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不敢告白》 01 李焰的一天 ──你是……贝提诺常带在身的人吧?还记得我吗?我是……喂!别扭头就走啊,太没礼貌了! ──佛罗格˙李、佛罗格˙李、佛罗格˙李……佛罗格是火的意思,不过火不太帅气呢,还是……焰!李焰!听起来不错吧!如果哪天需要中文名就用这个吧,我免费提供。 ──嗯?我知道你没经验啊,就是知道才要让你有完美的第一次。别担心,姐姐可是专业人士,绝对会让你爽到不知道自己是谁。 ──有感觉了吧?不用回答,你的身体已经说明一切了。话说回来,脸和小弟弟都漂亮成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呢,我都想付钱让……咦?这是什么?为什……啊啊啊啊啊! ※※※※ 李焰在梦中的尖叫声中猛然睁开眼,不等身体脱去僵硬就跳下床,衝进正对床铺的浴室中,站在莲蓬头下扭开水龙头,让水柱撞击头壳流向躯干。 水柱在接触他的身躯时冒出水汽,水汽在磁砖墙间繚绕片刻,再随室内降温缓缓散去。 青年关上水龙头,脱去身上吸满水分的汗衫与内裤,抓起铁架上的毛巾擦乾身体,顶着半湿的毛巾踏出淋浴间,一抬头就在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见一名金发青年。 青年黄金般发丝凌乱地压在额上,烈火似的眼瞳锐利明亮,配上拉丁族裔的深刻面容,以及肌肉结实、健壮却毫无笨重感的身躯,不管登上哪家时尚杂志封面都不逊色。 不过面对这让人垂涎或嫉妒的样貌,李焰却拉平嘴角,默默将毛巾往下扯几吋,垂着头离开浴室,回到仅有一张行军床、一个铁衣橱、一套单人桌椅、一个小冰箱和一扇窗户的简陋房间。 这十坪不到房间和与之相连的浴室就是他的居所,位于三十多年老公寓顶楼的套房墙壁隔音不良,热水时有时无,晴天炎热雨天漏水,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说是个舒适的住所,但李焰却在此住了整整一年,因为此处有两个优点──低廉的租金和邻近工作地点。 他在芝加哥中国城的川菜馆「茱萸」担任助手,菜馆十二点才开门营业,但九点就得开始备料,而九点半关门后大伙会先吃晚餐再清洁店面,算一算最早也要十一点才能下班,在如此长的工时下,缩短通勤时间是极为重要的事。 「七点半……应该可以去了吧。」 李焰对着桌上的时鐘喃喃自语,从衣柜中抓出灰黑色的宽松连帽衫和运动裤,套上衣裤戴上帽子,踩着塑胶鞋下楼前往中国城。 他没有乘车或开车,而是慢跑到立有「天下为公」牌楼的大街,踩着人行道来到茱萸门前,掏出锁匙打开店门。 店内空无一人,李焰穿过并排的圆桌直直走入厨房,从墙上铁鉤取下围裙穿上,拿起刷子和水桶开始清扫炉台地板。 当他扫完厨房,从食材间拿出薑蒜辣椒切片剁块时,菜馆外场传来活力充沛的喊声。 「我来啦──」 茱萸的二厨小张边喊边走进厨房,看着已经切出两个铁盆辛香料的同事,吹了声口哨道:「居然已经切这么多了,阿焰你是几点到店里啊?」 李焰稍稍皱眉,思索片刻后回答:「七点快八点。」 「太早了!早来可没加班费,睡久一点再来啦!」 「睡不着。」 「瞇一下就能了。」 小陈摆摆手,一面碎念「就算用中国名,你还是义大利佬不是中国人啊!」一面抓起围裙套上,再打开冷藏库拿取高汤需要的材料。 而在小陈抵达后约半小时,茱萸的老闆兼主厨夏华川也带着刚从市场採买来的新鲜蔬果肉类进入店内,三人在炮炉和流理台间忙碌走动,让厨房很快就被甘醇与辣麻的香气包围。 负责外场的一中两少三名服务生──小春、梅姐和王婶于十一点现身店内,她们边聊影集边将餐具放上圆桌,在十二点整把店门外的木牌由「close」翻到「open」。 翻牌后不到十分鐘店内就客满,中、英和偶尔响起的西语回盪在悬吊红灯笼的天花板下,片刻后厨房内响起炮炉轰响,而这份喧闹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午餐时间结束,门口木牌转回「close」那面。 木牌在晚间七点再度翻转,而这回店里的桌子扣除预先订位的,全都在一分鐘内被顾客佔领,内外场迅速沸腾起来。 「进一单!」 王婶朗声将点菜单放到出菜口,不等李焰接下单子就端起麻婆豆腐,以惊人的敏捷直衝斜对角的桌子。 李焰拿起点菜单夹到墙上,看着单上勾选的菜餚准备相应的鱼肉蔬菜和调味料,却在备到最后一道时顿住。 「怎么了?」夏华川甩着黑铁锅问。 「有一道没了。」 李焰指着点菜单最下方的勾勾道:「开水白菜。」 「告诉外场,要客人取消。」夏华川道。 李焰将视线投出送菜口,离他最近的外场服务生是梅姐,但对方正忙着帮客人分菜,而王婶和小春也各自忙着结帐或介绍菜品,一时半刻内恐怕不会靠近厨房。 ──自己出去说? 李焰于心中发问,看看不锈钢桌上分好切妥的食材,再瞧瞧似乎越来越忙碌的外场,将兜帽拉垂几分,走出厨房来到梅姐身后。 「……好了,有其他需要随时告诉我。」 梅姐笑着向客人鞠躬,转身才发现李焰在背后,肩头小小一抖捶了同事一下道:「别吓人啊!要是我手上端热汤,泼到你身上怎么办?」 「我不怕烫。」 李焰在梅姐回话前接续道:「三桌的开水白菜要取消,卖完了。」 「你出厨房就为了说这个?这种事等我回……」 「喂!三桌是我这桌吗!」 吼声盖过梅姐的话声,发出吼叫的是她与李焰斜后方六人桌边的光头男性黑人,他恶狠狠地瞪着服务生,愤怒之色强烈到几乎能飞过桌子拍上两人的脸。 梅姐稍稍一僵,再摆出笑脸道:「是的,对不起,开水白菜卖……」 「我提前两礼拜订位就为了吃这几根菜,你跟我说卖完了?」 光头黑人捶桌子,站起来推开椅子走向梅姐道:「然后你明知道没了,还让我点这道,存心让我出糗吗!」 「怎么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梅姐连续躬身。 李焰站在梅姐右手边,在回厨房工作和等黑人退开再回去中犹豫,还没拿定主意左脸颊就感受到注目,反射动作瞪过去,和光头黑人的女伴对上眼睛。 黑人的女伴睁大眼睛,接着脸上浮现笑容和红晕,热情地注视李焰。 光头黑人先是看见李焰转头的动作,再循视线发现自己的女友正痴痴看着对方,原本就高涨的怒气瞬间突破临界点,举起拳头就想往李焰脸上砸。 「框啷!」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中断了光头黑人的动作,黑人、梅姐、李焰乃至整个餐厅中的人把头转向声音源,盯着碎在双人桌旁的瓷杯。 「哎呀,我忘了我把杯子摆这里了,要赔钱了。」 温雅的男中音划破沉默,说话的是一名身穿三件式西装的中年男性,他弯腰注视自己砸碎的杯子,灰白长发顺身体线条落下,与声音一样斯文优雅的脸上浮现苦笑,挺起腰桿朗声问:「小春,有空帮我扫一扫吗?」 「没问题!埃德蒙多先生您等我一会。」小春点点头跑向扫具间。 「麻烦你了!」 中年男性──埃德蒙多──微笑,拉长脖子朝李焰和梅姐道:「把我的开水白菜给这位先生吧。」 「可以吗?」梅姐睁大眼睛问。 「我没在说笑,这位先生都特地订位了,可不能让他白跑一趟。但作为补偿,你得把我要外带的泡椒凤爪装满点。」 「没问题!谢谢您。」 梅姐对着埃德蒙多近乎九十度鞠躬,脸上的笑容由应付客人的假笑,转为真心喜悦的灿烂之笑。 而光头黑人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咒骂几句脏话后扭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焰目送光头黑人归位,低下头转身正要回厨房,面颊却再度感受到凝视,停下脚步侧头回望,和埃德蒙德四目相交。 埃德蒙德脸上仍掛着浅笑,深蓝色的眼瞳一如往常温润深邃,彷彿倒映星月的海洋,让人有跃入的衝动。 ──到美国后可别一不留神就把普通人给烧啦,会给朋友惹麻烦的。 「阿焰──我需要你啊!」 小陈的惨叫声让李焰回神,他甩开脑中嘲讽大于关心的回忆之声,三步作两步奔进厨房。 -- 02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我觉得埃德蒙多先生对阿焰有意思。」 小春用一句话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同事僵住,停住筷子或嘴巴直直盯着她。 现在是晚间十点,眾人在三十多分鐘前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此刻正围坐在邻近出菜口的十人座圆桌边,吃着老闆夏华川亲手烹调的员工餐。 小陈皱眉问:「不是想追你吗?他每次来都坐你负责的桌子,然后你也说过他小费给很大方。」 「不是。」 开口的不是小春而是梅姐,她卸下温柔的营业用笑容,目光锐利地盯着稍远处的单人桌──这一年来已成埃德蒙多固定席的桌子──道:「我先前休息时特别去那张坐了一会,从那里往出菜口望,可以清楚看见备菜台边的人。」 「没错,我也有发现这点!」 小春用力点头,指着自己的嘴道:「然后阿焰每次出厨房,埃德蒙德先生的嘴角都会上扬,还会很有技巧地用喝茶、挟菜、捡餐具之类的方式偷看阿焰!」 「你也很有技巧地偷窥客人啊。」小陈的面颊微微抽动。 「不是偷窥,是观察!」 小春厉声强调,再收起厉色看向李焰问:「阿焰觉得呢?」 李焰原本要伸筷子夹蒜泥白肉,这一问让他瞬间停止伸筷,顿了一秒才反问:「觉得什么?」 「埃德蒙多先生啊,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和我跟梅姐一样,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李焰张口但没发出声音,停滞五六秒后环顾同事认真地问:「我需要辞职吗?」 眾人沉默,接着扣除夏华川外的人全都同时拍桌问:「为什么你要辞职!」 「因为我引起注意了。」 「那不构成辞职原因啦!」 梅姐连续摇手道:「再说这是好的注意,老闆给你加薪都来不及了,对吧老闆!」 目光焦点一下子转到夏华川身上,矮壮的川菜厨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放下碗筷向李焰问:「那个客人会让你困扰吗?会的话我可以不做他的生意。」 「老闆!」小春大喊。 「不会。」 李焰平静的回答,微微低下头道:「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盯上我,这有危险。」 「是想追你吧。」 「是想挖脚你吧。」 「是想要你的屁股吧。」 小春、小陈、和梅姐的声音叠在一起,三人同时一愣,再看向彼此。 小陈大力摇手道:「绝对是想拉阿焰去当艺人或黑道打手吧!怎么会是想追或想上啊,埃德蒙多先生可是男人吶!」 「你的想像力太贫乏了,再说男人才好,不会怀孕。」梅姐轻笑。 小春摸着下巴呢喃:「我印象中埃德蒙多先生应该没盯着阿焰的屁股……糟糕,感觉好像有,记不太清楚了。」 李焰缓缓皱眉,三人的发言中他只勉强能理解小陈的,想发问又插不上嘴,最后只得捧起碗筷继续吃饭。 一块猪肉由右侧落到李焰的碗中,他愣了愣往右边望,瞧见王婶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替店里招来一个好客人,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王婶微笑,又放了一块肉到李焰碗中道:「对了,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女儿下周会飞来芝加哥玩,她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孩子,你若是有空要不要……」 「王婶,别再拐阿焰去相亲了啦,你忘了他上回全程除了吃饭外嘴巴没开半次吗?」梅姐垮着脸道。 ※※※※ 晚餐就在「我不是要拉阿焰去相亲,是要介绍同年龄的未婚女孩给他认识」和「这就是相亲啊!」的争论中结束了,眾人将空碗空盘送进厨房,替店面做完今日最后一次扫除后,关上店门挥手道别。 李焰和上班时一样,不乘车不开车靠双脚返回租屋处,但不同于白天时的好天气,他在晕黄路灯底下跑不到五分鐘就被雨点滴到。 雨滴迅速扩大成雨幕,将李焰从人行道赶到已关门的咖啡厅遮阳棚下,站在宛如镜面的玻璃橱窗前,看着大雨将对街的房舍、疾驰的车辆模糊化。 一辆跑车从咖啡厅前开过,车子被红灯拦截在路口,快节奏的摇滚乐从半开的车窗洩出,取代雨点拍打人行道。 李焰听着张狂的乐声,思绪缓缓往昔日飘移,落在一年前某个同样有大雨和摇滚乐的夜晚。 那是自己成为茱萸员工后的第一个礼拜,做为一个连菜刀怎么握都不知道的新人,担当的工作本该只有洗碗扫地,但在王婶闪到腰早退、小春感冒请假,只剩梅姐一人独撑外场下,他直接被老闆扔出厨房帮忙。 「别担心,你只需要上菜和把菜单拿给客人,其他的我会负责!真的不行的话,对客人笑一笑就好!」 梅姐拍拍李焰的肩膀鼓励,简单教几句带位、给菜单时的招呼语后,走向门口将掛牌翻面。 李焰涌起逃回厨房或逃出餐厅的念头,不过一想到租屋处内的帐单,以及过去三个月族繁不及备载的求职失败纪录,还是拿起菜单硬着头皮迎向飢饿的男女。 「欢迎光临」、「请问有几位」、「请跟我来」、「这是菜单」李焰重复这几句话,战战兢兢地将客人领到桌边、递上菜单,好不容易将等待区的人龙清空,刚想喘口气休息一会时,身后的双扇门忽然开啟,凶暴的摇滚乐和雨声一同涌入店内。 李焰转身张口想说出招呼语,可是在看见进门者的瞬间,话语却卡在喉头,兜帽下的红眼也迅速张大。 进门的是一位和茱萸格格不入的男士,茱萸的装潢是中式风格,店内员工扣除李焰外通通是亚裔,客人部分也是亚裔居多偶有非裔,但这位男士却有着白皙的欧陆面孔,再加上精緻的订製西装,闪着银光的袖釦、领针和领带夹,让人强烈觉得此人应该现身高档法式餐厅,而不是乾净但陈旧的四川菜馆。 不过令李焰愣住的不是男士那比整间店内的人昂贵不只一个档次的衣着,而是从对方身上嗅到昔日在义大利生活时,每日都会接触的冷硬气息。 这让他投向男士的眼神从餐厅新人的紧张,转成野兽发现威胁逼近时的警戒,握菜单的手指缓缓收紧,四肢躯干一点一滴绷紧。 男士似乎没察觉李焰的变化,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抹掉额上的雨珠,喘了口气向金发青年问:「可以给我纸巾吗?」 李焰从柜檯上抓起一把卫生纸递给男士,惊讶的发现让自己警戒的气味消失无踪,仅剩淡淡的花香从对方身上飘来。 「谢谢。」 男士将身上的雨水简单拭去,深蓝色的眼眸由自身转向李焰问:「有一个人的位子吗?」 李焰点头,带着男士穿过满座的十人大圆桌,来到角落的双人方桌,放下菜单正要离开,却被一句话勾住双脚。 「我是第一次来,能替我介绍一下吗?」男士微笑问。 李焰整个人僵住,静默了两三秒才问:「介绍什么?」 「菜单。」男士指着红皮菜单。 李焰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低声道:「第一页是招牌菜,第二和第三页是肉。」 「然后?」 「第四页是鱼类,第五页是菜类。」 「接着?」 「第六页是汤,第七页是酒。」 李焰看见男士那双温润的蓝眸渐渐放大,清楚意识到自己搞砸了,冰冷感由背脊窜上头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脑中忽然浮现梅姐的声音。 ──真的不行的话,对客人笑一笑就好! 李焰双唇蠕动,想着外场同事面对客人时的甜美笑容,拉扯脸部肌肉奋力复製脑中的笑靨。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因为男士的反应和自己见过的客人通通不同,对方先是眨了眨眼,再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抱、抱……哈哈!抱歉……哈哈哈──」 男士遮着嘴巴抖着肩膀,靠在墙壁上笑了好一会才停止,擦拭眼角的泪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取笑你,只是……你让我太愉快了。」 「不是生气?」李焰皱眉。 「一点也不,是愉快,特别是对今晚而言。」 男士翻开菜单,看着上头的手写字问:「你最推荐的是哪一道?」 「蛋炒饭。」 「不是开水白菜?这道排在招牌菜中第一位呢。」 「开水白菜好吃,可是吃不饱,而且比蛋炒饭贵。」 「的确,价格差了六倍多。」 男士再次笑出声,翻动菜单问:「倘若不考虑价格,你推荐哪道?」 「水煮牛肉和很多白饭。」 「这是一道还是两道?」 「两道,但水煮牛肉要配饭才吃得饱。」 「不是配饭才好吃?」男士单手支着头,以洋溢笑意的蓝眸注视李焰。 李焰的胸口微微一紧,还没组织出言语回答,梅姐就来到桌边,一面笑着问男士需要点餐了吗,一面用眼神暗示金发青年去出菜口端菜。 「……两周后才从小春那边知道他叫什么呢。」 李焰看着咖啡厅的遮阳棚呢喃,在雨点由密转疏后踏出棚子,继续向居住的旧公寓奔跑。 不过李焰并没有一路跑进公寓大门,因为一辆越野车忽然剷上人行道,朝金发青年直直撞上来。 -- 03 如果你要我的屁股,我会杀了你 李焰以眼角馀光捕捉到车头灯的灯光,身体不等脑袋下令就自动反应,步伐由前进改为右转,以毫釐之差躲过越野车的防撞桿,衝进右手边的小巷中。 越野车停在巷子口,车头灯直直照着李焰,驾驶座和后座的车门左右开啟,下来三条顶着光头或爆炸头的黑人人影。 最前头的光头黑人──同时也是越野车驾驶──似乎以为自己有撞到李焰,因此在看见对方毫发无伤的站在巷内时马上骂了句脏话,从腰间抽出手枪指着金发青年低吼:「跪下!」 李焰盯着枪口,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发热,不过在热度突破皮肤之前,他再度听见轻挑的警告。 ──到美国后可别一不留神就把普通人给烧啦,会给朋友惹麻烦的。 「跪下!」 光头黑人重复,前进几步将枪口按到李焰的额头上。 李焰将发烫的手指掐进掌心,面无表情地跪到地上,仰望光头黑人问:「你是谁?」 光头黑人因李焰乖乖下跪而浮现的笑容骤然消散,瞪着金发青年两秒,反手用枪托敲上对方的太阳穴。 李焰下意识往一侧倒,因此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然而在躺上柏油路的下一秒,光头黑人就一脚踹上他的肚子。 「老子的女人是给你随便看的吗!」 光头黑人猛踢李焰的身躯,五官狰狞地怒吼:「不过是、端盘子的、小白脸,也敢勾引、老子的人!」 李焰弓起背脊折起双腿双臂,用手足护住脆弱的胸腹与头颅,身体随每一次踢击震动,但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平静地像是在等待大雨停歇,而非遭到单方面、无保留的殴打。 光头黑人踢了将近两分鐘才停止,喘着气后退两步,再次举枪对向李焰的头。 然后巷外就响起警笛声与「警察!那里,前面的巷子!」的呼叫。 「干!」 光头黑人收起枪,再踹了李焰的头一脚后,和伙伴一同急冲冲地奔回越野车上,倒车转弯迅速驶离巷口。 李焰在轮胎和马路的摩擦声中坐起来,注视越野车远离的方向片刻,再转向反方向低声道:「谁在那里?」 回应李焰的是平稳的脚步声,和一抹撑着黑伞的人影,人影来到李焰面前,在阴影中弯下腰问:「还好吗?」 李焰微微睁大眼,认出撑伞者的声音,但想也没想过对方会在此处,愣了三四秒才不确定地问:「埃德蒙多先生?」 「没错,是我。」 撑伞者──埃德蒙多──蹲下,从怀中掏出手机道:「附带一提,警笛是从这儿发出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这附近是我的散步路径。」 「……这里晚上不安全。」 「所以我准备了警笛录音。」 埃德蒙多偏头向巷外瞄了一眼,朝李焰伸出手道:「不过这招只能用一次,得在失效前离开。站得起来吗?」 李焰盯着埃德蒙多的手片刻,缓慢地抬起手臂握住对方的手,靠另一人的拉握离开地面。 埃德蒙多在李焰起身后放手,但也同时将人纳入自己的伞下,罩着金发青年朝大马路移动几步,挥手拦下一台计程车。 李焰以为埃德蒙多会上车离开,却看见对方打开车门后退半步,用眼神示意自己上去。 「埃德蒙多先生……」 「你需要处理伤口。」 埃德蒙多举手在太阳穴和面颊附近比划两下,倚着车门道:「我敢打赌,你家没有医药箱。」 「我的伤口好很快。」 「快到能让你明天上班时不会吓死同事吗?」 「……」 「上车吧,带你去找医药箱。」埃德蒙多轻拍车门,带着笑容凝视李焰。 ──不需要。 李焰脑中浮现这三个字,不过他没将文字化作声音,因为被枪托、球鞋撞击与踩踏的部位正在抽痛,更因为埃德蒙多的蓝眼柔和的不可思议,彷彿黑暗中的灯塔。 他弯腰鑽进计程车,看着埃德蒙多坐到自己旁边,对方暗蓝眼瞳中有着鲜明的喜悦,让金发青年一瞬间涌现跳车的衝动。 但在李焰将衝动付诸实行前,计程车司机已踩下油门,他只能任由汽车将自己载向未知之所。 ※※※※ 李焰以为埃德蒙多会将自己带到诊所或医院,但将计程车停车时,车窗外不是立有红十字的医疗院所,而是悬掛麦克风与酒杯图腾的酒吧。 这让金发青年眼露惑色,但埃德蒙多已开门下车,他也只能跟在对方后头,进入图腾底下的紫门。 紫门中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有一名和李焰差不多高,但宽上两号的西装大汉,大汉似乎认得埃德蒙多,先是点头再躬身打开身后的彩色玻璃门。 门内是有着半圆小舞台、弧形吧檯和一张张玻璃圆桌的酒吧,吧内的光线称不上明亮,三五客人散坐在阴影中,听着舞台上吉他手的自弹自唱。 「约翰,两杯白兰地和箱子,老位置。」 埃德蒙多向吧檯内的酒保交代,领着李焰经过小舞台,来到酒吧角落金属垂帘遮蔽的沙发座,抬手比向三人座沙发座道:「请脱下上衣躺到椅子上,在医药箱送过来前,我先确定你的伤势。」 李焰依言行动,褪下宽松的兜帽上衣掛到椅背上,仰躺到三人座沙发椅上。 他以为埃德蒙多会马上靠近检查,然而躺了五六秒,对方却仍杵在原地,只是睁大眼盯着自己。 「怎么了?」李焰问。 「没事,只是有点惊讶。」 埃德蒙多笑了笑,走到椅子旁蹲下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或至少问我些问题才同意。」 「这里是你的地盘,就算我想拒绝,你也能叫人押着我躺下。」 「这间酒吧没提供此类服务。如果你有疑惑或不想让我看身体,可以马上发问或把衣服穿起来,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指头。」 埃德蒙多摆出发誓的手势,靠上沙发椅凝视李焰问:「你的决定呢?」 李焰沉默,放在椅垫上的手臂一度提起,但最后还是平放在垫子上,看着头顶的仿烛台吊灯问:「我想发问。」 「请。」埃德蒙多从口袋中拿出眼镜和迷你手电筒,从肩颈向下细看对方的身躯。 「为什么你会带我来这里,而不是医院?」 「因为这个时间点医院不是关门了,就是离你太远,不如带你去有医药箱的地方,例如这间酒吧。」 「酒吧为什么有医药箱?」 「因为他们不时要处理情绪过于亢奋,或是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前去正规医疗院所求诊的客人。」 「这里是做黑的?」 「我不会这么形容,我会说:『他们筛选客人的标准是荷包,而非案底。』」 埃德蒙多抬起头微笑道:「我猜你下个问题是我是不是做黑的。」 李焰的手指微曲,沉下脸低声道:「除了我以外,茱萸中其他人都……」 「别紧张,我不是做黑的。」 埃德蒙多笑着打断李焰,从外套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金发青年:「但我不否认基于业务需要,我和黑道打过交道。」 李焰接下名片,黑底烫银字的小卡片上只有两行文字──影子安全集团执行长,埃德蒙多。 「附带一提,这间酒吧是敝公司的客户之一,所以你在门口见到的那位先生是我的部属。」 埃德蒙多收起眼镜和手电筒,起身前进两步掀起金属垂帘,分毫不差地从帘外服务生的手中接过放有酒和医药箱的托盘,再转身将盘子放到沙发椅间的矮桌上问:「胸部和腹部会痛,或是觉得呼吸不顺吗?」 「都没有。」 「那综合你身上瘀青分布的位置,应该没伤到骨头或内脏。可以把衣服穿起来了。」 埃德蒙多坐到李焰右手边的单人座,打开医药箱道:「要处理的只有脸和手臂上的伤,我给你抹速效药,但会有点疼,你可以先喝口酒麻痺一下神经。」 李焰坐起来,拿着装盛白兰地的酒杯,没将杯子送到嘴边,而是停顿片刻后沉声道:「如果你要我的屁股,我会杀了你。」 埃德蒙多拿食盐水和棉花棒的动作停下,蓝眸放大凝视李焰须臾,肩头一颤猛烈地笑起来。 这反应让李焰傻住,然后迅速感到不悦,拉平嘴角道:「我是说真的。」 「我知、知道……哈!你实在是太……哈哈!太让人愉快了哈!」 「这不愉快。」 「我不是、是那个……哈……意思,我的意思、意思是……」 埃德蒙多努力压制笑意,深呼吸数次才笑容灿烂地道:「你的直率和有趣让我非常愉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该怎么解释呢……你刚刚那两句话的意思,不是如果我强上你,你会杀了我,而是如果我和你做爱,你会基于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夺去我的性命吧?」 「是。」 「然后如果这个不可抗力因素不存在,你会考虑和我上床,是吗?」 李焰点头,看见到埃德蒙多嘴角细微抽动进入忍笑状态,不禁皱眉问:「不可以吗?」 「可以,但这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当一般人说:『如果你想上我,我会宰了你』时,目的是威吓他人不能碰自己,而不是警告对方碰自己会丧命;然后对大多数人而言,用身体报恩都是最低顺位的选择,特别是报恩对象是陌生人时。」 「你不是陌生人,你是茱萸的熟客,给小春很多小费,帮过我十三次。」 「你有在心里计数?」埃德蒙多愣住。 李焰点了点头,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的身躯道:「然后除了身体外,我没有东西能给你。」 埃德蒙多握生理食盐水罐子的手收紧,放下食盐水和棉花棒,从沙发座移动到李焰前方,蹲跪在对方面前道:「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我不是偶然路过你倒卧的巷子,我是一直刻意在你返家路径上散步。」 「那条路不安全,你不该挑那边散步。」 「我清楚,但你在那里。」 埃德蒙多见李焰一脸困惑地盯着自己,轻轻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挑那条路散步,是因为我想见你,而我会三天两头就照访茱萸也是基于相同动机,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你说上话。」 李焰瞳中的迷惑不减反增,双眉紧锁地问:「为什么要和我说话?」 「因为和你说话很让人愉快。」 埃德蒙多将手放上李焰的膝盖,望着金发青年浅笑道:「你能给我的绝不只有身体,而我最想要的也不是你的身体,是和你交谈时的快乐,还有你的友谊。」 李焰感觉自己的胸口忽然涌上热流,双唇开闭数次后,别开头僵硬地道:「我不知道怎么给友谊。」 「可以先从相处开始。你愿意在下班后和我见面吗?时间不用长,一小时半小时都行;次数也不用多,一周一次或两周一回都可以。」 「和我相处很无聊。」 「我不认为。」 埃德蒙多向李焰伸出手,温雅地微笑问:「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李先生。」 李焰没有回答,看着埃德蒙多被黑皮手套紧密包覆的手,沉默许久才握住那纤长优雅的手道:「叫我阿焰就好。」 「阿焰。」 埃德蒙多立刻修正,抽回手拿起生理食盐水道:「好了,不能再无视你身上的伤了,闭上眼咬紧牙,别在我帮你洗脸时喝到水。」 ※※※※ 两人在金属垂帘后清理伤口与涂药,此举让酒吧的大理石地板出现食盐水水洼,但在埃德蒙多丰厚的小费下,服务生在收拾打扫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两人共乘一辆计程车离开酒吧,车子先将李焰送回老公寓,再于离公寓约一公里的路口把埃德蒙多放下。 「不用找零。」 埃德蒙多递给司机纸钞,手插口袋走在清冷的街灯下,行没几步外套内袋中的手机就开始震动高歌,掏出手机看了来电者一眼后按下通话键,踏着人行道边走边说:「嗨内洛,这时间点打过来,是有人闯祸了吗……真是灾难……虽然很可惜,但还是处理掉吧。」 两名靠墙抽菸的青年在埃德蒙多经过时抬起头,双眼由混浊转为尖锐,拋下菸头尾随在前者身后。 「什么时候回去?我看看,我现在南路普区……嗯,你在开玩笑吗?」 埃德蒙多止步打了个响指,接着身后就冒出重叠的闷哼声,几秒后鲜血便由后漫上他的鞋跟。 「这阵子南路普是不怎么平静,但……」 埃德蒙多侧身,斜眼注视被自己影中射出的尖锥刺穿咽喉,悬掛在半空中的青年,扬起唇角毫无温度地道:「我可是领主级夜血者,人类的匪徒对我而言,和雏鸟一样脆弱。」 -- 04 领主大人不想上班 在科学不发达的时代,人们会用奇妙的故事解释无法理解的事物,例如月蚀是月亮被狗吞了,冬天来自于春天女神被冥王拐至地底的空缺,地上莫名的凹陷出自巨大怪物的踩踏。 这些故事大多不是该现象的正确解释,但其中却也有些真实的成分,起码能证实月蚀、冬天和大凹陷是真实存在的。 对吸血鬼而言也是如此,对现代人类来说,吸血鬼只是影视动漫作品中的虚构元素,但这些虚构其实也是根据若干真实,像是某名罗马尼亚贵族的残暴事蹟、过去人类对血液功能的猜测与恐惧,还有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的非人族群。 此族群名为夜血者,有着和吸血鬼相近的苍白外貌,也一样有惊人的恢復力、夜视力和怪力。 但正如同传说中总有夸大偏颇的成分之般,夜血者和吸血鬼其实也有不小的差距,比如他们并非纯靠血液维生,只是能透过饮血增强魔力或急救;不是所有夜血者都能活到天荒地老,而是要看各自的魔力量级,平民级夜血者只能活约三百年,战士级顶多七百,领主级才能挑战千岁;他们无法单靠啃咬就将人变成同族,还得注入自身血液才可以。 然后最大的不同,是太阳杀不死夜血者,只会让他们睡意浓重四肢乏力。 领主级夜血者──埃德蒙多在黄昏时分打开眼瞳,先看见被厚重窗帘掩住的落地窗,再瞧见床头上的电子鐘,望着时鐘右上角的星期显示,蓝瞳迅速脱离朦胧,嘴角大幅上扬,掀开丝被赤脚踏上地毯,哼着歌曲伸展双臂。 他右手边的雕花木门发出轻响,埃德蒙多的秘书走进房中,他是夜血者和精灵的混血儿,有着精灵的尖耳和夜血者的偏白肤色,黑亮的短发遗传自父亲,翠绿眼瞳则来自母亲。 秘书在发现埃德蒙多醒着时张大眼,停在门口道:「您今天竟然没赖床。」 「如果你失望了,我可以躺回去。」 埃德蒙多走向房间角落的穿衣镜,解开睡衣的釦子道:「午安,内洛。」 「午安,埃德蒙多大人。」 秘书──内洛──来到埃德蒙多身后,一手抽走主人手中的睡衣睡裤,一手递上预先掛在穿衣镜旁的衬衫。 埃德蒙多接下衬衫,将手套进袖子里道:「其实我以为我会睡过头,毕竟我昨天睡得不是很安稳,结果我准时醒来,而且精神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 「你的口气听起来比较像在说『太糟了』。」 「我只是对于年过九百岁,统领芝加哥并作为美国中西部地区非人共主的领主级夜血者,居然会因为想到要和人类约会,就兴奋到失眠感到心情复杂罢了。」内洛把西装裤交给埃德蒙多,拿着领带绕到主人面前准备。 「那是因为你不懂我耗了多少心力!」 埃德蒙多穿上长裤,站着让内洛帮自己打领带:「这就像……你餵食某隻见人就跑、看手就抓,面见五次有三次只给你尾巴看的野猫整整一年,终于盼到牠肯让你靠近搔下巴一样,这有多珍贵多让人开心,有养猫的你应该能懂吧!」 「不懂,我的猫都是由奶猫养起,从带回家第一天就贴着我睡觉。」 「……为何我选你当秘书?」 「因为我够优秀。请抬手。」 内洛替埃德蒙多套上背心,拉平布料扣紧钮釦道:「想发问的是我,以您的权势与财富,只要一通电话,想要何种性别、种族、年龄、外貌的情人都不成问题,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追求路人?」 「首先,我没有隐姓埋名,我只是在路上随机寻找朋友;第二,电话叫来的不是情人,是猎人。」 埃德蒙多自行穿上西装外套,垂下双手让内洛替自己调整肩线,沉下眼瞳道:「猎取金钱、猎取人脉、猎取情报、猎取名声,弄不好甚至会有猎取性命的。」 「我认那是各取所需的交换,扣除性命与部分情报外,都还在可接受范围。」 「这种交换我工作时已经交换到吐了,下班后我只想和人进行不涉利益的真心交流。」 「然后和这人维持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的状态十多年,受邀参加对方的婚礼,再对着我大哭、酗酒一个月吗?」 「内洛……」 「我无意干涉您的休间活动,仅是对每隔十到二十年,就要安慰一次失恋的雇主感到厌烦罢了。」 内洛重重拉平埃德蒙多的外套,总是平静如湖的翠眼冒出一丝火花道:「我不懂您为何总是不告白,您爱慕那些人,那些人也爱慕您,只要您肯开口,他们绝对不会和您以外的对象结婚,特别是这些对象全都比您差上不只一个档次。」 埃德蒙多的眼瞳微微张大,静默几秒后轻笑道:「你屡屡在把我嘲讽得体无完肤后,再一口气将我捧上天。」 「我是认真的。」 内洛放开埃德蒙多的外套,拿起一旁矮柜上的梳子,回到主人背后道:「我由衷希望您这回能勇敢告白,我再也不想安慰失恋的领主级夜血者了。」 「我才刚和阿焰交上朋友,离告白还远着呢,再说如果我告白失败,你一样得安慰我。」 「不会的,我对您的魅力有信心。」 「你知道我的外貌在夜血者中顶多中上吗?」 「外貌与魅力相关,但并非相等,否则我怎么会至今仍是单身。」 「那是因为你嘴巴太刻薄了。」埃德蒙多笑出来。 「我不是刻薄,是精确。」 内洛举手梳理埃德蒙多的长发,斜眼瞄了墙上的布穀鸟鐘道:「虽然您今日没有将时间浪费在与床单摩擦上,可是若想如计画在十点前完成工作赴约,仍须提高效率。」 「什么意思?」埃德蒙多的笑容僵住。 「您今日的待批文件量和昨日相同,但会面部份多了一场临时插入的。」 「取消它!」埃德蒙多猛然转身,指着内洛下令。 「是夏警佐。」内洛平静的告知。 埃德蒙多脸上的暴躁先是被惊讶取代,再缓缓变化成深黑色的怒意,放下手低声道:「哪个白痴干了会让警察找上门的蠢事?」 「不清楚,夏警佐只说需要专业协助,我认为应该和我方无关。」 「最好无关,要不然我绝对扒了那混帐的皮!」 埃德蒙多恶狠狠地宣告,重新面向穿衣镜,深吸一口气收起厉色道:「这样吧,你用最快的速度把我载到总部,然后尽可能提早会面时间。」 「夏警佐会很乐意提前,但奥斯华先生可能会拒绝。」 「奥斯华和我是老朋友了,能体谅我的突发需求。」 「今日要见的奥斯华先生不是您认识三十多年那位,是他的儿子菲利普˙奥斯华。」 内洛透过镜子捕捉到埃德蒙多的迷惑,主动解释道:「奥斯华先生两周前中风宣布退休,由长子接任奥斯华金控集团的执行长。」 埃德蒙多抬起再垂下眼睫,望着镜子中虽有点岁月痕跡,但仍属于青壮年人的脸庞道:「人类老得好快。」 「人类比梦魔还会生,不短命易死点,地球就毁了。」 内洛拉开矮柜的抽屉,拿出三组袖釦站到埃德蒙多面前问:「要戴哪组?」 「银蝙蝠……」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停顿好一会才接续道:「戴银蝙蝠那组,但把水晶玫瑰的备着。」 「好的。」内洛收起一组袖釦,动手替埃德蒙多的双腕戴上银质蝙蝠。 埃德蒙德看着紧贴袖口的小蝙蝠,小巧的獠牙和指爪反射灯光,让他得以在抬手降臂时向旁人暗示自己的危险和身分──美国中西部势力最庞大的领主级夜血者,芝加哥的影蝠主。 他不讨厌但也不特别喜欢这个身分,因此在面对客户、属下和敌人时,埃德蒙多会将蝙蝠牢牢戴在腕上,但下班后,夜血者只想用会让自己联想到恋慕之人的饰品妆点双手。 「领带和口袋巾也要多备一条吗?我记得两者都有玫瑰款式的。」内洛问。 「不用,那会显得我太飢渴。」 埃德蒙多转过身,快步走向房门口道:「出门吧,今天有很多工作要做。」 -- 05 窃盗者 埃德蒙多的工作地点位于密西根大道上,是一栋通体漆黑的六十五层摩天楼,挑高三层楼的门厅中悬掛合翼蝙蝠图腾,此图腾既是他身为「芝加哥的影蝠主」的象徵,也是所经营的公司──影子安全集团的代表标志。 凭藉内洛高超并游走于法律边缘的车技,埃德蒙多以比平日少上二十多分鐘的车程抵达公司地下三楼的停车场,他左手拿着吃到一半的血肠三明治,右手拿着手机看邮件,快步走进电梯前往顶楼的执行长办公室。 办公室位在顶楼西侧,走近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镶在白色大理石墙上的黑色合金门,门扉左侧是供访客休息等待的弧形灰沙发与同色的矮桌,右侧则是内洛的办公桌。 埃德蒙多握住合金门的门把,用自己的指纹和魔力解锁门上的魔法锁与指纹锁,踏入方正宽敞的办公室。 不同于埃德蒙多住所的古典奢华风,执行长办公室採现代设计风格,银白色的执行长办公桌放在垂有深蓝布帘的落地窗前,流线型的金属格架分置于左右墙面,格子中有些放着精装书,有些摆上水晶和盆栽,格架间的空白,以及黑石地板中央则绘着既是装饰也是防护魔法的银、黑蝙蝠图腾。 而在银蝙蝠图腾之上、执行长办公桌之前是给访客、客户使用的玻璃茶几和沙发组,埃德蒙多的视线越过沙发椅的椅背,瞧见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夹,愣了两秒后溢出杀气。 在埃德蒙多信箱或办公桌上的信件文件大致有两类,一类是安全集团执行长的工作,例如批准或拒绝添购某些设备、是要扩展还是收回据点、审视分部的营运报告、决定高阶干部的升降职。 另一类则属于影蝠主的职责,譬如加拿大的狐人部落申请移居、两个黑魔法师秘密结社盯上同一块阴森的墓地、一名亚洲的巫妖首领希望以稀有药剂换取情报、埃文斯顿的人类非人世界通道有野生鸡蛇群闯入急需支援。 附带一提,由于生理时鐘的缘故,影蝠主的业务通常在晚间八点之后才会涌入。 但无论是哪一类,对埃德蒙多而言都是准时赴约的阻碍,他杀气腾腾地做出同意、不同意、尚需评估、有条件允许、要求说明……总总批示,好不容易将文书消灭近三分之一,停下来正想伸伸懒腰休息一会时,正对办公桌的门忽然发出敲响。 内洛在门外道:「埃德蒙多大人,夏警佐到了。」 ──要他喝杯咖啡再进来! 埃德蒙多脑中弹出这句话,不过他在最后一刻吞下话,挺起腰桿以符合领主级夜血者的庄重声调道:「带他进来。」 「是。」 内洛在门外回应,片刻后他再度推开门扉,带着一名身穿陈旧长风衣的华裔中年男子进入办公室。 「好久不见,夏警佐。」 埃德蒙多向华裔中年男子──夏华谷──打招呼,靠上椅背问:「咖啡、茶还是苏打水?」 「都不……」 「你记得我这边的饮料,和芝加哥警局的不是同一个档次吧?」 「给我咖啡。」 「明智的选择。」 埃德蒙多微笑,看了内洛一眼,在秘书转身离开后将双眼放回夏华谷身上,将警佐从头到脚扫过一轮,挑起单眉道:「我猜猜……一周没回家了?」 「大概吧,我没算日子。」夏华谷走到办公桌前的沙发椅坐下 「算一下比较好喔,免得又忘记孩子的预產期,把老婆气到离家出走。」 「我家那口子没怀……」 夏华谷停下话,因为他闻到从门口飘来的咖啡香,微微一愣道:「你是换咖啡豆还是咖啡机?怎么会香成这样?」 「是换人。」 埃德蒙多替夏华谷把话说完,看着内洛将咖啡、奶精和糖罐分别放到自己和警佐面前,端起滚金边的咖啡杯道:「我家附近一家拿过咖啡大赛金牌的咖啡厅因为房租问题收了,我将整个团队请到总部重新开业,让员工不用靠即溶咖啡撑过加班。」 夏华谷灌了口咖啡,盯着杯中深褐的液体道:「和这个相比,警局的根本是泥水。」 「下次带保温瓶来,我让你外带。」 埃德蒙多啜饮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双手交叠问:「好了,该进入正题了,找我有什么事?」 「阁下听说过南路普的抢案吗?」 「抢案在那里不是新鲜事,不是吗?」 「是不新鲜,但最近急速恶化了,数量上升不说,受害者还从普通老百姓,扩展到黑帮与毒贩。」 「这会被打死吧?」埃德蒙多皱眉。 「黑帮和毒贩是死了。」夏华谷沉声道。 埃德蒙多先抬高眼睫,再降回原本的高度道:「继续说。」 「我们原本是朝寻仇或帮派示威的方向侦办,但对方打劫的对象太……该说一视同仁吗?所有在南路普做夜晚生意的势力都被抢了一轮。」 「不是所有,我在南路普开业的客户就没被抢……」 埃德蒙多顿住,目光转为锐利道:「等等,被抢的只有人类?」 夏华谷点头,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抓出一个证物袋扔向埃德蒙多道:「然后在最新一起抢案的现场,鑑识人员找到这东西。」 埃德蒙多接下证物袋,在透明袋子中瞧见一隻拇指大小的利爪,瞇起眼瞳细看爪子的形貌。 「目击者说是头站起来六呎半的棕狼,但讯问的警察没採信,因为这人当时在呼麻。」 夏华谷喝尽杯中的咖啡,指着在夜血者掌中的证物道:「直到某个毒梟一枪打下这隻爪子,才让上面愿意改变侦办方向,从覬覦芝加哥油水的帮派转到非人。」 「这是狼人的爪子,但芝加哥没有狼人部族,应该是外来者,雄性,年纪不大,可能才刚成年。」 埃德蒙多放下证物袋问:「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我要送他上法院。」 「那你手上得有这以外的证物。」 埃德蒙多晃晃狼爪道:「基于安全和隐匿考量,我会封死他的变身能力,因此当他站在法院的被告席时,法官和陪审团看到的不会是少一隻爪子的狼人,是没了片指甲的人类。」 「有血液样本和指纹。」 「哇,那我可不能随便扔一个狼人给你。」 埃德蒙多轻笑,指着狼爪问:「我能留下来?」 「就是要带给你的,这东西当不成法庭证物,用完后不用还。」 「的确,人类政府虽有和我等合作,但明面上不管是狼人还是夜血者,都只是影视作品中的幻想生物。」 埃德蒙多耸耸肩膀,放下证物袋微笑道:「还有其他需求吗?」 「没了。」 夏华谷起身朝门口走几步又停下,转身向埃德蒙多道:「小心点,新上任的警察局副局长不太喜欢你们。」 「能透过送礼让他喜欢我吗?」埃德蒙多半开玩笑问。 「很难,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还有个姪子在施洗者骑士团当见习骑士,没抓着十字架衝过来要你下地狱就……」 夏华谷的手机忽然响起,警佐掏出机子瞄了萤幕一眼,骂了句脏话后快步跑出办公室。 埃德蒙多目送夏华谷离去,脸上的笑容在对方关门那刻消散,扭头瞪向办公桌上的电子鐘,倒抽一口气趴上桌面哀声道:「二十一分鐘!比预定多了六分鐘!」 「您若是不请他喝咖啡,劈头就问有何贵干,五分鐘就能结束。」内洛道。 「那他就会起疑,对老夏这种干警察干一辈子的人类而言,只要交谈对象的态度和平常不一样,就会马上怀疑对方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夏警佐对您的信任应该没那么低,否则不会主动警告您。」 「那是因为每次他上门时我都请他喝好咖啡,关心他的家庭工作人生,要不然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不会比电视里强抢妇女的吸血鬼好上多少。」 「电视里的吸血鬼比您俊美。」 「也有很多比我丑的!接住。」 埃德蒙多将证物袋拋向内洛,指着袋子下令:「找出拥有者,还有背后的势力与犯案动机。」 「遵命。副局长呢?」 「调查一下他的经歷、好恶和交友情况,注意别被发现。」 「好的。」 「然后……」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向前伸展双手问:「菲利普有同意提前时间吗?」 「没有,他会晚半小时。」 「果然没……等等,为何会晚半小时!」埃德蒙多瞪大眼瞳。 「班机误点。」 内洛走到办公桌前方的茶几前,收拾几上的空杯、糖奶罐道:「往好处想,您可以利用这半小时补回和夏警佐废话的时间。」 「我才多讲六分鐘!」 「而您又和我说了四分鐘话。」 内洛瞄了腕表一眼道:「更正,是四分半。」 埃德蒙多嘴角抽动,瞪着默默擦桌子的秘书三四秒,抓起钢笔和文件振笔疾书。 他可是纵横芝加哥非人世界两百多年的领主级夜血者,才不会被区区交通误点给击败!赌上影蝠主之名,今天绝对会准时十点离开公司! -- 06 领主大人不想上班 班机误点激发了埃德蒙多的战意,气势汹汹地迎向报表、企划书和月干部会议,以惊人的效率与果断于预订下班时间前一个小时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而像是要奖励夜血者的辛劳一般,内洛告知主人由于路况顺畅的缘故,菲利普抵达时间会由九点三十分提前到九点十五分左右。 「真的!」 埃德蒙多从办公桌上弹起来,盯着电子鐘计算道:「那只要在四十分鐘内把他送走,我就肯定能在十点离开公司,于十一点准时出现在格兰特公园和阿焰见面!」 内洛皱眉道:「您要以快速将人送走为目标,和重要客户会面吗?」 「我给他留了四十分鐘,况且奥斯华只是来签定下年度的契约,本来就费不了多少时间。」 「假如他无意修改契约条文,那的确不花时间。」 「……他对合约有意见?」埃德蒙多顿住。 「没有相关情资,但是……」 内洛话声转弱,对主人投以同情地目光道:「每次您和心仪的人类初约会时,意外事故都特别多。」 埃德蒙多的脸庞先暗下,再迅速恢復原状,挺直腰桿道:「那是你的错觉!别胡思乱想,专注于你该做的,到一楼去等奥斯华,最快速度把人带上来。」 「是。」内洛点头,转身踏出办公室。 埃德蒙多在等待时进洗手间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哼着歌看着电子鐘的数字增加,感觉自己渐渐兴奋起来,彷彿只要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能看见金发红眼的俊美人类。 「埃德蒙多大人,我是内洛,奥斯华先生到了。」 内洛的话声打断了歌声与想像,但埃德蒙多没有感到不悦,反而得压抑着喜悦,才能用沉着的声音要秘书把人带入。 被内洛领进来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棕发男性,左右跟着两名高大的男子和一名提公事包的女性,而四人进门时脸上都没有笑容。 这敲响埃德蒙多心中的警鐘,不过他仍摆出笑脸,起身绕出办公桌来到棕发男性面前,伸出右手道:「欢迎来到芝加哥,菲利普,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你高中毕业时?」 「我不记得了。」 棕发男性──菲利普──握住埃德蒙多的手,但很快就松开手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以奥斯华金控执行长的身分前来。」 「我知道,令尊的事我很遗憾,他是个很棒的合作伙伴。」 「对贵公司来说,的确是。」 「对很多公司都是。」 埃德蒙多浅浅一笑,侧身将手指向办公桌前的沙发座道:「请坐。」 菲利普走向沙发座,挑了正对埃德蒙多的单人座坐下,而随行的男性与女性也移动到沙发旁,将人类包围在中间。 「想喝什么?」埃德蒙多问。 「都不用,我很快就会走。」 菲利普抬起右手,站在右侧的女性立刻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份纸本报告,放到埃德蒙多面前。 埃德蒙多拿起报告,翘起脚翻了几页,挑起单眉故作讶异地道:「你充分收集了我的同业的收费标准呢,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对这方面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更详细的资料。」 菲利普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曲起,维持平板的声调道:「不需要,我有自己的管道。既然贵公司手中也有一样的资料,那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想想……你觉得我收费太高,希望新约能调降?」 埃德蒙多偏头问,脸上仍掛着笑容,但心底却在痛殴菲利普,讨价还价是最耗时的,而此刻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错了。」 菲利普的嘴角稍稍抬扬,露出轻浅的笑容道:「我的确觉得贵公司的费用过高,但我不是来要求降价,我是来解约的。」 埃德蒙多睁大眼瞳,垂下肩膀苦笑道:「影子的收费比其他公司高是有理由的,我们提供更全……」 「我知道你们的雇员都不是人。」 菲利普打断埃德蒙多,下巴微抬毫不客气地道:「但就是加上这个条件,贵公司收费仍太过高昂,我可以用三分二的价码雇用同数量同等级的非人保全、保鑣与运钞员。」 「菲利普……」 「请称呼我为奥斯华。」 菲利普站起来俯视埃德蒙多道:「我代表奥斯华金控感谢贵公司过去三十年的协助,但往后三十年奥斯华会妥善利用自己的资產,不会用公司资金报答私人恩情。」 语毕,菲利普带着三名随从走向门口。 埃德蒙多拉平嘴唇,一部分的他很想就这么放菲利普走,然后开开心心的跳上休旅车去赴约会,反正自己也不缺这点钱,大不了今年不拿红利;但另一部份大声警告自己,重点不是钱,是公司商誉和影蝠主的名声。 ──奥斯华,你中风得太不是时候了。 埃德蒙多叹一口气,放下影印纸轻唤:「内洛。」 内洛一个箭步挪动到办公室的门前,用身体挡住菲利普一行人的去路。 菲利普一愣,扭过头厉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请留步的意思。内洛,把休息中的保鑣和押送员各找一个过来。」埃德蒙多摆摆手道。 「是。」 内洛开门踏出办公室,菲利普立即上前想跟着秘书出门,然而后者一个甩手将门扉关上,速度之快差点把门板砸到人类脸上。 菲利普先被吓得后退,再迅速转为恼怒,扭了几下门把发现门似乎被上锁后,回身朝埃德蒙多道:「这不会让我回心转意。」 「我无意改变你的决定,只是想化解一些误会。」 「你质疑我给你的报告?」 「不是那部分,那份报告中的数字是正确的,只是欠了些细项。」 「除此之外还……」 菲利普的话声被开门声打断,内洛带着一名高大的女子和纤瘦的男子进入办公室,秘书留在门口,男女则直直走向埃德蒙多。 「恩佐、安娜!」 埃德蒙多唤出男女的名字,有些抱歉地笑道:「抱歉在休息时间找你们过来,但我这里出了点小状况。」 「被您召唤是我的荣幸。」纤瘦的男子──恩佐──躬身道。 「谁冒犯了您?」高大的女子──安娜──沉声问。 「没人冒犯我,我只是需要两位协助。安娜,能请你暂时担任奥斯华先生的护卫吗?」 「我自己有保……」 菲利普的声音被枪声盖过,他整个人僵住,看着不知何时站到自己面前的安娜,以及在女子前方举着手枪的内洛,猛然理解对方干了什么事,面色瞬间转红愤怒地道:「你想杀我?」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展现本公司员工的专业度。」 埃德蒙多斜眼望向仍杵在菲利普两旁的男性道:「同样是非人保鑣,我的人能在眨眼间移动到枪口前保护客户,你的人则呆站在原地。」 菲利普五官微微扭曲,握着拳头道:「那是因为你的人知道你要做什么,早有预备罢了。」 「我们并没有套招……罢了,你若是这么想,就换个测试方式吧。」 埃德蒙多站起来,理了理西装上地皱褶道:「安娜,保护我;奥斯华先生的保鑣,我允许你们对我开枪或伸爪子。」 奥斯华两侧的男子张大眼,望向雇主寻求许可。 菲利普抿唇,静默两三秒才低声道:「照他说的话做。」 两名男性一左一右走向埃德蒙多,以夜血者为中心绕圈,在打转近一分鐘后倏然掏枪,同时对目标的后背和胸口扣下扳机。 然而这两发子弹都没鑽进埃德蒙多的身体,因为安娜抱住夜血者,用背脊与手臂吃下攻击,接着面露凶光先按倒怀中的主人,再扑向前方的男性。 男性扔开手枪,双手化出狮子般的利爪,但在他将爪子挥向安娜前,对方已经一拳揍进他的脸。 安娜拎起男性的衣领,将仍处于晕眩状态的敌人甩向后方,压倒对方的同伴后,再瞠着眼瞳走向叠在一起的男人。 「到此为止!」 埃德蒙多起身拍拍衣服,望着安娜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做过头了,我的指令只有保护我,没有消灭攻击者。」 「我无法容忍有人袭击您。」安娜板着脸道。 「子弹又杀不死我。」 埃德蒙多轻笑,把视线转向替菲利普提公事包的女子问:「能请你离开办公室,到外面随意挑个位置躲起来吗?」 「别绕过我使唤我的人!」菲利普低吼。 「抱歉,那能把你的秘书借给我吗?」埃德蒙多微笑问。 「你想做什么?」 「不是会伤及身心的事。可以吗?」 「……艾莉儿,出去。」 「奥斯、奥斯华先生!」名唤艾莉儿的女子高呼。 「出去!」菲力普再次要求,并且以眼神向女子施压。 女子肩头一颤,抱着公事包泪眼汪汪地跑出办公室。 「谢谢。」 埃德蒙多向菲利普点了下头,再转向部属道:「恩佐,接下来交给你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恩佐将手放在胸口欠身承诺,闭上眼佇立一分多鐘后,张眼放手道:「那位女士在十一点鐘方向、二十七公尺远的男厕中,抱着腿蹲在由入口数来第三间隔间的马桶上,没上锁。」 埃德蒙多给恩佐一记讚许的注目,望向菲利普问:「奥斯华先生,想和我一同去揭晓答案吗?」 菲利普以动作代替回答,大步朝恩佐所说的方向疾走,穿过长廊和一个室内喷水池后进入男厕,踩着白石地板来到第三个隔间前,一把拉开宝蓝色的门,看见自己的秘书手抱双腿蹲缩在马桶上。 「完全符合。」 埃德蒙多在菲利普身后低语,见对方猛然一僵,抬起双手后退道:「对不起,我不是想吓你。」 菲利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面对埃德蒙多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觉得一名押送员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武装?体能?车技?还是对道路的熟悉度?」 「别用问题回答我!」 「好好好,别生气,我直接回答──是对周围环境的警觉。」 