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


 01

    「呜哇啊啊啊～～」
    教室里回盪着某男悽惨悲慟的哭声，萧宇和死党卜安藤在一旁凉凉望着人家哀号哭泣，有些好奇地，萧宇于是开口问了句：「他是不是又去和哪个女生告白啦？」
    卜安藤冷笑：「你还真了解他啊，那傢伙不知好歹地跑去和校花告白。」
    「校花？」萧宇重复了遍：「我们学校的校花？」
    「萧宇你可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花是谁啊。」卜安藤冷睨着萧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没说不知道，不过我好像没见过她。」
    萧宇此话一出，卜安藤突然沉默了下来，正当萧宇纳闷地想问卜安藤发生了什么事，卜安藤忽然一把拉住萧宇，拖着他走向那位尚悲泣中的同学。
    「嘿同学，今天校花的拒绝词说了些什么啊？」卜安藤笑瞇瞇地问向那位仁兄，而那位仁兄闷闷地瘪着嘴。
    「我刚刚问她说可不可以和我交往，结果她回答我……」
    『抱歉～～我很讨厌两个人黏在一起，所以你想黏还是去找别人吧。』
    「哈哈哈……」
    卜安藤忍不住捧腹大笑，无视于那位仁兄惨澹的脸色。
    「有没有很犀利？」卜安藤笑着问向一旁的萧宇，萧宇只是耸耸肩。
    「是每天被告白到烦了吧？」
    卜安藤见萧宇没什么反应，突然他灵光一闪，兴致勃勃地提出：「欸萧宇，要不要跟我打赌？」
    「打赌？」萧宇挑了挑眉。
    卜安藤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不是自称校草吗？那就去把我们的校花追回来啊～～」
    「追回来？我吗？」
    听到两人的对后，本来还在哭泣的仁兄瞬间窜到两人之间，他很是轻蔑地冷冷一笑：「就凭萧宇，是追不到夏梓茜的。」
    「嘿萧宇，这位被甩的仁兄看不起你耶。」卜安藤揶揄道。
    「你们这是在刺激我吗？」萧宇有些无奈。
    仁兄却说：「你根本不了解夏梓茜这个女生，她的个性很强悍的，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哪个男生给追走。」
    卜安藤接着下了个结论：「所以这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欸萧宇，到底要不要跟我打赌啦？」
    「夏梓茜……」萧宇沉思了会儿，半晌，他道：「至少先让我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生吧？」
    ******
    「小茜～～外面又有不认识的男生要找你了哟！」
    一个绑着包头的开朗女孩手舞足蹈地奔到教室里，兴奋地对着正一个人安静看书的夏梓茜，今天她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并扎起马尾，整个人散发着恬静安寧的书卷气息，简单而言就是一个气质美人。
    「谁？」
    头也没抬地，夏梓茜只是为手中的书本翻过一页，显然对包头女孩的发言没太大的兴趣。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还蛮有型的喔！真的不去见人家一面吗？」包头女生不断地想怂恿夏梓茜移驾，但偏偏主人翁就是半分都不想把她的视线自书本上移开。
    就见她又翻过一页，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嗯……没兴趣，不然等我把这本书看完吧。」
    包头女孩看了眼夏梓茜手中的书，根据目测的粗略估计大约有五百多页，就算依夏梓茜这种爱看书的人的阅读速度来说，要消化五百多页的书本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嘟了嘟嘴，包头女孩说：「小茜，你这样会让那个男生显得很没面子耶……人家都鼓起勇气来教室找你了。」
    或许是包头女孩这番话引起夏梓茜的兴趣，这次回话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哦……没面子？让他等一下就没面子，这种男人我也不想要。」
    夏梓茜依旧专心地看着书，包头女孩看她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打算去替夏梓茜传话，然而就在转过身那一瞬，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的轻蔑与不屑。
    但声音却仍是同方才一般轻快明朗：「那小茜，我就去帮你传话囉。」
    夏梓茜淡声道：「嗯，谢谢。」
    包头女孩于是扬起抹笑，走到教室门口，见到原本打算告白的男孩正怀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期待答案，包头女孩开口：「抱歉喔，小茜她现在有点忙呢。」
    男孩沉默了阵，最后挤出了句问话：「那她大概会忙到什么时候？」
    包头女孩甜甜一笑：「嗯……天荒地老吧？其实她最喜欢让男生等了，因为这样会让她感觉高高在上，偷偷告诉你，她是属于那种傲慢的女王性格的女生喔。」
    男孩听了有些落寞：「这样吗……我听说她其实待人蛮亲切的，原来只是传言而已啊。」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男孩对包头女孩笑了笑，之后便离去了。
    包头女孩见到男孩的背影不禁冷冷一笑。
    「谁让你喜欢上夏梓茜那种女生，算你倒楣。」
    躲在暗处的卜安藤和被前者拖来观察敌情的萧宇则把男孩託人传话到包头女孩的碎念全程看进眼里也听进了耳里。
    卜安藤轻撞了下隔壁的萧宇：「怎么样？够难搞吧？」
    「嗯……但我根本还没见到她本人。」
    听完萧宇的反应，卜安藤一脸被打败的模样：「拜託，你没看到刚刚那个男的就是为了想见夏梓茜一面才来这里的吗？他可是连见都没见到一面就被打枪了欸！有够悽惨。」
    没去搭理卜安藤的话，萧宇静逕自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拥有女王性格的傲慢女生吗……他好像有点感兴趣了。
    「卜安藤，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想晚点再走。」
    被赶走的卜安藤只是一脸困惑：「嘎？你有什么事啊？我可以等你一起回家……」
    萧宇则不给卜安藤有问话的机会，直接动手赶人。
    有些不满的卜安藤知道自己力气比不过别人，于是只能靠那张聒噪的嘴不停出声攻击：「喂！萧宇，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给我答覆喔！关于那个赌约的事情，你绝对绝对不准给老子忘记嘿！听到了没有！喂，萧宇，你好歹也出个声……」
    「是是是，你就安心回家吧。」
    无奈地，终于把卜安藤送出校门口的萧宇叹了口气，但紧接着，想到等等准备做的事情，他心里不免涌起一股新鲜的期待感。
    勾起抹笑，他于是跃开了步伐。
    －－－－－－－－－－－－－－－－－－－－－－－－－－－－－－－－－－－－
    正统的校园爱情故事（？）
    请多多指教～～～～

 02

    七彩的晚霞很美，但落在她眼里，却始终觉得那不过是一幅悽惨的景像，更甚至悲伤得令人厌烦。过于微弱的光线终于让夏梓茜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她偏过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色，轻叹了口气，把书本收进书包，她站起身打算离去。
    夕阳馀暉下，夏梓茜的马尾俐落地束在身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她红唇微抿，冷静清流自嘴里吐出：「你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对着看似无人的空荡走廊，但夏梓茜此话一出，当真有一抹身影陡然出现在她眼前——是笑得一脸自以为瀟洒帅气的萧宇。
    「我还以为你很认真在看书，其实并不然吗？」
    萧宇灿烂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却没有使夏梓茜因而卸下她的淡漠，平淡地望了他一眼，她只是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萧宇耸耸肩：「只是好奇怎么有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夏梓茜没有说话，只逕自揹上书包，起步走向萧宇，就当萧宇以为夏梓茜要上前来向自己搭话之际，夏梓茜却是瀟洒地与他擦肩而过——不错，把他当成透明人般完全无视地走过。
    在那当下是错愕的，萧宇，虽然是自认为是校草，但他确实有那本钱拥有良好的自我感觉，可爱的小虎牙总是吸引女生的注意与关爱，至少他从来没有这么彻底地被忽略过。
    于是他转过身朝夏梓茜的背影大喊：「喂！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夏梓茜当真停下了脚步，就见她回眸一笑，高雅优美地：「我想关于我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和你报备吧？」
    然后便踏步离开了。
    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萧宇却没有任何的失望沮丧，反倒感觉从心底不断有源源不绝的能量涌出。
    「夏梓茜是吧？果真是自以为女王啊。」
    他也揹上了书包，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喂，卜安藤，关于那个赌约，你想赌什么？』
    电话那端的卜安藤一听见萧宇的问题，整个兴致都来了：『喔你终于想开啦？嗯……请一顿晚餐之类的？』
    『一顿晚餐？你吃屎吧你！』萧宇豪不容情地吐槽。
    『唉呀，大爷我话还没说完呢，请你吃五星级饭店的一顿晚餐，怎么样？』卜安藤很是得意地说。
    『五星级饭店……倒是和女王很相配。好，我就跟你赌，追到她，交往一个月后就分手。』
    切断了通话，萧宇一路保持着微笑。
    他开始期待明天了。
    ******
    「小茜～～有你的爱心便当呦～～」
    一大清早，夏梓茜方踏入教室变听见里头传来少女的兴奋喊叫，视线朝发声者望去，昨个儿的包头女孩今天绑了马尾。
    夏梓茜信手拨了下垂肩的长发，今天她因为懒了所以没扎马尾，少了点书卷味却多了分慵懒随兴的嫵媚，总之，美人不管做什么打扮终究是美人。
    「早，白轩。」夏梓茜微笑道，马尾女孩……也就是白轩，雀跃地拾起摆放在夏梓茜桌上的米浆及纸条。
    「『听说你不吃早餐，如果没胃口的话喝杯米浆也不错。』这是谁啊？没写班级姓名……」
    夏梓茜不很在意，只淡道：「看完就帮我扔了吧。还有米浆，你想喝吗？」
    「想～～」白轩笑着接下米浆，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今天体育课好像要和别班一起打排球喔。」
    「是吗。」夏梓茜逕自翻开书本，因而没注意到一旁的白轩瞬间漾起抹扭曲的得意笑容。
    ******
    第三节体育课，一换好衣服夏梓茜便被白轩拉到操场，烈阳热情的照射，让空腹的夏梓茜顿感晕眩，然好强的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待全员到齐，老师吩咐要两人一组时，白轩即眨了眨她无辜的大眼：「抱歉小茜～～琛琛已经先找我了，所以没办法和你一起。」
    夏梓茜点点头：「没关係，你去吧。」
    而在旁的男士们一听闻夏梓茜落单，瞬间蜂拥而上，热情地毛遂自荐：「夏梓茜，可以和我一组吗？」
    「你谁啊你！夏梓茜是要和我一组的！」
    「不！是和我！」
    「是和我啦……」
    耳边不停嗡嗡作响，令本来就不太舒服而刻意维持面无表情的夏梓茜终于忍不住微皱了下眉。在远方暗暗观察的萧宇见状，先走向老师不知说了什么，转而朝人群挤去。
    使力拨开那些死缠着夏梓茜的苍蝇们，萧宇乾脆地伸手一把抓住夏梓茜，二话不说将人直接带离混乱不已的现场。
    和白轩搭档的王又琛忍不住羡慕地道：「是萧宇耶！噢我也好想让萧宇这样拉着走～～」
    白轩则是不甘地低喊：「夏梓茜她到底凭什么……」
    一路被强拉着走的夏梓茜眉头是皱得更紧了，她用力甩了下被牵着的那隻手，引来前方萧宇的注意，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吗？」
    夏梓茜先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应该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吧？」
    发现夏梓茜不悦的神色，萧宇这才反应过来，笑笑道：「我刚刚和老师说要带你去保健室，因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这是在表现你的热心助人吗？」夏梓茜淡声问。
    「算吧，不过是只对你。」萧宇意有所指地说。
    夏梓茜又沉默了下，抽走被牵着的手，她看向萧宇：「如果是去保健室，我自己可以去，你回去上课吧。」
    岂料萧宇完全不顾夏梓茜的不情愿，又一把抓住她的手，灿烂一笑：「我都已经和老师报备说要带你去了，就让我好好完成这个任务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宇却答非所问：「你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该不会没吃早餐吧？不是和你说没胃口好歹喝个什么……」
    听闻萧宇的话，夏梓茜又瞄了眼萧宇，问：「早上的米浆是你放的？」
    「是啊。」萧宇承认得大方。
    「自以为是。」毫不容情地下了评语，夏梓茜只想赶快摆脱这烦人的傢伙。
    「我是关心你的健康啊，你不知道如果不吃早餐会变笨吗？」
    夏梓茜却不想再听废话了：「够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不放，我一放你就跑了。」
    夏梓茜冷睨：「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宇却笑：「我啊，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如何？」
    语落，夏梓茜先是不语，接着突地漾起抹完美的迷人笑靨：「想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做梦。」
    趁萧宇因她突来的笑容而愣住，夏梓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
    总算回过神的萧宇先是一笑，无奈地搔了搔头：「唉呀真不愧是校花……不过我真的越来越感兴趣了。」

 03

    「哇，米浆持续一个礼拜、豆浆也持续了一个礼拜，这礼拜换成牛奶，小茜，你真的都不好奇是谁帮你准备的吗？」
    白轩拿起夏梓茜桌上的牛奶罐，好奇地审视了一番。
    「牛奶你喝吗？」夏梓茜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白轩先是暗地翻了翻白眼，接着掛起甜美的笑容，转身开心地道：「嘿嘿，当然囉！小茜谢啦，这下我可省了三个礼拜的早餐钱。」
    王又琛耐不住性子地窜出：「可是小茜，我真的好好奇是谁耶～～」
    白轩点头附和：「对啊，小茜你真的不调查一下？」
    「没什么兴趣。」
    白轩心里先暗骂了阵，接着她抽走夏梓茜桌上的纸条，今天上头写的是：『下礼拜换成我现打的果汁如何？』
    「既然小茜你没兴趣的话……那我可就要一起接收了。」
    此话一出，夏梓茜稍稍停下阅读的动作，嘴角微微牵动，她道：「我没有意见。」
    白轩闻言绽开笑靨：「说好了喔，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等着瞧吧夏梓茜……
    ******
    回归闃寂，最后一抹光明终于也消逝，夏梓茜闔上手中的书本，在黑暗中待了好一阵，接着才收拾书包，踏出教室。
    「每天准备早餐就想打动我吗？」
    停下脚步，她语气很是平淡地问道。
    果不其然，黑暗中又现出一抹身影──连续三个礼拜，不管夏梓茜待多晚，总是会见到的萧宇，此刻正掛着迷人的笑容：「你不高兴？」
    「你当我是什么？」
    萧宇耸耸肩：「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身体健康而已。」
    夏梓茜终于转过头看向他：「我说过你很自以为是。」
    萧宇却从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儘管夏梓茜再怎么批评，他依旧笑脸迎人：「你为什么都要等天黑才回家？」
    「你好像没有资格过问我的生活。」
    「我只是担心。」萧宇一脸真诚，夏梓茜却视而不见。
    「是好奇而已吧？满足你的好奇心对我而言一点益处都没有。」
    「担心的成分里多少有些好奇吧？」萧宇也不否认：「但一个女孩子晚上回家很危险呢，我送你回去吧。」
    夏梓茜明白就算用嘴阻拦也没用，她乾脆把萧宇这个人无视到底，逕自掉头就走。而萧宇知道这是夏梓茜默许的意思，唇角一勾，自动跟在她身后。
    夏梓茜的步伐很缓慢，慢悠悠地在街上前进，她常常抬头望着天空，也不怕这样不专心走路会撞上什么，让跟在后头的萧宇对她是更好奇了。
    尤其，当夏梓茜越走越偏僻，萧宇都要怀疑夏梓茜是不是故意绕远路要整他，才正想要发声询问之际，突然一栋在夜中彷彿闪烁着光芒的豪宅映入眼帘。
    不是吧……？
    萧宇愣愣地看着夏梓茜一步步朝那栋豪宅前进，他终于开口：「这是你家？」
    夏梓茜突然回过身，嫣然一笑：「你是认真的想和我交往吗？」
    「是啊。」萧宇回答得乾脆。
    「我不管怎么看你都一副只想玩玩的样子。」夏梓茜难得的道出心里话。
    萧宇只是微笑：「爱情本来不就是场游戏吗？」
    「游戏吗？」夏梓茜轻笑了声：「所以你该不会也是和谁打赌才放话说要追我的吧？」
    「果然是校花，堪称最聪明的校花，一说就中。」萧宇完全没想隐瞒：「交往一个月换一顿五星级饭店的晚餐，不知我们亲爱的校花赏不赏脸？」
    「一顿五星级饭店的晚餐就想买我一个月？」夏梓茜笑得美丽：「我还真不知原来自己是如此廉价。」
    「当然不只囉。」萧宇解释：「和我交往，你还可以体会被人宠爱的感觉，还有和恋人相处时的幸福感受等等，我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梓茜先是陷入思考，接着，就见她肩头开始颤动，然后是一阵清脆的如铃笑声响起：「呵呵呵……萧宇，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嘛。」
    惊讶于夏梓茜的反应，萧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性地问：「所以，这是答应的意思？」
    夏梓茜想了想，于是啟唇：「嗯……反正最近是有点无聊，况且……」
    『既然小茜你没兴趣的话……那我可就要一起接收了。』
    「还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趣的画面，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听见夏梓茜的回应，萧宇突然有种想法：「你是因为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所以才想要和我交往？」
    夏梓茜也不吝嗇地称讚：「你也不笨啊。」
    「那，明天早上你家门口见。」萧宇说。
    「送我上学？这么贴心？」夏梓茜挑眉。
    「那是自然。」萧宇笑。
    「既然如此，那我要个亲手做的爱心便当也不为过吧？」
    萧宇先愣了下，接着点头应允：「当然，你就好好期待接下来的一个月吧。早点睡，晚安。」
    「晚安。」
    目送萧宇离开，夏梓茜这才踏入家门。
    「体会被人宠爱的感觉……吗。」
    她微微一笑，眼里透着凉意。
    ******
    「早安。」
    夏梓茜一踏出家门，便见到萧宇一口白亮的牙齿，满分的阳光灿烂笑顏确实与大清早的新鲜空气很相配，于是她也不吝惜地回了萧宇一抹甜美的笑容。
    「你真早。」
    「当然，我的原则是不让女生等人。」
    「是吗。」夏梓茜笑笑。
    「是的，那么……」萧宇绅士地朝夏梓茜伸出手。
    夏梓茜先是督了眼萧宇，接着她宛若女王般优雅地将手放在萧宇的手上。
    「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夏梓茜瞄了眼萧宇：「你不知道我不吃早餐的吗？」
    萧宇摇摇头：「我说过了，不吃早餐会变笨的。」
    夏梓茜没有说话，但显然是不愿让步的意思。
    「不吃早餐是因为没胃口吧？所以我今天带了我自己打的果汁，你就意思一下喝个几口吧。」萧宇笑着自袋子里拿出果汁，递到夏梓茜面前。
    夏梓茜有些无奈，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果汁：「我拿到教室再喝吧。」
    岂料萧宇一把抢过果汁，亲自替夏梓茜插好吸管之后再递给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把我给你的爱心早餐给其他女生喝。」
    夏梓茜微笑，被萧宇识破的她只得乖乖尝试地喝了一口果汁。
    「味道如何？」
    「嗯……还不错。」夏梓茜有些惊讶。
    「你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拜託，我亲自打的果汁可是外面的饮料店调不出来的好喝！」萧宇一脸不屑。
    「喔，是这样啊。」夏梓茜不置可否。
    「夏梓茜你很不够意思欸，这种时候当然要支持你的男朋友啊。」
    「我这人一向诚实，抱歉。」
    「你这女生真是……」
    一路上，萧宇和夏梓茜就这样边逗着嘴，手牵着手，晃到了校园。

