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有看到我的头吗》


 第一章

    近中午的艷阳下，一个俊朗的男生扛着一个大箱子，沿着大厦的楼梯一路爬上去。一旁经过的大婶看到他，好奇地问：「呦，你是新搬来的吗？」
    「是啊！」爬了一路的楼梯也累了，男生乾脆放下箱子，和大婶聊了起来。
    「这么年轻，还是学生吧？」
    「大学生。」男生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
    「我就说嘛，看着就一副学生样，对了，你是要搬到哪一层楼？」
    「我要搬到八楼。」
    「八楼啊??」大婶听到后脸色一变，有些惊慌地说：「挺??挺好的，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等男生回应，逕自走了，走时还喃喃自语道：「看着挺正常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李墨阳看着大婶惊恐的样子，耸了耸肩，搬起箱子继续往楼梯上爬。他当然知道大婶为什么会那样，不过是因为这栋大厦的八楼是附近有名的凶宅，曾经有人在这里跳楼自杀了，虽然那人严格来说只是住在八楼的某一户，但反正对其他人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再加上自杀事件后没过多久，住在八楼的其他住户都纷纷搬走了，据说是因为碰到灵异事件，虽然没办法求证，但在那之后整个八楼也就成了这附近着名的凶宅。
    不过，对李墨阳来说，凶宅算什么，脏乱的环境更可怕，能够用便宜的价格租到条件还可以的房子，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况真要说起来，他租的房子也不算凶宅，只是在凶宅隔壁罢了。
    说是这么说，真到了地点，还是有点怵，不过李墨阳的迟疑很快就被室外的高温和搬东西带来的疲惫赶走了。
    自从他被赶出家门后，就诸事不顺，今天也是，要不是因为大厦电梯在维修，他也不必扛着一箱子家具爬楼梯，忙了一上午，连杯水都没喝，
    不过，总算是在暑假结束前，找到一个落脚点了，想到这，李墨阳又开心了起来。
    他打开大门，房子里的陈设跟之前和房东来看时一样，李墨阳将箱子搬进去，稍作整理后就先去吃午饭了。
    下午他回到屋子里，打算开始打扫房间时，却感到有点不对劲，浴室里似乎隐约有水声传来，想到听来的许多传闻，李墨阳不禁紧张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走到浴室门前，一把推开浴室的门。
    什么都没有。李墨阳仔细环视了一圈，除了洗手台上有些许水渍外，浴室里的其他地方就跟他中午看到时一样，而他记得自己中午是用过洗手台的，所以上面有水渍很合理，那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一定是因为他精神太紧绷，才会出现幻听。思索了一阵子，李墨阳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毕竟幻听总比真的发生灵异事件来的好吧！
    之后一整个下午，李墨阳都格外注意屋子里的动静，不过一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也就渐渐放松了心神。
    没想到，到了晚上，李墨阳准备睡觉时，怪事又发生了。
    因为眾所皆知的原因，直到今天他搬来前，这栋大厦的八楼向来是没人住的，也没人会没事来这里，别说晚上了，就连白天这里也是一片寂静的，所以从走廊上传来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可以说是很不正常的。而且按理来说，他的卧室在屋子的最里面，怎么也不太可能听到屋外走廊的声音，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声音。
    李墨阳本来都快睡着了，被这声音一吓，顿时清醒过来，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最后到底还是不敢，只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敢闭上眼睛，就怕有什么鬼趴在墙上看他。结果就是他被自己脑补的场景吓得一夜不敢睡。，幸好一直到天亮，都没再发生什么事。
    早上，李墨阳顶着两个黑眼圈，偷偷摸摸地打开大门，探头去看走廊。
    走廊上什么都没有。李墨阳松了一口气，他决定暂时不去探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乾脆就当成是有人路过，东西不小心掉地上了，而房子的隔音又太差，所以他在卧室还可以听的到，至于谁会没事大半夜到凶宅外面？说不定是什么有特殊嗜好的人，想在晚上来这里看看，那也是有可能的嘛！李墨阳自我安慰似地想。
    之后又过了几天，奇怪的事情不断地发生，李墨阳终于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会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像是从浴室传来的水声、洗手台莫名出现水彩的痕跡、时不时听到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他都快习惯了。
    虽说如此，李墨阳还是时不时会被这些灵异事件吓到，但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钱都已经付了，这时候要再找租屋也不容易，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搬出去。
    吓着吓着就习惯了，而且这里的鬼好像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李墨阳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话虽如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让自己心安一点，李墨阳之后还是特地到庙里求了平安符。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平安符真的有效，反正自从在庙里求过平安符后，李墨阳觉得他碰到灵异事件的机率是大幅度降低了，而他也已经逐渐习惯新的生活环境，不只顺利找到打工，就连他的父母都不再三不五时打电话、传讯息来骚扰他，试图矫正他的错误，说服他回去当个「正常人」。
    不知道他们是放弃了，还是纯粹忙工作忙到忘记他这个儿子了？李墨阳嘲讽地想。
    不过只要他们不来打扰他，他也乐得清净。
    就这样，在开学前李墨阳着实过了一阵子悠间的生活，除了打工累了点，他对现在过的日子没什么不满意，这间租屋的环境勉强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离学校和打工地点都很近，租金又便宜，除了在凶宅隔壁，时不时要担心灵异事件外，基本没什么缺点，不过在有了平安符后，原本的担忧也没了，这间房子可真是租对了。想到此李墨阳就很自豪。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他又后悔了。
    这天李墨阳和几个朋友聚餐，很晚才结束，等回到租屋都三更半夜了，搭电梯时还不觉得，从电梯出来后就不禁有些害怕，平时的八楼已经很安静了，现在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李墨阳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手上紧紧握着平安符，缓缓地移动到门口。
    电梯到门口其实只有短短一段距离，但此时他却觉得无比漫长，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就是莫名恐慌。也许是因为太过安静，又或是因为这里太阴凉了，总之他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等到他好不容易来到门口，李墨阳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衝进屋内，然后一把将门关上、锁起来，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靠坐在门边缓了一阵子，才站起来准备开灯。
    就在李墨阳起身开灯的时候，他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灯了，屋子里霎时亮了起来，他也看到那个声音的来源，那是一颗人头，正在地板上滚动，还是朝着他的方向！
    李墨阳都快吓死了，不过他还是尽力保持冷静，努力思索现在该怎么办，假装没看到？夺门而出？可惜不等他想出解决办法，一个人影就在他面前浮现。
    他看到了一个脖子上空荡荡，没有头的人，然后这个「人」说话了。
    「你好，请问你有看到我的头吗？」
    李墨阳没有回答，他放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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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李墨阳一边尖叫，一边转身疯狂地转动门把，只要大门一开，他立刻就要衝出去，这鬼地方他是绝对不要再待了！但不知道是因为他太紧张，还是门锁卡住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大门。
    眼见暂时出不去，又顾忌身后的鬼，李墨阳只好绝望地转回身，只见那个鬼正蹲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李墨阳眼睁睁看着无头的鬼好不容易地摸到地板上的头，一把抓起头往空荡荡的脖子上放，还放反了，李墨阳呼吸一窒，差点再次放声尖叫。
    那个鬼似乎也发现不对劲了，两隻手在脖子上转，硬生生把头转了回来，也是在这时。李墨阳才第一次注意到那个鬼的模样。
    意外的，眼前的鬼长得很正常，一点也不是李墨阳想像中青面獠牙的样子，他看起来有些瘦弱，皮肤很苍白，像是长年不见阳光，有着娃娃脸，两隻眼睛圆圆大大的，以李墨阳的审美来说，甚至是有些可爱。
    李墨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他是想谈恋爱想疯了吗？竟然会觉得一个鬼很可爱！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李墨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答道：「没关係??」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刚刚那是鬼在跟他说话吗？
    鬼没有意识到李墨阳的震惊，继续说：「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想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台，没想到会吓到你，真是太对不起了。」
    那个鬼似乎真的很不好意思，一边说还一边鞠躬道歉：「虽然我没办法用金钱赔偿你，但拜託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还请你千万不要投诉我。」
    投诉？他要向谁投诉，管理员吗？
    李墨阳的思绪很混乱，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大脑都快当机了，虽然早在之前就有碰到灵异事件，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超出他的想像。
    「你??你是??」李墨阳想问你是谁，是什么东西，但还不等他问完，鬼又开口说话了。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熙澄，你呢？」
    「喔喔，我叫李墨阳??」李墨阳真想搧自己一巴掌，怎么老是下意识回答别人的问题。
    「不对，你是什么东西，你是鬼吗？」因为白熙澄的态度很好，李墨阳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是啊，我是鬼，我还以为这很明显呢！」
    「……」
    虽然白熙澄的回答让李墨阳有些尷尬，但他还是继续问：「所以你就住在隔壁？你是隔壁房子那个自杀的住户吗？还有你刚才说的投诉是什么？」
    一连串问题让白熙澄有些难以招架，不过他还是11回答了。
    费了一番功夫，李墨阳总算明白到，白熙澄确实就是隔壁跳楼自杀的住户，他在死后变成了鬼，因为执念未消，未能到地府投胎转世，只好滞留于人间，不过他仍然要受地府的管辖，如果犯了什么错，被投诉到地府，还会受到惩罚。
    「所以你千万不能投诉我。」白熙澄一脸严肃地说。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络地府啊！他们又没有提供地府服务专线，李墨阳无奈地想。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一口答应绝对不会投诉白熙澄。
    那晚之后，李墨阳正式开啟了和鬼一起生活的日子，因为隔壁的房子据白熙澄所说，就是一整间空荡荡的屋子，什么都没有，他一个鬼又特别无聊，所以常常跑到李墨阳家，这就导致了李墨阳时不时就要被突然飘出的人影吓到。
    而且大概是因为白熙澄是跳楼自杀的，身体被摔的七零八落，变成鬼之后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四肢和头常常从身上掉下来，虽然鬼不会流血，也就没有什么太过血腥的画面，但看上去还是很惊悚。
    不过李墨阳也总算是破解了之前八楼的那些灵异事件，比如半夜听到的声响，是白熙澄在走廊上间晃，走到一半头掉下来的声音。
    至于洗手台的水声和水彩痕跡，则是因为白熙澄很喜欢画画，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水彩用具和写生本，时不时就要画上一画，为了洗水彩顏料，只好偷偷用他家的洗手台。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后，李墨阳没那么怕了，但他还是时常被白熙澄吓到，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胆小的。
    他坚持这都是白熙澄的问题。
    就像几天前，他打工完回到房子里时，白熙澄正在画画，这个行为本身没什么问题，但白熙澄是将自己的左手拔下来，用右手抓着画，画面之诡异让刚进门的李墨阳差点再次夺门而出。
    还有好几次，他差点踩到白熙澄掉到地上的眼珠，这让他每次在家里走路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深怕踩到奇怪的东西。
    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李墨阳不堪其扰，所以他是很希望白熙澄能够不再来打扰他的。但一来，他不好意思向白熙澄提出这样的想法，二来，他觉得白熙澄很可怜，因为据白熙澄所说，鬼几乎无法离开生前死亡的地点，只能在那附近徘徊，所以一直以来就算他再无聊，也无法离开八楼的范围，而八楼除了李墨阳的租屋外，其他间又都是空房子，如果拒绝白熙澄来他家，白熙澄就只能自己一个鬼待在那些空屋里了，这让李墨阳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他。
    虽然李墨阳不明白为什么白熙澄明明是跳楼自杀的，他的死亡地点应该在楼下中庭，但他却只能待在八楼，不过他也不会特意去询问白熙澄，毕竟不管白熙澄会不会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他都觉得问一个鬼跟他自己死亡相关的事情很不礼貌。
    而因为李墨阳实在想不到让白熙澄离开他家的方法，也就只好慢慢放弃了，没想到就在他快要接受必须跟鬼一起生活的现实时，发生了一件让他重燃希望的事。
    那天，李墨阳一如既往地在打工结束后回到租屋，通常这时候，他一打开大门，就会看到白熙澄飘在窗边画画，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热爱绘画，一天中总要花好几个小时在这上面。
    不过那天傍晚，白熙澄意外地并没有在窗户旁边画画，他飘在门口，吓到了刚进门的李墨阳。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嚥下，李墨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想找出我之所以自杀的原因，可是光靠我一个可能有些困难，所以我想拜託你帮我。」
    「你不知道自己自杀的原因？」话一出口，李墨阳就有些后悔，「不是，我是说??你知道自己是跳楼自杀死去的，但是不记得为什么自杀了？」
    「老实说，变成鬼之后我就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了，我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自杀死的，我甚至还隐约记得死前的痛苦和悲伤，但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谁？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会自杀？这些我通通不记得了。」
    白熙澄看起来很平静，大概是因为他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但李墨阳总觉得他在说出这番话时很难受。
    「我之前也说过，鬼会滞留于人间，是因为执念未消，我猜我的执念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杀，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找出我自杀的原因。」白熙澄继续说。
    「好啊！我帮你。」
    李墨阳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他希望这样可以让白熙澄好过一点，如果能找出白熙澄自杀的原因，他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那么迷惘了，同时，李墨阳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帮白熙澄消除他的执念，让他可以投胎转世，李墨阳不就也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不用担心会时不时被吓到了吗？
    就这样，李墨阳决定帮白熙澄找出他生前自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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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查询真相的进度并不理想。
    距离白熙澄去世已经五年了，当年的住户不是早已搬离大厦，就是对自杀事件的始末并不清楚，李墨阳这几天陆陆续续问了不少人，除了听到一堆不知真假的鬼故事外，什么有用的资讯都没得到。
    当然，他也有试着上网查询，但网路上相关的新闻并不多，仅存的报导也多半在呼吁大眾爱惜生命，根本没有提及自杀者的身分。
    一筹莫展的李墨阳只好先放下调查，为几天后的开学做准备。
    开学后，他势必无法像现在这样打那么多份工，收入也会因此而减少，幸好这些年他累积的存款还不少，扣除接下来大三、大四的学费，只要在开学后继续维持一、两份打工，虽然不能像离开家前过的那么舒适，但也足够他生活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以前花钱就该节省一点，再不然，当初离开时，把那些用不上的衣服、3c產品都带走卖掉，多少能赚一点钱，现在也就不用为金钱苦恼了。李墨阳懊悔地想着。
    盘算完心里的一大麻烦事，李墨阳顿觉心情轻松，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就准备要出门了。
    「你又要出去了吗？」白熙澄有些闷闷不乐。
    「我跟朋友有约，你无聊的话可以用我的笔电。」李墨阳边蹲下身绑鞋带，边跟白熙澄说道。
    他知道最近白熙澄因为迟迟找不到线索而鬱闷，毕竟是他们现在是近似于同住的室友，对方的情绪也会影响到他，如果能让白熙澄对其他事情分心也好。
    「不用了啦，我待会还要打扫浴室。」
    「噢，那笔电我放桌上，打扫完后，你想用就去用。」
    说到打扫李墨阳不免有些窘迫，他虽然爱乾净，平时也会注意整洁，但讲到做家务，他就实在是一窍不通了。
    当然啦，扫地、擦桌子这类简单的事情，李墨阳自然是会的，但是刷马桶或洗衣服？他活到这么大，可从没自己做过这种事，毕竟家里有菲佣，这种家事不必他做，而他一般也不会特别去注意菲佣是怎么打扫的，所以直到自己一个人搬来这里住，李墨阳才真正开始学做家务，一开始他还很不以为然，做家务嘛，能有多难？再不济网路上也有一堆资讯供人参考。
    可惜不过一个礼拜，他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知道第几次在洗碗的时候，将碗和杯子摔到地上去后，李墨阳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他已经对做家务这件事感到厌烦了，偏偏他又有一点洁癖，无法忍受家里变得脏乱。
    要不是后来有白熙澄帮忙打扫，李墨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甚至怀疑再这么住下去，他迟早会习惯脏乱的环境，真是想想就可怕。
    不过，李墨阳其实一开始也不好意思让白熙澄帮他打扫，但白熙澄坚持这是待在他家的报酬，再加上李墨阳真的不想自己做家事，也就随白熙澄去了。但偶尔提到这些事情时，他还是会觉得很尷尬。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毕竟他从小在家也都是菲佣在打扫的，只是想到自己那堪忧的家务能力，就不免觉得丢脸。
    说回现在，李墨阳早已约好了今天要跟班上的同学们吃饭，但他其实兴致缺缺的，比起跟一群人待在一起吵吵闹闹，他更想待在家里休息，可1来这是之前就约好了的事情，二来想到要做的事情，他到底还是出门了。
    李墨阳来到餐厅，远远的就看到宋恆朝他挥手。
    「墨阳，怎么现在才到？」
    「我租的房子离这边比较远，来这里花了一点时间。」李墨阳笑着解释。
    当然，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宋恆算是他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学之一，这傢伙人是挺好的，就是爱打听各种八卦。果然他一说完，宋恆眼睛1亮，兴致高昂地开口道：「欸欸，你租的房子就在兇宅附近吧！」
    「是啊，那间兇宅就在我隔壁。」
    「真的假的??」
    「都不会害怕吗？」
    一听到这种灵异相关的事情，一桌子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还好欸，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李墨阳泰然自若地说着谎。
    「哇！不愧是李墨阳！」
    「我就说，那种东西本来就是骗人的啦??」
    「不过我听说那间兇宅，以前住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欸。」在眾人嘈杂的声音中，宋恆突然说道。
    「假的吧，宋恆你不要又乱传谣言。」旁边有人不信。
    「是真的啦，我听社团的一个学长说的，据说是美术系的学生。」
    听到这里，李墨阳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本来是想挑起宋恆的兴趣，等那傢伙从各种渠道打听到消息后，自然会来找他分享，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不过，白熙澄竟然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但仔细想想也挺合理的，白熙澄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又很喜欢画画，而他们学校的美术系是附近的大学中最好的美术系。
    只是，为什么他从来没在学校听说过相关的传闻呢？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学生之间最喜欢八卦的。
    幸好宋恆很快就回答了他的疑惑。
    「我听说当初那个学长的死不是很光彩，所以这件事才被学校压下来了，只有少数几个美术系的学生知道，也是因为我问的那个学长是美术系的，他才知道这件事。」宋恆压低声音说。
    大家针对这件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子，没得出什么结论，又转而聊起其他事了。
    聚会结束后，李墨阳回到租屋，果不其然又看到白熙澄靠在窗边画画，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热爱画画？十次有九次李墨阳回家的时候，都看到他捧着写生本在那边画画。
    「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了。」李墨阳状似无意地说道。
    白熙澄闻言，好奇的抬头看他，两隻眼睛瞪得大大的。
    嘖，怎么好像有点可爱。李墨阳心想着，张嘴继续说：「我听一个同学说的，你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知为何，在白熙澄的注视下，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我打算开学后到学校找找看相关的资讯。」
    听他说完，白熙澄很高兴的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雀跃：「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受到他的感染，李墨阳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不过为了避免之后白熙澄失望；他还是提醒道：「只是听说而已，不一定是真的。」
    被泼了冷水，白熙澄也不甚在意：「没关係，只要有进展我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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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虽然事先提醒过白熙澄了，但李墨阳分析过听来的消息，加上他自己的推论，他认为白熙澄很大概率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只要再稍加确认，就能够展开下一步的调查了。
    根据宋恆的说法，白熙澄应该是在校就读期间自杀的，而因为学校忌讳他的死，禁止学生谈论，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了。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白熙澄曾经就读过他们学校，学校就一定会留存相关的资料，如果可以进入档案室，很可能就能够找到歷届学生的名单。
    李墨阳打算的很好，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档案室平常是不开放的。
    不过呢，这难不倒他，拜他的好人缘所赐，他跟许多系上和外系的同学关係都不错，就他所知，其中有几个就有管道帮他借来档案室的钥匙。
    于是在一个下午，李墨阳很顺利的潜入了档案室，但他很快就发现，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想要找到他要的东西，怕是要花上不少时间，看着满山的资料，李墨阳崩溃地叹气，终究还是认命似的去找了。
    幸好五年是个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五年前的资料虽然没有放在非常显眼的地方，但也还没掩埋在其他资料中，费了一番功夫后，李墨阳顺利地找到白熙澄那届学生的资料。
    他依序看下来，在美术系那里，看到了大大的「白熙澄」这三个字。果然，白熙澄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他又将视线移到一旁，「许白全」，这是白熙澄他们班的导师，如果说有谁有可能了解白熙澄自杀的原因，那一定是他。
    李墨阳决定先去找这位教授谈谈。
    之后他打听到这位教授似乎总是在办公室待到很晚，于是趁着一天傍晚，来到了许白全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李墨阳推门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很突兀，立刻就引起了办公室里的人的注意。
    李墨阳环视了办公室一眼，发现除了一位教授外，其他教授都不在，也不知道是暂时出去，还是都离开学校了。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办公室里唯一的一位教授问道。
    李墨阳快速地打量了那位教授，戴着眼镜、一脸严肃，脸上有很深的抬头纹，那应该就是许白全。
    「我有些事情想要諮询一下许白全教授。」李墨阳脸上掛着标准的微笑，假装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我就是许白全，请问你是？」
    「教授好，我是经济系的学生，最近我租了一间房子，就在临武路上，你应该也听说过，五年前有一个人在那边跳楼自杀了，我听说那是你的学生，所以……」
    还没等李墨阳说完，许白全直接开口打断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有什么学生跳楼自杀过。」
    李墨阳还想继续问，但许白全已经不耐烦的挥手要他离开了。两人拉扯间，不小心将许白全桌上的一个相框推到地上。
    看到相框掉到地上，许白全突然变脸。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同学请你马上离开。」他弯腰捡起相框，对着李墨阳冷冷地说。
    无奈之下，李墨阳只好先行离开，走之前他撇了一眼相框里的照片，是许白全和一个女士。
    大概是他的妻子吧，李墨阳不甚在意地猜想。
    那之后李墨阳又去找过许白全几次，问题是他什么都不愿意回答，先是说美术系从来没有学生跳楼自杀过，被李墨阳戳破后，还是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李墨阳是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的，一个班导师，班上有学生自杀，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按照李墨阳得来的消息，白熙澄自杀这件事学校是知情的，这样一想，许白全的态度实在可疑。
    可就算明知他的回答有鬼，又能如何呢？李墨阳也不可能逼对方说出真相。
    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加之李墨阳还要将心力投注于社团和打工上，调查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跟白熙澄这个鬼待在一起的关係，李墨阳发现他越来越常撞鬼了。
    第一次在外面看到鬼，是在学校一栋大楼的楼梯间，李墨阳在下楼梯时，看到有一个女生蹲在那里，而其他人就像没看到似的，直直从那女生的身上穿过去，吓得他差点没当场尖叫。
    他也有试探性地问过身边的朋友，但没有一个人表示有看到那个女生的身影。
    从那之后，李墨阳就常常发现自己又撞鬼了，街道上玩耍的小孩、在公园里散步的老人、在菜市场徘徊的大妈……
    李墨阳：「……」
    这附近的鬼会不会太多了？
    每次看到鬼都要假装看不到，实在很考验演技，尤其是这些鬼常常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可怕的举动，像是把头当球踢、眼睛掉地上等等，简直能直接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为了不被当成神经病，李墨阳也实在是尽力了，一离开家，他就得时时刻刻提起精神，小心地装成一个看不到鬼的普通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墨阳崩溃地质问白熙澄。
    「唔，应该是因为常常跟我待在一起，体质受到影响，所以你现在很轻易就可以看到鬼了。」白熙澄眨了眨眼睛，安慰道：「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只要远离鬼魂一段时间，就会恢復了。」
    问题是白熙澄就在他隔壁，除非他搬走，否则根本不可能远离啊！
    当初就不应该贪便宜租这里，李墨阳很后悔，可现在他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钱供他再找一间房子租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搬离这里，要么他乖乖回家，要么他就要借助在别人家。但两种方式李墨阳都不想选，他既不想回家向父母认错，也不想麻烦别人。
    想来想去，最好的方法还是赶快消除白熙澄的执念，让他离开人世去投胎。
    所以还是要先查出白熙澄自杀的原因！
    这时李墨阳又想起了宋恆，这人一向知道很多小道消息，也许可以从他那里探听到有用的资讯。
    李墨阳不过是抱着尝试看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能有意外之喜。
    宋恆告诉李墨阳，据说许白全没有小孩，妻子也在几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而他和妻子的感情很好，从那之后，许白全的个性就有些变了。
    妻子！李墨阳想起之前在许白全的办公室看到的照片，他直觉这会是一个突破点，但要怎么做呢？
    李墨阳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没什么具体的想法，直到晚上他跟白熙澄说起这件事，白熙澄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去世？那她也变成鬼了吗？」
    是啊！如果许白全的妻子变成了鬼，那李墨阳也许是可以跟她交谈的。
    「可是会有这么刚好吗？」白熙澄明显不信。
    「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就先试试了。」李墨阳倒是很期待。
    虽然他平时不会跟除了白熙澄以外的鬼交谈，也常常觉得看得到鬼很麻烦，但是碰到这种需要藉由跟鬼交谈，来调查真相，像小说情节一样的事情，还是会很兴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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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为了找到许白全的妻子，李墨阳决定偷偷跟踪这位教授，看看能不能藉机遇见他的妻子。
    于是趁着一天没课的下午，李墨阳特地守在许白全的办公室外，只要许白全一离开办公室，立刻跟上去。
    儘管这样很像变态，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李墨阳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摆脱见鬼的生活。
    天色渐渐转暗，许白全始终没有要离开学校的跡象，看来他今天也要在学校待到很晚了，虽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这样也好，天色昏暗更不容易被发现，李墨阳如是想。
    直到天色完全转暗，许白全终于拿着包包从办公室离开了，看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李墨阳才偷偷地跟了上去。
    许白全平时不太开车，今天似乎也不打算开，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李墨阳今天的跟踪只怕会更艰难。
    不知道许白全不开车的原因，是不是跟他妻子的死亡有关？李墨阳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跟着许白全挤上了捷运，因为要避免被发现，李墨阳特意待在车厢的另一边，他假意低头滑手机，眼角馀光却始终注意着许白全。
    出捷运后，李墨阳一路躲躲藏藏，最后跟着许白全来到了一个社区。李墨阳在社区外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看到许白全离开，看来这里就是他的住处了。
    回到家后，白熙澄一看到他进门，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嗯，我找到许白全的家了，等过几天，我再去他家附近看看，说不定有人知道他妻子的事。」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混进社区，不过那个社区的安保措施看起来不错，估计有点难……
    李墨阳正思索着，就听到白熙澄的声音，「谢谢你。」
    李墨阳抬头看着白熙澄，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两隻手扭在一起，「你本来就没有义务帮我，而且这件事又这么麻烦??」
    白熙澄说话的声音有点小，脸蛋泛起红晕，李墨阳看着只觉得可爱。
    没办法，李墨阳已经发现了，白熙澄的长相就是刚好完美地符合他的审美，这导致白熙澄的很多举动，在李墨阳看来都特别可爱，就算明明知道他是鬼，时不时还会被他吓一跳，但在不知不觉中，李墨阳对白熙澄的态度也比刚开始缓和了许多。这也没什么，喜欢好看的人不是人之常情吗？李墨阳如此说服自己。
    「以后我帮你准备早餐和晚餐吧！」
    白熙澄的声音打断了李墨阳的神游，「什么？」
    白熙澄还以为他不同意，试着说服他：「你看，你现在每天都吃外卖，那个又不健康，又不好吃，还贵，不如我帮你煮，不用天天吃外卖，还可以省钱。」
    听到白熙澄的提议，李墨阳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他是真的有点吃腻外面的食物了，偏偏自己又不会煮，现在有人要帮他煮饭，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吃鬼做的料理会不会有问题？李墨阳想了想，觉得大概不用担心，毕竟他现在天天跟白熙澄待在一起，除了多了个阴阳眼外，也没什么改变，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他对白熙澄有了一点了解，他相信对方不会做出害他的事。
    假日，李墨阳来到许白全住的社区，他在附近晃了一圈，没看到许白全的身影，也没找到疑似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的鬼。
    他倒是想进社区看看，但经过他的观察，这个社区对外管理很严，轻易不让非住户进出，社区四周又放有许多监视器，偷偷溜进去也不太实际，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于是李墨阳转而向鬼寻求帮助。
    他先是找上了一个老奶奶模样的鬼，那个鬼拄着拐杖，站在一根电线桿旁，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要不是这段时间李墨阳天天见鬼，都看出经验来了，怕是不会发现这老奶奶是鬼。
    李墨阳选择这个奶奶也是经过考量的，他跟白熙澄相处了好几个月，从他那里学了不少相关的知识，知道看上去越像正常人的鬼，通常越有理智，可以正常交谈，加上这股奶奶看起来慈眉善目，虽然知道受限于地府的规定，一般的鬼都无法攻击人，但李墨阳还是会害怕，寧愿选择一个看起来比较无害的鬼。
    定	好目标后，李墨阳来到电线桿旁，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开始和老奶奶间话家常。
    当然，为了避免被周遭的人当成神经病，他特意戴上蓝牙耳机，这样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也只会以为他是在讲电话。
    李墨阳一向擅长社交，事实证明，就算把交谈对象换成鬼，他的招数也很有用，几句话的功夫，他得知这个老奶奶生前就是社区的住户，而且已经在这个社区住了几十年。
    又跟老奶奶东扯西扯了几句话，李墨阳状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导向社区附近的死亡事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鬼的缘故，老奶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如数家珍地讲了不少真实的鬼故事。
    看老奶奶讲得兴起，李墨阳也只好扯着僵硬的笑容，乖乖听起鬼故事。
    幸好，李墨阳最长还是从这些八卦中得到了有用的资讯。
    附近的几条路上，这几年间发生过车祸，死者又是女性的，李墨阳通通记下来了，他决定沿着这几条路找找看，也许能遇见许白全的妻子。
    之后的几天，李墨阳没事就到那几条路上晃，深怕错过许白全的妻子，毕竟他早就发现了，他的阴阳眼根本就时灵时不灵，还是多做几次确认比较保险。
    只是可惜，他跑了这么几趟，都没看到疑似许白全妻子的鬼。
    幸而就在李墨阳快放弃时，他终于有发现了。
    一天傍晚，李墨阳照旧来到社区附近查看。
    当他走到一条路上时，他看到了那个身影。只见道路上，一个女鬼来回飘荡，她从路的一边漂到另一边，她似乎试图飘出这条路的范围，但就像是被透明的墙挡住1般，她始终无法离开，只好转身漂到路的另一端去，週而復始。
    这个女鬼有着长长的头发，即使她的身上、脸上佈满血痕，也依然看得出她秀丽的长相和温婉的气质。
    李墨阳只观察了一会儿，就确定她是他要找的鬼了。
    --

