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猫是狗[恋与制作人-凌肖同人]》 似猫是狗A 恋语市的evolver都知道,BS组织里多了个善后者,行迹诡秘,手段干净利落,为BS对evolver和普通人进行人体实验完成了出色掩护,一时间令特遣署也束手无策。 evolver线上交流暗潮涌动,一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BS狙击的目标就是自己。 你扫了一眼地下论坛上的危言耸听,将手机滑进工装裤口袋。 BS的人体计划已经从实验室延伸到随机性更强的现实场所,挑选出更多独特个体以完成改造世界的宏愿。 红色信号指示灯闪了闪,操刀者前脚撤退,你后脚紧跟着走上了天台。 你低头戴上轻薄的蓝白色医用手套,轻嗤了一声论坛交流贴里的对神秘善后者的揣测和恐惧。 你不过是BS里一个听从派遣的角色,硬生生被渲染成了人间凶器。 真正的幕后主使反倒隐匿表面,不为人论。 你抬起一条腿踩在天台的围栏上,碾了碾马丁靴的鞋底。 水汽在蒸发中无影无踪,某些腥气化为乌有,连烈日都滚烫了几分。你拉下帽檐,双手握着栏杆,翻身一跃。 你接连跳过三个天台,一丝风意掠过你的耳边。 你眯了一下眼,绷紧小腿的肌肉,轻轻一跳。 烈日倏然被天边飘来的阴云掩盖,一片形似饕餮嘴的云蛰伏在你头顶上方。 你停止了动作,站在八楼的天台边缘往下一眺,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怎么不跑了?” 你的身后突然闪电似的蹿出来一道身影,年轻男性的嗓音像猫捉老鼠一样兴味盎然。 你回过身,入目是身形高挑乍看一身朋克的年轻男人。你一眼将他的装扮收入眼底,纷繁的配饰多样,佛珠与铆钉手环撞在手腕上,这是个要素复杂的人。 他伸出殷红舌尖,舔了舔嘴角,露出狷狂的神色,“你终于发现跑不掉了吗?” 风起云涌天昏地暗,从他头顶开始蔓延。 你冷静地剥下医用手套放在夹克兜里。 “让你逃了一个月,也该闹够了。”男人挑起左眉,两纹痕迹印在眉尾,横断眉间,“藏得深也没用,BS的钩太直饵太硬。特遣署还在路上,不如你弃暗投明做我的线人,我保证让你全身而退。” 你摘下海军帽,扬手一扔,帽子顺着风飘飘荡荡,滑出一道风线,消失在视野中。 你凭此判定特遣署控风的白起还未到场,顺手抬手解了盘成团的长发,嘴唇微张:“聒噪。”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他手上腾起刺眼的白光,冷淡勾起嘴角:“你为BS卖命,也不过是残害他人的帮凶。” 你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长马尾在脑后晃了晃。 他不屑于劝说“迷途知返”,耳边惊雷接连滚起,一声迭加一声,直刺耳膜。 雨幕应声落下。 密集的雨线模糊了视线,为世界上了一笼枷锁。一根根雨裹挟了微小发白的电流,射出锐利似箭的势头。 ——却在你身侧环绕止步。 天地之间,你和他互相对峙,彼此身边不约而同出现了圆形真空地带,将所有风雨隔绝在外。 “果然。”他低低笑了一声。 你偏了偏头,状似无意地挑衅:“纯净水不能导电。” “呵。”他轻嗤一声,“我劝你还是快点找个方向逃跑。” 你的水波挡在身前,减缓着高危雷电evol的攻击力。这是你第一次和强悍攻击型evol对上,只是凭高防御值拖延败局。 你双手抱臂,眉眼挂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冷淡。 庞大的水龙从你脚下积水中腾空而起,它甩着龙须,气势磅礴地咆哮,龙吟顺着浪潮传导漾开重重波纹。 紫光玓瓅,同样张牙舞爪的电龙从浓云俯冲而下,它爪下的雷电像分叉的树枝快速生长。 你仰头看了片刻,突然低头看了他一眼,电光闪烁,将他锋利的脸庞映得明暗交织。他双手插兜,有一丝微妙的冷酷与不羁。 “你早点束手就擒。”他懒洋洋看了一下手表,“别碍着我吃火锅。” 他话音刚落,紫龙意料之中地吞噬了水龙的脑袋,发出了嚣张的龙吟。 你撇撇嘴,嘴里咬着手腕脱下的发圈,双手绕着马尾重新束起了头发。 风向变了,他突然眯了眯眼。 “好久不见,凌肖。” 来人顺风而至,白大褂衣袂翻飞,像刚从某个实验室里走出来,还带着一丝不苟的严谨和惯来温文尔雅的假面。 “谁跟你‘好’了。”凌肖表情阴沉。 四周风力骤强,刮起了萧萧风刃,带起回旋的落叶像飞镖般锐利。 又一道身影顺风出现在天台上,刹那间四个人分站了天台四角,却隐隐形成稳定的三角对峙。 白起压下眉头,按了按耳麦,“我已经到位了。” 你瞄了一眼白起手肘溅到的一滴血,和他脸颊上一道血痕,伸手接住Ares顺风甩来的帽子,重新扣在头上。 “真麻烦。”凌肖舔了舔后槽牙,腮帮鼓出一点不耐烦的痕迹。 你很清楚,Ares战力强悍、难缠,特遣署与BS多年僵持不下,还有凌肖归属神秘第三方,且被二者通缉。这场对峙,注定没有胜负结局。 “那么,”许墨微微一笑,“我就先带她走了。” 白起和凌肖脸色十分阴沉,风声和雷声交错着轰炸四周。 你跟在Ares身后,突然停了一下脚步,“早说了,你太聒噪。”聒噪得像个不合时宜的反派,总要付出代价。 身后风刃和电击尽数被你用水盾化解,Ares头也不回,足尖轻点,走壁而下。你轻轻一跃,踩在茂密的树冠上,顺着粗壮的树枝和树身噌噌下滑,蹲身落地的瞬间头顶树叶哗啦抖了一地。 Ares站在对面,冷静地看你像猴子一样窜下来,“你不该招惹他,他很记仇。” 你起身拍拍衣服蹭上的残枝碎叶,心想,你既然在BS里当帮凶,就没有不被记恨上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在追杀者的名单上确凿了。 你想了想,还是回答:“他像猫,好逗。” 闲话:为什么我突然挖这个放出来呢,是因为我发现我写作水平跟两三年前相比没啥进步啊……甚至还倒退了,这起码写得简洁明了剧情清晰,看我现在写的那玩意儿,十三四万字都写了个啥,惨不忍睹的啰嗦,一章四五千字还讲不明白个事儿……不禁重温一下过去。 似猫是狗B 恋语市的天气转凉了,泛黄的秋叶簌簌落下,悄无声息提醒着过客季节变化。 夜晚八点,你披上外套,裹紧薄围巾,走入商业街。 青春的男孩们拎着滑板在街头嬉闹,年轻的情侣牵手耳鬓厮磨,中老年夫妻并肩说说笑笑,老人牵着猫狗蹒跚而过。夜间霓虹灯对形形色色的众生一视同仁,你穿过人群,脚步有一丝隔离人间的清冷。 你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巡视一间又一间的店铺,人行道上店家为吸引顾客打造的灯光错落,在你身上掠过缺失温度的残影。 你将下半张脸浅浅地埋进羊绒围巾里,有一瞬间目光凝滞。 “你傻吗?”隔着一条街道,在你视野可及的角落中,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弯下身子,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他面前不过齐腰高的小男孩额头上,“我说了让你不要玩长板,这会儿闯祸了吧。” 小男孩可怜兮兮地双手抓住他的食指,“哥哥,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求我,可以啊。”紫发的年轻男人直起身子,桔梗色的长板竖倚墙壁,“先把语文考到90分吧。” 小男孩嘴巴一瘪。 “哟,你还闹上脾气了?”青年按着小孩的脑袋,“你知道当年我玩长板的时候要达到什么标准吗?” 不等他猜谜,青年又很自豪地接着说:“期末统考全市第一。” 小男孩呆呆看了他一下,委屈巴巴地哭出声。 你看了一眼男人耳骨上的耳钉和抓眼的容貌,默默把脸埋得更深了点,若无其事路过。 凌肖逗着小孩,惯性扫视一圈,目光立刻钉在你身上。他挑起眉头,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随便塞到小男孩手里,“去,给我买瓶维C水。” 小男孩一秒收起哭腔,偷偷看了你一眼,旋风一样跑了出去。 你咂咂嘴,真是小孩如戏。 你和他都是衬衫牛仔裤配板鞋的休闲装扮,你还消了易容的evol,合情合理与他是素不相识两路人。 你旁若无人继续往前走,随便拐进一家店。 凌肖单手一撑翻过栏杆,箭步流星冲到你身后,你假装毫无知觉地踏进店门,实际上身体警惕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抓到你了。” 他的手凶狠地擒住你的手腕,低声一笑,笑声里带着得意和不怀好意。 他手心温热的体温灼在你手腕上,你略做茫然地回头:“这位先生,你……” “身型。”他得意地低头看你,闪着暗光的金瞳像偷腥的猫,“声音。” 你:“……” 狭路相逢,报应未免来得太快。 早知今日,你有点后悔,当时就不该一时兴起逗猫。 倘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应该还能当场掏出手铐把你锁上。 “欢迎光临。”店员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靠近你们后发觉气氛不对劲,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情侣八折哦。” 你&他:“……” 你环视一圈,分区明确的大型服装店,分析着自己逃脱的可能,“谢谢,我不认识他。” 凌肖牢牢禁锢着你的一只手,向店员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她是我妹妹,闹脾气了,不肯跟我回家。” 店员在你们之间看来看去,小小的眼睛写满了大大的困惑“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啊”,挣扎着又说了一句:“家庭装也有八折。” 你对着他越擒越紧的手缓缓翻了个白眼。 凌肖皮笑肉不笑:“我们先走了。” 你扯了扯手,纹丝不动,自暴自弃地说:“你不看你先走,我还要逛。”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估计在衡量直接把你敲晕了带走的可行性有多高。 店员忙说:“先进来看看吧,店里款式很多,你们俊男美女肯定能逛到合适的!” 你睁大眼睛看着店员,神情写满了真心实意的“我和他真的不熟,别让他带我走”。 凌肖看着店员的目光逐渐变得犹疑,手已经摸在兜里的手机上考虑要不要报警了。他吊儿郎当一笑,握着你的手松开了,瞬间又揪住你的长发,“行啊,我陪你逛,买不到合适的别哭。” 你被他揪得头皮一痛。 他肯定是故意的,这样的痛感更剧烈。 你忍着鲜明的痛感,沉着地搜寻着店里的更衣室和洗手间。 凌肖的手指在你头发上缠了几圈,时不时狠狠拉扯,“别找了,白费力气。” 店员作为导购走在你们身前,你感觉头皮都要被他揪秃,狠狠地抬起手肘向后撞去。 他一只手接住你愤怒的手肘,另一只作恶的手终于放过你的头发,一步跨到你身侧,改为钳住你的肩膀。他低头在你耳边阴恻恻地说:“你试试这次还能不能跑掉。” 店员回头,看你们的姿态亲密,露出了然的微笑。 你咬紧牙关,他反而轻轻松松放开了对你的禁锢,转身大喇喇坐在休息沙发上,冲你微微一笑:“好好试,记得穿出来让我看看。” 店员和路过的客人被他撩拨得满脸通红,只有你脸色难看,听懂了他暧昧话语的弦外之音。 你心不在焉地挑开一件又一件衣服,感觉到后背黏着刺人的目光。 你随手拿过一件衣服闪进更衣室,摁红了大衣上的纽扣。纽扣亮了五秒钟,又恢复了雪白。求救信号被切断了。 你沉下心掏出手机发送信息。 “恋语市商业街服装店‘密语’女装区,请求援助。——精卫” 导购在外面问:“怎么样,合适吗?” 你随口回答:“卡住了,等一下 ” 你等了几分钟。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你为了打发等待感,拎起那件衣服换上。 蓝白色露肩条纹裙,腰间还有一条需要打成蝴蝶结的腰带。你花了点时间适应它,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半晌别过头去看手机。 “稍等。——Ares” 你终于松了口气。 “喂,你是乌龟吗,那么磨蹭,还没换好?” 门外响起不客气的质问,你闭着眼都能想象到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实在不想理会他。 “你这是在示意我破门而入吗?” 他的声音突然危险起来。你唰地拉开门,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不是没跑嘛,干嘛不搭话。”他的目光在你身上溜了一圈,“真丑。” 你没指望他嘴里能吐出象牙,转身又进去换好了出来,请导购收好衣服,继续在女装区闲逛。 他不远不近缀在你身后,姿态像遛狗一样轻松闲适。 你估计了一下时间,Ares的“稍等”通常不会超过十分钟。 你不动声色地扫视,Ares高大的身形出现在你视线中。你冷静地拨弄衣架,随后看到了他身边娇小的queen,穿着你刚刚试过的那件同款衣服。 同款衣服穿在她身上,是清纯天真的质感。你垂下了眼。 凌肖比你反应更快,迈着长腿三两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queen对于在这遇见他也很惊讶:“正巧我的裙子弄脏了,遇到了许墨,他陪我来买条裙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凌肖一哽,他的底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不存在什么妹妹。 “是陪女朋友来的吗?”queen顺口问了一句。 你趁机快步离开,导购还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凌肖挑起眉头不知道说了什么,Ares和他之间有莫名的气场冲突,而二人之间的queen,依然一无所知,天真单纯。 你一出门就遇到了那个被凌肖指使去买饮料的小男孩。他一只手握着饮料,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中年女人。 你用围巾挡住半张脸,声音被围巾捂得闷闷的,回身指了指,“凌肖在里面。” 你快走离开后,小男孩迷茫地说了一句:“这个姐姐……” 他转着眼睛,一时无法从贫乏的词汇里找到形容。 “有点落寞。”中年女人慢慢将儿子的话补充完整,又狠狠弹了一下小孩的脑勺:“不管怎样,你都不许再玩长板了!” 回到家后,你收到了一条短信。 “事不过三。你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善后。——Ares” 你用三十秒的时间回了一个字:“好。” 你将手机一抛,瘫在床上,睁大着眼看天花板,漆黑一片中,荧光贴纸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让你的梦里也装满一夜星辰。 似猫是狗C BS的人体实验数据从收集期转入分析期,你得以摆脱频繁的善后任务,获得了为期不短的休息时间。 你的身份归属在恋语市,属于随叫随到型佣人,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将自己放逐到其他地方。 你驱车穿梭在陌生的街道中,欣赏沿途风景全当旅游。 你戴上墨镜,就着“学校路段减速慢行”的提示牌,慢慢驶过了恋语小学、恋语中学,车轱辘正压在恋语大学门口斑马线上等红灯过去。 你摇下车窗,看向从恋语大学涌出来的学生,煦日微光下,每一张年轻的脸上兴致勃勃、青春活泼。 许多许多,你得不到的东西。 你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有些失神地将目光放在恋语大学的花岗岩石牌上,鲜红的校名镌刻在上面。 红灯已逝。 你继续向前驶去。 大开的车窗飘入些许风,受evolver控制的自然物会附带明显的能量波动,而只有自然风才会让你感到舒服、放松。 侧视镜中,一抹桔梗色一晃而过,你眼皮猛地一跳。 后视镜中,那人穿得休闲,朋克配饰随摇晃而叮叮当当,脚下长板风驰电掣。 你瞥他一眼,踩了踩油门。 显然已经突破了人类普通科技的范畴,凌肖手上的皮手套和在长板边缘拂过,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你眯起了墨镜后的眼,冷冷向下抿起嘴角。 不断的加速和混乱的转弯已经让车头转入了陌生且人烟稀少的街道,仍然不足以甩掉他这根穷追不舍的尾巴。 你卓越的视力已经看见他挥洒汗水的脸上的桀骜不驯。他耳朵上的耳骨钉和耳环锃亮,刺得你眼睛生疼。 越来越逼近无人区。 凌肖像搭好枪支的猎人终于捕捉到了绝佳时机,绷紧的双腿一动,携着长板高高一跃,轰然砸落在你的车后备箱面上,嚣张地碾上车顶,你头顶铁皮发出嘶哑的震动。 你猛打方向盘! 你的车身越过车行道,狠狠撞向旁侧大树,赶在他企图砸碎你车前挡风玻璃之前将他甩了下车。 哐啷一声巨响,车头震动,车前灯撞碎,安全气囊弹出。 你按了按撞向侧门而磕到流血的脑袋,一脚踹开车门。 长板断了成两截,凌肖烦躁地薅了把头发,他的肘关节轻度擦伤,脸侧划出一道血痕,依然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凌乱美感。 你的血从左耳前顺着脸庞的弧度流下,身体有难以察觉的晃动。 明白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你那一瞬间的猛烈,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味。 隔着半条道的距离,你冷静地看着他,血滴滴答答,好像从流不尽的血海溢出。 他身上的普通配饰都甩了出去,此时衣衫不整,依然不显狼狈。 你想,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不然他怎么会问你: “喂,你对BS这么死心塌地,宁死不屈吗?” 你用手抹了一段脸侧的血痕,在指尖摩挲开了冰冷的鲜血,嘀咕了一句,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琥珀色的瞳孔瞄准着你,流露出了你无法读懂的复杂。 “啊——!” 你偏了偏头,隔着一条街,有个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捂嘴尖叫。 你撇撇嘴,接二连三的高中生从沿途出现,大概到了放学时段,一声声惊呼淹没了你的神智。 你睁开眼时,眼中昏昏沉沉,好像有一半的你已经离你远去,还剩半个你在凡胎肉体中沉沦。 “终于醒了。” 你微微动了眼睛,看清病床前的警徽警服后,猛然把半个飘走的灵魂吓回了身体中。 国脸大眼、正气凛然,这位人民公仆你并不认识。 你一时梗塞。门把手发出咔嚓一声,走进一张臭不啦叽的俊脸,你自然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他的头上包了一圈绷带,突然觉得他像一只炸毛的猫。 这只猫手里还不情不愿拽着一沓缴费单。 “凌肖,你可长点心吧。”警察大叔语重心长对他说,“普通斗殴你怎么能逼得人家直接车祸了?追姑娘也不是这样追的。” 也就字面意义上的“追”,追了个尾。你默默避开他风雨欲来的黑脸。 “现场没有能量波动而已,谁说是普通斗殴。”