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 天鹅之死(3P提及) 许清秋骤然惊醒。 上一秒法官重重落槌:“被告人依法被指控涉嫌故意杀人罪,经本合议庭审理决定,被告人犯故意杀人罪未遂……” 他亲手杀了莫怜。 那是她最后一场演出。 那时莫怜的腿因为那场车祸已几经残废,过量的镇痛剂更加掏空了她的身体,如同衰死的花,依稀挣扎出一丝昔日美艳。 但她还想去再跳一次舞。莫怜求他和那个男人:“让我最后再演一场。”泛着冷白的手指攥紧他的衬衣,眼神却恳求垂怜般望向另一侧。另一双手似安抚般沿着她赤裸的锁骨一路攀援至她下颚,怀着恶意摩挲:“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深深垂下头来,顺从着吮吸递至她面前的手指。 许清秋不记得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了。她在另一人身下辗转承欢时,手指却死死绞住他的衣摆。可是他已经不会救她了,他将莫怜扶起,一只手拎起她的乳尖,那处被使用得太多已经充血,她因痛感而微微昂首,仍旧下意识更攥紧他一分。 这种依赖同时使在场的两个人都感觉到一种痛苦。她身上的人皱着眉头又狠撞进去一次,凿在那一处关窍上,她一声哀鸣,手也软软地垂下来,几乎要完全化在床上。 天生的淫媚软骨,就只配被困在床前,如掌中金雀,婉转哀鸣。 她最终允许被去那一场演出,原本她没有太多的芭蕾基础,为此还请了老师教她。只演一场,《天鹅湖》,第一幕,她是黑天鹅奥杰利娅。 莫怜离开荧幕尚不算太久,还有观众坐在台下。乐声响起,她站在冰冷的灯光下旋然起舞,任凭视线割裂她的肌肤。 许清秋坐在后排,注视着她。 她在舞台上旋转,三十二圈挥鞭转,那双腿必然无法承受,她即将坠落。 音乐重重升高,最后一转到半程,她像早知自己的结局一般,高高昂起头颅,似骄傲又似引颈待戮,直直向侧方倒去。 他在那一刻开枪,子弹穿透莫怜的心脏,冲击力带着她转身,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最终完成那一转,血花飞溅,如凭空生出的羽翼。 而他枪口硝烟未散,另一侧观众席上,一个呆着的男人看着他,手里的枪重重摔在地上。 她被两颗同时击中她心脏的子弹射杀在舞台上,以天鹅之死盛大谢幕。 许清秋被逮捕,起诉,最终却因无法查证莫怜究竟死于哪一颗子弹而被宣告为故意杀人未遂。法官槌落下那一刻,他于被告人席上骤然惊醒。 这很像一场梦。 上一秒他站在被告人席上,一切尘埃落定。而这一秒,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十九岁的莫怜。 她深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封信。校园里树木繁盛,夏日疏影落下,她手腕的血管清晰可见。 许清秋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一幕,这场景实在太过虚幻而荒谬。时间怎么可能轻易倒流?又或者他已失去心智到如此地步? 没等他多想,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响起:“如果打扰了学长我很抱歉……” 微微颤抖的声线,也许是因为他久久没动作,莫怜的头垂得更低了,似乎下一秒就要逃跑。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带着尚在校园的涩意,与闪光灯前千娇百媚的女星莫怜相去甚远。 就连她颈后那一寸白皙肌肤,此刻也正在他注视下微微发颤。 这是六年前。他心底有个声音。这不符合任何一条科学定理,他也没有超越光速。但毫无疑问,他确实回到了过去。 许清秋花了几秒钟,终于回过来神,来不及过多思考,他伸手接过莫怜手里的的信。“谢谢你的信。”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即使只是他臆造出的幻梦,或者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不会再让她走。 莫怜眼见着那双如玉般雕成的手抽走她手中的情书,“我没有女朋友。” 他意思是……她不敢多想,唯有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许清秋接了她的信已慢慢走远了,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树荫下,裙摆落在小腿上一片阴影。 她没有想过会被接受。说实话,她甚至做好了对方转头就走,或者要求她别再来打扰自己……但他说,“没有女朋友。”如果不是坚信许清秋根本就不可能对她抱有感情,甚至可能根本不认识她,莫怜都要以为这是答应同她交往的意思了。 她恍惚间又想起当年的滨阳二中,她第一次见许清秋。 那天她没交上当月的伙食费。老师让她收拾书包回家,不准她上学。莫怜顶着全班同学的视线抱着书包走了出去,却也不敢回家。正是中午午休,她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恐惧与绝望在心里交织,她抱着书包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哭得泣不成声。 许清秋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莫怜甚至不记得他当时的神色如何,只记得对方递给她一包浅褐色的斜纹手帕纸,“擦一下。”她抬头去看,少年像玉雕成的神像,冰冷剔透,神情无悲无喜。 熊熊烈日下,他却清凉得不沾一丝尘埃。与涕泗横流,汗湿透后背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她再收到许清秋的信息,是下周一。 信息内容也相当简单,“我是许清秋。这周末有课题研讨会,结束后是否有空吃晚饭?” 莫怜本来睡得迷糊,一瞬间从床上跳起来,半天不敢确认。该不会是整蛊信息吧? 她疑心。她反反复复盯着那一条短信,又不敢打电话过去确认。最终还是回了消息,“好的学长!学长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忐忑不安地发出去,等得辗转反复,索性爬下床换衣服去图书馆。刚背起书包,手机特别提示音就响起。 “沿淮路有家川菜,可以吗?” 莫怜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她是很喜欢吃辣的,但许清秋不是恨不得吃斋的那种人吗?但毕竟是对方提出来的,她也没有否决的理由。“好滴好滴!那我去会场等学长!”她回得迅速。 就算是整蛊她也一样会去。莫怜凝望镜中的她自己,那张脸漂亮得不容置喙,眼神却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卑劣。 她轻声告诫自己,你早就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许清秋在得到确认的消息后按熄手机屏,放回外套口袋里。 “和谁发消息呢?看你心情不错。”坐在他对面的室友说道。 陈衡跟他做了三年室友,对许清秋这德行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按理说他们理工男见着女同学不说眼都直了也都挺热情的,更何况他们物理系的漂亮姑娘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偏偏许清秋长得比明星还帅的一张脸,却对各路美女的示好一概不知不理不论,满眼只有数字符号逻辑定理,最终成为他们学院知名劝退景点。 “莫怜。”他简短回答。 “这名字听着耳熟……哦我想起来了,上回辩论赛她参加过吧?很较真那个。”陈衡一拍大腿,“怎么,她也要你那个很有名的英语资料总集?” “不,我约她吃饭。” “哦吃饭啊......等等什么?”陈衡险些将口中的排骨带着骨头咽下去。 “这姑娘是挺漂亮的......你居然开窍了?”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关过。”许清秋淡淡说。 一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涌上他的心头,前世他接受莫怜要比现在来得更晚。 也就是她后来提起,许清秋才记得莫怜曾经给自己送过信这件事。“你没有理我。”她笑着说,绛红色的唇扯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你绕开我,走了,就这样。” 但那份信后来终究还是落到他手里,灰粉色的信纸,刻意认真的钢笔字写着:“我一直很仰慕学长......很感激学长可以看到这里,祝愿学长前途光明。” 他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多么低声下气的语气。像皱皱巴巴的一颗心,胆怯地捧出来。 而他们也都落入黑暗。 那封被他看过几千遍的信被放在心口上,他缓缓阖上眼睛。 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想,再一次。 柠檬硬糖 她站在大厅里等许清秋。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白得发亮,她穿着皮鞋踩上去,小高跟敲击出清脆的声音。 莫怜对着玻璃的倒影又理了理发丝,转了两圈,裙摆涟漪般微微绽开后落回那双纤直笔立的腿边。身旁有人走过,莫怜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出口处等待。 许清秋确实是天之骄子。她想,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都是站在主席台上的那个人。光线落在少年挺拔的身形上,她站在台下仰面看去,许清秋的周身都好像被笼罩了一层圣光。 她低头看自己手上淡粉色的美甲,下次还要做这个款式吗?莫怜还在思忖,有人喊她。 “莫怜?”那声音听起来像把坠到冰面上的刀。 许清秋刷开门禁,走到她身边。“等很久了吗。”他语气又渐渐回温,一面摘下眼镜在衣角上擦干净。 莫怜有点发怔地看着他没带眼镜的脸,意识到他们站得很近。青年眸色淡漠疏离,五官明晰,连唇都薄情。唯有睫毛长而低垂,带出一丝缱绻。 他正看着自己。 莫怜听见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不,啊,没有......”她迅速调整好情绪,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刚刚来!好巧呀学长!”她说这话时点了点头,缀在耳垂上的水晶方块折射出射灯的光,微妙地荡进了许清秋的眼里。 “那就好。走吧。”他说。他经过莫怜身侧,一缕柠檬香气随着她跟上。 今天是阴天,不过沿淮路是大学城这边最热闹的地方,又恰好是周六。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许清秋走在前面,莫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扫射,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许清秋。 莫怜迟疑了一下,走快几步,站到许清秋身侧。 她透过菜单小心打量许清秋。店里人还不是很多,许清秋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菜。莫怜对着一片红竟有点犯了难:总不能让许清秋一口都下不去嘴吧?似乎是看出她的踌躇,许清秋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片刻,对着她说:“我都可以。你随便点。” 于是她硬着头皮点了几个看起来没那么辣的菜。 许清秋本来就话少,莫怜磕磕绊绊地想和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只好埋头吃菜,余光间隙里看见许清秋吃得鼻尖微微出汗,顺手从包里抽出一张手帕纸递给对方。 她这才意识到她今天带着的还是那种手帕纸。许清秋道了声谢接过来,拭去鼻尖的汗,随手放在桌上。 没反应。 她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学长......喝饮料吗?”幸好点了酸梅汁,她倒了一杯递到许清秋面前。 许清秋被辣得有点意识模糊,他确实记住了前世莫怜的口味,却没能和她共同生活以适应。 他看着眼前伸来的白皙手臂,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莫怜刚刚放下饮料要收回手:“......学长?” 许清秋紧盯着被他攥住的手腕,细得一只手就能完全扣住,柔弱无力地垂下,没有一点要挣扎的意思。 他抬头,是莫怜带着惑意的脸,涂着桃红色唇蜜的双唇一张一合。 “为什么叫我学长?”店内冷气开得太足,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裹上冷意。 “额......因为我才大二啊。”莫怜想了想说。“你确实是我学长嘛。”她说话时不自觉带了点娇嗔的意味,“不可以这样喊么?”她语调的尾音像小勾子,弯弯绕绕勾走人的心思。 许清秋敛目,她一直都是这样。“可以。”他哑着嗓子说,不知是不是被辣成这样。 许清秋放开她的手。莫怜坐回位子上。 许清秋不着声色喝了口酸梅汁,甜腻得几乎令他皱起眉来。莫怜却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饮得很欢,腕上微红的指痕映入他的眼里。 “那么,学长今天约我出来是......”莫怜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般看向对面。 许清秋没再怎么动菜,此刻正在喝热水。听见她发问,微微抬眼对她说:“我答应你。” “什么?”莫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说你很仰慕我。我答应你。”他盯着莫怜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仿佛要把她这一刻的神情全都刻入脑海。她微微紧缩的瞳孔,张开的嘴唇,贴在侧脸的碎发。她揪住桌布的手指,起伏不定的胸膛。 这一切,他本应在六年前就牢牢记住。 “你的意思是......”莫怜艰难地开口,她一下子被这句话撞得有点发懵。 许清秋点头。“交往。”他补充两个字。看她还明显处在离线状态,先起身去结了单。 莫怜近乎神游一般跟着他走出去,甚至一路都说不出话。直至走回宿舍楼下,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猛然止住脚步,然而停得太快她又不看路,一头撞上前面许清秋后背。 她受惊刚欲尖叫,意识到许清秋还在,一口吞回来。 “额额我......”她太久没有这么笨拙过,此刻在许清秋面前犯了傻,更显得窘迫。许清秋看她双手放在身前绞来绞去,头低得像犯了错的孩子,竟下意识抚了抚她的发顶。 “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她长发垂落在两侧,露出后颈。 听闻他的话,莫怜抬起头来,咬了下嘴唇:“我可以叫你清秋吗?” 他眼神一瞬浮上暗色,前世记忆翻涌而来。“清秋。”莫怜唤他,指尖的红娇丽欲滴,轻抚过他的侧脸,裹挟着深渊般的香气贴近他呢喃。“不要走。” “可以吗,清秋?”他眼前的莫怜睁大双眼,试探般凑近他问,身上青涩的柠檬香味若隐若现。 “嗯。”许清秋点头。 他看着莫怜同他挥手告别,一步三跳跃上台阶。傍晚已过,月亮被掩埋在浓重的黑云中。 他摊开掌心,被指甲挖出的月牙形伤痕已微微渗出血丝。 兄弟阋墙(男二出场) 和许清秋的交往来得太过顺利,几乎令她失去了实感。 莫怜呆呆盯着腕上的手镯,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抬不起手。 上次许清秋陪她去逛街,见她伸头朝珠宝店内张望,便拽着她的手走了进去。虽然她一向对这些品牌如数家珍,但要说堂堂正正走进去,还是不免露怯。就算不论价标后一长串的零,光是店内光洁明亮的装修和销售人员从上至下扫视的目光就令她止步于匆匆一瞥门口的橱窗。而许清秋显然没那么在乎这些,莫怜其实对他的家境也并非相当清楚,只隐约能感觉得出起码吃穿不愁。 现今被他拽着,面对玻璃柜里成排的珠宝首饰,莫怜不由得牵紧了他的衣袖小声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啦……走吧走吧。” 面前的柜姐依旧对着他们得体地微笑,许清秋没有理会她的话,指了指一款手镯:“挑一个她的号码。” 莫怜一下子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好吧,就算是试试也好……她内心想,将手放到软垫上。 许清秋看着那只手镯被取出,扣在她的手腕上。柜姐一面替她带上一面介绍,“这款手镯无法独自佩戴和取下,必须要用配套的螺丝刀才能拧紧或松开,寓意爱情忠贞不渝……” 莫怜听闻至此转头看了站在旁边的许清秋一眼,扬起一个笑容。 号码合适,莫怜皮肤极白,称得上珠圆玉润。她左看右看,不知怎么开口取下。“小姐喜欢吗?我们店这个号码只有您手上这最后一只了。”柜姐笑着对她说。 莫怜流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她刚刚已经瞥见那一长串数字,相当不菲,别说咬咬牙买下了,就是把她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你带着吧。”许清秋开口。 “什……”这也太贵重!他们交往不到两个月,她哪里能收这么贵的礼物!她刚欲伸手脱下,却发现手镯已扣得死紧,号码又选的刚好,勒出红痕都取不下。 “清秋,我们还在上学,这太贵了……”莫怜不得已说,用余光打量柜姐的神情。 “没关系,很适合你。”许清秋神色不动,对着柜姐说,“刷卡。” 莫怜嗫嚅着还欲说什么,这边柜姐已经眼疾手快地掏出pos机,许清秋刷了卡输完密码,小票都打出来了。“我……算了,能先帮我取下来装盒子里吗?”她知道这款手镯最容易碰花,一路带着回去,终归不舍得。 许清秋点点头:“也好。你先取下来,我回去帮你带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许清秋帮她带这幅手镯时似乎忍耐着什么,不如说是和她相处时似乎一直都在忍耐什么,连语气和神情有时都很冷漠……莫怜盯着自己的手腕沉思,是因为要忍耐自己在他旁边吗? 但既然这么厌恶,为什么答应她?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莫怜隐隐觉得有什么矛盾之处,但现状实在令她沉溺。毕竟许清秋算得上T大的风云人物,当然多半是因为成绩和外貌。许清秋也并不避讳和她在校园里出现,甚至偶有亲密动作。 莫怜理所当然地被艳羡和嫉妒的眼神簇拥,撷摘高岭之花的成就感和对于昔日创伤的补偿一同在她的心里交织。即使发现这一切只是陷阱,恐怕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 莫怜看向镜中,夕阳的余晖衬出她瑰丽的容颜,腰肢纤细动人,连发梢都闪着莹润的光。她曾在无数书中读过的盛大未来与镜中的影像逐渐重合,少女的眼中盈满希望与欲望,像绞尽灵魂也甘心的贪婪。 夏转秋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交往半年了。期末考试安排在跨年夜之后,莫怜背书背得头晕目眩之余,仍旧在想跨年夜的事。虽然想来许清秋实在不像是那种会过跨年的人,能给她发个短信提一嘴就已经算相当重视。 但毕竟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节日,不一定吧?这样想着,她还是给许清秋发了消息。 “你最近项目进展还顺利吗”想了想,末尾又附上一个小猫伸头的表情。 半晌后消息回来。“还可以。有事吗?” 莫怜又有点犹疑自己是不是烦到许清秋了,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没话找话吧……但话说都说了总不好撤回,她接着问:“跨年有空吗?听说有烟花活动,我们去看好不好?”莫怜一早发现有时候对许清秋娇气点反而更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果不其然,半晌后消息回来:“嗯。六点,先去吃饭。” 她欣然应好。 去找许清秋的路上还下了细薄的小雪,簌簌落在她的大衣毛领上。走到实验楼下,莫怜正无聊地踢雪,刚好撞见许清秋的师兄从楼里出来。“莫怜同学?你是来找许清秋的吗?”她之前也来过几次,被认出来不奇怪。 她点点头,“是呀。你们今天实验做完了吗?”她面对异性时,说话声线总是细而娇,像一种下意识的讨好。因为天冷,脸颊被冻得浮现一层薄薄的血色,被绒白毛领簇拥起来。 师兄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和她说话:“今天结束得早,他先走了,大约是回家换衣服了吧?实验服脏兮兮的,也不好穿来见你。”莫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甚至来得及去许清秋家。她不想多等,许清秋家在的小区离约好的餐厅也更近,没必要让许清秋跑来回路。她对着师兄摆摆手:“那我先走啦。” 她笑眯眯地说,“提前祝师兄新年快乐!” 师兄呆了一下,“哦,哦,新年快乐!” 不过她虽然知道许清秋家住在哪个小区,但并不知道具体哪栋楼。所以莫怜到了小区门口便给他发消息:“我在小区门口等你qwq好冷好冷咧!” 确实冷。她试探性在雪地上踩了一脚,洁白无瑕的雪花被压扁,印上灰色的鞋印,靴尖上还残留着一点雪花。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响起,她拿出来看。 “谁让你来我家的?”许清秋的信息。 莫怜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 完了,他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时间的想法。可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觉得她越界了吗? 不等她发消息解释,另一条消息又进来。 “我马上下来。” 还没到约定时间。莫怜虽然害怕,却也摸不着头脑。许清秋的那种疏远感忽然又变得非常明显,莫怜不由自主握紧了挎包的包带。 她好像做错事情了。 正在她惴惴不安之时,许清秋已经从那边走过来了。莫怜远远看过去,果然脸色不太好看。她面对着许清秋的方向,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一副犯错的愧疚样子,正等着许清秋走过来训她。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姐姐?” 莫怜刚欲转身,手臂却被一把攥住。但她已经看到来人身影。面容与许清秋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正盯着她,见她转身,露出一个笑容。“你就是莫怜吧。” 莫怜直觉这张脸有些眼熟,还没等她回答,许清秋就不容分说地把她拽回自己身侧。 “回去。”他对青年说。 莫怜按捺不住好奇心,从他身后弹出小半个脑袋“清秋,这位是……”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 “许炽夏。”许清秋冷冷地说,“我弟弟。” 被点到名字的人立马高兴地和她挥手。 原来是弟弟啊!莫怜一下子笑起来,也对着许炽夏挥手。 “你好~”她接着换上了疑惑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呀?你哥哥和你说的吗?” 许清秋的不悦简直表露无疑。“我没有。你和他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莫怜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缩回去,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许炽夏的眼神幽黑如深夜:“干嘛啊哥?这么宝贝,和我聊两句都不行吗?”他语气戏谑,却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 许清秋根本不理他,抓着莫怜的胳膊就要带她离开,莫怜被他拽得踉跄,经过许炽夏时,空出的那只手忽然被抓住。 许炽夏的食指摁在她手腕的血管上,抬眼与许清秋对视:“你该对她好一点。” 莫怜一瞬间呆住,不知所措地望向许清秋。 “不关你的事。”许清秋将许炽夏的手拍开,拽着莫怜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怜回头看去,许炽夏还站在原地,天色渐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弥天大谎(男主发疯预警) 一路无语。 莫怜小心地拽紧把手,由于是跨年,地铁上人不少。即使如此莫怜也不敢站得离许清秋近一点,对方周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面上凝结的冰霜看起来有十米厚。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清秋身后,人流拥挤,她下车时还被撞了一下,穿着高跟鞋,险些没站住。 许清秋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扶到自己身边,低头一看,正好撞上莫怜仰头看他。少女眼眶微微泛红,纯黑色的眼瞳内似有水光浮现,又被挤得出了薄汗,几绺碎发贴在汗湿的侧脸上,一副委屈难言的样子。她贴近许清秋的身体,拽着他衣袖小声讨好:“我错了,别生气了……” 虽然她没有特别觉得自己错了。 许清秋明显浑身一僵,莫怜怕他,甚少挨得这么近。她今天打扮得像个橱窗里的昂贵玩偶,唇上缀着淡金色的细闪,精致又易碎。他有一瞬间晃了心神,几乎要像前世那般俯下身来吻她。 他闭上眼睛。隔着布料握住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餐厅里奏着悠扬的萨克斯乐,衣香鬓影,男男女女压低着声音谈笑。毕竟是预定的餐厅,莫怜算是做过准备,不会太过露怯。她脱下大衣交给侍者,内里穿了一件贴身的粉色丝绒洋裙,领口挖空,漏出一寸雪白肌肤,挂着条心形链坠。许清秋转身瞥见,视线在她项上蝴蝶结停留片刻 ,手伸到她脖颈处,将蝴蝶结摆正。 很歪吗?莫怜凭借着镜面的倒影瞥了一眼,还好吧。 菜品都是提前定好的。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拿餐刀切着牛排,一下不小心,“当啷”一声敲在瓷盘上,引来几道视线。许清秋也从沙拉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顿时恨不得钻到桌子下去。许清秋拿餐巾擦擦嘴,“还合胃口吗?”他面前那一份已经解决了大半,不像莫怜,第一次吃这么生的牛排,切得相当费劲。许清秋见她手腕都使着劲,微微皱了下眉头。 莫怜见状也放弃和三分熟的牛排做斗争,推到一旁。侍者立刻很有眼力地送上餐后甜点。撒着金箔的歌剧院蛋糕在水晶吊灯下显现出诱人的光泽,巧克力淋面平滑如镜,漂亮得像个艺术品,莫怜看着都有点不舍得吃了。她小心瞥一眼许清秋,对方面前的蛋糕一口没动,他光喝餐后酒了。莫怜想了想,拿着手机拍了两张蛋糕,复又鼓起勇气问许清秋:“我们能拍张合照吗?” 从前在滨阳二中的时候,他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许清秋比她大一级,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甚少,更别提合照。她更没胆子像其他女生那样去扎堆围观他,塞情书,甚至听闻别人谈论他,都要低着头快步走过。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表露一点爱意都会成为别人取笑的把柄。 她只有一点隐秘的心思。用和那天一样的手帕纸,和其他人一起凝望他的身影。在被那些人围起来踢打,在捡起被丢到脏水桶里的教科书时。 甚至在最后一刻,冰冷的河水涌进她的口鼻时,她心里也同样在默念这个名字。 许清秋。 她隔着餐桌,在洒了金粉的水晶灯折射出的虚幻光芒中看向许清秋。周遭似乎一瞬间寂静下来,许清秋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为什么要拍?”他问,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莫怜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回答,憋了半天终于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桌布,细瘦的腕上还佩着那只手镯。 许清秋瞥了一眼,将自己的手覆上。“手机给我。”莫怜还在怔于许清秋突然的举动,下意识递过去手机。许清秋拿着她的手机拍了两张他们牵手的照片,“这样可以吗?”他还给莫怜。 “啊、啊、可以……”莫怜如梦初醒般接过来。许清秋得到回答后收回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留莫怜还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手背上还残余着刚刚的温度。 他结完账起身。莫怜匆匆跟上,室内暖气开得足,室外却不然。又是夜晚,气温更低。莫怜贪图好看,只穿了两件衣服,没走几步路就裹着大衣瑟瑟发抖,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所幸这里人比蚂蚁还多,即使江风凛烈,吹到她身上的也少了不少。 许清秋看起来根本感觉不到温度,但他对人群却没一点好脸色。不断有疑似流着鼻涕的小孩撞到他身上,或是各式各样打量扫射的目光,和刚刚安静的餐厅不同,这边不断有人高呼“某某某你在哪里”和各种笑声,交谈声。 莫怜唯恐走散,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又担心他会不会生气,毕竟是自己提出要来凑这个热闹的。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能被听清:“你觉得不舒服的话,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人还是太多了。许清秋没听清她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于是俯下身来听她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莫怜刚欲开口,身后忽然被重重撞了一下,许清秋下意识转过头扶稳她,唇上擦过什么温腻的东西,还带着甜意。 是她的口红。这次真的吻上了,他想。欲望驱使着他想要继续加深这个吻,他眼神幽深一瞬,迅速别开脸,手上不着痕迹地搂紧她的腰。 莫怜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亲眼看到许清秋嘴角的唇釉痕迹,手忙脚乱地要掏出纸巾来帮他擦。“没事。”许清秋面色如常,拿手背拭去。一道不太显眼的红痕从他左侧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竟然为那张冷清面容增添了几分艳色。 她也不好意思再复述刚刚的话,只觉得浑身都温度升高,竟然是完全不冷了。她试探性与许清秋凑得更近,差点整个人都要埋在他怀里了。许清秋也没说什么,牵着她往观景台去。 他们来得不算早,栏杆旁的位置早被抢完了。莫怜只好垫着脚伸头往里看,也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她看得费劲,许清秋一把将她揽到怀里,“让一让。”说着就带她往里挤。 她被埋在许清秋怀里,被一股干净的皂香笼罩。一时间只听得见他恒定不变的心跳声。周遭一片漆黑,她睁眼只能隐约看见他羊绒毛衣上的花纹轮廓,鼻尖抵在上面,柔软得令人沉迷。 那几秒忽然变得格外漫长。她既想深深埋在他的怀抱里,又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只用手指揪紧他的衣襟。 许清秋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看。”他指向江对岸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里能看清。”莫怜只匆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处,寸土寸金的繁华此刻似乎都不再能入她的眼。她面对着许清秋,抬头看他。 那一刻她忘却对岸的纸醉金迷,忘却高架桥下冰冷的河水,眼中只有许清秋近在咫尺的眼眸。 午夜将近,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倒数声震耳欲聋:“十!九!八!七!” 她抓住许清秋的手,“我其实……” “五!四!三!二!” “我会永远喜欢学长!!!” “一!” 伴随着她告白的话语,最后一声倒数声结束,在她身后,绚烂的烟花自漆黑的夜空炸开,随后陨落。五光十色的烟花映亮了她激动得通红的脸颊,无数的星星点点,落进她的眼眸。 许清秋俯身看她,轻轻吐出两个字。烟花声音很大,但她读懂了。 “骗子。”他说。 莫怜脸色苍白如纸。 欲沉迷渊(前世女主出轨,男主崩溃) 莫怜一直都在骗他。 时至今日,他也从来没有亲口对莫怜说出过“我爱你”三个字,而前世的整整六年里,莫怜却将这三个字对他重复了无数遍,即使在她嫁给顾边城之后,依旧会用那种眼神看他,握着他的手说: “我爱你。” 