埃德蒙多侧头看往恩佐──他和安娜、内洛一同站在厕所门口──道:「本公司的押送员大多是和我一样以影蝠为吸血对象的夜血者,而我们这种夜血者有一种特长,就是和蝙蝠一样透过声波探查周围。」 「那又如何?我可以找……」 「整个美国只有一支统帅影蝠的夜血者部族,那就是我的部族、我的公司。」 埃德蒙多在菲利普张口前举手按上对方的嘴唇,以近乎温柔的声调道:「别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到你们的世界找,或是雇用个体户。』你的确可以,但你得重头训练,可能还要教他们人类社会的规矩,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 菲利普直直瞪着埃德蒙多,没有甩掉对方的手指,但眼里也不见退缩之色。 「总之,你也许能用本公司三分之二的价格雇到豹人、狼人、夜血者或其他非人做保全,但这些人不会有本公司员工的纪律,甚至一半的身手。」 埃德蒙多瞥了站在自己左手边,被安娜一人打趴的两名男性一眼,放下手指道:「这是我要釐清的第一个误会。」 菲利普抬眉问「第一?还有第二个?」 「是的,你的第二个误会是……」 埃德蒙多拉长语尾,向着两名男性问:「方便请教两位的所属部族或结社吗?」 「他们属于奥斯华金控。」 菲利普替男性回答,双手抱胸道:「有话直说,别绕圈岔题。」 「既然你坚持……两位,抱歉了。」 埃德蒙多轻轻踱一下脚,接着两名男性脚下的影子就弹出尖锥,直接刺穿两人的心脏。 菲利普双眼圆睁,直到尖锥碎裂成数十隻巴掌大的黑蝙蝠,两名男性咚一声倒地,才回过神尖声向埃德蒙多问:「你这是做什么!」 「人类的社会有名为法律的规矩,非人的族群也有名为协定的戒律。」 埃德蒙多举手搔搔飞回自己身边的黑蝙蝠──影蝠──道:「协定就像美国各州的法律一样,不同地域有不同条文,但有一条是共通的──如果有非人想利用自己的种族天赋维生,必须得到当地势力最大的非人族群领袖的允许,否则该领袖可以任意处置违规者。 而芝加哥……正确来说是中西部的最大非人族群领袖,是我。」 菲利普两手握拳,瞪着埃德蒙多好一会才开口道:「这是垄断……你不会允许竞争对手出现。」 「我不是唯一一个在中西部经营保全业的非人,更何况就算我是,非人族群间也没有反托拉斯法。」 埃德蒙多笑了笑,后退半步抬手做出「请」的手势道:「很遗憾无法和贵公司续约,尸体我这边会处理,如果有需要司机或护卫,我方可以免费出借。」 菲利普张口再闭口,最后扔了句「不需要」后,就甩手跨过尸体走出厕所。 菲力普的女秘书惊慌地追上老闆,片刻后几名清洁人员进入厕所,熟练地搬走死尸、清理地板。 埃德蒙多在清洁工打扫时走向电梯,步伐一开始还算平缓,但很快就拉升为疾走,在跨进电梯箱时甚至接近奔跑。 「内洛,现在几点!」埃德蒙多绷紧着脸问跟在自己后头进来的秘书。 「十点整。」内洛看着手錶回答,同时伸手按下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赶上了……」 埃德蒙多靠上箱壁低喃,仰头注视电梯门上方的楼层显示萤幕,感觉身体随数字变小渐渐轻盈,不自觉地拉起嘴角,划出真心而非计算过的笑容。 ──终于,可以去见你了。 -- 07 第一次约会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事实证明,埃德蒙多笑得太早,而内洛对主人的运势判断是正确的。 影子安全集团总部离格兰特公园不算远,即使每个路口都遭遇红灯,开车过去顶多一小时车程,然而埃德蒙多上路不到半小时,通往公园的主要干道就发生连环车祸,将夜血者连人带车堵在路上。 「如果能开到下个路口,就可以右转绕小路过去。」 内洛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宛若停车场的马路道:「但以目前的状况,至少要开二十分鐘,且绕路会增加车程,即使全程超速也很难在十一点到达格兰特公园。」 埃德蒙多拉平嘴角,在后座看着汽车仪表板上的时鐘片刻,心一横将手伸向车门:「开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过去,你可以下班了。」 「如果您要用飞的,请务必注意别被人类看见或拍到。」 「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明天见。」 埃德蒙多打开车门踏上柏油路,鑽过车辆空隙来到人行道上,前行十多步后找到一条无人的暗巷,立刻转弯奔进巷子里。 同时,以埃德蒙多为中心,半径约两公尺内的马路、墙壁乃至空气都浮现黑色的蝙蝠图腾,他在图腾的围绕下展开由影子编织成的蝠翼,双翼一拍带着图腾飞上天空。 缩在巷底睡觉的流浪汉被蝠翼拍出的疾风拍醒,惊慌地抓着身上的毯子左右张望,视线明明有经过埃德蒙多,却一秒都没有停留。 为什么?因为随埃德蒙多一同移动的黑蝙蝠图腾不是装饰品,而是领主级夜血者最具代表性的能力,名为「领地」的特殊结界。 领地通常用于拘束、大幅增加己方在战斗中的优势──展开者能完全感知领地内的变化──和隐藏,而最后一项功能正是埃德蒙多此刻需要的,他一点也不想在隔日早报或社群网站上,看见有人说昨晚芝加哥天空出现不明飞行物体。 「格兰特公园是在……看到了!」 埃德蒙多停滞在离地近五百公尺的天空中,看着右手边被闪烁的车灯和漆黑湖面包夹的绿地,拍动蝠翼飞向该处。 即使有领地掩饰行踪,埃德蒙多仍不打算直接降落在公园中,因为格兰特公园可是芝加哥着名景点之一,无论白日黑夜平日假日都有观光客走动,而这些手中常驻相机手机的人若是看到有人凭空出现,第一时间的反应肯定是按快门。 「无人的地方……」 埃德蒙多在格兰特公园上方盘旋,绕了好几圈才在外围找到一处阴暗不见人影的小径,收起黑翼无声地踏上白石地。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与衣衫,然后沿着小径朝公园内走,来到先前与李焰约定的会合地点,亦是公园内的着名景点之一──白金汉喷泉。 曾为世界最大喷泉的白金汉喷泉是圆形和正方形的叠合,池中央是以结婚蛋糕为发想的三层喷水台,由台间喷洩而出的水柱宛如糖霜般装饰台身,散落在水池四方的翠色雕塑、喷水口则让这个水之蛋糕装饰得更加华丽。 喷泉旁有不少男女,他们站在红砖地上等待灯光秀开始,届时喷泉将响起乐声,打上红、黄、绿、紫……眾多彩光,成为装饰密西根湖畔的珠宝盒。 埃德蒙多也期待灯光秀,但目的不是拍照或欣赏美景,而是灯光秀开始的时间,就是他与李焰约定之刻。 「怎么还没开始?」 「再五分鐘吧。」 「好期待啊……」 游客的细语在微凉的空气中飘盪,而这些话语也是埃德蒙多的心声,急躁与盼望炙烤着夜血者的心神,让短短三百秒竟比过去六小时还折磨人。 终于,悠扬的交响乐划破黑夜,洛可可风的喷泉先陷入黑暗,再一秒转为赤红,接着随乐曲节奏忽明忽暗、变换打光色彩, 这吸引了喷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除了埃德蒙多,夜血者反覆转动头颅、拉长脖子,以视线和声波寻找盼望的身影。 然而从表演开始到结束,别说是找到李焰了,连同样金发的男人都没瞧见。 埃德蒙多看着散去的观光客、恢復冷色打光的喷泉,肩膀缓缓垂下,屈膝一吋一吋慢慢蹲到地上。 ──哈哈,失败了呢!在追求比较内向的人类时的确会出现这种状况,以为自己抓到机会能大幅拉近彼此的距离,却因为太过热情把人吓跑,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好几回,我已经…… 「才没办法习惯呢。」 埃德蒙多以带有些许哭腔的声音反驳低语,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感觉水珠滑过面颊,落到由安哥拉羊毛织成的西装裤上。 如果菲利普、夏华谷、安娜或恩佐在场,肯定会吓一大跳,因为天底下没有也不该有领主级夜血者会因约会被放鸽子就哭出来,但埃德蒙多才不管他们,下班后的他就是个恋爱脑玻璃心怯懦大叔,领主级夜血者的威严和气魄那种东西等自己明天踏进办公室时再说。 一隻手放上埃德蒙多的肩膀,夜血者反射动作把手挥开,可隔不到两秒手就又搭上来,他恼怒的抬起头,在看清来者面容后愣住。 李焰弯着腰站在埃德蒙多面前,身上穿的不是一惯的宽松兜帽上衣配运动裤,而是一套袖子裤子有些短、腰桿臀部有点宽的蓝西装,脸庞因为动作和背光笼在阴影中,但金发却散着微微的光辉,红瞳也如烛火明亮。 埃德蒙多呆愣地仰望李焰,直到一对情侣笑着从他背后走过才惊醒,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道:「你到、到了啊!」 「我迟到了,对不起。」李焰道。 「没关係!有到就好,毕竟今天有车祸嘛,只可惜灯光秀已经结束了,没看到有点可……」 「你哭了吗?」 「可惜。你说什么?」 「你这里是湿的。」 李焰指着埃德蒙多的眼角,稍稍缩起肩膀问:「是因为我迟到了吗?」 「怎么可能,我也刚到……」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绞尽脑汁寻找藉口,菲利普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直接脱口道:「今天来了位不好处理的客户,被他狠狠难为了一把。」 「所以你是被客户气哭的?」李焰皱眉。 「是啊,很没用吧?哈哈哈。」 埃德蒙多掏出手帕吸去眼泪,同时在脑中痛揍说出如此拙劣藉口的自己,要这么讲还不如承认是误会被放鸽子才哭! 而李焰的沉默加重了心之拳头的力道,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夜血者的意料──金发青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埃德蒙多的头与肩。 埃德蒙多愣住,身体清楚捕捉到李焰掌心的温热和形状,思绪因此停顿,直到对方放下手才回神问:「阿焰,这是、你是?」 李焰重复摸头和拍肩的动作道:「我被客人骂时,老闆会静静拍我的肩膀;梅姐和王婶会摸我的头说:『辛苦了』、『不要放在心上』,然后我就会好一点。」 埃德蒙多两眼圆睁,看着一脸严肃毫无玩笑意谓的李焰,肩头大幅一抖,别开头掩嘴笑出来。 「有效吗?」李焰蹙眉问。 「有、有用,非常……哈!有用。」 埃德蒙多深呼吸数次,好不容易才压下笑意,重新将目光放回李焰身上,望着青年眼里眉间毫无遮掩、真实不虚的困惑,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泛起酒醉般的酥麻。 ──好可爱。 夜血者着迷地注视李焰的脸庞,他一向喜欢坦率真诚的人,过去几名人类「朋友」也全是此类型。 但李焰与埃德蒙多过去的友人却有个决定性的不同,身上散发的并非孩童的纯真、不知人间险恶的单纯,或是豪爽无惧的直率,而是像是野生动物一般,对旁人会戒备会咆啸也会挥爪伸牙,但全然不懂欺骗,还将所有情绪清楚掛在耳朵与尾巴上。 「还需要吗?。」 李焰的话声将埃德蒙多拉回现实,金发青年抬着两手,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 「不用,已经够了。」 埃德蒙多控制嘴角上扬的幅度,视线向下掠过李焰身上过短过宽剪裁欠佳的西装,忽然觉得有些不快,稍稍冷静了情绪道:「你今天穿的和以往不同呢。」 「这是小李、梅姐的弟弟、小春的男友、王婶的姪子和老闆的。」 李焰依序指着领带、衬衫、腰带、皮鞋、西装外套和长裤说明,道:「他们听说我今天要来见你,问我有没有正式的衣服,我说没有,他们就从家里拿来借我。」 「你们的感情真好。」埃德蒙多微笑,然后在心中给茱萸眾人的衣着品味打了个大叉。 「大家对我很好。」 李焰慎重的点头,缓慢、小幅度地抬起手臂,看着被拉升的袖管道:「所以我要小心,不能跑,要慢慢移动,不然会把大家的衣服弄坏。」 「西装没那么脆弱,你多虑了」 「不,会坏,因为我很粗暴。」 李焰放下手,低头注视身上的西装,红瞳浮现清晰的不安道:「目前还是完好的,但之后就不知道了,我没穿过精緻的衣服,不懂怎么穿着它们动。」 埃德蒙多的胸膛猛然紧缩,望着将廉价西装当成金箔丝衣对待的金发青年,在一股衝动与强烈的照顾慾的驱使下,前进一步道:「阿焰,我们去买衣服吧!」 -- 08 我会倾家荡產 李焰先是一愣,再皱眉问:「现在?」 「现在。」埃德蒙多认真地重复。 「现在服装店都关了。」 「大多数是,但某些专做夜晚生意的才刚开门。」 埃德蒙多抬起头,望向立于白金汉喷泉左侧高高低低的摩天大楼群道:「其中一家正巧在附近,坐车十五二十分鐘就能到,能陪我去吗?」 李焰维持皱眉之姿,静默两三秒才小幅度点头。 埃德蒙多脸上绽出笑容,拿起手机滑动道:「好,那我来叫计程车,去给你买几套外出和居家服。」 「给我?」李焰的声音一口气拉高八度。 「是,给你。」 埃德蒙多按下萤幕上的叫车键,抬起头看到李焰青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绽出笑容道:「放心,钱我会出,你只管试穿和选喜欢的就好。」 「这……」 「你已经答应我要去囉,反悔我可不饶了你。」 埃德蒙多挑起单眉故作不悦地提醒,结果下一秒就瞧见李焰脸色刷白浑身僵硬,连忙收起假态挥手道:「开玩笑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罢了,我绝对不会勉强。」 李焰的脸庞缓缓恢復血色,抿唇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想买衣服给我?」 「想,但决定权在你,不用顾……」 「为什么?」 「……顾虑我。你说什么?」 「为什么想买给我?」 ──因为我想让你穿上真正精緻、舒适、与你匹配的服装。 埃德蒙多脑中跳出这个答案,但他直觉判断此答覆无法打动李焰,因此顿了一下浅笑道:「因为我想送礼物给你。」 「你喜欢送礼物给别人?」 「很喜欢喔,对我而言送礼远比收礼令人愉悦。」 埃德蒙多仰望李焰,扬唇浅笑问:「你愿意让我开心一会吗?」 李焰缓缓抬起眼睫,凝视埃德蒙多的笑顏片刻,别开目光低声道:「如果你会开心的话。」 「我会。」 埃德蒙多一秒回答,他被自己答话的速度和声音中的雀跃吓到,愣了一会有些尷尬地转身道:「走吧,计程车差不多要到了。」 李焰似乎没察觉夜血者的异常,没有犹豫地走在埃德蒙多身后,和对方一同来到公园左侧的大道,坐上计程车前往服装店。 ※※※※ 埃德蒙多口中「专做夜晚生意」的服装店,其实是间专门服务非人的会员制购物中心,中心一共有十五楼,扣除仓库、行政和停车场,三分之二的空间与人类百货商场相同,由大大小小的专柜组成;剩馀三分之一则是仅服务vip会员的隐密包厢,包厢大小与设备根据会员等级决定,有些只有简单的穿衣镜和椅子,有些则宛如皇室沙龙。 「提姆先生在吗?」埃德蒙多向领路的女侍者问。 「在,但他在替别的客人量身,可能要一小时后才能过来。」 「无妨,我可以等。」 「好的,我这就去替您预约。」 女侍者将两人带到埃德蒙多的包厢前,扭动蔷薇造型的门把,在客人进入后闔门离开。 埃德蒙多踏着花纹繁丽的波斯地毯,听见李焰的脚步声响起再消失,停下脚足回头往后看,发现李焰睁大眼睛停在包厢门口。 「怎么了?」埃德蒙多问。 「这里是……卖衣服的地方?」 「正确来说是试衣间。」 埃德蒙多走到包厢中央,从花梨木製的茶几上拿起平板电脑,打开萤幕转向李焰道:「这里有服装型录,选择你喜欢的品项再输入身高、胸围和腰围后,刚刚那位女士就会把你选的衣物送过来供你试穿。」 「这里有厕所。」李焰指着房间右侧半开的门,从门缝中能约略瞄到洗手台和浴缸。 「很方便吧,可以就近处理生理需求。」 「那边有酒、煮咖啡的和冰箱。」李焰盯着另一侧的酒柜、义式咖啡机和小冰箱。 「是啊,你想喝吗?」 「还有电视和很大的海螺。」 「那不是海螺,是鸚鵡螺喇叭,我通常拿来听交响乐。」 埃德蒙多见李焰的脸色转青,心头一颤急切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间店。」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 李焰仰望头顶的水晶吊灯呢喃:「做夜晚生意的服装店好奇怪。」 埃德蒙多肩头一颤差点笑出声,坐上贵妃椅朝李焰招手道:「是挺奇怪的,但我保证这里的商品很正常,过来挑你的衣服吧。」 李焰走到埃德蒙多身旁坐下,从夜血者掌中接过平板电脑,伸指一下一下滑动萤幕,双眉由舒展渐渐转为纠结。 埃德蒙多注意到李焰的表情变化,警觉地靠近发问:「没有合你意的吗?」 李焰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才挤出声音道:「太多了。」 「什么?」 「衣服,太多了。」李焰望向埃德蒙多,赤红眼瞳中堆满混乱。 「太多的意思是……啊。」 埃德蒙多猛然理解李焰的意思──衣服款式太多让金发青年不知所措,在笑出来前紧急咬住嘴,仅是扬起嘴角朝对方伸手道:「把电脑给我,我帮你筛选。」 李焰交出平板电脑,动作之快彷彿他手里拿的不是电子產品,而是滚烫的铁板。 这举动让埃德蒙多的笑容勾得更大,低下头轻滑萤幕问:「你喜欢什么顏色?」 「不容易脏的。」 「有偏爱的布料吗?」 「不容易坏的。」 「有特别需求吗?例如不要有釦子、口袋多一些、腰部或胸部别太紧之类。」 「能穿就行。」 「……你对衣服没什么要求呢。」 「有得穿就够了。」 李焰停顿几秒,双眼笼上暗影道:「反正很快就会坏掉,不需要买太好。」 埃德蒙多高扬的唇角降下,快速选择几套衣裤后,从茶几上拿起捲尺道:「我买给你的不会。我挑好了,来量你的身高和胸腰臀围吧,站起来。」 李焰安安静静地起身,在埃德蒙多的指挥下抬手放手转圈圈,再坐回沙发椅上看夜血者输入数字。 而在埃德蒙多按下确定键后不到十分鐘,女侍者就推着掛满衣物的附轮衣架来到包厢门前,确认客人不需要协助后离去。 埃德蒙多站在衣架前翻看衣裤,正在思索要从哪套开始试穿时,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声响,本能地回头看过去,瞧见李焰解开领带放到桌上。 领带之后是外套,接着是衬衫、腰带、西装裤……李焰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衣物脱去,将白皙、结实的身躯暴露在水晶吊灯下。 埃德蒙多的脑袋陷入空白,直到金发青年脱到只剩内裤和袜子才回神,微微颤着声音问:「阿、阿焰,你在做什么?」 「准备试穿。」 李焰摺叠刚褪下的西装裤,见埃德蒙多睁大眼瞪着自己,偏头不解地问:「试穿要脱衣服吧?」 「是要,但是那是在试衣间……」 「这里是试衣间。」 李焰手指埃德蒙多道:「你进来时说的。」 埃德蒙多沉默,他的确用试衣间来描述包厢功能,但连同他自己在内,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在角落的屏风后脱衣更衣,站在包厢中央当着外人的面脱到接乎全裸可是一个都没有。 更别提脱的人还是李焰,夜血者有种目睹三天前还和自己维持十公尺安全距离的野猫,忽然毫不设防的躺下露出肚皮的震撼感。 「这里不是试衣间?」李焰皱眉问。 「……这里是。」 埃德蒙多命令自己收起惊讶,从衣架上抓起一套衣服递向李焰道:「先试这套。」 李焰接下衣服,先穿上铁灰色的牛仔裤,再套上绣有繁复银齿轮的黑衫。 大概是怕把衣服弄坏,他穿得相当慢,手臂、腰腹和腿部的肌肉随身体动作缓缓拉平或隆起,再一吋一吋被布料覆盖。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乾渴,他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李焰体格不错,先前在酒吧检查伤势时也近距离看过对方的上半身,知道青年有一身媲美文艺復兴时期雕塑的美丽肌肉。 但夜血者没想到的是,当这身肌肉动起来时,完全是性转版的维纳斯雕像变成维纳斯本人,每个伸展和弯曲都透着最原始、无雕饰不做作的性感。 ──如果他去当脱衣舞男,我肯定会倾家荡產。 埃德蒙多在心中轻叹,看着李焰侧身拉上牛仔裤的拉鍊,昔日被过大过宽的衣装藏起的身体线条,在换上合身、剪裁俐落的衣物后不仅不再模糊,还诱人到让夜血者既想掏手机拍照,又欲撕开衣裤直视底下赤裸的身躯。 李焰完全没注意到埃德蒙多的内心活动,认认真真地将黑衫拉平,转向埃德蒙多问:「接下来?」 「……」 「埃德蒙多先生?」 埃德蒙多肩头一颤脱离脱衣舞男幻想,迅速摆出笑容道:「这套看起来不错呢,接下来来挑配件吧。」 「配件?」 「围巾、腰带或手套之类。」 埃德蒙多从衣架上抽下一条铁灰色的针织围巾,将围巾圈上李焰的脖子摆弄,一面寻找顺眼的造型,一面偷偷让手指擦过对方的颈侧与胸膛偷吃豆腐──在和李焰碰面前撤掉手上偽装成手套的影蝠。 然后他的手就被李焰扣住了。 埃德蒙多吓一大跳,压住急跳的心脏装出担忧的模样问:「我弄痛你了?」 李焰没有答话,展开手指默默捏抚埃德蒙多的手掌,双眉皱起面色凝重地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的手很冷。」李焰掐掐埃德蒙多的掌心。 埃德蒙多觉得自己的心跳急剧加速,理智上知道该马上抽手,情感上却捨不得包围指掌的温柔,顿了两三秒才乾笑着道:「哈哈哈,常常有人这么说,但这不是生病,是天生的。」 「天生低温?」 「是啊,我的主治医生老是说这样不健康,可是我还是好好活到四十五岁。」 埃德蒙多耸肩说出自己官方资料上的年龄,正想把手抽回来时,忽然被李焰握紧掌肉,愣了一下有些不安地问:「还有想问的?」 「一样。」 「什么?」 「我也一样,天生体温比别人高,被别人说不正常,但还是活到现在。」 李焰再次收紧手指,嘴唇以极缓地幅度上扬,勾出一个浅但明亮的笑容道:「我不是唯一一个,你和我一样。」 埃德蒙多整个人冻结,感受着金发青年媲美炉火的体温,注视对方宛如冬日太阳的笑靨,深切认知到一件事──他会比想像中更痴迷于李焰。 -- 09 酒与玫瑰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佛罗格、佛罗格,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退出?你确定……我是能去和上面谈谈看,但别抱太大期望,毕竟……你清楚你欠了多少。 ──是、对、就是这样!干得好佛罗格!把这群臭水蛭烧到连骨头都不剩! ※※※※ 李焰在焦味中惊醒,想也没想就抓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将瓶里的水泼向自己的左手。 焦味因此散去,但插在瓶中的红玫瑰也被甩到地上,七枝玫瑰横躺在水洼中,周围还散着几片花瓣。 李焰整个人僵住,瞪着花与花瓣好一会,慌乱地跳下床将玫瑰一枝一枝一瓣一瓣捡起,小心翼翼地放到矮柜上,再抓起水瓶衝进厕所装水,把花朵插回瓶子里。 只是玫瑰能插回水瓶中,脱离花萼的花瓣却不能,金发青年注视鲜红花瓣,双肩与嘴角缓缓垂下,在矮柜前佇立将近半小时,才转身找抹布清理地上的水洼,然后换下满是汗水的衣裤,拿起一套埃德蒙多买给自己的衣服,放进昨晚细心擦拭过的帆布袋,拎着袋子前往茱萸。 李焰在茱萸门前碰到小陈,二厨在看见同事时先是睁大双眼,再指着对方惊呼道:「你竟然和我同时到!」 「不行吗?」李焰偏头问。 「当然不是不行,只是你以往都比我早一个多小时,忽然同时让我有些……出什么事了吗?」小陈关切地望着李焰。 「什么事……」 李焰呢喃,仰起头思索片刻后道:「睡得比较晚、不小心把花泼出去。」 「把花泼出去是……」 「要超过打卡时间了。」 「欸!什么?骗人的吧!亏我今天提早出门!」 小陈慌慌张张的进入茱萸,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向打卡机,赶在九点上班时间前抓起自己的卡片插入机器。 李焰接在小陈之后打卡,再与同事一同将私人物品──帆布袋──摆进员工置物柜内,穿上围裙动手清洁与备料。 夏华川很快就加入两人,接着是梅姐、小春和王婶也来到店里,六个人俐落地完成内外场的开店准备,于十二点整准时开门迎客。 今日午间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不少,但晚间的却少了将近一半,九点刚过店内就空无一客。 「呼,可以休息了。」小春趴上自己刚擦乾净的圆桌。 梅姐轻敲小春的头道:「别躺在桌上,万一有客人进来多难看!」 「要不要乾脆把门关了,大家提前下班?」 小陈从出菜口探头问,这提议将所有人的视线引过来,他从同事的视线中感受到质疑甚至鄙视,连忙举着手解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是为店里着想!剩下半小时内就算有客人上门,人数也不会多,然后也不可能在关店前走,这么一来老闆就要付大家加班费,可除非客人点一整桌菜,要不然老闆肯定赔吶!」 没有人回应,且扣除李焰以外,眾人眼中的轻蔑都加重了。 「然后、然后大家不是都事吗!」 小陈额头冒汗道:「王婶膝盖不舒服、梅姐的孩子感冒要人照顾、小春追剧追到关键点、老闆的女儿明天生日但还没买礼物,就连阿焰下班后也有约会,早点收店对每个人来说都好吧!」 王婶呵呵笑道:「我孙子寄了关节炎的药给我,吃下去后舒服多了。」 梅姐摆摆手道:「我老公在家,虽然是个有点靠不住的男人,但起码会煮稀饭和换冰枕。」 「我追的剧烂尾,弃了……」小春别开头。 夏华川没有说话,但握勺子的手指稍稍颤了一下。 小陈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以为夏华川的静默也是驳斥,只能乾巴巴地向李焰道:「阿焰你呢?你应该很想早点下班去约会吧?」 「不想。」 「是吧!起码阿焰……阿焰你说什么!」 「不想。」 李焰重复,擦拭面前的流理台道:「就算提早下班,埃德蒙多也不会提早出现。」 餐厅的内外场陷入寂静,五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李焰,直到小春前倾上身打破沉默问:「所以……阿焰会期待和埃德蒙多先生约会吗?」 「小春!」梅姐又敲了小春的头一下。 「唔!」 小春压住自己的头,嘟起嘴不平地道:「这又不是不能问的事!再说梅姐你自己不也很好奇阿焰和埃德蒙多先生的约会吗?这一个月来都不知道私下找我讨论几次了。」 「哪、哪是我找你讨论,明明都是你拉着我……」 「我很期待和埃德蒙多约会。」 李焰的回答中断了梅姐和小春的争吵,他低下头看着掌中的抹布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约我。」 王婶问:「埃德蒙多先生没说吗?」 「他只说过:『和你说话很愉快。』」 「所是为了和阿焰聊天?但阿焰明明很难聊……噗!」小陈被梅姐扔出的抹布直击脸部。 小春叹一口气,望向李焰问:「埃德蒙多先生都带你去哪里?做什么?告诉我们,也许能从中猜出他约你的原因。」 李焰微微抬起头,凝视天花板回想:「第一次去格兰特公园和服装店,说话、试穿和买衣服;第二次去当代艺术博物馆,说话、参观和喝自动贩卖机的咖啡;第三次去歌剧院,说话、看表演和散步到地铁站;第四次去水晶花园,说话、逛花园和买花。」 小张双眼圆睁道:「等、等一下!阿焰你和埃德蒙多先生都是约在下班后吧?服装店、博物馆和水晶花园有开到那么晚吗?」 「大概是金钱的力……」 梅姐顿住,面色由感慨转为警觉问:「阿焰,你说埃德蒙多先生买花给你?」 「是。」 李焰抬起手指着腕掌之间道:「埃德蒙多的这里有透明的玫瑰,我发现后看了九次,埃德蒙多注意到这件事,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喜欢花,他就买了七朵红玫瑰给我。」 「玫瑰、七朵……小春!」梅姐转头大喊。 小春滑动手机,盯着萤幕上的文字道:「红玫瑰的花语是『热恋』,七朵玫瑰的意义则是『偷偷爱着你』和『天天想你』!」 「热恋、偷偷爱着你、天天想你……」 小陈后退两步,看着李焰惊恐地道:「所以埃德蒙多先生真的想要阿焰的屁股?」 「埃德蒙多说不是,他要的是友谊。」 李焰停顿两秒,垂下头低声道:「但我不太清楚友谊是什么,所以大概没办法给他。」 茱萸二度被寂静所包围,片刻后内外场的员工都走向出菜口,伸长手臂拍拍李焰的头或肩膀。 「这是?」李焰皱眉。 「你能给他友谊,我保证!」小陈认真道。 「我也保证!」小春用力的点头。 梅姐开口正要覆议,背后就响起大门开啟的铃鐺声,聚在出菜口的茱萸员工赶紧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李焰没有移动,所以也不需要归位,仅是将抹布掛回墙上,默默等待外场将点菜单送来。 然而在单子送达前,他的耳朵先捕捉到熟悉但毫不怀念的话声。 「进一单!」 梅姐将点菜单放上出菜口,没看见单子被拿走,转头正要喊李焰,却肩头一跳诧异地问:「阿焰,你怎么了!脸整个黑了!」 李焰张口又闭口,反覆数次仍发不出声音,搭在流理台边的手微微颤抖。 夏华川目光转凛,朝梅姐轻声问:「阿梅,进来的客人你认得吗?」 「没见过,是一群义大利人,穿得挺体面的,其中一个脸颊上有刀疤……」 梅姐话声渐弱,望着李焰那张从难看进阶到恐怖的脸庞,用气音问:「阿焰认识?」 「……」 「阿焰?」梅姐半个身子探进出菜口,忧心忡忡地望着金发青年。 「……不能说。」 李焰总算挤出声音,将指甲掐进掌心道:「说了,你们会被杀掉。」 小陈眨眨眼道:「喂喂喂,杀掉也太夸……」 「阿梅,去和客人聊天,在我喊你之前别让任何一个客人离开座位。」 夏华川走到出菜口拿起点菜单,再回到砲炉前道:「阿焰,你下班了,东西收一收从后门走。」 「老闆……」 「走!」 夏华川瞪李焰一眼,举手将点菜单夹到墙壁上。 李焰双唇紧抿,脱下围裙转身走到置物柜,正要开柜子拿帆布袋时,一隻手先一步打开他隔壁的柜子。 手的主人是小陈,他从自己的置物柜中拿出一个纸提袋,一把塞到李焰手中。 「这是?」李焰蹙眉。 「酒,但这不是普通的酒,是集合中国五千年的智慧,能让男人自强不息、坚挺到底的神酒。」 小陈拍拍纸袋,压低声音道:「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拿这个给你,但埃德蒙多先生都送你玫瑰了,你感觉也不讨厌他,所以就……加油!」 「加油什么?」 「当然是……」 「小陈,你顶阿焰的位置!」夏华川在炉火边低吼。 小陈关上柜子急急忙忙奔向备菜台,李焰看着同事的背影,提着帆布袋和纸提袋走向厨房南端的后门,在砲炉的咆啸声中踏出茱萸。 -- 10 奇怪的事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虽然李焰早了将近两小时下班,但他并没有改变行程,依旧照计画一出店门就前往位于芝加哥河和橡树街之间,有「华丽一英哩」美称的壮丽大道。 壮丽大道是芝加哥百货精品店的聚集地,佈置奢华的橱窗、国际知名品牌的标示随高低造型各有特色的大楼一字排开,炫丽的霓虹灯与街灯一同照亮灰色的人行道,与被名牌吸引来的购物人潮。 李焰走进一间百货公司,但目的不是购物,而是借用厕所擦去身上的汗水与灰尘,将从二手旧衣店买来的运动服脱下,换上帆布袋中做工精细的红色高领薄毛衣、黑色长风衣和同色窄管裤。 换好衣服后,李焰将帆布袋──现在里面装的是运动服──放进百货公司一楼的置物柜中,转身朝大门外走。 百货公司一楼主要贩卖化妆品和首饰,两者都不是李焰会感兴趣的东西,但他却中途就停下脚步,站在一间以银饰为主的专柜外,注视放在墙壁中的玻璃展示柜。 柜中掛着五条项鍊,李焰的视线落在右边数来第二条上,那是一条五瓣花造型的坠鍊,银色花瓣中央镶着数颗深蓝水晶,静静反射由玻璃外射入的光线。 「需要介绍吗?」 柔和的女子声打断了李焰的凝视,他吓一跳往右看,这才发现专柜小姐不知何时来到展示柜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专柜小姐看李焰没有答话,稍稍前倾呼唤:「先生?」 李焰的反应是后退,然后在专柜小姐吐出下一个字前迅速转身,朝百货公司的门口疾奔而去。 「先生!」 他在专柜小姐的喊声中穿过自动门,逆着人群直直向前跑,经过数栋玻璃帷幕高楼和几条斑马线后,停在一栋石灰石砌成的建筑物前。 这栋建筑物是1871年芝加哥大火为数不多的倖存者之一,整体由石灰石砌成,建造之初的用途虽是水塔,造型却是有着消瘦塔楼、锐利高塔的歌德风城堡,让人有种古代欧洲贵族站在现代十字路口的奇妙感。 李焰并不觉得奇妙,因为他对水塔毫无兴趣,会停在塔前纯粹是因为他和埃德蒙多约在此处见面。 他将身体藏到建筑物的阴影中,为了解渴拿出小陈送的酒,扭开盖子一面啜饮,一面看着前方来来去去的人与车,视线不时被提着宝蓝色手提包、天蓝色衬衫、海蓝色的休旅车……种种深蓝浅蓝的物品勾去视线。 这是李焰在和埃德蒙多固定见面后新增的习惯,他会下意识去追寻和夜血者眼眸顏色相近的人或物,以此回忆对方注视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像夏日的海水一般,既有太阳的温暖又有水的清凉,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注目,而当这种目光配上埃德蒙多优雅的微笑时,李焰的脑勺会微微发麻,皮肤泛起奇妙的暖意。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知道自己对此种感觉飢渴,因此在两人没碰面的日子里,总是靠观看各式蓝色物体召唤记忆中的视线与笑靨。 「现在几点了?」 「看你自己的錶啊……再一分鐘十一点。」 「好晚!」 一对情侣从李焰面前走过,他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握酒瓶的手缓缓收紧,望着前方的马路在心中倒数。 ──五十秒。 「叭!叭叭叭叭!」红色休旅车拖着喇叭声驶过柏油路。 ──四十秒。 「烦死了!都说我要回去了,还唸什么!」穿着迷你裙和马靴的女子一面讲电话一面大步穿越路口。 ──三十秒。 「咿喔──咿喔──」救护车穿过刚刚转为红灯的路口。 ──二十秒。 「欸?真的!蠢爆了!」两名年轻女性嘻笑着跑过人行道。 ──十秒。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鲜红跑车带着节奏鲜明的摇滚乐划破夜空。 ――零秒。 李焰掐着掌心,左右转头扫视面前的人行道、稍远处的马路、更远一些的大楼,寻找埃德蒙多的身影。 然后在他的头颅转满到十七分鐘时,斜前方的路口出现熟悉的灰影,眼睫上扬几分,放下酒瓶从阴影中走出。 灰影──埃德蒙多──很快就注意到李焰,快步穿过马路来到对方面前道:「抱歉!今天临时有工作插入,晚到了。」 「又有奥客?」李焰问。 「这次不是。你来很久了吗?」 「一个小时二十三分。」 「哇,那真是……一、一个小时?」 埃德蒙多的声音抬高好几度,拉起袖子看手錶确认时间,皱眉道:「现在是十一点十七分,所以你……九点五十四分就到了?」 「是。」李焰点头。 「然后一直站在这里等我?」埃德蒙多微微睁大眼。 「对。」李焰再点头。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苦笑道:「你可以去附近找椅子坐,站着吹风吹一小时万一感冒怎么办?」 「我不会感冒,而且要是我走开,你提前到,就见不到你了。」 「只要你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回来,就不会见不到。」 「那就只能准时,不能提前见到。」 「准时见到也是见到啊。」 埃德蒙多轻笑,深蓝眼瞳在鹅黄街灯的照射下染上金辉,唇角扬起的幅度加大,划出会令金发青年头壳酥麻的笑容。 然后,这个让李焰涌现麻感的男人忽然抬起手,伸向他的颈子。 「你的领子皱在一起了。」 埃德蒙多主动说明自己的用意,手指拉起李焰的衣领,抚平上头的皱褶问:「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还是一样由我决定?」 「由你决定。」李焰回答,脖子隔着布料捕捉到夜血者手指的活动,皮肤有些发痒,却半点抓挠或闪避的衝动都没有。 ──好奇怪。 李焰在心中低语,将要害暴露在另一人的指下、对于该厌恶的感受不感厌恶,在和埃德蒙多固定见面后,此类不合理的反应或举动越来越多,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因此无法判断要不要阻止。 「那么……先陪我逛一逛这附近吧!」埃德蒙多收回手,转身向前走。 李焰跟在埃德蒙多身侧,顺着晚风从对方身上闻到淡雅的香气,不自觉地把鼻子靠过去,因此和夜血者对上视线。 埃德蒙多先是愣了半秒,再从李焰的姿势猜出对方接近的原因,有些尷尬地问:「我身上有味道?」 「有。」 「什么味道?」埃德蒙多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嘴唇也明显垂下。 「有点沉又有些甜,有点像和你送我的玫瑰。」 李焰看见埃德蒙多的面容瞬间从紧绷转成放松,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没事。」 埃德蒙多的话声与唇角都回到原本的高度,温雅地笑道:「那是香水的味道,我今天擦的这款有大马士革玫瑰,你会觉得相像很正常。」 「你送的玫瑰是大马士革玫瑰?」 「不是,那是阿玛莉亚玫瑰,和大马士革玫瑰同科但不同种。」 埃德蒙多举起手指着自己的耳垂后方──按擦香水的位置──道:「如果你喜欢这味道,我可以给你一瓶。」 李焰伸长脖子靠近埃德蒙多的耳畔,将鼻尖停在离对方的耳垂与手指不到一公分处,深深、慢慢地吸气与吐气再退回原位,正要开口回答时,发现夜血者面颊緋红两眼瞪直,从头到脚都僵硬如石像。 「埃德蒙多?」 李焰呼喊,见对方毫无反应,于是伸手摇摇夜血者的肩膀。 埃德蒙多浑身一颤回过神,脸上的红晕迅速淡去,乾涩地道:「你喜、喜欢吗?」 「喜欢,但不用给我。」 「因为……」 李焰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忽然听见一长串低沉的义大利语,浑身肌肉瞬间紧绷,握拳扭头瞪向声音源,看见一名拉丁面孔的圆胖中年人抓着手机从对街走过,放开拳头松一口气。 「怎么了?」 埃德蒙多的声音将李焰的注意力拉回,大海般的眼眸中映着金发青年的面容,以及纯粹、毫无恶意与算计的关心。 这令李焰心头一缩,盯着镶上自己容顏的蓝瞳,嗅着随微风飘进鼻腔的柔雅花香,感觉自己的下腹一阵蠕动,接着就听见咕嚕嚕的声音。 埃德蒙多先是一愣,再若有所思的蹙眉问:「阿焰,茱萸的员工餐是在收店后吗?」 「是。」 「而你今天在收店前就离开了?」 「对。」 「所以你没吃晚餐?」 「没有。」李焰回答,肚子同时又咕嚕一声。 埃德蒙多双眼圆睁,拿出手机叫出计程车招车程式道:「下次早点讲啊!饿过头是会伤胃的。」 「我的胃很好。」 「别仗着年轻就折磨自己的身体!」 埃德蒙多空出一隻手弹李焰的额头,按下叫车键走向马路。 李焰迟了两秒才跟上埃德蒙多,和夜血者一同站在路边,额上残留着对方指甲的触感,有些疼有些麻有些凉,但却丝毫不令人厌恶。 ──好奇怪。 金发青年再次于心内低语,为什么被攻击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他不懂。 -- 11 燃烧与止燃(微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计程车在十分鐘后抵达,埃德蒙多先将李焰一把塞进后座,再坐到金发青年身旁,用近乎严厉的严肃向司机报地址,最后拿起手机以惊人的手速敲字传讯息。 这一连串举动让李焰感到新鲜,他从未见过埃德蒙多如此强势的模样,二十七年人生中也没遇过谁会因为自己少吃一顿饭而生气,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安静地看夜血者敲打手机萤幕。 计程车行驶二十多分鐘后,停在一间以铁盘为招牌的独栋餐厅前,餐厅老闆似乎早就知道埃德蒙多会来,和两名女服务生一同站在玻璃门前,一看见夜血者就笑盈盈地上前招呼,将两人领到二楼靠窗的座位。 足以容纳四人共食的方桌早已摆好餐具,且在埃德蒙多和李焰入座后不到半分鐘,服务生就送上蔬菜汤、木盆沙拉与炸物拼盘,并替两位客人分别倒上葡萄酒和啤酒。 「先喝汤,把胃肠暖一暖后再吃别的。」埃德蒙多指着李焰面前的汤碗下令。 李焰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把肠胃暖一暖──毕竟自己的身体从上计程车后就微微发热,但他仍乖乖拿起汤匙舀汤入口。 以番茄和芹菜为基底的汤汁裹上李焰的舌头,微微的酸、微微的咸和淡淡的甘甜抚过味蕾滚入喉咙,令金发青年的腹部忽然感到空虚,放下汤匙道:「我好像饿了。」 「你早就饿了。」 埃德蒙多轻笑,拿起盛有葡萄酒的高脚杯道:「这间店的招牌是深盘披萨,但深盘披萨烤製时间比较长,在出炉前你先用汤和前菜垫垫胃吧。」 「深盘披萨是什么?」 「一种用有些深度的盘子烤出来的披萨。」 埃德蒙多从李焰脸上看见问号,笑了笑道:「端上来后就知道了,好好期待吧。」 李焰皱眉,不过繚绕眉宇的疑惑很快就被飢饿盖过,他再次动勺舀汤喝汤,大口大口咀嚼淋上油醋的生菜与甘蓝菜,吞下洋葱圈和鸡块,在将目标转向起司条时,闻到浓厚的番茄与奶香味。 「让两位久等了,这是这是经典义大利披萨。」 女服务生将九吋大的披萨放上桌,厚达五公分的披萨中央凹陷周围立起,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起司,而是店家自製的番茄酱,鲜红酱料间散着肉丸、腊肠、青椒、洋葱和蘑菇,最下面则是撑起馅料的莫佐拉起司。 李焰盯着女服务生送上披萨的几秒,望向埃德蒙多问:「埃德蒙多,这是……」 「深盘披萨,看起来和咸派很像吧。」 埃德蒙多将披萨推向李焰,单手支着头道:「趁热吃。」 李焰伸手拿披萨,在拉出瀑布般的起司丝时愣住,费了点时间才将披萨移动到自己盘中,张嘴咬下第一口。 那是李焰从未尝过的滋味,番茄酱的酸、腊肠的咸、洋葱的甜、蘑菇的多汁……种种味道融化在起司醇香的中,乘着酥脆的饼皮滚进胃袋里。 李焰很快就咬下第二、三、四……无数口,当他回过神时,白色瓷盘中只剩下一片披萨。 「你真的饿坏了呢。」 埃德蒙多的声音从桌子另一端传来,他手中仍拿着高脚杯,面前的小瓷盘乾净得一尘不染。 李焰拉平嘴唇,没有拿起披萨,而是将整个盘子往埃德蒙多的方向推。 埃德蒙多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扬唇把盘子推回去道:「不用客气,桌上的都是你的。」 李焰的嘴角由平转降,再一次将盘子往前推。 「阿焰……」 「那是你的。」 李焰后退靠上椅背,板着脸极度认真地道:「我饱了。」 埃德蒙多蹙眉苦笑,拿起披萨送入嘴中,在咬断饼皮时牵出起司丝,薄唇也沾上赤红酱汁。 李焰的眼瞳缓缓张大,看着埃德蒙多拉断起司丝,抿唇优雅地将起司牵进口中,再以指抹掉唇瓣的番茄酱,感觉身体随对方的举动一点一滴升温。 然后当埃德蒙多伸出舌头舔去指上的酱料时,李焰的肩头一震,猛然站起撞倒自己的椅子。 「怎……」 「我去厕所。」 李焰抓着啤酒杯扭头往右后方走,以接近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入红墙壁黑板的厕所,站在洗手台前快速倒掉啤酒注入清水,在等待水满时粗暴地扯开长裤裤头的釦子,将内外裤脱下扔到墙角,接着抓起杯子往胯下泼。 水雾迅速升起,但紧接而来的却是明亮的火光,李焰咒骂一声再度装水泼水。 ──熄掉、熄掉、熄掉! 李焰在心中急切地下令,男厕中的雾气随泼洒次数增加大幅扩散,但在白雾中仍能清楚看见焰光,让金发青年的表情越来越慌乱。 「框啷!」 清脆的碎响敲上李焰的耳侧,他楞了一下往声音源看,发现本该握在手中的啤酒杯只剩拉长、发红的把手,杯子的本体和杯中液体则摔碎在地板上。 ──是、对、就是这样!干得好佛罗格!把这群臭水蛭烧到连骨头都不剩! 暴虐的喊声于李焰脑中回盪,他看着掌中半融化的玻璃把手,握起一半发红一半惨白的左手,向左一挥大力敲向洗手台上的大圆镜。 镜面瞬间碎裂,玻璃刺进手掌未发红的部分,疼痛和鲜血一同涌现,猛然降低李焰的体温。 然而就在他身上的火熄去的下一秒,埃德蒙多就闯进白雾繚绕的男厕。 「阿焰!我听到声……音。」 埃德蒙多话声与步履双双放缓,隔着约一大步的距离望着李焰,脸上清楚写着震惊。 李焰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往下坠,即使有雾气遮掩,旁人还是能看出他下半身一丝不掛、左手以极不妥的姿势镶在镜子中。 ──结束了。 他在心底轻叹,将拳头从镜子里拔出,垂下头低声道:「我会赔。」 埃德蒙多没有答话,走到李焰面前,双手捧起对方滴血的拳头,喉结细微滚动两下后,张嘴含住伤口。 李焰吓一大跳,本能想把手抽出,但在动作前想起肉里似乎有些玻璃碎片,在害怕割伤埃德蒙多下只能浑身僵硬地站着。 埃德蒙多咬住小如指甲的碎玻璃,将其一片一片拔出,再仔细舔去淌流的鲜血。 细微的骚麻感从指尖爬上李焰的头壳,他感觉脑袋有些晕眩,身体有点发热,还没摸清楚缘由,眼角馀光就捕捉到焰光,转眼一看发现自己的性器火焰化了。 埃德蒙多同时将李焰的手放开──他已经帮对方止住血了,视线也被光线往下拉,近距离目睹金发青年完全转为火柱的器官。 男厕陷入寂静,两个人的目光重叠在金色火焰上,直到一隻手粗暴的压下火棒。 手的主人是李焰,他掐压着自己的半身,张口闭口数次仍组织不出言语,只能转身蹲下,极力将异化的部位藏起来。 「阿焰……」埃德蒙多弯腰朝李焰的肩膀伸手。 「对不起。」 「这不用道歉,你……」 「我是怪物。」 李焰截断埃德蒙多的话语,拉高衣襬和袖口避开胯下的火炎,瞪着地板沙哑地道:「镜子我会赔,衣服和花也会还你,以后不要再碰面了。」 他没听见夜血者的答覆,只捕捉到对方的脚步声,但这声音不是指向男厕出口,而是绕过自己的身侧,停在金发青年的正前方。 「恕我拒绝。」 埃德蒙多蹲在李焰面前,在对方惊愕地抬起头时笑道:「不管是赔钱、还花与衣服,还是不再见面都是。」 李焰双眼圆瞪,愣了好一会才乾巴巴地道:「我是怪物。」 「可爱的怪物。」 「这不可爱。」李焰压着火茎。 「我觉得可爱。」 「这是谎话。」 「不是。」 「是!」 「……你说的对,这是谎话。」 埃德蒙多停顿两秒,望着面色发白的李焰抖着声音道:「我没有觉得可爱,而是觉得好笑。」 「好笑?」李焰眨眼。 「阿焰,你的……重要部位烧起来了啊。」 埃德蒙多的肩膀也随声音细细抖颤,嘴角抽动道:「这放在任何地方……起码是充满男性贺尔蒙的场合,都是很好笑的事。」 李焰皱眉问:「不是恐怖的事?」 「对当事人──你──是挺恐怖的,但对旁人……噗!」 埃德蒙多压住嘴巴,深呼吸两三次才放下手接续道:「这挺搞笑的。」 李焰的肩膀稍稍放松,但仍紧绷着声音问:「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朝我喷火,是吧?」 「是。」 「那就不用怕了。」 埃德蒙多笑了笑,低头注视李焰的腿间道:「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你今天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或是吃了平常没吃的东西吗?」 「今天提前下班,喝了小陈给的酒。」 「哪种酒?」 「集合中国五千年的智慧,能让男人自强不息、坚挺到底的神酒。」李焰重复小陈说过的话。 埃德蒙多的嘴角再度抽动,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答──你上次洩慾是什么时候?」 「洩慾是什么?」 「发洩慾望,例如做爱、手淫、口交,泛指能让你射精的活动。」 李焰仰首思考片刻,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埃德蒙多小幅点头,凝视李焰腿间的火柱道:「以下是我的猜测──我觉得只要让你射精,你这处的火就会灭了。」 「不用射精,浇水或疼一下就会熄。」 「那仅是熄一时,稍有刺激就会復燃,你得把精液打出来。」埃德蒙多道。 李焰拉平嘴唇,站起来将臀部靠上洗手台,两手一同搓揉焰化的半身,但那动作与其说是手淫,不如说像在扭毛巾,别说是带来欢愉引发射精了,还让金发青年痛到脸色发白,腿间的焰光更烈更亮。 埃德蒙多看不下去,扣住李焰的手腕道:「让我来……」 「不行!」 李焰一秒打断埃德蒙多,面色惨白地道:「你会被我烧掉,我以外的人通通会……不要碰我!」 埃德蒙多收回手,但片刻后便双手搭上李焰的肩膀,直视金发青年的红瞳道:「阿焰,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后退!我会把你烧……」 「把我视为你的所有物。」 「烧掉……啊?」李焰呆住。 「把我视为你的所有物。」 埃德蒙多重复,两手一同捧起李焰的头颅道:「像是你的手、脚、心脏或名下的资產一样,是已属于你,不需要去佔有或追寻的物件。」 「埃德蒙多……」 「我是你的。」 埃德蒙多靠近李焰的脸庞,近距离凝视对方的双眼低语:「你拥有我,就如同你拥有手脚一般,明白了吗?」 ──不明白。 照理来说李焰应该这么回答,但不知道是埃德蒙多的蓝瞳太过深邃,还是那低沉的嗓音过度醉人,他竟缓缓点下头。 「乖孩子。」 埃德蒙多微笑,垂下右手接近李焰炽热的阳具,屈指握住燃烧的器官。 李焰的心跳瞬间加快,看见自己的火焰捲上埃德蒙多的白指,却没将指掌烧焦或烤红,眼瞳顿时张至极限。 「你不会烧到我的。」 埃德蒙多轻声道,温柔地抚摸李焰的性器,刷去上头残馀的痛楚,覆上让人恍忽的麻感。 李焰不自觉地将腹部往埃德蒙多的方向挺,看着自己的阴茎被夜血者的双手包裹,快意随手指的活动一阵阵涌出,面颊重新浮现血色。 埃德蒙多清楚捕捉道李焰的变化,握着金发青年的火根蹲下,将脸靠到对方的腿间,于套弄茎身的同时舔吸囊袋。 「哈──」 李焰倒抽一口气,快意迅速升级为快感,夜血者微凉的手指、湿润的唇舌每次一动都让他双腿轻颤,陌生的热流在他体内流窜,将思绪、对周围环境的觉察一点一滴融化。 而当埃德蒙多交换口手位置,以嘴含住李焰的阳具,用手撩拨胀大的阴囊时,金发青年注意力、触觉、听觉、视觉甚至嗅觉都集中到胯下,他清楚感受到夜血者的温度和柔软,听着对方吞吐与呼吸的细响,看见玫瑰色的嘴唇反覆刷过自己的肉茎,在空气中闻到混着浅淡血味的玫瑰香。 然后在吞弄累积逾二位数时,李焰双腿一颤,射在埃德蒙多嘴中。 埃德蒙多一滴不漏地将精液嚥下,吐出李焰的阴茎,轻轻戳了一下恢復血肉之躯的半身笑道:「瞧,熄火了吧。」 李焰沉默,埃德蒙多的手是清凉的,但被这双手触摸过的部位,以及此刻他的胸口却是温热,为何会如此,他不知道。 -- 12 焰魔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夜血者是夜行性生物,他们拥有优秀的夜视能力,以及与人类近乎颠倒的生理时鐘,一天当中精神最好的时段是午夜而非正午,一日之始始于黄昏而不是清晨。 因此,当一名夜血者在中午十二点入睡,下午四点多起床时,他的精神状态基本上等同半夜两点上床早晨六点甦醒熬夜又早起的人类。 「呜啊啊啊──」 熬夜又早起的夜血者──埃德蒙多──瞇着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半瘫在休旅车的真皮座椅上,身体随车辆震动缓缓倾斜,眼看就要失去平衡由坐转躺时,前方驾驶座传来冰冷的警告声。 「请不要躺下,衣服会皱。」 内洛握着方向盘说话,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埃德蒙多前倾上身似乎想伏上后座中央的方桌,立刻冷声道:「也请不要趴下。」 埃德蒙多停住,垮下肩膀不甘不愿地靠回椅背上,揉着眉心道:「我要买一隻手持式熨斗放在车上。」 「我会替您下订,但容我提醒,手持式熨斗──正确名称是『手持式蒸气掛烫机』──在使用时必须将衣物悬掛于衣架上,而根据您的行程密集程度,我不认为您有时间脱衣熨烫。」 「那多帮我准备一套衣服。」 「我能多备,但您没时间穿脱。」 内洛转动方向盘,将休旅车开上高架道路道:「且我相信只要您不要加班,于天亮前返家休息,就不会在上班时间受到瞌睡虫的诱惑。」 「我只是想把工作多清掉一些。」 埃德蒙多再度打哈欠,倚靠车门睡眼惺忪地道:「今天是和阿焰见面的日子,我想早些下班。」 「即使您早些下班,李先生也不会早到。」 「他上周就早到了……啊啊啊──」 埃德蒙多三度哈欠,瞇着眼痛苦地道:「说些能让我不睡着的话吧。」 「情报科回报,他们发现菲利普先生在暗网上招募非人保全、运送员和杀手。」 「在他改变心意和我们签约后?」 「之前,菲利普先生上周四与我方签约,而招募啟示是上周二贴出。」 「有人应徵吗?」 「有十七人回覆。菲利普先生给的薪资颇为优渥,是您给的一点五到两倍。」 「……你这是在暗示我该给员工加薪了吗?」 「不是,但我乐于接受加薪。」 内洛踩下油门,一口气超过两台轿车道:「该如何处置?」 「放置。」 埃德蒙多从后视镜中收到秘书质疑的目光,对着镜面轻笑道:「他有一面与我们签约,一面砸大钱自雇保全的自由。」 「应徵者中有杀手和赏金猎人。」 「当然会有,毕竟菲利普恨死我了。」 埃德蒙多漫不在乎地耸肩,注意到内洛面色转沉,靠上方桌也靠近秘书微笑道:「冷静点内洛,菲利普会想取我性命这件事,在你瞄准他的心脏开枪、我直接捅死他带来的保鑣时不就预料到了吗?况且他也不是头一个想杀我的客户,如以往一样密切观察、谨慎应对即可,用不着动怒。」 「我不是为您的生死而愤怒,是为因菲利普先生的举动增加的工作量而愤怒。」 「我会给你加班费。」 埃德蒙多靠回椅背上,望着远方高高低低的大厦问:「还有其他能让我保持清醒的事吗?」 「有人看见朱利亚诺家族的人在芝加哥活动。」。 「哪个家族?」 「朱利亚诺家族。」 内洛放缓速度,将车子驶下高架桥拐入大道:「是我方的盟友──马尔切洛家族在义大利的分支家族,该家族的三子贝提诺˙朱利亚诺和其手下上周曾出现在中国城,目前住在南路普区的一间商务旅馆中。」 「这位贝提诺˙朱利亚诺先生做了哪些事,让你认为必须向我报告?」 「什么事都没做,但他和义大利的黑魔法祕密结社『黑弦』是合作关係,致力于结合科学和黑魔法製造无坚不摧又无命不从的战士。」 「有成功吗?」 「这很难评断。」 