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国毒妃》 第一章 靡靡公子音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清风明月夜,云疏浅淡,暗影迷离中树影摇曳,似张牙舞爪的鬼舞。 夜半宵禁时分,城中一片宁静,当然除了春香迷离脂粉,肉滚翻红浪之地的青楼艳院。 以及…… “啊……不要,放开我!” “呜呜……不……嗯……来人……嗯。” 妓院附近散发出靡靡酒臭的巷子里……有女子娇吟婉转啼哭,如被欺辱的叫春的猫儿一般,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 幽幽低泣又似一抹艳鬼妖魂,勾出人心底最恶的欲望。 引着暗夜间,一盏青灯,一抹碧影幽幽而来。 那碧影青衣绣竹,淡白宽袖,风过之处,半点暗香缭绕,悄无声息地在巷子口驻足。 那巷子里的女子娇吟婉转的哭泣仿佛愈发的大了些,来人停住脚步之后,看向巷子里。 明暗不定的红色灯笼光下,有男子的淫笑声声不断,两道男子的身形强行按住了女子在地上,男子粗犷的背影挡住了女子纤细的身躯,在那女子身上不断地耸动着,看不见春光无限,却只见一地散落的破碎衣衫,还有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一只红色缠丝玛瑙玉镯,越发地衬托得那女子肌肤雪白,引人遐思。 幽幽红灯,男子暗影猥琐,娇柔女娇媚的啼哭。 这般情景—— 来人轻笑了一下,竟仿佛兴味盎然:“呵呵……。” 这声轻笑空灵,也轻微,宛如流落的一点庭前被夜风吹响的八角铃声。 但是却蓦然惊起了黑暗巷子里做恶的两个男人。 “是谁!” “谁在那里!” 他们直起了身子,陡然一转头,方才看见那巷子口处站着的人,清冷的月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愈发的显得他身形修长,他微微抬手,拨开被夜风吹乱的发丝,隽秀俊美的面容便被月光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秀眉修目,尤其是那眉眼之中,仿佛月光被裁了一段下来,盛落在其间,眼瞳隐隐有浅淡迷离的光华。 一袭宽袍大袖云锦缎绣翠竹的的袍子松松挂在他身上,修腰间只横了一条全无刺绣翠色的腰带,绣着精致棉云纹的宽袖子甚至都半拖到了地上,外袍半敞开,里面中衣潦草地束着,便是这样近乎不修边幅的模样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 映衬着他白皙手中一盏幽幽青灯,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便是同为男子的两个粗野的混混,也不免怔愣分神了好一会,直到身下的女子动了动,低低抽泣着唤了声:“公子……公子救救奴!” 那两个混混儿方才清醒过来,瞬间对着巷口的人怒目而视:“臭小子,管老子的闲事,想死么!” 他们撸起袖子就往哪巷子口走去。 身后传来少女的柔软低低哭泣。 那站在巷子口的年轻人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二位不要弄错了,在下不过是路过,看这春色正浓,所以不免驻足浅望,绝非有意耽搁二位的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只管继续,不必管我。” 这番话说出来,让那两个混混瞬间呆滞,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一脸正气地说出这种懦弱的话来,而且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连着他们身后哭泣的女子低泣的声音也瞬间停住。 夜白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两个僵住的男人,微微一笑:“若是二位不喜人旁观的话,那在下离去就是了。” 说罢,他便施施然地优雅转身,懒洋洋地挑着他的青灯笼就往外走。 两个混混面面相觑,呃,这么干脆地就走了?! 两人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犹豫,但是听到身后那娇滴滴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两人一咬牙,转身就朝夜白冲了上去:“呔,那小子,你打断了爷们的好事,便想要溜么,哪里有这等好事!” 夜白微微偏过脸,忽然轻笑了起来:“哦,难不成二位是觉得三人行不够爽快,要邀请在下一起加入么,这倒是个很刺激的主意呢,如果可以最好加上绳索把那女子分开腿儿吊来,再准备些蜡烛、皮鞭或者玉势什么的,个中滋味更好,极为刺激。” 混混一:“……。” 混混二:“……。” 僵住的两人瞬间风中凌乱了,忽然觉得自己人生观被摧残了,其实这个道貌岸然的货才是个标准的无耻淫贼吧! 但是片刻之后,夜白又微微地叹息了一声,秀逸非常、清风明月的面容上闪过惋惜:“可惜了,在下虽然很想试试这采花巷里的一品春色的味道,但是奈何家中有火烧眉毛的急事,不如下次与二位仁兄再约这品花弄玉的妙事可好?” 他……他这是在邀请他们吗? 混混们脑子里有点混乱,但是他的表现和传闻中不同啊! 明明就应该是英雄救美的戏份啊! “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公子就不能救一下小女呢?”娇滴滴婉转的女音带着让人酥麻的声音在巷子下响起。 幽幽的红灯笼下,女子玉体半裸,只胸前挂着一抹红艳肚兜还是被撕开了来得,胸前风光露了大半,巍巍颤颤,雪白诱人,再加上一双暴露在外的雪白的长腿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全是欲色,却偏生长了一张娇滴滴的不过十四岁的天真面容,挂满了盈盈的泪珠。 真真是……妙人。 便是看遍美人春色的夜白看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童颜巨乳,堪媲美苍井空啊!” “苍井空?”一名混混有点不明白,呆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夜白以扇遮唇:“对,东洋的头牌花魁,其画册索金甚多,肌骨软处真真乃绝妙之物也,令人欲仙欲死。” 两名混混闻言,顿时眼冒金光。 那带泪的‘童颜巨乳’少女顿时脸色不大好,随后咬牙含泪道:“公子,您还没说您何等火烧眉毛的急事,要抛却奴呢?” 夜白转身,一摇三摆,似醉了点酒似地离开,身姿却极为潇洒:“在下家中圈养一小公狗,昨日隔壁邻居送来一小母狗,今日乃小公狗初次发情之日,身为主子的,怎么能错过我家爱犬初次云雨的美妙场景?” 混混们:“……。” 少女:“……。” 果然,‘火烧眉毛’! 那童颜巨乳的少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恨色,啼哭声陡然尖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两个混混方才勉强捡起自己的三观,然后一咬牙,抽刀子就朝夜白的头上砍去:“我操,胆敢玩你大爷,找死!” 夜白却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提这青灯慢悠悠地曳曳而行,未曾感觉到自己脑后有刀锋砍来。 两个混混眼中喜色一现,这就是要得手了?! 但是却见他忽然懒洋洋地似挥舞了下衣袖,似打算将拖在地上的宽袖穿起,霎那之间,便似这不经意的一挥,两个混混顿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他们立刻下意识地闭上眼,但下一刻便觉得胸前陡然一道巨大的力道勃发出来。 下一刻,惨叫声便不自觉脱口而出,同时两人齐齐飞了出去,直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滑落在地,口吐鲜血,已然昏迷了过去。 那少女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幕。 夜白收回腿,伸手轻弹了下衣摆上看不见的灰尘,懒洋洋地一笑,向她走了过去。 虽然陌上公子人如玉,但是这种时候,少女却只觉得浑身发毛。 他微微倾身,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张清风明月一般秀逸非凡的面容,似笑非笑地凑近她,直到他的丰润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脸颊,让少女忍不住既害怕却羞红了脸,心跳如鼓,微微颤抖:“公子。” “回去告诉你们家坊主,她若是要自荐枕席,四少我不介意红袖添香,只是这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戏码,四少我没兴趣看她一演再演,否则下一次她就等着名字出现在赫赫和亲女的名册之上。” 夜白冰凉的声音宛如当头冷水在少女身上泼下,让少女脸色瞬间惨白,江湖上谁人不知道藏剑阁少主——夜四少,最近刚与官府合作,接了一项选秀的活儿,而且是为赫赫人送嫁的和亲选秀。 那赫赫是什么地方,女子听了皆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但是朝廷极为重视,被选上但敢不从者,便是坐连三族之罪! “你……好残忍,你明明知道姐姐她爱慕……!”少女眼中闪过泪光与恨色,咬着唇道。 夜白轻笑了起来,手指极为温柔地擦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珠,顺带为她披上衣衫:“两厢情愿方为情,否则便是怨偶难成,若是爱慕,我便轻易娶了,方才是辜负情深义重,别哭,四少看不得女儿家的泪,女儿家的泪最是贵重的。” 那淡柔的气息和温柔的指尖瞬间让少女痴了,只能痴痴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转身提着青灯一路清风拂柳堤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中只余下空空荡荡的青叶之香弥散。 少女,瞬间闭上眼,轻轻抚住自己胸口,面色如绯。 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多情,却又如此……无情。 风月无解,只留下一地破碎相思意。 ……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呢?面对这般春色美人都不举! “当然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假……啊嗷!”少年喊疼的尖叫声瞬间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 夜白淡淡地瞥了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娃娃脸小厮一眼:“小七,你这是嘴贱恨舌滑不想活了,嗯?” 少年捧着被灯笼敲出一个包的脑瓜,咬唇啜泣:“四少,你的女人太多了,这样不道德!” 藏剑阁的少主夜白,人称夜四少,乃江湖第一公子,武艺卓绝,俊美隽秀无双,气韵天成自不必说,风流更是一等一的,怜香惜玉,那狂蜂浪蝶一马车一马车的装不过来。 但是身为他小厮的自己,却很凄惨,一个女人都吃不到啊,吃不到! 夜白漫不经心地轻笑:“嗯,难道我不是一向以不道德为终身奋斗的目标么?” 小七泪流满面:“……。” 转眼便到客栈了,夜白瞅瞅自己面前早关上的门,想了想,还是足尖一点飞身跃过院子。 小七嘟嘟哝哝地正要跟着爬墙,却陡然听见‘哧通’一声,他错愕抬头,发现自己家主子——不见了! 轻功顶尖,几乎无人能及的主子,好像,似乎……掉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母猪上树,自家主子也不会失足掉下去啊! 曾经夜白也这么觉得,但是很可惜,母猪没上树,但是他真的就掉下去了! 被人拿东西给射下去的,摔了个狗吃屎! 夜白只觉得自己蹭到几处瓦片,然后‘砰’地一声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红纱与织锦之中,呃……或者说那堆红纱和织锦里,还有……半裸的女人?! 妈的,又是哪个骚包来搞他了! 是谁说古代女子低调内敛的! 摸着那顶住自己胸口发疼的光洁长腿,夜白心中暗恼,而且这女人的腿也太长了吧,跟个男人腿似的! 夜白真的恼火了,勉强捂住自己摔痛的鼻子抬起头,正打算开骂,却陡然一震,连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那是怎样一张面容…… 便是阅尽千帆,那咫尺间的绝色佳人,也只能让在脑海里闪过一句诡谲而奇异句话。 艳骨魅香,欲色天成,忘生念死。 这是一张,没有什么比‘欲’这个词更合适形容的面容。 …… 佛前修罗色,魔前观音像。 而彼时,夜白尚且不知,这不过是他,或者说是她诡谲奇幻人生的又一个开始而已。 ------题外话------ 非NP,1VS1,欢迎入坑~各种求包养~ 照旧三观不正,人生颠覆,各类变态和各种萌物出没其间,欢迎捕捉属于你的那一只,妞儿们知道我写不来搞笑文的,额~写着写着就走样了,当然,变态也有欢乐时光滴。 不过此坑可能要至少两个月后填,大家包养了,到时书架后台能第一时间看见更新,不必一直刷新。 第二章 春秋无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两年后,天宁三年,春 江上春雨霏霏,风中雾露绵绵。 竹叶儿上沾着的雨珠儿仿佛翠玉凝成,欲落非落,凉薄的风儿一吹,便化成晶珠一颗落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手上一只绿玉碗正正接了那一颗竹露,水色飞溅开染上他手上半幅衣袖。 坐在竹窗边的白衣少年收回手里的碗,看看碗里的竹露已经半碗,他满意地一笑,在竹台上个搁下碗,正打算起身去寻一个小炉子煮上,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一个紫衣美貌少女提着油纸伞进来,正巧见着他手里端着的碗,顿时嗔恼了起来。 “四少,您怎么又去接竹露了,这阴天雨凉的,您身子骨不好,怎么受得住!” 夜白的身形一僵,他俊秀雅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后便微微一笑:“只怪我家秋儿手艺好,这肚子馋虫耐不住,只等我家秋儿的竹露软香粥来抚慰,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一番戏谑,却让紫衣少女转嗔为喜,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奴婢可不是四少您那些红粉知己,用不着这您这般哄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她却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油纸伞去淘米做粥。 不多时,她便将一碗清香扑鼻,卖相极佳的粥便端了上来。 夜白洗了手坐下,却听身边的紫衣美婢一边布筷一边忽道:“四少,听王叔说府里来信了,让您即刻从庄子里回府,您打算只带上宁夏是么,秋家竟然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打小就扔在外头庄子养大的孩子?” 夜白的手一顿,随后淡淡道:“我到底是秋家子,有些地方虽然不想回,却也不得不回,何况我娘病了,总当回去侍奉的。” 若非额秋家将他扔在乡下养大,他也不会遇到了藏剑楼主,成为藏剑楼的传人,逍遥江湖多年,秋家少了个不起眼的四少爷,江湖多了个夜四少,被放逐是他的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低着头的紫衣婢女,柔了声音道:“宁秋,你性子素来机敏,跟着我多年最能托大任,宁冬武艺便是江湖上也属顶尖,有你们二人在江湖里替我和师傅守住藏剑楼,我放心。” 宁秋再抬起脸儿来的时候,眼儿是已经红了:“就不能不去么,您十年前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秋家根本是个吃人的地儿!” 夜白苦笑,有些无奈:“江湖虽广,却还是难避公权临头,何况秋家还有我的牵挂。” 秋家,原姓白,天极一朝之开国功勋,家祖功高,封疆大吏,拜定军候,为守疆土,而立之年方才娶赫赫贵女为妻,三代孙弃武从文,官至宰辅,因天朝第三代帝君名讳中有一个‘白’字,为避讳,帝赐姓‘秋’,乃千秋基业之意。 可见圣恩眷宠,此后秋家数代子孙也不负恩泽,人才辈出。 但是夜白却知道,如今这些光环笼罩下的秋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深渊,也许……还是自己的地狱。 他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宁夏在他身边坐下,有些忧虑地看着自家主子:“四少,您两年前那夜出游受了重伤,如今师尊已不在,只有宁夏在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她曾说让她家妹子进来顶了宁春的名字侍奉您,我只瞅着那丫头有些轻浮,年纪又小……。” 夜白笑了笑,秀气的面容上带来一丝慵懒:“无事,左右只是侍奉在一边罢了,只做普通的丫头,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 想起两年前的那夜,那张黑暗中宛如妖异魔狱红莲的面容,他忽然心中一悸,微微颦眉,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肩头,仿佛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罢了,只当噩梦一场! …… ——老子是四少很迷人的分界线——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天宁四年,冬,初雪 秋府 “怎么样?”宁春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有些焦灼地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压低了声音道。 宁夏从墙边缩回脖子,对宁春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守门的嬷嬷们发现咱们,若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宁春咬着嘴唇,眼眶红了一圈:“可是,主子已经在祠堂里饿了两日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东西再不送进去,如何熬得住?” 宁夏有些烦躁地瞪了她一眼:“你别哭了,成日里只会哭,还没到给主子收尸的时候,你嚎什么嚎!” 宁春瞪大了眼:“你怎么这么说话……。” 宁夏也不理会她,径自不耐烦地一转头,压低了声音:“好了,你闭嘴就呆在这里,别给我添麻烦!” 随后,她猫下腰抱着怀里的小暖龛,朝着不远处的小门一路小跑过去,宁春一呆,没有想到宁夏说走就走了,她盯着宁夏的背影,委屈地扁扁嘴儿。 宁夏猫着腰一路小跑,靠近祠堂大门之后,趁着祠堂小门那老嬷嬷低头指挥着人搬动炭筐时,她眼睛一眯,抱着怀里的暖龛压低了身子就冲了进去。 宁夏身子娇小,灵活如猫儿,三蹦两转,擦着人的视线死角,竟在那些嬷嬷和小厮的眼皮子下,就要躲到影壁后面去了,却不想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那声音细软娇弱,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门那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娇黄,也看见了还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宁夏。 宁夏僵住了身子,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向那门外跌倒的少女,脸上神色渐渐扭曲狰狞。 门外跌倒的宁春脸色惨白,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随后,她越说越伤心,最终仿佛承受不住周围那种冰冷讥诮的目光和宁夏狰狞的神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 “什么人,敢在祠堂前这般喧哗!”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让那阴沉着脸叉着腰,正指挥着小厮去把宁夏和宁春抓起来的看门嬷嬷一惊,脸色变了好几次,恶狠狠地瞪了宁春和宁夏一眼,随后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迎去,一边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一出门,就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伏下腰去:“秦大姑姑。” 那被唤作秦大姑姑的女子,上面一件宝蓝斜领交襟茱萸的水云缎褙子,下着一袭老竹色绣蝙蝠纹的精致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袄子,手上笼着一只暖筒,已界中年模样的女子,容貌虽是眉目清秀,但这般冰冷的风雪天中,她的头发一丝不乱,神色之冰冷,让人望之生畏。 身后跟着四名女婢,也皆是上了年纪,面无表情,矗立在那里便是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嬷嬷,眼珠子都没有动:“章河家的,你这是不打算再当这份差事了么?” 那章家婆子顿时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瑟瑟道:“大姑姑饶了我吧,这事儿是……。” 没等章家婆子把话说完,那秦大姑姑面无表情地问:“有人擅闯祠堂?” 章家婆子赶紧点头:“是,都是老婆子疏忽……。” 她话音未落,秦大姑姑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点点头:“擅闯者就地打死,未曾闯进去者发卖。”随后她一转身便箱门外走完去,竟是完全没有打算听一听事情的原委。 这般的轻易处置人命,但是其他人却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脸上不见一丝诧异之色。 那章家婆子看着那宝蓝色的背影,心中轻叹了一声,恭敬地一转身,指挥其他人去把春、夏两个丫头拖出来。 她尖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听见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大姑姑眼里却是个揉不得砂子的。”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宁春瞬间嚎啕大哭,而被押出来的宁夏却面无表情,阴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抱着的暖龛。 章家婆子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想起她惹的麻烦,心头火起,一伸手就夺过她手上的暖龛,劈头盖脸地朝她头砸去。 “咚”!暖龛里的炭火掉了出来,撒了宁夏满脸,饭菜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尖锐的暖龛角砸出来一个血洞。 章家婆子一愣,宁夏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额上的血一般,抬起头狠厉地瞪着她,嗓音尖利地笑了起来:“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厉鬼,半夜定来寻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宁夏满脸油污灰烬与血,让她赤白的眼珠子看起来仿若厉鬼,看得章家婆子心头一颤,捂住胸口挥手颤声命令两个小厮:“反了,反了,还不快拖去一边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痛传来,章嬷嬷痛的尖叫起来:“啊,痛死了……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淡淡地响了起来:“章嬷嬷,你要打杀我的人,是不是该请个人问问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着的宁夏咬着唇,眼里含泪,却硬生没落下来。 章嬷嬷一转头,看着来来人隽秀俊美的面容,在风雪之间,他眉目清冷,神色从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却不显得丝毫寒酸局促,只见素雅。 平日里最温和到下人们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位少爷,如今却让章嬷嬷莫名心头一紧,忍着骨折剧痛,哭丧着脸嚅嗫道:“四少爷!” ——老子是四少爷是个温文尔雅的假货的分界线—— 秋府*风华阁 “母亲,且试试女儿的手艺。”少女娇稚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亲这几日可积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恶,这是说妹妹居心叵测么?” “好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的时候,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却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夫人根本都没有见他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贱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下贱出身的。 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子寒气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唇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 帘子内程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细雕,壁上挂着各色字画,幅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一个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但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年轻人与少女,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贱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 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是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日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题外话------ ~啦啦啦,大家元宵后快乐~ 第三章 去死,可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美妇看着他秀逸无双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气,但就是这样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出手就断了章嬷嬷的手腕,她眸光微微闪,也不继续话题,只摆摆手:“四哥儿且用膳吧。” 秋叶白一愣,这才注意到台上还有以两碟菜和一碗饭,一碗汤,热气腾腾,菜肴精致,这对于饿了两天的人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秦大姑姑却忽然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老爷说四少爷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经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这般毫无声调的声音突兀之极,杜氏一顿,有些无奈一笑:“得了,终归是骨肉一场,老爷那,我自会去说,你这老东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说话,转头去给杜氏上茶,秋叶白也并不推辞,径自在台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饭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烟雾,悠悠道:“听秦大姑姑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挡着善宁的婚事,甚至要为她送嫁?” 秋善宁,正是秋叶白一母同胞之亲妹。 秋叶白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着他,片刻,温然而无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伤到如今都没有好利落,罚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写经文,我和你父亲都心疼呢。” 秋夜白垂首:“都是叶白的错。” 杜氏看他低头用膳,也不再多说,含笑地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秋叶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温然而恭和:“多谢母亲赐饭。” 杜氏正看着书,没有抬头,只摆摆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唤这个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赏赐一顿饭,说一句话罢了。 “是。”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中玩味,对于杜珍澜这样的人来说,卑躬屈膝的人见多了,忤逆倔强的人更是触怒了她,反而倒是他这样不卑不亢,自然大方又不失恭敬,偶尔出手却狠辣的人,反而叫她新鲜。 人一觉得什么东西新鲜,反而不会随意下定论和处置。 但他转身从帘子里出去的霎那,杜氏的声音忽然再次漫不经心地响起:“那个叫宁夏的丫头,处置了罢,跟在哥儿们身边,迟早把好好的哥儿带坏了,不成个样子。” 秋叶白身形一顿,心中讥诮,到底是容不得冒犯了她权威的奴婢么,只道:“是。” 离开了风华阁,风雪极大秋叶白慢慢地走着,直到回到自己所在地,看着在远处正在等着他的两个丫头,慢慢踱了过去。 “主子。”宁春眼含泪水地匆匆而来,抱着一件略旧的披风给他披上,宁夏洗干净了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又被夫人罚站在雪里了么,真真是没用。” 宁春朝着宁夏怒目:“你说什么,不是主子,你早就死了!” 宁夏冷笑,不说话,转身进了房。 倒是秋叶白忽然看着宁春,笑了笑:“春儿,你真好。” 宁春看着他俊秀的容颜,羞涩地低下头:“四少爷。” 秋叶白柔声道:“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儿?” 宁春羞涩地点点头:“您自吩咐。” 秋叶白笑了笑,挑起她的脸颊,轻声道:“为我——去死可好?” 他,不,她——秋叶白最喜欢的,便是美人了,即使惊恐的美人也很好看,比如面前的宁春。 “四少爷……宁春……宁春……。”宁春脸色苍白而惊恐,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秋叶白冰凉含笑的眸子的光,仿佛天地之间最凉的雪光让她觉得喉头一梗,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叶白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道:“二哥许了你什么,调你去他的院子,甚至是姨娘之位,所以你可以罔顾你亲姐姐宁夏的性命,也要断送四少我的性命?” 宁春面如土色,最终她还是噗通一声软在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四少爷……主子,饶了宁春吧,宁春只是……。” 秋叶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悠然地松了手,转过身向房内慢慢走去,留下瑟瑟发抖的宁春跌坐在地。 进了房内,秋叶白不意外地看见宁夏坐在一只小炉子边,一向倔强的面容上,已经是泪流满面,看见秋叶白进来,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并不说话。 秋叶白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如既往般怜香惜玉地去扶她,而是转身坐在布置简单朴素的暖炕上,顺手取了一边台上一直温着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品了一口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可是对我处置你妹妹有意见?” 宁夏跪在地上,眼底闪过痛色和悔色,随后木然地道:“是宁春背叛四少的信任,也是宁夏辜负了四少的信任,宁夏无话可说 。” 从那时宁春跌倒,引来了章婆子的注意,暴露了她的行踪,让她陷入绝境,也等于将四少陷落入危机之后,她再就开始怀疑宁春了,再想起宁春最近在四少被关入祠堂之后便行踪可疑,还有那些多出来的金银首饰……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得清楚明白,宁春有问题。 秦大姑姑的背后是什么人,她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那一位的意思就是有人陷害了,可是不管如何,这个四少爷不遵父母之训导,指使丫头携带荤物进入祠堂,冒犯祖宗神明的罪名,四少爷是担定了。 今日不知道四少爷使了什么法子平安脱身,若是按着那一位平日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有她的手段,除非四少决心叛出秋家,否则只怕是不能平安从她的风华阁里出来。 秋叶白看着她,片刻,搁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可你依旧跪在这里,便是依旧不想放弃保她一命是么?” 宁夏闭上眼,泪水滑过她惨白的脸颊:“是宁夏欠了四少,只是家母闭眼之前,有过嘱托照顾家妹,只要您能让宁春活着,什么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什么都可以?” 宁夏一顿,立刻点头,四少的天地不在这秋家里,四少的能耐和心性更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所以,宁春在他眼下做的那些小动作,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只怪自己不曾好好地教好这个妹妹,四少只要留下她一条命,就已经是恩典。 秋叶白看着她,心中轻叹了一声,姐妹到底是骨肉至亲! 不过,不正是因为宁夏这样的性子,自己才信任这个丫头的么。 片刻之后,秋叶白品了一口白瓷杯子了里劣质茶叶泡出的茶水,淡淡道:“去把她的脸剥下来制成人皮面具吧。” 大夫人既然想只给她留一个不忠心的宁春,那她就给大夫人一个宁春。 这般轻描淡写,却带着冷酷的命令,让宁夏身上一颤,随后恭敬地伏下身子:“是!” 打发走了宁夏,秋叶白走到窗边,推开窗来,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 苍茫青天,皑皑白雪,寒意逼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到这世间已经十八年,偶然间午夜梦回,仿佛还是觉得身在梦中,自己还是那个在藏书馆里替父亲整理他的藏书和无数枪械的少女,转眼间醒来,却已经在这个世间做了个假男儿十数年,只为保住自己的命,不必沦落到那最悲惨的地步去。 却不想也有了自己的新的天地,到底没有闺阁女子的束缚,加上被送到庄外长大,遇到了自己的师傅,让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她却也在江湖磨砺中,变得冷漠,甚至冷酷,前生那个朗然阳光的寻常少女仿佛已是旧梦。 只是若非如此,她在被接回秋家的第二日只怕就没命了。 ——老子是四少坏心眼的分界线—— 秋府 杜仲楼 “什么,秋叶白那个混蛋竟然毫发无损地从夫人的楼里出去了?!”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 “是,二少爷。”小厮偷偷抬眼看了男子因为愤怒和惊愕而略显狰狞的俊秀面容一眼,赶紧低头。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暴虐的光,随后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阴沉地道:“哼,杜氏那蛇蝎心肠的贱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填房,平日里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把咱们家里任何人放在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冒犯她,手段酷毒,这一回倒是稀奇,竟然把违背她命令的秋叶白就这么放出来了?” 小厮大惊,左右看看,赶紧颤抖着低声道:“我的二爷,您可别这么说话,千万小心隔墙有耳,大夫人身边的人可都是司礼监出来的!” 秋凤雏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冰凉狠厉的光:“这一回算秋叶白好运气,进了祠堂还能活着出来,不过下一回,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第四章 运气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少爷,您这是何必……四少爷去年才回来,也不得老爷看重。”安和瞅了自己主子一眼,轻声道。 秋凤雏原本生就一副秀气非常的娃娃脸,看着纯秀,此刻听着小厮的话,那脸孔上生出很不协调的狰狞来,他冷笑:“何必,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母亲的手上,他若是不回来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怎么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呢,若是他死了,想必五姨娘那个贱人一定会很痛苦。” 何况,他真是太讨厌秋叶白那种波澜不惊、温文尔雅的模样了,一个养在庄子上的野小子,凭什么做出一副尊贵清雅贵公子的样子,真是虚伪。 安和有点无奈地暗自在心底嘀咕,其实二爷到底还是嫉恨着四少爷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六小姐办赏花宴,请来了不少大家闺秀,二爷原本和几位公子爷远远地站着吟诗作画,引了不少小姐们的注意,却不想一转头见着四少爷走过,顿时所有的小姐们的目光都被四少爷夺走了。 虽然知道是个不打眼的庶子,但是二爷已经是将这番仇和记下了,新仇旧恨一起,二爷对付四少爷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狠辣。 “可是您都已经下了两回手了,没一回成功的,四少运气似乎比您好。”安和低声嘀咕。 闻言,秋凤雏顿时大怒,一把揪住安和的衣领:“你说什么?!” 安和赶紧把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求饶:“没有,小人什么都说!” 秋凤雏狠狠地盯着他,随后眯起眸子:“哼,那个混蛋运气确实好,否则若他是个女儿身,又在我秋家行四,呵呵呵呵……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惨的人,秋家会成为他的地狱!” 安和乖觉地低头下去,不敢再说话。 他心中却默默地想起了那个流传了多年的宛如诅咒一般的——命令,或者说说属于每一代秋家四女的厄运。 朝廷钦天监天天祭书有言,开国大族秋家出生的第四个孩子,若为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人人可驭,至死方休。 历代秋家第四女无一不是悲惨结局。 四少爷,还好不是生做了四小姐,确实是他的运气。 …… ——老子是四爷威武,还不快点跳坑,公主殿下明儿要出来鸟的分界线—— 风华阁内暖意融融,精致的兽头香炉内燃着名贵的沉水香。 清一色低眉敛目的蓝衣侍女们安静地站着,各自捧着汗巾香膏等物,只等候着门帘内的女子沐浴完后款步而出。 珠帘摇动, 杜珍澜扶着秦大姑姑的手款步坐上她的精雕黄花梨软榻,闭着眼任由身后的侍女为她擦拭满头的青丝,另外一个小侍女则自动跪下取了玉锤为她锤腿。 “公主,四少爷让人给您送上一份他亲笔在祠堂里抄写的佛经。”秦大姑姑轻声道,顺带将搁着手抄佛经的银盘送上。 杜珍澜睁开细长的眸子,看了眼那佛经,一边随手翻了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嗯,今儿跟着他的是哪个丫头?” 秦大姑姑道:“是宁春,昨日宁夏那丫头去天云塔上为四少爷取一册《地藏经》,却不想失足从塔上掉了下去,一路撞到塔角,摔得整个人血肉模糊。” 一边的侍女们听得这般详实的表述略微脸色发白,但看着秦大姑姑平静的模样,杜珍澜轻笑了起来:“啊,真是可怜,血肉模糊……岂非看不清脸了。” 秦大姑姑点点头:“是。” 杜珍澜翻书的手顿了顿:“真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冰冷的气息,让侍女们微微心中发寒。 但下一刻,杜珍澜翻书的手上一停,从书里摸出一张精致的薛涛签来,她挑了下眉,拿着书签在鼻下一闻,随后闭起眼:“绮罗香……呵,咱们家这位四少爷还真是个知情达意的。” 绮罗香,乃是百香经中记载之神香,生于极阴之处的水火相交之间的焦木所炼制,理气安神尚在其次,最好的作用便是行经暖宫,调理阴阳,最是驻颜,极为难寻觅,有市无价。 而秋家主母每到天寒地冻便不爱出门,而便是夏日她穿着都比寻常人多几分,是人人皆知的。 而且秋家主母,确实还有痛经之症,这就不是人人皆知了。 寒者,经脉不通也,气滞血瘀也,正对绮罗香之妙处。 秦姑姑点头,依旧面无表情:“是,四少爷知情达意。” 杜珍澜笑了笑,懒洋洋地闭上眼,嗅闻着那绮罗香,雪白精致的面容多了一丝慵懒媚色:“给四少爷送一盏燕窝,并两筐子银丝炭过去,天寒地冻,他腿脚不好。” “是。” ……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精致华美的风华阁,随后转过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宁春道:“走吧,去五姨娘那里。” 宁春仿佛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再如曾经一般娇俏灵动,面色僵木地点点头:“是。” 秋叶白拢了拢自己的额衣襟,忽然道:“昨日她已经去了杭州,余生安稳小康。”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宁春的身形却忽然一僵,片刻之后,轻声道:“谢四少。” 此后两人便一路无话,款步慢行到了一处还算精巧的院落,门口扫雪的一个嬷嬷见有人来,定睛一看,随后便是一喜,赶紧迎上来:“四少爷!” 秋叶白笑笑,便被她迎了进去,宁春默默地跟在身后。 进了里屋,一个中年妇人忽地站了起来,她头上发髻不过两根白玉簪,身上一袭云锦缠枝纹的老竹绿夹袄,下面是海水蓝绣朱槿马面裙,样式虽然都不时兴,但却也还算清爽精致,秀雅温柔的面容上闪过喜色:“四少爷。” 秋叶白让宁春取了披风,露出个笑来迎过去握住她的手:“姨娘,可是用了膳了?” 五姨娘风绣云赶紧点头,疼爱地握住秋叶白的手坐下:“用了,用了,多承四少爷关心。” 随后,她又转头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出去端茶倒水拿点心,等着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风绣云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忽然眼中一红,伸手就将她抱在怀里,泪珠子就下来了:“叶儿,委屈你了,可疼不疼,都是娘的错,早知道你回来会受那么多的苦,当初娘亲就该让王叔带你离开庄子,永远不回来!” “都是母亲不好,若你真是个男儿身,就不用这般担惊受怕。”风绣云低泣起来,都是自己命不好,让女儿生出来就承受身为秋家四女的诅咒,当初不舍得溺死大女儿,只能谎称生了男孩,其后这孩子还受了许多苦楚,不得不送到外头庄子上去养着。 感受着对面女子手中的温暖,秋叶白心中亦仿佛一暖,像是看见了许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用单薄的身躯拥抱自己,身上有温暖的香气,那是母亲的味道。 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风绣云,柔声道:“女儿很好,大夫人没有为难女儿。” “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受苦了?”风绣云摇摇头,抱着她哭得更厉害,这秋府里谁人不知道最高的权力者更本不是秋府的家主秋明,而是家主夫人——襄国公主杜珍澜,杜珍澜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却从小养在身边,性子古怪又娇惯,喜怒无常,最重威势,让身边人动辄得咎,就是府邸里的少爷小姐,除了她亲生的那几个,打骂罚都是寻常之事,便是以冲撞嫡母打杀了的,也不是没有。 她能从杜珍澜手上犯了两次事儿还能这般平安出来,必定很不容易。 秋叶白心中轻笑,确实不容易,虽是江湖逍遥客,奈何现在自己这个鸟身份,让她不得不对着一个阴飕飕的老女人献殷勤,真是一项挑战! 不过秋家人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遍历江湖的她倒是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因为她原本就打算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五姨娘离开秋家,所以才低调行事。 “秋叶白,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女尖利的声音忽然在母女,不,“母子”二人身后响起。 风绣云抬起脸,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女,赶紧一边擦泪一边道:“善宁,快来,哥哥来看你了。” “哥哥,哼,我何曾有什么低贱的哥哥。”少女轻蔑地冷嗤。 ------题外话------ 谢谢这些妞儿这几天开更给的钻和花——haihenwang10钻,其叶菁菁10钻,gg关楠楠100钻,evinwen100钻、海海樱桃10钻,天上的云在飘0_010钻,抹茶咩10钻,陌凝烟1钻 月梵雪1花、离剪瞳20花、该有的20花,arielh256花1,foxfish花1,yuanruo19花10, 我知道除了她们,之前还有很多妞有打赏,有送花,钻石,我都一页页地看在眼里,那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名字,不管是为了九爷曾经给你们的欢喜,还是别的什么,你们默默的守候让我感动,某悠不算特别合格的作者,也许和大家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是我会努力继续让这份感动持续在后九爷的时代。 前面几章可能明日会略作修改,继续求改名。 第五章 给老子抢回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掀了帘子进来的少女,一身玉色绣西番莲的衣裙,她生就一张精致的俏脸,尤其是一双秋水明眸,宛如秋夜之月,衬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更似一朵枝头含芳俏的白玉兰,虽算不上人间绝色,却足以令人过目难忘。 更何况如今玉兰含霜,身上一股子冷冽气息,俏生生一个冰美人,虽然不过十四年华,却可见他日长成之后的殊色迷人。 “善宁妹妹。”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微一闪,并不因她面若寒霜而恼怒。 只因,她虽然离家十载,归家一年,却也对这个妹妹的性子颇为了解了。 “你……。”秋善宁明眸一冷,刚要开口讥讽,就被风绣云给打断了。 “住口,有你这般对嫡亲的哥哥说话的么,他是为了谁被关进祠堂里,又为了谁给大夫人跪了那么些时辰!”风绣云素来宠爱这个女儿,甚少对她疾言厉色,如今这般怒色,已经是她真的恼了。 秋善宁恼怒地看了风绣云一眼,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地端起茶冷笑道:“为了谁,姨娘莫不是忘了,善宁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嫁给亭国公家去的,亭国公那个傻儿子生得痴,谁家姑娘嫁过去都是个守活寡的命!” 风绣云咬着唇,眼眶一红,颤声道:“那是你父亲欠了亭国公的,当年随皇上狩猎,亭国公在虎口下救了你父亲一命,你怎么能恨你哥哥……。” 秋善宁听着风绣云的话,顿时被激怒了,将手上的瓷杯‘砰’地一声扔在地上,也红了眼:“可为什么是我,当初许了婚的是三姐姐善京,我是相了户部陈尚书家的嫡公子,却硬生生地因着你这个儿子,变成了我去嫁那傻子,秋善京却成了陈家公子的未婚妻,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他根本不就该回来,我只恨他为什么没死在外……。” “啪!”风绣云脸色苍白地一巴掌打断了秋善宁的话。 秋善宁心中原本就有怨愤,虽然是庶女,但并不曾养在主母膝下,风绣云自幼极为疼爱她,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这一巴掌下去,连风绣云自己都愣了。 秋善宁大眼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梭地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随后又抬起眼,恨恨地瞪了秋叶白一眼,转身就提着裙子奔出了门外。 “宁儿……冤孽啊!”风绣云起身想追,最终却不得不颓然地闭上眼坐下。 秋叶白此刻方才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门外秋善宁的背影,扯扯嘴角,她才不稀罕回来呢,尤其是回来了才知道自己回秋家竟然是在那一种情况下,她还不如真的‘死’在外面呢。 一年前风绣云大病了一场,格外思念她这个流落在外头庄子上的女儿,就去向杜珍澜求一个恩典,让她能回来。 幼年被送走,用的是‘秋家四少身染恶疾’的名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这个没存在感的四少爷。 杜珍澜性子乖僻,当日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慌,竟问风绣云是不是只要秋叶白能回来,她什么都愿意,风绣云不疑有他,自是应了,只想着了不得便是要了她的命去。 却不想杜珍澜那恶毒的性子竟想出了让秋善宁替代三小姐秋善京在及笄后嫁给亭国公的傻儿子的主意来。 风绣云再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秋善宁知道这个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更是投水了两次,硬生生被救了回来,但从此就恨上了秋叶白。 只因这个‘哥哥’多年不在府中,回来了非但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倒是害了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秋叶白安抚了风绣云,看着她睡下以后,打发耳房的丫头婆子进屋里伺候,自己方才出了门。 宁春取了一件厚厚的棉披风她披上,见她神色有些凝滞,便面无表情地道:“四少,您要想让六小姐不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何苦直接惹上大夫人,用别的方法就好了。” 秋叶白一边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走一边懒懒地道:“谁说我不想善宁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了。” 宁春一愣:“可是您为了阻着这事儿,不是还被大夫人……。” “啧!”秋叶白轻笑一声,低头在宁春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春呆住:“啊……竟然是那位……!” “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秋叶白以袖掩唇,露出个堪称狡黠恶劣的笑容来。 随后,她看了看天色,笑眯眯道:“啧,这般天色,正好去会友,讨两杯热酒吃吃。” 宁春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是。” …… “哦,秋叶白那小子出门了?” 杜仲楼里,正抱着美婢在暖炉边饮酒的秋凤雏听到安和过来禀报,立刻直起了身子。 “是,刚出去,小人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要四少爷出去都让人跟着。”宁和道。 秋凤雏眼珠子一转,过了一会,漂亮的娃娃脸上露出个奸笑来,看得宁安一抖。 “你过来!”秋凤雏招呼宁安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宁安越听越心惊,脸上发白,却不敢说什么。 …… ——老子是二爷菊花痒的分界线—— 春寒料峭,雨雪霏霏,这样的天气里一样有人在沿街叫卖,讨生计。 上京的朱雀大街上早早铺上一层煤渣防滑,来往的行人亦不少。 秋叶白戴着一顶斗笠,和宁春一路慢悠悠地晃着,看着沿街热闹,秀雅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笑意来。 今生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这漫步长街,让她想起前生的那些同样热闹的街道,便觉得这烟火人间,如此宁和。 她站在一个摊子边见着一几只琉璃发簪精致,便颇有兴趣地准备停下来选两只,不想手才刚碰到发簪,忽觉脑后有风声,她眸光微动,身形一晃,便避开了脑后袭来的风声。 但却不想自己的斗笠忽然被那东西一黏,竟一下子扯开来,摔到一边。 看到秋叶白的那张瞬间暴露在空气里秀雅无双的面容,空气里瞬间便响起几声抽气声。 不少是女子,却还有……男子。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几个看着自己红了脸儿的小媳妇,目光随后停在附近那一批刚从酒楼出来的人身上,清一色土黄家丁服昭示对方出自一门,毫无意外地中间还站着三个年轻的公子,刨开两边站着的那两个看起来就像是跟班的,中间那个一身锦绣华服,油头粉面,耳戴红玉珠的男子明显就是主子了,而他正色迷迷地瞅着——自己。 而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从惊艳也变成了怜悯,有意思。 秋叶白挑了挑眉,朝他温然一笑:“兄台好,可否给在下让个路。” 那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嘿嘿’一笑,问:“这位兄弟府上何处?” 这般鲁直无礼的问话,让人心生厌恶,但是秋叶白却并不恼,只勾起唇角:“无名无处,寻常百姓。” 宁春默默地退开了一步,望天,四少的恶趣味又发作了。 “这真是极好的。”那年轻人也笑了,若是不去看他流里流气的外表,人倒也算是清秀,他一摆手,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家丁们娘里娘气地叫了一声:“给老子抢回去!” ------题外话------ ==~(⊙o⊙)哦不好意,公主殿下还是没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本来以为出来鸟了,不想公主老人家摆架子了,还是得推迟到明儿出来了~ 谢谢其叶菁菁和陌凝烟的5钻,13249239473的3花,柠檬镜子1钻,星昔5花,zy625的1钻,礼妞儿的5花和10钻,月梵雪1花,天上的云在飘1钻,凌墨殇妞儿的3钻,簪墨痕5花,13915789979的5钻,a4818020的6花,为公主殿下滴红毯铺路~\(≧▽≦)/~啦啦啦 明天殿下一定出来~ 第六章 公主勾魂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身边的一群家丁们仿佛早已对这种事早已经驾轻驭熟,早早将秋叶白的退路全都堵住了。 只等那流气的青年突起来的一句“抢回去!”他们迅速地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 看那架势是要直接抢人就走。 “且慢!”秋叶白忽然来了一句,她声音清朗,有一种奇特的平定人心的力量,竟让那些家丁们下意识地顿住了手脚。 便是那一身花团锦簇的年轻人也住了手,看向她。 秋叶白微微一笑:“敢问兄台这是何意,看您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如何这般鲁莽,竟是要强抢民……呃……民男?” 这年头,菊花教中人不少,她是知道的,却不想竟然这般公开到当街强男人的地步了。 那年轻人原以为秋叶白要骂人,却不想被对方一夸,他心中得意,笑嘻嘻地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也尚未及冠,口音也是外乡人,自然是不知道能被我这襄国公家公子看上是你的造化没,伺候得本公子舒服,自有你的好处,等你尝了本公子这胯下的妙处,包管教你乐不思蜀。” 襄国公?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朱雀大街不远处,随后又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和周围那些怜悯地看着自己的百姓,心中了然为何众人对这种情形怒却不敢言。 襄国公正是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嫡亲哥哥,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面前这个年青人就是襄国公世子的话算起来还和她是亲戚,真是巧,出门遇熟人啊。 这位杜世子就是她这个在外地混了那么多年的人都知道他纨绔好男风,行事嚣张跋扈的恶名。 看来家中有人对她的行踪真真儿是上心。 “失敬,失敬啊,竟然是杜世子爷。”秋叶白忽然眯起眸子,敛袖掩唇轻笑,向杜世子款步走去。 她原本生得秀逸非常,这般眉目含情之时,更有魅色天成,那杜世子瞬间就春心大动,再见那素衣美少年竟然主动向他而来,立刻心花怒放,只道是美人投怀送抱。 周围的人原本很是同情秋叶白,却不想这少年在知道对方身份之后,竟忽然态度大变,原本看起来一身雅致风骨的少年瞬间去对那杜世子投怀送抱起来,立刻皆齐齐对秋叶白投去鄙夷的眼神。 除却宁春,她又默默地站远了一点。 到现在,她也还是不习惯四少那种天下无敌的变脸神功。 “小兄弟果然识趣。”杜世子张开手就等着温香软玉抱满怀,也好趁机先在那少年的俏脸上摸一把,先过过手瘾。 却不想秋叶白走到他面前,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朝他靠了过去。 “哎呀!”那杜世子只觉得忽然胸前一阵剧痛,随后就觉得眼前一花,便听得耳边有风声呼啸,然后……。 “啊——!”男人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人影瞬间飞了出去,然后以倒栽葱的形态“砰”地一声落在了远处。 “唉,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竟是嫌弃小弟姿色不佳了么,为何这般弃小弟而去?”秋叶白半蹲在地上,忧伤地望着天空,顺带举起袖子擦擦眼角,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 “唰!”众人齐刷刷地离开这少年数步,面色古怪地看着呈现忧郁状态的秋叶白。 刚才是怎么回事?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男子愤怒的尖叫:“给老子打……抓……抓住他……!” 但是这尖叫声到了一半陡然截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咬住了喉咙一般,引得众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回头一看,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不远处大雪纷飞中,不知何时出现无数戴着面具的白衣银甲卫士持刀剑而立,纹丝不动,毫无生息,似天生一道道冰雕半立在雪中,宛如雪国阴兵,他们身后五匹纯黑色的骏马猛然扬起腿来厉声嘶鸣,马上一身黑衣的驾车人,正奋力扯住缰绳。 马蹄下正是那好容易从雪堆里爬出来,又瞬间被突然出现的马车吓得浑身瘫软的杜世子,不过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停在了那庞大的马车上,或者说古朴乌沉檀木车厢上刻着的莲纹大字上——摄国。 字色殷红如血,字形狂放而张扬,似一团风雪中狂烈燃烧的火,又似凝着万千幽魂血魄的红莲,炽烈嚣然到要妖异。 原是佛主坐下普渡众生之莲华,如今却成旷世业火。 要燃尽这十丈红尘,万丈人间。 摄人心魄。 “摄国公主车架!” 有人嗓子眼里吐出颤抖的声音。 “唰。”所有人都齐齐地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以额头触手背,极尽恭谨。 “恭请公主万福金安!” “恭请公主仙寿永昌!” “公主千岁千千岁!” 十里长街,肃然无声,一片死寂,只余回声震落雪瑟瑟。 风瑟瑟而过,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气息,仿佛一瞬间,整天长街都冻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许久,才听见一道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起。” 那声音仿佛利器刮过金属,极为刺耳。 所有人方才恭谨地起身,迅速地让开一条路来。 秋叶白看着这一幕,不免微微心惊,同时颦眉,封建王朝,能让百姓这般跪叩的亦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除却神灵之外,这个世间的最高统治者。 但是……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忽然感觉一道劲风瞬间袭来,常年受到的训练,让她下意识地就要避过,但是下一刻,她判断出风声的来向,电光火石之间,她硬生生地顿住了身形,任由对方一把将她提起,半空中将她扔向车架前方。 瞅着自己落地处露出一角青石,秋叶白半空中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然后口里恰到好处地发出短促地‘惨叫’。 “啊~~~!” 随着她被甩落地,另外一声惨叫声也响了起来,不过就比她的惨烈多了。 “啊——呕!” 秋叶白落地的时候,正巧屁股稳稳地坐在了杜家世子爷的肚子上,然后她迅速地因为‘冲劲过大’而滚落一旁,但是这并不妨碍杜世子瞬间把刚吃下去的酒菜给吐了出来,不过砸他那人是一点都没有被沾染到,他则幸福地沐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秋叶白闻着空中酸腐的味道,瞬间暗自摇头,可惜了云春楼上好的水晶肘子、桂花酒! “放肆,竟敢以污秽之物玷污公主殿下的车架!”中年太监尖刻难听的声音瞬间响起,同时空气里闪过破鞭子的空声。 “啪,啪,啪!” 三鞭子擦着秋叶白的鼻尖过去,狠狠地抽在一边倒霉地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杜世子身上。 “啊——啊——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小人是襄国公世子——啊——。” 秋叶白一边做恐惧状跪在地上,一边听着身边那倒霉蛋的惨烈叫声,心中却并无喜色,而是一寒,鞭子是柔软之物,最难控制,这太监能控着鞭子抽打姓杜的,却没有伤到近在咫尺的她一分一毫,必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才能做到。 而内监动手抽人,分明听见了这姓杜的身份,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手的意思,可见他有恃无恐。 这区区一个公主的威势竟到了这种地步么? 她尚未来得及深思,一道幽凉如空谷雪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甄子。” 那太监立刻住了手,躬身靠近车架:“公主殿下。” 秋叶白悄悄透过睫羽看向车架上。 黑色的织锦帘里悄无声息地挑开了一角,露出一抹红来,那是一角衣袍,千金一匹的上好流云纱,染了人世间最深的红,红到暗沉,却仿佛流动的血色,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气,让人有一种那红是活的错觉,随时会奔腾而出,妖异到艳烈。 这般浓稠如暗夜之墨的黑色与最沉的欲色猩红间,夺人心魄的却是那一抹白——那是半张脸。 隐没在深黑浓红之间的面孔,看不见眸子,只有肤光上一抹似凝了天下雪光一般的白。 冰雕玉勾悬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 那人只坐在那里,只露了半分姿容衣袍,便让人已经有呼吸被掐住的窒息感。 不只为了那勾魂摄魄的逼人艳色,还有那种宛如人偶一般,毫无生息的幽暗阴诡,仿佛那帘子撩开另外一个不属于生人应当存在的诡谲无垠之地。 而下一刻,秋叶白忽然觉得那人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眼,可她知道,对方在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冰冷,像某种恐怖而强大的无机质生物在打量着作为食物的蝼蚁。 ------题外话------ 公主殿下出没~闲人回避~^_^,(猜猜公主是不是男主男主男主……啦啦啦) 感谢公主殿下钻石花冠贡献者: 其叶菁菁7花,mo2妞10花1钻,礼50钻(别搞得自己钱包太辛苦,看书就好啦) 月梵雪3花,绯樱语1花,13249239473妞4花,诺么么3花,天上的云在飘1钻, pangada1钻,haihenwang妞儿20钻,秦渊岚妞儿10钻,716152妞1钻,foxfish1花, 猫腻的妖10花,晴天雨依旧5花,该有的妞儿100花。 还有给推荐票的姑娘,谢谢哈。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这是茉儿和阿九百年之后的王朝,他们一手创立,和大家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霜,再回首那些日子已经成为历史,而青史成灰,他和她都已经成为传说。 第七章 抢人者,人横抢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种感觉瞬间让秋叶白觉得异常地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毛骨悚然的感觉。 秋叶白微微颦眉,迅速地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可怕的人。 她依旧恭谨地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窘迫、害怕的寻常百姓的模样。 “方才,是你和这个人惊扰了公主殿下的车驾么!”红衣太监面无表情地拿手上的软鞭点了点被他抽三鞭子就抽得奄奄一息的杜家世子爷,只是他声音里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阴测测的味道。 秋叶白伏在地上,做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状:“小……小人不清楚……小人和这位大爷在……在那一头说话,大爷说要带小人……小人回去……暖……暖房,后来不知道……这位大爷怎么摔……摔到这里来了。” 面前的年轻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听着似乎不合情理,却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些目前的情形,而不能解释的部分,看着面前的这人唯唯诺诺的伏低的样子,还有那些毫不掩饰的茫然,都显示出他确实解释不出来,并不曾说谎。 而对于甄公公这样的人来说,解释不出来,那就只看结果好了。 他并没有打算为了不长眼的东西,再延误主子的事儿。 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家世子,尖利而冷漠地道:“冲撞公主銮驾者,受三十鞭!” 这样的处置,没有人有任何疑惑。 皇家的威严,不容冒犯,也不需要听取任何理由。 秋叶白伏在地上,听着这样的判决,挑了挑眉,啧,果然如她所料,撞上了不该惹的人呢。 这位公主绝非寻常人,只不过短短霎那,她身边的卫士就立刻抓出了两个肇事者,判决的结果还算公平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发现擒拿自己的人是银甲卫士的时候,她迅速地控制住自己反制的反应来,虽然对付一个区区甲卫,她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之后呢? 这是京城地界,要查获她这样的一个秋家少爷的身份,一点也不困难。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逆流而上者,只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粉末。 等了结这一头的事儿,她自然会在回到家后,想法子让那个始作俑者好好地享受到比鞭子更舒服的‘伺候’。 因为想到某人不久之后的样子,秋叶白唇角弯起了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 就在杜家世子爷呼天抢地,鼻涕眼泪一起流地求饶,而她也即将被带下去的霎那,一道冰凉幽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让他们抬起头来。” 那声音很奇异,明明就在很近处,听起来却仿佛是很遥远而空旷之地传来。 虽然是很悦耳如古琴一般的声音,却有一种让秋叶白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而明显,不光是她有这样的感觉,另外一边的杜世子吓得……尿了。 看着他腿间一滩黄色的液体,秋叶白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心中对车里的人生出一种非常警惕的感觉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感觉,让她充满了熟悉的危险感。 于是,在侍卫拿刀鞘挑起她的脸之前,她装作惊吓的样子,微微朝自己脸上弹了一层很薄的烟雾。 甄公公听着自家主子的话,立刻心中略有所悟,主子不会是又打算…… 他皱眉看着面前两张脸,一张满是眼泪鼻涕,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张干净些的少年的脸上。 呜,五官虽然看着精致,但是脸色腊黄发黑,而且神情惊恐猥琐,一股小家子气,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路人甲。 甄公公目光落在那杜世子身上,很是不耐烦地道:“帮他弄干净点,别污了殿下的眼。”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侍卫上来,一个人按住了杜世子的脸,另一个人手上捧着一只装满雪的头盔,然而下一刻,那侍卫头盔里的雪全部变成了水。 秋叶白呆滞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异色,竟然是烈焰掌九层,这位公主身边还真是能人不少。 这种夺人性命的功夫竟然拿来化一个洗脸水,啧,暴敛天物。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黑暗里的人目光转了个方向幽幽地落在她的面容上,刚好将她眼底的那一丝异色纳入眼中,随后对方眼底浮现出带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幽光来。 果不其然,那盆水劈头盖脸地朝杜世子头上泼去,随后那个侍卫粗鲁地扯了杜世子的衣服在他脸上劈头盖脸一顿粗鲁的擦拭,也不管手下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哀嚎。 但是…… 就是秋叶白也必须承认,这位世子爷还是有三分姿色的,尤其是在他脸上的恐惧取代了流里流气后,居然有那么点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的味道。 但是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又感受到了那种无机质一样毫无生命体气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人毛骨悚然,她心中微微一寒,脸上的神色更加木讷了。 秋叶白只觉得被那种目光看着,便仿佛随时要被吸附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去似的,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她安静地垂着眼跪着,非常合时宜地发起抖并瑟缩起来,就像所有充满畏惧或者说恐惧而茫然的寻常人一样。 一只优雅的手忽然从轿子里伸了出来,白皙而精致,宛如玉一样的食指尖滑过了秋叶白的脸颊,然后以一个很优美的姿态停在半空中。 甄公公立刻取出一块帕子,小心又轻柔地擦拭起对方的手指,仿佛刚才手指的主人触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秋叶白一僵,只觉得那手冰冷得不可思议,那种冰冷只让她想起了一种东西——尸体。 只有尸体才有这样的温度。 毫无人气。 那手的主人收回手前,用指尖冷淡地点了点一边跪着差点哭出来的杜世子,然后放下了轿帘。 空气里诡谲压抑的气息瞬间消散了不少,秋叶白低着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甄公公颦了下眉,随后幸灾乐祸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杜世子,居高临下讥诮地道:“世子爷,恭喜你,公主殿下请您进宫。” 进宫? 秋叶白瞬间挑眉,发生有趣的事情了,这位公主是在直接强抢良家妇男吗? 而那杜家世子呆愣了片刻,瞬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不……不要啊,救命!” 冰冷的长街上,惨叫声凄厉地回荡着。 ——老子是公主很危险的分界线—— 抢人者,人恒抢之。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嘛! 秋叶白看着远去的大批雪鬼似安静的侍卫们的背影,忍不住以袖掩唇:“呵呵,京城真是危险有趣的地方。”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兴味盎然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秋叶白眯起眸子,她总觉得刚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才那位公主殿下的手骨非常修长而秀气,如玉雕一般,但是作为一个女子的手,似乎又太大了一点。 而且,刚才那位殿下用来洗手的东西,闻着有一股子酒精味,而且很醇的酒精的味道,而不是酒的味道。 这个时代会用这种东西做消毒用品,还真是……有趣,至少在民间她是没有听过的。 这位殿下…… “宁春,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人?”秋叶白忽然起了兴趣。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对对方起兴趣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对她起了兴趣。 庞大的鸾驾上,精致的黑檀木车厢里传来冰冷幽远的声音:“小甄子,你觉得方才那少年如何。” 甄公公一愣,立刻恭谨地道:“奴才立刻去把他抓回来。” 殿下居然会看上那样的人么?殿下改变口味了么 那华丽的帘子后的声音轻嗤了一声,淡漠而残酷:“不,本宫说的是,他像一个应该死了的小虫子。” ------题外话------ 坏公主殿下的花冠:13249239473妞儿的7花,礼1钻,foxfish1花,月梵雪1花,林二日1钻,aileen047妞1钻,lm112233ml的2钻,其叶菁菁7钻,arielh256妞1花,红乖乖300打赏,3钻,3花~geyao1994妞2钻,天上的云在飘1钻,7161522钻,zypabcd1钻,该有的80花,妖精茉莉8钻 谢谢大家对某悠的支持,才有今日尚未入V便有贡士、解元、举人、秀才、童生等等一系列头衔的读者存在,某悠会努力为大家展现不同口味的男女主,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跟过我的书的妞儿都知道我比较忙,但是大家留言都会看,我会尽量回,没回到的,请别往心里去,只是可能那时候有事儿了而已 第八章 没有踩死的毒蜘蛛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摄国殿下,你都不知道吗!” 宁春还没有说话,已经有卖东西的小贩用很不屑的目光瞥着秋叶白,一脸果然是外地来的土包子的表情。 秋叶白一点都不恼火,她颇感兴趣地凑了上去:“小哥,您也知道我是外地人嘛。” 宁春看着秋叶白不过几句话就哄得那小贩得意扬扬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都搬出来的样子,心中默默摇摇头。 四少,最厉害的本事不是武艺,而是那张微笑的面皮百变之能,将人哄得团团转,被卖了还会帮数钱。 在几个小贩七嘴八舌下,秋叶白基本了解这位能拥有摄国封号的公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或者说公主殿下给京城人展现出来的是什么样面貌。 摄国之封号,近乎于摄政之类的封号,在本朝帝王尚健安长在之时,是不应该存在的,因为几乎带了另外一个掌权者的意思,但是却被赋予了一个区区的公主,而且还不是皇后所处的公主,便可以见其地位之崇高。 这位公主小字一个初,据说出生于一位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这位宠妃生下她就去世了,一向性格温和的皇帝陛下力破非议,甚至不顾太后和皇后的反对,将这位小公主一直养在身边,小公主体弱多病,但是却不负皇帝陛下的疼爱,曾经在某次游猎的时候发现了试图行刺陛下的逆贼,小小年纪就冒死去报信。 最终陛下获救,但是小公主却在逆贼手里身负重伤,不得不送到了道家圣山武虚山修身养病,十三岁时皇帝陛下大病一场,格外思念女儿,才被接了回来。 但是这一次回来的小公主却不再如幼年时那么可爱,而是性情大变,和她敏慧聪睿同样名扬朝野的还有她的残暴与淫肆。 她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宫殿里临幸男子,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不论对方什么身份,贵至他国皇子,卑贱至青楼小倌,她都会不择手段地占有,强取豪夺或者以各种计谋逼迫掠夺,而皇帝陛下却是连劝解都不劝解的。 但若是如此,也最多就是个任性的少女,并不足以让人害怕,但她在得到那些地位不低的男子之后,并不因为得到不易而珍惜,反而是动辄屠戮虐待,若有伺候不好便是刀剑加身,她的乾宁宫里总有那些男宠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出现宫人某些死亡名册上。 因此惹怒过不少朝中世家大族,但是皇帝似乎因为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所以总是心甘情愿地为她收拾收尾,不舍得苛责一句,陛下一句话,这些人也不得不闭嘴,只能怀恨在心,却无能为力。 而这位公主的摄国名号,也不并不是只好听而已,她会参摄政事,公主印鉴有决断擅先,先斩后奏之权,或者说公主殿下的旨意就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是不为过的,这样的事情本在朝中会掀起轩然大波。 但是在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下,这样近乎奇葩的事情也继续存在下去。 当然,群臣闭嘴的原因也在于这位公主殿下身子骨还是很弱,一年有大半年时间要回武虚山上休养,决断政事的时间不多,而她在宫里的时间也并不经常决断政事,倒是更喜欢呆在她的后宫玩弄男宠,而她偶尔要决断政务的时候,做下的决定却从来没有错过,甚至曾经挽救过天极帝国的外交与兵务的危机。 所以大臣们也干脆闭嘴了。 只是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特立独行和残虐乖癖名声不胫而走,再加上她恐怖的手段,让她多了个‘鬼公主’的外号,这样说她私德有亏都轻了百倍不止的少女,自然是无人敢娶的。 皇帝陛下也曾经为公主殿下指婚过,但是结局就是那位未来的驸马爷,第二日就悬梁自尽了,最终尸体被大怒的公主殿下令人从棺材里拖出去鞭尸千下喂了狗。 从此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彻底放弃为这位殿下指婚的心了,任由她在荒淫无忌女纣王的地步上一路狂奔。 但是…… 秋叶白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她看着面前唾沫横飞的小贩嚅嗫道:“小哥,这么可怕的女人,你们怎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害怕呢?” 这位公主很有南北朝山阴公主的做派啊,随便抢人做男宠么。 小贩一愣,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秋叶白:“因为公主殿下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 秋叶白一怔,眸子里闪过幽光,轻笑起来,是啊,因为那样高高在上的血凤凰,根本不屑于用蝼蚁填牙缝,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世间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害怕公主倒是不如担心地保是不是又要来收钱了。 “而且什么?”秋叶白还是有点儿好奇地问。 最靠近她的小贩脸上‘腾’地冒出一丝红色来,非常,非常奇异的红色,他有点自言自语喃喃地道:“公主殿下那样的人……真是美……。” 美? 秋叶白微微地眯起眸子,扫过周围的一些小贩,看到他们脸上冒出来的神色,有冰凉的光流过她如黑水晶一般的瞳子。 这个时代,有些似前生历史中的唐代,风气比上个天朝王朝要开放了许多,贵族少女有专门的女学,教授的东西也不再只限于妇容言功,有女性商者,甚至在朝也有女官,只是品阶都不超过五品,并且多为文史官,军中也有女校尉,但是非常少。 尽管如此,也已经让秋叶白觉得这是一个有些奇妙的时代。 据说这是开国那位传奇皇后的功绩,秋叶白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从以保守闻名的天朝最后贵族出身的女子,竟然能拥有这样超越时代的目光,而且元皇后的改革非常恰到好处,并没有引起男性贵族集团的强烈反弹,让她的改革在她仙逝后得以延续下去。 这让秋叶白非常赞叹,那位皇后一定是一位聪睿狡诈而沉稳到极点的女子,不过若不是那样的女子,也不会让那铁血冷酷闻名的传奇真武大帝空置六宫只她一个主位娘娘。 所以在这样的开放风气下,平民们能看见贵族女子出游时的容貌并不算很奇怪。 但…… 真是有趣,一个美丽的恶鬼公主么? 什么样的美能让人将那些恶与血腥掩盖过去? 宁春看着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脸沉思的秋叶白,有些奇怪地道:“四少,怎么了?” 秋叶白弯了唇角:“我在想咱们刚才看见的那位殿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全然极端矛盾而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真是,有意思。” 前生,她虽然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但是也被父亲要求系统地学习过一些相关的知识。 事有反常,必为妖。 这位公主殿下……不但非常危险,而且从心理学上来说,说不准是属于那种只凭借容貌就能让人忽略她残忍的变态。 这一点,从她感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战栗的目光就知道。 封建时代的贵族多因欲望和权力不受控制,拥有生杀大权,扭曲的变态总是特别多。 而方才她看见的那位殿下身上穿的那种深红色,让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血腥夜晚。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眸子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觉得靠近心脏的位子隐隐作痛。 啧,如果没有藏好,引来不该有的杀机的话。 她也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不过,还是先藏一藏吧,那位殿下看起来是出京休养了。 说不定,对方没有认出她也不一定。 毕竟,就算运气好能杀了对方,也一样会惹来滔天的麻烦。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那只毒蜘蛛不该被人知道秘密之后……对方会想吃了她也不奇怪。 谁能想到艳色倾国的公主殿下会是男儿身,正如谁能想到江湖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藏剑楼少主夜四少竟然是个女儿身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身上忽然散发出冰冷慑人的气息,她不禁一颤,颦眉道:“主子,怎么了?” 秋叶白依旧露出暖风和煦的笑容,只是神情有些无奈:“无事,只是三年前以为是毒蜘蛛的东西,没有一脚踩死,后来忽然发现,居然是强大恐怖的食人魔而已。” ——老子是四少和公主殿下相爱相杀爆菊花的分界线—— ------题外话------ 鬼公主的皇冠缔造者:cxl妞1花,hysoka妞10钻,礼妞1钻10花,yjj妞1花,龙飞天hn妞20花,13249239473妞儿3花,猫腻的妖10花,zxy妞钻10花,月梵雪1花,落樱旋舞妞华丽丽的45钻,红乖乖妞3钻,3花,300打赏,海海樱桃3钻,15901221660妞儿4花,天上的云在飘1钻,lindafaye3钻,ikbenmonica妞3钻,15312855573妞儿1钻,arielh256妞儿1钻,yuanruo19妞儿5花,a4818020妞1钻,洋洋和格格5花1钻,陌凝烟3钻,簪墨痕妞4花 有个妞儿一下子砸了几十评价票~哇咧,好多,谢谢,希望V的时候俺家月票也有这种趋势 第九章 男人的嫉妒心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宁春闻言,颦眉道:“您又招惹上哪家小姐了?” 在宁春,或者说宁夏跟着秋叶白的时间里,没少见着自家少爷被追杀,江湖女儿纵情多,十有八九是女祸。 秋叶白以掩唇,笑嘻嘻地转了话题,也不否认:“呵呵……咱们可能得换身衣服潜藏一下行迹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自己还是小心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宁春楞了楞:“您不是还要去拜访故友么?” 秋叶白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没关系的,总有见面的时候。” 毕竟是要成为亲戚的家伙,她虽然很想看一下对方的糗脸,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 等秋叶白和宁秋分头易容改装又会合回到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而秋叶白刚进门,就发现—— 对于秋叶白来说麻烦还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强大食人魔。 而是家里某些不安分的毒蛇。 她刚刚进家门,就见到门口一脸冰冷,面无表情的秦大姑姑。 “拿下!” 秋叶白一愣,眯起眸子看了眼那些手上拿着杀威棒虎视眈眈的家丁,随后朝秦姑姑露出平日里和煦的笑颜:“姑姑,不管我做了什么,在这大门口做这事儿,只怕略有不妥。” 秦大姑姑在秋家呆了这么久,除了大夫人的命令,便是秋家正主老爷爷没有资格指使她的,毕竟她出身太后身边,曾是宫中司级女官,陡然听到一个庶出子这样近乎命令的话语,她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瞬间蒙了一层寒霜。 她阴沉沉地道:“四少爷,非是老奴要为难您,而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 秋叶白忽然一步上前,低声在秦大姑姑耳边柔声道:“大姑姑,叶白这么做自有道理,若是一会子夫人怪罪下来,叶白再与姑姑赔罪。” 年轻人的动作极快,随后立刻又退开来。 但是秋叶白那把声音轻软温柔,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气息,甚至还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势。 秦大姑姑无意识地竟点了头,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秋叶白已经朝着她微笑点头,向风华阁的方向而去。 周围的家丁见着秦大姑姑点了头,皆是齐齐一愣,心中觉得奇怪,这向来冷面无情的大姑姑居然会因为一个没地位的庶子两句话就违背了夫人的命令,但既然大姑姑都已经同意,他们自然会也不敢多言。 秦大姑姑看着秋叶白修挺优雅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和疑色,这位四少爷,果真是在乡下的庄子养大的么。她扫了眼周围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地迅速跟了上去,既然已经违背了大夫人的命令,那么接下来,她至少不能让人有机会再大夫人面前嚼舌根。 风华阁的人见到秋叶白大摇大摆地这么走过来,而秦大姑姑领着一群拿棒挑绳的家丁们跟在后面,宛如跟班似的,不禁都傻了眼,但因着秦大姑姑跟在后面,面目冰冷地扫了她们一眼,守门的丫头婆子都没敢多说什么,让秋叶白径自进了风华阁。 秋家主母正懒洋洋地斜在铺了白狐皮子的精致暖榻上,戴着宝石护甲的手搁在脸颊边,不知什么事儿让她烦心,眉心微颦,两边额头上贴了两块膏药,还有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太阳,地上照例跪着个丫头用白玉包金小锤为她捶腿,两个丫头脸上都有伤,眼睛红肿,却不敢落泪。 华美的内室弥漫着一股子压抑冷凝,让人不敢喘息的气氛。 这种气氛随着秋叶白的到来,瞬间冷到了极点。 “母亲。”秋叶白看着杜珍澜的模样,仿若未觉气氛阴冷一般,温文尔雅地微笑行礼。 杜珍澜睁开阖着的细长眸子,看见秋叶白和秦大姑姑的霎那,眼珠子里瞬间几乎闪过过可以称之为凶光的东西。 她看着秋叶白,又看向秦姑姑,好一会才发出一声轻嗤:“呵……原来本夫人养的狗,也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了么。” 她声音极轻柔,却让人瞬间觉得仿佛一根极为尖利的刺一下子扎进皮肤里。 “唰。”周围的侍女们都齐齐地跪下:“夫人息怒。” 秦大姑姑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僵硬冰凉的面容上一双阴沉沉的眸子扫了秋叶白一眼。 这一眼让看到她目光的人心中都知道,这位四少爷完蛋了,夫人和秦大姑姑都得罪了。 惟独秋叶白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扫了眼周围跪下去的丫头们,随后看向杜珍澜,依旧面不改色地含笑道:“这是谁令母亲这般不开心了,让您美丽的面容带上愤怒,真是不可原谅呢。” 众人皆是一愣,这位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就是罪魁祸首,犯了大事,马上要倒大霉了,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偏偏听起来仿佛讽刺的话语,由这翩然优雅的年轻人说出来,却仿佛带上了无限的真诚。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眯起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讥诮地勾起唇角道:“四哥儿果然好本事,是本夫人轻看了你去,这般三寸不烂之舌,却没有让摄国殿下看上,反而将我那蠢侄儿带走了,真真是可惜了。” 杜珍澜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可惜了’三个字尾音轻缈,却带了毫不掩饰的血腥杀意。 秋叶白心中暗嗤了一声,呵,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扯掉自己斗笠,又忙不迭回府邸通风报信的人的主子,真是有心了。 这么期待着弄死她吗? 短短几日,便接连两次下手了。 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还要丑陋。 “母亲,您从何处听说此事,孩儿如何不知。”秋叶白看着杜珍澜,轻描淡写地道。 秦大姑姑看着秋叶白,目光又冷了一点,是她太高看此人了么,竟以为否认就能躲过死劫? ------题外话------ 谢谢鬼公主殿下钻石花冠贡献者:Foxfish1花。旧凭栏o冷夭夭3花,716152妞儿5钻,凌殇墨90后3钻,其叶菁菁7花,簪墨痕1u09妞儿1花,annachiu妞儿1钻,罂粟血殇1钻,天上的云在飘妞儿1钻,月梵雪妞1花,礼妞5花,sleepingsun1钻,hysoka妞儿10钻,13249239473妞儿3花 第十章 司礼监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呵……。”杜珍澜看着面前的俊美秀逸青年,眼里原本还是冰冷的目光变成了轻蔑和淡漠,那是一种主宰者看着愚蠢而将死之物的眸光。 她慵懒地把玩着手上精致的翡翠紫金玉镯,讥诮地弯起唇角道:“四哥儿,你确定么?” 秋叶白看着她,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危机一般,微笑道:“叶白确定。” 周围的人忍不住都齐齐暗自摇头,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位四少爷也只是看起来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大草包。 而在秋府里,主子若是草包就一向连下人都不如,甚至生存的价值都没有。 “好,那本公主便让司礼监的人去查一查到底有无此事罢,只是司礼监的人从不走空,若是无此事也就罢了,若是有此事,你就不用回府里了,就去司礼监衙门做个侍奉罢。”杜珍澜淡漠地道。 她话中毫不掩饰的残酷让周围侍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暗道这四少爷好本事,竟能激得最重面上功夫的大夫人连自称都改成了公主,还要将他扔进司礼监。 司礼监,曾经是开国真武大帝手中最可怕血腥的机构,半数官职由宫中太监担任,其司掌监察百官,刺杀侦缉,阴谋构陷,无孔不入,手段残酷诡秘,进了司礼监诏狱的人就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但正是因为这样残酷机构的存在,让数百年前一统天朝和西狄王朝的铁血大帝总能在第一时间全面镇压所有来自残余王朝势力的反扑,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政局,为真武大帝与元宸帝后联手开创强盛的天极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大夫人让四少爷去司礼监侍奉,那些里面领受官职的太监们,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性情扭曲的,有些最喜亵玩年轻男子,这分明是要让四少爷去受尽折辱,生不如死。 秋叶白听着杜珍澜的话,她虽然早知杜珍澜心性冷酷毒辣,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果然世间最毒妇人心。 但最让她感到暗惊的是,归家前命人探听到关于司礼监那些厂卫的主子明面上还是皇帝,实际上早已经被杜太后掌控的流言,皆是属实的。 或者说早在第九代天极帝君暴病而无法理政之后司礼监就被其第二任皇后——后来垂帘听政的敬德太后杜氏据为己有。 如今第十三代帝君顺德帝的太后和皇后都是姓杜,也就是说杜家已经掌控了司礼监长达四代帝君承位的时间,这司礼监几乎已经沦为杜家太后们掌控朝政的武器。 若非当年开国元宸后——西凉氏认为司礼监这样的机构,在铁血明君手中是最锐利的刀,但一旦后世帝君掌控力或者不够明睿,便会让其演化成尾大不掉,扰乱司律和朝纲的恶势力,成为割伤帝王之手的恶之刃。 在西凉皇后的劝诫下,真武大帝在统治后期裁撤了司礼监的机构,最终将其限定成了皇帝暗卫的身份,成为不能成为干涉朝纲的势力。 否则只怕司礼监早已经沦为野心人士扰乱天极帝王统治的利器了。 但是因司礼监其地位特殊,一直是历代天极皇帝手中暗处最强悍的武卫,其残忍血腥的作风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其刑狱也成为关押重犯与死囚的所在,导致如今沦为杜家整治胆敢反抗他们的朝臣们的半私人爪牙,让朝中众人对司礼监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能力。 杜珍澜在秋家地位甚至高于其夫君,亦是依仗着司礼监的恶威。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艳丽面容上那种阴戾的神色,眸光微闪:“母亲,叶白认为不光是叶白认为此事从未曾发生,便是您请司礼监去查,这结果也最好是此事从未曾存在过来。” 众人听着这话,一楞一愣的,全然不知其所云,但是一些机敏的如秦姑姑等人皆明白这是话中有话,何况杜珍澜这般出身之人。 她瞬间抬起细长的眸子看向秋叶白,冰冷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子,好半晌,她方才微微弯起殷红的唇:“呵,既然如此,本宫倒是要听听这其中缘由,四哥儿最好想好了说,否则,五姨娘怕是不能够在府邸里颐养天年了。” 这般毫不掩饰的威胁,让秋叶白笑容淡了淡,却并不说话,只含笑地看了杜珍澜一眼。 那一眼不知为何让杜珍澜忽然心中微微一凉,只觉得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气逼人,但她定睛细看面前的俊秀年轻人时,却只见他笑颜温然如水。 秦姑姑挥退了众人,阖上门后,秋叶白方才从容道:“摄国殿下任意妄为,却深得圣宠,但是众人皆能知那位殿下与襄国公有私怨。” 今日她探听出襄国公家的世子爷最早并非今日被抓走的那位,而是当年那位上吊自裁又被大怒的鬼公主殿下拖出来鞭尸的那位未来驸马,堂堂世子爷,自裁之后还被鞭尸又曝尸荒野,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怪罪鬼公主,反而大怒,怪罪襄国公教子无方,毁了宝贝女儿的闺誉。 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求情,襄国公只怕就要被削爵了,但也因此事在太极殿跪了足足三日,后在朝廷里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 从此鬼公主算是瞅襄国公家越发不顺眼了,没事揪住襄国公府一派的人狠治一番,双方算是结下梁子了,而杜家虽然势大,但摄国殿下放纵恣意,皇帝撑腰,她自身势力也极大,杜家总讨不了好,只能退避三舍。 明显是想起什么不那么愉快的回忆,杜珍澜脸色阴沉了下去,眉头颦了起来:“继续!” “今日之事,若单纯是摄国殿下将杜世子带走,为泄私愤,世子爷不过是受点皮肉苦,总有机会将他救出来,但是……。”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仿若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若是那位殿下知道今日与世子爷争执,惊扰鸾驾引起她注意的人竟然是秋家子,而您是秋家主母,您说那位殿下会不会觉得此事太是巧合。” 此话一出,杜珍澜瞬间颦眉,迟疑了片刻后,声音凌厉了起来:“你是说摄国那贱……殿下会以为这是咱们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试图构陷,图谋不轨之举?” 秋叶白轻叹,眸光幽凉:“母亲明慧。” 看着杜珍澜神色变幻莫测,秋叶白随后坐在她身边黄花梨凳上,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杜世子被摄国殿下带走是下午发生之事,而叶白回京一年,却从未在京城贵家子弟中出现,此事这么快传到母亲耳里,直指另外一当事人是叶白,想来给您通报者果然是有心,竟然能提早预料今日下午会发生此事。” ------题外话------ 嗯,司礼监这一次出现,可能和大家想象中不同,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大棋一盘。 坏公主钻石花冠打造者:其叶菁菁7花,悠小狐妞儿华丽50钻,无端弦望华丽丽47钻,lindafaye妞2钻3花,hysoka妞10大钻,罂粟血殇2钻,礼1钻,锁烟2花,晴天雨依旧、西凉妞各5花,rachelgu1花,annachiu妞1钻,天上的云在飘1钻,簪墨痕、独爱樱曦2花,foxfish1花,13249239473妞儿3花,妖精茉莉1钻,dreaming309妞8钻(好久不见,老读者打个招呼)锁烟妞1花,fchris妞1花 第十一章 谁是谁的狗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此言一出,杜珍澜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后眸光幽幽掠过不同的光芒,从错愕到沉思,最后闪过凌厉寒光,她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但是空气里却都是冷凝阴沉的气息。 片刻之后,她抬起眸子看向秋叶白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四哥儿果然口齿伶俐,且不说事情的真假,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本公主的侄儿最终因你而被摄国殿下带走,受苦也皆因你,若本公主依旧要将你送到司礼监去呢。” 秋叶白静静地站着,依旧是沉静模样,只抬眼看她一眼,淡淡地一拱手:“母亲做的决定,叶白自当从命,叶白明日就跟秦姑姑到司礼监去报答,只是五姨娘到底是叶白生母,叶白不能尽孝,还请母亲替叶白照顾五姨娘。” 秦姑姑一怔,没有想到方才口齿伶俐得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的四少爷,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同意到司礼监去做个侍奉了,甚至没有打算为他自己辩解。 杜珍澜看着他不惊不怒,仿佛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欣然接受,秀逸无双的眉宇间一片洒脱,眼神却淡漠如空山之岚,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悸。 她锐利的眸子睨着秋叶白,仿佛在判断对方的说话,最后她忽然微微一侧脸,掩唇轻笑:“四哥儿果然孝顺,不枉费五姨娘这般疼你一场。” 她这一笑竟似寒冬之中,有娇俏花朵绽放,衬托得她容色娇媚,不似三十多的妇人,倒似天真女儿,仿佛方才那些杀伐阴沉,明枪暗箭的对话竟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随后,她向秋叶白伸出手。 秋叶白的目光在她涂着艳丽蔻丹的指尖上停了一停,随后在秦姑姑微愕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杜珍澜的柔荑,任由她牵住自己在软榻上坐下。 杜珍澜依在软枕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秀逸非凡的年轻人,抬手微微掩唇,细长的眸子仿似蒙了一层妩媚的雾气:“四哥儿是聪明人,本公主倒是没有看走眼,只是聪明太过却总不讨人欢喜的。” 秋叶白淡淡地道:“多谢母亲教诲,叶白受教。” 看着他面色淡漠,不卑不亢,杜珍澜神色微冷,随后垂下眸子,恹恹道:“行了,你退下罢,本宫乏了。” 秋叶白闻言,颔首敛袖起身,全不因对方的喜怒无常而有半点荒乱 杜珍澜见打发了他离开,想起自家哥哥府上一团乱,顿觉头又疼了起来,她微微颦眉,正打算唤人进来伺候。 却不想,忽然一道阴影滑过眼前,有人用修长白皙的指尖优雅地掠过她的发鬓,在她耳边微微一按,随后便松了手,与此同时低柔微凉的声音响起:“时按天宫穴可缓解头疼,母亲珍重身子,方是秋家之福。” 杜珍澜只是一愣,只觉得对方手指修长柔软,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掠过耳边时,那素衣宽袖间有极淡的薄荷草香,浸人心脾。 等她回过神来,那修长雅致的人影已经悠然行至门边,门外夕阳的光渡在他的轮廓上,竟有迷离的光泽。 杜珍澜微微眯起眸子,忽然开口:“从今日起,四哥儿不必再唤我母亲,只唤公主就是。” 秋叶白行跨出门的脚步一顿,随后垂下眸子,神色不变,只温然道:“是。” 门外的仆佣们都将此话听在耳里,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皆在心中打起了算盘,啧,这位四少竟然连唤大夫人“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看来真真是毫无依附或者巴结的价值了。 唯独秦姑姑看了眼那远去的人影,又看了眼歪在华美卧榻上不知想什么,神色有些迷离的杜珍澜,随后面神色莫测地垂下眸子。 也许,她应该重新评价这位四少爷了。 “秦大姑姑。”好一会,杜珍澜忽然出声。 秦大姑姑上前,恭敬地道:“公主殿下。” 杜珍澜有点儿疲倦地闭上眸子,淡淡地道:“今日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咱们的心腹之外,其他的人,全部都处置了,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流言。” 数条人命,于她口中说出仿佛不过处死几只苍蝇一般,而秦大姑姑早已是习以为常一般,面无表情弯了弯身子:“是。” 秦大姑姑忽然想起什么,又迟疑开口:“二少爷那边……。” 二少爷杜凤雏毕竟是先夫人嫡出之子,上了族谱的正经少爷,除掉并非轻易之事。 杜珍澜闭着眸子,忽然唇角勾起讥诮而冷漠的笑容:“让司礼监的人看好他身边的那些人,不要走漏了风声就是,剩下的,就交给四哥儿罢。” 她顿了顿,复又道:“毕竟,要做本宫身边的狗,除了有一口利齿,还得有爪子。” 秦大姑姑看着杜珍澜抬手抚过她自己的发鬓,在方才秋叶白轻按过处,无意识地抚了下,秦大姑姑眼底闪过一丝幽芒。 狗吗? 一个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牵动了以骄横但机敏闻名的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喜怒,却不被她察觉之人,会成为别人的狗么? 她看那位四少爷,倒是更像一名高明至极的驯兽师。 但是秦大姑姑却没有提醒杜珍澜,而是沉默地退开。 …… 宁春远远地看着款步从梅林中而出年轻人,衣袂飘飘,神色悠然,虽然一身素衣,却仿佛自画中而出,行动间若轻风行云,让人移不开眼,根本不像是才从死劫中而出的样子,她不由颦起了眉。 秋叶白看着自家小侍女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伸手弹了弹她的脸颊:“丫头,爱上你家少爷了,看得这般痴迷。” 宁春面无表情地道:“四少,宁秋和宁冬交代过,请勿总让雌性动物发情,尤其是过了发情年龄的雌性动物,您不能安慰她们的寂寞与空虚,这不道德。” 秋叶白闻言,脚下一滑,差点没站住摔个狗吃屎。 ——老子是驯兽师秋四少很空虚的分界线—— 夜色很快降临。 漫漫雪落,冰凉的暗夜里,庞大的车队如黑暗里的巨大妖兽般悄无声息地停在雪原中,仿佛毫无人息,只一抹妖异的红色灯笼轻飘飘地在冰凉的风中摇晃,三分幽冷,七分鬼魅。 殷红的光芒照落在如浓厚如血色暗流的华美红色衣袍上,更衬得那衣摆上拿着纸条的手白胜窗外血三分,只是那种白,却没有半分活人的色泽。 “呵……原来逃掉的小虫,竟这般有趣,杜珍澜这蠢物也被他拿捏在掌心。”冰凉幽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来自最黑暗的深渊。 跪在声音主人面前的黑衣人一颤,更恭敬地道:“主子,可要今夜击杀目标,血卫都已就位!” “暂停,杜珍澜竟然心动了……本宫等着看戏。”声音的主人轻笑起来,声音凉薄。 …… 临上床前,正宽衣的秋叶白,忽然抬起头,看向黑暗阴冷的夜空,微微颦眉,眸色锐利。 ------题外话------ 忽然发现上钻石榜了,居然上榜了~妞儿们请受二货悠一拜! 今天上钻榜尾,明天就能当上钻石暴发户,再摸上月票榜,迎娶鬼公主,从此站上人生的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王大锤附声,流口水中!) 更新时间,如果下午6点木有,就请10点来看哈~一般是这两个点。 王大锤悠缔造者:haihenwang妞儿50钻,huanwang911妞儿50花,annachiu妞1花,簪墨痕妞儿4花,foxfishfchris妞和fchris妞1花,月梵雪妞1花,vigijiajia5钻,百里青1妞儿40大钻,龙飞天hn妞儿10花,罂粟血殇1花,韦联盼3花,锁烟1花,zypabcd妞儿2钻。 第十二章 人面兽心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冰凉的幽暗的夜空中,隐约可见雪花飞舞,一片静谧。 只是…… 秋叶白停下宽衣解带的手,慢慢地踱步到窗边,手在背后慢慢地握成拳,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那一片墨似的黑暗。 不知为何,明明一片宁和,她却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锐利杀意。 宁春拿着汤婆子进门时就冷得浑身一颤,抬头她看见的就是自家主子站在大开的窗边,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冷,任由凉风卷着雪花飞进室内。 “主子,您这是作甚?”宁春将汤婆子给塞进秋叶白的床上,用被子盖好,赶紧几步到秋叶白身边,就要关窗。 她按住宁春的手,不动声色地道:“等一等。” 宁春一愣,看着她神色冰凉,眸光锐利,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自家主子从来都是悠然自若的,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是有强敌来袭。 宁春面无表情地拢手入袖,握住了袖底刀。 雪落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忽然松了手,顺道将两扇窗“啪”地一声关上。 宁春:“走了?” 她点点头,轻声道:“嗯,走了。” 宁春有点担心,颦眉:“主子,是不是大夫人她的人……。” 秋叶白摇摇头,沉吟道:“不,不会是大夫人,大夫人身边的人不会有那样的杀气。” 而且对方绝对不止一个人,踏雪无痕,杀气阴戾,若非她从小就被师傅专门训练得耳目敏锐,她自己本身也身怀武艺,只怕不会发现那些隐藏得极好的一等一的高手,杜珍澜不过区区后院妇人,太后和司礼监不会将那么多高手派给一个闺阁女子。 何况,今日她使了些迷障手段,虽然有点不入流,但算是暂时安抚住了杜珍澜。 “莫非是江湖上的人?”宁春想想,又道。 秋叶白坐在梳妆镜前,让宁春为自己拆了发髻,淡淡道:“我的身份一直从无人怀疑,此次回京也是秘密之事,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对方训练之有素,进退之有度,与其说是江湖杀手倒不如说是……。” 她顿了顿,眸光微闪:“不如说是军队。”或者至少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朝廷中人。 看样子,今日下午脱身之事,并不那么顺利,就算那位殿下没有发现她的身份,也开始怀疑上了秋府。 宁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秋叶白笑了笑:“也许我们得改变一些计划了。” 原本她还想着能让母亲慢慢地脱离秋府,但是看样子,步骤要加快了,特别是她那位挑剔的妹妹的婚事。 她虽然对娇纵的秋善媛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但是身为母亲的风氏却对她这个女儿呵护备至,一直都对将她感到愧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和生命危险将她扮作男儿身,就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和清白。 毕竟,秋家第四女这个身份,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已经有好几代秋家第四个女儿生出来就被淹死,或者送入了那见不得人的魔窟。 如今她已经有了摆脱秋家的能力,就定要将一直小心翼翼地过活的母亲也带走,颐养天年,让风氏下半辈子不需要再在秋家过这种卑贱而提心吊胆的日子。 宁春看着面前少女清美无双的面容,秀逸的身姿,眸子里却没有丝毫女子的娇柔,全是一种雌雄莫辨的冰冷气息,却有一种格外惑人的魅力,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大好年华,寻常人家的女儿,只怕还在闺阁里绣花梳妆,自家主子却从小就在江湖里漂泊,历遍风霜,也许一辈子都不能以女儿身示人,更勿论嫁人。 但她也拥有了寻常闺阁儿女所没有的自由,仿佛天生就该如傲雪而生的凌霜花一般,拥有属于她的天地。 也不知幸还是不幸。 秋叶白素来是个敏锐的人,她伸手轻拍了拍宁春的手,难得地露出女儿家才有的温然浅笑:“春儿,我很好。” 是的,她很好,因她来自和宁春不同的世界,这般身份给予的自由,虽然伴随着致命的危险和风霜,但是比起在大宅院里消耗一生在那些女子间的攀比勾斗,再作为联姻工具嫁个三妻四妾的夫君,她更接受如今的样子。 所以,她很好。 ——老子是四少很奸诈,公主很妖娆的分界线—— 绿竹巷里绿竹楼, 满楼皆见绿裳扬。 白虎大街附近的绿竹巷里,是出了名的小倌馆聚集之地,其中绿竹楼更是最为知名的去处,因这绿竹楼里的小倌们都是容貌出众,粗通文理之辈,来光顾的皆然是富家子弟,权贵人家好男风者。 其中最为出名的都被唤作公子,其中琴、棋、书、画四位公子不但是容貌极佳,文辞或者书画必有一样拔尖,都是犯官之后,老鸨善经营,竟将他们的书画琴棋都拱成了雅物,市面上要以黄白之物方才能换来。 绿竹楼从此也成了风雅之地,不少人来此竟只是为了与其中一些绿竹楼公子斗棋、品酒、拼画,当然有时候也会斗着、拼着、就拼到了某些地方去。 比如现在…… “秋二爷,您这是怎么了?”容貌俊美,眉目英秀的年轻男子看着昏昏沉沉地伏在桌边台上的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随后扶起他。 “天棋,你说本少爷哪里比不上老四,他一个在乡下养大的庶子,文辞不通,如今进了府,还得了我那后娘的青眼,竟然要举荐他到国子监去读书,老子讨好她那么久,国子监选人的时候,她屁都不放一个……去他娘的……不就是老四那张脸好看些么……。”秋凤雏满身酒气,迷迷糊糊地抱着酒瓶站了起来,秀气的娃娃脸上都是暴戾。 “本少爷……就不信了,每一次老四都能逃一命,老子总会弄死他……。” 天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和森冷,扶着秋凤雏的手忽然微微用力,一把将他甩在了床上,秋凤雏瞬间痛得大叫:“啊……你他娘的在干嘛……好痛……好痛!” 混账,是谁说绿竹公子都是雅人,这手劲哪里雅了,还是红袖招的姑娘们温柔,下次他再也不跟风来找什么棋公子斗棋了! 他又不喜欢睡男人! 天棋垂下眸子看着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的秋凤雏,讥诮地勾起唇角,一边开始宽衣解带,一边冷冷地道:“告诉四少,老子这回上不喜欢的货,牺牲大发了,月俸得加倍。” 他身后蓝衣侍从面无表情地道:“棋爷,您有半个时辰办事,还有,别把人折腾得太过。” 天棋没好气地摆摆手:“得了,爷自有分寸!” 等着蓝衣侍从离开,房门也被扣上,天棋伸手粗鲁地捏住秋凤雏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的娃娃脸一下:“啧,一个蠢物,脸倒是看得过去。” 秋凤雏再醉,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皱起眉:“放肆,你干什么!”随后伸手就去推对方的手,想要离开。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一个反肘摔,整个人被天棋摔倒在床上,然后天棋毫不客气地一个膝压,单膝跪在秋凤雏腰腹上。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被摔晕过去的秋凤雏,讥讽低语:“干你,得罪什么人不好,要去得罪那个人面兽心的缺德女人,啧,蠢!” 不一会,房里忽然传出男子凄厉的尖叫:“啊——。” 随后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嘴,再无声息。 …… 而此刻,某个人面兽心的女人,正懒洋洋地歪在绿竹楼的上宾房华丽暖榻上,拿着个长叉子就着华美精致的饕餮铜暖炉——烤红薯。 闻着炉子里红薯香气,秋叶白满足地眯起眸子,真是令人怀念的家乡味道啊。 ------题外话------ 先说下改名的事儿,因为今日首推收藏的人不多,效果不太好,编辑妞儿觉得文的名字有点问题,但是我们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于是就用了这个超级中规中矩潇湘味的名字~名字什么的暂时不必理会了,顺便说今晚会更新九爷的番外上哟~不过可能很晚12点了~ 继续开心地蹲在钻榜上~谢谢鬼公主的皇冠缔造者:锁烟妞1花,海海樱桃5钻,晴天雨依旧妞儿20花,柠檬镜子1花,陌凝烟妞儿11朵花,暮色123妞儿1花,无端弦望妞儿10钻,静阴芊玥10钻,笑语1982妞3钻,rachelgu09妞儿1花,簪墨痕妞5花,fchris1花,凌殇墨妞3钻,annachiu妞儿1钻,其叶菁菁妞儿3钻,猫腻的妖2钻,天上的云在飘1钻 第十三章 菊花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四少,麻烦你收敛一点好么,这是天画公子的房间,你这么干,把他的画都染上烤红薯的味道,他会杀了我的!”少年侍从闻着房间里浓郁的烤红薯的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嘴巴,却还是仗义执言。 不过下一刻—— “你不说阿画不会知道的,小七!”秋叶白嫌弃地直接扔过一只烤红薯堵住了他的嘴。 再说了,她可是绿竹楼的东家好么,连这只蠢小七也是她放在这里看着自己在京城的大本营的好么! “嗷!”小七瞬间烫的跳脚,眼泪直飙,刚想骂人,但是忽然砸砸嘴,瞬间眼睛一亮,捧着香喷喷的烤红薯赶紧啃起来。 唔,四少爷手艺真好! 看着某只蠢萌吃货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秋叶白满意地继续剥自家的红薯的皮。 等着秋叶白吃完三个烤红薯,正满足地准备喝茶再战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四少,天棋公子请您过去。” 秋叶白闻言,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把装红薯的碟子往小七的手上一搁:“帮我用炉炭暖着,这玩意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七忙不迭地点头,头也不抬地把红薯碟子全捞到自己面前。 …… 满室靡靡,暖意红融, 鸳鸯被里红浪翻,公子多情奴家羞。 秋叶白刚一只脚踏进天棋房内,闻着那混合着血腥和情欲糜烂气息的味道,脑海里霎那掠过艳诗一首。 她退了一步出去,打发了跟着过来的侍从,随后忍不住唇角勾起一个奇特的弧。 嗯,似乎战况很激烈呢。 “再不进来,本公子就做死你家二少爷!”门内的传来男子有些暴烈的声音,只是对方声音带着情欲初退之后的慵懒,少了几分凌厉,听着倒有些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也不恼,吩咐蓝衣侍从去打水,随后款步进了房内,正见着天棋只一身里衣白袍坐在雕花桌边,面无表情地喝着酒,那袍子连束都没有束起,露出一线白皙却结实的性感胸腹,甚至似乎还有……某处不该看见的。 秋叶白轻咳一声,抬起脸看向天棋:“你不把衣衫穿上么,大冷天的?” 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床上的人影,只能看见半身光裸,下半身盖着棉被,一动不动,宛如尸体。 她忍不住微微挑眉,嗯,果然激烈。 天棋眸子冷冰冰地扫过她,眸色冷郁,讥诮地道:“你装害羞个什么劲,不是整日里装男人都装得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么。” 八百年前他就被这个混蛋看光了,她装个屁啊! 秋叶白唇角一抽,在天棋身边坐下,取了酒杯为自己也倒上一杯酒:“我是听说有人会有起床气,不想我家天棋原来床事之后会有‘泄’后气。” 听着她这般调侃,天棋俊美到艳丽的面孔涨红,翻了个白眼:“滚,就说你不像个女人,别套近乎,这事儿我是帮你办了,你答应我让我去边关探亲的事儿别给老子忘了,要不下次老子就跟人跑了,让你吃个放跑犯家子的罪名,别以为你是东家,老子就奈何不了你!” 秋叶白含笑点头,并不以他粗鄙的威胁为意。 早年她刚跟着师傅混,手上积蓄并不多,但还是精打细算用尽积蓄盘下了京城花柳巷的绿竹楼,只因为这世上最好打听消息的去处除了酒楼茶肆就是妓院伶馆,何况绿竹楼原本是有官家给的契章,是有资格接手官妓的少数几家小倌馆之一。 在天极,犯下大罪的贵族官宦一旦被抄家,家中未曾满十五的少男少女就被充入此类的官价契店,每个月都有地保和衙门来查税和登记,这些小倌们是不能被赎身的,除非皇帝陛下大赦天下。 官家子弟哪怕是为小倌,他们能接触到的阶层不是寻常妓院能做接触到的,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更靠近上层。 正如她面前天棋容貌俊美到艳丽,脾气火爆,却偏偏下得一手最需要定思凝神的好棋,成了她手下绿竹院的琴棋书画四公子 秋叶白看着天棋的臭脸笑了笑:“辛苦了,一会子你只管看戏就好,不必出声。” 天棋朝她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老子是二爷菊花疼的分界线—— “天棋呢,天棋在哪里!” “客官,您不能闯进去,天棋公子有客人!” “滚,天棋是本侯的人,谁敢动他!” 门外吵闹砸门之声传进弥漫着浓郁情欲气息的房间里,惊醒了里面昏迷的人,秋凤雏只觉得浑身黏腻,身上某处难受得不行,他慢慢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刚要做起来,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压过来,他吓得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尖叫:“不要,好痛……饶命……壮士……!” “二哥,您最好还是快点从天棋公子的床上下来,否则一会只怕您会更痛。”低柔的声音在秋凤雏的耳边响起,那声音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熟悉…… 他忽然一惊,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瞪大的眸子直接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秋叶白,你怎么会在这里!”秋凤雏忍不住错愕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年轻人道。 “我若说是来与棋公子下棋,却不小心撞见二哥你将天棋公子强行欺辱之事,如今我正在帮你解决,你相信么?”秋叶白含笑地看着他。 秋凤雏浑身一震,他脸色惊慌地迅速低头,看着自己上半身赤膊,就连被子里……也一丝不挂。 他立刻回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瞬间失魂落魄——他堂堂秋家二少爷被人算计了! 他竟然被……竟然被一个男人…… 秋凤雏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他愤怒地大吼:“明明就是那个混蛋欺凌本少爷,根本不是……!” 他的话语在看到秋叶白唇角的微笑时,戛然而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梭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秋叶白的衣襟,目眦欲裂地盯着秋叶白,厉声道:“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不是,秋叶白,你好毒!” 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捏住秋凤雏抓住自己衣襟的手腕脉门,避免对方抓到不该抓的地方,随后淡漠地道:“没错,是我,二哥,你这一年里三番两次地欲置我于死地之时,可曾觉得自己狠毒,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但总算是同父手足,勿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人,一向只有针扎在自己身上时才会觉得疼,平日里扎人,便只觉得快意的。 秋凤雏没有想到虽然自己比对方高一个头,但是却被那看起来温然软弱的少年摆了一道,如今手腕被对方握住,他莫名其妙地连揍对方的气力都没有。 而且他一动,某一处就痛不可言,他愤怒的目光瞄上一边看戏似的环着胸的天棋。 天棋讥诮地瞟了他一眼,扯扯唇角:“看什么看,就你那柴火鸡崽的身材,大爷我还一点食欲都没有!” 秋凤雏只觉得羞耻又愤怒,浑身气得发抖,但门外那“砰砰”砸门之声却让他慌乱不已。 秋叶白看出了他的慌乱,淡淡道:“二哥,那位成军侯爷出身军旅,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近这段时日包了天棋公子,如今看到你在他房里,只怕你得罪了他很难脱身之外,明日里就父亲和母亲就要知道二哥与成军侯争风吃醋的好事了。” 秋凤雏闻言,浑身一僵,看着面前的清隽秀逸的少年,却只觉得对方那张淡然的面孔,看起来无比的邪恶。 他抖索了半天,怨毒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你想怎么样!” 秋叶白唇角弯起一抹浅笑:“两件事,第一件,我很好奇为何二哥总是屡屡针对我一个庶子下手,所以劳烦二哥解答,第二件事,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她原本没想理会秋家一些蹦达咬人的小虫,但是不代表她软弱,她只是习惯,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将讨厌的小虫一巴掌扁,让对方不得超生而已。 秋凤雏死死盯着秋叶白片刻,一咬牙,红着眼:“好。” …… 日头渐渐偏西,精致的竹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秋叶白从天棋房里出来,吩咐了一下门外的侍从清扫被打碎的一地碎片再把天棋请回来,随后左右看看,无事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之后,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戴着椎帽的窈窕人影探出身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门口打扫的小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客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那女子摇摇头,看着秋叶白消失的方向,眸光从异样到诡谲的深思。 没有想到,原来以为最弱的人,竟然和她印象中象中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落在天棋的房门上,微微停了下,随后趁着那扫地的两个侍从一愣神的功夫悄,手脚敏捷地一侧身钻入了天棋的房间。 听到有人靠近,秋凤雏蓦然抬起眼狼狈又阴狠地看向来人,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一愣。 “是你!” ------题外话------ 鸣谢公主殿下花冠贡献者:dreaming309妞儿10钻,无端弦望妞儿10钻,sunsimiao5妞20钻15901221660妞儿10花,锁烟1花,八戒抛绣球ing10花,抹茶咩妞18钻,xxsy0315妞儿1钻,琉璃1钻,rachelgu09妞2花,妖精茉莉1花,a4818020妞儿2花,洋洋和格格10钻,牛儿妞儿5花,fchris妞1花,皓皓7979妞188打赏,annachiu1花,该有的妞儿20花3钻,悠小狐妞5钻,蜗牛4号妞5花,韦联盼妞3花,泠子寒50花,13731173907妞1花,夜阿诺妞1钻,yyxx8yyxx8妞10花,fionashieh5花,簪墨痕妞4花,foxfish1花, 第十四 螳螂捕蝉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是我,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黑衣女子放下撩开的锥帽垂下的轻纱,然后小心仔细地用手把轻纱上的珍珠扣全部都扣好,将自己的容貌掩盖得不留一丝缝隙。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在这里!”秋凤雏脸色一阵铁青一阵绯红,他此刻甚至都没有穿好衣杉,脸上还有伤,如今一身狼藉,就这么让人看了去。 女子轻笑了起来:“二哥哥能在这里,我自然也是可以的,何况方才那般情形想让人不关注二哥哥这里的情形怕是都不能了。” 刚才从军侯在这里一番大闹,甚至提了刀子砍门,闯了进去,若不是因为绿竹楼的护卫都各自守着客人房门,不许出来凑热闹,大概所有人都会出来围观了,何况她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虽然绿竹楼为了守住客人的秘密,每个房间都作了极好的隔音,但是吵闹成那样,她就算想装听不见也不可能。 不过,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发现这么些有趣的事儿。 女子声音极为轻软,带着一点子甜腻的尾音,让男人听了只觉得心头轻软酥麻,但是此刻听得她声音,秋凤雏却只觉得里面满是嘲讽,宛如利刃一般插进心里,让自己只觉得极尽羞辱与愤懑,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秋叶白那个混蛋,自己明明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还是不守信诺把从军侯放了进来,让那个性子爆裂的王爷狠狠打了自己一拳。 只是不知道后来秋叶白用了什么方法,让从军侯放弃了追究自己的念头,但自己丑态毕露,全是无助的样子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已经是小的了,如今从军候和他的梁子更算是结下了。 这一切悲惨的事情都是那个混蛋做的,他绝对不会饶了秋叶白那个混蛋! 他额上青筋毕现,咬牙冷笑,双目赤红阴沉:“怎么,你也想像那个混蛋一样威胁我做什么,嗯!” 女子看着他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脸扭曲得狰狞可怕,死死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什么来,便要扑过来生生咬死自己的样子,心中不免一惊,便轻叹了一声:“二哥哥,您过虑了,我来此,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二哥哥会站在一处阵线之中罢了,秋叶白这么做,是过分了。” 秋凤雏一怔,随后垂下眼挡住眼底闪过一狞色,看样子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天棋凌辱了……而是以为是他睡了天棋,也罢,这种屈辱又让人做呕的事情,他未来绝对会百倍奉送还给秋叶白! 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看到了自己最屈辱的模样,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冷冷道:“本少爷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但你有什么能耐对付秋叶白,你自去就好了,如今我有把柄在秋叶白的手上,你别打利用我和秋叶白杠上的主意。” 他虽然对秋叶白恨之入骨,但是却还知道如今不宜妄动。 黑衣女子一怔,随后笑了笑:“二哥哥放心就是,我只是希望你在必要的时候,助妹妹一臂之力,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她当然知道秋叶白不好惹,只是……再不好惹,也总有弱点的。 黑衣女子唇角弯起一抹冰凉的笑来。 ——……——……——老子是阴谋诡计的分界线——……—— “……如果不是五姨娘,我娘亲怎么会死,一个妾害死了主母,当年我母亲对她还不够好么,她却还得我母亲凄惨死去,如今我和大哥堂堂嫡子却还要看着杜珍澜那贱人的脸色过日子,我怎么能让她好过,没了儿子,她就永远都没有好日子过!” 昨日秋凤雏那张扭曲的面孔和他尖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掠过,秋叶白一路在院子里散步,一路微微颦眉,看秋凤雏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只是印象中风氏为人极为低调,或者说懦弱温婉,典型的小家碧玉,如果说她自己真的是个男儿身,说风氏有了儿子做依仗要搏个前程倒是有可能对先夫人林氏下手。 但她是女儿身,风氏恨不得全世间的人都不曾注意到秋家还有个四少爷,怎么可能往风口浪尖上攀? 秋叶白正沉思着,忽然听身后一道娇软清亮的声音响起:“喂,前面那个,站住!” 她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唤她,转过脸去,正见着一个穿着紫色百蝶穿花比甲的少女在睨着自己,容颜俏丽如三月枝头的玉兰,不是她一母所出的妹妹秋善宁又是谁。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善宁妹妹有何事?” 她虽然对这个娇纵的妹妹没什么感情,但是秋善宁却是风氏的心尖子,所以她对秋善宁的各种挑衅和鄙夷都视若不见。 秋善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秀美非凡的面容在浅浅的冬日阳光下泛出一种近乎玉一样的色泽,甚至比她的还要细腻娇嫩,心中不免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嫉妒来,但是她很快地把这种自觉荒谬的情绪压下去。 她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两个月后是摄国公主殿下的生辰宴,陛下指了三皇子去为公主殿下操办,因着赶上春日宴,所以会邀请京中名门子弟淑媛前去,我听说母亲给你了一份?” 秋叶白略一怔,略微想了想,忽然想起前日秦大姑姑亲自送了一份帖子过来,似乎提到过这个“春日宴”是从前朝就传下来的一种高门子弟们的社交宴席。 寻常高门子弟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出席的,每年为了春日宴的帖子,不少人打破头,也不知道杜珍澜怎么想着把这金贵的帖子给了她一份。 她点点头:“是。” 秋善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无奈,她搅着手里的帕子,迟疑道:“那帖子能不能给我?” 秋叶白看着她眼底的渴求,迟疑了片刻,按理说是杜珍澜送来的东西,必有其理由,但是一想到是那位殿下生日的宴会,她躲那位鬼公主殿下还来不及,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送死。 既然此之砒霜,彼之蜜糖,她便对秋善宁点了点头:“可以。” 秋善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俏生生的面容上终于挂上她真心的笑容,甜甜道:“谢谢你,哥哥。” 这是秋善宁第一次唤秋叶白哥哥,秋叶白看着她笑颜如花,纯真灿烂,心中微微一软,想着若是能让这小丫头放下心结,倒也可以,便含笑道:“稍晚点,你到我这里来拿帖子就是。” “好。”秋善宁笑着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喜色,往年只有秋善媛能去,今年终于她也能去了,若是她能去,就可以…… 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朝秋叶白伏身行了一礼,喜不自禁地离去。 秋叶白看着她的背影,摸摸鼻子,有些好笑,虚荣果然也是一种力量,能让那么讨厌她这个‘哥哥’的妹妹都会对她行礼了。 她一转身正打算回自己屋,却忽然听到一道柔软轻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四弟。” 那声音软如轻雪鹅毛,让人听了发酥。 秋叶白转脸一看,正见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微笑。 少女身姿窈窕,一头柔软的黑发绾成飞鹤髻,上面只簪了一只三朵红玉雕的海棠攒银发簪,她眸子并不算太大,但胜在睫羽极长,盼顾之间让她眸子看起来如湖水一般温柔迷蒙,略显圆润的脸盘宛若银盘,粉颊温润,更有菱唇精巧,一身纤柔书卷气,让人看了极为舒服。 秋叶白愣了愣,想起这是谁来了,她亦含笑道:“三姐姐这是从秋山家庙回来了么?” 若她没记错,这位正是‘抢’了秋善宁姻缘,被秋善宁恨得半死的秋善京。 刚走了秋善宁,这位就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巧呢…… ------题外话------ 嗯,咱们的鬼公主殿下很快又要阴魂不散地出来和四少折腾折腾鸟~ 再推荐一个咱们金牌军婚大神~姒锦的书《军权撩色》,咱们锦妞儿的书不用说的,激情四射~坑品优秀~ 继续开心地蹲在钻榜上~爬上去了一位,谢谢鬼公主的皇冠缔造者:无端弦望妞儿10钻,其叶菁菁妞儿10钻,sallyikm妞儿~华丽50钻,旧凭栏o冷夭夭2花,苏祎妞儿6花, jgx907妞儿4钻,糖糖jam、抽小饕、月梵雪、foxfish各1花,妖精茉莉2钻,簪墨痕妞4花,萧兰漓1钻,fchris1花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嗯,前几日就已回来了。”秋善京低头微微一笑,唇角笑容贞静幽雅。 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动,这样的女子,虽然不若秋善宁这般容貌让人印象深刻,虽然出身庶女,但是一身大家闺秀气质却已经让她胜了秋善宁一筹,便是入宫奉选,也未必不可。 她微笑问:“不知三姐姐唤我有何事吩咐,莫不是也与那春日宴的帖子有关?” 她手上可没有第二份春日宴的帖子,方才秋善京应当是看见她答应把帖子给了谁。 秋善京迟疑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浮现出混合着迟疑和不安的神色,手里的帕子绞缠了好一会,最终连脸颊也泛出红来:“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请四弟帮我劝劝六妹妹,陈家公子的婚事,不是我要抢的……只是……她终归比我年纪小……若是不想嫁给亭国公的世子爷还有机会……。” 秋叶白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话,说到秋善京最后脸上全是尴尬和羞耻的绯色,声音也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秋叶白倒是觉得她能这么直白地表现出她的私欲,已经算是有勇气了。 她这位三姐却因着二姨娘早逝,身边也无人照拂,彻底被忽视,竟是拖到了十九岁,都未曾嫁人,所以她倒也是能理解秋善京这种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而且还是一根不错的浮木的心情。 但是…… 秋叶白温然一笑:“三姐姐,四弟虽然能明白你的苦处,但是却也干涉不了人心,毕竟最后得到一桩好姻缘的是你,而不是善宁。” 很多事情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 “何况……。”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何况善宁不喜我这个兄长,又如何会听我劝解,三姐姐不知道么?” 秋善宁视她这个‘兄长’为毁坏她良缘的元凶,秋家里谁人不知,此事都成了仆佣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就算秋善京回来不久,也不可能不知,那么,秋善京来这么问的用意,可就有意思了。 秋善京秀气温婉的面上闪过尴尬和茫然,随后有些着急地道:“不,四弟……我只是想说……只想请你不要帮六妹妹毁了我的婚事……。” 她说出此话后,一下子就脸色发白,用手捂住自己的唇,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 秋叶白眸光幽幽地看着她,眉梢地微微扬起,轻笑了起来:“三姐,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呢,何况若是让人听到了,只怕觉得我这个弟弟不尊长姊,以下欺上了。” 面前的俊美年轻人明明就是微笑着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何秋善京心中却觉得他的眸光如雪一般浸凉,让她心中微寒。 秋善京咬着唇,一时间无语,随后苦笑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春日宴上陈家公子也会去,六妹妹容色极美,也一向是个直心肠,我怕陈公子……也罢,也罢,是我方才听到六妹妹和四弟你的谈话,四弟只当我是猪油蒙了心,才来说这些不得体的话,我……我再也不说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京垂头低首搅着手帕的小家子气模样,眸光微冷,原觉得秋善京身上有些大家气度,却不想还是她看错了么,只是,看她的样子非常计较陈家这桩婚事,若是半途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只怕会把火烧到秋善宁和风氏身上,甚至牵连到她带走风氏的计划。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随后,看着她淡淡地道:“三姐姐放心,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已经将你许给了陈家公子,我自然不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儿来,也不会让善宁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 秋叶白的许诺让秋善京一惊,随后眼底浮现出一丝喜色:“真的么?” 秋叶白看着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声音微凉,温然道:“叶白从不轻易许诺,自然会做到,但是,我也同样希望三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在你出嫁前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这是毫不掩饰的警告了,秋善京闻言,脸色有些尴尬,随后也慎重地点头道:“四弟放心。” 随后,她低头转身,匆匆离开。 秋叶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转角落,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轻笑一声随后亦转身离开。 她离开没多久,花丛不远处忽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应该已经离开的秋善宁,美丽的小脸上却一片阴沉,恨恨地盯着秋叶白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喃喃冷笑:“原来这就是我的好哥哥,我方才居然叫你哥哥,毁了我的婚事罢了,居然还和秋善京那贱人勾结在一起算计自家妹妹!” 若不是方才有个婆子告诉她掉了个荷包,她也不会折回来,虽然荷包没有找到,却让她听见这样一出好戏。 秋善宁咬着唇,眼底闪过怨恨的冷光。 既然你和秋善京那贱人都觉得我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那我若不在春日宴上做点不合时宜的事儿,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她眼珠子一转,一咬牙转身匆匆地离开。 寂静的花园小道里,女子细碎的脚步声匆匆离开,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然后没过多久,一道窈窕端丽的身影款步从一个转角折了回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小道,微微一笑,迷蒙如湖水般的眸子闪过幽幽冷光,端丽的面容上神色莫测。 “三小姐,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告诉六小姐她荷包掉了……。”一道怯怯的喑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秋善京回复了寻常的笑容轻柔,转身将一把碎银子放在那婆子手里,笑道:“老王家的,你可看见了什么?” 那婆子看着秋善京温柔婉约的模样,心中却是莫名的一冷,立刻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老子是分界线的小菊花很妩媚的分界线—— 大雪纷飞,山中一片银装素裹,漫山红色寒梅绽放出一片迷人香色,梅本该清丽素雅,却不知为何在这山间过分的绽放却显出一种妩媚到妖异气息,浓烈如血。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懒洋洋地伏在树下那精致贵重的金丝楠木雕成卧榻上,长长地红色袍子拖曳开来宛如红梅流淌下来凝成一般,这穿着张扬华美红袍的美人虽然被一头乌黑的长发掩去了面容,但垂在衣袖外的素手肤光胜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尖一只细长的纯金雕龙旱烟管,宛如山岚欲色凝成的妖魂。 身边跪着的一名红衣大太监正用擦火石为对方点烟,恭敬地道:“殿下,三皇子的春日宴,您真的不去了么,听说今年会来不少大家公子,三皇子多发了些请帖,一些姿质甚佳的庶子也能参加,说不定有能入您的法眼的?” 他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陛下命令三皇子精心准备的,不过去年摄国殿下就没去,今年只怕会让陛下也失望了。 甄公公见伏在榻上的人影动都不动,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放弃了劝主子的念头。 但那红色的伏在榻上的慵懒人影忽然动了下,幽凉冰凉的声音响起:“庶子……呵,百里靖宇倒是好心肠,要为本宫选男宠,本宫……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庶子……他记得,有一只苟活了许久的小虫儿,也是庶子。 ------题外话------ 么么哒~各位,明儿公主殿下出来鸟~会有比较直观给大家的印象,公主和阿九终究还是不同的人,不会是一个翻版的阿九而已。 继续开心地在钻榜上又爬两位~谢谢鬼公主的皇冠缔造者:静阴芊玥妞儿10花10钻,打赏188,无端弦望妞儿11钻钻,haihenwang30钻(发现妞儿和无端弦望妞儿都成解元了) 琉璃白妞儿10花1钻,羽落吾家妞儿10钻,eager579妞三钻,zxy425536544妞儿5花,束之海妞儿5花,凌殇墨90后1钻,瑆晴妞儿1花1钻,foxfish妞1花。 天上的云在飘u09妞1花,孙亚鑫三钻, 第十六章 古怪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时间过得极快,冬去春来,冰消雪融,莺飞草长。 上京里此时已经是人人皆换新春装,春雨霏霏的天气让万物都显出一种迷蒙的新绿来。 这日一大早,天尚蒙蒙亮,各豪门贵阶的大宅门前都早早停了套好的马车,各门各户人声喧闹,皆是准备前往皇家别园秋山行宫参加春日宴。 秋叶白一身简单的青竹纹直襟袍子,坐在秋府门前三辆马车的最后一辆简朴的小车里半阖着眼打瞌睡。 “哥哥还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让二哥哥让出了他的请帖。”一道女子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抬起眼慵懒地扫了眼正被贴身嬷嬷扶上马车的秋善宁,只见她素白的脸儿薄施脂粉,头上挽着双环髻,配着一套点翠素银的头面,上着一件丁香紫罗地绣蝶恋芍药的褙子,下面一件雨过天青的马面裙,打扮得并不甚华美贵重,但却极为雅致,将她精致俏丽全然凸显,宛如三月枝头初绽蕾,聘聘婷婷,只可惜眼底那种讥诮生生让她姿色折了三分。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后,继续闭上眼,老僧入定般地继续打自己的瞌睡。 她可没兴趣陪这小丫头玩宅门斗嘴斗心眼的那一套把戏,有这时间,不若多睡一会,这种凉飕飕的天一大早起床真真儿是浪费好韶光。 秋善宁瞅着秋叶白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恼色,嘴儿一扁,刚要再讥讽秋叶白,却被身边的陆嬷嬷拽了拽衣袖,她转脸瞪了眼陆嬷嬷,见自家嬷嬷露出哀求的神色,她才撅嘴忿忿地坐到一边去。 陆嬷嬷看着车内宛如陌路的兄妹两人,心中苦笑,姨娘啊姨娘,您当初送走了四少爷的时候,大约没有想到这日罢。 一路无话,车队往秋山而去。 路上除了秋家车队,还有不少其它高门大阀车队,倒是热闹。 只是走了一个时辰,等到了秋山下时,车队就停了下来,车夫探头进来道是要等候安排进山,毕竟秋山大路就这么一条,人一多,自然是要按照先来后到,还有各家在朝中地位来安排谁先进山,由皇家羽林卫的人负责秩序的维护。 起初倒也没有什么,但是等了半个时辰后,陆嬷嬷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虽然秋家家主老爷在朝廷里只是个三品的户部侍郎,但秋家毕竟是封了世袭一等伯的,主母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地位非同凡响,论理不该等那么久。 陆嬷嬷下了车往前一探看,瞬间就傻眼了,原来前面等的那辆马车虽然看着很像杜珍澜嫡出的七小姐秋善媛的马车,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前面两辆马车已经不见了,她赶紧打探了一番,这才从负责登记的人那里知道原来秋家的头两辆车早就上山了。 陆嬷嬷无奈,只得赶紧折回车里和自家主子商量。 “那负责登记的羽林卫侍官长说车序早就排好了,秋家的马车早就进去,如今其它人家的他也得罪不起,所以咱们家落下着一辆车就只能重新登记。” 陆嬷嬷一说完,秋善宁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她眼底闪过恼恨:“呸,什么错失先行,我们家那几位嫡出的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进山么,还有那羽林卫的什么得罪不起其它世家,还不是看着我们是庶出么,所以便可以轻慢,若是我那五哥或者七妹在这里,他们这些贱胚子敢这般无礼么!” 陆嬷嬷默然,心中虽以为然,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只是看了眼闭着眸子的秋叶白。 秋善宁看着她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便冷笑了起来:“嬷嬷,别指望咱们家四少爷了,等着他想出个法子来,只怕这春日宴都要结束了!” 秋叶白终于开了口,悠然道:“若是妹妹等不得,咱们也是可以回去的。” 秋善宁心头烦躁,顿时恼火起来:“秋叶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不想让我参加秋日宴么,枉我当初还当你是好人!” 秋叶白眼皮子都没掀,只懒洋洋地道:“妹妹说笑了。”她可没说自己是好人。 见着秋叶白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秋善宁气结,望了眼窗外,绞着手上帕子恨恨道:“我就不信了,今儿有帖子还上不去了。” 说罢,她愤愤地掀了帘子就下车去,陆嬷嬷大惊,赶紧跟着跳了下去:“六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秋叶白看着车帘子晃动,轻嗤了一声,继续——睡觉。 …… 半个时辰之后 “哐嗤,哐嗤!”马车轮子碾着小石子一路艰难地向崎岖的山路上慢慢地滚去。 秋叶白无语地瞅着捂住自己嘴,脸色青白的秋善宁:“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路,你确定你能在春日宴结束前上山么?” 秋善宁瞪着秋叶白刚要说话,忽然脸色又是一青,掀开窗帘子,她把头伸出去:“呕!” 陆嬷嬷赶紧紧张地拍着秋善宁的背:“小姐,您怎么样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吐得七荤八素,暗自好笑地摇摇头,啧,人呐,不作就不会死,这丫头以为买通了羽林卫的人就能从另外的小路顺利上山,却不想小路崎岖,马车颠簸得让这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任性小姑娘吐了痛快。 陆嬷嬷看着自己捧在手里的小姑娘吐得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只好求救地看向秋叶白:“四少爷,您看咱们在前面的下去歇一歇可好,六小姐怕是受不住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可别耽误了六妹妹参加春日宴。” 陆嬷嬷干笑:“不会不会。” 秋善宁软绵绵地瞪了秋叶白一眼,但自己浑身有气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心知自己这般模样,只怕上了山也难看,只好点头。 不一会,到了个半山陡峭小崖之上,秋叶白嘱咐了马车夫停下,便扶了秋善宁下车后,也懒得理会她,自行到一边刚长出郁郁葱葱小芽和五彩山花的坡边去练习吐纳去了。 看着满山的迎春,她放松了下来,轻呼吸了一口山间清透潮润的山岚,只觉得满心舒爽,比起那些皇家园林里华美灿烂的春日樱,她倒是更喜欢这随风而舞 的山间野花,自由而灿漫。 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迎春,想起家里那木讷的宁春小丫头,轻笑了起来,这迎春花倒是合适那丫头。 她正打算伸出手去摘些来,却忽然闻见空气里一股子极淡的腥锈之气,多年混迹江湖的敏感让她立刻收回手迅速地一转身贴着树坡往下一看。 只见不远处一队百来人的羽林卫正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一顶黑色的华美肩舆前行,忽然安静的空气里一声凄厉的唿哨,无数尖利的破空声而起,随后一阵密集的黑色物体破空而去,带着浓烈的杀气密集宛如蝗虫直奔那羽林卫而去。 “嗤嗤嗤嗤——!” 那羽林卫何曾想到这秋山自家地盘竟然会有人伏击,何况这般密集而近距离的暗器奔杀而来,他们只能错愕地瞪大了眼。 “啊——!” “有刺客——!” “啊啊啊……!” 无数惨烈的叫声伴随着血腥味道瞬间响彻了安静的山谷。 他们几乎无法抵挡,那些全部都是极短的寸箭,爆发力极强,瞬间入体之后直接穿透了人体要害,无处可躲。 而且明显淬了毒,连只是受了伤的羽林卫都瞬间倒地抽搐,丧失了战斗力,立刻沦为后来从隐蔽处冲出来的黑衣杀手们的刀下亡魂。 “杀!”所有的黑衣人冲出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抄起长刀冲杀入剩下的羽林卫之中。 这是一场血腥儿惨烈的屠杀,血浆四溅。 秋叶白隐在坡上,微微凝眉,这些黑衣人数数竟然有两百人以上,不但人数全然超过了那些羽林卫,而且身手极佳,刀下又狠又准,看来是主谋者对目标要一击必杀了,才会出动这么多出色的杀手。 但是她的目光落在那黑色的肩舆上,不免停了停,只觉得呼吸微微停滞,一股子阴冷之气爬上脊背。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那肩舆和那肩舆周围的人古怪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而且仿佛对面前那场血腥残酷的屠杀视若无睹,那些人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或者说那肩舆和它周围的人仿佛在另一个空间,死寂而没有一丝生人气息,仿佛被一团黑雾笼着一般。 猩红的热血飞溅上他们的脸,也没有让他们动一动,只是流淌下来,宛如偶人。 ------题外话------ 公主——还是没全出来,明日假货们的对决请期待哈~~哈 谢谢今天努力让某悠爬钻榜的妞儿们~簪墨痕妞儿8花,qquser妞4花4钻,yuanruo19妞5花,猫猫2013妞50钻(猫妞儿乃是第一个贡士~ ),十二为王1花,其叶菁菁妞儿17钻,月梵雪妞儿2花,罂粟血殇妞儿1花2钻(俺叫你妞啦),hysoka妞儿20钻,lololaw妞儿5钻,雪冥桅3钻,羽落吾家3钻,无端弦望1309妞3钻,西凉妞2钻,锁烟1花,fchris妞儿1花,zxy1花1钻,该有的妞儿15花10钻(妞儿,你在我后台刷屏~哈) 第十七章 控鹤监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猩红的血液一点点地弥漫开来,羽林卫们求救与反抗,黑衣杀手们的杀戮仿佛都不在那些肩舆周围人的眼里,无谓敌友,无进无退,而诡异的是只要有人靠近他们,不管是杀手还是羽林卫都瞬间悄无声息地倒地。 秋叶白远远看去,那些人头戴描金黑纱冠,面色苍白,唇色嫣红,居然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俊美男子,只是他们面无表情,人人身着昂贵的云锦白袍黑缎披风,若是不细看,倒像是送葬的灵队,他们拱卫其间的精致肩舆更像是棺材,而这些美人们就像是手艺精巧的傀儡师制作出来的墓前纸人,无一丝人息。 便是秋叶白这样混迹江湖见惯了异事之人都觉得诡异莫名。 黑衣杀手们迅速而干净利落清除了所有羽林卫,包围了对方,为首的一人似乎也察觉了站在自己面前那些‘送葬人’的异样,他并没有马上下令让自己的人攻杀上去,而是立在原地,厉声道:“交出肩舆中人,饶尔等不死。” 但是那肩舆周围的人面无表情,对面前的杀气重重视若无睹,眼珠子都没动,那种安静到诡异的气息,让这山间鸟兽皆沉寂。 寂静无声,仿佛一团冰凉的雾气悄然地蔓延开来,让人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 那杀手头领也不知是因为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感觉到了危机,还是因对方的不理不睬而大怒,尖声道:“都是聋子么,交出肩舆中人,否则叫你们跟那些羽林卫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瞬间所有的黑衣杀手都逼近了那些黑披风白袍人,手中闪着血色的刀光在空气里渗出凌厉的杀气,仿佛下一刻便要百刀齐下将对方剁成肉酱。 终于,对方的人群间,一名着精致描金黑披风白衣的骑士缓缓策马而出,马上的年轻男子容貌极为俊美,因着眉目纤细,白衣黑披风显得他那阴柔俊美的容貌笼着一股冷气,他微勾唇角:“你们挡着殿下的路了。” 他语气轻渺,高高在上得仿佛就像面对的不是数百刚刚杀红了眼的杀手,而是一群跪在他们面前乞求着的蝼蚁。 那黑衣首领看着他,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控鹤监的小鹤们也敢在爷们面前大放其辞了,不知……。” “噌!” 黑衣首领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的金光闪过,破空之声响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血洞在他脑门正中打开,白的红的脑浆缓缓流淌而下,他错愕地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那黑披风的美貌骑士,抽回自己手上沾染着对方脑浆的极为细长的鞭子,笑意淡淡:“再说一次,你们挡住殿下的路了,请让开。” 声音温文,独一‘请’字却带着一种诡谲而狰狞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一众黑衣人错愕地看着他,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眨眼之间自己首领的性命已经不在。 看着男子策马进了一步,所有黑衣杀手竟然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但是下一刻,黑衣杀手们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恐和恼恨,随后齐齐大喝:“杀!” 举刀以雷霆之势冲杀了过去。 那些人再厉害也不过二十来人,他们一人一刀的都能将对方剁成肉末! 马上的俊美骑士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与他阴柔的容貌不同,他的笑声极为尖利,宛如刀子刮过金器,刺耳难听:“嘻嘻嘻嘻——控鹤监十八司,听令,铺路!” “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仿佛死神的低鸣,所有的白衣黑披风者手中瞬间弹出一把造型奇诡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随后向空中一抛,那弯刀造型奇特在空中一下子骨片展开团成圆形,厉射弹射向那些黑衣杀手。 黑衣人们一愣,原见对方阵势诡谲,都有所忌惮,停下冲杀,结阵防御,却见那些人不过是将寻常弯刀投掷过来。 黑衣杀手们皆冷笑起来,毫无章法地随便一抛就以为能挡住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么。 连躲在一边的秋叶白都微微颦眉,却只觉得那些刀子去势有些古怪,她还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 黑衣人们已经再无顾忌地冲杀了上去,才要挥刀,却不想忽然听到金戈碰撞之声,他们下意识地抬头,错愕地发现那些弯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下,“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入黑衣人之中。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山谷的幽静,血腥味四溢。 而这一次,惨烈的尖叫者换成了原本的屠戮者。 冲在最前面的大批黑衣人瞬间停住了脚步,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地——肢离破碎,满地腥红,血雨漫天。 在外围警戒的黑衣杀手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无数碎片光影在将他们的伙伴割裂成非人的血肉之后,竟然借着破碎血肉之势再次回旋至半空“噌噌噌”几声,再次合成十八把弯刀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噌地一声回到了那些白衣黑披风的人手里。 恐惧瞬间在血腥的空气里蔓延开来,幸存的黑衣人们浑身不可自已地发起抖来。 那种残酷血腥的画面让秋叶白都忍不住颦起眉来,那弯刀太可怕了,那不是武器,而是杀之器,只为斩碎人肉骨骼而存在。 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些站在肩舆边的白衣黑皮肤者在瞬间缔造出这般血肉的地狱后,他们精致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毫无所觉,宛如提线偶人。 而那为首的阴柔美貌男子,声音轻柔含笑再次重复:“各位,你们挡着殿下的路了。” 地狱无声,恶鬼含笑,不过如此。 黑衣人们早已抖如糠筛,只能看着那阴柔男子身后的十八把骨莲弯刀缓缓再次举起。 就在黑衣人们恐惧地不断后退之时,那黑色华美的肩舆里忽然传来一道冰凉悠远的声音,宛如来自遥远而死寂的空间:“一白,你把本宫的肩舆弄脏了。” 那把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听不出男女,却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只仿佛在那声音响起一瞬间,便见天色瞬暗,六道之间欲望红莲徐徐绽放,芬芳妖娆,颠倒靡离,那恶之香,破灭灵台清明,惑尽红尘众生。 黑衣人们的神色闪过不自觉地痴迷,竟连手里的刀子都微微松了松。 那被唤作一白的阴柔男子瞬间脸色一窒,恭敬地对着肩舆拱手躬身,恭敬至极:“一白知错,殿下责罚。” 秋叶白躲在树林边上,只觉得眼前有些模模糊糊,随后忽然觉得心头一阵不适,她立刻狠狠一咬舌尖,清醒过来,而一种诡异的危险的感觉瞬间爬上她的背脊。 这种仅仅凭借声音就能蛊惑人的神智者,若不是邪功大成,就是极为可怕之人。 那肩舆里沙哑低柔的声音地再次响起,轻如欲色红莲随风动:“回控鹤监领罚,控鹤监十八司,起。” 然而,随着那一声起,忽然一片暗红色的雾气瞬间从那肩舆里飘开,那雾气散得极快,霎那之间就浮动开去笼向四面。 黑衣人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立刻反应了过来,那诡异的雾气必定有问题,所有人大惊失色地疾退,但是他们再快却快不那些诡谲雾气,竟一下子就被覆了过去。 所有被雾气触碰到的人全部都齐齐一僵,竟然定在了原地,维持逃离的姿势却没有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秋叶白接着看见极为诡谲的一幕,那二十多白衣黑披风的控鹤监十八司之人忽然齐齐足尖一点,优雅地簇拥着那沉重的黑色华丽肩舆浮了起来,随后竟然踩着那些黑衣人的头向前方飘去。 点血不沾,干干净净。 眼看着那些动作整齐优雅的可怕人偶们就要飘到自己小悬崖的下方,秋叶白才倒抽一口凉气地发现原来那些飘过黑衣杀手们身上的诡谲‘雾气’根本不是雾气,而是一片红色的极为软细的蛛丝状线,那些软线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所有黑衣杀手们的头与肢体,将他们‘织’成了一片人墙,或者说‘人肉垫脚石’。 无一活口,死而不倒。 她瞬间不寒而栗,掌心一片冷汗,这种杀人方式,简直……匪夷所思到恐怖,非人所能为,难不成是鬼么。 秋叶白还没来得细思,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秋善宁的尖叫:“啊——啊——啊——鬼——鬼——!” 底下那些扛着肩舆飘荡前行傀儡美人偶齐齐抬头,二十几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正正对上秋叶白错愕的脸。 秋叶白浑身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 …… 大眼瞪小眼。 秋叶白干笑:“呵呵,今日时运真好,竟能见各位阴司收魂,请自便,自便。” 但是很明显她的运气还没‘好’到底,下一秒,她就被什么滚下来的人狠狠地一撞,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眸子,身子前倾,一个倒栽葱径自朝下面黑色的华美肩舆直直栽了下去。 然后—— “砰咚!”一声巨响。 秋叶白直撞得眼前一黑,不知撞上了什么,一声吱嘎乱响,随后猛然一阵天摇地滚,山崩石塌,烟尘四起。 她被撞得七荤八素,仿佛撞到了什么人,一瞬间,眼前鼻间芳红靡丽,肤光如玉,晕过去前,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哦,操! 一个女人的身体,要不要那么硬啊!撞死她大爷了! ------题外话------ 控鹤监:控鹤意为骑鹤,古人谓仙人骑鹤上天,因此常用控鹤为皇帝的近幸或亲兵的名称。唐则天后垂拱中曾改太子左右监门率府为左右控鹤禁率府,是武皇为招纳男宠而设立,由张易之和张昌宗掌管,因秽乱深宫后被撤销 最近这两天有点事儿,更新比较晚,抱歉。 百里青1妞儿888钻(公主华丽丽的钻石内衣裤+各种情趣用品镶嵌使用,多谢破费),西凉。妞儿1钻,罂粟血殇妞儿1钻,月梵雪妞儿2花,foxfish妞儿1花,其叶菁菁妞儿7钻,狐尐狸5花,anxixia妞儿50大钻,秦渊岚妞儿15钻,夜小君妞儿5钻,sallyikm妞儿10钻,10花,188打赏,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让我努力地爬榜,在这条路上,有你们的支持,某悠尽自己你所能能用更好的文作为对所有支持我的姑娘们的回报。 第十八章 媚生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这年头,万万没想到的事儿,其实不多。 但是如今,地上、地下三拨人都万万没想到—— 这第一拨是秋善宁。 她死白着脸,灰头土脸地被陆嬷嬷拽上车,驾车的车夫也死白着脸一路驾车往来处狂奔。 “奶妈……我……我不是故意撞四哥……我只是想跑……那些鬼……怕。”秋善宁瑟缩在车里,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她虽然性子娇纵了点儿,但是万万没有想过要害人至死,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陆嬷嬷脸色铁青地将秋善宁抱在怀里,她自个也吓到了,全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但是她们也没法子,不说四少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死是活,底下那些人不是恶鬼,也胜似恶鬼,只怕不会留活口,所以他们不是放弃四少爷,而是她们这些妇孺也只能逃。 而第二拨人则是终于从烟尘滚滚中狼狈散开来的‘恶鬼’。 ‘恶鬼’们,无一受伤,只是华衣上沾了些灰尘罢了,他们齐齐低头瞅着面前漆黑的大坑,原本就白的脸,此刻更是面无人色,愈发显得没有人气了。 一道人影蹭蹭几下忽然从坑里飞身而出,带出一片尘土,落在地上。 “如何?”一白手里握着鞭子,一脸阴沉地看着对方。 “回奉主,此处看样子是一处被盗过的前朝古墓,春日下了十几日的雨,地下的土松了,方才那刺客飞身砸下,冲力太大,所以连着殿下一起落了下去,属下方才探查,发现土坡再次陷落,寻不到殿下踪迹。”那司卫面色铁青地摇摇头。 万不曾想到,他们控鹤监十八司是控鹤监鹤卫里最拔尖的司卫,竟然会让一个刺客当头就这么害了主子。 一白闭上眼,阴柔俊美如水中寒月的面容笼上一层郁色:“立刻通知其它人,找,找不到——。” 他顿了顿,阴沉沉地咬牙道:“咱们都下去给殿下陪葬。” …… 至于最后剩下这万万没想到的就是—— “我艹,疼死了!”黑暗中,缓缓从一堆散土、碎木头、金丝红纱里挣扎出来的人,懊恼地低咒了一声。 秋叶白抚着额头,明显感觉到头上有擦伤,外带脚踝上痛得一抽一抽的,扭了! 她这辈子除了练功,就算是在江湖上跟人动手都几乎没受过伤,万没想今日‘撞鬼了’,倒霉透顶。 她闭了闭眼,等着眼睛习惯了这黑暗,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处很深的洞穴,洞穴里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昏暗光线,看得到一处蜿蜒的穴道通向不知何处,洞穴里非常潮湿温暖。 秋叶白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她方才摔下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吓,竟未及运功提气,在摔下来的时候为防止自己撞上那肩舆头破血流,便运足了十成功力打算一掌击破那肩舆,然后借反向之力,脱离危险,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那肩舆下面的地面竟然是空的。 待她发现那里堆满了那架肩舆的残骸还有土层,几乎把洞口全部都封住了,便放弃了从原路出去的念头 常年在江湖里打混,秋叶白习惯性地迅速勘察周围的环境,判断自己的处境,正打算顺着那穴道往前勘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 但是刚走了两步,她就觉得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软中有硬。 秋叶白混过江湖,手上也沾过血,所以立刻判断出那是一具人体。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被尘土和红纱盖住的人形物,忽然间记了起来,自己砸下去的时候,似乎……那些人称的殿下就在那肩舆里,她看着那些人都是飞花摘叶踏雪无痕的高手,那位不知什么来头的殿下难道却没逃开跟着她一块下洞了么? 她蹲了下去,看了看那露在红纱外面的一截手臂,只觉得那只手臂白莹莹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光一般。 想来应当是个女子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伸出手触上那手臂,瞬间手上颤了颤——冷! 秋叶白颦眉,那分明是死人尸体才有的温度,自己摔下来应当没有多久,这女子竟然已经死透了么? 莫非是自己把她砸死的? 秋叶白这么一想,忽然心中生出些不安来,她手上从来没有无辜者的血,这位不知是何人,虽然方才手段诡异可怖,但方才到底没有对她出过手。 她想了想,还是把那红衣女子周围的尘土和压在对方身上的那些残骸碎渣的全部都清理掉,打算给那女子再仔细把把脉,看能不能还有救。 等着秋叶白把覆在对方脸上的红纱取下时,瞬间就觉得自己心头蓦地一撞。 迷离的光线中,一张白皙的面容静静地浮现在空气里,肤光如玉,昏暗中仿佛都带着淡淡光芒,秀逸修长的眉染了青黛斜斜地扬起,一双修长的眸子半阖着,就像是丹青圣手用最细致的笔和沉香墨细细地勾绘而出,线条深邃又柔和,眼尾极长,向上挑起。 孔雀翎般的睫羽长而微翘在细白的皮肤上烙印下神秘的阴影,飞眉修眸,丹青水墨画一般写意风流,眼角下一点红痣,像是细小的暗红宝石。 玉雕刻一般的鼻梁,比寻常人都要高挺,薄而精致的唇静静和抿着,带着一点子血樱的柔粉。 秋叶白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尊非人的玉雕,美,却美得脆弱精致而诡谲非常,带着一种不属于人世的诡气,让人感觉呼吸都沉重。 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有些人的脸即使几十年后,都让人会记得清清楚楚,不管对方赐给你的是痛苦还是愉悦,不管多少年不曾看见,都仿佛永不退色,他的眉梢眼角都刻入神经最深一处,想起来,在最敏感而细微的知觉之上,战栗让你永不可忘。 她正出神,那玉雕美人忽然间睁开了眸子,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寻常人昏迷中睁开眸子,都是要眨了一眨,如秋叶白这般在瞬间看见原本的尸体瞬间睁开眼,都会吓得心脏要骤停。 但对于秋叶白而言,却觉得自己心脏不是骤停,而是这么近距离地瞬间看见那一双眼睛,仿佛一下子心脏就被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捏住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黑色诡异地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极为黑沉的色泽,几乎看不到瞳孔,就像人世间最深的深渊,或者暗不见底,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 仿佛无机质的不属于人间的生物才拥有。 随后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轻的笑意,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幽暗与远离人间的冰冷全部都退却,一团血色深红绽放开——欲海无涯,欢喜佛笑,魅相入魔,风华绝代。 那眼下的一点朱砂,便是最艳的血,最媚的骨,勾动最糜烂的欲望。 秋叶白只觉得呼吸一下子就不属于自己了,或者说瞬间触电一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脏瞬间传来麻痹的感觉,背脊一阵酥麻。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开眼闭眼之间,一颦一笑之间,有这般巨大诡异的反差,藏秀含蕴邪妄非常,竟然全然想沉醉在那双眸中,在这潮湿而糜烂的欲望中,欲生欲死。 欲…… 秋叶白的身子忽然莫名僵住,常年混迹江湖和她身为女子天生敏锐的直觉忽然叫嚣着危险,这直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骑到了那绝代美人身上,伏着身子,然后自己扯开了衣领,把一截雪白的脖子送到了对方精巧的菱唇下。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不管是男女交欢的角度,还是——死亡的角度而言。 “操!”对自己诡异状态的恐惧感,瞬间让秋叶白一下子弹开来去,直到背脊撞上坚硬的岩石,痛感才让她瞬间喘着粗气彻底清醒过来,劫后余生,让她完全忘却自己保持的优雅风流形象,涨红了脸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啧……差一点,小虫子,你还真是敏锐啊。”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若来自地底深渊。 ------题外话------ 么么哒~各位,公主殿下正面出来鸟~后面好些应该都是殿下和四少JQ四射的戏份了~ 继续努力爬榜~感谢皇冠缔造者:离剪瞳妞儿20钻,50花,zhongc妞1花,15207129276妞儿188打赏,狐尐狸1钻 妖精茉莉妞3钻,无端弦望妞儿5钻,foxfish1花,羽落吾家妞1钻,浅梦未央妞1钻,簪墨痕妞1花,annachiu妞1钻,其叶菁菁妞7钻, fchris妞儿1花,凌殇墨90后妞4钻。 第十九章 勾魂摄魄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啧……差一点,小虫子,你还真是敏锐啊。”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 秋叶白一愣,有些狼狈地抬起头看去,正巧见着那风华绝代的美人伸出舌尖,颇为惋惜地舔了下嫣红唇角,一点子水色沾染在薄唇上,滟涟异常。 她莫名其奇妙地口干舌燥起来,随后她狠狠捏了一把自己大腿,眯起眸子盯着对方,忽然忍不住挑眉,错愕地睁大了眸子:“摄……摄国殿下!” 原来那些怪异的恶鬼们扛着的居然是这一位,怪不得方才那什么控鹤监屠戮的场面那么变态! 真是冤家路窄! 她心中只觉得一万草泥马奔腾而过,沾上这位殿下的事就没好事! 美人轻轻地笑了一下:“看样子,你还记得本宫,真是不太妙呢。” 秋叶白看着对方唇角的笑容,慵懒,轻渺,带着点魅惑勾引,颠倒众生,偏生与他笑容不同,那幽异眼眸却异样专注地看着她,幽黑得像能囚禁人灵魂的镜子,矛盾诡谲到极点,却莫名地让人她只觉得在那目光下心脏莫名奇妙地又是一阵麻痹感,手脚酥软。 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摇,扭伤的脚腕瞬间传来痛感,恰到好处的让秋叶白瞬间保持了灵台的清明,她颦起眉,慢慢退后一步,垂下眸子不去看对方,冷笑一声:“是啊,不太妙,就算叶白记性不好,殿下也不会放过我吧,毕竟——。” 她顿了顿,冷道:“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了,就不再称之为秘密了。” 何况是当一个人拥有无上的权势时,秘密就会成为他的弱点,面对弱点,如果不能消除掉,那就让所有知道弱点的人成为死人,只有死人才是永恒的保密者。 而她自己,很不幸地在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作为一个倒霉路人甲,被牵连进那一场香艳的刺杀里,看见了妖魔吞食猎杀者的场面,也同时撞破了妖魔保守的秘密。 看见秋叶白极为忌惮地避开正视自己的面容,而没有再露出常人脸上那种惊艳和痴迷,红衣美人仿佛觉得有趣一般,唇角笑意更深,声音也愈发喑哑低柔:“呵,本宫倒是很好奇,这三年你蛰伏着是为何,如今杜家或者说秋家终于忍不住了么?” 秋叶白听着那把声音低醇微哑,轻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仿佛都充满了奇异暧昧粘腻,若远若近,仿佛情人就在耳边轻喃低语一般,撩动着人心底的欲念。 她忍不住颦眉,又退了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淡漠地道:“殿下不必拿话套我,我若说三年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夜的人是你,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与我动手,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身份就是当今的摄国公主,更不知道倾国倾国的摄国公主百里初殿下原是个男儿身,我只是数月前被家母召回京城,与殿下无意在长街相遇之后,才完整的知道了殿下的秘密,亦从未告知过任何人,不知殿下信否。” 她喜欢说实话,哪怕对方并不相信。 但她也并不在乎对方是否相信。 空气里沉静下去,寂静一片,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她却觉得呼吸有些凝滞,空气里充满了怪异的压迫感。 许久,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呵……秋家四少爷,本宫如今失血过多,动弹不得,你可杀了本宫去向他们领功,不必这般煞费心机的隐瞒。” 百里初此刻声音低柔,若极好的沉酒散发出的香气,让人闻之心头酥熏,若不是她三年前领教过对方的手段,又刚刚亲眼目睹了控鹤监和他屠戮敌人的血腥场面,只怕都会迷失在这一把奇异迷人的声音里,任他予取予求。 这种仅仅凭借容貌眼神和声音就能控制人意志的人,是极为可怕的,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和非同常人的心智,这种人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而最不缺的就是多疑。 所以——对于这种人,要么根本就从不为敌,既然已经为敌了,就死磕到底。 秋叶白照样不去看他的脸,只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冷淡地道:“第一,我背后除了我的影子没有任何人,信不信由你;第二,殿下不必再对我用摄魂之术,尤其是您刚才试图在我脖子上开个血口子之后,不若就省下你卖笑的力气,反正一时半会你的人也下不来,咱们可以完成三年前没有完成的事,不管谁最后能活着出去,都算公平。” 能这么勾魂摄魄,这位殿下除了容貌之外身上必是怀有强悍邪术的,不去看对方的眼就好。 ‘卖笑’两个字一出,空气里的暧昧感迷离感仿佛瞬间被什么冻结起来,随后彻底消散,一股子极阴寒的气息立刻蒸腾起来。 “卖笑——你还真是有胆色。”百里初看着她,大而眼尾细长上挑的精致眸子眯起来,形成一种妩媚到狰狞的弧度。 秋叶白捡起一根摔岔了的粗大木棍掂了掂,朝他走了过去,微笑:“看来初殿下不卖笑的时候,还是很像个男人的么。” 反正都撕破脸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在这个对方的痛脚上多踩几脚。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霎那间降到冰点,百里初没有说话,那占据了眼眸三分之二的漆黑眼瞳盯着秋叶白,眨都不眨,幽幽沉沉,眼中仿佛笼上一层黑雾,惊悚而让人不寒而栗。 秋叶白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像某种恐怖而强大生物的无机质眼瞳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她警惕而小心地靠近对方,防备着对方的偷袭。 当年交手的时候,她就是掉在他身上,被他那张脸蛊惑了,以至于对方雷霆万钧的一掌朝她天灵盖击下来的时候,她还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或者说直勾勾地盯着他光裸的胸部,傻乎乎地可惜这样的尤物胸前却是一马平川,若不是她的身体被训练得比脑子反应快,只怕今日就不能站在这里。 但是百里初忽然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竟是一副全然没看到她手中举起的棍子的模样躺在那里。 秋叶白一愣,随后眼底寒光一闪,足尖忽然一点一踢,一颗石头瞬间朝着他胸口天池大穴击出,只等着他闪避的那一刻,她手上的木棍就直接跟上击碎对方的天灵盖,就算一击未得手,也会重伤对方。 但是没有想到,那一颗石子竟然直撞上百里初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精致的面孔上因为剧痛呈现出瞬间扭曲来,随后便再无声息。 秋叶白看着他似乎昏过去了的样子,微微颦眉,对方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虽然她能看得出他摔下去也受伤了,但是不该会这般不堪一击。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警惕地慢慢靠近,随后拿起手中棍子戳了戳对方,这么一戳,百里初没有动静,但是棍子上的木刺就带下来了一片红纱,随后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她一愣,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他肩头上那穿刺而出的黑色木刺,红纱上都是凝结了的大片血液,看样子不知道他的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多被木刺刺穿的伤口。 确认对方是受了重伤,秋叶白松了一口气,她走到百里初的身边蹲下,迟疑了片刻,随后慢慢地翻起他的肩头,果然看见一只粗大的木刺从后肩穿过,比起前面的细长木刺,百里初背后扎进去的几乎就是木棍,伤口狰狞之极。 秋叶白心中庆幸,还好她人品好,没这个变态那么倒霉,掉下来被碎掉的肩舆残骸扎了个对穿。 她捉想了想,就低头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这位殿下身上应该有些腰牌之类的东西,外头只怕都是他的人马或者来寻人的羽林卫,她拿了那东西,逃出去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她一边掏摸,一边暗自嘀咕:“啧,看着跟只白斩鸡似的,不想摸起来倒是很有料。” 他胸部腰腹的线条起伏,相当的结实。 不一会,她摸到一块硬质的牌子,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块印着摄国二字的黄金令牌,她正满意地塞进怀里,但是下一刻,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往百里初的脸上瞟了一眼,瞬间撞进一双精致却幽深漆黑得异常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里诡谲的雾气仿佛瞬间就蔓延了出来,让秋叶白脑中一空,觉得周围颜色都黯了一黯。 她心中暗叫不妙,正要退开,却发现自己身体莫名其妙地动弹不得。 而面前原本躺着的人则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她,露出一个优美而阴冷的笑容。 ------题外话------ 再说一次哈,谢谢所有送花送钻的姑娘,送是心意,某悠收到,非常感谢,不送只要看书收藏订阅留言,也是支持,同样 感谢~ 继续努力爬榜~感谢皇冠缔造者:其叶菁菁妞6钻~苏祎妞儿10钻,haihenwang妞20钻,百里青1妞100钻,羽落吾家4钻10花, billeila妞5花。arielh256妞1花,墨蔓首妞10花,亚莲妞6钻,fchris妞1花,束之海妞5花,青丝1飞扬10花,foxfish1花, 蜗牛4号5花,猫腻的妖妞10花,该有的妞儿3钻5花,jgx90710花 第二十章 一笑惊魂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一笑惊魂,莫过如此。 秋叶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他先慢条斯理地指尖微微运气,然后手法熟练地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伸手握住了插入他后肩的那碎木棍子,轻巧干脆地一拔。 “嗤。”血色飞溅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流淌而出的大片血色,露出了还算满意的轻笑:“嗯,浪费得不多。” 秋叶白跟看鬼似的看着他那一系列流畅利落,甚至堪称优雅的动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难道没有神经么,完全不会觉得疼? 那插进他肩头的可不是刀,拔出来利落,而是带着参差不齐的尖锐木刺的断口,若是在后世,起码也得进行外科手术是才能动手拔除,这个人居然跟把萝卜似地揪住断木随便地一抽就抽了出来,她几乎都能看见拔出来那木棍上带出来的血肉。 恶——! 秋叶白并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但是她见惯了都是对别人狠的,人对别人有多狠都不稀奇,但是面前这位,明显是对他自己也狠的那类。 师傅说过,她的眼界、武艺和情智都已是上等,游走江湖,全可保一世平安,游刃有余,可将藏剑阁发扬光大,若真的生为男子入朝为官,也能避开明枪暗箭成就一番功名,到老也可声名不堕,寻常人不是对手。 但是有一种人,如果遇到,必要绕道而行,不可为友,更不要为敌。 那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的人,才是这个世上最不可捉摸又最残酷的人,他们是没有底线的。 很明显面前这位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的。 她有点倒霉,明显,最上策的绕道走不成,而她更不认为在自己才试图把他那颗漂亮得不像人的脑袋敲爆出脑浆之后,这位行事阴狠乖戾又毒辣的殿下还会把她当朋友。 很明显,那几下子点穴止血还是有效的,百里初肩头上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虽然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是神色极为淡然,随后,他看向一边蹲着却动弹不得的秋叶白,也不知在打量什么。 他不使用魅术看人的时候,本来就占据了眼睛三分之二的眼瞳更微微放大,显得眼睛异常的诡冷,虽然漂亮,却带着十足十的非人生物的感觉,仿佛能看到你的心底最深之处。 秋叶白被他看得有点发麻,强自镇定下来,脑子里一边高速运作寻思逃脱的方法,一边冷冷地道:“殿下的摄魂之术果然厉害!” 百里初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只漫不经心地凑到她面前,轻嗅了一下,随后微微颦眉,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舔了下他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干裂唇角:“嗯,体味干净,没有任何浑浊的味道。” 秋叶白再坚强的神经,此刻瞬间也瞬间惊悚起来。 妈蛋啊,这种此肉看起来还算可口,虽然不算美味,但是也勉强能填肚子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不会那么恰好碰到一个吃人肉的上层变态了吧! 即使在后世那样高度文明和发达的社会,还有不少食人狂热爱好者,何况是在这种还有‘菜人’“两脚羊”存在的古代,虽然中原地区文明已经是相当发达,可是作为特权贵族中吃腻了山珍海味,喜欢吃‘蒸人肉’的禽兽也不是没有的。 特别是生在最容易心理扭曲的皇家之中,出这么一两个奇葩变态也不奇怪。 “小虫子,你还是处子之身,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吧。”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起来。 秋叶白心中警铃大作,没碰过女人?难道碰过女人就不干净了? 她立刻讥诮地笑道:“初殿下是在说笑么,在下今年已满十八,十四岁就开荤了,至今御女无数,莫非殿下还没开荤,不过也难怪。” 说着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百里初的下半身。 百里初却并没有被她刻意的讥讽而激怒,而是挑眉看她,他如墨线细细勾勒过的精致眼角挑起一个魅惑的弧度:“是么,那让本宫检查一下就是了。” 秋叶白正被他那笑电得心脏又麻痹了一下,下一刻就看见他伸出手来直接朝她胯下摸去,她瞬间惊得差点栽到,虽然无法动弹,立刻一脸沉重地道:“我撒谎了,殿下说得对,我没有抱过女人,没有!” 虽然不知道他是属狗的,还是瞎猜,但是她确实没抱女人,虽然她很想抱,但是奈何她娘生她的时候少生了一副男人传宗接代的物事。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随后仔细地在他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仿佛摸到了什么脏东西。 秋叶白咬牙:“……你根本都没有摸到好吗?” 百里初看向她,凉薄地道:“你很想让本宫摸么,摸过的人如今都成灰了。” 秋叶白微笑保持沉默:“……。” 不,她一点都不想。 百里初伸出指尖在秋叶白的肩膀上一戳,秋叶白就不受控制地一下靠坐在土壁上,随后她便看见百里初慢条斯理地起身了,然后走近她,慢慢俯下他修长的身子。 秋叶白心中暗觉不妙,卧槽,这是要开始享用了么?他是会先放血还是剃肉? “你要干什么!” 百里初伸出手停在她的衣襟上,正要扯开,却忽然停住了手,转眼看了他自己的左臂,微微颦眉。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又微微瞪大了眼,百里初的左胳膊靠肩膀处塌了下去,明显是脱臼了,而这个家伙刚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胳膊脱臼了,不觉得痛?!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转过脸,随后他伸出右手扶住左边胳膊往上利落干脆地一推,“啪擦”一声,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接拼的声音瞬间响起。 然后他看向她,微微一笑,魅色微凉:“不好意思,久等了。”仿佛刚才是在帮别人接胳膊,而不是他自己。 秋叶白面无人色地看着他,无力地干笑两声:“初殿下,果然利落人啊。” 她背后早就冷汗如雨,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喊,这个是变态,这个绝对是超级大变态啊! “习惯了,自然就利落了。”百里初微笑道,随后从他的后腰摸出一把极为精致的宝石小刀。 “一会会有点疼,不必介怀。” 秋叶白:“……。” 见过杀猪的人温柔地对猪说,别怕,一会就不疼了的感觉么。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猪,他是那个杀猪的。 如果他干脆利落,面目狰狞凶狠地直接跟着她要打要杀,她倒是丝毫不惧,现在这种完全不符合她看见他杀人时候那种残酷利落作风的温柔谈话,简直诡异变态到让她有浑身发抖的冲动。 这表示着,这事儿绝对不是一刀就能解决的,必定有问题。 直到百里初冰凉的指尖扯开了她的衣襟,秋叶白瞬间才想起一个大问题——她致命的秘密也要曝光了! 她一惊,想说点什么立刻转移百里初的注意力,但是百里初却在让她露出脖子和锁骨之后,停住了手,然后那双让人毛骨悚然的漂亮眼眸微微眯起,停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后露出了一个近乎满意的冰凉的掠食者才会有的笑容。 秋叶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手上的利刃一挥,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感觉脖子上一凉,仿佛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流淌了出来。 但是…… 她明显地感觉到方才那一刀的深度根本不足以割破她的动脉,她还怔然之间,忽然一道修长庞大的阴影覆了上来,随后她瞬间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然后男子身体混合熏香和血腥的气息一下子填满了鼻尖,脖子上传来麻痒湿润的感觉。 秋叶白梭然瞪大眼—— 百里初把脸伏在她雪白的脖子,精致的薄唇毫不客气地近乎粗暴地狠狠地吸吮上她的脖子。 男人修长结实的腿嵌在她的腿间,他冰凉结实的胸膛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口,以一种交欢的姿态牢牢将她压在土墙上。 空气里瞬间蒸腾起一种混着血腥味的糜烂的香气,伴随他濡湿粗粝的舌尖在她脖子上的移动和吮吸,让她浑身不可自抑战栗,血液迅速地循环起来。 ------题外话------ 此文非魔幻风格~不会有吸血鬼也没有吸血僵尸等物体乱入 继续努力爬榜~感谢公主骚包内裤缔造者:billeila妞5钻10花,泠子寒妞儿20花,hysoka10钻~八戒抛绣球ing4花,狐尐狸1钻,若灣1花,簪墨痕妞1花,fchris妞1花, arielh256妞儿1钻,天上的云在飘0_0妞1钻,笑语1982妞儿1花,空明1花,无端弦望3钻3花,月梵雪2花,百里青666钻(本书第一个状元妞,谢谢,话说你是哪个妞的新马甲咩) ,147691273215花,seiferd妞儿的3钻200打赏 第二十一章 魅色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潮湿的呼吸喷在细腻的肌肤上,尖利和柔软交替滑过她敏感颈项的伤口,啃噬与侵蚀着神经的末梢,带着细微的痛和愉悦,脉搏疯狂地跳动着。 空气里蒸腾着男人身上的种混合着血腥味的糜烂的、魅惑的气息仿佛某种毒一般让人眼神迷离,思维混乱。 秋叶白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快爆了,喘息着,迷迷糊糊地看着黑糊糊的土墙,只觉得自己浑身酥麻,任由对方予取予求,随着血液的流失,危险的快感麻痹了所有的神智。 “嗯……。” 狭窄昏暗而而潮湿的空间里传来低低的柔软呢喃。 那一声满是媚气柔软的声音瞬间如一只尖利的针扎在她昏沉的脑中,驱散了那些腐糜魅惑的味道,她梭然瞪大了眼,刚才那个……那发出爽得不得了的呻吟的家伙是她自己? 她瞬间脑子清醒了过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最后变得通红。 往日里身边的红颜知己们被她调戏时候,偶尔会发出这种声音,但是——好歹是调情啊,不是现在被变态压在这里当作“食物”吸血! 秋叶白咬牙试图动了动,身上正在享用‘美食’的强大掠食者似乎察觉了爪子下小猎物的不乖,扣住她纤细腰肢的手不耐烦地狠狠一勒,差点把她肋得呼吸不过来,随后那种昏暗的糜烂的血腥香气又再度缠绕上来,伴随着掠夺者暧昧的姿态和颈项间充满侵略性的舔舐、甚至冰凉呼吸无一不吞噬着她的神智。 昏天黑地。 过了不知多久,享用完美食的掠食者终于支起身子来,魇足地舔了舔唇,随后扫了一眼半躺着的秋叶白,直接对上她漆黑的眸子,百里初的动作动了动,似觉得有趣地弯起唇角。 “你倒是第一个清醒得这么快的。” 随后,他微微躬身对着她看,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不舒服么?” 秋叶白看着他冷笑:“等你也被当成食物吸血的时候再来感受下我舒服不舒服吧,殿下!” 百里初精致眼角挑起一个妖异弧度,凉薄地轻笑:“是么,刚才叫得那么淫荡,如今不记得了么。” “你——他奶奶的使了魅术!”她秀美的脸孔瞬间涨得通红,又恼又羞,偏生他只那么一笑,魅色顿生,又让人觉得尾椎酥麻,方才那种暧昧的情形瞬间爬上脑海。 这妖魔修为太高,脸看不得,身上闻不得,只要他愿意,太容易蛊惑人的神智,连她这般处子都动了情欲,而欲念一动,血液就会加快流淌。 秋叶白垂下眸子,压下心中的恼恨与惊惧,冷静地道:“不知殿下为何没有立刻要了我的的命?” 百里初看着面前俊美年轻人脸上虽还有被他气息蛊惑后情欲未退的迷离绯色,但是已经迅速地镇定下来,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懒懒地靠在土壁上,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轻笑:“不着急,会的。” 说着他又伸出鲜红的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他沾染着血色的精致嘴唇。 那掠食者一般阴冷诡吊的目光让秋叶白不寒而栗,随后眼底冷光一闪,若是她判断没错,在救援到来之前,至少还有好几个时辰,他不会杀她,如此,她就有机会脱身。 她目光落在看似闭目养神的百里初身上,忽然发现他脸色似乎都略微恢复了一些,不再如刚才那般苍白如死人,愈发显得眉目滟潋,她微微颦眉,想起之前她触碰过他的手腕,他的身体也曾压在她的身上,那种温度,非常奇怪,绝非正常人能有的体温。 正常人的体温到了这么冷,一般都是濒临死亡,或者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百里初的体温,是尸温。 但他却没有死! 而且此人到底练了什么邪术,竟然要饮用人血? 直饮血,并不能补充人体失去的血液,这种道理,哪怕是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也是明白的。 江湖上似乎也有邪教门派会放人血练功,但是要么是做什么药引,要么纯粹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地恫吓。 秋叶白脑子里高速地转动着,但是并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来,而与此同时,忽然间离他们不远的洞口开始往下落土。 起初秋叶白一惊,对方居然已经这么快就挖掘下来了,但是下一刻,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连他们坐着的这一块地方都开始落土了,而且落的土块越来越大。 她忽然闹脑间灵光一闪,脸色微变:“不好,洞口要坍塌了!” 春雨霏,土层本就松软,而此处曾经被人盗掘,又遭受方才巨大的冲击,必定不稳。 百里初站了起来,看了那洞口片刻,随后又低头看了眼秋叶白,微微颦眉。 秋叶白看着他的表情,唇角一抽:“……怎么,殿下打算放弃我这个食物了么?” 这厮一脸这个破馒头要不要带走的表情让她很有点想一脚踩在他脸上的冲动。 百里初讥诮地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幽幽深深,让秋叶白身上一冷,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肩头,指尖微微用力,也不知他怎么动作地,她只感觉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便四肢都传来暖流,身上一松。 百里初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地道深处走去了,秋叶白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看着手上干涸的血渍,眸底闪过一丝寒色,随后不动声色地一边跟上去,一边将袖底剑出了鞘。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人口粮。 没走多远,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声,那原本还透出光线的洞穴彻底坍塌,封死,一股子泥烟味涌了过来,地道的光线更暗了。 百里初似乎颇为厌恶那些味道,明显加快了步伐,秋叶白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见他优雅灵活异常,仿佛全然料到何处有岩石突起或者别的障碍,走在这坑坑洼洼的崎岖地道里,竟如履平地,几乎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她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人是属蝙蝠的么? 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里越来越潮湿,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热,秋叶白走得一身汗,春日里还有料峭寒意,所以她穿的春衫并不算太薄,而如今这热度明显已经逼近炎夏。 她只觉得呼吸渐渐有些不顺畅,终至忍不住扶着一块潮湿的岩石停下,但是她停下脚步的一瞬间,百里初仿佛后脑也长了眼睛似地停了下来。 秋叶白心底暗自骂了一声,这变态真是敏锐得不像人,完全让她无法趁机脱离他的监视范围。 “我走不动了,太热了,秋山有地热,若是贸然乱闯,只怕会被烫熟!” 百里初转过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走。” 秋叶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眼前一花,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像货物一样被人夹在了腋下。 “放本公子下来,你不是有洁癖么!”她瞬间又恼又无奈。 她的身高在女子之中属于相当高的,和寻常青年差不多,但是位‘公主’殿下却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明明看着纤细的身子,贴近了才知道对方身材的矫健,这种明显的男女差异让她相当的——郁闷。 百里初冷淡地道:“糊口之食,虽然不甚干净,但暂不必计较。” 秋叶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眼神阴郁,这个混蛋! 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走了没多久,百里初停了脚步,随意地将她一放,便往前方而去。 秋叶白站稳了,眼前一亮,面前陡然开阔起来,十米见方左右,一处极为温热的泉眼正在袅袅冒着轻烟。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水看起来极为清澈,走了颇久,口渴得不行,她低头舀水喝了几口,却忽然听见水声,她抬头一看,瞬间睁大了眸子,声音忍不住颤了颤,咬牙切齿:“公主殿下,你他娘的在做什么!” 百里初微微侧过脸,看着她,轻佻地弯起唇角:“沐浴。” 原来他早就直接除了衣衫,径自走进了温泉之中,温润的水气蒸腾起来,柔和他眼底的无垠的诡吊幽色,愈发地显得他容貌灼灼如妖华,魅色横生,宽肩窄腰,肌肤莹润宛如顶尖儿的白玉,胸部肌肉线条性感,优美流畅,腹部肌理分明性感……再往下…… ------题外话------ 妞儿们,你们的钻和花让我新书开书就能蹲在榜上,非常感激,我会专门提到给我东西破费的姑娘,是因这些给是大家的特别心意,不是你们分内的,不给才是理所当然,但是看书图开心,要因为要打赏而出现口粮不济节衣缩食的事儿,某悠会很愧疚的。再次感谢送东西给公主大人的妞,还有那些点击收藏默默关注的妞儿。 ~感谢公主骚包内裤缔造者:司礼监千总妞儿100钻,月梵雪妞1花,yuanruo19妞儿5花,fchris妞1花,苏祎妞10花,罂粟血殇妞4花,15860763123妞1花,huanwang911妞儿20钻,20花,sleepingsun妞儿1花,foxfish妞儿1花,凌殇墨90后妞5花,簪墨痕妞4花 第二十二章 吸干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再往下…… 什么都没有! 美人半身已经入水,烟雾模糊。 秋叶白盯着他的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莫名其妙地心底生出一丝遗憾来。 看着他冰冷妖异的黑瞳里闪过讥诮,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却掩不住脸上蒸腾起热气,她面无表情地暗嗤。 遗憾什么,绿竹楼中什么美人她没见过,这厮虽算得极品,皮肤好,却也是个要人命的变态。 秋叶白想起自己刚才喝了他的洗澡水,顿时心头郁结,讥诮地弯起唇角:“公主殿下,瞧着您如此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您控鹤监监卫三千,莫不是个幌子,怕是宫女多娇娥,您金屋藏娇,惯做了那些风月之事。”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一股子阴冷的气息袭来,那种被非人生物盯着的危险诡吊感觉让秋叶白下意识握紧了袖底剑。 百里初却忽然转回头,优雅地靠在池子边,闭着眸子,慵懒地道:“女子……若你是个女子,早已成了一具干尸,你该庆幸的。” 他的声音幽凉沙哑,只是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幽幽冷冷,让人莫名地心中一寒,竟似无限杀意在其间。 秋叶白身姿一僵,不动声色地道:“女子如水,或清澈透洁,或温香柔媚,更是孕育生命传承者,殿下便是好那分桃断袖,也当怜香惜玉才是。” “呵……。”那背对着她的妖魔轻笑了一下,并未曾答话。 她看着他印照子在墙壁上的影子,被那些剔透的钟乳石折射出的光幻化阴幽叵测的形状。 分明炽热如夏,她却忽觉得莫名阴冷。 秋叶白眸底闪过阴郁之色,垂下眸子,下意识地微微拢了拢衣襟。 不管这位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殿下到底为何对女子抱有如此偏见不喜,甚至可以说杀意,对她而言,此刻就必须更为小心。 秋叶白寻了个泉眼出处,喝了些水,看着那水潺潺地冒出往百里初所在的地方流去,她眼底闪过一丝憾色,此次出行,竟未带防身的药物,否则在这里下一点,要放倒百里初那变态不过片刻之事。 百里初似乎有极大的洁癖,竟丝毫不顾虑他肩膀和后背那些狰狞的伤口,在这温泉池子里一泡就是一个时辰。 秋叶白热得难受,却不敢丝毫懈怠,只谨慎地寻了一处稍微远离那些蒸腾热气,又可观见三面的墙角处坐下,闭目运气十二周天,放空灵台,调息将养。 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获救,更不知道,那个妖魔什么时候会再次放光了她的血。 方才那一次的交手,他重伤,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制住了她,那个男人已经成功证明他非人可及一般的身手。 她和他就像是被关入笼子的兽,只是她是猎物,他是掠食者,但是,掠食者不从代表就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个。 这一调息,便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的忽觉灵台一动,四周虽然安静异常,但是……也太安静了。 她梭然警惕地睁开眸子,看向池中,竟发现百里初还浸在池子里,心中暗自起疑,不管是什么人,受了那样重的伤,又沾染了水,必定会引发感染,高烧不退,但是百里初却全若无事之人。 难不成那泉水是什么疗伤圣水? 秋叶白微微颦眉,忽然觉有些不对,凝神看去,待看清那池子里的情形,瞬间悚然地瞪大了眸子。 那…… 那是什么东西! 借着那些钟乳石散发出来的光,她清晰地看见了百里初侧对着她,赤裸着性感白皙的上半身浸在池子里,破坏了他完美上半身的伤口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着。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条手指粗细赤红色诡异双头蛇,那蛇形容狰狞,头部竟有鳞片突起宛如龙犄角,邪气古怪非常! 那东西在他肩头和伤口里爬动着,翻搅着,带出一阵阵的脓血,而百里初竟仿佛全无所觉一般,面无表情,苍白僵木,远远看去,他仿佛就像一具苍白美丽的玉雕,竟是连呼吸起伏也没有,任由那东西不停地在肩头啃噬,血肉模糊,异常狰狞。 秋叶白霎那间脑子里闪过念头是——百里初已经死了,不知道地下钻出来的什么怪物在啃噬他的尸身。 但是长久在江湖中打滚的经验,让她迅速地沉静下来,耐着性子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她就发现不对经了,那东西的尾巴竟然在百里初的伤口里,也就说,那东西根本就是百里初体内长出来的?! 她按捺下惊悚之感,随后又定下心细细地观察半个时辰。 那东西初看着狰狞可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那东西吞噬舔弄的脓血愈多,百里初的脸色反而慢慢地显出一丝人气来。 她眸子里闪过异样,忽然想起早年去南疆陪师傅采药时候,曾经听过的一些关于以蛊养人的传闻,一般的苗家蛊王都在他们自己的体内养有命蛊,可驱毒避煞,那只双头蛇,莫不是百里初养的命蛊,在帮他疗伤?! 若是如此…… 任何高手在疗伤时,都是最脆弱的时候。 而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刻正是脱离对方控制的好时机。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心底迅速地形成了一个计划,随后她又观察了一会,见一切平静无异。 她眼底寒光一闪,随后足尖一点,瞬间抽出手中的袖底剑携着厉风向百里初背后狠狠刺去! 百里初对于她的瞬间暴起发难,似乎毫无所觉,竟然不闪不避开,任由秋叶白的剑尖直刺身后。 但就在她即将把剑刺入百里初后心肌肤之时,竟然无法再前进半分,她瞬间一惊,却未及抽剑,他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竟然伸向背后,直接轻巧地用两指捏住了她短剑的剑尖,而百里初甚至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头。 下一刻—— “叮!”一声尖利的共振之声几乎让秋叶白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她手中的短剑瞬间变成了粉末。 秋叶白微愕,但是下一秒,她眼中瞬闪过一丝冷笑,左手结印,指尖一弹,剑碎的霎那,一道银光破风而去,径自袭向百里初受伤的肩头。 那只怪异的双头蛇正从他肩上仰起头来,下一刻,瞬间被那银光切成了两半,一只狰狞古怪的蛇头瞬间飞了出去! “嘶!”那蛇痛极,瞬间发出一声尖利细长的嘶鸣,暗蓝色的腥臭蛇血一下子就喷向秋叶白,却被早有准备的她一挥长袖挡住了飞出的毒血。 背对着她的百里初,在蛇头被砍掉一半的瞬间浑身大震,全身肌肉紧绷,随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呜——!” 秋叶白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这便是声东击西,兵不厌诈! 随后,她立刻就要倒退离开,却不想百里初的后脑似长了眼睛,在陡然受创之下,竟然还能一把伸出手来狠狠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用力一扯。 秋叶白不防,竟被他扯得往地面摔去,她立刻反应极快地一拍地面,就要借助反作用力跳起,却不想忽然眼前一花,那原本掉在地上痉挛的蛇头猛然跳起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尖锐的剧痛瞬间传来,她大惊,低头一看,脸色瞬间一白! 哪里还有那蛇头的影子! 便是那一瞬间,那蛇头不知怎么竟钻进了她的手腕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火红的纹路! 而与此同时,一只精致修长却冰冷得宛如死人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幽冷的宛如恶魔食人之前的带着三分暴戾的沙哑声音轻轻响起。 “秋叶白——你那么想让我吸干你么……” ------题外话------ 女生节快乐,妞儿们~某悠愿意你们约会甜蜜,事业、学业进步,渣男皆退散~钱包鼓鼓来,嘿嘿嘿,我们永远都只过3月7日~ ~感谢公主骚包花钻内裤缔造者:caimz111妞儿10钻,dongqiang妞儿2花,月梵雪妞1花,天使gigi妞2花,tangz妞打赏188,yuanruo19妞10花,雪冥桅妞3钻5花,15207129276妞儿3花,yuanbaojing妞1花,13758160246妞儿2钻5花,紫蘭影绘妞1花,sallyikm妞儿5钻10花388打赏, 狐尐狸妞儿2钻,簪墨痕妞儿4花,fchris1花,foxfish妞1花,柠檬镜子妞1钻,beauty琴2花,束之海10花~ 第二十三章 让本宫吃了你吧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人手指修长精致,捏住她的下巴的力气却大得离谱,几乎生生地把她下巴捏碎! 阴狠暴虐的气息几乎逼迫得她无法呼吸。 他肩头上的那条细长腥红色的蛇降下来,几乎是凑着她的鼻尖,狰狞地对她瞬间张开獠牙,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那蛇,越发地显得它狰狞怪异。 让她瞬间想起那钻进自己体内的蛇头,不免心中一颤! 但是越是生死一线时候,秋叶白却越发地冷静,她一把捏住他的手,忽略掉面前那随时一口咬上她脖子的毒蛇,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不急不缓道:“殿下身温如尸,却未死,以血肉饲苗疆秘蛊,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殿下若非是身练邪功,便是中了奇毒,您失血过多,饮血不过是为了保持体温和体力,或是供养您体内的蛊蛇,您若是现在将我斩杀,只怕您身上的那条蛊蛇也支撑不了多久。” 面前的男人就算是气息再掩饰不住的狠戾,但是他那双诡吊妩媚的眸子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很明显她的这般冷静让百里初停下了打算生生捏碎她的动作,他的手缓缓地抚摩上她的脸颊:“秋叶白,你倒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让人想一点点的撕碎你。” 他的声音低柔沙哑,宛如情人的低语,只是里面意味不明的笑意,就像他的冰凉的指尖,让人只感觉到让人战栗的狰狞寒意。 秋叶白垂下眸子,放缓呼吸,淡淡道:“殿下能在这朝中多年,隐藏自己身份,叶白之智于您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只是以殿下之智当明白叶白不过是想求生罢了。” 在兽的面前,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哪怕你居于劣势,被对方咬住了咽喉,否则对方下一刻就会直接撕碎了你,这是狩猎的常识。 百里初身上那条腥红蛊蛇剩下的头阴冷怨毒地盯着她,蛇信子直接触在她的皮肤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随时就要狠狠地咬在她的脸上。 “是么,求生……呵呵,那就让本宫看看你,有没有那个价值。”他凉薄地轻笑了起来,忽然捏住了她那被断蛇头钻进去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捏上她的脉门。 一股巨大的寒意毫无预兆地瞬间冲入秋叶白的脉门,直贯她奇经八脉。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瞬间只觉得心肺几乎瞬间被那巨大的寒气笼罩,她几乎看见自己的皮肤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僵白,结出一层白霜,全身霎那麻痹,僵寒如冰。 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下一刻,后心处陡然爆开一股热气,几乎宛如火山迸裂一般的炽流瞬间就直散向全身经脉,那些被冻结住的血管霎那间寒意尽褪,所有的寒气甚至立刻被倒逼向脉门之外,直接顺着百里初的手指全数逆惯。 百里初仿佛瞬间被烫了一下,他毫无感情的幽深黑瞳孔如兽一般微竖,难得闪过一丝异色幽芒。 乍冷瞬热,秋叶白只觉得自己浑身宛如从寒冰炼狱被人霎那扔进烈焰熔炉之中,这般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受不住五脏六腑的剧痛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血色落在钟乳石上,竟然冒出一阵轻烟。 “呜——!”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的血色,随后目光落在正痛得浑身发抖的秋叶白身上,他微微眯起眸子,沉思片刻,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然后一低头,狠狠地吮了上去。 秋叶白正浑身难受,忽然被人这么一抬头,一张冰冷却柔软的唇一下子就封住她的唇瓣,然后有什么滑腻冰冷的东西毫不客气将她的唇吮了一遍之后,粗暴又笨拙地去撬她的唇瓣。 她正处于彻底呆滞的状态,唇上更不设防,竟让对方瞬间长驱直入,直接掠取了唇间的柔软与湿暖,鼻息间都是掠夺者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冰凉却靡丽的香气。 直到对方过分笨拙的动作碰疼了她,秋叶白才瞬间反应过来,眼底一下闪过暴怒,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她下意识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拍在百里初的脸上。 这一次百里初不知怎么了,竟然让她得手了,被她一巴掌就甩偏了脸。 秋叶白自己也没有想到竟能得手,也楞了楞,随后就看见百里初偏过脸来,幽深的眸子盯住了秋叶白,诡异的瞳孔里的闪过了几乎可以说贪婪的目光。 在秋月白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有反应过来霎那,一下子就被对方狠狠地抓了过去,然后再次被——强吻! “呜呜……你……混……放……。”秋叶白大怒,大力地挣扎着。 但是将她压制在怀里的百里初的力气几乎是大得出奇,而且很明显不耐烦怀中之人的挣扎扰了他的兴致,轻哼了一声,手指下滑扣在秋叶尾追上一按。 伴随着一股子奇异的酥麻爬上背脊,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靡丽香气忽然间浓烈,她眼前一花,身子骨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只能任由对方予取予夺。 百里初仿如饕餮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美食一般,不放过她柔软口腔里所有的角落,直到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忍不住发出“哼哼”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很是遗憾地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他精致的唇瓣,把唇角上沾了到的她的血全数卷进唇里。 秋叶白看着他的小动作,唇角弧度精致曳丽,滟涟如涂朱,莫名其妙地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尤物。 随后,她立刻眯起眼,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毫不客气地再次狠狠一掌朝百里初受伤的肩头狠狠击去! 百里初动作极快,竟不退反进,一侧身欺近她,整个人顺势一倒,就将秋叶白压在了地面上。 “嘭!”一声闷响,秋叶白未及反应过来,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方才击出一掌,竟然将旁边的钟乳石柱击成了碎石。 这——!? 她的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隔空碎石! 百里初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秋叶白,你果然是命大,在本宫之力助下,已是打通了生死玄关,身上功力已多了百年,江湖上只怕难遇对手了。” 秋叶白错愕,生死玄关? 生者,未来之死;死者,过去之生。明生死,知往来,通玄关,得道矣。生死玄关乃是所有武学者追求的最高境界。 她陡然想起方才经受的两种极端得几乎将她撕裂的痛楚,冰火之境,短短霎那,生死之间,安然度过之后,竟然是打通了生死玄关?! 但是……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蛇蝎美人,冷笑:“殿下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打破生死玄关,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当场身亡。,您方才不过是想惩治叶白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殿下这么说,怎么听着都像对叶白有所求。” 虽然她打通了生死玄关,但是很明显压在她身上这个妖孽,竟然能避开她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只怕修为已臻化境,而且一身淫邪功夫,让人不得不防,如今他能说出这类似要挟的话,而不是如之前轻蔑视她为蝼蚁,想来是她身上起了变化,而正是他所需要的。 “啧,秋叶白,你真是狡猾敏锐得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百里初轻嗤,忽然压低了身子,眼对着眼,鼻尖对着她的鼻尖,露出个堪称颠倒众生笑容:“不若,从今往后,跟着本宫,嗯?” 秋叶白警惕地眯起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声音温柔到惊悚的:“因为,本宫想吃了你啊,且放心,本宫会很温柔的。” ------题外话------ 大家不用纠结四少好像老让公主反扑,要反过来想,公主是不是很倒霉,路过都能被四少压倒两次啊,这一次是直接被压成重伤啊,很可怜滴,这才刚开始,四少可不是会之被人骑不骑人滴哟。 谢谢给殿下送钻花小内的妞:一缕幽思2钻,花落离殇5花1钻,sleepingsun2花,月梵雪2花,猫腻的妖5花,wll10妞1花,笑语1982妞1花,泓水纤洁666妞1花,簪墨痕4花,萧兰漓3花,13249239473妞2花,雪冥桅妞10花,fchris妞1花,13249239473妞4花,可恨的丸子1花,西凉。1钻,baoguang1002妞1钻2花,foxfish&louieaya1花,13758160246妞1钻,若灣1钻 第二十四章 饿了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奇葩! 秋叶白想自古皇家出奇葩,她果真见识到了! 面前这位简直是奇葩和变态的完美综合体。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双线条婉转曳丽却诡吊如无机质生物的眼瞳,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掠食者对猎物的兴趣,她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殿下,您是想吃我的肉,还是喝我的血呢,让叶白猜猜,只怕还是叶白的血吸引了殿下的兴趣吧。” 从那火红的蛊蛇蛇头入了她的体,到她忍耐不住他骤然发难,吐血在地,最后到他突然一改洁癖,竟强行轻薄于她,不,与其说是轻薄,倒不如说他是被她唇上的那些鲜血吸引,一尝之下,证实了她体内的变化,如今才态度大变。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见身下青年竟直视他的眼瞳,不闪不避,妖异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幽光,懒懒道:“虽然本宫不那么喜欢聪明人,但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简单,本宫是需要你的血,那也是你得了本宫的命蛊之后,当付出的代价。”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暗咐果然猜中了,只怕蛊蛇头入体后,机缘巧合,令她如今体内的血于百里初而言有解毒或者别的什么功效,而且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顾忌着,无法将她立刻强行放血炼药。 她挑眉道:“殿下,若叶白不肯呢?” 她素来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虽然对方轻薄让她也非常愤怒,但是前生后世多年历练让她绝不会纠结于对已经产生的损失,事实不会因为你多么的愤怒或者痛苦而有任何改变,要么力挽狂澜,要么另寻出路。 如今,他既然有求于她,便让她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百里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脸颊,声音阴魅暗哑:“你是聪明人,当知这人间种种荣华,唾手可得,若是你不愿,也无妨。” 看着百里初唇角那笑,秋叶白忽然觉得背脊一寒。 这位殿下的无谓、无妨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仁慈和宽容,而是明白地宣告,他想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拒绝而改变,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应承,问一问不过是上位者习惯性地一种姿态罢了。 秋叶白太了解这种口气,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容叶白思索一二。” 百里初这一次非常‘宽容’地道:“嗯,且洗干净了,本宫不喜进食时,闻着异味。” 秋叶白:“……。” 这变态,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完全生活在他无人敢忤逆的世界里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转头翻身就再次进入温泉,他肩头上那断了一只头的妖异蛊蛇阴毒地瞅了秋叶白一眼,随后便消失在百里初的肩头,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内侧上如奇异图腾的火红色印迹,心中翻腾无比,随后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凉色。 没有拒绝的权力么,是的,她在秋家还有牵挂,至少在没有处理好秋善宁之前,都不宜轻举妄动。 比起杀掉百里初,倒不如选择对自己最有利能得到更多的局面。 自己身上到底是带着秘密的,万一秋家那头生出变故,这位‘鬼公主’殿下,倒是一尊很好利用的大佛。 那么今日这番折腾何尝不是另外一番机遇。 一时间,不知是否达成协议的缘故,二人暂时算是勉强在这诡异的局面下各不相扰,百里初自顾自地闭目调息,竟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秋叶白再次对他下毒手。 她瞅着那人又如白玉雕刻一般动也不动,随后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衫,不说之前就出了一身汗,刚才一番打斗加上突破生死玄关,早被汗水浸湿透了,她低头一闻,一股子酸臭轰上来,瞬时脸色就变了变,她忽然明白百里初后来为什么一翻身又下温泉了。 她虽然没有百里初那么夸张的洁癖,但女儿家本就喜干净,如今这副样子实在让她难受。 但是……秋叶白警惕地瞟了眼百里初所在地,见百里初动也不动,看着又运功在疗伤,估算着他不会那么快完事,毕竟刚才疗伤时,他身上的蛊蛇也受创不小,她迟疑了片刻,便走到离开他最远的地方,除掉外衣、中衣,仅着里衣下了水。 温暖的泉水瞬间让秋叶白觉得疲惫的身子骨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一声,随后也闭上眼开始借助温泉之力调息经脉,同时开始细细地思索出去之后的种种复杂局面的应对。 百里初浸在水中,缓缓地睁开他冰凉幽诡的眸子,看着远处袅袅雾气蒸腾而起掩盖了秋叶白虽然略显苍白却秀逸无双的面孔,显出那张秀美的面容多了几分莫测沉静来。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倒是杀伐果决,心机敏锐深沉,秋家子弟里一个庶子竟有这般手段,呵…… 真是让人期待杜家和秋家人日后的日子。 忽然不知怎么想起方才在秋叶白唇间尝到的味道,百里初修长指尖掠过唇间,精致唇角弯起诡谲弧度。 原来,这种事儿的滋味,也不是原来以为的那么难以忍受和龌龊。 他垂下眸子,阴又眸子底闪过幽幽难明的神色。 …… 这一头秋叶白调息了半晌,正打算起身,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耳边响起:“本宫倒是第一次见人浸浴着衣的。” 声音如此之近,却让人全无所觉,秋叶白一惊,身子一晃,直直地撞进一副冰凉结实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扶向身前人,触目所及便是男子性感而线条肌理分明的胸膛,细细的水珠从他细腻的肌肤上滚下来,正巧滴落在她的鼻尖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靡丽香气,让她身子下意识地一颤,随后定了定神,立刻退开一步,淡淡地道:“人人各有自己的不得已,殿下当自明白。” 百里初看着面前青年人从错愕到冷静,竟不过霎那之间,他微微眯起眸子,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你身上有什么?” 秋叶白拢了拢衣襟,面无表情地道:“年幼多舛,不过一点伤罢了,只是叶白耻于露人之前。” 与其让对方猜测,倒是不如她先将话说死了。 百里初看着她身上的抗拒,眸光神色幽深莫名,随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个近乎妖异的笑容:“但是,本宫饿了。” 秋叶白唇角一抽:“……。” 这种本殿下饿了,还不快点脱光让本殿下吃一吃的口气如此理直气壮是怎么回事? 你饿了吃老子,老子也饿了吃谁? ------题外话------ 谢谢以下绿竹楼客官们的打赏,绿竹楼的各位小倌们在新的一年里必定紧密结合X个代表,落实群众路线,高举菊花最美的旗帜,为客官们服务到家,此致~:天使大人由乃妞儿40钻,sadan天使1钻,晴天雨依旧妞儿10花,yuanruo19妞儿5花,狐尐狸妞1钻,花落离殇妞4花,西凉妞1钻,罂粟血殇妞儿4花,泓水纤洁666妞1花,月儿瓦瓦妞5花,月梵雪妞1花,13758160246妞5花,foxfish妞1花,13421820678妞1花,赵女侠188&188&388打赏(原谅二悠这个懒惰的数学白痴吧,哈哈哈),爱自己爱美丽妞2花,银砣砣1钻,arielh256妞儿1花,fchris5花,silence79妞儿5钻 第二十五章 畜生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垂下眸子,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随后,她忽然抬起手腕,就着另外一只手指上的扣着的袖底剑一划,随后抬起手腕递到百里初面前,平静地道:“殿下,请用。” 百里初原是想看着面前之人被他逼迫出慌乱不堪的样子,却不想对方竟然干脆若此,他诡吊妩媚的幽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轻笑:“你倒是痛快。” 秋叶白绝对不会让他再抱着她脖子啃的,于任何意义上而言都太危险。 而百里初本这一次并没有为难她,他捏过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径自吮了上去,腥香入腹,瞬间体内的寒僵之气便仿佛瞬间消散了许多,他眼底闪过满意,随后眸光看向秋叶白,却见对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亦是毫无表情,仿佛全无所觉一般。 百里初看着那高挑却纤细的身形,眼底微微闪过一丝疑色,目光落在秋叶白平坦只微有起伏的胸口。 于男子而言,面前青年虽然高挑,但是未免太过纤细了。 秋叶白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尤其是对方的舌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巧地舔吮,宛如被猫儿的舌尖舔弄一般,再加上与百里初如此近的距离,近得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闻见他身上靡丽的香气,让她只觉得血脉又开始加速流动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免微微颦眉,这个变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这种近乎催情的欲望气息,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秋叶白正想着自己要不要默念金刚经,好让自己清清心,却忽然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顿时心中一凛。 以百里初对女人的厌恶来看,他对女子身体当不会太了解,但是观其行,却又不似全然于风月一道全无所解,而控鹤监里美貌男子数不胜数,而且控鹤监中人都受他辖制,这位莫不是好些分桃断袖之事? 若是如此他对女子身体不了解,对男子也许就未必了。 如果被他看出什么来…… 在没有确定他会不会因为她是的女儿身陡然翻脸或者因为秋家四女的身份生出别的什么变故来,绝不可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拿定了主意,随后忽然做出一脸警惕地样子盯着百里初,声音拔高:“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叶白身上,我应承了您奉血为药,可没答应您进宫伺候,叶白身子骨虽然单薄了些,却也只欢喜女儿家的蚊香软语,于断袖一道,毫无兴趣。” 秋叶白忽然咋呼起来,外带那一脸悚然嫌弃的样子,让百里初精致上挑的眼角不太明显地抽了抽,松了唇,幽凉微微沙的声音响起:“秋叶白,管好你的嘴,嗯?” 秋叶白因着那声音的阴冷,背脊微微一麻。 看着百里初清理了唇上的血迹之后,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一身阴戾幽魅之气,仿佛所在处连光线都黯淡了。 她心底吁了一口气,到底将他的疑心给带了过去,得罪也就得罪了他罢,方才她连动手行刺的事都做了,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愁。 但下一刻,百里初忽然抬眼看过来,看着她脸上一抹微松,瞬间眯起妩诡阴魅的眸子,先停在秋叶白的喉咙上,又看向她纤细的手腕,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心中一惊,暗骂这变态竟然敏锐多疑到这种地步,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握住手腕,微微退离一步:“殿下,就算在下应承了您,愿以血为药,但是只怕经不得您这般三番两次的频繁所用,若是不几日就成了具干尸或者日日虚弱不得行,叶白倒宁愿干干净净地去了。” 她并不掩饰自己话里的威胁之意,整天手腕上来两刀的,谁也不愿意。 百里初看向她,眸光莫测,片刻后漫不经心地道:“一月一次。” 看着百里初又闭上了眼如入定一般,她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巨石,到底,这个一月一次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太多,这个男人太不可捉摸也太危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真可惜——今日没能杀了他,否则,便是一了百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惋惜。 …… 时间在各自修养之中过得极快,秋叶白也曾顺着前面的地道探查,却发现不过是盗洞,而且前面也有坍塌,堵死了去路,也只得在这地洞温泉边等候救援。 她相信,这尊大佛在这里,上头怎么着也会拼死救人的。 果然,在秋叶白小睡起来之后,就听见了来处的地道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人声。 未过多久,便听见有人惊喜地喊:“找到了!”随后匆匆地跪在百里初面前请罪。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初,见他依旧闭着眸,毫无表情。 不喜、不怒、不悲、不惊。 让她微微颦眉,觉得此人果然难以揣测。 接下来的事情便也算一路顺利,来救人的人除了控鹤监的,自然还有羽林卫的大批人马。 那位殿下自然是被大惊失色的贴身近卫们护送了出去,而她这个罪魁祸也没有被为难,百里初没有发话,控鹤监的人自然不动手,而羽林卫的人也只当她是个倒霉蛋,跟着地陷一起落下地道。 到了地面之后,久候的太医们赶紧跟着摄国殿下去了行宫,秋叶白被安置在秋山一处行宫附近专门安置大臣家属的精致院落之中,一名太医竟非跟着她去看诊。 这些太医们向来是不会降尊纡贵去为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大家庶子诊治,想来是百里初的吩咐,秋叶白无奈,只道她是擦伤,无大碍,而且太困,需要休息,见她坚持,太医无奈,就只留下上好的伤药便走了,道是改日再来。 管院子的嬷嬷殷勤地送来换了一大桶热水和几套流云锦制的上好新男装,又让几个美貌宫女来伺候。 秋叶白全都打发她们走了,只暗嗤,原来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么,初殿下果然是大佛,对于他用的着的人,很是大手笔。 她仔细关牢了门窗,随后走到镜子前,先沾了点梳妆台上茉莉头油,指尖滑过脖子上一处有些惊悚的红肿翻起的皮肤——那是百里初划伤的地方,然后很慢很慢地开始剥,不一会那些翻起的皮肤就被她撕了下来,然后露出脖子上一道细细微肿的红痕。 秋山泉是硫磺泉,有消炎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她这样细长不深的伤口,根本不会到刚才看起来那么惊悚的地步,只是百里初的剑划破了那贴在她喉间的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半个巴掌大小的肉色凸起物,那是当年师傅花了万金请江湖一流易容鬼手为她做了好些假喉结之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贴上去一个月不取都不会对皮肤有任何影响。 秋叶白叹了一声,随后将那不能再用的假喉结扔进了一边的铜炭炉里,方才开始宽衣解带,把身上那身脏破潮臭的衣衫一件件解开。 好在春日寒凉,她能穿着里衣泡温泉,还有中衣和外衣可以换,若是夏日,只怕少不得就要这么生生沤几日不肯下水,必令百里初起疑,那位殿下多疑敏锐她是见识过了。 所有的衣衫除下后,她开始拆自己身上的束胸,即使是在温泉泡浴中,她都戴着束胸,真是不舒服。 但多年江湖打滚,早已让秋叶白练就一身谨慎小心,绝对不会拿自身安危开玩笑。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雪白柔润,暗思,还好,她的胸部原本就是中等,也不是太大,否则够她受的。 等着秋叶白舒舒服服地泡完了热水澡,换了衣衫,再用太医留下的绷带仔细把喉咙缠好——如今脖子受伤,刚好是个掩护。 这一头她刚刚收拾完毕,那一头宁春也找了过来,宁春擅长追踪和医理,秋叶白丝毫不怀疑她能找到自己。 宁春一看见秋叶白,原本木讷的脸上一僵,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和秋叶白不是一辆车,却没有想到一次分离竟然会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秋叶白劫后余生,也自然少不得对自家丫头一番安慰,然后让宁春帮忙诊治了一轮,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宁春方才放下了心,张罗着要弄饭去给自家主子。 春日宴,足足开七日,她屈指算了算,已经过了两日,便问宁春:“对了,府上的人怎么样了,还有善宁那里怎么回的话?” 按理说也府里该找人了。 宁春闻言,脸上神色一冷,竟是闪了几分杀气出来:“六小姐就是个畜生……。”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略隐傲然的声音:“六小姐,这就是你家兄所在之处了。” 随后便听见一道柔弱可怜的女子声音响起,似隐含哽咽与感激,令人怜惜:“多谢王爷。” ------题外话------ 那个关于定时更新的事儿,让大家一遍遍刷真是抱歉,这样吧,一般大家两个点来看,晚上7点,或者11点,某悠尽力在早上更新, ~感谢公主骚包花钻内裤缔造者:羽落吾家妞10花,aa99aa88aa77妞1花,queenzhen妞儿3钻,为了忘却的记忆妞1花,foxfish妞1花, 13758160246妞1钻,颜暖1钻,13421820678妞儿2花,fchris妞1花,凌殇墨90后妞5花 第二十六章 弃子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畜牲? 秋叶白素来知道宁春性子烈,但能让宁春口出恶言,看来她那四妹妹还真是做了点什么破事儿。 秋叶白摸摸下巴,随后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向窗外,小院的门已经被人推开,那守门的嬷嬷似有点茫然,刚想拦住人,却已经被人推开。 “这是三皇子殿下,瞎了眼么!”蓝衣侍卫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嬷嬷斥道,那嬷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领着人进了院子,秋叶白索性打开门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人里当中一个着深紫粉绣玉兰褙子并水蓝掐腰百褶裙的聘婷少女不正是她那六妹秋善宁又是谁,秋叶白顺着她羞涩的目光看向她身边的高大男子。 那人面若冠玉,眉目极为英挺,眉心一点朱砂痔,不但没有显得媚气,倒是更显出他丰神俊朗,颇有点天宫宝殿里玉面二郎神君的味道,一身靛蓝色流云锦绣蛟龙猎装,上好的的白玉腰带横腰而过,足踏乌云绣金靴,更显得通身的气派非凡。 秋叶白微微地眯起眸,如果方才在屋里她没听错,这位就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嫡皇子,行三,唤作百里凌宇,封号定王。 很明显,百里凌宇比一脸羞涩,明眸含泪的秋善宁更快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站着的年轻人,百里凌云只见他一身精致竹叶青云锦袍,容色虽有倦色,却难掩眉目之灵气,秀逸非常,宛如雨中翠竹,偏生一身洒脱翩然气息,百里凌宇眼底微亮,随后看着秋善宁含笑道:“六小姐,屋门前这位可是你寻的兄长?” 秋善宁正一副羞涩模样,陡然听定王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正撞进一双冰凉锐利的眸子里,让她一个激灵,脸上就是一僵。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脸色变了,似笑非笑地道:“六妹,消息果然灵通。” 秋善宁看着秋叶白那如雪眸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底寒凉,她没有想到秋叶白没有死,但是既然没有死,她想秋叶白也不敢向她这个亲妹妹追究什么,随后她心定了定,眨眨眼,泪水如珠子一般地滚了下来:“四哥哥……太好了,你没事!” 随后她几步向前,仿佛激动之下要抓住秋叶白一般,却又谨守礼仪地在秋叶白面前三步之处站住,泪水涟涟:“自从哥哥出事,妹妹日日向佛主祈求,若是四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妹妹真的就不活了。” 说完便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秋善宁身边的陆嬷嬷立刻几步上前,扶住了秋善宁,同时眼神闪烁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陆嬷嬷那种恳求的眼神,心中讥诮地一笑,口中温然道:“都是哥哥的不是,劳妹妹挂心,如今无事,也是佛祖保佑。” 真的向佛祖祈求,秋善宁就不会有心思打扮得这般娇俏动人,楚楚可怜了。 她的目光越过秋善宁,向着定王一拱手,有礼道:“在下秋家叶白,多谢定王殿下将家妹送来。” 定王身边的侍从见秋叶白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竟没有向自家主子行大礼,顿时恼了,正要开口叱责,却被定王抬手拦住了。 百里凌宇看着秋叶白不卑不亢,身上气度愈显飘逸洒脱,全无京城之中纨绔子弟的虚浮之气,便含笑道:“秋四少不必多礼,能遇到令妹亦是缘分,令妹与你兄妹情深,羡煞旁人,她托求本王寻你下落,如今人已经平安找回,也已经是幸事。” 秋叶白眸底兴味的幽光一闪,秋善宁托定王寻她,这可真是稀奇事,而这位皇后嫡出的亲王,居然能应秋善宁一个不打眼的庶女的请求,更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她再次拱手,这一次面容上已经是带了感激之色:“叶白多谢定王施以援手。” 虽然把她救出地道的人是百里初那一头的人,和百里凌宇半个铜子关系都没有,但是既然这位定王已经开口,那这个顺水人情,她承也就承了罢。 秋善宁也对着定王盈盈下拜,顺带将她一截雪白的粉颈露在定王的眸下,羞怯道:“臣女多谢定王。”。 秋叶白看在眼底,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她这个妹妹真是心大了。 定王含笑让佳人起身,随后看向秋叶白,目光微闪,忽然含笑道:“这两日估计四少身子不爽,但是明日是春猎之日,围场有叼兽大会,四少倒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秋叶白身形一顿,只当看不见秋善宁对她使眼色,只含笑道:“是,蒙殿下厚爱。” 送走了定王,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秋善宁,却见秋善宁已经转身向房内而去,秋叶白挑了挑眉,自跟了上去。 一边的宁春忽然上前跟着她,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地道:“六小姐自您出事之后第二日,才报了五公子和七小姐那头,此后在寻您的过程中偶遇定王,便陪着定王寻了您一日半。” 宁春说话极为简练,却立刻让秋叶白听了个清楚明白,她眼底闪过寒意,谁人不知出事的第一时间是救援最佳时机,而且秋善宁寻她是假,借着此攀附定王才是真。 她这个妹妹,确实倒是衬得起宁春给的“畜生”两个字。 秋叶白进了房,随后便看见秋善宁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喝茶,哪里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她微微眯起眸子:“六妹妹果然是令为兄刮目相看。” 秋善宁手上一僵,随后抬起头眼,冷傲地道:“秋叶白,你不用这般阴阳怪气,你不是没死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秋善京那贱人之间的协议,你身为我兄长,胳膊肘却往外拐,我若嫁得好了,自有你的好处,今日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你以为你能得定王邀请,哼!” 一边的陆嬷嬷一惊,心里苦笑,亲生兄长生死未卜,六小姐这般行事已经是偏了仁义失了亲人情分,还这么说,只怕是个人都心寒。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的眼神已经全然冷了下去,有些人当真不值得她当作亲人护着,那就只能彻底地作为棋子或利用或舍弃。 陆嬷嬷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冰凉,只道四少爷这是被六小姐伤了心,她正想开口缓和一下,却听见秋叶白淡淡地道:“六妹妹,你的婚事,已经是大夫人做了主,若是生出变故来,只怕会连累到姨娘,秋家虽然势大,但是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女,最好安分一点。” 秋善宁闻言,手上茶杯一抖,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你,果然是我的好哥哥,若是我不应呢!” 秋善宁容貌是所有秋家女儿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且相当讨秋家家主的欢心,所以养成性子有些娇蛮,最恨别人总提起她庶女身份,尤其秋叶白还是她血缘上的哥哥这般戳她心窝子,原本心中还剩下的那点愧疚瞬间全无。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没关系。” 说着,她往前两部,走到了秋善宁身边,手轻轻地搁在秋善宁的肩头。 秋善宁瞬间感觉肩头一震,随后一阵剧痛向全身袭去,她脸色大变,却痛得叫都叫不声,只张大了嘴,眼泪滚落下来,面容扭曲,却动弹不得。 陆嬷嬷看着秋善宁的模样,瞬间大惊,她是看不明白小姐到底怎么了,但却明白是四少爷用了手段,她再看秋叶白的模样,却发现那年轻人虽然依旧是温文尔雅含笑的样子,但是眼底的深沉莫测却让人心惊不已,这绝非寻常人能有。 “四少爷,六小姐必定是知错了,您就饶了六小姐吧,她到底是您嫡亲的妹子。”陆嬷嬷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地求饶。 她看着陆嬷嬷片刻,松了手,淡淡地道:“陆嬷嬷,六小姐因连着几日劳心焦虑,所以从今日起病倒了,手脚麻痹,需得在院子里静养,不见人,你可明白了?” 陆嬷嬷偷眼看了一边僵木地坐在凳子上,只能流泪,却依旧不能出声,脸色惨白得就要晕迷过去的少女,立刻大力点头:“明白了。” 秋叶白笑了笑:“很好,一会我会请人将六妹妹带回她的院子,你陪着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宁春鄙夷地看了眼秋善宁,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陆嬷嬷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哪怕是在定王面前,她都不曾感觉到这般的畏惧,所有人都看错了四少,只怕秋家就要变天了。 出了门,秋叶白看了看四下无人,轻声吩咐宁春:“宁春,今晚传信出去,明日把焰字组在京城的人调三人进秋山。” 焰字组的人善隐匿、伏杀,宁春不由一惊:“您是……。” 她看向天边,轻笑,眸光幽凉:“明日叼兽大会,说不得什么有趣的事呢。” 她有预感,定王,可不是闲的无聊之人。 ------题外话------ 嘿嘿四少开始一个个收拾讨厌的家伙了~ ~感谢公主骚包花钻内裤缔造者:狐玉颜妞儿24钻,月梵雪妞儿2花,泠子寒妞儿20花,jinhuashy妞儿10钻,13758160246妞儿1钻, foxfish妞儿1花,fchris1花 第二十七章 一只黄瓜的忧伤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到了夜里,用了晚膳,看院子的嬷嬷就送来了一小匣子的药物。 秋叶白站在门口,看着那白玉雕刻成的华贵匣子,对着一脸恭敬地嬷嬷淡淡道:“替我谢谢摄国殿下。”随手给那嬷嬷一些碎银子。 那嬷嬷也不推迟,拿了赏赐,也含笑而去。 宁春接过了匣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分别倒出来尝了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都是顶尖儿的活血护筋的药物,有些几乎是圣药一级,江湖上怕是天医神君那里才能有的级别,千金难求。” 秋叶白指尖抚摸过那些药物,轻笑了起来:“看来这位殿下除了难以揣测之外,还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哪。” 百里初是听到了定王的邀约,毕竟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竟然当夜就送来最好的药物,只怕是记得她脚腕受伤了,同时也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示警。 明日的叼兽大会,只怕不简单。 “既然是好东西,不用岂非浪费。”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笑着吩咐宁春。 宁春点点头,转身去化药去了。 ——老子是四少的红萝卜的分界线—— 华丽精美的宫殿里,弥漫着贵重的鹅梨香气,一只精致的青铜兽鼎搁在软榻的步踏之上,里面一汪碧水上飘荡着美丽的千重樱花花瓣。 鼎,乃国之器也,常做祭祀之用,最是神圣庄重。 深红浅紫的花瓣在这鼎里漂浮,生出一股子轻浮之气,但是最轻浮的还不是这些花瓣,而是那盛着花瓣香泉的鼎里还有一只玉足在里头懒洋洋地浸泡着。 脚趾精美,脚踝优美,宛如玉器雕成,晦暗光线中,也挡不住那只玉足仿佛会自己发出柔光的白色。 一名美貌的小太监恭敬地跪在那鼎前,小心地伸手在鼎里揉按着那只玉足,而另外一名美貌的小太监则小心地帮那玉足的主人用玉锤敲着腿。 敢用一国鼎器做泡脚盆子的除了摄国殿下,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送过去了?”百里初幽凉微哑的嗓音响了起来,微微拖长的尾音慵懒而悦耳。 “是。”一边端着一碟精致点心的伺候眉目纤细阴柔的俊美青年恭声道,他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不知殿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只是今日回禀的嬷嬷说他接了您的恩赏,却无任何感激之色。” 百里初取了一只点心懒洋洋地送到唇里,眸光阴幽莫测地轻笑起来:“若是他感恩戴德,本宫只怕就要想着他是不是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一白一楞,他几乎没有见过殿下用这种口气提起一个人,那两日在地道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白沉吟了片刻,还是道:“殿下,属下看他形容不像寻常人家养在乡下的庶子,但是派去的人却只查到他私下在庄子附近有两个置办下来的小店,并无其他。” 越是如此,才越是值得怀疑。 百里初一边看着手里的奏章,一边在身边伺候的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拈了一枚玫瑰梅子含了,漫不经心地道:“再查就是,是人,活着,便有痕迹。” 他很期待,拿住那人把柄的话,看见那人脸上露出惊慌神色的样子。 他顿了顿,忽然抬起眼看向一白,似笑非笑地道:“一白,你可是吃醋了,若是你哪日里能看着本宫眼睛半盏茶,本宫也不会吝啬给你的赏赐,嗯?” 一白没有想到自家主子忽然抬起脸来,一下子撞进那双黑多白少诡吊的眼里,只觉得心神一寒,几乎有一种自己的精魂灵智都要被那深渊黑洞吸干的错觉,他呆滞了片刻,随后瞬间大力地抽离心神,一身冷汗地低头,努力调动内息平复血脉虚损,咬牙道:“臣不敢。” 百里初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忽然轻笑了起来,又含了一只青梅子进嘴里:“呵呵……不敢,是,你们都不敢。” 但是有一个人敢,这么多年,就那么一个人,让他忽然就熄了把那人吸干或者做解药的心思。 他很想看看那人能有多大胆,能让他维持多久的兴趣,也看看那人的运气能有多好。 毕竟一出生就是秋家四子,而且还是男儿身,真是幸运啊。 幸运得让人嫉妒。 不可否认的,主子心情好后后放低柔的声音很悦耳。 一白默默地想着,可是……也很让人觉得不安。 “是了,桃花鱼卷怎么还没端上来?”百里初的声音忽然变了,冷冷地道。 一名蓝衣管事太监立刻匆忙上来,小心讨好地道:“回殿下,方才奴才见您和一白大人在谈话,所以把桃花鱼卷放在一边小炉子上热着。” 桃花鱼是极为罕见的泉水鱼,每年也就几个月有,在京城外,而且快马加鞭送来,活着的也就是那么几尾,容不得他们这些人不小心。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那一碟精致的鱼卷,眯起眸子,扎了一块进自己嘴里,随后脸色一变,忽然抬手就把那叠鱼卷给打翻在管事太监身上:“蠢,鱼卷鲜嫩,如何热得,如今味道全变!” 主子大怒,周围的太监瞬间扑通跪了一地,蓝衣大太监更是连连叩头:“殿下恕罪。” 百里初曳丽无双的面容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却笑道:“暴敛天物,本宫饿了,可听到!” 那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却诡异的愈发显得艳丽。 “是……是……。”那蓝衣太监吓得赶紧点头,摆手让人上菜。 不一会,他们面前长长地紫檀雕鱼鸟台上放了几十碟子精致的菜肴,饭菜的香气瞬间盖过了空气里的鹅梨香。 百里初闻着那味道,满意地眯起眼,唇角翘起个近乎温柔的弧度:“这般味道,可比什么香料都好。” 一白忽然想起若是殿下让人制了烤鸡香、烤猪香、蒸鱼香沐浴的时候撒在身上……他脸色忽然白了白。 嗯,此乃大不敬,不可多想。 百里初正优雅地用膳,忽然看见身边宠臣的面色不佳,思虑了一下,筷子掠过鸡鸭鱼肉时候停了停,然后停在素菜一栏,亲自夹起一整只腌黄瓜放在他面前,淡淡道:“赐你的。” 一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条腌黄瓜,沉默了下去,忽然有点忧伤。 一根黄瓜——难道他连一根鸡腿都不值得么。 不过他忽然想起,主子非常善用一切诡异手段让得罪他的生不如死,其中包括就黄瓜,他瞬间觉得腌黄瓜作为食用还是不错的。 “谢主子赏。” ——老子是一白大人的忧伤黄瓜的分界线—— 一根黄瓜能让忧伤,也能让人愉快,一早起来,秋叶白便看见宁春早早端进来的饭菜里有好几根水嫩的小黄瓜,春日瓜脆,最是爽口,这些黄瓜又是皇家专门作为水果种植的,她很喜欢,用了早餐,又让宁春给她装了袋,打算带去看叼兽大会的时候,做个零口。 刚刚出门,便看见定王的人已经等在门口,她爽快地道了句:“有劳了。”便上了车。 那小马车驼着她和宁春一路往秋山最大的猎场而去,走了一刻钟,便隐约看见树林稀少,场地开阔了起来,还能听见不远处野兽的咆哮夹杂着不少人的嬉笑交谈之声。 秋叶白看着前面用黄布围了起来,便晓得这就是到了围场了,她正要下车,忽然听见两道利箭破空之声夹着锐器而来,一道直取她的脑门,一道奔杀向她的后心。 ------题外话------ 一只黄瓜的忧伤~公主喜欢一切美味。 ~感谢公主骚包花钻内裤缔造者:caimz111妞儿10钻,yuanruo19妞儿20花,雪冥桅妞2钻2花,qquser7050317妞儿1钻1花,fchris1花,13249239473妞儿3花, zxy425536544妞儿1花,foxfish妞儿1花,簪墨痕妞儿4花,颜暖188打赏,束之海妞儿10花,13758160246妞儿1钻,特小宛熊妞儿1钻, 其叶菁菁妞儿10花, 第二十八章 诛心之言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随后仿佛丝毫不曾察觉那射来的利箭一般,抬手一拍那前面的车夫:“到地方了,我们在此地下来即可。” 随后,她仿佛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去拿自己搁在身后的那布袋。 就是这么一拍和一转之间,竟然轻巧地避过了两只夺命的利箭,让凌厉箭锋险险地擦身而过。 但是前面赶车的车夫瞬间就倒大霉了,因他的位置高于秋叶白一些,两只箭一只擦着他脖子带出一道血光过去了,另外一道则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背后,血光四溅,车夫惨叫一声径自朝车前摔落下去。 秋叶白动作一顿,随后厉声叫了起来:“不好,有刺客!” 她用了一分内力,中气十足,声音立刻远远地传开来去。 皇家设猎之处,自然警戒森严,除了羽林卫之外,不知多少暗卫巡逻,如今见有人这么大喝,顿时炸了窝,无数全副武装的兵卫们立刻拔出兵器冲了出去,迅速地结成阵型将出事地方围了起来。 领头的羽林卫校尉一身甲胄,面色冷峻凌厉地走了出来,看了眼地上血色,厉喝:“是何人发现刺客的!” 秋叶白还没作声,不远处就已经有数名羽林卫围住几个拿弓箭的年轻人领着家仆走了过来,那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嚣张地高声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场外哥儿几个练箭的准头,这蠢物却偏从这里走过,才着了道。” 羽林卫校尉看过去,目光在那几个人华丽的猎装上一停,随后严厉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原来是陈侯世子和兵部吴尚书三公子,兹事体大,若是惊扰了陛下,我等吃罪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陈侯世子看起来油头粉面,趾高气扬地拿弓指着秋叶白道:“李校尉,本世子方才已经说了,此处是大伙私下练准头的地方,谁不知道,我们还派人看住了周围,偏生他非要从此过,可见是个不晓事的,硬闯进来,可与我等无关。” 秋叶白打量了那几人,看着轻浮,但见他们下盘还算扎实,竟都是有些身手的。有武艺内息之人必定对周围环境都较一般人敏锐,她坐着的车是耐力极好的矮马所牵,这种马的蹄子比寻常马儿大不少,善于在颠簸的山地行走,但是都走不快,而且马脖子上还有铜质铃铛,一路叮当作响。 若说那些人没有看见这么大的慢悠悠过来的目标,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何况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阻拦。 若是寻常人侥幸不死在箭下,而是受伤,必定嚷嚷出去。 这种时候闹出事端来,只怕都会被套上惊驾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幽冷的光芒。 片刻之间,已经有羽林卫士过来低声对着那李校尉证实了陈侯世子的话。 李校尉心中暗自道了声晦气,随后看向那喊出‘刺客’二字的年轻人,见秋叶白低头沉思,便以为他胆小了,不免更不悦,只道是哪家纨绔子弟非要逞能,如今闹出事端来,才知道害怕。 他声音严厉起来:“这位不知哪家公子,可知天子近处寻衅滋事,不管何人,都要先受三十大板,看押起来!” 此话一出,那陈侯世子脸上顿时露出轻蔑又得意的神态:“哎,这位秋家四少爷前两日才伺候了摄国殿下,如今身子虚着呢,哪里能受得起三十大板。” 那吴三公子也幸灾乐祸地道:“正是,可惜得很,这么点胆量都没有还如此不守规矩,得意忘形,只怕是殿下都不喜了,否则早就随驾伺候去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讥讽一番,李校尉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已经隐含了轻蔑,正打算挥手让人将秋叶白绑了。 却忽然见秋叶白抬起脸来,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李校尉大人,非是在下不知轻重,只是定王今日着人来接在下前往围场,车夫一路行来,稳稳当当,也并不曾犹疑,在下想来许是定王殿下已经重新将围场周围布置过了,却不想如今竟然会遇上此事,殿下的人重伤,死活不知,这让在下如何向定王交代。” 定王殿下? 李校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牵扯到定王殿下,而周围一名副卫却是听过定王邀请之事,立刻朝李校尉点点头。 旁边的人却是听明白了。 定王身份高贵,又是这一次春日宴的主持者,如今他的人死在这里,这不但是寻衅滋事,还是藐视皇子令。 陈候世子几个没想到秋叶白竟然一下子搬出定王来,脸色都是一变,随后怒道:“你胡说,我们从来都是在这里练箭,也没有人通知我们这里不得射箭!” 秋叶白看着李校尉,淡淡地道:“李大人,您自管请人取了车夫的腰牌去问问定王殿下,可有下令改换场地呢?” 李校尉迟疑了片刻道:“这,定王殿下如今正在主持大局,只怕不好叨扰。” 虽然这么说着,已经有羽林卫迅速地取下那车夫的腰牌悄悄地退下了。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并不再说什么,而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几个见她那模样,顿时恼火异常,又在那里指桑骂槐起来,讥讽秋叶白是个娘娘腔。 这般比较之下,双方气度顿现高下,李校尉也不禁多看了秋叶白两眼,只觉得身边的年轻人身上一股清贵从容之气,让人看着便觉得心定,不免又多信了秋叶白几分,对着陈侯世子几个冷声道:“殿下口谕未到之前,还请几位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圣驾,我等都吃罪不起。” 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几个吃了憋,只得气哼哼地闭了嘴。 一刻钟后,那拿着腰牌去围场里头的羽林卫领着一个王府侍从模样的人匆匆而来。 吴三公子顿时眼前一亮,对着秋叶白阴笑道:“哼,随口胡扯,还牵扯上皇室贵胄,你只怕三十板子都少不得了。” 其他人也冷笑起来。 秋叶白无动于衷,仿若未闻。 那羽林卫附在李校尉耳边低语几句,李校尉的目光在秋叶白身上晃过,随后落在了陈侯世子身上,冷了下去:“殿下有口谕,他昨晚已经命人重新布置了围场,周围全部化为警戒带,不许擅动武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陈侯世子瞬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惊叫:“不可能,定王殿下绝对不可能这么说!” 吴三公子也怒道:“你撒谎!” 李校尉脸色一黑,正要说话,秋叶白已经神色冷然地道:“几位,你们是在质疑李校尉欺上瞒下么?” 李校尉领的羽林卫乃是边防军调防进来的,不是京城纨绔子弟军,最是注重令行禁止,也不太与京城子弟结交,如今听得有人这样质疑自己,心中已是怒起,又听得秋叶白这么说,立刻一惊。 欺上瞒下,假传皇子口谕可是不小的罪名。 他顿时厉声怒道:“岂有此理,尔等竖子,怎可信口而言,寻衅滋事罢了,射杀无辜之人,惊扰圣驾,罪加一等,当着六十大板,拘押待审!” 话音刚落,羽林卫们立刻冲上去将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几人拿下! 听得秋叶白几句话就挑拨得李校尉大怒,陈侯世子气得脸色煞白,看向那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定王侍从,眼底幽光一闪:“定王殿下……。” “定王殿下口谕就是如此。”那侍从冷冷地打断了陈侯世子,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等人,随后他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殿下昨晚新布置,也许这几位公子爷身边的人疏忽,他们并不知晓,所以才误伤人,四公子您说呢?” 那李校尉听着那侍从冰冷的声音,愤怒的情绪也退了些,顿时有点后悔,这些到底是贵族子弟,尤其其中一人还是兵部尚书之子,他现在虽然有权责罚,但是也得罪了人,随后他犹豫地看向秋叶白,指望秋叶白能说点松话,放过此事。 秋叶白看着那侍从冰冷凌厉的目光,慢慢地笑了,笑意凉薄:“原来殿下旨意都能这么缓一缓,所有人都可以暂时不知,避开责罚,这倒是殿下的仁慈了,陛下想来一定很高兴有殿下这样仁慈的皇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那侍从,脸色一白。 这表面上是说定王仁慈,实际上分明是说定王殿下赏罚不明,政令不达,毫无威望,若是此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你……何出此诛心之言!”吴三公子等人脸色早已大变,他狼狈愤怒地瞪着秋叶白,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 秋叶白神色淡淡,是啊,诛心,就是不知诛的是谁的心,既然有人让她一时不太平,那她就要让那些人长久都不太平,不好过。 那侍从阴冷地盯着秋叶白,不知在想什么。 ------题外话------ 轩少爷的娘著,http:///info/550564。html庄主是妹控,养成系宠文,有兴趣的妞儿可以去看看~ ~感谢公主骚包花钻内裤缔造者:其叶菁菁妞儿5钻,18244552227妞儿3钻,猫腻的妖10花,羽落吾家妞10花,visualc123妞10花, foxfish妞儿1花,簪墨痕妞儿4花,狐尐狸妞儿10花,13758160246妞儿1钻,fchris1花, 第二十九章 谁人狠毒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也不去看那吴三公子和陈侯世子等人愤怒的脸色,只转身对着那侍从手里折扇一闪,掩唇叹道:“这位侍从官,虽然殿下如此仁爱,但是毕竟车夫到底还是因来接在下而身亡,在下还是要向殿下请罪,不知您可否带路?” 那侍从冷冷地看了秋叶白片刻,这个人是真蠢到听不出殿下的意思,还是假傻,竟然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胁迫高位者们,偏偏……让人抓不住把柄。 那侍从终归还是阴沉转脸看向一边同样面色不佳的李校尉,只道:“定王殿下虽然仁慈,却也不非可以糊弄之人,当然不能随意让人冒犯威严,这些公子们轻狂无度,既然不尊上令,校尉大人只管按例处置也就是了。” 随后,他斜眼看了秋叶白,硬邦邦地继续道:“殿下忙碌,未必有空见你,且先跟奴才来就是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秋叶白从容地对着李校尉一拱手,含笑道:“那就不打扰大人办事了。”随后,她就款步跟上了那侍从。 李校尉无奈,不耐烦地一摆手让人将这些人全部都绑了拖下去行刑。 陈侯世子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秋叶白,你这混蛋竟敢害我,本世子总有一天要抽了你的筋!” 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也都气急败坏,在帝驾身边被扣了这样的罪名,损了名声,日后进仕都困难,纷纷叫骂起来,但是很快被塞住了嘴拖下去。 秋叶白慢悠悠地走着,听着身后那些叫骂和人被打时发出的惨叫,因着嘴被堵住,听起来反而越发的凄厉,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侍从见秋叶白走得缓慢,愈发的不悦,回过头来想叱责她,却正正见着她含笑望过来,不知为何顿觉那笑意分明温然,却冰凉得让人寒意入骨,他一个激灵,随后转身过去,面无表情地继续带路。 她见他僵硬的背影,和刻意拉开和她们的距离,唇角笑意更深,在害怕么? 定王殿下身边的人倒也不是蠢得不可救药。 宁春落后半步慢慢地跟着,轻声道:“四少,方才那事有问题。”方才她没有伸手断了那两只箭,也是因为秋叶白早已比了手势阻挡了她的动作。 秋叶白轻笑道:“呵,那几个人背后就算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定王殿下,只怕此事里,多少都有定王殿下的影子。” 宁春一惊,压低了声音:“可是定王殿下怎么会承认了他昨晚下了那样的命令?”这不是在帮着主子么? 秋叶白狡黠地眯起妙目:“那是因为定王殿下必须认,他可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他自己。” 以她的能力,让那些箭全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但是她只是避开那些箭,让车夫承了箭,就是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她判断出事情有异。 那些人如果杀伤了一个大家族的庶子,此事也不会闹大,但是杀了定王的人就不一样了。 虽然只区区一个王府奴才,却会牵扯上定王的面子,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昨晚才被救回来,身上有伤,又怎么知道这条路早已经被贵族子弟们占据做了练箭之处,只怕连皇家叼兽大会在何处都不知道。 就算她这个秋家庶子是无脑傲慢之人非要硬闯此处,那么车夫却是必然知道此路危险的,车夫是奴才,却又是定王之人,根本不需要顾忌一个不打眼又没有功名在身的秋家庶子,难道他闯进此处,不怕死么? 那车夫敢走此路只有两个理由,要么就是定王想要整治秋叶白,让她受伤或者死,要么就是此处必定是安全的。 “昨日我被送回此处安歇,太医是跟了来的,所有人都在观望摄国殿下对我的态度,如果定王殿下不承认他昨夜就重新安排了布防,那就是他想整治我,那不但让人猜疑他想要对付摄国殿下,还让人猜疑他肚量很小,心思恶毒,定王殿下怎么会肯担这样的一个名声,还得罪摄国殿下?”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眸光幽凉,宁春却出了一身冷汗:“四少,定王殿下为何这么做,咱们没有得罪他?” 她轻轻摇了摇头:“昨日定王出口相邀约一个庶子,这个庶子还和摄国公主扯上了关系,此事必定早已传开,那些人却还敢恶意伤人,而且出手就是冲着取我性命而来,如果没有能人在他们身后撑腰他们怎么敢,看今日之情形,未必一定是定王的手笔,否则以缜密出名的定王,就不会让车夫那么明显地留下那块定王府的腰牌,定王……。” 她顿了顿,淡淡道:“不过是冷眼旁观或者推波助澜罢了,至于为什么有人会对付我,也暂时不知。” 哼,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因为她和百里初那变态扯上了关系,那妖怪除了长了一张脸是祸害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他是个祸水的味道。 言语之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围场里。 那侍从领着她们一路几乎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引来不少正在活动筋骨的贵族子弟们的目光,有好奇,更多的是轻视和鄙夷。 秋叶白只目不斜视地一路随着侍从过去,仿若未闻那窃窃私语,目光倒是在那远处的不断传出咆哮声的大铁笼处停了停。 叼兽大会,今年由定王主持,乃是建国的真武大帝为锻炼世家子弟的勇武所设,就是取一恶兽放于圈定好的场地之中,让世家子弟们报名下场,谁能打败众人,又猎得猛兽,便是春猎头筹,皇帝有重赏,所以虽然很危险,年年都有人出事,但是不少世家子弟们还是争先恐后地要参与。 野兽啊……这位天极开国的真武大帝也是个有趣之人呢,喜欢这种人斗兽的血腥游戏,可见心性之残酷了。 秋叶白正是唇角微翘起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一道沉稳含笑的声音传来:“秋四少。” 她转脸看去,迎面领着大批全副武装的侍卫而来的不是定王殿下又是谁,她恭敬地拱手为礼:“叶白见过殿下,多谢殿下抬爱。” 定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目光莫测,此人能在事情骤发之时,不但能从杀身之祸里全身而退,还硬生生地将他拖下水,逼得他不得不顺着他的话下了诏令,还要安抚陈侯和兵部尚书,这般心性倒是有趣得紧。 只是…… 定王危险地眯了眯眼,抬手免了她的礼,只赞许地笑道:“方才听闻秋家四少在误遇利箭之前,临危不惧,胆量甚佳,想来今日这叼兽大会的比拼里又多了一名勇士,本王也为你准备了东西,今日本王就可在你身上也下一份注,可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 秋叶白一怔,看着定王的神色,随后淡淡一笑:“定王殿下抬爱,在下受宠若惊,只望不要让殿下失望才好。” 这位定王殿下似乎恼了她方才的胁迫,胆敢让皇子殿下吃瘪的人,不多。 拿人命当赌注,也就是这些天潢贵胄们最血腥的爱好了吧。 定王没有见到对方脸上出现害怕的神色,面容也淡了下来:“期待你的表现。” 随后,他便领着侍从们转身离开。 看着定王的背影,秋叶白唇角勾起凉薄的笑容,懒洋洋地伸手摸了下自己装着几只小黄瓜的袋子。 今日算她不答应定王的要求,只怕也会被其他人设计下了那叼兽大会,既然如此,她便恭敬不如从命。 只盼他们不要后悔才好。 呵呵! …… 那之前带路的定王的侍从,跟在定王身后的大队人马里,悄无声息慢慢拖慢了步子,然后落在队伍的尾巴,左右见无人注意,一转身钻进围场里搭起来的让参赛者更换衣衫的数处小屋之一里。 他轻轻关上门,敲了墙壁三下,立刻有一道窈窕的身形从搭满衣服的架子后钻了出来。 女子温软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 那侍从悄声道:“小姐放心,我已经挑拨得殿下对那秋四少怒起,逼得他下了围场。” 那女子轻笑了起来,声音柔软却带着让人心发寒的凉气:“很好,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那侍从也笑了,阴气森森:“保管秋叶白有去无回。” ------题外话------ 谢谢~颜暖妞儿2钻,月梵雪妞儿1花,fchris妞儿1花,13758160246妞儿1钻,yyxx8yyxx8妞儿56钻,foxfish妞儿1花,huanwang911妞儿20花,束之海妞儿5花,凌殇墨90后妞儿5花 第三十章 牛逼搞死傻逼的一万个理由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围场狩猎,所有报名的世家子弟全部都分别进入各自分配好的小号房里做最后的准备,号房里都是准备好的各色武器。 秋叶白自然也领到了一个号牌,她看了眼那给号牌的侍从,略觉得眼熟,尚未及细看,擦肩而过一人,就觉得那人狠狠地用肩头朝她撞来,力气之大,几乎是想要狠狠撞倒她一般。 秋叶白五感敏锐,刚打算避开,让对方摔个狗吃屎,但是想起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便也只略略侧身,还是让对方撞退了两步。 “哼,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冲撞挡本小侯爷。”那撞人的男子身形高大如一头熊,面容方阔,只一双细眯眼里闪过恶狠狠地光芒盯着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腰上的牌子的府邸标识——陆侯,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陆家和陈家乃是姻亲世家,关系极好,去世的陆老侯爷和陈侯更同是太师当年一系门生,这位陆军侯府的小侯爷是来给自己的表弟出气来了? 那陆小侯爷自负自己个子高壮,气力极大,却不想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竟然没有如他预料中那样被撞倒痛叫,这让他非常不悦,只死死地盯着秋叶白的脸,觉得那张小白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真是让他越看越不顺眼。 “操,老子说话,你没有听见么!”陆小侯爷眼底狠色一闪,伸手抬起鞭子就往秋叶白的脸上抽去。 周围的人都冷眼看着笑话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谁不知道皇帝陛下虽然不太管事,但颇为器重老陆侯,偏生老陆侯生的这个儿子出身文官世家,反而尚武,还在京城七卫军里任职,是个不折不扣的粗莽武夫,平日里也是个螃蟹横着走,打架闹事也不少,老陆侯只得他一个儿子,自然宠爱着,所以对他而言打伤一个没有功名的庶子自然是全无所谓的小事。 秋叶白看着那带着暴虐杀气的鞭子抽上来,眼底闪过讥诮,真是有意思,比起女子内宅阴私斗争,这些富家公子哥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府邸里人人恭敬讨好,所以脑子用得少,都废了。 等着鞭子快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她指尖捏气,不动声色地对着那鞭子一弹。 下一刻,空气里接连响起两声惨叫,伴随两人摔倒的声音。 “啊——!”“哎哟!” 众人一愣,那被挑事的主儿好好地站在那里,地上躺了连个惨叫的人,或者说一个人和一头‘熊’,‘熊’是那高壮黝黑的陆小侯爷,而另外一个却是方才那个给众人发腰牌的定王府的侍从。 秋叶白的目光掠过那倒在地上捂着流血额头痛得面无人色的侍从,随后停在那倒在地上捂着开裂肩膀惨叫的陆小侯爷身上,叹息道:“陆小侯爷,在下知道您对定王殿下处置触犯围场规矩的陈侯世子不满,但是此事您要打骂在下,在下受着就是,怎能对殿下的人动手。”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看秋叶白的脸色微微一变,这秋家四少爷分明是在说陆小侯爷心中对定王殿下的处置怀恨在心哪,定王岂是这些寻常勋贵能冒犯的,尤其是他身负君命代表天子主持春日宴大局,这话里话外就有陆小侯爷冒犯圣驾之意了! 那陆小侯爷滚在地上,虽然捂住的肩头流血,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他浑身发抖,却立刻瞪大那细眯眼,大怒地嚷开了:“混蛋,你这个混蛋,老子哪里对定王殿下不满了……老子打得本来就是你,只是那个侍从不长眼挡了老子的鞭子,不过是打杀一个侍从而已,定王殿下才不会怪罪本小侯爷,你竟然敢对本小侯爷动手,老子定要砍了你的头!” 秋叶白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他身后,随后淡淡道:“哦,小侯爷要砍了打你之人的头么?” 那陆小侯爷原本就恼火,如今见秋叶白神色里似带着轻慢和讥诮,立刻一脸狰狞地咆哮:“废话,老子非砍了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众人脑海里齐齐迸出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一道略带微微沙哑的幽凉嗓音响起:“哦,谁要砍了本宫的头,本宫真是好奇。”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靡丽之感,仿佛含笑,却让人莫名其妙地就背脊发寒,像冰冷的刀刃在皮肤上慢慢滑动。 众人终于齐齐地脸色一变,都对着那不知何时出现,被十六名美貌却面无表情的控鹤卫扛着的巨大华美的步辇跪了下去:“参见摄国殿下。” 今圣给予这位殿下的权力比给皇后嫡子定王殿下大得多,今圣身体不好,时常卧病,而圣上缠绵病榻之时,虽然有太后娘娘垂帘,但实际上只有这位摄国殿下才拥有代御掌印批红大权,以至于众人只需对皇子行寻常臣子的半礼,但是对这位跋扈狠毒的公主殿下却要行全礼,几乎如见圣驾。 听着那声音,秋叶白唇角微扯,一边行礼,一边暗自警惕起来,这妖物到此作甚? “鬼……呃……殿下……摄……国殿下……你为什么打我!”那陆小侯爷瞬间又瞪大了自己的细眯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随后目光停在那站在步辇前一名美貌却神色阴戾的控鹤监监卫手中的钢鞭上,那钢鞭上面淌下的血明白地告诉他,抽得他劈开肉裂的主使者正是以阴戾狠辣闻名的摄国殿下。 