 第六章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和这个鬼搭上话？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上前说什么我认识你老公吧？这要不被当成神经病，要不就是人家会怀疑你有所图谋，虽然他确实就是有所图……
    纠结了一会儿，李墨阳还是决定乾脆点，他走上前去，「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看你一直在这边晃。」
    女鬼似乎不知道他是在对她说话，没什么反应，李墨阳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你看得到我？」女鬼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我有阴阳眼嘛！」虽然这阴阳眼是后天得来的，而且还时灵时不灵。
    「那你能不能帮帮我，我迷路了，我要回家，我老公还在家里等我??」
    女鬼尖锐的声音刺得李墨阳耳朵痛，幸好费了一番功夫后，他总算是搞清楚状况了。
    ?这个女鬼叫做林书茜，听她的描述，她确实就是许白全的妻子，在遭遇车祸后，她就死了，但她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又或者是像白熙澄那样，将生前的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要回家，但就如同白熙澄之前说的，鬼几乎无法离开自己的死亡地点，所以林书茜也就只能一直在这条路上游荡。
    「他们都看不到我，我要回家，我求了好多人，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要回家……」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墨阳又是一阵头痛。
    林书茜的意识不太清楚，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所幸在李墨阳答应帮她后，她也平静了下来，在李墨阳再三的保证下，先行离去。
    —
    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将许白全带到林书茜面前，想办法让两人见到面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让许白全也能看到鬼？」李墨阳有点担心，要是人都带到了，偏偏两人一人一鬼，见不到面，那不就尷尬了吗？而且只怕那时许白全会真的将他当作神经病。
    听完他的想法，白熙澄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倒是不用担忧，听你这么一说，林书茜的执念很深，如果许白全出现在她面前，凭林书茜的执念，就有一定机率能让许白全看到她，要是不行，你在想办法让他们互相接触。」
    「希望如此，要不然我怕是会被打。」
    将信将疑的李墨阳，也只好再去找许白全。
    因为之前的跟踪，他对许白全的行程很暸解，特意傍晚时才到办公室。果不其然，整个办公室只剩许白全一人。
    许白全看到他进来，立刻认出他来，很是不耐烦：「同学，之前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教授，我这次来也是受人所託，是你的妻子林书茜女士拜託我来找你的。」虽然这些其实都在他的计划里，但真要说起来，他确实是受林书茜的请託来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早就去世了，你乱讲话也要有个限度！」
    看着许白全暴怒的样子，李墨阳赶忙解释，他可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当成骗子赶出去，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很像骗子，但他真的不是啊！
    按照李墨阳的说法，他就是刚好走到那条路上，又因为自己有阴阳眼，看到了林书茜的鬼魂，并在她的请託下，来到这里找她的先生丈夫许白全。
    当然，他还提供了一些只有许白全和林书茜知道的事情，是他之前特意问了林书茜的。
    听完李墨阳说的话后，许白全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说的是真的？她变成了鬼，还一直在找我？」他的声音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李墨阳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要当事人自己思考，旁人多说也无用。
    「我要去找她，我得赶快去找她……」
    许白全说着说着就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东西也顾不上收，就想赶快过去。
    李墨阳跟在他旁边，两人一路赶到林书茜去世的那条路上。
    李墨阳刚到，就看到林书茜的身影在漂浮在路旁，似乎是注意到他们这边，往他们这里飘了过来。
    等林书茜到他们面前时，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许白全，伸出满佈血痕的手，轻轻触碰许白全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许白全也看到了林书茜。
    「书茜！」这个一向严肃的男子，此时也激动的泪流不止。
    看到夫妻两人叙旧的场景，李墨阳识趣的躲到一边，不上前打扰。过了一阵子，看到林书茜的身影渐渐变淡，李墨阳猜测她是执念已了，要离开了。
    正想着，林书茜就拉着许白全，来到他面前，她的眼神不像之前那样茫然，似乎已经恢復了记忆和神智：「谢谢你呀小同学，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我老公。」
    「我也没做什么，顺手罢了。」李墨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帮人的初衷是带有目的的，不过现在看来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向他道谢过后，林书茜深深地看了许白全一眼，然后放开了他的手，慢慢地漂到路另一边的尽头。
    许白全似乎也很是不捨，但他并没有阻止林书茜，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
    林书茜到达路的尽头后，路的那边也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牵着林书茜，两个鬼渐渐消失在空中。
    在林书茜消失之前，李墨阳看到她朝向他们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谢谢你。」许白全突然朝他说道：「自从书茜死后，我每次经过都会刻意绕过这里，如果你没来找我，可能不知何时我才会再走到这条路上，书茜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这也没什么??」
    「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帮忙的，就是之前问的那件事??」
    「那件事啊，我知道了，你改天来找我，我跟你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先回家吧，我送你回去？」
    许白全似乎是想表现的温和一点，可惜效果不大，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很僵硬，李墨阳倒是觉得他这样挺有趣的，不过他还是婉拒了许白全的好意，一个人回到租屋。
    家啊！李墨阳打开门，想到许白全提到的那个词，又看了看一如往常待在窗边的白熙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里勉强也能算是他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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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所以说他答应告诉你我的事了？」
    「应该是吧！」李墨阳一边吃晚餐，一边跟白熙澄聊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哎，你吃太少了，再多吃一点啦！」
    「唔。」不得不说，白熙澄的厨艺真的很不错，但是他煮的分量实在太多了，偏偏看着他闪亮亮的眼睛，李墨阳又不好拒绝，导致他最近天天吃太撑。
    「对了。」李墨阳突然想到：「我看到林书茜消失的时候，她旁边有一个身影，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应该是阴差？要带她到地府投胎。」
    「阴差？真的有这种东西啊？」
    「连鬼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有阴差？」
    想想也是。
    「可是如果林书茜投胎转世了，那许白全怎么办？」李墨阳有些迟疑地说。
    「什么怎么办？」
    「就是……他们等了彼此那么久，最后只见了一面，林书茜就要投胎转世，拥有新的人生了……」
    「唔，但是这也没办法嘛，正常的鬼魂本来就要投胎转世，而且人和鬼也没办法在一起。」白熙澄倒是没什么感觉：「而且他们能见到彼此最后一面，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
    「欸，我没想到你会替他们担心这种事欸。」白熙澄随口说道。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没有啦，我就是突然发现你人蛮好的。」
    「我就是突然想到，随便讲讲而已！」
    「是喔??」白熙澄早就发现了，李墨阳这个人很爱面子，虽然他不觉得他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但要是他继续讲下去，李墨阳肯定会恼羞成怒，所幸就不提了。
    哎，我可真是贴心善良的好鬼，白熙澄自豪地想。
    —
    「白熙澄确实是我以前带过的学生，他自杀的事情也是学校那边压下来的。」
    李墨阳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
    此时距离他帮助林书茜和许白全相见，已经过了好几天。
    藉着假日，他来到许白全的家拜访，想要趁此机会探听那些他一直在寻找的消息。
    果不其然，才坐下没多久，许白全就开口了。
    「那时候，书茜刚去世没多久，我身体不大好，没什么心力带学生，加上又都是大学生了，也没有什么要操心，所以虽然是导师，但我对班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一直到出事后，我才得到消息。」
    「出事？是指白熙澄自杀后吗？」
    「不是，是在那之前。国际艺术奖，这个比赛每三年举办一次，在整个艺术界都很知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比赛。」许白全顿了顿，继续说：「白熙澄那届，刚好在大二碰到比赛举行，班上几乎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参加了，白熙澄当然也是，但就是在那次比赛投稿日结束没多久，白熙澄就被发现抄袭别人的作品，最后退赛了。」
    「抄袭？那之后呢？」
    「之后……学校开始有一些流言，说他是因为暗恋另一个男同学，告白失败后想报復，加上想在比赛得到好名次，所以抄袭了那个学生的作品。」
    李墨阳：「……」
    不是，这跟他认识的白熙澄也差太多了吧，还是他其实找错人了，白熙澄根本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虽然是这样想，但李墨阳也知道不可能，歷届新生名单上的名字和学校里的传言一再显示，白熙澄就是曾经在他们学校就读，后来又跳楼自杀的那个学长。
    李墨阳恍神时，许白全还在说：「因为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很不好，学校那边希望他先休学一阵子，那时候还是我去通知的……没想到过没多久他就自杀了……」
    「他自杀的事情，还是学校和赛事组联合压下来的。」
    周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这样啊……谢谢您，这些资讯对我来说很重要。」
    怀着复杂的心情，李墨阳和许白全告别了。
    离开时，他向上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道：「那个被白熙澄抄袭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许白全愣了一下，还是回覆道：「徐盛良，他叫徐盛良。」
    —
    回到家后，李墨阳刚进门，立刻对上白熙澄期待的眼神，他这时才想起，白熙澄是知道他今天要去拜访许白全的，他顿时感到压力很大，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怎么样？」
    「呃……这个嘛……」
    犹豫再三，李墨阳还是将得到的资讯告诉白熙澄了。
    听完他的话，白熙澄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是这样吗？抄袭??我是因为这件事自杀的？」他似乎有点茫然。
    「我觉得事情不一定是那样。」李墨阳赶忙打断他：「传言这种东西，都不能尽信，何况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有什么我们还没查到的资讯。」
    听到他的话，白熙澄噗哧一笑：「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传言和事情的真相往往差异很大，所谓的真相就是要有反转嘛，这样观眾才会喜欢。」为了让白熙澄心情好一点，李墨阳也是拼了，胡言乱语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看，我们现在进行到调查真相这一步，接下来就要开始反转了。」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李墨阳绝望地想。
    「那如果我真的是抄袭者怎么办？」
    李墨阳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安慰白熙澄，乍然听到这句话，立刻脱口而出：「你不是！」
    说完后，他又觉得不对，赶忙解释：「我是说，我觉得我认识的白熙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想到每次白熙澄画画时专注的神情，还有每次谈起绘画时，他眼中的光彩，莫名的，他就是不认为白熙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李墨阳篤定地说。
    「这、这样啊！谢谢你。」看到李墨阳如此相信他的样子，白熙澄倒是很不好意思。
    「而且，你想，要是真相就是这样，那你现在应该早就因为找到真相，执念消失要去投胎了，怎么可能还待在这里？」
    「唔，你说的也对。」
    「所以啊，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总之，过几天我再去调查一下那个徐盛良，现在你就先放宽心吧！」
    「……嗯。」放宽心吗？虽然不知道李墨阳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但这种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实在很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感动？就好像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白熙澄困惑地想。
    --

 第八章

    也许是因为跟李墨阳的对话，白熙澄失去的记忆似乎恢復了一些。虽然只想起来零碎的记忆，但对比起过去毫无进展的几年，这仍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而恢復记忆最直观的好处，就是他可以喝饮料了。
    儘管不知道背后的原理是什么，但总之，他现在可以食用液体，不过固体的食物还是不行就是了。
    因为这个，他总算不用在每次李墨阳吃饭的时候，呆呆的在一旁看了，至少他可以一起喝点汤或饮料，偶尔喝点李墨阳买来的手摇饮料。
    大概是因为这样，最近白熙澄的绘画主题，变成了各种饮料和汤品，李墨阳倒是觉得很可爱，不过这也导致他们最近买饮料的频率增加不少，因为每次看到白熙澄的画，都会让他很想喝饮料……
    而关于白熙澄恢復记忆的事，李墨阳认为他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因此，他还特地去买了炸鸡和啤酒，准备来个小小的派对。
    虽然白熙澄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他也不是很喜欢啤酒的味道，更不能吃炸鸡，但在李墨阳「炸鸡就应该配啤酒」的坚持下，也就随他去了。
    而深夜里喝酒聊天，总是免不了开始谈心。
    当他们从楼下大妈跟菜市场阿姨的恩怨情仇，聊到楼上男租客的两任女友是怎么在一起的后，他们终于将整栋大楼的八卦都讲完了。
    自然而然的，他们聊起了彼此的过去。
    白熙澄也问出了他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来租这里？」
    他就不懂了，就他观察，李墨阳平时穿的、用的看起来都不便宜，加上平常的一些消费习惯，都显示出他过去的生活应该很富裕。
    偏偏要来租一个凶宅，闹鬼了也不离开，害他又是好奇又是不敢问，担心背后有什么隐情，生怕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也就是今天藉着酒意，才问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穷呢！」李墨阳叹了一口气：「凶宅便宜啊！」
    「可是??为什么呢？」
    白熙澄想问他为什么会穷到要租一间凶宅，但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委婉的讲话，怕说错话，只好含含糊糊地问。
    而且，白熙澄偷偷覷了李墨阳一眼，这傢伙个性那么要强，真要有什么，肯定不愿意表现出来，他要是问太直白，岂不是伤了李墨阳的自尊心。
    这些讲话的弯弯绕绕，他以前是不懂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不受欢迎吧？
    虽然记忆还不甚清楚，但他隐约知道，自己过去是时常受人排挤的，大概是因为他很不会说话吧？白熙澄猜测，不过他最近跟李墨阳相处了一段时间，在这方面倒是进步了不少。
    白熙澄虽问的不清不楚，李墨阳却听明白了，只是要不要跟白熙澄说实话？想到这个问题，他却是迟疑了一下。
    之前也不乏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他一向都是含糊带过，因为要解释实在太麻烦了，还会带出许多隐私，而他向来不喜欢跟人分享这些事情。
    但为什么不行呢？李墨阳转念一想，白熙澄不是他的老师或同学，不是他交际圈里的人，他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鬼，因缘巧合下跟他住在一起。一般人也看不到鬼，即使跟他说了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告诉别人，而且白熙澄迟早会去投胎，到时候这些事情一样不会被人知道。
    「其实我算是离家出走。」李墨阳看了一眼白熙澄好奇的表情：「因为我父母发现我是同性恋，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离开家了。」
    当然，背后的原因不止这些，不过更多的他就不想讲了。
    「唔，那你之后还要回去吗？」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他父母之前还想劝他回去，最近也消停了，不管他们是打算让他吃点苦，最后自己回去认错，还是已经放弃了，又或者纯粹是忙工作忙到无暇管他，他都懒得探究，虽然他觉得第三种可能比较大。
    「那……如果有一天你要搬走了，我……」
    看着白熙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墨阳意识到什么，「就算我要搬走了，我也会继续帮你查出真相的。」
    听到他这番话，白熙澄才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你不用帮我的，我是说??这太麻烦你了，我??」他想说他也没什么能报答李墨阳的，让他费心费力的帮他，实在很愧疚，但如果李墨阳真的不再帮他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这又没什么，你平时不也帮我打扫房间、主菜做饭吗，而且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讲完这段话，李墨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有很多朋友，但他是同性恋的事情，他不曾告诉过他的任何一个朋友，他也不曾告诉他们他跟父母之间的事。
    也许他真的喝醉了。李墨阳想，他说了太多平常不会说的话。
    甚至刚刚，他完全没有发现白熙澄的顾虑，直到听到白熙澄的话，他才想起来，对他来讲，这里是一个随时可以离开的地方，但对白熙澄来说不是，他被困在这里了，如果没有人帮忙，他就只能一直在这里飘荡，无法找出自己死亡的真相，无法摆脱执念投胎转世。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在说话前就先意识到这点，但他刚才完全没有想到，换句话说，他犯了一个平常不会犯的错误。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气氛很轻松，他说话时没有思考太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还是因为他将白熙澄视为可以随意相处的朋友了？
    在他过去接受过的教育里，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李墨阳想，但是，有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似乎也不错，虽然这个朋友是旁人都看不到的鬼。
    李墨阳又喝了一口啤酒，他的酒量不好，现在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但是他很喜欢炸鸡和啤酒融合而成的味道，于是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跟一个鬼成为朋友了，听起来就像什么小说或电影的情节，真神奇。李墨阳想。这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独属于我的奇蹟，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他笑了起来。
    --

 第九章

    自从那天晚上和白熙澄聊开之后，一人一鬼的感情就好了不少，如果说之前李墨阳只是将白熙澄当成室友，现在就是真心实意的将他视为朋友。
    就连白熙澄偶尔露出的骇人模样，在他看来都没那么可怕了。
    李墨阳坐在书桌前，一边用着笔电，一边偶尔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白熙澄，我的胆子还是挺大的嘛，跟鬼生活在一起也不怕。李墨阳挺自豪的。
    正想着，一颗眼珠滚了过来。
    圆圆的眼睛，在地上滚啊滚的，硕大的眼白上遍布血丝，黑色的瞳孔似乎还转了转。
    不远处传来白熙澄的声音：「李墨阳！你看到我的眼珠了吗？奇怪，去了哪里……」
    「咳咳，你的眼珠在这里。」李墨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嚥下差点抑制不住的尖叫。
    「噢，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不好吧，这样不太……卫生。」李墨阳吞了口口水，又瞥了眼珠一眼，它现在不动了，孤零零地立在墙角，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嘛！就像一颗造型奇特的巧克力，真要上手拿也没什么……
    才怪，真要让他拿了，晚上铁定会做恶梦。
    眼珠里的瞳孔又转了转，李墨阳移回视线，却恰好对上白熙澄少了一隻眼睛的脸，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空洞的眼窝显得血淋淋的。
    「我的眼珠呢？」
    「在墙角那边。」
    李墨阳努力深呼吸，让过快的心跳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在进步的，至少现在看到白熙澄将眼珠塞回去的场景，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你的眼睛是不是装颠倒了？」李墨阳看着在眨眼的白熙澄，提醒道。
    虽然眼珠是圆的，但还是有上下左右之分，他觉得现在的白熙澄看起来怪怪的，恐怕是眼睛装颠倒了。
    「噢，难怪我总觉得不太舒服，谢啦！」白熙澄将眼珠拔出来，又装了进去，
    嘶，感觉好痛。李墨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墨阳指了指笔电萤幕：「刚好你过来了，你看！」
    白熙澄凑过去看：「徐盛良??你找到他了。」
    「嗯，那傢伙之前在国外，现在回国开了一家工作室，有趣的是，这傢伙似乎是同性恋。」
    当然徐盛良没有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性向，不过从他在instagram上的各种照片和贴文，还是可以看出一点跡象的，尤其对李墨阳这种同是同性恋的人来说，就更明显了。
    不过，如果这是真的，就有点微妙了。同性恋当然没错，但是据说当初白熙澄向徐盛良告白不成的传言流传开来后，系上有不少难听的声音，其中不乏对同性恋的批评跟侮辱，而徐盛良本人似乎对此没什么表示，也没有关于他是不是同性恋的说法。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多想了，也许那时候徐盛良还不是同性恋，也可能他不敢表达，毕竟人言可畏。
    但李墨阳就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要直接去找他吗？」白熙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墨阳想了一下：「嗯，直接去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说去就去，刚好过几天就是假日，他事先跟徐盛良的工作室约好要来看画，当天直接就去了。
    柜檯小姐招待过他后，他藉口想要自己慢慢欣赏画作，柜檯小姐就放他一个人在画室里晃了。
    他本来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当初那幅得奖作品，但他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难道不在这里吗？李墨阳有点失望。他之前在网路上看到那幅画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幅画的风格和白熙澄平时画画的风格有点像，所以才想先来确认一下。
    还是直接询问柜台小姐？李墨阳迟疑地想。
    「你是在找什么画吗？」
    后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李墨阳的思绪，他转过身去，看到说话的人的模样，瞳孔一缩。
    是徐盛良，虽然和他放在工作室网站和instagram上的照片有点不一样，但还是可以认得，他就是徐盛良本人了。
    「怎么了吗？我吓到你了吗？」徐盛良的声音很好听，长得也不差，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感觉。
    「哈哈，是有点吓到了，我没想到可以在这里看到画家本人。」
    「	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画室看看。」徐盛良嘴角掛着微笑，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这样啊，其实我是想看看您之前在国际艺术奖上得奖的那幅作品，之前在网路上看到过，我很喜欢，想看看真品。」
    「那幅画不在这里，而且它是非卖品。」徐盛良带着点歉意地说道。
    「那请问您方便让我看看它吗？我没有要买，就是纯粹想欣赏一下，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
    接下来，李墨阳对着徐盛良扯了好几分鐘，从作画上的结构到顏色的搭配，用各种角度分析那幅画，顺便表达一下他对画的热爱。
    这就要感谢白熙澄，要不是他天天在家念叨这个，李墨阳受他影响，也多多少少学到了一点，要不然就他这个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拿什么来糊弄人呢。幸好他的话术也是颇有成效的，似乎是看他真心喜爱艺术，徐盛良答应李墨阳之后可以到他家来欣赏画。
    李墨阳当然是一再道谢，再顺便表达了他对徐盛良画作的喜欢和想要购买几幅画的意愿。
    当然啦，这纯属欺骗，先不说他对徐盛良的作品本就没有多喜爱，就是他真的想买，他现在也没钱买。
    身为最近比较有名的新锐画家，徐盛良的作品还是挺值钱的，之前他还在家里的时候，买个一两幅不是问题，但现在离开家，又被断了金源，他自然不可能再花那个钱。
    不过反正他的只是要套近乎，目的达成就好了。
    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家后，他将今天和徐盛良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白熙澄，一人一鬼就徐盛良之后可能会有反应展开了讨论。
    虽然徐盛良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提到那幅画时的情绪也很正常，但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之后肯定会露出破绽，只要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挺，李墨阳不怕抓不出他的问题。
    --

