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平(1V1)》 1.退婚 天刚放亮,凉州城外三五里的官道上,凯旋的大军正在开拔,缴获的皮毛、马匹、银器、骆驼不计其数,辎重车的车辙都被压入了泥地里,数千马蹄橐橐而起,泛起铺天盖地的烟尘,把初升的日光遮了个干干净净。 凉州城里东南一角,无名客栈的老板捂着鼻子,对院中一行三人高喊道:“这人都臭了!哪里还救得活?你们快给我滚!别耽搁我做生意!” 肖成从地上跳起来与老板对骂:“你说救不活就救不活了?你是华佗还是扁鹊?你这儿有生意吗?耽搁你什么了……” “肖成。”纪南星依旧蹲着,头也不抬地将手里的包袱扎紧,“别与他嚼舌,我是大夫,救不救得活,我 心里有数。” 肖成立马噤声。 纪南星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半吊钱,对客栈老板道:“我们可以走,但请您帮两个忙。一是想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闲置的院落可供租赁……” 客栈老板见钱眼看,没等她说完,便慌忙接过钱,“好说好说。这凉州连年征战,十室九空,你们往东走个几百步,便有个空置的小院,那原本是我小舅子的,他们一家早逃去了关内,这世道……只盼着这一次大军打了胜仗,能太平个三五十年的……” 纪南星打断他的絮叨,径直道:“第二件事,请您拆一扇门板,我们好把人抬走。” 老板随着她目光一块儿看过去。 其实在老板眼中,那一团黑脏恶臭的东西,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仔细瞧瞧,似乎能看出那是个极瘦极瘦的人形,整个脊背蜷成一团,双腿也半缩起来,姿态像个重伤的野兽,身上被人盖了件斗篷,上头露出嶙峋骇人的肩胛骨,下头露出两条血肉模糊的双腿。 院中那一股恶臭,便是从此人身上发出来的。 他的头发蓬乱虬结,里头不知道藏着多少败草马粪,腿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腐烂,流着脓血。 老板强忍恶心,也不讨价还价,慌忙命伙计去拆门板,只求早日送走这尊瘟神。 两个伙计很快拆了扇门板抬过来,丢在院中便跑,多一刻也不肯留步,边跑边干呕。 肖成气得牙痒,纪南星则面色宁静地对他抬抬下巴,“你抬肩,我抬腿。当心别动了他脊背的位置。” 地上那人太轻,两人没费什么气力,便将他抬起放在了门板上。 客栈老板送神心切,主动将自家的板车借了出来,叫他们将人放在板车上推行。 车轮碌碌转动,出门时略颠簸了一下,躺在门板上那人终于发出了被肖成背进来后第一声呻吟。 短促而无力的这声呻吟过后,那人便又沉沉昏了过去。 两人一车艰难前行,正迎着大军趾高气昂的号角声。 一声号角的长鸣悠悠落下时,肖成吸吸鼻子骂道:“把先锋主将扔在那死人堆里不管不问,扭头就称大破匈奴,拔营凯旋,二皇子哪里来的脸?!” 第二声号角再度破空而响,盖住了他接下来的破口大骂。 客栈老板指的小院里有三间正屋一间灶屋,虽蒙了尘土,桌椅床铺倒也还算整齐,最好的是后院有口水井,一桶下去虽只能打上来半桶水,但水流倒源源不绝。 纪南星与肖成两人手脚麻利地将正屋清理出来一间,又打水清了锅灶,直忙到大中午,累得浑身是汗。 板车一直停在院中,车上的人侧身蜷着,无声无息,真如死了一般。 已是十月的天,早晚俱是白霜满地,好在这日无风,纪南星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命肖成兑了桶温水提到院中,“就在院里给他清理,否则弄得屋里太脏,不好打扫。” 肖成嘀咕道:“纪娘子,怎么连你也嫌弃我家将军?” 纪南星不接话,走去房中脱了夹袍,换了间干净轻薄的澜袍出来。 肖成搬了水桶过来,盯着板车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了半天,却不敢动手。 纪南星绞了湿湿的手巾站到车头,对肖成道:“我来给他擦身上,你再去打桶水,替他洗头发。头发总敢洗了吧?” 肖成哦哦两声去了,纪南星捏着手巾,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裴逸身上的斗篷。 湿热的手巾缓缓落下,反复个四五次,才渐渐擦出一片白皙而痩销至极的肩骨脖颈来。 肖成搬了另外一桶水回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温水撩到裴逸虬结的长发上,一边悄悄打量纪南星的动作。 只见她始终面冷如水,手不晃不抖,擦拭完肩膀,便毫不犹豫地将裴逸身上辨不出颜色的衣裳剪碎了,又顺着他蜷成一团的身子一点点擦将下来。 裴逸原本被污垢裹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直叫人害怕,洗净后看得清了,只见他瘦成了一副骨架子,身上处处都支棱着,薄薄的皮肤都挂不住似的,愈发令人心惊胆战。 肖成忍不住抹起泪来,纪南星却不管他,擦完了裴逸上半身,跳过了股间腿根的部位,先去看他腿上的伤。 她伸手轻轻按压,万幸,两个膝盖骨似乎安然无损。 但大腿小腿上的伤纵横交错,似乎有箭伤有刀伤,时间久了全烂作一团,已分不清了。 纪南星犹豫了下,回屋拿出自己随身的一包金针,先附在裴逸耳边道:“停云,我先给你扎几针,好叫你晕过去,一会儿我给你治伤时,你便不会痛了。” 裴逸一直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此时却突然动了动嗓子,似乎要说话。 纪南星附耳过去,听见他喉头翻滚,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退婚……不退便……不要你治。” (工作得心情很差,想给自己换换脑子,翻出了很久前一个脑洞,只是随便贴贴,大家随便看看就好,暂时不用有啥期待……) (好久不见了各位小可爱们!送上周五的飞吻!) 2.古怪 纪南星捏着金针愣了愣。 治伤保命要紧,她没多犹豫,便点头道:“好,那便退婚。” 肖成没听见裴逸先头那句,只听见纪南星说要退婚,骤然抬起头来:“纪娘子,你怎的这样落井下石?我家将军伤得这样重,你这时候退婚,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纪南星一个眼刀飞过来,将肖成吓得顿时失声。 她是素净大气的长相,平素不笑时便有些冷咧,这时眉头一皱,倒令肖成想起天宝寺大殿里供的观音,有股子睥睨劲儿。 肖成只好接着撩水给裴逸洗头发,不甘心地嘀咕道:“既然要退婚,为何还一听说将军失踪了便叫上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在上京等着岂不更好……” 在肖成念叨间,纪南星已经飞快在裴逸颈后大穴下了针,他悄无声息地便晕了过去。 纪南星舒了口气。 这人太能忍,方才给他擦身时,他明明浑身是伤,应当痛得死去活来,纪南星只当他早晕过去了,没想到他始终醒着,只是一味地不出声不动弹。 只怕也是动弹不得。 纪南星从未见过有人重伤成这样,她一时间顾不上旁的,全副心神都在如何尽量治伤上,眉头紧锁着从诊包中翻出一把手掌长度、不到半寸宽的小小钢刀来。 钢刀淬得极为锋利,刃口泛着幽幽的光。 她走到车尾,附身仔细看了看裴逸腿上的伤口,又叫肖成:“肖成,你留神,待会儿你家将军若是痛醒了,你便一掌将他劈晕。我疑心他脊柱骨头断了几处,眼下来不及治,他一会儿若是挣动起来,带断了脊椎,可是要坏大事的。” 肖成面色悚然,乖乖点头。 纪南星稳了稳心神,左手找到裴逸腿上一块轻伤的地方按住,右手沉稳下刀。 腐烂的伤口流着脓血,若是不将腐肉割了,一旦毒进血脉,便有性命之虞。 纪南星原本还怕这刮肉疗毒会血流成河,没想到裴逸身上已经气血干涸,没有什么血可以流,钢刀所到之处,腐肉很快被剔挖干净,留下深深浅浅无数条伤口。 饶是纪南星也对着这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犯了会儿难。 最后她只得取了蚕丝线将深一些的伤口尽力缝合,浅一些的,只能涂了止血清淤的药膏,裹了干净纱布由它去了。 这少了一半肉的双腿将来还能不能撑着裴逸站起来,她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从小爹爹便教导她,医者得有菩萨心肠,雷霆手段,更要紧的,是得有一颗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的心,天塌下来,也得将活干了。 待腿上的伤料理完了,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纪南星缓了片刻,拿剪子剪开了裴逸股间残存的亵裤。 原本武将应当遒劲有力的大腿已经干瘦得不剩多少肉了,所幸看着没有什么外伤。 纪南星摒着气抚了抚他腰底脊柱一带的敏感部位,裴逸却依旧蜷成虾米似的一动不动。 她的手缓慢而温柔地再度向下,裴逸骤然醒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然背过手来,一把推开她的手,挣扎着要转身。 肖成反应极快,扑过来按住裴逸,口中喃喃道:“将军莫动,纪娘子要给你治伤。” 听见“纪娘子”三个字,裴逸似乎安稳下来思考了一瞬,接着却仿佛被滚油泼了似的,挣动地更加厉害起来。 他突然蹬着腿挺腰要翻身,原本弯屈已久的脊柱猛得被强行拉直,一节节地发出嘎嘎脆响,如爆豆一般,纪南星心头突得一跳,抬手便劈到他后颈,将他一掌劈晕过去。 裴逸全身痉挛似的一僵,随即软了下来。 可再度昏迷前,他用最后一分力气将右手探向臀后,似乎极力想要遮挡什么。 纪南星顺着他手看过去,只见他两股之间的后庭那儿,露着一个圆圆硬硬的物事,那物原本似乎应当是光滑的黑灰色,此时却带着干涸的血迹,鲜红色的染了一片。 纪南星愣了会儿才明白那东西塞在了他哪儿,匆忙捞起一块纱布将他腰臀盖住,对趴在裴逸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肖成道:“天色暗了,也凉了,咱们进屋去。你先去找客栈老板借盏油灯,再张罗点儿吃的来,接下来照顾将军的事儿,我一个人便可。” 她面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惶恐之色,声音也绷紧了些。 (咦怎么又更了一章?) (话说如果有人看的话可不可以留言告诉作者想不想看下去呀。) 3.娇喘 肖成帮着纪南星将裴逸连人带门板抬进屋里,便按吩咐去找油灯和吃食了。 纪南星一个人在渐渐暗下来的屋中枯坐思考了许久,待暮色终于笼了下来,床上的裴逸已经暗成了一个影子,她才静悄悄地走过去。 被洗净了的裴逸浑身苍白,泛着淡淡药味,一头梳通了的乌发披在肩上颈后,愈发显得人伶仃得可怕。 她摸了摸他带着湿意的头发,冷静下来又给他下了两针,才敢将手缓缓探入他腿心。 半年多前裴逸随军出征,临行前那晚与她约了在万年堂的后院告别。 那时还是仲春,院中的桃花开到荼靡,落了满地的花瓣。 裴逸身着银甲,腰佩长剑,剑眉星目,说不出的英武。 她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都要给情郎求一个护身符,哭着让他戴在身上,她只一本正经地捏了捏裴逸身上的军袍,皱眉问:“你们都穿得这样薄?西北苦寒,别还没打仗,倒先冻伤了。” 裴逸被她捏了下胳膊就红了脸,神情骤然局促,绷紧了唇郑重道:“不用等到天冷,腊月前我军定当班师回朝,年内我们便可……成亲。” 他说到“成亲”二字时脸泛红潮,整个人旖旎起来,不像是平时端方正直的小将军。 数月未见,她已经认不出他曾经英朗的面目来。 屋内渐渐堕入黑暗,纪南星的手划过他干瘪的皮肉,在他两腿之间的深处找到了那个圆圆的坚硬物事,她放空思绪,微微用力,将它从裴逸的体内一点点往外拔。 那物似乎极为粗大,而裴逸虽在昏迷中,肠肉却依然将它绞得死紧,只露了一点儿头在外面,不好发力,纪南星拔得艰难极了。 那物一点点被吐出来,裹着黏腻腥臭的液体,屋里黑,看不见是什么,应当是血。 裴逸的呼吸原本轻到听不见,这时渐渐粗重起来,像是要醒。 纪南星再也舍不得将他劈昏了,探了些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停云,你放松些……别怕。” 裴逸动了动唇,吐出些许浊气来,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纪南星像告别那日一样,捏了捏他胳膊,算作安慰。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果然放松了些许,纪南星觉得手下拔得也轻松了些,咬牙缓缓转动着硬物往外抽,感觉差不多了,便心一横用力一抽,只听见“铛”的一声,那硬物被她拔了出来,落在裴逸身下的门板上。 裴逸骤然抽紧身体,嘶哑着嗓子低低“啊”了一声,像是野兽的嘶鸣。 正巧肖成拿了油灯回来,纪南星安抚了裴逸两句,只让肖成帮她一块儿把裴逸抬到床上,便打发肖成走了,独自掌灯去查看那刚刚拔出来的硬物。 那是根油亮发黑的牛角,上面满是淋漓的鲜血,散发着极其古怪的气味。 纪南星几乎要呕,强忍住了,举着油灯去看裴逸腿间的伤势。 后庭鲜红的软肉翻了出来,还在微微地缓慢淌血。 纪南星只告诉自己那是个寻常的伤口,拧了块湿的纱布小心地去擦,终于将血渍勉强擦干净时,裴逸醒了。 他神志模糊,并不明白身边是谁、对他做了什么,只极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想侧身探手捂住自己。 纪南星将手中纱布扔到一旁,飞快吹熄了油灯,翻身上床迎面抱住裴逸,不让他动弹。 裴逸极力挣扎,却被浑身的伤折磨得无甚力气,见挣不脱她,便急得剧烈喘息起来。 “停云,是我。”纪南星怕他挣破伤口,竭力安抚道:“你不是在匈奴人的战俘营里了,匈奴人已经败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是我,我是南星,我是来替你治伤的……” 裴逸找回一丝清明,渐渐平静下来。 纪南星缓缓松了口气,手顺势抚上他脊背,顺着他脊柱一节节地按下来。 正在庆幸他脊柱似乎安然无恙时,纪南星突然觉察到了不对。 裴逸身上还没穿衣裳,纪南星与他贴得紧,只觉得自己腿间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她虽然是个没出阁的女子,但毕竟是医者,马上明白过来那是怎么回事。 可人在重伤之际,连呼吸都难,按理说不会欲念上升、阳物满涨的啊。 她还在思索间,裴逸的喘息已经再度急促了起来。 与方才紧张害怕时不同,此刻他的喘息,毋宁说是娇喘,低低的拖长了的“嗯啊”声声向上,带着勾魂的尾声。 没等纪南星惊诧完,裴逸的身子便开始发烫,人也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她怀里贴。 纪南星怕他乱动挣开了伤口,连忙抬腿压住他的大腿。 “啊……”他被她的动作带得浑身一激,挺了腰就要把腿间硬挺的凶器往她身上蹭。 裴家是世家大族,家风清明,裴逸从来不是那等风流倜傥的人,别说没去过秦楼楚馆那等地方,就连跟自小定亲的纪南星在一块儿,也大多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模样,两人连手都没有好好牵过。 可他此刻那欲火攻心、丢了神志的样子,全然就像一只发情了的野猫。 纪南星腿间被他顶的生疼,脑袋嗡嗡的,试着伸手下去握住了那处。 方才替裴逸治伤时她也曾清理擦洗过那儿,只是当时他昏迷着,那话儿也软着,她只当它是块肉儿,这时一握在手里,方觉出它的生猛昂藏来。 天已全黑,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纪南星的脸烧得突突的,强按着满心的惊悚,小心地上下替他撸动了两下。 