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会离开我?为什么会嫁给别人? 为什么不再属于我? 莫怜前世确实对他有过很热情的时候。 和那些一股脑涌上来的追求者不同,她总能以那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出现在他周围。 在那封被他绕过的情书之后,她再也没有过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总是像空气一般地无所不在,又意外不会令人厌恶。 就只是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出现在他图书馆邻座的位置,帮他泡好茶放在桌面上,寂静无言地度过一个下午,等到他离开也收拾书包默默跟上,如此日复一日,从不缺席。 偶尔也会给他送点吃的。当季的新鲜水果,切得整整齐齐,装在保鲜盒里,拿斜纹棉布包好。 莫怜抱着便当等在他宿舍楼下,双手递给他。 许清秋刚要开口让她拿回去,陈衡倒帮他一把接下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水果的吗!哎呀你看人家学妹多懂你!” 许清秋看了一眼莫怜,她穿着一条到小腿的棉质白裙,站在路灯下笑得腼腆。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他的课表,替他占好位子后,坐在后排做自己的事。莫怜的专业跟物理系毫无关系,但由于来得太早,坐的位子又显眼,教授看着她眼生,随手提她问了一个问题。 她当然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教授眼见不悦,许清秋停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手,撕下一张纸写下答案,当着教授的面递给她。 莫怜磕磕巴巴地读完了答案,当然正确。 课后她去找老师道歉,许清秋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她。 教授当然认得许清秋这个得意学生,听完莫怜说话后,转头对许清秋说:“你们年轻人感情就是好,你看你女朋友,上课都不肯分开。” 莫怜慌忙摆手欲解释,许清秋点点头,“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回去的路上,莫怜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带着某种难言的雀跃。“那个……学长?”她小跑几步到自己面前。许清秋低头看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下次不要来了。” 她还怔在原地,许清秋没看她,先回宿舍了。 他不能说特别讨厌这个女生。换句话说,对于许清秋而言,他对于外界情绪的感知似乎总是要慢别人半拍。激情对于他而言更类似于一种困扰,恒定的公式定理,数字符号反而更加可控。 在许清秋二十年的人生里,他都遵循这样的准则。他的生活是日程表上清晰明了的行程,黑板上的数学公式,被拦下来告白或者拖去参加什么社交活动是他视情况选择如何解决的障碍。 父母生下了他和许炽夏性格截然相反的两兄弟,许炽夏高中肄业就跑去签了娱乐公司,连带着狗仔都追到家里偷拍,被许清秋冷着脸赶走。许清秋在二楼的书房写论文,许炽夏就在一楼客厅弹电吉他。父母早早移居国外,他俩分属两个偶有关联的世界。 莫怜像滴水一样融进了他的生活,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他不反感,就是这样。 莫怜自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才出现在他面前,是在他家。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许炽夏倒是没等他回来就把人放进来了,许清秋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说话。 他不太能听懂莫怜在和许炽夏谈什么,似乎是在聊娱乐圈的事情,还夹杂着一些音乐、舞蹈、画展…….他不太感兴趣的事情。他静静坐在一边,问:“聊完了吗?” 莫怜忽然一瞬间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他,问:“学长,我们是交往了吗?” 她说这话时带着股奇异的镇静,不知为何,竟有种引颈待戮的坦然。 “你下次来前,记得和我说一声。”许清秋起身回了卧室。 后来莫怜就常来他家了,因此也和许炽夏熟了起来。他和许炽夏口味不同,又不常在家,家里的厨房最多也就许炽夏煮煮泡面。 莫怜来做饭的时候会做两份。一份清淡的是给他的,一份是给许炽夏的。她自己几乎不吃什么东西,最多抱着一碟小番茄在旁边吃,声音都很小。 他吃完饭回房间,依稀听得见楼下两人叮叮当当的谈笑声,是许炽夏在陪莫怜洗碗。 莫怜大四时,他研一。导师推荐他去国外交流进修,那边的实验室也递来了橄榄枝。他晚上回家,莫怜已经做好饭在等他。见他回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今天去小夏剧组给他送饭……” 许清秋说:“你不用那么照顾他。” 莫怜咬了咬嘴唇,“他们剧组的投资人希望我去演女主角。” 许清秋闻言顿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菜,头也没抬。“哦。” “清秋,我……” 他把筷子落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过两个月要出国一趟。你先别来了。” 两个月后是六月。莫怜也要毕业了。 “那我的毕业典礼,你会来吗?”她向前一步,哀求般拽住他的衣袖。 许清秋淡淡低头瞥了她一眼,他本科毕业时作为优秀毕业生致辞,莫怜把他的西装熨得平整,直到他上台前一刻还在为他整理袖口。 “看机票吧。”他说,收回手。 机票正是毕业典礼那一天的机票,只不过是傍晚七点。但学校离机场有段距离,且并不顺路。他在家看书看到下午两点多,莫怜发了条消息:“今天我有演出。可以来看吗?” 许清秋沉默片刻,放下书拎着行李出门。 同学大多都认识他,“莫怜什么时候上场?”他直接问。莫怜之前一直在音乐剧社,但从未见她上台演过戏。正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同学给他指了演出厅的方向,许清秋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他几乎是毫无阻拦就进了后台。莫怜独自一人坐在幕后,她穿着绣着玫瑰的粉金色戏服,纯黑的直发烫卷了,眼眶涂抹着金色眼影,绚丽得像教堂彩窗下的炫目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没等他开口唤她,报幕声已然响起,她没有看向台后,径直携着层层迭迭的裙摆站起来,走到台前,站在聚光灯下。 许清秋站在台下。灯光笼罩在她的身上,他忽然第一次意识到莫怜其实是个极美的少女。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the final threshold (踏上不归之路,跨过最终门槛),”她站在台上唱词,向舞台另一侧的对手男演员伸出手,对方立刻紧紧扣住,欲将她牵扯到自己怀中。 “the bridge is crossed, so stand and watch it burn ...(桥已过,我们相对着望其燃烧)”莫怜仰面看着那个男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迟疑,刚要挣脱开,接着又被对方的动作带着继续演绎下去。 “We've passed the point of no return ..(我们已越过了不归点)” 他们重重合唱。莫怜终于被他完全揽在怀里,如同被绞杀的天鹅。 许清秋再看不下去。 走之前,他问身旁人:“这场戏叫什么?” “《不归点》。是《歌剧魅影》的戏。”剧社的同学回答。 国外那所学校的资源与他的研究方向非常契合。秋天刚刚来临, A国尚不算太冷。今日下了小雨,许清秋走在街上,微凉的雨丝打在伞面上,他买了一杯咖啡喝,随手拿手机翻了一下新闻的财经板块。他从成年后便有些许积蓄,除了奖学金外,多半来自于投资市场。 一条新闻跃进他的视线。“宁城集团董事长于前日与当红女星宣布结婚……”他一向不爱看这种花边新闻,但此刻竟有一种奇异的驱动力令他点了进去。 “宁城集团董事长声称他与女星莫怜的婚礼已于B国举办,不知这是否会对宁城集团旗下企业的股票有所影响……” 莫怜。 新闻图上,是一袭艳丽红裙,美艳绝伦的她。 “许!你怎么了?!”许清秋冲进教授办公室,年过半百,发际线堪危的老教授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需要先回国一趟。”他言简意赅地说。 “但这个项目正在关键处!你走了,谁来做!” “谁来都可以。如果您不介意,我认为安蒂森也非常优秀。”他报上同门的名字。 不等教授再多挽留,他回去拿了护照,打车去机场。 国内下的雨要比A国大得多。许清秋走得急,连伞都没拿。他仅仅穿了一件卫衣,落地时已经是凌晨,气温只有个位数。 “我回国了。”他发消息给莫怜,对方迅速回了一个“?”,许清秋顺着消息查到IP地址,报给出租车司机。 她被安置在一座郊区别墅,门口安保森严。许清秋走下车,淋着倾盆大雨,给她发消息。“在门口,出来。” “雨很大,你带伞了吗?你回去好吗?” “出来。”他站在雨里。 半晌后他看着莫怜打着伞从雨里冲过来,手里还拿着另一把伞。她跑得急促,发丝凌乱,还穿着睡裙,水渍溅到了她雪白的小腿上。“伞……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她说话又急又喘不上来气,还带着隐约的哭腔,只顾着把伞塞到他手里。 他并不接伞,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求你了许清秋,求你了……”她哭得梨花带雨,明明是背叛的那个人,却哭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清秋只盯着她伸过来的手,指尖染着绯红。 “别这样对我……”她哭得似有崩溃之意,“你已经出国了,你也并不喜欢我,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你可以让我不走的。”许清秋说。大雨淋漓而下。 莫怜怔怔地看着他。 许清秋站在雨里,浑身湿透。雨幕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像一个漆黑的影子。 “你骗我。”他说。 困兽犹斗 莫怜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忽然一瞬间带着寂静的烟尘将她裹挟回昔日。温度散去,寒冷的风卷席她的全身。 又被丢下了吗?她想,又一次。 身前许清秋还俯下身看着她,莫怜怔怔地盯着对方英俊而冷漠的脸,忽然伸出手,奋力推开对方的胸膛,挎着包挤出人群。 冬天的夜很冷,雪还在下,融化在她的发梢间。莫怜只听得见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的轰鸣声,天旋地转。她踩着高跟鞋径直向马路中间冲去,绿灯转灭,红灯亮起,她根本不在乎。 车辆急刹声骤然响起。黑色轿车停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莫怜站了个踉跄,转头望了一眼车内。 她隐约从车内感到一股视线,站在原地等着有人探出头来发飙,然而并没有,那辆轿车缓缓开走了。 “你在干什么!”许清秋猛然从后面赶过来,刚要把她往回拉,莫怜一把甩开他的手,向马路对面跑去,站在路边挥手:“出租车!” 车辆应声停下。莫怜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紧随其后的许清秋拽住车门把手,“你干什么!出来!”他表情明显波动了许多。 “师傅,麻烦开车。”莫怜对出租车司机说,语气镇静得令人恐慌。“小姑娘你这叫我怎么开车,要出人命的。”司机摆摆手,“你下去吧。” “莫怜!”许清秋明显带着怒意喊她。 她点点头,“不好意思。”随即起身下车,她下车时还特意避开了许清秋,一眼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许清秋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迫般把她扭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刚刚差点被撞死你知不知道!” 莫怜忽然抬头,极淡极淡地看了他一眼。 许清秋瞬间感受到一股寒意。 她突然自残般用力试图将那只手镯从手上捋下来。用力太猛,硬质的金属手镯瞬间将她的手刮出刺目的血痕。 但即使这样都取不下来,她闭上眼睛,竟然直接将那只手向墙上重重砸去! 许清秋闷哼了一声,手背一片血肉模糊。他情急之下拿自己的手挡在中间,墙面粗糙,莫怜那一下砸得带着泄愤般的恨意,好像要砸断的不是手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闹够了吗?”他冷声说。 莫怜瞪着通红的一双眼睛盯着他,胸口起伏不定。许清秋竟从疼痛和怒火中品尝出了一丝微妙的快意。 他确实没见过莫怜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愤怒的情绪。许清秋换了一副语气,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先回去,好吗?” 莫怜盯着他染着血的手,沉默半晌后说,“去医院,你的手要处理一下。” 凌晨,又是节假日,医院的急诊部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清秋的手得消毒,盐水冲洗几遍后,沾着碘伏的棉签压在伤口上,护士小心翼翼地拿纱布将许清秋的手包起来:“啊呀,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莫怜拿着一瓶无糖饮料靠在门框边,闻言拿了卡去窗口付了医药费。 许清秋坐在走廊等她,莫怜回来把卡递给他,许清秋没接,转头看着她。 莫怜被他盯得浑身发麻,深吸了一口气,”许清秋,我们可以分手的。“ 不等许清秋开口,她接着说:“我知道和我谈恋爱很勉强你。谢谢你照顾我。”她伸出另一只手,露出那只手镯:“它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对喜欢了三年的人说出来这番话的。只是许清秋对她说“骗子”两个字时,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 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数学考试,试卷很难,她就没有考到90分。她很努力地和父亲解释了,大家考得都不好,不是我没有认真学习。 她父亲下楼扔垃圾,碰到住在隔壁的同班男生。那个男生平常成绩没有她好,却告诉她父亲,他考了97分。 衣架抽在她身上的时候,父亲正在骂她:“你为什么骗我?小小年纪就会撒谎!” 她第二天去问那个男生,对方嬉笑着对她说,没有啊,我及格都没有!骗你爸的! 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和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拿筷子指指她的碗,“哦,那你考得也不好啊,88分。” 她从小就是骗子。再努力,都是骗子。 莫怜站在许清秋身前,垂眼看着他。她面色有种出奇的镇静,好像只是在说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见许清秋久久未动作,她俯下身,把就诊卡放到他膝上,“我明天去找你,麻烦你帮我取下来,我把手镯还给你。”手镯配套的螺丝刀还在许清秋那里。 许清秋的手忽然轻轻扣在她后颈上。“不是说喜欢我么?”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为什么要分手?” 他指尖缓慢摩挲着她那一处雪白皮肉,隐隐带着忍耐的欲望。 莫怜惊诧地刚要抬头,许清秋手指却带着压迫之意。她自觉这姿势太奇怪,虽然病房走廊上无人,总归也不太好。她只得先坐在许清秋旁边:“你先放开我……” “不。”他不紧不慢地说。身躯贴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她耳垂,又问了一遍:“不是喜欢我吗?” 为什么要逃?他在心里补充。 莫怜被耳边的灼热气流搅得心神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强硬些推开他,还是继续沉沦于这难得的亲密。她眨了眨眼,努力稳声说:“喜欢也可以不在一起的。” 她明显感到许清秋摁在她颈上的手指停顿了一刻。他放开自己,闭上眼,头靠在走廊的墙上。 “那我走了……”莫怜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许清秋眼也未睁一下,随意点了点头。 她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许清秋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那双冰冷而无机质的眼睛,一直追逐着到她的身影消失。 失之东隅(前夫哥提及) 城市中心的顶级豪宅有着绝佳的视野。顾边城站在落地窗前,下方灯火通明,金钱堆砌出的繁华景象仿佛这个世纪最大的骗局,吸引无数人飞蛾扑火,然后付之一炬。 但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有人出生就站在金字塔尖,能将世间的一切磋磨辛苦轻轻一捻就化作齑粉。 顾边城就是这种人。作为顾家的长子,他成年后接手宁城集团,用他的学识和从小培养出的作风手腕将整个宁城集团运作得风生水起。 除了一点隐秘的心思外,他的人生,似乎毫无任何瑕疵。 而正是这一点心思,令他前世的人生,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偏差。 在决定把那部电视剧的女主角换成莫怜之前,顾边城曾经和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你应当知道,戏剧、音乐、文学、绘画,这些东西都需要人极大的激情与冲动。它们遵循的是人类的感性而非理性。” “你有过于充沛的感情。” 他说这话时,莫怜正如初生羔羊般跪坐在床上。 莫怜从宿舍的床上猛然惊醒。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凌晨回的宿舍,室友都回家了,她匆匆洗漱完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 她难得这么晚起床。以她以往的习惯,无论外面电闪雷鸣,她都岿然不动六点半点起床,半个小时梳洗打扮,接着该上课上课,该去图书馆去图书馆。 莫怜盯着镜子里蓬乱的鸡窝头和浮肿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去洗澡。 她刚刚打算冲掉头上的泡沫,放在旁边播音乐的手机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什……喂?”她慌忙擦掉手上泡沫点下接听键,眼睛都被水糊住睁不开。 “我在你宿舍楼下。”许清秋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话筒里炸起。 水和泡沫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莫怜顿了一刻,匆忙留下一句“等一下,我在洗澡!”后便挂断电话。 她实在不敢想象许清秋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站着超过二十分钟会引起怎样的骚乱。 莫怜头发都没吹干,穿着毛绒睡衣便冲下来。许清秋已经被其他女生刷开门禁放进来,正站在一楼大厅等她。旁边聚集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把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让让……请让让!”她有些狼狈地挤出人群,睡衣领口拉链都被挤得落下一半,露出贴身的白色T恤。 许清秋看她发梢上还泛着水光,确实是刚刚在洗澡。“刚醒?”他问。 莫怜手忙脚乱地要把他拽走,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要当着她们的面出演分手大戏不成?那她别想在这学校里做人了。 许清秋纹丝不动。他神色也看不出一点愠怒,只是向她伸出手,示意莫怜把那只带着镯子的手给他。 周围的人不解其意,反倒起哄了起来。莫怜和许清秋站得近,此时便能听见他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自己:“还要还给我吗?” 那声音几乎是一种引诱。莫怜低着头,直勾勾地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像在等她赦免,又好像要带她出逃。 她恍惚间竟觉得那只冷白的手已经触到了她的咽喉。 “清秋,我们……”她哽咽着开口。 “什么?我没听清。”许清秋说。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残忍。 她闭上眼睛。“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学校的咖啡馆里,许清秋坐在她对面,拿起美式喝了一口。 莫怜总觉得相比高中她印象里的许清秋,对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她以前觉得许清秋像个遥远的神像,洁净冰冷,不染尘欲。可现在的许清秋总让她隐隐觉得有种被掌控的恐慌,即使同为神明,前者对她不屑一顾,后者却要把她玩弄于手心。 她下意识咬着塑料吸管,“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很勉强你……”许清秋闻言抬眼看她,“不勉强。” 他说,“我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莫怜脑子绷断了一根弦:“那你为什么对我说……” “抱歉。”许清秋道歉得干脆利落。 莫怜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无疾而终,但许清秋已经低头道歉,难道她真能狠下心来拒绝她曾经视若精神支柱的人? 如果她有能够拒绝许清秋的那一天,恐怕连她自己也要痛恨自己。 于是这一页被揭过。 她期末考试前两天,许清秋陪她在自修室通宵复习。 莫怜是文科专业,一到期末免不了背书。其实她平时表现已经够突出,基本也就是把笔记过一遍,几乎就全能背下。 但即使这样也是个大工程。背到后半夜,她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一副将睡未睡的困倦模样,嘴里还颠来倒去地喃喃着要背的内容。 许清秋考试早就结束了,只是还没回家而已。他从莫怜的手里抽过书,就着她荧光笔划线的地方读起来:“债的变更是指债的关系在不失其统一性的前提下……” 莫怜似乎对他的声音有神经反射,一下子从桌子上坐起来。她转过头,许清秋正拿着她的书,静静地看着她。 托许清秋的福,她在考场上没有一题不会。 期末考完寒假放假,莫怜家已不住在本市,许清秋于是开车送她去车站。 莫怜原先知道许清秋不缺钱,但没想到同为学生,许清秋显然比同龄人更像个成年人,直接开车来了学校等她。当然也招惹了不少视线,所幸学校里人已经稀稀拉拉走了一大半,不然莫怜恐怕宁愿自己转三趟地铁去车站。 似乎自那次许清秋来她宿舍楼下后,她好像已经渐渐不再享受旁人羡慕或嫉妒的视线,反而觉得有些麻烦和难堪。 行李颇多,莫怜不好意思光让许清秋一个人提,刚要上手帮忙,却被他挡开,三下五除二将行李搬上了车。后备箱还放不下,只得放在后座。 于是莫怜坐在副驾驶位。许清秋开车时极其专注,架着银丝眼镜的侧脸勾勒出冷硬的轮廓,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分明。莫怜不好意思一直转头看他,只得通过后视镜偷看他一眼。 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许清秋抓了个正着。“你到那边有车接吗?”许清秋在后视镜中和她视线对上,开口问她,莫怜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有的,我爸爸开车来接我。”他就不再说话了。 许清秋把她送到高铁站。莫怜站在进站口刚要挥手和他说再见,许清秋却向前推了她一把。“你的车要开了。”说罢,没等她回应就转身离开。 她到家后也没和父母说恋爱的事。长久的经验告诉她一件事没有尘埃落定前就不要公之于众,她更难承受分手后父母的追问。 莫怜确实有个预设的前提。和许清秋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破裂只是早晚。 但数十年过去,她已经逐渐习得如何同父母及一切大人相处。她是前途似锦的名牌大学学生,面容姣好娴静,足够成为她父母最好的装饰品。 总之,她什么样并不重要,她完美无瑕才重要。 莫怜坐在餐厅的角落里划着手机。一旁的圆桌上,各路亲戚大声谈笑着饮酒吃菜。 每年都是这样。座位坐不下,小辈便不上桌。他们这些“小辈”就好像只是被拉来显示阖家团圆的工具,实际上并不会参与到这个饭局的一分一毫,最多被拿来打趣和评头论足。 她也早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她便得体又天真地露出一个笑容,报给他们想要的答案。 甚至连她自己也有一刻仿佛已经并不坐在这里。从容不迫说着场面话的是身为傀儡的她,真正的她早已神游天外,飘向那处……名为“许清秋”的地方。 莫怜不禁出神地想。许清秋也算是见过她发疯的样子了吧?见过她不是伪装出的顺从模样,也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她甚至有一刻怔怔地想,我的真实面目,他也会喜欢吗? 这想法天真好笑到连她自己也笑出了声。正巧旁边还坐着她表哥,听见她自己笑出了声,便转过来找她搭话,“小怜,你在学校谈恋爱没有啊?”小怜是她的小名。 莫怜难得呆了一下:“额……” 手机正好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她溜得飞快。 是许清秋给她打的电话。莫怜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慌忙间接了“喂……是我。”她还没从刚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可以开视频吗?”许清秋直接发来一个视频邀请。 室外已经天黑了。路灯映得她的脸有一层柔和的光晕。因为是新年,她特意精心打扮过,耳垂上还戴着红色蝴蝶结,像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她正睁大着眼睛看摄像头:“能看清吗?我在这里。” 许清秋许久没见到如此鲜活灵动的莫怜,即使只是透过屏幕,略显模糊的画面中,依旧能看到她上下翻飞的羽睫。 他屏息一口气,刚打算开口,那边忽然走过来一个身影,一道男声传入话筒:“小怜,你在和谁打电话?舅妈喊你有事情。” 许清秋哑着嗓子问她:“小怜?” 缘分强求(弟弟截胡,表明情愫) 莫怜一下子大脑宕机。 那边表哥还在问她,“小怜……你在和人打视频啊?我靠帅哥!”屏幕上的许清秋坐在书房前,即使画面略显模糊,也能看得出相当优越的外貌条件。 许清秋猜想她这时候估计和父母在一起,又听见她表哥提及“舅妈”,大致猜出两人关系。他压下心中微妙的不悦,对着挤到手机跟前的青年说了句:“你好,我是小怜的男朋友。” 莫怜的大脑刚刚死机还在重启中,听闻此言,电源线都被拔了,直接关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表哥更是惊诧:“小怜你什么时候谈的这么帅的男朋友?!舅妈知道吗?!” 声音太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莫怜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王柠你给我闭嘴!!!” 她连乖巧淑女都懒得装了,对着电话里的许清秋说,“你等等啊我过会打给你!”随即啪一声挂断,拖着王柠就往角落里去。 原来莫怜都没和她父母说。许清秋盯着被挂断的手机页面想。 “不是小怜你真有能耐啊,刚刚在饭桌上你不是说自己没谈恋爱吗?结果私下里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王柠一被她放开嘴巴就说个不停。 “拜托大哥您别跟我爸妈说……”她和这表哥也算数,干脆说开了:“人家能和我谈多久都不一定呢。要让我爸妈知道了,分手了不还是得解释?” 她说这话时极其轻巧,似乎完全不在乎这段感情。 “也是。”王柠挠挠头,“唉,虽然我一般不喜欢夸别的男生帅……你好好和人家谈吧,我看他不也挺主动的吗?” 莫怜苦笑一声,把他先拽进餐厅了。 许清秋还在翻书,莫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怎么啦,找我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小怜。”他读“小怜”两个字时咬字极其暧昧,像在齿间品味一番才肯念出。 莫怜一听他这么喊就满脸通红,“是家里人叫的小名……你别这么叫了,挺不好意思的。”她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红晕,下意识咬着嘴唇。 “挺好的。”许清秋说。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他一只手正把玩着只金属钢笔,冷冽的银色锋光从他指间一闪而过,许清秋顿了一下,在纸上写下“小怜”两个字。 娇里娇气的。她家里人怎么这么会取名字? “没事,今天除夕,打个电话看看你。”许清秋不紧不慢地说,许炽夏去了外地,他们的父母发了条消息意思意思就没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 他明显看到莫怜的脸凑得更近了些。“想我啦?”她眯眯眼笑着说,狡黠得像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许是感觉到许清秋无声的纵容,她胆子比以往大多了。莫怜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接着说:“可惜你还要一个月才能见到我……怎么样,要不要我早点回来呀?” 她说完话又觉得自己演得太过了,刚要糊弄两句盖过去,话筒那边却传来许清秋的声音:“好。” “早点回来,车票发我,我去接你。”他简短地说,挂断电话。 ……不会许清秋真有点喜欢她了吧?莫怜思忖。她没那么看得起自己,大概只是许清秋顺着她的话答应了而已吧。 相处半年多,她已经逐渐掌握和许清秋的相处之道。虽然对方很少主动,但只要她提的不过分,基本上都是顺着她来。 类似于被捡回家的野猫,在主人的房间里左摸摸右蹭蹭,小心翼翼试探对方的底线,看他什么时候发火把自己赶出去。 然而许清秋不仅没有把她赶出去,有事没事还给她开个猫罐头吃,大好人。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她不习惯熬夜却要守岁,昨晚一直对着春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哈欠,半夜又被外面放烟花的声音吵醒,本就困得不行,一大早又被拖去上香。莫怜本不太乐意去,因为庙里烟燎雾绕的,她回来就得把衣服全换了洗头洗澡。奈何拗不过她母亲,天不亮就被丢进了车。 反正总要换下来洗掉,莫怜索性只套了件高中时的黑色羽绒服,大了许多,穿起来空空荡荡的,连妆都没怎么化,只刷了个睫毛涂了唇膏就出门。 进庙前还得爬山。她不着急上香,落在后面慢慢悠悠地晃荡。一时看看地上卖的野菜干和生姜,一会又去摆着桃木红绳的摊前看摊主编手绳。这样一来,她便落下了一大截。 正当莫怜低头看画糖画的爷爷画小猪看得出神时,忽然被拍了下肩膀,“啊!”她吓得跳起来,转头看是什么人。 “清……许炽夏?”来人和许清秋容貌五分相似,莫怜一时晃神,还以为是许清秋。她反应过来自己见过他,是许清秋的弟弟许炽夏。 “不会吧,你把我认成我哥啦?”许炽夏一副西子捧心的伤心状。 莫怜慌忙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和你哥哥长得还蛮像的。”许炽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人都这么说。”许炽夏对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一笑,探身到她身后对着刚刚画完小猪的摊主说,“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十块钱转一次,转到什么画什么。”上了年纪的摊主指了指绘着十二生肖的转盘,“或者直接画,价格都在上面。”那就要比十块钱贵很多了。 莫怜往旁边挪了一点,给许炽夏移开位置。“姐姐,你属什么的?”许炽夏问她。 “我属蛇的。”莫怜下意识答道。 “好嘞!”许炽夏爽朗地答道,给了摊主十块钱。“等我给你转个蛇出来!”说罢一拨指针。 纸壳做的指针转了三圈,落在猴的位置。莫怜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炽夏挠挠头,又给了老板十块钱。 