内洛踩下剎车,看着刚刚转红的交通号志道:「他们最成功的作品是代号『焰魔』的人物,该人击倒了不少非人团体或人类黑道,两年前甚至独自歼灭米兰的领主级夜血者家族,但之后就没再出现,不知道是叛逃还是死了。」 「米兰的领主级夜血者家族是……」埃德蒙多蹙眉。 「是个不满五百年的小家族,论战力应该只有我方的十分之一不到。」 内洛见灯号变黄,踏压油门道:「『焰魔』的讯息被朱利亚诺和黑弦列为最高机密,目前只知道只知道他能轻易融化钢筋、会发射火球与火柱、出手时从不留活口、总是以火焰人型之姿现身、性别推断为男性。」 「火焰人型……」 埃德蒙多咀嚼这几个字,看着车窗外流逝的房舍道:「我上周和阿焰见面时有喝到他的血。」 「请不要在上班时间对属下炫耀约会内容。」 「我没在炫耀!」 埃德蒙多瞪内洛一眼,再看回窗外接续道:「阿焰拿手砸厕所的镜子,手受伤流血,我一时没忍住舔了上去,接着他的下体就烧起来了。」 「……您是在说笑还是进行职场性骚扰?」 「都不是,我是在描述事实!起火的原因似乎是阿焰同事送的壮阳酒,他喝了之后下体就烧……不,正确来说是变成类似裹着火焰的岩浆的物体。」 「您有找消防队吗?」 「那可不是消防队能扑灭的火,是带有浓厚魔力,温度高到可以融玻璃的烈焰。」 埃德蒙多回想在茫茫水雾中见到的火柱,置于腿上的手指微微曲起道:「我利用先前饮下的血配合瞳术让他的魔力与我同调,再用手和嘴让他洩精,而射精后他的身体也恢復正常。」 「您果然在对我进行职场性骚扰。」内洛面无表情地道。 「并没有!」 埃德蒙多二度瞪视内洛,垂首抚着下巴道:「这一连串变化来得太快,我当下无暇细究阿焰的血,事后回忆起来,他应该是精灵、人类和某种我没嚐过的炎系生物的混血。」 「您怀疑李先生是焰魔?」 「怎么可能!阿焰可是会为了避免扯坏廉价西装,半步半步僵硬走路的傻男人,我怀疑的是焰魔可能是我嚐不出的炎系生物。」 「要调查李先生来歷吗?」 「不用,我会自己查。」 埃德蒙多微微垮下脸道:「如果他在对我放下心防说出自己的过往后,发觉我早就知道他祖宗十八代的歷史,对我的信任肯定会瞬间灰飞烟灭。」 内洛双唇微抿,静默片刻后加快车速道:「基于安全考量,我还是会派人调查李先生,但不会向您报告结果。」 「什、什么!」 「我会用自己的管道调查,不会使用您的资源。」内洛左转将车子开进玻璃帷幕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不是那个问题,你……」 「会面地点到了。」 内洛停下车辆,无视主人的惊愕下车绕到后座的车门前拉开门,躬着身摆出「间聊到此为止,请认真工作」的姿态等埃德蒙多下来。 埃德蒙多瞪着内洛,眼角馀光瞄到有其他车子靠近,只能敛起惊讶踏上水泥地板,走进正前方的电梯前往位于顶楼的夜店。 这间夜店是内洛先前提过的黑手党家族──马尔切洛家族旗下的產业,独佔一整个楼面的黑色空间中有被超大萤幕环绕的舞池、四个调酒吧檯、钢管舞台、打着虹光的泳池和二位数的包厢。 马尔切洛家族的现任当家,六十七岁的法比奥˙马尔切洛在休旅车进入大楼时就接到属下通报,他站在电梯门外,一见到梯门开啟就张开双手,满脸笑容地走向夜血者道:「埃德蒙多!我不受岁月影响的好朋友!」 「法比奥。」 埃德蒙多也露出笑靨,踏出电梯接受法比奥的拥抱,目光掠过老人背后的陌生面孔,放开对方问:「你换保鑣了?」 「得给年轻人一点歷练的机会。」 法比奥眨了下单眼,朝站在自己右后方的黑发男性招手道:「亚科波,过来跟埃德蒙多叔叔打招呼。」 黑发男性──亚科波──走上前,向埃德蒙多点头道:「埃德蒙多叔叔好,我是……」 「法比奥的儿子,我记得你。」 埃德蒙多向亚科波伸手,故作打量状问:「你是来接你父亲的班吗?」 亚科波握住埃德蒙多的手,咧嘴笑道:「那是我的目标。」 「也是我的目标,我已经过退休年龄了。」 法比奥轻笑,将手搭上埃德蒙多的后背,引导对方往前走道:「站着不好说话,去包厢吧,我弄到年份很棒的红酒。」 「你要我在上班时间喝酒?」埃德蒙多挑眉。 「是的,这是我说服你答应我的条件的一环。」 法比奥大笑,在保鑣与儿子的环顾下,推着埃德蒙多经过塞满半醉男女的舞池。 埃德蒙多看着这些在彩光下恣意摆头晃臀的人类,脑中忽然浮现李焰的面容,那张脸毫无雕饰,大多数时间甚至没有表情,但却比池子中任何一张笑脸绚丽。 ──我想下班了。 埃德蒙多在心中轻叹,随法比奥一同踏上通往楼中楼包厢的阶梯,暗自幻想这场会面在五分鐘内结束。 -- 13 规矩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的幻想没有成真,他在金属工业风格的包厢中待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喝了半杯1992年分的啸鹰酒庄红酒,听了些关于法比奥的姪女或堂兄弟的糗事、聊了聊近期的股票期货市场后,才进入正题──密保运约。 密保运约的全名是「隐密保证运送契约」,是一种运送方在运送时採秘密路径、不过问货物内容,但寄送方需保证货品无违法疑虑的特别合约,这种合约只提供长期来往的vip客户,而与埃德蒙多有三十多年交情的法比奥不仅符合资格,还是使用最频繁的人。 埃德蒙多在合约上签字,起身正要和老人拥抱告别时,一直没说话的亚科波忽然开口了。 「老爸,和埃德蒙多叔叔谈『彩虹糖』吗?」 「亚科波!」法比奥低喊。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亚科波耸肩,朝埃德蒙多笑问:「叔叔知道『彩虹糖』吧?」 「在新闻专题中见过,是新兴兴奋剂,很受年轻人欢迎,但不怎么健康。」 埃德蒙多故作严厉地看亚柯波一眼:「你可别碰,要是把身体搞坏了,你的父亲和未来的妻子会伤心。」 「只有粗製滥造的才会伤身。」 亚科波轻蔑地笑着,朝一旁的属下伸手,掌上马上多了一个装有七彩星星糖的透明塑胶袋,他将袋子递向埃德蒙多道:「这种高级品就不会。」 埃德蒙多脸上的浅笑没变,垂在腿边的手指却微微折起,将袋子推回去道:「谢谢,但我不吃糖。」 「我知道彩虹糖对非人无效。」 亚科波放下手,目光灼热地注视埃德蒙多道:「但想想这种品质的货能赚多少钱?以及倘若能稳定供货,可以获取多大多的利益?」 「亚科波。」法比奥二度呼喊,脸上掛着有些尷尬。 「只要掌握芝加哥……不,是美国中西部非人和人类世界出入口的叔叔和我们合作,叔叔负责取得在非人世界生长的彩虹糖的原料──虹光果,我们负责製作和销货,就能……」 「亚科波!」 法比奥以比先前高八度、大两倍的声音打断亚科波,将儿子推到自己身后,对着埃德蒙多尷尬地笑道:「抱歉,亚科波刚接家里的活,有些不知分寸。」 「老爸!」 「闭嘴!」 法比奥怒吓,再看向埃德蒙多道:「回去后我会好好骂他,刚刚的事就……」 「我已经忘了。」 埃德蒙多摊平双手,倾身故作严肃地道:「但说错话事小,弄坏身子事大,千万别让你的儿子、我未来的盟友染上药癮,好吗?」 「当然!」 法比奥笑着承诺,搭着埃德蒙多的手臂将夜血者送出包厢进入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站在休旅车旁隔着车窗和夜血者告别。 埃德蒙多微笑挥手,不过这抹笑容在休旅车开出停车场后就瞬间消逝,他靠上椅背低声道:「法比奥的儿子是白痴。」 「毫无疑问是。」内洛在驾驶座附和。 「往后和马尔切洛家族的来往要小心了,法比奥知道分寸,但他儿子显然搞不清楚状况。」 埃德蒙多按压太阳穴烦闷地道:「我之所以能和人类的政府与黑帮来往,靠的可不是枪械、獠牙或金钱,而是我清楚每一方的底线与模糊地带。 黑帮不会放过抢自己生意的组织,以及任何让自家失面子的行径;而人类政府不会容忍翻到檯面上的犯罪,或是严重影响社会安寧的活动。」 「您今日差点两条底线都踩了。」 「应该说至少差点踩一条,如果我答应提供彩虹糖的原料,就踩了人类政府的底线;直接拒绝亚科波,就踩到黑帮的。」 埃德蒙多放下手,垮着脸注视铁灰色的街道:「联络管人界、非人界出入口的人,往后一个月内只要发现有人携带虹光果,就当场销毁。」 「这会影响黑帮的生意。」内洛双眉微皱。 「肯定会,但法比奥会理解,至于他儿子……」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垂下肩膀疲惫地道:「同样是二十来岁的人类,怎么阿焰是可爱到让人心痛,亚科波却愚蠢到让人怀疑他是隻穿西装的猩猩呢?」 「李先生不是人类,他是人、精灵和不知名生物的混血。」 「别在这种小地方揪我错啦!」 埃德蒙多瞪了瞪内洛,靠在车门上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一下,到公司再叫我。」 「请注意不要倒……」 手机铃声打断内洛的提醒,秘书空出一隻手敲敲右耳中的蓝芽耳机,接通通话道:「我是内洛……大概还要十分鐘,为何问这个……我明白了,我会晚点到。」 「怎么了?」埃德蒙多问。 「有几名狼人到总部要求与您见面,柜台告诉他们您不在总部,也不接受未预约访客,但这些狼人拒绝离开更不愿预约,执意要等您回来,和警卫起了衝突。」 内洛转动方向盘道:「安娜已经过去处理了,我相信五分鐘内就会来电报告后续。」 埃德蒙多垂睫思索片刻,前倾上身搭着驾驶座的椅背道:「抄近路送我回去。」 「埃德蒙多大人……」 「能为难我家警卫的狼人可不是天天能遇见,我很好奇他们的来歷。」 「您该不会想招募他们吧?」 「如果他们够格。」 埃德蒙多靠回椅背上,拍拍手催促道:「好了,快点催下油门,在安娜把狗狗的屁股踢烂前送我回去。」 内洛叹一口气,将油门一口气踩到底,闯过即将由黄转红的红绿灯,高速奔向道路尽头的影子安全集团总部。 休旅车直接停在总部正门前,埃德蒙多不等内洛下车就自行拉开车门,推开有些沉重的玻璃门,走入挑高的门厅中。 门厅里已不见一般民眾,仅有一排守在门前警戒的保全人员,这些人看见埃德蒙多进入时通通愣住,接着纷纷上前、张手想阻止上司前进。 「我知道出什么事,我想看看那些狼人。」埃德蒙多道。 「这太危险了!」一名保全喊道。 「我能自保,况且就算我不能,也还有你们,不是吗?」 埃德蒙多笑了笑,不等属下回答,就将人推开继续往里头走,很快便看到四名被五花大绑的昏迷男女。 男女左右各站着一名警卫,这些脸上带伤或衣衫破损的警卫听见埃德蒙多的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夜血者靠近,吓一大跳做出和门前同事一样的反应。 「埃德、埃德蒙多大人!请您……」 「这些就是全部?」 埃德蒙多话刚说完,一头高逾两公尺、身上只剩一件破烂帆布裤的青毛狼人就跌到他脚边三四步处。 狼人吐了口血,爬起来正想跃回敌人面前时,眼角馀光捕捉到埃德蒙多,先是一愣再调头想扑向夜血者。 四发枪响截断了狼人的企图,内洛举枪站在埃德蒙多身后,由钢製枪身吐出的含血银弹贯穿了青狼的双手双脚,让对方瞬间跪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安娜压制在地。 内洛收起手枪朝安娜道:「我很意外你让这头狼活了八分鐘。」 「这是我的失误,我会接受惩罚。」安娜解除狮人化,裸着上身綑绑狼人。 「能在安娜手下动超过一分鐘的人物很罕见呢。」 埃德蒙多轻松地评论,瞧见女狮人抿紧嘴唇,弯腰微笑道:「别紧张,我没生气,我很清楚你的能耐,对方能撑这么久不是你无能,是他也有两把刷子。」 安娜紧绷的嘴唇稍稍放松,但很快就摇头道:「无论理由为何,我没在您返回前拿下这隻狼,就是无能。」 「那是你对无能的定义,不是我的。找件衣服披着,去找医务室处理伤势吧。」 埃德蒙多轻拍安娜的肩膀,目送女狮人离开后,蹲下来近距离看着青毛狼人道:「你好,我是影子安全集团的执行长、芝加哥的影蝠主埃德蒙多,听说你想见我?」 青毛狼人张嘴咆啸,但声音还没散去,耳朵就被子弹射穿。 内洛不知何时拔出手枪,盯着狼人面无表情地道:「回答,蠢狗。」 狼人朝内洛齜牙威吓,在吃了第二枪后才收起獠牙低沉地道:「我为了我的族人,来此要求公道。」 「你的族人是?」埃德蒙多问。 「我来自沃希托,是布莱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名为沃德林。」 青毛狼人──沃德林──瞪视埃德蒙多道:「有人说你俘虏了我族的幼子,交给人类的守卫,我要求你解释。」 「幼子、守卫……啊。」 埃德蒙多双眼一亮,起身浅笑道:「你说的是这阵子在芝加哥四处打劫,弄伤弄死好几个人类的狼人少年吧?如果是,那的确我是送给警方的」 「为什么!」沃德林抬起上身,但马上被左右保全押回地上。 「因为他犯法,而且留下足以证明身分与罪行的证据。」 「那孩子没有动你的人,他只针对人类!」 「所以我才把他送给人……」 埃德蒙多顿住,凝视沃德林堆满愤恨的脸庞,有点哭笑不得地道:「虽然我不是很想如此臆测,但你该不会以为你、我和在这世界生活的非人不用遵守人类的法律吧?」 「那个孩子只是想帮母亲凑药钱!你是美国中西部的非人的领袖,应该护卫同胞!」沃德林怒吼。 「首先,你是狼人,我是夜血者,我们种族不同,也不是领民或部族族人关係,各方面而言都不适用『同胞』这两字。」 埃德蒙多同时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引号手势后接续道:「然后,母亲生病可以是犯罪的动机,但不会是免罪的理由,顶多只能减刑;最后,正因为我是非人的领袖,才正要给人类政府『非人遵守人类的法律』的印象,否则美国政府就会架起火箭大砲,和从梵諦冈飞过来的圣骑士一同把我们炸飞。」 「区区人类……」 「不足为惧?」 埃德蒙多打断沃德林,微微一笑后一脚将对方的脖子踢成九十度,弯下腰轻声道:「听好了孩子,我只说一次。我明白你怎么看人类,他们短命、力气小,无法在脖子九十度转弯的状态下活着。 不过他们也有许多优点,例如他们和矮人一样精于工艺,与巫妖一般喜欢研究,而这两者让我们这群非人可以开汽车而非坐马车,使用冲水马桶而非尿壶,并在炎炎夏日吃冰淇淋圣代,然后最重要的,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体。 如果你追求征服、杀戮或战斗,那麻烦你回到我们的诞生地,那里有很多强悍的狠角色可以陪你玩,但如果你想在人类社会干同样的事……那我会阻止你,因为我非常喜欢汽车、冲水马桶、圣代,以及创造这一切的和平──起码和你我的老家相比──社会。」 「你……你……」 「我不会追究你让我家地板多了几枚弹孔的事。」 埃德蒙多用脚将狼人的头推回正确的角度,直起腰桿微笑道:「但仅此一次,下次记得预约。」 「把人搬走。」 内洛紧接在埃德蒙多之后下令,在保全人员们动手后走向电梯,替埃德蒙多按开电梯的门。 埃德蒙多进入电梯厢,在梯门关闭后靠上厢壁,仰头长吐一口气道:「告诉我,我今天要批的文件比昨天少。」 「是比昨天少,但根据以往的经验……」 「闭上你的乌鸦嘴。」 -- 14 宠溺的原因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不知是埃德蒙多拦下了内洛的乌鸦嘴,还是上天奖励他一日辛劳之故,接下来的时光夜血者没再遭遇突发事件,平平顺顺的结束工作,准时于十点乘车离开总部。 埃德蒙多的目的地是北路普区的奥兹公园,该公园以《绿野仙踪》为主题,园内散置着书中人物的塑像,而其中的胆小狮像正是他和李焰碰面的地点。 内洛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公园入口的黑铁拱门,放慢车速问:「前面就是公园了,您要在这里,还是入口处下车?」 「这里就行了。」 埃德蒙多回答,在车停后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踏着铁灰色的人行道快步前进,穿过黑铁拱门进入有些幽暗的公园。 夜晚的公园人烟稀少,被木栅栏环绕的小城堡与鞦韆上不见孩童的身影,长椅上虽偶有卧睡的流浪汉,但大树与草皮间悄无声响,只有埃德蒙多自己的脚步声回盪在水泥步道上。 他很快就走到约定的地点,站在深棕色的胆小狮像前,满心期待金发青年的出现。 夜血者的愿望很快就成真了,但当他隔着四五公尺远看见李焰时,脸上浮现的表情却不是欣喜,而是诧异。 为什么?因为金发青年身上的衣服小了不只一号。 李焰身上穿着埃德蒙替他订製的深红西装,经过多次丈量、修改衣裤的本该完美包覆金发青年的手脚躯干,可是此刻却将青年的肩膀、胸膛与腰桿勒得弓起,裤管悬在踝上两吋处,袖管短得接近七分袖。 埃德蒙多直直盯着李焰──特别是衬衫胸口被绷拉至极限的釦子,在对方走近后难掩惊讶地问:「阿焰,这是……」 「不知道。」 李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道:「昨天测试时还正常,今天拿出来就变样了。」 「测试?」 「尝试穿上衣服。」 ──不用做这种尝试吧! 埃德蒙多脑中弹出这句话,但李焰眼中的惶恐让他嚥下话语,轻触青年的衣袖问:「之后呢?你有对衣服做什么吗?」 李焰偏头思索一会后回答:「洗和烘。」 「在哪里洗和烘?」 「自助洗衣店。」 李焰看见埃德蒙多双眼圆睁,顿了两秒面色凝重地问:「不行吗?」 「以这套衣服的料子,去自助洗衣店洗会缩水。」 埃德蒙多注视小了不只一号的西装,抚摸下巴呢喃:「交给专家或许能恢復……不,还是直接照原版型做一套新的?」 李焰听着埃德蒙多的碎念,垂下肩膀也垂下头颅低声道:「对不起。」 「新的似乎比较……你刚刚说什么?」 「对不起。」 李焰重复,压低头颅白着脸道:「我没有保护好你给的衣服。」 埃德蒙多抬起再放下眼睫,将手伸到李焰的额头前,屈指赏对方一记弹指攻击。 「唔!」李焰抬起头惊愕地看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收回手指,双手叉腰严肃地道:「听好了阿焰,衣服是用来保护人,而不是被人保护的,它是註定会磨损的消耗品,你完全不需要为洗坏自己的衣服向我道歉。」 「这是你的衣服。」 「我送你了,所以现在是你的。」埃德蒙多轻拍李焰的手臂。 「但是……」 李焰没把话说完,因为他胸前的钮釦忽然脱离衬衫,弹到埃德蒙多的西装外套上。 埃德蒙多愣住,看着李焰随钮釦喷飞敞开的衬衫,饱满的胸膛被夹在黑色衬衫与红色西装外套间,从布料的阴影中隐约能看见色泽偏红的乳晕,让夜血者的身体一瞬间热起来。 不过这热也只持续一瞬,埃德蒙多很快就发现李焰面色死灰,赶紧将视线从对方的胸口挪开,尽可能摆出和善的笑容道:「这样下去会着凉,找个地方让你换衣服吧。」 「我不会着凉。」 「别轻忽病菌的威力!我想想要上哪,这附近好像没有旅馆,那么和店家借厕所……不,得先弄到替换的衣服。」 埃德蒙多环顾远处的灯火,目光偶然掠过写着街道名称的路牌,脑中忽然浮现昨日看过的安全屋名单,双眼一亮抓起李焰的手往公园外走。 「埃德蒙多?」李焰睁大眼睛。 「我有一间小套房在这附近。」 埃德蒙多拉着李焰大步快走道:「步行约……十五分鐘左右,房内有乾净的衣物,还有一些饮料、罐头与微波食物,你若是还没用餐可以吃一些。」 「今天我有吃晚餐。」 「很好。」 埃德蒙多微笑,穿过路口来到与公园相邻的街区,在一栋栋典雅、颇有年代感的砖房与维多利亚风建筑物间穿梭,过程中一秒鐘也没放开李焰的手,感觉对方偏高的体温透过肌肤渗进血管,掌心、长指小心翼翼地勾着自己的指掌,彷彿一个轻掐就会让被握者断指骨折。 ──多么可爱。 埃德蒙多下意识加重握手的力道,和不知分寸的小毛头、眼界狭小的乡下狼人相比,自制到近乎自贬、将周围一切都当易碎物品小心轻放的李焰简直可爱到让夜血者想尖叫。 ──忍耐!埃德蒙多,维持好你的人皮! 埃德蒙多如此激励自己,来到文书中所列的安全屋──一间一二楼为皮雕饰品店的四层楼红砖屋前,推开掛着铃鐺的玻璃门,踏进掛满皮革的小店。 「欢迎光……咦!」 顾店的老妇人僵直在柜台后,满面惊愕地盯着埃德蒙多。 「晚安,夫人。」 埃德蒙多向老妇人微笑,牵着李焰往柜台走道:「楼上能借我用一下吗?」 「夫人?」 「可、当然可以!」 老妇人慌慌张张地拉开柜台抽屉,拿出收在里头的锁匙双手奉上道:「门在楼梯上去后右转,如有任何需、需要……」 「我会告诉你。」 埃德蒙多替老妇人将话说完,拿起锁匙走向店面后方的木梯,连上两楼在右手边看见一扇黑门,将锁匙插入门上的黄铜锁孔,刻在孔中的魔法锁感应到夜血者的魔力波动,喀咖一声解锁。 门内是摆放简单木茶几、一人与三人座沙发的小客厅,厅堂后方是一字型的厨房和冰箱,向左则是浴室和卧室。 埃德蒙多进入卧室,打开立在双人床边的灰衣柜,从中拿出一套运动服递给李焰道:「换上这套。」 李焰没有接下衣服,低头盯着埃德蒙多手中的运动服片刻,皱起眉宇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阿焰……」 「我没有钱,没有势力,对你没有恩情。」 李焰抬起头迷惑、鬱结、隐隐透着痛苦问:「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埃德蒙多的胸口一缩,凝视着惶惶不安的李焰,嘴角微微下垂,放下衣服坐上双人床,拍拍身旁的空位道:「过来坐着。」 李焰眨眨眼,虽然不明白埃德蒙多想做什么,仍来到夜血者身边坐下。 「说起来,我还没告诉你我第一次到茱萸用餐那天发生的事呢。」 埃德蒙多叠起脚足,望着前方透着房舍灯光的窗户道:「差不多两年前,我偶然发现有名跟了我百……差不多十年的部属,其实私下接受我的竞争对手的招待,出卖客户资料和公司内部情报。 为了釐清他透漏多少资讯、是否有同伙,以及除了我的竞争对手外还有哪些人涉入,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调查,而其间我每次和他互动,脸上都得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得力助手』的假面具。 然后在我第一次踏进茱萸前两小时,我在办公室和这名部属摊牌了,场面相当难堪恕我不详说,总之我在有生之年应该都不会再见到那名部属了。」 「你杀了他?」李焰问。 「怎么可能,杀人可是犯法的。」 埃德蒙多浅笑,脑中闪过男子被影蝠群啄食殆尽的画面,目光转沉接续道:「我以为我会感到畅快,但在送走那名部属后,我只觉得疲倦。 我的管理方针错了吗?我看人不准了吗?我身旁还有哪些人是真心待我的?这些问题塞满我的脑袋,让我在一股衝动下跑出公司四处乱逛,最后来到茱萸的门前。 我心想,这间店里应该会有满脸笑容但也满心想让我多掏钱的服务生,但如果花钱就能买到友善的服务──即使不是真心的,我何乐而不为?」 李焰压在床单上的手只微微曲起,低着头道:「对不起,我没有服务好你。」 「错了,你给了我最好的服务。」 埃德蒙多扬唇画出明丽的笑容,将手叠上李焰的手背道:「当我问你推荐哪道菜时,你推荐我你真正喜欢,而非老闆要求的菜餚;在你对我笑时,你是真心希望我开心,而不是想藉此多赚小费。」 李焰的眼瞳微微张大,转开头有些僵硬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服务生而已。」 「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埃德蒙多浅笑,犹豫几秒后伸手将李焰的头转回来,凝视对方的双眼道:「回到你最初的问题──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是我的心灵绿洲。」 「……我是人不是绿洲。」 「那是个譬喻,意思是你之于我,就像水草丰美的绿洲之于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当我在结束一天的尔虞我诈、试探防备后,不会说谎、对我无欲无求的你,总能滋润我被奸巧阴谋磨损的心。」 埃德蒙多拉起李焰的手,在手背轻轻烙上一吻,再抬头微笑道:「因此你不需要有钱、势力或对我有恩,你只要是你,就足以让我想对你好。」 李焰张大眼看着埃德蒙多,静默了好一会才乾着声音道:「我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给我一个拥抱如何?」 埃德蒙多向李焰张开双手,预期对方可能会拒绝,或是轻轻抱一下就松手。 然而这两个猜测都落空了,李焰严肃地望着埃德蒙多片刻后,起身以远远超过拥抱所需的力道和速度扑向夜血者。 拜此之赐,埃德蒙多整个人后仰倒上床铺,睁大眼瞳看着天花板,呆了两三秒才无法克制地扬高唇角,抬手反抱压在自己身上的金发青年。 两人静静相拥,微凉或稍热的体温穿过衣衫彼此浸透,粗短或平缓的吐息环绕另一人的耳畔或颈肩,直到被异样的凸起惊动。 -- 15 结合的渴望 上(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眨了下眼,稍稍拱起腰臀碰了碰凸起处,向着李焰的颈侧问:「你勃起了吗?」 李焰的回答是震颤,然后迅速松手从埃德蒙多身上爬起来,紧绷着跑向浴室。 埃德蒙多没料到李焰是这种反应,迟了半秒才起身追上,在对方关上塑胶门前将脚卡进门缝,望着瞬间收力没把门甩上的金发青年问:「阿焰,你这是……」 「冲水就可以了!」 李焰以比平常快上两倍的速度说话,紧掐着金属门把道:「冲很凉很凉的水,马上就会缩回去,没有马上缩就冲久一点,冲到恢復原本的样子!」 「这不是好方法。」 「我一直是用这个方法!」 李焰的声音一瞬间飆高,再被自己的话声吓到,刷白了脸低声道:「我要关门了,把脚退出去。」 埃德蒙多拉平嘴唇,凝视李焰紧张也紧绷到极点的面容片刻,忽然一把推开塑胶门,整个人站进浴室中。 李焰反射动作后退,投向埃德蒙多的目光除了一开始的忍耐和慌张,还多了一丝惊恐。 埃德蒙多没漏看李焰的表情变化,在心中发出哀号,但做过的事无法收回,只能尽可能温和地道:「我觉得你的处理方式可能会让情况恶化。」 「不会。」李焰一秒否定,眼中的防备之色也拉升。 ──呜啊啊啊啊! 埃德蒙多一面在心底嚎叫,一面摆出诚恳无害的脸问:「恕我冒犯,请问你晨勃时阴茎也会冒火吗?」 「会。」 「那过去一周,或者与我见面后的隔日呢?」 「过去一周……嗯?」李焰愣住,脸上写满了诧异。 「没有吧?」 埃德蒙多说出李焰心内的答案,垂下头望向李焰鼓胀的胯下道:「如果我的料想没错,你不再自燃的原因应该出自我们上周见面时一起做的事。」 李焰偏头思索几秒,皱眉问:「吃披萨?」 「不,是你有好好发洩慾望。」 埃德蒙多犹豫三四秒后,伸手轻轻碰触李焰的裤头道:「为了你的健康和安全,我认为这次应该比照上周处里。」 李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僵,沉下脸道:「我会烧到你。」 「你上週就没烧到我,我想只要重复同样的流程,应该就能确保我的安全。」 「上週是偶然。」 「我不认为是。」 「我认为是。」 「阿焰……」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眼角馀光扫过在两人斜后方的淋浴间,灵光一闪道:「如果是在莲蓬头下,一边冲水一边做呢?这样你也认为会烧到我吗?」 「这……」 李焰拉长尾音,转过头看着淋浴间蹙眉道:「我不知道。」 「试试看就知道了。」 埃德蒙多微笑,双手搭上李焰的肩膀道:「如果你无法相信自己,那就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伤到我。」 李焰没有答话,看望埃德蒙多的笑脸须臾,忽然转身往洗手台走。 埃德蒙多以为自己失败了,拉下嘴角正思索该如何挽回分数时,看见李焰打开洗手台上的镜柜,翻找一阵后拿出刮鬍刀,朝上臂划下一刀。 「阿阿阿阿焰!」 埃德蒙多大叫,快步赶到李焰身旁,抢下刮鬍刀惊恐地问:「你在做什么!」 「重复同样的程序。」 李焰将淌血的手臂递向埃德蒙多,以近乎冷漠地平静问:「还是砸镜子比较好?」 埃德蒙多微微张着嘴,静默数秒才放下刮鬍刀,捧起李焰的上臂道:「不用,这样就行了,但下回别割手腕,万一割破大动脉怎么办?」 「割到再想。」 「不行!」 埃德蒙多弹李焰的额头,还想再多念两句,然而从青年手臂涌出的血已滴上磁砖地,血气也漫入鼻腔,让夜血者的喉头一阵乾渴,只能吞下告诫以口就臂。 这是他第二次嚐李焰的血,血中少了上次的酒精和淡淡中药味,辛辣度降低,可是也更加厚醇,让夜血者必须努力收拢獠牙,以免一个不留神就咬穿对方的肌肤。 在十多秒的舔拭后,埃德蒙多放开已止血的伤口,双手贴上李焰的面颊,将一丝魔力注入自己的双眼和喉咙,凝视金发青年柔声问:「阿焰,我是谁的?」 李焰双唇蠕动,做出了「我」的唇形,却没发出声音。 「是你的。」 埃德蒙多沉声强调,注视李焰的双眼道:「你拥有我,就如同你拥有你的手、脚和心脏一样,你的心、手、足不会背叛你,我也是,是吧?」 「……是。」 李焰以比平时低上近八度的声音回答,直直盯着埃德蒙多道:「我想要你。」 「那我就是你的。」 埃德蒙多微笑,放开李焰的面颊,改搭上自己的衣襟,解开并抽出领带,脱下与放下外套、背心,一颗一颗挑开衬衫的釦子。 李焰的眼瞳缓缓放大,表情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身体和手臂却小幅度弓起,彷彿是准备扑咬猎物的掠食者。 这种注目与身姿让埃德蒙多口中的獠牙稍稍滑出,他咬牙硬将齿身压回牙齦,褪去衬衫、长裤和皮鞋,再将手伸向李焰的衣衫。 李焰沉默地任凭埃德蒙多脱衣脱裤,过程中两眼从未离开夜血者的身躯,金瞳如太阳般烫热,体温也明显比过去高。 埃德蒙多喉中的乾涩缓缓加重,嚥着口水将李焰身上的衣裤褪尽,将人推进由强化毛玻璃围成的淋浴间,打开水龙头让水花洒至两人之间。 「上次是用嘴,这回就用手吧。」 埃德蒙多刻意轻松地道,先以指腹碰触李焰的龟头,而后张开手指握住被温水浇湿的茎身,缓慢、规律地上下套弄。 这举动马上让李焰的阴茎胀大一圈,粗长肉根裹着水膜依着夜血者的白指,根下的囊袋随手指抬降轻轻颤晃,搭配玻璃间瀰漫的水气,看上去朦胧又色情。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内裤有点绷紧,将另一隻手也伸向李焰的胯下,但目标不是挺立的肉茎,而是茎下鼓胀的阴囊,两手一同撩拨青年的性器。 李焰倒吸一口气,赤眸依旧炽热,但多了一丝恍惚;腰臀也从静止不动,转成小幅度前后摆盪,主动将半身送向埃德蒙多的手掌。 拜此之赐,埃德蒙多的内裤更紧了,在享受李焰因自己而情动的姿态,与尽快让对方射精好去解决自身需求中犹疑,正拿不定主意时,忽然听见李焰的声音。 「我可以碰你吗?」 「什么?」埃德蒙多问。 「我也可以碰你这里面的东西吗?」李焰指着埃德蒙多隆起的内裤。 埃德蒙多的心跳漏跳两拍,睁大眼瞳乾巴巴地问:「你确定?」 「确定。」李焰点头,从声音、表情到眼神都极为认真。 埃德蒙多的喉头微微滚动,放开李焰的肉具改拉起内裤的松紧带,将黑色丝绸内裤往下褪,屈膝将右脚从裤中抽出。 而在夜血者的脚掌重新触地的同一秒,左肩就忽然被李焰握住,接着整个人被对方推上毛玻璃。 李焰披着莲蓬头撒下的水花,将自己的肉刃靠上埃德蒙多的性器,张开手掌握住彼此,一面直视夜血者的脸庞,一面拉起再滑下指掌。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口气往下衝,李焰的手掌热得像团火,每次拉滑都让他震颤,色泽浅白的肉根很快就从半勃进展到全勃,未受抚触的臀肉也不自觉抽动。 ──不行,这样下去会马上射出来。 埃德蒙多咬了下嘴唇,扣住李焰上下滑动的手道:「换个姿势吧。」 -- 16 结合的渴望 下(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有别的姿势?」李焰偏头问。 「当然有。」 埃德蒙多轻轻握住李焰的半身,稍稍踮起脚尖,将对方的阳具夹到大腿之间,双手搭上金发青年的肩膀,前后摆晃身体用腿肉磨蹭人类的粗茎。 不过埃德蒙多才晃动不到五下,李焰就两手一同抓住夜血者的臀部,对准腿缝凶暴地衝刺。 「呃!」 埃德蒙多促喊一声,双腿被李焰磨得发热,半身随对方前挺的动作屡屡擦上对方的腹肌,酥麻感随之攀上神经,让他必须集中精神才能恰到好处地夹住金发青年的肉刃。 然而当李焰开始掐揉埃德蒙多的双臀时,併拢脚足的难度也快速升高,夜血者好几次差点让腿间的肉具滑出,脚尖也有些踮不住。 ──这样下去不妙。 埃德蒙多湿润着双眼在心中低语,看着面色红润完全沉浸于慾望中的李焰,短暂的犹豫后,心一横抬手抵住金发青年的胸膛道:「阿焰,停一下。」 李焰立刻静止,但视线仍火辣辣地停在夜血者身上。 埃德蒙多觉得环绕自身的麻感似乎又加重了,压下麻意将李焰稍稍往前推道:「我想再换个姿势,然后请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焰问。 埃德蒙多转身背对李焰,后伸右手拨开臀瓣碰触其中的菊口道:「帮我扩张这里。」 「怎么做?」李焰一秒反问。 埃德蒙多愣住,侧着脸问:「你不考虑一下吗?」 「为什么要考虑?」 「因为这里……比较不乾净,一般人不会想碰。」 「你很乾净。」 李焰碰触埃德蒙多的背脊,指腹沿着雪白的背肌往下滑,平淡而诚恳地道:「很乾净,而且美丽,像百货公司里的东西一样。」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体内窜出一股烈火,他听过许多情话,其中大多数的用词都比李焰的华丽梦幻,口气也较身后之人性感撩人,但没一个能如金发青年般燃烧心神。 「要怎么做?」李焰重复问。 埃德蒙多肩头一抖回神,视线扫过墙壁上的塑胶架,指着排在最右端的乳液道:「在食指上裹一层乳液,再沾些水后慢慢伸进来。」 李焰马上动作,将食指挤满乳液再伸到莲蓬头下冲了冲,然后拨开埃德蒙多的后穴,一公厘一公厘极缓慢的推进。 凭藉方才的磨蹭和掐揉,埃德蒙多的内穴已经有点潮湿,但在太久没与人交欢下,他仍必须深深吸气缓缓吐息,配合李焰手指的推进放松身躯。 李焰将食指整个推进臀缝,对着埃德蒙多的耳畔问:「推到底了,接下来呢?」 「前后磨一磨。」 埃德蒙多闔眼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穴壁对入侵者的排拒本能道:「然后在能轻松推磨后……多加一根手指。」 李焰照办,温热、长着薄茧的指腹抽离再推入埃德蒙多体内,将乳液、水和夜血者自身的体液搅和在一起,涂满紧緻的肉径。 而当他加入第二指时,併拢的双指在推进时偶然弯曲了一下,包裹指身的内壁立即捲收,前方也传来短促的吸气声。 李焰瞬间停下手指问:「弄痛你了?」 「不……不是。」 埃德蒙多喘一口气,将额头抵在毛玻璃上道:「只是被碰到……比较敏感的地方。」 「不舒服?」 「舒服,只是……嗯啊!」 埃德蒙多惊叫,因为李焰忽然对准他的敏感处反覆按压,微热的快意一波波窜上脊髓直达脑壳,令夜血者的面颊迅速转红,臀部一下一下颤动。 ──不行……还没插入就快高潮了。 埃德蒙多伏在玻璃上喘气,抖着手扣住李焰的手腕,气息不稳地道:「停……可以停了。」 「我想让你舒服。」李焰道,声音和表情都毫无邪慾。 「我很舒服……」 埃德蒙多将李焰的手指抽出,双手扳开臀瓣,露出瓣间染上水泽的臀缝道:「把你的……阴茎放进来。」 李焰的身体微微往前,但下一秒就停住摇头道:「那太粗,会弄伤你。」 「有做过扩张就不会。」 埃德蒙多将臀部翘向李焰,微微颤着喉结道:「快点……我想被你插入。」 回应埃德蒙多的是骤然贴上腰侧的手掌,和臀径被阳具一举贯穿的痛胀感,夜血者反射动作咬牙嚥下喊叫,还在适应李焰的硕大,粗茎就退出了。 不过下一秒李焰就再度将半身挺入,接着以同样的速度抽退、挺进、再抽退……连绵不断地捣刺埃德蒙多。 「啊、啊哈!嗯喔、喔呵……呵啊──」 埃德蒙多细眉高蹙,李焰的形状与温度一次次烙进后穴,快速盖过一开始的疼痛,并于辗过敏感处时激起远胜手指的欢愉,让夜血者仰头无法自抑的呻吟。 李焰低下头,在吟喊声中靠近埃德蒙多的颈侧,用嘴唇摩擦雪白皮肤,然后张嘴咬下去。 夜血者的双眼顿时失焦,颈部是夜血者的要害,更是和性器差不多敏锐的性感带,剧烈的快感由李焰的齿下窜出,配合几乎同时捣入花心的龟顶,使他的理性和思绪猛然融化。 「阿、阿焰!」 埃德蒙多甜媚地高喊,抬起右手展开五指深入李焰的发丝,迎合着身后的插挺摆动腰肢,垂下睫羽忘情地道:「好棒……阿焰、阿焰的阴茎……啊啊好舒服!」 「埃德蒙多的里面也是。」 李焰吮吻夜血者的颈子,一隻手继续扣着埃德蒙多的腰部,另一隻手则向上握住对方因动情而胀起的胸脯,屈指掐按樱红乳尖道:「从来没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好想……这样待一整晚。」 「哈……可以、阿焰的话……可以!」 埃德蒙多后仰枕上李焰的肩膀,花穴被李焰完全撑开,从穴口流出的春潮沾上金发青年的阴毛,穴内肌肉也不断捲抽,热情的吸吮充实自己的巨器。 吸捲刺激了李焰,他目光转厉,将埃德蒙多压上毛玻璃,重咬白颈连挺腰臀,将夜血者操得浑身打颤。 「哈啊啊──」 埃德蒙多在灼烧般的欢愉中喘喊,看见玻璃上喷溅着精液,却完全想不起自己何时射精,内穴从底部的肉心和最外侧的小口都在发麻,而贴在后背的结实胸膛、陷入右胸的手掌手壁都如烙铁般烫热,烧得他神智荡漾。 做出最后一击的是注入臀穴的浊液,李焰的精水和他的体温一样,比常人高上好几度,把埃德蒙多一举推上二次高潮。 淋浴间陷入寂静,不过这份寧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夜血者的白手拍上毛玻璃,喘息与肉体拍响再度垄罩浴室。 ※※※※ ──做完全套了。 埃德蒙多穿着有些皱褶的衬衫与长裤,瘫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前方是正在拨放歌唱节目的电视机,后方则是微微透出的水声的浴室。 他和李焰在厕所做了足足两小时,结束后金发青年坚持让夜血者先洗澡,而埃德蒙多只待约五分鐘就离开浴室,对方却至今仍在淋浴间中冲水。 「吓到他了吗?」埃德蒙多抱着头低语。 考量到两人约会的次数,此刻发生关係并不奇怪,但阿焰会在浴室里待那么久也绝对不正常,是吓傻了吗?觉得噁心吗?还是陷入混乱状…… 「埃德蒙多。」 「哇啊!」 埃德蒙多从沙发椅上弹起来,看见李焰顶着毛巾裸着上身站在椅子后,先短暂地看直眼,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神色微笑道:「你洗好了啊。」 「洗好了。」 李焰点头,将毛巾抓下披上椅背,直视埃德蒙多认真地问:「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埃德蒙多脸上仍掛着笑容,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颤抖。 「你这週六有空吗?」 「有。你想把见面的时间从周三改成周六?」 「不是。」 李焰停顿片刻,极为正经也极为紧张地道:「我这周想和你多见一天面。」 -- 17 约会准备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我就送到这里了,如果要找我……喂喂喂!直接说「不会」太伤人了吧。 ──再怎么说我也是照顾你十多年的人,好歹挥个手再走吧。 ──佛罗格!喂!没有好好道别的人,很快就会再遇上喔! ※※※※ 「呜……」 李焰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斑驳的天花板片刻,才掀开棉被赤脚踏上地板,慢慢走到浴室的淋浴间冲冷水澡。 清凉的水花沿着他的皮肤滑落,过程中没有蒸发也未大幅升温,依旧冰凉的落上磁砖地。 李焰看着脚边的冷水漥,嘴角稍稍上扬,仔细清洁手脚躯干后,关上莲蓬头离开浴室。 他换上褪色的兜帽衫与运动裤,照惯例将埃德蒙多送的衣裤放进帆布袋,接着拉开衣柜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一个鼓胀的牛皮纸袋,慎重地放到袋子中央,提起袋子前往茱萸上班。 ※※※※ 今日是週六,而假日一向是餐饮店最忙碌的日子,李焰开店前切好剁妥的葱薑蒜辣椒在午餐时间结束前就消耗殆尽,且晚间九点不到,菜单上大多数的菜品就售凿。 小送最后一桌客人走出店面,将门口的掛牌翻至「close」面,返回店面深吸一口气,高举双手吶喊:「今天结束啦啦啦啦──」 「还有明天呢!」 小陈在厨房中回应,趴在出餐口用毛巾抹去脸上的汗珠道:「週日只会更忙不会更轻松……啊啊一想到就更累了。」 「和我无关,我明天放假!」小梅比了个胜利手势。 「可恶──」 「有时间骂人,还不动手收拾厨房。」 梅姐端着堆满杯盘筷子的托盘来到出菜口,放下托盘看向在水槽前高速刷洗餐具的李焰道:「阿焰可是在十多分鐘前就开始清洁工作了。」 小陈垮下肩膀疲乏地道:「我都甩锅子甩了整整三小时,累到手都有点抽筋了,休息一下不过份吧!」 「抽筋?要贴药布吗?」 王婶也来到出菜口,拿出一包褐色的方形贴布道:「这是我姊姊上周寄来的,对筋骨痠痛最有效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陈捲起袖子,撕开王婶递上来的贴布,转向水槽喊道:「阿焰,你要不要贴?」 李焰放下手中的刷子快步走向小陈,但没有伸手拿贴布,而是端起梅姐送过来的脏盘脏碗,回到水槽前继续刷洗。 这让出菜口旁的四人──小春正巧走过来,以及稍远处炮炉边的夏华川纷纷愣住,从左或右方盯着金发青年,直到对方将碗盘通通洗乾净,转过身和同僚对上眼。 「怎么了?」李焰问。 「用不着那么急着洗吧?」小春指着清洁完毕的碗盘问。 「用得着。」 李焰抓起放在水朝旁的刷子,看向夏华川问:「我可以在刷完厨房后下班吗?」 梅姐不等夏华川回答,就探头意外地问:「你不吃晚餐?」 「会吃,但不在这里。」李焰道。 「不在这吃要在哪吃?」小陈瞪大眼瞳。 「千禧公园。」李焰回答。 「你要去千禧公园?」王婶歪着头问。 「是。」 李焰点头,停顿一秒才接续道:「我约埃德蒙多去公园听露天音乐会。」 厨房与外场先陷入沉默,再同时响起惊呼、吸气、错愕与尖叫声,小陈衝向李焰,小春与梅姐也跟进,三个人一同包围金发青年。 「所所所以你们、你们……是那个了吗?」小陈右手做圈左手伸指,做出插拔手势。 「你主动约埃德蒙多先生?真的吗?我没听错吧!」梅姐指着自己的耳朵。 「我可以偷偷跟过去看吗?我会躲好,不会妨碍你和埃德蒙多先生约会。」小春拍胸发誓。 李焰被这阵仗吓一跳,愣了片刻才回神道:「我不知道『那个』是哪个;是我主动约的;露天音乐会在草地上,没有地方可以躲。」 「我可以混在人群……」 「别当灯泡!」 梅姐手刀轻敲小春的头,视线偶然掠过同僚背后的打卡机,肩头一颤看往李焰问:「等等,要是我没记错,阿焰你明天也有排班吧?」 「有。」 「然后你约埃德蒙多先生今晚见面?」 「是。」 李焰点点头,见梅姐瞬间垮下脸庞,不解地问:「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 梅姐拉长尾音,扫视李焰的身躯忧心忡忡地问:「之前你和埃德蒙多先生见面时,隔天是店里的公休日,回家还能睡一天好好休息,可是明天别说放假了,还是最忙的周日,身体撑得住吗?」 「我的身体很好,而且不工作就没有钱,我缺钱。」 「你人住小阁楼,饭吃店里的,平常也没看你买东西,会缺钱?」小陈皱眉。 「最近买了。」 李焰在小陈追问前转向夏华川再次问:「我能在刷好厨房后下班吗?」 「可以。」 夏华川回答,转身走到电锅前,将锅中的饭舀到铁盆中道:「我做几个饭糰和小菜,你带去公园和埃德蒙多先生一起吃。」 「我可以自己……」 「剩饭剩菜花不了几毛钱。」 夏华川打开醃泡菜的玻璃瓮,将瓮里的泡椒、嫩薑、豇豆……种种蔬菜拿出,握起菜刀咑咑咑地切剁。 李焰听着剁菜声,胸口先是微微泛起无法明瞭的暖意,再涌现兴奋与期待──他还没看过埃德蒙多吃饭糰。 ※※※※ 当李焰在脑中设想埃德蒙多啃饭糰的模样时,夜血者正坐在休旅车的后座,对着堆叠在车中小方桌上的羊皮纸文件振笔疾书。 不,正确来说,埃德蒙多是一下振笔疾书,一下抬头朝车窗外顾望,焦躁之色从嘴角堆上眉梢。 而在他抬抬写写交错到第十三回时,后座的车门刷一声打开,内洛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长宽高都颇可观的藤编野餐篮。 「我拿到您预定的餐点了。」 内洛面无表情地将野餐篮放到埃德蒙多身边,掀开篮盖指着里头由大大小小纸盒分装的食物道:「蔬菜棒沙拉、综合切片水果、波浪薯条、炸洋葱各一份,烤牛肉三明治、蛋沙拉三明治、培根三明治各五份,炸鸡腿十隻,十片装的巧克力饼乾与奶油饼乾三包,啤酒四罐。有遗漏的吗?」 「没有漏。」 埃德蒙多注视野餐篮,稍稍蹙眉问:「但多了些品项,我应该没订饼乾和炸洋葱吧?」 「您是没有订,但大多数店家在收到巨量订单时,都不会吝于给予赠品。」 「……为何我有种被讽刺的感觉?」 「因为我的确在讽刺您。」 内洛盖上野餐篮的盖子,关起车门绕到车子另一侧进入驾驶座,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道:「我明瞭您因李先生的主动邀约处于亢奋状态,但即使如此,订购超过十人份的也太超过了。」 「因为阿焰很能吃啊,不多准备些他会吃不饱。」 「那么我建议您下次自行取货,亲自面对老闆与路人的『老天啊!这么多食物是要给几个人吃?』、『哇啊那是我看过最大尺寸的野餐篮!』视线。」 「那个篮子很引人注目?」 「非常。」 内洛加速穿过路口,斜眼瞄了后视镜一秒道:「请不要停下手,否则会赶不及在到达公园之前签完。」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握起钢笔抓起快速签名道:「人类的公文都电子化了,我们的非人执业允许书就不能改成盖印章之类的,一定要亲签吗!」 「这是传统,且电子公文有假造的可能,在防偽上远不如注入魔力的签名。」 「那起码找个人和我分担啊!连续一周每天五千张是在考验我的魔力存量,还是手部肌肉强度啦!」埃德蒙多掐着钢笔怒吼。 「我对您的魔力和肌肉有信心。」 内洛平静的打转方向盘道:「以往这工作是由您的职务代理人──影子集团总经理、影蝠主家族的二把手负责,但这两者在您去年处理掉盖尔后就空缺至今,所以您只能自行努力了。」 埃德蒙多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抬起头朝驾驶座问:「内洛,你有兴趣……」 「没有兴趣。」 「我还没说完!」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是否有兴趣担任总经歷或二把手,谢谢,我毫无兴趣。」 「你不想升职或取得更大的权力吗?」 「我对现在的权力与职位很满意,更何况升职后我的快乐泉源就会离我远去,这是任何地位或权力都无法弥补的。」 「你的快乐泉源是?」埃德蒙多前倾上身。 「近距离、零时差地讽刺您。」 「喂!」 「说笑的。」 内洛踩下剎车,看着横在挡风玻璃外的红灯道:「我讨厌签名,假如您指派我代签允许书,我会为了减轻工作量杀掉一半的申请者。」 埃德蒙多微微一愣,接着轻笑道:「那可不行,允许书是家族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所以……」 一串铃声打断内洛的话,他转向铃声来源──放在车上手机架内的手机,动指滑了滑萤幕读完讯息,踏下油门道:「先前到总部闹事的狼人首领,和贝提诺˙朱利亚诺接触了。」 「製造焰魔的那个贝提诺˙朱利亚诺?」 「是的,双方约在夜店,我们派去的人碍于音乐嘈杂无法听清楚谈话内容,但透过唇语得知是贝提诺主动找上狼人,目的是替某位高贵的先生找另外一个世界的同盟。」 「高贵的先生、另一个世界的同盟……」 埃德蒙多咀嚼这几个字,望向车窗外的楼房大厦,目光转沉道:「这座城市似乎又要不平静了。」 「它从未平静过。」 内洛回答,架子中的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再次滑看萤幕,但这回却没向埃德蒙多报告。 这激起埃德蒙多的好奇心,靠近前座问:「谁传讯息给你?」 「我僱用的私家侦探。」 内洛一把将手机萤幕锁上,加快车速道:「他告诉我,他查到李先生的本名、生日、入境美国的时间和上一份工作的地点。」 「内……」 「我不会告诉您的。」 内洛将油门踩到底,透过眼角馀光注视照后镜中一脸错愕的主人,稍稍勾起嘴角道:「为了维持您与李先生的友谊,您只能由李先生口中,而非我的报告里得知这些讯息,不是吗?」 「是没错,但是……」埃德蒙多拉长尾音。 「请继续签名,如果您没有将允许书签完,即使车子抵达公园,我也会把车门上锁。」 「你这个恶魔!」 「考量到您的种族,您应该骂『你这个天使』。」 -- 18 丝绒般深沉的夜里我俩合而为一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在埃德蒙多埋首允许书时,李焰正提着帆布袋踏进千禧公园,一步步朝园中的杰˙普利兹克露天音乐厅走去。 杰˙普利兹克露天音乐厅是芝加哥最着名的户外表演空间之一,外型宛如不銹钢板组成的盛开花朵,花前是扇状的座椅区,座椅区外围则是一大片供人自由坐卧的草皮,草皮与椅子之上是悬有音响的铁管网,让观眾即使远离舞台,也能清楚听闻台上的演出。 今日在音乐厅中演出的是几组颇有人气的爵士乐队和歌手,他们在李焰抵达公园前一个多小时就登台了,拜此之赐,座椅区早已客满,连草皮区也被相依的恋人或家庭佔去三分之二。 李焰挑了一个还算靠中的空地,把收在帆布袋里的地垫取出铺平,再坐上青灰色的垫子,打开装有饭糰的保鲜盒,咀嚼渗入猪肉和泡菜咸酸香辣味的米饭。 一名红衣女歌手同时走上舞台,双手扶着麦克风架,唱起爵士版本的经典黑帮电影主题曲。 「柔声倾诉爱意 (speaksoftlylove) 将我拥入你温暖的心扉 (andholdmewarmagainstyourheart) 我能感觉到你的言语 (ifeelyourwords) 在那一瞬间轻柔颤抖 (thetendertremblingmomentsstart)」 坐在李焰前方的情侣受到歌声感动,两手缓缓握起,将肩膀靠在一起,随节奏轻缓摇晃。 「我俩在同一个世界,仅有我俩 (we'reinaworld,ourveryown) 共享少有人知的爱 (sharingalovethatonlyfewhaveeverknown)」 李焰默默注视情侣,视线微微偏向自己身侧,看着空荡荡的地垫两秒,再将目光转至舞台。 「酒红色的白日如太阳般温暖 (wine-coloreddayswarmedbythesun) 丝绒般深沉的夜晚里我俩合而为一 (deepvelvetnightswhenweareone)」 李焰将最后一口饭糰塞入嘴中,正要伸手拿下一个时,才发现饭盒中只剩一个饭糰,微微一愣后盖上盖子,改开装泡椒凤爪的盒子。 「柔声倾诉爱意 (speaksoftlylove) 除了我俩外仅有上天听闻 (sonoonehearsusbutthesky) 相誓你我的爱至死不渝 (thevowsoflovewemakewillliveuntilwedie)」 他啃咬着凤爪,吸收白醋、泡椒水、茱萸独门香料滋味的鸡爪滋润了味蕾,可是这曾让无数熟客满足的滋味,此刻却让青年涌起莫名的空虚感。 「我的生命属于你,全是因为 (mylifeisyoursandallbecause) 你带着如此温柔的爱走入我的世界 (youcameintomyworldwithlovesosoftlylove)」 「阿焰!」 埃德蒙多的喊声插入乐声中,李焰肩头一颤,急急回头朝声音来处望,瞧见夜血者提着一个大得吓人的藤编野餐篮快步走向自己。 「抱歉,我今天工作比较多,晚到了。」 埃德蒙多走到地垫旁,瞧见李焰手中的泡椒凤爪,眼睫微抬问:「你有准备食物?」 「是老闆准备的。」 李焰从野餐篮中闻到油炸物的香味,也睁大眼睛问:「你也有吃的?」 「是啊,而且还不少。」 埃德蒙多拍了拍野餐篮,手指李焰身旁的空位问:「这里是留给我的吗?」 李焰点头,看着埃德蒙多将野餐篮放到垫子前方,优雅地屈膝坐到自己身旁。 ──酒红色的白日如太阳般温暖 先前听过的歌词忽然在李焰脑中响起,胸口随之泛起暖意,特别当晚风将埃德蒙多身上的香水味带入鼻腔时,有些清冷的空气一下子暖活起来。 「你佔了一个好位子呢。」 埃德蒙多微笑,掀开野餐篮的盖子,拿出一份牛肉三明治递向李焰道:「这是谢礼,请用。」 李焰看着三明治,静默片刻后一手接下食物,一手递出装饭糰的保鲜盒。 「这是?」埃德蒙多眨眨眼。 「留给你的。」 李焰见埃德蒙多眼中浮现惊色,以比平常快上一倍的语速道:「不是我做的,是老闆,所以很好吃,也没有下毒。」 埃德蒙多的嘴角微微一抖,接下保鲜盒笑道:「就算是阿焰做的,也不会有毒或难吃吧。」 「不会有毒,但会难吃,我只是厨房助手,不是厨师。」 「那只是现在,只要你有心,肯定能成为很棒的厨师。」埃德蒙多打开保鲜盒的盖子,拿出饭糰咬下一口。 李焰也跟着张口咬住三明治,烤牛肉的咸与生菜的甜叠上凤爪残留的酸爽,竟一瞬间抹去从肠胃升起漫上胸膛的虚乏。 「夏老闆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埃德蒙多放下空保鲜盒,偏头望向李焰问:「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今天这里有露天爵士音乐会?」 「去年迷路时来过。」 「迷路?」埃德蒙多眨眼。 「迷路。」 李焰点头重复,看着台上一曲奏毕正在与粉丝聊天的乐团道:「我刚到芝加哥,还没把地铁站背起来,下错站又走错路,看到这里有很多人坐着,就也过来坐着。」 「然后就迷上爵士乐了?」 「是……」 李焰拉长尾音,停顿片刻后皱眉道:「我不知道,我喜欢其中一首歌,但对其他歌没有兴趣。」 「哪一首?」 「我不知道歌名。」 「那歌词呢?」 埃德蒙多挪动身体,整个人面向李焰问:「如果你还记得,也许我能帮你找出歌名。」 「歌词……」 李焰仰头注视天空,脑中浮现一年多前从老黑人歌手喉中流出的沙哑歌声,闔上眼瞳轻声唱颂。 「我看见翠绿的树木,以及红艷的玫瑰花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我看着它们为了你我盛开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我在心中思索着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我看见湛蓝的天空,以及雪白的云朵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白日幸福而明亮,夜晚幽暗且神圣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crednight) 我在心中思索着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是路易斯阿姆斯壮的《多么美好的世界》。」 