裴逸马上发出变了调儿的一声呻吟来,急急地顶腰,主动地往她手上递送。 (存稿不多,所以以周末更新为主,工作日更新就随机掉落了哦,要更新就是晚上九点放送,九点没更就没有啦。) 4.鱼水(H) 纪南星给烟花女子看过病,自然知道男女之间那回事是怎么回事,可真上手做,却也是第一遭,不得其法。 原本裴逸身受重伤,此时不该干这泄欲之事,但纪南星与他贴在一处,几乎能听见他雷霆般的心跳声,心知他这欲念来得不同寻常,若是不能及时消解,只怕有性命之虞。 那肉茎坚硬粗长,上面隐隐爆着筋络,不过是被她握了两下,顶端便微微吐出些黏稠的淫水来。 纪南星只想速战速决,加快了些上下撸动的速度,裴逸却依旧急不可耐地,蹬着腿想再往她身上凑。 纪南星抵住他,只觉得他浑身上下烧得极热,不得不翻身半压住他,踌躇着小声道:“你……你别动……” 裴逸压根听不见她的话一般,虽已被她紧紧握住了,却仍不餍足,沙哑着嗓子啊啊地低叫,声音里痛苦伴着急切。 纪南星再度加快手上撸动的速度,只盼能赶紧替他解了渴,好叫他安静下来,可那动作仿佛只是往他的欲火上又浇了油,他一边急喘,一边无助地摇头,显然仍未感到半点欢畅。 纪南星也急了,她又不是久经风月的人,怎知道此时如何是好,喃喃地问:“停云,你要怎样才……” 裴逸咻咻喘着,神志模糊间右手再度颤颤巍巍地向身后探去。 方才那根带血的牛角浮现在眼前,电光火石间,纪南星骤然明白了。 纪南星心底忽而抽了一下,但片刻脆裂的心痛并没让她迟疑,她很快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了裴逸的手腕,将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自己的手则绕到了他身后。 他瘦得触目惊心,指尖所到之处,块块垒垒的俱是骨头的形状,直到沿着他股缝探进去,摸到了那后穴的入口,才感到一丝柔软。 她的指尖不过刚触了他那儿两下,他便颤抖起来,紧紧抓住她腰后的衣裳,微仰起了脖子,极为期待的样子,那贴在她胸口的心跳也愈发乱了起来。 纪南星横了横心,两指并拢,递进去两个指节,缓缓转动了一下。 四周软肉翕动,将她手指猛然含紧。 她腰眼跟着突然一酸,一股奇异的感觉冲到身下,心跳也骤然变得紊乱无比。 裴逸极长地“嗯”了一声,撒娇似的,尾音不满足地勾起,纪南星无师自通地将手指抽出去,又递进去,这会儿探得深了些,还在肉壁上轻微按了两下。 另只手间他的阳物猛然又涨大了三分,再度吐出清液来。 纪南星明白了些路数,于是两手不停,一手进出抽插着那抽搐吸吮着她的后穴,一手则紧紧套弄着他勃发涨硬的肉根。 裴逸激烈的喘息声终于带上了些许快意,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无力地想要收紧,低头把脸埋在了她肩头,无力地蹭动着。 纪南星腾不出手来抱他,只得将肩往上顶了顶给他蹭。 虽然裴逸早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她知道两人迟早会有鱼水之欢的,可眼下两手里的感觉怪异极了,仿佛是她在无情地操弄着裴逸。 可这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又激发了她莫名的情欲,她自己也面红耳赤,深深喘息起来,手下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5.潮热(H) 裴逸却未觉得有何古怪。 他的神志早已再度涣散开来,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觉得体内泛起奇痒来,有一只手在他的深处替他轻轻挠着,可那力度不够,他不得不绞紧了全身能动的肌肉,想叫那手再用力些。 身前的欲望也被人包裹着了,他分不清自己更想要哪儿,只觉得想放肆呻吟浪叫,胡乱张开口来,咬住了唇边一块柔软的布料。 纪南星觉出裴逸在身边扭动,生怕他将刚裹好的伤口全都挣裂开来,匆忙将手指进得深了些,手上力道也加快了许多,只求让他尽快放了。 裴逸毕竟在重伤之际,虽并没过足瘾,却在她刻意迎合下很快便泄了。 微凉的阳精迸在两人腿间,他短促地“啊”了一声,腰背绷直了痉挛着射了片刻,便骤然浑身瘫软,竟晕了过去。 纪南星两手污浊地愣了一会儿,摸黑将手在自己裙底蹭了干净,将裴逸手脚放好,悄然起身重又点着了油灯。 裴逸静静侧身躺着,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神色倒是终于平静了下来。 纪南星叹叹气,探了许久他的脉象,展开被子给他盖上,起身定了定神,觉着脸上的潮热消退了些,方出门去找肖成。 她给肖成写了张方子,“明日你去凉州城里找间药铺,给停云抓些药来。” 肖成匆匆将方子揣入小心问:“纪娘子,你不是说该用的药你都带着了吗?这怎么还要抓药?可是将军他……有什么不好?” 纪南星摇头,“只是些……静气凝神的药,我带得少了,他这会儿伤重,只怕疼得很,多用点儿药,他能睡得沉些,伤也好得快。” 肖成连连点头,看着她脸色又问:“纪娘子,我家将军,能活下来吗?” 纪南星回首看了看,“既然老天叫你在乱尸堆里找到了他,应当是想要留他一命的。” 肖成雀跃了片刻,又苦着脸问:“纪娘子,你不会真的跟我家将军退婚吧?” “不是我要跟他退婚,是他要跟我退婚。” “啊……那……”肖成挠头,“那他应当是知道自己伤重,不想耽误你,不会是变了心的……你别介意啊。” 纪南星不甚在意地笑笑。 肖成尤在叹气嘀咕,“凉州城里一片破败,当官的当兵的都非死即逃,连个送信的驿丞都找不到,都没法给京城里的夫人和大公子传个口信,说我们找到了将军……” 纪南星“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人救回来就好,其余的事……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时了。” 裴逸的脉象极乱,她只担心他能不能顺利熬过去。 6.眼睛 裴逸身上伤口太多,纪南星怕他痛得受不住,不得不给他下了极重的安神药,令他每日昏睡。 睡着时他并无异样,连呼吸都极浅,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停下,而他时快时慢的脉象只有在她握住他手时才会略稳一些。 这几日肖成忙着打扫做饭,纪南星除了给裴逸治伤外,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那只从裴逸身体里取出来的牛角。 那牛角尾部带着个塞子,拔出来只见内里中空,内壁还残存着些许油脂。 那油脂味道古怪,有股极其馥郁的浓香,而浓香之下又带着些许腥味。 虽然不知道那油脂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裴逸身上的古怪情欲,定然与它脱不了干系。 纪南星曾经听父亲闲聊时提过,有些小倌儿从小便被人掳到风月场中,用药膏浸养后庭,没多久前面那物事便废了,只能靠后庭取悦他人,还淫浪渴求得很,最受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所喜。 可她只听闻匈奴人暴戾凶残,战场上喜欢砍了人头挂在腰间做战利品,却不知道匈奴人竟也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从接到裴逸身边亲兵报信的日子算起,裴逸被俘去至少一月有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纪南星不愿细想,也不敢多问。 第五天傍晚,裴逸终于悠悠醒转。 纪南星熬得了晚间的汤药,端着进屋时,肖成正亢奋地蹲在床头对裴逸喊:“将军,你醒了?快来吃点儿热粥,饿了好几天了,饿坏了吧?” 裴逸似乎是强撑着起身的,有气无力地半靠在床头听他喊。 纪南星端着药坐在裴逸床侧道:“刚醒只怕没胃口,先喝药吧。” 裴逸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起了眸。 他像是没认出她来似的,面色空茫了许久,轻启双唇,吐出来的两个字却又是:“退婚。” 纪南星搅了搅碗中汤药,舀起一勺吹了吹,轻描淡写道:“当年你父亲被我爹爹所救,为了报恩,非要让我俩长大了成亲,这事本就荒唐。如今你要退婚也成,但总得先给你治好了眼睛,你才好亲手写退婚书。” 裴逸脸色一僵,肖成已经半站起来,抬手在裴逸眼前晃了晃,惊恐道:“将军你眼睛怎么了?” 又问纪南星:“纪娘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纪南星将那勺汤药送到裴逸唇边,侧头对肖成道:“这几日他虽然没怎么醒,但给他换药裹伤时他还是睁过眼的,我又怎会看不出来?许是在哪儿磕到了脑袋,颅里有了淤血,碍着眼睛了。” “那……那能治好吗?” “倒是有些难办。他身上的伤要止血,脑袋里的伤要活血,两下对上了,不太好治。”纪南星将汤勺又往裴逸唇边贴了贴,“回头我再试试施针,凑合着治吧。” 肖成泫然欲泣,裴逸倒还面沉似水。 纪南星见他始终不肯喝了那勺贴到唇边的药,不禁有些火了,“裴逸,你不肯吃药,想作死自己倒也罢了,可旁人却不知道你是被自己害死的,还只当是我纪家的医术不济,害死了你呢。你可别坏我的名声。” 裴逸被她训得呆呆的,默默张口喝了那勺药。 纪南星将一碗药都灌进了裴逸肚子里,便叫肖成收拾了药碗出去了。 她拉过被子给裴逸掖上,伸手在他面前比划了问:“你告诉我,现在是一点儿都看不见,能看见亮光,还是能看见影子。” 裴逸甚是无奈地闭上眼,左右摇了一下头。 ”一点儿都看不见,是吗?”纪南星轻声道,“那倒是得花些工夫了。” 她从怀里取出金针来,小小的一个包袱,展开了放在床边,从里面取出一根最细的,一手捏住裴逸的双颊,一手便拿着金针往他晴明穴刺去。 他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要下针,被扎了一针后惊恐地要躲,但脸颊被她死死掐住,一时动弹不得。 (本文就是男主(各种意义上)被女主治得喵喵叫的过程。) (点进来就是缘分,请不要吝啬珠珠吧!每百珠加更!靴靴大家!) 7.心动 纪南星不跟他啰嗦,手起针落,转眼间二十来枚金针已经插在了他头脸各处。 裴逸不敢再挣扎,紧紧闭着眼睛,僵直了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纪南星便又将他头脸上的金针撤了,一言不发,动作奇快。 她语速也快:“凉州多年战乱,已是一片废土,缺医少药的,连本医书都找不到。眼下你也经不起颠簸,没法去别的地方,我只能试着给你施针开药了……总之能试的法子我都会试,你可不能喊药苦,也不能嫌扎针疼。” 裴逸被她掐住了脸,点头都点不了。 针拔完了,她却依旧捏住他面颊不放,裴逸不知她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仍是目不能视。 哪怕是神仙也不能施针一趟便叫他双眼复明,裴逸虽然明白这道理,但还是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纪南星歪着头,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她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只想着将来她是要接掌生意、经营家里的药号万年堂的,一门心思都在治病人上,从未考虑过儿女情长。 裴家自开朝以来便世代公侯,是朝堂上首屈一指的武将大家,裴逸父亲去世得早,他母亲是出身皇家的县主,家教极严,裴逸哥哥裴远是金吾卫的统领,在朝中以刚直不阿闻名。裴逸从小也是一门心思要建功立业,弱冠之年便已经在军中做到了三品的定远将军,平素里为人规矩,逢年过节虽然会备着礼上纪家来,但极少单独与纪南星相处,两人虽称得上两情相悦,但都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做过任何旖旎之事。 可这会儿对着苍白无力的裴逸,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心动。 特别是他那双失焦的双眸,墨如点漆,配着一脸颓然的样子,当真有点儿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劲儿。 记忆中的裴逸太过正经,远没有眼下这般的……娇媚可爱。 纪南星一贯是不大犹豫的人,心底这么怦然一动,便想都没想,捏起他下巴就亲了过去。 裴逸只觉得蓦然有一股温热凑近了,自己的双唇陷入了一片潮湿温暖中。 裴逸想躲的,可他被她一碰便已觉得浑身无力,纪南星的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用自己的双唇紧紧裹住他的。 她的吻像是在眼前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光似的,激得他一时间忘乎了所以。 这是两人初吻,四片唇儿相缠起来,纪南星便很喜欢他的味道,裹住了他的唇不断吮吸,还微微探了舌尖想舔他。 裴逸的呼吸陡然一滞。 自从方才醒来,裴逸便觉得自己身上不对劲,好像有人从他身体里剜去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难受,又有说不出来的麻痒在他四肢百穴游走。 原本的空虚麻痒还能忍耐,但纪南星一凑上来吻他,那怪异的感觉便翻腾了数倍,令他五脏六腑都绞起来,似乎是在渴求什么,想要裹住什么。 (周末愉快!满百珠会加更!) 8.敏感 裴逸猛地抬手将纪南星推开,竭力喘息了几下,强压住那股子怪异的感觉。 纪南星松开他唇,见他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心知不妙,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差点冲动闯了祸,于是匆忙从怀中摸出帕子,替他压了压唇角,浅声道:“药里有助眠的药材,一会儿你便睡着了。” 裴逸不做声,跟身体里那泛起的隐秘欲望斗争了许久,才一动不动地躺下了。 夜里纪南星守在裴逸房里,就睡在他床边一张软榻上,也不敢睡实,半梦半醒间再度听见裴逸微微地在呻吟。 这几日他夜夜都是如此,不知是伤口痛得难忍,还是在昏迷不醒间依旧受着那欲望的折磨,只是吃了药醒不过来,便好熬些。 可这安眠的猛药不能吃一辈子,待停了药,他夜里该受不住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只能……替他解渴了? 这像是趁人之危似的,纪南星觉着心虚,从床边的软榻上支起了身,探手摸了摸裴逸的脸。 他在梦魇间将头往她手心凑了凑,颤抖的睫毛蹭在她指间,说不出的依恋不舍。 哪里像冷着脸要退婚的人。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傻子。 纪南星带来的伤药都是自家特制的顶级金创药,不要钱似的整瓶整瓶往裴逸腿上的伤口倒,抹了半个多月,他的伤口便纷纷结痂了。 只是伤口结痂后,他的两条腿依旧触目惊心。 剜去的腐肉太多,是长不回来了,勉强缝合的伤口宛如一条条长长短短的蜈蚣蚯蚓,从脚踝爬上大腿,两条腿坑坑洼洼的,没有一块好肉。 难看倒是其次,这许多伤疤,即便长好了,将来也是酸疼难忍,至于这样破碎的两条腿还能不能走路,也全看造化了。 裴逸自己看不见腿上的伤疤,甚至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他每日都昏睡不止,清醒的时候不是在被喂饭喂药,就是在被扎针换药,纪南星也从不跟他啰嗦什么。 