摊主乐呵呵地收下。许炽夏又拨了一次,这次反而更远了,直接落到小猪那里了。 莫怜慌忙拉拉他的衣袖:“小猪也挺可爱的……”许炽夏眼也不眨又扫给老板十块钱。“事不过三,这次一定中。” 指针停在了龙的位置。“哎呀,龙!”摊主惊呼一声,龙可是最贵的。“小伙子,你中了个好的呀!”旁边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跟着喝彩,莫怜兴高采烈地仰头看他,“我们中了最大的那个!”她已经很满足了。 摊主刚要拿出糖浆画龙,许炽夏忽然又拿了十块钱出来,拨动指针。 旁边围观的人都傻了,看着他一次一次拨那个纸壳指针,一次不中就下一次,收款十元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许炽夏一刻迟疑都没有,莫怜在旁边看着只觉肉痛。 但好像他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莫怜一开始还在心里数着次数,最后却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残忍,别过头不愿去看。 她还盯着地上的石砖发呆,耳际却传来许炽夏的声音,“莫怜,我转到蛇啦!”他欣喜地把莫怜扭过来,指着那个绘着十二生肖的画板笑得灿烂。 莫怜却忽然有点茫然地想哭。 摊主立马就如临大赦一般取出糖稀,麻利地三下五除二地画好一条花纹小蛇,递到莫怜手里,还不忘补上一句:“小姑娘哎,你对象是真喜欢你!” 莫怜一面接过来,一边慌慌张张地解释:“啊不是的……”她偷瞥了一眼许炽夏神色,对方正微笑地看着她。 受人之惠,尽管并非她自愿,莫怜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个,能把刚刚的龙也画给我们吗?”她想了想,对摊主说。许炽夏花了太多钱,只拿一个蛇走未免太亏。 摊主当然不好拒绝,又仔仔细细画了个张牙舞爪的糖龙递给许炽夏拿着。 两个人一遍啃着糖画一遍朝着山上走去,莫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真是让你破费了……”她感觉许炽夏至少花了两三百出去,这么多钱,把十二生肖画一遍都够了。 “你属蛇的,当然要拿小蛇了。”许炽夏满不在乎地一口咬掉半个糖龙的身子,歪着头说。 “可是为什么要替我转?转你自己的属相也可以的。”莫怜突然冒出一句话,这话说得太扫兴了,她想。 “因为有缘啊。能转到姐姐的属相,说明我和姐姐有缘的。”许炽夏笑笑。 “那要是转不到呢?缘是强求不来的。”她梦游一般说。 他定住脚步,转身看向她。许炽夏站在比她高两个的石阶上,日光倾泻下来,他身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把莫怜完全吞没在里面。 “那就一直转下去。”许炽夏语气冰冷,“强求就不算求吗?” 姐姐。(许炽夏视角的前世) 前世许炽夏第一次见她,是在初春。 天气尚未转暖,他被经纪人赶回家写歌,卡在高潮处久久写不下去,纸团扔了一地。 门铃声忽然响起,许炽夏不耐烦地去开门,“谁啊?”他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名穿着浅紫色毛衣开衫,齐腰长发的少女。 “刚刚那一段,升高一点。”她哼唱了一段曲调,手指在空中画出起伏示意。 许炽夏怔住:“你学过乐理?” 对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 她说这话时有种对自己灵性的笃定。 许炽夏没多想便把她带进来,“你刚刚哼的,是这样?”他凭记忆在吉他上拨出刚刚那一段曲调,她垂下头闭着眼听,到一个节点睁开眼,“这样会不会更好?”她又哼了一段,和刚刚稍微有点不同。 他们调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许炽夏最后弹了一遍给她确认,阳光通过落地窗投射下来,少女闭着眼听他弹吉他,头随着旋律左右轻轻晃动,发丝在光线下微微透明。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睁开眼,笑着看他:“好好听!你真厉害!”她鼓起掌来。 许炽夏被她弄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对方确实没有学过音乐,但哼唱的那一段却灵得惊鸿一瞥。 他收起吉他,“哦对了,请问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他都快忘了这一茬。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他的粉丝,怎么找过来的? 她明显有些扭捏,半天才说:“我叫莫怜,我找许清秋……他在吗?” “你找我哥啊!”许炽夏一拍脑门,“他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等等,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莫怜慌忙拉住他,“不用了不用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坐在这里等就好了……”她情急下拽着许炽夏的T恤一角,手指微凉,触到了他的侧腰。 “哦哦好……你吃水果不?我去给你洗一点。”许炽夏有点呆地说。不等莫怜回答,对方一松手,他就窜到厨房去拿水果。 许炽夏索性也不写歌了,反正卡住的地方已经过去,剩下的就不难写了。他把盛在玻璃碗里的草莓递给莫怜,坐在她旁边,也捏了一个丢进嘴里。“你也喜欢我哥啊?” “啊?”莫怜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草莓吐出来。“额,我,嗯……”她硬着头皮承认。 许炽夏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喜欢他不如喜欢一台电脑主机。我觉得电脑主机比我哥有情调!” 莫怜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 许炽夏一拍大腿,“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电脑主机还能放歌呢,我哥能唱两句儿歌就是他最大的艺术细胞!” 莫怜想了一下许清秋板着一张脸唱“小兔子乖乖”的模样,崩不住捂着眼笑得直不起身。两人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半晌两人才停下。许炽夏问她,“哦对,你真的很有艺术天赋诶!你是我哥同学吗,不会也是学物理的吧?” “不是不是。”莫怜摇摇手。“我学文的。” “那你也很厉害啊!”许炽夏像小狗般兴奋地抓住她的手摇来摇去,眼睛闪闪发光。 “哦,我还蛮喜欢音乐剧的……”莫怜想想说,许炽夏看起来太激动,感觉差点要把头都拱到她怀里。 “那你认识我吗!”许炽夏把头发往后一拨,做了个很帅气的姿势。“我!”他挑挑眉。 “你……”莫怜在脑子把她认识的歌手都迅速过了一遍,最后盯着许炽夏阳光帅气的脸,忽然想起最近她室友很喜欢的那个偶像,每天在宿舍“小夏小夏”地喊。 她试探性地问:“……小夏?” “哎!”许炽夏一口应下,“我就是许炽夏!”他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怎么样,见到真人很惊讶吧!” 莫怜呆呆地狂点头。 许炽夏只比她小一岁。话匣子打开后更是无所不谈。一碗草莓很快被吃见底,许炽夏正要起身再去拿点别的什么吃,许清秋开门回来了。 他哥果然还是那副德行。许清秋上楼后,许炽夏安慰般拍拍莫怜的肩:“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已经完全接受你了!” 那之后莫怜就很常来。许炽夏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饭做得这么合他胃口。虽然主要是为了他哥,他只是顺带,但捺不住莫怜和他口味更近似,每次都是许清秋单独吃一份,他和莫怜吃辣椒小炒肉孜然鱿鱼须,有次他俩合计起来点螺蛳粉在客厅吃,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开窗通风,许清秋就回来了,差点把他俩打包丢出去。 莫怜真的很喜欢他哥。这一点许炽夏心知肚明。不然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天天跑人家里做饭洗碗当老妈子,难不成是做慈善? 但许清秋既然能容忍莫怜直接进他卧室拿衣服帮他搭配,许炽夏也觉得这个嫂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好,许清秋能铁树开花不容易。他心想。 两人确立关系后许清秋差不多也毕业了,继续留在本校读研。莫怜升上大四,中间的暑假,莫怜住在宿舍,有时候天晚,也直接在他们家客房睡了。 她起初也觉得越界,但有时候确实太晚,打车回去都要半天,更何况还不安全。许炽夏就不由分说把她拽进客房了,有时甚至半夜跑来找她打游戏,两人在客厅打电动打到凌晨,许清秋起床晨练,两个人正对着液晶屏幕大呼小叫。 “你们打鸡血了?”他问。 最近他在剧组拍戏,剧组盒饭太难吃,他回家时和莫怜抱怨。第二天中午,莫怜就来给他送饭。 他演这部古装剧的男二,是女主落难北境时和她携手统领北境的小皇子。对戏的女演员今天上午有一场射箭的戏,cut了好几遍,不是射不进,就是姿势不好看,眼神对不上。害得他大热天穿着古装一身汗,脸色差得能杀人。 莫怜看他神色不悦,叹了口气,从保温袋里取出冰镇绿豆汤递给他。 她今天穿了条火红色的连衣裙,真丝欧根纱的材质,膝弯处像有一团朦胧的红雾。 “我就说嘛,这个箭也不是很难射的!”许炽夏吃完饭,趁着女主角不在,带她走到布景边。“不信你试试!” 旁边的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阻拦。一旁停着的黑色高级房车却忽然走下来人。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站在旁边撑开黑伞,一名神色矜贵的男子走下车,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打量她。 莫怜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发麻。一种力量驱使她走上前,拿起道具弓,将羽箭搭在上面。 人生只此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站得笔直,屏息射出那一箭。 旁边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阻拦,许炽夏一声欢呼,“中了!” 那一只羽箭稳稳扎在标示物上,莫怜转过头,看向那名站在不远处的男子。 她身着红裙,神色坦然,发丝一点都不乱,足够一眼惊鸿。 许炽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那不是投资人吗!”一丝不妙忽然浮上他的心头。 他下意识去拉莫怜的手,“咱们回去休息吧……”对方却已经走了过来,仍旧是那副惯居上位的矜贵模样,脸上虽然在笑,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压迫感。 “很漂亮的一箭。”他对莫怜说。“但还是不要乱动剧组的道具为好。” 许炽夏看向莫怜,她正抬头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某种果决。“你好,我叫莫怜。请问您是?”她对着男子伸出手。 他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下次剧组不要放外人进来。”他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言罢便转身离去。 许炽夏拉拉莫怜,“他叫顾边城啦……是我们剧组的投资人。” 莫怜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她停顿一刻,收了回来。 许炽夏当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和许清秋说这件事。 当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时,忽然有一天,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忽然冲进他的化妆间,对他发火:“许炽夏,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说罢就哭着跑了出去。 他没头没脑地也跟着出去,就看见站在顾边城身边,穿着女主角服饰的莫怜。 依旧是一袭红裙,他却觉得格外刺眼。 许炽夏没敢问她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是怎样挤走原来的女主角,直接空降剧组——她甚至没有签公司,完完全全的素人。 莫怜去他家的次数也随之减少,即使来了,也并不留宿。两人在剧组之外的地方见面,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但他作为男二,免不得要和作为女主的莫怜演对手戏。 有一场戏,是她从城楼上坠落,由他接住。莫怜是第一次吊威亚,脸色紧张得发白。他下意识安慰她:“没事的,我会接住你的……”他说完话也闭上了嘴,许炽夏想,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对她说出这些话? 反而是莫怜对他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她确实肉眼可见的努力,每场戏都自己上,要求比导演还高。闲暇时总在背台词。 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那一刻,许炽夏忽然有种错觉,好像莫怜的眼里只有他。 她像火焰般降落到他的人生里,只此一次。 许炽夏的手托住她的腰。他第一次如此正式而亲密地接触她,莫怜的手挽在他的脖子上,此刻正如戏中那般,怔然而感动地看着他。 “卡!过了,很好。”导演喊了停,莫怜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朝着周围人鞠躬:“谢谢大家!”本来剧组的大部分人对她突然空降都极其不满,奈何她演戏认真态度又好,也改观了些许。 唯有许炽夏看着自己空空落落的怀抱,不知在想什么。 莫怜和顾边城的婚讯传出时他并不那么惊讶。许炽夏想,他的哥哥或许从来没有懂过莫怜,或者说,甚至从来没打算去了解她吧? 气得发疯的许清秋冲到他面前逼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时,许炽夏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只是笑着对他说: “你该对她好一点的,哥哥。” 神佛不怜 日光倾泻而下。 莫怜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往前走去。 许炽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样不好。” 许炽夏看她的眼神湿漉漉得几乎要拧出水来。“他对你不好。”他特意在那个“你”字上重了音。 莫怜自觉不想和他争辩,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径直向上走。 许炽夏灰溜溜地跟在她后面,像是被主人丢掉的小狗。 莫怜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还跟着,站住叹了口气看他。 “姐姐……”许炽夏喊她,上前扯住她的衣角。 他看起来太可怜,莫怜一时语塞,竟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你……算了,你怎么来这里的?” “来找你的。”许炽夏毅然决然答道。 这话莫怜接不了,她继续语塞。 她手里还捏着那个糖做的花纹小蛇。太阳太大,微微都有些化了。许炽夏也站在她下方,正抬着头,眼角都耷拉下来看她。 像一滩委屈的,皱巴巴的,在太阳下融化的糖浆小狗。 “……我们只是第二次见面。”莫怜想,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吧?所以才会轻易地喜欢上谁,甚至头脑一热,就跑到别的城市去找她。 “这很重要吗?”许炽夏走上来,站到她身侧。他靠得太近,几乎整个人都要黏到她身上。“你该不会是想说,因为我比许清秋更晚出现,所以会更喜欢他而不是我吧?” 莫怜简直要被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辞搞昏了。她捂着眼狂揉太阳穴,日光太盛,照得她发昏。“你等等、你等等,我不跟你争了!”她和许炽夏错开一段距离,“你好好说话,别挨那么近。”她拿手指把许炽夏推开。 她力气不大,从袖口伸出来那一截手腕却白的晃眼。刚刚被他扼住,还带着点未消的红痕。许炽夏于是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好。不争了。”他眼神毫无顾忌地看着莫怜,“那我们去上香吧,姐姐?”说罢,就反手抓住莫怜伸来的手,带着她向山上跑去。 “唉等等!”莫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奈何许炽夏跑得太快,她只得跟上。 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一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到两旁,唯恐他们撞着自己。许炽夏紧紧牵着她的手,潮湿而温热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莫怜心下骂了许炽夏好几声。石阶太高,她险些被绊倒。 她眼神一凛,忽然腿上发力,往上跑了好几阶。许炽夏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赶上来的她,莫怜对他挑挑眉毛,直接超过他。 现在变成莫怜带着他跑。许炽夏没想到她体力这么好,跑得眼都不眨。但被女孩子落下也太难看,许炽夏咬咬牙,也跟上去。 短短的一段路,几乎被二人跑成百米竞速。等到跑到山顶时,两人都各自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幼稚!”莫怜忍不住吐槽他。 许炽夏笑嘻嘻地起身,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身体不错嘛!” “别碰!”莫怜打掉他的手,“我回去就得洗头!”她左右甩了甩脑袋。 许炽夏拉着她站起身。山下风景辽阔,一览无余。建筑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间隔着泛出金黄的油菜花田。远处的道路上有车辆来来往往地开过,看起来如同迷你的汽车模型在玩具道路上滑行。 天气尚未转暖,因此只有星星点点的黄色缀在花田间。莫怜看得入神,许炽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才把她的视线拽回来。 两人进了庙上香。许炽夏站在一旁,看她手持三支细香,朝着佛像敬了敬后插进炉中。“你要拜吗?今天是大年初一,上个香挺好的。”她随口对许炽夏说。 于是许炽夏也取了香来拜。他动作显然要比莫怜虔诚许多,朝着佛像深深拜了,将香插在炉里后,还在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什么。 等到他回来,莫怜不由得好奇地问他:“你好信这个啊。许的什么愿?” 许炽夏神秘一笑,“说了不就不灵了嘛。” 莫怜也不再追问下去。两人又在庙里逛了一圈,这里同许多寺庙一般,会卖些开过光的手串文玩等物。她是那种很喜欢逛着玩的,虽然从来不买就是了。 她随手指了指展柜里的一串朱砂手链,“那个,好看。”一串朱砂上穿了一朵金色的莲花,确实漂亮。 “是很好看诶?你要试试吗?”许炽夏饶有兴致地对她说,他也觉得很好看。 阿姨正在旁边招呼其他人,见他们交谈,从柜台里拿出来递给莫怜。 她下意识伸出右手去带。许清秋送她的那只镯子也佩在上面,碰在玻璃柜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莫怜怔了一下。刚要换手,却被许炽夏轻轻扣住。“谁送你的?”他垂着眼问。 “你哥哥。”莫怜答道。 许炽夏盯了那个手镯许久,最终放开她。 “也是。”他说。 莫怜被他弄得有点不明不白。不明所以地把那串手链佩在左手上。“好看吗?”她举到许炽夏面前。 她手腕白细,戴首饰没有不好看的。许炽夏点点头,笑着说,“显得你好白哦!” 他视线停留在她手腕上。那一朵金色莲花落在她的手腕上,正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层朦胧的光。 不过莫怜没有要买的意思,她带着欣赏了一会,就取下来放回去了。 两人刚出庙门,许炽夏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你等等,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诶?你丢了什么?”莫怜转过头去问他。许炽夏跑得太快,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靠在门槛边百无聊赖地发呆,正和她母亲发消息:“怎么没看到你们?我出来了。”许炽夏已经又慌慌忙忙地跑出来。 “找到啦?”她收起手机。“你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 许炽夏对着她点点头,接着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莫怜早习惯他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不说就不说。”甩甩头下山了。 两人磨蹭了太久,路上人都少了大半。下山的路要小心些,否则一不小心连人滚下去就得进医院了。莫怜一边小心走着,一面不忘和许炽夏说话:“你待会怎么回去?要送你不?”这里离市区有些距离,不通地铁,坐公交都要半天。 “不用啦,我打车。”许炽夏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石阶。 莫怜这时胆子倒没他大了,跟在后面慢慢走。许炽夏却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她,“你想演戏吗?” “什——啊!!!”莫怜本来跟在后面,许炽夏一停,她脚下没踩稳,整个人朝下滑去。 许炽夏慌忙回头看她,莫怜下意识拽住许炽夏的衣袖,连带着他一起滑下去。两人往下滑了好几个台阶,最后双双一屁股墩坐在石阶上。 莫怜磕得发痛。结果转头看到被她一起拽下来的许炽夏,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莫名其妙拽着摔了个屁股墩的许炽夏被她带得也觉得莫名滑稽,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的我都摔了你笑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风吹过,旁边的可乐罐子被吹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莫怜盯着沉寂了一刻,接着笑得更大声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差点要从台阶上滚下去。许炽夏赶紧扶住她,自己也笑个不停。 路过的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俩,纷纷侧目。“哈哈哈哈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特有病啊…….”莫怜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半天他俩才停下来。许炽夏把莫怜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咱俩形象算是全丢完啦。”他打趣说。“我要是被狗仔拍到了就全怪你了!” “狗仔?!你是明星呀!”莫怜笑着反问他。 许炽夏睁大着眼睛看她:“你不知道我?” “我知道呀,许炽夏!”莫怜点点头。 许炽夏拿手指在她面前甩了两下:“你等等。”说着掏出手机。 “看到没有!”屏幕上,是杂志海报里身着高定西装的许炽夏,仰面对着镜头,口中还衔着一支玫瑰。“我!许炽夏!可是偶像哦!” 莫怜瞪大了眼睛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许炽夏,又看看眼前的许炽夏,眼中的震撼之意无以言表。 好吧她确实不太关注娱乐圈……怪不得她总觉得许炽夏看着眼熟,她还以为是许清秋的缘故。 “所以啊,你想演戏吗?”许炽夏把头伸到她面前追问她。 她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是很想啦……但演戏不是要很漂亮才能上镜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大概不太行吧。” 许炽夏望着她的脸。她的脸因为刚刚的大笑而有些发红,黑色碎发贴在脸侧,正对他笑着摆手,漂亮而易碎,像场虚幻的梦。 他走上前,忽然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没有,你已经很漂亮了。” 他动作那么轻,似乎害怕她随时消散。 作者的话:因为找不到作话在哪里所以写在这里……写到这里其实离真正开车还有不短的一段剧情,想问问大家有没有兴趣继续看感情线还是希望直接进肉qwq 因为最近三次元学业很忙目前都是存稿,如果继续走感情线的话可能会在不剧透的前提下写一些肉肉的番外~ 最后谢谢给我投珠珠留评论收藏的各位~第一次写文靴靴大家的支持!(捂脸跑) 女主角(修罗场有)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告别许炽夏的了。 那一瞬间她被太过汹涌的悲伤包裹,甚至忘了推开他。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少年攥紧她的外套,不住喃喃自语。 莫怜浑身冰冷。许炽夏的声音在她耳边也渐渐模糊,只剩下一片轰鸣。 他怎么知道自己二十五岁前就会死?看着许炽夏微微颤抖的身躯,她始终无法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不要告诉你哥哥,好吗?” 她听见自己恳求的声音。 许炽夏抓起她的一只手捧在自己脸边,充满依恋地轻蹭了两下,沉默半晌后开口:“好。” “作为交换,姐姐和我去演戏吧。” 这件事到开学后才正式提起。莫怜站在门口踌躇,许炽夏给她发了消息,让她直接进去。 她还是不太确定。许炽夏真有本事把她弄进娱乐圈?她下意识又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 不容她多想,莫怜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你要给我介绍的究竟是哪位……!”餐桌的主位上,带着帽子的男人还在跟许炽夏说话,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去看,含在嘴里的烟都忘了点,打火机火苗呆呆地立在风中。 少女容颜瑰丽,肤色素白,墨黑色长发如瀑般倾下。这圈子里漂亮的女人不少见,但多半眼神被打磨得圆钝。站在他身前的少女却有着雏鹰般不屈而倔强的眼神,还藏着一分野心的跃跃欲试。 偏生那副模样还带着股一触即碎的脆弱感,真是彩云易散琉璃碎,引人无限遐想。 “贺导,怎么样,是不是你要的女主角?”许炽夏看对方愣住的模样,轻笑一声,喝了口茶,对莫怜招招手。“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贺州,贺导演。你别看他年轻,可是咱们公认的鬼才。”许炽夏说这话时有种世俗的轻佻感,他又拉过莫怜的手,“这是莫怜,我朋友。漂亮吧?” 许炽夏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塞到贺州嘴里,给他点上火,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缓缓吐出一口烟。 “贺导呢,最近有一部艺术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许炽夏转头看贺州,“是吧,贺导?”他说这话时仍在吞云吐雾,模糊中将他的面孔渲染出几分玩世不恭的危险。 莫怜闻言,略有些紧张地对贺州一笑。 “是。”贺州还在上下打量着她。许炽夏笑着说,“那贺导觉得,我们家莫怜怎么样?” 贺州早已回过神来。眼前少女虽有股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感,但手指仍生生绞到一起,显然是怯场的。 “你,演过戏吗?”贺州问她。 莫怜如实摇头。还没等贺州接着开口,她便说:“我可以。” 来之前许炽夏和她说过大致内容。修道院中在老师教导下被唤起隐秘情欲的少女,最终却亲手杀死自己年长情人的故事。 “大概要有裸露戏。”许炽夏对她说,莫怜点点头。 她毫不避讳地当着贺州的面脱下披肩,露出纤白如玉的两条手臂。紧接着对着许炽夏伸出手,“陪我演一下?” 许炽夏笑着掐灭烟头,拿手肘捣了捣贺州,“贺导,来份剧本呗?” 贺州闻言叹了口气,“你小子。”说着从旁边拿过一份剧本,翻了几下,抽出来其中两页,“来,演这段。”他递给莫怜。 她只略看了一会,便点点头,将剧本递给许炽夏,“你要看么?”许炽夏笑着摆摆手,拉她站到一旁。 “洛雅,主教育我们平和地爱他人及世上的一切。”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莫怜裸露的肩上,缓慢抚过。“你的妒意从哪里来?这会为你带来恶果。” 莫怜径直向前一步,抬起头直视着他。“我已经尝到恶果了。”她的声音带着堕入深渊的决然意味,“我对老师偏私的爱,胜过我对主公平的爱。” 她轻轻拉过许炽夏的手,如温驯羔羊般捧在面前,垂下头张口轻轻含住他手指。 红舌舐过他指尖,如过电般酥麻。莫怜抬眼看他,眼中无一丝清明,唯有情欲不言而喻。 他咽喉哽住一秒。 许炽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恨意。前世她也是如此引诱顾边城的吗?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接下一句台词,贺州就喊了一声,“好了好了,可以了。” 莫怜顷刻便放开他的手,又对他露出那种生疏的笑意。 她转身问贺州,“我可以吗?” 贺州心下感叹许炽夏这会终于没胡闹。有人本就是天赋型演员,若本身与角色贴合更是浑然天成。莫怜显然就属于这一种,没有接受过科班教育,反而少了匠气。 说到底,贺州瞥了她一眼,恐怕她性格也和角色有相似之处。倒真是巧了。 定下来后还有一堆法律文件要签,许炽夏一口应下,帮她全权包办,签字之前再拿给她过目。 天色已晚,他和贺州后面还有些应酬,于是先打车把她送回学校。 莫怜俨然有些倦了,靠在车窗上要睡不睡地打着哈欠。披肩也落下一半,松松搭在臂弯间,一副毫无戒备的疏懒模样。 许炽夏不由得下意识靠得离她更近些。见她没反应,犹豫片刻,伸出手将她睫毛理顺。 莫怜下车时披肩已端端正正系在她胸前。学校没有门禁,许炽夏带了兜帽口罩,送她到宿舍楼下。 “你今后可就要成大明星了。”许炽夏调笑着对她说。 莫怜慌忙摆手:“哪有的事……” 他们回来得太晚,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许炽夏动作也大胆了些,俯下身凑近莫怜的脸。 兜帽下依旧可见少年英朗帅气的脸庞,此刻挨得她极近。饶是莫怜也红了半边脸,刚要往后退一步,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鼻尖。 许炽夏轻笑一声,“逃什么?”他这动作像在逗她玩似的。 “我说你别闹了……”她鼻子被许炽夏戏弄般揪住,刚要伸手去打他,又被对方一把抓住。“怎么闹了呢?” 许炽夏像得了玩具的小狗,此刻才显现出恶劣品性来,连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饶有兴趣的得意。 他一面抓着莫怜的手腕,一面凑得离她更近,甚至几乎要吻上来。“是这样闹吗?” 莫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别……”她每说一个字,气息都扑到许炽夏面上。 “是姐姐闹我。”他眼神幽深,浑身都带着危险的气息,偏过头要去衔莫怜的唇。 忽然一股力量忽然把她从许炽夏身侧拽开,她瞬间被裹进另一个漩涡。 “你们在干什么?”许清秋站在路灯下,一只手紧扣在莫怜肩上,冷冷盯着他们。 夜露垂花(修罗场,初吻,前夫出场有) 许清秋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她此刻正因为惶恐而在他怀中微微颤抖,抬起头仰面努力看向他,双眼已泛出微红:“我没有……”她似乎被轻轻一捏就要化作粉碎。 他刚压下心头一点怒意。莫怜便立刻转身伏在他怀里。如临花照水,弱柳扶风,就差把整个人都要埋在他这儿了。 许清秋低头瞥见她披肩又滑落一半,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他舌尖舔过上颚,沉下眼神,伸手扯过那块布盖住她肩膀,手还扣在她肩上,几乎完全将人圈禁在自己怀里。 许炽夏看莫怜几乎是毫不留恋就投向了他哥的怀抱,简直要怒极反笑。