凌肖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早答应当我的线人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你躺在病床上,接受着大叔突然热情的打量,你真诚和他对视,思忖着从他们手里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少。 “别想了,”少年音凉似鬼魅,那人还甩了甩手上清单,“检查还没做完。” 你:“……” 大叔猛一拍大腿,大眼瞪成铜铃:“凌肖,你师父说你二十岁不会孤身命,是不是就是这姑娘命中你的红鸾星啊!” 你:“…………” 你怀疑你其实撞坏了脑子还没清醒,听岔了什么。 “得了吧,老头的占卜十次有八次没灵过,还有两次劈了叉,就您老放在心上。”凌肖撇撇嘴,转头冲你微微一笑,头顶凭空长出了小恶魔的三角耳,“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你现在可落在我手里了。” 顿了顿,他又轻飘飘补了句:“我不接受拒绝。” 你:“………………” 你闭了一下眼,手在病床被子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拧着眉头重新睁开眼,依然是这幅场景。 “嗤,”凌肖双手抱臂,“你就算是在梦里,也逃不开我。” 你咬咬牙勉强撑起身子,“我不知道任何核心机密。” “线人在于知道什么说什么。”凌肖的眉眼肃正起来,倏然带了上位者的威压,将他过分年轻的面孔模糊化,“以及,不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就去悉知什么。” 你目色沉沉。 BS要你为他们所用,却又弃你如敝履;特遣署、第三方只想知道BS的计划…… 这趟多方角逐的浑水,你能落足何方? 难道从一开始,就有你选择的余地了吗? 你对BS并无忠诚可言,也疲于应对其他组织的追杀。 所有向外伸张的利刃,最后只能回扎到你自己身上。 你乏力的身体涌出一股股的疲惫。 “当然,”他不急不慢开口,“当我的线人,有安全保障。” 你耷拉下眼皮,兴致缺缺。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他口吻笃定。 这个人,似乎总能一眼看穿你的困境。他洞悉你“逃不掉”的困境,无论是在BS的地盘,还是在这个偌大世界。 你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外头璨璨日光,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被岁月打磨,又被日光眷顾的琥珀。 “相信”等于主观倾向下甘愿托付身家性命并且毫不介意得到三无产品。 “否则,你连病房的门都踏不出去。” ——他并没有给你后退的余地。 事不过三。你所有的玉石俱焚的勇气,好像都耗在了不久前的那一场厮杀里,彼此对望惨状,你只能动动手指头,沉默签下协议。 似猫是狗D 和凌肖签订了特殊契约后,你和他会面的次数增多了。 车祸在你左耳上后遗了一道疤,也赠了他手肘一块痂。你的车和他的长板同时报废,碰起面来直勾勾注视对方时都有种互殴的冲动。 你想给你的爱车买块裹尸布入土为安,顺便约凌肖在纺织品店见面。 你看见他手下撑着一块崭新的桔梗色花纹长板,撇撇嘴,将手埋在大衣的口袋。 你其实不是很明白,他穿得一身酷黑,实际上好像偏爱浅色系的东西,比如头发、内衬、长板都是淡紫,偏偏又能融洽得毫不违和。 归根结底,还是长得太好了。 你默默把脸埋进羊绒围巾里,睁着黑润的眼睛看他。 他比你高半个头,眼睛下视时,睫毛纤长。 凌肖看了你半晌,“就为了不跟我讲话,你宁愿闷死自己啊。” 你差点吃一嘴羊毛,心中呸他一脸。 “来这干嘛?”他的姿态放得很轻松,好像只是朋友间偶然碰面后的闲聊。 你用下巴把围巾压到脸下,幽幽道:“办葬礼。” 他微微拧起眉头,“BS的动作变得那么快了。” 你欣赏了几秒他沉思的模样,慢吞吞解释:“给我的爱车。” “……”他挥手狠狠弹了一下你的脑壳,“你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讲话,下个葬礼的主角就是你。” 你猝不及防吃了生平第一个爆头栗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打我?” 凌肖双手抱胸,饶有兴致挑起眉头,“怎么,没被打过啊?还有更疼的,下次让你试试。” 你瞪起眼睛向他逼近了一步,你和他之间的八十厘米安全距离瞬间压缩到近在咫尺的二十厘米亲密距离。 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却毫无畏惧地把脚步钉在原地。 这个距离近得你张开手就能拥抱他。 就那么一瞬间,你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后扬长而去,马丁靴厚实的鞋底碾在皮靴滑面上,没有太大感觉,但心理爽感激增。 凌肖在你身后震惊了一刹,他本预计接住你暴怒的拳头,没想到最后吃了你一脚,这还是他二十年生涯里头次见识女人踩脚的本事。 “你这女人……”虽然没有多疼,他还是黑了脸。 你冷哼一声,懒得掏手。 恋语市商业街的导购都很热情,不舌灿莲花也口若悬河,领着你绕了全场的百货,你最后给爱车定做了一个针织车套。 凌肖跟在你身后闲逛,指指高挂在墙上一块两平方米的紫色星空布料,“这也可以给我的爱板做件外套。” 你眼珠子浅翻,懒得理会他的复制粘贴,也对他浮夸的审美表示唾弃。 “怎么,”他一只手拎着布料,看见你的表情挑起眉头,“你觉得丑?那就送给你了。” 导购捂着嘴偷笑,“先生,您很有眼光,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设计名叫《献祭》,很适合这位小姐。” 你抽了抽眼角,这块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像至高无上的展品,挂起来都是一副星空画作,还叫《献祭》,拿来裹尸都够应景了。 你看见凌肖弯起的嘴角,你知道他不是觉得这有多好看多适合你,单纯是见你抗拒而来膈应你。凌肖此人,最会的就是什么让人不痛快就干什么。 你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脸:“别再挑眉了,你老是挑左眉,很容易高低眉。”言下之意,到时候颜值受损,挨揍概率直线上升。 他把布料往收银台一撂,一只手撑在收银台,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学着你刚刚怼他的姿势逼近你。 “呵。我不仅会挑眉,”他微微弯身,暧昧的气息和咬重的字音轻轻掠过你的耳畔,“还会打人。” 你警戒地猛退两步,竟然还看见了收银台小姑娘的面红耳赤。 他若无其事从兜里掏出手机付款,还冲店员说了几句什么,请店员裁好尺寸再送货上门后,悠闲地拿过寄放的长板走出来。 你盯着他嘴角泄露的欠扁的微笑,面无表情决定将他送的那块布垫车屁股。 你率先走在前头,凌肖慢悠悠吊在你身后,秋叶零落,冷风一扬便打着旋儿飘飘洒洒。你穿过萧肃的街道,风如刀刃企图割断零星鬓发。你的冷淡像冬天的霜冰,抗拒任何会让你消融的存在的接近。 但总有人毫不在意,非要用手试探抚摸你冰冷冷的棱角。 “你知道吗,”他突然走到你身后,“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他的手掌轻轻盖在你脑袋上,往下一压。 你猝不及防被迫注视地砖:“……” 突然就和那个被他欺负过的小男孩感同身受了。你没好气地抓住他作乱的手腕,抓了个空。 “说说BS最近的动态吧。”闹够了,他终于消停了,踩在长板上,以你为中心绕滑小半圆。 你看着他如鱼得水地滑了两圈,细小的羊绒毛絮似乎涌进了你的鼻腔和喉道,你默默喘了口气,迅速整理心情切换好状态,“BS内部为时半个月的人体实验数据分析完毕了,预期将在一周内寻找新的实验场所和实验对象。” 他似乎活在长板上思维更灵敏,随着长板轮溜溜转,“实验结果……” 你顿了顿,“波寒冬亲手销毁。BS从来不在组织内保存实验数据。”如果一旦实验结果偏差,那么,恢复原有设定重新收集数据便是了。也就是,再做一遍实验。 凌肖听懂了你平静语气的言下之意,他用脚刹车,“那么新的实验场所和实验对象呢?” “恋语市游乐园。” 似猫是狗E 提前踩点对你来说不是新鲜事。 新鲜的是你看见了凌肖在儿童游乐园,人潮汹涌的地方,风驰电掣滑长板。 你握着一只粉红色的棉花糖,不动声色融入欢娱的乐园中,四面观察。 但凌肖偏偏不甘蛰伏。 密集的人群突然惊呼躲避,像分流的海浪向两边岔开,凌肖从这条由他劈开的坦途高调出现,双脚带板起跳、尖翻,花样百出,旁人让开的空间就是他的舞台。 你从来没见过被特遣署和BS同时通缉的一个人还能这么肆意张扬。 但不得不说,他总能轻易勾起你最热血的欲望。 凌肖带板起跳堪称飞跃,他的皮衣猎猎而动,不甘顺服地掀起一角,露出肌肉紧致的腰身。 你的手伸入裤兜,薄薄的医用手套橡胶触感倒贴在你肌肤上,像吸盘,越收越紧。某种欲望在蠢蠢欲动,战胜了你对周遭喧哗的声音与混杂的甜腻气味的注意。 你站在原地不退不让。凌肖的身体前倾下蹲降速下滑,危险地擦过你的身旁。 风声呼啸,眼前锐化又褪色。你稍一侧身,猛地踩住即将疾驰而去的长板的尾端。 长板末端刮地,前端高高翘起。滑板惯性使然,凌肖的身体依然猝不及防往前行动,他利落地从停滞的长板上翻身跳下,皮靴牢牢钉在地上,锐利的眼神钉着你。 惊呼声阵阵,越来越多人聚在你们身边凑热闹,你单脚踩在他的长板上,终于有了实质的回笼感。眼睛恢复清明的视线,你微微一笑,无声地作出口型:——归、我、了。 “喂,”凌肖一脚将翘起的长板前端踩到地上,与你隔着长板中部形成诡异的平衡,“拦停不是这样踩的,你磕到我长板了。” 你心想,磕到算什么,你还弄断过他长板呢。无端的,他越挑衅,你越想和他对峙。 “您好,请不要在乐园里玩滑板,这是很容易伤害到别人的!”工作人员终于挤进了层层人群的外围圈,直抵战场中心。 工作人员无法理解你俩突然剑拔弩张这个场面,看看他又看看你,确认你俩都毫发无损后,“请把滑板收起来,请往旁边让让,请让游乐园恢复正常秩序。” “怎么,巴着我的长板不放,你想玩啊?”凌肖的眉尾自然上扬,嘴巴一翘,端得一股拽气冲天,“就不给你玩儿。” 你憋了憋,没憋住,“幼稚,谁稀罕啊。” “不稀罕你倒是松脚啊。” 他右脚踩着长板,猛地往后一拖。你踏在长板上的左腿向前弯曲,身体被迫前倾,混乱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臂,克制了扑倒在他怀里的动作。 “这样都站不稳,还想玩我的长板。”他反手握住你的手腕,低头在你耳边,“你还差得远呢。” 你额角爆出许多朵小花,猛然向上一顶。 脑壳与下巴的碰撞毫不留情,凌肖捂着下巴后撤一步,“嘶——你行啊你。” 你翻了半个白眼。 “请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情……打架了,再这样我只好让保安过来了。” 你把剩下半个白眼翻完了,整了整脑后的马尾辫。你看着他揉下巴的样子好笑,想说些什么,但前襟纽扣发烫,你瞬间转身离开,面色沉凝。 “你就这么走了?”身后的青年音色高昂,“下次再见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恋语市已经悄无声息入冬了。 Ares喜欢站在最高的天台上,像杀手俯瞰众生蝼蚁,寒风扇动他的衣摆都是无情。他借天生条件伪装成温柔多情的猎人娓娓道来,“波塞冬不明白,为什么凌肖会出现在恋语市游乐园。” “我也不知道。”在Ares面前,你保持极度谨慎答话。 “你为什么和凌肖拌起来了?”Ares将欣赏高楼万顷的目光分到你身上,“我说过,你不该招惹他。” 你坦诚答道:“是他先招惹我的。他太欠了。” “如果你能牵制凌肖,倒也不错。”Ares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却饶有深意。 你沉默以对。 消息是你透露给凌肖的,你也猜到他是为了破坏BS的计划,特地怒刷存在感,让BS产生危机感,才主动配合他演了一出针锋相对的戏。但从Ares的话听来,你也可能是BS用来混淆视听、牵制凌肖的一步棋子。 你是波塞冬这三年来创造出的最成功的evolver,但却不是唯一的evolver,也不是最优秀的evolver。 冥冥之中,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你。 站在最高处,让你能追寻开阔的蓝天中,哪一朵白云会飘散。 似猫是狗F 你揉了一把惺忪的睡眼,遵循身体机能的召唤,翻身下床,裹衣出门。 你手里提着两份煎饼果子,打了个哈欠。 “呀。” 你的呼吸变成了遮眼的云山雾,你挥手驱散,一个小胖墩从滑板上摔下来了,狗啃泥的姿势。 你看了他一会儿,他仗着穿得厚摔不伤,一骨碌爬上去又摔下来,周而复始,每逢摔跤必挡脸,倒也只蹭了一身灰,没怎么受伤。 你扒开塑料袋,走过去问:“摔累了没?摔累了,我请你吃个饼。” 小男孩被你那一句“摔累了没”直击灵魂,瘪嘴一屁股坐在滑板上,“你怎么跟凌肖一样坏!!” “……”你沉默一下,“不好意思,近墨者黑。我重新问啊,摔痛了没?” 小孩对对手指,可怜兮兮地接过一个烫乎乎的饼,“摔痛了。” 你咬着饼瞥他上下两眼,“哪?” “我幼小的心灵。” 你撇撇嘴,“那你继续摔吧。”小孩惯会抖机灵。 “姐姐别走啊,”小孩猛地抱住你大腿,“姐姐你会玩鱼板吗?” 你拔了拔脚,纹丝不动,你心想你连车都会开,怎么会玩不了滑板。 …… “算了,算了。”小男孩再度抱着你大腿,“放过我的鱼板吧,姐姐!” 你气得弹他脑壳,“放手,让我再来一次。” “我妈妈说,绅士是不能看着女士出糗的。”小胖墩有板有眼地说,手箍得更紧了。 “你干嘛非想学滑板。”你戳戳他脑袋,“你觉得凌肖玩长板帅,这是因为他人帅,干什么都帅。” “姐姐,你也觉得他帅呀!那你干嘛老和他吵架打架啊?”小孩仰头,满是不解。 “我哪有。” “我昨天和妈妈在游乐园,看到你们两个差点打起来了呀。” 你噎了一下,“他帅,和我要打他,是两件事情,一码归一码。” “哦……那他帅,和我想学长板,也是两件事情。我想学长板,这样有一天也可以追上公交车上的妈妈啦。” 你:“……” 凌肖在孩子面前到底都用长板干过什么事儿? 你善意地提醒:“你也可以赖上他的长板,让他载着你去找妈妈。” “不行呀!我试过了。凌肖哥哥说他的长板不会载任何人,他的就是他的,谁都不行。” 你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子,“那你加油学。” “下次我请你吃饼干!”小孩用力地挥手再见。 你低头看着微张的五指,突然感受到逗小孩的快乐。 这份好心情诡异地持续到你回到BS总部之前。 任务指派变更。 自从上次凌肖高调出现在游乐园,BS的实验场所和对象的隐秘性提高到了一个新的级别,你的任务从善后转向辅助实验,危险性和暴露程度无疑更高了。 你一目十行,点起火机将任务单烧得灰飞烟灭。 猎物。BS寻找的猎物正在茫茫人海中,逐渐向queen靠拢。 “我不能说。”你固执地站在原地,“我无法确保这条信息的知道人数,也不能确认信息的真假,如果这是BS对我的试探,我不能透露一丝一毫风声。” 你不只是不信任凌肖。你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你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我亲自出马了。”凌肖灌了一口冰可乐。 “你出马?你想潜进BS总部?”你开始怀疑人生,“你知道信息保存级别多高吗?只有波塞冬有权限,连Ares都没有。” “那又怎样。”他满不在乎,“怕什么,我逢赌必赢。” 听这狂妄自大的语气。 你没好气地说,“我建议你先换张脸换个头,再披个绝对隐形衣潜进去。” “麻烦。”他好像没听出你的嘲讽,“你带我去到BS总部就行了。BS就这点烦人,总部老是说换地儿就换,十足的狡兔三窟。” 你瞧他那臭屁的样子,实在很想说“找死别拖上我”,但也意外的勃发了泯灭的好奇心,你很想知道,这人能怎么赢。 恋语公园,地下二十米。 “这回居然闹中取静了。”凌肖走到地下城门口,摆摆手,按照原计划进去。 你等了两首歌的时间,跟着进门。 你脑中计算了许多凌肖直捣黄龙的行径路线,但权限受限,你只能在外围区域戒备。 在厕所门口的转角遇到凌肖的时间比你想象中快得多,他身上的衣服是两面型,从厕所出来由朋克少年变成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改变了发色和相貌的易容evol也消去了。你看了眼手表,半小时,等于波塞冬出入两趟的时间。你怀疑地问:“你没用evol直接炸掉系统吧?” “我一路披荆斩棘,还干掉了波塞冬,厉不厉害?” “……”你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我刚刚在系统看了,波塞冬今天没来。” “那你怎么还这么多问题?晚点再跟你解释。”他姿态轻松得好像在自己地盘,只是身为BOSS赶着下班,“我只被一个人盯上了,刚刚甩开。” “你被谁盯上了?”你皱起眉头,加快行走的速度。 “一个戴着单边眼罩像个独眼海盗的家伙。” “‘毒眼’。”你停顿了一下语气,“是个难缠的家伙。” 四面八方仿佛蜘蛛丝的走道突然格格收拢,墙面伸缩,走道发生大规模移位,头顶的白炽灯的光芒也逐渐变淡。这是定时开启的“迷宫阵”。 堵在你们面前的通道成了一个逼仄的角落。 “我刚刚来过这里。”凌肖猛然将你拽到他身后,这是个紧张保护的姿态,“如果他还在这附近,就快来了。” Evol易容唯独无法改变身形。你无声叹了口气,“是我把你带进来的。”那么我就会把你带出去。 比起他发动高危evol强攻出门,你更倾向于主动保守型防御。 你在他身后,猛地将他掼到墙壁上,你和他分别紧贴角落的两面墙壁。凌肖皱起眉头,墙面的夹角不过60°,你们面对面也不过是他一撑手臂的距离。 你抬起右腿,马丁靴踩在他腰侧的墙壁上,硬生生将他拦截在这一隅里。 这也是个情/色的动作。 你的眼神依然十分冷静。你右手持枪,左手拽下他的条纹西装衣领,这个人穿西装太休闲,没有领带能拽,“借个位,吻我。” 凌肖被你一连串的操作摁下来,意外地挑起左眉,“你……” “你不是吧sir,”你叹息一声,“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我先主动。” 你的左手继续用力,却被反应过来的他克制得纹丝不动,你只好踮高余剩独立的左脚,强行把脸怼在他面前,你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这个时候,好像还是我赢了。” 这一场戏做得够足了。走廊的尽头如约而至出现模糊的烟雾与身影。 你头也不回,右手抬起,干脆利落扣动扳机,银色的子弹径直射到来者的脚下,深深嵌入地板。 你含糊不清地吐出冷冽的字眼,嘴唇开合又轻擦他的侧脸:“滚。” 过近的距离带来旖旎的气息,你敏感的感知被割裂成了很多部分。你的眼睛看着他的脸颊和侧唇,一只耳朵似乎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心跳,另一只耳朵细致关注着一定距离之外的脚步,鼻翼闻到了他介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味道,也闻到了走道突放的混杂烟尘。 