扶华夏道统。 但大护法张火山不以为然。大护法说道:“石敬瑭谋逆篡位是借契丹之力,今我若以大晋为敌,石敬瑭身为契丹的儿皇帝,为对付我丐帮,势必再向契丹借兵,我丐帮必受两面夹击。想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于契丹,痛失中原门户,且堂堂一国之君又岂能甘心做夷邦的儿皇帝?为今之计,不如我丐帮先攻契丹,收復燕云之地,剪除石敬瑭之羽翼,再逼石敬瑭退位,即便石敬瑭不愿退位,也可迫其放弃大晋偽祚,重复我大唐名号。” 石帮主略一沉思,说道:“大护法言之有理。” 九袋长老质疑道:“契丹人驍勇善战,且性情兇残野蛮,仅凭我丐帮之力,如何可以与之一战?” “契丹人不过二十余万,除去老弱妇孺,其兵不过五万。我丐帮江南江北弟子十万,帮主令旗一下,丐帮弟子云集,十万大军齐矣!”大护法答道。 八袋长老问道:“凡事要作最坏打算,若契丹合大晋之兵,双面夹击,我丐帮如何应敌?” “我丐帮击契丹,灭朝廷之敌,取燕云十六州,为朝廷收復失地,假使朝廷不出兵对我相援,至多也是作壁上观,为何要背友助敌?”大护法反问道。 “我丐帮击契丹,收復失地,是为朝廷出力。江湖武林门派眾多,且实力都不可小覷,我丐帮何不联手江湖武林同道共举义旗?”七袋长老提议。 石帮主点头称是,称讚七袋长老的提议是个好主意。 于是六袋长老爽快地说道:“帮主,弟子在江湖中颇有些朋友,这联合武林各派的任务就交给弟子吧。”六袋长老性情温和,喜交江湖豪杰,在武林各大门派中人缘极好。 石帮主见六袋长老如此热心,便当即应允,并给各大门派掌门写了信,交给六袋长老携带随身。 石帮主随后吩咐七十二舵主各回本舵准备举事。丐帮的帮规是,六袋弟子以上称长老,五袋以下称舵主。凡帮中大事,皆由帮主与长老会决断。 六袋长老首先想到的是贤山馀观主。江湖武林大会一向都是馀观主召集主持,像这等军国大事,肯定是先要见见馀观主,看看他的意思。 六袋长老上了义阳贤山,向馀观主说明来意,并呈上石帮主的信函。馀观主拆信反復看了看,半晌才说道:“六长老:贫道身居贤山,不过是借了块风水宝地。要说领袖江湖武林,非少林、武当莫属。天下英雄豪杰,唯少林、武当马首是瞻。还请长老不辞辛劳,往少林、武当再走一遭。此去路途遥远,贫道多出些盘缠,望长老笑纳,贫道就不远送啦。” 六袋长老遂下山前往少林,心想这武林原是靠实力说话,并不只认虚名。自是日夜兼程,二日后便到少林见了宏泰方丈。 没成想,宏泰方丈却振振有词,“六长老:老衲一向尊贵帮为江湖武林第一大门派,如何不识时务耶?石敬瑭大晋甫立,便有义阳柿园学堂上表称颂,不料山东孔府却街尾相随,坐实大晋正统之位,以致天下士人么肩接踵,争相归顺。今丐帮却不知与时俱进,与世推移,反要诛暴讨逆。岂不知顺天者倡,逆天者亡!” 六袋长老倒吸一口凉气,没成想少林方丈竟出如此之言,叫人大失所望。 “在下素闻少林有恩于前唐,且少林向与大唐源远流长。今大唐覆灭,少林却袖手旁观。天下武人,岂不心寒?”六袋长老痛心地说道。 宏泰方丈回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既不听老衲相劝,请即下山,恕老衲不送,阁下请自便。” 六袋长老下得山来,一路上不住地仰天叹息,一腔热忱化作烟云,再去武当,可否成功?但毕竟成事于天,谋事在人。 不幸的是,待六袋长老上得武当山来,一切又成泡影。原来武当张天师年迈多病,已卧床多日,时醒时昏,饭食不进。小张天师年少,尚不能主事,六袋长老只好怏怏而退。正在无奈之际,六袋长老忽然想起了恒山,恒山派曾技压武当、少林,威震武林,无论如何,恒山不可放弃。 六袋长老有了信心,直奔恒山而去。当他来到恒山脚下时,正值恒山四弟子桂香把守山门。 六袋长老向桂香通报了姓名,说明来意,求见掌门。桂香说道:“长老阁下:恕桂香不敬之意。我恒山皆女流之辈,且有门规,自是不待男客。弟子看贵帮掌门信函之意,是要蔽派随贵帮共击契丹,为大唐举义。我小师妹今身为大晋皇妃,当是契丹皇帝儿媳。蔽派与契丹已成为亲戚,蔽派有何理由与契丹为敌?长老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空手而回,桂香深表歉意。”桂香说罢,作送客状。 六袋长老这才意冷心恢,万般无奈地回到丐帮大营,向帮主请罪。 石帮主言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人性以平安为福,非小人势利。我丐帮明大义,实为大丈夫所为,莫要气馁。我丐帮十万之眾,且眾志成城,无需援兵。” 丐帮十万弟子成军,兵发云州,与云州守将吴峦合兵一处,共击契丹。耶律德光又亲率大军,往云州平叛。 丐帮与契丹在云州大战,血拼了半年,双方粮草供给日渐稀少。但契丹兵终不及丐帮弟子忍耐饥饿,体力大为衰减。耶律德光百思不得其解,对手分明是一群叫花子,十足的乌合之眾,可是战力十分的惊人。契丹灭大唐,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势不可敌。但契丹军在叫花子面前,却是畏首畏尾,无能为力。 丐帮弟子没有后勤供应,没有一日三餐,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也不过是一人一碗稀粥。契丹军一开始凭藉精良的兵力,对付一帮乌合之眾,是屡占上风。但随着战争持久下去,契丹军的后勤供应不断地出问题。契丹军供应远在遥远的北国,那里半年都是天寒地冻,不產粮食。契丹军的粮食供应主要依靠大晋,大晋的军粮也能按时抵送。当然,大晋向契丹运送粮食都是暗地里进行,毕竟这种做法是见不得人。 一天,六袋长老在与契丹军廝杀时,中箭受了轻伤,被迫下了战场,回到大营养伤。半夜人静时,六袋长老仿佛听见地下有响声,不禁大吃一惊。他趴在地上,再细细地听,地下的声音居然是马蹄声。第二天天刚亮,六袋长老立即命属下掘地,不到两个时辰,便挖空了地面,一条地下粮道出现了。丐帮人不动声色,纷纷下到地道里等待。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半夜,马蹄声再次响起。大晋的运粮车很快就到来,四匹马一车,足足有百十余车。丐帮弟子一拥而上,扣住了运粮车,车夫和马匹尽数被劫。六袋长老乾脆留下一批人,整日在粮道里蹲守,并把向北的通道堵死。大晋的运粮车一到,便被一网打尽。 六袋长老又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丐帮有了粮食,士兵吃上了大米饭,且日日饱餐,于是精神大振,作战也愈加勇猛。大护法张火山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我丐帮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粮食?”于是便叫人传来粮官,问问明白。 粮官一来,便问道:“大护法,您叫小的来有何贵干?” 大护法问道:“我是问你呢,咱们的粮食是哪里弄来的?” “报大护法,咱们的粮食以前主要是靠老百姓特别是大户人家的捐献。”粮官答道。 “以前?哪现在呢?”大护法问道。 “回大护法,现在怎么弄,小的不知道了,因为小的已不是粮官了。”粮官说道。 “哪现在谁是粮官?”大护法又问道。 粮官答道:“回大护法,现在没有粮官了,都是六长老自己在管。” 第三十一集 大道沉沦 却说契丹军粮道阻断,士兵吃饭越来越困难。耶律德光大为震怒,一日之内给儿皇石敬瑭连下三道圣旨,令大晋立即出兵,助契丹击杀丐帮。 石敬瑭整日溺于后宫,与梅妃作乐,对云州的事全没放在心上。今耶律德光震怒,桑维翰急忙闯进西宫,求见皇上。 石敬瑭对父皇的要求也拿不定主意,便宣召左丞相冯道、大将军杜重威和太傅刘知远入宫晋见。 左丞相冯道分析了云州形势,大晋是联手丐帮还是联手契丹,两者都各有利弊,最后如何决断,还得圣上亲自决断。 大将军杜重威说道:“丐帮虽乌合之眾,亦非劲旅,但丐帮弟子却个个身怀绝技,属江湖悍匪,合则成军,分则流寇宇内,如此妖孽,于国何用。丐帮今若击败契丹,必声势震天,他日反戈一击,终是我大晋之患。皇上明断,依臣之见,速与契丹联手,剿灭丐帮,以绝后患。” “大将军言之有理,正合朕意。”石敬瑭称讚道。 太傅刘知远起身说道:“皇上,老臣以为不然。契丹虽助我灭大唐,但要价高昂。燕云十六州实为中原门户,丢了燕云十六州,中原无险可据,无关可守。再者,契丹人狼性十足,烧杀姦淫,明抢暗掠,无恶不作。我大晋欲要长治久安,绝然不能养痈貽患。今丐帮苦战契丹,契丹已元气大伤,其兵已近强弩之末,其势已是日薄西山,此乃天赐良机也。若我大晋此时出重兵,助丐帮围剿契丹,收復失地,可永绝大晋后患。” 桑维翰反驳道:“太傅之言差矣。丐帮乃乌合之眾,御外敌披肝沥胆,遇内乱则袖手旁观。今我大晋刚立,胜算不定,人心未齐,四方劲敌,八面强人,都是意图不轨,人皆以为可以南面称帝。倘若我大晋如今只图眼前利益,收燕云,绝契丹,他日我大晋有难,谁可相援?” 石敬瑭听罢,称讚道:“丞相之言甚是,大晋与契丹有盟约在先,朕曾承诺父皇,两国永不相叛。大将军速起重兵,与契丹军合力围猎丐帮,勿使一人漏网。” 太傅刘知远悻悻而退。 杜重威立即复命耶律德光,约定双方出击日定在中秋夜。 杜重威反復掂量,便决定再给丐帮去信一封。 “晋大将军杜重威拜帮主阁下:契丹本化外夷邦,无君臣之尊,无父子之敬,无夫妇之明,且无仁无义,无礼无信,漠视人伦。今契丹持强凌弱,滥施掳掠,屡犯我边关,迫我大晋割地求和。幸得贵帮大兴仁义之师,千里讨逆,以伐贼寇。本大将军定于明日中秋十五赴云州劳军,并拜访帮主阁下。杜重威恭敬相呈!” 石帮主接到杜重威来信,大喜不已,对大护法说道:“大护法神算,朝廷果真是站在我丐帮一边。” “杜大将军既是亲来,帮主亦当亲自接待。明日正逢中秋节,我吩咐弟子们暂且停战一日,下来歇息,也好迎接官兵慰问。”大护法张火山说道。 “如此甚好,我丐帮如能得官军相助,破契丹自是容易得多。古人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眼看冬季来临,我丐帮御寒衣物极缺,与契丹之战宜在速决。今官军助我,天意也!”石帮主高兴地说道。 中秋节,大护法张火山下令丐帮弟子全线停止攻击,各回营寨歇息。丐帮弟子连续苦战了数月,今日有幸歇息,人人皆大欢喜。 日落时分,大将军杜重威带领官军方才赶来。石帮主带着大护法、四长老及七十二舵主在大营门口列队相迎。丐帮弟子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 官军急速前进,距丐帮大营营门五十步时,杜重威下令放炮,霎时便有三声炮响。官兵张弓搭箭,万箭齐射,箭雨纷纷,射向丐帮大营。丐帮弟子发出阵阵惨叫声,中箭弟子一片片倒下,一群群死去。 石帮主和大护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四长老和七十二舵主拼命地以身护主,用血肉之躯紧紧围住帮主,力保帮主性命。 丐帮弟子本是欢迎官军,都是赤手空拳,皆无兵器在手,亦无兵甲在身,只得被全副武装的官兵肆意屠杀。 契丹军听见三声炮响后,耶律德光率大军掩杀。手无寸铁的丐帮弟子如何能抵得住两面夹击,十万丐帮弟子一败涂地。 大护法张火山扫眼一看,在大营内活着的只剩下一百多人,且大部分都是一身伤残,已丧失了作战能力。 大护法张火山哀叹道:“四面皆敌,我丐帮如何撤退?天亡我丐帮矣!” 六袋长老已身中数箭,奄奄一息。他挣扎着说道:“大护法,大营内有地下通道,你带着帮主赶紧逃吧!” 大护法一听大营内有地下通道,大吃一惊,赶紧进去查找,有两个活着的劫粮弟子把大护法带到地道入口,指明地道的位置。 大护法立命活着的百十个弟子护送帮主进入地道内逃走。此时,除帮主尚未受伤外,九袋长老受轻伤,六袋长老受重伤,八袋长老和七袋长老均已战死,七十二舵主中有四十三人战死,二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大营外的十万丐帮弟子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掳。六袋长老急切地说道:“大护法,赶紧逃走吧,再不走就迟了。我在大营门外断后,你们赶紧走!” 大护法张火山一声令下,指挥一百多个未受伤的弟子背着受伤人员迅速下了地道。大护法从石帮主手中要过打狗棒,立即返回到大营门外,挡住了官兵的进攻。官兵潮水一般涌来,反復衝杀,意图活着捉拿大护法。 大护法张火山抡起打狗棒,冲进官兵,棍起棍落,周围官兵无不脑浆迸出。官兵四散而退,不敢上前一步,在五十步开週边着一个大圈,与大护法张火山对峙。有官兵告于大将军杜重威,杜重便亲自上前查看。 杜重威对张火山喊话道:“张火山,你丐帮已被我官兵消灭,此时投降,可饶你性命,你若与我官兵合作,还可得到重用。放下兵器,降了吧!” 大护法张火山满腔怒火,朗声骂道:“杜重威,好个无耻小人!你丧尽天良,泯灭大义,用如此奸计害我丐帮,你死了会下地狱的!” 见张火山不愿投降,杜重威大怒,立命士兵放箭,一时间箭雨纷飞。大护法身中七十馀箭,仍兀自站立。他双眼暴突,怒目而视,透出阵阵寒意。 云州守将吴峦见丐帮覆灭,大势已去,便挥剑自吻,含恨而去。 耶律德光因大晋官兵相助,得了云州。馀下十五州怕重蹈云州之痛,纷纷交出州城,自此燕云十六州尽入契丹之手。 却说石仁帮主带着丐帮百十号伤残弟子侥倖逃出,意图南行,入江南避祸。当时大晋只佔有北方地区,管辖之地未入江南。丐帮一路躲避官兵追捕,沿途百姓纷纷伸出援手。丐帮每到一处,总有当地百姓装扮成丐帮弟子将官兵引入歧途。 恒山经堂里,桂花正在打坐念咒,忽然收到五师妹桂影的飞鸽传书。桂花展信读道:“丐帮已被官兵设计覆灭,现石帮主带着百十号伤残弟子一路南行,欲下江南,不日即可抵达义阳城内。但义阳大盗朱光清正召集一帮贼人,在义阳设伏,欲擒拿丐帮弟子,讨得朝廷赏银。恒山如何应对,盼掌门示意。” 桂花读罢,陷入沉思。想起净灵师父在世时曾多次说起,丐帮曾有恩于恒山。 当年恒山天佑师太在义阳三关狙击朱温,终于败绩。天佑师太也是带着伤残弟子撤退。朱温派大兵追击,誓要覆灭恒山派。当时丐帮第三代帮主和大护法被朱温设计毒死,以致丐帮群龙无首。天佑师太撤退时,丐帮四长老赶赴义阳,拼死为天佑师太断后,迟滞朱温大军,天佑师太得以平安返回恒山。 桂花想起恒山与丐帮的这段往事,便决定对丐帮施以援手。 桂花当即召来三师妹桂叶,吩咐道:“丐帮不日即到义阳,且有多人身受重伤。三师妹带上九死回春丸速去义阳。一则为丐帮弟子疗伤,二则将恒山旗帜交与丐帮,让江湖知晓我恒山在维护丐帮,以免有奸人对丐帮企图不良。” 晚上,桂叶找到了五师妹桂影。二人把丐帮安顿在义阳北湖酒家,桂叶取出九死回春丸,给丐帮弟子疗伤。六袋长老却不让桂叶给他上药,哭泣地说道:“帮主,是我对不起丐帮。我不要疗伤,让我去死吧!” 石帮主大惊,急问道:“老六,你说什么?你怎么对不起丐帮了?” “帮主,其实我早就知道朝廷与契丹的勾当,我弄到那么多粮食,都是朝廷给契丹运送的军粮。我怕走漏风声,就不让别人知道。我都是为了贪图便宜,没有告诉大护法实情,我铸下大错,以致丐帮全军覆没。帮主,让我死了算了,我活着也是煎熬。”六袋长老断断续续地说道。 石帮主长叹一声,伸手点了六袋长老的穴道,六袋长老顿时失去知觉。“给他上药,死就能逃脱?” 桂叶对石帮主说道:“石帮主,我恒山疗伤药辅以恒山内功心法一向都有奇效,二三日内伤者便可痊癒。” 石帮主表示了一番谢意,又对桂叶说道:“恒山于我丐帮大恩,我丐帮自是世代不忘。今老朽还要厚下脸皮,向贵派提个不情之请,不知老朽是否当讲?” “石帮主当是长辈,有话请说,何必客气?”桂叶说道。 “我丐帮尚有数万活口,尽落于官兵与契丹手中,恒山派能否陈情梅妃,放了他们,以免被契丹掳走为奴?”石帮主问道。 桂叶一听,这是个大问题,自己哪能作得了主,便答道:“石帮主,此事好讲,待我回到恒山报于掌门师姐便是。” 第三十二集 北国险途 义阳大盗朱光清带领一百多人乘着夜色把北湖酒家围了起来,这些盗贼们还在酒家外堆上乾柴,准备一把火烧掉酒家,把丐帮人全都烧死在里面。朱光清想的是,丐帮人大多都身负重伤,大火一起,他们也就无力逃脱。再说,用火攻,还能把酒家里的其他人一概烧死,多得些尸骨,能向官府多算出些赏银。 此时酒家里面的桂影忽然听见外面有异响,急忙出去打探,看见外面有个人正在指挥手下贼人堆柴禾。桂影一看,说声“不好!”,一个跃身扑向贼头,暂态拿住了贼头的脉搏,把贼头踹倒在地。桂影再一看,其人正是义阳大盗朱光清。桂影喝令道:“赶快把柴禾收起来背走,不然你这贼头就没命了!”眾贼人一见头领被控制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朱光清硬着头皮吼道:“丐帮是朝廷要犯,谁敢阻拦!” 桂影蔑视地哼了一声,说道:“朱光清,你睁开狗眼看看,本姑娘是恒山弟子,知道不?” 朱光清又吼叫着说道:“不管你是哪山的,敢袒护朝廷要犯,都是要砍头的!” 桂影没想到朱光清敢跟她这么吼,气得她一巴掌扇过去,把朱光清打得鼻青脸肿。桂影哈哈大笑地说道:“朱光清,别拿朝廷吓唬人。不知道是吧,我小师妹是大晋皇妃,我恒山派就是半个朝廷!” 朱光清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忘了恒山的官府背景。听桂影这么一说,才想起梅妃是恒山人。朱光清赶忙说道:“姑娘饶命,我朱光清不知天高地厚,惹姑娘发怒。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命,小的这就滚走。” 朱光清连连叩了几个响头,一摆手,带着嘍罗们撒腿逃走。 桂叶怕再生事故,便让五师妹桂影把恒山旗帜插在酒家外,叫外人都知道酒家里有恒山派的人。 贤山馀观主听说恒山派在护送丐帮,便急着来到北湖酒家。馀观主知道丐帮人喜欢吃肉,特意送来了两头猪。 馀观主弯着腰,向桂叶、桂影赔着笑脸,“贫道不知恒山姑娘来此,未尽地主之宜,贫道向二位姑娘赔罪了!” 桂叶说道:“哪里哪里,馀观主休要多礼,我姐妹二人也是方才得到掌门师姐之命,还没来得及上贤山拜贴呢。” “石帮主与贫道乃多年挚友,今石帮主光临义阳,贫道正要与石帮主叙敍旧。此处离长江不远,他日贫道再买舟恭送石帮主过江南游,不劳二位姑娘费心了。”馀观主恭敬地说道。 桂叶答道:“馀观主既如此破费,我姐妹就此别过,回恒山复命了。” …… 北国盛夏,暖意浸人。 天气暖和了,云善的身体和心情也渐渐大好。有马丽莎随行,他也渐渐忘却了二师弟书伟逝去的烦恼。马丽莎像一隻欢快的百灵鸟,一路上蹦蹦跳跳,还不时地唱唱北国小调。 云善一行三人即将来到通古斯地界,此时距通古斯冰山不足百里。云善心中大喜,想到很快就到通古斯冰山了,数年艰辛,终能大功告成,一旦得到麻壳籽,也就开啟了自己的辉煌人生。 云善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前走。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通古斯边界,边界有一道关口,进入通古斯和走出通古斯的人都要得到通关验身文书。 原来这通古斯关口可不是一般的关口。通古斯人是一个食人族,他们不仅吃外来人,也吃自己人。一旦通古斯人犯了罪,罪犯都会被吃掉。 外来人进入通古斯,必须要“验身”。通过验身的人,才可以平安进入,通不过验身的人,就要被吃掉。通古斯人的“验身”相当于中土的“打擂”,他们选出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作为“验身官”,外人要是想进入通古斯,就必须打赢验身官,才能进入。否则的话,就会被通古斯人吃掉。 通古斯人是绝对不允许外出的,大多数人一生都出不了国门,终其一生就呆在自家村庄里。通古斯人要想外出,必须验身,通不过验身,就不能出国。通古斯人一旦出了国,回来时还要通过验身,才能进入,否则也会被吃掉。 但通古斯的验身规矩也很特别,不是一年四季都有,一年之中只有三季。春夏秋三季有,冬季无。冬季的通古斯,是极寒的天气。在冰天雪地里,谁也出不了门。就是有个别出门在外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冻死。所以冬季一般是谁都不敢贸然进出通古斯,上次欧阳宝石和净心师太就是在冬季进入通古斯,因此也就没遇上通关验身这当事。 云善三人走近验身台一看,原来那验身官身材硕大,膀粗腰圆,拳头生得像大榔头。云善心里有些犯嘀咕,中土的打擂一般是比武招亲,玩的是花拳绣腿,没人愿意往死里拼。这北国人看来可不像善茬,那一拳要是打在身上,就算侥倖能保住小命,也会筋断骨碎。 三人看了一会,守义说道:“师哥,这验身官看起来倒是威武,是个十足的大力士,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有真功夫。我看不如我先上去跟他比划两招,如能赢他,自是大好。如果赢不了,师哥也能看出那廝的大致招数。” 云善说道:“师弟此计甚妙,不过师弟上台后要多加小心,以备那廝有毒招。” 守义应了一声,翻身跳入验身台。验身官一看来者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小个,不禁哈哈一笑,“此等劣物,也敢上来跟俺过招?” 守义也不答话,当即沉下丹田之气,手脚并用,这正是义阳柿园学堂的看家本领——“手舞足蹈”。 那验身官看的发呆,以为是来了个舞者。守义舒展了几下,热好了身,便全力进攻,拳脚像雨点般地砸向验身官。验身官也没啥反应,愣了愣,方才搞明白,原来这舞者是来挑衅,他眉头一皱,伸出双手,像铁钳一样夹住了守义的双肩,稍一用力就把守义高高的举起。守义被架在空中,双臂不能舞动,只剩两隻脚不停地乱弹乱踢。验身官见这个舞者如此地桀驁不驯,便狠狠地向台下一扔,守义被重重地摔倒在台下,左腿撞在地上的一个大木桩上,骨头被撞断成两截。 云善也顾不上去帮扶守义,一个大鹏展翅,飘落在验身官的面前,猫着腰,绕着验身官来回转了几圈。 验身官瞪眼一看,来者儼然像是一隻瘦猴子,猴子本就喜欢转圈。 云善刚经过仔细地观看,明白了这验身官只不过是有一身蛮力,并没什么武艺。自己得以己之所长攻敌之所短,用自己的武功技法破敌之蛮力。于是云善便首先用了义阳柿园学堂的“长拳十八转”,这种技法讲究出拳技法多变,落点既稳又准,既快又闪。云善接连打出了十几拳,但每一拳都象打在坚硬的石头上,觉得验身官的肚子像是钢铁一般。验身官觉得这猴子好玩,也就任其戏弄一番。 云善大怒,没成想这验身官竟如此难以对付,便捨命一搏,一头撞将过去。验身官见这猴子要搏命,便挥拳打将过去,云善刹那间被打翻在地,不能动弹。 按北国的比武规矩,挑战者一旦被打倒在地,若一袋烟的功夫还不能重新站起身来,便是败局,就会被生吃掉。 云善躺在台上,一时万念俱灰,但又忍不住地痛惜。难道自己的命运就此结局?难道我云善歷尽万苦艰辛,就此前功尽弃? 就在一袋烟的时间内,云善突然慢慢地从地上爬起,他低着头,软绵绵地垂着双手。此时的他,心中已然有了奇计。他不能再跟这个大力士硬撞硬拼,所有的技法都是多馀。原来他想起了柿园学堂有一绝技——“绵里藏针”! 云善向验身官缓缓走去,像散了架的一隻瘦猴,无精打采,漫无目的。待靠近了验身官,云善慢慢地伸出左拳,向验身官发起攻击,其实这无力的左拳是用来吸引验身官的注意力。验身官见这个瘦猴不服气,心中便起了杀意,他用尽全力,一掌劈向云善的左臂。而此时,云善已把全身功力运集于右手中指,他的指头已成为一颗坚硬的铁钉,他不顾左手臂的剧痛,把指头全力地刺进了验身官的肚皮里。云善拨出中指,向后便是几步倒退,晃晃悠悠,似要站立不住。 验身官的肚皮被鑽了个洞,顿时鲜血向外喷涌,喷出一个血柱。验身官急忙用手捂住肚皮,但鲜血仍是不停地向外流。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验身官便倒地不起,一动不动。 看着再也站不起身的验身官,云善举起了他的右手向人群示意。一阵寂静沉闷之后,人群发出了欢呼:“奥洛奇——,奥洛奇!” 奥洛奇,北国人的话意是“进入”,意思是云善打败了验身官,按规矩可以进入通古斯。 