“喂,”他对着许清秋抬抬下巴,撞上对方视线:“这时候想起来抢人了?” 莫怜缩在许清秋怀里气都不敢喘。她今天和许炽夏出去确实没和许清秋说,但他最近准备毕业的事情应该忙得都快脚底朝天了,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她了? 再说了她确实没办法直接拒绝许炽夏,不光因为她真的想演戏,对方顶着一张和许清秋五分相似的脸,连皱眉的神色都和他哥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二人行为作风差得太大,她名字都险些叫错。莫怜心虚地闭上眼睛,任由两个人吵去。 许清秋一手已经揽到她的腰上,一手插进她的黑发间梳理。“我说过了,离她远一点,许炽夏。”他一向都习惯直呼许炽夏名字,和他弟也没什么兄弟间的长幼观念。此刻语气里的却威胁不言而喻。 或许因为两人差了几岁,性格早熟却又天差地别。他们从小没抢过玩具,没争过鸡腿,父母常年在国外,他们更没有“争夺爱和关注”这种概念。那栋偌大的住宅里只有他们二人,童年之后,他们最熟悉的人就是彼此。 如果不是前世,或许他们会是最默契的一对兄弟。 许炽夏知道他这是又被莫怜哄好,打算转头来找自己算帐了。别人不懂,他还不清楚他哥的德行? 即使夜深,校园里也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此刻都往这边看来。许炽夏带着兜帽倒不在乎什么,他直接上前,盯着许清秋的脸说:“不。” 莫怜进行一个死的装。意思是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她活该,一方面感觉这两兄弟拿她较劲实属没必要。不过她自觉有错在先,否则早就两边一推自己先回宿舍睡觉了。 这样想着,她又往自己正牌男友的怀里拱了两下,并在心底暗暗许愿许清秋别在这里发疯找她麻烦。 许炽夏眼尖,一眼就看到莫怜的小动作。再看许清秋正一副胜利者姿态看着自己,他这个哥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曾经他以为是许清秋真的没有那根人情世故的弦,但现在看来……哼。 他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直直盯着许清秋,语气中却发着一股寒意:“真开窍啦?难得难得。” 言罢他转身离开,朝着背后挥了挥手:“看好你的公主殿下哦,哥哥。” 许炽夏的声音还飘在空中,莫怜在心里感慨一句,这话说得真夸张,不愧是混娱乐圈的家伙……. 她从许清秋的怀里挣脱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打算溜,就看到一旁的许清秋还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忘了,这还有个祖宗。 “喜欢他?”许清秋的语气里有一种出奇的平静,有一种法官读判决书的感觉。 莫怜慌忙摇头:“只喜欢你!” 她特别熟练地去拽许清秋的衣袖,“今天很晚了,等我明天和你解释好不好?我们明晚去吃那家粤菜嘛……”她撒娇撒得得心应手。 许清秋打量着她,夜深,灯光昏暗。那张令她心醉神迷的脸忽然凑得很近,许清秋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侧,像在对一件艺术品估价似的,泛着冷意的手指一路从她的眼角,到耳垂,再到她的下颚,一直落到她的颈部,轻轻搭在她颈部的动脉上。 莫怜被这种似暧昧又似轻蔑的动作弄得心神不宁。“清秋……”她轻声唤道,下意识拽着他衣襟想要凑得更近。 许清秋一只手隔开她与自己。“这里,”他轻点莫怜的唇,直直望进她怔然的眼底。“吻过吗?” 他靠得太近,每个字都带着气息。莫怜恍惚地轻轻摇了摇头。 许清秋俯下身,带着一整个春天的寒意吻住她。 春日尚未回温,夜露攀上花枝。丝绒般的花瓣逐一舒展,柔嫩的叶片抽芽,显出初生的光泽。曼青的泥土带着苔藓,蚂蚁掘开蚁洞。稀疏的鸟叫声如裂帛从水雾中穿透,滚落到她脚边。 这并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一片寒凉之中,唯有许清秋扣在她腰上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那一刻莫名怅然。为什么要吻我?恍然间竟有一颗欲落未落的泪驻在她眼眶内,影射出往日伤痛,又随着她闭合的眼睑一并吞没在眸里。 人在得到太多爱时总会觉得不真实。她从来没想过会被谁争夺,更没想到许清秋会因此而吻她。好像这一刻她赢下了什么,要她曾经追逐的人如今屈首等待她选择自己。 许清秋扣在她腰上的手灼得她发痛,她睁开眼,直视他的面容。许清秋仍旧闭着眼,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然清醒过来。 他的身形逐渐与四年前那个炙热的下午重迭。印载着她的怯懦自卑,不甘。而现在她将出演电影的女主角,爱她的人只多不少。 可这究竟是对她的恩赐,还是残酷命运前伪装的薄纱? 恶魔在她耳侧窃窃低语:“你得到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 许清秋半晌才发现她身躯逐渐变冷。放开她,却看着莫怜睁大一双眼,直直望着他,泪水却从眼眶内滚落而出。 “你记得我吗?”她轻声问。 许清秋皱眉。他不知道莫怜所指的意思是什么,但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他语气里还暗含着一丝沉湎的欲望,手指轻擦过她微微侧过去的脸颊:“为什么不记得?”一颗泪珠坠到他的手背上。 是心虚才哭吗?他想到此,手上不自觉带了些力道。“离许炽夏远一点。”他顿了顿说,“我六月毕业。你来。”照旧是诱哄的语气。 莫怜低下头,眼睑深垂,盖住眸中神色:“嗯。”她轻声应下。 许清秋已经确定保研本校。莫怜平时绩点不低,只是还少了几段经历。不过她是大三,尚还来得及。但学校课业繁重,她又不愿意缺勤,贺州估计是看在许炽夏的面子上,皱了半天眉,才同意她周末来。 这已经是天大的破例。她在电话那端长舒一口气,连连道谢,并保证自己一定准时到片场。 贺州挂了电话,转头望向一旁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顾总,已经办妥了,她这周六就来。” 顾边城轻点了下头算是知道,捧起面前的茶杯,抚去叶片,抿了一口。“投资款你自己找财务报一下。”他抬眼扫了下站着的贺州,放下茶杯:“好好拍。剩下的选角,也要用心些。” 贺州哪里听不出顾边城的言外之意,连忙应到:“是是,我一定多用心……” 他哪里知道那个叫莫怜的小姑娘竟能给他请来这么一尊大佛!顾边城的助理找到他的时候贺州还心想这天上掉馅饼居然也有掉到他头上的一天,更没想到他见的居然是顾边城本人。 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此刻正坐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喝茶。“顾总对您的这部电影很感兴趣。”站在他身旁的的助理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电影的女主角,选了一位叫莫怜的小姐?” 顾边城还特意嘱咐他这件事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只以顾氏旗下涉足影视的子公司名义投资。贺州相当有眼色:“那要安排莫怜小姐……”能被顾边城这样的人物看上,不是天大的福气? 想起许炽夏看莫怜的眼神,贺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跟这样的大人物抢女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边城没开口,只淡淡望着窗外稀疏的夜雨。助理照旧是那副笑笑的样子:“请莫怜小姐用心演戏就可以。顾总对她抱有很高期望。” 这就是不打算接触的意思了。贺州没想到顾边城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一边应下来,先行告辞了。他出了门才长呼一口气,跟这种人打交道,他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顾边城还在喝那杯茶。她前世喝咖啡会头痛,家中放得更多的就是各种茶叶。但她毕竟不是名门出身,更别提什么品茶的耐心。顾边城几次瞥见,莫怜都是抓了一把直接丢在杯子里仰头一口灌下去。毕了才发现被他看见,又立马套上一副恭顺柔婉的样子对着他低眉顺眼地笑。 即使努力学做名门淑女,披上白天鹅的皮,不过也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罢了。 偏偏那眼中卑劣而闪烁的光 ,却如钩缠的藤蔓,咬住了他心底最阴暗的那一处。 金玉其外(前世,黑莲花上位) 莫怜上位的手段当然算不得光明磊落。 顾边城之前也捧过几个小明星,大都是经纪公司自己送人上门,倘若碰上他心情好,那一阵子又缺个调趣的,也就成了。他算个体面人,几乎不折腾人的。再加上年纪轻,长得又矜贵。能被顾总看上,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莫怜当然没有什么经纪公司了。她只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些的女大学生,想靠着几分姿色就踩进娱乐圈这摊污水。这种女生去任何一所学校里用日薪300的临时演员就能招来一个加强连。 所以在莫怜撑着伞站在他公司楼下那一刻,顾边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当然,很漂亮的女人。她穿了一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和胸口的雪白展现出一种强烈的对比。还有涂成绛红的嘴唇,黑色长发,看起来像一幅色泽浓烈的油画。她显然是个很擅长打扮自己的女人。 他看了一眼就从旁边走过。莫怜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这动作太过僭越,他身旁的助理刚要出声阻拦,顾边城看着她握在自己格纹西装上的手,白而纤细,此刻却像藤蔓一样扒住他。 他向助理挥了挥手,微微低头,看向身前的女人:“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小姐?”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谦和,就像西欧的贵族骑士被教育要对每一位女士彬彬有礼。 而莫怜的声音则带着极大的不确定:“您好……我是上次那个……”她似乎是意识到无法介绍自己的身份,顿了一刻,紧接着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上次那个穿红衣服射箭的女孩。我想演《倾城赋》的女一号。” 她睫毛很长,但丝毫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野心。欲望简直要从她的瞳孔中淌出来了,和周围的雨水一起溅到地上,不知卑劣地攀上他的裤脚。 阶级在他们出生时就划出无数道鲜明的界限。她身上的裙子不会超过三位数,耳环上的钻石是廉价的人造水钻,连卷发的弧度都透着一股拙劣,早就被潮气弄塌了一半。她兴许不知道自己碰到的那一块布料足够买下她的一身装扮,当然也够买下她自己。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兴趣。她看起来太笨拙,甚至不懂得掩藏自己,即使现在把她重重推到地上,让她雪白的小腿滚落到泥泞里,都不会令人有任何负罪感。 不体面,不懂得游戏规则的女孩子,恰巧能成为随意揉捏的游戏对象。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顾边城笑着说,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苍白一刻的神情。他像是出于礼貌一般没有放开手:“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顾边城还站在原地不动,嘴角笑容的每一分弧度都浸满了金钱带来的傲慢。他像是抱有极大的耐心一般等着她放开手,每一秒钟的寂静都是对他良好教养的证明。 莫怜颤抖了两下双唇,嗫嚅着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别开了脸,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歉。”她撑着伞,默默退到一旁。 顾边城从她身旁目不斜视地走过,转身坐进车里。钢琴黑漆的豪华轿车像城市里一道迅疾而过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司机正开车朝着顾边城平日休息的高级住宅驶去,因为顾宅坐落在市郊,来回有些时间。因此顾边城有时也在这套住宅过夜。车辆驶过商业区,再向前掉头就到了,顾边城忽然将视线从文件上向车窗外移了一眼:“等一下。”他指了指商场广告屏上的珠宝广告,“那个,买过来。” 司机不疑有他。不到半晌,一对白金钻石蝴蝶耳钉就已安然躺在他手里。“开回去。”他轻轻说,将文件放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手搭在膝上望向窗外。 她看起来刚打算要走。其实顾边城离开至少已经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她就站了半个小时在这里。一个漂亮的女孩,神情落寞,撑着伞站在雨里,不断有零零散散的视线扫过她,带着打量和疑惑。 司机按照顾边城的吩咐走下车,将那副耳钉递给她,“顾先生说,请您下次见他,要么什么都不必带,要么带真珠宝。” 那副足足要工薪阶层一整年工资的钻石耳钉正在她眼中折射出高楼大厦冰冷的光。顾边城接受了她的邀请,以最轻蔑的方式。她的尊严那一刻终于也彻底滚落进马路中央的泥水坑,被那辆黑色轿车毫不留情地辗过。 “我下次见顾先生是什么时候?”她梦游般问道。 “会有人联络您。”司机略带恭谦地向她点头,转身告辞。 只剩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捧着黑色天鹅绒珠宝盒,立在雨里。 她于两日后收到顾边城助理的电话。问她下午是否有空。莫怜忙不迭地应下,“那么,稍后会有车来接您。”她甚至不必提供自己任何信息,电话号码、住址,在顾边城眼里,她完全透明。 车来得很快,她只来得及粗略收拾一下自己。敲门声响起时莫怜正手忙脚乱地卷着发尾。完蛋了,她想。现在她一半卷发一半直发,“稍等一下!”她匆匆又卷了几下,忙不迭穿上高跟鞋,刚刚冲到门口,忽然看到自己空落落的耳朵。 她连忙回身打开桌上那个黑色天鹅绒的首饰盒,顾边城给她的耳钉正静静躺在里面。她动作带得急,险些将耳洞扯出几分血丝来。 然而顾边城并不在车内。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又不免觉得怅然。“顾先生是在……”莫怜试探着问坐在前面的助理。 对方并不是她那天在顾边城身边见到的那位,但恭谦的语调却如出一辙:“顾先生嘱咐我先带您去准备一下。”准备什么?她一头雾水,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裙摆。 车辆不一会就开到了地方。助理下车替她开门:“莫小姐,请。”她向对方镇定地点点头,顺着指引走进眼前的精品店里。 她知道有钱是好事,但从来不知道金钱的效用有这么大。莫怜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簇拥,造型师先是夸奖了她的美貌,再委婉地请她把身上的装扮换下,并保证一定让她更光彩照人。 莫怜何曾听过这样的话。她诚惶诚恐地一一应下,紧接着,那条在商场里买的连衣裙被脱掉,“我们准备了本季的高级定制内衣,您可以试穿一下。”身旁的店员小姐对她笑着说,眼神擦过她身上的化纤衣物。莫怜脸色微微一红,点点头解开胸衣背扣。 除了衣饰外,还有随之而来的美容程序。莫怜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吊在烤炉里的烤鸭,各路高科技美容仪器在她身上照过来烤过去,但论其价格,她应该算是米其林三星里的分子料理烤鸭。她匆忙卷的长发被从头淋湿做护理,日本来的美发师惊叹于她一头如瀑的黑发,“您确实更适合黑发。”对方打消了给她染发的念头,只将她的长发造型出藤蔓般的卷曲。 换的衣物也相当繁多。各类她往日只敢往奢侈品店的橱窗内匆匆一瞥的高级成衣一溜摆在莫怜面前,将她打扮得像个名副其实的女明星。最终定下来的是一条水红色真丝纱裙,细细的缎带在她颈上系成一个蝴蝶结,薄纱上的碎钻星星点点,如玉般雕成的膝弯在纱下若隐若现。 莫怜被推到镜前注视她自己。如果说往日的她只不过算得上“大学里的漂亮女生”,是颗嵌在素圈上的雕工拙劣的钻石。那么现在她被从那枚素圈上取了下来重新切割打磨,镶成了真正的珠宝,在眼前灯光的照射下折现出蛊惑人心的光采。 “您真是非常美。”身旁的造型师感慨说,他显然也很得意于自己的作品。他自诩最擅长让女人在他的手下发挥出她们自己独有的光采,或娇柔,或美艳,或洒脱。而眼前的女人却有种易摧的美感,色泽浓郁得令人眩晕,又泛出玻璃碎片般冷冷的光。 离开精品店后,车辆向市郊一路开去。她有些不安地望向车窗外,漆黑的防窥车窗映出她的眼眸,晕染出一片浓重夜色。 掌中窥影 莫怜不打算和许清秋说演戏的事情。她很清楚对方喜欢听她说什么,不喜欢听她说什么。许清秋即将毕业,忙得脚不沾地,即使已经确定保研也有一堆事要办。除了那天晚上的偶然外,大概率没什么心情管她。 她刚打算出门打车去片场,便有一辆钢琴黑漆轿车停在她面前。莫怜以为是挡了路,转身要让,车上却下来人,彬彬有礼地对她说:“莫小姐,贺总让我们接您过去。” 她有些讶然于贺州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被许炽夏赶鸭子上架找来串个场子的女大学生,居然派专车来接她?想到最近的社会新闻,莫怜往后退了一步:“稍等,我确认一下。”别是人贩子吧。 贺州接电话的速度也快得出乎她意料:“莫小姐?您上车了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您派车来接我了吗?” 电话那端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应上:“对对对。今天太阳大,我就让车去接您了。” 她挂断电话。贺州一口一个“您”喊得她浑身不对劲,旁边的司机还站在太阳下面静静等着她上车,莫怜自觉不好意思,既然确实是贺州派的车,那就上去吧,就当是贺州突然觉得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吧。 司机拉开副驾驶让她坐进去。莫怜又迟疑一刻,余光瞥见后排座椅上似乎有人,心下想到估计贺州还顺路让司机去接了其他人,心里也舒了口气,坐在副驾上。 她有些好奇地想透过后视镜看看那人长相,可惜车内贴了防窥膜本就没什么光线,对方坐的位置又正好在她斜对角,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对方一只手搭在膝上,袖扣一闪一闪,倒是很漂亮。直接回头去看就太不礼貌了,她只好按捺住好奇心,端端正正坐在位上,偶尔对着右后视镜检查一下妆容。 她浑身上下总觉得不自在,不光是因为坐在她连名字都叫不上的豪华轿车里,也因为她总觉得身后人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盯得她浑身发痒。而后排那个人明显比她放松得多,难不成是哪家的少爷出来追梦娱乐圈?这好像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贺州派一辆这样的车来接人了。 快到目的地时,手机铃声忽然想起。莫怜犹豫一刻,见来电是许清秋,便接了:“清秋?怎么啦?我在外面呢。” 她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后面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换了个位置。 “没事。问一下你的指围是多少号?”许清秋的声音波澜不惊地从话筒另一端传出来,莫怜微微一怔:“啊……7号。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许清秋简洁地回了她四个字,挂断电话。只剩莫怜没头没尾地盯着电话发呆,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了。 大概又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想送给她吧。莫怜已经逐渐适应许清秋会无缘无故送她各种礼物,大多贵重,她说不要对方的脸就会立刻黑得像锅底。所以莫怜只好把这些东西都找个地方仔细收了起来,日后分手时她就能直接毫发无损地还回去。 车快开到了。她收起手机,理理头发,打算下车。刚要推开车门,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这车门从内该怎么开。莫怜头脑一阵发蒙,手心都微微渗出汗来,只觉得被困在车内的每一秒钟 都被无限拉长。 “右边有个按钮,按一下。”身后人忽然开口说了话,吓得她一激灵。“谢、谢谢!”她努力稳定下语气,迅速找到那个按钮按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蹿了出去。 “……还是一样。”那个身影缓缓说,“走吧,去公司。” 莫怜刚到片场便被拽进了化妆间。贺州眼睁睁看着她从那辆车上下来,赶紧指挥着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莫怜知道过来要化妆,就只浅浅抹了一层防晒隔离过来,也省得化妆师再给她卸妆。后面发型师一面替她卷发,她一面盯着眼前的剧本在心里默念台词。对手的男演员叫叶青辰,她已经查过资料,在国内算能喊得上名字的演员,风评不错,只是快四十了仍旧未婚,不过在娱乐圈也常见。 只是莫怜不太适应这么一大圈人都围着她……搞这么大阵仗,弄得她真跟个众星捧月的女明星似的。一绺发丝垂到她面前,遮住她的视线,发型师忙不迭把它梳了过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难不成待遇好也是坏事。她又逼迫自己心安理得地坐在位置上,等到化完妆再去试戏服。 她本来就知道这不过是一部小众文艺片,否则自己多半也没机会出演。没想到戏服却精致得令她讶然。黑白色的洋裙,面料在灯光下折射出繁复的暗纹,连领口的蕾丝都轻巧柔软,显然不是寻常市场上能买到的货色。 她转身凝望镜中的自己。浅米色的蕾丝围住她纤细的脖颈,平生增添了一分矜持。曼曲的长发被一根缎带束起一般,愈发显得乖巧柔顺。只是那双眼睛一看便知倔强偏颇,只是放在那副摇摇欲坠的美丽面孔上,只令人觉得负隅顽抗。 莫怜垂下眸来。或许许炽夏说得没错,她是适合演戏,只要这角色像她自己,她便能肆无忌惮地将她积郁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只是听起来,颇为可悲。 叶青辰要比她快很多。她刚刚走出化妆间,就看到叶青辰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见她出来,站起来向她伸出手:“你就是莫怜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贺导钦定的女主角,果然漂亮。” 莫怜被他这番恭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握上去手:“叶先生好……”她说话时微微垂着头,发丝垂到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 叶青辰自然被贺州叮嘱过眼前这位是谁的人,只是食色性也,仍旧不免晃神一瞬。等他回神,对方正睁着那一双惶惑的眼眸看着他,眼中眸光闪现,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果然是能入顾总法眼的女人,真有点勾魂摄魄的本领。他心下感慨一声,松开手。“你第一次演戏,一开始可能会NG几次,我们慢慢来。” 话虽如此,第一场就演了最重要的那一幕,也是女主角亲手杀死亦父亦情人的老师那一场戏。既要混杂着情欲,又要显露出恨意与杀欲,即使是演技尚可的演员也会觉得有些棘手。 叶青辰扮演的老师躺在床铺上,领口大开,显然是经纵欲过而流露的餮足。他一只手搭在莫怜扮演的女学生大腿上,轻轻勾起少女的缎带:“洛雅……如果神有罪,那么首要之罪就是诞下了你。” 莫怜的手沿着他的衬衣胸口一路向上探索,轻轻搭在他的喉结上:“老师不是说神是不会错的吗?”她轻轻扯着对方胸前的银制十字架,迫使他微微昂起头来看自己。 接着,她非常亲密一般俯下身来,胸前的软肉颇有实感地压在叶青辰的胸膛上,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迷醉的幽香:“老师就是我的神……所以,老师也是不会犯错的,对吧?” 不知是真的无法做出反应,还是叶青辰太过入戏,他根本没想到一个从未经过任何表演训练的大学女生简直能压着他演戏,甚至反客为主。他迫使自己对上她的视线,伸手去抚她的发丝:“你就是引诱我犯下渎神之罪的莉莉丝……”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湎其中,陷入纯洁如初生羔羊一般的少女所营造的情欲陷阱中。 他深深望着那双眼睛,那双不愿被驯服的,满怀着野心与欲望,本不该在看似纯真的少女面孔上出现的眼睛啊。 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这双眼睛为他落泪,为他屈服,为他颤动着泪光,扯住他的裤脚求他垂怜。正是因为她看起来如此不屈,才令人想将她彻底揉碎在掌心。 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烂嚼碎,咽入腹中,才能确定为自己所有。 叶青辰还在看着她的脸,莫怜却将一只手向腰后摸去,一面贴着他呢喃:“老师是不会有错的……”那声音太过飘渺,似乎只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所以。”她轻声说,“我来做那个坏人。” 锋锐的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胸膛,少女馨香的身躯与濒死的恐惧交缠混合,他不可置信地挣扎,却被再一次狠狠刺穿。 “这才是爱……老师,爱和杀意,本就是一体。”少女轻抚着年长的情人逐渐失温的躯体,轻轻将吻印在他唇上,却不含情欲,好似一个晚安吻。 “卡!很好很好,真是天才啊!”贺州一声才将叶青辰惊得如梦初醒,他身上的少女立刻蹦蹦跳跳起来,对着他鞠躬:“不好意思冒犯了!”她忽然又变回了那个莽撞而无知的少女,而非刚刚活色生香的绝顶尤物。 叶青辰下意识蹭了一下自己的唇,那一处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迷蒙幽香。 强弩之末 第一天的拍摄出乎意料地顺利。 莫怜原本做好准备被各种挑剔,结果几乎全都几条就能过。但她自觉演得过于生涩,又主动要求重拍了几条。 莫怜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导演,我这里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她觉得这段眼神似乎有点太露骨,显得她不太像个未经人事的纯洁少女,额……像要把对方吃掉的女妖精。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贺州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莫怜毕竟是第一次演戏,会放不会收。“叶老师,我们这条重拍一下好吗?”叶青辰正在喝水,旁边助理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毛:这个女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叶先生可是前辈,她连基本的规矩也不守吗? 叶青辰转头看向她,莫怜略有些拘谨地看着他,手攥在身前,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背靠金主而颇气指使的女人,反而像个误打误撞混进来的实习生……叶青辰心下竟然涌起一股难得的怜惜之情,点了点头。 只不过是再拍几条戏,现在也少有演员这么认真的了。 收工之后已经接近傍晚了,叶青辰先告一步,莫怜卸起妆来花费的时间更长。“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叶青辰点点头说,莫怜还在化妆室里,听闻他的话,倏忽站起来:“那、那个,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请问您方便吗?”她动作幅度太大,一下扯着了头发,痛得她龇牙咧嘴。 “小心些……没事,什么问题?”叶青辰下意识伸出手去拦,又放下来。“就是那个……您觉得,我有的地方是不是演得情绪比较外露,有些夸张了?” 叶青辰没想到是这种问题,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诧异。莫怜慌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科班出身……” “不,你很有天赋。”叶青辰神色严肃地说。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莫怜了。 “有一种演员就是代入型演员,能用自己的情感去诠释角色本来就是一种需要天赋的事情。你第一次演戏就能做到,稍微有点用力过猛很正常,已经做的不错了,稍微收一点就可以。”他撑着门框说,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像凝固的面具。 他们这些混久了娱乐圈的人都这样,鲜少流露出真情实感,但面子上都要过得去,至少对莫怜这种背后有金主的,他没有不耐心的理由。 只是对方看起来太纤薄易碎,一副未经世事的懵懂模样。她大概不太懂地成人世界第一要素就是带上面具掩饰自我,像她这样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真实血肉,早晚要被绞成一滩烂泥。 但那又与他何干呢?叶青辰在心底为他这一点纷杂思绪发笑。 莫怜却笃定地点头:“我记住了。谢谢叶先生。”她照旧双手放在身前,朝着他微微鞠躬。 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眼底掠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坚定。 卸完妆出来天已经黑了。片场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她正犹豫着是否打车,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许炽夏?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她话刚出口便觉得自己语气太重,连忙补了一句:“很晚了。我怕你等得急。” 许炽夏稍有些灰暗的脸庞立刻又亮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久的!你今天好漂亮啊!” 好漂亮……么。大概许炽夏哪天看她都觉得漂亮吧。来都来了,她也不好推辞,幸好许炽夏是开车来的,刚刚是见了她才下车站在路边。莫怜就跟着许炽夏一起上了车。 对方一路载着她一路叽叽喳喳不停,“你今天拍得怎么样啊?贺州那家伙没欺负你吧?也没别人欺负你吧?”莫怜一面看他开车,恍然间意识到这辆车她坐过,正是上回许清秋送她去车站开的那辆。 许炽夏长得……实在是和他哥太像了。从副驾驶座看去,几乎是如出一辙的侧脸线条。只不过许炽夏正眉飞色舞地和她聊天,线条乱飞,不像他哥脸上的线条那样,一丝不苟得像被大理石雕成的那样。 “没有没有……贺导很照顾我,叶先生……就是演男主角的那位,人也很好!”她连连点头,忙着将自己脑中乱飘的思绪压下来。“哎呀你专心开车别看我!看路呀!”许炽夏要转过头和她说话,被她双手扶着腮帮子扭过去。 “嘿嘿……那就好。你放心啦,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他兴致昂扬地说,莫怜哑然失笑,不知该说许炽夏孩子气还是什么。 她心下难免觉得一阵空落落的惶恐,许炽夏对她的爱慕几乎要扑到她脸上,坦率而直接。但她自己果真配吗?他只是在自己面前看起来率真而毫无防备,但那天在贺州面前,许炽夏显然比她更熟悉这一套规则,也更老练,而终归是她有求于许炽夏。 更何况……他是许清秋弟弟。 思忖至此,她又深深垂下头来,攥紧安全带。 许炽夏原本还在自顾自说着什么,忽然发现身旁人沉寂下来。“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吗?”他有些担忧地问。 许炽夏的忧心忡忡自然不无道理,娱乐圈毕竟是吃人的名利场,稍不留心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莫怜……至少现在的莫怜,或许还不够清楚她对男人究竟有着怎样致命的诱惑力。连许清秋那种由电脑主板组成的家伙都会为她发狂,更别提其他男人了。 她仍旧垂着头,半晌后才开口:“你来接我……你哥哥,不知道吧?” 她声音越说越低,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许炽夏愣了一下,随即拍着方向盘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别担心别担心,我从小就在我哥眼皮子底下满天过海!”