众人闻言瞬间头压得更低,暗道,这姓陆的蠢货居然敢质问摄国殿下,不但开罪了定王,这回连摄国殿下都开罪了,他们只祈祷不要让那喜怒无常的主一会子把怒气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本宫做事自然赏罚分明。”那布辇里垂下的华丽红色纱幔里忽然传来轻笑声,随后,一只优雅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来,从一边奉着樱桃的侍卫手上取了一个樱桃,随后手腕懒洋洋地一翻,掀翻了那一盘子樱桃。 艳丽的樱桃瞬间滚了一地。 众人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到—那道让人背脊发麻的靡丽声音响起—— “陆小侯爷,面貌丑陋,让本宫食不下咽,本宫也不重罚你,地上有多少樱桃,这叼兽大会后你便受多少鞭子也就是了。” 瞬间,场内一片静默,气氛冰冷。 秋叶白听着,随后唇角抽搐,这位爷果然是一朵华丽的奇葩,这种“牛逼搞死傻逼的一万个理由”真是瞬间拔高她对变态人生定义的高度。 能光明正大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和嚣张,真是让人羡慕! 而更多人的人则是听得浑身发毛,一身冷汗,这位鬼殿下简直就是个纣王转胎的恶魔! 陆小侯爷很快地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他肩头皮开肉绽,但是摄国殿下可是要他还必须去参加叼兽大会才能回来领罚,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受罚,那就是另外一说了,叼兽大会是下场即生死不计的。 秋叶白看着那步辇被抬过她身边的时候,刻不动声色地微微退一步,警惕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步辇上的幔帐,想都不用想,里面必定有一双无机质似的诡吊妖眸必定又盯着她了,那种目光隔着帘子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总让她觉得自己像被妖兽盯着的肉。 但是那步辇瞬间在她身边停住了,然后那只漂亮却苍白得没一丝血色的手动作优雅地朝她勾了勾。 秋叶白身形一顿,垂下眸子,还是走了过去,停在布辇边,还没有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子幽冷如来自极寒地狱的呼吸轻轻地隔着那纱帐喷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没想到那人竟然忽然低下头来,瞬间一惊,正要退一步,却被他捏住了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随后,有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带着巨大的狎意舔过了她雪白敏感颈项,阴冷靡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含笑道:“小白,本宫着人给你准备了下场的衣服和武器,记得要用,本宫看见你受伤,会很心疼的,嗯?” ------题外话------ 推荐一个妹子的文,宅斗。 嫡女庶夫文/易洋http:///info/550865。html 多谢各位给四少做钻石黄瓜的各位:韦联盼3花,花落离殇3花1钻,浅梦未央1钻,其叶菁菁妞儿5钻,2001巨蟹妞儿1花,月梵雪妞儿2花,簪墨痕妞儿4花,queenzhen妞儿3钻,西凉。1钻,fchris妞儿1花,林二日&foxfish1花, 第三十一章 装逼和打酱油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白?! 你才小白,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小白! 顶着对方给予的‘温柔爱称’,秋叶白脸色瞬间绿了绿,这种哥俩好,基情四射的气氛和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和他什么时候有这般‘奸’情了! 她抚着脖子,立刻退开了两步,忍耐着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的欲望,冷冷地看着那红纱幔帐,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冰冰地道:“殿下,自重!” 隐没在红纱里的人也没有再把秋叶白抓过去,只听着她毫不客气的叱声,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幽凉靡丽,微沙悦耳,又异常的嚣张而放肆,穿堂而过,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之上,伴着惑人的黑暗的香气,让人失了神。 等着众人回过神来,那华丽的步辇仪仗早已走远。 而众人看秋叶白的眼神,带了些莫名而古怪的光。 虽然没有人看清楚秋叶白和那位殿下的步辇擦身而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谁人不知摄国殿下的那点子爱好,看来这秋家四少容姿都算上品,只怕迟早要成了那位殿下‘盘中餐’。 于是一干世家子弟皆悲悯地看着她,也没人再为难她。 秋叶白看着步辇远去,目光微凉,随后又落在地面上那些红色的樱桃上,想起跟在辇后的那些太监们人人手捧各色瓜果和精致食盘,心中暗嗤。 所有的大变态都有奇葩的小爱好,看来这位殿下还真是爱吃,只怕是做刀俎惯了,便将所有人都视为鱼肉么? 宁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上前,轻声道:“控鹤监的人送了东西过来,已经在屋子里放着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要往回走,眼角余光却忽见一只手快速地在地面上一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起几个樱桃偷偷藏起来,秋叶白目光一瞥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也是一身精致猎装。 随后那少年发现她看过来,有些怯怯地把手收到背后,朝她露出羞怯的笑容。 两个年轻人忽然急匆匆地过来一把扯起那少年,两人轻蔑又略忌惮地朝秋叶白看了眼,齐齐扯着那少年赶紧离开,一路还能听见低声叱责:“小弟,你是怎么回事,四处乱走,当心父亲罚你……。” 秋叶白挑挑眉,转身领着宁春进了自己的号房里。 号房里果然放了上好的各式武器,看了还有一整套云纹锦白色猎装,那猎装绣工精致,但是款式简约,她微微挑眉,一会子摸爬滚打的,却偏给了她白色,这百里初是没脑子呢? 等到她穿上衣衫,宁春看得满目赞叹,而她看着雕花铜镜里自己的样子,唇角却又是一抽。 纤侬合度,也未免太合适……那变态居然对她的身材那么了解,这可算不得好事! 秋叶白提着把银枪一出房门,周围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由于周围的人都是男的,她暗自总结了一下,无非就是羡慕嫉妒恨。 待她随着一众世家子出现在猎手等候区向一干贵人们致意的时候,那些轻微的骚动更是明显了,尤其是在贵女们所在之处。 天极一朝对女子束缚较少,女儿家心性也放开不少,所以这等一年一度的盛会,贵女们都会戴着面纱齐齐坐在一起,对着参加叼兽大会的世家子弟们品头论足,然后送出手中代表赞意的青竹,意为——折竹,同折桂风流。 得到青竹最多的少年郎,若是叼兽大会中表现不差,除了得到一株纯金雕成的青竹,更会成为京城名媛中春闺梦里人的首选。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寻常世家庶子还因此得了先昭阳帝一位公主的青睐,最终尚了公主,流做佳话,因此也是一项极为风雅之事。 何况本朝驸马尚了公主还是能入朝奉职,因此,不少世家子们对这折竹之事,也摩拳擦掌,毕竟此事风雅,比起那打败所有人擒拿斩杀猛虎,要容易多了。 所以当秋叶白出现的那一刻,众人只觉的眼前一亮,白衣胜雪的青年,肩挽长枪,头上戴上一顶方角纱乌帽子,金色的帽绳勾勒出那淡漠容色更显精致,风姿秀逸。 面对那些瞩目,秋叶白淡淡含笑,从容拱手致意,只令众人想起一句话——面若西领岭雪,眸若天上星。 一时间引得贵女们纷纷羞涩地让侍女将手中的竹投进挂着秋叶白名牌的翠竹瓶里。 宁春也在墙下抬头看,同样感叹,四少装逼撩骚的功力果然愈发的进益了。 秋叶白发现这叼兽大会的围场呈现一个圆形,非常类似罗马斗兽场,或者说是类后世的体育场,观众们坐在周围高处,参赛者在中间矮处,方便众人观赏。 很快,在所有参赛的世家子弟下场之后,一辆巨大的铁笼就被推进了场子里,里面一只皮毛华丽的、硕大的斑斓猛虎正懒洋洋地趴着地看着周围的人,那双吊睛眼看得所有人只觉得心底发毛,不时发出的吼声,更让人看清楚了它尖利的牙齿。 随着一块血腥的牛肉被扔进了场内,而猛虎的栅栏同时打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那猛虎闻见了血腥气,兽瞳微竖,慢悠悠地走出了笼子。 秋叶白看着那老虎,原本在笼子里远远看着尚不觉这猛虎的巨大,如今它走出来了,才发现其身形之健硕,蒲扇大的四蹄着地都已经高到寻常人的肩头,其肌肉随着走动起伏间带来的威慑力,让人胆寒,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身边不少人开始咽口水,还听到了有人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那猛虎阴冷又不屑地扫了眼周围那些拿着武器在不远处围住它的人,忽然猛地大吼了一声:“嗷呜——!” 巨大的吼声,带着声波迎面而来,震得地面微颤,瞬间让场内不少人齐齐发出尖叫声,好些世家子弟吓得径自退了好多步,有些胆子小的,都赶紧退回了生门内,自动弃权。 她暗自好笑,想来当年真武大帝早就知道这些世家子参加叼兽大赛不过是一时间虚荣,所以制定了岁时可以放弃的规则,按照奇门遁甲的命名,场内设了三处生门,若是有人害怕或者受伤放弃便可以退入生门表示弃权。 猛虎吼完之后,鄙夷地扫了众人一眼,便迈着王者之步,优雅地走到那血淋林的牛肉面前,低头啃起了那肉。 此时正是好机会,不少参赛的世家子们眼底瞬间闪过光,立刻齐齐将自己手中的刀剑枪斧对准了那老虎猛然地劈砍了过去。 秋叶白却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角,冷眼看着那些人好大喜功地急急冲杀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你猛虎绝非蠢兽,必定不会任人偷袭。 果不其然,那猛虎仿佛全无感觉那些人要将自己分尸一般,直到风声逼近,它才突然抬头,猛然地抬起巨大的虎头,又一声巨吼,天摇地动一般,霎那让许多人都吓得受不住,瞬间刹住了去势,而下一刻,那猛虎蓦然地一跃而起,向人群扑去,巨大的虎掌猛然扬起。 利爪锐光四射,野兽的凶暴之气顿起,瞬即血光四溅,惨叫声四起。 “啊——!” “呜啊——救命!” 不过电光火石间,即有人被猛虎瞬间拍出了脑浆子,红的白的落了一地,还有人被那猛虎一口叼住了大腿硬生生地扯下。 惨烈血腥的场面瞬间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些轻浮玩闹之气立刻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死亡寒意——不少原本傲慢的世家子弟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逞能之地,而是真实的血腥的猎杀与反猎杀。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看台上响起了无数的欢呼与兴奋地尖叫,让秋叶白眼底讥诮地暗了暗。 她冷冷地扫了眼好几个尿了裤子瘫软在地的世家子,也打量到周围也有不少和她一样旁观未动一脸冷酷的参赛者,想来不少都是曾经参加过三年前那一场叼兽大会的人,多少有点经验,只想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来自人的恐惧和血腥味道深深滴刺激了那猛虎,而一些早已吓得四散而逃的参赛者更是让它兴奋,瞬间,它扔下嘴里的人腿,朝逃散的人追去,吓得那些人尖叫不已,跌倒在地,又被猛虎一巴掌扇倒。 惨叫声四起。 但是也有一些有经验的参赛者瞬间冲了上去,但却不是对着猛虎,而是对准了其他参赛者——他们除了降服猛虎,还要打败其他参赛者才能夺魁,而人比起虎,似乎要容易处理多了。 瞬间场内烟尘滚滚,杀做一片。 秋叶白的目光被一道四处逃窜的身影吸引了过去,正是刚才看见的蓝衣少年,他稚嫩的娃娃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一路连滚带爬,飞奔尖叫:“不要杀宝宝,不要咬宝宝,不要欺负宝宝……宝宝我就是来打酱油的!” 众人:“……。” 秋叶白:“……。” 而下一刻,那猛虎忽然停住咬断身下挣扎的猎物喉咙的动作,似乎闻到什么,忽然一转头,沾染了血腥的暴戾虎瞳瞬间盯上一道白色的身影。 而秋叶白亦瞬间感觉到了什么,收回目光,冷冷看向那那似乎显得愈发暴躁的猛虎,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长枪。 ------题外话------ 说个事儿哈,月票这个玩意,是V了才能投……==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据有妞儿说是手机投就有,网页就没有,不知道唉~~谢谢给我投的姑娘。 谢谢钻石黄瓜的贡献者:yuanruo19妞儿5钻,eager579妞儿打赏100。鲜花1,钻石1,雪冥桅妞儿5花3钻,狐玉颜1钻,131260306XX妞儿188打赏,?花落离殇妞儿2花,137581602XX妞儿1钻,西凉。妞儿1钻,龙飞天hn妞儿5花,蜗牛4号妞儿1钻,annachiu妞儿1钻,130011440XX1钻,颜暖妞儿1钻,fchris妞儿1花,月梵雪1花,白子画千1花。 第三十二章 黄瓜的滋味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慢慢地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盯着那猛虎慢慢地朝她过来,仿佛有什么比血腥味更刺激它的味道,而形容愈发地暴躁起来,不再是那种震慑性的怒吼,而是呜呜地低鸣,但是露出的利齿让人心惊胆寒,更不要提它利齿间流淌下来的血和碎人肉流淌在地上,腥风阵阵。 略有经验和危险直觉得人都脸色一变地慢慢向后退开,不敢靠近那猛虎。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醒目,见着猛虎低头,仿佛困惑的样子,便有人动了心思,只道是拿猛虎吃饱了软堕下去。 几个年轻的交好的世家子互相看了几眼,随后同时提刀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头猛虎潜伏过去,秋叶白看了眼他们几个下盘,都是武艺极为不错的,只是…… 看着那猛虎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紧绷,她眼底闪过异色,结阵对付人合适,但是对方是猛兽,但是她也未曾提醒,只是站得又远了点,她虽然愿意下场,却不代表她喜欢被人当成随意操控的木偶。 “嗷呜!”一声阴戾的嘶吼声瞬间响起,秋叶白和所有人的目光凝住,那头猛虎已经被三道流星锤锁住了脖子。 那几个世家子结成阵势,一人吸引猛虎注意力,其他人用手上流星锤瞬间勒住了那猛虎粗大的脖子,而下一刻其他人冲过去之后,刀剑就朝那猛虎腹部和身上其他软处猛砍而去。 “好!”“精彩!” 就在所有人几乎都以为那些世家子得手,齐齐叫好欢呼之际,那只猛虎忽然猛地向前一窜,其去力之大瞬间将所有的铁链在瞬间挣断了去,在它面前做引子的那世家子还一脸得意,就瞬间闻见腥味森浓,一只巨大的遍布獠牙的兽嘴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了半声就再无——他的头已经被老虎硬生生一口咬了下来。 “啊——!” 场内只剩下一具没了头的尸体,腔子里喷出鲜血来。 那猛虎动作极快,吐掉自己嘴里的人头,如钢鞭的尾巴一扫,把那几个拿着流星锤的世家子因为被猛虎前窜时大力拖拽,此刻踉跄被拖着前行,霎那间全部都扫倒,那猛虎自然毫不客气,猛地扑了上去,一巴掌一个。 开膛破肚,半个脑袋瘪去,红的白的都洒了满地。 场内观赛席上一片尖叫和哭泣之声。 而场内则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面前巨大的胸猛野兽,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来。 因为,这个时刻,谁都意识到了,这头虎有问题。 不管是它异常巨大的身形,还是那凶猛的扑杀猎食的凶残手段,都不对劲。 叼兽大会历年圈养的猛虎虽然也会伤人,甚至咬死人,但是那些猛虎都是被人喂饱了的,甚至圈养了几年,身上的野性磨灭了不少,而且吃饱了猛虎伤人的欲望会降低许多,根本不可能如此这般。 这分明是一头野性未驯的原生巨兽,看那身形几乎是兽王一样的存在! 如秋叶白这般在野混迹多年,不在朝的人都知道叼兽大会虽然会见血,但是更多的还是个寻乐子,那么多的世家子,安危牵连朝中任甚广。 当下,不少人就往三处生门撤去,荣华富贵,美人在怀,没有命可享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因为匆忙退去的人太多,竟然互相推挤起来,还有人被推倒踩踏,原本还算有序的退走瞬间就乱了,场内叫骂声和哭骂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看着混乱的尘烟四起的内场,秋叶白冷冷地弯了下唇角,索性提着枪向那生门也走去。 主宾台搭得极高,视野极好,坐着都是天下间站在权力最顶端的那一群人,所以秋叶白不太能看得到上面的人,但是上面的人却能将底下人的表现全部都收入眼底。 秋叶白那一抹白衣自然异常的显眼,随后一名太监被人召唤了进去,随后又匆匆地出来,向下而去。 随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三处生门在涌进去一批人之后,也许是推挤太过,忽然门楣一下子就垮塌了下来,竟然将所有的生门处全部都堵住了。 霎那之间,原本只是在生门边的骚乱,一下子就蔓延了全场。 所有参赛的世家子弟瞬间都恐惧不已,不敢置信地看着生门那边,瞬间混乱加剧,连着看台上都是响起不少尖叫哭声,毕竟不少高门大户都有子弟在下面的场内。 秋叶白却只是微微颦眉,这是怎么回事? 目光落在那恶狠狠一边咬断了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的咽喉,一边用暴戾到近乎浑浊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吊睛白额巨虎身上。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耐能让人这般惦记着用这么多贵族子弟的命来给她陪葬。 但是还容不得她多想,就忽然听见身后有异动,她转眼一看,竟然发现十几个世家子们聚在一起,隐约有将她困住的趋势。 其中为首的那人竟分明是那一脸阴狠的吴尚书家的三公子,他提着剑,动作并不利落,明显是身上带着伤,见秋叶白望过来,他却在一边看着她冷笑,一边疾言厉色道:“如今这出口被堵,圣上必定有救援,咱们要么等候救援,要么就合力斩杀猛虎,只是不管如何门都需要有诱饵去吸引那猛虎的注意力,咱们几家人都是京城勋贵嫡出子弟,日后还要给皇帝效力,怎么能就这么受伤甚至没在野兽口下,倒是这秋叶白,不过是靠着谄媚摄国殿下就嚣张狂妄,喂了老虎,倒是他的福分!” 秋叶白挑眉,这位吴三公子还真是好坚韧的心性,为了报复,竟然受伤了也要下场! 她似笑非笑地道:“吴公子身上被打了板子,还这么坚持下猎场,真是让叶白佩服!” 吴三公子听得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又阴狠了几分,恶狠狠地道:“秋叶白,你可是不详之人,我们参加两届叼兽大会,都没有这样的情况,那猛虎的模样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也是看了你才发狂,说明你合该喂了老虎,你喂了它,咱们就都安全了!” 原本吴三公子第一次鼓动其他人,还有不少人犹豫,毕竟秋家不好得罪,而且那猛虎动作狂猛,看秋叶白这孱弱的书生身板,被老虎一巴掌就没了的,也未必能挡住什么,但是听到吴三公子后来的话,有些人立刻就向那猛虎看去,果然发现了那猛虎的异状,似乎一直都在冲着秋叶白而来,路上遇到乱撞的世家子,也只是一巴掌拍个半死。 于是,周围的那些世家子立刻拔出了刀剑对着秋叶白,恶狠狠地盯着她,有些几乎都要戳到她身上,分明是逼迫秋叶白朝猛虎而去。 秋叶白淡淡地一挑眉,真是人心不古,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拿别人的命为自己垫命么?不过既是斗兽场,她也不怪他们这般选择。 她轻嗤了一声:“需要诱饵么,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随后,她长枪一挽,竟转身就朝那猛虎迎去,因为她的去向与逃离的众人截然相反,顿时吸引住了看台上众人的目光。 那猛虎眼神愈发的狂暴,嗅闻见了什么东西愈发的靠近,它终于不再忍耐一般,丢下叼住的一只人腿,四蹄呼呼地飞奔起来,巨大的身形却无比地灵活,朝秋叶白恶狠狠地扑咬过去。 “嗷呜!”那愈发明显凶狠而属于王者的吼声立刻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秋叶白眸子一眯,在那猛虎扑来的瞬间,原本迎上去的步伐,却变成足尖一点,身子一个灵活的转圈就朝身后冲折了回去,动作之快,宛如一阵风一般,那猛虎瞬间暴怒地又一声巨吼,追着她扑冲了去。 原本那群世家子们原本在吴三公子的带领下,隔着些距离拿着刀枪对着秋叶白,就是为了防止秋叶白逃跑,如今见她竟然折回来,立刻大惊。 而吴三公子眼底毒光一现,手上的长枪立刻朝秋叶白的胸口猛地投掷过去,要将秋叶白捅个对穿,他一动手,好几个人立刻面露凶光,想也不想地把刀剑一股脑地朝秋叶白招呼过去,只想逼迫她停住脚步喂了老虎,好为自己逃跑求得时间。 却不想,吴三公子忽然发现那长枪就要插进秋叶白的胸口时,忽然失去了目标,秋叶白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瞬间错愕,然后下一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冰凉的声音:“吴三公子,你喜欢吃黄瓜么?” 吴三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不远处巨大的猛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然朝他扑来! 他瞬间大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竟然躲了猛虎的那一扑,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臀部着地的那一刻,就觉得腿间一凉,屁股一下子撞上硬邦邦冷冰冰的条状物,一股子剧痛瞬间从两臀之间处某个最脆弱的地方瞬间爆开来。 “啊~~ !” 惨烈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题外话------ ==作为一只起名无能物~先说个陆三公子和陆小侯爷不是一个人,陆三公子是之前得了某些人授意和陈侯世一起用箭射夜白的那个,为了区分,我还是把陆三公子直接改成吴三工资吧, 第三十二章 伏虎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是什么?! 周围众人看着那吴三公子瞬间又绷了起来,面无人色,半弓着身子,浑身痛得发抖,伸手去摸自己剧痛正在流血的某处。 只见他屁股中间那物事,长条溜,硬邦邦,外带还长满了青白刺点。 吴三公子火烧火燎地去抓,但是一碰那东西,顿时带着自己肚子里一阵恐怖的刺痛,更不要说试图往外拔,简直是眼前发黑。 “上可刨皮脆吃或拍扁醮上山西老陈醋,点糖拌蒜做爽口开胃菜儿,下可抹油调蜜开菊花,黄瓜实在乃妙物是不是?”秋叶白双手环胸,抱着银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靠得吴三公子近的几个人终于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再瞅瞅地面上那个洞,又看向秋叶白,顿时脸色古怪。 一根黄瓜,本是极脆之物,竟然能深深滴嵌入坚硬地面,本就匪夷所思,而且被吴三公子这么狠狠一坐,非但没有断碎,反而化作伤人凶器,更是可见设下这个陷阱之人其功夫和手劲之巧! 而且动手的人是秋叶白,但就是眼快的人也只是看见秋叶白足尖一点径敏锐如燕地越过他们抛掷出去的刀枪剑斧,落在了吴三公子的身后,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吴三公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自附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火上浇油、伤上加伤的恶劣性子,立刻轻笑对他道:“吴公子,这后廷花的滋味如何,上头皇帝太后那些贵人看着,大庭广众之下破瓜,哦,不破菊也算别有乐趣!” “秋叶白——你竟敢暗害……暗害于我!”吴三公子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周围的人目光看着他那种忍俊不禁和嘲笑都让他胸中怒气和羞辱几乎都瞬间要爆开,化作烈焰,烧死面前这个人! “啧,您慢慢享用,我就不奉陪了。”秋叶白敏锐地发现背后出现了阴风,余光一扫,猫科动物行走无声,那只巨大阴险的猛虎竟然已经不知道何时又走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眼冒凶光,已经呈现半躬身的扑杀姿态。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光,把银枪操到了自己面前,正要动作,却忽然听见又是一声尖利的哭泣声:“呜呜……不要杀宝宝、不要咬宝宝,宝宝好可怜的!” 随后她便看见一袭宝蓝色的身影跟滚球似的一路狂滚过来,灰扑蒙尘之中还能看见那少年圆嫩的脸上鼻涕眼泪外带血乎乎地东西糊了一脸。 少年一路狂奔乱跑,不时间摔个跟斗,背后还追了好些拿刀拿枪拿斧满脸狰狞地要砍他的世家子! 这一头的世家子们看了瞬间错愕,这些人是疯了么,这个时候竟然追杀个孩子,甚至没注意到吃人的猛虎在这里?!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追砍那稚嫩少年了。 “砰!” “嘭!” “呜呜呜……不要杀宝宝呀……嘤嘤嘤!” 那少年虽然跌跌撞撞的,仿佛一只被猫追杀的可怜松鼠,但是他每次摔倒或者抱住人求救,都会害得对方要么被撞飞,要么就直接摔个狗吃屎,甚至直接撞上自己或者别人的刀剑! 然后他继续满场惶恐地四处乱滚,只留下一群倒霉的路人。 好巧不巧,那头向猛虎瞬间就被好几个天外飞来的人或者兵器一下子撞到,纵然它敏捷,但是现在失了灵智,还是被砸了好几下,不说扑咬向秋叶白,就是头都晕了,愤怒地大声咆哮,用巨大尖利的爪子又恶狠狠地将那几个砸到它的世家子一巴掌拍杀。 “嗷呜!” 虎吼合着人声惨叫响起。 等到它终于转过头来,却发现面前早已没了那道白色的人影,它浑浊狰狞的虎眼里似乎显出迷茫来,但是熟悉的、比血腥味更令它暴躁噬杀的味道瞬间又让它再次循着味道扑了过去。 “啊——!”那吴三公子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帮助下勉强站起,正要从自己腿间拔出那让他羞辱痛苦到极点的东西,却忽然听见身边的人惊恐的尖叫。 他一转头正正见着那恐怖的巨兽朝着自己逼近! 原本还有人试图去拉吴三公子,但是这个时候听着那可怕的咆哮声和闻着愈发逼近的血腥味,所有人呼啦一声全散了。 那吴三公子瞬间傻了眼,转头连滚带爬地想跑,眼前一片浑浊,只记得那巨兽狰狞的獠牙上还带着人肉丝。 下半身传来了撕裂的剧痛的霎那,他看了眼自己血糊糊的下半身,眼前一黑,喃喃地道:“不对,明明说好了要死的是秋叶白……。” “嗷呜——!”猛虎一口咬断了吴三公子的腰椎,将他彻底地撕裂成了两段,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的浓郁,刺激得它暴躁又兴奋地四处追着人撕咬。 秋叶白站在一个不打眼的石柱子后,冷眼看着那凶狠的虎从自己身边过,冲向了惊恐的人群不断地屠戮,她把玩了下手里的白玉号牌,那号牌子上的名字却不是她的。 秋叶白低头闻了闻那号牌,随后眼底闪过讥诮的冷笑,径自随意地将牌子一扔,她眯起眼看了看场内一片混乱,其实这猛虎出笼到失控伤人也不过一刻钟多点,但是于场内外都已经一片沸腾和混乱。 她抬头看见外头那些羽林卫们都齐齐备了黑羽弓团团从观赛席上瞄准了场内,随时等着人退散了些,将那凶虎射杀! 她眼底幽光一闪,随后操了银枪向那场内奔去。 这只虎,可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人弄死了,她可有用着! 那猛虎已经杀得凶暴野性顿起,专门朝着人群多的地方冲去撕咬拍杀,正打算朝一个人的肩头狠狠啃去,将那人撕做两半,却不想一口竟然咬在了一杆银枪之上。 “咔吱!” 令人耳酸的响声瞬间响起。 “孽畜!” 清朗锐利的呵声宛如天降,令惶恐的众人瞬间转头看过去,只见苍茫尘土之间,一道白影宛如青虹出世,瞬间自天而降,落向那猛虎,竟然正正地骑在猛虎背上。 那猛虎瞬间滞怔之后,凶性大发,恶狠狠地一合口,竟然将那银枪瞬间咬断,转头就朝身上的人狠狠咬去! 众人心中一紧,却见那白衣青年两手各握住那段了的银枪猛然一抽,身形如大鹏展翅般瞬间暴起,千钧一发避开恶虎的大嘴,随后猛然再次落下,扑向那猛虎! “嗷呜!”猛虎一声巨吼,就地一滚,对空扑起,张开满是獠牙嘴正正对上那落下的人,那虎啸暴烈之声几乎让地面颤抖。 众人不忍目睹,连着台上手执长弓的羽林卫们都竟齐齐觉得心头一颤,只齐齐暗自叹惋惜,完了,可惜那样出众的人! 但是扑腾而过的烟尘散去之后,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况,随即爆出狂热的欢呼! 那白衣青年竟然在一瞬间便制服了那头巨大的野兽。 两把断开的长枪深深地插入地面,巨虎骄傲硕大的头颅被竟然刚好被卡在长枪交叉的小小空间里,白衣青年死死地将它压制在地,巨虎拼命挣扎着四肢粗壮的爪子正不断挠着地面,可头却死死地被卡住,动弹不得。 若是细细看去,便发现那青年一手正死死地扣住了老虎的鼻子,手劲之大几乎捏碎它脆弱的鼻子! 秋叶白突破了生死玄关之后,制服一头野兽并不在话下,只是她到底是女子,懒用蛮力和内力,只用了巧力和上辈子看到马戏团驯兽师用的方法! 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但身下巨兽挣扎不止,又散发出血腥恶臭味熏人,她不耐烦地低头对那猛虎阴狠暴戾地道:“你给老子老实点,不逞兽王威风,我就让你活下去,若不然,我就捏碎你鼻子,让你被自己血鼻涕闷死!” 秋叶白只是下意识地威胁,却不想,也不知是怕被自己鼻涕恶心到了还是确实痛苦,不一会,巨虎的挣扎与嘶鸣竟然渐渐弱了。 她有些微愕地挑眉,随后又不再多想,只挑眉向那最高的观礼台看去,唇角勾起冷笑,缓缓抬起手示意,她知道那些人都能看得到!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响全都消失。 骑在万兽之王身上的白衣人,那么耀眼。 冰凉的春日阳光在这一瞬间破开乌云落在她白皙隽秀的面容上,给那张秀逸无双的淡漠面容镀上一层浅白金光,晕开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圈。 就像最耀眼的绝世名剑,破血而生,所有血腥的斗兽场都成为衬托她光芒的存在。 让所有人在那一刹那,眼前微微眩晕。 沉静之后,是全场人占了起来,风暴一般巨大而激动的欢呼声响彻天际——“啊啊啊啊啊——胜了!” 不少贵女们甚至几乎都不顾矜持地扑到了栏杆边,尖叫不已。 便是连那坐满了天极帝国最高权力者们的看台上,都不自觉地沸腾了起来。 寻常观礼台无数激动的人群中一道戴着面纱的窈窕身影僵了僵,随后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道:“呵,真是小看你了呢。” ------题外话------ 感谢钻石黄瓜的缔造者:150136239XX妞儿20钻,3花,打赏388,静阴芊玥妞儿10钻,苏子格妞儿5钻,annlann妞儿1钻1花, 簪墨痕妞儿8花,狐尐狸5花,无端弦望妞儿5花,seiferd妞儿1钻,羽落吾家妞儿2钻,foxfish妞儿1花,fchris妞儿1花,137581602XX3花, 烟花易冷98妞儿1花,147691273XX妞儿5花,月梵雪1花,乐逍妞儿2花, 第三十三章 步步高升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狂烈的欢呼声中,一向沉闷谨慎的主宾台上的气氛也变得松快了不少,天潢贵胄们维持着他们的风范,压低了声音轻声议论着方才那精彩绝伦的那一幕。 一招就制服了那猛虎,在天极开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几乎是极为罕见的。 按照惯例,这是定要召见重赏的,何况这位胜利者为这些帝国主位者们奉献了最精彩一幕伏虎记还救了不少世家子弟。 主宾台上的众人都看见在清理了斗兽校场毁坏的出入口后,皇帝陛下身边的权公公亲自下到场内将那白衣青年领了上来,可见虽然隐在明黄纱帐后的皇帝陛下虽然大病初愈,精神不济,但是方才还是看到了那精彩的一幕。 “皇祖母,那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好生……好生俊俏呢。”坐在台边一身华美飞霞羽缎裙,梳着望仙髻娇媚少女,明艳的面孔上带着三分娇羞、两分好奇地盯着那穿越人群从容而来的白影,不知为何,竟有那人仿佛穿花拂柳,却片叶不沾身的错觉,所有的喧嚣不过都是那人的陪衬。 天极民风比前朝开放许多,女儿家这般作态,只让周围的人都轻笑了起来,这位皇后嫡出,太后老佛爷最疼爱的安乐公主正值韶华,看来是心动了。 万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半遮了太后的身形,可见檀木雕花椅扶手上一只戴着点翠赤金护甲的手捏着一串凝翠翡翠佛珠慢慢地转动,中年女子雍容的声音在鲛珠纱后含笑响起:“哪位世家子手段这般了得,不但一举夺魁,还惹得女娃娃们都失了态,可见春日果然是春风徐来的时候。” 安乐公主顿时小脸儿通红,羞恼地绞着帕子:“皇祖母!” 娇憨的情态惹得众人又齐齐笑了起来。 “回老佛爷,是秋家第四子。”一边站着的女官微微躬身在太后耳边轻声又说了几句。 太后转动的翡翠珠停了停,随后声音淡了下去:“秋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好颜色又好手段的四少爷,倒是难得。” 这话让人琢磨不出喜怒。 过了一会,人已经被带到了。 秋叶白看着满台子按着品阶坐着的天潢贵胄们,恭敬地行了臣子大礼拜见皇帝和太后。 没有人叫起,她就这么一直单膝跪着,任由所有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掌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高位者们的威压气场,在寂静无声中宛如无形大山当头压下,让人难以呼吸。 秋叶白安静地跪着,面对着满满的寂静无声的威压,没有任何惧色,若是她真是那个养在乡下的女孩子,甚至真的是个男子,或许会在这威压中发抖。 可惜,她是见遍江湖诡谲风云,行遍山川天下的藏剑阁夜四少。 那正中央的明黄帘子后传来中年男人略沙哑而疲倦的声音:“起,不必多礼。” 随后,他循惯例问了几句秋叶白都读了什么书,可有考取功名,跟什么人练了拳,便赞扬了几句秋家教子有方。 接着,皇帝顿了顿,又问太后:“不知母后,觉得秋家这位四少爷合适担任个什么职位,朕觉得左京畿虎啸卫骑都尉一职倒是颇为合适。” 众人原本见皇帝问话的语气并不见得多赞赏,却不想一下子拿出了个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一职来,从五品的职务不算高但也不低,京畿虎啸卫更是京畿两大护军之一,乃皇帝直隶,进去以后也算是前程顺畅了。 众贵胄们看了眼那娇俏羞涩却忍不住盯着秋叶白的安乐公主,心中忽然有数了,凭借这秋家第四子一身隽秀无双的姿容,这是说不得就有一桩风流佳话出来了,要尚公主,总不能职位太低。 气氛似乎一下子暧昧起来,秋叶白自然发现了周围这些天潢贵胄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打量,都在判断她是否值得拉拢,她只做不觉,不卑不亢地站着,身上气度清华愈发引得安乐公主目光移不开,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坐在她身边的定王看着自己妹妹的表情,不免颦眉,看向秋叶白的神色闪过异色,他忽然淡淡地道:“父皇,秋家四少爷今日一招制敌的勇武真是让人感叹,能在猛虎即将力竭之时一举将其拿下,确实果敢,但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统管虎啸营下一骑人马,到底需要些经验。” 此话一出,众贵胄们神色都略有异样,安乐公主索性皱眉去瞪着自家兄长,定王只神色从容,仿若不觉。 秋叶白吹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这位定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什么叫猛虎力竭之时一举擒拿,若是她不承认那猛虎力竭,就会被人质疑既然有能耐拿下猛虎,为何要等到猛虎伤人众多之后才出手,若是她承认了猛虎力竭才能拿下那猛虎,那就证明,其实她虽然有能耐,但是也终归只是占了好运气而已。 不过,定王想打击她,倒是失算了。 她才无所谓能拿什么官职,她要的无非就是有个官职,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往府外跑,甚至名正言顺地在必要时后离开府邸一段时间。 太后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秋家四公子今日确实让咱们大开眼界,但是终归年轻了点,宝剑锋从磨砺出,年轻人自然要多些锻炼些才好,哀家看着陛下御前倒是多个这样的孩子守护着不错,不若就封赏了御前带刀侍卫,让他进了羽林卫吧。” 进羽林卫? 一干贵胄们神色各异,看着秋叶白眼神有些异样,也不知为何这秋家四少爷竟然让太后这般不喜? 这是连个品阶都没有啊,历年封赏夺魁者,赐个五品的官职是最高,最低也是个从七品,所以一干世家子弟才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庶出的世家子,不能承袭爵位,更是看重这叼兽大会的好处。 连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杜珍澜都忍不住错愕。 却不想一道幽凉微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本宫看着这也太屈才了,这般姿容和身手,去做个巡夜侍卫真糟践了,本宫看这他就喜欢,让本宫想起了一白,正巧他名字里也有个白,合该就是要进控鹤监做个奉主的。” 一听那把靡丽得让人仿佛闻见暗香绽放的幽冷声音,所有人的脸色皆是齐齐一变,看向来人。 只见一道艳丽得仿佛深红血色凝成的高挑人影款步而来,那人一头乌发蜿蜒垂落在身后,没有挽起,只用红锦绳松松系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眉宇之却仿佛拢了一层死白,衬着那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瞳,诡冷得全无一丝人气。 那人身上一席深红的广袖琵琶立领长袍,深红的袍裾拖曳在身后,款步而行之间红得妖异的袍裾曳曳,似凝沉翻腾的鲜血。 六名头戴描金黑纱冠,着昂贵的云锦白袍黑缎披风,面无表情的俊美鹤卫静静地跟在那人身后。 红、白、黑,简明、鲜艳到诡谲刺目,携着冰冷气息迎面逼压来。 除了太后和皇帝,众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随后齐齐起身:“摄国殿下!” 百里初掌管的权力让即使是定王都必须屈尊行礼。 明黄的帘子后传来皇帝温和含笑的声音:“呵,初儿欢喜就好!” 此言一出,再加上那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温和与慈爱,秋叶白终于见识了传说中溺儿到无法无天的皇帝陛下了。 而所有的贵胄们在呼吸一窒后,立刻错愕了,同时看向秋叶白的眼神也变得古怪,甚至怜悯。 控鹤监奉卫? 那是正三品! 但是……谁都知道控鹤监是做什么的,而且就算有实权,也还是等同私兵而已。 百里初摆手让其他人坐下后,精致幽诡的黑瞳直勾勾地落在秋叶白的脸上,目光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语气却一片温然:“秋家四少爷,意下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能说艹你妈吗,大变态? 不能,那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妖孽想把她弄进他的地盘,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就知道。 “全凭陛下做主。”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底的幽冷,恭敬地对着皇帝道,或者说对着太后道。 有人宠就有人憎,尤其如百里初这种春日里蓬勃成长的恶物种必定有有人不遗余力地要拍扁铲除。 果不其然,太后淡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摄国,皇帝宠爱你,但你当明白国之栋梁,自然是要为国效力,如何能只陪你瞎胡闹。” 秋叶白暗自好笑,眼底闪过讥诮,她在太后眼里迅速地从看皇宫大门的成长为了国之栋梁么? 百里初看都没看太后,只慵懒地道:“老佛爷打算让秋叶白这国之栋梁去守宫里大门么?” 太后一捏手里的翡翠珠子,冷冷地道:“说起来,羽林卫最近也没有什么太合适的空缺,哀家看着倒是司礼监最近斩风部缺了个千总,哀家看着这孩子倒是不错。” 众人齐齐瞪大了眼——司礼监斩风部千总? 那是个四品,而且是有实权又不需要净身的四品官! 这秋家四少,从没品级到司礼监四品实权千总,比那左都左骑都尉好太多,未免步步高升得太快! 秋叶白看着上面那些大人物们打机锋,再瞥了眼定王暗自恼怒的脸,垂下眼,凉薄地弯起唇角。 呵,她这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题外话------ ~感谢小白的钻石黄瓜的缔造者:1501362399X妞儿8钻1花,其叶菁菁妞儿8钻,foxfish妞儿1花,柠檬水?妞儿20花,暮色123妞儿3花, 羽落吾家妞儿3钻,月梵雪妞儿2花,1375816024X妞儿1钻,fchris妞儿1花,蜗牛4号妞儿1钻 第三十四章 公主抱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没有说话,戴着华丽红宝石纯金雕花甲套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华美的黄花梨椅扶手,他诡凉幽沉的瞳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静静看着那鲛珠纱帘后的太后,目光依旧专注得让人毛骨悚然。 空气里莫名其妙的就冷了下去,无人说话,连一边传来那些仍旧还热烈的欢笑议论都化作虚无遥远。 秋叶白五感敏锐,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鲛珠纱缝隙中用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拨动着念珠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动作略僵硬。 而明黄帘后的皇帝迟沉沙哑地咳嗽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母后……。” 秋叶白垂下的眸光一冷,看样子皇帝陛下又要开始继续放纵他的‘女儿’了。 明显周围的皇亲贵胄们也秉持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只定王神色从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但是没有人料到的是,百里初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靡丽幽凉,听不出喜怒:“老佛爷,看来很喜欢这位秋家四少爷,给予此等重用,是打算让他尚了安乐么,只盼您不要后悔才是。” 此言一出,秋叶白垂着脸,也让忍不住微微错愕,身为子孙居然敢如此放肆地威胁同样手握权柄的皇太后? 安乐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慢慢垂下脸去,手上紧紧拽住帕子的指尖泛出白来。 即使是民风开放的天极,百里初这话已经是毫不客气地让安乐公主没脸。 就是定王都不曾出声,只因谁都记得死在这位摄国殿下手里的公主和皇子不只一人。 周围一片静默,让秋叶白心中忽然了然,看来百里初这样恶劣而狂妄的行事风格已经不是一两日,所以这些人居然都习惯了。 甚至就算是太后,都没有作声,整个空气里一片死寂。 倒是百里初却仿若未觉一般,优雅地起了身,慵懒地道:“本宫乏了。” 没有对皇帝和太后的告退行礼,径自就这么向外走去,但是仿佛天生规矩就是这样的。 一干贵胄们都起身:“恭送殿下。”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绝对感觉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空气波动。 百里初走到她身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忽然唇边弯起一点子妖异幽冷的笑来:“秋总兵,本宫今日腿脚不便,看你天生神力,今日就送本宫下去乘车辇罢。”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瞬间又见着那人停了脚步,在那新上任的秋总兵面前,又不禁瞩目过去,待听着这位殿下居然要求那年轻人抱上车辇,瞬间脸色都古怪起来。 秋叶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那些同情的目光,神色不变,有礼地退了一步:“微臣不敢触碰殿下玉体……。” “你是在拒绝本宫么,嗯?”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微沙若含笑一般,却让人觉得空气里的温度都低了两度。 如此放荡又惊世骇俗的要求,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一般 秋叶白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拱手道:“尊殿下旨意。” 随后,她下盘一用力,用上三分内力,拦腰抱起了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红衣绝色美人,还不忘恭敬地对着上首的人道:“微臣告退。” 明黄的帐内传来皇帝虽然显得疲倦却温和的声音:“去罢,仔细脚下,莫要摔了殿下。” 秋叶白应承后,便稳稳地抱着百里初下去了,一众殿上的贵胄们面色各异地看着那青年抱着美人离开,看着倒是一副画一般。 但谁人不知,这是摄国殿下对太后老佛爷的示威——即便是你要的‘栋梁’,也不过是本宫的奴才罢了。 直到控鹤监的人也随着主子离开,鲛珠纱后清脆的翡翠碰在一起,发出冰冷的脆响。 “哀家也乏了,散了罢。” 太后发话,众人都沉默地各自告退散去。 走在最后的安乐公主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那些小女儿的娇态已经全无,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古怪而狰狞的光。 …… 秋叶白抱着百里初一路走到楼梯转角处,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殿下,请你把你的舌头离我的脖子远一点,若是在下没记错,离一个月之期还有二十多日。” 百里初慢悠悠地从她脖子处抬起头来,线条婉转曳丽的眼角挑起一个妖异弧度,哪里还有半分冷色,阴魅沙哑的嗓音却仿佛带了浓重的欲色一般:“小白的味道极好,真叫人忍耐不住。” 秋叶白忽然笑了笑,她原本生得就好,虽然算不上绝色,但是唇角弯起的笑容堪称妩媚,也是与她素日里清冷淡然的模样大不同,竟让百里初也瞬间怔然,素来让毫无预兆双手一松,毫不在意地让怀里的大美人往地上摔去。 百里初没想到她说松手就松手,差点摔在地上,但是那道红影半空里却被一道银色的身影接住了。 一白原本就显得阴郁美艳的五官愈发的阴沉,他抱着百里初,冷冷看向秋叶白,刚要说什么,却被百里初抬手一拦打挡住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又变成原本的冷淡模样,竟也不怒,只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很让他愉悦的事情。 只是那笑声虽然幽沉悦耳,却让人觉得一股子诡冷之气让人不舒服。 秋叶白瞅着他,淡淡地道:“初殿下,虽然不知你为何希望我进司礼监,但是叶白只求一个安稳。” 她不是笨蛋,在殿上一时间想不通的事,稍微多想一些便也明白了,百里初如果真的想要她进控鹤监,他的目的绝对能达到,但是今日这番作态,看似他被太后驳了面子,所以打算折腾自己一番,让人以为他和她之间结了怨,分明就是另有所图。 百里初让一白将他放了下来,两人站得极近,秋叶白感受到他的冰凉呼吸喷在自己头上,充满压迫感的影子几乎将她全部笼住,她神色淡漠垂下眸子,却并不退开。 百里初微微地眯起诡美的眸子,低头看着面前那张倔强淡漠的面容,指尖抚上她的发鬓,莫测地轻笑:“那就安安稳地呆在司礼监,本宫说了舍不得你伤了一根毫毛,乖小白,嗯?” 秋叶白看着那华美的车辇远去,眼神微微暗了暗。 不管这个妖物想要做什么,至少在她并不希望藏剑阁的身份暴露的情况下,这个司礼监千总身份能让京城里不把人当人看的世家子弟们少敢招惹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那些不知为何想要她死的人,大约会被气得吐血三升才是。 ——老子是公主抱的分界线——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已经是天色黯了下来,宁春跟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地轻声道:“四少,您若是担任了司礼监的官职,只怕日后脱身不易。” 秋叶白步子顿了顿,看向天边一抹猩红残霞,淡淡地道:“宁春,师傅曾与我说过,人与天争,不与势争,而当顺势而为,善于从死地取生机者,方能笑傲江湖,不管在何处都也是如此。” 且不说此生再活一世,就说她自打幼年尝遍秋府人情冷暖,在一次被人推下水,大病一场被迫送出府邸之后,就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随着师傅漂泊江湖多年,都练就于任何境遇之中一身不骄不躁的性情,善于在逆境和诡谲的情势中立于不败之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身影,悬着的心也跟着沉静下去。 她相信主子的能耐。 两人正说着话,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似笑非笑地掠了一眼院子外,忽然低声在宁春耳边说了什么。 宁春点点头,立刻进了房间,不一会便又出来,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纸包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慢条斯理地打开那纸包,一股子焦香味道瞬间飘荡了出来。 她低头闻了闻,眼底闪过狡黠,笑道:“春儿手艺是越发的进益了,不过今儿你家四少升官发财,自然要吃山珍海味,这种东西就算了。” 说话间,她手上忽然一抛,那纸包里面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跟着飞了出去。 眼看着那焦香的东西就要被扔进草丛,忽然噌地一声,一道黑影敏捷如松鼠一般猛然从树上窜下来,一口叼住那东西落在地上。 那只‘松鼠’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蹲在地上,一边啃一边一脸哀怨地转过稚嫩秀气小脸蛋瞅着秋叶白和宁春:“呜呜……你们这两个坏人,宝宝饿了好久,也不晓得心疼宝宝辛苦呢。” ------题外话------ 殿下的钻石黄瓜缔造者:韦联盼妞儿3花,dreaming309妞儿10钻,惠1219妞儿1钻,柠檬水?妞儿2钻,狐玉颜妞儿8钻,不负前尘不负君妞儿8钻,月梵雪妞儿2花,caimz111妞儿15钻,簪墨痕妞儿4花, 99788妞儿30花,洋洋和格格妞儿5钻,凉如海夕妞儿6钻,1375816024x妞儿1钻,苏子格妞儿10花,yuanruo19妞儿10花,18077941307妞儿2花,fchris妞儿1花, 第三十五章 烫滚肉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啃红薯啃得两边脸颊圆鼓鼓的少年的眼睛湿漉漉地直瞅着自己,她轻笑出声:“娇虫?”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那少年蹭地一声敏捷如见到松子的松鼠就蹿了上来,毫不客气地钻进她怀里,抱着她的细腰,拿自己的软乎乎的脸蛋去蹭秋叶白的肩头,嘟着嘴道:“是宝宝,不是娇虫了!” 寻常人做出这种样子,只见做作,但是在这柔软少年身上却只见娇稚可爱,琉璃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眼圈边上一圈睫毛绒绒的柔软细腻,愈发显得他容貌稚美。 秋叶白揽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挑眉道:“哦,又改名了?” 宁春看着少年,冷冰冰地道:“焰堂主,你前年上半年叫西门吹雪,下半年叫烤红薯,去年上半年叫陆小凤,下半年叫烤乳猪,上个月叫娇虫,这个月叫宝宝,您下个月叫什么?” 宝宝瞅着宁春,忽然歪着脑袋露出个天真的笑来:“宁夏,啊,不,宁春嬷嬷,宝宝决定明天就开始叫发春!” 宁春的脸瞬间呈现出个扭曲的表情来,表情幅度之大以至于让秋叶白有点担心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会剥开。 她有点好笑地拍拍宁春的肩膀:“去准备晚膳吧,咱们早点用膳,说不得今晚贵客来访多了,安心吃饭都不成了。” 宁春阴森森地看了眼宝宝,转身就走:“四少,您就宠着这无法无天的东西吧!”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四少把这家伙当成宠物似的养着,整天和他说些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故事,身为易容高手的焰堂堂主整日混不吝地从故事里取些希奇古怪的名字安在自己头上,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叼兽大会上满场喊着打酱油,让镇北将军府的人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宝宝对着宁春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后脑门上就被毫不客气地敲了一记暴栗:“别总去招惹宁春,嘴里还吃着人家的东西。” 这货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软! 宝宝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脑门,看着秋叶白转身在一边的石桌上坐下,没打算理会他的撒娇,便也撒了手笑咪咪地跟了过去,跳上她旁边的凳子上蹲着,一边啃红薯一边道:“没有四少手艺好,看在今儿宝宝那么努力的份上,四少记下次烤红薯的时候要留给一份给宝宝!” 常在江湖飘,挨刀做饭都要会。 秋叶白幼年跟着她师父仙老行便山川大河,身边常常是没有人伺候的,自然要学做饭,她的手艺尔尔,但就是在南疆跟着山苗人学了一手极好的烤红薯手艺,烤出来的红薯香得让人口水直流,乃藏剑阁一绝。 秋叶白看着宝宝鼓起的脸颊,就像嗫齿类动物储存了很多食物的小肥脸,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宝宝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自家主子柔软手指的爱抚,就差发出呼噜声表示自己的满意了。 却不想下一刻,秋叶白忽然捏住他的脸蛋左右开弓一扯,将他的脸蛋扯成了个饼,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阴森森地:“宝宝,本少回秋家之前叮嘱过你什么,嗯?” 宝宝瞬间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痛……痛……痛啊!” 看着秋叶白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他赶紧眼泪汪汪地讨饶:“四少,天书公子已经回了绿竹阁,有他在天棋和天画几个不敢瞎折腾,焰堂那里我也早已经安排妥当,所以这一回看到了宁春的信号才亲自上山,而且,人家想你了啊。” 秋叶白终于松了手,睨着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脸蛋揉的宝宝,懒洋洋地道:“你贪玩,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这里不同咱们在外头野着的时候,行差踏错,便会牵连到咱们身后的人。” 宝宝可怜兮兮地捧着脸嘟哝:“我已经将镇北将军的小儿子下药后弄到江浙去了,估摸着这会子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咱们的人只能单线联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微微眯起眼,她绝不想自己另外一个身份暴露在任何人言眼下。 宝宝眼儿一弯,这可爱的笑容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兵锋血腥气:“没有万一。” 秋叶白看着他下一刻又是那种天真萌纯的样子,淡淡地点头。 她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精致的金蝉丝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去查查这牌子上的药物,看看是否能查出今日在叼兽大会上的弄鬼者。” 今日情形复杂,只怕套中有套,也许不全是针对她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牵扯进皇族那些龌龊事情里。 “叮当!” 半块玉牌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宝低头看着那牌子,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低头嗅了嗅,闻见上面一股子很淡的香气非香气、臭气非臭气的味道。 他挑眉看向那牌子:“这味道莫不是引发那猛虎狂性的东西,只是还有半块玉佩呢?” 金蝉丝织成的袋子虽然不算太柔软,但能防刀枪水火,扣实了连味道都封死在里面,难怪后来那只猛虎没有再死追着四少。 秋叶白漫不经心地道:“我把另外半块牌子捏成了粉末,洒在了喂吴三公子的那根黄瓜上,不过他似不太喜欢那味道。” 宝宝想起那陆公子最后的下场,顿觉背后一股子凉气。 那味道谁都不会喜欢的。 她看着宝宝绿着脸,挑眉道:“你要吃黄瓜么,我这还剩了两根,味道不错。” 宝宝的小脸更绿了,看着她手上提着的那装黄瓜的袋子,不自觉地抱着自己的小臀,小心翼翼地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不喜欢!” “苦瓜?” “不喜欢!” “嗯,小了点,那冬瓜呢?” “呜呜呜……不要欺负宝宝!” ——老子是吃饭睡觉睡宝宝的分界线—— 且说这头易容成了镇北将军小少爷宝宝在秋叶白这里磨蹭了一段时间,不得不离开回镇北将军那边的院子。 他前脚刚带着在院子外暗中警戒的焰堂人手离开,秋叶白的院子就被人哐当一声踹开了门,宁春刚端了水准备给秋叶白沐浴,不曾防着门撞在她手上,一盆滚烫的开水有半盆一下子泼在了她身上,盆子也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响。 “啧,哪里来的蠢物,竟挡着路,弄坏了七小姐的赏赐,你且小心皮子痒了!”中年女子略显尖刻的声音傲慢地响起。 秋叶白拉过宁春,看她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句话不说,眼底寒光一闪,也不理会那门外的人,径自抓了宁春就往屋里走。 屋里原本已经准备好盛了冷水的浴桶,她立刻扯了宁春身上的粗棉布裙子,让宁春只穿着一条亵裤坐进冷水,春日天寒,宁春冷得浑身一哆嗦。 “忍一忍,必须马上散去皮肤上的余热,否则一会子水泡发起来,会留疤。”秋叶白轻声安慰宁春。 宁春勉力笑笑,颤抖着轻声道:“奴婢省得。” “啧,四少爷还真是心疼这小骚蹄子,莫要忘了您就是要通房丫头,也得先禀报了夫人。”那中年女子恼怒的声音在秋叶白身后响起,目光如刀子一样剜着浑身湿漉漉的宁春。 秋叶白眼底暗了暗,转过脸看向来门口,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个丫头,全部都是秋家嫡出的五少爷和七小姐身边的人,手上都捧着东西,当头那一个穿着秋香色褂子的正是七小姐秋善媛身边的管事嬷嬷彭嬷嬷,早年也是跟着杜珍澜一起嫁进了秋家,素来眼高于顶。 今日听说了这素来不得宠,温和到懦弱,又不打眼的四少爷竟然一举在叼兽大会上夺魁,又听说得了太后的封赏官职,她立刻认为是借了杜珍澜的面子,自然对秋叶白半分客气都没有,在秋家除了杜珍澜所出的两个亲生子女,便是前夫人嫡出的孩子,都要对她客客气气不敢得罪,何况是贱妾生的少爷,她只当秋叶白是自家夫人身边的一条用的着的狗。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转身又出去了。 那彭嬷嬷愣了愣,她在主子们面前都是很有脸面的,如今秋叶白两次不理会她,身边的小丫头们看她的眼神都显得怪异起来,顿时让她觉得脸上无光,大为羞恼。 彭嬷嬷斜眼瞪着水桶里冷得浑身发抖的宁春咬牙怒道:“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不是夫人抬举,四少爷能有今日,平日里看着四少爷都是个好的,定是你这贱蹄子带坏了爷们——啊!” ------题外话------ 宝宝的钻花冬瓜:归来是过客妞儿2花,月梵雪妞儿2花,fchris妞儿1花,颜暖妞儿1花,13758160246妞儿1钻,凌殇墨90后妞儿3花, 第三十六章 单纯的殿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彭嬷嬷话未说完,忽然当头一壶滚烫的水从头上淋下来,烫得她瞬间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秋叶白负手而立,提着滚水壶,她冷眼看着地上滚成一团烫滚肉似的,还冒着烟的彭嬷嬷,淡淡道:“彭嬷嬷送来赏赐,春日里寒凉,喝一杯热茶吧。”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那年轻人站在那里,神色依旧是往日里温和模样,手提着水壶,还以为他是真的刚刚为谁斟了一杯茶。 只是耳边那彭嬷嬷尖利的惨叫声却让人不能不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向温润如玉的四少爷竟拿了滚烫的开水淋了彭嬷嬷一头。 如今丫头婆子们见着四少爷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彭嬷嬷却面不改色的模样,却让人莫名地觉得心中发寒,僵如木石,竟一时间没有人敢去扶起彭嬷嬷。 “这是怎么回事儿?”女子低婉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秋叶白转脸看过去,正见着一个穿着锦地缠枝纹芙蓉粉褙子的少女领着两个大丫头站在门外不远处,月光落在她头上精致的翠羽南珠华胜上泛出柔和的光芒,一如她细腻透润的肌肤,娉娉婷婷,娇稚清婉,不过十四的年华,虽然不如秋善宁的艳丽,却却一身端方高华,落落大方。 这便是她那一年里也没有见上两次的七妹妹——秋善媛了。 彭嬷嬷听着自家小姐熟悉的声音,立刻忍着剧痛,一下子就扑了出去,伏在秋善京的脚下嚎啕大哭起来:“七小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是奉夫人和您的指示来给四少爷送东西,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四少爷,竟然被四少爷泼了满头滚水!” 秋叶白听着那彭嬷嬷的话,唇角勾起一丝笑来,到底是杜珍澜身边出来的人,这般情形下告状还能这般有条理。 她冷淡地道:“彭嬷嬷果真是能耐人,这么痛楚的情形下还能如此口齿清晰伶俐,想来是方才的开水不够烫,泡不开您身上的皮子了。” 秋叶白这番说辞,让那立在院子里的秋善媛眉头微颦,看向面前的人,没有在对方的面容上找到一丝心虚和迟疑,对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对彭嬷嬷动手的事儿。 秋善媛沉默片刻,方才声音微冷地道:“四哥哥,彭嬷嬷到底是伺候妹妹和母亲多年的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可能与妹妹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秋叶白看着秋善媛,见那少女稚气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跋扈,而只见沉稳和一丝恼怒,便淡淡地道:“母亲与妹妹的好意,叶白自然是要领,但是这彭嬷嬷直接踹开朝廷命官的院门,进门便大肆喧哗,嚣张放肆,全无礼数,若是我今日不处置了她,明日被御史知道咱们府邸一个家奴便如此不知礼数,只怕我这司礼监千总还没正式上任就要领个治内不严的罪名了。” 秋善媛闻言,目光缓慢地扫了眼她周围站着的仆人,在还泡着冷水的宁春身上停了停,随后她的目光定在面前的俊秀青年身上。 秋叶白给出的这个理由直接牵扯上了朝事外务,而不是内宅纠纷,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她淡淡地点头:“四哥哥说的是,妹妹原是领了母亲的话,给四哥哥道贺,却不想让底下这些没规矩的奴才们给搅合了,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一会子定当把那不守规矩的处置了,四哥哥勿怪才是。” 说罢,秋善媛抬手示意让人把彭嬷嬷给带走,又朝着秋叶白点点头:“妹妹先走一步,哥哥好生歇息。” 彭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刚想说话就被秋善媛身边的大丫头拿手帕子堵了嘴拖了出去。 秋叶白温然点头:“七妹妹不必客气,慢走。” 秋善媛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步伐优雅地离开。 既然七小姐都如此对四少爷客气,其他仆婢们原先傲慢的心思也都瞬间收敛了,搁下了东西,赶紧跟着自家小姐离开。 不一会院子里就一片安静,秋叶白看着远去的人影,微微勾起唇角。 杜珍澜和她给秋善媛的教养嬷嬷都是性情跋扈的,却没有想到教养出来的秋善媛却倒是真真沉得住气,稳重的性子,倒是个能成大器的苗子,只是希望秋善媛若真够聪明,这性子最好不要用来对付她。 秋叶白落下院门,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不让自己人守着院子就是担心百里初的人盯着,但是没人守着院子,又会容易什么猫狗都敢闯。 她转身进了房,取了大毛巾包住了宁春,用了一分内力将冻得浑身发抖的宁春抱了出来,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轻声安慰:“春儿,别担心,一会上了药,不会留疤。” 宁春靠在她怀里,抖抖嗦嗦地道:“四少……外头只怕很快会传您跋扈……夫人……太后那里……。” 秋叶白淡淡地笑道:“我若是太能沉住气,只怕咱们的太后娘娘还未必欢喜。” 如今太后说不定就在后悔给她高位,若是自己没有什么弱点让太后放心,只怕自己这乌纱帽也戴不久,甚至还要生出别的事端来。 倒是不如做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莽夫,来得让某些人放心。 宁春点点头,靠在秋叶白怀里,看着秋叶白脸上那温柔笑容,有点感叹,她虽然木讷,却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上的女儿们会对四少如此倾慕。 只是……难道四少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做女儿家了么,明明自家的主子当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最温柔的对待,却不得不放弃身为女儿家所有的柔情婉约,为她们这些人撑起一片天。 秋叶白自然不知道自家的小婢女正为她伤怀,把宁春放在床上,去了宁春的衣服,正打算为宁春上药,忽然空气里一凉,她立刻手一顿,扯了衣衫盖住宁春的身体,转过身挡在宁春面前,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黑披风的男子,冷冷地道:“一白大人,你家殿下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么!” 一白阴柔俊美的容颜上毫无表情,只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搁:“这是殿下给你的东西。” 随后,他的目光停在宁春不小心露出的雪白香肩上,忽然道:“身为殿下的人,当洁身自好!”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和你家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一白看着她继续淡漠地道:“虽然殿下为人宽宏,许是不要求人三从四德,但既然跟了殿下,就要有自知之明。” 秋叶白呆滞了片刻,颦眉道:“我不是你们殿下的入幕之宾,他没跟你说么?” 一白看着她,阴柔俊美的面容阴沉了两分:“殿下不喜欢女子脂粉香气,侍寝之前不要与女子亲近!”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按捺下把手里药膏砸上一白那张脸上的冲动,咬牙道:“一白大人,我没有断袖之癖,你家殿下也没看上我,不用把你的经验之谈告诉我!” 他只是看上了她的血,她也只是看上他背后的权势和挡箭牌的作用!而且你家那骚包的殿下浑身让人发情的香气,还好意思说不喜欢脂粉香! 一白转身,沉吟道:“殿下性子单纯,你要温顺仔细些!” 秋叶白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这家伙完全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听别人在说什么啊! 而且百里初那变态的性子单纯?! 她长见识了。 果然是人生风雨多,奇葩遍地走。 ------题外话------ 《凤御凰:第一篡后》半壶月妞儿四月新书要出版上市~姑娘们有兴趣可以去她群里团购,群号:231869218。 第三十七章 贞操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深夜的校场里早已没了白日里的喧嚣与沸腾人声,悄无声息地围了一圈黑白相间的人影,黑色之中白袍黑披风随风飞飘荡着,宛如暗夜里勾魂的黑白无常。 冰凉的月色落在草木之上,映照出露珠剔透。 也同样映照出了血光腥臭。 校场内依旧遍布着残肢断臂,还有不完整的尸体,凝结的血块将黑黄的土地都染上一层残酷的暗红。 隐没在黑暗中两点灯笼似的莹绿光芒飘飘荡荡,宛如枉死城里的鬼火,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妖鬼恶兽在啃噬着尸骨皮肉,细微的吞噬声与喘息声,时而有时而无,妖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同样妖异的还有一幅深红色的袍裾慢慢地从那地狱一般的场景里拖曳而过,染得更为腥红,宽袍飞舞,广袖如云,在那人修长的身姿上映衬出诡谲的风情。 他步伐优雅地从那血腥与尸骨残肉间穿过,却让人只觉得他仿佛不过漫步在瑰丽的园林之间。 只是那园林里人头为花,白骨做枝。 “嗷——!”一声低低的狰狞的咆哮声响起,黑暗中的妖兽仿佛闻见了活人的血肉气息,瞬间抛弃了冰冷的残肉,从黑暗中扑了出去,利齿狰狞地朝着那艳丽妖异的红影。 他轻笑,定定地站着,不闪不避,随后梭然被那巨大的兽撞挑了起来,暗红如血的袍裾在半空中划出美艳的弧度,然后—— 他稳稳地坐在那斑斓巨兽的背上,冰凉的夜风梭然吹散起他束着发丝的丝带,垂落在耳后的黑发梭然飞扬而起,仿佛巨大的黑色羽翼,衬着他那张精致却苍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孔。 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美艳。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鹤卫们呆愣了片刻,随后在自家奉主带着杀气的阴郁目光中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殿下,沧澜今日吃了太多血肉,身上腥臭不堪。”一白看着自家殿下身下形容狰狞的巨兽,微微颦眉道。 自家殿下最是爱干净,却不知为何唯一略能忍受的却是寻常人最不能忍受的血腥腐败之气。 那驼着百里初的巨大猛兽赫然就是今日场上发狂咬死了不少人最后被秋叶白制服的斑斓猛虎,只是如今它静静地站着,身上凌烈血腥的百兽之王气息仍在,只是虎眼里却没了那些疯狂与暴虐。 百里初靠在唤作沧澜的猛虎粗壮的脖颈之上,勾起唇角:“今日沧澜助本宫上演了一出那么精彩的好戏,本宫赏它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它,何况沧澜比人可干净多了。” 沧澜虎似乎听得懂人话一般,硕大的虎头转过来睨着一白,张嘴露出还沾着人肉的利齿,一脸狰狞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一白纵然胆量非凡,武艺高绝,但是在兽王面前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是。” 他又恭敬地禀报:“殿下,风行司那头的人来报江西行省那头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两千七百六十八口,一个不留,宁郡王已经擒下,等候您的发落。” 百里初让人端了果点过来,漫不经心地道:“让云姬去处理宁郡王,春日宴有人给本宫那么大的惊喜,让本宫在地道里泡了两日温泉,又得了小白,本宫自然要好好回报幕后那人。” 一白闻言,心中微寒,竟让云姬对宁郡王出手么! 百里初看着他,忽然伸手挑起了一白的下巴,温然含笑:“一白,怎么,可是觉得我对我那小弟残忍了?” 一白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诡眸,毫不迟疑地摇头:“主子行事,必有道理。” 迟疑了片刻,一白还是决定道:“殿下,今日属下送衣给秋四少,见到他身边的丫头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百里初闻言,眯起他诡美的眸子,随后从鹤卫捧着的盘子拈了一颗红色的梅子含进唇间,声音低柔莫测:“啧,小白那么干净,要一直干干净净的才好入口。” 毕竟,所有美味的食物,都要味道纯粹才好。 一白看着沧澜驼着自家殿下在场内慢慢地跑了起来,心中随后便有了主意,低声吩咐身边的鹤卫:“明日里吩咐底下过两个面生的到秋家四少身边去好生伺候,务必……。” 他顿了顿,低声道:“如若必要时可行非常手段,务必保证四少的贞洁。” 这么多年知道了殿下真实身份还活着的外人就这么一个,身为殿下最忠心的侍从官,他怎么都要让殿下称心如意才是。 秋叶白替宁春上了药,正准备入睡,忽然鼻尖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她抬头看看窗外明月,莫名其妙地感觉背脊有点发凉。 ——老子是四少贞操很重要的分界线—— 华美的珠帘叮叮当当地晃荡着,贵重的青檀香气缭绕在房内,木鱼声轻响,却敲不来人心心宁气静。 女子苍老而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太后,您真的放心让那秋家四少爷进司礼监,咱们对这四少爷是个什么秉性都拿捏不准,原本襄国公主还说他是个知道进退的,今晚就听见他把七小姐的嬷嬷给打了,还安的是冒犯朝廷命官的罪名,这也太……!” “好了,秦嬷嬷。”木鱼声停了,中年女子微微喑哑幽冷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话语:“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秋家这个四少爷了,珍澜不是个蠢物,若是那四少爷是个聪明伶俐的,你以为他一个庶子能在珍澜手里活到今日,只是不知为何摄国竟然似对他有两分上心,毕竟地道里发生了什么,咱们也并不知晓,你以为那千户是好当的么,如今司礼监那头不阴不阳的,气势颓糜,先将秋叶白放进去,若是个能用的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用,收拾起来也简单。” 那秦嬷嬷看着主子背影挺直,说完话后动也不动地继续敲起木鱼,也不敢多话,恭敬地道了声:“是。” 第三十八章 算计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自那日从校场回来之后,宁春伤了,秋叶白便索性称病受伤不出,也不肯要别人来伺候。 太医院派来的太医更连她的脉搏都没触碰到,便被她打发走了,只是宫里派来询问的公公还是从太医那里得到了一份秋千总摔落地道,腿上旧疾未愈的脉案,皇帝便也了免她参加后来的春日宴的各项活动和出席各项宴席。 而各方人马来邀约的人瞅着皇帝陛下都如此了,自然也不好强行要求秋叶白去和他们应酬。 于是在众人都热热闹闹的时候,秋叶白的院子则异常的清静,但好吃好喝却一点儿都没少。 她还是比较满意,作为初殿下食物供给者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除了偶尔有一些贵家女子不小心走过她院子门前落了几条帕子或者掉了金钗耳环之类的‘意外’也算不得应酬。 宁春慢慢地从房内转出来的时候,正见着秋叶白从门上转回来手上又多了两只金钗,忍不住嗤道:“四少,您就快可以开首饰铺子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秋叶白起身径自起身去开门,只是在看到门外的女子时,不免一怔:“是你?” 门外的女子一身荷叶绿的束腰孺裙,藕荷色的上衣,眉目温婉,略显圆润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浅浅绯红,一身纤柔书卷气,让人看了极为舒服,手上还提着一只食盒。 “三姐姐?”秋叶白挑眉微笑:“想不到三姐姐也参加了春日宴,夫人果然很体恤咱们这些庶出子女。” 秋善京垂下眸子,有些尴尬地轻声道:“二哥哥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所以母亲便让他在家修养,多出来的帖子,母亲便赏了我……我能进来么。” 秋叶白看着秋善见有些紧张的模样,眸光微微闪,点点头,便让她进了门。 “三姐姐有什么事么?” 秋善京搁下了食盒,看着她,迟疑着道:“我知道四弟最近这些日子经历波折,也出人头地了,只是怕你这里忙,也不敢来,昨日里才听说宁春伤了,私下想着四弟这里许是没有什么贴心的人照顾,虽然也知四弟如今断不会缺什么,但总还是来看看方才安心。”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样,心中微嗤,这位三姐姐也不知是真的鲁钝呢,还是聪敏。 这般说话,几乎就是等于告诉自己,她来探看,是因为面子上还是骨肉手足,而不是有什么太多情份。 秋叶白淡淡点头:“多谢三姐姐关心,承蒙圣上福泽庇佑,叶白这几日是好些了。” 秋善京看着她一愣,随后仿佛有些复杂地道:“四弟不日就要飞黄腾达,六妹妹倒是个很有福气的,想来她这几日病着,但是听了你的好消息,想来也会好得快些。” 秋叶白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善宁病了,难道不合三姐姐的心意么,至少不会让你担心她会给你惹是非了不是?”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这般直白,竟然没有绕圈子,不免一惊,随后便苦笑坐下,低声道:“四弟弟,姐姐的苦处,你总是知道的,我和妹妹到底不同,再如何你们都有姨娘真心疼爱着。”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女子,秋善京看着美艳明媚不及秋善宁,贵气从容不如秋善媛,一身温婉纤弱书卷气在这秋家的高门大户里,不管是行事气度都显得小家子气了。 但是,正是这样的懦弱和小家子气,却让秋善京在杜珍澜的眼皮子底下过得安静而平和,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却也没有找她麻烦。 这样的秋善京,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她的能耐太大。 秋叶白看着秋善京,含笑道:“三姐姐放心,善宁是我的妹妹,但是你也是我的姐姐,待我的心思却比善宁还要仔细,我又怎么会不为姐姐考虑呢,定不会让善宁为难你?” 说话间,她忽然倾身靠近秋善京,仿若感慨一般,伸出手温柔地抚摩过秋善京的发鬓,仔细地将那些细碎的发丝抚到耳朵后。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有这样的举动,面前俊秀隽美的年轻人倾身过来的时候,指尖修长抚摸在她发鬓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纤长的睫羽,眉目温柔。 莫名其妙地,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脸颊莫名地微微泛起热来。 但是下一刻,她却看见秋叶白冰凉讥诮的眼神,她忽然心头一紧,尚且来不及退开,就忽然被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后脑上,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额头“砰”地一声撞在石头桌子上,一下子痛得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她错愕又愤怒地转过脸,却正正对上一双冰冷而带着戾气的冰冷丹凤眸。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身青凤绣金云锦华服的贵气女子,女子身边带着不少同样面目阴冷的嬷嬷。 秋善京愕然之后,立刻狼狈而恭敬地跪好,也不敢去摸自己头上的伤口,只唤了声:“母亲。” 杜珍澜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眉目温柔,小意而仓惶的模样,余光再瞥见一边默然看着秋善京的秋叶白,陡然觉得秋善京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异常的刺目,令人憎恶。 她嗤笑:“你倒是闲得很。” 一边伺候的马嬷嬷是杜珍澜的心腹,虽然不知自家夫人为何突然对一向不打眼的三小姐竟然厌恶到如此地步,竟然亲自出手教训了。 但她立刻对着秋善京厉声道:“三姑娘就要嫁人了,不知道在房里避讳着点,倒是四处晃荡,若是让人觉得秋家和夫人管教不严,房里出了这么个朝秦暮楚的东西,日后只怕不光其余小姐们的婚事受影响,就是少爷们的名声都受累。” 这几乎就是欲加之罪了! 但是秋家谁人不知道大夫人教训人,从来不需要无懈可击的理由。 秋善京咬着唇,掩去眼底的一闪而逝的狠色,只低低地哭泣起来,也不答话。 杜珍澜看着她懦懦的样子,愈发觉得心烦,她看了眼默然不做声的秋叶白,让人将拿来的食盒放下,冷声道:“善京,我带回去管教,至于你养伤便养伤,招蜂引蝶,成何体统!” 随后,她转身拂袖就向门外走去,其他嬷嬷立刻跟了上去,只剩下最后两个嬷嬷就去架秋善京。 秋叶白等着秋善京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她伸手扶了秋善京一把,顺带轻声笑道:“三姐姐那么会算计人心,可曾算计到我虽然希望善宁安静些,却也希望别人同样安分守己,也不喜欢被人当了刀子使。” 她真当她是傻子么? 秋善宁会那么巧地听到她和秋善京的对话?世间的大部分巧合,都不过是人的有心而合。 秋善京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带了愕然的光,随后变得同样的冰冷和阴沉,但也不过一瞬,她便立刻垂下了眼,只一副默然黯淡的模样被硬生生地架了出去。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宁春有点不赞同地道:“四少,你又用色惑人。” 自家这位主子是个风月高手,明明就是女儿身,却比谁都善于蛊惑美人心。 秋叶白坐在竹榻上,支着下巴,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来:“春儿,你说哪日里,你家少爷去绿竹阁挂牌,天棋他们会不会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宁春沉吟了一下:“天棋公子他们有没有生意,奴婢是不晓得,但是奴婢敢保证不管您开价多少,第一个去嫖您的必定是天棋公子,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秋叶白:“……本公子还是做欺压他的那个老鸨罢。” ------题外话------ 多谢~~钻石黄瓜奉献妞儿:15013623991妞儿花15,瑆晴打赏188,qquser7089615妞儿花2,猫腻的妖妞花10, 簪墨痕花8,beauty琴花3,1375816024X钻2,fchri妞儿花2,苏子格花6,西凉。妞儿钻2,晴天雨依旧花5,?花落离殇花1,月梵雪花3,秋叶微凉半面妆妞儿花5,颜暖妞儿钻1,萧兰漓妞儿钻1 第三十九章 大夫人的告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春日宴后面的时日里,秋叶白真的就直接足不出户地静养,门口再掉金簪子、玉镯子也没有再去捡,就这么一晃便到了春日宴结束,也算是平安归府。 唯一算得上麻烦的就是临离开的半夜控鹤监的那位奉主一白大人送来了两个清秀的童仆,道是伺候她的人。 看着一白那张阴郁面容上毫无表情。她也明白他就是过来知会一声,而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便也索性痛快地收下。 等回到秋府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因为秋叶白如今已经是四品,印章官服和绶带全部都颁了下来,虽然没有重新开府,但是原先那小小的荒僻的院子自然是不能住了。 杜珍澜也算是大张旗鼓地让人给她重新收拾了住处,换到临湖的凝翠斋,也另外加派了人手伺候。 秋叶白看着房内精致清雅的摆设和窗外绿竹凝翠,烟波渺渺,不免有些怔然。 宁春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起在外头自由自在的时日,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轻声道:“宁秋她们前日才来信,道是烟波江那里一切都好。” 烟波江正是藏剑阁所在之处。 她抬起头温然一笑:“嗯,总会回去的,今日大夫人同意我去看看姨娘。” 宁春立刻点头,她身上到底有伤,不得不让秋叶白领着旺财和发达去了五姨娘的院子。 旺财和发财就是原本一白送来的人,原名叫做寒光和云起,名字和人一样大气又好听,加上两人虽然看起来年少,但一身内敛之气却让人侧目。 秋叶白听到两人名字之后,沉吟了许久,只道:“既然你们换了主子,那就要按照规矩给改名。” 于是她把两人的名字给改成了旺财和发达,她很满意这两个充满了福气与美好的人生憧憬的名字,也表达了她对他们由衷的喜欢和重视。 两个少年郎一听,脸就绿了,如果他们没有记错,这位四少爷在春日宴足不出户,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山上庵寺里养的两条狼犬喂食,那两条狼犬名字就是旺财和发达。 他们原是想要拒绝,但是在听了秋叶白给他们备选的诸如大饼、狗剩、招娣、黑妹、猪肚、牛鞭之类充满了美好寄望的名字之后,他们非常坚定地认为四少最初选择的名字体现了他们人生最高的奥义。 于是从此世上再没有让人畏惧的控鹤监的鹤卫云起和寒光,多了两个蔫蔫的清秀小仆——旺财和发达。 进了五姨娘的院子,秋叶白让旺财和发达在门外等着,自行进了门。 虽然奉主一白大人命令是秋叶白走到哪里,他们就必须跟到哪里,但是自从某次秋叶白如厕时,强行把两人给拖进了茅厕,还要亲自帮他们把尿,令两人仓皇逃出茅厕之后,从此旺财和发达都乖巧安分了许多。 如今秋叶白不让他们进的地方,他们便都乖乖当门神。 她是相当满意这两个门神的,至少凭借他们的功夫不用担心有人暗中窥伺和窃听。 “叶儿!”风绣云早已经得到了通传,她已经有好些时间没有看见秋叶白了,如今见着她,立刻站了起来,眼眶又是一红,立刻殷勤地将自己桌上的食盒打开,将她亲手做的菜点全部摆出来。 秋叶白握住她的手做下,神色一暖,柔声道:“姨娘坐下罢。” 两人便一齐用了膳,风绣云总是对她去司礼监任职的事儿,心怀恐惧,让秋叶白安抚了许久才勉强安心了些。 “母亲,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秋家,不再受这些掣肘?”秋叶白看着风绣云轻声道。 风绣云一愣,垂下眸子,显得内心极为挣扎:“我又能去哪里呢,嫁给你父亲,到底是我自己选的,当年你父亲救过你外祖,这些年他对我虽然不敢太亲近,但是对善宁却从来没亏待。” 秋叶白沉默,是的,她那自打回来前就被外放的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或者看过自己,但是几乎没有亏待过作为庶女的秋善宁,却养得她全无进退分寸,庶女的命格,嫡女的性子。 “娘知道是娘亲对不住你,善宁又不懂事,只是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我也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她能顺利嫁人,不给你招惹麻烦,别的我也不敢求了。”风绣云垂下眼,忍不住又流起了泪。 从秋山春日宴回来的时候,秋善宁一脸苍白病容,站都站不住,养了好些日子,提起秋叶白是又恨又怕,眼底的恨色让风绣云都心惊,但是秋叶白一副从容模样,而两姐妹唯一一样的就是没有提起在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轻叹,母亲对父亲总归是有情的,当年母亲和父亲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成这般模样。 秋善宁的婚事一日没嫁出去,大约是风绣云如今最大的心病,只待这心病解了才好谋划下一步。 秋叶白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从风绣云那里离开了,去杜珍澜那里复命。 华美的房间里,杜珍澜一袭翠云金绣撒花裙,翡翠头面精致华美,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一点都不似生育了两个十几岁孩子的模样,见着秋叶白来了,便懒懒地含笑让秋叶白从榻上扶起自己。 “四哥儿如今前途光明,只是司礼监那里没有太合适住的地儿,本宫特请了太后恩赐,允你交班后归家居住,那凝翠阁,你可喜欢?” 一边秦大姑姑的目光在杜珍澜搁在秋叶白手背上的柔荑上停了停,随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似笑非笑的样子,便也温然道:“多谢大夫人操劳,叶白很喜欢。” 说是恩赐自己交班归家居住,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这颗棋子跑远了,让她捞不住罢了,只是杜珍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颗能被她捞住的棋子。 看着面前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杜珍澜某地闪过一丝异光,搁在秋叶白手臂上的柔荑慢慢地轻划,淡淡地笑了笑:“四哥儿是个聪明人,明日走马上任,想来进了司礼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该是不需要我来提点。” 秋叶白含笑:“是。” 是不需要人提点,还是希望自己来求她? 若是求了她,她打算向自己索取什么?若是自己情报没有错,自己那便宜爹年纪大了,已经满足不了这位春闺寂寞的襄国公主,她早已经有了的入幕之宾。 自己虽然做了些引诱的情态出来,却没有做出真的勾引之事,却不想这位大夫人竟然真对自己的庶子都意动了! 看着秋叶白不为所动的样子,杜珍澜的眼底光芒就冷了不少,随意地打发了秋叶白离开,恹恹地看着那道清隽的背影远去,讥诮地低声嗤道:“本宫,等着你明晚来求我的时候。” 春日宴那日,她看见秋善京那做作的样子,便下了决心,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便是庶子又如何?伦常她早已不放在眼底。 司礼监,到底是她杜家的天下。 要秋叶白屈服,也不过是随手可成之事! 第四十章 拜见祖师爷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杜珍澜望着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地面上,忽又想起秋叶白平日里看着温然,除了那日因为底下几个婢女折了个老婆子的手,行事上几乎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不正正像这月光,看似温柔缱绻却清冷得很。 可就是那样温柔清冷的少年郎,在场上竟硬生生地一招压了那残暴的猛虎。 她远远地看见他骑在猛虎之上,抬手向着主宾台致敬的时候,那一瞬间忽觉那人是对着自己在笑,原本只是脑子里有一分意动的……如今在那人面前,她莫名就再不愿自称母亲。 杜珍澜望着天空,只觉得心底有点子焦躁,她忽然眯起眼道:“姑姑,去一趟绿竹阁,听说天书公子回来了,本宫许久没有练字了,召他进府。” 天书身上那股子冷冷清清的气息,与秋叶白最是相近,只可惜他为人太冷了些。 秦大姑姑望了杜珍澜一眼,面无表情地躬身道:“是。” 一边伺候的几个嬷嬷默默地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 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杜珍澜并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隔日就能见到的人,就能如愿的事儿,足足隔了一个月才见上,许多算盘生生打了水漂。 ——老子是春闺寂寞的大夫人的黄瓜的分界线—— 司礼监 三个大字扣在黑瓦红墙的建筑门楣之上,与其他府衙多用黑漆或者金漆勾勒字体不同,司礼监三个字用的血漆描绘而成,与腥红的大柱和红墙一起透出一股子阴沉的气息,让人远远看去便觉得呼吸不顺,仿佛能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秋叶白抬头静静地看着门楣上那三个腥红张狂的大字。 从前朝到今朝,司礼监屹立了两百多年,死在里头的人的血确实足够将司礼监的墙柱刷上无数遍,听说原本门外还有吊死人的刑场。 司掌刑狱,巡查缉捕、侦缉百官、刺听潜伏、暗杀栽赃。 总总皆是司礼监分内之职,为天下人所不耻,却也为百官所畏惧,皆道其为鹰犬。 虽然如今的司礼监职权早已被大大削弱,原本遍布天下的司礼监行走衙门如今也都只在几个大的州府才有,势力龟缩于京城,再也比不得当年,如今在太后手里掌控着,却还是掌管着诏狱和一部分侦缉刑事之职能。 总归,还是个让人不喜和忌惮的地儿,说白了就是个特务机关,不过却还是有些实权的。 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当特务的份儿,她忍不住心中暗叹。 “前面就衙门正堂,平日里掌印督公偶尔来此办事,但多半时候都还是在神武后堂。”领着自己的小太监笑嘻嘻地一路介绍着,她也淡淡地点头,目光一路掠过司礼监的内府建筑,虽然看得出很多地方细处颇为精致,但是细细看去,雕梁画栋之处斑驳剥落,都已经有了衰败之气。 有些地方竟然还有龙纹刻饰,这种绝对是逾制的存在让她不免心中愕然,暗自嘀咕,这司礼监除了阴沉衰败之外,当年的辉煌想来真是让人侧目。 一路上秋叶白行过之处,都有品阶不同的厂卫们纷纷侧目,各色目光明暗不同,或疑惑忌,却同样多含着讥诮甚至幸灾乐祸之情。 她只当着没有看见,心中轻嗤,不管什么时代,空降分子,总是不容易得人心,想来一会子还有大的下马威。 那小太监领着秋叶白一路进了神武后堂。 她打量了下神武后堂,红漆大柱,西洋琉璃净窗,八张清一色的紫檀包金雕花太师椅分列堂上,周围挂件雕刻都是有些年月了,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华贵精美。 秋叶白听着小太监道这神武后堂的东西全部都是两百多年都没有动过的,依旧是按着初代督公大人在的时候摆设的时候,她不免暗自嘀咕,当年的司礼监掌印督公,想来是个性好奢侈的主! 小太监没在神武后堂见到该在主子们,一打听,督公大人在香堂进香,他有些同情地瞥了眼秋叶白。 没有走神武堂的拜见仪式,就是完全没有得到大人们的认同,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但他没敢多说,只领着秋叶白转到旁边的香堂去了。 香堂门口已经站了几个穿着宫内一二等大太监服饰的大太监并着几个穿着厂卫服的千总装扮的武官,只是模样都闲散,全不像等着与新同僚相互拜见的模样。 他们见到秋叶白,也只是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停了一停,毕竟秋叶白容貌清秀隽美,头戴黑色银纹乌云冠,一身暗宝蓝伏虎补子武卫锦衣,哪里看得出是秋叶白是女扮男装的妙人,只觉得少年俊美异常,但多看了几眼后,他们就恍若未见一般继续地闲谈。 那小太监笑嘻嘻地四处跟着他们作揖:“各位公公、大人,且让小颜子将人领进去见督公。” “吵吵什么,督公正在给祖师爷上香祈福,若是惊扰了督公,一会子就进刑房去!”一名容长脸的中年红衣大太监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小颜子,吓得小颜子立刻闭嘴,只是迟疑地看了眼秋叶白:“那……。” 那红衣太监冷笑,尖利着嗓音:“候着!”随后掀了帘子进了香房。 小颜子不敢再说话,朝秋叶白点点头就跟着进了帘子里,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语,站在香堂外等着。 她知道这不过是下马威的开始。 这一等就等到连午饭的时辰都过了,原本还在门外看热闹的厂卫们也都散了。 直到下午,才见小颜子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神色紧张地朝她招招手,秋叶白这才微微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腿脚,向房内走去。 这已经是隔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 一进房内,秋叶白瞬间就觉得空气里一股子浓郁暗沉的檀香味道,亮光暗淡了下来,仿佛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晦暗阴沉逼厌的空间。 香烟燎绕之间,一道穿着暗金绣麒麟补子一品大员服饰的背影正将香插上鎏金香炉,之前红衣大太监在一边恭敬地伺候着。 秋叶白心知这位就是掌印大太监,司礼监督公郑钧了,她依照规矩单膝着地,不卑不亢地抱拳行了参见礼:“下官秋叶白参见督公大人!” 过了好一会,一道沙哑得仿佛石磨的声音才慢慢地响起:“既然来了,磕三个头,给祖师爷上一柱香。” 小颜子立刻递了三支香给她。 秋叶白接过来,也并不迟疑,对着上首牌位磕了头,随后起身去插香的时候,瞬间一愣,错愕地看着那香烟燎绕的牌位后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半人高的画像,用笔精细,人物描绘栩栩如生,上面的高挑男子一身紫色华美的绣龙官服,懒散地坐在华美的长榻上,蟠龙官帽之下,飞眉修目勾勒着重紫,一张艳美到极致,也阴郁到极致的面容带着一股深浓黑暗的气息毫不掩饰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下意识地低头。 但是最让她震惊的不是画上黑暗系的大美人,而是那画完全摒弃了传统国画的求意之风,全然西洋写实油画,底下还标着花式的字母缩写签名——XLM。 这代表了什么——? 秋叶白的异样明显是引起了郑钧等人的侧目,只是落在他们眼中,则另有了一番解释。 郑钧有些耷拉下来的眼睛里闪过异色,和那红衣大太监互看了一眼。 他盯着秋叶白看了一会,忽然就吩咐了下去:“既然是太后娘娘指的人,你就先去看风部罢。” 秋叶白回过神来,正巧瞥见小颜子怜悯的目光,她垂下眸子,恭敬地抬手:“是。” 没有任何拜见与参见的礼仪,没有任何上司的交代,秋叶白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那红衣大太监忽然道:“督公,您说这姓秋的,方才看见祖师爷的画像那副样子,难道他竟真的是杜太后心腹,所以才知道祖师爷就是……。” “不管他是不是,咱们司礼监虽然没了祖师爷时候的风光,却也容不得什么猫儿狗儿都进来撒野,若是不想死,外人终归是呆不久。”郑钧拢手入袖,神色莫测地冷道。 ------题外话------ ~感谢小白的钻石黄瓜的缔造者:猫猫2013妞儿50钻,mish**a妞儿5钻,~簪墨痕妞儿4花,萧兰漓妞儿1钻,1375816024X妞儿1钻,annlann妞儿2钻, 西凉。妞儿1钻,zhongnv妞儿1花,林二日妞儿1钻,fchris妞儿1花, 第四十一章 斗兽 1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出了香房,小颜子瞥着秋叶白也不说话,只闷头前行。 秋叶白察觉到对方异样的沉默,便先收了那还在香房画上盘绕的心思,打量了下小颜子,随后忽然唤住了他:“小颜子,我初来乍到,对司礼监看风部也不甚了解,可否为我解惑?” 小颜子被她唤住,回过头来就见自己手里多了一锭金子,他怔了下,似没想到秋叶白会这么大方,惊喜地掂量了下,发现分量还不轻,立刻小心地收进了袖袋里,随后笑眯眯地对着秋叶白道:“哎呀,秋千总真是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个门吏,千总吩咐,自然是对千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看着小颜子狗腿的模样,心中好笑,却也明白如今司礼监早已没有当年的风光,这些小太监们也多是不易,既然能用钱收买,便有利她的行事。 小颜子收了金子,心情极好,便放慢了脚步跟秋叶白细细地说起司礼监内部的一些组织构架和一些不太为外人道的内情。 司礼监的批红大权如今早已没有,许多机构也被裁撤,如今也就保留着监管宫内造物、司掌冠婚丧祭礼仪、赏赐笔墨书画、督导光禄司供应皇宫筵宴等事务这些不算太重要琐碎杂物的几个尚司,最让人忌惮的的监察百官、刺探监听、诏狱稽拿的这些部分如今也只剩下三部在管。 分别是听风部、看风部、捕风部。 听风负责侦缉,看风负责分析情报,捕风则为司掌刑狱。 但是如今听风部的千总鹿襄是个有能耐的,侦缉到的情报在他手上迅速就能归纳整理,直接上呈禀笔或者随堂大太监,再请督公裁夺,而捕风部的千总杜宁乃是杜家远亲,司掌诏狱。 秋叶白心中渐渐有数了,这等于是说看风部被彻底的架空了,就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地儿,但是…… “既然如此,那看风部又是个什么情形?” 小颜子见秋叶白问了,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便干笑了下:“看风部如今闲情的人多些,您也知道太后娘娘看重司礼监,总会放些各路精英进来,只是精英多了,自然多少有些不太平。” 秋叶白无语,感情那地儿就是个装闲杂人等的地方。 等到她再听到那上任看风部千总之所以被调走,原来是因为那前任千总和旗下一个役长的人为了红袖招的花魁争风吃醋,结果被那役长在花魁床上捉奸在床,生生阉了命根子去之后,她终于明白小颜子给她那怜悯的眼神是个什么原因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看风部不但在司礼监里被其他部和司尚的人都看不起,而且内部争斗更是激烈,端看一个四品的千总竟然被底下七品的役长给生生阉割了,这简直忤逆欺上,其罪当斩都不为过。 但是如今的结果那千总被调离,役长只是被抽了八十鞭子也就无事了,可见其间猫腻之大。 更有可能就是那七品的役长背景不凡,惯了嚣张,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那前任千总背景不够强悍,只生生忍受奇耻大辱,沦做他人垫脚石。 难怪据说这个位子那么久都无人上任,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那小颜子见秋叶白神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金子,他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金主儿,便开口安慰:“秋千总,您是太后娘娘亲自指的人,自然和别人不同。”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人不管背后是谁,总要给太后几分薄面。 她自然知道小颜子的想法,只轻嗤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明镜似的,想来杜珍澜是知道这其中猫腻的,难怪昨夜那般有恃无恐,怕是等着自己今日吃个大亏,然后回去求她出手。 小颜子看着秋叶白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再细细告知,如今这看风部底下的人不算多,三百号人,分成三组,各自由三个役长领着,看风一组的役长唤作司徒宁,为人沉默,很少惹事,就只好一件事儿,赌! 看风二组的役长唤作周宇,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花天酒地,走鸡斗狗,嫖妓弄童,上回阉割了前任千总的就是他,乃是周家长亭侯的嫡出小儿子。 看风三组的役长则是唤作蒋飞舟,是蒋家旁支,与周宇不睦,好勇斗狠,最喜欢一个东西——钱,整日里就钻街走市,整些纳币,说白了就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流氓。 秋叶白心中暗自思咐,周家、蒋家,居然都和秋家一样是仅存不多的开国功臣世家,虽然都已经日薄西山,没有太多实权,但是世家大族,老树根长,撼之不易,太后和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一路细谈,秋叶白走了许久,才发现这司礼监占地极广,后面还连绵了一片极大地地方,秋叶白甚至看见了一大片湖水,湖中还有小塔,假山琳琅,花园亭榭,据说是当年司礼监首任督公居所,可见当日之辉煌鼎盛,只是如今大片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人手和经费打理,许多院子都荒芜了下来,杂草丛生,一片苍凉。 真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看风部就被塞在了湖边的一大片院子里,风景虽好,离开神武后堂远的不能再远了。 秋叶白还没有走近,就远远地听见里面一片嘈杂喧嚣,还有女人尖叫嬉笑,远远听见恍如一片低俗的市井街巷。 她忍不住挑眉,难怪郑钧把看风部塞进这破落地来,只因为里面全部都是一群没用的破落户。 小颜子看着那一头的喧嚣,也只好对着秋叶白干笑,并不说话。 秋叶白站在远处,想了想附在小颜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颜子错愕地看着秋叶白,正想要摇头,忽然一锭金子又落进了他的手里,他想了想,还是狗腿地点点头,折了身子又领着秋叶白循着小道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从小道里钻出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是小颜子,一个是……乔装改扮的秋叶白,秋千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满意地笑笑,和小颜子分别捧着一个托盘大剌剌地向看风部里头去了。 小颜子自然是走在前面的,刚进门就被一个懒洋洋地坐着的番子拦着了,那人叼着一只苹果,笑嘻嘻地朝着小颜子道:“哟,这不是前门的颜公公么,你今儿不是去伺候我们的千总大人了么,怎么人呢?” 说着,他的目光朝着秋叶白身上扫去。 小颜子不耐地哼了一声:“你们那位秋千总如今还被督公在香堂里罚跪呢,督公打发我过来给三位役长送了今季的贴银过来,要不我和小白子才懒得跑那么远。” 那番子一听有银子,目光就往两人的托盘上贪婪地扫了一扫,随后便笑嘻嘻地让小颜子和秋叶白进了看风部。 进了门,秋叶白算是大开眼界了,里头的厂卫们三三两两地四处做一堆,要么聚在一块赌钱,要么就是几个人在那抱着青楼女子嬉笑打闹,吃酒看唱小曲。 大白天的,她甚至看见一边的假山树枝一条白生生的大腿在那抖啊抖的,分明是白日喧淫,等得她注意一看,那雌伏底下,婉转娇吟的居然还是个……清秀的男子,那人被发现了,还直勾勾地朝她盯着看,甚至朝她抛了个媚眼,吟哦之声更大了,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 秋叶白看得唇角一抽一抽的,忽然觉得自家的绿竹楼的那些公子们,果然是品味高尚多了。 小颜子似是见惯了,只低咳一声,拉着秋叶白赶紧地往前走,直到进了一处房内,他才松了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里头“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男人杀气腾腾粗鲁的声音响起:“老子操他姓秋的八辈儿祖宗,才他娘的送走了一个蠢货,又送来一个蠢货,督公明明说过这回会在咱们自己人里头升上去一个的,今天都什么时辰了,那混帐还没来,枉费老子布置了那么多‘好礼’等着给他好看!” 另外一道倦怠惫懒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那人是叼兽大会的魁首,也是太后钦点的人,你敢折了太后的面子么……!” 他声音瞬间一停,忽然变作厉喝:“谁在外面偷听!” 说话间,一只杯子瞬间砸出了帘子,朝着小颜子迎面砸来,而里头滚烫的茶水也一下子扑向一边秋叶白。 秋叶白眉梢一挑,只做踉跄状,抓过呆滞的小颜子向后狠狠一扯,轻巧地避开了那砸来的茶杯和滚茶,只做不小心状向后跌坐而去。 但是预料中地板的冰冷并没有传来,她一下子撞进了一个略显绵软的胸膛,竟被人抱了个满怀,浓郁刺鼻的脂粉气瞬间扑鼻而来,伴随着男子笑嘻嘻的娇声:“哎哟,这是哪里的小太监,生得这么俊俏,真是让小哥哥我喜欢得紧。” 说着,秋叶白就觉得一道阴影扑面压来,那人竟然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就要亲下来。 秋叶白眼底一片冷色,悄无声息地指尖聚气,就朝那人的下三路恶狠狠地戳了过去。 不是人人都能强悍莫测如百里初,她忌惮百里初,但她可不介意让这些人里再多了个太监出来。 ------题外话------ 推荐个妹子的文,新人不易,如是暗黑系重口文的爱好者,可以看看八戒抛绣球妞儿的《重生之豪门毒女》 主编姑娘才通知说明天没有V~~~只是临近V了,因为读者妹子们很给面子,所以给予奖励性的大封推荐~~~~~么么大家~==其实我能说我在干很有‘节操’的事儿么,大家还记得九爷番外下还没出吧,俺其实码好了,等着咱们小白和公主V了的那天,再把他们老祖宗九爷一起放出来溜达下给他们两只奸情四射地打打气! 嘿嘿~~如果四月有月票,给这爷孙两个留着呗,记得投给孙子,九爷那边真不用了。集中火力让咱们小白和公主雄起,咱小白那么牛逼一妹子,不能茉莉被压了,小白也被压是吧~ 话说你们在留言区好HIGH~啊……==各种无节操的蹦跶! 第四十一章 斗兽 2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眼看着自己指尖就要戳上那人某处,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那抓着自己的家伙竟然一下子就被小颜子给扯倒在地了,竟然让那人好运气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秋叶白有些惋惜地瞅了眼自己的指尖,方才想着就要试试阉人是个什么感觉,还颇有点遗憾。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那急匆匆地从房间里钻出来两个人,这两人各自穿着役长常服,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眼下两个大眼泡子,看着一股子疲乏木讷的模样,另外一个则看着二十多的模样,四方脸,倒是生得端正大方,只偏生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奸猾多思的光芒档都挡不住。 两人的目光先是扫过小颜子,然后落在秋叶白的脸上。 那方脸汉子看着秋叶白眼底闪过惊艳,随后眼珠子一转,就盯着两人怒道:“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处放肆!” 小颜子一骨碌地爬起来,陪笑着解释:“蒋役长,督公大人让咱家送这个月的贴银过来,方才不小心扯倒了周役长,还请恕罪。” 这位秋千总看着和蔼,但是他是宫里伺候过人的,最是知道这种人,心思深沉,狠起来只怕手段比谁都让人心惊,若是他真的让人轻薄去了,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倒是不如自己冒险一次。 秋叶白看了眼蒋飞舟,随后又向地上躺着的家伙看去,那被小颜子狠狠扯倒下来的家伙竟然就是那阉了前任千总的役长周宇。 她这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张略显扭曲的漂亮脸蛋,而且很是眼熟,她一愣,认出来竟然是那个在假山树枝丛里和人白日宣淫、油头粉面的小倌! 那周宇被小颜子拉倒在地,不但耳边戴着的一朵狗尾巴花也掉在地上,屁股狠狠着地,瞬间疼的面容微扭曲,但是瞅见她看过去,竟然瞬间硬生生地朝着自己抛了个媚眼:“你这小太监,好生该死,见着本役长摔倒,却也不扶一把。” 那模样不像在责问她,倒是在撒娇一般,滑稽无比。 秋叶白看得好笑,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的小颜子立刻陪笑着冲过去硬是将周宇的手接过去,扶了他起来:“哎哟,役长大人,都是小的不好,害您受累了!” 周宇被扯了起来,还是不甘心地瞪着秋叶白,已经是不耐烦了:“喂,你这个小太监,本役长和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蒋飞舟素来和周宇不对付,立刻嘿嘿冷笑:“你吆三喝四个熊,真当小颜子他们是你底下那些弱鸡,让你随便睡!” 小颜子虽然是个看门的,却不属于三部,而是前司的人,受秉笔大太监甘公公管辖,自然不是他们能随便动的。 周宇被驳了面子,大怒,扯着脖子杀鸡似地尖叫:“你他妈的说什么,本公子他娘想上什么人就上……。”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肩头,他一转脸就看见秋叶白温润的笑脸:“周大人,在下小白子,也是今儿第一次跟着小颜子来看风部办差,小颜子冲撞了您,我便代他请各位今晚吃个花酒,也望司徒役长和蒋役长赏脸,到底是小白子办事不利,惊扰了两位大人。” 秋叶白一番话滴水不漏,言笑晏晏之间,竟仿佛一股清流一般,让人看着极为舒服,司徒宁和蒋飞舟都莫名生不出拒绝的心来,再看那周宇,早就只顾两眼发亮地盯着秋叶白的脸孔,大力点头,就差流口水了:“好,好,当然好!” 司徒宁到底心细些,皱眉道:“今日是新千总上任之日,我们若是去喝花酒……。” 小颜子早就接到秋叶白的眼风,立刻道:“还不知那新千总今日还能不能过来了。” 蒋飞舟更是傲慢又轻蔑地冷哼:“哼,怕他作甚,听说不过是一张脸长得好的黄口小儿,今日原本打算给他点教训,好让他知道咱马王爷三只眼,如今难道还要本役长等他,弄不死他!” 小颜子不安地看了眼秋叶白,却见她笑吟吟地附和蒋飞舟:“大人所言极是!” 一干人等只以为她有心巴结,尤其是周宇,总想着蹭上秋叶白身边,求之不得能和她去喝酒,谁也没多想。 秋叶白甚至亲自领着他们上了京城以美人众多出名的最高档的摘星楼。 秋叶白从小颜子那里知道这周宇是个男女皆好的双插货,这一回便请老鸨给他安排了个楼里的红牌,周宇一手楼了那妖娆的苏杭美人,来缠她的功夫就少了点,虽然两只眼珠子还是老忍不住在秋叶白身上打转。 秋叶白也全部不意的模样,只去安排蒋方舟和司徒宁享乐。 摘星楼里除了听歌、唱曲还有一个大赌坊,司徒宁是个赌徒,自然忍不住技痒地下了场,蒋方舟是个守财奴,决计不会下赌场,一路只顾吃喝,抱着姑娘听小曲,在秋叶白面前夸夸其谈,唾沫横飞。 秋叶白笑嘻嘻地听他说话,不时地给他敬酒,仿若极为崇拜他市井里的丰功伟绩一般,酒过三巡,蒋飞舟喝得面红耳赤,顺带将她引为了平生知己,称兄道弟,连自家老母穿的底裤开档,隔壁家的王寡妇偷人功夫一流的秘事儿都讲出来了。 另外一头,原本还是颇为谨慎的司徒宁难得遇上一个颇为年轻的赌博好手,对方嘴上没两根毛,一张娃娃脸,嘴上却极为嚣张,那副睥睨天下,无敌手的样子,让司徒宁心中恼火,也忍不住下了场。 那华服少年轻蔑地看着他身上的官服,讥诮地道:“怎么,你赌得起么,咱们这局可是十两银子一局起的,你一月俸禄能有二十两么,何况就凭借你的赌技也敢跟小爷叫板?” 谁人不知道如今司礼监这看风部有多落魄,其他人俱都笑了起来。 司徒宁是唯一没有太多背景的人,如今走到今日也是凭借他自己,如今听着那少年说话,心中大恨,却确实没那么多钱,正是窘迫。 小颜子这时候,忽然凑上去,愤愤地道:“宁爷,不必怕那臭小子,小白子说了今儿输赢多少,都算他的!” 司徒宁狐疑地瞅着他,警惕地道:“小白子什么来头?” 能让孩子去做太监的,家中多是穷苦之辈,怎么会如此有钱! 小颜子有些迟疑地压低了声音道:“小白入宫早,如今他哥哥在金陵做贩生漆的生意发达了,想着捐官儿,但是其他途径都不好走,只咱们司礼监看风部闲缺还有多,还得多靠几位役长美言……。” 这种事儿向来不少,只是能成事儿的人不多,司徒宁心中的疑惑瞬间去了一半,暗自盘算了一番,笑笑:“我当什么事儿呢。” 但是已然没有拒绝秋叶白让小颜子送来的银票。 尤其是他在看到上面一千两的银子时,瞬间一愣,又发现那瞧不起自己的华服少年也呆楞了下,顿时心中自得起来,一脚踩上凳子,将那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冷笑:“这就是你爷爷的资本,够你玩儿的了,是玩儿牌九、大小、花色,都随你了,小兔崽子!” 那华服少年明显不忿,但是摸摸自己袖子里的钱,似下决定怒道:“赌九赌,还怕你个番子不成!” 双方人马各自起哄,气氛愈发的热烈,迅速地在赌桌上干了起来,一时间也是热火朝天。 小颜子心疼地看了眼那千两银票,哧溜地钻回了秋叶白身边,低声道:“您还真是大方呢!” 她先灌了蒋方舟一杯酒,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要倒了,才朝着小颜子露出个愉快的笑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小颜子瞅着她那一口精致的白牙,总觉白得阴森森,让他脖颈发凉,愈发坚定了这位秋大人果然不是个好惹的,只怕是要下狠手整治人了。 这头蒋方舟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秋叶白索性请了两个丫头,将他给扶上了楼上厢房,看着门关上以后,眼底波光流转,闪出冰冷的笑意,随后向对面一间厢房而去。 门一开,两道人影齐齐站起,看着秋叶白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暧昧痕迹,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四少没有招妓,否则他们还想不好怎么出手阻止,随后他们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四少!” 她好整以暇地在花桌边上坐下,微笑道:“旺财、发达,今儿多谢你们回家一趟,从我那二哥那拿了几千两银子来,否则今儿只怕银钱关不好过。” 旺财和发达想起今日秋家二少爷秋凤雏那张掏钱时肉疼到扭曲的脸和怨恨的眼神,又听到那两个名字,唇角皆是一抽,随后又齐齐道:“这是属下本分,属下很荣幸。” 秋叶白感叹道:“旺财、发达,本少爷看你们如此的忠心,一会子你们换好了衣服,还有重大任务交托于你们!” 旺财和发达看了下秋叶白放在桌子上的精致白衣,正是他们在控鹤监的鹤卫制服,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您这是要属下做什么?”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笑道:“很简单,穿着你们的制服色诱一个男人而已。” 旺财和发达虎躯一震,脸色发绿,色诱一个男人——而已? 旺财小心翼翼地问:“任务太过重大,属下……可能做不来?” 秋叶白有点忧伤地看着二人:“啊,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自己上了。” 发达沉默,咬牙:“……四少,我……我们……可以的。” 秋叶白迟疑地道:“可以么,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旺财泪流满面地道:“呜……不,一点都不勉强。” 一白奉主说了,为了保住四少的贞操,必要时候可以行非常手段! ------题外话------ ——我很后知后觉地发现还咩有V,俺就很牛逼的有了十一个牛逼的解元姑娘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妹子们的大力支持 还咩有V,主编说还没到时候,会提前通知滴 第四十二章 斗兽 3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等着旺财和发达换了衣裳,秋叶白便将磨磨蹭蹭的两人送进了另外一边的厢房,自己则在镜子里瞥了眼身上和控鹤监鹤卫服相似的白衣,满意地笑笑,径自下了楼, 刚下楼,就看见周宇坐在席间看着自己下来,眼珠子直发光,那腻歪而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她眼底一冷,但仍微笑着朝他走了过去。但是她才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仿佛被什么可怕东西盯住的感觉的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背后一冷。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白子,这里,这里!”周宇赶紧松了一边的红牌姑娘,只顾起身迎着她坐下,打量着她一身衣服,笑嘻嘻地道:“小白子,怎么去换了一身衣服,可是要给小哥哥看的?” 说着手就上去了,要环住秋叶白的肩头,但是秋叶白却俯身去拿酒壶,好巧不巧地避开了周宇的手臂,随后她径自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送到周宇面前,含笑道:“周大哥,请。” 那陪酒的红牌姑娘扫了两人一眼,倒也知趣,径自退下了。 周宇盯着她,桃花眼里都是迷噔噔的光,也不用手,忽然探了个头凑上她的手,直接咕嘟一声把酒全部灌下了肚子。 秋叶白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此一举,脸色微冷,随后便收回了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大哥,请自重。” 周宇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在灯光下,原本就隽秀异常的面容更是如玉一般,这般忽然冷淡下来的样子,更是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他嘿嘿一笑,凑在秋叶白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家大哥不就是想在看风部谋个差事么,小颜子都跟我说了,你去讨好那姓蒋的和司徒都是不中用的,倒是不如好好伺候你小哥哥我,不说我周家的能耐,就是捕风部的杜千总那可是我大舅哥,想要安置你大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微愕,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周宇和杜家还能扯上关系,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上任千总被他这草包阉割了,他还能活得好好地。 周宇见她不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分,威胁道:“你也是司礼监的人,也该知道小哥哥我的性子,若是喜欢的,总要弄到手才罢了,否则总要叫人不好受的,便是上任那千总,你小哥哥我也是心软才留了他一条命。” 她看着面前油头粉面,一脸贪婪阴沉的男人,忽然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周宇瞬间呆愣,她转身款步向楼上而去。 周宇立刻心猿意马,只觉得那笑勾得他心底直痒痒,脚下不停地直跟着上了楼。 等到他上了楼之后,却只来得及看见秋叶白的一角白袍翩然消失在房间里,那门没合上,房间里透出来昏黄的光,带着暧昧的气息,他立刻搓着手,毫不客气地径自钻进房间里,正正见着一道白影坐在床边,脸朝着里,仿佛很是羞涩的样子。 周宇忍不住地微微喘了一声,一脚踢上门,就朝那背影淫笑着扑了过去:“啊呀,小白子,别害羞,小哥哥来了。” 看着门关上,一道人影从走廊的尽头转了出来,却正是此刻应当在房内的秋叶白。 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转身就朝楼下走了下去。 楼下赌坊里,司徒宁已经满头大汗,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色盅,他虽好赌,但是一向技佳,何曾遇到过如此的状况! 一开始他是赢多输少,几乎让对面那少年输得脱裤子,但最后三把,那少年歇斯底里地要求和自己博个大小,开出了一局百两,输了翻倍的高价,他自认最擅长就是博大小,对方又是穷途末路心慌意乱,他稳操胜券,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 但结果却是如今自己手上的千两银钱不但输了个精光,而且如今还倒欠了对方一千多两银钱! 这样的豪赌之间,输赢千两的,极为少见,周围的人全都紧张地盯着两人。 “哼,怎么,臭番子,你已经输给本少爷一千多两,你还有钱翻本么?若是不能翻本,就留下你一只耳朵,小爷那一千两就算了!”少年傲慢轻蔑的样子,让司徒宁原本发绿的脸瞬间便白,心慌意乱,刚才小颜子已经告诉他,就是小白子手里也没有钱了! 欠了那少年的一千多两,加上小白子那头的三千两,他今日昏了头,竟然足足欠了人四千多两银子,这般庞大的数字,他在司礼监做牛做马十年都换不起! 但是割耳朵,这般奇耻大辱,他如何能…… 司徒宁正握住拳头,心中纠结痛苦之时,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少年的袖口鼓鼓,竟掉了一颗色子出来,他忽然茅塞顿开,随后抬头勃然大怒地一把窜上前,抓住少年的衣领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出老千!” 少年一愣,随后恶狠狠道朝着司徒宁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呸,你这破落户,看风部的狗番子,也敢污蔑小爷,你穷疯了吧!” 司徒宁在华服少年眼底见到了惊慌,更是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又当众被少年连连言语侮辱挑衅,哪里还忍得住,一拳头就往少年脸上揍了过去! “贼小子,老子不打死你这出老千的!” 那少年被揍了一拳,立刻掀了桌子往外逃,一路怒骂尖叫:“你这个臭番子,也不看看你小爷是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司徒宁怎么肯放过他,使了轻功,三纵两跃,绕开尖叫慌张的人群朝那少年追杀过去。 那少年却滑不溜手,竟然一路逃窜到了外面的小黑巷子。 谁知道那巷子竟是个死巷,那少年仿佛逃离不得,只能站在墙边,墙边无关,一片黑暗,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司徒宁眼冒凶光,狞笑着朝少年冲过去:“老子今儿看看谁的耳朵能留下来!”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却有一只冰凉的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有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司徒役长,这是怎么了,火气恁大?” 司徒宁一惊,他武艺不差,却不想有人摸到了自己背后,他竟然毫无所绝,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却正见了一张秋叶白正挑眉看他。 “小白子?”司徒宁颦眉,随后不耐地道:“这小子刚才使诈出老千,等我收拾了这小子,你的钱,本役长不会拖你的!” “是么?我却只见你欠人钱财,如今还要杀人灭口,谋财害命!”秋叶白朝他轻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司徒宁一愣,忽然觉出点什么不对的味道来了,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闪过厉色:“你们是一伙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到这司徒宁反应颇快,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襟,淡淡道:“司徒役长,你欠了镇北将军府小公子三千两银子,还不起倒也罢了,还试图谋害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如今,便是本千总也保不住你了,你还是祈祷督公大人能否为你说情罢。” 司徒宁愤怒地看着秋叶白:“那三千两明明是你让小颜子送来的……你……。”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光,大惊失色,指着秋叶白颤声道:“你是……你是新上任的千总秋叶白,你为何要害我!” 第四十三章 殿下,您吃了么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害你?”秋叶白眸光流转,毫不掩饰她眼底的讥诮:“本千座何曾害你,难不成司徒役长忘了你们打算怎么‘招待’我这个新上任的千总么?” 她若是没记错,他们之前谋划的可是在她的茶里下药,再打断她一条腿,然后扔进湖里泡个半死。 这些人中必有人是和宫里很有些关联的,否则也不会知道她不过是太后和摄国殿下斗法捏出来的小卒子,而不是太后的心腹,所以才敢谋划着下这样的狠手。 司徒宁脸色白了白,他们素来放荡惯了,三人之间虽然有矛盾,但是对外还总算是一致的,这回也没有想到秋叶白新官上任,竟然来了个潜伏刺探这一手。 他身后家族势力不丰,能走到如今自然有他的机敏一面,如今见着秋叶白竟然敢这么说话,想来必定是早已经挖了坑让他们跳下去。 司徒宁狠狠地盯着秋叶白,细长眼中闪过厉色,却总归底气不足:“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秋叶白含笑,淡淡道:“很简单,归顺或者让交出你的命和前途,今日之事,想必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一头华服少年正是易容成了镇北将军府小公子的宝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宁,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傲慢轻浮的样子。 宝宝那目光看得司徒宁心中发冷,他暗咐没有想到今日来的这秋叶白,背景根本不是那人说的那么简单,竟然还扯上了镇北将军府。 他一咬牙,正打算跪下,却听得身后一声冷笑响起:“司徒,你就这么屈服了,还真是让老子小看了!” 司徒宁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原本喝醉了的蒋飞舟,不知何时抱着剑出现在他的身后。 秋叶白看着全无醉态,一脸清明的将飞舟,也只是略挑了下眉,淡淡地道:“既然蒋大人在这里了,那本千座想来也没有必要再重复一些废话了。” 蒋飞舟眼底闪过阴冷戾光,盯着她阴沉地道:“秋叶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本役长见着你那殷勤的样子,还有那张小白脸,就知道今儿有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想和你一起做戏着看看你是个货色,不想原来你到是好歹毒的心思,本役长和司徒不同,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拿捏我的短处!”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也轻笑了下:“呵,都说望风部是草包,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至于本千座凭什么拿捏你的短处?” 话音刚落,她忽然足尖一点,宛如飞虹一般弹射出去,一掌悄无声息地直按向蒋飞舟的面门。 蒋飞舟没有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他亦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弹出鞘,瞬间一招长虹贯日就直接劈向飞身而来的秋叶白。 剑气清越,月光下寒光四射,凌厉无比,倒是让秋叶白微讶,这蒋飞舟的武艺竟然不弱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惜…… “噌!”剑光过处,本该血光四射,如今却陡然不见了秋叶白的人影。 蒋飞舟大愕,他瞬间心中大寒,高手对阵,一出手便是生死瞬间定之事! 果不其然,背后一股热气贴了过来,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秋叶白到底什么时候避开他的剑锋,一股子炽烈巨大的内劲瞬间从他内附爆发出来,他甚至低低地惨叫一声,瞬间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掉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司徒宁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挽袖的秋叶白,他下意识地冲到蒋飞舟的身边蹲下,颤抖着去探了他的鼻息,随后浑身一僵,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之中武艺最强的蒋飞舟竟然在她手下走不过两招,而更不敢相信的是…… “你居然杀了蒋飞舟,你可知他是太后的……。” “他是太后的人,所以本千座才要杀了他,何况以蒋飞舟的心机背景,本千座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他会归顺于本千座。”秋叶白淡淡地打断了司徒宁,随后朝那一头环胸而立的宝宝点点头。 宝宝大眼睛里闪过幽光,走到蒋飞舟和司徒宁身边蹲下,朝着司徒宁露出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趁着司徒宁警惕后退的那一刻,忽然探手就抽出了司徒宁的佩剑朝蒋飞舟的尸体狠狠一剑刺了下去,血光四溅,随后便迅速地退开。 司徒宁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少年的动作。 秋叶白则慢慢地走到了司徒宁身边,含笑道:“现在司徒役长可想好了,如今被你谋财害命的人不光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还有不肯借钱给你的蒋役长了,只怕这回就算是督公大人出面也保不住你了。” 司徒宁脸色瞬间一片惨白,余光瞥见自己衣襟上沾染上了蒋飞舟的血,浑身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她这么做的含义了,之前做了那一场戏,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这一场豪赌,而蒋飞舟是他们之中武艺最强悍的,如今瞬间暴毙,被人一剑穿心,必定让人怀疑上熟人作案,才让蒋飞舟毫无防备。 此人年纪轻轻,不但武艺高深莫测,心机更是深沉,杀伐果决,如此这般竟是动作几乎是滴水不漏! 便是不说自己是否还有退路,惊惧惶惑之外,他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胆色与谋略心思! 司徒宁闭了闭眼,随后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坚毅之色,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行了大礼,恭敬地道:“司徒宁愿为千座效犬马之劳,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地笑了,脸上寒意退去,只剩下温然一片:“司徒役长,请起!” 留下了宝宝和焰部的人去处理黑巷里的善后事宜,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 嗯,那一头旺财和发达也该在周宇那里收网了,今日最后的一条鱼。 也不知两人到底有没有忍不住暴打周宇一顿,想到周宇那张脸被揍得五颜六色的模样,她的心情就很好。 秋叶白慢悠悠地折身返回摘星楼,一路顺带调息自己丹田不断翻腾的内息,顺带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她有点无奈地擦了下唇角,暗叹,自己虽凭白得百里初的帮助打通了生死玄关,所以内力精进了一甲子,才在两招之内击杀了武功不弱的蒋飞舟,但是这一甲子的内力哪里是凭空好得的,武学与世间万物生息原理一般,都需要循序渐进。 她原本内力修为原本连任督二脉都没有打通,如今瞬间打通了生死玄关,身体很难短时间内适应,总要慢慢调理才好。 好在一切都有所值。 等着调理好奔腾内息之后,她方才进了摘星楼,向楼上而去。 果然二楼自己包下的两间包房都亮起了灯,这便表示事成,旺财先回自己的包房给她报信,发达则看牢了周宇。 她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包房,果不其然正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背对她站在窗边,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荡出优雅的弧度,黑色如顶级缎布一般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今日顺利事成,所以心情极好,如今看着窗边一轮明月光落在那一身白色鹤卫服和描金黑纱冠上,让她竟然品味出了一种异样优雅高贵的味道。 秋叶白含笑着上前,一拍他的肩头:“旺财,想不到你穿上这身狗皮倒有点翩然贵公子的人模狗样,想来……。” 想来的下半句话却硬生生在对方侧过脸的那一刻给她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她错愕地瞬间瞪大了眸子:“是你!” 冰凉的月光落在那人黑雀翎一般的睫毛上,那人的睫羽黑得带上了暗蓝的华丽光泽。 线条精致曳丽斜飞的墨眼里,宛如无机质生物的黑瞳占了眼睛的三分之二,一望如无边无边际的虚无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偏生此刻他忽然眼尾微微一挑,竟然露出一丝诡凉惊悚的笑意来,冰凉的指尖堪称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小白,看到本宫这么惊喜么,不想你对本宫竟然这般情深意长。” 他这么一斜眸子,盯着人的时候瞬间就让人生出一股子被某种诡异的不属于人间当有的兽类盯住的感觉, 你大爷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惊喜啊,明明是只有惊吓好么! 秋叶白被他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语凝咽,脑子一发晕,硬生生掰出一个笑脸。 “初殿下,今天天气真好,你吃了么?” 话音刚落,对方那双漂亮的兽瞳闪过暗沉妖光,她就知道她犯蠢了。 ------题外话------ 谢谢这几天妞儿们给的打赏~~~ 女候丸子妞儿300花,密语妞儿99花,sunsimiao5妞儿39花~?花落离殇妞儿1钻,abc的关系妞儿2花,1钻, 花落离殇妞儿2花,簪墨痕妞儿12花,静如处子233妞儿8花,打赏188,泠子寒妞儿25花,fchris妞儿3花 小兔子乖乖201001妞儿5花,qquser7089615妞儿3花,13758160246妞儿1钻,beauty琴妞儿3花,foxfish妞儿3花,liuyanran妞儿1花,韦联盼妞儿3花,西凉妞儿1钻,xinyu528528妞儿5花,louieaya妞儿2钻,zxy425536544妞2钻5花,ss1136妞儿3花,八戒抛绣球打赏188 第四十四章 兽性 1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白,是在关心本宫,嗯?”百里初微垂了那双诡异的妖瞳,朝着秋叶白靠了过去,修长冰凉的指尖也从她的脸颊慢慢滑到她丰润的唇上,慢慢地揉搓。 秋叶白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随便对着自己动手动脚的人,即使她不是一个女孩儿,也不喜欢,她会让随意轻薄她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周宇。 但是另外一种情形例外,比如现在,面前的男人所有的语言与姿态都仿佛极温柔,但这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的强迫性的温柔,只因对手比你强悍太多。 她是个耐心的人,面对比自己强悍的对手,在还没能力可以扳倒击杀对方的时候,只要对方不太过分,她并不想和他翻脸,尤其是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她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撇开脸,淡淡一笑:“虽然殿下并不缺关心之人,作为朋友,关心一下您,并不出奇。” “朋友?”百里初微微挑了下精致斜飞的眉,仿佛觉得这个词颇有意思,只是跟着秋叶白退却的的步子,慢慢靠近她。 秋叶白看着那人步伐不紧不慢,甚至不在乎她和他之间拉开颇大的距离,却在每走一步,都仿佛很巧合一般将她逼到了墙角。 那种感觉,就像掠食者在围捕着自己的猎物。 她眉目里生出一丝寒色,却并没有试图硬闯,只是站定了脚步,也没有退却,直到那人紧紧地贴了上来,却偏生还隔着那一条手指缝都不到的距离。 “本宫从来没有朋友。” 百里初站在秋叶白面前,过近的距离让他低头便能看见她秀挺的鼻梁和微垂的睫羽毛,自己的呼吸则抚过她白皙的皮肤。 “人总是需要朋友的,在下愿意做殿下的朋友。”秋叶白目光停在他胸前的一朵精致流云盘扣之上,淡淡地道。 这么近的距离,愈发地显得对方身躯的修长高大,充满了逼人的压迫感,也不知道为何世人竟然能错认百里初为女子,只是因为他的容貌比女子还要颠倒众生,或者是因为他骨骼线条比寻常男子更流畅精致? 但是秋叶白是习武之人,她知道这种精致流畅,并不只是好看,而是他的骨骼非常合适练武,就是师傅说的那种千万人之间也未必有一副的好架子,因了这样的身体,他不用内力击出的力道甚至都比寻常人要大上至少三分。 真是——让人嫉妒!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 看着她微微紧绷的眼角,百里初唇角弯起幽凉的弧度,索性上前一步,一手抬起撑在了墙壁上,另外一只手再次抚上秋叶白的唇角,等于将秋叶白牢牢地圈在了他和墙壁之间的空间里,这一次是一点缝隙都不曾留下。 “本宫如何能相信,月夜底下,像只花豹一样漂亮狡猾又残酷的小白,会想要和本宫做朋友,而不是在窥伺着什么时候咬断本宫的脖子,嗯?” 他身上的凉气和那种诡魅的香气一点点地侵入她每一寸肌肤,耳边的敏感,和抵在唇上暧昧摩挲的手指,让她忍不住微微战栗。 面对猛兽,绝对不能回身就逃,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甚至不可露出一丝畏惧,否则面前的妖兽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男人如今对待她的这些动作,她能感觉到没有一丝情欲,更像是一种强大兽类见到有趣小动物的挑逗和试探。 秋叶白并不是笨蛋,相反,她很聪明,索性让自己彻底漠视自己唇边的冰凉手指,只是从容一笑:“若是无半分自保能力的人,怎么配做殿下的朋友。” 压制着自己的男人没有接她的话,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嗅了起来:“小白,你很香。” 秋叶白被他在耳边敏感处的折腾,闻得浑身一阵酥麻,暗自腹诽。 这种‘这块肉闻着味道不错’的口吻,真他娘的让人毛骨悚然! “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清了清嗓音。 百里初略停了点动作,却没有回答她,反而忽然问道:“你如何知道蒋飞舟是太后老佛爷的人,而非周宇?” 秋叶白知道他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她原本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便淡淡道:“原本倒也是不知道的,只是猜测他们三人中必定有人是太后的人,周宇虽然明面上与杜家有亲,但是他为人轻浮放浪,见了美色便走不动路,而司徒宁则是好赌却没有什么银钱。” 这两个人一个不符合能为太后办事的性情,一个若是真为太后办事,又怎么会需要问人借钱,色和赌都是致命缺陷,唯独蒋飞舟,看似蛮横粗鲁,整日游走市井之间,鸡毛蒜皮地扣小钱,但是殊不知市井茶楼妓院才是各种三教九流消息的来源地,他也没有太多的恶癖。 “最主要的是,我知道蒋飞舟酒量极佳,蒋飞舟喝了两坛子就醉成那副样子实在说不过去。”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低低地笑起来:“呵呵,本宫的小白,果然是只敏锐又狡猾的小豹子。” 他微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喑哑,和着潮湿冰凉的呼吸一点点地喷在她脸颊和耳朵上,那种黏腻而潮湿的触感,让她实在忍无可忍地直接偏开了头:“多谢殿下夸奖……。” 只是她偏头的一霎,却忘了他的手指还抵在她的唇边,偏偏还开口说了话,竟一下子将他冰凉修长的手指给含进了嘴里。 她忍不住呆了一下,只觉得含入了一块冰凉芬芳的冰块,而且味道不差。 怎么会有人的皮肤都是香的? 但是她没有发现压制着自己百里初诡美幽深的眸子因为她无心的动作瞬间眯了起来,眸光也深邃下去。 面前被他压制住的青年看起来有点迷茫,似乎不知道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 原本带着危险狡诈气息的小豹子瞬间变得呆愣起来。 百里初有着严重的洁癖,不要说触碰到他人的唾液,便是触碰到他的人,能留下手或者命的都是屈指可数。 但是自从面前善于伪装成温和猫儿的小豹子,在蛊蛇入体,血肉都成为自己身上寒毒最好解药之后,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触碰这只狡猾的小豹子会让自己恶心到要见血才能平静。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尤其是面前小豹子张口含住了他的手指的时候,包裹着自己手指的唇非常的炽热,口腔柔嫩的触感滑腻而湿热,让他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血液里仿佛出现了奇特的温暖波潮,甚至酥麻。 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冷血动物遇见温暖自然要缠上去的。 百里初眸底里冒出一点黑色的火焰,高贵的出身和大权在握的地位,注定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忍耐自己欲望的人。 他把手指往秋叶白嘴里深深滴探了进去,在她娇嫩温软的口腔里抚摸着,甚至毫不客气地一把按住了秋叶白的肩头,将她试图阻挡自己的柔荑一把折到了她的身后。 “百里……。” 他疯了么! 秋叶白涨红了脸,被他这么戳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更不要说说话了,就在她忍不住一口咬断他的手指的时候。 百里初却忽然把那根修长手指抽了出来,专注地看着下指尖亮晶晶的液体,随后在秋叶白愤怒的眼神里,慢慢地放进在了他精致的薄唇上,姿态优雅地品尝了下,对着她露出了个温柔到诡冷的笑。 “味道不错。” 秋叶白原本盯着他愤怒的目光,变成了错愕和惊悚还有大窘。 这个不要脸的变态! ------题外话------ ==嘿嘿,初殿下发现了小白新的吃法了。 我发现一些爱挑刺找碴的人都是看盗版的人,真是很烦,不喜欢就不要看,见一条我删除一条 顺带感觉小白君为殿下准备的黄瓜的缔造者:三朵花儿妞10钻,密语妞儿10钻,fchris妞儿1花,1375816024X妞儿1钻,小白洛嘉嘉妞儿打赏188,其叶菁菁妞儿3钻。 第四十五章 兽性2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的动作一下子就让秋叶白下意识地一把捂住了自己唇,面红耳赤地想起了在地道的时候,百里初夺去了她此生的第一个初吻! 那种陌生的充满侵略感的亲密,不过是因为她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到面前的妖兽瞬间失去理智,想要确定她的血是不是他的解药。 如今他这般做态,又是什么意思! 百里初盯着面前的年青人,他看起来和寻常男子一样高,骨骼却比寻常男子纤细,这个人善于隐藏,长了一张对男人而言算是颇为漂亮的脸,尤其是那一对堪称明媚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似总含温润笑意,其实底下的光芒比谁都清冷,甚至在某些时候近乎残酷。 虚伪。 这是一个极度虚伪的人,与他此生所见的那些为了谋求权势富贵或者更大野心的人,并无任何不同。 月光下,他出手杀人和胁迫敌人的时候,展现出一点都不像他外表展现出来的温润如玉的快准狠,胆大心细,却还是让他侧目。 百里初眸光盯着秋叶白仍旧湿润的粉唇,暗了暗,忽然伸手捏住了秋叶白的下巴,不让她偏开头,拇指按在秋叶白的唇上,一边专心描绘着她丰润柔软的唇儿,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小白,本宫忽然想起一事。” 秋叶白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也没有再次试图躲开他轻薄蹂躏自己嘴唇的手指。 江湖漂泊多年,成事者,必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何况她没打算因为反抗引起对方更深的兴趣,索性以静制动。 “收拾周宇,小白用的是本宫的人,借的是控鹤监的名头,是不是该给本宫一点利息?”百里初低头看着她,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精致的弧度。 她讥诮地学他弯起唇角:“殿下这是和我在商量?” 百里初道:“当然不是,本宫只是不想一会子让小白受伤。”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明白地宣示了他根本不在乎秋叶白的反抗。 那种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口气让秋叶白恨得牙痒痒的,她垂下眸子道:“我听说,殿下并没有龙阳之癖。” 虽然一开始他的逼迫是一种不带情欲的挑逗,但是此刻,她已经嗅闻到了些别的不太妙的味道。 百里初挑眉:“你知道的不少。” 秋叶白淡淡地道:“您送到我身边的人虽然不是殿下近侍,但是要从其间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并不难,我只是随口猜测了一下。” 这么说,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百里初睨着自己怀里纤细的青年,无机质生物一样的眼瞳幽光一闪,忽然轻笑起来:“小白,那你也该知道本宫更厌恶女子。” 这便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威胁了。 看着笼着自己的阴影越来越大,秋叶白只是一直垂着眸子,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她这般乖顺的模样,让百里初很满意,低头俯身轻轻含住秋叶白的唇,柔软温润的触感,带着一点子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索求更多。 滑腻、湿热,让他浅尝之后,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她唇间。 她嘴唇的味道,比自己手指所感受到的更好,那种奇异的温热让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冰冷冻结的血液慢慢地融化,如海潮般慢慢地澎湃起来的声音。 那日地道之中,对方唇中的血腥味激得他只顾想要确定自己的推测,却没发现原来这滋味如此奇异。 秋叶白浑身的肌肉瞬间都紧崩了起来,感受着那人就像一只兽在啃食舔吮着自己的嘴唇,把她咬得几乎疼了。 鼻息之间全都是他身上那些冰冷却又愈发浓郁的诡魅香气,逼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随着那糜丽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她忍不住浑身发热背脊酥麻。 感觉怀里的人儿似乎忍不住软了脚,往地上滑去,百里初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上那股子香气的厉害,虽然依旧贪婪地咬着对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便伸手去环住了怀里人儿的腰肢,只是入手的纤细之感,让他一愣。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他忽然浑身一僵,随后就看见怀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眸子,明眸里哪里有半分迷离,只一片冰冷清明,甚至毫不掩饰里面的杀意。 秋叶白退出了他的怀里,用袖子厌恶地擦了擦唇角,随后从容道:“殿下,你说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你好呢?” 两个选择都是死。 百里初神色却无所变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弯起幽凉的弧:“不想小白手段了得,竟然忍耐到如今才动手。” 她讥诮地抬眼看着他:“那是因为殿下的技巧太差,让人实在忍无可忍。” 到底混迹江湖多年,她若是一点儿自保的下作手段都没有,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百里初脸色一僵,随后眯起的妖瞳里蒙上一层黑雾,愈发的阴森恐怖。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可怕的眼神一般,忽然仿佛若有所觉地挑眉道:“莫非殿下竟然真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依照百里初的洁癖,倒不是没有可能。 百里初对上她清冷明锐的目光,诡魅的瞳子里黑雾弥散,冷冷地道:“小白,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本宫?” 百里初的淡定自然让秋叶白瞬间想起了那潜入自己身体的蛊蛇蛇头,她心中一惊,莫非那双头蛇竟是苗疆传说中罕见的同命蛊! 想着自己竟然与这个变态同命,她心中大恼,脸上却不显,只是眼中的寒光大盛。 原本想着夜黑风高,她忍耐一时的轻薄,便可以除掉心头大患,不想竟然暂时杀了不他了! 既然没法子按照原本计划的除掉百里初,那么…… 她轻笑了一下,忽然凑上前,对着百里初阴沉地笑道:“殿下何必恼羞成怒,您守身如玉二十多载,难得对人动了心思,作为您的朋友,自然要满足您这点子愿望的,只是您实在是技巧太过生涩,床弟之间一定更蠢笨不堪,还是让我来教您好了。” 百里初一愣,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忽然转了性子一般,但是她说出来话,句句都充满了羞辱的意味,其间更有一点意思让他瞬间眼底闪过阴冷的光。 “秋叶白,你想做什么!” 看着百里初的模样,她心底只觉得痛快无比,学他之前的样子轻佻地捏上他精致的下巴:“不想做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雌伏他人身下,却不代表不喜欢驾驭美人,殿下这般美貌,想必被操起来定有一番动人气韵,我一定会让殿下很愉快的。” 说着,她先是出手极快地点了百里初的哑穴,随后一把扯着百里初的领子,就将他粗暴地往一边的花枝木雕花罗汉床上拖。 ------题外话------ 话说,这是小白要用上钻石黄瓜的节奏么? 愚人节快乐! 多谢小白钻石瓜的缔造者;hysoka40钻,朱卯卯30钻,ō無情風ζ筝15钻,madmei妞儿10钻,lifengfei441妞10钻,jams5钻,百里青300钻~louieaya妞5钻,萧兰漓1钻,fionashieh妞1钻,月之冬1钻,西凉妞钻1,lm妞钻1,1520712927X妞1钻,1375816024X妞1钻 dongqiang妞10花,重口味娟娟10花,18077941307花5,簪墨痕妞花4,qquser7089615妞儿3花,糖糖jams妞1花,不负卿花1,fchris妞花1, Searchfairy打赏188 第四十六章 兽性 3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先是出手极快地点了百里初的哑穴,随后一把扯着百里初的领子就将他粗暴地往一边的花枝木雕花罗汉床上拖。 秋叶白虽是女儿身,按理是拖不动百里初的,但偏生她身怀武艺,用了内力便是抱起百里初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她原本就打算让百里初吃点苦头,自然是用拖的。 由于百里初的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被她这么生拖硬跩,身体又动弹不得,自然是跌撞之间不时地碰撞到不少东西,那种肢体碰上硬物的闷响,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而此刻在满心憋闷怒火的秋叶白心里,却很是爽快。 不过这种爽快在她用了三分内力将百里初扔上罗汉床后,看见他那张冷静淡漠的容颜后,瞬间化成了浇火的油。 “呵,我倒是忘了那日地道里殿下膀子脱臼了,都面不改色地接回去,今儿这点小伤小碰想必殿下一定不会同叶白计较才是。”她心中怒火虽盛,脸上却不显半分,只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将他的身体摆正、去了披风、脱鞋、褪袜。 目光从百里初的雪足上略过,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面前这个大变态居然生得连脚都比女子还要精致好看。 百里初并无所动,神色淡然,只一双幽深诡魅的眸子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却异样的专注,专注到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明明被弄得手无缚鸡之力,躺在床上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却还能用将人看得想要跪下来发抖的感觉真是让人一点都不爽。 她冷笑,硬是顶着对方那双可怖的眼睛,凑了上去,指尖抚过他的领口,一颗盘扣一颗盘扣地解:“殿下这般看人的眼神,真是让人心痒难捱呢,只是你这眼睛太难看了,让人看着真想挖出来啊。” 不过很明显,她威胁的话语,并不如她手上的动作来得触动百里初,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百里初虽然面容上没有一丝动容,但是身上那股子寒气越来越重。 直到他那一袭鹤卫白衣的盘扣都被解开,一片雪白得耀眼的肌肤瞬间展露在月光下,肌理起伏优雅至极,宛如苍原之上雪山绵延雄浑却线条精致。 看得见惯了自家绿竹楼美人的秋叶白都忍不住微微抽气,越发不明白世人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顶着头上那一股越来越逼人的黑暗气息,她只略一迟疑,手就毫不犹豫地覆子在他肌理分明的小腹上,微微一按,瞬间感觉到对方身体紧绷起来。 “殿下这副身子果然比外头小倌们要美妙许多,想来用起来一定销魂噬骨。”她轻佻的动作一点点地滑上他的胸前,也不去看他,只慢慢地感受自己手下如雪肌理的振颤,那是被羞辱的愤怒,混合了雄性的气息,让人手颤。 她垂下眸子来,冷笑,她既然开了绿竹楼,还敢接了官家出来的官奴,让绿竹楼成为京城头牌,手上自然有在江湖上各色青楼妓院寻来的调教之法。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上了他,但折辱起人来,她的分寸自然掌握得再没有更好的了。 “放松,放松,太紧张了,一会子殿下会很疼的。”秋叶白抬眼嘲谑地想看百里初愤怒羞辱的样子,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撞日入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中,像人世间最深的深渊。 随后百里初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幽诡异笑意,他那眼下的一点朱砂,便似一点艳血,滚动着,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幽暗与远离人间的冰冷全部都退却,只剩下满目深红的欲望,潮湿而糜烂的欲望气息,深红糜紫夺人心魂,。 让秋叶白只觉得心脏瞬间传来麻痹的感觉,背脊一阵酥麻,忍不住喘息起来。 但也不过片刻之间,她瞬间闭上眼,一咬舌尖,血腥渐出,忽然伸手一拂,将百里初的披风覆在他的眼睛上,迷障骤破。 她一翻手把百里初硬生生地给翻了个个儿,让他背朝自己,随后她翻身而上,单膝跪在他腰上,一把将他身上的袍子褪到了背后,俯下身子讥诮地笑道:“殿下这双眼睛如此厉害,身上的香味更是迷人,我在地道里早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只是总要给您个发挥的余地才好让您知道您的心意总不是时时可以如愿的。” 她就是要他尝尝一招用老,被人识破之后的难堪。 百里初并不说话,只是紧绷的肩头显示出他怒火正炽。 秋叶白指尖一点就解了他的哑穴,百里初低低地咳了几声,声音竟是幽幽凉凉,不见一丝火气,却让人心发凉:“小白,你好本事,好胆识。” 她恼他仍是这副不为所动,仿佛一切都不可捉摸的样子,冷笑道:“殿下不要着急,一会才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定要叫你醉生欲死,只是殿下切莫叫得太大声,一会子让一白大人或者旺财他们听见,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闯进来看见您这妩媚的样子可怎么好。” 这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敢叫救兵,老娘就让让你底下人闯进来好好看看那神秘莫测,高贵无比,无人可得罪的‘公主殿下’雌伏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的春宫图。 百里初雪白精致的侧脸果然绷出一个冰冷僵硬的弧度来,让一直盯着他的秋叶白心中一乐,直哼哼,搞不死你丫的变态,让你装清高,让你折腾我! 她原本就是有意逼迫和羞辱他,让他便是有了嘴也不敢喊! 百里初心思深沉,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下三滥招数,眼底生出阴冷的黑雾来。 秋叶白轻笑,指尖慢条斯理地从他的肌理性感的白皙背上一路往下,轻揉慢捏,竟是一套按摩舒缓筋骨的手法,只是这套手法轻佻地用上去后得出的效果确是生生地让她手下的身躯越来越紧崩。 也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只听见底下人喘息更甚,恶狠狠地一字一顿从薄唇间挤出阴戾的话来:“秋叶白,你想死么!” 她看不见他终于不再幽冷的神色,索性只凑在他白玉般的耳朵轻佻地咬道:“殿下真是生了一具尤物似的躯体,您最好放松一点,要不然一会子痛起来,我顾不得怜香惜玉,你可知道这男子也分桃初夜可比女儿家的初夜还要疼呢。” 她顿了顿,懒洋洋地道:“啊,对了,我死不死,那就要看殿下打算不打算去死了,殿下是忘了么!” 这般将之前憋闷的气全部都撒回百里初的身上,她只觉得满心畅快,手下更是不留情,直接去扯百里初的裤带。 ------题外话------ 多谢送钻花的妹子,对了小白和殿下应该最迟下周也会V的,大家帮我跩着月票吧! 1385013854X妞50钻,其叶菁菁妞7钻,louieaya妞3钻,1501362399X3钻,billeila妞3钻,1596590563X妞10花2钻,1375816024X妞3花,西凉。1钻, 别光妞3花,fchris1花, 簪墨痕妞儿4花,廖廖的小情绪妞1钻,ō無情風ζ筝妞9花,0320妞5花 第四十七章 心机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仿佛瞬间感受到了秋叶白的意图,她身下原本就已经紧绷的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她略微一迟疑,眼珠子一转,没有再掀他的裤子,而是伸手直接探了下去,只按在了腰臀之间,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喘息着,他身上的体温本就比寻常人低很多,阴冷的气息仿佛有实质一般,冻得秋叶白手上都能感觉到寒意森森。 她总觉得似有点子不对,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点,若是一会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妙了,毕竟百里初的身子还牵扯着她。 秋叶白想了想还是一把将百里初给翻了过来。 他静静地躺在她身下,发冠早已散开,略显凌乱的乌发披散在脸颊的周围,乌黑柔亮的发丝愈发承托得他皮肤苍白如雪,一双线条曳丽却漆黑冰冷的诡瞳里依旧是幽色无边,只是眼角微红,若非他紧绷的眼角泄露了浓郁无边的杀气,眼角微颤的红和这番情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靡艳无边。 这一回百里初没有再用了魅术,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却莫名地看得秋叶白心虚,仿佛冒犯了什么一般。 随后她狠狠地唾弃自己,她心虚个屁! “怎么,不继续?”百里初低柔幽凉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心中一顿,忽然低头附身在百里初耳边,含笑道:“再继续,我怕殿下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杀了我,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记住了。” 随后,她一偏头就在他的肩头恶狠狠咬了一口,感受到身下那冰凉的肌肤一绷,她方才松了口,起身随手扯了一张薄毯子扔在了百里初身上。 她则起身简单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随后背着身子淡漠地道:“殿下身上的禁制会在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房门,但是还是很仔细地扣上了门。 百里初的这般情态给她弄出来的,若是真的让别人看见了,只怕波及范围就不在她谋划之内了。 她这一头刚出来,就看见那一头旺财正伸着脖子在四处探头探脑地张望,那张清秀俊气的脸蛋在看见她走出来的那一刻,瞬间变了变,但还是迅速地平静下去。 秋叶白看得好笑,径自向他走了过去 旺财见着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却又不见自家殿下出来,心中暗忧,但还是几步上前恭敬地道:“四少,一切都依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周宇如今正在屋子里等着。” 秋叶白看着他莫测地道:“嗯,旺财,你真是很忠心你的主子。” 旺财心中打鼓图,还是道:“旺财是四少的人,自然会应当完成主子的交代。” 秋叶白悠悠道:“是么,那方才本少在房里看到那位就不知是你的谁了,你可要进去看看?” 旺财一惊,看着秋叶白一脸阴笑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立刻就匆忙地往方才秋叶白的房间里冲去,只怕是殿下出事,但是才打开了一条门缝,他正巧见着地面上落了一件披风,瞬间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江门赶紧关上,随后一转身就朝秋叶白那里疾步而去。 看着旺财再次站定在自己面前,脸色铁青,她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旺财的肩膀:“放心,摄国殿下无事,我没有真的动了他,只是总要给你家殿下一点子教训,这种挫磨人的习惯可不好,就他这性子,只怕也不会愿意让人知道他着了我的道,他虽然恨不吃了我,只是终归不能轻易对我动手,受了这般搓磨,我想着他短时间之内都不会想着来再来招惹我了,了不起就是在旁的人身上泄怒。” 旺财听着她细细分析,开诚布公,脸色却越来越青,宛如霜打的茄子,嘴唇颤了颤:“四少跟我说这些是何用心?” 秋叶白揽住了他的肩头,一副愉快的样子:“是何用心,我当然是用心险恶,你家殿下的手腕和本事我也多少听说一些,想必你方才撞破他和我的秘密,未来你和发达的日子不会死,但一定会过得很生不如死,想到这一点,我就相当愉快呢。” 这般恶毒的话语,让秋叶白说出来,却仿佛什么特大喜讯一般,让人听着想笑,最终却只能想哭。 旺财面如死灰,看了秋叶白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另外一间房里,秋叶白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无礼,而是静静地含笑等着。 过了一会,门再次打开,旺财和发达竟然相继而出,两人脸色都极差,随后噗通一声齐齐地跪在了秋叶白面前。 “求四少恕罪,我等知罪。” 秋叶白低头,收敛方才的笑意温然,而是冷漠地道:“你们的主子不是我,你们对我也没有犯错。” 旺财一咬牙,恭敬地道:“我们知道不应当吃里扒外,陷四少于逼窘之境。” 秋叶白看着他们,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他们冷汗如雨,方才淡淡地道:“你们算不得吃里扒外,到底是控鹤监的人,你们的主子是摄国殿下,只是我身边容不得钉子的存在,我从不将安危信任交托在外人手上,正如今日一般。” ------题外话------ 9号入V,求下周三月票和首定~~~当日更新两万,求月票和首定哟 第四十八章 禽那个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听着秋叶白这么说,旺财和发达两人面色如土,原本都是清秀非常的脸上却已经是一片绝望,看着倒是让人不忍。 但是秋叶白何等心性,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子事情就心软,她在等。 旺财和发达沉默了一会,恭敬地给秋叶白磕了个头,声音却已经是一片平静:“我们以后怕是不能伺候四少了,多谢主子这些时日照拂。” 秋叶白这一番动作,已经是让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不说殿下,便是一白大人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和四少有所勾结,控鹤监的手段什么样子,他们再了解不过。 他们闭了闭眼,正准备一咬牙,却忽然觉得面前冷风一拂,各自下巴都被狠狠卡主,竟是合不上了。 旺财和发达错愕地瞪着眸子看着秋叶白,正是她眼疾手快地卡了他们下巴。 “呵,控鹤监的人倒是干脆利落的,只是我虽然说容不得钉子却也没有说你们一定非死不可。”秋叶白叹息了一声,她早早料到这两个是个刚烈的,就是等着他们这一刻。 “四少若是想让我们背叛主子,是决计不可能的!”旺财这时看着秋叶白的神色陡然冷了下去,发达则一言不发,但是两人神色如出一辙。 秋叶白笑了笑:“你们两个倒是忠心的,但是我也没有打算让你们两个人背叛你们的主子。” 百里初这个人高深莫测,若是他手下的亲卫随便就会被威胁而背叛,那么他身怀如此大的秘密,只怕早已死了千百次。 旺财和发达互看一眼,若是能不死又不会背叛主子,他们自然是愿意的,随后发达有点不安地看向秋叶白:“四少的意思是……。” 秋叶白温柔一笑,放轻了声音:“很简单,你们想活命,我也想好好地活着,今日的事儿我们谋划中稍微有差错,我便万劫不复,你们主子突然出现令我很困扰,所以你们不需要背叛你们主子,只是在你们主子要来看我的时候,略加提点即可,左右你们主子还用得着我,我也没那么不自量力要和摄国殿下作对。” 她这番话说得姿态极低,又颇有感叹,提出来的要求也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旺财和发达两人竟然迟疑起来。 也不知道是秋叶白那一张温善悲凉的神情和苦口婆心的模样做的太过逼真,还是心底的求生欲望占了上风,两人竟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满意地打发了旺财和发达,便转身进了另外房间去收拾周宇去了,那一头房里原本该平静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却悠悠地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拉扯了衣衫简单套了起来,随后指尖一挽便一点子幽幽的绿火焰样子的光团浮现在他手心。 那幽幽绿光分出几点荧光,慢慢地飘荡出了窗外。 约莫过了一刻钟不到,窗外一下子便利落地跳进来一个人,那人四处一望,目光正正地定在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大美人身上。 只是那几鬼火似的光团就这么飘荡在床帐里,映照得那张精致异常的脸更是白得一丝人气都没有,连着那双原本就阴幽诡美的瞳子更显出一种非人的光来。 便是一白这样看惯了的人,心中也也忍不住打了个颤,但是带着目光落在自家殿下衣衫不整之上,脸色瞬间大变,不敢置信地搓搓眼,一下子就冲到百里初的床边,单膝跪下,原本阴柔的面孔都有扭曲:“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对殿下行了不轨之事!” 百里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思了片刻,忽然似笑非笑地道:“一白,你可曾尝试过分桃断袖的滋味?” 今儿其实在秋叶白把他翻过回去,又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之时,他身上的药物禁制就已经消散了,一切都得益于他体内尸温之血,虽然极为寒凉,却能封锁或者缩短除了体内寒毒外的一切毒性的发作期。 一白瞬间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道:“没有,属下以为终归男女敦伦,才是这天地正道之事。” 他心中纷乱,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幼年追随着百里初,同生共死,自然知道百里初虽然自幼被迫妆扮成女子长大,但内里比任何男人都要杀伐果决,心机深沉,手腕了得,否则不会在陛下这般软弱、太后独大的情形下不但活了下来,还能将帝国政务批红大权牢牢握在掌心,殿下是能担大事者。 所以他还是希望自家主子在舍弃了许多之后,能有一日走上正常男婚女嫁之路。 百里初幽诡的眼中眸光幽幽,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于本宫而言,能让本宫身心愉悦者,从不拘于男女,本宫想要的,就一定能到手,若是不能到手的……。” 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上自己的肩头被秋叶白咬了一口的地方,温然一笑。 “这世间还不存在这样的人。”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浑身阴气的样子,不免打了个抖,眼光也不经意地瞄先了百里初肩头的伤,心中咯噔一下。 他忽然想起之前殿下接到云起的密报,一时兴起便换了一身衣衫过来监视秋家四少爷,难道是…… 看着殿下这般模样,定是秋叶白对着自家主子不轨! 一白梭然瞪大了眼,眼底闪过狰狞怒色,咬牙低声道:“秋叶白,你这个禽兽!” 百里初闻言,忽然伸出靡艳的舌尖舔了舔精致唇角,把玩着手指上一杯精致诡异的红宝石。 可不是禽兽么,小白不正正是一只张牙舞爪又狡猾阴险的小花豹么? 不过,他对狩猎美丽又强悍的猎物一向充满了耐心了情趣,他等着将那只小花豹逼迫到死角的时候,小花豹脸上那种恐慌和无助,还有垂死挣扎一定很诱人。 一白心中看着百里初的样子,心中却默默地恨得咬牙切齿,暗自腹诽,就算是要被压在身下,也是秋叶白,怎么可以让殿下做被压倒的那一个,有机会,他定要好好教导秋叶白作为男宠的本分! 不管如何,秋叶白觉得自个儿算是相当幸运的了。 这一头虽然废了点时间,但是终于解决了司礼监看风部的主要刺头和不稳定者,还算顺利地直接接手了看风部的大权,而不管百里初和一白怎么想的,又或者她当初对百里初的出手震慑起了作用,至少这段时日里,看着安分的旺财和发达,她就能知道百里初那个大变态暂时不会来骚扰她了。 她也算是暂时安定了一个月来接管和调和一系列看风部的势力,有着司徒宁、蒋飞舟和周宇的帮助,一切都还算顺利,众厂卫再如何都也算承认了新上任的秋千总。 当然此时的蒋飞舟已经是宝宝易容和展骨之后的冒牌货,她新上任,太后心腹就死了,这到底是招人疑窦之事。 秋叶白每日也不回秋府,正打算谋划着让乌烟瘴气的看风部像点儿样子,至少不要自己每天走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肚兜或者底裤酒杯子砸到头上,或者总有人邀请她去和某某花娘或小倌颠鸾倒凤,这一头就冒出一桩事儿来了! 还是自家府邸里出了事儿,秋叶白一接到风氏送来的信,她脸色就冷了下去。 秋善宁那个蠢货居然爬了三皇子的床! 第四十九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因为享有了闺阁女子不曾有的自由,所以硬生生地定有一线甩不掉的龌龊如尾巴一般跟着自己。 比如秋善宁! 她忍无可忍地一把甩了信签,阴沉着脸对着正在泡茶小颜子道:“去把司徒宁役长给找来!” 她得回家一趟了,虽然她想起杜珍澜,多少还是有点儿头疼,但是这件事如果处置不当,不知道后面会有多少首尾出来,就是百里初那里,他早已将她划定为他那头的人,如今自己嫡亲的妹子干出这种明显攀附上不是他那头势力的人,说不定就得疑她的用心了。 再加上一个月前那一次的事,虽然知道他和她身上同命蛊,他决计不会杀她,但只怕那变态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所以这会子,她在看风部的事儿得歇一歇了,想到这一头自己根基未稳,秋善宁就干出的这些拖她后腿的蠢事,真是让人窝火! 小颜子听了她说话,迟疑了许久,方才道:“大人,属下有件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自己头疼的时候,小颜子还没走,随后点点头:“说吧。” 小颜子在她调入看风部之后,就巴巴儿望着她将自己给调了过来,毕竟门司说着好听,也还是个看大门的,进了看风部之后却全然不同了,如今跟着秋叶白,虽然是个七品承笔太监,就负责管理一些笔墨纸砚的杂事,好歹也有了品级,所以对她还是相当巴结的,或者说忠心。 小颜子瞅了瞅秋叶白,才道:“大人,您这一个多月都在看风部没有出外头,咱们这里的人也不怎么关注外头的事儿,或者关注了也不怎么敢和您说,但是您若是准备回秋府,只怕还是有点儿准备……。”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秋家六小姐和三皇子有了首尾之事,如今已经是传遍了京城名流之间,而且说的都是六小姐自己那日在珍馐楼里自己闯了三皇子的包房,趁着三皇子的宠姬不在,三皇子又醉酒的时候……行了……行了苟且之事。” 他说完不敢抬头再看,但是也能感觉到秋叶白的身上的冷意越来越浓。 秋叶白听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怒过头,就变成忍不住就想要大笑三声,她这个妹妹还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她揉了揉眉心,实在忍不住道:“行了,你还是去让司徒宁役长过来罢!” 小颜子赶紧点头,转身着紧地出了门。 司徒宁听了她的安排之后,倒是不觉奇怪,应诺了替她看着看风部的事,甚至有点迟疑地安慰了她两句。 秋叶白知道这是个稳得住的,既然收了心归附她,多半也会老实做事,便径自换了衣服,只带了小颜子回秋家去了。 回到秋府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守门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既比从前恭敬,却眼神古怪,不光是守门的家丁,便是府邸里其他伺候的仆婢都无一不是如此,有些管事的面上态度更是阴阳怪气。 “大人,我在么瞅着您府邸里的人……。”小颜子四处张望了下,都感觉到不妥。 她视若不见,只淡淡地道:“恭敬是因为我是除了我外放的大哥以外,府邸里第一个有了官职,还是实权官职的人,位居四品,便是与我那从三品外放武勋将军的大哥相见也是可以不必行大礼了,不敢直接用那些鄙视的眼光直接给我戳冷刀子。” 小颜子听了,也默默不再出声,心中却一暖,毕竟大人是将自己当了自己人才会和他说这些内宅秘事,可见大人在自己的家里日子过得也不那么好,也才会直接地表露了心情。 这么想着,小颜子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知遇之恩的感觉来,更是在暗下决心,定不让外人欺到大人头上来。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把自己划到了内人里头来。 且说秋叶白虽然不想理会那些阴阳怪气的目光和语气,担看着也腻歪,索性正打算直接沿着花园的小路一路向风氏的房里去,却不想半途上就遇见了一个人。 “四弟,这般匆匆忙忙地是打算去五姨娘那里看六妹妹么?”那站在湖边一身丁香紫曲裾深衣的柔婉女子转过脸来,略显圆润的玉盘秀脸上露出浅浅秀气的笑容来,依旧是一身大家闺秀的书卷落落之气。 秋叶白看着她正巧拦住了小道,淡淡地道:“三姐姐,我今日还有事,若是你想一叙姐弟之情,且等我拜会过姨娘之后,再来和你一叙。” 秋善京看着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挡在她面前柔声道:“四弟是记挂着六妹那担子事儿吧,本来那日我原是想劝着她不要出去游顽的,只是你也知道六妹就是个庶女,也是被当嫡女养的,哪里是我能说得动的。” 她一听,眼底闪过幽冷的光,盯着秋善京片刻,冷冷地道:“三姐,你想说什么。” 看来那日的事儿,有她一份了。 秋善京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秋日宴,你让大夫人教导我学规矩么,你可知道那学规矩可真是不容易呢,如今我自然是觉得六妹妹才是要学规矩呢。” 秋叶白心中一凛,随后轻笑了起来:“三姐,你想怎么样?。” 说来,她还是不太明白秋善京到底想做什么。 秋善京弯弯的月儿眼眯了起来:“我可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说着,她忽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颤抖着尖叫了起来:“四弟,我……我没有想害六妹,我劝过妹妹了,可是……啊!” 说着,她身子一歪就向湖水里栽了下去。 ------题外话------ ==话说哦,我9号v呢,不是不差钱啊,是就是这么安排滴呀,么么哒,我也想多更新一点呀 第五十章 落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唇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身子前倾出优美的弧度,伸手就朝秋善京抓去。 这等闺阁争宠的手段居然拿来对付她? 哪怕是秋善京悬在水面上一线,她也能让秋善京身上一滴水都不沾。 但就在她抓住秋善京的霎那,却瞥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得逞笑芒,而与此同时,秋叶白忽然感觉到了不远处的锐利视线。 秋叶白抓住秋善京的手忽然化抓成掌,手上含了一层功力向前狠狠一推,冷笑。 “既然你喜欢做戏,这戏分就做足了才好。” 秋善京梭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那丝得意瞬间凝在她眼中。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响了起来。 秋叶白腰肢一折,借着推秋善京下水的力道轻巧地翻身而起。 她冷眼看着秋善京被她加了力道的掌力直按下了水深之处,痛苦地挣扎,而身后传来了奔跑和尖叫之声。 “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救人啊!” 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逼来,最后站定在自己身后三丈之处,那人身上的凌厉之气,凛冽森然。 “你方才在做什么!” 秋叶白慢慢转过身,负手而立,看向面前高大沉稳的男子,他面容英气,略显方正的脸庞上,鹰眼挺鼻,紧紧抿着的唇角线条如刀锋般锐利,虽然身着常服,却一身凛冽刀兵之气,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身着甲胄,也隐不住一身号令兵马杀伐四方的将气。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了,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就在做什么。” 高大男子鹰眸眼底闪过凌厉的光:“四弟,那是你姐姐!” 秋叶白笑了笑,温然道:“庶姐,大哥这时候既然回来了,也看见了,便好好想想打算如何处置我,四弟还要先去一趟五姨娘那里,有了结果劳烦大哥通知一声。” 说罢,她转身离去。 秋凤澜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他身边随伺的副卫一边指挥了人去救秋善京,一边忍不住错愕嘀咕道:“这秋家四郎,真是人不可貌相。” 军中惯以儿郎而非公子代称男子,方显得男儿大气,那副卫也是惯了直来直去,议论起主家的事儿来了。 秋凤澜冷冷看了他一眼,让那副卫缩了缩头,不敢再多说。 他却看着秋叶白渐渐消失的背影,神色莫测,他记得那秋叶白站在湖边,一身清冽淡然之气,青衫素衣,宛若翠竹君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自己妹妹下毒手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他这个竹君子一般的四弟亲手推了秋善京下水。 而更多的人却是心惊和疑惑。 毕竟秋叶白温文尔雅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哪怕都听说四少爷叼兽大会上一举夺魁,擒下猛虎,但毕竟也不曾目睹,这般看见四少出手狠辣,委实惊人。 秋叶白才懒得理会自己身后掀起的众人心中波澜,径自去了风氏的房间。 门口守门的婆子见着她过来,眼中闪过惊喜和不安,立刻迎了上去。 “四少爷,姨娘这些日子日日以泪洗面,但是六小姐……唉。” 秋叶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她进了房里,果不其然地看见风氏静静地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些女红,看着似是一件男式的外袍,只是她的眼眶红肿,仿佛在走神。 秋叶白看着风氏,这是个堪称非常美丽的女子,温柔婉约的气质不比任何大家闺秀差,而行事却自有她的爽利,当年听说父亲不顾族人反对,硬是纳了出身寻常的风氏,而且多有垂怜,只是除了在对自己的出生冷漠和多年不闻不问之外,对风氏也算是不错的。 但是她并不明白,就算自己的母亲据说出身江南小门小户,她的姿容却显示出她的教养绝非普通,明明可以嫁作好人家的主母,却非得嫁给自己那个虚有其表的父亲。 “叶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风氏忽然转头,陡然看见秋叶白站在门边,眼底立刻闪过欢喜,立刻站了起来,抹了眼泪,立刻对着外头道:“快,去把小厨房里蹲着的鸽子汤拿来。” 秋叶白迎了上去,露出温柔的笑意:“姨娘。” …… 等到秋叶白出了风氏的院子,已经是黄昏时分,她看了看天色,径自向秋善宁的杏雨阁而去。 杏雨阁修建在离秋善媛的天歌楼的附近,精致小巧,可见秋家家主秋景天有多疼爱的这个虽为庶出,却是家中最美的女儿。 往日里秋叶白来寻秋善宁,门口的丫头婆子都要挡住她好一会,非让她等着,方好显出秋善宁这个六小姐多么尊贵,多么不待见这个亲‘哥哥’。 但是这一回,那守门的大丫头青霜却在看见她的时候,赶紧地将她迎了进去。 “四少爷,六小姐等你很久了。” 秋叶白微微挑眉,她这个六妹竟然会等她?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颔首进了房。 秋善宁正坐在花桌边等着她,见她一进房,便抬起眼,傲慢地道:“坐。” 秋叶白看着她那神情,竟似皇妃在召见人一般,简直有点气笑了:“妹妹真是越来越有派头了。” 秋善宁冷漠地道:“我说过我日后必定飞黄腾达,绝不会任由人摆布。” 看着她眼底闪过的骄傲,秋叶白径自坐了,淡淡道:“你说的飞黄腾达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爬了三皇子的床,然后三皇子在言论的压力下将你娶回家里么?” 秋善宁纵然知道如今外头将她说得多难听,但是自从出事之后,除了大夫人那里,她还是被人第一次这么说,心中满是羞辱,她恨恨地笑:“你就是这么看自己的亲妹妹的,也是,你从来和外头的那些人一样,就是见不得我好,不过是看我不肯嫁给那个傻子,挡了你的前途,在秋山你甚至还对我动了手,没有想到吧,我如今照样能为自己寻了一条出路。”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满脸怨恨和得意交错的样子,她实在是不耐烦和智商低下的蠢女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只冷冷地道:“你却定是一条出路,而不是死路么?” 秋善宁一呆:“你胡说什!” 秋叶白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淡地道:“我朝民风是比前朝开放,但是那些恣意妄为的女子们都是什么身份,不是皇亲也是国戚,如咱们府里的大夫人,如敢蓄养面首的秦国夫人,如敢打死驸马的敏仪公主,但三皇子是什么人,他是皇后嫡子,是未来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你可见过哪个历朝历代哪个皇子妃是身家不清白的?” 这是第一次秋叶白和她说那么多,但是却让秋善宁心中寒凉,她并不是蠢人,只是她必须说服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是对的,因为…… “三皇子对我许诺过的,而且我一个庶女也没有想能成为皇子妃!”秋善宁颤抖着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冷着脸道。 “做妾,以后成为宫中妃嫔?”秋叶白漫不经心地道:“且不说妾分贵妾、良妾和贱妾,皇后娘娘是姓什么的,死在杜家女子手上的人有多少,你看大夫人还不明白,你觉得皇后娘娘会允许一个不自爱的女子成为三皇子登顶之路上的污点,还是让大夫人帮她消了这污点?” 这般冰凉残酷得话语,宛如一把尖刀一般插进秋善宁的心中,她浑身颤抖起来,一把将手里的茶壶朝着秋叶白头上砸去,尖叫:“闭嘴,你闭嘴,亏我今日听说你推了秋善京落水,以为你终于像我哥哥了,但你们一个个都骗我,都看不得我好!” 她只想狠狠砸碎面前人那张含讥带讽的脸! 秋叶白怎么可能让她砸中,看着她那模样,冷笑一声,手一翻,将那茶壶毫不客气地拍回去,茶壶“砰”地一声砸在了秋善宁的头上,一壶茶水全数倒出淋了秋善宁满头满脸。 “啊——!”秋善宁一把捂住头,有鲜血慢慢淌落。 “你也该好好地清醒清醒了,这不过是你开始为你的愚蠢流的第一滴血!”秋叶白淡漠地道,仿若没有看见秋善宁头上的血色。 第五十一章 撕破脸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秋善宁已经彻底地被惊呆了,她想尖叫,想扑过去厮打,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人敢真的动她一根汗毛,尤其是还损毁她的容颜,但是此刻却在秋叶白冰凉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将那些尖叫吞了回去,不为什么,只因为秋叶白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那是看死人才有的眼神。 冰冷而残酷。 “让门口的人关门闭嘴!”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 秋善宁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颤抖着嗓音道:“不准进来,关……关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对面前这个人的奇异的恐惧感让她甚至不敢去处理头上的伤口,任由鲜血缓慢地流淌下来。 “坐。”秋叶白的声音仿佛指令一般,让秋善宁莫名乖巧地坐下了。 “疼吗?你以后会有比这个时候更疼的时候。”秋叶白继续慢慢地品茶,对她的听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人都有对危险的直觉,而此刻,秋善宁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杀意。 真正杀过人和沾过血的人所有的浓烈而纯粹的杀意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勾心斗角的女子能够承受的。 “你能在秋家活得那么滋润,就该知我方才说的话是对的。”秋叶白看着秋善宁在自己面前一身狼狈,浑身颤抖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秋善宁咬着唇,脸色青白不定,却还是咬着银牙道:“爹爹……爹爹会护着我的!” 是啊,她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嫡出的秋善媛都不及她,所以爹爹一定不会看着她被大夫人暗地里弄死的。 秋叶白挑眉,眼底都是疏冷讥诮:“你可以试一试,一个庶女重要还是秋家重要。” 秋善宁脸色终是灰败下去,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就如秋叶白说的,她能在父亲的一众儿女之间以庶女之身得了宠,自然不是真的蠢到一无是处,这等事情,便是闺阁女儿也能看出轻重来。 她一个庶女如果悄无声息‘病死’就能皆大欢喜的事儿,爹再不舍得她,也不会违逆大夫人。 只是她一心委屈,事情出了以后,也慌了神,强自镇定,也不敢和不想去思量此事最有可能的结果。 “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我不想死!”秋善宁到底是才及笄的少女,这会子面临生死大事,终于没了主意,满头的血水看起来狼狈又惶然到了极点,近乎崩溃地大哭起来。 秋叶白不耐烦看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 倒是秋善宁终于发现了自己身边的人,她一把扯住秋叶白的衣袖,面色也不知道是狰狞还是恐惧,尖利地叫:“哥哥,你是我哥哥,我若是不好了,姨娘会伤心的,你现在已经出仕了……你一定能救我,一定可以的!”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后轻轻一甩袖子,就让秋善宁‘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秋善宁吃痛地低叫了一声,随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双锦缎乌云靴。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凉薄地道:“是,你说的没错,你出事儿了,姨娘会难过,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推了秋善京下水,让她凉快凉快的原因。” 秋善宁一惊,抬起水雾蒙蒙的眼:“你……。” “说你聪明,也不过是因为这兄弟姐妹里比你蠢的不过个把人,但是秋善京却偏是比你聪明的那种。”秋叶白勾起唇角,她毒舌起来一向狠,只是平日里装温文尔雅惯了。 “妹妹最好不要拿姨娘威胁我,秋善京戳窜你干了蠢事儿,让姨娘伤心了,所以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你是直接干出了蠢事儿,连累了姨娘,也连累我,你说我是不是直接让你彻底消失了,让姨娘哭一次以后,不用时时为你以泪洗面,嗯?”秋叶白这一回是含笑着伏下身子,单手抬了秋善宁的下巴起来,只是她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清清楚楚地让秋善宁看见她眼底的恶劣的蔑视及……杀意。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和我从一个肚子里出来,你既从没有将我当成亲人,自别指望我当你是亲人! “我……我……。”这是秋善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秋叶白,哪怕上次秋叶白对她动了手,却还是没有说任何重话,更不要说如今这副样子,让她心中控制不住的恐惧。 秋善宁那柔弱惊惧的样子,看得秋叶白心中冷笑,狗尾巴刺草装小白花,也不嫌渗得慌。 秋叶白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温和到凉薄。 “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是需要代价的,妹妹可要想好了,这一次的代价就是你流的血,而下一回的这代价就是不需要别人动手,我会亲自送你早登极乐世界。” 说罢,她松了手,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门外而去,只留下蜷缩在地,满心惶恐和惊惧的秋善宁。 在下人们疑惑的目光中,秋叶白刚走出了杏雨阁,不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小姐,血……血……是谁!” 她停住了脚步,过了好一会,听见后面传来秋善宁虚弱而勉强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撞了头。” 她眼中闪过黠光,轻笑一声,方才转身离去。 跟在身后的宁春则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四少撕破脸起来,真是可怕,也不知道那些红颜知己们看见会不会吓死。 这一头弹压了秋善宁,那一头秋凤澜召她去御风阁议事堂的命令就下来了,秋叶白让那小厮去回秋凤澜,只道自己刚回家,实在疲惫,明日再去。 秋家大少爷是秋家的骄傲,一身军功靠的不是世家庇佑,而是实打实刀口舔血出来的,在家里说话的分量和大夫人是差不多的,那小厮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有人敢违背大少爷的命令,而且违背了命令的四少爷说完话,漫不经   心地就这么走了。 小厮目瞪口呆了半天,还是转身回了命令去。 秋叶白往自己的新居所走了没两步,转身就朝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老子是四少操着钻石黄瓜威震天下的爱的分界线—— “小姐,喝点热药汤吧。”侍女给躺在床上的少女喂汤药。 少女眉目一股子书卷气,只是原本温柔讨喜的脸庞如今一片苍白,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药以后,疲倦地打发了侍女出去。 秋善京还在发烧,却不太喜欢有人在这里陪着,会吵了她的思路。 但是侍女刚刚出去,秋善宁就觉得眼前似有一道飘渺的影子,她大惊,蓦然坐起,就看见自己房间藤椅上懒洋洋地坐了一个人,那人手上还把玩着什么东西。 不是秋叶白又是谁! 秋善京眉头一颦,随后眼眶一红,娓娓道:“你……四弟,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我们是姐弟,你半夜擅闯我的闺房,今日之事未了,你莫要再犯糊涂……。” “没错,我就是来威胁你。”秋叶白冷淡的声音响起,径自打断了秋善京的话。 秋善京一楞,她素来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说话向来一拐三绕,让人落进她的陷阱,这一次原本是打算给秋叶白下个套子,安秋叶白个威胁自己的的罪名,却不想秋叶白居然这么干脆地应了,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三姐姐,不猜猜我想威胁你什么?”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身子微微前倾,刚好让秋善京看清楚了自己手上把玩的东西。 秋善京一低头,果然看见了秋叶白手上正是半块玉牌,那玉牌像是被人拦腰折断了,上面刻的数字也没了一半。 正是叼兽大会上的那参赛世家子们人手一块的号牌。 她眸光梭然微微一变,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眉目荏弱含泪地道:“四弟,我们终归是亲人,姐姐不知何处让四弟这么讨厌我。” 第五十二章 有姦情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三姐姐对想要杀你的人不讨厌么,可我却做出来,我不光讨厌那个试图对我不利的三姐,更想斩草除根,杀了三姐姐,三姐姐觉得可好?” 秋善京惊愕地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人。 那俊美隽秀的年轻人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托着腮,看起来仿佛说笑一般,像是在问她可要枝头采花一般。 是的,这般风流温柔的贵公子,也只能让人想到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但是她却忽然觉得原本因为发烧而感觉燥热的身体瞬间开始发抖,甚至冒出了冷汗。 “四弟,你……真爱说笑。”秋善京捏紧了自己的被子,勉强笑道。 “若是三姐在我这号牌子上动手脚也是做笑话儿,那我自然也要让三姐死一死,才算是做了笑话儿让三姐开心不是?”秋叶白点点头道,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腰上摸了一把匕首出来。 寒光闪闪的匕首让秋善京瞬间咬住了嘴唇,眼里闪过惊恐。 秋善京想说你不敢的,这里是秋府,但是自今日早晨,她被他一掌狠狠地推下水后,她就知道面前这个人未必真的不敢。 所有的心机,所有的九转玲珑的心思在那一把杀气凛冽的匕首下,仿佛都化作了无力。 看着秋善京青白不定的神色,秋叶白唇角弯起浅笑的弧度。 她也是女子,自然明白智计的重要,但是有很多的时候,她更明白在强大的武力和绝对的暴力面前,一切都是虚无。 “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这个疯子,我要告诉大哥去!”秋善京终于忍不住咬牙颤声道。 “若是秋凤澜真的有心为你做主,你以为我能坐在这里么,你和秋善宁都只是庶女,你都能估算着府里和宫里的人都不会让一个庶女挡了三皇子的道,又怎么会不明白你一个没有人撑腰的庶女会重要过我这么一个官任四品的庶子呢?” 秋叶白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自己越是轻描淡写,就明白看着自己的秋善京心头越是害怕。 秋善京脸色变幻莫测,明白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她纵然心思机巧,却从来都是笑里藏刀,面对这直来直往的生死威胁,她竟已不知道怎么应对。 “嗯,对了,我确实是疯子。”秋叶白忽然挑眉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刺激我这个疯子,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划花了三姐姐的脸或者划断了你的喉咙就不妙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凝重得让人只觉得冰冷异常,而秋善京只恍惚地恨自己为何今日落水之后,只发烧却没有昏迷长久! 全然的无力敢,让她终于问出了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词穷,是无奈的末路,因为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会对她动手,正如她也想要算计他的性命一般。 “很简单,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秋叶白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淡淡地道。 秋善京愣了愣,随后垂下眸子,幽幽冷道:“没有任何人,只是我看不得秋善宁好,同是庶女,她有你和五姨娘还有爹爹的疼爱,我却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任何人重视,从小就要让着他,所以才想要除掉五姨娘和她的依仗,你如不回府,便什么事都没有。” 秋叶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你这话倒是可以信五分,不过……。”她顿了顿,继续一脸遗憾地道:“没说全部实话,回答错误。” 秋善京才想要说什么,就见眼前冷风一动,随后她便被人一把狠狠地捏住了喉咙,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挣扎了起来,却觉得秋叶白按住自己的手力气大的可怕。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之时,下一刻,她就获得了呼吸的机会,她伏在锦被上大口地呼吸,如缺水的鱼。 而下一刻,她就再次听见秋叶白凉薄的声音响起:“那个人是谁?” 秋善京心中惊惶,眼底异色频闪,最终她还是摇摇头,她什么都不能说! 秋叶白笑了笑:“还是回答错误,既然三姐姐不愿意说,那以后就不要说了。”随后她指尖一弹,一枚药丸径自弹入了秋善京的嘴里。 秋善京大为惶恐,死命地挖喉咙,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挖出来,她想要尖叫,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是哑药,但是我也知道三姐姐还写得一手簪花小楷。” 她指尖轻巧地在秋善京肩头点了数下,然后扶着再不能动弹双手的秋善京躺下,然后道:“我素来怜香惜玉,三姐姐也不必担心自己性命,我会托付善宁好好地照顾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要说话了,我便什么时候来找你。” 秋善京愤怒而惊恐地瞪大了眼。 秋善宁此刻必定知道了她失节宣扬得满城都知的事儿是她的手笔,对她怨恨之极,虽然不下死手也是必定要下狠手的,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见秋善京眼底的恨意和愤怒一般,只笑笑:“三姐姐既然落水伤了嗓子,又因为惊吓而伤了身子骨,那就好好地将养吧。” 说罢,她径自转身离开,只给秋善京留下满室冰冷和绝望。 出了房门,已经月上西楼,一边站着的圆脸小厮正在打瞌睡,见着秋叶白出来,方才一个踉跄醒来,低声抱怨:“四少爷,您动作太慢了。” 秋叶白挑眉,一个响指敲在他脑门:“你这懒小七,除了吃,还记得什么!” 小七捧着脑门,略不满地斜眼:“自然是会帮四少你处理这些人。” 秋叶白看了看一边迷噔噔地坐在地上的两个婢女,朝着小七点点头:“别留下痕迹。” 小七嘀嘀咕咕地去了。 她转身出了秋善京的居处,宁春则默默地跟了上来,她冷冷地看了眼身后精致的院子:“四少,为何不斩草除根?” 江湖人最重情义,更不能容忍背叛,手足结了死怨,更是要一刀了断,或三十六洞刀伺候,断了背叛血亲的全身经脉,方显江湖人快意恩仇。 秋善京和自家主子身为血亲,前无大仇,竟然用这般狠毒手法算计主子性命,已经是犯了江湖人的大忌。 主子这一次心慈手软了。 秋叶白悠悠一笑:“她还有用,如今这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自然没法子和外头人传递消息,必定成了背后主使者的弃子,她心中大乱,断了姻缘前程,又日日担心自己性命,再加上我那六妹妹日日精心‘伺候’,不出一个月,秋善京必定崩溃,才会交代出背后的主使。” 宁春一愣,这不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她却也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折腾人的手段和心思之缜密,不再多言。 倒是后头办完事的小七赶了上来,在旁边嘀咕:“难怪天棋公子说主子是禽兽啊禽兽!” 秋叶白一挑眉:“你说什么?” 小七眼珠滴溜一转,理直气壮地道:“我说四少,人家好容易坐上绿竹楼管事,如今天书公子回来了,您把我弄回来当小厮,好歹有点表示嘛,卸磨杀驴可不是君子所为,是禽兽所为。” 秋叶白一路走出来,忽然一转身,微笑:“哦,我是君子吗?” 小七一僵,谄媚干笑:“没有小鸡鸡也可以当君子!” 他忘了,没有小鸡鸡是四少心底永远的痛啊! 秋叶白狞笑,两指一捏他脸上的肥嫩的肉,左右开弓:“四少我的表示就是,既然你有小鸡鸡不要浪费了,去绿竹楼挂牌可好!” 小七脸上被扯出扭曲狰狞的弧度:“俺错咧,四少你不要嫉妒我,你一定会长出雄伟的小鸡鸡的!” 秋叶白:“……。” 宁春:“……。” ——老子是四少是禽兽啊禽兽的分界线—— 飞檐斗拱,金瓦红墙,流光璀璨,琵琶丝竹声声绕人语,香脂美人佳肴盛,又是声色犬马不夜天。 定王府的夜宴一向是人人都争帖子的,除了一流的佳肴、一流的歌姬美人,冲着定王皇后嫡子,最有可能登上帝王的身份,也不得不让人趋之若鹜。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爱在前面享佳肴,品美人的,比如后院下人房,一片刀兵森严。 而原本该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定王殿下,此刻却坐在一处下人房里,冷冷道:“可抓到闯入的刺客了?” 那侍卫恭敬地摇摇头:“回殿下,我们已经搜了所有下人房间,都没有看到异常。” 定王危险地眯起他修长的眸子,目光如炬地慢慢地掠过院外,随后又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而正翻趴着身子扣在房顶上的秋叶白忍不住凝神,她上回在秋善京那里还是有收获的,发现了一件定王府下人常用的一种如意扣,便寻了定王夜宴的时候过来,查看一下当初那个和秋善京有联系的下人踪迹,不想定王府戒备森严若此! “殿下,摄国殿下到了,您是否要出去?”那侍卫迟疑了片刻道。 秋叶白一听那四个字,耳朵瞬间尖了起来,心中却也庆幸,百里初那大变态来了,定王总不会还在这里磨蹭了。 却不想,定王闻言,竟然收回了原本迈出的步子,颦了下修眉,冷淡道:“让摄国殿下等着就是。” 说罢竟然转身回了下人房。 秋叶白暗恼,却也只能耐着性子。 但是随后一道幽凉微喑的声音让她梭然浑身一紧。 “怎么,三弟既邀本宫到此,却不愿见本宫么?” 秋叶白屏住了呼吸,见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糜丽幽凉的红影缓缓地进了房。 大门缓缓地在他身后关上,她看见定王在看见百里初的那一刻,明显身形一僵。 百里初仿佛也察觉了,款步向定王而去,直到定定地站在定王面前,定王冷冷地看着面前美人,只是微微紧绷的肩头泄露了他紧绷的情绪。 百里初抬手搁在他肩头,倾身温然而笑:“怎么,三弟心中已经忘了当初对本宫的情意么?” 幽暗中俊美冷酷的男子,妖异的红衣美人,宛如一幅奇异而暧昧画卷。 秋叶白梭然瞪大眼,眸子闪过惊愕或者说兴味的幽光。 了不得,有奸情!有大大的奸情~!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题外话------ ==这是前几天送给花钻大黄瓜的姑娘,谢谢,全部收入情趣库房!明天入V,求首订! 99788妞600钻,离剪瞳妞50钻,1876269623X妞70钻,1324923947X妞3花,媛986妞儿2钻,qquser7089615妞2花,密语妞6花1钻,1375816024X妞1钻 花为谁醉妞1钻,酒鬼玉米妞1钻,974976568妞50花,萧兰漓妞1钻,簪墨痕妞9花,fchris妞2花,owen871011妞2钻,foxfish妞1花 西凉。妞2钻,巫奂5花5钻,烟花易冷98妞1花,—Sиvirla妞1花1钻,1375816024X1钻,凌殇墨90后妞儿10钻,柠檬水?10花,beauty琴妞3花。 第五十三章 月下妖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这辈子不是闺阁里养大,平日里又喜欢折腾点风流韵事,如今听见这般皇室私密,只觉的兴奋非凡,竟丝毫没有害怕畏惧之情,只偷偷摸摸地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然后伏在房梁上偷窥。 定王冷冷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勾魂摄魄的面容,眼底闪过幽光:“摄国殿下,前厅的大宴正盛,殿下何不前往大厅。” 百里初指尖更为放肆地掠过他的衣襟,声音淡淡:“怎么这般生疏无情,嗯?” 一身红衣,修身玉立,但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子落下,将他身形拖曳成无边而幽深的黑暗影海,硬生生地将高大定王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秋叶白暗自嘀咕,嗯,定王看起来真是幽怨而骄傲啊,怎么看都不像能压人的。 定王一把擒住百里初的手,退开了一步,冷冷道:“摄国殿下,臣弟请你来是请你看歌赏乐,不是请你来戏耍臣弟的,当年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起来,修魅斜飞的眉尾一挑:“嗯,若是本宫说如今戏耍皇弟,便让本宫深觉愉悦呢?” 定王僵住,明显压抑着愤怒,肩头微微地起伏,随后平声道:“殿下说笑了。” 秋叶白伏在房顶上,暗自嘀咕,啧啧,调戏,果然是没有下限的调戏和前戏。 百里初索性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臣弟真是的想让我开心,还是希望我在西北盐帮的事上,不要挡你的人,嗯?” 定王身形一僵,随后坐下冷声道:“摄国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盐帮之事是我与五弟之间的事,臣弟不求殿下能站在我这一边,却未曾想殿下会站在五弟那头。” 百里初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白瓷杯子,慢条斯理地道:“哦,你这是在怪我么?” 定王脸色冰冷:“臣弟不敢,只是当初殿下与臣弟的承诺可是忘了么,臣弟对殿下一片赤诚!” 秋叶白唏嘘,哦,原来是第三者插足,定王殿下真是委屈。 百里初轻笑,眉目间晕开一片凉薄艳色:“三皇弟,你是真对本宫一片赤诚,那猎场之上对秋家那位庶子动手,是因为对本宫一片赤诚所以想刺探地道里发生之事,还是单纯想泄愤,嗯?” 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秋叶白陡然精神一震,聚精会神起来。 定王看不清楚百里初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只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臣弟并没有对那位秋家四少爷动手,只是逼他下场罢了,陈侯和吴尚书那里,臣弟总得给个面上过得去的交代。” “让他们在秋家那位四少爷过路之时以箭偷袭的,不也是皇弟么,后来被苦主硬生生拖下水,你也不冤。”百里初讥诮地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从一边的玉盘里捏出金角稣放进唇里。 有百里初在的地方,必定会有精致华美的食物。 定王面色微变,虽然很早就觉得,面前这个人的那双妖异诡美的妖瞳里,仿佛一切都无可隐藏。 但是在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随后定王安静地垂下眸子,沉声道:“臣弟只是见此人与殿下同在地道里相处长久,身怀武艺,却深藏不露,担心其图谋不轨,伤到殿下所以才安排了一番测试,其他事情无一是臣弟所为。” 这是陈述的语句,并无辩解。 秋叶白伏在梁上,心中琢磨,原来如此,看来当初秋山之上的事,是几拨人下手,她纯粹是被迁怒,和这位初殿下一沾上关系,便是只有麻烦二字才能形容。 “三皇弟。”百里初忽然起身,让一边站着的定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是这样近乎示弱的动作立刻让定王一僵,但对上百里初那双黑得一丝人气都没有的眼睛,他还是别开头,显出一丝狼狈来。 百里初轻叹:“你很怕本宫么?” 定王不说话,只是强自扯了下唇角。 “不要怕,三皇弟。”百里初含笑的声音微哑温柔。 他近乎温柔地替定王拍了拍衣襟,甚至仔细地替他拉平了衣衫上的奏折,那动作自然温存,却生生地让定王和偷窥的秋叶白感觉毛骨悚然。 “本宫能答应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天极帝国的嫡皇子可有三位,生你的女人不过是父皇继后而已,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他顿了顿,轻声叹息:“一定不要让本宫失望,嗯?” 秋叶白伏在房顶上,忍不住都倒抽一口气,操,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她看不见定王的表情了,只能看见他微微垂着头,肩头微微地颤抖,但也是只是一刻,定王平静的声音响起:“是。” 无怨无愤,安静平和。 百里初仿佛很满意,又优雅地替他掸了掸肩头,转身而去:“本宫在前殿等皇弟共享乐事。” 百里初一走,空气里诡异的幽冷压迫感仿佛瞬间消散了许多,连着秋叶白了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只等着定王离开,便也可以赶紧滚蛋。 她只觉得和百里初这样的变态混在一处空气里呆久了,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难受。 定王却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足足一刻钟,秋叶白忍不住暗叹,看这位也是被百里初玩弄在掌心许久了,怕不是想不开了? 但是定王却冷冷开口了:“出来。” 秋叶白一惊,却没有动,她武艺自诩必定比定王要高,自然没有被定王发现的道理。 定王又再一次略不耐地道:“出来!” 秋叶白正是迟疑间,定王却看这门外皎洁月光,讥诮地道:“不出来也罢,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道摄国殿下为何在这里做这一场戏,只是你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不该看的,又没死,便是他有意所为,你既已经被他看在眼中,便——好自为之罢。” 那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定王说完,便也向门外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嗤了一声:“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大门再次关上,只余下一室内的幽暗寂静。 过了一刻钟,才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如叶子一般飘落在地上。 秋叶白落在地上,却已经全然没了方才看热闹的心思,眉目微冷。 既然方才不若自己能耐的定王都能忽然发现了自己行藏,那么必定是方才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的时候,泄露了行迹,那么百里初呢? 百里初必定是知道她在这里的,定王说他是做戏,但是她并不蠢,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并不是做戏,而是自己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 皇家斗争,从来都是血腥黑暗,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她压根就不想被牵扯进去,百里初却放任她听见了那么多不该听见的,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光。 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出了定王府,再图后议。 她从后窗跳出去,又悄无声息避开人迹如猫儿一般绕过数个抄手游廊,混入今日饮酒作乐的宾客里,随后安安稳稳,不慌不忙地坐在最不起眼之处,看这定王坐在远远的上首,面无表情地独自喝闷酒,她摇摇头,暗嘲,这位定王莫不是真和百里初有一段什么暧昧往事? 她径自用起了美味佳肴,顺带欣赏了一番定王府里养了的美人歌姬舞娘,方才施施然地随着醉醺醺的宾客们一路出了定王府。 所谓贼不走空,她今日虽然不是贼,却也总要对的起自己今夜辛苦。 秋叶白看着自己提的油纸包,轻笑,连吃带打包,回去刚好可以喂小七,唔,还有宁春。 夜深人静,已经是宵禁时分,月光极好,她腰上挂着司礼监的牌子,巡城司人马见了牌子也不多盘问。 她便慢悠悠地走在安静的上京街头,已经是六月时分,白日天气炎热,但晚间有凉风来袭,幽幽凉凉,夜晚宁静,没了混杂的人气儿和灰尘,安静悠然。 空气里夜来香的芬芳随风习习而来,让她忽然想起回京前那些自由自在的时日,虽然也有江湖纷争,但藏剑阁是历代江湖兵许多知名黑白两道人物金盆洗手之后封存兵器之处,更有一番不同的神圣地位。 那时候,哪怕是跟着师傅游历江湖,风餐露宿,却反而不如回了京城之后的糟心事多。 她总爱与友人小聚后,提一盏青灯夜行,看风月无边,夜风拂面,也可闻见那野生夜来香的味道。 “早知今日,倒是不若秋儿说的,就不回这京城。”秋叶白轻笑着望月而叹,她其实是个惫懒的人,前生如此,今世也是,虽然心思玲珑,却也不喜欢陷入纠葛纷争。 “小白不回京城,本宫岂非遗憾?”幽幽凉凉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微幽含笑却极悦耳。 只是这悦耳声音却硬生生地让秋叶白原本微醺瞬间清醒过来,她停住脚步,冷眼向远处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小巧木制拱桥上栏杆上静静歪着一个红衣乌发的绝色美人。 他慵懒地靠着桥柱,怀里抱着把精致的琵琶,素来不束发,只简单用红绳束了及膝的流云青丝于脑后,耳边垂着散落的发丝随着夜风轻晃,一股子慵懒的意味,艳衣美人月下香。 不过却是食人香。 她发现地道里的百里初还会发怒,会生气,会讥讽,会冷眼横眉,但是出来以后,她看见他,便是讥诮话语说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温柔笑意,只是和她自己天生的那种温文尔雅的笑意不同,他的笑容衬着他那双精致却如兽一般无机质般毫无感情的眼睛,尤为……让人觉得诡异。 通常微笑,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面具的一种,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介意让人看出他唇角的笑容虚浮浅薄,就像水中的昙花,比月色更虚幻,也更飘渺。 “清月逐明月,有美抱琴歌,原是敢问桥上是哪里来的仙精魅娘或者是骨女花妖?”秋叶白见着自己也躲不过,索性懒懒地讥笑道,也不怕激怒那人。 原本想着自己恶整了他那一回,若是寻常人,只怕不是恨得她咬牙切齿,就是羞愧得咬牙切齿,总之都是不会再那么快的想要见到她,今日在定王府的那一遭,他没有当场将她抓出来,还以为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却不想,眼前这个是个变态,变态和正常人相比当然不能用常理判断。 百里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怀里的琴,看着秋叶白微笑:“小白,你忘了每月之约,嗯?” 秋叶白一愣,随后扯扯唇角,是了,这是个吸血鬼,倒也不枉他一张华丽的皮相,担得起这华丽贵气的鬼名。 她袖子一抖,便出来一把细细的匕首,但是百里初却漫不经心地出声拦住了她的动作:“小白,今儿你吃了酒,血的味道便不够醇了,再酿上两日罢。” 秋叶白手上的匕首一收,轻嗤,酿两日? 酿大姨妈给你! “既然殿下无事,那我便要先回府了。”秋叶白淡淡地道,她不想和他纠缠,这妖物就代表了两个字——麻烦。 百里初却没阻止,只懒懒拨着他怀里的琵琶:“小白,今夜我那三弟可有趣?” 秋叶白只当没听见,听多、事多、错多、麻烦多,她径自面无表情地大步就要从他身边过,只差喝一声好狗不挡道!老子对你家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兴趣,滚! 秋叶白对于危险的直觉是相当准的,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是在经过百里初身边的时候,却听见他悠悠道:“小白,你猜猜三弟有没有认出那伏在他房里的人是你?” 秋叶白停住脚步,挑眉看地:“殿下想说什么?”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小白,你是本宫的,自不必忧心你身外事,只管好好地自顾前程就是。” 秋叶白一楞,她看着百里初精致若孔雀翎的睫羽,上面有一丝浅浅月华反射出来的流光,愈发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殿下今日在定王房里说那些话,是让我明白秋山之事的玄机?” 百里初指尖轻拨出一段幽幽懒散的琴音,叹笑:“本宫只是不想让我的小白像无头苍蝇一般,多么可怜。” 这般似怜似叹的矫情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偏尾音幽幽,让人觉得那把在耳边呢喃,带了丝勾魂的味道,。 让秋叶白硬生生地打了寒颤,哂道:“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若是能离我远点,我自然不会那么可怜。” 她不再迟疑,径自越过他离开。 这一回,百里初没有再拦住她,等着秋叶白走出一箭之地,她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琵琶声远远地飘荡开来,合着那悦耳却幽凉的歌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方思……。” 那歌声低幽微沙,却悦耳异常,伴着一点子琵琶声,在月下异样的惑人,远远看去,黑木桥上,月下红衣美人抱琴而歌,宽袖垂地,却看不清面目,亦幻亦真,似人非人,诡美神秘。 桥下,有鲤鱼轻跃起,幽暗静谧的水面溅开破碎的水花,银光溅上莲叶田田。 夜半无人,时光仿若都停止。 秋叶白静静地看去,她忽然明白蒲松龄的那些夜话传奇里,为何狐妖花鬼为何这般摄人心魂,让人丧失理智。 人对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未知的美丽事物,总有无法控制的探索与侵犯之心,却不知或许下一刻被诱惑,拖入无边黑暗里吞噬得尸骨无存的也许是自己。 所以她对于事不关己的好奇心一向有限。 不过…… 她摸摸鼻子,暗自思附,虽然被百里初唱成了招魂曲,但《南有乔木》乃春秋战国男子向女求爱之曲,若非她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都要怀疑这厮在暗喻了什么。 那么今日这厮是喝多了,抽风? 或者间歇性神经搭错风骚线症候群? 没有答案的事儿,她亦懒得去猜,转身踏着月和歌款步而去,衣袂飞扬。 时间过了许久,天边月影倾斜,月下和歌美人,忽然停了琵琶声,懒懒地道:“一白。” 一道白衣黑披风的修长人影悄无声地站定在他身后,恭敬道:“殿下。” 百里初半阖着眼眸,也不知是弹累了,还是倦了,声音凉薄慵懒:“月下弹琴,鸣歌求美,能让美人痴痴,投怀送抱,嗯?” 一白精致的绣云纹衣摆打了个抖,也不知是夜半风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头埋得低了点,声音更恭敬了:“回殿下,您歌声美妙,琴声卓绝,但架不住对牛弹琴,说不定那秋家四少是个不通音律的!” “实话?”百里初蹭地一下轻拨了下琴弦,弹出一个冰冷尖锐的琴音。 一白迟疑,头埋得更低,声音恭敬到了极点,委婉道:“殿下的琴歌,相当合适一件事。” “嗯?” “招魂。” “……何为招魂?” “南无观世音菩萨,通天三清圣人照路,天灵灵地灵灵,恶鬼走避,四方狗娃子,狗娃子的魂,莫要走丢咯,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 “……。” “甚好。” 月夜琴声第二日,正是热闹非凡的夏祭,三日夜不宵禁,一应外地商贩都入夏祭贩售货物,接连三日夜半收摊,小贩们都看见了某个容貌俊美却哭丧着……阴沉着脸的可怜男子抱着一把琵琶在城里游荡,身后牵了一条小土狗,一路幽幽地唱招魂曲,呼唤着——。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哟嗬嗬嗬……。” “欧儿——汪汪——!”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哎嗬嗬嗬……。” “欧儿—— 汪汪——!” “哟——嗬嗬嗬。” 他每每一唱,身后小土狗就欢快地跟着嚎两句。 让人看不明白,男人到底是为娃儿招魂还是为狗儿招魂,成为上京小贩们热烈探讨的之焦点问题。 而男人遇人皆立刻以袖掩面,肩膀抖抖,也不知是否哭泣或者——羞耻,唱着唱着,最后一声像是被强X的公鸡捏住了嗓音,发出的颤抖幽怨的声音。 总之是教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直叫收摊的小贩叹息,唉,早年丧子或者丧狗,可怜! ——老子是一白大人给狗娃招魂的华丽丽分界线—— 且说那日秋叶白踏月归府,径自洗澡,安然入睡,自然是不知道后面几日有倒霉的人在唱招魂歌。 她是个明白人,既然百里初让她明白了春日宴的情形,也明说了让她自顾前程,她便无需顾及三皇子之事太多,百里初这种人,虽然心思深沉莫测,行为诡异,但是却自有一份身为高位掌权者和皇族的骄傲,是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之上做鬼的。 虽然她也知道他给她照拂,必定有其目的,绝非善心大发,但是至少现在无需理会旁物,毕竟那日之事牵扯太多,她也无意涉足皇族内斗。 她现在要处理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些麻烦事。 …… 秋家御风阁议事堂 “啧,四弟弟好大架子,连着大哥两日去请你,都请不到你的的尊驾,来了也是这般姗姗来迟!”秋凤雏坐在议事堂右侧捧着茶杯,看着秋叶白一身青竹直綴绣衣款步而入,衬得面若冠玉,眼底不禁闪过嫉恨。 秋叶白不动声色地扫了堂上一眼,堂上的人不多,自家便宜爹领了外放的差事已经出去两年,堂上主位自然是一身沉稳之气的秋凤澜,左右首分别坐着秋善媛和秋凤雏。 六弟秋凤天据说早几日便去了杜家探望生病了的杜家老太君,并不在府邸里。 看着这架势倒是有点三堂会审。 秋善媛虽然未曾及荓,但是身为嫡女,加上天极帝国民风开放,确实也有资格坐在堂上,她神色淡淡,并无喜恶,小小年纪倒是和秋凤澜一样,身上气息沉稳。 反而是秋凤雏坐不住了,‘砰’地扔了茶盏,冷眼笑道:“哟,四弟出仕了的人就是不同,是不愿意搭理我们这种闲人了,可莫要忘了,你到底是个四品,是京官不说,也不过是司礼监里头不得势的,堂上还有大哥。” 四品,在其他行省府县也算是不低了,知府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吏,但是京城里头天子脚下一品大员都不少,朱雀大街上扔出只鞋,说不定砸了都是个二品,何况四品? 反而是外放武将,三品将官已经可以统帅一军,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虽然不是封疆大吏,却和京官不能同日而语。 对于不尊军令的无礼者,在军营里都是先打上一顿军棍再说话。 秋凤雏心中冷笑,他多日来在大哥面前挑拨,想来秋叶白这家伙姗姗来迟,一定会被大哥收拾。 秋叶白不理会秋凤澜的挑拨,径自抱拳朝着秋凤澜行了个周全之礼:“大哥,抱歉!” 她并没有解释任何事情,但秋凤澜原本冷硬的面容却稍微缓了缓,他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只道:“四弟,坐。” 秋凤雏有点错愕自家大哥竟然没有问罪秋叶白迟来,心中不明白,眼底光芒很是不忿,却也明白自家大哥说一不二,不敢再多言,只恨恨地看着秋叶白坦然坐下。 他不明白,但秋叶白心中却是个明白的,外放武官,习惯了边关风霜凛冽,直往直来,更不喜欢京城官场勾心斗角,更喜欢有话直说,所以自己态度虽然看着鲁直却也坦率,秋凤澜反而不会为难。 秋凤澜看着秋叶白,单刀直入:“四弟,你已经休息了两日,今日为何迟到?” 她看着秋凤澜望着自己的目光冰沉,也径自道:“回大哥,我并非有意拖延,昨日半夜才从府外而归,也无人告知我今日大哥在堂上要见我,今日晨起,才有仆人珊珊来迟告知。” “哼,借口!”秋凤澜尚未开口,秋凤雏已经忍不住讥诮道:“前两日就听说大哥让你来议事堂,你推脱身体不适,怎么,身体不适半夜却出去偷鸡摸狗?” 秋凤澜微微颦眉,却没有出声,只是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淡淡道:“我归家为的是六妹妹之事,半夜出去,自然也是为了解决六妹之事。” 秋凤雏闻言,顿时忍不住鄙夷地笑了起来:“呵呵,是了,秋善宁的破事如今不但阖府皆知,就是整个上京是谁人不知你那六妹毫无廉耻之心,拖累我们秋家声名,妹妹是个不知廉耻之辈,做哥哥的半夜偷鸡摸狗,也是一路货色,才能教养出那种东西来!” 他早就恨秋叶白恨得咬牙切齿的,不但让人对他做了那种事,还将他的私房银子搜刮一空,更是让他气得吐血,他虽然忌惮秋叶白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但是这回是秋善宁做了丑事,他非得好好地在秋叶白身上找回场子,好好羞辱他一顿,方才解恨! 秋叶白眉目微寒,看着秋凤雏,忽然道:“二哥,你姓什么?” 秋凤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自然而然地道:“姓秋。” 秋叶白眼底闪过讥诮:“原来二哥也姓秋,我以为你忘了。” 秋凤雏瞬间哑然,他方才只顾讥讽嘲弄秋叶白,却把自己给兜了进去。 完全忘了自己也姓秋,也是秋善宁的哥哥。 秋叶白冷冷道:“既然哥哥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来,善宁做了错事,自然是要处罚,忙着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就能解决困境,那二哥自管继续!” 秋凤雏瞬间脸色涨红,却一下子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忍了片刻才要说话,却被秋凤澜沉声打断:“够了,四弟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 秋叶白微微垂下眸子,挡住眼底闪过的幽光,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大哥,传闻中这位十四岁就被送到边关服役的大哥,一向是个沉稳耿直的性子,处事不偏不倚,顾全大局,对家中弟妹不管嫡庶,都算是一视同仁,只是毕竟常年在外,也多不亲近到哪里去。 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的。 难为秋家这个大泥潭里能长出这么一朵根正苗红的苗子,嗯 秋凤雏不甘心地闭嘴,却也狠狠地盯着秋叶白。 秋善媛缓缓开口:“那么妹妹敢问四哥,如今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了?” 她声音柔和圆润,还带着小女孩子的稚嫩尾音,但是却反而不像秋凤雏那般明晃晃的找碴,反倒是不偏不倚。 秋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毕竟涉及闺阁内讳,晚些时候我会和大夫人详谈,大夫人想来定有定夺。” 秋善媛点点头,没有多话,想来是赞同了。 秋凤澜沉吟了一会,也点头,淡淡道:“兹事体大,一切交由大夫人和父亲最终定夺。” 算是将秋善宁的事情揭过了,他一个男子原本就不喜欢和不善于处理这些闺阁之事。 随后,他话锋一转,神色锐利地看向秋叶白:“今日召四弟来,主要也不是为了六妹妹,而是为了三妹妹被推落水之事,如今三妹妹躺在床上,不得起身,还伤了喉咙,我想听四弟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凌厉:“秋家是世家大族,历代受皇恩庇佑,诗礼传家,不管什么身份,都断容不得那些心胸恶毒,残害手足之人,若有这种人,本将必定上呈奏折,联合御史请陛下夺去其官位,严加惩处,以正家风和朝纲。” 此话掷地有声,严厉异常。 而且,非常明显是冲着秋叶白而去的,就差指名道姓了。 秋凤雏幸灾乐祸地瞅着秋叶白,他家大哥的性子耿直,说得出就做得到,何况谁不知道秋叶白的位子是太后所赐,虽然有实权,但也并非什么要职,否则就不会空了好一段时日没有人坐上去了。 大哥若是参了秋叶白一本,虽然看着似自堕颜面,但是这种大义灭亲,刚正不阿的举动正巧是入了御史们的眼,想来传出去,也会让朝臣们都高看一眼。 但秋叶白就要倒霉了! 那日秋叶白推了秋善京下水可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他就不信秋叶白还能抵赖! 一个卑贱鄙薄的庶子,凭什么他这个嫡子都还没有出仕,他个庶子就能压了自己那么多头,若是被褫夺了官位,看秋叶白还敢嚣张,自己迟早捏死他! 不过这会子秋凤雏自顾自想得开心,却不记得,当初秋叶白拿捏他的时候,可根本还不是什么四品司礼监的千总。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点。 这些弯弯绕绕秋凤雏尚且能想得明白,秋叶白又怎么会不明白,她淡淡地看了眼秋凤澜,嗯,自己的这位大哥,成算颇深,倒也不是面子上看起来这么刚正方直。 不过也是,到底是朝堂疆场上混的,真没有点成算,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何况后头还有杜珍澜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后娘,还能混出了个名堂,自然不容小觐。 “嗯。”秋叶白迟迟疑疑疑,却没有正面回答,似在斟酌,又仿佛试图推脱的样子,让堂上的几个人都看在眼底,只觉的秋叶白是心虚了。 秋善媛虽然一直没有说话,眼底却是凉了两分,淡淡地垂下眸子。 反而是秋凤雏却一反常态地叹息了一声:“不过说不定大伙站得远了,没有人看清楚是不是四弟动的手,说不定是秋善京……呃……三妹不小心自己摔下去,或者是想要陷害四弟也未可知。” 秋凤雏此话一出,堂上顿时投来三道奇异的目光。 那三道目光看得他微微一窒,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字字句句地逼迫嘲弄秋叶白,如今却似为对方开脱,自然看起来极为诡谲。 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虽然我与四弟不睦,但是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希望冤枉了谁。” 这话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但是秋善媛和秋凤澜也没有多言,只是收回了目光。 秋叶白却有些好笑,秋凤雏这些话虽然误打误撞猜对了大部分事实,但是…… 她清了清嗓音,悠然道:“回大哥,推三姐下水的人,确实是我。” 此言顿时让堂上几人都微微愕然,这一回目光倒是都集中在了秋叶白身上。 秋凤雏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得意和幸灾乐祸来,那副样子让秋凤澜看在眼底,忍不住暗摇头,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沉不住气,也难成大器。 秋凤澜看向秋叶白,目光冰冷:“既然四弟已经承认,就是知道后果了?除了我会禀明大夫人此事,并且上请罪奏折,还需受家法惩处。” 秋家家法严厉,女主子若是犯了家法则为为关祠堂和提铃,男子就是打板子和藤条鞭笞,那打板子还不是寻常的扳子,是一种几层软木硬木叠加的板子,打下去,不会伤筋动骨,却会痛不欲生! 而打人最疼的不是寻常鞭子,却是这种藤条,用浸了特制药水泡,柔韧非常,加上行刑时候略注意手法,便定要让人皮肤不破皮下之肉全烂。 这种宅门之内阴私之物,堪媲美江湖门派之中惩罚叛徒之刑具,曾经让秋叶白颇觉得庙堂不远江湖近,有人之处便有江湖! 秋叶白看着秋凤雏眼底越来越得意兴奋的光,心中嗤了一声,懒得理他,看向秋凤澜温声道:“大哥秉公办事,我自然佩服,只是此事还有内情。” 秋凤澜看着秋叶白,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哦,什么内情?” 秋凤雏也赶紧道:“四弟,有内便快说。” 他恨不得让秋叶白这个害了自己的人狠狠地尝一尝这家法,才帮着秋叶白说话,只因他越是帮着秋叶白说话,秋叶白若是顺了他的话否认,一会就会被罚得越狠!、 他家这位大哥,最是恨人砌词狡辩,不肯认错!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仿佛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是应了三姐的要求,才推了她下水的。” 此言一出,堂上几个人全部呆了呆。 秋凤澜几乎是气笑了,唇角抽搐了一下:“哦,是么,竟然如此,那三妹妹为何要你推她下水?” 秋凤雏则是立刻想要大骂秋叶白胡说八道,却在秋凤澜冰冷的目光下再次硬生生地闭嘴。 秋叶白再次叹息:“因为三姐不想马上嫁给尚书公子,毕竟现在咱们家是风口浪尖之上,她只怕出嫁也会安心,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便想要落水修养,我平日里与三姐姐交好,她左思右想就趁着我归家的日子,等着求我帮忙。” 此言一出,满堂静默。 这等回答完全出人意料,看似疑点很多,却又几乎是完全说得通! 就是秋凤雏都傻眼了,想说秋叶白胡说,却见秋叶白一副镇定非凡的样子,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秋善媛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但是,我听说三姐姐落水之前却跟着四哥说什么不关她的事,不是她害了六姐姐的,这又怎么回事。” 秋凤澜也想了起来,眸光锐利地看向秋叶白,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心虚,却秋叶白一脸迟疑无奈,却独独没有心虚。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原本是不想帮这种忙的,她便猜测我怀疑她和六妹妹那担子事儿有关,但善宁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自然与她无关,所以当然要帮她这个忙,毕竟也是善宁欠了她的。” 有些人说谎也能说得理直气壮,黑白颠倒,让人哑口无言,比如秋叶白。 她一向认为砌词狡辩也是一项艺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一流讼棍的,需得脸皮厚比城墙,胆大心细,才思敏捷。 这一番措辞下来,惟一可能会翻盘的就是——惟一知道真相的秋善京,可是谁都知道秋善京现在…… 秋凤澜阴晴不定地看着秋叶白,沉声道:“四弟,你记住今日说的话,若是等四妹好起来,她和你的口供却不一致,家法便要加罚三倍,你永不得入仕途!” 秋叶白原本跟他们来这一场三堂会审戏,并非真的怕了什么家法和仕途前程被毁,能远离是非还是她真心所求,而依照她的武艺,如今也只有她揍人的份,哪里会怕什么家法。 只是现如今风氏本来就为秋善宁伤神,她不想风氏更头疼,又被百里初盯上,暂时走不脱而已。 她干脆地应了,一点不心虚地道:“诺,若是三姐姐恢复了身子,所言与我有二,不要说三倍,十倍认罚,为了避嫌,从今日起,我不靠近三姐姐住处一步!” 看着秋叶白那般镇定从容的样子,连秋凤澜心中都已经信了她三分。 既然审到这里,一切就等秋善京醒来再做计较了。 好在原本秋凤澜坚持事事都必须谨慎,没有摆开大阵仗,所以这回收场也相当快,便是各自散,再回去管教下人那张嘴就是了。 秋叶白从容地出了议事堂,就见外头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仆人都作了鸟兽散,装作打扫御风堂外莲花池的样子。 宁春已经站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轻声道:“小七已经去了三小姐那里,保管三小姐会乖巧听话的。” 秋叶白满意地点点头:“嗯,看来昨夜糯米红枣鸡腿和红烧狮子头没白喂了他。” 她是承诺了秋凤澜不会去找秋善京,却没有答应她的人不会去找秋善京,何况秋善京能不能恢复,也要看她的意愿。 两人慢慢地沿着花园一路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着男子冷笑:“秋叶白。” 秋叶白转过头,看着冲过来的秋凤澜,勾了勾唇角:“四弟,有何指教?” 秋凤雏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很得意么,我才不信你那些狡辩,大哥已经派了他的人严加看管秋善京,她恢复以后,我等着看你倒大霉!” 秋叶白等着秋叶白放完了狠话,叹息一声:“二哥,你看我们站在这湖边,可是微风徐来,水波不兴,阳光明媚?” 秋凤雏一愣,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跟不上秋叶白跳跃性的思路,便哦了一声,随后怒道:“那又怎么样,你别岔开……。” 秋叶白再次打断了他,淡淡地道:“不怎么样,只是这种时候正是作奸犯科,有冤报冤,光明正大黑手的好时机。” 说罢,她忽然飞起一脚,毫不客气踹在秋凤雏的肚子上。 一道人影就这么尖叫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水里。 秋凤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秋叶白居然就这么再次大剌剌地把他踹下了湖,竟然敢再次犯案! 他呛了好几口水,四肢死命地划动,终于浮上了水面,气得浑身发抖,恨恨地盯着秋叶白:“你怎么敢,怎么敢——!”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掸了掸衣襟,轻蔑地道:“二哥,我这是为你好,为人要清醒,别做些自不量力的事,来来来,快去向大哥哭诉我把你踹下了湖,嗯?”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领着宁春一路悠悠地沿着芳草萋萋的湖边离去。 听着身后秋凤雏爆发出近乎哭泣一样凄厉的叫声,宁春面无表情,唔,自家主子逼疯人的本事又见涨了。 秋叶白则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回了上京的日子辛劳又无趣,她真的需要点精神支柱,自娱自乐。 嗯,秋凤澜作为乐子这一点上,功德无量。 ——老子是功德无量的秋家二少的分界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等美景,佳肴美酒,身着薄衫的艳丽美人,一向是秋叶白最喜欢的。 不过前提是那美人娇羞,而不是个试图把你吞噬入腹的半老徐娘。 “叶白,怎地不坐过来些,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么?” 杜珍澜轻笑着,捧着酒壶朝着秋叶白靠了过去。 杜珍澜的居处有一处天台,雕栏玉砌,风景极佳,今日她就摆了小宴在这里宣秋叶白上门 秋叶白键她今日不如平日里喜欢盘那些华丽的牡丹髻、堕马髻,翻荷髻,而是盘了时下少女们时兴的双刀髻,只戴着一套芙蓉水晶头面,剩下的乌发垂落在身后,倒是显得比平日看起来还要年轻许多。 身上却是一件高腰石榴裙,将自己一双丰盈托得高高的,呼之欲出,肩头也只批了一件海棠轻纱薄裳,将掩非掩盖,诱人无比。 秋叶白叹了一声,如果她脸上不擦那么厚的粉,也不要擦那么浓郁的香露直让她想打喷嚏,自己倒是还能愿意欣赏一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秋叶白取过一只酒杯,让杜珍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顺带不动声色地与她隔开一些距离,淡淡一笑:“多谢母亲。” “母亲”二字一下子就让杜珍澜眼角微抽,随后掩着唇嗔道:“你又不是我生的,就不要拘礼的叫这个了,叫我珍澜就好。” 那娇笑声,硬是让秋叶白手微微颤了颤,随后又从容地笑道:“礼不可废,既然如此,还是叫公主罢。” 杜珍澜伸出涂了艳丽蔻丹的手指轻戳了下秋叶白的肩头,仿若无奈:“也罢,你若喜欢,便这么叫着罢。” 秋叶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起身看向远处的风景,温声道:“公主,我想只道你打算拿善宁怎么办?” 杜珍澜原本想着秋叶白难得回来,她有心酿他几日,也好让他心焦求自己,却不想她自己反而成了被酿着的那个,就跟看着一块肉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却没法子取来享用。 这会子好容易等着他来了,她还想着和他温存片刻,也玩点闺阁欲拒还迎的小戏,却不想秋叶白竟然如此单刀直入,顿时让她觉得颇为扫兴。 只是她并不知道,秋叶白就是存心让她扫兴而已。 杜珍澜慵懒地靠在软枕上,懒懒地把玩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片垂柳:“这般良辰美景,叶白,你一定要提起你那扫兴的妹妹么?” 她顿了顿,复又道:“你如此看重她,她可未必将你当成哥哥呢。” 杜珍澜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警告和讥讽让秋叶白眸光微寒,随后望着远方淡淡道:“不管她是不是当我哥哥,但她是我嫡亲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修挑的背影,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若是平日里有人这么顶撞她,她早就让对方好好地吃苦头了,就算是绿竹楼的天书公子那般人物,对她不说毕恭毕敬,也是温柔和意的。 但是,面前这人这般说话,却让她莫名地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知道你是个重情的,要不我也不会今日摆了宴,邀你过来。”杜珍澜站了起来,往秋叶白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随后半依偎在栏杆上,悠然道:“我想听听你的打算。” 秋叶白看着她那挤在栏杆上,就快要被挤出来的雪胸蹭着自己的手臂,抬手轻咳了一声,换了一个合适看夕阳的方向踱步而去,一边走一边沉吟:“树欲静而风不止,移树比挡风容易,我看着善宁面容很有道缘,听说大名鼎鼎的青云观北天师太云游到了我们上京,据师太说她此次就是来消灾解厄,度化有缘人为徒,随她去云游四方,师太夜观星象,那有缘人就在我们府邸之中。” 杜珍澜听着秋叶白说得一套一套的,不禁也错愕,感情这事儿他已经步步筹谋好了,就在这里等她发话了。 不过……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沉吟了片刻,随后挑眉道:“叶白,你可知道善宁行事让宫中震怒,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对我下了什么懿旨么?” 秋叶白见她声音虽然陡然冰冷下去,但是眉眼之间的媚色却仍在,便从容摇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是我能见到的,如何能知道她们的懿旨。” 杜珍澜见面前之人还算识趣,便讥诮地道:“秋善宁心怀不轨,行止不端,冒犯皇族,宫中的懿旨是让她‘暴毙’!” 她声音是上位者惯见了人命生死的冰冷淡漠。 秋叶白垂下眸子,心中暗咐,果然不出她自己所料。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只以为对方心中生出畏惧来,便含笑地取了一杯酒,慢慢地品:“叶白,我虽然是太后侄女,却也是秋府主母,总要为阖府考虑,你说我为何要为一个小小庶女,承担了 得罪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嗯?”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那么公主要如何才能保住善宁?” 杜珍澜含笑不言,只拿着酒杯起了身莲步轻移,向秋叶白靠了过去。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躲开,任由杜珍澜靠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她面容含娇,素手执酒送到了自己唇间:“先喝了这杯。” 秋叶白眸光幽幽,扶住她的腰肢,就着她送来的酒喝完了那一杯酒。 杜珍澜对秋叶白识趣很满意,懒懒地靠了过去,媚态娇妍:“叶白,你可喜欢我?”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 杜珍澜等不到回答,眼底寒意微闪,随后却又娇笑一声,轻蔑而傲慢:“没关系,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一个个都是这样子,等你们尝了本公主味,便如附骨之蛆一般了。” 她顿了顿,歪着头,指尖扯着秋叶白的衣襟把玩,吐气如兰:“嗯,你若是对我好些,乖乖地做了本宫的裙下之臣,任我予取予求,我就向太后和皇后那里保了秋善宁如何?” 杜珍澜原本自称变成了‘你我’以示亲昵,如今说多了,便又继续露出了她高高在上的倨傲态度来,不自觉用了‘本宫’。 秋叶白垂眸看着几乎整个人都趴到自己身上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好。” 杜珍澜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生出一种莫名其妙地失落感来。 所有的男人,在权势之下,都会跪下! 不,不管是男或者是女都是如此! 她眼底的温软少了几分,变作了几分讥诮和傲慢:“抱我进房。”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温软却带着一丝尖利颤抖的声音响起:“母亲!” 杜珍澜一听那把声音,先是一僵,随后只觉是自己的幻觉,但等着她缓缓转过头看见那站在楼梯处美丽少女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后,顿时呆滞。 “媛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大姑姑……秦大姑姑……!” 她慌乱地松开了攀附在秋叶白肩头的手,胡乱地拉紧自己的衣衫,因为慌张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她明明让秦大姑姑打发了所有的仆人去外头,不让人随意靠近,媛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撞见了自己和秋叶白的事情! 秋善媛看着杜珍澜的模样,随后捂住了唇,眼底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颤抖着身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愤怒还是怨恨:“母亲……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他们说你私下风流,和青楼小倌有私,和京城风流子弟有私,我只当着不过是些流言,只当着什么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她伸出手狠狠指着秋叶白,又悲又怒:“他是我的哥哥啊,是你的庶子,你疯了么,一旦此事传出去,你让我如何自处,你让五哥如何自处,让我们阖府上下如何自处!” 如果撞见此事的是秋凤澜或者秋凤雏,甚至秋善京这些人,她都有办法立刻镇定下来,处理事情,但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杜珍澜从小就疼爱这个女儿,舍不得她落一滴泪水,见她眼眶红红,泪如雨下,心中早已没了主意,慌乱起来,徒劳地想要解释什么:“媛儿,你听我说,不是我……我……是他……。” “是我。”秋叶白忽然淡淡地道:“与大夫人无关,是我勾引大夫人的。” 杜珍澜原本就下意识地想把这个勾引的名头推到秋叶白的头上,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开口就认了,让她经不住也是一愣,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 “你……。” 秋善媛冷眼看着秋叶白,鄙夷地怒道:“闭嘴,无耻之徒,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机敏明睿之人,竟然做出这种勾引嫡母之事来,你给我滚出去!” 秋叶白也不辩驳,只沉默着掠过秋善媛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肩头,向外款步而去。 只是谁也不曾留意,她唇角微微弯起一起幽凉淡漠的笑意。 等着出了杜珍澜的院子,她方才轻吐一口气,看向一如既往地等着院子外面的宁春,轻笑道:“若是再慢一步,只怕你家四少就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宁春挑眉,不为所动地道:“主子何必说得如此可怜,就算是奴婢没有引了七小姐过去,您也有大把能耐脱身。” 秋叶白但笑不语。 宁春却有些不解:“只是杜珍澜此事未成,又怎么会愿意听主子吩咐,保下秋善宁?” 秋叶白边行边悠然道:“杜珍澜不过是想要我臣服她裙下,如今我已经做足了臣服之态,她也没有什么好忧心的,如今怎么安抚秋善媛才是她需要头疼的问题,至于太后和皇后那头……。” 她看着夕阳,冷笑一声:“这等丑事秘闻,太后和皇后怎么可能留下懿旨?也不过是口头交待罢了,口头之事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杜珍澜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快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罢了。 宁春沉默了半晌,还是道:“虽然主子谋算得当,但奴婢认为秋善宁不值得主子你出卖色相。” 秋叶白顿了顿,有点无奈地一笑:“宁春,直来直往的脾气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出卖色相? 好罢,她是出卖色相了。 秋叶白想了想,淡淡地道:“秋善宁不值得,但是姨娘必定不愿意看她不得善了。” 而这一次,打发了秋善宁跟着北天师太彻底离开,也算是彻底断了这么一个挂在秋府的累赘,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没有了秋善宁,风氏的牵挂就少了一大半。 毕竟风氏这么多年,当这个娘亲还算是当得称职的,也是幼年时候惟一能让她感觉到母亲温暖的人。 果然杜珍澜这段时日没有再让人宣秋叶白过去,但是却也没有再提起要处置秋善宁的事,也没有阻止北天师太进府。 默认了秋叶白的处置。 风氏能求得秋善宁保住一命,已经是千恩万谢,这留了命在,虽然以后不再是世家贵女,但离开上京,隐姓埋名,便又是一番天地,做个寻常女儿,结一门寻常婚事就是极好的。 只觉她得对不住秋叶白,每逢见到秋叶白就颇为伤感,小女儿不懂事,但是大女儿却是个好的。 但是秋善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虽然不用死了,却要出家为道。 她芳华正艾,怎么肯将青春抛做了青灯拂尘? 哪怕是风氏说了那只是掩人耳目,会安排她到陪嫁的庄子上去,给个寻常人家小姐的身份,她都不甘心。 世家贵女与寻常百姓女子,一个是明珠,一个是鱼眼,没有了锦衣玉食,她怎么能受的了! 秋叶白着实闹了一场,直将风氏都要气得晕厥,秋叶白一直任由她在风氏面前闹,直到风氏说了不认这个女儿的狠话,秋叶白方才去了她的杏雨阁,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我说了,帮你收拾烂一次烂摊子,你便要付出一次代价,若是你真的不肯跟着师太离开,那么我自回了大夫人,让她给你寻一块好墓地,让你日日能看见三皇子府邸的繁华可好?” 秋善宁方才绝望地安静了下来,但是这种愤怒和绝望压抑在心底,却宣泄不出来,于是只能将一切都归咎到当初戳窜她去爬三皇子的床的秋善京身上,便日日趁着‘照顾’秋善京的时候,对着秋善京下狠手去搓磨,将满腔的不甘和怨恨都发泄在秋善京身上。 秋凤澜他们哪里知道两个庶女之间会有这一档子事,自然只觉得秋善宁和秋善京姐妹情深,这是秋善宁临别对秋善京的心意,秋善京有苦不能言,终于体会了一把人为刀俎,己为鱼肉的感觉。 根据小七的暗中查探,秋善京身上除了露在衣服外头的地方,竟没有一丝好肉,秋善宁的的狠毒让小七都忍不住啧啧叹息:“这个如花似玉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地下手那么狠辣,心那么毒,那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和秋叶白这个半路冒出来,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哥哥不一样,秋善京和秋善媛的关系之前可以称得上是还不错。 秋叶白知道了之后,淡漠地一笑,秋善宁被她那便宜爹养出嫡女的性子,却偏生是个庶女的命,心比天高,她心性的扭曲并非是一日两日而成,只是这一次的事件彻底激发出了她心中扭曲的一面。 秋府的事情到底算是告一段落了,秋叶白就盘算着也该回一趟司礼监衙门了,毕竟她走马上任也才一个来月,才理顺了些头绪,这一回府邸耽搁上半个月,她不放心,还是把小颜子放回了司礼监,让他负责看着外围,宝宝易容成蒋飞舟则看着内部,虽然如此,毕竟自己根基未稳,出来久了,只怕人心浮动,生出事来。 只是这念头才在她脑海里一转,那一头小颜子就已经急匆匆地上门来了。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一脸焦灼地跪下行礼,心中就有了些微妙的预感,她一把拉起了小颜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颜子哭丧着脸,又‘噗通’一声给跪下了:“大人,您得回去了,司徒役长被关在了刑堂,咱们看风部好多弟兄都被打得下不了床啊,就等着大人回去给他们做主了!” 秋叶白听得眉心一拧,随后拍了拍他肩头,让小颜子候着,她专身就去找了秋凤澜,告知了他自己必须离开。 秋凤澜听说是正事,倒也没有为难,点了头让她速回,只道若是秋善京好了,会着人去唤他。 秋凤雏自打上次被秋叶白踹下水,又激得哭了出来,只觉得丢脸无比,自然死也不会去找自家大哥告这个丢脸的状,只日日避着秋叶白这个煞星走,却不知秋叶白能对他动手,自然是早已将他的反应计较在内,料准了他不会告状。 如今秋凤雏听说煞星要滚蛋,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扎了小人,诅咒秋叶白早日变太监,这司礼监千总才算名副其实。 秋叶白匆匆离开秋府回到司礼监,刚踏进司礼监衙门就能感觉到无数似讥似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旁若无人地径自朝看风而去,直到她七拐八弯地进了看风部那偏远的院落,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厂卫们用那种怜悯又嘲笑的目光看自己。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头一片哀嚎惨叫之声。 “啊,疼死了!” “你慢点,再弄出血来,老子劈了你!” “操,你有能耐在这里和老子瞎嚷嚷,怎么没有能耐打回去!” “哎哟喂!” 秋叶白忍不住皱了眉,胯步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她的脸就忍不住绿了绿,迅速地倒退了一步。 方才她是看花了眼吧? 一定是看花了眼! 否则怎么可能看见满地——屁股?! 小颜子干咳几声,红着脸道:“那个……那个……因为受伤的人多,受了仗责的人更多,被遣来的大夫也就两三个,所以只能……只能集中在院子里脱了裤子方便大夫治疗。” 秋叶白揉了揉额头,她纵然不是闺阁女儿,还是个混不吝开小倌馆的,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满院遍是光屁股的奇妙风景,而且还是男人的光屁股,这叫她有种拔腿欲走的欲望! 但是看着小颜子焦灼的样子,她狠了狠心:“去,带路。” 小颜子迟疑,随后羞涩地绞缠着自己的衣袍角:“大人,这个……人家……。” 秋叶白本来就心气不顺,忍不住唾了小颜子满脸:“滚进去,那些是男人屁股,你害羞个屁,难道你之前不是在院子里住着的么!” 该害羞的是她好吗! 看着秋叶白的神色阴郁,小颜子心头一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咱家没有住在这里……。”看着秋叶白神色愈发阴沉,他立刻乖觉地闭了嘴,乖巧地去再次推开那扇门。 “千总大人回来了!” 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席子,这席子原本是看风部的人用来和那些小倌、花娘瞎折腾的,这会子倒是派上了用场,所有受伤的人全部都躺在了上面,人人光着个屁股对着天嚎叫。 秋叶白一咬牙,掀开衣袍,大步跨了进去,原本是想龙行虎步以壮胆,不,以壮气势,却不想步子迈大了点,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面,然后一滑!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天际。 “妈的,谁踩了老子的屁股,老子活劈了他!” “痛啊——痛啊!” 秋叶白没有想到门边也有人在晾屁股,又被那非人的尖叫吓到,身形一晃,如果不是小颜子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她两腿一跨,差点在一堆屁股上劈叉了。 但是被她踢到的那些光屁股的主子明显就倒霉了,伤上加了伤。 很明显,这种在差点在一堆软绵绵滑溜溜的屁股上劈叉的事情感觉非常不好,秋叶白明显被自己恶心到了,她踉跄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会轻功,立刻纵身轻巧一跃——然后在屁股的海洋中站定。 她的脸又绿了绿,随后就听见满院子的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来! “好俊的功夫!” “好!” “妙!” “看赏!” 看风部的纨绔们习惯性地为精彩的表演喝彩,他们一激动,顿时掀起了一阵屁股的白浪,晃得秋叶白一阵眼花缭乱,她闭上眼,这群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到了极点,她痛不欲生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闭嘴!” 只是因为心绪不宁,她的声音有些微弱,但是那一头的小颜子却是将她的脸色都看在眼里,心中有点着了慌,立刻扯着他尖细的嗓子死命地吆喝:“闭嘴,闭嘴,大人要说话!” 奈何这群纨绔们虽然因为扯动了伤口而暂时缓下了讨论秋叶白风姿的心,但是看着这位到底算是自家头儿的人回来了,顿时就觉得委屈起来了。 虽然他们还对这位千总大人处于观望期,也不那么待见这个一来就给他们这群人立规矩的千总,甚至暗自祈祷蒋役长赶紧地把这位爷也阉割了,让这位爷爷早点滚蛋。 但这是没有遇到事儿的时候,如今真的遇到事了,被外头人收拾得凄惨不堪,再见到秋叶白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只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光芒,是他们的主心骨,跟小孩子打架,一直被别的孩子和别人家大人揍得屁滚尿流,委屈到了极点的时候忽然一扭头看见自己家大人过来了,顿时就崩溃了。 委屈到了极点,自然就是嚎啕大哭并告状。 “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你不能就让外头人这么欺负我们啊!” “呜哇哇……大人,我们冤枉啊!” 此起彼伏的哭泣、尖叫和七嘴八舌的嚎啕声瞬间响彻了天际,小颜子那可怜的叫唤自然早已被淹没其间。 秋叶白脸色越来越青,直到有人嚎出了—— “呜呜呜……大人这不是打咱们的屁股,这是打你的脸啊!”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河东狮子吼:“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用了五成内力的怒吼声,带着庞大的声波瞬间压制住了乱七八糟的猪嚎狗吠,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树外老鸦惊慌地惨吗叫着飞了出去。 感觉周围一片寂静,秋叶白终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她这辈子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毫无贵公子形象的时候了! 她抬起眼,看了看周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在那一片白花花的肉色中,硬生生地丢下一句:“好好上药养伤,本大人弄明白了事情原委,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随后,她一提身形,飞身向议事堂而去/ 她用的是交代,而不是作主,毕竟如今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这么多人被集仗责,绝对不是寻常的寻衅滋事。 但是听在了这些纨绔们的心理却是不一样的,只觉得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了一般,心中一片感动,于是连哀嚎也少了。 等到秋叶白终于闪身进了看风部的议事堂之后,立刻让跟上来的小颜子把帘子放下来,她实在不想看见外头那一片春光灿烂的白肉,渗得慌。 “去把蒋役长和周役长叫来。”秋叶白沉了沉心思,吩咐小颜子。 小颜子有点迟疑,还是立刻去了。 片刻之后,她便看见帘子被小颜子掀起,蒋飞舟扶着周宇进来了,看着周宇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和他惨白的小白脸,秋叶白就明白,周宇这是也被打了。 她心中不免一惊,周宇和太后沾亲带故,如何竟然也被行刑了? 她立刻看向蒋飞舟,见他朝着自己摇摇头,她方才放下了心,看样子宝宝倒是没事。 “给周役长寻个软垫子来,仔细了伤处。”秋叶白叹了一声,淡淡地吩咐。 正所谓雪中送炭难,周宇虽然忌讳着秋叶白,但是对方的体贴还是让他在这个极为失落而难过的时候很受用的,虽然说不上感激涕零,但是还是颤声道:“多谢大人关怀。” 秋叶白摸了摸桌上的冷茶,还是给自己到了一杯,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容成蒋飞舟模样的宝宝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周宇,周宇却低下了头。 小颜子看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他想了想,便上一边伺候着周宇艰难地坐下,一边道:“这几日是夏日祭,周大人便和咱们衙司里的人一起约了去喝花酒,在河边的花船上和人起了争执,便打将了起来,后来才发现是咱们自己司礼监衙门的人,回来一查是竟然是捕风部的人,后来捕风部的人便将咱们的人全部都扭到了他们的大牢了里。” 秋叶白一愣:“捕风部的人,只是既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好生解释赔罪一番不就结了?” 小颜子看了看周宇,没说话,秋叶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宇的头更低了,她颦眉,冷冷道:“说实话!” 小颜子方才继续道:“因为周役长喝多了,没注意,拿酒罐子砸晕了看风部的秦役长,到如今秦役长还没有醒来,而且……。” 他迟疑了下,继续道:“而且捕风部的人说他们是在执行公务,咱们搅浑了他们的任务,秉笔大太监知道了此事,大怒,所以咱们所有的弟兄都被施了刑。” “那司徒役长怎么会进了刑房?”秋叶白听得太阳穴直跳,这群纨绔的惹祸能耐真真是一流! 小颜子顿时哭了起来:“司徒役长为大伙求情,生生受了烙刑法,才让大家伙能出来,他却进了刑房……呜呜呜!” 司礼监的大狱,大狱中的刑房! 那刑房从司礼监建立之初就是让人最毛骨悚然的地方,所有稀奇古怪,残酷无比的刑罚全部都是从那刑房里钻研出来的,进了刑房的人,就等于是拿自己的命试刑,就是个试验品。 如果不是有上头人交代过留人或者留命,那就是基本回不来了,什么残忍,什么古怪上什么! 秋叶白一震,她真的没有想到司徒宁竟然会能为这些纨绔们做到这个地步! 周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咬牙道:“老子去顶了司徒,横竖就是一身肉,给了他们就是!”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泪光和血丝,冷笑:“你装什么大方,如果不是你带着这群家伙横冲直撞,会有这个地步么?” 看着周宇眼中闪过痛苦和悔恨之色,秋叶白继续冷冷道:“你如今只是挨了一顿扳子,但是司徒却替你进了刑房,想必也是看在你和看风部那位杜大人的亲戚份上吧,呵,你倒是也心安理得,嗯,平日里雌伏多了,当真忘了自己是个爷们?” 周宇怒目圆睁,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只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腥红着眼,一声不吭就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 小颜子心慌意乱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他:“周大人,不可,不可啊,你还受着伤!” 周宇继续死命地挣扎着,但是看得出他身上的伤也不少,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试图往外走。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宝宝自然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直到秋叶白看着周宇的下袍隐约地渗出血迹来,方才开口:“行了,司徒替你们顶罪,为的不是让一个人再去受罪,如今他生死未明,你凑什么热闹,何况你那杜家大哥真的会看你的面子放出司徒,也就不会把他关了进去了,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秋叶白的话语不可谓不尖刻,却如一盆冷水一般当着周宇的头上浇了下去,让他瞬间僵住了试图挣脱小颜子的动作,随后一下子死死伏在门上,肩头微微地颤抖起来。 无声的哽咽和愤怒,让他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凄凉和无力。 秋叶白颦眉,吩咐小颜子:“去把周役长扶回去,不要再生事端,反而拖累司徒役长。” 周宇身子一僵,最终还是让小颜子扶着他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秋叶白和宝宝。 她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这里头似乎有些猫腻,嗯?” 宝宝看着没有外人,便也不再拘礼,径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这是寻衅滋事,但是寻衅的不是看风部而是捕风部的人。” 秋叶白一愣,沉吟起来:“是捕风部的人?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宇明明是杜千总的小舅子,怎么会忽然出了这种事。 宝宝也微微颦眉:“我并不是太清楚当时的情形,我没有和他们一块出去,但是后来的情形有些古怪,捕风部的人不依不饶,手段狠辣非常。” 第五十四章 蠢了一节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但是若是针对她的…… 秋叶白揉了揉宝宝的后颈,沉吟道:“我上任一个月就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府,在看风部也只是立了威,却没有做任何事情,怎么会被人盯上?” 不是她不想立威,二是她为人虽然看似潇洒不羁,实际上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是个处事谨慎的,在敌我未名之前,她选择了雷霆手段第一时间镇服了看风部最具号召力和权利的三人,但是对于其他的厂卫们则是采用了观察为主,立威为辅的方式,以便后续定夺。 所以要说因为她的上任就立刻被人当作眼中钉,确实有些勉强。 “那也未必,若是四少你占了的这个位置是别人觊觎已久的,就难说了。”宝宝换了个姿势,索性抱着秋叶白的手臂当枕头,整个脑瓜都伏在她的手臂上,露出后颈让秋叶白揉,完全一副人型猫咪的模样。 秋叶白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宝宝顺毛,一边摇头道:“我知道你怀疑什么,看风部里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人一个是蒋飞舟,已经身首异处,另一个是周宇,方才我刻意在他身上用了激将法,他不像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她之所以在和周宇见面的那一刻,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嘲弄讥骂,就是要在他对自己还没有完全建立起应对的方式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的第一反应可以判断很多真相,若是周宇从容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想对策,方是可疑。 但是周宇却采取了最容易让人误解的方式,几乎是什么都不说,却死犟地要用最蠢的法子去救司徒,反而洗脱了他身上的嫌疑。 秋叶白手指的力度十分舒服,宝宝舒服得都要打呼噜了,但是脑子却很清醒:“看风部的这差事如果是肥差,那么就不会空了好半年没人接任了,所以外头人打这个位子主意的人也不多。”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 “你打算怎么办?”宝宝问。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暂时想不出来的事,咱们就先看看对方的反应罢,先把眼下的事想出个对策来。” ——老子是顺毛猫宝宝的分界线—— 秋叶白是个行动派,想了想这事,最终能做得了主的就是几个司礼监的主位。 她先把周宇找了过来,详细地问清楚了那日的情形,周宇虽然是个浑人,但还没浑到不知所谓的地步,知道滋事体大,便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却相当详实地的描述那日发生的事情。 而正是因为他描述的详实让秋叶白相当的无语,这群看风部的家伙简直就是一群小流氓,捉鸡斗狗喝花酒,而且确实行事嚣张又没品格,他们看上了人家船上的花娘,一言不合,争风吃醋地打将起来,而且还跑到别人船上去干出来的这种事! 那德行就两个字——欠揍! 周宇看着秋叶白脸色越来越冷,他自己说的也越来越心虚,又被秋叶白时不时刺激上两句,最终男人的自尊心煎熬不过,沮丧地就要爬下床,要拖着被打烂的屁股去换司徒宁。 秋叶白自然是不会让他去的,看着他被自己刺激得愧疚到极点的样子,方才放过他,只留了一个任务:“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拖着你家大舅子,别让他在这事儿上再给咱们戳刀子。” 周宇立刻精神抖擞,赌咒哪怕是出卖色相都要让他家大舅子不会在此事上再下狠手。 秋叶白虽然觉得杜千总再荤素不忌也不会对自己小舅子被打烂的屁股感兴趣,但看见周宇那种眼珠子乱转地蔫儿坏样,就放心让他去了。 周宇还是点子小聪明的,歪主意不少,能缠得杜千总松口,底下的那些个役长再想找麻烦,也不敢违逆了背景雄厚的上司的意思。 苦主那头不那么非死磕着追究责任,她这一头才好动作。 她寻思着自己底下这些小流氓被打了,短时间也不会再有力气出去惹是生非,就让宝宝连恐带吓地将小流氓恐吓一轮,直接封了看风部的院子,不让任何人出入,防着外头人欺负这群伤残人士。 安排好一切后,她换了一身司礼监千总的官服,便径自去神武堂找司礼监决策者掌印大太监郑钧去了。 “督公如今正在香堂为祖师爷上香诵经,所以不便见客,秋大人请回。”伺候的太监倨傲地将秋叶白挡在神武堂的门口。 秋叶白见他连通报都没通报,挡驾挡得那么顺溜的样子,就知道估计郑钧早就吩咐过不见她了。 她沉吟了片刻,含笑道:“嗯,既然如此,下官自然不好叨扰督公,但是作为司礼监的一员,下官对祖师爷敬重无比,对督公亦是如此,自然要追随督公为祖师爷祈福念经。” 那挡人的太监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说,瞬间愣了愣,随后轻蔑地看着她:“怎么,大人以为您有资格随意进入香堂为祖师爷上香么?” 香堂是司礼监的圣地,除开几个司礼监督公和下面几个秉笔大太监有资格出入香堂祭拜祖师爷,或司礼监高位官员入职或者升至高位,才能入内一拜,否则也就是大年节的时候,在督公的率领下才能前往拜祭。 秋叶白虽然以后千总之位,却是个边缘人士,自然是没有资格的。 秋叶白仿佛没有看见那太监轻蔑的眼神,只含笑道:“下官不敢如此奢求,所以也只能在神武堂念念经为祖师爷尽心。” 说罢,她径自绕过挡路的几个太监往神武堂去了。 几个太监一呆,他们都是有武艺的,却全没有看清楚方才秋叶白到底是怎么从自己身边钻过去的。 而且神武堂其实就是议事堂,平日里也都人来人往,在这里等候郑钧的传召,如今神武堂大堂上还坐着几个等候传召的官员和办事大太监,所以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阻止秋叶白哉这里为祖师爷祈福。 那领头的太监看着秋叶白施施然地坐在神武堂一角的凳子上,开始闭目喃喃有词一副真在诵经的样子,顿时有点自无语,只等派人去香堂报告。 郑钧闻言,往香炉里插了一束香,漫不经心地道:“他愿意等,还是愿意在神武堂上念经祈福都随他。” 一边伺候着香火的红衣大太监也冷笑一声:“咱家就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秋叶白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施施然然的样子让周围几个等着召见的人都侧目。 本来看风部就被人看不起,前两天干出了蠢事被集体仗责,都知道这个时候秋叶白必定是来求情的,而且督公摆明不给求情的机会,所以这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全是轻蔑、怀疑、讥讽,一道道如刺一般。 只是他们目光刺激的对象却仿佛真的只是纯粹来为祖师爷诵经的,念念有词地闭目养神,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 于是那些‘目刺’自然全无着落,让等着看着秋叶白窘迫样子的人更是心气儿不爽,既然心气不爽就免不得发挥人性的恶处落井下石,开口奚落。 “哟,这秋大人临时抱佛脚,佛主也不理会了吧。”有那前厂办事的太监忍不住就阴阳怪气地道。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笑容温柔慈和:“阿弥陀佛。” 那太监一呆,这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秋叶白随便回个几句,他们倒也随意抓个错处,说不定还能让秋叶白小死一回。 其他人看见那太监出马不利,平日里虽然也有些勾心斗角的,这回都难得齐心,你一眼我一语地讽刺了秋叶白起来,秋叶白全部都回以悠悠的一声“阿弥陀佛”,让那几个人都发作不得,毕竟秋叶白明说了是为祖师爷念佛的,若是真的责罚秋叶白,说不得就要冲撞了督公。 再加上秋叶白每念一次佛语,和听他们说话,都用一种慈爱的、宽容的、温情脉脉的目光瞅着你,瞅得人浑身不自在的,干脆彻底歇了讽刺打击秋叶白的心思,只觉得这姓秋的估计是受打击太大,有点癫了。 等着这神武堂里的人除了秋叶白外,全部都一一被郑钧召见过之后,堂上就只剩下秋叶白一个人了,同时也到了午膳时分。 里头伺候的太监们仿佛也都没有发现神武堂还有人一般,各自将午膳都送到主子们的手里,大热天连一杯茶都没有给秋叶白送去。 秋叶白也不恼,原本神武堂就有不少茶水备给等候的官员,她自己给自己倒水喝,再打开个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做得很精致又饱肚子的点心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那包袱里食品的丰富程度,让那原本挡着她进门的太监目瞪口呆,原本他以为这位千总拿着个挺大的包袱是里面藏了重礼来打动督公的,却不想原来是这个用途。 这事儿他立刻让人回报到郑钧那里。 郑钧早就从香房的后门出去,回了神武堂的后厢用饭,听了这事嗤了一声:“这倒是个自在的。” 一直跟着他的红衣大太监冷笑:“还为祖师爷祈福,赞加看那小子就是个心不诚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照旧会有人过来跟郑钧汇报事情,坐在神武堂排队候着宣召,那些人自然也看见了秋叶白,于是同样的戏码又发生了一次。 不过众人的明枪暗箭照旧被秋叶白奇葩的眼神和温存的语气给看得歇了菜。 看着日头西斜,终于又一拨人马离开了神武堂,秋叶白淡淡地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些和司礼监内部之人打交道的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多少会得罪人,让以后她行事不方便。 这一招应对的方式还是她从百里初身上学来的,只是百里初那双眼睛看得人要么毛骨悚然,要么燥热不已,她是没法子学的,但剑走偏锋,效果极好。 又到了晚膳时分,照旧来往送饭太监把秋叶白当空气,她也不着急,要吃的,包袱有,要喝的,堂上有。 就这么到了晚间歇息的时候,一干伺候的太监们都以为秋叶白赖了一日,总该回去了,等着第二天再上门,谁成想秋叶白竟然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些布和食指粗细铁线圈一样的东西,在神武堂上摆弄了一番。 执夜太监们凑在远处看热闹,发现过了一会,堂上空地中出现了一个——帐篷! 秋叶白施施然地钻帐篷里去了! 此事当然是要立刻回禀,那红衣太监大恼,坐在郑钧旁边阴沉着脸:“他分明是要在神武堂上过夜,岂有此理,简直是不成体统!” 郑钧倒是没说什么,起身便令小太监带路:“带本座去看看,陈贺,你也与我一同去罢。” 陈贺是那红衣大太监的名字,也是仅居于郑钧之下的秉笔大太监,发落了看风部的人也是他,自然看不得秋叶白那副样子,只觉得是来给他找茬的,便起身跟着郑钧就去了,陈贺心里琢磨着定要让秋叶白好好地吃个大苦头,最好是把那小子也扔进刑堂去。 果然到了神武堂不远处,就能看见一个帐篷突兀地被安放在那些紫檀八仙椅中间,里面隐约地透出一个坐着的人影。 陈贺看着便气不打一处来,随后颦眉尖利地问那看守者的小太监:“你们这群猴崽子都是吃干饭的么,为何不将他哄出去,这等小事还要惊动督公!” 那小太监也是一脸无措:“回陈公公,小的们不是没试过,但是秋大人说他是诚心为祖师爷祈福,祖师爷神降,要求大人必须在堂上祈福三天三夜!” 好歹秋叶白也是四品的千总,他们再看不上,没上面人的命令,谁有能耐和胆子真敢去把秋叶白打将出去! 陈贺闻言,瞬间噎了一噎,居然是这么个理由,简直:“荒唐!” 谁都知道秋叶白分明是假传祖师爷的神降,但是谁又能说祖师爷没这么说? 何况这是祈福! 陈贺恼怒又无奈:“果然是看风部那些无赖行事!” 这回他还真一下子想不出什么理会去驳叱秋叶白给祖师爷尽孝心,只能看向郑钧,等着郑钧发话处置秋叶白! 谁知郑钧听了,面无表情,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只淡漠地道:“既然秋千总愿意给祖师爷尽孝,就让他尽孝罢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陈贺无奈,但是既然督公不愿意见秋叶白,也没下令处置秋叶白,他便只能恼火地瞪了那堂上的秋叶白一眼,转身跟着郑钧离开。 秋叶白如今内力修为大精进之后,五感通明,自身百米之内的动静和人语,她都能察觉得清楚明白,自然是知道郑钧等人方才在做什么,见郑钧还是没打算见自己,便暗自轻叹了一声,看来此事果然不能急,只能赖,再图后计,定要能让郑钧肯召见自己才能行事。 于是,她安心地念佛——睡觉养神去了。 正如百里初对食物的执念,秋叶白惟不可耽搁就是睡觉,哪怕当时在地道里,面对随时可能吸光她血的百里初,她都能寻地睡觉。 