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绷待命。 来者脚步虚浮,还想再靠近一点。 凌肖突然俯身,左手撑在你身侧,右手捧起了你的侧脸,亲密耳语:“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赢我。” 你的左耳发麻。 你的右手抬起的角度微偏,力气轻颤,盲射出第二发。 来者终于被你野豹般的攻击刺激得后撤了。 此刻的迷宫阵再度发生移动,人影转瞬消失,你右脚一蹬,借着反作用力退离那面墙。 如果他借占了你的便宜过的关还跟你耀武扬威,你会忍不住一枪崩了他。 他微微撇过头,一句话轻描淡写盖过,表情略略别扭,“运气不错,这里有个出口。” 还好他还没流氓到那种地步。你正想用枪身贴面降温,原以为可以借冰冷下火,一时忘了开了火的枪比你的脸烫得多。你放下手,揉了揉发麻的右手虎口,“你运气不错,因为我比他更难缠。” 其实毒眼瞎掉的那只眼是你打掉的。毒眼是你为数不多的同僚之一,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幕逢场作戏不过是震惊与威慑他罢了。 “他只是怀疑,没有抓到证据,所以才没有穷追不舍。”凌肖得意地从西装外套内里抽出一份文件拍拍掌心,你们一边快步离开一边交谈。 你们不约而同避开这个暧昧又尴尬的话题。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难道你其实是BS在fence-sitter的卧底?”你扫一眼那迭纸,半信半疑。 “BS并不是全部都是激进派,其实还存在温和派和中立派。如果不是激进派,BS正常科研也不至于见不得光。但如果不是激进派,BS计划也不可能启动。” 你想了半晌,“Ares是你们拉拢的温和派吧。” “怎么猜到的?” “因为queen。”你很平静,“因为queen,你、Ares、白起等顶尖的evolver联合在了一起。你们和queen站在一起,和BS的激进派对立,也和特遣署的异心分子对立。所以由你所代表的fence-sitter才能见缝插针。” Fence-Sitter,所谓没有立场的“中立者”,不过是站在queen的方向罢了。 “我唯一惊讶的是,Ares原来是BS里面的温和派。”你别过头,“大概是因为queen的出现吧。” “对evolver来说,她是queen。但对我们来说,其实只是因为她是悠然。” 你歪了歪头,方才给他留下的两点红晕已经褪色得无影无踪了,他此刻眺望草地的表情严肃得不得了,“这句话不像是你说的。是白起说的吧?” “这个时候你又聪明了。”凌肖轻瞟你一眼,“我先回去干活了,你注意安全。” 你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一种表面不动声色背地落荒而逃的感觉,不禁吹了个口哨。 “我决定带你去livehouse参加老板最近举办的思想道德建设活动。”凌肖听到哨声一顿脚,又走回到你面前,“跟我走吧。” 似猫是狗G 你听着这个表面上的衣冠楚楚骨子里的朋克少年说出“思想道德建设活动”还挺有意思,如果真有这种活动,应该先把他首饰干净,头发染黑,耳饰摘掉…… 出于戏谑的心情,你跟在他后边上了公交车,“滴——学生卡。” “噗——”你没忍住。 凌肖居高临下俯视你,你忍着笑主动拽他吊着绳的学生卡,牵在刷卡机前:“滴——学生卡。” “好了,我跟你一样了。”你没绷住笑意,还好枪放回总部了。大概也没人能想到,两个前后脚刷了学生卡的人刚干了一件可能影响世界的大事儿。 “你笑得太大声了。”凌肖把校卡塞回裤兜里,绷起了脸,“给我等着。” 你轻咳两声掩笑,快步越过他在后排靠窗位落座。 “小哥哥,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你前脚刚走远一点,后脚就有一个穿着校服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哼哧凑上去了。 “可以啊。”凌肖邪气地笑了笑,“你可以要,但我不会给。” “……”你张嘴无声对口型:“臭、屁。” 小姑娘伤心了一下,又锲而不舍追问,“真的怎样都不能给我吗?” 凌肖的邪性不定时激发,他指着你,“可以啊,你和那个人掰手腕,谁赢了我就给谁。” 你看着那个小姑娘和同车里在她身后同穿款式校服的十几号人,看向窗外,认真考虑跳车的可行性。 小姑娘羞涩地走到你面前,“姐姐你好。” “……你好。”你被动客套了一下。 “你如果输了,就别想拿到这个月工资了。” 你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是他的保镖,你真的要和我掰手腕吗?” 小姑娘小鸡啄米。 公交车上,两个人坐在后排,手肘撑在扶手上,开始了众目睽睽掰手腕。 你看一眼她细白易折的手腕,不动声色,任凭她用尽吃奶的力,你自不动如山。 足有两分钟时间,小姑娘终于哭丧个脸:“我输了。” “没事。”你收回手,“不是你太弱,只是我太厉害。” 小姑娘:“……” 你:“……不好意思,近墨者黑。” “?”凌肖:“你再说一遍。” 果不其然,好几个校服妹在后边窃窃私语,然后排队轮番上阵。 你面无表情瞪了一眼凌肖,持续实施你的防御型持久战策略。 这台公交车的车程未免太长了,长到不只凌肖站着饶有兴致观望,连司机都从后照镜关注几眼你是输是赢。 “加油!加油!”学生们团结一致,握拳小声喊。 你觉得她们根本不是为了要凌肖微信,而是单纯的被你激起了简单质朴的胜负欲。僵持半小时的掰手腕,你左手已经麻了。 送走最后一个女生,你疲惫地甩了甩手臂,抽空看几眼窗外慢悠悠溜走的景色。 “喂,欺负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诧异地把头转回,凌肖堵在你外侧的位置上,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男生。 你分外想吐槽,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口,人都让他欺负完了。 男生说话声是变声期男生的公鸭嗓,“我不要你的微信,我就想和她掰手腕。” 你就知道。 你微笑着瞪杀凌肖。 “想欺负我的人,没门。”你只能看见凌肖的背影,比那个男生更修长养眼的身躯,西装松松垮垮,很像社会人欺负一个憨仔高中生,但他偏偏用清爽的少年声理直气壮,“你先掰过我再说。” 你眼睁睁看着他俩就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坐在后排,手肘搭好,三秒之后西装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倒校服。 你的脑子里莫名出现:滴——学生卡。 你憋着笑移开目光。 “你又在笑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凯旋的凌肖一屁股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 你绷起嘴角转头看窗外,“怎么还没到。” “把手机掏出来。”他率先解锁手机举到你手边,“喏。” 你看着他的微信二维码,“我只是想要我的工资。加工资。”至于这个祸水的微信谁爱要谁要。 “我说了,谁赢了我就给谁。快点,下一站就到了。” 你在甲方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添加。 你用手指指骨敲敲手机机身,给他备注名:茄子头 并在描述详情信息的框框里写上:学生卡、幼稚鬼、事儿精、臭屁王、皮卡丘。 livehouse地方不小,舞台占据大片江山。凌肖进一趟厕所又出来,成熟不过片刻的男人又变成了叛逆的朋克少年。你跟在他身后,你的酷黑风格也和这里融合得很好。 “你怎么来啦?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嘛。”酒保哐啷着手里的酒杯,调出一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摆在你面前。 凌肖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抽出两罐可乐,一罐怼开你面前的酒,“带个人来参加你说举办的思想道德建设活动呢。这是livehouse的老板Adam。” 你拧开拉环,Adam问:“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你瞥了一眼凌肖,“精卫。什么思想道德建设活动?” Adam知道有仗艺名行走天下的人,因此识趣地没有多问,“最近的酒吧发生了很多非礼、斗殴的民事纠纷和刑事案件,片警要求我们各个夜间娱乐场所开展思想教育工作……我在筹划啦,教教女孩子防狼十八式啊,免费派送报警器啦,让口角纠纷转化为游戏纠纷和谐共处什么的。” “……”果不其然,还是被凌肖影射了。你淡定地喝可乐,“还是社会主义光芒照四方。” “你来得正好,快,快帮忙救场。”一个朋克男人从角落窜出,一把贝斯塞到凌肖手上,面色扭曲一溜烟跑了,“我真的顶不住了!” 你看了眼他跑开的方向,洗手间。 凌肖无奈回头,Adam耸耸肩,“他已经闹肚子半天了,刚下了一场。” “啧。”凌肖拎起贝斯,长腿重新落地,背影潇洒,“顺便请你看一场演出吧。” 灯光骤息,一片黑暗。你听见寂静瞬间后爆发的欢呼,高分贝召唤灯光回归,蠢蠢欲动的热血投射在观众开始随着节拍摇摆的肢体上。 凌肖背着贝斯,在一众乐器里面占据的地盘不大,他站的位置也并不突出,但你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他。 凌肖的身体随指节的扫动而摇晃,他的紫发狂野骚动。他在舞台上有种奇特的魅力,就像他长板飞跃一样神采飞扬。 空气不知几时开始燥热,气温攀升。你甚至可以看见他的汗水黏着发尾,意外的性感。 你的眼睛盯着他拨弦的手,意外的,想起的竟然是,这双手捧过你的脸,不久前他喷洒在你耳边的暧昧气息。 “……”你咽了一下口水,猛地回神发现可乐易拉罐被你掐扁了。 Adam也全身心地跟着主唱哼歌,你面不改色将扭曲的空瓶丢进垃圾桶。 凌肖下台的时候,颈边还汗津津。Adam递给他一抽纸,他漫不经心地擦着侧脸,“还有活干,我先走了。” 他看你一眼,不言而喻,你下意识转动椅子背对他,“我在这待会儿再走。” “哦。”凌肖走出去一步又回头,“她会吹口哨,可以拉上她伴奏。还有那个思想道德活动你也算上她。” 你:“……” 用得着这么不动声色记仇吗? 似猫是狗H(真H) ??无证驾驶,请系好安全带?? 你怀疑火锅里有什么废料。 否则你们怎么会从吃火锅,到舔对方嘴里的酱,再到上床。 凌肖的舌尖将你口腔的芝麻酱席卷得一干二净,又以退为进,虎牙细细磨着你的下唇,透露间或的喘息。情与欲都在他性感的声色里。 你微微仰起脖子,错开他的嘴唇,急促地缓了两口气,伸出软弱无力的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要继续了。” 他低声一笑,胸腔在你手心震动,他反手抓住你的两只手腕,“不行,这回可是你自己非要栽到我手上的。” 你立刻伸脚蹬他,“现在晚上十一点,你明天早上八点还要考试。”你试图情理结合,以理服人。 但奈何他偏偏一心不当人。 “怕什么,反正你和我一起。” 凌肖一只手抓着你的手摸上他冰冷的皮带扣,另一只手按住了你踹人的腿,往后一拉,腿盘在他腰上,“夹紧了,等会儿别哭。” 你的手已经沦为他的工具,他握着你的手解开皮带的动作十分利落。他继续诱敌深入,你逃避地闭上眼睛,“你快点……” “快不了。”他褪下你的防卫,伸手刺探风险,又笑了一声。 “你闭嘴!不许笑。”你紧张地闭着眼又踹了他一脚。 他握住你的腿往后一拖,重重地、完全地嵌入了你的身体里,胯骨相抵。 “啊……”你猝不及防,又觉臀缝下冰冷,是皮带扣的触感,“你……啊……你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凌肖在你的头顶和床头之间塞了一个柔软的枕头,“你还有力气骂我。” “轻、轻点。”你眼中浮出水雾,一旦这个时候,所有的口舌之争无论胜负,他都会以变本加厉的力度施加在你身上。 “求我,”他在你身上,注视你的时候眼皮半合,充斥着野性的欲望,“也不行。” 皮带扣快而重地亲吻你的臀部,时间一长,它都被你的肌肤烫得火热。 你软绵的手搂着他的肩膀,仰起头想将他施加给你的快感咬在他肩头,牙尖接触衣物的瞬间,又不舍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刮痕。 你全身心都托付了给他,又希望他能够垂怜你多一点。 凌肖将细长的食指塞到你嘴里,哑声哄骗,“乖,咬这个。” 你浅浅地咬着他的食指,所有呻吟都被他的食指拦截,又滑回肚子里。津液从指边滑落,他不知疲倦,你闷哼几声。 疾风暴雨后,到他细嚼慢咽的时刻了。 凌肖的动作缓和了许多,他抽出被你磨牙的手指,伸出舌尖慢慢舔干净指节。 你双手交叉,无力地挡住眼睛,抽泣了一声,眼眶通红,实在难以承受他刻意地诱惑你了。 凌肖扯开你欲盖弥彰的双手,俯身吻过你发红的眼尾,舌尖掠干净了你脸上的泪珠,“躲什么?我都看见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 温言细语过后,又是一轮新的鞭挞。 你啜泣一声。 似猫是狗I 你就知道凌肖不是那种喜欢教育人的老古板,逮着你参加思想道德建设活动也只是因为“将口角之争转化为游戏对决”,利用livehouse提供的各种游戏将闹事者杀得片甲不留。 livehouse还开设了游戏卡座。你坐在旁边,很无聊地跟一众男女老少围观“防狼十八式”防身术视频。 凌肖没有将窃取的资料上的任何信息透露给你。他打游戏还打得很起劲儿,游戏手柄咔咔的。 你凑过去戳戳凌肖的手臂,“给我玩一把。” “别动别动,等我打完这盘。”他偏偏侧开身子,不让你碰到他。 你的拳头硬了。你觉得Adam化干戈为游戏输赢的企图是不现实的,比如这刻你还是很想从他手里强抢游戏手柄。 民警打完一套拳后,由衷地劝告广大市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不济,还有防身报警器。 凌肖摘下耳机,“咋了,让你思想道德建设你不好好建,又来烦我干嘛?” “来打一架吧。”你硬着拳头,铁石心肠。 他看你一眼,耳机挂在脖子上,“行啊,等下输了别哭。” 你拎起旁边的手柄,自动选择双人pk格斗游戏,音效外放。 三局两败一平手后,你心平气和地放下手柄,冷静折了折袖口,“我们还是来打一架吧。” “凌肖!!”Adam在吧台双手卷成喇叭大喊,“到你上场啦!” “嚯。”凌肖丢下手柄,“等我回来再跟你打。” 防狼十八式附带的报警器广告终于结束了,所有被强制要求定时定量观看的群众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紧接着冲锋到舞台前狂嗨。 你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凌肖,挑了侧面角度,随手连拍十张演出照,然后挑了一张额发扫下来半遮眉眼的照片,贴在微信备注的详细信息上。 他的微信头像是个一个黑线条的火柴人,右手洛阳铲左手贝斯,站在紫色的长板上。你暗暗贴上他的照片,让备注名茄子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你跟着凌肖插科打诨泡吧的片段填满了你的生活,以至于当BS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的脑神经还有片刻没反应过来,好像一脚踏空了。 “江滨公园,今晚八点。——波塞冬” 依然是波塞冬冷硬的口吻。 你的确是成为了fence-sitter的线人,但你和凌肖的亲近并不意味着你的所有行动都要汇报。因此你只是穿透屏幕深深地看着那八个字。 在加了凌肖的微信后,系统自动发送的“可以开始聊天了”之下,只有凌肖刚刚发过来的一句:喂,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你想起刚见面的时候,他那放浪不羁的脸让你快束手就擒,别碍着他吃火锅。绿灯亮起,你穿过最后的马路走入江滨公园,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只是顺手把手机滑进裤兜。 波塞冬的发色像海洋深处那么蓝,站在人工湖旁像最肃穆的雕像,“一个月没见到你了。” 你麻木地戴上医用手套,在他脚边十米外拖沓着浓重的血腥味,你阻止蜿蜒的血迹玷污湖水。 滴滴哒哒—— 细小的水滴从耳边擦过,落在你的肩上。你微微抬头,一串雨线划过眼帘。跳珠似的雨点很快密集起来,冲刷着大地。你控制着水珠蒸发,“一个月,接近我能够忍受的极限。” “哦。”波塞冬冷淡地回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伸手碾开雨点,“有能量波动。” “轰隆——” 惊雷乍起,树上鸟雀惊飞。你迟一步感受到雷阵雨中属于evolver的能量波动,雨滴落在你唇间,你舔唇,“哦。” “是凌肖。”波塞冬没什么表情地看你一眼,“他是唯一能影响天气变化的能力者。可惜。” ——可惜你没有这种能力、可惜还没抓到凌肖,无法对他的evol进行人体实验。 你的尾椎骨随着这场无端而至的雨猛地一寒。 你竟然无法分辨你和凌肖的来往是好是坏。 “到极限再来找我。”波塞冬丢下这句话便消失了。 雨水渐渐打湿你的眼睫。你慢慢走出去的时候,还有撑着伞的女孩问你要不要共遮,你摇了摇头,提着嘴角说了一句谢谢。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慢,袭击了大片孤独的行人,人们抱头鼠窜,像筒子里被人疯狂摇摆而混乱碰撞的骰子。 你可能是真的想吃火锅,顶了半天的中雨还是走进了一家人烟稀少的火锅店。 裤兜震动,你就着湿淋淋的手伸进晚节不保的裤兜,掏出未能幸免的手机,好在防水性能过硬,倒是像了你。你看见被你搁置的信息下又多了一条:“你在忙什么?饭点都快过了还不回信息,秒回是最基本的礼貌不懂吗?”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有预约吗?” 你没想好怎么回,抬起头,店员戴着兔子耳朵的发箍,“只有我一个,没……” 你看向店内位置的瞬间,和坐着的男人对上眼。 他的反应比你快得多,你的话音刚卡着,他已经要笑不笑,站起来走到你身边,“我们一起。” 你哑口无言,难得有一种心虚感。没法计算在同一时间同一火锅店碰面的概率是多少。 “下雨你怎么不知道躲?”凌肖抱着手臂打量你,“穿一身黑能防雨吗?” “能防走光。”你强词夺理,“我躲了,没躲过。” 你偏头,发现一瞬间雨停风止。 凌肖往里走,你隐约听见他嘀咕了一句,“不能……,免得有傻瓜淋……” 他把椅背搭着的外套盖到你身上,“你先去洗手间,我去给你买身衣服,有事手机联系。” 外套上的火锅底料味糊了你一鼻子,其实雨并不大,你的衣服只是湿了大半,形象狼狈了一点。你抓紧外套,“不——阿嚏。” “不用谢。”凌肖的脚步和嘴巴一样不留情,“就当是白痴陪我吃火锅的报酬了。” 店员表情复杂地看着你,大概是觉得你摊上这么个口嫌体正直的朋友很一言难尽。 