他将车停在路边,转身侧向她:“真的,你跟我哥也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啊?又没结婚,我和他公平竞争不可以么?”他一边说一边越凑越近,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她这边,怀着笑意望着她的面庞,一只手牵住她:“你也考虑一下嘛。我长得不比他差,性格比他好出了十万八千里——我哥那个脾气,观音菩萨都忍不了他!而且你看我们兴趣也相投,还有共同话题……”许炽夏眼神闪亮亮地看着她,叫人狠不下心去拒绝。 “……这样说吧。实话会伤你的心,但确实如此,”莫怜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不看他,“如果我真的有一天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敢确保,我不是因为你和清秋长得像,而答应的。”她说了一个复杂的句式,试图降低这句话的伤害程度。 确实,许炽夏的表情显然凝固了一刻,正当莫怜决定继续道歉时,他开口说:“可以。” “可以的,我能理解。”他点点头,接着说。 莫怜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可这对你太不尊重了!”她语调已然失去往日的平稳:“许炽夏,这不可以。这对你不应该可以。”她试图拨下许炽夏的手:“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 许炽夏俨然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呆呆地任由她动作:“不是,你别生气……” “我很感谢你照顾我,但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她慌张无措地捂住脸庞,忽然泄出一声崩溃的哭声。 “对不起……麻烦等一下……等一下,我没事的,我一会就好…….”许炽夏的视角中,身侧的少女浑身颤抖,连捂住脸的双手指尖都发着颤,绝望的哭声与断断续续的哽咽从她喉咙中无可抑制的流出,即使是头发丝都凌乱地俯在她脸侧,整个人如同一片在狂风暴雨下的枯叶,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惹得她哭成这样,慌忙抽出纸巾要递给她,莫怜却挡着脸躲得更远了些:“没事的……不用管我……谢谢你,我一会就好……不会麻烦你的……”她勉力从无法止息的哭声中挤出几个字眼,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仿佛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短短的几分钟,对许炽夏来说却格外漫长。他知道莫怜爱哭,换句话说,她很脆弱,并且远远超出一般人。但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完全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付的场面。 换句话说,他真不敢想象许清秋看到这样的莫怜会是如何。……不,他应该比自己更熟悉她这副模样,也知道该如何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傻子一样捏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巾呆着。 许炽夏感到了一丝颓丧。他低头看着手里被捏的惨不忍睹的那张纸巾,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从他手中抽走了它:“谢谢你,我没事了。今天演戏稍微有点沉浸,还没出戏。”莫怜用那张纸揩干净面上和手上的眼泪,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那双眼红红的,还隐约泛着水光。 ……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下撑住纤弱身躯的玉簪花,明明濒临碎裂就只有一线之遥,却非要将自己从命运泥潭中拽出。 “对不起。”许炽夏颤抖着声音说:“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都是我的错。”他伸出手想触碰她,却不敢再向前半分。 如果不是我逼你选择,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你就不会失去双腿。 作者的话:有人从期末周活着回来了5555我会努力还债的 自作自受(前世3pH,足交) 他仍旧记得那一场混乱的深渊。 许清秋回国以后,有一阵子隐匿了消息,谁也找不见他。就连许炽夏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某天,许清秋又如常出现在家里。 但那时候他们已几近决裂。只是血缘相牵,他下意识去看许清秋的脸。 许炽夏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许清秋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可怖的惊涛骇浪,下一秒就要冲破眼眶,彻底失控。 他不由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哥……” 许清秋转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所含的情绪极其复杂,不甘、怨恨,还有他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许清秋的脸上。 从那一日后,许清秋常常早出晚归。每每回来,都会将自己关进浴室,许久才出来。 知道许炽夏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一次,许清秋出门后,他便跟在许清秋后面。 车辆七拐八拐,开至一处别墅区。看着许清秋走进了其中一栋后,他走上前,发现门锁是密码锁。 许炽夏隐约意识到什么。他犹豫片刻,输入了莫怜的生日。 门开了。 那扇张开的大门像地狱之口,他浑身颤抖,迈了进去。 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能结束,即使明知它是错误,也只能将错就错。细碎的声响从楼上传来,他梦游般跌跌撞撞爬上去,径直向着最深处那间卧室走去。门上浮雕的美神阿佛洛狄忒向他投以注视,金漆的丰满乳房如同盛满果浆的琼杯。羊毛地毯盘曲的妖艳花纹则形成了漩涡,产生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巨大吸力。血红的水晶吊灯内的金粉更加扭曲了周遭的一切,在绚烂而迷幻的光线下,一股暖甜香气氤氲蒸腾,将每一根紧绷的神经末梢都抚慰妥帖,麻痹沉沦。 “太、太深了……要坏了……” 是她的声音。从那扇门里传来的,是莫怜的声音,含着痛苦和愉悦的声音。 “我错了,不要……呃!!!!”她尖叫一声,像被掐住命门般传来痛苦的泣音:“不要揪那里……要坏掉了呃啊啊啊啊!” 紧接着,是一道略有些耳熟,但显然不属于许清秋的声音传来:“都这么多次了,还没学会怎么讨好男人吗?” 许炽夏这才反应过来,这间房内,并非只有许清秋一人。 而声音的主人也昭然若揭:莫怜的现任丈夫,顾边城。 “对、对不起……啊!清秋、清秋我……”她喊那两个字的声音依旧娇媚,只是还混杂着带了情欲的乞怜。 “一口一个清秋喊得真是热络。那么,该喊我什么?”顾边城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传来。 “老、老公……” 甜蜜的,心甘情愿的,基于特定人身关系才能使用的称谓。 “乖,老公这就给骚老婆吃鸡巴。” 莫怜的呻吟声被骤然掐断,一时间房内只剩下黏稠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炽夏才稍稍将意识转回。他迟钝地看向自己的下身,阴茎早已高高顶起,甚至在裤裆处的布料洇出一点水渍。 他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该解开拉链借着房内的声音纾解个彻彻底底,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再装正人君子也毫无意义。但这样他究竟算什么?听着喜欢的女人和自己的哥哥,甚至还有她的丈夫叁人翻云覆雨,而他只能在门口偷听他们的声音意淫? 莫怜会喊他什么?他究竟算是莫怜的什么? 他能想到许清秋的手覆在她的乳上,掐着她的乳尖,一次次将阴茎挺进,她哭得那么凄惨,想必已经被撞开了宫口,整个龟头都嵌在她的子宫里,轻微的抽动都痛得令她眼眶泛白,更不要说直接毫不留情大开大合地操弄,整片阴道褶皱都被撑开,完全裹在阴茎上,成了被无情使用的泄欲工具。可她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因为顾边城正压着她的后脑按向自己的胯下,逼迫她深深吞进自己的阴茎,毫不在意她因为窒息双手无力地抓挠挣扎,最终像只待宰的牝兽般软瘫在床上,意识涣散,唯有身躯还因驯化而下意识讨好着男人,无论是窒息下而紧缩的阴道,还是顺服地收拢牙齿,吮吸口中的阴茎,最终被浊臭的精液灌满子宫与咽喉,被丢弃在床上,等待下一次折辱。 自找的。她自己选的。谁让她始乱终弃,谁让她贪心不足蛇吞象,谁让她是个美丽的,脆弱的,愚笨的女人呢。 许炽夏呆滞地望向头顶晕散的灯光,掺了金粉的迷醉光线将昭然若揭的罪恶粉饰成纸醉金迷的幻象,而他不过是误入幻象的一介凡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狼狈地躲到另一间卧室内,等待二人走后,失魂落魄地推开门。 莫怜正靠在门框上,几乎是赤身裸体,仅披着一件真丝外袍,敞开露出雪白的乳与艳红的阴阜,腿间柔腻的软肉浮着一层淤青,鲜红的指纹肆无忌惮地刻印其上。她正直直地望着他,视线坦荡,甚至带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夏。”她叹息着说。“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哥哥说的。” 许炽夏向前一步。 紧接着,他缓缓跪在地上,掐住她盈盈一握的脚踝,将那只足压在自己已然勃发的性器上。 “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姐姐?” 他抬头去望,她外袍下的腿间,一滴浊精正缓慢从肿胀的阴阜间落下,垂出一缕拉长的丝。那对阴唇正不知餮足地翕张,明明已经红肿涨大,凄惨不已,却仍旧饥渴地吞吐着空气更罔论入口的小洞,一张一缩间内里的艳肉隐约可见。阴蒂则更是淫乱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被剥去包皮,露出内核,泛着润泽的水光,一枚金环正扣在上面,以确保其时时挺立,完全被调教成了超乎常人的丰盈胀大,无需触碰,只要一点衣料摩挲乃至风吹草动,都能令她立马尖叫着高潮。 她完完全全是用以承载欲望的淫器。被灌以欲望和疯癫的爱意,被锁在这处金雕玉缕的黄金笼中。 莫怜的足轻重得宜地碾过他性器的顶端,柔嫩的足心被摩挲得发烫,她完全柔顺,任凭许炽夏用她的足泄欲,顶撞发红,他的脸正俯于她的裙下,望向那处满载欲望的罪恶之处,被灌满了属于他人的浓精,被摧残折辱,仍旧不知死活勾引着他的贱逼—— 他射了出来。同样黏稠的精液染污了她的那只玉足,像神像上所溅的罪人之血。 莫怜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该走了。”说罢,她收回那只足,转身回了房间。 沉重的关门声在他面前响起。许炽夏愣怔地盯着那扇门片刻,落荒而逃。 她是荡妇,美人,宁摧不折的玉簪花,勾人心魄的塞壬。是于贝壳中诞生的阿佛洛狄忒,也是自戮的维吉尼亚。 他以为自己要被永远拒之门外。叁天后,他收到了来自莫怜的信息。 内容很简单:“你也可以,小夏。” 渴求之物(前世,许炽夏H) 他又一次来到那栋建筑前。 这次是由莫怜亲手给他开的门。她穿了一条素白色长裙,黑发如瀑般垂下,神色淡然。“来了?我洗过澡了,浴室在二楼,你去吧,我在卧室等你。” 她语气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许炽夏却觉得莫名的锥心之痛。不、不该是这样的,他所熟知的那个莫怜,在阳光下歪着脑袋哼歌的莫怜,聚光灯下满目光辉的莫怜,明明是勃发出生命力的茂盛花朵,此刻却被困在笼中,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连他自己,也即将成为凶手。 莫怜见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忽然笑了。那个笑容令人联想到玫瑰缓缓落下一枚花瓣的场景,带着凄美的快意。 她说:“去吧,小夏。我愿意的。” 魂牵梦绕的馨香躯体此刻正被他压在身下,多少个午夜旖旎春梦里的幻象成真。许炽夏微微颤着去吻她的唇,莫怜一滞,随即绽出一个顺从的笑意,徐徐迎上。 只可惜所得再也不是梦中人。他生机勃勃的绚烂玫瑰被揉捏榨出鲜红汁液,搅烂花心,碾成淤泥。 她乖顺地卧在许炽夏怀内,将那颗头颅埋在他胸前。莫怜的发已经蓄养得太长,如交织横生的藤蔓将二人紧紧绞住,似乎要永不分离。他犹疑片刻,终究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沿着后颈一路去向脊背,说不好是爱抚还是安慰。 莫怜却被他这动作弄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昂起了头,接着将他环得更紧:“不要这样对我。”她用命令的语气:“不用对我这么温柔。” 许炽夏的手一顿。他们明明都浑身赤裸,紧紧相拥,却好像仍旧相隔千里。 他忽然发狠,翻过身来把她压在身下,甚至毫无前戏就直接顶入。阴茎重重凿开穴肉,毫不留情撞在敏感点上,这一下带了过深的恨意,不像做爱,像杀人。 莫怜被她顶得双眼发白,撕裂的痛感和剧烈的快意一瞬间击垮了她的大脑,逼得她手指下意识绞紧了床单,指节都用力到泛白。还不等她喘口气平复下来,许炽夏便毫不留情掐着她的腿根将阴茎抽出大半,又狠狠撞入。 她几乎要被这两下搞得完全崩溃,又下意识讨好他,收缩着穴肉企图讨好侵入其中的过于粗壮的性器。许炽夏俨然是奔着搞死她的劲头来的,任凭她再求饶都没用,只知道一昧冲撞。 他犹嫌这个姿势不够发力,一把拽住她的双腿架在自己肩上。莫怜已经被他弄得小死,只知拽着布料“啊啊”地呻吟,下身已被操弄得一塌糊涂,光她自己喷的水液就将交合的那处弄得泥泞一片。那枚被扣了金环的阴蒂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间东倒西歪,凄惨不已。最敏感的神经脉络被反复刺激,几乎要因承受不了如此滔天的快感而荒废。 如果真的废了……如果真的能在一次一次毫无节制的残酷性爱中失去神智,成为只知吞吐性器的淫物,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挣扎,只要乖乖纳入阴茎,任凭他们撕咬自己的乳头,阴蒂,扇打她的乳房和阴唇,无论是掐着她的腰一次次撞开宫口,说着要在她的子宫内灌精打种, 让她怀孕流奶,挺着硕大的孕肚挨操,直到她的孩子也在一次次的凌虐中死亡,还是直接扼住她的脖颈,令她在濒死的窒息中奋力收缩阴道以满足对方,直到她在对方手下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 她不在乎了。就算是拿她的尸体泄欲,她也只有种麻木的平静。 她任由许炽夏摆弄她的身体,小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她的头颅垂在一边,盘曲的黑发一直落在地毯上,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她的手也不再紧紧攥着床单。同样垂在床下,指尖触及粗粝的羊毛地毯,她浅浅勾弄着,任由并不柔软的毛料碾过指尖。 忽然间,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小腹。 “我恨你。”许炽夏说,他紧紧缚住莫怜的腰,泪水带着趋于滚烫的温度,溅在她的肌肤上。 “我知道。”莫怜平静地说:“你们都想杀了我。” 她的视线中没有许炽夏的脸,只有倒错的半截床脚与地毯花纹。“小夏,不要爱我。杀了我就好。” 许炽夏反而更加痛苦。他埋首在莫怜的胸前,混着水汽的吐息洒在她的乳沟里,又去够她的乳头,吸吮了两下,明明是温暖馨香的女性躯体,却无法令人产生任何暖意。 他就像吸吮着自己已经死去母亲的乳房的婴孩,妄图从这副躯体里再榨出一滴供他生存的乳汁。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将莫怜扶起,死死圈在怀里。他们下身相连,是人类本能的繁衍行为,是侵略,掠夺,是在社会驯化下男人对女人的征服。而他上身却死死抱着莫怜,却只想要她一个怜悯的答案。 “为什么要和哥哥以外的人结婚……为什么是哥哥不是我……”他终于说出盘桓在心中驱之不去的质问和妒意。近乎孩子气的发问,却在他们以成人的方式交合,在他折磨她后出口。 “小夏,”她轻声叹气,“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和你哥哥真的很像。”她凝望着那张与许清秋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面庞,指尖逐一勾出轮廓,“像到我会把你们弄混。” 话音未落,她宫口便被硬物撞开。许炽夏的阴茎蛮横地闯入了那处柔嫩,企图将它完全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莫怜抬头,对上他不可置信的,怨毒眼神。 恨是比爱还要浓烈一万倍的感情。喜欢是小孩子的把戏,爱是飘渺而易变的东西。只有恨,恨够长久也够深刻,够她死死扎根在对方心里成为一棵不可拔除的毒草,将每一颗心都浸满她的毒液,永远铭记她,就永远属于她。 更何况这恨意本就因爱而生,她得到了恨,就意味着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爱。 在她昏死前一刻,耳边最后响起的声音,是许炽夏自顾自呢喃的声音:“你会选我的。只有我才能给你自由。” 予我牢笼 他怔怔盯着眼前的莫怜。 她仍睁着那双如水洗过的眸望着他,透彻如水晶,不含一丝杂质。“小夏?你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略显慌张地去扶许炽夏的肩,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双手。 许炽夏将那双细瘦的手举至面前,微微俯下头轻吻上她的指隙,动作轻柔而虔诚,仿若宣誓效忠。 他睫毛扫过她的手指,缱绻眷恋。 “没事的。以后有什么,都找我,好吗?”他抬头望向莫怜,扯出一丝笑意。“我一定都在。” 这显然是个过重的允诺。重得不像他们只是相识不久,而是隔着生死。 莫怜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一瞬间如鲠在喉。 她终究不懂得为什么。许炽夏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超越寻常爱慕。就像给一个长年经受饥饿之苦的人一桌山珍海味,只怕这不过是一瞬海市蜃楼,或因暴食而猝死。 她宁可这不是爱。宁可许炽夏对她只是一时兴趣,所以随口说出海誓山盟。就像她默认许清秋总有一天会无可忍耐与她分手,她清楚爱是假的,她只是希望这些人能短暂的骗一下自己。 骗我就好。但不要是真的,那对她而言,太过恐怖。 莫怜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无法顶着许炽夏的目光开口,最终只好点了点头:“好。” 就这样吧。她垂下眼,反正她也不会真的需要许炽夏为她付出什么。 从那以后莫怜如常去片场拍戏,有时候贺州仍会派车来接她,只是奇怪她从来没在片场碰到车后座的人。但总归有人接,她也不会多嘴问些什么。许炽夏倒是还想接她,是被莫怜勒令不准再来。原因很简单:许炽夏是要把她送回学校的,万一撞见许清秋,不说他们两个指不定又要呛起声来,许清秋肯定是不会再让她去演戏的了。 她是那种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许清秋又从来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黑起脸来毫不留情。莫怜自觉已经把对方的底线作风摸了个七七八八,照旧放课后去实验楼下等他,撒娇说今天想吃日料。 许清秋是喜欢她撒娇的。喜欢她挽着自己的手臂晃荡,眨着眼睛用娇媚的语调说些略显无理的要求:“吃完去看电影好不好嘛——那部电影也没有特别无聊的!陪陪我嘛!”她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倚在许清秋身上,天气渐热,她身上衣物轻薄,隔着一层布料下的鲜活身躯触感清晰。 许清秋眯着眼睛看她。莫怜的乳毫无顾忌地挤在他的手臂上,那一团软肉勾得他心下暗火烧起,他阖了半晌眼睛,睁开后又是一片清明,将她推开半分:“好。”他顿了顿,又补充:“你下次不要穿这件衣服出门。” “怎么了——诶!不好看么!”许清秋说完话就自顾自向前走了,莫怜慌慌忙忙追上去。“我可是为了见你特意穿的这条裙子!”她颇有些不服气地扯了扯身上的针织裙,柔软的面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无遗,堪称活色生香。“你看看嘛——”她还扯着许清秋的衣袖不放。 许清秋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莫怜被他这一下看得也有些手足无措,尬笑着转过头去:“也不用这么直接的看就是说……” 一只手沿着她的锁骨滑下。她肌肤柔腻,触而生温。莫怜一下子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脸色瞬间爆红。许清秋的手指停在她胸口上方,随即,轻轻勾起那片布料。 只是很轻的一下。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戏弄,指尖若有若无地触及她的乳沟,布料弹回,溅起一点绯红。 “还看吗?”他波澜不惊地说。莫怜去看他的脸,心口猛地一滞。 她忽然有种被捕获的恐惧感。许清秋的眼神过于侵略,带着隐隐压抑的愠怒,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更直接的比喻是,她觉得许清秋现在想强奸她。 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与侵占欲。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伸手去将他仍旧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拿下来:“我就是……就是逗你一下……下次不这样了……” 许清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利落,比她的手大许多。除非他自己愿意,她那点挣扎对许清秋而言只不过是蜉蝣撼大树。 不过他倒是顺从地让莫怜牵着他的手压了下来,一瞬间气场也收敛了许多。莫怜不住地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像是一种安抚。“我们去吃饭吧,好不好?”她循循善诱地问。 “嗯。”许清秋低着头,任由她牵着自己。 吃完饭依旧如约去看了电影。莫怜自觉品味不差,算是选了一部许清秋能欣赏的电影,至少不必开场叁分钟就一言不发开始看手机。当然许清秋看手机也不是为了休闲娱乐,多半是干正事。 但说来说去还是她更喜欢。许清秋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屏,电影的光打到她脸上,形成一片朦胧的晕层。 她看得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许清秋始终看着她。 他前世有这样陪莫怜看过一部他并不感兴趣的电影吗?在许清秋的记忆里,显然没有。他从来没有耐心去做这样一件对他而言耗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事,事实上,莫怜甚至都没有向他发出过这个邀请。 他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会这样盯着一部电影入神,不知道她复习时会闭着眼默背书,不知道她会注视着窗外的树叶发呆。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这些事情,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 许清秋想到此处,下意识扣紧了座位扶手。 甚至就连她前世进入娱乐圈,其实都有迹可循。 “清秋?”莫怜小声唤他。她这才发现许清秋一直注视着她,”怎么啦?你觉得无聊的话要不我们就走……”她话音未落,许清秋便摇了摇头,“不,不用。” 他说:“我看着你就好。” 电影散场后人潮散去,莫怜原本要打车,许清秋却拦下了她:“走回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她心下一凛,只道终究是来了。 只是面上她还笑意盈盈应下,只是一只手掐得死紧,连指甲似乎都要刺破血肉,却好像丝毫不觉疼痛。 或许因为那点疼痛,同她心里的痛意相比太过微末。 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硕长。莫怜是习惯热络的,强作欢笑叽叽喳喳说着刚刚的电影。许清秋一言不发地等她说完,又一次止住脚步,转身望向她。 “小怜,我要毕业了。”他轻声说,初夏的风,不疾不徐地吹过她的发梢,扬起几缕发丝。 他又这样叫自己。莫怜只觉得浑身颤抖,死死咬着下唇,强憋住眼中滚动的泪意:“是,学长…….” 灵魂缓缓抽离出她的身躯。原来只是幻梦一场,她恍然地想。 因为即使将灵魂出卖给魔鬼,都换不回许清秋看她一眼。 “我知道的,谢谢学长一直照顾……”她几乎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话,热泪临即滚落眼眶那一刻,许清秋忽然捧起她的面庞。 灯光下,她恋慕了多年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双从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此刻只刻印着她一人的身影。 只有她。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莫怜这才察觉原来他捧着自己的指尖也在颤抖。他怎么会颤抖?难道他也会有一点不舍? 暖黄的光将他英挺的面庞分割成半明半暗,晦涩难清。似乎有极其汹涌的情绪在他眸中翻涌,几乎全要倾泻在眼前人身上。 莫怜阖上眼,等待断头台上那一下结果。 “小怜。”他开口说,“你可以来我的毕业典礼吗?我为你留了特等席。”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这是许清秋第一次求她。 受害许可(毕业典礼,求婚) 许清秋的毕业典礼,莫怜穿得格外郑重。 许清秋能拿到这个位子并不奇怪,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校方给他留了前排的位置,一般而言,坐在这里的应当是他的父母,或者至少是许炽夏。但现在是她坐在这里。 不过大半个学校都知道她和许清秋的关系,见她坐在位子上,也点头问好:“学妹好。许清秋还在后台,你要不要去找他?我带你进去。”这人她认识,是许清秋的舍友,叫做陈衡。 她慌忙起身,微微鞠躬:“好的,谢谢陈学长。” 莫怜在许清秋一众社交关系中风评甚佳是有原因的。从他同门,舍友,甚至到导师,她无一不妥帖尊敬,给足了许清秋面子。所有人都知道许清秋有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人也聪慧利落。许清秋虽然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却极为不近人情,这样算下来,真不知道是谁捡了谁的便宜。 陈衡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她今天穿得庄重,一袭黑色绸缎长裙,袖口滚着簇拥的荷叶边。如瀑的长发垂在两侧,映得她整个人都端庄得像具精巧的花瓶。 男人嘛,君子论迹不论心。陈衡心想,这样不世出的美人,居然落到了许清秋那个不识风月的人手里。倘若换成他…… 他瞟了一眼莫怜裙摆下露出的一截脚踝,细却裹着一层丰润的肉,像玉雕成的一段藕节,随着美人一步一频,裙摆像波浪一样晃动,雪白皮肉若隐若现。 “清秋?”一声娇媚的呼唤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莫怜见到许清秋还对着镜子研究领带,连忙走上前几步接过来。“你稍微低一点头……”她说话声音细细的,是她长得不够高,即使穿了高跟鞋也够不到许清秋。 许清秋垂下眼来,微微俯了身子,任由她的手绕过自己的脖颈,将领带绕上。莫怜看起来也不像是熟练的样子,折腾了一会,打得歪歪扭扭的,许清秋也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折腾。 “你等一下……我查查这个要怎么打……”莫怜瘪了瘪嘴。将领带松开捏在手里,一面点开手机找教程。 陈衡自觉无趣。和许清秋点了点头便走了。莫怜见他离开,也仰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真是一副生动的美人画像。他心想。 莫怜比划了几下,大致弄清楚领带的打法,便叫许清秋坐在椅子上。她手指绕过领带,停留在许清秋喉结处,忽然滞了一下。 “怎么了?”许清秋抬眼看她。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和许清秋如此亲近了? 莫怜心惊于这样的变化。她刚刚极其自然地喊许清秋坐下,毫无顾忌地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接触他的身体,不打招呼就直接来后台找他。这放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论许清秋让不让她这样做,莫怜自己也是不敢的。 他们之前那层无形的膜,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许清秋见她久久不动作,以为是她又忘了怎么打领带,便从旁边拿过她的手机,刚划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密码。莫怜赶紧说道:“可以面部解锁的,你放到我面前。” 许清秋面上一闪而过不悦的神情,接着又恢复如常。 莫怜帮他打好了领带,又调整了几下,确认没问题以后就松手了。“那我先回……”话音未落,许清秋牵住她的手臂:“你帮我确认一下着装吧。” 他们学校是百年名校,不乏有政要出席,谨慎对待也是应当的。虽是初夏,许清秋却一丝不苟地穿了正装,又在外面套了学士服。幸好礼堂内冷气开得够足,否则即使是许清秋恐怕也熬不住。 许清秋站在她面前。莫怜替他别好衬衣领口,理顺下摆,将袖口扣好对齐。做这些事时,她能感到许清秋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 许清秋自己却觉得恍如隔世。前世这一天,同样是莫怜替他整理着装。只不过她前一天就将所有衣物熨烫平整,再替他一件件穿好。她提前学了领带的打法,替他系领带时娴熟轻巧。 她总是这样听话。那天坐席满了,本来大叁的学生也不会参加大四的毕业典礼,莫怜就一个人坐在后台,听完了他的整场致辞。 结束后,他的同门要拉他聚会,见莫怜还在后门等他,刚想改口,莫怜却笑着说:“你们去吧。我回去等你,清秋。” 他垂眸望向身前的少女。她正试图把学士服上一块不平的褶皱弄平,微微皱起了眉。 前世今生,她都在这里。 莫怜整理好后就回去坐着了。许清秋的发言在后面,她等得都有些昏昏欲睡。毕业典礼不过是这样,一位领导又接着一位领导上去讲话,讲来讲去无非就是那些,她全都不感兴趣。只不过碍于坐的位子太过显眼,她还不得不保持体面,面带笑容如沐春风地聆听各位发言,实际上每个字都直接从她脑子里溜过去了。 终于等到许清秋上台。这次的掌声明显比前面各位领导都要热烈许多,毕竟帅哥的号召力是显而易见的。 一片喧嚣中,莫怜缓缓抬起头,望向台上的许清秋。聚光灯自他头顶上打下,使他浑身都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晕。青年面容极为英俊,眉目冷峻,像神话里不近人情的天人,明明生得如此非凡的一副面孔,却与人间情爱绝缘。 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许清秋会真正爱上自己。从她十六岁那年开始,在滨阳二中的操场上仰头望向主席台上晨会发言的许清秋时,她小心翼翼触上实验班名单上第一位的“许清秋”叁个字时,她在无数个擦身而过的转角,回眸望向那个身影时,她就深深清楚。许清秋是她在泥泞里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是他不经意间施舍的一点善意,成为她人生里仅存的希望,成为她活到今日的意义。 是水中捞月。她爱许清秋,就像爱一尊神像,即使这爱永远得不到回应,也从不公平。 她恍然地听许清秋口中的每一个字。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在大学四年里,我结识了许多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他们有的是与我一起讨论课业的同学,有的是和我共同生活的舍友,还有我最敬重的各位老师,给予我学业和生活上的帮助…….” 