她认为睡眠不足,容易短命,兼上火起痘,思维迟缓得老年痴呆,和人斗便要落下风! 秋叶白在神武堂搭帐篷睡觉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睡三天,做打持久战的准备,却不想当夜事情的进展就一日千里。 因为秋叶白和郑钧在茅厕里撞上了! 郑钧不像他供奉的祖师爷是个冒牌货,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太监。 此时阉割技术就是直接在男人下面切一刀后,在伤口上抹一把香灰,再在尿道上插根稻草就算是术后消毒和导尿,然后将人扔进暗房自生自灭,哪怕人活了下来,伤口能愈合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 所以很多太监都爱用香油脂粉,不光是没了子孙根就心性改变了,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容易尿失禁,用香油脂粉的味道掩盖身上的尿骚。 毕竟那伤着的地方不光传宗接代,还控制着解手。 郑钧不喜欢用尿壶或者痰盂,总觉得很容易尿到地上,也不喜欢用尿兜,他有点洁癖,喜欢直接去茅厕里蹲着痛快,半夜不愿意尿床自然少不得多跑茅厕。 神武堂旁边就一个修建得颇为精致干净的茅厕,神武堂附近住着的人很少,也就是几个掌权大太监,其他人包括此伺候的小太监也都爱用痰盂,不爱顶风出来上茅厕,所以这里到了夜晚就成了郑督公专属。 但是秋叶白哪里知道,白天喝多了茶水,晚上她就忍不住了,半夜起身去蹲茅厕。 她迷迷糊糊地蹲完茅厕没多久,起身正抽裤子的时候,就看见又钻进来一个人,那人驾轻驭熟地掀了袍子,往茅坑上一蹲,就开始尿了。 虽然黑灯瞎火的,但秋叶白五感敏锐,瞅了瞅,认出了对面那人是谁,她这时候也还没完全清醒,还在惦记着要见郑钧的事,这回没多琢磨,她恭敬地上一拱手:“督公,您也来尿啊。” 郑钧哪里想得到自己半夜蹲茅厕,平日里鬼影都没有的,这回突然冒出人来,而且秋叶白往前一步,那月光刚好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但半个身子还在黑影子里。 他正迷迷糊糊地蹲着,陡然看见面前冒出个惨白的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尖叫着向后倒去:“啊——有鬼!” 郑钧以为自己是尖叫,实际上他一抽气,那声音就噎在了喉咙里,而他往后倒下的方向正是——屎坑。 等到郑钧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能闻见销魂的味道了。 他只能惨绿了老脸——受屎! 但是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轻巧地往回一拉,他就瞬间脱离了绝望的屎境! 郑钧这厢劫后余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看着秋叶白温文尔雅地朝他微笑解释:“督公大人,下官不是鬼,是看风部千总秋叶白!” 他那瞬间也不知道是怒火多还是无奈多点。 秋叶白略加思索,立刻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含笑表示:“督公大人,咱们果然有着共同的信仰,所以才如此有缘,想来下官一定能经常和您在此偶遇,探讨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郑钧:“……。” 没有人想大半夜跟人在茅厕偶遇,一边出恭一边探讨这些东西,所以郑钧权衡之下,便表示明日可以召见秋叶白。 她立刻恭敬地作揖:“既然如此,下官必定回去好好地歇息,好应对明日督公的召见。” 也就是委婉表示她不会半夜茅厕堵人。 郑钧复杂地看了她的后脑勺一眼,嗤了一声,拂袖而去。 于是第二日一早,用了自己在包袱里的干粮做早膳后,秋叶白得到了传召! “属下拜见督公大人,陈公公!”秋叶白恭谨地抱拳行礼。 郑钧面无表情地地看着她:“坐!” 陈贺没有想到郑钧竟然召见了秋叶白,但是上司既然已经发话,他自然不便多言,只坐在郑钧下首,厉眼扫了秋叶白一眼,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你要见本座,可是为了看风部之事?”郑钧并没有跟秋叶白绕圈子,只冷冷地开口。 秋叶白坐下后,叹了一声:“督公神机妙算,确实如此。” 郑钧淡漠地道:“此事已经查明干系,秋千总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贺也毫不客气地冷笑道:“秋叶白,你驭下不严,原本也理应受罚,如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网开一面,休得无赖纠缠!” 秋叶白看了他们一眼,明白他们是不会在此事上深入查下去的了,官场上的事多是如此,上位者既然不想查,那就是他们已经有意认定了所谓的真相,黑锅也好,大帽子也罢,让你戴便必须戴着。 她心中微微一沉,这原本就是她对情势预估之中是最坏的一种打算,昨日她准备了在这里和郑钧他们耗着,也是有意试探郑钧这个司礼监最高长官的态度。 彼时见郑钧态度冷淡异常,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怕还有后招。 她垂下眸子,起身拱手道:“既然督公已经有所决断,下官自然遵从。” 郑钧和陈贺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如此果断干脆,不禁都是一愣。 看着秋叶白就要告退离开。 郑钧细长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幽光:“慢着,秋千总,本座和陈公公尚且有一事需要告知你,坐。” 秋叶白听着那莫测的语气,心中一冷,目光掠过郑钧和陈贺,随后道:“是!” ……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秋叶白终于起身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陈贺有些迟疑地对着郑钧道:“督公,您这样……如何对太后那里交代?” 太后明明交代,必定要借此事将秋叶白拉下马处置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秋叶白明明是太后交代放置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却又那么快就要处置他,但是既然是太后交代了,他们这般阳奉阴违,可好? 郑钧负手而立,略显浑浊的眼却闪过锐利的光,他莫测地勾起唇角:“昨晚,本座在想,也许这是一个咱们机会。” 陈贺闻言,瞪大了眼,有点错愕地道:“您觉得秋叶白可以……但若是不成呢?” 郑钧淡漠地道:“不成就不成,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既然进了司礼监,便是司礼监的人,生死荣辱都是司礼监的人,为司礼监没了一命,倒也也不算屈了他。” 残酷的语气让空气都微微凝滞。 …… 秋叶白从神武堂回来之后,径自招了宝宝和周宇议事。 看着她神色有些凝滞,周宇不免担忧:“难道是司徒大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秋叶白摇头:“不,督公已经答应我们,暂时不会让司徒大人有性命之忧,身体之残。” 周宇一怔,脸色却并没有好起来:“这,可是督公还有什么吩咐?”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倒也算是个明白人,看着便顺眼了点,颔首道:“督公准备裁撤看风部。” 裁撤看风部?! 这个重磅火雷瞬间炸得周宇脸色大变,就是宝宝也微微颦眉。 看风部虽然早已经可有可无,名存实亡,但是却是一个不可缺的存在,因为这里是放——权贵垃圾之处。 这里面全部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流氓和纨绔们,都是托着各种关系进来的。 一旦被裁撤,听风部和捕风部的的人会不会愿意要他们这些拖后腿的,捕风部和他们之间闹成那种样子,就算能进去,也只是被整死的份! 而周宇这样的有个小官衔的人去了那两个地方,也只能成为一个小喽啰,就算杜千总是他的大舅子,他也不可能忍受那种被人欺压在头上折腾的日子。 周宇眉目间有些颓然绝望,随后咬牙道:“可还有别的法子,我们一定会被解散?” 虽然看风部存在的意义不大,但是这种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督公给了我们另外一条路。”她 周宇立刻眼中一亮:“什么路?” 秋叶白取了一本折子搁在了台子上,淡淡地道:“督公要我们和捕风部、听风部一起去查一个案子,若是我们能比捕风部和听风部先破案,督公便力保我们不被裁撤!” 周宇一呆,不可思议地看着秋叶白,失声叫道:“查案,这怎么可能?!” 宝宝眼底闪过讥诮来,不客气地道:“是,让他们喝花酒,打架,讹钱,还比较有可能!” 秋叶白淡漠地道:“此事,可能也要可能,不可能也要可能。” 虽然不那么喜欢看风部的小流氓们,但是她一个堂堂四品千总,一旦没有了看风部,只怕就变成个空头衔,只怕到时候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似乎并不是她被彻底架空这么简单就完事了的,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看风部不被解散。 ——老子时栽赃陷害的分界线—— 秋叶白这一头刚刚把那一桩案件的资料调出来,还没来得及瞄上一眼,宫里忽然来了旨意。 太后娘娘宣召秋叶白觐见。 秋叶白心中正是莫名,却又仿佛能窥见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接了懿旨。 懿旨到的时候,司礼监首座太监和其他在的大太监都必须出去接旨,所以郑钧也在场,但是秋叶白在他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心中暗自骂了声,老狐狸! 随后,她立刻回房间收拾了一番便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一路只见宫墙高耸,亭台楼阁,气势恢宏,琉璃碧瓦,在眼光下泛出耀眼而冰冷的光芒,就像整座华美宫廷给人的感觉。 那是一只巨大的兽,鳞片皮毛都是天下间最华美,却以人为食。 领路的太监面孔涂着雪白的脂粉,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尊人型木偶,但是身上的傲慢之气却表露无遗,从未曾正眼看过秋叶白一眼,只冷森森地丢下一句。 “大人第一次进宫,便要知道宫里规矩森然,不许抬头,不许张望,若是冲撞冒犯了贵人,便是官帽不保,还要丢了身家性命,谁也保不住你。” 看着太监身上的碧玉腰牌上雕刻着精致的‘宁’字,秋叶白默默地轻嗤,看来这宁寿宫果然是势大,不说可以随意处置朝臣,就是一个奴才也如此狂妄。 根据这太监的态度来看,她估摸着太后召见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看着这道路似乎有点越来越偏僻,路过的宫人越来越少,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却也不动声色。 但是没走两步,那太监的脚步忽然一顿,秋叶白低着头眼中寒光一闪,心中警惕起来,宫中阴司之事不少,她须得谨慎方好脱身。 但是下一刻那太监却忽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嗓音里莫名地有一丝颤抖:“奴才见过殿下。” 秋叶白一愣,抬起头看去,发现前方幽长寂寥的宫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红色的暗影,幽幽冷风吹起那腥红的袍子,仿佛凝固的血色奔腾了起来。 四名着白衣黑披风的鹤卫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百里初? 她心念电转,这是百里初要见她么? 但是很快,她迅速地否定了自己所思,百里初如果要见她,根本不需要借谁的旨意,而且这个太监分明对百里初如此的畏惧,哪里像是百里初的人! 百里初淡漠地扫了眼那跪在地上的太监:“你这是要带着人去见太后么?” 那太监伏得头更低了:“回公主殿喜爱,奴才是要带殿下去见太后娘娘。” 百里初点点头,看了秋叶白一眼,唇角勾起轻慢地一笑:“哦,既然是太后要见的人,本宫便带走了。” 秋叶白看着那人,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够嚣张,摆明了若不是你太后要见的人,本殿下还未必横插一杠子! 那太监一僵,随后仿佛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最后却还是伏了下去:“遵旨!” 秋叶白有点好笑,百里初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明摆着就是要给太后添堵,下太后的面子! 这种敌我未名,局势莫测的时候,她觉得跟着一个变态走,还是比跟着一个太监去前途不知之处要好。 所以,她施施然地第一次毫无抗拒地跟在百里初的身边。 看着秋叶白跟在自己身边,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温然地叹了一声气:“小白,几日不见,你有一节变蠢了。” 秋叶白:“……什么叫有一节变蠢了。” 她是竹节虫么……一节一节的? 百里初:“因为你还有一节的不太蠢,还知道跟着本宫走。” 秋叶白:“殿下,就算我不跟着你走,也不可能吧。” 你一张嘴,那太监就歇菜了,不,太后娘娘就歇菜了。 百里初微笑:“嗯,所以还好,你有一节没有变蠢,蠢东西的味道不太好。” 秋叶白:“……。”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一路慢行,秋叶白暗自打量了一会百里初,心中暗思,虽然这个变态讨厌又恐怖,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举手投足,行止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优雅到了骨子里,即使一身红色的衣袍,却并不显出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女气。 不过她也注意到,百里初身上的衣袍异常精致,却是宜男宜女的款式,宽袍大袖,倒是颇有魏晋之风。 “小白,在想什么?”百里初没有看她,却忽然开口。 被人抓包了自己在偷窥,秋叶白倒也面不红气不喘,淡淡道:“下官是在想,殿下到底打算带下官去哪里?” 这路还真是越走越荒芜,彻底没了人烟。 百里初站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会怕?” 秋叶白点头:“下官是人,自然会怕。” 百里初轻笑,线条精致诡美的眼瞳里掠过一点子幽凉的火焰:“不必怕,本宫只是觉得这里比较合适你我办事,顺路罢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才发现那四名鹤卫已经退出了颇远。 第五十五章 心魔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警惕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开了身子:“在这里?” 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权在握的人一般都有他特定的行事规则,类似于某种仪式,打个通俗点的比方就是公狗一定会有柱状物才会撅起腿撒尿,这个男人有重度洁癖,要进食绝对不会随便就开啃,否则上回在半路上,他就不会嫌弃她的血液里有酒精影响口感。 事有反常即为妖。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神色虽然从容,但是身上明显散逸出的那种紧绷的气息,他修长的睫羽微微垂下,在他眼下细腻的皮肤上落下一层幽邃的光:“你很怕我,嗯?” 秋叶白的目光从他的睫毛移开,波澜不惊:“殿下身份高贵,下官心存敬畏。” 她忽然感觉到面前有一丝奇异的气流流动,一掬流水般的红色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听见头上传来轻笑。 秋叶白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人,瞬间有点无语。 这厮故意戏弄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紧张个什么劲,大概是上次在摘星楼里,他的气势太过令人逼窒,她不喜欢那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秋叶白瞪了他一眼,只是她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动作让人读出点别的味道来。 比如——娇嗔。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冷眼看自己,秋水一般的眸子因为绒薄的眼皮上抬,显得圆而且大,她的眼头有点尖,眼珠子带着浅浅的琥珀色,就像某种皮毛华丽的骄傲野生动物的眼瞳,带着挑衅和不以为然的明媚光华。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啧—— 百里初幽不见底的黑瞳微闪,指尖抚过她的眼尾,感觉那柔滑细腻的肌肤微绷,他幽凉地道:“别随便这么看人,否则很容易让人想……。” 撕碎了这种美丽。 想什么呢? 秋叶白有点莫名地看着百里初盯着她片刻后,就转身抬手优雅地比了个手势。 随后忽然间绿色蔓藤缠绕的墙壁就裂开了一道口子,秋叶白错愕地看着那口子越开越大,然后裂成——一道门。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原本就是一道门,只是门上落了太多的绿色蔓藤,缠绕在门上,门边的长长宫墙也全都爬满了那种碧绿的爬藤之物,让门和旁边的墙壁融为一体,于是便看不出哪里是门来。 好吧……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只是她方才大部分的心力都集中在百里初身上,所以才没有留意到。 秋叶白看着门内已经站了八名同样一身白衣的鹤卫,他们手上都戴着金色薄丝制成的手套,每人都捧着东西——一套外袍、外裤、鞋子,还有水盆、香胰子。 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东西:“这是要送我的……?” 还是怕一会子她放血的时候染了衣衫,所以都备下了? 一名修眉妙目略显年长的鹤卫上前微笑地道:“大人初次到访,有所不知,宫中规矩,任何人到访明光殿,需更衣净手。” 秋叶白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原来这里是他的地盘,这是大约是某个宫殿入口。 她扫了一眼里面的雕栏玉砌,又瞥了眼满宫墙茂盛到诡异的爬藤,华美与荒凉的巨大反差形成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让秋叶白觉得也就是百里初这种变态才能拥有这种奇特的品味。 “大人?”那名鹤卫又淡淡示意她一声。 秋叶白看向百里初,见他已经径自站进了门,修臂优雅地展开,四名鹤卫立刻围了上去,两人伏地伺候他换了黑的精致丝履,另外两人则动作奇快却又极为从容地为百里初洗手及换上一件颜色更深的暗红外袍。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将手浸泡在了那一盆放着花瓣的水盆里,也不让别人伺候,自顾自地道:“下官可以自己来。” 洗干净了手,她看着准备上来替她更衣的鹤卫,微微颦眉:“此处可有更衣间,下官不习惯有人服侍。” 百里初瞥了她一眼,挑了下修眉:“不习惯?” 秋叶白:“……不习惯。” 他那是什么嫌弃的表情,不说老子是个女的,除了你这重症末期洁癖患者,有谁会习惯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大门口外宽衣解带?! 百里初没搭理她,看向那为首的鹤卫:“双白。”随后便转身向殿门内而去。 秋叶白看着那修眉妙目的鹤卫上前对自己微笑道:“大人,这边请。”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双白向殿门里而去,看着双白的背影,她暗自思咐,这百里青身边的鹤卫莫不是真从一白到XX白跟记号似的这么省事儿? 这些鹤卫无一不容貌俊美,怎么看都像是某人的禁脔,! 她忽然想起自己名字里有个白字,某人就是直接叫自己‘小白’,忽然觉得有点怪异,就像被人在自己身上盖了戳似的! 殿门边上一处精致的小屋,双白打开门,让身后跟着的鹤卫们将东西放进房间,随后道:“大人,请。” 秋叶白进去了以后,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精致干净,一如百里初本人的风格,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古怪,再检查了下那些衣衫,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动作迅速地解了外袍子,换上了新的衣物。 虽然方才在宫门边要换的衣衫也只是外衣外裤,中衣亵裤并不除下,但是她一想到一群男人盯着她换衣服,就觉得不能忍受! 等着她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百里初和剩下的鹤卫人影已经不见了,门口只留下了双白在等候。 她趁机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处偏门,因为大约数百米处才能看见华丽的宫宇的侧面,从这里过去的话,是一片湖,湖面上是汉白玉雕成的精致九曲桥,湖边上错落有致的数颗梧桐树此刻因为盛夏的缘故枝繁叶茂,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的荫凉,让人看着便极为舒服。 不过……出口的话,似乎也只有这边的一处桥通向这里偏门,湖面宽阔,如果没有着力点,轻功再高强,也是很难一口气穿过的,所以只要把住了这九曲桥易守难逃罢。 双白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仿佛在欣赏着风景,但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却异常的幽亮冷静。 双白眼中微闪,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要注意出入口,再以最快的速度盘算出退路,以策安全么,果然是个机敏谨慎之人。 他妙目含笑:“大人,请跟我来。” 秋叶白跟着他向那九曲桥而去,随口问:“为何跟着初殿下的鹤卫没有跟我们一起进来?” 双白边行边道:“明光殿中鹤卫也分为三等,一等是控鹤十八司,属于殿下身边亲卫,二等是天云司负责平日殿下外围警戒,三等则是地云司主理明光殿中杂事,每一司出入口皆有不同。” 双白说得简单,想来是不愿意将这其中情形随意说与外人知晓,秋叶白也不便多问,但是她已经大致明白了双白的意思,方才跟着百里初的人应该是天云司的人。 “平日里你们的衣衫似都一样,怎么看得出来三司的区别?”秋叶白看了眼双白的衣袍,此刻在明光殿的地盘,他并没有穿黑色的披风。 双白笑了笑,提起袖子给秋叶白看:“大人请看。” 秋叶白仔细一看,就明白了,双白身上的白色袍子虽然颜色为白,但是上面遍布华丽精致的麒麟踏云纹,略微一动,阳光下那麒麟便似活了一般闪耀出七彩光泽,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料子,那些麒麟云纹全是织进丝布去的,柔软而华美。 她想了想之前看到的那些鹤卫,身上衣衫确实和双白的差异很大。 “初殿下,真是……大手笔。”秋叶白淡淡地道,也就是他才能给底下的亲卫们用上这种奢华的布料了。 双白看着秋叶白顿了顿,微笑:“殿下对忠心的自己人一向宽宏。” 不知道为什么,秋叶白总觉得双白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深意,但又仿佛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后来过了很久,她想起双白时不时提醒她百里初的各种大方舍得,原来是在给他主子——拉皮条! 说话间,她就跟着双白已经走到了九曲白玉桥上,随意向桥下看了看,她不由一愣:“这是……。” 湖面清澈到几乎可以看见水底的每一颗石子,没有一根水草,也没有什么莲花青荷,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清澈如琉璃的水中却有不知哪里来的红色一片小鱼四处游荡嬉戏。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干净净的……湖。 双白接口道:“这是镜湖,湖水里面的都是活泉水,真武年间,有一年京城酷热,元宸皇后中暑缠绵病榻,真武大帝为求爱后速速病愈,便命人修建了明光殿,凿通了泉路,引了秋山冷泉过来镇明光殿一夏清凉。” 秋叶白挑眉:“我记得秋山还有温泉……。” 双白点头:“是,冬日会引温泉。” 秋叶白感叹:“虽然说有点穷奢极欲,但是真武大帝对元宸皇后真是椒房专宠。” 那一对帝后真真是传奇,一生一世一双人,帝王家尤为不易。 她看着满池清波,暗想看来皇帝陛下对百里初果然是宠溺到了极点,这种象征着皇帝终极宠信的宫殿历朝历代不是让皇后居住,就是太后居住,居然赏赐给了一个公主,好吧,也不知道皇帝是否知道自己这个公主是个儿子,或者就是因为别有隐情,才这么宠溺百里初,以为补偿。 但是这种宠溺看在皇后或者太后眼里,只怕定是很不舒服的。 走过了九曲十八弯的白玉桥,再走几处便是明光殿正殿,里面的布置玉树琼花,奢美精巧自不必说。 秋叶白被领进内殿的时候,正巧看见一白从门内出来,见她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但是也只是瞬间便又恢复了他阴郁美人的面貌,冷冷道:“殿下在里面。” 秋叶白想着自己早点完事,也好早点离开,便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进殿,没有注意到一白看她那种古怪不善的眼神。 虽然宫殿楼阁都精美但是站在百里初的地盘上,她也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就像不小心跨入了什么不可捉摸的掠食性妖兽的统治领域。 “初殿下。”秋叶白进了内殿,正巧见着百里初正在更衣,正让两名美貌大太监撩起他的长发,伺候着脱了外袍和中衣,露出了胸膛宽厚,腰肢紧窄上半身,肌理起伏优雅,宛如苍原之上雪山绵延雄浑却线条精致,八块腹肌再往下是一块锦布松松垮垮地搭在跨上,隐约地还能见暗影迷离。 见她进来,百里初微侧了脸,看过来,眸光幽凉而专注。 “……。”秋叶白看着看着就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口干舌燥,那晚她折腾他的时候是半夜,光线昏暗,比不得现在这么直观性感的视觉冲击,让她有点骨头发紧。 她轻呼吸一口气,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随后垂下眸子道:“殿下恕罪,下官不知殿下方才沐浴完毕。” 看着他发尾潮湿,想必不是在更衣,而是刚沐浴净身。 不过话说她是不知道他这个洁癖魔刚在沐浴完衣服都没穿好,一白不可能不知道,难不成那家伙觉得自己主子春光外泄没关系么! 百里初幽凉微哑的悦耳声音传来,似含了凉薄的笑意:“小白这是在羞涩么? 秋叶白想起自己月夜推倒美貌洁癖魔的往事不堪回首,瞬间沉默,嗯,她有点后悔干出那件事了,目前看来震慑效果没有,也许还有反效果。 ”殿下,什么时候取药,今日太后娘娘召见,虽然殿下宣召下官,但太后那边……。“秋叶白索性直接说正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下官最近三日都没有喝酒,也没有喝别的什么容易影响血质的东西。“ 说完以后,她自己忽然觉得有点暗五内郁结,明明自己是被压迫供血的受害者,怎么搞得好像她迫不及待地卖自己的血的来了! 百里初看着她瞬间情绪低落的样子,轻笑:”小白,不必着急,先在这里住下,本宫这里还需要备点东西,三日之后再说。“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继续道:”不必担忧太后。“ 秋叶白一楞,有点急:”三日,为何我要住三日!“ 就算太后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不敢这个时候找她麻烦,但是总是要去见的,何况郑钧那里布置下来的任务,他们看风部本来就是酒囊饭袋多,她还需要另外让藏剑阁做布置! 但百里初只是笑道:”小白,听话。“只是那点子笑意虚浮淡冷。 随后收回了目光,任由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继续伺候他穿衣擦发。 秋叶白眸光一冷,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太监的手已经搁在百里初腰上的锦布边上一扯,白影晃动,她立刻垂眸闭嘴,转身就走,出了殿外,一股子冷泉凉风吹来,方才堪堪地松了一口气。 双白正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白皙的面容上微带浅绯,眼中还有怒气未退,却更显得明眸圆亮锐利,心中再次赞了下自家主子的选择。 坚定了做一个称职皮条客的决心。 他笑道:”大人,今日日头高照,很是炎热,可要仔细身子,阴凉房间已经备下,不若我领大人去休息和用一点冰碗?“ 秋叶白看着双白的样子,立刻就明白只怕今日百里初过来直接截了她下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是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她垂下眸子,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后淡淡道:”那就有劳双白大人了。“ ”不敢当。“双白看她一笑,他欣赏识趣的人,想必殿下更欣赏。 随后,他径自在前面领着秋叶白往后殿而去。 地方并不算太远,是后殿的几处房间中的一间,曾经是盛宠绝代的元宸皇后的宫殿,随便一间房都处处透露着精致,安排给秋叶白的房间也是如此。 清一色的紫檀书桌、罗汉床、珍宝架、花桌、衣橱,虽然器具已经有了些年代,但是进门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气,墙壁上垂挂着名家字画,精致的鲛珠纱垂落下来,将房间分成小厅和卧房。 临水的窗开着,抬眼可见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单纯就环境而言,这里环境还是很对她的品味的。 双白去让人拿冰碗了,秋叶白则靠在临水的窗边坐下,她寻思着左右自己暂时也没法子离开,皇宫毕竟不是外头能容她来去自如,今日自己又背了个奉旨进宫,如果就这么离开,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且先看看百里初到底打算做什么再做打算。 …… 且说这一头双白亲自领着人给秋叶白送去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和点心、冰碗之后就去了正殿复命。 ”可安置好了?“百里初靠在玉榻上看书,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很宽松的薄薄暗绯丝袍子,一头流云乌发用纯金宝石小冠固定在头顶,并不结髻,而是让头发垂落的在脑后,平添一分淡然从容。 ”回殿下,已经安置妥当了,秋大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双白拱手道。 百里初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如何?“ 双白点点头,含笑道:”虽然只第一次见秋大人,却觉得秋大人不是凡品,心思机敏,风姿秀逸。“ 百里初用银针插了一只碧玉酥放进唇里,不可置否地道:”机敏还是狡诈只怕未可知。“ 他顿了顿,随后慵懒地阖上眸子:”一会让一白过来一趟。“ 双白恭敬地应了:”是。“ ——老子是JQ四射的分界线—— 在明光殿的日子倒也不如想象中难捱,百里初并不是时时都能见到,所以秋叶白倒也算过得颇为惬意。 每日里双白便会早中晚定时送来精美饭菜,并且提供了她一处可以泡冷泉的池子,大热天有这么一处可以泡凉澡的地方还是让秋叶白觉得颇为惊喜的。 但同时双白还会送来一份腥弄汤药,让她早晚服用,并且言明当初那钻进她手腕的蛊蛇只剩下了一个头,算是重伤,服用此药就是助那蛊蛇早日恢复生机,只有那蛇恢复得越快,秋叶白血液作为百里初解药的效力才越大,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秋叶白虽然不愿意服用来路不明之药,但是如今她也不清楚自己身体情形,当初她让宁春请了名医看过,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飞鸽传书给宁秋,让她帮忙南下联系蛊苗头人再做后记,但南疆偏远,不是一时半会能成事,所以也只能这么放着,横竖她暂时还没会横死蛊毒发作的症状。 她若是有什么问题,对百里初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双百拿药来后,她沉思了一个时辰以后,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 也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原因,喝了两天那腥浓的药,自己身上感觉到是神清气爽,好似皮肤都变滑溜了点儿。 双白和眉目阴沉俊美的一白不同,他修眉妙目,逢人带笑,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而秋叶白虽然并不会和双白深交,但是作为一个打法无聊长日的谈话同伴还是相当不错的,秋叶白颇为喜欢和双白聊天。 在这里住了两日,只是感觉唯独一样不好,在明光殿呆了两日,她彻底见识百里初洁癖症的末期症状有多凶残! 进出不同殿门都要换不同的丝履,整个明光殿一日至少擦三次,不可留下一点子灰尘,所有殿内人每日至少沐浴两次,六月天但身上不得带一点子汗味,手上必须戴薄丝手套。 至于百里初……秋叶白认为他不是在浴池里,就是在去浴池的路上,每日沐浴五次都是正常,她时常怀疑百里初那皮肤白成那样其实是因为长期泡水泡白的。 秋叶白有点纳闷,她发现百里初洁癖到变态的家伙,按理说是不愿意接触任何人的,但是想起之前他和自己子有接触的时候,好像排斥反应却很轻微,实在让她费解。 秋叶白在后殿的日子过得悠哉的时候,前殿有人的日子却过得不那么愉快了。 …… 前殿里一盏鲛珠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茫,空气里飘散着靡靡的香气。 精致的软榻上静静靠着的修长人影,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淡淡地道:”一白,过来。“ 一白跪在地上,头触着手背,声音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抖:”殿下……属下不能!“ 百里初一边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手上的书,一边道:”这些书不是你带给本宫研习的么?“ 一白眼底闪过畏惧和懊恼,咬牙:”殿下,属下不敢冒犯!“ 百里初从手里的书微微抬起脸,幽深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悠悠道:”本宫的命令从不下第二次,你可以选择离开。“ 说完,他又继续看书去了。 ”离开“两个字让一白身子微微一颤,他最终还是一咬牙,苍白着脸起了身,膝行了几步靠近了百里初的玉榻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抬起微颤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衣襟,慢慢地一颗颗地解,解开了三四颗之后,他终于解不下去了,阴柔俊美的面容几乎扭曲,颤着声儿道:”殿下。“ 话音刚落,百里初就抬起眼看向他,如深渊一般漆黑诡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随后他抬起手搁在了一白的脸上。 冰凉的指尖让一白浑身一颤,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咬紧了牙关,他觉得他快要哭了。 百里初的指尖慢慢地顺着他脸部俊逸的线条一路掠过他的下巴、颈项,然后停在了他的露出的锁骨上,停住了。 男人的衣襟开了四颗扣子,如今袒露出来的是胸口的上方,可以看得见微微起伏的胸肌,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健康性感的色泽。 一白双手扣住自己膝头,强迫自己不要动,闭上眼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发誓过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因为殿下的存在,所以他才有存在的意义,那么殿下只是想要宠幸他的话,他也应该接受和必须接受。 可是,为何他还是想要哭? 他如不是那日气愤殿下被秋叶白那个痞子欺负,就不会多手去搜集了那些龙阳断袖之风的秘戏图,搜集回来也罢了,他看着殿下认真研习秘戏图,不时提起秋叶白,就有点不忿殿下对秋叶白那厮上心,总觉得那家伙实在不怎么样,也就配给殿下提鞋,实在配不上殿下,一个劲地嘴贱去贬低秋叶白,说控鹤监里随便谁都比秋叶白好。 这下可好,殿下琢磨了一会,直接择日不如撞日,让他脱衣服上榻来试试了! 可是他对……对分桃断袖一个铜板的兴趣都没有!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种一瞬都如万年,度日如年的感觉实在折磨煞人了! 一白正闭着眼,咬着牙,索性一把去扯自己的腰带。 速战速决,早死早超生,也不就是在床榻之上被主子压一压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白正接近思维崩溃期的时候,忽然那冰凉的感觉没有了,下一霎,就听见自家主子那一向悦耳幽凉的声音变了形,接近尖利地响起起来:”去,去给本宫把温水端来,还有胰子,还有酒精,本宫要沐浴更衣!“ 一白不由一惊,一睁眼就看见百里初脸色阴沉,举着那只摸过他的手一脸青白,几近作呕的样子,吓了他一跳。 一白立刻跳了起来,惊惶地扑过去:”殿下,你怎么了!“ 但是还没靠近,就被百里初一脚踹在肩头,百里初一脸阴戾,眸子里黑色的眼瞳诡异地几乎全部占据眼眶,恐怖非常:”本宫说本宫要更衣沐浴,你没有听见么!“ 一白顿时如球似地滚了两圈停下后,终于醒悟过来立刻衣服都不记得扣就冲了出去,厉声道:”双白,殿下犯病了,准备水,伺候殿下沐浴!“ 好一通折腾之后,百里初躺在床上终于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越发的苍白,他闭着眼淡淡地吩咐:”出去吧。“ 一白不知道自己是个心情,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忧,但最终还是恭敬道:”是。“ 大门再次阖上,华美的内殿不再有其他人,只剩下一片寂静。 百里初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片刻之后,他取出一双不知什么材质薄如蝉翼的手套一点点地戴在手上,戴好之后,那手套完全地贴合在了皮肤上,宛如第二层皮肤一半,全然看不出来手上还有一双手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后轻笑了起来:”果然,不戴手套还是不行,这具身体还是那么恶心啊。“ 意外这种事,只有惟一的一次才叫意外。 ”秋叶白,真是抱歉了,谁让你就是惟一的一个意外呢,呵呵……。“ 那笑声低幽微凉,却越来越大,飘荡在空旷的房间,如凄厉的风消散在空气中,消散在黑暗的夜空之中。 远远地听着殿内的笑声,双白的妙目里早已没有笑意,只剩下无边的冷意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满意了?“ 一白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我以为殿下可以碰那个小子,病已经有了好转,所以才……。“ 双白拢手入袖,冷漠地道:”擅自妄为,危及殿下,本司身为刑司司主自然必须提醒奉主一句,即使你是控鹤监奉主也要接受刑堂的处罚!。“ 说罢,他转身而去,一白并无迟疑地立刻跟上了他。 …… 夜间风凉,月光迷离。 一阵凉风吹过飘荡的鲛珠纱,秋叶白忽然莫名地从梦中陡然惊醒,她做起来,警醒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侵入的痕迹,随后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却不知为何再也睡不着,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她轻叹了一口气。 明日就住在明光殿的第三天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日说不定就能在见了太后之后,出宫了。 但是…… 她摸了摸胸口,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奇异的不安感。 到底是为什么呢? …… 第五十六章 心魔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一夜无眠,两处各思量,只见晚风残月如钩,有猩红的云影笼了月色,似谁人心思叵测。 秋叶白看着那月影渐红,正是那幼年时听老人说的血月,这样的月是被妖魔的气冲了天,大不吉。 她快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在那沉月下终于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明,听着门外有双白似总含着笑的声音:“大人,大人,该起了。” 她抚着额,有些有气无力地道:“进来吧。” 不一会,门就开了,几个太监捧着梳洗的东西进来,各自搁好了就恭敬地垂手退了出去,秋叶白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梳洗的。 双白提着食盒进来,放在外头了花桌上,隔着鲛珠纱帘便看着秋叶白神色不太好,仿佛有些担心:“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着凉了?” 关怀自然宛如多年故友。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无事,只是昨夜有些没有睡好,倒也不至于影响殿下采血。” 双白虽然言笑晏晏,总令人如沐春风,但是她却是知道他真正关心的是什么,今早她有点懒,没有心思打些虚以委以的太极拳。 双白似也全不介意她有点冲的话语,甚至直接点头含笑道:“那就好。” 随后,他将早点一样样地在桌上布好,又道:“大人先用早点再沐浴,在下稍晚些时候来请您到前殿。” 秋叶白看了眼桌面上的早点,依旧丰盛精致,绿玉须鱼卷,红脂膏,金皮虾饺并一碗熬的汤汁晶亮的香浓鱼翅粥,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甚至还有一碟脆脆的翠玉渍萝卜做开胃小点。 但不知道为何,满桌早点,今日竟然莫名其妙地让她想起了死囚的最后晚餐。 但是她从来不是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不管百里初一会到底要做什么,她都不打断为难自己的胃,径自清理了面容,换了衣衫就坐下来填肚子。 今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闷热异常,吃完了早餐没多久身上便又出了些汗,她便如前两日一般让人将往平日沐浴的泉池里引热水。 小太监们都觉得这个秋大人是个怪胎,恁好的冷泉池,大热天泡一泡最是消暑,这人却偏要把水弄得不热不冷的。 秋叶白自然不会跟他们解释,虽然惯做男装打扮,却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女儿身,冷泉水虽然好,但是常泡对女子身体多少有损。 等着小太监们调出了合她心意的水温之后,秋叶白就打发了他们出去,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等到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倒也神清气爽了许多。 双白早已经在后殿她房间的花厅里等候了一刻钟,见她出来,笑道:“大人请,殿下已经等候。”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他往前殿而去。 这一次,原本两个相谈甚欢的人却莫名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了下去。 走了不一会,便可以隐约地看见不远处大气华美的前殿,双白忽然开口道:“大人以为明光殿这泉水如何?” 秋叶白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幽色,温然道:“泉水集天地灵气,自然是第一妙水,何况秋山钟蕴灵秀,不管是温泉还是冷泉都是极佳之物。” 双白悠然笑道:“泉水生出天地之间,原不过是野物,若无人赏识,便随意流落山石泥土之间,最终不过是沦落成寻常,只有为人赏识采用方才能成为贵人之物,为人追捧。” 秋叶白看着双白的背影,淡淡地道:“下官倒是觉得天生天养之物,它未必求着谁去采用追捧,所谓海纳百川,不管什么水中终归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双白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看向她,片刻之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大人,在下只是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势而就,方才是聪明人罢了。” 说罢,他转身继续向前殿而去,却不再与秋叶白攀谈。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和越来越近的朱红色殿门,微微地颦起了眉,双白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不管他想说什么,想要暗示什么,都让她原本就有些心绪不宁的心情更加的不稳,甚至生出不想去见百里初的念头。 但是这念头也不过在脑子才一转,就已经不得不彻底按捺下去。 因为前殿已经到了,朱红雕花殿门前已经站了数名白衣鹤卫,虽然他们手上都没有任何武器,只是静静地那么站着,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一股子阴幽之气就已经弥散开来,连原本闷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秋叶白瞥了眼他们身上的衣服,制麒麟纹七彩白光丝,与双白身上一模一样,正是控鹤十八司。 她心中有些异样,什么样的情形需要控鹤十八司在此坐镇,她并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控鹤十八司的时候,那恐怖残酷的杀戮情景。 “请。”双白推开了殿门,微笑着看向她。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迈进了殿内。 殿里并没有什么意想中怪异而夸张的仪式布置,也没有太多人,甚至整个布置看起来都和她三天前来这里见到百里初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只是靠着百里初的大床边上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几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瓶罐,两个穿着有点怪异的红衣老头正猫在那瓶罐之前捣鼓着。 百里初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个老头看见她进来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去捣鼓他们的东西去了。 她索性四处看了看,内殿里头的布置和她想象中什么血祭或者解蛊的场面都差之深远,甚至比不上数年之前她和师傅云游到苗疆时见到蛊苗时随便一个蛊师家供奉的小祭坛,更不要说蛊王祭时的那些可怕又诡异的布置了。 唯一让她比较诧异的是原本是放置花桌凳几地面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池子,而且相当大,几乎占据了内殿卧房的三分之二,可以容纳下七八个人泡澡,白玉所造的池子里此刻满满一汪清泉荡漾,水却并不是冷泉,而是温泉,如今正往外冒热气。 秋叶白琢磨了下,估计原本地面上覆盖着活动的石板,平日里的机关闭合就是地面,打开就是个巨大的白玉池。 依照百里初这种洁癖到魔怔了的程度,在自己房间里弄个大澡盆也不离奇。 但是,如今打开了这浴缸,想必是会能用到的。 至于什么作用,不会是打算用大盆来给她放血吧,按这盆子的容量,只怕十个她的血也不够放。 秋叶白微微颦眉,还没来的及细思,就感觉身后有人,她过身去正巧见着百里初穿着一身暗绯的袍子进来,柔滑的丝缎裹在他的身上,宛如一汪暗红的流光。 她留意到他微黑潮湿的发丝,一边跟着拿绸布的双白和两个小太监,她就有点无语,百里初明显又是刚从浴盆里出来。 百里初看着她,诡吊妩媚的幽眸一挑,微笑:“小白,早。” 秋叶白:“殿下,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觉得百里初方才眼睛的似乎有一种不可琢磨的兴奋。 两个老头儿见百里初来了,便立刻抬起头迎了上去,其中一个道:“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百里初点点头,坐到了床边:“有劳两位仙师。” 随后他比了个手势,双白便领着两个小太监离开。 殿门再次关上后,一个高个老头取了一柄锋利的薄薄刀片走到他身边:“殿下,请。” 百里初抬起头递给老头,老头就取了一点棉团在一只黑瓶子里沾了点东西在百里初的胳膊上擦了擦,随后又将刀片用火烤了烤,再同样用棉团蘸了东西擦了擦那刀片,拿着刀片在百里初的手腕上一划,立刻有鲜红冒了出来。 另外矮个老头立刻拿着一只玉碗去接百里初手腕上流下的血。 秋叶白看了眼那玉碗,忽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里面的血量很少,而她留意到百里初手腕上的伤却不算浅。 百里初虽然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却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淡淡道:“本宫身上中过一种奇特的寒毒,这种寒毒会令人全身血液流动变得缓慢,体温降低,行动迟缓,直到最后身体彻底僵化如尸。” 听着百里初的解释,大约就是这种毒没有解毒的方法,只能在身体里中上一种奇特的蛊蛇,这种蛊蛇生于火山之中,性烈如火,极为罕见,但对人极有益处,不但能祛腐生肌,通经疏脉,习武者得此蛊蛇,修为精进快于平日数倍。 惟一不妥样就是此蛇温度之炽热足以将寄主的身体烧成焦炭,所以寻常武者即使得此神物却无从下手,不敢使用。 但百里初身体所中的寒毒却恰好和此蛇相生相克,所以两者安然无恙共存多年。 “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定要解这寒毒。”秋叶白有点不解,既是不影响生存,何必非得费心解开? 矮个老头没好气地朝秋叶白翻了个白眼:“若是那寒毒无恙,殿下何苦还要解开,当然是哪寒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 那高个老头一边看着玉碗里的血,一边冷哼:“若是有人将殿下身上的炽焰给伤了,炽焰掉了一个头,又怎么会压制不住殿下身体里的寒毒!” 秋叶白默然,原来如此,难怪后来她的身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冲破了生死玄关,竟有此机缘。 随后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奇道:“但是既然此蛇如此炽烈,为何我也受了此炽焰蛊,却没有被烧成焦炭?” 百里初似乎嫌自己手上的血流得太慢,顺手就拿了那高个老头的刀片一边利落地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又划深了两分,一边道:“那是因为炽焰蛊进入你身体里的只有一个头,当初我们没有人知道炽焰蛊即使身首分离,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得到新的寄主也是可以再次生存下来的,并且你的身体里没有寒毒,所以炽焰既不能将你烧成灰烬反而助了你修为大增,同时本宫也闻出了你的血也成为了本宫寒毒最好的解药。” 秋叶白看着他那种冷静到凶残的自残动作,忍不住眼角一抽,随后笑叹道:“那还真是下官命大。” 只是也不知是她命大还是命衰,虽然修为内力上也得了大好处,但是却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解药,而且若是那个人驾鹤西去,自己也会跟着一命归西。 那矮个老头看着秋叶白,嘲弄地道:“怎么地,后悔了吧,这叫自作自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地趁人之危偷袭殿下!” 秋叶白含笑扫了他一眼:“您错了,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下官会将那两只蛇头都砍下来!” 那老头一呆,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说:“你……。” 秋叶白敛了笑意,淡淡地道:“那日在地道里下官和殿下仍是敌人,既然是敌人自然希望将对方斩草除根,所以若是时光重来,在下只会下手更果决。” 根本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进退维谷,受制于人的处境。 几句话把矮个子的 红衣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辩驳之词,只怒道:“大胆,你也怕殿下治罪!” 秋叶白看向百里初,讥诮地弯起唇角:“殿下明睿,自然明白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百里初正由高个子的老头包上伤口,闻言转过头看着秋叶白,忽然莫测轻笑:“是,本宫怎么舍得治小白的罪。” 秋叶白一顿,淡淡地垂下眸子,避开那种让人觉得古怪的眼神,换了个话题:“是了,不知道下官需要做什么?” 那高个老头小心地将手里盛满鲜血的玉碗交给气呼呼的矮个老头,又取了一只玉碗向她走了过来:“同样是需要鲜血一碗。” 秋叶白点点头,并无犹豫地伸出了手腕,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手上用同样的方式采集了一碗鲜血。 老头儿收集了鲜血之后,将两碗鲜血调和在一起,随后不知往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只见了里面的血液像忽然沸腾起来一样,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气泡。 秋叶白细细看去,还能发现里面好似有白色虫子一样的东西痛苦地翻腾挣扎,仿佛是因为受不了血液的热度,慢慢地被煮化成了肉浆,散发出腥臭的味道,更看得人几欲作呕。 若不是她早在蛊苗寨子看过更恶心可怕的场面,估计这会子她已经忍不住吐了。 那两个老头却神色极为兴奋,不时地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商量着往里面放点什么东西,还为此争吵得面红耳赤,秋叶白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看样子这两个老头居然对这解药也是个一知半解的,那碗东西不会一会她也有份吃或者用吧! 她必定誓死不从,宁死不屈! 直到那一碗东西终于不再翻腾的时候,碗里原本鲜艳的颜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时候,两个老头也终于偃旗息鼓,达成了一致。 秋叶白看着高个老头兴奋地端着那一碗黏稠的糊状腥臭物越过自己,最终递给了给百里初,不免狐疑地看向百里初,她非常怀疑这个一天要洗五次澡的洁癖症末期患者能坐在这里看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让他去喝这么一碗东西,估计不如让他去死。 但是百里初却完全打破了她的预想,他只是平静地拿过碗,气不喘,手不抖地将碗送到了自己唇边,喝了下去,姿态优雅从容得仿佛他在喝王母娘娘赐的琼浆玉液。 百里初喝完了药,放下碗的时候正巧见着秋叶白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比起变成一具不能动弹的尸体而言,本宫还是比较喜欢能活着感受小白的温度。” 秋叶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在调戏自己,但是并没有想到百里初的话其实已经在隐喻了一些意味深长的决定了她命运的东西。 看着百里初喝完了药,秋叶白顺口问:“不知接下来下官可还要做什么?” 但是这回高老头和矮老头都没搭理她,而是死死地盯着百里初,很紧张异口同声地问:“殿下,感觉如何?” 百里初的回答就是缓缓露出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笑,然后喷出一尺的血,然后慢慢地栽了下去。 秋叶白吓了一跳,和两个老头一起大惊失色地飞奔过去:“殿下!” 她到底动作更快些,一把抱住百里初软下的修长身躯,一边用杀人的眼光地瞪着两个老头:“你们两个到底喂殿下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别怀疑,她这一次是非常的担忧,万一百里初死了,她岂非要跟着英年早逝! 两个老头慌里慌张地冲过来以后,翻了翻百里初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嘴唇,最后摸了摸脉搏,互看了一眼,当机立断地道:“快,把殿下放进池子里!” 说着两人就去拖百里初,试图把他推进池子里。 秋叶白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主意,虽然不信任两个古怪的老头,却也无法,只能不耐地道:“行了,我来!” 说着她手上添了三分内力,将百里初一把抱起,然后往池子里走下去。 如果真让这两个蠢老头把百里初随随便便地推下池子,百里初说不定就得被洗澡水淹死。 那白玉池子里还有一张宽大的白玉椅,她下去之后将百里初放置在那凳子上,刚好可以让百里初的头和肩露在水面上。 她刚刚把百里初安置好,就感觉百里初身边的水颜色似乎便深了。 两个红衣老头在池子边上一脸紧张地招呼:“快点上来,快,快!” 秋叶白不明所以,只是也明白既然两人这么紧张,必定是有些她所不知道的危险,于是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池子外。 果不其然,她刚踏出池水,就看见百里初身上冒出一点点肉眼能看得见的墨线,然后那墨线慢慢地飘散开,一点点地飘荡成一片黑色的雾气似乎的东西,迅速地染黑了整座池子,并且散发出腐败似的恶臭 秋叶白看着那池水,忍不住下意识倒退了一步,随后就见矮个老头拿着一把银亮的匕首往那池子里探了探,片刻之后拿上来,整把匕首上竟然冒出一点点的烟雾来,匕首已经被腐蚀了一层,彻底变成了黑色。 秋叶白看得不免心惊,有些怀疑地看着那散发着臭气的匕首:“这是那种寒毒?” 毒为寒者,一般都无味,怎么会有这种仿佛腐尸一样的味道。 彼时她并不知道,她的怀疑是对的。 两个老头互看了一眼,神色并无异样地道:“天下毒物千万种,你又能知道多少。” 随后,高个老头跑到殿门边上敲了敲门,哑着嗓子喊:“放水,放水!” 不一会,秋叶白就听见一阵石头磨擦的声音,片刻之后看见池子里的水渐渐地变清了。 两个老头来回往复地在池子边折腾,不时地往那池子里放些什么东西,也来问她取了一碗血,但这一回是直接喂进了百里初的嘴里。 她跟着他们的指挥帮忙做一点下水翻动百里初和喂药的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和两个老头一起随意地用了些午膳之后,两个老头也没再吩咐她做什么。 她终于得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靠着百里初的床边,看着浸泡在水里的百里初,心情有点复杂,她没有想过自己能看见百里初那么脆弱的时候,并且自己还有尽力救治这个对于自己而言是危险的男人的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喜欢割断敌人的脖子,从此一了百了,干净省事,真是可惜……命运从来都是个混蛋。 这是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睡去之前的念头。 等到秋叶白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似乎已经一片昏暗,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窗外,一轮清月挂在西边有些昏暗的天空上。 已经是夜晚了么? 不知道那两个老头完事儿了没有,百里初死了没…… 这念头刚刚划过脑海,她就完全清醒了过来,自己还好好的在这里,那么百里初想来是没有什么事的。 秋叶白支着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旁边的池子已经不见了,原本是池子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雪白的大理石的地面,地面上放置花桌凳几,桌上只有一盏精致的雕花白笼烛灯。 秋叶白起了身,伸了下腰肢,她大概是睡着了的时候躺在了百里初的床上,最好还是趁着那厮不知道被抬去哪里的时候起来,免得招惹到那洁癖症末期患者。 她走到桌子边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目光停在桌面上的,发现那里有一只食盒,便顺手打开来看,里面的饭菜竟然还是热的,而且按照精致新鲜程度而言,并不像是加热过多次的 。 她一愣,谁能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会醒来? “饭菜是刚刚做好不超过一刻钟的,若是你没有醒,再过一刻钟会有人换上新鲜的饭菜。”男子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这个男人从她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在? 这怎么可能? 秋叶白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她转过脸看向那站在阴影处的修长身影,那人依旧是一身暗红色的衣袍,只是因为灯光的蒙昧不明,所以看起来倒像是介于红与黑之间。 但是,即便是光线昏暗不明,凭借如今她的武艺内力修为和五感,百里米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愿意沉心细听,也能过听得才对,怎么可能完全感受不到身边有除了自己的存在! 除非……这个男人比自己强悍太多。 好吧…… 她看着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他修长的身影被烛光投射着地面上,幽暗的影子仿佛融进了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中,仿佛那些黑暗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她叹了一声,这个男人确实是比自己强悍,而且还很危险。 “殿下,您身子可大安了么。” 百里初从暗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精致的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是,都是小白的功劳。” 秋叶白不觉得百里初是一个会恭维人的人,那么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便是有古怪了,她抬眼看着他,波澜不惊地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殿下不必客气。” “是的,各取所需 。”百里初轻笑,他黑色的眼瞳微微转了转,看起来像掠食性的兽微微眨动着眸子在观察自己的猎物,那种目光让秋叶白瞬间警惕起来。 但是,很快百里初就垂下了眸子,长长地眼睫挡住了他的眸光,让人以为那是一种的他伸手将食盒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摆出来,甚至替她摆上了碗筷和斟酒。 “拓拔祭司说你放了些血,所以身体必定有些虚,所以不太合适饮酒,这里面的是冰镇血梨汁,倒是合适你。” 秋叶白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拓拔祭司是谁,但估摸着也是那两个老头之一。 她看着百里初的动作,因为受过严格的教育,所以他一举一动都非常的优雅,这些伺候人的动作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她看着他摆在自己面前的饭菜,也没有多推辞,便径自用了起来,也没有问百里初是不是要和自己一起用膳。 等到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填得差不多八分饱了,便搁下筷子,擦了擦唇角,抬眼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到底有何事,不妨开门见山。” 百里初看着她,忍不住垂眸低低地笑了起来:“小白,你若一直如此有趣,本宫倒是该第一次感谢上天在某些方面倒也不算亏待于本宫。” “某些方面,什么方面?” 秋叶白挑眉。 百里初终于慢慢地抬起眼,看向她:“在本宫选择合适的床伴方面。” “床……床伴,殿下您说的是……床伴?”秋叶白一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说她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这个字眼理解不同。 她有抓了桌上的血梨汁灌了一口,好让自己再冷静一点。 百里初笑了笑:“是,床伴,或者说交配,本宫想要和你交配。” 秋叶白:“嗤——!”一口血梨汁瞬间喷出一丈之外! 她胡乱地擦了下唇角,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顶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说出“我想和你交配”这种哪怕是最底层的粗鲁船工也不会用的词。 她以为对方不过是在开玩笑,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实在是…… 秋叶白唇角捏了捏自己手里的杯子,冷淡地道:“殿下,如果您仍旧在计较那日下官的戏弄和冒犯,那么今日下官也算是为殿下解毒尽了一份力了,您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何况那日,本就是他咄咄逼人在先! 百里初幽深诡美的眸子微微挑起一个妖异的弧度,他笑叹了一声,仿若有些无奈:“小白,你是真的还不明白,亦或是真的不想明白本宫的意思呢,或者你觉得受到了冒犯,但是对于本宫而言宠幸或者交配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这无奈的语气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是的,冒犯,即便她是一个男子,也会觉得被冒犯。 秋叶白搁在自己膝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她垂下眸子,冷淡地道:“殿下若是想要宠幸任何人,下官想必定有无数美人任由殿下选择。”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烛光摇曳之下,他艳绝的面容笼了一层让人有些看不明白的雾气,笑容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无奈和凉薄:“不,只能是你。” 他顿了顿,为她再倒了一杯刺梨汁:“你就当是上天注定罢。” 秋叶白看着那一杯刺梨汁,血红得刺目,她冷笑:“是么,那我还真是倒霉。” 他这是在安慰她? 可以再无耻一点么! 她忽然抬起眸子,看着百里初,淡淡地道:“天如何,我管不到,只是殿下不觉得该问问我的心意如何么?” “那很重要么?”百里初看着她,仿佛像在看一个倔强而不听话的小孩子,随后轻叹了一声,倒也算从善如流:“哦,小白的心意如何?” 秋叶白看着他露出温和的笑意,一把操起桌上装血梨汁的酒瓶恶狠狠地砸向他的面门:“是,很重要!” 酒瓶携着厉风砸过去的时候,百里初甚至都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那酒瓶快砸到他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凭空停住了,下一刻——“哐!” 酒瓶瞬间在半空中彻底爆开成无数碎片,而落下那一刻却全部变成了粉末,被窗边的夜风瞬间吹散开来。 而下一刻,随着粉末消散之后,一道凌厉的劲风瞬间再次穿破那些粉末朝着他的脸袭去,这一次他动了。 百里初一抬手,就握住了秋叶白踹过来的脚踝,他淡淡地看着她:“不愿意?” 她冷笑:“不,很愿意,愿意把你那张虚伪的脸砸得你爹都认不出你是谁!” 她就不该指望能和一个变态和平相处,对付变态的方法,最好是把他们排扁了,埋进土里,再在上面起一座庙,镇住千秋百代,为民除害!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忽然笑了起来,抬手一转,袖子一震。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没关系。” 秋叶白瞬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压迫而来,她立刻抽腿,左脚足尖一点,一个后空翻,整个人瞬间跃到了对面的墙壁上,她足尖一扣墙上的烛台,腰肢弯曲出漂亮的弧度,以烛台为支点,以一个优美的姿态倒伏在墙壁上,居高临下,森冷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年轻人,就像一只矫健灵活的花豹,修长肢体因为紧绷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充满力度的美感,纤细腰肢弯曲的地方,柔软的丝绸贴在上面,包裹出一个妩媚漂亮的弧度。 他原本就暗沉幽邃的目光停在那弧度上面,微微眯了眯,精致的唇角带上一丝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先抓住你了,小白。” 得到驯服的猎物的前提,首先是你必须抓住它,再慢慢地调教,品尝任何美味,都是需要付出一点辛苦的 。 简单粗暴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转身随意地从墙壁上拿下两把武器,丢了其中一把给秋叶白:“暂时不知道你喜欢用什么武器,为求公平起见,我们就用一样的,我可以让你十招。” 秋叶白凌空接住了那件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把极为精致的袖底刀,雕刻成了长片云的形状,刀锋锐利泛出幽幽的寒光,轻薄灵巧,非常合适近身格斗。 百里初开始褪去外面穿的宽大的外袍子,然后将散落在脑后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发带束在头顶,慢条斯理地挽袖子:“本宫会记得温柔一点的。” 这种话对习武者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哪怕对方确实比你强悍,也不能忍受这种话!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冷笑:“是么,那我也会记得温柔一点,毕竟今天上午,我才将殿下抱进池子里呢!” 话音刚落,她足尖一点,手中握着云刀还是瞬间朝着百里初当头砸去! 第五十七 魔心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云翼刀薄如蝉翼,如流云一般奇异优美的结构,并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充分考虑到了格斗时候空气的阻力,加上内力的速度破空而去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超越了秋叶白的想象。 她几乎在脱手云翼刀的瞬间,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所以在同一时刻,她略后悔自己的冲动,因为杀了对方,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不过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铮!” 光片一般的云翼刀所划出冰冷光亮的弧线瞬间因为撞上了什么东西而被迫改变了轨迹,云翼刀瞬间被弹飞了出去。 秋月白眼神一寒,足尖一勾缠住的壁烛台,腰肢压出的弧度猛然弹直,她整个人在云翼刀被挡住得霎那瞬间直朝百里初的方向弹了过去,却在直直撞行百里初的霎那,脚尖一挑把那杯她从墙壁上勾下来的烛台还是整个继续朝百里初的脸砸去! 她自己却半途借着甩烛台的动作跃向另一边,将那被击飞的云翼刀再次捞到了手里。 如此固执的重复性攻击百里初的脸部行为,引得他忍不住发出了幽凉沙哑的轻笑声:“固执的家伙……。” 当然,烛台的下场就是被百里初手里的云翼刀瞬间分尸。 被利落切割成数块的铜质烛台再次让秋叶白见识到了云翼刀除了轻薄与速度之外的另外一种让武者喜欢的特性——高强度! 所以在拿到云翼刀之后,她立刻毫不客气“嚓嚓嚓!”拿着云翼刀瞬间把自己身边能看得到的硬物全部给分尸切成碎片,再一股脑地将那些古董花瓶、鼎器、书画卷轴的碎块砸向百里初。 这一回百里初身形微动,瞬间避开那些乱七八糟向自己砸来的东西,但是刚避开一波,瞬间又有一拨乱七八糟的家具碎片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他有些不太明白秋叶白想要做什么。 这种近乎无赖和无原则性泄愤的打斗方式让他略不适应,秋叶白砸过来的这些东西虽然灌注了不小的力道,但是因为东西太多而零碎,所以力度大小不一,对于百里初而言,不部分是没有什么杀伤性。 甚至如果他反击的话,这些东西却会是他制服秋叶百的利器。 但是他应承过了秋叶白前十招不动,所以他并没有反戈相击,只是不断地闪避,一次又一次,这种儿戏赌气似的攻击让平素习惯高效率行事的百里初有点不耐,直到一个颇为庞大的阴影携着厉风梭然当头砸下! 他精致的眼角微微一挑,这一次不再躲闪,而是等着那张金丝楠木制成沉重坚硬花桌砸下来的瞬间,忽然一抬脚狠狠地踹在上面,花桌瞬间止住了落下的去势,然后便发出难听刺耳的“嘎吱”声,那是因为木质不能承受巨大力道而崩分离析前的哀鸣。 他微微地勾起唇角,轻笑:“第十招,小白,你还有什么要砸的,准备好了么?” 十招已毕,他已经没有什么耐性陪那只任性的小花豹玩游戏了。 最终在下一刻,那花桌彻底地碎裂! “砰”! 他足尖一点便要避开那些碎片,纵身向躲在墙角的影子掠去,但是—— “铮!” 细微的响动在木桌碎裂的嘈杂声中仿若清风扫起微尘一般不起眼,百里初却瞬间止住了去势,瞬间腰肢翻折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那从一个极为刁钻角度飞击上来的云翼刀。 但是因为云翼刀来的实在太快,攻击的角度不可思议,所以还是瞬间划破了他腰间的衣带,带出空气里一线血腥味。 秋叶白伏在地上,伸手一捞,将云翼刀捞回自己的手里,看着上面的血珠滑过刀刃,落在地上,云翼刀依旧冰冷铮亮,她轻叹:“啧,真是好刀,可惜啊……。” 她原本是想在他腰间抽上刀狠的贯穿伤作个纪念,就算是不能杀了他,但是让他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不但给他做个纪念,也是她的功德无量。 “可惜慢了一点,嗯?”百里初站在不远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腰间,感受到湿润的潮意:“爪子很利。” 他抬起手,浓烈血腥味让他的诡谲的瞳孔微微地散大, 前面十招全部都是故布疑阵,只是为了等着方才这近乎致命的一击,若是他的动作略微慢一点,腰上就会多一个可以看见内脏的伤口,但是因为他就在明光殿,不但有御医可以救治,就是两位大祭司亦没有走,所以即使是看起来十分致命的伤口,也能让人存活下来。 但是这种痛和足以称之为重伤的伤势,却让他暂时失去得到他的能力,甚至也许会影响以后的体质。 他像闻见了血腥味的兽一般,忍不住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下指尖上的血,精致的眼角亦挑起来一个妖异森冷的弧度,轻笑起来:“很好,非常好。” 狡诈又狠毒的小花豹,不过,真是让人有点生气。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气息,渐渐变得阴戾而黑暗,她心中愈发警惕和多了一丝不安,手上扣紧了云翼刀,但最嘴上仍旧忍不住去刺激他。 “多谢殿下夸奖。” 百里初霎间眯起了眼瞳,静静地盯着她,她几乎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他眼瞳仿佛又变大了,诡美而恐怖,带着一种掠食者见了血的兴奋。 空气里安静了下去,烛光早已熄灭,一室的幽暗,只剩下窗外落进来蒙昧不明的月光,这种安静不过是让气氛更加的紧张,逼窒,就像紧绷的琴弦,只等着谁先瞬间刺破最后的虚伪的平静。 “铮!” “铮!” 两声云翼刀破空之声同时响起,伴随着两道相对疾射而来的身影,云翼刀在空气里因为力度太大而碰撞出刺目的火星,在霎那交手之间照亮彼此的眼里的冰凉、兴奋、阴郁。 他们不约而同瞬间对对方出了手。 短短的一瞬间,云翼刀就对撞了七次! 颈、腹、腰侧、下身……全部都是致命之处的狠烈杀招,你来我往,刀锋掠过皮肤的时候,带来近乎甜美的战栗,让人着迷。 她是高手,他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一个刁钻敏捷,一个锐利迅猛,彼此之间的缠斗,一出手就没有留下余地。 她是真的兴奋了起来,很久没有这样的畅快淋漓的和人交手了,虽然师傅从来都更注重培养她的智计谋略,但到底从年幼时光就在江湖之中混迹,耳濡目染之下,快意恩仇,纵马江湖是早已深深地铭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和天性。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还没有正正式式地和高手动手,不知自己的武艺到底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百里初简直就是一个强悍到莫测却完美的对手。 百里初则是越和秋叶白交手,则越是沉迷于和她每一次交手时擦身而过的气息。 急促的、炽热的、潮湿的呼吸在彼此的错身而过时,掠过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骚动。 而她毫无保留的肆无忌惮的凶狠刁钻攻击,带来生死交错时的血液加速心跳加快的兴奋快感,这种让冰凉的身体炽热起来的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 比预料中更危险、强悍又甜美的温暖,让他简直想要永远地沉迷下去。 就像冷血动物对阳光的趋之若鹜。 如果所谓的欢爱就是这种感觉,那么…… 他想要他,这种温暖,很想,很想—— 百里初的眸色越来越深,黑暗虚无中闪过近乎妖异疯狂的腥红。 秋叶白忽然觉得空气里奇异的压迫感瞬间大了起来,太过昏暗的房间光线,让她有点看不清楚面前的情形,原本可以根据敌人的呼吸和步伐身形判断对方的来势,但是对方的身形飘逸如鬼魅,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上午还抱着他下过池子确定他是会呼吸的,还以为自己在和鬼魂交手。 “铮!” 云翼刀直直地朝着她的面门劈斩而来,秋叶白瞬间一档,虎口瞬间一麻,她看清了面前持着云翼刀劈斩下来的修长人影,同时自己一下子支撑不住巨大的力道瞬间退了好几步。 但这一瞬间,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百里初直接放弃了攻击她的那种飘逸如鬼魅的身形,而是直接出了重手! “砰!”又是一刀劈斩下来,没有什么太多华丽的技巧招式,就是这么直劈横砍,但对这原本走敏捷技巧路数的秋叶白而言却是最大的威胁! “唔!”她再次连接了他的三次劈砍,彻底尝试了什么叫力如千钧,简直叫人不能忍受! 一把扣住差点被震飞出去的云翼刀刀身,秋叶白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腕,感受到了虎口的湿黏,她忍不住暗自低声诅咒。 该死的,虎口好像裂开了,这个混蛋明明看起来就是和自己一样修长清秀形的体格,去哪里有这样恐怖的力道! 不对,她记得见过他的身体,是千万人之中极为难得那种天生合适练武清奇骨骼,所以这就是所谓天赋的差距吗? “铮!”又是一刀开山辟地劈砍过来! 秋叶白气闷,握着刀的手痛得颤了颤,脚下狠狠用力方才堪堪站住,她忍不住脸色有点狰狞,这个混蛋是把她当柴火劈么! 原本算计着对方是比自己强,但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格斗经验绝对不如自己丰富,她至少可以仗着这一点再想点别的法子至少让他丧失绝对的攻击力。 但是看情形有点不对劲,对方的经验不但非常丰富,甚至简直可以说他所拥有的技巧绝对不是寻常与人交手的技巧,而是——杀戮的技巧! 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子,读书、修习理政,就算请了名师教导,又怎么会拥有杀手一般的格斗身手和手法,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要怎么办? 秋叶白脑子疾速地转动起来,边打边退,用尽技巧避开他的重刀,但是还没有等着她想出办法来,一片银光忽然当面袭来! 她一惊,却闪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举刀再次迎上,这一次巨大的撞击感比前面的每一次都要重,两把云翼刀接触的瞬间,迸发出更多的火星,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那一刻用尽,却架不住排山倒海的气势,却死都不肯松手。 她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若是被云翼刀如果松了手,会有她很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 但是下一刻,忽然一只冰凉修长的手瞬间抚上她的腰间,有幽凉的气息贴着敏感的耳边带着惑人森然的笑声响起:“抓住你了,小东西。” 秋叶白脸色一白,糟了! 巨大的力道瞬间在在腰间勃发而起,她一下子觉得身体再不受控制地瞬间朝后狠飞去,云翼刀同时脱手,她身形勉强在半空蜷了一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但直到狠狠地撞上了墙壁,才感觉撞击产生的痛感还是让她一下子疼得喉头一甜,瞬间就从墙壁上滑落下地。 但是她并没有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人一把提着衣领拽了上去,她硬是蜷着身子,闷声地挣扎了起来。 百里初似乎被她这种顽固而倔强的行为激得有些不耐烦,修长冰凉的手微微一上按,捏住她纤细的颈项,扼住她的呼吸,整具修长的身体硬生生地直接压上她的身体。 这是格斗中最好逼迫对方展开身体的方式,但是—— “嗤——。”锐器入肉的声音,止住了百里初的动作。 百里初低头看着插进自己肩头那把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云翼刀,感受着肩头的锐痛,神色莫测。 秋叶白一边捏着一把插进他肩头的袖底刀,一边蹭了蹭自己唇边的鲜血,懒洋洋地道:“不好意思,方才切东西的时候,顺手多捡了一把。” 他们之间的比试说了用云翼刀,但是并没有规定用几把,所以秋叶白的这个行为确实算不得犯规。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按在墙壁上,脸色略显苍白,却异样从容,眼眸明锐的年轻人,忽然轻笑了起来,仿佛有点无奈:“呵呵……真是让人没办法。” 因为发现实在抗不住自己的正面的攻击,所以索性暴露出弱点,让自己一击得手,以为他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可能性,出手压制他的时候,再给出最后的一击,利用约定的规则圈定最后的结果么。 这只小豹子里简直是无时不刻地在算计最终对于他自己而言最有利的结果。 秋叶白微笑地道:“所以呢,算打平么?”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是于规则之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百里初这种身居高位的男子拥有着属于他们的行为准则,对于这种事情多半虽然无奈却还是会因为骄傲的自尊而接受。 “嗤——。”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陡然停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瞬间靠了过去,毫不犹豫地贴上了她,毫无间隙,而那一把握在她手里的云翼刀从原本三分入肉到几乎立刻就全部没入了他的肩头,血色一下涌了出来,浸润了她的手心。 秋叶白感受到手里的湿热腥浓,瞪大了眸子,失声低叫 :“你疯了……!” 百里初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肩头插了一把刀,只伸手抱住了她柔软的身体,低头在她耳边柔软的鬓发上蹭了蹭,精致滟涟的唇角弯起一点子满足慵懒的笑容:“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暖又柔软。” 秋叶白:“……。” 见鬼了,某人再次刷新了她对于变态和疯子的定义下限。 ——老子是anxixia怀抱芳狼坐等新男二登场的无耻分界线—— 秋叶白自问自己虽然不是诸葛郎算无遗策,但是总归对人心的把握还是有五分准头的,但对于全然不能以常理论之的变态。 她瞬间体会到无力是一种什么感觉。 尤其是这个变态还…… “百里初,你放开我!”她感受到某个压制住自己的变态瞬间的身体变化,顿时脸色绿了绿,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道。 没有人是真的不会觉疼痛的,而这个混蛋居然在尖刀入肉的情况下,还能有了某种反应,这是一种他娘的什么精神! 被虐狂么? 可是压着自己的这个明明看起来像是虐待狂才对! 百里初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柔而喑哑:“小白,你和女人欢好过么,感觉如何?” 秋叶白:“……。” 她能不回答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么? “嗯,本宫知道你没有,你闻起来很干净,不像碰过女人那种东西的。”百里初轻笑了起来。 秋叶白磨牙,很想不顾性命之忧地怒吼,因为老子就是女人那种东西好么! 但是现在百里初的状态诡异的让人悚然,她不知道自己再给他来个重度刺激,百里初会干出更惊悚的事儿来,最终她还是冷哼了一声:“你属狗的么,还是我浑身脏凑,你也能下嘴?”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患了重洁癖症末期的变态会在这里动她,毕竟他们才干了一架,打得畅快淋漓,浑身大汗,甚至鲜血淋漓。 百里初摩梭着她的发鬓,甚至轻轻地舔了下她的耳垂,声音愈发的惑人而诡谲:“不,你不明白,你身上的味道,很好,很让人有食欲。” 食欲…… 秋叶白瞬间有点不妙的预感,什么叫食欲? 难道他真的…… 下一刻,百里初忽然缓缓地从她的肩头抬起脸来,露出了他的眼睛,几乎没有了眼白,漆黑硕大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衬着他艳丽华美的眉眼,妩媚到恐怖。 那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秋叶白惊悚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看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问得真好,说实话,本宫也不知道本宫是什么东西呢,怎么,害怕么?”百里初睨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摩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停在了她的脖子之上,在她最脆弱的颈项慢慢地摩梭,仿佛很是满意手下感受到温热的血脉跳动。 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语气变化,但是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那种仿佛有些迷茫的东西在瞬间都不退去,只剩下满满地恶意和冰冷。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块随时可以被撕碎的没有生命的玩物,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凉的东西。 她鬼使神差地淡淡地说了一句:“虽然看起来眼睛像个鬼,但是我看你下半身的反应倒是太像个人了。” 百里初手上的动作停住了,那双诡美阴森的妖瞳看着她,随后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再次把脸埋进她的肩头,这一回是失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白,本宫祈祷你永远都这么的有趣啊。” 秋叶白感觉他冰凉的呼吸不断地喷在自己敏感的脖子上,伴随着他呼吸之间传出的浓郁靡丽的香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酥麻感,那种奇异的酥麻一直爬向背脊,甚至一路向下,莫名其妙地让她两腿发软,她试图推开他几次,都无果,终于有点抓狂地怒道:“哪里有趣了,说,老子改还不成么?” 百里初覆在她身上,笑得更厉害了。 秋叶白推不动他,又不敢太大力,怕一会子又碰到这个变态哪条敏感神经发作起来不可收拾,她只得翻了个白眼,一手扣住一边的床柱支撑着腿,任由他一直伏在自己身上笑。 算了,她不能和一个精神异常者计较。 等他笑得伤口迸裂得厉害,失血过多昏死,就清净了。 过了好一会,百里初终于不笑了,只是两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好了,现在是奖励时间,小白,你准备好了么?” 秋叶白眼角一绷,冷冷道:“没有准备好。” 回复她的回答是一个粗暴的吻,似乎略比上一次的要熟练了一点。 秋叶白僵住,眼底闪过怒色,握住他肩头的刀毫不客气地狠狠转动了一下,而换来的是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向外一扯,云刀脱离了她手腕的控制,同时还有他粗暴的撕扯她衣裤的动作。 “滚!”她愤怒地一口咬了下去,百里初迅速地后退,但还是被咬破了嘴唇。 百里初舔了舔了自己被咬破唇角,用一种诡异的宠溺的目光地看着她:“虽然书册上说过有人在欢好的过程之中,有以绳缚刀剑鞭子加身以为乐趣,但这是第一次,若是小白你不小心伤了你自己,本宫会心疼,若是你真的喜欢,咱们熟练一些之后倒是可以试试。” 谁他娘的要和你熟练了! 秋叶白恶狠狠地瞪着他,但是明显效果不佳,几次试图翻盘的结果都是百里初极有耐心却好不容情地地压制住了她所有的小动作和反抗,手上力度虽然不会让她受伤,每一次的擒拿制服都精确拿捏到能让她渐渐地被消耗到没力气反抗的程度上。 她气喘吁吁,愤怒而心惊,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师傅选择了谋术下功夫,而不是在追求武境的极致上下功夫,明明藏剑阁有的各门派的武学秘籍。 什么样的谋略在强悍的变态疯子面前都是废物! 直到衣衫撕裂的声音响起,背部一阵冰凉,瞬间让秋叶白脸色发白,瞬间涌出一种恐慌来。 “我答应你!”什么都不再考虑,什么都不再去想,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声叫起来。 百里初的动作停住了,他停住了动作,似乎完全不担心她的反击,而是近乎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微笑:“你说什么,小白,我没有听见。”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张温柔艳绝到残酷的面容,闭了闭眼,疲惫地道:“我说,我答应成为你的人,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 百里初那双诡异森然的眸子弯了起来,似含了无尽的笑意,他温柔地抚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小白,我不那么容易相信人,但是,我相信你,所以千万不要食言,嗯?” 他没有威胁任何话语,但是秋叶白心中却是冷如沐雪,随后她垂下了眸子,淡淡地道:“诺。” 百里初笑了,放下了秋叶白,伸手仔细地为她整理了下头发,甚至拉平了被他撕裂的衣衫,随后道:“本宫也觉得这里不太合适。” 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他们打斗砸成碎片的东西,连床柱子都被秋叶白刚才拿云翼刀劈断了,整张床都塌陷了下去,不要说躺着了,就是坐着,不,站着都成问题。 秋叶白扯着衣衫的破口,略弓着身子,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来,用平和的语气道:“我需要一件外裳。” 百里初到似没有看出她的异样来,看了看周围一片狼籍,便没有再去翻找衣衫,而是从自己身上脱了一件外袍子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一会让双白给我们换个地方,先将就罢。” 她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在为自己扣衣衫扣子,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第五十八章 廉耻之心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为什是我?”秋叶白实在忍不住开口。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怎么就能让一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男子这般用尽手段都要得到,且不说她自己如今还是个‘男儿身’,就说她自己身份也不过是寻常的大家庶子,容貌虽然有过人之处,但是控鹤监中哪一个鹤卫不是容貌出类拔萃的? 百里初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养着,惯看了各色美人跟前伺候着的男子,又手握大权惯于权衡得失,做任何事情,必定有他的理由。 她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还未自恋到认为自己倾国倾城到能让百里初这样的男子沉迷到失去心智。 事有反常即为妖。 “为什么?”百里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精致滟涟的唇角弯了一个浅笑来:“因为只有小白,才让本宫感受到温暖呢。” 这般温情脉脉的说辞,由着面前这样俊美无畴的男子说出来,不能说不动人的。 但是秋叶白看着他唇角那朵浅浅的笑容虽然靡丽,却虚浮浅淡,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殿下,我既然答应成为你的人,自希望未来枕边人坦陈相待,您何苦敷衍于我。” 百里初仿佛有些无奈,冰凉的指尖抚过她发鬓,轻叹:“这原本就是实话,你若不信,可要本宫发誓?” 秋叶白僵了一僵:“不……不需要。” 她实在不适应百里初这种温情甜蜜的动作和语气,仿佛彼此真是相处已久的情人,她没记错的话这厮前一刻还和她拿着云翼刀差点没把对方活活砍死,如今就这般语意缱绻,他也未免太容易进入角色了,不嫌膈应。 她下意识地闪避的脸颊被百里初修长的指尖一把捏住,力道大得几乎让秋叶白觉得他会捏碎她的下巴,她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殿下,您捏疼我了。” 百里初轻笑,盯着她的漆黑诡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他缓缓地低下头来,薄唇抵上她的额头,柔声道:“永远不要拒绝我,小白,好么?” 秋叶白几乎有一种错觉的,这个拥抱着自己的男人,真是深情如斯,不能忍受心爱之人一分拒绝。 可是,他怀抱却只让她觉得冰冷如千丈昆仑雪。 她淡漠地垂下明眸,淡然地道:“是,殿下。” 既然他喜欢扮深情戏子,她亦早就有一身精巧画皮,未必不能搭戏登台,粉墨登场同演一出折子戏,形势比人强,于她而言,虽然有些麻烦,但总归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这场戏落幕之后,得了满堂彩的赢家指不定是谁。 百里初满意地一笑,牵着秋叶白的手出了殿门。 秋叶白看了眼他的侧脸,心中一怔,百里初的眼瞳似乎比方才小了点,看起来没有那么诡谲可怖了,亦或是方才那一瞬间是她的错觉? 秋叶白出门就看见殿门外早有全副武装的控鹤十八司守得密不透风,心中再次肯定自己方才婉转应承了百里初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看这些鹤卫冰冷的目光,就算她打赢了百里初,只要他没节操地反口,她甚至未必出得了这个殿门,这些人必定直接一拥而上将她剥光洗干净直接送给让他祭口。 而从刚才交手的结果来看,百里初这个人实在不像是有什么节操的。 双白看着百里初肩头那一大片血迹,原本一双仿佛时时含笑的妙目中笑意瞬间一凝,立刻几步上来检察,他只一眼立刻就看出这伤口深可见骨,顿时脸色就变了,目光森冷地瞥向一边站着的秋叶白。 他虽未曾出声,但秋叶白自然明白他眼中之意,只是这一回,她亦懒得和他再虚与委蛇,而是挑衅似地朝双白挑了挑眉:“双白兄何故这般看我?” 双白眼底杀气一闪:“你……。” 但是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在百里初凉薄幽冷的目光下,咽了回去,双白沉默了片刻,只对着百里初恭敬地道:“殿下,请容许属下请大小祭司来为您诊治伤口。” 殿下虽然体质特殊,但是却不代表这样深的伤口会没有危险。 这一回百里初倒是淡淡地点头允了,他的目光瞥见秋叶白的脖子上有一处伤痕,那靠近喉结处右侧的皮肤似乎翻卷了起来,再参杂了凝固的暗红血迹,看起来颇为有点可怖,只是秋叶白似乎并无所觉一般。 百里初指尖触伤秋叶白的颈侧,凝视着秋叶白的伤口,仿佛颇有怜惜地道:“一会让祭司们也过来给他诊治一番,小白这般容色,若是留下疤痕便不好了。” 秋叶白被他这么一触,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立刻偏开头捂住喉咙。 她想起方才交手的时候闪避他的攻击时,脖子传来过细微的疼痛,想来是不小心被云翼刀的刀气所伤,但是因为并不严重,所以她也没有在意,但是因为脖子上贴着的假喉结的一部分被划破,假皮肤翻卷起来,所以看起来一定颇为严重。 “不了,不过是破了皮的小伤罢了,方才与殿下切磋,殿下受伤比我严重,还是请祭司们为殿下诊治就好。”秋叶白立刻拒绝。 但是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头顶上百里初凝视着自己眸光冷了冷。 “小白,这是在拒绝我么?” 他声音幽凉而温柔,甚至似乎含了一丝黯淡,却硬生生地让秋叶白感觉到一股子阴气逼人,她心中暗自骂了一声死变态,随后放柔了声音,仿若无奈地道:“殿下何出此言,虽说是比试,但殿下到底因我而伤,比起我这点皮外伤,看着殿下的伤势,才更让我心疼。” 这话说出来,不单她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就是百里初和双白都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百里初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含笑道:“小白的心意,本宫自然是明白的,虽然假得有点让人作呕,但本宫很欣慰。” 秋叶白眼角抽搐,这厮能不会用这种温柔甜蜜的语气说这么不留情面地话语么。 做戏哪里能这么拆人台的,也太不给面子了。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双白那副古怪的表情,也懒得装了,索性直接对着百里初假笑:“是么,呵呵呵呵呵……。” 百里初仿佛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随后露出一个近乎宠溺的笑容:“一会你先去休息,折腾了半夜,想来你也是累倦了,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秋叶白虽然很高兴听到他没有打算继续强行扒自己衣衫的打算,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是在太容易让人误解,她瞅着双白脸色愈发的古怪,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做戏做全套:“是,叶白省得,那殿下呢,还是先去让祭司大人为你诊治吧。” 百里初迟疑了片刻:“本宫……。”他顿了顿,温然一笑:“不必担心本宫,本宫大概会先晕一阵,很快就好。” 秋叶白一愣:“呃……?” 什么叫先晕一会阵? 很快百里初就给表现给她看什么叫先晕一阵,因为他说完话之后,立刻就一闭眼朝后倒了下去,双白脸色大变,厉声道:“四白,五白!” 两名站在百里初身后的鹤卫立刻扑了上去,敏捷地将百里初给接了个正着。 秋叶白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冷眼旁观,只以为他在做戏,方才还生龙活虎地差点弄死自己的人,如今晕迷之前还能预告一下,也未免可笑。 批。 直到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而双白上去简单查看后,转过脸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殿下今晨才解了毒,大祭司吩咐过殿下爱耗损内元过甚需要好好休养,但方才又与大人……切磋,所以这回已经是支撑不住了,下官先行带殿下去大小祭司处治疗,大人先行回后殿歇息吧,若有需要着人通知六白即可。” 说罢,他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高个子年轻鹤卫,就领着人抱着百里初匆匆而去。 那鹤卫冷冷地看向秋叶白,不甚乐意地一拱手:“秋大人有何吩咐。” 秋叶白默默地垂下眸子:“没有什么吩咐,我先回房了,殿下情形若有新的什么请通报我一声就是。” 说罢,她转身向后殿走去,也不去理会身后控鹤十八司的人那种几乎把她瞪穿的森林凌厉的目光。 她伤了他们的主子,他们不待见她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在这里也就呆两天,也没指望和他们能相处愉快,他们就是再不待见她,也不敢对她动手。 何况她心情此时很复杂也很微妙,也没功夫和路人甲虚与委蛇。 双白方才的话透露了两个信息,第一、百里初因为解体耗损了内元,加之倍她捅了一刀,短时间之内没什么精气神来折腾她了;第二、就是百里初方才和她交手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也许她方才不是那么快地卖了个破绽给他,试图早点结束战斗,而是再支撑一会,也许赢了的就是她。 可即便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也在和她的交手中占据了明显的上风,那这个男人如果是平常状态又强悍到什么程度? 这一次,也不知是她算计了他,还是他算计了她。 她抬头看着天边那轮明月已经西斜,天空翻出鱼肚白,心情很复杂。 ——老子是可可喵流口水围观阿礼压菜花十天不能下床的无耻v不发达发分界线—— 秋叶白回了房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处理掉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之后用了早点。 折腾了一天一宿,她是在懒得动,再无心情如前两日那样四处闲逛,便吩咐了来收拾碗筷的太监不必再送午膳过来,径自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第一次遇见百里初到现在和百里初相处之间的点点滴滴。 试图从中找到一点自己让百里初如此执着的蛛丝马迹,但是想了半天,分析了半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但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从旺财和发达那里套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百里初对女子抱有古怪的敌意,但是也并不好龙阳,控鹤监这些鹤卫并不如外界传说那样是他以侍卫为名的泄欲禁脔,相反这些人大部分都身怀绝技,特别是十八司的人。 那些摄国公主荒淫无耻的流言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障眼法,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人们对百里初真正实力的注意力。 既然百里初并不是真的荒淫之人,就是算是如今她和百里初是同命身,也不至于会让他对自己产生那样的念头。 秋叶白想得头都疼了,最终却始终是无解,反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边和那颗明亮的启明星,有些无语,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想来是和百里初前日纠缠太耗费心神和内元了。 她起身之后看着时辰还早,便让小太监给她打了水来简单的清理和洗漱一番,随后又慢悠悠地用早膳,如果她估算得没错的话,今日她也该能出宫了。 果然没多久,双白便过来了,看着秋叶白悠哉游哉的样子,他眼神有点冷,只是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款步过来微笑道:“秋大人,早,看来今日大人心情很好。” 秋叶白从来没有因为前两日和他聊的愉快便让他唤自己的名字以示亲近,而是任由双白一直叫她做秋大人。 她慢条斯理地捧着一杯红枣茶喝了一口,方才也温文尔雅地一笑:“双白兄说的是,毕竟能离开明光殿,怎么想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听着秋叶白近乎挑衅的话语,双白原本就勉强的微笑便愈发的冷了下来,妙目微眯:“大人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今日是殿下遣了在下送您出宫。” 秋叶白看着自己杯中茶叶沉沉浮浮,淡淡地道:“初殿下如今身子骨不好,自然还是要专心养病才是,留着在下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么?” 百里初不是那种稳不住的人,他如今身体的情况怕是想对她做点什么也不太合适。 “秋大人!”双白拢手入袖,一双妙目里底寒光闪烁,声音微微拔高:“请您不要太过分了,殿下今日专门让在下送您出宫,亦是担心太后的人为难于你,侍宠而骄并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已经多少年未曾受伤了,偏此人伤了殿下,令殿下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养伤,若非殿下的旨意,秋叶白根本不能这么好好地出了明光殿,他却不识好歹,出言讥讽。 秋叶白看见双白眼底的怒色,她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唇角勾起讥诮的微笑:“侍宠而骄,下官还真担待不起这四个字,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初殿下和各位,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初殿下的恩宠,下官从来都不想要,双白兄是明白人,这等浅显的道理却都不明白么。” “你——!”双白神色一僵,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秋叶白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奉主子为天,陡然听到这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的话,心中的怒火始终没法子压下去。 最终,他敛了所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在下也不便多耽搁大人回衙门处理公务的时间,现在就请跟在下出宫吧。” 但是秋叶白却没有如他想象中一般立刻起身跟着他出宫,而是淡淡地道:“等一等,下官四日前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进宫,如今虽然是初殿下半途召唤了下官,但终归却还没有复太后娘娘的懿旨。” 双白转过脸,妙目里闪过一丝不耐,不再客气:“那你还想如何?” 秋叶白悠悠地道:“下官想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殿,复命。” 双白冷笑一声:“秋大人,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竟然将殿下这一份好意都当作驴肝肺么! 秋叶白瞥了他一眼,微笑:“对,下官就是得寸进尺了,双白大人以为如何。” 双白:“……。” 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如秋叶白这般油盐不进的人,那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得他仰倒,但最终却还是垂下了眼,面无表情地道:“此事在下需得禀告殿下才能回您。” 随后他便拂袖而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的青天浮云。 嗯,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未过多久,双白再次折了回来,依旧是神色冷淡的模样:“请吧,秋大人。”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多废话,径自起身跟着双白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再不如曾经相谈甚欢的模样,。 双白领着她到了四日前百里初带她进来的那一处宫门,远远地她就看见有宫门处有一架华美的凤凰步辇,走近了,果然看见那一道修长优雅的人影以一种很闲逸的姿态半卧在步辇之上,除了扛着辇的鹤卫之外,照例还有人捧着各色精致吃食在一边侍奉。 “殿下,可大安了?”秋叶白走了过去,微笑着抱拳行了一礼,但是还有没有行完就被一双修长冰凉的的手托了一托。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生疏。”百里初微笑着道,他脸色似乎还是很苍白,眉宇之间略微有些倦怠,虽减了些艳色,却平添了另外一种别致淡然如流云的气韵,没有影响他风华绝代的容色,。 他伸手下来托了她的手,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秋叶白亦淡然一笑,放下手想要避开他的手,试了一试,无果,她也懒得再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自己的手,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起来并不好看。 “殿下不是已经解毒了么,为何仍旧身体寒凉若此?”秋叶白很快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只觉得对方的体温似乎还一如既往的寒凉如尸体,并无变化,不免有些异色。 百里初半躺柔软华美的轿辇上,一手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薄唇里,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秋叶白柔嫩的指腹把玩:“这毒不是一时半会能全解的,两位祭司那日也不过是一种尝试,效果还不错,但解得并不干净。” 这就是说他现在是体内余毒未净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挡住眼底深思的神色,根据她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而言,她甚至觉得他体内的毒能解了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可没有忘记那天上午两个红衣老头帮他配置解药的时候吵得死去活来的,若是两个老头把握很大,根本不会有那日的表现。 “本宫和高兴你那么关心我,小白。”百里初朝着她微笑,在秋叶白正准备客气的附和他的话,以表示她的关心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表示虚伪的关心时,记得眼睛里的那种幸灾乐祸收敛一点。” 秋叶白:“……不,下官只是关心殿下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而已。” 说好了做彼此唱大戏的搭档,这厮是拆台上瘾了么? 双白冷叱了一声,妙目凌厉:“放肆!”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轻慢地挑了下眉,却并不说话,双白则脸色阴沉地死瞪着她。 百里初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小白,你倒是能耐,惹得咱们控鹤监最是温柔和善的双白都这般失态。” 双白闻言,心中一惊,随后垂下眸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殿下恕罪。” 秋叶白心中讥诮地一嗤,温柔和善,这双白根本就是个笑面虎罢,口上漫不经心地敷衍:“这几日还承蒙双白大人照顾,如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双白亦不再做出冷眼的模样,只拱手淡漠地道:“大人言重了。” 百里初慢慢地把玩着秋叶白白皙的右手,忽然懒懒地道:“太后那里,小白你不必去了,本宫知道你在忧心何事,本宫既然敢半途截了你留下来,太后那里自然会有法子应付,不会让杜氏怀疑你身上有什么问题。” 秋叶白原本忽然提出要求要见太后,为的就是百里初这句话,百里初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从太后手里截人,自然是因为他本身的势力够硬,而太后虽然明面上不敢对百里初怎么样,但明面上就可以对她这个没有凭仗的人下不少绊子。 而她如今根本不可能去告诉太后一党,百里初划拉了一个圈半强迫地把她划拉进了那个圈子,她可不希望在在司礼监本就不那么好过的日子还要被太后雪上加霜。 所以此时既然百里初这么说了,就表示他肯定已经处理好此事的首尾,不会让太后疑心她和他的关系有猫腻。 “有劳殿下费心了,既然如此在下告退。”秋叶白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懒得再在明光殿多呆一刻,干脆地告辞。 但是百里初却并没放开她的手,而是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靠过来,秋叶白原本有点不耐,想要拒绝,一抬头对上百里初那虽然似温情脉脉,却没有一丝笑意的幽深诡眸,她还是耐着性子更靠近了他的步辇一些:“殿下,还有什么交代么?” 百里初的回答就是一个冰凉的吻,凉凉的落在她的唇角上,看着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他颇为愉悦地侧了脸咬住她白皙的耳垂狠狠地吮了下,温温柔柔地道:“小白,乖乖地等着本宫去上你,嗯?” 秋叶白:“……。”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可有一丝廉耻之心? 她忘了,变态是没有廉耻心这玩意的。 既然如此,她亦客气地道:“殿下身子娇贵,还是躺在下比较好。” ——老子是四少裹胸布等待公主撕碎的分界线—— 秋叶白出了宫,远远地看见艳阳高照下,远处的朱雀门外的十里长街之上一片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来。 宫门外一辆青蓬马车的车帘子一掀,一个青衣婢女跳了下来,朝着秋叶白挥手:“四少,这里。” 秋叶白看着宁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忍不住一笑,迎了上去:“春儿。” 今日是宝宝亲自驾了马车过来,他今日没有易容成蒋飞舟的样子,所以一看见秋叶白,他立刻扑了上去,拿着嫩嫩的脸儿埋进秋叶白的肩窝一顿乱蹭:“呜……四少,我还以为你进了宫乐不思蜀不要宝宝了!” 秋叶白伸手摸摸他下巴,笑叹了一声:“我怎么舍得?” 宝宝原本就生了一张玉雪可爱的脸,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娇稚少年模样,做出这般撒娇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倒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秋叶白则修挑隽秀,风姿夺目,抱着宝宝,看起来倒似哥哥疼着小弟弟,让人看着会心一笑,只觉得是兄弟情深。 这都是他们平日相处的方式,但是秋叶白此刻并不知道她和宝宝这般亲昵相处的一幕远远地落在有心人的眼底,却生出了别的意思来。 铜质雕花望远镜里的青篷马车渐渐地远去。 百里初搁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神色莫测地用银针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片刻之后,淡淡地吩咐:“去查查那个跟着小白的少年是什么人。” 双白恭恭敬敬地道:“是。” 他目光掠过主子的唇角,只觉得主子唇角染了葡萄汁,猩艳得有些森然。 ------题外话------ 求月票~各种求月票~~~么么哒~~~俺会努力在河蟹横行下奋斗~~~ 哎~~ 第五十九章 杀局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这几日我不在,司礼监中情形如何?”秋叶白坐在马车上,手腕支着脸颊靠在车扶手上看着周围集市热闹情景,心情很好。 宝宝驾着马车,听她这么问,很不以为然地撅撅小嘴:“还能怎么样,你一进宫就是四日没音讯,我寻了个惩罚的名头就把看风部的那群蠢货关起来了,省得惹事。” 秋叶白会心一笑:“有人上门找事儿是不是?” 关起来了里头的,只怕也拦不住外头的有人上门寻衅,看宝宝很不耐烦的样子。 宝宝冷哼一声:“自然,不过那些废物使的都是些雕虫小技,都被我打发了。” 他目光忽然落在秋叶白的脖子上和手背上的伤痕,目光冷了冷,大大的眼睛染上一丝冷冽的杀气:“宫里的那个老太婆和你过不去了,还是有别的人在宫里给你找事儿了?” “老太婆,你真敢说也不怕隔墙有耳,让人听了治你的罪。”秋叶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天低下敢直接将太后娘娘叫做老太婆的人只怕真的不多。 宝宝轻蔑地冷哼:“本来就是老太婆,宫里的人不是还叫她老佛爷么,总归都是个老,何况如今司礼监早已不复当年勇,有谁还做这包打听的事儿。” 他顿了顿,又盯着秋叶白脖子上的伤痕继续道:“四少还没说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死老太婆弄的!” 秋叶白摇摇头:“我若说我这次进宫根本没有见到太后,你可信?” 宁春闻言一愣,奇道:“不是太后宣召主子进宫的么,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宝宝也疑惑地看着她。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说来话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一进宫就把自己‘卖’了,这事儿她总是说不出口。 “可要紧?”宝宝见她的样子,不由微微颦眉。 四少为人豁达,心思机敏,很少见到她为什么发愁的样子。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没事。” 宁春和宝宝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宝宝索性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四少你进宫前说过让督公让我们和看风部、捕风部的人一起去查淮南劫案之事,如今我已经整理了些资料出来,并且焰字组的人全部都已经铺开了能铺开的消息渠道。” 秋叶白刚刚领了任务就接到了太后懿旨,仓促之间,只能草草地给宝宝布置了个两个任务,一是收集相关劫案的资料,一是看住看风部,不要让他们再惹祸的任务。 如今看宝宝都完成得极好,甚至未雨绸缪省了她不少事,秋叶白心中大悦,笑着揉揉宝宝的小脸蛋:“就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 宝宝骄傲地抬起小下巴:“那是自然,四少可有什么奖励么?” 秋叶白手痒地捏捏他那傲娇的小脸蛋,轻笑:“好,赏你本少爷亲自下厨的两菜一汤可好?” 宝宝闻言,立刻瞪大了眼,大喜道:“说话算话!” 四少生手艺极佳,最却生性惫懒,寻常不轻易下厨,所以藏剑阁中都以得尝四少的手艺为最自傲之奖赏,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武功秘籍都不在他们眼中,这种奖赏也算是江湖门派奖赏措施中特立独行的独一份了。 “自然是的!”秋叶白瞅着宝宝可爱的小模样,像只得意的小猫咪,忍不住亲了下他瞪得打大的圆溜溜的大眼睛。 秋叶白原不过是心无杂念的宠溺之举,但宝宝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亲了他一下,柔软而略带湿润的触感轻轻地落在眼睫上,他忽然一僵,有些怔怔地看着秋叶白隽美无双的容颜,她明秀如月的眼眸里此刻都是微笑和温柔光芒。 宛如一汪柔和碧水,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在其间,宝宝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仿佛连时间都放缓在这一刻,但是不知想起什么,他心中一寒,那些心绪里生出的微妙涟漪硬生生地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片凄厉的黯茫。 “怎么了?”秋叶白看着少年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宝宝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忽然问:“四少,你喜欢我么?” 秋叶白一愣,摸着他的脑袋失笑道:“我家宝宝如此可爱,我当然喜欢。” “可爱么……是的,宝宝是四少最可爱的宠物。”宝宝笑嘻嘻地把脸往秋叶白的肩头蹭。 秋叶白总觉得宝宝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古怪,但见着他仿佛又恢复了寻常那种爱娇的样子,便笑着揉揉他的脑瓜:“傻瓜,谁说你只是宠物……。” “不,我就是宠物,是你一个人的宠物!”宝宝忽然转过脸一把扯着秋叶白得袖子,拔高了声音,近乎尖利地道,猫儿似的大眼死死地盯着秋叶白,眼尾挑出凌厉的弧度,神色竟似带上了一丝狰狞。 秋叶白和坐在后厢的宁春俱是一愣,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宁春,却见宁春朝她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宝宝到底怎么了,之前看起来都很正常。 “宝宝,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有些莫名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少年,心中疑惑不已。 “对不起,我只是……。”宝宝亦似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后垂下眼,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却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低头软下声音嘀咕道:“人家只是喜欢做四少的宠物,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不可以么?” 秋叶白有些无奈又好笑,便伸手敲敲他脑瓜:“好好,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只别这般阴阳怪气地吓人。” 宝宝这家伙平日里就有点不着调,今日大约是不知道又看了什么书,这回大约里头的主角是只宠物。 宝宝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随后伸手扯了缰绳,继续稳稳地驾着车一路前行。 只是他转回头的那一刻,神色便淡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车边流逝的风景,带着夏日炎热的风夹杂着市井里喧嚣的气息掠过自己的脸颊,还有…… 还有身边女子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气。 做唯一的宠物有什么不好,不管未来四少身边陪伴她一生的那个人是谁,他都有不会被取代的位子。 不是么? 马车渐渐远去,而马车上的一幕却被有人心人都看在了眼里,有人影悄无声息地跟着车子一路到了司礼监衙门之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人群里。 ——老子是老子是翠花阿礼蹲大炕猥琐中的分界线—— 回到司礼监衙门以后,除了秋叶白进门往看风部的偏僻院落去的时候引来了些幸灾乐祸的瞩目和窃窃私语之外,一切倒也算是平静。 “除了我想法子约束着看风部的人和防着人进来捣乱之外,周宇也在捕风部的杜千总那里下了些功夫,所以如今局势还算平稳。”宝宝下车的时候已经再次在马车里易了容和展了骨,所以如今是以蒋飞舟的面目出现在秋叶白的身边,一路走一路说。 秋叶白微微挑眉:“周宇,看来他倒还算是有几分清醒的。” “是,属下看此人虽然花天酒地,行事荒诞不经,但是私下里也不是全无一分头脑和手段的,否则捕风部那边光靠杜千总一人也未必弹压得住群情激奋。”宝宝低声道。 她听着宝宝的话,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是的,群情激奋。 宝宝方才在马车上已经详细跟她说了这几天之中发生的最重要的一件的事,就是那个捕风部的秦役长伤重不治。 捕风部的人怎么能不群情激奋? 她沉吟了片刻,这周宇是开国元勋周家后人,长亭侯嫡出的小儿子,虽然周家如今已经是爵位世袭递减下来,势力大不如前,但是在朝廷元老一派中还是很有些地位的,这一次想来周宇是用上了家族势力了。 可见他倒是真的一心想要将司徒宁给保出来,他平日私下里虽然不着调和纨绔了些,但本心倒是个不坏的。 等着秋叶白和宝宝回到了看风部的时候,门院子里的满地晒屁股的奇观已经没有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可以自行上药,都回了房间里,院子里除了偶尔有一些做杂役的小太监来去,倒也比平日里清静了许多。 所以这一次她很顺利地进了议事厅。 她一进门,就看见周宇已经再厅里坐着,如今见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看了秋叶白一会,有些干巴巴地道:“大……人,千总大人。” 秋叶白看着周宇一身宝蓝窄袖直缀,腰束玉带,头发整整齐齐地梳起来在头顶做一个髻,露出一张堪称俊秀的面容,不再是平常那种头发半散,袒胸露背,油头粉面的猥琐浪荡样,心中颇为满意。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完了周韵,讥诮地一笑:“周役长可是终于从温柔乡里醒来了?”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和人在在树丛里厮混,支着光溜溜的大腿给她抛媚眼的模样。 周宇明显也是想起了第一次和秋叶白的会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低着头尴尬地低声道:“以前……以前是下官的不是,大人多见谅。” 这些天秋叶白不在,蒋飞舟和他两个人独立支撑着看风部,那姓秦的死了,他第一次觉得慌了神,以前他虽然荒诞,但是手上是从来没有过人命官司的,他受尽了冷眼和谩骂、挑衅,又记挂着监狱里头蹲着的司徒宁,巨大的压力和强烈的愧疚双刀齐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很多事情,很多人的真面目,方才觉得自己曾经的日子有多么的荒唐。 只是如今他虽然清醒过来,却早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秋叶白回来。 第一次见面的那夜,秋叶白威慑手段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虽然不得不服从秋叶白,但心中都是忌惮和不甘心,可如今他却觉得这新上任的秋千总或许真是个有能耐的,能带着他们走出这困境。 秋叶白一回来张嘴就讽刺他,以前的他早就一蹦三尺高了,如今他却只觉得惭愧,只能乖乖地听着。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片刻,方才淡淡地道:“周役长现在清醒还不晚,听蒋役长说这些日子,他安内,周役长倒是下了大功夫攘外?” 虽然秋叶白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但周宇却一点都不敢抱怨,立刻道:“看风部如今还算稳定,一切都是蒋役长的功劳,下官……下官其实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毕竟秦役长伤重不治不是一件小事,捕风部那头闹得厉害,我那大舅子……。” 他尴尬地看了秋叶白一眼:“我那大舅子虽然是捕风部的千总,但是却不肯帮下官,他说正是因为大伙都知道下官和他的关系,若是他真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插手,只怕捕风部的人都会怨上他,乌纱不保。” 说完之后,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直到秋叶白端着小颜子送来的茶喝了一口,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周宇方才艾艾期期地继续道:“虽然司礼监内部的案子从来不会交给外头衙门的人审,但这一回的事儿,毕竟是沾了人命官司,下官……我又是个主犯,我实在担心便回了一趟家去求了我家老祖宗,所以才勉强压下了事儿。” 果不其然是回周家搬了救兵,这倒是在秋叶白的预料之中,不过…… “你求了老太君,为何不是求你父亲?” ]秋叶白有些奇怪,毕竟朝里说得上话的还是长亭侯,那位老太君不过是个三品的诰命,怎么能左右司礼监上峰? 周宇脸上愈发的尴尬了:“我……我家老爷子知道了我的事要打断我的狗腿,所以这才逼不得已去求了老太君。” 秋叶白了然,原来是是利用他奶奶逼迫他爹就范,为他收拾烂摊子么? 不过她才不管谁收拾的烂摊子,能想法子控制事态恶化就行,她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何况这周宇还算是个坦诚的,连这些内情都和她说了。 所以,这一回秋叶白脸色微微地缓和了下来,看着周宇的神色也没有那么凌厉冰冷了,挑眉道:“咱们看风部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当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周大人不必妄自菲薄。” 看来周家还是有些能耐的,能在死了人的情况下弹压住了捕风部的人,只有督公郑钧,能让郑钧卖这么大的面子,说明不但周家是有些本事的,以后能用上的地方有不少。 “是了,你的伤可是好多了?”秋叶白缓和了语气,对于未来能用到的人,她并不介意示好地卖他几分面子。 一直都被秋叶白恐吓、威胁、讥讽,如今忽然得到她温言慰问,周宇很有些受宠若惊,立刻点头道:“是,已经好了不少。” “那就好,既然如此,咱们来好好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吧。”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了一眼宝宝:“我听说蒋役长在市井之间有些人脉,打听了不少事情。” 宝宝立刻会意,便让小颜子去他房间里将他这段时间收集来的关于具体的淮南劫案的资料拿了过来,细细地给秋叶白等人讲解了起来。 所谓淮南就是京畿出去之后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至江淮之地,离开京畿不过三日的距离,运河开凿通了之后,大部分京城官府和民间物资走的都是水路,既省时间又省力。 原本运河一路上经过几个州府,多少会有些地头蛇盘剥一些,但是因为这水路除了民用,官用的也不少,所以官方掌控的力度还是比较大的,一般就算遇上些沿途地头蛇敲诈勒索,也都是些小打小闹。 但是最近两年,却不知道哪里淮南一地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些水匪,专门打家劫舍,神出鬼没,由于这批水匪动作都不大,而且都是劫些民用小船只,再加上淮南一带的水势复杂,又比较靠近一些绿林人物最爱出没的梁山,所以官府追查的力度不算特别紧,偶尔捉到一两个小贼打杀一番,敲打敲打那些水匪,也就对上峰、对民意都有了交代。 两年下来,那些水匪就慢慢地成了割据一方的势力,动的船只也从小商贩慢慢地变成了京城大户,但从来不动官船,所以官府方面打击力度虽然大了些,但还是不痛不痒地。 直到最近,那些水匪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然动了京城梅家的货,梅家是皇商,运的都是贡品,如今除了事,自然不可能再让官府如平日那般敷衍了事,甚至有御史上书直言沿途的官府纵容水匪打家劫舍至于此乃,必定是有人与匪徒勾结,狼狈为奸,此事必定大有猫腻,不能让沿途州府和游击将军们去查,需得京城直隶机构官员下去查访督办。 可这事儿确实棘手,办不好就是个错,办得好不见得有功,所以京城但凡和此事有关的衙门全部都打太极,最终就落到了司礼监的头上。 毕竟司礼监还挂了个监察探闻的名头不是? 听完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忽然看向周宇:“周大人,你怎么看?” 周宇一呆,他不学无术多年,还没有人拿这般正经的大事儿来问他的意见。 但是既然秋叶白问了,他想了想道:“我想着,这事儿有些奇怪。” 宝宝闻言,心中有些着恼,轻蔑地看着他:“哦,周兄觉得哪儿奇怪了?” 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看出什么来,竟然在质疑他的情报收集? 周宇倒是没注意宝宝的神色不对,只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戴了的一串珠子,迟疑地道:“这梅家是皇商,天下皆知,而梅家的后台其实就是杜家,咱们司礼监也是太后娘娘手中的势力,如果这事儿是梅家要追查到底,那么应该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而是密报太后娘娘,让其他衙门接手,司礼监私下出手才是,毕竟这事儿办不好,至少是个协查不力的罪名!” 宝宝一愣,这里头真有些东西是他没有查到的,他颦眉道:“梅家的后台是杜家,你真的确定么?” 周宇点点头,很笃定地看着秋叶白和宝宝道:“没错,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我还是有一次和大舅子……呃……杜千总去花楼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那时候我原本点了个姑娘准备进房里歇息了,但是后来喝多了胃实在难受了,便出去外头花园吐了一轮,后来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见了杜千总正和梅家的管家见面,就知道了这回事.” 秋叶白闻言,沉吟了片刻,如果周宇的情报没有错,那么这事儿是有些古怪,毕竟如今司礼监早已经不是当天横行天下的全盛时期,这个协查不力的罪名落在司礼监朝廷的对头手里,必定会狠狠地打压司礼监。 不说别人,就是百里初首先就不会让司礼监有好果子吃,这批红大权原本是在司礼监的首座掌印大太监的手里的,如今落在了百里初手里,他朝政大事一把抓,太后被架空,只能旁的事儿上做点小手脚,心里必定恨得牙痒痒的,双方积怨已久,控鹤监和司礼监早已势同水火。 所以太后怎么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难道水匪一案,是有人专门做的筏子,就为了对付太后么,若是如此,此案就棘手了,查不查都难,难怪督公将此案抛了出来做引子,只怕是想到时候拿咱们看风部做顶罪羊!”宝宝冷哼了一声。 舍掉一个无足轻重的看风部去顶那个协查不力的罪名,然后保全整个司礼监。 秋叶白微微颦眉,宝宝的推测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结果,就是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各自做局,各怀恶意,而他们看风部腹背受敌,是早已被选好推出去的祭品。 若真是如此,那看风部就绝对不是被裁撤能了事的,一定会有人因查案不利,被问罪下狱。 而看起来,她这个新上任的千总就是那个倍内定好的替罪羔羊,若是杜家的敌人想要利用她打击杜家,再往她头上栽赃点收受贿赂,包庇水匪的罪名,判她个斩立决,也不是不可能。 她既然是既定弃子,司礼监和杜家的人一定会彻底将她和看风部抛得干干净净的。 很显然,不光是秋叶白和宝宝想到了这个结果,就是周宇都想到了这个结果,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局。 众人脸色瞬间难看,空气沉窒了下去。 第六十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沉吟道:“单从目前卷宗上看,水匪之事倒像是确有其事,会不会原本梅家和杜家想要将此事压下来,但是最终却被有心人挑了出来……若是如此,咱们倒是不妨先查着案子!” 宝宝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秋叶白单手搁在扶手上,支着自己的下巴,眼底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们查这个案子,我们就查,而且不但要查,还要查得清清楚楚,把里面的猫腻牵扯全部都理顺了。” 周宇有点呆呆怔怔的,片刻之后,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来:“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秋叶白倒是有点意外,挑眉看向他:“哦,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周宇先是起身跑到门边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了,才扣紧了门窗过来,神色诡秘地低声道:“大人的意思可是既然此案必有猫腻,不管是躲在暗处挑拨是非的敌人,还是司礼监内部的人都对咱们不抱好意,那咱就索性将这里头的门道摸个门儿清,这‘真像’便是个大把柄,不管是对那些想要扳倒杜家的人而言,还是对杜家和太后老佛爷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 他顿了顿,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来:“咱们既然已经先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便是占了先机,若是能把这把柄握在自己手里,不管是对谁,咱们都有了谈判的余地,且看谁为为刀俎,谁为鱼肉!”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眉梢眼角之间那种脂粉气尚未除去,但是眼中那些精明的光却已是掩不住。 她慢慢地弯起唇角,玩味地道:“看来周役长你也不像只会把心思用在那些勾男弄女的勾当的人,本千座真是小看周役长了。” 他能那么快领会她的意图,倒是让她有点惊讶。 周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十六那年就中过秀才,不过后来觉得做学问也实在没甚大意思,便懒得再读书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自鸣得意又要做出谦逊的模样,心中好笑:“十六岁就中了乡试,周役长倒也算是神童,若真的有心在正道上,只怕今日成就不止做个欢场间的脂粉将军,更不会还让自己落入如今的景况来罢。” 想不到这周宇看样子早年倒是个根苗儿正的,也不知道后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变成如今这般纨绔荒唐模样? 周宇臊眉搭眼地干笑:“大人就别取笑我了,您就说吧,只要能让咱们看风部的兄弟们脱出泥沼,救出司徒兄,让我干什么都成。” 秋叶白一直不凉不热地挤兑他几下,为的就是他这句话,此时自然是打蛇随棍上,意味深长地道:“哦,即使此事兴许会需要动用到你家中势力,也可以么?” 周宇闻言,脸色梭然变了变,牵扯到他家中的势力……? 宝宝在一边见他犹豫,便冷笑一声,含讥带讽地道:“大人,您也就别为难周役长这银样蜡枪头了,谁人不知道他怕死了他老子,这回他老子能保住他已经是父子情深了,那司徒和他什么关系,周役长犯得着为了这么个没背景的回去招他老子还惹一身骚么?” 秋叶白亦神色冷了来,品味了一口茶,淡淡问:“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千座考虑不周了。” 周宇脸色青了又白,随后一拍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瞪宝宝:“姓蒋的,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你用不着在大人这里给老子上眼药,老子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是为了兄弟们,凡是我能做到的,老子抛了性命也会办到!” 宝宝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激他,而是哼哼地冷笑几声。 秋叶白则神色缓和了些:“周役长既有此心,那是最好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这里便有一桩棘手之事,梅家和杜家之间的情形必定不为外人道也,寻常人也难以查清这些大家族之间的猫腻,倒是你周家在朝中多年,根深蒂固,总能有些你们探听消息的路子,你是家主嫡子,在周家地位不低,此事还需要你在其中出些力气。” 周宇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说要用他,便真是立刻开始布置任务,但他只稍做迟疑立刻就点头应了。 “是,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等着周宇领命而去,宝宝寻了个理由将小颜子打发了出去,看向秋叶白颦眉道:“四少,你真的信任周宇这个家伙?” 秋叶白微笑,指尖触过手中茶杯青花釉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周宇不是个蠢人,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我再多加掩饰也没甚意思,若是他有二心,我自然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宝宝自是知道秋叶白手里有周宇什么把柄的,这事儿想起来就好笑。 当初秋叶白控制胁迫周宇的方法就是让周宇认为他轻薄错了的人是控鹤监的鹤卫,旺财和发达被秋叶白这般设计,他们又不能把怒火发泄在她头上,自然是很乐意拿周宇这倒霉蛋做个泄愤沙包的 。 在旺财和发达把他揍了个半死的时候,她忽然出现,假意出手救下了他,再胁迫他若是不乖乖听话,就把此事给捅到控鹤监那里去,告他个周家冒犯殿下的罪名! 控鹤监的人在外头人眼里都是摄国‘公主’的禁脔,周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周家嫡子竟然敢轻薄到公主禁脔身上,真真儿是不想活了,若是摄国殿下大怒起来,就是要整治整个周家,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周宇自然立刻只能乖觉地俯首称臣了。 “四少还是手腕高明。”宝宝笑嘻嘻地道,他不喜欢周宇,尤其是听说周宇初次和四少见面时还试图轻薄四少,所以自然乐得看他吃瘪倒霉。 秋叶白默默地低头喝茶,只心中略觉郁结。 高明么? 她倒是觉得自己那日使了个晕招,若知道利用了控鹤监这破名头的代价是‘失身’给一个变态,她如何能干这亏本倒灶的买卖。 秋叶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道:“宝宝你既然已接手了蒋飞舟的势力,便让他手下的那些卒子也出去打听一下京城里关于梅家的事情,说不定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她是江湖人,虽然没法子如周家在庙堂容易查知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隐匿的秘密消息,但是水匪却属于江湖,要查一些绿林道上的事儿,藏剑阁比官府的消息灵敏得多。 她总觉得梅家是个关键点,只让周宇去查,她并不放心,还是需要多管齐下,方算周全。 宝宝立刻点头称是。 秋叶白安排完了后,忽然想起一事来,又问:“事发突然,你冒充蒋飞舟之后,可有人发现你的破绽?” 要模仿和冒充一个人,事先必须要多做观察和揣摩模仿目标,以免出现太大的破绽,但是杀蒋飞舟让宝宝取而代之是自己临时做的决定,万一让别人看出破绽来,他们就要提早做准备了。 宝宝仔细地想了想:“这些日子,我尽量避免与 原本蒋飞舟熟悉的那些人相处,就是相处的时候也表现出心情不佳所以脾气阴晴不定的样子,因为最近看风部的这档子破事儿,所以我的表现倒也不过分,应当……没有什么破绽。” 她听了宝宝的话,心中却依旧觉得略有不安,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现在细细想来,或许是冒充蒋飞舟这步棋不妥的地方太多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蒋飞舟到底是怎么与太后、杜家的人联系的,万一有什么地方 对不上号,就会引起对方怀疑。 但如今事情以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会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绿竹楼找天书议事。”秋叶白又吩咐宝宝了宝宝一些注意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听风部和捕风部的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也不必管他们,等周宇从周家回来以后,你们先从看风部已经能下床的人中挑出几个稍微有些正形的跟着一起去梅家和那些被劫过的商户探访一番。”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五成兵马司,那里应该有第一手关于这些劫案的资料,让周宇不必逞强,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愿意给,就算了。” 查案嘛,样子总要做足了,才能满足那些明的、暗的敌人们想要看见的。 宝宝领命而去之后,秋叶白正准备出发前往去绿竹楼,却忽然接到了秋府里小厮的传来消息,说府中有要事需要她回府一趟。 秋叶白只得先和宁春回一趟秋府,谁知先一进大门没有对就,就撞见了准备出门的北天师太和跟在北天师太身后的秋善宁,秋叶白看着秋善宁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恭敬地对着自己福了福,唤了一声:“四哥哥。”便低着头不再作声,倒也还算乖巧。 秋善宁德样子仿佛已经接受了未来属于她的平民之命,或者说是绝了富贵荣华的念头,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但秋叶白还是注意到她原本外放的那种傲然贵女的气息虽然消散了,但是眼睛里却多了一种古怪的戾气。 北天师太对她的表现虽然算不得满意,但也勉强卖了秋叶白的面子,让秋善宁做了自己的记名弟子,与秋叶白寒暄了几句之后,北天师太就领着秋善宁出门去访问京城道观的故友。 秋叶白原本的计划是北天师太离开京城的时候才让秋善宁迈出秋府的大门,然后跟着师太彻底远离京城,此刻虽然觉得北天师太让处于风口浪尖的秋善宁跟着出门略不妥,但她也知道北天师太是看出了秋善宁眼神里的那些不善和郁结的怨气,有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渡化一下秋善宁。 她总不不好拒绝师太的好意,便私下里低声警告了秋善宁,让她不得惹是生非,秋善宁似乎已经被她上次展露出来的狠辣手段震服,所以立刻乖巧地应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跟着师太离开的背影,微微地出神,她不在的大半个月,秋善宁的改变如此之大,那么秋善京呢? 让秋善宁‘伺候’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是什么模样? 很快她就知道秋善京是什么模样了,这也是秋凤澜召她回来的原因。 秋善京——疯了! 她已经不能说话,喉咙里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手倒是略微能动了——秋叶白封住她穴道的手法相当特殊,寻常武者看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些禁制会慢慢地减弱,被封的血脉会在一个月内渐渐通畅,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大病痊愈,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她原本计划一个月后,若秋善京还是不肯说出她幕后的指使者是谁,那么她便索性让秋善京再也没法子写字,彻底断绝秋善京成为他人棋子的可能。 原因就是那日定王府的夜宴,百里初给她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她明白秋山上试图加害自己的不止一拨人,虽然她只是被百里初牵连的倒霉分子,但那些对自己出手的人都是可能牵扯到皇权斗争的人,若是秋善京沦为他们中任何人的棋子,都会牵扯甚广,自己如今又已经入了仕,那些人能利用秋善京来对自己出过一次手,那么也可以有第二,甚至牵扯到风氏! 因此,若是秋善京不能为她所用,那么为了保险起见,她就必须废了秋善京。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秋善京就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秋善京,秋善京修养了一个月,不但没有一点大病痊愈的样子,反而形销骨索,原本圆润如月的脸庞瘦的颧骨都凸出来,两只眼睛大而无神,若是看到有人靠近便会露出极为惊恐的眼神,整个人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袖子滑落时露出的细瘦手腕之上还能看见不少青紫伤痕。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样,心中大约地有了些答案,心中不免有些发冷。 “四弟可看见三妹妹如今的模样了?”秋凤澜的目光从秋善京的身上移开,落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感受到秋善澜的锐利眸光,她淡淡地道:“看见了,怎么,大哥以为是我做的么,别忘了我已经不在府中大半个月。” 秋凤澜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开口就是这般开门见山,他愣了下,微微颦眉:“我自然知道你这些天不在府邸里,但是从那日开始为兄已派了人守住三妹的住所,除了大夫和三妹身边的侍女,没有其他人进出三妹妹的房间,三妹妹却还是……。” “三姐姐却还是被人弄疯了,而三姐姐永远不清醒的话,最有可能得利的人只有我,所以大哥怀疑是我指使人做出的这些事?”秋叶白有些讥诮地打断了秋凤澜的话,转身看向他。 在秋叶白冰凉清锐的眸光下,秋凤澜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不确定的来,便缓和了些语气道“兄友弟恭,姊妹情深,方是我秋家之福,身为大哥,我自然希望咱们全家和睦,但若是谁敢残害手足,身为长兄,我必不容。” 他顿了顿复又一字一顿地道:“当然,大哥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秋叶白看着面前英气沉稳的男子,目光如炬,她温然道:“是,长兄如父,大哥自然是有这权力,那么大哥如今可是抓到残害三妹的凶手了,又或者大哥其实想说你怀疑的人是善宁,因为善宁也能够接触三姐姐,她对三姐姐下了手,就为了维护我这个亲哥哥?” 秋凤澜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一回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那你是么?” 秋叶白负手而立,不闪不避地看着他,丝毫不畏惧不他那煞气凛然的眼神,淡淡地道:“不是,大哥信否?” 确实不是她让秋善宁动手逼疯秋善京,这一点上她算不得撒谎。 秋凤澜定定对看了她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好,这一次我信你。”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手搁在秋叶白肩头,一向沉稳的面容上略带了一丝无奈地道:“我知道四弟这些年在外头庄子上必定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既然回来了,就是我们秋家子弟,大哥会尽力照拂于你,亦希望咱们府上兄弟姊妹都能齐心。”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伸手慢慢地拂掉了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微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知道自己姓秋,也知道大哥心意,但是……大哥,你真的相信咱们府上的兄弟姊妹能如寻常人家一般兄友弟恭,姊妹亲和么?” 这话,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信吧? 她说完之后,继续淡漠地道:“是了,我还想起有些事要和五姨娘商议,就此先行告退。” 秋凤澜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转身又看着一脸惊慌缩在墙角眼神混乱而混乱的秋善京,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是的,那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 ——老子是公主和小白沐浴在小池子里的性感分界线—— 秋叶白出了秋善京的院子后,低声吩咐了宁春几句,宁春立刻心领神会地转身向下人房的方向匆匆而去,秋叶白则慢慢地向花园的小湖边而去,独自站在湖边看着面前烟波淼淼,静静地等着宁春回来。 一刻钟后,宁春就从小路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她迅速地走到秋叶白耳边轻语了几句,秋叶白微微颦眉,明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真是的,一些日子不在府邸里,有些不安分的蚂蚱儿就爱瞎折腾。 宁春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又想起她让自己探听的事情,低声问:“四少,秋善京被逼疯是不是秋善宁做的?” 秋叶白眼底染上冷意,讥诮地轻嗤:“是我小看了我那六妹狠心的程度。” 宁春摇摇头:“四少你自幼在秋府遭过大罪,又不在秋家长大,和家中兄妹姊弟情谊不厚尚且说得过去,但是秋善宁和秋善京据说曾经还是有几分姐妹情分的,她又是一个闺阁少女,怎的比我们江湖中人还要狠辣?” 而且秋善宁这么做了,等于掐断了四少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线索,四少先前的布置是白费了,真真可恶! 秋叶白想起早前在路上遇见秋善宁,她虽然看似安静内敛了许多,但那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阴戾之气,分明就是因为惯拿秋善京做出气筒,所以心气才和顺了些,而手段渐渐地毒辣狠戾所以难掩眉目间的狠戾。 她目光愈发的冷了下去,秋善宁不单蠢,而且性子暴戾,简直是不可救药。 宁春忽想起方才秋家大少爷的模样,颦眉道:“那大少爷是不是怀疑到四少头上了?” 虽然秋凤京不是四少让人逼疯的,但却是四少吩咐秋善宁照顾秋善京的,原本也是想着让秋善宁折腾一下秋善京,但四少同样没有想到秋善宁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秋叶白淡淡地道:“我那大哥就是怀疑也不会怎么样的。” 宁春轻蔑地撇撇嘴:“四少,你觉不觉得那秋家大少爷空长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又无用得很,也不知道他那三品武勋将军到底是怎么来的。” 既查不出真相,又不能震服弟妹,只会说些大道理,真真是虚伪得紧。 秋叶白随手捏了一片柳叶把玩,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觉得秋凤澜只怕是这秋府里最正派,最知道情义怎么写的主子了,到底是早年就出府立勋去了的人,还没有被这大染缸给染了色。”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他在边关多年,想来也是见多了生死离别,所以才格外地珍惜这些所谓的血缘亲情,对兄弟姊妹力持一视同仁。 秋叶白复又道:“但他终归是生在世家大族,自己也是个明白人,若是他真的想要查出真相,这么粗浅的手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不至于一点手腕都没有,有何查不出来的?” 终归不过是权衡之术罢了。 这一次的出事的秋善京,一看就是家中有些能耐的少主子们做的的手脚,大约是因为牵扯上了好些人,秋凤澜若是为了一个庶妹出头,就要舍弃其他姊妹兄弟,他狠不下那样的心。 再加上他到底是家族长子,行事要考虑家声之外,还必须考虑秋家的终极利益,他要真为一个庶妹而上请罪折子废了他这个有四品官职的四弟,只怕杜大夫人也不会允许。 宁春听着秋叶白的话,恍然所悟,随后有些不屑地冷道:“四少,你们这勋贵世家里的龌龊竟是比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还要厉害,真真是富贵闲人不用为生计发愁,才有功夫你嫉恨我,我算计你,真真儿没意思。” 秋叶白闻言,愣了愣,轻哂:“是,富贵闲人多了,人心就大了,自然龌龊的事也多了,确实没意思。” 阖府上下的主子们,竟没一个有一个宁春清醒。, 若是可以,她才懒得去淌秋府的浑水,不过既然躺了,她就一定要把这浑水给淌好了! 秋叶白停住了脚步,抬眼冷冷地看向面前绿树掩映,颇为精致的阁楼。 杜仲阁。 秋家二少爷,秋凤雏的居处。 宁春看了看那算得上龙飞凤舞的牌匾,对着秋叶白低声道:“主子只管进去,小七一会马上就到了。” 秋叶白点点头,一挑衣摆径自向那杜仲楼里去了。 ——老子是小七是罂粟专属受的分界线—— “讨厌了,二少爷,你做什么呢!” “你这小妖精,。” “嘻嘻……。” 秋凤雏正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和怀里的漂亮通房丫头亲亲我我,忽然听见外头小厮进来通报:“二少爷,四少爷求见。” 秋凤雏一惊,立刻坐直了身子,差点把怀里的通房丫头摔地上,他一赶紧把抱着惊叫的丫头,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不耐烦地冷道:“不见,不见!” 小厮立刻恭敬地道:“是。” 他想了想又赶紧补充:“等一下,就说本少爷出去了,不在楼里!” 话音刚落,秋凤雏就听见门外传来秋叶白含笑的声音:“二哥这是要去哪里,可要四弟作陪,还是二哥不想看见四弟,嗯?” 那把声音温润如水,但是听在秋凤雏的耳朵里却只觉得阴森异常,他瞬间浑身一僵,转过脸看向那已经站在门口的修挑身影,干笑:“四弟。”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向门外几个阻拦不力的小厮。 门外的几个小厮们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他们不是没拦,但这四少爷滑不溜手,一阵风似的人物,他们是真的拦不住啊!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眼底闪过凉色,但依旧笑容可掬:“四弟有事要与二哥相商,不知道二哥可否遣退左右?” 秋凤雏瞬间一惊,警惕起来,无意识地把怀里的丫头往前推了推,挡在秋叶白和他之间,干巴巴地道:“四弟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 秋叶白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道:“二哥,你确定么?” 秋凤雏看着他那阴恻恻的样子,立刻只觉得脑后发凉,拒绝的话再不敢说出口,只好沮丧地对着周围的小厮和婢女们摆摆手:“罢了,你们去吧。” 这秋叶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魔王,胆大包天,说不准一会就要当众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他是吃过大苦头的。 那些小厮和婢女们没想到向来跋扈刻薄的二少爷竟然有这么听人话的时候,瞬间面面相觑,随后皆乖巧地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秋凤雏才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秋叶白:“好了,没人了,不知四弟想跟我说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二哥,你忽然换了这般谦逊的模样真是叫我不适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儿?” 秋凤雏脸上倒是不动声色,只继续小心道:“哪里,我这些日子可是都在楼里读书,安分守己得很。” “是么,原来和秋善宁合伙逼疯秋善京,落实大哥对我的怀疑,嫁祸于我,就是二哥的安分守己么,四弟我真是开了眼界了。”秋叶白上前一步,站在秋凤雏的摇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冷地一笑。 秋善宁早前性子虽然娇纵恶劣了些,但还不至于暴戾,她为人肤浅,很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地激惹,必是有人戳窜了她干出了那种蠢事情来。 她想了想,这府邸里谁能从此事谋利,除了这秋凤雏,也没有别人了,再加上宁春方才探听来秋凤雏身边的人和秋善宁身边的婢女私下接触了好几次,侧面证实了她的推测。 秋凤雏大惊失色,随后立刻嘴硬地否认:“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一只秀气的手:“哦,二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可认识这个是什么?” 秋凤雏一愣,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手。” 秋叶白摇摇头,微笑:“不,这是揍你这个蠢货的拳头!” “砰!”话音刚落,在秋凤雏惊恐的目光中,她一拳利落凶狠地揍向秋凤雏柔软的腹部,在他惨叫着张嘴的那一刻瞬间把一方才那丫头掉在地上的肚兜塞进了他嘴里。 “啊……呜呜。”秋凤雏痛叫声到了一半硬生生地给噎在喉咙里,瞪大了满是恐惧和愤怒的眼盯着秋叶白。 她一脚踏在秋凤雏的胸腹之间,半伏下身子一手捏着秋凤雏的下巴,无奈地轻叹:“你怎么那么不听话,看着蠢人出来显摆他的智计,真是让人着急上火。” 秋凤雏大力地挣扎,却躲不开秋叶白几乎捏碎他下巴的手,只能惶惑地瞪着秋叶柏。 “不作就不会死,二哥猜猜爱作死的小虫子的下场是什么?”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脸颊,似笑非笑地凑到他的耳边阴恻恻地道:“那就是操死了拉倒!” 秋凤澜惊恐地瞪大了眼,数月前在绿竹楼恐怖的记忆又涌上脑海,他歇斯底里地大力挣扎起来。 不,他不要,他不要再被经历一次那样可怕的事情! 而且这一次还是秋叶白这个魔头亲自动手?! 那他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他死命地朝着秋叶白摇头晃脑,俊秀的娃娃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目眦欲裂,只为了表示他错了,真的错了,他永远永远都不敢再招惹他了! 但是,很明显秋叶白没有打算就这么放了他,唇角勾起暴戾的笑意,一把将秋凤澜粗鲁地扔上了床,语气极尽温柔:“后悔么,晚了。” …… 房间里响起衣帛尽裂并着男子带着求救的痛苦呜咽声,但是门外所有的小厮和婢女都被小七请到前院子里吃酒和烧鸡,没人听见房里传来的诡谲声音。 一个时辰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已经和小七厮混成一片的丫头小厮们看着秋叶白出来,都客客气气地唤了声:“四少。” 毕竟这位才是给小七碎银子,让小七带了好酒好菜的正牌主子。 他们只以为四少是有什么事儿要和自家主子商议,作为庶子讨好身为嫡子的二少爷也是理所当然的,何曾想到自家主子已经陷入了悲惨的处境。 秋叶白活动了筋骨,这会子神清气爽了许多,也含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大家慢用,我尚且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二哥要在房里独自处理一些要紧事,让你们无事不得进房里打扰。” 秋叶白的温文尔雅和平易近人很明显立刻博得了杜仲院里众人的好感,众人齐齐点头笑应了,甚至招呼秋叶白下次再来。 毕竟若四少每次一来,就都备有好酒好菜的打牙祭,谁人不愿? 秋叶白领了小七和宁春悠然离开了杜仲阁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跟在秋凤雏身边的贴身小厮也不是没有怀疑,毕竟二少爷和四少从来不对付,怎么今日会这般兄友弟恭? 他想了想,还是绕过众人上了楼,走近秋凤雏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二少爷,您可有什么吩咐么?” 房间内没有人说话,小厮有点担心,正想再敲门,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近乎凄厉的尖叫:“滚,都给本少爷滚,不准进来,谁进来,本少爷杀了谁!” 门口的的小厮吓了一大跳,立刻后退,诺诺道:“是!是!” 他不知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但是二少爷向来说一不二,他们这些下人还是乖乖听话才是。 听着门外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一片狼藉的房间里被拔光倒吊抽得浑身伤痕的男子,痛苦地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后悔惹了秋叶白的那个魔头! 他忍不住浑身皮开肉绽的痛,努力地晃动着身子,试图让自己的背面转对上被搬到身前的更衣镜,好看清楚自己的背后写着的解绳方法。 秋凤雏泪眼朦胧,但还是清楚地瞅见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瞬间羞愤欲死。 这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羞辱,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见! 秋凤雏正陷入痛苦的解绳子地狱之中,更不要说注意到他窗外树丛中同样不知何时倒吊着两条轻飘飘如鬼魅的人影。 其中一条人影也很纠结地用传音入密地攻读问同伴:“旺财……呃,云起,咱们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一白大人?” 另外一条鬼影沉默了片刻:“四少会不会把我们也弄成里头这个男人这样?” “……咱们就当不知道。” “知情不报……形同背叛。” “叛徒最好的下场是……当公公。” “……。” 窗外的两条人影也陷入了煎熬,身为卧底的命运,注定是如此悲怆而纠结的。 …… 秋叶白离开了杜仲阁之后原本想等着秋善宁回来再处理她,但北天师太让人带了信过来,因为过几天就要离京了,所以她打算在京郊道观与道友论道和修几天缘法,离京的时候直接让秋府的马车去接她和秋善宁也就是了。 秋叶白想了想,如此最好,省得秋善宁在府邸里折腾幺蛾子。 终也算是处理完了后院起火的破事儿,她也不再在秋府里耽搁,直接让小七备了马车去绿竹楼。 她一向谨慎,每一次去绿竹楼,都是以不同身份去的,以免的引起他人注意,这一回,她也不改装,直接以客人的身份进了楼。 绿竹楼客似云来,正值热闹之际,秋叶白大老远就看见了绿竹楼门边站着的一身梅红的女子领着两个清秀小厮笑吟吟地在门边站着,见了坐在马车上赶车的小七,她立刻迎了上去。 “听闻四少要来,天书公子已经在天字一号房为您备下小宴了。”老鸨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扭着腰朝着秋叶白款步而来。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摘了一只荷包递过去:“礼嬷嬷,辛苦了。” 礼嬷嬷立刻收了,引着秋叶白和小七一路向楼上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两道隐在远处的人影看着秋叶白进了楼后,一个立刻跟了进去,另一个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而一个时辰之后 ,绿竹楼不远处,一辆精致的马车咕噜噜地停在了绿竹楼下,站在车边的眉目俊美阴柔的黑衣侍卫立刻打起鲛珠纱的帘子,恭敬地道:“爷,已经到了。” 男子幽凉微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就是这里么?” 那侍卫回道:“是,据探子来报,秋大人是进了这绿竹楼,并且是头牌小倌天书公子亲迎。” 第六十一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爷,您是要进去?”一白略有些厌恶地瞥了眼绿竹楼,这样污秽的地方怎么配让殿下进入? 他虽在青楼之中也有过红颜知己,但是对小倌馆实在是接受不来,总觉得堂堂男子竟为钱财雌伏他人身下,任人亵玩真真是下贱和尊严沦丧。 百里初抬首看了下那龙飞凤舞的数个大字,微微弯起唇角:“是。” 一白看了看百里初的面孔,有些迟疑地道:“这绿竹楼里来玩宾客非富即贵,还有不少勋贵人家子弟和大臣,只殿下容色非寻常人可有,您便是以男装出现,只怕也会引起骚动。” 殿下身份特殊,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处理起来虽然不难,却也多少是个麻烦。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衣襟,似笑非笑地道:“那不穿男装就是了。” 一白一愣:“呃?”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了百里初的意思。 …… “哟,这位客官生的真是俊,但看着面生,可是从未曾来过咱们绿竹楼?”一名管事嬷嬷领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站在门边招呼客人,一转头就看见正迎面而来的一白,她一瞥一白虽然只穿着黑衣素袍子,但那衣料子却是顶尖儿的流云缎子,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一白原本见那嬷嬷凑过来,就下意识地想要退一步,打算避开老鸨们习惯缠上来的手,却不想拿那嬷嬷却未曾如寻常老鸨一般去拉扯客人,而是笑吟吟地站在离他一尺之地福了一福,动作标准而优雅。 一白略一怔,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管事嬷嬷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头上除了用一只精致的点翠蝙蝠玉簪绾起发髻并额间一只镶玉抹额之外再无多余饰物,一身姜黄色绣蝙蝠纹路的比甲衬湖水蓝百褶裙,腰里打横一条同湖水蓝的腰带,怎么看着都不像青楼里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老鸨,通身气派倒像是勋贵人家里的管事嬷嬷。 那嬷嬷见一白看着自己目光有异,也不慌,就那么笑吟吟地福着身子,直到一白终于发现她还在对自己行礼,方才略尴尬地轻咳一声:“嬷嬷多礼了,请起,我……咳咳,是第一次来。” 不可否认,这绿竹楼老鸨们得体却又不失热情的举止让一白心中颇为受用,立刻少了许多不自在。 那嬷嬷方才起了身,脸上依旧是热情却不谄媚的笑容:“您唤老身义嬷嬷就是,不知客官是来此赏雅艺,又或者是品人艺?” 一白怔了怔:“雅艺、人艺?” 那义嬷嬷见他不解,心知这是个雏儿,便含笑耐心地解释道:“咱们绿竹楼是京中贵公子和名流勋贵们最喜的论道之地,楼中的公子们雅艺自然需得上乘,方能担得其那论道之名,至于人艺么,天理之中尚有人欲,欲为亦为艺道之一种,若是客官与哪位公子相谈甚欢,亦可留宿夜论雅艺欲道。” 一白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这老鸨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听得人头晕。 “好个天理存人欲,好个论雅艺欲道,这绿竹楼便是一个嬷嬷也能有这口才,可见里面人物倒真是非同凡响。”一道幽凉略带沙哑的悦耳声音含着笑意响起。 那声音的声线异常的很特殊,尾音略长,带着奇异的撩人性,立刻引得义嬷嬷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便是一愣:“呃,这是……。” 站在那俊美客人身后的是一个着琵琶高领黑色流光缎袍的高挑美人,只是她戴着一顶贵族仕女们喜戴的长纱锥帽,看不清面容,便是一双素手都戴着金丝手套,惟满头如瀑青丝没有束起,柔顺地垂在衣袍之上,映着暗光华丽的黑色丝绸袍子愈发地显得那美人唯一露出的下颌洁白精致如顶尖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这是一个散发着夜晚神秘幽远气息的美人,整个人似几乎融入了夜色,却又似暗夜幻化而成了人形。 义嬷嬷也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都忍不住看得一呆,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来,她那种直勾勾的目光让一白的眸里闪过一丝杀气,他冷冷地轻咳了一声:“咳……。” 义嬷嬷方才如梦初醒,有些歉意地笑道:“是老身失态了,这么些年老身自诩遍见人间艳色,却不曾想今日还会见到这样天上才有的姿容,且饶恕老身则个。” 义嬷嬷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一白发作不得,他只冷淡地道:“这位是我家……夫人。” 说出夫人二字时候,他声音忍不住抖了抖,出口的声音便千回百转起来,听着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只是一白自己没有察觉。 但义嬷嬷却呆了呆,有点瞠目结舌:“呃……客官您带着自家夫人来逛窑……绿竹楼?” 本朝是民风开放,但是什么时候开放到了夫妻同逛窑子的地步? 这位客官看着道貌岸然的样子难不成竟是要来给他的夫人找个娈宠么,莫非是因为那方面有问题? 义嬷嬷的眼神从错愕到诡秘地落在一白的身上某处,那怜悯的眼神瞬间刺激了一白,他并不蠢,自然知道以义嬷嬷在想什么。 一白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道:“我说的是——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夫人,不是我的夫人!” 义嬷嬷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过去了,她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百里初手上的那双精致异常的手套和垂纱锥帽上停了停,心中估摸着这位夫人光是一个下人就气度不凡如大家公子,再加上她身上这些看似简单却无一不是精致昂贵之物的东西,说明她十有八九是哪家勋贵人家的主母,而一身黑袍倒似穿孝,搞不好还是个死了丈夫的。 这京城里出身不凡的女眷守寡了,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想改嫁的,的确有不少人私下蓄养了情人、娈宠,绿竹楼相当一部分客源就是这些寂寞的贵族女子。 义嬷嬷可是记得这些女子出手相当大方,因出身教养都不错,属于很受楼里公子们欢迎的客人类型。 她立刻对着百里初一打自己嘴巴,满是歉意地笑道:“哎,您看老身这眼见力差的哟,夫人千万见谅,一会子老身必引荐些姿容才艺都绝佳的公子与夫人论道!” 百里初轻笑:“不必,我是慕天书公子盛名而来,不知嬷嬷可否为我引见?” 义嬷嬷一愣,心中暗道,这倒是个识货的,不过今日却来得不是时候。 她笑盈盈地道:“真是不巧,今日天书公子身体不妥,方才在后门处乘了马车去了医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若您不嫌弃,天画公子此刻倒是静候仙客来,若您真只想与天书公子论道,老身等天书公子回来便与他说,想来他也是很高兴明日能迎您这样求都求不来的佳客。” 一白在旁边听着,终是听明白了论道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你只谈风月雅道,那么绿竹楼里的公子们不少都满腹诗书,能与你清谈一夜,若是你只是要做个平常寻芳客,楼里的服务自然也能让你身心舒爽,尽兴而归。 这样走高端风雅路线的秦楼楚馆若是开在别的州府未必能有什么好生意,但若是开在这天子脚下,却恰好对了京城里一干出身高贵自命不凡的风流士子们的胃口,再加上魏晋时先贤士人皆喜竹林中流斛清谈,这绿竹楼前后遍植绿竹,便被京城士子们奉为为第一风流雅地,每日都有人将大银子流水似地砸进去。 就是面前这个义嬷嬷,不过是个老鸨,说起话来不但文雅入耳,还滴水不漏,只说那天书公子出去看病了,而不是在接待别的客人,让你想用权势或者银子砸场子逼人接客都没理由,顺带还推荐了别的公子接客,尽力避免流失客源,得罪客人。 “义嬷嬷真是一张巧嘴。”一白冷冷地一笑,随后看向自家主子。 百里初微微一笑:“天书公子出去了么,那就请嬷嬷给我一间离天书公子房间最近的房间,我等着天书公子回来。” 义嬷嬷一僵,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固执,眼底微冷,脸上却一点不显,笑道:“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拦着夫人,只是老身要跟夫人有言在先,老身真不知天书公子何时能回。” 一白一听知道这义嬷嬷在打太极,她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你要等就等,但是若是等不来人,可别怨老娘。 想来是类似的客人和类似的要求听多了,这绿竹楼里的人的都练出了一套应付的流程。 百里初却似丝毫不在意,只似笑非笑地道:“有劳嬷嬷带路。” 义嬷嬷也不多话,笑笑转身引了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跟着义嬷嬷走了一会,却见人烟渐渐稀少,一白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精致的风景,有些警惕地道:“义嬷嬷这是带我们去哪里?” 义嬷嬷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倒也不介意地含笑道:“这是女客专门出入的地方,女子娇贵,自然不能与男客同行一处。” 百里初闻言,眸光微闪。 不一会,义嬷嬷便领着两人到了一处极为华美的房间,随后一指不远处一间没有灯火的房间笑道:“那便是天书公子的房间,您若是不信,只管支您的身边的这位管事的去打听。” 百里初站在窗边,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那房间没有说话,而一白则是面无表情地递给义嬷嬷一张银票:“多谢嬷嬷,您送些酒菜来,我们自在此处等候就是,。” 义嬷嬷低头一看那张百两银票,不由一愕,脸上却笑嘻嘻地朝着他们福了福,似喜不自胜地道:“多谢夫人。” 随后她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仔细地为百里初和一白关上门。 但是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看了眼手里的银票,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房门,一转头收好银票就匆匆地离开。 下了楼之后,她四下看看,招来方才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厮低声道:“去准备一桌酒菜,再查查这票号,我看那两个人来头不简单,只怕有问题。” 而房内,一白听着门外已经空无一人之后,忽然转身在百里初面前单膝跪喜爱,颦眉道:“方才那个嬷嬷神色虽然寻常,但脚步离开之时急促匆忙,必定有异,属下大意,方才给出的银票是苍和银庄开出来的,很有可能他们识破了些什么!” 苍和银庄乃是皇家私银庄,所开出来的银票和银子主供宫中俸禄。 百里初已经搁下了自己的锥帽,负手立在窗前,淡淡道:“回宫之后自去双白处领血鞭二十。” 他顿了顿,伸手慢条斯理地抚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鬓:“苍和票号的东西从不流落在外,若是这绿竹楼的人能查到这银票的来源,倒是让本宫觉得甚有意思。” 一白闻言一怔,原来殿下心中早有城府,所以方才才没有阻止他用了银票。 但是殿下行事素来赏罚分明,他行事不够谨慎,必要领罚,一白并无怨气,恭谨地应了是,随后起身。 “殿下可是觉得这绿竹楼甚为可疑?”一白看着百里初问。 百里初懒懒地靠在窗边,指尖敲了敲精致的雕花窗檐:“今日不过短短片刻接触,也已可见这绿竹楼不同寻常,更可见主人更是不同凡响,不但是心细的,而且极懂经营之道,深谙他人心思。 不谈这老鸨圆滑得滴水不漏,不说她机警异于常人,只说这男女客分道而行,便是考虑到女客前来这样的地方,仍是多有不便,所以另辟一路让女客行走,其中男客道与女客道周边风景迥异,男客道飘逸大气,而女客道这边则精巧,这些点滴细微之处就已经可见布置之人心思细腻非常,善于揣测人心。 一白心思原本机敏,如今听百里初一言,立刻剑眉微微颦,沉吟道:”有这样心思的人物确实不同寻常,若是这样的心思用在别处,这绿竹楼定个极好的情报收集之点,盖因男子除了醉酒,便是卧榻销魂之时最容易把不住嘴上关。“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就是不知这绿竹楼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否为人所用?“ 一白心领神会,立刻道:”属下回去之后,立刻让人彻查此楼的背景。“他顿了顿,又迟疑道:”若是这楼的主人已经为他人所用,或者不肯为控鹤监所用,殿下准备如何?“ 百里初从袖子里摸了一只橘子出来,一边优雅地一点点剥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若是如此,这样心思机敏的人留在人间岂非浪费,本宫慈悲为怀,就着人送他驾鹤归西伺候菩萨罢。“ 一白看着自家主子剥橘子皮,却不知道为何觉得那皮变成了人皮,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后乖觉地道:”殿下仁慈。“ 随后他迟疑着又道:”殿下,那天书分明在接待秋大人,只是不在他自己的房间,咱们正要在这里等他?“ 方才探子已经用了秘传方式告知他们天书和秋叶白所在地。 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莫测:”不,咱们看戏去如何?“ 他很想看小白到底是怎么个寻欢作乐,也好供日后参考不是? …… ”哈秋,哈秋……!“秋叶白猛地连打四五个喷嚏,连手上的酒都直接泼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她身边的白衣公子搁下了手中酒壶,体贴地递了袖里的帕子过去。 秋叶白摇摇头,扯了他手上的帕子对着鼻子一通揉搓,鼻音浓厚地道:”不晓得,只是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掠过似地,然后就忍不住了。“ ”人说有人惦记,才会打喷嚏,只怕这会是有人惦记四少了。“白衣公子含笑坐下,优雅地挽起袖子接过小厮送来的绿菊茶亲自为秋叶白倒上。 他并不晓得自己这话还真是歪打正着。 秋叶白看着他乌发如墨垂在耳朵后,衬得他侧脸线条温柔流畅,明光烛下面如冠玉,眉目温润雅致,气韵天成,便支着脸调笑道:”是么,那天书可记挂我了,一去边关便是三个月。“ 天书将手中茶杯递给她,温淡地道:”惦记四少的人太多,并不缺天书这一个。“ 秋叶白摇摇头,接了茶杯轻品一口,似抱怨一般地轻嗤:”他们都说天书与我最相似,我可没有天书这般无情,身为老板放了你那么长的假期,你好歹做个感恩戴德、思念成狂的样子安抚下本老板受伤的心情才是!“ 天书挑眉:”是,在下感恩戴德,思念成疾,所以老板你不若再给我放假半载?“ 秋叶白一张隽秀清美的面孔顿时变成晚娘脸,硬邦邦地抛出两个字:”休想!“ 她放天书出门一次,天棋那臭小子就跳脚嚣张三个月让客诉率瞬间暴涨,天画也对客人们爱理不理的,只顾沉迷他收集的各大画作,天琴直接成为睡猪一只,弹琴弹着弹到一半忽然就一头栽下去挺尸,仿若暴毙,吓得三个客人尿失禁,两个犯了心病。 天书轻笑:”你是不舍苛责他们罢了,当初天棋那样的性子,你都硬生生地让他折了下来。“ 秋四少的手段,他们绿竹楼里几乎所有公子都尝试过,只是端看他会不会动手罢了。 叶白是个矛盾体,既怜香惜玉却又心狠手辣。 天棋脾气最硬,当年进楼的时候自然被整治得最是凄惨。 第六十二 章 迷心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我绿竹楼从不养闲人,也不养废人,天棋是镇国蒋大将军的幼子,蒋家抄家灭族,他一人苟活于我这里,武将之后自一身傲骨,自是宁为玉碎,我让他生不如死地这么活着,他焉能不恨?”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会干出逼良为娼之事,但既然已经沦落到了这里,官府每年都会着人监察,天书、天书他们原本身份何等特殊,家中原本故旧多少,多少人盯着,怎么可能轻易瞒过官府监察之人保持清白之身? 一旦查出来,便是个包庇大罪。 天书看着她淡然含笑,秀目里一片凉薄,心中轻叹,拍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人人都怕死,其实天下间最易莫过于一个死字,只引颈就戮,便什么烦恼都不必想,活着才是最难的,但是,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希望。” 他顿了顿,复又继续道:“天书心底不是不明白的,否则他这般性子,若真是一心赴死,又如何能拦得住,只是他生性骄傲,年纪又小,心中到底意难平罢了。” 秋叶白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忽然拉着他的手,一脸诚挚地看着他舒广温柔的眉目道:“天书,平日里你对我总不假辞色,斤斤计较,小气吝啬,今日我方才体会到人人都说你兰芷玉质,温润如水,善解人意是什么意思。” 天书瞅着她抓住自己手,笑意愈加温和道:“天书一向按照楼主的要求,对客人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如寒冬般酷烈,既然您今儿是体会到了如沐春风,那么麻烦一会子出门右转跟管帐的信嬷嬷结个帐,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个折扣罢,就折合成下个月工休假三日即可!” 秋叶白眯起眸子:“果然够卑鄙!” 居然敢对老板收钱! 天书慢条斯理地品茶:“过奖,过奖,跟楼主学的罢了。” 秋叶白瞬间收回手,冷哼:“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天书挑眉目光有些奇异地看向她,轻笑:“叶白,你忘了自己也是男人么,很少有人连自己也骂呢。” 秋叶白拿茶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勾勾唇角:“不,我不是男人。” 天书一愣,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这么说:“嗯?” 秋叶白淡定地品了一口茶:“我已经被你们折磨得不男不女了,再被客人投诉,咱们就一起进宫做个前途无量的太监罢。” 天书:“……你狠。”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互看了一眼,方才他们进来说话的时候,就专门交待过小七和礼嬷嬷没有要事不得放任来人打扰。 此时既然有人敲门,必定是小七或者礼嬷嬷,他们敲门定有要事。 “进来。”天书温然开口。 门‘吱呀’一声打开,礼嬷嬷站在门口有些歉意地道:“打扰主子了,只是方才义嬷嬷有件异事来报。’ 秋叶白含笑道:”不必多礼,阿礼自进来说就是了。“ 礼嬷嬷是五大嬷嬷之首,但却是最年轻的,二十有七的年纪,曾是宫中的教习姑姑,年满二十五以后不愿继续留在宫中,出宫回乡途中刚与来迎的老母团聚,却不幸遇上山贼,被秋叶白救下之后,老母亲却伤重不治,她哭了一场之后求了秋叶白葬了老母,从死心塌地跟在秋叶白身边为她效力。 如阿礼这样的宫中大姑姑,只要从宫中放出之后,大把的官宦人家给出高束修,求着她们去家里做女夫子,乃至官中女学都会下官聘聘她们做教习先生,秋叶白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将她安置在绿竹楼,负责和楼里这些落魄的官家公子们打交道。 调理刚进宫出身高贵的贵女小主,其实与调理这些公子哥儿们差异并不大,所以阿礼姑姑很快就上了手,将低下的这些公子哥们训得服帖乖巧,虽然是仁、义、智、信、礼五大管事嬷嬷里来得最晚的,却很快成为了五大嬷嬷之首。 所以秋叶白相信礼嬷嬷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礼嬷嬷过来让她一惊,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到秋叶白面前,轻声道:”四少,方才又女客要点天书公子,被义嬷嬷挡下了,她非要开了个包间等着,这是方才义嬷嬷从哪女客处收到的银票。“ 秋叶白低头一看,挑眉道:”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看来非富即贵,不过……苍和银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票号?“ 礼嬷嬷点点头道:”我在宫中多年,这苍和的银票从来不对外发行,只多在宫内通行,往年宫中嫔妃打赏和奉银都是用的这苍和的银票。“ 秋叶白一愣:”你的意思是,来的客人是宫中之妃嫔?“ 女客,这不能怪她想歪。 天书倒是忽然道:”未必,若是哪位公主也是有可能的。“ 秋叶白看了天书一眼:”杜珍澜还是总来寻你?“天书一说到公主,她就只能想起秋府里那放荡风流的继母了,那可不是个好伺候的,喜怒不定,动辄打杀身边伺候的人。 天书舒广淡雅的眉宇间有些冷,但还是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无事。“ 秋叶白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银票上:”阿礼,你怎么看“ 礼嬷嬷才道:”奴婢想着应当不是外嫁了的公主,只因公主外嫁之后,吃穿住行都在宫外,所以发放的俸禄和赏赐都是有专门定制的,须得能在宫外通用,但是……。“ 她想了想又道:”方才我看见了这银票便觉得奇怪,所以私下里远远地用那西洋瞭望镜从远处看了下那女客,她一身黑衣,气度举止也不像未嫁公主。“ 秋叶白疑道:”不像皇家未嫁公主,难不成真是嫔妃?“ 这什么嫔妃,也太过张扬大胆,私出宫禁就罢了,还上小倌馆里寻欢作乐?! 礼嬷嬷迟疑道:”奴婢肯定对方是宫里人,因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对方总背对着窗户,所以奴婢看不清楚她的脸,便是她的侍从也站在奴婢看不见之处,所以奴婢不敢肯定对方是谁。“ 她的脸,宫里不少人认得,所以她也不敢以送东西的名义直接进入那包厢探查,便决定还是先来回禀了主子再做决定。 秋叶白指尖抚过崭新的银票,轻笑:”这就奇了,这宫里的贵人还这般警惕机敏?“ 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一会子,你还是让义嬷嬷置办一桌酒菜过去,不必太多,但定要最精细,又最好是宫里人很少品尝过的,那酒……。“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弧度:”就送一壶迷心过去罢。“ 迷心,迷心,这种酒可是好东西,乃是前朝那恶贯满盈,名臭青史的司礼监督公九千岁研制出来一种专门逼供用的迷魂酒。 服了此酒,人心迷迷荡荡之下,便是最经不得人哄,把逼供的人当成自己的知己,酒后吐真言。 虽然不能确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出现在绿竹楼的宫中贵人是个什么来头,要做什么,但试一试却是无妨。 礼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领命而去。 房门关上之后,秋叶白随手将那银票扔给天书:”烧了吧。“ 天书一愣:”烧了?“ 一百两是寻常人家三五年的用度,并不算一个小数字,秋叶白何时变得这般奢侈无度了? 她懒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冷嗤了一声:”啧,如果给出银票的这个宫中贵人不是全无常识,单蠢无知,就必定是个奸诈的,咱们这里的人如果用了这种银票,今儿才花出去,明日就有官府的人查抄上来了。“ 天书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打开了桌上的铜鹿寻仙香炉,将那银票放了进去。 不一会,银票就成了灰烬。 秋叶白阴阴地冷笑:”不管怎么地,敢坑本四少,一会定要那位贵人留下点好东西来才是!“ …… 另一侧的院子里,两人正在围观桌上的精美菜肴。 ”碧玉竹香粥,香芋渍肉片、橙香九肚鱼……啧,这绿竹楼里的东西看着倒是出乎人意料的精巧和美味,以前在府里都不曾用过。“ 黑衣美人看着面前几样相当精致而且香气扑鼻的菜肴,似笑非笑地道。 方才他打算领着一白行动,却见先前那义嬷嬷去而复返,只道是贵客既然在此等人,按照楼里的规矩不得怠慢客人,所以备下了丰盛酒菜。 对方把酒菜留下之后就离开了。 一白看着自家主子对着那些菜肴拿起了筷子,立刻劝道:”爷,若您不想用点心,咱们还是回宫……回府再用宵夜吧,这些东西若是不干净,只怕会伤了爷的身子。“ 自家爷唯一的弱点便是在这吃食上,所以他们总是随身备下吃食,轻易不让自家主子动了外头的食物。 百里初却还是用筷子优雅地夹了一筷子的肉片搁在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上,试了试,满意地微笑:”这绿竹楼的楼主若是蠢到你一样的地步,大约早就倒闭了,如今看着生意不错。“ 一白瞬间有点被打击到了,他原本阴郁美艳的面孔,愈发地阴郁了,殿下这是在嫌弃他蠢么? 百里初没理会一白受伤的小心灵,径自在每一碟菜里都夹了连筷子试了试,一试之下,食指大开地用了起来。 一白看着百里初用了菜肴,便也不再挡着自家主子用餐,挡着殿下用餐的人素来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便索性帮着百里初布菜,顺便也试了试主子赞赏的菜肴,果然觉得味道不错,便顺手取了搁在一边的酒给百里初斟上。 百里初却在他斟酒的那一刻,手上夹菜的动作一停,看了眼那酒,诡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 ”爷?“一白将酒递过去,看着百里初的盯着自己手里酒香肆意的杯子,不免有些警惕:”这酒有问题?“ 百里初却接过他手里的银质酒杯,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妖异的弧度:”有问题的,才是好酒。“ 随后他轻笑着在一白惊愕的目光下慢慢地就着酒杯一点点喝了下去。 不过这一回一白很乖觉地没有再多嘴,但也没有去学着自家主子那样去碰那壶被判定为有问题的酒。 就这么用完了一桌的饭菜,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微笑:”好了,用了这样的一餐好饭菜,也到了散步消食的时候。“ 一白立刻起身擦嘴,伺候自家主子开始散步。 ——老子是叶白节操掉光,需要各种美男养眼的分界线—— 秋叶白露出一脸感慨地表情:”天书,你的魅力已经弗远无边了,你猜一会那宫里的贵人喝了酒会不会说她其实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今儿当了娘娘,是来救你出火炉?。“ 天书忍不住失笑:”天棋说得对,你那张嘴不瞎扯能死!“ 有些人即使说着粗鲁的话语,却有本事依旧似带了温润气息让人听之心悦,天书就是这样的人。 秋叶白懒懒地眯起眸子,朝着自己肩头比了个手势:”按一按,我就不瞎扯。“ 天书见她虽嬉笑的模样,但眼底有淡淡疲惫之色,便起了身,修长的指尖依言抚上她肩头,慢慢地揉按。 秋叶白舒服地眯起眸子,满足地道:”人人都说天书你一笔妙字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当值千金,但外人如何知道你这手上的妙处!“ 天书按摩的手艺才是最好的,修长指尖因为常年握笔,一点点细微的力道变更,他都掌握得极好,敏感的指尖总能恰到好处地捏得人筋骨酥爽! 自打某次被她无意中发现天书这般手艺之后,她回绿竹楼的时候,都会想法设法地剥削一下天书这方面的剩余价值,当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得看天书公子的心情。 绿竹楼的四大公子各有各的脾气,便是她这个楼主大部分时间都得捧着,谁让他们都是摇钱树呢。 秋叶白说话语意似含了令人想歪的靡靡之意,但天书虽知道她并无他意,只是默默地用指尖揉按在她的肩头时,他眸光依旧有些凝滞,不知为何每一次帮叶白按肩的时候,指尖下这副骨骼纤细秀气得过分的肩膀总让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他亦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是了,不若我给你找几个弟子习字罢。“秋叶白舒服地把脸埋在手臂上懒洋洋地道。 天书有些分神,漫不经心地问:”习字非朝夕可成,无数年苦工,怎能练成笔势遒美健秀,力透纸背。“ 他只以为秋叶白氏看着他的字值钱,想让人跟着他习字。 听着天书语气里的轻慢和不以为然,秋叶白心知即使是看似温润的天书却自有他于书法造诣之上的傲气,一脸理解地道:”啧,天书妙笔如何是寻常人能学得,我是说练笔有助于掌控力道,到时候咱们在楼里让其他的小公子们也能跟着你多掌握一项生计,开个按摩院子,免得以后人老色衰了,流落街头。“ 天书手上一顿,沉默了片刻,指尖温柔地抚上她肩头软处,夹住那最柔软的皮肉轻轻地一扭出一朵花,真诚地表达了他的意见:”休想!“ 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他堂堂妙笔天书,教人按摩?! 秋叶白不防,肩颈上最敏感的软处被袭,像是被虫子在肉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惨叫连连声:”啊——好好,就当我没说过,不……不要捏那里了!“ 要不要这么傲娇,下手这么狠啊! 她又酸又痛,眼泪都要飙出来,立刻乖觉地改旗易帜: ”咱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那个我来找你是有正事,我需要你留心最近这些京城富户都有什么人有不对的异动,特别是往淮南一带……。“ 天书捏着她肩头软肉的手却没松,只是没有继续再残忍地扭花:”宝宝之前说你要查案子,就是这事儿?“ 秋叶白立刻点点头,手也悄悄地抚上他的手腕,试图:”是,就是此事,我寻思着如果这梅家贡品的案子被人这么揭出来,绝对不是仅仅想要让梅家背个护持贡品不利的罪名。“ 梅家的背后若真是杜家,那么有太后老佛爷在,只是这样的一个罪名,根本不足为惧。 天书微微颦眉:”但宝宝不是说此事是冲这司礼监去的么?“ 秋叶白扣住他的脉门,赶紧一把扯下他蹂躏自己肩膀的手,同时道:”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司礼监都看出对方的目的,准备将我和看风部扔出来做替死鬼,难道对方真的看不出来若是只针对司礼监,可能最多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天书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她扣在手里,没了拿捏秋叶白的地方,讥道:”偏你是个乖觉又心思多的!“ 她温然轻笑:”若是不心思多一点,只怕要被豺狼虎豹们给吞了尚不知。“ 天书眉头一挑,正要说什么,却见她脸色陡然一冷,忽然抓过青花瓷杯朝着房顶激射而去。 ”咣当!“ 脆弱的青花瓷杯瞬间砸穿了房顶,可见出手之人手中力道之巧和……狠辣! 但是意料中的闷叫或者惨呼都没有响起,她原本惬意懒散的神色瞬间敛了敛,她淡淡地一按天书的肩头:”天书,你一会先回自己房间,这里怕是有贵客来了。“ 天书一看秋叶白神色,心领神会地含笑道:”那四少请自便。“ 虽然如此,他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疑之色,叶白的武艺他是知道的,如今出手不得,看样子对方的武艺只怕不在叶白之下。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她比了个手势。 秋叶白朝他微微摇了摇食指,示意他不必担忧,暂时不要惊动绿竹楼的护院。 绿竹楼的护院都是藏剑阁的人,如今对方武艺虽不在她之下,现在暂时敌我未明,对方没有还手,所以不必弄得阵势太大,惊动了在楼里的其他客人也不是什么妙事,且看后续情形再说。 天书明白地轻轻颔首,随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秋叶白方才取了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何必在房上做宵小,不若进来喝一杯?“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见着窗外缓缓地倒垂下一道人影来。 那人影飘飘渺渺,姿态极为优雅,全身漆黑,乌发轻舞,只是脸色隐约可见尸体一般诡异的苍白,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窗口处倒飘下这么的一道诡影,只怕寻常人早已生生地被吓死了。 但秋叶白却瞬间看出了对方修为之高,窗外没有着力点,对方这般姿态飘逸,不是倒挂在房檐能做出来的,而是凭着顶尖的轻功,在半空里悬住了身子。 她的神经瞬间警惕起来,袖底刀准备出手,却忽然见一阵夜晚吹来,让她将对方那张艳绝却苍白到诡异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她瞬间张大了嘴:”……初……殿下!?“ 百里初看着她惊愕的样子,心情颇好地微笑:”小白,早。“ 秋叶白:”……。“ 这是半夜好么,‘公主’殿下,难道哦啊因为你的外号是鬼公主,所以你的癖好是半夜出来吓人! ……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坐在她面前,正优雅地吃着她和天书点心的百里初。 百里初一边含了一颗红莓进嘴里,一边含笑道:”因为我思念小白了,怎么小白不思念本宫么?“ 秋叶白:”鬼才思……,我自然也深切地思念着殿下。“ 如果面前这个人格扭曲的家伙能不要一边温柔微笑,一边眼神里满是你敢说不好听的,本变态立刻吸光你的血的阴郁,她会比较相信他的话。 百里初用银色的小签子插了一只小点心送到秋叶白唇边,微笑着看向她。 秋叶白在他‘温柔’到可怕的眼神下,从善如流的启唇将那点心吃下去,虽然有点食不下咽,但她还是淡淡一笑:”多谢殿下。“ 唱戏,搭台唱戏,她是在陪贵人搭台唱大戏。 百里初看着她柔顺的模样,似很满意地从袖子里取了帕子,为她擦拭唇角,甚至在取帕子前他还脱了戴在手上的金丝手套,声音低柔微哑:”本宫自然是知道小白的心意,是以方才出宫来捉奸。“ 秋叶白:”嗤——!“ 这前后两句话她都听得懂,但是搭配起来让她觉得非常地惊悚。 她忍不住一下子把嘴里的快咽下的点心全部喷了出去,一不小心还呛了点进气管里头。 ”咳咳咳——。“ ”怎么如此不小心。“百里初的手正在她嘴边搁着,自然是一下子被喷到个正着,他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又瞥了眼自己被喷到口水和事物残渣的衣袖和手,神色有些诡异,又有些兴奋。 秋叶白离他近,自然将他神色全收在眼底,心中愈发地警惕,这厮被喷了满袖子满手的脏东西,却露出这种奇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但此刻喉咙里头正难受,她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喉咙问题,立刻顺手去抓茶杯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先顺顺气。 却不想有人比她动作快一步,一只精致的青花瓷杯已经装满了水体贴地递到了她的唇边。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那青花瓷杯,正是方才她扔出去砸房顶偷听宵小的‘暗器’,却不想这宵小竟然是百里初。 不过,她还是顺着那只杯子喝了下去,但杯子里的东西方才一口下喉,那种淡淡辣意差点让秋叶白又喷了出来,她忍不住捂住唇,朝着百里初怒目而视:”这是酒,不是水!“ 百里初看着她,恍然所觉的样子,挑挑精致的修眉:”嗯,现在本宫知道了。“ 随后,他又取了茶杯在那瓷杯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然后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他被喷脏了的衣袖和手。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古怪的模样,实在是觉得有点毛毛的,索性自己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不让他再动手喂,自己一口气喝了里卖弄的水。 ”殿下,您不擦擦手么?“ 百里初有些奇异:”为什么本宫要擦手?“ 秋叶白一脸狐疑:”……你真的是初殿下么?“ 她不会看见了一个假货罢? 第六十三 章 迷心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轻叹一声:“不必着急,本宫只是在看自己能忍受这种程度的肮脏污秽到几时。” 秋叶白:“……结果如何。” 百里初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抬起诡美的眸子看向她,兴致极好地道:“还不错,本宫难得还有能容忍的污秽之物。” 秋叶白忍耐着微笑,觉得自己眼角一抽:“您可以不忍的!” 这厮一边用这种宠溺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一边说出那种刺人的话来,竟不觉得瘆得慌! 百里初轻笑,仿佛有些无奈,伸手取了帕子仔细温柔地替秋叶白擦拭嘴角的污渍:“本宫知道小白素来是个体贴的,只是本宫既然要与小白天长地久,行房顺利,自然总要谨慎些,若是一不小心颠鸾倒凤的时候把小白你活生生掐死了,如何是好?” 秋叶白闻言,眼前一阵发黑,赶紧用手支着侧额,才没让自己一头撞到桌面上。 她陡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凄风惨雨,不,是遍布着灭世的不祥之兆! 天长地久……和这个变态?! 她还是干脆地自决于天下算了! “小白不必太感动,这不过是本宫应该做的。”百里初睨着秋叶白如遭雷击的昏沉表情,诡美的眼眸挑起近乎妩媚的弧度,手上动作更加轻柔。 秋叶白感受着他冰凉异常的指尖在擦拭自己的唇角时,不时地触上她柔软的唇和肌肤,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昏沉之中难得的清凉。 她无力地挤出一丝虚弱笑,顺带试图伸手把百里初的手从自己嘴上给扯开:“多谢殿下的体贴!” 她怎么觉得他快把自己的唇角擦破了,这厮到底在干嘛? 百里初似乎帮她擦嘴擦上瘾了,似觉得指尖的细腻的触感极好,径自直接扔了帕子,冰凉白皙的指尖直接凑在她的唇上揉搓,口里却还略还有不耐地低声哄着:“乖小白,别动,一会就好了。” 秋叶白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挣扎了两下却又无力挣脱,只能被百里初按着,继续被对方蹂躏得欲哭无泪。 嘴她觉得自己的要被搓成烤肠了! 这变态,能不能正常一天,不过似乎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没有正常过。 不知为何,她觉得头似乎越来越晕沉,浑身酥酥麻麻,毫无气力,仿佛浸泡在热水之中,暖洋洋的,舒服又愉悦,宛如小醉微醺一般。 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状况不对,难不成这厮又在释放他那一身诡异无耻的魅香了吧? 头晕…… 秋叶白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异光来,她终归是浸淫江湖多年,立刻发现了某些不对劲之处。 酒——是那杯百里初给她灌下的酒! 她中计了! 她有些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百里初的衣袖,懒得和他再做戏,冷冷地看他:“你喂我喝了什么!” 百里初看着秋叶隽秀清美的脸儿微红,粉嫩娇融,似月下蔷薇初绽,娇软无力,分明已是中了药,却偏生一双明眸亮若寒星,竟仿若无虞一般。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倒是颇佩服她的定力,难得顺从她的意思,松了蹂躏她嘴唇的手,似笑非笑地拖长了沙哑幽凉的声音:“你说呢。” 秋月白支着额,不让自己倒在桌子上,冷冷地一笑,忽然伸手就一把甩了桌上的那只青花瓷杯落地:“是迷心是不是,你就是今日那从宫里出来的贵人?” 敢用苍和票号的宫中美人,不易容也有能力让见过无数次他容貌身姿的阿礼都认不出来的宫中美人,想也该能想到是他! 百里初看都未曾看那落地的青花瓷杯子,只捡了一块帕子慢条斯理擦自己的手:“迷心,迷人心,醉人眼,只忘尘世烦恼三千,笑语水中影,镜中月,这迷人是好酒,需得用十年女儿红成酿做酒引,配上牡丹、橙花汁,梅上雪,再以糯米酿,冰糖入酒,沉入冰泉一年,便是迷心醉。” 秋叶白怔然:“你……。” 自己也不过得了几页前朝流传下来的残缺手抄稿,随意试制了许多次才成,不想他竟然知道迷心的全名,甚至正确的酿制之法! “前朝恶名满天下的司礼监九千岁却是一等一的酿酒师,幼时本宫便喜在藏书塔里翻些野史杂记,总能读到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无趣时变学着做了几回试试这风雅之味。”百里初轻笑,随后抬起眼,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倒是小白,你也认得这迷心醉,真是让本宫有些惊讶,本宫记得这迷心醉是这绿竹楼的嬷嬷送到本宫这里,你又是如何得知这迷心醉的呢? 秋叶白立刻明白了,自己方才已经在迷心醉的作用下,无意失言了,若是平日里她根本不会这么直接责问他,而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愈发的沉重,却又睡不过去,听着百里初说话,她只控制不住下意识地开口就想回答:”因为我就是……。“ 但她心智向来坚韧,到底还是在最后话冲出口时,悄悄地捏住了自己的掌心,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带来片刻清醒,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抚着昏沉的额头,一句话没有说。 ”你就是什么,嗯?“百里初看着她容色一阵苍白,一阵绯红,心知她在抗拒着药性,不肯妥协,他诡美魅惑的眼底闪过凉薄的笑意,伸手大剌剌地将秋叶白从凳子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刻意放柔了声音问:”小白,你再说说看,你就是什么?“ 他声音低柔悦耳,似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轻轻的渺渺的凉意,让人听着极为舒服。 秋叶白原本在他抱着自己的那一刻,还试图挣扎两下,但是一靠近他带着淡淡魅香的宽阔怀里,便瞬间就像炎炎夏日靠进了极为舒适的冷泉之中,舒服得她实在提不起反抗药性的念头,索性便这么靠着,呢喃地说着什么。 百里初没有听清楚,体贴地微微倾身,听得她忽然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轻笑起来:”因为我……我就是来求天书的。“ 百里初见她答非所问,眸中幽魅暗沉如无垠虚无,却没有继续再追究上一个问题,而是继续柔着声音问:”嗯,你求天书何事?“ 她靠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嗯……求天书……求天书帮我,查问淮南……查问淮南……一案,那掀翻此事的人,针对独杜家不会就只是想在司礼监上咬一块不痛不痒的肉下来,我,我要查出来……梅家定有猫腻……嘿嘿。“ 百里初挑了下眉,方才他到的时候,确实听到了她正求着那天书公子帮忙查案,只是看她和天书的关系之亲密,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寻常客人关系,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与其说是她求天书,倒是不如说她在向天书下达指令。 想起方才天书搁在她肩头的手指和他与小白之间那种弥漫着的奇特亲昵气息,百里初搁在秋叶白细腰之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眼底眸光诡魅叵测。 秋叶白被捏在软处,难受地挣扎起来,百里初醒过神来,松了手,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眼神有些奇异随后他垂下眸子又拍了拍秋叶白的背,安抚猫儿似地顺着她的背轻抚,讥诮地轻笑:”你倒是个精乖厉害的,郑钧那破落户老太监几句话,一个破命令就能让你给琢磨出这些门道来,若是杜氏那老婆子知道自己弄了个烫手山芋进她的地盘,最后烫得她坐卧不安,也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秋叶白被他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只觉得浑身舒服,眯着眼懒洋洋地跟蜷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如果不是自个是个人,又长了双大长腿,她就差整个人连蜷在他的膝头了。 百里初的衣衫自然都是最顶尖儿的丝绸料子,如流水一般柔滑,他不喜明绣,只觉得虚浮于面,过于浅薄,只喜那种顶尖的织娘用特殊的提花织机把各色丝线一点点地织进料子里的衣衫,初看便似一泓水穿在了身上,但明暗不同的光线下,却能看见不同的图腾异色,奢华到了极处,便是悄无声息。 所以此刻秋叶白只觉得自己窝着的这地儿又凉又滑又软,一窝进去,盛夏暑气顿消,且有暗香幽来,简直是避暑消夏的圣地。 嗯……舒服。 她忍不住又嘀咕一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眯着眼揪住他的袖子,根本没有听见他讽刺的话语,倒跟只乖懒猫儿似的,全无平日里那种野生小豹子似的警惕敏捷的和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滑不溜手,最是难以亲近的样子,更不要说轻易捕捉和恣意地品尝了。 上一次,他终于抓住小白的代价可不算太轻。 他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他也不曾发觉的柔和光芒来,指尖掠过她的发丝,继续问:”天书和你什么关系,你似他的入幕之宾?“ 秋叶白这一回倒是干脆地摇头:”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百里初唇角轻勾,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他心情好的时候,抚摸她青丝的动作自然难得愈发的温:”那他为何要帮你这样危险的忙。“ 百里初从来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并没有因为秋叶白的回答而放弃追问。 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迷噔噔地道:”因为他是我的人……啊。“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头皮一疼:”呜……!“ 百里初揪住她一头乌发向扯,逼迫她不得不抬起脸来,他则低头极具压迫感地盯着她,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眼角勾起妖妩媚到暴戾的弧度,声音却极温柔:”嗯,小白,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他是你的人。“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张艳诡得惊心动魄的面容,直觉的呼吸不顺,想要挣脱,却以极为不舒服的姿态被他固定在怀里,手脚都被挟制得有些疼痛,她忍不住一下子呜咽似地叫了起来:”天书本来就是我的人,本少爷花了那么多钱,他敢不帮我,唔……放开本少爷,不舒服,痛!“ 百里初不为所动地盯着她,似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片刻之后方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让她得以舒服的姿态伏在自己怀里,指尖轻柔怜惜地抚着她的后脑勺:”疼么?“ 他轻笑了一下,随后仿佛极无奈地轻笑:”啧,小白,本宫的心是很脆弱的,受不起骗,若是被人骗了,心情便会很差,如你这般是本宫心尖儿上的人,定会陪着本宫一起难过的是不是?“ 他声音低柔微哑,却有一种令人逼窒的冰凉气息,冻得人心森冷。 秋叶白仿佛什么都没听明白,迷迷糊糊地冷哼了一下:”嗯,心情好。“ 随后,她继续懒懒地在百里初的衣袖上蹭了蹭,只是埋在他臂弯之上时,唇角弯起了一个讥诮冰凉的弧度。 百里初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复又继续温声道:”你可见过这绿竹楼的主人?“ 秋叶白揪住他冰凉的指尖,迷迷糊糊地把玩:”嗯,自然见过。“ 百里初挑眉:”哦,是什么人?“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自然是我,这整座绿竹楼的美人都会是我的,以后必定会吃喝不愁,谁还敢问老子收一个铜板钱!“ 百里初看着她那小模样,如非人掠食者的无机质眼瞳一般的眸子盯着她,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也不管看起来意识模糊的秋叶白兵到底能不能听得懂,语带双关地道:”小白,放心,本宫迟早会喂饱你的。“ 秋叶白摇摇晃晃地又把脸搁回他的下巴上,喃喃自语:”嗯,嗯……吃酒。“ 百里初也没理会她的答非所问,眸盯着她纤细的脖子,目光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许久之后,他慢条斯理地说了四个字:”你是我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自称本宫,声音也不高,语气仿佛极尽缱绻,却仿佛令灼热的夏日之夜,仿佛都莫名其妙地寒凉了下来,仿佛瞬间从盛夏入了寒冬。 秋叶白仿若未觉,还是那种迷噔噔的样子,把身子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也不用人问,嘴里念念有词,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偶尔夹杂些她对杜家的怨气并着她在淮南一案之上的打得小九九,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嘀咕了出来。 百里初也没有再问,只是这么抱着怀里从狡黠猎豹化作了碎嘴小猫儿的人儿,指尖一挑,抽了秋叶白头上的玉簪,将她满头青丝散下,指尖在秋叶白的青丝间穿行,慢条斯理地帮她——捋毛。 秋叶白仿佛很是眷恋他冰凉的怀抱一般,把脸往他的臂弯里埋得更深了,知识嘴上还是不忘念念有词,仿佛彻底地迷失了心智。 门外传来敲门声,门内却谁都没应,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那敲门声便消失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渐渐地随着灯芯越烧越长,秋叶白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消失,像是疲惫极似地 睡了过去,安静地伏在百里初的怀里,满头青丝垂下来遮了她的脸,只露出耳边一点子莹白。 百里初静静地抚着她的青丝,直到外面寂静的长街传来更夫打梆子悠长的声音:”丑时三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门外,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礼嬷嬷客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少,咱们要 他方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跟抱着猫儿似地将她半捧半抱了起来向一边的软榻上走去,将怀里的人儿小心地搁在那软榻上。 秋叶白却一沾了床榻,便一个翻身,径自踢了鞋子,转脸埋进了柔软的薄丝被里,仿佛爱娇的猫儿寻到了自己的窝,嘟哝了几句,便不再动弹,继续只留个背后和后脑勺给百里初,。 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也不恼,沉吟了一会,径自扯了榻上的薄丝被子来给她盖上,顺道仿若自言自语地淡淡道:“你也不必太担忧淮南之事,这事儿你要查便查就是。” 他说完话,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了几声:“你若下场,倒是能让这水再浑一点,多出些好戏来,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若敢真咬到了小白这里,本宫打断那些狗儿的腿为你出气就是。” 言毕,他低头在秋叶白的莹白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本宫先回宫了,小白,长夜漫漫,可千万要在梦里见着本宫,嗯?” 说完,他径自起身,看了眼秋叶白安静的仿佛睡熟了的身影,足尖一点,飘出了窗外,飞扬华丽的黑色衣袍如黑色的羽翼掠过窗棂,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最深沉的暗夜里。 房间里彻底地安静了下,而本该睡着的人影忽然睁开了眼眸,冰冷透彻如琉璃的目光,哪里有半分像是喝了迷心醉,连心智都迷糊的人? 秋叶白掀开薄被子,坐了起来,她目光落在床边百里初搁下的帕子,随后取了过来,动作缓慢却异常仔细地擦过自己被咬过的耳垂,随后面无表情地把那那精致的丝帕子捏成一团扔进了床边的小香炉里,帕子瞬间燃起一团火。 她看着那团火,明眸里闪过讥诮掠过冰凉的火光。 我是你的?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 我只属于我自己。 哪怕那么不幸的一天,我终会属于一个人,那也绝不会是你。 因为,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倒像是非人。 至于做梦,梦见你? 那一定是噩梦,初殿下! 等着那团火彻底地消散了下去,帕子灰飞烟灭。秋叶白方才起身,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见自己束发的玉簪,也不知百里初时随手扔到哪里去了,或是被他带走了。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散落发丝下,小脸白皙盈润的模样,不免轻叹了一口气,到地女子就是女子,便是举手投足之间再像男儿,却到底不是男儿身,若不是方才她机警只怕就会招来百里初的怀疑了,按着他那性子,只怕当场把她剥光了查验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知道若是他发现自己骗了他,会是何等表情。 她讥诮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嗤一声,随后索性抽了那束床帐的丝带将自己的一头青丝随意地在脑后束起,转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礼嬷嬷,也不知道她在门口站了多久,只是她双手安静地交叠在身前,依旧是微笑的模样,丝毫不见倦色和不耐,但秋叶白知道她至少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大姑姑。 “人已经走了,没有折回头,通知小七让其他人不必再继续围着了,大伙都回去歇着罢。”秋叶白淡淡地道。 礼嬷嬷看着秋叶白除了眉宇之间带着疲惫倦色,倒也没有受伤的样子,便点点头,转身朝楼下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已是打烊,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瞬间奇迹似地从各个犄角阴影里钻出来许多手持双剑的端茶倒水的小厮、厨子大叔、扫茅厕的婆子、只是他们身上全褪去了平日在楼里打杂端盘子时候的那种油滑或者卑微模样,脸上清一色的都是冰冷异常的杀气, 小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们摆摆手:“散了!” 随后又走到最近的窗外喊了一声:“歇了!” 他喊完之后,便懒懒地背着手摇摇头嘟哝一声:“啧,作孽啊,风流成性的下场,姘头都找上门来不是。” 他老气横秋地说完,正准备转身下楼睡大觉,却不晓得哪里飞来一只酒杯,正落在他脚下,他一个不妨踩在那酒杯上,滚轱辘似地尖叫一声——滚了下去。 秋叶白拍了拍手,淡然地转身把手里的酒杯全部都扔给身边一个提剑的小厮:“以后不要让本少爷再看见楼里有青花瓷杯。” 说罢,转身进了房。 众人:“……。” 礼嬷嬷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看着秋叶白坐在花桌边,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方才在四少房里的人可是那位宫里来的贵客?” 秋叶白点点头,面色并无异样:“是。” 礼嬷嬷颦眉,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担忧,沉声道:“奴婢想起了一个人,只是那贵人素来极为讲究和有些挑剔的怪癖,先前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位贵人可能会来咱们绿竹楼,若真是那个人,四少,咱们只怕是有麻烦了?”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没错,阿礼也认出来了么,方才来的正是咱们的摄国公主殿下。” 礼嬷嬷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竟然真是摄国殿下么,还是您……您认识那位殿下?” 摄国殿下挑剔和怪癖,阖宫皆知,控鹤监鹤卫三千,那位殿下又有极大的洁癖,当街掳走俊美男子的事情虽然有,但总归是殿下独自一人享用,那位殿下怎么会来绿竹楼这种人人皆可光顾之地? 她在宫中多年,对于那位殿下的可怕,总还是多少知晓的,只怕会出现在绿竹楼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秋叶白自嘲道:“若是可以,本少爷倒是宁愿此生从未认识过此人,” “那位摄国殿下很危险么?”天书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和礼嬷嬷身后响起,他进门之时就听见了秋叶白和礼嬷嬷的对话。 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没错,那位殿下生性多疑,今日我虽然勉强应付了过去,但是此事只怕多生变故,他很可能已经怀疑我和绿竹楼的关系,只是我虽急中生智,以退为进地暂时让他消了些疑心,但只怕很快他就会着人来查。” 今日,他既已经知道自己是来请天书帮忙探听淮南劫案的消息,那么必定能想到绿竹楼是一个极佳的消息来源地。 按着他的性子必定会彻查绿竹楼的背景,以观绿竹楼是否能为他所用,若是不能用,说不得他就会对绿竹楼出手。 “若是那位殿下查知了我是这绿竹楼的楼主,只怕很快也能查到咱么藏剑阁的背景。”秋叶白明眸闪过寒色,她若是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了秘密。 想都不用想,那变态或者把她和她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或者就会利用绿竹楼来胁制于她! 虽然她是相信,庙堂虽高广,但江湖更深远,藏剑阁未必是百里初鞭长能及之处,但是她并不想将自己在京城经营多年的阵地拱手相让,更不想被那厮胁迫。 所以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不过也不必担心,让大家安心做事,只是从今日开始,提高戒备,对于来历不明的陌生客人,要多加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绿竹楼里,有一半看似平常的小厮和杂役其实全部都是藏剑阁焰字部的人,但他们每一个人进绿竹楼都看起和寻常应聘至绿竹楼里的普通佣人没有区别,大部分藏剑阁之人甚至在地保那里还有保契,平日里不动声色地穿行于楼中接待各处贵客,既能不动声色地搜集情报,又能暗中保护藏剑阁的公子们。 若有那客人试图对不愿意的公子们用强,他们便可上前规劝,趁机在客人酒水里悄悄动手脚,又或者直接在那些恶客身上悄悄下暗手,或让对方昏一会,或者出点别的意外,避免让公子们直接与客人起冲突。 不但化解了了公子们的安危,顺带让公子们几乎善解人意,从不扫客人兴的好名声越传越开。 反倒是绿竹楼的公子们真正知道秋叶白身份和绿竹楼背景的人少之又少。 即使是琴棋书画四大公子里,真正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天书和天棋。 天书是秋叶白有心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而天棋……基本上算是她的一个意外,让他知道了一些连天书也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她自然有手段让天棋闭上嘴,至于他是不是因此更憎恶她,她倒是丝毫不介意。 她做事一向是只注重结局。 秋叶白正在脑海里把绿竹楼容易漏破绽的细节之处细细地琢磨一遍,天书飞眉微挑,向来舒广秀逸的眉目之间亦多了一丝凝滞:“可要我让各院公子们也留心一下最近进出的客人,毕竟我们才是最直接与客人们接触的。” 秋叶白想了想,还是道:“可以让他们留意行止可疑之人,但是不要直接说是留意有宫中特征之人,但是咱们藏剑阁的人却可以说得详细些。” 天书微微一怔:“为何?” 小厮们毕竟是小厮,哪里有各院子里直接和客人们接触看得清楚明白。 秋叶白指尖敲了敲桌面,莞尔一笑:“若你是探子,目光是首先锁定在那些俊美多才的绿竹公子们身上,还是锁定在厨房打酱油的红白案小厮身上?” 天书若有所思:“没错,我若是探子,必定会先从公子们身上着手。” 亦正是因为谁都明白,各院的公子们最有可能从客人们口中探知各种情报,反儿会忽略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认为一边进出伺候的小厮们是无足轻重之人,不曾想那些小厮们才是真正身怀绝佳无意的刺探客。 “若要一个人不会因为撒谎而露出破绽,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那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谎言之中。”秋叶白淡淡地笑道。 天书一愣,看着面前淡定地运筹帷幄,眉目秀逸从容的秋叶白,心中那些因为触碰到她纤细肩头而产生怪异的感觉略消散了一些。 叶白,当是个姿容无双,智计绝佳的少年郎。 “不过,今日之事倒也未必都是坏事。”秋叶白不知想起了什么,微笑道。 “嗯?”天书有些讶异。 她轻笑着点了点桌子,眼底闪过幽光:“淮南一案,咱们可以放手查,说不得能从中捞些大好处也未可知,今日这位殿下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她顿了顿,眯起眸子微笑:“此事正如我早前和宝宝所怀疑的,涉及到朝内斗争,看样子确实有人要找太后老佛爷的麻烦,咱们原本是夹在中间,日子艰难,但是很明显摄国殿下如今既然愿意站在咱们这边,他就算不会直接出手,但咱们终归日子会好过些。” 天书看着秋叶白唇角的笑意,眼中闪过所有所思的神色,他虽然不知道那位摄国殿下和叶白在屋里这么久做了什么,但是叶白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虽然似憎恶那位殿下,却又似乎对那位殿下存在一种古怪的信任。 第六十四章 梅家异事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天书看了看一边的礼嬷嬷,忽然道:“折腾了大半宿,我看四少也饿了,能否请嬷嬷去吩咐下面人做点夜宵送上来?” 礼嬷嬷一看便知这是天书公子有事要与主子商议,便含笑道:“四少最喜的椰浆昨日厨房老陈刚制成,一会就制一道椰露圆子,天书公子喜咸,恰巧今日有一道脆渍薄鱼羹,调得稀些,好消化又饱腹,可好? ” 秋叶白笑着道:“阿礼最是体贴,就按你说的摆上来罢。” 等着礼嬷嬷福了福退了出去,天书轻叹:“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真真当得起一个礼字。” 进退得当,不骄不躁,手腕灵活,行事间妥帖恰当,既不自作聪明得让主子忌惮,又体贴到主子需要的细微之处。 秋叶白轻笑:“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真本事,阿礼怎么能让其他几个嬷嬷服气,那几位可都是同样心思玲珑的。” 天书瞥了她一眼,摇头嗤道:“也就是你才会更给青楼里的管事嬷嬷取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名儿。” “这不也是咱们绿竹楼的特色么,咱们就是当了小倌照样立牌坊,何况那些客人们不都极喜欢这调调?”她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来。 天书轻叹,没错,来光顾的这些所谓权贵们,确实喜欢的就是他们这所谓的风雅高贵,殊不知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来光顾客人们的脸,光顾秦楼楚馆还讲究什么圣人礼法? 正所谓世人笑我多癫狂,我笑世人看不穿。 她取了一只紫砂小杯为天书斟了杯水递过去:“你打发了阿礼出,只怕不是为了和我说阿礼有多么贴心罢?” 天书接过紫砂小杯,看着她忽然道:“叶白,你认识那位摄国公主殿下是不是?” 秋叶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没错,我认识那位殿下。” 她并没有想过在这一点上瞒着天书。 天书挑眉:“你和那位殿下很熟?” 她沉吟了一会,方才有些无奈地轻嗤:“嗯,被迫很熟。” “被迫……那位公主殿下的名声不好,难道你已经被她……。”天书索然有些悚然地微睁大了眸子。 秋叶白:“你……想太多了,天书,我没有失身。” 看来百里初的坏的名声果然已经深入人心了。 天书闻言,有些怀疑地上上下下看了秋叶白好一会,在看着对方神色除了越来越无奈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担心你会……。” 他没有说完担心什么,但是秋叶白心中却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和他一样。 分明金玉质,却落泥沼中。 不管天书看起来如何豁达和安然,但这一点永远都是他心中永不可磨灭的痛。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拍了拍他的手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天书看着迟疑了片刻:“那位殿下听闻虽然心如蛇蝎,但是风华绝代,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她罢?” 秋叶白闻言,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关于初殿下,只是刚好我有他需要的东西,现在看来,我们也有需要他的东西罢了。” 天书怔了怔:“你有摄国殿下需要的东西?” 秋叶白轻弯起唇角,露出个凉薄的笑来:“这个世间最牢固的有时未必是什么情分,而是价值和利益。” 对于权力者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你有不可替代价值的时候,便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放弃。 百里初身上的寒毒未除干净,自有用到她的地方,至于他莫名其妙地试图将她据为己有,她虽然不明所以,且只当他的占有欲作祟,而她自然会索取自己应当得到的报酬,总之他和她之间倒是可以暂时算是盟友。 天书闻言,微微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价值和利益么……。” 那么,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四少而言,还是有价值和利益的? 他的目光无意掠过秋叶白的指尖,随后神色一凝,拉起她的手翻了过来,只见她白皙的虎口上一点深红的出血点异样刺目,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出血点之外已经是一片淤青,可见这针口不浅,虎口之所以成为医者常用唤醒昏迷之人落针之处,就是因为虎口扎针,虽无大碍,却疼痛异常,刺痛感能将人从昏迷里生生唤醒。 秋叶白没有想到天书的动作那么快,被他抓住手腕的时候想要挣开却已经来不及,只好淡淡地道:“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扎到了一根针罢了。” 其实那是方才百里初骗她喝下迷心之后,她为了抵抗自己身上的药力,便悄悄地摸了一根防身用的银针扎入虎口,以维持清醒,疼是有点疼,但是却好地保持了清醒,当然,也是因为她喝下的迷心醉本就不多。 但如若不是这般,她也并无信心能抗的住迷心醉,和百里初周旋岂是易事。 天书见她不愿意多说,淡淡地看了她片刻,随后起身去药柜里取了伤药过来替她仔细地上了药:“以后小心点。” 他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声音有些淡冷:“佳人虽难得,只是皇族中人越是绮颜玉貌,越是危险,四少,你是聪明人。” 秋叶白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天书最后一句话还是赞同的,何况他终归是为了他着想,便温软了声音道:“是,我会谨慎的。” ——老子是莉儿呼唤顾念君CP再不把千岁爷录音搞出来给人家,就上汇源肾宝和肥皂套餐的分界—— 天极帝国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依旧等级森严,官宅自是不屑与商户混居,上京玄武大街以东便是大多数京城富户们的居处,虽然不若朱雀大街一带的高门贵邸的朱门大户,浑厚贵气,但也是大院深宅,精致华丽。 而比起朱雀大街附近秩序井然,玄武大街毕竟是各色人等混杂而居,不少人正是因为东面居住的富户们财大气粗,便在玄武大街西面附近做起了各色小买卖,乞儿们也因此地的富户多有布施而时常盘桓。 所以这一带虽然极为热闹,但是也颇为混乱,每家富户后门一早便有些乞儿等在门外,只等着里头的恩主们把昨日的饭菜馊水抬出来,有时候争抢地盘争抢得厉害,还会打起来。 巡街衙役和五成兵马司的人睁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惹事惹得太过,他们倒是乐于能多收点保护费之类的外快。 但是唯有一家,只要有乞儿未经允许试图靠近那家富户的后门,定会有衙役过来赏上一顿鞭子,久而久之,那家富户门口倒是清清净净,颇有些似朱雀大街的那些贵门官邸。 但偶尔有初到此地,不懂‘行情’的乞丐会试图靠近那看起来门楣华丽的后门。 “滚,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少给本大爷惹麻烦,仔细你的皮!”黑衣衙役提着鞭子恶狠狠地抽在一个小乞丐身上。 那小乞丐被劈头盖脸地抽了好几下,满头是血,赶紧抱住自己怀里的破碗连滚带爬地往西面的集市里跑去。 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其他乞丐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指指点点,若不是那黑衣衙役还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只怕他们还要上去踩那倒霉的小乞丐几脚。 扭曲了心态的弱者,时常以欺凌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为乐,在别人的悲惨里释放自己的怨恨。 瘦骨支伶的小乞丐咬着唇,抱着自己手里碎成了两半的破碗坐在墙角,眼里都是泪。 都说京城里能就算能乞讨到粥饭,但今晚要拿什么东西装粥给病床上的妹妹呢? “噔。”一只缺了口的粗瓷碗落在了小乞儿的面前,里面还有半个吃剩下的馒头。 这些东西在惯享用了富户们馊水里大鱼大肉的乞丐们而言,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将就者吃罢,若是下一次再这般莽撞,不是识时务,便要饿死街头了。”有凉薄淡然的声音在小乞儿头上响起,他抬起头,正正对上一张隽秀非常的面孔,那人清亮漂亮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见施舍者的高贵,更不见鄙夷。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面颊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有一种澄澈的透明。 小乞丐看得呆滞,他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一时间竟忘了道谢。 那年轻的绿衣公子也不因他的失神而恼火,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向方才他被赶开的那家富户的后门走去。 小乞儿想喊住他,告诉他那里不能去,会被打,但是他看见了那年轻人身后不但有一个小厮,而且他身上的衣饰虽然简单,衣料子却在太阳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来,他便闭了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发呆。 秋叶白自是不知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发呆,她刚走到了门口,那粗壮的黑衣衙役立刻走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来头,还算客气地道:“这位公子,你来此地可是有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一笑:“是,我有事拜访梅家大少爷。” 没错,今儿是她领着小七直入黄龙,来会一会这天下第一皇商,只是他们到了前门,一说没有公帖,亦无先递拜帖,门房就看似客气,但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往后门赶来了,只道是没有拜帖需得到后门去另行安排。 “可有名帖?”那黑衣衙役又问。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她摇摇头:“不曾递过拜帖,但确有要事。” 那黑衣衙役神色顿时变得傲慢起来,大气地一摆手:“来拜访梅家的哪个没有大事!”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签,从里头抽出一张递给秋叶白:“喏,先按照规矩把这个填了,我替你送进去。” 秋叶白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扯扯嘴角上去接那纸签,心中暗道这梅家比宰相家规矩还多。 谁知小七还没有碰到纸签,那衙役又立刻往回一抽,傲慢地道:“怎么那么不懂事儿,这纸签是你能随便拿的么。” 说着他朝着秋叶白伸出三个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姿势。 秋叶白差点气笑了,讥诮地勾起唇角:“这京兆衙门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商户人家当收钱看门狗了?” 亏这些人能想出这样的敛财点子,梅家这皇商倒是当得牛气哄哄。 黑衣衙役闻言,顿时一怔,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因为梅家是第一皇商,平日里为了各种目的来拜访梅家的人不知凡几,没有名帖被赶到后门登记拜访的都是些没有什么背景门路的,有些甚至是来打秋风的。 黑衣衙役在这梅家看后门,自寻了一个肥差,专门收银子登记来访者,那些来访的人为了能寻一个进门的机会都对这些黑衣衙役们颇为讨好,就是些外地来的小官儿有时候都得上这里来孝敬他们才能寻门路进梅家的后门。 他惯了收受好处和别人讨好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冷眼相待,更不要说出言讥讽。 如今秋叶白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般不客气地戳破脸皮,那黑衣衙役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臭小子,你说什么!” 秋叶白挑眉看着他,温然一笑:“我说京兆府衙的人成了看门狗,如果你要我说得再简单点就是——你是条看门狗,可听清楚了?” 黑衣衙役勃然大怒,挥着鞭子就要朝秋叶白脸上抽取:“岂有此理,竟敢侮辱上官衙门,臭小子找死!” 但是他鞭子刚刚扬起,小七就已经猛地跳起来两个巴掌左右开弓刮了过去:“啪!” 那黑衣衙役瞬间被小七打得踉跄倒退,站不住跪在地上,一张嘴就吐出两颗牙,晕头转向,他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眼前那又小又瘦,看似发育不良的小厮手上的力道怎么会那么大! 周围顿时一片静默,西面集市里的人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梅家的后门。 西市这一带不是贵人们能来的地儿,这京兆衙门的黑衣衙役就是地头蛇,居然……有人敢在这里打他们? 而小七这一动手顿时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片刻的安静之后,忽然哗啦一声,不知道从集市哪里的旮旯里一下子涌出来七八个衙役,各自手持光明刀和绳子将秋叶白和小七团团围住,又两个人跑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衙役扶了起来。 “头儿,你没事儿吧?” 原来那粗壮的黑衣衙正是个捕头儿,他又是晕又是羞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北打豁了牙嘴,他怎么能忍受得了,顿时恶狠狠地嘶吼:“打……给我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 那些衙役们立刻应声就要朝秋叶白冲上去,却不想小七冷笑,猛地朝那些黑衣衙役们冲了过去,那些衙役们正要齐齐将小七拿下,却不想他泥鳅似地滑溜一下子就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跳起来朝着那捕头儿左右开弓:“啪啪啪啪——!” 他又是一顿巴掌,直接把那捕头儿给扇倒在地,嘴里又吐出七八颗牙来。 衙役们目瞪口呆。 小七轻蔑地朝着地上的那吐血加吐牙的捕头吐了口口水:“啊呸,什么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也敢对我家大人出言不逊!” 小七一声‘大人’顿时让原本打算冲上来的衙役们齐齐煞住了脚步。 朝中无职,自不能称大人。 而敢在梅家门口这般嚣张打人的,如果不是外地来的官员就是京城里有些品级的大人。 其中一个长了副精乖脸的衙役迟疑地看着秋叶白问:“敢问这位……呃……大人是在何处高就?” 秋叶白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在衙役们面前一亮,淡漠地道:“司礼监看风部四品千总,秋叶白。” 那些衙役们顿时脸绿了绿,司礼监虽然没有了早年的能耐,监察百官也是个虚名了,但是诏狱却还掌控在那些番子们的手里,京兆府和五成兵马司都要给上三分面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四品千总也比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不知道高了多少品级去。 他们立刻面面相觑,虽然说梅家与许多当朝一品大员们都相交甚深,但谁人不知道这司礼监掌控在太后老佛爷手里? 于是还是那精乖脸的衙役一边使眼色让同僚赶紧把那自己那傻坐在地上的上司先带走,一边上前恭敬地道:“不知是大人驾临,属下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宽恕则个,小人这就立刻领大人去前门。” 秋叶白倒也懒得为难他们,反正该教训的她已经教训了,便淡漠地道:“不必,本千座就从后门走,就当看个稀奇。” 那精乖脸的衙役僵了僵,干笑:“是,大人稍候。” 随后,他立刻去敲梅家后门,那门房里出来个老嬷嬷,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衙役说完话,抬起老眼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回,点点头:“稍候,老身去回禀管家。” 说罢,又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衙役差点被夹住鼻子,有点着恼,随后转过头来朝秋叶白干笑几声:“大人稍等,这梅家院子有些大。” 秋叶白讥诮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过了一刻钟,却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那衙役只觉得背后被秋叶白看得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叫苦,这千总大人看着年轻俊秀,怎的一双眼睛跟刀子似地。 不过他心中也生出猜疑来,这秋千总是否在朝里不得待见,否则梅家就算是第一皇商也不敢如此怠慢若此。 秋叶白看了看日头,忽然冷冷扬声道:“看来这梅家的架子倒是挺大,本千座奉太后懿旨查案,梅家也敢拒之门外,抗旨不遵,罢了,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就走,但下一刻,后门梭然打开,这一回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二等管家模样的人,他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秋大人,且慢。”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领着小七一路向前走。 那管家急了,立刻几步出来,降低了声音,急急道:“秋大人,秋大人,方才那门房的老婆子年纪大了,走路和说话都有些糊涂,所以小人才耽搁了过来的时间,大少爷已经在恭候您的大驾,您且宽恕则个!” 秋叶白方才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管家:“本千座方才可是听到梅大少爷不在府上,怎么回得这般快?莫不是方才在欺骗本官?” 那管家看着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知秋叶白在故意为难自己,报方才他们晾着她的难堪。 他值得冲到面前的年轻人,陪笑:“大人,正是小人让人去通知了大少爷有贵客到,所以方才大少爷已经赶了回来,如今正在等候贵客大驾呢。” 秋叶白看着那管家,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襟,轻笑:“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贱骨头,非得把脸拿给人踩。” 说罢,她忽然一拂袖,转身大摇大摆地款步进了秋府后门。 秋叶白说话声音不低,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顿时忍不住发出阵阵笑声来。 那二管家原还以为要劝秋叶白好一会,却不想她忽然转身说进门就进门,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呆滞又尴尬地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 他何曾这么没脸过? 但是,大管家说了,不能让这姓秋的在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违抗太后懿旨的名声套在头上,否则,他岂会让一个小小千总在这里任人侮辱? 那些衙役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却是知道的,这看风部是个什么东西,这姓秋的也不过是空架子,银样蜡枪头! 第六十六 章 梅家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二管家冷冷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转身立刻跟着她进了门。 后门‘砰’一声关上,门口的精乖衙役差点被砸到了鼻子,他吓了一跳,恼怒又无奈地摸摸鼻子转过身瞪着周围围观的骂骂咧咧地道:“看什么看,下流胚子们,贵人的热闹也是你们看的么,滚,滚!” 一干围观的民众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顿时皆做了鸟兽散。 惟那小乞丐抱着碗,手里拿着个馒头,直勾勾地看着那黑漆铜兽欢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哼,一个当官的就给了个破馒头,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外地来的蠢货能有个馒头吃也就不错了!” “哈哈哈……。” 乞丐们经过那小乞丐身边时候都轻蔑地嘲笑起来,只是终归忌惮着那给了小乞丐馒头和粗瓷碗的是到底是个当官的,没有敢上去踢翻小乞丐手里的碗和馒头。 小乞丐低着头不说话,等着乞丐们全部都散开了,他才慢慢地松开那个拽在手里的粗面馒头,馒头的中间有一个洞,里面镶嵌着一块足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馒头原来是倒扣在碗里的,若是不拿起馒头,或者不注意掰开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有银子。 这银子足够他给妹妹抓上药,还能吃上一个月咸菜白米粥了。 小乞丐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大门,想起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静而淡然,仿佛他和他斗不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官儿,能让梅府那样的人家都要派人出门恭迎的大官! 那些官老爷们难道不应该是远远地坐在轿子里,遥远得就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一样吗? 菩萨是不会杀人的,但是他却见过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阿牛为了给他和妹妹多讨两件冬天的棉衣,冒险去了朱雀大街的市集乞讨,却不小心撞了下大官的轿夫,然后就被朱雀大街巡街的衙役拖下去生生地打死了。 阿牛才十二岁,和那大官儿轿子里一起坐着的官少爷差不多大,大官儿冷冷地看着阿牛被拖下去,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官儿不但长得好看,施舍他银两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免去其他乞丐抢走银两的方式。 原来,官儿和官儿不一样的么? 小乞丐低头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发现自己眼角没有想象中感动的眼泪。 真是奇怪…… 他抱着馒头开始慢慢地啃,眼珠子却盯着梅家的那大门,一直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双安静而淡然的眼眸。 ——老娘是翠花会街头甩酸菜舞好挣钱养阿礼的分界线—— “大人,这边请。”二管家在前边领路,恭谨含笑的模样,仿佛方才他没有将秋叶白晾在门外一刻钟,秋叶白也没有当众给他难堪一般。 秋叶白却不那么给他脸,只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梅府外边看着与其他富户没有太多区别,但一进府内,却别有洞天,虽然建筑不若秋府红墙碧瓦那般大气洒脱,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回廊幽复入花间,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渠从花间深处蜿蜒流出,水中青荇成行,水中有青尾小鱼儿游曳嬉戏。 有一只小小乌篷船停在了小渠边。 “大人,请上船。” 若非秋叶白肯定自己在上京,看着这般景致,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 看着秋叶白怔然的神情,二管家心底轻蔑地冷哼一声,北蛮子就是这样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秋叶白、小七、二管家前后脚上了那乌篷小船,摇橹的青衣婢女也是做了江南摇橹渔家女的打扮,摇着小船顺着蜿蜒小渠向前而去,一路上遍植了花树,不时有落英纷纷而下,不远处岸上一块长着青苔的顽石上刻落英妙谛,笔锋沉静大气,很有些古朴意境。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致,心中轻叹,不管这梅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是这匠心独具,真已是独一份,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 二管家看着秋叶白脸上原本凌厉冷淡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下来,心中自是得意:“府中一切景致和房屋都是我家大少爷十六岁时亲自督造的,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驾临时,也很喜欢这落英妙谛,原本这‘谛’字是乃是大地,还是太后老佛爷奉口改做了真谛的谛,境界自是更上一层楼。” 秋叶白闻言,心中轻嗤,看来这梅家倒是真得太后老佛爷的恩眷,让这二管家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太后老佛爷必定会是站在他们梅家这边,让她识趣些。 不过,她亦必须承认,如果这园子是梅家大公子亲自设计督造,那这梅家大公子确实是难得的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大公子是这般多才,本千座倒是有一点不解,大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入仕,便是入了工部,说不得以后也是个尚书之才。”秋叶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欣赏着小渠边的风景。 没有当奴才的不喜欢自家主子被称赞,二管家自傲而亦有些不无遗憾地道:“我家大公子需得担当起家族重担,身为长子不得不如此,但去年秋闱三公子已经中二甲进士,如今正等候分配官职。” 秋叶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随后微微地点头:“嗯,贵府人杰地灵。” 天极帝国虽然还是有些重农轻商,商户更是比不得官家,但是商家子弟有才华者也已经能够如士,只是严格规定他们入士之后,不得再经商,更不得在自家生意所在地任职,一旦发现以权谋私,轻则脱了乌纱帽,重则牵连家族流放三千里。 即使如此严苛的条件,但仍旧有许多商家子弟参加科考,以求另前程。 看这位大公子这些年将梅家产业扩大了数倍,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再加上自家庶出的三弟入了仕,虽说不能在京城,甚至不能在江南梅家发迹之地任职,但终归还是压了他一头,他岂会甘心? 如今梅家在他掌控这十二年中和杜家关系越来越紧密,想必就是他不甘心的结果。 这位梅家大公子,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就是不知道他的野心是否只局限在商场之上,亦或是有更深的谋算了。 秋叶白看着飘落的落英,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那二管家见秋叶白神色淡淡,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于是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间便只能听见船娘摇橹的水声,还有夏日风吹过,带起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音,空气里弥散湿润水气和泥土落花的芬芳。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江南水乡美景,忽听远远似有空灵缥缈的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那女子声音轻轻渺渺,软软侬侬,带着浓浓的苏南味,让秋叶白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代陪着师父在江南住的那一段日子。 彼年,她不过十三的年纪,在那水乡住着,她瞒着师傅换了寄住人家小女儿的衣衫,挽了双髻混进那采菱角的少女们中间,坐了那小摇船一路摇进了那莲花深处,一路和其他女孩子们边采菱角和莲花,边嬉闹,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又偷喝了船家酿的莲酒,只恨不能永远醉在了这漫天的莲花香气之间。 迷迷沉沉之间,耳边萦绕的便是这江南女孩儿们用吴侬软语清唱的采莲曲。 她正神思恍惚间,那歌声却仿佛近了∶”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伴随着的歌声同来,竟还有当年一方柔软的丝巾。 那宛如轻雾一般的丝巾从前面一处精致的横跨小渠的石桥上飘落下来,掠过了秋叶白的右侧,飘飘荡荡地往水里落去。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出手中折扇轻巧地一勾,将那丝巾一下子勾入了自己手中。 丝巾入手细腻柔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喂!“忽然桥上传来女子软糯的声音:”侬轵萨宁,侬勒做萨!“ 一口的软农吴地语,软糯却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不客气的质问,却让人一听便想到了江南三月春风吹过,杏花浓。 若是上京人,自是听不懂那江南当地的软语,但秋叶白自是听得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那站在石桥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客人,方才在做的事儿是帮姑娘拾了差点落水的丝帕。“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怔了怔。 那桥上的少女手里提着花篮,斜斜靠着桥,忽然半倾了身子出来,一身藕粉色对襟褙子,一双极大的秋水明眸含着微嗔,琼鼻樱唇,白皙细致的瓜子脸在满树桃粉的映照之下竟显出一种带着透明的粉嫩来。 真真是眼儿媚,脸儿娇,桃李灼灼,难夺其丽色浓稠,竟无一处不精致,仿佛是那满树芳花化作了人形一般。 百里初已是殊颜在前,占尽了人间绝色,但秋叶白这样看惯了了美人的,都不能不赞一声这少女绝对堪称一声人间妙色。 秋善宁在这少女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至于小七,早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登徒子!“少女似不甚喜欢别人用赞赏的目光这么看自己,冷冷地瞪了秋叶白和小七一眼,不再说那苏地话。 二管家脸色变了变:”大小姐,您不是……您不是去天一道观上香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明昨日出门上香的大小姐,心中顿时有些叫苦。 秋叶白听着二管家这么一叫,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梅家名扬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梅大小姐,梅相子。 听说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诗书俱佳,虽然出身商户女,却足足压了众多京城贵门的闺秀们一头,让名门闺秀门心中很是不忿,但奈何梅相子实在太过美貌出挑,声名远扬。 好在这梅相子并不是总待在京城,更多时候她呆在梅家在江南的本家大宅里,所以才没有受到京城闺秀们的排挤。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这梅家大小姐身上确实名不虚传。 便是骂人,声音都软糯娇柔,却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二管家,你还不把大小姐的丝帕从这个登徒子的手上拿回来,仔细大少爷打断你的腿。“一个大丫头忽然从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那二管家冷声叱道。 二管家一僵,想起自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疼爱,怎么容许外男拿了大小姐的丝帕,他立刻转身,正想向秋叶白讨回那丝帕,却不想秋叶白忽然袖子向一优雅对一拂,那轻纱便仿佛又乘了一片清风柔云一般,飘向了桥上。 那大丫头一愣,随后立刻伸手去捞那丝帕,谁知道那丝帕却仿佛有生命里一般,竟然荡过了丫头的手了,随后竟正正地落在了梅相子的花篮里。 这一手,立刻桥上的人皆是一愣。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好风送香上青云,大小姐,拿好了,若是香引帕再被风吹走,便只能着人下水去捞了,苏合香引染了水气,制出的香便不纯。“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梅相子正在寻花瓣制苏合香,苏合香是需要丝帕子裹了香捻子熏了七天七夜,做香引帕,然后再用香引帕子包住花瓣封进翁里才能制成,方才那丝帕便是香引帕了。 对于让她想起年少美好时光的这个少女,她倒是愿意温声以待的。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拂袖之际,无意扬起的劲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引得树枝颤动,一阵捧花团便也随之散落开来。 桥上人的眼中,那年轻人眼中惊艳过后,丝毫不见那些惯见的贪婪和迷恋,顶多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他静静负手站在乌篷船上,碧衣翩然,长身玉立,宛若修竹,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了那船上年轻人满头、满肩,让他隽秀无双的清冷眉目间染了淡淡温柔,恰如水墨画中人。 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便也不过如此了。 梅相子有些怔然。 秋叶白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只因为二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催促着那船娘开船,那副仿佛怕秋叶白勾引自家大小姐的防备模样,看得秋叶白好笑。 ”快点罢,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 眼看着乌篷船过了桥下,向远处缓缓开去,梅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凉森然之色。 ”快点,快……。“二管家正在催促,忽然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桥上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第六十六 章 梅家异事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六月的渠水并不太冰凉,但是毫无准备的地入水,还是让秋叶白在入水瞬间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立刻强行催动了些丹田内力,看向水中寻找那一抹倩影。 这渠水虽然清澈,但是却因水底生了青苔水草,影响了视线,而且秋叶白在寻索的过程之中发现,这渠水竟然异样的深,她竟看不清水底情形。 但是好在梅相子入水时间短,她憋住一口气,游了一会便已经隐约地看见了一抹藕粉色的倩影。 秋叶白立刻游了过去,这才发现梅相子似已经昏了过去,水中细腻粉嫩的肌肤变得苍白,手里却还拽着花篮,花瓣从花篮中飘散出来,顺着水的气泡浮力上飘,将梅相子几乎包裹其间,少女的裙摆在水中飘飘荡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朵盛开后散逸在水中的花,有一种冰冷静谧之美, 秋叶白一愣,立刻游过去伸手从后面绕过梅相子的脖子扣住她的胸口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水波分开,秋叶白一抹脸就发现水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下来救人的船娘家丁,岸上也已经围了不少家丁仆婢,一片喧哗之声。 还是梅相子的大丫头反应最快,一见那水波散开,冒出水面有一片衣袍藕粉色,她立刻惊喜地尖叫跳脚:“大小姐,大小姐在那里,快,快!” 岸上水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纷纷跳进水里,二管家也跳进了水里向秋叶白和梅相子所在地游去,立刻大叫:“快,快把大小姐救上岸啊!” 秋叶白见状,不由微微颦眉,人多手杂,这梅相子一身衣裳都湿了,夏日里衣裳轻薄,必定是曲线毕露,怎么好让这么多人看见。 她也不理那些向她游过来的人,径自揽住梅相子的向最近的乌篷船游去,那二管家一看秋叶白揽了人游离他们,顿时急了,大喊:“喂,你干什么……。” 那呢字到了嘴边,他就给咽了回去,只因秋叶白这时候游到了乌篷船边,她一手抓住船檐,姿态潇洒如游龙出水一般,纵身一跃便抱着梅相子瞬间离水上船。 秋叶白一上船,立刻半蹲着身子在一边,扶起梅相子靠在自己腿上,指尖搁在梅相子的鼻尖下,见她呼吸断断续续,颇为微弱,微微颦眉,立刻手腕含力拍了她的背数下。 梅相子背后受到撞击,立时吐出几口水来:“咳咳咳……。” 看着梅相子吐出水来,呼吸似乎也平顺了不少,便看着一边傻站着的船娘道:“去拿那蓑衣给你家小姐盖上。” 秋叶白将梅相子小心地搁在了船上,对着一边的船娘从容吩咐。 小船娘看着有人突然跳上传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此刻目光触及秋叶白带着水滴的隽秀容颜,又见面前年轻人朝着自己说话,顿时脸儿微红,随后目光落在那年轻人怀里,陡然见到自家大小姐窈窕身线毕露,她方才一惊,后知后觉地一边胡乱点头,一边去取了蓑衣给梅相子盖上。 “多谢……谢公子!” 说话间,二管家也已经一身湿淋淋狼狈地爬了上来,看着躺在船边盖着蓑衣的自家大小姐动也不动,立刻着急地冲过去,指尖颤抖地朝梅相子鼻下一探,瞬间松了一口大气,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还好大小姐没事!” 他这才想起一边站着的秋叶白,方才转头过去看着一身同样湿淋淋却不显狼狈的秋叶白,眼神有些复杂晦暗,但随后还是立刻堆起笑来,一副感激模样:“多谢千总大人救了我家大小姐,小人必定回禀大少爷!” 秋叶白一边拧着自己湿透的衣摆,一边不甚在意地淡淡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那管家一边指挥人赶紧让船靠岸,一边干笑:“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秋叶白轻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她可没指望因为自己救了梅相子,梅家这边就能对她手下留情,何况她救梅相子,确实也是习惯性的怜香惜玉罢了,本就不存着任何目的。 等到了岸边,早早就有软轿候着,只等着他们的船一靠边,立刻有仆妇婢女们一拥而上将梅相子抬上了软轿子一路匆匆离开。 众人都围绕着梅相子,场面有些混乱,梅相子一走,众人也顿时做鸟兽散,几乎没人记得船上还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救人者,只一个小厮匆匆上来,将一件长袍递给对着秋叶,有些紧张又恭敬地道:“大人辛苦了,请跟小人来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 秋叶白一看便知道是二管家遣人来的,虽然只是个小厮,但好歹有人还记得她救了梅相子,心中暗道这梅府的人到底还不算全无头脑,便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那小厮领着她一路到了附近的一座小楼,有些忐忑地道:“这是大少爷的藏石阁,这里是最近方便大人更衣之处了,还请大人先将就一下。” 秋叶白看着那小厮浑身不自在的胆怯模样,就知道他是那种低等小厮,很少能见外客的,便文然一笑点点头:“没关系,你先去给我备些热水和取套衣衫来罢。” 那小厮见秋叶白态度丝毫不见倨傲,竟然还对自己露出笑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腼腆地大力点头:“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连礼都忘了行,就匆匆忙忙转身就往外跑。 秋叶白见那小厮跑了,完全忘了得先带她进楼,有些好笑又无奈,她转身看了看阁楼,伸手试着推了推大门,见大门倒是没有锁,便索性自己直接进了门。 身上衣衫湿黏,虽然是六月,但风一吹,着实还是有些冷的。 这小楼确实不大,进门就是一室一厅,花厅里四面墙都是宝玩架子,并着花厅的里摆着的四五条长条案上都搁满了形形色色的石头,有的精致,有的古朴,有寻常的青石,也有一看便是极为值钱的玉石原石。 另外的房间里则索性满地都是石头,而案几上则都是凿石的工具。 秋叶白看着那些石头上还有未雕完毕的石刻,心中便琢磨着,这大概是那梅家大少爷的石刻室了,看着内室除了那刻桌后的八仙椅外几乎就没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小厮刚才那副忐忑的样子了。 这地儿根本是个工坊,连个休息室都不是。 小七跟着她后头四处看看,也没好气地道:“真是的,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 她只好上楼去,上了楼才发现楼上这也个藏石料子房,但好歹还有些地方没有堆石头,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儿。 那小厮很快就回来了,还好他虽然有些没有见过世面,但还不至于呆蠢,和另外一个小厮一人捧着一盆热水,一人拿了一套衣衫。 若是他真的抬了个沐浴水桶进来,这里连放的地儿都没有。 秋叶白让他们把东西都拿到了楼上去,拒绝了他们的伺候,只打发小七带着他们出去看着门,自己上了楼,看了看那衣衫,她不颦眉禁叹了一声,今儿真是太莽撞了,这身衣衫虽然料子极好,款式也大气不失飘逸,但……这明显大了她身形至少一号。 一看这套衣衫就是那小厮不够做事儿仍是不仔细,也不知道是他们府邸里哪位主子的,也不仔细查看合适否就给她弄来了,一会子穿上身铁定看起来松松垮垮,形象猥琐! 待会她还要去见梅家大少爷,穿着这身衣服立刻声势就堕了一半,枉费她之前在梅家门口做出那副嚣张的样子,本是打算让梅家人生出轻敌之心,却不想这下子她做戏做过头。 嚣张是能让人轻敌,面上却能弹压得住人。 但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只会让人轻敌又轻慢了。 她脸上有些无奈地浮现出一丝苦笑来,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怜香惜玉也不看看地儿! 但如今已然如此,她也无法,只好先就着热水先处理一下自己这身狼藉。 ——老子是老子是lolo要趴床下看公主小白上炕的分界线—— 梅府,天娇阁 这座遍植百花,充满了江南韵味的精致阁楼里此刻失了平日里的安静,不时地有仆婢端着热水和汤药进进出出。 只因为天娇阁的主子此刻落了水正躺在床上半昏迷着,谁人不知大小姐不但是云游了的老爷和夫人的独生女儿,更是如今梅家当家梅大少爷最疼爱的妹妹,平日里一个指甲壳都舍不得弹,如今陡然落水,只怕她们这些丫头仆婢都要担当上护主不利的罪名。 闺房门外的花园里,二管家一身湿淋淋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便躬着身子站在在一道修长的身影后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少爷,奴才没有半句虚言。” 那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一身雨过天青色暗锦云纹的袍子,腰上束着一抹白玉青金腰带勾勒出他宽肩修腰,背影沉静优雅,不如下人们所想,此刻看不出一丝一毫因为亲妹落水而生出的焦灼之感, 梅苏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地问:“那秋大人的身手你可看清楚了?” 二管家见自家主子竟然没有问他小姐的事儿,反而一开口就是那秋千总,心中估摸自家主子是否怀疑大小姐落水和姓秋的有关,便想了想自己看到的情形,然后道:“奴才在水里还是看得清楚,那秋千总只一手按了船檐便单手抱着大小姐轻松地跃上了船,若是武艺寻常之人绝对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可见他的武艺绝不差。” 水中阻力大,再加上大小姐昏迷了,昏迷的人是极为沉重的,但是那秋叶白不但把大小姐抱上了船,而且姿态洒脱优雅,单凭借力气,寻常人决计是做不到的。 梅苏没有再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二管家看着自家大少爷背对着自己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动,自己也不敢动,就这么站着,被冷风吹得有些打抖。 就在他快忍不住想打喷嚏的时候,梅苏忽然又开了口:“你之前说那位秋大人在门外表现嚣张放肆?” 二管家见自己少爷这么问,不免心中古怪,平日大小姐有点儿什么事儿,大少爷都嘘寒问暖,怎么地今儿老是围绕这姓秋的问? 但他还是再原原本本地把秋叶白在外头的表现又说了一遍,末了又愤愤地道:“正如您所料,那姓秋的耐不住在外头等,便奸滑地将太后老佛爷搬出来了,所以奴才立刻开门,可他态度嚣张,言辞恶毒,全不晓得收敛,更不知咱们与宫里的关系,分明是个无脑嚣张的货色,不足为惧。” 但这事儿涉及到大小姐,他还是没这个胆子。 背对着他的梅苏听他说完,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片刻,轻笑:“此人倒是个矛盾的,如此不粗心嚣然,却还记得将相子给带上船,并给相子盖上蓑衣。” 二管家有些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垂首站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地暗自嘀咕,他倒是认为一点不矛盾,那秋叶白不但是个无脑的,还是个好色的,见了大小姐就移不动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大小姐,冲动、好色、武艺高强,这种人最容易拿来当枪使。 “此刻他在藏石阁么?”梅苏忽然问。 二管家也不管主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下意识地点点头:“是,那附近也没有别的合适换洗之地。” 他想了想,有些忐忑地道:“奴才擅做主张,让下面人拿了一套大少爷的旧衣给他送了过去……。” 梅苏淡淡地打断他:“你做的没有错,秋叶白毕竟是朝廷命官,也确实是奉旨查案,若是让他在这里救了人,却传出身染重疾的名声查不了案子,只怕便是咱们梅家的不是了。” 二管家原本也算梅苏的心腹,瞬间恍然,立刻点头道:“那奴才立刻再让人煮了姜汤和请最好的大夫过藏石阁?” 若是秋叶白不能查案,那么到时候这个黑锅谁来背? 所以他们不能让秋叶白在这里生病! 梅苏微微颔首:“嗯,看样子大小姐并无什么大碍,等她醒来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会一会这位秋大人,当面谢过他救命之恩才是正理。” 看着梅苏款步而去的背影,二管家一呆,下意识地道:“但是……此刻他应该在沐浴更衣。” 大少爷……居然会去看一个无关的路人甲,而不是如平日那一般守在大小姐身边,这是天下红雨了么?! 梅苏脚步未停,只漫不经心地道:“秋大人是武人,想来不拘这些小节。” 二管家看着自家主子飘然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把下巴收回来,他神色有些复杂是转头看了看那精致的天娇阁楼。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大小姐的落水,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些诡谲异样的东西,也注意到了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古怪的细节。 大小姐……不,大少爷真的像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那么疼爱大小姐么…… 大少爷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人能猜测得准。 而大小姐,又为什么会自己跳进渠水里,还是当着一个第一次见到的外人的面? 是的,他非常肯定大小姐,一定是自己跳进水里,绝对不是什么意外。 …… 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事情正准备发生呢。 一阵凉风吹来,炎炎六月,二管家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哈秋!” …… 且说这藏石阁里头,秋叶白正麻溜地脱了衣裳,拿热水擦拭完了自己身子,准备一会就换上这套不合身的衣衫,不着凉又能见人之后再让人重新给她弄一套合身的衣衫来。 只因为这套衣衫,她这么往身上一套就大囧——怎么看怎么像偷穿大人衣衫的二逼娃儿。 女子就算和男子身高差不多,骨骼构造不同都会令男子的衣服必定要大上至少一号,何况这套衣服的主人明显最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秋叶白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己刚穿起来的裤子,裤裆到了大腿中间,那裤脚足足挽了两挽才能到勉强露出脚,衣衫更是松垮。 还有那双鞋……她瞟了一眼那双鞋,就决定她还是穿自己的湿鞋,也不要穿一双拖鞋出去让人嘲笑! 她正打算脱下那丝绸中衣,重新调整一下衣服再套起来,空气里忽然响起一声极为细微的咔哒之声,她手上蓦然一顿,立刻将衣衫往身上一套,头也不回,手上一扫,一盆水便瞬间向她身后卷去。 “哐当!” 她身后立刻传来一声铜盆撞上墙壁的巨响。 “四少!”楼下小七听见响动,大惊,立刻就闯进来楼里,要往楼上冲。 “小七,站住,我无事。”秋叶立刻冷声呵止了小七,小七忽然想起自家主子还没换完衣衫,便乖觉地站在了原地,只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 “非礼勿视,阁下不知道么?”秋叶白也没有转身,只扯了外衫利落地套上,再取了腰带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方才转过身去,明眸冰冷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人。 她身后的原本是多宝柜的地方如今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开一扇门,那黑洞洞的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白肤青鬓,只可惜初看五官太过平淡,但只稍多看一样,却发现他的眉目不是平淡,而是清淡——这种清淡,却是用顶尖的徽墨湖比轻勾慢染而出,就像名家笔下流芳长青的水墨画卷,梢眼角清淡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到了极致。 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的烟雨天青之色,葱茏淡然,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梅大少爷。”秋叶白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水墨美人片刻,淡然却肯定地开了口。 是江南专出这等妙人,还是这梅家汇聚了江南的灵气,这双兄妹则是水乡灵气所蕴成,去过江南,所以她倒是觉得后面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秋大人,果然眼色绝佳。”梅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或者说,他更觉得面前的是一个少年郎,还是个未发育完全的隽美少年。 当然,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衫太不合身的缘故,宽松耷拉,越发地显得他身形单薄,嗯,还有方才他惊鸿一瞥见到这秋大人的半幅雪白的背影,他身体的线条似也过分优美柔滑了一点。 当然,亦很赏心悦目,像一朵含苞未开的荷。 秋叶白看着梅苏那么一笑,便仿佛那安静的江南烟雨图活了一般,那淡雅眉目之间的韵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个和百里初浓稠的绝代风华截然不同的男子。 可惜,她除了想叹气之外,实在有点提不起精神欣赏水墨美人,因为对方越是出色,除了越是衬托得她此刻的狼狈之外,还是衬托出她狼狈到了极点! 