 第十章

    「喝茶还是果汁？」
    「茶就好，谢谢。」李墨阳一边不着痕跡地打量房子内的摆设，一边回答道。
    徐盛良将茶递了过来，李墨阳礼貌的道谢，两个人就最近有名的艺术品聊了起来。
    这几天他可没间着，他特地找白熙澄恶补了艺术方面的知识，偶尔还会传点讯息问徐盛良一些相关问题，两个人的关係倒也拉近了不少。
    话题进行的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
    「对了，那幅画呢？」
    「那幅画在书房，我带你去看看。」
    徐盛良带着李墨阳来到他的书房，巨大的画作摆在房间一角，徐盛良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上覆盖的布掀起。
    画作映入眼帘，碧蓝的大海接连着天空，依稀可见远方若隐若现的龟山岛，整幅画用色清新而温暖，一眼看去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就连他这种不懂画的人，都觉得这幅画很美。
    但是，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和白熙澄平时的画风，确实有几分类似，倒是和前几天在徐盛良的画室看到的作品，画风不太一样。
    「这幅画真美！」李墨阳状似惊叹地说道：「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到画出这样一幅作品的。」
    徐盛良谦虚地笑了笑：「我曾经到宜兰旅游过，恰好看到过这样的景色，我觉得很惊艷，就画了下来。」
    「这样啊！」李墨阳点了点头。真是巧了，据他之前查到的资料，白熙澄就是宜兰人呢！
    「不过要不是有纯熟的画技，这幅画也不会如此完美。」
    瞥了眼徐盛良脸上遮掩不住的骄傲，李墨阳又恭维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这幅画曾经被人抄袭过？」
    假装没有看到徐盛良略为一僵的神情，李墨阳露出八卦的表情，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个嘛??确实是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过都过去了。」
    「所以真的有这样的事啊！这也太倒霉了，怎么会有这种糟糕的人呢！」
    「是啊??」
    看出徐盛良不想多谈，李墨阳将话题转回他的作品，不着痕跡的吹捧了徐盛良几句，又愤慨地骂了抄袭者，还时不时表露出对徐盛良被抄袭的同情。
    似乎是觉得李墨阳完全站在了他这一边，徐盛良也渐渐放松了。
    在李墨阳又一次表现出对抄袭事件的兴趣后，徐盛良终于开口了：「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在徐盛良的口中，这是一个好心没好报的故事，而抄袭者白熙澄就是那个白眼狼，因为孤僻的个性在系上不受欢迎，只有徐盛良好心的跟他当朋友，没想到他却喜欢上徐盛良，告白被拒绝后，又因为嫉妒他的才华，抄袭了他的作品。
    徐盛良则是个生性善良，却遭人陷害的受害者，搭配他温文的形象，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如果不是因为他先认识白熙澄，怕是也会相信徐盛良的说词，但现在，他跟白熙澄住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自詡还算了解白熙澄的个性，白熙澄提到画画时，那种认真而虔诚的神情不似作偽，他不认为白熙澄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种人真是太噁心了，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抄袭你的作品，还是美术系的，连尊重原创都不知道吗？」
    「唉，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我真的不能容忍抄袭的事情发生，这就是在玷污艺术嘛！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徐盛良痛心疾首地说道。
    李墨阳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这种人就是艺术界的败类。」
    然后他状似好奇地问：「不过，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了……」徐盛良含糊地回答道。
    「肯定是心虚了。」李墨阳一脸义愤填膺，「哎，做出这种事，他晚上怎么睡得着，都不会不安吗？」
    「是、是啊??」听他这么一说，徐盛良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李墨阳假装没看到，又骂了几句，才像是注意到的问：「哎呀，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徐盛良淡淡的回答道：「没什么，最近比较晚睡，有点累了。」
    「还是要多休息啊，晚上早点睡，反正你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不用怕睡不着。」李墨阳假意关心，又欣赏了一番徐盛良僵硬的神情，这才慢吞吞的道别。
    回家的路上，李墨阳一直在犹豫要怎么跟白熙澄交代，光听徐盛良的说词，是没什么破绽的，虽然李墨阳能够从他的各种反应里挑出不对劲，但这些终归是他的推论，不是确凿的证据。
    白熙澄最近的心情本就不太好，现在事情还没完全定论，告诉他也不过是让他平添烦恼。
    虽说如此，李墨阳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白熙澄了。
    白熙澄被困在八楼，不能亲自调查自己的死亡事件，拜託他帮忙，是不得已之举，要是他还欺骗他，那对白熙澄也太不公平了，而且既然他已经决定将白熙澄视为朋友，就更不应该欺瞒对方。
    不过，就像李墨阳所想的，白熙澄知道今天的事情后，又开始怀疑起自己，虽然李墨阳一再强调徐盛良很可疑，但他也知道，李墨阳身为他的朋友，立场本来就不怎么公正，他的那些怀疑，很可能是安慰他的说法。
    不过因为不想打击李墨阳说要继续调查的积极性，他面上儘量表现平静，只是做事时总是不太对劲，像是在炒完菜才发现盐巴加太多了，但他无法亲自试吃，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幸好李墨阳吃饭时没表示什么，他就松了一口气，以为味道还行。
    李墨阳倒是看出了白熙澄的心不在焉，毕竟太明显了，就连画画的时候，他都显得有些恍神，这可是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事情。
    但白熙澄现在明显听不进劝导，他索性装作不知，就是菜实在太咸了，他又不想加重白熙澄糟糕的心情，只好像平常一样吃完晚餐，回到房间再疯狂灌水。
    一人一鬼假做无事发生，倒也平静的度过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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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李墨阳本想着让白熙澄自己慢慢平復心情，没成想效果却不大，之后几天，白熙澄仍是心不在焉的，光是煮饭就不知道加错多少次调味料了。
    饭菜不合胃口这点倒还能忍，反正他平时在家吃饭的次数也不多，大不了还能订外送。
    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白熙澄一副放弃绘画的模样，往常靠在窗边画画的人，现在改成靠在窗边发呆，望着窗外，一副神情落寞的样子，每每看到这幅景象，李墨阳就莫名烦躁。
    以往碰到朋友心情不好，李墨阳都是安慰几句就不管了，放朋友自己去平復心情，毕竟他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别人的情绪负责，但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放着白熙澄不管。
    要说安慰人他也不是不会，但好几次看到白熙澄失落的模样，想说点什么，几次想开口，都因为种种顾虑，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
    而这种不受他控制的想法，又让他更为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完全背离平时的行事作风，变得不像自己，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最终也只能归咎于他将白熙澄视为最好的朋友，他们又是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很容易就会受到对方的影响，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不知所措。
    他也曾几次想着乾脆不管他了，眼不见心不烦，但到底没能狠下心不管，于是只能不断重复着上面的回圈。
    终于，在白熙澄一次不小心将杯子摔碎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顾白熙澄惊愕的模样，李墨阳劈头就是一通骂：「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因为徐盛良的事情很烦躁，但整件事都还没有1个定论，你就在这里心绪不寧的。而且都多久了，也该平復了吧。」
    讲完李墨阳才发现不对，他原本明明是想安慰白熙澄的，怎么就变成恨铁不成钢地在这边骂他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墨阳还想试着补救，结果一看，立刻吓到了。
    白熙澄竟然在哭。
    他哭起来很安静、很乖巧，就是默默的流眼泪，顶多小小声的啜泣。可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墨阳还是傻住了。
    他也没想到白熙澄被他这么一说，竟然就哭了，毕竟他可是提到自己的死都很平静的鬼。
    「你、你别哭啊，我没在怪你啊……哎，是我的错，我说话不带脑子，我刚刚都是在乱说啊……」
    李墨阳抽了几张卫生纸，手忙脚乱地想安慰白熙澄，但他脑袋就像被糨糊住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唉，他觉得自从那天晚上跟白熙澄喝酒聊天后，他就不太对劲了，面对白熙澄，时常说话不过脑子。李墨阳着急地想。
    「噗哧！」似乎是被他着急的样子逗笑了，白熙澄总算止住了眼泪。
    就是鼻子红通通的，还在抽气，看着怪可怜的。
    不过看他总算好了点，李墨阳也放心了，他将卫生纸递给白熙澄，转身走到厨房，打算泡杯热可可给白熙澄喝。
    刚才一片混乱，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平静下来，却是为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感到难为情，脸上烧的通红。
    但是，他瞅了眼坐在客厅里的白熙澄的身影，又觉得有点值得。
    趁着泡热可可的时候，李墨阳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打算出去后和白熙澄好好聊聊。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耍蠢了，要好好安慰对方。
    拿好热可可，出去后，他就看到白熙澄在收拾杯子的碎片。
    李墨阳赶忙上前：「这个我来就好了，你去旁边休息。」
    他把热可可塞进白熙澄的手上，挥手将他赶到一边。
    本来李墨阳是打算好好表现一番，将刚才愚蠢的形象盖过去，没想到他笨手笨脚的，反倒不小心被碎片刺到手，痛得他差点惊呼出声，幸好他还记得要维持形象，在最后一刻将惊呼声咽了下去。
    结果就是，他咬到舌头了。
    「嘶……」
    「怎么了？」白熙澄在一旁问道。
    「没什么，不小心割到手了。」李墨阳露出一脸无事的微笑，回答道。
    白熙澄为难地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眼他手上的伤口：「嗯??你还是先去包扎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那……我去包扎，这里就麻烦你了。」
    怕他越弄越糟，李墨阳想了想，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来，就先溜走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太丢脸了，而且，他手也痛、舌头也痛。
    等他包扎完回来，白熙澄已经将地板都收拾好了，李墨阳拿过放在一旁的热可可，这时马克杯已经不热了，只剩一点馀温，他将杯子递给白熙澄，带着他到一边坐下。
    「来吧，我们来好好聊聊。」李墨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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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是怎么想的？」李墨阳问道。
    白熙澄低着头不说话。
    李墨阳只好继续问：「你觉得徐盛良说的是真的？还是你认为你会做出抄袭别人的作品这种事？」
    李墨阳是真的不懂白熙澄是怎么想的，虽然在许白全和徐盛良的口中，白熙澄都是那个瓢窃者，他们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能够证明白熙澄的清白，但这不影响他对白熙澄的信任。
    他不相信白熙澄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儘管这信任来的毫无缘由，但他就是如此确信着。
    「可是，我确实有可能抄袭了徐盛良的作品，我可能真的就是那么卑劣的人……」
    白熙澄不像李墨阳一样对自己那么有信心，生前的事情他几乎都不记得了，从他有意识以来，他就是一个鬼，飘荡在这栋大厦的八楼，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跳楼自杀而死的，死前的不甘和痛苦束缚了他，让他无法离开这里投胎转世，他只能日復一日在八楼徘徊，而在他意识不清时似乎做了不少吓人的事情，导致这栋楼层的住户都搬走了，毕竟没有人想待在一个闹鬼的地方，除了偶尔经过的阴差，他几乎不曾接触过别的生物。
    他每天过着无聊的日子，待在单调的建筑物里，看着外面的风景和人，直到有一天，他透过窗户看到一群人，拿着水彩在写生，他对那些东西莫名地感兴趣，于是特地拜託认识的阴差帮他找来水彩用具，之后他的生活就多了绘画。彷彿是生来如此，一拿起画笔，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他很喜爱画画，儘管阴差带来的水彩用具很简陋，他还是画得很开心。
    有了绘画，生活不再那么寂寞了，就是要洗水彩顏料很麻烦，这层楼没有人居住，水龙头早就流不出水了，他每次都只能等到下雨天，收集雨水来洗他的笔。
    儘管有诸多不便，整体而言，白熙澄对他的鬼生还算满意，事实上，只要能画画，他就没什么不开心的。
    只是，死亡的阴影仍缠绕着他，对于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自杀，他没有答案，被困在八楼的他，也没有办法找到真相，他只能一直带着这个疑惑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男生搬来了这里。
    从那时起，自他死后就像是停滞了的时间，终于开始转动。
    一开始他是很感谢李墨阳的，感谢他试图帮他找出真相，但在他从李墨阳哪里听到自己可能是一个瓢窃者后，他开始有点后悔了，如果他不曾拜託李墨阳，不曾试着找寻真相，他可以继续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继续快乐的、单纯的享受艺术。
    儘管李墨阳一直在安慰他，他也很感谢对方，但他也知道李墨阳并不真正明白这件事情对他的意义，绘画就是他的一切，是他在死亡的孤寂中唯一能够找到的希望，那不仅仅是一种兴趣或爱好，而是他的信仰。
    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破坏他的信仰，所以在知道自己生前可能抄袭过别人的作品后，他是那么的痛苦。
    虽然李墨阳一直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但万一呢？李墨阳的坚持是基于他现在所认识的这个他，这个已经死去的、变成鬼的他，但生前的白熙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死亡可能给一个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是他们所不清楚的。
    也许有90%的可能，这件事背后有隐情，但还是有那么10%的可能性，他就是一个卑鄙的抄袭者，而他就是为了那10%的可能痛苦不已。
    一滴滴眼泪掉向白熙澄手上捧着的马克杯里，又半途在空中消失。
    毕竟他是鬼，本质上来说，他是介于实质与虚幻间的存在。
    「可是……就我跟你相处的过程，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人。你也说过，变成鬼之后，除了真的很重要的东西，大部分事情都不会记得，而你还那么喜爱画画，这不刚好证明了绘画对你的重要性吗？一个热爱艺术的人，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李墨阳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白熙澄，虽然他也知道，白熙澄现在已经在鑽牛角尖了，这种时候，他自己看不开，别人说再多都是无用。
    不过他还是想试试看：「再说了，你还在这里，没有投胎转世，不就证明了我们现在得到的资讯不完整，所以你的执念还无法解开。」
    李墨阳也发现，现在说什么我相信你，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是没有用的，他乾脆转换思路，用逻辑来推论白熙澄不是瓢窃者的可能性。
    他说的口乾舌燥，从画的风格，到徐盛良话中的破绽，总之就是尽可能让白熙澄相信事情不是他做的。
    不确定这样做的具体效用如何，但至少李墨阳说完后，白熙澄看起来是平静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不太愿意跟李墨阳分享心情，李墨阳暂时也没办法，就随他去了。
    之后，似乎是那次谈话起效了，白熙澄又恢復了平时的作息，打扫家里、煮饭、画画，虽然偶尔还是会心不在焉的，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这次事件，还是让李墨阳暗自决定，要早点抓到徐盛良的马脚。
    这阵子，他一直和徐盛良保持联系，朋友还算不上，但两人至少是保持着友好交流的。
    这段期间，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徐盛良不少次，而那傢伙一向回答的滴水不漏。
    不过，李墨阳也没有打算吊死在徐盛良这里，他陆陆续续整理了白熙澄那一届的学生名单，想办法找出他们的联络方式。
    这件事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都在同一间学校待过。
    刚开始调查时，李墨阳是想到许白全是班导，对整件事比较了解，加上要找到毕业几年的人的联络方式，需要一段时间，后来从许白全哪里得知徐盛良这个人，他又忙着跟徐盛良接触，就忽略了这部分。
    现在嘛，眼看从徐盛良那里得不到多少有用的资讯，他索性试着从其他人那里着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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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他该以什么样的身分跟那些人联络。
    之前跟许白全见面是没办法，毕竟他就是学校的学生，随时可能被发现，而他跟徐盛良的见面，是一点真实资讯都没提供，现在却不一样。
    他不打算跟那些人有什么实质的接触，毕竟网路那么发达，他有很多种不必实际接触就能联络对方的方式，但他也得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藉口联系他们，这个藉口必须合理，还要让对方愿意跟他交流，想来想去，他打算假造一个身分。
    说起来，这个想法还是在他跟白熙澄一起看电影时出现的。本来他是为了帮助白熙澄，让他心情放松一点，所以才特地选了几部电影，拉着对方一起看。
    如果可以，李墨阳当然想拉着白熙澄出去玩，整天待在家也太闷了，电影院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也符合白熙澄的性子，但因为白熙澄不能离开八楼，他们自然不能到电影院看电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改成在家看，而李墨阳为了弥补这个遗憾，还特地准备了爆米花和汽水，务必要让他体验一把看电影的乐趣。
    白熙澄一开始当然是不太在意的，他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只是为了让李墨阳别那么担心他，才欣然接受，之后倒是看出一点乐趣来了，偶尔还会跟李墨阳讨论电影情节，李墨阳也发现了这点，他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又陆陆续续拉着白熙澄看了不少电影。
    当然，看电影自然不能少了零食和饮料，从刚开始的爆米花和汽水，到后来，他们又尝试了洋芋片、可乐果、薯条、手摇饮……
    值得一提的是，白熙澄似乎在慢慢恢復，他最近开始可以吃固体的食物了，李墨阳总算不用每次吃零食时都感到愧疚了，对此，白熙澄也蛮开心的，这点是李墨阳从最近餐桌上的菜色越来越丰富推测出来的。
    不过重点是，在他们看的一系列电影中，其中一部电影的情节，讲到身为侦探的主角，假扮成受害人多年未见的好友，11拜访可能的加害人，电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李墨阳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而且真要说，他确实是白熙澄的朋友，只是他们是在白熙澄死后才认识的。
    不过，真要这么说了，他肯定被当成神经病，之前要不是他找到了死去的林书茜的鬼魂，许白全大概到现在都不会相信他，这种事情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他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但他也不能一个个帮白熙澄的同学们找他们死去的亲朋好友，索性直接编一个谎出来。
    说做就做，李墨阳设计了一套完整的说词，按照名单上的顺序依序联络。
    他们学校美术系每一届的学生本来就不多，毕业后几年过去了，能够联系上的就更少了。而这些连系上的人，而这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是觉得他是怪人，匆匆断了联系，就是不想多说或者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总之就是没能提供有用的资讯。排除这些人后，剩下的也没几个了。
    联络过剩下的几个人后，李墨阳有些失望，他原本寄希望于有人能提供不一样的资讯，可惜这几个人的说词都大同小异。
    从他们的口中，李墨阳得知，白熙澄在学校一向独来独往，跟系上其他人都不太熟，不过有一段时间，徐盛良跟他常常待在一起。之后他们似乎又疏远了，至于具体是哪一段时间？为什么疏远？就没人知道了，只是后来他们不怎么一起行动这件事是大家公认的。再然后，就发生了抄袭事件。
    这些资讯跟徐盛良的说词大致对的上，也就是说，一点额外的帮助都没有。
    李墨阳叹了一口气，名单上还剩一个人没有联系过，现在只希望这个人可以提供更多资料了，不然他就得另想办法。
    李墨阳不抱希望的联系上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对象。
    没想到，这个人倒是真的提起了一件事，可惜这个资讯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没有多大的用处。
    据他所言，他曾经看过白熙澄跟另一个男生相处过几次，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应该也是学校的学生。
    李墨阳：「……」
    难不成他要将那几届全校学生的名单都整理出来，一个个联络吗？
    他礼貌地谢过对方，想了想，还是暂时将这个讯息记下来了，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呢。
    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目前为止，能够联络的人他都联络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难道徐盛良口中的真相，真的是事实吗？
    一筹莫展之际，李墨阳突然灵光一闪，他的虚假身分又不是只能用来问这些人，他还可以问徐盛良！
    不是以之前见过面的身分，而是以白熙澄旧友的身分。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果断开始编辑讯息，幸好他有好几个小帐，刚才有需要，也都是用小帐联系，现在刚好可以用来试探徐盛良。
    sun：「您好，我是白熙澄的朋友，不久前我听说他去世了，这件事让我很难过也很震惊，听说您跟他是大学同学，不知道您对于他自杀的事情了不了解，方不方便告诉我？」
    传送完讯息，李墨阳就等着徐盛良回覆了，但是对面过了很好几天都没有动静，等得不耐烦的李墨阳又传了几次讯息，还是没有动静。
    徐盛良不会置之不理吧？这样不是反而明显表现出他的心虚吗？
    还是要再传一些讯息过去？徐盛良久久不回復，李墨阳也很是烦躁，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一直在脑中思考要怎么跟徐盛良沟通才不会引人怀疑。
    李墨阳就这样时不时检查手机，看看徐盛良回覆了没，可惜对方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又过了几天，他才看到徐盛良的回覆。
    徐盛良：「关于白熙澄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我对于这件事了解不多，很抱歉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这则讯息，李墨阳挑了挑眉，整件事情，徐盛良就是牵扯最大的人，而且，他可是抄袭事件的另一个主角，这样还能说是了解不多？
    虽然之前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但都不够有说服力，不过现在嘛，李墨阳有预感，他这次会有不一样的收穫，徐盛良就快露出真面目了。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挖掘出对方隐藏的真相。
    --

 第十四章

    一连几天，李墨阳传了不少讯息给徐盛良，不过对面总是回的很慢，而且回覆的话换来换去都是那几句，无非是推託自己不清楚罢了。
    面	对这种情况，李墨阳不免有些气馁，他之前还信心满满，要撕下徐盛良的假象，现在却半分成果也没有。
    其实徐盛良这个态度，很难让人觉得没有问题，但他咬死了不知道，事情又过去了好几年，证据本来就难以寻找，要让徐盛良认罪，还真的不容易。
    花了这么多时间，却没什么进展，这让李墨阳很烦躁，按照之前与徐盛良相处的经验，他深知徐盛良谨慎的个性，就算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所发现。
    所以他觉得还是乾脆放弃温和的作法，鋌而走险地想办法诈1诈他，看他会不会露馅。
    不过这需要一点准备，在这之前，他就暂且不去打扰徐盛良了，且让他轻松几天。
    这一准备就是十几天，另一头的徐盛良一直没收到讯息，还以为那个自称白熙澄旧友的人已经放弃了，这让他暗自窃喜，他就说嘛，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查到什么？而且人都死了好几年了，就算是家人，都不见得会追究到底，何况只是朋友？
    没想到，他还没轻松多久，又收到了那个人的讯息。
    sun：「前几天整理白熙澄的旧物发现的，不知道你觉得这画怎么样呢？」
    随之传来的是一张图片，破旧的笔记纸上打着草稿，依稀可以看到广阔的大海和坐落于海上的岛屿，这草稿竟是和徐盛良那幅得奖作品极其相似，但纸张的右下角标了日期，这日期却远远早于徐盛良之前宣称那幅画的完成时间。
    怎么可能！徐盛良瞪大双眼，他试图从草稿上找出破绽，但不管是作画的风格，还是下笔的手法，确实像是白熙澄画的，他之前为了更好的「模仿」他的作品，还特地研究过。
    徐盛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一幅草稿而已，又能证明？徐盛良安慰自己，就算对方把草稿拿出来，他也有的事办法否认。
    何况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抵死不认了，反正他估计对方也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对方又能拿他怎么办。
    大不了他花点钱堵住这个sun的嘴，只要钱够多，他不信对方不心动，毕竟死去多年的朋友，哪有真金白银来的重要。
    而另一头的李墨阳，也察觉到徐盛良态度的转换，眼看这个方法奏效了，他当然要藉着徐盛良心绪不稳，趁胜追击。
    sun：「你之前说过，你是去宜兰回来后才画的画，我之前也问过你去宜兰的日期，你回覆的时间，比起草稿上的日期还要晚了许多，这不就是说，在这之前白熙澄就已经画出那幅画的草稿了吗？对于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盛良：「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张草稿的，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问心无愧，你怎么做我都不怕。」
    徐盛良知道，他根本没去过宜兰，日期也是乱编的，但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说是那次去了宜兰回来才画的画，而且他不是只对一个人说过，只要是问过他这个问题的人，他都是这么回答的，现在要是改口了，不是反而让他显得更可疑吗？还不如继续坚持之前的说法。
    虽然不知道这个sun是从哪里找来这幅草稿的，但只要他想办法堵住sun的嘴，不让别人知道不就好了，要嘛利诱，要嘛威胁，总有办法让他不敢说出去。
    要是这人坚持说出去，虽然会麻烦一点，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要让其他人觉得是sun心怀不轨，意图污衊他就好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sun：「你要不承认也可以，不过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
    徐盛良1咬牙，他现在的名声很大程度都是这幅得奖作品带来的，他不能让人发现作品不是他的，还有白熙澄自杀的事情，要是被揭露出来，他就完蛋了，他可不想背着逼人自杀的名声。
    徐盛良：「你想要什么？」
    李墨阳：「我想跟你见一面，刚好你也可以确定这张草稿的真假不是吗？」
    发完讯息，李墨阳紧盯着手机，等待对面的回覆，过了良久，徐盛良才传来讯息。
    徐盛良：「好。」
    看到徐盛良答应了他的邀约，李墨阳高兴的朝窗边的白熙澄道：「成了！」
    白熙澄放下画笔飘了过来：「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嘿嘿，接下来还要请你帮忙。」
    这幅草稿当然不是像他所说，从白熙澄的旧物里找到的，白熙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哪来的旧物？就算真的有，现在的白熙澄也不记得了。
    不过，没有还可以假造嘛！李墨阳找来了那幅画的照片，让白熙澄按照他自己的风格画草稿，再写上日期。
    为了让草稿更逼真，李墨阳还特地找人将纸张弄得破旧一点，好符合被塞在某个角落，多年后才意外被发现的草稿纸的形象。
    一开始李墨阳也只是想试着诈一诈徐盛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虽然他回覆的语气如常，但从他这次这么快就回覆，就可以看出端倪了，要知道他之前回讯息的速度可不是这样的。
    更何况，徐盛良最后竟然答应他的邀约了，完全就是直直走入陷阱啊！
    接下来他可是安排了一系列鬼片的剧情要让徐盛良体验看看。
    说起来这也是电影给他的灵感，自从他有了这个想法，他就接连研究了十几部鬼片，总结出好几个吓人的方法。
    当然啦，看电影的时候，他自己也被吓到好几次，连续几天都是睁着眼睛洗头、洗脸的，不过这些他可都算在徐盛良的身上了，不把他吓个半死，他可不会罢休。
    李墨阳瞥了白熙澄一眼，其实要不是白熙澄被困在这里，他早就拉着白熙澄到徐盛良家，在他家上演鬼片了，但考虑到一些限制，他们也只能先设好陷阱，等徐盛良自己自投罗网。
    「接下来就要靠你了。」李墨阳严肃地说：「我们要让那个傢伙看看什么叫厉鬼索命。」
    「啊？」
    --