 04

    本就是男生眼中的女神，也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夏梓茜，再加上在女生群里同样名气不小的萧宇，两人手牵着手出现在校园里，根本就是焦点中的焦点。
    「天啊！白轩你看到了吗！夏梓茜跟萧宇手牵着手一起来上学！？」
    王又琛靠在窗边，眼睛一不小心就被那对太过闪亮的情侣吸去。
    「什么？」
    白轩一听见，激动得马上衝到窗边一瞧。
    「夏梓茜……为什么萧宇会……太可恨了！实在是太可恨了！」
    白轩气得跳脚，但更可恨的画面还在后头。过没一会儿时间，夏梓茜与萧宇两人现身在教室门口。
    「中午见。」夏梓茜道。
    「嗯，中午见。」语落，萧宇俯身在夏梓茜额上一吻。
    此情此景，白轩看了差点没气晕过去，但她迅速地压下心中的不满，踩着轻快的脚步上前关心：「小茜～～你和萧宇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昨天。」
    「这样啊……是他跟你告白的？」白轩故做好奇地问：「小茜不是对男生都没兴趣的吗？怎么会想跟萧宇交往？」
    「他很有趣。」夏梓茜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因为有趣所以跟他交往……？白轩隐忍着要爆出的青筋，继续问道：「那今天放学之后要不要约萧宇一起去吃顿饭？就我们三个和琛琛。」
    夏梓茜难得毫不犹豫地答：「好啊。」
    突然这么乾脆连白轩也愣了下，接着才漾起笑容：「那我们说好了喔。」
    ******
    中午吃饭时间，夏梓茜依约定来到了顶楼，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洒落的金黄阳光，还有一个貌似早早就倒在地上的人影。
    故意放松脚步，夏梓茜悄悄走到人影身边，她轻轻蹲下身子，伸出姆指和中指，用力地朝那人额头弹了下。
    「噢、痛！」
    萧宇吃痛地单手摀住被弹的额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夏梓茜无所谓的漂亮脸容：「没事干嘛弹我额头？暴力女……」
    「谁准你亲我额头？这是代价。」
    夏梓茜在萧宇旁边席地而坐，她问：「便当呢？」
    萧宇于是起身，拿出摆在一旁的便当：「喏，在这囉。」
    夏梓茜接过便当，打开之后，又再次惊讶：「原来你这么会做菜啊？」
    「那是当然的，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厨房都是我在使用的吗？」萧宇笑。
    「我怎么会知道。」
    夏梓茜拿起筷子，准备要大快朵颐一番，却给萧宇制止了。
    「等等，难道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吃完整个便当？」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夏梓茜反问。
    「我的意思是，我也要吃，这个便当。」萧宇看着夏梓茜，慢慢地把话说完。
    夏梓茜也看着萧宇，有些不太明白萧宇这样强调的用意：「那你就吃啊。」
    「筷子只有一双。」萧宇补充道。
    夏梓茜沉默了下，才问：「所以你想先吃？」
    萧宇闻言先是轻笑几声，接着伸手揉了揉夏梓茜的头发：「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我是想让你餵我吃啦。」
    夏梓茜微愣，才道：「是这个意思？那干嘛不早说？」
    「这种事是要心领神会的啊，傻瓜。」萧宇宠溺地说。
    本着尝试的精神，夏梓茜当真捧起便当盒，随意夹了口菜，对萧宇命令：「张嘴。」
    真的是女王啊……萧宇乖乖地张开嘴，让夏梓茜把菜放进他嘴里。
    「嗯～～好吃！不愧是我煮的，有品质保证。」萧宇大力地讚赏道。
    夏梓茜也夹了口自己吃下：「嗯……还不错。」
    萧宇看着夏梓茜没顾忌地用同双筷子吃饭，于是出声：「我们这样不也是间接接吻？你怎么就没有介意？」
    夏梓茜没有抬头，继续享用着当前的美食：「你就这么想被我打吗？」
    「我只是不懂你介意的点。」萧宇连忙澄清。
    等吃得差不多了，夏梓茜放下筷子，擦完嘴巴后，视线才又再次落到萧宇身上，她浅浅一笑：「我这个人的个性就是怪了点，请多指教。」
    站起身，夏梓茜拍了拍裙子，便对萧宇说：「明天的便当也麻烦你了，那我先回教室了。」
    萧宇心中突然有个想法冒出，见到夏梓茜将要离去他于是脱口而出：「你不高兴了？」
    「你哪里看出来我在不高兴？」
    夏梓茜感到好笑地回过身问道，就见萧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于是又转身：「对了，今天放学后，一起去吃个饭吧。教室门口见。」
    直到夏梓茜的身影消逝在视线内，萧宇才又倒回地上。
    『你哪里看出来我在不高兴？』
    「明明就不高兴了……真的是难以理解的女王啊。」
    ******
    放学时分，萧宇依言来到了夏梓茜教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了女生的尖叫声：「呀～～要跟萧宇一起吃饭耶！小茜你真是大好人！」
    王又琛兴奋地抱住夏梓茜，而夏梓茜只是微笑，一旁的白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小茜你和萧宇约在哪里见面？」
    「教室门口。」
    夏梓茜这才注意到萧宇的到来，她于是踏步上前：「真的很准时。」
    「我说过了吧？」萧宇帅气地笑道。
    夏梓茜转身问身后的两人：「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就见王又琛一脸痴迷地望着萧宇，而白轩则是扯了扯嘴角：「当然，我们走吧。」
    萧宇极其自然地牵起夏梓茜的手，但看在白轩眼里实在碍眼，于是她笑着扑向夏梓茜，「不经意」地撞开萧宇的手：「小茜～～我们要去哪里吃啊？」
    「看你们，我没意见。」
    王又琛则是笑笑地问向萧宇：「那你想去哪里吃？」
    「嗯……那去我家吧？」萧宇提议道。
    此话一出，前面三个人的动作瞬间静止，当然，夏梓茜是因为白轩的关係而被迫静止。
    「去、去去去……去你家吃？」王又琛紧张到结巴。
    白轩也是一脸震惊：「这样……好吗？」
    萧宇则一脸好笑地解释：「你们不知道我家是开餐厅的吗？」
    白轩这才回过神：「这样啊，我们不知道，因为小茜从来没提起过。」语落，她瞄了眼夏梓茜。
    夏梓茜则道：「我也不知道。」
    王又琛偏头不解：「不是他女朋友吗？这种事怎么小茜也不知道？」
    「对啊。」白轩附和道，心里则暗暗在冷笑。
    「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啊。」萧宇笑了笑，上前牵起夏梓茜的手：「走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嗯。」夏梓茜甜甜一笑，一瞬间萧宇也无法消化这突来的唯美笑靨。
    在旁的两人一个面露妒色，一个则暗地气得跺脚。

 05

    吃饱饭后，待萧宇送走白轩和王又琛两人，才送夏梓茜回家。
    「中午在顶楼，真的没有不高兴？」萧宇有些好奇。
    「没有。」
    「你怎么会答应她们要一起吃饭？」萧宇又问。
    「为什么这么问？」
    萧宇迟疑了会儿，才道：「我以为你很不喜欢她们两个，而且她们两个好像也没很喜欢你，不是吗？」
    夏梓茜听完只是轻笑了几声：「没什么，不过是互相利用……她们想利用我去认识男生，而我则利用她们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孤单。」
    萧宇闻言稍稍握紧了夏梓茜的手：「没有朋友让你感到很寂寞吗？」
    夏梓茜却摇头：「我有属于我的快乐，况且刻意找的朋友只会让人厌烦──就像白轩和王又琛。」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萧宇做了结论。
    「我说过请多指教了吧。」夏梓茜也不介意打趣说道。
    到了夏梓茜家门口，萧宇停下脚步，说：「那么，明天也请多指教了，亲爱的女朋友。」
    「嗯，晚安。」夏梓茜微笑。
    看着夏梓茜，萧宇突然又一股衝动，便俯身吻了夏梓茜的额。
    「晚安。」
    夏梓茜这次没有再伸手弹萧宇的额头，只是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
    接下来的日子，萧宇和夏梓茜彻底地扮演了完美情侣，成天在校园上演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看得旁人个个是眼红到了极点。又尤其是俊男美女配对，投注在他俩身上的视线那可真是多到难以想像。
    「夏梓茜。」
    可其中令人纳闷的是，甜蜜归甜蜜，萧宇却从来不唤夏梓茜的小名，而夏梓茜亦同。
    「萧宇，怎么了？」
    一见到萧宇出现在教室门口，夏梓茜优雅地踏步上前迎接。
    夏梓茜一来到自己面前，萧宇便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来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通往顶楼的楼梯间：「明天星期六，有没有空？」
    「嗯……有什么事吗？」
    「我们好歹都交往了三个礼拜，但连一次约会都没有过。」
    夏梓茜点点头，问：「那要去哪？」
    只见萧宇神秘一笑：「这个交给我烦恼就好，你只需要打扮得美美的等着我去你家接你吧。」
    夏梓茜嫣然一笑：「是吗？那明早见，你到了再打给我。」
    「嗯。」萧宇宠溺地揉了揉夏梓茜的头发，才转身离去。
    ******
    翌日早晨，一接到萧宇的来电，夏梓茜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就见到萧宇脸上正掛着迷人的笑容：「早安。」
    待夏梓茜关好门，萧宇藉机瀏览了一下她今天的打扮，本来柔顺的乌黑长发今天发尾烫了个浪漫的波浪捲，略施胭脂令本就姣好的容顏更加动人出色，身上着的小洋装及唯美的高跟楔型鞋更为她的甜美度大大加分。
    整一个甜美女王啊，萧宇在心里不停暗暗讚赏道。
    「我们可以出发了。」夏梓茜配合地上前挽着萧宇的手。
    近距离接触夏梓茜的美丽，萧宇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翕然失了秩序。
    「嗯，走吧。」
    步行个几分鐘时间，两人来到了热闹的市区，萧宇牵着夏梓茜走到电影院的售票口买票，夏梓茜趁机观察了下四周，今天来看电影的人潮似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啊……是什么日子吗？
    沉思了下，回过神的夏梓茜发现萧宇一脸惊奇地望着她，她于是不解出声：「怎么了吗？」
    「很少看你发呆。」萧宇微笑。
    「我在想事情。」夏梓茜诚实地道。
    「在想什么？」牵着夏梓茜，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小公园，挑了张舒适的座椅便坐了下。
    于是夏梓茜把她的疑问如实吐出后，换来的却是萧宇的一阵大笑。
    「你……你真的是迟钝得可以，夏梓茜。」
    笑到眼眶泛泪的萧宇伸手抹去眼泪，一边望着夏梓茜皱眉的模样。
    「今天是农历七夕，中国传统的情人节。」
    「是这样吗。」夏梓茜也没太在意，只淡淡应了声。
    发觉有人的反应过于冷淡，萧宇连忙收起笑容，上前关心了下：「既然出来玩了就不要生气嘛～～不然我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笑你了。」
    「我没有生气。」夏梓茜也当真漾起抹笑，表示她话里的真实度。
    见到夏梓茜的笑容，萧宇又不禁一愣，才道：「没有在生气就好。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电影播放的过程中，萧宇忍不住一直观察夏梓茜的表情变化。他特地选了一部爱情文艺片，男女主角间纠结的恋爱情感，加上悽惨的结局，照理来说该是会打碎很多少女的恋爱心，但夏梓茜却眉头皱也没皱一下，更别提掉眼泪了。
    于是出了电影院，萧宇便问：「怎么样？电影好看吗？」
    「还不错啊。」夏梓茜答。
    萧宇有些纳闷：「你真的觉得好看？不觉得结局让人很遗憾吗？」
    「遗憾有遗憾的美丽，况且也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但你表现得好冷静。」
    夏梓茜微笑：「你忘了我看过很多书吗？」
    萧宇反驳：「但我以为你不会看这类的书。」
    「是不怎么看，但也不会太排斥。」夏梓茜耸肩。
    「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
    良久，萧宇这么说道。
    「这算称讚吗？」夏梓茜打趣问道。
    「自然。」萧宇大力点头。
    「那么，接下来……我们随意去逛逛吧？」萧宇提议。
    「嗯。」夏梓茜没什么意见。
    「那是要去百货公司？」萧宇问。
    「你想去就去啊。」
    听见夏梓茜的回答，萧宇又问：「我以为你是那种买东西都到百货公司的女生，其实并不然吗？」
    「百货公司有百货公司的优点，那就是吹冷气不用钱。但同样地，它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东西太贵。」夏梓茜说起了自己的论点：「一样的东西，既然别的地方也有，品质不会太差、价格又便宜，那我何必非要在百货公司浪费钱？」
    萧宇听完给了这么一句评语：「你真的很不像富家千金。」
    夏梓茜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06

    逛街的时光很愉快，至少萧宇见到夏梓茜难得如此自然坦率的笑容，可惜天公不作美，接近傍晚时分，先是飘起了绵绵细雨。
    「咦？早上我查过天气预报，明明下雨的机率才30%而已。」
    萧宇纳闷地伸手感受着纷飞细雨，喃喃低语道。
    「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夏梓茜耸耸肩：「所以你没带伞吧。」
    萧宇无奈地看向她，才张嘴想说点什么，就被陡然倾盆而下的大雨声给盖过。愣愣地望着眼前白濛的世界，本来欲吐出的话又缩回肚里，他只是静静地凝望这美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如画光景，尤其身旁伴着她。
    两人就这样佇立在滂沱大雨中好一阵子，直到夏梓茜打了个喷嚏，萧宇才终于回过神来：「你很冷吗？都淋湿了。」
    不错，没有一处是乾的，夏梓茜与萧宇湿漉漉着身子，与其他匆忙躲雨的人群相较之下十分突兀地杵在路上，夏梓茜心情却显得格外地愉悦：「很冷，但很痛快。」
    萧宇闻言也笑：「的确，但这样下去可是会感冒的，我先送你回家吧。」
    夏梓茜于是伸出手让萧宇牵着，她甜甜笑道：「在雨中漫步……很浪漫啊。」
    「嗯……」萧宇突然对夏梓茜回眸一笑：「我觉得这样更浪漫喔。」
    趁夏梓茜还反应不及，萧宇一把抱起夏梓茜，开始在雨中旋转，惹得夏梓茜不禁轻笑出声：「你这傢伙……」
    「浪漫吧？」萧宇这才将美人轻轻放下。
    「无聊。」夏梓茜嘴上虽吐槽，却掩不了脸上的欣喜。
    就这样边斗嘴，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了夏梓茜的家门前，于是萧宇停下了脚步，微笑看着夏梓茜：「赶快进去吧，别感冒了。」
    夏梓茜只是默默望着他，而雨仍持续下着。
    过了好半晌，她轻柔地牵着萧宇的手，投以他浅浅一笑，解了大门的密码锁，领着萧宇进入了那外观金碧辉煌的顶级豪宅。
    不错，一进到里头，萧宇便发现不论是家具或摆设都呈现出简单大方的风格，完全不带富豪人家的庸俗气息，整个家散发出的味道……
    ──就是夏梓茜给人的感觉，俐落净白。
    「这样进来打扰没关係吗？」
    萧宇问，然而夏梓茜逕自让萧宇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则先到房里拿了两条大毛巾，分别为自己和萧宇批上。
    「你先坐，我泡热咖啡给你。」
    对于夏梓茜的不回答，萧宇暗自收藏在心，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慢慢发觉，整个家……安静得好可怕。
    没有半点声响，除了夏梓茜远远传来的很轻很细碎的脚步声。
    要是没有自己在这里，夏梓茜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只有一片寂静吧？
    才这样想，一阵浓郁的咖啡香便将他的神智拉回现实，映入眼帘的是批着毛巾的夏梓茜，手上还端着两杯热咖啡。
    「喏，你也别感冒了。」
    在萧宇隔壁的沙发坐了下，夏梓茜姿态优雅地品尝着咖啡，丝毫没有搭理萧宇眼里透着的疑惑。
    喝完咖啡，待身子暖活了些，萧宇这才放下杯子，认真地问向夏梓茜：「你一直都一个人生活？」
    夏梓茜像是等萧宇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一点也不讶异地，她冷静地看着他：「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
    「所以你现在……」萧宇想委婉些，但实在是不知道该挑选什么词句才好。
    「我现在不属于任何人。」夏梓茜淡淡一笑：「名义上是分给妈妈，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了，所以我所拥有的，只有这个家，还有每个月匯进户头的钱。」
    萧宇静静地听着夏梓茜的陈述，忽然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
    「你曾问过我没有朋友会不会感到寂寞，我想……或许吧，只是已经太习惯一个人，大概也麻木了，就是这样。」
    夏梓茜恬静的微笑，看在萧宇眼里，却带了那么一点伤痛的味道。
    而他现在，只能用力地、狠狠地，抱紧她。
    「夏梓茜。」他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嗯？」夏梓茜像隻慵懒的猫乖顺地赖在萧宇怀中。
    「现在我就在你身边。」
    夏梓茜依旧微笑着：「我知道。」
    「所以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知道吗？」
    萧宇难得显露了些霸气，夏梓茜轻笑。
    「是是，我知道了。」
    ******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交易到期的当天下午，卜安藤依约要请萧宇吃饭，在五星级饭店的一顿晚餐。
    「夏梓茜说她也要一起去，兄弟，没问题吧？」
    萧宇笑得不怀好意，气得卜安藤牙痒痒的。
    「天知道校花居然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和你的交易！」
    卜安藤忍不住暗地骂了声脏话。
    「说过了我魅力无法挡吧？」萧宇笑得自信张扬，看得卜安藤直想握紧拳头朝他脸上揍去。
    「总之，放学后你带路囉。」
    萧宇不疾不徐出了教室，紧接着来到夏梓茜的教室门口。现在是中午用餐时间，萧宇如往常拎着便当，然而出现的却不是那抹美丽的身影。
    「嗨，萧宇。」
    难得可以和名气不小的萧宇说话，白轩一整个娇羞的小女人样。
    萧宇瞬间微皱了下眉，但仍是扬起抹笑：「夏梓茜呢？」
    这次换白轩皱眉了，她一脸纳闷：「萧宇不知道吗？小茜只来上了一节课后就离开学校了。」
    「离开学校？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早上和夏梓茜一起走来学校时，夏梓茜可是完全没提起要早退的事，难道是生病了吗……？思及此，萧宇有些担心。
    「夏梓茜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请假早退，好像是要和爸爸见面吧……小茜竟然没告诉萧宇这件事，这女朋友真是当得有点不太称职呢～～」
    白轩笑得满脸灿烂，然而萧宇却满脑子都是关于夏梓茜的事。
    和爸爸见面？萧宇记得夏梓茜说过，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而且也都各自有了家庭……这样的会面，她心里不难受吗？
    轻叹了口气，萧宇的眉头是皱得更深了。

 07

    放学后，打了夏梓茜的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萧宇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卜安藤说：「请吃饭的事下次吧，我要先找到夏梓茜才行。」
    卜安藤听到临时取消吃饭的事没有特别生气或高兴，反倒是很意外萧宇对夏梓茜的关心：「哇萧宇，你是真的爱上夏梓茜了喔？」
    「爱你妈妈啦！」没好气地骂了声，萧宇道：「先走了，掰。」
    被骂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卜安藤只是喃喃自语道：「明明就是嘛，不过只是早退而已，而且还是人家的例行公事，又不是出了意外……」
    对于夏梓茜会去的地方完全猜不透，此时萧宇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夏梓茜这个人终究是一点也不了解，纵然交往了一个月，但也只知道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如此而已。
    「蠢猪啊……」不甘地骂了声，萧宇有些气愤地，对于他自己。
    最后，萧宇只好到夏梓茜的家门前蹲坑。只感觉天色似乎越来越黑，迎面的风越来越凉……然后隐隐约约，是一阵轻柔的触感，好像有谁在玩他的头发？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身着校服的夏梓茜：「咦？你回来啦……」
    夏梓茜好笑地看着蹲在自家门口前睡觉的萧宇：「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萧宇于是站起身，答：「听说你今天早退，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结果白轩和我说，你每个月都有一天会请假和爸爸见面……」
    「那你就知道了不是吗？」夏梓茜微笑。
    「和你爸爸见面，还好吗？」萧宇问。
    夏梓茜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我和我爸爸见面难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萧宇有些无奈：「夏梓茜，你真的……」
    「嗯？」夏梓茜只是轻笑了几声，回过身，对萧宇说：「谢谢你关心我，不过呢，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了，所以……晚安。」
    当夏梓茜正要踏步上前之际，萧宇先一步抓住夏梓茜的手。
    「还有什么事吗？」夏梓茜的声音听起来好飘渺悠远。
    「我突然想看夜景，一起去吗？」
    夏梓茜闻言回过身，问：「你想去哪里看夜景？都这么晚了，你也没骑车，难道想走路上山？」
    「所以你有更好的提议？」萧宇笑。
    夏梓茜轻叹了声，解开密码锁，侧身示意让萧宇进去：「那就到我家阳台看吧？」
    萧宇于是满意得笑了。
    ******
    「你家阳台都快比我家的厨房大了，真夸张。」
    舒服地赖在躺椅上，萧宇还是忍不住逸了声感叹。
    夏梓茜不予置评，只默默送上了热咖啡，坐在另一张躺椅上。
    看了好一会儿的夜景，夏梓茜开口：「牵牵小手、看看夜景，这样就算幸福了吗？」
    萧宇没有回头，只专注地凝视着夜空：「如果我们真彼此相爱着，那确实就是幸福了吧。」
    「老实说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情，你相信吗？」
    夏梓茜轻笑问道。
    「对着自己的男朋友说这种话，身为女朋友的你这样对吗？」萧宇只是打趣地回问道。
    「你可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难道不觉得很荣幸？」夏梓茜被逗得也问了这么一句。
    然而萧宇听了却沉默了下来，原先玩笑稀松的神情也敛起而转为认真神色，他看着夏梓茜的双眼，问了句：「为什么？」
    虽然萧宇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可能是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也或许夏梓茜与他的频率就是颇契合，她懂得萧宇的疑惑，于是也不吝惜地为他解惑：「『可以让我体会被宠爱的感觉』……这理由很不错，不是吗？」
    听完夏梓茜的解释，萧宇终于忍俊不住爆笑出声。
    「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
    笑到眼眶泛泪，萧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而夏梓茜也以微笑表示回应。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很煞风景，但我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夏梓茜闻言好奇地望向萧宇。
    「今天过完……刚好就一个月了。」
    夏梓茜接续道：「也就是交易结束的意思？」
    萧宇点点头，脸上没有半点哀伤，夏梓茜亦同。
    「那大餐什么时候请？」
    萧宇笑道：「改天吧，本来和卜安藤说好今天，但你刚好有事。」
    「这样啊。」夏梓茜反应很是平淡：「等敲定日期记得通知我一声。」
    语落，是一阵冗长的静默，只听见不知哪传来的蝉叫声，和有一时没一时吹来的微风……终于，萧宇打破了如此的寧静。
    「所以……这一个月来，你还开心吗？」
    夏梓茜先是沉默了阵，才缓缓开口：「嗯……开心啊，接收关心和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照顾，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幸福的感觉，不过和你相处的确很轻松自在。很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心动的感觉，我想……我很喜欢你，但我并不爱你。」
    玄墨的夜色之下，夏梓茜的双眸彷彿闪烁着星光，流灿熠熠，是这般美丽而动人，她朱唇轻啟，声音如铃般清脆透亮：「所以我们，分手吧。」
    「既然都要分手了，那我要个纪念品也不为过吧？」
    夏梓茜还没消化完萧宇的话，他人已瞬间来到她面前，接着俯身，还算绅士地，萧宇只轻轻吻了下夏梓茜的脸颊便离身。
    夏梓茜摸着被亲的脸颊，微皱眉：「每次都不先说清楚到底想干嘛。」
    「难道你会害羞？」萧宇笑得夸张。
    「我只是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夏梓茜摆手。
    「原来你喜欢主动？」萧宇故作惊讶地问道。
    夏梓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身子缓慢地朝萧宇接近，距离一逼近，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就近在眼前，看得萧宇心开始起了骚动，嘴才刚打开想说话缓和气氛，就被夏梓茜一个白纤食指给制止。
    她一个俯身，在萧宇的耳边悄声低语：「当作纪念，我就把我的初吻献给我的初恋情人吧。」
    语落，她两手轻捧起萧宇的脸，温柔地吻上。
    也是在这一瞬，萧宇听见了，从自己心底深处传来的，不同频率的心跳。
    悠悠离身，夏梓茜朝萧宇甜甜一笑：「这样你还满意吗？」
    「哪有女生主动献吻后问这种问题的？」萧宇不禁失笑道：「夏梓茜你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才好。」
    「欸，我很早之前就说过请多指教了吧？」
    「但这也跟你平常的形象差太多……」
    「嘖，你也是啊，哪有这么囉嗦的男人？」
    「明明是你比较夸张还敢说……」
    就这样，这对堪称天造地设的完美情侣，于如此佳景之下，圆满了他们最后的爱情，斗嘴过程当中，没有半点遗憾与失落留下，安寧地迎来了黎明。
    不再一起上学，第一个盘问的人，自然是最关心夏梓茜交往状态的白轩。
    「今天萧宇怎么没陪小茜一起来？」白轩好奇地问，内心则诅咒着两人恋情的终点快快到来，想不到夏梓茜的答案竟正中红心。
    「哦，我们分手了，就在昨天。」夏梓茜回答的语气彷彿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好像没昨天那么好一样稀松平常，全然不顾白轩睁得老大的双眼。
    「是谁提分手的？」白轩问，一心只想听见夏梓茜被男人甩的消息。
    「嗯……算是我提的吧。」夏梓茜拿出她的书本，逕自投入阅读的世界，没看见一旁的白轩铁青着张脸。
    不久后，卜安藤约定的晚餐也如愿吃成。
    欣赏饭店的装潢，夏梓茜点点头，真心称讚道：「嗯，气氛很不错，非常适合来吃晚餐。」
    萧宇也附和道：「的确，算你有眼光，卜安藤。」
    卜安藤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你们这对已经离婚的夫妇，可以不要再这样有默契了吧？」
    萧宇无奈地耸耸肩，夏梓茜则是微笑举起盛着葡萄酒的玻璃杯：「敬友谊。」
    萧宇也举杯：「敬友谊。」
    「喂，那我算什么？」卜安藤感觉自己很明显地被晾在一旁。
    夏梓茜和萧宇则是相视而笑。
    －－－－－－－－－－－－－－－－－－－－－－－－－－－－－－－－
    高中篇over!!!!!!