马丽莎赶紧招呼了几个北国男人,把云善和守义送医诊治。 北国大夫对马丽莎说道:“这两个人都是骨折,骨伤难愈,要完全康復得静养半年。” 马丽莎说道:“大夫尽可放心,不管多久,我都不会欠你费用,时间我们可以等。” 半年后,云善和守义业已康復。但此时盛夏已过,转眼又是严冬。 马丽莎说道:“眼下正值隆冬时节,你们二人还是多将养些时日,待明年春暖时,咱们再一路向北。” “不可,通古斯现正是冬季,关门已拆,进出通古斯都不用再打擂。一旦等到明年春季,虽然能躲过通古斯极寒天气,但咱们却要再次打擂,输赢难说,万一出不去,那不就前功尽弃。趁着通古斯的冬季,咱们须儘快采到麻壳籽,返回南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云善说道。 第三十三集 杜鹃啼血 趁着黑夜,云善带着守义到树林里猎杀了三头大黑熊,剥下熊皮,三人用作熊皮大衣。五更一过,三人便踏上雪撬,向北疾驰而去。 初升的太阳照在通古斯的冰山上,一片茫茫雪海。亙古无垠的荒野,佈满恐惧的死寂。极寒的天地,造就出生命的禁地,那无边无际的旷野,似要吞噬人世间的一切。 云善来到冰山下的一座人形冰堆前,双膝跪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前辈指引后生来此,丰功伟绩,有如江河大海。愿前辈在天之灵保佑后生,得回南国,造不世之业。他日大功告成,当为前辈广修庙宇,日日祭拜,让前辈贤德流传于后世,英名广播于四海。” 这个人形的冰雕正是欧阳宝石,经年大雪覆盖,已累积成一座小冰丘了。这里人跡罕至,除了欧阳宝石,是不会有人过来。云善听彭先生多次讲过,欧阳前辈来此摘取麻壳籽,不幸长眠北国。 云善按照马丽莎说的办法,砍了很多小树,截断树干,每截三尺长。然后生火,把一堆冰块烧成水,再把一节节树木干放在水中沾上热水,取出贴在冰山上,树木瞬间就跟冰山冻在一起,一层层地往上粘,沿着冰山生出一道木梯。 中午时分,云善三人就登上了冰山。 冰山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麻壳籽。麻壳籽如南国的黄豆粒般大小,外表是麻壳,摸着有刺感,顏色通红,很是好看。麻壳籽树在初夏开花,盛夏结籽,冬天就落下了。 马丽莎不解地问道:“你们不远万里艰辛地来到这里,这麻壳籽到底有何大用呀?” 云善迟疑了一下,答道:“麻壳籽是一种奇药,能治各种疑难病症。” 马丽莎喃喃地说道:“噢,明白了,麻壳籽是药,是好药。” 马丽莎帮云善和守义二人各自装满了一袋麻壳籽,三人这才迅即走下冰山。三人下得山来,踏上雪撬向南飞奔而去。 走出通古斯,马丽莎找了一家小客店,三人就此歇息。 晚饭后,守义寻了个机会,把云善拉到一边,耳语道:“师哥,临行时先生再三叮嚀,此番採摘麻壳籽,万分机密,切不可让外人知。这马丽莎知道了我们採摘麻壳籽的事,如何是好?师哥可要拿好主意呀!” 云善一听,只觉心头一震,当即紧张起来,半晌才答道:“守义师弟,容我再三考虑,看如何应对。眼下也没好主意,不要急于一时。” “师哥,我是提醒你,并不是要你现在就拿主意,等你有了好主意再说吧。”守义答道。 又过了一些时日,三人不知不觉中已南行了三千里,早已走过了马丽莎的家乡。马丽莎依旧是一路欢声笑语,全无回家的念头。在她心里,云善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青春,就是她的生命。但云善心中倒是有些着急。马丽莎知道了採摘马壳籽的行程,一旦暴露出去,当有无数贼人心怀不轨,到时麻壳籽遍地,那中原之地必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黄帝。一旦中原黄帝林立,必会战乱纷起,杨家天下岂不终成泡影? 其实,云善的忧虑还远不止于国家大事。他还有个担心,家里有儿有妻,虽说夫人知书达理,处事贤慧,但真要把个金发碧眼的北国女人带回,任是再好的贤妻也不会容忍的。再说彭先生和学堂的弟子们怎么会看待自己,自己没了人脉,又如何能鹰服天下而南面称帝? 云善纠结不已,最后乾脆横下心来,想到彭先生常说,无毒不丈夫,多情不成大义,还是要儘快处理掉这个女人,越早越乾净。 云善三人继续南行。走到一个荒野处,云善抱起了马丽莎,看着马丽莎美丽的面容,心中生起无尽的痛惜。马丽莎依偎在云善的怀里,只觉得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幸福和甜蜜。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等着夫君的玩弄。 云善此时已热血上涌,业已无所顾忌,他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全力刺进马丽莎的怀里。马丽莎发出了一声嗷叫,身子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马丽莎抬起一隻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道:“云善哥,咱们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 马丽莎在云善的怀里慢慢死去,嘴角上仍然掛着甜蜜的笑意。 云善抱着马丽莎的尸体,疯狂地喊道:“马丽莎,马丽莎!我的爱妻——” …… 夜色阑珊。 东都汴梁大晋皇宫的西院,从外面看,斑斕,静謐。 大晋皇帝石敬瑭卧在龙榻上,时醒时昏,龙体忧危。 原来石敬瑭一到东都汴梁,便整日沉迷于梅妃。更甚者,皇帝命太医四处搜寻奇药妙方,用于壮阳。有用的方子当然不少,但也有些方子虽能一时壮阳,却是损骨吸髓之品,长期服用,必至损寿折命。石敬瑭虽正值壮年,但也难抗药力,以至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强行熬了些日子,便一病不起。 午后,石敬瑭又陷于沉睡,梅妃陪在一旁,无所事事。梅妃正发愣时,忽然一隻信鸽飞落到院子里。梅妃赶紧上前,取下书信,展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恒山二师姐桂花送来的。信上说受丐帮之托,要梅妃向皇上陈情,放归被官兵捉拿到的丐帮弟子。梅妃苦笑了一下,念道:“二师姐真是不知原委,皇上已大半年不能视事,我怎么求他呀。”梅妃转念一想,二师姐之命,岂能违背,还是自己多想些主意,看如何办理。 梅妃正在发愁之际,忽传大将军杜重威请求面圣。梅妃一想,这到是个机会,问问大将军,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杜重威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先向皇上行了万岁礼,但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他又向梅妃娘娘道了个千岁。 梅妃说道:“皇上龙体欠安,不便视事,大将军有事可找丞相商议。” 杜重威道:“即是娘娘旨意,微臣听命,微臣这就去丞相府了。” 梅妃道:“大将军且慢,本妃有一事相问。” 杜重威道:“娘娘儘管吩咐,微臣当竭尽全力。” “大将军,皇上前日曾问过,丐帮曾有数万弟子在大将军之手,且丐帮祖传打狗棒亦在大将军之手,可有其事?”梅妃问道。 “回娘娘,确有其事。前次战场上,官兵俘获三万余丐帮弟子,现于军中用做民夫,干些军中杂役。”杜重威道。 梅妃道:“皇上曾有意放归丐帮弟子,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既是皇上旨意,微臣下令放了就是,娘娘放心好了。”杜重威答道。 经过这一番询问,梅妃觉得杜重威虽一武人,但对自己还是相当的顺从。梅妃放下心来,从袖中取了个字条,托杜重威带出,交与右丞相桑维翰。 事属机密,杜重威急到右丞相府拜见桑维翰。 桑维翰展开梅妃的字条一看,上面写着:“皇上病危,望丞相早拿主意。” 桑维翰看罢,沉思了半晌,才把纸条递给杜重威。 杜重威接过纸条一看,眉头一皱,说道:“若皇上百年,当然是太子继位,梅妃有何顾虑?” 桑维翰思虑良久,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梅妃之意不在太子继位。” “太子不继位,哪谁继位?皇上能愿意?”杜重威疑问道。 “不是皇上愿意不愿意,是梅妃愿意不愿意。”桑维翰坚毅地说道。 杜重威急了,忙说道:“丞相,我杜重威是个武人,只懂打仗,不晓宫廷事,丞相还是详细说来给下官听听。” 桑维翰猛地喝了一大口茶,这才说道:“太子现年九岁,尚未成人。如太子继位,势必太后临朝,垂帘听政。你想,一旦太后临朝,那梅妃呢?梅妃只好做太妃了。皇上在时,梅妃一向专房,再加上有传说梅妃与契丹太皇有勾当,皇后一旦晋位太后,梅妃无依无靠,必成他人刀下之俎。” 杜重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桑维翰再饮下一口茶,说道:“大将军,还有呢!” 杜重威道:“请丞相赐教!” “在其位,必谋其政。太后一旦垂帘听政,凡与契丹往来之臣,俱不会得宠。皇后一向卑视契丹,我等亲契丹臣子可有好日子?”桑维翰郑重地说道。 杜重威听得桑维翰如此说法,大惊,急问道:“敢问丞相有何妙策?” “此事机密,万不能外泄。明日你再去宫中,称有军机大事面呈圣上,将老夫妙计传与梅妃。然后大将军速去御林军大营,见御林军统领大皇子石重贵,说他父皇病重,传他去宫中探望。”桑维翰向杜重威耳语道。 杜重威听罢,讚叹道:“大师哥神机妙算,难怪彭先生称大师哥有名相之才!” 翌日,御林军都统石重贵急匆匆地进了宫。 梅妃把石重贵引到他父皇石敬瑭的龙榻前,石重贵偷瞄了梅妃一眼,只见梅妃一袭淡妆,头上梳着一个高耸的花髻,显得亭亭玉立,顾盼流离。一对明眸晶莹透剔,弯弯一双浓眉,好似镶嵌在出水芙蓉之上,她丹唇微啟,臼齿洁白如玉,耸立起的双乳似在微微颤动。 石重贵惊魂不定,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石重贵觉得梅妃比起几年前的梅儿更加风韵,更加楚楚动人,更加摄人魂魄,更叫人把持不住。 石重贵见有两个太医在给父皇把脉,以不便打扰为藉口,匆匆行了礼节,便仓徨逃离出来,直奔城外御林军大营。 第三十四集 梅开二度 大皇子、齐王石重贵,本是当朝皇帝石敬瑭哥哥石敬儒的儿子,因石敬儒早年战死,石敬瑭就把侄子石重贵收为养子,因为当时永宁公主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到石重贵长大成人,永宁公主曾多次提起把梅生许配给石重贵,但后来石敬瑭贪恋梅生的美色,梅生终于成为石敬瑭的皇妃。石敬瑭觉得对不起侄子,于是便封侄子石重贵为齐王,统率御林军护卫京城汴梁。 右丞相桑维翰密切关注着齐王石重贵的行踪,见石重贵已从宫中返回到御林军大营,便立命摆轿前去拜访齐王石重贵。 桑维翰径直走进石重贵大营的中军帐里,见石重贵醉态毕露,似是刚刚喝过酒,此时他正光着脚散着头发在舞剑。石重贵一边舞剑,一边哼着歌: 此女本应天上有 人间难得几回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桑维翰一听,石重贵吟唱的正是前唐诗人李白写的乐府诗,其意是对心仪美貌女子的称颂。桑维翰明白梅妃已得手,便定下欲擒故纵之计。 石重贵一唱罢,桑维翰便鼓掌赞道:“殿下好剑法!” “丞相大驾光临,未及远迎,失礼,失礼!”石重贵见丞相来了,急忙施礼道。 石重贵一边说着,一边把桑维翰让进里屋。桑维翰刚一落座,石重贵突然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下,哭道:“丞相救我,丞相救我!” 桑维翰急忙扶起石重贵,“殿下要折杀奴才吗?殿下有何难处,尽可告之,奴才虽肝脑涂地,也不足报以万一。” 石重贵自觉处于绝境之中,他要试一试桑维翰是不是他的救命之星,眼下只有放手一搏。 “丞相有所不知,梅妃原本駙马府一下人,母后当年曾数次提起将梅儿许配给我,只因当年我一直在战场奔波,婚事一拖再拖。不料想父皇登基大晋皇帝,耶律德光立梅儿为皇妃,从此我与梅儿劳燕分飞。今父皇病危,不久人世。梅儿正值豆蔻年纪,我实在不忍她就此成为皇太妃,枯守青灯一世。素闻丞想有孔明之智,有月老之心,敢请丞相以妙计成全,当世世以衔环结草相报。”石重贵哭泣道。 桑维翰一听,佯装万分惊恐,起身就要告辞,正言说道:“殿下莫非是要臣行那不臣不仁不义之事吗?此灭族之罪也!” “此生不得梅儿,生有何乐,死有何苦!丞相,你若见死不救,我当就此赴死!”石重贵说罢便拔剑自刎。 桑维翰急忙抢下石重贵的剑,瘫坐于地,长叹道:“殿下,非臣不愿帮你,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唉,殿下,除非——”桑维翰意犹未尽,却不再说下去了。 石重贵一听“除非”两字,立时觉得有戏,脱口而出说道:“丞相,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桑维翰沉思良久,半晌才说道:“除非——,除非殿下登基,继大位,方可娶得梅妃!” 石重贵一听,怔了一下,惊恐地问道:“丞相,此话怎讲?” “煬帝幸得宣华夫人,高宗续得武才人,皆前朝往事也。殿下若不拥大位,何敢染指父皇贵妃?”桑维翰詰问道。 石重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如若不得皇位,有何胆量有何能耐做下如此违背人伦之事,竟敢霸佔父皇的贵妃呢? 石重贵试探地问道:“丞相,我若废太子登大位,母后岂能答应?我虽有二万御林军,但如若母后调集朝廷大军,我又如何应对?” 桑维翰訕笑了几声,附耳言道:“殿下,臣可游说左丞相冯道、大将军杜重威、都指挥使景延广等,但须殿下依臣之计行事……” 石重贵听完大喜。 却说石敬瑭一病不起,病情也是日重一日,昏昏醒醒,早已不能视事。 自从石晋瑭登基大晋皇帝,皇后永宁公主一直在后宫吃斋念佛,整日敲着木鱼,念着佛珠,不问政事,与皇帝石敬瑭恍若隔世。石敬瑭病危,只有梅妃守在身边,忙前忙后。 待夜深时,石重贵前往西宫探往父皇。一进门,只见梅妃正服侍父皇服药。此时石敬瑭已是风吹枯灯,无甚气力,奄奄一息。梅妃喂完药,便放下石敬瑭躺下歇息。梅妃刚要起身,石重贵一时气血上涌,恶向胆边生,跨步上前,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梅妃。 梅妃扭头一看,正是齐王石重贵,便佯装挣脱状,说道:“齐王殿下,你父皇病重,刚吃完药,太医吩咐要多静养,待明日再来探视吧。” 石重贵见梅妃并没发怒,也并没用力挣脱,想梅妃武功盖世,要是对自己不利的话,只消稍稍一动,便早已挣脱。石重贵得寸进尺,把梅妃抱得更紧。 石重贵抱着梅妃,只觉得美人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心潮澎湃,如痴如醉,再也无法自已,只是喃喃说道:“梅儿,待我卧进龙榻,许你母仪天下!” 被一个年轻的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梅妃也甚是激动不已,一阵躁动过后,便叹息起来,怯怯含羞地应道:“待君卧进龙榻,许谁母仪天下?东宫守身如积雪,妾已昨日黄花!” 龙榻上的石敬瑭隐隐听见二人在调情,一时气血上涌,只是苦于身子动弹不得,便以手指着二人,竭尽全力地骂道:“好一对狗男女,朕要了你们的狗命!”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喷出,双腿抖了抖,竟然死去。 梅妃急忙上前,伸手一探,皇上已然断气,她哭喊了几声,又用力摇了摇,皇上再也不醒。梅妃一时六神无主,禁不住地叫道:“皇上驾崩,皇上驾崩了!” 齐王石重贵走上前去,气愤地骂道:“这个糟老头子真是暴殄天物!”,说着便扶起梅妃,“梅儿,不用担心,这老东西一命归西了,这天下从此就是你我的了。” 桑维翰率群臣进殿,传皇上遗詔,废太子,宣齐王石重贵继皇位。 于是群臣叩首,三呼万岁。 石重贵自己做梦也想不到就这么轻易地做了大晋皇帝。 太傅刘知远急奔东宫,面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老臣刘知远求见。” “老将军请起,有何要事?” “太后,右丞相桑维翰勾结大将军杜重威,废太子,裹挟齐王篡位,此乃谋逆之罪。望太后速下旨降罪,平叛乱,诛逆贼,宣詔太子继位。匡扶社稷,天下幸甚!” “老将军不知,目下太子只有九岁,如何掌控三军南面称帝?” “敢请太后临朝,垂帘听政!”刘知远说道。 “刘老将军,哀家早就皈依佛门,习惯了木鱼青灯,世事凡尘难以上心。罢了罢了,不如听天由命吧。况且重贵也是石家血脉,自幼便是由哀家扶养长大,哀家视如己出,何必要争个涇渭分明。” 刘知远听罢,怏怏而退。 …… 初春的华山,雾锁云海,春雪如银妆。群山起伏,茫茫苍苍。后人有诗赞曰: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陈摶和夫人杏儿佇立在引凤亭上,瞭望华山美景,不胜感慨。回首当年来华山开拓佈道,何其艰辛,歷经数年经营,如今的华山谁敢与之称齐? 只是片刻的陶醉,陈摶便又生出无尽的叹息。 “娘子,我夫妻佈道鞠躬尽瘁,厥功甚伟。但与柿园学堂相比,还是自愧弗如。大晋之内,县令之中十之八九都是柿园学堂之学子,州府俯尹,近一半是柿园学堂学子出身。柿园学堂今已势如中天,咄咄逼人,大有天下英雄尽于彀中。若长此下去,我华山欲兼济天下,怕是无人相从。”陈摶哀叹道。 “柿园学堂之能日进千里,那是因为朝中有人,丞相桑维翰、大将军杜重威不都是柿园学堂的人嘛。”杏儿答道。 “娘子说的对,柿园学堂能做成大生意,是因为他朝中有人。我华山若做大,亦须有朝廷相助。”陈摶肯定地说道。 杏儿问道:“华山如何能得朝廷相助?” 陈摶答道:“咱们可以借柿园学堂之力,绕路进入朝廷。” “夫君何意?”杏儿疑问道。 陈摶对杏儿一阵耳语。 杏儿对夫君的计策一半是肯定,一半是疑虑,此时她顾虑更多的是女儿仙儿。 仙儿如今已十五岁的年纪,早早便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她长相俏丽,又聪明伶俐,做起活来还特别勤快,一直都是母亲的掌上明珠。 杏儿担心的是,仙儿已对雨天种下情意。夏雨天如今已满十九岁,也已显现出了男子汉的气息。自从陈摶一家来到华山,夏雨天一直跟随。难得的是这孩子没日没夜地劳作不停,不懒惰不耍猾,不计苦累,是个诚实的老实人。不仅仙儿喜欢他,陈摶夫妇也都很疼爱他。 其实,陈摶的计策是想让夏雨天进柿园学堂,凭雨天的勤奋努力,一定会在柿园学堂里出类拔萃,以后进入朝廷是大有可为的。 杏儿想到雨天一旦去了柿园学堂,就得跟仙儿分离。一对鸳鸯就此天各一方,仙儿岂不痛断肝肠? 杏儿想是这么想,但形势比人强。江湖无道义,讲的是实力。华山将来的命运,要靠今天的努力,仙儿和雨天今后要在江湖上立足,现在必须作出牺牲。 晚上,杏儿从衣柜里捡出了最好的布料,给雨天做了一身新衣服。杏儿缝着衣服,想着雨天和仙儿,忍不住地流着眼泪,真个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华山,春寒料峭。 莫道万籟俱静声,更有早行人。 第三十五集 柿园学堂 陈摶和杏儿一直把夏雨天送到华山脚下,此时才晨光微熹。 杏儿对雨天说道:“雨天,是师娘狠心,送你去柿园学堂的事没敢告诉仙儿,师娘是怕她伤心,不忍离开你。此去柿园学堂一定要好好用功,将来华山的前景还要依靠你。等你功成名就,师娘就让你跟仙儿风风光光地完婚。” 夏雨天一听,双膝跪地,忍不住泪水倾流,呜咽地说道:“师父师娘请放心,孩儿此去一定要加倍用功,学到真本领。待孩儿功成名就,再回华山光大门庭,孩儿一定不会辱没仙儿,也绝不会对不起师父师娘多年的栽培。” 夏雨天向陈摶和杏儿磕头告别,一路东行,直奔义阳。不几日,夏雨天便抵达柿园学堂。 柿园学堂,方圆八百亩,一排排柿树整齐划一。柿树林立,甚是雄伟,置身其间,只觉得天地造化,非人力可及。学堂的楼宇掩映在柿树林里,如此的恬静,如此的壮美,人间仙境,不蒙一丝尘俗。 学堂大门向南,门前是清清的湿河流水,不时飘来阵阵甜意。夏雨天呆立在学堂大门前,如痴如醉。想到难怪柿园学堂名震天下,原来学堂竟如此气势宏大。 夏雨天打听到学监的公干处,请求入学。 名书学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问了姓名和住地,觉得夏雨天是个老实人,也热爱学习,便有意招录。于是问道:“雨天,身有何长?” 夏雨天答道:“学监大人,学生幼时曾熟读五经四书,也学了些家传的医理,其他无甚长处。” “不错,看你小小年纪倒还很谦虚。你读的四书五经呢,在学堂里没啥大的用处,学堂教的都是洋书。懂医理很好,学堂正缺个懂医的。本学监就录下你,但你在学堂里必须遵规守矩,勤于用功,将来好为朝廷效力。”名书学监说道。 夏雨天遂成为柿园学堂一名正式生员。 初来乍到,夏雨天对学堂的规矩不甚知晓,显得有些拘谨,好在学兄们甚是热情,处处给予帮衬。 几天过后,夏雨天终于觉得对学堂熟悉了些,说话也能放得开。晚上,同舍生员讨论一些话题,夏雨天也能参与进来。学堂里每七人一舍,房间不算宽馀,但也不是太拥挤。每到晚间休息时,大家讨论的话题一般都是将来如何报效朝廷。 一次夏雨天说到自己甚是思念仙儿,学成后首先要回华山完婚。同舍学兄们个个羡慕不已,一致称讚雨天学弟多情大义。 不料,第二天名书学监便把夏雨天叫到学监处,给予严厉批评。“夏雨天,你小小年纪,正是做学问的大好时机,怎么会成天想着男女情事?大丈夫当为国效力,不得有丝毫懈怠。” 名书学监的一番批评,让夏雨天诚惶诚恐,甚觉无地自容。想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思进取,不图报效朝廷,却沉迷于男女私情。于是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若要苦尽甘来,必须夙夜不怠。 夏雨天从此不再儿女情长,便一心扑在洋学上。北国洋学博大精深,与中土汉学全然不同,体系严谨,章节生动,读起来摧泪感人,奋发激情。 柿园学堂学规严明,细緻入微,操控着生员的一言一行。一年三百六十日,每个早晨都要行早拜,一千多名生员齐声叩拜彭大先生。 “大先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福比海深。与日月同辉,与大地同成。千秋垂范,万世英明。” 彭学敏端坐于高台上,左右百余授课先生侍立。气氛肃穆庄重,英气逼人。夏雨天不敢仰视,只是与眾学子一同念念有词,拳拳盛意,指日誓心。 一日,一授课先生讲罢一章洋学后,询问班上生员,何以效力大晋。不料夏雨天却质疑道:“敢问先生为何要我等效力大晋?人臣报国,首当尽忠。大晋乃夷邦契丹之附庸,大唐方为华夏正统。故我等学成之后,当复大唐,正法统,岂可助紂为虐,为虎作倀!” 授课先生和眾生员听得面面相覷,万般惊恐。 此后,夏雨天成为柿园学堂之公敌。但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何错之有?” 柿园学堂每月有一日歇息。趁着歇息日,夏雨天来到湿河岸边,排谴心中忧烦。他信步走到二道桥边,停在一块方石前,伸出手指,直抒胸意: 义阳三月天 柿园倒春寒 不见山花开 只听水潺潺 华夏不復在 汉唐已走远 飞将成追忆 胡虏犯中原 男儿当起誓 马革裹尸还 夏雨天漫步徘徊了一整天,一直思绪万千,魂销目断。 翌日,彭学敏得知消息,亲自来到湿河二道桥边。他举目一看,只见字跡清晰,字意娇气,显是年轻人所为。再仔细一看,其指力欲透石背,分明是华山功夫——“没石饮羽”。 彭学敏连声说道:“反诗,反诗!