截然不同的气场,让她原本的打算跟对上演的对手戏完全发挥不出来,彻底落了下风! “梅大少爷,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本千座解释一下你为何会突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此地么?”秋叶白轻呼了一口气,还是稳住了自己的神色不见异样,冷淡地质问。 如果不是因为她打通了生死玄关,如今五感灵识全跃上了一个新的层面,只怕也听不到那细不可闻的机关响声,若是让对方撞破了自己的真身,此刻怕免不得要来一场杀人灭口的戏份了。 梅苏敏锐地感觉到一丝空气里凌厉的波动,他从商多年,对这种波动并不陌生,那是——杀意。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位秋大人方才是真的动怒了? 但,为什么? 因为他撞见他更衣,还是因为秋叶白厌恶他人轻易唐突的冒犯? 梅苏微微垂下睫羽,似歉意地道:“抱歉,在下只是想早一点亲自来确认救了舍妹的大人您安然无恙,所以便抄了近道,却不曾想打扰了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地冷色:“哦,是么,本千座还以为是梅大少爷要么欠家教,要么就是想看看我这来找麻烦的人狼狈仓皇之下是个什么样子,什么秉性?” 什么抄了近道! 这藏石阁是个什么样子,他身为主人会不知道么,楼下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更衣只能上楼! 梅苏微微一怔,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长了一张清风明月一般面容的年轻千总,竟然这么直接地把话说明白了,丝毫没有顾忌,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剑,与平日里官宦场上的那些迂回曲折,暗藏杀机全然不同。 即使面前这个人一身不合身的衣衫,看似狼狈,但那身气势却丝毫不堕。 只是,此人这么做,似乎也太沉不住气了一点。 “大人怎么说,就怎么是,总归是梅苏考虑不周。”梅苏不恼不怒,微微一笑,仿佛真是满含了歉意地应道。 只是他这般一应了,却将秋叶白的质问轻巧地接落,让人只觉得若是再不依不饶,仿佛便是无理取闹一般。 秋叶白顿了顿,眯起眼深深地看着这江南青天烟雨一般的男子,但对方似乎丝毫不为她近乎锋利眸光所动,只仍旧淡淡然然的含笑模样。 她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丝轻笑来,也没有再执意追问,只道:“到底是梅大少爷,名不虚传。” 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她的攻势,梅家大少爷果真如她意料中那般,除了姿容出众之外,心智亦非是常人。 “梅苏不过寻常商人,不敢自称有甚名气。”梅苏微微含笑,目光在秋叶白身上停了一停:“方才舍妹落水,梅苏失了分寸,竟让底下人误拿了在下的旧衣给大人,还请大人恕罪,我这就让人再去根据大人的身形取一套新衣过来。” 秋叶白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身衣衫竟然竟然是梅苏的,这种贴身穿着陌生男人衣服的感觉……呃……真是有点古怪,她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无妨,本千座在此等候就是。” 梅苏的目光似在丈量她的身形一般,似不经意地道:“梅苏看大人文质彬彬,北地人里很少见您这般修长身形。” 秋叶白点点头,也淡淡道:“梅大少爷好眼光,本千座母亲祖上是南地人士,我早年也在苏州住过一段时日,你们那吴侬软语,倒也能听得懂一些。” 梅苏含笑,眸光似笼了淡淡轻雾,让人看不分明:“是么,看来咱们果真是有缘,那在下就擅自做主让底下人先去取一套新衣了,我那二弟与大人身形倒也相近。” 他目光在她的喉咙处停了停,随后朝她点头为礼,随后径自下了楼,仔细吩咐看门的下人去何处取衣衫。 梅苏一下楼,秋叶白就忍不住闭了闭眼,松了一口气,低咒了一声! 今日她真是犯了蠢,多管闲事! 还好她首先就是拆了满头湿发,简单擦拭之后就绑了起来。 还好她动作够快,只让梅苏看见了半幅肩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背后绑着的束胸带子。 还好她方才应对还算得当,否则以梅苏这般阅历的人物,只怕已经认出她是女儿身了! 想起方才和梅苏看似平淡对话,但句句皆是暗藏机锋,她眼底寒光微闪,这梅家果然是有趣得很。 先有妹妹莫名跳水,后有爱妹如命的哥哥却放下落水的妹妹,探查敌情。 ------题外话------ ==~~~~呵呵呵呵,二十多万字,男二终于特么地出来了~~来点月票不? 第六十七章 我要嫁给他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梅苏亲自吩咐了下去,下面的人自然动作极快,未多时一整套干净的衣衫就准备好了。 淡蓝绣飞鹤初鸣的丝外袍看起来款式精致而秀雅 秋叶白试了试,发现竟然颇为贴合自己的身材,只是腰带略长了些,可见是临时取了新衣改的,这梅家的绣娘动作快而且训练相当有素,不但没有耽搁时间,而且修改的地方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更见精美。 倒真不愧为第一皇商梅家的绣娘,确实有成为皇家织造的资格。 秋叶白穿戴完毕之前,梅苏倒是真没有再上楼。 等着她下楼的时候,正见着梅苏站在那些原石之间细细地观看,不时地伸手摩挲一下那些石头的质地,手上还有一把刻刀,不时地在轻敲一下那些石头,听石音。 秋叶白挑眉道:“梅大少爷的喜好倒是颇为古朴,竟好这些石刻。” 梅苏听着她说话,并未回头,依旧把玩着他的石头,似自嘲地淡淡道:“梅苏不过寻常商贾,自然比不得高门贵阀之中出来的贵人们风雅,虽然是些顽石,但梅苏只觉得天生天养之物,自有其灵意。” 秋叶白闻言,倒也明白,京城高门贵公子多喜些诗词书画,古玩鉴赏,要不也是些花鸟鱼虫的风雅之物,很少有人愿意去琢磨这些石刻木雕,总归是嫌这些东西都是匠气太重,太过跌份儿。 她款步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手里正捧着一块鹅蛋大小坑坑洼洼的毛石头,便似随意地道:“其实喜欢石头也没有什么不好,本千座倒是觉得书画古玩总归人手所制,真正没有匠气的反而是这些石头,古朴木讷,不欺人,不瞒人,更无龌龊心思,是也不是?” 梅苏看了她一眼,薄樱似的唇微微弯起一丝笑意:“不想大人还有这般领悟,果然是高人。” 他语气悠悠,明明是这样毫无诚意略带讽刺的夸奖,却偏偏能让人只觉如清风迎面,三月微雨一般的温柔,倒仿佛他真的在夸奖你一般。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也摩挲了下自己手下的一块形态别致的泰山石道:“高人不敢当,本千座还曾听人说喜欢石头的人,大约都是心思城府极深,为人谨慎,不易信任他人之人,正是因为顽石沉默,所以他们才可将自己一腔心思尽托了其间。” 梅苏手上一顿,看向秋叶白片刻,清浅眸光让人想起西湖淡淡烟波:“秋大人,你一向说话都是这般爽利么?” 爽利到咄咄逼人。 秋叶白挑眉:“哦,是么,本千座一向为人温和,竟会给梅大少爷你这般错觉,那倒是奇了。” 梅苏凝视着她细白清冷的容颜,随后似有些无奈地轻笑道:“大人说得也没错,正所谓商场如战场,身为商贾,若是胸无城府又怎么能在诡谲商场之上立足,至于信任……。” 他淡淡地道:“梅苏一向只对值得信任的人付出自己的信任,大人以为呢?” 秋叶白笑了笑:“梅大公子也是个爽利人,说话也滴水不漏。” 干脆承认,说话间却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倒真不愧为第一皇商的掌门人。 梅苏仿佛也适应了秋叶白这般说话逼人的风格,眸光温淡地道:“大人,这藏石阁并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梅苏已经在前院摆下小宴,不知可有荣幸邀请大人共饮?” 秋叶白闻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负手向外而去:“总归不是鸿门宴,有何不可?” 梅苏一顿,细长的秋水眸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时,掠过一丝让人看不分明的光芒,这位秋大人倒也正不放过一刻刺人的机会呢。 他忽然开口:“大人,梅苏喜欢石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秋叶白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却见他抬起手来,手上还是那块鹅蛋大小的毛石头。 “大人有所不知,石头亦是天地灵气所聚,而梅苏喜欢它们的这些灵气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些看起来丑陋平凡的石头,若是仔细剥开它的外皮,便能发现其实它的内里,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梅苏用手上的刻刀在那石头上轻轻敲了敲,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原本看起来粗糙坚硬的石头竟然瞬间从中裂开,里面瞬间露出一汪碧绿来。 那份莹绿色仿佛石头间涌出的碧绿深潭,灵动的绿意,让秋叶白一怔,毛石头竟是顶尖的老坑翡翠! 这样的水头,只怕也只有宫里的几位正经主子才能用得起。 “大人,梅苏是商人,癖好就是这般粗俗,但却善于寻玉观宝。”他悠悠一笑,清淡的眸子却静静地停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一凛,眸光微凉地看着他。 寻玉观宝? 这位梅家大少爷话里似有话呢。 梅苏唇角微扬,却仿佛他不过随口一言般:“大人,请。” 秋叶白收回冰凉的眸光,淡淡地转身继续向门外而去。 ——*——老子是公主你这么变态你祖先知道吗的羞涩分界线——*—— 梅苏宴请她的地方也在一座精巧的琉璃碧瓦小亭里,小亭建在一片假山之上,正正将他们脚下那一片美丽的花树林和清渠碧波尽收眼底。 而除了能欣赏到美景之外,秋叶白也见识都了秋家除了外墙门户看起来和寻常富户一般都按了规制,但其内的奢华,占地之广丝毫不下于任何高门贵阀,甚至因其风格几乎全部移植了江南风情,精巧之美甚至超过了寻常贵族的庭院。 “梅大公子,真是心思精巧,才华过人。”秋叶白这一句话倒是真心赞美。 梅苏含笑:“不敢当,大人,请坐。” 这一番折腾,也已经近了中午时分,秋叶白腹中倒是真有些饥饿了,她并不客气地坐下了。 周边伺候的人不多,小七也已经被待下去用餐了,边长也就是两个紫衣小婢伺候着,但她们布菜动作极为优雅轻巧。 秋叶白看着桌面上摆着的松鼠桂鱼、腌笃鲜,八宝鸭,油爆虾,扣三丝、虾子大乌参、草头圈子、一品豆腐,还有一碟子桂花糖藕,清一色的都是江南菜,而且全部清一色都用了荷叶铺荷花瓣做底碟,看着雅致清新,又有荷花清香。 她忽然想起年少和师傅在江南的时光,眼神不禁柔了一柔。 梅苏清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想来大人是用过我们家乡之菜肴的,不若试试可与大人记忆中相似?” 说着他便夹了一筷子油爆虾放进在秋叶白面前的小碟子里,边取了小银剪亲自替她减掉虾嘴和虾尾,边道:“6月份的渠里捞的虾儿,养了一年,此时正是头上有脑,肚里有子,最最鲜美的时分。” 他动作自然而流畅,不殷勤、不谄媚,自然得仿佛不过是为寻常来访的故友服务一般。 秋叶白看着他动作,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便也从善如流地夹了那油爆虾试了试。 入口外壳香脆,虾肉丰腴,汁液香甜,让她忍不住点头赞道:“多年不曾吃到这正宗的江南菜,这大师傅的手艺果然极妙。” 梅苏因为方才帮她剥虾,葱白的指尖染了鲜红虾汁,有一种奇异的艳色,他似打算试试那虾的味道,没有用丝帕子擦手,而是将指尖送到唇里轻舔了舔,然后抬头看着她,清眸含笑:“没错,这大师傅正是我们从江南请来的,六月吃虾,若大人四月来,便可以吃上鱼了,这清明前刀鱼骨头最是嫩,肉质亦入口即化,但一到清明鱼骨就会变硬,味道便失了不少。” 寻常人如他这般动作,看起来必有些不雅,但偏生梅苏做出来,却只见一份洒脱优雅的韵致。 只是秋叶白看着他品尝的指尖上虾汁的动作,却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他分食同一份虾一般的亲密感,让她搁下了筷子,淡然道:“苏吴之地的人,最是会根据时令享用应时美食。” 梅苏看她不再动他剪好的虾,清眸里闪过一丝幽幽涟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大人说的是。” 两人一路用餐,只偶尔言及江南风物,竟不约而同地全没有提到查案,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秋叶白在用餐之间观察梅苏,见他行举止之间毫无无世家公子的倨傲,谈吐之间博闻雅致,让人觉得极为舒服。 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地让对他明显那么有敌意的人,都认可与他在一起时候是舒服的,这本就不是寻常人能轻易做到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了淡淡江南烟水韵致的男子,她必须承认自己开始欣赏他了。 秋叶白态度的缓和,自然是让梅苏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搁下筷子:“不知大人可用好了?” 秋叶白用丝帕擦了擦唇角,搁下之后,含笑道:“多谢梅大少爷的招待,这顿饭就算是本千座救了令妹的谢礼罢。” 梅苏一怔,摇摇头:“不过是顿饭,若是就如此打发了大人,才是我梅家大不妥了,梅苏知道大人未必喜黄白之物,只是该有的谢礼,定是不能缺的。” 秋叶白挑眉,懒懒地眯起眸子:“不知道是否本千座前面几位来查案,也得到了您这般款待,梅大少爷这般殷勤,倒是真让本千座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心虚了。” 这等诛心之言让梅苏纵然再好的修养,神色也冷了下去,目光淡凉地看着秋叶白:“秋大人,您未免多虑了,给您谢礼是因您救了舍妹,我梅家素来从不喜欠人情,也省得日后有人以此为要挟,你说是不是。” 方才分明也算详谈甚欢,却不想秋叶白说翻脸便翻脸了。 秋叶白看着面前美人恼了,眉宇间似天色愈青,雨汽深重,竟别也有一番韵致,她欣赏完了美人,方才慢条斯理地轻笑:“梅大少爷何必着恼,我不过说个笑话博君一笑罢了,不曾想君竟怒了。” 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秋叶白,梅苏竟一时无语:“……。” 只觉得此人脸皮还真是……厚实。 正是相顾无言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忽然忙地跑了上来:“大少爷。” 梅苏一顿,转过脸,看着那小厮:“本少爷没有吩咐过人没有要紧事,不得随意上来打扰么?” 梅苏脸上并无怒色,但小厮却只觉得大少爷清淡的样子更人心头发冷,便立刻瑟缩着道:“大少爷,奴才知罪,但……实在是……有要事。” 他摆了摆手手,有些歉意地看向秋叶白:“抱歉。” 秋叶白一笑,示意他不必在意自己。 梅苏便示意那小厮上前,小厮上前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梅苏一怔,垂下了睫羽,不知在想什么:“果然如此?” 那小厮立刻大力点头,神色有些慌张地瞟了一眼秋叶白,那模样正正被秋叶白看在眼底。 “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与本千座有关的事么?”秋叶白挑眉。 梅苏温然地道:“不,与大人无关,只是舍妹病情有些变化,所以梅苏想要先行告退一步去探视,请大人先行到客房歇息一会,稍迟一些时候,梅苏再请大人过堂一叙可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梅大少爷自去就是。” 梅苏起身行礼之后便领着那小厮一路离去,而不一会便见着一名三等管家模样的男子上来恭敬地请秋叶白去客房歇息。 梅家的客房布置的也极为精巧雅致,小七一进门便看见桌上隔着一碟荔枝,顿时一喜,就扑了过去把荔枝抱在怀里开吃:“这梅家还真是有钱,今儿我跟着他们下人说话的时候,便听说这宫里的荔枝可都是他们供上的。” 正所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荔枝难以保存,向来都是宫里高品阶的贵人们才有的资格品尝的。 “是啊,这梅家的富贵可真是媲美皇家了。”秋叶白捏着一颗荔枝,眸光里闪过沉思的光芒。 富可敌国……呵,哪朝哪代的帝王会真的允许富可敌国的存在,这梅家倒是一点都不避忌。 小七吐了一个果核:“对了,四少,您今日的怎么说话那么冲,我瞅着那梅家大少爷那脸上的清清淡淡烟雨天的都变天成了乌云密布,就差打雷。” 秋叶白瞅着小七,轻笑:“你倒有点文采,只是梅家大少爷是个滴水不漏的,你家少爷只能不按牌理出牌了。” 尤其是对待梅苏这样阅历丰富的人,他绝对不会一见面不摸底细就出手,而是步步为营地先行摸出她的底细,判断她的行事风格,再做谋算。 他若是忌惮她,那么很多事情她就很难从他甚至梅家身上得到蛛丝马迹,所以她要的是对方猜而不忌,不按牌理出牌,就是要打乱对方阵脚,让对方来猜测她,却又猜不准,而不敢轻举妄动,是人做过的事儿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时间越久,漏洞和线索便更容易被发现,那么她就有机会找到这些漏洞。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之策就是如此。 小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摇头叹气地啃荔枝:“唉,你们整日里脑子都是这些的东西,小七实在不懂,不过小七懂的是今儿梅家大小姐出事儿只怕会牵扯上您哪,四少!” 秋叶白挑眉:“什么意思!” 小七又吐出个荔枝核,摇摇头:“我也是凭借内力偷听到的,但是这府邸里的下人都是精乖精怪的,看到我走近一点便远远地躲开,只是大约听了个大概。” 秋叶白闻言,沉吟了起来。 看来梅相子醒来之后,发生了些事情,只是不知到底与她又有什么关联,总不会是那大小姐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要嫁给她吧? 她嘲谑地轻嗤了一声,取了一颗荔枝剥了起来。 …… “我要嫁给他!” 少女软糯的声音里却全是笃定。 “相子,不要任性。”梅苏坐在她的绣床边,温然地道。 少女一头乌发散落在床被之上,她恹恹地靠着柔软的绸枕,瓜子脸上一片苍白,却面无表情:“我没有任性,在看到他抬头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嫁给他,何况他看了我的身子。” 梅苏清淡的眸子里闪过无奈:“相子,秋大人没有看了你的身子,只是你衣衫湿了,后来他亦让船娘给你盖上了蓑衣。” 梅相子垂下眸子,冷冷地道:“那他还是看了,而且,我对他一见钟情。” “相子,你是女儿家,怎么能这般说话,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梅苏神色也淡了下去,只是声音依旧温柔。 梅相子忽然抬起眼看他,轻笑了起来:“大家闺秀,大家闺秀要做什么,就是成为你手里联姻的棋子,凭什么,你疼爱了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是不是!” 她的笑容到了末了,带了异样的凄厉,声音也瞬间变得尖利刺耳。 梅苏看着她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相子……。” 梅相子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肢,抬起美丽逼人的面容,瞪大了眼儿,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哥哥,叫我一声小相儿,你以前都这么唤我的,我真的不想进宫,你明知道我……。” 梅苏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少女,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庞,打断了她的话:“小相儿。” 第六十八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相子,听话,哥哥怎么会害你,成为皇子妃不好么?”梅苏一如梅相子所愿一般,温柔地环住梅相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但是梅相子却只觉得这个环住自己的怀抱如此冰冷,再不复曾经的温柔缱绻,她木然地道:“我是一介商贾之女,嫁入皇家只能是个妾,永远成不了皇子妃,我只能是伺候皇子妃的奴才。” 她从来都不是蠢笨之人,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就能跨越门第。 梅苏轻笑一声,捧起她的脸,轻描淡写地道:“傻丫头,王侯将将宁有种乎,只要你有能耐让头上的那些主子都没了,你自然就是主子。” 他的语气里的冰冷和森然,让梅相子梭然地瞪大了眸子,看着他那张眉目淡美的面容,她目光渐渐凄凉,眼底带了迷蒙柔软的雾气:“若是我没有那本事呢?” “若是这样……。”梅苏轻叹了一声,声音里似带了无尽的怜惜柔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刺耳:“那小相儿就只能一辈子当奴才了,不愿意成为皇冠上的宝石,那再华丽的宝石又和路边的垫脚石有什么区别呢,生死都怨不得人,那就是你的命啊。” 梅相子梭然睁大了杏眼,整个人轻轻地颤抖了起来,素白柔荑死死地抓住梅苏的腰带,仿佛被暴雨打过的花朵,堪堪攀附在树上却随时会被狂风吹落在地碾成了泥。 “别这样对我,哥哥,别逼我恨你。”她终是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死死地咬着娇嫩的嘴唇。 梅苏眸光淡淡:“嗯,那就恨吧,好好地恨。” 梅相子闻言,原本抱住他修腰的手猛地将他狠狠地往外推:“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但是她的手腕一下子就被梅苏捏在手里,他低头看着她,柔声道:“相子,不要让我生气,你承受不起的。” 梅相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别捏得几乎要,她倔强地不肯出声,只是眼泪落得更凶。 梅苏仿若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温然地道:“好好地养病。” 随后,他松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起身离之前,吩咐一边梅相子贴身伺候的奶娘和两个大丫头:“大小姐病了,那么这些日子,就不要随便出绣楼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齐齐道:“是。” 等着梅苏的身影远去,奶娘赶紧看向自家大小姐,见她低着头,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丝被上,单薄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立刻心疼极了:“大小姐,大少爷他只是……。” “禁足,他以为禁了我的足,我就没有法子了么……哈哈……。”梅相子缓缓地抬起头来,美丽娇妍的面容上满是凄然到凄厉的神色,合着她满脸恣意横流的泪水,近乎狰狞。 “大小姐!”奶娘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大小姐。 “从小到大,我要的就没有得不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盯着奶娘和她贴身的两个大丫头:“娘娘,湘语、湘言,我要你们帮我!” 奶娘一呆,脸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大小姐,您怎么敢和大少爷对着干啊!” 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在梅家呆了这么多年,焉能不知,他是江南的葱笼烟雨,润雅无声,是江南无处不在的迷蒙碧水,但是每年江南那些无处不在的水里溺毙的人不知凡几! 大少爷商场上笑面修罗的名声可是因为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梅相子闭了闭眼,抓住被子的纤细的手指骨节泛出白来,一边流泪,一边讥诮地冷笑:“我今儿就是要跟他对着干了,有能耐,就让哥哥他真的淹死我!” 她顿了顿,随后直勾勾地看向还想劝诫她的奶娘和湘言、湘语:“你们若是不帮我,我死之前,你们都得先下地狱!” 看着她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珠,奶娘和两个大丫头皆是瞬间浑身发冷。 她们竟忘了,大小姐和大少爷是一脉同胞的兄妹! “那大小姐,您到底要……要咱们帮您做什么?”奶娘忍着心寒,小心翼翼地问。 梅相子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嫁给秋叶白!” ——*——老子是老子是罂粟要做公主的小丁丁的猥琐分界线——*—— 日正当午,但临水房里阴凉,又放了冰盆子,自然好眠。 秋叶白仿佛全无身在他人地盘的自觉,径自躺在黄花梨的拔步床上闭目养神,顺带运气十二周天,只是外表看起来也是睡着了模样。 主子如此,属下自然就是有样学样,他吃饱了荔枝,也跟着盘腿在凳子上睡大觉。 站在隔壁房间隔着一面奇特镜子看着里面情形的二管家摇摇头,轻蔑地嗤了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大少爷,他们也睡了一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叫醒他们。” 梅苏搁下手里的书,淡淡地看了镜子里一眼,点点头:“嗯,去吧。” 随后他亦起身从另外一个门口出去了,二管家目送自家主子离开后,立刻转身出了门,他已经是等得一肚子怨气了,这两个鲁直的家伙到底凭什么让大少爷这般另眼相看,竟然还让大少爷等! “咚咚咚!”二管家毫不客气地直接伸手砸门:“大人,大人,我家公子请您过书房一叙!” 他口吻和口气虽然都很是恭敬,但是声音却宛如洪钟,连树上被晒得蔫蔫的鸟儿都拍着翅膀被吓得飞了起来。 随后,他就听见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小七骂骂咧咧的声音,二管家虽然有些遗憾被吓得掉下来的不是秋叶白,但是到底心头舒了一口气。 哼!叫你睡!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叶白衣着整齐地出来开门,她休息了一个中午,神清气爽的样子看得二管家又心气儿有点不顺了,怏怏地道:“大人,请吧!” 秋叶白点点头,领着小七一起跟着二管家往书房去了。 书房离客房并不远,转过两三个回廊拐角也就到了。 “秋大人,请坐。”梅苏淡淡地一笑,亲自来将秋叶白迎了进去。 秋叶白打量了一下书房,发现布置得极为简单,南北两面是黄花梨的书架,西边是博古架,墙壁上是一副江南烟雨图,临窗下是两张太师椅和一张嵌玳瑁花条案,上面搁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里面一丛深紫睡莲开得正艳。 书桌子更是简单,也就是文房四宝。 秋叶白看着这书房,唇角露出似笑非笑地神色来。 梅苏看着她唇角的那笑意,眸光微微一闪,亦露出清浅笑意来:“大人可是对我的书房有什么看法?” 秋叶白瞥了眼梅苏,随后摇摇头:“我只怕我说了,又要惹得梅大少爷不快了。” 说罢,她径自越过他,坐到了临窗边的太师椅上。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叹,这位分明是在借题发挥,讥讽他在午膳时候说的话了。 他吩咐二管家去备茶,自己则走到了秋叶白身边坐下:“大人性子耿直,梅苏自然是明白的,又怎么会无理取闹?” 秋叶白知道他在暗喻自己无理取闹,却笑道:“梅大公子自然是个好的。” 梅苏见她忽而挑刺,挑起对立的气氛,却又瞬间偃旗息鼓地示好,让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去应付,便也只含笑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不一会,二管家就送来了上好的明前龙井,再退了出去。 “本千座前来的原因,想来梅大少爷也是明白的,毕竟我的几位同僚当是来询问梅大少爷了,我也不绕圈子,还请梅家大少爷说一说船队被劫持的之前到后来的情形罢了。”秋叶白品了一口茶,单刀直入地道。 梅苏已经对她的作风似有些了解了,也颔首道:“是。” 然后便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梅家六月份奉命新供奉一批丝绸制品和其他的江南供物上京,一共也就是三艘船的货物,并不算特别多,往年里也是这个时候顺着运河入京,从来没有出过事儿。 这一次路上也很顺利,但是船到了淮南的时候,因着淮南也有梅家的商号,所以船靠了岸边,顺带捎带上一些梅家商号的东西入京城。 “往年里都是如此么?”秋叶白忽然打断他的叙述,有些疑惑地问:“我记得皇家贡品的船一向为了保险从来不捎带别的物件。” 梅苏微微颔首,淡然道:“没错,但我们捎带的是在淮南收的账银,正是因为护送皇家贡品的船只一向守卫要比别的船只严密,而且截杀护送贡品的船只必定会遭到朝廷通缉,各地官府也会大力搜捕,所以我们便历年都是如此将半年的账银放在船上带入京城。” 他顿了顿:“这并不算得违背朝廷规制。” “账银?”秋叶白微微颦眉:“此事知道的人多么?” 梅苏沉吟了一会,道:“不少,梅家在淮南的商号负责人都知道,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深思:“满船都是丝织品和供物,并不好脱手,也没有哪家商户敢随便接手有皇家印记的东西,也就是说此事很有可能倒是冲着你们那些账银来的,而且知道你们会运送账银的人不少,牵扯到的范围太广,只怕不好查。” 梅苏轻叹了一声,清浅的面容上闪过无奈:“正是如此,看风部和听风部的两位千总,甚至五成兵马司和刑部的人都曾遣人来问过了,但是梅家商号年年都是如此,十几年下来,除了一些商号管事之外,知道的外围之人亦不少,如今想来都已经在接受调查。” 秋叶白顿了顿,垂下眸子,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着,并没有说话。 梅苏见她忽然沉默,便也不再多言没,而是静静地品茶。 但秋叶白这一沉默便是足足两刻钟,久得小七都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睡着了,忍不住斜眼偷窥,反倒是梅苏倒施施然地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丝毫不见尴尬模样。 快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方才大梦初醒一般,猛然地抬起眼看向梅苏:“梅家大少爷。” 梅苏看着她,清浅的一笑:“大人,可是想到什么线索了,或者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秋叶白打了个哈欠:“抱歉,我什么也没有想,估计是方才没有休息好,又被管家吼了一嗓子,刚才有点走神犯困,坐着睡着了。” 坐着睡着了?! 梅苏举着茶的手颤了颤:“……。” 小七:“……。” “嗯,看梅大少爷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想来是也不会因此怪罪管家大人,这不是他的错,他这般粗旷想来也是因为生得实在对不起爹娘了一点,所以若是再无好嗓门这样的优势,如何能有脸苟活于人世。”秋叶白喝了一口茶,温声劝解道。 门外正准备进门添茶的二管家脸色瞬间扭曲出怪异的形态,下一刻他立刻悄悄地缩回了试图推门的手,转身溜走。 梅苏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沉默。 同时心底默默地为这位秋大人的评价加上一笔——极为记仇和心胸狭窄。 小七则差点扑上去跪舔自家主子靴子,表达他无上的崇拜。 四少,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您老果然是人间真绝品! 看着梅苏不做声,一向清浅的神色颇为复杂纠结。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含笑道:“是了,梅大少爷,本千座看日头也不早了,今日能问的,能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就不再打扰了。” 梅苏一顿,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一笑:“大人客气了,不必如此……。” 秋叶白一挥手,打断了梅苏的话,爽朗地一笑:“不,在下哪里是客气之人,梅大少爷是太不了解我了,我们也算一见如故,若是日后我还有什么不解之地,必定如大少爷所愿,再来打扰的。” 梅苏:“……。” 他确实是完全不了解他,怎么能有人厚脸皮和自说自话到这样的地步?哪怕在生意场上,也不曾见过这样无赖的人物。 这就是梅苏不知道了,他虽然是所谓三流的商贾,但他已经是皇商,接触的都是富商巨贾,官宦豪门,三教九流的人物虽然也不少,但是层次自然都不同,玩弄再歹毒的手段都披着光鲜的皮。 但秋叶白就不一样了,她游走民间江湖多年,什么人不曾见过,不曾打过交道,所以她可以清风清风明月与人论道品茶,亦可泼皮无赖毫无心理负担,照样看起来人模狗样。 这存粹是层次不一样。 于是梅苏只能起身送秋叶白,只是脸上的斜风细雨温情淡雅便成了青天无云也无日——面无表情。 “请,大人好走。” 秋叶白倒是觉得面前美人就是美人,不管脸上是晴还是雨,眉宇间倒是真各自有各自的韵致。 她一边欣赏着美人容色冷淡,一边含笑道:“梅大少爷不必客气,让个下人送本千座出去就是,大少爷陪了本千座一日,想来也颇为疲倦了,商场如战场,想来也是瞬息万变,还需你这主帅去主持,不必再送本千座了。” 今日确实有不少意料中和意料外的事情发生,梅苏这时候也不太有什么心情和她打机锋,便没有再继续维持他温情风度,微微地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随后便着人去叫二管家领着秋叶白和小七出去,却不想来的人是三管家,他恭恭敬敬地道:“二管家方才不小心扭了脚,所以暂叫小人代送贵客。”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只是脚扭了么,本千座还担心二管家一时间因为犯错了想不开投渠自尽了。” 此话噎得梅苏和三管家齐齐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要开口:“本千座……。” 梅苏直接淡漠地打断她的话,省得对方又说出什么给人添堵的话来:“大人只是开玩笑罢了,梅苏自然省得。” “大人请跟我来。”三管家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二管家会宁愿真的去扭了一把自己的脚,也不肯来送这位难缠的主了。 随后秋叶白便和小七一起在三管家的引领下告辞离开。 梅苏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清浅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来,似乎隐约的风雨之色,明暗不定。 这秋叶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敏锐与粗心、隐忍与鲁直、刻薄与宽容这些自相矛盾到了极点的东西却全部都在他身上出现了,却仿佛一点都不矛盾。 还是今日,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演一场这样的戏? ——老子是狐玉颜牌肾宝流鼻血看小白攻掀翻公主受的猥琐分界线—— 出去的路照旧是原先的水陆,船娘早早就在岸边等候。 这一回秋叶白寻了船头坐下,一路慢慢地欣赏周围的景致,那三管家原本就躲她都来不及,宁愿远远地乖巧蹲在船尾装自己是一只鸬鹚,一边的母鸬鹚瞅了瞅旁边这只大型公鸬鹚,想着虽然这只公的鸬鹚是有点丑,但好歹是只公的,还是然后亲热地对他撅起了屁股,摆出了求上的姿态。 三管家:“……。” 船娘:“……。” 小七原本也在船尾打算逗鸬鹚,见状默默地抱着凳子到了船头陪着秋叶白坐下来,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审美观,也不觉得一条大沟和两边到处掉花和毛毛虫的树有什么好看。 他弹了几只掉下来的毛毛虫去喂鱼,然后实在嫌弃它们没有他自己养的大青虫有趣,干脆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问秋叶白:“四少,今日咱们来这里折腾了一趟,除了你英雄救美一趟以外,可还有什么收获?” 秋叶白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轻笑:“你觉得秋家大少爷为人如何?” 小七想了想:“长得古古怪怪的,初看很普通,不过第二眼之后就觉得他越看越好看,让人总想看他,说话嘛和四少一样云里雾里的,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想说什么,这种人要么是个草包,要么就跟四少一样满肚子的坏水隐而不发,小七说的对不对?” 秋叶白看着骂了她还一脸求夸奖的小七,忍不住伸出指尖弹了弹他圆鼓鼓的脸颊:“你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但你说得没错,像我们这种人……。”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确实一肚子坏水,你还记得他的这书房么?他将梅家布置得奢华却而雅致到了极点,但偏偏书房却过分的简洁,却与这园子截然不同。” 小七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脸:“那又如何?” 秋叶白微微地勾勒下唇角:“不如何,书房和卧房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处所,它们的布置通常反映了主子的真正性情,我们没有看到卧房,但单从这书房来看,简洁普通到了极点,毫无特色,便可以知道此人如果不是一个性情简朴的人,便是……。” 小七:“便是什么?” 秋叶白:“便是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因为只有防备心和猜忌心极重的人才会连自己经常独处的处所也不允许泄露出他的内心情绪与喜好,不管是这满园精致与奢侈,还是那简朴的书房都不过是他想让外人看见的他,梅苏惟一的破绽就是这精致奢侈与简朴反差太大。” 如此般的差异反而更让她怀疑他的本性到底如何,谨慎到即便是自己独处的地方也不允许泄露他的心情。 许久之后,她方才明白这书房和这府邸院真的便是梅苏的破绽,她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唯一的差别就是它们真正地反映了他那矛盾到了极处的心境。 “只是我瞅着那梅大少爷似乎已经对四少有所猜测了。”小七听完之后,忽然道。 秋叶白看着船下碧波悠悠地道:“要的就是让他猜罢,慢慢地猜,哪怕生出一些忌惮来也没有什么。” 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行事更谨慎,越是谨慎犹豫,动作自然就越慢,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寻出他的破绽 “四少,您实在因该去刑部或者五成兵马司做个查案官儿才是,说不定很快就能得上百姓送的青天匾和万民伞了。”小七忍不住摇头。 她轻笑:“难不成你家主子现在不是查案官儿么。” 船尾的三管家一边试图把围着自己撅屁股的母鸬鹚推下水,一边注意着船头两人一会子摇头,一会子笑,却嘴都没张,只觉得诡异无比,心中颇有些这两人也许脑子真有点儿毛病。 船行很快,很快就到了岸边,上了岸再过一个抄手回廊就到了出府的地方,不过这一回,走的变成了正门。 秋叶白和小七下了船,那三管家正也要跟上去,那船却不知道怎么忽然荡漾了一下,三管家不小心一脚踏空,在船舷上摇摇摆摆试图稳住身子,那母鸬鹚以为这只公鸬鹚终于被自己勾引成功,正对自己展翅跳求偶舞,便立刻兴奋地撅着屁股扑了上去,三管家到底还是没稳住,‘噗通’一声掉水里了。 小七看着那三管家被船娘拽上来的时候头上还顶着一只母鸬鹚的狼狈样子,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三管家又羞又恼,爬上来手足无措,一边站着的接班船娘立刻低头上来讨好地道:“三管家,您且先回去罢了,奴来送这位贵人。” 三管家看着大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再看那船娘低着头姿态极为谨慎,看着还算稳妥,他迟疑了一会,看向秋叶白尴尬地道:“小人失礼了,先行告退一布,这边的丫头送您出去可好。”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心情不错,便也大度地摆摆手:“你去吧。” 三管家立刻作揖之后,赶紧匆匆忙忙地退下去了。 那船娘恭谨地上来对着秋叶白道:“大人,请。”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她向正门而去。 走了一会,秋叶白忽然开口道:“你家主子到底想跟本千座说什么,你若是再不说,本千座便要走了。” 那船娘一僵,随后有些怯怯地看了秋叶白一眼:“大人……您是怎么……。” 秋叶白淡淡地道:“方才那船本当稳稳靠岸,却忽然晃动起来,观梅府规矩森严不弱于门阀世家,若是真的这般不稳当的船娘只怕早就被打发了,想来是因为有人想要见我,才想着支开三管家罢。” 那船娘顿了顿,咬着唇轻声道:“大人果然厉害,奴婢是大小姐的丫头湘言,今儿大人救了大小姐一命,大小姐为大人风姿所折,若是大人不嫌弃,便愿为大人洗手做羹汤,共结连理。” 秋叶白一愣,神色莫测地看着面前的船娘,忽然轻笑:“若是我说嫌弃呢?” 那湘言一呆,不可思议地看向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回答她,自家小姐何等风姿,居然人会拒绝小姐? 但是对方神态淡漠,让湘言是在无法,尴尬地呆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丝帕递给秋叶白:“大人,这是大小姐说的,若是您有疑虑,便看看这个。” 秋叶白挑眉,取了那丝帕过来,发现正是今日上午那梅相子用来做引香捻的帕子,但此刻上面已经写了几行字。 看着那几行字,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来,神色有些难以琢磨。 那几行漂亮又文邹邹的簪花小楷的意思简短地归纳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如果秋叶白肯娶她梅相子,那么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帮助秋叶白将淮南一案给破了,必保秋叶白平安和富贵。 也就是说,梅相子这是在出卖她亲爱的大哥和梅家,或者说还有杜家及太后老佛爷。 湘言边行边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她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写了什么,但想来也是极为要紧的话,自家大小姐也说了,秋叶白看了她的帕子,必定会同意的。 但是没有想到,转过回廊大门就已在眼前,秋叶白忽然将那帕子一收入衣襟,但是却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含笑道:“这些事儿都是男人的事情,大小姐这般美人,还是在绣楼里好好地养身子才是。” 说罢,秋叶白便毫不留恋地转身领着小七向大门走去。 湘言瞬间呆了,想要叫住她,却见到大门边有不少人,她最终还是只能恼恼地一跺脚,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出了梅家大门,然后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老子是簪墨痕妞儿是妩媚妖娆小鸬鹚的报复性贱笑ing分界线—— 等着秋叶白出了梅家门,慢悠悠地走到朱雀大街附近的小巷子里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饭菜的香气也已经从各家各户散飘逸了出来。 小七抱着肚子直接眼巴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面精致的招牌,就不肯走了。 秋叶白一看,原来是京城里知名的一家知名的酒楼,全名就一个“壹”,这里的饭菜每日只提供四桌,也没有任何菜牌子让人点,可是京城名流们却趋之若鹜。 只因为里的不管任何菜全部都是精致异常,美味无比,而且天南地北,什么菜系都有,还有不少吃遍珍馐的贵族们都叫不出名字的菜肴,所以哪怕一天只卖四桌酒菜,每一桌子酒菜都要一百两银子的离谱价格,一样定到了半年之后。 秋叶白以前来此地吃过,和这里的掌柜的因为切磋一道菜,不打不相识,所以每次她来,偶尔高傲的掌柜就会上一道菜款待,就算没有饭菜,也有点心两道,所以小七此刻只巴望自家主子上去讨吃的。 秋叶白想想,也有些时日没有来了,便也顺了小七的要求,向那酒楼而去。 那壹酒楼的掌柜此刻不知据说去接待贵客了,但是小二十认得秋叶白的,自然立刻笑嘻嘻地开门迎了她上来,又让她去掌柜的会客间等候着。 秋叶白不着急,便含笑应了,往那掌柜的会客间而去。 这壹酒楼占地不大,却也有中等人家的院子大小,最为特别的就是他们的后院里有一个清澈的池子,专门引了泉水来,池子里却什么都不种,唯独池子边种了一株极为特别的四季红梅,一年四季都开花。 第六十九章 有缘千里共饮洗澡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淹死人了!” 小七的瞬间大叫起来,但是那大叫声到了最后就变了调。 只因为……他看见水底的那具‘尸体’动了! 在水底的那具尸体居然瞬间睁开了精致的眼,完全没有眼白的森然漆黑的眼瞳仿佛瞬间能将人吸入无尽的黑暗虚无之中。 “啊啊啊啊啊……鬼啊!” 小七顿时瞪大了眼,再次尖叫了起来,但是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瞬间就软倒在地。 秋叶白一把扯住他的腰带,将被她一指点晕的小七给小心搁在地上,随后起身低头看向那满是红梅的艳丽酒池间。 长廊桥下,满月幽,红梅落,碧酒荡,美人艳,如此美到妖异的情景,如梦似幻,仿佛暗夜伶仃,有谁不小心踏了不属于人间之地,遇见不属于人间蛊惑人心的神魔。 秋叶白伏在桥边欣赏了好一会这奇异的美景,随后和酒池底下的妖神对视了片刻,那妖神懒洋洋地闭上眼,竟仿佛似全没有看见她的样子,秋叶白忍不住叹了一声:“您这是打算拿自己泡一壶艳酒,或者是因为想通了,所以自绝于天下苍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儿运气这么‘好’,出来会歌故友,讨一壶酒吃,一碟小菜尝,也能见到食人妖神一枚。 夜风吹过,满池艳酒渐渐掀起涟漪,艳红衣衫渐渐浮起,似血色蔓延在清澈的水底,生出一点子惊心动魄的艳色来,那艳色终破酒而出,似暗夜里一抹妖虹,水中妖神轻缈地落在了木桥的扶栏之上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秋叶白。 那诡美得惊悚的眼瞳,让秋叶白忍不住别开眼,心中暗自嘀咕,原来真不是她看错,这位的瞳孔果然是异于常人。 妖神忽然低下头,它似嫌发丝染了酒水挡着视线,伸出雪白的手随意地将额头前湿润的黑发拨到脑后,身子半弓出优美的弧度,将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声音慵懒微哑地问:“想通了什么?” “殿下……。”秋叶白刚打算说什么,却没有想到他忽然这样低头下来,目光无意识地停在他的鼻尖之上,一滴剔透酒露顺着他修挺的鼻尖慢慢滑到他精致的薄唇上,然后再滴在自己的唇上,瞬间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唇上一热,似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往后缩。 但是下一刻,却被对方修长的指尖捏住了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他亦再压低了面容两分,嗓音愈似染了酒一般的醇幽,再次道。 “想通了什么,嗯?” 酒露染了他精致艳绝的面孔,愈发显得容色苍白,菱唇嫣红,此刻因着他拨开了湿润的乌发,整张湿润面容愈发显得容色艳到逼人心魄,让人窒息。 夜风卷过落红纷纷,风中满是醉人的梅花酒香气。 他的长而湿润睫羽几乎触碰到自己脸颊呼吸冰冷,掠过秋叶白肌肤,似冰冷的指尖滑过最敏感的之处,让她背脊生出莫名不可控制的战栗酥麻来,那种压迫感逼得她忍不住一边伸手去推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策安全,一边咬牙道:“自然是殿下发现自己倾国倾城以至于祸国殃民,不如归去造福苍生。” 这混蛋,又在勾人心神。 偏生,他还不自觉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在诱惑他人! 秋叶白到底混迹江湖多年,旗下又掌着绿竹楼,便是红颜知己都不少,这几次和百里初的短兵相接下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每一次做出的行为和他的眼神所反映的情绪似截然不同的。 他几乎是天生魅骨,但不管他到底做出什么暧昧的动作来,他那双眼睛时时都是冰冷无畴的,充满了冷静旁观的审视,甚至说是研究,简直让人有一种造物上神在凝视着万物蝼蚁的错觉。 或者说他不笑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那种感觉,只是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随便去看他的眼睛,哪怕是真的对上那双诡美的眸子,要么被里面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幽暗虚无吓得不敢对视片刻,要么直接被勾魂失魄。 但百里初的那双眼睛,某些时候甚至让她想到了两个字——神性。 这两个字出现在百里初这样的人身上简直是匪夷所思,因她见过他一笑之间,欲色天成,足以令人忘生念死,这是古怪而充满了尖锐矛盾的感觉。 但却在集于他的身上,只能说这种妖神一样的怪物根本就不会为了谁倾其心念。 以至于她实在很疑惑他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执着,甚至步步逼迫,只能暂时把这种古怪的情绪归纳为精神紊乱症一级洁癖变态的占有欲! 不过很明显,她的抗拒让面前的妖神殿下感觉很不悦,秋叶白甚至还没使力,就被他一把勾住腰肢扣了过来,他挑眉,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小白,本宫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拒绝我,嗯?” 好,神性没了,现在妖性出来了! 他指上的力度几乎让秋叶白以为他要把自己给硬生生低压进他身体里,原本就束着束胸的胸部更是……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忍不住咬牙暗怒,她的小腰上一定有了这个粗鲁混蛋的五爪印! “没有,只是殿下身上酒意太浓,我今儿还没用晚膳,怕受不住着酒气。”她不动声色地收紧了腰肢,实在不喜欢和一个充满压迫感的男人这么毫无空隙外带湿漉漉地贴合在一起,顺带让自己胸口能稍微舒服一点。 怀里人儿明显温润下来的声线亦让百里初心情略好了些,他低头瞅着怀里的年轻人隽秀无双的脸上确实有点菜色,便温柔一笑,怜惜地松了些禁锢对方的力道:“既然如此,小白为何不早说,瞧你的脸色不太好,简直像一只被人差点掐死的可怜鸭子,真是可怜。” 说着,他伸手在她胸口上温柔地抚拍,虽然力度不大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微妙! “……咳咳咳……。”秋叶白瞬间脸上菜色更重,赶紧抱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多谢殿下!” 老子就是像被掐的鸭子,那也是被你掐的好么! 她已经不知道要做何反应了,看着百里初漂亮脸蛋上那种很明显很真诚的温柔怜惜,秋叶白心中百味杂陈。 这会子秋叶白忽然记起今早梅苏的表情,忽然能理解今早梅苏看她说话时候的那种表情,充分表现了一个人很想当场跳起来活生生地掐死一个人却又实在不能和不敢下手无比纠结的心情。 这是她的报应么?! “多谢殿下的关怀。”秋叶白蔫蔫地靠在他怀里,任由百里初抱宠物似地抱着自己,她也没心思计较自己一身衣衫都被弄湿了,反正她再挣扎对方也不会放手,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来。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不知道殿下怎么会在壹这里?” “你想问本宫怎么会泡在酒池里罢?”百里初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秋叶白:“没错。” 她发现了,这位殿下有时候诚实得让人讨厌,所以她也索性直来直去。 “壹是本宫名下的产业。”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愣:“殿下名下的产业?” 这个答案略有些出乎她的意外,虽然她也怀疑过对待光顾所有的权贵们能这般矜傲,必定后台不小,但因为壹掌柜的性子散漫不羁,她倒是真没有和百里初联系起来。 百里初一只手扣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把玩她的发丝:“嗯,一白从帝国各处寻了些最拔尖的厨子为本宫研制菜谱,只是若他们都入宫,消息终归没有在民间时来的通畅。有新菜式也不晓得,所以便让他们轮流在这里和明光殿中值守。” 百里初并不避讳,但也没有全部说明白,但是秋叶白亦听懂了,壹除了为百里初研制新菜的功能之外,应当还有与绿竹楼这般搜集情报之功效。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能——吃! 难怪这里的厨子们从不给固定菜牌,原来是时常要入宫伺候主子,同时也是以策应安全之故,控鹤监总要防着有人能从固定的菜牌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或者是有心人利用这些厨子做文章。 秋叶白想起这掌柜和她交好,后来看她做菜,还流露过试图招揽她的心思,不过后来却还是歇了那心思,想来是一知道她出身非寻常人家,二是见她性子也是个散漫的,定是受不了被人日日监控的日子。 “至于本宫浸在这酒池里,自然是因为这池子里本来就是本宫练功和驱毒之所。”百里初的下一句话瞬间让秋叶白又不淡定了。 她微微瞪大了眼,指着那美不胜收的梅花酒池:“殿下是说……你在这里头练功驱毒?” “没错,这样的酒池在明光殿也有,炽焰喜欢这种液体,亦能让本宫身子暖舒,恰巧此地有一眼地泉,虽然水质不若秋山冷热泉,但倒也省了本宫大动干戈地让人修这泉道,便索性在这里修了碧酒池。”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炽焰正是百里初身体里那只异蛊。 秋叶白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她脸色又开始发绿:“殿下……殿下泡在酒里驱毒……为何穿着衣服?” 百里初挑眉看着她:“怎么,本宫不应穿衣服么?” 秋叶白想起周围的环境,这里虽然可以禁止别人往来,但是毕竟是酒楼,万一有哪个客人一不小心喝多了闯进来,而且周围也是民居,确实不太合适什么都不穿地浸泡在其间。 “原来是小白想看本宫在这青天朗月下赤身裸体泡酒,也不是不可以的,小白陪着本宫便是了。”百里初笑了笑,很是体贴地道。 秋叶白一点都不领情,只咬牙切齿地微笑婉拒百里初:“不,老子……在下对殿下的裸体没有兴趣。” 不,她一点都不想看一个变态泡澡。 尤其是在她曾经很‘幸运’地品尝过对方的洗澡酒! 没错,她曾经以为在地道里,她第一次喝百里初的洗澡水,结果现在发现她至少喝了好几次,想到掌柜的曾经欲言又止地试图阻止过她喝碧梅酒好几次,她还以为人家小气,错把好心当狼心狗肺,喝一个变态的洗澡水喝得充满了荣幸感,秋叶白就两道清泪无语问苍天,只恨自个贪生怕死,不能引刀自裁! 秋叶白再次强忍着把抱着自己的百里初活活掐死的冲动,因为那会招致不可想的可怕后果,便捏着拳头,咬牙道:“殿下,这池子里的酒是对外出售的,您难道没有一点身为老板的自觉么,怎么可以拿这种东西给客人!” 百里初轻笑,神色中满是淡漠凉薄:“这可不是本宫要卖的,不过是有蠢货闻到了这酒池的味道,非得逼着一僧卖,一僧不卖,还有人以权相逼,所以本宫便成全他们一片拳拳之心。” 秋叶白:“……。” 一僧正是这酒楼的掌柜。 她当初似乎好像,也是逼着一僧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个。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百里初忽然斜着眸子,定定地看着秋叶白古怪的脸色,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小白也喝过本宫的碧梅酒?” 秋叶白转脸,做欣赏明月清酒状,淡然飘逸地道:“殿下今日月色真好,不过在下无心赏月,实在是因为饿了,您既然是这里的老板,当不吝啬请我用膳罢。”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眼里隐约的悲愤,温情款款地抚摸着她的背后,把话题拉了回来:“小白,本宫原以为缘分二字不过是糊弄痴男怨女的,如今才明白,有缘千里你亦能喝到本宫的泡澡酒,亦算是千里共婵娟,合该咱们此生共度,。” 秋叶白低头沉默,仿若羞涩,内心咆哮了千万次,马勒戈壁,这是孽缘,必定是天打雷劈的孽缘! 她上辈子是了什么造孽,才会遇见这样杀千刀的恐怖妖神级变态。 百里初见着怀里人儿一低头,便露出一只形状优美的耳朵并着线条优美的雪白侧下颌,忽觉得怀里柔软身躯让人意动,他眸子瞬间微微眯起,深沉下去,身上慢慢地散出靡靡香气来,同时低头薄唇压在她的耳朵上,感觉怀里的人儿颤了一下,他的唇便慢慢地下滑:“小白,小白,这般花前月下,不若你我一起交……。” ‘配’字尚未出口,他忽然一僵,随后忽然眼瞳瞬间微微竖起,闪过近乎兽一般的冰冷阴森光芒。 秋叶白正觉得抱着自己的百里初身上那种靡靡香气暧昧而怪异,心中警钟大作,正打算想法子脱身,却忽然觉得娇嫩的耳垂上猛然一痛,似被野兽的犬齿叼住了耳朵。 “你……做什么”她恼火地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听见他那把惑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低柔柔,阴阴森森响起:“你怀里有怪的味道。” 秋叶白简直莫名其妙,恼道:“什么怪味道值得你咬人……!” “女人的味道。”百里初冷冷地打断了她,将她一把转了过来,居高临下阴冷地睨着她。 “什么女人……。”秋叶白一愣,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心中一惊,暗思难不成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她力持镇定,面不改色地道。 此时情形未明,她并不打算承认。 百里初见她虽然脸色未曾改变,但是他素来敏锐,眸光瞥见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他随即冷笑起来,低头凝视着秋叶白,放低了声音:“哦,小白,你敢发誓你今日没有抱过女人么?” 只是那把低柔喑哑的声音,怎么听都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抱过女人? 秋叶白一楞,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百里初说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份,那么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百里初那灵敏到可怕的鼻子,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往怀里一摸,随后便摸出一块丝帕来:“殿下说的味道,莫不是这个?” 月下丝帕子闪着柔和的光芒,可见这帕子原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看着秋叶白贴身摸出一方帕子,百里初眼底危险的光芒大盛,微笑道:“小白,你不觉得该跟本宫解释一下么,身为本宫的人,身上却出现了其他女人的帕子,嗯?” 秋叶白很想说,老子解释个屁! 但是,最终她说出口的却是:“这是梅家大小姐的帕子,她今日无意落水,我今日去梅家刚好看见便救了人,这帕子不过是她给我的谢礼。” 那帕子上写的字迹是梅相子用了特殊的墨水写的,写上去后两刻钟之后字迹便会消失,她亦是出了府之后才发现的,彼时她还颇为佩服梅相子的谨慎,现在这份谨慎倒是还省了自己不少口舌。 情况未明,她亦自有自己的打算,暂不想和百里初细说其间的纠缠,只随意捡了最简单又符合逻辑的凑成一段理由。 百里初 神色莫测地凝视着她,却没有在秋叶白脸上找到一丝不对之色,他拿了帕子看了看,见上面一面光滑,倒是什么都没有,随后便随手一扔。 “下次,不要让本宫闻见小白身上有不该闻见的味道,本宫会非常难过的。” 第七十章 共枕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本宫一难过,便忍不住让本宫的小心肝一同陪着难过,毕竟你我此生都是要同甘共苦的不是?”百里初将她抱回怀里,低头亲昵地将滟潋的薄唇再次压在她柔软雪白的耳朵上轻喃低语。 冰凉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上,带来阴冷的战栗与酥麻。 小心肝? 不,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那副变态的心肝。 秋叶白被迫靠在他潮湿冰凉的胸膛,身子颤了颤,唇角不屑地紧绷,沉默不语。 百里初感受到怀里人儿看似柔顺地依偎在怀里,但身体僵硬紧绷,背脊拱成防备的姿态,无声地表达着她的倔强与不驯。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冰冷的笑意,指尖温柔地抚过她单薄的背脊,漆黑的瞳子里没有一丝温情,却满是令人心惊的黑色欲焰。 没关系,他一向对自己感兴趣的一切,总是充满了耐心的。 总有这一日,你会收起所有的利爪,乖巧地任由本宫抚摸你柔软华丽的皮毛,品尝你甜美的血肉,我的小花豹。 红梅艳酒,两人默默在月下仿若温情依偎,空气里弥漫开暧昧与阴冷交织而成的气息。 直到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主子?!”一僧错愕地看着桥上相拥的一对璧人,瞬间停住了脚步,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连他人碰过的东西都嫌脏的摄国殿下竟然会抱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桥上心思各异的‘鸳侣’皆是身形一顿,秋叶白更是瞬间浑身僵硬,下意识地试图挣脱出百里初的怀抱,她一点都不想让还算是颇有交情的一僧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但是百里初原本温柔抚摸她脊背的手略一用力再次将她硬生生地固定在自己怀里,随后抬头看向一僧,淡淡地道:“小白饿了,准备饭菜,就今日新制的菜单,酒……。”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满池飞花碧酒,才道:“就不必了,小白大约不甚有胃口,就备些春梅冻去去暑气就是。” “是。”一僧愣了愣,立刻恭敬地应了,随后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蓝衣年轻人身上,总觉得那年轻人漂亮白皙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对方低着头,让他看得不甚清楚。 一僧和一白都是跟着百里初多年的心腹,一主外,一主内。 虽然自家殿下厌恶女子,但他和一白都以为这不过是殿下的心结,过些年就好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殿下竟然会喜欢男孩子,毕竟控鹤监的传言不过是殿下放出迷惑他人的障眼烟雾。 一僧虽然看得出来自家殿下怀里的年轻人似也是个姿容不错的美人,但是这种感觉着实很怪异。 他离开之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百里初却在此时似刚巧挑起那年轻人的下巴,在对方唇角上印了下一个缱绻吻。 月光映照在那年轻人的面容上,正正让一僧看了个清楚,他瞬间再次错愕地瞪大了眼——居然是白少爷! 那个偶尔踏月而来,与他共品美酒佳肴的忘年交;那个兴起时便也不顾一身清风明月的风雅气度,更不顾圣人君子庖厨的训诫,卷起袖子便下了厨房,如风一般不羁洒脱的白少爷! 那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家殿下纠缠在一起? 一僧在看到秋叶白的面容之后,心情满是惊疑和复杂,随后却忽然对上百里初一对冰凉漆黑的瞳仁,他一颤,立刻低下头,恭敬地转身离开。 一僧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秋叶白捏住百里初的手腕,指尖一用力便将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扯了下来,自己的下巴上也多了两枚指印。 “殿下,你别太过分。”她看着百里初,冷冷地道。 百里初感觉到手腕传来几乎被捏断的痛感,透露出了怀里人儿几乎不能隐藏的怒气。 他却仿若毫无所觉一般,似笑非笑地眯起眸子在她耳边柔声道:“小白,你为什么生气,你在明光殿里就答应成为本宫的人,如今却担心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么?” 秋叶白被他一噎,瞬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那是被胁迫的,但是却说不出口,最终的结果,低头屈服在百里初淫威下的到底是自己,是自己选择了虚以委蛇。 但是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憋闷,讥诮地回道:“殿下想怎么样,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禁脔,那径自将我纳入后宫就好了!” 百里初挑眉,颔首:“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本宫喜好强纳男宠的恶名天下人皆知,多纳了一个秋家四少爷,司礼监的千总,想来也不是什么很出奇的事情,是不是?” “你敢!”她满目怒火地瞪着他,看着他那双居高临下毫无表情的眼,强忍着狠狠地一拳揍上那张美艳阴郁的面容的冲动。 百里初指尖温柔地掠过她紧绷的眼角,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不装温顺了,小白,你很生气,是不是想和本宫再动手打一场,你便知道我敢还是不敢了。” 秋叶白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别开脸,看向满池的碧波,平复自己的呼吸。 是的,堂堂摄国殿下有什么不敢的? 他太敢了! 可是她不敢! 她真想挖坟揍这混蛋的八倍儿祖宗! “既然小白不想打,放弃了,那么本宫想咱们之间应该定个规矩了。”百里初把下巴搁在秋叶白头顶,慢条斯理地道。 秋叶白挣了一下,没挣开,便沉默不言。 百里初声音低柔凉薄:“小白,本宫一向公平,对着自己心尖儿上的人也一向不喜用什么计谋,你想离开本宫,很简单,哪天你有能耐打赢本宫,甚至杀了本宫,你可以向本宫提出任何要求,自然包括离开,但若是输了……。” 杀了他? 这可真是个普天同庆的好主意。 秋叶白冷冷地道:“输了又待如何?” 百里初含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输了,赢家自然也能向输的人提任何要求,做任何事。” 秋叶白瞬间哑然,脑海里瞬间出现无数旖旎的画面,脸上莫名一红,随后沉默了许久。 她已经习惯用脑子心机与人周旋,如今忽然这般直接地以暴力决定一件事情的走向,特别是还涉及到自己的,秋叶白实在是觉得有些怪异和不习惯。 但是她思前想后,却也没有什么别的资本能与百里初谈判,最终她还是咬牙道:“好。” 不管如何,只要她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轻易动手,总不会让对方轻易获得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百里初神色莫测地看着她,随后忽然一把将她抱起,侧首在她耳边毫不客气地再次轻咬一口:“嗯,乖。” 秋叶白一惊,随后揪住他的衣襟,免得自己掉下去。 百里初轻笑,柔声在她耳边道:“小白,你一身都湿了,要不要和本宫一起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 秋叶白松开他的衣襟,有些恼火地翻了个白眼:“不必,我们还是各自分开换的好。” 这混账是现在才发现他把她给弄得一身狼狈么,何况一起换衣裳? 怎么都感觉这厮不怀好意。 百里初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将她抱进了附近的一处阁楼。 一僧领着两名鹤卫上前来给百里初行礼:“殿下,饭菜已经备下,衣服和热水也都已经备好。” 他看见百里初将秋叶白抱进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复杂,而秋叶白面容亦一派平静,仿佛他们从未认识过一般。 这种情形下,认识倒是不如不认识。 百里初点点头:“你们先退下。” 一僧点点头,领着鹤卫们退到楼外。 百里初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一手拍怕她肩头道:“这里面有几套本宫的衣衫,且先将就着,若是真没有合适的一僧已经着人去外头买一套和你身形差不多的来。” 秋叶白点点头,没心情多话,正准备转身进房,却见百里初忽然手上一滑,落在她胸口,揉了揉,捏了捏,随后在她胸膛上不客气地拍了两巴掌,挑眉道:“看着小白腰背骨骼都是纤细的,不想此处肌理颇为健硕,倒是比本宫还厚实些,难怪当初跟本宫动手时,气力颇大。” 常言膀阔腰细必有力,想来小白应当花了不少功夫锻炼。 “不过……下次记得把四肢也练得壮实些,方才能用力均匀。”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贴在已经石化的秋叶白耳边指点完,说完便扬长而去,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不必等本宫,若有衣衫合适的便换了,先用晚膳就是了。” 秋叶白欲哭无泪地瞅了瞅自己‘厚实的胸肌’,随后满脸菜色地伸手揉了揉被他拍过的痛处,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进了房间。 那么沉重的拍击下,不会把她的荷包蛋给拍出蛋黄来罢? 她的胸部上辈子一定和百里初有仇! 不,她全身上下都和那个大变态有仇才是! 等着秋叶白换了一身短打,出来独自第一次食不知味地用完了壹楼的饭菜后,百里初方才沐浴完毕,浑身淡雅香气地出现。 一僧早已另外备下精致的餐饭,每样的量都不大,但是菜式却多达十几种。 秋叶白叹于这些菜式的精美之外,同时再次见识到了百里初简直就是一只饕餮,用餐姿态极尽优雅和皇族风范,但是胃口却如饕餮一般,让人乍舌。 晚饭之后,她原本是打算立刻告辞走人,远离变态,以策安全。 但是百里初长腿一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夜黑风高,小白今日想来也颇为劳累,本宫怎么也不放心小心肝儿走夜路。” 那‘小心肝儿’和百里初那绿幽幽的眼神瞬间就让秋叶白起了一身白毛汗。,只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危险警告,她警惕地看着百里初,不动声色地道:“殿下,在下时常走夜路。” 百里初拍拍她的手背,仿佛在哄劝不听话的孩子:“小白,不要任性,外头很危险。” 秋叶白深呼吸一口气,跟你呆在一起才很危险! 她微笑着另行提议:“殿下可以让一白大人或者鹤卫任何一个人送在下回去。” 百里初摇摇头,轻叹道:“本宫的鹤卫们今日偶感风寒,所以见不得风,自然没法子送小白你回司礼监。” 秋叶白挑眉一指门外站着的鹤卫:“殿下,你可以找个好点的借口么,你看他们哪里像是感染了风寒?!” 他找借口留下她,能不能稍微费一点心思的! 但是秋叶白手指所到之处,立刻响起一片咳嗽声并打喷嚏的声音:“哈秋,咳咳咳咳咳……。” 她看着瞬间虚弱下去的鹤卫们,手指一僵,沉默了下去,心中默默念一百遍——助纣为虐,天打雷劈,生的儿子没小菊! 百里初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本宫可是很费心思了。” 秋叶白抬眼看着他,忽然轻吸一口气,麻溜地道:“那在下就接受殿下的好意,留在壹楼休息,殿下日理万机,这种选择房间的小事,自然就不辛苦殿下了。” 既然走不了,就先下手为强! 说罢,她起身就往外走,但是没走出五步就被人提住了衣领,身后的人仿佛蜘蛛拖拽猎物一般地将她慢条斯理地往回拽,同时道出令她今夜无眠的噩耗—— “自然不必辛苦找房,你和本宫同床共枕就是了。” 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眼,但还是硬生生地将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给咽了下去’,随后立刻全无形象地张臂一下子抱住了身前最近的柱子。 “小白,松手。”百里初发现自己拽不动人,才发现自己揪住的人儿干的事儿,顿时哭笑不得。 他家小白果然是属小豹儿的。 “……。”秋叶白也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能干出这种大失风度,会被人嘲笑一辈子的的蠢事儿来,便索性不说话,只是沉默着把柱子抱紧。 “小白,放手。”身后百里初的声音里多了一分不耐。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连两只脚都缠绕上柱子,反正已经蠢了,干脆就蠢到底,无赖到底,左右这会子也没有自己身边人看见。 昔日有尾生为践诺抱柱而亡,今日她亦决定承袭尾生君坚定的意志。 百里初仿佛对她的可笑行为颇为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她就感觉后颈一松,似是对方放弃了,但她刚狐疑地打算往后看,便感觉腰肢上被人戳了两下。 然后—— 尾声的下场是水淹死,她的下场是被点了穴,直接像块烙饼一般被百里初温柔地从柱子上扒拉下来,然后不那么温柔地直接夹着在腋下拖走。 秋叶白被晃得眼花,望了望华丽精致的天花板,自暴自弃地想果然出蠢招是没有好下场的。 …… 很快,她就被百里初抱到了精致黄花梨拔步床,‘公主殿下’瞅了瞅她脚上的靴子,甚至降尊纡贵地帮她把靴子给脱了,随后是外衣。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浑身僵硬紧绷的样子,诡美的眼底幽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道:“小白不必害怕,本宫说了你不犯蠢,本宫还是有那么些耐心等着你自动宽衣解带的。” 他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秋叶白就觉得浑身一轻,但是她并没有立刻跳起就跑,甚至都没有缩到墙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早睡早起。” 随后,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百里初倒是有点儿讶异于她的识趣,不过他并不在乎她打什么算盘,便也除了外衣,踢了鞋子。吹了灯亦躺在了秋叶白身边。 百里初静静地躺着,侧过脸目光落在身边之人略显僵硬的背影上,不必借助着窗外的光,他便可以将身边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秋叶白穿着雪白中衣的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的纤细。 夜色暗沉,白日的炎热喧嚣褪去,空气里只剩下一片宁静,于是静静地躺着的时候,他便能嗅闻到身边人身上传来淡淡暖香,那种从皮肤之中,血脉之内涌动蒸腾而出奇异气息一点点地在静谧的空气里飘散开。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肺腑里仿佛渐渐地生出一丝暖意来,他满意地弯起唇角,随后不再客气地转身过去,将一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儿给揽入怀里,也不管秋叶白的身形因为他的动作显得愈发地僵硬,他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后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嗯,那种温暖的感觉果然一如想象中舒服而美妙。 秋叶白被他一抱,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僵如木石,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掉进雪窟窿似的,但是还好如今是炎夏,倒也算凉爽。 她忍耐着那种想把身后之人踹下床的冲动,咬了咬牙,闭上眼,轻声告诫自己。 忍一忍,忍字心头一把刀,日后总归要找回场子就是! 百里初只觉得浑身都舒服,暖暖柔柔的触感渐渐地似比他想象中更舒服。 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让他舒泰之后,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心情一好,便懒懒地开口指点起秋叶白来。 “淮南劫案的劫匪目的并非梅家的账银。” 她没有想到百里初忽然会指点自己,先是一愣,随后淡淡地道:“嗯,梅苏说话之间透露出那些账银的存在不过是他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罢了。” 想来之前不管是刑部,还是司礼监的人,多少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误导了,将查案重点集中到了查找对账银有关的嫌疑人上去了。 百里初微微一怔,随后含笑道:“本宫的小白,果然是个聪明人。” 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淡淡地讥诮,自嘲道:“殿下真是抬举我了。” 她若是聪明人又怎么会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成为他人禁脔的地步。 百里初唇角微勾,并不说话,只是将怀里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不再说话,夜色静谧,似都安静地相拥入眠,只是姿态似都有些僵木。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墙上的光影疏离,心中轻叹,什么叫同床异梦,这就是了。 ——老子是暮色一把搂住公主小蛮腰的分界线—— “驾。” 马车铃声在清晨的大街上上响起。 夏日大清早,街上倒是已经有不少小贩在卖早点,但人还不算多,所以马车走得也算顺畅,未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司礼监衙门的偏门口。 守门的小太监看着那坐在车上的娃娃脸车夫递来的腰牌,便立刻恭敬地拆了门槛让车子进去。 车子过去的时候,丢下来一块碎银,顿时乐得小太监见眉不见眼。 虽然说看风部的人不受待见,但衙门里这样的偏门足足有三个,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大人们出入,打赏极少,是个清水差事,倒是自打这位看风部的新千总来了,时常出入,倒是还有些打赏。 他才不管这看风部有多不受待见,自把看风部的这几位爷供着,出入都给方便。 不一会马车就顺着偏门一路到了看风部所在的偏僻院子,院子门口一个人没有,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秋叶白让小七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个缝,露出个脑袋来,正是小颜子,小颜子一见秋叶白立刻一喜,开门将她和小七迎了进去,又打发了一个厂卫去将马车停好。 “大人,您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担心死了,还以为……大人平安就好。”小颜子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我不过是昨日有些收获,晚上一高兴就和小七在酒坊里喝多了一点,睡在了酒坊,你们不会以为梅家对我动手了罢?”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着小颜子进了议事厅。 小颜子挠挠头:“呃,蒋大人是有些担心。” “大人。”门外掀帘子进来的不光有易容成蒋飞舟模样的宝宝,还有周宇,他们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亦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看着他们神色,略有不对,便挑眉道:“怎么,我不在这一日,出了什么事儿么?” 小颜子乖巧地给他们都倒上茶水。 周宇和宝宝互看了一眼,分别在秋叶白下首坐下,周宇神色有些凝重:“昨日傍晚,属下在家中邀请五城兵马司任职的故友饮酒之时,听到了一个消息,刑部派出查淮南一案的刑部员外郎彭强前日带着此案资料归京的时候,船只无意与客船相撞,彭强与刑部其他人都落水,如今已经捞出了尸首,所有的公文案卷不是被水冲走就是湿了水,皆看不得了。” 秋叶白手上一顿,随后挑眉道:“本千座若是没有记错那彭强在刑部素来以耿直和油盐不进著称罢?” 真是巧,一个携带了大量案卷资料的素有古板清名的官员,在这个时候竟然落水身亡。 周宇点点头:“没错,而且这彭员外郎乘坐的是梅家的船。” 这就是他和蒋飞舟在秋叶白去了梅家查案之后彻夜未归生出担心来的原因,虽然他们觉得梅家兴许没有这般放肆地敢在自己地盘上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但总归还是有些忧心。 周宇这几日用心地利用家族势力了解之后才发现,梅家能屹立多年不倒,其势力在朝在野盘根错节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她看着自己面前白瓷杯子里冒出的渺渺青烟,陷入沉思中;“你们觉得是梅家动的手,本千座倒是觉得此事,梅家和杜家的敌人也很有动手的可能性。” 宝宝眸子里闪过幽光:“大人是怀疑对方动手,是为了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梅家的猫腻之上?” 秋叶白淡淡地道:“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罢了,听说捕风部的人和听风部的人都已经去了淮南,咱们也要准备一下淮南之行了。” 周宇想了想,迟疑道:“不知大人在梅家可有什么收获?” 秋叶白指尖敲了敲桌面,轻嗤:“说有收获也算有收获,说没有收获,也算不得什么大收获,只是证实了梅家人和此事必定有极深的关联,那船上也许除了运送贡品,账银,也许还运了别的东西。” 她先前就怀疑如果那船上没有别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梅家的敌人借此生事,在见到梅苏之后,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却已经肯定这一点。 梅苏实在太过冷静了,而且行事太过无破绽,供船出事,他作为皇商多少要承责,他却并无丝毫慌乱,还主动抛出账银一事来,引导查案的方向。 他们此刻一定也在暗中加派人手,将一切痕迹抹掉。 “总之,梅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秋叶白讥讽地勾起唇角。 就是梅相子那样看起来娇弱的江南名门闺秀,心思都非寻常女儿家。 如果说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梅苏一定还不知道,他那好妹妹已经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证实了此案必定不只是贡品被劫那么简单。 “大人准备什么时候下淮南?”宝宝想了想问。 她算了算时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老子是不要什么猥琐的玩意都往我身上挂,你们以为我没有心吗的悲催分界线—— 宝宝的动作极快,立刻先将绿竹楼那一头的事情先安排妥当,他原本想着将周宇安排在京城传递消息,但是秋叶白考虑了片刻,这个时候,她和宝宝都不在,周宇到底是年轻,未必能护住看风部,何况周家在京城势力虽然不小,但到底也牵绊得多,若是周宇行差踏错,在这个时候只怕两头不讨好。 她总有一些预感,她这一走,一定会有人趁机在看风部的事情上做文章,原本这次的大祸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这些活宝惹出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周宇和她一道走,而宝宝则先以查案的名义,将所有人带走,然后半途换装潜行,将看风部的人全部先藏匿起来,藏剑阁在江湖上到底还有些势力,就将看风部的人全部都送进山里,看住他们。 宝宝听了这个消息,原本是激烈反对,秋叶白安抚他:“我原想着寻个合适时时机好好磨练他们,否则日后必定是祸根,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便先安置他们,等着到了淮南,你安置好了看风部这些纨绔之后,咱们再回合。” 宝宝虽然不愿意和秋叶白分开,却也知道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妥协,将一腔怒火都暗自发泄在看风部这些纨绔儿们的头上,谁成想,最终却倒是成就了一代名震天下的司礼监新番,那却已是后话。 只说这头,秋叶白投入了忙碌的准备之中,毕竟此次出行,想来一路定是不易,前前后后要谋划和打点的细处都不少。 等到她基本上都安排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宝宝那一头安排出行的日子也已经不过三两日。 秋叶白稍微空了下来,略觉得最近这些忙碌的时候,似乎忽略了什么,她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是了自从上次在壹楼一别之后,百里初仿佛便销声匿迹了一般,全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往日里,她偶尔出衙门都能感觉得到控鹤监的影子跟着自己,那是百里初派来的人,但是最近她出入衙门多次,似乎都没有感觉到被人监视。 秋叶白心情有些微妙,却又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代表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怀疑百里初这厮只怕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了,但是既然人不在自己面前,她亦懒得在此事上面费心担忧,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 于是索性全身心地投入了最后出行的准备中。 到了出行那日,她报备了督公郑钧,便领着周宇和几个看风部的厂卫一起轻装简从地上了船。 第七十一章 搜船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是我,不想大人还能记得小女,真是小女的荣幸。”少女起身,樱唇含笑地福了福。 处露红妆燕归来,少女容杏眼粉腮,容貌绮丽如灼灼三月之杏,丽色浓稠,便是一身靛蓝染粗布衣衫都挡不住她身段窈窕,姿态袅娜如若弱柳扶风。 她就这么福着,并不起身。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神色淡淡:“梅大小姐,这里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想来你是出来走错了地方,一会本千座立刻着人将你护送回梅家。” 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船舱房间的少女,居然是梅相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不管她到底是误闯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个大麻烦! 梅相子没有等到秋叶白前来相扶,却见对方一开口就是赶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微恼,但随后又平静下去,径自起身,大胆地看向秋叶白道:“大人,您应该明白小女为何在这里。” 秋叶白顿时好笑起来,挑眉道:“应该明白,本千座为何应该明白,又该明白什么?” 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位梅相子小姐和自己也才见过一面罢。 梅相子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大人,您是忘了半个月前离开梅家的时候,小女着人给你递的那方帕子了么?”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梅相子,干脆地道:“不记得了。” 梅相子想过秋叶白会犹豫或者会闪烁言辞,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不记得’她瞬间僵住。 “大人……你。”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杏眸含泪看向秋叶白:“大人,你就那么讨厌相子么?” 女儿带泪,楚楚可怜。 何况这样一个娇弱轻软如江南飞花的美丽少女。 秋叶白原是个对女儿家的眼泪最心软的,却并不代表是个见色起意的,见梅相子这般模样,便微微一笑:“相子小姐芳华绝代,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得意的光,羞涩地垂下头,弯起唇角:“大人……。” 哪里知道秋叶白下一句话立刻就让她唇角那羞涩的笑容冻结。 “下官只是自认与大小姐并无交情,不过是陌生人,又哪里说得上讨厌或者喜欢?”秋叶白淡漠地道。 梅相子瞬间僵住,眼底闪过羞恼,她抬起头看着秋叶白,眼神冰冷而执拗,咬着唇道:“大人,定要相子抛却女儿家的自尊跟你说得那么明白的话,相子虽在江南长大,没有北地女儿家的爽朗,但是有些话却还是敢说的。”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大人,那日相子在桥上见花飞满天,你在花中乘乌篷船而来抬头的那一刻,便知道,相子遇见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今日相子来寻大人,就是希望大人带着相子走!” 秋叶白闻言,瞬间只觉得天上劈了个响雷下来,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瞪着梅相子,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劳累收拾行装,结果生出幻听来了。 但是很明显,面前少女那面脸的倔强和冰冷,证明她果然没有听错——梅家大小姐梅相子表示对自己一见钟情,前来投奔自己,打算齐齐私奔而去! 秋叶白忍不住抚额,低低地笑了起来。 梅相子终归是大家闺秀,好容易才说完那些话,如今见秋叶白竟笑了起来,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她恨恨地一跺脚,冷声恼道:“大人,你在笑什么,可是看不上相子!” 秋叶白笑够了,看着她淡淡地道:“不,本千座当然不是看不上相子小姐,本千座只是在笑相子小姐的骗术似并不过关呢。” 梅相子一愣:“什么?”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相子小姐,你若是想要骗人,最好先学会骗自己,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恰好在风月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下官在相子小姐的杏眸之中可并没有看到半点对下官的倾慕。” 这小丫头果真是被宠坏了,所以才当别他人都是傻子呢。 梅相子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顿时粉嫩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冷了脸,声音却依旧娇俏温软:“大人,有谁比相子更明白自己喜欢的谁,相子说了倾慕于你,便是倾慕于你。” 秋叶白心中轻嗤,呵,这丫头是打算软的不成来硬的,硬是要将这个‘喜欢’套在她身上么? 这位梅大小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要自己带她走? 不管梅相子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秋叶白都没有兴趣和这个代表着麻烦的大小姐纠缠下去。 她看着梅相子冷淡地道:“好,就算梅大小姐倾慕本千座,本千座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是本千座却对相子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所谓两情相悦,本千座想以拥有身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相子小姐总不至于沦落到强逼男子相好罢?” 秋叶白亦算是风月老手,知道怎么让女孩子欢喜,自然也知道怎么让她们心碎,尤其是梅相子这样自年幼起就凭借着自己的美貌无往不利的少女,她们太习惯了美貌带来的好处,生而高傲。 这般不客气到近乎刻薄的话语,让梅相子脸色瞬间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手微微颤抖地揪住自己的衣裙,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几乎被对方再地上踏碎了,偏生却还是自己亲手捧到他的面前让对方丢在地上践踏。 哪怕她确实只是想要利用他,但是从小到大,每一个看见她的美丽的人,就算不是都将她捧在手心,说话却都是温软亲和的。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自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冷漠到刻薄,哪怕是她的哥哥梅苏…… “秋叶白……你怎么可以这样过分……!”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怨愤的恨意,上前几乎对着秋叶白高高地举起了手,但是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 秋叶白居高临下眸光不耐而讥诮地看着她:“别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本千座,本千座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就是这样不客气的,就是这么过分。” 梅相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试图挣扎,却又挣扎不开,只能满眼是泪地倔强地瞪着秋叶白,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地不肯流下来,狼狈至极。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漂亮猫咪,极尽委屈,不得不说哪怕是女子,看着这样美貌的小姑娘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要心软的。 秋叶白心中暗叹,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这副样子让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不过说到底,这梅相子毕竟只是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 秋叶白刚想松手放开梅相子,再好言好语地劝她几句,送她离开,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干什么,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码头的船全部都停下来,我们要上船搜查!” “停下,你们可知这是哪里的船!” “不管是哪里的船,我们都要搜!” 秋叶白颦眉,松开了梅相子,向舱门走去,略开一个门缝便看见了一批穿着清一色墨绿劲装的男子们正视图闯上船来,船上的护卫和周宇几个都已经上前拦住。 周宇正一脸恼火地瞪着面前的绿衣人怒道:“放肆,这是司礼监衙门的船,你们一介平民怎么干如此以下犯上。” 原本以为报上名号,对方就会识趣离开,却不想那为首的绿衣人冷笑了一声,将手中金灿灿的凤凰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司礼监怎么了,哼,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周宇一看面前那令牌,瞬间脸色一变,那是…… “休得放肆。”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周宇看令绿衣人们都立刻恭敬分开的一道银灰色的优雅身影。 他瞬间一怔,随后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梅大少爷。” 来人正是第一皇商梅家的家主梅苏,对于此人的大名,他自然是听闻过的,也曾在参加贵族子弟的聚会之时,远远地见过梅苏。 只是彼时,虽然众贵族子弟们都对梅苏客气有加,但也不过是基于教养或者有求于财大势大的梅家,但是心中多少还是不太看得上满是铜臭的商人子弟,哪怕那人姿容让人一见难忘,甚至将一干贵族子弟生生地比了下去。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梅苏的手上居然会有凤令! 那是代表了太后老佛爷亲信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太后。 虽然不甘愿对一个商人跪拜,但是至少不能让人抓到把柄,现在的看风部已经经不起任何大风浪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还是一掀袍子打算跪下去。 却不想他才跪了一半,就被梅苏一把扶住了手臂,只听得梅苏温雅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周兄不必多丽,梅苏并非要拿凤令压人,实是有难为之事,不得不如此,还请周兄见谅,改日梅苏必定备礼前往周府请罪。” 这样含着歉意,进退有礼的话语任谁听了都没法子再生气,周宇自然也是如此,便也站了起来,客气地道:“不知道梅兄到底遇到何事了,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梅苏清清浅浅的目光慢慢地略过周宇身后的船上,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周兄,这是要下淮南而去么?” 周宇一愣,他们要下淮南查案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事宜,但也没有对外大肆宣扬,梅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梅苏看着他,淡淡一笑:“梅苏与秋大人也算是有缘。” 周宇闻言,一愣:“嗯,原来是是我家大人说的。” 他确实是记得千总大人去过梅家,但是回来似乎也没有听说大人与梅家这位大少爷有什么交情,但看梅苏的模样却也不像在哄人,便也客气地道:“梅兄是来践行的么,只是你不是还有为难之事么?” 梅苏不回是,也不回答不是,只微笑:“不知大人可已经上船?我这里的事儿稍迟些再处理倒也无妨。” …… 周宇和梅苏的对话声音不算太低,自然全被不远处舱房里的秋叶白全部听了去,她一看就知道这梅苏是来找谁的。 想必是发现了梅相子逃了,出来追拿自己的妹子,甚至以他的能耐已经怀疑梅相子就在自己船上都算不得奇怪的事。 而周宇明显不是老奸巨猾的大商贾的对手,不过两三句话就被梅苏指挥得团团转,而梅苏甚至没有说一句假话,却三言两语引导着周宇做出了梅苏想要的决定。 看着周宇领着人向自己的舱房而来,秋叶白暗自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梅苏果然是个厉害的。 如果周宇说她尚且未曾上船或者用些别的借口和梅苏周旋一会的话,她还能让梅相子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抓回去,毕竟一来在男子的厢房被发现到底会有梅相子的损名声,二来,也可以避免有人借此事来对自己做文章,毕竟诱拐良家女子可不是一个轻罪。 秋叶白正想着到底怎么和梅苏交涉此事,却忽然被梅相子从背后扯住了衣袖,随后她软糯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大人,如果你让我哥哥发现我在这里,还让哥哥把我带走,那么我立刻就嚷出来是你将我挟持到这里,欲行不轨之事!” 那满是不客气威胁的语意让秋叶白身形一顿,眼底瞬间闪过冰冷的怒色。 她眯起明眸,转过脸睨着梅相子:“大小姐,你倒是个狠的。” 居然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也要威胁自己!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眼底寒色,身子微微抖了抖,随后她露出个凄然而倔强的笑容:“是,若是不能与我想长相厮守的人在一起,要嫁入皇家那种地方,我倒是不如不要这个名声,也绝对不会进了那见不得人地方去做一个妾,做一个别人手上的棋子!” 秋叶白看着她满脸都是泪,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绝望和心慌,微微颦眉,片刻之后,她冷冷地道:“好,我可以帮你一回,但是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你就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梅相子闻言,杏眸立刻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大人!” …… 周宇正打算敲舱门的时候,舱门便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秋叶白款步而出,先是淡淡地扫了眼周宇,然后微笑着看向梅苏:“本千座当是谁,原来是梅大少爷。” 梅苏看着秋叶白,也露出清浅如斜风细雨的笑容:“秋大人,大半月不见,大人气色风度依旧令人折服” 周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大人方才瞥过来那一眼,直看得他有些发毛,见两人搭话,向来油滑的他这一回却乖觉地闭嘴,退开到了一边。 “大少爷客气了,您才是风华依旧。”秋叶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船上那些绿衣人身上:“梅大少爷来给本千座送行,何劳这般大的阵仗,本千座记得从未曾向外人提起过今日要离京下江南。” 周宇闻言,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自家大人根本没有向梅苏说起过此事,自己却蠢笨地引了梅苏过来,看梅苏这样子就是来者不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大人有什么冲突,说不定今儿就是来找茬的也不一定。 毕竟梅苏身上有凤令,太后娘娘并不是那么喜千总大人的隐秘传闻,外头人虽然不知道,但是他身为周家人,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再加上这一次,督公也打算将他们看风部扔出去做个内情猫腻的挡箭牌,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意思。 周宇懊恼自己蠢笨,却也无法,只得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秋叶白的后脑勺,一边没好气地狠瞪着梅苏。 都怪这个奸商拿话误他! 梅苏却仿佛没有发觉周宇的恼恨一般,只是微笑着看向秋叶白:“大人虽然没有与在下说过,但在下却能感觉到大人这几日要离开,想来这就是咱们心有灵犀罢?” 秋叶白心中嗤笑,什么心有灵犀,只怕是你梅苏大少爷不是早早在司礼监有内线,就是身为某些权力集团的内部人士,自然早就知道她今日离京南下的行程。 秋叶白不算太客气地道:“梅大公子说的是,只是您今日来若只是为了送别本千座,本千座就多谢大少爷的拳拳之意,那么如今你人也见到了,就请回罢,我们很快就要起航了。” 梅苏的目光仿佛无意地扫过她身后的舱房,见秋叶白似若有若无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唇角便弯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梅苏知道大人要离开,只是说实话,梅苏今日若说是来送别大人,倒不如说是来寻人的,此事实为家丑,还请大人允梅苏进舱房一叙。” 梅苏说话的时候,微微颦起两道修长的墨眉,淡雅玉颜上的无奈和眉宇间如雾一般的轻愁让人看着便觉得拒绝这样的水墨美人,实在是一件不能再过分的事情。 秋叶白算是服了这对兄妹,虽然一个骄纵任性天真,一个老辣而城府极深,但在善于利用自己优势方面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请进罢。” …… 梅苏进了厢房,简单地环视一般遍,看向秋叶白含笑道:“不想大人的居处竟然这般朴素。” 秋叶白见他从容淡然的模样,却知道在他刚刚进屋,目光就不动声色,却极为迅速地将周围能藏匿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此人正是不简单。 她笑了笑,随意地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不过是暂时的居处,何况司礼监并没有太多的闲银,朴素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梅苏似疑惑地问:“是了,梅大少爷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梅苏叹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道,梅苏家中只得一个妹妹,往日里多是惯着她,不想上一回落水被大人救了以后,她便魔怔了似的,也不知怎么了,整日里胡言乱语,想来是落水昏迷之后被魇着了。” 秋叶白点点头,亦做出错愕和略担忧的样子:“哦,那如今大小姐可好些了?” 梅苏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今日看着她的丫头一个不留心,便让她跑了出来,沿路有人看见她往这里来了,很有可能在这一带的船上,梅苏实在担心,舍妹为人单纯,若是出事了可怎生是好。” 他顿了顿,又要苦笑:“她一个女孩儿家,梅苏又不能大肆宣扬在寻找舍妹,否则还会坏了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秋叶白看着他,仿佛有些惊讶,随后又很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本千座知道梅大少爷的意思了,想来你是怀疑她藏匿在本千座的船上了,那么搜就是了,这点主本千座还是能做的。” 梅苏已经领教过秋叶白那张看似直接,却总处处含着能让人噎死陷阱的嘴上功夫了,但她说得这般直白,还是让梅苏略觉得不适,习惯性地琢磨起对方话里是否有深意。 但是看着秋叶白那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便露出浅淡的笑容:“多谢大人体谅。” 秋叶白挑眉,也含笑温然地道:“不用谢,本千座也不是体谅你,而是想着若是本千座不答应,你祭出凤令来,我还是要让你搜船的,倒不若主动点,也省得你我脸上都难看,闹到我想把你大卸八块,你想把我踹进水里淹死,但脸上还笑嘻嘻地憋着的地步。” 没错,理是这个理,其实很多听起来客客气气的话语底下就是这么直白刺耳,但是人和人之间爱总要说委婉了,也算是给彼此的面子,特别是读过书的人,不到势不两立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粗鲁又刺耳的撕破脸皮的话来。 不要说梅苏瞬间被她的挑衅似的‘直言相告’给噎得直想咳嗽,就是周宇都有些呆滞地看着秋叶白, 自家大人说话这么干脆粗鲁是打算下一刻就操刀子砍人么? 但是秋叶白说话的表情是那么的诚挚,那么温和,那么坦荡,让梅苏除了心中感觉复杂到了极点,愈发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粗鲁,直率? 狡诈,深沉? 秋叶白才不理会他怎么看自己,只是比了比船舱:“好了,梅大少爷就搜罢,为了避嫌,本千座和我们司礼监的人全部都先下船。” 梅苏正想客气地说不用,但秋叶白已经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周宇冷冷地看了看他,还是立刻一转身立刻追秋叶白去了。 梅苏坐在她的舱房里,莫名奇妙地生出一分叫做不知所措的情绪来。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清浅柔和的眉宇间闪过异色,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起身淡淡地吩咐身边的人:“好好地搜,那些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包括夹层。” “是!”那为首的绿衣人立刻恭敬地抱拳道。 这一头,秋叶白已经领着司礼监所有的人,包括船夫都下了船,站在船边等候着。 周宇神色有些不忿:“大人,您为何要纵着那梅苏如此嚣张,凭什么想要搜船就搜船。” “本千座可没有纵着他,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明白的话,这一趟淮南你就不必跟我去了。”秋叶白淡漠地道。 周宇闻言,立刻噤声,他自然是明白秋叶白方才对梅苏说的那些话虽然刻薄,尖锐,但确实是实情,梅家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他们拥有凤令,还真不是他们一个司礼监小小看风部能惹得起的。 “大人,方才是属下莽撞了,做事不仔细。”周宇想了想,惭愧地道。 经过刚才一番事情,他也已经弄明白自己是被梅苏三言两语引导到了陷阱里。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也没有多怪罪,只淡淡地到:“你终归历练得少,梅苏混迹商海官场多年,不是你能应付的,只是以后每每与人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脑子里想一想。” 周宇越发羞愧了,他总是自诩聪明油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没有遇到高手,或者别人看着他的身份让着他罢了。 “还好,人不在咱们船上,倒也不怕梅苏他们搜。” 秋叶白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幽幽地笑来:“谁说人不在我们的船上?” 周宇瞬间震惊地盯着秋叶白,脸色一变:“大人,你……。” 大人发现了梅家的大小姐在自己船上,却又没有告诉梅苏,难道…… 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若是让人在咱们船上发现那位梅大小姐,你我只怕都没难逃贬官的下场。” 周宇心中惊疑不定,但是脸上到底不显出来。 不多时,梅苏已经全部搜查完。 “都搜索过了?”他坐在秋叶白的船舱里,淡淡地问。 “是,大少爷,都搜过了,确实没有大小姐的下落,大少爷恕罪。”那绿衣人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他面前抱拳请罪。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之间是有好几个探子证实了大小姐确实就是悄悄装扮成船娘的样子,偷偷上了船。 “嗯。”梅苏沉吟了片刻,再看了看四周,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焦急之色,只道:“咱们下去请罪。” “是。”那侍卫立刻道。 梅苏领着人从舷梯上走下来,到了一半,便停住了脚步,伸手朝秋叶白比了个手势,歉意地道:“大人,请。”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了哦 第七十二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微微颦眉,动作极快地一手直接抵在他胸口,直接不客气地把梅苏往外推。 却没成想,这一下竟然没有推动,明显感觉到了阻力,甚至被压回了梅苏的怀里,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指尖一转,直接向梅苏腰间弹去。 随后,她便听见了耳边传来梅苏的一声轻笑,一把折扇力道极大地敲在她的手腕上,两人的间距本来就狭窄,短兵相接,交手之时用武器本也算不得好选择,尤其还是体积不算小的折扇,短距离内要保证敲击的力度对使用者的手腕力度技巧和内力都颇有要求。 而手腕上感受到开金裂石的劲风让秋叶白明白对方绝对是个近身格斗的好手。 若是寻常武者为了不挨这一下,下意识必定是要松手撤回的,毕竟几乎是两人贴着的距离,躲都没处躲。 但是秋叶白却只是轻蔑地嗤了一声:“不自量力。” 随后猛抬起手腕毫不犹豫地对着那折扇撞了上去。 梅苏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来个硬碰硬,他一愣,此举他原就是一次试探,对方到底是四品朝廷命官,他并不打算真的敲断对方的手腕,却已经不及收手。 但是这敲下去的感觉却不像撞在人的手腕上,倒像是被什么金属武器狠狠地撞了一下,力道之大让梅苏蓦然觉得虎口一疼,随后只觉整个手腕被震得发麻,竟是全然握不住那折扇,折扇瞬间脱手飞出! “啪。”折扇甩飞落水,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众人都愣了楞。 秋叶白在梅苏怔然的霎那,指尖运气,直接在他腰间麻穴一戳,逼得他不得不立刻松开揽住她细腰的手臂。 看着梅苏有些狼狈地退开两步才站稳身子,她倒也没有再继续动手,只是双手环胸,讥诮地看着梅苏:“抱歉,梅大公子,本千座并非故意碰到你,只是河上风大,你身子娇弱,舷梯又狭窄,可不要扶好摔下河去了,那本千座罪过就大了。” 她方才上船走舷梯的时候,轻敌了,不曾防备,竟然被梅苏摆了一道,但他演这出戏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好笑来,尤其是周宇和他领着那几个看风部的纨绔们,原本他们就身为贵族,却被梅苏比了下去,心中已经很是不爽。 如今看着梅苏这副下个船,只是被千总大人撞了一下,就差点摔下船的软骨白斩鸡的样子,自然心中大惬,只道江南男儿多如柳,弱不禁风,于是不顾梅苏身后的绿衣人们怒目相视,笑得特别大声。 梅苏是第一次和秋叶白交手,虽然曾经听过二管家说过她武艺卓绝,但这一次试探的结果还是叫他暗自吃了一惊。 短短两招之内就让他明白,秋叶白手上的功夫绝对已经是一流之类,只怕司礼监中人都难有他的敌手,只是为何他一直韬光养晦,而身为秋家庶子,养在乡下,又去哪里学来这一身修为? 只是他虽然生出许多疑心来,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温然模样,仿佛没有听见秋叶白对他的讽刺一般,只是微微点头:“是梅苏自己走路不慎,与大人无关。” 秋叶白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本千座就要出发了。” 说罢她朝梅苏拱了拱手,转身毫不留恋地上了船,身后周宇等人立刻也跟了上去。 梅苏转头看着她一身青色司礼监常服劲装,腰上横着的黑色玉带将她腰肢束得越发的纤细,背影亦显得单薄柔润,想起方才入手的纤软和对方身上那种淡淡的草木清香,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眸光幽幽沉沉,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这位风华出众的千总大人,就算是男子,这般身段也只能用尤物来形容罢。 …… 梅苏静静地负手而立,目送掌着司礼监大旗的船只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方才转身淡淡地道:“继续搜。” 一干绿衣人们齐齐恭敬地拱手道了声:“是。” 一名走在最后的劲装绿衣人看了眼不远处落在水面上的一只蓝染花的帕子,鬼使神差地便上去看了看,也不曾多想,倒是他身后的同伴看着他还不过来,便上前催促,也看见了那帕子,不耐地取笑:“你这厮,一块船娘的头巾有什么好看的,想小娘们了,晚上没事儿了再去春香楼就是了!” 这事儿在晚上回到梅家武师用餐的院子时,有人拿来做笑话提了,却不想没过多久,那名看见蓝染花帕子的武师便被二管家召到了大少爷的书房。 梅苏静静地坐在桌子后听着一脸紧张的武师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将他打发离开了,随后看向二管家吩咐:“立刻备船。” 二管家一愣:“大少爷,您真的怀疑大小姐被姓秋的藏匿了,但是今天咱们不是已经搜过了?” 在姓秋的船上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秋叶白和那些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破绽。 梅苏眸光闪过幽沉的光:“不是怀疑,相子一定在秋叶白的船上!” 线报里说相子做了船娘的装扮,往船坞而去,彼时他就怀疑相子是听说了秋叶白离开的日子,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场,但是在船上却没有搜到人,他的疑心却是没有去,只是没有什么理由阻止秋叶白南下罢了。 “相子是做什么装扮被人发现的,你不记得了?” 二管家闻言,方才恍然大悟,是了,自家小姐可是被线人发现做了船娘装扮躲进码头的! 他原本就厌恶秋叶白,此刻更是怒道:“这秋叶白,看着道貌岸然的样子,竟然敢拐带大小姐,大少爷,你必定要让那淫贼吃不了兜着走!” 梅苏却淡淡地道:“只怕未必是他愿意带走相子。” “大少爷?”二管家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自家少爷怎么会向着外人说话。 但梅苏却只摆了摆手,起身吩咐:“立刻吩咐下去准备去淮南,还有……。” 他顿了顿,补充:“将我要去淮南的事情着人通报宫里一声,只说我有事就是了。” 二管家立刻点点头:“是。” 随后,他就退了下去。 梅苏看着乌沉天边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忽然想起今早那人的模样,那人亦一身清风朗月的风华,却偏嘴儿厉害得让人招架不住。 只是不知这一回,他们在淮南见面的时候,秋叶白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轻笑了起来:“呵……。” ——*——老子是人贱不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谁的挖鼻孔华丽分界线——*——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令船夫扬帆起航之后,站在船头直到看不见码头之后,方才在身后周宇有些诡异的眼神里转身向自己船舱走去。 临进舱门时,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周宇:“你如果想跟着,就跟进来罢。” 周宇瞬间一僵,但还是立刻狗腿地跟在秋叶白身后:“多谢大人。” 等着进了船舱,他便遵了秋叶白的指令去把船舱门关上,但是等着他一转身就发现自家千总大人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大开的窗子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周韵吓了一跳,脸色大变,立刻冲向窗口,只担心自家大人万一掉进了运河里可怎么好! 谁知道他还没有冲到窗边,就看见一道青影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从窗外翻进来,怀里还夹着一个蓝色的娇小的尖叫着的人影。 他立刻刹住了脚步,以免不小心一下子上去就撞到人。 秋叶白一进船舱,就将怀里的梅相子给放下,随后退开两步,掸了下衣襟,淡淡地对着那还在尖叫的少女道:“好了,不要再叫了,若是让你哥哥的人听到了,就不要怪本千座把你从窗子里扔出去。” 梅相子闻言,一个激灵,瞬间止住了尖叫,她方才被秋叶白给塞在船舱外壁挂着的救生小船里,脚下就是运河深水,她根本不敢动弹,浑身僵硬地死死扒着救生船上的麻绳才勉强支撑了那么久,连头上的头巾都被风吹掉了,她自己更是被吹得几乎全身麻木,终于等到了秋叶白再次出现,但是对方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拖出来夹在腋下就这么几个纵越翻身回了船舱。 梅相子几乎以为自己要掉进了滚滚河水之中,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却又被秋叶白冷声呵斥,几乎把前半生没有受过的委屈都受了,顿时忍不住落下委屈至极的眼泪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周宇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杏花美人,虽然一身狼狈,满脸惊惶委屈,双手揪住裙摆,不停地掉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心底那种贵族们天生怜香惜玉之心就出来了。 他不敢怪秋叶白,只是赔笑:“大小姐不要哭,咱们大人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没有想到他这般安慰,却只让梅相子眼泪落得更凶,他也无措地看向秋叶白,却正对上秋叶白清泠泠的眸光,他瞬间就蔫了下去看,不敢多嘴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正是这位美人,才陷得他们进了如今的被动之地! “梅大小姐,你若哭够了,咱们便来商量一下接下来你的去留罢,若是没哭够的话,便好好地在这里哭够了再来寻我罢。”秋叶白淡淡地道。 梅相子一楞随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白:“你……你要赶我走?!” 周宇也有没主意,但并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瞥了一眼秋叶白,却见她一掀衣摆坐下,悠然地道:“梅大小姐,你以为现在离开了港口,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本千座的,若是我愿意,便立刻着人堵了你的嘴将你送回去,私下送到梅苏的手上,相信你的那位大哥一定喜闻乐见你这么低调地被送回去,而不是嚷嚷得满城皆知你和我有私情。”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家既然能想着将你嫁入皇家,自然是不会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罢。” 梅相子一呆,脸色越发地苍白,她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是生在商业世家,她并不是全然不知世事人情的少女,梅相子知道自己早前对秋叶白的威胁,明显是激怒了秋叶白,所以此时对方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艰涩地道:“相子说了,这个时候绝对不回梅家,大人需要相子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她,似笑非笑:“看来相子小姐倒是比我想得要识时务,那么咱们的交易就达成了,本千座保护你在淮南之时的平安,直到我们必须回京城,至于你要付出的代价,到时候本千座会告诉你的。” 说罢,秋叶白径自起身,吩咐周宇:“把我的行李拿出来,这里就让给相子小姐。” 周宇立刻点点头,去把秋叶白的行李全部都了起来。 秋叶白走出门外的时候,顿了顿,再次看向梅相子:“还有从今日开始,这里没有梅家大小姐梅相子,只有本千座身边伺候的丫鬟小相。” 梅相子一楞,这是要让她做丫鬟? 她堂堂一个大小姐……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脸上都是挣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应声,便轻嗤了一声:“当然,相子小姐也可以选择继续回梅家做个待嫁的大小姐,不需要降尊纡贵来做一个四品官员的丫头。” 说罢,她转身离开,周宇赶紧跟了出去,顺面将船舱的门关上,只留下梅相子一个人站在舱里发呆。 跟着秋叶白出来以后,周宇迟疑了一会便低声道:“大人,您看,要不要住到属下的房间里去?” 他的舱房比秋叶白还要稍微差一点,但也是这里除了秋叶白得舱房之外最好的舱房之一了。 秋叶白倒也不客气,径自让周宇提了东西进舱。 周宇让小颜子替她简单地整理好东西以后,他则端了一壶清茶过来为她上了茶,随后有些迟疑地道:“大人,梅家大小姐,属下觉得带着她终归不是一个事,若是让有心抓到把柄,只怕咱们都要惹出麻烦来,那梅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秋叶白坐在船边,一片品茶一边悠然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但是现在梅相子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只怕再让她下去就不容易了,何况你也知道梅苏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不用过太久,最迟今晚,他就会知道梅相子还是在我们的船上。” 当时,她不过是将梅相子冒险藏在了救生船的下方,那里当时算是一个死角,但是只要事后仔细想想,整艘船没有搜查到的地方,还是能想到的,何况码头那里都是梅家的商号赞助的,不知道多少梅家的眼线,他只要细细查访一遍就能猜测到梅相子八九不离十还是在她的船上。 “既然他能猜测得到梅相子在我们的船上,他绝对会追来,若是我们将梅相子送走,梅相子那个性子也是个倔强的,万一路上再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反倒是让事情陷入僵局。”秋叶白自认她还是有点看人的眼光的,梅相子这次冒险跑了出来,若是让她给送了回去,说不定那丫头想不开来个投水自尽或者生出点别的幺蛾子来,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宇恍然,眼底闪过精光:“所以您干脆留下她,说不定以后还能牵制梅苏?” 秋叶白斜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踢了他小腿一脚:“你这厮还算是没有笨死,只是咱们最好顺水行船,让船家快点到淮南,能避开梅苏的追兵一日就是一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 周宇干笑两声,挠挠头,他是知道千总大人说的是他之前赶出来的蠢事。 “对了,到了地方,你手底下那几个别让他们惹出什么大事来,就维持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可以。”秋叶白忽然转了个话题,吩咐。 周宇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大人,您出门前不是才调教了他们几个像了点司礼监厂卫的样子,怎么又……。” 秋叶白微微一笑,眸光流转出莫测的光:“本千座自有道理。” …… 船工们得了秋叶白的令,又得了周宇的赏赐,自然是相当努力,夜晚也不休息,安排了三班人,轮流搏命地划船,往淮南去的速度快了不少,也将梅苏那夜就追来的船只给甩开了不少距离。 而梅相子终于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之后,想明白了,第二天简单梳洗,还是做船娘的打扮过来给秋叶白请安。 秋叶白看着她低着头安静乖巧的样子,倒也佩服她的能屈能伸,也没有多为难,只是给了她一枚药丸,让她融在水里之后洗脸,让她那粉嫩娇容瞬间变得暗黄,让她原本十分的美貌也变的只有五分了,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漂亮点的通房大丫头。 同时还吩咐小颜子教给她一个丫头,哪怕是大丫头,平日里都要伺候主子做什么。 梅相子虽然不太愿意跟一个她相当看不起的小太监学,但是最后在秋叶白又要把她丢下船之后,她方才肯乖乖地听小颜子的吩咐。 ——老子是公主是个萌蠢阴森系大宠物大杀四方扑到小白的分界线—— 皇宫 碧瓦琉璃,宫墙深深。 夏日炎热,太后老佛爷最近新迁居到清凉水榭避暑,原本略显偏僻的水榭就热闹了不少。 “太后老佛爷最近身子很好,再过些日子就要进入三伏天了,虽然如此,但也不可用太多冰碗,免得伤了身子的和气,肠胃失调。”太医院的医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鼻、方口、短髯,看起来颇为精神挺拔,他一边收起脉枕,一边恭敬地对着太后道。 太后点点头的,淡淡地问:“是了,最近皇帝那里,身子可好些了,哀家看着乾宁宫那里实在太过炎热,不若让皇帝陛下也迁居到阴凉些的地方去。” 医正闻言,很有些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陛下身子原本春日之后稍微好了些,但是因着宫里娘娘们伺候得好,所以夏日之后一些旧疾反而有些复发,如今移动反而不好,老臣还是要请老佛爷劝诫着陛下一些。” 所谓伺候得好,不过就是说皇帝宠幸女人频繁了些,导致旧疾复发了,但就算是如此,还是不见有什么喜讯传出来,就算有喜讯的,那些娘娘后来也都保不住。 太后年过五十却依旧保养得端丽如三十多岁的妇人的面容上瞬间闪过怒色,冷哼:“都是些狐媚子,皇后也真真是个没用的,就知道吃斋念佛,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杜家怎么会出了这样没用的东西。” 这话实在不是外臣该听的,但是医正原本就是杜家一手培养出来,此刻倒是施施然的样子,不见慌张,反而起身站在太后身边取了药箱子里的一对精致包金暖玉锤慢慢地替太后锤肩,温声劝解:“太后老佛爷也不必恼,皇后娘娘养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个温婉的性子,有您在,倒也不必担心什么的。” “不担心,哀家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没有看见皇帝那个宠信百里初的那个样子,宠得那一个狐媚子生的小贱种无法无天,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且不说把批红大权给了那小贱种,宫里什么好的不想着孝顺自己的母后,倒是让那个小贱种都占了去。”太后说完这话,忽觉得自己和一个小辈争这些东西,是极失身份的,随后气闷地闭口不言。 倒是那医正一边替太后揉着手臂,一边温声道:“摄国殿下再受宠,不过也是要嫁人的,毫无根基不说,身子骨也不太好,每年都要进山修养数月,今年天气骤热,殿下受不得暑气,不是又去了峨嵋山么,老佛爷不必将那些过眼烟云放在心里?” 太后冷笑:“狐媚子生的东西,也都不是好的,百里初那小贱种荒诞无耻,行事毫无皇家气度,养下那么多男宠,名声坏成那个样子,哀家看这辈子她只就想着在宫里住一辈子,也给哀家添堵一辈子,!” 医正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揉揉一双戴着宝石护甲的手。 太后看着旁边的医正,心中稍微顺了些气,淡淡地道:“不过也好,今年百里初离开得早,又有些清静日子了,只是……。”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哀家昨日才接到了消息,梅苏那孩子又去淮南了,此事哀家不是已经吩咐了让他不必插手,哀家自有安排的么?” 医正愣了愣,随后笑笑:“那便是梅大公子的主意了,许是有什么要事罢了。” 太后沉吟了片刻:“嗯,昨日司礼监郑钧来报,那秋家四子已经去了淮南。” 第七十三章 死局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想来郑公公已经都吩咐好了,底下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医正一边替太后摘下护甲,一边道。 太后叹了一声,眼底都是冰冷的锐芒:“哼,说起来,全都是些废物点心,竟让别人得手了,将此事闹大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哀家和至于要做到这地步!”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恼火地一把拍落了桌上的白玉茶壶,眉梢眼尾描着孔雀绿和淡金色愈发显得她神色凌厉:“罪该死的还是那些狗奴才,竟然敢在哀家的头上动土,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精致的玉壶落在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房里虽然那伺候的宫人们被打发出去了大半,但是太后老佛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自然是还有几个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和嬷嬷站着此后,如今见凤颜大怒,顿时都立刻跪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甚至仿佛没有看见地面上的那些碎片,竟然硬生生地跪在了上面,可见是跪惯了的。 反倒是医正却没有跪下,只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放下了太后的柔荑,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手指搁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揉按:“老佛爷,那些奴才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您也不必与那些蝼蚁置气,若是伤了神,倒是称了那些小人们的心了。” 医正的手指修长而微凉,按在太阳穴上极为舒服,他手势又好,倒是让太后慢慢地静下了心来,索性优雅地半靠在他的身上,闻着那淡淡的草药气息,声音冰凉地道:“没错,那起子贼人竟敢算计到了哀家头上来,只要杜家在的这一日,只要这皇位上坐的皇帝体内还流着我杜家的血脉,没有杜家血脉的小野种都休想在哀家的有生之年染指皇位!” 医正含笑附和:“那是自然,如今陛下是老佛爷亲子,百善孝为先,自然不会违逆老佛爷。” 太后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里竟露出一些似茫然又似悲苦的容色来,许久方才幽幽地道:“是啊,他是不会违逆哀家的,都是当年那个狐狸精的错,当年她害得皇帝身子衰败不说,更是害的皇帝和哀家……。” 母子离心。 这四个字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房内众人皆知,都沉默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太后手里揪着帕子,眼底都是阴冷的狠意:“那狐狸精死了还不安生,留下百里初那个小贱种,哀家真是恨当初心软,竟然留了狐狸精血脉的一条命,让那小贱种坐大,上一次北郡王在春日宴前的山路上派了那么多高手竟都没有能要了那小贱种的命,反而被小贱种发现了蛛丝马迹,派去的人折了他半条命,屠了满门,就北郡王这样的蠢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还想让哀家给他复仇,哼!” 空气里沉窒的气息让人愈发地不敢动弹,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们全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倒是过了一会,医正看了看天色,出声打破满室的压抑,对太后温声道:“臣看天色已是不早,老佛爷用了午膳也消食了半个时辰,这会子也该歇下了。” 太后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嗯。” 医正看着那几个跪着的大嬷嬷和宫女,几乎可见地微微点头。 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立刻会意地起身,衣襟下摆处都有深浅不同的血渍。 其中一个嬷嬷上来恭敬地道:“老佛爷,我们身上都沾了些脏污,先下去换一身衣衫,也免得污了太后老佛爷的眼,这里且先由医正大人伺候着,可好?” 医官单独留在后宫伺候主子,身边没有宫人,一向是不妥的,但是嬷嬷这么问,却极其自然,便是其他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异样神色,显见是司空见惯的。 太后看了一眼医正,见他正温然地看着自己,她便点点头,慵懒地道:“你们都去罢。” 几个嬷嬷和宫女们立刻再次伏下身子谢恩,随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清凉水榭的内厅里一片安静,厅外只有几个宫女们宛如木雕泥塑的人一般,面无表情地垂首站着,唯一的声响则是树上的知了不时的鸣叫声。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内厅的雕花大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医正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外头伺候着的药童立刻上去接过药箱。 一名大嬷嬷也同时迎了上去,恭敬地一笑:“老身送大人出宫。” 医正见那大嬷嬷已经换好了衣衫,便点点头跟着她向门外走,快打宫门前,他从药箱子里拿了一个蓝花瓷小药瓶递给那嬷嬷,温然道:“暑气太重,太后这些日子难免心头燥火大些,嬷嬷们伺候辛苦了,这是上好的外伤药,一日三次用水兑化了涂在伤口之上,两三日伤口就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嬷嬷赶紧接过那药瓶,感激地一笑:“多谢医正大人,太后心底的苦楚,奴婢们哪里有不知道的呢。” 医正临出宫门前,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也要多开解一些,摄国殿下如今也不在眼前,平日里少提殿下,太后娘娘心头也会宽慰些。” 那嬷嬷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又随口道:“是了,您说既然摄国殿下今年提前先去峨眉山避暑,咱们不若将国师大人提前请回宫来,国师神通非凡,老奴看太后老佛爷这些时日身子多有不适,怕是有用得上国师的时候。” 国师姿容绝代,通晓神通,身负天命,是上任钦天监监正和燃灯师太亲自甄选出来的活佛,只是养在燃灯师太门下的,自小就与世隔绝地在虚无山上长大,有些不太通晓世事,当年入宫不久无意撞见了刚刚大病初愈的摄国殿下,摄国殿下惊为天人,竟将国师抢了回去,硬是要将国师纳入后宫,后来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面,才将此事挡了下来。 从此摄国殿下在宫里的时候,国师必定回虚无山清修,殿下不在宫里,国师才会回宫。 医正闻言,淡淡地道:“此事,还是要看太后娘娘和燃灯师太的决定,国师在虚无山清修,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决定的。” 那嬷嬷想了想,也对,燃灯师太和太后老佛爷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这些事太后跟燃灯师太说上一说就好了,他们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不必操这份心 随后,那大嬷嬷便将医正客客气气地送出宫门自不提。 ——%——老子是燕子拿着小鞭子逼着闹闹去绿竹楼压倒小白的无耻分界线——%—— 七月炎炎,河上风大,运河两岸虽不若三月时分景致绝佳,却是最好顺水行路的时节。 秋叶白一船人紧行慢赶,大约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淮南。 所谓淮南其实是东岸、南陵、中郡三地的统称,东岸和南陵为县,而中郡则是一个郡,这三地都正处于水陆枢纽,自然繁忙和繁华都要盛于内陆不少。 秋叶白他们先到了东岸,便看见东岸临河处修建了许多码头,来往商船和客船都很多,正井然有序地等着入巷,那些客商之中竟然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或是皮肤棕黄的西域客商,搬运着各色货品。 “看来,这淮南的繁华真是让人眼红,此地会寄生了水匪倒也不奇怪。”秋叶白看着岸上情形,挑眉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这里如此繁华,不过,水匪势力大到敢劫持皇家商船,那就匪夷所思了。 周宇也摸着下巴赞同:“听说这三地每年纳税都只略次江南那一片。” 这时候船主忽然上来,恭敬地道:“大人,咱们已经领了号牌子入港,先行收拾一番准备下船吧,小人已经看到岸上有咱们司礼监衙门的的人来接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打算和周宇回舱房拿东西,就看见梅相子神色有些惊慌地蹲在船壁之下。 “小相,怎么了?”秋叶白挑眉看着梅相子,梅相子神色不安而紧张:“有家里的人在下面!” 秋叶白一怔,转脸看向陆地,果然看见那些码头附近都有不少人在四处张望,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统一着装,但是还是能从他们眼神交错和肢体语言之间看得出他们此次之间绝对有着联系。 “大人,咱们要不要易装下船?”周宇也看见了,立刻低声道。 秋叶白眸光微闪,随后淡淡地道:“只要梅苏还不在这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就算你此时易装下船,难不成以后都要一直躲着梅家人,何况梅苏最晚也不过是晚一日便到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梅苏为了顾全梅大小姐的名声,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即便是传令到了梅家在这里的分号,要求他们协助查找,也不会说出实情?” 秋叶白看了眼周宇,心中倒是再高看了他一眼,这倒真是个聪明人。 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把梅相子拉了起来,淡漠地道:“相儿,如果你不能坦然地面对你家中自己的人,时时刻刻担心会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那么你还是立刻等着你哥哥的船来接你罢,也省得到时候被发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坏了名声。” 梅相子一楞,这些日子她挺安分的,所以秋叶白对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已经很少说这样苛刻的话语了,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把手抽了回来,冷冷地道:“相儿明白了,四少。” 秋叶白看着她,吩咐道:“去收拾你的东西罢,记住,你现在只是相儿。” 说罢,她转身向舱房里而去,梅相子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等到秋叶白他们下了船之后,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三个厂卫模样打扮的人在等候,一见秋叶从描绘着司礼监血莲标志的大船下来,等人便立刻迎了上来,为首那人目光从秋叶白等人身上掠过一遍之后,恭恭敬敬地问:“敢问可是秋千总,秋大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 那人立刻堆起笑脸,拱手道:“在下莫嫌,正是这淮南司礼监行走衙门的司役长,前来迎接千总大人。” “莫嫌,莫要嫌弃么,莫大人的名字颇有点意思。”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莫嫌一点也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道:“能博千总大人一笑,就是有意思了,大人请,衙门里已经收拾好了您和各位随扈的居所。” 随后周宇和莫嫌也见了礼后,便准备出了码头乘轿前往司礼监行走衙门。 出码头的路上,秋叶白目光仿佛无意般地扫过附近来往的商户:“这里附近似乎似乎有不少皇商梅家的产业。” 若是她没看错,不少码头附近都有梅家的家旗。 莫嫌点点头:“是的,这东岸的码头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梅家的产业,所以无论是论起装卸货量,还是别的营生往来,梅家都是此地的大户。” 秋叶白闻言,挑眉有些不解地问:“本千座记得朝廷很少开放码头给私人去建,怎么这梅家竟然能够私自建码头?” 天极帝国从立国开始,为了防止奸商垄断,造成银根动摇,民商用码头的建设都是从地方府库里头拨银建设,哪怕是一时间府库不济,也会先从富户那里征集银两,来年再重新加以通利返还富户,而绝对不会让民间自行建设,违者当地州官都要丢官下狱。 这是真武大帝年间定下的死律。 “大人有所不知。”莫嫌伸手比了比周围,笑道:“这码头确实是朝廷所建,但是梅家三代之前就像以每年相当高额的租金向朝廷租用下了码头,所以朝廷虽然拥有码头,但是这码头的使用还是归属了梅家,不过以前梅家也只是租赁了两个码头而已,梅大少爷开始成为掌权者后,这里的码头就渐渐都归到了梅家大少爷手里。” “三代?”秋叶白顿了顿,轻嗤了一声:“这梅家果然是好能耐。” 这般租赁,确实绕过了当年的死律,梅家不得不说确实很有些能耐,梅苏更是人中龙凤了,将梅家的地盘拓展了两倍都不止,就算是上税,依着梅家和杜家的关系,当地官府也绝对不敢对梅家狮子大开口收取租金。 而梅家在这码头上每年赚到的各种银钱只怕不知道是租金的十几倍! 她看了看附近不远处那大大的梅字旗下排了长长的等着领号牌的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跟着莫嫌一路出去,上轿之后直往司礼监行走衙门而去。 梅相子则低着头躲在周宇等人之间,她虽然答应了秋叶白不会为畏头畏尾,但还是多少担心的,恨不能缩进地缝里,所以还是靠秋叶比靠得颇近,偶然听见秋叶白和莫嫌的谈话,她神色有些复杂。 这位秋大人,说那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梅家的。 而正如秋叶白所预料的,那些梅家的人虽然重点对司礼监的船只监察,但是到底身为民,哪里敢真的搜查官船,在找了些借口过来试探,虽然目光也在梅相子身上掠过,但是见她那副畏缩的模样,和一脸的暗黄,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顺利地离开码头。 …… 秋叶白一行人等到了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里面出来一群人,门口有不少马匹和行李,看着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秋叶白看着那群人腰上的腰牌,就知道遇到了什么人。 莫嫌已经率先从轿子里钻了出去,走到为首那人的马匹前焦急又谄媚地笑道:“杜大人,您这些要走了么,不是说下午的船么?”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捕风部的千总定的是下午的船只,否则才不会为了去接一个无关轻重的秋叶白,让这实权派的人物自己离开。 “姐夫,你怎么这就走了?”周宇看见熟人,自然是立刻也钻出了轿子过去兴奋地打招呼。 捕风部的杜千总杜宇天娶了周宇的庶长姐,自然也算是周宇的姐夫,周宇进入看风部还是这位姐夫出了点力气的,更不要说后来那些吃喝玩乐,许多都是杜宇天带着周宇去的,两人感情也算不错。 秋叶白见着他们都过去了,自己自然没有避开的道理,便也下了轿子,向着那马上的人打了声招呼:“杜千总。” 杜宇天长了一张容长脸,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他见着秋叶白过来,细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拱手笑道:“秋千总。” “杜千总,这个时候离开,可是已经查完了案子带着捕风部的弟兄们回京?” 秋叶白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脸上还有些兴奋之色的周宇,秋叶白冰凉如雪的目光瞬间让周宇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捕风部的人看着他们充满了轻蔑与敌意的眼神。 自从和捕风部之间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毕竟死了的那位秦役长确实是捕风部的人,而且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为了避嫌,杜宇天自从那次明说救不了司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周宇僵了僵之后,低下头,在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眼神里退了一步。 杜宇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道:“是,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查遍了,剩下的就要靠秋千总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答,只是一挥马鞭,下令:“我们走。” 捕风部的人便立刻一扯缰绳跟着他一起齐齐离开,向码头而去,马蹄掀起的烟尘顿时铺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莫嫌和周宇身边的那些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捕风部势大呢。 秋叶白则是动作极快,对方一拉缰绳的时候,就已经站远开来,顺便掏出了帕子施施然地挡住了口鼻。 一番折腾之后,秋叶白和周宇等人方才全部安置下来,捕风部一走,那些好点的厢房全部都让了出来,秋叶白也换了原本杜宇天住的房间。 简单地安置了一番,秋叶白便将周宇和莫嫌都给召了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周宇一愣:“什么,大人今晚就要去查案?” 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了,这时候去那些富户家中,看起来简直就是上门逼着人家款待饭菜! 倒是莫嫌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人这是勤勉呢,小人佩服,这就立刻安排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嗯,且先说说这里除了梅家以外,还有哪几家是被劫过货的,先拣一家最大户的去罢。” 莫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脸上却还是一派恭敬:“回大人,一共有十一户人家被劫过,除了梅家最大之外,就是刘员外是这里最大户的商家了,而且刘员外为人乐善好施,不若咱们今晚就先去刘员外家?” 秋叶白笑了笑:“好,就刘员外家罢了。” 随后,她又吩咐周宇:“把咱们弟兄都带上罢,这些日子都在船上,紧赶慢赶,船不靠岸,弟兄们除了吃鱼还是吃鱼,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正好补补油水。” 周宇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恭敬地一拱手:“是。” 梅相子等着莫嫌和周宇都离开了以后,有些犹豫地道:“大人,那我……我要不要跟去,我早年跟着父亲和哥哥都来过淮南,这刘员外算是我家好友,我担心他们认出我来。” 秋叶白看着她,指尖在她肩膀上掸了掸灰尘,慢条斯理地道:“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会将贴身大侍女留下的惹人怀疑的,何况,你还是我的通房丫头,你跟着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梅相子一楞,秋叶白忽然说话温柔了许多,而且去了那端着架子的自称,让她有些不习惯,何况她是大家闺秀,很少和陌生男子这般相靠近,瞬间俏脸儿微红,随后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是。”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莫嫌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刘员外家虽然已经接待过了不少官员来访,这回又是秋叶白突然杀到,但他们到底是东岸大户,见多了世面,还是迅速地准备好了极为丰盛的酒宴。 等到了刘员外家的酒席上,梅相子就明白了秋叶白为何叫她过来了。 席开两桌,而那筵席之上除了美酒佳肴,歌娘献艺之外,还有一群花枝招展,艳丽风骚的花娘们。 “来来的,赶紧去伺候各位京城来的大人们,伺候得大人高兴,自有赏赐。”刘员外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出来作陪,摸着胡子笑吟吟地吩咐。 司礼监带来的其他厂卫们自然不能坐主桌,单独坐了一桌,本来男人们就好这一口野花香,何况京城出来的这几个原本都是纨绔里的纨绔,虽然被训练得勉强还算有正形,但如今也在船上已经憋了一旬,如今自然是立刻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花娘们一个个地搂了个满怀。 刘员外看着那边立刻开始了调香弄玉,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随后又看向这边唯一没有抱花娘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精光,笑道:“大人可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合意,那老朽再给您安排最好的?” 秋叶白只是淡漠地道:“一双玉臂千人枕,本千座有些洁癖,自带了可心的过来,不用要这些庸脂俗粉。” 那花娘顿时觉得委屈,又恼火,她好歹也是这里的青楼花魁,上次也伺候过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儿比这个年轻人高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想这个千总竟然这般鲁直无礼! 但是在她看到秋叶白伸手拉过来的女子之后,她瞬间一愣,随后便也乖巧地退开了。 “大人果然好眼光,有了这样美妙的大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果然其他一切都是庸脂俗粉了。”刘员外打量了一下被秋叶白拉着坐下来的少女,眼底也不由闪过赞叹,谄媚地递了一杯酒给秋叶白。 这女子虽然留着刘海,又低着头,一副小夹子气的羞涩模样,但是仍可见她五官之姣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秋叶白一笑,先接了刘员外递来的一杯酒喝了,又自己倒了一杯酒递给梅相子,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是了,本千座的相儿自然是妙人,外人自不知道她的妙处,香得很,呵呵。” 这等轻浮的话说出来,在座的都是男人,哪里有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皆齐齐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梅相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秋叶白喷在自己耳边好闻的气息,也已经足够她羞窘的了,只狠狠地瞪了秋叶白一眼。 秋叶白大笑起来来,又倒了一杯酒往梅相子嘴里灌去:“小辣椒,这是给四少我摆脸色么?” 梅相子面红耳赤,却又拒绝不得,只能被逼着连灌了好几口酒。 原本他们还担心秋叶白是个不好相与的,就像那个死掉的彭员外郎一样,却不想比前面来的司礼监里的那几个还要轻浮。 刘员外和莫嫌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齐齐地笑了起来,连连推杯换盏,秋叶白也都来者不拒,喝得痛快,气氛一下子热闹轻松了起来。 丝竹之声、女子娇笑之声混在一起,靡靡不断地飘出了房外。 酒过三巡,席间的人都倒了大半,有两个看风部的纨绔们都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身。 莫嫌讥诮地看了下剩下那些钻在花娘怀里的人,又看看也已经伏在满脸通红的通房大丫头肩膀上的秋叶白,起朝着刘员外使了眼色,笑道:“看样子,今晚还要麻烦刘员外收拾出来几间客房安置我们大人还有几位同僚了。” 刘员外自然含笑点头:“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 随后莫嫌便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人将秋叶白和她身边看风部的人全部都安排进了刘家的客房。 莫嫌看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梅相子,笑嘻嘻地道:“姑娘,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了。”说罢,招呼了下人们放下水盆和毛巾,也懒得再理会床上醉的不醒人事的秋叶白退了出去。 梅相子自己被灌了不少,若不是她在江南的时候炼制梅子酒,时常品尝一些酒液,只怕自己都站不住了,只是她虽然在船上跟着小颜子学了些伺候人的表面功夫,但秋叶白却从来没有要她伺候过。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迟疑了许久,还是红着脸,笨拙地取了水淋淋的帕子一摇三晃地靠了过去。 烛光下床上闭目的年轻人五官看起愈发隽秀异常,宛如玉雕一般带着淡淡透明的肌肤染了一点酒意的红,真真是公子如玉。 梅相子看得楞了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随后伸手过去试图给秋叶白擦脸,却不想一只修臂忽然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在她的背上向下一压,梅相子整个人就瞬间被压在秋叶白的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 她霎时惊慌失措起来,心跳如鼓,梅相子试图起来,但是鼻尖萦绕的酒香和秋叶白身上的香气仿佛会醉人一般,让她原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里越来越迷糊,竟动弹不得,伏在秋叶白胸口慢慢地闭上了了眼。 而与此同时,那原本早已醉的不醒人事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眸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坐起,将梅相子去了绣鞋安置在床上,同时将被褥给她全部拉好,然后吹熄了床边的灯火。 室内灯火一灭,室外的月光就瞬间将室外的物体形状投射在了窗纸上。 秋叶白看着那伏在自己窗口的人影慢慢起身,想来是见了秋叶白已经睡着,便立刻悄悄地离开。 她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随后从袖子里取了一把粉末往自己身上一洒,瞬间消除了所有的酒味,然后便如一抹轻鸿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追了出去。 秋叶白的轻功已臻化境,那人自然是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着,只三窜两拐,熟门熟路地转到一处书房一样的地方。 她立刻跃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看下去。 里面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莫嫌,一个是正是那刘员外。 刘员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轻蔑地道:“一个玩酷子弟,出门都不忘记带通房丫头的货色,竟然还来查案,他能查出什么来,都是来骗吃骗喝骗拿的!” 还有这个秋千总带来的那些个东西,全都是一路货色。 莫嫌摇摇头,笑道:“算了,总归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咱们只要不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也就是了。” 刘员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 莫嫌想了想:“是了,最近梅家好像正在找一个女子,说是跟着秋叶白船上来的,你看会不会是那个香儿?” 自从酒席上秋叶白说梅相子的妙处是香,他们自然也都以为相儿是此‘香’非彼‘相’。 刘员外和梅家时世交,他一看那画像和描述,便知道梅苏正在找的是谁,此事内情如何,他并不知道,于是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我看不像。” 怎么会像呢,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通房丫头,他还是见过梅相子的,比这个丫头美貌多了。 莫嫌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点点头起身告辞。 秋叶白伏在书房顶上,看着刘员外送了莫嫌离开,看着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探查,也没有再停留,一个纵跃离开了。 到了刘府外头的一片小竹林里,她站定之后,轻咳了几声,不一会就转出了一个人影。 “大人!”周宇朝着她一拱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走吧。” 周宇点点头,随后跟着秋叶白一路向城里而去。 东岸县因为是水陆枢纽,夜里也时常有船只靠岸,所以夜里靠近码头一带是特许没有宵禁的,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相当热闹,吃饭、打尖、青楼都在那附近临河的一条长街上。 秋叶白领着周宇到了江边的一座寻常的客栈,拣了个临江的窗边坐下来,让小二切了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只烧鹅、韭菜炒河虾、一碟拍黄瓜两碗馄饨,一碟花生,再叫了一碗酒,便坐了下来。 起初周宇以为秋叶白在等人,于是便不多问,陪着秋叶白坐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磕花生,吃黄瓜,偶尔吃一点荤菜,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周宇有点忍不住了,迟疑着开口:“大人,咱们这是在这里做什么,您可是在等人?” 秋叶白却一边吃花生一边懒懒地忽然道:“周宇,你来猜猜我为何今夜在刘员外那里演了一出戏,然后坐在这里?” 周宇一愣,随后道:“属下以为,可能最迟明日那梅大公子的追兵就要到了,他若不在东岸,咱们手脚好施展,但是梅苏非常人,若是他在东岸坐镇,那咱们查案必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能在今夜他没有到的时候,先行布置些什么,或者探查一些梅家还来不及抹去的痕迹,比如在这个时候约见一些证人。” 而去刘员外家的一出戏,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都已经醉倒,又是在对方地盘,今夜对方必定大为放心。 秋叶白看了周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错,周宇,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一点你也许不明白,你只猜测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没有猜到。”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今日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周宇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根抵在他的手腕脉门上的一根蓝色的针,那针上的幽蓝看着极为渗人,分明是一根染了剧毒的针。 “这针上的毒叫牵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它会在渗入血脉之后,瞬间麻痹你全身经脉,然后是五脏六腑,你会窒息而死,只是看起来倒像是酒喝多暴毙而亡。”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周宇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一抹痛色和受伤:“大人……为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秋叶白一直在坐镇看风部,替他和所有人收拾残局,其间所展现出来的敏睿,让他早已折服,不再如当初那般被逼迫效忠,而是默默地将秋叶白当成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能主心骨,对秋叶白心存感激,也在和她的合作之间,慢慢地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别人眼里的废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忽然说要杀他!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因为,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却并不那么清醒,时常会将敌做友,误入他人陷阱连累他人,即使杜天宇明知道你跟着我也许会死,都不曾试图提醒过你,但今日我看你和那杜天宇还是那般亲近,我就知道你太过多情,优柔寡断,就算不是杜天宇,也会有别人来利用你。” 她顿了顿,继续冷冷地道:“你原本那样的性子,又还没有什么识人之明,日后必定还会酿成大祸,连累本千座和你身边看风部的人,倒是不如提前了结了你,你不是说过为了看风部的兄弟们,为了替你顶祸的司徒,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周宇被她说得面色愈发地苍白,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要要反驳,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优柔寡断,没有识人之明……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是姐夫做的,我也知道,以前父亲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但他很少在家里,母亲早逝,家中对我最好的就是长姐,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优秀得超越她的亲弟弟,所以我放弃了继续考学,而是按着姐夫的安排进了司礼监……。”周宇苦笑,眼底闪过茫然的泪光。 “我以为我那个样子就能让长姐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牵连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道:“愚蠢,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看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这银针我就交给你,你若是愿意自裁,那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自管离开,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回到司礼监看风部了,这一顿饭就算是饯别。” 她将银针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酒 周宇看着桌子上的银针,再看了眼面前的酒菜,凄然苦笑,原来这些酒菜不过是给他送行的断命酒。 ------题外话------ 说个事情——,万一你们看到了突然多出来的下一章,千万不要订阅,那是手残发多了,如果有妹子订阅了也不要着急,明天我会把相同的字数补回去,不会让你们白被扣钱的,就酱紫。 第七十四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想来郑公公已经都吩咐好了,底下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医正一边替太后摘下护甲,一边道。 太后叹了一声,眼底都是冰冷的锐芒:“哼,说起来,全都是些废物点心,竟让别人得手了,将此事闹大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哀家和至于要做到这地步!”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恼火地一把拍落了桌上的白玉茶壶,眉梢眼尾描着孔雀绿和淡金色愈发显得她神色凌厉:“罪该死的还是那些狗奴才,竟然敢在哀家的头上动土,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精致的玉壶落在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房里虽然那伺候的宫人们被打发出去了大半,但是太后老佛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自然是还有几个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和嬷嬷站着此后,如今见凤颜大怒,顿时都立刻跪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甚至仿佛没有看见地面上的那些碎片,竟然硬生生地跪在了上面,可见是跪惯了的。 反倒是医正却没有跪下,只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放下了太后的柔荑,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手指搁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揉按:“老佛爷,那些奴才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您也不必与那些蝼蚁置气,若是伤了神,倒是称了那些小人们的心了。” 医正的手指修长而微凉,按在太阳穴上极为舒服,他手势又好,倒是让太后慢慢地静下了心来,索性优雅地半靠在他的身上,闻着那淡淡的草药气息,声音冰凉地道:“没错,那起子贼人竟敢算计到了哀家头上来,只要杜家在的这一日,只要这皇位上坐的皇帝体内还流着我杜家的血脉,没有杜家血脉的小野种都休想在哀家的有生之年染指皇位!” 医正含笑附和:“那是自然,如今陛下是老佛爷亲子,百善孝为先,自然不会违逆老佛爷。” 太后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里竟露出一些似茫然又似悲苦的容色来,许久方才幽幽地道:“是啊,他是不会违逆哀家的,都是当年那个狐狸精的错,当年她害得皇帝身子衰败不说,更是害的皇帝和哀家……。” 母子离心。 这四个字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房内众人皆知,都沉默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太后手里揪着帕子,眼底都是阴冷的狠意:“那狐狸精死了还不安生,留下百里初那个小贱种,哀家真是恨当初心软,竟然留了狐狸精血脉的一条命,让那小贱种坐大,上一次北郡王在春日宴前的山路上派了那么多高手竟都没有能要了那小贱种的命,反而被小贱种发现了蛛丝马迹,派去的人折了他半条命,屠了满门,就北郡王这样的蠢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还想让哀家给他复仇,哼!” 空气里沉窒的气息让人愈发地不敢动弹,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们全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倒是过了一会,医正看了看天色,出声打破满室的压抑,对太后温声道:“臣看天色已是不早,老佛爷用了午膳也消食了半个时辰,这会子也该歇下了。” 太后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嗯。” 医正看着那几个跪着的大嬷嬷和宫女,几乎可见地微微点头。 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立刻会意地起身,衣襟下摆处都有深浅不同的血渍。 其中一个嬷嬷上来恭敬地道:“老佛爷,我们身上都沾了些脏污,先下去换一身衣衫,也免得污了太后老佛爷的眼,这里且先由医正大人伺候着,可好?” 医官单独留在后宫伺候主子,身边没有宫人,一向是不妥的,但是嬷嬷这么问,却极其自然,便是其他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异样神色,显见是司空见惯的。 太后看了一眼医正,见他正温然地看着自己,她便点点头,慵懒地道:“你们都去罢。” 几个嬷嬷和宫女们立刻再次伏下身子谢恩,随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清凉水榭的内厅里一片安静,厅外只有几个宫女们宛如木雕泥塑的人一般,面无表情地垂首站着,唯一的声响则是树上的知了不时的鸣叫声。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内厅的雕花大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医正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外头伺候着的药童立刻上去接过药箱。 一名大嬷嬷也同时迎了上去,恭敬地一笑:“老身送大人出宫。” 医正见那大嬷嬷已经换好了衣衫,便点点头跟着她向门外走,快打宫门前,他从药箱子里拿了一个蓝花瓷小药瓶递给那嬷嬷,温然道:“暑气太重,太后这些日子难免心头燥火大些,嬷嬷们伺候辛苦了,这是上好的外伤药,一日三次用水兑化了涂在伤口之上,两三日伤口就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嬷嬷赶紧接过那药瓶,感激地一笑:“多谢医正大人,太后心底的苦楚,奴婢们哪里有不知道的呢。” 医正临出宫门前,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也要多开解一些,摄国殿下如今也不在眼前,平日里少提殿下,太后娘娘心头也会宽慰些。” 那嬷嬷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又随口道:“是了,您说既然摄国殿下今年提前先去峨眉山避暑,咱们不若将国师大人提前请回宫来,国师神通非凡,老奴看太后老佛爷这些时日身子多有不适,怕是有用得上国师的时候。” 国师姿容绝代,通晓神通,身负天命,是上任钦天监监正和燃灯师太亲自甄选出来的活佛,只是养在燃灯师太门下的,自小就与世隔绝地在虚无山上长大,有些不太通晓世事,当年入宫不久无意撞见了刚刚大病初愈的摄国殿下,摄国殿下惊为天人,竟将国师抢了回去,硬是要将国师纳入后宫,后来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面,才将此事挡了下来。 从此摄国殿下在宫里的时候,国师必定回虚无山清修,殿下不在宫里,国师才会回宫。 医正闻言,淡淡地道:“此事,还是要看太后娘娘和燃灯师太的决定,国师在虚无山清修,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决定的。” 那嬷嬷想了想,也对,燃灯师太和太后老佛爷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这些事太后跟燃灯师太说上一说就好了,他们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不必操这份心 随后,那大嬷嬷便将医正客客气气地送出宫门自不提。 ——%——老子是燕子拿着小鞭子逼着闹闹去绿竹楼压倒小白的无耻分界线——%—— 七月炎炎,河上风大,运河两岸虽不若三月时分景致绝佳,却是最好顺水行路的时节。 秋叶白一船人紧行慢赶,大约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淮南。 所谓淮南其实是东岸、南陵、中郡三地的统称,东岸和南陵为县,而中郡则是一个郡,这三地都正处于水陆枢纽,自然繁忙和繁华都要盛于内陆不少。 秋叶白他们先到了东岸,便看见东岸临河处修建了许多码头,来往商船和客船都很多,正井然有序地等着入巷,那些客商之中竟然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或是皮肤棕黄的西域客商,搬运着各色货品。 “看来,这淮南的繁华真是让人眼红,此地会寄生了水匪倒也不奇怪。”秋叶白看着岸上情形,挑眉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这里如此繁华,不过,水匪势力大到敢劫持皇家商船,那就匪夷所思了。 周宇也摸着下巴赞同:“听说这三地每年纳税都只略次江南那一片。” 这时候船主忽然上来,恭敬地道:“大人,咱们已经领了号牌子入港,先行收拾一番准备下船吧,小人已经看到岸上有咱们司礼监衙门的的人来接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打算和周宇回舱房拿东西,就看见梅相子神色有些惊慌地蹲在船壁之下。 “小相,怎么了?”秋叶白挑眉看着梅相子,梅相子神色不安而紧张:“有家里的人在下面!” 秋叶白一怔,转脸看向陆地,果然看见那些码头附近都有不少人在四处张望,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统一着装,但是还是能从他们眼神交错和肢体语言之间看得出他们此次之间绝对有着联系。 “大人,咱们要不要易装下船?”周宇也看见了,立刻低声道。 秋叶白眸光微闪,随后淡淡地道:“只要梅苏还不在这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就算你此时易装下船,难不成以后都要一直躲着梅家人,何况梅苏最晚也不过是晚一日便到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梅苏为了顾全梅大小姐的名声,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即便是传令到了梅家在这里的分号,要求他们协助查找,也不会说出实情?” 秋叶白看了眼周宇,心中倒是再高看了他一眼,这倒真是个聪明人。 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把梅相子拉了起来,淡漠地道:“相儿,如果你不能坦然地面对你家中自己的人,时时刻刻担心会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那么你还是立刻等着你哥哥的船来接你罢,也省得到时候被发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坏了名声。” 梅相子一楞,这些日子她挺安分的,所以秋叶白对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已经很少说这样苛刻的话语了,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把手抽了回来,冷冷地道:“相儿明白了,四少。” 秋叶白看着她,吩咐道:“去收拾你的东西罢,记住,你现在只是相儿。” 说罢,她转身向舱房里而去,梅相子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等到秋叶白他们下了船之后,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三个厂卫模样打扮的人在等候,一见秋叶从描绘着司礼监血莲标志的大船下来,等人便立刻迎了上来,为首那人目光从秋叶白等人身上掠过一遍之后,恭恭敬敬地问:“敢问可是秋千总,秋大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 那人立刻堆起笑脸,拱手道:“在下莫嫌,正是这淮南司礼监行走衙门的司役长,前来迎接千总大人。” “莫嫌,莫要嫌弃么,莫大人的名字颇有点意思。”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莫嫌一点也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道:“能博千总大人一笑,就是有意思了,大人请,衙门里已经收拾好了您和各位随扈的居所。” 随后周宇和莫嫌也见了礼后,便准备出了码头乘轿前往司礼监行走衙门。 出码头的路上,秋叶白目光仿佛无意般地扫过附近来往的商户:“这里附近似乎似乎有不少皇商梅家的产业。” 若是她没看错,不少码头附近都有梅家的家旗。 莫嫌点点头:“是的,这东岸的码头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梅家的产业,所以无论是论起装卸货量,还是别的营生往来,梅家都是此地的大户。” 秋叶白闻言,挑眉有些不解地问:“本千座记得朝廷很少开放码头给私人去建,怎么这梅家竟然能够私自建码头?” 天极帝国从立国开始,为了防止奸商垄断,造成银根动摇,民商用码头的建设都是从地方府库里头拨银建设,哪怕是一时间府库不济,也会先从富户那里征集银两,来年再重新加以通利返还富户,而绝对不会让民间自行建设,违者当地州官都要丢官下狱。 这是真武大帝年间定下的死律。 “大人有所不知。”莫嫌伸手比了比周围,笑道:“这码头确实是朝廷所建,但是梅家三代之前就像以每年相当高额的租金向朝廷租用下了码头,所以朝廷虽然拥有码头,但是这码头的使用还是归属了梅家,不过以前梅家也只是租赁了两个码头而已,梅大少爷开始成为掌权者后,这里的码头就渐渐都归到了梅家大少爷手里。” “三代?”秋叶白顿了顿,轻嗤了一声:“这梅家果然是好能耐。” 这般租赁,确实绕过了当年的死律,梅家不得不说确实很有些能耐,梅苏更是人中龙凤了,将梅家的地盘拓展了两倍都不止,就算是上税,依着梅家和杜家的关系,当地官府也绝对不敢对梅家狮子大开口收取租金。 而梅家在这码头上每年赚到的各种银钱只怕不知道是租金的十几倍! 她看了看附近不远处那大大的梅字旗下排了长长的等着领号牌的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跟着莫嫌一路出去,上轿之后直往司礼监行走衙门而去。 梅相子则低着头躲在周宇等人之间,她虽然答应了秋叶白不会为畏头畏尾,但还是多少担心的,恨不能缩进地缝里,所以还是靠秋叶比靠得颇近,偶然听见秋叶白和莫嫌的谈话,她神色有些复杂。 这位秋大人,说那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梅家的。 而正如秋叶白所预料的,那些梅家的人虽然重点对司礼监的船只监察,但是到底身为民,哪里敢真的搜查官船,在找了些借口过来试探,虽然目光也在梅相子身上掠过,但是见她那副畏缩的模样,和一脸的暗黄,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顺利地离开码头。 …… 秋叶白一行人等到了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里面出来一群人,门口有不少马匹和行李,看着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秋叶白看着那群人腰上的腰牌,就知道遇到了什么人。 莫嫌已经率先从轿子里钻了出去,走到为首那人的马匹前焦急又谄媚地笑道:“杜大人,您这些要走了么,不是说下午的船么?”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捕风部的千总定的是下午的船只,否则才不会为了去接一个无关轻重的秋叶白,让这实权派的人物自己离开。 “姐夫,你怎么这就走了?”周宇看见熟人,自然是立刻也钻出了轿子过去兴奋地打招呼。 捕风部的杜千总杜宇天娶了周宇的庶长姐,自然也算是周宇的姐夫,周宇进入看风部还是这位姐夫出了点力气的,更不要说后来那些吃喝玩乐,许多都是杜宇天带着周宇去的,两人感情也算不错。 秋叶白见着他们都过去了,自己自然没有避开的道理,便也下了轿子,向着那马上的人打了声招呼:“杜千总。” 杜宇天长了一张容长脸,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他见着秋叶白过来,细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拱手笑道:“秋千总。” “杜千总,这个时候离开,可是已经查完了案子带着捕风部的弟兄们回京?” 秋叶白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脸上还有些兴奋之色的周宇,秋叶白冰凉如雪的目光瞬间让周宇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捕风部的人看着他们充满了轻蔑与敌意的眼神。 自从和捕风部之间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毕竟死了的那位秦役长确实是捕风部的人,而且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为了避嫌,杜宇天自从那次明说救不了司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周宇僵了僵之后,低下头,在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眼神里退了一步。 杜宇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道:“是,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查遍了,剩下的就要靠秋千总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答,只是一挥马鞭,下令:“我们走。” 捕风部的人便立刻一扯缰绳跟着他一起齐齐离开,向码头而去,马蹄掀起的烟尘顿时铺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莫嫌和周宇身边的那些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捕风部势大呢。 秋叶白则是动作极快,对方一拉缰绳的时候,就已经站远开来,顺便掏出了帕子施施然地挡住了口鼻。 一番折腾之后,秋叶白和周宇等人方才全部安置下来,捕风部一走,那些好点的厢房全部都让了出来,秋叶白也换了原本杜宇天住的房间。 简单地安置了一番,秋叶白便将周宇和莫嫌都给召了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周宇一愣:“什么,大人今晚就要去查案?” 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了,这时候去那些富户家中,看起来简直就是上门逼着人家款待饭菜! 倒是莫嫌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人这是勤勉呢,小人佩服,这就立刻安排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嗯,且先说说这里除了梅家以外,还有哪几家是被劫过货的,先拣一家最大户的去罢。” 莫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脸上却还是一派恭敬:“回大人,一共有十一户人家被劫过,除了梅家最大之外,就是刘员外是这里最大户的商家了,而且刘员外为人乐善好施,不若咱们今晚就先去刘员外家?” 秋叶白笑了笑:“好,就刘员外家罢了。” 随后,她又吩咐周宇:“把咱们弟兄都带上罢,这些日子都在船上,紧赶慢赶,船不靠岸,弟兄们除了吃鱼还是吃鱼,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正好补补油水。” 周宇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恭敬地一拱手:“是。” 梅相子等着莫嫌和周宇都离开了以后,有些犹豫地道:“大人,那我……我要不要跟去,我早年跟着父亲和哥哥都来过淮南,这刘员外算是我家好友,我担心他们认出我来。” 秋叶白看着她,指尖在她肩膀上掸了掸灰尘,慢条斯理地道:“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会将贴身大侍女留下的惹人怀疑的,何况,你还是我的通房丫头,你跟着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梅相子一楞,秋叶白忽然说话温柔了许多,而且去了那端着架子的自称,让她有些不习惯,何况她是大家闺秀,很少和陌生男子这般相靠近,瞬间俏脸儿微红,随后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是。”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莫嫌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刘员外家虽然已经接待过了不少官员来访,这回又是秋叶白突然杀到,但他们到底是东岸大户,见多了世面,还是迅速地准备好了极为丰盛的酒宴。 等到了刘员外家的酒席上,梅相子就明白了秋叶白为何叫她过来了。 席开两桌,而那筵席之上除了美酒佳肴,歌娘献艺之外,还有一群花枝招展,艳丽风骚的花娘们。 “来来的,赶紧去伺候各位京城来的大人们,伺候得大人高兴,自有赏赐。”刘员外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出来作陪,摸着胡子笑吟吟地吩咐。 司礼监带来的其他厂卫们自然不能坐主桌,单独坐了一桌,本来男人们就好这一口野花香,何况京城出来的这几个原本都是纨绔里的纨绔,虽然被训练得勉强还算有正形,但如今也在船上已经憋了一旬,如今自然是立刻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花娘们一个个地搂了个满怀。 刘员外看着那边立刻开始了调香弄玉,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随后又看向这边唯一没有抱花娘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精光,笑道:“大人可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合意,那老朽再给您安排最好的?” 秋叶白只是淡漠地道:“一双玉臂千人枕,本千座有些洁癖,自带了可心的过来,不用要这些庸脂俗粉。” 那花娘顿时觉得委屈,又恼火,她好歹也是这里的青楼花魁,上次也伺候过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儿比这个年轻人高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想这个千总竟然这般鲁直无礼! 但是在她看到秋叶白伸手拉过来的女子之后,她瞬间一愣,随后便也乖巧地退开了。 “大人果然好眼光,有了这样美妙的大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果然其他一切都是庸脂俗粉了。”刘员外打量了一下被秋叶白拉着坐下来的少女,眼底也不由闪过赞叹,谄媚地递了一杯酒给秋叶白。 这女子虽然留着刘海,又低着头,一副小夹子气的羞涩模样,但是仍可见她五官之姣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秋叶白一笑,先接了刘员外递来的一杯酒喝了,又自己倒了一杯酒递给梅相子,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是了,本千座的相儿自然是妙人,外人自不知道她的妙处,香得很,呵呵。” 这等轻浮的话说出来,在座的都是男人,哪里有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皆齐齐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梅相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秋叶白喷在自己耳边好闻的气息,也已经足够她羞窘的了,只狠狠地瞪了秋叶白一眼。 秋叶白大笑起来来,又倒了一杯酒往梅相子嘴里灌去:“小辣椒,这是给四少我摆脸色么?” 梅相子面红耳赤,却又拒绝不得,只能被逼着连灌了好几口酒。 原本他们还担心秋叶白是个不好相与的,就像那个死掉的彭员外郎一样,却不想比前面来的司礼监里的那几个还要轻浮。 刘员外和莫嫌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齐齐地笑了起来,连连推杯换盏,秋叶白也都来者不拒,喝得痛快,气氛一下子热闹轻松了起来。 丝竹之声、女子娇笑之声混在一起,靡靡不断地飘出了房外。 酒过三巡,席间的人都倒了大半,有两个看风部的纨绔们都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身。 莫嫌讥诮地看了下剩下那些钻在花娘怀里的人,又看看也已经伏在满脸通红的通房大丫头肩膀上的秋叶白,起朝着刘员外使了眼色,笑道:“看样子,今晚还要麻烦刘员外收拾出来几间客房安置我们大人还有几位同僚了。” 刘员外自然含笑点头:“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 随后莫嫌便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人将秋叶白和她身边看风部的人全部都安排进了刘家的客房。 莫嫌看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梅相子,笑嘻嘻地道:“姑娘,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了。”说罢,招呼了下人们放下水盆和毛巾,也懒得再理会床上醉的不醒人事的秋叶白退了出去。 梅相子自己被灌了不少,若不是她在江南的时候炼制梅子酒,时常品尝一些酒液,只怕自己都站不住了,只是她虽然在船上跟着小颜子学了些伺候人的表面功夫,但秋叶白却从来没有要她伺候过。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迟疑了许久,还是红着脸,笨拙地取了水淋淋的帕子一摇三晃地靠了过去。 烛光下床上闭目的年轻人五官看起愈发隽秀异常,宛如玉雕一般带着淡淡透明的肌肤染了一点酒意的红,真真是公子如玉。 梅相子看得楞了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随后伸手过去试图给秋叶白擦脸,却不想一只修臂忽然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在她的背上向下一压,梅相子整个人就瞬间被压在秋叶白的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 她霎时惊慌失措起来,心跳如鼓,梅相子试图起来,但是鼻尖萦绕的酒香和秋叶白身上的香气仿佛会醉人一般,让她原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里越来越迷糊,竟动弹不得,伏在秋叶白胸口慢慢地闭上了了眼。 而与此同时,那原本早已醉的不醒人事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眸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坐起,将梅相子去了绣鞋安置在床上,同时将被褥给她全部拉好,然后吹熄了床边的灯火。 室内灯火一灭,室外的月光就瞬间将室外的物体形状投射在了窗纸上。 秋叶白看着那伏在自己窗口的人影慢慢起身,想来是见了秋叶白已经睡着,便立刻悄悄地离开。 她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随后从袖子里取了一把粉末往自己身上一洒,瞬间消除了所有的酒味,然后便如一抹轻鸿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追了出去。 秋叶白的轻功已臻化境,那人自然是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着,只三窜两拐,熟门熟路地转到一处书房一样的地方。 她立刻跃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看下去。 里面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莫嫌,一个是正是那刘员外。 刘员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轻蔑地道:“一个玩酷子弟,出门都不忘记带通房丫头的货色,竟然还来查案,他能查出什么来,都是来骗吃骗喝骗拿的!” 还有这个秋千总带来的那些个东西,全都是一路货色。 莫嫌摇摇头,笑道:“算了,总归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咱们只要不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也就是了。” 刘员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 莫嫌想了想:“是了,最近梅家好像正在找一个女子,说是跟着秋叶白船上来的,你看会不会是那个香儿?” 自从酒席上秋叶白说梅相子的妙处是香,他们自然也都以为相儿是此‘香’非彼‘相’。 刘员外和梅家时世交,他一看那画像和描述,便知道梅苏正在找的是谁,此事内情如何,他并不知道,于是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我看不像。” 怎么会像呢,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通房丫头,他还是见过梅相子的,比这个丫头美貌多了。 莫嫌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点点头起身告辞。 秋叶白伏在书房顶上,看着刘员外送了莫嫌离开,看着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探查,也没有再停留,一个纵跃离开了。 到了刘府外头的一片小竹林里,她站定之后,轻咳了几声,不一会就转出了一个人影。 “大人!”周宇朝着她一拱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走吧。” 周宇点点头,随后跟着秋叶白一路向城里而去。 东岸县因为是水陆枢纽,夜里也时常有船只靠岸,所以夜里靠近码头一带是特许没有宵禁的,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相当热闹,吃饭、打尖、青楼都在那附近临河的一条长街上。 秋叶白领着周宇到了江边的一座寻常的客栈,拣了个临江的窗边坐下来,让小二切了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只烧鹅、韭菜炒河虾、一碟拍黄瓜两碗馄饨,一碟花生,再叫了一碗酒,便坐了下来。 起初周宇以为秋叶白在等人,于是便不多问,陪着秋叶白坐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磕花生,吃黄瓜,偶尔吃一点荤菜,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周宇有点忍不住了,迟疑着开口:“大人,咱们这是在这里做什么,您可是在等人?” 秋叶白却一边吃花生一边懒懒地忽然道:“周宇,你来猜猜我为何今夜在李员外那里演了一出戏,然后坐在这里?” 周宇一愣,随后道:“属下以为,可能最迟明日那梅大公子的追兵就要到了,他若不在东岸,咱们手脚好施展,但是梅苏非常人,若是他在东岸坐镇,那咱们查案必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能在今夜他没有到的时候,先行布置些什么,或者探查一些梅家还来不及抹去的痕迹,比如在这个时候约见一些证人。” 而去李员外家的一出戏,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都已经醉倒,又是在对方地盘,今夜对方必定大为放心。 秋叶白看了周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错,周宇,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一点你也许不明白,你只猜测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没有猜到。”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今日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周宇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根抵在他的手腕脉门上的一根蓝色的针,那针上的幽蓝看着极为渗人,分明是一根染了剧毒的针。 “这针上的毒叫牵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它会在渗入血脉之后,瞬间麻痹你全身经脉,然后是五脏六腑,你会窒息而死,只是看起来倒像是酒喝多暴毙而亡。”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周宇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一抹痛色和受伤:“大人……为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秋叶白一直在坐镇看风部,替他和所有人收拾残局,其间所展现出来的敏睿,让他早已折服,不再如当初那般被逼迫效忠,而是默默地将秋叶白当成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能主心骨,对秋叶白心存感激,也在和她的合作之间,慢慢地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别人眼里的废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忽然说要杀他!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因为,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却并不那么清醒,时常会将敌做友,误入他人陷阱连累他人,即使杜天宇明知道你跟着我也许会死,都不曾试图提醒过你,但今日我看你和那杜天宇还是那般亲近,我就知道你太过多情,优柔寡断,就算不是杜天宇,也会有别人来利用你。” 她顿了顿,继续冷冷地道:“你原本那样的性子,又还没有什么识人之明,日后必定还会酿成大祸,连累本千座和你身边看风部的人,倒是不如提前了结了你,你不是说过为了看风部的兄弟们,为了替你顶祸的司徒,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周宇被她说得面色愈发地苍白,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要要反驳,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优柔寡断,没有识人之明……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是姐夫做的,我也知道,以前父亲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但他很少在家里,母亲早逝,家中对我最好的就是长姐,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优秀得超越她的亲弟弟,所以我放弃了继续考学,而是按着姐夫的安排进了司礼监……。”周宇苦笑,眼底闪过茫然的泪光。 “我以为我那个样子就能让长姐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牵连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道:“愚蠢,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看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这银针我就交给你,你若是愿意自裁,那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自管离开,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回到司礼监看风部了,这一顿饭就算是饯别。” 她将银针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酒 周宇看着桌子上的银针,再看了眼面前的酒菜,凄然苦笑,原来这些酒菜不过是给他送行的断命酒。 他拿起酒杯慢慢地喝下了里面苦涩的酒,随后一笑。 第七十五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夜色深沉,周宇扛着秋叶白点燃了一盏不知从哪里来的纸糊灯笼,那灯笼仿佛灵堂前挂着的那种,上面一个惨白的‘渡’字,异常的简陋,提在她手里,晃晃荡荡地,看起来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破了一般。 但是秋叶白恍悟所觉地提着灯静静地站着,那一点子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显出一种幽诡来。 周宇发现自己所站的这一处并不是平日里惯常有人上船的地方,附近没有灯火,此刻只有远处有点点渔火飘荡着,黑暗的河面显得愈发宽阔,仿佛和遥远阴暗的天边连接在一起,冰凉潮湿的风吹过,让人几乎生出莫名的错觉来,正站在靡靡阴幽冥河河畔,那些渔火正是飘荡在冥河面上找不到归处的阴灵鬼火。 他看着那样的一叶扁舟漂流而下,分明那样单薄的船体,就像一片落叶一般,却异样稳当地穿越飘渺雾气而来,只觉得那船似引灵的摆渡船。 尤其是在那船终于慢悠悠地靠着大河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之后,他看清楚了船上的摇橹人戴着深深的斗笠,只能看见他下半张枯瘦的脸孔,皮包骨,宛如骷髅上包了一层皮,看起来莫名地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秋叶白却仿佛一点都不曾感觉这一人一船的阴幽诡异一般,提着灯笼晃了晃,那船上的人动都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矗立着。 但是秋叶白随后却径直足尖一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正闭着眼念经的和尚上飞身上了船。 周宇看着自己背着的那一大麻袋荤食,迟疑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足尖一点,飞身上了船。 落下的时候,他原本很小心,只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这个纸片似的小船给踩塌了掉水里去,却不想到,他一落下之后,方才发现这船竟然如此地稳当,不但没有一点船只该有的晃荡,司礼监的大船还能感受到波涛的晃荡,但是在这艘纸片船上,竟让他有如履平地之感! 周宇心中大愕,不免诧异地看向秋叶白和那撑船的人,却见秋叶白正将那纸灯笼挂在了那船上竖着的一根木桩之上,随后含笑看向那摆渡的骷髅人似的人:“阴川公,数年不见,您控船的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阴川公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发出一阵桀桀的尖利小声,点头的动作僵硬古怪得让周宇几乎以为阴川公会在下一刻不小心把他的头颅咕咚一声点着点着点掉下了地。 看到秋叶白和那个怪人竟然是认识的,他心中却没有多放心。 周宇愈是看那阴川公便发地觉得有些悚然,越看越觉得他像那些志怪小说里头那些披着人皮的骷髅鬼怪,而四周又是漆黑一片,水声潺潺,船板单薄得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仿佛会有什么未知的东西从船边冒出来一般,于是索性把目光凝聚在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倒是继续一无所觉似地看向黑暗水面的前方。 幽幽的黄色灯光根本连水面一米之处都照亮不了,微弱不比萤火强多少,只是此刻那幽光将她的容笼罩在其间,令她的肤色愈发看起来散发着暖玉一般的色泽,秀美的容颜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和神秘的秀美,却让他有些浮躁和不安的心情都慢慢地沉静了下去。 他目光凝在秋叶白的面容,竟渐渐地移不开了,眸光慢慢地有些痴怔了。 大人,生得真是……好看。 浓稠的黑暗之中,那人负手立于船头,仿佛黑暗之中一轮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神秘安静的小小月亮。 就是以前那些和他厮混的小倌们即使姿容也有美艳的,但是大人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华,不,就是大人这么静静站着,那些庸脂俗粉都比不得大人分毫。 秋叶白专注地看着面前水路的情形,若是她没有记错,再往前面会有一处暗流,阴川公操船的技巧虽好,但是他为人古怪得很,她可没有忘记阴川公的‘小小癖好’。 她正沉思之间,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宇投注在自己面容之上的目光。 一尾鱼忽然跃出水面,飞溅起的水滴恰好甩了周宇满面,他痴怔间陡然被泼了满脸的冷水,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他狼狈地抹了把脸,却忽然间发现原来这船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痴怔于秋叶白的容色,还有一个人也正用银色眸子淡然而安静地看着船头那一抹负手而立的修纤身影。 正是那坐在船边空长了一张脸的蠢呆和尚,他安静地坐在船边,双手分开,指尖结着兰花印搁在膝头上,姿态闲散,满头的银发仿佛在黑暗中也散发着莹莹的柔和光芒,或者说是他一身都散发着那种奇异的静谧光芒,那是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只是—— 一双招子贼亮贼亮的,看着就不舒服! 你看什么看,酒肉和尚! 我家大人也是你可以随便觊觎的么! 周宇毫不客气地偷偷踢了那和尚一脚,冷冷地瞪着他。 那银发和尚转过头来,清淡地看了他一眼,周宇瞬间感觉背后莫名其妙地发毛,刚刚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 但是下一刻,那和尚一脸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随后闭上眼,开始念经。 周宇瞬间觉得,那一定是自己又省出幻觉来了,随后没好气又警惕瞪了眼那个和尚,哼,一个和尚长得这么……这么的妖里妖气,吃肉生猛,必定是妖僧一个。 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何要留着这个妖僧,但是若这妖僧敢动歪心思,打大人的主意,他周宇必定不会放过他!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身后两人的眼皮子官司,只专注地看着前方那些越来越黏稠的诡异黑雾和侧耳倾听那水流的声音。 恩,就快到了! 一声不大不小的‘咕嘟’声在水面下响起,就像那种鱼儿在里摆尾的声音,秋叶白锐眸子瞬间一眯,负在身后的双手猛然展开,一手抓住周宇的衣领,一手抓住那和尚的衣襟,足尖狠狠地一踢那船舷,霎那之间如一道青虹直窜上天际。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拔地而起,几乎一跃之间就穿过了越来越浓稠的黑雾。 周宇只觉得自己眼前原本是一片漆黑,然后瞬间就被人一把抓着直接飞越了靡靡的黑雾,腾云驾雾一般掠入空中,眼前陡然一亮,竟是见一片银色的月光满撒了周身,还有那脚下水面辽阔的大运河。 他甚至能看见了朗月星明,平静而广阔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之外,还有许多亮着柔和渔火的渔船慢慢地随着水波飘荡着,美不胜收。 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就脸色白了白,略慌乱了起来,他全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脚下一片空虚,毫无着力点,而全部的着力点就在拎着自己的人的手上! 这也忒不安全了罢! “大……大人?!”周宇知发现自己居然在腾云驾雾,下意识地就要和带着自己腾云驾雾的那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叶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唇,冷冷地注视下脚下的那一团黑雾,还有里面瞬间响起的闷闷水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团黑雾之间咆哮着! 终于,半刻钟后,那一叶扁舟却忽然从那一团诡异的黑雾之中行驶了出来。 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一扯自己左右手上挑着的两个人就向那扁舟跳去,但那扁舟却仿佛知道她会落下来一般,竟然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瞬间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划出了秋叶白落下的范围。 眼看着秋叶白三人就要一下子踏空给摔进那汹涌的水里,但是下一刻,秋叶白腰肢一折,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弯出一个优美的曲线,然后借助着半空中毫无着力点的一折,整个人如弹簧一般猛然向那扁舟弹去,竟然匪夷所思地提着两个人,还有一大袋子鸡鸭鱼肉稳稳地落在了那扁舟之上。 那摇橹的阴川公看着她落下来,毫发无损,顿时一僵,但是却没有再做出别的事情来。 “你这个骷髅鬼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刚才是故意的是不是!”周宇并不是蠢人,他一落在舟上,狼狈地站稳后,瞬间就厉声质问那阴川公。 刚才大人忽然出手,一定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陡然对他们出手发难。 秋叶白却一抬手,拦住了杀气腾腾地掳袖子的周宇,看着阴川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讥诮地笑道:“阴川公的这个坏嗜好还是没有改呢。” 阴川公头都没有抬,只用仿佛石磨一般喑哑怪异的声音桀桀大笑了起来,那种骷髅大笑的模样,笑得周宇心底发毛,只警惕地盯着阴川公。 阴川公看了不看他,只把脸的方向对准了秋叶白:“这些年不见,四少的功夫真是精进得让人咂舌,居然已经达到驾风临水的境地了,真实让阴川佩服!” “阴川公过奖了,叶白不过是记得阴川公的一些老规矩和恶癖好罢了。”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阴川公,渡黄河,行阴川,欲乘引魂舟,必留买路钱,只是阴川公的买路钱,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铜板,有时候是一朵花,或者一个人手指,一颗人的心脏,甚至满船人的性命……皆看阴川公的心情而定。 阴川公摇摇头,冷哼一声:“四少既然知道老夫的规矩,为何还要出手救了这两个人,老夫要的渡资,今儿就是他们的性命!” 他声音阴冷,听起来异常的可怖。 秋叶白看着阴川公淡淡地道:“因为我是带他们来的人,而阴川公你已经出过一次手,按照这渡河的规矩,便不能再出手一次。” 阴川公瞬间一僵,随后又桀桀地怪笑了起来:“四少,老夫佩服!” 随后,他低着头把一张骷髅似的脸转向周宇,轻蔑地道:“小崽子,你能捡到一条命,没有和底下的那些去作伴,已经是你们家四少的能耐救了你一命了,老夫今日也不和你计较了!” 阴川公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鬼气森森的煞气,让周宇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他顿时觉得自己窝囊,待还要再开骂,却被秋叶白再次按住了肩膀,她伸手指了指那浓稠的黑雾之间:“你看看。” 周宇怔然看过去,瞬间才发现方才自己以为很浓稠面积非常高广的雾气,原来不过是短短的那么方圆之间,而那黑雾之下隐约还可见翻腾的黑水,竟是一个个翻滚的漩涡,漩涡之间还有深深的白色不时间露出来——那是死人的肢体!。 第七十七章 大师和水鬼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起!”秋叶白微微一眯眸子,猛地一抖手上的绳子,瞬间将大头朝下的和尚一把湿淋淋地给拖了上来! “咚!”一身湿淋淋的和尚躺倒在小船上。 周宇虽然讨厌这个家伙,但是既然是自家主子留着这个和尚还有用处,一双桃花眼顿时怒气冲冲地瞪向另外一头的阴川公。 阴川虽然戴着那遮盖了半张脸的斗笠,却敏锐地察觉了喑哑着难听的嗓子冷笑起来:“臭小子,你看什么看,这一次可不是老夫干的!” 周宇桃花眼里都是讥诮:“不是你……。” “周宇,此事确实与阴川公无关,银川公一向是最守自己定下的规矩的,绝对不会对逃出升天的人再次动手!”秋叶白冷冷地打断了周宇的质问,在船边坐了下来。 她是人,不是神,方才提着两个大男人一大袋荤食这么凭着内力在半空中维持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极为耗损内力的事情,如今这个和尚不知道怎么了又摔下水,又得花力气硬生生将他拽上来,着实有些累。 周宇看着秋叶白的样子,虽然没有任何外露的疲色,但是眼底的一丝倦怠,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便有些迟疑地道:“大人,其实方才您为何不跟属下说一声,属下虽然不才,但也能帮您一些。” “桀桀……桀桀……。”阴川公忽然大笑起来,难听笑声里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就凭你那三流的身手也想从老夫的冥河里脱身,倒是那个……。” 阴川公的目光落在那湿淋淋地倒在船上的和尚,阴森森的目光停了停,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要说的话。 一个会掉进水里的蠢和尚,怎么可能是什么高手? 被这么赤裸裸地蔑视,周宇怎么能忍,但是他正狠狠地瞪着阴川公想讥讽回去的时候,看着秋叶白眼底的疲惫,便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心中莫名地一涩。 是的,其实他自己知道的,像大人一样能在半空中如飞鸟一般停留一刻钟一般的高手根本做不到,大人的修为非同寻常,而自己会的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怎么敢说自己能帮上大人? “去看看这家伙又怎么了,为什么会掉下水!”秋叶白靠在船边,一只手懒洋洋地搁在曲着的长腿上,吩咐道。 这个和尚有点奇怪,掉下水时间不长,应该不至于被呛晕,怎么会昏迷那么久,别不是原来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罢! 周宇点点头,立刻过去查看,但是他摸了摸那和尚的胸口,又探查了一下对方的瞳孔,推了推那和尚两把,随后有些奇怪又不安地回过头轻声道:“大人,此人呼吸虽然很慢,但倒也还算平稳,可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原因昏迷不醒!” 秋叶白闻言,微微挑眉:“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罢?” 阴川公摇摇头,干巴巴又轻蔑地道:“没用的东西,老夫来看!” 说罢,他足尖一点就向周宇那边跃去,周宇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被一只枯爪一推,便被轻飘飘地推开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狠瞪那阴川公僵硬的背影。 阴川公探查了一会,摇摇头。 秋叶白看着阴川公的表情:“阴川公,看您表情古怪,这和尚不会真有什么……。” 她话音没落,阴川公声音听着愈发奇怪道:“不,看着不像是中毒,脉象虽然有些古怪的沉滑,但是不像是昏迷的原因,倒像是……。” 周宇和秋叶白下意识异口同声地问“倒像是什么?” 阴川公叹了一声:“倒像是睡着了。” 周宇:“什么……睡,睡着了?” 阴川公点点头,神色很微妙:“嗯,刚才掉下水是因为睡着了。” 周宇:“……。” 秋叶白:“……。” 小船上出现一股奇怪的静默气氛。 大家都不知道对这样一朵在如此惊险的情形下还能睡着,睡着了也就罢了,还掉下水的奇葩要作何评价。 半晌,秋叶白瞥着那躺在地上人:“那就是说他现在还在睡觉么?” 阴川公本来想说话,但是下一刻,那躺在地上的人忽然翻了一个身,伸出手四处抓摸了一会,然后在众人诡谲的目光下,摸到了一只周宇的脚,然后…… 他自然而然,优雅地把头枕在了周宇的小腿上,顺带伸手拍了拍周宇的大腿,试图把自己身下的枕头拍平,但是见效果不太好,于是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很勉强地凑合着——继续睡。 全程动作,毫无睁眼,分明是睡迷糊的模样。 阴川公:“……你们自己看吧。” 秋叶白:“……。” 周宇:“大人,属下可以把这个蠢货丢进河里么?” 秋叶白:“不可以。” 周宇:“那属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秋叶白沉吟,决定安抚一下自己新表了忠心的属下:“你可以把他揍一顿。” ——老子是桃子虎摸baby的大米米,抱着春……擦,这么长,老子身上怎么挂的下的分界线—— 周宇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揍这个吃他豆腐占他便宜的和尚,索性直接一巴掌把和尚从自己腿上给抖了下去。 和尚掉下地滚了两圈,漂亮的额头撞上了船舷,但是他这一回倒是乖觉,竟丝毫不觉得疼一般,然翻手就抱住了船舷,把头搁在船舷上,寻了个舒服的姿态……继续入定深眠。 这等不管世间万物生死明灭,本佛自巍然不动地境界,让阴川公也忍不住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宇桃花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忍耐住自己冲过去将那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踹下船的冲动,随后看向一边的秋叶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秋叶白微微一笑,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前方一片泛着细碎银光的黑暗河面:“自然是需要去会一会这片运河上的阎王水鬼,才会需要阴川公来摆渡。” 不渡幽冥河,怎么见水阎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一片广阔的水域除了水里的鱼王之外,还有统治他们的水鬼阎王,简单来说就是三十六路水脉,每一脉都有瓢把子掌管着着水路上大小贼头! “今儿可是三十六路总瓢把子——水阎王的四十大寿,淮南一代的瓢把子大水鬼也设下七天大宴,庆祝总瓢把子的大寿,咱们今儿自然是去贺寿吃酒了。”秋叶白轻笑。 周宇听得一怔一怔的,有点明白了秋叶白为什么要让他带着那一袋子鸡鸭鹅肉了,不过…… “大人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宇有些怀疑地看着秋叶白,大人明明就和他一样是京城世家子弟,知道的,也就是些走鸡斗狗的事情,哪怕是在乡下养大,也不该能知道这些事情! 秋叶白微微斜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那清冷的目光里幽幽沉沉,却没有一点子笑意,看得周宇心中一个激灵。 他定定地看着秋叶白没有说话,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回想起对方那一身奇高的武艺修为,想起对方那杀伐果决的手段,想起自己喝下的那杯毒酒……一点点,一片片的浮光掠影凝聚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结论。 “你……。” 阴川公‘桀桀’地一边摇橹一边又怪笑起来,嘲笑着周宇的蠢笨:“看来自己跟了什么样的人物都不知道,夜四少怎么会收了你这样蠢的狗腿子!” 周宇怔然地看着秋叶白,到底还是沉默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再继续问,因为不必问就知道秋叶白必定在江湖中颇有身份地位。 自己那杯毒酒,只怕就是效忠酒了。 周宇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本就觉得对方才智见识眼界都在自己之上,如今看着仿佛更有差距。 走马横刀锋破月,醉笑青萍的洒脱也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果决也好。 那是他们这些纨绔们曾经无数在听话本和说书人的说书里见识过的江湖,少年心中的热血之地,是官府也不会轻易去触碰的地代。 只觉得那些江湖侠客们或者江洋大盗们都该是粗莽凌厉的汉子,或是仙气翩翩,胡须一把的道长或者佛爷。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江湖客,而且白衣翩跹,朗月清风一样的贵公子姿容。 他心底感觉很复杂,跟着江湖客,以后便是腥风血雨,自不会少。 正如阴川公所说的,自己的武艺很是一般,大人能让武艺那么差的自己跟在身边,有意让他看穿他的身份,无非也是看上他的家世罢? 江湖客就算能纵马江湖,收割人命如割草,但是却绝对插手不了朝政之事。 周宇莫名地有一种被秋叶白算计了的感觉。 但是自己难道又真的甘愿一辈子做那平庸的贵族子弟么? 自己不向往这些说书人口里的江湖么? 秋叶白看着周宇沉默了下去,心中自然是明白他必有挣扎,她也并不开口,只继续懒懒地坐着,笑嘻嘻地看向阴川公:“阴川公,前路漫长,晚辈心中烦忧,不若有一壶好酒以解忧才是!” 她可是记得阴川公的彼岸酒味道极为清冽,幽香馥郁,最合适女子饮用了,哪怕是酒量不佳的她,也能喝上一坛子。 阴川公一边慢悠悠地摇橹,一边冷哼:“你小子酒量不好,又贪杯,这是惦记上老夫的彼岸酒了罢,上回乘船时候说给老夫带的酒种也不曾见你拿出来!” 秋叶白继续笑眯眯地道:“阴川公好记性,这样罢,今次我用一只烧鹅换一壶子酒可好? 阴川公一顿,没有说话,周宇看着阴川公的样子,暂时抛开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只暗自思咐,那烧鹅不过味道寻常,到处都可以买得到,这怪老头的酒想必是什么罕见的好货,大人就算拿出十只烧鹅来,阴川公大概也未必会同意。 哪里想到,阴川公却忽然干笑了几声,忽然很是干脆地道:”好,成交!“ 周宇呆愣住了,这怪老头怎么看就算不是说书人书里那种世外高人,也是那种掌握了很多武功秘籍的怪人,怎么……怎么那么轻易地拜倒到一只普通烧鹅下! 秋叶白立刻看向周宇,吩咐:”去拿一只烧鹅出来!“ 周宇一边心中琢磨着方才那个疑问一边去取烧鹅,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秋叶白的一个指令下一个动作。 阴川公见了那只逃出来的烧鹅,立刻干巴巴难听地大笑两声,一伸手,就将周宇手里的烧鹅拿了过来,一边用枯瘦如骷髅一般的爪子抓着烧鹅放在鼻子底下陶醉地闻着,一边笑骂:”夜四少,你这小子还是那么奸猾,居然还能记得老夫的这个……弱点!“ 秋叶白才不理会他讥讽自己,只过耳不闻地伸手:”酒,一手交鹅,一手交酒。“ 阴川公也不啰嗦,抬起橹往船边一挑,一个小酒罐子立刻从水里冒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秋叶白的手里。 秋叶白也不计较酒坛子湿淋淋的弄湿了袖子,伸手一拍那酒坛封口,将小酒坛子拍开,低头嗅闻了一下满意地就着坛子就是一口,清冽的香气瞬间蔓延肺腑,她极为满意地眯起了眸子:”嗯,阴川公手艺还是这么好呢!“ 开坛子的瞬间,那种香气,让周宇一下子也闻到了。 他正郁闷自己怎么又听了那个算计自己的人的话,此刻忽然闻见那股子香气,顿时忍不住就看了过去。 却见秋叶白不但正在那品尝美酒,顺带还在看着阴川公表演——狠撕鹅肉,吐满地的诡异表演! 阴川公一手摇橹,一手抓着那鹅肉,骷髅似的脸孔上满是陶醉又痛苦的神色,张着大嘴不停恶狠狠地撕咬着他手里的鹅肉,简直像在撕咬仇人的骨肉一般,但是他咬了下来,却吐了满地都是,若不是他和秋叶白坐的远些,只怕就要吐到了他们身上脸上来。 不过有一头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浑身湿漉漉还能睡得跟头猪一样的蠢和尚,满头满身都是阴川公吐出来的碎肉片。 但是看着那和尚的表情,周宇和秋叶白瞬间觉得心情很微妙,那如优昙一般绝美面容上面浮现出一种非常享受的表情,然后他张开嘴舔了舔唇角,呢喃了一句。 ”阿弥陀佛……。“ 阴川公继续痛苦而享受地撕咬他口里的鹅肉,再喷得他脚下的和尚满身满头碎肉,而他脚下沐浴着鹅肉口水雨同时一脸享受的和尚这种画面充满诡异而销魂的和谐感,瞬间让秋叶白想起了壁画里罗汉从口中喷出甘霖救助即将干渴而亡的信众的天降甘霖佛光普照图。 秋叶白感叹:”世界真奇妙,一肉一世界,我佛诚不欺我。“ 周宇忍不住低嚎:”佛祖说过这种话么!“ …… 不管如何,这段让周宇觉得惊心动魄,不断地毁灭自己前半段人生的各种信条的旅途终于到了终点。 周宇看着远远那一处水中小舟上蔓延的灯火琉璃,还能看见不少带刀和飞爪的人影驾着那些岸边附近小船来去巡逻,再远点的依着洲心矮山上的那些建筑上还有人在飞檐走壁地心中忍不住又是惊叹又是兴奋又是彷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江湖人的地盘! 秋叶白则是笑看着那一艘速度奇快递向自己靠近的箭头哨船。 那哨船还没有走近,上面一人已经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秋叶白的船上,然后没好气地抱怨道:”四少,你也来的太慢了!“ 周宇定睛一看,那一身利落短打的英气少年,竟然——小七? 那个矮小又贼眉鼠眼,唯唯诺诺的小七? 秋叶白笑着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弹:”说话还是这般没大没有小的!“ 小七捂住额头看了眼周宇,挑眉:”四少,你真的收了他暖床么?“ 秋叶白没好气地再次啪一巴掌甩在他脑门上,笑骂:”滚蛋,小七,你皮子痒痒了,老子收你暖床可好!“ 周宇听到暖床这个字眼,竟然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耳热,但是秋叶白下一句话又让他觉得有些憋气。 小七赶紧退开,才要和自家主子斗嘴,目光却在那躺在船上的和尚湿漉漉身体停了停,瞬间不可置信地道:”四少,你要送给林瓢把子一具尸体做的寿礼,林瓢把子是水鬼头,不代表人家喜欢一具湿漉漉的尸体啊,你好歹也选一具吊死的吧?!“ 秋叶白看着小七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让正在接驳船只,刚好站在那一具‘尸体’边那些水鬼们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早就听闻藏剑阁的少主是个奇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奇——葩。 她笑了笑,正准备好好地收拾某个蠢侍从,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句湿漉漉的‘尸体’忽然翻了个身,正巧抱住他身边的一个水鬼的腿,然后在上面蹭了蹭,把满身的肉末口水在对方腿上蹭了一部分,然后靠着……睡着了。 如果不是这些水鬼们平日里都训练有素,这会子只怕瞬间都要吓得跳船,但是还是被吓得不轻。 那个被抱住的倒霉鬼抖了抖腿,没有抖开,僵硬地站在那里,表情扭曲。 ”夜四少……这是……。“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那个快吓尿了的水鬼含笑介绍道:”如阁下所想,抱着你的那是个人,是大虚无山虚无派主持——梦遗大师,来给瓢把子贺寿。“ 虚无山?虚无派?梦遗大师? 众水鬼们面面相觑,水鬼也都算是消息灵通之辈,但是还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神秘的门派啊! 但是这个世间,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与无知。 所以那些水鬼们都非常有默契地齐齐感叹:”原来是梦遗大师,真是失敬失敬。“ 除了那个被大师抱住腿的水鬼,虽然看着表情略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很复杂,毕竟正常男子忽然被另外一个男子,即使那个人是个湿淋淋的和尚以话本里秦香莲抱住陈世美大腿的姿态抱住自己大腿磨蹭,心情都是非常复杂的。 他看向秋叶白,虚心地问:”那个,四少,大师为何要抱住在下的大腿?“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那是大师在给你祈福。“ 她顿了顿,复又道:”抱大腿是虚无派的特殊祈福仪式。“ 那水鬼呆了呆,有点不知道作何反应。 众水鬼:”大师,真是心善。“ 周宇看着秋叶白一脸清风明月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心中也非常复杂,难道……难道他堂堂世家嫡子从此真的要‘委身’将前途托付给这样的一个无耻之辈么? 孽缘!真是孽缘! 但他反观一边的小七,正见着小七瞅着他,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于是心情更复杂了。 ”那个……大师什么时候能祈福完呢?“水鬼实在不习惯这种祈福的方式。 秋叶白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放心,马上就好了。“ 随后,她抬起脚丫子,一脚轻巧地踹在‘大师’的胸口上,毫不客气再次让‘大师’四脚朝天地,大头朝下地”噗通“一声落水。 ------题外话------ ==你看我没有到7000以上都没有好意思问你们要月票,我很厚道的 第七十七章 大师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四少?!” “大人!” “……。” 一群人都瞬间因为秋叶白的动作呆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慢悠悠地沉下了水里,竟仿佛动都没有动。 周宇忍不住低声在秋叶白耳边低声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出手要杀了这个和尚?” 一路把这个累赘带到了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杀了他?! “他浑身脏成那个样子,不洗洗,怎么见人,何况他若是再不醒,你打算背他?”秋叶白淡淡地道,手上一抖,原先搁在地上那条潮湿的腰带瞬间再次破水而入,一下子裹住了那越沉越深的白影的腰肢,往回一扯,再一次将那‘梦遗大师’个拖出了水面。 周宇闻言,满脸菜色地咬牙低声:“才不要!” 想起那蠢和尚刚才躺在地上那种猥琐恶心的样子,他就想吐,不想触碰到那个家伙一根汗毛! 秋叶白看着摔在地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大师’,心中也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无语,但是很明显他这奇葩的反应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 水鬼们都有些目光古怪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的‘大师’,这一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有些不太对劲。 秋叶白目光无意掠过自己搁在一边的荤食袋子,她想了想,便朝周宇和小七使了个眼色。 小七和她主仆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而周宇这是天性聪敏,也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虽然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但是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一个去和水鬼们打哈哈,一个这是假装前去搀扶和尚,用身体挡住了水果们视线,嘴里还道:“大师,您修行沐浴归修行沐浴,但总要顾及着场合……。” 秋叶白则是若无其事地一把提起装满荤食的袋子,但是仿佛因为不小心,袋子瞬间滑落出了一只烧鸡,那烧鸡不偏不倚地恰好地砸在了‘梦遗大师’的脸上!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提着袋子跨过大师的遗体,不,身躯向船下而去。 但是不过片刻,正在躬身查看躺在地上的和尚反应的周宇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阴风来袭,他下意识地就一闪,却不想竟然没有躲开。 “咚!”地一声,一个湿淋淋地脑瓜瞬间撞上了周宇正额,周宇就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只觉得头昏眼花,脑髓都要被撞出来了,捧着脑袋恶狠狠滴飙出一句脏话:“老子操你大爷!” 秋叶白回过头的时候,正巧见着一只鸡头人身的东西直着上半身坐着,瓮声瓮气地道:“施主,你的烧鸡掉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很欣慰地喃喃自语:“果然,有效。” 一干水鬼:“……。” 鸡头人身的东西继续瓮声瓮气地道:“施主,贫僧能否超度这只鸡?” 秋叶白看着那个鸡头人脑的‘东西’,有些无语:“大师,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叼着鸡?” 这样看起来很惊悚好么? 完全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具人的身子上面长了个烧鸡的头! 和尚还是很从善如流的,不再叼着那只差点把他漂亮的鼻子砸扁的烧鸡,而是嘴儿一张,将烧鸡捧在了手中,声音悦耳慈和地再次重复:“施主,贫僧能否超度这只鸡呢?”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可以,不过您得先下船。” 和尚点点头,随后直接起了身,转身对着身后的阴川公单手行了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多谢这位施主引舟渡人。” 阴川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点点头,却懒得说话。 和尚也不以为意,只是转身一手捧着烧鸡,一手提着他的佛珠,跟着秋叶白和小七向接驳船走去,周宇踉踉跄跄地跟在他们身后,眼前仍旧是一片眼花缭乱,换船的时候更是差点一头栽进了水里。 “小心。”秋叶白伸手扶了他一把,周宇才勉强站住,桃花眼迷迷糊糊地看过去,见面前之人手里还是一盏柔黄色的纸灯,容色温润,心中莫名一窒,仿佛又更头晕了些。 不过秋叶白在,他到底还是安稳地换了船。 水鬼们恭敬地别了阴川公后,将船向岸边划去。 不时地有人偷眼打量着新来的贺客,这位夜四少看起来倒是正常,小七不用说,早就提前来的这两天和他们都混熟了,而歪在船角那个姓周的小白脸此刻也许是因为被撞了头,看起来还是蔫儿吧唧的,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不过方才他被那撞的一下,他们这些旁观者听见声音都觉得疼,何况是当事者。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另外一个撞人的家伙,不,大师,看起来很诡异了。 非但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居然还有心情为一只鸡超度念经! 水鬼们原本就是属于绿林好汉,黑道中人,从来就觉得正道里头那些大侠和尚道士们全都是道貌岸然,否定人性的虚伪货色。 自然更是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去为一只鸡超度。 但是,如果真的是白道里的人,又怎么会亲自来参加庆祝总瓢把子的寿宴? 虽然总瓢把子是黑道绿林水路的总头领,白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忌惮着,可就算是少林和武当也只是送了贺礼来,那么想来这个梦遗大师也不是什么白道人士才是。 一干水鬼们虽然觉得这位梦遗大师看起来行为诡谲了些,法号也有……奇葩。 可他们转念一想,江湖奇人异士多,高人嘛,自然有高人的风骨和行事怪癖,就如同阴川公一般,若是被他们这些小卒子看穿了,那还叫高人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见高人念经完毕,就开始一张嘴,毫不客气地将那只鸡拆解成数块,然后在一群水鬼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再次上演了一回人肉剥骨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鸡拆解之后放进自己嘴里,下一刻抽出来的就是完整得不带一丁点油星的骨头! 短短不到半刻钟,那只鸡就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具完整无比的骨架——仿佛它从来就没有长过肉,或者已经整只被埋进土里,死了许久,皮肉都彻底消融了一般。 水鬼们呆愣了许久。 这位大师,其实……是来表演绝技作为贺寿的罢! 但是……和尚,难道不是应该吃素的么? 秋叶白倒是早已见识过,自然施施然地没有原来那种错愕模样了。 小七忍不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秋叶白:“四少,这个……这个和尚,怎么吃荤?” 秋叶白少见多怪地瞥了他一眼:“不是酒肉和尚,能来这里贺寿么?” 但是很明显,这位‘大师’不太认同她的话,吃完之后,唱了一声佛号,慈悲地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可惜不太具有说服力,众人直接无视了他佛光普照的虔诚模样。 众人心中齐齐道了声:“呸!” 不一会,船只就靠了岸。 众人都齐齐下了船,秋叶白一下船,就看见一个一声青灰色缎衣打扮,留着短髯,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操着爽郎的笑声领着几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夜四少,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声如洪钟,让人听得心头一悸! 秋叶白含笑着握着折扇朝他一拱手:“林瓢把子,当年晚辈跟着师傅来做客的时候,您英姿勃发,经年别日,您是一点都没有变,想来还是那个浪里蛟龙!” 原来,来迎接秋叶白的正是这淮南水路的瓢把子——林冲浪。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江湖人士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衰老带来的武修衰败,何况说这恭维话语的人容色俊美,一脸真挚,没有半分谄媚的模样,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个事实。 林冲浪心中大悦,大笑着一拍她肩头:“当年见到四少的时候,四少还是天机老仙身边一个小小少年,老仙虽去,但你如今已是这般翩翩佳公子了,想必老仙定是很欣慰的。” 提到了自家仙逝的师傅,秋叶白眼底微微一黯,何况她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需要好掩饰的,只淡淡笑了笑:“是啊,时光如梭,只是今日只能夜白自己来向林瓢把子讨一杯慕容总瓢把子讨要一杯酒了。” 林冲浪是什么人,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自然是看出了秋叶白眼底的黯色,心中对于故人的逝去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随后也有心开解,便故意岔开话题“夜四少要吃酒,世叔这里的酒虽然比不得那阴川公的,但也是慕容大哥亲自命人从绍兴送来的上好花雕,还有从大秦过来的葡萄好酒,任君品尝。” 说罢,他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秋叶白笑道:“不愧是天机老仙的关门弟子,如今长成这一表人才,气度非凡的俊哥儿,江湖上关于你的那些风流传闻看来大抵都是真的了。” 听着林冲浪这般说话,秋叶白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便也笑了:“惭愧,惭愧,不过是年少轻狂,林瓢把子就不要再笑晚辈了。” 而听到关于秋叶白‘很风流’这个话题,跟在企业白身边的几个表现皆不同,周宇扶着脑瓜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刚好了点的头又晕乎乎的了,小七很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至于‘梦遗大师’则是顿了顿,精致的唇角微微绷,似叹似笑一般地弯了弯。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客气,我比你虚长了些岁数,你就叫我一声世叔罢。”林冲浪笑着道。 藏剑阁地位非凡,天机老仙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异常豪爽,友人遍布黑白两道,但是正如藏剑阁从来就超然于正邪两道之间一般,他从来不插手两道之事,也算是水火不容的两道却唯一尊敬的一人。 所以,林冲浪让天机老仙唯一的关门弟子秋叶白叫一声世叔已经算是占了便宜。 秋叶白也秉承了她师傅在交游广阔这方面的天赋,对于林冲浪这样示好倒是并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世叔!” 林冲浪越发地高兴,只觉得自己倍有面子,豪爽地大笑,但还是按照江湖上对秋叶白的称呼道:“四少,这边请,昨日宴会就已经开始了,你让人提前来通报,我原以为你昨日就会到了,却是没有想到你来迟了些,所以江湖上大部分的朋友都已经吃了第二日的筵席了,不过世叔给你留了好宴呢,四少可以和……。” 他的目光掠过秋叶白身边的小七、周宇,最后停在了浑身湿漉漉和尚的身上,一愣:“这位是四少的人罢,这是落水了么?” 一直沉默这的水鬼们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秋叶白笑了笑,只轻描淡写地道:“这位是虚无山虚无派掌门人——梦遗大师。” 林冲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在听见那个法号之后,脸色瞬间也变得很有些怪异:“梦遗大师?” 他混迹江湖那么久怎么没有听过这个门帮,尤其是这个……这个法号……真是充满了奥义啊! 和尚面对林冲浪的问话毫无反应,只垂着眸子。 这是一种颇为无礼的表现,水鬼们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愤愤起来。 秋叶白含笑着把手搁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一捏:“梦遗大师,林瓢把子在和你说话呢,先别念经了,你都快念魔怔了。” 和尚被捏痛,终于抬起眼看向林冲浪,他抬起脸的那一刻,让林冲浪愣了楞,虽然对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但是那一双从凌乱的下露出的淡淡银灰色眸子和那张线条精致得过分的脸孔却是挡不住的。 而那淡然一眼,便让林冲浪心中莫名一顿,竟生出一种天地俱籁,只余那一抹银影独立红尘万丈之间,梵香缭绕,万物涤荡,佛陀于莲华之上俯瞰众生之感。 令人全然忽略他的一身狼狈,只想双手合十,道一声世尊我佛。 “多谢佛爷前来向我结拜大哥贺寿,只是您着一身湿凉,可是要先沐浴更衣一番,也免得着凉。”这一回林冲浪竟真心实意地双手合十地唤了一声,口气温和地问。 漂泊江湖多年,他自有识人慧眼,面前这位和尚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能够有这般让人一眼便似看见大千红尘禅机如许境界,甚至忽略他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绝非寻常僧道,必定是得道之人,也不是没有练功及化境便会容颜返老还童的传说,百年前的仙魔童姥据说就是如此,说不定眼前这位其实是已臻化境的修佛高人。 所以梦遗这个法号……应该是有着深厚禅机的意义才是,而不是他想的那种梦遗。 如果秋叶白和周宇,不,哪怕是周围的水鬼们知道了不过是被那和尚定定看了一眼,林冲浪这个老江湖将这个和尚的情形推算成这样,大概都要齐齐厥倒。 但是也会对这个看起来古怪的和尚充满了警惕感。 不过此刻众人只是齐齐觉得林冲浪对这个‘大师’突如其来的尊敬有些些奇怪。 梦遗大师看着自己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信徒’,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不过他佛号唱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施主,贫僧法号并非梦遗。” 秋叶白眼底闪过硬阴森森的光芒,搁在他手臂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在众人有些迷惑的眼神中,继续面不改色地道:“大师,您念经念痴了么?” 和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非要自己撒谎,他神色一正,淡淡地道:“出家人绝不打诳语。” 话音刚落,秋叶白唇角微微勾,用了传音入密的在他耳边送了几句只有他能听见的话。 和尚忽然听见秋叶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似地轻响起:“大师,如果你不叫梦遗的话,接下来在小洲这几天就一天只能吃一顿呢。” 他也没有去疑惑为什么秋叶白像是没有张嘴,他却能听见这声音,只立刻迅速温和地补充了一句:“所以贫僧法号就是梦遗。” 众人:“……。” 梦遗大师,你好像刚才才说你的法号不叫梦遗罢? 这是才刚打了诳语罢了! 秋叶白眼底闪过满意的光芒,她就喜欢这种弱点明确又好掌控的人呢。 就是讨厌像百里初那种明明就有一个大弱点,却让人经常充满了无力和不可捉摸感的恐怖大变态。 林冲浪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很快就把大师的这种行为归纳为高僧在打禅机,既然是禅机,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于是林冲浪立刻安排了人让秋叶白和梦遗大师等人一起先去最好的客房住下,洗漱一番,再到前厅去。 去厢房的路上,周宇略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看着秋叶白走在自己前面一点,和尚走在她旁边亦步亦趋,顿时火上心头,眯起桃花眼冷哼一声,几步上前,肩膀毫不客气地狠狠一撞将那个蠢和尚给挤开。 “大人,那个阴川公是什么身份,一个渡船的,怎么看起来倒是让那么些水鬼们恭恭敬敬的?”他随口寻了个话题,顺便恶狠狠地瞪了眼差点跌倒的和尚。 秋叶白对他这样欺负人的小伎俩倒是没有阻止,谁让那和尚确实差点把周宇撞出了脑震荡,自己一点儿事都没有,她只是缓缓地道:“阴川公身份极为特殊,自幼拜入少林门下,后来为了谋求武学境,做了些不容于师门之事,被赶出了师门,从此他便愤而转投黑道之中,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黑道高手,也曾经做下不少大案,名震黑白两道,但因果到头终有报,他一次为财去灭人满门的时候,却无意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和老母,他深爱的妻子也疯了,在去祭祀孩子的酒里下了剧毒,结果他活了下来,他妻子则自裁而死。” “但是剧毒虽没有毒死他,却毁了他的身体,。他心灰意冷,又仇家众多,被追杀得狼狈不堪,三十六水路的绿林汉子们曾经受过他一次大恩,将他纳入了门下,他不愿意再为任何人效力,只是做了个寻常的撑船公,偶尔会为水上三十六路的门寨里的人渡一些人,大部分是求他办事的人,因为经过他渡船的人就不必通过层层关即可见到三十六路水上黑道的瓢把子里的任何人,但是却要付出一定的‘渡资’。” 周宇颦眉,有些不解:“但你是林瓢把子请来的客人,他那时候也对咱们出手了。” 秋叶白点点头,耸耸肩:“那是他的爱好,但是如果不坐他的船,只怕咱们不一定能在这两天就能进到水泽寨来。” 水泽寨也许不是淮南最大的寨子,但是因为林瓢把子和三十六水路的慕容总瓢把子正是结拜兄弟,这林瓢把子的水泽寨子就是这里的霸主,自然不能让寻常人轻易过了那七绕八拐的各种暗流险滩和一些特殊的设置而寻到这里,否则不说给仇家剿灭,就是仇家也会轻易寻仇,所以唯独只有阴川公的船才能带人渡过那些水下的死亡陷阱。 当然,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死亡陷阱。 周宇心中有些嘀咕。 秋叶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震之后,生出一些莫名的感慨来。 “但阴川公苦练撑船功正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他盼望着死后能为阎王效力,做个渡船人,好在冥河中能再渡母亲、爱妻和幼子投胎一次,了此生之遗恨。” 周宇听得心中唏嘘不已,神色有些复杂,他倒是没有想到那骷髅似的老头竟然真是这样传奇的人,不过传奇若此,深情若此,也凄惨若此,倒真是……让人感叹。 “希望到时候他的妻母和孩子肯再乘他的船。” 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和尚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阿弥陀佛,万相皆虚妄,因果皆有报,罪业太深者,非入地狱轮受磋磨消磨业障,无福报于身者,不得为阴差,所以阴川公大约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家人了。” 周宇咬牙切齿:“梦遗,你他娘的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这个蠢僧一定要这样不给人的美好念想留任何余地么! 和尚认真地摇摇头:“贫僧的娘早已西去多年,如今自然是说不得话的了,阿弥陀佛。” 周宇气的七窍生烟:“秃驴,不跟老子抬杠,你会死么!” 和尚慈悲地看了周宇一眼:“贫僧是带发修行,施主称呼贫僧秃驴不合适,也当时发驴!” 周宇觉得头又开始一涨一涨的了,血往上头上涌,怎么办,他真的,很想很想揍蠢秃驴! 秋叶白忍不住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起来,安抚性地拍拍周宇的手,岔开话题:“阴川公从少林时代就酿得一手好酒,千金难求,你可知道得那阴川公为何愿意拿一坛子酒跟我换一只烧鹅?” 周宇只感觉她微凉而柔软的手落在自己手背上之后,那一点子凉意便一点点地浸润进了自己身体,原本的火气仿佛瞬间就消融了不少。 “为什么?”周宇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这本来也是他在船上好奇的地方。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因为那毒药不但毁灭了他的大部分武艺,最重要的是他胃已经彻底被毒药给毁了,从此他永远只能靠着吃药维生,永远不能再食人间美食,否则必定全身剧痛,所以他这般削瘦。” 但人终归是人,人生大事也无非是吃穿住行罢了,所以阴川公对荤食充满了渴望,却只能过过嘴瘾,而且他又不能让谁都知道他这个弱点,因为他仇家太多,三十六路的人不可能每时每刻如保护皇帝一般保护他,但秋叶白的师父——天机老仙正是他少数信任的人之一,所以秋叶白也知道了他的这个弱点。“ 周宇点点头,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求也变,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大人,您在江湖中到底是什么门派的?“ 秋叶白没有说话,小七倒是讥诮地挤兑了他几句:”我家大人统领藏剑阁,你既然跟了大人,也算我们藏剑阁的扔了,可别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宇倒是不恼,只顾着思索藏剑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和什么样的组织。 但是他们很快就已经走到了客人居住院落,秋叶白看着前面那带路的两个水鬼走来,便不再多言,那两个水鬼过来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夜四少,您和大师还有各位随扈的厢房就在这个院子里,各位可以自己分选自己的厢房,过一会会有人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袍,请各位沐浴更衣,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再过来请各位去前厅。“ 秋叶白点点头,表示她没有意见。 随后几人就进了院子里,秋叶白见这院子里倒是布置得颇为雅致,和多年前自己来的时候看到的不同,想来是后来花功夫从新整弄过的,倒是颇为满意,小七是早就有了房间了,剩下的三人都随便选了一间厢房。 看着那和尚进了房间,秋叶白站在自己房门前唤住了周宇,周宇立刻走了过来。 ”好些了么,若是还有头晕你就在这里歇着。“秋叶白领着周宇进了自己房间,倒了杯茶给周宇,温声问道。 她看着周宇的反应,有些担心他被撞得头重了会出问题,比如脑震荡什么的,那后遗症可大可小,如今这个时代根本很难救治。 周宇闻言,心情好了不少,桃花眼里闪过笑意:”大人,小人无事,只是日后定要多勤练武艺才不会连一个蠢和尚的攻击都躲不过。“ 只是此时,他和秋叶白并不知道不论周宇怎么练,如果蠢和尚真的要攻击他,十个他都不躲不开对方的攻击。 秋叶白笑了笑,随后神色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早点知道才有个准备。“ 周宇一愣,随后放下了茶杯,正色看着她:”大人请说。“ 秋叶白点点头,缓缓地道:我幼年在乡下时候,偶遇了师傅天机老仙,于是成了藏剑阁的少主……。” 天机老仙原本在武林之中地位超然,藏剑阁楼的地位亦非正非邪,原是收藏了许多江湖传奇人物的神兵之地,但却不是什么人的兵器都收的,后来江湖中人物都以能在退隐或者西去前,将自己的兵器归入藏剑阁地宫里供奉视为必生之志,因为那代表了此生成就不管是善恶都名动江湖,亦算是身后之名永留之处。 所以江湖上有“一入藏剑,再无江湖”的说法,表明了藏剑阁超然于黑白正邪两道之上的地位。 谁若是轻易动了藏剑阁,便是冒犯了藏剑阁里的白道英灵或者黑道星魂,即与全江湖的人作对,所以虽然有些宵小也觊觎藏剑阁楼里无数传奇兵器,但是总归不敢大举侵犯掠夺。 何况藏剑阁里机关无数,阁楼里的众人武艺也都相当高强。 “只是我拜入师傅门下太晚在,武艺修为总归没有得了师傅真传。”秋叶白轻描淡写地说完了。 其实她真的算不上什么学武天才,跟百里初那种天才差远了,师傅也没有想过她能在武艺上有多深远的造诣,也只是让她的武艺能和寻常江湖一流高手差不多即可,他更相信有智者,便可破千军。 若不是后来遇到了百里初,才有了那一番直接越过了任督二脉,破入生死玄关的境遇。 不过这一点她没有打算说,因为那也是她开始被那个莫测又变态的掠食性动物盯上的倒霉开始。 但是周宇只觉得她是自谦,毕竟阴川公都那帮赞誉过秋叶白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笑:“我既然带你来这里,你可知道我的目的了?” 周宇沉吟了片刻,桃花眼里闪过幽光:“大人,是为了查案罢,想必这位林瓢把子就是盗中之盗,水鬼头子了,底下统管淮南和这附近大部分依存运河而生的黑帮水匪了,也就是说那一批劫持了梅家船只的水匪也许会在这些贺客里,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秋叶白点点头,悠悠地道:“不是可能,而是他们一定在。” 盗亦有道,没有人能够违背规则,武林黑道之中也有他们的规矩,帝国境内的水路黑道统治者就是总瓢把子,总瓢把子就相当于水路黑道的帝王,与官府分庭抗礼,若是有些零散河流之地的小水匪,也许瓢把子们不会理会,但是淮南这里,是除了海运之外,内陆水运中最肥沃之地,所以慕容总瓢把子才会派自己结拜弟兄林瓢把子来坐镇。 那些水匪如果敢随意得罪林瓢把子,不服管辖和纳贡,那么不必官府出面,这群水匪就会被淮南其余水匪给清理门户。 周宇闻言,心中不由佩服起秋叶白来了,这就是一招釜底抽薪,让官府的人以为他们会当面查案,但是他们却直接从黑道入手,从那些来查案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另外一方主要参与者这里突破。 “好了,你既然明白,稍微晚点到前面的时候,就暂时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免得引起有些有心人的注意,打草惊蛇。”秋叶白交代道。 周宇是个聪明人,而且为人虽然看着浪荡不羁,但是最重情感,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大器,他的身份也等于让她终于有一条线伸入了她原本眼盲耳聋的朝堂之中。 周宇点点头,随后告辞回自己房间去休整理。 秋叶白也在送走他之后,自己去沐浴更衣,顺便检查自己身上的那些伪装有没有破绽,七月天戴着那些东西可并不那么舒服,她还是很乐意去沐浴更衣一番的。 但是秋叶白自己折腾完出来,周宇、小七都已经重新收拾妥当了,才发现有一个人还没出来。 秋叶白等了又等,看了看漏刻,发现半个时辰快要到了,估摸水鬼们就要过来引路了,索性起身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别不是又坐在浴桶里睡着了罢。” 周宇想说他去,但是却被小七不耐烦地按住:“哪里那么多废话,小爷来问你可知道咱们藏剑阁是做什么了,别一会子穿帮了。” 说话间,秋叶白已经推门进了‘梦遗大师’的房间,周宇只得无奈放弃了原来的念头,应付起小七来。 秋叶白一进门,就见水汽缭绕,花屏风后面一只大浴桶,却没有看见人,但是房间里布置很简单,一眼过去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她微微颦眉,一个箭步就先绕过了屏风,然后就看见浴桶里…… ------题外话------ 月票可以给不……= =九千更,明儿努力万更! 第七十九章 色戒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色戒 她有点愣愣地看了半晌,欣赏够了这一幅画面之后,垂下眼,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起衣袖,然后把手探下浴桶,触上那一把柔软的银丝。 虽然她原本就觉得那么漂亮的银色发丝一定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触碰到的那一刻,她还是瞬间因为那样超乎寻常如蚕丝一般的柔软触感而怔了怔。 但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第一把狠狠拽起那把银色的柔丝,把靠着水桶睡得天昏地暗的梦遗大师给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秋叶白的动作堪称粗暴,头发牵扯头皮,导致头皮几乎承受半个身体的重量所带来的痛楚让‘梦遗大师’也没有法子继续沉睡,忍不住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唔!” 秋叶白看着桶子里的水泼出来,她立刻眼明身快地迅速闪避开来那一片水花。 秋叶白可不想再耗费时间去换一身衣裳,她索性指尖运气在和尚肩头一戳,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再挣扎。 “哪位施主在贫僧的屋子里?”和尚终于似清醒了过来,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缝隙看见了似乎有人拽住了自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呢喃。 秋叶白揪住他的头发,讥诮地道:“大师,你除了吃就是睡,猪都没有你这么能吃能睡,你可还有时间修行!” “修行不在时长,在乎于心。”和尚听到了这等话语,立刻正色道。 秋叶白看着他对着另外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空一本正经地的念叨,额头青筋爆了一根出来,随后转到他面前,实在是看不得他这副邋遢模样,索性伸手一把将他额头前的头发给一把拨到脑后去。 “你那一套神叨叨的玩意别拿来对付我,你最好……。” 她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怔怔然地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容。 看着他饱满光洁的额头,看着他精致迤逦如工笔名家勾勒的眼眸线条,看着他纤长如蝶翅的黑色长睫羽、高而精致的悬胆鼻,最后目光落在他精致滟涟的薄唇上。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他总是满头凌乱,刘海遮了大半脸孔,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再加上这个和尚全身上下没有半根毫毛能和百里初扯得上关系的,所以她全没有想到会在拨开他的头发看见了这样一张脸。 而如今陡然看清楚这张面孔所带来的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让她的心猛地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这张脸……这张脸的线条……分明如此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和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轻声唤:“施主?施主!”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嗓音有点哑:“初殿下?” 和尚颦眉,这个人总是喜欢给他随便安法号么,他很认真地道:“泽,贫僧法号乃元泽,元始天尊的元,泽被天下的泽,师傅们多唤我阿泽。” 他容颜的线条虽然同样精致异常,但是却和百里初不同,他的容颜没有丝毫匠气,还有那轻柔明朗的声线及一头银发也都是是真的。 尤其是那一双银眸,更不可能作假! 银眸无垢,温润坦荡,清澈如天下间最干净的水泽,荡净大千世界,万丈红尘。 秋叶白闭了闭眼,松了握住他银发的手,略微颤抖地握住了拳头。 所以,应该不是的,这两个人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梦遗大师或者说和尚元泽看着面前的人,略微疑惑地道:“施主?” 下一刻,他却忽然被秋叶白一把按在桶边,一手捏住他的面容,额头几乎抵在他的额头上,鼻尖对鼻尖,眸光锐利阴冷地看着他漂亮透澈的银灰色眼瞳,几乎像是要看进他的心底,吐气如兰:“阿泽,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呢?” 元泽明显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对方丰润柔软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薄唇之上,如兰的气息暖暖地扫过他的嘴唇和鼻尖,让他的脸颊忍不住漫开一股子热气,结结巴巴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秋叶白微微挑眉,又逼近他一点,这一回她的嘴唇索性直接贴在他的鼻尖上,垂着锐利的眸子凝视着他颤如蝶羽的睫毛,轻声道:“阿泽,你要是不实话告诉我你还有没有亲生哥哥或者弟弟,我就亲你的嘴儿了,你破了荤戒,再要破色戒,只怕佛祖也不会原谅你罢。” 元泽本来就被点了穴,动都没法子动,这会子只能更是欲哭无泪地颤声道:“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打诳语,贫僧绝无亲生兄弟。” 秋叶白眼底闪过沉吟的疑色,那就是他们两个长得相似说不过是个巧合? 她讥诮地笑了一下:“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已经打过很多次了,阿泽。” 元泽立刻颤声道:“贫僧以我佛名义起誓!” 秋叶白看着自己身前颤抖如某种惊恐小动物的和尚,微微眯起眸子,却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还是抬起了身子,没有再逼迫面前因为她的轻薄快晕厥过去的梦遗大师,而是居高临下地双手抱着胸将他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元泽,眼底有些复杂,是的,如果是百里初,不要说她用如此拙劣轻薄的方式去胁迫对方,就是她什么都不做,此刻处于被动地位的也是她自己了,那个人一定很乐意将她拖下水,来一场鸳鸯浴。 元泽见近在眼前的威胁没有了,心中方才略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秋叶白,摇摇头:“阿弥陀佛,施主这般威胁贫僧,实是不妥,冒犯佛家子弟……。” 他的说教还没有完毕,就被秋叶白不耐烦地打断,她淡淡地道:“你要是再废话,不快出来擦干头发,穿衣服,就不要怪我让你这个佛家弟子就地还俗,让你体验一下人间极乐的滋味!” 元泽一惊,却没有动,如玉的面容上满是挣扎。 “嗯?”秋叶白挑眉看着这个胆敢忤逆自己的和尚,胆儿肥了么? 却见元泽红了脸低头小声道:“施主,贫僧动弹得不得。” 秋叶白这才想起自己点了他的穴道,便伸手在他肩头又拍了下。 元泽立刻“唰拉”一声站了起来…… 这回轮到秋叶白瞬间一僵,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目光所及都是水光从玉一般肌肤上滑过的亮亮光泽。 等到她回过神来,桶里面已经没了人影,她下意识地往床边看过去,只看见一副宽阔优美的脊背和修窄的腰肢,还有…… 她立刻转过头,盯着木桶,桶里只剩下一片荡漾的水波和花瓣,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好了,施主,贫僧已经穿戴妥当,久等了。”不一会,清朗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秋叶白回头瞪他,忍不住冷冷道:“你刚才为什么就这么出来了,不知羞耻!” 元泽一愣,双手合十,正色道:“施主,贫僧分明是遵照你的吩咐好快些收拾自己,如何是不知羞耻呢?” 秋叶白:“……。” 是了,她糊涂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恼,随后转身过负手向门外走去,冷道:“闭嘴!” 元泽愣了愣,摇摇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没有再对上他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秋叶白看着窗外已经西斜的月色,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百里初和他身边的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但是在这里却遇上和他容貌相似的人,她的心情莫名地非常微妙。 这一头她刚走出院子,原先领路过来的两个水鬼正好刚刚过来,见了她过来作了个揖,随后道:“不知各位贵客可是准备好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后之人的身上时,脸上瞬间闪过惊艳之色。 秋叶白见两个水鬼有些痴痴呆呆,直勾勾地盯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黯光,随后索性直接走到元泽面前。 元泽虽然才被她威胁过,但明显要么不是个不长记性的家伙,要么就是个痴呆过头的家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看着元泽一头潮湿的银发简单地梳挂在脑后,还有些湿淋淋地披在肩头滴水,但是梳整齐服帖在脑后刘海也掩盖不住他令人见之惊艳面孔,她挑了挑眉,忽然一伸手在元泽的头上一顿乱拨弄,硬生生地将他的刘海全部都拨了下来,挡住了他的那双阴灰色的眸子。 “施主?”元泽有些不太理解秋叶白的动作,但还是没有反抗,乖巧地任由秋叶白在自己头上拨弄。 看着他眼前的头发又是一片凌乱地盖了一半的脸,秋叶白方才满意地点点头:“走罢,一会跟在我后面,别乱走!” 这个呆蠢的东西,她还用得着,不说万一让别的什么人拐走了,就说他这张脸就够能惹麻烦了。 美丽却又毫无自保能力的东西总是活不长的。 两个水鬼也是机灵的,一看这位夜四少的样子,便立刻低头下去,不再敢多看,但是眼角余光偷偷瞥见那两道站的极近的修长人影,只是心中却想岔了,那两位莫非是……一对儿? 啧,真是花和尚! 元泽哪里知道自己脑门上除了‘酒肉和尚’之外,还多了顶‘花和尚’的帽子,只安静地跟在秋叶白背后向外走。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记得秋叶白说过的话——跟着我,有肉吃。 在水鬼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前厅,一张硕大的金字牌匾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聚义堂。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推杯换盏的谈笑声,男女声皆有。 秋叶白看了看那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倒是颇为佩服这些人,竟能玩了个通宵。 那水鬼赶紧进去唱喏通传了一声:“藏剑阁夜四少到!” 原本懒洋洋地歪在正中虎皮大椅上的林冲浪一听到秋夜白到了,精神一震,立刻起身领着身边的亲信迎了出去。 不少坐在聚义堂里的江湖客们全部都齐齐地望了过来。 毕竟藏剑阁的地位在江湖上非同凡响,自打前些年天机老仙驾鹤西去之后,便由他唯一的关门弟子给接掌了,人称夜四少,据说武艺不弱,但是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和那位夜四少真正交过手。 于是便有些人蠢蠢欲动,试图趁机夺取藏剑阁的神兵利器。 但是最后的下场都是进入藏剑阁之后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尸骨却在千里之外被发现。 以至于原本想藉此机会进犯藏剑阁的人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随着进入藏剑阁的人失踪越来越多,而夜四少却每每出现在人前都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那副‘也许下一个失踪者就是你’的笑容,直笑得那些不安分的人心里发毛,竟也都歇了心思。 只觉得这夜四少实在是个手段诡谲狠辣的。 但是,亦觉得这夜四少实在是个低调的,轻易不露面,这两年更是愈发神秘了,几乎在江湖上都没了消息,此时却陡然来吃黑道三十六路总瓢把子的寿酒,实在让在这里的人对她愈发的好奇。 而林冲浪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心中的得意,对秋叶白的笑容愈发的亲切。 “四少终于来了,快进!” 秋叶白含笑一拱手:“多谢世叔,因着晚辈来得太匆忙,所以没有带什么礼物,亦是临时备下了些荤素菜肴给慕容总瓢子和世叔填上两道菜,还望世叔不嫌弃。” 一边的周宇扛着那麻袋的鸡鸭鱼肉有些窘迫不安。 心中直嘀咕这样合适么? 不会很丢脸么? 又不是穷苦人家,他还没有见过给有地位的人送贺礼,送鸡鸭鱼肉的! 但是没有想到林冲浪却眼前一亮,大笑道:“四少有心了,竟还备了礼,快快去接下!” 他身边一名二当家模样的人立刻亲自上前从周宇手里客客气气地接下来那袋子鸡鸭鱼肉,再交给底下人去切出来给在场的人添菜。 周宇看得百思不得其解,暗自道,难不成这个林瓢把子的也有些和阴川公一样的怪癖。 一边的小七见他那副疑惑模样,便不耐烦地低声道:“收起你那副藏不住心思的样子,咱们藏剑阁在江湖上地位超群,从来不拉帮结派,讨好任何人,太师尊几乎从来没有送过礼,能得咱们少主的一份礼,已经是给了对方莫大的面子了。” 送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好礼,但是却最合适,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贵重物品,再加上秋叶白的那番话,其实是向所有江湖人表明了藏剑阁依旧是遵循老规矩,并不会和任何帮派结盟,这次来只是出于来拜访师尊故旧,又碰上主人大寿,所以才备下的小小心意。 只是这份心意已经是很给主人家面子了。 周宇一边跟着秋叶白走进聚义堂,一边看着那些江湖人对林冲浪投去羡慕的目光,才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了藏剑阁在江湖中非同寻常的地位。 再看那些黑道人物,想来是为了参加寿宴,虽然穿得也都光鲜亮丽,但是却难掩一身的煞气,还有一些江湖女儿装扮的女子也是穿红戴绿,穿得颇为时兴,和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或者小姐差不离,只是眉宇之间却都是隐隐的戾气或带着些轻浮,坐在男人中间,也坦坦然然。 形形色色的人物陡然周宇眼界大开。 而秋叶白初进了堂内,便看见了那么几张有些面熟的面孔,都是淮南及以北的各路黑道各路前来吃寿酒的有头脸的人物,她年少时跟在师傅身边都是见过的,算是前辈,她见对方主动起身招呼,自都是客客气气地含笑抱拳招呼还礼。 林冲浪安排她在自己旁边的一桌上坐下,亲自作陪,还让身边的亲信赶紧再将在灶上热好的酒菜端了过来。 秋叶白看着桌面上那些酒菜,倒是相当的丰富,南北各地的菜色皆有,其中一道油煎九肚鱼、一道活灼海虾最是罕见。 见秋叶白的目光在那海虾和刀鱼上停住,林冲浪神色里难掩得意之色道:“世叔知道四少随着老仙行便大江南北,自然知道这九肚鱼最嫩,海虾最鲜,两道菜在沿海或许不难见,但是海鱼和海虾出水即死,尤其是这九肚鱼是闽南和大粤一代的特产,也不知道废了了我大哥多少功夫才让人用鲜冰镇着才在这七月天里运送到这内陆来,四少不妨试试,可与你曾经吃到的味道有差别?” 秋叶白自然不会驳他的这个面子,含笑应了,何况这两道菜确实在内陆很罕见。 她提了筷子试了试,随后真心实意地赞道:“味道甚佳,鲜味保存得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半,慕容总瓢把子不愧是水路黑道的领头人物,确实能耐!” 这种没甚技巧却很实在的夸赞却让林冲浪心情更舒畅,立刻打算伸手将那两碟菜给端到了她的面前:“既然四少喜欢,就多吃一点。” 秋叶白点头笑应了,她折腾了一个晚上,确实也饿了,自一边用餐一边与桌上的各位黑道大佬们谈笑风生。 黑道的大佬们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暗自在心中评判着这个藏剑阁的少主。 只以为内天机老仙虽然弟子并不算少,但是关门弟子只得秋叶白一个,盖因他脾气古怪,一干弟子们都实在伺候不来,宁愿只做个寻常藏剑阁内寻常弟子,所以到了晚年,也才遇上秋叶白,真正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但是没几年却又西去了。 自然是让原本打算金盆洗手之后或者临终前将自己手里的兵器托给藏剑阁的大佬们心中多少有些。 而秋叶白早年随着天机老仙走南闯北,什么江湖人物没有见过,世面见多了,自是见识广博,加上她极会说话,又不让人觉得轻浮,很快就让桌上暗自观察这位藏剑阁少主的大佬们心中都很是赞许。 暗道天机老仙确实有眼光。 而其他各桌上的那些分量不够的人虽然很想过来敬酒,但是却须得自斟酌身份,都碍着规矩在那里也不敢放肆,其中那些女子虽然没敢过来敬酒,但是却不时地抛过来几个媚眼。 江湖儿女原本就是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何况还是混迹黑道中的女子,更是放纵。 见到秋叶白和周宇这样的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哪怕就是春宵一度也是好的。 便是周宇这样的风流子弟看着那些女子刻意对着他们这边摆出的媚态,还有人甚至故意拉低衣领露出酥胸一片,都不免咂舌。 秋叶白却只含笑并不回应,只与周围的大佬们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便有些自恃还是有点儿地位的人仗着点酒意就端着酒就过来了,试图敬酒。 秋叶白倒也不拒绝,含笑举起酒杯沾了沾嘴唇,但是对方却已经是受宠若惊,于是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她打发了两三个过来敬酒的人之后,仿佛不经意地对着林冲浪道:“是了,世叔,听说咱们淮南最近有黑道水路上的兄弟干出了捅破天儿的大事,很有些英雄豪气,不知道那些弟兄今日可在这里?” 其实因为今日秋叶白会到,所以林冲浪早早知会了几个同席而坐的大佬们,虽然没有刻意通知其他人,但是大寨子的大佬们没有走,底下那些称不上号的小寨子的人哪里就敢走了,就算喝得五迷三道的,也得在这里奉陪。 所以秋叶白来的时候,这聚义堂里的席上还是满的,她这么一问,席间的大佬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林冲浪的脸色也是一僵,没有立刻答话。 秋叶白挑了挑眉:“怎么,世叔他们不在么?” 这倒是奇了。 林冲浪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随后看向她,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不过是家丑,哪里是什么英雄事迹。” “哦?”秋叶白看着林冲浪,便做出有些惊讶的样子,继续问:“怎么说?” 林冲浪心中早已经很是恼恨那群人,而且这事儿在他们之间也算不什么很机密的事情,很多寨子或多或少都听闻了此事。 他叹了一声,又灌了一杯酒,苦笑了一下,慢慢道来。 “捅破天,这回真是捅破天!” 穷奇寨的一群小喽啰,原本不过是些修河堤的河工,受不了官府的盘剥,索性杀了督工的头儿。躲进了一片水泽里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原本又是些手上没有真功夫的,只能是打劫些小商船,平日里也上交不了几个钱。 他自然没有放在眼里,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穷奇寨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从一个二三十个人的小小寨子竟然发展成了一百来人的大寨子,虽然地位仍旧低下,但是前些日子他才刚注意上穷奇寨的不对劲,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查看,就听说过他们竟然劫了皇商的船,劫走了贡品,酿成一桩大案! 当时就惊得他有些慌了神,哪怕是劫了寻常官船都还好说,但是劫持了皇家的贡品就绝非小事,只怕朝廷会来派重兵围剿所有运河上的寨子。 何况梅家每年给他们淮南水路这些寨子也给了不少‘保护银’,如今竟然让他们家的船在这里出了事,岂非背信弃义! 林冲浪说完之后忍不住又再次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来,也是世叔我太大意了些,才致使出了这等大事,险些招来大祸。” 绿林黑道,说是和朝廷分庭抗礼,但是如今虽然不是开国三代的盛世景象,也勉勉强强还算太平,他们实际上又哪里真的能真和朝廷顽抗,说白了他们不过是江洋大盗,而不是真正的起义军。 所以他们是和各地官府州衙对抗,追缉他们的多还是些衙役和州县里的游击将军手下兵丁,并不是真正的朝廷正规军队,若遇上真正的正规军,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具备攻城拔寨的经验,只怕他们也只有寨毁人亡,依靠着一身武艺赶紧逃命的份了。 秋叶白安慰地道:“这事与世叔并无太多关系,不过是小人作祟,只是……。”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出了这桩大事,按理说朝廷会兴兵围剿,只是为了如今看着毫无消息,听说前些日子来查案的那个刑部员外郎也淹死在了水里呢,莫不是世叔……。” “当然不是!”林冲浪颦眉,脸色阴霾:“世叔我虽然鲁莽,却还是知道不能如此行事,说起来此事也很是蹊跷,那穷奇寨的人在干出那一桩事情之后,他们大当家立刻到我这里来哭诉,说是他们是听说有一户商家打算运送账银北山买货,却不知道怎么会劫中了梅家贡船。” “哦,这么巧?”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随后又似好奇地问:“那么他们原本打算劫的是谁家的银子?” 林冲浪想了想道:“似是东岸的李家。” 她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李家,可是也做布匹生意的那家?” 那可真是巧合啊,今夜,不,昨夜她投宿的可不正是李家么。 林冲浪点点头:“正是。” 秋叶白提起酒壶又给林冲浪倒了杯酒,轻叹了一声:“世叔,既然穷奇寨做下此等牵连大伙的大案子,若是按照道上的规矩,怕是留不得了。” 林冲浪还没有说话,一边正在喝酒的水岗寨的大当家,人称老曾的粗壮大汉就冷笑一声:“格老子的,照着老子的意思,咱们自清理门户,算是给官府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哪里知道那穷奇寨的二当家却很有些能耐,竟然敢打下包票说官府绝对不会派人围剿咱们,但是我们若是自己人动了手,那才是招致大祸的时候。” “哦,这般厉害么,红口白牙就敢打这包票,难不成他和官府还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关系?”秋叶白挑眉,有些奇怪地道。 原本这事说深了,都是内部之事,也不该为外人所道,但是一来今日在座的都喝了不少,二来此事在他们心中也憋闷了许久,再加上秋叶白的身份特殊,藏剑阁地位超脱于江湖之外,信守中立,不会也没有必要做出危害他们的事情。 所以林冲浪接过老曾的话,颦眉道:“只说是那穷奇寨的老二曾经救过防军的哪位大将一命,求了那大将想法子保住他们一命他们把东西都退给官府,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世叔,总不会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了什么罢?”秋叶白轻嗤了一声,脑海里却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边防军? 看来林冲浪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是哪位大将军,内陆小小匪事居然牵扯到边防军,边军大将不得朝廷内官有私,若是扯上边军那意味着什么? 