这日裴逸勉强醒来,眼前终于泛出了一些光。 虽然视野中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与前些日子的黑沉一片相比,也算是有了极大的进步。 他躺在枕上,只听见肖成像是搬了什么极沉的东西进屋,连拖带拽的,裴逸觉得吵,微微皱起了眉。 “将军你醒啦?”肖成气喘吁吁地问他,“纪娘子去城里的药铺坐诊了。” 坐诊?她丢下家里的重伤病患,去给别人看病了? “纪娘子说,你吃了药,反正每日都是昏睡,你现在伤情稳下来了,她也无需时时刻刻守着你。凉州偏远,来一趟不容易,多看几个病人,也算是积福。平日里她都是一早出门,午间匆匆回来看你一眼便又出去了,要到掌灯时分才能回来呢。今日她有事吩咐我,说是中午便会回来,下午就不去了。可这会儿未时都过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现在正是白天,难怪眼里是亮的。 裴逸浑浑噩噩地想。 不一会儿,纪南星便推门进来,高兴地对肖成道:“今日有位病患病养好了,送了两只自家养的鸡来,正好这会儿刮了大风,天也凉了,下午炖了,咱们晚上吃。” 她的声音到了床前,“嗯,这桶看着怪结实的,来吧,你左我右。” 裴逸尚未来得及琢磨什么叫“你左我右”,便觉得被子被撩开了,自己被肖成和纪南星两人架起来,径直放进了一汤热水中。 原来刚才肖成费劲拖进来的,是一个深深的木桶。 裴逸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地沐浴了,浸入热水中时,没忍住浑身一个激灵。 “哎呀,糟了。”纪南星又对肖成道,“我的金针落在药铺里了。你去帮我拿一趟吧?这儿有我便成了。” 肖成狐疑,“这会儿去拿?纪娘子,你一个人给将军沐浴只怕不趁手,我帮你一块儿弄完了,再去给你拿针,也是一样的。” “不成。”纪南星断然道,“沐浴后人的血脉最是通畅,那时候下针事半功倍,等弄完了你再去,便错过良机了。你这会儿赶紧跑一趟,来回不过半个时辰,还赶得及。” 肖成这下连忙答应。 裴逸觉得哪儿不对,心里惴惴的,张口想叫住肖成,无奈太久没说过话了,一时竟出不了声儿。 支走了肖成,纪南星小心地闩上门,转身回来打量了一副屋中的光景。 凉州苦寒,这会儿已入了冬月,好在这屋连着灶间,离火墙最近,倒不是很冷。 裴逸穿着中衣泡在热水中,茫然地睁着眼睛,苍白的面色被热水熏出了几分红晕。 这些日子以来,裴逸大部分时候都睡着,醒的时候也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不声不响的,任人摆布,一日也说不了一个字。 这会儿他也是呆呆的,听见她走近了,不自觉地侧了侧头,面朝她的方向,不安地眨了下眼。 纪南星宽了外衣站在桶边,弯腰伸手进水里,去解他中衣的细细系带。 “身上伤口都收口了,可以洗个囫囵澡了。”她轻声同他解释,“这水里浸了药材,可以助你活血化瘀的。” 裴逸的上衣被她三两下就脱了,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来。 她的手无意间触到他的腰际,他顿时无法自控地深吸了一口气,腰背也随之绷直了。 这么敏感? (一百珠的加更放在明天哈,是GB车) 9.怜爱「Рo1⒏red」 纪南星挑了挑眉。 她早晨给裴逸的安神药量减了半,就是特意要在白天研究研究他身上那股古怪的情欲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没想到她什么都还没做,他便已经全身都泛起了淡淡粉色。 裴逸受了惊似的,双手摸索到桶缘用力扒住,一动都不敢动,紧紧闭上了双眼,睫毛极为不安地颤动。 她将他湿透的中衣扔到一旁,右手伸进水里,好奇地捏了捏他胸前一点粉色的突起。 “别……”裴逸痛苦地别过头去。 这无力的拒绝愈发令她兴致盎然,左手也伸进了水里,抚上他另一侧胸口,缓缓揉了两下。 不过是片刻功夫,裴逸的脉搏便已乱得不成样子,纪南星再一抬头,只见他脸色红得像要滴血,竭力强忍着喘息,已将下嘴唇咬破了。 她探了探他颈边大脉,只觉得那儿血流奔涌,突突直跳。 裴逸也吓得不轻。 他每夜都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但因安神药下得猛,梦中的他总是迷迷糊糊的,第二日醒来梦里的情状便忘得差不多了,纪南星对他做过什么,他也几乎全不记得,可这时被她一碰,便觉得梦中那酥麻奇痒的感觉从脏腑深处翻上来,体内的热血又烫了几分,呼吸也不畅起来。 他惊恐万状,连连往后直缩,躲闪间脑袋重重撞到了身后墙壁,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土墙都被他震下了一片浮尘。 “别乱动……”纪南星匆匆撩裙,一步跨进浴桶热水里,双手捧住他后脑,生怕他再胡乱挣扎。 裴逸只觉得体内万虫噬咬般,奇痒难耐,本已是强忍着不愿失态,她柔软温暖的身躯再一贴上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整个人抽搐着颤抖起来,浑身都泛起了红晕。 她腾出一只手,往他身下探去,惊诧地发现他虽然已这般如饥似渴,腿间的阳物却仍半软着。 而他已忍不住微微的呻吟起来了,被她一碰,那呻吟便带上了一波三折的浪声,不自觉的提臀往她手上凑了凑,微分了双腿,腿心挨挨擦擦地蹭着她手,暗示一般。 真的……这么想要她入他那儿吗? 纪南星迟疑着将手指绕到他囊袋后,往股缝间的深处探去。 她的指尖贴上了他微张的后穴,只觉得那儿也在翕张着,极力想要含住她似的。 她试着递了一根指节进去,裴逸顿时一个激灵,全身都克制不住轻颤起来。 她的手指只蹭了一下便退了出来,他马上急切地伸腿夹住了她手腕,伸长胳膊抱紧她腰,不辨方向地将脸贴了上来,一时没找到她唇,急得低低“唔”了一声。 残存一线的理智,只被她方才那么轻轻一入就击溃了,她有些惊诧,但看他潮红着的脸,又忍不住勾出了一个浅笑,转头咬住了他的唇。 上次吻他没多久便被他推开了,这次她报复一般,径直将他脑袋抵到了墙上,令他动弹不得。 裴逸这次不但没躲,反而主动张口含住了她的舌尖,一边轻轻吮吸,一边贪婪地又“唔”了一声,声音细哑极了,带着浓浓的渴求,指尖无力地勾住她身上腰带。 纪南星伸手去旁边桌上够到了自己的药杵。 这药杵是白玉制成,两根手指粗细,温润细腻,浸入热水中,带着些微的凉意。 她边凑着头吻他,边持着玉杵探手进他腿心。 裴逸身前那物还只是半硬的,她松开他唇,轻声道:“这回可是来真的了。” 他早已急不可耐,浑身都颤抖着凑过来,阖着双眼如坠梦中,被情欲催动的脸上全是撩人的媚态。 玉杵刚探入他后庭寸许,他的喘息便猛然粗重起来,身前那物也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徐徐挺立了起来。 粗长的肉茎是淡粉色的,在水中颤巍巍的,分外惹人怜爱。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0.万念俱灰(H) 纪南星用手指绕着顶端的肉棱摸了一圈,直摸得他嗯嗯啊啊起来。 玉杵几次进出后,裴逸便全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了。 后庭强烈的冲撞一下下刺激着,无边的快意被热水催动着奔向全身,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身边那个人是谁了,周遭的一切全然消失,只剩下被不断安抚、又不断重新挑起的情欲,将他高高抛起,重重摔下。 纪南星将他搂入怀中,只见他微启了双唇重重喘息,无力的双腿缠绞着她腰,像根藤蔓似的,恨不得整个人扎入她身体里。 她不敢太过用力,玉杵只进了寸许,缓缓抽动。 他竭力挺腰迎合,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加快了些速度。 于是他的喘息变成了呻吟,脸上是夹杂着迷茫的快意,像是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停云,是我……”纪南星咬他耳垂轻声呵气。 听见她声音,他的神情愈发迷醉,整个人都随着她的动作一次次抽紧。 没过多久,裴逸很快高昂起脖子,绷紧了全身,高潮来得极其突然,又极其猛烈,冲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声音嘶哑极了,仿佛一头困顿的野兽。 这一次纪南星几乎没碰过他前面,便看着那肉茎顶端的小孔喷出大股白浊的液体,飘散在热水中。 她抽出玉杵在水中荡了两下,将它扔回床边的一堆衣物中,回手搂住裴逸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喉结,促狭道:“眼下你体虚,不多跟你纠缠,以后都这么快可不行。” 她沿着他颈肩一路啄下来,顺手便撩水替他洗了洗。 裴逸先是无力地倚在桶边缓着喘息,许久后才撑着木桶坐直了。 他刚才做了什么? 这次与梦中不同,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发作起情欲来,又是如何被……被纪南星入了,解了馋,却也丢了七尺男儿的尊严。 甚至那玉杵前大后小的形状他都记得,腿间那物释放时灭顶的快感他也记得。 但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股全然不受他控制、令他神志几乎一瞬间就丧失殆尽的欲望。 那欲望已深深嵌入他最隐秘、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时刻都可能叫他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毫无尊严,只知道分开双腿等着被操弄的人。 纪南星抬起头来,只见他整个人僵直着,失焦的双眸瞪大了一动不动,面上俱是惶恐之色,便拍了拍他脸问:“怎么了?” 裴逸不答。 纪南星又晃了他两下,他还是一动不动,片刻后,只见他下颌微错,唇角忽然流下一行鲜血来。 她反应极快,抽手捏住他脸颊,厉声喝道:“裴逸!你发什么疯?!” 裴逸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竭力甩头要挣开她,四肢也拼了命地挣动,她不得不手脚并用,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所幸他伤重体虚,没两下便被她按住了。 她硬生生地掰开他下颌,只见他嘴里全是血,舌头已经被咬破了极大的一个口子,仍在冒着鲜血。 纪南星生怕他再咬舌自尽,匆匆抽下自己腰带,气喘吁吁地塞进他嘴里。 裴逸也已耗尽了体力,软在热水里动弹不得,胸膛仍在猛烈地起伏着,绝望地闭上了眼。 在纪南星看来,裴逸身上奇怪的“症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他意乱情迷地起来,她助他放了便是,谁想到他不过是清醒时被她入了一次,竟然羞愤得要自尽? 可一个武将,且不说被匈奴人俘去时受了多少折辱,单是现在盲了双眼,残了双腿,还落下这般不可见人的隐疾,便足够叫人万念俱灰了。 她似乎不该这样急着给他“治病”的。 11.领情 等裴逸安静下来,纪南星便默默起身,换了身干衣,刚好肖成回来了,她便吩咐肖成扶裴逸起来,给他穿衣裳,她自己则逃去了灶房忙活。 杀鸡拔毛时,纪南星回过神来,越想越气。 她都没介意裴逸多了这奇奇怪怪的隐疾,还想着替他释放,他倒好,前头浪叫着贴上来,过了瘾就脸一板,像被人玷污了似的要自尽,他傲个什么? 真是对他太好了,反倒叫他蹬鼻子上脸。 她手起刀落,将一只鸡干脆地大卸八块。 晚饭时鸡汤炖得了,满屋飘香。 凉州贫苦,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吃食,这些日子三个人吃的多是汤饼馒头,突然间闻到鸡汤的香味,人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肖成盛了碗滚烫的鸡汤要去喂裴逸,纪南星拦住了道:“让他自己吃。手又没坏,就算是看不见,一个碗一只勺,还能把汤喝到鼻子里去?” 她顾忌裴逸舌上有伤,叫肖成把裴逸那碗汤放一边晾着放凉,自己和肖成两个人却已一人一碗,等不及地喝了起来,房间里一时间香飘四溢。 肖成不放心地一直回头看裴逸,纪南星又道:“他爱吃便吃,不吃拉倒,我们俩还可以多吃点儿。我们得了消息就从京城连夜赶路过来,到现在也是一个多月没吃好没睡好了,也该看顾着点儿自己,别只想着对别人好,人家未必领咱们的情。” 肖成探头问:“纪娘子,你下午……跟将军吵架啦?” 纪南星不答。 直到两人吃完了晚饭,裴逸都一动不动,对着墙壁躺着。 肖成刷碗去了,纪南星走到裴逸床头,对着他背影冷冷道:“刚把你救回来时,我也担心救不活你。可现在你不是也活下来了?腿上伤都长好了,哪怕将来不能跑不能跳了,缓步而行,总不是问题。眼睛是难治些,但淤血总能慢慢散掉些的,回头至少能看见个人影。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啊,你捡回了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了,又何必自暴自弃呢?” 大约在大夫看来,只要不是让人立马断气的病,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裴逸无动于衷,纪南星只得叹了口气,在他床边坐下,摸了摸他背道:“你再这样,可就是怪我不该万里迢迢赶来救你了。” 这回裴逸缓缓转过了身面对着她,仍旧缩成一团。 裴逸原本话就不多,这些日子更是几乎变成了哑巴,两人无语地对峙了一会儿,纪南星又叹了口气,撑了撑膝盖想站起来走人,他突然探手出来,摸索着抓住了她衣角,捏在手心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多谢。” 纪南星失笑,将他手心里的衣角抽出来,换了自己的手指塞过去给他攥着。 “算你知道好歹。如今城中的药铺里天天有病人排队等着我去坐诊,我可不能日日守着你一个人,你得答应我,别再胡闹了,不然我没法去给人看病,得耽误多少性命?” 裴逸扭捏了会儿,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工作日会略短小。) 12.死了 纪南星如释重负地抚了抚他头发,将他扶起来,把放凉了的鸡汤塞到他手里。 他乖乖地自己舀着汤喝,虽然不至于喝到鼻子里,但也跌跌撞撞的,差点儿洒了好几次,加上躺了太久双手无力,没一会儿便端不动碗了,纪南星看得着急,只得把汤抢过来,耐着性子喂他。 一碗热汤下去,裴逸的脸又带上了红晕。 纪南星一看他这模样便莫名地喉头发紧,心跳紊乱,尴尬地别过了头去。 她怎么好像也中了蛊似的,老是对着他心猿意马? 两人定亲十来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朝夕相处,怎么她就把持不住了? 对着重伤之人色心大起,这不知是什么“症候”? 她匆忙板起脸来,按下旖旎心思,一本正经地给裴逸扎针。 针灸见效缓慢,裴逸的眼睛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纪南星也急了,每日都要给他试不同的针法和穴位,这日她刚下了两个新的穴位,裴逸便脸色发白了。 “疼吗?”她捏着针担忧地问。 “不疼……”他颤着声音答:“你……随意……我知道……好歹……” 这么快倒学乖了,纪南星忍不住一笑,伸出小指也勾勾他小指:“那可说好了啊,给我老老实实养伤,不可再胡思乱想。” 裴逸无力地晃了晃指尖,算是答应了。 凉州中秋后便开始飞雪,进入腊月后,更是三五日便要下一场大雪,一下雪官道便封了,裴逸身子又虚弱,他们便被困在这小城中,一时半会儿不得离开。 