查查何人所为。” 名书学监回道:“妹夫,不用急,此人乃是华山来的夏雨天。” “那就把他赶出去!”彭学敏怒道。 “妹夫,那夏雨天说过他还懂些医理。咱们学堂正缺个懂医的,不如夺了他的学籍,叫他在医馆里行医。妹夫,可否如此办理?”名书学监问道。 彭学敏点点头,作了肯定的示意。 夏雨天呢,本就对洋学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让他到医馆行医,自己也很乐意,不学洋学了,也算是一种解脱。想到只要留在柿园学堂,将来还能再有机会。 …… 再说梅妃。 齐王石重贵做了皇帝,也像他父皇一样,整日沉迷于梅妃,弄得朝中一班文臣武将连同宫中下人,都不知道该叫“梅妃”还是“梅太妃”。 石重贵后来乾脆不上朝了,成天跟梅妃腻在一起。石重贵年龄跟梅妃相差无几,都是青春时期,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谁都无法把控自己。 爱意浓,情愈深,鸳鸯成双成对,凤凰喜于飞。夫妻百夜不消停,同床多梦异,珠联壁难合,貌合多神离。人非鸟,鸟非人,人心难脱尘。 石重贵过了百日新鲜,性情大变。每当他把玩梅妃的肌肤凝脂,便恨意骤起。想起耶律德光和石敬瑭曾无数次的抚弄,梅妃也无数次的逢迎和呻吟,石重贵便青筋暴起,犹如失心疯发作,疯狂地报復和攻击。石重贵每到情难自已,便手脚并用,又抓又挠,如不解恨,再用嘴咬,弄得梅妃夜夜伤痕累累,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每到石重贵发作时,梅妃都不得不忍辱含垢牙关紧咬,痛彻骨髓。 石重贵的变化,让梅妃对后半生的指望终成泡影。梅妃已不再对石重贵有一丝憧憬,她只想早日逃离,早得安寧。 皇帝石重贵沉迷肉欲,这可乐坏了一班文武大臣。一时间,大晋的文臣武将、皇亲国戚,纷纷出笼,作威作福,姿意横行,毫无约束。 大晋这般气象,可急坏了老将军刘知远。 深夜,刘知远强行进了太后的佛堂。 “太后,梅妃如此撒野,此亡国灭种之祸也!”刘知远长跪不起。 大半个时辰过去,太后的木鱼也实在敲不下去了,只得放下玉槌,摒退左右,起身说道:“刘老将军请起,哀家就应了你。你说吧,不要忌讳,哀家都听着呢。” “太后,梅妃祸乱宫闈,丧尽人伦,天理不存。以至臣子忤逆,百姓不仁不义。望太后念及江山社稷、万千黎民,除害群之马,除害人之贼,重振朝纲,重申法纪,中兴大晋。如此则万眾欢欣,万世铭记。太后,老臣恭请太后三思。”刘知远说罢不住地叩头。 “老将军,你叫哀家怎么说呢。当年哀家做公主时,曾数度提起将梅儿许配给重贵,后梅儿做了梅妃,断了重贵对梅儿的希冀,是先帝对不起重贵。等到梅妃成了梅太妃,重贵还是念念不忘,不能捨弃,以致做出了颠倒人伦之事,说来实在是有违天理。但哀家念及重贵对梅妃的情义,也就佯作视而不见,不睬不理。没成想,如今的梅妃竟成了前唐的杨贵妃,专宠皇上,伤风败俗,败坏朝纲,致使朝政荒废。现梅妃坐大,且其武功盖世,哀家也是无能为力。”太后叹息道。 刘知远急忙争辩道:“太后,梅妃不除,国将不国。置此国难当头,尚需太后做中流砥柱,末将愿为国效力,亦愿为国捐躯。前唐杨贵妃祸乱朝纲,兵革不息,涂炭生民。马嵬驛兵变除害,力挽狂澜,大唐军得以平定安史之乱,再整纲纪,重复大唐元气。今太后树帜,清君侧,除妖孽,天下安敢有妄为妄议者?请太后三思。” 太后又沉思良久,担忧地说道:“除梅妃,谈何容易!朝中内有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的二万御林军,外有大将军杜重威所率朝廷五万大军,且二人皆为皇上心腹之人,右丞相桑维翰、左丞相冯道亦梅妃一党,恐怕刘老将军是孤掌难鸣。若事不成,会祸及家身。” “太后不必为末将担忧,死国难者,乃大丈夫所为。末将尚有亲兵千馀,人皆死士,若是太后旨意,安有不从死命?况末将尚有奇计可用,擒梅妃易如反掌。”刘知远说道。 “刘老将军有何妙计?”太后急问道。 刘知远附耳低语,太后大喜。 第三十六集 惊天巨变 大晋开国皇帝晋高祖石敬瑭的周年祭如期办理。 皇帝石重贵这才想起自己已大半年都没去给母后请安,父皇的周年大祭又须得母后亲临主持祭礼。于是石重贵急令摆驾东宫。 石重贵一到东宫,便急着见太后,但东宫前厅后厅内都空空如也,并没有太后的身影。石重贵急问宫女:“太后呢?太后哪去了?” 宫女答道:“回皇上,太后已病重多日,现正在后堂歇息。” 石重贵心急如焚,大步跨过后院,直奔后堂,见有两个太医待在床前。石重贵哭叫着,喊着母后,掀起太后的面巾,只见太后面如死灰,气息忽高忽低,两眼紧闭,奄奄一息。石重贵嚎啕大哭起来,“母后,孩儿有罪,是孩儿没侍候好母后,孩儿之罪不可饶恕!” 石重贵哭罢,又转身斥责两个太医,“朕问你们,朕母后怎么了?得的什么病?你们怎么治的?要是朕母后有个万一,你们都得赔命,都得去死!” 太医急忙跪下,不住的磕头,“回皇上,太后心疾鬱结,饮食不足,体弱则病入,今皇上已来探视,想必太后能多些进食,自会渐渐康復。” 石重贵一听太后之病乃是心病,不禁又嚎啕大哭,“母后,是孩儿不孝,侍候不周。以后孩儿会日日前来给母后请安。” 石重贵正说着,太后慢慢睁开了眼,石重贵大喜,“母后,您醒了!孩儿给母后请安,以后孩儿日日都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微微露出笑意,孱弱地说道:“皇儿,你瘦了!”此时石重贵已是泣不成声,痛彻心扉,想起太后虽非亲娘,但待己胜似亲娘。 太后又说道:“皇儿,母后身体不适,已卧床多日。明日你父皇大祭,就传母后口諭,宣梅妃代母后主持吧。” 石重贵一听母后叫梅生为“梅妃”,没有叫“梅太妃”,太后的意思分明是默许了他和梅妃的不伦之事,不由得心中顿生无尽之感激。 太后一提梅妃,石重贵便又觉得万般差愧,赶忙找个藉口搪塞过去。于是问道:“母后,父皇周年大祭,按规矩要大赦天下,敢问母后如何赦罪?” 太后说道:“天下大赦不过是个由头,不知又有多少官吏借此揩油。罢了,还是不赦了好。你父皇生前作孽,定了无数苦刑,皇儿,你就给你父皇积个德、赎个罪吧。把犯人的割舌、肢解、灌鼻、蒸煮都除了吧。废了这些,母后礼佛也能心安些。” 石重贵忙磕头道:“母后,孩儿谨尊教诲。” “皇儿回宫吧,娘累了!”太后说道。 石重贵见太后心智尚好,便放下心来,回到皇宫又与梅妃亲热起来。 已故大晋高祖石敬瑭的周年大祭拉开了序幕。酷刑废除,万眾欢喜。 翌日,梅妃一袭白衣黑纱,在十几名宫女的搀扶下,下輦祭拜。 按规矩,祭期为三日,分头祭、再祭、三祭。所有参与祭拜的官员、士兵都要沐浴更衣,禁欲、禁肉食,违者以大不敬之罪入狱。 入夜,头祭早已完毕,但皇陵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三更天时,东宫两名太监骑马来到皇陵,求见皇帝。 “皇上,太后病危!”两太监说道。 石重贵大惊,便对梅妃说道:“梅儿,母后病危,朕这就回宫去,你代朕在此打理,若母后无大恙,朕明早就回来。” “皇上就放心地去吧,有梅儿在,皇上就不用担心了。”梅妃答道。 石重贵赶到东宫,见太后已昏迷。太医说太后病急,只得下了猛药,方能有效。待药性过后,太后便会醒来。 石重贵依在太后的床边,慢慢地等待,等着母后醒来。 五更天后,京城西南角突起大火,不多时便火光冲天,把整个夜空烧得通红一片。 一会,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骑马士兵翻身下马,来到都指挥使景延广跟前,大声说道:“传皇上口諭,宣都指挥使景大人紧急前往城西救火,片刻不得延误。” 都指挥使景延广急忙前去找梅妃,“梅妃娘娘,皇上口諭,要臣速去城西救火,臣特来稟报娘娘!” “景大人去吧,皇陵里已没什么事了,救火要紧。”梅妃答道。 景延广带着御林军开向城西,向火光处疾驰而去,火势惨烈,御林军士兵一个个奋勇向前,毫无畏惧。 御林军一走,梅妃便招呼宫女们歇息,毕竟忙活了一整天和一个大半夜。 此时,皇陵东边的密林深处,刘知远的一千亲兵开始了行动。 刘知远的一千亲兵,推着一百辆战车,车上装的全是浸透棉油的乾柴,士兵们背上的箭,箭头上都包裹浸油的棉絮。 刘知远一声令下,千余士兵倾巢而出。 皇陵座北朝南,三面环水,仅有向南一条出路。刘知远的士兵把一百辆满载乾柴的战车堵在南出口上,瞬间点燃。然后,士兵们又张弓搭箭,千百支带火的箭头一齐射进皇陵里。 整个皇陵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宫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乱作一团,惨叫声连连。 刘知远却一直督促着士兵们不停地射箭。 景延广的御林军刚刚把城西的大火扑灭,却又得到皇陵失火的消息。救火的御林军也顾不得作片刻地歇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皇陵。 御林军赶到皇陵时,天已放亮。 景延广一见刘知远的士兵还在不停地向皇陵放箭,差点气炸了肺。刘知远却抢先走过来说道:“景大人辛苦了,老夫有礼了!” “原来是你,刘老将军,都是你放的火?”景延广怒斥道。 “不错,是老夫在放火。”刘知远平静地答道。 景延广大怒,喝道:“把反贼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能放过!” “且慢,景大人,老夫这是奉太后旨意,前来捉拿妖孽!”刘知远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太后懿旨何在?”景延广质问道。 “太后懿旨在此,景大人,你亲自过来瞧瞧!”刘知远答道。 景延广遂下马走向前去,仔细一看,果真是太后懿旨。景延广一时不知所措,便当即下令御林军将刘知远及其士兵团团包围,再派人速往东宫报与皇上。 却说皇帝石重贵在太后卧榻前守候到了天亮,一直未见母后醒来。正在担忧时刻,忽报御林军士兵前来给皇上送信,说是老将军刘知远带兵放火,烧了皇陵,梅妃及宫女们现生死不明。 石重贵再也顾不上等母后醒来,赶紧跑出东宫,骑上快马就往皇陵跑。 石重贵一到皇陵,看到皇陵的楼阁、陈设等一应化为灰烬。宫女们也全被烧死了,只剩馀下黑乎乎的骨头了,有几个爬到河水边上的,才侥倖留下半个身子。景延广忙着翻找梅妃,在远处的河岸边终于找到了梅妃尸体。梅妃的头淹在水里,双手和半截身子都被烧焦。景延广抱起梅妃的尸体放在皇上的面前。皇上一见梅妃罹难,一时悲痛不堪。 石重贵抱着梅妃的尸体放声痛哭,悲痛欲绝,几度昏厥。 眾人极力相扶相劝,石重贵才略略地清醒了些,“还不把逆贼刘知远给朕拿下,给他乱刀分尸,就地正法!” “皇上,臣遵命!”景延广答道。 景延广拨剑出鞘,正要一剑刺进刘知远的胸膛,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且慢!” 此时,太后已乘輦而至。 景延广回头一看,见是太后驾到,忙跪下说道:“臣景延广恭候太后驾临!” 石重贵一见母后来了,赶紧擦了擦眼泪,叩首道:“恭请母后!” 眾士兵一齐下跪,“太后千岁,千千岁!” 刘知远见太后来了,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他只是跪着,以头触地,也不说话,就是长跪不起。 “太妃梅生,祸乱宫闈,今日不幸殞命,咎由自取!刘老将军,你起来吧,哀家恕你无罪!晋阳是我大晋要塞,你就去晋阳做河东节度使吧。”太后义正词严,威风凛凛,摄人魂魄。 皇帝石重贵、都指挥使景延广及一眾士兵,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太后对皇帝石重贵冷冷地说道:“哀家这是对你好。自古红顏祸水,皇上不要贪恋女色而误了国事!”。 “回宫”太后喝令道。 太后走后,景延广吩咐宫人护送皇上回宫,自己带着一班士兵清理烧毁了的皇陵。 三日后,左丞相冯道晋见皇上说:“梅妃今日出殯,皇上是不是要送她一程?” “朕还是送她一程吧,不然,朕于心何忍。”石重贵叹息道。 梅妃出嬪,礼仪安排得十分隆重。百官戴孝,送行军士排成十里长队。 石重贵赶到皇陵时,见梅妃棺木正要下葬,便对桑维翰说道:“暂且等等吧,把棺木打开,让朕再看看梅妃最后一眼。” 石重贵伸手抚了一下梅妃的脸,又伸手进入摸了摸梅妃的左胸。石重贵顿时心头一震,一时惊恐失色。 第三十七集 雁门关外 除掉梅妃,并没有如太后所愿。 皇帝石重贵被逼每日上朝,但他却像换个人似的,整日口中念念有词,“梅儿,梅儿,朕的梅儿哪去了?” 原来石重贵在梅妃下葬时,揭开棺木,摸了梅妃的左胸,却发现死去的梅妃的左胸光滑细腻,本来梅妃的左胸是有棵大黑痣的。石重贵反復思量,觉得可疑,越来越觉得死去的人不是梅妃。 石重贵恰如得了失心疯,太医也束手无策。太后觉得也是弄巧成掘,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不仅没有重新振作起来,发奋图强,治国理政,反倒成了个疯子。 皇帝疯疯颠颠的,这可急坏了一帮文武大臣。 一日,左丞相冯道对右丞相桑维翰说道:“维翰,皇上思念梅妃成疾,老朽倒是有个主意,但不知中不中用。” 桑维翰一听冯道有主意,急问道:“先生既有好主意,快快讲来。” 冯道说道:“皇上有一婶娘冯氏,年方二十八岁,比梅妃年龄稍长,但也看不出。此人美艳绝伦,长得极像梅妃,几能以假乱真。且冯氏之夫早已亡故,冯氏一直寡居,不若以冯氏扮做梅妃,可解皇上对梅妃的思念之意。” “先生此计甚妙,可以一试。”桑维翰说道。 桑维翰命人叫来冯氏,一看竟大吃一惊,当真是梅妃再生。桑维翰又叫来太医,在冯氏左手背上纹个胎记,在左胸上纹棵大黑痣,这可是皇上最在乎的东西。 皇帝石重贵下朝后,回到后宫,口中正念念有词,忽然看见梅妃在院中浇花。石重贵大惊,急忙扑上去抱住了冯氏,嚎叫道:“梅儿,梅儿,母后把你藏哪去了?朕找你好苦呀!” 石重贵把冯氏放倒在龙榻上,一把撕掉了冯氏的上衣,左胸上露出一颗大黑痣。石重贵大喊道:“朕的梅儿回来了,朕的梅儿回来了!” “梅儿,朕早就答应过你,许你母仪天下。朕今日就封你为皇后,朕说话算数,你不想再找不到你了。”石重贵断然地说道。 冯氏乃先皇石敬瑭的小弟石重胤妻子,本是石重贵的小叔母。石重胤与冯氏婚后两年便因病死去。冯氏年守寡多年,正值饥渴年华,早就想再嫁,没成想今日不仅遂了自己多年的念想,还意外做了皇后,真个是大喜过望。 太后得知石重贵续了叔母,并册封为皇后,叹息了半晌,无奈地说道:“哀家也没好的办法,皇上若是就此不再疯傻,就遂了他吧。” …… 真梅妃正在黄河北岸游荡。 原来刘知远火烧皇陵时,梅妃使用恒山易容术,把一个宫女扮成自己的模样,外人误以为梅妃被烧死在皇陵,而梅妃自己则潜水过了黄河。 “皇宫的梅妃从此没有了,江湖的梅生又来了”。梅妃感叹道。 梅生已是经年没有出宫,如今离开皇宫,便打算先看看外面的风景。一路走着,所到之处但见田园一片破败,村户尽皆萧疏。大晋为了给付契丹的进贡,官府不断地盘剥百姓,以至民穷财尽、民不聊生。梅妃看着凋零的荒野,也没了观风景的兴致,便又想起恒山,恒山还有二师姐,还有娘亲。 梅妃刚刚拿定主意,前往恒山去,此时一隻信鸽飞来,向梅妃传来新的消息。 梅妃展信一看,惊喜地叫了起来:“学敏大哥,是学敏大哥!” 高兴了老半天,梅妃才想起要看看信的内容。信上写道:“……云善不日即到雁门关,须在关外拦截……” 梅生看完信,便打定主意,先到雁门关外把学敏大哥的事了结,再回恒山不迟。 梅生急赴雁门关外。 在雁门关外,梅生乔装成一个农家少妇,白天在集市上卖些油盐酱菜,晚上住在靠近路口的一家旅馆,密切注视着过往行人和商客。 云善和守义背着麻壳籽一路向南疾行,片刻不敢耽误。二人给彭先生发的书信上说,抵达雁门关外的时间是清明节,请彭先生派人在雁门关外迎接。 梅生在雁门关外守候着,觉得集市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异样,进出关内关外的人越来越不像老百姓。好多人都是黑衣罩身,帽沿低垂,脸都看不清。 清明节午后,梅生换了装束,藏身在街外的一处松树林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果然看见北面走来两个年轻的盐商。梅生等两人稍稍走近,终于看清正是云善和守义俩弟兄。 梅生正在观望中,忽然跳出两个黑衣人,一个年轻一个年长。 两黑衣人拦住云善和守义,长者冷冷地说道:“二位若识相,留下包袱,我放你兄弟走人!” 云善和守义一见有歹人相阻,便拨出腰刀,护卫背上的包裹。二黑衣人见云善和守义并不顺从,也不愿多做纠缠,挥动弯刀就砍。四人一起缠斗,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你来我往,不见胜负。激斗了半个时辰,看似双方都已筋疲力尽。 梅生其实早已看清了黑衣人的真面孔,那长者正是东海龙帮帮主上官千,当年贤山大会时就见过此人。梅生遵照学敏大哥的吩咐,只取物,不管人。所以梅生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准备老早地就出手。 正当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又一批黑衣人现身,梅生定晴一看,原来是斧头帮帮主和他的四个弟子。斧头帮帮主李全胜,长得慈眉善目,说话语气和平,但做起事来却无比的兇狠,杀起人来也从不眨眼睛。上官千饥笑道:“李帮主大驾光临,幸甚幸甚!我龙帮奋力拼杀,眼看要得到麻壳籽,不想你李帮主却要来摘桃子,李帮主果然不愧是江湖君子!” 李帮主哈哈一笑道:“上官先生辛苦了,我李某就此谢过!至于这麻壳籽,老夫就要带走了!” 李全胜刚一说过,一大批黑衣人从不远处的土丘后鱼贯而出,峨眉派、华山派、泰山派、天山派及一帮江湖人士尽皆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峨眉派掌门花青萍师太。花青萍五十岁上下年纪,身材壮实,面目俏俊,双目炯炯,英气逼人。 花掌门上前说道:“麻壳籽乃北国神物,得之不易,想必柿园学堂能将此神物带回,也是歷尽千辛,我等半道劫持,亦非君子之所为。然麻壳籽其性奇毒,人若服用,父子成仇,夫妻反目,终生只能效忠主人。此物若落入奸人之手,则天下大乱,生灵涂岸。若有心怀叵测者得之,必用于一统江湖,君临天下,万国一统。我峨眉因念及此,不得已而出手。麻壳籽如此神物,须有德者居之,无德者远之!” 云善和守义一看江湖门派齐聚,都是来抢麻壳籽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二人想到,北国八千里,歷尽千辛万苦,实是不易,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想到此,守义灵机一动,说道:“师太言之有理,我师兄弟为去北国採摘麻壳籽,九死一生方才逃回,我二师哥书伟还不幸殉难通古斯,恩师彭先生还在等我师兄弟的好消息。今若不能带回麻壳籽,我柿园学堂日后还有何脸面能在江湖立足?但念及师太和眾江湖门派,也不能就此空手而回,不若我二人自作主张,将麻壳籽分一半给各路英杰,另一半我师兄弟二人带回柿园学堂复命,看师太有何主意?” 守义说罢,花青萍大怒,喝道:“你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心机!你是想要我江湖门派自相残斗,你便坐得渔翁之利?” 花青萍说罢挥剑向守义刺去,守义万没想到峨眉师太会动武,来不及躲避,结果被一剑穿心,不幸死去。 云善见师弟被刺死,想到自己今日必是在劫难逃了,即是机关算尽,也是回天无力。云善正万念俱灰之际,忽然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 “师太,此二人不过是年轻后生,何必生出这么大火气。这麻壳籽既然如此性毒,我看谁也不能佔有,不如就地销毁,以免祸害人世。”说话者正是华山掌门陈摶道长 陈摶道长话一出口,人群中立即炸开了锅。 泰山掌门玉乾子说道,“这麻壳籽得来如此不易,岂可轻易销毁?” 丐帮雁门舵舵主说道,“我看麻壳籽分明是个好东西,我们可以用它来对付契丹,正好可以把燕云十六州收回。” 眾说纷紜之际,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那声音苍劲有力,直透腹背。“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老衲来迟了!” 来者正是少林宏泰方丈! 眾人大惊,少林功夫独步武林,宏泰方丈更是武林泰斗。少林一出手,形势急转直下,各大门派都在计算,自己该怎么办,就连峨眉师太也要重新考虑,少林寺这一搅合,还有谁要想得到麻壳籽,势必难如登天。 见眾门派都哑口无言,陈摶道长便向宏泰方丈拱手说道:“方丈,在下陈摶,华山掌门,晚生有礼了。敢问方丈此来也是为了麻壳籽?” “废话,在场的还有谁不是为了麻壳籽?老衲早有耳闻,华山出了个掌门。陈掌门不在华山呆着,怎么也来到此地凑热闹?”宏泰方丈不仅一点都不客气,还语带挑衅。 宏泰方丈出言不逊,眾人暗自高兴。看来今日之情势,必是少林独斗群雄。人多则势眾,各大门派不再担心自己沦为孤军。 云善见少林方丈也来抢麻壳籽了,想到麻壳籽是保不住了,还要怀璧其罪,丢掉自己的性命,这一生的抱负转眼就化成了泡影。 第三十八集 再回恒山 其实,这次来到雁门关外的少林方丈是梅生装扮出来的,依彭学敏之计,她用恒山易容术把自己打扮成巨集泰方丈,目的是要夺取麻壳籽,嫁祸于少林,挑起武林纷争。 彭学敏这次行动的确展示出了他的大智慧,也的确显示出了他谋略过人的本领。他向江湖门派散佈麻壳籽的消息,但唯独没有通知武当和少林,真正的宏泰方丈此时正在少林习武念经。 梅生装扮的宏泰方丈,外表儘管很像,但却缺少了宏泰方丈的忘世沧桑和慈祥。梅生急于制服眾人,拿到麻壳籽,根本就不想跟这些武林中人打嘴仗,于是她便暗运功力于禪仗,一股兇杀之气聚然升起。 梅生提棍跃起,使出少林功法“仙鹤惊翅”,来到云善跟前,接着一招“山猴摘挑”,便把云善的麻壳籽包裹取走。在眾人惊呆之际,她又接连使出几招少林功法——燕子汲水、顺手牵羊,把躺在地上死去的守义身上的包袱也掠走了。 眾人见宏泰方丈已把麻壳籽尽数拿走,这才如梦惊醒,大家纷纷亮出傢伙,瞬间便围住了宏泰方丈。 梅生一见群雄无惧,要跟她动武,于是把两包麻壳籽斜挎于肩,握住少林禪仗,杀机顿起。梅生心一横,把摧天神功凝于少林风火棍、阴手棍、烧火棍、猿猴棍、夜叉棍之中,棍舞处,招招致命。只见禪仗迎风而起,招风揽火,电闪雷鸣。少林棍术中的交手望月、百蛇吐信、双关铁门、插花盖顶、棍打鸳鸯、古树盘根、金刚护门等,其威势之猛,如泰山压顶。 平日自视为江湖英雄的各大门派,对梅生的少林棍法都是无法招架,个个被打得头晕眼花,狼狈万状,手足无措,败如流水落花。 梅生回过头来一看,只有华山道长陈摶仍站立一旁,没有倒下。 “宏泰方丈”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道:“阿弥托佛,陈道长武功高强,礼让礼让!” “方丈神功盖世,晚生侥倖躲了几棍,今日得见方丈神功,实是三生有幸!”陈摶回礼道。 “老衲素闻华山功夫独步天下,或在武当之上。老衲愿欲与陈道长比划几下,老衲虽是上了年纪之人,但也难免有几分好奇之心,但愿陈道长赏光!”“宏泰方丈”说道。 “方丈既然有此雅兴,晚生若是推辞,便是不敬,方丈请——”陈摶答道。 “宏泰方丈”先出了一招“辕门观阵”,这是一招守式,先手得礼让一步。 陈摶想到,在少林方丈面前,无须谦逊,若是自己摆谱谦逊,便是对长者的不敬。于是陈摶便使尽全身功力,出手就是“梅花三剑”,“宏泰方丈”以仗档住。陈摶跟着就是“兰花四招”,招招紧逼,招招致命。“宏泰方丈”以少林棍法“双关铁门”相迎,立时化解了陈摶的“兰花四招”。陈摶再使出“竹林五步”和“菊花六绝技”,但华山剑法要点是“双剑合璧”,需要双人奋力合击,单人使用,终是发挥不出要领。 “宏泰方丈”见陈摶渐渐落败,便提棍收势,说道:“陈道长,承让承让。