 08

    大学生活与高中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或许对夏梓茜来说，她的确不再是一个人。
    『小茜茜～～你现在在干嘛啊？』
    手机传来的是那让人不由自主想握紧拳头的噁烂声音，夏梓茜只微皱了下眉，冷淡地开口：『我才刚下课，你觉得我现在会在干嘛？』
    『欸，一起去吃个午餐啊？』萧宇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明朗轻快，显然心情非常之愉悦。
    『抱歉，我和人有约了。』
    『耶──！？』
    萧宇在手机那头大抽一口气，接下来是死灰丧气的绝望语气：『是……男的还是女的？』
    『无聊，我掛了。』
    语落，夏梓茜结束通话，对身旁的林钦青微微一笑：「那我们出发吧？」
    林钦青也回以一笑：「嗯嗯。」
    ******
    与萧宇的交易结束之后，两人成为了无所不谈的挚友。虽然夏梓茜有时候……或许该说是经常，觉得萧宇真的很烦人，但怎么说呢，毕竟他真的很关心她，于是就放任自己身旁多了他的存在。
    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偶尔两人也会一起上学，就像交往时那样。白轩和王又琛最后去了哪里夏梓茜并无意关心，进了大学后，她终于交到了一个性别女的好友。
    淡如水的友谊，夏梓茜却很珍惜，她很喜欢和林钦青相处的感觉，很轻松自在，丝毫没有负担。不常黏在一起，不需要什么时候都同进退，但却能感受到心是系在一起的。
    「青，下午有打算去哪里吗？」
    坐在餐厅，夏梓茜喝了口冰咖啡，这么问道。
    「……回家睡觉吧，大概。茜呢？」
    「嗯……或许去看人打球？」
    忘了说，除了萧宇外，还有一个同样缠人的傢伙，叫卜安藤，莫名其妙和她熟稔了起来，加入篮球校队后，更是一直鼓吹她去当球队经理。
    嘛……反正也是间着。
    「青，一起去吗？」
    「不了，我睏。」林钦青一脸冷静地道，要是旁人来看，肯定会觉得她在睁眼说瞎话，但夏梓茜知道，林钦青越疲惫话就会越简短。
    「那你好好睡，我先走了。」
    夏梓茜宠溺地揉揉林钦青的头发，微笑着离去。
    出了餐厅来到球场，夏梓茜习惯性走到球队办公室，虽然不是球队经理，但也只差个名牌，几乎队上的人都把她当作经理来看待了。
    「小茜～～今天来得比较晚喔！」
    卜安藤开心地挥挥手，一旁的篮球队队长，陈曼伦，看到夏梓茜到来，也忍不住绽开笑容打招呼：「梓茜，你来了啊。」
    「嗯，某人一直烦，没办法。」语落，夏梓茜给了卜安藤一抹美丽的微笑，只是看得卜安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又要麻烦你了。」林曼伦苦笑。
    「欸队长，小茜是心甘情愿的喔，因为萧宇也在这里啊～～」卜安藤贼贼一笑，夏梓茜仍是维持她那完美的灿笑。
    「卜同学。」夏梓茜轻声唤道：「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听到夏梓茜如此轻柔的呼唤，这次卜安藤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连忙陪笑道：「唉呦我的小茜姐姐，你知道我这个人就乱开玩笑嘛～～」
    「嗯……刚刚有人叫我吗？」
    休息时间到，萧宇一走进办公室就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想不到见到的景象是卜安藤讨好似地在帮夏梓茜做事，夏梓茜旁边则站着陈曼伦。
    「呦，萧宇，练完啦？」
    卜安藤一见到萧宇出现，连忙放下手边的工作上前拍拍好哥儿们的肩膀以示鼓励。
    「嗯。」
    微笑着接下夏梓茜递来的毛巾和矿泉水，耳边响起的是陈曼伦的问候：「今天练得怎么样？还可以吧？」
    「应该吧。」萧宇耸耸肩。
    陈曼伦挑眉：「礼拜六的比赛，就看你的了。」
    「收到，队长。」
    坐在椅子上，萧宇问向夏梓茜：「礼拜六你也一起去吗？小茜？」
    夏梓茜思考了会儿，答：「看情况吧，基本上不是很想。」
    卜安藤听了惋惜地大喊：「为什么不是很想？我们整支球队都靠你了耶小茜茜～～」
    卜安藤喊了觉得不够，甚至还跑到夏梓茜旁边替她按摩肩膀：「咱们的小茜茜人最好了～～来，让我帮你马杀鸡一下，记得礼拜六要出现喔～～」
    夏梓茜皱了下眉，才想挥手把卜安藤赶开，有一个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只见陈曼伦一把扳开卜安藤，脸容一样的温和但眼神却冰冷得可以冻伤人。
    「少丢我们球队的脸了。」
    夏梓茜有些诧异陈曼伦的反应，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勾起抹微笑：「不要紧的，反正我会考虑看看。」
    杵在一旁的萧宇则暗暗观察着，没有开口说话。
    ******
    礼拜六早晨的球场上，夏梓茜以一身青春洋溢的健康少女装扮现身，就见她穿了件粉色polo衫，搭配白色迷你运动短裙，头发则俏皮地绑了两撮掛在脖子两旁。卜安藤看了忍不住讚叹地吹了声口哨。
    「小茜茜～～大美女经理，能和你待在同一支球队真是让小弟我倍感与有荣焉啊！」卜安藤不只嘴上讚叹，更甚至大胆地一把抱住夏梓茜，而后者没有太大的反应，仅是微微一笑。
    「要不是顾虑到你还要下场比赛……我着实好奇你会有什么下场呢，卜同学。」夏梓茜声音如铃般清脆优柔，她突然又道：「啊……可能现在就可以看到了。」
    纳闷地，顺着夏梓茜的视线望去，映入卜安藤眼帘的是铁青着脸的陈曼伦以及站在他身旁的笑容带有阴影的萧宇。
    卜安藤才想退后：「等、等等，我可以解释──啊！！！」
    结果，卜安藤成了候补选手，和夏梓茜一起坐在观眾席上。他苦着张脸，很是不满地碎念着：「怎么可以专攻帅哥的脸呢……真狠毒。」
    夏梓茜闻言忍不住轻笑：「在我看来，卜同学好像和帅哥这词沾不上边喔，萧宇的话还差不多。」
    卜安藤听了也没有沮丧，反倒用一副不屑的口吻道：「nonono，在这所学校，萧宇还算不上什么咧～～你难道没听说夏冷传奇？」
    「夏冷传奇？」

 09

    「夏冷传奇？」
    「夏冷──帅到人神共愤的夭寿男人，同时也是让成千上万的女人心碎的混帐男人～～真是罪孽啊！」卜安藤一脸痛心疾首。
    「哦？是多冷酷？」
    卜安藤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常言道：提到爱因斯坦会想到相对论，提到龙应台会想到野火集，而提到夏冷则会想到──他、是、个、gay！」
    「嗯……这样啊。」注意力专注在球赛的夏梓茜并没有把卜安藤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应了声，突然，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拿出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为「青」，夏梓茜疑惑地接起电话：『喂？青？』
    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非同往常的冷静语调，反而虚弱得让人担心不已：『茜……帮我买止痛药……』
    切断通话，夏梓茜的面色及散发出的氛围沉重到一旁的卜安藤都忍不住把注意力从球赛移到她身上：「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好像病得很严重，我得去看看她。卜安藤，帮我和其他人说一声，我先走了。」
    「欸！夏梓茜！」卜安藤愣愣看着夏梓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去，他苦恼地低喃：「这下好了，萧宇还叫我看好夏梓茜的……」
    一路火速衝到林钦青家，庆幸的是夏梓茜有备份钥匙，于是不需要等病人自己来开门，她就可以直接杀到林钦青的房间，只是一踏进房间，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夏梓茜纳闷地皱起眉头，放声喊道：「青！你人在哪里？」
    等了好久，才终于听见有一道微弱如蚊蚋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我……在……这里……」
    走到厕所外，夏梓茜问：「青？你拉肚子吗？」
    林钦青于是答：「嗯……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肚子超痛……」
    「吓死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肠胃型感冒吧？要不要去看个医生？」夏梓茜提议道。
    「不用了……」林钦青又接着道：「茜……不是去看……球赛了吗？」
    夏梓茜笑：「球赛不重要，青比较重要。而且我只是个掛名经理而已，不在也没关係的。」
    过了一会儿，林钦青才又开口：「茜，我哥……你也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陈曼伦，也就是篮球校队的队长，其实和林钦青是亲兄妹，不过因父母离异的关係，各跟一方的他们自然姓氏也就不相同了。夏梓茜对于陈曼伦对她若有似无的淡淡眷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假装没发现。
    「嗯……我劝过他，但他无动于衷。」林钦青终于从厕所解脱，走出来后，夏梓茜很贴心地递上了杯开水。
    夏梓茜耸肩：「无所谓的，就顺其自然吧。」
    林钦青喝完水，突然深深望着夏梓茜，道：「有时候这种事是身不由己的。」
    陡然一阵门铃声响起，夏梓茜看了林钦青一眼，决定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多走动，于是自己上前去应门。想不到从猫眼看到的人竟是他们方才的话题中心人物──陈曼伦。
    打开门，出来的人是夏梓茜陈曼伦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有种他就是来这里找夏梓茜的感觉，就见他汗流浹背，儼然一副刚比完球赛的疲累模样，然而脸色却不甚好看，于是夏梓茜以为是来告诉他比赛输了的讯息。
    可陈曼伦却道：「萧宇住院了。」
    夏梓茜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萧宇住院？
    ******
    「特地来通知茜，是有什么事？」
    倚在玄关的壁上，林钦青慵懒地望着仍杵在门口的陈曼伦，这么问道。
    陈曼伦沉默了阵，才开口答：「那场比赛，是特地为梓茜打的。」
    林钦青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那是指萧宇吧──你呢？你也是吗？」
    陈曼伦又陷入了一阵更冗长的沉默，久到林钦青乾脆开着门等陈曼伦自个儿进来，她则去厨房从冰箱拿出了杯先前泡好的花茶。
    多年来兄妹的默契，陈曼伦自然明白林钦青的意思，于是自动进房并把门关上，他选择坐在沙发上等待林钦青的茶。
    「冰的花茶。」林钦青说，知道陈曼伦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像女人喝的饮品，但也只能将就，她的眼神这么告诉他。
    而陈曼伦也果真接下，不知是真的渴了还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想一次解决，拿起杯子很乾脆的一口乾完：「呼……谢了。」
    「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林钦青如是说。
    陈曼伦总算正面回答：「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好吗？」
    「这样就好。」
    无奈于陈曼伦的温吞，林钦青也只能道：「随你。」
    ******
    接获陈曼伦的通知，夏梓茜人已赶到了萧宇入住的医院。询问护士病房号后，夏梓茜不疾不徐地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推开门，走进里头就发现萧宇人正好好地躺在病床上，精神奕奕地看着漫画。
    萧宇一发现夏梓茜的身影，立即扔下手边的漫画，满脸感动地想衝下床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茜～～你来看我了！」
    「是，来看你死了没。」
    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夏梓茜手捧着一束粉色玫瑰，萧宇见状有些困惑得问：「怎么不是百合？」
    夏梓茜举起手中的花束，问：「百合和你太不搭了，不觉得粉红色比较适合你吗？」
    「什么话啊，居然对病人口出恶言！」萧宇一脸不甘与哀怨。
    夏梓茜仅是微笑：「不知道粉红玫瑰的花语吧？」
    萧宇摇摇头。
    「不知道就算了，花你捧着，我去装水。」
    信手把花束丢在萧宇身上，夏梓茜拿起一旁桌上的空花瓶走出了病房。
    盛好水，夏梓茜捧着花瓶，有些沉甸甸的重量令她只得随意观望四周好转移注意力，于是便这么不经意地一督，一隅异常净净白即映入眼帘。
    仅仅一眼，黑色的背影靠在病床边；仅仅一眼，那一瞬间，夏梓茜觉得自己的呼吸莫名失了秩序。

 10

    回到病房，夏梓茜一脸平静地摆好花瓶，直到把花束插好，所有的动作可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而看在萧宇眼里，一切都不对劲到了极点。
    夏梓茜愈故作淡然，她内心的情绪波盪愈起伏大到无法想像——这是萧宇和夏梓茜这几年相处下来，大致摸到她的其一习性。
    于是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吗？」夏梓茜扬起抹淡淡的笑。
    萧宇则一脸狐疑：「你看起来好诡异。」
    「是吗？」她仍是微笑。
    「拜託，我们已经认识几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终于，萧宇此话一出，就见夏梓茜总算敛去笑容，她拉了张椅子到病床旁，一脸严肃地道：「其实我刚刚……好像心动了。」
    萧宇闻言两眼瞪得老大，喔不只，嘴巴也张大得惊人：「你说什么！？」
    像是怕萧宇听不懂，夏梓茜也极有耐心地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咬字可说是十分清晰地又重复了遍：「我，心动了。」
    萧宇这次没有再瞠目结舌，只沉默不语的来回审视了夏梓茜好几遍，最后放弃似地道：「今天真的不是愚人节……好吧，到底是谁？」
    夏梓茜答：「不认识的陌生人。」依然是一脸的认真。
    「要不是知道你的个性，我一定会认为你在整我。」萧宇无奈地摇头叹道：「哪有人这样正经八百完全没脸红心跳得讲自己的恋爱心事！」
    「所以呢？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夏梓茜思索了阵，抬眸紧紧盯着萧宇：「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
    萧宇本想要吐槽，但一见到夏梓茜过分专注的表情又瞬间打退堂鼓，于是道：「好歹先去认识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吧？名字啦、年龄啦、兴趣啦之类的都去问出来。」
    「这样吗。」思及方才那抹黑色背影，有些的孤单、寂寥。那个寧静的角落，彷彿和这个世界彻底隔绝开来，那是他人无法介入的死灰地带……察觉夏梓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萧宇不自主给那对迷离幽散的双眸吸引住。
    「还是随缘吧。」半晌，夏梓茜信口吐出。
    「欸？」听到声音猛然回过神来的萧宇诧异道：「你不是号称敢爱敢恨的夏梓茜吗？竟然说出如此怯懦的话！」
    「无聊，我走了。」头也没回，笔直踏出病房的夏梓茜自然也就没看见萧宇目送着她离去的眼神，满布挣扎和眷恋。
    ******
    再一次探病，纵然夏梓茜嘴上说要顺其自然，但眼睛仍下意识地，完全不由自主去搜寻那抹孤傲的黑色身影。
    想着或许他会在哪个转角，哪个路口，哪个巷道……
    像着了魔似的，如此陌生的悸动让夏梓茜有些不知所措。
    听完夏梓茜近日来的烦恼，萧宇不以为然下了结论：「根本就是情竇初开的少女嘛你。」语末还附赠一对白眼。
    「脚好点没？」懒得搭理萧宇的消遣，夏梓茜索性将话题转移。
    但萧宇仍然不死心地追问：「所以知道他是谁了吗？」
    「吃的放在桌上，我下午还有课。」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夏梓茜毅然决然选择离开了病房。
    颇间适的漫步在校园，夏梓茜正打算要去找林钦青，但视线却先给迎面而来的脸容给彻底吸引住。
    呼吸猛然一窒，目不转睛，夏梓茜愣愣佇立原地，就这样目送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接着缓缓离去。顿时只觉时间陡然静止了般，所有的画面皆停格，徒剩下那翩然身姿立在她面前。
    「喂！小茜茜？」
    一隻颇碍眼的手在眼前挥来挥去，这是夏梓茜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的景象。
    「卜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茜茜该不会是迷上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大帅哥了吧？」卜安藤一脸「你不是吧」的神情。
    「他是谁？」夏梓茜淡声问。
    卜安藤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不是我在说，爱上他的女人可是会很惨喔～～因为他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天杀的同性恋帅哥，夏冷！」
    夏梓茜闻言只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这样啊」就离开了。
    惹得卜安藤有些莫名其妙：「我还以为夏梓茜会哭咧，至少好歹也摆出个很难过失落的表情吧？真怪了……难道她不是在看夏冷？」
    ******
    「咦？小茜，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下午有课吗？」纳闷地看着笑得一脸恬静安寧的夏梓茜，萧宇总觉得房内空气瀰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嗯，时不时来关心一下老朋友不好吗？」
    又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萧宇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夏梓茜不论再严重的事都不肯表现出来，就是会让人操心。
    「没什么，你这里比较安静。」
    萧宇先是看了看她，接着拾起一旁的拐杖走下床，夏梓茜见他走到衣柜，自里头拿出一隻等身大黑白熊，红色缎带则环绕着脖子，并扎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然后他抱着熊又一拐一拐回到病床。
    「那是？」夏梓茜问。
    「上次篮球比赛的奖品。」萧宇将熊拎到她面前：「喏，给你的。」
    「给我？」夏梓茜有些迟疑地抱过熊，仔细欣赏了番后，说：「嗯，很可爱。为什么送我？」
    就见萧宇很是无奈地道：「你果然是忘记了……」
    时间要回到高三的毕业典礼，当时白轩和王又琛两人手上都抱了隻泰迪熊，夏梓茜则是差点要被花海淹没。萧宇那时也只是因为无聊而随口问了句：「欸你想要什么玩偶吗？」
    夏梓茜想了想，答：「做一隻你的等身大玩偶，如何？」
    萧宇翻翻白眼：「用来发洩是吧？算你狠。」
    「我都还没说，你倒接得很开心。」夏梓茜轻笑：「摆在床边陪我说话解闷挺不错的啊，一个人是有点无聊。」
    听完萧宇的回忆，夏梓茜还真的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想不到萧宇就为了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拚命挥汗比赛还不幸断了一条腿……把玩着怀中的熊，她不禁漾起久违的甜美笑容。
    「萧宇，谢谢你，我很开心。」
    令人心神荡漾的唯美笑顏就近在眼前，于是萧宇的耳根十分不争气地烧红了：「还道什么谢，都认识几年了。」不过见到夏梓茜总算笑了，他也暗自松了口气，更觉得自己腿断得实在有价值。
    「嗯，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那我要回去了。」
    此刻夏梓茜的笑容没有方才甫进病房时的阴霾，萧宇也就放心地道：「那你赶快回去吧，老待在医院也不大好。」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心满意足地抱着大熊，夏梓茜突然觉得自己体内似乎充满了能量。
    『你不是号称敢爱敢恨的夏梓茜吗？竟然说出如此怯懦的话！』
    确实，她可是夏梓茜，是同性恋又如何？

 11

    「嘿，萧宇～～兄弟我来看你啦！」
    卜安藤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嘻皮笑脸地走进病房，而躺在病床的萧宇则是一脸狐疑地盯着前者手中的玫瑰。
    「有没有搞错？探病送红玫瑰？」萧宇真是有些啼笑皆非：「上次小茜是送我粉红玫瑰，想不到你更不正常。」
    卜安藤丝毫不受萧宇的消遣，他逕自将花束摆入花瓶，一边道：「拜託～～兄弟我这可是奉上百分之百热情如火的爱意啊！」
    摆好花后，像是突然想起萧宇方才的话，他转过头，又一脸「你不会吧」：「萧宇，你这王子该不会不知道粉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吧？」
    萧宇一脸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变成王子了？还有，为什么我非得知道粉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不可？」
    卜安藤现在呈现「孺子不可教也」的悲叹模样，他用着有些鄙视的眼神盯向萧宇：「亏小茜茜这么用心……你这孩子真是，唉！」
    「所以到底是什么？」萧宇难得有耐心地听完卜安藤的废话，或许是因为目前有些行动不便，也不好直接使用肢体来打岔。
    卜安藤笑得不怀好意：「是『初恋』啊，笨！」
    初恋。
    萧宇微微一愣，才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吗……」
    「不过人家小茜茜现在早就找到她的第二春了～～你咧？你找到了没啊？」卜安藤揶揄道。
    「小茜找到她的第二春……你怎么知道？」萧宇问，夏梓茜总不会告诉卜安藤的吧？他颇是纳闷。
    就见卜安藤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好吗？」
    萧宇仍是不敢置信的模样，惹得卜安藤只得又道：「你仔细回想，你什么时候见过夏梓茜看男人看到发呆？」
    「所以你知道是谁？」萧宇暗自留上了心。
    一提到这个话题，卜安藤还是忍不住再度大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茜茜之前拒绝太多人所以才遭到的报应……好死不死居然就看上那个混帐天杀的夏冷。」
    「夏冷？是谁？」萧宇问。
    卜安藤再度以鄙视的眼神睨了萧宇一眼，嘴上还不时发出嘖嘖声：「就说你和小茜茜真的是天生一对，尤其是对现在时事漠不关心这点。难道你都没听说过？现在在我们校园广为流传的夏冷传奇啊！」
    「我这不是在请教你了吗？」萧宇更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yeah，这种事问我就对了，还记得之前跟小茜茜提的时候他还称讚你长得比我更帅呢，嘖。」卜安藤在解答之前仍然忍不住碎念了一段，才接续说道：「话是这么说的：提到爱因斯坦会想到相对论，提到龙应台会想到野火集，而提到夏冷则会想到──他，是个让女人又爱又恨的同、性、恋。」
    萧宇闻言，这下是真真正正地愣在那里。
    夏冷，空窗十几年的夏梓茜情竇初开的对象，居然不爱女人只爱男人？这该是多么可笑而残酷的事情啊？
    「你是认真的吗？」萧宇不死心地想确认。
    卜安藤只苦笑了声：「也许这句话你该拿去问小茜茜吧？她是认真的吗？」
    这下萧宇总算了解先前夏梓茜突来的消沉是从何而来，但忆起离开病房时，夏梓茜嘴边又绽放的清新花朵……真是要一头栽下去了吧？那傻瓜。
    卜安藤见萧宇满脸复杂，提醒了句：「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拿去打击小茜茜，是想请你劝劝她，真的，夏冷不爱女人的。」
    见卜安藤欲言又止，萧宇以眼神示意他接续下去。
    卜安藤迟疑了阵，才说：「这是根据小道消息得知的，夏冷的恋人住院了，而且好像，日子不多了……」
    语落，萧宇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该不会还喜欢她吧？」卜安藤终于卸下玩笑表情，有些凝重地问。
    「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萧宇笑得瀟洒。
    卜安藤脸上的不相信表露无遗：「少来这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萧宇耸肩：「我跟她啊，是好兄弟，好哥儿们，ok？」
    「谁跟你兄弟了，白痴。」卜安藤一副被萧宇打败的模样，只能摇头叹息。
    「不信拉倒，我要睡了，不送。」萧宇重新躺好，自动拉上被子，不再搭理卜安藤。
    「好好说话你不听，等着栽大头我告诉你！」卜安藤着实拿萧宇没辙，只好悻悻然离去。
    房门才关上，房内便给萧宇的叹息无奈填满。
    ******
    守在病房门外，夏梓茜只静静地，静静地自那扇小到不能再小的窗口，凝望着那抹孤拔的黑色背影。
    背影看来依旧惹人心疼，同时却又是那么幸福。
    夏冷靠在病床旁，双手紧紧握着病床上，爱人的手，萧唯槿今天始终没有醒来，但夏冷却保持着耐心，默默地伴在他身旁。
    夏冷与萧唯槿相处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年，以为可以一直牵手到最后，但命运就爱捉弄人，如此可恨地，硬是要活生生将他俩拆散。
    他们没有气力去埋怨，只想守着最后的一分一秒。
    仅剩的一分一秒。
    感觉到口有些渴，夏冷的手先是轻轻拂过萧唯槿的脸，接着温柔地松开，站起身想去外头买东西喝，就发现有抹可疑身影杵在门口。
    从来没这样尷尬地当场被抓包，夏梓茜只敢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着夏冷亲自把病房门打开，然后与她大眼瞪小眼。
    上次在校园里与夏冷擦身而过没仔细看过，夏梓茜至今才发觉，原来夏冷的眼神，竟是如此地寒冽，惹得她背脊不禁一冷。
    见夏冷似乎没有打算主动开口问话，夏梓茜鼓起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她先是对夏冷扬起抹宜人笑顏，接着说：「你是夏冷对吧？我叫夏梓茜，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夏冷也跟着笑了，却是冰冷至极地：「……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怪人，但现在，请你离开。」