并不想要真的侦破此案的太后、梅家、李家、还有当地官府和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态度如此奇怪,突然又扯上边防军……一切似乎慢慢地在秋叶白脑子里连成了一跳线,似乎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地呼之欲出,但是又抓不到首尾。 而此时林冲浪这是继续道:“当然不是,只是穷奇寨的二当家以全寨之财和性命,让咱们等上一等,按着常理,皇家商船被劫,朝廷必定震怒,最少就会在三天之内发下海捕公文或追剿檄文,然后调兵遣将分头搜捕,他们赌的是这官府三天之内不会有此一举。” 秋叶白一愣,这穷奇寨倒是敢孤掷一注! 但是随后她又心中暗嗤,也是了,若是此事他们胸有成竹,这一赌倒是可以赌的! “想来他们是赌中了罢,这穷奇寨的二当家倒是个胆大又厉害的人物!”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若是此番赌对了,那么后来他们保证朝廷不会有大军逼绞,自然是可以慢慢证明的,从此保住了寨子。 林冲浪微微颦眉,明显似并不太喜欢此人,老曾也冷哼道:“妈拉个巴子,那个姓舒的就不是个好东西,看着阴嗖嗖的!” 秋叶白想了想,似乎江湖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便道:“诸位世叔既这么说,却也怨不得夜白心中有些好奇了,此人可在此处?” 林冲浪见秋叶白问起,便也只得点点头:“在的。” 随后,他比了比最靠角落的那一桌。 秋叶白便望了过去,不曾想,她望过去的那一刻,正巧对上一只锐利阴鹜的眸子。 冰冷,阴沉。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并不如她印象中三大五粗的水匪,或者阴狠的江湖人,那人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子书卷气,若不是他一只眼睛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倒是像那些落魄的秀才。 难怪林冲浪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气息,看起来就像阴险小人,和他们这些江湖人全然不同。 秋叶白瞬间眯起了眸子,对着那人缓缓地勾了下唇角。 那个独眼男子只是点点头,又别开了脸,他所在的那一桌也并不热闹,在那独眼龙转会头之后,他旁边一个矮矮胖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却似察觉了什么,竟然也转过头来朝着秋叶白露出个近乎谄媚的笑颜。 “哼!”老曾没好气瞪了回去,那小胡子立刻不敢再看。 秋叶白笑道:“那小胡子可是穷奇寨的大当家?” 林冲浪点点头,口气带着轻蔑:“正是。” 秋叶白正琢磨着一会子要用什么法子让那小胡子过来敬酒,好搭上线,探查一下对方的底细,却不想此时一个水鬼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林冲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脸色瞬间变了变,便把注意力调了回来,笑道:“世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官府的人忽然反悔了,要大军压境?” 林冲浪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梅家大少爷南下淮南巡视。” 秋叶白拿酒杯的手一顿:“哦,然后呢?” 林冲浪苦笑:“他让人递了拜帖,说是备下了大哥的寿礼,此时正等候我的答复,想来此刻阴川公已经出去接他了。” 她垂下睫羽,挡住眼底的幽冷。 梅苏,果然是梅苏,竟然比我想的要反应得快的多呢。 居然会想到要到林瓢把子这里来,是巧合,还是单纯真如他说的那样是为了拜寿? 一会子,只怕她还得避开他! 那姓舒的独眼龙忽然站了起来,朝秋叶白这一桌走了过来。 “林瓢把子。”他朝着林瓢把子拱了拱手,恭敬地道:“我家大哥方才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早些回房歇息一下,所以让在下特来向您和诸位请罪。” 林冲浪本来也就不想看见他们,他们留坐在此,也是为了秋叶白的驾临,既然主宾已经到了,自然没有什么不允这些碍眼的家伙们离开。 他便摸了摸短髯,面无表情地道:“既然朱家的不舒服,舒瑾,你自罚三杯也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比了比一边的秋叶白:“这是本瓢把子的贵客,你也须得自罚三杯。” 这就是有意为难了,秋叶白没有在这个舒瑾身上闻见一丝酒气,想来对方要么不会喝酒,要么就是酒量太好,但是林冲浪不喜这穷奇寨的人,自然不会真的那么好心。 她看着面前的舒瑾,淡淡地一笑:“可是真巧,一会还有贵客要来,舒二当家的就要走,莫不是知道来的正是你的冤家,怕麻烦躲起来?” 至少表面上看梅家东西可是被穷奇寨的人劫的。 ------题外话------ ==没有够得上万更……还是九千,真是作死的逗逼~ 第七十九章 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看着面前的舒瑾,淡淡地一笑:“可是真巧,一会还有贵客要来,舒二当家的就要走,莫不是知道来的正是你的冤家,怕麻烦躲起来?” 至少表面上看梅家东西可是被穷奇寨的人劫的。 舒瑾看着秋叶白神色闪过一丝阴沉:“四少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挑眉:“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林冲浪人看着秋叶白这般直白地讥讽舒瑾,自以为她是看不惯穷奇寨坏了江湖规矩的行事,老曾直接也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怎么,怕是被四少说中心思了罢,如今既然知道要夹着尾巴躲,当初做那些蠢事的时候就不知道长脑子,净留下烂摊子让人帮收拾!” 林冲浪和老曾等人最看不惯的倒还不是穷奇寨的大当家老鹧鸪,反而是舒瑾,老鹧鸪是个穷苦出身,性格粗莽,就他那脑瓜子干不出那些阴险的事情来,倒是这个舒瑾自从当上穷奇寨的二当家之后穷奇寨就变成为了扩充势力,手段不用其极! 但是却又不得不忌惮着舒瑾那个‘救命恩人’,再加上舒瑾当时和他们的赌局,他是胜了的,要领袖江湖黑道最是讲的就是‘义气’二字,所以他们虽然觉得这是个肉中刺,却不能对他动手。 舒瑾见是老曾说话,周围的黑道大佬们虽然不说话,但是看着他的样子也都满是轻蔑和冰冷,心中虽然愤怒,但却还是低下了头,剩下的那只眼里闪过阴狠的暴戾。 他谦卑地放低了声音,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都是小人不够谨慎的错,但正如夜四少所言,梅家大少爷来此不知所为何事,但是若是看到我们这些得罪了他的人在这里,只怕心中也会不愉。所以小人才和大哥打算让我们寨子的人先避避风头。” 林冲浪听他这么一说,转念一想,仿佛也是对的,便摆摆手:“那你且去罢,只是须得为方才的无礼向四少赔罪!” 无礼? 明明就是这个人挑衅在先,却要他赔罪。 舒瑾看着秋叶白那副淡漠的模样,眼底寒光一闪,这就是上位者的能耐,即使是在江湖和民间,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能将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人践踏在脚下! 他正想向秋叶白敬酒赔罪好早点离开,却忽然听见旁边一声脆响,声音颇大,他便下意识地偏头看去,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看,他就发现除了隔壁桌的地上碎了一个盘子,隔壁的那桌上的人都有些奇怪,竟全部一副目瞪口呆地模样看着桌子。 连林冲浪等人都发现了隔壁那桌的人有些不对劲。 林冲浪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吃食出了什么问题? 他便站了起来,这一站了起来,顿时就看出问题来了——以为这酒宴是从早迟到晚的,所以大伙早就吃饱了,只是寿宴流水席的规矩是堂上无残筵,随意这会子隔壁桌上原本是和他们这里一样堆满了鸡鸭鱼肉,各色菜肴美酒。 但是此刻,隔壁桌上却已经是——碗碟空空! 或者说碗碟在一边都已经堆叠了起来,其中一个掉在地上碎了的,正是一个中等的寨子的女寨主顾三娘不小心碰掉地了的。 林冲浪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一个修长的背影,那满头标志性的银发立刻让他记起来了。 这——不是跟着秋叶白过来贺寿的虚无山、虚无派的梦遗大师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秋叶白,却见秋叶白表情看起来有点怪异,或者说——郁闷。 秋叶白何等敏锐的人,自然是发现了林冲浪的目光,便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一笑:“梦遗大师所练神功内耗巨大,所以吃东西多了点。” 林冲浪闻言,立刻多看了眼,果然发现那一桌人满脸神奇地看着梦遗大师,确实是观看他吃东西! “呵呵,大师好胃口……。”林冲浪不以为意地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因为他说话时候略站偏了几步一扭头正巧将元泽的吃东西的样子全部纳入了眼底,瞬间长大了嘴。 那……那是什么? 吃……吃妖?! 他几乎没有看见对方到底是怎么动作的,整盘子食物消失的时间不过是片刻之间! 秋叶白不用看就知道某个呆蠢和尚吃东西的时候,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恨不得将正个盘子都给吞了,跟人形绞食磨一般! 她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走到元泽旁边,正见他消灭完毕一只鸡,将嘴里的一根鸡骨头给仔细温柔地摆在了光洁溜溜的盘子上。 那盘子上是一副完整的鸡骨架,隔壁盘子上是一副鱼骨架,再旁边是鹅骨架、鸭骨架,都精致得……仿佛上菜的时候,端上来的就是这么些骨架。 秋叶白再次说不出话来:“……。” 这是和尚?或者说,他是人么? 她其实真的是吃捡了个吃妖回来罢! 旁边的一个瘦子看得叹为观止,竟忘乎所以地一拍大腿赞了一声:“好!” 这等奇特的表演,简直是闻所未闻。 满桌子人都跟刚看完街头耍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一般,齐齐地鼓起掌来! 梦遗大师顶着他长过眼的刘海双手合十,对着鼓掌的各位黑道人士从从容容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然后他又微笑着问众人:“贫僧还可以不以再化一份爆炒猪大肠?” 秋叶白到底看不下去了,把手搁在他肩头,低声道:“你且适可而止一点,从我看见你就一路吃到现在,你吃了多少顿了,撑不死你么!” 她只是忘了多交代一句,他别干些扎眼的蠢事,也是想着他其实一晚上至少吃了三顿了,再大的食量也差不多饱了罢,却没有想到这厮简直就是个吃魔,否则怎么还有这般异于常人的食量和胃容量! 元泽抬起头,银眸透过刘海看着她,有些不解地问:“阿弥陀佛,施主不是告诉了贫僧跟着你,便有肉吃么?” 秋叶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牙低声在他耳边轻笑:“阿泽,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节制,本少就让你今日三顿都只能喝水,清理肠胃,可好?” 元泽犹豫地看了眼隔壁桌那些满满的吃食,随后还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那就晚点超度它们罢。” 秋叶白看着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应了,方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桌。 附近一桌上的人虽然很想再继续看梦遗大师表演吃的杂耍,但是又多少畏于秋叶白的身份,这梦遗大师似乎看起来是她底下的人,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没有再送桌上的吃食过去给梦遗大师,明目张胆地挑衅秋叶白。 但是顾三娘原本就是个爱勾三搭四,见了漂亮哥儿都要撩拨一番,甚至抢回寨子里淫乐的,方才元泽低头只顾着用膳,看不清楚脸,如今看见元泽抬头露出的半张脸精致非凡的面容上似带着忧郁的神色,心头就是软了,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先是笑盈盈地朝着元泽那里挨了挨,将自己硕大的酥胸往他面前一兜,狐媚地一笑:“大师,你真的是出家人么?” 同桌的人看见顾三娘的模样,顿时都心中有数了,皆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 元泽吃肉,自然被他们划入了酒肉和尚的行列,就不知道是否还是个花和尚? 元泽仿佛全没有看见那一片诱人的雪白一般,双手合十对着顾三娘道:“阿弥托福,贫僧法号梦遗。” 他既然答应了那个施主先用着这个法号,便也不打诳语。 后来秋叶白才发现除了‘吃’这个问题外,元泽确实在别的事情上从不打诳语,是个难得的实诚和尚,当然很多年以后才发现,他虽然不打诳语,但是说话并不说完。 秋叶白很恼火,但是元泽却认为他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好和尚! “嗤!”不光是顾三娘,其他同桌之人听到元泽说出这个称号瞬间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顾三娘神色很复杂、很诡异地看了眼元泽修长的大腿间某处,试探地道:“大师,你梦遗?” 元泽想了想,这是在问他法号罢? 于是他点了点头,温声道:“是,贫僧梦遗。” 席间又响起一片窃笑声。 顾三娘瞬间僵住,暗想这美貌小和尚还真是……还真是直爽。 难不成这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师傅才给他取了这样具有深意的法号?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顾三娘有心勾引这俊美的小和尚,便迟疑了片刻,把手搁在他腿上,娇笑:“那是病,得治,大师,你要不要帮三娘我帮你治一治。” 元泽看了眼她搁在自己腿上的手,原本平静无波,晶莹透澈的银灰色瞳孔忽然微微缩了缩,一点诡异的黑色仿佛墨滴一般在他瞳孔深处慢慢地泛了出来。 顾三娘虽此时凑得近了,似乎觉得他眸光有点不对劲,正想细看,却见他瞬间浑身僵硬,随后他忽然闭了闭眼,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她的手。 顾三娘没有想到这小和尚竟这般不识好歹,还如此不怜香惜玉,顿时也傻了傻。 旁边即有人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顾三娘,人家大师可看不上你这庸脂俗粉呢,嘻嘻。” “三娘,梦遗大师身上有毛病,还不懂风情,可满足不了你,不若让本帮主来疼你,哈!” 顾三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媚眼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席上的其他人,随后又阴狠地盯着元泽:“你——!” 元泽此时已经睁开了眸子,眸子里还是一片迷人的银灰,瞳孔也是正常的一点子黑点,只是眸光有些迷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女施主,贫僧可以化你面前的那只乳鸽么?” 顾三娘一愣,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有一只早前烤好的乳鸽,但是她并不喜欢,所以一直放着没有动。 元泽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不太舒服,然后再次看向她,双手合十,正色温声道:“女施主?” 顾三娘看着他的模样,忽然一笑,姿态妖娆地抚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道:“好呀,大师,不过三娘有个条件呢。” …… 此时若秋叶白注意看,就会发现这画面异常熟悉,那被自己捡到的小和尚正乖乖地坐在那里,而边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精,正色色眯眯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唐僧肉’。 而她此刻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和林冲浪等人随口编一些梦遗大师之所以这般能吃的原因。 林冲浪虽然不知道练习什么功需要这般非同寻常的吃法,但是元泽的古怪表现却正好和他脑海里关于高人都有怪癖的想象吻合,自然不再深究,只大笑道:“四少,不必担忧,我们寨子里还是能 供得起大师的胃口的!” 一干大佬们也纷纷以梦遗大师为奇,便都笑了打趣起来。 而舒瑾被大佬们凉在了一边,露出的完好眼珠里闪过几丝挣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朝着秋叶白走了几步,温顺地低下了头,向秋叶白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四少,是小人方才失礼了,您是宰相肚子能撑船,饶了在下这一回罢,在下以酒为礼,自罚三杯向您赔罪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应,就拿起酒杯一杯一杯地连饮了三杯,将杯底亮了出来。 一干大佬们正说着话,冷不丁被人不懂规矩地打断,便都露出不愉的神色来冷睨着舒瑾。 秋叶白方才将他眼底那些阴狠与愤怒都收入了眼底,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罚酒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在他喝完第三杯之后,她看着他酡红的面容,挑了下眉,竟是个真不胜酒力的。 她似笑非笑地道:“舒二当家,我不过是寻常客人,倒是你是不是该敬一下在座的诸位,特别是林瓢把子,毕竟一会子来替你应付的可是他们。” 舒瑾一愣,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四少,小人不胜酒力……。” “是不胜酒力,或者是利用完了人,便要拍拍屁股躲了起来,林瓢把子他们为你做些擦屁股的事儿可不是理所当然的!”秋叶白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淡淡地看着他。 感觉到了周围大佬们那种原本轻蔑冷淡的目光里出现了猜忌暴戾之色,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一直觉得这些江洋大盗,头脑简单,其实抓住他们一些形式规则,便可以善加利用。 秋叶白的话其实是没有错,他不过是利用这些蠢物罢了,但是这和这个秋叶白有什么关系! 舒瑾一脸恼色地看着秋叶白,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地咬牙道:“夜四少,你休要欺人太甚了,我穷奇寨能苟存到今日,都是靠的林瓢把子讲道义,还有各位寨主们鼎力相助,畜生都知恩图报,我们又岂能忘记林瓢把子和各位弟兄们的再造之恩!” 林冲浪颦起两道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秋叶白和舒瑾,藏剑阁从来不会轻易地站在任何人一边,也不会轻易地刁难任何人,虽然舒瑾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今儿四少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自然不会去帮着舒瑾的,只抱着胸做壁上观。 秋叶白看着林冲浪,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舒二当家的给各位大当家和林瓢把子都各自都敬上三杯酒罢。” 舒瑾一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试图向林冲浪求情,干笑道:“林瓢把子和各位大当家的我,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了,定要当场出丑,万一砸了这寿宴,岂非罪过。” 老曾就看不得舒瑾那副说话拐弯,眼含算计的样子,若是舒瑾敢豪气地把酒杯拍桌子上,也许他倒还佩服舒瑾的胆量,如今他却只想让他好看,便一拍桌子,瞪着铜铃大眼对着舒瑾骂:“格老子的,老子就是看不得你那磨磨唧唧的娘们儿样,你看不起咱们这些没读过书的罢,叫你喝一杯酒,跟弄死你老娘似的,你就说喝是不喝!” 其他的大寨主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阴不阳地激起舒瑾来。 他们全都是江湖,自然看出来如舒瑾这样不懂得规矩,只想着扩展地盘的野心家,实在不是他们三十六水路的福气! 这里的动静一大,自然吸引了场内其他人的目光,皆齐齐投过来看热闹。 那一头老鹧鸪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穷奇寨的那一桌子人就想要过来,老鹧鸪看了眼这边的情况,立刻伸手拦住他们,自己则打算端着酒杯过来。 但他还没有走两步,那一头立刻有人砸了一个杯子过去,那杯子瞬间裂在老鹧鸪脚下,聚义堂内鸦雀无声,气氛紧张起来。 舒瑾愈发的僵硬,手里拿着的酒杯几乎硬生生地被他捏碎,他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随后最后对着冷眼旁观的林冲浪低声道:“林瓢把子……。” “怎么,让你陪着咱们这些人喝一杯酒很难么,还是你觉得咱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让你陪着喝这杯酒,嗯?”林冲浪冷冰冰地道。 舒瑾还有穷奇寨的人越来越让他心头不悦了。 听见这话已经是无可回旋的余地,舒瑾只得干笑,心一横,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拿酒杯,开始挨个地跟着酒桌上的寨主们敬酒。 因着他早前那磨磨唧唧的样子,让原本就对他有隙的大佬们都不肯轻易放过,自是各个拿了狠话去逼他喝。 秋叶白只冷眼看着,等到舒瑾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脚下已经完全是脚跟打脚跟,面红如血,神志不清的样子了。 她原本觉得应该向老鹧鸪下首,因为自听了这个舒瑾那颇为牵强的加入穷奇寨的经历,她就觉得他很可能才是穷奇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 但是她才知道梅苏要来,就见他要告辞,这般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和梅苏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既然发现了舒瑾也许不胜酒力,所以才使了计策去灌舒瑾喝酒,果然见他推三阻四。 这是担心喝多,不好跟老鹧鸪梅苏那里的人接头交代么? 秋叶白冷眼看着面前的舒瑾越来越站不稳,她指尖微微一弹,悄悄将一颗花生米直接弹在他的膝盖上。 舒瑾只觉得膝头一疼,瞬间站不住了一头朝地上栽倒,各寨主们都不是什么善心人,此刻也没有人打算去扶他一把,就看着舒瑾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一头穷奇寨的人皆不顾老鹧鸪的阻拦冲了过来扶住舒瑾。 两个高壮的汉子立刻将舒瑾从地上扶了起来,焦灼地低声唤:“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怎么样了!” 穷奇寨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舒瑾被灌酒之后摔在了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来扶,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这里坐着的都是淮南水路黑道的大佬,谁敢随便给他们摆脸色,原本就不待见穷奇寨的那一伙人,此刻见那些小喽啰们也敢对着自己摆脸色,顿时也沉下了脸。 舒瑾这个时候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在,只昏昏沉沉地,满脸发红地扯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老鹧鸪早前拦不住自己寨子的人,就立刻跟了上来,如今见气氛不对,立刻挤了上来,用肥胖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对着秋叶白一桌的大佬们赔笑:“我看老二不舒服,就不留在这里给各位大当家的们丢人现眼了,这就带他下去先清醒清醒。” 林冲浪原本也只是想给舒瑾一个教训而已,见老鹧鸪浑浊眼里都是哀求便准备打发他们下去。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秋叶白给打断了,她淡淡地道:“舒瑾和老鹧鸪都不能走,他们走的话,你们就得留下来等着梅家大少爷的到来。” 这一次不光是穷奇寨的人,就是林冲浪等人都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穷奇寨中那一个扶住舒瑾的人也忍不住朝她怒道:“为什么!” 秋叶白继续道:“不为什么,梅苏大少爷在这里,如果当初对他们船只动手的人一个不在这里,没有人当面向他赔罪的话,只怕会被梅大少爷认为咱们淮南水路这是护短护过了头罢!” 这话虽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方才既然夜四少和我们都答应了让那舒瑾他们回去,那就让他们回去罢,梅大少爷那边世叔还能应付得来。”林冲浪迟疑了片刻还是沉声道。 秋叶白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少是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便悠悠道:“林瓢把子,晚辈方才之所以那样和舒二当家的说,不过是因他气傲,太把你们的宽容和对兄弟们的义气当做理所当然了,才有意教训他,让他明白就算是黑道也是有规矩的,但是咱们既然答应了舒二当家,自然也不能违诺,舒瑾二当家和大当家自然可以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些穷奇寨的弟兄们就留下来,代替老鹧鸪大当家和舒二当家的给梅公子赔罪,收了人家银子,还劫人的船只,是咱们背信在先,让穷奇寨的人给梅大公子磕头赔罪,滚一趟钉板,既可以堵了梅家那头的嘴,省的说咱们的人勾结官军,以权压人,也算是全了淮南水道的名声,否则以后谁敢和淮南水道的人打交道。” 说完,她目光缓缓地在林冲浪和周围的黑道大佬们脸上扫过:“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晚辈也是在为淮南水道着想,最终决定的当然还是在林瓢把子的手上。” 秋叶白的一番话,句句在理,但是林冲浪还是沉默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不对劲。 但是老曾已经忍不住了,蒲扇大掌又是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理,老子想着总觉得穷奇寨干出这档子事,惹下大祸却屁事都没有,以后那些小兔崽子,还不得有样学样,就得让他们滚钉板!” 滚钉板是一种残酷刑罚,让人从插满了五寸尖钉的钉板上滚过去,虽然钉子不会要人的命,但是却很是叫人吃罪,浑身剧痛而且滚完了之后,浑身可以用千疮百来形容。 原本此等刑罚是在平民状告身份高于官员的时候,必须行的刑,以此明志,天极帝国开国大之后,真武大帝听元宸皇后的建议取消了此项刑罚,以广开言路。 后来滚顶板在江湖上就有负荆请罪的意义了。 老曾这么一说,众大佬们也都觉得有理,亦七嘴八舌地赞同,虽然期间多少都有些不想让穷奇寨坐大的私心,但林冲浪亦还是动摇了,正要点头:“没错……。” 谁知话音刚落,那扶住舒瑾的高个子壮汉便大吼一声:“滚你娘的,这群贼子就是变着法子在整咱们,滚什么钉板,老子先把你这个小贼给在钉板上插个透心凉!” 说着他松开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舒瑾,一把操起面前的酒壶恶狠狠地朝秋叶白的头上砸去。 秋叶白早有准备,身形敏捷一闪,站在林冲浪的身后,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穷奇寨,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你这个挑拨离间的小白脸,去死吧!”那高个子壮汉一击不中,立刻足尖一点,抽出腰上软剑朝着秋叶白劈砍而去,却还是她闪开了。 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只挑衅似地看着他,却并不回手,她要的就是穷奇寨的人动手! 林冲浪也差点被那酒瓶击中,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有人敢在寿宴上给他闹事,此刻眼前银光一闪,采伐见对方竟然拿出了剑,顿时大怒,他们这聚义堂的寿宴,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寻仇,都是命人专门检查,不允许宾客带武器。 这个混账,既然私带了兵器,不但是没有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简直就是心怀不轨! 林冲浪拍案而起,怒道:“给本瓢把子拿下这些混账玩意儿!” 这一回,堂上大部分人都动了起来,总瓢把子的号令,谁敢不从,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但不少人武艺不低! 老鹧鸪惊慌失措,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穷奇寨的人发现自己被包围,所有人大惊失色,立刻全部都从腰间抽出了隐藏的软剑。 这下子可把林冲浪给气得脸都绿了。 “这一个个……都是要翻了天了,拿下,拿下!” 随着他再次下令,场面上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桌椅全翻,碗碟四飞! 面对着那高个子壮汉的攻击,秋叶白只避不击,只暗中观察对方的武功路数,以判定对方到底是什么门派的人,她在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冲过来扶舒瑾的水匪时就发现,虽然他们戴着帽子,却还是能看得见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 这不是寻常的水匪,而是内家高手! 秋叶白在这一头周旋,周宇和小七都护在她身边不远处。 而唯独有一个人却还是独自在一片混乱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只烤乳鸽。 他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只是一边拨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边专注无比地考虑一个问题——吃掉这只乳鸽呢? 还是不吃呢? 他答应过那个施主今夜不能再吃了。 但是,他是花了大代才让那位女施主让出了乳鸽的,而且月亮已经落下,朝阳即将升起,这是新的一天,是白日,那么……他就算吃掉这只乳鸽,也算不得打诳语罢? 何况这只乳鸽迟早也是要被人食用的,他来食用,亦是在用肠肚在超度这只乳鸽,一会在念一篇地藏经让它们早日脱离畜生道,进入人道罢。 元泽满意地自我安慰,便小心地将念珠在手腕上套好,准备下筷子。 按照他的速度,超度这只乳鸽应当是眨眼之间的,那么那位施主应当是不会知道他又超度了一只乳鸽。 但,也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或者也许是佛祖亦再不能忍自己座下弟子这般贪食。 在元泽的筷子刚刚触碰上那只乳鸽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猛然飞了过来‘咚’地一声撞倒了整张桌子。 元泽的筷子僵在半空,他看着那只无辜的乳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落在尘埃里,那一瞬家,他几乎能看见扬起的尘埃包裹住了那只乳鸽。 他下意识地就俯下身子去,打算拯救它,但是…… “唰!”一只大脚忽然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修长的手上,顺便也将那只乳鸽踩在了脚下。 元泽脸上血色尽失,但还是很平静地抬起眼看向自己上方的高大男人:“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那人正是追砍秋叶白的那汉子,但是此刻他被秋叶白逗弄得气喘吁吁,心中满是邪火,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元泽,发现他竟然是跟着秋叶白来的和尚,眼底满是狰狞地笑道:“老子不但踩到了你的食物,还踩了你这臭和尚的手,怎么样!” 说罢,残忍地直接在脚上用力狠狠地踩踏元泽的手,元泽的手指=瞬间发出骨头被挤压的可怕声音。 他竟打算直接踩断元泽的手指。 反正这个和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武艺的样子! 十指连心,但是元泽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手指即将被踩断的痛楚一般,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和慈悲,再次重复:“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这样不妥。” 那人看着元泽竟然仿佛还打算和他说教一般,再看他仿佛全无痛楚的表情,顿时心中邪火大盛,抬起手上的软剑向元泽当头砍去。 “去和你的食物一起死吧!” 秋叶白方才发现了元泽那里的险情,心中一惊,正打算拿了身边的酒坛子飞砸上那人的脑袋,但是下一刻突然上演的那一幕让秋叶白瞬间……呆如木鸡。 元泽忽然一抬手,竟空手捏住了劈砍下来的软剑,一手拿着烤乳鸽站了起来,淡淡地看向那人,叹息了一声:“施主,你踩到了贫僧的食物了!” 下一刻,他手上的剑就碎成了无数片! 第八十一章 一起安眠吧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两位师傅,请留步。”梅苏忽然出声,停在了两人身边,转过脸来看向两人。 虽然他已经看见了那巨大的包袱,但是如今正正转过脸来对上,还是觉得非常的……非常的震撼! 梅苏神色有些奇异地看着那个比自己都要高壮的巨大的包袱,只觉得比起那个硕大的包袱来,那背着它的小和尚显得特别没有存在感,而且如果他没有闻错,那包袱里飘来的是……食物的味道? 元泽见有人唤住了自己,便转过头来看向对方,见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便将佛跳墙的罐子搁在脚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唤住贫僧有何事?” 梅苏方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和尚,他和所有的出家人一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呈现出出家人特有的谦逊姿态,只是因为额前的头发太长,半遮了他的脸,但却依旧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纯净宁和的气息。 若不是因为面前之人的脸看起来极为年轻,梅苏会以为这个修炼了多年的得道高僧。 他心中不免暗暗称奇,这三十六水路江洋大盗的地盘上竟然会出现这样颇有修为的佛家弟子! 梅苏瞥了眼被巨大包袱挡住的另一个身影,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半身,心中不免也有些好奇,也不知这二人是哪门哪派的。 梅苏客客气气地问:“大师,在下见您从聚义堂出来,所以想问问方才是出了什么事,门外竟无一人守着?” 秋叶白站在包袱的另一头,心中默默地道,当然没有人守着了,外头守着的人听见异动自然都下意识地冲进了聚义堂,试图保护自家主子,只是方才情景那般可怖,他们只怕根本不敢随意妄动出来搬救兵。 但是她也颇为好奇‘从不打诳语’的元泽到底打算怎么解释里面的情形。 元泽闻言,便温声道:“罪过,罪过,施主若是里面那些施主的朋友,可要多劝诫他们一番,不可随意糟践生灵食物,要多做水陆道场,超度法事才是。” 梅苏修长清淡的美眸里闪过一丝疑色,他完全没有听明白这个糟践生灵食物和水陆道场有甚关系,难不成里面的人请这个和尚来就是为了做法事? 这寿辰筵席做法事庆贺,难不成是黑道上的独特规矩? 梅苏朝着元泽点点头,温声道:“多谢大师指点。” 秋叶白站在大包袱后面,心中直想发笑,这两个人居然这样也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还真是有意思。 随后,他又看了眼自己身边跟着的二管家,二管家立刻心领神会地从自己腰间掏出两个精致的吉祥纹锦袋递给自家主子。 梅苏将小锦袋递给元泽,微笑:“这是在下向菩萨捐的一点结香油钱,还望大师笑纳。” 元泽看了眼那小锦袋,倒是一点不客气地收了下来:“阿弥陀佛,菩萨一定会保佑善心人。” 而梅苏原本想等着那包袱后面站着的人出来接锦袋,却不想对方居然直接从包袱下面伸出手来接锦袋,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多谢施主。” 梅苏看了眼那一双手,比寻常男子的手都要显得纤细修长,白皙细腻,他不免一怔。 但是对方接过锦袋后,立刻又收了回去,继续瓮声瓮气地道:“阿泽,咱们回去罢,天色不早了。” 元泽立刻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声:“是啊,这么晚了,咱们走罢。” 梅苏和二管家还有其他的跟班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那东升的旭日,这到底哪里晚了? 佛门中人对日夜的定义和寻常人不一样么? 元泽又叹了一口气:“再不回去,就没法子一起睡觉了。” 梅家众人瞬间以一种极为奇异的目光看着元泽和他那被包袱后面的‘和尚’。 这话不论怎么听,都有些暧昧,这两个佛门中人还真是‘奇特’。 秋叶白在包袱后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直接从包袱下牵住了元泽的衣袖,往外走。 梅苏看着元泽提起了他的佛跳墙,乖乖地跟着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和尚’一起离开。 金色的眼光落在两人身上,一高一矮的两人虽然隔着点距离,但是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仿佛他们本就该在一起的。 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目光停留在那个较矮的‘和尚’的背影上,总觉那窈窕纤细的背影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他具备了所有最优秀的商人应当具备的特质,其中一项就是识人。 只是那人,像谁呢…… 二管家看着自家主子瞅着那两个出家人出神,便上去轻声道:“要不要属下找人跟着,看看是什么人?” 梅苏沉吟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不必了,这里到底是林冲浪的地盘,若是让人生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二管家有些轻蔑地道:“就凭这些江湖人,若是大少爷愿意……。” 梅苏一抬手,微微弯起唇角,淡淡地打断他:“够了。” 二管家自知不妥,便立刻低头,恭敬地道:“是。” 不管何时大少爷做事从来都是最谨慎的。 梅苏点点头:“咱们进去罢。” 说罢,再看了眼那已经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影,随后转身领着人往聚义堂而去。 他们绕过影壁的时候,方才看见了聚义堂里的情景,梅苏的脚步瞬间一顿,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从人间走到了炼狱。 他身后的梅家众人更是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聚义堂里的情形。 林冲浪看着忽然驾临的一干人等,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一边吩咐着底下的人去将镶嵌在墙壁、柱子和地面上那些死人弄出来,一边看着梅苏,阴鹜而自嘲地一笑:“梅家大少爷,欢迎来到人间炼狱。” ——老子是但凡出现男二猫猫都偷偷弄死让阿倔白等去哭的凶残分界线—— 秋叶白领着元泽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指了指他的房间,道:“阿泽,你先进去睡吧。” 但是身后却没有人应她,秋叶白转过头,瞬间无言。 梦遗大师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仿佛正在院子中央沉思着天地的奥义。 虽然背着巨大的包袱,手里还抱着一大罐佛跳墙,都没有影响他姿态高洁。 但是对方那匀称的呼吸声却让秋叶白明白——这厮又睡着了!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走路都能睡着! 而且睡着也就罢了,手里的佛跳墙和背上的吃食竟然还稳稳妥妥地。 秋叶白无奈,想了想,还是只得上去试试往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却发现他竟然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于是她便立刻继续拉着他往房内走。 进了房后,秋叶白伸手去接下他怀里的佛跳墙,但是她搬了几次,却发现她没法子把一个罐子从一个站着睡着的和尚怀里拽出来。 秋叶白忍不住再次扶额,睡着了还要保护食物,并且还记得护食,这厮对食物到底是何等的执念! 秋叶白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之后,只得放低了声音试着劝道:“阿泽,到房间了,你可以睡觉了,我帮你把东西都收好,你起来再吃好么?” 其实按理说,她该一伸手直接点了他的睡穴之后,直接把这个家伙给扔上床。 但是,元泽做的那一场‘超度法事’实在太震撼人心,即使如她都还是生出了些忌惮来,这个家伙万一又因为食物发作起来,这里可是只有她一个人! 要是再没法子,就让这厮直接背着个大包和抱着一罐子佛跳墙站着睡着算了。 但是她不报什么希望说完之后,伸手去拿那罐子,却发现自己可以拿下来了,她愣了愣,还是赶紧把手里的罐子搁好,再去把他身上的食物包袱给解下来,略觉得吃力地把那食物包裹也安置好。 随后她看着还是站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元泽,叹了一声,便将他给牵到了床边。 梦遗大师仿佛有知觉一般,一碰到了床,立刻毫不犹豫地大头朝下,直接往床上一倒,然后——继续睡觉。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摇摇头,转身就打算走,却不想才刚迈腿,就别人伸手一拉,秋叶白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拉倒在了床上。 然后,旁边的人立刻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抱住怀里的人儿。 秋叶白瞬间僵住,只感觉身边的那人人是用下巴在自己额头上蹭了蹭,然后用唇在她额头上触了触,像在寻找食物的幼兽一般,左蹭蹭右蹭蹭,直磨蹭得秋叶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直道他磨蹭到她的颈项,停了停,仿佛终于寻觅到极为舒服又好吃的东西,立刻毫不犹豫地把整张脸埋进她颈窝里。 秋叶白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柔软湿腻的触感,就仿佛某种动物在亲昵地舔弄皮肤,那种身体最致命的地方被人尖牙咬住的感觉,瞬间让她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只怕他一个迷糊,真的一口咬断她脖子! 但是,片刻之后,却只感觉元泽舔咬够了她的脖子之后,就满足地蹭了蹭,抱住她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一下,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睡着了! 完全实现了他要和秋叶白睡觉的愿景——梦遗大师果然没有打诳语。 仿佛一只觅食完毕的大松鼠满足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大松果进入了冬眠状态。 但是——松果:“……。”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默然地望着蚊帐顶,感觉身边的人呼吸声越来越平稳,越来越柔和,她眼神却闪过一丝迷蒙,元泽这样拥抱着她睡得心满意足的姿态,让她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人这么拥抱着她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有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那个拥抱着她睡去的人不是元泽,而是百里初。 可是…… 分明全然不同的怀抱,为何,她会生出这样错觉。 百里初的身体那么的冰冷,就像千年的寒潭,而元泽的体温和正常人却相差无几。 何况,彼时,百里初强硬的拥抱,只让她心中全是抗拒,可是阿泽……她莫名其妙地并不讨厌,他柔软的银发半覆盖在他和她之间,缠绕在彼此的手腕之上,让她恍惚之间生出一种怪异的亲昵感来,但是却并不讨厌。 她侧过脸,看着身边睡得沉沉的人,全无防备的美丽脸庞,透彻纯净得宛如水晶,很难想象黎明时分,在聚义堂制造了那样恐怖修罗地狱的人竟然是它。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想要慢慢地推开他,但是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简直就像最坚硬的千年寒铁所铸成,让她完全办法动弹。 她一咬牙,再试…… 直到她几乎用尽了所有比较温和方法,都没有法子把身上的人弄下来,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唏嘘,汗流浃背。 她非常怀疑元泽把她当成了某一种味道极好的罕见食物,所以才会在今早要和她一起睡,而且‘护食’护得这么厉害! 而元泽今日早上表现出来的那种近乎魔化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忌惮若是用了太过激烈的方法,万一再次激惹出他的魔性来,她是不是直接会被他超度进了他的肚子? 人若是有了忌惮,做事自然畏首畏尾。 她真是怀念昨夜把这个家伙踹下船的爽快啊! 秋叶白挣扎了半天,终于放弃了,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做她的‘大松果’,而且身边的那只松鼠和尚并不那么安分,睡着睡着,就要闭着眼伸出舌头来舔舔她,确定怀里的‘大宝贝’还安全地呆着,于是露出个令人惊艳的笑容,闭着眼满足地继续睡。 秋叶白被舔了一脖子加半脸的口水,绿着脸第一万次肯定抱着自己的蠢货绝对不是百里初那个洁癖大变态后,终于撑不住也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窗边,片刻之后,她一个激灵,才彻底清醒过来,迅速地感觉到自己腰肢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带着压迫感的束缚,但是……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正正对上一双纯净的银眸,那双漂亮沉静的眸子离自己不到一寸,她几乎能看清楚他每一根卷翘的睫毛! 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目光看起来专注而温存。 “你……。”秋叶白想说点什么。 “施主。”元泽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温温和和地道:“你睡觉流了一身的口水呢,可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么,不如说出来与贫僧分享一番。” 秋叶白看着他那诚恳的模样,终于可忍地一拳头揍上他的头:“老子梦到吃了你!” 混蛋,舔完了,这是不认账么! 你才流口水,你全家都用口水洗澡! 元泽抱住脑门,银眸茫然地看着那道从床上跳起来,愤怒地夺门而出的身影。 完全不能理解秋叶白的愤怒。 ——老子是是小白扑倒妖孽公主,eager579脸红偷瞄的分界线—— 秋叶白一行人离开寨子的时候,倒是比她进来的时候要简单得多。 她只悄悄去和林冲浪单独道了声别,林冲浪也没有多挽留,寨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浩劫一般的灾难,他需忙着安抚众人,又要封锁消息。 毕竟这种一人之力几乎灭了淮南以北的黑道所有首领之事,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宣言的好消息。 何况秋叶白能带走那个梦遗大师是最好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看见谁不小心吃饭掉了一粒米,又发作起来,要超度所有人! 依旧是阴川公送行,但是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多曲折,阴川公很快地将他们送回了东岸。 唯一略惊险的小插曲,大概就是秋叶白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发现梅苏遣了二管家来请他们去赴宴,而且人已经堵在了门口,她不得已,只好从背后把二管家给敲晕了。 到了东岸,天色早已经又到了傍晚时分。 秋叶白站在岸边看看天色,微微颦起了眉。 周宇上前,低声道:“大人可是在担忧李家那边?” 她点点头:“正是,这一次我们已经比计划之中回到东岸的时间迟了不少,只怕李家那边已经发现咱们人不见了,不知道梅相子那边又是个什么景况。” 周宇和小七闻言,都面面相觑,是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现在人前,只怕李家那边就已经发现问题了。 也许是元泽呆蠢木讷的第一印象在周宇的脑海里太深刻,以至于他看见了元泽那一场可怕的超度仪式,却还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他只用桃花眼杀气腾腾地瞪了眼一边背着硕大包袱的元泽:“都怪你这个破和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若不是那家伙将大人拦在房间里,他们早就依照计划回到东岸了! 元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全然一副不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元泽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只得无奈地转回头,对着秋叶白道:“咱们还是先回去罢,总是要在这里查案的,总不能真的把梅相子丢在那里罢?” 查案? 秋叶白脑海里灵光一闪,随后眯起眼睛,招手让小七过来,然后吩咐道:“是了,你这就拿着我的腰牌去一趟李家,告诉他们,有人一早给我们传了条子,所以我们去寻这个人去了,晚上饭点的时候就回来。” 小七接过她递来的司礼监千总腰牌有些不明所以地道:“但是四少,你不是说你们这一趟出来,绝对不能让李家知道么?” 她淡淡地一笑:“你以为现在他们就不知道咱们出去有猫腻么,在这件事情上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机,天时地利人和之中,既然咱们有了好时机,剩下的就是看咱们在那摊子浑水里面捞得快,还是别人掩盖得快了。” 梅苏既然到了东岸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了水寨,也没最上她的步伐,那么现在就是抢一个快字! 她的目光落在元泽背上的硕大‘食物包’上,眸光幽凉。 小七立刻点点头,转身就往李府去了。 “走,找一个合适让人说话的地方。” 说罢,她转过了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周宇和元泽都立刻跟了上去。 她寻了一家相当破旧而偏僻的客栈,便让小二给开了房间,领着三人进了房间。 周宇关上门后,并没动弹,而是站在了门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看看与没有窃听者,这让秋叶白颇为欣慰,是有点像司礼监的人了。 她走到了元泽身边,元泽已经把身上的包袱给取了下来,将包袱操着地上一抖,里面顿时滚出了一大坨肥白硕大的肉球! 或者说——一个肥白如球的人。 那人浑身都是些血痕,狼狈不堪,但是实际上细细看那些伤口都并不算太深,但是他一倒地就做出一动不动仿佛晕厥过去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地上的人影,似笑非笑地道:“穷奇寨的大当家竟然是这么掩耳盗铃的人么,或者说穷奇寨的人全部都是武艺了得的高手,老鹧鸪,你根本不是穷奇寨的人,嗯?” 她让阿泽带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食物,而是一个人,穷奇债的大当家——老鹧鸪, 那肥硕的人影一顿,随后转过头来,面色惨白地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祈求:“四少,饶命。” ------题外话------ 很抱歉,今天的更新对不起大家的票~平时略忙,晚上回家写稿的时候,我先是自己摆了个大乌龙,让群管瞎忙和,修正后,突然就是听到有妞儿告诉我她的号被盗了,有人用她的号给我投了足足20票1星评价票~ 逗逼教主情绪多少受了点影响,我想,这也许就是那个盗号者的目的之一,恭喜你,得逞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写宦妃的时候,就有过盗号者利用宦妃读者的号,去挑起我和一位大神之间的误会,最终没有得逞,但这次又来干这种事,我不知道我哪里这么能耐得罪了这么位能耐的技术帝,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虽然那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是你能耐,你冲我来,你有本事也盗了我的作者号,让我这个号写不了文,盗我读者的号,乱花读者钱,算你丫什么屁本事! 第八十一章 真相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拉开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老鹧鸪道:“不必害怕,老鹧鸪,我既然能把你从林瓢把子那里弄出来,原本也就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那一场混战之中,舒瑾中了剑,早已奄奄一息,带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索性就让周宇他们把一开战就躲进了一边柜子里的老鹧鸪给敲晕了弄出来。 林瓢把子那头正忙得昏天黑的,估计也只以为老鹧鸪躲了起来,没有想到她会让元泽把老鹧鸪光明正大地给扛了出来,大部分人看见了元泽背着的那大包袱也只以为是他包着的食物。 这时候,谁刚阻止‘梦遗大师’扛着他化缘化来的食物离开? 老鹧鸪偷眼看了下秋叶白,低声赔笑:“四少,您……您抓我来做什么,在下……在下似乎并没有得罪您啊,都是那舒瑾得罪您的!” 秋叶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问你,舒瑾到底是谁的人,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寨子,竟然突然出现一流的内家高手,而且你们穷奇寨是他来了以后,才突然迅猛扩展的罢?” 她这般单刀直入,让老鹧鸪呆了呆,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道:“舒瑾是在下一次出去接货的时候捡到的,他重伤在身,一家老小都被贪官所杀……。” “所以你救了他以后,他知恩图报,助你扩展势力地盘么?”秋叶白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冷笑:“老鹧鸪,我要是想听你这些废话,就不会把你弄出来了。” 她低下头,凑到他面前,微微眯起眸子:“我原本虽然没有打算要你的命,但是如果我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就只好把你送回去给林瓢把子了,想必你们穷奇寨搞出了那样一档子事儿,林瓢把子一定很需要人祭黑旗,让其他人看看,胆敢悖逆瓢把子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吧?” ‘祭黑旗’,三个字一出来,就立刻让老鹧鸪脸色大变,汗如雨下。 所谓的祭黑旗就是一旦道上出现背叛瓢把子的叛徒,叛徒若是能将瓢把子拉下马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叛徒的一家老小连同他自己被抓获之后,就会全部送上专门的水祭坛,挖心剖肝喂鱼,以警群鬼。 老鹧鸪以前做船工的时候,虽然太穷没有人肯嫁给他,但是后来成了水鬼的一员,还当上了自己这一群的水鬼头子后就娶了两房妻妾,还生下了一双儿女。 他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细细一思量,立刻肝胆俱裂,是的,昨夜之事,形同悖逆瓢把子,等到林冲浪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着老鹧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秋叶白含笑道:“若是你说了实话,我尚且可以劝林瓢把子留你一家老小性命。” 秋叶白的话让老鹧鸪心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迟疑了许久,秋叶白看着他满脸挣扎的样子,也不着急,只施施然地靠回了椅背上。 “老鹧鸪,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吗,我耐心不对。” 老鹧鸪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向秋叶白道:“夜四少,你真的能救我一家老小么,此事牵连甚广!” 秋叶白轻笑:“你可以不相信我,无妨。” 说罢,她起身就走,同时吩咐周宇:“周宇,去让人通知林瓢把子。” 周宇点点头:“是!” 老鹧鸪大惊失色,立刻扑了上去,抱住秋叶白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少,四少,别,我说,我说!”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冰冷:“放开!” 老鹧鸪立刻收了手,伏在了秋叶白脚下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四少您只管问,老鹧鸪必定言无不尽!” 秋叶白看着自己的手段有了效,和周宇互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周宇上前一把将老鹧鸪给提到了椅子上。 秋叶白也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说罢,舒瑾是什么人,淮南一案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劫船到底是个什么缘故,真是为了银子么?” 老鹧鸪原本还想慢慢再磨一磨,但是一听对方每一个问题都正正到了点子上,就明白秋叶白一定是有备而来,忽然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所有负隅顽抗的心思。 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夜四少,你到底是谁的人,林瓢把子,不,林瓢把子如果早就知道这事儿的内幕,必定不会容我们多活一刻?” 秋叶白看着他那肥硕的脸,还有一双忽然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便似笑非笑地道:“我原本想着你是个懦弱无能的,不想倒是看走了眼。”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此番审问你,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而是朝廷命官,本千座乃朝廷司礼监看分部正四品千总!” 老鹧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瓢把子的座上宾竟然是朝廷的人! 勾结朝廷鹰犬,分明是武林大忌! 但是…… 他却忽然低头用一双胖瘦抱住自己的头,失魂落魄地苦笑起来:“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一天终会来的……呵呵,舒瑾……舒瑾就是个祸害啊!” 随后,他抹了把脸,颓然而缓慢地道:“草民见过大人,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舒瑾不简单,那么草民就从他说起拔了,舒瑾确实不是我捡到的,而是他寻上的我们,那日我们去接货——也就是你们官府说的劫船,刚刚动手,就被他带着人给包围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官府的人,吓得腿都软了,后来才知道,舒瑾只是要利用我们而已。” “既然那如此,你们为何不禀报林瓢把子,就让他利用了?”秋叶白挑眉问。 他顿了顿,叹了一声:“我们一开始并不同意被他利用,但是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身边的全都是高手,杀了我的二当家狗蛋,又许诺了我们金钱财帛,我们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多金银,所以我们就妥协了。” 但是舒瑾并没有马上就要求老鹧鸪去做什么事情,而是忙着拓展地盘,招兵买马,甚至帮着老鹧鸪干了几票漂亮的事儿,‘接’了不少‘好货’。 所以老鹧鸪慢慢地就被眼前水寨的一片繁荣迷了眼,享用了美人佳肴和金银财帛之后便慢慢放弃了对舒瑾的戒心,甚至因为他的能耐,而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你真的从来不怀疑他的目的么,我看未必吧?”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老鹧鸪干笑,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我不是没有怀疑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但是我挡不住弟兄们对他的信任,大家穷怕了啊,你们这些从来不为吃食操心的人,永远他娘的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为了一袋米杀人的事……。”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怨恨来,只是一触碰到秋叶白森冷如刀光的目光,瞬间就又蔫了下去。 “后来,那日舒瑾说他看上一担子大生意,李家会有一拨子账银运到上京,咱们可以干一票大的!” 老鹧鸪继续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其实早就怀疑他打算利用寨子的名义去做一切事情,所以就一直都在注意他要下手的每一个目标,如果早知道他的目标是梅家的贡船,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行动。” “哦,就凭你?”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老鹧鸪‘嘿嘿’地笑了几声,却很有点骄傲的模样:“虽然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听舒瑾的,但是老的那一批人中,很多都受过我的恩惠,哪怕是冲着人情上,他们也会听我的,何况咱们淮南水路的人都知道梅家的船只,动不得,当初慕容总瓢把子亲自交代过的,谁敢违逆总瓢把子的密令?”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泄了气:“我以为我防着舒瑾,舒瑾也防着我,防着咱们寨子里的人,所以他说是李家的船,而且我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探听到的确实也是李家的船,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变成了梅家的船,这是我们直接杀了船上的人,打劫了船只回来之后才发现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日梅家的船只也北山送账银!” 秋叶白闻言,挑眉问:“哦,这么巧?” 老鹧鸪摇摇头,苦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但是我们把船拖回去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可以惹来杀身之祸的大秘密,所以我也很怀疑这一次劫案真的不是巧合。” 秋叶白知道此事的关键之处来了,她立刻问:“哦,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鹧鸪迟疑了许久,又看向秋叶白,这一次,他努力地移动了肥胖的身子,给秋叶白磕了三个标准的头:“还请大人在知道以后,能真的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于我这条贱命,大人若是想让我去作证,或者去死,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凄凉,这么个胆小懦弱又狡猾的人到了这一刻,最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儿,倒是让她略动容,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应承你。” 老鹧鸪顿时破涕为笑,立刻道:“多谢大人,草民在那梅家的船只里,看见了盐——!” 盐! 秋叶白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想过也许会看见什么金银财宝,甚至兵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盐?! 梁代名医陶弘景曾言——“五味之本,为此不可缺。”说的就是食盐,从古至今,盐和铁都是朝廷抓在手心的东西,‘盐’不分贵贱,是人就必须食用,而‘铁’这是意味着‘兵’,铸造兵器少不得铁! 这二者从来都属于官卖之物,一旦涉及私贩,轻则发配千里,重则斩首凌迟,甚至诛灭九族,总之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事! 一旦和盐、铁这二者扯上关系,若无大批人命官司就想平息,绝无可能。 “你所言不虚?”秋叶白盯着他,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私盐利润虽高,但梅家原本就是皇商,他们每年从皇家获利不知凡几,怎么敢随意就冒诛灭九族的风险去赚这个钱? 老鹧鸪咬牙,又是狠狠地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是一个血印子! “若有半句虚言,老鹧鸪我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见他神色决绝,便点点头,慢慢道:“我信你,那些盐可多?” 老鹧鸪神色也凝重起来:“不少,足足三船,而且还有账簿,我翻了翻,发现梅家做这件事绝非第一次了!”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点疼,随后又继续问:“那些东西呢,现在都在哪里,朝廷接到的报告里,并没有说收拾到任何赃物,那么应该还在你们那里罢。” 老鹧鸪细眯眼里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光芒:“呵,其实这些赃物原本都在舒瑾手里,他劫持到以后,让弟兄们把银子带走了,然后他说贼不在空,不管是不是劫了梅家的船,既然那劫了,咱们就得拿货,但船没有用了,那些盐是沾染不得的,就要抛弃在河里,还让弟兄们先搬银子,他去扔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偷偷跟着他。” “我看着他把船扔在了很明显的地方,那副表情很奇怪,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又像是很愤怒的样子说什么定要梅家血债血偿的,我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等他走了以后,我就偷偷地把船和账簿都弄了回来,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涧里头!” 秋叶白点点头,难得又赞了他一句:“难得你还真有点脑子,倒也不枉当个大当家的名头了。” 老鹧鸪脸上的肥肉也得意地笑得一颤一颤地:“多谢大人。” 她想了想:“你现在可能寻得到东西?” 老鹧鸪立刻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你要跟我谈条件?” 老鹧鸪看着她眼底那些冰冷的煞气,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道:“若是不能先救出我老婆孩子,我是不会带着大人去找那些东西的!”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月华初上,晚风带来大运河上湿润的水汽,暑气消散了不少。 秋叶白在庭院里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一轮明月,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淡淡地开口:“可安置好了?” 周宇走到她身边恭敬地道:“已经把元泽安置好了,老鹧鸪那边也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可以出发。” 秋叶白点点头,忽然道:“告诉小七那里一声,将老鹧鸪的妻儿安置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周宇点点头,立刻道:“大人放心。” 他随后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大人,梅家似乎没有理由走私私盐,会不会是他人陷害?。” 她轻嗤了一声:“梅家是没有什么理由走私私盐,但是如果不是太后、杜家在为他们撑腰,你以为一街商贾那里来那么大的胆子,而司礼监的所有表现都印证了此事的可能性非常大,船上一定运的不是什么贡品,你不过是觉得梅家和太后都不缺银钱,所以觉得他们不会做这些事情罢了。” 周宇立刻点了点头:“是,这些事情如果爆出来,就是太后娘娘只怕也没法子向满朝文武交代。” 秋叶白,微微眯起冰冷的眸子:“正所谓‘天下之赋,盐利居半’,自春秋管仲而起,到如今,盐之所以与铁一般专卖,无不过是因为盐来的容易,炼制不难,却又无人可缺,盐矿若为商贾私人垄断,便富可敌国,没有哪家朝廷会允许出现这样的可以抗衡自己的巨富。”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全盘管控之下,盐价便随时可以提高征税,维持朝廷开支,养兵打仗,但就是这样,才会有更为低廉价格的私盐出来,即使知道贩卖私盐会是死罪,但是屡禁不绝,就是因为利润太高,梅家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理由搀和此事,但是若太后需要这些钱或者杜家需要钱呢?” 周宇闻言,心中细细一想,不免瞬间大惊失色:“您是说谋……。” “未必是你想的那种,毕竟皇帝陛下身体里头有杜家的血,但是不代表别的皇室血脉就会甘心因为不是从杜家的女儿肚皮里出来的,所以失去了大位的继承权。”秋叶白打断了周宇的话。 周宇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惊道:“难不成那舒瑾不是梅家的人?”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我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舒瑾确实不是梅家的人,一开始的时候我被梅苏引诱做出了一种错误的判断,他之所以躲开梅苏,不是为了要和梅苏私下联络,而是要避开梅苏,因为梅苏很可能认识他,他应该和那位边军的某位大将军一样,是太后和杜家的敌人,穷奇寨的存在和那一次劫船,就是为了将此事揭露于人前,目的就是对付杜家和太后。”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还是被梅苏引岔了思路,因为他表现出对淮南水路黑道的熟悉,让她自觉的就认为穷奇寨和他必定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出手逼迫舒瑾。 梅苏,估计已经料到了她会从穷奇寨下手,甚至可能在穷奇寨都有他安排的眼线,或者说整个东岸都有他的眼线,她前脚上了阴川公的船,梅苏一到东岸说不定就立刻接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后脚赶来,他的目的不光是为梅相子,更是为了给她造成穷奇寨和他有所勾结的假象! “他知道我一定会避开他,但是在此前必定不会甘心一无所获,所以一定会对穷奇寨的人动手,穷奇寨的人则非常担心他的到来,一定会急着也避开,那就一定会起冲突,他不过是借着我的手将穷奇寨这个威胁除掉罢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周宇已经满心的不可思议了:“那梅苏,真有这样算无遗策的能耐,这……这也太……。” “太匪夷所思是么?”秋叶白笑笑,神色里有些无奈:“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想以梅苏的能耐,能算计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什么太难得事情。” 也许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她的直接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记事本不愿意承认,梅苏给她做的陷阱,确实让她中计了,出手替梅苏除掉了证人。 “但是梅苏就不想想若是元泽没有出现,穷奇寨的人未必会全军覆灭,一样会留下他贩卖私盐的证人!”周宇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难不成梅苏连元泽的出现都算到,除非元泽是奸细! 秋叶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你大约是忘了,他能算计我的心思,自然也能算计穷奇寨的人的心思,淮南是梅家经营多年的地盘,你觉得他会对这里的黑道势力和人物全无了解么,他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方,穷奇寨的人,包括舒瑾的性子都在他算计之内了,他们都不是很能忍耐的人,而且他们昨日心中必定焦急,只想避开梅苏,人一急,就会怒,就算元泽不出现,他们也一样会被在场的其他人拿下。” “他到了以后,就一定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林瓢把子把穷奇寨的人交给他。”周宇补充完,此刻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心中却并不平静。 进可攻,退可守,竟然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全部都算计得妥妥当当,梅苏,确实让他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望尘莫及。 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诚挚地看着他:“不必羡慕,你的心思敏锐并不他差多少,只是你以前荒废了自己,只为了讨好不值得的人,而他自小就在尔虞我诈之间成长,见识确实更广。但是,相信本千座,你只需要做回你自己,假以时日,你定有能与他一较高下之日!” 周宇望着面前之人秀美的面容,新潮一片澎湃,却又不知自己想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肯定他优秀的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什么就叫——士为知己者死。 半晌,周宇平复心中的激涌,慢慢地拱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略嘶哑地道:“大人待我如国士,我必定待大人如知己。” 秋叶白扶起他,淡淡道:“好了,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什么人真的算无遗策,咱们可以后发制人,梅苏大概没有想到咱们把老鹧鸪弄了出来,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去将他的妻儿孩子都接了出来,现在只要我们能拿到账簿,再加上老鹧鸪这个证人,咱们就有了筹码,不为他人刀下鱼肉!” 她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明眸凉薄:“既然太后、杜家、司礼监都想推咱们出来做替死鬼,咱们就让他们知道,鱼肉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一不小心就会让咱们这样的鱼骨头扎了喉咙,让他们吞不得,吐不得的难受!” “是!’周宇立刻应了! …… 不多时,小船就已经准备好了,老鹧鸪亲自掌船,只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他才知道在哪里。 不过船上还是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秋叶白看着那坐在船尾的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阿泽,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元泽看了看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不是说了,元泽跟着你有肉吃。“ 秋叶白听着他唤自己‘小白’,瞬间眼前就掠过一张美艳妖异的面容,那黑而大的无机质生物一般的瞳孔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立刻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唔,怎么会想起那个变态! 她颦眉,耐着性子劝道:”阿泽,你还是先回去睡着罢,我这是要出去办事,不是赴宴,不但没有肉吃,而且很危险,你跟着我们万一又睡着了掉进水里,我可没时间救你!“ 这家伙大概是见了昨日,跟着她,得大吃一顿,所以今日才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元泽听说没有肉吃,清澈纯净的美丽面孔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继续摇摇头:”元泽答应了施主,要跟着施主,便不会打诳语!“ 秋叶白看着面前这个固执的蠢和尚,只觉得脑仁疼,老兄,你已经不止一次打诳语了,再打一次也无妨,好么! 周宇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提醒:”大人,若是咱们再不快点,万一梅苏那里生出什么变故来就不妙了。“ 老鹧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林瓢把子的水寨没有阴川公的引路,进出都不容易,所以想来很容易就能猜测到了秋叶白他们把人带走了! 万一梅苏追了上来就不妙了! 秋叶白无奈,只能狠狠地瞪了眼元泽,毫不客气地威胁:”你要是睡着了,耽误我的事儿,我就把你扔水里去,让你直接升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元泽这个家伙跟着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怕自己的‘大松果’给丢了,所以跟护食的松鼠一样得时时刻刻地盯着。 元泽点点头,看着秋叶白温柔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不必提贫僧操心,施主说的升天于我佛家而言是坐化,而于道家是尸解,所以若是贫僧落水了,还不知道醒来,不是坐化,应该是淹死,也就是枉死,贫僧若是做了枉死鬼的话,必定是要跟着施主七七四十九日的。“ 周宇:”……。“ 老鹧鸪:”……。“ 秋叶白:”这不是我说的重点!“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元泽,只觉得太阳穴更疼了,她忽然理解了那客栈老板为什么会恩将仇报把帮过自己的元泽送去见官了,如果是她,大概会在自己气死前先掐死这个气死人不偿命蠢和尚! 不过事已至此,时间不能再拖延了。 ”走吧!“秋叶白下令,老鹧鸪点点头,立刻大力地摇动起双橹来,向黑暗的大运河中心划去。 ——*——老子是baby卧倒也S的分界线——*—— 河中小洲之上灯火通明。 月色迷离,映照出漆黑河面上点点细碎的银光。 一道飘逸淡雅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河边,河风掀起了他的衣摆,笼在淡淡水雾中的人,有一种迷离而冰凉的风华,仿佛水中的神祗幻化做了人形。 一道黑影忽然迅速地靠了过去,恭恭敬敬地低头行了个礼。 ”大少爷,我们已经搜遍了,穷奇寨今日来的人死三十六人,重伤三人,失踪一人——失踪者正是老鹧鸪!“ 梅苏闻言,微微侧过脸,唇角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笑意却没有到那双清浅的眸底:”果然如此,看来我们的秋千总大人的聪敏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啊,居然把老鹧鸪给抓走了。“ ”出入的人,我们都查过了,从早到晚,只傍晚有一拨人离开,就是藏剑阁的少主一行人,其中咱们今早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藏剑阁少主和他身边的梦遗大师。“二管家说到‘梦遗大师’这个法号时,脸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变得有些古怪。 ”看样子,咱们这位秋大人,也许身份还真不简单呢,藏剑阁少主……呵呵。“梅苏眯起修长的眸子,他眼底闪烁着迷离细碎而冰凉的光芒,让人看的心惊。 昨日一到东岸,他原本是打算去李家的,但是很快就接到了消息,说看到秋叶白模样的年轻外乡人上出现在了东岸边上,先是在老朱的酒楼里和人打了一架,便带着一个和尚消失了,有人在他们消失不远处看到了阴川公的渡船。 他略微一沉思,想起了最近关于三十六水路总瓢把子大寿的消息,便直接调转马头,让人立刻通过特殊渠道向林冲浪递了信,要求上门拜寿。 到了以后,他就打听到上岛只有那几个藏剑阁的人,但今日离岛的也只有藏剑阁那一拨人,而且就在他向对方下帖之后,二管家莫名其妙地昏迷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藏剑阁的人人去楼空。 他几乎可以断言,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秋叶白就是那个名动江湖的藏剑阁夜四少!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小小的秋家庶出四子居然有这样的能耐,不过这也解答了为什么秋叶白会拥有那一身绝世武艺。 二管家笑了笑:”大少爷,一切都没有逃脱您的谋划,那姓秋的小子确实几乎让人灭了穷奇寨,老鹧鸪虽然被那姓秋的小子带走了,但那舒瑾和他身边的人都说老鹧鸪是个不中用的,您不用担心……。“ 梅苏忽然打断他:”舒瑾有没有说出那些船和账簿的下落?“ 二管家一愣,随后立刻恭敬地道:”属下这就去问,但是舒瑾和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是重伤,咱们已经是用了大手段才让他们开口的,万一要是再……只怕他们会熬不过。“ 梅苏转过身神色淡漠地看着那一片冰凉漆黑的河水:”不惜一切代价,我只要听答案,至于过程,我并不在乎。“ 二管家闻言,看着梅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抖,随后咬牙道:”是,属下一定会在舒瑾他们死前,让他们吐出实情!“ 说罢,他立刻匆匆忙忙地又退了下去。 梅苏微微抬起脸,看向天空那一轮明月,似笑非笑地轻声道:”秋四少,没有想到咱们今早竟是擦肩而过,梅苏许久没有遇到如你这般有趣的对手了,你可千万别死得太早了,梅苏会很失望的。“ 第八十三章 吃还是不吃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灯火幽幽,在地面上将一道道人影拖曳成鬼魅跃动的模样。 银黑交织的精致衣袍缓缓掠过地面,带起一丝浅浅飞扬的尘埃,气流的涌动似乎惊动了那昏迷在地上的人,他忽然动了动血肉模糊的手指。 那一袭银黑色的衣袍停在了他面前的时候,地面上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男人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残破又受了重伤的身躯只能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法子支撑起来。 他喑哑而艰难地低声道:“梅苏,是……咳咳……是你吧!” 梅苏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人,淡淡地道:“舒瑾,或者说我该叫你梅瑾?” 俯卧在他脚底下的男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甚至不顾唇角流淌下的血,讥诮而满是厌恶地道:“咳咳 ……我……我才不姓……梅……这个让人恶心的姓,尤其……是还和你一个姓!” 梅苏看着他断断续续而艰难地说完,才轻叹了一声:“小弟,你总是这么倔强,所以才不招人喜欢呢,倔强这种东西一向不属于弱者。” 舒瑾或者说梅瑾伏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呸……你……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无耻地勾引我娘亲……让梅天一休了母亲……赶走了我……不就是为了梅家的……家财!” 梅天一正是梅家家主的姓名。 梅苏缓缓地伏下身体,看着躺在面前的梅瑾温然地叹了一口气:“一切决定都是父亲做的,小弟为何怨我,若是你心中没有贪念,又如何会沦落道今日的地步?” 闻言,梅瑾气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狠声道:“梅苏,所有人都被你那江南烟雨一般的温润面皮给骗了,你不过是个十六岁就会勾引二娘,陷害亲弟的恶徒而已,你害的我娘投水自尽,我不恨你恨谁,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这个恶徒不过有好下场的,你和梅天一都不会还有好下场的!” 也许是他心中的积怨太深,愤恨太过,受了那样重的伤,又被用了酷刑,激愤之下一番话竟没有间断地骂了出来。 只是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唇角又涌出了鲜血,不断地咳嗽:“咳咳咳……。” 梅苏轻轻地笑了起来,清浅的美眸里全是冰凉:“二娘会死,不也是拜你所赐么,仗着父亲的宠爱,又有了你,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野心和能力不匹配的人,会死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小弟如此思念二娘,二哥自然成全你们一番母子之情,也断了父亲寻你的心思。” 他的声音依旧温淡如斯,并没有任何得意,甚至讥诮,仿佛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这样没有一丝感情的平静声音,却更让人毛骨悚然,连一边的二管家都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寒。 梅瑾浑身一颤,狠狠地瞪着他。 梅苏温然地继续道:“不过在你和二娘团聚之前,大哥还需要你做一件事,你在穷奇寨里混了那么久,想必多少页该知道这片水域之中,哪里是老鹧鸪最常去的,或者最可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是不是?” 梅瑾忍不住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梅苏:“咳……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他加入杜家的敌对阵营,就是为了有一天扳倒梅苏,或者说梅家,怎么可能会帮他! 梅苏看着他,神色淡淡,眉目依旧如笼着浅淡江南的烟雾,氤氲而迷人:“不,你一定会告诉我,因为你一定希望相子幸福,是不是?” “姐姐……!”梅瑾瞬间瞪大了眼,目眦尽裂,几乎是你把姐姐怎么样了……她就算和你非一母所出,但到底是你唯一的妹妹……咳咳咳……。“ 梅苏低头看着他,温然一笑:”是啊,她是梅家唯一的女儿,理所当然应当过上最好的日子,如珠如宝。“ 他顿了顿,复又道:”不过她最终走的是二姨娘的路还是如珠如宝,这一切都要看你了,梅瑾。“ 梅瑾绝望地看着他,几乎恨不能冲上去掐死他,但是最终却还是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手脚无力地瘫软于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盏烛火晃了晃,陡然被风吹熄,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渐渐浓郁。 ——老子是小白和公主一起梦周公,如果在旁边拿着黄瓜助威的猥琐分界线—— 夜晚的河流,看似安静,实际上仿佛比白日里更湍急。 老鹧鸪毕竟不是阴川公,手上的功夫还是欠缺了些,撑着小船一路前行,被水流颠簸得厉害,让人必须能抓住船舷才能勉力坐稳。 周宇到底没有坐过船,脸色白里透出绿来,一路抱着船舷,早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往河里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庆幸如今是夜里,没有大人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周宇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的秽物,一抬头,忽然看见另外那一头的情景,脸色更绿了! ”好了,好了,我不会掉下船的!“秋叶白伸出手抵着元泽的肩头,不让他靠来,口气已经满是不耐烦,她和所有的武者一样并不喜欢别人和自己靠得太近,他人身上的气息总会让她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进入警惕状态。 元泽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角,挨着她坐着,只有些不安地道:”施主,千万要小心。“ 她看了眼元泽,借着月光看清楚他脸上的担忧毫无作伪,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漂亮透彻如琉璃的人儿面容上为自己出现这样担忧,还是很让人觉得很受用的。 ”你这样子,倒是真像个慈悲的‘大师’了。“秋叶白微微一笑,也没有那么抗拒他靠着自己了。 周宇心中冷嗤了一声,怎么不见这个蠢和尚替他担忧,分明是不坏好意,不过大人如此聪敏的一个人,一定会发现真相! 只是周宇并没有想到他心中的猜测居然那么快实现了! 元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们坐着的仿佛在颠簸风浪漂浮着的一片叶子的小船,叹了一声:”施主若是掉下去……就没那么香了。“ 秋叶白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挑眉看向他:”什么叫就没那么香了?“ 元泽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二位何曾见过卤猪肘子进水里涮了以后味道还能保持原本的香气,任何已经制成的食物,涮在了白水里,都会失了香味,不好吃了。“ 他在传授自己的美食经验之时,尚且不忘拉住了秋叶白衣摆往自己方向拽了拽,以确保自己的‘食物’不会掉进水里! 周宇闻言,瞬间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秋叶白,但瞄见自家大人的脸后,瞬间只觉得秋叶白脸上那个微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狰狞,实在有些吓人。 秋叶白微笑着看向他,拍了拍他的手:”阿泽,你的善心真是让我非常欣慰,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我们所有人都要酬谢佛恩,明日开始斋戒修行三日,每日早中晚都用清粥咸菜!“ 元泽闻言,呆了呆,在确定了要斋戒的‘噩耗’之后,美丽纯净的面孔上瞬间一变,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和同伴走丢以后,以及遇到朱老板之前足足饿了两三日的凄惨光景,瞬间竟比周宇的模样还要苍白,仿佛吐了个翻江倒海的人是他一般! 他结结巴巴地道:”“阿……阿……弥……陀佛,对佛祖的敬意在心,不在……口……。”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秋叶白斩钉截铁地打断:“好了,阿泽不必多说,我酬神斋戒之心是非常坚定的!” 元泽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看着秋叶白那副铁打心肠绝不动摇的模样,蠕动了下唇角,最后慢慢地咬住了精致嫣红的唇,慢慢地低下头去,眼角里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悲戚来。 美人含愁绪,一向都是最惹人怜惜的,何况是元泽这般剔透纯净的大美人,忧愁起来的样子看得周宇都一愣一愣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不忍来。 秋叶白自然也是看见了,片刻之后,便叹了一声:“阿泽若是很吃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元泽闻言,瞬间眼前一亮,银灰的眼瞳圆睁,喜色尽显,昏黄月光下,衬着他羊脂玉一般的而极富的竟似一朵佛前幽昙在月下绽开一般,美不胜收。 秋叶白阅遍人间美色,也惊艳这般姿容,但是在欣赏够了对方那种小狗儿似的湿漉漉的眼神后,她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脸施施然地道:“回去以后,你自管去东岸寻那酒楼的朱老板,说不定他还会惦记着你旧日帮过他女儿的情分,再次救济你,总比跟在我这穷人身边没有肉吃的好,寻常人可养不起你!” 她说的也是实话,像元泽这般能吃的,寻常人家如何能养得起? ‘昙花’瞬间蔫了下去,幽怨地看了她半晌,挣扎了许久,还是小小声地道:“阿弥陀佛,贫僧岂是那种随意打诳语之人,既应承了施主,要跟在施主身边,自然要践诺的,何况朱老板和贫僧的善缘已尽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委屈惆怅的神色,心中顿觉大出了一口恶气,懒洋洋地把玩他的银发:“是么?” 这家伙倒是没蠢到全不知世事,还知道自己的胃口和人都是人憎鬼恶厌么,还知道紧紧地巴着不会主动丢掉他的金主。 下一刻,元泽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忽然双手合十来了句:“但是,施主,苟富贵,勿相忘,施主吃肉,切勿要忘了贫僧,与佛结一段善缘,贫僧定会为施主祈福,阿弥陀佛。”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慈悲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佛祖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收了你这个无耻的弟子,为了吃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周宇也忍不住大笑:“你这个和尚,难不成哪日里饿极了,你连人肉也吃不成?” 元泽看了他一眼,微微弯起唇角:“有何不可?” 周宇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秋叶白也止住了笑意,看向他,想看看他是否在说笑,却见元泽在月下的银灰眸淡漠透彻如琉璃,里面却一片令人心惊的平静,甚至慈和,他淡淡地道:“世间万物,生生相息,天道循环,人或兽或百草鱼虫,亦不过是天地间之物,人心之贪,可食尽天下一切,便是恶虎也一样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人为食,那么按着天道循环,剩下的自然也就是人食于人了,有何奇怪。” 那样平静而淡然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听着却让人莫名地信服,仿佛理该如此。 但是…… 周宇颦眉,冷冷道:“不,人是万物之灵,不当如畜生一般,人食人,是畜生都不如。” “前生不修德,做尽恶事,来生便会堕入畜生道,甚至沦为蝇蚊蛆虫,不也是被食用和践踏么?”元泽慢慢睇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祖,似笑非笑地道。 周宇瞬间一噎,是的,这……似乎也是如此。 但是,他仍旧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元泽,只能勉强道了声:“不,这是不对的。” 一边原本一直沉默摇橹的老鹧鸪忽然插了一句话:“我听说以前赫赫人就是吃人的,把咱们中原人当成两脚羊,前朝的时候常过来我中原边境掳掠,就是那嫁过去和亲的贵女,有时候也免不了被吃掉,直到真武大帝灭前朝创我天极帝国之后,设下律方都护府,那白起大元帅镇守边关,才让那些赫赫人不敢放肆,慢慢的地改了吃人的恶习。” 听到了自家先祖的名字,秋叶白微微挑眉,心中略觉有趣,她对自家的这些事情倒是不如民间的人知道得多呢。 周宇闻言,也低声嘟哝:“那是蛮夷。” 元泽没有看他,而是轻念了一声佛号,看着面前悠远的水波,悠悠地道:“阿弥陀佛,施主错了,蛮夷亦是人,人与人的区别,不过是心中恶念多少罢了,恶念起时,屠戮同类千万,更甚于畜生,人食于人如何算不得大恶不过天性,。” 元泽此刻,周身都笼在淡淡的月华之间,静谧之中更有一番不同气度,仿佛坐在莲华宝座上宣言佛法,与人论道的得道高僧,他的语言和音调都慈悲温然到太具有蛊惑性。 周宇已经全然不知要说什么了,只沉默下去,他不想再说下,会让自己也迷惑到认为食人也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老鹧鸪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橹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秋叶白一直看着元泽,眸光幽暗不明,她愈发的不明白眼前的人了,善恶于他而言的定义,于寻常世俗之理大不相同。 说他恶,他却似对世间万物,甚至路边一草一木都似温情慈和,她甚至见过他和草木虫鸟说话的样子,几乎让她以为草木真有灵,其容态之美与慈悲,让人看了便只觉得心中尘世之灰皆涤荡干净,为人处世更多是懵懂无知。 但若说他善,不要说早已破了杀生之戒,吃遍一切荤食。只他那只手将活人塑入木石之间,缔造了出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还在眼前。 秋叶白看着他眉宇之间那股高华广净,他周身那种飘渺的气息,让人直想跪伏在他脚下,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点子疑惑来。 元泽,似乎真的不像寻常不懂世事的小和尚,他虽然那平日里懵懵懂懂的,但是一旦涉及到佛法,他就全然似变了一个人,而且那些理论虽然听着荒谬,但是却算不得全无道理,显教毕竟是自天竺传入以后,早已经过无数人的改良,方才是了如今这种模样。 而元泽的教旨,让她想起那些理论甚至非常吻合佛教发源地的原教旨,具备更深奥和特定的宗教内涵。 比如密宗或者甚至更早的天竺婆罗门。 但是…… 她想了想,忽然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你呢,你可曾经食过人?” 元泽闻言,看着她微微一笑,平日纯净的圣洁银灰色眸子此刻有一种奇异迷人神秘光泽,仿佛一片美丽却冰凉月光之海:“小白施主觉得贫僧有没有呢……?” 秋叶白静静地和他对视了片刻,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来。 空气里笼罩着一层莫名地冰冷诡谲的气息,直到元泽忽然转过脸,垂下眸子,捏着手里的念珠,轻笑了起来:“小白施主不必忧心,你是那么珍贵的食材,贫僧当然不会随便吃掉你呢。” 秋叶白看着他,半晌,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搁在他的下巴边上,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掠过他的唇角,淡淡地道:“若是你哪日能吃了我,尽不必客气。” 若是没有用到成为别人盘中餐的地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元泽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凉,却很是认真:“真的么?” 她眼角微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轻笑,:“人生得意须尽欢,仗剑掠酒破敌虏,归来醉卧美人膝,皆吾所爱也,如果是被元泽这样对食物充满敬意的大美人吃掉也不错的死法之一。” 她从跟着师傅踏入江湖的那一日起,就对怎么个死法没有太多计较,牡丹花下死,倒也不错。 元泽看着半靠在船边,姿态闲适的年轻人,冰凉的河风吹拂起对方满头乌黑发丝,有些散落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掠过那张秀逸无双的脸,却愈发地显出对方眉宇之间那种清风流云一般的放纵恣意来。 他看得略微有些迷惑,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竟然难得没有避开秋叶白轻薄自己的手,轻轻颔首:“贫僧记得了。” 只是彼时,秋叶白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是真的——牡丹花下死,‘葬身’元泽口中,但却是另外一种风流‘死’法。 而元泽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吃’了秋叶白,但却是另外一种新奇的‘吃’法,滋味妙不可言。 而此刻,两人想的‘吃’法,倒是最正常和最惊悚的那种。 总之,佛叹曰,皆缘也——孽缘也。 此乃后话。 只说此刻,周宇看着那两个人,楞了好半晌,才别开脸,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那些惊悚的对话,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更让他再次见识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秋叶白,带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豪气和恣意洒脱,有一种刀锋一般的凛冽,快意恩仇。 而他甚至不知道大人和元泽到底在说什么,在打什么机锋。 他曾经说过要引大人为知己,而那一刻,他觉得月光下那两个人之间,似笼罩有一种诡谲的气雾一般,将他们与旁人隔绝开来,让人无力也无从插足。 接下来的旅途倒是一路顺利,也没有人再多话,也不知道绕过了几个漩涡,避开了多少礁石,转入了几个洞,一边摇橹的老鹧鸪忽然道:“好了,到了,就是这里!” 秋叶白立刻支起身子,便看见老鹧鸪将船驶入了一个山洞,然后将锚绳抛到了一处石柱子上,从船上一跃而下,站在山洞里的一处石笋上,朝着他们招手。 秋叶白立刻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站在了一处石笋之上,点燃了一根火折子,借着火光打量起了这山洞的环境,这是一处极深的山洞,想来不知道是哪座大山中间的山腹裂开了一处口子,有大运河的水往内流入,直往山洞深处而去。 周宇也跃上了岸,看了看四周,又伸手摸了摸墙壁,低声道:“这山洞应该是以前开凿大运河的时候,被炸出来的裂缝,此后日久天长,裂缝愈大,便延伸至了山体之中,因为非自然形成,所以很不稳定,时会有碎石落下,所以我们如果要往里面去,一定要小心,而且快进快出。” 那老鹧鸪闻言,“嘿嘿”一笑,也点燃了一根火折子,有些惊讶地吧看着周宇道“没有想到你小子倒是还有那么些见识嘛。” 周宇见秋叶白也在看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最喜欢和人出去各处游玩,其中有一样把戏就叫斗洞,若是斗对了,某些矿洞就会属于赢家,里头的矿也是赢家的,所以在下倒是很认真地学过一阵子。” 秋叶白笑着打趣他:“看来走鸡斗狗也未必全无长处,你们赌的手笔很大。” 周宇越发地不好意思,立刻催促秋叶白:“大人,咱们走罢!” 秋叶白点点头,让老鹧鸪在前面带路,但是刚走了两步,就总觉得有些奇怪,仿佛少了什么似的。 她一转头,顿时有些无言…… 元泽正一身狼狈地抱着一根石柱子往上爬,脚下和衣摆都湿了。 周宇也看见了,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装什么没武功的大尾巴狼呢,动作快点,别耽搁了,要不回去连稀饭都不给你喝!” 元泽摇摇头,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抱着石柱,大概又要双掌合十,来一句“阿弥陀佛了”。 此刻他只得道:“我佛门中弟子,不得随意使用武艺偷懒坏了修行,须得用寻常人们方式……。” 他话音还没有落,就感觉眼前青影一掠,忽然自己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下一刻就被‘咚’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秋叶白松了手之后,对着老鹧鸪道:“咱们走罢。” 老鹧鸪看着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和尚,再想想方才船上他说教传法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但还是畏惧他超度人时候的可怕手段,所以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引路。 周宇走过元泽旁边,讥诮地摇摇头:“啧啧,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小七经常说的这句口头禅,以前觉得粗俗,此刻是觉得再合适没有的了。 元泽有些不明所以,又有点委屈,但看着大伙都走了,还是赶紧爬起来,乖乖地跟了上去。 老鹧鸪并没有把那三艘船扔得太深,一来这个山洞确实不稳定,动静大了些,就时不时地掉下些碎石,一不小心就会被砸到,轻的头破血流,重的则是殒命当场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来这个洞越往里越狭窄,所以秋叶白他们没有走多久,就看见了三艘船壁上描着‘梅’字的颇为精致的大船正安静地停在了岩洞边。 秋叶白眼底闪过喜色,立刻加快了步伐,老鹧鸪则是先她一步到了那船上,去打开船上机关。 随着老鹧鸪扭动一个搁在角落里的铜茶壶,那船下的隐蔽舱门‘砰’地一声打开来,老鹧鸪立刻得意地道:“大人,你看,我所言不虚罢!” 秋叶白一看那满船舱底的白花花的结晶粉末状物,她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光,随后伸手试了试那里面东西的味道,唇里纯正无苦涩的咸味明白地告诉了她——这是盐,而且是上好的足以媲美官盐的好盐。 接下来其他两艘船全部都印证了老鹧鸪的话,确实是足足三船私盐! 周宇的脸色已经变了,这已经印证,他们确实卷入了一桩惊天大案里面。 秋叶白看向老鹧鸪他,又问:“账簿呢?” 老鹧鸪钻入一个船舱,捣鼓了半天,掏出一本蓝色的账簿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接过来,略略一番,顿时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没错,就是这么,太好了!” 第八十四章 梅苏的告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那一道乘着小舟顺流而下的身影,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淡淡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梅苏,梅大公子,不知本官查案的时候,梅大公子来做什么?” 她顿了顿,点点头继续道:“不过本官一看,你就像是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老鹧鸪站在一边都忍不住瞪大了眼,忍不住朝周宇嘀咕:“哎,你家这位大人说话一直都那么直白?” 周宇也没有见识过她的这般模样,压低了嗓音低声回道:“不曾,我自家大人平日里说话虽然不会藏头露尾,但是也时不时地打点机锋。” 梅苏抬头看着站在岸边的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大人,和您说话就是痛快,没错,我就是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梅苏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让周宇立刻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老鹧鸪缩了缩身子,偷眼看着场上,只想见势不妙,就寻个机会赶紧溜。 梅苏看着岸上的人,又微微勾起了唇角,温温和和地道:“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一定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只要秋大人把你手上不属于你的东西交还给梅苏,梅苏自然会安安全全地请各位离开。” 老鹧鸪看着梅苏那副温和的模样,不像商人,倒像是斯斯文文的贵公子,而且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活动开来,小声嚅嗫道:“大人,小人已经把东西给你了,但是他们人那么多,你看梅大公子也不像会……。” “闭嘴!”周宇越听越来气,立刻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周宇桃花眼里都是轻蔑和杀气吓了老鹧鸪一跳,他立刻闭嘴,不敢多言。 秋叶白看着梅苏,讥诮地道:“梅大公子看来是终于装累了,只是你既不愿意装了,那何不更开诚布公一些,你明目张胆地带着这些当地官府的人来围住我们,只怕就算我们愿意交出手上的东西,要平安离开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罢?” 梅苏都已经在那些官兵面前毫不掩饰地叫了她的名号,就算他真的放过他们,但是那些官兵们会让堵截威胁朝廷上级官员的事情流传出去? 梅苏轻笑了起来,仿佛全不知情一般:“啊,是这样么?” 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却一点诚意都没有,或者说,他也并不介意他们看穿这一点。 老鹧鸪终于明白自己差点被忽悠了,恨恨地瞪着梅苏‘呸’了一声,也拔出了刀来。 秋叶白看着他,也笑了笑:“梅大少爷,你觉得凭着洞门口那些草包能拦住我么?” 梅苏忽然道:“大人,可以叫我梅苏,叫大少爷显得太见外了。” 他莫名其妙地来上这么一句,让众人都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秋叶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倒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她方才的话:“梅苏,你觉得凭借门口的那些草包能拦住我么?” 梅苏微微一笑,道:“我想过叶白你叫我的名字时候是什么感觉,今日听了,果然很妙。” 秋叶白挑眉,看着梅苏那张清浅淡丽如水墨画一般的迷人面容,心中狐疑,这个男人的话,怎么听都很有点调情的意味。 周宇和老鹧鸪在听到梅苏的话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秋叶白讥诮地道:“梅苏,若是我不知道你身边美妾不少,听了这话,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周宇和老鹧鸪暗自点头。 梅苏却也赞同道:“是,梅苏也觉得很奇怪,素来并不好男风,只觉得男子再风华出众,也不过是泥塑的凡胎,女儿家才是水做的魂,是以不知为何一见叶白你,便觉得你风姿神采与众不同,让梅苏倾慕不已,惦念到如今,所以也很是不解呢,不知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明明是这般谄媚讨好的话语,又是对一个男子说出来的告白,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轻轻柔柔的气息,似微风妙雨,让人听着只觉得心中温软。 不忍拒绝那样的男子。 周宇和老鹧鸪忍不住嘴角齐齐抽搐,有点茫然,这梅家大少爷跳跃性是不是太大了点,才剑拔弩张,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下一刻就对着人深情款款,但偏生他们看着还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而边上一直仿佛石雕菩萨一般没有作声的元泽,忽然抬起头看了眼梅苏,然后又慢悠悠地垂下了长长的眼睫,紧张的对峙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银灰色的眸子里那黑色的瞳仁似乎大了一点。 秋叶白听着梅苏一副诚恳温柔的模样,心中却一片寒凉。 无事不登三宝殿,梅苏这番话任由谁听起来都不过是一场痴心男子的告白,更似与他上一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只有她知道,那是威胁——不折不扣的威胁! 梅苏不是百里初,不解人事,在他面前,她若是一直维持着男子的模样,也许并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破绽,但是棋差一招,让他见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梅苏历经千帆,只怕那时候在他心中的怀疑,就没有去过。 如今这是在威胁她么? 但是,真可惜…… 她从来不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犯愁,更何况梅苏也不过是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女儿身! 秋叶白摇摇头,叹了一声:“是么,但是真可惜,我的胃口素来挑剔呢,正如你说的那样,女儿家是水做的魂,所以不说千座不喜男子,就算本千座哪日里昏了头,有了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就凭梅苏你的姿色也入不得本千座的法眼,就算要找,也是……。”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看,伸手一把抓过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呆和尚,把他的脖子一把夹在胳肢窝底下,往后一伸手把和尚的刘海一把捋了起来,强迫他露出脸来。 元泽原本只露出半张脸,容貌就够引人瞩目的了,此刻把刘海拨开之后,瞬间暴露在火光下的那种近乎刺目的美艳精致,几乎让人屏息。 即使是梅苏都楞住了,更不要说其他人。 元泽额头一凉,发现自己没了刘海,又被人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夹在腋下,强迫露出整张脸孔,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目光,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种扒光了拿出来展览的窘迫来,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秋叶白怎么可能容许他躲闪,立刻不耐烦地手腕用了三分内劲固定住他,看着梅苏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惊愕,便只觉得心中很是出了一口气,颇为傲慢地道:“本千座若是真的要找臣服身下之人,自然也是要如阿泽这般的美貌乖巧又温柔,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你说是不是!” 周宇和老鹧鸪皆默默地抹了一把汗,暗自嘀咕,这和尚……美貌是真的,但除非把大活人一个个拍进木石之间是温柔的话,除了吃就是睡,张嘴就气死人不偿命也算乖巧的话,那么元泽确实够‘乖巧’和‘温柔’。 元泽被秋叶白这么一夹,只觉得鼻息之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嘴里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分泌唾液,心中只得不断地念叨,阿弥陀佛! 只是他挣扎的动作却越来越微弱,到了末了,眼神都迷迷蒙蒙的。 梅苏目光落在元泽身上,清浅如水的美目里闪过一丝疑色,随后修眉一挑:“这位小师傅,看着真是面熟。” 周宇忍无可忍地反唇相讥:“梅苏,你如今见着模样好点的都认得和面熟是不是,原来梅家大公子脸皮子还能厚到这般地步,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梅苏目光幽幽地扫过他一眼,微微一笑:“是么,梅苏以为见着模样好点的就想招惹的人,难道不是京城周家的小公子才么?” 周宇瞬间一噎,挺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桃花眼里都是凶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梅苏说的这话没有错,京城世家子里的圈子里谁人不知道他那风流浪荡,男女通杀,兴致起来,也是不吝雌伏男子身下的艳闻。 秋叶白本来就是个护短的,自己的人,只能她自己欺负,看着周宇吃瘪,她终于放开了快瘫软成一滩水的元泽,只冷眼看着梅苏:“行了,梅苏,少废话,你要是再不让开道,就休要怪本千座手下不留情!” 如果梅苏够聪明,他就不应该进来争这个口舌痛快,她若是梅苏就会站在官兵之后,命人用箭封锁了洞口,而不是现在这样进了洞,后面的官兵投鼠忌器,自然不敢用箭,以免误伤主子,只能用人力进来做短兵相接,试图擒拿他们! 以她如今的武艺修为,带着周宇他们冲杀出这个山洞虽然磁力些,但也未必不可以。 “梅苏知道夜白你武艺非同寻常,即使是一流江湖高手,你也未必看在眼里。”梅苏微笑着点点头,又继续道:“所以专门为你安排了一些很有趣的小把戏。” 说罢,他拍拍手,不一会,他身边跟着的一个高大粗莽的光头男子,忽然低头弯腰,一把扛起一只硕大的箩筐,然后二管家揭开了上面的一层油布,露出了里面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状,又拖着一根细细小绳的物体,然后他飞快地拿起一个,就着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就像秋叶白脚下的水面上扔去。 她眼底寒光一闪,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立刻提着周宇和元泽的后衣领迅速地后跃。 “轰!”一声低低闷响,水里忽然爆开一小蓬水花,还有不少细碎的石头。 “天雷弹!”周宇站定,等尘埃与水花都落定之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那一箩筐的东西。 居然是火药弹! 秋叶白自然是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梅苏点点头,笑道:“没错,周小公子真是聪明,门外的每条船上都有这么一箩筐的东西,官兵们每人人手一小袋子,若是看到出来的人不是我,那么他们就会直接把他们船上的东西全部都点燃抛进这洞里,炸塌了这个洞。” 他翘起微笑的唇,弧度优美,唇上颜色也是浅浅淡淡的,但那一点子唇中的樱粉色若落英一般美丽,但是那笑容却没有任何温度,冷得人心发寒。 “我梅家的东西,只能是我梅家的,除非我给,否则没有人可以拿走。” 山洞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一般,让人不能喘息。 周宇盯着那天雷弹,脸色难看,而老鹧鸪甚至忍不住打起抖来。 天雷弹的威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凶狠蛮横如赫赫人,都败在它的杀伤力之下。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位梅大公子的能耐和心机。 这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拥有每一个站在自己领域顶端的王者都拥有的心机、手段与傲气。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他想让他们束手就擒,若是不可以,他一点都不在乎毁了这个洞,顺带埋葬了他们。 但是…… 她微微眯起寒光四射的星眸,看着梅苏,漫不经心地轻嗤了一声:“梅苏,你很厉害,我承认,不过……。” “不过什么?”梅苏看着那站在高处的年轻人,火折子的光芒将对方的身影在石壁上映照得愈发窈窕,也在秋叶白的秀美无双的面容笼了一层玉一样柔滑的光泽,那种光泽让他眼底掠过一丝幽幽的光。 “不过,擒贼先擒王!” 话音刚落,秋叶白身形猛然拔地而起,腰间软剑化作虹光瞬间直取梅苏的胸前。 她动作太快,也太过突然,连周宇等人都没有想起她会忽然暴起发难,只一晃眼之间,就只见一道青色流光瞬间飞击向梅苏。 二管家只来得及瞪大了眼,就已经看见一道白芒已经飞袭近了自家主子的胸口,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梅苏只来得及狼狈地向后一仰,却避不开那杀气凌厉的白芒,只感觉那剑气都已经划破他胸前的黑银交织的锦袍。 但是就在那白芒要穿透他胸口的时候,却只听‘叮’的一声,却止住了去势! 秋叶白一楞,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难不成梅苏竟然是个外家功夫的高手? 但就算是练了金钟罩和铁布衫的外家功夫,也很挡住她这近乎七层功力的一击——是的,七层,她还没有打算直接杀了梅苏,而是只想重创于他,好挟持在手,逼迫官兵放他们离开! 不过很快,她就看见了答案。 她剑上凌厉的剑气瞬间撕碎了梅苏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的金银暗光的内衫来。 “金蚕衣!” 秋叶白在看见那东西的时候,瞬间明白了,原来梅苏身上竟然穿着非神兵利器不能破,水火不坏万金难求的金蚕衣! 难怪他能挡住了自己的这一剑! 梅苏狼狈地倒退了几步,被他身后高出他两个头的壮汉给一把扶住,但是还是忍不住胸口的气血翻腾,竟然瞬间吐出一口血来。 “唔!” 秋叶白毕竟在江湖上都算是绝顶高手,她的剑气根本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承受得住的,即使穿了金蚕衣,梅苏却依旧还是被剑气所震伤! “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样!”二管家慌忙冲了过去扶住梅苏。 梅苏一摆手,不然二管家靠过来,直起了身子,伸手慢慢地擦掉了嘴角的血,美目淡淡地看着秋叶白:“叶白,你下手倒是挺狠的。” 若是他没有穿金蚕衣,只怕此刻就已经血溅三尺了! 秋叶白弹了下自己的剑,慢条斯理地道:“啧,早知如此,也许本千座该先取你人头,是不是?” 梅苏眼底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郁的雾气,所有的柔风细雨都散去,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他微微地勾了下自己的唇角,轻声道:“没有人可以让我流血,却不付出代价,叶白,你说说看,你要付出些什么呢?” 有些人愈是怒火炽烈,声音容貌却愈发温柔,很明显,梅苏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样的温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秋叶白冷笑:“好,我等着!” 话音刚落,她忽然抬手又是一剑平沙落雁,直取梅苏双膝,明明白白地就是以行动告诉他——你穿着金蚕衣,总不会连裤子也是罢! 梅苏眼底寒光一闪:“胭奴!” 那个高大的壮汉瞬间一弓身,把梅苏一把提上了自己的肩膀,他手上变戏法一般地变出了一把巨大的长刀来,对着秋叶白当头就往下一劈! 第八十五章 化身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走开……!”元泽半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种近乎痛苦的姿态,咬着唇角低吼。 不可以……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在看到梅苏和小白施主说话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身体里的不对,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发作,时辰不对……地点不对……。 他浑身紧绷,指尖地死死扣住了墙壁,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在自己脸上、身上乱摸和撕扯的手,只顾着对抗自己身体的……魔。 不能,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否则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血流成河! 可惜边上的那些官兵们哪里知道他的这番心思,眼底都是兽性,只能看见元泽被扯破的衣袍间隙露出来白皙更胜羊脂玉的肌肤。 元泽的不反抗,在他们的眼底就是懦弱,有时候面对弱者,人性中的恶便会发散得淋漓尽致,生出恶毒的欲念来。 “今儿第一次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比女人摸起来还销魂!” “嘿嘿,我看这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男人,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就是,说不定是个小娘子,扒光了裤子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他们恶毒地笑着,七手八脚地去撕扯元泽的衣裤, 周宇和老鹧鸪离得近,自然是看见这样的情景,但是周宇正和其他官兵缠斗在了一起,根本脱不开身,只能看着又恼火又着急,老鹧鸪原本就没打算去救人,只想着边打边溜。 另外一头,秋叶白这里也已陷入了麻烦之中,几乎没注意到元泽那边发生的事情。 梅苏武艺修为不如秋叶白,那身形硕大如山一般的胭奴就更不是秋叶白的对手。 但是,他们与秋叶白缠斗时候,方法极为古怪。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胭奴单肩扛着梅苏,双手还握着两把大刀,舞动起来,动作大开大合,虽然都不算得非常高明的招式,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刀下去,开金裂石,地面上都硬生生地被他劈砍出一条缝隙来,那种天生神力和硕大的身躯带来的逼迫感,让秋叶白都忍不住惊诧。 武学之道,虽然讲究击技,但是一力破十会,如胭奴这样恐怖的气力,就算是秋叶白这样的修为举剑硬拼,都会震得虎口发痛。 就算是她能扛得住胭奴的气力,手里的软剑原本就不是为了硬碰硬而炼铸,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她一眼那就看出胭奴手里的大刀是极为稀罕的千年寒铁所制,一把大刀至少重达百斤,胭奴却跟提着两根柴火棍似的,挥动起来虎虎生风! 若是只胭奴的话,虽然有点麻烦,但是秋叶白要解决掉一个力大无脑的家伙,倒也不见得是太困难的事情。 可麻烦就麻烦在胭奴的肩膀上还坐着个梅苏! 他坐在胭奴的肩头,宛如胭奴多了一个灵光的脑袋,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与胭奴配合之默契简直让秋叶白心惊,这种默契绝非一两日可成,梅苏是将胭奴当成而来自己另外一具的身体长年训练才会有这样的成果。 而梅苏指挥者胭奴与秋叶白见招拆招,竟然硬是和秋叶白这样打通了生死玄关,又极富格斗经验的顶尖高手也战成了平局! 秋叶白也不是没有想过先击落梅苏,但是梅苏远有胭奴保护,近处他自己手上也是一双短剑,剑锋锐利,削铁如泥更是不必说,最要紧的是那剑剑锋一层奇异的金光,秋叶白初时并不知道那短剑的厉害,直接用了手上的软剑对撞上去的结果,就是——软剑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 “可恶!”秋叶白看着碎裂的软剑,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低咒一声,头一偏,避开胭奴狠狠压下来的那把长刀! 以胭奴修为自然不如她一般能够吐出剑气刀芒伤人,但是千年寒铁携带千钧之力劈砍下来的破空之气还是刮得她脸颊生疼! 秋叶白抚了下自己脸颊上一道细细的血痕,眼底暗了暗。 胭奴身上也穿着金蚕甲,他挡不住她的时候,就索性拿身体去挡她的剑,梅苏身子是寻常人的身子,自然受不住她的剑气,但是这个大狗熊一样却取了娘们名字的胭奴,实打实的几百斤肉在那里,就算受了她的剑气,他也能硬扛下来。 她从未曾见过这般奇怪的格斗方式,所以才会暂时和梅苏他们打了个平手! 但自己的修为和格斗经验胜于梅苏他们不少,若是过上几百招,她有信心能击败梅苏和胭奴的,但是相信梅苏也一定看出了他们的弱点,所以要么他在消磨她的精力,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后招! 看着秋叶白的动作,梅苏弯起唇角,笑道:“叶白,你何苦这般固执,我说了,我并不是江湖人,也不会非得守着什么江湖规矩,但还是会怜香惜玉的。” 梅苏说话的时候,眉目间温润浅淡,若非他语气轻佻,仿佛真是在为她担忧一般。 只有秋叶白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她知道梅苏一定会察觉她在江湖上的身份,但是她最恨别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她了 秋叶白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丛火气:“鹿死谁手,尚且未知,说不定需要怜惜的是梅苏你呢,弱质纤纤,还要坐在别人肩头才能与人交手!” 秋夜白冷嗤一声,随后就地一个蜻蜓点水飞身掠开,直接一记无影脚踹飞了一名官兵,劈手夺过他们手上的刀。 梅苏看着秋叶白拿着那把刀,似永远笼着一层柔烟薄的眸子里闪过讥诮,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么。 官兵们的刀剑全部都是朝廷定制,原本品质都比不过寻常江湖人自己手上的刀剑,这一次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地方上五品虎威游击将军的兵马,手中刀剑更连边军都不如,更不要说和胭奴手里的千年寒铁长刀相抗衡。 而且他正考虑着怎么脱离和对方的贴身缠斗,不想对方却这么快地把机会送了过来了过来。 他忽然一挥手,胭奴便扛着他一跃,直接跳出了格斗全,同时那些官兵立刻抓住机会将秋叶白团团围住。 梅苏细长的眸子略略地眯了一下,看着秋叶白夺过刀剑之后,矫健窈窕的身姿在人群中翻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手起刀落,衣袂翻飞如羽翼,轻易就横扫一片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官兵。 他一点都不指望这些草包能控制住秋叶白,就算是他也知道自己和胭奴不过是占了兵器和身法上的优势,这些都是死的,秋叶白性子敏睿狡诈,武艺修为高深,又混迹江湖多年,这些才是最具有决定性的东西! 所以他在耗着,等着用这些蠢物耗尽他或者她的内力,不,甚至不必需要耗尽,只要秋叶白手上略微松懈,那么他就有能耐捕获这只高傲美丽的白色海东青。 是的,海东青,他在梅家和秋叶白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如今看着他或她展现出那种傲然凛冽的风姿,更让他深觉如此——金鳞岂是池中物! 海东青这一种动物是成长在葱茏柔美江南烟雨中从未曾见过的生物,直到某年随着商队第一次冬日里到了上京,他在皇家的鹰场见到了极北肃慎一族的族长供奉上来的古老的神赐之鸟。 所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海东青就是万鹰之王。 它是如此凶猛,此桀骜不驯,但羽翼和姿容却又如此美丽。 他第一眼就迷上那万鹰之王,即使它甚至不允许他靠近,但向来宠爱他的太后,还是一点儿都不吝啬地将名贵的海东青赐给他。 为了驯服那只海东青,他甚至不惜被它抓伤。 可惜,后来……呵。 梅苏轻笑,没有再继续回忆,只神色淡淡地看着秋叶白在围攻的官兵里利落穿行的身影。 上一次没有能成功驯服那只海东青,那么这一次,他一定会让这一只海东青温顺地为自己所用,乖巧地依偎在自己身边! 当然,首先,他得抓住这只桀骜不驯的鸟儿! 这个时候的梅苏并不知道,在对秋叶白的认知上,他和某个人竟然有竟异曲同工之处。 但是梅苏虽然是商界霸主,但是骨子里因着某些原因,反而非常坚持某种贵族一般的骄傲。 而某人虽然身为贵族,但是却丝毫没有这种认知,不但动手比他早,而且手段比他狠辣无耻多了。 不过,很明显,被人当成豹子也好,或者当成海东青也好,秋叶白一点都不觉得被当成畜生是一种赞美。 此乃后话。 且说眼前,看着秋叶白手上的动作似渐渐地迟缓了下去,原本她一招即可以扫下十数人,如今却变成了五六人,虽然动作依旧果决狠辣,但却挡住她出手渐渐迟缓。 一边冷眼旁观的二管家脸上浮现出快意得逞的神色来,凑在梅苏身边低声道:“大少爷,咱们是不是准备可以动手了?”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淡漠地道:“再等等,让他们都不要停,谁能取了秋叶白的项上人头,我不但送上黄金万两,还让他官升三级。” 在淮南这一代,看似当地的官府为尊,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真正能操纵生杀大权,在官场上翻云覆雨的人,是远在京城的梅家现任家主——梅苏! 这也是他为何能够子那么轻易地调动淮南当地官兵,还能得到天雷弹的缘故。 二管家闻言,一愣:“大少爷,您不是说要拿活的么,现在就动手,那刚才为何……。” 为何不直接用那天雷弹直接炸塌了这里呢?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漫不经心地道:“那群草包,死不足惜,原本手上功夫就不堪一击,如今不过是见着我坐在这里才做出那种卖力的样子,但是心中早已经被秋叶白那身修为吓住了,所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若是等他们这帮磨蹭下去,不说猴年马月才能抓到人,就是秋叶白大约很快也会发现不对,那便不妙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不过是需要那些蠢物保持这种一往无前杀气腾腾的劲头,更好地消磨那只‘海东青’的体力罢了。 “是!”二管家一向佩服自家少爷,此刻更是五体投地,立刻转身就朝那躲在远处名为指挥坐镇,其实不过是避风头的游击将军走了过去。 梅苏远远地看着那游击将军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模样,然后马上去下了命令,那虎威游击将军甚至自己都拔出了刀,兴奋地指着秋叶白,对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嚎叫。 “将士们听令,谁能拿下那贼匪,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此言一出,原本被秋叶白凌厉手段打怕了的士兵们瞬间都是一震,随后‘嗷’地一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朝着秋叶白疯了似地冲杀过去。 秋叶白手上明显更吃力起来,她立刻朝着这边投来凌厉森然的目光,让梅苏唇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用唇语轻道。 呵,果然不愧是藏剑阁少主,希望四少喜欢梅苏这个专门为你炮制的小把戏。 秋叶白眸光一寒,忽然一边一刀斩开了袭向自己的官兵的脖子,顺带劈手夺了他手上那把大刀,直接手腕一转,大刀脱手旋转着朝梅苏飞来。 速度之快,这般沉重的刀子简直如同寻常暗器一般,扎眼就到了梅苏眼前,朝着他胸口狠狠撞了过去。 梅苏一偏头,同时手上一抓胭奴的肩头,胭奴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就这么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把梅苏给放在了另外一边肩头,但是他却闪避不得,刚刚一触碰到那刀子,被狠狠地砸在脸上,直接打出了鼻血! 而秋叶白则是立刻被眼底都是赏赐和金银的官兵们给再一次团团围住。 那些原本围捕着周宇和老鹧鸪的官兵在听到那样的号令之后,不少人索性放弃眼前容易得手的目标前去围攻秋叶白。 这一头周宇虽然手上压力小了些,但看着秋叶白那头情形不妙,心中却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原本他见秋叶白和梅苏及扛着梅苏的大个子缠斗在一起,脱身不得,所以就没打算再拿元泽的事情烦扰她。 硬是拼着身上被划了几刀,他挤到了元泽身边,勉强算是赶开了那些对这个呆蠢和尚打歪主意的家伙,但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没法子再往前面去帮着自家主子了! 周宇一边和那些虎视眈眈地围着自己官兵对峙,一边忍不住恶狠狠地用脚踢蜷缩在角落发抖的元泽,怒骂:“蠢和尚,快点起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大人那里有危险,你快点把这些犯上作乱的混蛋给一个个拍进石头里去啊!” 但是元泽不知到底出在做什么,竟还是毫无动静,只顾蜷缩在墙角发抖。 周宇气急,脑门直冒青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和那些冲过来的官兵缠斗。 …… 且说那一头秋叶白面对着那些蝗虫一样围上来,打了打不怕,杀也杀不完的官兵,脸上闪过恼意,手上的动作更是不留情,但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缓慢了些。 人海战术和车轮战术对秋叶白这种顶尖江湖高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人多,刀剑乱飞之时,她原本护身真气一弱,竟没有挡住飞来的刀剑,背上立刻就挨了一刀! 她立刻身子一横,虽然免去了那刀子伤到筋骨,但还是被划了一下,背上的青衣瞬间染上了鲜红。 秋叶白一个踉跄之后,却仿佛全无感觉一般,手上一横,在那划伤自己的刀子刀背上狠狠地一拍,把那刀子瞬间送进了那袭击自己的人的肚子里,再反手一剑把试图偷袭自己的家伙给了结了! 梅苏自然将那一幕收入眼底,看着秋叶白背上的一抹鲜红,虽然不深,但他还是略略颦眉,他并不在乎自己要抓的人或物受伤,但他大费周章,可不是为了让那些蠢物一不小心把他的‘海东青’弄残废了,那还不如直接在一开始就杀了秋叶白,! 他略一沉思,低声对着二管家说了什么。 二管家立刻点点头,然后迅速地跑上了一只小船,对着上面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说了什么,随后两人一起匆忙出了洞口。 …… 半刻钟之后,秋叶白一脚将那到处叫嚣着打杀自己的虎威游击将军给踢进水里,正打算平息一下疲惫的呼吸,再转身再战,却忽然听见二管家那把粗嘎的嗓音响起:“秋叶白,你听着,你再不投降,我们就把你手下的人全部射成了刺猬!” 秋叶白一惊,转头看过去,就发现周宇、老鹧鸪都受了伤,还有那蹲在墙角不知怎么了的元泽已经被拿着箭的官兵们团团围住! “梅苏,你好卑鄙!”她咬牙切齿,一脚直接狠狠踢在那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的虎威将军脑门上,仿佛极为愤怒。 那虎威将军瞬间白眼一翻,吐出一口血里,再也叫嚣不出,直接沉进了水里,吓得一边那些士兵们都齐齐退开了一圈。 梅苏好整以暇地坐在胭奴的肩头,温润一笑:“叶白,你在江湖中也是一方霸主,却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么?” 秋叶白阴沉着脸,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周宇捂住自己肩头,固执地没有放下剑,只朝着秋叶白大声道:“大人,不要管我们!” 老鹧鸪却慌了,丢下剑:“不,不要杀我……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周宇大怒,一脚踹在老鹧鸪的腰眼上,手里的剑架在他脖子:“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墙头草!” 但他话音未落,一只利箭瞬间脱弓而出,直直穿透了周宇的手臂,他闷叫了一声,手中长剑不受控制地脱手落地。 “够了!”秋叶白看着梅苏怒道,梅苏摆了摆手,让那再次弯弓搭箭的弓箭手退开,依旧噬着浅浅笑意:“怎么,想好了么?” 秋叶白闭了闭眼,随后手一松,手上的刀剑瞬间落地,原本围住她的官兵们则也齐齐松了一口气,慢慢朝她靠了过去。 梅苏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朝着秋叶白伸出手:“四少,请……。” 但是,他话音未落,忽然秋叶白转身就去夺站在她身边官兵的刀剑,那些官兵们原本就对秋叶白这一身武艺很是警惕, 此刻见她骤然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刀剑齐齐朝秋叶白刺了过去。 秋叶白仿佛已经是力竭,又仿佛是因为这般短的距离,她再也躲不开,于是身形一僵,一手握住那些刀剑,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竟然仿佛是被官兵们给刺进了水里。 梅苏瞬间僵住,他怎么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就要收网抓住的‘海东青’竟然被那些蠢货给用刀剑捅进了水里! 梅苏心中瞬间一寒,随后勃然大怒:“全都是废物,要是他废了,你们全部都等死!” 他一向温然从容的声音都变了调,刺耳而充满了阴冷的杀气,让二管家都忍不住抖了抖。 一干官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把人捅进了水里,而主子竟然会这么愤怒,方才明明就是他下令要杀了这个秋千总的,怎么这会却又变卦了? 但是梅苏此刻,没有心情去处理那些搞砸了他计划的蠢物,只怒道:“还不下水去救人!” 一群官兵们呆愣了片刻,但随后马上一个个地往水里跳,去捞那被他们捅进了水里的人! 随后他一拍胭奴的肩头,示意他立刻带着自己靠近水边。 胭奴便沉默地扛着自家主子靠近了水边,原本就是夜里,又在山洞之中,虽然靠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穴,但是水中还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流淌的水波。 梅苏神情闪过一丝惋惜和懊恼、不安交错的复杂情绪,明明差一点就到手了! 自打十六岁开始接手梅家以后,他手上经的事儿,几乎很少出纰漏,何况是这样大的纰漏。 他实在按捺不住,拍了拍胭奴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他好低头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胭奴刚刚弯腰打算将他放下来,梅苏看着黑色的水波,他忽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安。 不对,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脑海里瞬间将一切全部串联起来,过了一遍。 方才秋叶白落水以后,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捂住肩膀伤口呲牙咧嘴的小兵蹲在旁边,忽然灵光一闪,他知道少了什么了! 血! 少了血! 那些官兵的武器之上,根本一点血色都没有! 以秋叶白的武艺,居然会被人那么容易逼下水么? 当然——不可能!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落水?! 若是他没有记错,秋叶白的水性很好。 梅苏目光忽然落在了自己面前这一潭滚动的水波之上,那一瞬间,幽凉的水汽让他陡然感觉到了危险而诡谲的气息! 是了,为什么要落水! 就是为了此刻,为了他会让胭奴放他下来,然后站在这里低头看向水波的这一刻! “胭奴,抱我起来!”梅苏厉声大叫,但是——已经来不及。 胭奴正低头维持着一个放梅苏落地的姿态,眼看着主子的脚尖就要着地,却忽然听到主子又唤他起来,胭奴原本身形就庞大,动作不那么利落,于是一顿,再打算将主子扛回肩头。 但就是这么一顿,即已经晚了。 高手过招,争的不过就是这一分片刻,瞬息之间! “蓬!”一声,水花四溅,一道青影如剑光一般从水中激射而出,手中一双短剑狠狠向着胭奴的脚下一劈! “啊啊啊啊啊——!”胭奴惨叫一声,脚踝上瞬间暴开一束血花,庞大的身形再也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轰地一声栽入水里。 他虽然穿着刀枪不入的金蚕衣和金蚕裤,但是终归却穿着一双寻常的靴子。 秋叶白在与胭奴过招之时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这一刻! 梅苏虽然身形轻巧过胭奴许多,但是此刻却被胭奴带着整个人也向水里栽去。 他倒进水里前,正巧对上水中秋叶白抬起来的脸,他锐利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秋叶白。 你方才受伤和体力不支,竟都是为了设计于我,是不是! 秋叶白眼角挑起讥诮的弧度,毫不畏惧地迎视于他。 没错,正如你说的,兵不厌诈!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各自交换了恶狠狠的眼神之后,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里的武器刺向对方。 “噗通!” 梅苏落进了水里,他在江南长大,水性自然是比秋叶白要好不少,水虽然阻挡了秋叶白的正常发挥,但她的修为毕竟比梅苏要高不少,所以梅苏避开她的攻击也不容易。 两人在水下瞬间缠斗在了一起,只是你来我往之间,却没有人注意到脚下的水流正越来越湍急,一处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就在离两人不远处旋转着,将两人慢慢地吸纳了过去。 …… 而岸上所有人都因这个巨大的变故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目标和主子全部都掉进了水里,而且没有浮出水面,现在不知下面的情形如何。 二管家呆愣之后,脸色大变,声嘶力竭地怒吼:“下去,救主子,快,所有人都下去找,若是主子出事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宫里的人不会放过你们!” 官兵们呆了呆,面面相觑。 就是周宇和老鹧鸪都脸色发白,但是周宇还是自我轻声安慰:“还好,还好,一切都是主子的谋划,一会就能抓到梅苏那混蛋了!” 但老鹧鸪的脸色却异常地苍白:“不……一点都不好,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船再往里面开,这地下有一个地穴涵洞,水流都往那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拖进更深的水域!” “什么?!”周宇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老鹧鸪,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再说一次!” “我说这底下有地穴涵洞形成的漩涡暗流,会吞人!”老鹧鸪蔫蔫地道。 这下可好,两个主儿都下去了,他到底要投靠哪边? “地穴涵洞……这一片的地洞都是当年开凿大运河时候开出来的,你说的地穴涵洞可是当年开山之时河工门为了疏通水路开凿的?”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鹧鸪点点头:“没错,就是当年开凿的,这一片不少山脉都有这样的地穴涵洞,后来开了上游大闸泄洪之后,这里的涵洞都被淹没了。” 那人沉吟了片刻,随后又问:“若本宫没有记错,那涵洞是通向山外的,不通之地,自无活水流,也就是说,这个涵洞的水流很有可能流向外面的大运河,是么?” 老鹧鸪一愣,迟疑道:“嗯,没错,这水流确实……那也就是说……。” 他忽然停住话语,呆呆愣愣地看向站在周宇身后的人,依旧是银发,依旧是美艳的容貌,但是眼睛……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忽然觉得一道劲风袭来,瞬间将他卷进了水里。 只听见那人轻笑,声音微沙,冰凉无情:“那就是说,你该下去寻小白,若是小白没了,你也跟着死罢。” 老鹧鸪瞬间尖叫起来,四肢划动:“啊——!” 随后‘噗通’一声也掉进了水里,他一入水,就打了个激灵,黑暗的水底下隐约只感觉一股子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将他吸了过去。 而周宇呆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向身后,却也正对上一双银黑色的眸子——元泽漆黑的瞳孔古怪地扩散到了几乎整个眼瞳,只留下了边上一圈银色,美丽到了极点,也诡谲到了极点。 看起来像某种恐怖人型生物的无机质眼瞳,冰凉,没有一丝感情,那种幽深的黑色,仿佛一片空虚无际的黑暗。 偏生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周宇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恐惧来,那种瞳孔扩散成这种无神的样子,他只在一种情况下见过——死人。 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这么空洞而黑暗, “你……你是谁!” 明明就是元泽的模样,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束,但是周宇就是觉得这绝对不是元泽,绝对不可能是那个蠢呆的小和尚! ‘元泽’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小白的人,都看起来蠢死了,就跟他一样,活该被人弄到这般狼狈的地步呢。” 这般恶毒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但是却带了一种奇异的勾人感。 尤其是他那么一笑,眉梢眼角微微上挑成一个妩媚的弧度,原本只是淡粉色泽的唇瓣一下子变得嫣红艳丽,让原本元泽那种圣洁纯净的瞬间变成了颠倒众生的魅色。 只不过一个笑容,便成就这样巨大的反差,让周宇全然回不过神来,着迷地看着他。 他原是觉得露出整张脸的元泽就扎眼的了,但是和面前的这个人或者说魔,简直全不能比。 ‘元泽’看着他忽然慢条斯理地道:“想不想确定你主子的安危?” 周宇下意识地点点头,但是他才点头,就见元泽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被人瞬间一脚直接踹下水里。 耳边也多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叮嘱:“那就去吧,找不到,就死吧。” 周宇大惊失色,但是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也和老鹧鸪一样瞬间掉进了水里! ‘元泽’这般出手,不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众人齐齐看了过来,就看见了一个——绝代美人正一脸无奈地自言自语。 “啧,真是的,若不是小白太倔了,本宫才不会把你这又脏又蠢又迂腐的家伙放在小白身边,不想小白竟然真愿意吃你这一套,但你太蠢了罢,我若是无事,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元泽’叹了一声,扫了眼周围傻愣愣的官兵,又继续讥诮地自言自语:“本宫睡着了都知道那姓梅的不怀好意,自怕和本宫打的是一个主意,你这蠢货除了惦记吃,也没见你真吃了该吃的,整日做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刚才非得和本宫扛着,你也不嫌那些畜生摸着脏么,还把局势弄到如今的地步!” 一干官兵们并着二管家看着那‘元泽’在那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只是他们都能看得懂‘元泽’脸上的那种表情满是轻蔑——不是那种浮于面前的轻蔑,而是一种完全当他们是空气,视而不见的轻蔑,更让恼火。 “喂,你……!”二管家身边的校尉对着‘元泽’怒目而视,就要让人上去拿下他。 二管家却阻止了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元泽’道:“你没看见他刚才把他们那边的人都踢进了水里吗,连自己人都下手,只怕是已经吓得失心疯了,一个蠢疯的和尚,不必理会他,先把主子给救出来!” 方才靠近那一片水域的人,包括被那个疯和尚扔下水的人全都没有上来,他很不安,而这边原本下水找人的官兵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不敢再靠过去,只是在远处徘徊。 那校尉虽然也很想升官发财,但是如今上司虎威游击将军已经死了,他也不敢做这个主,最主要的是,方才也已经有手下士兵回报了,那边都是暗流。 只怕主子和那些人全部都被卷走了,这种暗流最是可怕,被卷走了多数都是尸骨无存,他可不想有钱没命花,便支支吾吾地推诿了起来。 二管家大怒,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那站在不远处的‘疯和尚’叹了一声:“一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睡着了,还得出来处理这些蠢物,日后若是你活着,本宫定要好好地讨回些好处才是。” 那校尉大怒:“你这个疯子,说谁是蠢物!” 被梅大少爷骂了也就算了,他算是背后的大金主,主子! 但是这个臭和尚算怎么一回事! 说罢,他一扬手领着人就要冲上去拿下‘元泽’。 他估摸着出了那么大事儿,总得抓个人做交代,这个和尚最合适不过了! ‘元泽’此刻的眼瞳已经是一片漆黑,半点银光都没有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提着刀朝自己走来的人,有些人眼里还有淫邪的光芒。 他们都还记得‘元泽’原来那种任人蹂躏,却毫不反抗的模样,自然是不怕他的。 只是此时,元泽忽然微微抬了下手,他掌心瞬间凝出一团红色雾气一样的东西,然后动作优雅地一扬,瞬间,那些东西就迅速地消散开如柳絮一般向那些官兵笼罩了过去。 “嗤!”一声轻微的响声过来,那些围住元泽的官兵们脚步落下的瞬间,僵在可当场。 那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的一步。 二管家稍微离得近些,只觉得奇怪,忍不住上前一步,瞬间错愕又惊恐地瞪大了眼。 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一片红色的极为软细的蛛丝状线,那些软线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所有围住‘元泽’的官兵的头与肢体,将他们‘织’成了一片人墙。 无一活口,死而不倒。 二管家瞬间不寒而栗,掌心一片冷汗,这种杀人方式,简直……匪夷所思到恐怖,非人所能为,难不成是鬼么。 太可怕了! 第八十六章 暴露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二管家见‘元泽’忽然低头问他一愣,他到底不是蠢人,立刻道:“没有!” 但人越在意什么,身体就会下意识地有所反应,所以他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元泽’看着他的动作,美艳的面容上略过讥诮,看着他道:“拿来。” 二管家原是要一口拒绝,但是忽然对上‘元泽’的眼睛,那一对幽深的瞳仁比寻常人都要大上不少,幽暗漆黑,一点光泽都没有。 二管家只觉得自己灵魂神智忽然轻飘飘就升腾了起来,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之间。 站在离二管家和元泽不远处的警惕官兵们看着二管家忽然乖巧地把自己荷包里用油纸包着的火折子掏了出来,甚至还体贴地把油纸包给打开。 ‘元泽’却没有接过哪些东西,而是低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这些东西点着了送出去,把这些蠢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嗯?” 那二管家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是!” 官兵们愈发地莫名其妙,只看着‘元泽’转身向那洞穴深处走去,而那附近的水面正是方才秋叶白和梅苏等人落水之处。 他们哪里敢挡着‘元泽’的去路,方才那校尉领着他们同僚冲过去试图拿下你和尚,结果如今背对着众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姿势僵在那里,也不知怎么了,但是光看刚才二管家那一脸惊恐的模样,想必绝对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如今二管家也变成了那副匪夷所思的样子,更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但是‘元泽’过去之后,他们之中有人忽然发现那些原本僵硬地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同僚似乎动了。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偷偷摸摸地靠近了那些还‘僵立’着的同僚,一看之下,瞬间也吓得面露惊恐,浑身发抖地倒退了好几步。 只是此时,他看到的却和二管家看到的不太一样,他所看见的场景却是那些人,或者说‘尸体’的眉心、面孔、脖子、手腕上粘着的那些细细的红色蜘蛛丝一样纤细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正慢慢地通过那些细微的伤口从尸体里面往外蠕动。 随着那些东西慢慢钻进尸体里,尸体的肌肉便开始震颤,肢体扭动,看起来仿佛是人在移动一般。 那种肢体曲折成诡异角度,仿佛群尸在跳着扭曲舞蹈一般的场面看起来恐怖而震撼。 让人完全忽略了那蹲在装满了天雷弹箩筐旁边捣鼓着什么,露出古怪而兴奋表情的二管家。 忽然,一阵细细的悉悉索索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抽离开,所有的尸体都在一瞬间全部倒下,掀起一阵灰尘。 随后那些尸体之上漂浮起一层薄薄的诡异红雾,而若是足够细心的人,便会发现那些红雾看起来像是一层毛茸茸的细短柳絮,然后仿佛有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朝洞穴深处飘荡而去。 红雾飘荡过处,官兵们下意识地避开。 最终,那一层毛茸茸让人不寒而栗的红雾终于笼上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水边的‘元泽’,他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只一抬手结了个手印,然后……那层诡谲阴森的红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然后…… 他转过脸看了眼远处的二管家,有点子不耐烦地道:“还在等什么?” 众官兵的目光方才集中到了二管家身上,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 二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撑着那小船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是移动到了洞口处,表情看起来狰狞又茫然,手上捧着一个已经点燃了正吱吱冒着火花的天雷弹,他脚下也是满满一箩筐全部捋好了引线的天雷弹。 “你要干什么!” “快,快抓住他!” 所有官兵心头冒出了不祥感,立刻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还有人四处奔逃,哪里还有方才围剿秋叶白,誓要取她项上人头好升官发财的狠辣劲。 洞内一片嘈杂之中二管家却只听见了‘元泽’的指令,他立刻狞笑一声,将手上的天雷弹朝着岸上投掷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立刻有躲避不及的官兵们被炸了个正着,一片凄惶的惨叫声很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响彻了洞内。 那些声音仿佛刺激了二管家的神智,他立刻又兴奋地拿起好几个天雷弹点燃,再次朝那些奔逃的士兵里扔了过去。 “轰隆,轰隆!”接二连三的响起的爆炸声瞬间将那偌大的洞穴里变成了一片火海。 二管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 洞口外守着的士兵们也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在门外一名校尉的率领下立刻摇着船向洞里靠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校尉一看洞里的情形,瞬间大惊失色:“二管家,这是……!” 二管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一扭头,满脸诡异笑容不由分说一把将手里所有的天雷弹朝着那校尉的船上扔了过去,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也会被天雷弹的威力波及到,尸骨无存。 那校尉和那一船的士兵们尚且没有看清楚对方抛掷了什么东西过来,就瞬间被炸成支离破碎的尸体,而他及他们身上都带着梅苏发给他们的天雷弹,天雷弹里的火药最是敏感,遇火即爆,这一炸,立刻成了连锁反应。 “轰隆隆……。” “轰——砰!” 洞内、洞外响成了一片,水火之上,皆人间炼狱!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岩洞原本就是人工开凿,正如周宇说估计的那样,稍微大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引起碎石掉落,何况是现在这般情形? 岩洞片刻之后,剧烈地晃动起来,无数碎裂的大小石块纷纷落下,又砸倒了一批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士兵们。 不需要再有谁投掷天雷弹,这黑暗洞穴也会愤怒地吞噬掉所有惊扰了它安眠之人的性命。 而一片混乱惊恐的气氛之中,唯独一人却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地站在水边。 石块掉落下地,早已经将那些火把给砸灭,如今洞内只有隐约的微光,但‘元泽’的视线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他一边抬手,轻轻避开那些砸落下来的石头,一边专注地看着着黑暗的水面,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巨大的吞噬了秋叶白的漩涡。 似乎在确定了漩涡所在地之后,他一边听着那山体发出可怕的扭曲爆裂声,一边侧脸看了眼洞内的情形,艳丽的唇角浮起轻慢的笑容:“啧,看来本宫和阿泽你永远没有共识,你不喜欢人,却非碰了你食物的人不伤,本宫却很喜欢人,喜欢看着他们奔逃哭泣,你争我夺,丑态毕露,多像台上的折子戏,没有了人的丑恶,都跟你一般愚蠢无味,让本宫如何打发这漫漫时日。” 说罢,他很有些惋惜地看眼那惨烈的人间地狱,轻叹:“罢了,还是先去抓小白才是,要是他侥幸不死,倒是让不长眼的讨厌东西抓走了,可不妙。” 话音刚落,他便一转身优雅地直接往水里躺了下去。 水声响起的那一刻,山洞里爆出一阵可怕的吱嘎作响,瞬间彻底——坍塌,将所有的惨叫悲泣贪婪欲望全部都彻底的埋葬。 ——老子是桃子……搂着舞舞和风风满足地去睡觉,小礼在边上猥琐流口水拍照的分界线—— 岸上一切火与血的屠戮都与水下那阴暗幽深的世界无关。 在那火光未盛大的时候,水下的争斗早已进入了白热化。 秋叶白终于控制住了梅苏,一手折了他的手臂扭在身后,一手用一种很巧妙的角度捏住了他的脖子。 黑暗之中梅苏看不到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也可以想见她那冰冷的面容上定是惬意的模样。 他被钳制在秋叶白的怀里,有些无奈,却挣脱不开,那种无力感,很像多年前他在自己在鹰房驯海东青,却被它几乎尖爪巨翅膀扑压在角落,被抓了一身伤的时候。 不想今日,还是如此。 秋叶白才不管梅苏心情有多复杂,捏住了梅苏的咽喉,她便打算抓着他浮出水面,但是…… 她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不管她怎么游,都离开那泛着光芒的水面越来越远! 而方才一番博斗,她肺里的空气已经不多了。 而被钳制在她怀里的梅苏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比秋叶白更快地发现了那巨大的漩涡。 秋叶白只觉得怀里的家伙忽然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她正奋力向上游,没有想太多,只不耐烦地再次收紧了勒住他脖子的手臂。 但是怀里的人,挣扎得愈发大力了,而且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秋叶白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蓦然地回头看向那水流的深处。 此时,水中忽然掉落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落石,正好擦着秋叶白的脸,打了个漩,瞬间就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水流深处。 秋叶白脸色瞬间也变了! ——暗流!?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刚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就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子巨大的吸力猛然缠了上来,直直将她和梅苏两人往最深的黑暗里拖曳而去! 她心中猛然一沉,糟了,方才只顾着擒拿梅苏,没有注意到水流的不对劲,如今留意到了,却似已经晚了,他们都已经被漩涡吸附到了中心吸附力最强之处! 武艺再强,修为再悍,斗不过这天和地。 无处可逃! 即使一切都是徒劳,但是习惯了再任何情形之下都首先冷静地寻求解决方法的思维方式,让秋叶白的脑子里还是迅速地转动起来,索性放开了对梅苏的钳制,一边不断地运气击向身下的水面,试图利用反向压力控制被吸附的速度,一边试图寻找到能逃出绝境的方法! 可忽然之间,一双手臂缠上她纤细的腰肢,陌生的怀抱让秋叶白瞬间浑身一僵,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朝梅苏推去。 但是手上的力道一松,秋叶白就知道……完蛋了! 果然,失去了最后一点抗衡之力,秋叶白瞬间就和梅苏一同被拽进了那黑暗的漩涡之中。 胸部里的空气几乎已经干涸,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肺部像要爆炸一般的痛感让秋叶白再也撑不住,身体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把拽着自己的梅苏给踹开,但是偏生梅苏似抱着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她不放。 两人挣扎拉扯之间,秋叶白忽然感觉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正正地穿过了她的腿间,正正抱住她敏感的大腿根部。 秋叶白又是一个激灵,浑身一僵,就算是意识渐渐模糊,她也能感觉到梅苏也是身形一僵,然后…… 他忽然伸手在她腿间一点不客气地摸了几把,然后扯着她裤子就往里摸。 秋叶白瞬间大怒,瞬间用尽了全身力气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了梅苏的肩膀上,梅苏正专心地扯她的裤腰带,一个不妨,猛地就被踹开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踹进了漩涡深处。 秋叶白挣扎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抵挡不过那巨大的水流,还是不甘心地被吸附进了黑暗的漩涡中。 缺氧的痛楚与巨大的水压让她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无数光离怪路幻觉…… 她似乎看见了元泽站在水边,但是细细看去,却又惊骇地发现,水上倒映的是百里初那张妖异美艳的眼瞳。 她一惊,随后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黑暗的水流,潺潺地淌过谁的耳鬓边。细碎的银光闪耀在幽暗的水面上,似谁眼底的悠远的星光。 岸边躺着的白色身影在河岸水波的拍打之下,慢慢地动了动,随后他慢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元泽’微微眯起眸子,月光并不算太明亮,但是在他眼中已经如白昼一般,所以他只四周一巡视,便知道自己大约不知道被冲到了东岸的哪个有些荒僻的河岸边了。 附近并没有看到大型的货船或准备客船,更不要说看见码头,只是能看见一些零星的小船栓在了附近的船桩子上。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香气在夜里似格外的明显,而另外一种幽幽的水之暗香,也一点点地弥散在空气之中。 ‘元泽’魅眸一眯,随后立刻起身,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原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水流扯得有些破碎以外,并没有任何大的伤痕。 他看着自己一身破烂滴水的衣裳,微微一颦眉,脸上闪过忍耐的神色,随后便立刻循着那淡淡的暗香前行。 那香气并不是太明显,时有时无,但是对于他而言,却已经足够。 果然,只修正了两次方向,他就已经看见了一截有些刺目大的雪白在一片暗绿色的水草之间异常的明显。 ‘元泽’唇角一绷,立刻大步地走了过去,手上一挥,那些杂草立刻全部都被他拍散开,露出里面窈窕的人影来。 不是秋叶白,又是谁! 只是那人影安静却没有一丝生气地躺在草丛里,瞬间让‘元泽’眼底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惊惶,立刻躬身将那躺在草丛里的人一把抱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左右看看,正见着不远处的那一艘有些破旧的小渔船,便足尖一点抱着怀里的人儿一个纵跃落在了小船上,他扯过蓑衣,将怀中之人小心地放在船上。 怀里人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异样的孱弱,让‘元泽’心中一沉,伸手在她鼻下一探,竟是几乎全感觉不到呼吸,他立刻单手握拳,一手搁在她胸口上,拳头一击自己搁在她胸口的那只手掌。 如此连击了三次,原本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人,忽然全身颤抖起来,然后痉挛着吐出了好几口水,歇斯底里地咳了起来。 ‘元泽’唇角微扬,立刻把秋叶白扶了起来,让她胸腹都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又是连着在她背上拍好几下,看着她又吐出了不少水,只是浑身颤得厉害,他便直接顺着扶在她后心上的手输入一股内力。 果然怀里的人儿很快就没有再痉挛了,只是呼吸却依旧很微弱,时断时续。 ‘元泽’想起曾听起身边的人跟他说过的某种对落水之人应急的救护,他立刻直接对着怀里人儿的嘴唇覆了上去。 一边将口中新鲜的空气渡给秋叶白,覆在她后心的手掌一边源源不绝地给她输入内力。 如此往复数次,他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气息渐渐地平顺了下去,身体也开始回暖了,他甚至能看见秋叶白苍白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一些血色。 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寻常人要好了不少,所以恢复起来也快些。 既已经脱离了溺毙窒息的危险,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 ‘元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怀里仍旧还没有醒来的人轻笑:“若是你真的这么死了,那就不要怪我让阿泽真的吃了你,你可是答应了他的,呵。”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目光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夜晚幽寐不明的月光一点不影响他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因为他方才的渡气而显得水光滟涟,原本的苍白被嫣红替代,衬着她披散的青丝,苍白的脸色,更显出一种异样的丰润柔媚。 ‘元泽’有些危险地眯起眸子,轻笑:“本宫从不轻易救人,这便先取点儿利息罢。” 元泽是除了对吃食拥有执念,对其他一切都清心寡欲的和尚,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去压抑自己的欲念。 他一低头,毫不客气地吻上那张柔润的嘴唇,丝毫没有因为怀里的人儿刚刚大难不死而有些所怜惜,只一路攻城略地,将那些惦念许久的柔软温暖全部采撷。 这般唇齿相依,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血脉里加速流动的血液的声音,温暖的气息她口中渡来,简直是甜美得让他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永远沉溺在那种温暖柔软里一醉不起不起。 直到怀里的人儿在昏迷中都忍耐不了他的掠夺与粗暴,发出细碎近乎哭泣的低吟,抗拒地扭动挣扎了起来。 ‘元泽’方才猛然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自己身体里的骚动。 赤焰蛊是雌雄同体,此刻只怕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激烈。 不过那种温暖的气息,确实让心都是冰的他觉得实在令人难以自持。 他低头看着秋叶白被他这么一折腾,气息又微弱了些,脸色苍白,只得放弃再次采撷怀里人儿柔软芳唇。 但是…… ‘元泽’目光停在她的雪白颈项上,若是他没有记错,已经有些日子,他没有得到应有的解药了,接下来大概暂时也不太方便出来。 那么,就只好现在罢。 他想了想,指尖轻轻地在她耳垂边下,微微一滑,一抹鲜红的血色瞬间涌了出来。 血液的芬芳,在空气里涌动出诱人的浓香,鼻息间的味道,几乎刺激得他那双原本就大的黑色眼瞳,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直到他的眼中一点子眼白都看不见,仿佛一滴墨色染了整个双瞳一般,朦胧月光下,‘元泽’整个人美艳到恐怖。 他享受地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随后便低头深深吮上秋叶白的颈项。 依旧是记忆里的甜美与腥浓。 虽然不是不可以和上次在宫里那样在手腕的静脉采血,但是始终没有这里混合着小白身体馨香来的味道美味香甜。 因为方才不小心弄得怀里人儿不舒服,所以这一次‘元泽’还是非常节制的,很快便结束了‘采药’。 他帮秋叶白止了血,又仔细地舔了舔精致的唇角,确定没有一丁点儿浪费,方才打算扶着秋叶白躺好。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扭动起了身子,看着似有点痉挛的模样,双手不知道为何在自己胸口一阵抓挠。 ‘元泽’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又从船上翻下去,便试图按住她的腿,但是这么一按,他才觉察出不对来。 方才他只着急救人,并没有注意秋叶白腿上竟是没有裤子的! 他方才在草丛里看见的那一抹雪白,便是秋叶白露出来的白花花的长腿,如今她在这么一扭动,那白色露出来更多,更刺激人的眼神。 ‘元泽’勉强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修长雪白上移开,便发现她在抓挠自己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呼吸不顺畅,难以忍受一般。 若是秋叶白在这个时候是清醒的,哪怕是真的呼吸不过来,她也绝对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 她和做好准备才入水的‘元泽’不同,她在水下和人打了一架,又陡然被暗流漩涡卷走的,最终气息支撑不住,被呛晕了,肺里和肚子里都进了不少水,‘元泽’救了她的方法是正确的。 但是‘元泽’并不知道她胸口还缠绕着一层密密实实的束胸,所以那种狠狠捶击胸口,拍打背部的法子虽然确实逼迫出了她肺部和肚子里的水,让她恢复了自主呼吸,但是某处惨遭‘重击’,昏迷之中又被‘元泽’那般堵住嘴儿强行轻薄了一回,此刻,昏迷中的秋叶白只觉得胸口早已是如火烧一般,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直想拿把刀子把自己胸口给剖开拉倒! ‘元泽’看着自己的小白如此难过,自然是以为又生出什么变故来,立刻先是帮她抚胸顺气,却见秋叶白更难受得模样,那模样,简直又是不能呼吸了一般。 他有些不解,随后见她还是不住地抓挠自己的胸口,便索性直接取了她的腰带,然后双手一扒拉,直接帮秋叶白‘透气’! 但是这么一扒拉,他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小白的胸口整整齐齐地包裹着一层不知什么材质的布料,看起来不像衣服,倒是有些像绷带。 ‘元泽’诡谲的眼底瞬间涌起阴冷的黑雾,哪个混账竟然敢伤了他的人! 但是,他怎么不记得小白受过这样重的伤? 阿泽那蠢货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记忆里丝毫没有这样的印象,难不成是在来东岸的路上? 那是他或者阿泽唯一没有陪在小白身边的时候,但是司礼监船上有好几个都是控鹤监的人,也不曾有人透露过他们在来的路上遭受袭击。 ‘元泽’一时间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便索性先暂时将问题抛到了脑后,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 他沉吟了一下,只怀疑是小白受了伤,此刻泡了水发作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在那里摸到一个熟悉的臂环,便立刻用特殊手法一抚上面的纹路,那臂环瞬间滑落下来。 他把臂环拿出来搁在一边,指尖从臂环里面特定的位置夹出一小包药粉来,搁在一边备用,随后把臂环再次扣了回去。 ‘元泽’小心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秋叶白的身子,终于在她侧身腋下,发现了‘绷带’的暗扣,他伸出手,在那暗扣那里摸了摸,发现那些暗扣都非常特殊,并不好解开。 他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伤,需要这样牢牢地束缚着伤口。 但是这解暗扣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只尝试了一两个之后,接下来的暗扣,他还是能够非常迅速地解开来。 ------题外话------ ==话说这章节很关键吧,嘿嘿嘿~明儿要是俺家月票涨到1450+~俺就更个10000++~对于我这种手残一党真的不容易哈~虽然我觉得票票也不会那么好涨,~嘿嘿~不过就算没到,俺也会努力更到最少7K的~让大家能看得爽一些~ 谢谢大家对逗逼教主支持的大票票和钻~还有订阅~么么哒 第八十七章 暴露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元泽’在尝试摸索着解开了一两个之后,接下来的暗扣,他利落地全部都解开了。 他一边解,一边就去准备药物,只等着解开以后,好为秋叶白处理伤口上药。 但是秋叶白胸口‘绷带’上那些扣子一个个地解开以后,百里初原本幽沉的眼底开始闪过狐疑,然后随着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以后,他的眼底全是错愕和震惊。 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情景,幽暗的月光于他而言根本无法构成视觉障碍,所以此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怀中之人那绝对不属于男子身体应当有的构造的一部分。 ‘元泽’闭了闭眼,指尖迟疑了片刻,缓缓地伸了出去,仿佛试探着是否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悬在半空中的手许久都没有落下去。 而昏迷中的秋叶白,却只觉得胸口的巨大石头似乎被搬走了,只觉得一下子呼吸就顺畅了许多,那些长久意外的憋闷感和痛楚都一下子消散开来。 ‘元泽’看着靠在自己腿上歇息的人儿,他闭上眼,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猛然一把将秋叶白推开,他梭然起身,转身足尖一点就掠出了船外,直接站在了河岸边。 他站在河岸边,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一艘小船,静静地看着河面上流淌过的水波。 万籁俱静的时刻,空气里都是草木静谧的清香,还有流水潺潺的悦耳声音,一切都如此安详宁和。 但‘元泽’此刻的心情却说不上的复杂,震惊之后是被欺骗之后愤怒,是无所可解的茫然,还是……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都一涌而上。 难怪小白从来不让任何人伺候,难怪他,不,她在他面前从来如此警惕,如此抗拒和他肢体接触。 ……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小白这只凶悍诡诈的小豹子竟然会是……一头雌的! 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自己太愚蠢? ‘元泽’看着水流的诡眸微微闪了闪。 不,她的演技就算再精湛,易容术再高超,但是作为时常能与她贴身相处者,他其实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发现她的秘密,她并不是没有露出过破绽的。 如今细细想起来,她想必早就知道他厌恶女子,在他和她每一次交锋时,那些蛛丝马迹,那些言不由衷,那些虚以委蛇之间,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她原本的骄傲性情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忌惮。 而不愿意去正视那些破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想她可能是女儿身的可能性罢了。 ‘元泽’眼底寒光闪动,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笑容来。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自欺欺人的一日,就为了一个小白。 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居然会为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东西……真是该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诡谲的瞳子此刻显出三分狰狞来。 ‘元泽’正陷入一种古怪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之间,忽然听到那一头小船上传来的些响动。 他一惊,忽然想起那小船并不是很稳当,已经很破旧了,若是一个平衡不好,便会整个人摔进水里。 如果是平日里的秋叶白,他根本不需要担忧,但是此刻的秋叶白…… 他足尖一点,再次如鸿雁一般掠上那小船。 他方才被他推开的人儿,此刻果然半歪在船边,秀逸无双的娇颜上因为溺水未醒而显出苍白与虚弱来,但就是这样的苍白与虚弱让她眉宇里平日里的英气与疏离淡弱了许多,反而多出一种娇不胜衣的柔弱风情来。 脖颈纤细,柔荑素白,身躯窈窕纤细,只有瞎子和蠢物才会看不出这样的风情只能为女子所有。 ‘元泽’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船上的人儿。 他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会担心她掉进水里,想也不想地就过来了,这个世上所有敢欺骗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何况是小白,竟然敢骗了他那么久,死了也就死了,他没亲手弄死她,就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原本是身上就套着湿衣衫,而且那湿衣衫还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看着昏迷中的人儿瑟缩起来,他诡谲的黑瞳闪了闪,单膝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搁在她的额头上。 入手微微温烫的感觉,明白地告诉他,经历了那样的一场大折腾,然后又被人衣不蔽体地丢在船上了吹了不知多久凉风的倒霉蛋,开始发低烧了。 ‘元泽’感受着她额头上的温度,暖暖的,他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脸蛋,感受着那暖意混合着她身子独特的馨香如蔓藤一般一点点地爬上他的皮肤,再顺着每一个毛孔侵入血脉。 他忍不住闭上眼,试图抽离那种诱惑。 但是秋叶白身子里的融了的赤焰蛊的血,原本让他就无法抗拒,何况秋叶白身上足以诱惑他的够还不止这一点,这一闭上眼,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嗅觉更为灵敏,融合赤焰蛊血和她身上独特味道的气息,熟悉,甜美的芳香扑面而来。 凛冽而凶猛。 让他瞬间回忆起和秋叶白的初遇,和她的每一次交手,生死相搏,她的机敏、她的狠毒、她的无奈、她的窘迫、她那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和虚以委蛇的笑容…… 第一次打算抓住这只小豹子时候,那种激烈交手,冰冷刀锋在皮肤上掠过带来的快意,那种血液和杀气交织成情欲的恣意与狂放,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血液还能在身体流如此奔流的惬意。 独特的危险的甜蜜,让人战栗。 实在忍耐不住那种气息的缭绕带来的幻觉的甜美,‘元泽’梭然睁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昏迷中的秋叶白片刻,指尖慢慢地下滑到她的咽喉,感受着那血脉微弱地跳动着。 他眼底黯了黯,诡谲的眼睛慢慢地浮出一层阴郁狰狞的黑雾,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留着这种能影响自己意志到这种地步的人存在,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实在太过危险。 女人本来就是充满了野心而残忍的东西,就像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披着柔弱的外皮,却行着最让人作呕的勾当! 就像若不是让阿泽跟着她,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在江湖上还有那样崇高的地位。 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 她从来都没与真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过! 他很想问她——若是本宫不知道你的另外一重身份,你是不是有一天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回到本宫所触及不到的你的江湖之中? 他该杀了她! 但是…… 看着手下的人儿难受地颦起眉,他忽然似听到心底有谁忽然轻轻地慈悲地叹息了一声……阿初,不要。 他瞬间松回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差点被自己掐死却一无所觉的人儿,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恨不能将她硬生生地捏碎在自己怀中,又或者将她都捏进自己骨血之中。 ‘元泽’眼底浮现出一点子跳跃着的黑色火焰,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 是的,不要…… 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弄死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却还没有驯服的漂亮凶猛的小豹子。 为了抓住她,那一次,他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小白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就是小白,就是那只被他抓住的漂亮的小豹子,总是无时不刻地想要逃跑,智计百出,手段狠辣的家伙。 他一点儿也不曾觉得这样的家伙像个女人。 所以,即使他讨厌女人讨厌得要死,但是小白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的小白是他抓到的小白,仅此而已。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退路在哪里,他便有足够的耐心与手段布下天罗地网,让小白逃离不了他手里蜘蛛网。 ‘元泽’纠结了大半夜,忽然觉得云开雨散,一切仿佛都有了最明确的答案,心中立刻舒服了。 但是他舒服了,却发现怀中之人已经差点被他闷死在他怀里,更不要说醒来,此刻许是昏迷之中都不得安宁,竟然揪住他的衣襟嚅嗫着哽咽起来。 细细微微的声音仿佛低吟委屈的猫儿,让他下意识地赶紧松开了一些圈住她的力度,虽然他很喜欢她身上那种发烧升的高温度带来的暖意,但是却也知道不能让病情继续发展下去。 ‘元泽’看了眼河水,嫌弃地颦了下眉,随后还是在船边的水草中扯了几片大叶子,采集了些上面的露水,又低头摸索了着把那包金创药倒了一小半在露水里,慢慢地将药水哺入秋叶白的口中。 他指尖在她喉咙间轻点,令她把药吞了下去之后,他又仔细地擦去她唇角的药粉。 他身上所带的金创药皆是疗伤圣药,除了能治疗外伤,修复身体的内损也是极有好处的,喂完了药,他索性再运功将她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蒸干。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秋叶白出了一身汗以后,体温便降了下来,她体质原本就极好,所以呼吸很快也平稳了下来,再加上衣服也被‘元泽’用内力蒸干了,所以已经转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元泽’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她无事之后,便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柔荑,目光无意地触及一抹雪白,他才发现自己方才没有把她的腰带束好。 他不禁一僵,颦起眉,厌恶地别开眼。 对女子厌恶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弭的,所以连带着不喜欢看见小白身上有女子的特征。 但是既然他想要的人是小白,那么不管小白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哪怕再难看,他都应该勉为其难地接受才是,否则以后如何能够同床共枕?总不能让她去掉女子当有的部分罢?她必定是不愿意的。 ‘元泽’考虑了一会,随后阴沉沉地眯起眸子,心中非常的复杂和烦闷! 秋叶白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某个变态嫌弃成那种样子,有人还打算给她来个手术,必定忍不吐血三升! 只是此刻她仍旧在她恨不得挖坑深埋的变态怀里睡得香甜,在经历了高强度和长时间的博斗对抗之后,身体机能下意识地让她陷入深眠,以修复受到的损害。 ‘元泽’迟疑了一会,认为就算再恶心,他还是得接纳,那么自然要从最讨厌的地方试试自己能够容忍的程度。 往日里敢随意触碰他的女子,轻则断手,重则丧命,如今要做的却实在是一件让他相当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迟疑片刻,指尖挑开了怀中之人的衣襟。 许久之后,他神色复杂地抽回了手,目光又掠过她衣袍的下摆,迟疑了许久,决定将自己的探索试验进行到底。 然后他面色淡定地再次伸手探进了她衣衫下摆,但是这个试验进行下去之后,让他的脸色便再维持不住了平静,不一会就从震惊到古怪,然后是复杂,青白交错,然后目光虚浮缥缈,神游太虚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方才从一直维持的一个僵硬的惊醒过来,才发现怀里的人儿似乎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他立刻抽回了在她衣衫里探索的手。 秋月白似乎觉得舒服了一点,又自顾自地寻了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继续沉眠。 他立刻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看了看指尖上沾染的一点点莹亮水光,半晌之后,把指尖靠近自己精致的鼻尖闻了闻,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香气。 ‘元泽’脸色愈发地古怪起来,随后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可以理解的猥琐的事情,瞬间脸色大变,差点把怀里的秋叶白给扔出去。 秋叶白已经睡了足够的时辰,精力渐渐恢复了属于武者的敏锐,某人不知轻重的动作自然是扰得她不得安眠。 怀里的人儿抗拒挣扎动作大了起来,渐渐有清醒的迹象,他动作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捏紧了沾染了她最私密香气的指尖。 看着秋叶白颤动的睫羽,他诡瞳里蔓开妖异的黑雾,轻笑一声,沙哑低柔地低语:“罢了,还不是见面的时候,若是让你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只怕你会有多远躲多远,本宫暂时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你的‘秘密’,且先让阿泽那个笨蛋陪着你罢,反正……。” 他顿了顿,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账册从袖子里抽出放在秋叶白手边,随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阴诡讥诮的笑容:“反正,你也比较能接受他。” 说罢,他低头在她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闭上了眼,他闭上的眼的那一刻,近乎全黑的眼瞳里缓缓地回缩,那些黑色越缩越小,渐渐地凝陈了一点墨点,然后便只剩下一片银灰色的空洞水瞳。 风儿缓缓掠过,船上的两人安静地依偎着,沉眠。 ……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有温柔的风儿轻轻地略过脸上,她躺在水边柔软的吊床上,晃悠悠地双手枕着头,听着一边宁紫抱着她的扬琴弹奏着小调,软软的女儿家声音如此悦耳,让她只觉得惬意。 宁夏恢复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样,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儿兴冲冲地跑过来:“四少,你看,这小狗儿多有意思!” 她很少看见沉稳的宁夏这副模样,便笑着伸手抱过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狗儿,放在胸前逗弄,见它嘟着小黑鼻子四处嗅闻,一点都不怕生地往她身上拱,她忍不住轻笑道:“你们去哪里弄来的这小东西,当真是可爱得紧。” 宁夏笑而不语,秋叶白便又随口打趣了她几句,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小狗似乎越来越不老实,越来越不安分,仿佛是饿了的模样。 小狗不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而且趁着她不注意,竟然一口朝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秋叶白痛得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她看着昏暗的天色,揉了揉眼,有些迷迷糊糊地方才明白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到被狗咬了…… “包子……包子……。” 但是从胸口传来的呢喃声,和某种钝痛瞬间让秋叶白清醒了过来! 有东西真的在咬她! 秋叶白低头看清楚咬自己的东西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头顶上瞬间响了一个炸雷,或者说用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秋夜白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元泽的头上:“滚开!” 她力气之大,瞬间让元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秋叶白又窘又恼,恨不能立刻她当包子啃的大蠢货给掐死了解恨。 她霍地起身,走到被砸晕了的元泽身边,粗鲁地把他的外套给拽了下来,然后拿着那外套沾了河水把自己浑身上下的黏腻给擦洗了一遍。 胸前伤口一触水就传来的刺痛,让她脸色愈发地难看,该死的,她背上的伤还没有被那个蠢货咬的伤重! 秋叶白憋着气处理完了之后,起身把衣衫穿好,随后才发现自己的裤子没了,顿时脸色又是一阵青白交错。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水下的时候,梅苏那个混蛋为了确定她的身份,竟然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之下,还要动手剥她裤子,导致了虽然她最后把他给一脚踹开了,但是没了腰带的裤子在巨大的漩涡水流拉扯之中,彻底地被卷走,连亵裤都没有给她留下! 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把梅苏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之后,目光落在了一边被她揍晕的元泽身上,她微微眯起眼,冷笑一声,便朝他走了过去。 既然他为了吃的,睡着了都能扒开她的衣裳,那就别怪她也要从他身上收点什么东西才是! 片刻之后,秋叶白把自己腿上最后一只裤脚挽起扎好,随后满意地看着自己腿上的裤子,虽然有些太过宽大,但是因为元泽腿上的还是棉布的僧袍,不若在梅家时候穿的是滑溜的丝绸,所以还是很好扎起来的。 随后她瞥了眼被她揍晕了的元泽,越看越觉得心头火大,眼底浮现是出一丝恶劣的笑意,随后便走到他身边,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在他的肩头,一脚把元泽给踹进了水来。 元泽昏昏沉沉的,忽然而梦见自己化缘化了两只大包子,他饿极,正抱着雪白的包子吃着,包子又软又滑又香,但是才啃了几口,就有一个恶霸冲了过来一拳恶狠狠地揍上他的脸,又将他的包子给抢走了,他一着急,正想抢回来,却被对方凶恶地一脚给踹进了水中。 冰凉的水瞬间灌进来鼻子,瞬间一下子就将他给呛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元泽迷迷糊糊地扶着船舷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大的,他忍不住揉了好一会眼睛,方才发现自己坐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掉水里十次也不会醒来,不想三次就醒了,倒是我小看你了。”秋叶白目光从手里的账册移开,随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拴在他腰上的湿腰带往他头上一扔:“既然起来了,就走吧。” 她方才用老法子把他踹下去提上来三次,这家伙才醒,那么之前他扒拉开她的束胸,想必应该只是他晕迷糊了才干出来的事儿,也就是说他眼睛里最终只有——包子。 被当成包子啃的这种事实,让她实在有些内伤,但总好过自己的秘密又被多一个人发现,尤其是这个蠢和尚,嘴上就不像有个把门的,太容易说漏嘴。 秋叶白何曾知道她已经被某人上上下地被探索了个遍,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此刻她只琢磨着虽然这件事已经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不再成为秘密,若是梅苏被淹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秋家四女的这个秘密一定会成为梅苏手里威胁她的利器。 秋叶白眼底闪过锐利的煞气,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账册。 不过,如今有了这个东西,她和梅苏到底谁能占了上风也未可知。 和梅苏动手之前,她就已经让周宇将账册用油纸包裹好了,让她收在了身上。 她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低头看向元泽:“蠢和尚,你是被人踹下潭水的么,你落水之前,周宇和老鹧鸪他们怎么样了?” 元泽一脸茫然地想了想,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随后道:“好像他们也是被人踢下水了。” 秋叶白微微颦眉:“他们也落水了么,那就是是说他们也很有可能也被那漩涡给卷出来了?” 但是她心中知道,能如她这般被水流捐出来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死里逃生在那种情形下并不容易。 但不管如果,她都得先在这附近察访寻找一番,若是他们被人救了,或者自救了是最好,若是实在找不到,她还是要再想法子探查到周宇他们的下落才成! 她正陷入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却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摆,她低头看去,却见元泽正一脸犹豫地看着她:“小白施主,你穿错了贫僧的裤子。”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狞笑:“现在这条裤子是老子的了?” 元泽看着她表情狰狞,忽然就想起梦里抢走了他包子的那恶霸,他双手合十,迟疑道:“阿弥陀佛,施主穿了贫僧的裤子,贫僧便没法子走路了。” 秋叶白眼珠子一转,忽然放低了声音,笑嘻嘻地道:“你走不了路,那就去摘几片大叶子挂在腰间好了,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去寻一条裤子就是了,你是佛家子弟,自然不必计较如此多的世俗规矩!” 元泽一愣,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可是……。” 秋叶白摆摆手:“没什么可是的,时辰不早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可自己走了。” 她还得去寻人,也没有功夫和他磨叽。 元泽看她说完话,转身足尖一点就向岸上飞身而去,呆愣了片刻,只得咬着唇,左右看看,只得伸手去拉那些大片的水蒲叶子。 秋叶白从船上落地的时候,忽然腿间有点发软,她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随后脸色有些古怪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心中暗自疑惑,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是月事要来了? 她算了下日子,也觉得时候还没有到,但想着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便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只看了看附近地势和水流去向。 她观察地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是怎么到了那一艘小船上去的。 按照水流的去势,她应该是躺在水边才对,难不成……是那个蠢和尚抱着她上去的? 那么……他到底是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了没有! 秋叶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元泽,却在看见他已经爬下了船,但是那……模样让她瞬间一呆,随后别开脸,忍不住肩头颤抖起来,强行压抑自己欲笑的冲动。 元泽原本就觉得在湿漉漉地长衫下面,用腰带拴着几片大叶子有些奇怪,还是觉得腿间光溜溜的,很但是裤子被人抢了,他又不好意思抢回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此刻,他看见秋叶白表情古怪,便很有些担忧:“怎么了,可是贫僧如此不妥?” 秋叶白立刻摇摇头,淡淡地道:“不,看起来颇有些出家人不为世俗羁绊的感觉,甚妙。”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回头:“走罢,先去找找其他人。” 不管如何,现在先找到其他人是要紧事,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有时间了再慢慢盘问也不迟。 元泽觉得小白施主没有必要欺骗他,所以便不疑有他,乖巧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路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几片大叶子一晃一晃的,敲打在光溜溜的大腿让他很不自在,便要时不时地拿着手去按那叶子。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慢慢地有了些早起出来捕鱼的渔民,瞅着元泽那模样,皆是目瞪口呆,秋叶白看着那些渔民的表情,再看看元泽那愈发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有些报复得逞的惬意。 直到有几个老头直接操着船桨气势汹汹将元泽给团团围住,一副要就地扑杀妖怪的样子,元泽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竟不知道要躲那打下来的船桨,挨了好几下,只顾念叨阿弥陀佛,絮絮叨叨地解释他不是妖怪。 但是他念佛的那架势,渔民们哪里能听得进去,只以为妖怪在念咒语,照打不误。 秋叶白方才上前解释了一番,那几个老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元泽半天,没好气地搁下手里的船桨,嘟哝:“谁见过这样子的和尚,光着屁股,栓着几片大叶子,浑身湿漉漉的,咱还以为是水里头跑出来的白毛鱼妖!” 元泽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地念了一堆阿弥陀佛,老渔民看着方才误揍了他一顿的份上,施舍条破裤子给他,他方才终于不用继续穿大叶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运功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给弄干了。 秋叶白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怎么,不继续做你的苦行僧了么?” 元泽叹了一声,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贫僧乃佛门弟子,不想再被人当成鱼妖!”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挑衅地看着他:“怎么,阿泽对我有意见?” 元泽看了眼她手里的钱袋子,又摸了摸自己独自,乖巧地摇摇头:“贫僧如果对小白施主没有意见,小白施主能请贫僧能吃包子么?” 包子…… 秋叶白一僵,大怒:“滚!” 元泽看着秋叶白愤怒的背影,有些茫然地摸摸手腕上的念珠,不知道小白施主为什么对包子有如此大的怨念。 远处的河流上吹来冰凉的风,他看了眼那奔涌的河流,清澈透明的银灰眼瞳里闪过一丝阴郁,不知道,阿初这一次又收取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诵上一千遍往生咒够不够。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影,轻叹了一声,阿初很在乎小白施主。 他垂下眸子,默默地跟上了秋叶白。 …… 秋叶白运气也还算是不错,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了周宇。 而正如秋叶白之前预料的一样,周宇确实也被冲到了这一带,他虽然并没有在水下受什么太重的伤。 但是因为他原本在洞穴岸上和围剿官兵们交手之中,受了些伤,被水这么一发泡,特别是手臂上被箭射穿的伤口似乎感染了,又有些失血过多,若不是被一家好心的渔人救了,只怕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秋叶白看着他苍白的脸孔,和烧得起皮的嘴唇,心中微微一沉。 看样子,周宇没有法子马上就下床跟着她一起离开,但是她还没有找到老鹧鸪,老鹧鸪是关键证人之一,而若是梅苏和她一样大难不死,那么很快这一代就会被列入梅家的封锁范围。 梅苏一定会发动地毯式搜索来抓人和寻找账册! 周宇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看着秋叶白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七八分,便苦笑道:“大人,你先带着阿泽离开罢,我若是跟着你们也只是拖累,一来我也不知道大人的去处,二来我到底还是周家的人,若是梅家的人真的抓到了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道:“我若是梅苏,就算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会抓到你以后,在第一时间封锁整个东岸出城的道理,然后利用你的性命要挟我交出账册。” 周宇一愣:“但周家……。” 秋叶白讥诮地勾了下唇角,看向窗外一轮慢慢升起的红日:“梅苏那样的男人,若是真想要达到他的目的,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周家或者秋家的人,要一个寻常世家的子弟感染恶疾‘暴毙’而亡,对于在淮南只手遮天的他而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周宇颦眉,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梅苏区区一介商贾能只手遮天到这样的程度,但是洞穴里头遇到的那些事情,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没错,即使是一介商贾,他还是能做到几乎将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绝杀在山洞之中。 两人都齐齐地沉默了下去。 危机四伏,隐而不发的时刻不会太久,允许他们思考对策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周宇忍不住轻咳嗽了几声,平静地看着她:“大人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的身子已经注定会拖累大人,勉强跟着大人离开也只会陷大人于险境之间,也许你我都逃不出去,若是只有大人一人胜算终归大些。” 秋叶白一挑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周宇的轻咳声再次打断:“咳咳……大人,您听我说,我知道您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寻常,宝宝他们应当另有了安排罢,若是您能通知到他们来接应,咱们都能离开是最好,若是不可以的话。” 秋叶白既打算将周宇招至旗下,自然将一些可以说的事情说与他知道,比如蒋飞舟就是宝宝和宝宝另有安排才未曾一起出行的事,周宇都是已经知道了 周宇桃花眼平静地看着他:“您也不要顾忌我,自行带着账册离开就是了,淮南有我周家名下的商号,我可以去那里,不管如何我终归是周家嫡出的小少爷,他们一定会拼力护我,就算不能挡住梅苏的人,他们也一定会想法子把我的情形透露给家中人知道,父亲不会不管我的,但是他未必愿意为了外人对上杜家和太后娘娘。” 事情的演变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经不是他们原本预想的模样,如今他们掌握了账册的秘密,一定会被太后和杜家盯上,他实在不认为太后老佛爷会放过破坏她计划的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周宇,片刻之后,她淡淡地笑了:“周宇,我说过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希望能替我拖住梅苏的脚步,带出这一卷账册,救出司徒,也救出看风部的人,但是所谓士者,除了有勇,更要有谋。更希望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多想想怎么保全自己。” 周宇一愣,神色有些复杂…… 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来操心罢,我到底也算是你的顶头上司。” ——老子是阿泽要吃小白包子的清纯分界线—— “禀报家主,属下已经请了河工测师将这附近一带的水域图拿了出来,已经派人前往可疑地带进行搜索!”一名身穿墨绿衣裳的劲装大汉单膝跪在一处精致的四匹马马车前恭敬地道。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旁边的一名美婢挑了起来,阳光落在坐在马车中的年轻男子身上,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映得稍微多了两分暖色。 梅苏正闭目养神,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封锁所有东岸出城的水路和陆路,许进不许出,若是我没有估算错误,他们应该还没有能力出城。” 那劲装的汉子立刻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司礼监衙门和县衙传达您的命令。” 梅苏点点头,随后又继续吩咐:“派人去彻查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那边还有幸存的士兵,立刻让他们也参加搜索秋叶白一行人的差事。” 那劲装汉子一愣:“那些士兵已经折腾了一宿,只怕精力不足。” 梅苏却忽然打断了他,声音温和却冰凉:“正是因为精力不足,所以那些士兵们会在搜寻江洋大盗之时,英勇牺牲。” 那劲装汉子忽然那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些幸存的士兵们知道得太多,已经不合适再存在这个世上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一向是家主的行事风格。 那劲装汉子立刻一拱手:“是!” 梅苏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吩咐:“一会我会亲自前往搜寻‘江洋大盗’。” 那大汉一愣,看着梅苏那包扎着伤布的左臂,迟疑道:“家主,您受伤不轻,还是在府邸里养伤,大小姐也已经找到了……。” 梅苏忽然睁开眸子,原本清浅的眸子里此刻闪过阴郁而诡谲的光芒,轻笑道:“不要紧,小伤罢了,只是我若是不出现,你们未必能抓得到那只海东青。” 秋家——四女,呵呵。 ------题外话------ ==更了,如果ok了,原版的章节会作为给大家的小剧场放在群里。 nozuonodie!半夜三更修文到两点半,体会了一把啥叫踩线作死,整改完毕。为了补偿,今日继续万更。 第八十八章 逃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家四女…… 梅苏原本温润清浅的眸子里闪过兴味的光芒,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掠过的一抹飞鸿青影。 他可是记得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传说,或者说恶毒诅咒。 那是一个天生属于所有皇族男子的女子,或者说神妓。 真是难想象秋家人的胆子竟那么大,隐瞒了这个足以抄家灭族的秘密那么久,不过更难让他想象的是那个清风明月,秀逸无双的男子……嗯,应该说女子,变成那种卑贱的神妓的样子。 梅苏随后轻蔑地嗤了一声,抚了下自己手上的大扳指,那样漂亮的海东青,怎么可能什么男人都可以沾染。 不过…… 他唇角浮起温柔又凉薄的笑意,这样的秘密,足以成为一副很好的脚镣,或者笼子,关住那只漂 亮又凶猛的鸟儿了。 “家主,大夫已经上了轿子!”绿衣大汉凑上前低声道。 梅苏闻言,淡淡地道:“正阳,出发罢,就先带我到被冲上岸的地方。” 方才吩咐了人去唤大夫,便是预防着万一那只鸟儿如他这般受了伤,救治不及时,就废了。 “是!”正阳恭敬地一拱手,随后转身一挥手,下令:“出发!” 早已经集结于此地的官兵们立刻策马领命而去,在他们之前带头的皆是梅家护院们。 只是梅家的护院们各个英气非凡,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内家高手,而他们身后的官兵们怎看都像是他们的跟班。、 一时间马蹄掀起路边漫天尘烟,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暗自心惊。 今儿一早就听说所有的码头都被封锁了,如今看着官府和梅家这般大的阵仗,只怕有大事发生了。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空气里都是植物芬芳凛冽的气息,夏日清晨的阳光为万物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却并不炽烈,远处的大运河上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有渔民们拉着渔网开始一天的劳作,有悠长的号子声在山谷间飘荡。 秋叶白一边慢慢地吃着碗里的稀粥,一边看着窗外远处的风景,眼神有些悠远。 这是个运河边上的小渔村,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生活并不算得宽裕,但是却自给自足,日子平凡俭朴却也安宁。 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起许多年前跟着师傅也生活在同样的渔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她却明白,这里的平静也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窄袖上襦做寻常渔家妇人装扮的妇人进来,看见秋叶白看过来,黑黄的面容上露出一点子不常见外人的窘迫和羞涩:“小哥,你让我拿当家的帮忙打听的事儿,他已经打听到了。” 秋叶白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刘家嫂嫂快请大哥进来罢。” 那刘大嫂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朝着自己一笑,很是亲切温和的模样,便也放开了些,点头道:“哎!”转头便去招呼自家男人进来。 “刘大,快进来!” 不一会一个矮个头,但颇为结实的黑壮汉子便走了进来,正是刘家大嫂的男人刘大,他一进房间,便在秋叶白对桌子的凳子一坐,一边擦汗一边咋咋呼呼地道:“白小哥,你可不知道,今儿老李我才刚刚走到了三里地外的村子,就见到了老多官兵呢,也不知道在做甚,把附近的河道都封锁了,不让人随意出入,我可好不容易寻了个他们不常常走的小道才绕过而来封锁线,打探到了你那朋友的下落!” 官兵封锁? 莫非她的猜测成真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瞬间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问:“哦,还有这等事儿,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竟将附近河道都封锁了。” 那刘家大嫂一边给自己当家的递毛巾擦汗,一边插嘴:“小哥,你是不知道,不光这样,我和隔壁家的王大姐方才去收渔网的时候,还见了一艘客船停在附近,船老大过来讨水喝,还骂骂咧咧地说如今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好多客船都只好绕道南岸那头去了,耽误少了不少生意!” 居然连城也封了,看来这么大的手笔,也只有梅苏才有这样的能耐了。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再抬头的时候却还是一片惊讶的模样:“想必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刘家大嫂摇摇头:“你嫂子我是没听说,就是那船老大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她又看向自家男人:“当家的,你知道不?” 刘大迟疑着道:“我去的时候,倒是听好像是城里进了贼,大概是偷了了不得的东西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和梅家有关系。” 秋叶白心中此时已经笃定了——梅苏没有死,而且精神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这么有精神来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向刘大笑道:“多谢大哥帮我探寻我家叔父的消息,如今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刘大看着秋叶白,迟疑了片刻,叹道:“小白哥儿,大哥这里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家老叔落水确实也被冲上了岸边,但是受伤比你那堂弟还要重点,如今还半昏半醒的。” 秋叶白闻言,心中微微一沉,但是倒也没有太意外,只点头道:“多谢大哥费心了。” 她请刘大去探寻老鹧鸪的消息,虽然如今消息是回来了,但是看着刘大没有带回人来,想必 老鹧鸪情形并不乐观。 随后,她从口袋里取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刘大:“一点点小意思,多谢刘大哥和刘大嫂救命之恩。” 秋叶白手上的银子虽然很少,但庄户人家更少看见银子,多用的都是铜钱,如今见了银子,都是一惊,刘大就直接推拒道:“咱是河边讨生活的人家,救人就是个积德的事儿,我们一年到头总会救上来些人,也算对得起良心,龙王爷看着咱们善心也会多给庇佑,你让我去抓药,已经给咱药钱了,其他钱可不能收你的!” 刘家大嫂虽然看着那些碎碎的角银子,眼底有些发光,但总归是个庄户人家实诚妇人,见自家男人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大力地点头:“没诚,白小哥儿,你们行脚做生意,也不容易。” 秋叶白看着他们路出个温然的笑来:“二位就收下这些钱罢,后面还要去大夫那里给我那堂弟抓上些药,总还要给再劳烦你们,就当是药钱罢了,都不容易。” 刘大和刘家大嫂见她坚持,想想若是要抓药,确实也还是需要银子的,便有些犹豫地收下了。 看着刘大收了钱后,还是有些不安地赶紧招呼刘大婶去煎药,她心中为这些庄户人家的淳朴感叹。 只但愿接下来,不要牵连他们才是。 她起身向内屋走了进去,周宇见她进来,一头乌发半散落在肩头,便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苍白细致的脸上是发烧烧出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多了些面若桃李的味道。 “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道:“嗯,不愧是艳名满京城的周公子,平日里倒也不觉得,今日才发现原来却是名不虚传。” 周宇先是一窘,脸上烧得更红,随后苦笑道:“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以前那些荒唐事儿……。” 他顿了顿,又道:“我精神还好,大人不必担心我心情不佳,方才也听见刘大说的了,一时半会没法子顺利地把老鹧鸪带回来,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秋叶白确实也是看着他精神状况不好,方才说些打趣的话,见他识破,便轻叹了一声:“没错,老鹧鸪那边,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梅苏在淮南一代确实势力可以只手遮天,但是这里却也是水路枢纽,四通八达,不是说拦截了,就能把所有的消息拦截住的,她已经用藏剑阁特殊的通讯方式给宝宝他们留了讯。 周宇迟疑了一会,道:“您是和宝宝他们联系上了么,但是我若没有记错,宝宝他们脚程比我们要慢,此刻应该在南岸,距离东岸还有些距离,而且说实话,宝宝若是带着您在藏剑阁的人倒还好些,若是带看风部的人只怕非但接应不了咱们,说不定还是大人的拖累。” 看风部的那些痞子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心中还是明白的,梅苏在淮南这里操控了所有的官府和官军,对付他在看风部的那些草包弟兄,绰绰有余。 秋叶白坐了下来,却摇头道:“藏剑阁的人不能直接和官军对上,这是江湖规矩,我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次咱们就是得靠宝宝他们。” 周宇闻言,心中一沉,他自然多少也明白藏剑阁的在江湖中地位如同圣地,若是直接卷入和官府的对抗中,一定会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 秋叶白看向他,目光淡淡:“周宇,你相信我么?” 周宇看着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微微扬起唇角:“我信的,大人有何计划,只管交代便是。” 秋叶白看着他腻白的脸,忽然伸手有些轻佻地在他唇角上一弹:“我需要一个娘子,不知周家公子可愿嫁我?” 周宇一愣,忽然低头,再抬眼的时候,眼角一挑,眉梢之间陡然浮现出从前那种风流妖娆的劲儿:“奴家自然愿意。” …… 秋叶白掀了帘子,去后院拿药的时候,正巧见着元泽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她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想起了周宇醒来之后,跟她说的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周宇说他和老鹧鸪落水是一个长得和元泽非常相似样,但又不是元泽的人干的,但是他们在洞穴里的时候,但是她在洞穴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么一个神秘人,这事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而另外一件让她很有些困扰的事情就是元泽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的秘密,她一醒来的时候就是和元泽昏在船上,难不成是那个推周宇和老鹧鸪落水的‘神秘人’将他们放在了船上? 再加上他手里的那些小木牌,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寻一个机会好好地查探一番。 这些全无线索,也不符合逻辑判断的事儿,让她很有些头疼,这个和尚于她而言已经变成一个必须拴在身边的看着的‘东西’了,连逃亡也得带着个大累赘。 而安然地靠在墙角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和尚,却似一日里只等着有人喂食、然后念经、打坐、睡觉,便人生圆满。 仿佛他也和普通和尚一般,谨念慎戒,从来不曾手染血腥,身上更从来就不曾有什么秘密。 秋叶白有些心烦地越过他,正打算去找刘大嫂取药,却忽然听见一阵谈话声。 “刘家大妹子,你们救下的那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城里官府要抓的淫贼?”一道略显苍老尖利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就站在了墙角,静静看向后院门上的两个妇人。 刘家大嫂蹲在地上拿着小扇子一边扇着火,一边不以为然地道:“朱家大婶,您说什么呢,那白家兄弟是读过点书的人,只是没有到赶考的时候,才跟着家里人出来行脚做点小生意,哪里知道初次跟着他们叔父出门做买卖就倒霉落水了。” 那靠在篱笆上的老妪精瘦,倒三角的脸上一双绿豆眼,却似带着狡光,一看便是那种尖酸又爱占便宜的市井老妇,此刻她听着刘家大嫂那么说,便眼珠子一转:“那可不一定,老婆子我早前在前门看了那白家小哥儿一眼,见他生的虽然好,但一看就是花头子,那些城里头的小姑娘最容易被这种人骗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那外头都贴了告示,让大家伙把昨日遇到的外乡人都交到地保那里去,若是举报成了,可是又一百两银子呢!” 刘家大嫂颦眉看向她:“朱家大婶,你是要做什么,那小哥儿两个已经够可怜了,弟弟还躺在床上烧着下不得床,怎么能把人送出去,这是缺德事儿,龙王爷看着呢!” 那朱大婶看着刘家大嫂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便干笑了两声:“别别……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这大妹子做甚为了两个外人和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地闹呢!” 说罢,她看了眼刘家的后院,立刻一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秋叶白看到这里,微微眯起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没有再去端药,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等到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家大嫂已经端着空药碗从房内出来。 “白小哥。”刘家大嫂看见她,便热情地招呼:“你家堂弟已经吃了药,一会子发一身汗也就好了。”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多谢大嫂子,但是稍晚点,我们就告辞去寻我们叔叔了。” 刘家大嫂一愣:“什么?” ——老子是是baby卧倒也S的骚包分界线—— 小马车在乡间小道上哒哒地前行,一点是大运河潺潺流水,驾车的年轻人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前面村口渐渐多起来的人,他转身挑起车帘子低声问:“媳妇儿,你还好么?” 车帘子里头传来压低的咳嗽声:“咳咳咳……还好。” 驾车的年轻人点点头,便一甩鞭子向前面村口而去。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已经看了不少全副武装的官军正在到处张贴告示,同时封住了出村口的路,不少村民们挑着担子,驾着运鱼的车子等候检查通过。 官军们似乎是一个小队,由村里的地保陪同着,一个个动作粗鲁地查翻着渔民们的东西,顺便时不时搜刮一些好东西。 渔民们看着,敢怒不敢言。 等到了年轻人的这一车,一个士兵大摇大摆地拿着手上的长枪一拦:“喂,你,下来!” 年轻人立刻跳下车来,恭敬地道了声:“官爷。” “车里是什么人?”那个士兵警惕地瞥了他那灰黄的面容一眼:“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这里的村落很少来外地人,那那士兵一说,连着那小队长也看了过来。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道:“回官爷,小民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收干咸货的,这不,房里的婆娘水土不服土病了,正打算进城里寻个好大夫。” 那士兵挑眉,细密眼怀疑地落在马车上:“收干货的?” 那马车背后是驮着两个颇大的麻袋,那麻袋颇大,一个足足可以装下一个人。 他突然伸出手里的长矛朝那麻袋猛地刺了过去,随后猛地一挑。 “嗤!”地一声,麻袋瞬间被他给全部挑破来,里面各色的干鱼一下子滚了满地。 那士兵挑坏了一个麻袋,没有发现什么,又一长矛去挑开了另外一个麻袋,里面虾干鱼干又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 “官爷,您这是作甚?”那年轻人瞬间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自己的货,一副想上前阻挡,又不敢的窝囊模样。 士兵冷笑一声,傲慢地道:“不干什么吗,县令大人和游击将军有令,这几日有江洋大盗潜入我东岸,据说他们昨晚上,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所以必须查验才能让人出村口,查验不过关的,全部都不准走!” 那年轻人瞬间慌了神,赶紧上前,从腰里掏出一串钱塞进那士兵手里,低声赔笑道:“官爷,行行好,咱们这不是听说城里还是可进不可出,所以才想带着媳妇儿去城里看病么,您看着咱们都是老实本分拖家带口的,哪里就像江洋大盗了。” 那士兵接过一串钱,还算满意地揣进了腰间,随后看向那马车,口气倒是缓和了点:“哼哼,也不是咱想为难你,去把车帘打开,让爷们搜一搜,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你们走。” 那士兵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开明了,但是面前面色灰黄的年轻人却犹豫了起来,见士兵瞪自己,他方才无奈相求:“爷,说实话,我家里婆娘的病不是第一次犯了,以前老家大夫说了她犯病不可以见风,要不小民帮您掀开帘子,让您瞅瞅。” 那士兵不耐烦地道:“得得,少废话,背后那么多人等着呢。” 年轻人立刻赔笑着点头,赶紧绕到马车边掀起了帘子,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马车里倒是真的除了靠坐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外,没有什么东西,更没有什么人。 但是那士兵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之后,忽然顿住了,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那的女子。 年轻人一见那士兵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幽色,随后立刻打算放下车帘子:“官爷,您看也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等一下,叫你家娘子下来!”那士兵忽然道:“这查车可不能这么马马虎虎,车上车下,人都得查,谁知道你车上的是不是真的你家娘子,带了什么江洋大盗的线索没有,可得好好搜身!” 那士兵带着点话一出口,年轻人脸上瞬间闪过怒色,就是他身后的村民们也似乎都骚动了起来。 这语气谁都能听出来他是有意轻薄调戏那车上的小娘子。 年轻人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瞥见那一队的小队长似乎注意到这里的骚动,正往这里来。 “怎么了?”那领队的小队长在地保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站定在车前看着几人,不耐烦地问。 那当兵的见了顶头上司,先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来,他只是一时间色欲熏心了,所以才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心中也明白这种大天气,来干这种没油水的活儿,自家小队长最烦底下人再给他找事儿。 于是他立刻上前指着那车子里的女子干笑道:“没啥,就是叫那小娘子下来搜查一番。” 随后,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那年轻人:“这小子抗令不遵。” 那小队长一听就知道怎么会事儿了,他不耐烦地抬脚就对着那士兵踢了过去:“别他妈的没事儿给老子……。” ‘找事儿’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目光无意触到了车里的就呆愣住了。 马车里靠着车子的小娘子一脸细白娇弱,眉目秀美,粉颊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红,但是却显得她艳如桃李,此刻因为不住地咳嗽,虚弱的看了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似都含满了水似的,让人看得好不心动。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小队长的表情,随后又看向自家媳妇,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 车里的人儿立刻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那模样几乎像是随时都会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副即将晕迷的模样。 却不想,那小队长见那小媳妇咳得厉害,忽然问了一句:“你媳妇儿是什么病?” 那年轻人做痛心忧郁状,吐出两个字:“痨症。” 此言一出,那小队长瞬间一个激灵,脸色有点变了:“肺痨?” 那年轻人伤心地点头道:“正是,我那小媳妇过门不过两年,就得了这病,越来越严重,大夫就说了,让我多陪陪她,也没几天好日子了,所以小民才带着她出门看看世面。” 说罢他拿袖子遮了脸,竟仿佛抽泣起来。 他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老实的村民们无比唏嘘感慨。 那小队长闻言,立刻赶苍蝇似地一摆手:“走走走!” 一边的士兵正得意,想来一会说自家小队长吃上一口那小媳妇的嫩肉,他多少能沾上那小媳妇的汤边,反正外地人,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能查到什么。 结果他却忽然听见队长居然放人,顿时错愕地看着自家小队长:“队长……不行……。” 小队长瞬间恼火地一脚踢在他腿上,将他恶狠狠踹倒在地:“蠢货,你不知道痨病会传染的么!” 说罢,仿佛避瘟疫似地赶紧转身领着地保离开。 那年轻人讥诮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狼狈的士兵,正准备简单地收拾一下地上的鱼干,却忽然听见村外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之声。 那声音一听,便是来了不少人,众村民有些不安地看向村外,果然看见一阵烟尘飞扬,不多久,就见着大队人马进而来村子,官军和一群绿衣劲装护卫之间拱卫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那小队长一楞,立刻认出了车子的主人是谁,马上带着人充满地迎了上去,对着那为首的绿衣护卫恭敬地道:“正阳大护卫,大少爷怎么来了?” 正阳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巡视,搜人。” 那护卫立刻赔笑道:“是,是,您看咱们这正查着呢,绝对不会放跑了一个可疑的。” 正阳扫了一眼村口的不少正准备运货出村的村民,点点头,随后策马走到马边,对着里面的人道:“家主,这里是距离您被找到的下游的第四个村子了,已经派人封住了村口,单个查验。” 梅苏在车里闭门养身神,一名美婢女正用柔软的身子做肉垫子让他靠着自己,免得自家主子受伤的左肩和左臂又在颠簸的车厢里再次撞着。 听着正阳的禀报,他懒懒地睁开眼,示意婢女撩起精致的碧纱,随后他看了眼外面的情形:“不必耽搁乡亲的营生,只管查就是了,让小队长和地保过来回话。” 这已经是他亲自来堵筛的第四个村子,若是按照之前测绘水师给出的流域范围,若是再出了这个村子,再往前就没有村子了,没有人烟,更难以搜寻线索。 那小队长听见了梅苏温淡的声音,立刻屁颠屁颠地领着地保过去了。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那原本捡鱼干的年轻人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众人,继续慢慢地收拾着,仿佛一点都对突如其来的大队人马而感到好奇。 “查得怎么样了?”梅苏淡漠地看着那不太敢靠过来,远远地站着小队长和地保。 那小队长点头哈腰地道:“回大少爷,咱们一大早接到命令赶来封村的时候,村里好多人连早饭都没吃,又问了地保,也没有几个人出了村子,剩下的人也都是在运河上打渔,运河上也已经分段封锁了,也绝逃不出去。 那地保何曾见过这真正的大人物,立刻也上前谄媚地补充道:”按照您说的,尤其注意了外乡人,这不,方才还细细地查了那边的外乡人夫妻呢。“ 梅苏闻言,顺着地保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见着一个男子蹲在一大堆鱼干间努力的把地面上散落的鱼装进袋子里,而另外的马车上坐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农家女。 ”这是怎么了?“他幽凉的目光从那马车上滑到了那在收拾鱼的男子身上,看见他捋起袖子露出一大片黄黑的皮肤。 嗯,头发枯黄,腰肢粗大,驼背,蹲下的时候撅着臀部,看起来便是没有什么受过什么教养的寻常人家男子。 ”没什么,查验货物的时候,那人不小心打翻了干咸货。“那小队长立刻谄媚地道。 那地保也想搭话,便没话找话地道:”那女子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小娘子。“ 梅苏的目光落在那马车上的女子身上,心中忽然一动,忽然淡淡地道:”把那个马车上的女子带过来。“ 他当初发出布告的时候,说的是搜捕乡男子,叶白这般狡黠诡诈,未必就一定会做男装打扮,若是剑走偏锋,做女儿家打扮,也未必不可能。 那小队长一愣,心中直嘀咕,这梅家大少爷竟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么,随后,他还是道:”大少爷,那女子可是患了肺痨,命不长久,如今正要往城内去寻大夫。“ 梅苏闻言,挑眉:”哦,命不久矣?“ 一边的正阳也正好听到了那不远处的马车上,掩住唇的女子不断传来的低低咳嗽声,便低声对着梅苏道:”大少爷,属下听着那女子咳嗽之声确实不似作伪,为了您的身子,还是不要靠得太近的好。“ 梅苏看了眼那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忽然出现在乡野的美貌小商家女子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道:”让她拿下那遮脸的东西,露出脸即可。“ 那小队长立刻点点头,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又踢了身边那倒霉的士兵一脚:”去,大少爷的话没有听见么?“ 那士兵心中虽然惧怕肺痨会传染,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传令。 不一会,梅苏便看见那女子迟疑了片刻,仿佛很有些犹豫的样子,一边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便过去仿佛恳求了她些什么,于是那女子便半侧脸,羞涩又窘迫地拿下了手里的帕子。 梅苏虽然隔得不算太近,对方也只是露出了半个侧脸,他眼底却立刻闪过一丝失望,不是秋叶白! 他瞬间便失去了兴致,摆摆手,对着一边伺候着的小队长道:”行了,让人继续查罢,你和地保领着我进村里去看看。“ 那小队长立刻点点头,就亲自来牵马缰绳,领着梅苏一行人一路往村里走去。 与那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梅苏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一对外地行脚商小夫妻,眼底闪过一丝疑色,但没有太多迟疑,还是进了村子。 那年轻人见梅苏那边的大队人马进了村子,随后也不再捡鱼干,只将那些鱼干袋子随便地一收,搁在马车上,转头对着周围的几个渔民道:”几位老乡,我家婆娘病重,如今我得快些带着她去城里治病,实在没有心思收拾这些鱼干了,就给你们罢。“ 那些渔民们一愣,但见他神色焦灼,也都点点头,鱼干也值不了几个钱,家里人命重要些。 那年轻人看了眼旁边的士兵们,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走,晦气!“ 那年轻人立刻赔笑点头,随后爬山马车,一扯缰绳,便驾着马车一路迅速地小跑离开。 那些士兵被灰尘呛了一下,看着离开村子后越跑越快的马车,便颦眉骂道:”呸,真是敢去投胎呢!“ …… 梅苏进了村子里,正听着那地保和小队长给他回禀着从昨夜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说有人家捡到了一起个落水的男子,他忽然一顿,看向那地保:”人能?“ 那地保见梅家大少爷忽然这么问,神色虽然温和,但是眼底的光芒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立刻道:”应该还在刘家,那来回禀我的老婆子说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倒是想要来看看,但是想到既然病得下不了床,那想来也跑不到哪里去,便先封住了村口、 梅苏眼底锐色更甚,立刻道:”带我去。“ 在地保的带领下,大队人马立刻朝着刘大家走去,但是刚到了门口,却忽然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老太婆满脸是血地捂住脑门站在门口,对着刘家里头破口大骂:”你说你们家救了的是什么混账玩意儿,老婆子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江洋大盗的做派,竟将我踹下河堤,刘大,我告诉你,你们房里的那对兄弟一定就是江洋大盗,不是好东西,老婆子已经告诉地保了,你们等着瞧好!“ 刘家大嫂站在门口,也指着她怒斥:”你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就是你在那瞎扯,才害得人不得安宁,病着也要走!“ 病着…… 梅苏一听到这句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了村口的那一对夫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那马车上的女子眼熟了。 立刻厉声道:”马上出村,你们先立刻调转马头,将刚才那对夫妻拦截下来,稍晚点,我再跟上去!“ 小队长等人一脸茫然,但是正阳已经立刻一抱拳,转身策马领着人就往外追! ”是!“ …… 梅苏看着远远的村口处,清浅的眼底闪过幽幽的凉光。 真的是他太小看她了。 竟然敢让如此擦肩而过…… 身形可以改变,动作习惯可以刻意更改,肤色可以伪造,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易容术而已。 因为发布出去的消息,是通缉男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单身或者结伴而行的男子身上,听到夫妻搭档便会下意识地将怀疑放低到最少 而他只是推测秋叶白那样狡诈的人,说不定改换女装,所以只看了那个女子,但是却没有看男子,这未曾不是她在反过来推测他会这么想,当时她背对着他,却故意露出双臂黄黑的肌肤,无非是让他先入为主地下了推断,所以甚至都没有去看她的脸。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白皙美丽的‘女子’身上。 她逆向思维地照旧穿着男装,亦是利用了他的思维盲点。 狡诈的家伙! 他低声轻嗤,却并没有立刻着急跟着去追,而是看向那刘家的院落,淡淡地吩咐那小队长:”走,去刘家。“ ——老子是老子是楼楼摸着翠花笑看娜娜抓baby事业线的分界线—— 马车一路在路上飞奔,驾车的年轻人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掀起了车帘子看向车里的人:”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那马车里的女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朝着他笑了笑:”一切都好。“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白发和尚身上,冷冰冰地道:”照顾好周宇!“ 第八十九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表情很微妙,眼角一绷,随后尽量轻描淡写地道:“不要紧,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一些擦伤而已。” 说罢,她一扯缰绳,继续驾着马车往前狂奔。 元泽和周宇都有些狐疑地看着那摆上的血点子,似乎有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的趋势。 擦伤?会出这么多血? 乡间的路石子儿多,马车也不是什么好车,周宇被颠簸得一边咳嗽,一边道:“大人,您……您要不要包扎一番……咳咳?” 秋叶白背对他们,摇摇头:“我们瞒不住梅苏太久,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杏花村把老鹧鸪带走,不能让他落到梅苏的手上,老鹧鸪是重要的证人,梅苏不会让他活着的。” 周宇没有再多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停下来的好时机。 秋叶白一边扯着缰绳,一边感受着小腹渐渐传来的不适,心中第一千零一次地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对女儿家如此不公平! 搭在了三个人的马车,始终没有单骑追兵来得快。 何况秋叶白套的马车还是村子里最寻常的拉货马车! 虽然她已经尽力快马加鞭,但还是在经过第二个村子外时,就已经能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了。 她面色一凛,转头对着马车里的周宇和元泽道:“等会你们先下车,三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我驾车往前面走,在杏花村外的船坞会和!” 她虽然不知杏花村的船坞在何处,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东岸一代的村子都必定一个船坞,以方便修葺船只。 周宇神色变了变,他知道若只是秋叶白一人,他全可以横刀杀敌策马破阵去,那些人追兵根本拦不住才能够藏剑阁的少主。 若不是考虑到他身子不适,元泽又是个懵懂的,秋叶白根本不必冒险只身引开敌人,他眼底忽然一黯,心中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他看着她一副准备随时停车的样子,立刻伸手拉住她的衣襟道:“大人,等等,不必如此冒险!” 秋叶白一愣,看向周宇,她这样的计划已经是现下能做出来最好的打算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好法子? 周宇神色苍白,但是目光却颇为镇定地看着秋叶白一笑:“不过还要劳烦大人抱一抱我这‘娘子’了。” 秋叶白见他竟还有心情打趣,顿了顿,也一笑:“好。” …… “正阳大护卫,前面有马车的车辙,看这痕迹,车上至少有三个人!” 正在策马飞驰的马队忽然在为首一人的率领下齐齐停住,一名护卫侧身跳下马,随后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土一捏一闻,随后立刻坐正了身子对着马上头儿大声禀报。 正阳面色一冷:“果然不出家主所料,那车上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方才必定就有三个人,听说其中一名是个白发妖僧,想必刚才就伏在车下,骗过了盘查官兵的眼!” “按照他们的车速来看,此刻只怕离咱们不到一里地”方才那名护卫又立刻道。 “不能让他们逃出东岸,家主已经已经飞鸽传书,令人设卡堵截,咱们只要逼他们进入包围圈,便让他们插翅难逃!”正阳眼底闪过厉色,一扯缰绳,扬鞭抽上身下骏马,寒声道:“拦住人后,只留下那秋千总的性命,其他人——格杀勿论!” “是!”一众护卫和官兵们齐声厉应,同时杀气腾腾地策马扬鞭继续向前方追去,卷起一阵黑云。 果不其然,在他们再追了不到一刻钟,就隐约地能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正在飞驰的一辆马车卷出的沙尘。 “前面的人听着,立刻停下,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正阳高声喝道。 但是对方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全速地向前奔逃,狂奔之中的马车几乎颠簸得散架。 正阳再三警告之后,眼底闪过怒色,眼看着距那马车渐渐接近,他朝着旁边一伸手:“箭来!” 一边跟着的护卫立刻抛出一把褐色的强弓,正阳当头接过,随后双腿夹住骏马,松开缰绳一抬手,瞬间搭上一只黑色的长硬箭,弓拉满月,他微微眯起眸子,额头上爆出青筋,随后他陡然一松手,长箭激射而出! 那箭不知是什么做的,破空而去之时,竟隐约还有金戈之声。 “轰!”一声巨响,那箭竟然直接穿透了整个车厢,让那原本就要散架的马车瞬间散架开来。 而另外数名护卫手上则同时飞出了流星索,流星索齐齐撞向那马车的车轮,猛然将车轮缠绕住,那马车去势立刻一缓,而与此同时,套马索也趁势套上了那矮马的的腿。 矮马不防,瞬间尖利地使惨鸣一声,整个儿拖着马车滚了出去。 马车轰然崩分离析。 第二批的护卫们手上都已经备好了短弩,就等着马车上的人飞身而逃的时候,将逃离的人射成刺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叹为观止,惊愕之后,不免羞窘于他们身为官府之人,竟不如这些护卫们训练有素,杀伐果决。 但是…… 所有的厉害和能耐都是对比出来的,若是正阳他们遇到的是寻常高手,此刻只怕早已经将对方踏在脚下,带回去给主子领赏了,但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当年她武艺修为不如现在,还及不上藏剑阁里一流高手,却跟着老仙走遍江湖,学了一身使诈的手段。 所以马车瞬间爆裂开来的时候,飞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满车的咸鱼。 那咸鱼干本来晒干了就没多重,此刻陡然飞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着了火,着火的咸鱼干铺天盖地这么飞出来,吓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干梅家护卫和官兵们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纷纷立刻拉住缰绳。 却不想他们座下的坐骑何曾见过这样漫天飞火咸鱼干的场面,畜生本就怕火,顿时惊跳了起来,再加上那一股子焦咸臭味瞬间熏得梅家护卫队和一干官兵们晕头转脑,骏马们惊吓过后又被着火的鱼干一熏一烫,顿时歇斯底里地四处乱蹦跶,狠狠滴将背上的主人甩下地,就四处冲撞乱逃。 这下子整个追捕的队伍全部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少人被甩下马来,再给自己坐骑给践踏得不成人形,哀嚎不止。 这事还没完,马车一裂开,飞出来的着火的鱼干之外,还滚了满地的石头,不少乱奔逃跑的马一踩上去就摔断了脊骨,形成了天然的路障,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混乱! “大护卫,那鱼干上淋了油!”一名护卫一边狼狈地试图安抚甩下自己的坐骑,一边对着身边同样手忙脚乱,再无原本英姿飒爽的头领道。 “该死的!”正阳也被咸鱼火球烫得满头包,他投靠梅苏之前原本也是边军的副将,操练得一手好兵,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马变成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却不过是因为满框子咸鱼干,又被一座唱了空城计的马车忽悠了,他满心的火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姓秋的,你这个混蛋,有能耐那就别落到主子手里!” ——老子是其叶菁菁要把双白大人抢了当压寨夫君一百年的分界线—— “不知道梅苏吃到大人的烤咸鱼大餐没有……呵呵……咳咳。”周宇靠在树下,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秋叶白一边给他递上一只水袋,一边淡淡地道:“劳心者治人,他不会亲自追来,一定会在某处指挥大局,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着周宇喝了几口,又被呛到,便伸手去帮他顺气:“倒是你,让我挺想不到的,控马术竟精湛到这样的地步。” 周宇竟有一手极好的控马术,能让马儿即使没有人驾驭,也仿佛有人操控一般,稳妥地潜行,同时又考虑得颇为仔细地将让他们将附近的大石头搬上马车,以迷惑追兵的视线,让他们以为车里还有三个人。 是以这一次的‘空城计’才能唱的那么顺畅。 周宇气息略顺了一点之后,方才微微扯了下唇角,自嘲地一笑:“这算是鸡鸣狗盗之辈亦有可取之处罢,早年因喜与人赌马,赛马,总是知道一点的,我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能用来救命。” 秋叶白拍拍他肩头,爽朗一笑道:“子非,不必如此自轻自贱,你控马之术还是鸡鸣狗盗之流,我在咸鱼干里泼油烧人的手段,岂不是更下三滥?” 子非是周宇的字,周宇一愣,听着秋叶白忽然叫自己的小字,不知为何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那尽在咫尺的无双秀颜,莫名其妙地便只觉得不自在地别开脸,含糊地点点头。 秋叶白见他一身女儿家装束,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如今莫名地似染了一层胭脂一般,一双雾气朦胧的桃花眼里也有些闪烁不定的样子,竟似在害羞,便打趣笑道:“怎么,娘子这是不舒服么,可是走不动了,还要为夫抱一抱?” 周宇听她这般打趣自己,又想起自己方才因为身体虚弱,实在没法子独自一人完成控马的事情,需要秋叶白抱着自己才能完成,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坐在对方腿上的样子,顿时窘迫到脸要烧起来! 不过,若是夫君是像大人这样的出类拔萃的人,大约是会让男子也愿意嫁的罢。 那一头的元泽正端着一荷叶的水过来,看见秋叶白和周宇挨在一起说笑,气氛亲昵融洽,远远看过去,竟仿佛真是一对‘夫妻’,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轻叹了一声。 算了,他便帮阿初这一回,不管阿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得到小白施主,但小白施主到底是第一个能让阿初那么上心的一个人。 片刻之后,他捧着荷叶走了过去,仿佛没有看见两人正在说话一般,将荷叶往两个人中间一搁:“水袋子里的水快没有了,这是贫僧打来的,先喝这个罢,贫僧方才发现了一眼泉水,一会子去将水袋灌满。” 秋叶白倒也不疑有它,便接过来试了试,泉水甘甜,味道很好,她心中动了动:“你先照顾子非,我先去处理一下我身上的这些……污渍。” 一边的元泽看着她,温然地道:“小白施主,痔疮破了可不是小事情,贫僧来帮你处理罢。” 秋叶白瞬间手一抖,面无表情地道:“谁告诉你我是痔疮破了。” 周宇在一点也一边咳嗽一边担忧地道:“大人,您不必遮掩,不是痔疮破了,怎么会血越流越多?” 第九十章 蠢到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很快就寻到了小溪所在地,看着满溪的清澈流水,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这一带并无他人,便立刻摘了些草木叶子,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小包袱打开,扯出几件旧衣裳,折叠了起来,快速地做了些应急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她虽然自己弄过些棉絮软绸做过月事带子,但奈何现在都不在身边,好在早年在乡下时候,见过村妇们做这些东西,虽然不甚干净,却也只能拿来将就做个应急了。 折腾完‘手工活’,她摸了摸清澈的溪泉,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颦眉,女儿家在这种小日子里最沾不得谁,但如今情形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解开裤子,将那些从李大家弄来的旧衣裳做布巾清理身子。 冰凉的布巾沾上腿上的肌肤的感觉,瞬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好在日头大,她索性一咬牙,擦洗起来,打算速战速决。 好容易处理完了,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抽好裤子,却忽然听见一只鸟儿掠过头顶,惊叫着扑棱扑棱地飞走。 她原是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底,她身形一僵,鸟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惊飞。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梭然对上不远处一张呆怔的美丽面孔,一片深深浅浅的墨绿之中,阳光落在那白影之上,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异样圣洁空灵的美,仿佛落入凡尘的神祗。 不过秋叶白此刻一点也没有兴趣去欣赏把这种美,她此刻一手搁在刀上,一手搁在月事带子上,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是应该第一时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弑神’呢,还是应该先抽好裤子,毕竟光着血糊糊的下半身这么扑过去杀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真是命运多舛! 不过看着对方那副呆滞茫然的模样,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还是决定背过身先把自己给收拾好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以后,她心里多少都已经做了‘秘密’不再是‘秘密’的准备,所以如今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慌张,何况她早前就怀疑那个家伙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等到她快速地拾掇完了自己,便一步步地走到元泽面前,看着他,淡淡地问:“阿泽,你为什么在这里?” 元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看见的情景震惊太过,如今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说话!”秋叶白不耐烦地拿着手上的剑鞘抽了他腿上一下,元泽才反应过来,但仍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周施主让贫僧来给小白施主你治伤。” 秋叶白挑眉:“治伤?” 元泽还是一脸茫茫然地样子,点点头举起手上的东西给她看:“是,周施主怀疑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贫僧有针线可以帮小白施主把流血的地方缝起来,这药也有即刻去腐生肌,见血即凝之神效。” 缝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羊肠线和止血药,唇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子非和面前这个蠢和尚皆是出于好心,如此方才能忍耐下想狠狠抽打这两个‘多管闲事’家伙的暴戾之心。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冷光,忽然站近了一步,逼视着元泽,勾了下唇角:“那么现在呢,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想帮我缝合伤口么?” 元泽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秀美面容,咄咄逼人的冰冷眸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却被秋叶白一把揪住了衣襟,扯到了自己面前:“你躲什么?” 元泽差点撞上她的脸,感受着她鼻息之间呼出幽凉温暖的香气,纯澈的银灰色眸子因为这样近的距离,染了一丝慌张之色,近乎透明白皙的美丽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贫僧……贫僧……贫僧没有……贫僧只是觉得施主很可怜……。” “可怜?”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元泽,却发现他漂亮透澈的眼睛里确实满满地都是同情。 同情她? 她哪里可怜了? 是同情她身为女子,还是因为他也知道——秋家四女的诅咒!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瞳,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似笑非笑地道:“阿泽,你是不是听说过一些什么呢?” 如果他但凡敢露出一丝一毫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样子,她一定会用尽方法取他项上人头,比修为,她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他,但是杀人有千百种法子,不一定要硬拼,就元泽这种单蠢的东西,她要取他性命,自然有千万种方法。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有些迟疑,但看着秋叶白脸上那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最终还是红着脸一脸理解地道:“小白施主,你不要着急,虽然那处伤得如此严重,但是咱们离开这里之后,外面定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你一定还能娶妻生子的。” 秋叶白手上揪住他衣领的动作一顿,脑子有瞬间转不过弯来:“娶妻生子?” 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以为对方不信自己,便立刻把手里金疮药放在她的手上,一脸认真而慈悲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是个善心人,这些药你先拿着用,这是贫僧师尊的秘药,能去腐生肌,虽不知能不能让你那处恢复如常,但且先试试,待到贫僧遇见师尊了,再向师尊问问可还有别的妙手回春的可能。”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东西,她忽然间有点明白了,瞬间一僵,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蠢和尚居然以为她的‘男性象征’受了重创,所以躲起来处理伤口?! 这个世间还有纯洁到这般地步的人? 不如让她相信母猪会上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冷意,一抬手就将手里的长剑压在他的脖子上,讥诮地道:“元泽,你是觉得我很蠢呢,还是认为你自己很聪明,好歹咱们也算同甘共苦过,你何必编那些东西来唬我,让我来猜猜昨日一早把我抱上船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么?” 元泽眼底一片茫然,他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说他在唬他? “昨天不是施主把贫僧弄上船的么?” 他一醒来就是在船上,为何小白施来问他这个问题? 秋叶白虽然觉得元泽不过是在装傻充愣,世上哪里有到了看见了女子身子却还不分男女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看着他那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怔然。 秋叶白到底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人,看人还是有一些准头的,要骗她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面前之人若不是天生的戏子,就是他真的不知情。 但是她盯着元泽那双透澈茫然的眼神,还有所有的细微表情,她心中的怀疑渐渐动摇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是自己难以控制的,说谎之人再高明,也没有法子能全然地控制住自己所有的微表情。 元泽……难道就是那最匪夷所思,不解世事到极点的奇葩?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元泽许久,看得元泽还是那副茫然又有点无助的模样,方才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你的师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在什么样子的地方长大?” 什么地方竟然能养出这样一朵罕见的集天下人最矛盾的特质于一体的奇葩? 仿若对人事情理一无所知,但是谈佛论道起来,又仿佛已经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人,天下间红尘万事都看破,谈吐之间皆是一副冷心冷面以天下人为刍狗的模样,言行之间却偏又慈悲地会怜悯人与万物生灵? 她记得他在小洲上出手就将几十个穷奇寨之人全部硬生生拍进木石之间的那一幕,却也记得他在石洞里,蜷缩在角落里,不肯和人动手的样子。 佛性与杀性都不以常理能断之地在他身上出现。 如此矛盾,如此不合常理,哪里是像在一个正常环境里成长的人? 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些小小的精致却‘不值钱’的木牌。 那木牌上的图案——她微微眯起眸子,心中一动,再次逼近他的面前,眯起眸子:“你和莲戒山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莲戒山真言宫,不在武林之中,寻常武林人了解不多,但是其在佛教中,甚至可以说在各国贵族之间地位非同凡响,素有南少林,北真言之称。 南少林在中原为大乘显教之尊,真言宫则是中原密宗至尊,原本密宗和显教都自天竺传来,密教讲求渐晤,只可上师相传,不喜留下书笔,但显教教义更符合中原民风需求,并且可以书笔传教,一直以来都在中原占据上风,各地皆是显教佛陀寺庙。 即使是天极帝国立国之后,虽然真武大帝和元宸皇后并没有立国教,但是一年一度参拜祈福的也是前往显教佛寺,密宗只是偶尔有些信徒,势力却极小。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百多年之后,密宗的一位上师救了当时得了绝症的中宗昭诚皇后,中宗皇帝便开始信奉密宗即密教,为那位上师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建庙立寺,即莲戒山,真言宫。 从那时候开始,神秘的密宗便开始在贵族之间传扬,渐渐取代了显教的地位,而且真言宫的密宗也并不全如在天竺时候一般模样,为了能在中原更好地传扬,与显教抗衡,也吸纳了许多显教的做派模式,甚至教义。 从此在北方信众无数,每一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真佛转世的灵童担任,大主持亲自抚养,灵童即现世活佛,行坐床典礼,正式继承前世的法统。 历任国师皆是天生修为高深的高僧,精通佛理,上可祈福驱邪,预测卜算,推典国运,下可主持泰山封禅,代授天命教化普罗大众。 可见真言宫的地位之高,又因为密宗的传教方式高深,所以真言宫更是神秘莫测,被许多贵族和普罗信众视为圣地,寻常人不得进入,常年有羽林卫驻扎,就算不是羽林卫,宫内的高手也是无数,能在莲戒山下膜拜一番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秋叶白若非出身世家大族,藏剑阁地位江湖地位非同寻常,老仙也曾和真言宫有过一点往来,她也不会在第一眼那就认出了元泽那日给出的小木牌上面的火魔莲花标志就属于莲戒山真言宫! 元泽看着她,有些犹豫,被揪住衣领,还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师尊交代过,不可以随意对外人提及,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已经有些了然,看元泽的态度和他那诡异的思维模式,还有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十有八九就是从莲戒山真言宫里出来的。 密宗多诡秘,手段做法与大乘显教多有不同,他们的教义之中甚至有以杀止杀的的教义,有些手段做派更为血腥诡异,她虽然了解不深,却也有所耳闻。 她看着元泽,心中很些复杂。 如果她不是秋家四女,也许也会和寻常贵族子弟一般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神秘奇特的宗教,但是在她心中,莲戒山真言宫即使真的非常有能耐,都并不是真的纯粹只是为了普度世人,他们的做派甚至让她觉得与邪教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因为—— 秋家第四女,必为妲己妖星转世投身,要奉做皇族神妓的‘箴言’,就是当年第一任莲戒山真言宫的宫主传下来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生出来就会带着什么原罪和诅咒,那么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有人传下那样恶毒的诅咒,利用皇权牢牢地钳制住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和一生的命运,让她注定在悲惨的命运中死去。 能做出这样恶毒事情的宗教,绝非善教! 而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面前会出现真言宫的人,而这个真言宫的人还有可能得知自己的秘密。 即使元泽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单纯,不通人情世故,她也很想相信他,但是不管如何,‘真言宫之人或许知道自己秘密’这件事像一根针一般扎在自己的心里。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凛冽的杀意,手里的剑紧了紧。 元泽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小白施主,你很想杀了贫僧么?” 秋叶白看着他,不免一愣,她没有想到元泽会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这一句话,她看了他半晌。 元泽不闪不避,剔透的银灰色眸子里没有任何不安与畏惧,也静静地看着她,问:“为何小白施主想要杀了贫僧?” 他平静的神色,让她觉得仿佛若她立刻动手,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抗拒和闪避,就仿佛佛陀在看着要吃自己的孔雀王,以身侍兽,度化恶兽一般。 秋叶白垂下眼眸,许久,讥诮地轻嗤:“很简单,因为你太蠢了,蠢的要死。” 说罢,她忽然松了手,捡起包袱向来时路走去。 他的眼神,让她心中有了决断,暂时选择留下他,也许是因为被他真言宫人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想知道他否真的有如此不通世事的单纯,又或者一个真言宫人出现在她这个秋家四女身边不过是个阴谋,而她想知道这个阴谋最终的谜底。 不管如何,前有堵截,这个后有追兵时候,都不是什么很好起内讧的时机。 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太蠢了? 他真的蠢得让人想杀他了,但是宫里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佛陀转世的智者,难道宫里的人都在打诳语么? 第九十一章 挟持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周宇靠在树下小憩,忽听见身边有声响,他一抬头正见着秋叶白提着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大人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有那样的伤,想来是觉得那是极为尴尬之事,自己虽然是好意,但总归让大人觉得下不来台了罢。 秋叶白却看起来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搀扶他:“走罢,杏花村离开这里还有些距离,梅苏的人此刻应该已经发现了咱们不在马车上,想必很快就会被在这附近展开搜捕行动了。” 周宇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秋叶白刚扶着他站起来,就看见元泽也出现了,还是那副有点茫茫然的样子,见秋叶白瞪着他,他想了想,便也赶紧过来,扶住了周宇。 周宇看着两人的眼神官司,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气氛很有些诡异的僵硬,秋叶白身上传来的冷意让他有点儿后悔,也许方才他真的不该多管闲事。 三人之中秋叶白和元泽武艺修为都不弱,就是搀扶着周宇,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三人就已经暂时远远地离开了最初的躲藏地点,让梅家护卫和东岸官兵都扑了一个空。 一名护卫提着一件东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恭敬地对着正令人搜索树丛的正阳道:“回禀大护卫,他们三人应该有从此处而过,但是不知离开此处多久了,但是属下在溪水边发现了一件血衣。” 正阳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挑起两道浓眉,眸子里闪过锐色:“血衣?” 也就是说那三人之中必定有人受伤了,而且看着衣裳上的血迹,伤还不轻。 正阳眯起眼眸冷冷地道:“继续跟着他们离开的痕迹搜捕,再将这里的情形飞鸽传书给家主,请家主定夺。”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方才那一场咸鱼飞火弹简直让他们在那些原本他们看不起的地方二流官兵面前丢尽了脸,这一回他们定要将那让他们丢脸的混账千总抓到手! —— 日升月落,暮色四合,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 虽然杏花村外都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警惕地盘查着往来的人,让人心惶惶,但民以食为天,小村子里还是已经燃起了炊烟。 有三三两两的村民从附近挑了柴火和打好的鱼儿回村。 村里一处还算干净宽敞的瓦房里,飘荡着不属于房间主人能用的昂贵熏香。娇柔美丽的婢女正小心仔细地往搁在窗台边的香炉里面添加香料。 一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则弓着腰,恭敬地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饭菜,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道今日光临的大人物会不会满意他准备的饭菜,若是对方不满意,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 那美婢添完了熏香,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男子手里的饭菜,她一眼下去发现全部都是油腻腻的大鱼大肉,不免颦眉道:“陈村长,这就是你们村里最好的吃食么,我家大少爷如今受了伤,怎么能用这些油腻的东西!” “啊……这样啊,是小人粗心大意了,这就去让我那老婆子再重新做,还请青莲姑娘替小人向梅大少爷请个罪。”陈村长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美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他早年读过点书,是杏花村里难得识字的人,还曾经中过秀才,但是在渔村里呆久了,。如今说起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也已经不利落了。 青莲心底有气,美目一瞪,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内屋里传来男子温淡的声音:“青莲,不得无礼,我们占了陈村长的屋子,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 青莲听着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刻神色一整,对着陈村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就请陈村长将东西放在这里罢。” “不敢,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陈村长受宠若惊,立刻小心搁下饭菜之后,对着房内恭恭敬敬地作揖,然后退了出去。 青莲看着那陈村长离开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主子,你看那村夫的样子,还文绉绉地道什么固所愿也,呵呵。” “青莲。”梅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看似温柔的目光却让青莲一个激灵,乖巧地闭嘴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做事为人从来滴水不漏,最是不喜那得势便猖狂的。 一名跟在梅苏身后的年轻谋士模样之人,看着青莲的样子,对着梅苏笑笑道:“家主,青莲不过是见不得您受伤了,还这般奔波,打个趣让您开怀一些罢了。” 梅苏立在窗边,看着那天边渐渐黯淡下去和袅袅的炊烟,微微眯起清浅柔和的眸子:“停云,你知道我素来做事有始有终,等着某只鸟儿落了网,我自然会开怀。” 被唤作停云的年轻人,五官不过是寻常模样,只一双眼睛里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此刻,他挑眉也学着梅苏看向窗外:“家主,您在杏花村这般布下张扬的罗网,只怕再眼盲的鸟儿也不会这般自投罗网罢!” 村外全都是官兵大张旗鼓地盘查行人,岂非告诉目标此处戒备森严,早有防备,来便是送死,对方又非蠢物,怎么会自投罗网? 梅苏看着天边飞过的轻鸿,弯起薄唇:“如今所有的村落都已经有官兵盘查,若是只有杏花的村防备松懈,你觉得鸟儿会看不出来这里才是最危险之处,正有人张开罗网等她来么?” 停云一顿,随后点点头:“家主说的不错,是停云欠考量了。” “这里,还有对鸟儿而言,最有诱惑力的诱饵,艺高人胆大,何况本公子看中的海东青,飞鸟之王,她一定会来尝试带走属于她的‘食物’。”梅苏拿过桌上的轻弩,指尖抚摸过弩上的利箭,淡淡地道。 老鹧鸪还在杏花村,秋叶白如果想要一举在此案上扳倒他和梅家,虽然有了账册这个最有力的物证,但为求稳妥,必定最好还有一个人证,她武艺卓绝,若是单纯论武艺,他身边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敌得她,更不要说那些草包似的官兵。 所以她绝对不会不试一试就放弃,一定会先来尝试来带走老鹧鸪。 “家主,既然您知道目标必定会出现,也知道咱们这里无人能与她抗衡,您又怎么能确定一定能抓住她呢?” 