今日之情势至此,麻壳籽当属我少林。他日陈道长武功精进,可上嵩山少林,老衲恭候天下群雄光临!” “方丈,这麻壳籽毒性之大,足以祸国乱民,愿方丈慎之再慎,若其外流,必倾覆家国,涂炭生灵,如此少林难免成为千古罪人!”陈摶痛心地说道。 “道长之言甚是,老衲自有分寸,道长儘管放心!”梅生回道。 陈摶深施一礼,无奈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梅生遵照彭学敏的吩咐,只取物,不管人,她也没想到要杀人灭口,在雁门关外留下江湖群雄,独自随风而去。 梅生带着麻壳籽,一路急行,不到两日,便来到桃花洞。梅生触景生情,想到当年刚出道时,第一次杀人就是在这桃花洞。梅生走进洞内,换好行装,不再是宏泰方丈,扮成一个村姑模样。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柿园学堂派来接应的人。 来人一行四人,为首的也是一个年轻后生,一身书生打扮,身穿青衣,头带方巾,斯斯文文。书生见了梅生,便上前说道:“姑娘,洞外春暖花开,洞内奇景有别,人面桃花,美哉美哉!” 梅生一听这书生说的正是彭先生吩咐的接应暗语,便问道:“小弟可是柿园学堂派来的?” “正是,在下便是彭先生座下弟子盛勇,带着三个师弟前来桃花洞接应梅姨姐。”书生答道。 梅生又再三叮嚀“盛勇,你记住,这两个包裹给你们带回柿园学堂。一路上万加小心,须要昼伏夜行,逢人即躲,遇村即绕。一不要住店,二不要凑热闹。” 待盛勇走后,梅生又放了一支信鸽,要五师姐桂影一路跟随,若有万一,即施以援手。 梅生这才放下心来,向恒山疾驰而行。 话说云善丢了麻壳籽,一路垂头丧气地回到柿园学堂。 云善见到彭先生后扑通一声跪地,说道:“师父,杀了我吧!麻壳籽丢了,两位师弟也死了,都是我云善的错。师父,我罪孽深重,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请您老人家看在师徒的份上,就一刀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我死后到阴曹地府里再为你老人家和柿园学堂吃斋念经,保佑师父再得麻壳籽,成就一世英名!”云善说罢,伏地痛哭不已。 “哪里,哪里,云善徒儿起来吧。世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计较一次得失,再取麻壳籽,为师尚有妙计。古人云,失而復得方为快,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云善呀,此去北国八千里,你受苦受累了,为师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这次能回来就好,赶紧回家歇息歇息,养好身上的病痛,好好地与妻儿团聚,麻壳籽的事,就不要操心了。等你歇息好了,再去学堂点工不迟。”彭学敏关切地劝说道。 云善听罢恩师的一番关切之言,师父全没把自己弄丢麻壳籽当回事,心中的巨石突然落地,感激之情油然而起,便重重地给先生磕了三个响头,“谢师父不罪之恩,弟子云善此生虽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师恩之万一。百川归海,万眾归心,必有凤来仪,成就恩师的万世基业当指日可待!” 彭学敏招呼过来两名侍女扶起云善,送回家中。 …… 不两日,梅生便来到恒山脚下,值守山门的恒山弟子是她的四师姐桂香。 桂香一见小师妹回来,高兴的又叫又跳,紧紧地抱住小师妹,就是不愿松开。桂香疯了好长一阵子,才拉着小师妹上得山来。二人一进大门,立马炸开了锅,眾人发出一阵阵尖叫,“小师妹回来了,小师妹回来了!” 梅生被眾师姐们簇拥着,好不容易才稍稍平静下来,于是赶忙问道:“二师姐怎么不在?” 桂香答道:“二师姐正在后面佛堂打坐。” 梅生在师姐们簇拥下来到后面佛堂,一进门,见二师姐果真在佛堂打坐,梅生高兴地叫起来,“二师姐,二师姐!” 桂花一见是小师妹回来了,急忙起身相迎。桂花来到梅生的跟前,连忙跪下,双手合十地说道:“民女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看着桂花虔诚的样子,眾人不禁忍俊不禁,大家都偷笑起来。梅生一见这般情行,伸手拉起二师姐,“二师姐怎么了,我是小师妹呀!” 桂花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怎么敢叫小师妹呀,小师妹是娘娘了!” “哪来的娘娘呀,我是小师妹!”梅生生气地说道。 桂花伸手怯怯地抚摸着梅生,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梅生见二师姐哭个不停,大堂里又站满了人,显得很是尷尬,便找了个藉口岔开这个气氛,“二师姐,掌门师姐呢?怎不见掌门师姐呢?” 梅生这一问,眾人顿时安静下来,大堂里气氛突变,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梅生大惊,莫非掌门师姐出了事情? “二师姐,掌门师姐怎么了?”梅生急问道。 桂香赶紧拉了一下梅生,附耳悄声地说道:“大师姐在山上呢!” 梅生又问道:“大师姐在山上?大师姐没出什么事吧?” 听梅生这一问,二师姐桂花便放声大哭起来。梅生一头雾水,想到大师姐肯定是出事了,便抓住四师姐桂香,厉声问道:“掌门师姐出什么事了?快说!” 桂花又把梅生拉过去,哭诉道:“小师妹,你听我说。自从你下山后不久,大师姐便把静心师太接回来。谁知没过多久,静心师太性情大变,不叫大师姐练恒山功夫了,改学什么三重境界。大师姐不从,她誓死不从呀。哪知静心师太武功奇绝,一招就制服了大师姐,并把她关在山上的洞中了,就是原来静心师太养病的那个山洞。静心师太怕大师姐跑掉,就用铁链把她锁住,每日叫伙夫给她送饭。后来静心师太又强行逼我练她的三重境界,并逼我做了恒山掌门,我也是没办法呀,小师妹!” 梅生一听,肺都气炸了,大怒道:“怎么有这回事呢?怎么有这回事呢!” 梅生拉着二师姐桂花就往山上跑,眾人也都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上得山来,梅生看见大师姐桂枝双手和双脚都被粗粗的铁链绑住,桂枝咬着牙,一脸怒色,绝望和愤怒让她变得极其难看。 梅生急忙跑过去,叫道:“掌门师姐,掌门师姐!” 桂枝一见是小师妹回来了,心头一震,身子不停地发抖,好似被闪电击中一般。梅生立即展开双臂,怒发摧天神功,桂枝身上的四根铁链一下子被击得粉碎。梅生猛扑上去,抱住了发愣的大师姐桂枝,放声痛哭,“掌门师姐,掌门师姐,你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呀!” 梅生的哭声惊天动地,眾人无不动容。 梅生哭了老半天了,才想起扶着大师姐下山。桂花赶忙上前,一起掺扶着大师姐桂枝,二人一同把桂枝扶下山来。 回到恒山大营,梅生叫师姐门给大师姐洗身换衣。 梅生拉起二师姐桂花,问道:“师太呢?带我去找师太。” 桂花带着梅生穿过大营,径直奔向大营西院的恒山经堂。恒山经堂分为三层,一层是讲经厅,二层是藏经阁,三层是闭关房。桂花带梅生上得三层闭关房,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把二人惊呆了。 静心师太正卧于床上,两个和尚正在给静心师太拿捏,动作时有不雅。 桂花拉起梅生就要往外走,她着实不好意思看到眼前的一幕。梅生说道:“二师姐,你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师太讲。” 第三十九集 清理门户 静心师太正在享受两个和尚的拿捏,忽听门外有响声,像是来了人。静心师太立即穿衣起身,并示意和尚出门望望风。 二和尚弯着腰弓着身,轻轻地走过去拉开门,二人探头一望,梅生在门外一招“双手遮天”,两手分别拿住了两和尚的头。梅生使出三重境界的阴功“手到擒来”,把二和尚拽出门外,然后双臂一甩,二和尚立即被甩出阁楼外,从三层掉落到一层地下。二和尚被摔得哇哇乱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腿都摔折了。 梅生进得屋内,面带怒气。静心师太一看是小女儿秀秀回来了,一时慌乱不堪,只觉无地自容。 梅生双膝跪地,说道:“娘,你就是这样报答恒山的吗?” 静心师太一时计上心来,扯了个谎言,“哎呀,女儿呀,娘的宝贝女儿呀,起来听娘说。娘也是没办法呀,你想娘在山顶上关了那么多年,哪能不受风寒呀?这些年风寒不断,总是发作,背疼腰酸,娘活着又有多难?娘前年下山,寻个郎中看了看,郎中说要娘多做拿捏,才能活血利胆。后来娘便找来这两个会做拿捏的和尚。宝贝女儿,你要怪就怪娘好了,娘以后就是疼死也不问不管了。” 静心师太拉起梅生,抱在怀里,抚着梅生的脸,万般怜惜。梅生觉得母亲的怀抱竟是如此的宽厚、温馨,与任何一个男人都相不同,她好想在母亲的怀里酣睡下去。 “娘,我是说你为什么不遵净灵师父之命,还把我大师姐关在了山洞里?”梅生的气消停了一大半。 “哎呀,傻孩子,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恒山吗?”静心师太不服气地说道。 “娘,你要是为了恒山好,你就不应该为难我大师姐呀!我大师姐是我师父指定的掌门,你废了我大师姐的掌门,又怎么对得起我师父的在天之灵?”梅生詰问道。 “秀呀,娘也是没多想。只是想到你二师姐对你好,你二师姐对你有恩,娘就想让你二师姐做掌门。”静心师太叹息道。 梅生也不生气了,就把自己这些年来的际遇讲给了母亲听。 梅生和静心师太正说着话,桂花来了,老远就喊着:“小师妹,小师妹,快下来吧!” 桂花现在的心情大好,小师妹回来了,她再也不用害怕静心师太了。 桂花唤下了小师妹,拉着小师妹一路小跑,进了餐房宴会厅。梅生一看师姐们张罗了一大桌饭菜,散发着鲜美的味道,四周香气溢人。 梅生见桂影也赶回来了,便问起柿园学堂包裹的事,桂影说她一直跟着盛勇一行,直到他们回到柿园堂里,梅生这才放心下来。 桂花把大师姐桂枝扶到上座,把小师妹安置在大师姐的身边。梅生抱着大师姐的腰,不停地亲热。 刚要开饭,桂影说道:“怎的不把师太也叫过来呢?” “师太喜欢吃肉,不吃素食的。”桂香答道。 恒山弟子难得热热闹闹地在一起聚餐了一回,都是格外地高兴。 热闹了一阵,桂花正色地说道:“大师姐,从现在起,你又是恒山掌门了,我这几年掌门做的真不是滋味呀。” “二师妹,看你说的。掌门不掌门的,不都是恒山姐妹嘛,还非得分个名分?再说师太又不喜欢我,何必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呢!”桂枝回道。 “大师姐,你就不用担心了,小师妹不是回来了嘛,恒山不就安寧了吗?”桂花说道。 梅生摇了摇大师姐的胳膊,说道:“大师姐,你就安心做你的掌门吧,我想把二师姐带下山去,还有师太,我也把她带下山。” “小师妹说什么呀,我下山能做什么呀,还不得饿死呀?”桂花笑道。 桂叶说道:“小师妹是要把你带回皇宫!” 眾人哈哈大笑起来。 “三师姐说得可不是呀,我可不再回皇宫了。”梅生正经地说道。 “小师妹不回皇宫了?”眾人惊异地问道。 “先皇早就驾崩了,我还回去干嘛?说实话,我这次可是溜回来的,再也不回去了。”梅生答道。 半晌,桂影说道:“小师妹不回皇宫也好,怎不能回去枯守青灯呀。” 眾人尷尬地抿嘴一笑。 桂花质疑道:“小师妹又不回皇宫了,那你要把师太和我带到哪里呀?” “二师姐,你可以嫁人哪。”梅生一句话把桂花羞得满脸通红。 眾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一顿饭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晚上,梅生还是照例跟二师姐睡在一起。两人一直嘮叨不停。 “二师姐,你要是不下山,大师姐怎么能磨得开面子呀,你代她做了这么多年掌门,如今你又把掌门还给她,她会觉得不是味吧?”梅生劝道。 “小师妹,你二师姐可没心思要占着这个掌门,只是想着下山以后,到哪都不会适应的。”桂花答道。 “日子过久了,一切都会好,再说还有我呢。”梅生安慰道。 “小师妹,为什么我们非得下山呢?”桂花问道。 “二师姐,你还不明白?师父临终时为什么把恒山交给了大师姐?为什么还要赶我下山呢?师父是一个很虔诚的人,恒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事业。一旦恒山变得不是恒山了,她老人家一生的愿望就毁了。恒山功法,恒山剑法,连同恒山家业,就是她的一切,比她的命都重要。二师姐,你学了别派武功,你还留在恒山,师父泉下有知,如何心安?”梅生解释道。 “小师妹,我明白了,师太跟我跟你,都背叛了师门,都不能呆在恒山,是吗?”桂花反问道。 梅生点头说道:“二师姐你总算是明白了。” 第二天,梅生便起了个大早,带着师姐们在恒山周围选址,她要在恒山建个悬空寺。梅生考虑到若自己带娘亲和二师姐离开,恒山就没了顶樑柱。大师姐桂枝被囚数年,武功大为退减,其他师姐们还年轻,也都是武功平平,难当大任。恒山没了主心骨,梅生的确是难以放心。 梅生最后决定把寺庙建在恒山翠屏峰的悬崖峭壁间,一来这里原就有一座寺庙,但歷经百年,现已破败不堪。二来如果在此作些修復和重建,倒是可以少费好多周折和麻烦。 梅生施展轻功,飞身上了三十余丈高的峭壁,在悬崖上用金刚指力,斫石为洞,半插横樑为基,巧借岩石暗托,樑柱上下连成一体,廊栏左右勾结紧密,宛延曲折,千回百转。悬空寺建好后,从外面看起来是面朝恒山、背倚翠屏、上载危岩、下临深谷、楼阁悬空、结构巧奇。前后殿阁四十馀间,阁楼以西为正,大门向南,蔚为壮观。 悬空寺易守难攻,易退难进,可保恒山弟子不受外敌入侵。梅生带着师姐妹们干了大半年,悬空寺方才完工。 看着建好的悬空寺,梅生正待歇息几日,却又接到了学敏大哥的飞鸽传信。 “……麻壳籽已出苗成林,来年便有好的收成,你学敏大哥指日即可如展翅高鹏。到时天下归一,万国一统,你又何必稀罕个过气的太妃,整日枯守青灯……” 梅生看罢,喜不自禁,在床上不停地翻了几个斤头,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觉得心情格外地放松。 这一日,梅生带着娘亲和二师姐,来到柿园学堂。 柿园学堂大先生彭学敏大排宴筵,为“梅太妃”接驾洗尘。筵席上,静心师太见到了两个故人,一是她的大女儿青青,另一个是改变她命运的朱光清。 原来彭学敏生意做大了,便雇了一个护院。朱光清本为义阳大盗,以劫掠为生,在义阳一带人多势眾。彭学敏一则因为看中了朱光清的实力,二则雇了朱光清,他就不再为祸乡邻,这也算是为民除了一害,一举两得。朱光清呢,也是乐在其中,战乱年代,老百姓十室九空,抢劫的行当越来越不行。 冤家总是路窄,静心师太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场合能遇到“故人”,朱光清见到静心师太,那心里是格外的忐忑。 好在静心师太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青青,骨肉分离了十几年,一朝得见,自是心如波涛翻涌。人生如梦,乱世离人,真个是还君明珠双泪垂,人间无地可摧心。但青青却表现得波澜不惊,养母是大富大贵的三姨太,自己又得养父母的宠爱,对亲娘的思念自然就淡了些。 席间,酒到高兴处,陈圆外来了兴致,端起酒杯,要敬静心师太和朱光清。朱光清见陈圆外要给自己敬酒,一时受宠若惊,举止无措,乱了方寸,颤颤惊惊如履薄冰。陈圆外哈哈大笑,跟静心师太和朱光清分别碰了杯,便一饮而尽。 陈圆外略显醉态,一抹嘴,便开口说道:“老朽有个不情之言,静心师太寡居多年,光清护院也是鰥身。老夫今天就算是月下老人,给二位做个媒人。” 陈圆外话一出口,静心师太羞得耳赤面红,一时间无地自容。 朱光清没料到陈圆外有此说,也一时张口结舌,半晌才知道向陈圆外致谢,接着便怯怯地说道:“师太,你的恒山剑我一直掛在寒舍,还等着交还给师太。” 陈圆外大惊道:“哟,原来二位竟是老相识?” 第四十集 围攻少林 清晨,夏日的风在山林中吹动,带来了南湖水的鱼腥。 馀观主似乎没了观鱼的心情,杯中的尖叶茶,清香中倒是苦涩添了几分。 麻壳籽,麻壳籽,搅乱了江湖武林的神经。 武当、华山、泰山、峨眉山…… 似乎江湖武林各大门派都要来贤山理论,可眼下的贤山呢,贤山武林大会已是经年未开,如今的贤山也几近荒草丛生。 但贤山童子们可没有馀观主那样的烦闷,都忙着除草、打扫、清理灰尘,准备迎接远方到来的客人。 不几天,武林各大门派便陆陆续续地赶来。 端午节,贤山大厅里里外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嘈杂的人声闹得谁都喘不过气来。 午时用餐过后,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依次在大厅里坐定。 馀观主坐在高台上,一遍一遍地扫视着人群,但大厅里仍旧是鸦雀无声。会场出奇地寧静,只有眾人的心跳声。 华山道长陈摶是第一次上贤山,他没想到贤山群英会是这般滋味,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寧静的压抑,便起身站立。他儘量用平静地声音说道:“余观主及诸位英雄,华山陈摶此次来到贤山,像诸位英雄一样,是为了江湖武林的安危,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麻壳籽毒性无比,足以鲸吞江湖,倾覆社稷。今麻壳籽落入少林之手,虽说少林位尊江湖,德风淳正,但如此暴戾之物,兇险妖厉,此物只要在世一日,天下便势有累卵之危。我江湖同道今齐聚贤山,望馀观主拿定主意,早日敦促少林毁此妖物,还天下太平,还世人安寧。” 未等陈摶说罢,馀观主便含首赞许,“麻壳籽如此暴戾之物,既然祸国殃民,对少林也是无益,出家人与世无争,据此暴戾之物何用!” 峨眉师太驀地站起,说道:“余观主言之有理,麻壳籽的确是害人之物。麻壳籽如今落入少林之手,甚是堪忧。少林达摩祖师本是天竺人,自古华夷不两立,说麻壳籽落入少林,还不如说麻壳籽落入天竺之手。一旦天竺人心生歹意,为祸中原腹地,我汉人休矣!” 听过峨眉师太一席话,眾英雄方才如梦初醒,大厅里顿时一片沸腾。各大门派都在担心麻壳籽掌握在少林寺的危害,一时群情激奋,气势汹汹,争吵个不停。 大厅里吵了一个多时辰,才稍稍安静。馀观主说道:“各位英雄,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麻壳籽掌在少林,那就应该让少林把麻壳籽尽数交还出来。少林交出麻壳籽后,诸位再回贤山商议,如何处置。贫道这个意思,不知大家赞同不赞同?” “馀观主之言甚是,我等赞同!”眾英雄齐声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依贫道看,峨眉花掌门年长,且一向德高望重。不若由花掌门带着各位英雄前去嵩山,与宏泰方丈理论,讨得麻壳籽后,贫道再居中调停,如何处置,还要各位英雄再拿主意。”馀观主说道。 “馀观主如此深明大义,老道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各位英雄请随老道一起赶往嵩山,讨得妖物,看少林有何能耐擅自独吞!”峨眉师太振振有词地说道。 …… 武林各大门派掌门及弟子共计三百馀人浩浩荡荡抵达少林。 少林十八罗汉率八十棍僧挡住了少林东大门。 峨眉师太率江湖群雄在大门外十丈处方才停住。 虽是盛夏季节,但峨眉剑却是寒光凌厉,叫人望而生畏,毛发倒竖。只见峨眉师太手握利剑,疾言厉色地说道:“各位英雄,今日之役,关乎江湖社稷安危,少林虽是强敌,但只要各位英雄同心协力,既是猛虎雄狮也难抵群狼合击。诸位请跟着老道踏血向前,半步不要后退,夺取麻壳籽,就是武林壮举!” 陈摶道长听花师太如此言说,不禁毛骨悚然。想到此来少林本是要除麻壳籽之祸患,不料峨眉师太却要大开杀戒。倘若战端一开,各路豪杰与少林一决死战,江湖武林岂不要遭受灭顶之灾? 于是陈摶急忙上前施礼说道:“师太,请听晚生一言。我方此来少林目的是如何处置麻壳籽,不是比武杀人。常言道先礼后兵,不若我方先与少林理论一番,再动刀兵不晚。”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陈道长如此深明大义,足见后生可畏。花师太,酷署之季远道而来,来者都是客,老衲当好生招待,师太当好生歇息,何必动怒?”宏泰方丈没等陈摶的话说完就出来答话了。 “哈哈,方丈大师,好一派谦谦君子之气,当日在雁门关外,你怎么那么不君子呢?”峨眉师太讥笑道。 “阿弥托佛,出家人不打誑语。老衲从未去过雁门关外,师太何有此说?”宏泰方丈回道。 峨眉师太不屑地说道:“老道本以为方丈乃一世高僧,自是德高望重,言行遵本,正大光明。但以方丈今日所言,也不过徒有虚名!” 宏泰方丈倒显得十分的平静,看起来心如止水,身如大树盘根。方丈上前向峨眉师太拱手行礼道:“师太息怒,老衲所说皆是实情,岂敢戏弄天下英雄。老衲也是近几日才听说麻壳籽之事,传说老衲在雁门关外夺了麻壳籽,谣琢之言,断不可轻信。” “陈道长,听见了吗?你方才不是说过先礼后兵吗!”峨眉师太气愤地问道。 陈摶见宏泰方丈说话时平心静气,毫不自愧。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一个大活人,怎么耍起无懒,还竟能如此淡定?陈摶好一番纠结,也想不出个头绪,便说道:“师太,晚生平庸,不懂世故人情。今日之事,还望师太掌控大局。” “方丈大师,老道先与你摆个规矩。陈道长说过,我等此来是为麻壳籽,不是为开杀戒,双方动起手来为免伤及更多无辜,不如单打独斗。方丈乃当世高僧,若老道不自量力,独自与方丈对阵,当有损方丈威名。今我方出五人,依次与方丈切磋,五人不得同时上阵。若方丈赢了我方五人,那是我方学艺不精,甘拜下风,麻壳籽当属少林,若我方五人中有一人取得侥倖,少林当交出麻壳籽,不再他论。”峨眉师太设计道。 宏泰方丈无奈地说道:“阿弥托佛,老衲今日是不敢不从,不然天下英雄岂肯放过少林。险中求胜,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见方丈与花师太说好了规矩,陈摶便上前说道:“晚生不才,斗胆先向大师求教两招,望大师见谅。” 陈摶抽出华山剑,当即使出“梅花三剑”,剑招剑势都跟他在雁门外之战毫无差别,宏泰方丈以少林功法“剑思归客”相迎,破了陈摶的剑招,也消解了陈摶的剑势。陈摶丝毫没有感觉到方丈的功力,只觉得方丈不过是顺势所为,反而是让陈摶把梅花三剑的功夫发挥的更加彻底。陈摶再施“兰花四招”,方丈以“人剑合一”相敌,陈摶才明白他的“兰花四招”还可以更加精妙。陈摶迅即提剑向前,突施“竹林五步”,方丈展开双臂,以少林绝技“化敌为友”相对,陈摶突然领悟出他的“竹林五步”太过直白,技法应该再多变一些。 陈摶正在思忖着他的剑法,转念一想,不禁大惊失色。他不再向前攻击,反而后退三步,收剑鞠躬一拜,说道:“大师,等等!” 陈摶转身向峨眉师太说道:“师太,此事果真藏有蹊蹺!雁门关外的方丈恐另有其人!但个中详情,晚生并不明白。” 峨眉师太大怒,“胡说!难道少林有两个方丈不成?莫非你华山与少林暗通勾连,欲要欺瞒天下英雄?” 陈摶苦恼地摇着头,暗自感叹道:“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他们的剑法、剑势、功法判若两人?若说剑法、剑势可以变更,那功法自是不可隐遁。” 正当陈摶苦恼之际,人群中传来一个年轻后生的声音,“师太,看来陈道长是有意为少林开脱。且不论华山与少林是否有底下私情,单就陈道长一面之说,欲要少林脱责,但想以白詆青,岂不欺人太甚?” 眾人一看,原来是柿园学堂的年轻学子盛勇。盛勇看到宏泰方丈与陈摶对阵后,面红耳赤,好象偷东西时被人现场促住一般,脸色红的难看,盛勇暗自惊喜,知道自己得手,便要强行出头。 