埃德蒙多轻轻吐出歌名,在李焰低头张眼看向自己后浅笑道:「如果你不想当厨师,可以去做歌手。」 「我没学过唱歌。」 「你不用学,只要像方才那样,发自内心唱出来就好。」 埃德蒙多伸手将横在李焰眉上的发丝拨开,凝视金发青年的双眼沉声道:「在来芝加哥之前,你的生活很不平静,是吧?」 李焰压在地垫上的手指骤然一抖,老黑人的歌声被刺眼的烈焰所取代,焦腥味驱散淡雅的花香,于转瞬间将他从平和的草地,拉回满是焦黑尸块的废墟。 埃德蒙多察觉到李焰的异状,靠近对方轻唤:「阿焰?」 李焰大动作抖了一下上身,对上埃德蒙多满是忧虑与关心的蓝眸,脑内猛然弹出让他浑身冻结的警告。 ──如果他知道你干过的事,就不敢再靠近你了。 「我的过去很平静。」 李焰听见自己抖着声音宣告,这不是个能瞒过他人的说词,特别是言说者看上去一点也不平静时,但他尽力了,尽了全身的力气。 埃德蒙多显然看穿了李焰的谎话,因为他投向金发青年的眼神由柔情转为犀利,不过下一秒温柔就重新笼上蓝眸,稍稍靠近金发青年,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埃德蒙多?」李焰吓一跳。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埃德蒙多将李焰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抚摸对方的金发,将手贴上另一人的背脊问:「你现在过得平静快乐吗?」 李焰的双眼缓缓睁大,感觉埃德蒙多微凉的手指轻按头皮和背部,鼻腔中再次瀰漫典雅的香氛,柔软的真丝衬衫静静贴着额头,令他鼻头一酸,在一股无法理解的压力下哭出来。 「没事了。」 埃德蒙多收紧手臂,将下巴轻轻靠上李焰的头颅道:「你在这里,在这片草地上,在我的身边,而我以我的心脏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李焰瞪直眼瞳,埃德蒙多说出自己从未听闻更不曾想像过的话语,他的脑袋因此陷入空白,心跳迅速飆快,直到正上方的喇叭吐出一连鼓音,大脑才重新恢復运作,告诉主人对这份温柔必须有所回报。 因此即使他非常享受埃德蒙多的拥抱,仍抬手将夜血者推开,严肃认真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另一种饭糰?」埃德蒙多半开玩笑问。 「不是。」 李焰摇头,把手伸进帆布袋中,翻出一个鼓胀的牛皮纸袋,打开纸袋取出一团布,摊开布露出黑底趟银的小提袋,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蓝绒小方盒,把盒子递给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接下小方盒,犹豫片刻后将盒子打开,眼瞳骤然放大,转向李焰诧异地问:「这是……」 「银做的项鍊。」 李焰低头注视躺在方盒中的银花坠鍊,注视镶在花瓣中央的蓝宝石道:「我在百货公司看到它,上面的宝石让我想到天空,和你的眼睛。」 「所以……」埃德蒙多拉长语尾,脸上堆满混乱。 「所以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李焰将视线从项鍊转到埃德蒙多的脸上,望着夜血者深蓝色的眼瞳、白瓷般的面颊轻唱道:「我看见湛蓝的天空,以及雪白的云朵(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埃德蒙多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李焰整整十秒,然后忽然前倾上身,吻上金发青年的嘴唇。 李焰双眼圆睁,近距离嗅到埃德蒙多的气味,感觉到对方嘴唇的柔软,脑内随之响起红衣女歌手和老黑人歌者的声音。 ──丝绒般深沉的夜晚里我俩合而为一 ──多么美好的世界 ====================================================== 这回引用了两首歌,分别是电影教父的主题曲《speaksoftlylove》,和知名爵士歌曲《whatawonderfulworld》,两首歌的完整歌词请往下走: 《speaksoftlylove》 speaksoftlylove andholdmewarmagainstyourheart ifeelyourwords thetendertremblingmomentsstart we'reinaworld,ourveryown sharingalovethatonlyfewhaveeverknown wine-coloreddayswarmedbythesun deepvelvetnightswhenweareone speaksoftlylove sonoonehearsusbutthesky thevowsoflovewemakewillliveuntilwedie mylifeisyoursandallbecause youcameintomyworldwithlovesosoftlylove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crednight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thecolorsoftherainbowsoprettyinthesky arealsoonthefacesofpeoplegoingby iseefriendsshakinghandssayinghowdoyoudo they'rereallysayingiloveyou. ihearbabiescry,iwatchthemgrow they'lllearnmuchmorethani'llneverknow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yes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 19 树前月下的交叠(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当埃德蒙多意识到自己吻了李焰时,他已经在人类的嘴唇上停留超过五秒。 ──我我我我我我都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尖叫声在夜血者脑中回盪,他放开李焰的嘴唇迅速后退,正思索化解尷尬的言语时,忽然被金发青年一把按倒在地垫上。 而在埃德蒙多的背脊撞上垫子的同一秒,李焰的双唇也贴了上来,金发青年压着、咬着、吸着另一人的唇瓣,技巧为零的吻与其说是传达亲密的举动,不如说是掠食者对猎物的啃食。 原始粗暴的吻持续了将近一分半,当李焰以双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时──他跨跪在埃德蒙多身上,他不只喘着气,嘴角还隐约能看见唾液的反光。 埃德蒙多仰望李焰的脸庞,在对方俯视自己的眼眸中看见灼热、毫无遮掩的慾求,身体随之发热,下腹也开始蠢蠢欲动。 ──冷静点,这里可不是适合办事的地方! 埃德蒙多的理性如此警告,他体内的躁动稍稍降温,刚想开口转移身上青年和自己的注意力时,李焰做出重击领主级夜血者理智线的举动。 李焰盯着埃德蒙多抬起右手,抹去嘴角的唾水,再伸出舌头舔了舔湿润的手背,然后俯身靠近夜血者的面颊。 埃德蒙多靠仅存的思考力抵住李焰,以气音提醒:「旁边还有人。」 李焰顿住,转动眼珠目光凶恶地扫视左右,让几名暗自窥视两人的男女白着脸收回视线。 这让埃德蒙多的心跳漏跳一拍,望着李焰杀气腾腾、威吓满载的面容,久久无法转开眼睛。 李焰没注意到身下的注目,在逼退所有窥探者后,拉着埃德蒙多从地垫上爬起来,三两下将垫上的物品收进帆布袋,左手拎起帆布袋与野餐篮,右手抓起地垫披上肩头,最后抓住夜血者的手往露天音乐厅外走。 两人穿过草皮,从有零星路人的公园西侧,一路快走到不见人影甚至连路灯都稀少的东侧。 李焰停在一棵大树边,放开埃德蒙多的手,将地垫拉下肩膀甩至树前,接着把帆布袋和野餐篮放到一旁,转身再次吻上夜血者的双唇。 埃德蒙多张嘴迎合李焰的吻咬,双脚在深吻中慢慢靠近地垫,最后整个人倒上垫子。 不,正确来说是倒上李焰的身躯,因为金发青年在两人倒地前倏然旋身,让自己成为夜血者和地垫间的缓衝。 埃德蒙多没料到李焰会这么做,愣了半秒才急急撑起上身,正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把青年压伤时,对方一把揽住他的肩臂,张嘴咬上对夜血者来说最最敏感的颈子。 「哈!」 埃德蒙多身子一软先躺回李焰身上,再被对方翻身压住,蓝瞳在颈上啃咬中笼上水气,两手攀上金发青年的背脊,双腿缓缓张开,轻轻夹住横在自己身上的人。 李焰在轻拥中往下挪,粗蛮地扯开埃德蒙多的领带和衣襟,唇齿沿着锁骨、上胸一寸一寸靠近浅粉色的乳首,手掌则顺着腰侧、腹部来到鼓起的裤档上。 埃德蒙多喉头滚动,李焰的嘴与手如火焰般灼烫他的皮肤,被对方含在嘴里的乳珠很快就尖起,内裤中的性器迅速甦醒,令他下意识挺起下身渴望更进一步的爱抚。 李焰回应了埃德蒙多的期待,动指挑开西装裤的釦子和拉鍊,隔着内裤揉搓夜血者的半身。 「嗯啊……」 埃德蒙多忍不住低喘,李焰揉阴茎的动作毫无技术可言,但单凭指掌的热度,以及「暗恋对象正在摸自己的半身」的事实,就足以让夜血者兴奋到完全挺立。 但李焰也同时放开埃德蒙多的肉茎和乳头,这让夜血者立刻由「性」奋转为空虚,抬起眼困惑更飢渴地注视金发青年。 李焰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他直接用肢体语言说明──脱下埃德蒙多的内外裤,跪在对方的腿间,弯腰吸吮夜血者的肉具。 「阿、阿焰!」 埃德蒙多惊叫,想要对方停止,但制止的话刚到喉头,就被唇舌扫过阴茎的快感化为呻吟,抖着大腿沉浸在另一人的溼热中。 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这让埃德蒙多从情慾中惊醒,但下一秒就又被李焰的吞吸逼出喘声,紧急咬牙从自己的影子中放出几隻影蝠遮挡路灯。 「咦,这里也太暗了吧!」 「以前应该没有……」 路人的话声与脚步声由远而近,埃德蒙多屏住气息希望能不引起对方注意,然而李焰却不知是没发现有人靠近,还是不高兴夜血者的心思转到旁人身上,不但加快加深吞的幅度与速度,双手也用力掐捏雪白臀瓣。 这可苦了埃德蒙多,他想要仰头喘喊、摆臀迎合李焰的口与手,但这么做肯定会被路人发现,只能揪着地垫压抑叫喊与扭摆的衝动。 拜此之赐,当路人的声音完全消散时,埃德蒙多也大喘一声射进李焰嘴中。 高潮让埃德蒙多停止思考,他直直盯着夜空,直到听见咳嗽声才回神,慌张地撑起身体问:「没事吧?」 李焰的回应是一连串咳嗽,他抬手擦去从嘴角流出的精液,然后在埃德蒙多道歉或做出任何表示之前,折起夜血者的腰肢,伸出沾有精水的舌头碰触对方闭合的臀穴。 埃德蒙多睁大双眼,朝李焰伸手喊道:「阿、阿焰这太……」 「这是我的。」 李焰沉声截断埃德蒙多的呼喊,舔了舔夜血者的臀缝,在岔开的白腿间问:「是吧?」 埃德蒙多窜起一阵战慄,在李焰的注目中点头,下一秒臀口便被对方吮住,随红舌的深入、勾挑泛起酥麻。 ──今晚太疯狂了。 夜血者仰起头低喘,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后穴被李焰的唇舌舔湿舔热,穴壁蠕动的目的从排除异物渐渐转为挽留舌身,水液从穴口渗出,滑过臀瓣滴上地垫。 而在将近五分鐘的舔拭后,李焰抽出舌头,解开自己的裤头,掏出硕长的性器抵上埃德蒙多的花穴。 埃德蒙多的手指微微曲起,看着李焰扣住自己的腰,将肉刃缓缓挺入体内,肉体的胀痛与心灵的满足一同升起。 李焰将自身完全插入埃德蒙多的身中,阴囊按压着夜血者的臀肉,双手轻抚苍白、毫无赘肉的腰桿,红瞳笔直地注视埃德蒙多,像是在等待或观察什么。 埃德蒙多迟了两三秒才明白李焰静止不动的原因,心头涌起暖意,轻握对方的手道:「我已经……适应了,你可以动了。」 李焰目光一烈,将半身抽出到龟头再一口气插入,贴着埃德蒙多颤抖的臀瓣一秒,再重复相同的抽与插。 埃德蒙多深呼吸努力放松肌肉接纳李焰的粗长,一开始仍隐隐作痛,但随着结合次数累积,痛感慢慢转成麻感,最后在粗根辗过腺体撞上花心的瞬间昇华为快感。 「嗯、嗯哈!啊……啊啊──」 埃德蒙多拱起背脊吟叫,花径被茎身龟顶刮磨得抽颤,另一人的形状与温度清楚烙上神经,配上不断传进耳中的肉体拍响,让他深切认知到自己正与恋慕之人激烈地交媾。 「好舒服……」 沙哑而陶醉的讚美在埃德蒙多前方响起,李焰罕见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反覆挺腰填满夜血者的窄径道:「你里面……舒服到不行。」 「阿、阿焰才是……好热!小穴要化……要、要……喔呵!」 埃德蒙多面色緋红地喘喊,腿间半身随一次次深插抬头,在衬衫与背心间若隐若现的乳首鼓胀立起,后穴更是飢渴地吮捲填满自己的粗具。 李焰被埃德蒙多吸得浑身发烫,喉头涌起乾渴,俯下身折起夜血者的身躯,在捣进对方体内的同时,亲吻玫瑰色的嘴唇,再张嘴咬上细白颈子。 埃德蒙多的眼中的焦距顿时涣散,颈上的快意与笼罩花径的快乐重叠,令他一瞬间忘记两人是在室外交欢,搂住李焰大声叫喊:「还、还要!阿焰,更用力……更深入的……哈啊、啊!」 李焰用重咬与深插回敬埃德蒙多的叫声,双手勾起夜血者的腿足,放开留下自身齿痕的白颈,如打桩机般快速、深重、彻底地贯穿身下的蜜穴。 埃德蒙多在反覆的充盈下身泛潮红,内壁捲着李焰的茎柱,穴心咬住对方的龟头,翘在两人之间的玉根泌出浊液,最后在一次重贯下射精。 李焰在埃德蒙多射出时倒吸一口气,因为包裹他半身的肉壁于同一秒收紧,舒爽感如潮水般漫过头壳,让他也登上顶峰射进夜血者体内。 埃德蒙多猛然一颤,喷上花心的热精让心神荡漾,恍惚地注视天空,直到李焰抽身退出,才回过神缓缓望向青年。 李焰跪在埃德蒙多腿间轻轻喘着气,金黄发丝看上去有些凌乱,鲜红色的眼瞳明亮且充满野性,白皙面颊仍掛着红晕,缎面黑衬衫的釦子被扯开两颗,掛着金鍊子的黑牛仔裤裤头大开,露出沾有自身和夜血者体液的性器。 埃德蒙多嘴里的獠牙微微伸出,撑起还有些软麻的身驱,吻上金发青年半开的嘴唇。 ※※※※ 儘管埃德蒙多和李焰都很想来第二回,但碍于公园毕竟是开放空间,外加露天音乐会散场,来往的路人增加,他们仅是拥吻片刻后,便动手清理彼此。 两人在公园外的马路乘上计程车,车子先开向李焰所住的旧公寓,将青年放在公寓门前,再掉头朝夜血者的居所驶去。 李焰看着计程车远去,直到车辆完全消失才提着帆布袋与野餐篮踏进公寓,爬上楼梯前往顶楼。 然后他就在自家门旁看见一名头发斑白,席地而坐的流浪汉。 李焰皱眉,绕过流浪汉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耳边便响起不祥的问题。 「你是佛罗格˙李吗?」流浪汉抬头问。 李焰顿住,斜眼瞪向流浪汉:「你是谁?」 「只是个信差。」 流浪汉站起来,从破布般的外套中拿出一个绑上黑线的白信封,递向李焰道:「贝提诺要我代他向『焰魔』问好。」 -- 20 昔日无法摆脱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正午时分,茱萸的外场坐满飢肠轆轆的食客,厨房中回盪激烈的锅勺碰撞声,辛甘诱人的饭菜香瀰漫整个店面。 小陈端着炒菜锅转身面对铁桌,将锅中还在滚动的水煮牛肉倒进桌上的大瓷碗中,拿起一旁的小铁碗正要往上头撒,动作却倏然停顿,盯着碗中的物品问:「阿焰,这是芝麻和番茄丁,不是花椒粒和辣椒末吧?」 李焰停下切肉丝的刀,转头看向铁碗,面色瞬间转青,将小陈手中的碗抓过来,迅速倒掉芝麻与番茄丁后,放进正确的调料再递回去。 「哇啊好险,要是我没发现,这碗就只能当大家的午餐……等等,这好像不错啊!」 小陈边开玩笑边将碗里的辣椒与花椒倒入瓷碗,再浇上烧热的油,把碗推到李焰手边,再回到炮炉前烹煮下一道菜。 李焰抓起抹布擦擦手,把瓷碗送到出菜口,看着王婶将碗端走,没有回到砧板前继续切肉,而是双眼失焦地站在原地。 不过厨房中的其他人可不会跟着静止,夏华川翻着铁锅将麻婆豆腐所需的肉末、豆瓣酱炒香,拿起一旁装豆腐的碗本要往锅中倒,却如几分鐘前的小陈一样骤然停手,皱眉向李焰喊道:「阿焰,麻婆豆腐的豆腐要切丁不是切片!」 李焰肩头一抖脱离茫然,急急奔到夏华川身侧,接下豆腐拿起菜刀,用最快速度将豆腐片切成豆腐丁,再交还到老闆手上。 夏华川让豆腐滑进红油与肉末中,没有多说什么,但视线在李焰身上多停了两秒。 李焰对此毫无所知,他回到备料台前,看着掛在墙上的点菜单分装菜肉。 「进一单!」 小春将点菜单放上出菜口,眼角馀光瞄到脚边有张纸,弯腰捡起后惊叫道:「这不是我先前送进来的单吗!怎么会在地上?」 李焰抓大蒜的手指屈起,急急伸手从小春掌中抢下点菜单,插进墙上的夹子中。 这举动不但让小春愣住,也引来小陈与梅姐──她端着脏碗盘走过来──的注意,三人不约而同皱眉盯着李焰,直到外场传来顾客的招唤声,厨房响起夏华川的假咳,才赶紧掉头转眼把心思放回工作上。 李焰端起梅姐送来的碗盘,将盘子放到水槽中,然后在转身时碰掉放在槽外铁檯的玻璃杯。 玻璃杯撞上地板化为碎片,响声再次将眾人的视线集中到李焰身上。 注目持续到夏华川二度假咳,他搅动炒菜锅中的汤汁下令:「阿焰,把杯子清掉后去收垃圾和打扫厕所;小陈,接阿焰的活。」 「收到,老大!」小陈快速站到备菜台前。 李焰拿起扫把与畚箕清理玻璃碎片,将橘色垃圾桶中的垃圾袋拉起打结,过程中表情没有变化,但嘴唇却始终是绷紧的。 厨房与外场重新忙碌起来,不过截至最后一组客人走出茱萸,李焰都没回到备料台前,而是在夏华川的要求下,于外场扫、拖、擦了一个多小时。 而在结束午餐时间后,眾人围坐在出菜口前的圆桌,一面享受夏华川烹煮的员工餐,一面间聊着生活、网路或报章杂志上的八卦,直到休息时间结束。 李焰起身和小陈、夏华川一同往厨房走,不过在他踏进自己的工作场所前,一隻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伸手的人是夏华川,他站在厨房内低声但清晰地道:「你不用进来了,回家。」 李焰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走在他前头的小陈就先开口喊道:「等等等等一下老闆,就算阿焰今天出的包有点多有点夸张,也没必要做这么绝啊!」 「什么绝?老闆要做什么!」小春从出菜口探头问。 「不会是要解雇阿焰吧?」梅姐在小春被后面色严峻地问。 「阿焰这么乖不要开除他啦!」王婶快速摇手。 「我只是要他回去休息。」 夏华川垮着脸对眾员工说话,再望向李焰严肃地道:「厨房是有火有刀的地方,要是没法专心就别踏进来,休息半天,把状态整理好再来上班。」 李焰一度转青的脸缓缓恢復血色,低下头细声道:「对不起。」 夏华川没有说话,拍了拍李焰的肩膀,走向悬掛围裙的铁架。 小陈、小春、梅姐和王婶则一一摸摸李焰的头,鼓励青年几句话后,快步前往自己的工作岗位。 李焰佇立片刻后,从厨房后门走出茱萸,朝居住的旧公寓走了几步后停下,转身向反方向走。 前进、右转、等红绿灯、前进、前进、左转……李焰踏着人行道与斑马线,双脚开闔的幅度和速度随步伐累积加大加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百米的速度远离中国城。 他一直跑到双脚乏力,连提起脚跟都吃力的地步才停下,站在维多利亚风格的砖房前,看着马路另一端的铁锡樵夫塑像,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中国城所在的南路普区,跑到先前与埃德蒙多一起来过的近北区奥兹公园。 他有些抖颤地倒退,将身体靠上红砖墙,再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喘息足足一分鐘后,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一个缠绕黑线的白信封。 ──佛罗格!喂!没有好好道别的人,很快就会再遇上喔! 李焰打了个冷颤,举手像是要将信封扔出去,但最终仍放下手也放下信封,解开黑线拿出收在里头的信纸,和印有蝎子图腾的酒吧名片。 信纸上写着两行潦草的义大利文,第一行是「好久不见,来聚聚吧,时间写在名片后」,第二行则是书写者的签名──贝提诺˙朱利亚诺。 李焰瞪着签名,嘴角重重拉平,抬起头望向前方染上夕色的铁锡樵夫像。 在李焰的同事眼中,他是个充满祕密的人,而祕密总会引来各式各样的猜测,例如小陈曾半开玩笑地说他是来美国避风头的义大利黑手党,小春与王婶觉得他是死了恋人所以远离家乡疗伤,梅姐认为他应该是非法移民,夏华川什么都没讲,但会在警察上门时要李焰出去倒垃圾。 这些猜测不是全错也不是全对,但也全都没命中李焰最核心的祕密。 什么祕密?他和《绿野仙踪》中的铁锡樵夫一样,不是人类。 李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最初的记忆是一个个方正的铁笼,以及和自己一样被关在笼中,外貌差异极大的孩童。 这些孩子有些身披蛇一般的鳞片,有些没有双手却有鸟羽,有些长着狼或虎的耳朵与爪子,还有些的头或身体完全属于另一种生物。 李焰自己则是有着人类和焰人两种型态,他能让自己全身或任意部位化为火焰,而焰化时的他是能发射火球、刀枪不入的无敌之身,但代价是事后他得补充大量热量,否则会即刻昏迷。 但无论外貌为何,这些孩童──包含李焰──每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他们会在早晨吃下色泽诡异还混有不少药丸的菜肉泥,然后被手持奇妙木棒的长袍男性带到一个水泥空间中,对着假人学习如何杀戮。 他们演练的器材随年岁增长改变,从假人变成年迈或年少的真人,再换成健壮的男性、持刀的男性或拿枪的男性。 每次变换练习对象,和李焰一起受训的孩童都会减少,有的是一觉起来就从笼中消失,有的是被练习对象杀死,有的是在练习途中暴走遭长袍男性击杀。 在他们的对手从人类换成彼此时,化为尸块的人更多了,当所有训练结束时,孩童──当时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了──的数量由五十多人,减损到只剩五人。 李焰是这五人之一,而且是评价最高的一人,长袍男性将他冠以「焰魔」之名,而前来接收他的义大利黑手党则给他取了一个人类名──佛罗格˙李。 以此为始,李焰开始在黑手党手下干活,而这活的具体内容是来到黑手党仇家的门前,将所有会动的生物烧成灰烬。 焦黑的尸体、刺鼻的空气、死前的尖叫陪伴李焰成年,他一度以为这三者就是世上的一切,直到遇上南茜。 南茜是指挥李焰的黑手党徒的情人之一,她是一名亚裔妓女,每次出现时身上都带着玫瑰的香气,并且总是无惧于焰魔的恶名,大胆地和李焰打招呼。 两人不知不觉熟稔,李焰会在南茜被流氓骚扰时吓退对方,南茜则带着李焰体验烧焦与哀号声以外的事物,例如辣到不行的菜餚,还有她故乡所使用的语言。 然而,就在李焰觉得世界不只有黑色与灰色时,世界用最惨烈的方式提醒青年,他是个怪物。 李焰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在情绪激动时焰化,但不知道快感也是激动的一种,因此在南茜知道他是处男,提议要帮忙脱处时,他毫无防备的接受,将唯一的朋友烧到尸骨无存。 ──佛罗格、佛罗格,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负责李焰的黑手党徒看着南茜的灰烬苦笑,半开玩笑地问李焰需要别的女孩吗?眼中、声音中没有一丝悲痛,彷彿死在床上的是隻虫子。 这让李焰窒息,他摇头拒绝对方的提议,然后抱着死亡的觉悟要求退出黑手党。 黑手党徒将李焰的要求转达给高层,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高层竟然同意了,他们透过党徒告知李焰,只要青年解决盘据米兰的吸血鬼家族,就安排他前往美国,彻底告别黑手党。 李焰完美达成高层交下的任务,拿着假身分证搭上前往美国的班机,靠着南茜所教的语言在中国城找到工作,再透过这份工作又一次嗅到花香。 「我不要回去……」 李焰掐着信纸低喃,他想将写着黑手党徒──贝提诺˙朱利亚诺──名字的信扔进水沟,想把标示会面地点与时间的名片烧成碎屑,想离开这坐城市到无人知晓的地方,想要永远不再闻到烧焦的味道。 但他不能,因为他比谁都瞭解贝提诺的手段,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会设计让小陈染上毒癮好支配他,会掳走梅姐的孩子好威胁他,会强姦小春录下尖叫声寄给他,会把王婶的毕生积蓄变成负债以控制他,会笑着问他断手的夏华川还能当厨师吗? 贝提诺会把埃德蒙多抓起来,将那白玉般优美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直到李焰走到他跟前。 最后一个想像将李焰整个冻结,他将信纸掐入掌心中,不能让贝提诺接近……不,是注意到埃德蒙多,,这个男人单单为了取乐就可以敲碎别人的头壳,更何况是要藉此要胁或逼出自己时,对方会用最残酷、漫长、无法想像的方式折磨埃德蒙多。 ──我必须远离埃德蒙多。 李焰做出结论,然而这个结论直接将他胸中的空气挤出躯体,因为…… 「好想见埃德蒙多……」 李焰将头埋进膝盖中呢喃,他的理智上越清楚该与埃德蒙多断绝联系,情感上就越思念对方,一面惧怕贝提诺将那头灰发染红,把花香换成血味,一面渴望伸手抚摸滑顺的发丝,嗅闻淡雅的香气,衝突的念头如石磨般辗压他的心神,让金发青年下意识收卷手脚,想让自己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中。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 「阿焰?」 有些迷濛的声音将李焰拉回现实,他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休旅车,车子后座的窗子降下近三分之二,埃德蒙多倚靠在窗边,深蓝眼瞳有些涣散,苍白脸庞染着夕色,银灰长发由肩头滑下,优美得像由美术馆劫出的画作。 -- 21 然而思念亦难消解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是阿焰吧?」 埃德蒙多再次问,半颗头探出窗户,瞇起蓝眼想看清楚李焰的面容。 李焰睁大眼回望埃德蒙多,觉得胸口既温暖又疼痛,正茫然混乱不知所措时,第三者的声音插入了。 「地上那位是李先生没错。」 一个比埃德蒙多清晰不少也冷淡不少的声音从前座飘来,李焰本能地把头转过去,透过半降的车窗与驾驶座上的黑发男子对上眼。 「果然是阿焰!」 埃德蒙多开心地呼叫,把头完全伸出车窗,注视李焰笑着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放假了吗?肚子饿吗?在等人吗?心情不好吗?还是迷路了?」 「我……」 「不管理由是什么,都先上车来。」 黑发男子沉声打断李焰,把手伸向方向旁盘的控制面板道:「门锁解开了,开门时请注意别让埃德蒙多大人掉出来。」 李焰看看黑发男子淡漠的侧脸,再瞧瞧埃德蒙多灿烂的笑脸,犹豫片刻后撑着人行道站起来,打开后座车门。 而让李焰意外的是,埃德蒙多没在他开门时后退,而是继续靠着门与窗,并且因此跌出休旅车。 李焰连忙横手拦住埃德蒙多,先将夜血者推回车内,再坐入有着小方桌的休旅车。 车辆在李焰关上车门同时开动,埃德蒙多随晃动往右滑,靠上金发青年的肩头。 「请将埃德蒙多大人固定住。」黑发男子转动方向盘道。 李焰揽住埃德蒙多的腰,透过照后镜注视黑发男子问:「你是谁?」 「内洛,埃德蒙多大人的秘书。」 黑发男子──内洛──回答,看着前方的红灯减速道:「大人常常提起你,你是他勤奋工作的动力。」 「我什么都……」 「啊──」 埃德蒙多忽然打哈欠,一脸迷糊地眨眨眼,看见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再瞧见李焰的脸,扬起唇角靠近金发青年道:「哇!真的在,我还以为是作梦,太好了!」 李焰第一次听到埃德蒙多用如此雀跃的声调说话,虽不觉得讨厌,可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能呆愣地看着夜血者。 「大人还没睡醒。」 内洛主动解释,看了悬在大楼间的澄红太阳一眼,踩下油门道:「大概还要半小时才会清醒,这段时间还请你多多担待。」 「担待什……」 「阿焰!」 埃德蒙多拉长脖子凑近李焰的脸,嘟起脸颊不悦地道:「别一直和内洛聊天,也理理我啊!我可是隔着一个街区发现你喔,不称讚我吗?」 「称讚?」李焰问。 「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做得好』啊。」 埃德蒙多把头枕上李焰的肩窝,稍稍抬头仰望对方道:「我喜欢被阿焰抚摸的感觉,暖呼呼、小心翼翼的,很舒服。」 李焰抬起圈在埃德蒙多腰上的手,僵硬、不流畅、不确定地摸摸夜血者的头道:「做得好。」 埃德蒙多呵呵笑起来,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李焰身上,像猫儿一般用头顶拱青年的手,索求更多抚触。 李焰笨拙地回应埃德蒙多的索讨,手指一开始只碰到银灰发丝,但随着摸触次数增加,以及几次车辆转弯、加速或减速影响,指尖渐渐深入发根碰上头皮。 这扩大了埃德蒙多的笑容,也令他的眼瞼越垂越低,直至完全闔上。 李焰发觉埃德蒙多的身体忽然软下滑向一侧,反射动作抱住对方的身躯,本要开口问夜血者怎么了,却看见对方双眼闭闔规律地呼吸。 「大人只是睡着了。」 内洛说出李焰的猜测,轻踩油门道:「如果你不介意,请让埃德蒙多大人枕着你的腿躺下。」 李焰缓缓垂下手臂,将埃德蒙多轻轻放到自己腿上,再谨慎小心地调整夜血者与自身的姿势,确认腿上入睡的人没有任何部位被压到,眉间也不见半分皱褶或不愉快的神色后,才松一口气靠上椅背。 然后李焰就透过照后镜的反射,和内洛四目相交。 内洛很快就收回注目,看着前方的车辆问:「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为何埃德蒙多大人会在傍晚时分昏昏欲睡。」内洛加速超过两台车。 「埃德蒙多生病了吗?」 「没有。」 内洛握住排档桿换档再松手,见李焰没有继续问下去,稍稍挑眉问:「就这样?」 「还要怎样?」 「问『那是为什么?』」 内洛停在斑马线前,看着老妇人从车头前走过:「正常人在这个时间即使精神不继,也不至于在半分鐘内睡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样子。」 李焰低下头,看着埃德蒙多因熟睡而柔软的脸庞,不自觉地放松肩膀道:「埃德蒙多没生病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内洛的嘴唇稍稍开啟,再以极小的幅度上扬,没再问李焰问题,沉默地将休旅车从被老房子包围的街道,开进玻璃帷幕大楼林立的大道。 太阳也在此时完全沉入地平线,埃德蒙多颤了颤睫羽,打着哈欠从李焰腿上爬起来问:「内洛,几点了?」 「六点三十四分。」 「居然过六点了,太阳就不能沉快……哇啊!」 埃德蒙多惊叫,因为他透过眼角馀光捕捉到李焰,瞬间弹到车子另一端,贴着车门惊恐地道:「阿阿阿阿阿焰!你怎么、怎么会在车上?」 「你发现我,然后他要我上车。」 李焰指着内洛说明,瞧见埃德蒙多的脸白得吓人,胸口忽然一阵沉重,垂下嘴角问:「我不该上车吗?」 埃德蒙多肩头一颤,以极快的速度摇晃双手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我以为我是在作梦。」 「你睡着前说过一样的话。」 「我说了什么?」埃德蒙多面色严峻地问。 「『哇!真的在,我还以为是作梦,太好了!』、『别一直和内洛聊天,也理理我啊!我可是隔着一个街区发现你喔,不称讚我吗?』还有……埃德蒙多?」 李焰看着突然抱着头弯下腰的夜血者,急急靠近对方问:「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我没事。」 埃德蒙多以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细小声音说话,缩着身体沉默了一个路口的时间后,挺起腰桿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焰浅笑道:「抱歉,我失态了,如果可以请你忘了那些话吧。」 李焰微微一愣,脑中浮现夜血者迷迷糊糊对着自己笑的模样,身体忆起被对方倚靠、磨蹭和躺卧的感觉,板起脸道:「不要。」 「不要?」埃德蒙多呆住。 「我喜欢那样的埃德蒙多,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甜甜的,我不想忘掉。」 李焰看见埃德蒙多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压在真皮座椅上的手指曲起问:「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只是……怎么说呢?」 「羞耻。」 内洛插话,而这话立刻引来埃德蒙多的瞪视,他耸肩冷漠地道:「您最难堪的模样已经让李先生看见了,再遮掩也无济于事,不如把话说开。」 「我才没有让阿焰看到最难堪的样子!」 「所以您还有更难堪的样子?」 「内洛!」埃德蒙多低吼,蓝瞳直直钉在秘书的后脑勺上。 这让李焰的胸口忽然有些鬱闷,想将埃德蒙多的视线拉回来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别开头把目光放到车窗外,想透过流转的街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接着,他就看见印着与贝提诺所留名片上一样图案的招牌滑过窗户。 李焰不知道自己做了何种反应,当他在埃德蒙多的碰触下回神时,肺部瀰漫着缺氧的痛苦,唇间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了?」 埃德蒙多搭着李焰的肩膀问,如海深邃的蓝眸中镶着金发青年的身影,里头有纯粹的关心,和棉花一般的温柔。 李焰觉得自己胸中的鬱结散开了,令人愉快的温暖涌上心口,但在暖流奔上头壳前,贝提诺的签名先映入脑海,将暖意一瞬间转为寒冰。 埃德蒙多将他放在心上,无私地关怀自己,但他却在明知会给埃德蒙多招来危险的情况下,仍贪恋对方的陪伴。 ──你不只身体是怪物,心灵也是怪物,自私的怪物。 李焰听着脑中的指责,缓缓放开不知何时握起的拳头,以连自己都吃惊的平稳道:「我没事,我可以在这边下车吗?」 埃德蒙多眉头微蹙,凝视李焰片刻后转头道:「内洛,将车停下。」 「好的。」 内洛点头,将休旅车切向人行道,停在路口之前。 李焰开门下车,踏着灰色的人行道一步步远离休旅车,第一步是正常速度,第二步稍稍迟缓.第三步只有第二步一半的步辐,而第四步…… 李焰骤然咬牙,掉头三步做两步衝向休旅车,扣住后座车门的门把,将门大力拉开。 这一拉把同时握住内门把的埃德蒙多也拉出车外,夜血者睁大眼看着与自己同分同秒开车门的金发青年,吃惊得说不出话。 李焰这方也是,先是被惊愕所笼罩,再迅速被烫热的感动包围,扣住埃德蒙多的肩膀,将人推进、扑倒在真皮椅垫上,把自己带血的嘴唇,贴上对方玫瑰色的唇瓣。 -- 22 震晃的心弦(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慢了几拍才回应李焰的吻,一手揽上青年的颈子,引导对方随自己往车内挪;一手朝敞开的车门打了个响指,门扉立刻应声关上。 内洛轻轻叹一口气,打开置物柜拿出两个保险套和一包携带式润滑液往后座扔,再把区隔前后座的挡板升起、座椅前方的方桌降下,最后将休旅车开进大楼间的小径中停下。 李焰没去留意内洛、休旅车甚至背后神奇关闭的门,他的心力和唇舌一样紧贴埃德蒙多,贪婪地索讨对方的唾液、气息与湿软的舌头。 ──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之后我会远离这个优雅、温柔、像蓝色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一样美好的人,所以此时此刻,请让我拥有他! 李焰在脑中嚎叫,深吻深吸埃德蒙多的唇舌,直到胸口因窒息而痛苦,才放开对方的肩膀,撑起身体看着夜血者大口吸气。 埃德蒙多也一同吸气,不过力道没有李焰猛,在身上人补足氧气后用手肘稍稍支起上半身,亲吻金发青年沾血的薄唇。 如果说先前李焰主导的吻是齜牙咧嘴咬噬被吻者的烈火,那么此刻埃德蒙多给与的吻就是如夏日溪流般温润舒爽的冲捲,夜血者轻柔地吻磨青年的嘴唇,微温的呼吸滚过对方的皮肤,淡红色的舌头轻触轻勾另一人的舌身,左手来回抚摸青年的后颈。 李焰有种自己正浸泡在温泉中的错觉,因为贝提诺的信、离别的觉悟而紧绷的身心缓缓放松,闔上眼瞳全心沉浸于缠绵轻柔的吻中。 埃德蒙多吻了足足一分鐘才松口躺回座椅上,搭在李焰颈上的手往后滑,抓住对方所穿的兜帽衫的下襬轻声问:「我能把它脱掉吗?」 李焰用动作代替回答,三两下把兜帽衫褪去扔到右手边的座椅上──休旅车的后座是两排面对面夹桌而立的三人座,再俯下身想啃吻埃德蒙多。 然而埃德蒙多先一步抬手按住李焰的胸膛,推着对方坐起来浅笑道:「上回做时是你碰我,这回换我吧。」 「你想碰我?」李焰抬起眼睫问。 「想很久了。」 埃德蒙多张开手掌,把五指轻轻压入李焰的胸肌问:「你不愿意吗?」 「愿意。」 李焰毫不犹豫地点头,顺着埃德蒙多手掌的前推直起上半身,以右脚垂下踏着地垫,左脚曲起跪在椅垫上的姿势靠坐在门椅之间。 埃德蒙多也在移动中由躺改坐,深蓝眼瞳依序走过李焰白皙的面容、略粗的颈子、稜角明显的锁骨、饱实的胸脯和肌肉分明的腹部,沾上另一人鲜血的嘴唇开啟半分,前倾上身张唇含住青年的喉结,伸手一上一下抚摸对方的肩膀和腰侧。 李焰仰头让埃德蒙多能吻得更顺利,感觉对方的牙尖轻轻刮过咽喉,颤慄感从颈部窜上头壳,让他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渴望,向着漆黑的车顶问:「你要咬下去吗?」 埃德蒙多猛然顿住,抬起头有些慌张地喊道:「对不起,我没……」 「可以喔。」 李焰将手伸入埃德蒙多的发丝,扣住对方的后脑勺,把夜血者压回脖子上笑道:「把我的颈动脉咬断,这样我就永远不用离开了。」 埃德蒙多双眼瞪大,咬牙将獠牙重重压回牙齦中,再一把将李焰抱入怀中。 「埃德蒙多?」 「我永远不会夺走你的性命,或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埃德蒙多搂紧李焰道:「唯一例外的是自杀或自残,你若是有任何困难、痛苦或无法面对的难题,告诉我,我发誓会替你解决。」 李焰先是愣住,再觉得眼眶和鼻尖迅速灼热起来,将贝提诺的信乃至自己的真实身分全盘托出的衝动,以及于精神上吓跑或物理上失去怀中人的恐惧一併涌现,将他夹于其中无法动弹。 埃德蒙多感受到李焰的僵直,轻抚对方的背脊,靠在青年耳边柔声道:「阿焰,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李焰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才挤出颤抖、带有浓浓哽咽声的言语:「我不能……没办法,我、我……」 「不能说就别说。」 埃德蒙多放开李焰的身躯,捧起对方的脸,吻吻眼角与面颊上的泪水,温柔地望着青年问:「但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情变好?」 李焰绷直的肩膀微微松下,静默五六秒后细声道:「我想融化在你的身体里。」 「你会的。」 埃德蒙多亲了亲李焰的脸颊,右手仍贴在对方的脸上,左手则向下握住金发青年的裤襠,不轻不重地揉抓。 这动作让李焰立刻涌起一阵酥麻,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白颈,想也没想就亲了上去。 埃德蒙多浑身一颤,脖子本来就是夜血者的性感带,而李焰偏高的体温又加重了亲吻撩起的愉悦,他咬唇在快感中勉强撑住身体,动指挑开青年牛仔裤的釦子,把手潜进棉布内裤中直接抚弄性器。 李焰深吸一口气,包捲自己半身的手明明令人感到凉爽,却让他的半身乃至躯体迅速升温,为了宣洩这份温热垂手掐握埃德蒙多的臀瓣。 埃德蒙多翘起臀部,用右手解开自己的裤头,将李焰的一隻手带到自己的阴茎前,引导对方隔着内裤抚弄半勃的器官。 李焰用手掌捕捉埃德蒙多的膨胀,感觉自身肉具也以同等速度挺立,强烈的慾念随之奔现,使他本能地咬上夜血者的脖子做发洩。 「嗯啊!」 埃德蒙多绵喘了一声,挺不住腰肢趴上李焰的身躯,隔着西装感受到对方偏高的体温,正觉得脑袋有些晕眩时,颈部再度被重咬,青年置于西装裤外的手也鑽进裤中,直接掐揉雪白臀肉。 「啊、阿焰……稍微轻、轻……嗯喔!」 李焰听着埃德蒙多的喘息声,没有放轻咬揉的力道,而是继续将牙齿和指掌押入对方的皮肉中,直到怀中人颤抖不止才松手松口,把人放躺到座椅上,动手除去西装裤与内裤。 埃德蒙多任由李焰脱衣,眼角馀光瞄到地垫上的保险套和携带式润滑液,愣了一会再露出苦笑,垂手将两者拿起递给李焰问:「知道怎么用吗?」 李焰接下保险套和润滑液问:「这是什么?」 「蓝色的是润滑液,打开后一半淋在手指上做扩张,一半留给阴茎做润滑;银色的是保险套,一个套在你的大棒子上,一个给我。」 埃德蒙多指着巴掌大的包装说明,见李焰皱起眉头,撑起上身问:「还有疑问?」 「这两个之前都没用。」 「虽然没用,但有找替代品,润滑液是乳液、水和你的口水,至于保险套……我的体质有点特殊,基本上对性病免疫,所以除非像现在这样不想弄脏身体与所在环境,大多是不掛,但你没这种优势,和别人做时一定要戴套喔。」 「不要。」 「否则会染……阿焰!」埃德蒙多惊叫。 「我不要和别人做。」 李焰沉下脸,「和别人做」这几个字让他本能地感到不悦和噁心,为了驱逐这种感受把手放上夜血者的大腿,轻抚赤裸的肌肤问:「不能只和你做吗?」 埃德蒙多双眼圆睁,静默须臾后握住李焰的手殷切地道:「当然可以,我也想独佔你。」 李焰喉头滚动,扑向埃德蒙多从对方的额头、鼻尖、嘴唇……一路亲到颈间,大力扯开对方的领结和衬衫钮釦,舔咬白玉般的锁骨。 不过在他咬上夜血者的胸脯前,埃德蒙多双手按上青年的肩膀,将人从自己身上推离。 「我很想让你咬遍全身,但这样我的秘书会递辞职信给我。」 埃德蒙多瞄了前座一眼,高高抬起双脚,把穿有男性吊带袜的脚踏上车顶,露出圆润的臀部道:「所以快点进来,佔有我的身体、脑袋和一切吧。」 李焰盯着埃德蒙多臀间的阴影快速扯开保险套,在对方的指导下将套子套上自己和对方的性器,接着用嘴撕开润滑液,将半凝状的透明液体淋上手指,垂手碰触夜血者臀间的肉缝。 「直接放两指……」 埃德蒙多瞇眼深呼吸,将臀口送向李焰的指头道:「可以粗暴点,我承受得起。」 李焰放入第二指,但没有粗鲁地抽送指身,而是耐着情慾平缓推进,一吋一吋探索紧緻的肉径。 这是李焰第三次进入埃德蒙多体内了,而作为一个大脑和身体记忆力都颇佳的人,他近乎直觉地在经过埃德蒙多的前列腺时屈指,准确地按压敏感的腺体。 「哈!」 埃德蒙多双腿轻颤,踏在车顶的脚掌在第一次按压时没有滑动,但随着压戳累积到二位数,手指增加到第三隻时,脚根已后挪了不只一吋,臀瓣也随穴内长指的动作不时绷紧再放松。 这大大撩动李焰的慾火,他抽出指头将剩馀的润滑液淋上自身性器,以头顶开埃德蒙多双腿,用肩膀抵住对方的膝后,最后将胀挺到隐隐作痛的阳具触上滴着水液的肉缝。 「阿焰……」 埃德蒙多轻叹,双眉因挺入时的异样感而皱起,但下身别说是躲避了,甚至主动靠向李焰,像在鼓励或是索求青年的插入。 拜此之赐,李焰很快就维持不了慢速,腰桿一挺将肉刃完全插入夜血者的穴内。 急插后是急抽,李焰用肩膀承接埃德蒙多因快感而滑下的脚足,双手扣着夜血者的腰侧,将裹满润滑液的茎柱反覆捣进柔韧的小径中,感受着径壁的抽抖,并被无边舒爽所包围。 当然,带给青年快意的不仅有内穴的吸吮,还有茎穴交磨的水声、肉体交叠的拍响和重叠的喘息,以及在他面前展开的煽情景色。 埃德蒙多灰白的长发在抽挺下散开,深蓝眼眸笼罩着水气,双颊脱去苍白染上嫣红,玫瑰色的嘴唇呻吟不断,胸口也上下起伏,开了两颗扣子的衣襟因此滑开,时不时露出樱红乳首的一角。 而更要命的是当埃德蒙多的阴茎随李焰的挺退前后晃荡,不时擦过衬衫与背心的下襬,抖摇的肉根与绣有精緻花纹的布料形成强烈对比,让夜血者看上去淫艷得无以復加。 ──这都是我造成的。 李焰在脑中得意地宣告,扬起嘴角循着先前几次交欢的记忆,向特定方向用力一刺,肉根辗过腺体再直击花心,马上被湿滑的肉壁捲绞,目光一炽对着同一点快速操干。 「嗯啊!好、好深……阿焰插得……要烧起、起来了!啊、啊要被操化了!」 埃德蒙多弓着背脊吟叫,内穴在接连不断的深捣下抽搐,水液从两人交合处渗出,裹在丝袜中的脚趾捲曲,双眼于抖晃中失焦。 李焰呼吸因此转沉,紧紧盯着随自身进退节奏喘息的夜血者,觉得自己的体温迅速升高,思绪在高温下融化,耳边只剩埃德蒙多的声音,双眼只能看见对方的身姿,皮肤与阳具都被身前人的滑软所佔据,鼻腔里瀰漫撩动情慾的花香。 「嗯喔、喔!舒服……舒服到要坏掉了,阿焰……阿焰啊啊──」 埃德蒙多绷紧身体,在吶喊中射出精液,窄径在高潮下收拢,大力咬夹李焰的肉具。 李焰十指掐进埃德蒙多的腰中,粗吼着摆动腰臀,将埃德蒙多紧收的花径辗平磨润,直到灭顶般的快感袭来,才肩头大颤交代在保险套中。 -- 23 火焰烧不尽的是……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车厢内回归平静,两人喘着气注视彼此,直到一阵喇叭声打断对视。 喇叭声并非由车外传入,而是自车头发出,李焰睁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埃德蒙多则是愣了半秒后笑了出来。 「我的秘书好像等到生气了。」 埃德蒙多将腿从李焰肩上挪开,手指另一侧的座椅道:「中间的坐垫掀开后会看见卫生纸和湿纸巾,能帮我拿一些出来,然后清洁我们的痕跡吗?」 李焰用动作取代回答,将性器抽离再掀起椅垫,抽出卫生纸与湿纸巾抹去自身、对方和椅子上滴溅的体液,再从地垫上捞起彼此的衣物穿上。 休旅车在两人收拾时驶出暗巷,当在大街上绕了一圈后,停回李焰先前喊下车的位置。 李焰刚把头穿过兜帽衫的衣领,就透过车窗认出半个多小时前见过的橱窗,嘴角瞬间拉平,握着上衣下襬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街道。 「阿焰。」 轻柔地呼唤将李焰的目光牵回车内,看见埃德蒙多散着衣襟,蹙眉忧心地注视自己。 埃德蒙多双唇微啟,停滞几秒才出声问:「你有把我的号码输入手机吧?」 「有。」 「那你就知道怎么找到我。」 埃德蒙多微笑,双手覆上李焰紧揪衣衫的指掌,温和而坚定地道:「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就打过来,我就算在地球另一端,也会拚命赶到你身边。」 李焰缓缓睁大眼瞳,胸中因为街景、口袋中的信件与自身过去而凝结出的冰块在夜血者深蓝色的注目下溶解,化为暖流冲刷冻结的四肢躯干,令他放开手一把抱住埃德蒙多。 「阿、阿焰?」埃德蒙多眨眨眼。 李焰将埃德蒙多的身躯压入胸口,目光坚定表情严肃地道:「我会保护你。」 「谢谢,不过我……」 「我会保护你。」 李焰沉声强调,转头有些粗鲁但极为认真地吻了一下埃德蒙多的脸颊后,松手转身打开车门下车。 「阿焰!」 埃德蒙多大喊,前倾上身朝李焰伸出手,似乎想将人拉回来。 李焰的心头微微一颤,但还是反手将车门快速关上,转身以接近奔跑的速度朝车道反方向走。 他一路快走了三个街区,直到视线范围内没有半台休旅车,才放慢脚步从口袋中拿出贝提诺留下的酒吧名片,看着卡片下方的地图前进,很快就来到悬掛红色蝎子招牌的酒吧前。 李焰没有进入酒吧,而是停在门前三四尺处,面无表情地扫视酒吧玻璃门内的西装保全,再掉头沿着酒吧所在的大楼墙面行走,绕到楼房后方找到一扇左右堆有杂物的铁门。 他后退几步藏到大楼阴影中,凝视着三四步外的铁门,很快就等到门扉开啟,一名酒保打扮的男人抱着装满玻璃酒瓶的塑胶篮跨过门槛。 李焰无声无息地靠近男人的背后,在对方放下塑胶篮的同一刻扣住、反扭掛着金錶的手腕,将人重重压上墙面。 「什……」 「闭嘴。」 李焰以比平日低上不只八度的声音命令,左手紧扣男人的手腕,左手上臂抵在对方的颈背之间,缓慢地向前施力问:「你是『红蝎』的员工吗?」 「我只是、只是打工的……」 「回答!」李焰低吼,左臂稍稍转红。 男人感觉自己的颈下忽然一阵烫热,肩头一绷喊道:「是!」 「扣除正门,『红蝎』的出入口有几个?」 「只有一个后门。」 「你出来的那扇?」 「是。先生,我真的只是……」 男人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李焰忽然扣住他的后脑勺,揪起头颅往墙壁一撞,以精准的力道把人撞晕。 李焰将男人放到地上,前进两步握住铁门的门把,手掌由白转红再由红变金白,而掌中的喇叭锁也在色泽变化间软化、扭曲,最后被按上门板化为圆饼。 李焰收手后退,弯腰搜了搜男人的口袋,找到两条巧克力棒,咬开包装一面啃食一面环顾左右,视线落在男人搬出的空酒瓶上,拿起一个藏进左手衣袖中,再回身朝酒吧正门走。 酒吧内的西装保全在李焰推开玻璃门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兇恶地走向青年,告诉对方这是会员制的店,不开放普通人消费。 李焰默默拿出贝提诺的信与蝎子名片,两名保全在瞧见两者时双双愣住,看着一身宽松二手衣的青年好一会,才将信件还给对方,打开黑底镶红的双扇门。 门内是黑色系的酒吧,正对双扇门的是足以供五人乐团表演的阶梯式舞台,舞台前方与右侧是罩着缎面红桌巾的圆桌与沙发座,左侧则是流线型的黑石吧檯和一排高脚椅。 高脚椅被一群拉丁面孔的男女佔据,这些人中座于中位的是一名身材偏粗宽的男性,他的脸上横着刀疤,指上戴着三枚宝石戒指,身上的西装明显比周围人昂贵,脚上的鱷鱼皮鞋洁净闪亮到刺眼的地步。 「佛罗格!」 男性向李焰呼喊,离开高脚椅张开双臂道:「你总算到了!我差点以为今晚要被放鸽子了。」 「贝提诺。」 李焰吐出男性的名字,眼角馀光瞄到西装保全将双扇门闔上,后退两步将手贴上两扇门的门把。 男性──贝提诺──看见李焰移动,却捕捉不到对方手部的动作,偏头走向金发青年问:「佛罗格,你在做什么?」 李焰放开门把──分别为蝎身与蝎尾两部分的金属把手已融成一体,垂着仍为金白色的右手道:「我不知道你来芝加哥做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留信给我,但你要死在这里。」 「等、等一下佛罗格!我什么都还没……」 「我不会让你把这座城市变成你的城市。」 李焰走向贝提诺,从侧面感受到一阵疾风,反射动作横手拦截,手臂和灰蓝色的石臂相撞,前者立刻发出脆响弯折。 灰蓝石臂的挥舞者──一名刚刚由人类转为石翼魔之姿的少年──露出笑容,但下一秒得意之色就被诧异所取代。 为什么?因为原本只佔据李焰手掌的金白焰色一瞬间扩展到整隻手臂,在烧去兜帽衫的袖子同时,也让原本骨折的手恢復原状。 然后在石翼魔少年回过神前,李焰一把扣住对方的脑门,转身先拿翼魔之身挡下稍远处酒吧保全射来的子弹,再把掌中脑袋烧出五个洞,扬手把人扔去砸保全。 贝提诺双眼亮起,不过马上就敛起喜色恢復慌张道:「所有人都住手!我们不是来开战的,冷静!」 「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李焰的左手也攀上焰色,褪色布料被焰流吞噬,藏在底下的玻璃酒瓶迅速融化,从固体转成液体,扬手将高热的玻璃液撒向贝提诺的方向。 贝提诺将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侍一把拉到面前,在女侍的尖叫声──她被玻璃液撒中──里后退,而先前与他一同待在吧台边的男女则迅速上前,有的衣装爆裂化为狼人,有的脱下裹身长衫让皮肤与周围景物同色,有的吐着细长蛇舌从腰后抽出弯刀。 李焰以手掌接下狼人的拳头,加大双掌的火力烧得对方露齿嚎叫,再将整个上半身焰化,烧熔蛇舌男的弯刀。 然而一名狼人同时拿着装有喷头的液态氮桶靠近,对着李焰按下开关,零下一百九十六度的液体喷向李焰,于转瞬间气化遮掩所有人的视线。 李焰本能地拉升火焰的强度,但中途就觉得呼吸莫名卡顿,正感到困惑时,在地上看见由血墨划出的魔法阵。 描绘魔法阵的是具有保护色皮肤的女子,她握着血毛笔回到吧檯边,站在身披斗篷、手握短杖的黑魔法师身边,安静看着自己绘製的法阵放出暗光。 李焰瞬间涌起窒息感,原本还能和狼人五五波对峙的手臂开始下沉,背后也涌现割痛,告知主人火焰温度降到不足以融化刀刃了。 ──你若是有任何困难、痛苦或无法面对的难题,告诉我,我发誓会替你解决。 埃德蒙多的承诺忽然在李焰脑中响起,他大力咬牙,因魔法阵干涉而暗下的上半身骤然转亮,焰光滚过腰际扩散到双脚,再猛烈地朝四方爆发。 酒吧顿时被白光所包围,而在光线散尽后,精緻的舞台与光滑的酒吧染上焦色冒起白烟,华美的桌椅翻倒飞离原位,店内的照明设备全数损毁,近百坪的空间内仅剩李焰焰化的身躯是明亮的。 李焰因为能量爆发有些软晕,但还是强撑起精神环顾左右,确认袭击自己的狼人、蛇人、黑魔法师、保护色少女和其馀保全通通化为焦尸后,才稍稍松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马上就被他吸回去,因为吧台后传来细响,贝提诺顶着托盘,拿着携带式氧气瓶从台后站起来。 李焰的精神立刻由放松转为紧绷,朝贝提诺举起右手,将力量集中于掌心正想投出火球时,轻快的乐声忽然插入两人之间。 「是我的手机。」 贝提诺举起金红色的手机喘着气问:「应该是我的朋友打来的,掛断的话他八成会杀过来,能让我接吗?」 李焰放下手,表情没有变化,可是内心却十分慌乱。 他太天真了……本以为只要趁见面时将贝提诺本人和手下一网打尽,再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了结自己,就能让埃德蒙多和茱萸眾人远离黑手党的威胁,却忘了以贝提诺的性格,绝对不会没有安排后援。 ──你若是解决了我,我的朋友就会动手。 这才是贝提诺真正想说的话,而像是要证实李焰的判断一般,贝提诺对着手机笑道:「喔!是吗?那间店我几个礼拜前去过,一定要点开水白菜!好吃到会让人打架呢。」 李焰的双眼缓缓睁大,看着贝提诺对着手机说笑,垂下的手臂轻轻颤动。 「嗯,收到了,晚点见。」 贝提诺放下手机,动作流畅地翻出吧台,低头注视变成焦尸的属下道:「你下手还是这么狠啊……这些人不但是你的后辈,更是我精心培养十年以上的士兵,好歹留一个两个活口吧。」 「你……」 「别用那么恐怖的口气喊我啊!没在信中说明来意是我的错,但你也烤熟了我的部属,这算扯平了吧?」 贝提诺边说边将一张烧得相对轻微的高脚椅扶正,坐上椅子微笑道:「不过看到你为了保护芝加哥不惜和昔日兄弟翻脸,我就安心了。」 「什么意思?」李焰皱眉。 「还记得你在义大利接的最后一单吗?那群住在古堡中的百岁水蛭。」 「你说吸血鬼?」 「正是,他们还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夜血什么来着的。」 贝提诺耸耸肩,拍去腿上的灰烬道:「那群人在豪宅中怎么『享受』咱们人类的血肉钱财,你是亲眼见过的,我固然不是大善人,但那群水蛭也一样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贝提诺拉长尾音,站起来走到李焰面前道:「这座你不惜和我玉石俱焚也要保护的城市中,也住着水蛭家族,而且势力还比你烧掉那批大。」 李焰手指微曲,沉下声音道:「我没感觉到。」 「那是因为你才来不到两年,不够有钱也不是会激起水蛭老爷征服慾的美少年,但如果你又美又有钱,那恐怕就……」贝提诺挑挑眉。 李焰脑中迅速浮现埃德蒙多的容顏,对方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美男子,但绝对算得上优雅甚至优美,而且也非常富有。 贝提诺小幅度扬起嘴角,将手搭上李焰的肩膀──金发青年已解除焰化恢復人身,摆出诚恳的表情道:「如果你珍爱这座城市与城市里的人,那么请帮我清除在此盘踞多年的老水蛭。」 李焰没有推开贝提诺的手,但是也没有回答,仅是沉默地瞪着对方。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贝提诺收回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篮球比赛的票递向李焰道:「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答案等咱们在球场帮公牛队加油时再告诉我就好。」 「……」 「放心,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对你或你的朋友干什么事。」 贝提诺边说边走回吧檯,弯腰伸手从台内捞出一个帆布袋,将袋子扔给李焰道:「接着!里头是给你替换的衣服,出去前记得穿上,要不然会被美国警察当变态抓走呦。」 李焰接下帆布袋,望着袋中的衣物,胸中被无力感所瀰漫。 虽然他已不是十七岁少年,却仍无法逃出贝提诺的计算。 -- 24 没有约会的约会日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靠理智或在短时间内改变。 举例来说,周一到周五都会被闹鐘于早晨六点叫起来的上班族,在假日时就算关掉闹鐘,还是会在六点左右甦醒;吃咖哩时总是会吃到马铃薯的女孩,某天尝到没有马铃薯的咖哩时即使不觉得难吃,也会感觉少了什么;而在每天下班都会和恋人通电话的男子,若是某天情人没打来,一整晚都会悵然若失。 埃德蒙多不是人类,但他此刻正因习惯处于最后一例的状况。 「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拿着平板电脑走进埃德蒙多的办公室,看着趴平在办公桌中央的主人,以及桌边与自己一小时前进门时差不多高度的文件堆,沉下脸道:「请不要因为李先生取消本周的固定约会就怠工。」 「我没有怠工,只是提不起劲工作……」 「那就是怠工。」 内洛走到办公桌前,见埃德蒙多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单手插腰叹气道:「不过是少见面一次,至于如此失落吗?您上周可是和李先生见了三次面,其中一次还在两天前。」 「那是意外降临的奖励,就像忽然得到有薪假一般,而今天是本该获得的休息,如同周六周日之类,不能一概而论。」 「不都是放假。」 「精神上不同啊……」 埃德蒙多伏在桌案上有气无力地反驳,盯着立在办公桌左侧的桌历,凝视贴于周三方格中的小爱心,抽了抽鼻子问:「内洛,你诚实告诉我,我是不是要被甩了?」 「绝对不是。」 「这种时候你不该安慰我说『不是』……咦!」 埃德蒙多从桌上弹起来,盯着自家秘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内洛叹了口气,将平板电脑放到办公桌上道:「您在判断局势、审度人才与决策计画上明明精明又沉稳,为何在恋爱上却迟钝愚昧到像被人换过眼和脑呢?」 「你、你说什么?」埃德蒙多背抵椅背满脸惊愕地看着内洛。 「我和李先生只见过一次面,但单凭这一次,我就确定他不可能向您提分手。」 内洛停顿片刻,微微挑起嘴角道:「毕竟他可是在见过您的任性少女模式后,还硬得起来的男人。」 埃德蒙多指尖一抖,双手抱头哀号道:「不要、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的形象……我在阿焰面前努力维持的优雅形象全都、都……你明知道我状态不好,为何要邀他上车啦!」 「因为我若是不邀,您会如某部日本恐怖片中的长发女鬼一样,从窗户爬出去找李先生。」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埃德蒙多转开头道。 「真的?」 内洛挑眉,久久都没等到主人的回答,垂下肩膀沉声问:「您什么时候要向李先生告白?」 埃德蒙多上身一僵,稍稍扭曲着脸问:「为何问这种不相关的……」 「有相关。」 内洛打断埃德蒙多,斜眼瞄向桌子角落的公文堆道:「假如您能和李先生确认关係,就能大幅降低约会被取消时的不安,有效增进您的工作效率。」 「那也要告白没被打回票啊……」 「您不用担心,您的成功机率是百分之一百五十。」 「百、百分之一百五十?你这数字怎么算的!」 「依据您无视行程,在后座与李先生进行活塞运动时的对话计算。当时李先生不但表示会保护您,还愿意将性命交给您,和『我爱你』相比,这是更深刻激烈的告白。」 「交欢时的话不能当真,况且我总觉得阿焰最近情绪不怎么稳定,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这可不是告白求婚的好时机。」 「那就解决李先生遇到的困难再告白。」 「阿焰不愿意告诉我,我要怎么解决?」 埃德蒙多瞪内洛一眼,再失落的趴回桌子上道:「为什么他不肯说……是不够信任我,还是我给的承诺不够有力?」 「是您的姿态太软,只要强势地逼问李先生,他很快就会吐实。」 「旁敲侧击地问都会让阿焰呼吸停滞了,强势逼问是想让他呼吸停止吗?况且就算他愿意说,还有个最大的难题横在我们之间。」 埃德蒙多沉下眼瞳,顿了几秒才道:「他所认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这部分不用担心,我替您做过确认了,李先生一点也不在乎。」 「那就……等等!你确认了什么!」埃德蒙多双眼圆瞪。 「我问李先生,对您异于常人的作息有无疑惑,结果他只问了您是否健康,除此之外全然不在乎。」 内洛看主人脸上只有茫然之色,进一步解释道:「他对您痴迷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您对他。」 埃德蒙多眼睫缓扬,但马上又降下睫羽摇头道:「但那也是人类范围内的痴迷,但你我可是非人,要接受这点,可比接受『自称做正经生意的朋友,其实是个精于算计还杀人不眨眼的芝加哥地下帝王』困难。」 「我不认为,拜近代娱乐產业之赐,人类对夜血者──吸血鬼──的看法已从退避三舍转成垂涎三尺了。」 内洛的目光斜向一边,以轻且低上许多的声音道:「而且此刻告白,顺利的话也能省下我许多麻烦。」 「什么?」 「总之,我强烈建议您向李先生表明心意。」 内洛将视线放回埃德蒙多身上道:「我相信此刻不管您是要他当男友、老公甚至挚血,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埃德蒙多的面颊稍稍泛红,蓝眼浮现期待之光,不过这份光芒很快就淡去,他快速摇动右手道:「男友和老公就算了,做挚血……这太夸张了。」 内洛摸着下巴思索道:「的确,挚血既是夜血者的灵魂伴侣,也是最极致的阿基里斯腱,若是您选定李先生做挚血,而李先生的命又不够硬,我就要因上司自杀而失业了。」 「不要随便诅咒阿焰!」 埃德蒙多指着内洛的鼻子喝令,正要继续训诫时,叮噹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愤怒。 内洛掏出手机接通,面无表情地「嗯」、「好的」几声后,转向埃德蒙多道:「夏警佐到了,要让他现在进来吗?」 埃德蒙多皱眉问:「我今天有要见他?」 「没有,这是半小时前临时插入的会面。」 内洛拿起放上办公桌的平版电脑,点了点萤幕递向埃德蒙多道:「我们先前交给警局的狼人抢匪,在从警局转移到监狱的路上被不明人物劫走了。」 埃德蒙多接下平版电脑,电脑上正在拨放影片,从佔据画面大半空间的马路、玻璃的反光和不时响起的对话──「这年头小孩子也能当强盗杀人犯啦。」、「我老婆要我别当警察,搬去密西根做渔夫。」,能轻易推断这是从警方运囚车的行车纪录中擷取的影像。 而在影片拨放到约九秒时,一辆小货车忽然由画面左侧的小路衝出,迫使驾驶囚车的警察咒骂着急转弯,先驶上人行道再撞上路灯。 两辆厢型车分别从小货车窜出的小路与对面的路开出,一同打开车厢跳出十多名头戴黑套、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令车上的警察二度骂脏话,端起衝锋枪或手枪对黑衣人射击。 然而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他们先举枪朝囚车扫射牵制警察,再扛出火箭筒轰向车头。 画面停在火箭撞击挡风玻璃的瞬间,埃德蒙多放下平版电脑,脸上已没有先前的怠惰,目光凝重地道:「请夏警佐进来。」 「是。」 内洛转身走出办公室,几秒后就带着一身灰沙、脸色比平常难看上许多档次的夏华谷回来。 「你把影片看完了吗?」 夏华谷急切地问,不等埃德蒙多回答就奔到办公桌前,杀气腾腾地盯着夜血者道:「谁有可能干这种事?」 埃德蒙多双唇微抿,没有回答而是朝秘书道:「内洛,用最快速度给夏警佐弄杯咖啡。」 「我不需要喝的!」 「你需要冷静。」 埃德蒙多以眼神催促内洛,在目送秘书离去后才看向夏华谷道:「先坐下来,喝几口咖啡……」 「有人在大街上拿火箭砲和衝锋枪杀死一队警察!我没时间跟你瞎耗,你到底有没有头绪?没有的话不要浪费……」 「你再不冷静,我要请你改天再来了。」 埃德蒙多的声音虽轻,却如刀锋般锐利,看着夏华谷瞬间闭嘴坐上办公桌前的沙发座,拿起平版电脑将影片拨放第二次。 内洛在影片拨放完毕时端着两杯咖啡返回办公室,一杯放到夏华谷面前,一杯则摆到埃德蒙多的办公桌上。 「谢谢。」 埃德蒙多对内洛微笑,将平版电脑转向夏华谷──萤幕停在囚车还没被黑衣人拦下时──问:「我想问一件事,这台车运送的囚犯只有我交给你的狼人吗?」 夏华谷道:「还有一隻搞催眠偷窃的人鱼与卖毒品的西班牙人,但那条鱼一小时前刚被游客从芝加哥河里捞起来,西班牙人则是当场就死了。问这做什么?」 「因为我要确定劫囚者的目标是那隻狼抢匪,还是同车的某人。」 「如果是那隻狼,你就能确定是谁干的?」 「很遗憾,不能,可是我可以提供一个嫌疑者。」 「谁!」夏华谷厉声问。 「贝提诺˙朱利亚诺。」 埃德蒙多将平版电脑交给内洛,再由秘书手中接过电脑,将映着贝提诺与一名蓝发男子偷拍照的萤幕面向夏华谷道:「画面右边脸上被划一刀的是贝提诺˙朱利亚诺,义大利黑手党朱利亚诺家族的干部;左边听贝提诺说话的蓝先生是沃德林,布莱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他先前为了讨回被我交给你的族人,到我这儿抓花了几片地板。」 「他的族人是……啊。」夏华谷愣住,听懂埃德蒙多的意思。 埃德蒙多放下平版电脑继续道:「劫囚者使用的武器不是便宜货,手法也十分纯熟,要让这种等级的人物动手,要不靠交情要不砸大钱,但布莱克利之森的狼人部族相当贫穷,和人类也没什么来往,于『情』于钱都请不动这些人。」 「人是这个叫贝提诺的黑手党僱来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夏华谷问。 「我认为七成是,可这个推测会导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义大利的黑帮要帮美国的狼人呢?」 「想得到很难死的保鑣,或是要这些狼去你们的世界搬彩虹糖的原料吧。」 「有可能,但以布莱克利之森贫困的程度,靠一点金钱就足以让它们担任保鑣或搬运工。」 埃德蒙多轻点平板电脑的萤幕,看着萤幕中三度上演的劫囚影片:「用不着用杀警劫囚这种高风险的行为来换取合作,贝提诺──假设人真的是他派的──要布莱克利之森的狼人做的应该不单是保鑣或搬运工,而是更加危险、需要一定程度信赖的工作。」 「我要组织犯罪处的人查查这个叫贝提诺的人。」 夏华谷一口将咖啡喝乾,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门,转头望向埃德蒙多问:「对了,警局副局长的老婆前天拿着一张副局长和女装少年拥吻的照片杀到局里,要副局长解释是怎么回事,这和你们没关係吧?」 埃德蒙多抬起眼睫,前倾上身靠近桌案问:「哇,我第一次听到,你有空详细说明吗?」 「哪会有!想知道自己查,我要回局里了!」 夏华谷嫌恶地摆摆手,打开门扉三步做两步衝向电梯。 -- 25 闪亮的体育馆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夏华谷甩上,微微瞇眼利用影蝠的超音波确定警佐进入电梯后,斜眼瞄向内洛问:「女装少年?」 「正确来说是穿女用蕾丝吊带袜和情趣内衣的十四岁少年,他是在南路普区活动的男妓,是副局长目前的包养对象。」 内洛也斜眼看向埃德蒙多道:「然后除了拥吻照,还有录到三段性交影片,影片部分明天副局长夫人就会收到,报纸曝光则安排在下周──当然,以上都查不到您身上。」 「你这是把他往死理整啊。」 埃德蒙多笑着摇头,拿起咖啡啜饮一口,脸上的笑容随苦味滚过喉头散去,放下杯子趴上办公桌。 「埃德蒙多大人……」内洛垂下肩膀。 「我知道,给我三分鐘,再休息三分鐘我就会振作。」 埃德蒙多比出「三」的手势,再放下手低声哀号:「阿焰也住在南路普区,仔细想想那里漂亮的男孩子不少呢,阿焰会不会……不要啊啊啊。」 「不会的,李先生喜欢的不是漂亮男孩,是神经质中年人。」 内洛冷漠的回应,见主人没有弹起来抗议,手扶额头长长叹一口气,扔出杀手鐧道:「您还记得两周前布洛涅尔的森林精灵主曼托菲尔阁下来信,希望您同意他携挚血至联合中心体育馆看公牛队对七六人队的篮球赛吗?」 「……」 「您当时不但同意他的请求,还要我也替您买一张票,让您能和精灵主一同观赛。」 「……」 「而我以比赛时间是晚间九点,您尚未下班;且週三您要和李先生约会,即使工作赶完,时间上也来不及拒绝。」 「……」 「不过李先生的约会已取消,所以……」 内洛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篮球票道:「如果您能在八点半前将手边的工作完成,我这里碰巧有一张今晚九点公牛对七六人的票劵可供您使用。」 埃德蒙多肩头一震,抬起头急切地问:「和曼托菲尔相邻?」 「这要看精灵主是坐十三号还是十四号。」 内洛指着票劵上的座位号码──十五,再放下手看了腕錶一眼道:「三分鐘过了,您有精神工作了吗?」 埃德蒙多没有答话,凝视内洛掌中的票劵三四秒,然后抓起公文夹拿起钢笔,以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认真态度审阅批示。 ※※※※ 在内洛的胡萝卜……更正,是激励下,埃德蒙多不但重新振作,还发挥水准以上的专注力,在八点二十分左右就将桌案与电子信箱内的文件书信处理完毕,坐上休旅车前往联合中心体育馆。 联合中心体育馆是芝加哥公牛篮球队与黑鹰冰上曲棍球队的主场,更是美国面积最大的体育馆,灰色的拱顶场馆东侧立着有「篮球之神」、「空中飞人」美称的球星麦可乔丹的塑像,内部可容纳超过两万名观眾;场馆四方的空地大半闢为停车场,每当赛事进行时总是被各方涌入的车辆佔满。 休旅车驶入正对场馆门口的停车场,埃德蒙多透过车窗看着轿车、跑车、厢型车、卡车……眾多车辆的车尾滑过眼前,微微蹙眉道:「找不到空位就算了,把我放到门口,结束后我自己回去,你可以下班了。」 「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担心,我有提前找人佔停车位。」 内洛转动方向盘,将休旅车驶向站有一名棒球帽青年的停车格,降下车窗将几张钞票交给青年,再重新升起窗子道:「况且如果在您看球赛时有工作进来,我还得载您回总部。」 「我还要回去?」埃德蒙多瞪大眼。 「当然,现在才九点,距离您名义上的下班时间还有一小时,这一小时进来的文书仍需于今日处理。」 内洛边说边掏出篮球票,半转上身递向埃德蒙多道:「票只有一张,恕我不陪您进场,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埃德蒙多张口再闭口,但最后还是闔上嘴抽走篮球票,下车大步走向体育馆。 当他进场时,比赛已经快开始了,以篮球场为中心的阶梯式座席接近全满,夜血者扫视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快就在眾多人类之中找到一张空椅与一位银发翠眼、气质清雅的男子。 空椅紧邻男子,埃德蒙多微微挑起嘴角,趁着对方转头和身旁的红发青年说话时靠近椅子,悄悄坐下再乾咳一声。 男子肩头一震,转过头先露出戒备之色,再迅速转为惊愕喊道:「埃德、埃德蒙多大人!」 「晚上好,曼托菲尔。」 埃德蒙多翘起右脚,悠间地靠上椅子道:「说过多少次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属下,而是有自己领地领民的森林精灵主了,不用再喊我大人。」 「您……你为何会在这里?」男子──曼托菲尔──有些结巴地问。 「我的秘书有票,而我刚好有空,所以就过来跟你打招呼了。」 「球赛结束后我会自行去向你问好,用不着……」 「你用不着来找我了。」 埃德蒙多笑着打断曼托菲尔的话,望着脸色仍一阵青一阵白的前部属,偏着头愉快地问:「对了,你何时迷上公牛队?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迷上公牛的不是曼托菲尔,是我。」 第三者的声音插入,坐在曼托菲尔右手边的红发青年探出头,盯着埃德蒙多道:「大叔是曼托菲尔的前老闆?」 「莱奥,不能叫埃德蒙多大叔,太没礼貌了!」曼托菲尔低吼。 「没关係没关係,我不管就外表还是年龄都算大叔了。」 埃德蒙多挥手缓颊,再望向红发青年道:「你是曼托菲尔的挚血,莱奥˙多米尼克吧?没错,我是曼托菲尔前上司,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虽然他老是改不掉喊我『大人』的习惯。」 「只是朋友……」 红发青年──莱奥──喃喃重复,瞇起眼瞳问:「既然你知道我是曼托菲尔的挚血,那我能以挚爱的立场问个会冒犯到你的问题吗?」 「莱奥!」曼托菲尔二度低吼。 「请问。」埃德蒙多摆出笑脸。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莱奥挪动身躯,直直盯着埃德蒙多问:「你是不是喜欢曼托菲尔?」 这个问题让埃德蒙多与曼托菲尔双双愣住,但一秒后两人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后者整张脸刷白,前者则扬唇浅笑。 「我很欣赏他。」 埃德蒙多将视线转向曼托菲尔道:「他不只身手了得,还有着夜血者中罕见的高洁,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能让我託付心脏之人。」 「埃德蒙多大人……」曼托菲尔轻语,因为意料外的讚美不知所措。 莱奥点了点头,手摸下巴挑眉问:「所以你只见过他『高洁』的部分?」 埃德蒙多先是一愣,再露出玩味的目光,点了下头道:「是啊,你见过其他部分?」 「各部分都见过了。」莱奥微笑。 「喔,那真是让人羡慕。」 埃德蒙多靠近莱奥低声问:「能透漏一些情报给我吗?」 「不能,那是专属于我的,但我能透漏一点──全都很美味。」 曼托菲尔左右转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关于你不高洁但非常美味的各种部分。」 莱奥笑着回答,然后搂上曼托菲尔的腰,啄了恋人的颈子一下。 曼托菲尔吓了一跳,接着猛然理解方才对话中的暗示,面色迅速转红,握拳捶上莱奥的大腿。 埃德蒙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朵捕捉到群眾的欢呼声,顺势转开眼朝呼声传来处望,看着本场参赛的篮球队员走进场中,心中忽然冒出离场的衝动。 -- 26 尾随之人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没将衝动化为行动,可是也没将整场比赛看完──他在中场休息时间就以接下来还有约会为藉口和曼托菲尔与莱奥告别,在啦啦队的表演声中离开座位区。 他沿着馆内的廊道向最近的出口走,途中和几名场馆人员或离席找厕所的观眾擦肩而过,但人数两隻手就够数完,且大多数人前进的方向都与夜血者不同。 因此,当有人隔着约八公尺的距离尾随埃德蒙多时,夜血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芝加哥的治安越来越差了啊。 埃德蒙多在心中轻叹。由于外貌和穿着之故,不少人类小混混会把他当成好扒好抢的肥羊,踩着以人类而言无声,对夜血者而言仅是轻声地步伐跟踪自己,最后趁着四下无人时衝上来打劫。 他对这类无眼无礼之徒的处置大致分两种:当周围有目击者或监视器时,把人揍一顿再告诫两句后结束;而在无人也无监视器时,直接送对方去和上帝和解。 此刻埃德蒙多所踏的长廊中没有第三人,可是天花板下掛着监视镜头,因此他的选择将会是第一种。 「渴了渴了。」 埃德蒙多假意轻喊,走向自动贩卖机扫视机台中红红绿绿的饮料罐,毫不意外地发现远处那人类无法听闻,但蝙蝠系夜血者都能轻易捕捉的脚步声停下。 ──好了,这里只有你和叔叔我了,快点出来让叔叔教你做人吧。 「不过叔叔今晚心情不太好,下手可能会重一些喔。」 埃德蒙多以气音低语,戳了戳罐装黑咖啡下的圆钮,在听见铝罐掉落的声响后慢慢弯下腰拿取。 以夜血者过往的经验,没有几个小混混能在猎物背对自己做其他事时忍住不偷袭,然而自埃德蒙多推开取物口的挡板,到拿出咖啡拉开拉环为止,脚步声都没再出现。 ──是谨慎还是胆小呢? 埃德蒙多喝着咖啡猜测,基于好奇让影蝠放出声波探查。 影蝠的音波能探知到的讯息远比普通蝙蝠多且细腻,他很快就确定跟踪者的确切位置、站姿、心跳速率和…… 「咦?」 埃德蒙多双眼放大,脑中清楚映着由声波建构成的跟踪者外貌,那藏在宽松兜帽中的英俊脸庞、为了缩小存在微微弓起的身躯都与李焰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热,近乎反射动作地转向李焰所在的方向,右脚向前踏一步,而脑中透过声波捕捉的李焰也立刻倒退一步。 这令埃德蒙多猛然止步,想起以普通人类的耳力眼力,自己不可能发现位于视线死角更没发出多少声响的李焰;且对方既然后退了,就表示没有与他接触的意思,贸然靠近九成九会把人吓跑。 ──不过去就见不到阿焰,但过去阿焰就会跑掉……想过去、不能过去、想过去、想过去啊啊啊! 埃德蒙多在脑中翻滚哀嚎,咬牙将脚收回,转过身压抑着胸中翻腾的饥渴继续往大门口走。 而稍稍让夜血者开心的是李焰不但立刻跟上,还将两人的间距由七公尺多拉近到六公尺,只是这份喜悦只持续不到十秒鐘,就被各式各样的问题挤出脑袋。 ──阿焰怎么会在这里?是单纯来看球赛还是有其他目的?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 「埃德蒙多……」 ──要如何把阿焰引出来?绕着体育馆跑一圈……不行,虽然我绝对能跑得比阿焰快,但那不是人类的速…… 「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的吼声将埃德蒙多拉回现实,他上身一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进入停车场,站在离自家休旅车七八步远的地方。 「您走过头了。」 内洛从驾驶座旁的车窗探出头提醒,双眉微蹙道:「而且也提前了,为什么?比赛不精彩?」 「比赛很精彩,只是我对篮球没太大兴趣。」 埃德蒙多边说边走回休旅车边,远处的李焰没跟着移动,令夜血者不禁有些失落。 「可是您对森林精灵主有兴趣,他可是您暗恋……」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埃德蒙多瞪内洛一眼,伸手握住休旅车的门把,但在拉动前猛然停滞。 李焰虽然体内虽有精灵和不知名种族的血,但身体素质上仍偏人类,而人类体力再好跑得再快都不可能用两条腿追踪汽车,因此只要埃德蒙多坐上休旅车,不管金发青年有没有意愿继续追随,都一定会被甩掉。 「三、二、一……十点了。」 内洛掏出手机滑了滑道:「恭喜您,没有待处理事项,您不用回总部了。请上车,我送您回宅邸。」 埃德蒙多双唇抿起,静默五六秒后放开门把向内洛问:「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你很喜欢的咖啡厅,对吧?」 「不,我没在这……」 「这附近有你喜欢的咖啡厅,对、吧!」埃德蒙多加重语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内洛。 内洛愣住,和埃德蒙多对视片刻后垂下肩膀认命地道:「是,这里有我喜欢的咖啡厅。」 埃德蒙多露出笑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道:「那可不能错过,去你喜欢的店坐坐再回去吧!」 内洛面无表情地下车,关上车门在设定电子锁后,以走在埃德蒙多后头的方式隐晦地表达「你说这里有我爱的店,那你去找出来啊!」的怒吼。 埃德蒙多清楚自家秘书的不满,暗自放出影蝠搜索四方,很快就在两个路口外找到一间只有一层楼的小咖啡厅。 他一面向咖啡厅走去,一面继续以声波确定李焰的方向,于脑中看着金发青年随自己走出停车场穿过路口,前往两条马路外的咖啡厅。 咖啡厅面对马路那侧的墙面上半是玻璃下半是砖墙,透过玻璃能看见在吧檯后滑手机的女服务生,以及两名分坐在店面左右两端的男顾客。 埃德蒙多推开掛有铃鐺的门,不等人带位就直接走到中央靠窗的四人位,坐上红沙发对走过来的服务生道:「两杯黑咖啡和两份原味松饼,一份奶油枫糖正常,一份枫糖加倍,谢谢。」 服务生转身离去,内洛同时坐到埃德蒙多对面,沉下眼低声道:「您被跟踪了。」 「我知道。」 「人停在对面街区,刚刚躲进巷子里。」 内洛斜眼瞄向对街的巷子,轻柔而冷酷地问:「要活捉,还是处理掉?」 「那是阿焰。」 「那就不能……」 内洛顿住,看向埃德蒙多惊讶地问:「李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我哪知道!」 埃德蒙多有些焦躁地回答,注视着脑中的李焰皱眉道:「大概是来看球赛的,他从我离开观眾席后就一直跟着。」 「他跟踪的技巧不错,换成普通人类应该不会发现。」 「所以才头痛啊……」 埃德蒙多眼角馀光瞄到服务生靠近,停下话等对方放下咖啡与松饼,才端起杯子烦闷地道:「如果他的技巧很差,我还能佯装听到脚步声、瞄到人影之类的把他揪出来,但他……移动时几乎没有声音,还完全走在我的视线死角!」 「我这边倒是能看到,不过这也是靠夜血者的夜视力,李先生待的位置路灯照不到,以人类的视力应该无法捕捉。」 「可恶……为什么人类的眼睛和耳朵这么不中用!」 「太中用我们就麻烦了。」 内洛拿起刀叉,平静地切割面前淋上双份枫糖的松饼道:「我想李先生应该不希望被您察觉,您何不顺应他的心愿,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返回宅邸呢?」 「因为我也想见阿焰啊!」 埃德蒙多握着叉子敲上桌面,盯着存于脑海却不存于眼前的金发青年道:「他能一个人远远看着我,我却只能透过声波知道他在哪,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不觉得……罢了。」 内洛叉起满是枫糖的松饼放入嘴中,用糖浆滋润喉咙后问:「所以只要能让李先生出现在您的眼前,您就会放我下班了吗?」 「我不只让你下班,还送你有薪假和奖金。」 「成交。」 内洛放下刀叉,抽取纸巾擦擦嘴唇,再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埃德蒙多那一侧,低声说了句「失礼了」后,倏然折腰逼近埃德蒙多,将人压倒在沙发椅上。 埃德蒙多双眼圆睁,盯着内洛离自己鼻尖只有三公分距离的脸庞,皱起双眉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钓鱼。」 「啊?」 「总之请维持现在的姿势。」内洛边说边调整身体的高度,让自己的头位于玻璃与砖墙之间。 「这姿势是……咦!」 埃德蒙多愣住,因为他发现李焰离开隐身的小巷子,以跑百米的速度穿越马路,朝咖啡厅门口疾奔而来。 -- 27 "插"枪走火(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这让埃德蒙多立刻想推开内洛爬起来,但在动作前又担心起此举会不会把李焰吓跑──毕竟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衝过来,正犹豫不决时,咖啡厅大门上的铃鐺已发出响声。 响声之后是急切地奔跑声,埃德蒙多听着迅速靠近的足音,在做出任何反应前,就看见一隻手就由后扣住内洛的肩膀,一把将秘书从自己身上拉开。 扯人的是李焰,他粗暴地将内洛推到另一端,然后屈膝跪上秘书前一秒停留的位置,俯身吻上埃德蒙多的嘴。 埃德蒙多吓一跳,不过很快就啟唇迎合李焰的亲吻,举起手想碰触对方的身躯。 然而李焰的动作更快也更激烈,他一把扯开埃德蒙多的衣领,将咬吮目标从埃德蒙多的唇舌转为脖子。 酥麻感顿时佔据埃德蒙多的神经,他先是软下腰肢,再猛然回神推拍李焰喊道:「阿、阿焰你等会!这里……这里不适合做那种事啊!」 李焰的回应是更加用力地啃吸埃德蒙多的颈部,右手同时鑽进敞开的衣襟,如同探索水源的沙漠旅人一般,用比常人高上好几度的手掌摸索夜血者的身躯。 此举让埃德蒙多一瞬间失神,在手掌的温热和齿舌的扯磨中载浮载沉好一会,才因为敲桌声找回理性。 敲桌子的是内洛,他与埃德蒙多对上眼后,将保险套和润滑液放到桌边,然后端起只吃上两口的松饼走向吧檯。 埃德蒙多不知道内洛去吧檯做什么──这短暂的分心换来一阵兇咬,但片刻后咖啡厅内的客人与员工纷纷走出店门,店内吊灯也一併熄灭,狭长的店面仅靠人行道上的街灯和偶然驶过的车辆车头灯照明。 而李焰的手也同时摸上埃德蒙多的裤头,长茧的手指如兽爪般抓下夜血者的裤子,扳开微微渗着水液的臀瓣,朝自己挺立且微微发红的肉具压下去。 「呃啊啊!」 埃德蒙多先听见惨叫声,而后才意识到声音是由自己口中发出,想咬牙阻止叫喊,但是肉体深处被肉刃破开、灼烧的疼痛太过巨大,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领主级夜血者也难以嚥下。 不过即使埃德蒙多压不下叫喊,喊声却没有延续,因为李焰以极快地速度将自身抽出,脸色死白地盯着夜血者。 「埃……我、做……欸?啊!」 李焰抖着嘴唇说不出完整句,看着埃德蒙多曲起的双腿后退,呆立两三秒后举起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拜此之赐,当埃德蒙多凭藉魔力将臀穴修復完毕,撑起上身朝李焰看去时,瞧见的便是金发青年面色发黑十指深陷颈肉的惊悚画面。 「阿焰!」 埃德蒙多顾不得衣衫不整,拎着裤子用最快速度爬起来奔到李焰面前,拉扯对方的手腕喊道:「别这样!我只是有点痛,不严重,根本没受伤,快把手放开!」 李焰没有松手,相反地以几乎要掐碎骨头力道的收缩十指,膝盖一屈倒向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接住李焰,想将对方的双手强行拉离,又怕会因此伤到人类的脖子,正焦急头痛时,眼角馀光瞄到桌上切松饼的餐刀,先让青年坐下再伸手抓来刀具,将银白刀刃抵上自己的咽喉道:「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就马上自杀去地狱找你!」 李焰眼瞳微颤,手指先停止掐压再缓慢地放开,露出印上深红手印的脖颈。 埃德蒙多大吐一口气,放下餐刀小心翼翼地碰触李焰脖上的掌印问:「很疼吗?」 「你……咳!啊、呃!」 「别急,休息一会,喝点东西再回答。」 埃德蒙多拿起咖啡递给李焰,看着对方一口一口将杯子喝乾,忧心忡忡地问:「有比较舒服吗?」 李焰张口再闭口,反覆五六次才哑着嗓音问:「你真的……没受伤?」 「真的。」 埃德蒙多认真的点头,发现李焰仍锁着眉头一脸恐惧的模样,心一横坐上沙发椅,将裤头从腰间推到腿根的位置,抱起大腿露出臀部道:「你若是不信,可以亲手确认。」 李焰犹豫几秒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埃德蒙多的臀瓣,再碰触闭拢的穴口,停留片刻才极缓极轻地往穴内探。 埃德蒙多深呼吸放松肌肉,尽可能减低手指推进时的阻力,于指身停止时抬头笑道:「如何?没有伤口吧。」 「没有。」 李焰抽出手指,望着洁白如昔的圆臀,大吸一口气虚脱地跪到地上。 埃德蒙多放下腿拉起裤子,弯腰靠近李焰开玩笑道:「你很雄伟,但还不足以弄伤我。」 李焰沉默,注视埃德蒙多的笑脸须臾,拖着膝盖靠近夜血者,圈住对方的腰再伏上半开的双腿。 埃德蒙多将手放到李焰的头上,轻抚金丝般的短发问:「你是为了看篮球赛,才取消与我的约会吗?」 「是。」 「那用不着取消约会啊,我可以提前下……」 「不行!」李焰厉声打断埃德蒙多,双手同时揪住夜血者的衣衫。 埃德蒙多微微一惊,藏起失落维持着笑容问:「你不想和我一起看球赛?」 「和你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但是……」 李焰抓握的力道加大,沉声浑身紧绷地道:「不能在那个人在的时候。」 「那个人是?」 「……」 「不能告诉我?」 埃德蒙多脸上轻松,心底紧张地问:「是男朋友或女朋友吗?」 「不是。」 李焰收紧手臂,将头蹭向埃德蒙多的身躯,瞇起眼低沉而疲倦地道:「是讨厌的人,所以不能让你接近。」 埃德蒙多放在椅上的手指曲起,他在被李焰粗暴进入前就已被咬到半勃,之后虽因疼痛颓软,但在青年放松不设防的低语、紧贴裤襠的摩擦刺激下,背脊迅速窜起麻痒感,被对方靠着的部位也精神起来。 李焰显然发现埃德蒙多的变化,抬起头在夜血者做出任何回应前,轻柔地拉下对方未扣起拉紧的裤子,掏出半软半硬的性器送入口中。 「阿、阿焰!」 埃德蒙多惊叫,动手想阻止李焰,却被对方的吮吸抽去力气,紧急以手撑住身体。 李焰将埃德蒙多的肉茎缓缓吐出,右手握住沾上自己唾液的茎身上下套弄,左手探入裤中揉捏臀肉,明明手与口的动作都极其色情,宝石般的红瞳却没有半点慾色,反而诚敬如膜拜圣像的信徒。 这份反差令埃德蒙多窜起一阵颤慄,特别是他清楚感受到李焰的口舌手指动得多温和细腻,让他物理和心理层面都处于「捧在掌心、含在喉里」时,肉体上的快慰与精神上的怜爱相叠相融,激起更强烈的欢愉。 「啊……嗯哈、哈!」 埃德蒙多双手一抖躺上沙发座,两腿夹住李焰的身躯,腰肢随青年的吸吞一下一下弹颤,深蓝色的眼眸笼上水气,接近玉色的阴茎完全挺立。 李焰透过口舌捕捉到埃德蒙多的情动,更加卖力地吞嚥对方的半身,屡屡让龟头抵上喉咙深处,左右手也没间着,更加仔细地抚揉夜血者。 埃德蒙多被吸揉得浑身紧绷,射精衝动快速涌上神经,但仅存的理智也同时提醒他上回射在李焰口中时把对方呛得猛咳,连忙支起上身推着金发青年的肩膀道:「阿焰停……我要、要……去了!」 李焰望了埃德蒙多一眼,将口中的雪茎吐出,但马上就一口气吞回,嘴唇与舌头滑过挺翘的肉具,温热的唾水裹上茎肉再由唇角渗出。 凭藉夜血者优秀的夜视能力,埃德蒙多清楚看见了这幕,深含的快感和视觉上的刺激使他压抑不了洩精的渴望,双腿猛抖将体液射进李焰喉中。 李焰咳了一声,但立刻就稳住喉咙,将口腔内囤积的精液嚥下,再慢慢将埃德蒙多软下的性器抽离,舔舔嘴巴抬头以毫无邪气、满是期待的目光看着夜血者问:「舒服吗?」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被心型箭矢射穿心脏,本该因高潮而平静的身体不冷反热,张口闭口几回后拉开上身的衣衫,拉起李焰的手贴上胸脯道:「很舒服,但是……我更想被你插入。」 -- 28 在阴影中相拥(限)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李焰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才问:「你还敢让我进去?」 「为何不敢?」 埃德蒙多反问,伸手从桌上抓下润滑液包,放到李焰掌中微笑道:「不管你怎么看自己,在我眼中,你都是颗甜美诱人的大糖果。」 李焰双唇微啟,握住润滑液起身吻上埃德蒙多的嘴,用另一隻手将夜血者的上身完全脱光。 埃德蒙多也向李焰伸出手,先解开对方牛仔裤上的釦子,再趁双方换气时除去宽松的兜帽衫,最后踢掉自己的内外裤,搂住金发青年如豹子结实的腰桿,抚摸那只在褪去衣物后才能看得出其宽阔的背脊。 李焰的肌肉在埃德蒙多的掌下放松,双眉也由纠结转为舒展,沿着夜血者的面颊与顎骨往下吻,在亲颈部时搂着对方侧身倒上双人沙发座,一反与先前衝进店内时的暴虐,轻柔缓慢地吻啄白颈。 埃德蒙多的脸颊泛起红晕,李焰温热的吐息、笨拙但怜爱四溢的吻繚绕脖颈,而同样高温的身躯也贴伏着自己,再加上握住自身臀瓣的双掌、叠靠在一起的腿足,让他彷若置身慾望之炉中,从头壳到脚尖都被慾火烤得烫热不已。 这份燥热在李焰吻上埃德蒙多的胸膛,轻轻吮咬微隆的胸肌和樱色尖端时加重,金发青年像要嚐遍怀中人每寸血肉般,极为仔细地啃舔夜血者的肌肤,细碎的吻痕环绕乳首展开,灼烧着另一人的心神。 不过李焰没有继续往下吻,他放开被自己吸吮得酥软饱胀的雪胸,挪动身躯离开座椅让出空位,再拉着埃德蒙多的臂膀将人放成趴姿。 「阿焰?」埃德蒙多转头呼唤。 「这姿势你比较轻松。」 李焰将视线投向地上的衣物,犹豫片刻后抓起自己的上衣,揉成一团塞到埃德蒙多的手中道:「痛得话就咬这个,弄脏弄坏都没关係。」 「我绝对不会弄坏。」 埃德蒙多圈住李焰的衣衫,看着对方用牙齿咬开润滑液的包装,再动指抹掉沾上嘴角的水液,觉得胯下的分身猛然胀大一号。 李焰没注意到埃德蒙多的变化,将润滑液淋满右手手指后,拉起埃德蒙多的腰令夜血者呈现跪姿后,将食指慢慢伸入夜血者的臀缝。 凭藉先前亲吻与肢体相磨,埃德蒙多的后穴虽然仍处于合拢之态,但穴内已泌出些许水液,穴壁也比平时放松,让李焰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将手指推到底,进入抽动指头扩张的阶段。 埃德蒙多配合李焰手指的进退吸气吐气,感觉体内的手指越动越快,在数十次磨按后短暂抽出,再由一指增加为两指。 然后这两指就一同擦过埃德蒙多的前列腺,令夜血者下身一麻,骤然抓紧李焰的衣服倒抽一口气。 李焰认得这反应,立刻以同样的角度但近乎双倍的力气推磨,併拢的手指马上被夜血者的内壁捲夹,原本还有些乾涩的孔道也湿润起来。 「阿焰……」 埃德蒙多喉结滚颤,握紧李焰的衣服道:「已经……可以了,进来吧。」 「还不行。」李焰将手指退出半截再推回。 埃德蒙多下意识收拢臀瓣,红着脸颊低喊:「可以了!我……」 「我不能再伤到你,」 李焰截断埃德蒙多的呼喊,右手规律地拔插扩张夜血者的花径,左手则抚上对方打开的大腿道:「要不然我会杀掉自己。」 埃德蒙多脑中迅速浮现李焰自掐颈脖的画面,眼中的飢渴顿时被担忧压过,再随对方指腹的按压恢復高涨之态,抱紧青年的上衣道:「那么快点……我快忍不住了。」 李焰以动作代替回答,抽出两指插入三指,长有厚茧的手指磨挖柔韧的肉壁,在七八回进出后指上牵绕的便不再只有润滑液,更多的是由臀穴深处涌出的水液。 埃德蒙多的双颊也飞上潮红,翘起臀部索求李焰的手指,一方面为指身的存在而酥麻,一方面又为三指的粗细长短都不足以填满自己而空虚。 ──乾脆推倒阿焰,自己骑上去算了! 埃德蒙多脑中冒出这个刺激的念头,正在满足慾望和维持形象间游移不定时,那磨人的手指忽然由臀中抽离。 「我要进去了,觉得痛就叫,我会马上出来。」 李焰宣告,一手扶上埃德蒙多的臀瓣,一手握着自己的肉具靠上夜血者的后穴,缓慢地顶开渗着水液的肉缝。 埃德蒙多清楚感受到李焰的挺进,先为青年的粗壮感到撑胀,才惊觉对方的软硬、粗细和温度都远远超过平日,完全是充血到发疼的状态。 「你……」 埃德蒙多回过头,望着李焰心疼地道:「别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有。」 李焰面无表情地回答,双手贴上埃德蒙多的臀瓣,轻轻掐握雪白臀肉道:「和以前的生活相比,这里是天堂。」 埃德蒙多眼睫微抬,想问李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对方的巨物辗过腺体,比扩张时强烈三四倍的骚麻涌上神经,让他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李焰在埃德蒙多失神时继续推进,将阴囊缓缓贴上被自身撑开的臀口,左手留在夜血者的臀上,右手则探向对方的胯下,握住半挺的性器来回搓弄。 「哈啊……」 埃德蒙多垂下眼瞳轻喘,阴茎被厚暖手掌抚慰的甜蜜窜上脊髓,和自后穴的麻痒结合,迅速洗去最后一分不适,令夜血者很快就压抑不住渴望,主动摆晃起腰臀。 这举动让李焰骤然绷紧身体,盯着面前摇晃的白臀,重咬牙齿将阳具退离大半再一秒插回。 「嗯喔!」 埃德蒙多弓身叫喊,穴壁被快速擦磨的爽快衝上头壳,让他软下身子沉醉在另一人的硕大中。 而这仅是开始,李焰马上展开第二、三、四……数不清地快抽深捣,粗长肉刃一次又一次辗压、佔有埃德蒙多的花径,鼓起的囊袋反覆拍打白皙臀肉,响声和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一同回盪在阴暗的咖啡厅中。 埃德蒙多的双眼迅速罩上水雾,内壁、前列腺乃至花心同时被肉柱磨刺的欢愉让他浑身打颤,雪色身躯浮现动情的潮红,翘起圆臀甜柔地喘喊:「好、好麻,好胀……好舒服,喜欢……嗯啊!最喜欢被阿焰插了!」 「埃德蒙多……」李焰沙哑地呼唤,红瞳燃起焰光,十指掐入埃德蒙多的肌肤,将夜血者插得更兇拍得更响。 埃德蒙多眼前的景物一分为二,叫声变得更加破碎柔软,双腿在震晃间越张越开,腿间肉根随操干摇晃,胸脯屡屡摩擦坐垫,双手紧纠李焰的上衣。 李焰这方则是被身前人的窄径吸捲得浑身发热,那随自己进出一下下抽动的软壁如糖蜜如毒品,令他每次深入都既觉得满足又涌现飢渴,抽插的动作因此越来越激烈。 「喔、喔呵……要化了,身体要、要……嗯哈!」 埃德蒙多满脸潮红地呻吟,阴茎滴下白浊精水,内穴也不断被李焰的肉具刮出晶莹春液,花心更被龟头捣得抽搐,肌肉进入高潮前的紧绷。 然而他没有在下一秒登顶,因为李焰忽然弯腰伸手圈上埃德蒙多的胸膛,将夜血者拉起来靠上自己的身躯。 「埃德蒙多……」 李焰二度呼喊夜血者的名字,将嘴唇贴上对方的颈侧,于张嘴啃咬同时摆动腰桿。 埃德蒙多的吐息快速紊乱,李焰插入的深度比先前浅,但是随交合磨咬脖子的牙齿,以及掐揉自己胸脯的手掌却掀起新的愉悦。 而当车辆驶过咖啡厅窗外,车灯透过玻璃扫上埃德蒙多赤裸的身躯时,紧张和悖德感又让夜血者的神经更加敏锐,加重了脖、胸和臀穴的快感。 「阿焰、焰……这样不行、不行!这样子会被看……停、停下!」 埃德蒙多抓着李焰的手低喊,只是他嘴上要对方停止,腰肢却无法克制地迎合金发青年的捣干,菊径泌出的水液也多到顺着大腿流下。 李焰透过玻璃窗的倒影清楚看见埃德蒙多浪荡的姿态,咬吮脖子的力道增大,手指紧握颤抖的身躯,双眼盯着窗中发丝散乱、双颊緋红的夜血者,将精液射入怀中人体内。 埃德蒙多也于同一秒抵达高潮,半身一颤一颤地喷出精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浸泡在李焰的灼热中,恍恍惚惚无法思考。 然后在短短不到五分鐘的寧静后,他发觉臀内的肉柱有膨胀的趋势,接着就被李焰抱着躺上沙发椅,呻吟着进入下一轮交欢中。 -- 29 鬱闷的燃烧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嗨,各位小朋友们看这边,从今天起,你们就归我贝提诺˙朱利亚诺所有。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做个好孩子,贝提诺叔叔照顾你们,但如果是坏孩子……你们懂的。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李先生。 ──我知道,南茜的事我很遗憾……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你替我烧掉的混球多到能塞满一列地铁,我怎么会为一个女人跟你计较呢? ──你不需要有钱、势力或对我有恩,你只要是你,就足以让我想对你好。 ※※※※ 李焰在闹铃声中睁开眼睛,盯着悬在头顶的吊灯两秒,缓慢地掀开棉被走向浴室。 贴着黑白磁砖地浴室迷你但设备齐全,开门后第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免治马桶,右转后是盆型洗手台和由电控雾化玻璃围成的淋浴间,间内的铁架上放着乾净的毛巾、沐浴乳、洗发乳、身体乳液和护发乳。 李焰走进淋浴间内,将衣物扔到外头,扭开莲蓬头让冷水浇头而下。 姑且不论毛巾,那一整排名牌沐浴用品全都不是李焰会购买的东西,因此这些设计精美的瓶罐会出现在他眼前的理由只有一个──此处不是他的住所。 这里是邻近芝加哥河的商务旅馆,李焰前天以假名入住,然后整整四十八小时都没出房门。 会这么做和李焰个人的意志无关──虽然旅馆的床比他所组的公寓舒服上不只一个档次,而是基于他人的要求。 「佛罗格,你在……啊,还在冲澡啊。」 贝提诺站在浴室外,透过玻璃看李焰对上眼,笑着摆手道:「别急别急,半小时后才要出发,你可以慢慢洗。」 李焰没有回话,默默将视线转回前方,再把水龙头扭到最大。 「放、轻、松。」 贝提诺手插口袋走到淋浴间前,靠着洗手台愉快地道:「今天的对手只是些嗑药嗑嗨的人渣,给你找回手感顺道清理这城市的垃圾用的,主菜──芝加哥的影蝠主得等你调整到最佳状态后才会上桌。」 「……」 「然后……先声明,我不是对你没信心,但你毕竟有整整两年的空窗期,如果你的状态调整不回来,我会想办法解决影蝠主……」 「我会调回来。」 李焰沉声打断贝提诺,顶着水花瞪向对方道:「所以你什么都别做,知道吗?」 贝提诺微微一愣,再搔头苦笑道:「佛罗格,我知道我们之前的关係称不上正常,与其说是上司和部属,不如说是……饲主和工作犬?但那种关係在你脱离家族后就结束了,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你若是不想帮我,直说就好,我保证会立刻从你面前消失,也不会伤害你重视的人。」 李焰拉平嘴角,脑中晃过十天前某个让自己心神冻结的画面,目光转沉低声道:「骗子。」 「什么?」 「我会解决芝加哥的影蝠主。」 李焰扭上水龙头,抓下架上的毛巾道:「我烧过一个领主级夜血者,当然烧得了第二个。」 「那就交给你了。」 贝提诺拍拍李焰的肩膀,转身走出浴室道:「准备好就下来,我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等你。」 ※※※※ 李焰花了约五分鐘弄乾身体与头发,穿上乾净的衣物踩着防火梯下到停车场,在邻近电梯口的停车格前看见贝提诺和一辆灰色厢型车。 贝提诺拉开车门让李焰上车,自己也随后坐上后座,而车内除了两人和早早上车的黑人驾驶外,还有堆积如山的洋芋片和几罐矿泉水。 「黑弦巫师做的能量水下周才会送到,在这之前,你就先拿这些饼乾当『燃料』吧。」 贝提诺拿起一包洋芋片拋向李焰道:「一包就有快六百大卡,嗑个二十来包就能抵一管水了。」 李焰默默撕开包装,将袋子中撒上盐和香料的薄片一把一把塞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嚥下肚。 厢型车在李焰吞嚥时开动,驶出旅馆开上大道再拐入小巷,于街道间穿梭、打转近半小时后,进入位于市郊的隧道。 隧道的对向车道开来一台邮务车,车上的人在瞧见厢型车后放慢速度按开后车厢的门闸,而贝提诺也同时拉开车门,跳下厢型车奔向邮务车。 李焰也一同跳车前奔,跟在贝提诺之后鑽进邮务车,坐在装有枪枝和手榴弹的麻布袋间继续前进。 邮务车顺着马路西行,在二十多分鐘的车程后停在一座高架桥下,打开门闸放李焰和贝提诺下车。 「你们迟到了。」 低沉的话声从李焰斜后方传来,他反射动作转向声音源,看见三名和自己差不多高,穿着也差不多破旧的蓝发、棕发和黑发男性站在桥墩边。 「没办法,运气不好,撞到的红灯有点多。」 贝提诺笑着走向三人,来到站于中央的蓝发男性面前,偏头指指李焰道:「代狼王阁下,这是我向你提过的,我家的王牌──焰魔佛罗格;佛罗格,这位先生是与咱们共抗影蝠主的盟友,布莱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沃德林。」 「这个小白脸是焰魔?」 蓝发男性──沃德林──身后的棕发男性皱眉,看着李焰满脸质疑地问:「那张脸看起来比我老婆还漂亮,真能打吗?」 「柯尔。」沃德林低唤棕发男性的名字警告。 棕发男性──柯尔──肩头微震,连忙举起双手道:「我不是在找碴,是想确认这个人类是不是唬我们!影蝠主可是九百多岁的老妖怪,要是这小白脸不能打……」 「能不能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贝提诺笑道,前进几步望着位于两条马路外的铁皮屋问:「『工厂』的状况如何?」 沃德林道:「一小时前有一辆车载走三个人,除此之外没有人离开。」 贝提诺点了点头问:「后门有人守着吧?」 「当然有。」 「路上的监视镜头呢?」 「都破坏了,现在只剩铁皮屋正门和侧门的。」 「很好。」 贝提诺高高勾起嘴角,侧身看着李焰指向铁皮屋道:「佛罗格,把那间屋子里的人和东西全烧了。」 李焰走向铁皮屋,指尖在行进间转为白金色,接着指身、手掌、手臂、肩膀……也纷纷亮起,而覆盖其上的衣袖也染上星火,随金色的扩张化为灰烬落地。 当他走出桥下时,整个人已完全焰化,刺眼的火光驱散夜晚的漆黑,更引起铁皮屋门前两名守卫的注意。 不过在他们做出反应前,李焰先蹬地奔向铁皮屋的正门,张开燃烧的手掌同时扣住两人的脸,将人体充作破门捶撞开大门。 撞击声惊动整间铁皮屋内的人,无论是在门前围坐成一圈赌扑克牌的西装男子、稍远处正在检查夹链袋中七彩糖果重量的中年人、更远处搬着装有虹光果实木箱的少年,还是坐在流水线边作业的妇女与在二楼走道持枪戒备的另一群西装男子,通通忘记手边的工作直直盯着李焰。 不过这些人不愧是做地下生意的,即使错愕、混乱、深深怀疑自己的眼睛,仍在短短一秒内回过神,中年人、少年和妇女迅速将眼前的成品、原料和半成品扫到最近的盒子中,西装男子则朝李焰举枪射击。 李焰同时将掌中化为黑炭的守卫扔出,手掌随后喷出白金色的焰流,被焰流直击的子弹立即融化,其后的西装男子也于眨眼间化为火人倒地打滚。 这让后排和二楼的西装男子愣住,还没从同伴的惨况中脱离,第二波焰流就衝到眼前,融化钢製地板窜上他们的身躯。 「这是、这是什……哇啊啊啊!」 「别停止射击!把所有傢伙都搬出来!」 「后门堵住了!」 「让我出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哀号、咆啸、尖叫和哭喊声在逐渐沸腾的铁皮屋内回盪,李焰一面听着撕心裂嗓的呼喊,一面前进释放金焰将喊叫之人化为寧静的焦块。 一枚手榴弹由二楼落到李焰脚边,他看也不看就踩上去,手榴弹因此提前引爆,但爆炸的威力别说伤害到他,连让焰流的轨道偏离都办不到。 而当李焰从门口走到铁皮屋中央,整间屋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保鑣与製毒工无一例外地化为黑色尸块,虹色的糖果和身为原料的果实全成灰烬,金属机台、铁柜铁椅等则如送入烤箱的起司般变形软瘫,火焰如蛛网般覆盖地板、樑柱和屋顶。 「十六秒。」 贝提诺的声音从李焰背后响起,他拿着码錶和衣裤站在因高温而变形的门框外,看向科尔和沃德林得意地道:「怎么样?诸位还觉得我的焰魔是小白脸吗?」 科尔没有答话,瞪着焰光流窜的铁皮屋,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怪物……」 「该撤了。」沃德林冷硬地提醒,转头朝桥下走去。 「的确,再待下去会就会给消防队製造麻烦了。」 贝提诺轻笑,朝李焰以手做拱喊道:「佛罗格!熄火穿衣服囉!」 李焰转身走出铁皮屋,身上的焰色一吋一吋消退,在跨过门槛时完全恢復成人身。 他套上贝提诺递来的衣裤,耳朵捕捉到金属扭曲声,回头往后看,目睹铁皮屋崩塌的瞬间。 「三十七秒。哇,我还以为美国的房子可以撑久一点。」 贝提诺挑了挑眉,靠近李焰低声笑道:「你有看见那些小狗的表情吗?