你借用了店员给的干净毛巾擦干净水渍,你对着聊天框那两句话发呆,然后发现左上角变为“正在输入”,断断续续,而聊天框没有消息弹出。片刻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的眼光肯定很适合你,等着吧。” “……”你也回了一句,“你也给我等着。” 他十五分钟就提着袋子回来了,让你不禁怀疑他的眼光。 你在洗手间掏出袋子里的连帽蓝色卫衣、破洞牛仔裤和一条毛巾,莫名地松了口气。 你用他买的紫色毛巾擦头发,店员正好上锅底,你将他的黑色牛仔外套递回去,你琢磨了一下,他的朋克外套,铆钉也像扎人的刺。他今天穿着白色圆领T和灰白的牛仔裤,少了盛气凌人的朋克气息,多了许多平易近人。 凌肖带着你去拿食材,他一盒土豆你一盒白菜,他一盒肥牛你一盒鸡肉,你们拌着嘴,桌面很快一盒迭一盒如小山堆。 两个店员终于搬来了一箱可口可乐和一箱雪碧,每箱24罐,往地上沉甸甸地一砸。 你淡定地筷子下放菜,“百事可乐混可口可乐早该腻了,这次雪碧拌可乐,不醉不归。” “……”凌肖难得噎住,很快兴致盎然挑起眉头,干脆地掰开拉环,“肥牛蘸可乐也可以试试。” 你:“……你不如把可乐倒进锅里煮。” 眼看着他拿罐伸手,你眼皮一跳,赶紧岔筷子挡住,不幸洒落几滴入鸳鸯锅的清汤,很快消解得无影无踪。 “它被玷污了,不干净了。”你对着清汤痛心疾首。 “切。”凌肖开始了可乐混辣椒酱,“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你在心底反手给他贴多了几个标签,“猎奇”、“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在他的可乐胡搅蛮缠的攻势下争分夺秒,满桌都是可乐和雪碧的针锋相对,吃进嘴里的味道五花八门。你俩的护食和眼疾手快的程度不相上下,锅里的菜和肉很快一扫而空。 你松懈了一下虎口夺食,抽空看了一眼,可乐空了四罐,雪碧空了三罐,还有沉重的余量在地上搁着。 店员记账完毕后,凌肖结账后直奔洗手间。店员给你发了两个兔子头箍:“这是赠品,欢迎下次光临。” 你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问:“这是神奇宝贝同款吧,有没有皮卡丘的?” “啊,好像有,请稍等。” 店员掏出一袋子同款,你挑挑拣拣挖出一个皮卡丘耳朵,和一个左上角挂着精灵球的头箍,“请快点收起来,不要让我朋友看见。” 你把精灵球藏在卫衣帽子里,立马把皮卡丘耳朵头箍递给人高腿长走过来的凌肖:“给你的赠品。” “……”凌肖挑眉:“?” 你面不改色胡扯:“命运让我在这个时间走到这个火锅店遇见你这件事的概率发生了,那么店员给你的赠品是皮卡丘的概率事件也可以发生。” “我不相信命运,我相信历史,我相信我自己。”他随口答了一句,突然伸手越过你的肩膀,让你猝不及防缩了一下,然后他就拎起了藏在你帽子里的发箍:“你当我瞎?小看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左手拎着皮卡丘耳朵,右手拎着精灵球发箍脚,“你想收了我?” “一物降一物而已。”你总觉得话在他嘴里就很暧昧,勉强掰了一下。 “好啊。”他很粗鲁地将精灵球发箍斜斜歪歪扣在你脑袋上,“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能怎么降服我。” 似猫是狗J 你站在恋语大学的门口树荫旁,斜对角有学生踩着滑板悠悠而过。 “找我?”凌肖手上的校卡在指尖转个不停,高大的身形挡在你面前,连空气都凝滞。 你下意识退开了半步,“我想看那天你在BS偷换出来的资料。” 凌肖的校卡停住了,然后又旋转起来,“没必要,你不要知道那么多。” 知道的多了,反而会影响初始轨迹的判断。你明白他的意思,“我想知道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这个月我只接到了恋语游乐园的任务还被你搅黄了。”再算上波塞冬的任务,你也只接到了两个,“我的任务减少而且恐怕在方向上发生变化了。” 直觉让你下意识筹备些什么,如果波塞冬的目的是在你能力磁场紊乱的极端时刻进行辅助测试的话…… “半月任务上没有你的名字,你还可以休假多半个月,欢迎来live house玩。” 你的心沉下去,即使他试图以轻松的口吻回应你。 你想起一件事,漫不经心地说,“即使没有证据,毒眼也向Ares报告了,那天我和一个男子在总部行为亲密、形迹可疑。” “哦……?” “然后Ares收了这份小报告传到了我手上。” 凌肖把校卡揣进兜里,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 “没别的了。”你掉头就走。 “等等。” 你充耳不闻,当没听见。 “哎,”他一把抓住你的手臂,“到饭点了,吃饭吗?” 你纳闷了,怎么他老爱约吃饭,“不吃,赶着回家。” “那你就是没事干啊,走了,去吃饭。” “凌肖!你吃饭没?”身后突然冒出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你的论文还没改好交给我呢。” 凌肖一惊,自然地放开你的手,“老师,我正打算去吃饭呢,您老也快点去吃饭吧,论文……明天交哈。” 你跟着喊,“老师好。” 凌肖的导师慈眉善目的,“你好。” “老师,这是我朋友,来找我一起吃饭。”他信口胡扯地拦住你。 凌肖导师细细看了你一眼,口吻竟然有点遗憾,“不是女朋友吗?你的师姐和师妹赌能不能追到你已经开到1赔8了。” “……”你就知道,能收凌肖做学生的老师,也不会有多正经。 凌肖黑线了,“那您押了谁?” “我押你单身一百年。” 你光速倒戈凌肖导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你瞧瞧凌肖郁闷的小表情,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凌肖突然伸手揽过你的肩膀,“这样,我也去押,然后我押你,把他们赢得血本无归怎样?” 你嫌弃地拨开他的手,“老师,请您也帮我押他单身一百年。” 凌大公子不屑地咂咂嘴,“切。” “好了,你们玩去吧,我先走了。你明天必须得给我交论文了!”凌肖导师最后瞪了一眼臭小子。 你看着老师离开的方向是葱葱郁郁的校园深处,突然说:“我想试试你学校饭堂的味道。” “……我从来不吃饭堂。饭堂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说话,就定定看着他,大眼瞪大眼。 二十分钟后,饭堂最多人的角落。 “真香。”落座后你幽幽道,拿着筷子挑起一朵光泽的西蓝花。 “喂,别再得寸进尺了。”凌肖一万分不爽堆砌眼角,头上的呆毛都翘起来了。 “嗯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来饭堂的原因是你太帅了,走哪都是目光中心。”你敷衍地回答,没忍住打趣他,刚刚还有女生端着菜盘就往他身上碰瓷,他灵活转身抓住你挡在身前化险为夷。饭堂人来人往地方逼仄依然有施展的空间,你感慨,“真是热情的女孩子。” “别装得老气横秋。”他睨你一眼,“你才多大。” “22。”你淡定挪开无意踩到他的脚,面对面坐桌下的空间太小。 “最多20吧。”他嫌弃地拨开一叶有蛀牙洞的青菜,抽空看了你一眼。 你也看一眼他的饭盘,“你再细挑下去说不定还能看见青菜的伴生虫。” 凌肖的筷子一僵,脸色发黑,“你其实是叫乌鸦吧?” “……”你好奇地伸出筷子想碰他筷子尖夹着的白花花的虫子,他咻一下挪开,气势汹汹地仿佛托盘天王去窗口投诉。 你默默地买来一罐可乐放在桌上,乖乖坐着,等他回来顺手拧开,“喝下去的可乐都是气,你可以继续生气。” 他站在你身旁没好气地把可乐罐往你额头撞了一下,汽水罐壁哐啷一声,“我要是气,早被你气死了。” 你仰头错开他的袭击,“好说,好说。” “我请你吃饭呗,下次一定。”你跟他一起走出校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你以为我特地送你啊。悠然要来做一期考古的节目,我导师让我来门口接她。” 你嘀咕一句,“口是心非。” 灰白沉稳的车停在你们面前,吸引你的是首先从驾驶座走出来的男人。 “凌肖,好久不见。”Ares温柔嗓音说出的的话似曾相识。 “许教授,好久不见。”凌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queen从副驾下来,一身干练的西服,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凌肖……咦,你好,你有点眼熟。” 你垂下眼,“你好。我先走了。” Queen摸了一下下巴,“啊,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在商场买衣服,也是你。凌肖,这是你女朋友吗?” Ares的目光落在你脸上,你冷淡回答,“不是,你误会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queen对凌肖说,“你师姐开的那个关于你单身问题的赌盘我跟押了呢。” “你们到底有多少人玩了这种无聊的东西?”凌肖抓狂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queen笑眯眯的。 “许墨都快三十了,怎么没有人押他的盘?”凌肖果断祸水东引。 “呃,这个……”queen结巴了一下,“走啦,再不进去就迟到了。” “所有,其实也有人开我的赌盘,对吗?”Ares笑了一下,宛如春风拂面。 “臭小子。”queen骂了凌肖一句,“还不快走!” 你觉得他们的关系略有微妙,凌肖冲你摆摆手,转身走进校园。 微信消息提示——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似猫是狗K 你在BS总部定时打卡,指节勾着手枪的扳机护圈。 毒眼在你身后沉默排队。 你摩挲了一下冰冷的枪口,走过他身侧冷笑一声,警告和威胁的意味浓厚。 你的手枪是BS内部配置特别版,子弹自带evol消解功能。毒眼的evol是美杜莎之眼的石化功能,被注视一定时间会使猎物石化。他的瞎掉的左眼是训练的时候被你射穿的。 毒眼下意识摸了摸左眼的黑色眼罩,似乎还有一丝后怕。 你快速拆解了手枪放在腰包里,走出公园回了凌肖的微信,“我请你吃油泼子雪糕。” ——那是什么东西? ——某种独特口味的食物,显然很适合你。 凌肖此人,学的是古老的历史,好的是时代的潮流。掘最老的墓,蹦最野的迪,滑最帅的板,食最奇的物。他一好可乐二好火锅三好乱搭,你偏不想遂他的意,定了一家自助餐厅烤肉。 “油泼子雪糕?”他看着烤炉上滋滋作响的肉,挑起眉头。 你替他卷了两勺雪糕球,倒下半瓶老干妈,推到他面前:“不客气。” 凌肖嫌弃地翻搅均匀,伸出舌尖探勺。 你心惊肉跳地看着他身先士卒。 “不好吃。”他眉间一蹙,杯子搁开。 听到这个回答,你反而松了口气,起码这人味觉还正常。你把夹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动手翻肉,他的动作倒是无比利索。他的目光注视着油纸上翻腾的肉片,几根碎发堪堪扫过眉角,左眉两段断眉印记清晰,是你所见难得的平静的认真。 你把他首先递给你的烤肉卷在碟里蘸汁,心想这臭小子还是不错的,嘴硬心软,肉烤得不错。 “好吃吗?”他看着你鼓起腮帮嚼动,另一只空闲的手无聊地托起腮。 “应该比老干妈雪糕好吃一点。” “切,你应该试试肉蘸老干妈雪糕汁,这样才能打破你古板老套的口味。”他拿起杯子,里面的雪糕正在融化成汁水,红红白白油脂搅弄在一起,黏糊糊的一团。 你嫌弃地偏头。 自助店里的装修偏向灰暗,头上黄昏的灯光像一层薄纱笼罩。凌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打底衣,外批着一件不扣纽扣的印花衬衫,十分随性,单是左耳上一个纯黑耳环透露微妙的不羁。即使是深知他脾性的你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他是个英俊的男人。 “看我好下饭吗?”他偏过头,戏谑对上你的眼神。 你突然有点怀念之前在总部那个被你借位装吻后强自镇定的男孩了。但是他的反客为主也学得很快。 “这几天不用再找我了,你如果要找人吃饭可以找queen,或者找你的师姐师妹。”你端起酸梅汁抿了一口,冲刷了口腔的油腻。 “怎么,不乐意跟我吃饭?”他放下了夹子,目光灼灼。 “怕了你的口味了。”你敷衍回答,“你论文写完了?” “别想转移话题,我论文没写完跟你和不和我吃饭是两码事。” “我去找波塞冬打探一下情况,这几天别联系我了。”你擦了擦嘴角,那晚红油雪糕越来越粘稠了。 “波塞冬搞人身管制那一套?还霸占你吃饭时间。”他停顿了一下,“你要不脱离BS,转到特遣署也比在BS好。” 毕竟特遣署好歹是国家正规编制,而BS只是一帮法外狂徒。你懂他的意思,但你只能平静地一笔带过:“再说吧。” 你时刻记得你的手上也并不干净。 凌肖的眼睛形同一场笼罩着你的黄昏,“想离开BS就和我说,不用担心天下之大没你容身之地。你是fence-sitter的人,我这里也有你一席之地。” BS的亡命之徒里,一群人抱着改变世界的狂热信仰,有些人追求力量的极限,有些人只是利益驱使的推磨手,还有些人是无处可去的地沟老鼠。BS的成分复杂,你想,他很自然不明白你是哪种成分,他在试探你是出于哪种目的留在BS。 “我会考虑的。”你最后这么平和地回答。 烤肉的炉火已经熄灭了,蜷缩的油纸上焦黄点点。你站起身离去的时候,桌上只被挖了一口的老干妈雪糕已经融得像冰雪上铺了一层油光闪闪的岩浆。 凌肖突然站起身,椅脚在身后短促地摩擦地板。你下意识停住了脚,听他想说什么,但只有灯光静谧,你们之间沉默了半晌。 “早点回来。” 他最后只是说了这一句。 但这一句,并未能实现。 你去找波塞冬的那天,是和凌肖告别后的第六天,你已经六天没有和外界产生任何联系,包括但不限于手机、网络。 以波塞冬为主导的科研人员进行了一年的测试和一年的训练,才将你的evol稳定时间控制在25天,当evol失控时,随着能量波动起伏剧烈后衰减,身体的排斥反应加剧。在你和凌肖告别那天,已经开始了轻度晕眩。 距离上次波寒冬给你进行evol修复实验第36天。 这六天里,你经历了头晕、头痛、梦魇、上吐下泻、肌肉乏力、精神失调,种种症状由浅入深,每天的清醒时间由正常值大幅减少。你食欲不振,本该消瘦的身形却因能量紊乱而浮肿。你攀着洗手池的边缘,难得清醒的时光,注视着镜中憔悴无神的面容。即使是浮肿,也没把你长期瘦弱的身体展宽多少。 门内的铃声唤醒你逐渐消沉的意志,你拖沓着无力的步伐打开门,服务员已经连续几天给你送餐,你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留存在维持薄弱的身体机能——进食。 “您需要叫医生吗?”服务员推着餐车踌躇地问出口。她间断地见证着你的憔悴。 “不用了,我失恋而已。”你随口编了个理由,重新锁上房门。 早有先见之明的你,死在酒店也不至于没有人及时收尸。 波塞冬拥有一颗尖端的大脑和对evol科研的疯狂,他的人体实验需要新的数据, 有意重新测试你身上evol稳定的极限。 你已经有一年没试过这样的滋味了。刨去每月定时躺在波塞冬的手术床上的时候,在阳光底下的时间太长了,你险些忘记了,你早就不是能够正常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普通人了。 酒店里厚厚的遮光窗帘早就掩得滴水不漏。你默默地记在笔记本上,第34天,畏光反应出现。 你睁开眼,是色彩灰暗的现实,闭上眼,是斑斓交错的乱象。你感觉你的身体像一把拉到了极致的弓弦,再多一分一毫便会断裂。 入夜,你披上了厚实的大衣,离开酒店。 冬夜的风是最冰冷的利刃,每一寸都意图割裂你的脸皮。你在人影寥落的街头,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且义无反顾,掏出仅存的砖块机,和波塞冬联系。 波塞冬最喜欢的实验地不是铜墙铁壁的总部,而是东风河。东风河面宽广,河上有一座东风桥。东风河的河水冰冷刺骨。 你顶着河风穿过东风桥,终于走到桥尾,下河的阶梯处,继续往下走。桥底的暗门门前,波塞冬带着蓝色的薄膜手套,眼睛冰蓝的,带一点困惑的,“还是很痛苦吗?” “呕……”你条件反射地胃气上涌,但因为在来的路上早就吐空了而一无所有。 你躺在第128号即东风实验室的无菌病房里,头顶是惨白的灯光。这里有远胜世界绝大部分医院水平的尖端器械,也有最锋锐的手术刀。 “第26天疲乏……第30天开始晕眩……第36天排外反应达到峰值。”人造电流通过你的指尖传入,毛剌剌刺开神经迫使你清醒、准确回答。 “我以为只要次数足够多,就能让普通人适应evol。”波塞冬转身掏出了evol传感器,笃定道:“看来还是不够。” 你乏力地昏死,任凭血脉冻结在海神的力量中。 你被体内游窜的惊雷炸醒,这是你六天来第一次睡实,不知离夜晚过去了多久。 波塞冬清洗着镊子,一串血珠顺着排水管流入回收池,他抽出无菌纸巾擦细细擦干镊子上的水分,重新放入分类的抽屉,冷酷地走到你面前宣布,“这次的修复失败了。” 惊雷游窜到心脏,重重一跳,像溺死的鱼。血气、电流、冰锥在你身体里游走,狂轰乱炸。你每动一下,就有一块玻璃渣碎裂又凝实在你体内。 波塞冬冷眼看你面色扭曲赤脚走在冷白的地砖上,“你的修复失败了,我不阻止你寻求其他方法。比如,向死而生地激活生存潜力,诸如跳楼、跳河,或者让其他高危evolver插手疏导,比如凌肖。我很好奇,你能不能顺便把凌肖带回来给我做实验体。” 你的左臂结了冰,右手一把抓过左手,冰霜簌簌地下落,很快化成滴滴答答的水流。穿在你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来时的那套夜行衣。 你没有说话,可能张开嘴巴就要发出痛苦的呼叫,更加消耗你的力气。在你昏死过去的睡眠里,依然是难以躲避的噩梦,你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每一刀痕都是罪证。 “我明白了。”你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机械。你知道波塞冬在期待另一种极端情况的实验结果。就像你知道你们被挑选进BS之后,他对改造手术的期待。 多重力量在你体内的狂乱交锋已经超越了体表的痛感,每一寸神经都在失守,你急需某种东西冻结一切。哪怕是最冰冷的河底也可以,你走得比老人更蹒跚。 棉花塞满你的双腿,波塞冬像观察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静静看着你以过人的意志走出暗门,走上东风桥。 你时常不知道你是谁,为了什么而活,只好任人摆布。你是藏海的精卫、你是BS的帮凶、你是FS的线人……东风桥上,BS已经无形清场,车流失踪,只你一人。 你站在东风桥侧边人行道的中部,拱形桥梁离河面最高的地方,铁质护栏挡在你身前。河面的风汹涌至极,你的身体已经在极端刺激下失去了感知,像一块即将丢弃的抹布。 你手脚并用爬上护栏,靴子还能够钉在圆滑的表面,双腿直立,人又比河面高出了一截。 远方是无垠的月色,底下是沉沉的倒影,风是一柄抵着你前行的利刃。 你的身体往前一倾,如同一只断翼的鸟,迎着风坠入无边的海洋。空间是一条滑翔的轨道,时光无涯。没有东西阻止你的下坠。 或许你曾期盼有人会在桥头撕心裂肺地呐喊——“不要!” 直到冰冷的河水泡过你的面容。 