峨眉师太见有人出头,也是求之不得。毕竟多一个人出来,宏泰方丈的功力就会多消耗一些。其实,峨眉师太早有自己的准备,她在峨眉山早已闭关练成了峨眉暗器“四环飞标”。她盘算着天下武林群雄,虽说个个功夫了得,但在少林方丈面前,无人可以取胜,只有她用暗器突发伤人,才是少林方丈的剋星,只要是她自己打败了方丈,麻壳籽自然就得归峨眉了。 盛勇一招“饿狗扑食”,扑向宏泰方丈,接着使出柿园学堂的看家本领——“恶狗掏心”,一拳便把宏泰方丈打倒在地,宏泰方丈口吐黑血,倒地不起。 眾人一片惊呼。 盛勇正待上前再出重技,陈摶急忙赶上,飞起一脚“横扫千军”,把盛勇踢翻了几个斤头,陈摶接下一招“风火雷神”,把盛勇打得鼻青脸肿。 陈摶对峨眉师太说道:“像柿园学堂盛勇这狗仔子如此稀松的武功,就能把方丈制服,内中必有隐情,望师太三思。” 峨眉师太面对如此情景,也一时没了主意。 第四十一集 撤围少林 宏泰方丈倒地不起,嘴角流着黑血。大法师枯荣急忙上前扶起方丈,向方丈体内输入真气。无相禪师一把脉,觉得方丈是中了毒,似乎还是很平常的毒——砒霜。无相禪师一时想不通,下砒霜之毒实属下三烂的做派,再说以方丈的修为,哪能对砒霜辨别不出来? 无相禪师拿出银针,往方丈流出的黑血中一插,银针立即变黑,果然是砒霜之毒。无相禪师拿着银针急忙跑到后厨,把方丈用过的饭食汤菜全都验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毒物。于是无相禪师又验了方丈杯中的茶水,银针一见茶水,确是有些发乌,但并不明显,要不是无相禪师少林功底,几乎是难以辨别。无相禪师断定是茶中有毒,有极少量的毒。无相禪师有些惊疑,“茶水有毒,方丈为何不能发觉?” 无相禪师又把银针放进茶壶中,银针毫不变色,壶中的水肯定是没有毒的。他再把银针放进未泡水的茶叶中,也是无毒。无相禪师糊涂了,毒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想了老半天,便又再试一番,拿了把茶叶放在一隻杯中,倒进开水,冲泡一番再放进银针,这回银针果然慢慢地有些变乌,原来一切奥妙都在这茶叶中。 无相禪师正要询问配茶师,不料配茶师扑通一声跪地,哭诉道:“大法师,都是俺的错,是俺贪图便宜,才使方丈中了毒。” “不要只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你赶紧说茶叶是从哪里来的?”无相禪师问道。 “回大法师,茶叶是买盛勇那小子的。以前的义阳云雾尖叶茶本来是一两茶叶二两文银,可是今年盛勇送来的义阳云雾尖叶茶却是二两茶叶一两文银。”配茶师哭诉道。 陈摶道长一听是柿园学堂盛勇搞的鬼,赶紧回到东大门去找盛勇,可是盛勇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义阳盛家是下毒世家,盛勇之父绰号“百毒王”,其毒艺世所罕有,下毒技法之高,无人出其右。但他在玩毒时,一次不经意间失手,毒发身亡,正应了“下毒之人必死于毒”之说。盛勇之母亦是玩毒高手,水准与其丈夫不差上下,人称“毒蛛美人”,丧夫后与西域双煞帮帮主私奔,至今不知影踪。 盛勇这次用的“茶毒”制法极其简单。先是在高山顶上选一块上好的茶地。冬季茶叶尚未生出,便用砒霜化水,浇茶树根,初春时又用砒霜水浇树技,但不能把砒霜水直接浇在茶叶上,茶叶外部一旦沾有毒,会被闻到。连续三年用砒霜浇过茶树,整个茶树都具有毒性了,茶叶便含有砒霜之毒了。如此制毒,砒霜不在茶叶外,而是生长在茶叶内,看不见闻不到,长期服用,则体内积毒,直至性命不保。一旦遭人暗算,无人能躲。 枯荣大法师把方丈安置在厢房里,用真气暂时护住了方丈的五脏六腑。 枯荣大法师对无相禪师说道:“无相师弟,方丈只是暂且保得性命,坚持不了几日。还得有劳师弟前去延名医韩保升,方可救得方丈。师弟一向与神医交好,想必神医不会掰了师弟的面子。” 无相禪师回道:“大法师放心,救人不得片刻耽误,无相这就去了。” 无相禪师找到韩神医后,韩神医说道:“无相哥来的正是时候,小弟前次见华山夏郎中时,夏郎中给了小弟一袋子解毒药,此药神奇,几是无毒不解。”无相禪师大喜,讨瞭解毒药,急忙赶回少林。 却说武林各大门派都亲眼目睹了少林的变故,峨眉师太也无话可说,麻壳籽之事竟这样不了了之,眾英雄一齐下山,纷纷离去。 …… 云善从北国回来后,丢了两个师弟不说,关键是弄丢了麻壳籽,深感对不起彭先生,一直自责不止。大半年后才知道原是彭先生设计抢夺了麻壳籽,心中一直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出生入死,拼了性命才弄回来麻壳籽,不想反而被彭先生给设计了,看来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呀。 夜深人静,柿园学堂大先生彭学敏和夫人青青提着一大筐礼品来到云善家中。青青对云善夫人说道:“妹子呀,你看大先生也是为了柿园学堂才瞒了你家云善,再说哪,这事瞒着云善呢,不也是对云善好嘛,干嘛整天生闷气呢!年轻人嘛,受点委屈也是难免的。你还是多劝劝云善,让他放宽些心。” “哎哟,夫人哪,看你说的,俺可没什么埋怨的,就是那死鬼,老是念着他的两个师弟,又说在北国受了多少多少苦,成天躺在床上,没精打采的,俺一天都说他好几回呢,他就是不听。你想这些年他不在家,大先生给俺多少照顾,柴米油盐和银两那一样也没少给,俺可是都记在心里。夫人呀,你和大先生不要往心里去,那死鬼就那倔脾气,别搭理他,他自然就没事了。”云善夫人爽快地答道。 彭学敏说道:“我说夫人哪,云善这次去北国,受了太多辛苦和劳累。北国八千里,确实不容易,又加上丢了两个师弟,看来也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让他躺着多休息,我呢也就不见他了,暂时也不要让他见客人。等他休息好了,再让他到学堂去,我给他留了个好的职位,让他做学堂的教总,教总这个职位可是好多人在争。你看,青青他二哥就没争去,我是量才用人,以德授位。” “大先生,你对俺杨家的关照真是太多了,俺虽是妇道人家,也晓得知恩图报,俺杨家以后子子孙孙都会记得大先生的好。”云善夫人回道。 青青赶忙应道:“妹子呀,我早就跟先生说过,妹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以后多叫云善挑挑大樑,毕竟自家人嘛。好了妹子,要是没其他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有困难有需要,就告诉我得了。” 彭学敏夫妇走后,云善便对夫人说道:“夫人呀,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给他摆摆谱,他会让我当教总?你知道教总是什么意思吗,那个位子可是个香餑餑,以后这学堂弟子都要为夫是从了。” 云善在家又呆了三五日,这才到学堂履了职。 麻壳籽长势喜人,临秋时也得了好收成。南国气候热,比种在北国收成要好得多,只是长势快,药力差了些,但量大足以补过性差。 据《七策立国》书中记载,麻壳籽成药分生熟,生食则全身奇痒难受,熟食则忠心事主,若误食生物,必以熟相补,方能克服奇痒。 彭学敏招来梅生、名书、云善、盛勇商议如何使用麻壳籽。 彭学敏说道:“有了麻壳籽,但如何运用,还得理论。先用于武林还是先用于官府,或是先用于百姓?要从长计议,免得或有闪失。” 梅生首先答道:“学敏大哥,依我看,还是先用于挣钱。” 彭学敏不解地问道:“梅儿,此话怎讲?” “学敏大哥,你想想看,咱们用麻壳籽是要干一番大事,干大事得要人,要很多很多的人,是人就要吃饭,吃饭就要花很多费用,没有钱怎能行?”梅生解释道。 “我只知道麻壳籽能御人,怎么还能挣钱?”彭学敏惊奇地问道。 梅生笑道:“能御人就能挣钱。我看不如把麻壳籽先用于大户有钱人,夺了他们的钱财,而后再去对付官府、百姓。” “此计甚妙,可以一试。”名书应道。 云善却说道:“中原几经战乱,有钱人都跑江南去了,我看大户人家是不好找了。” “洛阳还是有大户人家的,像肖家和樊家,他们都是良田万倾,广厦十里,金银无数,富可敌国。先皇在时,用银两的地方都指望着他们哪,当然先皇也给了他们很多好处。”梅生说道。 “梅儿的这个主意不错,以后梅儿就带着盛勇外出投放麻壳籽。事不宜迟,明儿梅儿就带盛勇赶赴洛阳,看如何能收治肖、樊两户。梅儿可知,盛勇这孩子可是下毒世家出身,是前朝百毒王之子,有奇异的下毒之术。”彭学敏嘱咐道。 梅生带着盛勇不日来到洛阳城,在一酒家安顿。 梅生把自己装扮成茶商,把盛勇打扮成宫里的张公公,二人一同来到肖家。 肖圆外一见张公公亲自登门,格外高兴,赶忙迎二人进了客厅,“张公公啊,何劳亲自登门,我肖俊做梦都没想到啊。先皇百年后,就很少跟宫中走动,没成想张公公还如此有心,叫我肖俊如何感动呀!” 张公公说道:“肖圆外客气了,太客气就显生分。先皇雅兴,喜茗品。新皇好酒,善豪饮。这不,这位义阳茶商刘老闆带来了雨前云雾尖叶茶,经窖中珍藏,密绕白锋,实是茗中极品。皇上不饮茶,宫中也不好购进,以后还望肖圆外多多关照我这朋友的生意。” 肖圆外赶忙答道:“张公公放心,这事找到我肖俊是找对了,毕竟是茶道中人嘛。” “在下一看就知肖圆外乃茶道高人,想必对茶道也是满腹经纶,以茶会友。肖圆外,那咱们这个朋友也就交定了。”梅生说道。 “好说好说,刘老闆是张公公的朋友,也是我肖某的贵客!”肖圆外回道。 梅生和盛勇临走时留下了两袋义阳毛锋,又回到客栈,等着肖圆外的反应。 肖圆外在张公公和刘老闆走后,就叫来茶童去请亲家公樊圆外前来品茶。 原来洛阳两个大户人家肖家和樊家是姻亲关係,肖俊的女儿嫁给了樊辛的大儿子。正好肖圆外和樊圆外都是品茗高手,不管是谁弄到好茶,都会一起分享。 樊圆外听说亲家又弄到好茶,便急火火地赶来。 义阳毛锋的确是茗中极品,冲泡也十分地讲究。肖圆外不敢让茶童代劳,便亲自冲泡。肖圆外向亲家讲道:“雨前尖叶,特别细嫩,在沸水中极易受伤。泡制雨前毛锋如用温水,虽不伤叶,但香味不出,若用沸水,嫩叶受伤,又泡出苦涩味。所以,泡茶前要多备一隻杯子,沸水倒进茶杯里,茶叶一发开,刚一沉底,便迅速把茶水倒出,倒在空杯子里。等原来的茶杯和茶叶放凉后,再泡第二遍,如此反復即可。” 樊圆外端起茶杯,只见杯中茶水青黄,茶水中荡漾着密佈的茶锋,阵阵香气扑鼻,果然是义阳极品尖叶茶——“小混淡”。说起义阳茗品“小混淡”,还颇有一番讲究。“小”,意指茶叶尖小,茶叶在早春刚一出芽,便要赶在“雨水”季节前採摘。“混”,指茶叶毛多,正宗的义阳茶叶多毛,否则便不是正宗的义阳茶。“淡”,指义阳尖叶茶泡水味道清淡,味道浓了,也不是正宗的义阳茶。因为正宗的义阳尖叶茶生长在四望山上,四季云雾繚绕,日光不强不足,茶色浅味道淡。 樊圆外一连饮了几杯,觉得每一遍的味道都不尽相同。第一遍是淡淡青香味,第二遍是浓浓浑香味,第三遍是厚厚的醇香味。 二人坐定慢慢细品,只觉人生如此,胜似仙境。 第四十二集 肖樊成仇 却说肖圆外和樊圆外正品着名茶,二人雅兴之际,又少不了谈史论经。 “我说亲家呀,咱们都上了年纪,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你看新皇登基,却沉溺于酒色后宫。这北有契丹,南有李唐,西有孟蜀,东有潘镇割据,乱世之中,安能容你我安居,说不定哪天又要改天换地,一切都要化成泡影了。”肖圆外叹息道。 樊圆外听后长叹一声,附和道:“亲家呀,谁说不是呢。大唐覆灭,断了龙脉,乱臣贼子称帝称王,民不聊生,士无所归,天下不乱,那才是奇跡。亲家,咱哥俩还得早作防备。” 二人边饮边聊,黄昏时分这才散去,樊圆外打道回了自家府中。 深夜,二人各自觉得一身燥热,都是全无睡意。 樊圆外越想越觉得不对,亲家肖俊说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响起,什么“皇上沉溺酒色”,什么要“改天换地”,这肖俊简直是大逆不道,分明是污蔑皇上、抵毁朝廷。樊圆外再三思量,想到大义不惧灭亲,明早赶紧要去官府告发亲家肖俊,把乱臣贼子灭于萌芽之中。 其实,肖圆外也跟樊圆外一样,也在琢磨亲家樊辛说的话。什么“大唐覆灭,断了龙脉,乱臣贼子称帝称王”,什么“天下不乱,那才是奇跡”,这些话足以证明了樊辛有不臣之心,若是樊辛以此谬论蛊惑百姓,那还得了,天下不乱那才怪呢。想到朝廷有难匹夫有责,明早一定要到官府去告发,除恶不能讳亲。 天尚未大亮,洛阳知府刘才正在睡梦中,被一阵惊堂击鼓声惊醒。刘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骂骂咧咧地穿衣起来。 刘才赶到知府大堂时,衙役们都已列队站立。知府刘才把惊堂木一拍,吼道:“跪者何人?” “草民樊辛。”樊圆外答道。 刘才一听是樊圆外,心中一震,问道:“有何冤屈,从实说来?” “知府大人,非草民冤屈,实乃朝廷之冤也。”樊辛答道。 刘才一听便糊涂了,急问道:“何谓朝廷之冤?从实报来!” “知府大人,草民亲家肖俊,本是洛阳大户人家,多受朝廷恩惠。不料想此逆贼不思报效,反肆意抵毁朝廷。昨日逆贼肖俊邀草民前往其府上饮茶,讲了一大堆谋逆之语,他说新皇登基,沉溺于酒色后宫……说不定哪天又要改天换地,一切都要化成泡影。如此逆言,实乃不忠不义之狂徒,草民心有不安,特来告发,望知府大人明察。” 刘才听罢,心中暗喜。肖家富甲天下,金银财宝无数,刘才早已垂涎多年,只是苦于肖家与朝廷结缘,不敢下手,只能望财兴叹。没成想今日机会果然来了,那肖家的家產不就垂手而得了!刘才按捺住心中喜悦,怒喝道:“樊圆外,此话可当真?” “知府大人,千真万确呀。草民若有半句谎言,愿以全家性命担保。”樊辛坚定地回道。 “樊圆外,难得你对朝廷一片忠心,你若说的是实话,你就画个押吧。本府即刻便将逆贼肖俊捉拿归案,断不会徇私拖延。”刘知府吼道。 樊圆外画好押,衙役呈递给刘才。刘才一阵狞笑,带着一班衙役直扑洛阳城外肖府。 刘知府一班人马刚到肖府,就见肖圆外正要外出。原来肖圆外也是要到官府去状告亲家樊辛。 刘知府一声喝令,眾衙役便将肖圆外绑了个结实。肖圆外不住地叩头发问:“知府大人,草民何罪呀?草民正要去向知府告状呢!” 刘知府喝斥道:“老实点,上了大堂你再辩解不迟。” 到了大堂,肖圆外哭诉道:“知府大人,草民一向忠心朝廷,奉公守法,济危救困,从善积德,不敢犯下半点罪孽!” 刘知府听得不耐烦了,便把樊圆外的画押扔给肖俊,肖俊一看竟是亲家樊辛的供词,立时大怒,说道:“知府大人,逆贼樊辛一派胡言,这分明是往老夫头上泼脏水,那樊辛才是真正的逆贼!” “此话怎讲?”刘才对肖俊怒目而视。 “知府大人,昨日逆贼樊辛在草民家饮茶,不料那逆贼竟口出反言,说大唐覆灭,断了龙脉,乱臣贼子称帝称王,民不聊生,士无所归,天下不乱,那才是奇跡。知府大人,这难道不是反言么?” 刘才听肖俊如此一说,便问道:“肖圆外,此话可当真?可敢画押?” “知府大人,草民愿意画押。”肖圆外答道。 肖俊一画好押,刘才便叫道:“带樊辛上堂!” 眾衙役把樊辛押过来,樊辛见堂下跪着的是亲家肖俊,一阵狞笑起来,得意之情溢于言外。 刘才见樊辛如此得意,便把肖俊的供词扔给了樊辛,“樊辛,你可有话说?” 樊辛看完肖俊的供词,顿时瘫坐于地,连忙叩头道:“草民该死,知府大人饶命!” 刘才惊堂木一拍,“二人无故攻訐朝廷,活罪难饶,死罪不赦,速将二人打入死牢,待本府将此等逆贼上呈朝廷,再开刀问斩不迟。” 肖家人见自家老爷被官府捉拿,便急着筹措银两。 深夜,肖家长公子驮着一千两黄金送到刘才府中,刘才答应肖圆外的事暂缓上报朝廷,但若要放人,那是万万不能。肖家公子一想,只要父亲的事不上报朝廷,知府又没有权力杀人,那就保住了父亲的性命。 等肖家长公子回到家中,见樊家人过来打探消息。两家人合在一处一同分析形势,大家都认为只要两位老爷子的事都不上报朝廷,就有机会给知府上下打点,放出两位老爷还是有可能的。于是樊家便急忙回去准备,待天黑时,也给知府送去一千两金子。 晚饭过后,樊家公子进去把一千两金子放到刘才的面前,请求知府大人多通融,哪知刘才眉头一皱,沉着脸说道:“你家老爷不比肖老爷,你家老爷子罪大,若不上报朝廷,上面追查下来我这脑袋是要搬家的。” 樊家大公子一听刘才如此说,顿时便慌了神。刘才一摆手说道:“送客!” 樊家人一通商议,最后确定是钱送少了。第二天樊家又加了一千两,这回刘才终于答应给樊老爷通融通融。 樊圆外的事刚消停,肖圆外这边又出了事情,刘知府告诉肖家人说是近日朝廷要来人,肖老爷子的谋逆大罪若是刻意隐匿,恐怕知府要受到牵连。肖家人一时慌了手脚,不得不再追加银两。 知府刘才不断地给肖樊两家下套,结果两家人不得不变卖了全部家產,但两个老爷子还是没能放出来。 可是刘才玩的这些把戏都没能逃出梅生的眼睛。梅生叫过盛勇,吩咐道:“今晚把你打扮成更夫,你趁机鑽到刘才家里去,在他的酒壶中放入麻壳籽生粉。” 第二天中午,刘才看着他的五千两金子,一边哼着小调,唱个不停,一边饮着小酒,得意忘形。 酒刚喝完,刘才突然觉得全身奇痒,而且是越挠越痒。再后来,实在是痒不可耐,刘才便使劲地用手抓,抓得全身血淋淋的。刘才还是无法止痒,又叫来下人帮他挠痒,下人又不敢下手太重,刘才觉得太不解恨,急得破口大駡起来。 刘才的叫駡声惊动了刘夫人,刘夫人赶忙叫管家去请神医韩保升。 神医韩保升一把脉,觉得这脉象太古怪,一会上窜下跳,一会覆去翻来。韩保升把不住脉象,就用银针扎住了脉门,仔细地斟酌起来。过了半个时辰,韩保升还是拿不定。 一大堆人正在焦急之中,忽听外面响起铃鐺声,“彭家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 刘夫人一听外面来了江湖郎中,赶紧叫下人去请。其实韩保升一向看不上江湖郎中,一直认为江湖游医不过是贩卖假药混饭吃的。 郎中身穿青布衣衫,头戴青布方巾,十分的年轻,随身药童也相貌平平,搁在平时,搭理也懒得搭理。 郎中进来,也没叫韩神医让开,只是伸手在刘才的额头上捂了捂,口中念有词,半袋烟的功夫便点了点头,意思是已诊出十之八九。 郎中写了个方子,让刘才念上三遍,“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保命。爹再亲娘再亲,不如柿园学堂彭先生。” 刘才照着方子念了三遍,郎中叫人端来一碗茶水,又顺便在碗中画了一个符,乘机倒进了麻壳籽熟粉,郎中把水递给刘才,刘才一饮而尽。 韩保升一看郎中这番做派,便断定此人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 还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刘才便站起身来,笑顏逐开,觉得一身舒坦。 待到夜深人静,刘才备好了一辆大马车,把五千两黄金装在车上,再到死牢里提了两个犯人——肖圆外和樊圆外。肖樊二人不停地向刘知府叩头,表示要终生效忠。 三人一行,驾车向东。梅生和盛勇在后面不远处紧紧跟从。走了两三日,梅生终于相信这三人的确是去投靠柿园学堂彭先生。 第四十三集 万眾归心 彭学敏没想到麻壳籽的第一单就做成了三个大人物,便立即给三人予以重用,加封刘才、肖俊和樊辛为学堂九阶弟子,与桑维翰、杜重威、云善、盛勇齐名。 彭学敏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两个难题解决的如此轻易。一是麻壳籽的种植,南国气候到底适应不适应,二是麻壳籽粉,如何叫人吃下去。现在彭学敏不必再操心这两个难题,可以全心全意地勾画自己的宏图大计。 彭学敏对弟子盛勇甚是得意,没料到盛勇这孩子如此年轻有为,不愧“百毒王”世子,眼下正用人际,一定得给其多加鼓励。彭学敏打定主意,把下毒的事全权交给梅生和盛勇。 梅生和盛勇带着柿园学堂一千多个弟子,开始从义阳做起。盛勇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带一半弟子把义阳所有村子里的水井一个挨一个的投上麻壳籽生粉,然后梅生带着另一半弟子,携带麻壳籽熟粉,给百姓治病。 梅生跟在盛勇的后面,有人一中毒,梅生就装扮成神医,前去医治。 麻壳籽奇效显着,所到之处皆望风而归。 彭学敏品着义阳雨前尖叶茶,两眼凝视苍穹,想到这大好河山繁华之地,不日便将改名换姓。彭学敏喜形于色,兴奋地学着大汉高祖刘邦唱起一支曲子——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七策立国兮四海归一 彭家天下兮比万年长 彭学敏唱着唱着,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眾人见状,急忙把大先生送往学堂医馆。 柿园学堂医馆如今已是人才济济,各家各派名医云集。医馆馆长一把脉,觉得大先生的脉象平稳,似无异常。馆长又叫来两个年长医官过来同诊,老医官也是拿捏不准。整个医馆顿时都慌了神,不知大先生得了什么病。 待眾医忙乱之际,夏雨天走过去看了看,略一沉思,说道:“大先生没有病!” 夏雨天语出惊人,眾人皆瞠目而视。 桂花听说后,赶忙送来一粒恒山九死回春丸,塞入彭学敏口中,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什么动静。医馆的医官们这才发觉出了大事情,平日里一个个神气十分,到了紧要关头,一个个认怂。 大先生夫人陈青青哭得象个泪人,她不想惊动了养母三姨太,三姨太近来感了风寒,一直卧床静养。青青怕伤了三姨太的身,就跑到生母静心师太家中,告诉母亲丈夫得了莫名怪病。静心师太一听,不觉好笑起来,说道:“宝贝女儿,不用担心,大先生没病!” 陈青青一听母亲如此说,抬起头来,一脸吃惊。 静心师太说道:“女儿呀,男人的心思你还不懂。娘年纪大人,不能生了。光清呢,对娘还是好的很,但他呢,常常在避人处流泪伤心。这不,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张罗着能给光清续上一房,也不求女方什么什么样,只求能给光清续个香火就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彭先生这么大家业,青青呀,你又不生,大先生怎不忧心?” “俺的娘呀!这个挨千刀的,原来是想娶小老婆呀!他想的真美,当初要不是俺爹给了他八百亩柿园,他个穷书生能有今天?”陈青青听娘这么说,禁不住破口大駡。 但骂归骂,陈青青冷静一想,还是得给夫君续个房,不然自家的家业后继无人哪。再说了,没有后人,也免不了别人的间话。 晚上,梅生回来后就被姐姐青青拉着去见娘,商议给大先生续个房。 静心师太说道:“大先生续个房有那么难吗?梅儿呀,你二师姐桂花不是一直空着嘛,三十的人了,也难嫁个好人家啦。梅儿不是跟你二师姐好吗,桂花人老实可靠又听话,再说了,续给彭先生也不是亏待她。” 两姐妹听娘一说,都觉得桂花很合适般配,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先让二人圆房,婚事也不必像第一次那样大操大办了。 彭学敏和桂花圆房后,也果真不再有病了。 一大早,梅生正待出门,却撞见云善登门。 “梅师姨,好辛苦呀,这么早就出门啦?”云善开口打了个招呼。 “活太多,盛勇那小子腿勤,一天能跑几十个村,我得跟紧,不然吃了药的人会痒得发疯。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梅生问道。 “梅师姨呀,我总是有点担心。你想盛勇他做活这么拼命,又受到彭先生如此重用,会不会藏着点歪主意?”云善疑问道。 梅生一听云善的担心,眉头一皱,想想也是,麻壳籽生粉都在盛勇手中,万一他有些不轨,该如何处置? “我说云善呀,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盛勇夫人不是有孕在身吗?不妨给盛夫人喂些熟粉,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后终生对彭先生忠心耿耿。你想呀,盛勇他儿子一辈子忠心彭先生,他盛勇就是强要图谋不轨,又有何意义?”