 12

    夏梓茜着实好奇自己的理智跑去哪里买菜了，因为她竟然对着夏冷耍任性道：「反正都姓夏，就让我当你的妹妹嘛！」
    「你到底要干嘛？」夏冷问。
    夏梓茜正色道：「我只是想帮助你。」
    夏冷却颇不以为然：「帮我？一个女人说要帮我？没听说过吗？我不爱女人，甚至讨厌女人，所以记好了——以后，少来招惹我，姓夏的女人。」
    夏梓茜抿着嘴，眼睁睁看着夏冷离去。
    就这样一路保持沉默到进了萧宇病房，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后，夏梓茜突然叹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头埋进萧宇的棉被，嘴上还不忘懊恼地低喊：「天啊我居然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愚蠢智障又白痴，真的是没脑子，没脑子到了极点……」
    夏梓茜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萧宇只是看着她，问：「怎么啦？我们的夏大美女难得会做傻事？」
    夏梓茜只是继续趴着，把自己的头用被子盖住，丝毫不想回应萧宇的调侃。
    「小茜，好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梓茜依然纹风不动。
    萧宇无奈，伸手掀开被子，故意揉乱夏梓茜的头发：「乖啦，事情都过去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夏梓茜停格了好久，这才终于愿意抬起头望向萧宇，表情一样的平静，但她眼里却满是无措，看得萧宇不由得一愣。
    「我都知道了。」半晌，他打破了这阵冗长的沉默。
    「你也觉得我是遭到报应吧。」夏梓茜轻叹，有些沮丧地。
    「猪头。」萧宇又揉了揉夏梓茜的头：「这种事哪有什么报不报应，居然还从你口中说出来，可不可笑啊真是。」
    夏梓茜狠瞪着萧宇：「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萧宇耸肩。
    「你……」夏梓茜瞪了萧宇好一会儿，结果自己先笑场：「呵呵……哈哈哈哈……」
    「什么啊你。」萧宇怪异地看着陷入狂笑状态的夏梓茜。
    等笑到眼眶泛泪，肚子发酸，夏梓茜才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一边拭去泪水，一边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真是个无赖痞子。」
    萧宇再度大囧：「你到底从哪里得来这个结论的？」
    「欸，计较这么多。」夏梓茜挥了挥手，随意敷衍过。
    「不，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我只是怀疑你的思考回路是不是真的异于常人。」萧宇眉头深锁，死死盯着夏梓茜。
    夏梓茜用力弹了下萧宇的额头：「你思考回路才异于常人。」
    「喂我很认真欸！」捂着被弹的额头，萧宇不满地出声抗议。
    岂料夏梓茜突然衝他唯美一笑，搞得他有些小鹿乱撞：「你这又是哪一招？」
    「没有啊，想对你笑而已。」语落，夏梓茜又自己笑了起来。
    萧宇今天总算是见识到夏梓茜另外一种疯狂，他于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夏梓茜笑，心里则揣测着夏梓茜现在是不是还在悲伤着，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宣洩自己的情绪。
    「好啦～～我该走了。」等终于笑完后，夏梓茜如是说，但却一点动作也没有，让萧宇有些纳闷，才刚想开口发问，却给她突然的俯身止住。
    蜻蜓点水，于萧宇颊边，轻轻一吻，夏梓茜旋即离身。
    瀟洒地大步走至门口，关上房门时，她却幽幽传来一句。
    「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呢？」
    无解的问题，萧宇只眼睁睁目送她离去，没有开口。
    ******
    下了决心的夏梓茜，此刻正前往医院的路途上。还记得临走前，卜安藤又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夏梓茜也依然笑得迷人甜美，惹得卜安藤的表情是更哀怨了。
    「这样吧，我问的情报你都告诉我了，现在换我听你说你想说的话了。」
    诡异的沉默维持了半晌，夏梓茜气定神间地望着卜安藤，于是吐出。
    岂料卜安藤最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选择道：「罢了，我不想说，你摆明也不想听，走好。」
    夏梓茜闻言，轻笑了几声，朝卜安藤挥挥手，瀟洒地转身离去。
    记下了向卜安藤问来的夏冷的一些个人资讯，好比如课表以及通常会抽空来探病的时间分布表，刻意挑了个夏冷极少来的时间点，夏梓茜打算去探访传说中的，能让夏冷如此冷冽的人冰雪消融的萧唯槿。
    手捧着优雅高洁的净白百合，夏梓茜处在病房门口，意外地发现萧唯槿人正巧醒着，并睁着一对明眸，望着她。
    于是夏梓茜轻敲了几下，开门进入，先是招呼：「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我是夏冷同校的学妹，外文系的夏梓茜。」
    萧唯槿摇摇头，浅浅一笑：「请坐吧。」
    将花束摆好，夏梓茜这才坐下，细细打量起萧唯槿。
    净白略带着些许憔悴的病容，其实并不是说非常好看的容顏，但整个人却散发着有如百合一般纯净幽洁的氛围。
    这就是夏冷所嚮往的吗。夏梓茜暗自苦笑。
    「你喜欢夏冷吧。」
    沉默了好半晌，萧唯槿微笑着吐出，惹来夏梓茜一愣。
    「为什么这么说？」
    「夏冷一直都很有女人缘，只是敢这样隻身前来探望我的，你是极少数之一。」见怪不怪地，萧唯槿的脸上却也不见对夏梓茜的敌意。
    「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夏梓茜说。虽然其中一大部分的理由确实是因为夏冷的关係。
    「那么，请帮我好好照顾夏冷吧。」萧唯槿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夏梓茜却听见了他话里的沉重与伤怀。
    「为什么、是我？」
    萧唯槿凝望着她，道：「因为你拥有坚定的眼神，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语落，他有些得意地笑了。
    见他心情很是轻松自在，夏梓茜也不由得被他的乐观给感染，嘴角静静绽放了朵清新花儿。
    然而，此时一阵粗鲁的开门声响起，接着映入眼帘的，可以形容为暴跳如雷的夏冷，脸上正颳着严冬才会出现的冰冷至极的暴风雪。

 13

    「姓夏的女人，你难道听不懂人话？」
    夏冷死死地盯着夏梓茜，嘴里吐出的更是冰冻三尺的寒气。
    「冷，梓茜是来陪我聊天的。」
    萧唯槿的语气很轻很柔，也或许正巧是互补，夏冷的脸面对着他时，夏梓茜才真正明白何谓冰雪消融。明明原先是怎样的寒冽料峭，此刻夏冷的双眸正溢满了如水的温柔，彷彿化为形体轻柔地包覆着萧唯槿。
    仅仅一瞬间，夏梓茜残忍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多馀。
    轻咬着下唇，然而倔强却死死固定着夏梓茜的脚步，她只是在旁凝望着两人，不发一语。
    「既然我来了，她可以走了吧。」
    放软了语气，夏冷如是说。
    「你送她一下吧，我等着。」萧唯槿淡淡笑着，夏冷先是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过头以眼神示意夏梓茜。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了病房，直到电梯门口，夏冷手插着口袋，明显表示他送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
    而夏梓茜却扬起了嘴角，对夏冷甜甜一笑：「谢谢，不过，我还会再来的。」
    「谁准你了？」夏冷挑眉。
    恰好电梯开门，夏梓茜轻盈地迅速进入电梯，趁着电梯门要关上之际，轻笑了声：「你不是很忙吗？就让我代替你陪萧唯槿聊天解闷吧。」
    夏冷才想要出言警告，电梯门却早一步关上，惹得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夏梓茜最后的自信笑顏。
    「这女人……」低骂了声，夏冷这才起步离去。
    ******
    「所以你明天要出院了？」
    夏梓茜偏头看着萧宇。
    「是啊，还不快恭喜我？」
    「哦——真是恭喜你了。」
    萧宇无奈：「你会不会也太敷衍了？真心的说一句恭喜我的话是会怎样？」
    夏梓茜却轻笑：「我心情好啊，没办法。」
    「你心情好就没办法恭喜我？你也真够怪胎。」儘管认识夏梓茜多年，萧宇每每还是忍不住批评了句。
    平常夏梓茜听到萧宇的评论都会回个几句，岂料她只是逕自漾着愉悦笑容，儼然一副心情顶好的样子。
    于是萧宇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啦？有什么好事不说出来分享一下？」
    夏梓茜只举起食指在萧宇面前摇了摇：「保持神祕永远最美丽，你难道没听过吗？」
    「是夏冷吧？」萧宇断言。
    夏梓茜但笑不语，反倒有种默认的意思在。
    萧宇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说：「我不打算劝阻你，但以此为交换条件，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伤心事，随时欢迎找我诉苦。」
    「我知道。」夏梓茜轻声道。
    然后，萧宇也微笑：「祝福你。」
    夏梓茜笑靨如花。
    ******
    「这次想听什么？」
    该说是上天眷顾，夏梓茜每次来探病，萧唯槿都醒着。根据护士的说法，近来萧唯槿昏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种种，彷彿都透露了如此残酷的现实。
    夏梓茜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她微笑道：「想听夏冷的事。」
    萧唯槿给人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和他说话时不会有任何的压力，宛若空气般透明却又安心的存在，也难怪夏冷会爱上他了。
    闻言，萧唯槿淡淡一笑，接着，他悠远了目光：「夏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因此他很坚强也够独立，而我，则是在国中时失去我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我学会了一个人生活……」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
    夏梓茜却道：「但你很温柔。」
    萧唯槿听了忍不住笑道：「这是在暗骂夏冷那冷冰冰的性子吗？」
    「是啊，你不像他，你让人感觉很安心。」夏梓茜毫不避讳地大方坦承。
    萧唯槿真是被夏梓茜的话给逗得开怀，他说：「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生，说不定夏冷到最后也会拿你没辙。」
    夏梓茜仅是微笑，没有说什么。
    「梓茜。」萧唯槿忽地唤道。
    「嗯？」
    「夏冷就拜託你了。」
    夏梓茜先是一愣，接着才勾起唇角：「我知道了。」语落，她像是想到什么而看了眼手錶：「我晚上约了人要去吃饭，得先走了。」
    萧唯槿点点头：「路上小心。」
    「嗯，我会再来找你聊天的。」夏梓茜挥挥手。
    ******
    为了庆祝萧宇出院，篮球队一行人决定要合请萧宇吃饭，自然，掛名的球经夏梓茜也很给面子的出席了。
    「小茜茜～～」一见到夏梓茜的出现，卜安藤连忙兴奋地朝她奔去，还不忘大张着双手准备抱得美人香。
    夏梓茜只是扬起优雅的笑容，不发一语地凝视着他，接下来，是陈曼伦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卜安藤，这么有精力，是嫌体训不够吗？」
    「队长饶命～～」
    一听见陈曼伦宛若大魔王的可怕音调，卜安藤吓得跳离夏梓茜，连忙跑到自己的座位乖乖坐定，就见陈曼伦满意地微微勾起唇角。
    夏梓茜见状，走至餐桌旁随意拿起酒瓶，将里头的液体倒八分满的玻璃杯，她微笑举杯：「队长英明，我敬你。」
    陈曼伦微愣了下，接着也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杯子，朝夏梓茜的杯子轻敲了下，就见夏梓茜动作优雅曼妙地乾杯了。
    「哇～～小茜茜一来就这么猛！」
    卜安藤的特大嗓音瞬间将在场眾人的注意力锁定在夏梓茜身上，自然包括了此次聚餐的主角，萧宇，他微笑拎着杯子走到她身旁。
    「小茜怎么捨得放我落单呢？」
    他一手搂着夏梓茜，更是曖昧地将头枕在她肩上，而夏梓茜可能也一时玩心大起，又尤其面对熟稔的萧宇，她于是回了嫣然一笑，将空杯举向卜安藤，卜安藤机灵地连忙上前替她斟满。
    「是啊，我哪捨得放你一个人？」
    夏梓茜道，不忘抬眼深情地望向萧宇，两人相视而笑，当场默契十足地上演火辣辣的交杯酒戏码。旁人有的是掌声如雷、大声叫好，有的是哀嚎抗议禁止队里恋情，而伟大的队长陈曼伦只有起初小愣了下，接着逕自掛上浅笑，没发表任何评论。
    突然，夏梓茜感觉到口袋一阵震动，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一封不知名号码传来的简讯，内容仅有短短的三个字，却足以令夏梓茜的世界天旋地转。
    『槿，走了。』
    －－－－－－－－－－－－－－－－－－－－－－－－－－－－－－－－－
    大家愚人节快乐～～～～～～～～～
    （虽然剧情非常沉重qqqqqqq）

 14

    「欸，萧宇，你应该要乐翻了才对吧？但你现在这张脸是怎么一回事？」卜安藤以极度鄙视的眼神睨了萧宇一眼：「美人主动献上香吻耶！这还不够好吗！？重点是那个美人还是小茜茜！」
    萧宇闻言，脸上的凝重是更深沉了，他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低喃：「就因为是夏梓茜，所以才让人担心……」
    他就隐隐感觉到，夏梓茜在看完简讯后，整个人显得不大对劲，虽然她一样笑着，但要离开时，她反常地先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香了一记。
    『我先走了，不要太想我喔。』
    夏梓茜面临到一些重大打击或足以影响她情绪的棘手事情时，有时会故意做出一些反常的脱序行为，藉而抒发一些压力或负面能量——这是萧宇近来又归纳出关于夏梓茜的一个特性。
    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无奈地，萧宇只能向夏梓茜消逝的背影无声问道。
    ******
    一离开餐厅，夏梓茜以最快的速度奔至医院，果不其然见到原先萧唯槿的病房空了。她先是缓和下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接着问了柜檯的护士，终于，找到了那抹黑色的背影。
    放慢了速度，她一步、一步，仿若惊怕什么怯懦的小动物般，默默移至夏冷跟前。他靠在椅背上，挺直着身子，不肯向现实妥协似地，两眼直望着前方。
    然而夏梓茜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映入那双死沉幽寂的眼睛。
    「夏冷。」她轻唤了声，如所预期得不到半点回应，于是她挑了相邻的位子坐下，保持冷凝的默然。
    直到过了好半晌，夏冷像是忽然捡回了意识，他伸手从外套口袋拿出了一封摺得平整完好的信，递给一旁的夏梓茜。
    夏梓茜先是看了夏冷一眼，才接下信，就见上头清秀字跡正写着自己的名字。轻轻拆开，里头只有短短二行字。
    『如先前所说：
    夏冷就拜託你了。』
    夏梓茜默默地将信摺好，放进自己的包包里。一切又回归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梓茜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坐麻了，但身边的夏冷仍是不发一语地，眼神幽远地凝望着彼方。
    终于，夏冷缓慢地站起身，夏梓茜连忙跟着起身，低头看了眼手錶，时针竟已来到了数字「3」的位置。
    夏冷的步伐不快也不慢，正好是夏梓茜能跟上的速度，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距离，不多不少和夏冷相隔三步之远。
    然而夏冷却漫无目的地，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令人绝望的死荫幽谷——充满了太多再也回不来的幸福记忆——，一步又一步，拖着沉重的空虚，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走着。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夏冷最后来到了路桥上，倚着栏杆，吹着略带寒意的风，冰冷而难亲近的侧脸，夏梓茜心疼地望着。
    「凌晨三点多了，够了吧？一个女人还不赶快回去。」
    虽然是赶人的话，虽然夏冷的语气总是那样寒冻，但听在夏梓茜耳里，却可悲地感到那么一丝的幸福。
    ——至少，他关心自己的安全……
    夏梓茜逕自勾起唇角，她走到夏冷身边，直视着他，说：「你不是一个人的，有我在这里。」
    夏冷也笑了，却讽刺得惹人心寒：「我需要你吗？你对我而言，又算什么？」
    「我是现在的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夏冷闻言，终于转头，将视线放在夏梓茜身上，就见她目光澄澈，更透着不容他人动摇的坚定。
    夏冷只问了句：「凭什么？」
    「你可以把我当作萧唯槿的替身，直到你走出伤痛。」她如是说。
    「你知道我不爱女人。」
    「不懂替身的真正涵义吗？」夏梓茜笑得美丽：「——永远，都无法取代本尊，只是有瑕疵的替代品，如此而已。」
    夏冷望着夏梓茜：「为什么？」
    「我不想看你难过。」她说：「我想成为你的力量。」
    有那么一瞬间，或许是夏冷的心冰冷得太久，几近失去知觉，也或许是夏梓茜的眼神太过坚毅，他真真正正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衝击着他的心脏，彷彿能够撼动天地，朝他直扑而来。
    温柔却又坚强肯定地告诉他：不要害怕。
    夏冷其实并不害怕，只是徬徨，他的世界再没有萧唯槿为他带来阳光，带来温度，会不会因而再也只剩冰天雪地？
    空洞而无助的眼神，看在夏梓茜眼里，夏冷就宛若一具丢了魂的躯壳，机械式地伸手，他先是轻轻地环抱住夏梓茜，静静地感受她身上的热度，然后，不自禁地，收紧了手，狠狠地拥入怀中。
    强劲的力道透露了夏冷的伤痛，所以夏梓茜伸手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希望能多少给他点慰藉。然而下一秒，夏冷却突然吻了她。
    疯狂，需索无度地，像极了在黑暗中不断跌跌撞撞却找不到出路的孩子，夏冷一手捧着夏梓茜的脸，一手抚着她的颈项，不给她任何逃脱与喘息的机会。然而夏梓茜根本也不打算闪避，她爱夏冷，她早爱他爱到愿意做出任何牺牲，哪怕是被当作萧唯槿的替身都无所谓。
    她其实只是想待在夏冷身边。
    仅此而已。
    夏冷情不自禁想将夏梓茜紧紧锁在怀中，然而胸膛所感觉到的，不一样的曲线，忽然把夏冷的理智拉回到现实，于是他猛然一把推开夏梓茜。
    大口地喘着气，夏冷眼里透着不敢置信，看着被自己推开的夏梓茜，同样正大口大口地呼吸，一双如星辰的美丽眼眸微微泛着水气，模样看起来好不惹人怜爱。
    一时之间，夏冷只能看着她，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滞闷的空气迅速蔓延，仿若预告。
    不出多久，雨滴稀疏落下。
    这场雨来得很突然，但对夏冷和夏梓茜来说，却是正好。
    夏冷虽然看着她，但夏梓茜明白映入夏冷眼帘的终究不是她。
    直到雨水将世界染白，直到两人浑身都湿透，夏冷终于又回到了那个夏冷——那个夏梓茜一开始所遇到的，没有任何温度，却也不见半点脆弱的夏冷。
    「你走吧。」
    雨水很冷，夏冷吐出的话也是，冰而脆。
    夏梓茜的笑容亦依旧美丽。
    「记住我说的话。」
    然后她再也没有依恋地，转身离去。