他们今晚肯定会做恶梦!」 李焰沉默,看着扭曲变形、黑烟焦味繚绕的铁皮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埃德蒙多不在这里。 -- 30 渴望驻留的地方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为了避免被警方、消防队或路人看见,李焰和贝提诺仅在铁皮屋前逗留了五六秒,就快步回到桥下和狼人们一同坐上邮务车,远离坍塌、燃烧的建筑物。 邮务车在大街小巷游走近一小时,先将狼人们送到一间汽车旅馆,再来到先前和厢型车接头的隧道。 隧道中段停着同一辆厢型车,贝提诺哼着歌跳下邮务车奔向厢型车,向守在后车门前的属下交代几句话后,坐上被洋芋片佔去三分之一面积的座椅, 李焰也跟着下车,但走没几步就停在马路中央,转过头看着远处泛着微光的隧道出口。 「佛罗格!」 贝提诺扯嗓呼喊,在厢型车中招手道:「别杵在路中央!过来!」 李焰看看贝提诺,再瞧瞧透着街灯光辉的隧道出入口,掉头朝出入口奔去。 「喂!想逃吗这小子!」 「算了算了,让他去吧,反正能量耗尽就会回来。」 「但若是不回……」 贝提诺与其属下的喊声轻敲李焰的耳膜,他像是要甩开声音一般加速前进,离开隧道踏上人行道,经过一盏盏路灯,朝着遥远处大楼楼顶、窗前的灯火继续奔跑。 雨滴在李焰急奔时落下,最初只是跑两步中一滴,但当他踏进由豪宅与高级饭店林立的密西根湖湖畔时,雨水已经密集到能以雨幕形容了。 李焰在大雨中慢慢减速,看着周围路人顶着手提包、袋子急找躲雨处,没有加入这些人的行列,而是远离建筑走至人行道边缘,看着前方红亮的行人号志灯,闭上眼缓缓仰起头颅。 雨水顺着皮肤滑进李焰的衣服中,清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埃德蒙多的手指,湿透的肩膀缓缓垂下,再倏然恢復紧绷。 为什么?因为他脑中骤然浮现十天前在联合中心体育馆看见的画面。 由于贝提诺要李焰在周三晚间举办的公牛对七六人队的比赛上给自己回覆,让金发青年不得不传简讯给埃德蒙多取消一周一次的约会,带着一颗鬱闷到极点的心走进体育馆。 贝提诺早早就入席,一见到李焰就开心地招手,不等金发青年坐稳就说起佔据芝加哥的老水蛭──芝加哥的影蝠主──有多残虐。 「既和黑帮有来往,又跟警局有交情,黑白两道都动不了他。」 「冷酷、凶暴、不给人面子,连盟友带的保鑣都能不眨一眼的捅下去。」 「把芝加哥当成自己的财產,其他人进出、做生意通通都要得到他的允许。」 李焰一面听贝提诺描述影蝠主的恶行,一面默默观察左右,先在自己周围发现几名贝提诺的手下,再于斜对角的观眾席看见埃德蒙多。 他瞬间冻结,看着远方只有手指大小的夜血者,对方和一名银发白衣的男子亲密地坐在一起,两人不时低头交谈再相视而笑,而坐在银发男子另一侧的红发青年也不时加入对话。 李焰缓缓睁大眼,看着埃德蒙多向银发男子露出自己见过无数回的笑容,觉得胸口像是被火炬捅入一般,灼热、刺痛、无法呼吸。 然后在火焰烧穿皮肉前,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埃德蒙多和那名银发男子很相配。 埃德蒙多的面容优雅如艺术品,而男子也有一张端丽如画的容顏;埃德蒙多总是穿着精緻高雅的三件式西装,而男子的衣着也不惶多让;埃德蒙多的言行举止都极为优美,与之相比男子毫不逊色。 相较之下,自己只是个不懂穿衣、不会说话、动作粗鲁的野蛮人。 「……总之,不除掉影蝠主那隻老水蛭,芝加哥是没有未来的。」 贝提诺吸了口可乐润润喉,看向李焰肩头一抖问:「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李焰沉默,把视线从远处笑着的埃德蒙多挪向近处的贝提诺,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我们上回见面时说过的事。」 贝提诺放下可乐瓶,朝李焰伸出手道:「我需要你帮我除掉芝加哥的影蝠主,这么不单对我有好处,对你、你所爱的人也有。然后无论你帮或不帮我,我都完全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动你或你周围的人。」 李焰盯着贝提诺的手,嘴角缓缓拉平。 他不认识芝加哥的影蝠主,但根据过去几次烧灭夜血者据点的经验,这票立于非人社会顶点的种族和黑手党极为相似,贪婪、强欲、地域性强、能轻易屠戮敌对者,各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东西。 不过像黑手党的夜血者不是好东西,那么身为黑手党的贝提诺就更糟糕了,李焰不只一次见到这人掛着笑脸让受害者卸下防备,再用同样的笑容把对方折磨到求死不求生。 「有答案了吗?」贝提诺笑着问。 「……我帮你。」 李焰听见自己这么回应,感觉自己吐出的每个字都化为冰刃贯穿胸口,冻得更疼得让人窒息。 芝加哥的影蝠主不一定暴虐,而贝提诺确定残虐,帮助残虐的人不会有好事,但他没有选择。 他不相信贝提诺「不会动你或你周围的人」的承诺,毕竟对方说谎的纪录不但比茱萸菜单上的品项还多,还特地将自己约到埃德蒙多也在的场所问答案,近乎明示地告诉李焰「我知道谁对你最重要」。 「太好了!」 贝提诺主动握了握李焰的手,视线掠向左侧的座席,睁大眼睛问:「哎呀,坐在那里的年轻人是你同事吗?在厨房里的……」 「叭叭叭!」 一连串喇叭声将李焰拉回现实,睁开眼发现天空已不再掉落雨滴,前方的行人红绿灯也转绿。 他犹豫几秒后跟着路人穿过斑马线,在脑内回忆今日见过的面孔、邮务车和厢型车行驶的路径,将其和过去十日看到、经过的人与路一同刻入脑中。 虽然李焰同意帮助贝提诺,但他不是真心的,而是打算藉机摸清楚对方的据点、手下和协助者,然后一口气将这些人物烧得乾净。 ──我要保护埃德蒙多生活的城市。 李焰在心中宣告,再一次确认脑中的情报,掉头朝商务旅馆的方向走。 然后他就在前方公寓门厅的落地窗内看见埃德蒙多。 他的身体瞬间冻结,隔着窗户望着埃德蒙多边前进边向身后的内洛说话,白皙的脸上映着自己没见过的严肃表情,迈步摆手的姿态也比记忆中俐落。 这让李焰忍不住靠近落地窗,而他前进不到两步,埃德蒙多就像侧面有长眼睛一般,倏然转头精准地看向金发青年。 李焰上身一震,先后退半步再转身朝反方向跑,闯过两个红灯撞到七八名行人,双腿在急奔中涌起痠软感,身体也同时失去重心往前跌。 不过李焰没有摔上人行道,因为埃德蒙多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臂。 「阿焰。」 埃德蒙多低唤,灰白长发因奔跑有些凌乱,眼中堆满惊讶和疑惑。 李焰回视夜血者,一部分的他明白此刻应该甩开对方的手狂奔──不管是作为贝提诺的帮助者还是毁灭者,都不宜再和埃德蒙多接触,但是其他部份的自己却…… 「老天啊,你全身都是水。」 埃德蒙多伸手抚上李焰的面颊,蹙眉心疼地道:「你淋雨了吗?摸起来好冷!」 ……却无法克制想被对方碰触的慾望。 李焰垂在腿侧的手收紧,掐着掌心靠疼痛阻止身体靠向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的声音和人一同出现在埃德蒙多身后,在见到面色惨白的李焰后抿起嘴唇,上前低声道:「大人,马尔切洛那边……」 「蒐集情报,但不要主动干涉,如果马尔切洛或警方过来接触再处理。」 埃德蒙多以比平常快上一倍的语速回答,拉起李焰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膀道:「你可以下班了。」 「大人……」 「下班吧。」 埃德蒙多沉声重复,搀着李焰一步一步往回走。 李焰任由埃德蒙多拖着走,没有问对方要把自己拉去哪里,因为他一点也不在乎。 是的,即使他非常清楚自己不应该也靠近埃德蒙多,但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他不在乎会被带去哪里去哪。 -- 31 错开的关心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带着李焰回到先前现身的公寓门厅,厅内的门房与保全先吓一大跳,再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或是伸手想将金发青年接过来,却被夜血者委婉回绝,到头来只替两人按了电梯按钮。 电梯厢一路升至顶楼,红色厢门左右开啟,门外是由花岗岩地板、水晶吊灯组合的半圆形空间,镶有蝙蝠图腾的黑色双扇门。 埃德蒙多来到双扇门前,没有掏钥匙或拿卡片,而是直接转动刻着奇妙花纹的银门把,推开黑门继续向前走。 门内是散发古雅气息的玄关,核桃木製的鞋柜上悬着油画,柜旁的矮凳上放着垂有金穗的坐垫,华美的波斯地毯从入口处一路展向与玄关相连的客厅。 李焰随埃德蒙多踏上地毯,眼角馀光捕捉到有水从自己身上滴落,肩头一缩紧张地道:「埃德蒙多,地毯会被我弄湿。」 「不用在意,会有人处理。」 埃德蒙多快步穿过玄关与客厅,沿着刻有巴洛克风花纹的长廊一路前进道:「撑着点,马上就带你到能弄暖身体和休息的地方。」 「让我坐地上就……」 「不行!」 埃德蒙多厉声打断李焰,右转进入浴室,先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背心、领结和皮鞋解下扔出去,再动手脱李焰的衣服,最后将光溜溜的金发青年推进淋浴间中,扭开玫瑰金色的水龙头。 温水自李焰头顶倾泻而下,将贴附在他发间、肤上的寒凉水滴洗去,再于隔间内扬起柔软的水雾。 埃德蒙多也被水淋湿一半身躯,但他完全无视身上发上的水珠,忧心忡忡地望着李焰问:「能自己站住吗?」 「可以。」 「那我去给浴缸放水,你在这里站一会。」埃德蒙多放下李焰的手,转身跨出淋浴间。 李焰的目光跟着埃德蒙多移动,看着夜血者走到靠于落地窗前的白石浴缸边,扭动水晶雕刻成的水龙头,镶于墙上的张嘴狮子头立刻吐出水柱,为长与宽都接近两公尺的浴缸注入热水。 他的视线随由缸中升腾的水气往上走,看着绘有半裸美女、俊男与花木的天花板,其下藤蔓造型的掛衣架、佔据一个墙面的长镜子与大理石洗手台、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大木箱,双眼缓缓放大。 「被我家浴室的大小吓到了吗?」 埃德蒙多的声音把李焰勾回淋浴间内,夜血者不知何时回到青年面前,捲起袖子半开玩笑道:「这是虚张声势用的,有好几家银行因为这间浴室贷款给我。」 「这里是你家?」李焰问。 「是啊。喜欢吗?」 「我不知道。」 李焰再次环顾浴室道:「但这里很漂亮,和你很配。」 埃德蒙多的手指微微一颤抖,朝浴缸看一眼,关上镶于淋浴间正上方的花洒道:「浴缸的水差不多接好了,转移阵地吧。」 李焰跟着埃德蒙多走向浴缸,在对方的要求下进入缸中面对落地窗坐下,微烫的水漫过胸口,其中的花草香气让他微微一愣,回头向夜血者看。 「我放了薰衣草浴盐。」 埃德蒙多解释,从墙上取下莲蓬头,用手掌测试水温问:「对了,你有吃晚餐吗?」 李焰偏头思索片刻道:「三小时前吃了洋芋片。」 「洋芋片?」埃德蒙多的声音拉高八度,眼睛也由自己的手转向李焰。 「二十三包。」 李焰补充,见埃德蒙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皱眉困惑地问:「洋芋片不算晚餐?」 「完全不算,那是垃圾食品,不能当正餐。」 「那我没吃晚餐。」 「……」 「埃德蒙多?」李焰眨眨眼。 「你……算了。」 埃德蒙多垮下肩膀,将莲蓬头掛回墙上,改拿起一旁掛壁式电话的话筒,按了按几个号码后道:「是我……对,我要订餐,一人……不,五人份……由你们搭配,但要是人类喜欢,而且健康、快速、方便用手拿着吃的……直接送过来。」 「你在和谁说话?」李焰问。 「十一楼的餐厅,他们有外送服务。」 埃德蒙多将话筒放回,再次取下莲蓬头,确定水温不烫也不冷后,按着李焰的额头引导对方后仰靠上缸缘道:「我要帮你洗头了,把眼睛闭上,在我说好前都别睁开。」 李焰闔上眼瞳,感觉温热的水柱打上额头,重新温暖湿漉的发丝,而片刻接着是柔软、带着点凉意的手指伸入发中,随水流轻轻按梳。 「这力道可以吗?」埃德蒙多问。 李焰不知道埃德蒙多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仍毫不犹豫的点下头。 水流在李焰点头时止歇,取而代之的是恬雅的玫瑰香,香气随微凉的手指触上他的头皮,温柔地搓揉按摩。 「如果有哪里痒或痛,不要客气马上告诉我喔。」埃德蒙多道。 「好。」 李焰轻声回答,觉得头壳有些酥麻,肩头不自觉地垂下,身体也稍稍往水里滑。 「要冲水了。」 埃德蒙多柔声提醒,热水取代手指冲上李焰的发丝,将麻感和玫瑰香扫去大半,令青年涌起莫名的失落感。 不过在半分多鐘的冲洗后,香气和柔软的揉触再度降临,埃德蒙多的体温与洗发乳一同渗入李焰的发根,使他的身体不知不觉放松,又往水里沉了半吋。 好在在他完全沉进浴缸里前,水柱再度降临,埃德蒙多配合水流以手指梳拨李焰的发丝,仔细冲去所有泡沫后抽手关水。 这让李焰忽然涌起空虚感,不过细柔的毛巾立刻触上他的脸,像在安抚一般轻轻吸去脸上的水珠。 「可以睁眼了。」 埃德蒙多的声音从李焰的头上传来,青年依言睁开眼瞳,看见夜血者拿着吹风机靠近自己,按下开关用热风吹去金发上的水气。 而在李焰的头发从湿润回归蓬松时,浴室门口传来咕嚕咕嚕的车轮前进声,埃德蒙多放下吹风机走向门口,几秒后便推着咕嚕声的来源──一台黑铁餐车──回到浴缸边。 「我看看餐厅准备了什么……」 埃德蒙多一一掀开餐车上的保温罩,看着冒着热烟的牛肉清汤、金红色的玉米片、与之搭配的酪梨莎莎酱和鸡猪鱼三种口味合计十五份的墨西哥塔可饼喃喃自语道:「是能用手拿,但恐怕会掉屑……罢了,我这边注意点就好。」 「注意什么?」 「防止掉屑。你能转个角度,移动到那边吗?」埃德蒙多指着悬掛莲蓬头的墙面问。 李焰将身体挪到埃德蒙多所指的位置,背脊靠着墙壁,左臂贴着浴缸壁,眼睛盯着餐车上红红绿绿鲜艷更新鲜的菜餚,默默嚥了口口水。 埃德蒙多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嘴角微微挑起,拿起汤勺盛了一碗牛肉汤递向李焰。 李焰接下汤碗仰头一饮而尽,温热醇厚的汤水一度抹去胃肠的空虚,但马上就唤醒更多飢饿,令金发青年舔舔嘴唇望向餐车。 埃德蒙多收回汤碗,右手拿玉米片挖起莎莎酱,左手托在金黄脆片之下,两手一同伸到李焰嘴前道:「请用。」 李焰张嘴咬下玉米片,嘴唇滑过埃德蒙多的指尖,捕捉到细微的颤抖,微微一愣正想细究时,第二片玉米片已来到嘴前。 他同样一口解决第二片,接着是第三、四、五……一整木盆的玉米片,再毫不减速地朝塔可饼进攻,让番茄洋葱的甜辛、青红辣椒的辣爽和肉鱼的丰美油脂佔满口腔。 李焰嚥下最后一口塔可饼,眼角馀光瞄到埃德蒙多停在自己嘴下的掌中还有一些蔬菜丝和塔可饼屑,想也没想就抓起对方的手舔上去。 这让埃德蒙多瞬间僵硬,盯着李焰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焰对此毫无所知,将夜血者掌中的蔬菜、碎饼和酱汁仔仔细细地舔进嘴中,近距离看着白皙如玉的手掌,胸口骤然紧缩,在一股无名衝动下将额头靠上掌心,如祈祷者一般闔上眼眸。 这举动使埃德蒙多睁大眼瞳,望着李焰许久才开口问:「阿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李焰睁开眼抬起头问。 「你……」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被李焰握着的手指收紧,停顿将近半分鐘才微微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对我感到厌烦了?」 -- 32 强忍的尊重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李焰皱眉困惑的问:「我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搬离原本的住所,从茱萸离职,没有任何解释就停止了我们的週三约会,也不回我电话或简讯。」 埃德蒙多的手收得更紧,垂下头盯着漆黑地板道:「你为何会忽然一句话也没留就断了联系?是我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冒犯到你了吗?还是我在更早之前就犯错了?我这几天无论白天黑夜、上班下班、搭车步行都在想着些问题,连作梦的时候都……」 「埃德蒙多……」 「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这些的,毕竟……如果你已经觉得我烦了,再告诉你我因你的消失有多焦躁、多想念你,你肯定只会对我更反感。」 埃德蒙多缩起肩膀,声音转轻更转抖:「这种时候应该先拉开距离,给你一点空间,我明白,明明明白,但隔着玻璃看到你时还是忍不住追出去,然后半推半请的把你带到家里。 我心想,没关係,这处的失分可以从别处补回来,毕竟只要你没有明白说出:『你太烦了,别再来找我』,我就能当作不知道,而只要檯面上不知道,我就还能接近你,想办法让你不再对我感到厌烦。」 李焰双眼圆睁,他完全没察觉到埃德蒙多的笑容底下藏着这么复杂而不安的心,在惊讶下说不出半个字。 「可是你刚刚的动作……」 埃德蒙多的手指捲收到极限,头颅也低到几乎李焰快看不见的地步,颤着肩膀以近乎气音的细声道:「那样温柔、怜爱、亲密地靠上我的手,让我忽然……觉得你应该不是厌恶我了,而是有其他原因,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听你亲口对我说:『我没有对你厌烦。』」 「我没有对你厌烦。」 李焰的嘴巴在大脑下令前就给出回应,他先是微微一呆,再回过神抓住埃德蒙多的手重复:「我没有对你厌烦!」 埃德蒙多肩头一颤,仍低着头轻声问:「真的?」 「真的!」李焰急切地道。 「那你为何不和我联络?」 「因为我不能让贝……」 李焰猛然顿住,假如告诉埃德蒙多自己是为了不让贝提诺伤害他,就势必要向对方解释贝提诺的来头,以及自己的真实身分和过去。 ──怪物…… ──你有看见那些小狗的表情吗?他们今晚肯定会做恶梦! 狼人惊恐的低语和贝提诺得意的笑声在李焰脑中回盪,他明明坐在热水中,却觉得自己从头顶到脚尖都被寒气包围。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埃德蒙多带着哭腔的声音将李焰拉回现实,夜血者不知何时抬起头,深蓝眼瞳漾着泪,玫瑰色的嘴唇紧紧抿起,看上去宛如玻璃人偶一般轻轻一推就会碎裂。 这把李焰胸中的空气一口气压出身体,望着埃德蒙多泫然欲泣的面容张口闭口好几回,才结巴、乾涩地道:「我必须去做……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我不想让你被影响到,所以不能和你联络。」 「是危险的事吗?」埃德蒙多目光转凛。 「是……」 李焰拉长尾音,停顿了好一会后别开头道:「我不想要你知道的事。」 「所以是危险的事?」埃德蒙多的目光转沉。 「我不想告诉你。」 「如果有危险的话……」 「我不想让你知道!」 李焰吼出声,注视随声响颤动的水面道:「如果你知道了,就会怕我了。」 埃德蒙多眼睫微抬,靠近浴缸坚定地道:「我不可能会怕你。」 「你会。」李焰把头转得更远。 「我不会。」 「一定会。」 「一定不会,我以我的心脏做赌,阿焰……」 「我不要赌这种事!」 李焰二度大吼,将身体完全沉入水中,瞪着晃动的水平面轻声道:「我不赌,一次都不赌……绝对不赌!」 埃德蒙多拉平唇角,望着随时有可能将头也沉进水中的李焰片刻,轻轻叹一口气道:「阿焰,你知道我现在最想的事是什么吗?」 「……」 「我想要联络我公司的情蒐部门,要他们把你过去十天所到之处、所见之人和所做之事,以秒为单位整理给我。」 「不可以!」李焰猛然转身伸手,满脸惊恐地扣住埃德蒙多的肩膀。 埃德蒙多睁大眼睛,再垂下眼睫摇头苦笑道:「放心,我不会。」 李焰大大松一口气,僵直的手臂缓缓放软,手掌从埃德蒙多的肩上滑下。 埃德蒙多按住李焰的手掌,凝视对方的眼瞳道:「但我要你知道,我之所以不派人调查,不是我理智上判断不需要,或情感上没有动力执行,仅是因为你强烈反对我这么做。 对我来说,你的个人意愿比我的大脑或情感还重要,你明白吗?」 李焰的胸口涌上热流,下意识靠近浴缸壁也靠近埃德蒙多道:「我明白。」 「很好。」 埃德蒙多微笑,将李焰的手从肩上拉到胸前,双手握住对方的掌腕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否则我可不会放你出浴室。」 「我什么都答应你。」 「话可别说这么快。」 埃德蒙多轻笑,将自己的手指伸入李焰的指间,握住厚且温热的手掌道:「首先,你得回我的简讯和电话,用不着即时回,但不能整整十天都不读不回。」 「我答应你。」 「接着当你处理完那些不可告人之事后,要第一个联系我,绝对不可以跑得不见人影。」 「可以。」 「然后今晚你得留在我家过夜,在明日的太阳升起前,就算是上帝找你,你都不能离开。」 「好。」 「最后……」 埃德蒙多话声渐弱,脸颊飞上红晕,视线偏向一侧道:「你要把我抱到合不拢腿。」 「行……咦?」 李焰睁大眼愣住,基于自己让埃德蒙多不安到快哭出来的事实,他本以为夜血者最后一个要求会是诸如鞭打、责骂或坐上刑具之类,持续一整夜的惩罚──所以才会要他在天亮前都不能走,结果对方却说出就各方面而言都是奖励的命令。 埃德蒙多见李焰傻愣地看着自己,误解对方呆掉的原因,急急起身摇手道:「不行的话也没关係!这部分我不强迫,毕竟……毕竟这种事也需要心情,如果你没那个心情就、就……当我没说!」 李焰在埃德蒙多急切的话声中站起来,伸出双手贴上夜血者的面颊,将对方的唇瓣与话语一同含进嘴中。 埃德蒙多先是一惊,再安心地垂下眼睫迎合李焰的亲吻,勾舔对方的唇舌,直到胸口涌现窒息感,才稍稍后退望着青年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抱我?」 「为什么会不愿意?」 李焰皱眉,注视埃德蒙多被水花微微打溼的衬衫,嚥了嚥口水问:「在这里抱?」 「你想在浴室做?」 「在哪里都可以,但在这里就不用移动了。」 李焰眼中燃起火苗,双手滑下搭在埃德蒙多的腰上问:「你想把要求改成惩罚我吗?」 「我对sm没兴趣。」 「sm?」 「改天再跟你解释。等我一会。」 埃德蒙多将李焰的手轻轻解开,走向梳妆台旁的掛衣置物架,先从台上拿起鯊鱼夹将长发挽成圈夹到脑后,接着背对浴缸解下领带与腰带,挑开衬衫与背心的钮釦,最后是西装裤的拉鍊。 李焰远远看着埃德蒙多褪去衬衫和背心,视线跟着衣衫一同掠过稍稍削斜的肩膀、雪白如象牙的后背、收紧的腰肢与其下的圆臀,感觉身体缓缓发热,目光也越发炽烈。 埃德蒙多解开裤头让西装裤落地,脱去内裤跨出衣服堆,回到浴缸前抬脚跨进水中,双脚刚站定位,就被李焰给扑倒。 不过夜血者并没有摔疼身体,因为李焰一手斜斜横过埃德蒙多的后背再贴上对方的后脑勺,一手贴上怀中人的白臀,吃下了所有撞击。 埃德蒙多稍稍抬起睫羽,对着过份保护自己的人类露出苦笑,捧对方的脸以吻答谢。 李焰沉浸在埃德蒙多的柔软中,嗅闻着由对方身上飘来的淡雅香气,感觉那自离开铁皮屋后就繚绕鼻腔的烧焦味迅速消失,在解除胸中鬱结之时,也深切意识到一件事:他极度贪恋埃德蒙多的抚慰,且即使明知自己会带给对方危险仍无法遏止。 ──他是天上降下的温柔天使,我是地狱爬出的贪婪恶魔。 李焰在心中低语,圈住埃德蒙多的腰将人拉近,自暴自弃地张嘴咬上夜血者的颈侧。 -- 33 融化于水,融化于你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呃!」 埃德蒙多仰头短喊,两手圈上李焰的肩颈,十指深入对方的金发中,既像求饶也似鼓励的揉按。 李焰闔上眼瞳去感受埃德蒙多颈下的脉动与手指的抚触,透过皮肤捕捉到对方上身的颤抖,将夜血者搂得更紧也咬得更深。 「阿……阿焰轻、轻一些,否则我会……嗯啊!」 埃德蒙多双腿无力地岔开,身体重量全靠李焰支撑,深蓝眼眸在啃咬中涣散,坐在青年腿上的臀瓣轻缓抽动,胯间的性器则一抖一抖地翘起。 而当李焰因下顎发痠松口时,见到的便是被自己咬得双颊緋红、恍恍惚惚,脖子上还掛着唾水与齿印的夜血者。 这画面让李焰意识到自己咬过头了,连忙将埃德蒙多放下,让夜血靠上浴缸壁,小心翼翼地碰触齿印问:「很疼吗?」 「……」 「埃德蒙多?」 「不……不疼。」 埃德蒙多深吸一口气,望着仍面露惊恐的李焰笑道:「只是太刺激了……有点无法消化。」 「不舒服吗?」 「是太舒服了。」 埃德蒙多抬手抚上李焰的面颊半开玩笑问:「你今天特别激动呢,我可以理解成是太想念我吗?」 「是。」 李焰毫不犹豫地回答,把手贴上埃德蒙多地手背,垂眼轻轻磨蹭对方的掌心道:「你太美好了,像是我幻想出来,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我是真实的。」 埃德蒙多轻声道,按着李焰的肩膀让对方坐下,再跨坐到青年的大腿上,拉着对方的手于水下碰触自己的腿侧道:「若是不信,可以用你的嘴和手确认。」 李焰张开十指由埃德蒙多的大腿中段往上摸,同时前倾上身将嘴唇贴上夜血者的肩窝,贴着细滑的肌肤慢慢滑动,来到锁骨上张嘴轻轻舔拭。 埃德蒙多双手搭到李焰的肩上,将下巴靠上对方的发丝问:「我是真实的吧?」 「是……」 李焰垂着眼睫回答,手掌握住埃德蒙多的臀部将人抬高些许,嘴唇往下来到夜血者的胸脯上,张嘴不轻不重地啃咬饱满的胸肌。 埃德蒙多挺起将胸肉往李焰嘴里送,细碎轻柔的咬吻激不起多大的慾念,但却有着满满的珍视和温柔,使夜血者心底涌现暖意,下意识往青年的方向靠。 李焰的嘴同时走到埃德蒙多的乳尖,先舔了舔淡红色的乳晕,接着含住中央的乳首,用牙齿和舌尖轻缓磨戳。 骚麻感沿着乳首攀上埃德蒙多的神经,他攀于李焰肩上的手指屈起几分,水中一度软垂的性器也蠢蠢欲动。 李焰这方也相同,在心情得到平復后,生理慾望迅速抬头,掐捏埃德蒙多臀肉的力道增大,吸扯乳头的幅度也加剧,肉刃在水下充血挺立,靠上夜血者的股间。 埃德蒙多先是一愣,而后明瞭碰触自己的是何物,双颊微微泛红,稍稍沉下身体想更深切地碰触李焰的阴茎。 李焰颤了一下,感觉夜血者滑嫩的臀肉挟着热水夹住自己的龟顶,下腹瞬间冒出烈火,抓着埃德蒙多往下压半吋后猛然停住。 埃德蒙多眨眨眼,顿了几秒才明白李焰停顿的原因,抚着对方的后颈笑出来道:「我们在水中,你可以直接进来。」 李焰抬起头摇了摇道:「那会弄伤你。」 「我没那么脆弱。」 埃德蒙多轻笑,低头亲吻李焰的额头,以气音道:「你在我面前不用忍耐,忍过头可是会伤身的。」 「我的恢復力很好。」 李焰目光转沉,凝视埃德蒙多严肃地道:「但你不一样,你受伤就是受伤了。」 「关于这点……嗯!」 埃德蒙多停下话语,因为李焰的食指和中指忽然挤进臀缝中,带茧的指腹按上紧绷的内壁,在推进时也使周围热水涌入,把后穴冲得温热湿濡。 推进、推进、停留两秒再推进……李焰缓慢地将双指完全插入埃德蒙多的体内,静止不动几秒让夜血者适应后,才极缓极慢地抽插扩张窄径。 拜这份慎重之赐,埃德蒙多几乎没感受到多少不适,臀穴就进入骚痒难耐的阶段,下意识收臀吸捲李焰的手指,渴求更深更粗大的填满。 李焰的喉结上下滚动,红瞳如火焰般明亮,腿间肉具胀大数分,可是手指屈伸、进退的速度和幅度却毫无变化。 埃德蒙多察觉李焰的表情与半身的变化,也透过花径感受到对方长指的平稳,下身的骚动迅速加重,掐着金发青年的肩肉蹙眉道:「你真是……平时如野生动物般……直觉本能优先,这种时候却……像机械一样平静规律。」 「这样才不会弄伤你。」 「阿焰……啊!」 埃德蒙多猛然喘息,敏感处被李焰精准的按上,还没从酥麻感中脱离,身体就忽然被李焰往下方压,抖捲的肉壁被磨出一丝水液,咽喉也落入对方嘴中。 李焰吮咬埃德蒙多的脖子,虽不至于在雪色皮肤上留下印子,可是从喷在夜血者颈间的灼热吐息,从抵上进阶到戳上对方身躯的半身,都透漏着金发青年的动情程度。 埃德蒙多被李焰咬磨得头壳发麻,双腿交叉缠上青年的身躯,两手搂抱着对方的头与背脊呻吟道:「哈……阿、阿焰,已经要、要……进来,拜託。」 李焰停止嘴和手指的动作,静默两秒后倏然将双指抽出,把埃德蒙多抬起来,向着自己的阴茎按下去。 「呃啊!」 埃德蒙多仰头惊叫,即使做过扩张还有水流滋润,李焰的尺寸仍相当要命,痛与麻沿着被完全撑开的臀穴往上窜,使夜血者的思绪一瞬间冻结。 而李焰则因为怀中人的紧緻倒抽一口气,不过也同时发现对方的脸色比先前苍白,按住挺动的慾望一面轻抚埃德蒙多的腰臀,一面在夜血者的肩颈洒下细碎的吻。 埃德蒙多在爱抚和亲吻中慢慢软下身子,倚着李焰吸气吐气,流窜神经的痛感快速消失,麻痒则迅速扩张,如羽毛般搔刮心神肉体。 「阿焰……」 埃德蒙多嚥了口口水,双腿微抬让身体沉向李焰的肉楔,微微红着脸道:「可以了。」 李焰以动作作为回应,将埃德蒙多抬起数寸然后压下,龟顶捲着热水捣上夜血者的花心,在抖抽的嫩心中停留片刻后,再一次抬压插入。 以此为始点,浴缸内的水开始一波波拍上缸沿,荡漾的水声和重叠的喘气在彩绘天顶下交织,让原本就因水蒸气而升温的空气更加烫热。 「啊、啊哈!」 埃德蒙多在一连串深插中拱起背脊,十指掐着李焰的肩头,裹上水膜的乳首随升降晃动,胯间白柱每次插入都会翘起几分,在十多回的交合后已从半勃转为全勃。 李焰眼中的火光转烈,一次次进入夜血者的身躯,感受着埃德蒙多臀穴的收夹,观赏着对方因自身进退而颤抖、呻吟、雪肤潮红的媚态,不自觉地加大操干的幅度,将阳具拔出至顶端才大力擣入。 「哈!深、好深……阿焰的那儿……要被插穿了!」 埃德蒙多抖着腰肢喘喊,透过花心清楚捕捉到李焰龟头的软硬和形貌,凭藉内璧勾勒出青年茎柱的轮廓,累积数日的不安与渴望一口气得到满足,身体与精神都猛然兴奋起来,圈住青年的颈子送上亲吻。 李焰仰头含住埃德蒙多的唇舌,下身的进攻因此减缓,但双手对夜血者双臀的掐揉却加重,龟顶刺入花心的时间也拉长。 这让埃德蒙多体内的骚意加剧,为了消减飢渴更加热烈地吻咬李焰的唇,直到氧气耗尽才仰起头大喘。 而在夜血者抬头的下一秒,李焰便将人抬出水面,两手下压臀腹上挺,将自身重重钉进埃德蒙多躯中。 「嗯喔──」 埃德蒙多浑身颤抖地长喊,眼眸在快意下涣散,上身无力地往后倒。 李焰一把捞住埃德蒙多的腰,握住对方的臀瓣就是七八下插捣,幅度与力道之大,屡屡将浴缸中的水溅到黑石地上。 「嗯啊、啊!要去……要射、射了……阿、阿焰!」 埃德蒙多破碎地喊叫,双眉高高蹙起,但嘴上却掛着甜美的笑容,双腿在水底一屈一伸,肉根于填满时泌出白丝,花径更是不受控制地抽抖。 「埃德蒙多……」 李焰低沉地回喊,眼中映着神色恍惚的夜血者,将人推上缸沿架起脚足大力捣抽。 埃德蒙多在反覆的佔有中捲起脚趾,感觉李焰的肉具像是由岩浆构成一般,每次进入都将自己的一部份融化成烫热的欢愉,由两人结合处灌入脊髓进佔大脑。 热感烧掉了埃德蒙多最后一丝矜持,他激动地抱住李焰,迎合对方进退的频率摆动腰肢,双颊緋红地吶喊:「阿焰……给、给我!你的精华……你的形状!把我、我……把我干成你的形状!」 李焰微微一顿,但下一秒就把埃德蒙多半个身体顶出浴缸,压着夜血者的腿凶暴地鼓动下身。 埃德蒙多周围浮起浊液,可是他毫无所知,因为他仍被李焰的肉柱猛烈地填满着,洩精的爽快和穴柱相磨的愉悦一同袭向夜血者的心神,令他无力思考,只能仰首发出绵软的呻吟,并在金发青年射精时二度高潮。 李焰也一瞬间陷入空白,靠着埃德蒙多静止一分多鐘,才回过神与夜血者四目相交,然后一人俯首一人仰面,细细吮吻令一人的唇舌,直到交叠的部位復甦,开啟下一轮的欢爱。 -- 34 想见却不能见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非人族群根据创造者和魔力强弱时间分佈大致能分为两类:源于金龙皇米迦勒,偏日行性的日之种族;和生自黑龙皇路西华,主夜行性的夜之种族。 夜血者毫无疑问属于后者,不过由于他们具备透过吸血获得其他种族长短处的能力,因此就算同样是夜血者,不同部族的战斗方式、魔力属性和生理时鐘都会不同。 而在生理时鐘部分,如果夜血者主要的吸食对象是日之种族──例如精灵、天使或部分鸟人,那么每日甦醒时间便会提早,从太阳下山后拉升至黄昏或是正午后。 但若是以夜之种族为主食,扣除狼人、狮人或狐人等在白天也能好好醒着的种族,大多会延后夜血者的起床时刻。 说了这么多只是要强调一点──以影蝠为主要吸血对象的埃德蒙多,很难在日落前清醒。 「埃德蒙多大人。」 「嗯。」 「起床的时间到了。」 「喔。」 「埃德蒙多大人,请起床。」 「唔……」 「……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的吼声近乎零距离地灌进埃德蒙多耳中,让抱着长枕头捲曲在棉被里的夜血者整个人往上弹,睁开眼惊恐地瞪着自家秘书。 内洛平静地回视,向离自己的脸只有不到十公分距离的主人问:「您醒了吗?」 埃德蒙多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摀住耳朵喊道:「耳膜会破的!」 「可能会,但以您的能力,半秒鐘内就会復原。」 「就算会復原也不能这么做啊!难道你会因为狼人恢復力绝佳,就用射爆蛋蛋的方式叫他们起床吗!」 「如果是我讨厌的对象,会。」 「……」 「您该起来了。」 内洛瞄了腕錶一眼道:「再拖延下去,您会来不及出门。」 「怎么会来……啊。」 埃德蒙多顿住,盯着四柱大床的拱顶疲惫地道:「今天是召开部族共决的日子呀。」 「是的,美发、彩妆、美甲和裁缝师都已经到了,请您尽快下床梳洗。」 「美发彩妆……」 埃德蒙多垮下肩膀,掀开羽绒被烦闷地道:「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了,是谁把人类世界的部族共决搞得像结婚典礼一样,从主人到宾客都得在脸上涂十层粉?」 「精确来说是十四层。我不知道,但我想是至少五百年前的人。而考量到您是以我等的族长、美国中西部非人社群的共主身分出席,以结婚典礼为标准打理仪容并不为过。」 内洛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埃德蒙多翘毛的头发,耸耸肩膀道:「往好处想,您能在梳妆完毕后拍张照片传给李先生,或许能大幅提高他对您的好感度。」 埃德蒙多双眼亮起,一反下床时的迟缓,快步走向房门口道:「你刚说师傅们都到了吧?要他们把工具准备好,我冲好澡大约五分鐘后就过去。」 「请洗久一些。」 ※※※※ 在内洛的逼迫下,埃德蒙多在浴室里待了近十分鐘,才踏着焦躁的脚步前往眾师傅所在的梳妆更衣间。 二十多坪的梳妆更衣间中放着美发椅、装有照明的化妆台、等身穿衣镜、一长排订製西装和与之搭配的配件,而这些衣物台椅的操作者──狐人美发师、黑精灵彩妆师、梦魔美甲师和蛛人裁缝师──则站在各自的谋生工具旁,一见到埃德蒙多就深深鞠躬。 埃德蒙多点头回应,坐上椅子让美发师吹理灰发,伸出手由美甲师替指甲整形上油,闭上眼把脸庞交给彩妆师,最后穿上有着蝙蝠刺绣与宝石装饰的斗篷与长版西装。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看上去完全是个华丽、慑人、威压溢满的吸血鬼。 「内洛,你诚实告诉我。」 埃德蒙多盯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微微抽搐着眉毛问:「阿焰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会產生好感吗?」 「这要看李先生的口味了,如果是m就会。」 「喂!」 「您要参加的不是结婚典礼,而是部族共决,在此场合需要的不是美丽,而是威势。」 内洛将埃德蒙多的手机递给对方道:「如果您对自己没信心,也可以不发照片,如过去两週一样,只发文字简讯问候他。」 埃德蒙多拉平嘴角,犹豫、挣扎、内心交战并瞄了镜中完美呈现「吸血鬼之王」姿态的自己后,收下手机打开通讯软体,在仅有自己和李焰的群组中键入「今天过得如何?有好好吃饭吗?」几个字。 根据以往的经验,李焰至少要一个小时甚至半天后才会回应,因此埃德蒙多很快就把手机搁到一旁的小圆桌上,然而机身刚与桌面接触,代表新讯息的震动就传到夜血者的掌心。 埃德蒙多一秒将手机举回眼前,在讯息框中看见李焰传来的讯息。 『焰:不知道,今天还没过完 焰:有吃饭』 「埃德蒙多大人,差不多该……」内洛拿起由黑铁、水晶和银雕组合成的手杖。 「给我两分鐘!」 埃德蒙多朝内洛喊一声,再以几乎会留下残影的速度键入文字。 『☆埃德蒙多★:有吃就好,不过吃洋芋片不算吃喔! 焰:不是洋芋片 焰:是炸鸡和巧克力酱 ☆埃德蒙多★:你用炸鸡沾巧克力酱? 焰:还有营养剂 焰:跟洋芋片 ☆埃德蒙多★:你很喜欢洋芋片? 焰:不喜欢 焰:只是热量高 焰:上次见面是十四天又十五小时三十六分前 焰:我想见你』 埃德蒙多的心跳漏跳一秒,盯着李焰留下的文字足足十秒才僵硬地打字。 『☆埃德蒙多★:那要约见面吗? 焰:不行 焰:事情还没处理完 焰:还不能去找你 焰:好想见你』 「埃德蒙多大人。」内洛握杖的手微微收紧。 「再一分鐘!」 埃德蒙多朝内洛比出一的手势,思索片刻后退出通讯软体打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后举起镜头,尽可能摆出温和的微笑后按下快门。 「剩下十五秒。」内洛看着腕錶道。 埃德蒙多将相片快速传进讯息框中,看着照片旁的「已读」小字,先是松一口气再猛然紧张起来。 「十秒。」内洛道。 埃德蒙多忍不住瞪内洛一眼,再将视线放回手机萤幕上,感觉心脏以秒为单位朝喉咙移动。 「五秒。」 「别倒……」 手机震动打断了埃德蒙多的话声,他急急看向手机,眉间的皱褶松开,脸上还浮现淡淡的红晕。 『焰:漂亮 焰:埃德蒙多很漂亮 焰:很帅 焰:设成桌面』 内洛看着双眼放光左右还开着不存在的小花的上司,叹一口气把手杖放下,拿起圆桌上的籤筒问:「埃德蒙多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部族共决举办地点的籤能由我来抽吗?」 「你决定就好。」 埃德蒙多匆匆回答,注视萤幕中的回应片刻,深吸一口气输入新文字。 『☆埃德蒙多★:谢谢!那我也可以跟你要一张自拍照吗?』 「我抽到异色圣母俱乐部。」 内洛展开刚抽出的纸籤道:「是没抽中过的店,虽然这样比较不易被追踪,但店家可能在招待上有差错,要重抽还是就在这间俱乐部?」 「就这间。」 埃德蒙多盯着手机萤幕回答,看着已经将近十秒没有新讯息的讯息框,心跳速加快,脑中浮现拿着棒槌一面大骂「谁要你跟他要照片的」一面痛殴自己的小人。 ──收回讯息?来不及了早就已读了;跟阿焰说「我开玩笑的」?应该可以,但如果阿焰这十秒是在自拍,那我这一回他是不是就不放照片了? 「是,今晚在密西根大街上的异色圣母俱乐部……一个半小时后……是,比往常久,因为这次有人类……替我向克莉丝汀夫人问好。」 内洛的话声断断续续传来──他向部族共决与会者的秘书或助手传达地点,但这些话语半句也飘不进埃德蒙多脑中,芝加哥之王紧紧握着手机,陷入继续等待或用玩笑带过的拉锯中。 而就在埃德蒙多心中的天秤即将倒向「用玩笑带过」这方的前一秒,讯息框中弹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左侧是穿着灰色兜帽衫的李焰,他一脸严肃地盯着镜头外,身后是厢型车的座椅,椅面一半被炸鸡桶佔据,另一半是扁掉的洋芋片袋子,而照片的焦点不在李焰脸上,而是在洋芋片袋上的涂鸦笑脸。 埃德蒙多盯着这张从光线、构图、角度……各方面都不及格的自拍照两秒,噗嗤一声笑出来。 而像是意料到埃德蒙多的反应一般,照片下很快就弹出两行文字。 『焰:我第一次自拍 焰:拍得很差 焰:对不起』 内洛拿起手杖道:「埃德蒙多大人,如果您要继续和李先生聊,我建议您一面移动一面打字。」 埃德蒙多点了点头,跟在内洛身后轻敲萤幕。 『☆埃德蒙多★:不用道歉,以第一次的人而言,你表现得很不错了,谢谢! 焰:我会去学习 ☆埃德蒙多★:我们可以一起学。』 埃德蒙多穿过大门进入电梯,瞄了自拍照中的炸鸡桶一眼,于电梯门闔上时输入新讯息。 『☆埃德蒙多★: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腿边的炸鸡桶交换位置。 焰:不行 焰:那里脏 焰:埃德蒙多要待在乾净的地方 焰:这里很脏 焰:不要过来』 「埃德蒙多大人,请别光顾着笑,也往前走。」内洛冷着脸提醒。 埃德蒙多跨出电梯往休旅车的方向走,望着李焰连珠炮似的制止之语,高高扬起嘴角键入回应。 『☆埃德蒙多★:我只是开玩笑,我会等你把手边的事处理完。 焰:好 ☆埃德蒙多★:加油喔,我很期待再次和你见面。 焰:我也期待 焰:工作来了 ☆埃德蒙多★:加油!』 内洛解除休旅车的车锁,打开后座车门等埃德蒙多上车。 埃德蒙多注视久久没标上「已读」小字的讯息,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收起手机进入休旅车中,将心思从失焦但依旧英俊可爱的人类,转向即将参与的妖魔之聚。 -- 35 部族共决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用妖魔之聚来形容部族共决不是夸饰,而是相当精准的描述。 部族共决是非人原生世界的传统,在那个没有法律与警察,完全以武力说话的世界中,族群或部落领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争、争取盟友或以最省力的方式解决争端,会聚集在一起以唇舌取代刀剑作战。 这项传统被非人带到人类世界,不过随时间流逝,部族共决的内容也渐渐改变,除了传统议题外还多了贸易协定、讨伐会威胁社会和平或平衡的人物、化解人类与非人的衝突等;与会者也不再限于非人,还加入了人类的政府要员、黑帮大佬、警界高层、亿万富翁……眾多有权有势有钱之人。 今晚的共决也不例外,埃德蒙多在休旅车驶入停车场时看见于芝加哥活跃的黑手党家族──马尔切洛家族领导者法比奥的深红爱快罗密欧跑车,不等内洛下车开门,就主动打开车门走向跑车。 跑车旁的黑手党保鑣们先是本能地摆出戒备姿态,再认出来者是重要盟友,将手从枪或刀柄上挪开,对埃德蒙多恭敬地点头。 埃德蒙多回以微笑,停在车尾前等待旁边的保鑣打开后座车门,对着下车的老黑手党张开手臂喊道:「法比奥,我年轻的朋友!」 老黑手党──法比奥──愣了一下才转向埃德蒙多,堆满倦色的脸浮现笑容,上前拥抱夜血者道:「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轻拍法比奥的背脊,后退一步收敛笑靨问:「你儿子还好吗?」 「总算稳定了,你的秘书打过来时,我正把他带出医院。」 法比奥垂下肩膀,不过下一秒就挺直腰桿,直直看着埃德蒙多问:「知道是谁下手了吗?」 「有眉目,也差不多锁定主嫌了。」 「……今天会到吗?」 「我没通知他。」 埃德蒙多耸肩,见法比奥眼中浮现不满,握住对方的手轻拍两下道:「但网子已经撒下去了,我只是不想让对方有心理准备。」 「我要他的命。」法比奥沉声道。 「我很想同意,但你恐怕得排队,马尔切洛家族不是这波混乱中唯一的受害者。」 埃德蒙多抱歉地笑了笑,放开法比奥的手道:「你先上去吧,我作为主席,得让连同你在内的人等一等。」 「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法比奥故作认真的看埃德蒙多一眼,领着手下走向电梯。 埃德蒙多目送法比奥进入电梯,听见背后有复数地脚步声靠近,一回头就看见内洛、安娜、恩佐和几名实力与资歷都颇为可观的部属跟在自己后头。 「哇,你们这么大阵仗让我忽然紧张起来了。」埃德蒙多半开玩笑道。 恩佐轻笑道:「没办法,这间俱乐部地上七层地下两层,每层一个小队就要九队了」 安娜严肃地道:「这种程度的布置是必要的,我还觉得做得不够。」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再多点人,但那又就会引起注意了。」内洛皱眉回答,同时将手杖递向埃德蒙多。 「那倒是,现在又不是万圣节,不能拿路人作掩护。」 埃德蒙多接下手杖苦笑,走向另一台电梯。 内洛立刻跟上,和埃德蒙多一同踏进电梯厢中,向安娜等人敲敲装在耳上的无线耳机道:「为防万一,把人类的小道具戴好。」 「我会的。」恩佐微笑。 「当然。」安娜面无表情地回答。 内洛按住关门键,电梯门缓缓闔上,他透过门面地反射注意到上司正瞄着自己,转过头问:「您对护卫安排有意见?」 「没意见,只是有点意外。」 埃德蒙多抬头看着一明一灭的楼层标示灯问:「你是以共决会遭到袭击为前提安排人手的吗?」 「是。」 「依据呢?」 「昨晚负责跟踪狗群的人中,有个新手被发现了。对方如果產生危机感,有可能会放手一搏袭击共决。」 「那也要他们知道共决的地……」 埃德蒙多顿住,摸着下巴浅且冰冷地笑道:「哎呀哎呀,距离处理掉上个叛徒还不到两年,就要再来一次了啊。」 「起码这回不是您的左右手。」 「你这是在损还是褒……」 埃德蒙多透过眼角馀光扫到电梯门左右滑开,瞬间压低声音道:「如果真来了,留活口。」 「这是一定的。」内洛以气音回答,随埃德蒙多一同走出电梯。 电梯外是铺有血红地毯的圆形大厅,挑高的厅堂中央立着黑色圣母塑像,塑像想旁悬吊着与成年人差不多大的水晶灯,灯下除了埃德蒙多的属下外,还能看见衣着种族各异,明显分属不同阵营的男女。 但无论是属下还是不同阵营的男女,全都在埃德蒙多现身时全都停下手边的工作,面向夜血者躬身行礼。 埃德蒙多轻轻点头,来到位于厅堂尽头的门前,由门外守候的部属推开门扉,走入摆有圆型会议桌的宽广会议室。 会议室内早已坐满与会者,矮壮的赏金猎人协会芝加哥分部长、一身华美黑裙的女巫之首、杀气腾腾的狮人族长、默默阅读精装书的黑魔法师、正在和中年巫妖交谈的恶魔使、要求侍者再送一罐水过来的人鱼贵族、叼着菸管的梦魔……掌管芝加哥乃至美国中西部非人与地下世界的领袖齐聚于桌边,并在埃德蒙多开门时一齐转向夜血者。 埃德蒙多走向主席位,坐上侍者拉开的椅子,望向周围的人与非人道:「容我先感谢各位抽空赴约,不过基于在座都是老朋友也都是大忙人,我就省去寒喧客套直接切入正题了。 今日招开部族共决的目的不为其他,是要处理这两周来发生于芝加哥与邻近城市的纵火事件。」 「那才不是什么『事件』,是宣告,某人的开战宣告!」 黑魔法师闔上精装书,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道:「不过用这种方式宣战,想必也是胆小鼠辈。」 梦魔吐了口烟,侧头娇笑道:「别这么兇悍地看妾身,会让妾身湿的啊。妾身的游乐场上周也毁了不只一个,没人会拿自己的宝物做檄文吧。」 「下手的是谁根本不用讨论。」 狮人首领厉声道,瞪向斜对角的人鱼贵族质问:「是你搞的鬼吧!」 人鱼贵族险些被水呛到,瞪大眼睛问:「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只有你的人和据点没有被袭击!」 「我的族人大多住在水里或水边,本来就不容易……」 「用有无遇袭来判断主谋太轻率了。」 恶魔使沉声打断狮人首领,把玩着由紫水晶打造的沾水笔道:「假如我是主谋,我会刻意不攻击对我威胁性最高的人,然后再处理掉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或本来就要清算的据点与属下,如此一来既能洗脱嫌疑,还能引导他人针对我的对手。」 「同感。」 巫妖点着头轻笑,左右转头问:「接下来要开诚佈公,交代这两周我们各自损失了什么吗?」 「这是全体共识吗?」赏金猎人沉声问。 「这个提议不错,」 埃德蒙多浅笑,向内洛使了一个眼色──秘书立刻点了点手中的平板,正前方的墙面缓缓垂下投影萤幕,他抬手指向萤幕道:「但我更倾向等诸位看过新事证后,再决定要不要坦承各自的损失。」 眾人朝投影萤幕看,白色方幕浮现某间杂货店门口的监视画面,而在乍看平和乏味的景象角落,能瞧见一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一把扯下对街商店的监视器。 「这是芝加哥警方提供的画面。」 埃德蒙多双手交叠道:「画面中攻击的监视器位于我名某一间仓库的对面,而该仓库七天前被袭击,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收在里面的货物全毁,周围监视镜头也如诸位所见,早早被破坏了。」 「没更清楚的影片吗?」狮人首领瞇起眼瞳问。 「有,这位先生在砸毁监视器时包得严严密密,但在到下个街区买甜甜圈时就不是了。」 埃德蒙多看向投影萤幕道:「然后经面部比对后,已知这位先生是出身布莱克利之森的狼人科尔。」 黑魔法师皱眉低语:「布莱克利之森的狼人……残破到连狼王都失踪的部族,也有胆来芝加哥撒野?」 「他们只是打工的,指挥者是这位。」 埃德蒙多弹了一个响指,萤幕应声转为贝提诺和沃德林──布莱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在酒吧中的偷拍照,放下手接续道:「贝提诺˙朱利亚诺,他是义大利黑手党朱利亚诺家族的干部,和一票黑魔法师研究生產有我辈基因的战士,代表作是代号『焰魔』的男性。」 「框啷!」 木椅摔倒的声音惊动眾人,撞倒座椅的是法比奥,他猛然起身瞪视萤幕上的贝提诺,抖着拳头问:「主谋是他吗……明明是亚科波的朋友,却把亚科波烧进医院!」 「法比奥,冷静。」 埃德蒙多轻柔但不容反抗地要求,在法比奥收敛怒气后道:「虽然还有些疑点待釐清,但贝提诺和布莱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有接触,还替对方雇用佣兵救出被人类警方关禁的族人是事实,而他的得意兵器『焰魔』的攻击手法,也与这几次袭击的手段相符,建筑物遭火烧融、没有生还者──扣除法比奥的儿子、出现火焰人型。」 「所以这次共决的决议,是要所有人一起针对这个人类吗?」人鱼贵族指着贝提诺问。 「是需要请贝提诺先生给我们一个交代,但我认为这位先生也是受某人指使……不,精确来说是雇用。」 埃德蒙多停顿几秒,目光温和地环顾与会者道:「诸位都是我的老朋友,所以我也不想给你们难堪,可以请这一个月内曾与这名人类接触过的人,主动告诉大家是在何处、为何见面吗?」 会议室内陷入寂静,惊讶、莞尔、默然、铁青……圆桌旁的非人与人类领袖们因各自的心思露出不同表情,但共同的是戒备之色都比先前浓厚。 然后在任何一人或非人开口前,整个会议室忽然大幅震动,象徵火警的铃响窜入室内。 -- 36 隔着火焰隔着盔甲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斜眼看向内洛,后者马上按着无线耳机转过身,和楼下的同僚细声交谈几句后,紧绷着脸走向主人,弯腰用气音道:「有人袭击俱乐部,目前一楼的小队正在迎战。」 「谁?」埃德蒙多问。 「……」 「内洛?」 「由狼人、黑魔法师、翼魔和蛇人组成的二十人部队,而且……」 内洛罕见地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才接续道:「焰魔也在其中。」 焰魔两个字令会议室内的空气先是冻结,再迅速躁动起来,非人与人类领袖们无论真心还是演技,全都露出不等程度的愤怒和战意,其中有几人甚至直接起身。 不过没有人真的行动,因为埃德蒙多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办公桌,会议室桌下、墙角、布帘皱褶内……一切可见不可见的阴影忽然细颤,于眨眼间将暴躁与慌乱的气氛转为肃静。 埃德蒙多扫视冷静下来的盟友,收回魔力转向内洛道:「确定是焰魔?」 「无法完全确定,但外观与攻击方式都与焰魔过去的情报,以及这两周留下的纪录一致。」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埃德蒙多呢喃,将视线放回盟友身上问:「虽然我们还没產生共同决议,但若是诸位不介意,可否就此散会?」 「你打算从焰魔面前逃走?」狮人领袖质问。 「一点也不,相反的,我想活捉他──亲自捉。」埃德蒙多微笑。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错愕中,梦魔和女巫掩嘴露出颇富兴致地笑容,人鱼贵族不但张大嘴巴脸上还微微透出鳞片,赏金猎人协会的分部长则是先睁眼再皱眉。 黑魔法师沉下脸道:「区区焰魔无需埃德蒙多阁下出手,我的部下就足以应付。我还要和他算烧毁我书库和使魔的帐呢。」 「你没的只是书和奴隶,我的可是重要的族人!」 狮人首领捲起袖子起身道:「焰魔由我了结,其他人都别出手。」 「我说:『我想活捉他──亲自捉。』」 埃德蒙多以比平常低上近八度的声音强调,眼中的温和散去,嘴角的笑容也消失,看着僵住的狮人首领和黑魔法师道:「然后这个决定不是基于我个人的喜好,而是为了诸位的安危。 在尚未确定谁和贝提诺有合作前,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也都有杀焰魔灭口,甚至伺机偷袭他人的可能,因为了保全证据与诸位的生命,焰魔只能由我处理。」 「万一阁下就是那人类的合作者呢?」 恶魔使以轻松的口气做出尖锐地指控,前倾上身注视埃德蒙多道:「既然每个人都有嫌疑,盟主也不例外吧?」 「的确,但我确定我不是贝提诺的盟友。」 埃德蒙多勾起嘴角,划出优雅却无一丝温度地笑容:「你若是信不过我,执意亲自将焰魔请回家喝咖啡,那就先用实力拿下盟主的位子再动手。」 恶魔使抿起嘴唇,凝视埃德蒙多的笑脸许久后起身道:「没其他议题要讨论的话,我要回去了。」 「有人有临时动议吗?」 埃德蒙多看向其馀人,见没有人开口,拍了下手道:「那么就散会吧!目前一二楼在通行上恐怕有点困难,但顶楼是畅行无阻的,就请诸位用各自舒适的方式离开,没问题吧?」 眾人以动作代替回答,纷纷起身领着自己的部属朝会议室外走。 唯一例外的是法比奥,他快步走到埃德蒙多面前,紧绷着脸道:「埃德蒙多,焰魔烧了我的儿子,你……」 「我会抓住他。」 埃德蒙多拍拍法比奥的肩膀,偏头指指电梯的方向道:「顶楼有直升机在等你,回去照顾你儿子,我把焰魔处理完就会和你联络。」 法比奥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什么也没说,上前抱了抱埃德蒙多后匆匆离去。 埃德蒙多目送法比奥离开会议室,拿起靠黑铁手杖朝内洛问:「楼下的状况如何?」 「战线控制在一楼,但天花板、部分横梁和柱子有受损,可能危及二楼,而焰魔以外的入侵者都被制伏了。」 