梅生想出了一条妙计。 云善点头称是,只是问道:“这事指派给谁?” 梅生答道:“此事机密,还是你亲自代劳,要让盛夫人不知不觉地吃下熟粉,任何人都不要让他知道。” …… 深秋季节,峨眉山早已凉快。 峨眉师太花青萍又练了一遍峨眉飞标。她一遍一遍地练,不计千辛万苦,相信有一天会有大用。 峨眉飞标,状如飞蛾,宽不及米粒,长不过九毫,其厚如蝉翼之薄。可单发可群攻,力有千均,快似疾风,无物可挡其威猛。 傍晚时分,外出打探消息的道童纷纷回来。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麻壳籽确实落入柿园学堂手中,现已广为使用,义阳百姓中毒者十之八九。偶尔有些没吃上麻壳籽的人,如果敢对麻壳籽稍有异议,就被告发出来,不论是亲友还是乡邻,谁都不愿意隐匿包庇。那些怀疑麻壳籽为毒药的人,不是被打残就是被打死,而且越是亲人下手越狠。 花师太大为震惊,晚上越想越是气愤,一夜无眠,心寒胆战。天一亮,花师太便召集峨眉弟子,下山传信江湖各大门派,共约九月九日重阳节于义阳柿园学堂南大门集结。 丐帮帮主石仁接信后留下九袋长老坐镇江南,掌丐帮,自己与六袋长老携三百弟子即刻北上,赶赴义阳。 少林宏泰方丈业已康復,他和无相禪师领着少林三十弟子,渡河南下,直奔柿园学堂。 其他如武当派、华山派、泰山派、东海龙帮、五马帮等尽皆承诺到场。 重阳节这天一大早,江湖各大门派陆续到来,一千多人把柿园学堂南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彭学敏那见过如此阵势,吓得魂飞天外,紧闭大门,不敢出来。 整个学堂也只有梅生、云善、静心师太、盛勇等见过大世面,桂花怀有身孕,不便运功,也就没有出门。梅生只好带着云善、静心师太和盛勇出来应战。 梅生出来一看,见为首的是峨眉师太花青萍,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花师太这把年岁了,不在峨眉山上尽享天年,居然还敢到此撒泼,岂不丢人!” 花师太一听梅生如此咒駡,怒不可遏,气得发指眥裂,拔出峨眉剑一招“称孤道寡”,直刺梅生前胸,梅生应了一招“斗转星移”,花师太一剑刺空。花师太怒火中烧,再出一招“独霸一方”,让梅生无处可躲。梅生一看花师太起了杀机,便以摧天神功聚力于恒山剑,不躲不避,一招“削铁如泥”祭出,峨眉剑顿时被削为两截。花师太大惊,忙弃剑退后五步,一招“巴山夜雨”,峨眉飞标如暴风骤雨罩住了梅生全身,梅生眼更疾,手更快,立时使出针功,一招“引针拾芥”,片片银针飞舞,银针与飞标针锋相对,空中迸出阵阵火花,针与标都纷纷落下。 梅生顿觉眼前这个老太婆功力竟如此深厚,不可小覷,决意要寻找机会把她的一身武功全废。梅生展开双臂,正要再次发力,忽然听见江湖人士的週边人声鼎沸,喊杀声聚起。 “爹再亲娘再亲,不如柿园学堂彭先生!”,“天再大地再大,不如彭先生的恩情大!” “杀!杀!!杀!!!”十几万义阳百姓人如潮涌,喊杀声惊魂夺命! 华山道长陈摶急拉峨眉师太退下战阵,说道:“师太休要再战,义阳百姓赶来,咱们必败。” “莫说来的是义阳百姓,就算来的是朝廷大军,我武林同道决死不能退阵!”峨眉师太坚定地答道。 “师太莫要心急,义阳百姓不是存心要与我江湖武林为敌,更不是存心与柿园学堂沆瀣一气,他们都是中毒之人,我武林同道来此是要解救他们,不是要置他们于死地!”陈摶一边说着,一边挥剑示意撤退。 一千多武林英雄霎那间风驰电掣般地离去。 第四十四集 爱如深渊 耶律德光自从南征覆灭大唐册立大晋班师回朝后,一直闷闷不乐。 原来耶律德光南征后,母后述律平趁皇儿不在,把后宫里略有姿色的妃嬪尽皆赐死,又把乘机把自己的几个娘家亲戚补进去。太后述律平的理由是红顏祸水、美人误国,希望皇上不要沉溺于后宫美色,要像他父皇耶律阿保机那样具有雄才大略,躬身于治国理政,恩施天下子民。 耶律德光自从与梅生欢爱一场之后,只觉得契丹女人尽皆粗鄙无趣,毫无兴致。耶律德光每日以国事敷衍,后宫妃嬪三月不沾雨露。有两个与述律平亲近的妃子,便择机向太后诉苦。太后听罢大喜,“皇上亲国事,疏女色,正哀家之所盼也,实乃先皇有灵,天佑我契丹。” 一日,探子报来,“皇上,自晋皇石敬瑭驾崩后,梅妃并未赋闲。” “梅妃怎么了?”耶律德光急问道。 “梅妃并未做太妃,梅妃还是梅妃,不过已是新皇石重贵的梅妃。”探子答道。 耶律德光听罢,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掌事太监急传太医进殿。 太后述律平、老臣耶律屋质、大将军萧瀚等一批重臣也纷纷进宫,探视皇上。 太医把脉良久,说道:“回太后,皇上之病属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一时无法把控,胸血涌出。” “可有良方治癒?”太后怒道。 “回太后,前唐神医孙思邈所着《千金方》里有一方剂可治,且药效神奇,连服十日,病可根除,奴才这就去给皇上配药。” 一班大臣们听说皇上的病可以治癒,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忙着喘口气。 太后述律平在皇宫里守着,一连守了十日,直到皇儿耶律德光康復。 老臣耶律屋质见皇上已康復,便上朝晋见,呈送给皇上一把“金弓箭”。 “此箭乃先皇所赐,可射杀五百步之外的猛虎。皇上整日操劳国事,日久伤身,不如皇上间时到后山上打打猎,散散心,保龙体安康。”耶律德光说道。 “如此甚好,大将军萧瀚可陪皇上狩猎,万一遇上猛虎怪兽,要保得皇上周全。”太后述律平说道。 “臣谨尊諭旨!”大将军萧瀚应道。 翌日,大将军萧瀚带了十名重甲武士,陪着皇上到后山狩猎。耶律德光经年没有狩猎,这次出来自是兴致勃勃。 耶律德光纵马宾士,一会便来到密林深处。 耶律德光远远便看见一隻正在吃草的野兔,于是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野兔,随从人员放声叫好,“皇上好箭法!皇上好箭法——” 耶律德光纵马跑过去捡拾野兔。 耶律德光提起野兔,一阵狂笑。 耶律德光正在狂笑时,忽然一隻猛虎跃起,直扑过来,把他扑倒在地。 耶律德光本来武功高强,要在平日里何惧一隻大老虎。但这次老虎来得太突然,耶律德光竟一时被吓蒙了,吓得六神无主,全然乱了方寸,只得用双手护着头。 随从武士见状,赶紧飞奔向前。大将军萧瀚赶到,挥起利剑刺进老虎肚子里,其馀人等也以剑刺虎,老虎顿时就咽了气。眾人急忙抬起耶律德光,只见耶律德光双手鲜血直流。 耶律德光被抬回皇宫,太医急忙给皇上止血上药,耶律德光半晌才回过神。一场惊吓过后,耶律德光嘱咐太医道:“此事万不可让太后知道。” 太医及眾人忙答道:“皇上放心,我等会守口如瓶。” 太医每日给皇上受伤的双手上药,过了十来天,皇上的手才完好如初。但耶律德光从此再也不敢出宫打猎了。 一日深夜,太医来到老臣耶律屋质府上,说道:“大人,皇上现已不再敢外出狩猎,整日又闷在宫中。老奴怕天长日久,皇上的心病又要犯了。” “胡说,你不是说过皇上的心病服药后便可除根吗?怎么会再犯呢?”耶律屋质追问道。 “大人,皇上的心病易治,但心事难除呀。有心事才有心病,皇上的心事不除,老奴就是神医也难根治皇上的心病呀!” 耶律屋质大惊道:“皇上有何心事?” “这……,这,老奴不敢说呀!”太医吱唔道。 “此处又无外人,你就跟老夫实话实说吧。”耶律屋质说道。 “听下人议论,皇上心里还念着南国的梅妃呢!” “呵,真有此事?那——那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斟酌一番。”耶律屋质对太医下了逐客令。 “老奴这就告退,请大人速拿个万全之策,救皇上要紧哪!”太医临走时恳切地说道。 太医走后,耶律屋质长叹起来,“不能没有皇上呀,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又要大开杀戒了。就太后那脾气,又会弄得满朝腥风血雨。我还是得想个法子呀——” 翌日早朝散后,耶律屋质进入内殿,独自向皇上请安。 “给老爱卿赐座!”耶律德光说道。老太监赶紧给耶律屋质搬来座椅。 “老爱卿可有要事?”耶律德光问道。 耶律屋质抖了抖胆子,开口说道:“老臣近闻大晋新皇石重贵败坏朝纲,颠倒人伦。其父皇离世后,石重贵不仅不以母事其父皇后妃,反倒据之为妻。此违背天理伦常之恶行,我上国当教之伐之。” “爱卿所言甚是。依爱卿之言,我契丹当出兵讨伐大晋?”耶律德光急问道。 “皇上,依老臣之见,出兵大可不必。皇上可以修书对大晋降旨问罪,接梅妃到我契丹,以防后患。”耶律屋质说道。 “爱卿此计甚妙,可尽速办理。”耶律德光已经急不可耐了。 耶律屋质奏道:“臣闻外使乔荣祖上乃南国汉人,习汉礼,可遣其出使大晋,降旨问罪,接回梅妃。” 耶律德光大喜,立传乔荣进宫。 乔荣得了契丹皇帝旨意,迅速赶往大晋。他首先找到桑维翰,说明来意。桑维翰一听,乔荣不仅仅是宣旨问罪,还要带走梅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梅妃现已被我皇册立为皇后,贵国如何能带走我大晋皇后?贵国若带走了我大晋皇后,岂不拆了我大晋国基?” 乔荣答道:“带走梅妃,乃我契丹皇上之命,大晋若有不从,便是违我上国之命。上国一怒,大晋岂不化为齏粉?” 桑维翰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无以应对。 半晌,桑维翰便心生一计,说道:“上国天使,维翰当尽职礼遇。但我皇现独宠都指挥使景延广,此事事大,敢请天使前往景大人处,宣示上国旨意。” 乔荣见桑维翰唯唯诺诺,不像掌权人。做事找对头,说话找对人,乔荣出了相府兴冲冲地前去见景延广。 乔荣腰间掛着一对大铁锤来见景延广,趾高气扬地说明来意。景延广大怒道:“一派胡言,梅妃乃我大晋皇后,尔等胡虏竟毫无廉耻,安敢染指我大晋皇后,我大晋十万铁骑难道是白吃饭的吗?” 乔荣上前指着景延广的鼻子骂道:“我上国天使来此宣旨,尔竟敢出言不逊。若我皇一怒,铁甲一出,当踏平中原,灭尔九族!” 景延广见乔荣如此嚣张,也不再争辩,一脚踹过去,乔荣冷不防被踹了个斤头。乔荣大怒,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取下腰间铁锤砸向景延广。 景延广何许人也。其人虎背熊腰,能力举千斤,手劈石壁。二人打斗起来,你来我往,不到十个回合,景延广便把乔荣打翻在地。景延广一脚踏上乔荣后背,下手扭断了乔荣的双臂。 乔荣疼得在地上直滚,汗水不停地下流。景延广叫来两个侍卫,割掉了乔荣的耳鼻。 景延广指着乔荣骂道:“乔贼,回去告诉耶律德光,我先皇为契丹册封,但我当今皇上是我大晋自立。我大晋再不会向契丹称臣,若有不服,叫耶律德光跟我景延广比试比试!” 乔荣回到契丹,踉踉蹌蹌地向耶律德光哭诉了自己的遭遇。耶律德光怒火中烧,急传大将军萧瀚进宫。 “大将军萧瀚听令,速起五万大军,朕要御驾亲征!”耶律德光吼道。 桑维翰接到边报,说耶律德光亲率五万大军亲征大晋。桑维翰急忙上殿告于皇上,石重贵得知耶律德光武力犯境,要强夺皇后。石重贵气得怒眼圆睁,拔剑砍到桌子上,“朕倒要看看耶律德光有什么本事,敢抢夺朕的皇后,今天朕也要御驾迎敌,跟耶律德光那廝拼个你死我活!” 耶律德光随大军南下,刚一走,跟太后述律平亲近的两名妃子便向太后告了密。太后述律平召来耶律屋质,责问道:“耶律屋质,哀家问你,皇上向大晋索要梅妃可是你的主意?” “回太后,确是老臣的主意。”耶律屋质平静地答道。 “大胆,哀家多次要皇上节欲后宫,以国事为重,你竟敢挑唆皇上贪占美色!” “回太后,老臣要皇上索要梅妃也是以国事为重。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思念梅妃心切,以至龙体伤害,方有前次皇上吐血。老臣想那梅妃即便是常娥下凡,也经不起岁月之剑。皇上若见梅妃如今已年长色衰,便可了断情缘。” 太后怒道:“耶律屋质,哀家看来你分明是在狡辩。” “太后如若不信,可召太医过来询问。”耶律屋质回道。 太后述律平只好叫人唤来太医。太医过来只得以实相告。太后述律平叹道,“竖子不挣气,必成契丹之祸矣!” 皇帝石重贵率三万大军往北进发。三月三日大军行进到冀州白团卫与契丹大军相接。 晋军以李守贞为前锋官。李守贞多年与契丹交战,熟知契丹军的战法,便摆下九圆阵拒敌。九圆阵就是把大军分为九队,摆成一个正圆型,弓駑手在外,主将居中,敌军来犯,便以弓箭相迎,使敌军无机可乘,无隙可鑽。 耶律德光见石重贵并不进攻,只是以阵相持,便下令契丹大军衝锋。契丹军反復衝杀了一个多时辰,总是被晋军密集的箭阵挡了回来。耶律德光大怒,吼道:“有斩杀或捉拿大晋皇帝者,赏黄金万两!” 契丹军一听皇上的赏金万两,人人捨命向前。一时间契丹军锐不可挡,晋军的阵脚开始混乱,前锋官李守贞率亲兵一千人迎敌奋勇抵挡,总耐血肉之躯难敌契丹军的战车,不到半个时辰,李守贞的亲兵就死伤大半。 正在紧急关头,皇帝石重贵拔刀起身,要衝上前去与契丹军拼命,吓得大将军杜重威急忙抱住皇上,阻止皇上出战。皇帝石重贵已怒不可遏,非要衝向阵前。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霎那间,飞沙走石,人马尽皆不能睁眼。前锋官李守贞立命将旗前后左右舞动,锣鼓三紧四沉。晋军一听号令,骑兵下马,步兵收箭,纷纷抽出战刀,杀向契丹大军。 契丹军都是战车作战,一部小战车配三匹大马,一部大战车配五匹大马。马遇狂风飞沙,睁不开眼,只能乱冲乱撞,也不听主人使唤,各自发力腾起。契丹军的战车大多数都被自己的马匹掀翻,无数的士兵被掀翻的战车轧死砸伤。 晋军都是单兵作战,在狂风飞沙中冲入敌阵,遇马砍马,遇人砍人。契丹军大乱。大将军萧瀚在混乱中尽力解下一匹战马,护着耶律德光上马,牵着马一路狂奔,往北逃命。 白团卫一战,契丹军死伤一万馀人,被俘五千多人。耶律德光气急败坏,拔刀就要自尽。大将军萧瀚急忙夺刀,劝说道:“皇上,不是我契丹军败给晋军,而是败给了风沙。黄河以北,冬春季节多风沙,待到夏季到来,便再无风沙,我契丹再挥师与晋军交战,必能杀得晋军片甲不留。皇上不要意气用事,等夏季到来时,再復仇不迟。” 耶律德光觉得大将军萧瀚说的有理,也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便收集残兵回国,等待来日復仇。 第四十五集 横生枝节 盛夫人肚子疼了一夜。 早起,盛勇又要出门远走,播撒麻壳籽。夫人说她的肚子不舒服,要丈夫陪她去医馆把把脉。没成想盛勇却说怀着孩子的女人肚子疼不值得大惊小怪。盛夫人想到丈夫忙他的事业,顾不上家也是应该。 中午刚过,盛夫人的肚子越来越疼的厉害,好像孩子要生出来,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月,她越发紧张起来,于是便唤了两个下人把她扶到医馆。 医馆大夫一把脉,觉得脉象特别奇怪,一会慢一会快,一会若有若无,一会劲道十足。费了好大一会功夫,大夫才明白过来,是中了麻壳籽毒。医馆的大夫也有了心得,原来麻壳籽忌用孕妇。 医馆的大夫们对盛夫人说道:“夫人还要多担待,麻壳籽之毒无解,唯一的办法是忍耐!” 盛夫人一听就背过了气,腹痛如裂,如何忍耐! 夏雨天却有不同的看法,“什么叫无解?救死扶伤,镇痛止痒,医者之道也。” 在医馆里,夏雨天人微言轻,有不同的看法,也不能明说。于是夏雨天便对盛府里的两个下人说:“我帮你们把夫人抬回去吧,回去服点止疼药,让夫人多忍耐。” 盛夫人被抬回府内,夏雨天趁这里没有医馆大夫,又想办法支走了盛府家的下人,重新给盛夫人把了脉。夏雨天思考良久,说道:“嫂夫人放心,我想或许有别的方子,能医好嫂夫人的病,但麻壳籽无解,也不允许有解,嫂夫人记住,不论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嫂夫人都不要对外人言说。” 盛夫人含着泪说道:“雨天兄弟放心,嫂子断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就放心地为嫂子找药好了,多谢雨天兄弟!”盛夫人说完,又昏过去了。 夏雨天是想起了父亲曾对他说过,淮南濮公山一带有火石土,化水服之,能解异毒。雨天不敢耽搁,立即向学堂借了一匹快马,向濮公山飞驰而去。 到第三日上午,夏雨天背着一包火石土回到了柿园学堂。他不敢稍歇,直奔盛府而来。盛夫人喝了火石水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便觉得身子完好如初,一点痛感也没有了。 晚上,夏雨天向跟随梅生的弟子讨得一包熟麻壳籽粉,说是必要时自己服用,那弟子为此还对夏雨天作了一番嘲弄,说这东西只给百姓吃,自己要吃那真是太愚蠢。 夏雨天回去后,先泡上一杯火石水,放在手里拿着,再服上足量的麻壳籽熟粉水。片刻过后,夏雨天便出现了幻觉,四周迷影重重,薄雾飘渺,如幻如梦,身子急速地滑向远处的一扇光亮之门,在临门时刻,他的脑子已完全不可控了,他忘记了自己从前的一切。随后便进入了光亮之门,一番新景呈现。左边是碧绿的田野,佈满青青的草苗,绿色连成一片,百花嫣红,到处都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花瓣一层赶着一层,向外涌去。右边是一片树林,鸟儿在树上歌唱,蝴蝶在一簇簇野花中翩翩起舞。远处是碧玉般的湖水,水里一群群金色的鱼在欢快的嬉戏。更远处是飞泻而下的瀑布,瀑布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夏雨天正陶醉在这风光如画的景色里,天空中轻轻飘下一位仙女。仙女手抚摇琴,吟唱着轻快的歌声—— 父母生了我的身 主人养了我的命 牛马也是父母生 主人餵养情更深 做人要懂牛和马 主人恩情比海深 天大地大主人大 主人恩情报不尽 夏雨天此时只觉得口渴,举起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原来喝了麻壳籽熟粉泡的水后,就感觉口渴,还想喝水,此时如果还喝麻壳籽熟粉水,中毒就会愈深。即使是喝上一杯白开水,也丝毫不能缓解,中毒症状依旧。好在夏雨天手中端着的是一杯解毒水。 夏雨天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叫喊,“忘了你的父母,忘了你的亲朋好友,你只能忠诚你的主,你只能忠诚你的主,你只能忠诚你的主……” 片刻过后,光亮之门内的一切渐渐褪去,夏雨天又重新回到眼前的世界。火石水逐渐解了麻壳籽的毒,夏雨天也清醒如初。 …… 漫长的寒冬过去,大地回春,可全无暖意。 经过几个月的奔波,梅生和盛勇已把黄淮之间的大小村落尽收,数十万百姓中毒。 梅生回到柿园学堂后,一连几日感觉身体不适,每到正午便胸涨气闷,还时有呕吐。看遍了学堂医馆的大夫,丝毫效果都没有。 彭学敏知道梅生的病情后,差人到医馆叫来夏雨天。彭学敏说道:“别看夏雨天年少,但他很有医术,最好还是叫他来试试。” 夏雨天来到梅府,给梅生一把脉,就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后说道:“梅师姨的病很严重,似是全身筋骨受损,且伤及脏腑。如不及早诊治,恐致残致瘫,重则致死。” 彭学敏对夏雨天瞪了一眼,似要发怒,被夫人青青拦住。青青说道:“雨天呀,你能诊出病因,也该能下药能诊治吧?” “夫人放心,医者治病,无不治之病。”夏雨天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莫看雨天年少,本事可真不小,治好了你梅师姨的病,就算是立了大功!”陈青青在一旁鼓励道。 夏雨天把完脉,说道:“梅师姨这病呀,叫阴气过旺,阳气不足抵挡。阴阳失衡,以致筋骨受损。有两个方子可用,但不能急于速成。第一个方子是在头顶百会穴上扎下七颗银针,泄出体内的武功,直至体内武功尽失,阴气减损,此消彼长,阳气自然上升。” 梅生一听,大叫不行,“废掉武功,万不可行。雨天,你说第二个方子吧。” “第二个方子是——”,夏雨天迟疑着不愿说。 “雨天,你就说吧,你梅师姨一生征战江湖,有何畏惧!”梅生直说道。 “这第二个方子不是个好方子,只能算是个临时的举措。就是一日多次行房,行房可以采阳,诱使阳气上升。但此方治标不治本,根除不了病因。” “雨天哪,辛苦你了,你回去多想想,看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子,你梅师姨的病大家再商议商议。”彭学敏说道。 夏雨天一走,大家都沉默不语。梅生则哭着说道:“我不能废了武功呀,我也不愿意废掉武功。学敏大哥事业未成,我怎么能没了武功?这梅府虽好又哪能比得了皇宫?我还等着再进皇宫呢!” 梅生正哭着,静心师太突然叫了起来:“梅儿呀,是娘害了你呀,是娘太健忘。欧阳前辈曾告诉过娘三重境界的事,娘怎么能忘了呢,娘真是不长记性呀。当年欧阳前辈说过有三本书,不是两本。第一本书是内功心法,第二本是三重境界,第三本是七策立国。只有练成了第一本书中的内功心法之后才能练三重境界,不然就会失了根基。欧阳先生怕你天佑祖师急于求成,只给了她第一本书,让她先练好基本功。不成想你天佑祖师在义阳三关之战中受伤,欧阳前辈也就没再传她三重境界了。后来你天佑祖师把内功心法改叫恒山内功心法,其实这恒山内功心法就是欧阳前辈说的第一本书,是为了练三重境界打根基用的。梅儿呀,娘没教你恒山内功心法,你就练成了三重境界,才得了今天这个怪病。” “娘,这事也怪不得你,当时那个情景,谁不想急于求成呀?”梅生叹道。 良久,彭学敏说道:“现在大事未成,梅儿还不能自废武功。待天下一统,四海承平,梅儿方可废掉武功,颐养终生。” 彭学敏说罢,静心师太便拉着青青出去了,青青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屋子里只留下彭学敏和梅生两人…… 盛夫人顺利地生下了儿子,盛勇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儿子,得意之情近于忘形。 盛勇哈哈大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呀,你爹一生不容易呀,爹一生不辞艰辛,只图混上个人上人,光宗耀祖,改换门庭。不料想你爹还真得时来转运,宏图大展,心想事成。以后即便天下不姓盛,封个王侯将相,也在情理之中!” 盛勇话还没说完,盛夫人便一脸的老不高兴,气乎乎地指责道:“你看你这德性,你们那一帮人都是害人精!” “夫人,何出此言?”盛勇正色质问道。 “我三舅舅在江南做买卖,没吃麻壳籽,回来后见家人一个个都颠颠疯疯,以为他们都有病,说要给他们治病,结果被全家人一起给活活打死了。都是你们这帮人做的孽,伤天害理,就不怕断子绝孙?”盛夫人越说越气愤。 盛夫人一骂,盛勇也来了脾气,“妇人之见,大义不拘小节,大丈夫行事何惜草民,你不见大象行走,还能顾得了不踩死蚂蚁和螳螂吗?” “哼,你少得意吧,就凭你那个麻壳籽,还想干大事?做梦吧!”盛夫人嘲讽道。 “麻壳籽咋啦?那是北国圣物,举世无双,天下无敌!你不见黄淮一带百姓,吃了麻壳籽,谁敢不喊彭先生万岁?”盛勇得意地争辩道。 盛夫人也不依不饶,嘲笑道:“你以为你那个麻壳籽就了不起呀,夏雨天早就有瞭解药!云善怕你得了麻壳籽就骄横,偷偷摸摸骗我吃下麻壳籽,想控制我儿子,再控制你,可是夏雨天给我喝了一碗水,那麻壳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哈哈,你还得意什么呀!你蔫了吧?” 听着夫人得意的笑声,盛勇胆颤心惊,一把抓住夫人的手,她的脉搏真的是跟常人一样平稳,没有半点区分。再一看儿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一丝蓝色。原来吃过麻壳籽后,人的白眼珠会变成蓝色,黑眼珠变成黄色。要不是夫人这一说,自己还不知道仔细地瞧一瞧。 盛勇觉得此事太严重,也顾不上再跟夫人斗嘴,把儿子往床上一掷,急忙往外跑,他要去找梅师姨。