梅苏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抬起手中的轻弩对准了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鸿雁,仿佛打算试弩。 停云和青莲看着自家主子姿态优雅地慢慢地移动着手中的轻弩,也没有再插嘴。 梅苏忽然松了扳机,“诤!”一声锐响划破了半空的安宁。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儿哀鸣,一道灰影瞬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大少爷好准头!”青莲立刻拍手笑了起来,崇敬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道:“青莲去替主子把猎物捡回来可好?” 梅苏收回轻弩,朝着青莲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是!”青莲足尖一点,敏捷地跃了出去,看似娇柔的女儿家,身上武艺竟一点都不弱。 梅苏再次在轻弩上搭了箭,温然地道:“鸟儿虽然长了利爪长翼,但若是受伤了,便自然飞不高,何况还有无数罗网呢。” 停云忽然想起今日正阳令人送来的那件血衣,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一定是那只‘鸟儿’受伤了呢?” 他可是听说目标有三人,当然,自家主子真正只打算留下活口的只有那一个正主儿。 梅苏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若我说,那是自觉呢?” 虽然在李家查到的消息是周宇受伤,但是他的伤口在手臂之上,想来就是自己在洞穴里命人放箭所穿的伤口,而那血衣的血迹遍布下摆,倒似下半身受伤,血衣大小只有女子纤柔的身形才能穿得下,不是那只鸟儿受了伤,又能是谁? 停云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家主的直觉一向是极准的。” …… 担着柴火和打了鱼儿归家的村民们一队队地在村口排着队,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少年模样的渔夫戴着斗笠,挑着担子,身形紧绷,一副很有些紧张的模样。 他身边的老头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摆:“瓜娃子,你放松一点,这副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儿有问题么!” 那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见老头儿这么说你,便努力地放松了自己的身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检查,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两一眼,一边拿着手上的长枪挑起他们的担子里的东西,一边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陪着笑道:“老汉……老汉是这小子的老娘舅,咱们今儿刚刚打了鱼回来。” 说罢,他上前悄悄地塞了一吊钱给那士兵,赔笑道:“官爷,我那妹子如今躺在床上正病得要紧,咱们刚弄了些草药回来,您就行行好,让咱们早些过去罢,耽误了煎药的时辰,我那老妹怕是有事儿。” 搜查的时候,有些士兵为了寻些油水,确实有那故意磨蹭拖拉不让人走的,如今那士兵见了手里的钱不少,心中高兴,又翻了翻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有问题,一摆手就要让他们通过:“去罢。” 一边早早就等着检查却还没有过去的一个村民看着比自己后来的人都过了,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老潘子,你那寡妇老妹不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么,哪里来的侄儿,我们怎么没有听过。” 一边一直嚼着槟榔冷眼看着的小队长闻言,忽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那贼子易容冲关的事儿,顿时额警惕起来,便走了过来,冷眼看了看那老头,最后目光停在那少年的身上,见他总是低着头,便问:“你是那这老头的侄儿,那我问你,这老头儿叫什么?” 少年浑身僵硬,还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那小队长眯起眼,愈发狐疑,把手按在了腰上的剑上:“怎么,你连自己的老娘舅都不知道叫什么?” 那唤作老潘子的老头顿时也有些慌张,但还是赔笑着道:“官爷,老头子的这侄儿生来就烧坏了脑袋,原是被我老妹送出去给人养大,后来他听说我那老妹快不行了,便从隔壁村回来看看,他不怎么会说话。” 说罢,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低着头的少年:“蠢物,还不和官爷问个好。” 但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能让那小队长满意,反而让他越发地警惕,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围的下属们围上来,同时他也抽出了手里的剑,指着那少年:“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立刻!” 那少年瞬间发起抖来,忽然一言不发,猛地把肩膀上挑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着那小队长砸了出去。 那小队长没有料到对方说发难就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的剑立刻毫不留情地狠狠劈砍向那些担子,那担子被这么一扔,又被人一挑一砍,里面的东西立刻天女散花一眼全部散开来。 原本那少年挑着的东西,最初的那个士兵已经检查过,不过是些咸鱼干,但此刻,那些鱼干四处飞散,非但带出一股子咸鱼味,还瞬间燃着了,火一烧起来,鱼干的味道顿时臭不可闻。 而大部分的士兵并没有经历过之前追击秋叶白时候中的那个陷阱,哪里想到鱼干也会是暗器,只下意识地被瞬间燃起的鱼干吓得一下子散开来。 那少年立刻趁此机会没命地就往外逃。 老潘子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早已经吓得一屁跌坐在地。 那小队长缓过神来,立刻尖叫:“是那贼人,抓住他,抓住他!” 说罢,立刻操着手里的剑领着一群聚集过来的士兵蜂拥而出,朝着那少年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毕竟抓住了‘贼子’,上面的人说了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所有的官兵们自然是不宜余力,而梅家的护卫们武艺高强自然也早就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一干村民们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刀剑齐挥,都是寻常老实村民,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立刻挑着自己的东西纷纷朝着村里做鸟兽散,只想往家中躲。 剩下的士兵们早就没了心思再一个个盘查,不一会,原本热闹的村口便一个村民都没了。 —— “禀报家主,目标已经出现,正在围捕当中!”青莲提着一只大雁,忽然从门外匆匆而入,兴奋地对着梅苏道。 “恭喜家主,神机妙算。”停云闻言,含笑拱手对着梅苏道。 梅苏先是一怔,随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畅快笑意:“倒是没有想到这只海东青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倒是有些不像她了,且细说来。” 青莲方才去捡梅苏射下的大雁,刚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底,便得意地笑道:“原本青莲也想去帮忙,但是看着正阴大护卫也已经领人追了出去,所以奴婢便不再多次一举,而是赶回来向家主禀报此事。” 随后,她便将方才看见的事情细细地说给梅苏听。 只是不知道为何,梅苏在听她陈述的过程中,脸色从一开始的愉悦,渐渐地变成疑惑,然后便是一片阴沉,最终又变成了一种有些无奈却又颇为愉悦的复杂神情。 “家主,怎么了,难不成您担心那人会跑了?”青莲不以为然地劝慰道:“您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人真的武艺高强,却也绝对逃不出去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补充了一句:“何况,那人武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倒是停云看着梅苏的表情,心中仿有所悟,便摇摇头道:“青莲,你别说了,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也是咱们中计了。” “中计了?”青莲一愣,不明所以,他们中了什么计,明明正阴大护卫就要抓住那人了。 “那个逃跑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抓的人。”停云摇摇头,他目光注意着梅苏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是……但是那人用燃烧的鱼干砸咱们的人的手法和原先设计正阳大护卫他们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啊!”青莲有些不服气,崛起艳丽的嘴道。 梅苏终于说话了,他微微勾了唇角,看向窗外:“就是因为用了那样的手法,所以一定不是她,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招用老,便是技拙,只怕咱们的人是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青莲不服气地道:“那人真的有主子说的这么聪明!” 停云冷冷地看了青莲一眼:“怎么和主子说话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笨么!” 青云也知道自己方才语气是恃宠而骄了,虽然恼怒又委屈,但立刻不敢再多言,神色呐呐,心中却莫名地开始憎恶上那个害自己在主子面前失态的人了。 梅苏沉吟了片刻,忽然看着青云问:“青莲,你方才回来的时候,那些等候查验的村民们可还在原地等候查验?” 青云想了想,摇摇头:“那些刁民都散了。”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果然。” 停云神色一凛:“家主,属下立刻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再立刻加派人手看护老鹧鸪所在地。” 梅苏点点头:“你去罢。” 他的海东青必定是趁着混乱,混在那些村民里面进了村,此刻只怕要么潜伏下来,要么就已经摸到了关押老鹧鸪所在地的附近。 村里并没有什么地牢,所以要知道一个人关押在何处,只要看哪里守卫的人最多就好。 停云领命而去之后没有多久,正阴大护卫就已经着人押着那逮住的少年和那老潘子到了梅苏的院子里。 梅苏不必走近,只远远一看,就知道那少年不是秋叶白,而是和秋月白身形有些相似的少年。 再着人一问之下,那少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倒真是老潘子的侄儿,只是不傻,和老潘子两个人不过是为了钱财才答应冒险做这个事儿。 只是那个将鱼干交给他们的年轻人并没有说是要这个少年冒充他,而是只说这些鱼干里有些要紧的东西,需要他们运进村子里,那年轻人甚至告诉他们若是遇到有人盘查,实在害怕,就把东西砸出去,先行逃跑也是可以的。 老潘子的侄儿哪里见过官兵盘查的阵仗,自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遇到人便把东西砸了出去,引得官兵前去抓他。 青莲听完,方才羞愧地低头,她果然是太小看人了,羞怒之下,她便又把这笔账算在秋叶白的头上。 梅苏听完了老潘子的交代,轻笑了一声,看向窗外的漫天繁星。 叶白,你果然不是寻常人物,狡诈非常,这般布局谨慎,让你做个司礼监的小小千总还是屈才了。 不一会,停云也匆匆地赶了回来,禀报道:“家主,您放心,咱们的人都已经到位,就算秋叶白知道老鹧鸪在哪里,只要他敢踏进关押老鹧鸪的房子,武艺再高强之人也逃不出您布下的天罗地网!” 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捕鸟’手段自然有信心。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不安,或者说不上来到底什么不对。 他再细细地回想了他在老鹧鸪的房间里面和附近的布置,他确实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自己布置的机关非常有信心。 人人都知道梅家家主,梅大少爷是商场之王,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习得一手顶尖的机关和奇门遁甲,困杀千军于无形之中。 若不是因为怕显露出痕迹,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村子里布下机关,让他的海东青一进村子就直接落网。 “天罗地网……入网即收……。”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瞬间明白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天罗地网的触发,必定是人要入阵救人,但若是对方不入阵内,能不能将老鹧鸪弄出来了呢? 停云听着梅苏的话,不免不以为意地一笑:“家主,这怎么可能,不入阵内就能如何能将人弄出来?” 梅苏刚想说话,却听见一道似笑非笑的凉薄声音在门外响起:“为何不可,请君入瓮,不若挟天子以令诸侯,请君出瓮,梅大少爷,您说对否?”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那一把悦耳声音如此陌生,绝对不是他们熟悉之人的声音,什么人能避开那么多一流护卫闯进来。 梅苏唇角勾起一丝无奈却又会有些快意的笑来:“果然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踹开来,门外一道修长洒脱的青影立在门口,手中一把软剑染满了血色,他身上却没有一个血点子,但门外已经躺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停云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的俊美青年,不过短短时间,那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斩杀了那么护卫,这人的修为是他平生所见之高。 秋叶白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含笑看向梅苏:“梅苏,我们又见面了。” 梅苏负手而立,看着她片刻,清浅的目光里闪过炽热与冰冷交织的复杂情绪,最终他还是平静地微笑:“是的,我们又见面了,叶白,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 秋叶白挑眉:“我以为你看见我留下的那血衣会更高兴。” 梅苏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很聪明,叶白。” 在看见她全无事情,动作利落又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人在短时间内处理掉,他就明白自己中的是计中计。 从正阳拿到那件血衣开始,秋叶白就在谋划整个陷阱。 她算到了他必定会拿到血衣,随后推定血衣归她所有,判定她受了不轻的伤,同时也算计到他肯定会赶在她到达杏花村之前布下捕捉她陷阱。 “彼此,彼此,梅大少爷这般能耐,既然能在今早认出那化装潜逃的人是我,又怎么可能搜不出老鹧鸪,你不也算计到即使杏花村里布下天罗地网,我也一定会冒险走这一趟么,我只不过是提前给了你一点小小的错误暗示而已。”秋叶白轻笑,顺手扯了一边的门帘子,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利剑上的血擦干净。 梅苏眼底幽光沉浮,是的,他接到的错误暗示就是——那件血衣。 如果不是断定她受了伤,那么他也不会只在关押老鹧鸪之地布下天罗地网,而是一定会将布局的每个关键点都算计得更为精细,还有前招。 “叶白,你很善于后发制人,呵。”梅苏轻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失误,他承认。 请君入瓮,但是这个‘君’根本就不入瓮,而是直接来抓烧火制瓮的人。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抓他,利用了他们思维的盲角。 能算计到他的算计之上的人不用多,但越是这样手提染血长剑,敏睿狡诈的秋叶白,不管她是男还是女,都让人越发着迷。 “好了,咱们来说正事儿罢。”秋叶白微笑,态度很好地道:“梅苏,你是打算自己过来,做一个乖巧安分的人质,让你手下帮我带出老鹧鸪呢,还是打算让我过去狠狠滴揍你一顿,再把你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来,让你属下把老鹧鸪带出来,顺便让你丢尽脸面呢?” “放肆,混账东西,竟然这么和主子说话,受死罢!”青莲大怒,抬手就抽出袖底刀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 梅苏在她心中是宛如神祗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和自己的主子说话。 停云看着青莲扑了过去,瞬间一惊,试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秋叶白看着青莲拿着刀来势汹汹地就往自己胸腹刺来,她微微颦眉:“啧,美人如月,奈何向沟渠,可怜见的。” 她虽然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怜惜的话语,但是却一抬脚,毫不客气地一脚直接踹在了青莲的小腹之上。 秋叶白的动作直接了当,甚至没有任何招式,但是青莲明明看着对方一脚就要踹在自己小腹之上,却不知道为何竟一点都躲不开,就这么一脚被狠狠地踹中。 青莲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不受控制地一下子飞了起来,狠狠地撞上墙壁,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滚落在地晕了过去。 停云和梅苏则是再一次见识了实力对比悬殊的结局就是——一力破十会。 那一脚就是看着都觉得痛,停云脸上不自觉地白了白,而梅苏则是沉下脸,青莲到底是他贴身侍婢,看着秋叶白的眼底闪过阴冷的锐色。 秋叶白恍若未觉,连看都没有看被她踹晕了的青莲,只是看着梅苏继续微笑:“梅苏,别考验我的耐心,你应该明白鉴于你我在洞穴里的‘旧怨’,我会更乐意让你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或者你想让我现在就杀光你身边的可能知道这个‘旧怨’的人?” 停云虽然不知道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和在自己的主子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门外的尸体和躺在墙角生死不明的青莲都让他明白这个人绝对不是在威胁。 他脸色越发地苍白了,却并没有说话。 梅苏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眸光闪了闪,忽然道:“好,我过去。” 停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拉住了梅苏:“家主,不可!” 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光瞬间就抽上了他的手,一股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停云捂住自己剧痛的手臂,又惊又怒地瞪着秋叶白:“你……。” “闭嘴。”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是属于江湖客快意杀戮,不将法理放在眼底的血腥与暴戾。 表面上再斯文秀逸,她到底还是在冷硬恣意江湖之中长大的江湖人,而不是真正生长在软玉温香,纸醉金迷里的世家子,贵家女,江湖人的血性和暴戾,她不表露,不代表她没有。 停云吓住了,不再说话,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眼底却闪过一丝着迷,是的,就是这样,海东青就该有天生王者的残暴之气。 看着梅苏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但是秋叶白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一抬手,硬生生把他扯了弯,背对自己扣在自己手臂里,手上的剑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 她一点都不喜欢梅苏看着自己的那种目光,那种目光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百里初。 真是非常讨厌! 如果是百里初的话,此刻只怕根本就不会被她手里的剑威胁,就算他武艺修为不如她,说不得那变态就不管不顾地,冒着被她砍死的危险也要扑上来抓住她。 她可忘不了,那个夜晚,手里云纹刀穿过百里初肩头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嗜血的兴奋,眼底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 她治不了百里初那个超级大变态,还不制不住一个正常点儿的梅苏,她就白活了! 此刻的秋叶白并没有发觉,不管百里初用的什么手段,不管是厌恶还是欢喜,他在她生命里烙下的印记却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秋叶白夹着梅苏就硬生生地往外拖,自然惊动了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毕竟在梅苏院子里守的人不算太多,大部分人手都调到了老鹧鸪那里。 也如秋叶白的预估一般,她手里有了梅苏这个人质,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在僵持了一会之后,被动地听从她的指挥,将老鹧鸪给带了出来。 老鹧鸪的情形不太好,但是已经清醒过来了,梅苏为了保存这个诱饵,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他治疗了一番,所以如今他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可以站立的。 在带出老鹧鸪的过程里,自然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暗中放箭或者做一点别的什么手脚,但是秋叶白早有准备,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得逞,顺带拿了个帕子把梅苏的嘴给封了,省得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第九十一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们是何人,还不速速让开!”正阴厉声呵斥,他警惕地看着那些白影。 但是那些白影却置若罔闻一般,只安静地站着。 梅家护卫们亦都相继厉声呵斥:“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那些白影,仿佛是毫无生命之物一般,宽大的轻薄的白袍子在夜风里舞动出鬼魅之舞,让人几乎恍眼之间觉得他们的身形不曾着地,而是虚浮于空中。 月光被整片乌云遮挡,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上突然出现这样没有人气的白影,不能不说实在看着瘆人。 正阴看着那些人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几乎疑心自己看见的不过是荒野上游荡的幽魂,阴森可怖。 身边的一名护卫也神色古怪地低声道:“大护卫,您看,这些……会不会……那种东西,若是如此,咱们最好换一条路走。” 正阴略一迟疑,但是一声轻轻的清脆‘叮铛’声瞬间让他脸色一变,目光如炬地投向那些白影的袖口下。 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他心头一紧,霍地抬起手:“架弩!” 他身边的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训练有素地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短弩。 “正阴大护卫……?”那名护卫有些奇怪地靠了过来。 正阴冷声道:“注意他们袖子,他们不是鬼,是人,而且……。” 他顿了顿,抽出手中的长刀指着那一片白衣魅影,厉声道:“是敌人!”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在淮南的地盘上会出现这样一批形容诡异的人,但是,对方必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阵冰冷的河风吹过,天空中的阴云忽然被吹开,冰冷的月光落下来,梅家众人个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这才看见那些魅影宽大的袖子下都有一把造型奇诡拼节弯刀,只因为刀身是黑色的,所以在黑暗中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很难以留意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梅家作对!”正阴厉声道,他非常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批行事诡谲的人马。 一道白色的人影动了动,慢悠悠地往前站了几步,微微抬起头来,白色的兜帽下是一张细眉修目,阴柔俊美的面孔,只是上面笼着一股瘆人的冷气,他微勾唇角道:“控鹤监。” 控鹤监? 正阴一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刻,身边的护卫倒抽一口气:“控鹤监,那不是……。” 正阴瞬间脸色大变,随后神色变幻莫测地道:“若你们是控鹤监的人,我们还是司礼监之人,何况控鹤监乃摄国殿下亲卫,岂能随意参与地方事务,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惹来弹劾!” 他虽然说着不相信的话语,但是心中却已经是信了八九分。 白衣阴柔美男看着他,轻笑出声:“不会传出去。” 他说话言简意赅,但是正阴却忍不住心中一颤,他眼底厉色一闪,手中的弩箭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为首的白衣人激射而去,但是对方忽然抬手一抽,那只短箭立刻被一道蛇形鞭子给绞碎。 而与此同时所有的白衣人忽然一抬手,忽然将手中的黑色骨节状弯刀抛祭向空中,正阴等人只看见那些弯刀在空中瞬间撞在了一起,随后听空气里瞬间响起无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 宛如死神的蜂鸣之声,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向着举着火把的人群蔓卷而来。 死人—— 是永远不会被泄露秘密的。 ——老子是密语捉虫子爱悠然的妩媚分界线—— 空气里飘荡开沉魅的香气,让她似觉得仿佛躺在一片馥郁的花海之中,却又似浸润在温暖的泉水里,那靡丽的香气似有奇异的功效,让她原本僵冷的四肢百骸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小腹处似有一团柔暖的小火苗儿,寒冷的凝痛淤塞仿佛全部都慢慢地消散开去。 秋叶白舒服地忍不住眯起眼来,轻轻地低吟了一声,下意识地团起了身子,想抱住那团温暖。 “嗯……。”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一下子依偎进一个处冰凉之地,原本七月流火的天气,这样的凉气应该带来舒爽的感觉,但是对于此刻的秋叶白而言,却只能让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就要避开那样的冰凉,却被人一把按住了。 秋叶白一个激灵,意识瞬间从昏沉中抽离了出来,她睫羽颤了颤,缓缓地睁开。 纳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色的丝缎,柔软的缎子,泛着华丽的幽光,似一汪暗夜间的流泉,随后便是上面盛开的大片猩红彼岸花,精致的绣线织成妖娆的花瓣,艳丽诡美。 恰似—— 它的主人。 秋叶白缓缓地抬起眸子,正正撞上一双宛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精致眼眸,长如黑雀翎的睫羽下,漆黑硕大的瞳仁没有一点子光泽,仿若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幽空,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但眼角下那一点泪痣,腥红精致,似一点小小的妖娆火焰,映亮他苍白绝丽的面容。 他正幽幽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眸子,微微一笑:“醒了?” 有美人兮,活色生香,摄人心魂。 秋叶白呼吸微窒,她怔怔然地看了他半晌,方才轻声地,似试探地道:“百里……初,初殿下?” 百里初手臂弯曲,懒洋洋地搁在床头,手腕懒洋洋地支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似还有些懵懂的人儿:“小白,很久不见,本宫是否可以将你的表情理解,你见到本宫,喜不自胜,只疑身在美梦中?”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做梦,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疑身在噩梦中。” 奈何噩梦不能醒! 百里初唇角的笑容淡薄了一点:“果然如本宫所想,小白的嘴儿还是那么贱呢。” 秋叶白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既然相看两相厌,殿下又何必自找不自在呢?” 百里初略俯下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身下的人儿,见她斜眼瞥过来,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种媚嗔之态。 他微微眯起眸子,声音愈发地低柔魅惑:“小白,这些时日不见,你这是在埋怨本宫冷落了你,让你春闺寂寞,空虚黯然么?” 秋叶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似都有一股子古怪的歧义,似在埋怨长久不见的情人,她瞬间一僵,却发现自己不但身子绵软无力,连脑子都因为方才醒来都迟钝昏沉,哪里能和对面的变态玩儿心眼。 她索性闭目养神,转过身子去不再理会他。 百里初瞅着秋叶白那副模样,一点不似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模样,便略有些疑惑地挑眉道:“怎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身子不舒服么,本宫已经命人去熬了四物汤,你一会用了再睡。” 秋叶白闻言,心底陡然一颤。 失血过多? 是了,她是带着老鹧鸪骑马到了码头,忍耐不住身体的不适,才从马上栽倒下去,接住自己的明明是元泽,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 她竟然迟钝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些事儿,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绝对意味着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儿,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秘密已经曝光,而她方才还有心思和他针锋相对地扯嘴皮子官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秋叶白忍不住伸出指尖揉揉自己的眉心,告诉自己,定是百里初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所以才会一见到他,便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只顾拿全身心的功夫去应付他了。 而他的话,更是让她彻底地明白,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便不再是秘密。 但也许是因为她的‘秘密’早已经失去秘密的定义,所以即使在身为百里皇族的成员百里初知道了这个‘秘密’时刻,她心中却没有再如曾经想象中的惊惶,反而在无数的猜疑与防备都卸下之后,只余下一种疲惫的平静。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转过来,躺平了身子,看着身边的人,语气淡漠地道:“殿下,已经知道了罢?” 百里初看着她种淡漠而无谓的神色,勾了下唇角:“本宫知道了什么?”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讥诮地道:“原以为殿下嘴上素来是个利落的,不想竟还有这爱打哑谜的时候。” 他连女儿家暖宫行气补血的‘四物汤’都提到了,她怎么可能骗自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连女儿家暖宫行气补血的‘四物汤’都提到了,她怎么可能骗自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点头:“嗯,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目标,心中瞬间一冷,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分明是想要逼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她侧翻过身,不想再和他扯嘴皮子官司,只背对着他冷淡地道:“殿下,真的不知道在下是女儿身么,那么现在您知道了。” 说罢,她试图支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但是却被人一把狠狠地向后一按,她一下子就被按回了那个冰冷宽阔的怀抱里。 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蓦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第九十三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腹上传来的温热炽烈的暖意,源源不绝,和抵在她背部的那个凉薄的怀抱形容如此鲜明的对,冰火两重天。 小腹,缺乏骨骼的保护,一向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更是和咽喉一同都属于武者的致命命门,而他的手因为常年戴着特殊的手套,指尖柔软而细腻,而与那一份柔软和细腻不同的是,他指尖近乎粗暴的力度贴着她的肌肤扣在如此敏感的地方,散发着危险的热气,让她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衫抓住那只搁在她小腹上的手,试图扯开他的手,但是很明显她的力气倒仿佛是猫儿在抓挠。 那种感觉异常的微妙,自己的手触碰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只能无助地隔着衣衫才能抓住那只霸道而危险的手,这种怪异的亲密感,让秋叶白心底生出茫然无力来。 她忍不住咬着唇道:“你……放开。” 带着点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隐忍而无助的味道。 看着强悍的生物脆弱的那一刻,让人心底怜惜之中更生出异样的暴戾来,想要看她更脆弱与无助的模样。 百里初的眸色暗了暗,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低语,声音有一种古怪狰狞的温柔:“小白,小白,别用这种声音跟本宫说话,这声音真让人想……吃了你。” 秋叶白僵住,不敢再动,她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恢复了冷静,但是手依旧扣在他的手背上。 “殿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要杀要刮,总得给她一句话。 但是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身后的人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一般,只懒洋洋地垂下另外一只手在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似乎在考量着什么要紧事。 秋叶白也不作声,任由他将她扣在他怀里,也不虽然这种局面全然被他人掌控,不得不放低姿态感觉非常的不好,尤其是还有一只魔爪威胁性地按在她敏感之处,但是若她慌张强硬起来,却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只是,这样的感觉实在难熬 虽然怀里的人儿乖巧安静地栖在臂弯里的,仿佛驯服了的小猫儿,任人抚弄,但是百里初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具躯体由内到外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他却偏喜欢看她这般不自在的难受样子,故意又压低了身子贴着她的背脊更紧密,似情人在她耳边甜蜜的絮语:“乖小白,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成为皇族的神妓顺带满门抄斩呢?” 秋叶白眼底闪过凌厉的寒光,半晌才淡淡地道:“都不想。” 百里初目光停在她看似乖柔的背影上,眸光莫测。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的表情现在必定满是咬牙切齿的狰狞,外眼露杀气。 “嗯,那便有些难办了。”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仿佛颇为有些头疼和无奈的模样。 秋叶白眸光闪了闪,心中冷嗤,杀了你就不难办了,你可愿意死一死,公主殿下? 她并不蠢,心里明镜儿似地知道抱着自己的变态美人惯以磋磨她为乐,但是形势比人强,所以就算知道,此刻也只能暂时憋着,以图后报。 “殿下觉得怎么好办?”她看似柔顺,实则讥诮地道, 看着怀里的人儿隐忍的侧脸线条,他到底是不舍,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柔声道:“本宫也不想,说来也简单,小白乖乖地呆在本宫身边一日,秋家自然只有四少,没有秋家四女。” 秋叶白一愣,随侧过脸,看了他片刻,狐疑地眯起眼:“殿下,你不讨厌女人了么?” 明明讨厌女人讨厌到只能接受男子,明明知道她是他最讨厌的女人,此刻也想要将她锁在身边? 百里初想了想,淡淡地道:“讨厌。” 秋叶白眼底愈发疑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他继续微笑道:“你觉得你全身上下哪里像女人了?” 秋叶白瞬间沉下脸,虽然没法否认她确实没有一点儿像女人,但是被人这么嫌弃直白地说出来,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中满是恼火。 百里初那种讥诮的眼神,让她觉得呆在他怀里简直是一件忍无可忍的事,索性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他的胸膛,顺带反唇相讥:“我哪里不像个女人了,即便我不像个女人,可也还有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半斤八两,却也好意思去嘲笑别人么?” 百里初见怀里的小豹子被惹炸毛了,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想跑,唇角弯起笑意更甚:“小白,可是恼了?” 秋叶白懒得去理会他,只索性手臂一撑床边就要坐起来。 百里初怎么会让她就这么跑了,两人一挣一按,秋叶白起身之时用力过猛,百里初的扣在她小腹的手臂被这么一带,向下一滑,她梭然僵住。 百里初感觉怀里挣扎不休的人儿梭然浑身僵如木石,手上的触感让他魅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懒洋洋地道:“嗯,这会子,本宫确实觉得小白有地方像女人了。” 秋叶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百里初看着她,含笑建议:“小白刚刚醒来,女儿家的小日子,到底还须躺着好好地歇着养好精气神。” 秋叶白感觉中衣里头的魔爪动了动,随后她忍耐着躺了回去。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约就是如此了。 百里初很满意秋叶白的乖巧,指尖温柔地从她的乌发间穿过:“且放心,本宫既应承了你的事儿,定会做到。” 耳边的声音声音低柔喑哑,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百里初虽然行事诡谲,性子阴鹜,但如他这样的人,要么不承诺,承诺了便不会轻易毁约,那是属于权者的骄傲。 何况,依着他的洁癖,她在对他还有用的时候,确实不需要担心他会出卖她。 只是相信一个自己曾经如此防备与厌恶的百里皇族之人,让秋叶白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滋味。 她看着窗外的流云自天空而过,忽然淡淡地问:“元泽和周宇呢,他们怎么样了?” 百里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低柔凉薄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很担心他们?” 秋叶白轻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受我牵连,方至于此,我如何不能担心。” 虽然秋叶白未曾注意到她自己用了近乎解释的口吻,但是百里初却注意到了,心中一悦,便也没有多为难她,只道:“不必忧心,他们自有休养之处,你只管这几日养好身子也就是了。” 秋叶白闻言,虽然略有担忧,但还是没有再多问,百里初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点点头,随后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好多了,殿下可以把不必如此辛苦了。” 百里初体温低,但是捂着她小腹的手却很温暖,明显是他在运功于掌心,为她暖腹温宫,虽然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和念头去做这种事情,只是既然她醒了,这般狎昵地的姿态实在让她浑身不自在。 百里初倒是颇有兴趣地挑眉问:“大夫曾言女子宫寒血瘀,须得热源相偎,去寒暖宫,小白平日里喜用何物?”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勉强答道:“实在需要,素来都是用暖汤婆子。”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宫寒发作,可是皆会失血过多而致晕迷?” 秋叶白忍耐着言简意赅地道:“不是。” 百里初想了想,似还要再细问,秋叶白终是忍不住地咬牙低道:“殿下,我饿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一个假女人探讨这种该死的问题! 百里初看着怀里人儿涨红的耳朵,随后轻笑一声,慢慢地从她怀里把手抽了出来。 不可逼迫太过,总归要让她慢慢接纳他的存在才是,正如他也需要一些时间,也好——接受这种情形 他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那一点红,腥红的颜色在雪白的指尖上看起来异常的耀眼,一如他从她手腕,雪颈上采集的‘解药’一般,但是…… 秋叶白原本因为他从自己怀里抽出手来那种似刻意撩拨的恶劣动作,脸色已经满是绯红,忽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绯红的脸儿这回瞬间有点儿发青,这家伙不会……不会连这个都打算拿来做‘解药’不浪费罢。 但见百里初却忽然闭了闭眼,低柔的声音梭然尖利起来:“双白!” 门外立刻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殿下,您的沐浴香花和泉水都已经备好。” 百里初梭然起身,优雅利落地落地,随后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歇着罢。”便头也不回地飘出门外去。 来去似一阵风,秋叶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厮实在嫌弃手上被弄脏了,方要去沐浴,顿时脸色绿如夏日里的小葱,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你以为老子但凡能把你弄死,会愿意让你这般轻薄么! —— 日升月落,又是两日过去。 秋叶白将手里用完的药搁在桌上,推开竹窗,静静地看着窗外一片热闹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 烟火人间,繁华静好。 这里是南岸,不若东岸主要做的是货运生意,而是客运生意,所以建筑景致更为精巧些。 百里初并没有告诉她,他到底是怎么带着她来到南岸的,只是让她略觉得奇怪的事就是梅苏已经知道她必定会逃往南岸,但是这几日过去,她并不曾看见南岸如东岸一般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南岸毕竟是梅苏的地盘,难不成梅苏那一摔被她摔死了? 但若是如此‘普天同庆’的消息,想必南岸这里更该风声鹤唳,官兵到处搜捕才对。 大约是梅苏那一摔不轻,尚且没有精力来顾着搜人。 她轻叹了一声,不知她还能渡过这样的平静的日子几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秋叶白没有回头,只道:“请进。”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双白捧着点心进来,看着秋叶白微笑道:“秋大人,殿下让人准备了些制梅子和玫瑰红枣甜汤,最是暖胃补血,且用一些罢。” 秋叶白身形僵了僵。 虽然百里初告诉双百他们,她是受了伤,但每每听到别人口里的‘补血’二字,她就不自在。 她坐回了桌边,看了看搁在精致鸡翅木的小台上的汤碗,红豆枣汤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玫瑰花瓣,看着便引人食欲,边上是一份晶莹剔透的薄荷梅子。 薄荷梅子爽口,红豆、大枣、玫瑰都是补血之物,对女儿家而言皆是妙物。 她挽起袖子,静静地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地吃完。 这两天,百里初都会让双白给她送这些东西。 看着秋叶白没有拒绝地将东西用完,双白妙目含笑:“大人可觉得这两日子好些了?” 秋叶白看着双白,擦了擦唇角,点点头:“多劳你费心。” 这两天也是双白在处理她衣食住行并煎药事宜,若一白是百里初身边的第一杀神,那么双白便是体贴的‘管家娘子’,他修眉妙目看起来比看着阴柔狠辣的一白更爽利些,总是时时含笑,行止之间体贴入微。 但是,她相信必要的时候,双白的手段只会比一白狠。 若是她没有记错,双白还掌着控鹤监的刑堂,能对自己同袍动手施加酷刑之人心性绝非寻常。 双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描淡写如叙家常般地道:“秋大人若是早日大好,也不枉殿下这般仔细照拂的一番心意。”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是的,百里初这两日虽然依旧没事儿便言语动作肆无忌惮地撩得她心头火起,恨不能将他撕了扔洞里埋起来,再贴上黄符——永不超生! 但是…… 他不经意之间的那些体贴入微的细处,比如虽然她不愿意,却非要搁在她腹的恶劣的手,一夜到天明却都是暖意温融,比暖汤婆子都要舒服,让她不自觉地沉眠,比如凉爽的玉席之间她那一处必定是垫着薄毯的,比如膳食之间的绝无腥凉之物,她桌上的茶水更永远都是温热恰可入口而非滚烫的。 秋叶白不是个受人恩惠而不自知,相反她总是异常敏感的,所以她困惑,并且有些不明所以。 何至于呢? 这般情人似地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哪里就似他的作风,而他和她的关系,就算不是襟脔与掠夺者的关系,勉强算来也不过是合作者罢。 他需要她的血,她需要他为自己遮掩‘秋家四女’的秘密。 双白看着秋叶白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莞尔一笑:“大人不必耿耿于怀,万事顺其自然,在下素来都只见有人愁他人对自己不好的,还未曾见过有人烦忧他人对自己太好的。” 秋叶白一怔,抬眼看了双白一眼,心中暗自叹息,那是你不知这‘好’受得让人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但双白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她和他都有要守住的秘密,如今的状况也算不错,至少那厮很明显的——‘女子厌恶症’尚未痊愈。 今晨她起的早些,不过是寻思着前两日他讥讽她不像个女子,一时不服气,便再镜子前试试挽了女子发髻,又用他的胭脂点了下自己的唇,也不再刻意压低发声。 百里初起身见她坐在镜前,便过来又动手动脚,谁知她一回头,他便一脸葱绿似看见了什么可怕怪物似的倒退数步,随后竟然无法忍耐地直接夺门而出。 直把她气得呆愣之后,越想越恨不能提刀去将他大卸八块。 所以,秋叶白虽然自尊心很是受损,但是她估摸着近期内倒是不必担忧她的贞洁问题了,方才略释怀。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道某人早已经将她里外探索了个遍,这会子也在努力适应自家看上的小豹子是个雌儿的事实,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她女装模样罢了。 “双白,多谢,我心中自是明白的。”秋叶白叹了一口气,她自从回了上京之后,竟招惹奇葩变态,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双白妙目里闪过精光,见她神态之间不若方才郁结,便依旧是笑意温然的模样:“既然大人想明白了,双白也就不打扰大人静养了。” 说罢,他便端着收拾好的东西退出了门外。 虽然他不知道秋大人到底负了什么伤,那日主子抱着大人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只见大人裤腿上血迹斑斑,似伤得不轻,这几日虽似乎痊愈极快,但主子还是吩咐了他们无事不得打扰。 双白才退出门外,便见着院子里站着一道艳丽的红影,一双幽深凉薄的魅眸正静静地看过来。 双白一愣,随后便立刻走了过去,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百里初点点头:“她用了?” 双白微笑:“是,大人都用了,想来也是知道殿下的心意呢。”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小楼,片刻之后,讥诮地轻嗤了一声,神色愈发地莫测起来。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他一向算是主子身边最贴身伺候的,多少能猜测到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这一回他实在猜不透,除了知道自家主子是对这位秋大人上了心,只是这份心思又有多少。 是否真能做一叶扁舟,渡得过主子心中那些黑暗深渊,便是未知了。 “殿下,您原不该此时醒来,那国师大人他……。”双白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问问怎么殿下会忽然醒来召唤他们,莫不是计划有变? 百里初神色一冷,轻蔑地道:“若不是那蠢物太过没用,你认为本宫会冒险醒来么,本宫原是就知道小白的身手绝非寻常贵族子弟所有,想着阿泽呆蠢木讷些,但小白多少更能接纳,却不想他竟无用到这样的地步,一个人都看护不住。” 虽然因为阿泽,多少还是探出了小白的真实身份,但是最后若非他察觉情形不对,冒险醒来,还不知如今小白和他们会是个什么处境。 当然,若小白真的是一名男子,那个夜晚她设计带走老鹧鸪的计划,大胆到极点又缜密到了极点,相当成功,只可惜她步步算计都算准了,却偏生没有算到她会痛晕过去。 女子果然是这世间最麻烦和最讨厌之物。 双白显然已经习惯自家主子这么说国师大人的语气,也不曾多见惊讶,而是沉吟道:“那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真言宫之人已经在四处寻找国师了。” 早前,殿下提前沉眠,令他们暗中跟随在秋大人身边,但是不接到殿下的指令,他们绝对不会露面,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地出现,并绞杀清理追杀大人的梅家人马。 与此同时,殿下还安排了国师从坤元洞‘提前出关’,真言宫人不疑有他,按着老例护送国师回宫,半途上,他们便使些手段,让国师大人和真言宫人走散,并把国师弄到了东岸。 果然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真言宫的标志,并将国师大人给捡了回去,并且一路相处‘融洽’。 只是真言宫这一次护送国师回宫的人,一定已经慌了神,秘而不宣地四下寻找国师,如今只怕是快寻到了淮南。 双白微微颦眉,补充道:“若是让真言宫之人发现国师和秋大人在一起,只怕国师的身份瞒不住,而秋大人也会陷入麻烦。” 百里初指尖掠过身边漫漫的花丛,漫不经心捏碎一朵艳丽的蔷薇:“也是是时候让小白回京了,账册她已经拿到了不是么,她比本宫想象中更能耐。” 双白默然,何止能耐,连他后来知道了秋叶白的身份,都忍不住一惊,他早年所拜师门祖师爷便是从藏剑阁出来的,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藏剑阁弟子。 藏剑阁在江湖人心中地位之超然,他自然明了,竟未曾想过藏剑阁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只是若细细回想,自己亦不得不佩服秋叶白,大隐隐于市,他一介庶出子弟身份,能周旋于朝野危流之间,仿佛摇摇欲坠,但几次三番的危机,都不曾困住他,如今他初入朝廷时日尚浅,都已经看出绝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家主子,也不知日后是否从此龙困浅滩,连寻常娶妻生子只怕都不可能了。 双白是知道藏剑阁之人最是不喜被束缚,超脱于江湖之外,更何况藏剑阁主,只怕绝对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想到此处,双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和忧虑。 一个也算是师门渊源,一个是自己发誓以命效忠的主子,竟这般牵扯在一起。 “双白,本宫记得你跟着本宫之前,所拜的师门与藏剑阁也多少有些渊源罢?”百里初看着自己手上细碎腥红的花瓣,忽然道。 双白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他随即恭敬地道:“是,属下的师门出自藏剑阁,不过也已经无往来多年,但凡从藏剑阁出去的门人另立门派,便视为已入江湖,不再是藏剑门人。”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道:“把你对藏剑阁的所知先捡些要紧的说一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战,小豹子出身不凡,他不得不多考虑些,是不是得先摘了豹子窝。 双白沉声道:“是。” 随后,他便选了些关于藏剑阁要紧的部分细细地跟百里初说了,百里初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就是属下所知道的关于藏剑阁之事,属下师门终归已经脱离了藏剑阁多年,其余细处和秘闻,便不是属下所能知道的了。”双百说完,看向百里初的神色有些迟疑。 百里初仿佛脑门后长了眼睛似的,只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血蔷薇,一边散漫地道:“想要说什么便说。” “回殿下,藏剑阁之人素来行事不羁如风,更不要说藏剑阁主,武林黑白两道之间都要给藏剑阁主面子,阁主地位超凡,所以属下不明白秋大人为何会放弃江湖逍遥,却要回到这禁锢他的朝廷江湖之中。”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继续道出了心中的猜忌。 “属下怀疑秋大人的目的不纯。” 若是秋叶白目的不纯,那么当初在地道里与殿下的一段巧遇是否是他有心设计,若是如此,那么这一任的藏剑阁主也许并不再如历任阁主一般闲云野鹤,只怕另藏野心。 百里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动机不纯…… 他微微眯起眼,随后轻笑出声:“你不必担忧,这天下间没有比她更不想与着朝堂、与我百里皇族沾染上一丝关系的人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会在逍遥江湖十多年后却又忽然回到秋家,秋叶白为人虽然洒脱不羁,狡黠明睿,行事亦正亦邪,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却也能看出她行事之间有着江湖儿女的不羁与重义的风范。 能让她放弃十几年的纵马江湖,醉卧莲台日子,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回到这杀机重重的黄金牢笼之间的人,想必对她而言应该是相当重要的。 百里初眼底眸光幽凉,吩咐下去:“去查查她和秋府谁走的最近。” 藏剑阁他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但是秋府,一定有小豹子的弱点。 双百见百里初这么说,虽然心中仍旧不能释疑,但是自家殿下若不是胸有成竹,不会信口开河。 但是听着自家主子的意思,似是想将秋阁主控制在他手中,这让双百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忧色:“殿下,藏剑阁主一向在江湖中地位超脱尊崇,有过人之处者,必自有其傲气,您若是……。” 日光之下,红衣美人低头嗅蔷薇,蔷薇娇美,人更艳。 “无妨。”百里初挑眉,顺手摘了一朵半开的蔷薇,居高临下地一边打量,一边道:“她的弱点,若是被别人掌握去了,也是麻烦,本宫不过是替小白着想罢了。” 双百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实您不过是要将对方的弱点掌握在自己手里,好让秋阁主任您在身下蹂躏罢了。 他不由对秋叶白升起了一丝同情。 但是自家主子二十多年心如止水,难得对人起了这样的心思,看上的人也人中龙凤,不管如何,他们做下属的总要让殿下一偿夙愿。 双白恭敬地退下之后,百里初看着手里的蔷薇,想着那阁楼的人儿一脸乖巧又不甘心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原本因为接下来不得不再沉睡而不悦的心情顿时舒爽了起来。 他心情一好,院子里的蔷薇便都遭了殃,被他一番蹂躏之后,便只剩下残花一片。 百里初却觉得这般落红凌乱凄凉的景致极好,就仿佛某人被蹂躏之后,大约也是这模样,精致潋滟的唇角便弯起一个诡谲阴森的笑来,哼着南曲小调,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花瓣放进自己的衣袖。 “惨听着哀号莽,惨睹着俘囚壮,裙钗何罪遭一网,连抄十族新刑创。纵然是天灾降,消不得诛屠恁广,唉,恨少个裸衣挝鼓骂渔阳……。” 一阕凄厉的唱词,硬是被他唱的柔情婉转凄艳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而阁楼里,秋叶白正打坐调息运气,哪里知忽然感觉背脊一凉,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差点让她运功走火入魔。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见心绪不宁,便索性起了身,正打算去取一杯茶来暖暖心头寒意,却忽然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阴风灌了进来。 秋叶白头都不用回,也知道必定是百里初,也只有那人高高在上惯了,才不会记得出入他人房间要敲门的事儿。 她亦不是不曾提过,但是百里初轻飘飘一句,此处难不成不是本宫的房间么,她便瞬间词穷。 是了,某人也睡在这房间里! “殿下怎么回来了?”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也不回地讥讽道。 她可是还记得今儿早晨,这厮见鬼似地从房间里飘出去以后,中午都不曾回来用午膳。 百里初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见她一身利落的青衣直缀,长发束起,俊美非常,不带一点子女气,眼底闪过满意的光芒,也不去计较她带刺的话,径直走了进来:“小白还是这副模样,最是迷人,没事何苦作践自己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不男不女…… 秋叶白手背上爆出青筋一根,随后睨着百里初一身红袍,冷笑:“自然是因为殿下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在下才想着跟您学一学。” 我是不男不女,难道你这个变态就不是不男不女么?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秋叶白瞬间面无表情:“不必。” 她唯恐这变态突发奇想,非要她来验证一番,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殿下,我想问你,你可是早已经知道淮南劫难内幕并不单纯?” 看着百里初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眼底闪过冷色,她在这里看见百里初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这世间大部分巧合不过都是有心为之,如果百里初对此案全不知情,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走到她对面的凳子上优雅地坐下,亦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道:“没错,本宫早就知道此案必定不单纯,也知道此案牵扯到太后和梅家,也许还牵扯得更广。 第九十四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看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百里初仿佛也觉得无趣一般,转回头懒懒地道:“账册自然会给你,何必这般急赤白脸的。”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道:“殿下既然知道内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断殿下并不方便出面,所以亦有意让我参与此事,目的也是梅家的账册?” 她并不相信百里初只是为了救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道:“没错。” 秋叶白见他答得干脆,眼底不由闪过狐疑之色。 即使百里初否手握批红大权,他始终只是个‘公主’,这个皇位与他全无干系,那么他到底是站在哪里一派里? 秋叶白挑眉道:“殿下实在不像与太后老佛爷祖孙情深,那么让在下来猜猜,您帮的是隐身在幕后的那一位皇子?” 摄国公主一方独揽朝政大权,太后和杜家行事处处掣肘,他们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当时在春日宴上,她就见识过百里初的嚣张,没有哪个长辈会愿意让一个小辈骑在自己头上。 常言天家无父子,何况子孙乎。 如今皇帝病弱,十日里倒是有七日在病榻上缠绵,若是有杜家血统的皇子登基为帝王,太后老佛爷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百里初。 所以百里初会襄助另外一位皇子并不出奇。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忽然轻轻弯起唇角:“小白为何会觉得本宫会襄助他人,说不得本宫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杜家骨血的皇子登基为帝已经有四五代,这种状况,必不是所有人都会欢喜的,只怕底下早已经暗流汹涌。但凡是帝王,便不会容许有望族尾大不掉,即使是自己的母家,陛下是否真的和杜家一条心,且看如今谁掌握批红大权便知。” 皇帝让百里初掌握大权,未尝没有牵制杜家和太后老佛爷的心思。 百里初不方便出面直接插手皇位之争,所以并不阻止她参与此事,利用她得到账册,借淮南一案曝光打击太后和杜家,亦扶持另外一位幕后皇子,是很好的计策。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眸光幽深,随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能凭借这些零散的线索推断到这个地步,小白真是让本宫惊喜,不过,你方才那些言论随便一条便是斩首之罪,不怕么?” 区区一个处境尴尬,身负致命秘密的‘世家子’竟然这般大胆。 秋叶白面色淡漠:“殿下会斩下我的头颅么?”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心底痒痒的,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嗤道:“你是仗着本宫宠着你,便这般肆无忌惮。” 秋叶白手掌一抬,直接握住他的手腕,看向他,忽然露出一个难得的温润笑容:“殿下,在下也算冒着性命危险帮了你的大忙,您是不是应当给在下一点子报酬呢?” 秋叶白素来很少主动亲近他,如今这般模样,明摆着便是有所求。 百里初看了眼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挑眉道:“哦,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接下来,殿下打算继续插手此事么?” 百里初摇摇头,干脆地道:“不打算。” 秋叶白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厮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此事他不打算插手也插手了,如今要中途停手?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瞳子里一片淡漠凉薄:“本宫说过了,本宫只是个观戏之人,若是有人演戏演得好,本宫自有打赏,本宫何曾诓过小白?”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凉,想起早前还在上京的那日,她去定王府查案之时撞见他和定王相处之时的情景—— 那人近乎温柔地替定王拍了拍衣襟,甚至仔细地替他拉平了衣衫上的奏折,那动作自然温存,温存到生生地让偷窥的她都感觉毛骨悚然。 “本宫能答应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天极帝国的嫡皇子可有三位,生你的女人不过是父皇继后而已,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那场景,如今她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她忽然明白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发自肺腑的。 因为…… 这个男人根本就以玩弄他人,他喜将别人摆在台上,看他人在命运中沉浮,痛苦狂喜,厮杀博斗至鲜血淋漓为乐。 他插手夺嫡,不过是为了图个乐子,他今日可以帮着这个,明日可以帮着那个,不过是在火上浇油罢了。 “操控别人的命运很有趣么?”秋叶白看着他,不自觉紧他的手腕,眸光冰凉。 百里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道:“你看那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木偶在台上一幕幕地演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当真是极有趣的。” “这是皇族之人的嗜好?”秋叶白忍不住颦眉,百里初这种恶癖简直令人发指。 他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儿:“没错,这就是皇族之人的癖好,本宫不过是让那些戏更精彩罢了,既然生为皇族,不互相残杀,骨肉相残,多浪费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身份?” 百里初声音低头喑哑,极为悦耳,但是一字一句却带着截然相反的残酷血腥。 听着面前之人用这种温柔而理所当然的神态说出这样扭曲的话语,偏生还让人乍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充满了蛊惑性,这种情形简直让秋叶白无言以对。 “怎能,小白很害怕么?”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神情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震惊,但是也明白她分明是被他的话语给震住了。 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您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虽然说,理是这个理,但是将这种事情看成取乐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总而言之,越美丽的植物,越有毒,面前的这棵毒草已经‘时常’让她大开眼界,见识恶毒和变态的更高层次,这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 百里初魅眸微微弯,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表情而表现出任何恼火或者不悦,反似极为愉悦一般,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精致嫣红的薄唇印上她细腻的手背:“很高兴小白能对本宫又有了更多的认知,可见离你我心心相印之日已是不远矣。” 秋叶白感受着手背上传来濡湿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垂下眸子,暗自扯了下唇角。 疯子,才会和变态心心相印。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疯子。 “当然,若是小白你来求本宫,本宫倒是不介意插手此事,总归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淡漠的秀逸面容,又继续眉目温存地俯身过来,对着她道。 举手之劳……秋叶白看着他那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再多在棋盘山摆弄几颗棋子的模样,轻叹了一声:“习惯玩弄命运之人,总有一日会被命运反噬,殿下还是继续在边上看你的戏罢。” 百里初把玩着手里的柔荑,漫不经心地轻嗤:“死得其所,固所愿也,有何不可。” 秋叶白一愣,百里初那淡薄得没有一丝人情绪的目光,却让她忽然感到了有些莫名地悲凉。 她怔然地看着咫尺之间那张绝艳的容颜,忽然有些不知要说什么。 百里初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颇有兴致地道:“小白,你是在担忧本宫么?” 秋叶白默默地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殿下你只会把水越搅越浑。” 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再加上他方才的那些剖白话语,让她直觉地认为他还是呆在边上看着拉倒。 “小白,你真是太了解本宫了,当真让本宫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呢。”百里初一脸温柔地靠近她,单手撑在她的耳边,另外一只手依旧握住她的柔荑,笑盈盈地将她逼得不得不整个人贴靠在椅背。, 秋叶白瞬间心中戒备起来,垂下眼避开他那双慑人的眼瞳,淡漠地道:“不,殿下误会了。” 老子一点都不想了解你好么! 百里初低下头,薄唇压在她额头上,她身子一僵,他却眯起眸子,享受着她光洁肌肤上传来的暖意,闻言软语。 “谦逊是一种美德,如你我这般亲密的情人,再如此见外,便是矫情了。” 秋叶白忍耐着一把推开他的冲动,心中忍不住咆哮,谁答应做你的情人了,鬼才和你是情人,太不见外如殿下你,那是不要脸,好么! 但奈何百里初身上的靡丽香味渐渐有转浓的趋势,那香气直让秋叶白觉得脑海里开始有点迷糊,血脉似乎也渐渐开始有些骚动,甚至觉得对方抚上她纤细腰肢的手很舒服。 感觉压着自己那只妖怪似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情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一脚踹出去后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再和他打一架。 但貌似这两种选择除了让她逞一时之快,都不会带来什么太好的结果。 但她实在不能忍受这种诡谲的情形,直接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拽住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有些狼狈地勉强别开脸:“殿下,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么?” 其实,她还曾经预想过一种可能,便是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手足长辈自相残杀,不过是为了终归有一日,他能正名自己皇子的身份,做那鹤蚌相争之后,唯一得利的渔翁。 只是这话,实在有些太过直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说破心思,尤其是这些皇族中人,说不得会激怒他,她和他毕竟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百里初的动作果然停住了。 秋叶白面朝着他的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感受着他身上那种近乎实质性的凉意,心中却略有些不安。 半晌,百里初一句话没有说,却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声音低柔喑哑。 秋叶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竟似忍耐不住一般伏在她肩头,笑得浑身颤抖,花枝乱颤。 她心中越发地莫名其妙,但却只觉得他的笑声里除了放肆不羁之外,满是讥讽、冰冷、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甚至……悲凉。 她愣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搁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却也没有说什么。 百里初笑够了,忽然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温柔而耐心地微笑:“小白,你真是本宫见到最有趣的玩意儿了。” 秋叶白挑眉:“玩意儿……殿下,在下实在觉得这算不得夸奖。” 没有谁愿意被人当成一个玩意儿。 百里初眯起眸子,低头不容拒绝地含住她丰润柔软如花的唇瓣,漫不经心含地道:“嗯,但是我喜欢。”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 ——*——*——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秋叶白一捋被风吹乱的脸颊边的碎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名册,将名册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昨日下午一番勾心斗角地折腾,外带付出被轻薄的代价,她换来了拿回自己的名册,同时百里初同意她不必那么快回京城,先去与宝宝一行人会和,他会替她善后的承诺。 将养了好几日,明日她就要去和宝宝会和了,也不知道宝宝他们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会不会着急死。 秋叶白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远远地忽见楼下那一道同在望月红影,神色有些复杂。 昨日下午那一刻的百里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让她忽然似不小心地窥视了一些她不该窥见的内心一隅。 她忽然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述的沉重, 只是…… 她并不想去触碰那些他不愿意展露,她也不应该窥见的情绪,那实在太过亲密,那些情绪会同时影响到她的情绪和判断。 而百里初,并不是一个需要任何人同情的人。 窗外夜色深沉,秋叶白看着窗下院子里红衣美人似兴致极好地在与一白和双白对月而饮,并没有回来安歇的意思,她默默地搁好包袱之后,索性直接吹灯,上床安眠。 却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似总有那人近乎凄艳丽的笑声在耳边缭绕。 …… …… 早晨落雨,第一声轻雷响起耳朵时候,秋叶白就醒了。 她微微一动,便感觉身后有人在沉眠。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百里初在自己的身后,这位殿下昨夜不知道什么回来,她竟全然不知。 再一次证实武艺修为实力的差距,让秋叶白心情很有些微妙。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身边躺着的红衣美人。 百里初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那种隐约的诡谲莫测之气便散去了许多,安静美丽似仿佛月下安静半开的优昙。 就算明知道这优昙有剧毒,秋叶白依旧不得不承认,姿容美丽之人,便是恶毒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看着百里初睡颜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起身,扯了衣衫披在肩头,下了床朝窗边走去。 夏日清晨,天边乌云缭绕,几声低低闷闷的雷声之后,已经开始簌簌地下起了雨来。 一滴滴的密密雨滴串成了水做的帘子,将万物都隔离开,窗外凉风阵阵,消了所有的暑气,自有一股子清新的水雾之气飘散进了竹窗之内。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一片静谧,只远处的江上还有隐约的船儿影子,远处山影子绰约,隔开密密的雨帘看了,让人似觉得在看仿佛一幅极为写意的水墨画。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想起在藏剑阁江边小楼的日子,不免有些恍惚。 直到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在看什么?” 那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卷着尾音,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眼神清亮起来,才发现窗外的雨水已经渐渐少了,不过只剩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雨雾,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是一片天青色,窗外的景致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淡淡地一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的传来小女孩子脆脆的声音:“杏花,杏花,卖杏花勒……。” 那声音缭绕在一片安静的小楼之间,愈发显得悦耳而甜脆。 秋叶白一愣:“这个时节怎么会还有杏花?” 杏花是春日才有的,这都已经是苦夏,竟然还有杏花在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照旧是双白一大早就送来了早点。 百里初一边让他进来,一边道:“南岸地形特殊,城外有一座极高的山,山势朝着北的高处偏冷,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泉,三月山上树枝仍旧挂霜雪,便是七八月的苦夏,那里仍旧是一片凉爽。” 她在桌边坐下,挑眉奇道:“那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那就是说这些杏花并不是花娘雨后采摘的,而是日日采摘来卖的?” 百里初点点头:“正是。” 两人分别洗漱之后,坐下分头准备用早点。 食不言,秋叶白很快便用完了早点搁下碗筷,看向百里初,淡淡地道:“一会子我想在城里走一走。” 她在小楼‘养伤’三两日都不曾出门,无法联系宝宝,所以她必须先到城里去寻联络的信号。 百里初点点头,神色也并无异样:“也好,本宫也许久没有散散心了。” 秋叶白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哪里是去散心,不过是要跟着她罢了。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没有拒绝地点点头:“嗯。” 就算他跟着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联系上宝宝他们的,藏剑阁的联系方式自有其特殊之处。 只是……百里初这张脸,他要怎么遮掩? 等着秋叶白换好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出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寻常绸黑色袍子,头上戴了斗笠,黑色的轻纱从斗笠四周垂下来遮了大半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他的打扮,即使已经这副简单打扮,但不能说不扎眼,她暗自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位殿下气质太过出众,越是刻意遮掩,反而越是扎眼,实在也是无法。 两人出门的时候,双白恭敬地站在门边含笑恭送:“雨后路滑,主子们小心。” 秋叶白没有看见一白,便知道他指不定又隐藏了形迹跟在他们身后。 她心中轻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和双白点点头道别之后,提着包袱与百里初一同向外走去。 南岸这里的地下排水系统颇为发达,雨后的街道上积水却不算多,所以很快街道的两边便开始摆上了不少小摊,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热闹的路两边,秋叶白仿佛来了兴致,一路走一路逛,不时地看看那些捏糖人的摊子,或者去瞅瞅那些卖各色小物件的摊子。 百里初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在两边热闹的小摊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兴致起来,仿佛受不住小贩的诱惑,还要掏钱买点儿小玩意。 但是他亦注意到,她买东西和看东西似都很随机,并没有特别固定的,一个扇坠子、一小瓶子劣质的茉莉头油,或者一把小小精巧的锁头,甚至咸鱼干串,或者淮南颇为有特色的一些烧琉璃小物件。 不知道是否其间别有深意。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他跟着她来,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和她的人联系上的。 “喏。”秋叶白忽然递给他一串东西。 百里初一愣,低头看着那玩意儿——一颗颗的果串子,上面浇了一层亮晶晶的糖浆,看起来似极为好吃的模样。 但是…… 他摇摇头:“脏!” 秋叶白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不用撩开面纱都知道他此刻必定一脸嫌弃。 她忽然想起若是元泽,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毫不客气直接把整串糖葫芦都给吞下去,然后继续把她的银袋子全部吃瘪。 她轻笑了一声,倒也不以为意,只收回手里的糖葫芦串子,自咬了一个果子去,轻喃:“不吃最好,酸酸脆脆小果子,裹了一层腻糖浆子,酸酸甜甜最是爽口。”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轻嗤了一声,自己从袖子里摸了个精致的袋子里出来,从里面摸了一块精致的玫瑰糕送进嘴里。 双白大人是合格的‘管家娘子’,每次出来必定给自家主子准备好最精致可口的点心。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竟有点儿小女儿赌气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而很明显,也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一道脆脆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大哥哥,你家小娘子看起来好漂亮呢,给你家娘子买一只杏花罢,今早落雨之前才摘的,还带着露呢,可美了,一定最衬你家小娘子。” 秋叶白一愣,转过脸去,正正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娃娃脸儿,面上都是细细碎碎的雀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挎在胳膊上的花篮里躺着一丛丛带着露珠的粉色杏花。 秋叶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初,好笑地对着那小姑娘温然道:“小妹妹,你方才说什么?” 小丫头笑得甜甜的,肉肉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我说大哥哥,你给你家小娘子买一支杏花罢,可新鲜了,必定很衬你家娘子的美貌呢。” 秋叶白看着沉默着的百里初,见他提着袋子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心中顿时觉得极爽,强自忍耐下下心中大笑欲望,立刻道:“你怎么知道大哥哥的娘子很美呢,他可戴着斗笠面纱呢。”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张口道出真相的百里初硬生生地把话噎了回去。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个俊美的大哥哥会这么问,平日里估摸着也是卖花的嘴甜托词,这会子有些词穷起来,便结结巴巴地道:“因为……因为……你的娘子看起来就很美啊,她走路的时候裙摆都没有动呢,我家隔壁的秀才说美人就是这样的,无一处不美。” 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是身段行止,那种漂亮优雅的步伐不是谁都能走出来的,还有那双手虽然看起来比面前的哥哥的手还要大,但是修长美丽,指甲像江头小铺子里卖的那些打磨过的贝壳儿一样亮白。 小姑娘说完,旁边的小贩都忍不住点头赞同,这南岸小城里虽然来往的客人极多,但是如这位俊哥儿身边的女子一样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却很少见呢,看着她身边的俊哥儿虽然穿着寻常衣衫,气度却是不凡,想来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小夫妻乘船经过南岸,一起携手出游。 “大哥哥,买一支罢,给你家美人娘子戴上,也就三文钱一支。”小姑娘说完,讨好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继续强忍着笑意,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扔进她的篮筐里:“给我选一支。” 小卖花女瞬间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她拽过百里初,同时含笑从小姑娘的花篮里选择了一支将开未开的杏花:“这是我家娘子看你嘴甜有眼光,让我给你的,拿着就是了,你说是不是,娘子?” 小姑娘似有些不安,但见秋叶白那笃定的模样,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哥,您和您家娘子是善心人,定会百年好合,多福多子。” 秋叶白感觉自己拽着的人愈发地僵硬,心中愈发地爽快,便摆摆手:“托你的吉言,说不得这会子已经有一个了。” 说着她就一脸感慨伸手在百里初的小腹上抚摸,当然,她瞬间感觉到两道阴森森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面纱扎在她的脸上。 那种几近实质的刀子一样的眼神让她微微瑟缩了下,但奈何秋叶白什么不厚,脸皮还是很厚的,这会子大庭广众之下,百里初绝对是不肯掀了斗笠的,他戴着那斗笠本来就是为了隔绝‘肮脏’的人群,何况这会子众目睽睽。 所以,她照旧一脸温柔地抚摸着百里初坚硬平坦的小腹,唏嘘感慨地道:“但愿这回稳稳当当的,别再流了,让娘子你遭那大罪。” 秋叶白越说越感觉百里初身上那股子冷黑之气渐渐盛,纱帘子里响起了压低了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秋叶白,你别太过分了。” 她微笑,一边继续温情脉脉地抚摸他的小腹,一边阴笑:“阿初,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声罢了。” 周围的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皆对百里初投去了怜悯的目光,果然是红颜薄命,竟然总是小产么? “小伙子,你可要多怜惜你家娘子一点。”一边卖脂粉的老大娘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秋叶白立刻一脸受教的样子:“那是自然的,我家娘子最是贤淑温柔了。” 说着,她目光在那老大娘的摊子一扫,便硬拉着百里初走了几步过去,然后一转头温柔地对着百里初道:“娘子,为夫总在外头奔波生意,难得这会子陪你回娘家省亲,你看看这里的脂粉,钗环可有中意的,选些去罢。” 那老大娘闻言,知道有生意,眼睛一亮,随后含笑对着百里初道:“你这姑娘,难得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也是福气呢,可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随后,她见秋叶白在拣选胭脂水粉,便大概是想伸手过来拉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见百里初那一身冷煞,顿时不敢伸手,暗自嘀咕,这小娘子真是个傲气的。 她便凑近百里初,压低了声音道:“小娘子,老婆子看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衣食无忧,只是身段子太硬了,不像个好生养的,古话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郎君看着是个好的,指不定多少野狐狸惦记,可要早点为你家郎君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别学如今有些小姑娘要看着窈窕好看,不吃饭,那胎更坐不住了,平白便宜了外头的野狐狸!” 那老大娘自以为和百里初说悄悄话,旁人听不见,但她惯卖了东西,吆喝的嗓子哪里能压住声音。 秋叶白早已经拽着个胭脂盒子笑得肩头一抖一抖。 许是说得兴起,那老大娘终似忍不住,竟伸手捏了把百里初的后腰,随后直摇头嘟哝:“不得,不得,这样硬的腰板子,生娃的时候,怕是要难产。” 秋叶白已经支撑不住,似弓着身子在看脂粉,实际上是抱住肚子半蹲马步在那无声地笑得脸都变了形。 斗笠下百里初全无了动静,跟只木头似地矗在那里,周身一股子阴冷杀气,但是奈何周围都是小老百姓,不曾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子虽然觉得那美貌小娘子身上一股子看起来极为骇人的气息,却也没有多大要散开的自觉。 隐没在人群里控鹤监的鹤卫们默默地,默默地,慢慢地远离。 不,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到。 …… 百里初忽然伸手一把拽着秋叶白就往外拖,气力大的秋叶白都感觉手腕被扯得生疼。 她看着百里初快要忍不住变化出妖魔形态了,便随手丢了一串钱,胡乱抓了一把胭脂水粉塞进袖子里,对着那老大娘摆手:“多谢。” 那老大娘看着秋叶白被这么拖走,顿时急得跳脚,对着百里初背影直嚷嚷:“那个小娘子,真是个瓜女子,咋个不听劝啊,怀了头三个不能用大力哎哟喂!” 百里初闻言,脚下生风似的,硬生生地拽着秋叶白一路急匆匆地前行。 秋叶白也不着急,让他就这么拽着走。 百里初直接拽着秋叶白走出大老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方才放开了手。 他才刚要开口,就看见秋叶白瞬间趴墙壁上去抖了,他顿时握了拳头,阴冷地瞪着扶着墙壁的人:“你笑够了没有!” 百里初听着他愈发冷柔的声音,也知道身后之人真的火了,便勉强止住笑,转过身来道:“阿初,你有什么好恼火的,女装穿久了,难不成这种夸奖你的话,还听得少?” 秋叶白的一声‘阿初’虽然不过是她为了方便而随意一唤,却瞬间让百里初眼底黑色的阴毒火焰闪了闪,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竟淡了许多。 “你那是夸奖,而不是报复,嗯?”百里初看着她笑的有些含泪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魅瞳。 什么叫坐胎坐不住,怀了三个月! 居然还有人敢摸他! 百里初想到这里,眼底的凶光就忍不住露了出来,一把扯出一张帕子,使劲地擦方才被那老大娘摸到之处。 这里再偏僻也是大街上,秋叶白哪里会担忧他会做什么,看着他那接近抓狂的模样,笑盈盈地奚落:“你我不是情人么,别人误认为夫妻不出奇。” 百里初冷哼一声,一边擦,一边还是忍不住郁恨难消:“那些混账蠢物,都是什么眼神,本宫明明就是穿的是男装!” 而且他分明比秋叶白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便是要被误认,也该是她是娘子,他才是夫君! 只是越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越是愤懑,实在说不出口。 百里初这会子其实忽略了一点,他身姿行止优雅,皆是贵族做派,这等风姿在上京贵族子弟之中最是寻常,皆被赞誉。而且他的衣衫款式皆是宽袍子大袖,更多是男女皆适宜的装束,即便是一身黑,也自有一股精致华美的气度,又戴着斗笠面纱,自然容易让人误解为女子。 北方有些女子比男子更高,所以嫁给比自己矮的夫君也算不得出奇。 但是秋叶白却是在民间呆了许多年,又出了上京,这般短打行头走路的时候,做派自然更贴近民间,比起百里初在他人眼底更有男儿之气。 秋叶白心知肚明,却并不揭破,毕竟她难得看百里初吃瘪吃得如此的痛快。 看着百里初将手里的帕子拧做一团,随后厌恶地扔在了一边,她含笑着递过去一只杏花:“戴着罢,你在人群里穿梭来去,想必那些味道并不好。” 她很早就发现百里初的鼻子极为敏感,便猜测,或许是因为素来娇生惯养,所以养成那样敏锐的嗅觉,南岸之中有不少挑夫,炎热夏日身上味道并不好闻,那些汗味,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百里初大约是会觉得极为不舒服的。 百里初一怔,却没有拒绝,只是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后便纳入了衣袖里。 秋叶白一笑:“我以为你会拒绝。” 经过方才的事儿,他竟不觉得簪花是一种侮辱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汗味虽然不好闻,但是你若是习惯了唇齿之间都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之后,便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了。” 第九十五章 英雄救美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看了她一眼,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如小白这般被放干了血,初死,还未曾出现尸斑的头一两个时辰之内,死而未僵者为上品,若是已经僵硬出现尸斑,则是次等……。”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什么一般:“再次等便是已经腐坏了几日左右的,尚且可以食用,但内脏绝不可食,最次等便是腐坏多日的,食之会中毒,若是按照肉质来分,自然是稚子肉质最佳,偏咸些,童男女次之,成年女子皆较男子更细嫩……。” “够了!”秋叶白面有菜色地朝着他摆手道:“可以了,你报复成功,待会午膳我是不想吃了。” 不但不想吃,她想把今早的饭菜吐出来。 百里初看着她的那样子,摇摇头:“原当你在江湖中历练颇多,竟连这寻常几句话都受不住?” 秋叶白挑眉,拔高了声音:“哪家师门历练是让自己弟子吃人啊?” 况且这种话哪里寻常了,恶心人倒是很寻常。 百里初闻言,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不是所有师门都是如此的么。”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忽然想起他那一身古怪的武艺,试探地问:“难不成你的师门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师门,如此邪恶? 百里初看了她片刻,硕大幽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一点子情绪,却看得她有些不安,他却忽然笑了笑:“小白,你知道你这副上当的表情看起来蠢得极有趣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似促狭的笑容,瞬间无言以对:“……。” 耍她很好玩么? 不过明显对于这个家伙而言是确实如此。 “对,我最蠢了。”秋叶白没好气地嘟哝,恶狠狠地啃下一颗糖葫芦。 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盯着她手上东西,若有所思地道:“能共忽然发现,小白吃的这玩意儿,猩红鲜艳,又挂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倒是颇有点像腐败生出粘液的人头,很美味的模样。” 如此有画面感的描述,瞬间让秋叶白感觉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变成了一个个串成了串的血糊糊人头,她立刻脸色绿绿,瞬间没有了胃口,索性直接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芦,没好气地道:“你就继续诓我和恶心我罢。” 百里初抬眼看了她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本宫从来不会诓小白,还记得么?” 秋叶白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道:“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初从自己手里精致的小袋子里摸了一颗玫瑰搞,慢条斯理地含进嘴里:“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很蠢的意思。” 说罢,他放下自己的面纱,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莫名其地有些沉,总觉得他方才的笑意有种说不来的古怪和阴沉,方才的那种不安没有因为他那些似捉弄人的模棱两可的话语消除,反而莫名地缭绕在心头,难以消散。 “你不是说要去逛逛,还不走么?”百里初转过身,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顿,立刻露出个笑脸:“好,这就来!” 说罢,她便几步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便又是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大雨停了之后,一艘艘原本不好靠岸的客船只都靠了岸边,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贩们也越来越多,热闹非凡, 秋叶白颇为愉快,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闲适地逛过大街了,何况南岸因为身处水陆枢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今日竟然正巧是个赶集的集会日,她便于发地来吧性质。 她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时便会停下来和小贩打趣聊天,不时地买上一点小东西。 控鹤监的鹤卫隐没在人群里看着她这里摸摸,那里聊聊,虽然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在趁机接头,但是对方的闲聊晃荡的对象目标实在是太广,让他们全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才是真正的目标。 而跟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明显没有她那么闲适了,就算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算他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奈何人挤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法子将人隔绝开来,他又不允许鹤卫们前来为他开道,于是一干鹤卫们只能这么看着自家主子僵硬地在那里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 他们看得心惊胆战的,只因为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家主子的脸,但那一身气息明显是已经进入了即将狂暴化的状态。 …… 空气里那些浓郁的各种人气、汗味、脂粉味道混杂出的气息,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人束缚在期间,让百里初几乎无法呼吸。 若只是气息,他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周围往来的人,不断地磨蹭、擦碰到他的肩膀或者手肘,甚至他已经刻意地避开了,还有些人不知道为何竟总是刻意地过来撞蹭。 简直让人不能忍受! 他眼底的黑雾渐渐浓郁。 百里初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僵硬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大家闺秀,虽然戴着斗笠和面纱看不见面孔,但是气质是无法掩盖的,身边却又没有一个侍女,自然会让一些宵小分子起了不轨之心,便试图过来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甚至,还有人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般,竟一脸若无其事地伸手往他的手摸去。 百里初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漆黑的眼底闪过腥红,指尖一凝气,正准备大开杀戒却忽然间面前冷风一闪。 随后耳边瞬间响起一声惨叫声,而与此同时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无意之中阻止了他动手。 而周围的人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惊叫着散开了一个小圈子。 “你做什么伤我兄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想活了!”几个痞子看着自己人吃豆腐不成,却忽然被人一把扔了出去,立刻叫嚣着围了过来。 秋叶白抓住百里初修长的手,看着那几个围过来的痞子,冷笑:“敢轻薄我家娘子,不若来试试看你我谁不想活了?” 周围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小痞子是这里附近的地头蛇,平日里也都是调戏小媳妇小姑娘,欺行霸市的货色,这会子见着这对夫妻是外地人,便想去占人家娘子的便宜,顿时都对那两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百里初只感觉那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和虎口还有因为时常握剑而产生的老茧,柔软而温暖,那种暖意慢慢地浸润进了皮肤与血脉,然后顺着血脉慢慢地流淌进入心间。 让那种冰冷暴戾的黑暗之气,渐渐地消弭于无形。 他透过面纱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窈窕的背影,一向幽沉得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在保护他么? 居然会有人挡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种认知,像是一种……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缭绕在心底。 秋叶白并没有知道身后百里初那复杂的心绪,而是专心地收拾面前几个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小混混。 “啊!”又是一声惨叫,一个掏出匕首试图偷袭的小混混被秋叶白单手捏住了手腕向后硬生生地一折,让他瞬间惨叫着不由自主地跪下之后,秋叶白一点不客气地一脚踏在他的背上,顺带将匕首钉入他的手心。 “匕首这种大礼,我可不敢收,还是还给你罢!”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后抬起眼看向周围一脸震惊的小混混,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还有谁要再送礼物来的么?” 虽然对于秋叶白而言,不过是略施薄惩,但是她的手段利落和狠辣却还是让周围围观的人瞬间震了震,又退开了些距离。 而那几个痞子看着她脚下的自己同伴鼻涕眼泪一起流痛的浑身发抖的情形,瞬间心头直打鼓,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蠢物在,看着这样的情形,便知道秋叶白不但身手在他们之上,心性也是个厉害的,看他们这对夫妇虽然身高有些诡异,而且打扮算不得出挑,但一身气息却掩盖不住的出众,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没有带侍从大概也是小夫妻两的情趣。 这会儿他们大约是踢到铁板了。 秋叶白忽然朝着他们走了一步,那几个小痞子瞬间吓得连连后退,随后见着秋叶白看着他们危险地眯起了眼,眼底都是杀气。 她忽然那一抬手,那群小痞子们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直接转身就跑。 秋叶白挑眉,嗤了一声:“废物。” 随后,她一脚踢在身下那个方才试图偷袭她的小痞子身上,将他一脚踹出老远,冷冷地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痞子顾不得自己满脸狼狈的鼻涕眼泪,立刻捧住自己穿了个窟窿的手,屁滚尿流地赶紧一溜烟逃了。 围观的人群看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大大地满足,顿时欢呼起来,期间不少小贩更是高兴,想来也受过这些地痞的不少气。 秋叶白转头看向被自己抓着手腕的百里初,略有些担心地道:“你没事吧。” 百里初这种安静的反应,实在让她有些担心,这个洁癖末期重症患者绝不是一个任由人轻薄的人,这会子一点反应没有,不会下一刻,忽然大开杀戒,把这条街上的人都宰了罢。 这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地道:“没事。” 她将信将疑地道:“没事就好。” 这时候,她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撩开他斗笠下的面纱去看他的表情,只好点点头:“无事就好。” 秋叶白只感觉他的手似乎稍微没有方才那么冷了,刚才握住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抓住了一块冰,或者说尸体的手。 她想了想,还是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娘子,还是牵着我罢,这里人多,仔细走散了。” 说罢,她也没等他同意,便这么牵着百里初往前走。 百里初一楞,随后也没有反抗,便这么让秋叶白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周围隐藏的控鹤监鹤卫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堪称诡异的一幕。 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跟小媳妇似地被秋大人牵着走了? 一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秋叶白子在前面似有意无意地为百里初挡开人流,忽然莫名其妙有一种眼睛一酸的感觉。 自家主子,和秋大人看起来真真儿像一对小夫妻。 一白默默地感叹,秋叶大人其实也是个极为体贴的男子。 当然……好吧,也许殿下才是夫君,秋大人是‘妻子’,虽然现在这情形看着有点颠倒。 …… 拥挤的人流之间,混杂的气味依旧如此难闻,所有的气息只寻常人看来不过是普通,但是在他的鼻间便会放大了多倍,而牵着自己款步而行人,在前方,似一抹清风,带来淡淡的清新之气,即使在那些混杂的味道之间,也如此的清晰。 仿佛一下子便将那些混杂的难闻的人气全部都隔离开。 千万人之间,俱往矣,仿佛都只能看见那一道青影牵着他款步而行,不论走到哪里,永不会迷失方向。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仿佛就此走下去,便可以一路行至老天荒的荒谬感来。 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一笑:“好了,这里应该会让阿初舒服些了罢?” 百里初回过神来,默默地看向四周,才发现原来秋叶白带着他走到了一处上风的码头之上,这离满是小贩的街道并不远,但是人流却没有那么多。 清凉的河风从水面上吹来,将那些令人烦躁而难以忍受的人气全部吹散开来,鼻息之间都是清凉微腥的水汽,他的心境也因为这凉爽的风瞬间平静了许多。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在这一刻才舒了一口气。 凉风吹起了他的面纱,秋叶白一伸手接住了,为他撩开来挂在帽檐之上,同时又递给了他一只杏花。 “方才那卖花的小丫头多给了一只。” 杏花上还带有露珠,粉润娇融,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情极好,他眸光幽幽沉沉地看了她许久,秋叶白却没有把手拿开,只微笑地看向他,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就着她的手嗅闻了一下。 “很香。” 秋叶白一笑,眉眼之间的似爽朗的流风掠过苍翠的竹林,让百里初看得一怔。 她忽然一抬手,将那只杏花插进了他的发鬓边上,百里初原本是可以避得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僵了僵,竟没有避开。 秋叶白插好之后,含笑端详着他:“美人簪花,花艳人醉,殿下,真绝色。” 鸦鬓映青颜,人美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超越了性别的界限,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的装扮,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笑颜,似翩翩佳公子在欣赏自己看中的美人,他眸底似有什么在波动,但是那仿佛常年缭绕在眸子里的黑雾让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秋叶白放下了他的面纱,温然地道:“如果实在不喜欢人群,就不要勉强自己,一会子跟着一白他们回去罢。” 百里初微微挑眉:“你要去哪里?” 秋叶白懒懒地一拨自己被风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描淡写地微笑道:“我不是告诉过殿下了么,我有我的去处,有人在等我。” 她笑容,在那一刻清浅闲适,光风霁月,带着一种浩渺之气,忽然大起来的风吹拂起她的衣裳和乌发,让他觉得如此的不可捉摸。 他忽然一抬手,就向她的手腕抓去,但是她退了一步。 然后……忽然一阵刺耳的铜摇铃声响了起来。 “快点,船闸开了!” “再不上船,就晚了!” “快!快!” 也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了一大群人,携老扶幼,提着包袱行李呼啦啦地就虫上了码头,如洪流一般瞬间朝着两人涌来。 百里初一愣,下意识地就想避开那无数擦着自己过去的人,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再一抬头,才发现两人之间竟然隔开了一大段的距离。 人潮汹涌,他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看着秋叶白的距离和自己被人越冲越宽。 他的斗笠和面纱差点都被人蹭掉,那种被人靠近的厌恶感让他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斗笠,神色复杂地看向那已经不可能再牵住的人。 秋叶白朝他笑了笑,摆摆手,动了动唇。 百里初眼底沉了沉,而这个时候,一白担心自家主子,已经勉强从人群里挤到了百里初身边,正巧看见秋叶白不知说了什么之后,潇洒地一挥手,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无踪迹。 “他说什么?”一白有些狼狈地站稳了身子,这秋叶白实在是太狡猾了。 这里一处登客的码头,今早下了大雨,很多原本定了时辰出发的旅客都没法子按计划离开,如今雨停了,第一艘要出发的客船正是这个点要出发,所以大批的旅人都挤在外头等着开闸。秋叶白却偏偏带着自家主子绕过了闸门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这么个登船口,不被人流冲散才怪。 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法子追出去,人实在太多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初淡淡地道:“她说她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 但是…… 小白,你可知道,你的离开,忽然让本宫再一次清晰地发现……你的能力有时候实在让人非常的憎恶。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题外话------ 求个小月票,看见有好些妞儿一下子给了7。8票,月底了喂,妹子们,再不投就过期了呀,给点万更的动力啊,给点小白吃掉男主的动力,么么大家 第九十六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秋大人不可能这么顺利离开。”一白一边示意其他的控鹤监鹤卫靠拢过来,将百里初围拢在中间,隔离人流。 百里初看着滚滚人流,讥诮地弯起唇角:“是的,小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能量比我们想的要大不少。” 原本以为不过是猎到了一只狡猾有趣的小花豹,却发现原来竟然是一只丛林里的豹王。 不过—— 他微微眯起眸子,顺手抚过自己发鬓上的花枝,轻笑:“若不是这样的小白,本宫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丛林的王者…… 他可以为她打造出最华丽的牢笼。 …… 秋叶白隐没在人群之间,施施然地顺着人群向前方走去,道路两边还是满满地卖着小东西的小贩,她慢悠悠地漫无目的似地晃荡着。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她脚步一顿,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哥哥,你要买杏花么,这是今早大雨之前在山上采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秋叶白低头看向拉住自己手的小丫头,对上她那双圆亮的眸子,不是早上卖花给她的小姑娘,又是谁。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轻笑:“好啊。” 小姑娘似看见她应承了,便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大哥哥,我这里花儿还不多,你跟着我去店里吧,我家的店里会有很多漂亮得花儿呢。” 秋叶白意味深长地道:“那就带路罢吧。” 小姑娘点点头,似很开心地伸手去牵住她的手一路向前走。 她似乎对这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如一尾小鱼一般牵着秋叶白穿街走巷,钻了几钻,便扯着秋叶白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屋子不少,但是都颇为破旧,四处都乱搭盖的棚子和衣裳,看样子是南岸的贫民聚集之地。 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秋叶白道:“到了。” 秋叶白挑眉:“到了,我可没有看见你说的店子在哪里呢。”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谁说没有。” 说罢,她转身朝着墙壁推了一下,那‘墙壁’竟然‘吱呀’一声打开来。 秋叶白一愣,方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看起来像墙壁,实质上却是一处刷了极为相似的伪装漆的大门。 大门推开后,里面似乎一片阴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透露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 “怎么,大哥哥,不敢进去吗?”小姑娘看着秋叶白笑道,毫不掩饰自己笑容里的挑衅和轻蔑。 秋叶白一挑眉,随后单手一甩衣摆,就往那房间里而去。 小姑娘看着她往门内进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忽然伸手就是一拍门边的墙壁。 等到秋叶白发现不对劲,一转头便发现那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以她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在那一瞬间就闯出去的。 但是…… 她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那门关上,随后转过脸来看向身后那阴森森的屋子。 那屋子从外头看似破旧,实际上内里看起来倒是颇为干净,而且不止一进,竟然一所三进的老房子。 午后的阳光落下来,能看见里面飞舞的金色尘埃,仿佛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诡谲的幽静。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听见脚下‘咔哒’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微响声,她立刻停住了脚步,想也不想地就向半空跃去,避开脚下的陷阱。 但是…… 脚下的地板却没有一如她想象中瞬间裂开,反而是半空中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整个朝着她罩了下去。 秋叶白一惊,随后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个千斤坠,立刻向地面加速落去,避开上方来的偷袭。 她这一折腰瞬间就看清楚了半空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张极大的罗网,那罗网也不知道用什么织就,细若蛛丝,若是不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整个罗网罩在其间,如落网之鱼。 “雕虫小技,也敢来献丑么。”她轻笑一声,在背部即将着地的时候,半空中一个优雅鲤鱼打挺,身子翻出一个漂亮的圈,足尖落地。 秋叶白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听见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抽气声。 但是随后对方似乎对她的放话很是不悦,立刻冷笑了几声,伴随着那冷笑声响起,秋叶白忽然心中有一种古怪的不妙之感。 足尖下似有什么冰凉的气流掠过,她瞬间明白了不对劲在何处,她一低头,不免倒抽一口气,果然看见了原本坚硬的地面竟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她足尖之下。 而她的足尖已经落下,而空中提气凭空转身本就不是容易之事,所以她这一次却是再来不及提气了,径直就朝着那黑漆漆的大洞里落了下去。 机关之中暗再含机关,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弯了下唇角,她似乎有些太轻敌了呢。 秋叶白掉进地洞的一瞬间,半空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哈哈,抓到了!”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房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的角落之中瞬间涌出来一大群蓬头垢面的灰衣人,为首一人形容精瘦,一双三角眼里都是得意的光芒,乍一看,竟似一只活了的大耗子。 他骄傲地抬起头对着楼上窗口道:“役长大人,我就说我大鼠的陷阱没有人可以躲开的罢,就算是武功盖世的千总大人也能抓着,您可别忘了您说的要请我吃一顿好。” 一群跟在他身后的灰衣人都齐齐兴奋地此起彼伏大喊:“对,大人您可别忘了!” 楼上飘荡出一个小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是么,你们可确定?” “那当然!”那精瘦的小个子立刻道,但是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前面的地洞里传来一道凉薄讥诮的声音:“陷阱算精妙,行事却不稳,尚未确定敌人着道没有,便先行邀功,败笔!” 一干灰衣人吓了一跳,瞬间齐齐散开,就见那原本黑漆漆的陷阱里忽然掠出一道青影。 他们眼前一花,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青影便携着锐风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那自称‘大鼠’的灰衣人反应最快,立刻尖叫一声:“不好,猎物逃了,上水泡子!” 他话音未落,就被秋叶白直接一脚踢在了脸上,那‘大鼠’一下子就被她踢飞开来。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被秋叶白一脚一个踹在胸膛上,一记秋雁展翅扫飞花,瞬间全部都被齐齐踹飞到了墙壁上。 “啊!” “痛死了!” “大人饶命!” 哀嚎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地响做了一片。 其他站在后面些的灰衣人见状,顿时做了鸟兽散,但是他们并不是逃了就不回来,竟不知道一个个跑去哪里手里拽着个球状物就朝着秋叶白砸去。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他们砸到,眼里寒光一闪,足尖踢起,打算将那东西踢回去,却不想那东西竟然那么脆,一碰到就瞬间‘哗啦’地碎了,里面一下子散落出水一样的东西就沾在秋叶白腿上、鞋上。 她一愣,原本还有些心惊,但是却发现并不是什么毒物,而那些东西还在不断地被砸过来,她只得先行避开,任由那些东西砸了满地。 而那些灰衣人似乎也不在乎准头,对于几乎一个都没有砸中秋叶白一点都没所谓的样子,只使劲地往她那地儿砸。 秋叶白看着腿上黏糊糊地,有些恼,正打算飞身过去收拾那些家伙,谁知道才走了一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水一样的东西落在地上后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极为黏稠,令她几乎一落脚,就黏住了鞋底,抬脚起来便扯出一片黏糊糊的拉丝状物,让她完全没有法子动作轻巧地从上面过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东西竟然拿越来越黏稠,她原本动作还算敏捷,但是不过才动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动作迟缓而笨拙。 灰衣人们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一个灰衣的胖子立刻大叫了起来:“套马,套马索,上!” 他们抓住了这机会,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摸出来一个个的套索,朝着秋叶白抛去,看样子要跟街头摆地摊玩儿套圈似地要将秋叶白给套在里面。 秋叶白虽然脚上动作笨拙些,却不代表她上半身动作也是笨拙的,立刻身形一扭,灵敏地在空中做出各种角度的闪避动作,再配合手上的动作呢,将那些套马索一个个地全部都拍在了地面上。 那些灰衣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月白那些姿态诡异,角度刁钻的闪避动作,再瞅瞅自己不断地被拍在了对面上的绳索,顿时都有些恼火了。 那胖子一边指挥人把那被踢晕了的同伴‘大鼠’背起来,一边继续让人朝着秋叶白扔套索,同时毫不客气地威胁:“大人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动弓弩了!” 秋叶白轻笑:“好啊,你们动啊!” 她的目光掠过被粘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套索,眼底闪过一丝黠光,手上动作忽然迟缓了一点,一个套索就这么准确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那个大个子灰衣人没有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立刻呆住了,但是下一刻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抓住了,我抓住了,烤猪蹄子和红烧肉是我的了!” 其他一干灰衣人瞬间都怔住了,同时脸上露出痛楚不堪的神色。 “大陈,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运气,明明就是咱们大伙一起做的!”那胖子不服气地大喊。 那套住秋叶白的大个子正要抗议,却忽然感觉自己手上的绳子一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便见秋叶白正对着在自己露出一个清风明月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在大陈眼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阴森森。 “啊!”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撞上秋叶白,大陈瞬间闭着眼尖叫了起来,准备承受接下来撞击的痛楚,却不想忽然感觉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抖,他瞬间整个人就‘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啊呀!”他被摔了个狗吃屎,立刻痛得大叫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秋叶白又一把拽住一个灰衣人的绳子,如法炮制,又将对方给扯了过来,也是‘砰’地一声甩在了自己身边的地面上。 她发现成果不错,随后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向周围的灰衣人,露出一个近乎邪肆的笑容来。 那群灰衣人看着面前之人露出的那种不怀好意笑容,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心中正忐忑,还判断出对方要做什么,就见她忽然弯腰一把横抓起那些落在地面上,但没有沾太多那凝胶状物的绳子,运气猛然一扯。 那些绳子全部都连在灰衣人们的手上,他们一个不防备,立刻就被扯飞过去,翻摔在了地面上。 顿时“砰咚、砰咚”地摔成了一团,痛叫声此起彼伏。 摔在地面上灰衣人们试图挣扎起来,却发现他们和秋叶白一样——被黏住了! 而且,他们根本就是被人非常巧妙地在地面上直接粘出了一座桥,桥的这头连着的就是秋叶白的脚下,他们即时傻了眼。 而秋叶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了,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使了最大的气力,抬脚就踏在自己脚下的‘人桥’之上,将脚下的家伙们踩得‘吱哇’乱叫。 “大人,饶命!” “轻点,轻点!” “我们再也不敢了!” 虽然刚开始因为脚上粘了不少黏稠之物,她脚下虽然还有不稳当,但是在‘人桥’上走了两步,立刻就稳当了许多,她一路走一路将粘稠物体全擦在了‘人桥’之上。 那灰衣的胖子在见她忽然拉着人往地上粘桥的时候,就立刻一个激灵,转身就想溜走了。 但是奈何秋叶白动作太快,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人桥’的架设,立刻脱困,见着那‘指挥大局’的胖子要溜。 她轻笑一声,直接从一边吓傻了的灰衣人手上拽过一根麻绳子向前一抛,准确地如套猪一般套住了试图逃跑的胖子,轻巧地一拉,就将他给一把扯了过来。 “哎哟!”那胖子直接被摔在秋叶白脚下,痛得低低叫唤了一声。 秋叶白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潇洒地一脚踩在他的肚皮上,半躬下身子,手肘靠在膝盖上,手腕支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地面上的胖子道:“行啊,你们这班纨绔猴崽子,这一段时日不见,这会子长本事,长能耐了,会折腾你们家大人了,这是要造反么,嗯?” 那被踩在她脚下的胖子只觉得肚子上紧压感难受得很,赶紧抱着她的靴子赔笑道:“大人明鉴,可不是咱们要偷袭大人的,都是蒋大人吩咐的啊。” 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大鼠’也灰溜溜地靠了过来,捧着自己被踢肿的脸,委屈地道:“大人,咱们兄弟们都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只是想换口饭吃,蒋大人说了,今日大人回来,若是咱们能抓住大人,今晚就让咱们吃顿好的。” 秋叶白闻言,扫了一眼周围的灰衣人,他们正是看风部的那一批纨绔们,她一回来就发现了,不过这回她方才发现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可以说面有菜色,身上还有点子怪味,仿佛从哪个灾区逃出来的难民似的。 但是她可是记得最近风调雨顺,可不见哪里有什么大灾害。 她顿时有些好笑,这宝宝在搞什么鬼。 “蒋役长说的?” 众人齐齐点头,各个都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那模样都快哭了。 秋叶白点点头,把脚从那胖子肚子上拿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松了一口气的怂样子,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行了,你们输了,自己把这里收拾干净罢。” 一干看风部的灰衣人们瞬间泪流满面。 啥,这是表示今晚他们又要饿肚子了么? 大人就不能装着他中招了么?! 秋叶白没有搭理他们那种饿绿了眼的哀怨模样,径直足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 她刚刚靠近窗边,就看见方才那个卖花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四少,你来了?” 秋叶白落进窗内,挑眉看着那小姑娘:“宝宝,你下头折腾的这是哪一出呢?” 那‘小姑娘’闻言,懒洋洋地抖了抖肩头,又活动了一下手脚,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身形瞬间暴涨,一下子便拔高了不少,最后竟然超过了秋叶白半个头,方才停了下来。 站在房内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四肢修长的少年,只是脸却还是那种十二三岁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的脸蛋,再衬着他一身因为身体伸展而撑破的女孩子衣裳,看起来格外地诡异。 “还不是为了四少么,难不成四少真的打算一直带着那群束手束脚的窝囊废?”宝宝轻哼了一声,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他平日的少年模样。 但是秋叶白知道这也不是他本来的声音,宝宝虽然喜欢这种少年模样,但是他练习过的缩骨和展骨功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变化成任何性别、任何年龄段的身形。 高超的易容术更是能让他随意地改变容貌,若不是她实在太过熟悉宝宝一些特点,她也未必能认出宝宝来。 秋叶白见他衣不蔽体,随手在一边的衣架子上取了一件衣裳扔给宝宝,笑道:“所以,这是你在展示我不在的时日里,你训练他们的成果么,只是他们怎么都饿成那副样子。” 那种提到食物眼睛发绿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元泽。 宝宝接过衣服,朝她斜了一眼:“不饿着那群纨绔,他们哪里来的动力训练,反正他们从来并没有尝试过饥寒交迫的滋味,我不过是让他们体验人生罢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顶着小姑娘的脸给自己抛眉眼的模样,忍不住有点恶寒:“是,是,你先去把脸上的易容卸下来罢。” 宝宝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坐在了一边的梳妆台上,那台子上原本就摆着不少东西,他也不避讳秋叶白在场,随意地在自己脸上涂抹拆卸了起来。 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等着他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清秀美丽的少年面容。 秋叶白正打算去给宝宝拿条裤子,却不想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那张精致非凡面容,看起来颇有些熟悉。 第九十八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四少,你喜欢他是不是?”宝宝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 里去。 秋叶白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睛,而是任由他这么看着自己,只淡淡地道:“宝宝,别胡说。”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面前站的真是百里初,但是下一刻,她便知道,这绝对不是他,尤其是眼睛,人的眼睛是心之窗。 而百里初的眼睛太过特殊,最是伪装不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轻嗤道:“我看见你牵他的手了,而且我也看见你为他簪花了。” 秋叶白眸光流转,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没错,我是为他簪花了,宝宝,你在吃醋?” 她一见宝宝拿花儿来卖的时候,就知道宝宝他们一定已经在那附近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带她离开,但是她并不想让宝宝和百里初他们起冲突,也示意他们不要跟着,自己选用了最简单的方式离开百里初的身边,不想宝宝竟还是一路跟着。 宝宝盯着她半晌,冷声道:“那个摄国公主,他是男的,他不是女孩子,你知道这个天下间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隐藏他的性别!” 身为一个易容高手,他对男女老少的身形、骨骼都必须有着最彻底的了解,所以在第一眼看见百里初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摄国公主’是个男子! 秋叶白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 宝宝一怔,眼底瞬间闪过不可置信:“你知道,你明知道他是男儿身,你还说你不中意他!” 秋叶白挑眉,伸手不以为意地揉揉他的后脑:“然后呢,我也知道天书、天画他们都是男儿身,你不记得了,难不成我都中意他们,你我也同榻而眠,不记得了么?” 宝宝一把扯下她手:“你明知道那不一样的,天书他们是你手里的人,而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可以那么亲密,你明知道我是……我是……!” 他有些气急,最终还是没有能将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出来,只能咬着牙道:“你敢发誓你不中意他,你敢发誓你永远不会和他在一起么!” 秋叶白看着面前莫名有些气急败坏的少年,目光凉薄,直看得他心中发虚似地退开一步,她方才淡淡地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发誓我中意谁,或者不中意谁,就算我中意公主殿下,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罢,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但是没走两步,她就忽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宝宝焦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要走,四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你质问你什么,只是……只是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他是皇家之人,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明不明白,我是在担心你!” 秋叶白微微颦眉,没有说话,只伸手去掰开他圈住自己腰肢的手。 宝宝看着自己抱住的人,竟不如平日里见不得他难受,会来温柔哄劝,顿时慌了神,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软了声音:“白……你不要生气。” 秋叶白冷淡地道:“说实话。” 宝宝咬着唇,迟疑了片刻,见她又要伸手去掰自己手,方才蓦然地一把脸埋在她的肩头,闷声道:“白姐姐,我只是怕……我是怕有一天你会有了自己中意的人以后,便也不要我了,像我这样的怪物,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半晌,秋叶白感觉自己的肩头染上了潮意,她轻叹了一声,转过身,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放温了语气:“宝宝,从我将你从街头带回师门的那一天,让师傅认了你在藏剑阁门下,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不要你的一天,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小弟弟,不是怪物,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宝宝拥着怀里的人,启唇下意识地道:“我从来就不想……。” 但是最后半句‘做你的小弟弟’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呢,他凭什么? 像他这样的怪物……连脸孔都没有的怪物,永远地生活在别人脸孔里,永远都没有自己,更不要说成为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凭什么说出那样的话语? 不管……是她的弟弟也好,是她最心爱的宠物也好,他不是早就认命了么了,只要能守护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看她一世安好。 从小到大,从在街边垃圾丛中快死去,却被她带回藏剑阁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只能是一种想望。 有些人,是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彼岸。 那些不能言说的所有情绪,最后全部都汇聚成了那一根扎在喉咙里的刺,疼痛沿着他的喉咙一路蔓延到心底。 “我懂的。”秋叶白轻声截断他说不出来的那些话,静静地拥抱着怀里的少年,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抚慰着他说不出口的绝望与心酸。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她给不了,他也要不起。 少年轻轻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肢,蜷缩起腰肢,痛苦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潮湿的泪水浸润了她胸口的衣裳:“白姐姐,你不知道,我好恨……我好恨赐给我这样的身躯的那个人,还是我造下的杀孽,所以要拿一生来还。” 秋叶白抚摸着他的发丝,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无奈。 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拥有千变万化的脸,最好就的基础就是没有脸,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最平坦的画布,才可随意地在上面绘出最美丽的画卷。 而宝宝就是这样的——无脸高手。 不是在进入藏剑阁之前,而是在十年前,她捡回这个浑身缠绕着绷带的孩子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脸,还有很多他不该失去的东西, 但是他失去的这些,并非天生而成,而是被人硬生生地以刀刃割离。 师傅救治宝宝的时候断言,宝宝原本就身怀武艺,而且小小年纪武艺不弱,想来一定是出自某些江湖门派,而且分明是精细的手术刀法之下才能制造出这样剥离皮肉却不伤血脉的伤。 必定是某些门派为了培养易容高手,而硬生生地将门下弟子制成那副模样。 宝宝是冒死逃出来的。 要多残忍的师门,才能做出这样损毁弟子身体的事情! 师傅尽力的救治之下,宝宝终于醒来,只醒来之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曾经所在师门的记忆,但是身体的本能和武艺却还在,在初次看见自己面孔的绝望与痛苦之后,他消沉了许久,就在她都以为他永远都只能成为一个藏剑里默默无闻的一员之时,他却告诉她,他决定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他不会做一个废人。 她原本并不知晓为何,直到有一天,她在某日和红颜知己们弹琴取乐转身一霎,看见他眼底恋慕与胆怯的眼神。 她忽然明白了,那个孩子的心情。 那一瞬间,她自己的心情是复杂的,宝宝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亲手照顾长大的少年,他在她心中自有一份不同的地位。 比起秋善宁,宝宝和她更亲近。 而不但他的心意,她无法回应,他亦明白,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永远都不可能。 “这不是你的错。”秋叶白抱着怀里蜷缩着无声哭泣的少年,神色温柔。 宝宝素来隐忍,心思总掩在跳脱活泼的面具之下,便是有那份心思也一向隐匿得极好,在他十四岁以后都很少唤她白姐姐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若此,让秋叶白又心怜,又有些惆怅和无奈。 她是这没有想到不过是和百里初行了一趟街,竟能刺激得宝宝这般失态,往日里她和绿竹楼天书他们相处时,也不见宝宝这般反应。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宝宝忽然闷闷地道:“你要小心摄国‘公主’,他一介皇子,竟然冒用女子身份,意味着他放弃了皇位继承权,却又权倾朝野,隐忍若此,心性非凡,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秋叶白点点头,温声道:“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就是,只是我与他周旋,自然有我不得已的理由。” 她早就领教了百里初的‘心性非凡’和‘不好相与’。 “不得已的理由,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宝宝瞬间从秋叶白怀里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若是如此,四少岂非危险了? 秋叶白看着怀里哭红了眼的少年,心中一边感叹宝宝手艺之精良,连这般假皮子也能做出这种似哭红了眼儿的效果,一边有些自嘲又无奈地嗤道:“是的,他知道了。” 还是用那种让人窘迫的方式知道的。 宝宝眼底瞬间闪过浓郁的杀意:“皇家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咱们下击杀令……。”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出一个狰狞而杀气重重的手势。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你当我没有想过么,但是一来百里初武艺修为高深莫测又怪异,身边控鹤监鹤卫也皆是一流高手,下手不易;二来,我们也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虽然我藏剑阁在江湖中势力不小,但是朝堂之中却无根基;三来,既然我们能想到杀人灭口,难不成他不知这个道理么,他必定做了另一手的准备,以防万一。” “难不成四少你就这么受制于他,连着整个藏剑阁都受制于朝廷?”宝宝紧绷了脸,眼底杀意不减。 不管是出于为四少考量,还是出于身为江湖人对官府的天然厌恶,他都越来越觉得越来越憎恶百里初,厌恶整个百里皇族和朝廷。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那和张百里初颇有六七分神似的脸,说着这种要除掉‘自己’的话,感觉颇有点微妙。 秋叶白微微一笑,安抚宝宝:“虽然相处之中,亦能感觉此人难以捉摸,但一来,虚凰假凤之事并非我一人独有,他也有同样的秘密在我们的手中,这已经是一种牵制,二来,若是论合作一事,他确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合格和守信的伙伴。” “伙伴?” 宝宝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四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竟然将那样危险的男人当成‘伙伴’? “如若不然呢,这已经是目前我所能控制的局势范畴,难不成宝宝你还有更好的法子?”秋叶白看着宝宝一脸抵触的模样,便挑眉道。 见秋叶白将球踢给自己,宝宝有瞬间哑口无言,是的,他也无法反驳秋叶白的话,他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要和那个男人周旋不容易,一个男人能用那种身份获得朝政大权,挟制住了杜家,震慑百官,绝对不会让人随意能在他身上得手,而宝宝也知道秋叶白曾经在和百里初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就差点死在百里初的手上。 若是敏睿如四少在他手下都只能勉强如此,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宝宝忽然间又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 看着宝宝阴郁的面色,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这些事儿我心中都有数,咱们和摄国殿下如今算是合作了,那么我的真实身份暂时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但若是想要让此事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我便必须在朝廷之中站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即使是再有人拿捏住她这个把柄,当权者也必须考量更多,掂量清楚是不是要因为这件事而舍弃她。 宝宝一愣,从秋叶白怀里退了出去,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四少,您是什么意思?” 一向最不喜朝堂之人,一向最厌恶皇家之人,原本进入司礼监也是不得已之举,如今竟然要更进一步介入朝堂之中? 秋叶白点点头,松开了宝宝之后,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窗外:“宝宝,你可知道,前朝有一位九千岁?” 宝宝颦眉,他并不像四少那样博览群书,所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前朝是有此人,史书记载他容貌丑陋,欺男霸女,权位齐天,横行朝野,屠戮异己无算,听说前朝皇帝正是因为宠幸这一等一的奸佞方导致民不聊生,民愤极大,当时的仍是西狄王的真武大帝兴兵征伐之下,前朝国内烽烟遍地,群豪起义纷纷响应真武大帝,但是西狄大军攻入上京之前,那九千岁却已经病死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史书上的记载,真武大帝立国之后,据说因为憎恶此等奸佞,销毁一切关于那位九千岁的史料,只在史书上留下了那等骂名,但是历史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我曾经因为对此人颇感兴趣,查过不少边角残存的史料,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若是九千岁真是祸国而亡之人,那么前朝当时的民生情形根本不可能维持那种水平。”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所谓的铲除异己,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帝王心术,且对九千岁其人不予置评,就只说如九千岁不过是一个太监,也已经令朝野上下都如此忌惮,只怕就算他被人发现不是真太监,有人敢揭破这个秘密么,只怕不必他出手,需要仰仗他的人都会先行把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除掉,或者让这个秘密成为‘荒谬流言’。” 宝宝忽然有点明白秋叶白想要做什么了,他微微瞪大了眼:“难不成……四少你想要……。” “没错,就算我不能成为下一个九千岁,我也要让那些试图用我的弱点挟制我的人,在做任何事情和决定前——细细思量。”秋叶白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眸光沉冷而锐利。 回到秋家这一年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在遇上百里初和梅苏之后,她都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无力之处,对于百里初而言,就算他的真实身份揭破了,不要说皇帝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就是他自己手上的势力也绝对让人不敢轻易妄动;而梅苏,背后是杜家,是太后,他可以在整个淮南三地只手遮天,将她逼得差点陷入绝境。 她甚至不知道梅苏在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同的势力。 所谓民不与官斗。 她和这两个人想比,若是她只在野,凭借着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和能量,并不用畏惧什么。 但是如今,她的秘密阴差阳错都已经被这两个人知晓,秋家她不在乎,但是唯一关爱自己,为了自己活下来冒了那么大风险的母亲……她不能不在乎。 偏生母亲却又深爱着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妹妹! 若是父亲因为她的身份泄露,而被牵连抄斩,只怕母亲一生都会生活在痛苦泪水和自责之中。 所以,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一搏! “四少……。”宝宝神情很是复杂,他忽然问:“四少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了,您打算怎么做?” “既然我已经决定继续下去,那么首先我需要一个绝对效忠我的地方,及效忠我的下属。”秋叶白眯起眸子,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蒸腾起来,让她的容颜看起来你有一种奇异的虚无感。 “您是说……看风部?”宝宝也在她对面的八仙椅上坐了下去。 秋叶白轻笑,眸光锐利:“不,司礼监,我要整个司礼监,也就是说我要成为司礼监的下一任督公!” 当年前朝九千岁掌控朝政,正式迈上权力朝野的第一步,就是与朝中大臣分庭抗礼的第一步,就是成为被司礼监的督公! “即使在真武大帝年间,司礼监依旧没有被取消,只是被削了权,将大部分的权力回收帝王手中,但是这么多年司礼监能保留下来,历任十数代百里帝王又到了杜家手里,都没有消亡,就是因为它有不可替代之处。” 司礼监虽然存在阴暗之中,监查、刺探、秘密审讯这些职能,似代表着朝廷最黑暗而不可见光的一面,但不管是在过去或者未来,这样机构的存在确实巩固了朝廷的统治,并且得到了当权者的信任。 所以,她非常理解一个掌控了特务机构,又能得到掌权者信任的太监,何以最后能骑到了自己主子的头上。 她没有九千岁那样的野心,却也可以参照他的路子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秋叶白森然凌厉的神色,让宝宝看得心中微微发寒,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朝廷么……这是他最憎恶的存在之一,但…… “既然是四少想要做的事情,宝宝必定会永远地跟在四少身边,直到四少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他轻声道,握住了秋叶白的手。 秋叶白看着宝宝,原本凌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也反手握住了宝宝的手:“此路艰险,风险极大,我不能对不住师尊,所以藏剑阁必须暂时更隐入暗处,我会再培养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宝宝你一向做事胆大却细心,亦算有谋……。” “四少。”宝宝忽然打断她,冷声道:“我在藏剑阁醒来那一日,就说过,此生只会效忠一人,从来都是你,而不是藏剑阁。” 秋叶白一愣,随后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宝宝,你从此以后还是叫我白姐姐罢。” 宝宝看着她,唇角忽然露出个清浅妩媚的弧度来:“四少就是四少,宝宝只有四少,已经没有什么白姐姐了。” 秋叶白看着他似又藏进了他的面具之中,心中有些惆怅,却也没有再勉强,只点点头:“也好,睡你罢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露齿一笑:“那等会子,我们一起下去,你不在的时候,看风部的那帮猴儿崽子可是被我调教得乖巧不少。” 秋叶白点点头,也颇有些兴致:“好,我看着他们倒是很有些不同。” 宝宝调教人的手段非同凡响,她是见识过的。 随后,她看着他的脸,有些迟疑:“你的脸。” 宝宝摸摸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我的脸,既然四少不喜欢,那么宝宝就去换掉好了,省得四少看着想起来便戳心窝子!” 说着他便起身一摇三摆地朝着镜子前而去,秋叶白有些无奈轻笑,这小子…… 第九十八章 宿命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宿命?”双白有些不明所以,他将一只剔透的大食水晶茶壶给搁在一个小小精致银丝炭炉上,再将山泉水倒进茶壶里,搁上两勺冰糖。 他虽然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在说什么,但是他却知道眼下的事儿却是头等让人头疼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再加派人手去搜寻秋大人,他虽是今早离开,但是所有的闸口我们都第一时间派出人钳制,他们人马不少,必定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出城。” 百里初示意他将窗台上的杏花拿去清洗,双白见着自家主子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得又按着百里初的示意将搁在窗台上的杏花捡了浸在白银盆子里用清水清洗。 百里初静静地看水晶着水壶里翻腾的滚水,淡淡地道:“不必,藏剑阁在江湖中地位非同寻常,这里是寻常的民间小城,若是他们连自家主子都藏不住,也不会在这江湖中屹立多年不倒了。” 双白一愣,转念一想,便也明白自家主子说的是极有道理的,他迟疑了片刻,又继续道:“这……周宇那里,还有国师那边要如何处理?” 百里初见双白已经将两只杏花都洗好了,浸在水盆里,伸手去轻抚那浸泡在银盆里的杏花柔软的花瓣:“让他们走罢,到了街上,自然会有人去带他们去小白那里。” “若是如此……。”双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想要说什么。 百里初却打断了他,漫不经心地道:“本宫说了不必便是不必,就算你真的派人去了,十有八九也会跟丢,阿泽在小白身边,不必担忧。” 他顿了顿,忽然道:“说不得小白会直接让人上门领阿泽和周宇也未可知。” 双白有点不敢置信,挑眉道:“这……秋大人总不至于这般嚣张罢?” 百里初轻嗤一声:“谁知道呢?” 事实证明,某人后来果然干出了让人上门领人,一点都不担心被百里初顺藤摸瓜抓回去的嚣张事儿。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予置评,但却微微颦眉:“殿下,您若是时常这般从沉眠中醒来,会不会太过折损灵神,若是时常如此,万一在必要的时候,您醒不过来,国师又不能如您这般理事……。” “这一次,本宫是冒险了些,却也是情形紧急,但是到底比上次好些。”百里初点点头,淡淡地道。 原本是他苏醒的时间短些,但是随着时日和年岁渐长,他醒来的时间比阿泽多了不少,而且阿泽只能简单地感应他的一些心情和一些特别在意的人与事,而他即使在沉眠之中也能清楚明白地知道阿泽到底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但是如上次那样凭借着意念强行醒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第二次,耗损精神极大,以至于他把小白救回来,与鹤卫们会和之后,便立刻陷入极度的疲惫沉眠之中。 若非双白和一白都为他注入了不少内力调息,只怕他未必能在小白苏醒之前苏醒。 但是,比起第一次他强行醒来,他的精神恢复已经快了许多,也许到了哪一日,他可以自如地随时控制让自己醒来或者沉眠。 “殿下还是谨慎行事。”双白虽然相信自家主子的能耐,但是终归免不了还有些担忧,毕竟自家主子体质实在特殊。 好在国师性子单纯,便是醒来之后,在宫里也是整日闭门不见人,只顾日日吃斋念佛,就算皇帝陛下和太后老佛爷召见或者行占卜祈福之事,也不愿意出钦天监的祭宫,都是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领着后宫众人亲自前往祭宫。 国师和殿下气质西相去甚远,众人根本不曾将他们两人想做一处,殿下又做了那个‘强抢国师’的局,这些年方才平安无事,从未被人发现不对劲。 双白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殿下,此次秋大人离开,我们几乎毫无阻止只力,若是将来大人他厌烦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拂袖而去……。” 他的师门到底出自江湖之中,自然明白江湖人虽然也是俗人重名重利,但他们所求的名利不过江湖长歌之中那些剑破苍穹,枪挑五岳,独孤求败的武中至尊之名,别门他派道起来人人敬仰之利,就算是黑道中为钱为财可灭他人满门的江洋大盗,也是不屑被朝廷招安的。 更何况原本地位超然的藏剑阁主。 他私下托了关系曾探听过秋叶白的名声,未曾继承阁主之位前,夜四少便声名在外,有人用了四句打油诗形容夜四少——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 “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这是在说小白心智坚韧敏锐,又风流不羁,难以捕捉,只余凉香么,呵……倒是有些意思。”百里初亲自将粉白的杏花捞出来,细细地沥干水。 双白点点头,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主子。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自家主子性情最不可捉摸,但是唯一样,若是他中意的物件儿,便是毁了都从来都不会放给任何人,前半生里,他几乎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对谁如秋大人那么上心。 百里初打量着手里的杏花,被泉水浸润得娇融妍丽,花瓣柔粉,在他修白的指尖上半躺着,自有一股子慵懒的风情。 他垂下曳丽的眸子,轻嗅花瓣上被水冲淡了许多,却愈发清新的香气,淡淡地道:“《步虚辞》曰——‘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人时常以为自己能逃脱宿命,不是么?” 双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岔开话题,又提起什么宿命,但一边将上好的雀舌放进壶里,一边点头道:“若是已经知道命之将折陨,自然总归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呵呵……天下人心从来得陇望蜀,若是能轻易满足,佛早已人人成佛,四大皆空。”百里初潋滟唇角弯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忽然一把利落地捏紧了手心,将手里的杏花捏做了一团。 双白看着那瞬间被捏碎得不成花形的花朵,竟莫名地感觉到微微的疼痛感,仿佛能听见花儿的哀鸣。 百里初却仿佛很欣赏自己手里被捏碎的花朵,满意地一笑:“本宫想着,再华美贵重的宫笼都衬不上那只漂亮的小豹王,何苦让她恨本宫,所以本宫倒是不若让她的宿命和她的不甘心建成一座城池,那是她自己的笼子,可与本宫无关呢。” 双白一愣,只觉得自家主子说话玄机太深。 百里初将捏碎的花瓣一点点地扯落下来,优雅地一点点扔进茶壶之中:“这一次小白在宫中为本宫所获,又经历了被梅苏围捕,她一贯逍遥不羁,头脑又好,想必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的挫败的滋味,如今她心有羁绊,不得脱身,照着你说的那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玩意儿形容,她既脱身不得,定会迎难而上,这权力的漩涡,岂是说进来便进来,说抽身便抽身的,站的越高,羁绊便越深。 看着那沸腾的水壶里煮得乱红纷飞,凄艳非常,将透澈的茶水染成一片血色嫣红,百里初唇角弯起一丝莫测深长的笑容。 秋家四女的宿命。 如若不死,又不为皇族所驭之神妓,必定惑乱朝纲,祸国殃民…… 当年的那位国师,真真儿批的好命。 就让他来推一把罢。 呵…… ……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愉快得不得了的表情,他心中莫名的一凉,殿下又要玩弄世人于掌心之间了么? ”是了,虽然咱们不去拦截小白领着她的人出城,但是要让小白乖乖地顺着本宫给她的‘康庄大道’走下去,总归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罢,本宫看梅大公子或者说梅大少爷就是极妙的人选。“百里初含笑拿起滚好了的杏花茶,闻了闻里面的花香,满意地点点头。 也只有自家主子才会在三伏天里喝热花茶,还能喝得那么惬意舒爽。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近乎妩媚的笑容,终于明白一向睚眦必报的自家主子为什么没有动手收拾梅大少爷了。 他忍不住问:”那好人……?“ 百里初品了一口花茶,轻叹:”做坏人做多了,本宫今儿心情好,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做个好人罢。“ 双白:”……。“ ——老子是旺旺用公主的大竹棍去验明正身小白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和宝宝一起下楼,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风部纨绔们正各自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将地面上黏糊糊的玩意儿弄走。 见秋叶白下来,他们都殷勤又有些窘迫地上前抱拳见礼:”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已经比曾经行礼都乱做一片的样子好了许多,便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但是一干纨绔们瞅瞅她边上已经做了蒋方舟模样的宝宝,还是恭敬地将礼行完。 秋叶白看了看地面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便颇有些好奇地道:”那是些什么东西,黏性如此之大,让本千座都着了道?“ 简直比她前世见到的万能胶都要让人惊叹。 早前那灵活的胖子站了出来,颇有些自得地道:”回禀大人,那玩意儿唤作水泡子,是咱们京城里一个知名的手艺匠人发明的,原是用来黏木头房梁子,小人瞅着那玩意儿设陷阱很有些用处,便从他那里高价讨了配方出来……。“ 他习惯性的邀功请赏,却不想自己周围全部都是饿红了眼的‘弟兄’,这会子见胖子邀功,顿时都不满起来,尤其是那被踢肿了脸的瘦子‘大鼠’新下直接就捂住脸呲牙咧嘴地讥讽道:”可拉倒吧,肥龙,你就装蒜罢,你那破玩意儿不就是幺鸡胡同里的卖黏鼠沾板子的王二麻子么,什么高价配方,也就是点松香、树胶子和些不知道什么破玩意儿混成的,你自己琢磨着那松香还得一吊子钱一桶,还打算换浆糊,结果制糊糊了,跟拉稀似的臭得老幺直往老子那钻。“ 一边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顿时都齐齐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那外号肥龙的胖子来。 肥龙的脸从红到绿,看着秋叶白瞅着自己的眼神,顿时愈发地恼了,尖叫:”你丫的才猪鼻头插大葱装蒜,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那陷阱很精妙么,你咋不说你那陷阱到底为什么那么精妙,还不是你去偷小平安巷子里的风流梅寡妇,结果梅寡妇另外一个姘头是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把你打了个半死,你不就是为了偷寡妇方便和报复那定军侯家侄少爷才去和街头卖艺的老头学的挖坑钻洞的本事!“ 大鼠瞬间臊了,捂住脸一蹦三尺高,指着肥龙骂:”你丫瞎说!“ ”谁他娘的瞎说,谁知道!“肥龙不甘示弱地跨前一步。 这互相揭短,让众人呆了呆,随后笑声差点把楼顶掀翻。 肥龙和大鼠两个越说越来恼火,眼看着就要揪住对方衣服撕扯掐架,完全忘了之前设下陷阱抓秋叶白时候的互助之谊了。 宝宝翻了个白眼,抚额喃喃自语:”朽木不可雕也。“ 秋叶白看着也忍俊不禁,只示意人将大鼠和肥龙拉开来,鼓掌道:”很好,很好,这会子,本千座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秋叶白的声音极为清冽,即使一片嘈杂声中也能让人听了个分明清楚。 大鼠和肥龙忽然惊闻秋叶白的声音,方才立刻松了肩头肉,没跟乌眼鸡子似地朝着对方皮上去瞎啄咬 ”大人。“两人齐齐看向秋叶白,脸色也是一溜从白到绿最后转在了红上面,窘迫地低下头去。 秋叶白却淡淡地点头,含笑道:”你们两个的本事都是极好的,本千座说了高手在民间,只要是能真正制敌之招数,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考虑是怎么来的,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这招数有哪些而且打得漂亮,能一招制敌。“ 肥龙和大鼠两人不免愣住了,他们虽然平日里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用的手段是不是登不上场面,反正他们本来虽顶着世家子的名头,其实多不过都是些旁支子弟。 他们在家族里的日子也未必比一般人家里的人过得好,都是些吃公中粮的破落户,家族里实在看不过眼才让他们找个旮旯里蹲着,别整日里偷鸡逗狗不务正业把自己好好的正经子弟教坏了。 周宇和蒋飞舟之所以能让他们仰视许多原因也是他么要么出身不凡,要么就是背后有些人支持的,唯独司徒宁才是靠着点本事爬上役长的位置。 进了司礼监他们也不过是混吃等死。 而居然被顶头上司称赞他们这种‘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本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顿时呐呐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眼底却有些奇异的闪亮光芒。 秋叶白看在眼底,挑眉道:”看样子,咱们司礼监看风部也是卧虎藏龙,那今日本千座就来看看你们到底谁能拿出些真本事,让我开了眼界,今晚就让人去醉仙来打包上一桌子好宴席,好酒好肉皆管够,使得否?“ 一干纨绔们早就被宝宝操练得眼冒绿光,闻言立刻兴奋地齐齐大吼了一声:”使得!“ 大鼠是个机灵的,立刻示意同僚一起去搬了两张大藤椅子过来让秋叶白和宝宝坐。 秋叶白也毫不客气,径自坐下了,大鼠立刻又屁颠屁颠去弄了一壶冰酸梅汤来,给两人倒上:”来,千总大人,属下给您倒上。“ 一边的肥龙看着大鼠那殷勤的模样,轻蔑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就会奉承了。“ 大鼠瞅着周围的人看自己有些轻蔑的眼神,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秋叶白却伸手接过大鼠手上的杯子,方才含笑道:”奉承也是一门活计,不是谁都能奉承到点子上,那是要脑子的,这史上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人被砍头的可也不少,如今本千座看着大鼠就很有天赋嘛。“ 秋叶白一番话,说得周围正摩拳擦掌的的纨绔们一愣一愣的,大鼠也只以为秋叶白在消遣他,脸上浮现出些窘迫的神情来。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神情,便一边低头品了一口,一边眯起眼道:”这三伏天里这冰镇酸梅汤可是让人极舒爽的,喝自然心情好,看送汤的人也顺眼了,这会子送汤的人若是再机灵点,以后近身伺候也不是没有的,若是近身伺候了,也就时常能从本千座这里探听到许多一手消息,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司礼监老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做甚?“ 这话说得明白,众人瞬间若有所悟。 司礼监的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作甚? 自然是监察百官、刺探消息! 他们皆知道阿谀奉承这事儿虽然每个人都干过,但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奉承阿谀在自家千总大人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用途。 秋叶白看着一群纨绔儿们全部都蹲在那里在那若有所思,维度大鼠被她夸得满面红光,得意洋洋,伺候得愈发殷勤。 她也不着急,这群纨绔儿们野了那么多年,混混僵僵地混了那么久的日子,让他们一下子忽然变得耳聪目明,大彻大悟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得从他们最擅长的来。 变废为宝。 她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个二郎腿,一边喝着大鼠殷勤倒上来的酸梅汤消暑,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们慢慢地想,本千总不会要求你们和听风部、捕风部的那帮番子一样,你们也学不来人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去上什么刺探、侦缉、’审讯的课。“ 她话音还没落,一群纨绔里就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咱们有人去上过那课,在那堂上睡得四仰八叉不说,还和人赌了三钱银子,道那听风部来授课的役长下面话儿只有一寸长,愣是挡堂把役长的裤带子给用鱼钩掉了,虽是赢得了银子,却被那看风部的役长打个半死。“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嗤嗤地猥琐笑了起来,还有人拿手去摸自己裤裆。 宝宝看着这群人竟然在秋叶白面前做出那龌龊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放肆……。“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伸出两个指头在他手背上一敲,宝宝立刻垂下了眼,叹了一声,也不再出声。 但是他方才的样子明显震慑住了一群纨绔儿们,那群纨绔子弟们都蔫儿了下去,继续蹲着不敢作声。 秋叶白却并不以为意,只继续似笑非笑地道:”哦,那是哪位如此人才?“ 一干纨绔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秋叶白这是来的哪一出,都没有出声。 而且,难得的是秋叶白法发现他们竟然眼珠子没有乱瞟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免了泄露目标的危险。 秋叶白对这一点颇为满意,便挑眉道:”行,本千座也不是非得知道是谁,只是觉得那听风部的役长终归武艺高强,为人机敏,能给人勾了裤子去,这动手的也是个胆大心细之材,很值得奖赏。“ 那群纨绔们闻言,眼底亦是闪过惊讶之光,这事儿后来就算是原先的役长知道,那惹祸的也被好好罚了一顿,怎么到了秋叶白这里却是要赏?! 这时候,有人就大胆地问了一句:”那啥……千总您赏赐个啥?“ 秋叶白微笑:”就赏赐今夜同用醉仙楼的台面怎么样?“ 一干纨绔们顿时眼中齐齐冒绿光,羡慕嫉妒地目光同时投在了肥龙的身上。 肥龙也立刻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千总大人,我……呃,属下,那好事可是我干的!“ 众人此时都觉得这千总早前都是个不管事儿的,但是这一管事儿皆让他们觉得都管到了心里去,可比原本的蒋役长要更得人心。 宝宝看着肥龙的那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自家主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如何会让人这般容易吃上酒席,却也不点破。 秋叶白看着肥龙的样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肥龙今儿晚上醉仙楼的台面有你一份。“ 纨绔们瞬间就沸腾了,皆争先恐后,绞尽脑汁地打算把自己以前干了什么‘好事吧’给露一露,好长个脸,顺带吃上个丰盛酒席,祭肠肚。 秋叶白便慢条斯理地笑着摆摆手,让他们自去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上一说,再寻了笔录快的,过来将他们的‘光荣事迹’全部都给记下,当然干了‘好事’之后,有没有被发现,遭到了什么责罚,或者牵连了什么人没有也都记下了。 什么去偷了司礼监里哪位大爷的宝贝去换酒喝、什么把设陷阱把惩罚自己的教官给打个半死、 什么在马厩里下巴豆,把好马充做病马拖出司礼监后养好了卖掉、什么去偷了哪家王爷的几个小妾,什么设计睡了哪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其他部的同僚,反倒是敲诈了那面皮薄的同僚不少俸禄……甚至连督公郑钧养了多年的一条老狗都被这帮纨绔偷出去打火锅吃掉了! 秋叶白单手支在那藤椅的把手上,听得津津有味,叹为观止,发现这群纨绔们还真是——无恶不作,各种偷鸡摸狗的事儿都干遍了。 而唯一让她欣慰的事儿就是,这群纨绔虽然没干好事儿,但是小恶不断,大恶没有,至少没有牵扯上什么人命官司,除了……周宇犯下的那个引发一切事情的案子。 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案子是不是真的因为周宇而导致了最终的恶果,如今她看来倒是觉得那案子像个陷阱,冲着她来的陷阱。 等着一群纨绔们全部都说了个七七八八,那抄录的小子也都快累得提不起笔了,日头都已经西斜。秋叶白听了两个时辰故事,方才懒懒地一抬手:”好了,今儿就先到这里罢了。“ 一群纨绔们都顿时有些失望——哎,这就完了,他们还有好些‘丰功伟绩’没有说呢! 秋叶白却笑道:”大伙说的都很精彩,让本千座很满意,不过这里且说上件正事儿,本千座想着咱们大伙既然不合适那死板教条的法子学东西,就索性玩儿,玩儿到了点子上,玩儿大发了,玩出能耐来,本千座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秋叶白这么一说,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玩儿? 他们最在在行了! 那肥龙正学着大鼠给秋叶白献殷勤,提着把扇子给自家千总扇风,听着她这么说,立刻笑道:”大人可算说到咱们这些弟兄们的长项上了,您且说罢,要怎么玩,走鸡斗狗,赌石耍马,咱们这可是都有能耐人!“ 秋叶白点头,以示赞赏:”这些都是好东西,不过既然玩儿也有玩儿的规矩。“ 众人皆齐齐称‘是’ 玩儿确实有玩儿的规矩! 秋叶白见他们都同意了,便低头在宝宝耳边低语了几句,宝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点点头:”是。“ 随后,他看了一干仍旧不知死活,一脸兴奋的纨绔们一眼,便起身离开上楼去了。 唯独一直留意着秋叶白神色的大鼠发现有点不对劲,那蒋役长离开的时候看大伙的那一眼,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他心中虽然不安,但是刚刚想张嘴提醒下自家兄弟们,却见秋叶白一只杯子递到了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本千座渴了,大鼠这般机灵,一定知道要做什么。“ 大鼠被她那看似含笑,却一点子笑意都没到眼底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立刻乖觉地点头:”知道的,当然知道的。“ 说着他立刻战战兢兢地给秋叶白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酸梅汤。 秋叶白满意地眯起眸子:”大鼠,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们应该都挺敬重你罢?“ 大鼠这会子没有急着表功劳了,只低调又谦逊地道:”哪里,属下不过是和他们一起厮混的猴崽子,怎么能妄称敬重,这词儿自然是对千总大人和役长大人才能称的上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秋叶白这个千总从一上任的人人喊打,怎么会忽然就让几个原本领头反对他的役长出面替他镇压底下不服气的声音,但是既然几个役长都已经臣服,尤其原本最怨恨新千总抢去他位置的蒋飞舟,却对他们底下这些人试图折腾幺蛾子的人出手最狠,他们这些小卒子自然也没有必要非得和这位千总对着干。 再加上他上任的这段时日,也从来都不怎么管他们,所以他们自然更是无所谓,但后来出了那一档子事儿以后,这位秋千总却忽然一人之力抗下所有的压力,保护了他们,虽然看起来似乎颇没有头脑,但不得不说他们底下这些人都多少有些敬佩的。 只是今日看来,这位千总似乎很对大伙的胃口,都是一路人,但是他总觉得此人并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 所以大鼠这会子说话愈发客气。 秋叶白笑了笑:”大鼠,你不必过于谦虚。“ 随后也没有再理会他那汕然的奉承,只低头喝茶。 大鼠有些茫然,和一边站着扇风的肥龙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还也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一边继续有些忐忑地伺候着。 直到一会子,宝宝领着两个蒙面人忽然从楼上下来,他们手里都提着两把鞭子,瞬间让大鼠警惕起来。 一干纨绔们看着宝宝几个人,虽然还有人不明所以,但是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肥龙有些紧张地看向秋叶白,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这是个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该吃酒席去了么?“ 秋叶白点点头,含笑道:”没错,该吃酒席去了。“ 她打个响指,不一会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宝宝扬声道:”进来!“ 不一会门便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又是两个蒙面人提着几个大包袱进来。 他们一进来,先向秋叶白点头行礼,随后便四处张望,随后便冲着一张被人新搬出来的八仙桌直奔而去,然后便将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搁在那八仙桌上。 包袱一打开,里面的饭菜香气瞬间飘荡出了老远。 纨绔们眼睛瞬间绿了,立刻有人认了出来:”是醉仙楼的红烧水晶肘子和八仙鸭!“ ”还有红烧狮子头、油爆河蛤!“ ”红烧石螺、糖酥鲤鱼、剁椒鱼头!“ ”还有……。“ 随着那两个蒙面人把包袱里的菜全部拿出来摆好,纨绔们也跟小二报菜名似的将一道道佳肴的名称报了出来。 秋叶白看了眼他们哈喇子都快流满衣襟的模样,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边坐回来的宝宝:”你这是饿的他们够狠的。“ 她怎么看他们都认得这一道道大菜,却似没有吃过的样子。 宝宝轻描淡写地道:”玉不琢不成器,我不过是在用餐的时候,让他们蹲在墙角喝粥罢了。“ 秋叶白点头:”果然好手段。“ 醉仙楼的菜色在秋叶白这个会做一手好菜的饕餮眼里,其实有些混杂,说不上哪家菜系,而且味道不算正宗,但却已经是南岸最好的酒楼了,尤其是对这群饿红了眼,许久没有沾染油水的纨绔们而言。 但是看着他们虽然很想朝着那菜肴扑上去吃个痛快,却又强行忍住,不敢动手的样子,就知道宝宝当时整治他们的手段狠辣。 宝宝看向秋叶白,轻嗤了一声:”我算什么,只怕及不上大人的手段呢!“ 一会子,这群纨绔们害怕的对象就要变了。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目,随后看向那群纨绔子弟,含笑道:”肥龙说的是,这天色都黯淡了,本千座说过‘玩儿’得好的人,必定有赏赐,现在,大鼠,你可以先去用餐了。“ 大鼠一愣,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位的饭绝对不是好吃的,但是却发现众人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肚子里馋虫也因被那香气勾得蠢蠢欲动,总归最终还是只能拖着脚步,一边对着秋叶白道谢,一边慢吞吞地向那一桌子大鱼大肉走去。 但是当他真的拿起一个肘子,啃上一口后,便将所有的顾虑全部都抛却到了脑后,眼底只有肥腻的水晶肘子入口的香味。 他们已经足足被蒋役长给饿了一个月不知肉味,这会子就是要死,也得让他先吃饱了! 看着大鼠狼吞虎咽,左手一只水晶肘子,右手一只烤鸡,一干纨绔们越发地眼红,口水流了半茬子。 但是秋叶白却一直都没有发话,让他们过去,他们不说看见蒋役长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就是那几个提着鞭子站在那里一身冰冷气息的蒙面人,都让他们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鼠真的跟一只大老鼠一样在那些饭菜里刨吃的,什么好吃啃什么,而那些饭菜则是一会子就去了不少,急得他们眼睛发绿。 第九十九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啥,去把别人家主人的亵裤偷一条回来? 这……这……他们……没有听错罢? “大人,您是说要咱们去偷……。”连奄奄一息快的肥龙给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秋叶白点点头,肯定了他们心中所想:“没有错,就你们想的那样!” 一干纨绔们瞬间面面相觑,这……为何要去偷一个男人的亵裤? 有人忍不住嘟哝:“大人,您这就算是要考磨咱们这些弟兄,也寻个女子嘛。” 大鼠也嘀咕:“就是,偷香窃玉好歹也是个美人,整个男人,咱们又不是都和周役长一样好男风那口。” 纨绔里头好男风的人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就算好那口的,也得看脸罢,都长得跟肥龙似的,这谁也好不起来,不是!” 一干人闻言,皆盯着肥龙窃笑起来,忍来肥龙的怒目而视。 秋叶白却轻笑了起来:“谁告诉你们,不是个美人?” 众纨绔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啥,难不成那户人家当家的是个女的?” 秋叶白单手支着下巴,一边懒洋洋地剔牙一边道:“总归是个你们见都都没有见过的大美人。”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不打诳语! 一干纨绔们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人立刻道:“不知那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问,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起来罢,本千座还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总归也是有自家大盘口的,那是那户人家的庶出大小姐,生得极好,但性子泼辣了些,是个厉害的,手上还有功夫,又克死了几任夫君,名声坏了更嫁不出去,但是把家里操持得极好,里里外外,他爹家里的小妾主母都得听她的。” 她应该没有说错罢,这百里初确实也就是这么个‘庶出长女’的身份,只是他家里的经营的盘口叫——天下。 一干纨绔们闻言,瞬间脑补了英姿飒爽的艳丽大美人或泼辣美貌大小姐的形象。 然后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啧啧……那可是极品啊!” “这种泼辣的大美人,上起来味道最够辣。” “大人知道的这么详细难不成是那大美人的入幕之宾?” 秋叶白看着他们一脸猥琐地笑着,便嗤道:“得,别胡想,让你们去就去!” 于是一干纨绔们脸上齐齐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悟的荡漾表情——明白了,原来大人你是看上那泼辣大小姐,这是想要偷香窃玉的前奏啊! 这回事偷亵裤,下回就要偷人了罢? 秋叶白一看他们那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伸手拿着手里的藤条朝他们挥了几下,笑骂:“你们这群猴儿崽子在想什么呢,吃完喝完去睡觉,明早想折子把该干的事儿干了,出了纰漏被抓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跟这群不着调,被人看不起来的家伙们在一起,她也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己的江湖习气,说话也不讲究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群纨绔们笑嘻嘻地脱开她鞭子的样子,秋叶白却觉得很是轻松,仿佛又回到走马江湖,醉卧莲台的少年时代。 这么一闹,原本因为被惩罚有些凝重的气氛都散了,那一顿鞭子抽,仿佛都抽在了每个人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看着彼此那狼狈之中却还能笑嘻嘻地大吃大喝的模样,再看看原本那高高在上的千总大人也跟着他们一块没有一个正形的模样,纨绔们忽然莫名地觉得秋叶白那张脸也没有方才惩罚他们时候的面目可憎了。 一干纨绔们吃饱喝足,也被鞭子抽打够了以后,便齐齐相互搀扶着向自己房间走去,做了鸟兽散。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也提了酒瓶站了起来,淡淡地吩咐宝宝:“一会子去安排咱们阁里的大夫给他们看一看伤。” 宝宝点点头:“四少放心,他们应该没有大事儿,行刑的都是咱们刑堂的高手,一会我再安排些人去给他们医治。” 秋叶白点点头,便提着酒瓶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睡觉。 宝宝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四少,您为何要他们去偷那人的……。” 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秋叶白眼底闪过狡黠而凉薄的光芒:“山人自有妙计。” 宝宝一怔,点点头,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控鹤监的人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下了杀手……。” 秋叶白却笑道:“不,他们不会的。” 说罢,她揉揉宝宝柔软的头发,促狭地道:“宝宝,要和白姐姐一起睡么?” 宝宝比她小上几岁,或者说若是按照前生的那些时日和今世叠加起来算,他比她小上好几十岁,刚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一向都是她在照顾重伤的宝宝,宝宝醒来看到自己残缺的面容和身体之后,几乎彻底崩溃,不愿意见任何人,一心疯狂地求死。 还是师傅让她照顾这孩子两年,才让他慢慢缓了过来。 那两三年里,他们都是同塌而眠,直到有一天宝宝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抱着小被子就搬了出去,打死都不愿意和秋叶白再一起同住一房。 秋叶白也只当小孩子大了,叛逆期闹点儿独立的小脾气,见他平日里也还是很黏她的,并没有疏远彼此的关系,便也随着他去了。 宝宝见秋叶白打趣自己,眼底闪过柔软的光芒,刚想张嘴,最后却还是别开了脸,硬生生地道:“不要!” 秋叶白也不为意,笑着拍拍他肩头:“那我自己上去了。” 宝宝僵硬地点点头:“四少好眠。” 秋叶白把酒壶甩在背上,伸手朝他摆摆手,转过身哼着小调子向楼上走去。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里自一股子潇洒秀逸的气韵,心中百味杂陈。 白姐姐,你是如此的了解控鹤监,亦或是你很了解控鹤监的主子呢? …… 日升月落,第二日很快就来到了。 秋叶白洗漱完毕,刚下楼就看见看风部的纨绔们竟然早早地已经在楼下吃早点了。 见秋叶白走进来,他们齐齐地起身,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大人,早!” 秋叶白发现他们没有如她平日里的在司礼监看到的那般睡到日上三竿,颇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是要对这些家伙下点子狠手整顿一番的,但如今他们不但没有人睡懒觉,就连受伤最重的肥龙也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这会子见她看过来,还抓着个满头嬉皮笑脸地朝她笑得满面油光。 秋叶白又看了看一边的宝宝,见宝宝朝她眨眨眼,便心知肚明了,这想必是宝宝这些日子调教的成果罢? 不管如何,一大早看到这般有朝气的情景还是很让人身心愉快的,她朝着他们点点头:“行,大家自先行用餐罢。” 说罢,她便也在众人之间,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一干纨绔们昨天被秋叶白收拾了以后,乖觉了不少,见她出来多少战战兢兢的,但见她若无其事地在他们之间坐下,还和他们一起用了粗面馒头和白粥,仿佛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份子。 纨绔们心中都感觉颇为有些微妙,但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嗯,还不坏。 秋叶白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着他们的情绪从警惕到疑惑再到平和,唇角弯起一点子浅浅的笑意来:“你们可想好怎么去那户人家领人和家主的亵裤了么?” 纨绔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朝着秋叶白齐齐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脸:“当然!” 他们昨夜一边让那大夫给治疗鞭伤一边合计了秋叶白交代的‘艰巨任务’大半晚上。 看着纨绔们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秋叶白也点点头:“这倒是也算谋定而后动,不过本千座再给你们一个后悔的机会,那大户人家的守卫极为严格,而且不但那些护卫们武艺非凡,就是那大小姐武艺也很出众,若是被抓住,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秋叶白一说完,纨绔们就带愣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起来:“这么凶悍,岂非母老虎一只,难怪嫁不出去呢。” 大鼠倒是想得多些,毕竟兄弟们昨晚合计了大半夜,他忍不住问:“大人,若是咱们不去会怎么样,去了可有奖赏?” 纨绔们都有些紧张,是的,若是不去呢? 会不会像昨夜那样吃鞭子。? 秋叶白干脆地道:“不会,此事若是成了,本千座自掏腰包给你你们每个人多发五十两的俸银,并且不必再吃清粥咸菜,若是不成,那你们就一直吃着清粥咸菜修身养性罢。” 纨绔们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但是,他们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耐不住心痒痒了,到底是从来没有领受过这么‘特殊’的任务,又香艳又猥琐,有趣得很,本就很符合他们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而且还有银子拿,又不用吃素。 听起来简直太诱人了。 一干纨绔立刻骚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表示偷香窃玉,乃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儿,他们不怕。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争先恐后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幽凉的光:“你们可想好了?” 大鼠还是冷静一点,试图劝自己的兄弟们:“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再想想,万一那家大小姐的人出手每个轻重,出了人命怎么办?” 肥龙却已经不耐烦了:“得了,大鼠,就你那破老鼠胆子,有胆子去和人家抢寡妇,没胆子去弄一条女人的亵裤么,还是你觉得你偷梅寡妇的时候,那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手上太轻了,我可记得你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大鼠瞬间涨红了脸,怒道:“老子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 肥龙拆他的台拆惯了,嗤了一声:“你是为了兄弟,老子是为了自己,你一点伤都没有,我背上的伤可不是吃清粥咸菜就会好的。” 秋叶白发现肥龙说话极为技巧,他虽然说得看似自私自利,但是那群纨绔里头昨日受了鞭子的人不少,由人及己,顿时都‘感同身受’起来,纷纷奚落大鼠,毕竟昨日他是第一个得到千总大人支持的人,而且一点刑罚都没受,连原本大鼠一派的人都倒戈了,支持肥龙的决定。 大鼠气得浑身直颤抖,嘴上两撇细细长长垂落下来的小胡须一个劲地颤,看起来倒是真像一只被堵在角落气急败坏的大老鼠。 秋叶白只在一边慢条斯理地一边喝粥一边做壁上观,并不说话,直到看戏看够了,方才微笑道:“看起来,你们已经有了决断了。” 肥龙立刻扬声道:“没错,咱们都决定搏一搏,一个多月没肉吃,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有人胆小不愿意去,咱们去!” 一干纨绔们也纷纷地点头。 大鼠看着自家兄弟们全部都陷入了兴奋的情绪里,心底的预感昨夜那样不太妙,但是他也没了退路,索性一咬牙尖声道:“谁说我不去的,弟兄们都去了,就算被揍了,咱也人人有份,反正以前一起受罚也不是第一次了!” 肥龙闻言,顿时咧开嘴笑了,一把张开手,艰难地搂住大鼠的肩膀:“这才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鼠无奈地笑笑,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须笑笑:“得,既然人家的护院那么强,大小姐又是个辣子,咱们可得再好好合计合计,能不被揍又完成任务,才是妙事!” 肥龙立刻大笑:“那是当然,谁他娘的想被个小娘们揍!” 一干纨绔们也都纷纷地大笑了起来,上去拍大鼠的肩头!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副兴奋又胸有成竹,仿佛已经拿到了‘大小姐’的亵裤,轻薄了美人,又完成了任务的样子,她唇角弯起一丝幽凉莫测的笑意:“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就祝你们马到成功了,本千座也已经为你们做好了完全的接应准备。” 果然总归是习惯了取巧投机,又容易冲动的家伙们,她只祝福这群笨纨绔们别被‘公主’殿下收拾得太惨,她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接骨治外伤极好的师傅。 纨绔们闻言,立刻眼睛一亮,齐齐问:“可还有醉仙楼的台面吃?” 秋叶白露出个迷人笑容:“自然,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干纨绔们硬生生地在那笑容里打了个寒颤 ——老子是一枚属性为总攻愿望是扑倒悠大的猥琐雪冥桅妞的分界线—— 这日依旧是赶集日,南岸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流如织。 一处临江的小茶楼里也坐满了人,那说书人带着个干瘪的少女坐在堂间,吹拉弹唱,很是热闹。 这演奏的热闹,底下看戏的也很是热闹。 有行脚的商人,有那闲聊聚会的友人、算命的、听曲子的穷酸秀才、还有些不务正业吃酒的地痞闲人……林林总总,各色人形。 二楼雅间里,一道窈窕的人影懒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着乌云皂靴的长腿一条伸直,一条翘起来搁在一边的椅靠上,手里拿着一杯清茶,一本书正懒懒地看着。 进来送点心的茶娘看着那年轻人,绯红着有些黝黑的脸,将手里的点心搁下,小小声地道:“公子,试试咱们这里的点心。” 年轻公子抬起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 那俊美的容貌和温雅的笑颜瞬间让茶娘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正红着脸想说点什么,却见那年轻的公子又低头下去继续看书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也只得咬着唇道了声“不客气”便端着那茶托子离开。 一边做管家模样的大鼠瞅着靠在椅子上的人,心中琢磨,大人这么随便一靠一躺,还翘着腿,姿势看着和老王平日里抠脚的样子差不多,但怎么看起来效果差那么远? “看什么呢?”秋叶白似长了四只眼睛一般,将大鼠的模样全看在了眼底。 大鼠立刻谄媚地一笑:“大人没见那茶娘春心大动了,方才在底下云子和老幺也看上那茶娘了,结果被那泼辣货甩了一脸茶水,您这抠脚的姿势真好看,叫那啥来着……。” 秋叶白看了眼大鼠:“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大鼠立刻点点头:“正是,大人这抠脚的姿态真是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秋叶白有些好笑,只嗤道:“得,今儿你这奉承,本千座不爱听。” 见大鼠脸色有些发白,她便知道他想到了昨夜那一顿‘赏罚分明’的鞭子,便又懒懒地道:“不必担心,本千座不会因为这个罚你,不过话说回来肥龙他们的行动到底开展得怎么样了?” 大鼠见自家上司说了不会罚自己,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道:“想来也快了,应该布置完毕了。” 说着给秋叶白递上一只铜质单筒西洋镜。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会子:“你们去哪里搞来的这西洋玩意儿?” 大鼠自己也掏了一只出来,拿绒布小心地一边拭擦一边道:“这是上回老叶子陪着镇南公的世子一块赌马,从镇南公世子手里赢来的,足足七八只,可把那镇南公的世子给气坏了。” “呵……。”秋叶白笑了笑,她早就料到十有八九是这种答案,她展开镜筒,来看向窗外。 这茶楼隔着两条街就正对着百里初的小楼,而茶楼地势赶巧在一块坡地上,所以对着百里初的小楼几乎可以正好是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将院子里开了什么颜色的花儿都看得清楚。 但是因为隔开了两条街,所以这座茶楼就看起来全不如百里初附近那几间高大茶楼目标那么大。 这等踩点法子已经是初具刺探侦缉最基本要素——隐蔽,也是那群纨绔里头一个叫小楼的少年想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规划,是因为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他家家庙里供奉的夜明珠。 秋叶白听了,实在觉得这群纨绔里头果然是人才辈出。 她拿着手里的单筒西洋镜,看着百里初的小楼,她一眼就看见,院子外头站着便装巡逻的鹤卫,而院子里的某些角落都有隐蔽的鹤卫守住了容易入侵的角落,连着楼顶上也伏着人,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守着那小楼。 院子里姹紫嫣红开遍鲜花,双白果然还是很‘贤惠’地举着剪刀在那里修剪花枝。 但是并没有看见百里初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或者黑衣。 用西洋镜将小楼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秋叶白微微挑眉:“我怎么没有看到肥龙他们?” 大鼠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西洋镜,随后有些兴奋地道:“快看,快看,那里,街角那边!” 秋叶白立刻随着他的指示转动自己的西洋镜,果然看见街角有两道衣衫褴褛的人影,正慢吞吞地朝着那大门走了过去。 她一看那两人的造型,瞬间唇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有这么肥胖的乞丐么?” 而很明显,除了她有这个疑问,鹤卫们也有这样的疑问。 两个乞丐正相互搀扶着朝着小楼院门前走去,门口守卫的两名白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走过来,立刻伸出手里的长剑一栏:“请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可以乞讨的地方。” 当然,他们看着其中一个圆滚滚的乞丐,表情很有点奇怪,这是他们见过最肥胖的乞丐了,怎么会有人能胖成这样,最近乞丐的伙食都那么好么? 而他身上那些褴褛的衣裳如布条子一般挂了他满身,看起来简直一个挂满了布条的活动肉球。 肥龙靠在身边同伴身上,见自己被拦住,便可怜兮兮地伸手道:“小哥儿,醒醒好,给点吃的罢,咱们都饿了三天三夜了!” 肥龙说这个话明显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两个鹤卫都面无表情地瞅着他:“请离开!” 肥龙仿佛很是无奈,只能拿手肘撞了撞了一边的瘦高个子:“喂,大壮,两个小哥哥不相信咱们,我嘴笨,你和两个小哥哥说说。” 那个被他称呼为大壮的男子身形纤细如竹竿子一般,但是偏偏又很是瘦高,和肥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肥龙靠在他身上,简直向一根竹竿子挑了个大砧板,砧板还是超大号的,让两个鹤卫忍不住怀疑那细竹竿会不会一会字就被砧板压倒了。 这样的人居然叫做——大壮? 大壮看着两个鹤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脸瞬间就红了,矮矮期期地道:“小哥哥,你们生的这般俊俏,一定是好心人,能不能给咱们点钱?” 大壮说话声音也完全和他的名字不同,软软细细的,衬上他那忸怩的神态和他偷窥他们的眼神,顿时让两个鹤卫打了个寒颤。 鹤卫们原本容貌都是极为出挑的,虽然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扎眼全都做了些简单的乔装让出色的五官看起来平淡了不少,但是仍旧难掩俊秀眉目,而大壮的这副表情,明显就让他们想起了京城里那些好男风的贵族子弟们看他们的眼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主子的人,武艺高强,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只怕那些贵族子弟们都要饿虎一般扑上来了。 而面前的这个乞丐,明显也和那些贵族子弟是一路货色。 鹤卫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其中一人伸手从腰上摸出一把铜板,看也不看地往肥龙和大壮脚下一扔,冷冷地道:“拿了钱就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无理纠缠,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双白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若是遇到这附近有乞丐纠缠或者别的什么人纠缠,能以钱财打发就以钱财打发,不要引人瞩目。 肥龙看着被扔在自己脚底的铜钱,又看了眼大壮,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哥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捡起来啊!” 大壮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蹲下来,去捡那些铜钱,捡完了以后,他仔细地收好,又松开了扶肥龙的手,然后上羞涩地试图上前道谢:“多谢二位小哥的打赏,奴家一看你们两就都是好人,奴家有要事要告诉两位小哥儿呢……。” 看着大壮一副弱柳扶风要靠过来的样子,两名鹤卫眼底瞬间闪过寒意,在大壮靠过来的霎那,他们手里的长剑瞬间出窍,压在了大壮的脖子上:“找死!” 他们原本不苟言笑的模样就颇为吓人,何况此刻一身阴寒杀气外露的模样,顿时让大壮吓住了,僵在原地。 两名鹤卫原本也只是打算直接将这两个纠缠的乞丐吓走,见他那模样,原本以为目的已经达到,却谁知他们威吓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大壮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起来。 两名鹤卫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嗓音竟然能高昂尖利若此,简直是——穿破云霄。 而这样的尖叫,也迅速地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皆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鹤卫们哪里见过这样无赖之事,皆有些不知所措,便齐齐怒道:“岂有此理,闭嘴!” 谁知道他们这怒喝,却换来大壮更为尖利的惨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两名鹤卫面面相觑,也暗觉不妙,但是大壮的尖叫声还在继续,仿佛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让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起来。 这和双白大人交代过的要低调行事完全不符合! 而此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是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一白,他脸上也围着一层黑纱,挡住了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眸。 “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 秋叶白在高楼上拿着那西洋镜将那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正戏就要开始了罢,不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粉墨登场呢? 院门前,两名鹤卫立刻简洁扼要地将事情经过给一白阐述了一遍,一白冷冷地看了眼那还在尖叫大壮:“闭嘴!” 一白身为控鹤监俸主,身上气势非同凡响,浑身凛冽如刀锋一般的森冷威压瞬间让大壮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硬生生地把尖叫吞了回去。 大壮和肥龙都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面前的蒙面人阴冷而可怕,并不知道那种阴冷凛冽是来自手斩千人之后的杀神所有,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招惹。 一白见他们闭嘴了,便又冷冷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散开,还是有人想和这两个人作伴?” 充满了威胁的阴森语气,瞬间让围观人群立刻做了鸟兽散。 这几个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那身气势不是混黑道的,就是混白道的官老爷的护卫,他们不过是路人,何苦为两个得罪人的乞丐出头? 不一会围观的人便散了干干净净。 肥龙和大壮两个都呆住了。 而一白已经眯起眼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说实话或者死!” 大壮和肥龙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阴森的老虎盯上的羊羔,瞬间又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动刀动剑,但是他们都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在说笑。 肥龙看着大壮那不敢说话快吓尿了的模样,暗自骂了声大壮,又问候了一遍秋叶白的祖宗八代,当用他们都是乡下没有见识的农民吗,他们虽然行事下九流了些,但也是贵族子弟出身的多,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商户人家的护卫,这么阴森恐怖,千总大人又耍他们,这种气势非当官的没有,大人这不会是看上哪户封疆大吏家里的大小姐罢!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皇帝老儿的公主,他们也要弄出件亵裤来! 肥龙原本就是个死倔的臭脾气,发现不对劲了,没想着溜之大吉,而是继续一瘸一拐地硬是靠在大壮的身上,逼着他把自己带着凑近一白。 “这位大哥,咱们也是街边讨生活的,原本来这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肥龙堆砌起肥硕脸上满满地讨好笑意。 一白闻言,冰冷凌厉的眼底瞬间眯起来:“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他是听了双白说了主子对那周宇和国师的处置方式,所以这会子见了门口有异样,便怀疑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所以才有耐心陪着两个人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否则他早就直接把这两个敢在主子附近放肆的家伙敲晕了扔进运河里。 肥龙一看有戏,立刻又靠近了他一点,做出神秘的样子:“是一个年轻的俊哥儿,他让我们来带走一个白头发的和尚,还有一个他的朋友,也是男的,他说了,如果我们来这里领人,除了他会给我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也会给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大壮在一白阴厉的目光下,浑身不舒服,这会子听见肥龙这么说,瞬间心中大骂,这个贪财的胖子,大人什么时候说了后半句,不赶紧把事儿了了,在这个危险时候还不忘记骗一票么! 一白一愣,挑眉:“一百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普通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秋叶白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罢。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 一白摆摆手,吩咐一名鹤卫:“去通知里面的人准备一下,把人带出来,再准备两百两银子。” 那鹤卫立刻点头转身进了院子里。 肥龙看见一白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瞬间就后悔了,看来他是叫少了,得叫二百两才是。 过了片刻,就见那鹤卫取了两张银票和领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将银票交给一白,同时道:“家主说了,先让周宇出来,大师稍微晚点儿。” 一白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后点点头看向肥龙和大壮:“你们可听到了?” 肥龙接过了银票,立刻大力地点头,眉开眼笑:“自然是听到了,多谢多谢。” 随后,他看了眼周宇,心中盘算着既然先出来了一个,那么先带走一个是一个,随后他便笑着对一脸错愕的周宇道:“这位小哥,您可是有个姓秋的朋友?” 周宇这个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看着肥龙,点点头:“正是。” 他已经醒来了两三日,但是却被人以养病为名软禁在一处小房间里,只是有人来传信让他不必着急,表示秋叶白和和尚都在各自在养伤,好了自然会让他们相见。 他虽然着急,怀疑是梅苏的人抓了他们,但是看样子却又不像,这几日都在揣测这是些什么人,今日忽然就有人来领他出去了,现在一听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没有多想便立刻激动了起来,如今一出来就看见肥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大……秋兄可还好?”周宇勉强压抑着激动道。 肥龙点点头:“我看他很好,您要不先去见他,你走出街口就会看见还有一个乞丐,也是秋兄弟叫来接人的,跟着他走就是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另外那位大师。” 周宇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好。” 一白冷眼看着他们对话,有些狐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周宇的决定,主子已经在一开始就交代过——随着他们去。 周宇和肥龙交换了而一个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街角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 而这个时候,肥龙却忽然摇晃了一下身体,然后‘虚弱’地朝着前方倒去:“哎哟。” 他满以为按照常理一白或者另外两个鹤卫会接住他,但是不想鹤卫们从来奉行的就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从来不会随意插手任何事情,哪怕是有人在他们面前死了,血飞溅了满脸,他们一样可以视若无睹。 于是肥龙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回撞到了伤口,倒是真的疼得他脸色发白,浑身直颤抖,差点真的昏厥过去。 大壮虽然很怕一白的那种眼神,但是基本的兄弟义气还是有的,立刻冲了过去将肥龙扶了起来:“肥龙,你怎么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一白轻嗤了一声:“他们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进来,便让他们进来好了,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双白看了眼肥龙,忽然见他身上有些伤痕,便有些疑惑地上前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是控鹤监刑堂堂主,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伤不简单。 大壮这会子看见个修眉妙目的美男子手里捧着花枝走过来,花妙人更妙,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一时间又看着双白发呆。 双白看着他那模样,倒也不恼,只笑道:“这位小兄弟,回魂了。” 大壮见双白这般温和的模样,竟然没有嫌弃他唐突,便也腼腆地道:“是这样的,我们受了那姓秋的兄弟所托,来这里领人,可是昨夜我们用晚餐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一拨官兵,然后姓秋的兄弟就和他们就打了起来了……。” 说了一半,他便做出极为唏嘘的模样来。 大壮别看着是个见色起意的,但是说起谎来,却一套套地,说话也不说完,但是却会有人自动脑补,帮他把这个谎话圆了。 双白瞬间一震:“你是说……昨夜你们遇上官兵,这伤是那些官兵留下来的么,那你们那姓秋的兄弟怎么样了?” 第一百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好容易笑够了,发现一边的大鼠正疑惑地看过来,她摆摆手,继续撑着个西洋镜往小楼里那里看。 百里初被人这么一扯衣衫,僵住了之后,一把扯住肩头衣衫,目光厌恶阴郁地扫过地面上的大壮,随后看向两边也呆住了的一白和双白等鹤卫,露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本宫发现你们最近身手退步,嗯?” 大壮方才被百里初那眼神轻轻一扫,瞬间有种自己成为地上蝼蚁感觉,高高在上的神祗虽然可以随意地一脚踩死他,但是神祗明显不想脏了自己的脚,于是那些护主不力的神卫们就要承受怒火了。 当然,身为恶心到神祗的他……大壮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大壮的预感是对的,一白和双白两人之所以会呆滞,完全是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面前的两个‘乞丐’武艺极为寻常,谁也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竟然能沾上自己主子边! 而他们因为大意,护主不利,若是对方是高手倒也罢了,偏偏是两个‘乞丐’,这对鹤卫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会子被百里初魅眸一扫反应过来了,一白面纱下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周围的鹤卫已经立刻单膝跪下,而一白则是朝着自家主子先是单膝一跪,随后又立刻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直接一脚朝着大壮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大壮虽然早有防备,立刻扭腰闪开,但是一白的大脚哪里是他想躲就能躲开的,顿时被踹飞了起来。 他惨叫了一声,‘砰’地一声掉进了一边的蔷薇花丛里,满篱笆的花儿扎得他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百里初颦眉,不悦地冷道:“别弄死了!” 双白忍不住白了一白一眼,随后朝着花圃走了过去,拿着手上的花枝朝着对方头上就是恶狠狠地一通乱抽:“混账东西,掉哪里不好,我给主子伺候的花,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作死的东西!” 主子既没有让他们弄死,想来是有话要问,但是主子可没有说不让他们折腾这个让他们鹤卫脸面无光的蠢货! 大壮被抽得满头血痕,一个劲地瞎扑腾,却愣是没法子从双白手里的花枝酷刑之中逃出来,又是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样子看得躺在长凳上装死的肥龙都发毛,只偷偷抱紧自己的钱袋,同时以安慰自己,偷香窃玉总是要被打的,瞅着大壮这不是已经见了人家大小姐的裸肩么? 最后大壮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双白看着大壮在那花圃里瞎扑腾,把他精心伺候了几日的蔷薇都弄折了才松了手,打算把大壮弄出来再用藤鞭子收拾。 但是双白才刚收手,准备把大壮弄出来,那原本在花丛里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却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地顶着满身的碎花瓣和花枝叶和小刺从花圃里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出来,跟只陀螺似地缩到花圃后头,愤怒地尖叫:“不就是看了下你们家大小姐的肩膀,当我愿意看吗,白是够白,壮实成那个样子,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也就我家大人才会收你家大小姐这种姘头!” 百里初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优美身形,作为男子而言,已经是最精致不过,肌理分明,线条优雅流畅,但是作为女子的身形而言——结实隆起的肩头肌肉,还是看着壮实过了头。 双白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能跟蟑螂似地,一脚下去,看着都扁了,移开脚却又能拖着残躯蹦跶出来恶心人。 这会子看走眼,双白眼底闪过怒色,他扔了手上花枝,袖子一抖,一条黑色的长鞭子,‘啪’地一声鞭子在空中划出凌厉风声,似毒蛇吐信。 大壮昨夜刚被抽而来三鞭子,这会子屁股上还疼着,一见鞭子顿时吓得小腿肚子转筋。 但是在双白动手之际,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等一下,把他带过来!” 双白闻言,手腕一沉,原本抽向对方脸上的鞭子一下子缠绕在了大壮脖子上,再一抽。 大壮只觉得那毒蛇缠上自己脖子之后,他就再次被抽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再次惨遭摔得七荤八素,他只觉得自己三魂还在七魄尽散,只能捂住腰眼呻吟,连尖叫都没了气力了。 而此时,他眼前却出现一阙华美精致的殷红袍裾,一道阴幽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这帮痞子,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说不上有骨气,但是这回被打惨了,反而蠢脾气就上来了,他张嘴就怒道:“说你他娘的又壮又泼辣,活该八辈子嫁不出去!” 百里初眯起眸子,一脚踏在他的肩头,再次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的骨头瞬间响起了可怕的‘咔嚓’声,他尖叫一声:“说老子他娘的才看不上你这种臭娘们!” 百里初挑眉,足尖微微向下一踏,只听‘喀’地一声,干脆利落地踩断了他的肩胛骨,大壮这回痛极,差点就晕了过去。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对,后面那句。” 一白和双白等鹤卫很少能看见自己家主子动手逼供,他一向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甚至连审讯人都要把牢房布置得干净典雅如书房,犯人也必须沐浴净身,虽然迷惑了很多人,但是最终‘干净的书房’成了控鹤监大牢里最恐怖的代言词。 所有的犯人都宁愿呆在肮脏的地牢里,也不愿去那‘干净的书房’。 如今自家殿下竟然亲自动手,让他们只觉得心中也忐忑了起来,这代表着殿下心情不好,殿下虽然很少心情,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度日如年。 想到这里,一白等人看着大壮和肥龙的目光都愈发阴冷。 冷得肥龙躺在石登上都快装死不下去了,他畏惧地抱着银袋蜷缩了起了身子。 一白等人眼底除了阴冷之外还多了厌恶,这种除了银子,自己同伴的生死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么? 秋大人怎么会和这种臭虫一样的东西混在一起。 大壮只觉得喉咙腥甜,试图从那红色艳丽如奔腾血流一般的脚下脱身出来,但挣扎的结果就是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恨不得就这么死过去,所有的骨气全部都被那一袭妖异的红袍踩踏进了尘埃里。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颤着声音道:“我家……我家大人才会看上你这种臭娘们。” 就算痛到死了,也改不了嘴上逞快意么? 百里初看着地面上几乎可以说是奄奄一息的大壮,却忽然笑了:“是她让你们来的,说,她要你们做什么?” 虽然被地上的小虫豸恶心了,但是听到他叫骂的话,百里初却心情难得地变好了。 但是百里初并没有因为发现大壮是秋叶白派来的人而对大壮手下留情,大脚照旧踏在他的肩头。 大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愤怒之下说漏了嘴,顿时眼前一黑,只气得喉咙发甜,竟有吐血的冲动。 他索性豁出去了,朝着百里初就‘呸’了一声:“对,就是我家大人说的,你这臭娘们等着,我家大人迟早让你在床上求饶,弄死你丫的!” 秋叶白在远处的楼上只看见百里初一脚踏在大壮肩头,却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大壮替她发下了如此的豪言壮语,但是她莫名其妙地手上一滑,差点把手里的西洋镜给摔出窗外,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捞了几把,才堪堪地捞住这宝贝,轻吁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小楼院子里的事态发展。 而一边的大鼠却已经莫名地不安了,他看了看小楼的情形,他总觉得楼里情形不妙,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秋叶白,终归是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出手?” 谁知秋叶白却连眼睛都不眨,只淡漠地道:“你们不是已经住了完全的筹谋么,既然如此,要不要动手自然是你们决断。” 大鼠一楞,秋叶白冷淡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妙之感,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也知道,咱们也就是些走鸡斗狗的小聪明,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当然还是要靠大人决断。” 他是怀疑秋叶白和宝宝有后手的,比起自家兄弟那些不着调的法子,当然指望着秋叶白实在些。 秋叶白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他,冷淡地一笑:“哦,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本千座只是游戏的提议者,最终决定参与的可不是我,我有说要帮你们善后么?” 大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看着秋叶白漫不经心地转过脸看回了西洋镜里,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冰凉的水底。 “大人,你为什么……。” 秋叶白冷淡地打断他:“每个人都要习惯于为自己做出的决断负责,就这么简单。” 随后,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若是不想看戏,要是真的担心,便修改你们最初的计划去把肥龙和大鼠弄出来就是了,别在这里瞎吵吵。” 大鼠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底闪过疑惑、愤怒、茫然、慌张,心乱如麻,他想扑上去把这个玩弄他们生死的上位者,给推下楼去,幻想着将对方碎尸万段,但是大鼠最终却还颤抖着手继续抬起西洋镜看向校场内。 不,这个时候愤怒没有用,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既然秋叶白已经撒手不管,那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去救弟兄们,眼下就是不能轻举妄动。 秋叶白眼角余光瞥见大鼠一脸惨白却努力镇定下来的模样,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嗯,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有些东西,永远需要血的教训和痛,才会让人铭刻于心。 …… 且说小楼的院子里,大壮这等豪言壮语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虎躯一震,连着百里初都愣了楞,随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方才心情极好地俯下身子,似笑非笑地对他道:“好,我等着你家大人在床上让我求饶,弄死我那日。” 大壮一呆,咦,这个大小姐难道不是应该发誓要将大人碎尸万段么? 他顿了顿,难得大发慈悲地从大壮肩头移开了脚,方才继续道:“说罢,你家大人到底让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大壮不知道面前这个红衣蒙面人到底为何突然放了他一马,被踩断的骨头依旧痛的让他想死,但是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不在了以后,他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你先让我起来,老子才不在别人的脚底下说话!”大壮提出一个看起来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百里初看着他,精致的眼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倒是有点骨气。” 随后他看了眼一白,一白便让两名鹤卫上前将那大壮提了起来。 大壮站稳了之后,百里初方才冷淡地道:“方才你说的有人将你家大人绑了,想来也不是真的罢,她到底想要作甚?” 大壮迟疑了一会,又看看周围的人,朝着百里初道:“您能过来不,我来告诉您。” 一白眼底一寒正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摆了摆手,仿佛一点顾忌都没有地向大壮走了过去,直到他站在了大壮面前不远处才停下脚步,莫测地睨着他:“可以说了么?” 一干鹤卫皆警惕地看着大壮,只等他敢做出什么对自家殿下不利的事儿来的时候就扑上去把他剁了喂狗。 却不想大壮忽然朝着他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似要扑上前抓住百里初,却在百里初眼底寒光一闪的瞬间,整个身子滴溜地一转,竟然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被踩断的肩膀朝着大门外狂奔而去。 一群鹤卫瞬间被他那种蟑螂一般的生命力和不知死活给震住了。 看着大壮就快跑近了大门,百里初一点都不着急,轻嗤了一声:“啧,真是不知所谓的人养不知所谓的属下。” 他大概知道这些家伙是些什么人了,也不知道小白怎么会有耐心去收拾这些人,看样子是真的准备走上那条‘宿命’之路了么? 这样的察知,让百里初的心情愈发地好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看见恶心到他的‘小虫豸’会顺眼。 看着大壮快冲到门口了,百里初比了个优雅的手势,两道白影便瞬间仿佛两道鬼影似地瞬间出现,轻飘飘落在了大门口,手腕一翻,两把带着血腥杀气的造型怪异的黑色弯刀瞬间从背上弹出,被他们握在手间,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大壮。 大壮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刀尖,但是他却灵活地猛然刹住脚步,然后就势一屁股坐下,小手指曲起靠在自己嘴上猛然地一吹:“呜呜呜——。” 那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调子却极为奇怪。 鹤卫们一愣,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百里初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忽然冷声道:“鹤卫,散开,正门,东南方向、西北方向,拦人!” 一白和双白立刻同时冷然应声,飞身向门外而去,隐蔽的鹤卫同时也瞬间从角落散开,同时训练有素地结阵守住院子的每个方向。 空气中‘咔嚓’脆响不绝,他们背上黑色骨莲弯刀全部出鞘,扣在手中,在三伏天的炽烈阳光下硬是反射出森冷的刀光,将所有的炽热压下去,只余一片森然逼人的肃杀寒气。 仿佛那一瞬间修罗狱开,无常鬼魅皆出,杀气凛冽。 大壮和肥龙对鹤卫们那利落的动作和结阵,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看风部那群家伙摆阵出来的那种驾驶和这些白无常们一比简直就是狗屎! 但是,这到底是在朗朗乾坤下…… 一白和双百两人刚飞身而出,手中武器刚刚出鞘,却一个在墙头上,一个在墙下,齐齐僵住。 “啊呀,快来,快来,这大善人家在院子里施粥放粮啦,每个人都能领走粥和白米哦!”一个穿着褴褛的瘦弱小乞丐从东南方向冲了出来,背后跟了一大堆乞丐,一白看着那庞大的阵容,非常怀疑是不是南岸所有的乞丐都来了! 而西北方向的街道上瞬间也冲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是个寻常人家管家模样的三角眼小胡子,也在那吆喝:“来了,来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家大小姐昨日定亲,所以今日向全城的穷人家施米了,一人一袋精白米,先到先得!” 站在墙壁上的双白清楚地看见那庞大的人流滚滚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有便宜不占是蠢物,今日我们都是穷人的兴奋。 双白他彻底呆滞,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秋大人是疯了,还是想要报复殿下想疯了么? 庞大的‘穷人’队伍和乞丐队伍迎面相撞,‘穷人队伍’里不乏穿着绸缎子的人,明显对着乞丐们露出了厌恶和警惕的神色。 而乞丐们发现对面出现了如此庞大的‘抢粮’队伍,也都齐齐刹住了脚步,同样投去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 毕竟都是冲着粮食来的,按照世俗常理,乞丐们明显占有‘先天优势’,但是精白米哎,那一袋子可就是十吊钱,寻常白米的十倍价格,‘穷人们’实在觉得乞丐不配吃,而乞丐们自然觉得‘穷人们’真是贪得无厌。 虽然那平日里这些‘穷人们’也是他们的金主,但今日都是抢粮的,自然不能讲情面。 双方人马先是相互用眼神杀伐了一番之后,目光齐齐地定在了一白和双白身上。 ‘穷人’一派里留着小胡子的管家三角眼里小眼珠一转就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着面无表情,手上却警惕地握紧了鞭子的一白道:“白护卫,我照着大小姐的吩咐已经把咱们府邸放粮的事情公布了,南岸的大伙都很感激大小姐,请您进去通传一声,也好开门让大伙进院子领粮食。” 一白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何人,竟敢诬传此等流言,蛊惑人心!” 他一看面前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管家,獐头鼠目,那样子简直就像米仓里的大老鼠,卑劣的气质一看就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如出一辙,就知道此事绝对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脱不了关系,当然,还和秋叶白那个混账家伙也有关系! 那‘管家’瞬间一惊,仿佛不敢置信地道:“白护卫,您这是怎么了,今日早晨我才接到大小姐的通知说是今日要放粮的,粮食可都在咱们后院堆满了。” 他不等一白说话,就继续自顾自地道:“难不成是大小姐反悔?” 他可以提高了声音,背后一群‘穷人们’可是各个都背了米袋过来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岂能善罢甘休,顿时都叫嚷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不是在玩儿人么?” “太过分了!” “真是太黑心了1” 吵嚷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几乎掀飞了屋顶。 一白脸色愈发地阴沉,厉声呵斥:“放肆,此处岂是尔等可喧哗之处,还不速速退开!” 一白气势依旧森冷骇人,如同杀神,一下子令所有人都震住了,但是这毕竟不是如方才一般,只有那么区区二三十人在门前围观,不一会人群里就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嘘声,让一白脸色简直黑得能滴墨汁。 大鼠早就将他之前震慑人的一幕看在眼底,这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眼底闪过狠光:“我家大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原本不是大小姐的护卫,而是姑爷带来的,我家的护卫呢,怎么没有看见,昨日我家大小姐和姑爷才拜堂,今日姑爷是不是见到那么多粮食起了坏心眼,把我家小姐害了!” 大鼠的话其实颇有些漏洞,但是这时候的‘民意’原本就浮躁不安,‘穷人们’正为自己无功而返愤愤不平,大鼠的话瞬间就让他们找到了极好的理由,便此起彼伏地道:“对,你们是不是把人家大小姐害了,想抢粮?” “精粮价格不菲,你们绝对没有安上好心眼!” “就是,只怕不光想抢粮,还想霸占那家大小姐家的祖产!” 人多力量大,各种臆想提供了丰富的叫骂内容,直气得一白差点就想领着鹤卫把这些人的嘴全割了。 他眼底血腥之色一闪,手上长鞭就毫不客气地朝着大鼠咽喉袭去。 先解决这个挑拨人心的祸害! 但是他的手忽然被双白一挡,他冷冷地看着双白,目光阴森凛冽:“放手!” 双白摇摇头,神色凝重地道:“等我去请示主子!” 这种时候对这些无赖动手,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对阵的是杀手,甚至围剿的正规军队,但是唯独没有面对无赖过。 对这些无赖,确实不是他们擅长处理之事,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他们总不能把所有受挑拨的民众杀了。 大鼠千钧一发之下保住了性命,抓住机会瞬间尖叫起来:“不好,杀人灭口!” 领着乞丐来的小乞丐正是那弄来西洋镜,叫小楼的少年,平日里将大鼠当成自己的叔叔,如今见着大鼠受难,立刻也跟着激动地嚷嚷:“娘希匹的,那些坏人要杀人灭口,咱们冲进去救人,分粮!” 说着,他就不顾一切率先冲了过去,他一冲,乞丐们见有人带头了,那口号又极为诱人,立刻也吱哇乱叫,一窝蜂冲了过去。 原本‘穷人’们还在观望中,毕竟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忽然今日一大早就有人说要放粮,而且还是昂贵的精粮,但是此刻见乞丐们行动,那种唯恐粮食被人抢了的心情瞬间占据了理智。 也不知道里头又是谁喊了句——再不进去,就没粮分了! 于是‘穷人’们也只犹豫了一下,便齐齐地也不顾一切地也朝着一白和双白他们冲了过去。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 他们又是‘救人’不是? 眼看着两边的人马乌泱泱地冲了过来,双白脸色也变了,局势失去控制了。 一白眸光愈发暴戾,杀气浓烈,正想挣脱一白的手,却忽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站了出来,低柔幽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要领粮食者,请在左右巷子分别排队。” 那一道红影只是往那里一站,气度风华无双,瞬间便让打算冲进来的人群脚步缓了一缓,只怕真的冲撞了那蒙面的美人。 及至那美人一句话说完,两边人马皆齐齐站住了脚步。 大鼠一看那架势不对,刚想做惊喜痛哭流涕状扑过去,但是在百里初那种阴诡幽暗的目光下,瞬间呐呐站住了脚步,莫名其妙的只觉得背后发毛,那原本艳丽的红衣看起来也似浸透了鲜血一般才会如此猩红。 邪门! 他退了一步,不敢再作声。 “您是这家的大小姐?”小楼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一脸怀疑地道。 百里初身形僵了僵,片刻之后,他冷冷地道:“是。” 双白和一白两人齐齐地因为那一瞬间百里初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阴森狰狞打了个寒颤。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能将主子逼迫承认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儿了,这些无赖或者说秋大人还真是有惹毛殿下的能耐。 小楼原本还想质疑一番,但是却见百里初只懒懒地吩咐一白和双白:“你们且去把昨日的登记册子拿几本出来,再让人出来维持一下左右两条街的秩序,然后按照先来后到发米。” 他话音一落,两边的人马哪里还记得要冲进小院子里去,百里初一句话就立刻让他们开始在两条长街争先恐后地挤起来排队了。 小楼快气死了,但是奈何百里初气势实在太过逼人,由不得人不信服,他只往那里一杵张张嘴就把他们策动了一个上午的人们耍得团团转。 百里初讥诮地扫了那些蝗虫似地抢着位置的人群,眼底飘荡过黑暗的雾气,随后便要转身就要向外面的街道走去。 双白虽然知道自家主子必定是心中有沟壑的,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后院里头一定会再做安排,但仍忍不住唤住百里初:“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当然是去见我那‘定亲的夫君’。” 说罢,他仿佛忽然有所觉一般猛然地抬起头,眯起线条精致迤逦的魅眸看向隔着两条街道外的那一座小茶楼。 极具穿透性的锐利视线几乎让秋叶白以为他通过了那西洋镜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手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移开西洋镜,避开他那让人心惊的目光。 秋叶白挑了下眉,轻嗤:“啧,这么敏感做什么,果然是个怪物。”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随后正准备穿街越巷去会会他的‘未婚夫’,但是还没有走出两步,就忽然那听见院子里头一阵锐器碰撞的声音,他微微一颦眉,便转回身子朝院子里走去。 他才进了院子,瞬间就看见那一头,一个瘦长的人影正扛着一个圆滚滚的‘人球’朝着围墙外头跳了出去,而两名鹤卫并没有追去,而是正举着弓弩准备冷冷地瞄准他们的背心。 百里初伸手挥了一下,那两名鹤卫立刻收回了手里的弓弩,就这么看着大壮将肥龙给抗着逃掉了。 他们也不得不佩服,那大壮明明受伤很重,瘦得跟竹竿子似的,竟然能扛着那比他重那么多的大肉球跑了,远远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根牙签长了腿插着个‘大猪肉丸子’在奔跑,‘大猪肉丸子’还在‘竹签’上一蹦一蹦地。 百里初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一名跟在他身边的鹤卫窘迫羞愧地低下了头:“回殿下……都是咱们大意了,没有想到那肥乞丐明明满身伤,又是那种胆小如鼠的模样,只顾警戒着外头,所以让他一下子蹿到后院晾衣裳那里,把您的……您的……。” 百里初挑眉:“说话不利索,以后这舌头就不必留了。” 那鹤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涨红了脸道:“把您的亵裤给偷走了。” 其实那两个无赖乞丐刚刚偷走,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本来若不是殿下让他们走,他们必定也走不了的。 百里初闻言,瞬间就无言以对,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件他的亵裤?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吩咐:“去把本宫更衣房里那一抽屉的亵裤通通裹上沉香屑然后送到附近河岸小坡上那里的茶楼去。” 那鹤卫一愣:“送去给谁?”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吟道:“若是没有估计错误,要能看到咱们这里情形如此清楚,风又不至于太大的,应当是三楼朝北的包间,让掌柜转交那些客人里头容貌最秀美的年轻人,就道是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那鹤卫呆滞了一下,但仍旧面色如常恭敬地道:“是。” 双白这时候已经走了进来,正看见自家主子并没有再离开的打算,便上前轻声道:“殿下,您可还出去?” 百里初在院子里抬起头,再次看向小茶楼,露出个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不必去了,心意到了就好。” 小白,本宫帮你这么大的忙,又是操练人,又是送定情之物,要从你身上拿点儿什么回来才好呢? ……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次,正是司礼监看风部的无赖纨绔们和控鹤监的鹤卫们第一次对上,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虽然看风的纨绔们损失不小,但是事实上鹤卫们算是第一次在他们手里吃了个暗亏。 第一百零一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愤怒的样儿,还有那砸向自己的椅子,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眯起眼看了看天色,活动了下手腕:“说起来,你们还没有见过本千座动手吧,今儿是个好日子,很合适活动手脚呢!” 说着,她一偏头,轻巧地闪开了一张扔过来的凳子,随后又抬手挑开另外一张凳子。 “提醒你们一句,对上司动手,这在我朝是悖逆之罪,下场可不太好,你们想清楚了么。” 她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让纨绔们怒火更旺盛,肥龙大骂:“你丫的混蛋,咱们弟兄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咱们就为了勾搭那个臭娘们,老子就不信了,我们那么多人收拾不了你一个!”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同时怒声响应将秋叶白围在角落。 大鼠却躲在门口,并没有上前,他一脸忧郁地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秋叶白面不改色地看着周围的人,忽然一张硕大的八仙桌越过众人直接狠狠地砸向自己,桌子后是大壮遍布愤怒的铁青的脸,若不是他另外一边肩头自然地耷拉着,全然看不出他受过伤的样子。 大壮就是个怪人,看着抽条抽条的身板子像一根竹竿,但是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痛觉神经在他身上都似少了几根一般,尤其耐打,这就是为什么百里初踩断了他肩头,他依旧能够抱着体重和体积都比他大的肥龙跑路的原因。 秋叶白看着那张巨大的八仙桌眼看着就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她忽然一伸手,狠狠地捶击在那桌上,那实木的桌子忽然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之声,然后轰然碎裂成了无数碎片。 秋叶白的这一次出拳没有任何技巧,干脆而直接,但是那种暴戾的效果和她淡然的神情,却构成了一种极为震慑人心的效果,让人印象深刻。 纨绔们看着那沉重的花梨木八仙桌挡不住秋叶白那一拳头,瞬间裂成了碎片,他们不由自主地呆滞住—— 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秋叶白的实力。 在司礼监的时候,这位爷就是上任的时候跟着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也就拉倒了,更不要说亲自出来在他们面前显摆几招立威。 就是后来秋叶白为大家顶下了那样大的风险,承诺亲自查淮南一案,他们虽然都有触动,但是也不过是觉得秋叶白讲义气到有些呆蠢,后来秋叶白先行领着周宇离开之后,他们反倒是见识了宝宝的‘能耐’。 因为被宝宝收拾得死去活来的,加上‘蒋役长’素来就极有积威,所以他们从心底反而更多畏惧宝宝,因为宝宝似极为维护秋叶白,所以他们才连带着对秋叶白恭敬。 但这种恭敬的基础太过薄弱,以至于当他们觉得被背叛以后,立刻愤怒得敢对秋叶白动手。 秋叶白怎么可能不明白,所以这一次,一出手就极具震慑性。 但是纨绔们如果能这么轻易就被震慑住,那他们就不会冒死也要去百里初那里干点儿‘偷香窃玉’的事儿,哪怕差点死在院子里,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去抓一条美人的亵裤。 所以在秋叶白出手震慑了他们一下之后,他们依旧不死心地操着手上的凳子或者在路边捡来的板砖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举手就砸,试图以人数的优势将秋叶白困住。 原本这种街头打架的招数确实是极有效果的,乱拳头打死老师傅,但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这种小流氓打架的招式也使出来了么?”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忽然一手接住一个砸下来的凳子,然后另外一只手腕猛地抓住了那砸凳子的家伙的衣领,抬手就是一甩,瞬间将那家伙砸向围过来的纨绔们。 包围圈硬生生地就这么被打破了。 没等纨绔们再包围过来,秋叶白抬手又揪住另外一个板砖儿砸向她脑门的纨绔的手腕,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在对方的惨叫声里将他手里的板砖儿夺了下来。 她掂量了下手里的板砖,笑得一脸匪气:“糯米浆糊就石砖,最是坚硬不过,居家出行,打闷棍和群架的好物件,今儿就让你们这群笨蛋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打架!” 纨绔们看着她的笑颜,莫名的心一惊,随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瞬间看秋叶白足尖一点,直接跃进了他们之间,左右开弓,拳脚横飞。 他们甚至明明就看见她操着一块砖头,一点技巧都没有地横砸过来,偏生就是怎么也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下场就是——惨叫连连! 秋叶白这甩开胳膊,在人群里的打得那叫一个爽快,她手上特有效率,一般能一板砖砸趴下的绝对不挥第二下,不一会地面上就躺了一堆哀鸣不断的人体。 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便都要跑,但是秋叶白怎么可能让他们溜了,就在他们刚摸到门把的时候,她直接一个蜻蜓点水,跃过他们的头顶落在门边。 “怎么,这是要走,咱们这不是还没有玩儿够么?”她含笑着掂着自己手里的板砖。 那几个纨绔们看着秋叶白的那笑容,只觉得她秀逸非常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狰狞异常,带头的大鼠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带着纨绔们齐刷刷膝盖一软就给秋叶白跪了来:“大人,我们知错了,咱们都是被肥龙蛊惑的,您行行好,给小的们个机会赎罪,饶了小的们罢!” 肥龙在那头早就被揍的鼻青脸肿,闻言瞬间抬起他的猪头,破口大骂:“放屁,当初说要报仇的时候,你们几个贱人喊得最响了,大鼠,还是你说是大人要整治咱们,这会子又不认了吗!” 秋叶白阴森森地笑了笑:“我给过你们机会的,这回就问问我的板砖儿呗,它要饶了你们就行。” 几个纨绔呆楞地瞪大眼,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块而板砖在他们面前翻飞,毫不客气直接给每个人脸上都来了一记。 很明显,板砖不打算绕过他们。 他们瞬间吭都没有吭一声,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叠罗汉似地躺在一起哀嚎的纨绔们,再瞅瞅自己手上砸人砸多了,破了半角的糯米青砖,感慨地叹了一声:“到底是许久不玩儿这打群架的活计,不若以前那么利落,效率低下。” 想当年,她和师傅在外游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最喜欢和街头的小混混们混一块儿,体验热血的街头生活,不用那种高来高去的武学技巧,就用最原始简单的击技和人过招,也是一种乐趣。 纨绔们见她在那里感慨,他们都快气闷得要吐血,什么叫效率低下,那这混蛋效率高的时候,他们还有活路么? 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这个明明是世家子弟,看起来也跟白斩鸡似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能打架,而且专门挑他们的弱点轻易就各个击破。 简直比他们还像混混儿!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若从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们这群纨绔们是街头小混混,那秋叶白这混江湖的就是混道上的帮派头子,这小混混遇上大混混,自然只能完败。 “算你狠!”大壮早就被揍趴下了,从被敲落的一颗门牙的嘴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这一回他就是再天生缺痛感,也总归是人,经不住这么三番几次的折腾和秋叶白的两记专门砸他身上弱点的狠刁板砖儿。 ‘大混混’秋叶白一脚踏在一张凳子,居高临下,轻蔑地嗤笑道:“别以为看起来斯文客气的人,就不是禽兽了。” 一干纨绔默默地闭嘴,确实,是够禽兽的! 秋叶白在凳子上坐下把手上那块完成了历史使命的破板砖随意地往身后一丢,也不管后头是不是砸到人。 听到后面响起一声哀鸣之后,她才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道:“怎么,很愤怒么,觉得本千座背叛了你们,利用你们去勾搭人,嗯?” 一干纨绔们被她揍得快没了脾气,这时候心中多少是有些服了的,不是因为想明白了,而是秋叶白多拳头硬,混混中,这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这时候见秋叶白开口,他们都没有再呛声,包括最暴脾气的肥龙。 秋叶白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大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设了个套儿,但是我难道没有说明白成事儿了好处不少,但是这套里有危险么,我给你们机会反悔了罢,是今早非干一票的?” “是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做好万全准备,说必定万无一失的?” 连着几乎冷冰冰却充满了逼迫感的问话瞬间就让纨绔们说不出话来了,没错,秋叶白是给了很大的诱惑,却也警告过他们会有的危险,但是他们却直觉不会出事。 不过是偷香窃玉的事儿罢,他们干得不少。 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会踢到铁板,然后便指望着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指望有人给你们擦屁股罢?”秋叶白冷笑:“你们在家族里再不受待见,可一旦在外头惹事,爹娘、家族总会觉得不能你们是自己的子弟,总不能丢人丢到外头去给你们擦屁股,在司礼监又有几位役长带头顶着,再不济也是司礼监的人,不惹大祸,也就是自己人罚自己人,总不会要了命去,连着这回在司礼监里头惹出大事,我也帮你们收拾了,所以便指望着总有人罩着,顶着是罢?” 肥龙和大鼠等人被她讥诮的话语压得头愈发地低,肥龙从小到大哪里被人逼到说不出话来,到底忍不住心头乖戾:“你是上司,罩着咱们难道不应该,你不顶,谁顶事儿,不能干千总,就别干。”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大鼠狠狠地白了一眼,身边趴着的弟兄里也有人对他投去有些不敢置信的轻视目光。 他们虽然是混混,但是混混有混混的道儿。 肥龙亦举觉得自己说话确实有些过分得没道理,但是却硬犟着不出声。 秋叶白就等着他这句话,挑眉嗤笑:“你还知道我是你上司,我以为你砸我的时候已经忘了,你说的没错,上司就得罩着底下的人,但是你知道不知道下属对于上司的命令必须绝地服从,那你有什么资格因为我让你们做的事儿来质疑我,甚至动手,你们可知道我朝律例,下袭上者,轻则坐牢三年,重则流放三千里?” 肥龙瞬间也哑巴了,这事儿明明原本是秋叶白做的不地道,怎么现在说着说着就变成他们不地道了? 他只恨自己没有多几张嘴,但是心中却也隐约觉得就算自己多了几张嘴,也没法子说得过秋叶白。 倒是大鼠,早前就和秋叶白有过交锋,这会子却已经是在深思了。 秋叶白看着一干默不作声却已经平静下来有些茫然的纨绔,冷淡地道:“这一次,若不是那家主人确实认识我,你们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来,这世上,没有谁永远会为谁收拾垫后,生死存亡,悲痛欢喜,都是你们自己的,没有人能替你们承担,每个人必须为自己的决断负责看。” 她顿了顿,继续淡漠地道:“如果你们依旧指望着有人会为你们扛起所有的事情,那么你们最好退出看风部,否则,下一次,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你们试试什么叫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一干纨绔们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忽然明白,她并不是在放狠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罢,她起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负手而立,补充了一句:“要退出的人,到蒋役长那里去登记,淮南一案的结果好坏我自然一人承担,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秋叶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款步离去。 留下一室的寂静,平日里一点疼都会大呼小叫的纨绔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 秋叶白走到二楼就看见宝宝提着把刀子在二楼靠着楼梯站着,防着刚才打群架的时候,那些纨绔里有人打不过逃出来。 宝宝见她下来,便笑嘻嘻地道:“怎么,收拾完了,成果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一哂:“不知,虽然他们确实都有些歪才,但若是他们不能从这事儿里受点教训,以后跟着我迟早都要断送性命,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让他们早散早好。” 贪小便宜、不顾后果、不肯承担是身为属下最大的忌讳,而这些看风部的纨绔们已经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就是这么过得,只有真正的揍疼了他们,入肉见血,才有可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淮南一案,最终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必定得罪杜家、梅家及太后,看风部如今实力太弱,若是还维持这般风貌,以后只有等待他人屠戮的结局。 宝宝看着她,叹了一声:“四少,你就是太心软。” 这些纨绔们根本连藏剑阁的门都不配摸,更不要说得到阁主的亲自调教。 秋叶白却笑了起来:“宝宝,我哪里是为那些纨绔们着想,不过是为我自己着想罢了,若是让他们这么跟着,也只会坏事儿,倒是不如不要。”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是了,若是有那来找你要离开的,你便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宝宝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是心软么? 敢对自己动手的下属,就是悖逆,寻常官儿早就寻了一百个法子让对方玩完,也就她才会又请大夫又给银子的。 四少从来都是这样,最坚硬、最不羁的壳子里裹着个蜗牛肉的心! 当然,秋叶白一点没觉得自己长了个蜗牛肉的心。 …… 她活动了拳脚,出了一身汗,正舒服,走到一楼,却见茶楼的老板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抱着个盒子朝着楼上探头探脑。 毕竟谁也不愿意有流氓在自己做生意的地儿打群架,偏这些流氓冲进来就给他砸了一包银子说把他的酒楼包了,把客人都赶走,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冲上楼,看着客人们鸟兽散,连茶钱都没给! 他一看见秋叶白走下来,毫发无损的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道:“这位公子,刚才有人给您送来了东西?” 秋叶白一怔,挑眉:“我的东西?” 老板点点,很肯定:“正是,说是给您的定情信物!” 他若是没有记错,三楼上的客人里,就是这位公子最俊俏了,让他的茶娘都春心大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走下楼,但是他只负责把东西送到。 秋叶白看着塞在自己怀里的华美盒子,有点莫名其妙,但只以为是哪家小姐见她经过,便看上了送来暗传情意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她便直接拆开了那精美的纱缎包装,只是盒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秋叶白瞬间无言以对。 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各色亵裤,赤橙红绿青蓝紫,还裹着一层浓郁的香气! 她瞬间就明白这是谁给她送的了,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摄国殿下那样一个高贵、冷艳又不可捉摸的人,原来内里竟然如此的——可人。 茶馆老板瞥着那一盒子亵裤,暗自叹息,谁家小姐这般风流大胆,真是人心不古! ——*—— 秋叶白回到了宝宝在平民窟里租下院子的时候,周宇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一见秋叶白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大人!” 劫后余生和被关了几日的惴惴不安让他立刻忍不住就要扑过来抱住秋叶白。 身为顶尖的武者,她原本就不习惯别人轻易近身,更何况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 她习惯性地想要避开他的拥抱,但看着他桃花眼一片湿润,就快哭了的模样,闪避的动作便缓了一缓,让周宇一下抱了个正着。 她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子非,不要如此激动,你的伤还没有好完。” 周宇抱着秋叶白,有些闪神,只觉得怀里的身躯这般线条柔韧而窈窕,竟不似寻常男子,但是 未及细思,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便立刻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大人……您可安好?” 秋叶白点点头,笑着道:“还好,有些小伤,遇上故人出手相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 周宇一愣:“故人,可是那些白衣人?” 虽然他总是被软禁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气势非同寻常,再加上那种训练有素的模样,他都能感觉到那些白衣人绝非寻常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是了,子非咱们先用午膳罢,还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商议。” 周宇看见秋叶白的模样,知道她不愿意多谈那些朋友,他也不再追问,便道:“好。” 秋叶白左右看看,忽然有些奇道:“元泽呢,他没有和你一块回来么?” 周宇摇摇头,也很是纳闷:“我自打醒来就不曾见到他,不过听说他被关在我附近的房间里,每次我看见有人来给我送饭都会提着双份食盒,我既然无事,所以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秋叶白闻言,苦笑了下:“我倒是不担心他有什么事儿,我是怕他让别人出什么事儿。” 鹤卫们武艺再高强,但是和元泽比还是比不得的。 她并不希望元泽和百里初这就对上,对上百里初,且不说他们武艺修为到底谁高谁低,以百里初的能耐,元泽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这和尚身上,她还有很多事儿没弄清楚,但是她也知道元泽虽然大部分时间行为不靠谱,偶尔粗暴简单,但是总的来说性子单纯,她并不想无缘无故地害了那个蠢和尚。 “放心,若是不涉及到食物,想来元泽也不会发作的,想来一会就回来了。”周宇自然看出了秋叶白的担忧,便安慰道。 秋叶白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只要不涉及到和食物有关之事,元泽也不会随便‘超度’人,便也放心了。 不过既然她和周宇都没有在小楼里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想来他也不会惹什么事儿,而百里初知道他是她手里的人,也不会太过为难才是。 周宇的目光落在秋叶白手里的礼盒上,不免一愣:“这是?”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过是寻常朋友给送来的礼物罢了,我先拿上去放,梳洗一番,然后再出去用膳。” 她估摸着那些纨绔们没有那么快能回来,宝宝那边还有得折腾,索性酒饱饭足,先歇一下午再说。 周宇点点头。 等到秋叶白和周宇两人从外头用餐回来,果然除了宝宝安排的看门的藏剑阁的门人之外,纨绔们和元泽都没有回来。 秋叶白安排了人去打探元泽的消息后便和周宇两人分头回各自房间休息。 秋叶白刚刚一进门,瞬间就呆滞住了,然后下意识地道了声:“抱歉,走错房间了。” 随后她就关上门退了出来,但是门才关上,她四处看了看,颦眉,不对,这是她的房间。 可是…… 为什么她房间里有一个光屁股? 或者说,怎么会有一个光屁股对着她? 更正确地说法是——怎么会有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在她的房间里! 秋叶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果然……她没有看错,是有个光溜溜的家伙正背对着她穿亵裤,半边臀部还露在外头! “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为何不敲门便闯入贫僧的房间?”虽然嘴上说着看似责问的话语,但是依旧动作不紧不慢地将亵裤从屁股下拉上来的和尚异常的从容,一点都不着急自己春色毕露。 虽然她一贯贪好美色,但是这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看见春光乍泄的大餐,实在让刚刚酒饱饭足的她有点吃不消! 秋叶白忍不住抚着自己有点发疼的额际道:“这是我的房间,元泽,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自觉了么!”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下面的门人没有一个人发现! “哦,这是小白施主的房间么?”元泽想了想,点点头:“好罢,贫僧失礼了。” 秋叶白看着他打算双手合十唱佛号,裤子又蹭地滑落下去,忍不住闭着眼尖声道:“你的裤子要掉了!” 她已经吃撑了,早上又打了一架,还教书育人了一番,这会子全消受不起这般丰盛的春色大餐! 元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没有绑好裤带,便又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去把裤带子抽起来:“抱歉! 秋叶白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那大红色的亵裤好像有点面熟,她瞬间几大步走进去,果然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了。 元泽这家伙……真是……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恼火,心烦意乱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么,走错房间也就算了,别人裤子,你也要随便穿,这是作死么!“ 元泽愣愣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秋叶白打断他,揉揉眉心,缓和了语气:”行了,是我着急了些!“ 她叹了一声气:”你不必介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看见元泽穿着百里初的裤子,就有些上火,元泽的呆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是才知道,想来大概是天太热了。 ”你先把衣衫穿上罢。“秋叶白道。 元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去穿衣衫,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把秋叶白抱了个满怀。 秋叶白一愣,鼻尖一下子全部都充斥着他皮肤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你这是作什么,放手!“ 元泽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然道:”小白施主,佛祖庇佑你没事,这很好。“ 秋叶白推拒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心头不知被什么触了一下,她推拒他的动作缓了缓,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事,这也和好。“ 不管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人,到底是一同患难过,说全然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个家伙身上的这些气息,还有这种太过亲密的动作,实在是…… 秋叶白忍不住觉得心头躁动,总觉得非常奇怪,明明是清净的佛意檀香,但是为何总觉得其间一种靡靡幻意,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而且……这怀抱,莫名地让她觉得很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他:”行了,你先穿衣服,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元泽被她推了一把,脚后跟绊在床脚,一下子就整个人跌坐在床上。 看着元泽那种有些茫然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面前蹲着一只纯真懵懂的小绵羊,还光溜溜的,她总觉得看起来很可口的模样。 秋叶白摇摇头,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是疯了么,明明刚才才吃饱了,还觉得那春色太浓烈会腻歪,但是被他一抱,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奇异檀香一熏,就觉得血液加速,蠢蠢欲动一般。 元泽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担忧:”小白施主,你下面的伤是不是没好全,需要贫僧帮你上药么?“ 秋叶白瞬间回想起来之前这个家伙撞见她……处理小日子,认为她不小心在战斗中光荣负伤,从此变成太监。 瞅着呆蠢的和尚的样子,秋叶白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她咬牙切齿地道:”不需要谢谢!“ 元泽倒是没有再坚持,点点头,爬了起来,这回倒是很利落地套上了僧袍,整理完毕之后,看向秋叶白露出个温润的笑颜:”既然如此,小白施主,能否带贫僧去用些斋饭,贫僧腹中实在饥饿。“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元泽想了想,然后异常坚定而利落地道:”肉包子,贫僧要吃肉包子!“ 包子? 这个词语让秋叶白瞬间又想起了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忍不住怒道:”没有肉包子,除了这个,你别的荤菜都可以吃!“ 元泽有些茫然:”为何?“ 秋叶白冷道:”不为何!“ 元泽摸了摸自己僧袍的口袋,迟疑道:”那好,那就吃素菜包子罢,要三十个!“ 秋叶白:”……。“ 她忽然觉得自己头疼,外带——胸口疼! …… 最终,元泽还是没有吃上包子,只能吃纨绔们吃的清粥小菜,连点子油星子都没有。 他很有点委屈,但是想想,自己总归是寄人篱下,岂可贪求更多,佛祖也说了贪念乃修行之人的大忌,便也安然地享用起清粥小菜来。 秋叶白问了他关于被百里初软禁之后的事情,他却是一副茫茫然的模样,秋叶白索性便也放弃再多问了。 秋叶白好好地睡了个下午,等到她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月色初上。 她起床之后,忽然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便心中一动,披上衣服下楼。 果然,等着她下楼之后,便看见一楼院子里头和花厅里头站满了鼻青脸肿的纨绔们。 他们见她下来,皆露出些不安和尴尬的表情。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低头看着他们:”回来了?“ 众人没有出声。 秋叶白摇摇头,转身打算上楼,大鼠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大人!“ 秋叶白只做未曾听见,置若罔闻地继续往楼上走。 大鼠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大人,咱们回来了!“ 肥龙见秋叶白还是在往楼上走,忍耐着肿痛的脸,龇牙咧嘴地也跟着大叫:”大人,你可不能揍了人就走!“ 秋叶白终于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们,挑眉道:”哦,你们想怎么样,再打一架?“ ------题外话------ ==明天还有送字数,记得回来看~! 第一百零二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白施主?”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有些疑惑。 秋叶白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去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出城。” 元泽想了想,看了看天色,神色莫名地有些忧郁。 ——*—— 三伏天,暴雨之后,却并没有清凉多少,太阳并没有出来,但是莫名地燥热,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混合着尘土形成一种古怪的腥味,呛得人不舒服。 排队等着查验出城门的人人即使在树荫下站着一会就已经热出了一身粘稠的汗。 “真他娘的见鬼了,这鬼天气!”守门的士兵忍不住提着手里的水壶往嘴里的灌了一口随后低声咒了一声。 “就是,这天气上午下了一阵怪雨,中午又一阵,也不知道龙王爷是不是心情不好,没事儿撒两泡龙尿,这种破天气出来查什么东岸过来的江洋大盗,真够倒霉的!”另外一名士兵也一边打量着等候检查的人,一边接口低声抱怨。 “得,这就是命!”喝水的士兵使了眼色阻止他说话,随后对着一名推着独轮车的男子呵了一声:“你,过来,车里是什么东西!” 另外一名士兵瞥见旁边的塔楼上窗口里隐约有人影憧憧,似正往下看,便也不敢再多作甚,也假模假式地拿着手里的红缨枪就往一个老头儿的推着一车茅草里戳。 “大少爷,这天儿太热,您这四处巡视的,热出个好歹来,奴才可没法子向太后老佛爷交代。”身着绣麒麟飞鹤飞鱼服厂卫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把扇子,一副奴颜媚骨地模样为站在窗前的一名男子扇着风。 浅莲色的纱质长袍裹在男子身上,愈发衬托得他气度如水一般的悠然沉静。 “不打紧。”梅苏淡淡地道,清浅的眉上一点子焦躁之色都没有,仿佛这炽热的天气到了他这里便成了江南清爽葱茏的烟雨。 “若是人没有抓住,也许才要担忧怎么向太后娘娘交代。” 莫嫌闻言,顿时觉得自己被噎了噎,随后干笑:“大少爷说的是,不过按照咱们的这种搜捕方式,您只管瞧好了,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把他们都收拾干净咯。”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姿势。 梅苏微微侧过细白的脸,一双清浅柔和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我就等着莫千总的好消息,虽然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房里的人就消失了,也没有认出我的妹妹,但是我相信司礼监出来的人必定威武,想当年真武皇开国之后,司礼监可是威震天下。” 梅苏越说,莫嫌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僵硬,那讨好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 虽然梅苏一双眼眸里也清清浅浅的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他就是觉得难以在那双眼睛之下抬头。 莫嫌再不济,也能看出来梅苏话里有话,分明都是对他的讥讽。 谁人不知司礼监在真武大帝之后就被削权削得厉害,渐渐被挤兑出了帝国权力核心中枢,沦落成为皇家打杂工,若不是还掌握着诏狱这个人人都讨厌,却又缺不得不的地儿,只怕早就成为礼部的附属了。 因为如今职能上的交叉,礼部尚书早就上书过好几次,要将他们收归礼部,统一管理。 梅苏看着莫嫌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随后转过头,一向清浅的眸子里笼上一层阴郁之色:“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莫嫌迟疑了片刻,有些惶恐地道:“回大少爷,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并不知正阴大护卫他们到底怎么会全部……。” 他顿了顿,看着梅苏的背影,惴惴不安地道:“怎么会全军覆灭。” 此话说出的那一瞬间,梅苏的背影瞬间散发出来到阴冷之气让莫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梅苏眯起眼,背在身后的拳头慢慢地握紧。 是啊,怎么会全军覆灭? 每一次想起那个夜晚,他如此势在必得地确定‘海东青’飞不出他的天罗地网,却最终折戈沉沙的夜晚,他心头就像有一团不断落雨的云,心情永远无法放晴。 他忘记不了,左右都等不到任何消息,派人去寻,来人回报正阴出事之后,他亲自前去看见的那个场景。 他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夜半三更走错入了地狱,看见了修罗场。 尸横遍野,所有的精锐护卫和追缉的官兵无一生还。 满地全都是死无全尸的尸体,连见惯了尸体的仵作都吐了许久,才能勉强查验,道是每一个人都是被乱刀砍死,手段残酷不说,要形成这种压倒性的砍杀伤必是数倍于追兵的敌人才能做到。 梅苏根本不相信自己地盘上,忽然来了这样多的兵马,自己却不知道。 这一点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可是这样的情形,他亦完全无法解释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那一夜的修罗场,就是个噩梦一般的诡迷。 最可能知道真相的就是那些已经身首异处的护卫和士兵,但是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 其二,就是那从他的天罗地网之中忽然神秘失踪的‘海东青’——秋叶白。 难不成是她在江湖中的人?