腊八那日城中有年前最后一次大集,纪南星派了肖成去采购些吃的,预备在这凉州城中过年了。 肖成回来时面如土色,将买来的吃食放进灶房,捧着盒灰突突的蜜饯回来,垂头丧气地放到裴逸床头,“将军,我给你买了些蜜饯,回头过药吃。这儿真是啥也没有,这盒子蜜饯,还是卖肉的老板去年去瓜州时买的,都算是这儿最甜的了,被我硬买了过来。” 纪南星在桌边研磨药粉,见肖成这幅被霜打了的架势,便问:“出什么事了?” 肖成扁了扁嘴,突然就哭起来,“我、我在城门口看、看见了邸报……” 他抽抽噎噎地,好不容易才讲话说全了。 原来邸报中说二皇子萧煌领大军大破匈奴,歼匈奴王,将其残部不足三千人驱赶至玉门关三百里之外。而军中先锋定远将军裴逸身先士卒,深入敌营,手刃匈奴王,不幸被俘,为国捐躯,已追封英国公,配享太庙。 肖成说完号啕大哭起来,“我朝军中规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一律算失踪处置,一年之内军晌都得接着发,将军明明人还在这里,二皇子就算弃他不顾自己跑了,也不该信口雌黄,硬说、说他死了!” (本文会有一些剧情,但不会太复杂,毕竟写文只是作者忙碌工作的调剂,再整复杂剧情就把自己玩儿死了。具体风格或许也可以看看作者其他完结文……?此处不是硬广……) 13.秘密 纪南星扭头看向裴逸,只见他靠在床头,面沉似水,似乎对这反常的“盖棺定论”并无意外。 纪南星与肖成是在匈奴人弃营逃跑时留下的死人堆里找到裴逸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不少战俘尸体,他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了。 纪南星一直以为裴逸被俘时日太久,箫煌只是急于领着大军凯旋,才不肯大费周章去救他的,但看萧煌这一副特意昭告天下裴逸死了的架势,便顿时猜到萧煌与裴逸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说的大事。 裴逸冷冷启唇一笑,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武将的桀骜,“他说我死了,裴逸此人便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我已经不再是裴逸了。”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肖成从嚎啕中停下来,不明就里地看向裴逸。 “他还能承认是我杀了匈奴王……”裴逸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冷笑,“也算是竭力在安抚裴家不要生事了。” 没等肖成再问,纪南星便一边碾着药材,一边替裴逸解释道:“你家将军一定是知道了萧煌什么秘密,所以萧煌才急不可耐地说他死了,不让人再找他。而即便你家将军能活着回去,萧煌也大可以说他是冒名顶替,直接治他欺君之罪,将他杀了,萧煌的秘密,也就安然无虞了。” 她冰雪聪明,很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言语间已不再称萧煌为“二皇子”,语气里也满是轻蔑。 她又问裴逸,“大军拔营回京,需要走上多久?” “全军带着辎重,至少要走两个月。小队人马轻车简骑,一月可达。即便快马加鞭,昼夜赶路,也需十四五日。” 纪南星点点头,“大军是十月初上拔营的,如今才腊月头上,京中来的邸报已到了凉州,说明萧煌一定是加紧赶路回去邀功请赏的。” 裴逸不做声。 “萧煌回了京城,只怕很快便会知道我不在万年堂中的消息,我出来时同爹爹交代过,让他对外一律说我是去了江南买药材,但我不回京过年,萧煌一定会生疑,生怕我是出来找你的,且是找到了你,才没回去的。”她掐指算了算,“如果萧煌正月初发现我不在京中,派人出来寻找我的下落……要到正月下旬才能找到这儿来……不对,萧煌派的人只怕会日夜兼程,那正月十五内便能到这儿……” “不会正月初就发现。”裴逸突然插话道,“他立了不世奇功,连我都‘追封’了国公,他必定得封大赏,正月里一定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不到上元节,绝不会开始琢磨正事。况且他还要纠结一番,既然已然宣布我死了,又何必再大费周章派人杀我,反而引人注意?我即便活着,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纪南星点头,“那么就算他还是决定了要杀你灭口,杀手至少也要到二月里才会到凉州了……” 肖成在边上愣了好一会儿,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什么杀人灭口,算什么杀手何时到达,终于忍不住问:“将军,你知道了二皇子什么秘密啊?” 纪南星放下手中药碾,将肖成往门外推,“别问了,谁知道这种秘密,谁都得死。我煮了粥,大概要开了,你去帮我看着火。” 肖成稀里糊涂地就被纪南星推出了门。 纪南星回到屋中,什么也不说,只是继续碾起了药粉,待药粉碾得细了,起身坐到裴逸床边,一边将药粉加水调成膏状,一边对他道:“你腿上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这么多疤,将来汗都发不出来,夏天会奇痒无比,皮肤也都虬结在一块儿,这药膏涂上了可以止痒,也可以渐渐让伤疤软一些,消退些,便没那么难受了,以后每日都得涂上一次。” 裴逸靠在床头,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纪南星知道,裴逸从小是二皇子伴读,与萧煌是一起长大的,两人既是君臣,又是好友,这一次萧煌不仅把裴逸扔在敌营不管不问,还要罔顾军纪,说他死了,裴逸心中的失落绝望,实在难以言表。 她将药糊调好了,不出声地盯着他呆了一会儿。 裴逸不自觉地抬头对着她,目光虚散的双眼缓缓地眨动了两下。 这两个月来,他双眼虽渐渐恢复了些许光感,但看人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影子,别说五官神情了,连高矮胖瘦、是男是女都很难分辨。 纪南星伸手撩开裴逸腿上被子,打算替他敷上药膏,他却拒绝了道:“我自己来。” 纪南星将手里的小小药碗递到他手上,“用这个小匙,舀一些药膏涂在腿上,用手抹开便是。药膏调得多,你随意抹,抹得不匀也不碍事的。” 裴逸眼睛看不见,药膏被他抹得乱七八糟,纪南星也只袖手旁观,坚决不上去帮忙。 他涂了许久,药膏见底后,两人都舒了口气,纪南星接过药碗,裴逸突然道:“既然我已经‘死’了,那退婚书便不用写了。” (对我来说可能码字绝大部分的意义就在于白天跟老板掰头一天以后晚上能看到读者留言了吧。所以大家尽情地给我留言评价吧!靴靴小可爱们!!) 14.分道扬镳 纪南星身形顿了顿,却一言不发,自顾去灶房中洗药碗了。 纪南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两个月来,她想的大多是眼下该怎样给裴逸治伤,怎样调理身子,至于他将来怎样,他们俩将来又怎样,她很少去考虑,总觉得回头等他身子好些了,他们便可回京从长计议。 就连他反复提起的“退婚”,她也没真当一回事,只觉得是病人妄言,他早晚会想通的。 可现在看来,这京城似乎是没法回了,他俩的将来,也不得不开始筹谋了。 纪南星一个人在灶房坐了整个下午。 按照京中习俗,腊八是春节前的一个大日子,是要吃腊八粥并十来样点心小菜的,只是凉州物产不丰,肖成只找到了梗米、小米和红枣几种材料,他和纪南星两个人的厨艺都是稀松平常,煮出来的粥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应景而已,但纪南星拿这个节日格外当回事,傍晚时还特意叫肖成去给裴逸换衣服,叫他破例下床坐在桌前吃晚饭。 她又不知从哪儿搬出一小坛浊酒,给自己和肖成各斟了一碗,先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重重放下碗后对裴逸道:“这就算过节了。再过不到一个月,便是新年了,今日听了肖成报回来的消息,我便在想,萧煌这会儿正在得意头上,又一心以为你死了,只怕还想不到斩草除根,可等他回过神来,便不好说了,你在这凉州是呆不得了,我们过完年就得走。” 肖成一脸愁苦的样子:“将军身上伤还没好透,咱们要去哪儿啊?” “我听父亲说,从荆州往西逆江而上,再沿山道继续向西,便可入蜀中,那儿远离京城,物产丰饶,富庶闲适,在那儿定居,最是适宜不过。”纪南星侃侃而谈,“我父亲在蜀地都城锦城有一个师弟,据说富甲一方,有好几间药房医馆不说,还有酒楼客栈,在乡下更是有千亩良田,一年四季,光是鱼啊笋啊这些土产便吃不完。” 肖成正听得一脸神往,便听纪南星转而对他道:“你与将军去了锦城,可以去找我这个师叔,让他给你们在山里找个地方隐居,萧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们……” “哎?”肖成惊讶道,“什么叫‘我与将军’?你呢?纪娘子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纪南星终于垂下眼睫,看着自己面前空碗道:“我是家中独女,京中的万年堂少不了我,我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再不回京也不行了。从京城出来前,我已经在张罗要开一个自己的医馆,专为女子治病,这事儿也得继续办下去。我回了京城后,自然会去裴家报信,让裴家大哥派人去接应、照顾你们。” “什么?”肖成依旧震惊,“纪娘子你……你居然要抛下我家将军?是、是因为他说了要退婚的事儿吗?那都是他病重糊涂说的话,你可别当真啊。我家将军对你,那可是天地可表,出征前他还画了你的小像,偷偷藏在袖里……” “肖成。”裴逸冷静地打断他,“纪娘子是为了我好。回头她只身一人回京城,只说没找到我,萧煌便更相信我是死在匈奴人手上了,我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纪南星默默点头。 裴逸伸手摸索到桌上粥碗,端起来冲纪南星的方向敬了敬,“肖成同我说了,我身陷匈奴人大营的消息传回京中时,连我母亲大哥都觉得若是萧煌都救不了我,那世上便没人能救得了我了,只有你,不远万里来寻我……纪娘子对我有再生之恩,此生无以得报,只愿来世结草衔环,做你……做你……” 来生要做她什么,他始终说不出答案,最后只得将粥凑到自己唇边道:“裴某以粥代酒,祝纪娘子将来事业有成,妙手回春,救天下千千万万人的命。” 饶是他竭力克制,声音还是渐渐颤抖了起来。 无人与他“碰杯”,他也只是浅浅抿了口粥,便放下了碗。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裴逸与纪南星都面无表情,唯有肖成不断看看裴逸,又看看纪南星,却始终一句话都不敢说。 饭后刮起了大风,朔风夹着雪籽,一阵阵砸在木门窗棱上,听得人心惊胆战。 往常夜里纪南星都是守在裴逸房中,睡在窄榻上的,但这晚她不知去了哪里,裴逸独自僵卧在床上,听着外头树枝不断被风雪压断的噼啪之声,越听越是心头焦躁,辗转反侧。 夜深之时,房门才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脚步轻快地到了床前,轻声道:“哎呀,今晚一直在跟肖成交代你身上这些伤往后该怎么接着治,竟忘了给你扎针了。” 裴逸想到她晚饭时那样冷静地说要跟他分道扬镳,喉头哽咽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胸中翻涌,欠身吐出一口血来。 15.珍惜 纪南星不慌不忙地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唇,又擦了擦他身前带着血的被子,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郁结,这口血吐出来,人反倒能舒服些。” 裴逸喘了两下,半点也没觉得舒服,直到她在床边坐下,探身抱住他,把他脑袋按在她肩头,他才终于觉着气顺了起来。 她抚着他背替他顺气,一本正经地道:“肖成虽然忠心,但还是有些木楞,不大会照顾人,只是你这身份,也不好再找生人来帮忙,只能这些日子我多教教他了。将来你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虽得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但总比给萧煌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当属下要好。” 裴逸悄悄环抱住她腰,人不自觉地又往她肩上歪了歪。 纪南星还在安慰他:“腿上外伤都已经好了,你从小习武,底子比旁人好些,将来慢慢锻炼,想必走几步路是无妨的。眼睛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到过完年都好不了,那也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这事连肖成也不方便交代……” 她没说下去,裴逸自然也明白了。 自从那次裴逸差点儿羞愤自尽之后,纪南星便收手不敢碰他了,两人对此前发生的事,更是闭口不提。 裴逸的脸在黑暗中腾得烧起来,扭了扭身子想躲开她。 她顺势松开他,轻咳了一声,端着大夫的架子问他:“近来你好些了,我夜里便也都睡得沉了,你有没有……” 饶是纪南星算得洒脱冷静了,这话也实在问不出口。 裴逸也脸红得要滴血,好在夜里黑沉,纪南星看不见他的神情,他酝酿了许久,小声道:“……无妨。” “无妨”两个字,纪南星从病人口中听得多了。 无妨,就是难受,但还能忍的意思。 两人在黑夜中无声对坐,窗外的风雪声刮得凄凉,纪南星思来想去,偷偷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问:“匈奴人……那只牛角……塞在了你那儿,里面似乎是什么……催情的春毒,药力极猛……” 她说得支离破碎,裴逸也几乎要将牙关咬碎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谈到那要命又尴尬的物事,纪南星不敢问他在匈奴人手上遭了什么罪,只得硬是问下去:“你被俘去时……有没有听过他们提到,此毒是如何炮制而成,有没有解?” 裴逸闷闷摇头。 “嗯,是我想多了。你是俘虏,他们又怎会当你的面提这些。”她微叹了一口气,“这种毒……一旦时间长了……深入骨髓,便很难拔除……只能……希望毒效能慢慢褪去……” 裴逸心灰意冷地又摇了摇头。 “对了,今晚的针还没扎呢。”纪南星打岔侧身去点油灯,“差点儿忘了正事。” 灯一点亮,裴逸便追着光侧过头来,努力地睁开双眼想看清她,可目光还是偏了几分,聚不上焦。 纪南星温柔地扳过他下巴,“我在这儿呢。” 眼前只有油灯的一小团亮光,她的身形仍旧看不清楚,他攒了许久的难过骤然泛了上来,抬手摸索着够到她肩,指尖控制不住地沿着她肩颈一路往上,想摸她的脸。 纪南星愣了一下,将手中油灯放到一边,乖乖地面向他坐好。 他却又退缩了,手往后抽了下,她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脸上,用他修长的五指覆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武将的手上老茧甚多,略带粗糙的皮肤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的额头眉间,引得她一阵酥麻微痒。 