内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拉平的嘴唇问:「埃德蒙多大人,您真的要亲自抓焰魔?」 「当然,这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安排。」 埃德蒙多看内洛的脸色微微发青,拄着手杖半开玩笑问:「怎么啦?担心我被烧成焦炭?」 「完全不担心,只是……」 内洛拉长尾音,极为慎重地问:「您会留焰魔活口吗?」 「我不留他活口,就会被安上贝提诺同伙的标籤了。」 埃德蒙多耸耸肩膀,没等到秘书的讽刺或回应,敛起轻松认真地问:「你还好吧?脸色越来越糟了。」 「我没事。」 内洛快速回答,在埃德蒙多说话前问:「您要走楼梯还是电梯?」 「火灾时不能搭电梯吧?」 「那是人类。」 「就算是领主级夜血者,被关在铁箱里玩自由落体或烤箱游戏也是会受伤的。」 埃德蒙多轻笑,双眼微瞇透过影蝠的音波约略捕捉一楼的人员位置,举起手杖注视地板道:「搭电梯和走楼梯都太慢了,你去连络会復原魔法的魔法师,我直接从这里下去。」 「请拿捏力道,别在魔法师到达前把楼弄倒了。」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技巧派。」 埃德蒙多故作生气地瞪内洛一眼,以手杖轻敲地面,镶在杖顶的水晶放出蓝光,光芒沿着杖上的银纹往下走,在集结于黑魂石──非人世界的矿物──打造的杖尖瞬间散出绒布般柔软、宽阔的黑影,将夜血者连人带杖整个包覆。 黑影在埃德蒙多与手杖上堆叠、变化、滚上银蓝色的花纹,化为有披风的覆面式全身鎧。 而在鎧甲成型的下一秒,坠有蓝穗的披风倏然一抖,于眨眼间以埃德蒙多为中心将地板切出一个直径一公尺的圆,让夜血者以自由落体之姿落向下一个楼层。 不过埃德蒙多并没有降落在下一楼,因为披风再度切穿地板,如此反覆数次直到主人到达一楼。 堆叠的地板落地时颳起一阵风,吹散了周围延烧的火焰,更引起夜血者和狮人们的注意,他们先本能地摆出迎击姿势,再认出从地板堆跳下的人物,一个个张大嘴错愕地呼喊。 「埃德、埃德蒙多大人!」 「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请您回避!」 「调一队人过来保护大人!」 ──我的部属一如往常对我过度保护呢。 埃德蒙多在头盔中轻叹,朗声喊道:「扣除外围防守的,所有人带着俘虏与伤患撤退!」 「埃德蒙多大……」 「撤退!」 埃德蒙多厉声强调,手指向断柱残墙间燃烧的人型道:「那是我的猎物。」 夜血者和狮人们沉默几秒,即使内心十分不甘愿,仍以最快速度架起同伴或昏迷的俘虏,快步朝楼梯和出入口退去。 埃德蒙多则走向燃烧的人型,发现对方面向自己,却没射出火球或做出其他攻击,正觉得有些有趣时,完全兽化的安娜忽然由反方向跳出来,一爪抓向燃烧人型胸口。 人型没有闪避,正面吃下了安娜短刀长度的利爪,向后踉蹌半步,但下一秒就由伤处放出烈焰,直衝女狮人的面容而去。 埃德蒙多蹬地扬手,自掌心撒出七八隻影蝠,飞到安娜面前以身体挡下金红火焰,再化为锁链将女狮人从人型跟前拉离。 安娜先是愣住,接着急急转头道:「埃德蒙……」 「你也退下。」 埃德蒙多隔着头盔下令,平抬右手将影蝠招回,再转向燃烧人型冰冷地笑道:「阁下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焰魔先生吧?初次见面,我是芝加哥的影蝠主埃德蒙多。」 燃烧人型──焰魔──没有回应,以火焰组成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更分不出五官,但埃德蒙多却直觉对方正直直盯着自己。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所以……」 埃德蒙多右手下挥,一条粗长的影鞭瞬间由掌中窜出,他握住鞭子轻轻一甩,脚边瞬间爆出三四公尺长的裂缝:「能请你跪下来和我谈一谈吗?」 -- 37 惊心动魄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焰魔沉默,身上随气流晃动的火焰忽明忽暗,让人有种他正处于犹豫或动摇中的感觉。 埃德蒙多思索着该等待还是突袭,但在他得出结论前,大楼正门先响起爆炸声。 焰魔肩头一震,反手朝埃德蒙多射出火流,同时藉由喷射的衝力后退。 「坏孩子。」 埃德蒙多低语,向火流挥出影鞭,鞭身将遮蔽功能大于攻击用意的火流一分为二,再拍上焰魔的身躯,将对方扫到一旁的柱子上。 直径一公尺的粗柱被焰魔撞出网状裂纹,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埃德蒙多展开了领地,用自己的魔力支撑建筑更封锁猎物的退路。 「冷静下来了吗?」 埃德蒙多走向焰魔问,眼睛捕捉到对方指尖的晃动,立刻挥鞭打向金红色的右臂。 然而似乎是焰魔的假动作,因为他像早有预料般倏然侧身,躲过长鞭再一把抓住鞭子,重重一握释放金焰。 兼具高热和侵蚀性魔力的火焰让影鞭的表面皱起,埃德蒙多在头盔中微微睁大眼,眼角馀光发现焰魔的左臂比先前黯淡了些,果断对构成鞭子的影蝠做出解散的指令,长鞭瞬间化为蝠群,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后衝向敌人的左侧。 焰魔举起手臂格挡,被蝠群撞得后滑近五公尺,上臂的一部份也由焰型转为浆状,彷彿被捅烂手臂的人类。 埃德蒙多没有放过这个破口,控制蝠群朝焰魔的手臂俯衝,为首的两隻影蝠直接贯穿对方的手臂,但下一秒强烈到足以让人短暂失明的金光就由伤处爆发,于转瞬间吞噬整群蝙蝠。 埃德蒙多感受到自家蝠群的魔力消失,没有将时间花在错愕、弔念或等待视线恢復──夜血者对强光的抵抗力比人类弱──上,而是直接闔起蝠翼护住胸口。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蝠翼合拢的同一秒,热流与衝击就撞上黑翼,虽没能将埃德蒙多击倒,但也令夜血者的脚跟后退半吋。 ──哇啊,超乎我想像的威力呢。 埃德蒙多在心中惊叹,弹指骤然展开双翼将焰魔拍上天花板,在朝眼珠注入魔力取回视觉的同一刻,自翼影中抽出一尺长的漆黑尖枪,瞄准对方的腹部掷出。 枪尖刺穿焰魔的右下腹再钉入天花板,焰魔先张口吐出类似岩浆的液体,再双手握住枪身阻止自己下滑,身上的火光忽明忽灭,彷彿在强风中勉强燃烧的烛火。 「别再反抗了。」 埃德蒙多走到焰魔下方,仰望一下一下颤晃的人型道:「你这种战力的人跟着贝提诺太浪费了,投降吧,无论你能否交出我需要的情报,我都不会杀你,我以我的心脏承诺。」 焰魔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停下颤抖,看不清面目的脸抬起正对埃德蒙多,一把星火从他的头顶落下,露出一戳金黄色的发丝。 埃德蒙多先是愣住,再将双眼睁至极限,看着色泽与长短都极为熟悉的金发,脑袋瞬间陷入空白,直到头顶的人倏然泛起金辉,才反射动作向后跃。 在埃德蒙多双脚落地的同一刻,焰魔的身躯以与先前完全无法比拟的程度猛烈燃烧,让近乎废墟的一楼亮如白日热似烤炉。 同时,烙在焰魔背后天花板上的展翼黑蝙蝠图腾──埃德蒙多「领地」的象徵──也被烈火烤红,蝠翼尖端甚至冒出一丝星火。 埃德蒙多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领地正被火焰烧蚀,本能地要拉高魔力输出稳住图腾,但脑中却忽然弹出警告声。 ──那样会逼死他的。 当夜血者回过神时,领地已经自动解除,而失去魔力保护的天花板被烧熔出一个大洞,焰魔握着影枪趴跪在地上,握着枪身虚软地喘气,星火从他的发间掉落,火光之下是白皙的皮肤和刀削般地金眉。 然后在埃德蒙多做出任何反应前,左侧的墙壁忽然破裂,一隻浑身染血的蓝毛狼人闯入两人之间,长臂一捞抓起焰魔就往另一侧的破洞跑。 埃德蒙多知道自己该追上去,但不知为何无法移动双脚,只能眼睁睁看着狼人跳出大楼,在一连串爆炸与吆叫声中远去。 ※※※※ 令部族共决中断的袭击行动,以防守方有伤无丧命,攻击方扣除焰魔与沃德林──蓝毛狼人──全数遭捉拿告终。 内洛透过电话招来的魔法师在大楼倒塌前一刻抵达,七名法师围绕着破损又冒烟的楼房施放修復魔法,耗费将近两小时才将一二楼大致復原。 这段期间埃德蒙多一分鐘也没间着,他亲自拷问被俘虏的非人与人类、与属下分析讨论问出的情报、和其馀非人领袖们连络、以影蝠主的名义对贝提诺一党发佈通缉……从月亮升至天空中央忙碌到月辉沉入天际线才返回居所。 在如此劳心劳力下,埃德蒙多本该一沾上床铺就沉入梦乡,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胸口似乎堵着什么,在床上翻翻转转、侧卧仰躺了一个多小时,却始终有疲倦无睡意。 「天亮了……」 埃德蒙多看着由窗帘缝隙透入的金光呢喃,闔上眼试图放空脑袋,然而尝试五分鐘后,扩大的只有胸前的空洞,以及自战斗结束后就没停过的自我质问。 「我怎么会让焰魔跑了?」 他瞇着眼自问,回想着与焰魔的战斗过程,然而因日昇而加重的倦怠却让夜血者越想越茫然,正陷于恍惚迷濛中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埃德蒙多下意识想把手机拍掉,但他残馀的清明马上提醒主人这是李焰的专属铃声,立刻伸手抓来手机贴上耳朵问:「是阿焰吗!」 「……」 「阿焰?喂──」 埃德蒙多轻喊,刚开始思考李焰是不是误触电话,耳朵就捕捉到吸气声。 「埃德……埃德蒙多。」 李焰以近乎气音的声音回应,从语中颤到语尾的话声极度虚软,彷彿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中。 这让埃德蒙多瞬间由喜悦坠入惶恐,握紧手机焦急地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生病?很不舒服吗?」 「我……还好,已经在……復原了。」 「復原什么?」 「肚子上……的洞。」 「洞、洞洞洞洞!」 埃德蒙多如机关枪般重复,因工作和太阳导致的倦乏一扫而空,从床上坐起来高声问:「是谁……不对,你在哪里?去医院了吗?是哪家医院?旁边有看护照顾吗!」 「没……」 「没看护还是没去医院?」 埃德蒙多等了五六秒都没得到回答,心弦一抖急切地呼喊:「阿焰?阿焰你还在吗!有听到我的声音吗?」 「有……」 李焰轻飘无力的回应,在手机另一端吸气吐气数次才接续道:「看护……医院……都没有。」 埃德蒙多的脸色一瞬间转黑,颤着手也颤着嗓音问:「告诉我你在哪,我帮你叫救……不,我直接过去找你!」 「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 埃德蒙多先用接近吼叫的音量回答,再放软放低声调道:「你都已经、已经没办法好好说话了,不去医院怎么行!告诉我你的位置,不说的话我自己查!」 「不要……过来。」 「阿焰!」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李焰忽然吼出声,但下一秒马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埃德蒙多听着那吃力的吸气吐气声,感觉有人拿着手枪瞄准自己的心脏连发,咬着嘴唇拚命忍耐至吸吐声停歇,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道:「好,我不过去,但你要找人处理伤口,好好照顾自己,可以吗?」 「伤口……堵好了。」 李焰停顿片刻,忽然「哈」了一声,用虚软但带有喜悦的声音道:「果然……这才是埃德……埃德蒙多……那个不是。」 「哪个?」埃德蒙多皱眉。 「碰到……也叫埃德、埃德蒙多……的人。」 李焰不知道吞了什么东西,停了几秒才接着道:「说话也……和你很像。」 「弄伤你肚子的就是那个人吗?」埃德蒙多的眼中迅速浮现杀意。 「是……那没什么。」 「肚子被捅出一个洞怎能说没什么!」 埃德蒙多再度拔高声调,屈起双腿将额头靠在膝盖上道:「我光是想像就……痛到也怕到不行,这才不是……一点也不是『没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 「当然!你比我善良、脆弱、让人放不下心多了!」 埃德蒙多揪紧腿上的被褥,脑中具体浮现李焰躺在暗巷中,腹部破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却无人问闻的画面,倒抽一口气哽咽地问:「真的不能告诉我你在哪吗?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可以派人过去。」 「我没事……」 李焰轻声回应,深吸一口气后道:「这不是……洞最多的一次,以前被捅过……七八个,这次只是……好得慢。」 「我的心脏啊……」 埃德蒙多不自觉吐出传统夜血者的惊叹语,扶着额头努力压抑叫属下黑进通讯系统查明李焰位置的衝动,紧紧皱眉问:「有我能为你做的事吗?」 「……」 「阿焰?」 「那个……捅我的人,声音和你好像……」 李焰的话声渗入痛苦:「可是口气……不一样,完全不……是对敌人……讨厌的人的,让我好……好害怕。」 「我不会让人伤害你,只要你允许我到你身……」 「我不是怕……那个人,我是……」 李焰顿了两三秒,颤抖、结巴、极度不安地道:「怕你真的……用那样的口、口气,对我……说话,一想到这个就……好怕!怕得、怕得……不得了,然后……想听你的声音……温柔的声音……想得不、不得了。」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一面克制翻腾的愤怒,一面尽可能轻柔地道:「你是我的朋友,最最最重要的朋友,我怎么会用面对敌人的口吻与你说话?」 「真……的?」 「当然,我顶多大吼着要把你送去医院。」 埃德蒙多勉强挤出玩笑话,抬起头看着阴灰的床顶棚问:「所以你希望我为你做的事,是对你说话吗?」 「说话……大吼,都可以。」 「大吼就算了,说话……要说什么呢。」 埃德蒙多喃喃自语,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问:「唱歌也可以吗?」 「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 埃德蒙多清了清嗓子,闔上眼瞳柔声歌唱: 「我看见翠绿的树木,以及红艷的玫瑰花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我看着它们为了你我盛开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我在心中思索着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我看见湛蓝的天空,以及雪白的云朵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白日幸福而明亮,夜晚幽暗且神圣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crednight) 我在心中思索着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天空中的彩虹是多么美丽 (thecolorsoftherainbow,soprettyinthesky) 这样的色彩也存于来往男女的脸上 (arealsoonthefaces,ofpeoplegoingby) 我看见朋友们握住彼此的手问:『你好吗?』 (iseefriendsshakinghands,sayin',quot;howdoyoudo?quot;) 他们真正说的是『我爱你』 (they'rereallysayin',quot;iloveyouquot;)」 埃德蒙多没有继续唱下去,因为他透过手机捕捉道规律的呼吸声,意识到李焰睡着了。 「好好养伤。」 埃德蒙多用气音低语,亲吻手机萤幕,再将手机按进自己的胸口。 我的绿树、玫瑰、蓝天、白云和彩虹,在我的忍耐到达极限前,快点回到我身边吧! =================================== 本文出现的歌词是知名爵士歌曲《whatawonderfulworld》,完整歌词如下: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crednight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thecolorsoftherainbowsoprettyinthesky arealsoonthefacesofpeoplegoingby iseefriendsshakinghandssayinghowdoyoudo they'rereallysayingiloveyou. ihearbabiescry,iwatchthemgrow they'lllearnmuchmorethani'llneverknow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yes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 38 备战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对了,阿焰的生日是几号……啊!你没问过,去问啦!不知道生日就没办法送生日礼物了! ――喔!问出来了啊!那你的生日是……等等!五月一号?那不就是明天吗!该死,只剩下六个小时准备了……什么叫「我的生日不用准备」,你可是我的挚友,挚友的生日怎么能不准备! ──生日快乐!你要先喝香檳、切蛋糕,还是……先、吃、我? ※※※※ 「……喂!嘿!起来了!」 低沉的吼声将李焰从梦境中拉出,他猛然睁开眼瞳,看见沃德林弯着腰横在自己上方。 沃德林见李焰醒了,直起腰桿面无表情地道:「贝提诺要你过去。」 李焰撑起上身,看着包围自己的水泥墙、立于墙边的铁柜、柜子左侧的月历和臀下的合成皮沙发,感觉繚绕脑海的温暖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的冰冷。 今天是五月一号,但不是梦里有着金色酒水、粉色蛋糕和朋友笑脸的五月一号,而是为了躲避芝加哥的影蝠主的眼线,和贝提诺、狼人群和人工非人士兵一同藏匿于郊外废弃大楼的五月一号。 「话我带到了。」 沃德林转身走出水泥房间,守在房外的同族之人一拥而上,围绕着代狼王左一句「您没事吗?」右一句「那个焰魔没做什么吧!」 李焰在重叠的关心声中站起来,戴上兜帽朝门口走,门边的碎语瞬间止息,狼人们不约而同地后退,满脸警戒地注视青年。 李焰无视狼人的注目,拐过墙角继续向前来到贝提诺的房间外,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于是直接推开门进入。 贝提诺坐在房中央的办公桌后,见到李焰进门,放下手中的文件正要说话,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起手机看了萤幕一眼,叹了口气道:「咱们的金主来电了……你先坐一下,我处理完再跟你聊。」 李焰走到房间角落的行军床坐下,臀部才刚碰上床垫,耳朵就听见吼叫。 「谁允许你动手的!」 「哈哈哈,奥斯华先生午安啊。」 贝提诺将双腿翘上办公桌,指指手机用唇型向李焰传达「忘记关扩音」后,一派轻松地道:「我只是想试探影蝠主的战力,顺便看看能不能一口气把所有麻烦人物收拾掉。」 「然后你一个人也没收拾掉,一事无成就算了,还让影蝠主有理由通缉你!」 「哎呀哎呀,别说得那么听嘛,起码我们大致摸清楚影蝠主的实力,没拿到额外奖励,可也完成主要目的了啊。」 「以赔上我派给你的人为代价吗?这报酬根本不成比率!万一你被抓住了……」 「放心,查不到您或马尔切洛先生身上的。」 贝提诺摇晃穿着鱷鱼皮鞋的脚道:「为了在必要时脱身,您不是做了非常多准备吗?虽然还不及马尔切洛先生的地步……啊,如果你也想比照马尔切洛先生,我可以马上安排,会拿捏在让您受伤但……」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以失败为前提僱用你,要是你在完成工作前就被逮到,就算影蝠主不杀你,我也会把你辗碎了餵狗!」 「那可不妙啊,我的梦想是娶个好老婆,生一窝小孩再活到七十岁呢。」 「……你在小看我吗?贝提诺˙朱利亚诺。」 「不敢不敢,我只是……你知道我们义大利人越是紧张时就越想说笑缓和气氛。」 贝提诺清清嗓子,双脚仍搁在桌子上,仅是摆出认真的口气道:「上回虽然没有收拾影蝠主,但也收穫了珍贵的经验,凭藉这经验修正战术,下次一定会成功。」 「若是不成功,你也没有下次了。」 「当然,所以我会全……啊,已经掛断了啊。」 贝提诺耸耸肩膀放下手机,转向李焰笑道:「抱歉让你久等啦,没被我们的金主吓到吧?」 「让我听见没关係吗?」李焰微微皱眉。 「没关係,你和狗狗们不一样,是伙伴不是属下,既然是伙伴,当然也要一起承受老闆的咆啸囉。」 贝提诺边说边将双腿放下,走到办公桌后方的小冰箱前,弯腰从中拿出一个黑色保冷袋,放到李焰腿边。 「这是什么?」李焰盯着袋子问。 「我们家的疯狂科学家和疯狂魔法师的最新力作。」 贝提诺拉开保冷袋的拉鍊,亮出里头装满深紫色液体的玻璃试管,抽起其中一管递向李焰道:「他们改良了你平常喝的营养剂,将效果增强了……大概是五倍吧。」 李焰看了试管两眼,没有接下管子,而是望向贝提诺道:「今天要解决影蝠主?」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 贝提诺扬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放下试管搭上李焰的肩膀道:「正确来说是今晚,虽然晚上是那票水蛭的主场,不过也是他们最不防备的时间,详细作战计画等到现场我再告诉你。」 「现在就可以讲。」 「我也很想,但基于朋友的立场,我想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什么?」 「退出,或是继续。」 「不需要……」 「听我说完。」 贝提诺再次拿起试管,收起轻松严肃地道:「影蝠主是强敌,普通手段赢不了他,所以你这次得喝新药──不只喝一管,而这药除了威力外没有任何保证,你可能喝完后当场暴毙、战胜影蝠主却承受不了药力,或是更惨的,喝了药还是被影蝠主杀死。」 「所以?」 「所以我要给你几小时的时间,让你出去想清楚后,再决定要继续还是退出。」 贝提诺将试管放到李焰手中,看了腕錶一眼道:「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我给你……四小时的时间出去走走,如果决定要继续,那么就在四点前回来;假如要退出,那就回你原本待的地方。」 「我不用……」 「出去散步吧。」 贝提诺把李焰拉起来,推着对方的后背往房门口走道:「虽然现在是白天,你的脸也没曝光,理论上不用担心会被水蛭发现,但还是小心点。」 李焰跨出门槛,转头时贝提诺已经将门关上,只能盯着铁灰色的门板,佇立片刻后踩着走廊往回走。 他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走着走着却来到楼梯口,待回神时已经离开废弃大楼,站在只有阳光、涂鸦和流浪汉的街角。 这让李焰愣住,仰望无云的蓝天,没有循理智的建议回去楼内,而是沿人行道开始奔跑。 这一跑就是整整一小时,直到马路另一端出现中国城的鲜红牌楼,李焰才放缓脚步,停在斑马线前远望牌楼内热闹的街道。 李焰上次穿过牌楼仅是三周前,但此刻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那些带有腔调的英文、中文和他听不懂的东方方言如此遥远,彷彿自己从未浸淫其中。 「阿焰?」 低沉的喊声令李焰肩头一抖,转身发现夏华川时站在自己背后,双眼圆睁不知该如何反应。 夏华川的嘴角微微下垂,走上前问:「吃过饭了吗?」 「还没。」 「那一起去吃。」 「老闆……」 「吃饭了。」 夏华川强势打断李焰,在路口灯号转绿后快步穿过斑马线向牌楼走去。 李焰犹豫一秒后跟上,随夏华川穿过牌楼,来到和茱萸相邻的自助餐店,进入店中抢下最后一张双人桌。 「你坐着,我去拿菜。」 夏华川指着桌案要求,不给李焰回应的时间就转身走向排列着鸡、鸭、鱼、蔬菜的菜台,面无表情地向服务生点菜,再端着装有两盘鱼肉、两碗白饭和热汤的托盘回到桌边,将菜饭放上桌子道:「吃吧。」 李焰有些僵硬地从筷桶中抽出铁筷,夹起一筷糖醋排骨放到饭上,将白米、酸甜酱汁和肉块一同扒进嘴中,那远比微波食品和硬麵包鲜活的滋味令他鼻头猛然一酸,回神时眼角已经湿润了。 夏华川清楚看见李焰的变化,叹一口气道:「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你真是个笨蛋啊。」 「对不起。」 「我不是在骂你,聪明的人不等于好人,其中有好的聪明人也有坏的聪明人,笨蛋也是,有好笨蛋和坏笨蛋,而你属于好笨蛋。」 夏华川夹起一颗花生扔进嘴中道:「你不懂得怎么耍小聪明,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七岁小孩都有能力把你骗到倾家荡產。 但也是因为你这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不懂变通,所以当我要你把辣椒剁成米粒大小的碎末时,你绝对不会剁成黄豆大小;叫你守着汤锅两小时不能走神,你就绝对会死死盯着锅子一百二十分鐘。 非常笨拙,可是也非常可靠。」 「所以?」李焰深深皱眉。 「所以你要是碰上问题,不要想一个人解决。」 夏华川用筷子指向李焰的额头道:「你的强项是执行,不是动脑,有麻烦就找人帮忙,不要闷在心里。」 李焰握筷子的手收紧,盯着夏华川无法组织言语。 夏华川放下筷子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亲戚中也有些是混道上或警界的,你要是捲入什么麻烦,我多少能帮忙。」 李焰没有回应,注视夏华川严肃、爬有风霜的脸,双唇开啟出一条缝,但在发出声音前,裤袋里的手机先响了。 他掏出手机,在萤幕上看见贝提诺的名字,一颗心顿时下沉,按下接通键用义大利语问:「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託你带东西回来。旁边有人?」 「与你无关。」 「好好好,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呢……你现在人在中国城吗?」 贝提诺的问题让李焰身体一僵,掐着手机斜眼扫视左右。 「别紧张,我没派人跟踪你,只是猜的。」 贝提诺轻笑道:「如果你在茱萸附近,那帮我到隔壁的自助餐店买份餐,菜由你挑,尽量选酸辣的,钱回来后我再结给你。」 「……」 「佛罗格?」 「我不在中国城。」 李焰掛断手机,一抬头就看见夏华川蹙眉看着自己,胸口一紧下意识别开头道:「是现在的老闆。」 「威胁你的人?」 「不是。」 「阿焰……」 「不干你的事。」 李焰端起碗筷,垂下头将表情藏在阴影中道:「不要管我的事。」 夏华川放在桌上的手指屈起,沉默片刻后也拿起饭碗,安静地夹菜拨饭。 而直至桌上的菜盘饭碗净空前,两人都没再说话。 -- 39 不安的重逢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对了,阿焰的生日是几号……啊!你没问过,去问啦!不知道生日就没办法送生日礼物了! ――喔!问出来了啊!那你的生日是……等等!五月一号?那不就是明天吗!该死,只剩下六个小时准备了……什么叫「我的生日不用准备」,你可是我的挚友,挚友的生日怎么能不准备! ──生日快乐!你要先喝香檳、切蛋糕,还是……先、吃、我? ※※※※ 「……喂!嘿!起来了!」 低沉的吼声将李焰从梦境中拉出,他猛然睁开眼瞳,看见沃德林弯着腰横在自己上方。 沃德林见李焰醒了,直起腰桿面无表情地道:「贝提诺要你过去。」 李焰撑起上身,看着包围自己的水泥墙、立于墙边的铁柜、柜子左侧的月历和臀下的合成皮沙发,感觉繚绕脑海的温暖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的冰冷。 今天是五月一号,但不是梦里有着金色酒水、粉色蛋糕和朋友笑脸的五月一号,而是为了躲避芝加哥的影蝠主的眼线,和贝提诺、狼人群和人工非人士兵一同藏匿于郊外废弃大楼的五月一号。 「话我带到了。」 沃德林转身走出水泥房间,守在房外的同族之人一拥而上,围绕着代狼王左一句「您没事吗?」右一句「那个焰魔没做什么吧!」 李焰在重叠的关心声中站起来,戴上兜帽朝门口走,门边的碎语瞬间止息,狼人们不约而同地后退,满脸警戒地注视青年。 李焰无视狼人的注目,拐过墙角继续向前来到贝提诺的房间外,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于是直接推开门进入。 贝提诺坐在房中央的办公桌后,见到李焰进门,放下手中的文件正要说话,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起手机看了萤幕一眼,叹了口气道:「咱们的金主来电了……你先坐一下,我处理完再跟你聊。」 李焰走到房间角落的行军床坐下,臀部才刚碰上床垫,耳朵就听见吼叫。 「谁允许你动手的!」 「哈哈哈,奥斯华先生午安啊。」 贝提诺将双腿翘上办公桌,指指手机用唇型向李焰传达「忘记关扩音」后,一派轻松地道:「我只是想试探影蝠主的战力,顺便看看能不能一口气把所有麻烦人物收拾掉。」 「然后你一个人也没收拾掉,一事无成就算了,还让影蝠主有理由通缉你!」 「哎呀哎呀,别说得那么听嘛,起码我们大致摸清楚影蝠主的实力,没拿到额外奖励,可也完成主要目的了啊。」 「以赔上我派给你的人为代价吗?这报酬根本不成比率!万一你被抓住了……」 「放心,查不到您或马尔切洛先生身上的。」 贝提诺摇晃穿着鱷鱼皮鞋的脚道:「为了在必要时脱身,您不是做了非常多准备吗?虽然还不及马尔切洛先生的地步……啊,如果你也想比照马尔切洛先生,我可以马上安排,会拿捏在让您受伤但……」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以失败为前提僱用你,要是你在完成工作前就被逮到,就算影蝠主不杀你,我也会把你辗碎了餵狗!」 「那可不妙啊,我的梦想是娶个好老婆,生一窝小孩再活到七十岁呢。」 「……你在小看我吗?贝提诺˙朱利亚诺。」 「不敢不敢,我只是……你知道我们义大利人越是紧张时就越想说笑缓和气氛。」 贝提诺清清嗓子,双脚仍搁在桌子上,仅是摆出认真的口气道:「上回虽然没有收拾影蝠主,但也收穫了珍贵的经验,凭藉这经验修正战术,下次一定会成功。」 「若是不成功,你也没有下次了。」 「当然,所以我会全……啊,已经掛断了啊。」 贝提诺耸耸肩膀放下手机,转向李焰笑道:「抱歉让你久等啦,没被我们的金主吓到吧?」 「让我听见没关係吗?」李焰微微皱眉。 「没关係,你和狗狗们不一样,是伙伴不是属下,既然是伙伴,当然也要一起承受老闆的咆啸囉。」 贝提诺边说边将双腿放下,走到办公桌后方的小冰箱前,弯腰从中拿出一个黑色保冷袋,放到李焰腿边。 「这是什么?」李焰盯着袋子问。 「我们家的疯狂科学家和疯狂魔法师的最新力作。」 贝提诺拉开保冷袋的拉鍊,亮出里头装满深紫色液体的玻璃试管,抽起其中一管递向李焰道:「他们改良了你平常喝的营养剂,将效果增强了……大概是五倍吧。」 李焰看了试管两眼,没有接下管子,而是望向贝提诺道:「今天要解决影蝠主?」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 贝提诺扬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放下试管搭上李焰的肩膀道:「正确来说是今晚,虽然晚上是那票水蛭的主场,不过也是他们最不防备的时间,详细作战计画等到现场我再告诉你。」 「现在就可以讲。」 「我也很想,但基于朋友的立场,我想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什么?」 「退出,或是继续。」 「不需要……」 「听我说完。」 贝提诺再次拿起试管,收起轻松严肃地道:「影蝠主是强敌,普通手段赢不了他,所以你这次得喝新药──不只喝一管,而这药除了威力外没有任何保证,你可能喝完后当场暴毙、战胜影蝠主却承受不了药力,或是更惨的,喝了药还是被影蝠主杀死。」 「所以?」 「所以我要给你几小时的时间,让你出去想清楚后,再决定要继续还是退出。」 贝提诺将试管放到李焰手中,看了腕錶一眼道:「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我给你……四小时的时间出去走走,如果决定要继续,那么就在四点前回来;假如要退出,那就回你原本待的地方。」 「我不用……」 「出去散步吧。」 贝提诺把李焰拉起来,推着对方的后背往房门口走道:「虽然现在是白天,你的脸也没曝光,理论上不用担心会被水蛭发现,但还是小心点。」 李焰跨出门槛,转头时贝提诺已经将门关上,只能盯着铁灰色的门板,佇立片刻后踩着走廊往回走。 他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走着走着却来到楼梯口,待回神时已经离开废弃大楼,站在只有阳光、涂鸦和流浪汉的街角。 这让李焰愣住,仰望无云的蓝天,没有循理智的建议回去楼内,而是沿人行道开始奔跑。 这一跑就是整整一小时,直到马路另一端出现中国城的鲜红牌楼,李焰才放缓脚步,停在斑马线前远望牌楼内热闹的街道。 李焰上次穿过牌楼仅是三周前,但此刻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那些带有腔调的英文、中文和他听不懂的东方方言如此遥远,彷彿自己从未浸淫其中。 「阿焰?」 低沉的喊声令李焰肩头一抖,转身发现夏华川时站在自己背后,双眼圆睁不知该如何反应。 夏华川的嘴角微微下垂,走上前问:「吃过饭了吗?」 「还没。」 「那一起去吃。」 「老闆……」 「吃饭了。」 夏华川强势打断李焰,在路口灯号转绿后快步穿过斑马线向牌楼走去。 李焰犹豫一秒后跟上,随夏华川穿过牌楼,来到和茱萸相邻的自助餐店,进入店中抢下最后一张双人桌。 「你坐着,我去拿菜。」 夏华川指着桌案要求,不给李焰回应的时间就转身走向排列着鸡、鸭、鱼、蔬菜的菜台,面无表情地向服务生点菜,再端着装有两盘鱼肉、两碗白饭和热汤的托盘回到桌边,将菜饭放上桌子道:「吃吧。」 李焰有些僵硬地从筷桶中抽出铁筷,夹起一筷糖醋排骨放到饭上,将白米、酸甜酱汁和肉块一同扒进嘴中,那远比微波食品和硬麵包鲜活的滋味令他鼻头猛然一酸,回神时眼角已经湿润了。 夏华川清楚看见李焰的变化,叹一口气道:「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你真是个笨蛋啊。」 「对不起。」 「我不是在骂你,聪明的人不等于好人,其中有好的聪明人也有坏的聪明人,笨蛋也是,有好笨蛋和坏笨蛋,而你属于好笨蛋。」 夏华川夹起一颗花生扔进嘴中道:「你不懂得怎么耍小聪明,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七岁小孩都有能力把你骗到倾家荡產。 但也是因为你这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不懂变通,所以当我要你把辣椒剁成米粒大小的碎末时,你绝对不会剁成黄豆大小;叫你守着汤锅两小时不能走神,你就绝对会死死盯着锅子一百二十分鐘。 非常笨拙,可是也非常可靠。」 「所以?」李焰深深皱眉。 「所以你要是碰上问题,不要想一个人解决。」 夏华川用筷子指向李焰的额头道:「你的强项是执行,不是动脑,有麻烦就找人帮忙,不要闷在心里。」 李焰握筷子的手收紧,盯着夏华川无法组织言语。 夏华川放下筷子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亲戚中也有些是混道上或警界的,你要是捲入什么麻烦,我多少能帮忙。」 李焰没有回应,注视夏华川严肃、爬有风霜的脸,双唇开啟出一条缝,但在发出声音前,裤袋里的手机先响了。 他掏出手机,在萤幕上看见贝提诺的名字,一颗心顿时下沉,按下接通键用义大利语问:「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託你带东西回来。旁边有人?」 「与你无关。」 「好好好,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呢……你现在人在中国城吗?」 贝提诺的问题让李焰身体一僵,掐着手机斜眼扫视左右。 「别紧张,我没派人跟踪你,只是猜的。」 贝提诺轻笑道:「如果你在茱萸附近,那帮我到隔壁的自助餐店买份餐,菜由你挑,尽量选酸辣的,钱回来后我再结给你。」 「……」 「佛罗格?」 「我不在中国城。」 李焰掛断手机,一抬头就看见夏华川蹙眉看着自己,胸口一紧下意识别开头道:「是现在的老闆。」 「威胁你的人?」 「不是。」 「阿焰……」 「不干你的事。」 李焰端起碗筷,垂下头将表情藏在阴影中道:「不要管我的事。」 夏华川放在桌上的手指屈起,沉默片刻后也拿起饭碗,安静地夹菜拨饭。 而直至桌上的菜盘饭碗净空前,两人都没再说话。 -- 40 真相是黑色的玫瑰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关于李焰出现在生日宴的原因,得追溯到两个小时前。 他准时在四点整返回废弃大楼,在楼内与包含贝提诺在内的人等一起换装,穿上衬衫和围裙偽装成外烩人员,先乘坐邮务车在市内打转近一小时,再于隧道中换乘印有知名餐厅标志的箱型车。 箱型车将李焰等人载进奥斯华庄园,园内的管家将他们当作真的外烩人员带到餐厅,正想向贝提诺──他打扮成主厨──确认今晚的餐点时,菲利普的秘书走进来,以少爷──菲利普──有事找管家为由把人支开,然后将眾人带到二楼的客房。 「你需要的物品都收在衣橱里。」 秘书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去了,贝提诺打开佔据半个墙面的木衣橱,里头放着二位数的侍者服与晚礼服,他将衣服一一取出扔给同伴。 李焰接到的是一件红色燕尾服,他快速地脱下围裙换上礼服,刚将暗红色的外套套上,就瞧见贝提诺朝自己拋来一个手提箱,反射动作闪开,让箱子落到身后的双人床上。 「你躲什么啊。」 贝提诺苦笑着走向床铺,拿起手提箱递向李焰道:「你的『燃料』,一共五管,别现在喝,等八点晚宴开始后再喝。」 李焰接下手提箱,注视银色箱子问:「这样就能赢影蝠主?」 「大概能让你和他五五波,所以还要使用其他策略。」 贝提诺拍拍手,在所有人将头转向自己后道:「我现在说明作战计画,首先,为了避免有人憋不住杀气打草惊蛇,认得影蝠主的人在这个房间中待机,不认得的人在宴会开始──大概是八点──后混进会场。 而在影蝠主到场后,现场乐队会演奏探戈舞曲一步之遥──没听过这首的我待会会放,演奏完毕时会有拿着花篮的小女孩出来送花,拿到黄花的是路人,红花是目标,黑花则是影蝠主。」 「我们──认得影蝠主的人──是在送完花后突袭吗?」沃德林问。 「错,你们得等到影蝠主烧起来后才能进场。」 贝提诺拍上李焰的肩膀道:「影蝠主拿到花后,佛罗格会用最快的速度靠近他,抢在这隻老水蛭把晚礼服换成盔甲前把他变成火球,并且触发屋内的火警警铃,在听到铃声后,你们才能登场。」 「他一人能解决影蝠主?」沃德林皱眉。 「如果佛罗格不能,那就没人能了。」 贝提诺由拍改搂,圈着李焰的肩头笑问:「你能烤熟那隻水蛭吧?」 「……这个问题没意义。」 李焰推开贝提诺,将燕尾服外套套好,拿起手提箱坐到角落,直到墙上的时针指向八,才打开箱子将营养液一管一管灌入喉中,起身前往生日宴所在的厅堂。 而不知是不是营养剂的影响,他在行进间涌起飢饿感,一进厅堂就直直朝摆放点心的长桌走去,一口一口吞下精緻的餐点。 而在李焰扫空桌上四分之一的点心时,背后响起了他意料之外的呼唤。 「阿焰?」 李焰整个人冻结,佇立片刻才僵硬地转过身,看见埃德蒙多穿着精緻合身的燕尾服,满脸震惊地站在自己背后。 「埃德蒙多?」 李焰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抖音,盯着夜血者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寿星是我的朋友。你呢?」 「工作……」 李焰话声渐弱,想起贝提诺准备在生日宴上做的事,情绪瞬间由惊讶转为恐惧,向埃德蒙多前进一步问:「你是来工作的吗?」 「不是。」 「那可以离开吧!」 「为什么要离……」 「现在就离开!」 李焰打断埃德蒙多,抓起对方的手就往厅堂外走,然而走没几步就听见熟悉的旋律。 ──在影蝠主到场后,现场乐队会演奏探戈舞曲一步之遥。 贝提诺的话声和乐曲一同敲打李焰的脑袋,他猛然停下脚步,额头冒出汗珠,握住埃德蒙多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听见埃德蒙多发出吸气声才回神。 李焰马上动念想放开埃德蒙多,可是他虽能减缓手指收缩的力道,却也仅止于此,扣在夜血者腕上的五指像忽然抽筋一般,不受控制地贴着白皙手腕颤动。 这增加了青年的慌张,伸出另一隻手想将抖动的长指拉开,却怎么扯都无法让自己离开埃德蒙多。 「阿焰……」 「等一下,我马上放开!」 「不用……」 「我很快就放手,很快……」 「不用放开。」 埃德蒙多的声音和手掌同时覆上李焰的手背,看着浑身僵直地青年,扬唇露出浅笑,牵起对方扯手指的手,轻轻吻了手背一下问:「我有荣幸和你共舞吗?」 李焰愣住,脑袋空白了两三秒回答:「我不会跳舞。」 「这不难,跟着节拍进退就行了。」 埃德蒙多将李焰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再转腕先挣脱再捧起对方的另一隻手道:「放心,我会带你。」 「现在不是跳舞的时候。」 「也许吧,但我们在舞池里。」 埃德蒙多转动眼珠,暗示李焰注意左右道:「而且已经成为目光焦点了。」 李焰双眼圆睁,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舞池中央,前后左右尽是一面共舞一面斜眼窥视自己的男女。 「来吧。」 埃德蒙多调整李焰双手的位置,后退一步引导李焰跟上,再前进几步踩着音符将人带向舞池边缘。 李焰笨拙地跟随埃德蒙多的脚步,眼角馀光扫过左右宾客,想要藉由观察旁人来修正自己的动作,却反而更加慌乱僵硬。 「放轻松。」 埃德蒙多牵着李焰踏出直行侧步,掛着浅笑轻声道:「这不是舞蹈比赛,地下也没埋地雷,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踩到我的脚。」 李焰肩头一抖,身体变得更加紧绷,每次举脚踏步都战战兢兢到接近抽筋的地步。 埃德蒙多先是一愣,再忍不住笑出来道:「抱歉,我刚刚是说笑的,我不会让你踩到我。」 「真的?」李焰紧张地问。 「真的,你无法想像我有多灵活。」 埃德蒙多眨眨单眼,带领李焰旋转一圈拉出弧线,过程中脚足离李焰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却完全没被青年踩中。 李焰稍稍松一口气,前进与后退的脚步不再紧绷,悬在喉间的心也降回胸口。 然后,他也终于有馀裕注视埃德蒙多。 在分离近三个礼拜后,埃德蒙多的每一处都让李焰感到熟悉和陌生,灰白长发依旧柔亮,但弯曲的幅度和位置与记忆中略有不同;深蓝色的眼瞳深邃如昔,只是多了几分暗影;双唇仍是美丽的玫瑰色,可是比印象中乾瘦了一些;修长的身躯依然优雅,不过身上穿的不是三件式西装,而是更加华美的晚礼服。 「你直直盯着我,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奇怪吗?」埃德蒙多半开玩笑问。 「有一点。」 李焰来回扫视埃德蒙多,喉头忽然一阵乾涩,脱口而道:「你好美。」 埃德蒙多的脸上迅速浮起红晕,下意识别开视线道:「谢谢……不过我想只有你会用『美』形容我。」 「但我就是觉得你美。」 李焰低头看着埃德蒙多的腰道:「不过你好像瘦了,那里看起来比先前抱你时细。」 「抱我是……唔!」 埃德蒙多脸上的緋红加深,垂下眼睫来回注视左右道:「这里不太适合提……那种话题。」 李焰眨眨眼,迟了两三秒才透过埃德蒙多的眼神流转理解对方的暗示,沉下脸低声道:「也是,如果这里的人看到你高潮时的样子,就会想佔有你了。」 「阿焰……」 「不会让他们看见的。」 李焰目光转利,严肃地凝视埃德蒙多,还想给出更多承诺时,耳边的乐曲忽然消失,将他一把带回现实。 ──演奏完毕时会有拿着花篮的小女孩出来送花,拿到黄花的是路人,红花是目标,黑花则是影蝠主。 李焰冒出冷汗,抓着埃德蒙多快步朝舞池外走。 「阿焰,你要带我去哪里?」埃德蒙多被李焰拖着走。 「外面。」 李焰推开挡路的侍者,看着离自己只剩十多公尺的大门,目睹十多名女童提着花篮走进来。 其中一名女童来到两人面前,先拉起裙襬行礼,再从花篮中拿出染黑的玫瑰,笑盈盈地递给埃德蒙多。 -- 41 诀别之吻,拒诀之人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谢谢。」 埃德蒙多弯腰接下黑玫瑰,直起腰正想和李焰说话时,发现青年两眼睁至极限,脸色惨白地瞪着自己。 接着在夜血者做出任何反应前,李焰忽然粗暴地将黑玫瑰抢过来,抖着手臂像在对付杀父仇人般,将花苞花梗揉折成烂泥扔到地上。 「阿、阿焰?」 埃德蒙多惊呼,低头看看地上的花泥,再抬头望向李焰问:「你这是做什么?」 李焰张口再闭口,但半个音节都没发出,脸部肌肉还由紧绷升级到扭颤,盯着埃德蒙多五六秒后,倏然扣住对方的面颊,将人拉过来闭上眼用力亲吻。 埃德蒙多吓一大跳,近距离看见李焰的眼角滑出泪珠,刚感到震惊时,就被对方一把推开。 「快走。」 李焰哭着也笑着说话,扬起沾有花屑的手,手掌于转瞬间焰化,转头向着远处正准备变身的翼魔投出火球。 翼魔以人类的姿态仰头哀号,于短短一秒内化为灰烬,周围的宾客和侍者先是僵住再放声尖叫,发狂地奔向离自己最近的门窗。 埃德蒙多既没奔逃也未喊叫,因为他的心神全被前方的景象给佔据了。 在他前方的是李焰,但那并非是有着耀眼金发与白皙皮肤的李焰,而是从发梢到脚趾都由火焰构成,扣除左上臂与右下腹稍稍黯淡外,金亮得让人难以直视的火焰人型。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揪住,脑中倏然浮现先前以影蝠主的身分和焰魔交手的画面。 当时他不明白焰魔为什么没有立刻攻击,更不懂自己当时为何解除领地、眼睁睁放人离开还失眠一整晚,但将眼前的景象和交手隔日李焰的来电做结合,一切都清晰明瞭了。 焰魔就是李焰,因此当他听见埃德蒙多的属下喊出熟识之人──埃德蒙多──的名字时,会因诧异而陷入脑袋空白无法行动;而其实埃德蒙多在将李焰钉上天花板,瞥见对方金发的一角时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只是这太痛苦也太可怕,所以他近乎反射动作地将这认知压进意识深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人是无法完全欺骗自己的,所以埃德蒙多在发现李焰打算以性命为代价突围时,他解开了领地;然后于狼人闯入救人时,他选择留在原地。 毕竟如果他追上去,就会知道李焰就是焰魔,是自己多次承诺不会伤害,却亲手将人打到重伤的青年。 而对李焰而言恐怕也是如此,所以在两人以另一种身姿交战后的隔日,青年忍着虚弱拨通夜血者的手机,想藉对方的声音否定数小时前的对垒。 「阿焰……」 埃德蒙多像含着砂砾般,颤抖、艰难、痛苦地轻唤,瞧见李焰缓缓把头转回来,将燃烧的手掌对向自己。 「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的人和声音一同撞上埃德蒙多的右侧,他将上司推倒在地,用身体盖住对方拔枪射击奔向自己的狼人。 狼人被内洛击中胸口倒地,而李焰掌中射出的火流则解决了埃德蒙多背后的偷袭者──一名准备高唱死亡之歌的人鱼。 站在人鱼身旁的黑魔法师惊险地躲开火焰,跪在地上瞪着李焰大喊:「焰魔你、你……叛变了吗!」 回应他的是另一道火流,黑魔法师紧急以刻在掌心的魔法阵防御,可是只支撑不到两秒就步上人鱼的后尘。 洒水器和火警警铃同时展开运作,刺耳的铃声和宾客的喊叫声交织,由天花板落下的清凉水花与在李焰摆手间横扫全场的金焰重叠,将华贵的厅堂化为炼狱。 只是炼狱之景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焰忽然大幅抽搐,身体由金红色转为白金色,停止以火流扫荡非人杀手。 这让杀手们停止逃窜,他们在樑柱、桌椅或尸体后静止片刻,不约而同离开掩蔽衝向李焰。 埃德蒙多在奔跑声中回神,从李焰身上感受到浓烈暴虐的魔力波动,身体在大脑下令前就动起来,释放影蝠覆盖自己和内洛。 在影蝠群盖住两人的下一秒,李焰的抱住双臂仰头吼叫,强烈的白光带着足以融化金属的高温扫向四方。 埃德蒙多以魔力支撑影蝠,在感觉外界降温后才让蝠群散开,看见李焰身后的落地窗变成一个大洞,墙壁樑柱爬上深长裂痕染上焦黑之色,而整个厅堂中扣除他和内洛外的人全都化为灰烬。 李焰也看到相同的景象,焰化的脸庞一下一下抽搐,踉蹌地倒退穿过自己震出的洞。 然后在李焰踏上屋外草皮的同一秒,与先前一样刺眼、灼热的光辉由他体内发出,笼罩城堡半个外墙和半径一百公尺内的草皮。 埃德蒙多再次以影蝠保护自己和内洛,但这回涌上他皮肤的不只有火焰的烫热,还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次爆发都不是出自李焰个人意志,是百分百的魔力失控,而有能力也有意愿造成这个结果的人只有一个。 「贝提诺˙朱利亚诺!」 埃德蒙多用咬碎骨髓的力道吐出兇手之名,无视仍在肆虐的焰流展开领地,黑色的蝙蝠图腾爬上奥斯华庄园的草木建筑,将图腾覆盖范围内的一切情报传给夜血者。 他很快就找到贝提诺,义大利人和菲利浦与几名手下窝在离庄园主屋近半公里的仓库中,指着陷入漆黑的监视画面大声争执,浑然不知自己脚下的水泥地已浮现埃德蒙多的印记。 埃德蒙多不等贝提诺等人吵完,就透过地上的图腾放出影蝠,蝙蝠群在半空中化为锁链,先綑绑仓库内的所有人,再毫不客气地将俘虏者的手脚绞断、嘴巴上枷。 于此同时,灼人的光芒也消散,埃德蒙多弹指令蝠群散开,看着眼前脱去翠绿只剩深黑的土地,垂下肩膀道:「内洛,贝提诺和菲利浦在西北方的仓库中,我把他们绑起来了,找辆车把人带走。」 「埃德蒙多大……」 「然后找擅长治癒魔法,也懂人类构造的医生过来。」 埃德蒙多跨过漆黑门槛,踏上李焰几分鐘前站立的地方,没有浪费时间左右转头寻找青年的身影,而是透过领地获得的资讯往主屋正面的人工湖走。 白光于埃德蒙多前进时又闪现了两次,不过亮度和热度都比先前低,距离也远上不少,让夜血者只要闭上或转开眼就足以防御。 但人工湖中的水就不是了,当埃德蒙多来到湖畔时,湖边的绿草已化为碎粉,湖中的水也一滴不剩地蒸发,水里放养的鱼不只碳化还冒着烟。 而在这一面焦色中,只有李焰一人是鲜艷的,他双手撑地跪在池底,两腿、上半身和头颅的右半边仍是火焰状,左半边则已恢復人型,比平时苍白不少的皮肤衬着焰色,看上去比完整的火焰人型怪异不少。 埃德蒙多拉平嘴角,踏进人工湖朝李焰走去。 李焰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埃德蒙多,先是僵住再摇摇晃晃地往反方向爬。 「阿焰!」 「不能、不要……不可以过来!」 李焰沙哑地大喊,身上的火光骤然增强,又一次爆出高热和强光。 埃德蒙多本能地举手遮眼,在光线散去后急急放下手,奔往池心接住向前软倒的李焰,手臂和胸膛直接接触焰化的部位,灼热与烧烫感立刻让他倒抽一口气。 李焰原处于意识矇矓的状态,听到抽声后瞬间清醒,用未被火焰包围的手推开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和李焰分开半尺,可是他马上收手把对方拉回怀中。 「放手!我会烧……」 「不会!」 埃德蒙多强硬地打断李焰,对两人接触的位置注入魔力,让肉体的復原力高过火焰的伤害速度,同时透过绣在晚礼服内侧的防护咒让布料不至于燃烧,抱紧半燃烧的青年道:「我可是芝加哥的影蝠主,这种小伤害我根本不看在眼里!」 「那只是……只是现在,如果我又、又爆,又失控……」 「我不会让你继续失控!」 埃德蒙多掐紧李焰的手臂,将头靠在对方左肩上问:「你……你还相信我吗?」 「相信。」 「那么接下来什么都别不要想,把身体交给我。」 「好。」 埃德蒙多在李焰回答时张嘴咬上对方的肩膀,吸吮烫热的血液,以此为媒介碰触另一人的魂核──非人族群灵魂并生成魔力或灵力的核心。 李焰的魂核如埃德蒙多所预料,如烧开却被封住气孔的水壶般暴躁,过度活跃的魔力将本体震出裂痕,伤害核心更伤害其外的躯壳。 这发现令埃德蒙多涌起怒意,不过他很快就压下情绪,冷静地观察龟裂的魂核,在一面金亮中发现一团冰凉的紫色色块。 ──找到了! 埃德蒙多瞇起眼瞳,将自身魔力编织成网,灵巧地鑽入李焰的魂核后,网住色块顺着血管拉进自己的口中,再拔出獠牙将嘴里含着的色块吐给一旁的影蝠保管。 而在影蝠化为瓶子收纳色块的同时,贴着埃德蒙多身上的灼热也消失,他松了一口气,正要问李焰感觉如何时,怀里的身躯忽然整个软下压向他。 这把埃德蒙多迅速从安心中拉出,伸手探李焰的脉搏,不只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速率在下降,更发现青年的体温比自己还低。 「阿焰?阿焰!」 埃德蒙多吶喊,见李焰毫无反应,再次咬住青年的右肩,将自身魔力灌入对方乾枯、满是裂痕的魂核,操控血液对疲乏的心脏做按摩,直到内洛带着医生到达,才在自家属下半拉半劝说下松口,抖着嘴唇看医疗人员将李焰搬上救护车。 -- 42 内洛的自白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介绍页) 埃德蒙多很想乘上救护车陪李焰到医院,可是作为芝加哥的影蝠主,他连目送救护车离开都办不到,就得投入善后工作。 首先是安抚生日宴的宾客,这些人是美国政、商、艺文界的顶层人物,派属下处理很高机率会引发不满,因此埃德蒙多只能亲自慰问这些吓傻的上流人士,在说服──或半要胁──对方别将今晚的事说出之时,也取得后续协助的承诺。 