盛夫人跟在后面,气愤地骂道:“你个畜牲,你要去告密吗?” 盛夫人哪能拦得住丈夫,一溜烟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盛夫人一时慌了手脚,这外面天又下着大雨,自己该如何是好?万一盛勇告了密,夏雨天就处境不妙了,而且夏雨天还嘱咐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解药的事。 盛夫人越想越心惊,她也顾不上床上哭着的儿子了,急忙摘下掛在墙上的斗笠戴在头上,往着医馆的方向使劲地跑。 大雨滂沱,道路坎坷,一路上盛夫人摔了好几跤。 第四十六集 黄河悲鸣 盛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医馆,使劲地敲着夏雨天的房门。夏雨天正在读书,还没就寝。听见敲门声,夏雨天打开房门,见是盛夫人来访,以为盛夫人是来看病,忙把盛夫人迎进。盛夫人急得一时语无伦次,不知从何说起,憋了老半天,才说道:“雨天,不好了,快走!” “嫂夫人,不要急,怎么回事?”夏雨天淡淡安慰道。 “哎呀,雨天哪,嫂子没把住嘴,跟盛勇那个畜牲斗嘴时说了你能解麻壳籽的事,那畜牲得知后,就去梅师姨那告密了。你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盛夫人急说道。 夏雨天答道:“嫂夫人辛苦了,天这么黑,外面还下着大雨呢,谢谢你能来告诉我,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有办法的。” 夏雨天把盛夫人劝回去了,自己又想了想,觉得事态严重。麻壳籽是彭先生的命根子,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从北国讨回来,要是轻易地破解了,就毁了彭先生一生的事业和前程,那还了得。夏雨天本想着待彭先生用麻壳籽一统天下,收回燕云十六州,天下一统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再用火石土为百姓解毒。没成想半道里,这事就给搞砸了,搞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夏雨天本非怕死之辈,只是想到了更可怕的后果。如果彭先生一时容不了他,要了他的性命,那麻壳籽之毒又无人可解,岂不社稷倒悬,天下生灵涂炭! 夏雨天不再犹豫,立即趁着雨夜,到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披好雨衣,骑上马便向华山方向飞奔而去。 却说盛勇出门后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慌慌张张地跑到梅府,要见梅师姨,但却被值夜人拦住。盛勇说明来意,有十万火急,可值夜人死活不让他进去。盛勇在门外急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一过五更天,盛勇再也没法等下去了,便与值夜人理论起来,而且嗓门也越来越高,争得不可开交。 突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彭学敏探出头来问道:“外面吵什么?是谁在吵闹?” 盛勇一见彭先生出来了,仿佛像见到救星一样,一下子扑了过去,生怕彭先生又会把大门关上。 盛勇上前跪倒在彭先生的面前,哭诉道:“大先生,不好了。医馆的夏雨天弄出了麻壳籽的解药了!” 彭学敏吃了一惊,疑问道:“盛勇,你说什么?麻壳籽有解药?” “先生,此事千真万确!夏雨天真的有了麻壳籽的解药!”盛勇坚定地答道。 梅生也穿衣起床了,来到大门外,终于弄清了麻壳籽解药的事。此事干係重大,三人不敢耽搁,径直到了医馆寻找夏雨天。盛勇敲门敲了老半天,不见有人回应,梅生便伸手推开房门,一看里面,却空无一人。三人马上又到学堂大门,问朱光清是否见到夏雨天出门,朱光清答道:“夏雨天已走了两三个时辰,他说梅师姨病重,要外出抓药,我才开门给他放行。” 彭学敏深感事态严重,必须追回夏雨天,一旦麻壳籽有瞭解药,岂不枉费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 盛勇说道:“夏雨天乃华山人,想必是逃向华山方向,雨夜里道路难行,想必也逃不到哪里去,若此时去追,定能将他追回。” 于是三人骑马向北急追。 天亮时分,夏雨天终于来到邙山脚下,抬头一看,前面正是波涛翻滚的黄河。夏雨天此时已是人困马乏,感觉再也走不动了。夏雨天正想下马歇息,忽然一个熟悉而又欢快的声音响起,“是雨天哥!雨天哥,雨天哥,真的是你呀!” 夏雨天扭头一看,原来是仙儿! 仙儿急忙扑了过去,瞬间就哭成了泪人。 原来仙儿是跟着母亲杏儿来到邙山采苦参,就在邙山脚下支了个棚子住下了。当时很多孕妇吃了麻壳籽后,出现肚子疼,而且会越来越疼,直到流掉孩子。后来夏郎中发现苦参能缓解疼痛,还能保住孩子,就将此事告诉了陈摶夫妇,杏儿便带着仙儿来到邙山采药,为孕妇治病。这天天还没亮,杏儿就早早外出治病,留下仙儿在家看门。 仙儿把雨天拉进门,忙着给他端水洗面,又忙着做早饭。仙儿告诉雨天说,现在麻壳籽闹得没人愿做生意,所以黄河上也没什么渡船了,过黄河就难了。以前黄河渡船是一天来回各两轮,现在是一天来回一轮,人还坐不满。雨天问什么时候才有船,仙儿告诉他到中午过后才有船从北面开过来。 仙儿又问起雨天回华山的事,雨天就详细地说了柿园学堂和麻壳籽的事,并说到柿园学堂的人可能要来追杀他。 雨天和仙儿吃过饭后正说着话,忽然有三头枣红大马赶过来。原来老马不仅识途,还识群。彭学敏三人一路沿着夏雨天走过的马蹄印直追过来,寻找夏雨天。夏雨天远远就看到了彭学敏三人,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雨天拉起仙儿骑上马就往外跑,一直跑到黄河边。可是滚滚河水挡住了二人的去路,黄河一眼望去,水浪连天,连一隻船的影子都没有。 彭学敏三人催马向前,叫住夏雨天。 “夏雨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配製麻壳籽的解药,想坏老夫的万年大计是吗!”彭学敏气急败坏地吼道。 夏雨天赶忙下马跪到彭学敏的马前,虔诚地说道:“大先生,雨天哪敢与先生作对,弟子实在是不忍看着盛夫人的病痛,无意中找到了麻壳籽的解药。弟子再三叮嚀过盛夫人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解药,弟子更没有对第二个人用过解药。弟子知道麻壳籽是先生的立国大计,哪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想着待先生天下一统,南面称帝,然后再用解药为百姓解毒治病,望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 彭学敏一听夏雨天如此辩解,气得毛发倒竖,“孽障!麻壳籽不能有解药,谁想弄解药都是死路一条!麻壳籽有瞭解药,我彭家江山如何万年?” “先生,彭家江山不光要天下一统,也应有文治武功,造福黎民百姓!”夏雨天回了一句。 “孺子不可教也,我看你是执迷不悟!梅儿,杀了他,杀了他就能永绝后患!”彭学敏不想多费口舌了。 梅生抬起双手,积聚摧天神功,双掌齐出,向夏雨天发力过去。仙儿一见梅生对雨天痛下杀手,急忙一个鲤鱼飞身,挡在雨天面前。仙儿还未站定,梅生的掌风袭来,犹如狂风扫落叶,把二人卷起,拋出十丈开外,仙儿承接了梅生的掌力,被击得五脏俱裂,一头栽进黄河里,夏雨天虽没直接挨到掌力,但也被震得身心麻木,掉入黄河,瞬间就被水浪卷走,无影无踪。 彭学敏三人见夏雨天和仙儿已死,仰天大笑不止,祸根已除,不再担心。三人掉转马头,扬鞭返程。 三人一回到柿园学堂,彭学敏说对盛勇说道:“现在世上知道麻壳籽有解药的还有你夫人,防患于未然,斩草要除根。现在去找她,埋了这个事情。” 午后,盛夫人正在给儿子餵奶,盛勇带着彭学敏和梅生闯了进来。 盛勇说道:“夏雨天已经死了!” “你个畜牲,怎么可能!夏雨天他早就逃走了!”盛夫人冷笑一声。 “不管你信不信,夏雨天是我一掌劈死在黄河滩,我把他扔进河里喂鱼了。不过那小子也算佔便宜了,死时还有个小美人为他殉情。夏雨天到阴间去做风流鬼了,以后呢,这麻壳籽可就没有解药了,盛夫人,你说是不是呀?”梅生一脸得意,指着盛夫人嘲弄道。 盛夫人一听夏雨天真的死了,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这帮骗子,刽子手,你们做了亏心事,不得好死!” 彭学敏大怒,指着盛勇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解药的事了!” 梅生抽出恒山剑,递给盛勇,“哼——,拿着去吧!” 盛勇不敢接剑,吓得浑身发抖。彭学敏吼道:“快杀了她,不然你全家人都活不了!” 盛勇赶快接过梅生的剑,慢慢地指向夫人。彭学敏再次吼道:“快下手,不下手你是想给夏雨天陪葬吗?” 盛勇心口一紧,闭上双眼,一剑刺进夫人的胸口。盛夫人一愣,没成想自己的丈夫还真的动了手。 盛夫人的嘴角里慢慢地渗出了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儿子,你看见了,是你的父亲杀死了你娘,是你父亲杀死了你雨天叔,也是你的父亲杀了千万百姓!儿子,你长大了要记住你娘是怎么死的,不要学你的畜牲父亲,你要做个——好人!” 盛夫人说罢倒地不起,怀中的婴儿还在不停地哭。 彭学敏见盛夫人已死,拉起梅生回到梅府。 静心师太正在梅府外等着,一见两人回来,便责问道:“我说你们两个呀,到哪去了呢?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人影。桂花她生了,今天一早就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呢!” 彭学敏听说桂花生了,自己有了儿子,一时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一边跑向桂花住处,一边情不自禁地高呼道:“待我儿子满月之日,就是拿下东都汴梁之时!” 第四十七集 忠孝难全 丐帮帮主石仁和六袋长老费了好大的劲才觅得渡船过了黄河,他们要到黄河北岸去察看有多少丐帮弟子中了麻壳籽之毒。 帮主石仁和六长老在黄河北岸一路行走。六长老突然看见黄河里浮着一条黑影。六长老惊奇地说道:“帮主,你看河中有一条好大的鲤鱼!” 石帮主定眼一看,说道:“哪是鲤鱼呢,是个人!” 黄河水流湍急,不大一会河中的黑影就被冲上岸边,搁在沙滩上。不错,还真是个人! 石帮主和六长老赶紧跑过去,伸手一摸,那人的嘴唇微微一动,看来是个活人,还挺年轻。石帮主急忙把年轻人提取打坐,输入内功。年轻人吐出肚子中的河水,咳嗽了几声,慢慢地醒过来了。 原来淮南人索习水性,夏雨天受伤后掉入黄河,随着河水一路向东漂到花园口,被石帮主救起,所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夏雨天醒来后,弄清了是丐帮帮主救了他的命,他曾听陈摶说过丐帮都是好人,人人都是大英雄,所以就把自己的身份和麻壳籽的事告诉了石帮主和六长老。 石帮主没想到麻壳籽还有解药,这个意外惊喜让他觉得有如绝处缝生。 石帮主又长叹了一声,“如今麻壳籽中毒者成千上万,黄河南北有无数村落,如何能将解药一一送到?” 六长老说道:“帮主,这个不难。只要你老人家发号,叫九长老从江南调集八千弟子北上,先到淮南濮公山取到火石土,再四散到各个村落,见水即拋下火石土,人又不能不吃水,只要一吃上火石水,麻壳籽之毒不就解了?如此不出十日,麻壳籽之毒尽可解除。” “老六,此计甚妙,我这就给老九发信鸽。”石帮主大喜道。 石帮主发了信鸽便吩咐几十名丐帮弟子沿黄河两岸寻找仙儿尸体的下落。夏雨天返回邙山找到了正在寻找仙儿的杏儿。 夏雨天一见到杏儿便跪下叫了一声:“娘,仙儿为了救我遭了梅生的毒手,人掉在黄河里了。”杏儿听说爱女已遭不测,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丐帮弟子终于在官渡一带的黄河中捞起了仙儿,掩埋了仙儿的尸体后,夏雨天咬破手指在墓牌上写道:“爱妻仙儿之墓”。 夏雨天扶起伤心的杏儿一路向到华山走去。 …… 彭学敏抱着儿子,爱不释手,再没心思过问学堂的事情。彭学敏算到,明日儿子就满半月了,得给儿子起个带帝王气的大名。 彭学敏正在琢磨着,忽然云善急火火地跑过来,“先生,不好了!夏雨天没死,他把麻壳籽的解药给了丐帮弟子,丐帮弟子到处散药,如今差不多所有的老百姓都被解毒了。柿园学堂的人一出门就遭到老百姓的围攻。而且弟子还打探到,少林寺正号令几十万老百姓近日要前来围攻柿园学堂,誓要把我学堂铲平。” 彭学敏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彭学敏做梦也没想到能出如此意外,急忙赶去见梅生。由于彭学敏连日来只顾看着自己的新生儿子,冷落了梅生,梅生每到中午便日日发病。彭学敏说了麻壳籽的事,梅生叹道:“学敏大哥,看来我再入皇宫已成泡影。” 彭学敏却坚定的说道:“梅儿放心,好在我早就留下了后门。前门不通,后门当可行。” 梅生惊奇地问道:“学敏大哥,你又留了啥后门?” “哈哈,梅儿你忘了?咱们不是还有桑维翰和杜重威吗?”彭学敏又得意起来。 “我说学敏大哥,他俩有什么用?”梅生疑问道。 “桑维翰和杜重威是我早就布好的一盘棋,当时想到去北国取麻壳籽万一失手,先备下通向皇宫的第一条路,没成想如今到了最后关头还真能顶大用。他石敬瑭能请到契丹大军,我彭学敏为何不能?我这就向桑维翰和杜重威发令,准备迎接契丹大军,夺取东京汴梁,我彭学敏还能南面称帝!”彭学敏誓言道。 “学敏大哥,难道你也要做儿皇帝不成?”梅生问道。 “梅儿,儿皇帝不也是皇帝吗?”彭学敏信心满满地说道。 “学敏大哥,但愿老天爷不会辜负你一身本事,我也能再返皇宫。”梅生也有了信心。 彭学敏说道:“梅儿你就好好静养,明早跟我一起赶赴东都汴梁。” 翌日,彭学敏和梅生快马向北疾驰而行。 中午时分,梅生又突发急病,四肢抽搐,筋骨疼痛,痛不欲生。梅生把持不住,掉下马来。彭学敏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救治。 半晌,日头稍有偏西,梅生才稍稍觉得有些好转,说道:“学敏大哥,不要管我了,我是去不成汴梁了,你赶快走吧,有我拖累会误大事的,待你大功告成,再回来接我好了。” 彭学敏看到梅生真是不行了,无奈地说道:“梅儿,前面有座庙,我把你扶进庙里,你在那里好生歇息,等我大局已定,再回来接你。” 彭学敏把梅生安置在庙里,迅即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桑维翰接到先生彭学敏的密令后,默默不语,沉思良久。见相公杯中的茶水未动,英子便走过去倒掉,换上一杯热茶。桑维翰看着英子的脸,长叹一声,似有几分苦痛。 英子见丈夫如此表情,知道丈夫又遇到难题了。丈夫身为大晋相国,遭遇困难是再常见不过的,但每一次面对困难,丈夫的选择和决择都是悠关国计民生的,稍有闪失,轻则百姓受苦,重则国家犯难。英子深感丈夫肩上挑有千斤重担,对丈夫的饮食、起居都照料得细緻入微,体贴周到。 “英子,你坐下吧,为夫想跟你聊聊。”桑维翰平静地说道。 英子吃了一惊,丈夫日日忙于国事,家中事无巨细从未过问。再说,英子本着妇人不干政的规矩,儘量跟丈夫少说话。 英子不由自主地在丈夫的身边坐下。只听桑维翰说道:“夫人,为夫这次遇到难题了,也许是大难临头了!” “夫君,凭你一身雄才大略,还有过不去的坎么?再说,当年在北国时,夫君在穷途末路时,不是也逢凶化吉了么?再怎么样,现在夫君已身为大晋宰相,形势总比当年强吧!”英子疑虑地安慰道。 “哎,夫人不知呀,为夫这次才真是走到穷途末路了!要么国破,要么家亡,没得挑了!夫人,是国破,是家亡,为夫只想听你一句话。”桑维翰绝望地说道。 “夫君,果真事急如此?”英子急切地问道。 “前日恩师彭先生传书于我,要我与大将军杜重威暗通契丹,灭大晋,立新朝。”桑维翰无奈地说道。 “夫君,此事万万不可!十年前,先皇引契丹大军覆灭大唐,没成想契丹军皆是虎狼,先在晋阳杀人劫掠,后到洛阳杀人放火,京城洛阳十室九空,至今尚未恢復元气。若此次契丹大军再来汴梁,我汴梁必成人间地狱。再说,彭先生本是读书人,当思报效朝廷,救济天下苍生,怎么想着要做乱臣贼子,还要黄袍加身?”英子气愤地说道。 “哎,想必恩师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知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他人的教唆,做下如此荒唐事。”桑维翰叹道。 英子劝说道:“夫君,不如你好生劝说彭先生,要他别做这荒唐事了。他要想做官,你就奏请皇上封他个节度使什么的,不也能享一世荣华,光宗耀祖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就怕先生不听劝呀。”桑维翰疑虑地说道。 “夫君先试试吧,看彭先生答应不答应。彭先生答应了就好,不答应的话,再谋他策。”英子说道。 二人正说话间,忽有下人来报,说有一彭姓故人求见。 桑维翰急忙起身出门相迎。 一阵寒喧,桑维翰和英子把彭学敏请进大厅上座。 “维翰,为师传书可否收到?”彭学敏问道。 “先生,学生确已收到。”桑维翰答道。 “彭先生,契丹人皆虎狼之徒,万不可引狼入室呀!”英子急忙应道。 “嗯,我在跟维翰说话呢。”彭学敏摆摆手,示意英子不要插话。 “先生,先生——,学生虽愚笨,但也知道孝义为重。学生一向唯先生之命是从,不敢有丝毫怠慢。”桑维翰说道。 “那就好,好就好,维翰不忘孝悌,为师就放心了。”彭学敏得意地说道。 “不过——,先生知道,学生这半生都在与契丹人打交道。这契丹人吧,唉,洋人毕竟与我中原人大有不同。”桑维翰为难地说道。 “有什么不同,说来听听。”彭学敏问道。 桑维翰呷了一口苦茶,答道:“唉,这契丹人向来以上国居之,对南人总是瞧不上眼。册封南人做皇帝吧,非要让南人降一辈份,做他的儿皇帝,另外还得年年进贡。大晋这几年连年旱灾,但进贡的物品是一丁点也不能减免。” “维翰,你要眼光看远些。首先,儿皇帝也是皇帝,是皇帝就有皇帝的尊贵。要说进贡呢,我中原百姓腰带紧一紧,少吃一口,也就够了。再说吧,紧的是百姓,总不会轮到你宰相也挨饿吧?”彭学敏解释道。 “先生,契丹人一到中原,他要杀人放火,四处劫掠呀!”桑维翰看是急了。 “唉,那有什么。人家能叫你做皇上,你怎不能一毛不拔吧,所谓杀人放火、四处劫掠,权当做皇上付出的本钱吧。”彭学敏辩解道。 英子一听彭学敏如此说法,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怒道:“妇人尚知百姓乃衣食父母,彭先生竟然漠视百姓如芻狗!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彭先生想再立新朝,莫非只是贪图做皇帝的快乐?” “维翰,莫要偏信妇人之言,落得个人亡家破,追悔莫及。为师问你,你到是从还是不从?”彭学敏亮出了底牌。 桑维翰扑通一声跪地,哭道:“请先生恕学生不能忠孝两全,学生生为大晋臣子,死当亦为大晋鬼魂!” “也罢,孺子不可教也!”彭学敏起身拂袖而去。 桑维翰和英子怔怔地看着彭学敏远去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第四十八集 一枕黄粱 彭学敏策马直奔鄴城杜重威中军大营。 杜重威跟桑维翰截然不同,对彭学敏那是言听计从。 杜重威叫来心腹张彦泽携密函前往契丹见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接到大将军杜重威密函,要契丹出兵与晋军合击大晋。真是天上掉了馅饼,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耶律德光正筹画如何再袭大晋,以报上次战败之仇,讨回梅妃。 耶律德光一高兴,就赏给了杜重威一套龙袍,让张彦泽带回,许诺灭掉大晋后,册封杜重威做皇帝。 张彦泽带着龙袍,连蹦带跳地跑回鄴城,把龙袍交给了杜重威。杜重威见了龙袍,连忙向北叫了耶律德光几声亲爹。兴奋了好大一会,杜重威才稍稍冷静一些,“张将军,龙袍之事,实属机密,切不可为外人知晓。待我做了皇帝,你就是大将军了,我不会亏待你。” 张彦泽感激涕零,连忙跪下说道:“臣遵旨!” 杜重威立即下令三万大军克日起程,兵发汴梁。以张彦泽为前部先锋官,彭学敏为国师坐镇后军接应。杜重威与副将李守贞等候迎接契丹大军。 桑维翰获知杜重威调动朝廷大军来攻京城汴梁,下令御林军统领白日防贼,夜里宵禁。 英子琢磨着契丹军一来,势必国破家亡,便吩咐管家多带银两,携着自己的一双年幼儿女,一路扮作乞丐,往江南避祸。 张彦泽带着晋军二万前锋军深夜抵达汴梁,见汴梁城门紧闭,吊桥收起,便吩咐士兵改装为老百姓,待天明开城时四面混进城内,午后鸣号起事。 越日午后,汴梁城内大乱。晋军二万先锋军向京城内一万御林军突然发起衝锋,逐个消灭了守卫京城的御林军,夺取汴梁。 张彦泽带着一队亲兵直抵皇宫,把皇宫内上自皇上石重贵,下到宫女太监,尽皆捆绑起来。张彦泽早听说梅皇后美貌惊人,今日一见,更是讚不绝口。张彦泽用手托着梅皇后(其实是冯氏)的下巴,感叹道:“人说前唐杨贵妃美如下凡仙女,若杨贵妃真能有梅皇后之美,也不枉史书上的一场记载。” 张彦泽下令把皇宫里的一班人等都押入偏殿,独留下梅皇后供自己享用。当夜张彦泽与梅皇后就住在皇宫,廝混了一夜。 第二天午后,彭学敏带着后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京城。张彦泽急忙穿衣起床,前去迎接国师。 “张将军,可否捉到皇帝石重贵?”彭学敏问道。 “回国师,末将早将石重贵及皇宫人等尽皆捆绑起来,等候国师来后发落。”张彦泽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拿下汴梁,张将军居功至伟,待新朝立国后,张将军当是开国元勋,新朝重臣。”彭学敏赞许道。 张彦泽大喜,急忙带国师彭学敏前往皇宫。 彭学敏进入皇宫大厅,见面前跪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石重贵听说是国师前来查看,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皇后(冯氏)思忖着国师也是男人,或许也跟张彦泽一个德性,说不定也会贪恋自己的美色呢。于是她便抖起胆子,微微抬起头,微笑着露出洁白细腻的门牙,想递给国师一个媚眼。 彭学敏见有人抬起头,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梅儿,怎会是你?” 彭学敏赶紧上前抱起皇后,关切地问道:“梅儿,你的病好了吗?” 皇后(冯氏)早已猜到那个真梅妃肯定与眼前这个国师有勾连,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勾连。于是皇后(冯氏)就壮着胆子,微露骄羞地说道:“国师,俺的病是好了些。” “哎,梅儿,叫什么国师呀,还是叫学敏大哥受用。”彭学敏欣喜地说道。 “学敏大哥,你对梅儿真好。”皇后(冯氏)娇滴滴地答道。 “梅儿,你怎么会又跑到这个狗皇帝这了?他算什么东西?等你学敏大哥做了皇上,叫你做堂堂正正的皇后,不会像这般人如此窝囊,低三下四的,逢人就跪。朕,叫你母仪天下!”彭学敏说罢,朗声大笑起来。 张彦泽见此情景,吓得冷汗直流,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跪在地上的石重贵见二人这般肆意调情,气得直咬牙,心里暗自骂道:“这个臭婊子,原来早就偷了汉子,朕真是瞎了眼!” 