客气了。莫怜腹诽。他导师能捡到许清秋,嘴都快笑歪了。 ”以及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许清秋忽然停了一下。 他的视线落往台下,紧接着,缓缓开口说: “我的女朋友,莫怜。” 惊雷般的声音在她心中炸起。莫怜不可置信地望向台上,正好与许清秋的视线对上。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是她的女朋友。并且,是在这种场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许清秋平静地看着她,继续念:“能够遇见她,是我大学四年最幸运的事情。她美丽,聪慧,温柔,忠诚,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性。” “我希望在场的各位能为我做一个见证。” 他从高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莫怜面前。 她浑身发麻,手脚失去知觉,莫大的无措笼罩在她心头。 那束聚光灯一直跟随着许清秋,打在二人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许清秋从怀中掏出那个蓝色首饰盒,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他打开盒子,一枚六爪钻戒瞬间折射出无限光彩。 “嫁给我,莫怜。” 无数道视线一瞬间凝在她身上。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嫁给他!嫁给他!” 莫怜惶惑无措地向周围看去,无数张脸,欢呼雀跃的,脸上涌动着喜悦的情绪,似乎是极其乐于见到这一幕。有人对她投以羡慕的眼神,坐在前排的领导和受邀人士也露出了那种“年轻就是好”的表情,小声说着什么。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许清秋还跪在地上。他仰面望着她,仍旧捧着那枚戒指,在等她同意。 莫怜却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你知道吗?求婚是男人一生中唯一一次求他的妻子。在那之后,他就拥有了合法奴役他的妻子的权利。 婚姻意味着什么?婚姻和爱是没有关系的,它只意味着人身关系的绑定,意味财产关系的不可分割,意味着他们拥有彼此的家事代理权,意味着法律上写着的“夫妻间的权利和义务”。 她只有二十一岁。而她又太清楚结婚对女人而言是怎样的围城。这一理论在她身边的无数人身上验证过,她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婚姻对于男人而言是成家立业的必需品,对女人而言,却是收益回报不成正比的豪赌。 见莫怜迟疑,周围的欢呼声也渐渐小了下来。许清秋仍旧死死盯着她,开口说:“小怜。” “我爱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也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许清秋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的形状。 莫怜猛地睁大了双眼。叁个音节如同一柄铁锥,一下一下,重重凿进她的心脏里。这叁个字甚至比刚刚的求婚更令她浑身颤抖,她头脑发蒙,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迅速远去,只有心跳声清晰可闻。 咚、咚、咚。 我、爱、你。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许清秋忽然发现莫怜的眼眶发红,泪水瞬间夺目而出。她捂住嘴,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硕大的,晶莹的泪珠不住地从她脸颊上滚落而下。 “我、我愿意……” 她在泣音里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 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周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爆发出一阵比刚刚更大的欢呼。在这片欢呼声中,许清秋将那枚戒指取出,套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银色的铂金戒圈,终于牢不可破地锁住了她。 无法选择(见父母) 结婚毕竟是大事,学期结束后,许清秋和莫怜去了一趟她家。 莫怜出生于寻常人家,父母都是职工,她是独生女。莫怜先回了趟家知会父母,确实先斩后奏。春节回来时她还孑然一身,一学期结束,未婚夫都带回来了。 她母亲拿起她的手,盯着上面的钻戒,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他给你买的?“即使她不认得这是某着名珠宝品牌的经典款式,也看得出钻石大小:“这孩子什么家境啊?他不是你大学同学吗?别是买了颗假的骗你吧。” 不怪她母亲诧异。她最有钱的堂哥结婚,用得钻戒也比不上她手上这枚。若非太清楚许清秋为人,她也会觉得对方是买了颗莫桑钻来唬她。 莫怜摇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父亲就站了起来:“什么叫不是那样的人!你和人家认识多久,就知根知底了?!” “我十七岁就喜欢他了。”莫怜淡淡说。 她父亲忽然卸了气,摔回沙发里,一手扶着脑袋:“……这样的人家,看得上我们?” 母亲也长长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不是妈妈生气……你喜欢人家,人家可说什么了?女孩子一厢情愿上杆子凑,总归是要吃亏的。”她的手被母亲紧紧攥住:“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妈怎么能不操心。” 莫怜的视线在父母之间游弋了几圈,最终落在地板上。“我清楚。是他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全校的面向我求的婚。他长得帅,年轻有为,人品也好。就是性格冷了点,可喜欢我。”她下意识扣弄了一下沙发:“更何况……我喜欢他这么多年。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他。” 一片寂静。 父亲长长叹息一声,打破了寂静:“你自己喜欢就好。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只希望你快乐。” 第二日许清秋登门拜访。他是有备而来,提前问了莫怜她父母喜好,买了一车礼品。真不是夸张说法,许清秋开车来的,整个后备箱都满了。 幸好莫怜家住的楼房有电梯。单是拎礼物就跑了两趟,莫怜想上手帮忙,许清秋不让。夏天又热,许清秋原本又要穿正装,还是莫怜拦下来的,勉强给他穿了衬衫长裤。 就是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不方便,许清秋是开车从S市来的,莫怜那时候坐在他的车后座都快昏昏欲睡,又怕他在高速上不安全,硬撑着精神和许清秋说话。许清秋倒是让她安心睡觉,免得回家都无精打采。 两人携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敲门。门是莫怜敲的,她余光瞥见许清秋的手攥得死紧,这么紧张?她转头对许清秋一笑:“没关系的,我爸妈不会难为你的。” 来开门的是她父亲。她父亲见到一地礼品也愣了:“买这么多东西?” 许清秋倒是眼疾手快,从地上抓起最贵重的礼物就往对方手里塞:“叔叔好!我是许清秋,小怜的未婚夫。” 果不其然,她父亲在听到“未婚夫”叁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哎呀!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买这么多东西!”她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饭好了!进来吧进来吧,听小怜说你口轻,今个儿做菜都是清淡的。” 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许清秋。青年确实长得招小姑娘喜欢,个子也高,看着也是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小怜!把人领进来啊!” 她父亲“哼”了一声,让开半个身子。 “你和小怜是怎么认识的啊?”她母亲夹了一筷子菜到许清秋碗里,开口问道。莫怜急得慌忙在餐桌下踢了母亲一脚,明明之前说过许清秋有洁癖,叫她千万别夹菜给对方,她妈就是记不住。 许清秋愣了一下,扒着饭吃了。“去年认识的。小怜给我送情书,我和她约出来吃饭。” 莫怜快把头埋进碗里了,谁懂啊送情书的事情被讲给父母听简直是公开处刑,这下子更难解释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她爹的脸色更黑了。 “这样啊……小许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许清秋正襟危坐地答道:“我父母是企业的科研人员,目前外派在国外工作。”他报出他父母工作的企业名称,莫怜父母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等莫怜父母继续问下去,许清秋已经开始自报家门:“我家在S市有两套住房,其中一套别墅是我和弟弟现在在住。另外一套公寓在市中心,如果小怜不喜欢,我也可以再购置一套。我目前在和导师做的课题是……”他说了串听不懂的词汇,“这个课题在国际上属于领先地位……”他还想继续介绍下去,但是看着另外叁人一脸迷惑的表情,勉强掐住话头。“我自己目前的资产,包括存款、股票统共有一千万左右。” 莫怜差点一口番茄蛋汤喷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许清秋这么有钱?!一千万对于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毕业生来说也太夸张了吧?!物理系又不算什么很赚钱的专业,许清秋是去打劫银行了吗?! 许清秋家在S市的资产她是大致知道的。S市房价可谓天价,他家能住别墅,其实力可见一斑。许炽夏能毫无负担辍学做偶像,自然也有他的资本。只是没想到许清秋自己手里居然有这么多钱…… 她又心虚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专柜价叁十万,她戴了辆车在手上。 她父亲原先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将筷子重重落在碗上:“有没有钱是其次的。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今天第一次上门,就想把她娶回家?!” 许清秋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 莫怜扶额。 她好想死。 她强撑着精神想打圆场:“清秋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没等她话说完,许清秋就覆上了她的手。 “我想娶她。我爱她。我有这个能力负担她的生活。”他简明扼要地说:“她也喜欢我。非常喜欢我。” 许清秋说这话时偏偏非常真诚,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确信无疑的那种真诚。莫怜脸已经红比碗里的番茄蛋汤还过分,餐桌上沉寂良久,终究还是她母亲打破了僵局:“瞧这孩子,说话直是直了点…….”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色给他:“倒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老实孩子。” 那个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见好就收,你女儿找的这个女婿各方面都不差,别把人再给吓跑了。 她父亲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好对我们家小怜。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不会放过你。” 许清秋一愣,随即点点头应是。 其实这是一场结局早就注定的见面。她的父母早就失去了对她的干预力,只要莫怜一意孤行,她父母就算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也会答应。 毕竟从那件事后,她父母对她的歉疚就与日俱增。不光为她办了转学,甚至也搬离了S市,又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蜕变,一直到今日。莫怜用她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不再是她父母的女儿,只不过他们仍是她的父母。 高考前夕,她坐在书桌前整理资料。她母亲走进来,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冰西瓜:“给你特意挖的,都没有籽……” “放桌上吧。”她淡淡说,眼神一刻未从书上移走。 那时她已经逐渐消瘦,依稀可见后日美貌。那双眼睛里冷冷的光也显露锋芒,不像一个未满十八的少女该有的眼神。 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她母亲放下西瓜后又出去了,小心掩上她的房门,不敢发出一点细微声响。 堆满复习资料的房间内,只剩下莫怜一个人靠在床边,缓缓阖上双眼,在内心默背书上内容。 “你在看什么?”许清秋问她,莫怜还在想着那些事情,微微出声,听见许清秋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啊,没事。” 她沉默了一下问:“你父母怎么说?” “我已经发邮件问过了。他们祝福了我们,但表示工作繁忙,无法抽身回国。”许清秋一面开车,一面目不转睛地说。 “你父母……一直这样吗?” “我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哪方面。我十岁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们了。”他平静地说。 “那你那么小……还有你弟弟,怎么能照顾自己?” 许清秋难得沉默了一下,接着开口:“我们十四岁之前都有亲戚照顾,家里还有阿姨。后来我觉得不需要了,就和父母说让他们不必来了。” “……你家,很好,很温馨。”许清秋补充了一句。 只有莫怜脑中那根弦绷断了一刻,随即她苦笑一声,含着难以说清的复杂情绪开口:“你喜欢就好。” “……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家的,对吗?” 她语调轻飘,像是在安抚许清秋,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什么。 作者的话:感谢各位给我的评论收藏和珠珠~希望看到大家更多的反馈啵啵! 永结同心(结婚) 之后的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许清秋同意莫怜将婚期后延至她毕业以后,莫怜和贺州确认了时间,拍摄顺利的情况下,她应该能在那之前杀青。 不过这样紧密的行程,自然是没空实习的了。当贺州看到莫怜面色尴尬地递给他自己的实习证明时,神色复杂得简直像被硬塞了一大口馒头:“你这个……实习证明……没关系,我找个朋友帮你签一下吧。” 大学生是真的很不容易。 几日后莫怜收到那张实习证明,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贺导……您这是什么朋友啊……”上面鲜红的公章赫然可见:“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她原本以为贺州是随便找了个小公司给她走一下形式而已,怎么搞到宁城集团的章子的?! “这……可能因为你是T大的学生吧!”贺州哪里想到,他原本只是打了个电话给顾边城助理问一下要不请顾氏哪个子公司盖个章子,结果对方直接拿宁城的章子来了,说是顾总授意的。 只是难为他要怎么编理由了。顾总说着不必安排见面,结果几次都看到顾总的车载着莫怜来片场,贺州还得忙着给两边打圆场,真是手忙脚乱。 但即使莫怜背后没有顾边城撑腰,他也不得不说,单论外貌和演技,再加上她自身那种独特的气质,莫怜出名只是时间问题,有天赋,肯努力,又美得独树一帜,许炽夏真是给他送了个最佳女主角过来。 本来这部片子就是作为艺术片打算冲奖的作品,上不上院线倒不重要,顾边城给他的投资也让贺州放了心大着胆子去拍,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就这样,《魅》作为莫怜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于她大学毕业前夕正式杀青。毕业季也飞速过去,大学匆匆四年,就此完结。 也正是毕业后,莫怜才和许清秋说了自己拍戏的事情。彼时二人正在准备婚宴,莫怜心觉还是应当向他坦白。 许清秋那时正在看一套瓷器,听见她说的话,一瞬间,那套瓷器全数从展台上摔落,跌得粉碎。 “你说什么?”他没管那一地碎片,上前一步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举在眼前:“你为什么骗我?!” “清秋,我没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太过触痛,令她记忆里极度恐惧的暗面瞬间翻涌而上,莫怜强撑着浑身发抖的身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旁边的店员说:“不好意思,这套瓷器多少钱,我赔给你……啊!” “说话!”许清秋把她又往前扯了一步,一地瓷片,莫怜险些没能站稳,差点摔在那些碎片上。 “许清秋!”莫怜也火了。她不管对方把她攥得死紧,拼足了十成十的力气把他甩开:“你冷静点!” 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威胁他也不是不可能。 许清秋被她狠狠甩开,脸色几乎差得要杀人。莫怜拧着眉头瞥了他一眼,随即跟着店员去结账,走过他身边时一个眼神也没给。 那套瓷器自然也价格不菲,莫怜倒吸了一口凉气,刷卡付账。她刚拿到片酬不久,付得起这钱。 结完账,她捏着小票,回去找许清秋。 对方已经在外面等她。脸色倒是没有刚刚那么差了,只是依旧阴沉。 许清秋听到“演戏”两个字时简直要当场把莫怜拖回家里锁起来,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一世明明他已经答应和莫怜交往,明明都要结婚了,她还是会去演戏! 那么下一步呢?她又要离开自己,攀上顾边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几乎要疯了。 许清秋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尽力气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掐她的脖颈,尽管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小怜,别去演戏。” 他尽力放缓声线,温和地对她说。 莫怜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忍耐。许清秋一向如此,不允许自己超出一点他的控制,更别提瞒天过海,去做他最讨厌的事情了。 他恨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下,恨不得自己的生活里只有他,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依靠。 许清秋愿意给她买各式各样的奢侈品,填满她的物欲。但是他从来不真正关心她在想什么,做什么,他只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喜爱他。 就连她听不得东西摔碎的声音这件事,他也全然不知。 莫怜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我很讨厌东西摔碎的身影。” “不要在我面前摔东西。”她语调冰冷。 许清秋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那部戏已经杀青了,我本来就不需要再去。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拍了。”她盯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化石花纹,一只被凝固的海螺,被打磨光洁,陈放在大厅里,任人践踏。 莫怜轻轻拥住许清秋,靠在他耳侧轻声说:“对我好一点,清秋。” 婚礼没有请太多的人,是莫怜的意思。因为在S市举办,只有她父母来。许清秋那边来了他的同学和导师,许炽夏在外市,不回来。 婚礼前夜,莫怜一个人坐在房内。她没让任何人陪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朋友。有可以问好的点头之交,但没有能陪她度过婚前一夜的密友。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一段幸福婚姻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她从小说里读到过,但那毕竟只是幻想。更多的婚姻是她亲眼见证的一个又一个悲剧,那些女人在婚姻中被消磨,无论美貌与否,最终都变为一副疲惫而麻木的模样。她们的丈夫英俊或不英俊,大多不英俊,不消多少时日就变得大腹便便,浑身透露着烟酒气息,对他们的妻子幺来喝去,或者也同样疲惫,似乎和他的妻子多说一句话都令他反胃。 这才是婚姻。婚姻是消磨精神的坟场,是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生命的盛大谎言。再牢不可破的爱意都不可能在经年累月的婚姻生活中留存,它们只会随着柴米油盐,随着妊娠纹和松垮的阴道,随着逐渐失去耐心的对话和怒无可遏的争吵甚至殴打中眼睁睁变成一地狼藉。 她在害怕。她怕得浑身发抖。 她不想成为她母亲。不想再听一次瓷器破裂的声音。 直到许清秋身着礼服,站在她面前时,莫怜仍觉得恍惚。她穿着高级定制的纯白婚纱,无数颗水晶缝在薄如蝉翼的轻纱上层层迭迭,数米的头纱缀着碎钻如同银河一般。她手上捧着水滴捧花,昂贵的进口花材垂吊而下,艳丽的玫瑰与纯洁的铃兰相得益彰。 这是一场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婚礼。梦中的婚礼。 对,她选的曲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是她高中时最常听的曲子。 莫怜睁眼望着许清秋,这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六年来的千百个夜里,她都思恋着这一张面庞入睡。 她十六岁时从他手里接过那包手帕纸时,是否想到会有一日,他们真的结为夫妻? 从此他们将共枕而眠,成为对方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那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振聋发聩地响起:“他是你从十六岁起就深深爱着的人。” “他的爱是你将灵魂同魔鬼做交换时,第一件想要的东西。” “他是你所追的天上月,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现在他就站在你眼前。” “嫁给他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 “他说他爱你。” “你想要他的爱。”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无论人生顺逆,贫穷富裕,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快乐还是忧愁…… “……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许清秋攥着她的手,滚烫的温度刺过布料,灼得她肌肤发痛。 “永远和我在一起。”他盯着莫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作者的话:写这一段的时候一直在听《笼》,“答案写在笼中只为困住你”…… 真的是爱啊。 狂热极爱(初夜,高H,穿刺痛H预警) “……你先去吧。”莫怜略显不安地攥着衣角,坐在床上。卧室的门已然关上,许清秋站在她面前。 总会有这一遭的。许清秋点点头,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顶:“等我。”带有安抚性的动作。 ……是她表现得太紧张了吗?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已经绞得发白。 轮到她洗澡的时候,莫怜甚至都不敢看许清秋的脸,抱着睡衣直接冲进浴室,一把反锁住门。 她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的裸体,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几乎毫无瑕疵的女性躯体。雪白肌肤,丰润的乳房,流利的腹部线条。每一寸皮肉都安然地呆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 莫怜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剥开自己的阴唇。她已经预先做过处理,那处已经隐隐泛着淫欲的鲜红,她试探着拨弄了一下阴蒂,随即不受控制地双腿发颤。 但据说……一般做爱,男人是不太会管这里的。她默默想。 连睡衣也是许清秋挑的。她走出浴室,对上许清秋毫不掩饰的视线。 莫怜微微颤抖着双手,解开睡衣的带子。她赤足站在地上,未干的水滴,沿着她的小腿一路下滑,滴溅在地板上。 许是看出她不会,许清秋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扣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覆下来一个深沉的吻。 许清秋勾着她的舌尖,缠裹进自己的口腔。又缓缓舐过她的上颚,在察觉到她因此颤抖时,扣深了她的头颅,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如此餮足。仿若久旱逢甘霖,他终于能把自己最渴求之物吞吃入腹。 莫怜被他吻得几乎要站不住。她第一次察觉到双腿发软是什么样的感受,几乎要完全化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秋终于放开她。莫怜已然神色微微涣散,下意识搂着他的肩。 她甚至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许清秋如此娴熟。 “坐上去。”许清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一旁的梳妆台。那里尚未摆上什么东西,还足够一个人坐在台上。莫怜不解其意,但仍旧乖巧地坐了上去。 这俨然是一个有些羞耻的姿势。“腿张开。”许清秋说,她就对着他同样乖顺地张开双腿,露出泛着水光的肉花。 她神色带着一种迷蒙的天真,动作却色情而淫乱。她一只脚踩在梳妆台的椅子上,一只脚半够不够,只有足尖下意识绷得直,微微触到地面。 许清秋伸手掐住她的阴蒂。 神经最密集的柔嫩之处被骤然粗暴对待,她不由得痛呼一声,神志也清醒了几分。“疼、疼……清秋,我疼……”她语调带着泣音撒娇。 她埋首在许清秋的肩上,看不见对方的神色。许清秋的手指剥开她的阴唇,不轻不重地摩挲过每一个褶皱,修剪规整的指甲甚至微微顶开了她的尿道孔,在那处隐秘的入口处反复刮擦。 莫怜只觉得大脑如过电般刺激。她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要收拢,腿间的软肉随着一次次顶弄而颤栗着翻起肉浪,又被许清秋毫不留情地拉开,不准她夹腿。 他的手指重重碾上那枚鼓起的肉粒,将它拨弄得充血长大,直至完全脱出包皮,颤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显露出淫贱的本性。随着每一次他将指间的肉粒碾磨抚弄,莫怜就更绞紧一分,可怜又抱不到他,连双腿也不允许并拢,只有攥着桌角,小腿紧紧缠在他背上,艳红的穴口在他视线中一收一缩,一副任人赏玩的下贱模样。 他将手指缓缓探进去几分。那处已然柔滑湿嫩得过于急切,分明不适应,还想努力吞咬下侵入的不速之客。手指插进去的一瞬间她惊叫了一声,从小腿到足尖都绷得直直。 太……太过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成为了许清秋的研究对象,神圣纯洁的女体在他的手下如同被摆上解剖台的实验对象,许清秋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捏起她的阴蒂,抠挖她的尿道口,更不要提插进阴道内的那几根手指,抵着她肉腔的褶皱,将整片穴道都搅弄得一塌糊涂。他的动作与其是调情不如说是带着好奇心的戏弄与研究,粗暴地揉开她阴道内的每一处敏感点,只是为了看她因无可抑制的快感而失控崩溃。 而她竟然在这样毫无感情的亵玩中即将抵达高潮。 随着许清秋用力碾上她穴内的某一处,一股水液喷溅而出,带着股甜蜜的腥气,全数淋在了身上。汹涌而来的释放快感令她大脑都空白了片刻,莫怜茫然地撑住桌面,小腿抽搐着下意识绞紧许清秋的背,头偏向一边,眼眶发红。 这幅模样实在是太过狼狈,她不愿让对方看见。余光瞥见许清秋一塌糊涂的袖角,那处被她的淫汁染成了一片污糟的深色。 许清秋有洁癖,吓得她慌忙道歉,小声抽噎着说:“对不起……把你的袖子弄脏了……” 她初次高潮的余韵还未过去,连语气都都透着股飘忽的媚。身躯却缩得离他很远,像是怕再弄脏他哪里。 直到被许清秋压到床上的时,莫怜才觉得不对劲。许清秋虽然平常也偶尔令她觉得有些压迫感,但大部分时间对她仍旧无比冷淡甚至疏远。只是有一点偶尔显露的温情,便能令她长久沉溺。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的吗。这一刻许清秋像阴影一样俯身压在她身上,完全变成了全然不同的一个人。她迟疑着想推开,却被直接压住。 然后是一顶到顶异物进入的痛感。她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因为剧烈的痛意而窒息。 肿胀、恐慌、阴道被撕裂的锐痛。熟悉和信任的人变得恐怖而陌生,她却被死死钉在床上,哽咽着,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一双手凭空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最终无力垂下。 许清秋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世她死在自己枪下的那一瞬。 她终究不属于自己。 前世的影像不断在他眼前闪回。莫怜背叛他的时候,莫怜勾引他上床的时候,莫怜被他弟弟带走,发现时已经腿废了的时候。 她不会属于你。即使她死在你手里,她都不会属于你。 他毫不留情地掐住莫怜纤细的腰肢,用力将自己的性器顶进。莫怜是第一次,穴道甚至干涩得挺进都很困难。他却因此更加意识到这一次终于她完全属于自己,汹涌的恨意与占有欲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每一寸他顶进破开的肉壁都恐惧又谄媚地讨好他的阴茎,乞求他一点垂怜。 直到他听见身下莫怜细弱的哭声:“你是不喜欢我吗。” 她神情空洞而绝望,甚至没有抱他,只是面色苍白,攥着床单,连挣扎也完全放弃。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想要伸手去抱许清秋,求他可怜一下自己,但她不敢。 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会这样对我。 因为不喜欢我才会折磨我,只是把我当作泄欲工具使用。 但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莫怜蜷在他的身下,看起来既好像要他抱,又好像害怕他。 许清秋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莫怜现在是他的妻子。这一世她没有背叛自己,没有和别人结婚,以后也不会。 她完整地属于自己。 许清秋停下动作,放开她的腰,去触她脸上那一滴泪,晶莹冰凉。 他缓缓俯下身,含住那滴泪,顺着泪流的痕迹吻住她的唇。 莫怜因为痛意浑身都绷得死紧,许清秋探下去缓缓揉弄她的阴蒂,舌尖滑过她的上颚,这种极具安抚意味的动作令她也渐渐放松下来,身躯也开始妥协终于不再抗拒。 