 15

    凌晨四点鐘，夏梓茜一个女子走在街上该是危险至极，幸好有了这场雨，有了这场及时雨……
    湿透了的衣衫，其实已经冷到浑身直打寒颤，夏梓茜仍然维持着缓慢的步调，慢悠悠地步行回家。
    夏冷已经冷静下来了。
    然而夏梓茜却还没。
    清冷的雨水滑落面颊，代替她流不出的泪，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该不该哭泣，只是挺应景吧？这样的夜，这样的雨，那样的，吻……
    她抚上自己的唇，回想方才夏冷的崩溃。
    心里是有些闷闷的，却不至于到扭拧般的绞痛。
    根本像在自虐，根本就在自取其辱，根本就是蠢蛋的行径。
    一路上，夏梓茜不停在心里谩骂着自己的衝动鲁莽，直到家门前，她陡然驻足，只因门前阶梯上，多了一把伞，以及伞下的那抹身影。
    「萧宇，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闻夏梓茜的呼唤，尚处在浅眠状态的萧宇马上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着夏梓茜：「你回来了啊。」
    「现在是凌晨四点。」夏梓茜强调。
    「而你一个女生现在才回来。」萧宇也强调，甩了甩头，慢慢转为清醒的他立刻发现了夏梓茜淋成一隻落汤鸡的狼狈模样，他激动地站起身，质问：「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晚了，还把自己淋成这副模样？」
    「我去哪了你管不着吧。」
    心情不甚佳的夏梓茜，尤其冷得发抖的声音，更是让萧宇一肚子火。
    他伸手：「钥匙交出来，马上进去洗澡！」
    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和萧宇争辩的夏梓茜乖乖地交出钥匙，让萧宇开门拉着自己进去。
    足够的光线下，让萧宇更是看清楚夏梓茜，有些过于艳丽而诱人的嘴唇，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故作冷静地问：「你和夏冷接吻了？」
    夏梓茜批上浴巾，轻笑：「为什么男人对这种事就这么在行？」
    「我没在和你说笑。」萧宇重申，不允许有任何闪避的机会，他两眼死死盯着夏梓茜。
    夏梓茜也当真停下手边的动作，回望着萧宇，敛去了笑容，眼眸瞬间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渊：「你回去吧。」
    不曾见过夏梓茜这副模样的萧宇不禁一愣：「夏梓茜，你到底怎么了？」
    岂料夏梓茜又突然漾起甜美笑容：「不怎么了，只是想你这样一个正常的男人大半夜的还待在一个女人家里不太好吧？」
    语落，她逕自转身走进浴室，还不忘提醒道：「只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喔。」
    着实被弄得一头雾水的萧宇只呆呆地杵在原地；而关上浴室门后的夏梓茜，转开水龙头，衣服脱也不脱只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倚着门，放任热水冲刷。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见夏梓茜用浴巾包裹着头从浴室走出来。她踩着慵懒的步调来到客厅，如她所预料的，萧宇人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闭着眼睛睡着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她将电视关掉，又从房间拿了条棉被替他盖上，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感觉没过多久，刺眼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萧宇于是挣扎了几下，才悠悠睁开眼睛，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才想起自己人正在夏梓茜家。
    本来是在等夏梓茜洗澡的，结果还是不小心睡着了……萧宇无奈地，先是伸了伸懒腰，接着站起身，放轻了脚步，他悄悄打开夏梓茜的房门，发现人正好好地待在梦乡里。
    萧宇走近床沿，就见夏梓茜抱着他上次送她的大熊玩偶，沉沉地熟睡着。他蹲下身子，专注地凝视夏梓茜的睡容，情不自禁地，轻轻拨开她散落于额前的发丝。睡着时的夏梓茜是如此美丽，又尤其不会有太多古怪的言语和脾气，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唯美优雅……
    「何必这样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呢？」
    萧宇轻声问道，然而夏梓茜再怎么样也无法开口回答。
    而他也只能这样在一旁看着。
    ******
    等夏梓茜终于转醒，时间已来到了向晚时分。对于睡掉了一天的课有些无奈，她懒懒地起身走出房间，发现客厅桌上摆了份……嗯，早餐，很显然是萧宇临走前特地替她准备的。
    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萧宇出现在她家的原因，只是她自己也尚未有个头绪……要是萧宇知晓自己竟甘愿做萧唯槿的替身伴在夏冷身边，他一定会气到抓狂，然后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吧？
    萧宇就是这样，一副老妈子的脾性。
    有时候夏梓茜会觉得萧宇管她管得太多，但毕竟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她也就索性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思绪转啊转的，夏梓茜最终仍是不由自主想到了夏冷。自己今天睡了一天，不知道夏冷是否跟她一样……
    思及此，她连忙翻出上次和卜安藤问来的夏冷的课程表，发现他今天下午课满堂，忍不住想见他的衝动，于是夏梓茜打定主意，要去医学院瞧一瞧。
    将近下课时分，夏梓茜守在医学院门口旁，耐心地等候。只是五分鐘、十分鐘，最后半小时过去了，依旧不见夏冷的出现。想确定到底夏冷有没有出席，夏梓茜乾脆走到夏冷上课的教室，发现里头尚有一群人赖着在聊天打屁。
    「请问夏冷今天有来上课吗？」夏梓茜问。
    一见到是美人，那群人当中的男生们纷纷上前靠近夏梓茜，并热心地回答：「夏冷吗？没有喔～～你找他有事吗？」
    夏梓茜抿着嘴，正打算要离去，却被一个男生叫住：「你就是外文系的那个夏梓茜对不对？你本人真的长得超正的耶！」
    夏梓茜礼貌性地回了他一抹笑，就见那个男生一副心花怒放的开心模样，自然少不了被旁人揶揄。
    夏梓茜寻夏冷不着，转身正要离开教室，突然又有人拋出一句：「你如果想找夏冷的话，不妨可以去r.block看看。」
    夏梓茜回头：「r.block？」她一脸困惑。
    而那人只是给了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
    有没有人记性特别好而觉得r.block看起来挺眼熟呢＠w＠

 16

    黑色的招牌，红色的字，很是率性的草写——「r.block」。
    夏梓茜佇立于门口，回想方才接收到的资讯，一时间有些混乱。
    『r.block是什么地方？』
    『唉呦～～你真的很单纯耶，学妹。r.block讲白一点就是gay吧啦。』
    gay吧……在萧唯槿化为尘土的隔天，夏冷的发洩方式，就是选择到gay吧糜烂吗？
    夏梓茜感觉到自己满腔的怒火，就要压抑不住。她推开了门。
    不出所料的昏暗光线，但让她有些惊讶的是，里头竟也有人是女人装扮？怪不得自己的出现没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通常不会有正常女人来gay吧鬼混吧？
    先是在吧台区寻过一遍，整间酒吧的外开放空间都没见着那抹黑色背影，夏梓茜暗暗深吸了口气，走进里头半开放式空间，一间间的搜寻，努力忽略回盪在整条走廊的淫声浪语，终于，她走到最后一间房。
    没有任何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只因为两具半裸的躯体还正专注于交换口水，夏梓茜来到门口，有礼貌地敲了两声，瞬间引起两人的注意。
    夏冷的头发稍嫌凌乱，红润的嘴唇在幽微的灯光下更显性感，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冰冷得如寒原极地。而夏冷怀里的人正闪着好奇目光，看清楚夏梓茜的容貌后，他惊讶地喊：「好漂亮的人，夏冷你认识？」
    「不认识。」夏冷道。
    「才怪，这样的大美人一定是来找你的，你居然瞒着我还有其他男人！」人儿不满地控诉，但夏梓茜先一步开口回答道。
    「不好意思，我打从一出生下来性别就没有更改过——我，是女人。」她脸上带着如花笑靨，人儿则不禁一愣。
    「一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不同于方才的惊艷，人儿的语气已透出了些轻蔑。
    夏梓茜却看了眼夏冷，边走到两人身前，脸上更露出瞭然中带有几分讽刺意味的笑容：「能做唯槿替身的……只能是男人啊，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夏冷闻言，眼神更冷，信手拿起一旁的酒杯就往夏梓茜头上倒，嘴里吐出有如冻原里的寒气：「槿的名字，你没那资格提。」
    夏梓茜丝毫不受被酒淋湿的衣服和头发影响，只是一味地笑：「现在怀里抱着别人的你就有资格吗？」
    有些不悦的夏冷一下子失了兴致，原先环抱住人儿的手于是松开，人儿先是一惊，接着恨恨地瞪向夏梓茜，然后不发一语地捡起地上的衣衫悻悻然离去。
    「你到底想干嘛？」
    穿好衣服的夏冷一步步接近夏梓茜，夏梓茜警觉地向后退，最后感觉身体抵到了墙壁，夏冷索性将她困在自己两臂之间，他居高临下，宛若帝王般冷酷地问道。
    夏梓茜虽然身体下意识想退缩，但双眸却透着不甘居于弱势的强悍与坚毅，于是啟唇：「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夏冷优雅地笑了：「凭什么？槿的託付？」
    夏梓茜只是看着夏冷，沉默了良久，仿若壮士断腕，她说：「唯槿的託付是一部分理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
    夏冷笑容是更灿烂了，只不过笑意始终没传到眼里：「姓夏的女人，我也早就说过了，我，不爱女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梓茜承认她有些颓丧：「只是失恋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我是女人，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所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
    夏冷闻言，先是沉默了阵，接着微微勾起唇角，须臾，他俯身吻了夏梓茜，随后更曖昧地在她耳边温柔低语：「但就算你裸身站在我面前，我也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实就是如此可笑，女人。」
    语落，夏冷离身，微笑看向门口，夏梓茜亦随着他的视线，就见门口来了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侍者：「小姐，很不好意思，您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客人了，所以我们必须冒昧地请您移驾。」
    夏梓茜朝他九十度弯腰鞠躬：「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离开。」
    离去之际，她不忘回头看了眼夏冷：「我还会再来的。」
    夏冷则逕自喝着酒，毫无回应。
    ******
    接下来几天，夏梓茜准时一下课就到夏冷教室门口报到，但却不曾开口，只不发一语地一路跟着夏冷到r.block，然后就在门口被保全拦下。
    可夏梓茜每夜不死心地等到将近天亮，死死盯着夏冷从r.block出来，视她于无物地逕自走人。
    于是渐渐，外文系系花夏梓茜公然挑战医学系系草兼校草的夏冷之谣言在校园里流传开来，自然也入了卜安藤和萧宇耳中。
    「唉～～小茜茜真是非要挑战不可能任务不可哎。」
    卜安藤无奈地大叹气，一边瞄向很是平静专注做自己事的萧宇。
    「你难道没话想说吗？」
    萧宇稍稍停滞了下，而后淡声道：「没有，说了怕我忍不住。」
    「怕忍不住想给小茜茜一个大大的爱的拥抱吗？」卜安藤的声音透着兴奋，眼睛也流露异彩，很是期待萧宇的答案。
    「不。」萧宇却道：「我是怕我会忍不住对她大发雷霆。」
    卜安藤听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萧宇，你大发雷霆的对象是不是搞错啦？你气小茜茜做什么？这种时候就是该在一旁默默守护着她啊！」
    萧宇没有说话，只暗自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要是在这个时间点，他真的去找夏冷面对面谈话的话，一定会更忍不住吧……他无奈地苦笑了下。
    然而事实是萧宇和卜安藤都没有想到的：找上夏冷的竟是另有其人。
    夏冷对陈曼伦这个同班同学的印象一向是冷静理智、不喜多言的篮球校队队长。反常地，某堂下课时，陈曼伦竟主动开口要求夏冷留下谈话。
    待人潮散得差不多，教室里只剩下夏冷和陈曼伦两个人。
    夏冷不发一语，等着陈曼伦的发言。

 17

    事实上，陈曼伦对于自己竟会做出把夏冷留住两人单独谈话的这种举动也大感讶异。只是每日每天，总在最后一堂课结束时见到夏梓茜在门口站岗，然后一路尾随夏冷到据其他人形容是颇为混乱的场所，直到夜深，更甚至天亮。
    还有自家妹子，林钦青，不知有意无意，时不时会向自己提起最近夏梓茜在课堂上的情形：不是望着窗外发呆，就是趴在桌上睡觉，儼然呈现糟糕至极的状态。
    于是陈曼伦仅望着夏冷，过了好一阵子，原先欲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最后只化为一句：「不为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她。」
    能读医学系的人头脑自然不坏，纵然陈曼伦话里没特别点明，夏冷旋即反应过来，他没做任何回应，背包一揹，逕自掉头走人。
    ******
    萧宇近来这阵子很是平静，平静得很压抑。他忍着，几乎不曾这样忍着，对夏梓茜丝毫不闻不问。
    只是不愿让夏梓茜感觉独身奋战、孤立无援，所以他选择让自己痛苦着，于是只能忍。
    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间晃的萧宇，又不经意想到自己待着的商学院和夏梓茜所属的文学院那仅仅几步之差的距离，他毅然决然打算掉头离开之际，突然一道娇声唤住了他即将跃开的步伐。
    「萧宇！」
    纳闷不已地循声望去，萧宇先是陷入了一阵思索：眼前的高挑女人究竟是谁？就听见那高挑女人不满地数落道：「才没过多久就不认得我了？我是王又琛，高中时和白轩还有小茜很要好的那个女生！」
    萧宇眼里终于流露出熟悉的神色：「哦，我们曾经一起吃过饭的。」
    听见萧宇如是说，王又琛连忙漾起甜美笑靨：「那，还想不想再和我共进一餐啊？」
    想不到萧宇几乎没有犹豫即答：「好啊。」
    王又琛兴奋地扑上前，小女人般挽着萧宇的手，她道：「那我们就出发吧，亲爱的萧宇宇～～」
    萧宇绅士地笑了笑，难得没有丝毫抗拒。
    ******
    等待餐点送上的过程，萧宇和王又琛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近况，不用萧宇问，王又琛自然而然说起了白轩。
    「听说她后来跟一个男的交往，高调得夸张，双方父母好像还因而交恶耶，唉，真的是很像她的处事风格。」王又琛无奈地摇头轻叹。
    萧宇微笑：「你以前明明还和她是同一党的，不是吗？」
    王又琛小小脸红：「好嘛，我就知道你在记仇，因为我们以前常常故意设下陷阱让小茜难堪。」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听王又琛自己招供，萧宇这下倒笑得开怀。
    「不过说到小茜，你们那时候交往的时候，大家都说你们很登对耶，简直就是金童玉女。」王又琛瞬间啟动八卦模式，就见她那对大眼鬼灵精地转呀转的：「说真的，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萧宇喝了口水，才道：「没为什么，大概是觉得当朋友比较合适吧。」
    王又琛先是皱眉深思，接着认同似地点了点头：「嗯……这么说也是吧！」
    这番话倒引起了萧宇的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啦。」王又琛也毫不吝惜分享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小茜在和你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很投入在那段恋情里。」
    因为那只是场交易啊……萧宇在心里苦笑了下。
    「我觉得小茜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心全意、奋不顾身，有如飞蛾扑火般地投入的人。」王又琛喝了口果汁，才又接着说：「像她这样谈恋爱，结局不是大好就是大坏，风险实在太高了。」
    「所以？」
    「所以……当朋友比较好啊，至少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囉。」
    萧宇不禁笑顏逐开：「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看这么仔细的人。」
    听闻萧宇如此称讚，王又琛忍不住得意了起来：「拜託，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
    「是是是，又琛姐。」
    王又琛白了萧宇一眼：「少随便叫女生『姐姐』，很失礼欸！」
    萧宇故作无辜地耸耸肩，惹得王又琛又气又恼，但突然，她像是灵机一动，神秘兮兮地道：「萧宇，你相不相信我还能看透人心啊？」
    「嗯？」
    王又琛贼贼地笑：「我说啊……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对小茜爱得死心塌地的吧？」
    萧宇只是稀松平常地笑问：「为什么这样说？」
    「少跟我来这招。」王又琛摇了摇食指：「你是骗不了我的眼睛的。」
    萧宇仍是微笑：「嗯，如果我说是，那又如何呢？」
    「不如何，因为小茜她啊……」
    ******
    走进r.block，夏冷照往日走到吧台，点了杯调酒。
    想到那个也姓夏的女人依然到门口就被拦下，夏冷都实在有些佩服她那股不知打哪来的毅力了。
    其实在萧唯槿逝世的隔天，之所以会找上那个男的，只是想冲刷掉一些罪恶感……
    『你可以把我当作萧唯槿的替身，直到你走出伤痛。』
    『我想成为你的力量。』
    是一时意乱情迷，然而居然对女人出手，还是让夏冷有些难以释怀。
    但夏梓茜竟然再接再厉找到了r.block，他真的有些讶异。
    『只是失恋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我是女人，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所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说顽固的女人真的很麻烦啊……难得感觉到如此深沉的无奈感，夏冷逕自喝着酒，静静回忆着从前与萧唯槿的点点滴滴——这是截至目前为止，能够支持他走下去的唯一一股力量了。
    只见酒杯里，水晶般莹亮冰块正透着破碎而美丽的光芒。

 18

    夏梓茜是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这么一股固执到了极点的傻劲。
    每天这样陪着熬到凌晨，依然照常去学校上课，她都要怀疑，这样的日子再过不了多久，可能某一天她就会猛然暴毙而亡。
    其实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这样苦苦纠缠，不只她累，夏冷大概也很腻很烦……但只要一想到夏冷放纵堕落的面容，抑或那个下雨天，夏冷那因失去萧唯槿而惶然无助的眼神，她就不自禁停下本欲离开的脚步。
    自作孽啊自作孽，她苦笑了下。
    而就当夏梓茜打算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之际，包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这样一个诡异的时间点，令夏梓茜很是纳闷地掏出手机，果不其然，上头显示着是不明来电。
    犹疑了片刻，夏梓茜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
    『因为小茜她啊，内心应该是很渴求被爱着的吧……毕竟，她从小就没得到多少父母的疼爱。所以囉，能被像你这样一往情深的人爱着，也是种幸福吧？』
    「唉……」
    仅仅王又琛的一席话便轻而易举粉碎了萧宇多日来的坚持。
    果然想要欺骗自己的是最困难的，于是萧宇再一次长叹后，终于迈开步伐，来到了传说中的r.block门前。
    询问过门口的保全，萧宇这才知晓：这些天来，夏梓茜一直都被挡在门外，却仍在外头苦苦等到夏冷出来才跟着离开。
    「真的是个大笨蛋！」
    虽然嘴上这么骂着，但萧宇焦急如焚的脚步却是一刻都没有间下来，马不停蹄地奔至夏梓茜家门前，只见里头一片漆黑，毫无亮光。不死心地，萧宇还是按了几次门铃，但如预料中无人回应。
    打她手机也直接进语音信箱……萧宇彷彿又回到了高中，在与夏梓茜交往的最后一天，夏梓茜的毫无踪影，令他感到如此茫然无措。
    为什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样不了解她呢？
    挫败不已地，萧宇颓丧得跌坐在地，嘴里仍是低喃着：「夏梓茜你到底在哪里啊……」
    然而此刻的夏梓茜，正面无表情地，佇立于这个白色的，冰冷的要人麻痺的空间里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到身子都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头皮发麻，她全身彷彿都要给冻结般，死死地被钉在原地，丝毫无法动弹。
    『请问是夏梓茜小姐吗？』
    她默默凝望着，父亲的容顏。
    有种好像许久不曾这样好好看他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些苍老了，都不像从前那样红润有朝气了。
    夏梓茜的眼里没有泪水，嘴边自然也没有微笑，仿若一尊精緻的唯美雕像，怀抱着仰望，虔敬专注地注视着父亲。
    只是突然，身后的门开了。
    然后是一阵骚动，几个人的脚步声，最后，流入到她耳里的，是母亲肝肠寸断的哭泣声，很响亮、悽凉得回盪着。
    回盪着，在这冰冷没有温度的空间。
    她只是抿着嘴，听着，就只是，听着。
    ******
    一架从澳洲飞来台湾的民航机失事，突然在半空中爆炸，终至沉入海中。不知该不该称之幸运，发生意外的地方离岸边很近，所以很多的遗体给都冲上了岸，不堪入目的照片，清晰得残忍，大大印在报纸头版上。
    「听说小茜茜这几天都没来学校……该不会她的哪个亲人也在那架飞机上吧？」卜安藤看着报纸，有些担忧地问向萧宇。
    然而萧宇却道：「我问过林钦青了，她说小茜是因为生病了才请假在家休息的。」
    「是这样啊，那你记得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她啊。」卜安藤拍拍萧宇的肩。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卜安藤提醒，萧宇也打定主意要去探望夏梓茜。下课后，他顺道买了碗皮蛋瘦肉粥来到夏梓茜家门前。
    拨了通电话，却又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无奈地，萧宇按了几次门铃，也还是毫无任何回应。
    真病得这么严重吗……？
    有些担心却又莫可奈何，萧宇于是只好打道回府，还不忘传简讯告知夏梓茜自己有来过。
    可接连几天，与夏梓茜失联的现象依然没有改变，萧宇渐渐觉得不对劲，毕竟夏梓茜从来没生这么久的病，这次还不到下课时间，有些焦急的萧宇乾脆翘了课，再次来到夏梓茜的家。
    极有耐心地拨了好几通电话，或许是老天怜悯，终于在第六通的时候，夏梓茜接了电话：『喂？』
    没有鼻音，没有沙哑，夏梓茜的语调仍是一贯的冷静平淡。
    『你现在人在哪里？』萧宇问，竭力压抑下内心的激动。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你说呢？』
    萧宇现下根本没有那个心情陪夏梓茜玩猜谜游戏，他直接切入重点：『我听林钦青说你因为生病才请假在家休息，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吧？』
    夏梓茜闻言轻笑了几声：『萧宇，你真的不笨呢。』
    『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萧宇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嗯……一言难尽。』夏梓茜说：『过几天我再打给你，好吗？』
    『还要多久才会结束？』经过这阵子的空等，萧宇觉得他快失去耐心了。
    『嘛……就几天吧。』
    萧宇叹息：『好吧，我等你电话，你去忙吧。』
    『嗯，掰。』
    夏梓茜简洁地道别后旋即切断了通话，而萧宇只是失神地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有些落寞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建筑物。
    ******
    整整两个礼拜，夏梓茜才终于又可以回到她亲爱的家。
    这段期间，为了方便，夏梓茜住在她母亲的家，虽说是她母亲，但她总觉得自己相当的扞格不入……尤其在面对母亲再嫁后生的儿子和女儿，以及母亲的再嫁对象，严格说起来可以称之为继父，那个闔家欢乐啊，纵然涕泪纵横的母亲哭得是那么伤心欲绝，她的身后总是有继父怀抱着她，给她力量。
    自己只能像个外人一样，杵在那儿，就像个旅人一般借住民宿。
    自嘲地一笑，夏梓茜进了家门，首先就扑到又软又舒服的床铺上。
    不知不觉，就这样带着这阵子以来的疲累，进入了梦乡。