 第十五章

    星期六下午，咖啡厅「翼」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这个客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整脸都遮得严严实实，他压低声音向柜台的服务生点了一杯饮料和一份甜点，之后就进了店里的包厢。
    这间咖啡厅虽然有包厢，但店里的客人一向很少，咖啡厅时常处于空旷无人的状态，包厢更是常年无人使用。
    「奇怪了，居然有人订了包厢的位子，要我说，外面这里根本没什么人，跟包厢也没两样嘛，干嘛多花那点钱！」柜台的服务生向一旁端着盘子的工读生说道。
    戴着口罩的工读生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人家有钱吧！」
    工读生将饮料和甜点送进包厢：「先生，您的餐点都送上来了。」
    客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这工读生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他现在正心烦意乱着，无暇细思。
    那位客人，也就是徐盛良，他按照那个奇怪的sun的要求，在星期六下午来到了这间叫做「翼」的咖啡厅，他本来想和sun好好沟通，看要给他多少钱让他闭嘴，但sun现在却没有出现。
    徐盛良翻看着他和sun的聊天记录，犹豫要不要传条讯息问问sun。
    十几分鐘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过来，他决定传讯息给sun。
    徐盛良：「你在哪？我已经到了。」
    又过了十几分鐘，手机那头没有回应，徐盛良开始感到不耐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想要离开却又不敢，这件事毕竟关係重大。
    就在此时，徐盛良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人打电话给他。
    徐盛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他猜应该是sun打来的，那个人既然可以找到他，自然也能拿到他的电话号码，没有多想，他就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徐盛良觉得奇怪，又问了一声：「喂？有人吗？」
    「咚——咚——」
    奇怪的声音从手机上传来，起初，声音很小，徐盛良也听太不清楚，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徐盛良听了一会儿，感觉这很像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觉得怪异，又猜这大概是sun搞出来的，愤慨地说：「喂，你是那个sun吧，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别弄一些奇怪的声音整我！」
    「呜呜呜……」哀怨的哭声从手机里传来。
    徐盛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开始感到有点害怕，想要掛断电话，结果那边传来说话声，「徐盛良……你害得我好惨啊……」
    「谁？你到底是谁？不要在那边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徐盛良破口大骂，他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又不敢细想。
    不会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徐盛良……我来找你了……」
    电话被掛断了，徐盛良大声喘起，他盯着手机，不断安慰自己，只是有人恶作剧而已，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他打开手机，打算记下那个电话号码，之后再叫人去查，那个恶作剧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点开通话记录，徐盛良定睛一看，刚刚来电的电话号码，通话纪录竟然显示4444-444-444。
    不可能！刚刚接电话前他看过，根本不是这样，徐盛良瞪大双眼，重复看了好几次，但通话记录上始终是4444-444-444。
    这时，又有声音响起，「滴答——滴答——」
    徐盛良注意到有水滴从头顶滴到桌上，他抬头一看，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但红色的液体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一滴滴落到桌子上，留下红色的痕跡。是血！
    徐盛良浑身发抖，一阵阴风吹过，他突然觉得很冷，他要离开这里，立刻离开！
    但他还没站起身，身体就僵住了，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嘻嘻……嘻嘻……」
    「找到你了……」
    「啊！」徐盛良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听到尖叫声，服务生衝进包厢：「哎呀！这个人是怎么了……」
    「哎，他该不会有什么疾病吧，要不要叫救护车？」跟在后面的工读生说。
    「你说得对，我赶快打电话，欸，这桌子怎么……」
    「大概是被谁弄脏了，我待会清理乾净，先送人去医院吧！」
    「对对，这个比较要紧！」
    —
    徐盛良睁眼，猛然坐起身，大口喘起。
    「先生，你还好吗？」一旁的护理师看他醒了，上前关心道。
    徐盛良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医院，「我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先生你昏倒后，被人送来这里，幸好你醒了。对了，你待会还是去做个检查吧，要是有什么病，早点发现还能早点治疗。」
    昏倒……徐盛良想起在咖啡厅的遭遇，「鬼！那间咖啡厅有鬼！」他惊恐地叫道：「不对，那个鬼是跟着我的，他还给我打电话……我要死了，鬼来找我了……」
    「先生，你冷静一点，没有什么鬼的。」护理师试图安抚道。
    「不不不，他来找我了，他回来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周遭的护理师对视一眼。看来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呀！
    但基于职责所在，护理师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将神经兮兮的徐盛良带到医生那里去。而医生看着这个不断嚷嚷有鬼来找他的病人，也很无奈，只能开些药，再叮嘱他多休息。
    徐盛良拿着药回家，一路上他的精神都很紧绷，生怕鬼又出现了，幸好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安全的回到了家。
    本来想起医院护理师看他的眼神，还有医生委婉的建议他去精神科好好检查一番的话，徐盛良就很气愤，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只会乱讲一通，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怀疑，说不定根本没有鬼，他只是压力太大產生幻觉了？
    也是这时，徐盛良才想起sun，原本他怀疑这是sun的恶作剧，但仔细一想，诡异的电话号码、突然滴落的血，还有耳边的声音，这些可不像人能够做出来的，难道真的是幻觉？
    对了，电话号码，徐盛良赶紧掏出手机，想要再看看那个电话号码。
    就在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同时，一张纸掉了出来，但他没有在意，打开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没有！通话记录没有显示今天下午的那通电话，它不见了！
    徐盛良屏住呼吸，是了，都是幻觉，他压力太大，以为自己接了电话，都是幻觉……
    这时，徐盛良才又注意到地上的纸张，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蹲下去捡起了纸张。
    小小的纸片上写着一串地址。
    徐盛良心生疑惑，想不起这张纸片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谁塞进他口袋里的？
    他将纸片翻到背面，背面倒是写了一行字。
    「赶快来找我吧，不然我就要来找你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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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怎么样，成功了吗？」看到打开门的李墨阳，白熙澄立刻朝他问道。
    「应该是成功的，他都被吓晕了。」李墨阳回应道。
    其实，徐盛良会吓到晕倒是他没想到的，不过一切大抵还是按照计画进行了。
    说起来，这个计画还是他一手安排的，从他约徐盛良在「翼」见面开始，徐盛良就踏入了他的陷阱。
    「翼」是一家在他的租屋附近的咖啡厅，他假日都在那里打工，除了因为「翼」离家近，方便通勤外，还因为它的时薪特别高。
    而「翼」的时薪会那么高，当然是有原因的，附近的居民都知道，「翼」常年闹鬼，吓跑了不少工读生和客人。
    虽然的确有一些喜欢刺激的人会特地到「翼」消费，但大部分人平时还是不会选择一家闹鬼的咖啡厅的，所以就算是假日午后这种热门时段，咖啡厅里的客人也不多。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翼」的收益不多，甚至是亏本的，要不是因为「翼」的老闆很有钱，又坚持要将「翼」经营下去，这家咖啡厅早就倒闭了。
    不过这些都跟李墨阳没有关係，他到这里打工，纯粹是因为时薪高，而且离家近，虽然据说这家咖啡厅闹鬼，但鬼这种东西他还见得少吗？他甚至跟鬼住在一起耶。
    等到他工作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这里是真的有鬼，不过那个鬼也就是偶尔吓一吓人，没什么危险性，但拜这个鬼所赐，「翼」的客人不多，工作量可以说很少，搭配高时薪和它的地址，简直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代表。
    而时间久了之后，他不仅跟那个鬼认识了，一人一鬼甚至变成了朋友，这次计画很大程度都是仰赖他的鬼朋友的帮忙。
    其实这整个计画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在他将徐盛良约到「翼」的包厢后，由白熙澄打电话给徐盛良，先是模拟跳楼的声音，然后是哀怨的哭声，最后再来几句吓人的话。
    整个通话过程，都要交由白熙澄掌控，为了这个，他们可是排练了很多次，跳楼声的演出者是白熙澄的腿，本来李墨阳提议将肉块往下摔就好了，但这个糟蹋食物的想法被白熙澄拒绝，最后改由白熙澄将他的腿拆下来往下丢，虽然画面恐怖了点，但效果不错，坏处是扔完腿后，得捡起来安装回身上。
    「腿很难装。」白熙澄抱怨道。
    对此李墨阳爱莫能助，不过跳楼声还算容易就搞定了，哭声跟后面的台词就比较难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白熙澄的演技太烂，声音听起来很僵硬，不像鬼片里的鬼那样恐怖。
    白熙澄当然不同意李墨阳的看法，他觉得鬼片里都是女鬼，而他是男鬼，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也不想学女鬼的哭泣声。
    而且，「为什么鬼片里都是女鬼？这是在歧视男鬼。」
    对于白熙澄的抱怨，李墨阳只觉得他很可爱，但该做的还是得做，等白熙澄抱怨完，他继续拖着白熙澄看鬼片，逼他学习「女鬼」的吓人方法。
    而另一边。他拜託王嘉，也就是住在「翼」的那个鬼，配合他们的表演。王嘉本来就是个爱吓人的鬼，不然在李墨阳前面的那些工读生也不会被他吓跑了，一听李墨阳的来意立马就答应了。
    而星期六下午李墨阳原本就在「翼」值班，这更方便他暗中掌控计画。而且，为了不被徐盛良发现，他特意戴上口罩，发型也梳得跟平时不一样。
    虽然就算徐盛良发现了，他也有其他藉口，但不被认出来还是比较方便行动的。
    而徐盛良果然因为太过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李墨阳将他的餐点送进去后，顺手拿走了包厢的冷气遥控器。
    他将包厢的冷气温度一度度调降，等到徐盛良接完电话，包厢的温度已经变低很多了。
    之后王嘉将徐盛良手机上，白熙澄的电话号码显示成4444-444-444，这算是他的特殊能力，虽然不知道背后原理，但王嘉就是靠这招吓到不少人的。
    眼看徐盛良被吓的差不多了，王嘉再将李墨阳一早准备的假血浆滴到桌上。王嘉是鬼，一般情况下，徐盛良是看不到他的，自然会认为那血是凭空出现的。就算看到也不妨碍，甚至可以说反而效果会更好。毕竟还有什么会比亲眼看到鬼更吓人？
    最后，等到徐盛良受不了准备离开时，再由王嘉在他耳边弄出一些怪声音，还有那句「找到你了」，这可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台词，保证将徐盛良吓死。
    事实也是如此，徐盛良直接被吓晕了。这倒是超出计画之外，幸好咖啡厅附近有一间医院。
    按照原订计划，李墨阳打算趁徐盛良被吓得心绪不稳时，劝他去医院看医生，当然不是由他亲自劝，这个重责大任要交由他们的店长。
    说起店长，这也是一个神人，他坚定地相信科学，一切神神鬼鬼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自己吓自己，背后必定有科学根据，就是这种心态，让他在「翼」工作了好几年，始终没有被王嘉吓跑，最终连王嘉都放弃他了，而「翼」的老闆也将咖啡厅里的事务都交给他管理了，他就此荣升成店长。
    总之，因为他对科学坚定不移的信任，李墨阳相信，只要他在旁边稍微引导一下，店长就会努力劝徐盛良去医院。
    而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王嘉就会将徐盛良跟白熙澄通话的纪录删除，再将原先准备好的纸片塞进徐盛良的口袋里，那张纸片由白熙澄亲手写上去，邀请他来大厦八楼坐客，字跡跟草稿纸上的字一模一样，不担心徐盛良认不出来。
    虽说徐盛良的晕倒，稍微打乱了他的计画，不过幸好该完成的事都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等徐盛良来到大厦八楼就好了。
    而且为了避免他不来，他先前就找上了徐盛良家和工作室附近的鬼，拜託他们好好照顾一下徐盛良，务必将他吓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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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星期三中午，一向空旷的大厦八楼迎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正是被闹鬼事件吓得快心脏病发作的徐盛良。
    自从那次在「翼」咖啡厅接到鬼来电后，他就被鬼缠上了。明明身旁没人，却常常听到「嘻嘻嘻」的笑声，而且他总是感觉到一股视线，不管是在走路、工作，甚至上厕所，那视线都一直跟着他，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虽然那个鬼似乎暂时无法进入他家，至少待在家里那些奇怪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前几天，他到工作室处理一些事情，走在路上，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差点跌倒，可他转身一看，后面竟然没人，害他瞬间就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最后没有受伤，但下一次，他怕自己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何况他早已被这些事情搞得精神衰弱，好几天都不敢睡觉，在这样下去，徐盛良担心他真的会死。
    为了解决这件事，徐盛良觉得那个地址他是非去不可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些准备。
    原先他考虑请人来驱鬼，但想到过去的事情，他又不敢了。如果那个鬼真的是白熙澄，那么就算他成功赶走白熙澄，当年的事情也可能被洩漏出来。真要是这样，他这些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最终，徐盛良只是准备了许多他觉得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像是高价买来的符咒，特地求来的平安符，备着安心的桃木剑……等。
    提着大包小包的，徐盛良总算觉得安心了许多，虽然还是感受得到一股视线，但他没有再听到奇怪的声音，而且那股视线似乎减弱了许多。基于此，徐盛良相信那个鬼是害怕了，他早已做好打算，等他见到那个鬼，他就立刻用上高价买来的驱鬼符，之后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而且他特地挑了中午来大厦，日正当中，阳气最盛，那个鬼肯定伤不了他。
    全副武装地来到纸上的地址，虽然对怎么对付鬼，徐盛良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但他还是决定先向附近居民打听一下八楼的情况。
    毕竟他这几天，先是忙着担惊受怕，之后又到处奔波求符，还真的忘了细查这个地址，只依稀知道这里是栋凶宅，但这不是废话吗？一个鬼给的地址，难道还会是什么好地方？
    「阿姨，你知道那栋大厦发生过什么事吗？我一个朋友想买那里的房子，我看那个价格很便宜，感觉不太正常??」徐盛良微笑地询问附近店家。
    阿姨看面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朗，态度温和，不自觉笑咪了眼，回答的特别热心，「哎呀，这个你问我就对了，那栋大楼的八楼，有个住户跳楼自杀了，你劝你朋友别买那的房子啊，我听说那里还闹鬼呢！」
    听到跳楼自杀，徐盛良莫名心里1慌，「跳楼自杀？我怎么没听说过？」
    「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五年前发生的。」
    「这、这样啊，谢谢您，我还是劝我朋友不要买了吧。」
    五年前听闻白熙澄自杀的消息后，他因为太过害怕，不敢主动查对方的消息，学校也为了压下这件事情，禁止学生谈论，所以他虽然知道白熙澄是跳楼自杀的，但对于其中细节并不清楚，也不知道白熙澄是在哪里自杀的。
    现在听到五年前和跳楼自杀组合在一起，他顿时明白了，那个鬼大概率就是白熙澄。
    虽然之前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是白熙澄回来找他復仇了，毕竟之前的种种线索，都暗示了这个答案，但他总带着一种侥倖心态，说不定不是他呢？
    现下这种侥倖心态终于被打破了，那个找他的鬼就是白熙澄，他在向他復仇。
    正午的阳光下，徐盛良却浑身发冷，他想要离开，最好永远不要靠近这里，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白熙澄绝对不会放过他，他也不可能放过白熙澄，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深吸一口气，徐盛良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事的，他告诉自己，五年前他可以成功利用白熙澄，五年后，他也不会输。
    白熙澄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即使变成鬼也一样。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徐盛良紧紧捏着驱鬼符，胸口掛着平安符，来到了八楼。
    一踏入八楼，他就感觉这里特别阴森，环视一圈，走廊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预想中的恐怖画面没有出现，徐盛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紧张地上前察看。
    「噠噠噠——」寂静的走道上，徐盛良走路的声响被衬得特别大声，他在这里来回绕了几圈，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徐盛良一时有些犹豫，难道不是这里？他低头正要检查纸片，却听到一阵响动。
    「喀噠——」
    徐盛良抬头一看，走道上仍是寂静无人的样子，他皱着眉，又来回走了一遍，还是没什么动静。
    徐盛良不由开始怀疑，说不定他是被人骗了？这一切都是一种新型的诈骗手段，根本就没有鬼。
    说来那个联系过他的sun真的很可疑，他第一次撞鬼，就是在sun约他的咖啡厅，而且sun从那天之后就消失了，他也不是没有试着联络过sun，但对方完全没有回覆。
    徐盛良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sun的诡计，而被骗来这里的他，简直就是蠢毙了，尤其是他还买了那么多符咒，说不定那个sun就躲在附近看他的笑话。
    这样想着，徐盛良就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抓住sun，给他点顏色瞧瞧。他气愤地朝电梯走去，路过一间房子时，他不甚在意的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瞬间让他浑身冰冷。
    房子的门开了一个小缝。
    不可能！徐盛良神色惊恐，他刚才1一检查过每一间房，每间的房门都是关着的，而且他还试着推门过，全都推不动。
    徐盛良佇立在电梯前，心中挣扎着，只要搭上电梯，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儘管手上握着驱鬼符，但真的要直面鬼时，心里的恐慌还是催促着他赶紧逃走，可是逃走又有什么用呢？想起这阵子环绕在耳边的声音、始终注视着他的视线，即使今天真的逃走了，白熙澄也不会放过他，想到这里，徐盛良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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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屋里一片空旷，徐盛良迟疑了一会儿，上前几步，他环视一圈，发现这间房子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墙壁有些都破损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徐盛良还在查看房屋，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匡噹——」
    他回头一看，房子的大门竟然被关上了，这个发现顿时让他精神紧绷。
    徐盛良本想走回门边查探，却瞄到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个东西。刚才那里有东西吗？徐盛良有点不确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走过去看看。
    但越靠近他越觉得不对劲，那东西小小的、圆圆的，顏色看起来有点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徐盛良疑惑地想。
    等到真正走近，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那竟是一颗眼珠！徐盛良惊骇地睁大双眼，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曾无数次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又出现了，「嘻嘻嘻！」
    但这一次，徐盛良总算找到声音的源头了，他抬头看向窗户边，那里有一个身影。
    「白，熙，澄。」徐盛良咬牙切齿地道。
    五年来，让他始终无法安心入睡，始终日夜不安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不过此时此刻，那个曾经让他又妒又恨的人，已经变成了鬼。
    那个身影飘在半空中，歪着头看他，不言不语。
    这个举动顿时刺激到了徐盛良，他不管不顾地朝白熙澄吼道：「都是你搞得鬼吧！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我……害……你？」白熙澄半透明的身体飘了过来，空荡荡的眼窝对着他。
    徐盛良这时才感到害怕，他注意到白熙澄的动作很不自然，他的身体上有着一条条痕跡，像是拿线缝在上面。
    徐盛良又想起，白熙澄刚去世的时候，儘管学校禁止，但系上还是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那些同学都说，白熙澄从高楼跳下去，摔到地面上，整个人都被摔成一块块的样子，身体四分五裂，没个人形。
    眼看白熙澄朝他这里靠近，徐盛良吓傻了：「你、你不要过来，我有驱鬼符，我不怕你……」他后退了一步，颤抖着举起符咒。
    可惜白熙澄完全没有被吓到，他慢慢靠近徐盛良，一步步将他逼近角落，僵硬的手缓缓抬起，像是要抓住他。
    「你……为何……要……害我？」
    「滚开！」濒临崩溃边缘的徐盛良将手中的驱鬼符丢了出去，他本以为只要这样，白熙澄就不能再靠过来了，可惜事与愿违，驱鬼符飘到地上，而白熙澄视若无睹地继续上前。
    虽然惊恐，但徐盛良此时尚未感到绝望，他只以为是因为白熙澄没有碰触到驱鬼符，所以符咒才会无效。
    幸好他带了很多符来。徐盛良在心里庆幸。他已做好打算，等白熙澄过来，他就将符咒贴到对方身上，一定要一举歼灭他。
    于是，徐盛良也不发抖了，他靠在墙角，紧张地等待白熙澄靠近。
    他将自己的精神崩到最紧，在白熙澄飘到他面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驱鬼符往白熙澄身上1贴，「哈哈哈，你死定了，我赢了，最终还是我赢了！」
    看着徐盛良状似癲狂的神情，白熙澄面无表情地将驱鬼符撕下，顺手丢到地上，他一手抓住徐盛良，拖着他就往前走。
    被他拖着的徐盛良满脸不可置信，狂喜转成惊骇，「不，不可能，为什么你没事！」他将一叠符咒挨个拿出来贴到白熙澄身上，然而白熙澄丝毫不受影响，抓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眼看白熙澄要带他往窗边去，徐盛良心生不好的预感，他死命挣扎，试图挣脱白熙澄，但白熙澄的手死死地錮住了他。
    「你……为何……要……害我？」白熙澄的头转了180度，正对着他说。
    「救命啊！救命！」惊慌失措的徐盛良根本无心听白熙澄的话，只1个劲地喊救命。他感觉到白熙澄仅剩的一隻眼睛正注视着他，挣扎的更剧烈了。
    就是在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中，白熙澄的头掉了，咕咚一声掉到地上，在地上滚动起来。「啊！」看到这一幕，受到刺激的徐盛良忍不住惊声尖叫。
    然而白熙澄丝毫不受影响，始终拖着徐盛良往窗户边去。
    到了窗边，白熙澄打开窗户，将徐盛良的身体往外按。从不远处地面上的头传来声音：「你……为何……要……害我？」
    徐盛良半个身子都被压出窗外，眼看白熙澄似乎要将他推下去，徐盛良惊慌不已，这里可是八楼，要是就这样掉下去，不死也会残废，他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
    「你……为何……要……害我？」
    「对不起，我不该害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在死亡的威胁下，徐盛良痛哭流涕地求饶。
    然而那鬼魂始终重复着同一句话：「你……为何……要……害我？」
    徐盛良灵光一闪，大叫道：「因为??因为我嫉妒你！」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按在他身上的手也离开了，他赶忙从窗边离开，瘫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抬头一看，白熙澄仍待在一旁，无头的样貌看不出表情，但徐盛良总觉得他正低头注视着他，就像他曾无数次感受过的那道视线。
    「我、我说……」空荡荡的脖子看来实在恐怖，徐盛良移开目光，「我嫉妒你，你在艺术方面的天分太高了，你的作品一直都那么高分，比赛前，我无意间听到教授们说，你很可能会得奖，所以我、我……」
    我了半天，徐盛良也没说下去，但白熙澄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他本来不是那么赞同装神弄鬼的吓人，现在看来，对付徐盛良这种人，用这种计策倒是刚好。
    「所以你抄袭我的作品，又陷害我？」
    徐盛良满脸通红，没有出声回答，房子里一时无声。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响动，不等房内一人一鬼做出什么反应，「碰」的一声，门就开了，门外，李墨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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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要说到李墨阳为何会来这里，那可得从今天中午说起。
    彼时徐盛良来到八楼，白熙澄一看他来了，立刻传讯息给李墨阳。
    而另一边，李墨阳早上的课刚结束，但他下午还有课，结果看到白熙澄的讯息，他犹豫了一下，直接决定翘课回去。
    毕竟他筹谋已久的计画就要实现了，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行呢？这样想着，他立刻改道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跟身旁的朋友说道：「我临时有事，下午就不去上课了。」
    「啊？什么事这么突然？」一旁的宋恆疑惑地问，「不是吧，李墨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看你最近老是拿着手机，还动不动就傻笑，你下午不会是要去跟人约会吧？」
    「说什么鬼话，我真的有事啦！」急匆匆地离去，李墨阳顾不上回答朋友的疑惑，只能搪塞几句。
    一路从学校赶回家里，李墨阳几乎是全程用跑的，就怕等他回去时，徐盛良已经离开了，幸好他来到八楼时，白熙澄和徐盛良正在屋子里对峙，也幸好徐盛良的情绪太过激动，没能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得益于此，李墨阳躲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咳咳，主要也是里面一人一鬼讲得正激动，要是他就这么进去打断他们也不好。这样一想，李墨阳顿时也不心虚了，理直气壮地倚在门边偷听。
    其实隔着一道门，他听到的声音都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晰，倒是徐盛良的尖叫声特别大声特别清楚，听得他耳朵都痛了。
    看来白熙澄的厉鬼扮演的很成功嘛！不枉自己之前督促他练习这么多遍，就是徐盛良的胆子也太小了，就白熙澄那个样子，也能把他吓成这样？不像他，他就不怕这些。李墨阳得意地想着，完全忘了自己也曾多次被吓到过的事实。
    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李墨阳正分神，突然听到房子里传来白熙澄的声音，「所以你抄袭我的作品，又陷害我？」
    听到这句话让李墨阳立刻紧觉了起来，赶紧贴着大门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惜屋里一人一鬼似乎暂时都没有什么动作，随着他们安静下来，整层八楼似乎都寂静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如何，门外的李墨阳是感受不到的，他只觉得可惜，刚才一分心，漏听了好多话，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登场时机。
    趁现在徐盛良还没意识到他的到来，直接走进去吓他个措手不及，徐盛良肯定没有想到他跟白熙澄的对话会被人听去，心态上直接就输了，他在藉此威胁他，帮白熙澄报仇。
    迅速安排好接下来的发展，李墨阳满意地点头，说做就做，他登时推门而入。
    而屋里的白熙澄和徐盛良看到有人进来，一时间都有效震惊，以致于来不及反应，倒是李墨阳从容地走到徐盛良面前，「嗨，好久不见啦！」
    「什、什么？你是？」徐盛良看着眼前的人，感到困惑的同时，又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你是……之前来看画的……」
    「是啊！看您好像忘了，我叫李墨阳。」李墨阳笑嘻嘻地回道。
    徐盛良皱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墨阳笑而不答，徐盛良盯着他，越想越诡异，「你跟踪我？为什么……」
    灵光一闪，徐盛良突然想到什么，「李墨阳……sun！你就是那个sun？」
    「你记忆不错嘛，据说睡眠和记忆有关，看来你晚上睡得不错呢！」
    听他这么一说，徐盛良将最近几週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李墨阳没有正面回答，他注意到旁边白熙澄惊疑的模样，虽然知道他现在多半看不到，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过去，这才慢慢回答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嘛！也是啦，要不然怎么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想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看着李墨阳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徐盛良越发不安。
    「这个嘛，我以为你很清楚呢。」没等徐盛良回应，李墨阳继续道：「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直接公布当年的事情，公开向白熙澄道歉。」
    这样一来，他的职业生涯几乎就全毁了，没有那个人会想买一个有抄袭前科的画家的画，而那些曾经买过他的画的买家，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几乎是一听李墨阳说完，他就想拒绝，不过他忍住了，「第二个选择呢？」
    虽然猜也猜得出来，李墨阳不会给他什么好选择，但他还是希冀着他们留给他一线希望。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第二个选择，一命还一命，你窃取了白熙澄的成果，自然该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什么意思？」徐盛良皱眉问道。
    看他不解的样子，李墨阳好心回答道：「听过鬼上身吗？意思就是以后由白熙澄取代你，让他来过你的人生。说真的，要不是你抄袭了他的作品，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这些名声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你窃取了他原本的人生，也是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其实李墨阳说这些都是骗他的，白熙澄根本做不到附身在他人身上，不然他也不至于被困在八楼那么多年了，不过归功于他精湛的演技，徐盛良明显没有察觉到他在说谎。
    「不！你们不能这样！」听完他的话，徐盛良惊恐地后退一步，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可怕无数倍，相比之下，第一个选择还没那么不能接受。
    「快选吧，要是你无法决定，就只能由我们帮你选择。」李墨阳可半点不会同情他，说到底，他都是自作自受。
    徐盛良挣扎了一下，他想要向眼前的一人一鬼求情，却又清楚知道这不会有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白熙澄，不情不愿地说：「我接受第一个选择……」
    徐盛良安慰自己，至少这样他还能继续活着，虽然会失去一直以来经营的名声，甚至必须离开艺术界，但这总比失去生命，再眼睁睁看着一个鬼取代他的人生好吧！
    「既然选了第一个选择，那就开始吧，先把你抄袭白熙澄的过程说出来，不要想着欺骗我们。」
    --