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南岸送来的异报,提到了有形容和秋叶白极为相似的人出没,而她身边似乎多了不少人,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若不是如此,他还不知道秋叶白逃到了南岸。 梅苏神色有些凝沉阴郁。 莫嫌见他久久不说话,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大少爷,奴才看此事十有八九是那秋叶白所为,他这等残忍手段,难怪太后娘娘说要咱们格杀勿论,绝不允许他活着回京城。” 梅苏闻言,却忽然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要杀要剐是我的事情,这一次必须活捉秋叶白,我不希望看到她的身上有任何毁损!” 莫嫌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苏:“大少爷,太后可是说……。” “我自有我的道理,太后那里不必你们这些人操心,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说罢,梅苏看着天空,微眯清冷的眸子:“去巡视罢,我有预感,鸟儿就要出洞了,而且离我们很近。” 这么些日子,他敲山震虎,将南岸整治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便是不相信,那只鸟儿还能藏得住,南岸虽然繁华而杂乱,但是若忽然来了许多外地人,必定也会能察觉出蛛丝马迹,将她或者她身边的那些人搜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呆得越久越危险,若是她够聪明,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而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损失惨重,他一定会从她那里弄明白。 莫嫌看着他背影,原本想说点什么讨好的话来,但是看着梅苏看似清雅温润,实则冰冷疏离,随后恭恭敬敬地道:“是。” 然后弓腰退了下去,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但是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莫嫌的眼底就闪过一丝阴冷讥诮的目光。 梅苏,你那倒是够能耐的,竟然连太后老佛爷的命令都敢忤逆,不过是仗着太后老佛爷宠幸你了罢,区区一介商贾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真的把本千座当成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莫嫌唇角绷起轻蔑的弧度,只是,就算是狗,也会咬人的,你知道么? 他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转身下了楼梯。 一楼皆是司礼监淮南行走衙门的几个役长,见他下来,都齐齐从凳子上起身。 “千总大人!” 莫嫌点点头,细眯眼看了看外头的情况,颦眉问:“咱们的人呢?” 外头人还是很多,因为查验的细致,所以堆积的人也不少,因为连续的暴雨,大部份的行脚商人或者途径南岸的人都想着赶在这个时候出城。 其中一个役长迟疑道:“大人,他们在旁边的小茶楼里坐着,这天太热了,咱们带来的厂卫本来就不多,何苦还要和这些粗人凑这热闹。” 莫嫌摇摇头:“你们还是要上点心,那位在这里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老佛爷多宠幸他。” 几个役长面面相觑,随后都点头道是,乖乖地冒着大日头去寻自己的人了。 莫嫌想了想,还是带着自己身边一直伺候的小太监一同向外面走去,不管如何,现在还是梅大少爷在看着,装的认真负责些总是好的。 外头排着队的人群缓慢地前进着,依旧有不少人被拦下来。 一名背着包袱的中年拉了拉身边的年轻人:“少东家,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方才肥龙他们带着第一批人出去,查验过了,并没有问题。” 一副寻常马商打扮的年轻人戴着大斗笠,看不清楚脸,听着他这么说,点点头:“恩,一会还是小心一点,我刚才看到了司礼监的人,应该是淮南行走衙门的人。” 那中年人正是宝宝,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也看见他们往茶楼去了,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跟着走个过场罢了。” 秋叶白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话间,前面一批运绣品的行脚商和一批挑货的货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守门的官兵朝着另外一边拉开另行查验,秋叶白等人一下子就露出来一大片空缺。 那指挥查验的校尉不耐烦地拿着手里的鞭子朝着秋叶白等人比划嚷嚷:“喂,那马队,对,就是你,戴着斗笠那个,你们快点啊,发什么楞,没看见天热,后头还一堆人么?” 秋叶白脚步顿了顿,随后立刻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让跟着自己的人牵着马车赶紧上前。 那校尉比了个手势,其他的士兵立刻上前翻查他们的马车。 宝宝则是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路引交给那校尉,那校尉一边看着一边打量着他们。 这一回,秋叶白只带了宝宝、周宇、元泽和十来个看风部的纨绔们,全部扮做了行脚商的样子,只是宝宝手巧,将他们中几个身形比较细瘦的化妆成稚弱少年或者打杂的粗使用婆子。 见那校尉看过来,一干纨绔皆做不安状。 他们身边的两个小兵见他们这副样子,就愈发地警惕。 但那校尉扫了几眼,却将手里的路引发还给了递来路引的宝宝,随后他瞥了眼一直低头的秋叶白“喂,你,抬头起来!” 秋叶白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那校尉,一副谄媚的样子往对方手里塞东西:“官爷,辛苦了。” 秋叶白这不抬头还好,抬头不笑也是好的,但是她这一抬头一笑,顿时把个遍布麻子的黑黄脸凑到了那校尉跟前,张嘴就露出两颗大黄牙。 让那校尉吓了一大跳,差点把一声‘好丑’给叫出来,但是好歹手里还握着人家塞进来的钱,那小袋里的银子摸着怎么也不会少了二十两,这大热天、大雨天地出来这般辛苦,这些‘买路钱’也就是他的慰藉了。 他便硬生生地话咽了下去,但是却立刻退开,赶苍蝇似地道:“快走,快走,别耽搁后面的人。” 一边的小兵不禁有些诧异,压低了声音在那校尉耳边道:“大人,咱们这是不是太松了,上峰不是说像这种商队要严查么?” 那校尉得了好处,自然心情很好,得意地道:“这你就没经验了罢,上面说了商队要查,但是你想想,江洋大盗必定都是年轻或者壮年男子,哪里有老弱妇孺都做江洋大盗的?” 何苦浪费时间! 那几个士兵都听见了,皆若有所悟,对那校尉很是佩服。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立刻招呼后面的人赶紧赶着车前行。 但是她这一转头,却发现做出扶货模样的大壮的样子有点奇怪,他似乎正在拼命地缩着脖子,试图把自己身体缩矮,连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都顾不上了。 她一颦眉,大壮这样的行为太过扎眼了,她立刻走过去,仿佛整理货品一般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样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有猫腻?” 大壮也压低了声音,脸色苍白地道:“大人,站在前面的是淮南司礼监的吴役长,早年他上京办公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玩过一段时日。” 秋叶白瞬间一震,是了,因为最细致的易容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材料的,而宝宝这里的材料根本不可能够上百人易容,又想着这是淮南,不是京城,官兵们不可能认识看风部的人,所以大部分的纨绔们也只做了最简单的改装,甚至没有做太多的脸部调整。 大壮因为生的一张平凡的丢子啊人堆里就找不到脸,所以也没有易容,只简单改装了一番,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熟人。 秋叶白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在众人即将过关的时候,一道粗犷的男音响了起来。 “等一下。” 一名穿着蓝色飞鱼服的高阶厂卫领着人走了过,拦住他们的去路。 看风部众人原本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但是面上倒还算不动声色。 宝宝立刻一个转身迎了上去,对着那吴役长赔笑道:“大人,可还有什么事吩咐?” 那吴役长却推开了他的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贿赂朝廷官员,你想做什么?” 宝宝一愣,随后立刻一副委屈茫然的样子嚅嗫:“这难道不是规矩么,看着大人们辛苦,一点小意思罢了?” 那吴役长冷笑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了大壮面前,上下打量起了低着头Dev大壮,越看他心头越是狐疑:“你,抬起头来,咱们是不是认识?” 大壮不肯抬头,却大力地摇头,也一句话不说。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心中轻叹一声,若是吴役长问的是她,她倒是有信心圆了过去,却偏偏问的是大壮。 她看了眼宝宝,又看了眼旁边的那城楼,随后仿佛状似不经意地摸上自己的腰间,那里裹着软剑。 宝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后便准备去打强行闯关的信号。 他们绝对不可以在这里抓住,梅苏就在这里,一旦被抓捕,便很难带着所有人闯关。 但是此时,一道略显尖涩的声音响起:“老吴,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一会梅大少爷就要去北城门巡视,咱们得先行到那里布置。” 秋叶白目光一转,落在那人干瘦的面容上,不是那来接她下船的司礼监淮南行走衙门的莫嫌、莫千总又是谁! 她眼底冷了冷,果然是老熟人。 而且同时也证实了她刚才看见了几名梅家护卫出入城楼后的猜测——梅苏果然在此。 吴役长扭头一看来人,见是上司,便立刻恭敬地道:“大人,属下发现一个面熟之人,想着也许是京城的旧识。” 莫嫌看了眼大壮,随后目光落在了一边的秋夜白身上,片刻之后,他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愕然之色,随后便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嗤笑道:“你旧识多了去了,这南岸人来人往,相似的人更多,难不成你还打算强行拉人去喝酒,行了,别废话,快走!” 那吴役长有点呆怔,这千总大人是说他认错了人? “但是……。”那吴役长看着大壮,总觉得此人异常眼熟,只是此时穿的破烂了些,但是还是那么瘦条儿似的竹竿子的身材确实让他有些印象。 “但是什么但是,梅大少爷可不是你我得罪的起的,还不快走!”莫嫌仿佛很是不耐烦他的推三阻四。 那吴役长见自家上司似有点恼火的模样,他哪里敢随便得罪莫嫌,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立刻点头道:“是!” 随后看了眼大壮,便领着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跟着莫嫌离开。 莫嫌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看着她,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这种天,还是早点收工,也好回去歇着。”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领着那吴役长离开。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景,瞬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 终于顺利地出了城门,宝宝看了眼附近树上留下的记号,立刻道:“肥龙他们应该已经先比咱们快个十里路的脚程!” 秋叶白点点头:“咱们还是要和他们分开走,只有出了淮南再会和,才安全。” 等出了淮南一带,便安全了,不,或者说脱离了这些官兵的包围圈,到了郊外,那些官兵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宝宝想起方才的古怪情形,还是边走边疑惑地道:“方才那莫嫌为何要帮咱们?” 秋叶白说过这里的官员全部都听令于梅苏,何况司礼监行走衙门这种地方原本就是太后的大本营!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也许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罢。” 宝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化妆成车夫的周宇扯着马儿过来一边招呼大家上马或者马车,一边道:“这意思是莫嫌也许未必是梅苏的人,能帮咱们的人,自然也有想让梅苏倒霉的,别忘了淮南一案是个案中案,幕后扯出这些事情的人,可不是咱们。” 秋叶白看着周宇,赞许地点头:“子非最近是越来越敏锐了。” 她不过是告诉了他们有人送来了一封古怪的信,上面的地图标示着西城门,并且附带交代他们一定要从那里走,那里才是生门。 虽然这信上什么都没有写,但是秋叶白认为很明显,这绝对不是梅苏的手笔,如果梅苏知道她在哪里早就领着人将这他们落脚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更不可能是百里初的手笔,他说了他不会参与此事。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宝宝选了马儿利落地翻身而上,冷笑一声:“总之不管是什么人,都休想只利用咱们。” 这时候,他也听明白了,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 秋叶白点点头,也翻身上了马,冷静地吩咐了下去:“正是,传令下去,受伤重的大壮和年纪最小的小楼上马车,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出来!”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其他所有人都准备好自己的武器,咱们还不知道对方来意是善是恶。” 众人此时早已经将几辆空车卸下,只留一辆马车装人,随后齐齐地拱手道是。 秋叶白一扬鞭子,抽在自己马匹的屁股上,率先奔了出去:“路上小心!” 一行人立刻都齐齐地策马护着一辆马车跟着秋叶白绝尘而去。 这就是冒充马帮的好处——有马可骑! …… 他们按照宝宝早前勘察过的小路往下一个小镇而去,那里的码头已经在几日前被藏剑阁的势力暗中接收了,就是为了接应秋叶白他们。 只要他们顺利到了下一个小镇,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算官兵们追了过来,秋叶白便又能耐让那些家伙们吃不了兜着走。 涉及到生死大事,即使对方是官府之人,她都少不得要让藏剑阁出来露脸了,不过让藏剑阁的人改装一番,扮成绿林中的人样子,不泄露了身份,想来官府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一路上也都算顺利,天虽然阴沉沉的闷热非常,但也还是没有下大雨。 按照宝宝的估算,若是一切正常,那么他们应该可以赶在每日傍晚的大雨来临之前,能赶到接应点。 但是…… 秋叶白看着前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排木钉路障,她眼底瞬间闪过阴霾,猛然地一拉缰绳! “嚯嚯嚯嚯!”马儿猛然扬起前蹄嘶鸣起来,止住了去路。 看风部的众人也立刻停住了马儿,瞬间抽出武器,警惕地看向四周。 秋叶白看着那从树丛里走出来站在路障后面不远处一身司礼监千总飞鱼服的干瘦男子,不是莫嫌又是谁。 “秋大人,别来无恙,方才我也算帮了你,怎么这就走了?‘ 秋叶白抚摸着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千总,方才既然莫千总已经是高抬贵手,何不如好人做到底,让我等过去,咱们好歹都是司礼监的同胞。“ 莫嫌看着她,笑了起来,眼底精光四射:”好一句高抬贵手,没错,咱们是司礼监的同袍,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为了查淮南一案,听说秋大人已经拿到了梅家账本,那账本不若交给本千座保管,毕竟秋千总你现在可是梅苏在淮南通缉的人,目标是在太大,账本放在你那里并不安全。“ 周宇康和莫嫌男虚伪的样子,忍不住嗤道:”笑话,难不成放在你那里就安全了!“ 莫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本千座和你家上司说话,一个小小役长有什么资格插嘴!“ 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恼色,随后冷笑着,并不再说话。 化妆成厨子的元泽,背着口大锅,他的坐骑就在秋叶白之后,一阵河风忽然掠过,他轻轻地抽动着鼻子,不知为随着运河的风吹过带来的气息,让他的脸色有些凝滞,随后看了眼秋叶白,便策马慢慢地走到了秋叶白身边,不动声色地站着。 秋叶白只以为他是担忧,便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莫嫌,淡淡地道:”莫千总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我来,想必是一定早就知道我在城里住在了哪里罢?“ 莫嫌看着她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没错,本千座在昨日就已经通过线人察觉你们的藏身之处,所以一直为你们打掩护,今早不是还冒险让人给你送了出城的简讯么,你若是不信,也不会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出城罢,若是没有我,你们此刻只怕也已经落在了梅苏手里。“ 他顿了顿,得意又阴险地道:”秋千总,你可知道,太后老佛爷可是对梅苏下了将你格杀勿论的口谕。“ 既然承了别人的救命情分,总是要还的,若是秋叶白聪明点,就自动还了这个‘人情’,若是秋叶白不够聪明,他也一样能有本事让非把这个‘人情’还了。 莫嫌的话一出,看风部里的人瞬间哗然,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秋叶白并没有告诉他们淮南一案事实的真相,所以此刻他们只以为是梅苏诬告了秋叶白什么罪名,所以才会让太后老佛爷震怒,朝廷震怒。 此时,众人都满心愤怒。 秋叶白眯起眸子,看着他:”没错,我相信莫大人确实很有能耐,知道不少事情,也帮了我不少,但是……。“ 她顿了顿,看着莫嫌一字一顿地道:”账册不能给你,除非你家主子亲自来问我要。“ 随后,她猛然手腕一抖,抽出一把软剑来,飞身而下,一点都不客气朝着面前的路障猛劈了下去! 莫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太后密旨透露出来,必定是不怀好意的,如果不是打算将他们也吸纳入他们这一派中就是打算——杀人灭口! 莫嫌不敢相信秋叶白说动手就动手,瞬间恼羞成怒:”秋叶白,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就修改本千座送你下地狱了!“ 反正他原本就想着如果不能将他们手上的账册骗来,那就直接让他们全部都下地狱,然后再在他们身上搜寻东西就好了,那东西秋叶白一定不会放心给别人带走,而是带在身上。 说着,他一抬手,瞬间呼啦一声,周围的树丛里冲出来无数弓箭手,将秋叶白等人给围困住。 秋叶白眼神一寒,瞬间闪过锐利冷光,使用弓箭手,就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果然,即使是利用他们掀翻此案内幕的第三方势力,也不是善茬,打的也是将他们除掉抢夺能够制衡太后和杜家的证据的主意! 这些皇家中的混蛋没有一个是好货! ”大人,河上也有弓箭手!“周宇原本想找个出路,却不想正正看见河面上有弓箭手! 秋叶白冷冷地眯起眸子:”这就是为什么莫千总明明比我们出出行的晚,却比我们走得快能在前面设伏的原因罢。“ 水路一向比陆路要行得快。 若不是因为她明白这点,梅苏肯定也明白,所以河上全部都是梅苏设下的陷阱船,她才不会改走陆路, 莫嫌得意地狞笑:”是啊,如若不比你们这些看风部的纨绔蠢货聪明一点,怎么能让你们给老子乖乖做个垫脚石呢,原本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的,可是你们这位千总不识抬举。“ ”你可是真够无耻的!“周宇忍不住唾了一声。 一边的元泽神色愈发的沉冷,但是他面对这般危机,却似乎心不在焉,反而是不住地,不动声色地四处观望。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那就让本千座看看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头是不是都装满了狗屎罢。“ 话音刚落,她立刻抽身而起,瞬间如三尺青峰神剑出鞘直逼向莫嫌的面门。 莫嫌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还是这般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对方动作竟然快如闪电,他只能尖叫了起来:”放箭,放箭,快射死他,射死他们!“ 周围的弓箭手立刻毫不犹豫地射出了手中利箭,无数飞芒带着重重杀气直接向包围圈里的看风部众人扑杀过去。 但是箭快,人更快,原本双方的距离就间隔不远,电光火石之间,秋叶白已经直接一个鹞子翻身,掠过箭锋,两剑直接抽破了那试图冲上来拦住她的两名弓箭手,一手就抓住那滚在地上试图逃跑的莫嫌向后一扯,剑锋毫不客气地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笑:”莫大人,下次要杀人之间,不要那么多废话。“ 莫嫌完全傻住了,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生疼,明显是剑锋划破了脖子,流血了,秋叶白手上的剑锋一点没客气地直接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而且非常精确地抵在了他动脉的血管之上。 ------题外话------ ==一定会有第二更~夜猫子没瞅见,明早必定会看见,并且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二更求月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元泽没有回应她,只是单膝跪在地上,但后肩头上只造型极为古怪的细箭深深地插进入了他的肩头,那箭身通体幽蓝,一看便有剧毒。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转身忽然对着附近刚刚将手里的弓箭扔进河里的弓箭手们冷冷地睨了过去。 她眼中狠厉的杀气让弓箭手们瞬间打了个寒颤,同时下意识地皆退了一步,纷纷摇头表示不是他们所为。 刚才这个看起来有些丑丑的年轻人手上动作却极为利落狠辣,那样的身手,便是箭雨几乎都奈何他不得,如今他们身上没有弓箭,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周宇虽然看不起元泽,但是到底是认识了这些时日,又一同患难过,元泽又是为了秋叶白受伤的,他已经立刻冲了过来,查看元泽的伤。 元泽的面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只是神色却异常的平静,他抬手挡住了周宇的手,轻声道:“不要碰,我没事。” 周宇被他这么一挡,就忍不住想骂他,但是这一看之下,他亦束手无策,那箭一看就知道有剧毒,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用手去碰,但是元泽明显身体发软,他只能扶住元泽,随后焦灼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方才虽然被元泽推开的时候,移开了搁在莫嫌脖子上的剑,但是她却动作极快地点了他的穴道,将他踹倒在地,此刻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阴森森地道:“莫嫌,我给你三次机会,把解药拿出来。” 莫嫌惊恐地瞅着面前的人:“我没有,不是我……啊!” 他话音未落,就瞬间惨叫了起来。 秋叶白利落地抽回扎进肩膀的剑,然后将剑尖抵在他的大腿上,干脆利落地道:“解药?” 莫嫌痛的泪流满面,惊恐地刚刚张开嘴:“不是……啊!。” 他瞬间又是一声惨叫,腿上瞬间已经被秋叶白直接开了个血窟窿,瞬间抱着自己大腿倒在地上。 秋叶白的剑尖这一次,是搁在了他原本就破皮了的颈项上。 冰冷的剑锋和对方身上那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森冷气息瞬间让他瑟瑟发抖,这个人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也不敢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小命从此休矣! 但是这一次,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却忽然收回了手里染血的利剑:“我相信你。” 莫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你……相信我?” 面前差点杀了他的侩子手居然一脸平静地说相信他?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没那么有骨气,这两个窟窿,就算是本千座给你的纪念,告诉你家主子,下次再这么没有合作的诚意,我不介意在他头上开两个窟窿。” 说完,她也懒得理会莫嫌那种痛苦又震惊的表情,随后冷冷地道:“去让你的人立刻把船开过来!” 方才船上的弓箭手也只是丢了弓箭,船却没有开过来。 莫嫌心中又痛又怕,不敢违逆,便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人去传令将船开过来。 而此时,宝宝这个时候也已经吩咐小楼下车领着纨绔们提着剑去盯着那些弓箭手,免得他们又折腾什么幺蛾子,然后便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元泽肩头上的箭,神色忽然一凝看向秋叶白:“这箭只怕另有来历。” 秋叶白点点头,眯起眼盯着箭尾上的一点奇异的精致花纹:“我自然明白,一般的官府不造这种箭。” 精钢为身,精致纤细却锋利异常,可以直接钻入骨骼。 俗称破骨箭! 若是箭上有剧毒的话……那此刻箭毒已经随着箭入骨骼经脉,已无回天之力。 这种武器极为恶毒。 秋叶白看着元泽虽然容色平静,但是若仔细看便能看见他肩头颤抖,原本就苍白的嘴唇,此刻一点血色都没有,见她看过来,他精致的唇角浮上一点淡淡的笑意,示意他没事。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容色,衬得这一点子笑意惨淡而脆弱,仿佛随时破碎掉的水晶。 让她心中莫名地一颤,随后看着元泽闭上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一般靠在周宇身上,她忽然冷冷地道:“若是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为他陪葬罢。” 秋叶白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提着剑走向方才箭射来方向的那一批箭手。 她的软剑上甚至还滴着莫嫌的血,清楚明白地告诉所有人,她并不只是威胁而已。 那一批箭手们看着那杀神一般的窈窕身影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正似死神一路而来,便也一步步不由自主地惊恐地往后退。 纨绔们手里提着剑,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头儿如此杀伐果决得近乎暴虐的一面。 “是谁?” 她的声音冰冷低柔,没有如平日里装扮男子时候习惯性的压低声音。 只是这一刻,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与女子一般的轻柔。 只能听见里面几乎能冻结人心的杀气。 直到终于一个箭手在秋叶白抬起剑的那一刻,忍不住崩溃地伸手一指自己的同伴:“我看见了……是陈三……陈三抬手了!” 那唤作陈三的弓箭手瞬间一呆,仿佛没有想到会有人指认自己,但是在秋叶白冰冷阴狠的目光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后直接转身就逃。 秋叶白冷笑,并不追,而是直接抬手就将自己手上的软剑直接朝着陈三背后砸了过去。 软剑本身冶炼之时就特意将其铸造的轻薄软而柔韧锋利,这般直接砸出去,其威力甚至不如一块石头。 但是…… “啊!”那逃跑的陈三忽然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那秋叶白抛射出去的软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脚踝里。 但是那陈三翻滚了几下,却忽然不动了。 秋叶白眼底一冷,立刻足尖一点站定在他身边,伸手往他脖子上一摸,已然没有了脉搏,她再将人一翻过来。 陈三唇角流出一滩黑血,眼珠无声地看向天空。 咬舌自尽?! 秋叶白眼底闪过怒色,随后强行按捺下来,伸手在他身上一番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只奇特的吹筒。 若是细细观察那吹筒出箭口,大小和元泽肩头的差不多。 宝宝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也先低头查验了一番那陈三的尸体,随后他手一顿,直接摸向陈三的耳后一扯,陈三的脸皮瞬间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因为中毒而发紫的没有了生气的面孔。 “易容者?”秋叶白一愣。 看样子真正的陈三早就死了,被人冒名顶替混进了围杀她的队伍。 宝宝想了想,忽然一把扯开那陌生人的衣襟,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一处非常奇异的莲华图腾,莲华一向让人想到圣洁,但是这枚莲华纹身,在人的皮肤上却异常的妖娆艳丽,夺人心魄,邪气非常。 秋叶白看着那图腾,脑海里迅速地浮现出幼年时候看到过的东西,她轻声低喃:“真言宫。” 宝宝的神色也瞬间跟着凝重了起来,他眼底迅速地翻腾过一种极为难以言喻的黑暗情绪。 秋叶白忽然掉头就走,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带阿泽去镇上和咱们的人会和,你断复后,梅苏一定会发现不对劲,追来。” 这是真言宫的人要的她命,误伤阿泽或者原本就是要阿泽的命? 宝宝看着她命人将元泽搀扶上船的背影,他眼底掠过一丝迷茫,随后轻声道:“是。” …… 莫嫌开来的船不算大,就是寻常载客的小船,摆满了小凳,但是还好有一处船家自用的小舱。 秋叶白让人将陷入昏迷中的元泽安置好了以后,便令纨绔们去烧水,准备毛巾和匕首。 周宇知道秋叶白这是要为元泽取箭,便立刻安排了人分头行事。 好在这船上以前便是商家的船,船主的东西都还在上面。 很快一切都备齐了,周宇在一边打下手,帮着秋叶白将元泽的上衣去掉,又扶着他翻过来躺好。 元泽的身体曲线柔韧而优雅,却又肌理分明,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只是此刻秋叶白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美人的身体,而是全神贯注,动作极为利落地直接在元泽伤口上划个十字,就动手拔了箭。 一股子浑浊凝滞的血液流了出来,看得周宇腿都有些软。 元泽在昏迷中颤了颤,却也没有太多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箭头上幽蓝,不免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但是随后她闭了闭眼,又去探元泽的脉搏,却发现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是总归是还在的,而且跳的还算平和,竟一点也不像中毒的。 如今船上缺医少药,她只得轻叹了一声,为元泽简单包扎了一番,打发了周宇去休息,她来守人,原本周宇还待拒绝,却被她直接打发了出去休息。 秋叶白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美人,眼底神色有些复杂,随后便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元泽似乎出了不少汗,连裤子上都潮了,她便小心翼翼地给他脱了裤子,目光触及某处之时,她移开眼,微微涨红了脸。 随后索性也不让他穿了,便径直取了薄被披在了他身上盖去了最春光无限之处。 但是她才转身想离开去拿水,却忽然觉得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抬起握住她的柔荑,那样冰冷如尸体的触感,如此熟悉,瞬间让她浑身一僵,随后下意识地就要退开,却不想一下子踢到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竟一个不稳跌在身后一丝不挂的大美人身上。 细腻冰凉的肌肤擦过她的鼻尖和唇角,有一种诡谲的战栗感。 ------题外话------ 二更求月票~二更求月票~二更求月票~二更求月票~最后一天了在不投作废了哟~妹子们啊 逃出生天 小白已经准备一路大杀四方了~是推倒元泽嗯,还是被初殿下吃掉好呢? 第一百零三章 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僵住,鼻间都是冰冷的香气,那种奇异的香气熟悉而陌生,伴随着男子特有的雄性气息缭绕的鼻间,明明初味是元泽身上那种清雅静心的檀香味,但是越闻却越似百里初身上那种或人的香气,让秋叶白忽觉得脑间一阵空白。 不知拥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她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推拒那怀抱,想要先离开那种太过靡丽的香氛,却被元泽忽然伸手一把抱住。 “好冷……好冷……师傅……师傅……不要……不要……!” 他低柔喑哑的嗓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满是惊恐与痛楚,秋叶白原本迷糊的头脑忽然一下子像是被人敲打了一几下,瞬间清醒了不少,推开元泽的手也停在他的腰肢上。 那抱着自己的人似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一般,死死地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那种小动物似的破碎的近乎呜咽似的声音都让秋叶白心乱。 元泽从来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说好听些是不谙世事,但是秋叶白却在那日他动手‘超度’人之后,才觉得与其说他不谙世事,倒是不如说他总是疏离于这烟火人间。 仿佛一颗安静的菩提树,看似木讷,不过是因为他永远淡漠地向上观望天空,向下遥望大地,万千红尘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般最接近人的情绪。 如此脆弱和柔软。 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将手搁在他的腰肢,温柔地轻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手一触碰上他的皮肤才发现他皮肤上已经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而元泽的体温似乎也因此而下降到让人心惊的程度。 秋叶白心中大惊,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抱着自己喊冷了,除了百里初那怪胎体温冰冷还能如常人一般安然无事,若是寻常人的体温降低到这样的程度,绝对会引起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秋叶白颦眉,眼底闪过担忧,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只怕元泽身上的毒发作了。 但是如今离镇上还有一定距离,船上也没有大夫! 怎么办? 她颦眉,一咬牙便伸手抱着元泽将他往床内侧推,她自己则是利落地踢了鞋子,自己跟着挤上床。 元泽仿佛知道怀里是唯一温暖的来源,所以他抱着她的力气异常的大,以至于让她翻身都困难,原本秋叶白还想让他背对自己,以便从后心输入内劲,但是如今只能让他抱怀里,用一只手按在他前胸心口上,另外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肢贴在他后背固定的奇怪姿态来为他运功护住心脉和逼毒。 缺医少药,这是没法子的法子。 她凝神丹田一运气,便将内力顺着他的胸口大穴灌入。 自从那只古怪的赤焰蛊入了她体内,又机缘巧合下被百里初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丹田内息就偏炽烈一脉的功力,原本她还有担心,自己毕竟是女儿身,未必受得了这种偏炽热烈一脉的内息,但好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元泽似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儿身上越来越温暖,那种暖意也一点点地浸润入他体内,让他舒服了许多,便愈发地舍不得怀里的一团小太阳似的人儿,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 秋叶白被他半压着,正专心地为他运功传入内力,虽然觉得被他半压着的姿态实在不自在,但是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似乎也平息了不少,她心中还是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武林中人的‘土法子’还是有效用的。 元泽方才痛苦紧绷的身体也慢慢地舒缓了下来,没后再如方才那般不断喉咙里都是惊惶的呓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落月升,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幽幽浅白的月光透过小窗落了进来。 秋叶白静静地往他后心心脉灌输着内力,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柔软的银色发丝静静地覆在她和他之间,像银色的柔丝缠绕着他和她,织成银色的茧裹着彼此。 太过接近到亲昵的距离,让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缓慢地跳跃着,让她有一种仿佛听见遥远佛寺中敲响的晨钟暮鼓的错觉,奇异地让她的不自在和僵硬都渐渐消弭于无形,仿佛她并不是第一次躺在这样的怀抱里,被人这么拥抱着。 秋叶白眼神有些迷茫,透过他的臂弯,看向小窗外,一轮圆月正静静地挂在天空中。 让她想起离开上京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夜,飞花如雪,那桥下浸在一池碧酒里的颠倒众生的妖魔将她强行禁锢在他的怀里的场景。 只是…… 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让她有一种奇异错觉,仿佛被同一个怀抱拥抱着。 秋叶白动了动,想要抬头去看他的脸,但是她被他拥抱得如此的紧,只隔着她的手掌的距离,所以根本没有法子抬头去看他的脸。 反而因为这么近距离地抬头,鼻尖总在他胸膛光洁细腻的肌肤上蹭过,他皮肤里那种奇异的香气直往她鼻尖里钻,让她总是神智莫名地就混沌,身体发麻,气息不顺。 甚至影响到丹田之气。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索性放弃了抬头,只是继续为他灌输内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以期那种和他身上诡异的靡靡檀香味截然不同如晨钟暮鼓的安宁心跳让她气息平顺下来。 如今她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先行将元泽的心脉护住才是正是正经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叶白几乎都有点昏昏欲睡,只靠着精神勉强撑着,今日一番折腾实在让人疲惫,而且输送内力也是极为耗费精神和内息的事情。 而此时,门忽然被人敲了敲,随后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秋叶白瞬间清醒过过来,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外,直到看见门口端着吃食和水的熟悉人影,她才松懈了下来,有些疲惫地转回头:“是子非啊,你把东西放在床边罢,一会我自己去取用。” 周宇僵立在门口,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进来就会看见这般香艳亲昵的场景。 元泽将大人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大人的额头上,而大人也这般……这般温顺地让他拥抱着,额头靠在他只绑着绷带的裸露上身的怀里,一只手搭在元泽的腰肢上,元泽的银发披散在两人的身上,似千万缕斩不断理缓乱的丝线,银色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泛出莹润迷茫的暖光来,看起来如此亲昵……如此的缱绻。 周宇忽然觉得心头一紧,喉头干哑,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闭了闭眼,恍惚之间听见了秋叶白的声音,他闷闷地点点头,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 秋叶白总觉得身后的人太沉默了,她有些无奈地一笑:“我在帮阿泽护住心脉,所以没法子离开床,你一会先去烧一点水过来,阿泽身上都是冷汗。” 她也知道别人一进门就看见她和阿泽这种暧昧的姿态,会怎么想。 周宇闻言,愣了愣,方才明白原来秋叶白是在帮元泽疗伤,他心头莫名地一松,随后犹豫地道:“大人,一会让我来为元泽擦身罢。”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明白元泽是为救大人才受伤,但是他还是不太喜欢看见大人和元泽这般亲密的模样。 秋叶白想了想,觉得此法也是可行的,便道:“也好。” 这样的话,她可以在一边继续运功护住元泽心脉,但是她才试图稍微离开对方的怀抱,但是元泽却先是动了动,随后又浑身颤抖起来,一下子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肢,口里溢出迷迷糊糊地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破碎低吟:“阿爹……阿爹……不要把泽儿送走……不要……师傅让我出去……我不吃那些东西!” 秋叶白一下子被他往怀里猛然一扣,撞得鼻尖生疼,连按住他胸口的气息都瞬间紊乱,紊乱的内劲一下子控制不好,狠狠滴撞击元泽的胸脉,他瞬间一颤,唇角一下流下暗红的血液来。 秋叶白闻见血腥,大惊,想要抬起头查看他的情形,却被对方扣得更紧,头顶传来只近乎呜咽的哀求:“阿爹,不要走……泽儿好饿……好冷、好饿……好饿……阿泽不想吃那种东西啊!” 秋叶白感觉自己快被勒窒息了,又担忧方才自己有没有伤到他的心脉,只得赶紧一手撑在他心脉上,另外一种手轻拍元泽的背部:“没事的,没事,不走,谁都没有走,一会就有包子吃了!” 她胡乱地安慰和哄劝着,只记得元泽似提到过要吃包子,便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乖,没事了,阿爹没有走。” 好半天过去,元泽也不知道是被秋叶白安抚了,还是已经又陷入了昏迷,终于慢慢地不再全身紧绷。 听着元泽的呼吸不再如之间的急促,她又细细地用一缕内息慢慢灌入他的心脉,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方才终于歇了一口气,抱着元泽的背,微微侧过脸,哭笑不得地对着周宇道:“行了,这里我来就好,阿泽到底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她现在成了‘泽儿’的‘爹’,还得亲自照顾儿子,她就是个操劳的命。 周宇感觉到她声音里的疲惫,片刻之后,点点头:“好。” 他看着同榻而卧的两人,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转身离开,将门关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那一番动静,元泽睡得并不算安稳,总是低低地呜咽着不成文的破碎句子,冷汗一身一身地出。 秋叶白偶尔摸到他面颊上,却一滴泪水都没有,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魇,能让人在那噩梦里仿佛永远都走不出去,连哭泣都没有眼泪。 就这么折腾到了三更天,元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陷入半昏迷的睡眠中,而他的体温似也有所回升,并且不再一身一身地出冷汗。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可能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到下一个镇子了,而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自己若是再不活动一下,可能一会她也需要别人抬下船。 她感觉元泽抱着自己的气力小了不少,便慢慢地试图从他怀里把自己抽出来。 这一次,元泽似已经没有力气再如原来那般反应激烈,只是略微挣扎,就在秋叶白的安抚下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秋叶白终于得以脱身,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半身麻痹,慢慢腾腾地翻身下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喝了点水,随便用了点周宇送来的干粮,打开门便看见放在门前的热水,她叹了一口气,便认命地将水盆给端进去,给床上的‘儿子’擦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安静睡着,半蜷缩起身子的元泽,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浅白的月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精致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有一种异常的透明和脆弱。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平他颦起的眉宇,随后轻声自嘲:“也好,总归是秀色可餐,也算不得亏本。” 她便拿了布巾替他擦身,元泽这一回却还算乖巧,并没有给她制造太多的麻烦。 秋叶白擦拭到他胳膊的时候,目光在他胳膊上扣着的那个纯金的臂环上停了停,眯起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臂环,之前周宇和她一起帮着他换衣裳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心情去细细打量。 只是此时,秋叶白一看便看出问题来了。 黄金臂环雕刻成了精致的莲花状态,只是那莲花形态极为妖娆,缀满了鸽血红的宝石,看起来如血一般腥红,下面同样一条红宝石镶嵌的毒蛇正抬头含着那莲花,华贵妖美,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异域的邪性非常。 秋叶白略一思索,就明白这必定是真言宫的东西,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出现在元泽的身上,再加上他那一身也有些邪性的让人闻着就晕的香气,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对元泽在真言宫的真实身份所了更进一步猜测。 因为心中有所思,所以她这一次面对元泽的春色无限好及他身上的香气,便没有早前那般心猿意马。 等到她终于收拾完了元泽,又给他简单盖好被子了以后,她才发现自己衣裳早就已经累湿了。 还好周宇并没有睡,并且厢房离得很近,所以秋叶白一交代,他二话没说地就去把热水给弄来了,又把自己厢房让出来。 秋叶白简单滴沐浴完毕,换了身衣服,便和周宇一起走到了船舱外。 她看了看远处,已经隐约地可以看见下游处那灯火阑珊之地,想来就是那已经被门人接管的小镇。 “看了,没有多远了,一会子我们下船以后,再把船开回去,接应后一批来的人,也好以防追兵。”秋叶白拉了拉自己肩头披着的衣裳。 夜半河上风大,还是有些凉的。 周宇回道:“是,宝宝已经先行驾着箭船先去镇里布置了。” 秋叶白点点头:“很好。” 随后她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是了,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提过真言宫的事情么?” 周宇点点头,了然道:“大人是说元泽手上那个臂环罢?”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臂环,你也看见了罢。” “如此贵重的东西,绝对不是寻常宫人能有的。”周宇顿了顿,忽然转脸看向秋叶白,正色道:“黄金红宝石臂环,银发,擅长佛理却不谙世事,必定是常年不与人接触,我还观察到元泽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若非人在身边伺候的长期养尊处优的人,不会有那一身的气度,再加上元泽的年龄,我怀疑他是真言宫本代的传世活佛——也是我天极帝国国师。” 周宇终归是世家嫡子,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一向出入宫廷,那些大型祭祀占卜,他也是有资格参加的,说起来,他还曾经远远地看见过一次国师。 只是国师一向神秘而神圣,所以总是远远地站在祭台之上,戴着华美的祭袍祭冠,很少能看清楚他的面目。 但周宇清楚地记得,本代国师有满头华美的银发。 秋叶白一怔,随后看着周宇片刻,随后点点头:“子非果然不负我所期待的,推测倒是与我想的一样。” 是的,转世活佛,帝国国师。 她原本不曾那么肯定,但是心中早早也隐约有了猜测,但是所有的蛛丝马迹到了末,最终还是在今日遇到真言宫的门人和看见了他手上的臂环之后,方才确定。 “大人,你也这么认为么,我以为……。”周宇见秋叶白这么干脆地回应,不免有些微愕。 “以为什么,以为我顾念着元泽救了我一命,顾念着彼此曾经共患难的情分,所以就不愿意承认元泽可能来自我们最大的敌方?” 秋叶白打趣道,唇角扬起了一个意味莫测的笑容:“原来我在子非眼里是这样一个感情用事,意气用事的人么?” 周宇瞬间大窘,便立刻道:“这……大人……我……。” 他原本也不会这么怀疑大人的,但是方才在船舱里看见的那一幕却让他没有法子平静下来,心中总是多少忍不住生出猜测来。 秋叶白摆摆手,懒懒地靠在船舷的扶栏上,看着前方黑暗的水流:“不必解释,若我是你看见方才那一幕也会猜疑的,更何况,谁会想到咱们竟然出去喝个小酒,也能捡到我天极帝国鼎鼎大名的国师呢?” 周宇见秋叶白道破了他心中所想,愈发尴尬,便暗自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见秋叶白坦坦荡荡的样子,并没有一丝一毫责怪他的模样,随后又释然了些。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愿意改变原来的自己追随这个人的原因之一。 “没错,谁能想到呢,国师大人竟然会在东岸落魄成那个样子。”周宇道,他顿了顿,继续补充:“而且食量惊人……平易近人而且不食人间烟火。” 秋叶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直接说他是个不着调的货就好了。” 元泽人为人处世确实‘不食人间烟火’,食量却相当‘人间烟火’。 周宇想起元泽一路干出来那些糗事,不禁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之后,他正色看向秋叶白:“大人,若是元泽就是我们的敌人,你打算怎么办?” 秋叶白淡淡地道:“敌人就是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说话极为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 周宇看着她眉宇之间的凛冽清冷之气,似绝代战剑出鞘,一剑便可光寒十四州。 但是那种疏远寒气却硬生生地让人不敢靠近。 即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会手下留情么……但如果是爱侣呢? 但是周宇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充满了矛盾又荒谬之处,他都想要嘲笑自己像个娘们一样,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患得患失。 她似察觉了周宇怔愣的目光,便转脸看向他淡淡道:“爱憎分明,恩仇皆计,不好么?” 周宇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大人,想很多时候,是恩是仇,是爱是恨总分不清明的,否则人间哪来如此多的悲欢。” 秋叶白一笑:“周宇,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我们何苦如此计较对我们好的人来自何处,至少那一刻他不曾想要伤害过我,至于以后,人心和机缘从来不是人力所能控,今日友,他日敌,总有做贼千日的,可不成听过千日防贼的,驭人不如驭己,若你百毒不侵,又何惧毒虫袭咬。” 人是活在当下,不是过去,更不是未来。 何况,人可以掌控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他人,何苦以他人地狱来困自己今生 周宇扛着秋叶白坦然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眸子,他忽若有所悟。 这便是大人的生活态度么,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所以他看起来才如此洒脱……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随后道:“我该去看看元泽醒来了没有。” 她看着周宇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便笑道:“元泽本性不坏,说不得我今日与元泽国师结一段善缘,哪日里他会为我重批天命,也未可知。” 周宇一愣,不解,重批天命? 秋叶白却没有再和他细说,而是转身回了舱房。 只留下周宇一人站在原地看着水面发呆。 …… 秋叶白回了舱内,刚推开舱门却发现床上没了人影,那个该昏迷不醒的人竟然消失了,她瞬间一惊,立刻走进船舱内,四处一看,方才发现一道白色的人影静静地站在墙边,他只是腰上裹着一块被单,露出的上半身在月光下线条性感优雅,他正静静地看着船外。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有些责怪地道:“阿泽,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躺回去!” 元泽淡淡地道:“是给我疗伤的?” “是……。”秋叶白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他一把扯过去,低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谢谢。” ------题外话------ 今天更新少了些……我一天都心绪不宁,必须给大家道歉! 我知道大家都为我做了什么,明天的章节会万更~我看见了所有的努力的姑娘!看见了不见硝烟的战场,看见我们一起努力,为了我的梦,大家的付出! 跌宕起伏,这是一场漂亮的战役! 第一百零四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瞬间愣住,呆滞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怎么都没有想过元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整个脑子里的都是空茫一片,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奇异的气息。 直到元泽自己抬起了头,她才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唇,羞窘地红了脸嗔道:“你疯了么!” 她的嘴唇里都是对方嘴唇上那种柔软浸凉的气息! 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元泽微微弯起唇角,仿佛不解地道:“怎么了,大鼠施主说他就是这么感谢他隔壁家的小寡妇。” 大鼠? 秋叶白忍不住唇角一抽,那些纨绔们到底跟元泽灌输了什么东西,一个呆蠢单纯的和尚都要被他们教得不成样子。 不过…… “但是在小洲上,你明明就知道这种事情是违反色戒的。”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元泽那种羞窘紧张的模样,就差把头都埋进水里了。 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元泽,但是对方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脸上的阴影让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能听他平淡地道:“大鼠施主说男女才授受不亲,所以想来男子和男子之间这样的动作并不算犯色戒罢!” 秋叶白:“……。” 对了,她是‘男的’,但是谁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就可以做这种事情! 大鼠那群混账玩意儿,分明是看着和尚呆蠢好骗,方才故意干出这种事情的罢!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是犯了色戒。” “那么刚才呢,贫僧记得施主抱着贫僧在榻上睡了一个时辰,贫僧身上也不曾穿衣,这也是破了色戒么?”元泽仿佛还是有些茫然不解的模样。 秋叶白有点无奈地道:“我那是为了给你疗伤,不过是回报你为我挡了那一箭,算不得破戒!” 元泽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但是小白施主也救了贫僧,贫僧方才也不过是在感谢小白施主,也算不得破戒,佛祖不会怪罪贫僧的。” 秋叶白瞬间哑然,随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总之我说那是破戒就是破戒!” 这个呆蠢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说罢,她就想推开他。 元泽上半身没了衣裳的掩饰,所以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描绘出他身体柔韧的线条,隆起的结实肌理,此刻看起来异样的高达大性感和魅惑,而且充满了规矩的压迫感。 而她实在不习惯面前原本呆蠢单纯的和尚变成这般陌生模样,加上方才的事情,她还是想避开这种尴尬的姿势和氛围。 但是她的指尖才触上元泽的肌肤,瞬间缩了回来,随后颦眉嗔怒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又发烧了,就说让你别下床!” 说罢,她伸手就想去拨开他的刘海,摸他的额头,别不是感染发烧了罢? 元泽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开脸:“我没事,这种毒对贫僧来说,只是一时间发作起来有些难受罢了,如今已经过了,便没有大碍了。”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收回自己的手,只淡淡地道:“听阿泽的口气,似乎对这种奇毒很是了解,但是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毒看起来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消散?” 元泽垂下眸子:“小白施主,出家不打诳语,也不愿打诳语,你若是想问什么便直言相问就是。” 说罢,他转身走到了那小窗边,伸手一拉,竟然出现了一扇门,门外就是走道和船舷,然后走了出去。 秋叶白方才发现这舱房竟直接通着甲板,她微微挑眉,看来阿泽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熟悉船舱内? 这种毒对他而言似乎也这是如他说的不过是初时发作得厉害罢了。 不知道他对她和子非的对话听见了多少。 她顿了顿,随后便跟了出去。 船头处周宇已经不见了踪影,月光下只有元泽一人静静地站在船头,腰间裹着的轻薄布单子被风吹得飒飒飞扬,银色的长发亦随风起舞。 他的肌肤原本就苍白异常,此刻银色的月光在他优美的身形上似笼了一层淡淡的银雾,又似他原本就会发光一般,映衬着两岸乌黝黝的山影叠峦,船下流淌奔腾的大河。几乎让人有一种仿佛看见了远古神佛立在船头,但下一刻便会消散在风月无边之中的错觉。 秋叶白怔怔地看了片刻,走了上去,轻声唤:“阿泽?” 元泽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见他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忽然间在这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么一个人。 “阿泽,你和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秋叶白径直单刀直入地问,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相信拐弯抹角的问话方式并不适合此刻,不适合用在元泽的身上。 果然,元泽沉默了一会,便淡淡地道:“我是真言宫第七代转世灵童,于十五年前行了坐床仪式,是为真言宫第八代转世活佛,此后继任天级帝国的国师。”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情绪一片复杂,她轻笑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为何不曾告诉过我此事?”她忽然叹了一声。 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或者国师很重要么,不管是谁贫僧只是一个和尚,一个出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一切虚幻像,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何不做如是观。” 他的声音非常的平静从容,没有一点子歉疚,也没有任何心虚,仿佛他在尘世之间的一切地位真的是一件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的事情。 如此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听见的人,却都能听出他是真的没有将惊人的身份真的放入心间。 秋叶白看了他的背影片刻,却轻轻地摇头道:“不,阿泽,你不曾将那些俗世虚名放在心间,你的心中只有佛境莲台,但是你总归生于俗世之中,你永远摆脱不了你身上的功名利禄。” 元泽悠悠地道:“然后呢,因为贫僧无法摆脱那些东西,所以小白施主打算如何,杀了贫僧?”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太后老佛爷已经对我下了暗中格杀勿论的口谕,若是我的消息来源没有错,真言宫的主持燃灯师太和太后老佛爷曾经是手帕交对么?” 元泽平静地问:“那又如何?” 秋叶白微笑:“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么,真言宫是太后一派的势力,从杜家开始掌控整个后宫开始,每一任的国师都由出自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担任,今日的遇袭,若是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那是真言宫的宫人在寻你的时候,发现你竟和我在一起,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先将我铲除对么?” “是么,也许是贫僧一开始就是故意设下陷阱呢?”元泽忽然道。 秋叶白哑然失笑:“阿泽,你觉得堂堂一国万人敬仰的国师为了一个账本,亲自动身潜伏在一个四品芝麻官身边,可信度高么?” 杀鸡焉用牛刀? 何况他如果想要杀了她,抢走账本有无数的机会,但是他却反而为她挡下了真言宫的那只毒箭。 “但是,我相信你大概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那些弓箭手里有真言宫的人了罢了?”秋叶白淡然地道。 元泽一顿,继续道:“没有错,真言宫里的人身上永远有一种味道,只要是同类就能闻得出来,但是当时人太多,贫僧只能依据风向的来源判断那这种味道,没有法子立刻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身上有那种味道。” “味道?”秋叶白一愣。 什么味道,只有真言宫里的人才能闻见的? “是的,味道,一种非人的味道。”元泽道,忽然向半空中抬起手,淡淡地道:“来。”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势,一看便明白他是在叫自己,便上前去,虽然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她看向他,想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却见风吹散了他的刘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而下一刻,他却忽然伸手一拉,蓦然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秋叶白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跌进而来那宽阔结实的怀抱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河风,所以元泽的身上冷得利害。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鼻尖蹭过他胸口的肌肤,那种亲昵的接触还是让她红了脸,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不是在疗伤,这种程度的亲密,明显是过分的。 但是元泽却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压着她的后脑,不让她从他的怀里出来,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闻,你可闻见了什么?” 秋叶白打算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她定了定神,随后闭上眼轻嗅,人有五感,一旦其中一感消失,另外一感便会变得比平日敏锐,这是人为了应对危机之时的本能身体调节。 而此刻,她闭上眼之后,元泽皮肤上那种清浅悠远的檀香似乎一点子都没有被潮湿的水风吹散,反而慢慢地浓烈了起来,正如她在为他疗伤之时感受到的,那种香气慢慢地变得浓郁,从一开始清净怡神渐渐地变得靡离而魅惑。 甚至,愈发的张牙舞爪,让人头昏脑涨,身体发软。 “这香气……有问题,实在太香了,而且迷人神智,这是什么魔香,真言宫的秘药?”秋叶白定了定神,勉力道,同时试图推开元泽。 那种香味实在太过蛊惑人心,如果再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这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元泽身上的香气也是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香气,让她想起了百里初身上那种魅香,似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味道有一点子相同。 但是百里初身上的香气似是会随着他的意动而浓烈,意静而平和许多,就如他古怪的双眼一样,能对人产生暗示倒似他练的那种邪门的能短暂控制人心术的功夫之中的一部分。 元泽这一次没有阻止她,而是松开了手,淡淡地道:“不,这是尸香,或者说按照中原人的说法是尸臭也可以,贫僧觉得尸臭倒是更贴切。” 尸香?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尸体还有香气的,难道尸体不是只有臭气么? 何况,谁把这种东西当香料抹在身上? 元泽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笑了起来,似有些讥诮地道:“很奇怪是不是,但是于真言宫密宗而言,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是通往极乐之路的一种最常见的途径,生与死不过一河之间隔,尸体也不过承载着人之灵魂,灵去之后,尸身则是一种带着神圣或者罪愆之物罢,要留做什么用途,不过是端看需要罢了,能养颜延寿也说不定呢。” 元泽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讥诮的意味甚浓。 这话听起来和寻常佛家西天极乐的定义没有什么大不同,但是不知为何,秋叶白却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是佛家么? 还是邪教? 佛家是有人骨舍利为圣物。 以人尸为器物,她只在天竺的那种原教旨里见过,佛陀在出家之前,佛陀在未出家以前,曾是婆罗门教的遵行者,不管是显教还是密宗都脱胎于这种原教旨。 婆罗门终极之神便也是死神——湿婆。 他既是创造之神,又是毁灭之神、收获之神、丰饶之神、宇宙舞神以及瑜伽信徒(瑜伽功及苦修的实行者)的主神。他还主宰人的生和死及天才的繁衍。 在其他一些宗教中,用人做祭品作为祈求生命复活的手段;献祭的遭难者将生命让给他人,或献出生命为他人祈福。印度教承认这一观念,因为它把死亡看成生命的一个当然部分,并通过湿婆和迦梨女神的形象庆祝它。 如果按照这种理念而言,她忽然有点不是那么想要继续弄明白这个尸香是什么东西。 但是她也知道这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所以她继续镇问:“然后呢,若是你们每人身上都有这种香味,岂非谁都能很容易认出真言宫人的身份?” 元泽伸手轻按住自己额前的刘海,淡淡地道:“尸香的炼制需要一个极为特殊复杂的过程和献祭者,原材料用量极大,极为难练,贵重无比,但是一旦练成,便能让方圆十里之生灵能沾染此香,只是轻或重的区别罢了,寻常的门徒能沾染此香,已经是荣耀,自然不会重,并且数年之内都不会退却,走到哪里只要闻见此香,便知道那是真言宫门徒,一日为真言宫人,便终身为门徒。” 秋叶白听着,心中迅速地思索,虽然说得好听,但是这种香气分明就是用来控制门徒的。 “那也就是说不论门徒走到何处,只要他身上有这种香气的存在,若是训练一种嗅觉敏感的动物,即使是走得再远能将人追回来?” “没错,寻常香气是寻常人闻不出来的,但是真言宫养异兽异鸟,以为宫人之间联系。”元泽顿了顿,继续道:“但那是最普通的联系宫人的方法,此香浓烈到一定程度便会让人身处幻境,为人所控,心智薄弱者便可为其傀儡,而真言宫中的人地位越高,嗅觉越敏感,身上的香味愈浓。” 秋叶白这下算是听明白,用后世的话言,这就是一种强力的控制人的神经中枢的迷幻香。 分明就是真言宫的高层用这种鬼香来控制自己的属下,而且必要的时候,这种香甚至可以控制意志薄弱者做任何事。 “若是有那心怀不轨者想要用这种香气控制皇帝陛下改朝换代呢?”她忽然冷冷地来了一句。 元泽轻笑,干脆利落地道:“你说呢?” 秋叶白瞬间默然,不,不必问,当然是可以的。 她忽然想了起来,元泽身为转世活佛,他身上的香气必定是最浓烈的,而且最有机会接触皇帝。 杜家能独控朝政长达五代帝王,难不成也有这个缘故? 毕竟就算是有杜家血脉的帝王,只要是王者,就不会愿意自己一生都被人操控! 秋叶白脸色微微发白,瞬间齿冷,起了一身的寒意。 那若是谁人掌控这种香气,岂非可以为所欲为? 元泽似乎后脑长了眼睛一般,知道她的想法,便忽然淡淡地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得失之处,岂是如此容易,尸香虽然沾之即难去,但是要能领受并自如的施放,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期间要经历非人的授香仪式,成功者谬谬无几。” 秋叶白一愣:“你不是转世灵童么,不是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接受授香么?” 元泽看着那漆黑的江水,微笑:“没错,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授香,但是‘转世灵童’可有数百人,只有成功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灵童。” 秋叶白听着他这么说,心中忽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来:“难不成授香仪式就是坐床仪式么吗,那么失败的孩子呢,去了哪里?” 转世灵童成为现世活佛,必定要有一个繁琐的过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由僧侣或者喇嘛带着那个活佛坐化时辰出生的孩子来到活佛生活过之处,若是孩子能够念出活佛生前的种种事情,并且口吐莲花,无人教授,也能道出传世佛经,便是灵童! 在真言宫这里怎么成了授香? 而且是授那种邪恶的香气,这是什么活佛? 元泽静静地道:“之所以选择童子授香,不过是因为童子年幼,肌肤娇嫩,身体纯净,更容易沾染香气,授香和坐床是一同的,但是对于真言宫而言,能口吐莲花的灵童自然是比不得能授神香的灵童,至于失败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黑暗天边,许久,方才古怪而轻声地道:“失败的孩子的灵魂,自然是荣幸地被神佛吞吃掉了啊。”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然看出了一种诡谲的苍凉来。 她几乎不能深思其中含义,只下意识地就问:“授香是怎么个授香法?” 元泽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来,河风吹得他满头银丝飞舞,几乎遮住了他美丽无双的面容,他唇角弯起微笑的弧度:“授香仪式长达数年,贫僧认为小白施主,你不会真的想要知道的。” 看着他淡然飘渺的笑容,秋叶白却瞬间觉得嗓子眼里难受,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吞不下,吐不出来,半晌,她方才忽然道:“嗯,那就迟点再说罢。”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不想知道,也许是今日他的有问必答,毫不隐瞒让她得到的信息太多,太满,全然超出了她的意料,让她需要缓冲理顺的时间;也是死她今日折腾了一日,精力耗费太过,实在太过辛苦;也许是已经马上要下船的缘故。 总之,她精神不济,先到此为止罢。 秋叶白转过身向舱内走去,只简单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对你们真言宫的毒有抵抗力,但是你总归是受伤的人,就不要这么吹风了,至于你以后是要继续跟着我们,还是回你的真言宫,或者皇宫大内,你可以自行决定,我也需要再和人商量。” 说罢,她便要先行离开,但是身后,背对着她的元泽却忽然幽幽地道:“也许并不荒谬。’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解地道:”什么并不荒谬?“ 元泽温然地道:”你的第二个问题。“ 秋叶白一愣,方才谈话太久,她一时间还真记不得自己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元泽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秋叶白神色复杂莫测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转身进了舱房内。 而站在船头的元泽看着那一轮明月,却忽然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哪里荒谬呢,阿泽也很高兴能呆在你身边,明月永远想不到乌云会在何种时候蔓延而来。“ 那些冰冷的阴暗的东西,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悄然而来,将你覆盖啊,小白施主。 愈是黑暗的东西,越是向往着光明。 你不知道么? 此时一阵阴冷的河风索然而来,瞬间吹起了元泽额上的银色刘海,露出一双黑雾渐渐消退,正缓缓泛出银色的诡谲恐怖的精致魅眸。 过了一会,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慢慢地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双手搁在自己膝头,指尖结出漂亮的莲花印,一身的祥和气息,仿若佛陀坐于莲间。 ——*—— 秋叶白回了房间,脑海里还是有些混乱,她暗自沉吟。 且先不管真言宫里内情有多么邪性,但是她可以清楚地看明白了元泽这位转世活佛,帝国国师的态度——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出身何处。 更不会站在任何一个阵营里头。 他只是冷眼旁观着世人争斗。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起码他主观上不会与她为敌。 ”大人,咱们马上就要到小镇码头了,宝宝已经领人前来迎接。“周宇忽然兴冲冲地跑过来,打开舱门道。 但随后,他目光停在床上一愣:”元泽呢?“ 听到元泽的名字,秋叶白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不动声色地道:”他在外头,你去拿件衣裳给他罢,我去让大伙准备准备。“ 周宇没有多想,便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舱门,他立刻向舱门外走去,秋叶白这厮一转身去接应宝宝去了。 等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宝宝果然已经上了船,正指挥着船准备入港。 他一见秋叶白便笑道:”四少,果然不出你所料,方才接到消息,梅苏真是属狗的,他的人已经追了过来!“ 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果然,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慢了一点。“ 宝宝有些好奇:”四少怎知那梅苏会追来,那莫嫌可不是他们的人?“ 秋叶白上了船,淡淡地道:”莫嫌虽然不是他们的人,但是梅苏何等敏锐的人,莫嫌忽然离开,又有兵马调动,即使那些兵马不是太后老佛爷一派的人,他既然管着这一方人马,迟早都会知道。“ 宝宝忽然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来:”是了,莫嫌那边刚刚逃命回去,就和梅苏那边拼上了,是以他们这会子追不上了。“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有些奇怪:”怎么就拼上了,莫嫌不像那么愚蠢的人。“ 宝宝笑道:”那时候和尚受伤,四少光顾着照顾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是周宇安排的手段,让咱们藏剑阁的人引诱着两边的人马撞上的。“ 这一撞上,莫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梅苏必定知道他是敌人的奸细,自然是火拼起来了。 她一愣,随后眼底闪过惊喜:”是子非的手段?“ 宝宝点头,颇为有点佩服地道:”没错,那边紧急的时候,他转身也要上船还记得和我商量此事。“ 秋叶白一边下船一边终于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舒心愉悦的笑容来:”子非比我想象中成长得要快的多!“ 她真的没有看错人,子非果然是可塑之将才。 她刚下船,就见灯火通明的码头上,站着两道人影,一黄一紫,清一色窄袖半臂配着撒花襦裙的少女迎了上来,声音里皆是惊喜甚至哽咽,声音如黄莺出谷。 ”四少!“ ”四少!“ 秋叶白一看,脸上瞬间也露出惊喜的神色:”宁秋、宁冬!“ 紫衣少女忍不住激动,一下子就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肢,娇媚如春日繁花的小脸上全是盈盈的泪珠,含怨带嗔地道:”四少,这一年多了,也不曾见你宣我们进京一趟,你可是忘了我们姐妹两个!“ 黄衣少女一张端方清秀的脸,眉目里似淬了霜雪一般,人如其名,如冬日雪梅一般的清冷,却难掩一身傲骨吗,见了秋叶白虽然眼底也闪过激动之色,随后却还是非常规矩地行了一个礼:”玄武堂堂主宁冬见过阁主。“ 秋叶白似是知道她的脾气,便也不阻止,任由她拜下去,方才含笑着托起她的手:”冬儿,起来罢。“ 宁冬方才起来,看着秋叶白,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喜悦,露出了她柔和的笑容:”四少!“ 宁秋似是有点不满意自己方才那种幽怨的气氛被宁冬打断,便没有好气地道:”你就继续摆你的代理阁主的架子罢!“ 宁冬面上神色却依旧从容,并没有反驳宁秋。 秋叶白轻笑:”我今日饿了,想念秋儿的点心了。“ 宁秋自然是早就听了宝宝说的今日发生的事情,闻言,立刻从秋叶白怀里退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四少,你都瘦了,定是辛苦了,秋儿今日做了香芋金丝卷、虾仁饺子,炉子还煲了龙头藕汤,就是担心你这个时候回来还没有用膳,但是时辰不早了,此刻吃多了不消食品。“ 这些菜色都是秋叶白喜欢的小点,她看着宁秋温柔道:”还是我家秋儿贴心。“ 宁秋嗔道:”若是真觉得我贴心,就不会只带着宁夏,对了,如今她用了宁春的名儿了。“ 秋叶白看着她顺溜溜的小样,便觉得好笑,又哄了她几句,宁秋方才不再耿耿于怀。 船上,周宇刚扶着元泽慢慢地下来,便看见秋叶白和两个美貌少女正‘打情骂俏’,动作和态度异样的亲昵,那少女一个美貌风流,一个端丽稳重,他心中莫名地一涩,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向秋叶白招呼道:”大人。“ 秋叶白闻言,看着周宇一笑:”且先和元泽一同去休息罢。“ 说罢她又看向宁冬和宁秋道:”这是周宇,旁边的……。“她眼角余光掠过似有点昏昏沉沉的元泽,这厮不知是不是刚才吹风了,此刻身子便有些受不了。 她轻叹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元泽大师。“ 大师二字,元泽若是担不上,就没有人能担当得起了。 宁紫一向是个风流灵巧的,加上宝宝也简单地提过,便立刻含笑上去福了福:”周公子和元泽大师请跟我来罢。“ 说罢,她朝着旁边清一色黑衣打扮的门人使了个眼神,便有几名门人立刻上来,对着周宇一拱手道:”周公子,大师身体不适,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担架,大夫也已经到了。“ 周宇看着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便知道他们都是内家高手,但是神色又与一般江湖人眉宇之间总是难隐去的戾气不同,更显得平和。 他点点头,将元泽交给了几名黑衣人,让他们立刻抬着担架离开。 随后秋叶白并着小楼、宝宝、周宇和双婢等一行人便一起上了准备好的数辆马车向镇内而去。 在镇内藏剑阁包下的客栈用膳之后各自分头休息自不提。 ——*—— 第二日一早,天色已经大亮。 秋叶白起床梳洗的时候,看着宁秋提着食盒来伺候,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她还在藏剑阁的时光。 岁月静好,时光悠悠,依旧是虽然偶尔清苦些,但心无牵挂的江湖岁月。 宁秋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惆怅,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四少可是怀念以前咱们姐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日子了,以后让咱们姐妹都跟着,便不会这般惆怅了。“ 宁冬这个时候也端了洗脸的水进来,见宁秋这么说,便淡淡地道:”你们跟着就好,我还是在藏剑阁里替四少守着阁里。“ 宁冬和宁秋不管在藏剑阁做到了什么位置,伺候秋叶白的事情,她们从来不假他人手。 秋叶白接过宁栋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含笑道:”冬儿永远是这般稳妥。“ 宁冬端丽的面容上难得地微微一粉,随后又恢复如常的神色。 宁秋在一边摆膳,又撅嘴道:”得,宁冬你是惯会做好人的。“ 秋叶白笑着伸指弹了弹宁秋的额头:”你个小醋坛。“ 等着秋叶白用完了早膳,到客栈一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坐了百来名黑衣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形容诡谲的脸谱,正安静地坐着,仿佛雕塑一般没有人任何人发出声音,只是身上沉冷的气息,让人畏惧。 而纨绔们昨日已经基本上陆续都赶到了,此刻正挤在楼梯上,向下张望,悄声议论着这些黑衣人的来路和自己上司的关系。 他们隐约地似乎感觉到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凛冽的气氛。 秋叶白负手领着双婢进入一楼的时候,所有的黑衣人齐齐站了起来,单膝触地,拱手向着秋叶白齐齐恭敬地道:”四少!“ 其声如洪钟,肃杀之气让一干纨绔们齐齐吓了一跳,皆噤声看着楼下那黑压压的一片。 秋叶白一抬手,含笑道:”各位兄弟辛苦了,一会临战辛苦了!“ 黑衣人们齐齐再次拱手:”喏!“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一挥手:”起!“ 黑衣人们便齐齐起身,静静肃立。 秋叶白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楼上那群目瞪口呆的纨绔一眼:”这是我请来帮忙接应大鼠他们的朋友,一会可有人愿意跟着我一同去看个热闹?“ 一干纨绔们都齐齐傻了眼,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竟然这般威风,气势逼人,能指挥动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黑衣人,真的只是朋友? 纨绔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便有不少人走了出来,表示他们愿意去。 毕竟秋叶白的能耐他们是见识到了的,在那样的情形下,几乎是单枪匹马还能把他们这些人救出陷阱,化险为夷。 那么如今她这般肯定,说不得可以看热闹,而且还能落个救护朋友的的好名声? 一群纨绔们脑子里也不会想别的,只能想到了这上面来。 秋叶白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也一点不介意,只吩咐了宁冬去挑出十个人来。 宁冬点点头,很快挑出了十个人出来,让他们也换了一身黑衣裳。 秋叶白今日亦是一身的皂色,看着众人都准备好了,便轻笑一声,接过宁秋递给她的半张黄金恶鬼面具直接覆上了面容,随后一抬手,沉声道:”走!“ 一干黑衣人们立刻齐齐地将面具覆盖在面上,随后井然有序地跟在了秋叶白身后,宛如两条黑龙一般鱼贯而出,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如一片乌云一般,随风席卷而去。 直到他们策马消失在了远处,都让剩下的纨绔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宁冬和宁秋看了他们那样子一眼,眼底皆闪过轻蔑,宁秋直接看着他们冷冷地道:”你们,立刻收拾东西,准备上船!“ 肥龙被人扶着,正趴在栏杆上回味着方才那气势惊人的场景,心中哀叹,若是他不是受伤了,一定非得跟着去看热闹,正是郁闷之际,忽然见宁秋发话,他低头一看,是那样美貌灵巧的少女。 他顿时嬉皮笑脸地道:”哎呀,这不是跟在大人身边的小娘子么,声音可真好听,你想让咱们兄弟去哪,看样子,你虽然爬了大人的床,但还不是大人的夫人罢,这般发号施令是不是有点儿狐假虎威……。“ 他话音未落,忽然见宁秋眼底寒光一闪,手上一甩,肥龙眼前一花,便感觉脖子一凉,被什么东西擦过。 他低头一看,竟然一条细长的九节鞭,直接掠过自己的脖子直插入他身后的墙壁里。 若是这东西插进自己的脖子…… 肥龙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 宁秋一脸阴森地冷笑:”本小姐的话,从不说第二次!“ 肥龙立刻点头如捣蒜,宁秋看着他,轻蔑地嗤了一声,随后手上一抖,那九节鞭立刻缩了回来。 宁秋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而肥龙才缓过神来,听着身后忽然响起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他捂住脖子一转头,便看见墙壁上瞬间破了个大洞。 肥龙忍不住瞪大小眼睛:”那婆娘也太粗鲁了罢?“ 一名纨绔压低声道:”我看她们两个只怕身份不同凡响,那些男人对她们都恭恭敬敬的,只怕不是只爬了大人的床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别招惹了。“ 肥龙虽然不愿意被个女人威吓住,但是想起方才那一幕,他还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一干纨绔们看着藏剑阁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们,他们再蠢也能感觉到这些古怪的人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但是那些人各个身手不凡,所以他们也不敢和人随便搭讪,乖乖地回到各自房间收拾东西,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让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把这账讨回来。 …… ——*—— 一群衣衫褴褛的狼狈的人正急匆匆地在荒原之上拼命跌跌撞撞地往前赶。 其中一人忽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同伴立刻扶起了他:”大鼠,小心点!“ 大鼠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又摔了个洞,忍不住低声诅咒:”该死的追兵,咱们这么被追得到处跑也不是办法!“ 扶着他的男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这不跑能怎么办,难不成就让他们一个个抓了,用来威胁大人和兄弟们吗?“ 大鼠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眼底一片阴霾:”去他大爷的,这些混蛋,分明就是欺负咱们人少!“ 他们真是点儿背,原本逃都逃了出来,却不想倒霉地又被人盯上。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却只能仓惶逃离,甚至被迫换了路线,免得被对方跟踪到了目的地,也因此一路不得休息,连半夜都在赶路,众人早已经是困苦不堪言。 ”大韩,你说这时候肥龙、小楼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和大人一起赶到小镇了没有?“大鼠和身边的男子道。 男子点点头:”应该是到了的。“ 大鼠叹息了一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到了就好!“ 若是只有他们点儿背,那倒是好的。 ”若是咱们被抓着……。“大韩看着这情形,很是担忧。 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整日走鸡斗狗的身体虽然在一个多月里被蒋役长操练得好了些,但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行路逃亡,还是不够的,所以速度越来越慢。 周围的其他纨绔们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行了,咱们能拖一时就拖一时间吧。“大鼠忍不住叹息道:”若是被抓住……。“ 他顿了顿,继续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咱们能拖一时间就拖一时间,以大人的聪敏,必定知道咱们出事了,会带着弟兄们转移。“ 他深深地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用了酷刑一定会招,但是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其他纨绔们纷纷点头,便再继续前行,却不想忽然听得不远处一声号角声响起,地面上迅速地传来微微的震动。 大韩瞬间大惊失色:”格老子的,快逃,是追兵!“ 这两天他们总是能听见这样预示着危险的号角声。 他们明明设下点小陷阱甩掉了追兵一大段距离,怎么又被追上了! 一干人瞬间继续落荒而逃。 但是这一次,那声音却非常快速地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上来,甚至有人从前方围堵了过来。 …… 一片荒野之中,大批官兵正策马赶路,中间护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一名护卫模样的男子逆着众人方向奔了过来,在那马车边停下,恭敬地道。 ”大少爷,那些人已经被咱们的人为围堵住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起了珠帘,露出张女子千娇百媚的面容来:”大少爷说了,若是他们投降也就罢了,若是不投降,也不必顾忌太多。“ ”是!“那护卫领命之后立刻策马而去。 青莲放下帘子,胸口的旧伤还是闷闷地痛,轻咳嗽了几声,方才转过去对着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梅苏道:”少爷,怎么会忽然决定这个时候动手,早前不是决定要让他们将咱们引导到秋叶白等人藏身之处么?“ 梅苏微微睁开眼,清浅眉目之间闪过冷色:”是我小看了那些看风部的蠢物,本以为他们没甚头脑,却忘了,他们如今已经是‘海东青’的人马,经过她初步调教,虽然还不堪大用,但是却会带着咱们兜圈子了。“ 他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和昨日抓到的莫嫌之后,推测出了跟着秋叶白的人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就是看风部的纨绔,同时,也有人发现了看风部的行迹,所以他一路追缉过来,发现不过是三十来个小喽啰。 看风部的名声太差,他自然不曾放在眼里,原本想利用他们直扑那只‘海东青’的藏身地,但是一夜过去,他才发现这些混战蠢物,竟然在带着他们兜圈子! ”您怎么知道?“青梅不解地道。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方才的那名护卫又再次飞驰回来:”报,人已经抓住了!“ 青梅赶紧伸手朝着对方摆摆手,丢了一袋子赏银出去,那护卫接了,脸上一喜:”恭喜大少爷。“ 他又立刻道:”回大少爷,方才有探子发现似乎有大批人马正向我处而来,可要弓箭手防御?“ 梅苏在车内轻嗤了一声,眸光锐利:”那只鸟儿不会飞太远,若是远了就接应不上这些蠢货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鸟儿会愿意带着这些蠢货,但是若这些蠢货让她有所牵挂,那就—— 他微微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不必,全部将人带过来!” 他顿了顿,复又吩咐:“立刻去做个临时的绞刑架,将那些蠢物一个个都挂上去。” ------题外话------ 有人说逗逼最后一个半小时刷了1500的月票,啧,这实在小看逗逼这个流氓了,咱明明不要脸地刷了2000~2500票! 齐平了潇湘的月票攻榜历史记录! 猴子来还原月票城会战—— 昨日无数无名英雄散弹炮火顽强艰难地支撑了整个白天,否则携带重型炮弹的前锋压根没法潜入前沿阵地,逗逼军发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精神于最后时分打响了半夜第一枪,空军轰炸机群采用空中火力突破掩护,半个小时后友军及我装甲坦克方阵进入白热化攻坚战,最后二十分钟我导弹部队发射重型地对地导弹一举轰下月票城! 逗逼向参加会战的我军全体指战员和友军部队鞠躬,你们不从军大损失! 我非大神,未必有荣幸再得这一场精彩,但今日荣耀你我,不败同在! 第一百零五章 国师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瞬间愣住,呆滞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怎么都没有想过元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整个脑子里的都是空茫一片,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奇异的檀香之气。 直到元泽自己抬起了头,她才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唇,羞窘地红了脸冷冷道:“你疯了么!” 她的嘴唇里都是对方嘴唇上那种柔软浸凉的气息! 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元泽微微弯起唇角,仿佛不解地道:“大鼠施主说他就是这么感谢他隔壁家的小寡妇。” 大鼠? 秋叶白忍不住唇角一抽,那些纨绔们到底跟元泽灌输了什么东西,一个呆蠢单纯的和尚都被他们教得不成样子。 不过…… “但是在小洲上,你明明就知道这种事情是违反色戒的。”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元泽羞窘紧张的模样,就差把头都埋进水里了,怎么会忽然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来? 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元泽,但是对方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脸上的阴影让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能听他平淡地道:“大鼠施主说男女才授受不亲,所以想来男子和男子之间这样的动作并不算犯色戒罢!” 秋叶白:“……。” 对了,她是‘男的’,但是谁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就可以做这种事情! 大鼠那群混账玩意儿,分明是看着和尚呆蠢好骗,方才故意干出这种事情的罢!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是犯了色戒。” “那么刚才呢,贫僧记得施主抱着贫僧在榻上睡了一个时辰,贫僧身上也不曾穿衣,这也是破了色戒么?”元泽声音里还是有些茫然不解。 秋叶白有点无奈地道:“我那是为了给你疗伤,不过是回报你为我挡了那一箭,算不得破戒!” 元泽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但是小白施主也救了贫僧,贫僧方才也不过是在感谢小白施主,也算不得破戒,佛祖不会怪罪贫僧的。” 秋叶白瞬间哑然,随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总之我说那是破戒就是破戒!” 这个呆蠢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说罢,她就想推开他。 元泽上半身没了衣裳的掩饰,月光落在他身后,光影迷离,勾勒出他身体柔韧的线条,隆起的结实肌理,此刻看起来异样的高达大性感和魅惑,而且充满了规矩的压迫感。 而她实在不习惯面前原本呆蠢单纯的和尚变成这般陌生模样,加上方才的事情,她还是想避开这种尴尬的姿势和氛围。 但是她的指尖才触上元泽的肌肤,瞬间缩了回来,随后颦眉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又发烧了,就说让你别下床!” 说罢,她伸手就想去拨开他的刘海,摸他的额头,别不是感染发烧了罢? 元泽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开脸:“我没事,这种毒对贫僧来说,只是一时间发作起来有些难受罢了,如今已经过了,便没有大碍了。”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收回自己的手,只淡淡地道:“听阿泽的口气,似乎对这种奇毒很是了解,但是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毒看起来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消散?” 元泽垂下眸子:“小白施主,出家不打诳语,也不愿打诳语,你若是想问什么便直言相问就是。” 说罢,他转身走到了那小窗边,伸手一拉,竟然出现了一扇门,门外就是走道和船舷,然后走了出去。 秋叶白方才发现这舱房竟直接通着甲板,她微微挑眉,看来阿泽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熟悉船舱内? 这种毒对他而言似乎也这是如他说的不过是初时发作得厉害罢了。 不知道他对她和子非的对话听见了多少。 她顿了顿,随后便跟了出去。 船头处周宇已经不见了踪影,月光下只有元泽一人静静地站在船头,腰间裹着的轻薄布单子被风吹得飒飒飞扬,银色的长发亦随风起舞。 此刻银色的月光在他苍白的肌肤和优美的身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银雾,又似他原本就会发光一般,映衬着两岸乌黝黝的山影叠峦,船下流淌奔腾的大河。几乎让人有一种仿佛看见了远古神佛立在船头,凝望红尘人间,而下一刻便会消散在风月无边之中的错觉。 秋叶白怔怔地看了片刻,走了上去,轻声唤:“阿泽?” 元泽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见他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忽然间在这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么一个人。 “阿泽,你和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秋叶白径直单刀直入地问,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相信拐弯抹角的问话方式并不适合此刻,更不适合用在元泽的身上。 果然,元泽沉默了一会,便淡淡地道:“贫僧是真言宫第七代转世灵童,于十五年前行了坐床仪式,是为真言宫第八代转世活佛,此后继任天级帝国国师。”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复杂,她轻笑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为何不曾告诉过我此事?”她忽然叹了一声。 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或者国师很重要么,贫僧只是一个和尚,一个出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一切虚幻像,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何不做如是观。” 他的声音非常的平静从容,没有一点子歉疚,也没有任何心虚,仿佛他在尘世之间的一切地位真的是一件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的事情。 如此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秋叶白看了他的背影片刻,却轻轻地摇头道:“阿泽,你不曾将那些俗世虚名放在心间,你的心中只有佛境莲台,但是你总归生于俗世之中,你永远摆脱不了你身上的功名利禄的枷锁,即使你不愿意,也会有人为你套上去。” 元泽悠悠地道:“然后呢,因为贫僧无法摆脱那些东西,所以小白施主打算如何,杀了贫僧?”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太后老佛爷已经对我下了暗中格杀勿论的口谕,若是我的消息来源没有错,真言宫的主持燃灯师太出家前和太后老佛爷曾经是手帕交对么?” 元泽平静地问:“那又如何?” 秋叶白微笑:“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么,真言宫是太后一派的势力,从杜家开始掌控整个后宫开始,每一任的国师都由出自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担任,今日的遇袭,若是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今日的刺杀是真言宫的宫人在寻你的时候,发现你竟和我在一起,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铲除,对么?” “也许是贫僧一开始就是故意设下陷阱呢?”元泽忽然道。 秋叶白哑然失笑:“阿泽,你觉得堂堂一国万人敬仰的国师为了一个账本,亲自动身潜伏在一个四品芝麻官身边,可信度高么?” 杀鸡焉用牛刀? 何况他如果想要杀了她,抢走账本有无数的机会,但是他却反而为她挡下了真言宫的那只毒箭。 “但是,我相信你大概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那些弓箭手里有真言宫的人了罢了?”秋叶白淡然地道。 元泽一顿,继续道:“没错,真言宫里的人身上永远有一种味道,只要是同类就能闻得出来,但是当时人太多,贫僧只能依据风向气息判断那这种味道所在的方位,没有法子立刻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身上有那种味道。” “味道?”秋叶白一愣。 什么味道,只有真言宫里的人才能闻见的? “味道,一种非人的味道。”元泽道,忽然向半空中抬起手,淡淡地道:“来。”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势,一看便明白他是在叫自己,便上前去,虽然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她看向他,想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却见风吹散了他的刘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而下一刻,他却忽然伸手一拉,蓦然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秋叶白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跌进而来那宽阔结实的怀抱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河风,所以元泽的身上冷得;厉害。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鼻尖蹭过他胸口的肌肤,那种亲昵的接触还是让她红了脸,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不是在疗伤,这种程度的亲密,明显是过分的。 但是元泽却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压着她的后脑,不让她从他的怀里出来,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闻,你可闻见了什么?” 秋叶白打算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她定了定神,随后闭上眼轻嗅,人有五感,一旦其中一感消失,另外一感便会变得比平日敏锐,这是人为了应对危机之时的本能身体调节。 而此刻,她闭上眼之后,元泽皮肤上那种清浅悠远的檀香似乎一点子都没有被潮湿的水风吹散,反而慢慢地浓烈了起来,正如她在为他疗伤之时感受到的,那种香气慢慢地变得浓郁,从一开始清净怡神渐渐地变得靡离而魅惑。 甚至,愈发的张牙舞爪,甚至狰狞异常,让人头昏脑涨,身体发软。 “这香气……有问题,实在太香了,而且迷人神智,这是什么魔香,真言宫的秘药?”秋叶白定了定神,勉力道,同时试图推开元泽。 那种香味实在太过蛊惑人心,如果再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这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元泽身上的香气也是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香气,让她想起了百里初身上那种魅香,似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味道有一点子相同。 百里初身上的香气似是会随着他的意动而浓烈,意静而平和许多,就如他古怪的双眼一样,能对人产生暗示,倒似是他练的那种邪门的能短暂控制人心术的功夫之中的一部分。 元泽这一次没有阻止她,而是松开了手,淡淡地道:“这是尸香,或者说按照中原人的说法是尸臭也可以,贫僧觉得尸臭倒是更贴切。” 尸香?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尸体还有香气的,难道尸体不是只有臭气么? 何况,谁把这种东西当香料抹在身上? 元泽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笑了起来,声音凉薄:“很奇怪是不是,但是于真言宫密宗而言,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是通往极乐之路的一种最常见的途径,生与死不过一河之间隔,尸体也不过承载着人之灵魂,灵去之后,尸身则是一种带着神圣或者罪愆之物罢,要留做什么用途,不过是端看需要罢了,能养颜延寿也未可知。” 元泽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讥诮的意味甚浓。 这话听起来和寻常佛家西天极乐的定义没有什么大不同,但是不知为何,秋叶白却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是佛家么? 还是邪教? 佛家是有人骨舍利为圣物。 以人尸为器物,她只在天竺的那种原教旨里见过,佛陀在出家之前,佛陀在未出家以前,曾是婆罗门教的遵行者,不管是显教还是密宗都脱胎于这种原教旨。 婆罗门终极之神便也是死神——湿婆。 他既是创造之神,又是毁灭之神、收获之神、丰饶之神、宇宙舞神以及瑜伽信徒(瑜伽功及苦修的实行者)的主神。他还主宰人的生和死及天才的繁衍。 在其他一些宗教中,用人做祭品作为祈求生命复活的手段;献祭的遭难者将生命让给他人,或献出生命为他人祈福。婆罗门教承认这一观念,因为它把死亡看成生命的一个当然部分,并通过湿婆和迦梨女神的形象庆祝它。 如果按照这种理念而言,她忽然有点不是那么想要继续弄明白这个尸香是什么东西,答案必定是不会让她觉得舒服。 她想了想,继续问:“然后呢,若是你们每人身上都有这种香味,岂非谁都能很容易认出真言宫人的身份?” 元泽伸手轻按住自己额前乱飞的刘海,淡淡地道:“尸香贵重无比,炼制需要一个极为特殊复杂的过程和献祭者,原材料用量极大,极为难练,但是一旦练成,便能让方圆十里之生灵能沾染此香,只是轻或重的区别罢了,寻常的门徒能沾染此香,已经是荣耀,自然不会得多用,但一旦染上数年之内都不会褪香,走到哪里只要闻见此香,便知道那是真言宫门徒,一日为真言宫人,终身为门徒。” 秋叶白听着,眼底幽光微闪,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种香气实质上就是用来控制门徒的,若是出了叛徒,天涯海角都可捕杀。 “也就是说不论门徒走到何处,只要他身上有这种香气的存在,若是训练一种嗅觉敏感的动物,即使是走得再远能将人追回来?” “没错,寻常香气是寻常人闻不出来的,但是真言宫豢养异兽异鸟,以为宫人之间联系。”元泽顿了顿,继续道:“但那是最普通的联系宫人的方法,此香浓烈到一定程度便会让人身处幻境,为人所控,心智薄弱者便可为其傀儡,而真言宫中的人地位越高,嗅觉越敏感,身上的香味愈浓。” 秋叶白这下算是听明白了,用后世的话言,这就是一种强力的控制人的神经中枢的迷幻香。 此香分明就是真言宫的高层用这种鬼香来控制自己的属下之物,而且必要的时候,这种香甚至可以控制意志薄弱者做任何事。 “若是有那心怀不轨者想要用这种香气控制皇帝陛下改朝换代呢?”她忽然冷冷地来了一句。 元泽轻笑,悠悠道:“你说呢?” 秋叶白瞬间默然,不,不必问,当然是可以的。 她忽然想了起来,元泽身为转世活佛,他身上的香气必定是最浓烈的,而且最有机会接触皇帝。 杜家能独控朝政长达五代帝王,难不成也有这个缘故? 毕竟就算是有杜家血脉的帝王,只要是王者,就不会愿意自己一生都被人操控! 秋叶白脸色微微发白,瞬间齿冷,起了一身的寒意。 那若是谁人掌控这种香气,岂非可以为所欲为? 皇帝知道不知道此事? 元泽似乎后脑长了眼睛一般,能看见她脸色的变化,忽然淡淡地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得失之处,岂是如此容易,尸香虽然沾之即难去,但是要能领受并自如的施放,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期间要经历非人的授香仪式,成功者谬谬无几。” 秋叶白一愣:“你不是转世灵童么,不是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接受授香么?” 元泽看着那漆黑奔腾的河水,微笑:“没错,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授香,但是‘转世灵童’可有数百人,只有成功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灵童。” 秋叶白听着他这么说,心中忽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来:“难不成授香仪式就是坐床仪式么吗,那么失败的孩子呢,去了哪里?” 转世灵童成为现世活佛,必定要有一个繁琐的过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由僧侣或者喇嘛带着那个活佛坐化时辰出生的孩子来到活佛生活过之处,若是孩子能够念出活佛生前的种种事情,并且口吐莲花,无人教授,也能道出传世佛经,便是灵童! 在真言宫这里怎么成了授香? 而且是授那种邪恶的香气,这是什么活佛? 元泽静静地道:“之所以选择童子授香,不过是因为童子年幼,肌肤娇嫩,身体纯净,更容易沾染香气,授香和坐床是一同的,但是对于真言宫而言,能口吐莲花的灵童自然是比不得能授神香的灵童,至于失败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黑暗天边,许久,方才古怪而轻声地道:“失败的孩子的灵魂,自然是荣幸地被神佛吞吃掉了,祭祀总需要物件的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然看出了一种诡谲的苍凉来。 她几乎不能深思其中含义,只下意识地开口:“授香是怎么个授香法?” 元泽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来,河风吹得他满头银丝飞舞,几乎遮住了他美丽无双的面容,他唇角弯起微笑的弧度:“授香仪式长达数年,贫僧认为小白施主,你不会真的想要知道这个过程的。” 看着他下半张精致艳丽的面上那飘渺虚无的笑容,秋叶白瞬间觉得嗓子眼里难受,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吞不下,吐不出来,半晌,她方才忽然道:“嗯,那就迟点再说罢。”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不想知道,也许是今日他的有问必答,毫不隐瞒让她得到的信息太多,太满,全然超出了她的意料,让她需要缓冲理顺的时间。 总之,她精神不济,先到此为止罢。 秋叶白转过身向舱内走去,只简单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对你们真言宫的毒有抵抗力,但是你总归是受伤的人,就不要这么吹风了,至于你伤愈后是要回你的真言宫,或者皇宫大内,你可以自行决定。” 说罢,她便要先行离开,但是身后,背对着她的元泽却忽然幽幽地道:“也许并不荒谬。”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解地道:“什么并不荒谬?” 元泽温然地道:“你的第二个问题。” 秋叶白一愣,方才谈话太久,她一时间还真记不得自己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元泽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转身进了舱房内。 而站在船头的元泽看着那一轮明月,片刻之后,忽然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哪里荒谬呢,阿泽也很高兴能呆在你身边,明月永远想不到乌云会在何种时候蔓延而来。” 那些冰冷的阴暗的东西,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悄然而来,将你覆盖,小白。 愈是黑暗的东西,越是向往着光明。 你不知道么? 此时一阵阴冷的河风索然而来,瞬间吹起了元泽额上的银色刘海,露出一双黑雾渐渐消退,正缓缓泛出银色的诡谲恐怖的精致魅眸。 过了一会,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慢慢地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双手搁在自己膝头,指尖结出漂亮的莲花印,一身的祥和气息,仿若佛陀坐于莲间。 ——*—— 秋叶白回了房间,脑海里还是有些混乱,她暗自沉吟。 且先不管真言宫里内情有多么邪性,但是她可以清楚地看明白了元泽这位转世活佛,帝国国师的态度——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出身何处。 更不会站在任何一个阵营里头。 他只是冷眼旁观着世人争斗。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起码他主观上不会与她为敌。 “大人,咱们马上就要到小镇码头了,宝宝已经领人前来迎接。”周宇忽然兴冲冲地跑过来,打开舱门道。 但随后,他目光停在床上一愣:“元泽呢?” 听到元泽的名字,秋叶白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不动声色地道:“他在外头,你去拿件衣裳给他罢,我去让大伙准备准备。” 周宇没有多想,便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舱门,他立刻向舱门外走去,秋叶白这厮一转身去接应宝宝去了。 等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宝宝果然已经上了船,正指挥着船准备入港。 他一见秋叶白便笑道:“四少,果然不出你所料,方才接到消息,梅苏真是属狗的,他的人已经追了过来!” 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果然,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慢了一点。” 宝宝有些好奇:“四少怎知那梅苏会追来,那莫嫌可不是他们的人?” 秋叶白上了船,淡淡地道:“莫嫌虽然不是他们的人,但是梅苏何等敏锐的人,莫嫌忽然离开,又有兵马调动,即使那些兵马不是太后老佛爷一派的人,他既然管着这一方人马,迟早都会知道。” 宝宝忽然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来:“是了,莫嫌那边刚刚逃命回去,就和梅苏那边拼上了,是以他们这会子追不上了。”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有些奇怪:“怎么就拼上了,莫嫌不像那么愚蠢的人。” 宝宝笑道:“那时候和尚受伤,四少光顾着照顾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是周宇安排的手段,让咱们藏剑阁的人引诱着两边的人马撞上的。” 这一撞上,莫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梅苏必定知道他是敌人的奸细,自然是火拼起来了。 她一愣,随后眼底闪过惊喜:“是子非的手段?” 宝宝点头,颇为有点佩服地道:“没错,那边紧急的时候,他转身也要上船还记得和我商量此事。” 秋叶白一边下船一边终于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舒心愉悦的笑容来:“子非比我想象中成长得要快的多!” 她真的没有看错人,子非果然是可塑之将才。 她刚下船,就见灯火通明的码头上,站着两道人影,一黄一紫,清一色窄袖半臂配着撒花襦裙的少女迎了上来,声音里皆是惊喜甚至哽咽,声音如黄莺出谷。 “四少!” “四少!” 秋叶白一看,脸上瞬间也露出惊喜的神色:“宁秋、宁冬!” 紫衣少女忍不住激动,一下子就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肢,娇媚如春日繁花的小脸上全是盈盈的泪珠,含怨带嗔地道:“四少,这一年多了,也不曾见你宣我们进京一趟,你可是忘了我们姐妹两个!” 黄衣少女一张端方清秀的脸,眉目里似淬了霜雪一般,人如其名,如冬日雪梅一般的清冷,却难掩一身傲骨吗,见了秋叶白虽然眼底也闪过激动之色,随后却还是非常规矩地行了一个礼:“玄武堂堂主宁冬见过阁主。” 秋叶白似是知道她的脾气,便也不阻止,任由她拜下去,方才含笑着托起她的手:“冬儿,起来罢。” 宁冬方才起来,看着秋叶白,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喜悦,露出了她柔和的笑容:“四少!” 宁秋似是有点不满意自己方才那种幽怨的气氛被宁冬打断,便没有好气地道:“你就继续摆你的代理阁主的架子罢!” 宁冬面上神色却依旧从容,并没有反驳宁秋。 秋叶白轻笑:“我今日饿了,想念秋儿的点心了。” 宁秋自然是早就听了宝宝说的今日发生的事情,闻言,立刻从秋叶白怀里退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四少,你都瘦了,定是辛苦了,秋儿今日做了香芋金丝卷、虾仁饺子,炉子还煲了龙头藕汤,就是担心你这个时候回来还没有用膳,但是时辰不早了,此刻吃多了不消食品。” 这些菜色都是秋叶白喜欢的小点,她看着宁秋温柔道:“还是我家秋儿贴心。” 宁秋嗔道:“若是真觉得我贴心,就不会只带着宁夏,对了,如今她用了宁春的名儿了。” 秋叶白看着她顺溜溜的小样,便觉得好笑,又哄了她几句,宁秋方才不再耿耿于怀。 船上,周宇刚扶着元泽慢慢地下来,便看见秋叶白和两个美貌少女正‘打情骂俏’,动作和态度异样的亲昵,那少女一个美貌风流,一个端丽稳重,他心中莫名地一涩,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向秋叶白招呼道:“大人。” 秋叶白闻言,看着周宇一笑:“且先和元泽一同去休息罢。” 说罢她又看向宁冬和宁秋道:“这是周宇,旁边的……。”她眼角余光掠过似有点昏昏沉沉的元泽,这厮不知是不是刚才吹风了,此刻身子便有些受不了。 她轻叹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元泽大师。” 大师二字,元泽若是担不上,就没有人能担当得起了。 宁紫一向是个风流灵巧的,加上宝宝也简单地提过,便立刻含笑上去福了福:“周公子和元泽大师请跟我来罢。” 说罢,她朝着旁边清一色黑衣打扮的门人使了个眼神,便有几名门人立刻上来,对着周宇一拱手道:“周公子,大师身体不适,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担架,大夫也已经到了。” 周宇看着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便知道他们都是内家高手,但是神色又与一般江湖人眉宇之间总是难隐去的戾气不同,更显得平和。 他点点头,将元泽交给了几名黑衣人,让他们立刻抬着担架离开。 随后秋叶白并着小楼、宝宝、周宇和双婢等一行人便一起上了准备好的数辆马车向镇内而去。 在镇内藏剑阁包下的客栈用膳之后各自分头休息自不提。 ——*—— 第二日一早,天色已经大亮。 秋叶白起床梳洗的时候,看着宁秋提着食盒来伺候,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她还在藏剑阁的时光。 岁月静好,时光悠悠,依旧是虽然偶尔清苦些,但心无牵挂的江湖岁月。 宁秋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惆怅,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四少可是怀念以前咱们姐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日子了,以后让咱们姐妹都跟着,便不会这般惆怅了。” 宁冬这个时候也端了洗脸的水进来,见宁秋这么说,便淡淡地道:“你们跟着就好,我还是在藏剑阁里替四少守着阁里。” 宁冬和宁秋不管在藏剑阁做到了什么位置,伺候秋叶白的事情,她们从来不假他人手。 秋叶白接过宁栋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含笑道:“冬儿永远是这般稳妥。” 宁冬端丽的面容上难得地微微一粉,随后又恢复如常的神色。 宁秋在一边摆膳,又撅嘴道:“得,宁冬你是惯会做好人的。” 秋叶白笑着伸指弹了弹宁秋的额头:“你个小醋坛。” 等着秋叶白用完了早膳,到客栈一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坐了百来名黑衣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形容诡谲的脸谱,正安静地坐着,仿佛雕塑一般没有人任何人发出声音,只是身上沉冷的气息,让人畏惧。 而纨绔们昨日已经基本上陆续都赶到了,此刻正挤在楼梯上,向下张望,悄声议论着这些黑衣人的来路和自己上司的关系。 他们隐约地似乎感觉到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凛冽的气氛。 秋叶白负手领着双婢进入一楼的时候,所有的黑衣人齐齐站了起来,单膝触地,拱手向着秋叶白齐齐恭敬地道:“四少!” 其声如洪钟,肃杀之气让一干纨绔们齐齐吓了一跳,皆噤声看着楼下那黑压压的一片。 秋叶白一抬手,含笑道:“各位兄弟辛苦了,一会临战辛苦了!” 黑衣人们齐齐再次拱手:“喏!”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一挥手:“起!” 黑衣人们便齐齐起身,静静肃立。 秋叶白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楼上那群目瞪口呆的纨绔一眼:“这是我请来帮忙接应大鼠他们的朋友,一会可有人愿意跟着我一同去看个热闹?” 一干纨绔们都齐齐傻了眼,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竟然这般威风,气势逼人,能指挥动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黑衣人,真的只是朋友? 纨绔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便有不少人走了出来,表示他们愿意去。 毕竟秋叶白的能耐他们是见识到了的,在那样的情形下,几乎是单枪匹马还能把他们这些人救出陷阱,化险为夷。 那么如今她这般肯定,说不得可以看热闹,而且还能落个救护朋友的的好名声? 一群纨绔们脑子里也不会想别的,只能想到了这上面来。 秋叶白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也一点不介意,只吩咐了宁冬去挑出十个人来。 宁冬点点头,很快挑出了十个人出来,让他们也换了一身黑衣裳。 秋叶白今日亦是一身的皂色,看着众人都准备好了,便轻笑一声,接过宁秋递给她的半张黄金恶鬼面具直接覆上了面容,随后一抬手,沉声道:“走!” 一干黑衣人们立刻齐齐地将面具覆盖在面上,随后井然有序地跟在了秋叶白身后,宛如两条黑龙一般鱼贯而出,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如一片乌云一般,随风席卷而去。 直到他们策马消失在了远处,都让剩下的纨绔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宁冬和宁秋看了他们那样子一眼,眼底皆闪过轻蔑,宁秋直接看着他们冷冷地道:“你们,立刻收拾东西,准备上船!” 肥龙被人扶着,正趴在栏杆上回味着方才那气势惊人的场景,心中哀叹,若是他不是受伤了,一定非得跟着去看热闹,正是郁闷之际,忽然见宁秋发话,他低头一看,是那样美貌灵巧的少女。 他顿时嬉皮笑脸地道:“哎呀,这不是跟在大人身边的小娘子么,声音可真好听,你想让咱们兄弟去哪,看样子,你虽然爬了大人的床,但还不是大人的夫人罢,这般发号施令是不是有点儿狐假虎威……。” 他话音未落,忽然见宁秋眼底寒光一闪,手上一甩,肥龙眼前一花,便感觉脖子一凉,被什么东西擦过。 他低头一看,竟然一条细长的九节鞭,直接掠过自己的脖子直插入他身后的墙壁里。 若是这东西插进自己的脖子…… 肥龙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 宁秋一脸阴森地冷笑:“本小姐的话,从不说第二次!” 肥龙立刻点头如捣蒜,宁秋看着他,轻蔑地嗤了一声,随后手上一抖,那九节鞭立刻缩了回来。 宁秋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而肥龙才缓过神来,听着身后忽然响起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他捂住脖子一转头,便看见墙壁上瞬间破了个大洞。 肥龙忍不住瞪大小眼睛:“那婆娘也太粗鲁了罢?” 一名纨绔压低声道:“我看她们两个只怕身份不同凡响,那些男人对她们都恭恭敬敬的,只怕不是只爬了大人的床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别招惹了。” 肥龙虽然不愿意被个女人威吓住,但是想起方才那一幕,他还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一干纨绔们看着藏剑阁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们,他们再蠢也能感觉到这些古怪的人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但是那些人各个身手不凡,所以他们也不敢和人随便搭讪,乖乖地回到各自房间收拾东西,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让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把这账讨回来。 …… ——*—— 一群衣衫褴褛的狼狈的人正急匆匆地在荒原之上拼命跌跌撞撞地往前赶。 其中一人忽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同伴立刻扶起了他:“大鼠,小心点!” 大鼠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又摔了个洞,忍不住低声诅咒:“该死的追兵,咱们这么被追得到处跑也不是办法!” 扶着他的男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这不跑能怎么办,难不成就让他们一个个抓了,用来威胁大人和兄弟们吗?” 大鼠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眼底一片阴霾:“去他大爷的,这些混蛋,分明就是欺负咱们人少!” 他们真是点儿背,原本逃都逃了出来,却不想倒霉地又被人盯上。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却只能仓惶逃离,甚至被迫换了路线,免得被对方跟踪到了目的地,也因此一路不得休息,连半夜都在赶路,众人早已经是困苦不堪言。 “大韩,你说这时候肥龙、小楼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和大人一起赶到小镇了没有?”大鼠和身边的男子道。 男子点点头:“应该是到了的。” 大鼠叹息了一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到了就好!” 若是只有他们点儿背,那倒是好的。 “若是咱们被抓着……。”大韩看着这情形,很是担忧。 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整日走鸡斗狗的身体虽然在一个多月里被蒋役长操练得好了些,但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行路逃亡,还是不够的,所以速度越来越慢。 周围的其他纨绔们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行了,咱们能拖一时就拖一时间吧。”大鼠忍不住叹息道:“若是被抓住……。” 他顿了顿,继续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咱们能拖一时间就拖一时间,以大人的聪敏,必定知道咱们出事了,会带着弟兄们转移。” 他深深地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用了酷刑一定会招,但是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其他纨绔们纷纷点头,便再继续前行,却不想忽然听得不远处一声号角声响起,地面上迅速地传来微微的震动。 大韩瞬间大惊失色:“格老子的,快逃,是追兵!” 这两天他们总是能听见这样预示着危险的号角声。 他们明明设下点小陷阱甩掉了追兵一大段距离,怎么又被追上了! 一干人瞬间继续落荒而逃。 但是这一次,那声音却非常快速地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上来,甚至有人从前方围堵了过来。 …… 一片荒野之中,大批官兵正策马赶路,中间护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一名护卫模样的男子逆着众人方向奔了过来,在那马车边停下,恭敬地道。 “大少爷,那些人已经被咱们的人为围堵住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起了珠帘,露出张女子千娇百媚的面容来:“大少爷说了,若是他们投降也就罢了,若是不投降,也不必顾忌太多。” “是!”那护卫领命之后立刻策马而去。 青莲放下帘子,胸口的旧伤还是闷闷地痛,轻咳嗽了几声,方才转过去对着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梅苏道:“少爷,怎么会忽然决定这个时候动手,早前不是决定要让他们将咱们引导到秋叶白等人藏身之处么?” 梅苏微微睁开眼,清浅眉目之间闪过冷色:“是我小看了那些看风部的蠢物,本以为他们没甚头脑,却忘了,他们如今已经是‘海东青’的人马,经过她初步调教,虽然还不堪大用,但是却会带着咱们兜圈子了。” 他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和昨日抓到的莫嫌之后,推测出了跟着秋叶白的人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就是看风部的纨绔,同时,也有人发现了看风部的行迹,所以他一路追缉过来,发现不过是三十来个小喽啰。 看风部的名声太差,他自然不曾放在眼里,原本想利用他们直扑那只‘海东青’的藏身地,但是一夜过去,他才发现这些混战蠢物,竟然在带着他们兜圈子! “您怎么知道?”青梅不解地道。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方才的那名护卫又再次飞驰回来:“报,人已经抓住了!” 青梅赶紧伸手朝着对方摆摆手,丢了一袋子赏银出去,那护卫接了,脸上一喜:“恭喜大少爷。” 他又立刻道:“回大少爷,方才有探子发现似乎有大批人马正向我处而来,可要弓箭手防御?” 梅苏在车内轻嗤了一声,眸光锐利:“那只鸟儿不会飞太远,若是远了就接应不上这些蠢货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鸟儿会愿意带着这些蠢货,但是若这些蠢货让她有所牵挂,那就—— 他微微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不必,全部将人带过来!“ 他顿了顿,复又吩咐:”立刻去做个临时的绞刑架,将那些蠢物一个个都挂上去。“ ------题外话------ 有人说逗逼最后一个半小时刷了1500的月票,啧,这实在小看逗逼这个流氓了,咱明明不要脸地刷了2000~2500票! 齐平了潇湘的月票攻榜历史记录! 猴子来还原月票城会战—— 昨日无数无名英雄散弹炮火顽强艰难地支撑了整个白天,否则携带重型炮弹的前锋压根没法潜入前沿阵地,逗逼军发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精神于最后时分打响了半夜第一枪,空军轰炸机群采用空中火力突破掩护,半个小时后友军及我装甲坦克方阵进入白热化攻坚战,最后二十分钟我导弹部队发射重型地对地导弹一举轰下月票城! 逗逼向参加会战的我军全体指战员和友军部队鞠躬,你们不从军大损失! 我非大神,未必有荣幸再得这一场精彩,但今日荣耀你我,不败同在! 第一百零六章 辞行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混蛋,快把老子放下来!” “龟孙子,你们把你爷爷吊起来是什么意思!” “疼……老子艹你大爷!” 一片不大的山下荒原上,凭空竖起了好几处的绞刑架子,上面吊着好几个人影,脚下勉强地垫着几个新砍下来的树桩,上面的人正愤怒地破口大骂。 绞刑架旁边也有数十个人被押着,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刀子。 而另外一边的八仙椅上则坐着一名着莲色直缀的翩翩佳公子,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的茶杯,正静静地看着那绞刑架,边上的一名侍卫撑着伞,一名美貌女婢则拿着一把绢扇为他轻轻地打着,。 他周身气度沉静,仿佛那炽烈的阳光全然对他造不成影响。 “梅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看风部再不济也是朝廷的人马,也是礼部册上都记了名的,你这么不审便动手杀人,竟不怕御史弹劾,朝廷追究么!”大鼠对着梅苏厉声道。 梅苏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御史?我不在吏部序列里没有我的名字。至于朝廷追究,朝廷就算要追究也是追究一些因为自己的轻率而被水匪吊死的鲁莽厂卫罢?” 他顿了顿,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地痞流氓都能叫做厂卫,郑钧这个督公只怕做不长了。” 大鼠一窒,是的,梅苏根本不在吏部的序列之上,御史管不到他,而梅家是太后那边的人,这个梅苏在淮南一代手眼通天,让他们死于‘水匪’之手,简直再简单不过的了! 青莲讥诮地看着他们:“真是不知死活,难不成你们以为朝廷会需要你们这群浪费粮饷的废物儿?” 其他的纨绔们自然也听见,下意识地皆怒道:“我们才不是废物!” 青莲忍不住掩住唇笑了起来,满脸轻蔑:“哦,你们真的不是废物,那为何满京城上下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废物,所有人都瞎了眼,嘻嘻?” 一干纨绔们敢怒不敢地恨恨瞪着青莲,却……哑口无言。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废物! 青莲那清脆悦耳的嘲笑声如虎爪一般一下一下地挠着纨绔们的心,抬不起头,却又不如此甘心,看着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在脚下,自己却连捡起来的能力都没有的无力感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们。 一名侍卫匆匆地到了梅苏耳边说了什么,梅苏清浅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忽然站了起来,看向远处。 一众官兵也因为他的动作,忽看向同一个方向,便见不远处一片黑色的尘烟滚滚席卷而来。 但是等到马蹄声越来越大,他们才看明白那不是什么烟尘,而是一群黑衣骑士正策马而来,对方脚程极快,不一会就已经奔袭到了能看见他们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匪’字! 官兵们瞬间有点呆愣——哪家土匪会如此昭告天下自己是贼匪? 但是看着对方那种逼人的气势,他们也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正阳也立刻上前一步将梅苏挡在了身后,警惕地看向前方。 梅苏淡淡地道:“我们要等的人来了,让人去给他们传话。” 能做出昭告天下自己是匪徒如此有勇气的事情的人,他觉得除了秋叶白,大约想不出第二个。 一名护卫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对方迎去,一边大声地用内力传声:“前面的人停下,我家主子有话和你们说!” 但是那些黑衣骑士却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策马冲来。 那护卫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更多是不悦,他拔高了声音:“前面的人停下,否则被怪我们不客气!” 他策马对着那些黑衣人而行,距离越来越短,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前面黑衣人戴着的鬼面具下那双冰冽的眼眸,那眼神如二月冰霜让他心中不寒而栗,猛然地一拉缰绳,不敢再过去,只在那里彻底不再掩饰地喊:“你们再不停下来,我们就吊死你们的人!” 但他话音未落,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他瞬间觉得厉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被那冲到近处的为首的骑士抽飞开去。 “砰!” 那护卫瞬间惨叫一声,滚落下马直接摔在一边头破血流,吭都没吭一声就没了声息。 这一点插曲,竟然丝毫没有阻挡那些黑衣骑士们的去势,他们如黑风过境一般卷过,仿佛那些威胁的话语对他们一点用也没有,他们也不是要去拯救任何人,只是纯粹路过而踢开挡路的小石头一般。 而他们的做派明显也影响到了梅苏这边的人。 “少爷,他们那些人是不是只是路过此地?”青莲有些疑惑,又有些畏惧,对方那种强悍冷酷的气势和手段,让人看了觉得心中生出畏惧来。 就连边上被吊着的那些纨绔们心中也是这么想的,眼底皆闪过失望和认命。 他们原本指望着是自己兄弟们在老大的带领下来接应,但是看那些黑衣面具这样的气势和骑术根本不是自家的那些只会走鸡斗狗的家伙们会有的。 何况对方出手那么狠辣,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安危。 梅苏却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旋风,也只是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摇头道:“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定就是他们!” 青莲一愣:“那……。” 梅苏摆了摆手,他心中此刻也有些不太明白秋叶白他们这些人到底打算做什么,他甚至不敢肯定秋叶白那只凶悍的海东青到底在不在里面。 梅苏的沉默,和马蹄声哒哒的逼近让官兵们愈发地沉不住气。 直到…… 那群黑衣骑士在冲到了不到百丈距离的时候,忽然对方齐齐抽出了刀。 原本还有怀疑的士兵们瞬间惊了一下,其中有些见识的人甚至失声惊叫——“不好,那是斩马刀!” 所谓斩马刀就是一种战场上常常使用的砍刀,这种砍刀比一般的刀子锐利和修长,为精钢百炼铸就,把手上护弯,为精锐骑兵的标准配置之一,就是为了马上冲杀砍伐敌军所用,因为若力气足够,这刀子能直接砍下马头,威力极大,所以称之为斩马刀! 梅苏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此刻看见士兵们慌张的表情,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姿态,为首的鬼面骑士忽然一抬手中的长刀,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如苍鹰的呼啸声。 所有的黑衣骑士齐齐半俯下身子,摆出了骑兵冲击进攻的姿态! 而霎那之间黑衣骑士已经如黑风一般直接逼近到了不到五十丈的距离! “该死,上当了!”梅苏忽然猛然站了起来,原本清冷的眉目之间瞬间笼上一层寒意,随后甩开了青莲试图上来扶他的手,厉声下令:“看守士兵立刻将看风部的人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处死,处理完之后,其他人立刻上前全心应战!” 他们这边起码有三百来人,对方人数应该也就是一百来人必担心应付不来。 他的命令下的太突然,大部分士兵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如果杀了人质,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岂非他们会陷入危险之中? 他们手上可没有能跟斩马刀相抗衡的武器! 这里的大部分士兵们都是当地的守备驻军,淮南不是边关,也根本不需要剿匪,所以士兵们平日里甚至也都是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大部分人的刀子连人血都没有见过。 素日里再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对着平民百姓或者围剿那么几个‘通缉犯’有些胆子。 但这回他们看见黑衣骑士们的那个杀气凛然的可怕阵势,瞬间就腿软了,总觉得那些高头大马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踩破了自己的头! 更不要说听着梅苏的命令就要冲上去了,此刻手忙脚乱就想往后退,梅苏看着他们那些怂包样子,心头大怒。 但是还好他们迎敌不敢,杀人还是敢的,瞬间那些在纨绔们脚下的木头桩子一下子就被踢掉了,而对着大鼠等人的屠刀也毫不客气直接朝着他们砍了下去。 但是…… “叮!” “咻!” 空气里忽然传来了数声破空之声,数道飞爪直接撞上了那些士兵的刀子,硬生生地将他们的刀子撞开,再一缠绕,猛然扯开,那些持刀的官兵们反而瞬间为自己不受控制的刀子割破了身上的皮肉,甚至倒霉点的直接被刀子划了个身首分离,血溅当场。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部分的飞爪一下子飞向了那绞刑架,抛出飞爪的外侧黑骑士们瞬间一把拉住了马头,竟忽然策马回奔! 奔马的气力霎那就直接将那新立的原本就不甚稳妥的绞刑架一下子就给拖到倒在地! 上面吊着脖子死命的扭曲地挣扎着的纨绔们也瞬间摔在地上,但是很明显,劫后余生让他们齐齐捂住脖子大喘气后,泪流满面。 而此时斩马刀的阴冷锋利的光芒已经在日光下炫出死亡的气息,向那些官兵们和梅苏头上罩下。 梅苏动都没有动,只死死地盯着那为首的戴着鬼面具的骑士,对方的马蹄已经几乎踏到了他的头上,他也能在这一刻看清楚她冷笑的眼和无声的唇形。 ——去死吧! 梅苏眯起眸子,仿佛没有看见她手中对着自己举起的斩马刀,只是暗自遗憾地轻叹。 他被秋叶白给算计了,这只海东青算准了他抓到人以后一定会跟她谈判,而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他谈判,只利用他这种心理拉近了双方之间的攻击距离! 最快的马,最利的刀子,最高强的武者——还有狡诈如狐的土匪头子,还有什么不能救下的人? 周围官兵们此起彼伏凄厉的惨叫声和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不用看,就知道,这几乎是一场一百来人对三百多人的屠戮! 他只专注地看着几乎就要瞬间劈上他眉心的刀子,轻笑——秋叶白,我小看你了,但是,没有下一回! “当!”一声火花四射的刀锋交错而过,正阳忽然鬼魅一般猛然挡在了梅苏的面前,手上的双剑一下子叉住了秋叶白劈砍而下的斩马刀! “立刻,护送大少爷离开!” 正阳沉声下令,原本一直站在官兵们身后的梅家护卫们忽然全部冲了出来,同时扬起了手中的东西对着秋叶白和黑衣骑士们砸了过去。 秋叶白一闻见那空气里的硫磺硝味,瞬间厉喝:“小心,天雷弹!” 说罢,她瞬间一拉马头,抬手就抽着斩马刀,用刀背将抛到了自己面前的天雷弹给抽了回去。 黑衣悍匪们皆齐齐学着她的动作,将天雷弹抽回去,再不济也全部都抽到了远处。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但是马儿怕火,黑衣悍匪们座下的马儿多少都还是受到了影响。 等到硝烟散去,梅苏的马车却已经在梅家的护卫下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附近不知道何处而来的一艘小船,向运河中心划去。 秋叶白眯起眼,充满杀气的寒光一闪而过,她有些惋惜地轻嗤:“啧,真是……就差一点了。” 不过梅苏若是这么容易被她砍死了,也就不是梅苏了。 ……*……*……*……*…… 两日后 夜风微凉,空气里弥散开了淡淡的水腥味,平静而轻柔的河风迎面而过。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船边上,看着河上点点的渔火,轻叹了一声,总算是离开淮南了。 他们已经顺利地乘坐着藏剑阁安排的船只分批离开了淮南一带,即将到达下游的一处小城。 那些在淮南惊心动魄的日子便就此过去。 “小白施主。”一道慈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秋叶白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元泽,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不动声色地招呼:“阿泽。” “小白施主,贫僧是来向你辞行的。”元泽看着她,忽然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秋叶白一愣,但是很快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辞行,你要去哪里?” 元泽走到了她身边,他看了看秋叶白,柔声道:“小白施主,贫僧可以抱一抱你么?” 秋叶白一楞,挑眉:“你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一楞,挑眉:“你说什么?” “贫僧说……贫僧是否可以抱一抱小白施主。”元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笑容纯净宁和如山间清泉。 秋叶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笑容,眼前却晃过另外一张极为相似,但是气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张妖冶阴诡的面容。 元泽见她发呆,也没有多想,便只当她同意了,伸手将秋叶白轻轻地揽在怀里:“贫僧要多谢你,小白施主。” 秋叶白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鼻尖已经靠在和尚的肩头,闻见他身上那种浅浅的檀香,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这檀香闻着竟比上回在他身上闻见的清浅舒服多了。 感觉到元泽自己单纯地想要表达他的心情,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并没有拒绝,却淡淡地道:“阿泽要感谢我什么呢?” 元泽温柔慈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贫僧很感激菩萨让你我结这一段缘,贫僧自知鲁钝于世俗人情一道,但小白施主让贫僧在这些日子里也见识到了许多不曾见识到的光与影,贫僧虽不善言辞,却也知这是一段善缘。” 秋叶白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似讥非讥地:“怎么,真言宫里的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这个怀抱,这么靠着还是挺舒服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她让人靠着,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她,感觉倒是挺新鲜,也许是因为元泽的身上气息从来都是温和纯净的,让人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元泽一愣,抬头看她:“你知道?”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有些惊讶的表情,挑眉:“难道你还指望我把你说的那些话当成耳边风?” 元泽愣了愣,半晌才慢慢地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自言自语地轻声低喃:“都说了罢,难道你真的决定就要他了么?”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尚怎么又神神叨叨的了? 元泽看了过来,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他顿了顿,伸手拨了下自己垂落下来的银发,继续温声道:“你说的没有错,真言宫和贫僧在这些日子里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不一样。” “你看见了什么?”秋叶白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好奇的,这个和尚一向就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真的发威也就是那日在小洲上有人踩了他的食物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清醒,平日里不是吃就是睡,醒来的时候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元泽弯起唇角:“贫僧看见了真正的江湖,快意恩仇,策马飞舟,看见了有些算计之下的真心,看见了荒唐面具之下的真挚和天生我材必有用。”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转头看向船舱里劫后余生之后热热闹闹,痛痛快快喝酒划拳的纨绔们:“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么,你夸我是不要紧,可不要让那些事儿精听见你这么夸他们,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元泽一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一片灯火琉璃的热闹,一片红尘烟火的气息,他轻声叹息:“最重要的是贫僧还看见了——自由。” 自由…… 秋叶白这一次也难得附和他,顿了顿,淡淡地轻声道:“是的,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词似乎从此远离她。 元泽忽然靠近她,低头伸手仔细地将她被吹得四处乱飞的发丝别到耳朵后。 “贫僧一会下了船,就先告辞了。” 他这般接近的距离,这般温柔到亲昵的动作,让她呼吸悄悄地慢了一些,目光地停在他纤长卷翘的睫羽和银灰色的透澈眼眸上。 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这张面容,越发地觉得元泽的肌肤看起来细腻白皙到透明。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要去找真言宫的人?” 听到元泽要离开,说她一点儿感触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他们会来找到我的。”元泽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尖将她的发丝在发鬓边压好,仿佛那是一件顶顶重要的工作。 秋叶白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竟生不出阻止他这些过分亲昵动作的想法。 她莫名地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嗯……那就好。” 元泽帮她别好了发丝,忽然看着他道:“小白施主,贫僧可否请你允一件事?” 秋叶白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神情温柔如水,让人不禁有一种要醉在那一潭清泉中的错觉,下意识地温然道:“什么事情?” 元泽面上莫名地染了一点绯色来,那一点子绯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生出一种勾人的艳色来,秋叶白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那一点粉艳,再次道:“没关系,你说就是了,咱们到底相识一场,你直说就是了。” 元泽见她这般表态,想了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贫僧饿了。” 说罢,他肚子里很配合地响起了几声咕噜声。 秋叶白:“……。” 她是有多愚蠢,才会对这个除了吃六亲不认的蠢和尚有别的期待! “你想吃什么,一会到了地方去吃就是了!”秋叶白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打算走。 但是却忽然被元泽一把拉住了衣袖,随后他从自己的袖子里忽然摸出了一枚桃木符递给秋叶白,同时颇为诚恳地道:“不知道小白施主还记得不记得,那日你我一同落水,后来贫僧实在腹中饥饿,无意中吃掉你放在胸前的包子,贫僧记得那包子口感柔韧,味道是极好的,不知道小白施主早前是在哪里买的,贫僧也好让人在贫僧回宫前去带上一屉包子。” 他记得那包子面发得极好,口感滑软而不烂,而且很是筋道。 想来是老师傅的手艺了,早前小白施主听他提到包子就生气,想来也是因为他吃了对方的好吃的包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贫僧和真言宫的人回京城的水路上忽然走散了,所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也就是这真言宫的桃木符能送人,这桃木符能调动一部真言宫的教众,见符如见宫主或者贫僧,说不得小白施主以后能用上。” 说罢,他认真地将两枚桃木符放在了秋叶白的手上。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下手里的东西,倒是也没有推辞,径自往袖子里一塞,然后道:“这东西我收下了,但是符收了,包子也没有。” 元泽一愣:“小白施主为何如此介怀,贫僧只是想吃小白施主那日的包子罢了?” 难道小白施主也和酒楼的朱老板一样不喜欢他给的这个东西? 秋叶白正打算转身离开,这会子她眼角一绷,终于按捺不住,转过头一脸阴森对着元泽狞笑:“老子就是那么小气,怎么地,你要想吃包子,就先拿你的烤鸟儿来换!” “烤鸟儿,麻雀儿?”元泽微微颦眉,有些犯愁。 这会子大晚上的,万鸟儿归林,他哪里来的鸟儿打? 而且,他总觉得小白施主笑得非常可怕,像庙里雕刻的食人夜叉。 秋叶白继续狞笑着摇摇头,指了指他胯间:“那里的鸟儿!” 元泽闻言,脸色有点发白,看着秋叶白手搁在了腰上的刀子上,随后他乖巧地摇摇头:“贫僧忽然觉得不饿了。” ——老子是糖糖被月亮抢去当男宠月亮反被扑倒的分界线—— 到了夜里,船停靠在一处小城边,补充一些物资。 船上大部分人早已经疲惫地睡去了,却有两道人影从船上款步下来,其中一道白影,一道青影。 “我们先去寻点东西吃,晚点回来。”秋叶白淡淡地吩咐那些船夫和警卫的护卫。 那船老大立刻点头:“您且去罢,可需要人跟着?” 秋叶白摇摇头:“不必了。” 不过是一个临时停靠的小城,她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说罢,她便领着元泽一路向城内而去。 这小城虽然比不得淮南那三个郡县如此繁华,但是因为也在水路枢纽附近,所以靠着码头的这一代街道也是特许了没有宵禁的。 而且今日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竟然似乎全城都没有宵禁,四处都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和红伞,夜深了,不但街上的小摊小贩没有走,街上还有不少人家,或者少年、少女们结伴而游,另有一番别致的景象。 “老伯,今日是咱们城里的什么日子,竟这般热闹?”秋叶白想了想,还是走近附近卖糖葫芦的老头儿问。 老头儿看了眼面前的俊秀无双的年轻人,有些奇怪地道:“今日是八月中秋佳节,客人竟然不知道么?” 秋叶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天空,果然见一轮圆月当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再看看那满街道的灯笼,飘荡的挂在树上的祈福彩色布条,她才想起来,是了,今日是八月十五。 难怪前两日,她看着月亮都是圆的。 “多谢老伯,这些日子都忙得不知所以了。”秋叶白有些无奈地一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居然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他们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 那老伯看着她‘呵呵’一笑,有些同情地道:“年轻的时候辛苦些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这种时节,还是外捞生活也不容易,家里人一定惦记你们了。” 说着,他忽然从自己手里的架子上取了两串糖葫芦下来递给秋夜白:“来,这个送给你们兄弟两个。” 秋叶白让元泽换掉了他那扎眼的僧袍,穿了寻常的衣衫。 秋叶白看着他递给自己的糖葫芦,眼神微闪,家人么? 除了母亲,大概也不会有谁惦记她的罢。 她伸手接过糖葫芦,塞了几十个铜板给那老伯,随后道:“多谢老伯,只是你中秋放下家里人出来赚钱也不容易呢。” 老伯接过来后,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秋叶白将手里的糖葫芦都递给了元泽:“拿着罢。” 元泽一向对吃食从不拒绝,看了看那老头,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便接了过来,但是却并没有马上吃。 大半夜的,秋叶白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纯粹觉得那老伯难得好心,所以不拒绝而已。 “既然是中秋佳节,咱们一起去走走看看罢。”秋叶白看着夜晚热闹的小街,皆是灯火阑珊,满满人间烟火气,她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便向前而去。 元泽看着秋叶白在灯火琉璃下的侧脸,面容看起来有一种异常柔软。 他笑了笑:“好。” 说罢,他忽然伸手去拉住了秋叶白的袖子:“人太多了,就这么走罢。” 秋叶白看着他坦坦荡荡的银灰色眼瞳,便笑了笑,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好。” 两人一路向热闹的小街而去,兴致起来的时候,或者猜一猜灯谜,或者去玩一玩街头逗趣儿的把戏,没了应付追兵的压力,两人一路玩得倒是颇为开心。 元泽虽然看起来有些懵懂,但是猜灯谜却是一猜一个准,赢了好几个花灯笼,让秋叶白刮目相看。 两人除了看花灯、猜灯谜、便是一路看着有什么点心便去买些点心小食来。 元泽似今晚特别饥饿,便一路将所有她买的点心全部都讨要了来,放在一个油纸包里,斯斯文文地吃。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有些好笑,便在一处还算精致的酒楼前停了下来道:“真是如此饿得慌,吃这些零食是不饱肚子的,不若寻个酒楼吃点东西?” 她可是记得捡到了元泽的那一日,他多能吃,后来虽然似收敛了一点,但是食量还是他人的三倍。 那酒楼门口站着的小二,见有客人来,便立刻殷勤地招呼他们:“客官,楼上有雅座!” 元泽点点头,但是没有同意秋叶白去那小酒楼,而是左右看了看,忽然指了指一边附近的老太太卖馄饨的小摊子:“就吃那个罢?” 秋叶白一楞,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她是请元泽吃东西,他要喜欢馄饨但辞行餐,她自然也不介意请他吃馄饨。 那小二见两人没有搭理他,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阴冷,随后看了眼旁边的一名客人似的一对提灯笼的夫妻,那对夫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向那馄饨的摊子走去。 秋叶白便领着元泽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那老太太生得倒是慈悲善目,见两人坐下便立刻给他们去下馄饨,这时候,那两夫妻也走了过来在摊子边坐下。 “卖馄饨的,来收拾一下碗筷。” 老太太便立刻赔笑过来收拾东西,那女子便似起身去看摊子上还卖的小点心的模样,手却轻轻地在老太太搁在台上准备装馄饨的其中一个碗里掠过,一点几乎不可见的药粉落在了碗里。 第一百零七章 (二)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随后,那女子似迟疑了一会,也在另外一只碗里下药粉,便又折回了男子身边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一路和男子亲密地谈笑风生。 等着那老嬷嬷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便赶回去下馄饨,不一会两碗香喷喷的馄饨便已经煮好,老嬷嬷便给两人端了过去。 看着面前清汤上漂浮着虾皮、紫菜、葱花的馄饨,一股子鲜香之气飘荡上来,颇为让人食指大动。 秋叶白笑道:“味道这么好,便是我这样不饿的,也都想试一试味道。” 元泽闻闻那鲜美的味道,神色却变得有些飘忽。 秋叶白不曾留意到他的表情,正拿起汤勺打算试试这味道,却忽然见一双修白的手伸过来直接把她面前的那一碗馄饨给直接端走。 元泽毫不客气地把馄饨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低头就吃了起来,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刚出锅的馄饨会烫一般。 秋叶白瞅瞅自己手里的汤勺,便也直接伸手去拿他的那一碗馄饨,但是元泽却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那一碗馄饨给倒进了自己碗里。 这一招让一边收拾的老嬷嬷都呆住了:“年轻人,你这是饿得慌罢,要不要老身再给你下一碗馄饨?” 至于抢自己朋友的碗筷么? 秋叶白索性挑眉道:“来十碗馄饨,够你吃了不,不过太能吃可也是一种病,你回去以后寻个好点的郎中看一看。” 暴饮暴食和厌饮食都是一种病,若用后世的说法就是某种神经官能失调,长期如此,身体会不堪负荷。 元泽一边低着头吃一边道:“不用再叫馄饨了,贫僧若是不吃,未必能坐在这里和小白施主说话。”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嗤一了声:“没错,因为那时候你在睡觉。” 元泽低头把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吞下肚子后,抬起头看着秋叶白微笑:“是的,若是贫僧不吃,便是想睡了,贫僧困了,咱们回去安歇可好。” 说罢,他起身走到秋叶白身边,揪住她的胳膊:“走罢。” 秋叶白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那老嬷嬷笑了笑,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钱搁在桌子上:“结账。” 老嬷嬷一看那银子,足足有一两重,不免一呆:“客官,老身这海米馄饨也不过八文钱一碗,您这银子便是我把兜子里的铜板都倒出来也找不开。” 秋夜白摇摇头:“不,老人家,这个钱你拿着,一会说不得还有得罪的事情,这钱就算是小生先赔您的。” 老嬷嬷一愣:“什么?” 秋叶白却没有回答,只径自指了指一边的墙角,吩咐:“您一会先避让一下。” 老嬷嬷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俊俏后生让她感觉不到恶意,而且他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她虽然茫然不解,却也顺从地往哪个角落去了。 元泽看着秋叶白想说什么,却见秋叶白忽然转头看向那坐在那里一直冷眼看着他们这里的那对夫妻笑了笑,抬手就把手边上那些元泽吃剩下的汤碗直接朝着那两人砸了过去。 那对夫妻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来这一下,立刻都站了起来,身形敏捷地避开了来。 “你这人做什么?!”那女子对着秋叶白怒目而视。 秋叶白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微笑:“不做什么,只是今儿心情难得好些,却还有人不识相地来找麻烦,让本少爷心情非常不佳。” 话音刚落,她忽然一抬手抓住了桌子角,直接就朝那两人砸了过去。 她这般粗暴、直接明显吓了那两夫妻一跳,两人直接抽出了袖底刀对着那桌子一刀劈砍了过去,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但是下一刻,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只装满了热汤的大锅子。 秋叶白不知道什么绕到了那馄饨摊后,直接把满锅煮馄饨的沸腾汤水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两人避无可避,只能齐齐踢向那一锅汤水,但是锅子被踢,里面的汤水瞬间就泼溅了出来。 那夫妻两个虽然试图闪避,却还是被泼了不少,立刻被烫得尖叫起来! “秋叶白!” “受死罢!” 两人被烫得吱哇乱叫之后,勃然大怒,那妻子直接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骨哨猛然吹了起来。 低沉古怪的笛声飘荡开来,随后附近便呼啦啦地冲出来来了一大群手持袖底刀的人马将秋叶白和元泽团团围住! 有街上游荡的路人,有卖各种东西的小贩,还有不少是旁边酒楼里的食客及其中的小二和掌柜。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忽然轻笑了起来:“还真是……阵仗不小。” “将国师交出来!”方才那被秋叶白用馄饨汤差点烫了一层皮下来的女子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 “国师啊……看样子你们是真言宫的人罢。”秋叶白看了看他们手里造型奇特的印着华丽符号的袖底刀,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漏了一句话——交出国师,便饶我一命?” 那女子冷笑,眼底满是杀气:“交出不交出国师,你都休想走出这里一步!” 秋叶白点点头:“嗯,这样啊,那就有点麻烦了。” 她忽然一抬手,直接从腰上抽了一把软剑架在了元泽的脖子上,却对那女子微笑道:“你给了我一个难题,那么我也给你一个难题罢,不过我大方点,给你们一个选择,如果你们都自裁而死,那我就放了你们国师怎么样?” 那女子和真言宫其他人瞬间愣住了,有点不可思议兼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你是正人君子,怎么可以……。”那女子忍不住失声想说什么,却似发现自己的问题很愚蠢,瞬间闭嘴。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憋屈又有点茫然和愤怒的样子,唇角笑容上扬:“不要这么惊讶,我如果给你们正人君子的假象,那真是抱歉了,快点好好想想,你们的命重要,还是国师的命重要,你们这可是在陷国师入死境,你们猜猜看,如果这事儿被你们宫里的人或者朝廷知道了,你们也一样活不成罢?” 一干真言宫的人瞬间脸色一白,不,那不是活不成,那是必定生不如死! “你若是杀了国师,我们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那女子忍不住咬牙厉声道。 秋叶白却直接挑眉,一点不以为意:“一刀就够人死一次了,何况,你们未必杀得了我!” 说着,她忽然直接抽开架在元泽脖子上的剑忽然朝着一边的石墙猛地一抽,一声古怪的闷响声之后,整座墙壁竟然就这么瞬间塌陷了! 真言宫人们面面相觑,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又看看秋叶白手上再次架回了国师脖子上的软剑,瞬间陷入了痛苦的纠结里面。 到底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占据了上风,是狩猎者,结果到头来来却被一个目标给威胁了! “国师!”那女子忍不住看向元泽:“您……?” 国师根本不可能受那秋叶白威胁,为何他不动手?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说,只能恨恨闭嘴。 元泽却没有理会她,也仿佛全没有看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只是看向秋叶,轻叹了一声:“小白施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便讥诮地道:“阿泽,你真是不适合说谎。” 说罢,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元泽看向那掉在地上的一袋子吃食:“对于你而言,能忍耐着一路点心都不动一下,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只说明一件事,要么这东西难吃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要么就是你发现了一些人神共愤的事儿——比如所有的吃食里头都有毒。” 在一开始的时候,那卖糖葫芦的了老头给了她两串糖葫芦,元泽却一个都没有吃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虽然一路上那些真言宫人都掩饰得极为自然。 但是至最后他竟然放弃了去酒楼里头吃东西,却拉着她要去一边吃路边摊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肯定有问题。 能让一个如元泽这样的吃货放弃了食物这种事情,怎么看是要出事的前奏。 而唯一能让元泽有这种反应的人,她也只能想到真言宫了。 毕竟,元泽说过,他能闻见真言宫人身上的味道。 “想来你是十有八九闻见了熟悉的尸香罢?”秋叶白笑了笑。 元泽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对不住。”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女子堪称漂亮的面孔上忍不住闪过愤怒的神色:“既然你知道和国师没有任何关系,国师也一直都在保护你,你怎么还能挟持国师!”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么,难不成你真指望我是什么好人或者正人君子?” 说罢,她有点不耐烦地道:“得了,别废话,你到底要不要去死,你们不去死,我就只好让你们国师去死了!” 看着秋叶白那一副嚣张的模样,真言宫人们再瞅瞅自家尊敬的国师还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他们忽然有点绝望。 那为首的女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漂亮的面容因气愤都扭曲了,怎么会有这种无耻的人! 但是她却无可奈何,尤其是在对方展露了那一手破墙剑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未必能有把握一定能杀了他! 但是若是国师有事,他们一定活不成! 元泽终于再次开口了,但却不是对着秋叶白,而是对着他们:“你们全部立刻离开五十丈之外!” 一干真言宫人面面相觑:“国师!” 但是那为首的女子却也还不算太蠢,只是抬手合十,躬身行礼:“谨遵国师神谕。” 见她躬身了之后,所有的真言宫人只楞了楞,随后也躬身,双手合十,齐齐道:“谨遵国师神谕。” 随后便在女子的带领下慢慢地退开来。 元泽完全没看见自己脖子上的软剑一般,看向秋叶白,温然道:“小白施主,咱们回去罢,贫僧困了。” 秋叶白看着元泽,见他神色温和,银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不甘愿的样子,片刻之后,她轻叹了一声,点点头,收回了剑。 元泽伸手牵住了她的衣摆,两人一路慢慢地向码头而去,一路上皆无话。 那为首的女子看着元泽牵住了秋叶白的衣摆的手,还有两人并肩而行时的那种自然与从容,哪里像是挟持者和人质,眼底的光芒从疑惑震惊变成了阴沉和嫉恨,她握紧了手里的袖底刀。 一路上,虽然也有那些蠢蠢欲动的,但是元泽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冷冷淡淡地一眼看过去,便让打算做小动作偷袭秋叶白的人瞬间收了手。 而元泽的每一次维护,那为首女子的眼底冷光就多一分,几乎如刀子一般地恨不能将秋叶白碎尸万段。 两人一路走到了码头边,元泽松开了牵住她衣袖的手,温柔地道:“夜深了,小白施主,你该回去了。” 秋叶白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你要跟着他们回去么?” 元泽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你保重,日后但有相逢日,再请你吃……。”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声:“请你吃我包的包子。” 元泽看着她,银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温柔:“阿弥陀佛,贫僧记得。” 秋叶白默然了一会,想了想,还是道:“你……。”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方才那名女子忽然独自走了过来,伸手扶上元泽的手臂,靠在元泽身边,柔声道:“国师,您该和雪奴回去了,您一路辛劳,雪奴已经备下了上好的酒菜和房间,都是按着宫里您的口味与喜好布置的。” 说罢,她挑衅地看着秋叶白。 ------题外话------ ==~终于搞掂了·~搞了半夜~不知道那个白痴把电断了……热了半宿!火焰山的地狱! 分界线是一时可以,一时间不可以~看遇上哪位审,全看运气了,看看这次能过否。 第一百零八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那雪奴的动作,微微眯起眸子,眼底掠过一丝冷冷的火苗。 “阿泽你在真言宫竟这般挑剔么,我倒是并不晓。” 雪奴冷笑:“和你这种卑劣的人在一起,国师自然只能将就勉强。” 秋叶白但笑不语,而元泽看了雪奴一眼,淡淡地道:“本尊何曾曾有什么特别的喜,再如何精心准备之物,到底亦不过一饭一卧而已。” 说罢,他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雪奴感觉怀里空空的,心头也是一空,有些哀怨地看着元泽:“国师,雪奴伺候了你多年,您为何亲疏远近不分?” 说着,她恨恨地看了眼秋叶白。 元泽淡淡地道:“雪奴,宫中规矩严谨,你我都是宫中人,最好勿要逾矩,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雪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唇,恭恭敬敬地低头,双手合十:“是,谨遵神谕。” 雪奴话音刚落,却见秋叶白忽然张开手臂,对着元泽道:“既是要别过,阿泽可愿让我抱一抱?” 雪奴闻言,立刻抬起头来,讥诮地看着秋叶白,正轻蔑地开口:“就凭你,也配……。” 她话音未落,元泽却已经一点都没有犹豫地抬手轻轻地将秋叶白揽住,温声道:“小白施主,后会有期。” 秋叶白一点也不收敛,只从元泽的肩头上瞅着雪奴那张绿了的脸,微笑:“后会有期,阿泽。” 说着,她伸手揽住了他修长的腰肢,干脆地做出拥抱的动作,在元泽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干净的、利落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美好拥抱。 但是…… 秋叶白朝着雪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抱住元泽腰肢的手微微交错上扣在他的背上,这个姿态看起来就像一个亲昵的拥抱姿态。 她一向不吝啬于给令人厌烦的挑衅者一个卑鄙的下马威的。 雪奴的脸色瞬间铁青,浅棕色的眼瞳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握住袖底刀的白皙手背爆出两根青筋来。 秋叶白看着雪奴像是心头被人戳了两刀的表情,她原本因为元泽要离开和一趟好好的中秋夜游被人破坏的恶劣心情方才略微平复了一些。 她松了手,看着元泽点点头:“我回去了。” 元泽点点头,看着秋叶白转身回了船上,几艘船上的藏剑阁门人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皆全部早已是全副武装地站在船边,船边还有不少人手中持着长弓,杀气腾腾地瞄准着岸上。 安全接回了自己组人的大船立刻扬帆起航,向着黑暗的前方继续前行。 元泽静静地站在岸上,看着船头那人影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里,他轻叹了一声:“回宫罢。” “是!”雪奴立刻恭敬地点头,目光掠过远处的船银影,眼底闪过阴沉冷色。 ……老子是闹闹和果果是控鹤监天真无邪最佳搭档打劫致富的无耻分界线…… 两个月后 秋高气爽,清晨,暖阳散落在一处江中行省首府云中郡附近的一处山村里,翠绿的叶儿上水珠儿泛出晶莹的光来,远处的田野飘荡来混合是泥土青草芳香气息。 这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小村子里一反平日的安宁,热闹非凡,四处都有人正“哐当哐当”地敲锣打鼓,到处扯着嗓子嚷嚷:“开始了,开始了,大荒村赛狗决赛要开始了,且看天下第一恶——大春和天下第一肥——肥龙的精彩对决,买定离手,离手买定,还有要下注的没有!” 锣鼓声路过一处村中最大的房子时,越发的大声。 “砰!” 小七终于忍不住直接把窗户甩上,对着正在写信的秋叶白满脸抑郁地道:“我说,四少,你就让大壮、川子那些家伙整日扯着这破锣嗓子到处吵吵么,昨夜三更好容易才安静下去,今儿一大早又跟招魂似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秋叶白一边吹了吹手里的信,好让墨水快些干,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答应了他们,若是他们第二轮考核合格,让他们玩一场赛狗,放松放松。” 小七郁闷了:“四少,您能折腾点正经点儿考核么,咱们藏剑阁那么多高手训练他们轻功和武艺,不是为了让他们把偷鸡摸狗发扬光大的,你不知道秦云他们几个堂主每次为那些纨绔们考核,都快憋得吐血了!”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家这位主子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但是这回实在也太四六不着了些! 四少把自家的精英倒腾出来不少训练看风部的纨绔,大伙原本都觉得虽然调教人实在不容易,毕竟看风部的大部分是已经成年人,骨骼经脉都已经硬了。 但是他们既然已为人师,加上自家阁主说了,谁能把人给带出来了,便赏赐上三桌阁主亲自下厨的好饭菜! 阁里谁人不知道秋叶白的手艺,阁主能做出来的美味,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让人向往,自然是都摩拳擦掌,准备足了功夫。 却没有想到,秋叶白的决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除了要求纨绔们必须把每日爬山挑水打坐内修这些巩固身体底子的事情都坐好,对于武艺上要求藏剑阁的精英们仔细地根据各人擅长给予施教,并不要求一定都非练成固定的掌法或者拳法,只求一定能自保和逃跑,哪怕能练习某些身法以便钻狗洞钻得快点儿,也是好的。 一干精英们虽然觉得藏剑阁教出来的人学转狗洞逃跑的技巧,有点别扭,但也还是因材施教,勉强能理解。 此后,秋叶白还从利用关系从江湖上弄了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葩人物们出来训练纨绔们,这一回就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 什么‘金钱爪’,什么‘过洞仙’,什么‘通天老翁’,什么‘赌仙’……总之光是听着那些名号就让人明白这些都是江湖上的九流的货色。 金钱爪就是顶尖儿的大盗;过洞仙就是最善于打洞采花的大盗,据说差点偷人偷到了皇帝陛下的妃子;通天老翁就是玩障眼法装神弄鬼扮大仙忽悠人钱的;赌仙就不用说了,当然是赌博使诈出了名遭下了江湖追杀令的;连臭名昭著专门偷江湖各大门派好马的鬼头马倌都请来了……林林总总一溜奇葩神人过来教导纨绔们。 这也让藏剑阁门人见识了秋叶白当年跟着前任阁主老仙走遍江湖,交游之广阔。 纨绔们按照自己的兴趣去选修众‘神人’们的擅长的科目,必须精通一项,兼修数项,但是只要选修之后,必须参与该科目的考核,以主项分数为主,副科分数为辅,每一次分数倒数的三人为不合格。 纨绔们这下子可乐坏了,全都是他们感兴趣的,而且那些人的手法比他们的不知道高明多少,而且秋叶白要求每一旬考核一轮,考核不合格的人便一个星期没有荤腥用,同时也不必再学习,只管在屋子里玩儿一星期就好了。 原本纨绔们也不以为意,哪里叫做惩罚,分明就是玩! 但是很快他们地明白不合格的痛苦了,因为这些科目实在太有‘趣’,太有‘挑战性’,大部分人都很努力自发地钻研,所以但凡‘神人们’上课的时候,那些上不课的三人便找不到一个人能来屋子里陪他们说话的。 哪怕下课了有人来说话,对方眉飞色舞地说今儿又开了什么眼界,自己又学了什么奇葩的本事,让完全没有上课的人听得一头雾水,顺带也心头直发痒,但是也只能听着,完全搭不上话,只能边上诺诺地羡慕,这一来二去,说话的人也觉得和没学的‘外行’没有话可聊,于是谈话气氛自然冷场。 没人说话,说话了,自己心头也是不爽快,那就睡觉好了。 但是这么睡上了七日,那几个没课上的就发现几乎把自己睡瘫了,整日里头晕脑胀,憋闷得狠了,皆齐齐暗中发誓,下一回打死都不要干这种挂考核尾巴的事儿! 这么一来二去,纨绔们除了早晚练习武艺基本功之外,跟着这些下九流的师傅们学得极为卖力,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何况考核也极为有趣,从一开始各位‘江湖神人’们手上的单项考核,比如——偷盗、比如变障眼法、比如赌博、比如相马驯狗、比如打洞偷香。 当然偷香偷的自然也是看风部的纨绔们自己扮的‘香’。 到了第二个月的中旬开始,科目则是转变为协同作战……虽然小七觉得用合伙干坏事儿比较贴切些。 譬如——第二个月中旬的考核题目就是去云中郡的官库里把官银偷出来,然后还得想办法把这些银子全部销毁官家印记,不动声色地放入银庄,换成铜钱散给平民窟的百姓。 小七觉得如果这叫做劫富济贫,那么这回考核的事儿就有点缺德了。 居然是把云中卢将军家最得宠的六姨娘半夜偷出来,再神不知鬼地送进将军大少爷的床上,陷害这两者有一腿,还要把消息散播得满街巷都知道。 那些下九流的江湖神人们看着自家徒弟自然乐得看戏,但是这种事儿,小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用。 “你这个榆木疙瘩,哪里能和四少比,且不要在这里打扰四少了!”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宁秋正提着一个食盒从门外进来,正巧听见小七似埋怨秋叶白的话,她立刻毫不客气地耻笑小七。 “这也不光是我想不明白,就是青龙堂、白虎堂的几位堂主们也不明白哎,咱们可是江湖地位超然的藏剑阁,若是传出去咱们教导出来这些纨绔,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江湖人要怎么看咱们!”小七不服气地嘟哝。 宁秋眯起眼:“怎么,咱们藏剑阁什么时候还要看江湖门派的眼色行事了,藏剑阁之所以有藏剑阁的今日,便是因为立场永远非正非邪,你不知道么?” 小七有点哑然,但还忍不住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秋叶白忽然开口了,她一边将信慢慢地折好,一边悠悠地道:“是白虎堂和青龙堂的人想不明白,怂恿着你这愣头青来问我的罢?” 想必她手下这些家伙已经在心中憋闷了这些疑惑许久了,才觉得小七是她身边常年跟着的近侍,说错话,她也不会太过于怪罪。 小七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那个……那个……弟兄们心里……。” 秋叶白淡淡地接过他的话:“我知道你们心里看不上肥龙他们的做派,但是小七,你别忘了青龙堂和白虎堂也只是抽调了几个比较善于调理人的好手出来,除了你和宁冬、宁秋几个我贴身伺候的,没有人知道这些纨绔们和我的关系,而大鼠和肥龙他们更不要说知道藏剑阁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大鼠和肥龙他们都一直以为这些她身边的这些高手们是她向朋友借来的武师。 “我需要大鼠和肥龙他们跟着我回京城以后能独当一面,甚至将整个司礼监都给我拿下,他们不是一无是处,你虽然护送老鹧鸪先行离开淮南避风头,但是你也应该从宝宝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他们在淮南逼得摄国殿下和控鹤监都不得不退了一步的事情。” 即使被宁秋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地戳了好几下,小七还是忍不住嘟嘟哝哝的:“那又怎么样,烂泥糊不上墙,还不是别人放了他们一码,若是咱们藏剑阁的人可就不是逼退他们一步的事儿。” 秋叶白挑眉一笑:“你说的没有错,他们就是烂泥,我并不指望他们去糊墙,我要的是让烂泥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比如成为烂泥沼泽可是能生生吞人的。” 肥龙和大鼠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若是指望他们个个如有神助练成绝世武功,如同当年司礼监在真武大帝时代的魅部杀神,还不如指望他们重新投胎来得快点。 但是,那日他们在淮南的所为,让她见识到了另外一种力量——一种‘歪门邪道’的力量。 市井之徒又市井之徒的小聪明,而看风部这些纨绔们出身不算低,所以眼界与寻常的市井之徒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常年混迹民间,却又足足地将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小把戏学了透彻。 这两点让他们注定不同于寻常的市井之徒,正如在淮南之时,她只是想狠狠地打击他们,让他们痛一场,才能让她好重新塑造他们,但是他们在和控鹤监的对峙中剑走偏锋,却让她极为惊喜,这偏锋也许说不上是完美的招数,但是却绝对精彩! 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最初计划,直接决定彻底遵从——因材施教到底,看风部的人都已经成年,年纪最小的小楼也十六岁了,可塑性已经弱了太多,那就索性将他们身上那些不入流,被人看不起的长处给彻底培养成不入流里的一流和极致! 何况没有什么比兴趣更好的老师,所以他们果然如她所料一般进步神速。 “任何事情做到了极致,就会成为一个人身上最突出的一点。”宁秋若有所思地道。 小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但是四少,就算他们斗鸡、偷东西、甚至斗蛐蛐都学到了极致,又怎么样,难道要凭借这些就能挑战司礼监其他两部么?” 秋叶白轻淡淡地道:“小七,你可知道司礼监最本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么?” 小七迟疑了一会:“是探子。” 而且是非常惹人讨厌,却又让人不敢招惹的探子,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朝野上下。 秋叶白一笑,点了点自己心口:“没错,一个优秀的探子,需要面对的是上下九流的人,并不只是武艺高强就足够了的,而是需要一颗八面玲珑分的心和灵活多变,并不以为耻的手段。” 小七有些茫然,心中却又觉得自家四少说的很有道理。 秋叶白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轻笑着用指尖弹了弹他的额头:“这不是你该想的,你只管告诉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不要当纨绔们是他们的弟子,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纨绔们的师傅,只是听我的命令执行的一项任务,江湖上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回事儿。”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让他们执行的任务,自然有我的道理,以后你们就明白了,那卢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一次云中蝗灾,朝廷拨款被他和着那云中知府吞了大半,他就那么一个儿子,既然他儿子作死地喜欢自己老爹的小妾,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上,我不过是难得好心成全一对儿野鸳鸯,也顺便试试纨绔们有没有能耐潜入守备森严的武官官邸做‘偷人’的事儿罢了。” 小七这倒是听明白了,点点头,想必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心也会放宽了。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继续道:“那斗狗大会他们已经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三天了,全云中郡里的好狗都被他们给偷了,这事儿都惊动了云中知府,若是到时候查过来,我怕会露馅。” “露馅就露馅,那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妄尊自大,行事又毫不谨慎周全是没有什么好果子,甚至会丢命的。”秋叶白似一点也不担心,将手里的信递给小七。 “让人送出去。” 小七知道这是秋叶白每一旬都会和京城那一头通消息,以确定现在京城的局势如何。 毕竟当初她是应承了司礼监督公郑钧三个月内破案的,如今眼看就要到期了,她不但拿到了账本和证人,还带着看风部的人溜出梅家的天罗地网,不知道京城那些大佬们要准备队他们有什么进一步的布置,所以必须保持消息的通畅。 他接了书信以后,便立刻出了门。 “四少,天书那头最近回信说京城局势如何?”宁秋自然是知道秋叶白很快就要赶在破案期限之前回去,否则一来她被问罪下狱,二来看风部也要被解散,那么这么些日子四少殚精竭虑就都白费了。 秋叶白沉吟着道:“天书说还算风平浪静,并没有探听到有什么特别的变动,除了国师最近主持了一场祈雨的祭礼。” 然后果然在祭礼的第二日,乌云密布,天降甘露,缓解了京城秋日的炎燥和干旱,国师和真言宫的威望又再一次大大的提高。 宁秋自然是知道国师就是元泽的,一边为秋叶白将早点布好,一边道:“想来元泽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若是四少在京城遇上了实在没法子解决的事儿,不妨去寻一下国师,说不得能帮上什么忙。” 她知道自己暂时是不能跟着秋叶白上京城的,这会子四少也要走了,她心中虽然黯然伤神,却也只能尽力为秋叶白打算。 秋叶白点点头,夹起一只糯米团子送进宁秋的碗里,温声安抚神色黯淡的宁秋:“没关系,若是秋儿你实在挂念,便上京城来游玩也不是不可以的。” 反正在她出发之后,藏剑阁便要全面低调行事,彻底进入暗处,以免被她接下来的事情牵累,门人也都进入暗处活动期,也就没有太多的事情。 宁秋闻言,欣喜地睁大眼:“真的可以么?” 秋叶白含笑点头:“自然。” ……*……*……*……*…… 京城 秋风阁的雅致内殿里,一名着靛蓝绣百福缂丝褙子,头戴点翠华盛,眉目精致凌厉的中年美妇静静地靠在老竹凉榻上闭目养神,一边的大宫女在一边为她打着扇。 一名董嬷嬷捧着一只冰碗打了帘子进来:“太后老佛爷,这是您要的莲子燕窝冰碗。” 太后睁开眼,点点头:“端过来罢,这见天的闷热,今年秋老虎着实烦人得紧。” 那董嬷嬷瞥了眼外头刮过的风,心中偷偷嘀咕,您怕是心底有事儿才觉得今年不比往年凉爽罢。“ 但她依旧是脸上堆着笑,上前一边伺候太后一边柔声含笑道:”国师大人上一回祈雨之后,看着老天爷最近也连着下了几场秋雨了,想必很快就会凉爽了,老佛爷,医正大人可是说了您肠胃可受不得太多冰凉的东西,不能多吃,仔细寒气入肺腑。“ 听到董嬷嬷提到了医正,太后吃冰碗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嗤了一声:”老罗是个瞎操心的,你们也要帮着他来欺负哀家么,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都是人,何曾就那么娇气了。“ 董嬷嬷心中暗叹,笑道:”都是人,但老佛爷您是主子,咱们是奴才这就是大不同了,您母仪天下,自然肠胃更要娇贵些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母仪天下?真正该母仪天下的是坤仪宫的那位主子,但奈何人家现在要做个贤妻良母,吃斋念佛为夫君祈福,哪里还顾得上母仪天下。“ 董嬷嬷迟疑了片刻,呐呐地开解道:”老佛爷勿要气恼,皇后娘娘总归是您的内侄女,她如今这样怕还是当年那……事情的心结。“ 说白了,就是当今皇后娘娘还是妃子的时候和前皇后一块做了亏心事儿,见着上一任皇后娘娘不得好死了,心中老发憷,不敢再如曾经当妃子的时候一般不择手段地争宠。 ”哀家就说了清玉就是不如她姐姐清心,杜家的女儿岂能这么无用,宸妃那小狐媚子都死了多少年了,清心不过是出了天花病死的,与宸妃有什么关系,她倒好,硬是将这生死有命的事儿给归在了宸妃的身上,自家吓得整日里吃斋念佛,连后宫都不管了。“ 太后提到这事儿,就脑仁疼,忍不住把手上的茶碗一扔:”清心当年病死,哀家看着她倒还有点宠妃的样子,又是清心的妹妹,便将她提上来做了皇后,哪里知道竟然是这么个没用的,到底是庶出的,早知如此,哀家就该重新从杜家的嫡女孩儿里再寻一个好的上来,还能笼住皇帝的心!“ 这后宫里从来都是太后的天下,哪里有皇后娘娘什么事儿。 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董嬷嬷哪里敢这么说,只努力安抚太后,免得她恼火起来,她们这些伺候的都没有好下场。 ”太后,医正大人今早给您把平安脉的时候可是说了您不能动气的,今晚医正大人过来的时候,见老佛爷您恼了,岂非又要责怪奴婢?“ 董嬷嬷苦口婆心地劝慰,果然在提到医正之后,太后脸上的怒色一僵,随后慢慢地缓和了下来,用了最后一口冰碗里的燕窝之后,忽然道:”是了,说到了国师,哀家想着也许有些事儿是要提前和国师商量了。“ 董嬷嬷看着太后的表情,忽而一惊:”您要见国师……是说那件事儿?“ 太后接过一边大宫女递来的龙井茶水漱了漱口,淡淡地道:”没错,国不能无后,也是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了,就算是皇帝身体不是适,又哪里能让一国朝政总在一个公主的手上抓着,安能不让天下人非议?“ 这里都是她的心腹,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会泄露出去。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这事儿不是和燃灯师太商议出了结果么?“ 国师一向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爱见人,太后想通过国师做什么,大部分都是让燃灯师太去传达要求。 太后却摇摇头,眼底闪过精光:”此事事关重大,国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任人摆布的小小转世灵童,有些事儿,还得哀家亲自走一趟。“ 董嬷嬷点点头,恭敬地道:”奴婢这就让人去钦天监神殿传话。“ 太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是了,郑钧到底找到秋家的那个小子了没有?“ 董嬷嬷想了想昨日自己整理的奏报,摇摇头:”郑督公说他已经加紧秘密搜查的力度,已经有了线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郑钧那老小子每一次都说有线索了,有线索了,哪一次不是空浪费时日,这三个月的查案期就要到了,若是那秋家小子回来了,会有什么后果,他只怕十颗脑袋也不够哀家砍的。“ 太后忍不住怒道,一拍檀木雕花包金的桌子:”苏儿都伤在了那秋家的小子手里,哀家绝对不会允许他活着踏进京城,哀家也不打算再秘密搜寻,立刻着郑钧发下海捕公文,就治那秋家小子一个勾结贼匪洗劫贡船的罪名,各地官府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董嬷嬷闻言,点头恭敬地道:”是。“ …… 钦天监神殿 ”殿下,听说太后娘娘已经命令郑钧发下海捕公文了!“双白忽然大步走进了华美的神殿内,对着那正百无聊赖地看书的人道。 ------题外话------ 好了~求月票,求月票! 第一百零九章 太子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竟然真的打算通缉秋大人? 海捕公文一下,通行的还有格杀令,绝对不是什么过家家的事儿! 一旦被海捕通缉,就要被革去官职,一路被人追缉,秋叶白就算能突破种种重围回到京城,又要怎么呈上自己手里的证据,有谁敢接这样的官司? 没有人敢接秋叶白的官司,他要怎么为她自己平反昭雪? 这等于是毁了秋叶白的仕途。 “殿下,您是打算做什么?”双白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主子。 百里初靠在华美的软枕之间,懒洋洋地道:“谁说没有人敢接她的案子?”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挑眉道:“殿下,你不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么?” 他可是记得在早前在淮南的时候殿下对秋大人说得清楚明白。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本宫说了不会主动出手,但若是小白来求本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双白一呆,殿下不是他想的那样罢? “殿下,您打算让秋大人来求你?” 百里初优雅地一拢自己垂下来的流水般的银发,轻嗤:“这两个月她每月和绿竹阁的人通信,什么人她都问了个遍,却硬是一个字眼都没有提过本宫。” 双白愣了愣:“殿下您收买了绿竹楼的人?” 否则殿下怎么可能知道如此详细,但是绿竹楼的人明明就是秋叶白的嫡系,那些人竟然会背叛她?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人是不能收买的,何况本宫能够给那些罪臣之子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 早前那一次绿竹楼之行,他就怀疑秋叶白和绿竹的关系,果然后来细细一查,虽然她隐藏得极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证实了她就是绿竹楼的幕后老板。 回到京城以后,他就让一白着人暗中接近绿竹楼的人,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在知道那个家伙竟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他! 连双白、一白,她都问了一句,更不要说阿泽那个蠢货,她每一封信都会隐约地提上一提,但是他把信里的每一个字都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她有提到他的只言片语! “枉费本宫当时冒险救了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百里初声音悠凉,似玩笑一般,只懒懒地看着双白的那双幽诡森然的瞳子里却闪着锐利的幽光。 双白被百里初这么一盯,只觉得如同被暗夜之中强大掠食者的无机质眼瞳盯住的猎物一般,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这分明是在吃醋啊! 双白忍不住暗自嘀咕,秋叶白,秋兄,你也未免太没有眼界力了,平日里被殿下欺压身下的日子也不少,难不成还不知道殿下是个霸道小气的性子。 信里好歹也提上一提殿下,哪怕是骂人的话,也比提我和一白这些路人好,平白连累好人! “殿下想必是在秋大人心里……占据的地位不同,否则以大人和殿下的关系,大人却只字不提,才证明殿下于大人是不同的。” 双白想了半天,努力地挤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百里初狐疑地眯起眸子:“哦,是么?” 双白立刻点头如捣蒜:“没有错,是的!” 从道理上来说,这确实是可能的,秋叶白故意避开殿下的意思确实有些明显了。 百里初似乎有点接受了这种说法,点点头,仿佛在沉思一般,他紧绷的眼角放松了些,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双白心中呼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更能取信于人。 当然,所有认识的人都提到了,唯独有一个人没有提到……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实在是讨厌一个人,以至于连提起来都不愿意提起来。 当然,这句话,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和秋叶白有关的话题很容易刺激到自家殿下,所以双白决定换个安全话题,转移自家主子的注意力:“殿下,您已经十多日没有让真言宫的人近身伺候了,属下担心他们会怀疑,尤其是那雪奴和花奴,原本一直都是国师身边贴身伺候的。” 百里初冷冷地扯了下唇角,眼底闪过阴森的黑雾:“那两个嚣张的贱人,也只有阿泽脾气才能容忍她们,若是本宫让她们贴身伺候,只怕不出一刻钟她们就身首异处了,才惹人怀疑!” 双白沉默了下去,他是很认同这句话的,自家殿下的那个暴脾气,只怕连雪奴或者花奴触碰他用的桌子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大胆地近身伺候衣食住行? 说句实话,真言宫派在国师身边的风、花、雪、月四大美婢,未尝没有以美色控制国师的意思,但是国师就是个榆木疙瘩,死板又保守,内屋自己呆着清修的时候,只允许小童子在一边伺候茶水,四大美婢也只是平日里简单伺候茶饭铺床。 加上国师是个清冷木讷的性子,在是真言宫地位崇高,所以即便是宫主燃灯师太默许了,她们也并不曾敢做出明目张胆的勾引之事。 也就是上一回雪奴领人护送‘走丢的国师’回朝以后,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总试图亲近国师,终于在某日,她一丝不挂地爬了国师的床,直接把沉睡的殿下给激了出来,差点硬生生拍出她的脑浆。 若非他一直派了人潜伏在神殿,发现殿下被激出来了,立刻通知了他和一白赶过来善后,否则只怕当时真言宫的婢女们全部都要血溅当场。 如今雪奴才勉强能下了床,自那晚殿下被激怒血洗神殿后,也已经十几日没有让真言宫的人近身伺候了。 “殿下,您最近似乎越来越经常从沉睡中醒来,您没有任何不适么?”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道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百里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护甲,淡淡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越来越浅眠,早两年就算实在遇见窝火的事,也醒不过来,但是最近这半年也不知怎么越来越浅眠,越来越沉不住气,心绪一波动就会醒来,虽然会连着几日都有些疲惫嗜睡,但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疑惑:“国师没有任何抗拒么?” 他还记得最早的那些年,国师异常地抗拒殿下的存在,就算后来国师慢慢地接受了殿下的存在,殿下每每醒来的时候,都非常的疲惫,要缓上好些天。 “没有,阿泽似乎最近越来越惫懒了,不愿意出来。”百里初懒洋洋地道:“他想睡就睡罢,反正出来的时候,他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念经,就他那榆木疙瘩似的性子,若是没有本宫护着他,只怕迟早有一天被人分尸了,还要感谢佛主将他切得细细的。” 双白默然,虽然这个比喻实在太过惊悚,但是他觉得非常贴切的。 他忽然想,会不会有一天,国师永远地沉睡了下去,不再醒来呢? 双白摇摇头,这个设想太过惊悚,他摇摇头,转而道:“殿下,属下过来的时候,内线传来消息,太后很快要来找国师商量立储大事,若是国师一直这么睡着,只怕不是个办法。” 殿下的头发可以不再染黑,神态可以伪装,但是眼睛……唯独眼睛是没有法子伪装的。 “立储?”百里初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阴幽的光:“老太婆果然是忍耐不住了么,全忘了本朝的太子可都是短命受诅咒之辈,当年本宫那大哥和二哥是怎么死的,她又想再拿自己的哪个宝贝嫡孙子来祭神?” 双白一愣,随后微微颦眉道:“依属下之见,要么是先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定王,要么是当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齐王,七皇子今年才十岁,还没有封王,其他皇子都是庶出,资质都不佳自然是不可能被太后娘娘列入考量范围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孝贤皇后所出,而且都聪慧伶俐,尤其是大皇子,三岁能吟五岁能作诗,深得皇帝喜爱,又得杜家鼎力支持,四岁那年就被立为太子,但是命运都多舛,大皇子十三岁那年堕马而死,皇后伤心欲绝,闭宫一年才缓了过来。 为了安慰结发妻子,皇帝将二皇子立为了太子,但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之后,宫外爆发时疫,皇后也忽然得了天花,凄惨孤独地在封宫里死去之后,二皇子以太子至尊在祭天仪式之上,脚下踩空忽然滚落一百多级台阶,脑浆子都染了一路白玉台阶。 从此,太子之位冲煞紫薇的传言流遍了天下,连接失去两个爱子,皇帝再不敢随意立太子,而是立了‘体弱多病’的大长公为摄国公主,一来盼望爱女于此位上身体渐佳,二来也以女子之身抵消冲煞紫薇。 同时非常宠爱先皇后唯一剩下的孩子——三皇子定王。 即使齐王和七皇子都是嫡子,他都不曾给予如定王般的关爱。 所以众朝臣都默认了定王是下一任帝王继承人。 “不过不管是谁,想要从本宫这里拿回披红大权也不是不可以,只先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去坐那太子之位,又不冲煞紫薇罢。”百里初似一点也不担心,只是轻叹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 “你说,本宫那三弟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兴奋呢?”他笑了起来。 双白看了眼百里初,心中默默地道,不,三皇子此刻要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吓得半夜都做恶梦。 第一百一十章 奴婢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双白一直认为那位三皇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既然老太婆那么想见阿泽,就见罢。”百里初支着下巴,半阖了精致的眸子。 双白看着百里初似准备闭目养神的样子,便恭敬地道:“是。” 说罢,他准备退出房间,却忽然听见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了,那海捕公文,盖印罢。” 双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梭然抬起头来:“什么?” 百里初优雅地阖着眼,半躺在了软枕之间,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手里的水晶球:“本宫不喜欢任何猜测,人心原本就是最难猜测最容易变化的东西,与其去猜测什么东西属于自己或者不属于自己,倒是不如让对方乖乖地依附过来,小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永远会审时度势,本宫与其临渊羡鱼,不若结网以待鱼儿自游进来。”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地轻叹:“本宫果然还是很心软又心善的人,舍不得小白难以抉择而费神纠结。” 所以,您直接帮着秋大人做抉择,一点退路都不给别人留? 双白默然。 殿下,您果然是很‘心软和心善’。 ……老子是俺们今儿发神经的神经病的分界线…… 两日后,精美的华盖下,太后老佛爷在浩浩荡荡宫人伺候下款步向独立于一片菩提树间的华美神殿而来,钦天监的监正和副监正恭敬地伺候在队伍旁边。 殿门前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的四名美貌女子揭下面纱,恭敬地对着来人双手合十行礼:“恭迎太后老佛爷。” “恭迎太后老佛爷。”周围的侍从们皆齐齐跪下, 真言宫里出来的四名大婢女在钦天监都为神侍的地位,伺候活佛的人,所以自然不需要向任何凡人行跪礼。 太后一双凌厉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同时伸手似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边伺候的大太监弄立刻尖着声音道:“起。” “谢太后老佛爷。”在风华雪月四名大婢女直起腰后,所有的侍从方才起身。 “老佛爷,国师已经在内殿恭候多时了。”风奴是四婢之中最稳重也是最有地位的,她生的虽然不如另外三婢那般美貌,但是眉清目秀,气质绝佳,也是太后当年身边伺候过的,亲自送进了真言宫,如今自然也是太后老佛爷面前最说得上话的。 太后点点头,只看了眼身边伺候的董嬷嬷:“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哀家独自进去向国师问占。” 她顿了顿呢,又看向风奴,含笑:“风奴,你且领着其他人去偏殿歇着。” 风奴和董嬷嬷齐齐恭敬地道:“是。” 随后,太后便由雪奴和花奴一起进了神殿。 风奴则是安排了太后随行们去偏殿坐着,又让人上了解暑的点心和茶水。 等到安排完了以后,她才端着精致的一笼点心和茶去了偏殿边上临水的小房间里。 “董嬷嬷,久等了。”风奴将手里的东西搁在窗边的镶玳瑁雕花红木矮桌上,对着董嬷嬷有礼地一笑。 董嬷嬷点点头,示意她坐下,随后笑道:“风奴,你不必如此客气。” 风奴也没有太客气,坐下来之后,微笑道:“太后老佛爷可还好?” 董嬷嬷想了想,含笑道:“还好,只是秋日燥热些,太后老佛爷总想用冰碗,罗医正自然是怕寒凉入肺腑,不让老佛爷用,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佛爷那脾气,几十年来都是那样说不二,咱们最是为难。” “嗯,辛苦董嬷嬷和各位姐姐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要多担待些。”风奴微笑着点点头,声音清雅柔软,而且没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媚意,听在人耳中都是一种极为舒服的享受。 难怪,太后将风奴放在国师身边。 董嬷嬷看着风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是了,风奴,最近国师这里可有什么不对之处,太后老佛爷可是听说了十几日前夜里出了事儿之后,他就不让你们近身伺候了,怎么忽然前两日又转了性子?” 风奴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原本近身伺候国师的也只有雪奴和月奴,奴婢和风奴也只不过是偶尔端茶倒水罢,国师的内殿都很少进去,又何能说是近身伺候。” 她顿了顿:“雪奴那日受伤不轻,这些日子才养好了,那日不过是雪奴一时间晕了头,才做出了那样冒犯国师的事情,如今身子既已大好了,国师和她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在那里,国师总归要顾念着,让她回去伺候也不是什么奇事儿。” 董嬷嬷闻言,随后颦起了眉:“雪奴是越来越放肆了,仗着自己颜色好些,做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还不知道收敛么,风奴,你也是的,四神侍中以你为尊,你怎么纵着底下的狐媚子骑到了头上来。” 风奴闻言,沉默了片刻,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雪奴是燃灯师太赐的,花奴是老佛爷赐的,她们二人在国师身边近身伺候,足矣,奴婢何苦去惹燃灯宫主不痛快?” 雪奴去爬国师的床,是不知羞耻,难么她呢?太后不也期望她能爬了国师的床? 董嬷嬷看着她那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唤了风奴的乳名:“燕子,你到底是太后身边养大的,自然与别个不同,若是不想得罪真言宫主,就让花奴下来就是了,太后心中属意的总归是你伺候国师。” 燕子自幼聪明伶俐,是早年太后扶持陛下登基后,又从杜家选进宫里的一批家生小丫头之一,原本是想养大后为皇帝充盈后宫,避免当年宸妃惑乱后宫之事再现。 毕竟是杜家出来的,知根知底,家里人都在杜家讨生活,签了死契的,太后自然不怕她们翻了天去。 但后来甄选神侍的时候,太后还是指了最聪明伶俐的燕子去伺候国师,毕竟国师身份贵重,作用更是非同凡响,若是能好好地将国师控制在手里,可比多那么一两个贵人、贵嫔对太后有用。 “国师一向清心寡欲,一心向佛,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看在眼中,若是真能随意靠欲念就能掌控国师的话,雪奴也不会激怒国师,差点殒命当场。”风奴平静地道:“人贵自知。” 这些年,她跟在国师身边,除了因为特殊的原因,国师的食量大并且不忌荤素以外,他一言一行,哪样不符合得道高僧的模样? 董嬷嬷看着风奴那一副淡然的模样,眼底就有了无奈焦色,索性单刀直入地道:“燕子,你别不是还指望回宫里做个陛下身边的贵人或者指给哪位皇子罢?” 毕竟当初太后是许诺了她们荣华富贵的,如今和燕子一起长大,资质不如燕子的那些女孩儿要么伺候了皇帝封了嫔妃,要么就是太后做主赐给了各位皇子,看起来前程和身份可是比燕子这个身份尴尬,不明不白的神侍要好得多。 但是燕子已经是太后指定了要去完成某项任务之人,若是她心不在这上头,太后那里也不会放过她的。 董嬷嬷也是杜家出来的家生子,风奴的父亲就是杜家的大管家,也是极为有本事的能耐人,早年对董嬷嬷也有一段情,虽然董嬷嬷跟着自家大小姐进了宫,没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是风奴的母亲早逝,董嬷嬷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有自己的孩子,便将昔日情人的孩子视如己出,自然是心疼燕子的,只怕她出事。 风奴有些诧异地抬起杏眼,看着董嬷嬷:“嬷嬷,您怎么会这么想,燕子在你眼里,是那样不清醒的人么?” 董嬷嬷看着风奴秀美的面容上神色不似作伪,便略感安慰地道:“嬷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这孩子性子实在太过沉静像你那父亲,让人猜测不出你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忽然有些迟疑地道:“燕子,你总不会因为跟着国师时日长久,开始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想要真的出家了罢?” 风奴垂下眸子,声音平静地道:“奴婢从出了杜家以后,便知道自己此生从来由不得自己,只是奴婢有些自知之明罢,有些事只能顺其自然,雪奴并不是蠢笨之人,在我等面前也许还有些恣意嚣张,但在国师面前从来貌美柔顺,她贴身伺候国师那么些年,最终国师手下也没有留情,若是奴婢强求的话,凭什么认为自己的下场能比雪奴好?” 董嬷嬷看着风奴的样子,沉吟了片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道:“燕子,你告诉嬷嬷,你是不是曾经见过国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董嬷嬷隐约地知道真言宫的信奉的教义并不是显教,有些时候做出的事情也许极为残酷血腥,也隐约知道元泽并不是真的手上从不曾染过血,但是上位者对冒犯自己的人从不手软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么多年来来,元泽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出沉静并且一心向佛,宛如出淤泥而大门不出不染的白莲,从来不主动干涉任何政事,也不像前朝先国师那般看重权势地位,想要大权在握,而是整日地念佛打坐,甚至每年都要回真言宫后山的水帘净天福地去闭关清修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太后老佛爷却觉得越是无欲无求的人,反而越是难以掌控,国师早年刚刚当上国师之后,还算顺从她们,但是这些年来,太后提出的要求,甚至燃灯师太提出的一些要求,国师未必会有求必应,有时候反而以佛理劝诫她们不要机关算尽太聪明。 这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太后心中多少都不安,所以愈发地希望能掌控住国师的弱点。 而国师毕竟是男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老佛爷和燃灯师太才会精挑细选可心之人送到国师身边。 以风奴的聪明,莫非真的发现国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董嬷嬷狐疑地看着风奴。 风奴如何能感觉不到董嬷嬷的眼神,她垂下眸子里闪过幽幽的光芒,并不说话。 她并不是什么情操高尚的烈女,自幼伺候着那样的主子,也曾经对国师惊人的美貌和温柔性情动过心,也曾殷勤贴身伺候。 但是在真言宫里呆的时间越长,她就对里面的人越害怕,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看见了……看见了另外一个国师,她永远都忘记不了几乎以为看见地狱的那个夜晚,忘不了她的夜夜噩梦。 但是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够随便提起? 她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却还想活着能见上自己的父亲一面,苟且偷生又如何? 风奴看着董嬷嬷,轻叹了一声:“国师总归是主子,而且还是那样地位崇高的人,自然是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生活,雪奴实在是操之过急了,国师性子虽然极好,但也不是全无脾气的,当年国师处置那些冒犯他食物……冒犯他威严的人,就是燃灯师太都没法阻止的。” 董嬷嬷隐约地听到过元泽在真言宫不是没有动手取过他人性命的,此刻闻言,心中沉吟片刻,也只得道:“你总归要仔细些,太后老佛爷最近有需要国师帮忙之处,切不可让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影响到国师。” 风奴点点头:“是。” 两人一番话聊完之后,又说了些旁的事情,便又侍从来传话,太后老佛爷要从神殿起驾回宫了。 风奴听着那侍从传话,一边起身准备,一边随口地问:“老佛爷可还是如往年一般,不住寿康宫,而是随着节气而在宫内移居?” 董嬷嬷无奈地一笑:“是,老佛爷说过她若要住自然是要住明光殿的,那是开国元宸皇后所居,只是你也晓得,如今那地儿被谁占着,老佛爷自在府邸里就是个倔脾性,所以宁愿在宫中随意居住。” 摄国公主殿下看来如今还是和太后老佛爷水火不容。 或者说那明光殿,从太后娘娘还是皇后之时就是她心中的一块心病了,明光殿代表着帝王对他的女人最高的恩宠,如元宸皇后那般专宠后宫一生,与帝王同居同寝同食,是何等的荣宠? 那是所有的后宫女子的一个梦,并不是每一任天极帝国内的帝王都会开启明光殿的,那代表了帝王的心,也因为曾经是元宸皇后的寝宫,所以也是天极帝国后宫圣地。 杜家所出的数任皇后里,除了第一个皇后,就再没有一个皇后曾经能住进去过,这几乎成了太后娘娘的心病。 谁曾想上百年过去了,最后竟然是一个公主住了进去?! 这在太后心中自然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只是一向非常听母亲话的皇帝陛下,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无比地坚持己见,还让摄国长公主带代秉御笔,掌控了批红大权。 太后将摄国公主更是恨了个绝,根本不将对方当自己的亲人,而摄国公主……更不要说,架子端得比太后老佛爷还要高。 风奴是很能理解太后心中那些怨恨的。 董嬷嬷看风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燕子,你年纪也不小心了,太后老佛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国师流落在外头那一段日子,是秋家那四少爷陪伴着,谁知道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那四少据说身边从来不缺美人,太后和燃灯师太都不会允许不是她们的人出现在国师的身边。 风奴浑身一僵,随后垂下眸子,默默地点头:“是。” 随后,她起身送董嬷嬷等人出去。 董嬷嬷匆匆地领着众人到了神殿门口,就看见两名监正已经在门边垂手候着,太后从门内扶着花奴的手臂优雅地款步而出,虽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和原来进去之前并无二致,但是董嬷嬷跟在太后老佛爷身边那么多年,岂能不知她那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董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含笑迎了上去:“老佛爷。” 太后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董嬷嬷扶着她离开,同时示意神殿的其他人不必前来相送。 仪仗齐备后,太后一行便慢悠悠地离开了。 等到快看不见神殿的时候,董嬷嬷便低声道:“奴婢见老佛爷气色不错,可是国师那里的很顺利?” 太后点点头,唇角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淡淡地笑意:“没错,这一次国师很干脆,为哀家占卜过了,是大吉,可见立太子一事也是得了菩萨保佑的,咱们只要好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哀家正儿八经的孙儿接管本来就属于他的权力。” 董嬷嬷一愣:“您和国师商议好了……是立……。” “咳咳。”太后忽然轻咳了一声的,淡淡地道:“回去罢,哀家觉得有些头晕,去召罗医正来看看。” 董嬷嬷眼珠子一转:“是奴婢这就立刻着人去请医正。”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神殿。 …… 看着太后一行人的人影消失在远处掩映的花草树丛之后,风奴静静地转身交代了身边的小婢女:“我去为国师采些莲花来。” 小婢女立刻点点头应了,风奴便向神殿附近的小莲花池而去,莲花池里一片碧水幽幽,秋日里荷花快开败了,只剩下些零散的花枝,及满池塘的残败枝叶。 她摘了两朵花骨朵,静静地看着那些枯枝败叶,眼底闪过凄凉自嘲的景色。 她们这些奴才的命运,似乎从来都由不得她们。 不说国师能容忍雪奴一回,能不能容忍她这第二回。 若是到时候她若惹恼了国师,太后那里根本指望不了会有人来救她。 她不过是一个不要脸勾引国师的奴婢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罢? 风奴自嘲地轻嗤。 何况老佛爷自己都日渐受制于摄国殿下,也不知道但最终撕破脸的那一日来到,胜败都是主子们的,太后老佛爷就算败了,也不过是个软禁,但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心腹下人会有什么样凄凉的下场? 大约也如同这满潭的枯败花枝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罢。 一身若飘萍,从来身不由己! 她心中一片混乱,不知是怒还是伤,忍不住无意识地捏碎了手上的两朵花苞。 一道悦耳的男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姑娘,如此糟践这秋日里难得的花,不若让给在下。” 风奴正是思绪纷杂之中,一惊,下意识地忽然一抬手,袖底刀瞬间直接扣在指尖,朝着身后的人直接弹去。 双白原本也是想来摘些花,放回明光殿堂,却不想见有女子在这里糟蹋花儿,他才出声阻止,就见对方竟然毫无理由地伸手就出杀招。 他微微一侧身子,对方那把刀子瞬间架在他的脖子上,双白没有闪躲,只是一双妙目里瞬间闪过冷光,原本时时含笑的温美的面容上浮现出阴沉来。 ……*……*…… 云中郡,大运河 夜色之中潺潺河水奔腾着,卷向黑暗的前方。 正仿佛她和看风部的前途与命运,黑暗得仿佛见不到一丝光明。 秋叶白披着黑色的披风,静静地站在船头,任由冰凉的风掠过自己的脸颊,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能在暗夜一片迷雾之间寻到一点烛火幽光。 “大人。”周宇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地轻唤了一声。 前几日,他们忽然接到秘报,朝廷发出了海捕文书,大人在文书里竟成了勾结水匪劫持贡品十恶不赦、知法犯法的罪官,因为罪大恶极,拘捕,所以伴随着海捕文书发下的通知里,还有一道命令便是——格杀令,但凡各地官府发现大人的踪迹便可格杀勿论。 此事迫使他们带着看风部归京的日程提前不少时日,大伙都很担忧大人。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必担忧,我自无事,海捕文书也好,格杀令也罢,我若是想要去哪个地方,便无人能拦住我,人间大道千万,又有什么人能将一个人所有的路都挡住?” ------题外话------ 逗逼教主最近发现一个很好的工作减压方式——在书评区发神经==~再不发神经,逗逼迟早要被bigboss和客户逼进精神科,所以立志在书评区做个闪闪发光照亮各位的神经病,对了,去看访神经病也是要给钱的……你看本教主那么善良高尚的人,自然是不收钱了,只收奢侈品——月票。 客串的人物现在开始出没,名单上依照管理妞儿给逗逼邮件里的先后秩序,戏内出现cp也同时和戏外领养不一定挂钩。 第112章(二)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把含笑的声音在天棋听来如此熟悉,似珠玉敲击的声音在深夜里异常的清晰,清亮而凉薄,。 “夜……四少?!”天棋看着门口的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半夜的,那个被全国通缉的头号钦犯就在他门边上站着,玉面含笑,长身玉立,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天棋揉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尖叫起来:“秋叶白,你疯了是不是……!” 但是下半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住了胳膊然后甩上了旁边的罗汉床,喉咙被对方用胳膊肘卡着一个不轻不重的位置,只是刚好他一旦声音高点儿,喉咙就直接被卡住说不出话来而已。 “嘘,安静,别这么激动,我竟不知道天棋你这般想念我。”秋叶白压制住了身下的暴躁美人,似笑非笑地拿手指点在他唇上,只是她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谁他娘的想你了……不要脸!”天棋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跟青蛙似地被人四脚朝天压制的感觉,而且背后因为撞上床板,这会子还隐隐作痛。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哦,那真是让我有些难过,我很想念天棋你们呢。” 天棋感觉她懒懒地用修长细腻的指尖敲自己的嘴唇,明媚而凌厉的大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光来,随后又迅速地掩盖了回去他别开脸,冷冷地岔开话题:“你疯了是不是,竟然还敢回来,难道不知道现在整个上京,不,整个帝国都在通缉你!” 秋叶白点点头:“嗯,就是知道才要回来的。” “知道你不跑,还回来,你是想死,还是他娘的想有一天变成和我一个鬼样子!”天棋错愕地又转回头,忍不住在对着面前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低吼,浑身气得直抖。 他实在看不得她那副漫不经心仿佛全然不知道她已经身处危境之中的样子,实在看不得! 秋叶白直接手肘一推,又把因为激动试图做起来的天棋给一把按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眉:“天棋,你是在担心我,担心我变成你的这个样子?” 天棋浑身一僵,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那张僵木的脸孔,慢慢地道:“我以为你是恨不得我和你一个样子,才对。” 她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尽了人道罢了。 当然,天棋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她对他好的机会,每一次他和她见面都充满了火药味,他就像一只永远不会驯服的脾气暴躁的……小火凤。 人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是天棋即使被她拔光了毛,也一样坚持着他凤凰一样的骄傲。 天棋沉默了片刻,直觉身上的人不会没有答案就放过自己,便淡淡地道:“不,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个样子,虽然你那么卑鄙、无耻、狠毒、恶劣、自私自利,而且一点都不像个女人,但是……。”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她,轻声补充道:“但是你那么恣意从容,那么自由,幼时,夫子教我念——暗云星疏,清风明月照人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大约写的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再讨厌她,却不能想象那样的她会有一天变成和他一眼的存在,屈辱地生活着,卑微地维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就算他们的名头上套着公子的光环,可以选择客人。 但这改变不了每一个人只要出了足够的价钱就能得到,就能占有,就能玷污他们的事实! “如果你要是变得那么脏,还不如去死了!”天棋幽幽地阴狠地说完这句话,陡然住口。 他从秋叶白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都能看见自己倒映出来的狰狞模样。 秋叶白低头看着面前那张脸,漂亮而扭曲,但是她原本凉薄的眼神却忽然柔软了一些,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只小火凤,还是那么骄傲,并且因为太多的屈辱和无奈,所以将他的无奈投射到了她的身上然憎厌着她,却又很看不得哪一天原本强悍如她也变成和他一样,为皇权所逼,失去自由,任人践踏。 她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种关于自由和尊严的投射,羡慕着,嫉妒着,也许他自己没察觉到,所以才对她抱有着浓烈的敌意,不过现在的天棋,大约也意思到了,所以神色很是古怪。 人性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 秋叶白看着天棋,他漆黑的眼睛里的光芒此刻已经从愤怒、狰狞到尴尬和茫然,甚至因为似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思而泛起出一种近乎委屈的水光来。 倔强又慌张。 秋叶白素来是个看不得美人真心真意的难受的。 她淡淡地道:“你放心,不会的,你永远不会看到那一天的,就算要要玷污什么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嚣张的弧度:“那也我去玷污别人罢。” 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干净柔软华丽的银发,安静透澈如水晶琉璃的银灰色眸子,浅薄嫣粉的嘴唇,修薄的腰肢……。 她眼神有点发愣。 直到天棋忍耐不住地朝她狠狠翻了个白眼:“玷污……你他娘就不能像个女人点么?” 天棋实在很难想象居然有未出阁的女儿家大喇喇地说要霸王硬上弓地玷污男人的! 就算是他接待的那些女客里,最不要脸的舞阳县主也只敢衣衫半褪地靠着他磨蹭! 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嗤:“之前可不是你说我不是个女人的么?” 天棋窒了窒,随后涨红了脸道:“但你明明就是个女人,我又不是没有看见过!” 秋叶白这回算是回过神了,低头瞅着天棋,轻叹了一声:“没错,我是,你没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罢?” 三年前,她武艺不如如今的精进,和别人喝酒以后略大意了些,跑错了房间换衣衫,却不想被天棋撞破。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绝对不会说出去,何况这可是你的大把柄!”天棋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但是身体有点儿不自然地微微移了移。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他忽然就敏感地察觉到压制着自己动弹不得不的这副身躯虽然修长,但是却比男子要柔软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腹部上的腰肢形态比自己的要纤细。 还有她鼻间的呼吸,轻柔的,似一只柔软的毛绒草儿,轻轻地扫过脖子上的皮肤,瞬间让天棋觉得那儿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但是,很明显,秋叶白似没有一点儿自觉。 她已经太习惯将自己代入男子的身份,一点不会觉得她一个女儿家这么压在一个半身不着寸缕的男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天棋忽然想起他刚刚进楼里,谁都驯服不了他,秋叶白亲自上阵调教他,动不动就把他扒光吊起来,害得他一直以为楼主迟早会狠狠给他开了苞的‘凄惨’经历,心头火气又起来了。 这个混蛋,但凡能意识到一点儿她自己是个女的,也不会干出来那种事儿吧! “你起来!”天棋越发地觉得自己这个青蛙翻肚皮的姿态,显得自己‘弱’,忍不住黑着脸低声怒道。 虽然,他比她弱多了是个事实。 秋叶白看着天棋的模样,笑了笑,这一回没有再多折腾什么,松了手,翻身而起。 天棋被压得喉咙有点发痒,手臂和大腿都有些疼,他慢慢地扶着床坐了起来,顺手扯了衣衫披在自己身上,冷声道:“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天书半个月前已经陪了刑部尚书的大公子去檀香寺礼佛,天画和天琴的房间可不在这头!” 就算她冒着风险回来带人走,那也该是她的蓝颜知己——天书,或者天画、天琴,哪怕是礼嬷嬷那些人,也不该是他。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是来找天书或者天画、天琴的,我就是来找你的,我需要你帮我。” 天棋一愣,随后挑眉:“你魔怔了么,我帮你,我不趁机落井下石,弄死你就不错了。” 秋叶白怎么出去一趟以后,变成不着调了? 秋叶白叹了一声,伸手搭在他肩头,凑了过去:“天棋啊,你觉得你在刚才那一番表白以后,我会信你现在撂下的狠话么?” 天棋闻言,迅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艳丽的面容上瞬间浮现起可疑红晕,怒瞪一副哥俩好趴在他肩头的秋叶白:“谁他娘的跟你表白了,不要脸!” 秋叶白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骂自己,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心中轻笑:“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要脸了,来,咱们一块说点事。” 天棋一脸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能用那种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来跟一个曾经被她那样折辱和欺压过的人说这些话? 仿佛,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关于‘最信任的人’这五个字忽然让他觉得心头莫名地生出古怪的暖意来,让他不自觉地正襟危坐,看着她,咳了一声,冷冷地道:“说。”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暴躁美人倨傲之中又掩盖不住他眼底那一点子得意的样子,心头忍不住想要笑,但是她忍耐住了,这个时候要是笑了,这只凤凰就要飞起来,拿他的爪子挠人了。 她凑近天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起来:“……。” 天棋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很快地领会了秋叶白打算让他做的一切事情的用意。 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把该布置完了事情都布置完了,又将自己身上的令牌取了一枚给天棋:“礼嬷嬷她们都是我的人,以后遇到什么不能下决定或者需要帮助商议的,可以先找礼嬷嬷。” 天棋接过那一枚令牌,翠玉的质地,看起来精巧细致,上面只刻了一个‘竹’字。 这是楼主的令牌,有了这个东西,他可以在任何时间调动绿竹楼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笔钱款。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随后看向秋叶白,神色复杂:“为什么是我?” 若那人是天棋,他还能理解。 秋叶白看向他,慢慢地道:“天棋,你出身蒋家,天生军人的傲骨,即使在我的手下,都不曾屈服,比谁都骄傲,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样的你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放弃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天棋是蒋家嫡系里头唯一活着的人,他自幼追随着蒋大将军出入疆场,骨子里流淌着军人不屈的血。 从她第一眼看见这个未满十四岁的美貌少年,浑身都是血和尘土,被人押在角落的时候,那双淬炼着火一样的血红眼睛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身的鞭痕,也掩盖不了他的一身傲骨。 她看得出他将蒋家一门忠烈的军魂都背负在灵魂的深处。 如他这样的人,爱恨分明,是不会轻易承人恩情,而一旦承人之恩,必会报之。 即使对方是他的仇人,他也会先报恩,再一刀斩下对方的头颅。 所以,那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挑选那只被打落凡尘的小凤凰。 她庇护了他这么多年,他就算再讨厌她,也不会出卖她,甚至一定会帮她。 秋叶白这一次说话,如此直白,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天棋听完之后脸色变化莫测,他阴沉下了脸:“你是在算计我、要挟我?” 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得那么透彻,何况对方摆明了要利用你! 这种感觉让天棋心头非常不舒服,有一种称为苦涩的感觉翻江倒海地浮上来。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一笑:“天棋,你难道就没有利用我了么,当初挑人的时候原本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么?” 那些罪臣在落败之前,在朝野之中也不是没有政敌的,落败的家中子弟沦落入官寮,被政敌刻意欺凌、蹂躏至死也不是没有的。 谁人不知道罪臣之子,若不是发配边境为奴,能入绿竹楼就是最好的归宿。 绿竹楼的楼主,或者说老板素以宽厚风雅闻名,待手下的公子极好,而且入了绿竹楼便有了挑选客人的自由,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糟蹋。 闻言,天棋脸色瞬间一白,死死地盯着秋叶白。 她……竟然知道? “你……。” “我不知道那日你故意惹怒了那看守的衙役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也知道你进绿竹楼不光是为了避开你父亲的敌人对你出手,也是为了有一天你能为蒋家雪洗冤屈,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否则你抄录的那么多字帖里,不会有那么多兵书。”秋叶白看着天棋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悠悠地接口。 若是连自己手下人的心思,她都全然不了解,她也算是白混江湖那么年。 天棋垂下眼,讥诮地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蒋家小公子早就死了了,你最好别太相信我。” 秋叶白一笑,眼神笃定:“不,天棋,你是个军人,相信我,有一天,你会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天棋蓦然抬头,眼睛里似有一点明亮炽烈的光,似一片灰烬之中的火星。 ……分界线…… 夜深沉,风微凉。 秋叶白出了天棋的棋楼,已经是三更时分,楼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静静地迎风而立,见她下来,便恭敬地福了福:“四少。” 秋叶白上前扶起她,温声道:“阿礼,辛苦了。” 礼嬷嬷摇摇头,看了看棋楼,微微颦眉,有些不解:“四少,您真的选定了天棋公子么,为何不是天书公子或者其他三位公子?”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看向天边一轮残月:“我依旧相信天书,人心如雾,朝夕叵测,时局不稳,自然是要谨慎一点。” 楼里的管事、杂役一半都是藏剑阁的人,自然不会出卖她,楼里其他小公子们地位不高,顶多知道楼里管事嬷嬷爱让他们瞎打听,但是干这行的哪里有不打听客人的。 小公子们是不知道她在秋家的真实身份的,也出卖不了她。 反而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四名大公子,他们过分敏感的出身注定了他们都不会是真正属于藏剑阁的人,她未必能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毕竟这一回她出事,可不是小事,若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稍微动了点别的心思…… 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绿竹楼都会遇到危险。 “其他两位公子还好,只是天书公子若是以后知道了四少你……把绿竹楼托付给的人不是他,奴婢怕他难过。”礼轻叹了一声。 天书公子温柔细腻,对四少自有另外一份不同情谊。 “天书是有七窍玲珑心,我也知道他这番离开奔波都是为了我和绿竹楼,但是谁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好,若是真有消息外泄,他一定是会被最早盯上的那一个,天棋却不同,谁都知道他最恨的人是我。”秋叶白淡淡地道出另外一层考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未来,她的路会越来越崎岖难行,所以她必须做出最有保障的选择。 礼嬷嬷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四少您只管去做您想要做的事情,奴婢一定会尽力和其他人一起护住绿竹楼里的人。” 秋叶白拍拍她的肩头,轻叹了一声:“阿礼,辛苦了。” 礼嬷嬷看着秋叶白一笑,清丽淡然:“四少,您接下来可是要先歇息一晚?”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睨着幽暗的夜空:“不,我打算还要去拜访一些人。” ……*……*…… 皇宫 明光殿 夜虽已深,但是依旧有人未曾入眠,只静静地坐在烛火边修剪花枝。 “你昨日和神殿的人起了冲突?”一白一进偏殿的门就看见双白以标准跪坐姿态坐在桌子前修修剪剪花枝,不免挑眉。 “深更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剪花枝?” 虽然双白的动作看起来很是优雅,但是这样子,若是寻常的人看见了大半夜的一道白影面目阴森地拿着把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东西,实在有点吓人。 双白头也没有回,伸手剪掉一只夜来香长出来的小说地道:“一白,你到底想问哪一个问题,想好了,再问我。” 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孔上闪过无奈:“第一个,当初殿下不是说了,咱们最好不要对真言宫的人出手,免得打草惊蛇。” 双白一边修剪花枝,一边地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我对她出手,是她对我出手,何况,她不会有机会打草惊蛇的。” 一白瞬间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你直接把人掳了,扔你的那大牢里了,她自然没有机会打草惊蛇了,但是神殿那边少了人,还是少了太后老佛爷最宠爱的风奴,你说会不会有打草惊蛇!” 双白却仿佛一点不在意,将一朵紫茉莉擦在了花瓶上:“国师不在意,老佛爷就算再怀疑,再查,她能查到什么。” 他顿了顿,将自己手里的花枝碎屑捏进了一只簸箕里:“再说了,就算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又能如何?” 神殿的人,难不成还有胆子地要和控鹤监对上么? 一白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他忽然道:“不知道若秋大人回来了,会不会先来见咱们殿下?” 双白幽幽地道:“你觉得可能么,去见国师倒是比较有可能。” 一白抬头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宫殿顶,拔高了声音:“若是殿下知道国师让大人如此关注,会不会杀了国师?” 双百摇摇头,默默地叹气,跟一白这种完全没有戏子天分的人做戏,真是……衰! ------题外话------ ——~困死鸟——你们猜对了么? 啊哈哈哈哈~看起来很多妞儿猜错鸟~天棋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有时候看人看事必须看本质。 第113章 相逢无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双白摇摇头,默默地叹气,跟一白这种完全没有戏子天分的人做戏,真是……衰! “一白,我忽然想起来牢里的那个丫头三天没洗澡,听说闹腾得慌,你让人去给她弄点洗澡水吧。”双白忽然道。 一白一愣,挑了下纤美的眉:“你没毛病吧,这半夜三更让我去给一个丫头弄洗澡水,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以后怎么打发她也交给我?” 双白抬头看着他,妙目温柔,笑容温存:“对,以后,怎么打发那个丫头的事儿也交给你了,怎么,不可以么?” 一白瞅着双白那副笑容,瞬间就打了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双白这家伙是轻易不发火,发火就很恐怖那种类型的人。 每次他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刑房里必定有人要倒霉! 一白虽然心里很是莫名其妙,但还是不甘不愿地摸摸鼻子道:“得,去就去!” 他倒不是怕双白,两人也算一块长大,他太知道这个娘们唧唧的家伙发起疯来,真的跟个疯婆子似的难缠,也就是殿下才能制得住他的‘管家娘子’。 一白才走到门口,双白又忽然唤住了他:“你等一下。” 一白不耐地回头:“干嘛,你不是还打算让我帮那丫头洗澡罢?” 双白冷冷地看着他:“秋大人走了。” 一白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他们接到了线报,秋叶白会到宫里来,所以他和双白一晚上没睡,就在这里‘插花’‘谈古论今’了一晚上,果然感觉到了一点动静,若不是他们提前就做了准备,估计这会子也不一定知道秋叶白来过。 毕竟秋叶白的身手,论起单打独斗是在他们之上的。 “大人往国师住的神殿去了,没有任何下来咱们明光殿的意思。”双白看着一白那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忍耐着揉了揉眉心。 “没下来就没下来,大概回去睡觉了罢?”一白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啪嚓!” 双白生生捏断了他手里的一支夜来香,他揉着太阳穴的手上也暴出青筋来:“你是白痴么,秋大人这会子一定是去找国师了,不是你提了殿下会对国师出手,这会子秋大人说不得进明光殿了!” 秋大人能进明光殿,他们也好对殿下证明大人眼里不是没有他的。 这下好,一白这个蠢物直接把秋大人给推国师那里去了! 一白很不以为然:“秋叶白就算去找国师又怎样,秋大人和殿下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殿下想要的人也跑不了,担心这个作甚。” 在一白心里,自家殿下就是天,就是地,想要什么人、什么物件,那人和那物件都得是殿下的,只有殿下不想要的,目前还真没有自家殿下要不到的。 秋叶白再精乖也逃不出殿下的乾坤袖。 是以他挺不明白,为什么双白非拖着他在这里演这一场戏,他还不如回去睡觉,再不然去听春宴阁的小芸娘弹琴喝酒都比大半夜在明光殿里傻蹲着好多了。 双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殿下要是想霸王硬上弓早就干了,藏剑阁阁主是那种被人轻易弄上手不反抗的人么?” 他虽然很想把手里的花瓶砸上一白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但总归顾念着自家主子,便咬牙继续忍耐道:“殿下一向不与人亲近,难得有人能入了他的眼,自想要的就不是一时鱼水之欢,要的长长久久地把鱼儿养在身边,和和美美,长长久久,才会那么煞费心机地安排国师在秋大人身边,但咱们现如今得让秋大人把眼光多放在殿下身上!” 秋大人眼里有了国师,殿下会吃国师的醋,若是让殿下觉得秋大人眼里全没有他,殿下本就是个爱坐台下看戏的主,这回戏台子上的角儿眼里没了他,谁知道殿下一不高兴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他们身边的人也跟着没有好果子吃。 殿下如今费心改变当初在秋大人眼里的样子,一白这蠢物竟提出国师来,直接把秋大人给推到了国师那里去,让他们大半夜不睡觉的功夫都白费了,这不是作死么! 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容上这回倒是浮现了深思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双手环胸,摇摇头似很无奈地轻嗤了一声:“双白,你说了这半天其实就是说,殿下想要个能让他想操就操的,长长久久怎么睡怎么折腾也不会跑的人,这种人满大街都是,不过能入了殿下法眼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人罢,那么文绉绉的作甚,照我看,你那法子太磨叽,直接把秋叶白五花大绑绑了扔后殿里,殿下上到他两腿发软,关起来收拾个三五年,他被殿下睡习惯了,也就服了!” 多省事儿,瞎折腾什么风花雪月的,多浪费时辰,也就是双白才能想出来。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又不是能给殿下生孩子的女人,用得着这么费周折地讨好? 一白内心底还是希望自家殿下能有个后……。 殿里一片寂静…… 双白闭了闭眼,点头赞道:“没错,你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 一白得意地咧嘴笑了:“你看,我就说罢……。”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想,方才竟没有注意到从来不说脏话自诩谦谦君子的双白居然说脏话了?! 他蓦然抬头,正正看见双白把他自己收拾了一晚上的精美插花和花瓶朝着自己的脸上一点都不客气地狠狠砸了过来。 “闭嘴,滚去地牢,你真那么能耐就给那个女人洗澡去!”双白忍无可忍的磨牙声响了起来。 一白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差点把自己漂亮俊脸给砸扁了的花瓶,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瓶子里有谁,顿时被泼了满脸,他没好气地瞪着双白:“你……。” 但是发现双白面前满桌子的碎花瓣,若不是恼怒到了极点,双白这种人是不会把他最爱的花瓣全都蹂躏成那副样子,他只得摸了摸鼻子,臭着脸自认倒霉地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哝:“洗就洗,你丫以为老子不敢么。” 他是大人有大量懒得和这个娘们唧唧的家伙计较。 双白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看着满桌子的碎花瓣,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算了,跟一白那种粗鲁的家伙说这些事,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杀人。 自己也是气大了,才说出那些荒唐话来,给一个真言宫的神侍女洗澡和能耐不能耐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 一白走出了明光殿,看着天边月头已经西斜,他细细的长眉挑了下,眉头又纠结起来。 他真的要去给那丫头送洗澡水,还要帮她洗澡? 他堂堂控鹤监奉主,疯了才会去干这种事儿! 双白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但是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会,阴郁俊美面孔愈发地阴郁了起来,忽然停住了脚步,冷冷地道:“来人。” “奉主。”两名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去,准备热水,去地牢。” 两名鹤卫立刻应声:“是。” 一白看了眼自己出来的宫殿,冷哼了一声,男人说话一言九鼎,明儿就让双白这个家伙知道什么才是真男人! 他转身大步地朝地牢走去。 ——*——*——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精致的琉璃瓦上,冷月清辉之下,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刚好能俯瞰着整座神殿,却又不会被巡逻的人和瞭望哨看见的角度。 即将接近黎明的时刻,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她并不相信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能看见元泽出现。 她原本进宫也不是为了见元泽,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她并不想给他带去麻烦,以他的身份,宫里无人会亏待他。 但是方才在明光殿中,她无意之中听见一白和双白两人议论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来看一看他所在的地方,仿佛能看到那人一般。 这神殿周围遍植菩提,后有莲花池,虽然匠气重了些,但是宫里何处不是匠心所雕,金碧辉煌,自然不能与意境幽远庄严的古刹大庙相媲,但看起来倒是很适合他居住的地方。 不知一别数月,他可安好? 她站了一会,并没有打算下去,只是打算看看他在宫里生活的地方就离开。 只是,天边泛起一线灰白,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宫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款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影手里似提着一只小小的铜质兽头香炉,走了出来之后,便将那香炉放在了树下,随后,他便寻了原本就搁在树下的一只蒲团便坐了下来。 秋叶白看着那树下似在打坐念经的人影片刻,眼神有些怔愣,片刻之后,她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跟着过来,就算是偶尔有那扫地的经过,也只是在元泽身后恭敬地双手合十,然后提着扫帚立刻远远地避开。 秋叶白看着那香烟袅袅升起,黎明将至之前的凉风飒飒而过,掠起他的宽袍大袖,似一双微微展开,闲逸地落在身后的羽翼,神秘而飘逸。 那许久不见的人,仿佛真是那坐在菩提树下观想千年的佛,但是那样单薄的北影却又比佛更接近烟火人间。 她不禁看得有些微的入神。 一阵凉风吹来,她迟疑了片刻,足尖轻轻地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她足尖刚刚落地,却忽然听见他淡淡地出声:“来了?” 秋叶白一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了,他的武艺高深莫测,想必知道你她来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便应了一声。 “贫僧等你很久了。”元泽幽幽地道。 秋叶白一愣:“嗯?” 这种近乎幽怨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听着怎么像得到高僧化身为情僧? ------题外话------ 今儿上午打针完毕了,就不用再打针了,脸还肿大着,谢谢所有关心逗逼的妞儿们,来抱个,下午上班处理单位的事儿去了~三天没上班,电话一天比一天多,事儿也越来越多。 今天主要是处理一些公务,更新略少,算是一个过渡期,但是明天肯定不会少的。 么么哒,谢谢大家,我还以为我三天没更新,被踢出月票榜了,不想还是有那么多妹子记挂着逗逼,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114章 輕薄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嗯。”秋叶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元泽又道:“过来罢。” 说罢,他朝秋叶白伸出了手。 秋叶白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看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将手搁在了他的手上。 元泽微微偏头,一愣,有些无奈地道:“月奴,我是让你拿猪蹄过来,你拿你的手过来作甚,难不成你打算让贫僧把你的手当猪蹄去在香炉山烤了去毛?” 秋叶白一呆,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你大清早不睡觉,提着个香炉偷偷摸摸跑树底下就是为了……烤猪蹄?” 她看他那么虔诚的样子在香炉前打坐,原来竟是在专注于不要把猪蹄烧坏了。 她的心情瞬间百味杂陈,瞅了眼自己搁在他手里的‘猪蹄’,还好,没有被这呆子直接拽到香炉山烤毛。 她还以为他是知道她来了,才会那么说,原来是等他的贴身美婢送猪蹄来等得郁闷了。 元泽动过一顿,呆呆地转过脸来,看向身后的人,随后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道:“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神彩瞬间从呆愣、不可置信变成毫不掩饰的欣喜,心里原本的一股子郁结之气莫名地消散开来。 “最近可好?”秋叶白微笑,顺带打算收回自己的‘猪蹄’,但是元泽却没有放手,而是自然而然地抓着她的手带着她也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宫里的日子总是老样子的。”元泽笑眯眯地道,随后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自然没有呆在小白施主身边的日子有趣。” 秋叶白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失笑:“怎么,活佛也有贪恋红尘玩耍的时候么,跟着我的时候虽然有趣些,但日日危险,终归没有宫里的日子好平静安好,也没有宫里吃食精致?” 元泽闻言,神色淡了些,但依美貌纯净的面容上旧是含笑的模样:“心中有佛陀,处处是须弥吉境,人心若皆贪念,紫竹林里亦地狱,何况这宫里原本就是百丈红尘之中七情六欲最炽盛大之熔炉,人人心中都有地狱,便是锦衣玉食又与恶鬼画皮啖人何异?”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那种淡漠凉薄,仿佛神佛俯瞰人间悲喜自在,皆无动于衷的高高神佛,让她忽想起当日在小洲之上,他‘超度’数十条性命时候的从容慈悲到冷酷的模样。 她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想起《世说新语》里开卷便言——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 元泽的这一面,大约才是属于他真言宫活佛、天极帝国国师的一面罢。 元泽忽然想起什么,看着秋叶白温柔笑道:“是了,小白,你这一次回京复命,可多呆些日子么?”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看着元泽的神色里,竟然没有半分像是知道她目前处境的样子,心中不免冷笑,看来她和元泽的关系很是让太后老佛爷这些人忌惮,竟到了不敢让元泽知道她处境的地步么? 她淡淡地道:“嗯,我会多呆些日子,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 元泽闻言,银灰色的眼瞳里一亮,欢喜道:“那正好,贫僧前些日子和小白施主一起在外游历的时候,吃过一味片卤猪蹄,味道极好,只是风奴、月奴她们都说这些东西都是俗人吃的,不让厨子制弄,只月奴心软些,偷偷给贫僧弄了一点食材,今日正打算制一制,恰好你便来了,一会等贫僧制好了同用罢?” 秋叶白看元泽那一副‘你有口福了’的样子,顿时再次失笑:“你这呆子,就你这样拿着个熏香炉子烧猪蹄,何年何月才能制好?” 她瞥了眼那精致的铜包金,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的华美香炉,摇摇头,千金万银佛前鼎,今日用作烤蹄炉。 元泽若不是俗人,这宫里大约是没有俗人了。 元泽看着自己手里被熏得半生熟的猪蹄,有些奇道:“是么,彼时贫僧看那小二蹲在店门口也是拿了一炭炉慢慢烘,一会子就好了。” 秋叶白:“……那是人家去了毛,还得拿着在火上煨几个时辰,才能软烂酥香,好么!” 元泽失望地道:“哦,原来如此。” 秋叶白看着他漂亮纯澈的银灰色眸子里闪过失望,不由自主地安慰道:“没事,既然我已经回京城了,我做给你吃罢。” 元泽脸上浮现起笑意,随后,温温吞吞地点头:“贫僧等小白施主这句话等许久了。” 秋叶白:“……。” 原来某些呆虫,在涉及到吃的时候会瞬间变得聪明! 她有些无奈地道“你身边的人还真是太不了解你了。” 元泽淡淡地一笑:“他们只是想要一个他们眼里的活佛和国师罢了,又何曾是想要贫僧这个人?” 秋叶白闻言,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又寻了些闲话,将话题岔开。 这样明月将沉,朝日未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与一个让自己觉得很舒服的人呆在一起慢慢说话的感觉,很不错,所以,她并不太想破坏这种故友相见的好气氛。 秋叶白的目光落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眸光顿了顿。 这气氛不错到元泽说话的时候一直握住她的手……也不觉得讨厌。 天色不知不觉地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秋叶白顿了顿,忽然道:“我要走了。” 很快,宫里的宫人们都要起来了,尤其是杂役们都起的早,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她出宫不易。 元泽点点头,温然道:“你什么时候再进宫,或者贫僧去司礼监衙门探访?” 秋叶白摇摇头,眸光有些冰凉悠远:“阿泽,我如今是朝廷通缉的要放犯,你如果在司礼监衙门见到我,怕也是只能在诏狱里。” 元泽一愣,片刻之后,他颦眉:“是因为那账册?” 他只是略不通人情世故,却并不是傻子,何况当时他呆在秋叶白身边也足足一个多月,秋叶白并没瞒着他。 她点点头:“没错。” 元泽想要说什么,当时一只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唇上,挡住了他要说的话:“此事,我不想阿泽你搀和进来,若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一定会来找你。” 元泽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最终,他轻叹了一声:“好。” 秋叶白笑了笑,随后目光停在不远处殿下站着背对他们的一名穿着淡黄长衫披着兜衣的少女身上:“你的人?” 元泽点点头,并无异色:“是月奴,小白施主,你放心,月奴不是多嘴的人。”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既然你这么说,我自然是放心的。” 若不是那侍女拿着食材出来,撞见她和元泽在树下谈心,却没有惊慌失措地叫人,或者冲上来质问,而是安静地背对他们静静地站在殿下替他们放风,甚至替他们打发走了几个巡夜的侍卫,她早就把那侍女敲晕了。 如今多嘴问一句,不过是再确定一番罢了。 “我走了。”秋叶白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依旧被元泽拽着手腕。 “嗯?”她微微挑眉看向他。 元泽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忧愁:“小白施主,你何时会再进宫?” 昏暗的天光落在他白皙得有些透明的面容上,漾开一种蒙昧的、迷离的气息,看起来异样的迷人。 秋叶白素喜美人,何况这样的绝代佳人,只是这美人心上愁怨都不过是为了…… 秋叶白无奈地笑了笑:“你且放心,我总会进宫的,只是依旧和今日一样,不能光明正大罢了,不会忘了要为你做卤猪蹄的。” 能让这个吃货这么记挂,也就只有她应承过他的事儿了。 元泽迟疑了片刻,有些犹豫地道:“若是没有猪蹄,关系也不大,贫僧只是担忧小白施主的安危罢了……。” 当然,若是小白施主能带片卤猪蹄来,自是最好不过的。 秋叶白挑眉,忽然低头凑近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阿泽,在你心里,我比较重要,还是你的片卤猪蹄比较重要呢?” 秋叶白的漂亮的面孔陡然在自己面前这般放大,让元泽瞬间觉得呼吸一窒,只觉得那双明媚的眼似带着戏谑,却又如此锐利,几乎硬生生地闯进自己眼前、甚至胸口都觉得一顿。 “贫僧……贫僧……。” 元泽‘贫僧’了半天,见她眼神里笑意愈浓,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愈慌,下意识地就往后一靠,却忘了自己背对着空气,这么一靠,整个人就往后仰,眼看着就要摔下去,秋叶白小说地一伸手绕过他的腰肢,反手一扣,将他直接扣向自己的方向。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漂亮和尚慌张窘迫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国师和活佛的模样,不由好笑,愈发地不肯放过他:“阿泽,你还没回答我呢。” 元泽被她这么往回一扣,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面前,甚至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呼吸轻轻地扫过自己的皮肤,迷蒙的天光下,她的眼和笑意都让他觉得心跳如鼓,忽然想起那日在小洲上的客房里,她肆无忌惮地要轻薄自己。 他下意识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低声慌张地道:“小白施主,男女……不……男男授受不亲,不可以如此言行轻薄,阿……阿……弥陀佛。” ------题外话------ 今天加班到晚上10点——才回来~还以为可以多写,没想到……~不好意思~明天放假了,可以多写 第115章 輕薄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怎么,阿泽觉得我言行轻薄?”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和尚,指尖掠过他的眉眼,最终落在他白皙的耳朵上,指尖轻轻地停在他耳朵上。 元泽似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难看,便收回了手,垂下脸,双手合十:“小白施主,是贫僧失言,天色将亮,您该离开了。” 这般半靠在小白施主怀里的姿势,着实让他觉得尴尬,心头隐约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朦胧情绪。 秋叶白看着几乎是被自己半强迫压在怀里的和尚,头快低到了只能看见他银色的发顶,即使在这样蒙昧不明的天色之下,她也能看见他白玉一般的耳垂红得快滴血了,扣着他腰肢的手都能感觉到他肌肉传来的僵硬。 偏生元泽还一副一本正经的说教模样,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的紧张。 但他的那种紧张不知为何让她心情很好,忽然有点儿明白前生看的那一部神话书里,为何女妖精们会如此热衷于绑了取经的和尚回洞府。 昏暗天色下,香炉橘黄色的小小火光映照中,年轻男子干净的脸庞,漂亮的眼眸,温软淡粉的紧抿嘴唇,白皙修长的脖颈下紧合的僧衣领口,每一处都似带了一种禁欲的气息,却一点一处无不诱人。 就算这样的圣僧,说不得吃了真能长生不老。 秋叶白眼神微迷,忽悠悠笑道:“看来,我在阿泽心里可是比那片卤猪蹄要重要些呢。” 元泽依旧没有抬头,一点儿都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白施主在,自然卤猪蹄便不会飞,甚至还有爆炒猪大肠,还有小白施主的包子,自然人才是顶顶重要的。 但凡涉及到吃食,元泽都是极为‘聪明’,极为分得清主次的。 秋叶白何等人物,见他这般答应的干脆,自然知道他心中那点子小心思。 不过元泽没有直接说什么佛主眼中众生平等,她便觉得很满意了,便道:“我走了。” 元泽不曾说话,他能感觉到小白施主柔软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似春日里一片迷乱的暖风,吹得他有些头晕目眩,只能在这片暖风靡靡之间,胡乱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感觉她松了扶住他腰肢的手,身前一轻,那暖风似渐渐远离,他下意识地蓦然一抬头:“小白施主……。” 秋叶白其实只初初松了揽住他腰肢的手,并没有完全起身,她以为这家伙会一直这么僵硬下去,哪里想到元泽会这么突如其来的抬头。 这一仰,一起之间,他淡柔软的薄唇便这么正正地直接擦上她的丰润柔软的唇。 他话音未落,剩下的半截话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梭然瞪大了琉璃一般的银灰色眼瞳,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儿,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撞进她那双看起来似总带着漫不经心笑意,却明亮又锐利的明眸子之中,呼吸陡然一窒,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退化,只余下唇上那一点——温热灼人。 秋叶白保留了前生那些记忆不说,又自幼养在江湖里,没有半分女孩儿样,跟着她师傅老仙学得少时刁钻古怪,年长看似收敛了些,却愈发地显出性子里的不羁风流、落拓慧黠来,嬉笑怒骂、人情练达皆文章,是以知交遍天下。 纵然如此,但江湖多风雨,她肩负藏剑阁圣地兴衰,一颗心却从未曾真的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她原也只觉得和元泽待在一起,很舒服,和尚呆呆蠢蠢,偶然间却会语出惊人展现一下活佛风范,颇有意思,她偶尔逗逗元泽这样的呆和尚,不过图个小乐子,倒不曾真想坏了他的修行,最出格不过是最初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才用了那逼供的手段。 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下,连秋叶白都楞了。 她虽然喜好折腾些风流佳话,身边红粉蓝颜都不少,只是这辈子触碰过她嘴唇的人除了百里初之外……竟……只有元泽。 秋叶白微微颦眉,正打算退开,却不想元泽迅速地一下子就向后退,满脸惊恐,他身后是空地,这回她来不及抓住他,他便直接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捂住自己的唇,一张美丽的脸苍白得跟见鬼似的,银色的发丝半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身形。 秋叶白看着身前仿佛被人欺凌的无辜鹿儿,她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国师!”那黄衫女子一下子冲了过来,扶住元泽,防备地看着秋叶白伸出来的手:“你要对国师做什么?” 天光昏暗,月奴远在屋檐下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只看见自家主子原本和那年轻人相谈甚欢,但是忽然像是被那年轻人一把推倒在地一般,那人似还要对国师出手,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冲了过来。 国师的容貌绝代,早前也不是没有不长眼地做过些觊觎国师的事情,但就算是男子也不非都可以放心,毕竟好男风者在帝国贵族之中从未曾少过。 秋叶白看了眼月奴,眸光冷了冷,随后收回手:“没什么,照顾好你家国师。” 随后,她一转身,足尖一点,负手飞身踏上瓦砾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月奴方才送了一口气,那年轻人来去之间宛如踏风行云,姿态闲逸轻灵,可见轻功已臻化境,她虽然有些功夫,但绝对不是对手。 她赶紧低头将元泽扶起来坐好,元泽仿佛身子有些发软,借着月奴的手扶起了好几下,才慢慢地在蒲团上坐好,却仿佛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一般,一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瞳有些木然。 月奴一惊,那人不是做了什么罢? 她立刻担心地道:“国师……。” “小白施主……。”元泽却忽然如大梦初醒,陡然低声呼了一声。 月奴愣了愣,便明白元泽是在说方才那人,便赶紧道:“那人已经走了。” 元泽一愣,方才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看向那已经透亮起来的天边,眼神有些迷离。 “走了……。” 月奴点点头:“是。” 元泽忽然有些犹豫地轻唤了一声:“月奴。” 月奴一顿,含笑:“国师,月奴今日一早就伺候着国师出来做晨课,只看见国师一人在树下打坐参禅。” 元泽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多谢。” “是,雪奴她们也该起来了,一会子月奴就让她们传膳过来。”月奴地站在他身边恭敬地道。 元泽有些木木然地握住手里的佛珠,静静地闭上眼,口中不断地轻念佛咒,参禅。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只是天光初明,凉风徐来,梵音袅袅,然,终难掩谁人心中灵台已染尘,谁人身旁菩提已瑟瑟。 …… 听着元泽的叹息声,月奴眼底却闪过一丝幽凉的神色。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明,神殿之中已经一片热闹,几名大神侍女领着一干宫人们伺候着元泽用膳,准备热水沐浴净身。 月奴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去殿内伺候元泽,自己则提着一个花篮左右看看无人,径自出了神殿门外,漫不经心地吩咐门殿看守的太监:“我去帮国师采些花来。” 那太监点点头,恭敬地道:“是,月神侍慢走。” 他顿了顿复又讨好地道:“月神侍要小心些,风神侍上回去采花,便不知道怎么地就失踪了,到了这几日都没有见着人。” 月奴身形顿了顿,点点头,提着花篮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她到了御花园不远处,左右看看便一闪身进了附近的一处让贵人主子们歇脚的小殿,小殿里空无一人,她将花篮搁在门口,随后又转身进了一边的小房间里,果然见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立在一张桌前修剪花枝。 “月奴参见双白大人。” 双白转身看了她一眼,妙目流转,淡淡地道:“起来吧,昨日国师可好,可见了秋大人,秋大人和国师说了什么?” 国师虽然也知道控鹤监是殿下的人,也不反感他们,但也不算得亲近,所以国师在神殿的时候,如非必要他们一般都很少进入神殿,神殿内安排了很多探子,日日都会通传国师的动向,所以上一回雪奴忽然爬了国师的床,激怒了殿下,他和一白才能那么快的赶到。 月奴便是其中之一,她想着法子成为了神殿里国师最信任的侍女,所以,国师昨日和秋大人若有所接触,月奴必定会知道些什么。 月奴起身之后看,迟疑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地道:“回大人,国师昨日确实见到了秋大人,并且也和秋大人说些话,只是奴婢站得远了些,不曾听得清楚,那位秋大人又是个谨慎的,但是……。” 她顿了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向双白禀报。 双白越听越是沉默,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阴郁地点点头:“好了,你去罢,若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记得及时留讯号。” 月奴恭敬地点头道:“是。” 随后,她恭敬地退下。 双白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插花,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情,也许一开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人永远都会更愿意亲近那些看起来更容易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人。 主子,不知道是否会料到他最初的布局也许会将事情导向一个他未必欢喜的结果。 ……*……*……*……*……*……*……*……* 秋叶白离开了神殿,趁着天色还暗,便直接朝一处荒僻之处而去,直到了一处极为荒芜僻静之处,她方才站住了脚步。 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起原先看见的那场景。 那呆子那副吓坏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才是女儿家,该受到惊吓的是她才对,怎么如今她倒是真成了那欺凌圣僧的妖精! 秋叶白脸色不豫地盘腿坐在冷宫的屋顶上,看着冷宫里荒草从生,郁闷好一会才一起进了一处荒凉破旧的无人宫殿。 不久之后,那殿门又打开来,出来一名穿着低等太监灰蓝色补子衣衫的小太监。 秋叶白对着一块破铜镜瞅了瞅,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破绽之后,便一摇手里的拂尘,身形轻跃,如轻燕一般几个纵跃越,避开有人看守的冷宫偏门,落在一处无人的宫道里。 她左右看了看,荒凉的宫道无人经过,便款步向右边的一处岔道而去,根据图纸上的记载,拐了几处便见着人烟渐渐多了起来。 她索性将手里的图纸收好,向一个宫女迎了过去,好声好气地问:“这位小姐姐,请问平云宫在何处?” 那小宫女正抱着一大叠宫衣匆匆而行,想着赶在日头起来晒人前赶到目的地,忽然被人拦下,正是心情不豫,一抬头却见是一名长得颇为俊美的小太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秋叶白:“你是新来的,在哪里当差,竟连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就出来办差?” 秋叶白笑道:“在下小秋子,前些日子才进宫,现如今在钦天监当个洒扫,只是如今上面几位哥哥都被神殿的神侍們唤去做事了,所以管事的大太监便让小的去领了这差。” 小宫女见她说的有条有理,也没多想,便有些不耐地点头:“我这是从尚宫局领了差事去平云殿,八殿下刚刚从岭南剿匪大胜而归,陛下要为八殿下封王,这些日子礼部、司礼监、尚宫局都忙着,你就跟着我罢,帮我拿些东西。” 说着她一点不客气地将手上的宫衣分了一大半搁在秋叶白手上。 秋叶白正愁寻个什么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平云殿,这现成的‘借口’就来了,自然乐得帮个小宫女分担,便一副乖巧模样捧着衣衫跟在小宫女身后跟着。 