接着埃德蒙多向警察与消防局的局长联系,让两人同意将今晚奥斯华庄园的爆炸解释成瓦斯气爆,并且暂时不派警察或消防队员过来。 然后在离开奥斯华庄园返回影子集团总部的路上,埃德蒙多透过电话委婉地告诉电视台、报纸、杂志……各大媒体的老闆,如果新闻或网路上出现「奥斯华庄园的火灾不是瓦斯气爆」的描述,他会送给这些大老闆一次「永生难忘的精神治疗」。 威胁完毕后,埃德蒙多结束通话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在室内开了一场视讯版部族共决,告知盟友自己已经逮到贝提诺与其协力者,在将近两个小时的言语交锋后,作出「贝提诺一党交由影蝠主全权调查,再依调查结果另开共决决定处置方式」的决议。 同时,办公室的窗外也已被太阳照得金亮,疲倦感随阳光迅速笼罩夜血者的身躯,迫使他放弃返回公寓,直接在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入眠。 ※※※※ 「唔……」 埃德蒙多在自己的呻吟声中睁开眼,看着将窗户遮得严严密密的深灰色窗帘,愣了两三秒才想起这里是总部的休息室,掀开被褥坐起来。 休息室的门同时开啟,内洛轻手轻脚地踏进室内,见到埃德蒙多起身先是一愣,再迅速衝到床边问:「您醒了吗?」 「我看起来像睡着了吗?」 埃德蒙多反问,将脚放到地上,伸展双手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 「九点?那不是比平常晚上快四个小时吗!难怪我觉得肌肉莫名僵硬。」 「不,您肌肉僵硬的原因不是晚起,是您已经沉睡超过一天了。」 内洛掏出手机显示日期——比埃德蒙多闔眼前增加两个数字,再放下手机打开休息室的灯道:「医生说您是在自我修復与消化李先生的血液,不用强行叫醒您。」 「我不觉得自己有消耗那么大……」 埃德蒙多顿住,抓住内洛的手臂问:「阿焰呢!他没事吧?」 「李先生已经脱离危险期,他比您早半天甦醒,目前正安置在您的宅邸中。」 内洛停了两三秒才接续道:「他的健康检查报告不太乐观。」 「怎么了?」埃德蒙多不自觉收紧手指。 「根据检查结果,李先生是人类、森林精灵和炎魔的混血,其中人类和精灵各佔四分之一,炎魔则为二分之一,而精灵的寿命与夜血者相同,炎魔部分虽然资料较不充足,但应该也是能活超过五百岁的种族,因此医生先以精灵为标准测量李先生的肉体年龄,得出的结果是约两百五十岁。」 「两百五?阿焰才二十六、七……」 埃德蒙多话声渐弱,脸上浮现清楚的怒意吼道:「贝提诺那傢伙,是以折损阿焰的寿命为代价,驱使他战斗吗!」 「医生是这么认为的,姑且不论以李先生的年龄,魂核和体内的魔脉根本没有成熟到能进行战斗,他驱使魔力的方式非常不妥当,捨弃稳定、循环和自我保护,只求将杀伤力最大化,而且贝提诺提供的『营养剂』也只有名字里有营养,成分和效果都更接近兴奋剂。」 「阿焰还有救吗?」 「医生说只要好好疗养,正常的补充营养、以正确的方式运作魔力,身体老化的速度就会恢復正常值。」 「那就好……」 埃德蒙多松开眉宇,可是很快又恢復紧绷问:「他醒来后有问起我吗?」 「没有,但在医生和护士要求他吃药或移动时,他会问:『这是埃德蒙多的意思吗?』如果没得到肯定的答覆,就算是水也不会喝一口,相反的如果有,不管是抽血还是挖心脏都会配合。」 「阿焰……」 埃德蒙多感觉胸口泛起暖意,但下一秒脸色就转黑,揪紧内洛的衣袖问:「等等,挖心脏是怎么回事?你们对阿焰做了什么!」 「只有全身健康检查和必要的医疗措施。」 内洛停顿一秒补充:「啊,还有提供他十人份的餐点,李先生一滴不剩地吃完了,那食量让医生很想把他拉回医院再检查一轮。」 埃德蒙多松开抓握的手,不过脸上的阴幽并未完全散去,直视秘书的双眼问:「内洛,你是何时知道阿焰就是焰魔的?」 「在我僱用侦探调查他两週后。」 「那你知道贝提诺想利用他对付我吗?」 「知道。」 「在部族共决前就知道?」 「是。」 「然后你没打算告诉我?」 「没有。」内洛摇头。 埃德蒙多眼中爆出戾气,猛然站起来揪住内洛的衣领,近距离瞪着秘书许久,再松手坐下扶着额头问:「为什么?」 「您不用忍耐,我不介意您揍我洩愤。」 「别刺激我!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判断这是对您来说最安全的选择。」 「阿焰差点就死了!」埃德蒙多一拳捶上床垫,勉强压下的愤怒再度充斥眼瞳。 「是的,但您没有。」 内洛正面承受埃德蒙多高涨到带有一丝杀意的怒气,坚定、毫无表情也毫无悔意地道:「我认为,您对李先生的喜爱高到会在战斗发生致命犹豫,甚至束手就擒的程度,因此在确定李先生无法伤害您前,我不能让您知道他是焰魔。」 埃德蒙多压在被褥间的手收紧,微微抖着声音问:「你有想过,如果我杀死焰魔后,结果发现焰魔就是阿焰时会发生什么事吗?」 「有,您应该会杀了我。」 「那你还这么做!」埃德蒙多的声音拔高八度。 「您的安危高于我的性命。」 「你!」埃德蒙多放手看向内洛。 「我并没有寻死的企图,只是做了风险较高的安排。」 内洛沉声道:「况且在我的估算中,李先生倒向您的机率很高,毕竟根据调查结果,李先生过去的人生中几乎没遇过真心对他好、尊重他的人物。」 「『所以如果我告诉您李先生就是焰魔,您与李先生的应对就会参杂算计,进而降低打动李先生的可能』你是想这么说吗!」 「是。」 内洛平静地道:「隐瞒李先生身分是我的专断独行,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埃德蒙多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一拳捶进床被,直接将两者打穿,掀起漫天鹅毛羽。 「埃德蒙多大人……」 「闭嘴!」 埃德蒙多抹去脸上的鹅毛,深吸一口气注视内洛道:「我在领主级夜血者中算好说话的,但也没那么好说话。」 内洛抿起嘴唇,静待埃德蒙多的裁决。 「所以……」 埃德蒙多手指内洛的胸口道:「下不为例!你若是再隐瞒我重要情报,我就把你的血管抽出来,请人打成中国结掛在办公室门前,明白了吗!」 内洛眨眨眼,接着扬起嘴角,勾出浅淡但柔和的笑容道:「明白,我不会再犯。」 「那就好。」 埃德蒙多放下手臂,靠在枕头上问:「我睡着的时候,局势有变化吗?」 「没有,媒体、政府和其馀非人社群都很安分。」 「贝提诺和菲利普呢?」 「菲利普否认自己和贝提诺勾结,但是他的记忆和通讯纪录已证实两人是雇佣关係;而贝提诺也承认——他不用拷问就全招了,自己是在亚科波的牵线下,被菲利普雇来除去您。」 「亚科波牵线?亚科波不是被烧……」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目光转为深沉,挑起唇角冷笑道:「原来如此……仔细想想,以焰魔出手不留活口的习惯,他能逃出生天本来就可疑,但若是要藉此排除自己的嫌疑,那么一切就合理了。 我小看法比奥的儿子了,本以为他只是个不懂规矩的小鬼,没想到还有拿自己的性命做障眼法的勇气。法比奥知道这事了吗?」 「还没有,但我已经派人盯住亚科波,只要您下令,随时都能将人抓来。」 「很好。老奥斯华呢?他有来讨儿子吗?」 「没有,老奥斯华同意将菲利浦全权交由我方处理,并且愿意奉上一半的资產补偿这次事件中各部族的损失。」 「不是奉上一半的资產,换取儿子的性命吗?」埃德蒙多挑眉。 「不是,我想大概是因为菲利普把老奥斯华列入剷除名单之中。菲利普在生日宴中以花童分送的花朵花色标记无关人士、您和剷除对象,无关者会拿到黄花,您是黑花,菲利普的竞争对手和老奥斯华拿到的是代表剷除对象的红花。」 「真的?」埃德蒙多双眼睁大。 「真的,然后法比奥拿到的也是红花。」 内洛从衣袋中掏出手机问:「您要看照片吗?我有拍下来。」 「不用了。」 埃德蒙多摆摆手,脑中浮现李焰看见自己接下黑花时绝望的表情,胸口的怒焰復燃,从床上站起来问:「贝提诺关在哪?」 「总部地下十楼的监禁室。您要见他?」 「衝着他的『大作』,没理由不见吧?」 埃德蒙多脱下压出皱褶的衬衫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换一套衣服,还有看你对阿焰的调查报告,你有把报告放在手边吧?」 「我放在您的办公桌上,我想您睡醒后可能会想看,所以带过来了。」 「拿给我。」埃德蒙多伸手。 内洛快速走出休息室,返回时手中多了一个厚沉的资料夹,递出资料夹道:「这里面是李先生的调查报告,以及魔法师从贝提诺脑中挖出的与李先生有关的记忆影像。」 埃德蒙多一把接下资料夹,将脱衣更衣的工作交给内洛,专注地翻阅夹中的文字记录,观看收纳于记忆水晶中的影音,面色一点一滴转青,在读完最后一行字时,深蓝眼瞳已被强烈的杀意佔据。 他放下报告,向正在调整自己领结的秘书低声道:「去见那条蛀虫吧。」 -- 43 贝提诺的手段 (印量调查中,连结请看书籍页面) 内洛放下拉正领结的手,转身打开休息室的门,躬身待埃德蒙多走出门后,再跟上主人的步伐,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十楼的监禁室。 影子集团的监禁室由上过防御魔法的强化玻璃分为两个区块,一块是有床垫、洗手台、马桶的监禁区,另一块则是摆上桌椅供来访者和监视者使用的监看区。 监禁室外的守卫早已得到通知,将监看区的铁椅铁桌换成深红色的单人沙发椅和胡桃木桌,桌上还摆着混入鲜血的红酒和起司盘。 「辛苦你们了。」 埃德蒙多向守卫们微笑,让内洛以外的人离开监禁室后,坐上沙发椅朝强化玻璃内看去。 强化玻璃内是贝提诺,他坐在床垫中央,身上穿的不是散发张狂气息的西装和鱷鱼皮鞋,而是所有被监禁于影子集团总部的人的标准穿着──黑色的圆领衫和黑长裤,且手腕脚踝上都掛着刻有电击魔法的圆环。 「我就猜到是阁下要来了。」 贝提诺扬起嘴唇,看着胡桃木桌上的起司问:「能分给我几块吗?我还没吃晚餐,肠胃饿得快打结了。」 「你可以吃自己的肉。」 内洛沉声回答,视线落在贝提诺的大腿上道:「不用客气,我方很乐意在你把自己的腿肉啃光后,用復原魔法让你重新长肉。」 「你们的復原魔法肯定有问题,哪有復原魔法在运作时会让人疼到想升天。」 贝提诺摇晃头颅,再举起双手道:「不过和打石膏不能动相比,还是魔法比较好,我还以为自己要半个月一个月生活不能自理了。」 「那就再让你体验一次美好的魔……」 「内洛,够了。」 埃德蒙多打断秘书,翘起长腿向贝提诺微笑:「你说你猜到是我要来,那你有猜到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有猜,但不确定有没有猜到。」贝提诺耸肩一派轻松地道。 「说说看。」埃德蒙多端起血红酒,靠上椅背望着贝提诺。 「那我就不客气了。」 贝提诺故作认真地拉平衣衫,正坐回视埃德蒙多道:「我猜阁下是来确认我有没有剩馀价值。」 「我为什么要确认?」 「因为你在犹豫要杀我、放我还是收编我。」 贝提诺转向内洛咧嘴笑道:「我对阁下的手下不只有问必答,还主动补充他们遗漏的地方,像是个全然不知失去情报价值的俘虏只有死亡的笨蛋一样。 而精明如阁下肯定会起疑,心想着:『贝提诺˙朱利亚诺是这么蠢的人吗?他是不是刻意透漏让自己失去存活价值,借我的手自杀?如果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藏住某些情报?还是透过死亡引发某些事?』」 埃德蒙多没有回应贝提诺的猜测,只是饮一口红酒,继续带着笑容注视对方。 贝提诺的嘴角稍稍拉紧,但马上就恢復轻挑,转向内洛道:「阁下的手下肯定是说,你想太多了,贝提诺˙朱利亚诺就是个草包,他是为了保命才问什么答什么。 但他们越这么说,阁下就越怀疑他们被我骗过去了,因此才亲自下来,确定我是不是藏着什么足以动摇你或整个局势的秘密。」 「你有吗?」 「我……没有。」 贝提诺摊平双手,再将手掌贴上张开的大腿道:「不过我能提供阁下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 「佛罗格˙李。」 贝提诺注意到埃德蒙多的眼睫抬起半分,露齿而笑道:「不用惊讶,你和他的互动我在监控室里全看到了,虽然佛罗格的脸和身材都是极品,但我真没想到那小子能迷住领主级夜血者,真是小看他了。」 「是埃德蒙多大人迷住焰魔,不是焰魔迷住埃德蒙多大人。」 内洛沉声驳斥,微微抬高下巴道:「看了现场影像还有这么大的误解,你的眼睛没有存在价值呢。」 「我没说佛罗格没被影蝠主阁下迷住啊。」 贝提诺轻笑,摇着头叹气道:「我太大意了,没想到那个对钱、酒、各种享受和女人都没兴趣的佛罗格会拜倒在阁下的西装裤前,如果我知道他爱上阁下,就不会贪方便拉他来对付你们了。」 「说得像是你有其他人选……」 「好了,离题到此为止。」 埃德蒙多轻拍座椅扶手,放下水晶杯偏头看贝提诺道:「你的主张有个漏洞,先不论我是否想要佛罗格˙李,此刻他都已经在我手里,不是你能提供的东西。」 「我能给阁下更多佛罗格˙李。」 贝提诺手指自己的脑袋道:「我知道製造他的配方,更清楚训练他的方法──他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只要阁下想要,我可以给你一个中队的佛罗格˙李,每个都和他一样漂亮又听话,保证阁下指哪打哪,想用前面还是插后面都不会拒绝。」 埃德蒙多搁在腿边的手指曲起,不过马上就在内洛的乾咳声中恢復平展,挑唇冰冷地笑道:「听起来很让人嚮往呢,但前题是我真的渴望着佛罗格˙李。」 「如果阁下没有,那佛罗格就太可怜了。」 贝提诺毫无同情地大笑,双手抱胸盯着埃德蒙多问:「怎么样?我有猜中吗?」 埃德蒙多没有回答,他拿起水晶杯血红酒一饮而尽,再扔了几块起司进嘴中,最后起身打开玻璃隔间中央的门──门採用魔力和指纹锁,来到贝提诺的面前,笑着将手放到对方肩上。 然后贝提诺的肩膀就在埃德蒙多的掌下粉碎了。 贝提诺倒抽一口气,本能地想拉开埃德蒙多的手,却反而被夜血者抓住手腕,五指一收将手骨捏成粉碎性骨折。 手骨之后是脚骨,埃德蒙多踏上贝提诺的脚背,仔细、缓慢、不留一截骨头地将其碾碎,再一手握肩一手握手,把对方另一侧的肩膀与另一隻手揉碎。 「你猜错了。」 埃德蒙多放开贝提诺,看着对方扭曲着脸倒上床垫,伸出手让内洛擦拭道:「我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亲手捏碎你的骨肉。」 贝提诺弓着身体,眼中尽是错愕和惊恐。 「你的招式对我和我的部属没用。」 埃德蒙多收回手,收起虚假的笑容,面无表情地俯瞰贝提诺道:「这只能骗到阿焰,因为他是个善良、正直、纯洁到让天使汗顏的男人,而且若不是他如此美好,你根本没机会飞过大西洋到美国。」 「我……不、没……」 「闭嘴,」 埃德蒙多踩断贝提诺的小腿,在呻吟声中辗踏着抽动的肌肉道:「我的属下让我看了阿焰过去的纪录,我在读到你同意阿焰脱离黑手党时很困惑,毕竟以阿焰的才能,别说是人类黑帮了,连非人部族都不可能让他脱离。」 「呃、呃……」 「我说了:『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埃德蒙多一脚将贝提诺踢翻,将鞋底沾到的血抹到床垫上,弯下腰接续道:「不过在我看完你在芝加哥与阿焰见面时的对话逐字稿后,我明白你玩的是什么把戏了。 你之所以让阿焰离开,是因为阿焰已经成长到你无法掌控的地步,而你不希望他知道这点,因此你选择放人,好回避与他起衝突然后被打败的下场。」 贝提诺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用鼻孔吸气吐气。 「当你再次找上阿焰时,採取的也是这个策略,你一面给阿焰选择,一面透过言语暗示阿焰如果不帮助你,你就会对他周围的人不利,迫使阿焰为了保护朋友只能照你的话做。」 埃德蒙多直起腰桿道:「阿焰非常害怕你,但其实你更怕他,你怕他知道你只是披上大卖场的廉价万圣节恶魔装的恶魔,背后的翅膀嘴里的尖牙是塑胶製品。」 「……」 「而我是真正的恶魔。」 埃德蒙多露出无温度地浅笑,将鞋尖放上贝提诺的咽喉,望着对方满是惧怕的眼瞳道:「放心,我不会踩下去,因为这样会弄死你,你得好好活着,供我的盟友发洩怒气呢,他们每个都比我擅长折磨与调教人,我很期待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 「魔法师等会就会过来医好你,好好珍惜身心健全的时光吧。」 语毕,埃德蒙多掉头走出监禁区,将关玻璃门的工作交给内洛,逕自离开散着人类血腥味的空间。 他直直走入电梯,转身看见内洛小跑步赶上来,按着开门键等祕书进入电梯厢,再直接戳亮地下停车场所在的楼层。 内洛瞧见埃德蒙多的动作,但他没有说一个字,默默让电梯把自己和主人载到停车场,然后走向休旅车先替对方开门,再自己坐上驾驶座。 「回宅邸吗?」内洛握住方向盘问。 「对。」 埃德蒙多点头,看着车窗疲倦地道:「你扮黑脸的技巧还是那么好。」 「您扮白脸的技术则变差了。」 「闭嘴。」 埃德蒙多笑着瞪内洛一眼,闔上眼瞳靠在真皮座椅上,感受休旅车行驶时微弱的震动。 终于,能和李焰见面了。 -- 44 一生的请求 凭藉内洛对芝加哥路网的熟悉,以及离超速只有一线之隔的驾驶技术,休旅车很快就开进埃德蒙多所住的酒店式公寓的停车场。 埃德蒙多不等内洛下车开门,就自己拉开车门直直朝电梯走,电梯门尚未完全开啟就侧身挤入电梯厢,按下所住楼层的按纽。 内洛在关门前一秒鑽进电梯厢,注意到埃德蒙多的视线落在厢顶上,低声提醒:「埃德蒙多大人,您不能自己飞上去,电梯井的空间不够蝠翼拍动。」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收回目光,鬱闷地盯着楼层显示,在上升标示消失的下一秒,就急急身手推开门扉,三步做两步奔到大门前,拉开镶有蝙蝠图腾的门扉,远远看见恩佐和两名女僕站在客厅中说话。 恩佐也同发现埃德蒙多,立刻转身走向大门问:「埃德蒙多大人,您的身体……」 「阿焰呢?还好吗?」埃德蒙多踏上玄关急切地问。 「在您的寝室,刚刚给他送过餐,看起来食慾和精神都不错。」 「那就好……」 埃德蒙多松一口气,接着困惑地皱眉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充当李先生的护卫和沟通者。」 恩佐见埃德蒙多眉间的皱褶加深,主动解释道:「李先生只信任他确定为您部属的人──内洛和在部族共决中和他战斗过的,而这些人中扣除住院的之外,目前有空的只有我。」 「阿焰的戒心有那么高?」埃德蒙多抬起眼睫问。 「对您而言大概不是,但对我们来说是。」恩佐苦笑道。 「辛苦了。」 埃德蒙多轻拍恩佐的肩膀道:「接下来我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您也请多休息。」恩佐躬身行礼,绕过埃德蒙多走出大门。 内洛则走向女僕,和她们低声交谈几句后,将人送出公寓,自己在犹豫几秒后也跨出门槛,轻轻将门带上。 而在门扉观上的瞬间,埃德蒙多身上最后一丝压抑也消失无踪,他蹬地如飞矢般衝向自己的寝室,握住蝙蝠造型的门把…… 然后他就整个人僵住了。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体温以心脏为中心迅速下降,自离开监禁室后累积的期待与兴奋,在抓住门把的那刻全转化为恐惧和质问。 ──阿焰知道我是芝加哥的影蝠主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原谅我曾经把他打成重伤吗? ──贝提诺是怎么向他形容我(芝加哥的影蝠主)的?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抱着利用或算计的念头接近他的? 「好可怕……」 埃德蒙多听见自己以气音呢喃,先前有多期盼见到李焰,此刻就有多不敢和对方四目相交,被拒绝、被怒骂、被仇恨、被冷漠以对……各种恐怖的想像在脑中打滚,令他血管冻结动弹不得。 「埃德蒙多?」 李焰的喊声将夜血者拉回现实,埃德蒙多握门把的手收紧又松开,反覆好几回后咬牙扭开门扉,在自己的床上看见穿着病人袍的李焰。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血液再度停滞,望着坐在四柱大床上的金发青年,俊俏的脸虽已恢復血色,但眼角仍带着几分憔悴。 ──都是我的错。 埃德蒙多的胸口一阵抽痛,压抑着痛楚走向四柱大床,将手放到床头旁的木雕椅,战战兢兢地挤出笑容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李焰双眉微皱道:「你坐哪里都可以,这里是你家。」 「但你也在,我要确定我不会让你觉得……不适或厌恶。」 「我没有不适也没有感到厌恶。」李焰快速回答。 埃德蒙多悬在咽喉的心稍稍下沉,坐上木雕椅凝视李焰问:「你感觉如何样?有没有哪边不舒服?」 「没有。」 「那么……」 埃德蒙多拉长尾音,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李焰,但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每个都有可能刺穿自己的心脏。 你会怕我吗? 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你会恨我吗? 你以后还想和我见面吗? 你会…… 埃德蒙多吞嚥口水,却感觉唾液逆流而上堵住气管,令他窒息道无法发声。 这份堵塞持续了将近一分鐘,直到李焰察觉到埃德蒙多的纠结,先是一愣再稍稍垂下肩头,平静地问:「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埃德蒙多双眼圆瞪,呆滞四五秒才反应过来问:「为什么我要杀死你?」 「因为我做过的事。」 李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道:「我烧掉了……五座仓库、三个工厂、四间店、两百一十三人,从里面的货和人员看起来,应该都是不同组织的。」 「阿焰……」 「我知道黑社会的规则,这些组织不可能放过我,他们会要求你把我交出去,或是要你亲自杀了我。」 李焰停顿片刻,目光转沉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死在你手里。」 埃德蒙多张着嘴,注视李焰平和到一点也不像在讨论自身生死的面容,隔了好一会才乾巴巴地道:「我不会杀你,绝对不会。」 「那就是要把我交出了。」 「不不不,我也不……」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李焰沉声打断埃德蒙多,赤瞳中窜出火光道:「我不想离开你,也大概知道那些组织会对我做什么,所以应该会反抗。」 「那些组织动……」 埃德蒙多顿住,盯着李焰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 李焰面无表情地重复,视线飘到放在床边的玫瑰花道:「当我知道你就是芝加哥的影蝠主时,我第一也唯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然后我也确定,我会不择手段待在你身边。」 「阿、阿……」 「所以你最好把我杀了,要不然……」 李焰收回注目,转向埃德蒙多坚定而固执地道:「我会纠缠你一辈子。」 埃德蒙多双眼睁至极限,注视金发青年没有一丝玩笑或虚假的眼瞳,自对方开口后涌现的错愕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和心痛。 李焰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倒戈,没能控制住魔力是死,没能打倒贝提诺一党是死,落入埃德蒙多手中后还是死,他做了风险极高的选择,而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从中生还。 在这个前提──连被埃德蒙多带走都是死路一条──下,他仍旧对夜血者抱持爱意,说出自己会不顾一切只求待在对方身旁这种话。 而这是多么朴实,也多么猛烈的告白。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眼眶迅速发热,为了控制情绪转过头注视墙壁,深呼吸几回后才再次看向金发青年道:「阿焰,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 「在我们订下周三约会那晚,我对你说谎了,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友谊,是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李焰眨眼。 「在那一晚前,我……暗恋你整整一年了。」 埃德蒙多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停了一会才继续道:「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说过你喜欢我。」 「不是那种喜欢,是夹带性慾和独佔慾,希望成为你心中独一无二的人物的喜欢。」 埃德蒙多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道:「当我还在学习怎么做个及格的领主级夜血者时,曾经碰到一名和你很像的精灵,我非常喜欢他,所以向他告白了,他一开始接受了我的爱意,但在知道我的出身和事蹟后,他大骂我是个该被切成两千段的骗子。」 「他才是骗子。」 「不,他说的没错。」 埃德蒙多苦笑,十指交握道:「我很擅长演戏,也颇会说谎,然后这些演出和谎言都是为了稳固我的地位、生意、利益或单纯的个人娱乐,我比你接触过的所有黑帮老大都心机深沉,然后也一样不打算悔改或金盆洗手。 然而我明知自己是如此……漆黑污浊,却老是喜欢上和那名精灵或你一样,单纯、耿直、没有心机,而且肯定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人,再因为害怕被对方会发现我的真面目,进而发出和当年一样的怒骂而不敢表白。」 李焰的眼睫微微抬起,看着浑身紧绷的埃德蒙多,挪动身体靠近对方,然后伸手抚摸夜血者的头。 埃德蒙多吓一跳,抬起头和李焰对上眼眸。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单纯、耿直、没有心机的人,也不知道单纯、耿直、没有心机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李焰摸着埃德蒙多的头,直视夜血者的蓝瞳道:「但我喜欢你,想要变成你心中唯一的人。」 埃德蒙多浑身一颤,感受着李焰手心的热度,以及对方凝视中的爱意和火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前倾上身带着泪光和哭腔问:「那么请你……拜託你,成为我的丈夫,成为我的挚血!」 ================== 下回最终回! 说一下本子的资讯,这次和《领主大人不懂做爱》一样是分上下集,绘者也依旧是夜袭,由于场次取消会直接通贩,现场贩售要等八月cwt,想收到相关讯息可以追踪我的粉丝页或噗浪(fb:m.猫子今日依旧喵喵喵,噗浪:gwcatgwcat)或到书籍页面填写印调留下信箱! 然后……然后下回有六千字的45+一千七的尾声+我不小心写了一千七的后记囧 -- 45 领主大人终于告白(限) 李焰的头颅微微往下,但点到一半就停住,用力摇头道:「丈夫可以,但挚血不行!」 「为什么不行!」埃德蒙多忍不住大喊。 「因为那样你会死掉!」 李焰以同等音量回答,极度认真也极度惶恐地道:「如果挚血死掉,夜血者也会死掉,我不要你死!」 「那么只要你不死……」 「那我就不能替你去死了!」 李焰用比平日高上超过八度的声音吶喊,右手扣住埃德蒙多的肩膀恐惧地道:「如果我变成你的挚血,在有人想伤害你……杀掉你的时候,我就不能豁出性命为你战斗了!」 埃德蒙多愣住,盯着李焰吓到褪去血色的脸两三秒,噗嗤一声笑出来。 「埃德蒙多?」李焰皱眉。 「抱、抱歉。」 埃德蒙多按下笑意,将李焰的手从肩头拉下,用双手小心慎重地握住道:「谢谢你,但我可以替自己战斗,就算我不能,我的属下也能。」 「他们比我弱。」 「你这话千万别说给安娜听。」 埃德蒙多轻笑,抬起一隻手抚上李焰的面颊,带着期待和不安低声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如同你在知道我的另一个身分时,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我一样,我也在你向我坦白那刻,无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了。」 李焰先是呆住,再满脸错愕地道:「我没有那种价值!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活的很好!」 「你对我来说有那种价值。」 埃德蒙多把李焰的脸转回来,凝视青年如火焰般晃荡的眼眸道:「所以请答应我……不,应该说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把你视为挚血。」 李焰的眼瞳缓缓放大,静默将近一分鐘后,垂下头低声道:「那……我会努力活下去。」 「请务必努力。」埃德蒙多笑道。 「我不太常擅长活……」 李焰忽然僵住,盯着埃德蒙多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不会把我交出去了?」 「不会。」 埃德蒙多亲吻李焰的手背,将面颊贴上温热的手掌道:「你是我的,谁也不给。」 李焰的喉头微微滚动,乾涩地道:「被我烧过的组织会生气。」 「我会摆平他们──精神上抚平不了,就在物理上按平。」 埃德蒙多扬唇露出尖锐而危险的笑容,不过这抹锐笑很快就消散,他放下李焰的手注视青年真诚地道:「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不管是你攻击过的组织,还是贝提诺˙朱利亚诺,没有人能动你。」 李焰双瞳圆睁,愣了好一会才沙哑地回应:「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说你想要的。」 埃德蒙多勾起嘴角画出灿烂的笑靨道:「不管是人、物还是活动,只要你说出口,我都会尽力满足。」 「什么都可以?」李焰慎重地问。 埃德蒙多点下头道:「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和你做爱。」 李焰见埃德蒙多瞬间僵住,皱起眉头困惑地问:「这个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只是……」埃德蒙多红着脸摇手。 「用语不对?」 李焰微微抬起头思索道:「那该怎么说?我想抱你?想干你?想上你?想操你?想肏你?」 「等、等阿焰……」 「南茜在说她和客人性交时的事时,是用干、上、操或肏,但讲到她的男友或喜欢的人时是用做爱或抱。」 李焰偏头迷惑地问:「你是我喜欢的人,用『做爱』不对吗?」 埃德蒙多没有答话,感觉胸口涌起缓流,红着脸轻轻摇头道:「没有不对,你没用错,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索讨这么……好完成的事。你的身体都恢復了吗?」 「没有大碍。」 「那么等我一会。」 埃德蒙多从木雕椅上站起来,后退几步动指解开领结挑开钮釦,脱下外套、背心和衬衫,再抽出腰带褪去西装裤。 在脱衣的过程中,埃德蒙多清楚感受到李焰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烫热的目光随夜血者指尖滑过衣衫,让他有种正被青年一寸一寸剥光衣衫的错觉。 终于,埃德蒙多除去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裸着脚跨出衣裤堆,屈起右膝跪上床沿。 李焰不等埃德蒙多爬上床,就猛然伸手将人拉到怀中,抱着夜血者倒上床铺,吻上玫瑰色的嘴唇。 这直接摧毁了埃德蒙多的自制力与矜持,拋开对李焰伤势的顾虑,闔上眼睫揽住金发青年的颈子,贪婪地吮吻对方的唇舌,腿足在热吻中张开,和另一人的双脚勾缠在一起。 激烈的深吻持续了将近两分鐘,结束时两人不但喘着气,唇间还牵着银丝,胯下相对的性器也进入半勃状态。 不过当埃德蒙多从眼角馀光捕捉到李焰左上臂和右下腹的深色色块后,高涨的情慾瞬间散去,抖着手指碰触不规则的色块。 「埃德蒙多?」 「对不起……」 埃德蒙多轻抚变色的皮肤,眼中迅速积蓄泪水,声音也被哭腔笼罩:「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更敏锐一些,更早一点发现,你就不会……对不起!当时很痛吧?痛得不得了吧?」 「当时是……啊。」 李焰听懂埃德蒙多在说什么,乾脆地点头道:「是很疼,头一次疼到快昏倒的地步,但那样很好。」 「哪里好了!你都说疼到快昏迷了!」 「因为如果你没有把我打到动弹不得,我就会把你烧了。」 李焰伸手抹去埃德蒙多眼角的泪珠,真诚地微笑道:「所以那样很好,你没有受伤,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躺在我面前,这很好。」 埃德蒙多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后抱住李焰,将额头搁在对方肩窝细声道:「你真是……对自己多在乎也多保护一些啊。」 「以后会。」 李焰将手掌贴上埃德蒙多的后背,亲吻夜血者的发丝道:「这样你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别只为了我,也为你自己吶。」 埃德蒙多用头轻撞李焰的肩膀,抬起头近距离看见对方的脖子,喉头瞬间涌现乾渴,獠牙也探出半分。 李焰从埃德蒙多的唇缝看见尖牙,没有被尖锐的凶器给吓到,而是直接拉下衣领露出颈部问:「要喝吗?」 埃德蒙多反射动作张嘴,再急急闔上嘴问:「你的身体……」 「已经恢復了,这问题你刚问过了。」 李焰靠近埃德蒙多的嘴唇,扯着衣领再次问:「要喝吗?」 埃德蒙多以动作代替回答,一口咬住李焰的颈侧,将利牙扎进对方的皮肉中,吞嚥从中涌出的浓郁鲜血。 李焰环在埃德蒙多后背的手先是僵硬,再随由颈上灌入的快意放软,抓握夜血者的身躯,接近全勃的肉刃隔着病人袍靠上对方的身躯,明白显示他的兴奋程度。 埃德蒙多品尝着李焰的血液,这不是他第一次饮用对方的鲜血,但头一回和第二回仅吞下不到半口,第三次──生日宴当晚──一心只想救人根本无暇享受,直到今日才能仔细品味挚爱的味道。 李焰的血和他的人一样温热到接近烫热,带着淡淡辛辣味的液体满是野性,但却毫无粗鲁或野蛮之感,宛如生活在荒野中的孤狼,有种浑然天成、不见雕饰的美。 他很想大口畅饮,但这么做别说是重伤初癒的人了,无病无痛的健康之人都受不了,因此很快就转为小口啜饮,同时调整自己的魔力波动,在尽可能与青年同调后,将自己的力量缓缓注入对方体内。 这举动让李焰大吸一口气,掐握埃德蒙多的肩胛骨,在夜血者抽牙退开后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和替你急救时类似的事,不过更加细腻。喜欢吗?」 「感觉很好,像喝营养剂,但舒服多了。」 李焰握起再伸展手指,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掌心片刻,转向埃德蒙多严肃地道:「我今天大概会做很多次。」 「你要做几次都可以。」 埃德蒙多笑着回答,抚摸李焰的脸庞,敛起笑容凝视对方的双眼道:「我,芝加哥的影蝠主埃德蒙多在此宣告:你,李焰是我的挚血,无论血还是肉,灵魂或躯壳,胆敢染指的我通通会击溃,意图伤害的我全部会阻止,今后能支配你的只有我。作为回报,我将我的颈、每一滴血与心脏献给你。」 李焰双眼睁大,望着埃德蒙多几秒后,忽然转开头红了眼眶。 「怎么了?」埃德蒙多问。 「我以为我没机会和你说话了。」 李焰的声音从平稳转为轻颤,抓住埃德蒙多的手抖着喉结道:「也以为没机会吻你了,我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在我捏碎黑玫瑰后……是最后一次。」 「不会的,我们还会交谈与亲吻彼此无数次。」 埃德蒙多轻啄李焰的额头,近距离望着对方的赤眸眨眨眼道:「我今天的工作都结束了,门外没有人在等待,窗外也不会有人经过,你可以尽情吻、舔、摸……用各种方式对待我。」 李焰眼中冒出火光,扣住埃德蒙多肩膀将人由侧卧推成仰躺,再扑上对方的身子由面颊往下连吻。 埃德蒙多轻轻搂着李焰的腰,垂着眼睫透过肌肤捕捉对方的移动,温烫的细吻扫过脸颊啄过下巴,来到夜血者最为敏感的颈部。 他以为李焰会如过去交欢时一般,放肆地啃扯自己的颈肉,然而金发青年的唇齿虽然贴在夜血者脖子上,动作却轻柔如棉花,温柔有馀刺激不足。 「阿焰……」 埃德蒙多五指深入李焰的发丝,轻推对方的头臚道:「你可以吻……可以用咬的。」 李焰停下吻磨道:「脖子是夜血者的弱点。」 「没那么弱。」 埃德蒙多仰头主动将脖子送向李焰,因为渴望而抖着嗓音道:「快点,像以前一样,把我啃到神智不清吧。」 李焰没有回应,就在埃德蒙多以为这代表拒绝时,金发青年忽然将嘴张到极限,重重咬上夜血者的白颈。 「啊哈!」 埃德蒙多大喘一声,比预期中更强烈的快感由颈处灌进神经,令他反射动作抱住李焰,纤白手指揪住对方身上的绿色病人袍,对于阻隔两人接触的薄布感到恼怒。 李焰似乎也有同样的不满,因为下一秒绿袍就沾上星火,迅速化为灰烬落到床上和埃德蒙多身上。 埃德蒙多忍不住张大眼──他没想到李焰能这么细腻地收放火焰,但这份惊奇很快就被对方的手掌抹去。 李焰双手触摸埃德蒙多的腰侧,张开指掌像是要将自身体温压进对方躯体中一般,彻底、不漏一寸的抚揉。 埃德蒙多感觉腰部像被火焰包围一般,烫热得让脑袋难以思考,这相当不正常,因为腰并不是他的性感带,不应该在李焰的指下流泻快意。 ──身体有点奇怪。 埃德蒙多闔着眼瞳喘息,觉得自己的下身一阵湿润,愣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被李焰碰触性器或臀部就湿了。 「埃德蒙多……」 李焰贴着埃德蒙多的颈窝轻唤,声音和吐息绕上夜血者的颈子,将对方激起一阵轻颤。 「阿、阿焰……」 埃德蒙多有些恍惚地回唤,张开眼看见李焰往下挪,伸出舌头舔上自己的乳尖。 舔之后是吸,李焰含住埃德蒙多的乳头,两手向下握住对方的臀瓣,随吮吸一下一下掐揉白嫩臀肉,勃起的阴茎不时触上夜血者的腹部甚至半身,若有似无地彰显自身的硬热。 拜此之赐,埃德蒙多的脸上一片霞红,胸脯被李焰吸舔到酥麻胀起,臀部被揉得抽抖不止,忍不住屈起双腿夹住青年的身躯。 李焰空出一隻手抚上埃德蒙多的大腿,而这一摸让夜血者感到不逊于先前腰侧和此刻胸臀的欢愉,彷彿此处也是他的性感带。 不,正确来说是被李焰亲咬、抚按之处,都成了埃德蒙多的性感带,而这是以往两人相拥时从未发生的现象,夜血者残存的理性对此大大惊愕,再被探向臀缝的手指拖进慾望深渊中。 「你下面好湿。」 李焰笑着望向埃德蒙多,併拢食指和中指插入夜血者湿润的臀穴,推开靠上来的嫩肉,一吋一吋深入恋人的躯体。 埃德蒙多清楚捕捉到指身的推进,整整三周未嚐性事的花径本该格外紧绷,本能地抗拒异物侵入,然而他虽然有涌起不适,可是仅有过去的五分之一不到,而且很快就被麻痒感盖过。 ──为什么? 埃德蒙多混乱地自问,视线在李焰直起上身时略过对方的颈部,看见上头自己留下的咬痕,顿时明瞭身体异常的原因。 他不是第一次与李焰交合,却是第一次和挚血结合,夜血者的本能和累积二十多日的思念化为最顶级的春药,于心理和肉体层面刺激埃德蒙多。 而当李焰的手指按上埃德蒙多的前列腺时,欢愉如涌泉般喷出,夜血者无法克制地收拢内壁夹捲恋人,腿间的半身也细微晃动,自顶端泌出一丝白浊。 李焰嚥了一口口水,抬起头看向埃德蒙多问:「我可以……」 「进来吧。」 埃德蒙多催促,将臀部推向李焰的手指,蹙起双眉难耐地道:「要不然我会……在你进来前就高潮了。」 李焰一把抽出手指,抓了两个靠枕塞进埃德蒙多身下,将对方的双脚架上肩膀,扶起阳具对上裹着水液的肉缝。 「嗯……喔呵!」 埃德蒙多双手抓着头下的枕头,眼睛看不见李焰挺进的画面,但藉由内壁的反馈,脑中仍明白浮现青年硕大的龟顶与粗挺的茎身。 李焰的分身比记忆中粗也比记忆中硬,不仅将埃德蒙多的臀口完全撑开,在挺入途中还让夜血者有种被充盈的不只是臀穴,而是整个身躯的错觉。 而在十多秒的推挺后,李焰将肉刃完全插进埃德蒙多体内,但他没有立刻展开抽动,而是抚上埃德蒙多的大腿,给予恋人抚慰和适应的时间。 这份体贴让埃德蒙多心暖,他张嘴深深吸气缓缓吐息,让自己尽快适应伴侣的粗硬。 靠着思念和对挚血的渴望本能,虽然李焰比平时粗壮,扩张还做得没有昔日充足,埃德蒙多还是在七八回吸吐后就让身体自痛中带麻,转为麻中略疼,再度进入情动状态,半垂着眼睫喘气道:「阿焰……动吧。」 「你确定……」 「抱我。」 埃德蒙多软着嗓音呼唤,以后穴吸捲李焰的粗柱道:「阿焰……我的丈夫、我的挚血,用你的大棒子把我的理智捣成泥……捣成你的形状吧。」 李焰的回应是骤然退出,接着于眨眼间插至埃德蒙多的深处,龟顶直击软嫩的花心,柱身重重擦过腺体,在肉壁中停顿不到半秒后,再重复相同的退插。 「啊啊、啊!喔……嗯哈!」 埃德蒙多仰头呻吟,内穴在头几回贯穿时还有一丝胀痛,但在短短五六次契合后,蚀神的骚麻感已完全盖过痛感,肉壁不再为了挤出阴茎而收紧,而是为了挽留吸捲充盈自己的茎柱。 李焰的呼吸迅速转为粗沉,捲覆肉柱的窄穴比以往紧收,但也比以往湿滑,进出时不但毫无困难,茎径相磨时的愉悦还更加强烈。 但即使快乐如蜜如泉地奔涌而出,李焰却仍感到一丝不满,因为他无法亲吻埃德蒙多。 因次他放下埃德蒙多的双腿,折起对方的腰肢俯身抓住对方的双手,吻住那喘息不止的薄唇。 埃德蒙多张嘴迎接李焰的吻,一面吮吸对方的红舌,一面承受着幅度减缓但速度增快的抽插,十指因为快感而紧紧握住恋人,最后猛然一抖将浊水射上李焰的腰腹。 李焰感觉埃德蒙多的肉径骤然收缩,肉茎被绞得一阵酥爽,待回神时已将滚烫的精液注入夜血者体内。 这把埃德蒙多推上另一个小高潮,沉浸在精水的烫热中,正恍恍惚惚无暇思考时,忽然被李焰圈住腰背拉起来,体内的肉刃一度滑出,再于坐上对方大腿的那刻插回原处。 同时,埃德蒙多也发现李焰又勃起了。 「你……」 埃德蒙多处在高潮的馀韵和花心被直击的酥麻中,揽着李焰的肩头低喘道:「不耐期也……太短了。」 「不喜欢?」李焰抚着埃德蒙多的腰问。 「……喜欢。」 埃德蒙多红着脸细声回答,轻轻掐住李焰的肩肉道:「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也是。」 李焰扬起嘴唇,笑容灿烂地望着埃德蒙多道:「我没想过我会有伴侣。」 埃德蒙多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李焰的笑和「伴侣」两字射穿,还没从衝击中恢復,就被李焰扣住臀瓣往上抬再重重压下。 「呃……啊!阿焰、阿焰……喔啊啊!」 埃德蒙多被连续不断地抬压操得身泛潮红,肉径内的浊液在地心引力下流到床单和李焰腿上,随阳具进出涌出的春水更是氾滥成灾,将两人交叠处染上成片水泽。 李焰见不到自己和埃德蒙多相交的部分,可是他能感受到菊穴的抽搐和咬绞,双眼更近距离瞧见夜血者两眼失焦、红唇半啟,银灰长发随自己的进出晃动的艳姿,眼眸中的窜出熊熊烈焰,将半身从恋人的体内退出,再把对方摆成趴卧在床中央的姿势。 埃德蒙多顺从李焰的摆弄──他被快感衝得意识模糊了,感觉对方拉起自己的腰臀塞入两个枕头,刚想问李焰要做什么,对方就用身体回答了。 李焰由后插入埃德蒙多的臀口,弯下腰抱住对方的身躯,一边揉摸胀起的胸脯,一面不断鼓动腰桿连刺夜血者的穴心。 埃德蒙多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强烈的快乐由下身打入脑壳,而胸前的抚弄也让他浑身酥麻,为了获取更多满足不自觉地将臀部挺向李焰,再被那彻底、没有一丝遗漏的佔有插得心神融化。 而当李焰咬上埃德蒙多的后颈时,夜血者已完全看不清自己在哪,耳朵只听得见身后人发出的拍响和鼻息,身体只能捕捉到李焰烫热的体温,以及反覆盈满自己的硬长肉刃。 「哈啊、哈啊!要去、要化了……好棒!阿焰……老公好棒!」 「埃德蒙多……」 李焰舔拭埃德蒙多的颈子,将阴茎重重刺进对方花径,贴着夜血者白里透红的皮肤道:「我的……我的老婆。」 埃德蒙多眼瞳放大,浑身一僵二度射精,也二度被李焰的热液注满臀穴。 接着,在夜血者体内的精水冷去前,李焰将人翻成正面,扣着埃德蒙多的腰肢猛烈地将因高潮而收束的窄穴操开。 今晚他们要将过去三周空缺的缠绵补回,没有时间中场休息。 -- ~尾声~ 「阿焰,我进来囉。」 埃德蒙多打开梳妆更衣室的门,先看见围绕穿衣镜前的女僕与裁缝师,再瞧见比所有人都高上一个到半个头的李焰。 李焰穿着一袭黑色的订製西装,不以顏色而以布料和剪裁营造细节的衣裤典雅精緻,更完美衬托青年挺拔修长的身躯,令整齐后梳的金发、火焰般的红瞳更加耀眼。 「埃德蒙多大人,请把口水擦一下。」内洛在埃德蒙多身后道。 埃德蒙多肩头一抖,先反射动作抬手想擦嘴,再紧急停止动作转向内洛道:「不要乱说!我哪有流口水。」 「……」 「别沉默啊!我……」 「埃德蒙多。」 李焰的声音将埃德蒙多的视线拉回梳妆更衣室,金发青年推开正在替黑西装作最后微调的女僕,直直走到夜血者面前,将人从头到脚看过一轮后,忽然揽住对方的腰,重重吻上夜血者的唇。 梳妆更衣室内外瞬间陷入寂静,内洛、女僕和裁缝师各自以无奈、惊奇、祝福的目光注视相吻的两人,直到李焰松口才转开眼睛。 李焰后退半步,但手仍搭在埃德蒙多的腰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夜血者道:「你好漂亮。」 「谢……谢谢。」 埃德蒙多红着脸有些僵硬地回答,感觉自己的裤襠有点蠢蠢欲动,连忙将注意力转到李焰身后的女僕与裁缝师身上,微笑道:「诸位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女僕和裁缝师在向埃德蒙多行礼后,迅速离开梳妆更衣室,过程中虽然有人回头偷瞄两人,但在内洛冷漠的回视下,注目持续的时间都不足一秒。 ~后记~ 我,写完啦啊啊啊啊啊(吶喊) 《领主大人不敢告白》是我第五部以夜血者(非人世界)为主题的小说,而这系列从第一部《血色封锁线1》开始算,已经陪伴了我整整九年累积百万字,仔细想想真的很神奇。 当初我写《血色封锁线1》(以下简称《血色1》,二部简称《血色2》)的时候,只是想发洩所追的外国罗曼史中,某个角色和吸血鬼基友惺惺相惜你儂我儂整整两集后,下一集该基友就在短短一章内对另一名女性一见钟情的愤慨,但随着字数和时间累积,我也从发洩情绪转为想挖角这个世界观下的各种可能。 怎么说呢?我在写完《血色1》和《血色2》,发现我虽然在文中设定了夜血者这种族,却没有好好描写过一般意义上的领主级夜血者,薛西莫尔是半路出家意外得到领主位阶,既没受过正统训练,严格说起来心态上也不把自己视为领主;曼努埃尔有受过正统训练也有自觉,但他只是配角,且已经交出位子,故事中也不太有机会描写到他和其他势力尔虞我诈、合纵连横的段落。 为了探究一个有领地有领民正常工作的领主级夜血者是什么样子,我在2017年写了《领主大人不懂做爱》,然后…… 然后我就发现《领主大人不懂做爱》中的主角曼托菲尔也不算一般意义上的领主级夜血者啊!虽然他有领地有领民,但是曼托菲尔自认自己只是代管,是卫兵不是领主呀! 失败没关係,再挑战就好了!所以我接下来写了《深夜便利商店遇见厌世吸血鬼》这本中的主角希格蒙德不只有领主级夜血者的自觉,在手腕性格上也挺接近一般吸血鬼故事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然而…… 然而希格蒙德他一出场整个领地乃自家族的人就死光了,然后直接进入厌世状态了啊! 当然,会发生这种事,很大程度还是作者我的设定问题,我基于个人喜好和其他原因奇妙偏离我的原目的。 不过没关係,那就继续挖坑就可以了(?),为此挖的坑就是大家手上拿的这本《领主大人不敢告白》 本书的主角之一──埃德蒙多其实在《领主大人不懂做爱》就出场过,当时他只是一个出场两次,其中一次还在电话里的配角,可是单单这两次就让我对他萌生喜爱,想要更进一步描写他的故事。 在创作埃德蒙多这角色时,我参考了黑帮经典《教父》,我很喜欢《教父》中单靠间聊碎念就让他人发抖的老教父,不过我不想复製也难以复製如此经典的角色,所以我给埃德蒙多不同于老教父,但会让不少人倍感亲切的特质──他认真工作,但同时也满心想下班去约会。 而在李焰的部份,我心中最初冒出的设定是:他是一个义大利人,但却使用中式姓名。而以此为起点,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进而建构出他的过去和心中最大的愿望。 李焰想拋开自己不堪的过去,换一个新身分重新开始,因此他丢掉从小使用到大的「佛罗格」,使用人生第一个朋友给自己所取的名字──李焰。 说完角色来说故事编排,这此採用的是我很喜欢的两名主角各一个篇章,交错推进剧情的模式,基本上血色系列扣除《深夜便利商店遇见厌世吸血鬼》都是採取这种写法,但我在写《领主大人不敢告白》时其实有点不安,因为……这篇很慢热。 在写了一年多攻受第一章就滚在一起的文后,我想要给自己换一个口味,来一个徐徐推进的故事,可是这种安排也会直接导致故事开头爆点不足,不容易抓住读者的眼珠,所以我也做好前期会反响会有点差的觉悟,结果…… 前期反响的确不怎么样(我承认我还发私噗跟朋友讨拍过),但后期的推文数和回文都慢慢增加,感谢大家没有放弃我放弃这个故事,谢谢你们! 这边爆一个不算料的料,我在写埃德蒙多第一次和李焰约会(他在喷水池前以为被放鸽子哭哭时)时,其实是刻意仔细描写埃德蒙多的日常工作,让李焰在该章节尾巴才登场,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我想实验看看,能不能藉此让大家和埃德蒙多感同身受,涌起「干干干我要下班我要约会,我想见阿焰,奥客滚啦」的暴躁和期待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后记已经破一千七了,赶快来收尾! 我要特别感谢一些人,首先是噗浪上的《领主大人不敢告白》小圈圈的成员,他们替我抓出很多错字bug,并且第一时间给我回馈,让我有动力完成这本书;接着是所有从第一回追文到最后一回的朋友,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希望你们都有从中获得乐趣。 埃德蒙多目送女僕与裁缝师远去,暗自调整呼吸平静情绪后,再次看向李焰问:「衣服还合身吗?有没有哪里太紧太松或不舒服?」 李焰没有马上回答,他伸展手脚,蹲下、站起、弯腰再跳跃,充分活动关节和肌肉后摇头道:「都没有,很坚固。」 「那就好。」 埃德蒙多伸手拉正李焰因伸展而微微歪掉的领带道:「这套西装用的布料出自高阶蛛人,上头还有数个防御和恢復魔法,能挡下绝大多数的攻击。」 「埃德蒙多呢?」 「我的话……认真起来还是能打穿,不过我这种等级的非人也不多,北美大致就七人。」 「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的衣服。」 李焰抓起埃德蒙多的外套下襬问:「这上面也有做防护吗?」 埃德蒙多先是愣住,接着心头同时泛起暖意和酸楚,暖的是李焰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酸的则是对方丝毫不在乎自身安危。 「有吗?」李焰严肃地追问。 「当……」 「当然有。」 内洛替埃德蒙多回答,平静地收下主人投来的不满视线,举起手机亮出上头的电子鐘道:「我无意阻止两位重新爱上彼此,但本次部族共决订在九点半,而现在是八点零三分,考量到这次举办地点的车程,以及芝加哥假日的交通状况,请两位在五分鐘内移动到停车场。」 埃德蒙多的嘴角抽动两下,一把握住李焰的手,拉着人类朝大门口快走,用力拍开电梯门后鑽进电梯厢中。 内洛随后进入,俐落地戳亮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楼层按键。 埃德蒙多握着李焰的手,眼角馀光发现恋人的眼神有些飘忽,靠向对方问:「怎么了?」 「我……」 李焰拉长尾音,红瞳中浮起鲜明的不安问:「真的能用你的挚血的身分,而不是犯人的身分去部族共决吗?」 「有何不可?」 埃德蒙多掛着浅笑反问,沉下眼瞳低声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将你视为犯人。」 「我要是不当犯人,你的盟友会把怒气发洩在你身上。」 「他们时常这么做。」 埃德蒙多轻笑,拍了拍李焰的手背道:「别担心,我的自保能力比你好一百倍,多信赖也多依赖我一些。」 「我相信你,但我不习惯依赖人……我会努力。」 「请务必努力。」 埃德蒙多温柔地微笑,看见电梯门开啟,挽着李焰随内洛一同走向休旅车。 内洛解除车锁,打开休旅车后座和助手席的车门道:「埃德蒙多大人,请上车;李先生,请和我一起坐在前座。」 「咦?为什么!」埃德蒙多睁大眼。 「因为这样才能避免两位在路途中性交。」 内洛拍拍助手席的车门催促:「李先生,这里请。」 「阿焰要和我一起……」 「我坐前座。」 李焰截断埃德蒙多的抗议,坐上助手席望着错愕地恋人道:「今晚的埃德蒙多太漂亮了,坐一起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埃德蒙多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盯着一脸严肃的李焰和脸上明白写着「我就说嘛」四个字的内洛,恼怒又喜悦地把自己扔上后座。 李焰的面容映在照后镜内,那金丝般的短发、媲美红宝石的眼眸和承载两者的珍珠色皮肤宛若迷宫中敞开的宝箱,让人忍不住想出手捞取。 但埃德蒙多压下了伸手的慾望,因为他同时在李焰的颈侧看见自己遗留的咬痕。 这是他的宝箱,他的男人,他的挚血,无须再以任何举动宣示主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