 第二十章

    傍晚，李墨阳目送徐盛良离开八楼，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回头道：「终于结束了。」
    一旁的白熙澄没有回应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徐盛良离开前，他已经在他的各个社群网站上公开当年的事情，并且向白熙澄道歉了。而且有下午谈话时的录音为证，他们也不用担心徐盛良反悔。
    可以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徐盛良的下场就好。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儘管特意用了离开这个委婉的说法，他们之间的气氛仍然有些沉重。
    虽然一开始是因为想摆脱白熙澄，李墨阳才答应帮忙调查白熙澄自杀的真相，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一人一鬼已然成为朋友了，现在想到白熙澄就要离开了，他只觉得难受。
    这是一件好事，李墨阳安慰自己，白熙澄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离开了，他应该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很难受，只要想到以后他再也见不到白熙澄，每次回到家时，再也不会看到一个靠在窗边的身影，他就莫名的难过。
    「我不知道……」白熙澄有些茫然。
    自从听完徐盛良的坦白后，他就一直是这样。谁能想到呢，徐盛良竟然曾经暗恋过他，又因为嫉妒他的才华，想要报復他对自己的忽视，最终选择抄袭他的作品，甚至在那之后，还在学校传各种难听的流言。
    只因为这样一个卑鄙的人，因为这个人低劣的心态，白熙澄那么年轻就自杀，失去他的生命，也失去他最热爱的绘画。
    这样一想，李墨阳就觉得他们对徐盛良还是太仁慈了，「果然不应该那么轻易就放过他。」李墨阳喃喃低语道。
    听到他的声音，一直低着头的白熙澄终于抬起头来，无措的眼神让李墨阳一阵心软。
    「别担心，我再去教训徐盛良一顿，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他应该给白熙澄一个拥抱，或至少摸摸他的头。李墨阳想，但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试着伸手触碰白熙澄，那他也只会碰到一片空气。
    「我没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难受，白熙澄开口解释：「其实我很开心，我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他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我有哪里对不起他吗？而且其实我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知道这样很假，但在知道我没有抄袭之后，我就满足了。」
    看着李墨阳注视着他，不言不语的样子，白熙澄有些慌乱，「当然，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帮忙，我也找不到真相，而且他那么坏，教训他是应该的。」
    白熙澄慌乱的模样，让李墨阳噗哧一笑，「嗯，知道徐盛良做过的那些事后，我真的很生气，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被他那样陷害，我才会那么愤怒，但其实??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开心而已，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不必在乎他了。」
    「我想……我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在乎。」白熙澄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只是我还没开始生气，你就替我愤怒完了，我看着你为了帮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办，就觉得……这些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白熙澄转头注视着李墨阳，笑着说道：「我真的很感谢你，不是因为客套或礼貌，是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这、这没什么啦……」
    像是有什么击中了他似的，李墨阳突然觉得他的脸好像在灼烧，身体很热，心脏也扑通、扑通的狂跳。
    「先、先进去吧！一直站在外面也不好……」
    「其实，我在想投胎的事情。」一边跟着李墨阳往屋内飘去，白熙澄一边说道。
    听到白熙澄的话，一瞬间就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李墨阳刚才激动的情绪都消失了，只觉得全身冰冷，他语无伦次地试着说点什么：「对喔，你要去投胎了嘛，恭喜啊……这是好事……」
    「不是，我觉得不对劲。」
    「喔喔，不对劲啊??等等，什么不对劲？」
    「我觉得我的执念还没有消除，没办法投胎。」
    「这样啊！那真是太、太……糟糕了。」努力抑制住高兴的神情，李墨阳终于回过神来，「为什么？你的执念不是找出自杀的原因吗？」
    「是啊！应该是这样的。」白熙澄也很苦恼，「但我听完徐盛良的坦白后，没有那种，执念消除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徐盛良又骗人？」李墨阳皱了皱眉，「果然不应该相信他。」
    「不是。」白熙澄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说完那些话后，我就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事情应该就是那样。」
    「那……难道你自杀的原因不是因为被诬陷抄袭？」李墨阳继续猜测：「可是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
    「我也不知道啊！」
    「没事，我们慢慢查，也不必急于一时。」看着白熙澄烦恼的样子，李墨阳安慰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其实有一点开心。」白熙澄转头道：「如果去投胎的话，就见不到你了。」
    「是、是啊，其实我也……有一点开心。」灼烧的感觉又回来了，李墨阳赶忙起身，藉口去拿饮料离开了白熙澄身边，不然他担心白熙澄会看到他涨红的脸，就算没有照镜子，李墨阳也知道此时他的脸一定很红。
    夜里，李墨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一天经歷了太多事情，他的情绪起伏也很大，本来应该感到疲累的，但他现在却亢奋的睡不着，究其原因，除了傍晚白熙澄的那句道谢，还有就是因为知道白熙澄暂时不会离开了。
    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李墨阳隐约有个猜测，但他不愿意去想，晚上也一直躲着白熙澄，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只剩他一个人独处时，他反倒无法再继续抑制自己的想法。
    第无数次无可避免地回味起白熙澄的笑容后，李墨阳发现，他没办法继续否认了。
    他可能喜欢上白熙澄了。
    --

 第二十一章

    一大早，李墨阳穿戴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他扫视一圈，确定白熙澄还没到之后，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地溜出门了。
    一般来说，白熙澄晚上会回到隔壁的空屋，早上再到他这里来，而早起又一向和李墨阳无缘，所以往往等他清醒，从房间起来后，白熙澄就已经在客厅了，这也让李墨阳总有一种他们正在同居的错觉。
    只是最近他要躲白熙澄，早上很早就起来去学校了，晚上也总是很晚回来，这让他们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
    当然，明面上他是告诉白熙澄，快要期中考了，他每天都要待在图书馆念书，而事实上也确实有这个因素，他最近也的确常常泡在图书馆准备考试。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白熙澄，虽然他承认自己大概是喜欢上白熙澄了，但之后要怎么办，他完全没有想法。
    先不论他过去完全等于零的恋爱经验，就说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而且白熙澄总有一天要投胎转世，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可以说是低到趋近于零。
    其实李墨阳也知道，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目前他还算是在单恋阶段，白熙澄会不会喜欢他还不能确定呢。
    再说，他们天天待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彼此间的关係有了变化，一不小心就会很尷尬。
    种种顾虑让李墨阳很是烦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怕白熙澄看出他的想法，索性藉口准备期中考，来逃避跟白熙澄的相处时间。
    只	是他再怎么逃避，也总有逃不了的时候，就比如今天晚上，他提早结束打工，一时间又没地方可去，只好先回家了。
    开门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下，发现白熙澄依旧靠在窗边画画，立刻心虚的缩了回去，接着他想，不对啊，这里可是他家，他也没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这样想着，他又理直气壮地开门进去了。
    儘管这么说服自己，经过白熙澄的旁边时，他仍然紧张了一下，要是白熙澄跟他说话，他要回什么？李墨阳忐忑不安地想。
    可惜他的担忧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在他走过去的过程中，白熙澄没有一丁点开口的跡象。
    反倒是李墨阳，几次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默默地回房间。
    真是的，李墨阳对着自己唾弃道，知道白熙澄要留下来，开心的是他，之后处处躲着白熙澄的也是他，现在不敢和白熙澄说话的是他，想跟对方说话的还是他。
    这就是恋爱的烦恼吗？李墨阳叹气。
    他本以为这样彆扭的逃避会在维持一段时间，直到他找到跟白熙澄相处的方法，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除了刚认识那段期间，他们之间还比较生疏，之后只要两人待在一起，多多少少会说点什么，白熙澄也常常将他画的画展示给李墨阳看。
    可是最近，李墨阳数了数，他们已经有五天没有好好讲过话了，当然，必要的对话还是有的，但那种轻松的、属于朋友间的对话却消失了，而且白熙澄也不再将自己的画拿给他看了。
    刚开始他还觉得这样比较轻松，他不用苦恼于要怎么对待白熙澄，但没过几天，他又开始不安。
    白熙澄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发现他的心思了？怀揣着这样的忧虑，李墨阳顿时坐立难安。
    不行，他得试探一下，「白熙澄，我想买点饮料，你要喝吗？」
    「不用了，你自己买吧。」白熙澄冷淡地回应道。
    「喔……」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喝，但话都说出口了，李墨阳也只好自己出门买饮料。
    回来之后，他又不死心的试着搭话，「你最近在画什么？」
    「没什么。」
    再次被白熙澄的冷淡打击到，李墨阳不由得有些沮丧。
    完蛋了，他是不是发现了？可是看着也不像，要不然就是他开始讨厌他，难道他是在生气？
    李墨阳越想越觉得合理，他本来就心思细腻，之前不过是关心则乱，现在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这阵子的情形，白熙澄为什么生气，答案显而易见，怕是他之前躲避的态度惹恼了人家。
    可答案找到了，却没有好的解决方法，道歉吧，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之前的事情，不道歉吧，那也不对，莫名奇妙疏远对方，本来就是他的错，再粉饰太平就不好了。
    而且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白熙澄相处，最基本的问题没有解决，道歉也没用，这可真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李墨阳为此苦恼不已时，白熙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向比较迟钝，李墨阳都躲着他躲了好几天，他才察觉到。
    可他想不透李墨阳为什么要这么做，最近他想起不少生前的事情，知道自己的个性迟钝又奇怪，生前一直没什么朋友，死后认识了李墨阳，才算体会到交朋友的感觉。
    这样一想，死亡也不全然是坏事，李墨阳对他很好，尽心尽力的帮他查清楚生前的事情，又想办法帮他復仇，还愿意听他讲画画的事。
    他是真心将李墨阳视为朋友，结果对方却突然开始疏远他。
    他有点难过，又有点生气，还猜测李墨阳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说不定对方一直觉得他很麻烦，只是不好意思表达罢了。也是，原本向徐盛良復仇完后，他们都以为他要去投胎了，结果却发现事情还没结束，他还要继续在这边赖着，当然会让人不愉快啦。
    可是李墨阳之前对他的关心也不像是假的，听到他要继续留下来后，看起来也蛮开心的，难道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白熙澄越想越糊涂，思绪乱成一团，一想就头痛，不过他向来信奉顺其自然，既然想不出来，乾脆就不想了。
    但他又是个简单纯粹的个性，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那个人，李墨阳不理他，那他也不要理对方。而且他也想好了，要是李墨阳真的不欢迎他，他这样做刚好可以减少他们接触的时间，免得麻烦到李墨阳。
    于是，在种种因素造就这样的情形下，这一人一鬼不知道彼此的想法，却又各怀心思，只好继续彆扭地相处着。
    --

 第二十二章

    又过了几天，一人一鬼间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尷尬的气氛也未有所改善，李墨阳倒是先迎来期中考了。
    一连几日他忙于各种报告和考试，没什么多馀的心思去烦恼，意外的，这反倒让他和白熙澄的相处自然了点。
    不过他总觉得白熙澄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好几次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李墨阳有心询问，又碍于尷尬的气氛，加上他实在是忙于考试，没有多的心力，只好暂且作罢。
    不过，他就剩今天最后一科，考完后期中考就结束了，等到考完期中考，他再来跟白熙澄讲清楚吧。李墨阳心想着，就出了门。
    只是他不知道，他出门后，白熙澄也出去了。
    这算是白熙澄最近的一大发现，他已经可以离开八楼了！
    刚开始他只是逐渐回忆起很多生前的事情，而到现在，大学时期的记忆他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在更久以前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
    而且白熙澄很确定，他大学期间的回忆缺了一部分，这缺少一部分很可能就是导致他自杀的原因。
    不过这些暂时都没那么重要，重点是他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桎梏消失了，他不必一直困在八楼，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兴奋之下，他本来想跟李墨阳分享，但看到对方熬夜苦读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打扰。还是等他考完试吧。白熙澄想着，就没有多说。
    不过没有告诉李墨阳这件事，并不妨碍他先出去看看，这几日等李墨阳早上一出门后，他也接着出去了。
    自从他死后，就被困在大厦八楼，整整五年都不曾离开，现在一有机会出来，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一在外面晃上一圈就忘了时间，往往回到家都已经是傍晚了，也是幸好李墨阳最近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图书馆，回家的时间比他更晚，这才没有被发现。
    还有就是他在外面看到什么有趣的，回家后就想告诉李墨阳，话到嘴边发现不对，只好又咽了回去。
    不过李墨阳之前提过他今天就考完了，等他考完他就可以告诉他了，这样想着，白熙澄又开心的出门。
    出门后，他习惯性地先在附近绕一圈看看。他虽然是鬼，行进速度却没有比一般人走路的速度快多少，所以至今都还只是在大楼周围间晃而已。
    但这附近他这几天早就逛腻了，所以今天他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
    在周围飘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异常后，白熙澄拿出李墨阳送他的手机，查询李墨阳的学校，当然，也是他生前的学校。
    虽然他今天大概是飘不到那边去，但白熙澄还是决定以那里为目标前进。到不了学校，看看李墨阳平时上学的路也不错，这样想好之后，他就出发了。
    因为不着急，他一路慢悠悠的飘过去，时不时停下来进路边的商店逛逛，当鬼就是这点好，在商店里怎么看也不会招致店员的白眼。
    而且因为太久没出门，在稀松平常的风景，在他看来都别有一般风味，看到什么都要拿出手机拍照纪念。其实他本来想拿笔画下来，想想还是算了，手机体型小，握在手上就跟着他隐身了，别人也看不到，素描本可不一样，不小心吓到人就不好了。
    一路上，白熙澄就像个观光客，走走停停，愜意得很，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就乐极生悲，被1颗球当头痛击。
    「哎呦！」
    白熙澄刚叫出声来，不远处就有一个鬼着急地飘了过来，「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砸到你了，你没事吧？」
    白熙澄注意到这个鬼一边的眼窝空荡荡的，他这才发现刚才砸到他的不是球，而是一颗眼珠。
    「没事没事，是我没有专心看路。」白熙澄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在心里嘀咕，所以说，把眼珠拔下来玩，对于一个鬼来说多么正常呀，李墨阳还整天说他吓人。
    白熙澄瞄了一眼那个鬼，其实他现在有点紧张，他被关了五年，在李墨阳来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鬼的，除了认识的阴差和李墨阳，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或鬼交谈过，都被关的有些自闭了，
    这些天来，他不是没有看过其他的鬼，但他不太敢和他们说话，总是远远的就避开了，眼前的鬼，算是这阵子第一个正式和他对话的鬼。
    「还是我没注意，在路上玩丢球，还不小心砸到你了，对不起啊！」那个鬼抓了抓头，爽朗地道歉。
    他这一动作，反倒让白熙澄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刺青了，他的右手臂上，竟然刺了一隻庞大的老虎。
    白熙澄瞄了一眼栩栩如生的老虎，有点担心地想，这个鬼生前该不会是黑社会吧？
    不过他很快就放下心来了，因为聊起天后，他发现这个叫吴诚林的鬼很热情直率，跟他说了不少这条路上的事情，没多久他们就聊起各自的死亡原因了。
    「唉，也是我的不对，喝酒就算了，竟然还酒驾，这不就出事了吗！」吴诚林后悔地说道。
    「你是车祸死的？」
    「是啊，幸好被我撞到的人没事，不然我真是死了也不够赔罪的。不说我了，你是怎么死的？」
    「噢，我自杀死的。」
    「自杀？你那么年轻，有什么看不开的要自杀？」
    「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哎，那你可真惨。」
    白熙澄笑了笑没说话，他以前也觉得自己蛮惨的，认识李墨阳后就不那么想了。
    他生前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似乎也没什么亲近的家人，恋人就更不用说了，他到死前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反而是死后认识了李墨阳，虽然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但他们仍然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李墨阳很照顾他，还帮他復仇，跟李墨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很开心，白熙澄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想，他对李墨阳的关心似乎不只是对朋友的关心？但他对人际关係一向不甚明白，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反正他很知足，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白熙澄想。
    --

 第二十三章

    另一边，李墨阳考完试刚从教室出来，正犹豫要不要传个讯息给白熙澄，就被缠上了。
    「欸，这次考试你觉得如何？」宋恆1手搭在他的肩上问道。
    「嗯，跟平时差不多吧！」李墨阳心不在焉的回答。
    「哇靠，不愧是学霸，我刚刚看到题目都吓呆了，感觉连及格都难。」
    「是喔。」李墨阳继续敷衍。
    「欸，你怎么又在看手机？」
    「他肯定是谈恋爱了。」旁边两人的共同朋友林文宇一脸篤定地说道。
    「没啦，只是处理点事情。」
    几次在对话框输入内容，觉得不对又删掉后，李墨阳放弃了，还是回家后面对面沟通好了。
    「你说是就是吧！」无语的看着朋友抵死不认的样子，宋恆乾脆利落地转移话题，「你们听说过徐盛良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墨阳没出声，只是挑了挑眉。
    「没有，他谁？」知道他八卦的癮又来了，林文宇无聊的回应道。
    「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过是美术系的学长，还得过艺术比赛的奖，算是最近蛮有名的画家。」
    「嗯哼。」
    好友冷淡的反应丝毫没有打击到宋恆的热情，「结果他之前自己在网路上发表声明，说他那个奖是抄袭别人作品得来的，真的是……」
    看来徐盛良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李墨阳分神想，白熙澄也已经放下这件事了，接下来他的下场如何，就跟他们无关了。
    想到白熙澄，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悸动，他突然等不及想见到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墨阳说完不等其馀人反应就离开了。
    「啊？他没事走那么快干嘛？」
    「就说肯定是恋爱了，忙着去约会。」
    没有理会身后的交谈声，李墨阳只是满怀期待地赶回家去。
    —
    「我回来了。」一进门李墨阳就大声说道。
    屋内没有回应，他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呼喊：「白熙澄？你在吗？」
    屋里一片寂静，还是没有回应。
    李墨阳往家里找了一番，没看到白熙澄，又去隔壁看了看，也没有。
    一阵恐慌在他心里蔓延，白熙澄去哪了？
    李墨阳猜想他会不会是出去了，但也不对，白熙澄不能离开八楼，这是他亲口说过的话，李墨阳这阵子也从没看到他出去过。
    还是他去投胎了？也许他的执念突然消失，或者其实他们都搞错了，徐盛良的事情就是他的执念，只是之前出了点问题，他才暂时没有离开。
    越想越害怕，李墨阳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脑海中不好的猜测，他想找回白熙澄，又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
    惊慌失措下，他悲哀的发现，除了待在这里期望对方会回来外，他根本没有其他的方法。
    李墨阳呆楞地僵在那里，许久无法动弹。
    直到太阳西下，他仍枯坐着，全无心思做其他事。
    —
    白熙澄回来后，就看到李墨阳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心里1惊，试探地呼唤：「李墨阳？」
    听到他的声音，李墨阳才像是回过神来，他盯着他，眼睛里好似有光在闪，「你去那了？」
    李墨阳衝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按理说他们碰触不到彼此，他应该毫无感觉的，但白熙澄觉得他的身上好像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脸上一热，莫名地不敢和李墨阳对视，「我、我出去一趟……」
    白熙澄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他本来以为李墨阳今天不会那么早回来，没想到李墨阳竟然比他早回到家，那他可以离开这里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我以为你消失了……」李墨阳低垂着眼说道。
    白熙澄顿时感到一阵心虚，「我前阵子发现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听他说完，李墨阳仍是低着头，一脸失落。
    看到李墨阳难过的样子，白熙澄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早知道就先告诉他了，「对不起啊，没跟你说……」
    「没关係，你没有要离开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要走了也不先告诉我。」
    他这么一讲，白熙澄才想起来他们原本在冷战的事，不过没等他回应，李墨阳就继续说道：「之前……家里一直来找我，心情有点差，就迁怒到你了，对不起。」
    「噢，没事啦……」本来想到之前的事，白熙澄还有点生气，李墨阳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还没吃晚餐吧？我先去煮点东西好了。」说着说着，白熙澄就飘到了厨房。
    进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面对李墨阳，他总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觉得心痒痒的，心跳得好快，不太对劲，只能藉口煮晚餐离开了那里。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白熙澄才端出食物，一人一鬼边吃边聊。
    儘管刚刚已经说过了，李墨阳还是就之前迁怒他的事，又郑重地道歉了一遍。
    看着他这么诚恳的样子，白熙澄倒是真的不生气了，反而对自己隐瞒李墨阳的事，感到十分愧疚，也赶忙道歉了一次。
    1人1鬼互相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之后气氛就轻松了许多，他们像是恢復到冷战前的相处方式，白熙澄很开心的跟李墨阳分享最近出门遇到的事。
    虽然他觉得李墨阳似乎还有些怪怪的，但白熙澄没有在意，只想着他可能是还在因为家里心烦吧。
    要知道之前白熙澄都待在家，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无聊得很，平时也都是李墨阳跟他分享一天中发生的事，现在难得他也有可以讲的话了，一时间兴奋地喋喋不休。
    而李墨阳也很捧场，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这就让白熙澄讲得更起劲了。
    反而是白熙澄说完之后，感到有点羞赧，他不是话多的类型，往常一个人待上一整天也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李墨阳时他就会有那么多想说的。
    看到李墨阳微笑注视他着的样子，白熙澄突然很好奇他的事。
    李墨阳知道他的许多事，他却不知道李墨阳的，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有点失落，试探着问道：「你跟家人相处的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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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问完话白熙澄就后悔了，他明知李墨阳正因为家里的事情心烦，还问这种问题，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那个……」白熙澄咬了咬嘴唇，「你不想说也没关係，我就是随便问问……」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李墨阳确实有点惊讶，但他倒没有什么不悦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他一向讨厌告诉别人自己家里的事，平时如果有人问起他这种问题，虽然面上没什么，但他心里却会暗自讨厌起问问题的人。
    但如果是白熙澄问他，他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困扰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罢了。
    「其实我跟家人的关係，说不上好或不好吧。」犹豫了一下，李墨阳还是开口说道：「我家就我一个小孩，我爸妈又特别忙，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面，我跟他们比较像是有血缘关係的陌生人？」
    看到白熙澄露出心疼的眼神，李墨阳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跟父母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跟家里的菲佣相处的时间多，小时候还会有所期待，长大后就不在乎了，说他冷血也好，但他对自己的爸妈实在没什么感情。
    「其实要不是因为我爸妈发现我是同性恋，硬要我改，我也不会离开家住到这里来。」李墨阳不甚在意的继续道：「说真的，他们平时也没表现得多在乎我，我真搞不懂他们干嘛对我的性向有那么大的意见。」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李墨阳想了想，他的父母还是挺在意他的，或者说是在意他们的面子，他们对他最大的关心，就是关注他的成绩和表现。
    说起来，他和父母平常见面时，也都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除了前不久因为他的性向大吵一架外，他们可以是另类的特别和谐的家庭了。
    听到李墨阳的话，白熙澄暗骂自己，问什么不好要问这个，虽然李墨阳看起来不是很在意，但这种涉及家庭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有点敏感吧。
    相较于他，李墨阳就平静多了，「这真的没什么啦！」他反过来安慰白熙澄，「我小时候还会有点难过，现在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样比较自由，挺好的，就是他们老是说同性恋不正常，要我改什么的，我觉得跟他们说也说不清楚，又懒得听他们骂我，乾脆搬出来住。」然后他父母1生气，就断了他的金援，不过反正他靠自己的存款也能活，还可以去打工，他也就不在意了。
    「喔……」白熙澄还想说点什么，看了看李墨阳又觉得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每个人的情况和想法都不一样，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插嘴了。
    这样一想，他索性转移话题，「你要看看我最近画的画吗？」
    「好啊！」听他提起这个话题，李墨阳一阵感动，自从他跟白熙澄开始冷战后，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白熙澄的画了，现在可以恢復回原来的状态，他自然求之不得。
    —
    经过那一晚后，他们又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除了李墨阳偶尔会表现的有点奇怪的外，白熙澄觉得一切都很好。而且他还交了新的朋友，对现在的生活，他可以说是特别满意了。
    就是他的新朋友吴诚林，最近挺鬱闷的。
    「你怎么了？」白熙澄抓着他自己的左手问道。
    他们原本在玩猜拳，只是玩得是鬼的版本，拔下自己的一隻手，由另一隻手握着猜拳。玩得好好的，吴诚林却突然开始唉声叹气的。
    「我只是想起我的家人了。」他的忌日快到了，免不了有些多愁善感，白熙澄对此很能谅解，鬼嘛，一年中总有几天会这样，他自己不也是吗。
    「你的家人怎么了？」
    「唉，我想他们了，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一面??」
    「噢。」白熙澄的记忆只到他的大学时期，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对此他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如果说这些话的是李墨阳，那他大概会很担心对方，生怕他有一定点难过，但现在这样说的是吴诚林，他就没什么感触了。
    大概朋友和朋友还是有差别的吧？白熙澄迷迷糊糊地想，因为他跟李墨阳特别要好，所以他才会那么关心李墨阳。
    「你死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了吗？」
    「嗯，这里不在我家附近，我死后不久，他们似乎有来过这里，」吴诚林失落地说道：「但我那个时候刚死不久，整个鬼都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等我清醒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了。」
    白熙澄表示明白地点点头，这其实很合理，亲近的人去世的地方，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去一次，之前李墨阳帮的那个教授也是这样。
    不过对于被困在原地的鬼来说，这就让他们很难再见到亲近的人了，反而难受。
    「我呢，生前不是什么好人，我爸、我妈跟我弟为了我伤透脑筋，结果我倒好，酒驾去世了，死前也没跟他们说过一声抱歉。」吴诚林苦笑着说。
    虽然他们最近常常待在一起，但两个鬼一直没怎么谈论过生前的事，他是没什么好说的，吴诚林则是不太愿意提，现在他大概是太难过了，才会找他发洩。
    吴诚林絮絮叨叨地说，白熙澄就安静的听着，「我以前老在外面惹事，整天跟一群朋友喝酒间晃，我爸妈怎么骂我，我都不听……」
    吴诚林一个体型高大健壮的男鬼，说起家人眼眶都红了，「唉，我去世的时候，爸妈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我气出病来。还有我弟，我以前总不耐烦理他，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白熙澄看他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不过他想起李墨阳帮助那个教授的事情，灵光一现，问道：「你想再见你家人一次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不是想再看到家人，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了，可我留在这里也没办法离开，根本找不到他们……」
    「说不定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他们！」
    吴诚林愣了一下，兴奋地问：「真的吗？」
    「嗯。」白熙澄重重地点头。
    --