精卫终究葬身于海。 似猫是狗L 砸入河中的冲力和河水的冰冷足以镇痛,也让你的神智变得麻木。 沉了底依然会浮浮沉沉,任凭河流东拉西扯。 “嘭——” 东风河里投入了第二枚重物,在你模糊的感知里,河水奇异漾动片刻。 然后这条河流就偏执地拽着你流去一个固定方向,不再胡乱地摇摆。 “不许睡,快点睁开眼!” 没有了四面八方的水沉沉地挤压你的身体,但你依然冰冷、无法动弹。 凌肖怀里抱着你浴水而出,滴滴答答落水的眉间是烈烈的焦躁。 你面容安详,他甚至不敢伸手探你的鼻尖。 收到消息后一路飞奔过来,他的心脏猛烈跳动,从planA到planZ都罗列在高峰运转不愿停下的大脑里,直到现在看见真实,才轰鸣一声,炸得大脑空白。 他强迫自己不可停顿,颤抖着湿淋淋的手指,拔下右耳上的耳骨钉,摸着你的左耳,没有任何搓热预备,手指狠狠往下一按,耳钉猛然扎穿你的左耳骨上,微薄的血丝溶解在无法擦干的水流里。 “你就是死了,也得给我醒、过、来。”凌肖恶狠狠地一字一句说。 你好像被异物蛰穿心脏,痛得抖动起来,濒死的鱼徒劳地甩动鱼尾。 你的表情终于活过来了,不再死寂,而是痛苦地扭曲着。 凌肖松了口气,迅速把你放平在地上,他跪在你身侧对你进行标准的心脏复苏按压,你张开嘴无助地吐出腥冷的河水。 三十次按压结束,你吐完积压的河水由陷入无动于衷的昏迷。 他摸了摸你的大动脉,表情凝重。他抬起你的下巴,深吸一口气,捏住你的鼻子,掐开你的嘴巴,附身含住你的嘴巴渡气。一口气缓缓渡完,他松开你的嘴巴和鼻子,又深吸一口气,再渡一口气。两次人工呼吸结束,再进行三十个心脏按压,直到他第二次俯身进行人工呼吸,你才虚弱地动了动嘴唇,无意中咬到他被惊吓到的舌尖,呛断了这口气。 他的鼻尖蹭过你的侧脸,发梢留下湿淋淋的水痕。 你咳嗽着,后脑勺弹起又撞到地面,你用手肘支起身子,很快被凌肖揽进怀里,你不住地呛咳水泡,他给你顺拍后背。 你咳得生理性眼泪都沁出来了,眼泪溶解在脸上的水渍里,但流出的泪了神经的开关,你后知后觉感到浑身阵痛难受,身上黏糊又冷飕飕,颤抖不止。 凌肖搂着你,你们是两个从水里捞起来的人,他的怀里也没有温度。 你的体内依然有能量游窜,但还没到不可忍耐的地步,你捡回来一些理智,慢许多拍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费了很大劲才忍住一巴拍你的头,“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蠢,让你早点回来你还自己跳河?蠢死你算了。” “……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你又咳了一下,试图在他恼怒的边缘苍白地辩解,在他灼灼的眼神里讪讪落败。 夜半的河岸没有人影,桥上的灯光寂寥地掉落在幽黑的河面上。凌肖的身躯像城墙,替你挡住了大半的风,但你依然觉得冷浸骨髓。 在这几天里,你不是没有想起过凌肖,甚至偶尔会浮光掠影般想起许多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的人。但那些近似缱绻的情感只会成为你软弱的理由,而你早已习惯孤身独行在这漫漫长夜。 你宁愿落马时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只是孤身。 “波塞冬应该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了。”你只能说出这一句。 “你给我听着。”凌肖强硬地揽着你起身,他双手嵌着你的肩膀,但你腿部无力弯曲,他只好伸手搂住你的腰,让你整个人倚在他怀里,“波塞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管,因为我不会让他从我手里夺走任何东西。至于你,既然我闯进了你的黑夜,你就得跟我走。听、懂、了、吗?” 你突然浑身战栗起来,所有冰锥雷电对神经的刺痛,像在每个角落都炸开的小小一簇的烟花,你战栗得不能自已。 你瞳孔扩散,嘴巴张开,灌入了一腔寒风冷气。他是一捧点燃长空的烈烈明火,灼热滚烫惊人,而你是他的阴影下燃烬的灰。 “别给我装傻。”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捧起你的脸,让你逃避的眼睛直视他的脸。 你瞳孔保持微散,嘴巴张开,灌入了一腔寒风冷气。他粗重的呼吸落在你脸上,你回过神,努力地,勇敢地,磕磕绊绊地说,“……我知道了。你可以,帮我疏导一下能量吗?” 你试着向他剥开一寸伤口,信任他,请求他为你治疗。你第一次学着去信赖别人。 凌肖眉间一蹙,握着你的指尖,evol像丝线穿针从你的指尖钻进。你抖了抖,他立刻抽出这根线,手臂一动,将你打横抱起。“我带你回去。” 你没有问他要带你去哪,对你来说,除了BS,哪里都可以。凌肖的出现迫使你放开了BS这根枯槁的浮木,你飘荡在无定的水流里,他毅然拉你上了他的蓬船,为你遮风挡雨。你从来不会猜想哪一天会靠岸,就像你没有对任何人有过期许。对你来说,他拉住了你,这件事已经足够。 你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指节轻动,勉强将你二人身上的河水抽出成团倒入东风河,重新获得干燥的体温。 “别动了,你的evol已经失控了,你再用evol我就打晕你。”凌肖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恶劣。 “……” 你突然感到古怪又尖锐的刺痛,费劲地摸了摸耳朵,“我耳朵好疼,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我让你不许睡你还睡,小小教训了你一下。” 面对你困惑的目光,他轻佻眉头,“等你清醒了,可以自己认认真真地看看,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你紧紧闭上嘴巴,不想浪费你剩余不多的力气。 你的眼神焦点随着凌肖稳健的步伐掠过他身后的长桥灯火,凌肖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你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和脖颈,圆珠似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波塞冬已经自顾不暇了。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哦……”你说,“你担心我,我听出来了。” “哼。”他重重地哼气,却没否认,“我可不像某些口是心非的人。” 你笑了笑,还想跟他拌嘴,却疲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连日的折磨终于有了一席休憩之地,他胸腔的体温酝酿来了你的睡意。 凌肖锁骨下的蜻蜓眼反射了零碎的光,你模糊听见他的声音说,“这次先放过你。等你睡醒了……” 你梦见,海神象征绝对权力的三叉戟从手上脱落,缓缓沉入一片温柔的,蔚蓝的海洋深处。 似猫是狗M 你睁开眼看见一个灰白长发,面容美丽的女人,以为你进了天堂看见了圣母。 “恢复得不错,很坚韧。”女人的声音自带催眠的柔和,她为你倒了杯水,“我是雅典娜。” 同样是纯白装修的病房,却因为床头斑斓的插花而鲜活了许多。你接过水。“失落的主神之一?”你没见过她。 “主神啊。”她似乎为这个称呼玩味了一阵。 你慢慢喝完水,敏锐地问,“你和queen是什么关系?” “queen这个名字更中二了。”雅典娜嘀咕了一句,“你可以把她看做是我的妹妹。” 可以、看做。你意识到个中关系的复杂性,没再多问,换了个话题,“凌肖怎么样了?” “应该在打架吧,很可能是打群架,他单方面狂殴波塞冬那种。”雅典娜看了眼窗外,语气是调侃邻家男孩的那种轻松,“毕竟波塞冬也只是个高防,还是血少皮薄那种。” 你:“……” 你突然发现除了初见时凌肖有意抓你,你还没见过他真刀实枪打架的样子。 “凌肖的战力有那么高吗?”你不确定地问,毕竟波塞冬手下拥趸可不少。 “啊,告诉你一个秘密。”雅典娜悄悄凑过来,“一般情况下凌肖的战力和四大美男不相上下,但他有一个不一般的狂化状态,攻击力翻倍计算。” 你沉默地适应雅典娜突变的画风。她继续说,“狂化状态嘛,就是少了一层压制,能量失控了。” 窗外的青天白日骤然炸起沉闷的惊雷声,远方的乌云闪电重重。 你一惊,“他的能量怎么失控了?” “封印解除了一半。”雅典娜拎起你的左耳,“你还没感觉到吗?这个耳钉可真好看。” 你退开她的侵袭范围,摸了摸你的左耳上耳骨,硌手的,冰冷的触感,还有些酸涩的痛意。你想起凌肖耳骨上的耳钉,黑色的,光滑锃亮的。 “不用担心,他是原生的能量失控,和你移植的能量失控不是一回事。”雅典娜优雅地将左腿搭上右腿,“你不问问我,你自己的情况吗?” 你摸着突兀的耳钉,“感觉和平时一样,无非就是能量消失和能量暂时稳定罢了。” “啧啧啧,你这可不行,对自己消极怠工。凌肖那个臭屁小孩可是差点拿刀逼着我说清楚呢。” “……你的evol是什么?” “嗯哼,你猜猜看。” 你摸摸自己的兜,是一干二净的病号服,兜里没有折迭刀,于是你左右探看,哪里有刀。 “哎哎,你这样可不可爱了。我不过是学了一下凌肖讲话而已。”雅典娜一把按住你拿了花瓶当凶器的手。 “你又不是凌肖。”你看她一眼,松开手指让花瓶回归正位,“学他的欠揍,你没他皮厚耐打。” “……我开始好奇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了。好吧,我的evol也是高防,不过我比波塞冬能抗。我是——黑洞。” 她很美丽,是雕刻在风雪中的那种精致,纯净。你无法想象她身上存在黑洞的样子,想了半晌,“吸收?” “纯粹的饕餮,蚕食而不反弹。”她解释了一句。 你不自觉地摸着耳钉,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想起有一瞬间穿透心脏的痛。就是那一下,把你从沉沦中拉起来。 “这是凌肖的师傅给他压制能量暴动的礼物啊。他送给你,就是个定情信物了。” 你停住手,看她一眼,“哦。” “……?”雅典娜头顶一串问号,“小妹妹,你就这个反应?” “你说的不算。”你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算。” 雅典娜用那一双同样是晶蓝色的,却如烛火洞悉人世后倾付温柔多情的眼睛观察着你,“我可能知道凌肖为什么喜欢你了。” 你自顾自地思考为什么FS和BS干起来了。 “悠然的evol已经觉醒了。她这一次,不愿意用人力干预世界进程了。” 她的话隐含着很多信息。你沉默不语。 “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雅典娜从电闪雷鸣的窗外收回目光,“和我说,比和凌肖说要轻松得多。” 你摇摇头,“BS在过去四年里收养了多批孤儿院的孩子参与人体改造实验,最终活下来的还能用的不多,我是其中之一。我的evol来自波塞冬的移植。” 短短几句话背后是难以具象的惨剧。雅典娜叹息,“Black Swan ,早该折颈了。” 风雨交加,门窗晃动。你不知道这几天里FS、特遣署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BS内部发生了什么分化。或许你不该秉持一意孤行的态度,不置身事外,才能与别人比肩同行。 雅典娜识趣地离开,留你一个人在病房内反思。 与其说反思,不如说是回忆。回忆你过去十几年在孤儿院的生活,被BS收养后那些痛苦的改造与试炼,让你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拥有神秘的,强大的力量,以及周期性的,无止境的折磨。直到你成为BS一把好用的剑,重见天光。也直到你的生活里不仅有派指示的Ares和改造你的波塞冬,在这盘棋局上,还有queen、凌肖、白起、雅典娜…… ……恋语市从秋到冬。 好多年,你都是一个人。 即使身在利益纵横交错的大网上,你触碰到了那些纷繁复杂的触角,依然是一个人走入黑夜。 但他说——“既然我走进了你的黑夜。” 于是,轻而易举的,让那黑夜只是黑夜,你已不再相认。 在千里之外,最激烈的厮杀和最勾心斗角的战场,都与此刻在病房中静静思索的你无关。 有人默不作声又堂而皇之地将你安置在了避难所。你曾在无助时期奢想过很多次的毁灭波塞冬,终于有人在你千疮百孔之后做到了。你身上的枷锁晃了晃,碎掉了一半。 你望向窗外噼里啪啦毁天灭地的电闪雷鸣,摸了摸左耳骨,隐隐约约在发烫。 你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吃吗?”守在病床旁男人把削好的苹果怼在你嘴边。 苹果汁蹭了你一嘴,你看着他,手肘撑起身子,“吃。” 凌肖什么也没说,你也是。你俩一个吃苹果,一个伸懒腰打哈欠,相顾无言。 某种奇特的默契在互相锁定,你不问他,他不问你,你把苹果盒核丢到垃圾桶,“我想吃烧烤。” 凌肖:“……” 你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形销骨立,还理直气壮。饶是如此,凌肖意味不明地看了你半晌,邪笑一声:“行啊。” 你还纳闷了一下他笑得不怀好意却那么好说话,直到他把长板甩你面前:“坐前面上去。” 你:“……!” 你抖着虚弱无力的腿拒绝:“我不要。” 凌肖冷酷无情:“不坐上长板就别吃了。” “你这交通工具哪是能载人的?!”你指着他桔梗色的长板气得肝疼,你不想当个仿佛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前篮的小屁孩。 “能啊,怎么不能。”凌肖一只脚踩上板,“还大把多人想上上不了呢。你别磨叽,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如果不是你走不动路你一定抽他。模糊想起那个学鱼板的小男孩,“你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能上你的长板吗!” “任何人又不包括你。” 你捂住胸口,不知该喜该悲。 你穿着病号服, 捂住脸坐上了凌肖牌长板。如果不是你一声不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从医院绑架了你。 烧烤很香、很香、很香,但某个混蛋只允许你喝玻璃瓶装维他奶。 凌肖完全无视你的异样,他铁了心折磨你,还让你给他拿串刷酱,却死活不让你吃。不仅如此,他还要嘴贱地撩拨你的食欲。 你借奶消愁,胃部紧抽,惆怅地想,你迟早有一天要打死他。 烧烤的大排档很火热,你们这对虽然奇特,但也不至于突出到令所有人注目。隔壁桌有一对情侣,女生跟男生咬耳朵:“你要是像那个帅哥一样虐待病人地虐待我,我立马就跟你分手,还要把你不干人事儿上传微博让广大网友品鉴。” 男生唯唯诺诺,你沧桑地点头,喝起了第三瓶维他奶,瞥一眼不知死活的某人。 凌肖的耳力不比你差,他眼尾一扫,冷笑:“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说想吃,我带你来,帮你吃了。宵夜吃多了影响高质量睡眠,肉也长在我身上,不好吗?” 此刻的他好怨妇。并且怨气还九曲十八弯地冲着隔壁情侣发出。 凌肖的声音坦坦荡荡,那女生听完气得猛地打了一拳男生。 你乖巧地叼着吸管,换了第四个口味的维他奶。 你很识趣,风水轮流转,而且他刚刚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做了一件拯救这个世界的大事,你总要先替不知自己幸福的全世界人民认下怂。 凌肖干掉了堆满一桌的烧烤,脚边三五个可乐空罐,拍拍手,“走了。” 你沉痛地扶着桌沿,“走不动。” 他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走过来,握住你的手,拉起你。 你踉跄一步扑进他早已敞开的怀里,他一手扣住你的肩,另一手捞起你的腿弯,轻轻松松把你抱了起来。 你轻咳了两声,在他眼皮子底下,伸出一只手,举过头顶,由拳头缓缓张开,五指分离。 凌肖挑起左眉,断纹深深。 你又伸出另一只手,同样的步骤,两只大大张开的巴掌悬立在你头顶上。 “干什么,投降求饶吗?”凌肖轻嗤。 你小声地回答,“这是在放烟花,以前孤儿院的孩子都经常这样做。” 你知道这个动作很幼稚可笑,悻悻放下手,双手重新揽上他的脖子,自暴自弃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 “……傻子。” 你当没听见。 “听见没有?” “什么嘛。”你把脸埋着不肯抬起,闷闷地说。 “我心脏里为你开了好多朵烟花。”他轻声说,“听见没?” 扑通、扑通——蓬勃有力的心跳,血液翻涌成惊涛骇浪的烟花。 “……我听到啦。” (End) 似猫是狗番外 小番外*1 你出院那天,一个包装精美大气上档次的礼盒被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送到了病房门前。 当时只有你一个人,你纳闷了一会儿,拆开发现是你成为fs线人之后,凌肖跟你去纺织品买的那块叫《献祭》的布料。 那块美丽到浮夸的布料,被做成了美丽到浮夸的裙子。 裙子上还迭了一张同样璀璨的卡片。 “爱情是没有效力的献祭,是对灵魂安宁的威胁。 但是,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凯撒,你还是归我。” 你撇撇嘴,写得倒是很装逼很中二,凌肖自己也不好意思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了吧。 插播彩蛋N问 主持人:“你觉得精卫是怎么样的人?” 凌肖:“一开始以为是个嚣张的家伙,然后发现挺不要命。谁知道呢,她的酷是装的,我的酷是真的。她像根在冰柜里放了太久的冰棍,硬邦邦直挺挺的,掏出来就融了。” 精卫:“谢邀,回去我就把凌肖的可乐全部塞急冻层的冰柜。为什么不问我觉得凌肖是怎么样的人?” 主持人:“好的亲,这就问,你觉得凌肖是怎么样的人?” 凌肖很有兴趣地托腮,“肯定是又酷又帅,天下无敌。” “不要脸,”精卫淡定回答,“嘴超贱、人很欠,活该单身一百年。” “……”凌肖扭过头跟主持人说,“我已经不是单身了,可见她的答案成分不实,应该不予录用。” 精卫继续淡定:“你单不单身取决于我,我觉得你得单身。你说呢?” 主持人:“好像有点道理……诶诶诶等等,别烧灯泡啦!导演!演播室的灯坏啦!下个问题下个问题——咦,你俩怎么坐到一起去了?” 精卫捂着嘴巴,“这个问题不重要!” 凌肖:“呵。:)” 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一次最多放两个,可你知道嘛,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牵住我,那么我心里,是烟花千千万万朵。 ——里尔克《为我庆祝》 2020.9.3—2021.5.31 失忆(原名太长了懒得打)一、二 一 《发现奇迹》最新一期节目制作圆满结束,你这趟长达一个月的出差终于可以画下句号。你拒绝了节目结束后的集体娱乐项目,大方拨了资金替员工们买单,对着员工们心照不宣的笑容,独自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提前搭上了回恋语市的飞机。 