昏昏沉沉间,她下意识攀住许清秋的手臂,小声地唤:“清秋……” 许清秋在她穴间时浅时深地顶弄,凸起的龟头擦过她的敏感点,引起她一阵颤栗。延长不断的快感几乎要令她忘掉最初的痛意,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温水煮青蛙一般对待。 她的敏感阀值在不断提高。许清秋一面逐渐开始又深又重地顶进去,一面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我在。” 莫怜仰着头,神色恍惚,只是仍握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 “对我好一点……”她说。 她喘息的声调愈发高昂,许清秋一边狠狠撞进去,撑开她穴内每一道褶皱,他知道莫怜是那种很少见的,阴道有快感的类型。 他看着莫怜在他身下颤抖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生理泪水,他知道莫怜快到了。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放开他,在快感的汹涌浪潮里被完全吞没,却忘了身上的人才是始作俑者。 许清秋盯着她汗湿的发额,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她在那一瞬间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哽咽,向后仰起头。颤抖着去了。 随着她高潮时拼死绞紧的阴道,许清秋也闷哼一声,被她绞得头皮发麻,狠狠撞了数十下后射了出来。 射精后的阴茎从她体内滑了出来。许清秋摘下安全套,搁在一边。 结束了。她恍然地想,勉力撑起身体:“我先去洗吧。” 还没等她起身,许清秋却将她又摁在床上,伸手去搅弄着她的下身。 许清秋看她还没结束高潮余韵,意识仍旧涣散。他盯着莫怜无法聚焦的双眼,问:“你喜欢我是吗?” “你是我的吗?”他又接着问。 “嗯。”莫怜恍惚着说。 此时此刻,回答几乎成为了一种她下意识的本能。 许清秋拨着她的阴蒂,使她不受控制地想夹起双腿。还要做一次吗?她迷迷瞪瞪地想。 “好,”许清秋说,“那我送你一个礼物。” 他转身拿出准备好的阴蒂环,对准扎了进去。 莫怜一瞬间痛得几乎要弹跳起来,却尖叫着挣扎被摁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蹬着床单,眼泪流得比刚刚还要多。 “呃…….啊……”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要坏了,完全坏掉了。 她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有脑中因无法承受的痛感与快意而轰隆作响的耳鸣声,口中的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下,连红舌都吐露出一截,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许清秋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的阴蒂。扣上了阴蒂环,那枚精巧的银环在渗着血丝的阴蒂间闪烁着冰冷的光,像某种必定的宿命。 在她因为疼痛和恐慌而昏过去之前,听见许清秋犹在喃喃自语什么。 “你是我的了。”她听得字字分明。 长夜迄始(阴蒂凌辱,撞膝盖,手淫,强迫口 她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从小时候开始,莫怜就常常做梦。那些梦境也大多与现实有关——她在梦里奔逃,反抗,挣扎,最终在被扼杀前一刻从梦中醒来。 “我就不该生下你!”熟悉而尖锐的女人声音,像针刺一样穿透她的耳膜。“你就不能给我长点脸吗!”是她没能考到九十分的试卷,男人重重抽在脸上的一巴掌。 “别和她说话。她被她爸打疯了。”带着眼镜的女人和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小声说着,毒蛇般的视线刺向她。“家里那么穷,还不好好学习?我看,也就是个捡垃圾的命。” 她注视着那本泡在脏水桶里的教科书。发黄的透明胶带死死扒住已经被沤烂的纸张,浮浮沉沉,负隅顽抗。“摸你一下怎么了!婊子养的贱女人!” 河水没入她的口鼻,水草缠上她的脚腕。刺骨的河水浸透了那件黑色棉衣,仿佛有千斤重,带着她沉入河底。 原来水底果真没有任何光线。她缓缓闭上双眼。最后一丝肺中的空气逸出,化作泡沫,飘忽飞向天际。 “他们都在要你死。”恐惧的声音喃喃自语,像唯一的出路又像放弃。 别再挣扎。你不可能活下来。 “不!!!!”她尖叫一声,猛然惊醒。 天光大亮。 莫怜怔怔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迟疑了许久,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双很漂亮的手。染着浅粉,一边佩了只玫瑰金的镯子,另一只手上,带了枚熠熠生辉的钻石戒指。 这是一双属于成年女性的手。她长大了,她结婚了。 “我结婚了……和谁?”她迟缓地抬起头,望向卧室门的方向。 青年恰好在这时打开门,手里拿着一碗粥。见她醒了,把粥放在床头,转过身来对着她:“醒了?” “……学长?”她茫然地开口。 许清秋听见她这样叫自己,嘴角不着痕迹地弯起一点弧度,伸手触了一下她的侧脸:“嗯。把粥喝了。” 他手指还有点凉意,冷得她微微别过头去。 许清秋一愣,以为她在生气。“……先吃饭。我做过消毒的,不会有事。” 什么做过消毒?她这才觉察出身上某处异常,熟悉的轰鸣声又在耳中响起。她一把推开坐在床边的许清秋,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 那是副被摧残得颇为凄惨的身躯。大大小小的指印刻在她的大腿内侧,腰际,侧肩。还有手腕上才被她察觉的指痕,已经隐隐泛着青紫,足见其用力程度。 但最令她震惊和崩溃的,还是腿间那枚银环——那枚许清秋口中“做过消毒,不会有事”的阴蒂环,刺穿了她的阴蒂,死死咬合在了一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下身,因为恐惧而难以抑制地发抖。因为阴蒂环的存在,那枚肉粒不可能再缩回肉粒里,只能颤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任人宰割。 “……你是我的了。” 她惶然无措地扭头想去找始作俑者,许清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跪在床上,手指猛然勾动那枚银环。 “!!!呃!”她瞬间瘫软在床上,下身喷溅出一股水液,双腿不住打颤,下意识想并拢逃避下一次凌虐。 许清秋却没有让她如愿,反而掐着她的大腿逼她分得更开,要她亲眼目睹自己的阴蒂是如何被标记玩弄,成为控制她躯壳的淫乐开关的。 “喜欢吗?”他贴着莫怜的耳侧轻声说,吐息伴着热流扑向她的耳廓,却令她更加浑身发冷。 “不……清秋,清秋……求求你,把它摘掉……啊!”银环又被无情勾起,重重弹回打嫩肉上。过于尖锐的快感和痛楚令她差点要小死过去,连舌尖也探出几分。 “不对。”他冷酷地说,“要怎么喊我?” 她大脑一片晕沉。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下身更是不受控制地收缩着吐出一波一波水液。 喊什么?要她说什么? 许清秋见她没有反应,便上手用力掐了一把阴蒂根部,将那枚肉粒又挤得胀大几分。“说话。” 莫怜惊叫一声,身躯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反弓弹起,又被刽子手硬生生压回床上。 她已经神智不清,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老公……” 那两个音节从她喉中滑出,像在乞求他最后一点饶恕。 许清秋眼神骤然黑沉下来,一把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推倒在床上,接着便发了狠般吻她。 津液交换间,他略略松开莫怜一刻,拍拍她的脸:“再喊一遍。” 他这次手上收着力道,只是将她下颚固定住,使她一直看着自己。莫怜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开了口:“……老公,我还没吃早饭,等下再做好不好?” 她神色乖顺而可怜,试探着去碰他掐着自己的手。 许清秋一声不响地盯了她许久,终于放开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关门声一响起,她就立刻飞扑过去将门反锁。动作太大甚至扯到了那处,莫怜倒吸了一口凉气,靠在墙缓了半天,慢慢移到床头,捧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米粥,一勺一勺往口中塞去。 灼烫的泪水从她眼眶内滚落,一颗颗落入手中的米粥里。她却仍旧毫无知觉一般强迫自己咽下每一口混着泪水的食物,冰冷的粥水滑进她的喉管,堵塞住她的哽咽声。 只至她最终抑制不住自己,死死抱着瓷碗,喉咙间发出悲鸣般的泣音。 出门时她看见许清秋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东西,莫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空碗放进水槽里,尽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即使如此,瓷碗撞击不锈钢水槽的轻微声音在一片空旷中也显得格外清晰。她慌张的收回手,转身发现许清秋早就抬起头,一直盯着她看。 “过来。”许清秋说。莫怜不疑有他,小步走了过去。 她已经从衣柜里找出最贴身柔软的内裤穿着,即使如此,仍旧扯得她每一步行走都异感鲜明,短短几步路,她脸上便已浮起一层红晕,额上也微微渗出薄汗。 许清秋注视着她面色难堪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坐在沙发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似乎是在欣赏着她因自己而举步维艰的动作。终于等莫怜缓缓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许清秋忽然一把揽进怀中。 ……又被扯到了。她轻喘了一声,许清秋的手臂早就环在她的腰上,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拘禁在怀里。 他的手指沿着下摆探进她的睡衣,将一侧的乳房托在手里把玩。莫怜的胸部大得不算过分,一只手尚可握住大半,揉捏起来触感极好。乳头也被有意无意地拨弄,在他指间逐渐顶立起来。 “清秋,等等……”莫怜以为又要做,慌得去推他的手臂。结果当然是纹丝不动,许清秋仍旧把她箍在怀里,不仅如此,还沿着耳后逐一啄吻下去。 不得不说许清秋的外表实在太有迷惑性,她此前从未想到许清秋是如此重欲的人。许清秋几乎是痴缠着她予索予求,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催情的迷药一般勾得他毫无节制。 “不做……别动……”许清秋虽然这样说,却嫌她不够乖,往她下身揉了一把。直到莫怜毫无反抗能力地在他怀里瘫软,才继续心满意足地去吻她白皙颀长的脖颈。 莫怜看着身量纤细,其实浑身都裹着一层雪白软肉,把玩起来手感极好。此刻因为情动,甚至泛起一阵薄薄的粉来,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妖精。 真是烂俗的比喻。他此刻脑中却想不出另一种描述,莫怜在他面前再乖巧顺服,他都无法抹却前世记忆里她妖媚的笑。 也许她生来就是该承欢在男人胯下的淫物,如果不将她困在掌心,那股媚香只会招来更多的无妄之灾。 莫怜只觉得许清秋手上的动作力道又大了几分,胯下的硬物硌在她的大腿上,隐隐传来危险的灼热。她又不敢挣扎,怕许清秋兴头起来,又要折磨她一场。 她一面小声喘息,一面将手移至他性器上,从裤腰处探进去帮他抚弄。许清秋察觉到她的动作,闷哼了一声,掐了把她腿间的软肉:“在哪学的?” 那一下掐得又痛又带了些难言的痒意,她跪立在许清秋身前,已经将他长裤褪下一半,手指上上下下抚弄着手中愈发硬挺的性器,涨得紫红的龟头磨砺过她的手心,渗出的腺液混着她手心微微的汗,一片狼藉。“嗯……看、看成人电影学的……” 她下意识磨蹭着许清秋的膝盖,将那处坚硬当成用以纾解的器具,小幅度地磨蹭着顶开阴唇,碾过被穿了银环的肉粒,引起涟漪般的快感。 许清秋当然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本想将她提起,却觉得莫怜这幅沉湎于情欲借着他自慰的模样实在乖媚,身下又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侍候得舒爽,莫怜半个身子都软在他身上,喘息间真有股勾魂摄魄的幽香,令人迷醉。 他伸手去抚莫怜的长发,手指插在她发间不紧不慢地梳弄,像是给猫梳毛那样,勾起她一缕黑发在手中把玩。莫怜的长发也养得好,曼曲如藤,散落在她整片雪白的背上。 莫怜一面蹭着他,一面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指腹停留在最敏感的龟头上反反复复磨蹭,另一只手拨弄着他的囊袋,沿着根部的青筋攀索。许清秋被她这过于无师自通的动作弄得小腹都收紧了几分,眼中暗火烧得滚烫,恶趣地拿膝盖去顶她。 她本来按着自己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如今被许清秋重重撞了一下,正好将她如今最脆弱的阴蒂撞扁下去,一个措手不及间,竟直接高潮了。腥甜的水液从肉穴里喷出,隔着内裤将许清秋膝上那一块布料都浸了个彻彻底底。 许清秋看着她一下子眼珠都翻白过去,生理泪水从眼眶内纷纷滚落,一副可怜模样。他膝盖上又是一片潮湿暖意,便知道这一下她去得有多激烈,连手上动作都停了。 他略显不悦地轻扇了一下她的臀:“别偷懒。我还没射呢。” 莫怜这才回过一点神来,她已经浑身发抖,连维持这个姿势都很难,不知还要帮许清秋弄到什么时候。这样想着,她从对方身上滑下去,俯在许清秋腿间,伸出嫣红舌尖试探性舔了一下面前的性器。 紧接着,她被一股力道拽着头发提起来,许清秋将她的头向后扯,逼迫她看着自己:“这么骚?”三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莫怜被他拽得生痛,只是意识仍旧昏沉,带着泣音向他讨饶:“老公,疼……” 许清秋又是脸色一沉,径直将她摁向自己胯下。粗壮的阴茎猛然撑开她的口腔,顶进她的咽喉,几乎令莫怜立刻就想干呕着吐出,却因喉头发紧令对方更加舒爽。 她只好学着记忆里曾经看过的成人影片那样吮吸着口中的阴茎,只是仍旧不熟练,牙齿不小心磕到许清秋的性器上,对方便闷哼一声。 手当然比不得嘴。许清秋被她吮吸得头皮发麻,几乎是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将对方摁在胯下肆意抽插,除却开始的暴力以外,他又安抚般摸着她的头顶,诱哄着她再吞进一分。 而那只不过是浸着毒液的陷阱罢了。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许清秋也即将到达射精的顶端,莫怜刚想吐出,帮他用手弄出来,却一下被许清秋死死摁在胯间,力度之大令她无论如何挣扎反抗都毫无作用—— 浓稠的,微凉的精液,在她口中尽数射出,甚至直接流进了她的咽喉。许清秋射了不止一波,几秒内他都压着莫怜,逼迫她吞下自己的精液。 直到彻底射完,他才貌似慈悲地将莫怜放开,看着她跌落在地板上拼命咳嗽,抠挖自己的喉咙想把精液呕出来。 他冷眼看着莫怜跪在地上咳嗽得浑身发抖,却呕不出来一点东西。“没用的,别挣扎了。”许清秋的声音像死刑判决书那样涌进她的耳朵里。 莫怜也不再挣扎,她跪在地上,缓缓偏过头,以一种极其清醒的眼神望着许清秋。 “现在,可以把阴蒂环取下来了吗?”她口齿清晰,不带一丝情欲。 莫谈莫问(后背插入式性交,顶宫口) 许清秋的脸骤然黑沉下来。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吊灯下的阴影覆住了她全身。“为什么?” “我要出门,工作,社交。带着它我哪里都去不了。”她说,眼神盯着许清秋的裤脚。 “婚也结了,难不成我要一直在家里混吃等死?前两天有公司联系我去面试,定在后天。”她语调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刚刚的情欲痕迹。 许清秋沉默了半晌,蹲下来将她扶起,抱到沙发上:“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工作了。” 他说这话时仍旧顺着她的长发,带了几分温情去哄她:“下周才入职,不着急。工作内容也很轻松,我开车送你去。” 这就是不愿摘的意思了。 莫怜将头埋在他怀里,捏着沙发上的一根线头发呆。许清秋仍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丝毫刚刚残忍折磨她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那你要我带多久?”她听见自己这样问。 许清秋的手微微一滞,停在她背上,半晌后才开口:“我不会摘的。” 他的手缓缓上移,搭在她颈侧的动脉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许清秋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前世,莫怜也从未早过如此的穿刺之痛,更何况是这种永久性伤害。 但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顾边城可以任意淫辱她,将她的身躯改造成用以泄欲的容器,甚至亲手给她套上那枚阴蒂环。那为什么他不可以?他甚至就是要做得比顾边城更过分,这是他身为丈夫应行的权利不是吗? 莫怜沉默了许久,手指反反复复绞着那根线头,任由它将自己的手指勒出一道道红痕,只至最终承受不住,被她骤然扯断。 “够了。”她冷声说,“行。” 她闭上双眼,不愿再想。 和许清秋结婚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情,对于这桩婚姻,她唯一犹疑的就是对方是否真的对自己抱有感情。她愿意和他结婚,甚至为此放弃了演戏,接受自己从此将被称作“许清秋的妻子”而不是“莫怜”,许清秋说爱她,她就愿意为这句话沦陷自己的自由意志。 ……至少,许清秋已经离不开她了。 接着又是极其昏天黑地的一周。整整几天内,她都没能踏出一步家门。许清秋几乎是粘在了她身上,连饭食都是点的外卖。莫怜昏昏沉沉间甚至还在想许清秋不是不吃外卖觉得脏吗,下一秒许清秋就放开手机,又将她拖回床上。 他们不住在原来的那间别墅,而是市中心的公寓,地方自然比别墅要小了些。即使如此,几乎每一处都在这短短几天内染尽了淫欲的气息。莫怜真的有几次是承受不住了,意识模糊间踉踉跄跄地想逃,许清秋也不管她,看着她几乎是膝行到门口玄关处,才一把又将她揽入怀中,就着这个姿势重重顶入。 莫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崩溃之下一只手捂着脸小声哭起来,下身还被对方不管不顾地顶弄,她连哭声都断断续续的:“坏了……真的……要坏了…….” 她被压在玄关处操弄,许清秋用膝盖撑开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墙面上,使她整个人都无处可逃,因重力吞得身下的性器愈发深入,甚至要抵到宫口。 许清秋只是试探性操进去了几分,她便痛得尖叫,挣着最后一丝力气向上爬想逃离这可怕的淫乐地狱,子宫本就是体内最娇嫩之处,相比快感更多的是痛意,她哭得太过可怜,身躯又颤颤巍巍地不敢落下来:“不要操那里……清秋……老公……求你了……” 她脊背雪白,黑发沾湿了汗黏在背上,此刻全被他尽收眼底。许清手搭在她的腰上,他沉默一刻,见莫怜实在害怕,略略退出了些许:“好。不碰,你自己坐下来。” 莫怜得了承诺,才小心翼翼,又勉力吞吃进去半截。 她一周后去上班,许清秋开车送她去。 这一周过得昏天黑地,以至于她甚至都没问对方究竟是在哪里工作,工作内容又是什么云云。直到坐在车上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开口问他。 “这家公司我有一部分的股权,技术参股。规模不大,但人我都熟悉,给你安排了文员一类的工作,很轻松,你整理整理资料就行。”许清秋一边开车一边说,拍了拍她的手背。 ……意料之中的回答。许清秋不会放她去做什么有挑战性或者独立些的工作的。更别提她自己行动都不便,这确实是眼下她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工作了。 她在心里苦笑一声。寒窗苦读十二年,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为了和许清秋考上同一所大学,最终被他当作禁脔养在眼前,是不是也算一种得偿所愿? 只是她学到的知识,她读过的每一本书,参加的每一场考试,思考的每一个问题,最终都只留下了“接近许清秋”这唯一一个意义,再去多想别的,就是将自我满足的假象撕破下显露的残酷真相。 ……她不敢去看那层真相。她不敢去听心底的那个声音:“为什么同为T大的学生,他在研究国家级项目,顶着高级科研人才的光环受人追捧,而你却嫁给了他,接受他的安排,成为他的附庸?” 她有天赋的。叶青辰对她说过,她有天赋的。 容不得她想太多,公司已经到了。许清秋替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从车里下来,将她的包拎在手里。“走吧,我带你上去。” 如此无微不至,换做以前的她,必然会觉得是梦一般的场景。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清秋后面走进电梯,电梯门合拢前,似乎有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负隅顽抗 她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呆。 这份工作内容实在简单得过分,简单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是关系户的地步。坐了不到一上午,莫怜实在受不了,去敲经理的门。 她问话也相当单刀直入:“您可以给我复杂一些的工作吗?我做得到。” 经理抬起头来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他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上面打招呼塞过来的人,确实,漂亮得令人无言以对。但这么漂亮的女人真能干什么吗? 莫怜见对方犹豫,从随身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简历递给对方,幸好之前她就留了几份:“这是我的简历,您可以看一下。” 标准的简历格式,上面贴着她的证件照。“我今年从T大工商管理系毕业,绩点位于年级前10%,六级578分,持有国家计算机二级证书,曾获校级一等奖学金,上面还有我的项目经历您可以看一下。”她简要地概述了一下自己简历的内容,语调清晰。“很荣幸能入职贵司,我认为我有能力胜任更具挑战性的工作内容,而不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经理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T大是国内排名前二的学校,更不用说这张简历上密密麻麻的一长串字眼,漂亮得和她的脸不相上下。他原以为莫怜不过是个走后门进来吃空饷的关系户,谁知道真的掉下来这样一大块馅饼?! 他挠挠脑袋,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报告书:“这是下周给客户的报告书草稿,你拿去修改一下,如果可以,报告你来做。” 她坦然接过,转身出了办公室。 关门声响起时她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喘息,等那股异感渐渐平复下来。 方才为了不显得异常,她那几步路都是撑着走下来的。动作幅度大了些,自然扯到了下身的银环。她一直忍着直到出来,此刻才敢停下来。 许清秋。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撑着墙缓缓走回去。 工作间隙她隐约听见同事小声议论的声音,莫怜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给许清秋发了条消息:“下班去趟超市。”她忘了这一茬,来得匆忙,连人情都忘了给。 于是许清秋皱着眉头看她站在一堆高级水果前犹豫,“为什么要送他们?”他问。 “我走后门走得还不够明显?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也不想我总是被人在背后议论吧。”她淡淡说,拿起一枚极其漂亮的柑橘握在手里。 那枚柑橘在她手里散出微微的水果清香,她下意识盯着它看,这味道令她想起来自己曾经用过的一款香水。 ……那时候她大二。生活费尚不充裕,用的香水也不过是寻常的商业少女香。清新,甜美,宜人,毫无攻击力。 她垂下眼睑,将那枚柑橘装进袋子里。 第二日每个同事的办公桌上都收到了同样的一枚柑橘,被清洗干净,垫在手帕纸上。坐在门口的女同事略有些诧异地拿起那颗漂亮的柑橘,莫怜正站在她身侧,对着办公室里的同事微微鞠躬:“大家好,我叫莫怜,今年刚从T大毕业,工作上请各位多多指点,不足之处还请及时指出。” 她神色认真,全然不像被塞进来混日子的漂亮花瓶。 场面一片寂静,莫怜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再说些什么,那个女同事忽然握住她的手:“欢迎欢迎,我叫郑玲。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不用这么客气。你从T大毕业,一定很厉害。” 她微微一怔,随即冲着郑玲点了点头,扬起一个笑容。 那份报告书只能在公司改完,许清秋会在六点半下班准时来接她,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在工作。莫怜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觉得有些头大。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毕竟和实践有着不小出入,她那的实习期又完全在拍戏,也就是说,她真的没有实际工作的经验。 莫怜只好拿着报告书去问同事,问完一圈再坐回去改,一中午连饭都没吃。她还在盯着一行数据发呆,忽然一份外卖放在她面前。 是陈玲。莫怜慌忙起身,甚至拽到了下身的环,痛得她皱眉。她忙不迭地说:“谢谢你,我加你微信转给你……” “二十四块六。”陈玲也不和她推辞,将微信二维码伸到她眼前。莫怜加了她,转了三十过去。 陈玲瞥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她坐下来把自己的那份外卖拿出来,和她坐在一起吃。“话说回来,你从T大毕业,为什么来我们公司上班啊?”他们公司确实只算得上一般,薪资待遇都平平。 掩饰也没什么意义,她空降这件事太过明显。莫怜夹了一筷子小炒黄牛肉放到米饭上:“我身体不太好,我家里人担心,就找了个离家近的。”她略带腼腆地笑笑说:“其实还好啦……是他们担心太过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陈玲感慨说:“可惜了。不过你家人也是为你好,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终于赶在周五下班之前改完了那份报告书,正坐在电脑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快下班了,旁边同事说着什么,她侧耳去听:“你知道吗?咱们公司不是有个特别年轻的股东吗?今天来了!” “你说那个帅哥?刚来时我见过他,我的天呐,可帅了!” “你们女的就知道犯花痴。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T大的,这还没什么,你知道人家父母是谁吗……” 一个女同事忽然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对呀!莫怜,你不也是T大的吗,你认识他不?” “我……听说过他……”莫怜嗫嚅了两句。 许清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但愿不要在公司撞见他……莫怜盯着手上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书,不自觉攥紧了。 同事还在说着什么,她无暇去听,礼貌性挤出一个笑容便拿着那份报告书匆匆赶往经理办公室,甚至顾不得下身的异感。 她站定在经理办公室前,深吸了一口气,又最后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接着推开门。 许清秋站在办公桌前,转过身,看向她。 “小怜,你怎么来了?我来接你下班。”他平静地说,视线却停在她怀中的报告书上。 莫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挪到那张办公桌前的,她只能听见自己愈发沉重的脚步声,绕过许清秋,将那几页花费了她一星期的心血的纸张放在经理面前。“我改好了,经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像强弩之末,弦绷断之前的最后一鸣。 纸张轻飘飘地落下。“好的好的,哎呀你也不早讲,原来你是许先生的妻子呀!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下周让别人替你先讲了,别担心,奖金算你的!”经理热络地对她笑。 “小怜,不要勉强自己。”许清秋的手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 她被困在这逼隘的方寸之间,最终点了点头:“让陈哥做吧。这份报告他看着我做的,他很了解,算他的业绩。” 莫怜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一片树叶那样轻飘地落下,不值分毫。 许清秋牵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走过公司走廊,下班时间已到,路过的同事无不对她投以惊诧的眼神。最终站定在电梯前,许清秋按下按钮,伸手将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今天周五,我带你去吃那家你最喜欢吃的日料好不好?位置已经定过了。” 身后同样等待电梯的同事听到他说的话,又纷纷看向莫怜。她垂着头,任由许清秋动作,她只看着地上的石砖花纹。 “嗯。”她点头,被他牵进电梯。 吃完饭,许清秋开车回家,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周遭一片漆黑,几乎没有灯光,将他们二人完全吞噬。 直觉令她隐隐觉得不安。许清秋熄灭发动机,却仍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不语。 她以为许清秋不会有什么的,毕竟刚刚吃饭时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还陪她逛了一会商场,选了双短靴给她。秋冬新款,许清秋说她穿着好看,毫不犹豫就让柜姐包起来了。 此刻却安静得吓人。她不安地去解安全带,刚想下车,却被许清秋一把按住。对方的手摁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那边。 “那个陈哥是谁?”许清秋问她,语调冰冷。 三秋之梦(口交,浴室吻) 许清秋的手将她压在自己胯下,已然勃发的性器抵着她的鼻尖,莫怜迟疑片刻,用牙齿咬开拉链,将对方的性器弄出。 她已经在数日的交媾中习得如何顺服地含住对方的性器,用舌尖舐过带有腥气的龟头,盘绕着其打圈,又用嘴唇包拢牙齿,吞进去一截头部,裹在口腔内再吐出。 阴暗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内,只有暧昧的水声断断续续。许清秋的手攥紧又松开,视线停留在她俯在自己身下的后脑上,莫怜头发太长,几乎要垂到地面上。 她最爱惜头发。许清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从手上摘下刚刚日料店给的皮筋替她将头发挽起来。 他没逼莫怜,莫怜的动作就跟小猫喝水一样,一下一下舐着他的性器。这样也并非不好受,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蹭过她的耳廓。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秋终于释放在她口中。莫怜也不闪躲,任由精液射在她嫣红的舌上。她直起身来轻咳了两下,许清秋从旁边抽出纸巾递给她,让她吐在上面。 她也接过来,浊白的液体从她口中吐出,混着唾液,拉出若有若无的丝来。 许清秋默不作声地等她咳完,接过那团纸巾搁在一旁。莫怜抬起头来看他,眼眶仍微微泛红。 “陈哥是…….同事。我实习期没去上班,好多东西不会,人家教我的。”她低低地说。 “你那时不是和我说找到实习公司了吗?”许清秋问她。 莫怜心惊一刻,才意料到自己说漏了嘴。“我……我在拍戏那时候。” 编也来不及编了,她只好如实说。 果不其然,许清秋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刚刚短暂的温情消失无踪,她被掐住脖子摁到座椅上:“你……” 他连质问都问不出口。