 第二十五章

    白熙澄本以为要找到吴诚林的家人，跟他们取得联系会有一点难度，结果没想到意外的简单。
    吴诚远，吴诚林的弟弟，同时也是白熙澄美术系的学弟，而且只比他小一届，这巧合，只能感叹世界真小了。
    这么算起来，吴诚远毕业也有两年了，学校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不过得益于李墨阳的人际网，他们还是很快就拿到了吴诚远的联络方式。
    找到吴诚远后，就要由李墨阳这个活人跟对方沟通。而有过几次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后，李墨阳也学乖了，他跟吴诚远联络的时候，只提及自己是吴诚林的朋友，想要将吴诚林放在他那里的东西还回去。
    吴诚远一开始当然是不信的，他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就他哥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这样朋友？何况他哥都死了几年了，现在才找上门来，怎么看怎么可疑。
    不过李墨阳敢联系他，自然是做好准备了。白熙澄答应吴诚林后，就从吴诚林哪里了解了很多他和他们家的事情，为避免遭到怀疑，李墨阳甚至亲自跟吴诚林交谈过。
    所以吴诚远即使有所怀疑，在与李墨阳交流过后，也不得不相信对方可能真的是哥哥的朋友，不然不会对他哥的事那么了解。
    看出吴诚远已经放下戒心后，李墨阳顺势邀请他出来当面1聚。
    吴诚远一想，就他哥那个鬼样子，竟然会有在他去世后还找过来的真心的朋友，也是挺难得的，就答应了。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这里离吴诚林车祸的地点不远，是李墨阳特意选的，要是说到1半，被吴诚远当成骗子，他就想办法把人拉去吴诚林出事的那条路上，直接让对方眼见为凭。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它的餐点不贵又好吃，对他这种需要节省的学生来说刚刚好。不过这间咖啡厅哪里都好，就是太偏僻了，要不是多亏了他半个学期到处打工的经验，还不会发现这里呢。
    吴诚远对于哥哥的朋友选的地址倒是没什么意见。虽然他大学时期都在那附近，但是他毕业也有两年了，出现新的咖啡厅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虽然对方选了一个他没听过的店，他也没多想。而且他也就是想拿回哥哥的东西，顺便跟人聊聊去世的哥哥罢了。
    直到约定好的那天，他才觉得不对劲，这间咖啡厅也太偏僻了，他愣是找了十几分鐘才找到。进去的时候他心里都在打鼓，这、这人约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
    他之前跟这个自称他哥哥的朋友的人交谈时，只觉得对方很有礼貌，教养也好，对他哥哥的事情又都很了解。
    听他言谈间都是对他哥的怀念，让他忍不住想起去世的兄长，又想着哥哥已经去世了，东西还放在别人那确实不妥，这才答应了人家的邀约。
    现在看来，这人莫非来者不善？吴诚远有点紧张，但想到来都来了，这时再离开也没意义，乾脆就进去了。
    他在座位上1坐下，看到李墨阳那副模样，先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年轻，接着想到他哥的年纪，跟眼前这个男生肯定有不小的差距，越发觉得这人应该不怀好意。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要相信，赶紧把人打发走。吴诚远暗自告诫自己。
    「吴先生，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没想到李墨阳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吴诚远不禁有些想笑，「怎么可能呢？」
    这骗子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没想到年纪轻轻不好好做人，却跑出来当了神棍，吴诚远在心里叹气。
    看他一脸不信，李墨阳也不气馁，毕竟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接下来我说的事情您可能会觉得我在说谎，但请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李墨阳暗自感叹自己这话真像个神棍，不怪人家一脸怀疑。
    接着李墨阳装作没看到吴诚远的白眼，将他如何认识吴诚林，又如何决定帮吴诚林找到他的家人的经过通通都说出来，只是将白熙澄的部份隐去。
    吴诚远一开始半点也不信他的鬼话，料定他是预先查过他们家的事情，此时说出来取信于他，最终不过都是要骗钱罢了。
    可他越听越动摇，这人讲了不少关于他家跟他哥的事情，有些事甚至是很多年前发生的，除了家里人几乎没人知道。这要真是个骗子，那他也太厉害了吧，他有这个本事，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骗人？
    李墨阳一边说，一边也在仔细地观察吴诚远的神情，看出吴诚远已经没那么怀疑他后，他心里一喜，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又说了一些从吴诚林那听来的事。
    眼看说得差不多了，吴诚远也是一脸半信半疑，李墨阳趁机提出去吴诚林出事的那条路上看看，「就在附近，去看看也不必做什么准备，真要觉得不对劲您可以马上离开。」
    吴诚远一想，也对，反正就在大马路上，不怕出什么事，如果他想骗钱，他不答应不就好了吗。
    说服了自己，吴诚远跟着李墨阳走到那条路上，一路上他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抱有期待，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着要是真的能见到哥哥就好了。
    虽说他哥去世也有几年了，他也差不多放下了，但每次想起来还是很难受。他哥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哥哥，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有时他待在家里，总会下意识的想要和哥哥说话，然后又突然想起对方已经去世了，只能落寞的假装没事。
    他都这样了，更不要说他爸妈，很多次，他都看到妈妈拿着哥哥的照片偷偷抹眼泪，而他爸一个一向不苟言笑的人，在他哥的葬礼上也哭了，之后更是整个人都苍老许多。
    想起家里的情况，吴诚远暗自叹息。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有所期待，但眼看那条路越来越近，他的心脏不禁越跳越快，要是真的能见到他哥……
    --

 第二十六章

    吴诚远站定，左右张望，突然，他的视线固定在一处，那里有一个身影在慢慢凝聚。
    「哥??」吴诚远似是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嗯，是我??」吴诚林神色复杂地望着弟弟，「你长大了。」他叹息道。
    吴诚远几欲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是低低的叫唤：「哥……」
    他上前试着触碰好不容易见到的兄长，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哥哥的身体。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他哥已经去世了，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兄长的鬼魂。
    认识到这一点，他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多大的人了还哭呢！」吴诚林嘴上斥责，但仔细看去，他的眼眶也泛着红，「爸妈怎么样了？他们身体都还好吧？」
    「爸、爸的身体很好，就是妈??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不、不过也已经好了。」吴诚远抽抽嗒嗒地说。
    「那就好。」听到父母一切都好，吴诚林也放心了，「那你呢？你现在开始工作了吧？」
    「是啊。」到底是大人了，情绪激动过后，吴诚远也逐渐平静下来。
    不远处，李墨阳自吴诚林出现后就退到一边，让兄弟二人叙旧去了。
    「真感人。」白熙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李墨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眼睛红了耶！」白熙澄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盯着他说道：「你想哭喔？」
    「什么？没有啦。」李墨阳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只是风吹得我眼睛不舒服。」
    「是喔。」白熙澄的声音透着敷衍。
    「真的啦，我有什么好哭的。」李墨阳气急败坏地说道。
    「嗯嗯。」白熙澄敷衍的点头，忽然他目光1滞，「来了。」他低声道。
    李墨阳也往那边看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停在吴诚林身后，吴诚林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又转头跟吴诚远说了什么。
    距离太远了，李墨阳听不到吴诚林的声音，但他可以看到吴诚远似乎是不捨得地想伸手握住吴诚林，最终却又放下了手。
    吴诚林半透明的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接着他转身向那个模糊的身影走去，而吴诚远站在原地，看着兄长逐渐消失的背影，再次流下泪来。
    看着这副场景，李墨阳心里一阵触动，眼睛热热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他硬是忍了下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应该是阴差的模糊身影消失前，似乎朝他这边点了点头？李墨阳疑惑了一下，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拋去。大概是看错了吧。他想。
    这时吴诚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不停地向他鞠躬道谢，吴诚远现在只觉得特别惭愧，没想到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师，他之前竟然还把人当成神棍。
    然而李墨阳只感到尷尬，虽然对方不再把他当成骗子他很开心，但也不必如此恭敬吧。
    特别是吴诚远还想给他酬劳，而且费用还不低。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白熙澄，那个没良心的，事情做完就先跑了！
    李墨阳又看了看面前还在道谢的吴诚远，咳咳，虽然听到有报酬可以拿，他的确是有一点点心动，但他做这件事的本意是因为白熙澄，他帮吴诚林也是因为对方是白熙澄的朋友，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再拿钱就不好了。不过也许以后他可以用这个赚钱？
    因为李墨阳的一再推辞，吴诚远最后还是没能将报酬给出去，他又是遗憾，又觉得这样也正常，毕竟是大师嘛，这种小钱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这样一来，他又要如何报答大师呢？吴诚远正思索着，突然听到李墨阳问道：「听说你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那你知道白熙澄吗？」
    吴诚远一抬头，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母校前了，「您是在说最近很红的那件事吧。」吴诚远一脸恍然大悟，他也是艺术界的，自然听说了徐盛良的事情，「知道啊，白熙澄也是我学长，其实我有一段时间跟他还算熟。」
    李墨阳心理一紧，突然想起之前询问白熙澄的同学时，有一个人提起过一个曾经和白熙澄走得比较近的男生，莫非他说的就是吴诚远？
    看来他运气还不错嘛，李墨阳心道，他本来只是看到学校，想到旁边这个人还是白熙澄的学弟，随口一问罢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好像还真能问出什么。
    「你知道他什么事？」
    吴诚远一脸茫然，不懂大师干嘛问这个，但他想大师一定有他的道理，还是乖乖开口道：「嗯，我大一的时候看过他的作品，觉得他特别厉害，之后意外认识了他，就常常跑去找他请教问题，那阵子我们算比较熟吧。」
    提到白熙澄，他也有一点难过，「之后我哥去世了……我要顾着家里，连学校也很少去，自然就慢慢疏远了，再然后他就出事了……」
    「唉，虽然现在这样说有点马后炮，但我当初真的不认为他会做出那种事，可是学校里大家都那样说，我也不敢帮他讲话??其实他人很好的……」吴诚远失落道。
    李墨阳才不想管他失不失落，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他连忙追问：「你还知道他什么事？比如他那阵子有没有因为什么事心烦？或是他有什么家人和朋友？」
    「呃……我想想，对了，他有讲过他奶奶！」自豪于自己真的想起了什么，吴诚远继续说：「他说他奶奶生病住院了，好像是在兰阳医院？我还说有机会去看望的，唉，也不知道他去世后，他奶奶怎么样了……」想起家里的事情，吴诚远一时颇有感触。
    奶奶！
    李墨阳眼睛一亮，他直觉这会是一个很有用的资讯，「谢谢你，你帮了大忙。」
    「啊？」吴诚远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就让大师如此感谢，不过既然有帮上大师的忙，应该就是一件好事吧。
    告别了吴诚远，李墨阳急忙赶回家，他迫不及待想告诉白熙澄刚刚得知的事情。
    没成想他一到家，就看到白熙澄和一个陌生人坐在一起聊天。
    「你回来了。」白熙澄看到他，倒是很开心，「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好朋友李墨阳。」他对那个陌生人说道。
    听他这么介绍自己，李墨阳感到有点羞涩，「这位是？」他望着那个陌生人问道。
    那个陌生人也望着他，点头微笑。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阴差朋友！」白熙澄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高高兴兴地介绍道。
    --

 第二十七章

    白熙澄的阴差朋友向他打招呼道：「你好。」
    虽然对方的态度很友善，但李墨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里有一股审视的意味。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阴差笑容1僵。不等他回答，白熙澄就插嘴道：「叫他阿明就好了。」
    看着阿明难看的脸色，李墨阳没有问为什么，理智的转移话题：「你是阴差啊？好厉害喔。」
    「其实我还只是实习阴差。」神情恢復正常的阿明说道：「就是工作而已，也没什么厉害的。」
    「哎，五年前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在实现，怎么现在还在实习？」白熙澄又插嘴道。
    「这也没办法。」阿明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说道：「毕竟我们鬼没有退休的问题，很多阴差都是工作好几百年的老员工了，我这种新来的鬼当然只能当实习阴差。」
    眼看气氛又变得沉默了起来，李墨阳赶紧又说道：「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来拜访呢？」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馀光在白熙澄和阿明之间飘过，似乎想观察两鬼间的关係。
    阿明注意到李墨阳紧张的心情，笑了起来，神情中略带趣味，「我刚刚在工作途中看到白熙澄，想说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工作结束后来这里看看。」
    工作……脑中浮现了什么，李墨阳灵光一闪，「你是刚才那个阴差？」
    阿明笑着将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工作内容不能透露啊。」
    「噢，这样啊。」看到阿明的动作，李墨阳心中已有猜测，不过他没有追问下去，配合地转移话题，「不过你看起来不像鬼，就像活人一样。」
    「你眼光真好。」说到这个，刚才还表现得很沉稳的阿明，立刻就兴奋了起来，「这是我们阴差的独门秘技，可以让鬼实体化，你摸摸，还有温度呢！」
    盛情难却，李墨阳握了握阿明的手，不像平常那些碰到会直接穿过去的鬼，阿明的手确实是实体的，而且真的有温度，摸起来和活人一样。
    「你这样跟活人也没两样了。」不仅看起来像人，摸起来也像，这要是平常在外面遇见阿明，他肯定想不到对方其实不是人。
    「嘿嘿，我还可以改变年龄喔。」阿明一脸得意，只见他的身体瞬间变模糊，再次变得清晰后，可以明显看出他比起刚才看起来年纪大多了。
    「哇！好厉害。」李墨阳配合的讚叹道。
    被李墨阳这么讚美，阿明明显心情很好，「是啊，要不是为了这么酷的招数，我没事来当什么阴差……」他还想继续表现，手机却突然响起。
    「唉，我得回去工作了。」他不捨地说道：「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们啊。」
    一人一鬼向他道别，接着阿明就穿墙离开了，离开前还可以听到他喃喃自语着「烂公司、明天就辞职」之类的话。
    李墨阳和白熙澄面面相覷，「咳，你朋友真有意思。」
    「嗯，他很有趣。」白熙澄一脸认真。
    「为什么叫他阿明？」李墨阳好奇地问道。
    白熙澄脸色古怪地回答：「嗯……因为他姓殷，叫殷明。」
    「这样啊……他爸妈真有想法。」
    「对了，我下午跟吴诚远聊过你的事，他说……」他将从吴诚远那听来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奶奶。」这个称呼似乎勾起了白熙澄的回忆，他神色恍惚，喃喃道：「我奶奶……」
    李墨阳看他神情不对，连忙叫唤道：「白熙澄！你还好吗？」
    「嗯……」白熙澄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痛，脑海中浮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忍着剧烈的疼痛，他回应道：「我没事??」
    可李墨阳并没有因此放心。「你、你怎么哭了……」李墨阳愕然地看着白熙澄。
    白熙澄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他抬手一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我……」白熙澄一脸茫然：「我就是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墨阳不禁后悔这么随意的告诉他从吴诚远那听来的事，要是知道白熙澄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他就应该更慎重一点。
    情绪平復后，白熙澄下意识地安慰道：「我没事。」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李墨阳一脸的不悦，改口道：「是有一点不舒服，但这不就刚好证明了这个资讯的可信度吗？我觉得说不定我很快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了。」
    李墨阳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白熙澄那副难受的样子，又将到嘴边的话嚥了下去。算了，还是先让他休息吧。李墨阳心疼地想。
    为了让白熙澄好好休息，晚饭他们乾脆叫外送，吃完饭没多久，李墨阳就将白熙澄赶去睡觉。白熙澄拗不过他，只好先回隔壁的空屋去。
    结果他正要离开，却被李墨阳叫住：「等等，你今晚睡我这边吧。」
    「不用了吧。」
    「如果你今晚又不舒服，睡我这边我还可以照顾你，你自己待在隔壁我不放心。」
    看到李墨阳坚持的表情，白熙澄知道他就算反对也没用，「好吧。」
    但他还有另一个问题，「那我睡哪？客厅地板？」
    他平时在隔壁都睡在地板上，反正他一个鬼，也没什么感觉，睡哪里都可以。而且他其实是不需要睡眠的，就像他不用吃东西一样，但他以前还没认识李墨阳的时候，一个鬼很无聊，没事做就只能睡觉，之后也习惯了，现在每天到时间了就会去睡觉。
    「你睡我的床。」
    李墨阳可做不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暗恋对象睡地板这种事，就算他的暗恋对象是鬼也一样。
    「啊？」白熙澄还想反对，但李墨阳丝毫不给他机会，将他赶进房间。
    白熙澄没办法，只好真的躺上李墨阳的床，他不适应地左右扭动，还想说点什么劝劝李墨阳，对方却比他先一步开口：「晚安。」
    听到他的晚安，白熙澄脸上1热，他突然觉得李墨阳的声音真好听，对方脸上温柔的表情也让他莫名的害羞。而且他现在就躺在李墨阳的床上……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白熙澄没注意到李墨阳何时离开，等他回过神来，房间里早已一片黑暗，只剩床头的小夜灯闪着微弱的光芒。
    白熙澄盯着小夜灯，睡意渐渐袭来，慢慢的，他闭上眼沉睡了过去。
    --

 第二十八章

    一片黑暗中，白熙澄正在狂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他隐约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他必须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突然，黑暗消散了，白熙澄发现自己正站在窗户边，窗户是开着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将他的头发都吹乱了。
    他回头一看，这间房子虽然不大，但佈置的很温馨，只是整个客厅放满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很凌乱。沙发上堆着各种画具，地板上洒满画纸，而沙发不远处的茶几上，几个酒瓶歪七扭八的倒在桌上，没喝完的酒从瓶子里流出来，沿着桌面滴到地上。
    白熙澄转回身，自窗户往外看去，窗外是熟悉的景色。
    当然熟悉，毕竟这个风景他都看了五年了。
    这里应该是他的家，白熙澄猜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此时他的双脚正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他甚至能感知到两隻脚踩在地板上的感觉。白熙澄试着挪动双脚离开窗边，但他的脚却怎么样都动弹不得，他又想抬手将窗户关上，但手也抬不起来。
    窗外，风仍在呼呼地吹，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白熙澄的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双脚自动走到窗边，双手扶着窗沿，接着他翻过身去，整个人翻到窗外，从八楼直直坠落。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接着他感觉自己摔在地上，身体被摔得七零八落，鼻腔和喉管里，血液不停地涌上来，他无法呼吸，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发白的天空??
    又是一片黑暗，白熙澄仍在奔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很沉重。他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不能停下来，要来不及了??
    「吓！」白熙澄猛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乾净整洁的房间，阳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屋内明亮而温暖。
    白熙澄坐起身，警惕地四处张望，没有望不到头的黑暗，也没有窗边呼啸的风声。
    是了，这里是李墨阳的房间，他正躺在对方的床上，白熙澄恍惚的想。
    也许是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他觉得全身痠痛，精神状态更是疲惫不已，一点都不像睡了一整晚。
    白熙澄看了看时间，还很早，他躺回被窝里，想要再瞇一下，但房间里很安静，甚至有点太安静了，让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床上起身来到门边，轻轻的打开了门。
    从门缝往外看，房外一片正常，白熙澄推开门，飘到客厅里。
    客厅的沙发上，李墨阳正躺在上面睡觉，他身材高大，那沙发对他来说明显有点小，让他只能捲起身缩在上面，不过即使如此，李墨阳也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白熙澄的动静打扰到。
    白熙澄看着他的睡脸发呆，刚才不安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看到李墨阳，他就会感到很安心。
    盯着李墨阳英俊的脸孔，白熙澄想，怎么会有人连睡觉时都那么好看？这样想着，他突然脸上一热，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正分神时，李墨阳的手机突然响起，立刻将白熙澄吓得飘到一边去。
    而李墨阳起来时，就看到白熙澄缩在墙角不知道在干嘛，他有些疑惑，但是刚从沉睡中醒来，尚未清醒的头脑没办法思考那么多，只下意识的去浴室刷牙洗脸。于是，他自然而然也没有注意到白熙澄松一口气的样子。
    从浴室出来后，李墨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熙澄的存在，他有点懊恼，昨天晚上特意订了很早的闹鐘，就是想今天早点起床，在白熙澄从房间出来前就先打理好自己，结果竟然失败了。
    正懊悔着，李墨阳突然想到什么，身体1僵，白熙澄刚刚该不会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吧？他晚上睡觉应该没有流口水吧？踌躇着用馀光瞄了白熙澄一眼，李墨阳又飞快地将视线转回来，他又不能开口问白熙澄，那也太尷尬了。
    还没谈恋爱就先同居，真是太让人苦恼了。李墨阳想，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自然而然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李墨阳，完全没有发现白熙澄的异样。吃早餐时，一人一鬼虽然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却硬是没有对上视线，整个早餐时间，他们的眼睛都盯着桌子看，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桌子多好看呢。
    李墨阳的好心情一路维持到学校，就连发期中考卷这种事都没能影响到他。
    他那个傻笑的样子，倒是对不少同学造成了打击，甚至连教授都在怀疑自己，莫非是考卷出得太简单了？还是给分太宽松？
    不过李墨阳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对，一下课他就归心似箭，推辞了同学们的邀约，赶着要回家了。
    「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看到他这副模样，林文宇喃喃自语。
    「所以他的恋爱对象到底是谁？」宋恆心心念念着他的八卦。
    李墨阳没有理会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两人的话，径直从校门口离开。
    说起来，一人一鬼最近相处起来都比以前亲密了不少。
    李墨阳敏锐的察觉到白熙澄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有机会，但他们的身分差异实在太大了，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决定先维持现在的状态。
    至于之后要怎么办，他没有一丁点头绪，毕竟他不能也不会强制白熙澄为他留下来，而眼下他们离消除白熙澄的执念又更近了一步，分离几乎可以说是注定的。
    李墨阳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离白熙澄远一点，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理智上他知道怎么做比较好，可只要一见到白熙澄，他的理智就会消失殆尽，没办法之下，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来到了假日，李墨阳带着白熙澄前往兰阳医院。
    偌大的医院，人来人往，李墨阳却觉得身体1颤，他莫名有种预感，他们离真相很近了，这间医院里，也许就藏有白熙澄死亡的真相。
    --

 第二十九章

    儘管找到了这里，但除了这间医院名字外，他们没有更确切的讯息，即使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因此李墨阳决定另闢蹊径，问问看医院里的鬼。
    不过这里毕竟是医院，有太多的鬼，光是这在医院大门前，他们就至少看到三个鬼，真要一个个问去，怕是花个三天三夜也问不完。
    所以经过一番筛选，他们首先找上了花园里的老爷爷。
    鑑于询问的对象是鬼，这次李墨阳没有出手，一切交给白熙澄。而他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着他。
    白熙澄慢慢地飘过去，飘到一半回头看向李墨阳，不安的抿嘴，李墨阳笑着朝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不久后，白熙澄飘了回来，「爷爷说他不记得有没有看过类似我奶奶的人或鬼，但他建议我们可以去问六楼的刘阿姨，她以前是这里的护士，认识很多病人。」
    「嗯。」李墨阳注视着满脸写满开心的白熙澄，温柔地说：「你做得很好。」
    听到他这么说，白熙澄的脸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他低下头往前飘去，不想让李墨阳注意到他通红的脸。
    接着他们来到六楼，途中看到两个小孩样的鬼、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男鬼和一对夫妻鬼，他们皆神情漠然，对经过的一人一鬼毫无关注，更确切的说，他们像是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墨阳皱了皱眉，所以他才不喜欢医院，这里的气氛总是带着一种沉重压抑的感觉。
    白熙澄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小声说：「我想给那两个小孩买糖吃。」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想吃糖。」
    李墨阳回头，看到那两个孩子正盯着旁边一个小孩手上的棒棒糖，睁得大大的眼睛似乎带有一些渴望，而那个小孩的父母就在他的身边，父亲牵着他的手，母亲的手里抱着小孩的外套，画面看上去既温馨又可爱，像是那种童书中会有的场景。
    「那我待会去买糖。」李墨阳痛快地答应。
    「不、不用了，我来买吧。」白熙澄挥手拒绝。
    他自己是有一点钱的，虽然大部分是李墨阳给的，作为他打扫家里跟煮饭的报酬，儘管他极力推拒，但最后还是在李墨阳的要求下收下了。剩下则是吴诚林的财產，因为他要去投胎了，也用不上这些钱，索性留给白熙澄，虽然白熙澄也搞不懂他一个鬼怎么会有人间的钱。
    李墨阳没有接受他的意见，对着他笑笑，说道：「但是我也想买糖给他们吃。」
    白熙澄发现他最近对李墨阳的笑容毫无办法，只能囁嚅着答应。
    正说着，他们就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女鬼，笑意盈盈地迎面飘来，那应当就是花园里的爷爷口中的刘阿姨了。
    李墨阳停下脚步，白熙澄向前飘去，看着他略有些靦腆紧张，但仍算得上游刃有馀地跟刘阿姨攀谈，李墨阳有种既欣慰又失落的感觉，欣慰于白熙澄的成长，又失落于对方似乎不再那么需要他了。
    就算他现在放弃帮白熙澄，对方应该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查出真相，李墨阳出神地想着，他想的太过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白熙澄已经回来了。
    所以白熙澄问完话回来后，就看到李墨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怎么了？」
    李墨阳回过神来，「没事，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噢，刘阿姨说她以前见过我，那时候我应该是来照顾住院的奶奶，不过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也不是很清楚我的事情，只知道我都待在十楼。」
    「那我们现在就去十楼。」
    「嗯。」白熙澄看上去兴致不高。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
    「害怕？担心？」李墨阳猜测道。
    白熙澄点点头。
    明明是自己一心想查出真相，真的快找到答案时，他反而担心到不敢面对真相，甚至有了想落荒而逃的想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没关係的，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李墨阳在空中虚虚地握起白熙澄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
    儘管他们注定触碰不到彼此，但他仍然想用这种方式给白熙澄一点支持和慰藉。
    白熙澄心中1暖，「谢谢。我们走吧。」
    接着他们来到十楼，但跟预期的不同，他们陆陆续续问了一些鬼，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资讯。
    直到他们来到十楼尽头的病房，这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鬼。
    老婆婆看到他们，径直往这里飘来，不等白熙澄开口，她就先说道：「哎呦，熙澄你怎么也变成鬼了？」
    「您认识我？」
    「你以前来这里照顾你奶奶，那时我就住在隔壁病房。」
    白熙澄和李墨阳对视一眼。找对鬼了。
    「不知道婆婆怎么称呼？」
    「你叫我王奶奶就好。」
    「王奶奶，请问您跟我奶奶认识吗？」
    「我跟你奶奶就住在隔壁，当然认识，倒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听她这么一说，白熙澄心下稍定，他上前一步，将事情的原委11道出。
    王奶奶听完她的话，沉默良久，才叹气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奶奶去世后，因为不放心你，曾短暂变成鬼，后来她看你虽然神情悲慟，但也条理分明的办完丧事，就放心离开了，没想到??」
    白熙澄虽不大记得自己的家人，但听王奶奶这么一说，心中也莫名悲痛万分：「王奶奶您能告诉我有关我奶奶的事情吗？」
    王奶奶思忖半晌，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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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站在王奶奶的角度看来，整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白熙澄的奶奶本来身体状况就很糟，病情时好时坏，某一天她接到一通电话，似乎是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刺激到她，讲完电话后她就显得不太舒服的样子，王奶奶那时候还问过她，可她只是摆了摆手时没什么，之后她和来医院照顾自己的孙子，也就是白熙澄起了争执，没多久，白熙澄离开病房，然后当天晚上，白熙澄的奶奶就病情突然恶化去世了。
    那之后没多久，王奶奶也因病辞世，她因为执念未消变成鬼滞留于人间，跟当时已经是鬼的白熙澄奶奶一起在十楼徘徊，等到白熙澄办完奶奶的丧礼后，他奶奶就放下心，消除执念投胎去了，只剩王奶奶还待在十楼。
    听完这个不算长的故事，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李墨阳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认为不是当事人的自己没有资格评论，而白熙澄则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过程，我知道的也只有那么多了。」王奶奶叹息道。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白熙澄平静地说道。
    可是白熙澄越平静，李墨阳越担心他。又不好插话，只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白熙澄似乎是发现了，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唉，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帮上忙就好，只是……你奶奶离开时，一直以为你未来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你……」
    「没事的奶奶，我现在也很好，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有时我觉得??我的死亡为我带来了新生，比起生前更开心的新生。」
    王奶奶端详他许久，最终只能无奈叹气，「好好生活吧！有机会就赶快去投胎。」
    「谢谢您……对了，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您的执念是什么？您帮了我，如果可能我也想报答您。」
    王奶奶愣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孙女，一直在国外工作，我去世时她没能赶得及来见我，我死后就想再看她一眼……」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带您的孙女来这里看您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啊，谢谢你。」听到白熙澄这么说，王奶奶一脸激动地感谢道。
    和王奶奶又说了一些话后，一人一鬼准备离开医院，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先去医院里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糖果，送给两个小孩鬼。
    那两个孩子看到白熙澄拿糖果给他们时还不相信，整个鬼傻楞楞的，还是白熙澄说道：「没关係，都是给你们的。」
    其中一个小孩小小声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们很可爱。」白熙澄笑着回答。
    两个小孩开心的接过糖果，还1鬼给白熙澄一个拥抱。
    「心情好点了吗？」李墨阳问。
    「我本来就没有心情不好。」
    「嗯，你没有，是我心情不好。」
    白熙澄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之后要先帮王奶奶找到她的孙女，然后要??回我家一趟。」
    刚刚他们要离开时，王奶奶提到了白熙澄的家，虽然她和白熙澄的奶奶是在医院认识的，但两个老人家平时没什么事，也就只能间话家常一下，聊聊老家跟孩子、孙子，因此王奶奶是知道白熙澄家的大概地址的。
    李墨阳听到王奶奶提起白熙澄家时，就想过让白熙澄回去看看，没想到他还没提出这件事，白熙澄就先开口提了。
    「好。」李墨阳点点头。看来白熙澄是真的不需要他的帮助了。他有些惆悵地想。
    离开医院时已经是黄昏，晚霞将天空晕染成美丽的顏色。快结束了。白熙澄抬头看向天空，就像一幅画总有完成的时候，他的故事也快迎来落幕之时了，他有预感。
    —
    回家之后，因为白熙澄一直显得有点低落，李墨阳没怎么去打扰他，想让他自己沉淀一下。
    晚上他像之前那样让白熙澄睡他的房间，白熙澄虽然有心拒绝，但到底说不过他，只能乖乖躺上李墨阳的床。
    站在房门口，李墨阳温柔地说道：「晚安。」
    白熙澄也回应道：「晚安。」
    这是他们最近的习惯，一人一鬼总会在入睡前跟对方道一声「晚安」，就算白熙澄没有在李墨阳家过夜，离开这里到隔壁之前，他也会跟李墨阳说一声。
    深夜，白熙澄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有种预感，总觉得今天晚上又会像之前那样做梦，这让他不太敢入睡，但他又不捨得放弃这个了解过去的机会。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就睡吧。这样想着，白熙澄安然的闭上了眼。
    果然他1入睡，就开始做梦了。
    梦里，他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人在吵架，也许说不上吵架，只能说是他单方面宣洩情绪，而老人既包容又无奈的看着他，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老人眼里的慈爱和关心让他悲痛不已。
    画面一闪，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是陌生，但又隐约觉得熟悉，好像他曾经在这里待过很久，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他往四周张望，发现这个地方正在举办丧礼，无数看不清脸的人围绕在他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着什么，可他只觉得茫然无措，内心有如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他好像听不懂其他人在说什么，他们的话语对他来说更像毫无意义的杂音，他只是机械的做着应该做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就像被设定好的台词。直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离去了，他枯坐在灵堂前，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哭得那样激烈，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肺都哭出来似的，可他又不懂自己是为何而哭，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那时的他，还没有清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可是在还没意识到之前，他就先哭出来了，儘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他的潜意识已经提前预料到什么。
    最后，画面再次闪过，白熙澄又回到了他跳楼的那个窗户边，他从窗户往外望去，夜色刚刚褪去，天空开始转亮，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回头望了一眼堆积在沙发上的画具，然后他从窗户跳了下去。
    在风里坠落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