 19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屋子已由原先的光亮通明转为昏黑幽暗。伸了伸懒腰，稍微梳妆打扮一下，回来这里，她第一个想见的人，果然还是夏冷。
    于是她先随便找了个地方填饱肚子，就又来到r.block。这次她学乖了，更正确来说是学会了，事先把自己乔装成比较纤细柔弱的小男生，不施胭脂，更是将头发塞进球帽里，衣服则是随便穿了件帽t加运动裤，神态自然地，完美的乔装让门口的保鑣竟真的完全没认出她来。
    终于再次混进r.block，夏梓茜这次知道该要保持低调——至少在找到夏冷之前，她可不能被赶出去。
    很快，简单略扫过吧台区，夏梓茜就找到了那抹一贯的黑色身影。她踏步上前，坐在夏冷隔壁的空位。
    「一个多月了，还在这里喝闷酒。」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却带有极重的责备意味。
    夏冷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笑：「我还以为你放弃了。怎么？两个礼拜后又决定再次出发吗？」
    夏冷亦同，明明是如此冰冷的口吻，话里更充满了锐刺。
    看到夏冷还是这副调调，还是这副颓丧的模样，夏梓茜真的很愤怒：「你到底够了没有？你还要持续这个样子多久才肯罢休？」
    夏冷仰头又乾了一杯，冷声道：「你真的很碍事。」
    「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我就是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夏冷冷睨了夏梓茜一眼：「你，真的很碍眼。」
    夏梓茜同样不甘示弱：「夏冷，你现在的样子一样很碍眼。」
    随着两人交谈，或许该说是争吵的音量愈发增大，惹来了一旁虎视眈眈的保鑣，夏冷见状，付了钱，拉着夏梓茜的手直往门外走。
    走到上次的路桥，没有其他人的干扰，夏冷甩开夏梓茜的手，他盯着她，问：「你到底有完没完？」
    夏梓茜还在气头上，但像夏冷一样，她不是那种习惯把情绪直接表现在脸上的人，所以她同样冷静地回望着夏冷，反问：「那你有到底有完没完？」
    夏冷笑：「我想怎么过我的生活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吧？」
    「我就是见不得你自甘堕落。」夏梓茜反驳。
    「莫名其妙的女人，要是想要疼爱的话，还是回家找你爸妈去吧，少来招惹我。」夏冷一贯的冰冷嘲讽，然而这次，夏梓茜却没有像方才气势凌人的反将他一军，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冷，接着忽地伸手就是一巴掌。
    而夏冷从来就不是以绅士着称，二话不说反正就是一掌回敬，岂料夏梓茜只是抚着渐渐红肿的脸颊，淡淡一笑：「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语落，她乾脆地转身离去。
    不明白夏梓茜突来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夏冷只是佇立于原地，看着夏梓茜逐渐远小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拳。
    ******
    萧宇等了又等，一等再等，两个礼拜了，终究没接到夏梓茜的电话。一整个烦躁，就在他终于受不了，不知是怎么地脑袋一热，他莫名其妙跑到r.block门口，想着说不定真会在这里遇见夏梓茜。
    但他却又不想走进那个地方，于是只得在周围间绕，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的被他看见夏冷冻着张脸拉着一个人从里头走进来。
    萧宇细细观察，帽t加运动裤实在不像夏梓茜平时会有的装扮，然而刻意压低的球帽，为的就是想鱼目混珠，遮掩她的脸容吧？
    心一动，萧宇决定暗暗跟在两人后头。
    于是见到了两人互赏对方巴掌的画面。
    随着夏梓茜的离去，萧宇更是焦躁不已地尾随在后，一路跟到夏梓茜的家门口前，直到她进了家门，萧宇始终没有开口唤住她。
    他想要等，等夏梓茜履行他与她的约定。
    大概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他的手机终于响了。
    靠着门，萧宇听着夏梓茜道：『睡了吗？』
    『还没，你呢？』
    『……』
    异常的沉默，然而这会儿萧宇也异常的有耐性，等到夏梓茜终于又开口，语气中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萧宇，我突然想看星星。』
    『好啊，想去哪里看？我陪你一起。』萧宇温柔地笑了。
    『我……』夏梓茜又陷入一阵沉默，才接着说：『现在，很想见你。』
    萧宇轻轻一叹：『可以啊，你把门打开就会看见我了。』
    『你在我家门口？』夏梓茜有些诧异。
    『打开门看看。』
    夏梓茜踩着有些急速的脚步来到了玄关，她依言，打开门一看，真的见到萧宇正拿着手机，说：「我从来不会骗你吧？」
    夏梓茜只是默默凝视着他。
    萧宇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好了，外面很冷，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
    于是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时期，萧宇和夏梓茜两个人在阳台，各自坐在躺椅上，桌边摆着一杯咖啡，欣赏夜景。
    「这段期间，你到底去哪里了？」
    维持了好一阵子的静謐，直到萧宇出声终于被打破。
    「我爸……他们一家人飞机失事，全机罹难，无一倖免。」夏梓茜整个人平静异常，萧宇只能看着她，一个字也吐不出。
    『听说小茜茜这几天都没来学校……该不会她的哪个亲人也在那架飞机上吧？』
    想不到还真被卜安藤那张乌鸦嘴一语成讖……
    「我很伤心。」她说，嘴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但我伤心的却不是他们的离开，而是我竟然对此一点也不觉得伤心，甚至还很庆幸。」
    夏梓茜垂首，沉默良久，才终于听见她带着轻颤的声音幽幽响起：「终于不用看见我爸明明把我拋下，却还能笑得如此幸福的碍眼模样，我很庆幸。」
    她笑得唯美。
    「我真的好糟糕……看到我妈哭得肝肠寸断，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萧宇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做出拭泪的动作：「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不要再哭了。」
    夏梓茜只是笑：「我试着要哭，但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这样算是一种缺陷吗？」
    萧宇忍不住将夏梓茜轻柔地拥入怀中，他一声又一声低沉而温柔的安抚道：「没事的，你还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没事的。」
    夏梓茜靠在萧宇胸膛，不禁低喃：「真的一切都会没事吗……」
    「嗯，一切都会没事的。」
    萧宇的声音很轻很淡，宛如鸿爪一般，微微画过雪地，在夏梓茜的心头上重重烙下了温暖的印记。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她依然可以听见耳边的温柔低语。
    「一切都会没事的。」

 20

    其实夏冷行事一向很安静低调，但事实是光他那副帅到人神共愤的长相就完全低调不起来。于是他一进到教室，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话题不外乎是和夏梓茜有关。
    然后就会有鸡婆的人自动跑来和夏冷报告关于夏梓茜的近况。
    「欸欸，夏冷，你有听说了吗？」
    夏冷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他认得这个人，大概是班上最会多管间事的，叫薛子恩。
    像是完全没在乎夏冷的不予理会，薛子恩再接再厉地说道：「先前不是有一架民航机失事吗？听说外文系夏梓茜的爸爸也在那架飞机上耶！难怪她前阵子都没有来上课……」
    夏冷翻书的动作忽地一滞。
    『莫名其妙的女人，要是想要疼爱的话，还是回家找你爸妈去吧，少来招惹我。』
    这就是她忽然转变的原因吗。
    闔上书本，夏冷暗自下了决定。
    下课后，夏冷走到了他未曾踏入过的文学院。随便向人问了夏梓茜的上课地点，好在她够有名，一问就有人热心地报路给他。
    于是来到了教室门口，夏冷先是搜寻了下夏梓茜的身影，望见她就坐在窗边的位子，看起来正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了。
    「夏梓茜。」
    一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夏梓茜几乎是反射动作立即往声音来源看去，果真看见那抹黑色身影，她诧异不已地站起身。
    「夏冷？」
    这两个人一句「夏梓茜」一句「夏冷」后，将剩下的人群目光全数吸引到他俩身上，夏冷见状，不耐地走向夏梓茜，拉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
    「夏冷，你到底要干嘛？」
    夏梓茜着实对夏冷今天的举动摸不着头绪，向来都是她死死缠着他，他不是一直都对自己的存在很反感的吗？
    随意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校园某角，夏冷这才放开夏梓茜的手。
    「你想说什么？」夏梓茜问，同时内心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反正夏冷待会儿吐出的话不是「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少来碍着我的眼」。
    夏冷望着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昨天，我对你说的话，很抱歉。」
    夏梓茜一愣。
    夏冷见她似乎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你父亲的事，我今天才知道。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知道那种痛苦不该被拿来消遣，所以我很抱歉。」
    夏梓茜的表情依然呆愣，然而她却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似地，有种甜蜜到痛苦的感觉正迅速蔓延全身……
    「夏梓茜。」夏冷低声唤道。
    夏梓茜专注地望着他。
    「你就不要再爱我了吧。」
    夏梓茜听着，方才甜蜜而痛苦的感觉，好像渐渐，越来越苦涩，越来越灼热……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
    「或许在路上，我随便看到哪个国高中生，更甚至中年大叔或是个糟老头，我都有可能对他们一见钟情。」夏冷的语气依然冷淡，但夏梓茜知道那些是他的由衷之言：「唯独女人，我此生都不可能会爱上女人。」
    「所以，你不要再爱我了。」
    然后终于，一向澄澈明亮，坚强而美丽的那双眼眸，瞬间溢满了悲不可抑的痛楚，交织着复杂的眷恋，深深撼住夏冷的视线。
    「这些……就是你要说的话吗？」夏梓茜轻声问了句。
    夏冷竟然已经愿意对她温柔了呢……夏梓茜只是苦涩地扬起嘴角。她知道若是夏冷不在意的人，他才不会去管那人的死活，而此刻，夏冷已经愿意对她温柔了，纵然是如此霸道的温柔，但为什么……为什么……
    夏梓茜漾着的笑容依然美丽动人，却也悲伤得刺人，她只是笑着，说：「嗯，我听到了，那我回去了。」
    转身，夏梓茜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夏冷的视线。
    ******
    下课时分，夏梓茜不疾不徐收拾自己的东西，正准备拎着包包要走人之际，眼前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小茜茜～～」
    卜安藤永远热情阳光的呼唤加上大大张开的双手，正迎面朝她扑来，双手环抱胸前，夏梓茜气定神间地盯着他瞧，就见卜安藤奔至夏梓茜身前自动停了下来：「小茜茜，你今天难得下课了这么久都还没走，一定是在等我吼～～」
    后头的萧宇慢悠悠跟上，白了卜安藤一眼：「少自恋了。」
    夏梓茜自动地把眼前的卜安藤忽略，望向萧宇，问：「有什么事吗？」
    「小茜茜！你怎么可以忽略我呢！」发现自己被彻底忽视的卜安藤不甘心地大声喊屈。
    「想说机会难得，找你一起来球队看我们练球囉，亲爱的夏大球经。」萧宇微笑答道：「钦青也一起来吧。」
    以为自己也被忽略的林钦青才打着可以回家偷间的念头，想不到竟被萧宇点名，只得抬眼看向夏梓茜，像是在以眼神问她「去吗？」。
    夏梓茜沉默了几秒，最后有些无奈地说：「好吧，我是很久没去了。」
    听见夏梓茜的应允，卜安藤手舞足蹈地，一时太开心真用力抱住夏梓茜，夏梓茜看来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轻声对卜安藤说道：「卜同学，我也好久没看到你认真体训的模样了呢。」
    此话一出，吓得卜安藤赶紧放手，慌张地道：「唉呦，小茜茜，你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所以等等一定不可以跟队长说啊──」
    后头的萧宇凉凉丢出了句：「小茜不是，但我是啊。」
    「萧宇！」卜安藤恨恨地转头瞪向萧宇，一旁的林钦青只是安静地旁观。
    四个人便这样相互拌嘴打闹来到了篮球场，原先在练习的球员一见到夏梓茜的身影都纷纷停下了动作，上前来关心他们久未露脸的美女球经。
    「小茜！」
    「好久没看到你了耶～～」
    「哇才几天没见到小茜我就觉得我快相思病死了……」
    「闪边去啦！小茜，这几天虽然你不在但我都有好好认真练球喔～～」
    看着几个大男人在那里争先恐后地推挤，夏梓茜忍不住莞尔一笑：「嗯，我知道。」
    而身旁的三人见到夏梓茜露出的真心笑容，都不由自主在心底松了口气。

 21

    不远处见到如此骚动的陈曼伦也凑了过来，队员们一见到队长也来了，连忙一个上前拉着卜安藤，另一个拉着萧宇，一伙人识相地赶紧回到球场上练习。
    于是陈曼伦一句话也没用说，大家就自动自发乖乖鸟兽散练习去。
    见到如此情景，夏梓茜笑容是更灿烂了：「我们的队长好威风啊。」
    「去长凳那里坐着吧，钦青一起。」陈曼伦微微一笑。
    原先想让两个人独处自个儿先回去的林钦青又再一次被点名，无可奈何地跟着哥哥与好友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观眾席的长凳区。
    「最近过得还好吗？」陈曼伦问。
    夏梓茜微笑着看着大家练球的模样，一边答道：「嗯，这么问是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
    一旁的林钦青依旧保持沉默，沉默。
    知道对夏梓茜不能拐弯抹角，陈曼伦只得如实道：「我也听说了，关于你父亲的事。」
    「嗯，就是这样吧，不过人生必经之路，没什么的。」夏梓茜说得云淡风轻，却着实无法让陈曼伦信服悲伤真的能这样轻易地烟消云散。
    「可他毕竟是你至亲。」
    夏梓茜却笑了，笑得异常美艳：「我父母离异得早，所以我跟他没那么亲，真的，尘归尘，都过去了。」
    陈曼伦犹疑了会儿，又开口：「今天下课，我以为还会在教室看到你。」
    言下之意：怎么今天没有来堵夏冷？
    没想到陈曼伦会提起夏冷的事，喔不，也许该说是没想到他会选择现在提起，夏梓茜虽然有些讶异，却也不至于到太过震惊，于是打趣问道：「原来队长这么想看到我吗？」
    陈曼伦不禁脸一红，急着想解释：「不，我的意思是……」
    笨蛋老哥……对于陈曼伦的毫无招架之力，林钦青无奈再无奈。
    「反正我来球场看你了啊，可别这么小心眼喔，队长。」夏梓茜难得表现出她鬼灵精怪的一面，陈曼伦虽然被逗得手足无措，心底却也不自禁生出一股喜悦。
    而球场上的萧宇将夏梓茜的种种表情收在心底，眼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练完球，按照平常惯例，大伙一起吃晚餐边打屁，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混到了晚上十点，解散后，萧宇一行人决定再接再厉吃宵夜续摊。
    等宵夜吃得差不多，午夜场的电影也已经开始了。
    「啊～～饱死我了，再也吃不下啦！」
    卜安藤受不了地抚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嚷嚷道。
    「大街上的少丢脸了。」萧宇豪不容情地数落道。
    「哎，都几点了，也没什么人了啊。」
    「也是，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陈曼伦话还没说完，视线却给正朝他们一群人迎面而来的身影锁住。
    而其他人随着陈曼伦怪异的举动，亦纷纷将目光落在陈曼伦望去的方向。
    一时间，眾人都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尤其，不敢面对夏梓茜的脸。
    是夏冷。
    夏梓茜的表情毫无任何异常，彷彿只是看到一个不常见面的同学般，平静地看着夏冷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而后，擦身而过。
    连眼神都没有交会到，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般。
    『你不要再爱我了。』
    无视于她……
    夏梓茜驀地绽开嘴角，宛若方才完全没发生什么事似地，用着稀松平常的语调问道：「所以你们都要回去了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钦青，她一脸严重恍神的模样，嘴里含糊说着：「睏……」
    接着应声的是卜安藤，也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语气更是搭配着虚弱无力：「对……练完球真的是累死人……所以我要回去睡觉了……」
    萧宇却问夏梓茜说：「你呢？不回去休息吗？」
    「我吗？」夏梓茜想了想，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我想要去夜唱。」
    「嘎？」卜安藤惊讶地怪叫了声：「小茜茜精力这么旺盛？居然还有力气要去夜唱！不过真的恕我不能奉陪了，不然还没见到早晨的太阳我就要先躺进棺材里了……」
    夏梓茜丝毫不在意地道：「没关係，我本来就不打算勉强你们。」
    「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陈曼伦很是不放心。
    卜安藤于是提议：「既然会担心，不然队长你陪小茜茜去不就得了？」
    陈曼伦看着夏梓茜，又看了眼快陷入梦乡的林钦青，最后说：「我得送钦青回去才行。」
    一直沉默没出声的萧宇终于开口道：「我会陪小茜去的，所以你们就安心得回去休息吧。」
    听到萧宇要同行，夏梓茜漾起愉悦的甜美笑靨，动作更是亲密地挽着萧宇的手，娇声道：「我就知道萧宇对我最好了。」
    萧宇却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少来了你。」
    「那么，各位晚安了。」语落，夏梓茜就这样拉着萧宇往ktv的方向前进。
    望着两人的背影，卜安藤只是嘖嘖了几声，摇头叹息：「好了好了，懒得管他们那对白痴夫妇了，我真的要回去睡觉了，队长还有钦青，掰啦！」
    于是陈曼伦也牵着林钦青走在返家的路上。
    沉默了半晌，原先意识有些朦朦胧胧的林钦青突然开口问：「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陈曼伦低声答：「没有为什么。」
    「才怪。」林钦青微微勾起唇角：「到底是因为责任感呢，还是你其实是个胆小鬼？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陈曼伦全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林钦青只是微微一叹：「不过，怕是终究会成为遗憾吧……笨蛋老哥。」
    闻言，陈曼伦也跟着自嘲一笑。
    「也许吧。」
    ******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直狂点歌啊，好歹也让我一下啊！」萧宇不满地对死死握着麦克风的夏梓茜控诉：「你说，从进来到现在，你唱几首歌、我唱几首歌？」
    岂料夏梓茜却极其无赖地对萧宇摊手道：「你也可以啊，点歌这回事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嘛。」
    「你～～看在你是女生我才礼让你的！」萧宇感觉自己脸上满布青筋。
    但夏梓茜完全不想理会萧宇的指控，逕自转过头继续唱她的歌：「明日の～今顷には、わたしはきっと～泣いている、あなたを～想ってるん～だろう……」
    方才正吵闹所以没去注意，萧宇此刻才真正静下来听这首歌，然后，便这样不经意地，沉浸在背景音乐的伴奏和夏梓茜清澈空灵的嗓音中，待进入间奏，萧宇愣愣地问：「这首是什么歌？」
    只见夏梓茜用一副在看笨蛋的眼神望向萧宇，答：「这是宇多田光的firstlove，萧宇你真是没常识。」
    「我又不常听日文歌，哪会知道这种事。」萧宇不满地回嘴，却还是很想知道：「刚才那几句歌词是什么意思？」
    闻言，夏梓茜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徐徐吐出：「明天的此刻，我一定在哭泣，想着你吧……」

 22

    完全没有获得解答的满足感，夏梓茜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滞了，随着歌曲结束，又是下一首歌的旋律悠悠响起。
    一见到歌星的名字，萧宇还是忍不住问道：「田馥甄？是新人吗？」
    夏梓茜简直快被萧宇打败，她冷冷睨了他一眼：「亏我还曾经夸过你不笨，连田馥甄就是s.h.e.里面的hebe都不知道，真的是很没常识。」
    虽然刚骂完萧宇，但一转回身的夏梓茜，很快地又进入了歌曲的情绪里，饱含情感的声音于是响起：「你的呼吸，穿过身体～我来不及反应；你的声音，躲在耳里～让我生病……」
    萧宇只是默默凝视着夏梓茜的侧脸，彷彿陷入在歌曲的情绪，又或者，这首歌根本就是在写她的心情吧……？
    「我想我不会爱你，这样下去～渺小的自尊，都快要拋弃；我想我不会爱你，只是也许……」
    夏梓茜唱歌的时候，嘴角始终都是上扬着，然而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的喜悦，只有沉重到让人快要窒息的悲伤……
    「我想我不会恨你，只是也许……」
    最后一个音甫落下，萧宇即伸出双手，自夏梓茜的身后，轻柔地、像是怕弄碎了珍贵的瑰宝般，将她拥入怀中。
    「萧宇。」夏梓茜喊了声，萧宇却不为所动。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唱歌呢？」自顾自地问话，萧宇的声音在夏梓茜耳旁低低响起。
    「萧宇。」夏梓茜想要挣脱，但男人与女人在生理上的不公平让她体会到了所谓的徒劳无功。
    「你和夏冷之间一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萧宇苦涩地笑道：「但我却只能这样看着你做困兽之斗，这样孤单地自舔伤口，只能这样默默旁观着一切发生……」
    「萧宇？」
    萧宇将头枕在夏梓茜的肩上，他幽幽吐诉道：「本来我真的只是打算在一旁支持你，默默地守护着你，做你的依靠、疲惫时可以歇息的港湾，但是……你的痛苦还是会持续存在着，更甚至会逐渐加剧——」
    「不要再说了。」
    语落，萧宇稍稍一顿，只因为他听见夏梓茜的声音竟带着微乎其微的颤抖，然而，心意已决的他，选择了延续下去，于是他，开了口。
    「夏梓茜，不要再爱夏冷了好不好？不要再爱他了好不好？」
    『你不要再爱我了。』
    「不要再说了！」这次不只是声音，夏梓茜浑身都发颤着，让萧宇很是心疼，就像给扭拧般的疼痛着。
    「夏梓茜，为什么不要爱着我就好？」
    夏梓茜忽地动作一滞。
    萧宇绕到夏梓茜面前，深深望进她的双眼，诚挚坚定地说：「夏梓茜，我爱你，从高中我们分手之后，我就彻底爱上你了。」
    语落，萧宇俯身，吻住了夏梓茜微微张开的朱唇，直到夏梓茜终于反应过来，狠狠一把推开萧宇。
    她有些激动地红着双眼，待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后，冷静地直视萧宇，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向你告白，然后吻你。」萧宇如实吐出。
    夏梓茜万分不解地看着此刻显得特别陌生的萧宇，她说：「我们都长大了，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不是还在玩恋爱游戏的年纪。」
    萧宇无奈地笑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而我的答案早在分手那天就清楚地告诉过你了。」
    夏梓茜并没有忘记那段与萧宇交往的岁月，但对她而言，那毕竟只是体验，根本称不上是恋爱。
    「对你，我从来都没有心动的感觉。」夏梓茜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但她更清楚不说明白只会伤害越深：「我喜欢你，但我并不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承认我很依赖你，萧宇，但我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而那份依赖，永远都不可能转变为爱情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萧宇的神情看来沉痛，却也坚毅：「但我寧愿让你享受这份依赖，让你幸福地被爱着，也不要看你一个人深陷在那永不见天日的泥淖！」
    「被幸福地爱着吗？」夏梓茜悽凉一笑：「被爱着……就是幸福了吗？」
    「至少胜过爱一个不可能爱你的人。」
    然后，夏梓茜沉默了。
    萧宇也跟着沉默了。
    天一亮，没有道别，甚至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这是夏梓茜与萧宇熟稔以来第一次，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
    「茜。」
    一下课，林钦青准时来到教室门口迎接夏梓茜，后者见到前者的身影，不禁绽开笑顏。
    「青，怎么来了？」
    林钦青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衝夏梓茜一笑，手一牵，拉着夏梓茜就往球场走。而深諳林钦青性子莫若夏梓茜，她旋即会心勾起唇角，明白林钦青的无奈，反握住她的手，道：「我没打算再去折磨自己的。」
    碍于自家老哥难得的请求，亦得同时顾及好友的心情，如此两难之下，林钦青放缓了脚步，选择啟唇轻声道：「稍微抽离，让自己冷静一下也好。」
    「我知道的。」夏梓茜微声叹息。
    于是，来到球场，迎接的人群依然热情如火，而队长陈曼伦的到来永远是嘈杂纷乱的休止符。
    人群一哄而散，纷纷走回球场练习，夏梓茜心情还算颇愉悦地观望队员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视线不经意和正要转身归队的萧宇对上，毫无犹疑，她对他嫣然一笑，萧宇只愣了一秒，旋即回以抹笑。
    一旁的陈曼伦则默默将两人互动的情形收进眼里，对夏梓茜说：「下礼拜有一场外县市的比赛，有空来看看吗？」
    夏梓茜想了想，答：「嗯，好啊，等确切的时间出来再通知我。」
    不等陈曼伦问，林钦青自动开口答道：「我有报告要赶，没空。」
    此话一出，夏梓茜旋即读出陈曼伦眼里的担忧：「队长该不会是在担心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吧？」
    见他不发一语像是默认般，夏梓茜于是笑道：「还有萧宇和卜安藤陪我啊，再不然，队长也会保护我吧？」
    －－－－－－－－－－－－－－－－－－－－－－－－－－－－－－－
    萧同学终于说出口了……………