彭学敏命张彦泽把皇帝石重贵一干人押入地牢,等契丹太皇耶律德光来后,再作发落。晚上,彭学敏又吩咐张彦泽调兵到相府,将背叛师门的左丞相桑维翰拿下,诛灭九族,并将桑维翰梟首示眾三日。 彭学敏与皇后(冯氏)睡在皇宫里一连享受了四五日。 灭大晋,囚皇上,霸皇后,诛丞相,国师彭学敏的行径激起了汴梁城内百姓的憎恨,街市到处议论纷纷,人心不服,民怨沸腾。张彦泽的士兵买菜遭白眼,买粮遭拒绝。张彦泽觉得咒駡他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于是便进宫报于国师彭学敏。 “张将军,依本国师看呀,年轻人处事难免有些简单。所谓街市不服者,大多不是百姓。百姓整日忙于生计,为一日三餐奔劳,哪有间心过问国事呀。居心叵测者,多是士人、富户。” 张彦泽道:“国师,要说穷人还好对付,士人、富户多与官府勾连,钱多势大,末将实无可用之策,敢问国师可有妙计?” “张将军,有三万大军驻在汴梁城内,何惧坊间耳舌之利?”国师彭学敏不以为然地说道。 “请国师教我!”张彦泽恭敬地说道。 彭学敏呷了一口茶,说道:“先在汴梁城里广募穷困潦倒者、无家可归者、游手好间者及赌徒、酒徒等,凡此等穷户,不懂义利,不讲情理,皆可用之。将军再四处用兵,凡士人、富户之家,尽皆没其家產。钱粮收归军用,田地房屋女子分与穷户。穷户得田地房屋妻子,颂圣还不及呢,怎么还会骂我们呢?” “国师妙计。可是,若有士人、富户不服告于官府,奈何?”张彦泽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官府?什么官俯!待我新朝开立时,自当有新的官府。大晋的官府只领大晋的恩德,不会领我新朝的恩德。大晋官府之人与士人、富户同罪,亦要没其家產,服者入军中做苦役,不服者,杀!”彭学敏激昂地说道。 “国师神算,如此我军用供给也有保障了,末将这就去办理。”张彦泽大喜。 一时间,京城汴梁,凡有钱者,有罪;有田者有罪;做官者,有罪;读书人,有罪。 京城汴梁,穷人翻了身,都对国师感激不尽。得了更多好处的人,便找来一些戏班子,天天搭台说唱,颂扬国师对百姓的恩德。京城汴梁整日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像过大年一样喜庆。 张彦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做缩头乌龟了,整日哼着北国小调,打马游街,享受着老百姓的欢呼。 杜重威接报得知国师彭先生和先锋官张彦泽已佔领京城汴梁,便带领契丹五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往京城汴梁。 天刚亮,契丹大军到达汴梁城外,耶律德光下了战车,急令李守贞叫开城门。张彦泽一听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到了,急匆匆地跑到北城门,迎接耶律德光。 “石重贵抓住了吗?”耶律德光问道。 “回太皇,抓住了,皇宫里人都抓住了,按国师的吩咐,全都关在地牢里呢。”张彦泽答道。 “皇后呢,梅皇后也关在了地牢里吗?”耶律德光急问道。 “回太皇,梅皇后没有关,我们对她好着呢!”张彦泽答道。 “梅皇后在哪?”耶律德光又问道。 “回太皇,梅皇后跟国师一起住在皇宫里,这会还没起床呢。”张彦泽显然不知道梅生早年跟耶律德光的关係。 耶律德光怒吼道:“谁是国师?” “稟太皇,国师乃末将早年恩师彭先生。”杜重威胆怯地答道。 耶律德光拔出腰刀,指着张彦泽要其带路到皇宫去。 张彦泽把耶律德光带到皇宫,守门卫兵见是张彦泽亲自过来,也没阻拦,二人直奔皇帝寝宫。张彦泽正要敲门,耶律德光上前一脚跺开大门,直冲进去。 彭学敏见有人进来,便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见一旁站着的是张彦泽,便问道:“张将军,此人是谁?” 彭学敏话刚说完,耶律德光一刀捅将过去,顿时刺穿了彭学敏的胸膛。彭学敏惨叫一声,“苍天呀!我……我……” 睡在一旁的皇后(冯氏)本没有动身子,但见国师被杀,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耶律德光上前抱起还光着身子的皇后,说道:“梅儿,别怕,是父皇来了,是父皇救你来了!” 皇后冯氏早就听说过耶律德光跟梅生有过床笫之欢,便一边大哭一边说道:“父皇,你可知道是国师彭学敏胁迫梅儿的,梅儿不敢不从。还有这个恶贼张彦泽也是国师的帮兇!” 耶律德光大怒,放下皇后,又一刀砍向跪在地上的张彦泽,张彦泽顿时人头落地。 皇后忙着穿上衣服。此时杜重威、李守贞等一干将领也赶到了皇帝寝宫。杜重威一见彭学敏和张彦泽被杀,赶紧跪倒在地,求太皇耶律德光饶恕。 耶律德光气得双眼暴突,一脚踢向杜重威,吼道:“杜重威,你还想做皇帝呢,你做梦去吧!滚回你的鄴城去吧,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一干待卫人等赶紧把彭学敏和张彦泽的尸体抬出去,清扫寝宫,龙榻上的被褥也全部换掉了。 离别多年之后,耶律德光今日总算又重新得到了梅生,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越日,右丞相冯道前来拜见耶律德光。冯道献策说,“今太皇灭大晋,当改正国号,重开纪元。臣夜观天象,求得祥瑞,国号宜改为大辽,纪元宜作大同”。 耶律德光大喜,加赏冯道为太傅,大辽正式开国。 第四十九集 凤凰在笯 虽说耶律德光做了大辽的开国皇帝,但他并没有约束他的契丹大军,反而怂恿契丹军在京城里肆意劫掠,一时间京城顿成人间地狱。稍稍有些钱财的北方人纷纷逃难到江南。在逃难的路上,寺庙也就成了逃难人的歇脚点。 梅生一直在庙里静养,经常向逃难人打听京城的消息。梅生很快便得知了彭学敏被杀的消息,也知道了那个假扮自己的梅皇后现在又成了耶律德光的宠妃。 梅生自此已是万念俱灰,明白自己从此无依无靠了。 又到中午时分,梅生的疼病又发作了,她躺在地上疼得乱滚。 梅生疼到厉害处,只听得有两个男人的狂笑声。 原来是巴中双侠。 巴中双侠自从被梅生废了武功,已如常人,只得游走四方,了却残生。 其实双侠兄弟早已在庙外察看了好几日,只是不敢动手。俩兄弟今日见梅生比以前疼得更厉害,这才敢上来寻事。 双侠哥手捏一把短刀上来就要结果梅生的性命,双侠弟立马拦住,说道:“这贱人上次废了咱兄弟的武功,并没要咱兄弟的性命,又何必置她于死地呢?不如咱也废了她的武功,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本钱害人了,这样做也算公平。” 双侠哥听弟弟这般言语,便用铁钉刺进梅生头上的百会穴,只一袋烟的功夫,梅生就武功尽失,宛如常人。 双侠哥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大仇已报,得意之情喜形于色。双侠哥对梅生踢了一脚,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兄弟今日大发慈悲,算是行了善事,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双侠哥说罢就拉着弟弟要走,双侠弟说道:“不急,如此美人,我兄弟今日难得有福消受,一走了之岂不可惜?” 于是双侠兄弟又把梅生尽情地蹂躪一番,并摘下梅生身上的珠宝玉饰,方才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梅生强忍着屈辱和痛苦,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的立锥之处,世事变幻,不可测猜,人世甘苦,轮回不绝。 好在梅生的武功被废,不再承受三重境界造成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作为一个常人,她也重新体味到了久违的身体轻松。 梅生苦恼着,理不清头绪。再回恒山呢,自己没了武功,岂不成了师姐们的笑柄。回柿园学堂呢,学敏大哥又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学敏大哥没了,别人岂不把他的罪孽算到自己头上?既然无处可归,还不如在庙里守着,不愁吃喝,也少了太多的瓜葛。 刚过了两天,快到中午了,梅生见一老太婆一瘸一拐地进了庙里,梅生便上前搭訕了几句,打算瞭解一下外面的消息。没成想老太婆还很健谈,跟梅生聊个没了没完,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都说了个遍。最关键的是,这老太婆说她早年丧夫,一个独生儿子是柿园学堂的云善。因为柿园学堂闹麻壳籽的事,她担心儿子受到牵连,便来到庙里给神仙烧些纸钱,给儿子求个平安。 老太婆跟梅生聊了大半天后,才想起给大神烧纸钱。此时梅生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老太婆焚香磕头之际,她偷偷地举起案上的一隻铁香炉朝着老太婆的头上狠命地砸去,老太婆的瘸腿一蹬,咽了气。 梅生赶紧给老太婆易了容,把她打扮成自己,又把自己打份成老太婆。梅生把老太婆拖进远处的小树林,自己装扮成老太婆回到了老太婆的家中。 …… 柿园学堂护院朱光清听说教总云善的妹夫得癆病死了,云善妹妹现正带着一个二岁的儿子守寡,生了儿子的寡妇那可是香餑餑。朱光清正想讨个二房,生个一男半女,给朱家续个香火,况且净心师太也多次催他续房。朱光清急不可耐,便约了学堂里几个头面人物到义阳花花大酒楼吃酒。 此时楼外,巴中双侠兄弟正好带着从梅生身上抢夺过来的金银珠宝来到义阳销赃,二人首先就想着来到花花大酒楼向赴宴的客人兜售,因为来此处赴宴的客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朱光清正招呼着柿园学堂的一群头面人物吃着酒。酒至半酣,陈圆外拿起酒壶自斟三大碗,然后一饮而尽。陈圆外本是海量,但终归年岁大了,眾人惊恐不已,生怕圆外喝出了意外。就在眾人担心之际,陈圆外红着脸,两嘴一抹,笑道:“不知老朽当讲不当讲,老朽要是说错了,就当是醉言吧,不要放在心里就是了。”陈圆外说罢爽朗地笑了起来。眾人齐说道:“圆外过谦了,圆外满腹经纶,且见多识广,金玉之言,晚生聆听,受益匪浅。” “云善教总呀,老夫受人所托,有一事相求,若教总有难处,就当老夫失言了,不必放在心上。”陈圆外说道。 “圆外折煞晚生了,圆外一向对晚生多有提携,金玉之言,晚生受益不尽,圆外但有教诲,晚生当洗耳恭听!”云善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给圆外敬个酒。 “云善呀,老夫闻令妹婿不幸病故,留下幼子不满三岁,令妹守子待于夫家。想令妹正值韶华,拖幼望月,过着也不易。想咱学堂光清护院一生打拼,也挣了个若大的家產,只是膝下无子。老夫想着若令妹能给光清护院续个房,也能点个香火,光清护院这若大的家產也就后继有人了。但不知云善教总可否中意?”陈圆外恳切地说道。 “圆外,既是您老的意思,晚生敢有不从,再说小妹若能有此福分,我这做哥的也就放心了。”云善恭敬地说道。 朱光清一听云善答应了,赶忙起身向陈圆外和云善敬酒,眾人也一齐乐哈哈地喝起酒来。 一桌人喝罢酒后,刚下得酒楼,双侠兄弟便么喝着走过来让朱光清看货,“宫廷饰品,无价之宝。客官,看过莫要错过!”。朱光清定睛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吓了一大跳——这物件分明是梅生的! 朱光清一声招呼,手下几个小嘍罗一拥而上,把双侠兄弟按倒在地。朱光清喝问道:“在哪抢的?抢谁的?” 朱光清拔出短刀抵在双侠兄弟的脖子上,双侠兄弟不得不招认了。 云善跟朱光清带人押着双侠兄弟来到明港集镇的大庙里寻找,搜了一遍,没见人。朱光清手下人又牵着猎狗四处找寻,终于在小树林里找到了“梅生”的尸体。 朱光清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俩贼原来是谋才害命!赶紧把这贼子给我杀了,给梅师姨陪葬!” 双侠兄弟大呼冤枉,双侠哥哭叫道:“我俩在庙里见到梅生发病,就趁机废了她的武功,然后就劫了财,我们兄弟没有杀人呀,只是把抢来的珠宝拿到义阳去变卖,换些银两,我们真的没杀人呀!大爷明察,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没半句谎言呀!” 朱光清拿着短刀在双侠弟面前晃悠着,喝问道:“只是劫财吗?不说实话就要了你俩的狗命!” 双侠弟嘟啷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爷,我们还劫了她的色。” 朱光清一听,气得直跳脚,“这俩畜牲,还敢劫色!给我砍了!” 朱光清手下小嘍罗一拥而上,把双侠兄弟乱刀砍死。巴中双侠这回真的给“梅生”作陪葬了。 云善和朱光清安葬好“梅生”(其实是云善母)后,云善说他家住的村子就在附近,便请朱光清及下人到家中一坐。 云善带客人回到家中,见“母亲”(其实是梅生)正在做饭,也就一盆青菜和几个窝头。云善心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娘,你受苦了!是孩儿不孝!”云善痛惜地说道。 “云善娘”见儿子回来了,极是欢喜,便招呼着客人进屋坐下。 云善说毕,又把朱光清一干人等介绍给母亲认识。 “孩子,娘担心死了,听说柿园学堂闹麻壳籽,娘真怕把你给牵连了。娘就怕你万一有个好歹,娘咋对得起你死去爹的呀!”云善娘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云善的脸,口中喃喃地说道,“又瘦了!” 朱光清在一边赶忙说道:“老婶呀,不用操心了。学堂里麻壳籽的事已经过去了,云善兄弟很快就高升了,老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善娘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这年头有碗饭吃就行了,高升不高升,都不重要。” 云善听从了朱光清劝说,带娘回到柿园学堂。 第五十集 缘起缘灭 柿园学堂确信彭学敏和梅生二人俱已殞命。 学监陈名书做起了大先生,云善接任学监。肖俊、樊辛、刘才和盛勇等一应得到重用。 晚上,陈青青带着母亲静心来到桂花房中,索要桂花的儿子。青青对桂花说道:“当时大先生续你,就是为了给彭家添个儿子,如今你儿子生了,也当还我彭家了。” 桂花一听,气愤地答道:“儿子是彭家的不错,但我桂花也是彭家人呀。” “我说桂花呀,你还年轻,还能生,何不再另找个人家?先生不在了,怎不能这样枯守青灯吧?”净心说道。 “夫死从子,妇道之本。节女从一而终,夫死不得再嫁。若朝三暮四,人尽可夫,何异于禽兽?”桂花骂道。 净心和青青母女臊得满脸通红,青青大怒道:“你在我彭家不过是个小妾,哪有你说话的份?” 三人正在争吵,哪知黄雀在后。峨眉师太正躲在门外,盘算着眼前的局势。 峨眉师太算计道,眼前有两个劲敌。一是桂花,二是净心,此二人都会三重境界,虽说两人只练到第二层,那也是极难对付的,若单打独斗,或许能打个平手,今我有飞镖绝技,突施暗算,或许能占得上风。至于青青,不会武功,杀之易如踩死一隻蚂蚁。不过今日要取胜二个强敌还真得从蚂蚁下手,毕竟青青与净心是母女。峨眉师太打定主意,先钓出净心,突施暗器,除掉这个强敌,剩下桂花一人,再对付就容易了。 峨眉师太主意一定,一支飞镖激射而出,正中青青脑门心,青青当场毙命。净心见门外有人,拔剑扑出门外,峨眉师太千支飞镖齐出,把净心全身罩住,净心被这冷不防的飞镖罩身,急忙挥剑抵挡,一招“剑影森森”,飞镖纷纷落地,怎奈时间太短,发生在一瞬间,还是有五六支飞镖射中了净心,峨眉师太又一剑刺出,正中净心的胸口,净心惨叫一声死去。 峨眉师太大喜,没有梅生随心所欲的银针,看来她的飞镖真有大用。 此时桂花见花青萍是一劲敌,丝毫不敢放松,她背好儿子,紧紧地系在背上,抽出恒山长剑,准备一场生死之战。 此时桂花忽然想起小师妹经常用恒山易容术对付强敌,于是计上心来,立即备好两个假臂。 峨眉师太持剑进得屋内,指着桂花说道:“你丈夫彭学敏做鬼了,你小师妹梅生也业已殞命,静心这个老太婆又中了我的飞标死去。桂花,你要识相,就老老实实地听话!” “花师太怎生这般无礼!我恒山与峨眉索无过结,今麻壳籽已有解药,师太为何还要来此苦苦相逼?”桂花质问道。 “不错,麻壳籽是有解药了,也是无用之物了。但三重境界功法尚在,恒山怀璧其罪,明白么?”峨眉师太振振有词地说道。 桂花这才弄清峨眉师太是来讨要“三重境界”的,便理直气壮地说道:“师太,各派武功自成一体,功业各有千秋,精于习练,均可大成。倘若天下武林同习一种武功,武林同道何以各自自立门户?想必峨眉剑法亦是集峨眉前辈之努力,代代传承,不断发扬,才有今日自立于武林之威。倘若师太擅自捨弃峨眉剑法,蔑视前辈之努力,转而夺我恒山三重境界,岂不是背叛峨眉师门?” 桂花一席话把峨眉师太说得无言以对。花师太怒道:“小女娃子竟如此伶牙利齿,我老太婆也就不客气了,今日不交出三重境界,就教你血溅三尺!” 桂花也不示弱,抽出恒山剑与花师太打斗起来。二人斗了几个回合,峨眉师太不见桂花有丝毫胆怯,便使出峨眉剑法绝技——“剑走偏锋”,峨眉剑斜刺过来,直取桂花右侧。峨眉师太一心要得到桂花的“三重境界”,只想到要致伤致残桂花,但不能要了桂花的性命,不然何以获取“三重境界”。峨眉师太想到的是,只要制服了桂花,再用她的儿子作要胁,就不怕她不交出“三重境界”。 桂花卖了一个虚招“悬剑空垄”,峨眉师太一剑斩断桂花的右手,桂花的恒山剑顿时掉落在地上,桂花急上前一步,花师太又一剑刺进桂花的左臂中。峨眉师太得手后一阵狂喜,想到自己已得手了。此时桂花却毫不拖泥带水,使出摧天神功,双掌迅即击向峨眉师太前胸,峨眉师太一口热血喷出,把桂花喷得满脸都是血。 峨眉师太倒地不起,以手指着桂花,“恶妇好生奸诈——” 峨眉师太,一世英雄,就此湮灭。 桂花擦净脸上的血,一时万念俱灰。此时她只想到恒山——恒山才是家。 桂花背着儿子带着恒山剑一路向恒山方向奔去。刚走了二里路,树林中突然窜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为首的正是少林宏泰方丈,站立两旁的是各路江湖豪杰。 “阿弥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今若交出三重境界,老衲断不会大开杀戒,望施主三思!”宏泰方丈说道。 桂花一看连少林方丈也来了,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要是小师妹在,或许可以轻松化解,凭自己的本事哪能敌得住这么多的江湖人物。 面临绝境,桂花乾脆把心一横,“拼就拼了吧。我就边打边退,万一上天垂怜,保我突出重围,我儿子就得救了。” 桂花当年在贤山上看到过小师妹是如何制服少林方丈的,想故计重施,先打退少林,除掉强敌,再应付群雄。桂花也不出剑,拱手道:“方丈,少林屡次为难我恒山,但我恒山从未计较过。方丈领袖江湖,世间豪杰,就不怕损了方丈的一世英名?” 宏泰方丈大怒,举起禪仗轻松一招“点指划脚”袭来,但已暗用全部少林功力。桂花也不躲避,待禪仗到时,挥起一掌击出,结果既没打碎禪仗,反而却把桂花自己震了一个趔趄。方丈虽然没动,但两股硬功相撞,也把方丈使出的少林功力抵消殆尽,方丈深深体会到了摧天神功的厉害。桂花也明白了,三重境界没练到第三层,第二层也就发挥不出神奇的威力。 各大门派的头领见桂花并没有能力取胜宏泰方丈,便纷纷操起傢伙,把桂花团团围住。桂花心里哀叹了一声,“完了,今日厄运到了,只可怜我儿子小小年纪也难避飞来横祸!” 正在桂花为难之际,天空中突然飘来一道黑影。黑衣人抓住桂花的左肩,腾空而起,暂态掠过人群。黑衣人再一飞跃,飘过了眾人的视线。 宏泰方丈惊得面如土色,愣了好半天,才吐出话来,“欧阳宝石!莫非欧阳宝石还没死?” 等黑衣人放下桂花,已是距离柿园学堂十里开外了。 桂花拱手道:“英雄侠义相救,桂花大恩不言谢!望英雄报上名姓,他日与我恒山有缘,恒山弟子当结草为报!” 黑衣人摘下头套,哈哈一笑道:“敝人陈摶,见姑娘有难,便出手相援,大丈夫扶危济困,理所当然,何须报答。” “道长大恩,小女子有礼了!”桂花深鞠一躬。 “姑娘请上路,老道在此守候,若是有人追来,老道挡住便是。”陈摶说道。 桂花脱身后,便又踏上恒山之路。约摸走了三五日,桂花来到恒山脚下,却没见有人把守山门。 桂花再仔细一看,只见山门处有打斗的痕跡,心头顿时一震。就在此时,桂花隐约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二师姐!” 桂花循声找去,只见四师妹桂香倒在远处的草丛中,昏迷不醒。桂花掏出一粒“九死回春丸”,塞进桂香口中,又给桂香输入内功。一袋烟的功夫,桂香醒来。桂花急问何人所为,桂香说道:“二师姐,你回来的正好。泰山派的人也是刚过来不久,他们把我打昏了,上了恒山大营,想必这会正在跟掌门师姐对阵。二师姐快上山,我怕掌门师姐抵挡不住。” 桂花问道:“为何不呆在悬空寺?” “二师姐,我们晚上都是睡在悬空寺里,白天还得要下来种粮种菜呀。”桂香答道。 桂花一想也真是,成天呆在悬空寺,岂不饿死。看来要保得恒山周全,还得把三重境界传承下去。 桂花拽着桂香上得山来,只见泰山派的人早已得手,他们把掌门师姐桂枝捆绑着吊在一棵大树上,两个泰山派弟子正在下面架木柴生火。只听得玉乾子道长说道:“贫道再问你一句,交不交三重境界,不交的话,大火烧起来你就没命了!还有你这些师妹们,一个个都没命了!” 桂花听玉乾子这么说,差点肺都给气炸了,她抬起双臂,聚起摧天神功,双掌齐出,犹如秋风扫落叶,一堆乾柴连同两个泰山弟子被扫出十丈开外,掉入山谷之中,发出一阵闷哼之声。桂花又接着一招“力断真金”,把掌门师姐桂枝身上的绳索全都摧毁,桂枝应声掉在地上,桂香急忙上前扶住。 玉乾子见桂花来了,招呼泰山弟子们一齐抽出长剑,瞬间就把桂花围在中间。桂花冷笑一声,一个转身就是一招“落叶飘零”,泰山派弟子们一个个被打得翻在地,玉乾子也站立不稳,桂花又送上一招——“三步飞脚”,踢倒玉乾子,她抬起右脚踏在玉乾子的胸膛上,玉乾子立时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桂花大吼一声:“滚!” 泰山派眾弟子抬起掌门玉乾子往山下跑去。 桂花解开了被绑住的几个师妹,恒山弟子们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 夏日的傍晚,晚霞映红了整个湿河。 湿河岸边垂柳重重,湿河流水送来凉风阵阵。 云善用木轮车推着母亲沿着湿河岸边漫步,看着岸边玩耍的孩子们,嘰嘰喳喳闹个不停。 “云善娘”(梅生)掩映在晚霞的馀辉中,回首往事不禁“老泪”纵横—— “二师姐,是梅儿害了你,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当年要是不上恒山呢?我要是不上恒山,少生了多少事端——” “我害死了云善娘,云善还对我这么好,我心好疼——” “石敬瑭、耶律德光、石重贵、彭学敏……,你们何曾有空看上一眼这人间仙境!” (50集歷史武侠小说《后晋皇妃》完) 回声 我的国呀 我的家 五千年了呀 你不能再廝杀 人活一世 都在求富贵荣华 你算我 我算他 何年何月是个尽头啊 你成不了神 也成不了仙 我也做不了圣人呀 你要是做到万民景仰 又得死多少人啊 养好爹养娘养好儿女吧 那才是做人的本分呀 你读书 我种田 咱们都去做事吧 你望着头上的天 我踩着脚下的地 从此不再血染华夏 我的国呀 我的家 那才是一片净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