她盯着他看,只见他指尖颤抖着划过她面颊,徒劳地睁着双眼,像是想看清她的样子,朦胧的目光却不知落向何处,睫毛不停地无助轻颤。 她一时心动,欺身过去半压住他,悄然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 裴逸连忙慌乱地将被子往胸前拽,她却咬了咬他耳垂轻声道:“既然早晚要走,那这段日子,可要好好珍惜了。” (那么,截至目前,是喜欢女主的小可爱多呢,还是喜欢男主的小可爱多呢?) 16.情潮 裴逸整个人僵住了片刻,随即侧了侧头,循着她的呼吸声找她的方向。 她贴心地捧住他脸对着自己,他犹豫地用鼻尖蹭了蹭她脸颊,生涩地找了会儿位置,又纠结了片刻,才低头浅浅地吻下来。 他第一次主动吻她,其实满心都是害怕,怕自己再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见不得人的淫相。 可她说得对,早晚要走,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一走就是“阴阳相隔”,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慌乱,惶恐,悲凉,浓重的情绪竟让他的血液转瞬间便燥热起来。 还有她如此柔软香甜的唇。 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得通过她的喘息来分辨她的心情。 她像是喜欢他吻的,因为她将手指穿进了他的长发,生怕他停下一般,用力扣紧他的后脑。 裴逸先把持不住,长长地“嗯”了一声,忽觉全身酥麻,整个人无力地软在她身下。 她分开双腿骑在他跨间,膝盖紧紧夹住他腰,又主动俯身加深了吻,舌尖长驱直入地探进去,几乎是压着他的舌根,在轻轻挑逗。 他愈发软下来,那要命的渴望又从身体里泛了上来,令他无法自持地拧动了两下,胯间刚好与她小腹腿心蹭在一块儿。 这柔软的感觉陌生极了,他挺了挺腰想贴她近一点,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探到了两人交迭的胸口,想去捧住她胸前那一团绵软。 意乱情迷间,他忽然停了动作,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道:“不成……不成……你、你还要嫁人的……” 纪南星睁开眼,见他一脸天人交战的迷茫,不禁笑了,“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我和‘为国捐躯’的裴小将军做过什么?京城里的人,应当都以为我是个望门寡的可怜小娘子呢……” 他还是犹豫着,微拧着眉,脸上的潮红却越来越深,催得眼底都带上了雾气。 她索性提起他手便按在自己一侧胸乳上,轻声道:“既然看不见,便让你摸个痛快。” 裴逸顿时停住了呼吸。 单单是被她骑在身下这个姿势,已经叫他喉头发紧,心弦似乎被拧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爆开。 她弯腰下来,轻吻他的喉结,又伸出舌头来,湿漉漉地舔了一圈,再悄然往上,沿着他的下巴鼻尖,一路吻到他的双眼。 裴逸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抽紧了,虽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她的软乳像春水般在指尖荡漾流淌。 血涌上头,绷了许久的心弦崩裂开来,他突然决定放弃克制了。 匈奴人知道他的身份,俘了他之后,便极尽羞辱能事,先是给他下了猛烈春毒,然后便夜夜随意将他拉到一个帐中,逼着他看男女交媾之事,要让他忍不住欲望,主动求欢。 体内的春毒一激即发,他浑身血液沸滚,从身体最深处翻起的奇痒根本无法克制,又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强忍着绷紧全身,为了不在匈奴人面前丢脸,便靠不断咬破嘴唇来强忍,整个口腔与双唇全都破了,从来没有长好过,连喝水都难。 后来他找到个窍门,每每被扔到帐角时,便用固定帐篷的长钉去划自己的腿肉,越划越深,越深越痛。腿上旧伤还没长好,便又要添上新伤,最后纵横交错,腐烂成一团。 起初匈奴人还硬要扒开他的双眼让他看眼前的活春宫,后来有次他们临时起意,把他拖在马后狂奔,撞到了头,眼睛就看不见了,他还觉得是上天恩赐。 匈奴人见他骨头如此之硬,便一日日加大药量,等着要看他崩溃那天,但那天还没到来,他身上伤口便已溃烂得不成样子,恶臭得连狗都不肯从他身边路过。后来匈奴人急着拔营撤退,便将他与战俘尸体一块儿就地扔了,连个痛快的死法都不肯给他,要让他最后再受一道折磨。 匈奴人没对他用过什么大刑,却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些日子来,只要哪天晚上的安神药下得略轻了些,他便整夜无法入眠,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次与纪南星在浴桶里的旖旎风光,只觉得空虚,只觉得冰凉。 可那是多么耻辱的事啊,他不敢让她知道,甚至都不敢喘息出声,只能一夜夜地咬紧被角,硬熬到天亮。 可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此时他晓得自己是安全的,有人能坦然地听他浪叫,还会满足他的欲望。 裴逸摊开手脚,瘫软全身,任由铺天盖地的欲海将自己淹没。 “南星……”他闭上双眼,微启双唇,微仰着脖子,将自己摆成一个祭品的模样。 献给她,也献给无可救药的情潮。 (喜欢就请积极偷猪吧!没有猪,留言也好啊!) 17.委屈 纪南星二话不说便撩开他衣襟,低头含住觊觎已久的一枚乳珠。 那儿已经硬了起来,像颗红豆,她舔了舔,好奇地用舌尖绕着那一粒小小的突起湿润打转。 他的呻吟变得不太一样了,变得很……难过,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纪南星仰起头来问他:“舔这里不舒服吗?” 他羞赧地摇摇头。 舒服是很舒服的,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他说不出口,将她脑袋重又按回那个位置。 她将他胸前舔得湿漉漉的,看着他苍白的肌肤极快地被红晕笼罩,手也没有闲着,缓缓探去了他腿间。 裴逸颤抖起来,腰肢微抬,往她身上贴了贴。 还是软的。 难道真得靠那儿不可? 纪南星咬咬他耳朵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裴逸被她这直白劲儿羞红了脸,悄悄侧过头去对着墙,咬紧了下唇不敢出声。 可他的双腿却不自觉地朝她打开了,又往上顶了顶臀,像是在邀请她随意采撷。 她隔着薄薄亵裤抚摸了两下他大腿内侧,他便抖起来,一声软软的“啊”还是从唇缝间溢了出来。 手刚要往后探时她突发奇想,扣住中指,轻轻弹了一下他大腿根,他这回没忍住叫出了声,整个人绷紧了,细细地颤抖起来。 “疼吗?”她好心地抬起头来问他。 他弱弱地摇了下头,腿却不自觉地又分开了些。 她凑上去,咬着他耳朵问:“你喜欢这样,是不是?” 裴逸的耳垂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伸手将她的唇推到肩上,极低地道:“……咬……” “咬你?”纪南星挑眉,但还是从善如流,一口咬住了他。 他肩上肉不多,锁骨微微凸着,她咬下去嫌口感不好,于是偷偷一路往下挪,连吻带啃的。 他随着她动作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住地把腰臀往她大腿上贴,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在剧烈地挣扎。 她将手伸进他裤子里,感觉那粗长性器已经有微微抬头的趋势。 而裴逸用腿缠紧了她腰,一个劲地往她手心里顶,随着她噬咬自己全身的动作,急迫地喘息起来。 纪南星明显能觉出她咬他越用力,他便越兴奋,于是她无师自通地扯了自己的腰带捆住他两个手腕,将他手臂压过头顶按住。 她尚未来得及得意自己的机智,只见裴逸起了极大的反应,奋力挣扎起来,双腿疯狂地蹬动。 两手被绑的下一件事,就是要被拖在马后狂奔了。 可怕的记忆翻腾起来,他无法自控地“啊啊”接连惨叫。 (伤心乳头综合症了解一下) (抱歉工作日比较短小) 18.没用 纪南星慌了,飞快地跪起身来,去解绑住他手的腰带。可是越慌越急,手下就越没有章法,匆忙间只觉得腿间被喷了一阵浓烈的粘稠湿意。 裴逸射了。不是畅快地射了,而是在万端惊恐下,极其屈辱、不情愿地射了。 两人都僵了。 纪南星抖着手好不容易将腰带解开来,附身抱住他,安抚着又去吻他脸颊。 裴逸扭头躲开了。 纪南星看他样子,猜到自己方才孟浪了,好不尴尬地坐起来,给他把衣襟拢上,心虚道:“对、对不住……” 他面对着墙,闭上眼睛,竭力忍着哽咽,许久后才平复了些许喘息,颓然道:“是我……没用。” 他非但已经不是原先那个裴小将军了,甚至都已经算不上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天底下任何一个不瞎不瘸,能行人事的男人,都比他更像一个男人。 纪南星装作若无其事,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床沿上,轻声问他:“咬你的时候,你很喜欢的,对不对?” 裴逸不出声,大约算是默认了。 “但绑手不行?是匈奴人绑过?折磨过你?”她很冰雪聪明地猜到了缘由。 他还是不出声。 纪南星握住他手,待他心跳平复了些,又问:“……方才,算是过了瘾吗?还想要吗?” 裴逸简直要羞愤而死了。 她怎能张口就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 他当然想要,想要继续被她握在手里撸动,更想要被她填满身体的空虚。 可他将脸埋在被中,一动不动。 她还在追问:“还想要,是吗?这个把月可不能虚度……” 她的手作怪地往他腰上摸去,他一把推开了,恼羞成怒地吼道:“珍惜这个月又如何?我已经死了!死了!” 死了便不能与她成亲,跟她过上举案齐眉、神仙眷侣的日子了。死了,他就是太庙中的那块灵牌了,将来她嫁了他人,便会连那块灵牌也不记得了。她很快便会开起自己的药堂,很快也会被无数男人惦记上,最终选一个嫁了,替他人生儿育女…… 纪南星愣了愣,没有多说,便松开他手,下床走出屋子,站在门口立了片刻。 漫天风雪,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如同无数碎刀,扎在她心上。 造化弄人也罢,天妒英才也罢,她与裴逸,此生大约真的是无缘了。 医者的心容不下感情用事,恨也罢爱也罢,都是转眼云烟。 就如同这此刻积了半人高的皑皑白雪,终究有一日会化为乌有。 再珍惜也没有用。 既然知道终须一别,她也不该再去撩拨他了。 裴逸将她推开后便已后悔起来,听见她默默开门走了出去,心中更是懊悔得想要呕血。 他犹豫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一丝声音也无,便横下心来,掀被下床。 这几日纪南星已经开始让他下床试着站立,但他双腿几乎吃不了力,有人扶着也只能站上片刻,腿上伤疤被牵得极痛,坐回去后都要缓上半天,走路更是绝不可能。 这会儿他心里着急,竟勉强迈出去几步,好在屋子不大,他很快便踉跄着摸到了屋子当中的饭桌。 但这几步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黑暗中他又分不清方向,一时间双腿发软,僵在那儿不知所措。 他曾经也是纵马驰骋、百步穿杨的人,如今却落到这步进退两难的田地,不由得心下茫然,万念俱灰,扶着桌脚缓缓滑下去,颓然坐在了地上。 裴逸在地上坐到浑身发冷,最后还是肖成来解救他的。 纪南星原本夜夜都是守在裴逸房中的,但从这夜起,她搬去了隔壁另一间空屋。 白天给裴逸熬药、照顾他穿衣洗漱的,也变成了肖成。 天冷雪大,凉州城中的医馆也关门歇业了,纪南星每日不再去城中坐诊,都躲在自己那间屋里,只在早晚给裴逸扎针时出现两次,扎完就走,除了问他身上状况,也绝不跟他多说一句话。 她这般果决,惹得肖成一直嘀嘀咕咕,埋怨“纪娘子竟然要抛下我们”“即便要抛也不用提前这许多天就抛”云云。 裴逸从不抱怨她半句,可明知道她就在身边,却始终见不到她面,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这种痛苦对他而言,远胜于夜里无法排解的情欲折磨。 裴逸清楚明白地知道,眼下已经是他此生离纪南星距离最近的日子了,将来的日日夜夜,他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摸不到她的脸庞,连被她扎上几针,都再也不能了。 如果他活下来是为了过这种日子,那还不如死了好。 (那个,很不好意思地跟大家说一下,可能这周五本文就会开始收费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好像想上编推就必须是收费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上,但还是想尽量试一下,毕竟我的其他文很多都上过编推了,这篇不试一下的话,感觉很对不起女主和男主……不过我每晚九点更新时会设置成免费章节,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再改成收费章节,这样大家及时追看的话,就还是不用花钱……因为不知道要收费多少才能有希望上编推,所以可能还得把之前一些章节设为收费,还请大家谅解amp;及时看啊!) (但好消息是我一般在有信心完结之前是不会收费的,所以除非三次元发生重大变故,否则一定会完结的!希望flag不要倒!) (以前免费文也都能上编推的,哎,时代不同了……) 19.暗语 接连几日没有说过话,纪南星有日早晨趁着肖成洗碗时突然推开裴逸房门。 她没有寒暄废话,径直坐到裴逸身边,往他手中塞了个小小的药匣。 “匈奴人那东西里不知填的什么毒,所以不知该用什么药解。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直靠药物镇定安神,只求让你睡个好觉,这几日我炮制了几款不同的药丸,你每晚睡下时服一粒,挨个试一试,觉得哪种药丸药效更好,我便多制一些,留给你日后慢慢吃。” 她打开药匣,拉着他手去摸其中分格隔开的十几粒药,“药方我都按顺序记着的,你吃的时候当心些,得按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吃,别弄乱了。” 裴逸先是顺着她手的指引,挨个摸了遍匣中的格子,合上匣子后,便又独自去摸匣盖一角的阴刻图案。 这个精致的花梨木药匣,是裴逸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右下角刻的是几片南星叶,叶片饱满修长,生机勃勃。 南星入药,可以散瘀化痰,祛风镇痛。 她不知道的是,做这个药匣时他也受着伤,在北山大营练兵时崴了脚,痛得站不起来。单是想想她的名字,便觉得伤处没那么痛了。 纪南星见他伤感,心也便软成一团,不自觉地抚抚他背,踌躇了许久后问:“萧煌和你……他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这样对你?” 裴逸垂头,指尖在温润光滑的药匣上逗留许久。 “叛国。” 纪南星心头一沉。 别的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但此事……纪南星只是惊讶萧煌居然至今都还没有派人来杀裴逸灭口。 