 第三十一章

    「白熙澄！」
    「蛤？」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白熙澄猛地吓了一跳。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分心耶。」李墨阳盯着他说道。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一点事情。」
    「嗯？」
    看到李墨阳怀疑的眼神，白熙澄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要去找王奶奶的孙女？」
    「那个啊，我之前调查过了，王奶奶的孙女已经定居到国外了，但她最近回台湾看望父母，而且这星期六她就要离开了，所以我们要找她得儘快。」说到正事，李墨阳立刻就忘了原本要说的话，转而提起接下来的准备。
    「我待会先想办法联系她，要赶在她出国前解决这件事，不然也不知道她下次回台湾会是什么时候了。」
    「喔喔。」白熙澄瞅了一眼李墨阳，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发现，白熙澄庆幸地想。
    昨晚的那个梦，让他的记忆又恢復了一大半，他生前最后的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白熙澄大概也猜到了，说不上多么后悔或遗憾，毕竟那已经是当下的他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了。只不过要是被李墨阳知道了，对方大概会为他感到难过，所以他想起来的这些回忆，还是先瞒着李墨阳吧，因为他不想让李墨阳难过。
    —
    「王安琦小姐，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事情就是这样。」坐在咖啡厅里的李墨阳一脸气定神间地说道。
    连续扮演过好几次神棍，他对于整套流程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就算对方用一副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李墨阳也可以毫不尷尬的说完剩下的台词。
    不管对方的反应是半信半疑还是毫不相信，他都有应付的办法。
    嘖嘖，自己现在可真成为专业的神棍了。李墨阳有些自嘲地想。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竟然说我奶奶在医院等我??用别人去世的长辈来骗钱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在接触到这个年轻人时，王安琦就觉得他很奇怪，只是因为对方一再强调有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她，她才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对方见面，现在听到这个年轻人一派胡言的话后，她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这里，愤慨地立刻就要起身离开。
    「你七岁的时候曾经在奶奶家附近的公园摔破膝盖。」
    「欸！」原本已经起身的王安琦听到这番话，瞬间定住身子。
    不顾王安琦惊愕的脸色，李墨阳继续说道：「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奶奶到奶奶家附近的公园玩，因为那里卖的冰淇淋很好吃，而且奶奶往往会容许你多吃一球冰淇淋。」
    「你、你怎么知道？」
    「这些都是你的奶奶亲口告诉我的，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吗？要是不信，我还有别的……」
    「等等……我、我相信你……」王安琦一脸惊疑地盯着李墨阳：「你说，我奶奶还在等我??是真的吗？」
    「我是不是在骗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墨阳一脸爱信不信地说道。
    可越是这样，在王安琦眼里看来，反而更加证明了他的可信度。
    所以她只沉默了一下，就答应道：「好。」
    反正只是去看看，就算没有也不会对她有害吧？王安琦如此想着。
    不过如果真的能看到奶奶，那就太好了。
    于是，李墨阳和王安琦约好了假日一早到医院匯合，然后再由李墨阳带她去见王奶奶。
    可是没想到，到了当天早上到了约定的时间，王安琦却一直没有出现。
    「她不会不来了吧？」白熙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安的说道。
    「再等等。」李墨阳虽然也有点担心，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
    「我先试试看联络她。」说完他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李墨阳皱眉说道。
    白熙澄急得原地打转，「要是她不来了，那王奶奶怎么办？我们已经告诉王奶奶了，这不是让她白开心吗……」
    正焦虑不已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
    白熙澄抬头一看，「阿明！」
    阴差阿明飘到一人一鬼身旁，「嗨，你们怎么在这里？」
    白熙澄和李墨阳对视一眼，决定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阿明，说完后白熙澄神色焦虑的问道：「阿明你有办法可以找到王安琦吗？」
    「唔，是可以啦，但是……」
    看着白熙澄睁得大大的圆眼睛，阿明抓了抓头，「好吧，我试试看，叫王安琦是吗？27岁啊??」说着说着阿明闭上眼睛，身体渐渐变得更透明，像是要消失于空中。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睛：「嗯，找到了。不过她的情况不太好……」
    「不太好？」
    「是啊，她遇到车祸了，目前还在昏迷中。」
    「啊？那怎么办？」白熙澄惊慌地叫道。
    「放心啦，她没受什么重伤，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这样啊，太好了。」听到王安琦没事，白熙澄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他立刻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但是……跟王奶奶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而李墨阳虽然没有出声，但他紧皱的眉头也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这下麻烦了，据王安琦所说，她最近是一定要回美国的，要等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而且他们之前已经告诉过王奶奶王安琦要来的事了，她听完的当下非常激动，还不停向他们道谢，想到要让这样一个老人家期望落空，他心里就不好受。李墨阳想着，越发觉得必须儘快想出解决办法。
    看着一人一鬼焦急的样子，阿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呢……这也不是不能解决啦。」
    感觉到两道炽热的视线，阿明唉叹一声，说道：「好啦好啦，我可以帮忙，但你们之后要请我吃饭。」
    「阿明最好了！」
    不着痕跡地把兴奋的白熙澄挡在身后，李墨阳笑道：「那是一定的。」
    「真是的，要是被发现一定会被骂死……」嘟囔了几句，阿明再次闭上眼睛，身影透明得像是要消散在空中，接着他两手往空气中一抓，竟然抓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形。
    「王安琦！」白熙澄惊呼道。
    原本有些晕头转向的王安琦听到这声呼喊，才像是清醒过来，她望了望四周，惊讶道：「这、这是哪里？你们怎么在这？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兰阳医院喔！」回应她的是笑咪咪的阿明。
    「是我将你带到这里来的。」
    乍然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脸孔，王安琦吓了一跳，警惕地问道：「你、你是？」
    「我是阴差呦，而你现在，而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将你的魂魄拉了过来。」
    --

 第三十二章

    为了不让王安琦被阿明吓死，李墨阳赶紧上前解释道：「阿明是我的朋友，因为你一直没有来，我着急之下拜託他帮忙找你，没想到竟然发现你出了车祸，因为你本身就在昏迷中，阿明这才趁机将你带过来。」
    「车祸……」经过李墨阳的一番解释，王安琦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认识，她也因此想起了来到这里之前的事。
    「对了。我在搭车过来这里的时候遇到车祸??那我的身体？」
    「放心吧，我只是暂时将你的魂魄拉到这边来，等事情结束我会送你回去。」阿明说道。
    白熙澄也道：「别担心，阿明很厉害的，不会有事。」
    王安琦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你是？」
    「他也是我的朋友，就是他让我知道你奶奶的事情的。」
    「这样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说之前王安琦还有所怀疑，现在她遇到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自己也变成离体的魂魄，她对于奶奶的事早就没有怀疑了。
    可以说她现在反而满心期待能够见到奶奶。
    「那我奶奶她？」
    「她在医院的十楼。我们快上去吧，她已经在等你了。」
    「嗯。」
    虽然变成鬼让王安琦有点不安，但大概是因为即将要看到奶奶的缘故，她现在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满心欢喜的跟着李墨阳来到十楼。
    一到十楼，她就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佇立在窗边。
    看到熟悉的面孔，王安琦不禁哽咽喊道：「奶奶！」
    「安琦……是你吗？」看到疼爱的孙女，王奶奶混浊的眼睛也留下了眼泪。
    「是我，是我啊，奶奶。」王安琦哽咽着说道。
    「我们到旁边去吧，不要打扰他们。」望着祖孙相见的温馨场面，白熙澄低声说道。
    「嗯。」李墨阳点头，随着他一起退到一旁。
    「真好啊……」白熙澄感叹道。
    李墨阳没有说话，只是虚虚的握起他的手。
    注意到他的动作，白熙澄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转过头去看向王安琦那里，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他的手却已轻轻地回握了回去，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泛起了红晕。
    「嘖嘖。」飘在半空中的阿明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
    另一边，王安琦完全没想到能够再见到奶奶，一时间都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而王奶奶则是欣慰地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孙女，一边感叹时间的流逝，一边忍不住像从前那样叮嘱孙女，「你要多吃点饭，都那么瘦了，不要成天想着要减肥……还有要注意身体健康……」
    「嗯……」曾经以为永远无法再听见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王安琦流着泪不住点头。
    「奶奶……你去世时，我没能赶回来，对不起??」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原本以为这个遗憾会跟着她一辈子，没想到会在奶奶去世多年后，再次与奶奶相见，还是以这副模样。
    「没事的，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王奶奶略微飘起，将手轻轻放在疼爱的孙女的头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知不觉间你也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呢，小小的一隻，总是黏在我身边……」
    「奶奶……」
    「你从小就要强，我去世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不过现在你应该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吧？」
    「嗯……奶奶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不远处的一人两鬼，虽然没有上前打扰祖孙的相处，但始终注意着面前的状况。
    看到王奶奶和王安琦的叙旧差不多要结束后，阿明也从空中飘了下来，往祖孙二人飘去，「好了，也差不多该我上场了。」
    「走吧。」阿明朝王奶奶伸出手。
    「……那我也应该离开了呢。」王奶奶牵起阿明的手，笑着向王安琦道别。
    「奶奶……」王安琦忍着泪水，努力咽下挽回的话语。奶奶已经因为她滞留于人间很多年了，儘管不捨，但她又怎么忍心让奶奶继续为她留下呢？
    「奶奶，再见，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爸妈的，所以、所以??」所以你也要保重啊。
    目送着奶奶离去后，王安琦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了，她像是个孩童那样，不管不顾的大哭着。
    「好不容易见到，却是最后一面了……」李墨阳低叹道。
    听到他的声音，白熙澄只觉得心里1紧，在听到林书茜离开许白全的事情时，他可以泰然自若地安慰李墨阳，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情形，现在不知道为何，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人鬼殊途，人和鬼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儘管暂时有所交集，最终也是要回到本来的路上。」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阿明意味深长地说。
    面对这番话。李墨阳和白熙澄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他们心里怎么想，却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好了，该送你回去了。」阿明拍了拍手，对王安琦说道。
    拉着王安琦的魂魄离开时，阿明回头瞅了一眼另一边的一人一鬼。两个身影仍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话虽如此，但如果……」阿明喃喃低语着。
    「嗯？」听到声音的王安琦疑惑地回望着他。
    「没什么，我们走吧。」阿明敷衍着回应，又是平时笑咪咪的模样。
    —
    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再度回到家中的白熙澄忍不住產生一种愉悦的感觉。
    一边扑到沙发上，一边大喊着：「好累啊！」
    刚进门的李墨阳看到这幅景象，微笑着忍下想要上前摸摸他的头的慾望。
    「晚上吃什么？要吃好一点的来庆祝吧？」
    「嗯！」白熙澄笑着看向李墨阳，没想到对方也正看过来，一人一鬼对视了几秒，白熙澄倏地转过头去，只感觉自己的脸灼热了起来。
    「咳咳，我们吃寿司吧！我今天想吃这个。」
    「好，那我去订。」李墨阳平静的回应道。
    这样自然的语气让白熙澄有些莫名的失落，李墨阳这么平静，不是反而显得他很奇怪吗？对方似乎什么特别的感受都没有，好像他反应过度一样。
    然而在白熙澄身后，李墨阳的两隻耳朵其实早已通红不已，只是转过头去的白熙澄没有发现罢了。
    --

 第三十三章

    「所以我说你这傢伙是真的恋爱了吧？都快期末了，竟然还跑出去玩。」
    「说什么啊，反正就是这样，好好帮我抄笔记啦。」
    「居然掛我电话，真是??辛苦帮忙抄笔记的人都得不到尊重吗？」宋恆一边抱怨，一边跟旁边的林文宇八卦道：「考前还出去玩，绝对是恋爱了，就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不过他的交往对象到底是谁啊？我完全没发现，他也藏得太好了吧。」
    「他平时不是最常跟我们两个待在一起吗？」
    「咦？」惊讶地瞪着林文宇，宋恆颤抖地举起手指着好友，「该不会??你们？」
    「戏很多欸，老师进来了啦！」林文宇面无表情地拍开宋恆的手，转过身去不想理这个朋友了。
    另一边，掛断电话的李墨阳松了一口气似的，转头对白熙澄说：「我订了民宿，先进去放行李。」
    「嗯，你朋友真有趣。」
    「哈哈，他是蛮吵的。」刚才不小心开了扩音，天知道宋恆那些逼问他谈恋爱了没的话有没有被白熙澄听到，他刚才都快紧张死了，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是对他演技的一大考验。
    不自然的移回视线，李墨阳提着行李走向民宿。
    他们目前正待在宜兰的一间民宿前，这里离白熙澄的老家尚有一段距离，虽然依照白熙澄的记忆，从他的老家到台北，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交通时间，但考虑到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可以一起出来玩，李墨阳还是决定从台北出发慢慢往白熙澄的老家前进。
    他还特地安排了三天两夜的行程，就是想着在白熙澄离开前，能够至少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待会先去吃午餐，然后去看海。」李墨阳说道，眼神扫过旁边的人，注意到他们狐疑的表情，微笑着指了指耳朵上的蓝芽耳机。
    旁边的人这才注意到蓝芽耳机的存在，明显松了一口气，既尷尬又抱歉的朝李墨阳笑了笑，李墨阳礼貌的点点头。
    转过身后，却是和一直待在他身旁的白熙澄对上视线，一人一鬼莞尔一笑。
    想当初他每天都在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现在却可以游刃有馀的处理这种事，他的进步也很大啊。李墨阳心道。
    吃午餐的时候也是，李墨阳熟练的挑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在服务生略显惊讶的眼神中，淡定的点了一个人绝对吃不完的份量，然后和白熙澄一起吃完全部的餐点，吃午餐时还不忘用身体挡着白熙澄，以免有人看到他这桌飞起来的筷子会吓到。
    「那个服务生肯定觉得你胃口很好。」午后走在海边，白熙澄边眺望着远方，边调侃道：「而且刚刚好像有人看到我用的筷子了，我看那个人一直盯着我们这里，还一脸惊恐的样子。」
    「是吗？幸好他没有大声嚷嚷。」
    「如果他大吼大叫的话，你要怎么解决？」
    「那我会告诉他这是过于疲劳產生的幻觉。」李墨阳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
    白熙澄瞇着眼感受拂面而来的海风，今天的天气很好，当然对于人类来说可能会有点冷，至少经由观察路过的人的衣物，他是这么判断的，不过鑑于他是一个鬼，温度的变化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易于感知，只要天气晴朗，他都觉得是好天气。
    但白熙澄没有忘记自己有一个脆弱的人类朋友，「你会冷吗？」
    「不会，我不怕冷欸，反倒比较怕热？」
    「是吗。」白熙澄的视线看向远方，「其实我现在觉得比起人，我更想当鬼。」
    感受到李墨阳疑惑不解眼神，白熙澄继续说：「当鬼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怕冷也不怕热，人类很脆弱，但鬼不是。虽然当鬼有很多限制，常常觉得很寂寞，但是……」但是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所以这些我都无所谓了。
    「很奇怪吧？我以前很想赶快去投胎，但现在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
    回过头去看向李墨阳，白熙澄表现的异常平静，但只有他知道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那些一直以来被重重掩盖的感觉，在海风的吹拂下，终于显现出来了。
    无可辩驳，又无可抵挡，他喜欢上李墨阳了。
    看着白熙澄，李墨阳微笑着低声道：「……我也觉得你这样很好。」呼啸的风声吹散了他的话语，但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很好看，所以白熙澄也回以微笑。
    —
    晚上，民宿房间里。
    这个房间有一个很棒的阳台，往外看去可以看到海。一人一鬼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聊天。
    虽然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月，但李墨阳似乎一直没有好好讲过自己的事情，偶尔提及也是匆匆带过。
    想到之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讲了，他突然很有谈话的慾望。
    「我好像没怎么讲过我家的事情。」喝完一大口啤酒，他说道：「我家算是蛮有钱的。」
    「嗯，看得出来。」毕竟你就是一副有钱人家少爷的样子，白熙澄腹诽道。
    「哈哈，很明显吗？」
    「嗯……也不能说是很明显吧？不过你给人的感觉，就是会让人觉得你的家庭背景一定很好。」斜眼瞄向李墨阳，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气氛的作用，白熙澄感到有点晕眩，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我原本以为你这种人会比较??自我，刚开始还有点担心，但是……你是个很好的人。」
    「这是发好人卡？」李墨阳忍俊不禁，噗哧笑道。
    「应该说，你很会体谅别人？跟你待在一起很轻松……」
    「是吗？」目视着夜空，李墨阳喃喃道：「我爸妈……从我小的时候就很忙，毕竟要工作嘛，所以我小时候都是保母带大的，虽然保母也对我很好，但有时候还是会很寂寞。」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李墨阳转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那种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我??很羡慕你。」
    说完这句话李墨阳就突然沉默了起来，而白熙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天空看，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过了良久，白熙澄才开口道：「那我分一点给你吧！」在李墨阳惊讶的目光下，白熙澄转头虚虚的握住他的手，「家庭的事情，实在太复杂了，我很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你说我很厉害，那我把我的特质分给你，这样你也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了。」
    「嗯。」李墨阳收紧了手，就算碰触不到彼此也没关係，至少他们在同样的空气中重叠着，这样就够了。
    「谢谢你。」
    --

 第三十四章

    昨晚他们边喝酒边聊天，聊到很晚才去睡，幸好白熙澄一向习惯早起，即使这样，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内起床。
    但是李墨阳这个平时就常常赖床的大学生就不是这样了。
    白熙澄飘浮在床边，盯着李墨阳的睡顏，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出神。
    因为只有订一间房间，所以昨晚一人一鬼不可避免地要睡在一起。虽然是双人床，而且平时他们就常常一起待在李墨阳的租屋内，但昨晚还是不一样的。
    睡在同一个床上可是之前都没有过的事，更何况他昨天下午才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晚上就要和暗恋对象睡在一起，这个难度不可谓不大。
    虽然他不是不能坚持睡地上或阳台，毕竟他不是脆弱的人类，不管睡在哪都没问题，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有机会和李墨阳睡在一起，他就不想放弃。
    总感觉要是错失这个机会，这甚至可能会变成他新的执念啊！那样就算解决了原本的问题，他也无法去投胎了。
    虽然没办法投胎似乎也不错，毕竟现在已经很习惯当鬼的感觉了，可以一直陪在李墨阳身边也很好。
    但是因为那种理由而留在人间实在太蠢了，要是别的鬼问起他的执念，难道他要告诉他们，他因为错过和暗恋对象一起睡觉的机会，所以无法投胎吗？白熙澄想想就羞耻的想捂脸。
    而且，他不想造成李墨阳的困扰，被鬼缠上就够惨了，要是一直无法摆脱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李墨阳这种很好很好的人，也会有怨言吧？
    他们现在还可以称得上朋友，但要是他强留在李墨阳身边，最后怕是只能不欢而散。
    白熙澄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他喜欢李墨阳，即使最终他们仍会分离，他依然希望未来的对方想起他时，能够有美好的回忆。
    只要未来的李墨阳在想起他时，是将他视为一个好朋友，将他们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视为一段奇妙而美好的经验，白熙澄就觉得满足了。
    当昨晚李墨阳和他谈起自己的家庭时，白熙澄就意识到，对李墨阳来说，自己也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
    认识李墨阳的这段时间，他清楚的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喜欢跟人谈论自己的隐私的人，以往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李墨阳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带过这些相关的话题。
    所以李墨阳昨晚的表现，明显是将他当成可以交心的朋友，才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这样一想，他还能有什么不捨得的？自己重视的人，其实也很重视自己，这不就足够了吗？想通这点，白熙澄的心情倏然变得平静，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即将前往老家、解开一切谜团所带来的焦躁感，瞬间消失了。
    也因此当李墨阳醒来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心情很好的白熙澄。
    「你心情很好耶？」看到白熙澄灿烂的笑容，李墨阳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
    「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啊！」白熙澄语调轻快地说。
    因为李墨阳太晚起床，他们选择略过早餐，直接去吃午餐。吃完午餐，他们离开了民宿，朝着白熙澄记忆中的方向前进。
    似乎是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的关係，白熙澄的头又隐隐作痛了起来，但他的心情始终很雀跃。
    当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后，模糊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最终，在接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小小的乡镇。一进入这里，就可以感觉到一种悠间的气氛，马路上的车子很少，街上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老人和小孩，附近的房子也都有一种陈旧的感觉，像是歷经过很多风霜，就如同那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们。
    「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吗？」
    「嗯……」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白熙澄莫名有种感动，眼眶泛着热意。
    他此时就是一个离开家很多年的人，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家乡的一切，等到真正回到家时，却发现久未回去的家乡，其实仍然深深刻印在自己的心底。
    欣喜地将记忆里的景物和眼前看到的景色一一对照，白熙澄会惊喜于那些一直留存到现在的事物，也会因为已经消失的事物而难过。他们一路走，白熙澄就一路嘰嘰喳喳地说。
    「你看那棵树，它很大吧！我小时候它就在那了，我以前很喜欢坐在树下画画。」
    「还有那里……」
    「啊！那边本来有一家杂货店的，现在怎么不见了？」指着某处的白熙澄突然发现李墨阳似乎从来到这里就没怎么说话，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不是很吵？」
    含笑着摇头，李墨阳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只是因为不由自主地想像你小时候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了。
    「什、什么！」吓得转回身，白熙澄只觉得热意从脸上一路蔓延到耳朵。
    「走快点！就在前面了。」不知道如何回应的白熙澄，最后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嗯……」下意识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李墨阳才感到不妥。
    他在说什么啊！李墨阳在心里尖叫。他忍耐着想要躲起来的羞耻感，偷偷看了白熙澄一眼，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绝对不能再说出心里的想法了，不然白熙澄一定会觉得他是变态。李墨阳强烈的告诫自己。
    但他真的很可爱耶！大脑不自觉地反驳。
    闭嘴！大脑。
    「李墨阳？」发现李墨阳并没有跟上来的白熙澄，转头叫他。
    「喔喔，我来了。」李墨阳努力维持住脸上平静的表情，跟了上去。
    之后一人一鬼一路无话，只默默的前进，终于，在天边的夕阳映照的天空一片金黄时，白熙澄停在一处房子前。
    「就是这里了。」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欢迎来到我家。」
    --