你归心似箭,可你不能直说,至少不能在那个天天视频都欠揍的人面前说,否则他还能使出360种无死角的方法在你面前嘚瑟。 凌肖总是用漫不经心又低哑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撩拨你,拿着无聊当借口东扯西扯,也绝不愿意直白承认“我想你”这种“无聊的东西”。 你也不想口头上气短地承认而落了弱势,于是你直接用了行动证明。某种程度上你也深得凌肖口是心非的精髓。 工作上的连轴转令人疲惫不堪,你拉下眼罩,在飞机上痛快地睡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雨幕中落停。 你撑起雨伞,心想难道凌肖知道了你提前回来,所以才开心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摁亮手机,意外地收到一条短信。 “凌肖出事了。” ——来自恋语市人民医院evolver特别科的徐医生。 你握着雨伞的手抖了一下,一边拨打徐医生的电话,一边拖着行李箱匆匆往旅客出口走。 “凌肖伤到了哪里?情况怎么样?”电话接通后,你甩开雨伞这个累赘,急迫问道。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徐医生沉默了一下,叹了气,在你神经紧绷的感受中格外明显,“除了看起来比较惨烈的皮外伤,他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 你松了半口气,拖着行李箱加快了步伐。 “但……他出了其他问题。” 一个转折字眼,又把你悬着的半口气提上了嗓子眼。 “你方便现在过来医院吗?” 你紧紧捂着手机,“我现在就过去,半个小时后到。” “等你到了医院我们再详谈。” 你站在大厅里,默然地垂下手。 机场大厅里人潮川流不息,送别的、候机的、送接机的,各种角色的人都在你视野中掠过。 却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失神地驻足,也没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向你走来。 上一次你出差回来,凌肖莫名其妙转了性踩着长板来接你,你们猜拳决定了坐地铁回家,在地铁里感受了一番变成沙丁鱼罐头的趣味,他还诓着你亲手做了一顿晚饭。 也是那晚,他用“略懂皮毛”的二胡,拉出参差的语调说—— 你恍惚了一下,低下头笑了一声。 没关系,你心说,这次换你去接他。 二 你打的快车一路疾驰,你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到evolver特别科,想先去病房看看凌肖的情况,却被门口守着的徐医生请到了医生办公室。 徐医生是具有治疗功能并具有特遣署认证的evolver,他约四十的年纪,戴着金丝眼镜,两鬓微白,有着医生特有的儒雅。 你一路踩着泥潭水花过来,湿透的长发凌乱地糊在身上,淋了雨的黑色风衣下摆滴着水。徐医生善解人意地递给你一条毛巾,你接过来下意识攥在手里,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得体与否,尽力保持冷静询问:“凌肖到底出什么事了?” “经测灵仪检测,他的evol失控了。”徐医生拉开窗帘,窗外大雨瓢泼雷鸣电闪,“恋语市的天气,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掐紧了毛巾,心脏一沉,“是BS的人偷袭吗?是BS新收纳的evolver?” “可能是BS,也可能是其他未知组织。特遣署在能量波动发生后赶到现场,他已经在原地昏迷不醒了。”徐医生转过身来面对你,“他不仅能力失控,还记忆残缺了。他忘记了你。” 你愣住了,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什么?” “经过我的测试发现,他唯独忘了你,他的记忆中与你相关的记忆都缺失了,并且还能诡异地逻辑自洽。我和白起推测,这是对方的evol,抽取和更改记忆,但改变的记忆内容以什么为标准未知,可能是最重要的人、可能是情绪波动最剧烈时想到的人,或其他什么条件。” 徐医生看着你的目光很温和,甚至还有不可言状的悲哀和担忧。 你仍然未能理解这个变故,徐医生的话一字一句在你心中回放、拆解,你麻木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倾盆的雨水冲撞玻璃窗,玻璃窗稳固不动,连啪啪的噪音都隔绝在窗外,只留下一帘雨幕模糊视线。 你盯着那一窗模糊的水渍,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们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 徐医生摇摇头,“他似疑似信。” 你把视线挪回来,恳求道:“我想先看看他。” “把行李箱放这里吧,方便一些。”徐医生看着你搭在行李箱上的手,温和地劝告。 你此刻才注意到自己顺手抛了雨伞却牢牢牵着行李箱,你回想了一下,低声说,“不了,我拖着吧。里面有我打算送给他的礼物。” 你的行李只占了半箱,箱子里还有半箱的位置,装着你给他带的特产零食,和一只和鲨鱼抱枕很登对的海豚抱枕。 你一面归心似箭,一面生出“近乡情更怯”的踌躇,缓缓推开房门。 你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半开的门吱呀一声,立刻吸引了病床上那人的目光。 凌肖的头上斜斜包了一圈白绷带,淡紫短发纠缠出凌乱的美感。他眉头下压,眼睑微敛,嘴唇抿起,神情中透着压抑,每一个细节都在说他很不爽。 你描摹了一圈他的轮廓,有点心酸地想,视频没看出来,他瘦了,下巴尖都细了。 你打量完了他的身体状况,迟迟地对上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依然灿亮,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着他正在以警惕又疏离目光看待一个陌生人。 你胸口一窒。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你。 他总是戏谑着弯起他的眼尾,露出张扬肆意的笑容。 于你而言,这样的他也很陌生。 你茫然了。 彻底的遗忘,会使你变成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吗? 你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他的漫不经心又洋洋自得,喜欢他的表面带刺内里柔软,喜欢他在历史、音乐领域释放自我的样子,喜欢他用借口的靠近,喜欢他送你的一切,喜欢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拌嘴,但你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喜欢你。 如果没有那些任务,没有那些命运的推动,你只是现在这样,没有evol的普通人,他还会走在剩下的命运轨迹上,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在你看到他的眼神后,无法,或说不敢回答自己。 你失落地垂下眼。 “你是谁?”病床上的凌肖不耐烦的扯开被子,“来我病房有事?没事我走了。” 你看见他腿上的绷带便瞪起眼睛,立刻收拾了伤春悲秋的情绪,你可是凌肖的女人,万一他哪天记忆恢复了逮着你嘲笑今天的胆怯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你拖着行李箱气势汹汹走到病床边,“嘿,你腿还瘸着,走哪去?” 他被你不讲究的措辞扎了扎,眼眸眯得更危险了,冷冷道:“和你没关系。” 你深知和凌肖的斗智斗勇需要讲道理和幼稚蛮横双管齐下,你将行李箱立在旁边,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还真和我有关系。” 凌肖下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小臂上也缠有绷带。 “我是你女朋友。”你伸出一根手指,“你无父无母无亲少友,我等于是你的亲人,至少也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我对你的身体接近全权负责。” 凌肖拎起旁边放着的皮衣,嗤笑了一声,“你说是就是?未免也太小看我的眼光了。” 很好,凌肖,你个茄子头长本事了,会明着扁低女朋友了。你暗暗磨了磨牙,学着他欠揍的语气回敬他:“你说不是就不是?未免也太看不起你以前的眼光了。” 凌肖慢条斯理戴上黑色手套,随性地勾着皮衣往肩上一搭,另一只手插兜,绷带也挡不住他眼中睥睨的神色:“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我自己说了算。” 你想了想,有点明白了。 凌肖向来很有主见,还喜欢跟人唱反调,他只做他认为有趣的事。如今失忆,却是吊诡得凭空忘记了一个女朋友,他无法自己察觉你的存在,又抗拒旁人灌输属于你的形象,因这种不确定性和失控而暴躁。 他的叛逆期恐怕不会结束,你想,凌肖至死是少年。 你认真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证明我是你女朋友?” 他挑起半边长眉,碎金色瞳孔透着审视的光,“你能怎么证明?” 你深吸一大口气:“你不喜欢多人聒噪不喜欢上课老是逃课但会准时交作业约会永远抱着长板迟到起名水平很烂要么谐音要么土味小时候数学不合格但师父对你很好你左手的紫檀木佛珠是师父送的你喜欢长板花滑你音乐全才喜欢绿日乐队的歌偶尔还街头涂鸦被城管抓和破网洞边艺术赏花——” 凌肖似笑非笑的眸光愈渐危险,脸色唰地转黑,长腿一跨就拉近了和你的距离,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你身前,插兜的手掏出来摁住你的下巴,“你这是在说我坏话?我看你还说得挺开心的。” 你刚刚膨胀的狗胆在他的淫威恐吓下瞬间缩水。你颤颤地抬起头迎视他锐利的眼神,突然唱了一句:“Do you know the enemy?Do you know your enemy? Well, gotta know the enemy, wah hey. ” 擒着你下巴的凌肖:“……噗。” 他放下了手,笑得肩膀抖动退后两步:“唱得真难听,你要跟你的音乐老师重新学学五音。” 他衣兜揣着那个款式奇特的mp3,里边有绿日乐队全套的歌,他最喜欢《Holiday》,你刚刚唱的是《Know Your Enemy》,不过是灵机一动转移他的注意力,提醒他注意潜在的敌人。 你松了口气,“你可能忘了,你就是我的音乐老师。不过比起我说什么,你应该更想自己去发现什么。” 凌肖颈间的蜻蜓眼在他胸膛洒下一点阴影,医院瓷白的灯光落在他侧面,令他神色蒙上了几丝暧昧不清。 你指了指他,“你脖子上的琉璃珠有28颗,左手两串佛珠,一串24颗,一串25颗。” 凌肖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或许这能向他证明你和他关系亲密。 你的手指转而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右耳。你的右耳垂那里挂着一个黑色圆形耳环,“这个,和你左耳那个是一对。” ——当时打耳洞可把你疼得嗷嗷叫,这家伙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没有拉着你每只耳朵再打上两个耳骨洞。 他双手抱臂,还歪了歪头,“没了?听起来也没什么有趣的。” 你瞪了一下眼,难道他是为了自己有趣才找的女朋友吗?……是的他是。 你深呼吸了第二口,“你明天期末考试了,看你挂科也挺有趣。”你转身打开行李箱,“你看我带回来的,炸酥鱼、紫金糯薯糕……五盒特产零食,你,伤口忌食。能看不能吃,馋得流口水多有趣!我还向徐医生申请了没收你的长板,等筋骨回复了才下放。不乖乖待着,你还可以坐电动轮椅走,也很新奇对不对?” 凌肖:“……”他的紫毛诡异地耷拉了几根。 今天幼稚园抬杠失败。 嘲讽放完了,你心情愉悦。 “你叫什么名字?”他现在的表情很有一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虽然不告诉老师但以后一定会报复你”的小学生记仇样子。 你叹了口气,“刘春梅。” 他又噗嗤笑出来,真诚实意的笑容,牵出了小笑窝。 你幽幽道:“这名字是你起的。” 他笑到一半僵住,又理直气壮道:“又不是搁我身上,随便你叫什么。” 听听这多么熟悉的狗道理,与滑长板塞车迟到同出一辙,凌肖牌味道。你别过脸撇撇嘴。 徐医生适时地进门给了凌肖诚挚的医嘱,在徐医生声称医院evol修复功能显着和优秀evolver身体恢复速度极快不出明天就能重新踩上长板的保证下,凌肖勉为其难听从尊敬的长者的建议,在病床上屈就一晚。 你掏空了半个行李箱,海豚的尾鳍弯成半圆勾在你手腕上。凌肖的额发掩了眼角,他的眼神很奇怪,修长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嘴唇,却一字不说,既无调侃又不认真。 你摸了一把海豚,被他这样的眼神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丑。”他的目光扫过海豚,顺嘴评价,却没有像看到鲨鱼抱枕时说“归我了”的霸道。 你心中抽痛一下,把抱枕砸到他怀里假笑道:“我可是照着你的样子选的。” 他随手接住丢到一边,哼了一声:“你不仅五音不全,还眼神差劲。” 你看出了他掩盖在眉间的不耐烦,叹了口气,默默拉着行李箱出门,“我走了,你至少要好好休息一晚。” 他什么话也没说,活脱脱一个自闭少年,抗拒和外界多余的接触。 走出房门,你才感觉到姗姗来迟的冷意,发梢和身上贴着半湿不干的风衣,形象狼狈。里边那人却毫无反应。 你突然很难过,萧萧索索地抱住自己。 你平时都赖在古董店休息,今晚和以后大概要回归工作室落了尘的宿舍了。 失忆三 你坐在工作椅上,伸手握住颈间的蜻蜓眼,靠着椅背半梦半醒。 窗帘垂落两边,蒙昧的天光浮现在天边尽头。 你有一点睡眠不足的头痛,更多的是担心凌肖。他现在不想见到你,让你难过之余又有点手足无措。 你拽住窗帘,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黑夜即将褪去。 凌肖会做什么?凭你对他的认识,他可能街头斗长板,live house 里通宵演出,挥洒着恣意的汗水,又带着时刻准备抽身的淡薄。 但你希望他记得自己是个病患,而且近期他还有期末考试。 桌上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你扫了一眼。 “凌肖走了。” ——短信来自徐医生。 很好,你面无表情地想,凌肖作为恋语大学考古系研究生不拖作业考试满分的尊严保不住了。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卷了长板出院时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医生又补了一条,大概是怕你担心。 凌晨五点,你扬起的嘴角有点狰狞:挺好,大概是没睡觉,一恢复就迫不及待去飙长板了。不让人省心的臭弟弟! 你揉了一下额头,拉过墙角放着还没拆包装的长板。那家伙说你磕到了他的长板,嘲笑你的笨手笨脚,还威胁你在长板上站不稳就把你丢下去。于是你暗暗下决心要修炼长板技能,迟早有一天要他刮目相看,到时候换你把他丢下长板。 ……做梦还挺美。 你学着凌肖把长板夹在左腋下,在五点的灯光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330公交车的早班还远没到时候,你单脚踩在长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划拉着推进滑轮,像小孩子玩滑板一样简单无趣。 滑了两条街,人烟稀少,鸟雀栖枝,你自觉颓废,抱着长板走上人行天桥,在一柱石雕花盆边上伫立,花盆里盛着粉白相间的铁线莲。 这个高度足以将小半个城区收入眼底,你趴在围栏上眼神乱逛。 须臾,你看到了起伏的滑板场,和临近滑板场不远的公路维修路段,一个间一个的路障栏杆。 凌肖肯定在那里。 你仔细看了一下,滑板场上七八个五颜六色的点团在一起,还有一个紫点在边缘游离。 一看就知道凌肖在搞事情。 虽然你知道凌肖肯定不会吃亏,但你的神经还是被点燃了,自觉和凌肖站在统一战线。你双手卷成喇叭远远大喊:“凌肖!!!加——油!!!” 有事一致对外,没事一致内斗,这是你和凌肖共同遵守的不成文默契。 风将呐喊吹得零落,凌肖回头,远方的天幕开出一丝残血色的裂缝,只看见你带着雪白的长板在铁线莲边兴奋的蠢样,把花都吼得摇曳了。 “呵。”他挑起眉头,回过头面对一群花花绿绿的脑壳,拆了绷带后的脸更加恣意飞扬,一手撑着长板,一手插兜,姿态摆足了不屑,“少废话,比不比?” 领头的绿毛犹豫了一下。他们正趁着人少霸占滑板场,突然窜出个紫毛单枪匹马也要占场,挑衅他们不行就滚,比赛内容是从滑板场飞跃过栏杆。哪怕有助滑,这段距离有几十米,恐怕专业人士也很容易出事。 绿毛迟疑着这紫毛也没护具,怎么这么嚣张,那么胸有成竹? “你先来。”绿毛非常有心机地说,他摔了可以撵他,他要是过了,咱们非主流天团也可以毫发无损战略性撤退。 凌肖随手顺了把头发,嗤笑一声。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连多嘲讽一句都觉得浪费口舌。 他单脚踩着长板,舒展开修长的身躯,锐利似鹰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从三个滑板台飞跃到三十米外两个路障的路线,嘴角扬起散漫的笑容,和一击必杀的自信。 他双脚踏上长板,膝盖微弯,身形一动。 凌肖双脚踏着长板轻巧地滑上第一个滑板台,他神情自若,动作不温不火,牛仔裤贴合他的腿部,勾勒出紧绷的弧度。滑过第二个高台,他的身形蹲得低了些,腿部蓄力待发。 滑上第三个助滑台,他终于扫掉了懒散,比琥珀纯净的金瞳里泄露出了一丝兴味,为即将进行的极限挑战而血液逐渐沸腾,从四肢逆燃上五脏六腑,连大脑皮层都泛上兴奋的薄红。 他牵动嘴角,每一个在呼啸中自由的毛孔得以让心脏中心钻出一条裂缝,比将尽未尽的黑夜更深沉的缝隙中,某些血淋淋的东西争先恐后涌出。 他控着长板以刁钻的角度迎向天空,飞跃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皮手套和长板的摩擦间迸发了星星点点的光,他压着长板完成了高空翻转的高难度动作,需要飞跃的路程却只到一半。 凌肖显然不满足于此。他换了步伐。他的身体曲成似豹突击的姿势,双脚蹬离长板,引发底下一阵惊呼。长板受力向上翻跃,像回旋的黑雁绕过他的头顶,他与长板同时完成了转身的动作,黑色皮衣顺风上扬,下摆的衬衫松垮,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你赶到现场时,站在地上,看到的只有他飞扬的皮衣和诱人的腰线。 