因为莫怜正极其平静地看着他,她的视线里,不含一点感情。 她什么时候开始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许清秋只觉得一瞬间通体发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几分。 他见过莫怜很多种表情。温柔的,孺慕的,引诱的。即使是前世最后一刻,她也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乞求他救自己。 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偌大的惶恐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去触莫怜的脸,她也并不回避,只是看着他。 指尖触上她脸颊微凉。“走吧。”莫怜说,推开车门下车。 刚回到家,莫怜将包丢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她刚刚脱完衣服,拧开水龙头打湿长发,背后的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许清秋还穿着衣服,隔着水雾,从背后抱住她。 淋浴头哗啦啦喷出热水,溅在二人的身上。莫怜手里还拿着洗发露,她沉默了一刻,开口说:“我要洗头。你要做的话,等我洗完。” 许清秋仍旧一言不发地抱着她。他的黑发被热水打湿,耷拉在眼前。 莫怜拿他没办法,把洗发水瓶子搁回架子上,转身看着许清秋。他身上的米色衬衣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的痕迹。 ……莫怜只觉得好笑。他这是在搞什么,湿身诱惑?她伸手去推许清秋:“出去。”却被对方反手抓住,贴至心口处。 “不要走。”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温度,“不要离开我。” 他垂下眼睑,连头颅也低着。莫怜记忆中他总是冰冷疏离,或者发怒时令她觉得压迫。就连动情时也始终掌控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 而现在许清秋却一副怕她离开自己的……可怜模样?她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两个字形容许清秋,真是可笑。 “我没有。”她稳住心神说,“你先出去。” 许清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顿了一刻,忽然将她抵在墙上吻住。 纷纷的水花溅在他的背上,沿着他的脊背一路流下。蒙蒙的水雾之中,许清秋的唇带着比水温还要滚烫的温度衔住她。 眼前的视线逐渐被发上落下的水滴遮挡。一片朦胧中,唯有二人的心跳清晰可闻。 许清秋攀住她的手扣在瓷砖上,抵着她一点点深入亲吻,似乎永不满足。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是否那些怨憎恶欲都不会再侵扰他们。如果爱仅仅只是唇齿相交和风花雪月,仅仅是两情相悦就能构成的纯净无暇的存在,是否就不会有一次次互相憎恶,一次次逃离和捕获? 你明明爱我。为什么明明爱我,却要伤害我? 因为爱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但随之而来的贪婪、妒忌和掠夺却不是。 她的手搭在许清秋的肩上,也并未将对方推开,任由对方索取她的气息。 意识朦胧间,她恍惚想起高二那年春游去樱花园。许清秋高三,本来不应该和他们一起。但没人和她一组,莫怜只好自己背着包跑得远远地,干脆远离那些人,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往嘴里塞着糖渍板栗。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簇拥在一起打闹嬉乐,站在樱花树下拍照。甚至有人带了野餐垫,铺在草坪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饮料。她继续往前走,这个樱花园最有名的其实是它的摩天轮,坐上去能看见整片繁盛的樱花,挨挨挤挤,好似粉色的海洋。 ……180一位。她出不起这个钱。莫怜捏了捏瘪瘪的钱包,仰头望着摩天轮发呆。真漂亮呀,樱花簇拥之下的摩天轮,像童话中的场景。 她还在发呆,余光忽然瞥见同班同学的身影,正结伴往这处走来。莫怜顾不得身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慌忙拨开随便朝着一个方向逃跑。 她跑得匆忙,不知过了多久,跑到人烟稀少处,才扶着一颗樱花树停下来喘息。好险好险,倘若被那群人看见她想坐摩天轮……恐怕又是另一场灾难。 话虽如此,莫怜仍不免感到颓丧。她抱着书包,顾不得地上泥土,环着膝坐在地上。 这时她才发现,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影。等她凝神下来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是许清秋。 他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专注于手上那本书。他看得太过认真,连花瓣落在他身上也不去拂。 暖风徐徐吹过,春樱如雪,纷纷落在少年发梢、书页,连衣襟处都夹了几片淡粉花瓣。少年英挺的身姿也被樱花衬出了几分缱绻,他眉目疏朗,如画中谪仙,遥远而不可捉摸。 莫怜不知道自己呆站在那里多久。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朦胧日光下的身影,不敢确认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许清秋发现还有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往莫怜那处瞥了一眼,收起书走了。 ……许清秋仍捧着她的脸吻她。 谪仙般的人物。她心想,却最终被她拽入污泥。 莫怜清楚地知道许清秋在对她做什么。他恶,是因为她拉他下水,是因为她恶。 他本来可以不必沾这些人间情爱,是我将他拽下神坛。他在我身上做的每一分恶,都是我浸染在他身上的证明。 所以她接受,她忍受,甚至因此满足。 他每一次失控,每一次发怒,每一次钳住我的手,都是他输给我的证明。即使有一天他真的会杀了我,刺入我心脏的那一刀,就是他最终递交的降书。 完美无瑕的天上月,最终被我拽入泥潭,与我同流合污,凛然不可侵的神像破裂,血肉扭曲异化,成为噬咬心魔的恶欲。 而她不惜以身为饵,要他彻底低头交出爱欲。 她伸手将许清秋的发挽到耳后,轻轻别过头去错开他的吻。许清秋怔然,要去逐她的唇,却发现莫怜正笑着看向自己。 她脖颈素白,黑发淋湿贴在肌肤上。那双眼瞳正直直地注视着他,莫怜唇角绽开一个绚烂而美艳绝伦的笑容,如同地狱里缓缓盛开的墨色莲花,每一寸花瓣上都浸满了致命的毒液。 “清秋,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贴着许清秋耳侧呢喃,芬芳幽香,一如前世杀他之时。 作者的话:昨晚和朋友吐槽说,其实我想写“永不开封的汽水,抱在怀中吻下去”,写出来就变冷血发疯家暴男(目移) 当然许清秋作为故事的开端而言,与莫怜的爱恨纠缠都太过深刻,甚至不含任何其他因素,无关金钱天赋,像一团被浸泡糜烂的纸张,永不可能辨出其原本模样。因爱而生出的无穷恶欲,是缚住二人的红线与锁链,是他们的因与果,缘分错付,爱恨都太激烈汹涌,以至于无路可走。 每每写一些剧情片段的时候都会吐槽我真的在写言情吗(合目)莫怜有不稳定的内核但并不意味着她确实软弱,菟丝子是暂且妥协的表象,她本质上就如顾边城所说“长满了阴暗的藤蔓”,只要一个瞬间那些藤蔓就会冲破她的躯壳,将脆弱待拯救的假面撕碎,盘踞成恶毒的蛇首。而她既然向魔鬼许下了三个愿望,自然也不会仅仅满足于“爱”这一个愿望,做人不能亏本是吧 总之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这确实是我的第一篇小说,虽然构思了很长时间,但有些地方仍旧有待改进(挠头)莫怜可能不是足够完美聪慧的全能女主角,但我希望她有完整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她所走过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通往她自己选择的结局。 霜雪白头 “叮咚。”手机发来一条讯息。 莫怜喝了一口麦片,点开手机查看。 自那日之后,许清秋的态度变得愈发微妙。他依旧接送她上下班,带她去吃饭,购物,与她做爱,同床共枕。只是肉眼可见的愈发沉默,像有什么埋在他身体里,哽塞难言。 他也不愿意退一步放她走。有时候仍旧抑制不住去掐她的咽喉,莫怜也并不反抗,她只是用那种平静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在提醒他:我会不爱你的。 许清秋便慌忙松开手,俯下身去吻她。他太急于求成,握着她的手贴上心口。 他习惯于莫怜热忱地看着他,对他撒娇,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做任何事情。前世的恐慌感又隐隐浮上心头,过于复杂而尖锐的情绪搅成滔天洪水,他凭借直觉想要去抓,却发现她更加遥远地看着自己。 某次午夜他骤然惊醒,发现身旁的床铺已然冰冷,空空荡荡。许清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顾不得天寒,穿着睡衣便冲下楼去。 她真的会走?她怎么能走?! 许清秋刚刚跑出小区,四处张望下,忽然在街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莫怜正低头用塑料勺舀起一枚馄饨,雪白的馄饨皮在汤里沉沉浮浮,时起时落。她也没看许清秋,而是专心和一片葱叶做斗争:“我只是下来吃个夜宵。你在睡觉,难道我要把你叫起来通知你?” 她说得有条有理,许清秋无法辩驳。莫怜吃下那颗馄饨,转头望向他。 许清秋还穿着略显单薄的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有些滑稽。他正站在小吃摊前低头看着坐在塑料小凳上的她,还微微喘着气。 …….够了吗。 莫怜何其敏锐,难道感受不出许清秋自己都没发觉的,压在她身上的分离焦虑。她只是轻轻踩着这根弦就能令他如此狼狈,这还不够吗? 她垂下眸来,扯了旁边一张凳子给他。“坐下。等我吃完。” 许清秋迟疑了一下,最终按着她的话坐在矮凳上。他个子高,那张凳子却很小,显得颇为滑稽。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盯着昏黄路灯下的她慢慢吃一碗小馄饨。馄饨烫,她吃不快,小口小口地吹,试探着喝一小口汤。莫怜将汤勺放到嘴边,因为怕弄脏衣服,微微伸着头去够,很快地吃到嘴里。 她的发丝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像徐徐勾出的电影画面。 彼时已是十二月。S市湿寒,夜里更冷。莫怜余光瞥见许清秋冻得发红的耳廓,心下轻叹了一口气,将颈上的围巾摘下来,在许清秋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的围巾大而蓬松,还带着莫怜身上隐约的暖甜香气。许清秋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莫怜便将碗中剩下的馄饨递给他:“我吃不下了,你吃吧,不能浪费。” 他接过来,尝试性吃了一口。 馄饨还热着,食物的温度从喉中缓缓滚下胃中,也令他暖了几分。许清秋本来因为洁癖几乎很少吃小吃摊的东西,更别提别人剩下的东西。此刻却默默低头吃着莫怜推过来的这一碗馄饨,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的什么。 莫怜没看他。她抬头望着头顶的路灯发呆,光线下尘埃缓缓飞舞。 一片。两片。忽然有晶莹冰凉的东西落在她鼻尖。 是雪花。 她怔怔地转头去看许清秋,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眨了两下眼睛,对她说:“我们回去吧,下雪了。”说着将碗内最后一枚馄饨捞起吃掉,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 他还裹着自己的围巾,火红色的,是许清秋完全不会穿的颜色。雪花簌簌落下,搭在他的发间。 莫怜轻叹了一口气,最终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许清秋牵着她走回家,依旧扣得紧紧,甩也甩不开。雪尚不算大,落地即化。 命运的雪花纷纷落下,从来都无可挽回。 只是有一瞬间她恍然,如果这场雪足够大,大到将他们完全覆盖,霜雪落满头,是否也算到白首? 她没有白首。她只有二十五岁必死的诅咒。 许清秋似乎是怕她冷,将她扯近了几分贴在自己身上。不到几百米的距离,对于这一瞬的温存而言,确实是太短了。 ……她死了的话,许清秋可能会更难以接受吧。 许清秋走得匆忙,室内空调还未关,暖意融融。她脱下外衣钻进被子,背对着许清秋闭上双眼。 “晚安。”她轻声说。 许清秋微微一怔,随即接着说:“晚安。” …… 她点开那条消息,发件人却来自一个陌生的头像:“你好,请问你是莫怜吗?我是刘琴琴,你高中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刘琴琴。 那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入她的眼睛。莫怜手中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琴琴是她在……滨阳二中的同班同学。也是临走前,为数不多和她留下联系方式的人。 是个有小虎牙的女孩子,听闻她转学,送了本《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给她,她没看完,至今放在书架上。 “你好,我是。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她努力平稳下呼吸,打字回复。 “今年过年我们班打算办同学会,虽然很冒昧,但可以问问你来不来吗?” ……她盯着这一条简讯陷入了沉思。 许清秋原本坐在沙发上,看见她正望着手机发呆,开口问她:“怎么了?” 她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许清秋并不知道她也在滨阳二中读过书,换句话说,是她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即使她是在那里遇见了许清秋。但那也并不意味着,在滨阳二中的两年半,是她能够毫无保留提起的记忆。 “我……”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我高中同学要开同学会。” “你觉得我要去吗?”她不确定地问许清秋。 许清秋合上电脑,转头看向她:“为什么不去?我陪你。” 他早就知道莫怜这一套行事逻辑。就像当初她瞒着家里人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和她恋爱一样,大约她也没几个朋友知道自己。 “……我在滨阳二中念过书。”莫怜盯着许清秋,开口说:“他们应该,都认识你吧。” 许清秋有些惊诧,但仍旧点点头:“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 他一时并未想到,为什么莫怜也知道他在滨阳二中念书。 “没事,我比你小一级,你对我应该没印象。”这是实话。 许清秋缓和了几分语气,放下电脑,走到餐桌旁,将她吃完的麦片碗放到水槽里。“这样。我陪你去。” 她身上那枚银环仍在,当然要由他陪着去。 莫怜低头沉默了半晌,最终轻声应好。 恶亦无悔(报复校园霸凌,同学会打脸,五千 “……自己我下班先过去,到时候发你定位。”思忖片刻,莫怜还是给许清秋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她没给许清秋拒绝的机会,接着又发了一条:“你里面穿那件黑的高领毛衣,还有上次才买的那条裤子,米色的那条。外套帮你熨好了,挂在书房自己去拿。” 接着,她便按灭屏幕。 和许清秋一起出现在那群人面前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个过于有冲击力的场景,虽然也正合她意,但……她不想只是借着许清秋才能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 莫怜深吸一口气,起身收拾东西下班。 春节假期刚结束不久,地铁上人并不多。她坐在位置上,转头望向漆黑的地铁窗外。隧道内黝黑无光,映出她绚丽如烟霞的面容。黑发红唇,眸如秋水,正是一副佳人模样。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真是与她往日,截然不同。 她点开手机上那张相片。上面的女孩穿着厚重的灰色棉袄,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面颊浮肿,依稀可见斑驳的青春痘。她对着镜头拘谨地笑,似乎是极不适应被拍摄。 只有从五官轮廓和眼下那枚极不起眼的小痣才能辨认出,照片中的女孩,正是如今的她。 照片拍摄于六年前。 她收起手机走下地铁,刚出车厢门,忽然有人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跑出来,“你,你好!” 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你好,请问怎么了?”莫怜惊诧地看着他,有些被吓到。 “我……我能加你个微信吗,小姐姐?”年轻人略显羞涩地看着她,他本来不在这一站下车的,在地铁上盯了莫怜许久,见她下车,慌慌忙忙跑下来。 他也算得上个面孔端正的小帅哥,却很少见过像她这样的美人,单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完全同周遭的世界泾渭分明。 “我结婚了,不好意思。”莫怜淡淡地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留对方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她推开门,走进大厅。 一瞬间无数双视线打在她身上,全场寂静无声,像是有人给这场觥筹交错按下了中止键。有人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审视的,讶然的,窃窃私语的,莫怜穿着一袭绯红色羊绒大衣,如烧灼滚烫的光。 她解下外套,递给一旁的侍者,露出内里的黑色丝绒长裙。“怎么了?”她抬起眸来,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高颈玉立,她如一尊凛然精巧的辉煌油画,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她周身,晕散出一层轮廓。绚丽恍然,有如隔世。 虽然和从前大相径庭,但依旧可辨认出来,她就是莫怜。 那个被所有人厌弃,唾骂,最终在十七岁时,被推下桥,坠入河中的莫怜。 见无人应答,她目不斜视,在一片寂静之中径直穿过人群,无视所有投以向她的目光,坐在大厅中央的位置上。 只有无人能看到的角落里,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不住发抖。 在她落座之后,那枚中止键才又被按起,大厅里又恢复了嘈杂。 “那个人是谁?不会是莫怜吧?”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陆陆续续传到她耳朵里。 莫怜依旧坐着玩她的手机。还未开始上菜,她也没有动筷子的必要。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莫怜转头去看,是刘琴琴。 她正惊诧地看着自己:“莫怜?真的是你?!我的天哪,你真是变得……”她哽咽了一下,“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莫怜点点头,“好久不见。”她面容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真是……好久不见啊。 她之所以还能和刘琴琴留下联系方式,无非是对方是当时仅有的不对她抱有恶意的人。她原先和自己做同桌,但后来她被越调越远,刘琴琴被安排至前排和“好学生”坐在一起,而她坐在垃圾桶边,和班里那群男生坐在一起。 就像她们的人生从此分叉两支,道不同,无可为谋。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你还好吗,最近怎么样?”刘琴琴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倒了杯橙汁给她。 原本莫怜的包放在那个空位上,她拿起来,让刘琴琴坐下:“你先坐。待会我老公来了,你再让他就好。” “你老公?!你结婚了?”刘琴琴的声音因惊讶而拔高,响彻几个大厅。瞬间视线就又投向了她这里。 不怪刘琴琴惊讶。毕竟他们都应该才大学毕业,二十二、二十三,在同龄人中,确实算很早结婚的了。 怀着恶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这么年轻就结了婚,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奉子成婚吧。该不会是傍大款吧。该不会是被家里人卖了吧。 莫怜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那些可能的台词。接着回刘琴琴的话,“嗯,去年刚结的。” 刘琴琴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你……” 她该说什么?看莫怜一副木已成舟的麻木模样,她还能说什么? 莫怜身上衣饰皆是不菲,更别提手上那枚耀眼的六爪钻戒,答案昭然若揭。 “要我说啊,这真是学习再好也不如嫁得好。能什么都不做就白吃白喝别人的,哪里像我们,读书的读书,上班的上班,真是命苦。”旁边响起讥诮的声音,莫怜转头看去,是付悦。 “恭喜你考上H大研究生。”她淡淡说,刚刚身旁人聊天,她已听清。 付悦是向来讨厌她的。女生间的厌恶最为微妙,更多以流言的形式出现。一种窃窃私语的议论和白眼,在她走过走道那一瞬间默契地转头不语,随即窃笑着什么。 没有直接的肉体攻击。只是似密密麻麻的针,无声无息地扎入皮肉。 所以其实她很怕女生对她的恶意,甚至于也不再有什么女性朋友。男性对她的所有攻击诋辱都可以直接反击,而面对来自同性的孤立和讥讽却像凭空打出的一拳,所有举动都显得滑稽可笑。 所以她望着付悦,恭喜她。 我的人生差一点就被你毁掉了,你开心吗? 付悦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六年过去,确实长进不少。“真贱啊。”当时她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在莫怜眼前,莫怜正蹲在地上奋力擦洗着一滩污渍,听闻付悦的话,猛地抬头瞪着她。 真贱啊。没钱没势,长得丑,成绩差,还不知道收敛点,不是活该被整治?莫怜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看着她,却一句话都骂不出口。她轻蔑一笑,踩着莫怜手中的抹布走过去。 即使变漂亮了又怎么样?又蠢又笨,侥幸傍上了某个大款吧,玩腻了还不是一样把她踹掉。 她俩这一出,引得周围人都纷纷侧目看向她们。付悦在班里人缘向来不差,更是有几个女生一直和她交往甚密。此刻也都帮着她说话:“悦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说起来,莫怜都算不上我们班的吧?谁喊你来的?” 刘琴琴连忙说:“莫怜也在我们班读过书的……” “读的什么书?勾引男人差不多吧!”一道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 勾引男人。莫怜在心底轻笑,随意往男同学那桌瞥了一眼。 本就有几个人一直看向她,此刻被她轻轻一眼,顿时心防失守,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都坐下来坐下来,哎呀你们女生就是爱拌嘴,都是同学…….”那个男生顿了一下,脸上堆着笑看向莫怜:“咱们也是老同学了是吧,莫怜?” 那道视线胶着在她隐约露出的雪白耳侧上。他自诩当初在班里有些威望,说话自然有分量。 “班长你护着她这种人干什么。人家老公有钱有势,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付悦心中不快,说话也直刺过去。 眼见场面愈发难堪,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看看谁来啦!哪位同学这么有能耐,把许学长都请来了!” 一时间众人的关注焦点纷纷移向门口。许清秋套着件黑色羊绒大衣,面色冷峻,五官像雕刻家精雕细琢的天才之作。他点点头,“你们好。” 他太过引人注目,连旁边喋喋不休的男同学也被忽略了:“我刚刚上来,就看见许学长转来转去,我一看,刚想和他问好,他就问我999包房怎么走……”说到这里,转头问许清秋:“许学长,谁这么大能耐请动了您这尊大佛啊?” 在座不少女生都颇为激动,许清秋毕竟是当年高中时传说中的人物,虽然和他们都不是一级的,但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谁不能做个白日梦了? 就连付悦也不自觉上前了一步:“学长……” “学长。”莫怜推开身侧的男人,径直走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路上堵车了,来得这么晚?” “你……”谁想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都勾引到许清秋的头上了! 不过多半也是自找苦吃,许清秋不近人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心下了然,等着看莫怜笑话。 许清秋微微俯下身,任由莫怜帮他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侍者。“你叫我不要接你,又让我换衣服。我回家换了又赶过来的,撞上晚高峰了。”他确实老老实实穿了莫怜让他穿的那一套衣服。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扫视了一眼全场,见都盯着他们,想起刚刚莫怜身旁似乎正站着一个男的。于是顺理成章地环住她的腰,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婆。” 莫怜被他喊得手一抖,差点把衣服摔地上。 超额完成任务了,许清秋。 许清秋比较满意地看着大厅内鸦雀无声的众人,揽着莫怜走到桌边,顺手接过她位上那杯才喝了两口的橙汁喝了一口。 几个上学时明确喜欢许清秋的女生已经面色发黑。莫怜余光更是瞥见付悦脸色已不复刚刚的轻松,看起来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许清秋。大家应该都认识。”她握上许清秋的手,对着众人浅浅一笑。 许清秋点点头,非常配合的接上:“我们是大学同学,去年刚结的婚。很高兴认识大家。”即使他的表情上不太能看出来“高兴”两个字。 “大学同学……可是,许清秋不是T大的吗……”有人小声说。“怎么可能……” ……贱人!付悦看着那一对极其相配的璧人,饶是咬碎银牙,也不能纾解她心中半分怒火。 闹了这一出,场面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原本其乐融融的同学会被搅得各人都怀着心思,有人愤恨,有人尴尬,有人看乐子。 谁能想到呢,当初那个险些被推到墙角猥亵都无人愿意多看她一眼的莫怜,竟然能让许清秋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当然再尴尬也会有人活络气氛。说着,就有男生过来找许清秋敬酒:“学长,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啊!没想到你和我们莫怜这么有缘,实在是有缘啊!”许清秋几乎不碰酒,低头看向莫怜,意思是问她自己有没有必要喝。 莫怜自然摇头。 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另一副景象:“学长你喝一杯嘛!不用管的,我也敬你一杯!”另一个女生也站起来,似是豪爽的举起杯中白酒,“我先干了,你随意!” 许清秋也跟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开车,不喝酒。”他找了个借口,又觉得似乎不该对莫怜同学这般生疏,于是拿过她装着橙汁的杯子喝了一口:“谢谢你。” 那个女生脸色苍白了一瞬,嗫嚅着想说什么,被身边人拽着坐下了。另一个男生也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仰头喝了酒回去了。 这一下,再没有人找许清秋喝酒搭话。许清秋是天性对人情世故钝感,莫怜是刻意不理人。除了偶尔和刘琴琴说两句,其余只专注吃菜。她一面吃一面将一道菜转到许清秋眼前:“这个。味道淡。”说着夹了两筷子给他。 许清秋老实接过来吃掉。 今天莫怜格外照顾他,是他的错觉吗?许清秋一边嚼着清炒山药一边想。 酒过三巡,男生那桌的谈笑声也愈发大了起来,似乎有醉意上头。本来菜也已经快上完,服务生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莫怜盛了一碗尝了尝,觉得还行,也给许清秋盛了一碗。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清来人的脸,莫怜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即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汤勺。“好久不见啊莫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浓郁的酒气扑到她的面上。记忆逼隘的角落里,程飞将手伸向她的胸脯:“妈的,胸长这么大,真贱!” 还有被一脚踹翻的书桌,各种肮脏不堪的话语,甚至是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巴掌,作为她还击的代价。 许清秋也转头看向他,见对方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盯着莫怜,直觉不悦:“你是谁。” “哟,这不许清秋许学长吗?!哎呀,也是难为你了,毕竟莫怜这小娘们性格烈的很……”说着,他一只手按上莫怜的肩膀:“不过滋味也是真的好……” 许清秋再迟钝,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莫怜看起来却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又盛了一勺鸡汤在碗里。 接着,她缓缓地,将那碗滚热的鸡汤从程飞的头顶淋下。 她刚刚尝过,鸡汤的温度刚好,是可以勉强入口的地步。此刻从程飞的头顶淋遍他全身,也不会造成实质性的烫伤。 只是羞辱意味,显而易见。 她放下碗,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中,她对着程飞轻轻笑起来:“滋味如何?” 程飞被浇了一头一脸,顾不得疼痛,只觉得一股血涌上脑门,竟然直接就要直接上手。许清秋脸色一变,莫怜却比他反应更快,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腹部。 动作之精准迅速,完全看不出来半分柔弱。偏偏还都选了痛但不会造成实质伤害的地方,不像个慌里慌张的弱女子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反而极其熟练。 就像是,演习过无数次一般。 程飞被她这一下踹得倒退几步,险些摔在地上。许清秋连忙挡在她身前,怕程飞还要再动手。 莫怜站在许清秋背后笑得肆意:“程飞,你不记得了?当年,你也是这样被我一脚踹下去,滚了好几阶楼梯。还要去和班主任告状,一个男生,被女生打哭,你丢人不丢人?” 去他妈的性别刻板印象。少年时代的恶从来不问正确与否更没有所谓底线,就是因为年少无知才恶得纯粹,她早就领教过。 人性的微光不是从来都存在。她只有以恶抵恶。 许清秋不愿再待在这里,他也终于意识到这场同学会的不对劲,牵着莫怜的手离开。 路过程飞时,莫怜忽然说:“等一下。”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纸钞。在移动支付全面普及的现在,现金已经极为少见。莫怜将那沓钱举到程飞面前,盯着他的目呲欲裂的眼:“拿去,赔你的衣服。”随即撒向空中。 一张一张百元大钞。她从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取出,是她自己的钱,她的片酬,工资。隔着钞票落下的浮夸场景,她透过金钱,看见那个半跪在地上,拼命从程飞脚下拽出一张试卷的她自己。 你觉得你会长大成人吗。 会有爱做底气,会有勇气反击,会有金钱,美貌,一切唾手可得。你相信吗? 和魔鬼做下交易吧。交出你的灵魂,就算从此都涤荡在无穷尽的恶念与贪欲中,也不要任由他们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