 第三十五章

    夕阳的馀暉洒落在白熙澄身上，他身后是破旧的房子。似乎是因为多年未曾有人拜访过，这栋房子看起来比附近的其他建筑还要陈旧。
    也许自从白熙澄死后，这里就再没有人来过了吧。李墨阳想。时光似乎在这里停驻了多年，直到此时此刻，那个从小在这里成长的男孩再次回到这栋房子，时间才又开始流动。
    只是那个曾经住在这里的男孩已经死了，回到这里的只是一个自过去留存到现在的幽魂。
    李墨阳又想起之前从白熙澄那听到的童年往事，他曾经在这栋房子读书、绘画、玩闹，现在却以鬼魂的身分回到这里，不可谓不唏嘘。
    站在老家前的白熙澄究竟在想什么呢？他一向不是个难以了解的人，但此刻李墨阳完全无法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分毫。
    李墨阳只觉得白熙澄的身影单薄的就像要消失了似的。
    「白熙澄……」李墨阳伸出手，想要抓住白熙澄，但他旋即想起他根本碰触不到白熙澄，因为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本来就不应该待在同一个世界。
    白熙澄将手放在大门上，「我记得我小时候总觉得这扇门很大很大，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嘛。」
    也许是因为经过太多年的风吹雨打，门锁已经腐坏了，白熙澄只是轻轻用手一推，门就开了。
    白熙澄飘进门内，李墨阳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跟在白熙澄身后，看着他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时不时伸手抚摸某样佈满灰尘的物品。
    满是灰尘的房子让李墨阳很不舒服，对于他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来说，这种破旧的地方他一向不愿意靠近。
    上次进入类似的地方还是他刚刚租房子的时候，但那间房子到底是在市区内的大厦里，远没有这里破旧。
    要是平时他一定会马上离开这里，不过他现在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儘管喉咙和鼻子都很难受，看到那累积的很厚的灰尘，心里更是感到快窒息了。但他就是寧愿顶着不舒服的感觉，也想待在这里陪白熙澄。
    明明这种时候，待在外面等待，让白熙澄自己沉淀一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对方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他就是不愿意。
    不是为了营造自己好人的形象，也不是因为好奇心作祟，纯粹只是想要陪着白熙澄。
    一般人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而这么难过吗？虽说人都有同情心，但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是有限度的。所谓的设身处地，终究也只是假设。
    但为什么他现在这么难过？
    是因为喜欢吗？因为他喜欢白熙澄，所以看到他痛苦，他也跟着痛苦，看到他开心，他也会开心。喜怒哀乐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了，那些情绪反而像是跟随着白熙澄而起伏……
    这就是爱吗？
    如果是的话，那真可怕啊。爱这种东西，让一个人的生活和心情都变得围绕着另一个人运转。
    李墨阳一向讨厌不能自主的感觉，所以这种危险的东西，他应该要远离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这么开心呢？
    在为了白熙澄而难过的同时，又因为意识到这是一份比他所想的还要深刻的爱情而喜悦。
    当李墨阳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白熙澄已经将整栋房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他回到李墨阳旁边时，注意到李墨阳的分神。
    「李墨阳？」
    突然听到白熙澄的声音，李墨阳吓得一抖，「怎么样？你看完了？」
    「嗯……我都想起来了……」白熙澄嘴角扯出一个笑，「你愿意听我讲吗？关于我的故事。」
    「这是我的荣幸。」李墨阳注视着他道。
    听到他的回应，白熙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说，良久后他才开口。
    接下来，李墨阳听白熙澄讲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喜悦，也有悲伤，还有一些巧合班的布姓，就像大部分人的人生那样。
    在宜兰某个偏乡地区出生的男孩，他的父母就像这里大部分的青壮年那样，选择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只将小男孩的奶奶和他留在家里。
    小男孩的父母非常努力工作，数年后，他们好不容易存了钱，在台北买了一间房子，于是他们决定将留在家乡的老人和小孩接来台北。
    但是小男孩的奶奶拒绝了，她不想一把年纪还要离家生活。不过她也同意应该让小男孩到台北生活，因为那里有更好的资源和环境。
    就这样，小男孩的父母趁着一次假日回到家乡，他们要将小男孩带到城市去生活。
    小男孩很兴奋，每次父母回家的时候，他总能听到他们提起城市的热闹和繁华，他非常嚮往那个地方。虽然要离开奶奶让他有点不捨，但他很想跟父母一起生活。
    一家三口开着车往台北前进，也往描绘中的美好未来前进。
    可惜意外发生了。
    严重的车祸毁了一家人对未来的期许，也带走了小男孩的父母。
    小男孩没能抵达那个据说非常繁华又热闹的城市，他回到了老家，躺在病床上度过刚刚失去父母的这段期间。
    不幸中的大幸，小男孩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但他的心灵生病了。
    整整一年，他没有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小男孩的奶奶很担心他，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种情况本来可能会持续好几年，直到小男孩自己慢慢恢復，但是有一天，小男孩的奶奶带了一本素描本给他，于是小男孩开始尝试画画。
    对小男孩来说，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痛苦和伤害，只有斑斕的色彩以及他创作出的一切。他近乎于信仰般的爱上了绘画。
    藉由画画，小男孩走出了车祸和父母去世的悲伤。
    但情况并没有完全好转，小男孩依旧不喜欢说话，大部分时候，他并不在乎除了奶奶和画画以外的事情。
    因为他古怪的性格，其他小孩不喜欢靠近他，他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小男孩并不在乎，虽然偶尔会有点失落，但只要有他唯一的家人和他所热爱的画画，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多年来，他一直我行我素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本来这样的情况应该一直持续下去，他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他完全可以凭藉这份天赋生活，快乐又满足地活着。
    如果他没有在进入大学后，交到了一个毁了他全部人生的「朋友」。
    --

 第三十六章

    进入大学后，起初一切就像以往那样，上课、画画、生活，跟同学保持必要的接触。
    然后不知道从何时起，徐盛良开始接近他，于是他拥有了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
    刚开始自然也是开心的，毕竟只要是人，总会有想要向别人倾诉、想要被陪伴的慾望，但是渐渐的，他觉得徐盛良有点奇怪，像是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些让他感到不舒服的身体接触，一再让他不想跟徐盛良相处。
    而他一向不是一个会为了跟别人交好而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没过多久，他又恢復了原本独来独往的状态。
    失落当然是有的，但远离徐盛良后，他确实自在了不少，加上他在绘画上优异的表现，偶尔也会有同学或学弟妹来请教他，时间久了，多少也有一些说得上话的人，就像吴诚远那样。
    如果没有后来的许多事情，白熙澄大概可以慢慢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在艺术的领域拥有不小的成就。
    但是抄袭事件摧毁了那些可能。
    事情发生后，白熙澄不是没有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他的作品和徐盛良的作品几乎一模一样，而他比徐盛良更晚交出参赛作品这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情况越演越烈，系上出现很多难听的传闻，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小问题，毕竟他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外界干扰的人，而且其实大部分人也只是在背后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当面批评他。
    真正压垮他的，是来自赛方和学校的否定。
    他失去了参赛资格，以后在艺术界都要带着一个抄袭作品的名声，连学校也委婉地建议他休学。他的绘画之路，还没完全开始，就要被迫结束了。
    失去奶奶的那天早上，班导打电话来，希望他可以先在家休息一阵子，当下他没有回应。
    那之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下午才去医院看望奶奶，他本来想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没想到学校早就将事情告知奶奶了。
    奶奶告诉他学校打电话过来的事情后，他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以致于在那之后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不过大抵只是凭藉着本能在抒发情绪吧。
    最后他只记得自己愤慨的跑出了病房，然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直到天色转暗，他才提着买来的酒回到房子里。
    晚上医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缩在客厅的角落喝酒，接到电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喝醉后產生幻听了。
    等他赶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奶奶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想，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吧，等他醒来，一切就会恢復原样，他还可以去医院看望奶奶，和她聊一聊最近的生活。
    可是护理师的眼神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当温柔的护理师轻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要节哀时，他只是不住地颤抖身子。
    比起难过，那个当下更多的是茫然，他的父母在他还不太记事时就去世了，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太亲近的亲戚，亲密的人乍然去世这种事，到底代表了什么，又要怎么去面对，他不知道。
    举办奶奶的后事时，他几乎全程处于一个迷茫的状态，幸好老家周围的邻居都很热心地帮忙，不然光凭他一人，怕是连丧礼要怎么办都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举办丧礼太忙太累了，他光是要处理这些事，就已经忙碌地没时间想「奶奶去世」这件事本身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整个丧礼期间，他一直表现的很平静。
    直到奶奶的后事都处理完后，他一个人待在老家的房子里，明明是从小生长的地方，此刻却陌生的像另一个环境。
    屋子空旷的可怕，黑暗中，他蜷缩在床上一角，恍惚间似乎听见奶奶呼唤他的名字，叫他来吃饭，但等他凝神细听，却发现这些只是他的错觉，房间依旧寂静无声。
    忘了是在什么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死亡的意义。也许是在某一天早上，他下意识走到餐桌旁，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又或许是当他习惯性地想提醒奶奶吃药，话刚出口，却倏然想起奶奶已经不在了的时候。
    不论如何，他终究在一天天平淡的日常中明白到，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这也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听到奶奶的声音，无法向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刚开始，他试图逃离，他从老家回到台北，企图让自己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很奇怪，明明奶奶住院时，他也是一个人生活的，但那时，他却远没有现在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奶奶始终在医院等他吧，即使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但对那时的白熙澄而言，那还是太遥远的事。
    在台北的房子躲了一星期，他始终无法恢復从前的生活，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拿起画笔了，画画遥远地就像是上辈子的事。而且就算他继续作画又如何，顶着一个抄袭的名声，不管他的作品有多出色，都不会有人欣赏了。
    沉溺于悲伤的第十天，他喝完不知道第几瓶酒后，抬头从窗户往外望去，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原来现在是晚上啊！恍惚间他想着。毕竟一直待在房子里，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白熙澄痴痴地望着天空，漆黑的夜空让他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像被蛊惑了似的，他打开了窗户，从八楼跳了下去。
    「一开始我觉得很痛，全身都好像碎掉了，之后又觉得很平静，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然后我就陷入了沉眠……」
    白熙澄慢慢说道：「等我再次有意识时，就发现自己变成了鬼，我在八楼游荡了许久，直到遇见你……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样啊……这就是你全部的故事了??所以现在你的执念都解开了吧。」李墨阳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会吹散什么似的。
    他其实想说点什么，他想告诉白熙澄，他很想给那个失去了家人的男孩一个拥抱，但他终究没有那个勇气开口。他也想说点安慰的话，告诉对方一切都过去了，儘管失去的无法被弥补，但至少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又或者他应该恭喜白熙澄终于可以投胎。
    应该说点什么的。李墨阳想，但最终他好像只能沉默以对。
    「嗯……」白熙澄直直望进对面人的眼里，他的眼神很温柔，好像要将人溺毙。
    「看来我们……终于要说再见了。」
    --

 第三十七章

    夕阳的馀暉下，晚霞将天空染成温柔的顏色，李墨阳注视着白熙澄的眼睛，剎那间，他突然就明白了。
    明明之前迟钝地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也许是白熙澄现在的眼神太明显，也许是晚霞太美丽，反正他就是看懂了，看懂那个眼神的含义。
    原来白熙澄也喜欢他啊！李墨阳想。
    他突然就很想笑，他觉得他们两个真是笨蛋一样，互相暗恋却愣是一句告白的话也没跟对方讲，结果直到要分离了，他才发现原来白熙澄也喜欢他。
    他们这是错过了多少时间？要是早知道……
    不。李墨阳冷静地思考。其实早知道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的分离是早就注定的。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忍心强留白熙澄在人间，因为他不想让他一直活在不知自己的过去为何的痛苦中。
    「我……」李墨阳下意识地开口，又突兀地停顿了。
    他想说我喜欢你，但是想了想，这种徒增感伤的话还是不要说好了，于是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
    白熙澄盯着他半晌，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李墨阳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他要说什么呢？他会向他告白吗？
    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听到那句话，又害怕听到后他会后悔，会后悔带白熙澄来这里，后悔帮他找回过去的记忆。
    但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一旦他们相遇，白熙澄势必会拜託他帮忙，因为那是他一直渴望着的事情，而他不会拒绝的，一开始是为了摆脱白熙澄，之后却是因为将他当成好友和暗恋的对象，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消除执念。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恍惚间，李墨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简直震耳欲聋，他甚至觉得白熙澄说不定也听见了。真狼狈呀，李墨阳在心里苦笑，不管是暗恋一个鬼，还是死撑着不告白，都太愚蠢了，一点也不适合他。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却没有移开注视着白熙澄的视线，想到即将来临的分离，李墨阳就忍不住在心里祈求，如果能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就好了，如果分别的时刻永远不会到来就好了。
    望着白熙澄的眼睛，他突然很希望对方说点什么，不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可以打破此刻的沉默就好了。告白的话哽在他的喉咙，他担心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说出那句话。
    但沉默持续蔓延。
    就在李墨阳以为白熙澄不会说话时，他听到了对方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李墨阳……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一定要好好的……」
    接着白熙澄转头望向另一方，李墨阳跟着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逆光下，他瞇起眼仔细辨认，确定那个身影似乎是阿明。
    罕见的，阿明没有上前打扰，发现他们在看他时，也没有挥手招呼，他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沉默地望向他们。
    「我该走了……」白熙澄低声说道。
    他低着头，似乎不愿看向李墨阳。
    李墨阳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论是恭喜他可以投胎转世了，或是祝他下辈子幸福快乐，是什么都好，至少说点什么。他在心里催促着自己。
    但嘴里就像是塞满了木屑，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徒劳地发现除了最想讲的那句告白，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不能说，不说的话，他们仍然是朋友，他只是来送别一个朋友，看着对方走向更好的路，而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只要不说出来，他就还能假装这是一个有点感伤的快乐结局。
    所以不能说。
    白熙澄好像也没有期待他给什么回应，低低地道了一声再见后，就像阿明飘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墨阳先是呆愣了一下，等他意识到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白熙澄的衣角。
    可是他忘了，白熙澄是鬼而他是人，他们是无法碰触彼此的，所以他的手注定只能抓到空气。
    愣愣地看着抓空的手，李墨阳突然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颤抖着说：「不要走……」他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但很快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走??」
    他抬头看向另一侧，白熙澄和阿明站在一起，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而他却是被那个世界排除在外的。
    「白熙澄，我喜欢你！」李墨阳大吼道。哽在喉咙的话突然就从喉间滚落了。
    说出这句话代表了什么，白熙澄会如何回应，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这些事情，此刻的李墨阳通通无暇顾及，他只是想在一切都来不及前说出自己的心意。
    吼出这句话后，李墨阳顿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许多，堵在心里的1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也是在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湿湿的。
    他抬手1摸，是眼泪。
    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脸庞。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不清白熙澄的神情。
    白熙澄现在是什么想法呢？李墨阳想。开心？惊讶？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即将迎来分别。而他想亲眼见证这件事，所以儘管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还是直直地瞪着不远处，注视白熙澄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看着白熙澄刚刚还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空空如也，李墨阳的脑海中不由地闪过他和白熙澄间的种种回忆，从几个月前搬进白熙澄的隔壁，到他们相识之后的日子，再到现在的分离。
    现在是真的结束了，他想着。突然有一种迷茫的感觉，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在没有遇见白熙澄之前，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李墨阳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了。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他却觉得尚未认识白熙澄的那段时间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以致于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白熙澄的生活要怎么过了。
    李墨阳先是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间晃，最终在天空完全暗下来后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他回头深深地望着白熙澄家的方向，他知道今天过后，他怕是永远不会在回到这里了。
    就像他和白熙澄的缘分那样，曾经交匯过，但终究要分开。
    回到民宿的房间时，李墨阳只觉得一种倦怠感充斥了他全身，让他没有做任何事的想法。
    望着窗外的夜空，这里的光害并不严重，黑夜中依稀可见几颗星星，跟昨晚他们看到的一样，只是此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白熙澄已经离开了。
    没关係，他会回归日常生活的，李墨阳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终究会恢復的……
    --

 第三十八章

    从宜兰回来后，李墨阳又恢復了平时的生活。
    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打工地点，而为了准备将近的期末考，他最近也花了不少时间待在图书馆念书。
    忙碌的生活大幅减少了他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让他无暇为失恋悲伤。
    被各种事情忙得晕头转向时，他似乎也能暂时忘记白熙澄的事情，时间一久，他渐渐觉得这样也不错。
    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应该就能完全走出来了。熬夜苦读的某个晚上，当他从书籍中抬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没那么常想起白熙澄时，李墨阳如此想到。
    可是他的自觉正常在身旁的朋友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第三次发现宋恆偷瞄他后，李墨阳不闪不躲的对上他的目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宋恆尷尬地笑着，支支吾吾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啊？怎么了？」
    「没有啦，就是……」
    桌子下传来「碰」的一声。
    「哈哈！我最近也很好喔，要是没有考试就更好了。」林文宇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我们赶快继续念书吧。」他不着痕跡地瞪了宋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了。
    宋恆撇了撇嘴，没说什么，也低下头去。
    李墨阳看了看朋友们奇怪的反应，本来想问他们是怎么了，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应该说，他最近对几乎所有事情都感到意兴阑珊，不过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识到。
    又读了一会儿书，之后李墨阳还要去打工，就先和两人道别了。
    宋恆望着李墨阳走远的身影，深呼一口气，不满地对着林文宇说道：「你刚刚用脚踢我干嘛？」
    「白痴喔，你没看到他表情不对劲？」
    「就是看到了我才想问的嘛？」宋恆委屈道。
    「问什么问？我看他最近是真的不对劲，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八卦了。」
    「什么？我是想关心他好吗？」宋恆大叫一声，惹得咖啡厅里的客人都抬头望向这边，两人尷尬地点头道歉。
    「不要那么大声。」林文宇压低声音说道。
    「我只是想关心他。」宋恆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知道，但我不觉得他现在需要别人的关心。」
    「可是他真的很奇怪，明明之前去宜兰还那么开心，现在就变这样，他又什么都不说。看他每天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就受不了。」
    「行了，他不就是这样吗？自己的事一句也不提，你就不要再添乱了，等他自己走出来吧。」林文宇一脸无奈地说道。
    「好啦，我不管他就是了。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前阵子还一副恋爱的感觉，现在又……」宋恆看向林文宇，对方也正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口同声地说：「是失恋了吧！」
    「嘖嘖，没想到那傢伙也会失恋，我还真想见见甩了他的人。」
    「说不定是他单方面暗恋呢？」
    「那就更有趣了！」宋恆一脸兴致勃勃地道。
    「收收你的好奇心，先渡过期末考再说吧。」
    —
    晚上，李墨阳打完工，在回家的路上，经过路旁的盐酥鸡店时，习惯性地买了一些。
    回到家，打开大门后，他下意识笑着说：「白熙澄，我回来了，我买了……」
    说到一半才想到对方已经不再了，他愣了一会儿，默默地将盐酥鸡放在桌上。他有点苦恼地想，刚才习惯性买了两人份的盐酥鸡，现在他一个人可吃不完。
    环视了一圈空旷的房子，明明暑假刚住到这里来时，他还吐槽过这里小到不像给人住的，现在却觉得这里大的可怕。
    真糟糕啊！他想。说什么恢復原状，他根本就没办法走出来嘛，而且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逐渐淡忘白熙澄，淡忘他的面容、声音，他就无法接受。
    也许就是因为他总在下意识地抗拒，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习惯没有对方的生活。
    「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李墨阳翻过身，将身体埋进沙发里，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的窗户，恍惚间似是看到一个身影倚在窗边，手上捧着一本笔记本涂涂写写的。
    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想。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当他回想起白熙澄这个名字，他只会模糊的记得那是他的初恋，是一个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存在，是他无人知晓的朋友，可是他不会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有哪些喜好，他们之间的相处又是如何的。
    人很善忘，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不可能逃开这个的法则。
    可是，就算终有一天，他会忘记白熙澄，但至少不是现在，李墨阳暗自在心里发誓，至少他想尽可能记得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延缓那终将到来的遗忘。
    又过了一阵子，李墨阳毫无波澜地迎来期末考。
    学期的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科后，班上同学兴奋地讨论要去哪里玩，而李墨阳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在吵杂的声音中，带着歉意地微笑着拒绝朋友们的邀请，「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你们去玩吧。」
    「喔喔，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林文宇边说边拉走一脸欲言又止的宋恆。
    不用思考学校的事情，打工也暂时结束了，一时间李墨阳的头脑有些放空，然后他就下意识地想起了白熙澄。
    李墨阳打开手机，翻了翻之前去宜兰拍的照片，虽然因为手机镜头没办法拍到白熙澄，所以他们没能留下哪怕一张合照。但只要看着那些照片，他就能想起对方的模样。
    走到家门口前，李墨阳蹲在大门旁，莫名的不想进去。
    他滑了滑手机，回了朋友们的讯息，顺便婉拒妈妈叫他回家过年的命令，又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勇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打开大门。
    但甫一进门，他就感觉不太对劲，虽然屋子里的情况和他早上离开前一摸一样，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等他仔细检查家里，他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厨房探出头来。
    「砰砰——砰砰——」
    在李墨阳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他听到白熙澄熟悉的声音。
    「嗨，你回来啦！」
    --

 番外ㄧ

    如果说死亡是人生的终点，那对于已经死去的鬼，他们的终点又是什么？阿明有时会思考这个问题，但总是还没想出什么答案，就在忙碌的工作下，将问题拋诸脑后了。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复杂的难题，鬼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只有消除执念的鬼才能去投胎？真要细究这些事，怕是会把自己逼死，倒不如放过自己，轻松的生活不好吗？
    阿明深知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一切都随遇而安、随心所欲，所以即使是在年纪轻轻时就意外死去，他也没有什么遗憾，更不会抱怨上天不公。
    可是这样的他，却迟迟无法投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左思右想，自己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非见不可的人，但他就是一直在人间游荡着，他本来以为时间久了，自己终究会去投胎。
    阿明甚至设想过下辈子的他会变成什么样，但这样的想像实在太奇怪了，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满意现在的自己的，以致于他完全无法想像出自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而后十几年过去了，他不仅没能成功投胎转世，还当上了阴差，从此过上永无止尽的社畜生活。
    现在想起来就是悔恨啊！
    在他被地府的办事处找上、被邀请成为阴差时，他就不应该因为一时好奇而答应的。阿明恨恨地想。
    什么福利都是假的，唯有工作是真的。
    如果说成为阴差有什么好处，只有对鬼魂有了更深的了解。
    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的过去造就了你这个存在，不论对人或对鬼来说都是这样。
    但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差异的，人出生以后，从婴儿成长为成人，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累积记忆，塑造自己。而人死后变成鬼，就像重新出生一样，只是「成长」这个词并不适用于鬼，取而代之的则是「寻找」，许多鬼耗费多年也不过是为了寻找生前的记忆，寻找回自己。
    如果没能找回记忆、找回自己，那你的存在也将失去意义，而当你不再存在，你也就可以变成任何生物、任何存在，这也就是投胎的原理。
    大部分鬼总会在死后失去自己，然后选择投胎，少部分会因为深刻的执念滞留在人间一段时间，之后或因为解除执念，或渐渐忘却执念，最终被阴差带去投胎。
    只有最少的一部分鬼，能够找回生前的记忆，找回自己的存在，以自己的身分，长期的待在这个世界上。
    这些鬼大多会成为阴差，在帮地府管理其他鬼魂的同时，也保守着这个秘密，即使是少部分没有加入地府的鬼，也会签下保密协定，毕竟地府可不希望有太多鬼魂无法投胎。
    碍于此，在察觉到朋友和那个人类之间曖昧的情愫时，阿明没有贸然介入，他希望好友能得偿所愿，不论是投胎或留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由白熙澄自己决定，但他又不能直接将留在人间的方法告诉白熙澄，只能从旁观察，必要时再出手帮忙。
    为了时刻关注白熙澄的情况，他甚至自愿接下不少额外的工作，要知道对他这个日常讨厌工作的鬼来说，这可以说是极大的牺牲了，连他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不过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帮白熙澄1把是在医院，当他看到李墨阳和白熙澄牵着手互相支持着彼此的样子，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其实阿明也知道，他们之间虽然有着浓厚的默契和感情，但那就像是刚发芽的种子，还未成熟，那样的情感有办法支撑着白熙澄找回自己吗？他很好奇。
    如果让白熙澄去投胎，他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过往的痛苦也会随之消散，而李墨阳总有一天也会释然的，毕竟他的一生还太漫长了，年少时的相遇即使再美好，又能在他未来的时光里佔比多少呢？
    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渐渐淡忘和白熙澄的感情，顶多在多年后还能留存一点模糊的回忆，想起来时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罢了。
    这应该是原定的轨跡。
    但阿明不想接受这个结局。
    这世界上遗憾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多这么一件？
    儘管他身为阴差，早已看遍了分离，但偶尔，他还是希望能看到圆满的结局，看到相爱的人终会重逢。
    所以在他带白熙澄去投胎时，他违背了地府的规定，偷偷提醒了白熙澄一句话，「想想你是谁，那是最重要的。」
    儘管如此，他一开始对于白熙澄能否成功留在世界上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那么多的鬼魂中，能够真正偏离投胎轨跡的也没几个，何况他的提示并不明显，阿明甚至不确定白熙澄听懂了没有。
    所幸最后的结局还是好的。
    「阿明，你要喝啤酒还是汽水？」白熙澄拿着一个杯子飘了过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化为实体、踩在地面上了，但在家里他还是更习惯用飘的。
    「汽水吧，我待会还有工作。」
    两鬼1人现在正在李墨阳的家，为了庆祝白熙澄的归来，也为了感谢阿明的帮助，他们决定在家请阿明吃火锅。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阿明喝了一大口汽水，「恭喜你很快就可以体会到社畜的人生。」
    在白熙澄「找回自己」，失去投胎的机会后，他就在阿明的邀请下加入了地府。
    白熙澄靦腆地笑了笑，他知道阿明真正的意思是想恭喜他得偿所愿，成功和李墨阳在一起。
    白熙澄和李墨阳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害羞地转过头去。
    阿明注视着这一幕，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看到一个有点梦幻美好的故事，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偶尔，阿明想，这个世界也是需要一点童话般的色彩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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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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