两人并肩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心头都似压着千斤巨石。 纪南星回自己房间后,裴逸又捧着药匣独坐了一会儿。 不成。 裴逸逐渐咬紧了牙关。 他不能真的就这么跟纪南星“分道扬镳”。 纪南星跟他定过亲,即便她说没找到他,回京后也未必能安全无虞。 他不能将一切未知之数都留给她一个人去面对,自己却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了此残生。 哪怕她要另嫁他人,他也得护她一世周全,替她把路铺平,看着她一辈子顺顺当当。 心意已决,他将药匣藏到枕下,把肖成叫进屋里问道:“凉州与外界的驿路已断,无法送信出去是吗?” “是啊,从我和纪娘子到这儿后就断了。” “你明日一早出发,顺着官道再往西南走,去瓜洲一趟。那儿有镇北军驻地,统领张将军的儿子是大哥同年,你去找他,就说纪娘子与你从京城出来找我,没有找到,年后纪娘子准备回京,请他派一小队人马护送。” “哦。”肖成点头答应着。 “至于你……你就说你准备回陕南老家,回头自行上路,就无需他们帮忙了。” “那……我俩是要自己上路?”肖成踌躇了一下,“将军,你伤还没好全,我们俩不管去哪儿,也还是找人陪着好吧……” “我俩去哪儿,晚些再说。”裴逸叫他凑近了些,“你到了瓜洲后,还需给我大哥送一封信,信中也只说你和纪娘子没有找到我,现下纪娘子准备回京,你准备回老家。信文你随便写,最好多些涂涂改改,让人难读一些,但有句暗语,需得插进信中。暗语共四个字,你在信中每隔五个字插一个字进去便可。” 肖成挠挠头,“什么暗语啊?” 裴逸将他手拉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他手心:“矫、安、报、饼。” 20.戴孝 肖成更加一头雾水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裴逸皱眉,“你记着就行了,别管什么意思。” “不明白什么意思我记不住啊!要不我这就去找纪娘子,她那儿有纸笔,我现在就在这儿把家信和暗语都写好……” “别让她知道。”裴逸一把抓住他,不得不解释道:“矫是我,饼是太子。” 肖成琢磨一下,“哦,就是告诉大公子你没事,让他去告诉太子,是吧?” 裴逸不说话。 “你为什么叫矫啊?太子又为什么叫饼啊?”肖成大有不问清楚就不干活之势。 裴逸咬了咬牙,“我出生时大哥已经七岁,说他那天从学堂回来,就发现床上多了只会喘气的东西,还以为是家里大狗生的小狗,大狗叫矫龙,所以小时候他一直管我叫……矫矫。至于太子……你硬记吧。”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只有一个先皇后的独子萧炽,封为太子,二皇子萧煌生母当年是贵妃,前两年已封为继后,另还有一个三皇子,至今还在襁褓之中。太子萧炽原本在朝中人气颇高,但二皇子萧煌成年后气焰渐盛,两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早已成了人尽皆知之事。 太子萧炽今年已三十多岁了,身高体胖,一张圆脸肥润喜人,年轻时又生过疹子,脸上斑斑点点颇多,裴逸偶尔跟哥哥闲聊提到此人时,会说他脸像东市早市卖的芝麻胡饼。 但这话总不好跟肖成说,肖成也只得硬记下这几个字了。 “若是纪娘子问起你要去哪里,你便跟她说去瓜洲找人送她回京便可,至于我让你送信、还有信中的暗语,都别告诉她。” 肖成对小两口之间的弯弯绕绕已没了关心的勇气,讷讷点头便应了。 瓜洲与凉州相距不远,肖成单人快马,四天便打了个往返,回来报说瓜洲守军正好年后要换人,会于正月初十派一队人马来,护送纪南星回京。 分别的日子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定了下来。 路上服药不便,临行前的日子纪南星一直忙着炮制各种药丸,好让裴逸带在路上。 而裴逸则忙于每日让肖成扶着他在屋中站立,或在搀扶下行走两步,只是他双腿肌肉已消失泰半,经络全都碎得惨不忍睹,即便他能忍住直立起来时双腿伤处寸寸割心的剧痛,也无法靠一双无力的腿走太远。 而眼睛看不见,即便用上助行的拐杖,他也不可能独自行动。 纪南星虽心里极替裴逸担心,但她深知这种担心除了徒增烦恼外,并无半分意义。 儿女情长是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强迫自己将情愫按在心底。 出发的那个早上,纪南星终于按不住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这个“未婚妻”打算给裴逸“戴孝”。 纪南星日常里的打扮都是素色长袍,干练又飒爽,她提前选了一身深黛色的袍子,亲手绲了道白边,又给自己做了朵白色绒花,简单地往发髻上一插了事。 屋里没有铜镜,她并不知自己穿这一身孝服是何模样,但穿这一身去跟裴逸道别时,那古怪的离愁别绪突然如浪潮奔涌,将她彻底淹没。 裴逸也特意换了一身崭新青袍,高高束起了发,下床扶着桌子站在屋中等她。 纪南星上前仰头看他。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对面站着了,她起初还能淡然地笑笑,拉着他手去摸自己袖口的白色绲边,“我都给你戴孝了,这下可不用退婚了吧?你回头可得藏好了别叫人发现行踪,不然都对不起我辛辛苦苦缝了两个下午……” 话没说完,纪南星便哽住了。 21.保重 裴逸缓缓抬起手臂,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抱住了她,声线温柔地问:“回京后,你打算开个什么医馆?” 说到这个,纪南星便冷静多了,“我和我阿娘商量,世上大夫多是男子,给女子看病多有不便,不知耽误了多少女子的病情。我们想开个专门给女子看病的医馆,我做大夫,配药抓药也都找女孩……我爹爹起初觉着再开个医馆成本太高,后来拗不过我阿娘,就只能答应了。我来凉州前,都已经开始筹备了……” 纪南星已算是高挑的身材,但裴逸站着比她还要高一个头,他默默垂头,尽量想将目光聚到她脸上,努力眨了眨眼,“是我……耽误你了。你早一日回京,便能多救许多性命。” 她仰脸看他,遗憾道:“可是……我都没把你眼睛治好……” 裴逸对她露出一个浅笑,“你若是晚到一天,我便要死在那尸堆里了。你已经救了我的命,其余的……就当是活下来的代价吧。” 想到那可怕的尸堆和他被俘时不知经历过什么,她便愈发懊悔。这些日子她竟也没有好好问过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没来得及好好安慰安慰他,整天只顾着配药,熬药,包扎,换药…… 可现在再想这些也来不及了,她只能强忍眼角泪水,“每晚都下助眠的重药,睡得昏昏沉沉的,不是办法。回头你们最好找个大城,寻个好点儿的大夫再看一看,我回京了也问问我爹……可就算我爹有更好的法子,我也没法告诉你……” 她忍不住抬手捧住他脸:“你要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悄悄给我来信可好?送到我家岐山药圃,没人知道……” 裴逸抬手用拇指按住她唇,制止了她的念叨,“别替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担心他有危险,担心肖成照顾不好他,担心他遭此大劫,以后的日子不知该如何过下去。 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懊悔又有什么用呢? 纪南星心头五味杂陈,重重地抱住了裴逸的腰,箍紧了不肯放。 裴逸淡然地环抱着她,一动不动,像是对未来并无期盼,也并无惶恐的样子。 纪南星舍不得松开他,有那么几个片刻,她甚至想放下万年堂、放下京城的一切,同他浪迹天涯算了。 可门外肖成已经在弱弱地催纪南星上路了。 怕裴逸暴露身份,肖成一直将瓜洲来的小队人马挡在小院门外,但人家赶着出发,已经在催纪南星“别顾着梳妆”了。 送君千里尚终有一别,更何况裴逸都不能送她出门。 纪南星狠了狠心松开裴逸,装作无事般抬手拍拍他脸,“好好保重。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她不敢看他回应,松开他扭头就走,一路快步走到小院门外,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重重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驾”地一声,便纵马飞奔起来,在身后掀起了一道浮尘。 迎面撞上凛冽北风,纪南星终于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护送她上路的队长被她震得呆滞片刻,才匆忙叫人:“上马啊!人家姑娘家都跑到你们前头了!害不害臊?!” 一队人匆忙上马去追,转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送行的肖成都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招呼,便只能看见远处的大团烟尘了。 回到院中,肖成去纪南星的房间收拾了一番,找到一个白玉的药杵,一头雾水地拿去问裴逸:“纪娘子似乎落了东西……这可如何是好,也没法送给她了……” 他将药杵递到裴逸手里,裴逸一摸到那温润的手感便浑身一抖,烫手似的将药杵往床上一扔,自己也没站住跌坐在了床上。 肖成奇怪:“这东西有什么古怪吗?哎将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裴逸喉头发紧,“没、没什么古怪。我……我自会收好。你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也该上路了。” (晚上十一点放送一星加更哦。) (明天开始会收费,但每晚九点更新时依旧免费,第二天早上才会改成收费章节,千字50po币,只舍不入。) (感恩小可爱们的支持,比心!) 22.殉国 自凉州出发往东,只有一条官道,因连年征战,官道上的驿站泰半都被弃了,别说接待的驿丞驿卒了,有些驿站连房都塌了。 好在瓜洲来的那一小队人马都训练有素,队长叫李籍的,为人更是细心妥帖,每到一地,便安排自己手下分头去打扫做饭,叫纪南星只管安心待着,万事不用插手。 天冷雪大,李籍为人谨慎,他们行得不快,每日都是早早出发,约莫下半晌到了下一个驿站便驻扎下来,不再赶路。 七八日后,一行人到了嘉峪关。 这里是进入中原境内的门户,李籍和手下一队人都已经在荒无人烟的瓜洲守了三年,一进嘉峪关这座大城,便实在忍不住要去下馆子、泡汤、耍钱,李籍与纪南星来商量,想在嘉峪关多住一晚再往京城走。 纪南星自然不能不答应,她也久闻嘉峪关有不少西域来的珍惜药材,于是入城的第二天早晨,便独自去了市集逛街,采购了不少东西。 满载而归回到驿站时,纪南星惊讶地看见十来个卫士模样的高大男子,各个银甲玄衣,气宇轩昂。 李籍已经先行回到驿站了,正在同领头的攀谈。 那领头的一脸肃然,“我等是太子东宫羽林营的,奉太子之命,前去凉州接定远将军裴逸,并护送他回京。” “啊?” “啊?” 李籍与纪南星一远一近,同时“啊”了一声。 李籍望望羽林营头领,又指指正在走近的纪南星,“裴、裴将军不是……不是殉国了吗?这位……这位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纪娘子,纪娘子去了凉州没有寻到裴将军,这不,正要回京呢。” 羽林营头领见到纪南星,便大步上前,抱拳道:“小人姓张名厉,乃羽林营校尉,见过纪娘子。” 纪南星一头雾水,见礼道:“张校尉,您说的去接裴逸,是怎么回事啊?” 张厉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数日前接到线报,说是裴逸裴将军仍然活着,故而派末将领人紧急前往凉州接人。纪娘子没找到裴将军也不稀奇,凉州那样乱,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纪娘子辛苦了。待末将接到裴将军后,定然将他囫囵个儿地还给纪娘子。” “啊?”纪南星脑筋飞转,且不说还不还的,裴逸明明得说自己死了,才能避免二皇子萧煌的追杀,这太子、这羽林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说他还活着的?他们是如何得知的消息?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李籍在边上先念起了佛:“阿弥陀佛,想来是老天开眼,留了裴将军一条命,只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哪儿呢?纪娘子既然在凉州待了这许久,为何没见到过裴将军呢?” 张厉稳重解释道:“恐怕是匈奴人弃俘奔逃时将裴将军扔在了哪个荒郊野外,西北风大雪大的,裴将军竟然能活下来,可见是上天赐福。” “您……您确定裴逸还活着?”纪南星试探着问,“会不会太子得到的消息有假?” “不会。”张厉笃定道:“太子的消息,是裴将军亲自传出来的,用的是只有裴家大郎正钧侯才懂的暗语。” 纪南星愈发头晕眼花,正在纠结不知该如何继续与这两个男人交谈下去时,忽见得张厉与他身后的羽林营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驿站外的土道上,盯住了远远而来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民间廉价购来的,再摇几下就该散了似的,驾车的两匹马灰头土脸,再定睛一看,那驾车之人,不是肖成是谁? 23.英姿 马车叽叽嘎嘎地到了近前,肖成吁地一声勒住了马,跳下车来,先跟李籍抱拳打了个招呼,随即问张厉:“您是……” 张厉自我介绍太子、羽林营云云之时,纪南星已一步上前,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裴逸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里,束发肃容,双目虽然没有光彩,却依旧端正地平视前方。 纪南星看了他两眼,转身就扯住肖成,将他拎到一边拷问:“怎么回事?” 肖成被她抓着衣领抵到墙角,慌慌张张答道:“你、你出发的第二日,我和将军便也出发了,就、就跟你们同一条路,只不过一直比你们晚上一日罢了,不想今日撞、撞上了。” “那队羽林营是什么人,为何会来此地,你知道吗?” 问到这个,肖成大为得意:“怎么不知道!将军路上可都告诉我了。他说,萧煌贼子野心,他是唯一知道萧煌秘密的人,怎能让萧煌逍遥法外?所以我们必须回京,早晚要揭穿萧煌面目。但既然要回,就得先把将军没死的消息提前散播出去,才能叫萧煌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他动手。那谁最适合散布这个消息,谁又最愿意保护将军呢?当然是萧煌的死对头——太子了!故而年前将军便派我去给大公子送信,让大公子禀告太子,说将军并未捐躯。将军神机妙算,猜到太子得知此消息后,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接他,同时在朝中参萧煌一本,说他将功臣落在匈奴大营中,见死不救。你看,这羽林营不是就来了……” 肖成虽被纪南星揪着衣领,却依旧说得眉飞色舞。 “等等……”纪南星皱眉,“你年前就给大公子送信了?就是你去瓜洲找人护送我回京那次?为什么此事我不知道?” 肖成顿时脸色一暗,“这可是将军不让我告诉您的。纪娘子,您不知道我憋得多辛苦。为什么要找太子、为什么要大鸣大放地回京,将军都是这几天上路后才告诉我的……您在凉州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凉州等太子派人去接,要早早独自上路?