 23

    「那是当然。」林钦青极其自然地代哥哥答道：「茜就拜託你了，我赶报告，掰。」语落，便疾然离去。
    「你和萧宇……」从方才两人的互动来看，陈曼伦总觉得夏梓茜和萧宇之间似乎有什么，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却也问不出口。
    「嗯？」夏梓茜疑惑地望向他。
    「……不，没什么。」
    练完球，大伙照往常一起去晚餐、吃宵夜，然后还是由萧宇送夏梓茜回家。途中，两人有默契地对那天夜唱的事绝口不提，仿若完全没发生过般，依旧自然地谈天说地。
    此后的每一天下课，夏梓茜难得尽责地做好她球经的工作——队员练习时间不再缺席，矿泉水、饮料、毛巾、贴布各色各样可能用到的器具应有尽有。
    聪明地，没有人问起夏梓茜突然的古道热肠从何而来，又尤其每天都能让美女球经服务，谁还有那心情管原由何在？
    于是夏梓茜一样笑着和朋友嬉笑打闹，一样笑着陪队员练球，一样笑着过她的生活。
    只不过是回到了从前没有夏冷的生活。
    在医院，那个恬静安详的角落，病床上的白色身影，病床边的黑色背影。
    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夏梓茜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大梦一场。
    然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那茫然无助的眼神。
    那寒冽冻人的字句；那霸道温柔的言语。
    那疯狂迷乱的吻；那戏弄嘲讽的吻。
    『以后，少来招惹我，姓夏的女人。』
    『你，真的很碍眼。』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知道那种痛苦不该被拿来消遣，所以我很抱歉。』
    『你不要再爱我了。』
    只是场梦……
    『夏冷就拜託你了。』
    只能……是场梦吗？
    精神恍惚地，身体却下意识踩着步伐来到医学院门口。
    夏梓茜愣愣地佇立，如此杵在这里的她，究竟还想怎么样呢？
    爱上一个不可能会爱她的人……
    是傻到了极致，不错，根本就是没有理智的蠢蛋。
    但是……即使如此……
    夏梓茜驀地猛然回过神，只因为出现在视线里的那抹，久违的黑色身影。
    紧握着拳，夏梓茜深深凝望着，内心不免再度捲起滔天骇浪。
    夏冷永远都不会爱上女人，自然也包括了她。
    这些她都明白，她是再清楚也不过，可是……
    即使如此，她……
    再也按捺不住，夏梓茜终于勇敢跃开步伐，朝那抹让人又爱又恨的黑色背影疾速奔去，她一把抓住了夏冷的手。
    「夏冷！」
    上气不接下气，但夏梓茜却死死抓着夏冷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夏冷看着这个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女人，看着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手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于是选择沉默以待夏梓茜接下来的发言。
    等夏梓茜终于缓和下呼吸，她两眼直勾勾盯着夏冷，鏗鏘有力地宣示道：「不管以后，你再怎么排斥、疏远我，我都不会放弃的。」
    「夏冷，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我喜欢你这个事实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后血管扩张，还是因为在告白而害羞，夏梓茜的双颊呈现可爱的苹果红，眼眸透着坚不可摧的执着爱恋。
    夏冷不发一语，只静静看着她。
    明明是个相当美丽迷人的女生，其实随随便便走在路上就有一卡车的男生抢着捧在手掌心上呵护……
    半晌，他只是吐出了句：「原来你的復活週期是以每两个礼拜为基准吗？」
    夏梓茜困窘一愣，却故作冷静地道：「你永远都甩不掉我的。」
    任性又固执的发言，老实说是很不夏梓茜的风格，但对夏冷来说，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夏梓茜——不畏艰难也要奋力来到他面前。
    于是暗自在心里一叹。
    「随你吧。」
    冷冷丢下一句，夏冷抽出自己的手，旋即转身离去。
    看着夏冷渐行渐远，终至消逝在视线之内的背影，这次夏梓茜的心却再也不挣扎痛苦。
    不自禁地，她露出了这两个礼拜以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
    夏梓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这是夏冷近日来的疑问。
    『梓茜是个会带给人勇气与能量的人。』
    想起萧唯槿在医院和他说的话，夏冷似乎稍微能理解为什么萧唯槿会将託付交给夏梓茜了。
    他竟然真的拿那个女人没輒。
    那天他很清楚在夏梓茜一向流露坚定的眼眸里，看见了痛苦交织崩溃，所以他以为那将会是最后了，想不到两个礼拜以后，那女人竟又来一次真情大告白。
    不知该说她是不知变通，还是傻到无药可医。
    悠哉的下课时分，夏冷随性漫步在校园。难得晚上没有再加课，他享受着清间，不知不觉来到了篮球场边。
    听说学校这届的篮球校队实力颇坚强，于是夏冷驻足观看校队的练球状况。不意外地见到了队长陈曼伦在场中央发号施令，此刻队员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
    突然，场边响起一道宏亮的男声：「大家加油～～小茜茜可是在旁边看着喔！」
    此话一出，就见原先疲惫到感觉濒临死亡边缘的队员们像是被重新灌进了活力，一个个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卜同学，不如我也来帮你的脚加油一下吧？」
    很是熟悉的声音，夏冷不禁好奇地朝声音来源望去——是夏梓茜。
    就见夏梓茜嘴边掛着甜美的笑容，眼里的深沉却是让人不寒而慄，尤其是正面对她的卜安藤：「小茜茜……我的脚是不小心扭伤的嘛……」
    「脚扭伤就乖乖闭嘴休息，少干扰别人练习。」冷冷地拋出了句，夏梓茜正忙着替队员们的水瓶装水。
    「是是是～～我这就闭嘴，不打扰你亲爱的萧宇练习～～」
    痞痞一笑，卜安藤揶揄道，惹来夏梓茜一完美灿笑。
    「卜同学，别忘了你的脚迟早会好的。」
    「呃，我记得小茜茜不是这么会计较的人吧？」
    夏梓茜只是笑着转身迎接练习结束的队员，没去搭理卜安藤试探性的问话，惹得他又开始大呼小叫搬救兵：「萧宇～～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我和萧宇什么关係，又他和你什么关係，你觉得他会救你还是帮我？」夏梓茜笑得好不愉悦，全然不顾卜安藤苦哈哈的表情。
    「那小茜茜你和萧宇是什么关係？」

 24

    「那小茜茜你和萧宇是什么关係？」
    自暴自弃似地，又像是试探性的问话，卜安藤半开玩笑地问道，眼神却流露出几分的认真，夏梓茜只是笑着，笑着看着他。
    「卜安藤。」这大概是打从高中以来，夏梓茜第一次认真地叫他的全名：「也许你知道什么，也许你不知道什么，但你该知道的是：我和萧宇，是很要好的朋友。」
    「夏梓茜……」卜安藤愣愣地看着难得用这么严肃的态度对他说话的夏梓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仅仅那么一瞬间，只因夏梓茜再度绽开的带有恶趣味的笑顏。
    「所以卜同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卜安藤垂眸，无辜地点点头。
    「那么说错话的卜同学，是不是该受点什么惩罚呢？」
    卜安藤闻言连忙抬眼望向夏梓茜，眼里带着求饶的讯号，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狗模样。
    「去比赛的时候，你要全程维护我的人身安全，就这么说定了。」
    「咦？」卜安藤诧异地不自主喊了声。
    「有异议？」夏梓茜挑了挑眉。
    「不，我是指，你有要一起去观赛？」卜安藤真的很感到意外：「那是在外县市，所以要在外头过夜的耶，我以为你会觉得麻烦所以不一起去的。」
    「我想散散心，不好吗？」
    夏梓茜浅浅一笑，比起方才甜美带有阴影笑容，如此自然纯粹、幽洁有比百合的清新笑容，一直是卜安藤觉得夏梓茜最美丽的表情。
    「当然好囉～～小茜茜的人身安全由我卜安藤一手包办，可以了吧？」只是卜安藤话一说完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小茜茜的人身安全由我一手包办？那萧宇呢？」
    「他，忙着比赛啊。」夏梓茜答。
    「喔喔。」卜安藤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算了！就如同夏梓茜所说，那不是他该插手的地方。
    就他印象看来，那是很不一样的夏梓茜。
    夏冷静静在篮球场边，望着夏梓茜和其他人的互动。
    强势、盛气凌人，浑身散发着自信而有魅力的氛围，还有发自内心的，开怀的笑靨。
    在别人眼里的夏梓茜就是这么具有吸引力吗？
    然而夏冷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转身离去。
    ******
    隔天，一走进教室，夏冷便看见有人眼里猛然大放异彩，像一隻随时都要扑过来的恶狼般虎视眈眈地直盯着自己，于是想也不想就往反方向走。
    「欸，夏冷！等等我啊～～」
    二话不说，薛子恩连忙拎着包包移到夏冷隔壁的空位。
    「嘿！听说有人昨天在篮球场边看见你欸！」
    夏冷一贯的不作任何回应，丝毫也没有影响薛子恩热情如火的追问，他兴奋至极地再接再厉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知道夏梓茜在那里才去的吧？」
    很不怕死的问句。
    夏冷仅仅优雅地手托着下巴，转头望向薛子恩，态度很是间适自在，眼里的寒冽却冻得薛子恩不禁暗暗打了个冷颤。
    为了解冻，薛子恩开口解释：「唉呦～～夏梓茜是校篮球经，这是眾所皆知的事啊！」
    语落，薛子恩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衝夏冷神秘一笑：「嘿！你想不想知道关于夏梓茜的传闻啊？」
    非常不怕死的吊夏冷胃口。
    夏冷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知道自己最好别再这样招惹夏冷，薛子恩自动投降，一五一十吐出：「据说夏梓茜之所以会去当校篮球经，是因为萧宇在校篮。至于萧宇究竟是何方神圣……」
    偷瞄了夏冷一眼，他才接着说下去：「萧宇是夏梓茜高中时的緋闻男友，他们曾经交往过一阵子，现在则是持续曖昧中。」
    只见夏冷转回头去，一双静无波纹的眼眸不知装载着什么。
    ******
    卡拉ok、零食、扑克牌样样具备，再搭配上游览车，简直就像个小型的旅游团。
    儘管曾经发生了那种事，萧宇和夏梓茜相当有默契地都假装没发生过，极其自然地依平常的方式相处，更甚至，两个人乾脆地直接坐在一起。
    「小茜茜永远都这么偏心～～」
    后方的卜安藤不满地低喃道，他旁边则坐着正闭目养神的陈曼伦。
    夏梓茜闻言，转过头微笑回道：「卜同学，关于这个话题，我想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言下之意：你现在再拿出来提就是想翻旧帐的意思了？
    岂料此话一出，引来了萧宇的一番悲伤宣言：「什么！？你们两个瞒着我在背地里说了些什么？」
    「萧宇，身为一个大男人，你少来了。」夏梓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得到如此回应，萧宇是更不满了：「你对卜安藤笑，却给我白眼？小茜真是偏心啦～～」
    「囉嗦男。」夏梓茜低声碎念了句，下一秒，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其实也才两个人），她冷不防丢出了爆炸性发言：「卜同学，和我换位子。」
    「欸！？」萧宇夸张地喊了声：「小茜也太狠心了吧？居然就这样弃我而去～～」然而在夸张的哀伤表情之下，却是蒙上一层不安的悬吊之心。
    虽然夏梓茜平常就颇阴晴不定，但他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卜同学，我说我要和你换位子。」见卜安藤依然纹风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夏梓茜连忙给了回眸一笑。
    「喔、喔喔，好。」
    ——女王陛下发令，有谁敢不遵旨？
    卜安藤于是乖乖拎着自己的包包起身，依言和夏梓茜换了位子。
    而坐到新位子上的夏梓茜像是为了防堵噪音，选择戴上了耳机，用音乐来阻绝一切的干扰。想不到这次的干扰源却超出了她的想像。
    是则来自此时此刻就坐在她隔壁的陈曼伦的line的讯息。
    好笑地点开来看，讯息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和萧宇，怎么了吗？』
    真是字如其人，一样的简洁有力啊。
    夏梓茜微微扬起嘴角，旋即回覆了讯息。
    『你觉得呢？
    没想到队长也喜欢玩这样的游戏，真意外。』
    几秒鐘后，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没事的话最好，如果有事，我的耳朵一直都在。』
    看到最后一句话时，夏梓茜真的是差一点就爆笑出声了。
    「我的耳朵一直都在」？呵呵……
    『谢谢队长的耳朵一直都在。
    希望它们能永远健健康康。』
    传完讯息后，夏梓茜这回选择了闭上眼睛。
    ——让全然的黑暗将世界隔绝在外。

 25

    抵达目的地，老天十分给力的赐给他们一个晴朗舒适的好天气，于是下了车后，陈曼伦率领眾队员们前往x大学的体育馆。
    夏梓茜就这么夹杂在一群陪衬的绿叶中，显得她这朵本就清新脱俗的红花更加的光采动人。就听见从他们球队一进场便呼声不断，而注目焦点非常明显的是落在他们的美女球经身上。
    队员们脸上纷纷露出了骄傲得意的神情，夏梓茜本人也毫不介意地朝场边人群投以嫣然一笑。
    陈曼伦本想出声来个柔性劝阻之际，萧宇抢先一步将手搭在夏梓茜身上，并低声落下：「想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啊～～夏大美女。」
    「怎么？因为没有女生让你把局势扳回来所以感到受挫了？」
    「无聊。」萧宇不满地碎念了声，见身旁的人依然持续发出强劲电力，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好好，算我认输了，你可以停止现在的行为了吗？」
    「我无聊嘛。」无辜地莞尔，夏梓茜却依言没有再做出更显眼的举动，而让场边过于激动的氛围稍微冷却了下来。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萧宇随口问道，一边接过夏梓茜的行李和自己的一起放在椅子上。
    夏梓茜仅是浅浅一笑，没有答腔。
    萧宇见状，明白夏梓茜若是不愿意说，那便是拿枪抵着她都不会松口，于是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如果比赛赢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闻言，夏梓茜抬眼望着他，好半晌，她的视线落在萧宇后方，正命令眾人集合的陈曼伦身上，道：「你该去热身了。」
    「我知道了。」萧宇无奈地，只好跟上队伍的脚步。
    而趁着队员们上场热身的期间，替每位队员都装好水后，满身大汗的夏梓茜走到体育馆外的洗手台冲了冲水。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忍不住发送讯息。
    『大白天的不会还在喝酒吧？』
    然而五分鐘过去，仍未显示已读，夏梓茜于是收起手机，起步走回馆内。
    「小茜茜～～看到我刚才帅气的三分球没？」
    「我刚去外面、没看见。」
    「噢——真是的，难得我表现那么好～～」卜安藤不满地噘起嘴，抱怨道。
    「希望等一下正式比赛也能这么好。」夏梓茜说完，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她没想太多拿出来一看……
    『是人都会累。
    还在睡，别吵。』
    难以压抑此刻心底涌起的狂喜，儘管她脸上仅是掛着抹轻浅的淡笑，但身为她多年好友的萧宇察觉到其中些许的异样。
    『正常人这个时间早该起床了。
    快去吃饭。』
    显示已读。
    「是在和谁聊天啊？」卜安藤好奇地问道。
    「乖，别问，问了你会怕。」夏梓茜眼角弯了弯，朱唇微扬。知趣如卜安藤，只得摸摸鼻子，拿了自己的水壶逕自休息去。
    待卜安藤离去，夏梓茜也在原地坐下，想不到手机竟又传来了震动，她于是压抑下内心的激动，故作平常地点开一看。
    『过几天，我想去看看槿。
    一起吗？』
    夏梓茜不自禁瞪大了双眼。
    哪怕只有一瞬间，却仍被随时随地都在注视着她的萧宇尽收眼底。
    『好。』
    「你在和谁聊天？」
    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萧宇随即迈开步伐，自然地选在夏梓茜隔壁的空位坐下。
    夏梓茜听闻却只是唇角一勾：「……你说呢？」
    见状，萧宇无奈地只好主动诚实吐出心中的揣测：「该不会是那个姓夏的吧？」
    ——能够这样牵制难以捉摸的夏梓茜的情绪，除了那个天杀的夏冷还能有谁？
    「是啊，就是和我一样姓夏的。」
    夏梓茜倒也没打算隐瞒，相当乾脆地大方承认。
    「你就这么开心？」
    萧宇不否认自己此刻心情真是差得可以。试问：有哪个男人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而心花怒放还可以笑得出来的？
    「就算你吃味也没用。」夏梓茜坦然地说：「我这人就是重色轻友。」
    ——居然连「重色轻友」都出来了？
    「好，很好。」萧宇只能暗地里恨恨地咬牙：「斗胆请问重色轻友的夏大美女，应该不会连认识至少五年的好朋友的生日都忘得一乾二净吧？」
    此话一出，惹来了夏梓茜一双灵秀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道：「那么这样吧，比赛获胜的奖励就是可以得到我亲手送的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那双澄澈大眼透着认真神色，看得萧宇不知自己到底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你这人真的是不管过了再久还是这样不懂情趣。」最后，他乾脆地举白旗投降：「算了，我只要你那天空出一整天的时间。」
    「这样就好了？」夏梓茜眨了眨眼。
    「对，这样就好。」
    「我知道了。」夏梓茜点点头，说：「你该去准备了。」
    练习赛结束，接踵而来的便是正式比赛。萧宇看向面带微笑的夏梓茜，应了声「嗯」，这才起步朝队长陈曼伦走去。
    虽然说夏梓茜一开始算是被卜安藤硬拉来当校篮球经的，不过，久而久之，看着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队员们，她渐渐喜欢上这样坐在球场边观望的感觉。
    即使只是用眼睛在看，然而心跳、呼吸的频率什么的，彷彿都能和在场上的人达到一致，尤其是全身血液随之沸腾的感觉——很痛快。
    「恭喜又夺得一冠。」
    比赛结束，夏梓茜漾着完美灿笑迎接率领眾队员下场的陈曼伦，不忘贴心地递上水和毛巾。
    「……谢谢。」
    对于夏梓茜此番举动虽感到些许纳闷，但陈曼伦还是收下了前者的心意。直到一口气灌了半瓶水，让身体稍微缓和下来后，他这才低声问：「怎么了吗？」
    「嗯？什么怎么了？」夏梓茜眨了眨眼，一脸困惑。
    陈曼伦只得想了想，有些勉强地挤出：「突然……献殷勤。」
    闻言，夏梓茜弯了弯眼角，问：「原来队长不喜欢？」
    「我以为你有别的事。」陈曼伦老实地回答。
    「嗯……就想来关心一下队长的耳朵，不知道它们现在是否还健健康康的呢？」
    听到夏梓茜的回话，陈曼伦想起了之前自己不知怎地突然抽了风而说的鬼扯淡，没想到她都还记得……于是忍不住微笑：「嗯，很健康。」
    「那么、有空陪我去散个步吗？」