长板转了一圈后乖顺地回落在他脚下,他硬生生将长板翘起一个弧度,险险越过两栏路障,冲锋似的落了地。 你看呆了。 凌肖的额角染了一层晨露,他随手往上顺了一把头发,拽松了衬衫领口,踩着长板回头,带一丝放浪不羁的味道说:“该到你们了。” 被震惊的绿毛蓝毛白毛等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各揽各板各回各家。 天啊,你惊叹,evol失控的凌肖还是凌肖,帅果然是刻在骨子里不以evol为转移的。 “看什么。”凌肖随意地将衣摆塞进裤子,余了一个衣角在皮带外荡漾,他将戏谑的目光挪到你身上:“想学?” 你熬了夜的脑袋瓜被过度的美色电得反应更迟钝了,“想,想啊。教练,我想学你刚刚那个大鹏展翅!” “想什么呢你。”凌肖露出了你熟悉的嫌弃表情,“看你这同手同脚的样子,等会儿就能摔成大鹏折翅。” “……”你一和他待在一起就很容易被气得年龄退化回七岁,很不服气地问:“你到底教不教?”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你气成河豚的脸,“双脚踩在长板上基础滑行来一段。” 你单腿撑着助滑了一下,双脚一前一后搭在长板上,企图用身体灵活的转动带动长板滑动却不得其法,平坦的公路上摩擦力逐渐增大,你眼睁睁看着长板歪向路旁的大树。 没想到看起来简单却做不到,你被打击得恍惚了一下,脚上麻木了,打算撞停后随手撑一下树。 长板滑轮在地上滚出咕噜的声音,一道身影破空而至,紫色的长板横在你和大树之间,凌肖迈出长腿踩停了你的长板。 他的身影倏然离你很近,你抬起头就可以撞到他的下巴。 “笨死你算了。”他的语气懒洋洋的,胸膛似乎还有夜露晨晓的气息,“跳车都不会?” 仿佛回到惯有的相处模式,你莫名红了眼眶,有些委屈的话语却含在了口中。 你看着他胸前的蜻蜓眼,猛然别过头捂住嘴巴,“阿嚏——” 凌肖的身形滞了一下。 片刻后,一件充斥着熟悉味道的皮衣不分由说盖在你头顶,你眼前一片漆黑,“生病了还跑出来干什么,想让我照顾你?” 你拉下皮衣,可怜兮兮地抽着鼻涕,“我一大清早出来还不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把我家走丢的底迪领回家。” 换作以前,你准能收获一个弹脑壳。这时的凌肖低下头拉紧了手套,过长的刘海遮了两分眼睛,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抬头扬扬下巴尖指向不远处:“小孩子都滑得比你好。” 你裹着宽大的皮衣转身,不知不觉已经天光破晓,六点多的光景,滑板场上有三五个带着红领巾的孩子兴奋地踩着长板绕圈。 “……”原来七岁还是你高估了自己,你默默给自己降智到三岁,“是你教得不好,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嗬,”他发出一声嘲弄,“来打个赌,没有我教你,你一个上午都学不会。” 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你和凌肖打过的赌,从来没有赢过,但你胜在屡败屡战。 你学着他臭屁的样子,双手叉腰挑衅:“赌就赌,还是赌一个无条件答应的要求。” 你们的赌注通常是,输者无条件答应赢者一个要求,要求通常被兑换成恶趣味的事件,比如喝一升百事可乐混可口可乐、陪他吃遍全恋语市的火锅……这个要求还是进行时,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完成时。 你划拉着长板溜开。 凌肖就近倚在那棵差点与你亲密接触的大树下,长板躺在脚边,他从裤兜里掏出奇形怪状的播放器,漫不经心地挂上白色耳机。 细碎的晨光下你竭力蹬了两圈,回头一看,他在大树的荫蔽下,听歌的神情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坐在live house里拒绝一个接一个搭讪的女生的样子无二。 你仗着他的目光没落在你身上,三岁童心发作,远远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决定要及时止损不耻下问,蹭上黑印的长板角度一斜,滑向了正在学交叉步的小学生,“小弟弟,你是怎么做到基础滑行的啊?” 胸前红领巾异常鲜艳的小男孩表情古怪地看着你,仿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姐姐会问这种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你尴尬地笑了笑,“姐姐我基础比较差,我看你很厉害呀,都在学花式了。” 小男孩憋了一会儿,认真回答:“就脚位踩好,动动脚,扭扭身子。” 你:“……” 你冲他比了个拇指,调头就滑向另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两个滑板台之间上下滑动,你把问题又问了一遍后,她让你蹲下身子,附在你耳边语重心长说:“姐姐,我们的年龄代沟太大了,教不会你的。那个好看哥哥站在那里没事干啊,你撒撒娇,求求他,他肯定会教你的。” 你:“…………” 现在的小孩怎么那么会? 你悻悻地站起身,无奈地看向树下,凌肖衬衫单薄,肩宽腰细腿长展露无遗。他似笑非笑摘了耳机,长板在手中一转,乖顺地躺在他脚下。 凌肖踩着长板滑过来滑出了风口浪尖上乘风破浪的气势,短短几十米一分钟的途中,他在你眼前完成了交叉步、双脚带板起跳、尖翻、空中转体几个由简入繁的动作,全程双脚不落地,在你面前长板耀武扬威地一翘,游刃有余地刹车。 你:“………………” 你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围笑。:) 耳机搭在他肩上,他在指尖上绕了两圈线头,歪起嘴角:“怎么样,我……” “凌肖同学。”你扬起和初升太阳一样柔和的微笑,“现在已经七点了。还有两个小时,你的期末考试就要拉开序幕了。” 他嘴角想得意的弧度拉到一半,“……这不重要。” 你循循诱导:“你的满分、你的奖学金、你学神不败的神话……不重要?”你顿了顿,“还是你的意思是,我比较重要?” 凌肖的眼角下耷,耳骨上银白的耳钉折射出一点光,“就算是随便考考,我也会考得比别人好。至于你,别人教你都不会。” 你被他的评价气得咬牙,将皮衣砸到他身上,气愤地跺了一脚长板。 他嘴里说着无所谓,脚却踩着长板转了身,随手一捞勾住皮衣,“我走了。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 你忍住向他比中指的欲望,气呼呼地依靠百度自力更生。 今天晴空万里,烈日灼人,将滑板场上的你晒得萎靡不振。人渐多起来,你借了休息学生的护具,在接二连三的摔跤中咬牙坚持,不禁疑惑凌肖学长板时都经历了什么。 在百度经验、现场爱好者和你自身悟性的帮助下,你终于将上板滑行、转弯、脚刹都练入门了。 你打开微信,却发现与凌肖还不是好友,那evol的消除痕迹竟如此彻底。 你默背出他的电话号码,给他发短信。 烈日下从校门走出的凌肖拉起白色卫衣帽挡住晒傻人的光线,一手插兜一手握着冰可乐,手机滴地响起。 他从兜中掏出手机,牙齿咬住易拉罐的拉环,头微微一偏,拉环便刺啦脱离,挂在他嘴边。他含住拉环偏头看手机锁屏,来自陌生号码,一段视频,两条短信。 凌肖丢掉拉环,灌了一口透心凉的百事可乐,慢悠悠解锁手机点开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一分多钟。晃人眼珠的日光下的,热浪翻涌,视频中的女孩长发扎成一晃一晃的马尾,只有一个背影,背对镜头说了一句“那我开始咯。” 她左脚蹬地,快速上板,身体向前倾斜,在板上变换着步伐,控制长板向前滑去。十几米的平稳滑行后,她紧张地侧过肩膀,带动长板完成了一个弧度圆润的拐弯,迎着镜头滑来。拍视频的人不矮,拍出了俯瞰的效果,她最后在镜头前刹车,露出毫不吝惜两排牙的硕大笑容,两只手高举比了胜利的v,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像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 ——“我学会了!!!” ——“是你小瞧我。记住,是你欠我一个要求。” 他手指拉着进度条回放了一半,暂停,女孩子的手肘有不明显的红肿擦伤。 凌肖五指轻轻一按将空罐捏瘪,顺手掷入可回收垃圾桶,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失忆四 你和悦悦讨论着下一期《发现奇迹》的制作取材,工作与恋爱问题的双重夹击让你突然问了一句:“失忆的人还会喜欢上同样的人和事吗?” 悦悦对老板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习以为常,对答如流:“失忆又不是投胎,不是说人哪怕失忆了还会有刻在神经里的‘感觉’吗?凭借熟悉感通常可以唤醒爱意的。” 你心想,看凌肖这情况,完全失去你的痕迹,和投胎转世也差不了多少。非一般情况总是发生在你们身上,也该习以为常。 你把脸埋进手臂,“算了,策划先搁置一段时间。” “天啊,”悦悦惊呼,“难道要天塌了吗,老板,你居然放弃工作了!” “是啊。”你没好气地笑,“你老板遭遇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情感危机,没心情工作。” 挂断电话后,你又发了会儿呆。 凌肖忙着期末考试,你很贴心地没有去烦他,他也不主动联系你,四天前视频电话中的你侬我侬像梦中花镜中月,你从他的生活中彻底失去了位置。 哪怕没事也会打电话说“谁说没事就不能找你?”的凌肖……会在哪里? 你抿起嘴。 夜间十点,你走进了live house,isolated乐队正预热演出。 在一群嗨乱的人中,你很容易注意到台上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贝斯外壳的凌肖,他的紫发在变幻的彩灯下与背景融为一体。 主唱用低沉的嗓音开腔时,你的神经跳动了两下。舞台在瞬间营造出了黑暗诡谲的氛围,乐手们隐匿在布景中。你从来没有在live house听过这首歌,却直觉是凌肖的手笔。 这首歌幽深,像满月下一只身披月光的金瞳黑猫在屋顶上看着你,它脚下还有陈旧的墓碑、一棵枯枝指向黑夜的昏鸦老树, 你知道音乐投射出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但你无法接近他此刻的内心。 主唱拔高的音调拉长直至嘶哑——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如白昼,刺得人眼不适应地回避。 你眯起眼睛,执着地锁定属于凌肖的那个角落。 他紧紧闭着眼,修长的脖子扬起,身体像紧绷的琴弦将断未断,又像一只在疾风暴雨中的行舟,带着贝斯摇晃浮沉,漂泊不定。 你以这样的目光看他的时候,觉得他像无人区玫瑰。他抗拒着此身之外的人,在危险的环境扎了根,打苞开花,鲜红的花瓣沾着露水,一面吸引着此身之外的人,却又上了重重的倒刺,一面让此身之外的人丧命。 他是无人区里的野玫瑰,有着危险而野性的美丽,偌大荒漠中仅此一支。 靠近了他后,你又觉得,他明明是一只刺猬,外壳的棘刺扎手,但当他对你收起了防卫,就会向你敞开柔软得力道稍重都会受伤的身体。 凌肖从小缺失足够的陪伴。他喜欢逃离聒噪人群,他的天才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需要普通人的情感需求,“无聊”“没创意”挂在嘴边,其实在经历过深刻失望的内心深处还残存着渴望吧。 所以他会为过生日、收礼物、吃蛋糕、许愿望的小仪式,像普通人一样经历惊喜和陪伴而开心,哪怕他嘴上还嫌弃“不够酷”。 他厌恶热闹,仍等待着能真正容纳他的热闹。他是矛盾而又坚持公平的。 你以你的方式“驯养”了他,将他拉入了属于你的红尘,将他从沙漠移栽到你为他开辟的疆土,却不愿为他盖上玻璃罩,害怕他失去自由。所以你的花,永远拥有选择逃开你的自由。 你无法拔除在他身上扎了根的野性和孤独,唯有真心实意地接纳着他的所有模样与心情,你希望他在孤独时会想起你给予的温暖,却不知道他这只漂泊的孤舟是否愿意在你的港湾永远停歇。 如今失去所有关于你的记忆的他,好像要离开你为他栽种的区域了。 他好像不想要你了。 你努力睁大了眼睛,里面泛起泪水,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音乐的高潮穿透了你的耳膜,混乱的鼓点扰乱了你的感知。 高潮掀起的浪涌戛然而止,全场回归寂静。 你看着凌肖将贝斯递给另一个人,慌忙拭了眼睛,追上他离开的身影。 凌肖黑皮衣上的铆钉在暧昧的灯光下锃亮,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子突然崴了脚即将摔倒,他顺手绅士地搀扶了一把胳膊。 那个女孩娇娇弱弱的,小小一只,像兔子或羊羔类很需要呵护的动物。 你追逐他的脚步猛然停住。夜间十点钟的冷风刮过你的耳旁,你突然意识到,凌肖是个需要“被需要”的人。 你可能永远不会平地摔,不会动不动因为他一两句话涨红脸嗔怪嗫嚅,不会隔三差五惹出一堆事来等他替你收尾。你第一次认真地思考,没有你们那些生死与共的前情,或许那样的女孩子,能让他感受到离了他不行的,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却并不代表你不需要他。 他低头打量那女孩子窘迫的神情,有一丝像猎人的兴味。 “凌肖。”你尽量控制声线颤抖,隔着两个路灯喊他。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女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红着脸小声道谢,匆匆走开。 你的心脏在胸腔中浮浮沉沉,生出了很多的委屈,你没事就不能找他了吗?“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这有什么好处理的。”他继续用轻慢的语气问,“你有多喜欢我?” 曾经他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如今他问“你有多喜欢我”。 曾经你问这个问题对他重不重要,如今你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语气回答:“想要我的答案,就要用你的答案来换,这才公平。” 他没有再用熟稔的语气说“可以啊你”,而是耸了耸肩,“这种公平没有兑换价值,因为答案一目了然。” 你无法掩饰听到他的回答后的难过表情,你之于他只是一种无所谓。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似乎还想走近你。 你的血液似乎被夜间温度冻住了,双手骤然冷到麻木,下意识后退两步,“凌肖。是你对我说,你在哪里,我的选择就在哪里。现在你要收回你对我的所有诺言了吗?” 你的眼泪不知几时开始,倔强地挂在眼底,不想让彼此太难看,不肯成灾。 “你哭什么。”他皱起眉头,好像被你的眼泪拦住了脚步,生出一点脱离掌控的暴躁,“我才没有那样说,怎么你总是误解我。你看看你的眼泪,你好意思说你没有很喜欢我吗?喂,不许哭了,你哭得我心烦。” 他的解释惯常带了口是心非,却像一剂唯一对症的药,安抚了你悲伤的心情。 你反手抹了眼泪,被这人的倒打一耙气得哽咽,以前非要逗着你哭了没,现在哭给他看他又嫌了。 “走了,送你回家。”凌肖双手插兜,手上紫檀木佛珠手串好像静静吸收了所有的光。他瞥一眼你通红的眼睛,“你怎么跟只兔子似的。” 你瞪圆了眼:“我是兔子你是什么?跨物种恋爱吗?” 他又看了你一眼:“更像兔子了。逗多几下,还能更像兔子吧?” 你:“……”无fuck沟通。 你快步走在前面,低头平息着眼泪带来的喉头哽咽。凌肖落后你几步,以他的腿长,你两步他一步,照样闲庭信步跟在你身后。 他一句话不跟你搭讪,你闷头往前走,走着走着发觉身后没了脚步声,茫然了一下,回头一瞧,凌肖踏着不知道从哪掏出的长板风驰电掣滑到你面前,手里还提了两杯奶茶。 他塞了一杯到你手上,温热的,淳朴的珍珠奶茶,“买一送一,多的给你了。” 你毫无芥蒂地双手握着奶茶纸杯,温度熨帖了你的手心,你心想他的借口真是一如既往的淳朴,和经典的珍珠奶茶一样永远不过时。 为这杯奶茶,你决定原谅他因为失忆而产生的反复无常。 凌肖戳开包装吸了一口奶茶,不太满意地拎离了嘴,踩着长板说:“上来,载你回家。” 你想起蹲在长板上整个人蜷似虾的恐惧:“……我们……”什么时候能换个交通工具?自行车也比长板好坐啊! “你最好想好了才回答。”他翘了翘板头,掀了掀皮衣,挑起眉,一举一动充满了无声的压迫,“我不接受否定回答。” 你自暴自弃地闭上眼:“这次我要直接坐上去,蹲得腿麻。” 他倒没说什么,把长板前半的位置让给你,把他满杯而同样温热的奶茶塞到你怀里,你半伸着腿坐下去,他的双手自然地扶在你的肩膀上。 滑了一半,他突然问:“你家在哪?” 你握着两杯奶茶无语了:“……去古董店也可以。” 他低头看你,古怪地说了一句:“你这么主动吗?” 你:“……”求你闭嘴。 “转弯了,你侧一下身子。”凌肖蹬了一脚助滑。 坐在长板上的你勉为其难顺着他手上的力侧了侧身。 “你太重了,重心不稳。等会儿你就能把我也带翻车。” “???” “……所以我的推测没错,我技术很好的,是你太重了,阻碍了我水平的正常发挥,小长板说翻就翻。” “凌——肖!!!” “……” 失忆五 凌肖忘记你的第四天后,你又回到了古董店这个熟悉的窝,一切如昨。 昨晚哭过,今早睡得很晚才起,你看着镜子,眼睛也水肿了。 桌上放着一份冷掉的豆浆油条,桌面贴了一张便利签,上面画了一个箭头。你弯下腰顺着箭头的方向看去,发现它指着微波炉。 你轻笑了一声,又莫名觉得有一点心酸。你听话地将早餐放进微波炉,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学长,是我。凌肖正常,除了evol和有关我的事外没有其他问题。中午你有空吗?我想约你面谈。好的,没问题。” 你一边吃早餐,一边拿鸡蛋热敷眼睛,直到出门前才将水肿掩饰了过去。 你和白起的见面约在了B612咖啡馆,你们面对面坐着,各自面前放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千层蛋糕。 你切下自己的榴莲千层尝了一口,心想这味道很适合怼到凌肖嘴里。 “凌肖的evol和记忆并没有好转,”你矜持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想知道事件相关的情况。” “特遣署还在调查中。”白起望了一眼窗外飘摇的雨。 “和我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打架了。”你抿起嘴,“我现在是个普通人,我正式向你提出成为特遣署眼线并要求配备释放evol的武器的请愿。学长,你知道的,事关凌肖,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如果你不答应,我只能寻找BS或第三方的帮助。” 白起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那会很危险”,但对上你坚毅的神色,又明白了你的言下之意。