就你们二人同行,岂不危险?” 肖成摊手,“这可是将军一意孤行,更不能怪我。原本我们是要等太子派人的,但你提前出发了,将军说要离你近些,这样万一你出什么事,我们也好及时得到消息。” 纪南星琢磨片刻,缓缓松开了肖成。 她缓步走到裴逸车前,冷冷地问:“裴逸,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裴逸仍旧坐在车里,虚茫的目光投向她的方向,强装淡定的模样,一动不动。 “你既然要回京,为何不早告诉我,也不跟我一同上路?”她想到分别之日自己那愁肠百结的心绪,顿时觉得自己全然错付了。“哪怕我们不在路上遇见,我也早晚会知道你回京的消息,你硬是瞒着我,又图个什么?” 裴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全不作声,纪南星愈发火冒叁丈,上前凑近了咬牙切齿问:“是了,你一早想着退婚,就是不想再跟我有瓜葛是不是?既然你觉得我已经是个外人了,为何又要一路跟着我?你当真觉得你现在还能保护我吗?” 这话扎到了人痛处,裴逸这回垂下头去,双唇微颤,憋了许久才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释:“我……我不想你一直替我操心,更不想一路受你照顾。” 这理由荒唐得纪南星气笑了,“呵,原来我替你操心、照顾你都是自作多情了。早说你不想让我管啊?好,就当之前都是我自己犯蠢,你裴大将军要衣锦还乡,我还替你戴的什么孝?” 她一把将发髻上的白色绒花扯下来,重重丢在裴逸身上,接着又愤然去扯自己袖口绲的那道白边,无奈白边缝得太紧,她又气得心乱手抖,连扯几下都未能扯开一丝半缕,气得一转身,走到马厩,牵出自己马来,翻身上去就绝尘而奔。 所有人愣在当场,倒是李籍第一个反应过来,也去马厩牵了马,飞跑着便去追纪南星了。 裴逸摸索着找到那朵白色绒花,匆忙塞在袖中。 肖成走到马车旁扶裴逸下车,嘀咕道:“我都说不该骗纪娘子吧,她这火气一上来……还好只是纵马先跑了,若是她想揍人,定然舍不得揍你,我就得遭殃了。” 裴逸抓紧他胳膊:“有人去追纪娘子了吗?” “只有李籍李队长去了。瓜洲守军那队人马还在外头闲逛呢……” 裴逸顿时急了,踉跄着下车来便对张厉方向抱拳到:“张校尉,麻烦您带人去追一追纪娘子,她一个女子上路不安全。” 张厉严肃道:“裴将军,太子严令,我等是来护送您回京的,寸步不得离您左右。” 裴逸马上伸手道:“那给我匹马,我与你们同追。” 张厉瞧瞧他双眼失焦、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与肖成缓缓对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叫手下牵来了一匹备马。 裴逸是被张厉与肖成一人抱、一人托上马的,他双腿又无力夹紧马肚,张厉不得不四处寻摸了两根长绳,将他大腿绑在马鞍上,绳子又绕到马肚子下互相绑紧,生怕他从马上掉下来。 折腾了许久这才能上路,张厉将裴逸的马牵至主路之上,给了他一根马鞭。 只见裴逸掂了掂手中马鞭,毫不犹豫地抬手挥鞭,重重地抽在马屁股上。 那马长啸一声,纵蹄狂奔,裴逸骑在马上,单手持缰,腰背笔挺,俨然是曾经英姿勃发的裴小将军。 (我知道我短小,但平时工作真的太忙实在没有办法,一旦有机会就加长or加更的哈。) (今晚这章有长一点点。) (and十一点加更感谢大家amp;给自己攒人品!!!) 24.暴揍 张厉赶紧带人追在裴逸身后,一群人马不停蹄,直追到天黑也没见到纪南星身影。 裴逸还要再追,张厉却坚决不肯了,好说歹说派了两个手下先行去追,才将裴逸劝停了下来。 在马上颠簸了一日,裴逸已经面色苍白如纸,肖成与张厉将他从马背上扶下来时,他别说站了,连坐在椅子上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裴逸仍坚持一早出发,却仍旧没能追上纪南星与李籍。 接连向东奔袭了四日,裴逸一行终于在一间大客栈中赶上了纪南星与李籍。 纪南星与李籍二人正在大堂中对坐着吃晚饭,李籍在同纪南星打包票:“纪娘子,你落在嘉峪关的行李药材不用担心,我手下颇有几个机灵的弟兄,他们回到驿站自然会听闻当日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替您收拾好东西,回头送到京中万年堂的……” “嗯,多谢……”纪南星听见远远一阵子马蹄声,便有些分心,待见人居然将裴逸从马上扶下来,便顿时睁大了眼睛。 两个羽林营的高大兵丁一左一右搀着裴逸,几乎是将他架进门来的。 李籍背对来人的方向,没注意外面来了一群人,犹在与她攀谈,“万年堂在京中赫赫有名,我们当兵打仗的,谁没受过点外伤?谁又没买过万年堂的金创药,军医们的本事,可远远比不上令尊……” 肖成一进门便看见了纪南星,眉飞色舞地同裴逸汇报,裴逸面上仍是淡淡的,只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大堂另一边坐下,直叫着饿坏了,唤来小二,叫了些吃食。 纪南星心不在焉地听李籍说话,装模作样地夹了几块瓠瓜吃了。 裴逸那桌的吃食上来了,肖成按着他们在凉州时养成的习惯,将每样菜都夹了几筷,依次放入几个小碟中,布到裴逸面前,指点他面前分别是什么,好方便他自己夹来吃。 可裴逸每次下筷都得先用筷尖试探着找一下小碟的方位,他在外人面前不愿露出艰难的模样,便始终没有去夹菜,只捏着手里的一个白馒头,小口小口的咬着。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袍子已皱得不像样子,脑后发丝里不知怎么搞的,竟插着一片枯叶,摇摇欲坠的,却始终不肯掉下来,看着极为闹心。 纪南星侧头盯着那片枯叶晃悠了许久,终于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走过去,一把将那片该死的叶子揪下来,重重地扔在地上,还狠狠瞪了肖成一眼。 一桌人骤然安静下来,肖成停住正在往嘴里送肉的筷子,怯怯地看着纪南星。 纪南星原本打算揪下那片叶子就走,但转身时还是没忍住,劈手夺过裴逸手里的馒头,对半撕开了,往馒头里塞了好几筷子肉和菜,才将馒头又塞回裴逸手里。 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所有人都呆了。 裴逸虽然看不见来人是谁,但脸已微微红了,垂下头去,捏紧手里的馒头,小小地咬了一口,生怕动作大了,馒头里夹的肉菜会掉出来。 纪南星回到自己那桌后便懊悔起来,闷头扒了两口面。 李籍也呆了一会儿,方压低声音道:“纪娘子,裴将军回京这事颇为蹊跷。不过你放心,我们当兵的,都很仰慕裴将军,关于他的事,一个字都不会瞎说的。早在去年二皇子凯旋而归时,我们瓜洲守军就都听说了,裴将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了七八个人就摸到了匈奴王的营帐,悄无声息地把匈奴王给杀了,不然这仗还不要打个叁年五载的?裴将军神勇,简直就是九天星宿下凡……” 纪南星没忍住从面碗里抬眼看向裴逸。 凉州苦寒,这几个月来也没什么机会给他好好补补,裴逸瘦得几乎脱了相,双颊微微凹陷,一脸的憔悴。 他此刻小心地用双手捧着那只馒头吃着,没有光彩的眼睛里只剩疲惫,哪里神勇了? 她有叁分想去暴揍他一顿,又有七分想把他按倒在床上强吻。 (那么大家猜一下下章是暴揍还是强吻呢?) 25.糟蹋 夜里纪南星竟失眠了。按理说这几日接连狂奔赶路,她已经疲惫不堪,本该倒头就睡的,但她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神勇”的裴逸被她骑在身下、面色潮红、手软脚软的场面。 叁更刚过,纪南星彻底睡不着了,翻身穿衣下床,拎起自己随身的小药箱就出了门。 裴逸的房间好找,肖成就蜷在他门口,抱膝睡成一团,呼噜打得震天响,纪南星推了他好几次他才醒过来。 “晚上你家将军吃药了吗?”纪南星故作正经问。 “吃了。”肖成抬头揉着眼睛,“每晚都得吃,不然腿疼睡不着。” 是因为腿疼睡不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闹得睡不着,可不好说。 纪南星点头又问:“你怎么睡这儿?” 肖成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挤出来了,“这客栈太抠了,想加个榻都不行……非要我单住一间,那我怎么放心……” 纪南星指指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你去我那屋睡吧。” 肖成爬起来就走,压根不打算问纪南星要干嘛。 纪南星进门口便点着了油灯,坐在裴逸床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凉州出来前她给裴逸配了许多安神药丸,这药丸的药效有多强,她再清楚不过。 不管身上多难受,这药都能让他一夜都醒不过来,即便情欲发作,也只当是个春梦,做完就罢了。 此刻裴逸侧身躺着,人蜷成一只瘦瘦虾米,一动不动,乖巧极了,看得她原本想暴揍他的那几分心情也没了。 他右手紧紧握拳,攥着什么东西,她伸手想去掰开他的手指,但他在梦中不安地皱眉,又攥紧了叁分。 她伏到他耳边,轻声说:“停云,是我。” 裴逸人僵了僵,随即松了手。 她把他手心里那样软软的东西抠出来,原来是她前几天愤而摔在他身上那朵白色绒花。 纪南星浅浅叹气,将绒花重又塞还给他捏着,转身掀开了他被子,毫不留情地把他身上亵裤脱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骑马时是将自己捆在马鞍上的,两条大腿内外两侧都磨出了血迹。 “真会惹事。”纪南星咬牙切齿,把自己带来的药箱打开,翻出止血清凉的药膏,边往他腿上抹,边教训道:“都跟你说了,腿上的药膏得每天抹,睡觉时也不能蜷着腿,否则疤痕都虬结了,以后更别想站直了。你听了吗?哼,一个字都没听。反而就知道把自己往死里糟蹋,还说什么不想让我照顾,结果呢?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还不是得辛苦我来给你抹药?” 她越想越气,推着他躺平了,走到床尾,扯过一卷纱布,从脚踝开始,将他抹过药的双腿并拢缠在一起。 抹一点药,缠几圈,即便这样裴逸也始终没醒。 纪南星抹着抹着便肆无忌惮起来,指尖蘸一点药膏,倒要借机揉捏他好几把。他肌肤微凉,没有疤痕的地方柔软细腻,手感不错。 裴逸起初还能老实躺着,很快便被她撩得开始微微扭动身躯,伸出手来不知道要够什么。 纪南星凑到他面前,按按他鼻尖说:“别乱动,再乱动我走了。” 他哪里忍得住不动,颇不自在地蹬了蹬被捆住大半的双腿,仰起脖子毫无方向地哼了两声,接着竟主动扯开了自己中衣前襟,露出大片雪白消瘦的胸膛来。 纪南星惊了惊,原来他在睡梦中竟然如此浪荡? 不对,他正是只有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时候,才会显出这般浪荡来,但凡清醒的时候,不管那春毒如何发作,他都要死死忍住的。 (不可暴揍,家暴违法。) 26.噩梦 裴逸握紧的拳头松开来,那朵白色柔软的绒花落在他散落的发间。 纪南星侧倚到他身边,捡起绒花捏住,浅浅在他胸前打转。 绒花是羊毛扎成的,丝丝絮絮的,蹭得人极痒。 他的喘息声逐渐紧了起来,胡乱伸手想搂住身边的人。 她却促狭地捉住他手,带着他往他自己腿间探去,还贴在他耳边问:“想要就自己来啊,不会吗?” 他被她带着,张开了五指握住了自己还软着的那话儿。 纪南星半压住他,犹在蛊惑使坏:“握紧点儿,不然怎么玩?” 即使是在梦里,裴逸也听不得这种羞死人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又醒不过来,更加无法抗拒体内翻涌的欲望,不自觉地上下撸动了两下自己。 “嗯,就是这样……”她低头咬咬他耳朵,另手将那朵绒花夹在指间,缓缓绕到他小腹上轻柔摩挲,“你跟几千个光棍天天在军中打滚,怎么这种事儿还要我教?” 他痒得弓起了背想躲,可双腿却又被她用纱布缠在一起,倒成了一条碍事的鱼尾似的,摆动艰难,令他躲也躲不开,扭也扭不动,急得“呜”了两声。 纪南星浅浅啄他耳畔,“想去哪儿?不想被我碰?想被谁碰?” 这话一说,裴逸突然急了,在梦中用力摇头,口齿不清地仍要辩解,“没、没有谁……” 纪南星见他竭力挣扎又醒不过来的样子便觉得心酸,叹气道:“你一睡着,便连是谁躺在你身边都不知道了吧……” 她带着裴逸的手,一上一下地在他腿间逗留,“若是换了别人……” 裴逸醒了一瞬似的,骤然从腿间拔回手来,“别人……我能……忍住……” 像是怕她不信,他低头用力咬了自己小臂一口。 “呀你这是做什么!”纪南星大惊,连忙将他手臂从嘴里拽出来。 一圈圆圆的牙印已经陷入肉里,她匆忙擦了两下,见没出血,才放下心来,将他手臂环在自己腰上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能忍住。”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方才还饥渴难耐的模样骤然变成了惊恐,整个人贴在她身旁,瑟瑟发着抖。 她顿时连强吻他的心情也没了,只想安安静静地搂住他。 她不再撩他,抬腿小心地将他双腿压平,声线已变得无比温柔:“腿还是得抻直啊,裴将军英明神武,总有一天还得骑马带兵的。” 他乖觉地嗯了一声,极配合她地绷直了腿。 药效作用下,他很快又被拉入迷梦之中。 梦中他还能跑,追在纪南星身后,一路想喊她,叫她停下,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她绕着万年堂原地打转,跑了很多圈,他也追了很多圈。 不知追了多久,纪南星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可他无论如何怎样睁大眼睛,都看不见她的样子,她的面孔变成一团轻烟,一吹气就会散掉似的。 巨大的恐惧与绝望挟裹着他,一路往黑沉的梦中堕去,似乎永无出头之日。 夜夜都要陷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沉中,想叫又叫不出来,想动又动弹不得,一次次经历恐怖的梦魇,裴逸已经习惯了。 每日早晨,他都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清醒过来。 但这日他一个激灵就醒了。 因为他床上还有一个人。 那人手脚都压在他身上,霸道地占了大半张床,鼻息热乎乎的。 不用看,他也知道抱着他的是谁,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她脸。 修长的眉眼,尖翘的鼻子,温热的双唇。 确实是她。 纪南星极自然的张口含住他指尖,轻轻抿了两下。 指尖一阵湿热,他心也跟着热了。若是每日都是这样醒来,那夜晚便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纪南星又凑上来贴了贴他脸颊,带着笑意朦胧地问:“既然你没‘死’,那我们可以一道回京了吧?” 她抵着他额头轻轻蹭了两下,裴逸再一次觉得自己堕入梦中,只不过这次是个令人迷醉的美梦。 他被她唇间的暖意吸引,情不自禁地向前凑了凑,想要吻她。 四片唇刚一沾上,窗外便骤然传来一声利器破空之声。 (没有上编推,虽然有点失望但压力也小了很多,收费也可以再慢一点了~本周都在出差,所以更新是由存稿箱发送哦~但作者还是会经常上来看留言和珠珠的,谢谢大家!) 27.保护 裴逸武将的警觉还在,纪南星几乎是在听见怪声的同时,便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一支利箭穿破窗纸,径直盯在床框上,发出铮铮的鸣声。 “别动!”裴逸用全身挡住纪南星,把她抵在自己和床板之间,又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咬住鲨鞘将匕首拔出来握在手里,“我没法带你跑,只能等人来援。歹人是冲我来的,不会为难你,一会儿若是他们闯入房里,我便尽力拖住,你到时趁乱跑出去,不可犹豫。” 纪南星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这般凛冽,一时竟有些慌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好。” 窗外一时没了别的动静,两人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纪南星抬头见裴逸微微侧头,神情紧张地竭力想听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悄然抱住他腰,将脸往他肩上埋了埋。 不知为何,她并不十分害怕。 即便裴逸现在残了瞎了,她还是觉得他能保护她。至少只要他活着,她就是安全的。 她不自觉地将他又搂紧了一些。 裴逸在她身上动了动,颇有些尴尬地出声道:“……腿……” 她幡然醒悟:昨晚她用纱布将他两条腿缠在了一起,到现在还没解开。 她赶忙伸脚到他两腿之间,把纱布条往下蹬。 缠得有些紧,即便此时情急,她蹬得不管不顾,也不担心他吃痛了,却也还是蹬了好几下,才将纱布替他解开。 其间她的脚数次划过他大腿内侧,都能听见他呼吸瞬时停滞。 毕竟不是旖旎的时候,没一会儿窗外破空之声便再度袭来。 这一回连纪南星都能听出来,射进来的羽箭只怕有几十支之多。 床正对着窗户,避无可避,裴逸只怕会被射成一支刺猬。 没等她尖叫,裴逸突然翻身坐起,抓起床边自己的外袍,在空中舞成了一个坚实的屏障。 羽箭果然从窗外嗖嗖飞进来,只是全被裴逸手中的袍子缠住,偶尔有一两支漏网的,也都射在了床外地下。 剑雨持续颇久,他侥幸用一件衣裳拦住了这许多箭,已是筋疲力竭,将捆住箭的衣裳扔在地上,手撑在床上,剧烈喘息。 纪南星躲在他身后缩成一团,不免担心若是下一波箭再来了该如何是好。 别说裴逸还有没有力气,就连多余的衣裳,也是一件也无了。 好在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张厉带人及时赶到,二话不说冲到窗口就搭弓对射,同时大声疾呼两个手下,将裴逸和纪南星带到外面去。 裴逸和纪南星两人鞋都没来得及穿,便搂着对方的腰往房间外走。 裴逸自然走不快,刚一出房门,他便将纪南星大力一推,对身旁一个羽林营亲兵道:“先带她走。” 那人不由分手地拽着纪南星就跑,把她拖到客栈柜台后蹲着。 没一会儿裴逸也被人架了过来,肖成跟在他身后。 纪南星前一晚是合衣而睡的,一早起来折腾了这一趟倒没多狼狈,裴逸就不同了,昨晚被她脱了亵裤,自己又扯开了中衣,就连外袍刚才都牺牲了,几乎是半裸着的。 裴逸蹲不住,肖成连忙脱了自己外衣垫在地上让他坐下,纪南星怕他被人看见尴尬,悄然挡在他身前。 他默默寻到她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这竟是两人第一次这样牵起手,他的手指修长坚硬,骨节分明,虽然极瘦,但无端令她觉得踏实。 她往他身侧贴了贴,轻扣他的掌心。 “别怕,对方应当人不多。”裴逸在她耳边悄声说。 纪南星默默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嗯了一声,悄然倚在他肩上。 两人肌肤摩擦,竟在这兵荒马乱的境地里生出一丝甜蜜来。 28.绑架 门外一阵叮叮当当,半盏茶的工夫后,张厉来报,“贼人都死了。我们只有一个弟兄擦伤了胳膊。” 裴逸点点头,“久闻羽林营是太子亲自锤炼出来的精锐,平时只护卫太子本人,从未得见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厉并不多话,只抱了抱拳,安排众人收拾局面,整理行装再度上路。 这回大家一块儿上路了,纪南星不再策马狂奔,裴逸也不用追她,可以弃马坐车了。 只是他突然又不再搭理她,装得跟她不熟,仿佛两人早晨十指相扣、相依为命的模样,只是一场误会。 当着外人,纪南星不好再对裴逸发作,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了好几日。 一路上倒是再无惊险,想来萧煌派来的人一击未中,便没有后手了。 进京前的那个早上,纪南星在出发时见肖成与张厉窃窃私语,便走过去问肖成:“你们又在密谋些什么?” “没有密谋,没有密谋。”肖成连忙摆手,“只是方才张校尉问我,您同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 他心虚地瞅一眼纪南星,“……是将军叫我说的,说他跟您回京就会退婚,从此再无瓜葛。” 纪南星还未发作,肖成就忙道:“纪娘子,我也觉得将军又要跟您分开上路,又要追在您屁股后面,一会儿说自己死了,一会儿又说自己活了,活了就又要跟您退婚,实在是拧巴。但……他确实一提到您,脑子就变成一缸子浆糊了,不像他自己了……” 纪南星一口气被堵住,不上不下的,再想想裴逸这几日冷漠的样子,便觉得没劲透了。 她手上正提着马鞭,忍不住抬手虚空抽了几下。 肖成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待纪南星负气走开后,他不禁又去劝裴逸:“将军,不行咱就还是老实点儿,别再提那两个字,惹纪娘子不高兴了吧,啊?她天天在医馆治那么多病人,想来也不在意回家再多治你一个,你这又是何苦呢,折磨纪娘子,也折磨自己……” 裴逸始终不说话,手里捏着纪南星那朵已经皱烂得不像样子的白色绒花。 肖成暗忖着回京后一定要换个差事,哪怕去倒夜壶,也不用受这等尴尬的夹板气。 纪南星心里憋屈,上路没多久,她便忍不住加快了马速,与李籍和几个羽林营亲兵一道,将裴逸的车驾远远甩在了身后。 傍晚时分,马车一入朱雀门,裴逸便闻到了浓烈的桂花香气。 从朱雀门进京,刚入城门便有一个糖水铺,一年四季都在门口用大锅熬制桂花酱,他家的桂花酒酿圆子,是为数不多的纪南星爱吃的甜食。 裴逸在城外北山大营任职时,每次回城,都会去这家糖水铺买桂花酒酿圆子,派人送给纪南星。 为什么当年不自己亲自去送呢?是害羞,抑或是矜持,还是觉得有朝一日总能天天见到她,所以根本不用着急? 当时的纪南星,在他心中只是个模糊的“未婚妻”而已,他看她顺眼,觉得她人好,知道自己需得对她也好,两人平平稳稳地度过一生便是了。 但眼下他只要想到纪南星,便会全身发软,心跳加速,可同时又会满心酸涩,那是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复杂感觉。 眼下再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珍惜,也来不及了。 桂花的甜香闻起来分外苦涩,裴逸尚未来得及从懊恼怅然中回过神来,肖成便声音发颤地撩开车帘道:“将、将军……有人送了这个来,说……请你过府一叙。” 肖成塞了个柔软的东西到裴逸手里。 是一块绢帕。 裴逸立时觉得不对,再仔细一摸,果然不错,绢帕一角绣着几片南星叶。 他心头一紧,将绢帕紧紧攥在手心里,“送东西的是何人?要让我去哪儿?” “要让你去……二皇子府。” 裴逸点点头,“马上去。” 萧煌要对纪南星下手,裴逸并无意外。 他前几日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他与纪南星退婚的消息传入了京中,并叮嘱大哥裴远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大肆宣扬出去,想尽早撇清他与纪南星的关系,希望萧煌不会利用纪南星要挟他。 但还是他太天真了,既然他曾经跟纪南星定过亲,萧煌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该如何应对,裴逸倒是早就想好了。 只要他在萧煌面前,装作对纪南星毫不上心的样子,萧煌便自然会失去对纪南星的兴趣。 29.偷袭 二皇子萧煌在朝中以温文尔雅着称,平日最爱琴棋书画,风花雪月,因而去年他自动请缨要去讨伐匈奴时,还叫百官好一阵子惊讶。 二皇子府上也是亭台楼阁无不精致,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穿府而过,溪上建了凉亭,因为天冷,亭子四面垂下厚厚帷幕,亭内熏着浓浓异香,溪畔还有乐工奏琴,好不风雅。 与裴逸同行的人全被强行拦在了门外,萧煌却特意命人用肩辇将裴逸抬到亭中,又亲自将他扶到椅上坐下,自己在他对面落座,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将手在裴逸面前挥动了几下,见他双目迷茫,极为沉痛道:“停云,你在匈奴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裴逸板着脸质问:“纪娘子呢?” 脱口说出这句,裴逸便后悔了。 萧煌恍若未闻,探身抓住裴逸左手,“前些日子听大哥说你竟然还活着,我当日便去了法华寺还愿,感谢佛祖保佑,竟让我得偿所愿……” 他摆摆手,竟顾自哽咽起来。 萧煌惯会礼贤下士,玩掏心掏肺这一套的,这十几年来不知跟裴逸秉烛夜谈过多少次,次次都是这般“真情流露”,裴逸想到自己若不是这一次吃了大亏,还不知道要被他骗到什么时候,便觉一阵阵恶心。 他忍住没有再问“纪娘子呢”,萧煌则又拉住他手,一会儿自责自己怎能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当成了他,一会儿又关切地问裴逸到底伤情如何。 絮絮扯了许久,萧煌才终于装傻问:“停云,当日你在匈奴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被不小心被俘的?” 当日发生了什么,萧煌再清楚不过。 与匈奴的一场大战,从春到夏,始终胶着无果,今日你进十里,明日我进十里的,两军犬牙交错,互不相让。 匈奴大军兵分四五路,其中以匈奴王和王子萨奇格所率两路最为兵强马壮,其余几路都是王亲部众,在大战中损失最为惨重,被剿得七零八落。 中秋前后,随军出征的二皇子萧煌不知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说匈奴王突发风疾,倒在王帐中,于是萧煌力主偷袭匈奴王主营,若是能趁匈奴王病重将其杀了,群龙无首,匈奴自然退兵。 军中规矩,一条消息需得有两个源头相互印证,方能坐实,但萧煌这条密报,始终没有第二个源头呼应。 萧煌急了,不愿错过这天降良机,准备亲身犯险。 裴逸从小便是他的伴读,自然不能让皇子亲自前去行刺,只得挺身而出,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 萧煌亲点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叁个侍卫与裴逸一同上路,裴逸自己又带了七八个人,某日夜里悄然出发。 匈奴王所在营地防守严密,裴逸带人在野地里蹲了叁天,才在换防间隙钻了个空子潜入营地。 守在王帐前的几个侍卫倒是稀松平常,被裴逸等人轻而易举便摆平了。 但摸进王帐才发现,匈奴王本人精神矍铄,根本没有半点疾病。 裴逸反应奇快,先飞身冲上去捂住了匈奴王的嘴,不让他开口叫人。 (大家端午节都愉快吗?今晚十一点加更哦!) 30.演戏(端午加更) 匈奴王半生戎马,一身的横肉蛮力,虽已年过半百,却仍力大惊人,神勇无比,裴逸从他背后勒他脖子,他疯狂挣扎,将裴逸整个身子不断甩飞起来。 裴逸始终紧紧抱着他脖子捂着他嘴,一行人蜂拥而上,被匈奴王踹飞一小半,又用随身匕首捅死一大半,裴逸也在乱战中被划了好几刀。 最后还是裴逸在桌上摸到一把吃肉的小刀,一刀插入匈奴王脖子,才将他了结了。 匈奴王偌大身躯倒在矮桌上,血流成河,将桌上一个空杯都漂了起来。 帐外已经有人喧哗,裴逸不敢逗留,匆忙带着剩下的两个亲兵逃出王帐。 逃出生天后裴逸临时决定换条路走,从王帐营地的后山绕行,多花几日时间,却能更好隐匿行踪。 这一绕,便绕到了王子萨奇格所在营地。 叁个人都受了轻伤,昼伏夜出,一路潜行,没想到一日夜里竟遇上了萨奇格。 原本以为匈奴王死了,王子萨奇格定然悲痛欲绝,但萨奇格显然是喝得兴高采烈,一路唱着歌,歌声中带着浓浓酒意。 一名随从问萨奇格:“当真是蛮子王子派人来将那老东西杀了?” “蛮子”是匈奴人对中原人的称呼,“蛮子王子”自然就是说萧煌了。 萨奇格哈哈大笑:“蛮子王子倒是守约,他替我将老东西杀了,让我双手不沾血地登上宝座,回头我再装样与他们斗上一阵就主动撤军,回北边逍遥快活,顺便把战胜的大功送到他手上。” 另一人也不放心地问:“我们撤军后,蛮子王子当真会每年送金银珠宝和女人过来孝敬?蛮子狡诈,不会不守信约吧?” 萨奇格冷笑,“他敢?蛮子最讲忠孝,他若是骗我,我便将他亲手签的盟约送到蛮子皇帝手上,让蛮子皇帝看看他养的好儿子!更何况他还想回头借我的兵替他打败他哥哥,当上皇帝呢!怎敢此时背誓?” “他真能当上皇帝?” “能当上当然最好!到时他就得信守承诺,把燕北六州割给本王。要是他当不上嘛……本王就用他孝敬来的金银买上一万匹好马,踏平他们京城!” 叁人相视一下,不约而同地得意大笑起来。 “本王的主力部早已撤回纳罕河大营,留给蛮子剿灭的,都是老东西最忠实的部下们,一石二鸟啊,一石二鸟!” 夜深人静,周围无人,萨奇格得意极了,裴逸却听得目眦欲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冒天大的风险前来行刺,竟然是为萧煌叛国立了头功。 现在想来,匈奴王帐前那几个稀松的侍卫,大概也是萨奇格提前安排好的。 裴逸定了定神,回头与两个亲兵比划了一下,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拼死将萨奇格也杀了,看萧煌的“盟约”还有什么用。 但他刚一转头,便被其中一个亲兵贴身从后方一个手刀敲在后脑,顿时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被俘到萨奇格帐中,脱光了衣服,五花大绑,而敲晕他的那个亲兵,则一脸奸笑地站在萨奇格身后。 此人就是萧煌派来贴身侍卫之一,临行前那日,萧煌还殷切地拍着此人肩膀道:“行刺成功与否都不紧要,你的首要任务,是护好裴将军,全身而退。” 当时无人知道,万一事情败露,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别让裴将军活着回去了。 此人之后便没出现过,大约是回去给萧煌报信了,现在不知是不是已经被萧煌灭口了。 凉亭外雅乐阵阵,裴逸对着萧煌,压下心中恶心,无波无澜道:“裴某学艺不精,刺杀匈奴王动静太大,被敌人发现了,自然便被俘了。” 萧煌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击了两下掌。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进了亭子,接着便是一件什么东西被扔在裴逸脚下,“咚”的一声闷响。 裴逸顿时反应过来,蹲下去慌乱地去摸那团东西,口中叫道:“南星,你还好吗?” 纪南星躺在地上,手脚被绑,嘴里也被塞了破布说不出话来,见他跌坐在地上,不辨方向地一通乱摸,只能“呜呜”了两声,示意他自己脑袋在哪儿。 但她眼睛没被蒙住,能清楚看见裴逸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 这个傻子,一点儿都不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