 26

    陈曼伦还没有开口回答，一旁的卜安藤率先衝过来凑热闹：「什么什么～～～～队长和小茜茜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卜安藤，刚刚的比赛显然你没有使尽全力是吧？」陈曼伦瞬间沉下脸，冰冷地对卜安藤吐出：「想要再去跑个二十圈操场把你多馀的体力用掉吗？」
    「不不不——刚刚当我什么话都没说！队长你们慢聊、慢聊。」
    于是，陈曼伦便跟着夏梓茜来到了体育馆外头，一处较为清幽的空地。
    「队长和青是怎么分开的呢？」
    听闻夏梓茜的问话，陈曼伦先是一楞，接着陷入了沉默。过了好半晌，他这才开口答：「很一般。父母不知怎地形同陌路，最后各自都有了情人，不如选择放彼此自由。」
    「其实队长和我很像呢。」夏梓茜笑，顺道带出了自己方才那番问话的用意：「我们身上好像都带有寂寞的味道。」
    对于夏梓茜拐弯抹角的陈述方式，陈曼伦也回以一笑：「你想说什么？」
    「我决定要放手一搏了。」夏梓茜抬头望向远方，淡淡的声音随着适时吹来的风轻轻地飘进陈曼伦的耳里：「所以，希望队长也能找到对的人。」
    「……为什么？」
    听到陈曼伦如此可爱的问句，夏梓茜忍不住回眸一笑。
    「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找到幸福吧？」
    那抹瞬间绽放开来的清丽笑容看在陈曼伦眼里，便好似他与夏梓茜初次邂逅时，心脏受到强力衝击的那种无法自拔的撼动感。
    「也可能是你。」
    此话一出，惹来了夏梓茜的柔和目光，向着他。
    「谢谢你，曼伦。」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却也是最后一次。
    等到回过神来，那抹美丽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不知道自己佇立在原地有多久时间，陈曼伦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啊。
    是我太明显了吗？』
    讯息发送出的当下即显示已读。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可是夏梓茜。』
    陈曼伦苦涩的扬了扬嘴角。
    『说的也是。』
    『……告白了？』
    『什么都还没开始，就先被宣告出局了。』
    『……需要替你买个几手啤酒吗？』
    『不了。我只想知道夏冷是怎么想的。』
    『……………………你真是没救了，老哥。』
    或许吧……从卜安藤第一次带着她来到球队时，他便已坠入万劫不復的深渊了。
    ******
    回程的车上，夏梓茜又恢復到和萧宇一起坐的状态。
    「对了，是后天吧？你的生日。」夏梓茜确认地问道。
    「嗯。」
    「那天不是要上课吗？」
    「是啊，从在学校见面开始算起，一直到你闭上眼睛睡觉为止，都是属于我的。」萧宇犹如独裁的君王一般霸道地宣布道，然而听在夏梓茜耳里却像是小朋友想佔领玩具般幼稚的独佔欲。
    不过毕竟是生日礼物，便随他去吧。
    「是是，我知道了，萧宇大人。」
    但出乎夏梓茜预料的，隔天回到学校上课时，迎接她的竟是她完全不敢想像的人——夏冷。
    「女人，走吧。」
    一贯冷酷的表情，冰冷的语气，夏冷讲话完全不需要刻意模仿就像是君王在发号施令般的威武庄严。
    「不用上课吗？」夏梓茜只问了这么一句。
    「你要上课吗？」夏冷反问。
    「……我知道了，走吧。」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夏梓茜便这样尾随夏冷的步伐，正大光明地翘课去。
    ******
    「戴好、抓好，摔死一概不负责。」
    跟着夏冷来到学校的机车棚，映入夏梓茜眼帘的是一台全黑的挡车，而挡车主人酷酷地递了顶安全帽给她，不忘附上叮嚀。
    「知道了。」
    夏梓茜浅浅一笑，戴上安全帽后乾脆地一屁股坐上后座，手没忘紧紧抓住座位后的金属桿：「我抓好了。」
    然而前座的夏冷却沉默了几秒，接着转过身一把抓住夏梓茜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我是说抓好我，不然等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唔、知道了。」
    不否认心里早紧张到快吐了，但夏梓茜却很是大胆地直接双手环抱住夏冷，说：「可以出发了。」
    没有开口，夏冷以啟动的引擎声和紧随而来的疾速奔驰回应了夏梓茜的决心。一路上，夏梓茜从一刚开始的战慄不安中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呼啸快感，而睁开紧闭的双眼，欣赏起沿途上的美好光景。
    约莫30分鐘的车程，他们来到了一座杳无人烟的小山丘。
    放下安全帽，夏冷拿出准备好的花束，逕自起步朝墓园走去。见状，夏梓茜选择与前者保持一定距离，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
    夏冷将花束摆放在照片前的小阶梯上。
    白洁皎净的百合，便如同照片里萧唯槿的笑容一样的高雅脱俗。
    「好久不见。」
    几乎犹比风中残烛，夏冷的嗓音轻柔得像是要融入风声，消散到无边无垠的尽头。
    夏梓茜不自觉地紧握着拳头。
    又是这样，完完全全将她隔绝在外的两人世界。
    就当她正想移动脚步、回到机车那里时，夏冷竟又开口了。
    「认识他是在高中。」
    从小到大，夏冷一向独来独往，直到进入高中，遇见萧唯槿的那一天。
    身上的孤独气味过于浓烈，就算脸上的笑容再灿烂愉悦，都没办法掩盖。
    ──身为同类的味道。
    「他的父母是在国中去世的，和我不同，他是曾经拥有过却被硬生生夺走，那种绝望是我所无法想像。」
    但遇见他的那天，他却笑着，云淡风轻地笑着。
    『你是夏冷吧？你好，我是萧唯槿。』
    「但他总是笑着。」
    想起过去那段日子，或许……他就是被萧唯槿那无时无刻漾着的天真烂漫所掳获了吧。
    「嗯……可以想像。」夏梓茜不禁微笑。
    闻言，夏冷不由自主将视线拉回到身旁的夏梓茜身上。
    『梓茜是个会带给人勇气与能量的人。』
    「萧宇不好吗？」
    －－－－－－－－－－－－－－－－－－－－－－－－－－－－－－－
    队长啊…………（拭泪

 27

    面对夏冷的天外飞来一笔，夏梓茜对自己竟能如此冷静看待这点实在不知道该感到庆幸抑或是悲哀。
    『萧宇不好吗？』
    夏梓茜无奈地笑了笑。
    「他很好。」
    夏梓茜坦白地对夏冷说：「既了解我、也能忍受我。老实说，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他吧。」
    问题是她就是不正常。
    语落，夏冷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瞅着她。
    「不过，这就像我问你：『温柔贤淑的女人不好吗？既顺从你又能替你生孩子。』道理是一样的。」
    谁叫夏冷偏偏就是不爱女人。
    夏梓茜逕自唇角一勾，微声叹息。然，下一秒，她像是没说过这些话似地猛然发出了反击：「夏冷，我今天都翘课陪你来看唯槿了，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女人的復原能力，但此时的夏冷仍是被她突来的180度转变感到不可思议。
    只不过，这女人復原就復原，没事做什么又扯到他身上？
    夏冷不禁皱眉：「你想干嘛？」
    就见夏梓茜扬起神秘兮兮的笑容，眼里还透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直盯着夏冷瞧。
    ******
    翌晨，有早八的关係，夏梓茜起了个大早，难得的在家里弄了份早餐。慢条斯理地享用完后，本着不错的心情一打开大门。
    「……早安。」
    大约迟疑了一秒左右，夏梓茜迅速绽开如花笑靨，以甜美嗓音温柔地朝意外访客问好。
    「早安，小茜。」
    萧宇脸上同样掛着清新爽朗的灿烂笑容。
    「昨晚你很早就睡了吧？我传的讯息你好像没看到。」
    思考了下萧宇的话，夏梓茜于是说：「我刚刚看到了。」
    方才边吃早餐的时候间着没事，便点开了手机，想不到竟有几则未读讯息。
    发送者通通来自同一人。
    『别忘了明天的约定喔。
    还有，忘了跟你说……
    角色设定：一日恋人（热恋ing）
    相信机灵如夏大美女一定会完美的呈现出来吧？』
    看到讯息的当下，夏梓茜是想着：又要玩恋人游戏了啊……萧宇还真是怎么玩都玩不腻呢。
    「所以今天还有劳萧宇大人护送小女上学去了？」
    「你最近很爱来大人小女这招喔。」
    萧宇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夏梓茜肯和他这样开玩笑，他心底其实是开心的。于是说完，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道：「就让我们慢慢散步去学校吧。」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会迟到吗？」夏梓茜轻笑了下，接续道：「我昨天已经蹺了一整天的课，要是今天再迟到，感觉对老师们有些过意不去呢。」
    但夏梓茜并没有拒绝萧宇的主动，反而还回握住久没接触的温暖。
    没错，在高中那段假交往的日子里，让夏梓茜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每并肩同行时，自萧宇掌心传来的暖心热度。
    「吃早餐了吗？」萧宇问，仿若没听见夏梓茜方才的申诉。
    「吃饱了。」夏梓茜老实地回答。
    「嗯，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萧宇和夏梓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从夏梓茜的家出发走到车站、搭车的期间，一直到来到学校门口，两人皆维持手牵着手的姿势，尤其，是专属恋人的十指相扣模式。
    「你赶快去上课吧。」
    文学院与商学院的路线不同，以为萧宇会就此与自己分别的夏梓茜正打算松手离去，想不到却被萧宇紧紧抓住。
    「我送你到教室。」
    掛上绅士的温柔笑顏，萧宇的语气平和柔情，却藏有一丝不容拒绝的隐隐坚决，彷彿只要夏梓茜开口说一声「不」，他的世界便会瞬间崩塌的偏执。
    于是夏梓茜仅回以一笑。
    「那，傍晚球队见。」
    如愿护送夏梓茜到教室，萧宇这才心甘情愿地向前者道别，且不忘俯身在她夹边落下轻柔一吻。
    「不要太想我哦。」
    林钦青正巧目送踏着轻盈脚步离去的萧宇。进到教室，不意外地见到夏梓茜被同学团团包围，她于是奋力挤开重重人墙才得以来到夏梓茜旁边的座位。
    「青，早安。」
    完全视面前的人潮于无物，夏梓茜朝林钦青扯开笑容。
    其他人见夏梓茜这般爱理不理的态度，知晓大概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纷纷悻悻然地摸摸鼻子走人。
    「茜，早。」待坐定后，见人潮散得差不多了，林钦青才开口问：「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夏梓茜无奈地笑了笑，说：「今天是他生日。」
    「这是你给他的礼物？」林钦青皱眉。
    对于夏梓茜给予萧宇的「特别」，林钦青一直感到相当困惑不解，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也管不着。而且说到底，她认为夏梓茜之所以会这样「任性」──全都是给萧宇宠出来的。
    「嗯。」
    「……真是厚脸皮。」
    话是这么说，不过林钦青却读到了萧宇此举所包含的焦躁不安。
    看来是被逼上绝路了吧？才会这样不惜利用夏梓茜对他的特别，不过……林钦青望向一旁正悠然自得地沉浸在书香世界的夏梓茜，不禁摇了摇头。
    能够掳获这个勾人却也折磨死男人的夏梓茜，看来也只有另一个同样迷人却也折磨死其他女人的夏冷才办得到吧？
    真是一个萝卜配一个坑啊。
    林钦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
    晚上，为了庆祝上周末的冠军，球队决定举办庆功联合庆生的「双囍临门宴」。为了搭配主题，队员间还约定好了，身上的服装一定要有「红色」。
    于是下了课，林钦青识相地以「和陈曼伦约好一起参加」为由先行离开，让萧宇和夏梓茜两个人继续手牵着手来到了餐厅门口。
    「唉呦呦呦～～～～小茜茜，今天学校里到处都听得到你的名字呢！」
    门神之一，卜安藤，一见到今天最夯的两位八卦主角现身，自然不惶多让的开始揶揄：「是说，这种喜事怎么不早点说啊？不然我们今天就可以改成『三』喜临门了啊！」
    「卜同学。」
    夏梓茜目前呈现亲暱地挽着萧宇的手的状态，脸上则是换上甜美度max的醉人笑容，电力直直朝卜安藤灌去：「我肚子有点饿了呢，检查通过的话，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28

    「啊、对吼，差点忘了。」
    经夏梓茜这么一提醒，卜安藤差点忘了自己站在门口的主要目的，这才认真打量她今日的装扮。就见夏梓茜今天以简洁俐落为主要风格，棉质纯白t恤加上束腰红色及膝蓬裙，下半身同样是白色袜子配上红色尖头厚底鞋。净洁素雅的同时，又以金色字母项鍊增添一丝属于夏梓茜原有的冷傲华丽。
    再看向萧宇，同样的上白下红配色，t恤、及膝短裤加上背心，简单大方的服装最后以繽纷绚丽的条纹短袜为亮点作结。
    不管卜安藤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两个人根本……「你们根本是约好要穿情侣装来的吧！太奸诈了！都不揪的啦～～～～」
    「都知道是情侣装了，还揪你干嘛？」萧宇没好气地吐槽。
    哀怨如卜安藤，只能手一挥，放夫妇俩通行。然而进到餐厅，此起彼落的曖昧目光、心照不宣的揶揄可以说是从未间断，又尤其寿星萧宇可说是今天的主人翁，完完全全成为了眾人的焦点。
    给拱上台喝交杯酒、情歌对唱，却完全难不倒萧宇和夏梓茜，那粉红甜蜜的气氛好到让队员们真的都对两人交往的传言信以为真──当然，熟知他俩个性的人除外。
    「这种相处模式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卜安藤虽然也很爱跟着起鬨，但偏偏，他可是亲眼看过两人高中假交往那段日子的人，于是只能纳闷地望着今晚突然大放闪光的两人。
    玩得有些累了的夏梓茜决定放萧宇去面对那些麻烦的交际应酬，回到位子上，恰好听见了卜安藤的自言自语，她于是好心地微笑回答：「嗯？今天可是我家亲爱的宇生日呢，卜同学难道没有准备礼物吗？」
    经夏梓茜这么一「提点」，卜安藤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语落，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凑上前在夏梓茜耳边小声道：「你不怕谣言被夏冷听到、让他误以为你交男朋友了吗？」
    「这我倒是有点信心。」夏梓茜慵懒地靠着椅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边说：「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毕竟从来便不在乎，又怎么会介意这点小事呢？
    闻言，卜安藤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小茜茜是个m。」
    「怎么？对我改观后，有没有爱上我了呢？」夏梓茜轻笑了下，故意使坏地以食指轻挑起卜安藤的下巴。
    「我可不敢高攀我们亲爱的美女球经。」卜安藤连忙婉拒了夏梓茜的热情邀约，好死不死这幕正巧被回到座位的陈曼伦给看到。
    「队长！」
    卜安藤瞬间起身，赶忙让座给陈曼伦：「这里有空位，队长请坐、队长请坐。」
    以为自己又大难临头了的卜安藤脑里闪过成千上万个逃跑的理由，岂料陈曼伦仅淡淡地对夏梓茜说：「萧宇好像在找你。」
    「是吗？」夏梓茜浅浅一笑：「对了，我和萧宇等一下会先走。」
    「嗯。」陈曼伦望着她，神色平静十分，让人看不出来究竟带有怎样的情绪：「玩得愉快，路上小心。」
    「知道了，谢谢队长。」
    说完，夏梓茜朝卜安藤和林钦青道别后，便起步走向萧宇所在之处。
    杵在原地的卜安藤转瞬间明白了什么，又重新坐回位子上，拍了拍陈曼伦的肩，豪迈地说：「来来来，这么好的日子，就让我们来个不醉不归吧，队长！」
    半晌，陈曼伦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谢谢。」
    另一边，找到萧宇的夏梓茜乾脆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对身旁的眾人宣布道：「抱歉囉～～各位，今天的寿星剩下的时间都归我了。」
    「小茜茜～～～～」
    「好啦好啦，既然小茜茜都开口说了，萧宇就送你了！」
    「萧宇你这一定是上辈子偷来的好运啦！」
    「小茜茜一定要幸福喔！」
    以微笑回应各式各样的调侃与祝福，夏梓茜成功地将萧宇拉离了令人头晕目眩的一片混乱，终于，身旁再度静了下来。
    「总算安静了。」
    夏梓茜呼吸着外头比起刚才明显要清新多了的空气，问向沉默不语的萧宇：「再来要去哪里呢？」
    「小茜，我们……」握住夏梓茜的手，原先低着头的萧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这才抬眼看向前者，绽开抹笑：「去看海吧。」
    ******
    时间回溯到萧宇生日当天中午。
    地点为医学系馆。
    「最新八卦啊～～～～！」薛子恩匆匆忙忙地衝进教室，激动不已地大声宣传道：「外文系的夏梓茜和緋闻男友萧宇据说復合了！」
    此话一出，果真引来了班上为数眾多的男人的激烈讨论。
    「什么！那个萧宇是何方神圣？」
    「嘎！夏梓茜居然死会了！」
    「我本来还想说有机会的……」
    「你这宅男最好是追得到夏梓茜女神啦！」
    「欸欸，夏冷，你听到了吗？」
    薛子恩凑到教室角落，夏冷一向的惯用座位。
    「……你嗓门非常大。」头也没抬，夏冷如是说。
    「你难道都不会在意吗？」薛子恩好奇地追问：「之前夏梓茜不是一直对你死缠烂打，怎么这么快就又回到萧宇身边了，你难道都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冷不语。
    见眼前这尊雕像似是怎样都不会有别的反应了，自讨没趣的薛子恩只好叹了口气，瞬间又恢復元气地加入其他人的讨论。
    至于关于夏冷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抵上来说，和夏梓茜的猜测差不了多少。
    夏梓茜若是决定要放弃他、去和那个萧宇交往，他不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一直死缠着自己不放的女人终于懂得放弃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过当天晚上，收到夏梓茜传来的讯息时，夏冷便知晓，果然谣言毕竟还是谣言。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礼尚往来」。』
    夏冷并不清楚夏梓茜传这封讯息的用意到底是想提醒他，抑或是想间接告知他，她和萧宇交往一事纯属虚构。
    但不管是基于哪个理由，答应过的事情，夏冷便会去遵守。
    －－－－－－－－－－－－－－－－－－－－－－－－－－－－－－－－－
    进入尾声啦…………（远目

 29（完）

    于是到了礼拜天，夏冷依约准时地抵达约好的公车站，发现一抹娉婷身影似是早早便守在那里。
    「早安。」
    意外于夏冷的守约，夏梓茜朝他投以灿烂一笑。
    「早。」
    偷偷地以馀光打量身旁的夏冷，今天的他穿着一身全黑的运动服装，贴身的剪裁更加凸显出他修长的身形。
    不自觉地想起了先前，一起去扫墓的那天，夏梓茜向夏冷提出了「陪她约会」的要求，没想到夏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于是她坏心地提议说「想去爬山」。以为像夏冷这样疑似常泡酒吧的夜猫族应该会恨透了这种晨间运动，想不到夏冷仍是相当乾脆地说了好。
    「你很常运动吗？」夏梓茜好奇地出声问道。
    「上大学以前是练田径的。」夏冷淡声答。
    ──怪不得。
    本想整整夏冷的夏梓茜暗地里叹了口气，夏冷都看在眼里。
    她似乎是以为自己没发现那天提议要去爬山时，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鬼灵精的精光吧……这女人，似乎经过那段挣扎期而再重生后，变得更加胆大包天了，竟然还想把诡计拿来用在他身上。
    于是等公车到站后，两人一起上了车，相当有默契的，挑了一前一后的位子。沿途一面欣赏朝晨的美景，一边进行夏式的「你问我答」。
    夏梓茜：「你平常无聊的时候都喜欢做什么？」
    夏冷：「睡觉，听音乐。」
    夏梓茜：「你喜欢吃什么啊？」
    夏冷：「都吃。」
    夏梓茜：「对了，你之前田径是练哪个项目啊？」
    夏冷：「短跑。」
    夏梓茜：「难怪我之前下课去很常找不到你，原来是跑太快了。」
    夏冷：「……」
    诸如此类的问答在公车到站后，并没有就此停止，应该说，夏冷严重怀疑今天的登山之旅根本是个幌子，其实是「打登山之名、行问答之实」，就连在爬山的过程中，夏梓茜依然持续在问问题。
    看来是他太小看女人的体力了。以为夏梓茜最后应该会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的，想不到她相当轻松自如地一边跟着他并不慢的速度，一边照样持续进行问答。
    直到两人翻过了一座山，又从那座山爬回到原点，夏梓茜似乎终于觉得有点累了，于是提议道：「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于是两人随便挑了家餐厅。等待餐点上桌的期间，夏梓茜没有再开口，仅静静地望着窗外。而夏冷，则是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夏梓茜的侧脸。
    照理来说，对于如此纠缠不清又烦人的女人，他是不可能会这样放任她继续下去的。然而，事实却是，他竟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女人的呶呶不休与专一执着。
    「为什么？」
    夏冷不自觉脱口的问句，像在问坐在对面的夏梓茜，也是在问自己。
    被夏冷的一句话拉回神智，夏梓茜于是转头望向面前的他。脑海想着的，是昨天夜里，萧宇在海边对她说的话。
    『夏梓茜。』
    『我知道你不爱听，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尾音方落，夜晚的海风适时吹起，夹带着海水的咸味与溼气，周旋在他俩之间，一直都是如此浑沌不清、曖昧不明的气味。
    『我爱你。』
    『我爱你的自由奔放，我爱你的阴晴不定，我爱你的深藏不漏，我也爱你的专一执着。』
    『儘管你永远都只会看着你心里的那个人，我依然爱你。』
    她知道，这样的灰色地带之所以会造成，很大的原因是在她的推波助澜下。因为她太依赖萧宇带给她的无拘无束。
    然而她戒不掉，萧宇也不愿放手。
    『所以，我想问你……』
    『夏梓茜，爱上一个永远不可能会爱你的人，你幸福吗？』
    萧宇的眼神看起来好哀伤。
    夏梓茜的也是。
    然而沉重的哀伤中，又带着一丝悲哀的幸福。
    自回忆抽离，夏梓茜抬眼望向那双一向波澜不兴的眼眸，神色平静地开口反问：「夏冷，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你的人，和被一个你不可能爱上的人爱着，哪个比较幸福呢？」
    语末，她抿嘴一笑，嘴角勾起的是苦涩的弧度，却依旧那样优雅唯美。
    两人就此陷入了一阵冗长的寂静。期间，除了服务生将餐点送上的应答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谈话。
    夏冷只是握着手中的咖啡杯，安静地望着她。
    随着夏梓茜的问句，浮现在夏冷眼前的画面，是那天，在白色的病房里，第一次见到夏梓茜的场景。
    接下来迅速地切换到萧唯槿离世的那个下雨天，那个令他失去了全世界，也彻底失去理智的绝望下雨天。
    然后是闯进r.block，看不惯他自甘堕落而一脸倔强的夏梓茜；还有父亲罹难，被他的话所伤害却一脸平静的夏梓茜；接着是被他再次拒绝，一脸挣扎绝望的夏梓茜；以及那个他所熟悉的，永远坚定不移的夏梓茜。
    沉默了半晌，终于，他开口。
    「夏梓茜。」
    难得的，再次听闻夏冷呼唤自己的名字。夏梓茜开心的同时，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给竭力扭拧般的剧烈疼痛。
    「现在的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随着夏冷的一字一句，夏梓茜的心也一阵一阵地抽痛。
    「或许未来的哪一天，我会再次遇上一个让我奋不顾身爱上的人。」
    好痛。
    「当然，是男人。」
    好痛。
    「但是……」
    好痛……
    「在那天来临之前，我不会再甩开你的手……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的温柔。」
    ……却好幸福。
    夏梓茜不记得说着这话的夏冷到底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只记得自己眼前瞬间模糊了。
    一股陌生的温热滑落颊边。
    然后，是在耳边响起的，她几乎不曾听闻的，温柔嗓音。
    「所以、别哭了。」
    『夏梓茜，爱上一个永远不可能会爱你的人，你幸福吗？』
    哭着的同时，夏梓茜却也笑了。
    是的。
    她很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