这不是威胁,而是告知,你不害怕以身涉险,只是在权衡危险性中选择了特遣署。 他看着你,有一瞬间恍惚。到底是什么时候啊,他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你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看惯了凌肖不讲对称的朋克风,现在看白起耳朵上的一对黑耳钉,竟生出了一点违和感。你别开眼,凌肖的审美真是悄无声息就左右了你。 “好,我批准。”白起沉稳道,“参与任务期限为七天,你需要装备怎样的evol?” 七天,你动了动手指,心想,缓兵之计。 “有控制雷电的武器吗?”你往咖啡里倒了两包方糖,“玩火自焚,我想试试玩电。” “特遣署的武器只能做到小范围释放evol,面对强悍的evolver搏斗毫无胜率。”白起皱起眉头问,“你确定吗?” 你笑了笑,有三分凌肖的风采,“这有什么确定不了的?凌肖在哪,我的选择就在哪。” 这是他给你的诺言,也是你回馈给他同等的承诺。 “正式文件下午签发。” 白起知道无法改变你的决定,不再多言。 你离开咖啡馆,撑起粉色的雨伞,对着飘雨又打雷的天空暗暗不满,不知道是谁偷了凌肖的evol胡作非为。 你没有回古董店,而是回了自己的娘家,提前推迟工作。至于凌肖,让他安心应付期末考试去吧。 凌肖提着顺眼买的茶晶回到古董店,无人气息,只有小房间里冰箱前多了一张大大的便利贴:“好好学习!” 他拉开冰箱门,百事和可口可乐占了半壁江山,每一瓶都贴上了一张便利贴,“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学习”、“看书认真点”、“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少喝冷饮多吃饭”、“不吃饭还可以吃火锅”…… 凌肖:“……你当我小孩子?” 他伸手拨转一眼看去角落里没贴便签十分突兀的两瓶可乐之一。 ——“我们凌三岁世界最酷最帅!” 凌肖撇撇嘴,拎起另一瓶可乐,易拉罐的冰凉水汽蹭在他指尖,他拽开拉环,才转过瓶身看便签。 ——“有我陪着你。” “啧。”他轻轻咂舌,仰头灌可乐,瓶身的水珠冷凝在他嘴边,顺着滚动的喉咙没入衣领。 你戴上特遣署特制的眼镜,仔细浏览眼镜投射的光屏中相关事件资料。 凌肖遭遇袭击且算得上代价惨重,但身体却只是轻伤,初步推测敌方非正面攻击强伤害型evol,凌肖毕竟是个群殴也没输过的极端强悍型evolver。对方的人数也难以推断,你凭借凌肖身上的轻伤猜测敌方1-4人。 敌方作案有预谋,凌肖如此强大的evolver都栽了跟头,应该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你希望能找到近似事件捕捉蛛丝马迹。 你以指为笔,在光屏上写下凌肖事件的核心:evol失控、记忆更改。 恋语市乃至全国特遣署都没有上述情况收录。 你觉得有哪里不对,不禁闭上眼。 为什么目标是凌肖?凌肖的evol危险性太高了,否则他不会在特遣署和BS的通缉中游走多年还安然无恙。凌肖虽然强大,但身份更敏感。而且凌肖是个很容易鱼死网破的人。 ——除非敌方有必须孤注一掷的需要。 那么凌肖吸引他们的,不是强悍evol的标签,而是evol本身。 你睁开眼,写下了“雷电”、“天气”。 但凌肖的evol,是处于“失控”,而非“失去”状态。 你挠挠下巴,对敌方evol的猜测,又写下了“干扰”、“转移”、“争夺”、“改变”……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恐怕是第三方预谋着惊天大事,你暂时替他们取代号为s组织,代指secret。 不过你跟凌肖降智互怼那么久,钓鱼执法也学得不错。你摩挲着右手腕上的黑色玛瑙石手镯,这是特遣署的控雷武器,光泽看起来很像凌肖左耳的放大版耳环。 你伸直手指,掌心腾起一簇雪花般的光球,颜色璀璨,和生日那天凌肖放给你看的烟花不相上下,或许你还有机会放给他看。 看着噼里啪啦的电光,你突然想到那夜他在光下葳蕤的侧脸,他轻轻浅浅的话像一根洁白的羽毛,飘飘荡荡终于在你心上落定尘埃—— “你可以试着许个愿,没准我之后也会喜欢你。” 这个人啊。 你最喜欢他了。 失忆六 你借特遣署眼线的便利身份,认识了一位日常在剧组工作的化妆师,她是掌握易容的evolver。辅助型evol会受到攻击型evol的能量冲击而失控,某种程度上属于鸡肋,但你只是需要打一层浅薄的掩护。 易容evol将你的五官化得极具攻击性,你将长发盘起藏在帽子里,黑色长款风衣下是皮裤黑靴,你戴着黑皮手套的双手插兜,懒洋洋哼笑一声,活脱脱一个女版朋克凌肖。 你对自己能帅过凌肖的装备很满意,这两天借着白起的东风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并袭击可疑人物。 白起大概是分配了最强悍的武器给你,你的攻击力量远远比不上evolver的破坏力,但攻击范围广,容易造成被雷电大范围轰炸的场面,很方便虚张声势。 你的皮靴站在天台上,头顶风起云涌。你低头给凌肖发信息,“我出差后回来,如果你期末考试砸了,我们就一起吃火锅庆祝一下。” 按下发送键后,信号圈转了转。狂风袭来,你的风衣哗哗,练长板时练出对即将摔跤的敏感直觉促使你握住手机迅速翻身。 狂风绕过了你,沉重的雨点直直打在你身上。你抬起帽檐,天台的另一边站着高矮胖瘦形象鲜明的三个人。 来了。你拉下光屏眼镜,蓝光架在你眼前一闪,将面前的人收入资料库,“你们是BS的人?” “又一个蠢货。”一号高瘦的男人双手插兜摇摇头。 “你没资格知道。”二号矮胖的男人手中慢慢浮起一点电花。 你的目光落在三号人物上,是那晚在凌肖面前平地摔的女孩。她还穿着粉白的连衣裙,一只手捂住裙尾,在风呼雨啸的环境中像一只柔软的蝴蝶。 你看见她后气极反笑,原来凌肖是因为被骗了所剩无多的同情心而栽坑的。 “没关系的。”三号小白花察觉到你愤怒的目光,冲你露出温婉的笑容,“你消失了他也不会伤心。” 你冷下脸,回身遥指高耸入云的恋语塔,“那的避雷针拆好了?” “用风卷走就好。”三号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这些人具体要干什么,但凭你对这些人的了解,往极端了想,好像无论怎么干最终目的都是毁灭世界,再创世纪。 你不是第一次庆幸,拥有高危能力的evolver如白起、凌肖,都保持了对能力使用的界限,无论在evolver中如何厮杀,从来都不会祸及殃鱼。 二号手上的惊雷蓄得很慢,僵持了一阵才变成拇指大小。狂风在你身侧绕圈,白起恐怕也出事了。 你摸了摸手镯,讥讽了一句:“既然大家都要拖延时间,不如你们来说说你们的伟大计划。” 一号插兜的动作变成了抱臂,“特遣署表面维持秩序,实际上不过是既得利益的捍卫者。BS想要改变不公的世界,却束手束脚,毫无进展。” “于是我们,”三号平淡地接上,“成为了改变世界的第一推手。” “我听出了你们对BS的恨铁不成钢,所以我怀疑你们是BS人体基因改造的失败品。”你指指全副身心都在使劲、涨紫了脸一句话憋不出来的二号,“毕竟我没见过放evol要那么久的能力者。” “改造世界,就是为了让失败者有上位的机会。” “你们说的改造到底是什么呢?”你很给面子地继续发问。 三号挽了挽头发丝,“要么只剩所有的evolver,要么连同evolver都退化回普通人。让一切依照物竞天择的步调重新生长。” 你一时没法理解这些把毁灭世界打扮成美好理想的中二病,你更喜欢love&peace。 二号的惊雷蓄出了拳头大的核心,你抬起头,暴雨已经终止,连绵的阴云背后蛰伏着巨大的危险。 你摘下挡了视线的帽子,随手一甩,帽子顺着游窜的风消失不见,“我消失在他记忆里他可能不会伤心,但世界毁灭了,他总要伤心一下。”换了个世界,可能就没有人陪他吃火锅炸鸡薯条蘸冰淇淋、随地涂鸦躲城管了。 “毁灭同时是新生。”三号依然用很温软的语气说道。 你一头长发在风中解散,环绕在你身边的风突然倒戈,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你裹紧了牵过去。 你抿紧嘴,手镯的能量蓄力完毕,你只能放手一搏,将最后的惊雷以你为核心扩展炸开,不可估量的evol使人心惊。 你感到天地都为之一震,为自己的力量惊讶了一瞬间,在余波的冲击中,双眼瞄准腿部蓄力往另一层楼的天台跳去,就地滚了一圈。 铺天盖地的白光中,你好像听到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破光而至—— “毁灭世界有什么好玩的,拯救世界才有挑战性。” 你心一悸。 瞬间消散的白光中,紫发金瞳那人踩着长板顺风飞空,笑得猖狂极了,“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借你们玩了两天的雷电,好玩吗?” ……你突然打了个哆嗦,滚滚浓云中应景地发出震天动地的雷声。 手机在你兜里发出微弱的震动,你紧张地看了一眼。 徐医生:凌肖的evol失控表现为一旦施展就是极端最大值,无法调控,容易误伤。 徐医生:请看好他。 你:…… 你还没从绝地逃生的欣喜中回神,绝望地被这个噩耗击中,可能他会先轰了你。 你默默爬到头顶避雷针的雨棚下遮住自己。 “别躲了。”凌肖火辣辣的炮口瞬间调转到你身上,“你怎么跟我说的,出差?呵,长本事了啊,还学会骗我了。你只知道跟着白起,我不来,你以为白起可以救你吗?” 你努力挤出乖巧的笑容,“意外,都是意外,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你先忙,你先忙啊。” “回去解释不清楚,你以后都别想出差。”他恶声恶气指着你,头顶上的雷声一阵接一阵。 你怂怂蹲在地上闭嘴观战。 阴沉天幕下,密密麻麻的闪电像不断生长的树杈随机延伸到任一角落,电光消逝又出现,将整座城市照亮。 黑沉沉的天空一分为二,两方惊雷势均力敌在云层上角力。凌肖头顶的闪电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凶狠地咆哮着,不计一切代价与敌方厮杀,一步一步强硬攻略城池。 凌肖身上电光拔地而起,“早说了,我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你们就这点水平还想毁灭世界,我要是让你们成功了,BS的面子往哪搁。” 三人组织败象渐现,负隅顽抗,无力吐露中二宣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摧枯拉朽般萎缩身体。 无法掌控的力量太恐怖了。 你仗着雨棚上连接着特制避雷针,低头和徐医生打探消息,这两天听从你的建议全市加建了许多避雷针,刚刚白起也遭遇了类似事件,但他的evol失控程度远不如凌肖,推测失控情况因人而异。 非特制避雷针对凌肖的盛怒也招架不住,在凌肖摧毁城建之前,白起驭风姗姗来迟,嘴角疑似青紫。 闪光骤停,你连忙收起手机,借着风力跳回他们主战场的天台。 三人组织因无法承受威压瘫软在地,三号小白花双手捂着脸一抽一抽地哭了出来。 凌肖的脸色因过度透支evol而毫无血色,他的衣服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渍,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倒,还保持住了一种独孤求败的气概,“装得真还像。” 你慌忙过去抱住他的腰身,他很不客气地匀了身体一半的重量给你,“喂,现在我允许你哭,哭大声点,我想听。” 你简直要被他气死,“凌肖!不许晕!” “小声点,我没聋。”他趴在你耳朵边吹气,酥酥麻麻的,“你穿这种衣服真丑,一点也不朋克。” 你恨不得拎他耳朵,看见他胸膛衬衫的血迹又于心不忍地放下了手。 你回头看看罪魁祸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凌肖发飙就可以解决的中二病能够翻弄起这一池浊水。 白起的眼角还有点擦伤。他看着那三人的神情很复杂。 后来才听到白起说,那个女孩子很像最初的你。 他说的“最初”不知道能追溯到哪段少年时期,但你想,经历那么多生死时速后,你还是那副懦软的样子的话,未免也太朽木不可雕。 你沉默了很久,“意思是说,你俩栽坑的原因,还得赖我?” 白起苦笑了一声,不答。 此刻白起直接将你们卷进恋语市人民医院evolver特别科病房内,徐医生已经严肃待位,于是白起转头捎着三个罪魁祸首回了特遣署。 徐医生给你简单解释了一下对敌方evol的猜测,猜测为窃取和抢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凌肖的排异反应很强,失控度也很强,对方能够争夺到的力量也会很强。而白起的相对较弱,能够施展的力量也更弱,所以对方未能控风掀起风浪。 想在爆发中掌握失控,痛苦感也会更强。 凌肖的情况很不好,身体内部遭evol反噬。 凌肖的锋利和张扬都长在眼睛里,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脸颊的棱角柔和了很多,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他身上有介乎少年狂傲和男人成熟之间的气息,常常矛盾而融洽。 你坐在他病床边,看了半天他的脸,有一点无措。 病房还是那间病房,柜子上放着你之前带来的零食和海豚抱枕。 你买来一袋水果,在他身边坐着削皮。 凌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接一个地削苹果橙子,手边的桌面放了一只只用水果做的兔子、天鹅、猫咪…… “你真无聊。”凌肖撑起身子,伸手拎起一只兔子耳朵在眼前晃了一圈,又放在你头上,“什么时候刀法那么好了” 你头顶兔子,低着头拿水果刀刀咔咔咔,抬起头递给他一朵刀砍出的苹果玫瑰,他很有兴趣地接过玫瑰,兔子歪着掉落,他又眼疾手快接在掌心里。 “想你的时候学的。”你乖乖哄他。有时候你出差在外,包里揣着他给你刻的“闪电环绕着的兔子”那印章,一看见那道他握着你的手刻歪了的闪电,就手痒难耐,回想起那种触感,拿起刀摧残了不计其数的苹果。 凌肖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瓣,歪歪头:“喂喂,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吧?我还没说原谅你。” 你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住脸看他。 他又把苹果兔放你头上:“顶着,一个小时后再放下,顶歪了不许说话。” 你突然学着三号小白花的语气低声柔弱地说:“不……不要这样,我只是担心你。我是个诱饵,抓到幕后元凶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你还很生气吗?凌肖……你想要什么补偿?” 凌肖单手撑着脸,悄无声息翘起两根紫色呆毛天线毁坏了他的酷仔气质,“你继续啊。一人分饰108个梁山好汉给我看看,演好了我给你鼓掌,演不好我替你报恋语大学的表演班,每周五节课先上一学期吧,凭你的天分终生上课也很有可能。” 他的语气真是嘲讽极了。 “明知道危险,你还偏往那跑?你当我没有evol就护不住你?”他的语气变成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你信任白起到了不怕死的地步?那种危险对他是家常便饭,对你可是丧命之处。” 你顶住被质问得的发麻的头皮和乖巧趴卧的苹果兔,郑重地喊了他一声:“凌肖。” 他余怒未消,眼皮都懒得抬,“干嘛。现在才想讨好我,晚了。” 你叹了口气,主动握住他插兜的手。你觉得他插兜虽然动作很酷,但恐怕是源自一种抗拒外界的心态,才总是将无处安放的手藏起来。你喜欢牵着他的手,将他牵入你的世界。 “你说你学历史,是因为行走在历史中的人没有立场。”你敞开内心最柔软的语调,“那你现在停止行走了吗?有立场了吗?” 凌肖偏过头,好像有一点困惑,他的眼睛流光溢彩,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纯粹。 你不等他回答便对他说:“你是走是停,我都在跟着你的步调。你的坐标,就是我的立场。——这样解释,你听懂了吗?这次换我向你表白了。” 他低头看着你,你茶色的眼睛像金色加深而来。 你坠进他眼底。 “可以啊你。”凌肖突然笑了,“你的喜欢我收到了。虽然你除了喜欢我,别无选择,但这不代表我会轻而易举原谅你。你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你撇撇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吗?” “如果你要求我原谅你……” “不,不是。”你痛定思痛,破罐破摔,干脆把事情迭起来,“我要你喊我姐姐,给我录出让我满意的短信和电话提示铃。” 他的表情倏然变得很危险,“你还真把自己当姐姐了?” 你有实事求是板有眼回答:“我是姐姐呀,你20,我22,我比你大两岁。” “嗬。”凌肖手腕一动把你拽入怀中,你趴在他胸膛上惊呼一声,兔子被无情甩掉。他以他的额头抵住你的额头,呼吸喷洒在你脸上,传递出灼人的温度,“就你还想当我姐姐?” 他凶狠地堵住你的嘴唇,里外磋磨了一通,残暴地在你下唇留下鲜血的印记后终于柔和了下来,吮着你的下唇慢慢舔舐干净。 一吻毕,你腿软在他怀里气喘吁吁。你撑起身体,担心压痛了他,又被他揽腰一把摁回去,“别动,让我抱会儿。” 你赖在他怀里,徐医生远程察觉病人心律失常,打开门看了一眼又摇摇头默默退了出去。 你爆红着脸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随手揉了一把你的头发,“我就乐意抱着你,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没好气地说,“请凌肖先生回答,你觉得你在我生命中是什么角色?” 他那只手无意识揉着你的头发,“你想我是什么角色?” 你认真想了想,“守护者和陪伴者吧。” ——他从护你左右的骑士,变成了伴你终生的王子。 “唔。”他慵懒地眯起眼,“可以。” (end) (点梗的同人不代表作者偏好,谢谢阅读) 失忆番外 彩蛋之一 让新仇旧恨一起迭加后化归为零,你终于抓到了机会大仇得报。 你抓着凌肖录音频,录了很多个版本。比如他起初阴着脸不耐烦地说:“姐姐,听电话/有新短信了。” 你又让他用最平常漫不经心的语调录:“姐姐,怎么还不听电话/看信息。” 你还觉得不满意,哄他用少年爽朗的声音说:“姐姐,快点听电话/看短信呀!” 你再逼着他录了一个专属铃声:“姐姐,你怎么那么久还不接电话?喂,再不接,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借口NG合计录了十个版本,你间歇性换着用,长期心情愉悦,见谁都眉开眼笑。 尽管凌肖为此让你付出了严峻的代价。 彩蛋之二 你就知道,欠了凌肖的,迟早要还。 凌肖找准一切机会和你打赌,你严防死守,还是百密一疏,让他终于赢回了一个要求。 当晚,你录了两个小时的音频,最后声音嘶哑,哭着喊了最后一次:“哥哥,凌肖哥哥,我错了……求你,求你快点听电话……” 凌肖扣上皮带: 二哈邪魅狷狂一笑JPG.(很帅的崽子图插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