兩人七拐八弯走了一刻鐘,一路上宫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等到了平云殿的时候,便愈见热闹,殿门张灯结彩,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她看着那各宫派来人的赏赐流水一般地进了平云殿,不由微微眯起眸子。 看来这位八皇子虽然出身低微,母亲不过是一个宫女,但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倒是沾了不少光,一点不受冷落。 不过,他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十二岁就早早地跟皇帝请命去了边关从军。 这么些年,屡立战功,虽然没有封王,但私下得了个大将军王的诨号,听说更是五皇子一派的中坚力量。 就是不知道这位能耐的八皇子,到底是怎么让三十六路水寨的人勾搭上的,还让人传话给她,要见她? 第一章 束手就擒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好了,你把东西给我罢,这里的内殿你是不能进去的,你自去办你的差事。”小宫女看着宫门近在咫尺,便转过身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小宫女,忽然上前一步,凑近了她面前,同时唇角上扬出一个精巧的弧度,那个弧度让她的脸看起更显得秀气俊美之外更带了三分诱惑:“小姐姐,我初来乍到,就被分配到钦天监那种地方去了,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什么机会见识大场面了呢,小姐姐让我跟着你进去看一看可好?” 她选择钦天监这个地方为自己打掩护,就是因为那地儿偏远,是个没油水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想去,也少有机会和内宫有往来,不容易引起人怀疑,如今拿来做借口也很方便。 小宫女知道自己遇见的这个小太监生的好看,但是宫里生的好看到人太多了,她原本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没往心头去,只是把这一刻,他忽然靠近了自己,才让她发觉这个小太监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大半个头,而且看起来……俊得过分,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如鼓。 “你……你……可是……。” 小宫女虽然面色一下子绯红起来,但还是努力地想保持理智。 秋叶白忽然伸手在她的小胳膊肘上一托,声音越加的小意温柔:“小姐姐,你身娇柔弱,这样热的天也需要一个人帮你把那么一大叠的衣裳送进去,是不是?” 小小宫女,稚嫩青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又哪里是秋叶白这风月老手的对手,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晕乎乎,心中仍旧犹豫,但嘴上便已经应了:“这……好罢。” 她被秋叶白的笑容勾得五迷三道的,竟然连秋叶白到底是做什么差事也忘了问,便应承了下来。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多想,便继续温柔一笑:“多谢小姐姐。” 说罢,松开托住她手肘的手,退开一步,又恢复了原来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脸上温柔笑颜不变。 小宫女方才觉得那一种逼人的气息消散了些,她绯红着脸儿,看着那又回复原来彬彬有礼模样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咬着唇,也不敢直视秋叶白的笑容,只低声吩咐:“你且跟紧些,只说是从尚宫局来随我送衣衫给主子的,切不要随意东张西望,进去了见我眼色行事,别露出破绽。” 秋叶白点头,做谦逊状:“小秋子省得。” 小宫女便在前头领路,领着秋叶白进了平云殿门。 那小宫女想来是时常往来各宫的,一进殿门,便有在正在布置殿内的宫人和她打招呼:“英儿,来了,哟,今儿还有跟班打下手了。” 有宫女打趣:“咱们这该叫英姑姑了罢?” “你们就会打趣我,且把手上活计做好了,要不管事嬷嬷看见,可有你们好受的。” 英儿和那些相熟的宫人们笑闹了几句,便领着秋叶白往内殿而去,一路上,她见秋叶白都很安静地跟在身后,头都没有抬,心中才放心了些,便又地嘱咐了几句:“……你可千万小心,若是被嬷嬷们发现了,我也要受罚。”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英儿含笑不语,英儿脸色微红,也不多言语,只领着秋叶白继续往里而去。 过了平云殿热闹的前殿和中殿,便到了后殿,一个身穿枝黄色绣福纹宫装的管事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出来和英儿交点衣衫,几人看着也是相熟的,一边查验衣衫,一边聊起了这一次册封大典的热闹和一些宫闱闲话。 秋叶白听了一会,忽然上前轻声道:“英儿姐姐,我想去一趟茅房。” 英儿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紧张,倒是那个管事嬷嬷看了看秋叶白,指了指殿外:“往左边去罢,顺着回廊走下去第二个拐角下去就是了,只不要走错了,冲撞了贵人。” 秋叶白点点头,道了谢退了下去,英儿有些担忧,却也没奈何。 秋叶白出了后殿,倒也真是顺着那管事嬷嬷说的话往回廊下去了,只是转过拐角之后,她左右看看,见此处并没有人,想来大部分的人都去前殿布置去了,便又从袖子里掏出图纸看了看,便大摇大摆地往殿后的小花园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小花园附近应该就是八皇子最常去的地方。 她寻思着内殿和书房必定都有宫人看守,那么就先去小花园试试运气,若是没见着人,再想其他法子罢。 一路上,人并不多,偶尔有端着东西的宫人经过,她都轻巧地闪避开来,快到小花园的时候,她远远便闻见一阵阵的桂花香气,再细看去,便见那花园种植的大片桂花树,其间一座精巧的凉亭垂着湘妃竹幔,可见竹幔之后有人影憧憧。 秋叶白唇角微扬,今儿她运气不错,不需要潜伏下来等天黑,就能见到正主儿了。 只是…… 她看了看那凉亭附近站着的数名武卫和伺候的宫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她要怎么接近那位‘能耐’的八殿下呢? 她虽然轻功绝佳,但天化日之下,如何能硬闯? 现在还不到引起他人注意的时候。 秋叶白正站在角落里犯愁,忽然听得附近有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右侧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个中年太监来,对方手上还提着一只玉壶,直直朝秋叶白撞去,那玉壶也就直接朝秋叶白身上砸去。 她眼明手快,赶紧手腕一转,挑住了飞来的玉壶的壶把,身子一偏,才没让里头的热茶泼了自己满身。 那中年太监好容易站稳,一见秋叶白拿着自己的玉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梭然瞪大眼:“哪里来小子,怎敢擅闯……。” 秋叶白眼神一冷,伸手就直接点了他的穴,那太监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秋叶白一手提着玉壶,一手用了内劲提着那太监拖到一边的花丛里放着,随后,她看了眼手里玉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 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是攀。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秋日桂花香,用来做桂花茶、桂花点心都是最好不过的,平云殿的宫人和侍卫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最喜用桂花制作的各色茶酒点心,所以看见一名小太监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飘荡着桂花香气的玉壶过来的时候,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那灰衣小太监顺利越过了外围的侍卫们,接近了亭子的时候,台阶上站着的大太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呵住那小太监:“你是何人,彭公公呢?” 平日里这些低阶小太监根本没有资格接近主子跟前,方才明明是老彭去提热泉水泡金桂茶,怎么地过来变成了个小太监送东西过来。 秋叶白顿了顿,恭敬又有些迟疑地道:“彭公公方才有些……内急,所以才让小的先送东西过来。” 那大太监瞬间眯起眼,眼底闪过警惕的目光:“是么?” 他顿了顿,忽然厉声道:“拿下此人!” 秋叶白一听,便知道自己露陷了,她索性直接抬起头,扫了眼迅速抽出剑结阵将她团团围住的武卫们,从容含笑道:“这位公公,在下不过是应八殿下邀约而来,难不成这就是八殿下的待客之道?” 那大太监一愣,尖着声音冷笑:“你这厮,胡诌什么,说,你是何人派来的刺客?” 秋叶白目光淡漠地看了眼那大太监,那冰凉锐利的眼神竟如利剑一般看得那大太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后,他脸上一红,恼恨地怒道:“你这小贼,还敢猖狂……。” “平宁。”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从凉亭内传来,打断了那大太监的话。 平宁一听是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刻神色一顿,恭敬地道:“主子。” “请客人进来。”八皇子淡淡地道。 平宁一愣,却没有任何质疑,只转过身看着秋叶白,平静地道:“方才多久得罪,贵人,殿下有请。” 连着周围杀气重重的武卫们也迅速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将秋叶白围住一般。 平宁甚至仔细地替她掀开了湘妃细竹帘,仿佛她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从不质疑,令行禁止。 这是军人最基本的素质,也是最难做到的一点。 能驾驭底下人到这般地步,在宫中也如军中,实属难得。 秋叶白不禁对这位八皇子颇感兴趣,看来坊间传闻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位八皇子果然有大将风范。 既然对方这般大气,她便也落落大方地提着那玉壶进了凉亭。 凉亭里布置非常简单,一只石雕圆桌上隔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一个杯子,圆桌边一张湘妃竹躺椅,圆桌边还有几张竹凳。 若是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有人在对弈,但是整个亭子里也只有那静静半靠在躺椅上的男子。 秋叶白初看对方,不免微怔,方才听那把声音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名冷峻的武将,却不想这靠在躺椅上的男子虽然是剑眉星目,肤色是常年在日晒下显出的蜜色,但是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像是斯文书生。 她搁下茶壶,微笑着向对方一拱手:“八殿下。” 八皇子并没有马上回她,也没有斥责她没有行皇族大礼,而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微微扬起唇角:“本殿下该称呼你为秋四少,又或者是秋公子?” 秋叶白看着他的那一抹笑容,似让他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如七月一般阳光一般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几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心中不由暗自叹息,她虽然觉得百里皇族之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货,但是不得不说老天爷给了他们得天独厚的好皮相,不管是百里初的魅艳风华、定王百里凌宇的面若冠玉,还是这位八皇子的骄阳明艳,都让人不得不叹息上苍的偏心。 秋叶白素觉得美人是稀罕物件,哪怕是蛇蝎美人,至少在没有翻脸前,她都愿意好颜以待,微笑道:“八殿下随意就是。” 八皇子看了看她,比了个手势:“请坐。” 秋叶白也不客气,一掀衣袍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八皇子看着眼前青年面容秀逸非常,眉宇之间没有半分窘迫,落落大方,他朗目之中多了一丝幽光,含笑道:“久仰藏剑阁主大名,不想今日竟得以这般方式相见,江湖传闻果不欺我,只是请恕本殿最近腿脚略有不便不能起身迎客。” 秋叶白方才注意到他一条腿的姿态略有僵硬,忽想起传闻中似乎有八皇子百里凌风在剿匪中腿部中箭的传闻,但是当时她收集到的各种小道实在太多,所以并不算太清楚这条消息是否准确,只是不想今日看来,这位殿下果然受伤了,屡立战功,又英勇负伤,难怪一回朝便要封王。 毕竟六皇子虽然早夭,但这位八皇子上头还有同为庶出的四皇子、甚至现任皇后嫡出的七皇子也都没有封王,他这份荣耀算是独一份的。 “殿下这是为国负伤,我等一介江湖草民能与殿下同席而坐已经是莫大荣幸。”秋叶白说起客套话自然也是极有一套的。 百里凌风虽然听多了拍马屁的话,但是秋叶白毕竟身份不同,他是知道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非同凡响,虽是在野,但都说江湖人说话直接,能从藏剑阁主口里听到这般褒扬话语,他心中还是很愉悦的。 而百里凌风并不掩饰这种愉悦,爽惬的笑容扩大:“四少不必与本殿客气,本殿是虽是皇族中人,却常年随军,一向敬重江湖侠士,旗下军中就有不少江湖人屡立战功,为国效力,若是能得秋阁主襄助,方才是本殿之荣幸。” 秋叶白这回是听出味道来了,她提起玉壶倒了一杯桂花茶,递给了百里凌风,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秋叶白一介草莽,如今更是全国通缉的要犯,哪里有这个资格为殿下效力。” 百里凌风接过了她手里的桂花茶,竟然似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下毒一般,径自喝了一口,正色道:“四少到底是不是淮南一案的犯人,你我心中都有数,四少只要拿出证据,本殿随时愿意帮助四少清洗冤屈,找出真凶,不但还你清白,并且担保……。” “并且担保我官复原职,或者官升数级。”秋叶白径自打断了他的华语,眸光似含笑却锐利异常:“但是,八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派出的那位莫嫌莫千总欲诓我手中账册,又试图射杀我和我的人于淮南荒原之中?” 百里凌风看着她那双锐利的明媚的眸,一脸明朗的笑意渐深:“原来四少还记得,本殿却是忘了呢。” 秋叶白忽然明白百里初那个变态的不要脸原来是一脉相承,家学渊源,一家兄弟都是一个样子! “是么,可惜我记得很清楚,我藏剑阁门人从来甚少招惹是非,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这账自然是一笔笔地记得清楚明白。”秋叶白慢条斯理地道。 她其实还挺佩服这些皇族中人翻脸就不认账的本事,这也是一种绝学。 百里凌风看着她,挑眉道:“本殿以为四少是来谈合作的,不想是来算账的么,只是本殿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来跟本殿算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本殿倒是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这般能耐的顶尖刺客?” 他笑颜不改,竟似与老友聊天一般,甚至带着好奇,仿佛一点不担心秋叶白会真的当胸给他一剑。 秋叶白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他似含讥的话语,只从容地帮着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感受着金桂馥郁的香气溢满口舌。 嗯,这里的桂花果然都是顶尖儿的金桂,百里初那家伙定是相当喜欢这种精致馥郁的香气…… 就像那日在酒池里飘荡的血梅花香。 她顿了顿,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变态的家伙,她该是想起用桂花做桂花糕给阿泽那个呆和尚,也不该想起百里初才对。 也许,是这香气太过精致罢。 她摇摇头,又品了一口桂花茶,才慢悠悠地道:“不,殿下猜测的没有错,我确实是来和殿下谈合作的。” 第二章 束手就擒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凉亭周围的一干淡定的武卫们瞬间脸色再不淡定,所有愤怒都变成震惊,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如同看疯子。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居然敢觊觎自己主子? 就算帝国贵族之中偶有男风之事,但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介平民,不,一介被通缉的要犯居然敢对帝国皇子说这样无耻的话?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从怔然到锐利莫测,然后把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叶白几乎能感觉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气,似一把锋锐的刀子,将她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凌迟了一回。 那是属于铁血军人才能拥有的目光,实实在在地沾染过无数人鲜血,见识过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军人的煞气,只在朝野争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在他凌厉而威压的目光下依旧从容淡定地捧着茶杯喝茶,似全无所觉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顿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真是好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对一名皇子说这样充满了冒犯意味的话。 秋叶白抬起眼看着他,片刻,抬头望天,叹息:“啊,是的,在下是在开玩笑呢,人生如此艰难,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风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卫们看着秋叶白的目光变成了笃定——没错,此人果然是个不着调的疯子。 “你在戏弄本殿?”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眸光愈发凌厉冷冽。 秋叶白不闪不避,看着百里凌风一笑,灿烂又温和:“若我说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与在下合作了?” 百里凌风瞬间僵了僵,随后他看着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确实够胆。” 她点点头,悠悠道:“是的,我很够胆,否则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够胆,否则又怎么会让人给我递信,您在警告我不是么?” 在回到淮南换船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带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无它句。 “若是我身边没有给您通风报信的人,您如何会得知在下的真实身份?”秋叶白看着杯中金黄色的茶水,微笑:“让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边的人命大,从梅苏手里侥幸逃了一条命,给您通风报信,您给我留这一封信,不就是想说你知道我是谁,若是我不想惹麻烦,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作,是么,所以在下便大胆地来了。”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星目之中微闪,忽然换了个话题:“夜四少,有没有兴趣陪本殿下一盘棋?”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将手上的茶杯搁下,看了眼棋盘:“却之不恭也。” 一边平宁立刻上前将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叶白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百里凌风:“殿下,下棋总要有个彩头才好。” 百里凌风剑眉微扬,调侃道:“四少想要什么,不会又是想要本殿罢?” 她轻笑:“殿下说笑了,您这般金尊玉贵,草民可要不起,咱们就用梅家的账册来做个彩头如何?” 听到‘梅家的账册’几个字,百里凌风眼底闪过锐色,蜜色的俊颜上却依旧是一派从容:“这个彩头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剑阁本殿虽暂不能及,但是秋家却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亲族都在这里,你不觉得你这个彩头轻了点么?”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赤裸威胁了。 这样的威胁性的话语从百里凌风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仿佛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威胁的气息,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你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秋叶白想了想,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虽在平云殿,却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试一试。”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开刀,记得提醒我,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个热闹。” 秋叶白这般轻描淡写,仿佛秋家并不是她亲族血脉,而只是寻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秋叶白,似在判断她到底是在说实话,又或者只是在虚张声势:“四少,秋家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难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亲不认?”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笑了笑,仿佛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六亲不认,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动秋家,今儿还会坐在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轻慢讥诮,让百里凌风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边上伺候的平宁眼底也闪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没有动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气。 秋叶白神色不改,依旧是那副轻慢的模样,仿佛全不将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今年时节失调,秋老虎盘旋不走,临近正午时分,日头热得灼人,但空气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地让人觉出一丝阴冷之意来。 百里凌风垂下眼眸,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夜四少很会惹人生气。” “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叶白一点顾虑也没有地继续刺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唇角看着她,那种绚丽如骄阳一般的笑颜到了极致,却只剩下森然将人燃成灰烬的黑色火焰。 “你真以为秋家是铁板一块,刀插不入,油泼不进么,别忘了当初的蒋家是怎么覆灭的,周家又是怎么保存自身到如今的,当年跟着真武大帝和元宸后开国的望族能存留到如今的还有几人?” 秋叶白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所以秋家很干脆地投靠了杜家。” 百里凌风虽然看起来是五皇子的人,但他既然敢对梅家出手,在这期间兴风作浪,将她卷了进来,那只说明两件事,要么百里凌风自己潜龙在野,有称帝野心,要么就是五皇子对自家母族对帝位的安排很不满,打算自立门户。 不管是哪种打算,都说明了一件事——他和杜家绝对不是表面意义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百里凌风黑色的眼珠子里闪过幽暗的光芒,他不再微笑,冷冷地道:“本殿就算你的筹码有用,那么,你想要什么彩头。” 这是一种变相的屈服么,忍耐下她给予的他骄傲的打击,也不过是以图后效罢,可惜如果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那么受的委屈一定不会少呢。 秋叶白执起一枚白棋子搁在棋盘上,微笑:“很简单,若是在下赢了这盘棋,我不但要官复原职,而且我还要官升三级,你看我一点都贪心是不是?” 百里凌风修长指尖也夹一枚黑棋搁在棋盘之上,讥诮地道:“是不贪心。” 而是非常贪心! 原本司礼监千总就是四品,若是要官升三级,直接越过从三品、三品、从二品,直接成为正二品的大员,二品大员便可以入阁,有每日直接与皇帝面奏诸事,奏议本部相关奏折之权,几乎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只若是在他军中设一二品明威大将军的职位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秋叶白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来百里凌风的讥讽,只一边落子,一边含笑点头道:“既然八殿下也赞同在下,那么咱们就继续罢,在下这番努力可想的是在朝廷里谋个极好的肥差,想来八殿下一定能助在下得到那个肥差。” 百里凌风听着她肆无忌惮地‘肥差’‘肥差’地叨叨,甚至连职位都选好了,他手上顿了顿,黑玉棋子‘砰’地一声近乎是砸在棋盘之上,直接在棋盘上的那个位置碎裂成两半,他抬眼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夜四少,你未免太贪得无厌了,若是你看上任何一个兵部尚书或者户部尚书这些职位,本殿也要给你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被自己激怒,似也觉得自己言辞过分一般,收敛了神色,淡淡地道:“八殿下何必如此恼怒,在下不会要求一个让您特别为难的职位的。” 百里凌风冷冷看着她,朗目之中闪过厌恶的光芒:“你先赢了棋局再说罢。” 贪婪之徒,其心可诛。 秋叶白游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来百里凌风对自己的厌恶到了极点,她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黠光,微笑:“在下虽然不算精于棋道,但于江湖之中多年,尚未遇过敌手,看殿下也是爱棋之人,今日棋逢敌手,也是幸事。” 百里凌风闻言,冷笑一声,不再搭话,只专心手谈。 他自幼从军,亦自幼好棋,拜了不少名师,正所谓棋局如战局,需得步步为营,如兵伐之道,谋定而后动,他习打得一手仗,也习得一手好棋,亦几乎难遇敌手。 此次他与秋叶白初次会面,几次言辞机锋交手下来,他深觉此人虽然贪得无厌,但是行事作风看似恣意不羁,却步步都有其谋算,城府不浅,丝毫不像寻常只会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如今见秋叶白说出这番话,他心中不免升起好斗之心,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战。 但是,他看着秋叶白下了数招,棋路却极为奇怪,似乎毫无章法,简直如同初学者一般乱下,心中不免奇怪,也不知秋叶白是不是棋力太高,让他看不明白。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靠在躺椅上认真思索的模样,俊朗的眉宇微颦,一副专注的模样,倒是很有几分大将临战观沙盘的风范。 她随手下了一子,慢悠悠地道:“也是在下太看得起殿下了,那些要紧的职务,想来殿下是插不上手的。” 百里凌风正疑惑秋叶白棋路怎么看都太过古怪,处处落子都进死路,他要收拾一盘棋局简直太简单不过,但却又疑心对方是不是在布置陷阱,毕竟许多上古残局看起来都是杂乱无章的,但是牵一发动全身。 忽然听秋叶白这般刺人的话语,他顿时手上一僵,原先的思路被打断,只得冷冷瞪了秋叶白一眼,继续落下一子,继续思索。 他每下一子都要思索一会,但是秋叶白却似乎想都不想,每次他落下一子,她就立刻跟着落子,而且依旧是毫无章法的样子,偏生那番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百里凌风不得不落子更谨慎。 这一来二去,百里凌风每一次落子的时间都越来越长,秋叶白似有些不耐烦,不时间出言讥讽一番,每次逼得百里凌风快翻脸的时候,她却又偃旗息鼓地道歉,把注意力引回棋局之上。 但是百里凌风终归是一等一的下棋高手,棋局再怎么变化,再怎么留后手,也都不可能处处自寻死路。 他尝试着直逼黄龙,便发现对方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被堵死了退路,都毫无招架之力,什么江湖上难逢敌手,根本就是自己吹嘘出来的。 这一点就是常年跟着他,略懂棋道的大太监平宁都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看出对手的破绽,百里凌风就不再客气,执着棋子,处处紧逼,下手凶狠,不过片刻黑子对白子已经全部形成合围之势,他忽然抬起头,看向秋叶白的目光越发的幽冷轻蔑:“夜四少,你输了。” 秋叶白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正望着满园桂花,神游天外,忽然听得百里凌风说话,她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看了眼棋盘,微微颦眉,有些狐疑地道:“哦,八殿下你确定么?” 百里凌风冷笑,亮出指尖黑玉棋子,比了比棋盘某处:“此子落下,你便再无可战之地,已经是大败而去,你输可不是输我一子半子,难不成还能作假?” 他很确定这盘棋,秋叶白绝无翻身之能。 正如他的处境,太后一派处处打算击杀于他,秋家早已投靠杜家,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出子弟而对抗太后,秋叶白虽然有江湖人的身份,但是他的根却还在秋家,这个江湖人的身份是属于他的秘密,如今反而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天下已经没有秋叶白的容身之处,所以,秋叶白必定只能为他所用! 秋叶白低头看了看棋盘,忽然道:“嗯,我看不明白。” 百里凌风以为她想要赖账,眼中目光更显讥诮:“怎么,想悔棋?” 周围的武卫们悄无声息地站了过来,将凉亭围了起来,将手皆齐齐地搁在了刀具之上。 秋叶白仿佛全未曾看见一般,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八殿下,我是说我根本不会下棋啊,怎么,身为围棋高手的你竟没有看出来么?” 百里凌风的手僵在半空中,怔了怔:“那你说什么?” 秋叶白指尖轻轻地落在棋盘上,轻描淡写地道:“我说我根本不会下棋,不过能让八殿下与在下对弈这么久,还真是荣幸。” 这般讥讽的话语瞬间激怒了百里凌风,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明白秋叶白根本就是在利用他谨慎的弱点而玩弄了他将近一个时辰。 他朗目之中瞬间闪过勃然怒色:“混账,竟然敢耍本殿……。” “不过,我说了我在江湖上难逢棋手却并非打诳语。”秋叶白并没有让百里凌风发作,忽然似笑非笑地打断他。 百里凌风到底是棋手,终于强行忍住了怒气,目光凌厉地看着她:“是么?”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你,也赢不了我。” 百里凌风和平宁等人神色古怪而警惕地看着秋叶白,目光亦不由自主地停在棋盘上,似不信她一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人能在这般局势下翻盘。 “不信?”秋叶白轻笑了起来:“那就,看着。” 说罢,她忽然素手一转,直接提着棋盘一翻,满棋盘的棋子瞬间洒落遍地。 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咕噜咕噜地满地都是。 众人齐齐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因为太过震惊,即使是近在咫尺的百里凌风也因为秋叶白这般行径太过突然,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必胜的棋局瞬间化作乌有。 “你……。” “我说了,我不会和殿下你打诳语,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秋叶白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百里凌风的肩头,一副温存诚恳的模样。 “秋叶白!”百里凌风终于再忍耐不住,不顾自己的伤腿拍案二区,眼中煞气毕露,凌厉地看着坐在竹椅上的秋叶白:“你休要欺人太甚!” “本殿一向欣赏聪明人,尤其狂妄的聪明人,这种人一向如果不是太愚蠢,就是太有能耐,本殿以为你是第一类人,但是如今看来你不过是第二类!” 这种只会耍弄小聪明的人,徒有虚名,根本不值得他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冷冷一摆手,正要道——拿下。 却不想,此时,忽然一道人影从门外飞奔而来,对着百里凌风连行礼都忘了:“殿下,八殿下不好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平宁看着那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一甩拂尘怒斥。 小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如此说话,立刻一咬嘴唇恭敬地道:“奴婢知罪,但是平云殿外来了好多司礼监的公公们,将咱们平云殿全部都围住了。” “什么?”平宁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喃。 按照规矩而言,所有内监全部都归司礼监管辖,虽然实际上主子们身边有脸面的太监们实际上也只是在司礼监挂个名头,每年验身之时才会去领验身牌子,他们效忠的还是自家主子,能管他们的也是主子们。 但是他们却还是对司礼监有所了解的,能在宫内调动司礼监内监卫的人,如今也只有一个人——太后老佛爷。 “司礼监的内监卫来做什么?”百里凌风也走了出来,冷冷地问。 寻常宫里宫人的刑罚都是掌控在司礼监的内监卫手上,但是能将一宫围起来,就绝对不是只要处置宫人这么简单,而他也不认为那些阉人们过来是为了传太后老佛爷给他封王的赏赐,他封王之事,在老佛爷那里还是卡了很长时间的。 毕竟,一个不是杜家嫡系出身的皇子抢在嫡系皇子前封了王,即使他战功彪炳,却怎么都让杜家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那小宫女见自家主子亲自发问,便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恭敬地道:“那些公公说是奉旨来带走钦犯的。” “什么?!” 众人齐齐脸色一变,就是最镇定的百里凌风也忍不住脸色一寒,狐疑地看向四周。 是谁,竟然泄露了秋叶白在平云殿的消息给老佛爷! 秋叶白的到来,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必定是有人出卖了平云殿! 一干武卫们和平宁都面面相觑,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凉亭周围,又如何能泄露此事? 秋叶白的声音却忽然在他们背后懒洋洋地响了起来:“是我让人通知了老佛爷的人,我在平云殿里与八殿下相谈甚欢的。” “你?!”平宁转过头看着秋叶白,忍不住低声怒道:“你疯了么,还是想死?” 居然自己命人去通知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难道秋叶白不知道太后老佛爷正是下令全国通缉他,将他变成钦犯,而且最想要他死的人么! 百里凌风却忽然那危险地眯起了眼,看着秋叶白没有说话。 秋叶白看着他悠悠地一笑:“在下当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受人胁迫,所以才让人通知咱们的老佛爷来的,毕竟,想要我手里的账册的人可并不止八殿下一人,比起八殿下,老佛爷更想要梅家的账册。” 百里凌风看着她,冷冷地道:“秋叶白,你想拿对付本殿的一套对付老佛爷么,你是在与虎谋皮,你可知道。” 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眸里一片冰凉讥诮:“啧,殿下,你何苦恼羞成怒呢,在下原本可是很有诚心与你做买卖的,只可惜,殿下却一直都不将我这一介草民,江湖草莽放在眼中,那在下自然只好换一个买主了。” 她这一回说的可是大实话,原本她也不是没有衡量过和百里凌风合作的可能,可惜,这一番交手下来,她就知道百里凌风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是他本质上确是一个极为霸道的男人,只将她当做囊中物。 “既然殿下不将我视为合作伙伴,我也只好试试另外一位买主了。” “你……你这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毫无自尊之心么!”平宁终于忍不住,破口怒叱。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清冷而讥诮:“在下的卑鄙无耻,哪里又能比得过你们百里皇族之人,若是在下不够卑鄙无耻,没有‘自尊心’,那么今日如何能与八殿下平起平坐的饮茶?” “历来藏剑阁就是收东西的,若是想要从藏剑阁得到东西,江湖人都知道,需要付出一些意想不到代价。”秋叶白一摇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凌风,神色之间泠然无双,收敛的气势全开,竟毫不弱于百里凌风这堂堂战场大将军王。 “玩火自焚,司礼监的诏狱一向是有去无回。”百里凌风此刻却不再愤怒,一双冰冷的眼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白,竟带了一丝惋惜般。 秋叶白轻嗤:“八殿下,你还是好好地想想,怎么和老佛爷交代你差点把梅家、杜家折腾得这般焦头烂额罢了。” 她说过,敢打藏剑阁主的主意之人,必定要付出代价,既然他将她拖进漩涡,便休想独善其身。 ------题外话------ ==hoho~今天跳跃一下,7000~有点月票奖励呗,对了,看不明白的衔接不上的额,可以翻翻上一章节的尾巴,有加字数哦。 第三章 束手就擒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微微睁开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硕大的眼瞳中,幽幽诡诡,竟似一片无边的冥海。 “殿下?”双白妙目一亮,他年少离开师门之后就跟在百里初身边,自然对自家殿下无比熟悉。 “嗯。”百里初慢悠悠地支着身体做起来,双白立刻按着老例上去将自家主子扶起来,指尖熟练地触在百里初的额头两侧,轻揉太阳穴。 “小白那厮现在在哪里?”百里初一边盘膝而坐,一边闭目养神,虽然现在阿泽睡着以后,他再醒来比以前快了许多,也容易许多,但是每次醒来,都还是会觉得颇为疲倦,脸色也跟着不太好。 双白想了想:“属下过来的时辰,秋大人刚刚被司礼监内监卫带走,太后老佛爷没有审之前,是不会让秋大人出宫,也就是这会子暂时不会去诏狱,应该是关在刑暴室,属下已经让人跟着了,很很快会有确切的消息出来。” 百里初伸手半支着漂亮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嗯,让人盯着,不要让宵小之辈从中作怪,但也不必插手老太婆和小白之间的事儿。” 双白一愣:“殿下?” 且不说有什么其他宵小之辈会对秋大人动手,最不想秋大人活着,最想要账册的人就是太后老佛爷罢,这时候殿下却不让他们插手老佛爷和秋叶白之间的事儿? 百里初幽幽地轻‘哼’了一声:“没多大的肚子,便吃不了多大的饭,她既敢闯皇宫,惹起这番波澜,想来就自有她的打算,本宫何必去拦着她,做个坏人?” 自家殿下那幽幽凉薄的嗓音,怎么听着怎么瘆人,双白听着就觉得里面满满都是——暗藏玄机和不怀好意。 双白一愣,硬着头皮道:“殿下,那么您是打算一直不出面?” 百里初懒洋洋地道:“做看客归看客,小白难得主动来一趟,身为主人,当然要好好地招待客人,本宫不出面,岂非让小白失望。” 双白看着百里初不知道想到什么,似无意识地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苍白唇角,弯起那一抹浅浅笑容,似强大的掠食者想到了什么美味一般,准备将送上门的美味羔羊剥皮拆骨、抽肠吸脑一般,莫名地让人觉得异常惊悚。 他心中默默地叹息,您要是出现了,秋叶白才会失望罢。 他总觉得这一回秋叶白单枪匹马闯入宫廷,掀起这般惊涛骇浪,颇有先秦时顶尖刺客的风范,那是江湖与朝廷联系最紧密的朝代,也是风起云涌的朝代,让他心中莫名地生出敬佩来。 若是秋叶白一人周旋在这宫闱步步杀机之间,说不定能全身而退,但是殿下这‘看客’一搅局…… 他便觉得这事儿要往不知方向的地儿走,殿下不把事儿搅合大了,必不会住手。 最后是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 神殿这头里蛰伏的‘活佛’准备兴风作浪,平云殿那里一样并不平静。 “八殿下,老佛爷有懿旨,您最近身子不便,为国负伤,着实让她老人家心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您就好好地在神殿里养伤,老佛爷让咱家领着内监卫为您守着这平云殿,必保管一个蝇子儿都飞不进来。” 一身红衣绣麒麟纹飞鱼服的中年大内监让人将秋叶白带走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凌风阴冷地笑道,尖利的嗓音顿了顿,幽幽拖长:“省得,叨扰了您养伤。” 平宁在边上听得冷汗一阵一阵儿冒,忍不住上前赔笑道:“郑督公,殿下过几日还要举办封王的仪式怎么能……不让人出入?” 郑钧细细的眼里闪过如蛇一般的光芒,讥诮地道:“八殿下身子不适,还举办什么封王仪式,自然是殿下身子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议论这事儿罢了。” 平宁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但是这是陛下的旨意……。” 郑钧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卧病在床,摄国殿下此刻不在宫里,老佛爷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 说罢,他又看着平宁,扯了扯嘴角:“小平子,你跟着八殿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才有了今儿的造化,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别把自己个的福气都作没了,有空多去劝着主子爷修身养性儿,以后可还有你的好呢。” 郑钧说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领着内监卫离开。 平宁心知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借着警告他在警告八殿下,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暗自叹息了一声,还是恭敬地道:“是。” 等着内监卫的人都离开,平宁有些不敢想象自家殿下的表情。 飞入网里的鸟儿摆了一道,然后飞了不说,连着原本隐在幕后的身份都被对方揭破,甚至连原本因为负伤战功而被封王的荣耀都取消,简直……。 秋叶白那个丧门星,最好在司礼监的诏狱里生不如死才好! 但是平宁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完毕之后,还是要硬着头皮去看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神色虽然异常的阴郁,与平日里那种骄阳一般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自家主子却似在……发呆? “八殿下?”平宁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全部都低下头,哪里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平宁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是他的报复。”百里凌风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轻嗤了一声。 平宁不知道自家殿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只能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嗯?” 似阳光刺眼,百里凌风微微眯起了眼,讥诮地道:“秋叶白在报复我,看不出来么,从接到我让三十六水路的人留给她的信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对我的报复,不,或者说从我让莫嫌对他出手的时候,甚至更早让他卷入淮南一案开始,他心中就没打算让我独善其身。” 这是一场阳谋,那个人今日的来和走,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他的不好招惹,想要打藏剑阁主意的人,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平宁听着自家主子换了称谓,心中轻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平日里在军中几乎从不以皇子和一殿之主自居,与将士们同食同寝,今日这般挫败的情形之下,殿下能用这般自称,可见是殿下此刻怒火不若他们想象中如此炽烈。 “殿下,秋叶白此人太过可恶,司礼监也有咱么的人,要不要……。”平宁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手势,阴狠地道。 百里凌风却摇摇头,朗目之中闪过阴翳的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熠熠:“不,谋定而后动,本殿这一次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此人敢这般肆无忌惮,想要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止你我,何况,说不定日后尚有用的上他的时候。” 这一回,是他轻敌,小看了此人,但是既然如今局势已僵,依照此人的谋智与作风,若是不死,未来必成大器。 “但是殿下,若是此人投靠了老佛爷……。”平宁略担忧。 百里凌风在躺椅上靠着,意味深长地道:“想从藏剑阁主身上得到东西,必定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代价是本殿下失了封王的机会,我很想看看老佛爷又会失去什么。” 那个秋叶白的江湖人,绝对不是老佛爷能够驾驭的人,没有道理他一个人吃苦头,而老佛爷却能优哉游哉罢。 毕竟,最直接地褫夺了他王位,害他苦心经营多年才有机会离宫立王府的人还是他敬爱的祖母。 平宁这下听出道道来了,八殿下这是打算借秋叶白的手给老佛爷添堵,但是…… “若是那秋叶白死了呢?”平宁还是觉得老佛爷毕竟浸淫宫廷多年,能走到今日,杜家虽然功不可没,但是她亦绝非简单人物,不知手上多少血亲的性命,所谓最毒妇人心,女子狠辣起来的阴私手段,与男子明枪明刀的往来全不是一回事。 百里凌风端起金黄色的桂花茶,一点也不介意那茶已经冷掉,低头轻品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死罢,没有才能又狂妄的废物,这世上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 搅合得半个皇宫鸡犬不宁的某人,此刻正信步闲庭地被人簇拥着向西六宫走去,神色平静,仿佛一点都不知道整个皇城内院暗流汹涌。 内监卫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也曾经是司礼监有点儿身份的同僚,并没有对秋叶白用上枷锁脚镣,只是手握长刀警惕地将她围在中间,所以远远看去,倒是一群内监卫们拱卫着她一般。 秋叶白也很合作,很卖昔日同僚的面子,也没有任何试图挣扎的举动,乖巧地前行。 只是若有顶尖的高手注意一下,便会发现秋叶白神色虽然从容,嘴唇却一直微微翕动, 这是正在使用江湖上传音入密的功夫的一种表现。 而她身边一名模样普通的内监卫太监和所有其他内监卫的一样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只是嘴唇亦偶尔翕动。 “四少,您太冒险了。” 宝宝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这身飞鱼服虽然好看,英气勃发,但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么穿着,实在说不上舒服。 秋叶白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很想冒险么,我们内部出了叛徒,而所谓的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既然百里凌风能知道我就是藏剑阁主,那么咱们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进京,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利用京城这些对皇位有觊觎的人翻盘为自己正名,也就是她原本是打算和百里凌风或者他身后的人合作的,看风部的人如今能堪所用,是为过明路的棋,但前提是她手里的某一支力量在暗,以防备百里凌风这些人翻脸不认人。 毕竟皇族之中为了权力,至亲也可杀,何况她一介草民。 这是最稳妥的计划,她隐藏在对方的羽翼下,不必自己直接面对风暴。 但是如今百里凌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藏剑阁主的身份的就成为她的忌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秋家也因此成为她必须纳入计划考虑的一部分,毕竟母亲还在家里。 而百里凌风身上和某变态的’公主殿下‘一样,也具备了百里皇族某种得寸进尺、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特点,让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给她下了那份‘邀约’,或者说是胁迫书。 这一份胁迫书,立刻将原本只是猜测莫嫌身后之人身份是某位实权皇子的事情证实了,并且让她更快地锁定了目标。 所以她在离开淮南回京的船上一边让人去查百里凌风的背影,一边就思索权衡最终定下这个极为冒险的计划。 比起被百里凌风当枪使,使完了之后,就飞鸟尽良弓藏,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进风暴中心,让大家都看见她这把光鲜亮丽的大口径‘火枪’,谁看了都喜欢,都想要,她才好奇货可居。 “但是四少,您何必非激怒百里凌风?”宝宝有些不解,他负责给司礼监那头‘秘报钦差要犯和八殿下密会’的时候还得担心司礼监的人赶不过来,八皇子一怒之下就和真的对四少不利,虽然他相信秋叶白的武艺,但是平云殿毕竟是八皇子的地盘。 秋叶白唇角微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其一、百里凌风送我‘大礼’坏我计划,我自然要回敬一番。” 不过在这之前,她给那个破坏她原本稳妥计划的八皇子殿下一个大‘纪念品’,刚好,一进京城,她就听说了这位殿下要册封王了,说不得就坐实他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的名号。 所以,她才专门选择了他封王前几天来‘登门拜访’,如果在那个时候,百里凌风的表现能让她满意,也许她还会改主意,可惜,百里凌风果然和她原本猜测的一样,目前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秋叶白顿了顿,继续道:“其二,何况若是不让他看到一些你家四少的真实价值,未来,若是要和对方再合作,他才会拿出诚意来,权力的赌局之中,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但是四少,您所期待形成的那种的局面是最理想的状态,这期间,变数太多,若是一招不慎,岂非置自己于极危险之地?”宝宝有点头疼,四少今日的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全靠猜度人性和推演局势,几无依仗。 “查找叛徒需要时间,但是百里凌风不会给我留时间,太后也不会给我留时间,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方人马的叛徒,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就不要防。”秋叶白秋水明眸里闪过一丝凉薄冷色。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在赌,也许皮肉之苦少不得,但是……依仗……。”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红影,狡黠微微勾起唇角:“也许全不是没有呢。” 虽然那人说过不会插手,但是至少,那个人还需要她的血的时候,是不会让她死的。 她平白给他当药人,脖子上、手腕上可是挨了好几刀,虽然都是皮肉伤,让百里初那家伙付出点代价也不算太过分。 但是宝宝很明显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有些迟疑:“四少是说国师?” 秋叶白不可置否,只是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她心中不知为何,并不想拖元泽下水,他还是合适怪挂地在他的佛堂里念经,不再沾染这些尘世阴谋诡计。 宝宝沉默了下去,他心中对于元泽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个和尚实在太像另外一个人,骨骼身形,甚至手指的长度,但是……这是他作为易容高手,第一次很难下判断,因为易容者,全身都可以改变,只除了一双眼睛。 既然没有确定的事情,他并不想拿来让秋叶白心烦。 …… 西六宫之中,永宁宫的宫殿虽然不是最精致的,确是最雍宁沉静的,四处红柱上雕刻着仙鹤祝寿字纹样,除了钦天监神殿之外,也就是此处种植的菩提树最多,院子里还养了两对儿丹顶鹤。 来往的宫人们多半都是上了点儿年纪的,毕竟太后老佛爷是用惯了旧人的,也不喜欢年轻宫人们行事轻浮。 入秋之后,医正大人说太后不合适再居住在水汽太重的清凉水榭,于是便按着老例搬来了永宁宫。 “太后老佛爷,人已经带到了,如今押在外头。”郑钧恭敬地跪下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午睡刚醒,正坐在一面精致的西洋水银镜子边,让董嬷嬷为自己梳头,仿佛没有看见郑钧行礼一般,只看向一边才为自己把完了平安脉正在收拾药箱的医正,淡淡道:“老罗,你且看看哀家头上这是用点翠的凤凰簪好些,还是用这只赤金东珠的簪子好些?” 董嬷嬷立刻比出手上的两只发簪递给罗医正,罗医正抬起他一张端方的脸,看了看董嬷嬷手上的簪子,想了片刻,却都没有取,而是转身在梳妆盒里拿了一只翡翠绿雪含芳簪走到太后身后,为她簪在发髻之上,微笑:“微臣觉得老佛爷姿容不需要那些太过华丽的东西点缀,反倒是夺了您的光彩,不若就这翡翠发簪,珍贵却出尘,又少了匠气。” 太后从镜子里冷淡地看着罗医正片刻,并没有说话,空气却仿佛陡然冷了下去。 但是罗医正仿佛没有察觉太后老佛爷的不悦一般,只也不卑不亢地看着镜子微笑。 片刻之后,太后却忽然仿佛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也就是你最会恭维哀家,这般半截入土的人,还光彩珍贵,没有匠气。” 罗医正笑了笑,却没有多辩解,目光温和,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老佛爷在微臣眼中永不老去。” 太后摇摇头嗤笑出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翡翠钗。 董嬷嬷看着罗医正这般举动,心中暗自叹息,太后老佛爷平生最厌恶底下人妄做主张,也就是罗医正才能这般让太后重拿轻放。 太后梳洗完毕,似才发现身后还跪着的郑钧,优雅地一抬手:“小郑子,怎么还跪着,你也是哀家面前的老人了,何必在哀家面前这般拘着,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员。”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永远都是太后的奴才,奴才跪主子,是理所当然的。” 说罢,他又伏首拜了拜,随后才起身:“老佛爷,秋家四子已经在束手就擒,您看……。” 太后淡淡地道:“且关进永宁宫的暴室去罢,诏狱人多嘴杂,你去诏狱调几个行刑的好手过来,不拘泥什么手段,让那小子把东西吐出来就是了。” 永宁宫以前是太后初封皇后时居住的宫殿,偏殿附近的暴室说是关押犯了罪过的宫人,其实就是一个微形的诏狱,几十年亡魂也不知多少,所有刑具一应俱全。 郑钧跟着太后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老佛爷,奴才看那秋叶白也是个骨头硬的,若是直接上大刑,只怕逼急了他,狗急跳墙,反倒是不美,不若用先面壁?” 太后闻言,冷冷地看了郑钧一眼,见他依旧是一脸谨慎的样子,方才道:“既然如此,也就依你,但是最迟三日后,哀家要见到东西。”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是。” 随后便,他起身退下。 要紧的人已经抓到了,而且又查出了谁在背后做鬼,太后心情自然是不错,便对着罗医正微笑:“一会陪哀家去御花园走一走。” 她顿了顿,复又道:“是了,给梅苏那孩子递个话,人已经抓住了,让他好好地修养,千万别让伤势复发。” 罗医正亦微笑点头:“是。” …… 郑钧走出了永宁宫门,看向被束缚着双手,脖子上驾着刀,安静地站在宫门附近的秋叶白,冷淡地道:“去,暴室面壁。” 面壁? “这是老佛爷赐给草民的惩罚?”秋叶白忍不住微惊讶地挑起眉。 面壁思过,也是一种刑罚? 郑钧看着她,一双细长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后讥诮地道:“秋叶白,你不要小看了这面壁,试试滋味罢。” 说罢,他一摆手,几名大内监卫们便将秋叶白押往偏殿附近的暴室。 宝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他如今易容的内监卫地位寻常,是不能跟过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被带走。 等到了暴室之后,秋叶白终于明白什么叫‘面壁’和为什么‘面壁’也是一种刑罚了。 比起暴室里四处遍布的涮洗、抽肠之类的刑罚,这个刑罚看起来颇为斯文。 就是将人关进一间黑暗的石室之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坚硬冰冷的地面和四面墙壁之外,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床,甚至没有一扇窗,墙壁处只有一个放恭桶的地方,一进去,关上石门之后,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要以为这是一种轻松的刑罚,在里面的人不知日月天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时间略长久,足以将一个人逼疯或者变成傻子。 秋叶白看着满室黑暗,便知道这在前生也是刑讯逼供的一种手法。 她知道,若是越慌张,便心中压力越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相当温和一种刑罚了,至少对于一个习武者而言是如此。 她摸索着靠着墙边坐下,开始打坐。 第四章 密室诡诡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瞬间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一具会活动的尸体? 是那具尸体不见了,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幻觉? 她虽然敬畏自然,却绝不相信乱神怪力。 秋叶白闭上眼,不让太阴冷的黑暗侵袭自己的感官,随后伸手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慢慢地摸着墙壁再次向那个角落摸索而去。 一根发簪在寻常人手里和顶尖儿的高手手中的杀伤力截然不同,她相信只要对方是个活物件,杀不了她,她就就算不能要那东西的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命。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慢慢地摸了过去…… 但是直到摸到墙角,触手所及之处除却一片冰凉潮湿的、带着霉味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 秋叶白手上一顿,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续向下一个角落慢慢地摸索了过去,天圆地方乃造屋筑基的基本规则,只要确定其他三个角落都没有东西即可。 但是,第二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三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四个屋角……空无一物! 秋叶白站在第四个屋角,沉默了一会,回忆起自己被推进房间之时,借助着一点微光看到的房屋内的情形,因为是囚室,需要营造心理压迫感,所以房子并不大,这四个屋角都没有人,她在摸索的过程之中,她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也许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地轻叹一声:“真是的,不过才关进来半日,就产生幻觉了么?” 秋叶白的方向感并不算太好,所以此刻,她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地往自己原来坐下来的地方走过去,毕竟那一处算是稻草铺得最厚的地方。 但是秋叶白才走了几步,就猛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面前一股子凉意逼面而来。 感觉不到任何呼吸气息的流动、没有任何人身体的温度,浓密的黑暗中,她看不见面前的任何东西,但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她面前有东西! 她慢慢地提起胳膊,陡然发力,握着手中的发簪猛然向前面一把扎去。 “咻!”空气里响起破空之声。 但是除了划破空气之外,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 秋叶白一招不中,不由一愣,她的速度已经是相当快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扎中任何东西。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放松下来,全身肌肉紧绷,迅速地向后退去,打算靠回角落。 她很确定这房间里有东西,虽然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明显自己两次出击都无法击中对方,要么是房间里有机关,要么是对方比她强悍,但是不管怎么样,要面对未知的攻击,背靠角落,都是基本的守护态,能防护自己的背后,只需要面对前方。 但是她才要退到角落,便感觉到一股子凉气似掠过了她的腿,她陡然一惊,收腿急退,抬手就用手上的发簪朝凉气所在处刺过去,但是依旧——落空! 而与此同时,她一模自己大腿,入手是一片温软光洁的肌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她退得快,那么破的大概就不是裤子,而是自己的腿上的皮肤肌肉,血溅当场了。 “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而与此同时,因为她退得太快,便一下子偏离了原来即将靠过去的角落,她只得背部贴着墙壁,一手摸索着墙壁,一手拿着发簪向角落摸索过去。 眼前的空气里依旧是一片浓稠得让人窒息的阴冷而永恒黑暗,没后任何声息。 她才移动了几步,忽然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又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危险的感觉来自腰间。 秋叶白敏捷地扭转自己柔软纤细的腰肢,但是终究是视觉所限,腰间还是传来了一股子冷锐的凉意,她喘息着一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腰肢,腰上的衣衫也同样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心中又惊又怒,却不再出声,只是默不作声地一手摸着墙壁,一手握住发簪急速后退。 那东西在黑暗中的视觉明显比她要好太多,她就算再喊得大声,也只能帮对方确认目标。 直到手指传来墙角特有的曲折坚硬感,她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将背靠了过去,但是就在她的背部即将靠上墙壁的刹那,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但终是止不住背部传来几乎是浸入肌骨的寒意。 “嘶!”一声裂响,秋叶白闭眼,立刻旋身闪开,手心一拍手边墙壁,自己立刻旋身转开,疾速往另外一个方向闪去。 而这一次,那一抹森冷的寒意却没有放过她,直逼她心口而来。 秋叶白只能急速后退,但是她退得快,那阴冷的气息追来也快,胸口的衣衫撕裂,肌肤直接传来冰冷的锐凉的感觉让她只能直接身形一缩,一个踉跄才勉强避开那袭来的锋芒。 她紧紧地靠着墙角,心脏急速地跳动着,眼前的黑暗浓稠又阴郁,明明如此狭窄的地方,却让她觉得那些黑暗无线地蔓延着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在如此安静,如此的虚广空间里异常的清晰,自己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全不在人间的空间。 她忽然想起自己摸到的哪一具尸体,在这一刻,她宁愿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此刻,胸口、腰部和腿上的冰凉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人,或者是别的什么物件! 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清楚能逼的自己变成这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的存在,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对方如此敏捷,浓稠的黑暗似全然阻挡不了对方的视线,并且以她的修为甚至在对方的攻势逼近之前全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如此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太熟悉这个牢笼,那就是也许对方根本就是……非人。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推测,打了个寒颤,正打算放轻松忽然,却忽然觉得头顶之上一股子凉气,她瞳孔微缩,立刻转身腰肢一曲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对方的袭击。 但是那冷锋却更刁钻,直接贴着她的腰肢缠绕而上,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腰上免不得见血的时候,那冷风触及她的衣襟之后,却在她腰肢上露出的肌肤上停了停,随后陡然消散。 秋叶白忍不住瞬间脸色白了白,她居然感觉那东西在她皮肤上弹了弹,或者说抚摸了一下! 这不是挑衅就是试探! 黑暗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的物种,让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误闯了黑暗地带之后,被黑暗中的掠食者当成了猎物一般。 她方才发现那些逼迫而来的冷锋根本就是戏耍,或者说是一种轻佻试探,一种对自己猎物的试探,一旦发现对方弱点之后,在逼迫对方神经紧绷崩溃之后,便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猎物! 她咬着唇,眼底寒光毕现,那种动作,满怀着恶意! 如果这就是郑钧所谓的‘面壁’的话,她倒是还真是佩服司礼监诏谕的手段。 秋叶白闭了闭眼,她出了一身冷汗,索性伸手一把将自己额头前潮湿的头发拨到了脑后,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在这样全然看不见敌人,又狭窄的空间里让她的发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逼迫到这般狼狈的地步了,除了和百里初交手的那夜……。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是尚未及深思,她刚呼出一口气。 “呼……。” 手里出的黏腻冷汗,让她握住的发簪微微松开了一点,她正打算换一个手拿,但是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一丝幽冷掠过脸颊的皮肤,突如其来的危险预感,让她来不及握住手中发簪,只能仓惶地后退。 而那锐凉一击不中之后,再次悄然消失,但是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闪避,而是在做出闪避的姿态之后,闭着眼猛然朝着凉意消失的方向,蓦然不管不顾地一侧肩头狠狠地撞了过去,仿佛一点不在乎那幽冷锐凉会刺伤她的肩头。 那森然‘寒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不管不顾地狠狠撞上来,而那‘寒意’顿了顿,。 秋叶白撞上那东西的瞬间,一咬牙,将自己肩头空门暴露出来,但同时抬手用足十成十的内力狠狠地直接一掌朝对方身上劈去。 毕竟人的肩骨是最抗打击的地方之一,若是冒着受轻伤的危险,能伤中对方,以小搏大若成了,在她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但就她掌上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浸人骨髓的寒意之时,忽然一片冰凉触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凉而细腻——那是一只手! 就是自己第一次自己摸到的尸体的手! 那只手轻轻在她手腕上轻巧地抚拍了两下,她手上的力道瞬间就被对方卸了下去,只如同击中一团棉花。 秋叶白瞬间一僵,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这一回,她知道对方是个人了,但是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卸下她的力道,而且彼此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全身的命门几乎都在对方的笼罩之下。 果不然,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就这么直接抚上她的腰肢,那种冰冷滑腻的非人气息的触感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后脑就往对方脸部的位置狠狠撞去。 对方忽然轻笑一声,扣住她腰肢的手直接往她破碎的衣衫里一探,扣住她腰肢细腻的肌肤狠狠地往怀里他怀里一扣。脸微微一侧避开她的攻击,直接贴上她的耳边冷冷轻嗤。 “啧,小疯子,你真是越来越疯了,也不怕撞成白痴。” 这般低柔幽凉的熟悉嗓音让秋叶白再次僵住,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齿地怒吼:“百里初,你他娘有病么!” 这个变态根本是在耍着她玩罢! 太过愤怒,让她全不记得如平常一般压低嗓音,清脆到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泉水淌落的感觉,却让身后扣住她的男人心情很好。 男人心情好,答应的也很干脆:“对,本宫有病,你有药么?” 秋叶白瞬间噎了噎,声音忍不住又拔高:“没有,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嘘,你这般小泼妇似的喊,是打算把外头司礼监的人都喊进来看你我在这里欢好么,本宫是不介意呢。”黑暗之中男人轻笑一声,贴在她耳边的薄唇恶劣又暧昧地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呢喃。 她原本高亢的声音到了后半句话瞬间低落了下去,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扯他的手:“滚,老子才不是泼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遇上这个混蛋就跟个泼妇似的忍不住想挠死他! 但是这个混蛋干的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儿! 而且怀里的人儿越是生气,百里初却仿佛越是愉悦,他怎么可能让秋叶白把他推开,非但没有松开手,冰凉的手甚至直接就从她衣衫腰部的破口往上一探,直接扣住了那一片因为束缚被撕裂之后露出来的柔软。 “嗯,虽然本宫也觉得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女人味,粗鲁得跟个男人似的,这样挺好,但没法子,这些地方让本宫也很苦恼。” 秋叶白被他冰冷的魔爪这么不客气的一攥,只觉得胸口一股子寒意直逼心口,全身上下僵如木石。 真真儿是——冰冰冻,透心儿凉! 而对方甚至恶意地揉了揉,直揉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发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方才那一番全身紧绷的打斗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手几乎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能扣在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上,徒劳地拉扯,浑身发抖:“放开……放开……。” 身后的男人竟咬着她耳朵,低柔地轻嗤:“不要。”秋叶白闭了闭眼,涨红了脸怒吼:“放开!” 但是声音出口的时候,她都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那声音没有半分气力,孱弱柔软,甚至还有一丝古怪的哀求味道。 怎么听,怎么都让人想要欺负。 百里初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她,似乎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豹子被他欺负得快呜咽了,便停止了拿他冰凉的魔爪继续肆虐,只低柔地问:“很冷是不是?” “不,很爽!” 秋叶白觉得自己牙齿都冷得要打架了,原本人紧张的时候就浑身血液循环加速,浑身冒汗,心跳加快,胸口本就炽热,如今这最柔软温暖的一处一下子被倒上一堆冰块的感觉,这感觉——真他娘的太‘爽’不过! “下此,等我在殿下肚子里剖个口子倒进入一堆冰块,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她咬牙切齿的佞语让百里初轻笑起来,松开了扣在她衣服里的手,伸手从外面环住她的腰肢,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小白,你要学会对你的情人温柔些,粗鲁虽有粗鲁的情调,但小心失宠。” 秋叶白闻言,瞬间觉得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这种软趴趴的,像是小情人之间抱怨的恶心小情话算怎么一回事儿? 而且这个变态说出来,柔和之中一点不掩饰他的威胁,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舔过皮肤一般,让她简直忍无可忍。 “嗯,求求殿下,赶紧让在下失宠,大恩不言谢。” 秋叶白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伸手去揉自己冰凉的心口,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手太冰冷,还是胸口上那种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的,残留的男子的触感……对方松了手,还是感觉怪怪的。 “嗯,嘴犟。”百里初轻笑了起来,沉溺又温存,但是他直接将她整个人翻过来,跟钉咸鱼一样把她钉在墙壁上,全方位毫不客气地压制住她的出粗鲁动作却和语气截然相反。 “殿下,你这是才泡了冰水消暑上来么?”秋叶白挣扎了两下,无效,对方压得自己更紧,她索性懒得挣扎了。 咸鱼就咸鱼罢,如今的境况总归比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杀掉或者弄得浑身伤痕累累要好罢,她自暴自弃地想着。 适应了以后,大闷热的房间里,被大冰块压着的感觉,也不算太差。 百里初慢悠悠地:“嗯,只是纯粹黑暗没有光的地方,会让本宫有一点本能被激发出来罢,来,说说看,小白,你进宫打的什么主意?” 对方明显不太想说岔开话题的语气,让秋叶白心中狐疑起来,她忽然想起他在黑暗里仿佛一点视线不受限制,以前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在黑暗动作也非常的自如,如同白昼,便继续道:“殿下,是很熟悉这个暴室的牢房么,或者说黑暗对殿下而言一点阻碍都没有?” 反正她已经被人钉在墙上变成一条很不舒服的‘咸鱼’,那她这条‘咸鱼’也要让咸一把某人才是。 黑暗之中,即使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却还能感觉到百里初顿了顿,幽幽地道:“嗯,没错,你很想知道为什么么?” 不知道为什么秋叶白总觉得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一种古怪的阴森幽冷,又似带了点诱惑,像是一个陷阱。 ------题外话------ …… 俺啥都不想说~俺就说还有第二更,票儿上1500,还有新版小剧场会放在群里就酱紫…… 第五章 暗室诡诡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想知道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百里初凑近耳边,冰凉的呼吸轻柔地掠过她柔软的耳边,轻声道:“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的声音本就低柔而幽凉,让人想起黑暗山涧之间流淌出浸润着的冰凉泉水,此刻在她耳边意放低柔,亦似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温暖的皮肤上,再慢慢地顺着皮肤滑落,沾染了彼此身体的芬芳。 让她莫名其妙地从背脊上泛出一阵古怪的战栗,十指忍不住扣着他的肩头,声音有点发颤,勉力道:“嗯……是什么?” 这混账用那种声音说话,简直让人就算明知是陷阱……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顺从他的意思问出来。 但是这么一问,百里初就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悠悠地略过她腿上的肌肤,意有所指地道:“想要知道秘密,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能用什么和我交换?” 这般低姿态、这般亲昵温存的用了‘我’,而不是本宫,仿佛彼此是亲昵的情人,但是他一点都不掩饰他的不怀好意,形成诡异的反差,却莫名地勾人。 这一次秋叶白稍微挣扎了一下是,试图维持自己的神智:“嗯,既然如此,拿就算了。” 冰凉的略粗糙的指尖划过裸露的肌肤的怪异而酥麻触感,她不是不熟悉的,她知道那代表什么,她是后天的调情高手,而面前的男人……是天生的魅者,只要他愿意,一举手一投足,勾魂摄魄。 “啧,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呢。”黑暗之中,男人低柔到底轻笑了起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子地在她腰间皮肤上勾画,似很满意自己手下的滑腻触感,流连忘返。 跟你这种变态讲诚信才是坏品质好么! 秋叶白闷哼了一声,轻喘着一把扣住他往自己胸口上滑的冰凉手指:“殿下想要我拿什么换?” 这种威胁,实在是太没品了,分明是说她要是不能顺着他游戏问答继续,他就让她再试试什么叫‘冰冰冻,透心凉’。 “嗯,这是个秘密。”百里初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又恢复那种肆无忌惮的傲慢语气。 秋叶白:“……殿下,你最近真的该吃药了。” 这是间歇性发作么,一会子软哝,一会子冷酷,一会子用这种古怪的近乎撒娇的语气,总让她觉得百里初今日有点儿古怪。 男子没搭理她,只是直接抱着怀里的人儿盘腿坐下,让她背靠着墙壁,面对这他,同时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脑瓜搁在她的肩膀上:“嗯,这样舒服。” 您老舒服,我不舒服好吗? 秋叶白忍不住涨红了脸,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任何一个女子用这种三岁以后都不会采用的小孩儿被大人抱着臀跨坐在一个男人腰上的姿态,只会出现在一种情况之下,那就是欢爱之时。 但是这厮一副抱着布娃娃的姿态,一副准备讲故事的姿态是要干嘛? “嗯,其实咱们并排坐着更舒服。”她挣扎了几下,试图站起来,但是这动作很明显惹恼了有点古怪的公主殿下,他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她臀上,有点儿不耐地道:“坐好了,哪儿来那么多事儿,欠调教。” 秋叶白一僵,她从三岁以后就没让人揍过屁股,她只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直往脑门上涌,正打算跳起来踹他两脚,吼一句‘滚,爱说不说’。 但是,他似乎比她更了解她会干什么,只冷冰冰一句冒出:“小白,你衣服都破了,这天气热,咱们不穿了怎么样?” 秋叶白准备起身的动作就变成了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咬牙切齿地冷笑:“洗耳恭听殿下传授秘籍。”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试试什么叫真正的调教高手! 百里初仿佛这才满意,单手一撑,将她按在墙上,自己照旧靠在她的肩窝里,懒洋洋地道:“嗯。” 但是过了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秋叶白也不着急,反正这会儿已经是这样了,他要把她怎么样的话,就已经动手了,既然他没有动手,那就是不会发生什么事儿。 黑暗之中,时间流逝似乎特别缓慢,等到她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百里初幽冷的声音方才响起:“其实很简单,想要夜间能行动无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昏暗的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生活十年八年的,眼睛就基本废了,眼睛废了,别的感官自然就愈发达,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自然会越来越敏锐。” 秋叶白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得他说话,思索片刻之后,有些狐疑地道:“殿下说的,确实有理可循,但是瞎子始终是瞎子,怎么可能坐到全无阻碍?” 这人又不是蝙蝠或者海中的生物,虽然视觉很差,但是能有天生的某种器官,让它们避开那些障碍物,瞎子走路之时也会需要用拄杖不断地敲碰那些桌椅,方才能有所觉,知道面前那是障碍物。 百里初轻笑,握住她的手五指摊开反贴在了墙壁上:“闭上眼,你可以感受到什么?” 似乎是为了不干扰她,他甚至刻意地稍微抬头远离她一些,轻声道。 秋叶白一愣,但没有抗拒,虽然面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但是她还是闭上了眼,慢慢地摸索着墙壁,只能感觉到上面一片潮湿,她迟疑了一会,才道:“这上面有细茸的青苔,但是都不长,应当是有人会偶尔来收拾,或则说明这一处其实是有机关的,偶尔会打开这禁闭室,让阳光照进来,所以青苔长得不长。 能推测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本宫来说说本宫看见的罢。”百里初却忽然靠过来在她耳边淡淡道。“我们的右手上方,有一只壁虎。” 说罢,他忽然扣着她的右手向上一提,一下子扣在另外一处。 秋叶白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浑身一僵,虽然她并不害怕这些小虫子,小生物,但是不代表她会喜欢在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接触到这些东西。 百里初感觉到自己怀里人的僵木,幽幽一笑:“你的左手下侧方,有一只半个铜板大小的蜘蛛,看它织的网,兴许有毒。” 秋叶白立刻打算拽回自己的手,毒蜘蛛这种东西被咬了可一点儿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但是百里初却将她的柔荑扣在自己手里,慢悠悠地道:“别担心,要抓住它们而不被伤到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初的这句话仿佛一颗奇异的定心丸,让秋叶白僵硬的手竟然放松下来,没有非得缩回被他握住的柔荑。 虽然她并不那么喜欢毒蜘蛛,但也没有打算去抓它们。 但是百里初却没有如她所想的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抓蜘蛛,而是拉着她的左手向下一触,摸到了一点细细长长的柔软的东西,她僵了僵,但是手上的触感告诉她,那是植物。 “这是夜苔草,喜阴湿,无毒,所以即使常年不见阳光也能生长,只是长得不大。”百里初顿了顿,忽然又问了个有些古怪的问题:“小白,你发现这三者有什么相似之处了么?” 秋叶白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沉吟了片刻,便试探道:“这三者都是生长在黑暗潮湿之中?” 百里初轻笑:“这也算是一个共同点,不过在本宫的眼里,他们的共通点最大的就是——他们都是食物。” 秋叶白一愣,随后忍不出轻嗤了一声:“殿下,你在说笑么?” 尊贵的‘公主殿下’碰了碰那些别人坐过的桌椅,就恨不得刷脱下自己一层皮,会去吃这些东西? 她只觉得这厮又开始在没事儿瞎忽悠她了。 百里初却似完全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慢悠悠地道:“人,只有在极度饥饿频死未死的时候,才有最强烈的求生欲望,所有的潜能和兽性都会激发,慢慢地会辨认什么东西是能让自己维持生存下去,什么东西是会要了自己的命,学会在黑暗中最狰狞丑陋的狩猎。” 秋叶白听忍不住疑惑:“但是,就算如此,人并不是动物,哪怕学会了在黑暗之中寻找食物,但是这之前呢,如按照你说的方式,出了意外呢?” 毕竟他说的这些技能,总是需要无数次锻炼才能做到的,若是放在前生近似野外求生,怎能如此简单地做到。 百里初似乎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好笑,一边把玩着她的柔荑,一边懒懒地道:“死了,那就死了呗,弱肉强食,不是规则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尚且如此,何况是在黑暗的冥界,运气不好,不够谨慎,没有能力的人,没法子重返人间,成为其他狩猎者的食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秋叶白一愣,百里初这话听着似极为有道理,但是这种逻辑,简直就是强盗逻辑,何况她总觉得哪里很有点古怪,她想了想,忽然道:“殿下说的这种训练里头,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百里初似乎有点意外她的敏感,沉默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这世间比毒物们可怕的难道不是人么,最出类拔萃和狠毒的兽不是人么,没有人的参与,岂能算是什么最狰狞残酷的狩猎。”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 没错,她承认百里初说的都对,但是关在黑暗之中,靠着各种求生技能寻找食物和水源,杀掉抢夺食物的同类,如果十年之中都用这种方法活下来,确实非常能逼迫人的潜能得到最大的开发,可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种残酷的训练是在训练一种顶尖的黑暗杀戮者,哪里像是在训练眼睛的潜能。 “殿下难不成参加过您说的这种狩猎?”秋叶白试探着问。 这里头有些逻辑是很矛盾而且不成立的。 百里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把问题抛回去给她:“小白,你猜猜看?” 今儿,这位殿下爱上你来猜猜看的把戏了么? 她暗自叹了一声,伸出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只能根据他的声音和细动作去感受他的情绪,这厮今儿着实有点儿古怪,全不似他以往那种莫测,情绪在黑暗中似显得太过外放。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道:“第一,殿下您说的这种训练方式,确实很有些用处,但是这种培训黑夜杀戮者的方式其实是在训练黑夜中顶尖刺客的方式,而不像是什么训练黑暗视物的技能;第二,尊贵如殿下,需要参与这样的训练,是因为帝国已经无人,以至于需要一名皇子去吃尽非人的苦头,只为成就一个这样的刺客去刺杀什么人?” 这就百里初的话看似有理,但逻辑不成立的地方,而且奇怪的地方还有一点,这种黑暗刺客或者杀手只能在晚上行动,并且常年不见光,也注定了他的眼睛一旦遇到强烈如烛火一样的光芒,就会彻底暴盲,用了如此高和耗损人力的成本培养一个这样的刺客,用培养正常杀手刺客的模式也一样可以培养出优秀的刺客完成任务,岂不是有点舍本逐末。 此时,秋叶白并不知道其实这‘舍本逐末’才是最大的疑点。 百里初把脸搁在她的颈窝处,似觉得她身上很柔软,一边蹭了蹭,一边眯起眼舒服滴道:“嗯,说的对,本宫眼力尤佳,其实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他从发现她是女儿身开始到现在,终于发现一点儿女人的优点,唯一比男人强的一点儿就是小白真的很软,抱起来比抱着一白或者双白都要舒服多了,他曾经抓了一白和双白来试抱,结果没到半刻钟,就把人扔了出去,硬邦邦的男人身板子,无趣又不舒服。 他还不如去抱一只暹罗进宫的榴莲,刺人是刺人了点,但是没事儿还能吃,臭是臭了点,但是味道极好,多沐浴熏香几次也就是了。 女人嘛,原本是想试试的,结果刚碰上宫女的边,他就直接把那一白精挑细选,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扔了出去,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沐浴了半日才勉强好过。 折腾了许久,还是发现小白最舒服,百里初是很知道自己挑剔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性子,小白又暖和又柔软,更不会像寻常女人那样恶心他,既能陪他打架,又能当食物,小性子又极有趣,炸毛起来简直让他忍不住把她吃进肚子里,他估摸着这辈子哪儿都找不到这么个合意的大宝贝。 百里初懒懒地眯起诡谲的瞳子,就是这个大宝贝太能跑,所以怎么折腾手段,能把这她弄到手,就圆满了,确实都值。 否则此生寂寂长长,太无趣了。 秋叶白哪里知道抱着她的某人在她身上摸摸蹭蹭,忽然蹭出了对她而言极为可怕的‘心得’,她没耐烦地伸手去扯百里初的长头发:“殿下,你能说句正经的么?” 这厮简直就睁眼瞎掰扯,又扯到娘胎里去了,他娘是怪物么,能生个眼珠子跟夜视生物一样的怪胎出来? 如果不是这会子关禁闭,杀不多,就是时间多,她才懒得和他瞎扯扯。 秋叶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某种类似‘你再不说老实话,老子就不跟你玩儿’了的过分亲昵的语气,而且似放弃挣扎,或者说习惯了百里初在她身上吃豆腐,没把百里初甩开。 但是百里初却注意到了,黑暗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抱着她的手更紧了点儿,指尖穿过她被划破的衣衫,慢悠悠地在她光洁的背脊上轻抚,似在宠溺地安抚自己的发怒的爱宠,轻哼一声:“嗯,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小白想听什么正经的。” 秋叶白想了想,忽然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是练功走火入魔?” 她方才和百里初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的眼睛确实有点像夜视的生物,确切地说极像冷血爬行动物,比如蜥蜴或者蛇类,眨眼的方式也很想像。 都是盯着人许久,看起来极为专注,偶尔眨眼的时候速度极快,看不出任何情绪,以至于时常让人觉得他看着,便会被人形的某种可怕掠食性生物盯着。 而且某些情形下眼瞳会扩散成那种恐怖的样子,完全不像人类的眼睛,她只在陪着师傅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有人中毒或者练功走火入魔的时候眼瞳略曝,占据了眼白的三分之二,但是通常都伴随着极为严重的视力损害,但是百里初似乎一点没有受损,并不不符合他说的那种十年不见光线的生存方式。 ------题外话------ 嗯,章节信息量略大,从现在开始大家觉得以前很多不合理和怪异的地方,都会慢慢地揭开谜底。 小白不是这章吃掉,不过也不远了。 小剧场今天晚上之前会放出来,如果时间超过十二点美妞儿们就不要再戳管理啦,明儿请早,逗逼最近码字状态确实不算太好!谢谢大家的月票和对二逼的宽容! 最近也是逗逼因为各种原因表现不给力,所以月票酱紫,也是俺要负主要原因,给大家鞠个躬,抱歉,俺会努力调整自己的,么么哒! 第六章 谁言寸草心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想听实话?”百里初的声音在她耳边亲昵的飘荡,幽幽凉凉,仿佛冰凉的某种爬行动物在皮肤上掠过。 秋叶白忍不住背脊上发麻,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相信若是殿下生来就这样的一双眼睛,不要说公主,只怕就算是皇子,也活不到如今罢?” 拥有这种妖异诡瞳的孩子,在普通人家生下来就会被当成怪胎妖邪被抛弃,淹死,何况是在容不得一丝面上污点的皇家,一定会被当成天降灾星处理掉。 这种事情不是百里初装扮成女儿身就能逃过去的。 黑暗中抱着自己的男人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用指尖在她的细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滑动,忽然问: “小白,本宫的眼睛美不美?”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老实地道:“单纯而言殿下五官都很美,但是您的眼睛有时候也非常可怕,相信殿下自己也明白。” 这厮虽然骄傲到问别人对自己容貌的意见也用的是美不美,而不是丑不丑,但她并不认为百里初会喜欢听一些无痛无痒的吹捧。 她感觉百里初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指尖微微陷入她腰肢上的肌肤,带来一丝细细的痛感。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近乎安慰的话:“不过这种程度,倒也还吓不到本少爷。” 百里初闻言,有些幽怨地轻声低叹:“吓不到你,嗯,本宫很欣慰,不过有时候,本宫却很喜欢你被本宫吓到的样子,无助又倔强,真是有趣有美味,本宫有时候也不甚了解自己喜欢什么,真是矛盾得很。” 秋叶白:“……请不要乱用形容词,了解殿下的人,一定死得早。” 什么叫无助又倔强,有趣又美味? 她是挂在钩子上的无助地被涂了蜂蜜烤着的叉烧吗? 百里初轻笑,忽然温柔滴扣着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胸口,在她颈项边吐气如兰:“本宫期待着小白来了解本宫,本宫自不舍得让你死。” 秋叶白:“殿下,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要总一直偷舔我脖子上擦伤的伤口会比较有说服力一点。” 那一点伤口原本就是她不小心被擦到的伤口,这厮一直舔一直舔,舔得她浑身发麻,脑子发晕,不代表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快被他舔大了。 …… “啧,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百里初一点都没有被发现的自觉,很是理直气壮地轻笑,随后低头在她细微的伤口上吻了一下:“嗯,真甜。” 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折腾她的脖子,只是继续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懒懒地把话题转了回去:“没错,这是某种药物的副作用,若是不服用这种药物,本宫今日今时也许根本没有机知道小白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秋叶白的答案被肯定了,她却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几个问题就是从不同侧面去拼凑和提炼百里初话里的事情的样子,她需要了解这个人,他过分强势地侵入她的领域,带来太多的变数,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掌握了她的秘密,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但是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些不想再继续问下去,毕竟了解得越多,虽然可以有机会掌控对方的弱点,但是也意味着牵扯更多。 她莫名地觉得如果进入了对方的领域之后,便有一种没有办法退出的危险预感。 “怎么,不想问了?”百里初却似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和犹豫,幽幽地笑了起来:“错了这一次,本宫未必还有讲故事的心情呢。” 秋叶白一僵,沉默了片刻,心中不断地权衡,最终还是淡淡地开了口:“殿下,您是真的参与了那种黑暗中懂的‘训练’对么?” 他今日这种黑暗中畅行无阻的夜视能力;看人时候和黑暗出没的非人生物相似的眼神和睁眼的方式;因为服用药物而导致的古怪可怕的眼瞳,甚至包括他在黑暗中袭击人的方式都和那些黑暗中的掠食性生物如出一辙的这些种种细节都显示他确实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一段训练。 百里初懒懒地轻嗤了一声:“本宫是参与过。” 秋叶白顿了顿,忽然轻声问:“十年,一个皇子参与这种训练,为什么?” 她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子,会去参与那种训练,十年,全不见天日的生活,在黑暗中不断重复杀戮,刀子不长眼,百里初的身手绝非是有人庇护之下能练习出来,在那种坏境里随时都会被人作为狩猎目标杀掉。 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听起来仿佛不过是‘公主殿下’随口说的一个荒诞的笑话。 “本宫不是皇子,是公主。”百里初没有直接回答,而只是轻声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小白,你知道人和动物的不同是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等秋叶白回答,而是轻柔地将自己的薄唇压在她柔软敏感的耳边,吐气如兰,轻语低喃:“佛说地狱六道,畜生道最贱,人道为上,但在本宫眼里,人道比畜生道更残忍,更卑劣,为了一己私利,杀亲害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甚至同类相食,你永远想象不到人的想象力多恐怖,拿人和畜生比,多么侮辱畜生呢。” “你听,黑暗中,总仿佛有无边无际地哭号叫嚣,永远有无边无际的发霉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充满了兴奋的食欲。” 冰凉潮湿的呼吸和柔软又冰冷的嘴唇让秋叶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他贴在她耳朵上的冰冷寒意一点点顺着她的耳朵敏感的皮肤一点点浸润进血管之中,再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就仿佛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 神殿 双白正在命跟着自己来的四个小太监把准备好的各色食物拿去热一热,忽然听见身后的殿门门吱呀一声响,他立刻转头过去,果然看见一袭黑袍银发的美人静静地朝着神殿后的露台款步而去。 双白立刻选了一些不需要热的点心让两名小太监把东西端着之后跟着他一起也向露台而去。 “殿下,您回来了。”双白见着百里初静静地站在白玉露台之上,仰望着一轮明月,便恭敬地行礼,随后命人将东西端过去。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那些点心和凉羹,目光落在一碗暗红的血燕炖莲子上,伸手取了过来慢慢优雅地品尝。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四名小太监下去盯着神殿周围,毕竟这里不是明光殿,虽然已经让月奴去应付其神殿他人,也做了防范,但谨慎点总是没有错的。 神殿 双白正在命跟着自己来的四个小太监把准备好的各色食物拿去热一热,忽然听见身后的殿门门吱呀一声响,他立刻转头过去,果然看见一袭黑袍银发的美人静静地朝着神殿后的露台款步而去。 双白立刻选了一些不需要热的点心让两名小太监把东西端着之后跟着他一起也向露台而去。 “殿下,您回来了。”双白见着百里初静静地站在白玉露台之上,仰望着一轮明月,便恭敬地行礼,随后命人将东西端过去。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那些点心和凉羹,目光落在一碗暗红的血燕炖莲子上,伸手取了过来慢慢优雅地品尝。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四名小太监下去盯着神殿周围,毕竟这里不是明光殿,虽然已经让月奴去应付其神殿他人,也做了防范,但谨慎点总是没有错的。 “是了,殿下,您应该已经见过了秋大人罢,他那边情形如何了?”双白看着自家主子没说话,便问。 他看不出自家殿下的心情到底如何,只是似乎过于沉默了。 “嗯。”百里初忽然道:“是,本宫说了一些过去的有趣的事儿给小白听。” 双白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妙目:“您……您说什么?” 百里初点点头,转过脸一笑,微微眯起眼:“有些事儿,要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来。”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精致的眼睛上,眼眸之中一点眼白都没有,黑色的眼瞳诡异地扩散到整个眼眶,看起来仿佛从来就没有眼白一般森然诡怖。 …… 秋叶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百里初已经不在身边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颇大而干净的草席,被褥枕头一应俱全,空气里的那种霉味也淡了许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地面上有一只华美的精致的雕花纯金烛台,但是上面放着的不是蜡烛,而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幽幽的黄绿色的光芒将这不大的禁闭室内照的颇为通明。 秋叶白行走江湖多年,跟着自家老仙师傅看到的好东西不少,这东西她一看,便知道绝对价值不菲。 第七章 谁言寸草心 二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司礼监衙门 “督公,您不打算提审秋叶白么?”陈贺看着底下小太监跪在地上帮着郑钧束好腰带离开之后,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问出声。 郑钧闻言,无须的圆白面容闪过一丝沉色,他没有说话,而是坐回堂上的紫檀雕花八仙椅上,指尖轻轻地敲在八仙椅的把手上,答非所问地道:“小陈子,你还记得咱们升上司礼监千总那日,仙去的木大总管带着咱们祭拜千岁爷的画像灵位之时,说的那些话么?” 陈贺愣了愣,但是随后想了想,还是道:“记得,当年木大总管曾说——司礼监,无有中兴之日,不若覆亡。” 郑钧眼底闪过冰冷锐利的光芒,指尖抚摸过紫檀雕花八仙椅:“没错,自从千岁爷之后,我司礼监传任二十二任督公,却无一人再如当年之盛,再不复当年的风光,再不是帝王之刀,日益衰微,本座不甘心,当年便是遭百官唾骂,我司礼监却何等风光。” 陈贺跟着郑钧多年,自然多少明白郑钧的心思,他微微一惊:“督公是真打算拿秋叶白做祭刀石?” 郑钧微微勾起唇角,眸光阴沉:“这一次的事儿,若是办成了,咱们司礼监说不得真有翻身之日。”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司礼监能够再次回到帝国权力的中枢,而不是总被人排斥在外。 陈贺神色变换莫测,沉默了一会才道:“督公做什么决定,属下都誓死追随。” 他顿了顿,又问:“太后老佛爷很快就会问咱们要口供,咱们怎么回答。” 郑钧沉吟了片刻:“直接回禀老佛爷,秋叶白嘴硬着,撬不开口子。” 陈贺点点头:“是,若是老佛爷要用刑呢?” 郑钧想了想:“那就用些皮外伤的,别把人弄废和弄残了就是,八殿下说了,这人他要留着,这人在咱们手里,殿下的面子还是要给。” 司礼监有的是各种光离怪陆的刑罚,要弄出点吓人的样子,算不得难事儿。 陈贺神色有些古怪:“督公,你说这秋叶白到底是怎么和这些大人物都牵扯上关系的,这些日子里,秋府上杜大夫人着人来打招呼,尚且还能理解,这八皇子的人打招呼、明光殿的人打招呼、就是神殿那头的也有人来打招呼,让大审之前,不要太为难那秋叶白。” 郑钧闻言,细长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随后莫测地轻笑了起来:“这也算是本事了罢,不过人在咱们手里,为难,不为难怎么界定,都是咱们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 永宁宫 郑钧恭恭敬敬地跪在永宁宫后殿的地板上,垂着眼,看着青金砖的大理石地面,仿佛上面能开出一朵花来。 自从他说了那句——“回老佛爷,是奴才们不中用,那姓秋的嘴硬得很,关了两日,并不肯吐露一个字。”之后,他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董嬷嬷看着他,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堂堂二品司礼监督公,在宫里何人敢轻易得罪,就是在外头,手里掌控着诏狱,也是朝臣们不会随意得罪的人,但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也依旧是——一条狗。 太后老佛爷静静地盘腿坐在一尊精致的白玉观音像前,手里拨动着念珠,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方才睁开眼,淡淡地道:“小郑子,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 郑钧恭敬地道:“回太后,自打得幸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已经二十五载有余。” 太后轻嗤了一声:“二十五载有余,本宫送你进司礼监也有十五载不止,你人老了,你也愈渐不中用了罢,一个黄口小儿都审不出来,嗯?” 郑钧直接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奴才惶恐,老佛爷请责罚。” 董嬷嬷看着曾经在一个宫里的多年共事的同僚这般模样,心中多少不忍心,想要开口求情,但是她更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开口还好,若是不是时机的开口,麻烦更多。 太后老佛爷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晚了,明日你去把人带过来,哀家倒是要看看,这秋叶白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能让那么多人记挂着,连苏儿那孩子都要让哀家不要太为难他,呵呵。” 太后虽然在微笑,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笑容里森然的气息。 那种森然寒意,就是连郑钧都免不得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 禁闭室内,秋叶白正坐在窗边思索。 她觉得真言宫和百里初两者之间仿佛没有任何联系,但是秋叶白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联想起真言宫。 也许是因为真言宫和皇宫的关系实在太密切,而百里初又是这么个‘公主身份’,再加上那种古怪神秘又血腥的训练黑暗杀戮者方式,让她敏感地觉得和信奉极端密宗的真言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秋叶白索性拿了一只稻杆子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形和写字,以辅助自己思索。 她忽然想关于百里初的那些传闻,包括幼年时因为救驾受重伤离开皇宫养伤,十三岁才因为皇帝思念女儿而被接回皇宫,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百里初说的长达十年不见光线的‘十年’,岂非他三岁稚龄时就被送出了皇宫? 秋叶白想了许久,都觉得这里头,有许多地方的细节有问题,衔接不上。 她忽然又想起了元泽,如果抛弃一切不合理的前缀推测,只说就算百里初当年是真被送进了真言宫,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见过元泽? 那样相似的两张面容……难道他们真的是兄弟? 但是元泽不会对她撒谎,他说过他没有什么兄弟! 脑海里又闪过元泽纯澈的眼眸,还有数月前那夜,在船上,他提起真言宫的那种授香仪式……元泽和百里初如此相似却截然给人感觉不同的面容在她眼前晃过,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头烦躁。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的那些凌乱的线条、文字,却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心头的烦烦闷之感渐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让她忽然忍不住直接伸脚踢乱地面上的那些图形文字。 罢了,不想了,百里初那厮摸进来轻薄她一番,又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她却得在这里苦恼许久。 她索性闭上眼,一转身,背对着那华丽的夜明珠台——睡觉。 许是因为前两日还是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和脑力,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秋叶白作为帝国头号通缉犯被捕获的第二天就在混混噩噩之中结束了。 到了第三天,秋叶白一觉起来,虽然还是四处一片黑暗,但自觉得禁闭的日子也过得不算差,一直没有人进来提审她,吃食味道一般,但和水一样量少但没有短缺,就是大热天却不能沐浴,这一点让她觉得有点郁闷。 不过好在这禁闭室不知道建在哪里,倒是还不算闷热,夜里还有一股子阴凉之气。 而且百里初给她备下了一套衣衫,虽然不能沐浴,但自己身上的破衣衫沾点水简单地擦擦脖子上、身上,染了点凉意,再换一身衣衫也还算过得去。 感觉胸前上传来潮湿的凉意,缓解了燥热和黏腻,秋叶白满意地眯起眼,正打算再擦擦自己颈项和肩头,却忽然感觉还没擦上的肩头传来一阵阴冷的触感,冰凉的寒意直让她打了颤。 “小白。”一道阴森森、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操!”秋叶白眼明手快地利落扯起一件衣衫抱在胸前,转过身冷冷看着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到一步之遥的修长人影。 “殿下,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 但最让她诟病的一点就是太后宫里的人,不,包括司礼监的看守,大概都是死人! 这厮属鬼的罢,神出鬼没! 百里初看这她光洁雪白的肩头,幽深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闪,想了想,再一次把手搁在她肩头,轻佻地在她肩头滑动:“嗯,本宫忘了。” 嗯,摸起来暖暖的,软软的,着实比暖玉还舒服。 秋叶白被他手摸得直起鸡皮疙瘩,见他一点不客气地就要往自己胸前探,顿时想起昨日他干的混账事儿。 她直接脸色阴沉下来,直接伸手挡住他放肆的手:“殿下,你最近这几天很闲么?” 百里初正享受掌心传来的暖滑,被人挡住了动作,倒是也没恼,只轻叹了一声:“本宫担忧小白,自然是要看望的。” 百里初一副‘谁让你是本宫的人呢,虽然惹了麻烦,却也不能不替你收拾,真是没办法’的样子,让秋叶白很有点儿喷他一脸血的冲动。 被你看望,才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好么! 秋叶白敏捷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淡淡地道:“殿下,我要穿衣服了。” 她要是不直接提出要求,这厮根本不会知道避嫌罢。 百里初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姿态优雅地袍子一掀,坐在席子上,曲起长腿,一只手肘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秋叶白:“嗯,本宫尚未曾看过女人换衣服,你可以开始了。” 秋叶白:“……。” 她不该奢望能和一只非人的冷血爬行动物有共通语言的。 尤其还是一只处子之身的非人冷血爬行动物! ------题外话------ 少了点——周一努力多更 第八章 谁言寸草心 (三)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的样子,直接轻嗤了一声,这厮是欺她无法么? 她看着百里初挑眉:“殿下真的要看?” 百里初精致斜飞的眼角挑起妖异的弧度:“自然。”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挺干脆的:“好。” 随后,她转过身,忽然直接伸手将头上的发簪一拔,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来,她微微一晃臻首,那青丝瞬间如一匹光滑的黑色绸缎掩了她雪白的背。 随后,她动作极快地一抖衣衫,连着长发一起套在身上,合拢了衣襟和束好腰带之后,她方才将长发从脖子后拨出来,重新随意地在头上盘髻。 一切整理妥当,秋叶白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春光之后,方才转过身看着百里初,微笑:“殿下,好看么?” 自从知道她是女孩子以后,这家伙的情绪就变得极为古怪,让人琢磨不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抓住她的小辫子,就能欺负她!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后微微颤了下长长的睫羽,颇有些怜惜地轻叹:“小白,你这是何苦呢,本宫并不嫌弃你的身材,你何苦自卑若此。” 秋叶白:“……。” 他不是属鬼,而是真的是属于冷血爬行动物的罢。 他们真的是存在同一个世间的物种么,为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逻辑方向? 她哪里显得自己自卑了! 秋叶白索性直接往墙上一靠,冷冷地看着百里初下逐客令:“殿下,您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也不打算插手我的事,就请做壁上观。” 现在的情形,她如果稍有行差踏错,便说不定牵连无数,所以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用来沉思未来的布局。 他老这么不请自来,实在让她太过困扰,和他在一起,总要费尽了心思子应付他身上,根本没法子好好思量接下的局势里,自己怎么落子。 百里初见她脸色冷淡,便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她身前,但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秋叶白感受着那冰凉的呼吸轻轻地掠过自己的额上细细的肌肤,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躲,只垂下眸子看着那一袭黑色的香云纱的袍裾停在离自己脚尖不到一寸之处,夏日极为柔软轻薄的的衣袍裹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轮廓。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之间,她盯着他的长腿,莫名其妙地开始走神——嗯,虽然百里初实在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殿下确实美貌,每一处都看起来显得那么恰到好处的精致。 “小白,忘恩负义,会让本宫伤心的……。”百里初垂下眸子,眸光幽幽凉凉。 他凝视着被他困在墙壁之间的人儿,从这个角度去看着怀里和墙壁之间的人儿,她虽然在女子间已经算相当高挑了,但此刻在他面前,显得莫名的娇小,少年的清俊和少女的柔美在她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穿着他给她的绿衫,似一株月下茂盛修挺又柔韧的青翠绿竹,靠近了,他仿佛都能闻见她身上那种青葱翠叶与露珠混合的清新气息。 那还是属于自然的气息,日升月落,都在光明之间。 他有点着迷地看着她瓷白的肌肤,指尖轻触上她柔软的发丝,目光渐渐地深沉,原本就看着幽幽深深的无机质诡瞳里的光芒愈发的阴冷幽邃,似一片黑暗中翻腾着令人心惊的阴戾。 越是阴暗的生物,越是想要占有自己得不到明亮和温暖。 被人拒绝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讨厌…… 如此接近的距离,秋叶白不知道自己一抬头是不是就碰上不该碰的地方,她并不打算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百里初眼底暗中近乎狰狞的欲望。 她眼角余光瞅着地上的铺盖卷、夜明珠灯,包括干净水和食物,不可否认,他这个‘饲主’倒是算不得亏待她。 但是…… “殿下,我很感谢……。” 她心中轻叹一声,刚想抬头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古怪的‘吱嘎’声,那是牢门即将打开的前奏,秋叶白眉间一冷,向前走了两步,侧耳细听。 果然这是就要提审了,门外已经同时传来了人声:“将人提出来,大家仔细些,一会不要让人犯脱离枷锁控制。” 她眸光瞬间闪了闪,沉吟了片刻,正打算转身让百里初离开,但是肩才一动,身后的人忽然一只修长的手绕过她的细腰,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他怀里温柔地一带,让她的背部一下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随后另外一只手绕过她胸前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忽然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既然小白不希望本宫留下,那本宫就走好了。” 她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忽然强行抬起下巴,一道阴影当面笼罩下来,百里初已经覆上她柔软的唇,轻巧地咬了一口。 秋叶白被他咬得嘴上微微一疼,她一颦眉,伸手去推百里初,这厮一点也不顾场合么? 但这一推之下,百里初却很快就松了手,没有如寻常那样磋磨她。 她一愣之后,再转身,却发现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了人影。 秋叶白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若非余下满室靡靡香气,她几乎以为方才那些对话不过是幻觉,她忍不住匪夷所思地挑眉环顾四周,是百里初的武功到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匪夷所思的程度,还是他太熟悉这禁闭室的机关? 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想,因为禁闭室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她只能迅速地将夜明珠烛台和换下的破衣裳隐藏起来。 等到她收拾完毕,禁闭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司礼监的人正全副武装警惕地提着手镣脚铐站在门边警惕地看着她。 “带人犯!” 秋叶白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很顺从地走出了牢门。 牢门外,阳光正刺眼,一股子带着热气的秋风迎面扑来,空气里夹杂着草叶被晒过之后的干焦涩香之味。 虽然牢房里有夜明珠,但是夜明珠的荧光又怎么能与日辉相媲美,这般刺目的灿烂光芒让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挡住了眼睛,有点让人想要流泪。 但是那种光芒和草叶之气却让秋叶白忍不住舒服又贪婪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那种黑暗阴冷的霉味似乎都在着干焦涩香之气消散殆尽。 一道中年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冷冽地在附近响起:“秋叶白,不是本座为难你,太后老佛爷要提审你,本座必须谨慎。” 秋叶白一顿,视线里方才渐渐清晰,便看见郑钧正站在自己不远处,身后跟着陈贺。 她微微一笑:“看来草民面子不小,督公大人,掌印大人都亲自来押人。” 郑钧看着她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身边的小太监给戴上手铐脚镣,神色莫测地看着她:“秋叶白,本座敬你也算条汉子,不曾多为难你,面见老佛爷自然要谨慎,你自为之。” 郑钧的话看似有些突然,但是敏锐如秋叶白,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秋叶白只朝着他点点头,也不多言,只淡淡回道:“是。” 她能在禁闭室的日子过得不错,不代表别人也能过的不错,虽然其中自有百里初的能耐的,但毕竟暴室是在他手里,郑钧也算是网开一面,所以她自然不会说漏嘴。 司礼监的内监卫浩浩荡荡地押着秋叶白向永宁宫后殿而去。 …… 而永宁宫外殿热闹,永宁宫后殿也算不得宁静。 “姑母,您可喜欢澜儿做的燕窝莲子羹?”美貌的少妇站在太后老佛爷身边,轻轻地为她捶着肩头,言笑晏晏。 一件秋香色绣百爪金菊的云绸齐胸裙勾勒出她丰满的酥胸,外罩一件浅鹅黄色的轻纱上同样有大片的金菊在上面鲜艳的怒放,愈发地衬托得那少妇容色鲜妍,不是襄国公主杜珍澜又是谁。 “嗯,味道不错,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了。”太后用了几口燕窝羹,只觉得满口之间另有一番清淡香气很是消暑,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杜珍澜看着自家姑母难得露出笑意来,便似喜上眉梢:“姑母喜欢就好,也不枉澜儿专门请教了罗医大人抓的清心解秋暑的药材呢。” 听到杜珍澜提起罗医正的名号,太后老佛爷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挑眉,淡淡地道:“哦,是老罗的方子?” 杜珍澜点点头,含笑道:“正是,罗医正伺候姑母多年,自然是最了解姑母的,侄女儿和他一样盼着姑母好,自然有什么都要去请教他的。” 杜珍澜话音刚落,就见董嬷嬷朝她微微颦眉,摇了摇头。 罗医正伺候老佛爷多年,体贴细致,老佛爷虽然威势极重,但待罗医正情分自然不同,提到罗医正虽能让太后高兴,但是公主殿下这就有些太刻意了。 杜珍澜看着董嬷嬷朝着自己使眼色,她眸光微闪,但是见太后老佛爷却并没有恼怒的模样,神色舒缓似心情不错,她忍不住一边帮着太后老佛爷捶肩头,一边继续道:“而且,澜儿也是照着医正大人的吩咐,制了许久那些药材,才将那药的涩味去了大半,不知姑母可喜欢?” 老佛爷不可置否地低头品了一口,声音听起来却还算悠然:“嗯,还不错。” 杜珍澜便笑了,轻笑:“既然姑母喜欢,那以后澜儿经常跟罗医正学着,伺候姑母可好?”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砰’地一声脆响,一只翡翠碗直接在她脚下摔成了八瓣,里头精心熬煮的燕窝散了一地。 “姑母!”杜珍澜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却见太后冷冷地看着她,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戳过来,让她不敢轻易出声,周围的宫婢瞬间跪了一地,也只余董嬷嬷站着,有些无奈地撇了眼杜珍澜。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不听劝,年轻人就是气儿盛,唉!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杜珍澜看了眼地上的燕窝,小心翼翼地委屈地轻声询问。 “没怎么了。”老佛爷拿着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不过是哀家看着自家侄女儿,这般小意温柔,却是为了一个罪人,着实让哀家看得眼热。” 杜珍澜心中‘咯噔’一下,随后立刻赔笑:“姑母,您说这是说什么呢,澜儿……。” “还要狡辩么,早不来,晚不来哀家常永宁宫,偏生就是这种时候来了,如果哀家没有记错,你昨儿才亲去了一趟司礼监罢?”太后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杜珍澜欲言又止的心虚的模样,她冷笑了起来。 “还是你们一个个都觉得哀家老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告诉你,哀家就算是老了,也不会是个睁眼瞎子,更绝不会由着你们这些后辈一个个地来戳哀家的眼窝子!” 太后说到了气头上了,冷笑连连,抬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凤颜大怒,杜珍澜这回也‘嗤通’一声给跪下了,老佛爷这回的怒火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眼底闪过恼色,必定是郑钧这个老狗把她去找他的消息的透露给了老佛爷,才惹得老佛爷大怒。 但是事情既已经如此,她索性抬头看着老佛爷冰冷的脸,干脆地承认:“老佛爷您说的没错,侄女儿是听老郑说了您今儿要提审秋叶白,所以今儿才赶着进宫,毕竟秋叶白怎么说也是侄女儿的继子,他惹出来的这般大祸,如何能让秋家置身事外,澜儿身为秋家主母,自然总要对秋家上下有个交代,所以才来旁听。” 杜珍澜说得振振有词,太后的脸色却越听越冷,嗤了一声:“要对秋家有交代,别忘了你姓什么,你是为什么嫁入秋家的,你要交代的人永远只有杜家!” 听到太后这么一说,杜珍澜脸色变幻莫测,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怨意来:“是,澜儿自然不敢忘记,在姑母和父亲眼里,澜儿以嫡女之身,十六花龄嫁给秋家家主当续弦然,自然一定要做个掌控秋家的好工具,那么如今澜儿也不过是遵照姑母和父亲指示管好秋家之事罢了。” 太后为后宫尊位如此多年,除了百里初敢踩着她的面子,谁敢忤逆半分,如今闻言,瞬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杜珍澜,你不要以为哀家宠着你,看着哀家老哥哥的面上也一直罩着你,任你在外头荒唐胡闹,养下那么多面首,今儿还会容忍你色令智昏!”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儿,当年是自己小哥的嫡出独生女儿,自小就是天之骄女,颜色又好,心高气傲,原本先皇后去了,她也是想着让她入宫做儿子的继后,但是儿子不愿意再有杜家女儿进宫,她无法,只能提了原来大哥庶出的女儿——杜妃做皇后。 后来为更好滴将秋家控制在手里,他们不得不将杜珍澜嫁给秋家家主秋景天为妻,虽然封了公主嫁过去,算是弥补她。 但是自幼心高气傲的杜珍澜怎么能从差点成为皇后沦落到成为寻常男子的继妻,也生出了不少事儿来。 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亏欠这个小侄女儿,加上原本天极帝国民风就开放,有权势的贵族女子蓄养面首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便一直纵容着这个侄女在外头风流,强压下所有的议论,甚至将杜景天常年外调,就是为了免得她闹出事儿来。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纵容让这个侄女儿越来越荒淫无度! “你是要气死哀家,还是真当哀家不知道你那点荒唐心思么!” 太后这般大怒,吓得合宫的人瞬间都齐齐五体投地:“太后老佛爷息怒!” 这个姑姑自幼就极有主见,入宫就贵为皇后,威势极重,成了太后之后,更是如此,积威多年,杜珍澜不敢说话,也只能要紧了唇角不再做声,只是倔强的握紧了拳头。 “老佛爷,公主也不是成心气您,公主虽然年少气盛,但还是很孝顺您的。”董嬷嬷看着老佛爷脸色越来越铁青,赶忙走了过去,拿手给太后顺气,同时给杜珍澜使眼色,示意她说些软化,哄劝太后。 但是杜珍澜原本也是个傲气的,或者说杜家女儿都是傲。 气的,她只当没有看见,差点把董嬷嬷也气得仰倒。 董嬷嬷无法,见太后盯着杜珍澜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她只能赶紧上前继续安抚太后:“太后老佛爷,您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襄国公主一向是个孝顺的,定是那秋叶白恬不知耻,勾引公主才会如此。” 杜珍澜轻哼一声,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董嬷嬷飞过来的眼刀子和太后阴沉逼面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声:“人犯带到!”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立刻向门外看去, 老佛爷眼底寒光一闪,厉声道:“给哀家带进来。” 随后她扫了眼杜珍澜冷冷地道:“你给哀家起来出去,别给杜家再丢脸,杜家丢不起这个人!” 杜珍澜脸色一白,随后还是站了起来,被董嬷嬷示意过来的宫女带走了。 秋叶白被宣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外头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光是她,几个站得近如郑钧和陈贺几个都听得清楚明白。 郑钧忍不住讥诮地低低地嘲讽了一句:“呵,真是……你这后娘是来给你求情的,还是来准备看你死的?” 秋叶白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杜珍澜的这番‘求情’之下,太后老佛爷这会子大概气的恨不能杀立刻绞死她罢? 果然,她才刚刚踏进门一部,就见老佛爷垂着眼,突然冷厉地道:“秋家小儿实乃无礼狂徒,无宣胆敢踏入后殿,拖下去,给哀家重打三十杀威棒!” 第八章 谁言寸草心 (四)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三十杀威棒? 这十棒子下去就劈开肉裂了,三十棒子还不得要人的命么? 但是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三十杀威棒并不真想要秋叶白的命,毕竟对方手上还有太后老佛爷需要的东西,但是气急之下,老佛爷这三十棒就是要让秋叶白痛和不好过。 见在场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太后眉间之间闪过凌厉怒色:“还不动手,这都是反了么!” 秋叶白并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立着,看着老佛爷并不说话,仿佛要被处罚的人并不是很她。 她淡然而立的样子,让宫内伺候太后老佛爷的众人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钦佩,老佛爷一生位高权重,威势有时甚至比皇帝陛下还重,寻常大臣在老佛爷面前多战战兢兢,这般黄口小儿也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不闪不避地直视太后老佛爷。 但是秋叶白这般做派却只能让太后眼底的阴翳越来越重,郑钧看了她一眼,再看向秋叶白沉声地道:“既然敢闯宫禁便知道必定还有这一日,将秋叶白拖下去。” 秋叶白垂下眸子,淡漠地道:“不必劳烦督公,草民自己会走,不过……老佛爷,您真的确定不会就这么把草民打死了,草民手上的那些东西万一落到不轨之徒的手里怎么办?” 宫里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除了摄国公主之外,竟然还有人敢当面威胁太后老佛爷? 郑钧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秋叶白,和陈贺暗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董嬷嬷见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她忍不住白了脸,怒道:“放肆,还不让人把他的嘴堵住,拖下去重重的打!” 老佛爷气急反笑,捏紧了手的帕子,幽幽冷笑道:“好,好,果然是哀家那好侄女教出来的‘儿’,她这个当家主母真真儿是有能耐的,你且放心,就冲着你这张嘴,哀家不会打死你,但是这世上有的是能让人痛苦不已却又乖乖听话的手段,哀家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哀家的手段硬,拖下去,照着腿上腰上往轻里打,一寸寸地打,打折了去请罗医正来接骨,接好了,再继续打!” 老佛爷手段从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的就雷厉风行,成而来宫里的正经主子之后,更是对那些狐媚惑主勾引先帝的妃嫔从不留情半分,就算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她也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手段厉害狠辣,早年甚至有先帝言其吕雉转生的传闻,但是这般外放的雷霆之怒,也是众人许久不曾见过的了。 董嬷嬷冷眼看着内监卫一拥而上将秋叶白押住,心中忍不住冷嘲,能将老佛爷激怒成这般样子,还真是此人的本事。 “是谁让老佛爷这般生气,真真是该死。”一道温润淡雅带着南地口音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似一阵柔柔江南清风吹拂而过,打断了后殿紧张压抑的气氛。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道人影款步而入,纱罗色云纹罗直缀裹在他修挺的身材上,轻薄精致的料子随着他优雅的步伐,轻轻拂动,让人恍惚只觉得眼前一片烟云入帘来,隐约似还带如淡淡葱茏水汽。 “苏儿?”太后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些惊讶。 梅苏眉目依旧是如江南风烟一般带着淡然温润,经过秋叶白身边仿佛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只款步上前对着太后抱拳一揖:“老佛爷。” 太后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戴着赤金绿宝石护甲的小指,冷淡地道:“平日里让你这个孩子进宫看哀家,你就似宫里有老虎一般,千般推脱,怎地今儿竟有这般空暇好心思进来看完哀家。” 太后声音虽然冷,但是之前那种凌厉阴戾之色却散了许多。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连着永宁宫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甚至能听出来她话音里一丝嗔怪的意味,那是一种近乎温情的东西,她目光在太后保养得宜的精致面容上停了停,最后停在了梅苏的身上。 梅苏含笑着上前,坐在太后的左手边,温然道:“老佛爷这话真是折煞苏儿了,苏儿这些日子如果不是在外头奔波也是在养伤,若是能进来探访老佛爷,苏儿岂有不愿之理?” 梅苏的气息便似一抹淡淡轻柔的江南烟雨,仿佛浇熄了太后老佛爷的怒气,她拨动着手里的翡翠念珠轻嗤了一声:“你且哄着哀家罢,如果你真是来看哀家的,就在一边坐着,等哀家把闲杂的事儿处理了,顺便也为你这小儿讨个公道。” 太后一点也不避嫌地将梅苏与自己亲近的关系展露出来,更甚至直言要为梅苏受的伤讨回公道,这一点让秋叶白心中还是惊了一下,虽然早已经听说梅家是太后亲信,但是今日所见,她觉得太后对梅苏岂是亲近这般简单,用‘宠信’或许更为合适。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梅苏和太后之间的情形,心中沉吟,看来她要重新评价梅苏了,原本只是以为梅苏是太后身边的走狗,但是今日看来,他不但能入了这位多疑又强硬的太后老佛爷的法眼,还能影响到太后的情绪,可见如果不是他和太后之间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就是他手腕实在太过高超。 但是不管是哪一点,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秋叶白这头心情不佳,梅苏那一头却仿佛心情颇为不错,见太后这般说话,便轻笑道:“多谢老佛爷为苏儿操心,只是苏儿已不是当年稚子,被人欺负了还需要向老佛爷告状,苏儿长大成人,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要自行处理才是,难不成老佛爷不信您一手教导出来的人么?” 这话说得温情脉脉又讨巧,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却又让老佛爷发作不得。 或者说老佛爷根本没有打算发作于梅苏,只是颦眉冷冷地看着他:“苏儿,你不会和你那表姑姑一样被什么不干净的下贱种迷了神罢?” 说罢,老佛爷一记眼刀子凌厉地扫过秋叶白。 她虽然没有听说梅苏和秋叶白在淮南有什么除了追捕之外的别的交集,但是梅苏回来之后,也着人去了司礼监探听消息,并且命郑钧不得太过为难秋叶白,她也是知道的。 帝国贵族之中偶有好男风者,虽然不上台面,却也不以为耻,而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秋叶白姿容姣好出色,身手出众,风姿卓绝,这一点是事实。 加上杜珍澜的事情,她对秋叶白满心厌恶,更是因此怀疑上了梅苏是不是被秋叶白蛊惑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只当做全没有看见老佛爷那种一点不掩饰的厌恶,暗自嗤笑了一声,亏得梅苏能说得出她欺负了他这种话。 不过……表姑姑? 她并没有听说梅家和杜家有姻亲关系,不过也许只是他们隐藏得极好,不为外人道也。 如果杜珍澜是梅苏的表姑姑,那么梅苏确实倒也算是和太后老佛爷有一层亲近的关系,但是杜珍澜和太后老佛爷是近亲,但是杜珍澜方才被如何斥责,她在门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这位梅大少爷也等于变相为她‘求情’,太后老佛爷却一点都不恼怒,这远近亲疏,也未免有些古怪。 “老佛爷,您觉得苏儿是色令智昏的人么?”梅苏轻笑了起来,清浅地看了一眼秋叶白,悠然道:“不过,苏儿只是知道秋叶白此人诡异多端,为人险恶,她既然敢这么说,不若让她说完,再做决断,苏儿不拦您,何况苏儿也相信就算不靠那些血腥手段,也能让她开口。” 梅苏看着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温柔笑容,但那种目光却让秋叶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不怀好意。 但是梅苏说话的声音,清淡温柔,似斜风细雨一般,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能力,太后看着梅苏许久,神色变幻莫测,最后转过头冷冷地一抬手:“其他闲杂人等人先出去,只董嬷嬷、郑钧和苏儿留下。” 宫里的众人对于梅苏竟然能劝得动老佛爷,似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多惊讶,但董嬷嬷首先担忧地就想劝阻:“老佛爷,这秋叶白武艺高强,若是没有内监卫的人盯着,奴婢担忧……。” 梅苏淡淡地打断她:“嬷嬷不必担心,苏在这里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老佛爷,还是您不相信郑督公的能耐,何况她还戴着手铐脚镣。” 秋叶白手上的脚上的手铐脚镣用的都不是寻常的器物,都是特殊的玄铁打造,坚韧非常,没有钥匙和削铁如泥的利器,再高强的武艺都打不开。 董嬷嬷虽然担心,但是见梅苏那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道:“公子您说笑了,老奴自然是相信您的能耐的。” 一干无关的众人便齐齐退出了门外,梅苏却又在董嬷嬷身边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就见董嬷嬷迟疑了片刻但还是点头退出了门外去,于是门内只剩下缪缪数人呢。 梅苏又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太后警惕地看了眼秋叶白,似深思了片刻,还是朝着梅苏点了点头。 随后,梅苏款步走到了秋叶白面前,低头看着她露出清浅的笑意:“叶白,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梅苏三下五除二,竟然将方才那样僵硬的局面化解,倒是挺佩服他,便也微微勾起唇角,不上不避地迎上他的眼,淡淡地道:“是的,别来无恙,梅大少爷,您的舌头倒是依旧巧得很。” 梅苏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总也及不上你,叶白,我原想着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再见,不想今日这般好机缘呢。” 他温暖的鼻息掠过秋叶白的鼻尖,她垂下眼,幽幽一笑:“谁说不是呢?” 各怀鬼胎的两人说完话,相互冷笑着互看一样,便又迅速地分开。 梅苏径自转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领到了太后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将她手铐脚镣的链子拴在一边的柱子上,方才看着太后,微笑一拱手,在太后点头之后,他便转身从另外一扇门退了出去。 秋叶白看着房间里只剩下太后、郑钧,又缓缓地环顾四周:“老佛爷倒是很相信在下,或者说相信梅大少爷,竟会与草民几乎是单独相处。” 梅苏这厮到底是想做什么? 太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比了个手势,郑钧便立刻熟练地将一边的茶水沏好之后,小心地呈上给太后:“老佛爷请用。” 太后低头喝了一口那茶,似用茶水浇熄了心头的火气,冷漠地道:“哀家纵横后宫朝堂三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 秋叶白一笑:“是,老佛爷自然是不惧我这黄口小儿的。” 太后有点不耐,轻蔑地上下扫了一眼秋叶白,单刀直入:“说,你将账册藏在何处,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有这等胆量与哀家作对。” 她并不相信秋叶白身后无人,敢这般与她叫板和呛声。 秋叶白心中轻道,嗯,这就来了么? 她斟酌了片刻,微微一笑:“若是草民说是八殿下指使的,您相信么?” 太后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眯起眸子,轻嗤:“秋叶白,苏儿劝诫于哀家,哀家才给你一个好好在哀家面前呈情的机会,若是你打算砌词狡辩,就休要怪哀家让你只能跪着或者趴着说话。” 秋叶白好整以暇地挑眉:“老佛爷不相信么?”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轻蔑地道:“老八是打仗有些能耐,若说是他指使的倒也说得过去,哀家相信这淮南一案里,有他挑事儿的份儿没错,但是若此事是他指使的,哀家的人就不会在他宫里抓到你,哀家知道你武功不错,能潜伏进宫来不简单,如今的司礼监有多大能耐,哀家自然是明白的。” 她顿了顿,讥诮地道:“能被抓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微笑着大方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您猜测得没错,那一切确实都是在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必须承认太后老佛爷到底是浸淫宫廷多年的人精儿,竟能猜测出来她是故意落网的。 太后看着她,细致的眉眼里闪过了然,随后施恩一般地轻嗤道:“哀家在后宫朝廷看了多年,如你这般有心有欲念的人不少,但是这么惊天动地地折腾的人,你到是头一个,说罢,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看着太后,忽然很干脆地道:“很简单,草民只要求撤回通缉令,官升三级,自立府邸一座,黄金千两。” 太后听过郑钧和在追捕过程中收集到的消息里对秋叶白的评价不低,只道是此人聪敏慧黠,桀骜不驯,为人处世颇有魏晋阮籍、嵇康泠然不羁之遗风,她原本还以为会听见什么义正言辞,或者指点江山,对朝政,甚至她这个老佛爷的鄙斥责,却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些‘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要求! 太后老佛爷顿时愣住了,随后狐疑地看了眼郑钧,又转过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秋叶白:“你说什么?” “草民要官升三级,自立府邸一座,并黄金千两。”秋叶白再次干醋地拣选了最要紧的话来讲。 太后老佛爷眯起眼:“官升三级,就是从二品,司礼监的督主才是正二品,难不成你还想要成为司礼监……。” “没错,在下要成为司礼监副座。”秋叶白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微笑道,仿佛她说的这些要求都非常简单,并且理所当然的。 事情涉及司礼监,郑钧都忍不住再次抬头惊讶看着秋叶白,目光莫测,似忍不住心中嘲弄,讥诮地道:“秋叶白,你人看着不大,心倒是挺大的,你可知道本座熬了多少年才能坐上这个位子?” “用人唯贤,不唯时日长短。”秋叶白看着郑钧,悠然道。 郑钧似怒极反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老佛爷冷冷打断:“秋叶白,不要觉得哀家给你机会说话,就在哀家面前放肆,人有上进心很好,但是野心太大,是会折寿要命的,不要来挑战哀家的忍耐性。” 这厮张口就从二品的入阁大员,真是狮子大开口。 秋叶白这一次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转了话题道:“太后老佛爷,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您求,而求不得的?” 太后一顿,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她笑了起来:“秋叶白,你真是放肆又无知,你可知道敢问这个话的人尸骨都已经化成了灰?” 秋叶白垂下眸子,微微弯起唇角,仿若恭敬地道:“草民并无冒犯老佛爷,窥探凤心的意思,只是老佛爷出身高贵,一生荣宠昌盛,烈火烹油,繁花着锦,自然不了解我们这些卑位者的处境。” 她顿了顿,幽幽地道:“如果一个孩子只是因为庶出,因为姨娘受宠,而被欺凌得只剩下半条命,又被扔在在府外十数年,没有任何人还记得这个孩子,更不要说记得让这个孩子读书习字,入学读书,所以这个孩子奋力拜师修习武艺,学习文理,潜心谋划,只为了有一天让那些曾经鄙视自己的人、轻贱自己的人被自己踏在脚下,却忽然发现……。” “……发现自己的所有努力,所有费尽心思的谋划,还是抵挡不过所谓的背景、所谓的嫡出、庶出的鸿沟。” 她垂下眸子轻嗤了一声:“没有人会愿意会成为天生别人脚下的灰尘和踏脚石,既然我能隐忍这么多年,能力压众人夺得叼兽大会的魁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得到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太后老佛爷……。” 秋叶白抬起眼,目光灼热又阴凉地直勾勾地看着太后:“您这样的天之娇女,天潢贵胄,您永远不能理解那种筹谋和努力了多年,却化为须有,或者说那种近在眼前,却求而不得的痛苦与无奈,或者说怨恨么?” 太后似乎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直白,看着她那双炽烈明亮的眸子楞了片刻,忽然淡淡地道:“谁说哀家不明白。” 秋叶白一顿,似没有想到太后会这么回答,便只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太后老佛爷,您不明白的,对于在下而言,只有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太后沉默了片刻,但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秋叶白身上,许久,她忽然弯起唇角:“秋叶白,你真的可以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为了权势在握,什么都可以做么?”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太后,依旧是冰凉又炽烈的眸光:“那要看太后老佛爷是不是想要草民的一条命了,草民只要求秋家欠我的,我要自己拿。” 太后顿了顿,懒洋洋地靠在花桌上,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精致华美的翡翠戒指:“哀家若是不应承,你可信哀家一样能让你开口。” 太后阴戾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锐利,轻蔑而傲慢。 秋叶白垂下眸子,幽幽道:“那就请老佛爷凤裁罢。” 空气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太后沉冷悠远的声音响起:“好,秋叶白,哀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哀家是赏罚分明的人,想要为哀家效力,成为哀家手里有用的棋子,那就先让哀家看看你的决心罢。” 秋叶白抬起眸子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色,亦沉声道:“请老佛爷明示。” 太后看着她,唇角弯起一丝尖刻冰冷的笑意:“你伤了苏儿在前,冒犯哀家在后,就先受十五藤条罢。” 阴戾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锐利,轻蔑而傲慢。 秋叶白垂下眸子,幽幽道:“那就请老佛爷凤裁罢。” 空气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太后沉冷悠远的声音响起:“好,秋叶白,哀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哀家是赏罚分明的人,想要为哀家效力,成为哀家手里有用的棋子,那就先让哀家看看你的决心罢。” 秋叶白抬起眸子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色,亦沉声道:“请老佛爷明示。” 太后看着她,唇角弯起一丝尖刻冰冷的笑意:“你伤了苏儿在前,冒犯哀家在后,就先受十五藤条罢。” 秋叶白一顿,轻笑了起来:“果然,要能为太后效力还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儿。” 这位太后老佛爷果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主,这一顿杀威棒没打,就换成藤条了么。 “这十五藤条就让郑钧负责行刑罢。”太后似笑非笑地道。 宫里的藤条鞭刑,用的藤条和外头一般的藤条不同,专门炮制过的,抽人最是厉害,能将皮下肌肉抽烂,血却出不来,达到让人最痛苦,皮开肉绽,却又不会要人命,只是这种伤非常的难养。 何况还让郑钧来负责,自己今日说的这番话,已经是挑明了要和他争这司礼监的位子,他心中怎么能不猜怨于她,只怕下手会一点不留情,怎么让她痛,怎么来。 秋叶白见多识广,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地点头:“好。” 太后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任何人拦下十五鞭藤条,哀家给你的承诺便作废。” 这是太后为了防着再有任何人前来打断对她的惩罚罢? 冒犯了太后的人大概都要受到惩罚。 秋叶白一顿,随后抬起眼,看着太后,再次干脆利落地应承:“好。 ------题外话------ ==~ 第十章 谁言寸草心 (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梅苏,目光冰凉:“你想怎么样,梅大少爷?” 梅苏身边的内监卫想上前把秋叶白拉开,但是郑钧却一抬手阻挡了他们的动作,只是目光叵测地看着那两道修长的人影仿佛亲密的站在一起,但是浑身却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梅苏。”梅苏看着她忽然靠过来,眼角略略紧绷,身体甚至也跟着微微紧绷,忽然开口,声音近乎温柔。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说话。 “叫我——梅苏。”梅苏这一次,放柔了声音。 秋叶白忽然轻笑了起来,眸光讥诮而冰凉,却也放柔了声音:“好,梅苏,来,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一向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她忽然靠近他,轻声道:“梅苏,想要我求你,或者是感激你么,不过,不管你是打算在这里表现你的仁慈,还是表现你的卑劣,都请收回,要么,揭发我,要么,闭嘴,看着。”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梅苏身形一顿,目光停在她粉润柔软的唇瓣上,耳边似萦绕着她温存的声音,几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秋叶白说完之后,看着梅苏有点怔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转身看向一边的郑钧:“督公,您手上的功夫,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太后老佛爷想为梅大公子讨一个公道,那就选您觉得最能让几位出气的手法罢。” 郑钧看着秋叶白,挑眉:“你确定?” 皮开肉绽,其实不是最疼的手法,最让人疼的手法便是抽在上面,几不见血,更不要说衣服破损了,但是皮下肌肉破碎的鞭刑手法。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别留情,督公如果想出气,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郑钧和她对视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近乎佩服的光芒,他点点头,比了个手势,两名内监卫就将秋叶白送进了刑房。 梅苏似方才从秋叶白给他的幻境里清醒过来,方才那些柔软的、清香的、温和的,全然消散,只剩下她凉薄讥诮的眼神。 他抬步就要往刑房走,却被郑钧拦了下来:“等一下,梅大少爷,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这是咱加家的地界儿。” 梅苏眯起清浅修长的眼眸:“郑钧,你觉得老佛爷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郑钧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大少爷,咱家当然知道老佛爷多么宠幸你。” 一边的内监卫将一柄细长却由十几条鞭子组成的的藤条递给郑钧,郑钧接了过来,在手上掂量了一会,才继续道:“后殿离这里不远,您要去请老佛爷的懿旨不难,速去速回,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阻止这一切,怎么样?” 梅苏一僵,却没有离开。 郑钧淡淡地看了梅苏一眼:“年轻气盛,精明敏锐,当然是好事,但是,很多时候也会坏事儿,也许梅苏大少爷可以去安慰一下襄国公主。” 他说完,便直接提着鞭子进了刑房,留下梅苏僵立于地。 梅苏看着刑房的大门关上,门口的内监卫警惕地看着自己,他清浅如笼着柔和雨雾的眉目渐渐显出阴霾来…… 他当然知道郑钧敢这么说是为什么,老佛爷方才下了懿旨,不允许任何人求情,他如果求情,也许会让刑罚停止,但是更有可能是让秋叶白遭更多的罪。 他想要驯服海东青,必要的鞭子和教训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鞭子和疼痛只能让海东青更愤怒和具有攻击性,那是他并不愿意看见的。 …… 关上了大门,郑钧看着双手已经被绑在十字刑具上的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定,不经微微勾起唇角:“秋叶白,你总能让人刮目相看,真的打算受十五鞭子,不去向梅大少爷求饶么?” 秋叶白看着郑钧让人给他去掉披肩,并拿来手套,她轻笑了起来:“威胁通常伴随着恐惧而生,这种事情,忍受一次就是极限,我绝不容忍还有第二次。” “威胁,怎么,还有人能威胁到你么,咱家以为你总是那么充满勇气。”郑钧挑眉,戴上软皮质的手套,保证握鞭时的力度,略显尖细的声音却不带任何讽刺,听着有点儿像闲话家常。 秋叶白叹了一声:“是的,有。” 郑钧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她被吊着的刑架,问:“咱家个人建议,背部受鞭会让你好受点。” 秋叶白亦点点头,微笑:“督公手上调理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是听督公的。” 郑钧示意内监卫指挥人将绞刑架调转了一个方向,让秋叶白背对着他。 内监卫虽然觉得气氛有是古怪,分明是仇敌的两人,竟然在闲话家常,平日里冷漠而高高在上,喜怒叵测的督公,竟然对秋叶白这个摆明了要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争宠的人,这般平和。 而秋叶白更是个怪人,这种时候没有怒骂,没有冷嘲热讽,竟然似晚辈在向长辈讨教一般。 刑架调整好了以后,郑钧接过鞭子,沾了点盐水,地道:“开始了。” 他说的很简单,仿佛只是开始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嗯。”秋叶白刚刚轻哼了一声,就听见破空之声蓦然传来。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她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了一会…尖锐的的疼,仿佛刀子一样在背脊上瞬间剖开一道口子,她几乎可以听见肌肉撕裂的声音,冷汗迅速地渗出额间。 “很疼么?”郑钧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面前僵直的纤细背影。 秋叶白喉头动了动,轻呼了一口气:“还好,以前都是我收拾人,今儿自己尝试一下,也不错,以后动手会有更直观的感受,好掌控力道。” 郑钧点点头:“这是一门手艺活儿。” 他一挥手腕,利落挥下第二鞭! 秋叶白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握紧了手上的铁链,手背泛出青来。 郑钧换了个位置,活动手腕:“能威胁到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很好奇。” 秋叶白闭上眼,感受着背上的火烧火燎感不断蔓延,她垂下身子,闭上眼,轻道:“美貌、冰冷……。” 郑钧抬手,利落干脆地给出第三鞭。 “美貌,冰冷……嗯,听起来是挺可怕的,咱家在宫里几十年,最可怕一向便是这些漂亮又有脑子的人,还有呢?” 鞭子抽上背脊的时候,秋叶白闭着眼,再次颤抖了一下:“强大,残酷。” 郑钧点点头,再次抬起鞭子,手腕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嗯,还有更让你觉得难以应付的特征么,你看见他的时候想起什么?” “啪。”鞭子破空声再次响起。 “黑暗,无边无际的……虚空与黑暗,伪装……和不可琢磨,控制……诱惑。”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已经被尖锐的疼痛占据,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一种虚幻的冷静。 “啪……啪!” 郑钧动作利落地挥动着手上的藤鞭,淡淡地道:“听起来,你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你是它的猎物。” “那东西……?”秋叶白身躯微微僵直,轻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古怪:“是的,被那东西盯上,当猎物的……感觉并不太好。” 郑钧点点头:“它的目的是什么?” 秋叶白苍白着脸摇摇头,轻嗤:“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无意冒犯他的领地,恰好让他觉得有趣。” 郑钧再次抬手,忽然道:“不,是欲望,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能满足它的欲望,所以他在狩猎你。” 秋叶白忍痛低地笑了起来:“没错……欲望,最初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什么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 郑钧摇摇头:“你若是不知道,是因为你在逃避。” 他手腕一扬,又是准确的一鞭子落在秋叶白的背上:“你没法逃离他的控制,永远被人控制的人,无法成为最优秀的领导者。” 一鞭又一鞭不断地落下,太多的疼痛层层叠叠加在一起,让人渐渐地麻木,秋叶白偏头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眼睛上如水一般滴落下来的冷汗,声音有点微微的轻颤:“我在尝试,所以……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所以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有了一个百里初,就不能再容忍一个梅苏。 郑钧看着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闲话家常’,而是专心于手上的活,每一鞭子力求精准而凌厉。 空气里不断地响起凌厉的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有渐浓的血腥味。 一边的内监卫不断地数着鞭子,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敬服,督公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寻常人三五鞭子都喊得死去活来,这个人竟然没有呻吟一声。 “十一鞭。” “十二鞭。” “……。” “十五鞭。” 终于到了十五鞭,郑钧利落地震动手腕,藤条鞭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收住。 他看了看闭着眼,半挂在刑架上的秋叶白,问道:“你还清醒么?” 好半晌,秋叶白脸色苍白如纸,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嗯。” 终于结束了么? 她还以为过了一年。 郑钧示意其他人把秋叶白弄下来:“动作小心点。” 内监卫们虽然是太监,但是对于秋叶白这般能忍,已经是相当佩服,不用郑钧交代,他们的动作都算轻柔,到底是伺候过人的,所以秋叶白被松下来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 内监卫将她放上了一副早已经准备好的担架,郑钧半蹲下身子,看了看她背上的血痕,有些惋惜地轻叹了一声:“到底是老了,当年咱家手上的功夫,可是能让一点子血不见,但是人会一年下不了床,只能躺着。” 秋叶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伏在担架上,轻喘了一声,翕动了一下嘴唇:“督公过谦……了。” 郑钧看着她,眸光莫测,唇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秋叶白,你确实是条汉子,本座喜欢目的明确,脑子好用,又能忍耐的聪明人。” 他抬手朝半空做了个抱拳的恭敬手势:“忍字心头一把刀,咱司礼监的祖师爷九千岁就是忍字里翻身出来的祖宗,真正司礼监的人没有不尝过这滋味的,这十五鞭子,算是你给祖师爷的见面礼,你想要什么,想从咱家这里要什么,你只管来抢,来夺,从今往后咱们手上见真章,你要真有能耐,咱家不挡你的路,当然,若是你没这能耐,就不要怪咱家心狠手辣。” 秋叶白勉强抬起头,微微弯起唇:“谢督公厚爱。” 郑钧点点头,准备起身,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了,黑暗是无所不在的,夜里的野兽虽然会吃人,但是你不能逃,也许它现在看着没动手,但是你一旦逃了就会被它撕成肉片子。” 他顿了顿,将自己手里的鞭子放在秋叶白身边,意味深长地道:“它盯上你了,不管是为什么都好,你要不能除了它,就要么驯服它,要么被它撕碎,就是不能——逃,否则,除了你一辈子在噩梦里,连着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秋叶白闭着眼,只觉得郑钧身上一股子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她轻喘了一声:“这是督公的经验之谈?” 郑钧低笑了起来,声音幽远又苍凉:“咱家在这天底下最黑的地界里呆了那么多年,多少……是有些心得。” “多谢……督公教导。”秋叶白闭着眼,沉默了片刻,再次微微翕动嘴唇。 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内监卫匆忙地进来低声在郑钧耳边说了些什么,郑钧顿了顿,点点头,眸光复杂莫测地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状似昏迷的秋叶白,摇摇头嗤了一声:“你倒是有点本事的,襄国公主、梅苏大少爷、明阳殿的那位,现在连神殿的人也来了。” …… 门外 “国师,那里你不能去,那是刑房!”董嬷嬷领着一大群宫人,试图拦住闯入的白色人影。 但是她们却又不敢伸手触碰他,凡夫俗子见到活佛都要退避三丈之外,绝不可亵渎活佛,否则便是亵渎不敬神灵佛主之罪。 何况此刻元泽一向漂亮宁和的面孔上都是一片近乎凌厉的冷然,浑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泠然之气,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让开,本尊要去救人。”元泽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董嬷嬷等人。 他一醒来就接到月奴通知他,太后提审,秋叶白被郑钧带走了的消息,他顿时大惊,太后老佛爷是什么性子的人,郑钧又有什么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初没有把小白施主救出来,他明明都已经默默沉睡,但是他虽然不知道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让小白施主出事。 董嬷嬷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太后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国师去罢,既然是活佛的旨意,咱们自然要遵从。” “老佛爷?”董嬷嬷一愣,她看了眼一脸沉静莫测的太后,随后还是只能点点头,让元泽过去。 但是元泽过去的一瞬间,太后忽然漫不经心地吩咐董嬷嬷道:“若是国师将人带出来,你就去告诉秋叶白,哀家给他的懿旨都作废。” 元泽的脚步,银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太后:“老佛爷,你给了小白施主什么懿旨?” 太后看着他,神色冰凉而傲慢地道:“这与国师并无干系。” 元泽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眸子,眸子里一点子黑色瞳孔隐约有扩大的诡异的趋势,但是他迅速地一闭眼,再睁开之后,还是寻常的银灰色色眼眸,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刑房而去。 董嬷嬷无法,只能赶紧示意跟在元泽身边的花奴、月奴几个赶紧跟上去。 …… 元泽赶到的时候,梅苏已经静静地在刑房门口负手而立,但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着里面的鞭子和闷哼声,他的神色有些游离天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梅苏方才转过脸来看着元泽,见到元泽之后,两人对视了片刻,隐约似有风雨雷动于彼此视线交错之间。 “国师大人,淮南一别,数月不见,您还是这般超凡脱俗,清雅出尘,怎么,这是来救人么?”梅苏对着元泽,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掩饰眼眸里的挑衅。 元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干跟着元泽的人,和梅苏的人都齐齐一愣。 梅苏脸色一僵:“国师……。” 元泽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头闯,但是立刻被内监卫拦住了。 “国师,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谁都不能进去。” 内监卫只听郑钧或者太后的调遣,元泽脸色沉了沉,忽然轻声道:“让开。”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那一瞬间的凌厉皓然的威压与气势,让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双手合十跪伏在他脚下,请求宽恕 月奴和花奴几个,甚至包括见过元泽的人都没有见过元泽的这一面,他素来都是沉静温和地潜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一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郑钧一边解手套一边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似笑非笑地道:“郑钧见过国师,不想国师也来了,这是和梅大少爷一块谈经论道么?” “小白施主呢?”元泽素来是不会和人打花腔的,只但到直入地质问郑钧。 郑钧状若恭敬地道:“您说的是秋叶白么,人在这,怎么国师要带人走么?” 说着,他一抬手,里面的内监卫就将秋叶白给抬了出来。 元泽和梅苏齐齐看去,只见两名内监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伏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还有背上被冷汗湿的衣服上隐约渗出的鲜血,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叶白……。” “小白施主。” 元泽和梅苏都下意识地齐齐上前一步,但是担架上的人儿动了动,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泽抚在担架上的手,虚弱地道:“阿泽……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连累他。 元泽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地颤了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贫僧……是来带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应承了要给贫僧做饭的。” 他从来看见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风明月,五月朝阳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见他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之上。 秋叶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实在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扯着背上疼。 元泽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两名内监卫:“立刻准备马车抬回神殿。” 郑钧朝着两名内监卫点点头,他们便立刻跟着元泽离开。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家国师寻常从不坚持什么事情,但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梅苏这一次没有阻止元泽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测地在元泽和秋叶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忽然低头对着秋叶白道:“叶白,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不着急。” 秋叶白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潇洒离开了。 元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垂下脸,轻声安慰秋叶白:“好了,咱们回去吧。” 秋叶白点点头,微弱地一笑:“嗯。” …… 元泽一路将秋叶白带回神殿,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内殿。 看着秋叶白的背上的伤,他有些无从下手,随后看向月奴:“去把御医请来。” 月奴立刻点头,秋叶白却忽然出声:“等……等一下,阿泽,你……去帮我把宝宝带来,他会帮我看伤,不……不用御医。” 元泽一愣:“但是……。” 秋叶白强忍着疼,抬起头:“阿泽,你过来,我告诉……你……帮我知会宝宝的方法。” 月奴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忍不住道:“但是您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御医来看伤罢……。” “好。”元泽却打断了月奴的话,几步凑到了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说完之后,元泽立刻安排月奴出去执行,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贫僧……。” “你留下,帮我把衣服解开。”秋叶白闭着眼轻声道。 ------题外话------ 写到这里,给大家提一个醒。 ==逗逼很少在男女主身上写特别纯粹的爱情,初殿对小白。阿九对茉莉的感情,并不纯粹是爱情,如果用蚀骨之欲来表达,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 特别是初殿下—— 爱和欲永远是人类灵魂情感里头的相伴而生的。 食欲、爱欲、贪婪、怨恨……最终极的情绪,初殿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或者说初殿下是人的心贪婪和欲望塑造出来人形狩猎者,如果九爷还算人吧,初殿呢,被剥离得太多,所以他只有食欲和狩猎,不知道怎么形容,小白不是白痴,也许她对自己情感有点懵懂,但是不是玛丽苏爱闹小脾气的人,她只是对危险很敏感而已。 就酱紫。 一个异形和人的故事,中国古怪荒谬格调的佛兰肯斯坦。 第十章 谁言寸草心 (五)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梅苏,目光冰凉:“你想怎么样,梅大少爷?” 梅苏身边的内监卫想上前把秋叶白拉开,但是郑钧却一抬手阻挡了他们的动作,只是目光叵测地看着那两道修长的人影仿佛亲密的站在一起,但是浑身却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梅苏。”梅苏看着她忽然靠过来,眼角略略紧绷,身体甚至也跟着微微紧绷,忽然开口,声音近乎温柔。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说话。 “叫我——梅苏。”梅苏这一次,放柔了声音。 秋叶白忽然轻笑了起来,眸光讥诮而冰凉,却也放柔了声音:“好,梅苏,来,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一向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她忽然靠近他,轻声道:“梅苏,想要我求你,或者是感激你么,不过,不管你是打算在这里表现你的仁慈,还是表现你的卑劣,都请收回,要么,揭发我,要么,闭嘴,看着。”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梅苏身形一顿,目光停在她粉润柔软的唇瓣上,耳边似萦绕着她温存的声音,几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秋叶白说完之后,看着梅苏有点怔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转身看向一边的郑钧:“督公,您手上的功夫,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太后老佛爷想为梅大公子讨一个公道,那就选您觉得最能让几位出气的手法罢。” 郑钧看着秋叶白,挑眉:“你确定?” 皮开肉绽,其实不是最疼的手法,最让人疼的手法便是抽在上面,几不见血,更不要说衣服破损了,但是皮下肌肉破碎的鞭刑手法。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别留情,督公如果想出气,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郑钧和她对视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近乎佩服的光芒,他点点头,比了个手势,两名内监卫就将秋叶白送进了刑房。 梅苏似方才从秋叶白给他的幻境里清醒过来,方才那些柔软的、清香的、温和的,全然消散,只剩下她凉薄讥诮的眼神。 他抬步就要往刑房走,却被郑钧拦了下来:“等一下,梅大少爷,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这是咱家的地界儿。” 梅苏眯起清浅修长的眼眸:“郑钧,你觉得老佛爷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郑钧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大少爷,咱家当然知道老佛爷多么宠信你。” 一边的内监卫将一柄细长却由十几条鞭子组成的的藤条递给郑钧,郑钧接了过来,在手上掂量了一会,才继续道:“后殿离这里不远,您要去请老佛爷的懿旨不难,速去速回,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阻止这一切,怎么样?” 梅苏一僵,却没有离开。 郑钧淡淡地看了梅苏一眼:“年轻气盛,精明敏锐,当然是好事,但是,很多时候也会坏事儿,也许梅苏大少爷可以去安慰一下襄国公主。” 他说完,便直接提着鞭子进了刑房,留下梅苏僵立于地。 梅苏看着刑房的大门关上,门口的内监卫警惕地看着自己,他清浅如笼着柔和雨雾的眉目渐渐显出阴霾来…… 他当然知道郑钧敢这么说是为什么,老佛爷方才下了懿旨,不允许任何人求情,他如果求情,也许会让刑罚停止,但是更有可能是让秋叶白遭更多的罪。 他想要驯服海东青,必要的鞭子和教训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鞭子和疼痛只能让海东青更愤怒和具有攻击性,那是他并不愿意看见的。 …… 关上了大门,郑钧看着双手已经被绑在十字刑具上的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定,不禁微微勾起唇角:“秋叶白,你总能让人刮目相看,真的打算受十五鞭子,不去向梅大少爷求饶么?” 秋叶白看着郑钧让人给他去掉披肩,并拿来手套,她轻笑了起来:“威胁通常伴随着恐惧而生,这种事情,忍受一次就是极限,我绝不容忍还有第二次。” “威胁,怎么,还有人能威胁到你么,咱家以为你总是那么充满勇气。”郑钧挑眉,戴上软皮质的手套,保证握鞭时的力度,略显尖细的声音却不带任何讽刺,听着有点儿像闲话家常。 秋叶白叹了一声:“是的,有。” 郑钧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她被吊着的刑架,问:“咱家个人建议,背部受鞭会让你好受点。” 秋叶白亦点点头,微笑:“督公手上调理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是听督公的。” 郑钧示意内监卫指挥人将绞刑架调转了一个方向,让秋叶白背对着他。 内监卫虽然觉得气氛有是古怪,分明是仇敌的两人,竟然在闲话家常,平日里冷漠而高高在上,喜怒叵测的督公,竟然对秋叶白这个摆明了要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争宠的人,这般平和。 而秋叶白更是个怪人,这种时候没有怒骂,没有冷嘲热讽,竟然似晚辈在向长辈讨教一般。 刑架调整好了以后,郑钧接过鞭子,沾了点盐水,地道:“开始了。” 他说的很简单,仿佛只是开始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嗯。”秋叶白刚刚轻哼了一声,就听见破空之声蓦然传来。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她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了一会…尖锐的疼,仿佛刀子一样在背脊上瞬间剖开一道口子,她几乎可以听见肌肉撕裂的声音,冷汗迅速地渗出额间。 “很疼么?”郑钧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面前僵直的纤细背影。 秋叶白喉头动了动,轻呼了一口气:“还好,以前都是我收拾人,今儿自己尝试一下,也不错,以后动手会有更直观的感受,好掌控力道。” 郑钧点点头:“这是一门手艺活儿。” 他一挥手腕,利落挥下第二鞭! 秋叶白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握紧了手上的铁链,手背泛出青来。 郑钧换了个位置,活动手腕:“能威胁到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很好奇。” 秋叶白闭上眼,感受着背上的火烧火燎感不断蔓延,她垂下身子,闭上眼,轻道:“美貌、冰冷……。” 郑钧抬手,利落干脆地给出第三鞭。 “美貌,冰冷……嗯,听起来是挺可怕的,咱家在宫里几十年,最可怕的一向便是这些漂亮又有脑子的人,还有呢?” 鞭子抽上背脊的时候,秋叶白闭着眼,再次颤抖了一下:“强大,残酷。” 郑钧点点头,再次抬起鞭子,手腕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嗯,还有更让你觉得难以应付的特征么,你看见他的时候想起什么?” “啪。”鞭子破空声再次响起。 “黑暗,无边无际的……虚空与黑暗,伪装……和不可琢磨,控制……诱惑。”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已经被尖锐的疼痛占据,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一种虚幻的冷静。 “啪……啪!” 郑钧动作利落地挥动着手上的藤鞭,淡淡地道:“听起来,你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你是它的猎物。” “那东西……?”秋叶白身躯微微僵直,轻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古怪:“是的,被那东西盯上,当猎物的……感觉并不太好。” 郑钧点点头:“它的目的是什么?” 秋叶白苍白着脸摇摇头,轻嗤:“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无意冒犯他的领地,恰好让他觉得有趣。” 郑钧再次抬手,忽然道:“不,是欲望,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能满足它的欲望,所以他在狩猎你。” 秋叶白忍痛低低笑了起来:“没错……欲望,最初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什么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 郑钧摇摇头:“你若是不知道,是因为你在逃避。” 他手腕一扬,又是准确的一鞭子落在秋叶白的背上:“你没法逃离他的控制,永远被人控制的人,无法成为最优秀的领导者。” 一鞭又一鞭不断地落下,太多的疼痛层层叠叠加在一起,让人渐渐地麻木,秋叶白偏头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眼睛上如水一般滴落下来的冷汗,声音有点微微的轻颤:“我在尝试,所以……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所以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有了一个百里初,就不能再容忍一个梅苏。 郑钧看着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闲话家常’,而是专心于手上的活,每一鞭子力求精准而凌厉。 空气里不断地响起凌厉的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有渐浓的血腥味。 一边的内监卫不断地数着鞭子,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敬服,督公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寻常人三五鞭子都喊得死去活来,这个人竟然没有呻吟一声。 “十一鞭。” “十二鞭。” “……。” “十五鞭。” 终于到了十五鞭,郑钧利落地震动手腕,藤条鞭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收住。 他看了看闭着眼,半挂在刑架上的秋叶白,问道:“你还清醒么?” 好半晌,秋叶白脸色苍白如纸,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嗯。” 终于结束了么? 她还以为过了一年。 郑钧示意其他人把秋叶白弄下来:“动作小心点。” 内监卫们虽然是太监,但是对于秋叶白这般能忍,已经是相当佩服,不用郑钧交代,他们的动作都算轻柔,到底是伺候过人的,所以秋叶白被松下来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 内监卫将她放上了一副早已经准备好的担架,郑钧半蹲下身子,看了看她背上的血痕,有些惋惜地轻叹了一声:“到底是老了,当年咱家手上的功夫,可是能让一点子血不见,但是人会一年下不了床,只能躺着。” 秋叶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伏在担架上,轻喘了一声,翕动了一下嘴唇:“督公过谦……了。” 郑钧看着她,眸光莫测,唇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秋叶白,你确实是条汉子,本座喜欢目的明确,脑子好用,又能忍耐的聪明人。” 他抬手朝半空做了个抱拳的恭敬手势:“忍字心头一把刀,咱司礼监的祖师爷九千岁就是忍字里翻身出来的祖宗,真正司礼监的人没有不尝过这滋味的,这十五鞭子,算是你给祖师爷的见面礼,你想要什么,想从咱家这里要什么,你只管来抢,来夺,从今往后咱们手上见真章,你要真有能耐,咱家不挡你的路,当然,若是你没这能耐,就不要怪咱家心狠手辣。” 秋叶白勉强抬起头,微微弯起唇:“谢督公厚爱。” 郑钧点点头,准备起身,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了,黑暗是无所不在的,夜里的野兽虽然会吃人,但是你不能逃,也许它现在看着没动手,但是你一旦逃了就会被它撕成肉片子。” 他顿了顿,将自己手里的鞭子放在秋叶白身边,意味深长地道:“它盯上你了,不管是为什么都好,你要不能除了它,就要么驯服它,要么被它撕碎,就是不能——逃,否则,除了你一辈子在噩梦里,连着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秋叶白闭着眼,只觉得郑钧身上一股子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她轻喘了一声:“这是督公的经验之谈?” 郑钧低笑了起来,声音幽远又苍凉:“咱家在这天底下最黑的地界里呆了那么多年,多少……是有些心得。” “多谢……督公教导。”秋叶白闭着眼,沉默了片刻,再次微微翕动嘴唇。 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内监卫匆忙地进来低声在郑钧耳边说了些什么,郑钧顿了顿,点点头,眸光复杂莫测地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状似昏迷的秋叶白,摇摇头嗤了一声:“你倒是有点本事的,襄国公主、梅苏大少爷、明光殿的那位,现在连神殿的人也来了。” …… 门外 “国师,那里你不能去,那是刑房!”董嬷嬷领着一大群宫人,试图拦住闯入的白色人影。 但是她们却又不敢伸手触碰他,凡夫俗子见到活佛都要退避三丈之外,绝不可亵渎活佛,否则便是亵渎不敬神灵佛主之罪。 何况此刻元泽一向漂亮宁和的面孔上都是一片近乎凌厉的冷然,浑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泠然之气,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让开,本尊要去救人。”元泽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董嬷嬷等人。 他一醒来就接到月奴通知他,太后提审,秋叶白被郑钧带走了的消息,他顿时大惊,太后老佛爷是什么性子的人,郑钧又有什么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初没有把小白施主救出来,他明明都已经默默沉睡,但是他虽然不知道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让小白施主出事。 董嬷嬷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太后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国师去罢,既然是活佛的旨意,咱们自然要遵从。” “老佛爷?”董嬷嬷一愣,她看了眼一脸沉静莫测的太后,随后还是只能点点头,让元泽过去。 但是元泽过去的一瞬间,太后忽然漫不经心地吩咐董嬷嬷道:“若是国师将人带出来,你就去告诉秋叶白,哀家给他的懿旨都作废。” 元泽的脚步,银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太后:“老佛爷,你给了小白施主什么懿旨?” 太后看着他,神色冰凉而傲慢地道:“这与国师并无干系。” 元泽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眸子,眸子里一点子黑色瞳孔隐约有扩大的诡异的趋势,但是他迅速地一闭眼,再睁开之后,还是寻常的银灰色眼眸,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刑房而去。 董嬷嬷无法,只能赶紧示意跟在元泽身边的花奴、月奴几个赶紧跟上去。 …… 元泽赶到的时候,梅苏已经静静地在刑房门口负手而立,但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着里面的鞭子和闷哼声,他的神色有些游离天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梅苏方才转过脸来看着元泽,见到元泽之后,两人对视了片刻,隐约似有风雨雷动于彼此视线交错之间。 “国师大人,淮南一别,数月不见,您还是这般超凡脱俗,清雅出尘,怎么,这是来救人么?”梅苏对着元泽,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掩饰眼眸里的挑衅。 元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干跟着元泽的人,和梅苏的人都齐齐一愣。 梅苏脸色一僵:“国师……。” 元泽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头闯,但是立刻被内监卫拦住了。 “国师,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谁都不能进去。” 内监卫只听郑钧或者太后的调遣,元泽脸色沉了沉,忽然轻声道:“让开。”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那一瞬间的凌厉皓然的威压与气势,让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双手合十跪伏在他脚下,请求宽恕 月奴和花奴几个,甚至包括见过元泽的人都没有见过元泽的这一面,他素来都是沉静温和地潜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一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郑钧一边解手套一边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似笑非笑地道:“郑钧见过国师,不想国师也来了,这是和梅大少爷一块谈经论道么?” “小白施主呢?”元泽素来是不会和人打花腔的,只单刀直入地质问郑钧。 郑钧状若恭敬地道:“您说的是秋叶白么,人在这,怎么国师要带人走么?” 说着,他一抬手,里面的内监卫就将秋叶白给抬了出来。 元泽和梅苏齐齐看去,只见两名内监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伏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还有背上被冷汗湿的衣服上隐约渗出的鲜血,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叶白……。” “小白施主。” 元泽和梅苏都下意识地齐齐上前一步,但是担架上的人儿动了动,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泽抚在担架上的手,虚弱地道:“阿泽……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连累他。 元泽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地颤了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贫僧……是来带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应承了要给贫僧做饭的。” 他从来看见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风明月,五月朝阳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见他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之上。 秋叶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实在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扯着背上疼。 元泽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两名内监卫:“立刻准备马车抬回神殿。” 郑钧朝着两名内监卫点点头,他们便立刻跟着元泽离开。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家国师寻常从不坚持什么事情,但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梅苏这一次没有阻止元泽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测地在元泽和秋叶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忽然低头对着秋叶白道:“叶白,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不着急。” 秋叶白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潇洒离开了。 元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垂下脸,轻声安慰秋叶白:“好了,咱们回去吧。” 秋叶白点点头,微弱地一笑:“嗯。” …… 元泽一路将秋叶白带回神殿,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内殿。 看着秋叶白的背上的伤,他有些无从下手,随后看向月奴:“去把御医请来。” 月奴立刻点头,秋叶白却忽然出声:“等……等一下,阿泽,你……去帮我把宝宝带来,他会帮我看伤,不……不用御医。” 元泽一愣:“但是……。” 秋叶白强忍着疼,抬起头:“阿泽,你过来,我告诉……你……帮我知会宝宝的方法。” 月奴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忍不住道:“但是您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御医来看伤罢……。” “好。”元泽却打断了月奴的话,几步凑到了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说完之后,元泽立刻安排月奴出去执行,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贫僧……。” “你留下,帮我把衣服解开。”秋叶白闭着眼轻声道。 ------题外话------ ==逗逼很少在男女主身上写特别纯粹的爱情,初殿对小白,阿九对茉莉的感情,并不纯粹是爱情,如果用蚀骨之欲来表达,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 特别是初殿下—— 爱和欲永远是人类灵魂情感里头的相伴而生的,食欲、爱欲、贪婪、怨恨……。 初殿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或者说初殿下是人的心贪婪和欲望塑造出来人形狩猎者,如果九爷还算人吧,初殿呢,被剥离得太多,所以他只有食欲和狩猎,不知道怎么形容,小白不是白痴,也许她对自己情感有点懵懂,但是不是玛丽苏爱闹小脾气的人,她只是对危险很敏感而已。 就酱紫。 第十二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元泽仔细地将秋叶白半扶起来,帮着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轻声安慰:“一会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着点。” 秋叶白闭着眼,点点头。 痛的时候,她不太想说话,毕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没有必要硬忍。 宝宝点点头,看着秋叶白的背,眼底闪过心疼,随后轻声道:“我开始了。” 见秋叶白紧绷着背脊,宝宝便取出一罐子药膏仔细小心地帮秋叶白擦上,随后拿出十多根银针从秋叶白背上的各大穴道扎了进去,随后拿出了一把锋利单薄如柳叶的刀子轻轻地顺着一道鼓胀的鞭痕划了下去,暗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秋叶白的皮肤滑落了下去。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之气,元泽看着那些暗红,不知为何手便轻轻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眼底似也被什么扎了一下,竟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意识地转了下头。 “仔细看着些,一会帮四少擦一擦汗,不要分心。”宝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块帕子,看着他抬起了眼,才继续地拿着刀子在秋叶白的皮肤上顺着另外一道紫黑色的刀痕再划下第二刀。 血腥味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元泽在眼眸渐渐地暗沉了下去,只觉得那种血腥的味道如有实质一般轻轻地撩拨着他敏感的鼻吸。 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越来越甜美,甜美的让人难以忍耐,眼前仿佛出现许许多多的莫名的光点幻象。 他几乎是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些暗红浓稠的血色顺着银色的刀片划过之后,慢慢地流淌出来的血腥味仿佛幻化成浓烈而靡丽的妖花,那炽烈妖异的的颜色让元泽的银灰色眸子里的黑瞳孔紧缩,几乎如兽瞳一般竖起来。 扭曲的瞳孔,慢慢地又似放大,诡异地开始浸染周围干净的银会色。 他慢慢地半弓下身子,嘴唇微微开启,喉结不断地上下轻滚,唾液迅速地分泌,呼吸也越发地急促起来。 宝宝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秋叶白的伤口,帮她引出脓血,忽然觉得眼前有阴影晃动,他梭然抬头,看着元泽半低着头,顿时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么?!” 元泽弯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他慢慢地直起身体,闭着眼,轻声道:“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宝宝看了看他似乎更加苍白的神色,有些无奈:“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 他给秋叶白用了曼陀罗,所以秋叶白有点神志不清,怎么连这个和尚都神志不清起来。 元泽只闭着眼没有答话,宝宝刚刚颦眉起来,想说他两句,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因为疼痛猛地一把扣住了元泽的手腕,指尖嵌入了元泽的皮肤里头,几乎硬生生地在他手上捏出两枚印子来。 而她这么一抽搐,肌肉收缩下,背上刀口细微的血管一下子就裂开了,细微的血滴一下子飞溅而起,其中有两三点血滴溅上元泽的面容。 宝宝一惊,赶紧拿着止血的棉花按压在伤口上,仔细处理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元泽:“你……。” 他这么一抬眼,就看见极为诡异的一幕。 元泽忽然薄唇微微开启,他伸出嫣红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上飞溅到的血滴,精致的唇角一勾,朝着宝宝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嗯,我没事,继续罢。” 那种古怪美艳,又有点狰狞的笑容,看得宝宝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那种敏捷的舔弄嘴唇的动作,简直像是某妖异的生物在吐信子。 但是等到他再想细细地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纯粹而纯净得不染尘埃。 元泽抬着有些迷蒙的银灰色眸子看着他,轻声道:“没事,贫僧只是有点……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一定会照顾好小白施主,诵经为小白施主祈福。” 随后,他也不理会宝宝看着他的猜疑的神色,垂下眸子,看着秋叶白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边按着她的肩头,一边不断地喃喃自语:“般若波若密……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宝宝看着他,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却又不敢肯定,但是想想眼下的事情要紧,便也只能先专注帮秋叶白放血疗伤。 元泽幽幽荡荡的梵音带着神圣的气息在神殿内缭绕,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宁和的力量,平息了宝宝心中莫名的焦躁,更专心地为秋叶白处理伤口。 半昏迷的秋叶白仿佛亦被这轻柔温和的梵音安抚,慢慢舒缓了紧颦的眉心。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宝宝将最后的一片沾了药物的棉片覆在了秋叶白的背上,方才算完事。 元泽的梵音也一直这么不停歇地念到了半夜,他甚至只维持着同一个姿态,动都不曾移动过,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宝宝甚至怀疑他睁着眼睛,似看着秋叶白,实际上神魂却早已不在肉身之中。 而宝宝看着一直趴在元泽腿上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忽然递给了元泽一瓶药:“麻烦您将里面的药丸用水兑化。” 元泽并不疑有他,只拿了药丸去附近的花桌上取了水细细调制。 宝宝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方才下床之后,取了绷带替秋叶白裹伤,他站着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对着元泽,刚好将秋叶白挡在了身前,哪怕是元泽忽然转回头也不会看见秋叶白身上一丝春光。 宝宝慢条斯理地替秋叶白裹着伤口,唇角浮现出一丝狡黠冰冷的笑意。 虽然说四少不介意元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等到宝宝快将秋叶白包扎完,元泽才端着一碗药水过来递给宝宝。 宝宝伸手将秋叶白腰肢上的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元泽递来的药物。 元泽的目光落在半伏在榻上的因为失血过多的虚弱陷入沉睡的秋叶白身上,从她雪白圆润的肩头、微微隆起的胸口到纤细的腰肢。 他莫名地便觉得那一抹曲线异常的柔和和孱弱,竟让他一时间不能移开目光,。 宝宝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插进元泽和秋叶白之间,微笑:“国师,折腾了大半日在下腹中饥饿,您是不是要一起用餐?” 元泽一提到吃的,才想起,没错,今儿他竟然大半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他移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犹豫:“小白施主……。” 宝宝伸手取了薄被小心地覆在秋叶白的背上:“没关系,她用了曼陀罗,没有那么快醒来,说不得还会睡上三日。” 元泽想了想,亦点点头:“是,宝宝施主,你且跟着贫僧来罢。” 宝宝笑了笑,一边喂秋叶白喝药,一边道:“国师叫我宝宝即可,若是总叫施主,只怕旁人听出不对来。” …… 正如宝宝预料的,秋叶白虽然有内力护体,但还是睡了两三日,才苏醒过来。 而秋叶白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大多数时候一直都是宝宝的时候照顾她,并不假手他人,只月奴和风奴打下手,所以神殿之中还是无人得知秋叶白的‘秘密’。 包括——元泽。 “我自知他是个呆子,却不曾想能呆到这般地步。”秋叶白半伏在一张暗金软锦缠枝莲花的软靠上,低头就着宝宝的手喝药。 宝宝不可置否地道:“国师清心寡欲,自然是不理会凡俗外物。” 秋叶白轻笑:“是的,清心寡欲,谁说不是呢,整日里不是念经,就是睡觉?” 这些日子,元泽倒似比她这个病患还睡得多些。 宝宝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吃。” 秋叶白闭目养神:“嗯。” 不知道为何,说话间,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神殿无意间触碰到元泽,他被吓得跌倒在地,苍白的面容都染了红晕的窘迫模样,银灰色的眸子里失却了往日的淡漠和懵然,只余下一片惶然羞涩,还有……惊吓。 把样子柔软得像一只受了惊的美丽白鸟,让人想要去触碰他柔软颤抖的纤长睫羽毛。 宝宝看着秋叶白神色变得柔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又茫然的表情,随后垂下眸子,继续举着勺一点点地温柔地将药喂给秋叶白。 …… 元泽每日还是会来探病,每次他都会提着点心过来,宝宝一点都不赞同他给身为病患的秋叶白吃甜点,认为这对秋叶白的养伤不利,不过秋叶白倒是挺喜欢这神殿厨子的手艺。 而且自从宝宝强烈的表达了他不赞同的意见之后,元泽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宝宝去抓药、煎药,或者秋叶白打发宝宝去探听消息的时候。 秋叶白发现元泽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聪明的,至少还是会利用他的主场优势,能掌握宝宝的行踪。 “今日又是什么东西?”秋叶白身为老饕一只,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子清香飘来,便笑着示意元泽在自己身边坐下。 从在这里吃了神殿小厨房准备的食物之后,她方才发现元泽的适应力简直就是惊人,如百里初那样的贵公子,吃惯了精致的食物,根本没法子忍耐寻常平民的食物。 而元泽是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可以适应。 她稍微移动了一下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得舒服些,她背部受伤,按照宝宝的想法,在止血之后,在敷好药之后,最好不要绑着绷带沤伤口,最好是什么也不绑,也好让那些湿润的药膏子早日在伤上结干痂。 所以秋叶白整日只穿着个类似肚兜的褂子,当着前胸,因为她总是那么趴在软枕或者杯子间,倒是看不出来太大的异样,而受伤的背上涂满了厚厚一层味道古怪的膏药,反而更不引人注意。 只是她一双修长的玉臂就只能裸露在外,好在神殿也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元泽更是命令所有人不经过他的旨意就进入后殿,便视为犯下了亵渎之罪过。 而犯下亵渎之罪的人,按照真言宫的规矩,必定是要接受极为严厉的惩罚。 所以即使是四大神婢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元泽提着食盒坐下,目光无意地略过秋叶白雪白修长的手臂上,然后便在上面停了停。 她是习武之人,手臂自然不似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柔软纤细而无力,她的手臂修长,肌骨线条莹润而柔韧紧绷,让人有一种想要伸手在上面轻轻触碰的冲动,体会那种触觉是不是真的如看起来那么柔韧而充满滑腻的弹性。 “阿泽,阿泽!?”秋叶白有些奇异的声音在元泽的耳边响起。 “嗯?”等到元泽蓦然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非常诚实地表达了主人的意志,正搁在秋叶白的上臂之上——轻抚。 他瞬间僵如木石! “你怎么了,我手臂上有什么?”秋叶白目光下移,在自己的手臂上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没什么。”元泽眼底闪过慌张窘迫的神色,随后立刻垂下眼神,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侧身去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不敢再看秋叶白的分毫。 虽然他闪避的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若是不注意,也不会留意到他的不对劲,但是秋叶白是什么人,自然是敏锐地留意到了元泽发红的耳朵,像是白玉染了绯光一般, 她看着元泽平复了一下呼吸,拿出来一只翡翠碗,温然道:“这是昨日进贡过的燕窝,贫僧听月奴她们说这东西对受伤的人是最好的,所以让厨子炖了来。” 秋叶白伸手出去,接过碗,却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仿佛不经意地抚上他的手背,微笑着忽然来了一句:“阿泽,我的手臂好看么?” 元泽顿时手上一颤,那一碗燕窝立刻没拿稳就往地上翻掉,但是他立刻反应奇快地直接手腕一垂,一托,那燕窝碗竟然在撞上地面的瞬间被他稳稳地托住,同时他立刻反手一抄,将飞溅出来的燕窝全部抄回了碗里,竟然一点都没有飞溅到外面来。 秋叶白看着他那神乎其技的表演,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泽,你还是这么珍惜食物呢。” “自然,浪费食物是不可以被原谅的罪行。”元泽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睛莫名其妙地就往地上瞟,不敢看她。 她看着元泽的模样,又想起了那日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阿泽,你喂我罢,也省的一会子我手上不稳,又打了碗,浪费这燕窝。” 元泽这些日子里来看她,也知道她伤着背,自然牵扯着手臂,所以也有学着宝宝的样子,喂她吃药和用膳。 但是这时候秋叶白的要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他觉得……有些困难。 “阿泽?”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元泽。 元泽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何一靠近秋叶白,就忍不住想起她柔弱地伏在自己腿上,一脸隐忍的样子,想起她修长的脖颈、柔软的发丝、纤细异常的腰肢,甚至身上的香气。 他垂下着眸子,轻念一句宁心咒语,镇定下来,举起碗给秋叶白喂燕窝羹。 秋叶白见他虽然平复了心境,但是仍旧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脑门,并不看她的眼睛。 她张开嘴,轻含下元泽喂来的羹汤,悠悠地道:“阿泽,你为何不敢看我?” 元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道:“因为贫僧心中生了魔障。” 秋叶白一怔,看着元泽,笑了笑:“阿泽,你倒是很诚实。” 竟然承认心中对她生了魔障么? 元泽微微点头:“贫僧不打诳语。” 他轻叹了一声,心知自己内修也许出了问题,不知心中何时生了魔障,却也知魔障是不可逃避的。 第十二章 魔障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魔障?”秋叶白轻笑了一声,张嘴含下元泽喂来的燕窝羮,瞟着他漂亮白皙的面容:“阿泽,你的魔障是什么,竟让你不敢看我?” 元泽沉默着,没有说话,亦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继续勺了燕窝喂她。 秋叶白看着元泽沉静纯澈的面容,有一种透明的玉一样的之感,她忽然问:“阿泽,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你是不是不愿意对我撒谎,所以才不说话?” 元泽长长的睫羽轻轻扇动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他温声道:“小白施主,你还是先吃完罢。” 秋叶白看着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似沉静自持却难掩闪烁的样子,她倒是没有再为难他,任由他一勺勺地喂着她吃燕窝羮,元泽看着秋叶白仿佛不打算再追问,便放下心来,专心伺候秋叶白。 这些日子,因为不允许其他人进来伺候,即使元泽这般大部分时间消耗在吃和睡之上,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的活佛,也已经学会了一些诸如喂饭食、倒水伺候人洗脸、洗手之类的简单的活计。 而就在元泽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快见底,心中彻底地放松下来的时候,秋叶白忽然问了一句:“阿泽,你喜欢我么?” 元泽的手顿了顿,仿佛全没有听见秋叶白说什么一般,只一脸淡然地继续去勺了燕窝羮去递过去,只是勺子不小心撞了碗,便‘哐当’一声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秋叶白看着那摔碎了的勺子,再看着元泽,温声道:“阿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为什么,看见元泽这般安静宁和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气息,她便忽然想要打破他这张充满禁欲气息面孔的平静。 元泽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眸子看了眼那掉落在地上的勺子,淡淡地道:“小白施主,勺子碎了,贫僧出去再让人给你换一个,不要浪费了食物。” 说罢,他便要起身,但是秋叶白一只手忽然搁在他的手腕上,偏着头,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元泽,再次道:“阿泽,你喜欢我么?” 元泽僵了片刻,随后忽然抬起眼,银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秋叶白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仿佛要透过他银色的眸子,看见他心底深处。 一刻钟仿佛都过了千年之久,元泽终于还是垂下了眼,轻声叹息:“小白施主,贫僧的心魔是贫僧的,与小白施主并无干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每个修行者都会经历这些过程,迷惑、痛苦、冥想、思辨、最终彻悟,修行的过程就是一个个心魔克制的过程,你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贫僧所看见的一切不过是红尘大千世界所看见的贫僧,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秋叶白看着他冷漠自持侃侃而谈的样子,仿佛她真的不过是他修行路上的障碍,只是为了成就了他的佛道而存在的心魔,她心中忽然觉得极为不悦,有一种近乎怒意的东西缭绕在心头,她冷冷淡淡地道:“是,一切都是修行过程的魔障,但是你的魔障是我,自然与我有关系。” 元泽一愣,随后似不解地道:“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怔然的模样,精致的眉梢眼角在窗外的秋阳下显出一种透明的光彩。似阳光之下通透的水晶琉璃,她伸出手,指尖缓缓地在他眉宇之间掠过:“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 她手指停在了他的耳边上,顿了顿:“阿泽么,魔障既为魔,既是你修行路上的阻碍,你希望我消失么,永不相见,自不成魔。” “消失?”元泽有些怔然地抬起眸子,看着秋叶白秀逸无双眉眼,若是她消失…… 他薄唇微微地轻颤了一下,别开了脸,避开了她的触碰,轻声道:“阿弥陀佛,魔障也好,业力也罢,皆存于人心,若是贫僧心中的魔障未能自除,施主就算不在贫僧眼前,却也会在贫僧心中。” 秋叶白听着元泽这么说,忽然挑眉:“阿泽,你这是在对我表明心迹么?” 元泽闻言,再仔细一想,方才发觉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这番中规中矩的禅语,能有多重解读,而如今的情境下,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同人告白。 他白皙的脸瞬间涨红,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脸,双手合十就想要站起来:“阿弥陀佛,贫僧……贫僧不是那个意思。” 秋叶白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她不是蠢人,对风月一道也比元泽明了更多。 所以她自然是知道元泽的心魔或者说魔障是什么,那么她自己呢? 她对元泽的的心情的又是怎样的,她原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坏他修行,但是此刻,她却会因为元泽的那句——与小白施主无干,因为他将她当成修行的寻常魔障,心中觉得不悦,觉得愤怒,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亦成了她心中的魔障? 她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阻挡他站起来,幽幽地道:“阿泽,你讨厌我么?” 秋叶白因为背上受伤,所以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只是轻轻地搁在了元泽的肩头,他却似觉无法站起来,同时下意识地就摇摇头:“不!” 秋叶白看着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眸,微笑:“那么阿泽可愿意帮我一件事。” 元泽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着秋叶白的笑容,心中直觉地生出不妙的预感,但是却还是无法拒绝她提出来的请求,亦同样并不曾犹豫地点了头,只是垂下长长的睫羽:“小白施主尽管说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他,比了个示意他靠近的手势。 元泽顺从地半倾了身体靠过来,正打算听她要说什么的时候,秋叶白的手却忽然搁在了他的脖子上,轻抚。 元泽身形顿时僵住,秋叶白微微抬头,刚好让嘴唇停在他挺直精致的鼻尖上,温声道:“阿泽帮我确定一下,我心中的魔障是不是你,可好?” 元泽只感觉她柔软的呼吸轻轻地扫过他的眼睫,而鼻尖上传来的柔软潮湿的触感,让他瞬间僵如木石,只能木然地回答:“贫僧怎么帮小白……施主确认?” 秋叶白自然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轻笑了起来,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在她眼前不断地颤动,如惊惶的蝴蝶的蝶翼,她再抬高了些自己的下巴,嘴唇印在他银灰色的眼眸之上,柔声道:“譬如这样。” 元泽只觉得眼上那温柔而潮湿的触感,几乎如炽烈的火焰,一下子从眼上直接燃到脑中,驱散了所有的梵音佛香,将他脑海燃烧成一片空白。 ……*……*……*……*……*……* 神殿,祈福殿 “风姐姐,那位在后殿养伤的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国师这般紧张对方?”花奴一边指挥着小太监打扫祈福殿,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风奴。 风奴正在整理贡台上的花果,听见花奴这么问,便冷淡地道:“这是国师的事情,咱们是下人,就尽好下人的本分就是了,不必要多问不该问的。” 花奴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只小声地道:“这事儿不是花奴好奇,咱们神殿里很多人都在议论呢,若是咱们不压制,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他们这些在神殿伺候国师时日长久的人都知道,国师的性子虽然看着好伺候,不像其他宫里的主子那里动辄得咎,但那是因为国师的性子太冷清,不愿和人来往。 甚至就是是他们这些神殿里头贴身伺候他的人,不要说能和国师说上一句话,就是平日里都很少得见国师一面。 国师除了吃睡之外,总是将自己锁在殿里诵经、祈福、参禅,偶尔出外殿,也是让人将外殿的人打发干净了,才出去散散心。 虽然国师每日里去后殿探望那人的时间合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但这已经占据了国师除了睡觉和用膳之外的大部分时间,所以神殿里头早已经暗中有不少流言传了出来。 “我不管到底有什么流言,我只知道宫里主子的事儿,绝不是咱们一介下人应当搀和的,这就是做奴婢的本分,想活着,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主子永远是主子。”风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花奴道。 “风奴,明哲保身是没有错,但既然国师是咱们主子,咱们便又劝诫之职,岂能看着主子与歪门邪道的人在一起厮混,那秋叶白是全国通缉的要犯,之前才被太后老佛爷鞭笞,也就是他命大抗住了,若不是主子前去救人,他未必能有命,但咱们这些知道内情却不劝的,就是陷主子于不义。”一道窈窕美丽的身影领着人,款步而入。 风奴看了过去,随后颦眉道:“雪奴,谨言慎行,主子始终是主子。” 花奴虽然排位在雪奴之前,但是年龄最小,还是要称雪奴一声‘姐姐’。 雪奴一向不把花奴这些没有近身伺候元泽的人放在眼里,只冷淡地点点头,便看着风奴道:“你只管谨慎,但我却是要去劝国师一劝的,花奴说的没错,远近亲疏是有别,你们平日里虽然掌管着神殿日常里的杂事,但是终归不是国师身边贴身伺候的,国师自然不会采纳你们的意见,但我却是不同的。” 花奴听着雪奴这般轻贱的口气,小脸上闪过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风奴只冷冷地插了一句“雪奴,你是忘了你才养好了伤么,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好了伤疤别忘了疼。” 雪奴爬了国师的床,最后激怒了国师,被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国师差点活生生的打死的事儿,神殿里头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四大神婢最清楚内情,毕竟四大神婢在神殿里头地位仅次于国师,所以这等有损尊严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宣言的。 如今风奴忽然当着殿里那么多洒扫太监们说出来,虽然没有明言,但是雪奴一僵之后,自然只觉得被风奴狠狠地戳了心刀子,是勃然大怒,她眼底闪过怨毒,冷笑道:“风奴,我怎么样也是一片忠心,但你呢,谁知道你失踪的那几日做什么去了,连内监卫都找不到人,回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却说是昏迷之后,一无所知,说不得就是投靠外人,和什么人鬼混去了,你连自己的清白都无法证明,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两大神婢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让殿内的众人都齐齐噤声,不敢多言,只怕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风奴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目光凌厉地瞪着雪奴:“雪奴,你住嘴!” 雪奴提起来的正是她心中的痛处,那几日她被关在明光殿下,被控鹤监的人折腾得极惨,偏生身上也没有一丝伤痕,明光殿和真言宫是死对头,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人知道了,她百口莫辩,也只有死路一条。 雪奴看着风奴苍白的神色,心中只觉得畅快,她优雅地一掀裙摆在一张精致的黄花梨雕莲华的八仙椅上坐下,冷冷地道:“风奴,你有时间在这里与我磨嘴皮子,不如准备一下去见老佛爷。” 风奴一愣:“老佛爷传召我?” 见雪奴点头,她便立刻吩咐花奴接手她神殿的工作,准备离开。 就在风奴往门外走,经过雪奴身边的时候,雪奴忽然冷哼一声:“风奴若是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没有任何私心,那你就去禀告老佛爷,说让老佛爷将许给国师的人选换成我。” 风奴梭然一僵,低头看向雪奴,雪奴看着她,讥诮地勾起唇角:“怎么,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老佛爷会选上你这样身材样貌皆不如我的人作为赐给国师的人,不就是因为老佛爷觉得你是个老实的,没有花花肠子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不知道,她宠错了人,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心机最深沉的!” 风奴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凡你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向老佛爷禀报。” 她以为她很愿意伺候国师么? 雪奴闻言,竟怒极反笑:“怎么,你不就仗着董嬷嬷和你出身的渊源方才好事占尽么,若是你心中有私,何苦装出这种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恶心人。” 风奴素来行事稳妥,是四大神婢之首,平日里在神殿里也是极为受人尊敬的,哪里受过这般气,顿时也怒了,直接上前就扬起手:“住嘴!” 雪奴冷笑一声,立刻站了起来,仰着头尖声道:“打啊。” “燕子姐!”花奴大惊,立刻伸手上去拉住风奴,唤了她的小名,低声哀求:“不要这样,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风奴看着花奴眼底的恳求,忍耐着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拂袖而去。 雪奴讥诮地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也不去理会花奴怨怼的目光,转身就走。 …… 且说风奴这头强忍下满腹怒气和委屈,出了神殿的大门,径直领了人往永宁宫而去。 刚刚到了永宁宫的门口,却正见着门口董嬷嬷已经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看见她过来,立刻领着宫人迎了过来,正色道:“你可来了,太后老佛爷等你许久了。” 董嬷嬷这般严肃,让风奴一楞,随后也有紧张了起来:“嬷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董嬷嬷摇摇头:“不要问了,你收拾一下,一会子就知道了。” 风奴看着董嬷嬷领着一干宫人慎重其事的模样,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她沉默着跟着董嬷嬷进了永宁宫,先是到了一处偏殿的碧纱橱里简单地重新梳了发髻,然后一路被董嬷嬷领着穿殿越廊来到永宁宫后殿的一处小佛堂。 风奴看着那小佛堂,里面飘来幽幽迷人的檀香,熟悉而又陌生,让她心中的不安瞬间放大。 董嬷嬷恭敬小心地敲了敲门,不一会,那门‘吱呀’一声便打开来,一名穿着白褂的女子打开了门,双手合十:“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便提着裙摆,率先进了门,而风奴看着那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白褂子,戴着薄纱兜帽的少女抬头朝着莞尔一笑:“风奴姐姐,许久不见。” 风奴微微睁大了眼,心却瞬间下沉。 她闭了闭眼,朝着那少女敷衍地点点头,随后也跟着进了门。 佛堂内四处插着各色香气浓郁的贡花,香烟缭绕,佛前蒲团前各自站着两人正在向一尊形容华丽到狰狞,三头六臂的佛像敬香,其中一人是太后,另外一人一身纯黑色的兜衣僧袍,僧袍上隐约可见绣金线的梵文,异常华丽而神秘。 那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清秀面容,只是额心上纹着一枚古怪华丽的天目,让她容颜看起来多了三分妖异:“风奴。” 风奴如遭雷击,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到了无边无际冰冷的海底。 太后老佛爷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眼底闪过不悦,但是嘴上却还似是逗趣一般:“风奴想必是太久没有看见师太了,所以才这般惊喜得失态了罢?” 风奴被太后冰冷的眼睛一看,瞬间心中一寒,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双手合十,俯下身体,行了一个礼:“风奴参见燃灯宫主,我佛庇佑宫主吉祥。” 燃灯师太上前几步将她扶起来,微笑:“每次国师回真言宫,你总是留在神殿搭理杂事,几年不得见,小风奴已经出落得这般端庄大方,着实让为师欣慰。” 风奴垂下眸子,双手合十:“宫主谬赞。” 太后将手里的香插好后,扶着董嬷嬷款步过来,看着风奴微笑:“可不是,哀家就跟你说了这个孩子是越出落,越大方懂事,越得哀家心意,所以配给国师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燃灯师太含笑打量着风奴片刻,又点点头道:“正是,国师床榻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伺候,总是不妥当。” 风奴心中一片冰凉,她垂下眼,恭敬地道:“老佛爷、宫主、国师一心修佛,奴婢不敢坏了国师修行。” 燃灯师太转身在蒲团上坐下,淡淡地道:“本宫主听雪奴说国师身边最近有一些不妥当之人出没,那些人才是要坏了国师活佛修行的孽障,你和雪奴都是神佛挑中,赐福的神婢,以身侍奉国师活佛,乃是大修行,也免得国师被魔障引诱迷惑,总不成由着那些孽畜蛊惑国师。” 太后也点头,眼底幽光闪过:“所言极是,国师也已经修行多年,若是能赐福于你,怀上灵童,岂非是我帝国之大幸事?” 风奴闻言,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言宫活佛传代,与寻常西域密宗不同,真言宫坚信活佛转世之前都已经备下肉胎,所以一向都是先国师活佛尚且未曾圆寂,就已经开始寻觅有资质的灵童,归于宫内准备行坐香之仪,等待活佛圆寂之时,真正的灵童便‘天眼大开,坐香而成,神灵归位’成为下一任的活佛。 所以这样的新活佛一般都已经成年。 但是如今听着太后和燃灯师太的意思,竟然打算直接让国师临幸女子,生下孩儿之后,世袭活佛?! 这是为什么? 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燃灯师太似乎看出来风奴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风奴,你不必担忧,新的甄选活佛的方式,自然是本宫主得到佛主示意,你只管好好地伺候国师,早日怀上佛胎就是了。”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如果是你力有不逮,本宫主再让雪奴去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闻言,凤目里闪过冷色:“哀家相信风奴是佛主选中的第一神婢,一定可以为国师怀上佛胎。” 燃灯师太看着太后凌厉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本宫主自然也是相信的。” 风奴闭了闭眼,不去看太后那种逼射而来的凌厉如刀的目光,她嘴唇翕动了一下,轻声道:“国师为人一向自持,佛心深厚,天赋灵通,坐香大成,更是我真言宫有史以来坐香最成之活佛,奴婢在国师身边伺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何德何能让国师驭幸?” 所有的国师活佛,坐香大成之后,天下间任何迷药、魅香或者媚毒都对他没有任何作用,而且元泽几乎可以说是历任国师活佛之中坐香最成的,只有元泽用尸香蛊惑众生的份儿,更何况元泽根本不可能对她动心,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忽然要驭幸于她。 太后目光落在了燃灯师太身上,也闪过迟疑。 燃灯师太坐在蒲团之上,手捏出莲花指印,闭目微笑:“天下万香,的确是不敌我真言佛香,不过国师活佛终归是我真言宫出来之人,本宫主自然有妙法能让你侍奉国师,你自不用担心,只管等着好消息也就是了。 太后上前一步将风奴扶起来,看着她,柔声翻:”风奴,哀家向来喜欢你的沉稳宁雅,最懂得规律,素来与别个不同,所以今日才有这番造化,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风奴感觉太后的手异常的冰凉,她手上华丽的雕金珠贝护甲几乎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手背里,带来锐利的痛感。 风奴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了自己恭敬的面容:”是,奴婢谨尊上懿。“ ……·…。……。……。……。……。……。…… 风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永宁宫的,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她打发了其他跟着过来的神殿宫婢,自己漫无目的独自走在空寂的宫道上。 ”这不是神殿的第一神婢,怎么今日游魂似的,被佛主俯身了么?“一道讥诮的男音在风奴身后响起。 风奴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四处看了看,随后目光在面前之人身上停了停,愣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一白奉主?“ ”呵,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升了起来么?“一白挑眉,上下打量着风奴。 自从上次他和双白打赌,这个臭丫头在地牢里被他扒光了洗了一轮澡之后,平日里都是横眉冷眼,如同有杀父之仇一般地用”一白狗贼“称他。 风奴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身子晃了晃,随后一下子扑进一白的怀里,仿佛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死死地拉扯着对方的衣襟,呜咽了起来。 一白今日领了差,刚去办完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风奴,早前两人在地牢里头针锋相对,算是有旧怨,自然便走了过来打算冷嘲热讽一番,却不想这臭丫头 ”你干嘛!?“ 风奴并不说话,只是死死把脸埋进他胸口,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一白瞪了眼周围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的下属,又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着蜷缩在怀里的人,颦眉想想一把将对方推开,但手搁在她身上,看着她一副绝望的模样,却又有些莫名地不忍心,最后只不耐烦地拍拍她肩头:”哭就哭,别把鼻涕擦本奉主身上。“ …… 七日后 ”阿泽,今儿这虾仁饺子味道不错,皮薄滑润,虾肉鲜滑,韭黄柔嫩,你可要试试?“秋叶白依旧是趴在枕头上,就着元泽的手咬了一口他勺子里的虾仁饺子,感觉味道不错,便示意元泽也吃。 元泽摇摇头,将手里的勺子递给秋叶白:”小白,你吃罢。“ 秋叶白笑眯眯地摇摇头,示意他吃。 元泽看了下她咬了一半的虾仁饺子,迟疑了片刻,还是送进了嘴里,慢慢地吃,白嫩的耳朵又开始泛出漂亮的红色来。 自从那日小白施主让他帮确认‘心中魔障’之后,两人都是时时共分享一份饭菜,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到底怎么能帮到小白施主。 但是,面对对方的笑颜,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无法拒绝。 只能告诉自己,出家人到底该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为己任。 虽然,他似乎除了为天下祈福之外,从来没有怎么救济过世人,那么就让小白施主为第一个罢。 秋叶白看着元泽窘迫的样子,便笑着凑近他调侃:”怎么了,阿泽最近用膳变得斯文多了,有点儿国师的样子了。“ 元泽轻咳一声:”嗯,这是小白施主你的膳食,贫僧再不济也不会去和一个病人抢食,何况月奴她们也会备下各式点心。“ 秋叶白看着元泽纤长的睫毛,安静美丽的银灰色眸子,明明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却让她莫名地觉得很想笑 她有时候其实也并不明了自己的这种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不觉地让这个有些呆蠢的和尚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但是,她看着他脸红而窘迫的样子,便更想要逗弄他,直到他无奈地抿着薄唇不说话,她方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看着他拿着佛经,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周身宁和的气息让她仿佛觉得时光都静止,夕阳的光芒将彼此的身影交错在一起,让她的心情都安宁,连背上的伤口似的疼痛都缓解。 只是到了目前为止,这个和尚虽然承认他心中也许亦有了她这个‘魔障’,亦忙着祛除‘魔障’,但是她还没有想好,是不是真的让他心中的‘魔障’成真。 如果她真的打算引诱元泽,她相信在感情方面完完全全是白纸一张的元泽,自然能如她所愿。 但,若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贪恋他身上的那些纯净宁和的气息,而不是真正的动心,便坏了他的修行,她也不会原谅自己亵渎了阿泽的干净。 阿泽虽然来自神秘而邪气森然的真言宫,但是那么长久的日子相处下来,阿泽身上也许依然有许多不解之谜,但她依旧相信阿泽出淤泥而不染,或者说那些存留下来的稚子本心。 他不是一个坏人,若是因为她的鲁莽,而让阿泽仅存的本心都消失,只剩下如真言宫的邪气,她亦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这些日子也只是略亲昵地接触者他。 ”等我伤好了,在小厨房里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和小饺子,可好?“秋叶白吃完了元泽碗里的饺子,笑着道。 元泽点点头:”说起来,小白施主很早就答应了我了,到现在都没有实现呢。“ 秋叶白噎了一下,挑眉道:”放心,我堂堂藏剑阁主,也不会打诳语,在这些小事上食言而肥。“ 元泽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碗,一本正经地道:”好,那贫僧想吃包子,就是上次小白施主的那种。“ 秋叶白一僵,脸色异常的古怪:”阿泽,那包子有那么好吃么?“ 包子,包子,这家伙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 元泽点点头,露出个温柔,兼怀念的微笑来:”嗯。“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能不能不要用那种表情来回答她。 不过…… 她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银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想起食物的温柔满足感,她忽然有点儿心痒痒的,伸手示意他靠过来。 ”阿泽,来。“ 元泽迟疑了一会,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次小白施主亲了他的鼻尖和额头,平日里也只总是喜欢拉拉他的手,揉揉他的脸颊,让他很有些无奈,但是对方也不算太过火,再加上小白施主的手总是仿佛异常的温暖,让他便渐渐习惯了这些亲昵的姿态。 他还是顺从低下头,看着她,温柔地微笑:”怎么了?“ 秋叶白看着他的眼珠在夕阳下泛出柔和的色泽,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她忽然笑了笑,抬头触上他的嘴唇:”没什么,只是想进一步确定阿泽是不是我心里的魔障罢了。“ 若他真的是她心中的魔障,也不坏,她太过复杂的人生,有如阿泽这样简单的人儿陪伴,也是幸事一桩罢。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漆黑冰凉的诡异双眸。 元泽瞬间僵住,脑子里再次彻底成为一片空白。 …… 入夜,月明星稀,薄云浅浅。 月奴撑着一盏灯经过元泽的房间,正见着他站在偏殿门前,望着月色发呆。 她有些奇怪,走过去恭敬地问:”国师,您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 国师从下午回道偏殿之后,就开始发呆,明明是念经参禅,却似在神游太虚,也不不知道念到哪里去了。 元泽听见人唤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过身摇摇头:”没事,风奴在重新布置房间,本尊一会就进去。“ 月奴闻言,迟疑了片刻:”回禀国师,听说燃灯师太已经回宫来了。“ 元泽顿了顿,神色瞬间冷淡了下去:”知道了。“ 月奴见元泽没有其他表示,便退下了。 元泽看了看月色,神色愈发的冷漠,随后转身进了房间,只是一进房间,他就颦眉:”这是怎么回事?“ 风奴垂着头,并没有让元泽看见她的眼中的不安宁甚至绝望,她只简单地道:”回国师,这是宫主让人从真言宫带回来的佛像和新的木鱼及小鸣钟。“ 元泽目光从完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扫过,佛像、鲜花、木鱼、纯金小鸣钟、装饰佛乐小编钟,甚至新的蒲团和檀香,他面无表情地点头:”明白了,你们去吧。“ 风奴伺候元泽时间很长,自然知道元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是表示他不悦了,元泽并不喜欢太过奢侈的布置。 但是,今日……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向门外走去,关上了殿门,同时有些不安而惶惑地闭上眼。 但愿这次能成功。 元泽不曾多想,只走到熏香面前,冷冷地伸手一拂,将带着催情香的香火拂灭,重新上了寻常的檀香,随后简单地在新的精致的黄金净手盆里洗手,然后坐在了新的蒲团坐垫上,重新开始敲木鱼。 木鱼咚咚的几声响,竟似带着金戈之声,又似绵软异常 元泽愣了愣,但是也不疑有他,只以为是新木鱼才如此,便继续一边敲木鱼,一边轻念静心咒,想将下午的那一幕驱逐开去。 但是他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敲,忽然小鸣钟和不远处的装饰用的小编钟似有看不见的手推动了起来,一瞬间竟然都发出幽幽淼淼的乐曲声,似妖异的野狐鸣叫,又似西域天竺的艳乐,靡艳非常。 元泽的手瞬间顿重,浑身僵硬,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绮丽无比的画面,吉祥天女光裸着身体,还有一幅幅的男欢女爱之图。 他手里的木鱼椎一下子就落了地,他闭上眼,努力抗拒着血气的上涌,不停地念着波若密心经。 站在门外的白衣侍女,含笑看向已经是一身极为性感薄衫的风奴:”还不进去,这可是宫主费心布置的靡音阵法,效果极佳,国师毫无准备,加上宫主在宫内作法,他定已经气血翻腾,若是你不进去,国师可能会受伤呢!“ 风奴看着她点点头,转身推门,白衣侍女放心地一笑,正要说什么恭喜的话,却忽然身体一僵,眼珠子一翻,整个人向后翻倒了下去。 风奴吓了一大跳,看着侍女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接住,她有些忧心地看向那人:”一白,这样真的可以么?“ 一白看着风奴一笑,带着一种狡黠而恶劣的笑容:”为什么不可以,我已经让人通知秋叶白来了,那家伙一到,我就把他关进去,这里已经被鹤卫掌控,一切都不是问题。“ 风奴还是很担心,一白却一把将那侍女扔给了一边的鹤卫,拖着她转身就走,同时不耐地道:”你这一身暴露的,是想要勾引谁呢,快走,快走。“ 风奴想骂人,但是此刻情形紧急,也只得担忧地一边回头地被一白拖走。 …… ”什么,阿泽中了那种咒,要怎么解?“秋叶白一怔,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她一来,就听见了这消息,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就下意识地直接快步进了偏殿。 一白就打开门,点点头,叹息:”没错,所以需要你解咒。“ 说罢,他一把直接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阿泽,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不敢置信地看着团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元泽,看着他唇角全部都是鲜艳的血色,瞬间觉得心中微痛,赶紧试图将他拉起来。 元泽忽然抬起眼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没有狂暴的目光,却是一种近乎冰冷到极点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滚……。“ 秋叶白一惊,非但没有离开,而是一把抓住了他,按着他躺下,试图安抚他僵硬的四肢。 她同时厉声问门外:”一白,你把我关进来,是打算怎么个给他解咒!“ 一白懒洋洋地隔门轻笑:”很简单,你知道国师他中了咒语,你把自己脱光了和他滚一滚床单,便是破了咒了。“ ”你疯了么!“秋叶白不敢置信。 一白轻蔑地嗤笑:”怎么,不敢么,你这些时日不是和国师亲密得很么,如今他面临生死关头,你却不肯相救么?“ 秋叶白大怒,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元泽忽然‘嗤’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飞溅了她袖子半幅,并且试图从她身下逃离,她大惊,按住了他,厉声再问:”一白,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一白冷笑,毫不客气地道:”没有法子,这是靡音咒,一旦发动,除非受者死,或者与人交合,否则没法子解咒,随便你,反正国师死了,对殿下是好事。“ 秋叶白再唤他的时候,门外却已经没有人再应了。 她虽然心知这事必定有蹊跷,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却由不得她犹豫,尤其是在她试过想要制服元泽,为他调息的后果是换来他吐出的更多的血。 秋叶白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将手搁在他炽热的胸膛之上:”阿泽,你认得我么?“ 元泽这个时候,却忽然沉静了下来一般,银灰色的眸子里赢荡开一层泪光,他点了点头,喑哑地道:”小白。“ 秋叶白笑了笑:”既然你我都是彼此的魔障,那么此劫,若是你我不能共度,便是你会怨我,我也顾不得了。“ 她闭了闭,一咬牙,吹熄了桌台上的烛火,伏下身子。 室内陷入一片旖旎的漆黑。 ------题外话------ 没办法——改来改去,也只能这样了,小剧场7月1号放出 第十四章 魔障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空气里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去,漆黑一片之中,只有近乎破碎的低吟在空气里回荡。 秋叶白借着窗外的朦胧月光低头看着自己身下浑身僵直的元泽,伏下身体,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唇角的血渍,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在看,但是我们要尽力避免一切威胁性的因素,阿泽,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说什么,对么?” 元泽的银眸没有焦距,一片涣散,原本的泪光已经渐渐地变成了血雾,好一会,他才僵硬地点点头,却没有出声。 秋叶白也点点头,一边轻抚着他的胸口,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吸气,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地吐出来,放松,放松。” 元泽僵硬的身体不时地微微抽搐一下,秋叶白的轻抚摸着他僵硬的身体,从胸口到腰肢,试图安抚下他僵硬的身躯,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衣,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炽热又坚硬,似乎被火焚烧的岩石。 元泽的体质似不太好,体温一向是偏低些的,也就是温凉一片,如今这种热度让秋叶白的心惊。 不过,她的抚触似乎是有效的,元泽的僵硬的肌肉线条似乎慢慢地软了一些,脸上僵木的神色也慢慢缓解了一些。 秋叶白才略略地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想点别的什么办法,毕竟她背上的伤口也才愈合不久,虽然宝宝的医术极佳,但是如今背上的痂都还没有完全脱落,动作太大多少还是会牵扯着痛,但是下一刻,元泽身体猛然地蜷缩了起来,浑身颤抖。 她一惊,正打算压制住他的颤抖,故技重施安抚他,却不想他忽然嘴一张,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淌了出来。 秋叶白蓦然一惊,立刻伸手试图再次强行按住他,但是元泽却瞪大着银灰色的眼眸,不断地颤抖:“停下,停下那么乐声……停下!” 秋叶白呆了呆,环顾黑暗的四周,除了元泽的不断低低地颤抖呻吟,根本没有任何声响。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抚他:“阿泽,那是幻觉……阿泽!” 元泽的回答是眼角也开始缓缓地淌血,如同流泪一般,但是双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臂,不断地试图贴近她的身躯。 猩浓的血色在黑暗之中也异常地刺激秋叶白在打通生死玄关之后比平常人更敏锐的视觉和嗅觉,她一咬牙,眼底神色深沉,伸出手探入了元泽的衣衫下摆,指尖直接点住他的穴道,压住他痉挛的身躯,在他耳边尽量放松了声音,轻轻滴吻着他的耳垂:“放松,阿泽,放松,我在你身边,你一定能战胜你的心魔。” 她抱着他,温柔而坚定地按照着自己当初接手绿竹楼向其他的小倌馆老鸨学习安抚的技巧,生涩地安抚着元泽。 黑暗中传来青年痛苦的近乎哭泣的轻喘渐渐地重了起来,但是血腥味却也渐渐消散开来。 不远处的宫殿里头,那近乎疯狂地敲击着编钟的黑衣妖尼忽然睁开了眼,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笑容:“开始了么,呵呵……。” 一边伺候的雪奴几步上前,小心地看着她:“宫主,怎么了?” 燃灯师太冷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只是这一次太后老佛爷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让那么一个心智不坚,信仰匮乏的小贱人去伺候国师。” 雪奴一愣,心中却说不上是喜还是奴,只忙着道:“怎么,风奴伺候国师的时候出问题了?” 燃灯师太轻嗤笑:“没错,看来那个小贱人手段倒是并不少,只是这一切如果就这么结束,那就不是本宫主费心钻研了多年,结合了天竺本教湿婆秘法,研制出来的靡音阵了,这样的阵势就是真佛未必躲得过,何况国师活佛。” 她转身又坐回了蒲团之上,让人将一只金色的吊钟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拿起一只敲钟的锥,看着面前的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手轻轻地开始敲击那钟鼓。 那钟声渐渐地从弱到强,燃灯师太的手也不住地近乎疯狂地敲击着那钟鼓,刺耳钟声竟让一边的雪奴都受不了,浑身发软地捂着耳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 云消雨散,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情欲的咸味。 秋叶白随手扯了一块贡桌的桌布擦了擦自己的手上白黏,然后低头看着旁边已经被他拽上床榻的元泽,他几乎可以说是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幽幽的月光反射下,他苍白的美丽面孔和失神的银灰色眼眸,让秋叶白有一种莫名的仿佛亵渎了禁欲的、干净的真神的错觉。 “你还好么?”她已经放弃去叫人了,方才动静那么大,也没有看见有人进来,直接去桌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又递到了元泽唇边,打算喂他也喝上几口。 元泽这时候,银灰色眼虽然还有些滞然,但是已经不再抽搐,而且秋叶白已经给他将那些喷出来的血都擦洗干净,看起来状况似乎好多了。 元泽半垂着眸子,让她喂着自己喝水,同时有气无力地低声叮嘱:“小白……施主……房间里的钟,打碎钟、木鱼……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东西……全部都不能……留……。” 但是就在元泽乖乖地让她喂下水,秋叶白才放心的那一刻,正疑惑他古怪的要求时,忽然不远处的漏刻钟忽然响起了起来:“咚咚咚咚……。” 而房间里新放置的小鸣钟也跟着忽然响了起来:“当当当……。” 只是那钟声声音诡谲奇异,竟然有一种古怪的扭曲妖异感,细细长长地直磨得人耳朵疼,但是却身上一阵阵地传来瘙痒和酥麻,那种痒竟似乎要透过皮肤直接浸入骨髓。 秋叶白不是蠢人,相反她很敏感,立刻意识到了元泽古怪痛苦的状态和这些钟声大有关系。 她立刻伸手一下子打翻了旁边的木鱼,又打算拿着盘子飞过去将那小鸣钟打算,却已经来不及。 “咣当。”她手上的盘子一下子就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而与此同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情,她忽然那发现自己的手和身体,竟然已经渐渐地动弹不得了。 而那诡谲的钟声却还在响起,让她身子一阵软一阵发麻,她正视图用全心的意志和丹田内息压制住自己翻涌逆流的内息,而元泽却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转过脸来,银灰色的漂亮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白,里面原本平息下去的欲色红雾气又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地笼罩了元泽的眼眸,让那银灰色看起来格外诡谲,甚至可怕。 秋叶白看着元泽,心头蒸腾起不安,她只温柔地道:“阿泽,阿泽,你要放松,你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我,我是小白啊。” 元泽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似乎在判断她是谁,空气里一片诡谲古怪的宁静。 下一刻,元泽忽然一伸手就将秋叶白死死地抱在自己怀里,秋叶白感受着他颤抖的身躯,还有那极具侵略性之处死死地抵着自己的小腹,她努力地试图唤回他的理智道:“元泽,我是小白,你别……。” 她虽然喜欢元泽,但是还没有坐好准备要走到这样不可回头的一步,还没有弄清楚彼此的’心魔’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彼此。 但是元泽似乎等不了,他浑身紧绷,力气大的吓人,她几乎以为他会将自己的嵌入他的身体里,背脊未痊愈的伤口立刻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但是下一刻,元泽却忽然颤抖而僵硬地开口:“贫僧知道……贫僧……知道是你,小白施主,钟声,钟声……停不下来,但是,贫僧会忍耐。” 随后,他开始低声颤抖地吟诵般若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那梵音似乎强行压制住了那些钟声,秋叶白也觉得自己身体里古怪的骚动似乎平复了不少,自己的手也松了不少,竟似能动了,她松了一口气,正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却忽然感觉自己肩头一阵发热,她梭然一怔,随后那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她不安地问道:“阿泽,你怎么样了?” 元泽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念经:“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但是随着他颤抖的念咒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秋叶白心头不安渐渐扩大,用尽力气一把将元泽扯了开来,才看见他闭着眼,神色带着一种扭曲的平静,薄唇不停地念咒:“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但是他一边念,唇角的血就不断地流淌,但是他仿佛一无所觉一般。 秋叶白大怒:“你停下!” 元泽只似全无听见一般,脸色惨白如雪:“不能停……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 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唇:“闭嘴,如果保住你我清白的代价,是你死,那么清白算个屁!” ------题外话------ 上章节,实在是改得不能忍,今日重新又修了后面,添加了这章节!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一点不客气地吻住了他薄薄的嘴唇,试图控制住他的嘴唇,让他闭嘴。 但是元泽浑身一僵,只感觉自己心头颤抖得不成样子,这个略显粗暴而笨拙的吻和下午她戏弄又温情的吻全然不同。 若说今晨的亲吻,如此温情脉脉而青涩得撩人心弦,那这一次的吻便似诡谲的火,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烧毁着他的灵智,让原本付出艰辛代价才慢慢稳定下来的灵台意识,佛音梵调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不见,让他忍不住慢慢地开始发抖。 直到感觉到面前的人儿忽然翻身压住了他,元泽才一个激灵,猛然睁大了眼,死死地闭着嘴唇,困难地试图别开脸:“别……小白施主……贫僧……。” 他的拒绝和那些不断响动的诡谲铃声合在一起,让秋叶白只觉得心头也燃了一把火,她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道:“阿泽,阿泽……你会死的你知道么,还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她方才探过他的脉搏气息,他体内的筋脉已经开始逆行,丹田内息紊乱,气冲肺腑,血气不稳,她甚至可以在迷蒙的月光下都看见他皮肤出现了淤血,那是体内出现了内脏出血的表征。 “因为是小白施主……。”元泽闭上眼,单手搁在她的肩头,面容平静,声音因为强行压制着翻腾的内息而不断颤抖,却依旧温柔而坚定:“所以才更不可以这样伤害。” 秋叶白握住他试图推开她的手腕,指尖搁在他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阿泽,我从来非圣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担忧,任何现在我做出的选择,我都会负责,阿泽,你讨厌我么……。” 她不是圣人,今日的抉择,她不需要谁来负责,也不需要去想未来过去,只是知道一个人悄无声地进驻了她的眼底,即使她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心中有了她,甚至宁愿毁坏自己的身体,亦不愿意坏了她的清白。 人间路漫漫,她前半生独自前行,走马江湖,恣意纵情,也曾想过谁人能伴此生风月,曾猜测过那得自己另眼相看的人定是洒脱的江湖儿郎,或者是征伐千军,看破生死,落刀题风歌,长枪击瀚海的沙场战将。 却未曾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看破红尘万千却断不得口腹之欲的‘活佛’,更未曾想过将自己这般仓促地交出去。 但是她更不愿意看着这个能牵动她心底隐秘幽微情绪的人就这么死去元泽闻言,一颤,没有焦距的银眸,看不清楚秋叶白的面容,但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捧着她的脸:“贫僧,怎会讨厌……。” “嘘,听我说,阿泽,你要记得,今夜是我要渡魔障,才坏了你的修行,非你之过,佛祖会原谅他的弟子在红尘修行之过。”她还是用手指点住了他的薄唇,轻叹了一声,随后低头再次吻上他的薄唇。 她不是寻常的女儿家,上天让她拥有不安分的灵魂,注定是这样危险的出身,又选择了的这条路必定一路荆棘,一路危机四伏,一路风云万里,或者一路暗算血腥,所以她自不能求一个如寻常女儿家相夫教子,在高门大宅里渡过此生的‘好结局’。 自然是只能一响贪欢,不问明日天长。 她只做他修行里的魔障。 元泽看着她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衫,他颤抖着闭上眼,不再挣扎和抗拒,双手犹豫了片刻,顺从着自己心中的翻江倒海的渴望揽住了她的腰肢,颤抖着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扯下她的衣带。 散落下来的黑发铺散在秋叶白雪白的肩头和刚刚愈合,疤痕未落的脊背上,她轻轻地喘息,汗水一点点地顺着她的额头滴落在元泽的结实优美的肩头,每次都烫得他忍不住颤抖,捏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只是银灰色的眸子里一片翻腾的血雾和泪光,脑中一片空茫,只剩下雪白和殷红的欲望交错,超脱了尘世,却又到不了西天的极乐。 “阿泽,阿泽,阿泽……我是谁。” 她不停地唤着他,笑起来,带着痛,或者说是带着着痛快的模样,像一个女妖,又像是九天之上的吉祥天女。 “白……白……白……你是白。”他轻声地应和着,一如他在吟诵梵音,在中间寻得宁静与愉悦。 月光迷离,铃声妖娆,暗夜里似缭绕开靡丽的雾气,勾动着人心底最柔软最隐秘的欲望,金光四射的佛依旧高坐莲台,手捏莲花,静静地观看着莲台下弟子和他魔障的爱欲纠缠,痴离嗔伤。 幽暗的空间里异常的炽热,而台上瓶子里一朵彼岸花悄无声地随着情事的顶点到来的那一刹,陡然盛开。 “阿泽……。”她忽然觉得身下的人有些异样,似乎激越过度,扣住她腰肢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掐进她柔软的腰肢一般,动作恣意又放肆,让初尝人事的她难以承受,忍不住一把抓住他:“阿泽,你慢点。” 但是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越发的放肆而邪恶,逼得她几乎穿不过气来,愈发地觉得他不对劲,只能伸手试图抓挠他,他轻笑了一声:“小白施主,不要担心,贫僧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熟悉的语调瞬间让秋叶白浑身一僵,元泽的笑声总是或者羞涩或者温柔的,而如今身下的人虽然自称着贫僧,但是她却听得清楚明白,那般低柔幽魅的诡谲声音的绝对不是元泽,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恶魔的笑声。 “你——你不是元泽,你是……你是谁!”她下意识地就一把推开他,扯着被单掩了自己的身子,向后坐去。 黑暗里的魔,恣意地笑了起来:“呵呵,你当然知道我是谁,我的小白?” 秋叶白的心如同瞬间落入冰窟窿之中,浑身僵如木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哒。”一声清脆的响指响起,几盏长明灯忽然诡异地亮了起来,露出来一张白皙艳美的男子面容,依旧是元泽的面孔,但是却更苍白,眉梢眼角因为情欲未曾褪去,而显出妖异的靡艳来,仿佛人世众生艳色皆生于他的眉目之间,弗远无边,浓稠得似黑暗冥河中最妖娆的红。 一双原本该是清澈迷离的温柔银灰色眸子里,此刻一片漆黑,泛着幽幽的光,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睛,几乎一点眼白都没有,宛如诡谲的地底生存的未知魔物,幽光粼粼,魅艳诡谲到令人毛悚然。 “是你!”她张了张嘴唇,死死地抓着被单,喉咙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脸色惨白如雪。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吓到小白了是么,其实本宫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舒服了,太兴奋了,一下子忍不住就出来了,真是抱歉啊。”他懒洋洋地拨了拨自己的一头白色流光一般的长发,嘴上说着诚挚的道歉话语,可惜神色太过诡秘而轻浮,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子诚意。 秋叶白努力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仍旧忍不住闭着眼试图抗拒自己眼前的一切:“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一定不可能……。” 明明她拥抱的人就是阿泽,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他! 百里初赤裸着精壮的半身,随意扯了块帕子裹在腰间,走进了秋叶白,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单膝靠在席子上,一手支着脸颊,一手轻抚着她柔软的黑色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的小白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胆小的人了,是谁方才说嘘——阿泽,我从来非圣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担忧,任何现在我做出的选择,我都会负责的呢?” 秋叶白梭然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他扇了过去,却被百里初一把扣住了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似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怒火,只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轻柔的吻,诡谲的漆黑一片的瞳孔仿佛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怎么了,你在害怕么,还是想要反悔,就因为发现了‘真相’?” 秋叶白目光锐利地看着他:“真相,真相就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玩什么把戏,初殿下,我也不关心你到底是谁,我只关心元泽呢,他在哪里?” 她相信方才她拥抱的人一定是元泽,而不是面前的百里初,他们的演技都没有好到能让她混淆所拥抱的人这种地步。 百里初似乎被她的问话逗笑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幽凉而诡魅:“小白,小白,想不到堂堂藏剑阁主也有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不知道传出去,是不是会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秋叶白忽然反手一拍地面,扣着自己身上的丝绸薄被单一卷一掖住,抽身疾退,然后一抬手从墙壁佛像手上抄下一把金色长枪,一抖手臂直指着百里初的咽喉,冷冷地道:“阿泽呢,说!” 百里初似一点也不意外她会忽然动手,只低头看了眼那把尖利的枪头,再看了眼杀气四溢的秋叶白,舔了舔嘴唇,轻笑:“小白,你这样散着长发,半裸着身子赤脚持着长枪,满脸怒火的样子,真是让人着迷。” 秋叶白双眼都有些充血,忽然一抖手,长枪一点不客气地划破了百里初的脖子,她再次冷声道:“阿泽呢,说!” 百里初摸了下脖子上的血渍,他漆黑一片的眸子里闪过幽幽冰冷的光:“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阿泽呢。” 他顿了顿,挑眉道:“你确定你要杀了本宫么,但这具身体的拥有者除了本宫可就是阿泽了,或者说要本宫说明白一点么,本宫就是元泽,元泽也是本宫。” “闭嘴!”秋叶白几乎浑身颤抖,尖利地拔高了声音。 不可能,这一定是哪儿出了错。 她闭了闭眼,咬牙道:“你们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不同,不可能……还有性子……还有体温,这一切一切都不同!” 百里初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懒洋洋地将自己银色的长发甩到了身后:“头发可以染,眼睛不过是因为一些长期的药物还有修习某些内力,会改变色泽,至于性子……你可知道本朝皇子的名字一向都是双字的,本宫在皇室玉碟上的全名是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什么?” 她想起来,没错,皇子们的名字都是双字——百里凌宇,百里凌云。 百里初看着她,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一字一顿地道:“百里——初泽,本宫的全名是百里初泽。” ------题外话------ ==请继续,努力补充完毕,明天的章节更精彩哦,很多谜底即将迅速揭晓,完整的小剧场已经如约放出 第十六章 从前有座山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泽?”秋叶白仿佛有些不能理解百里初说出来的话一般,困难地重复,手上的长枪微微地轻颤。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地勾起嫣红的唇角,有些讥诮地道:“初为元,初次,开元之意,泽为润泽之意,泽被天下,幸驭苍生,这就是我和元泽名字的由来。” 他顿了顿,懒懒地拨了下散落下来的银丝:“不过,本宫还是比较喜欢百里初这个名儿。” 那是他给自己起的名,这么多年来,宫里的大部分人大概也没有几个记得他的本命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身子有点摇晃。 是的,元泽,元泽,就是初泽的意思,她没有注意到……或者是她早就注意到了,却不愿意承认? 百里初漆黑诡谲的妖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地抚摸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长枪,似笑非笑地道:“小白,小白,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本宫从在淮南后期的时间里就不曾太刻意掩饰去一切痕迹,你我亲密若斯,你和元泽相伴日久,你那么聪明又敏锐的人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么?” 秋叶白闭着眼,手上握着的长枪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百里初和元泽是不同的,眼神不同,气息不同,性子更是不同,这一切都做不得假,但是…… 难道她没有发现元泽和百里初的容貌相似?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体线条、骨骼构架如此相似,没有发行元泽在的时候,百里初就不在? 还是没有发现百里初总能在某些微妙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没有发现他似乎总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 呵…… 秋叶白扶着额头自嘲地一笑,不,她不蠢,如果她一直没有发现,就如百里初说的一样,只是身为藏剑阁主的她,竟不知何时变成了这种自欺欺人的人! “小白,小白,本宫知道你喜欢阿泽,但是阿泽那样的人,他根本帮不了你,只有本宫才能让你实现你的愿望,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你还看不明白?”百里初看着那长枪,修白的指尖温柔而着迷地抚过她手上的长枪。 那充满了诱惑的嗓音和他温情脉脉的动作,简直让秋叶白觉得他是在爱抚自己一般,简直不能忍受,她一抖长枪,一点都不客气地敲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一下子敲开。 “元泽呢,元泽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她没有猜错,百里初和元泽这种一人拥有两面性子的人,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精神分裂之后的衍生物。 百里初,果然不正常,或者说百里皇族这些人都不正常! 但是,她现在就想知道元泽是不是也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也跟着百里初一样,将她当成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握在手心玩弄。 秋叶白手背泛出青筋,眸光锐利而冰冷地看着百里初。 “啧,真是粗鲁的家伙。”百里初轻嗤了一声,轻抚摸了下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你那样子,还真是在那家伙身上上心了,不过你放心,阿泽那个白痴,他只能感受本宫的情绪,他明白你是本宫看上的人,他以为他在帮着我,他以为他可以清心寡欲,但今儿看来,他也没有他想象暗中那么清高脱俗。” 百里初诡眸暧昧地在秋叶白的身上停了停,那种如有实质的目光,让秋叶白有一种仿佛自己一丝不挂被他目光触摸的错觉,她微微颦眉,退了一步。 百里初却慢慢地朝着秋叶白走去,声音低柔幽凉:“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面对他的私心,从小到大,若是本宫中意的,不过是他心底最隐秘的呼唤和需求,既然他不敢要,也不能要,那就由本宫来要。” 那绵延的诡谲钟声和百里初幽冷额声音让秋叶白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看着百里初一步步逼迫过来,让她下意识地一步步地后退,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着长枪直接往百里初的脖子上一戳,咬牙道:“你站住!” “你很怕我么?”百里初停了脚步,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地看着她。 只在腰间围着床单的百里初,露出精壮优美的胸膛和结实修长的腰肢,随意地散落着头发,手臂上扣着华丽的莲花宝石蛇环,愈发地显得美艳而诡吊,浑身散发着充满侵略性的非人而诱惑的气息。 秋叶白看着便觉得眼前有点发直,口干舌燥,手脚莫名的发软,几乎连手上的长枪都拿不住,她闭了闭眼,忽然抬手一挥手上的长矛就将那不远处的黄金吊钟直接敲了个粉碎,那妖异绵长的钟声陡然一窒,她方才呼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神和混乱的气血内息稳定下来,她已经隐隐地察觉这声阵也许是直接针对真言宫人的,或者说就是直接针对元泽的,因此元泽直接面对那些声阵的冲击,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大。 但是这种声阵还是会影响到身在阵内的她,否则不会让她只觉得气血翻腾,难以冷静下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初似乎一点没有受影响,但是照着自己的这种情况,根本没有法子应付面前的男人。 尤其对方本身修习的功法,似乎本身就带着魅术。 好容易内息略微平复了下来,秋叶白才握紧了自己手上的长枪,冷冷地看着他道:“百里初,你最好现在不要随便靠近我,否则我怕我手上的枪会不长眼,元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和他之间的那些传闻如果是障眼法的话,那真言宫和你的明光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才问完,那幽幽渺渺的诡异钟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她原本强行平复下的气息的丹田,一下子又内息翻腾起来,她一惊,腿脚发麻,脚下一个踉跄,踩中了方才打翻的木鱼,差点就要 摔倒忽然被人一把扶住了纤细的腰肢,而与此同时,百里初诡谲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啧,小白,你腿软的样子,真是可怜兮兮的,让人食指大动。”百里初魔魅的声音在她耳边亲昵地响了起来,他一点都不客气地咬住她柔软的的耳朵轻舔噬咬。 秋叶白背脊一阵战栗,浑身发麻,她抬起手肘就朝百里初撞了过去,却被百里初轻易地直接抬手一挡,一折,直接握住,她眸光一冷,抬脚又朝着他的下身撞去。 百里初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直接抬腿夹住了她的小腿,同时大腿一顶直接嵌入她的腿间,制住她下一步的反抗。 秋叶白被他这么方扣着,光洁的背部贴在他性感诱人的胸膛之上,肌肤相亲的触感和腿间威胁性的顶撞让她微微倒抽一口气,不敢动弹。“啧,本宫的心可是非常脆弱的,经不得吓,小白,你再这么粗暴地话,万一本宫不小心把前尘旧事都忘了,可怎么好?” 百里初爱怜地轻吻她柔软的脸颊,只是声音和动作形成诡异的反差,异常的冰冷和不耐烦。 她闭了闭眼,想避开他的亲吻,只是却避无可避,只能喑哑着嗓音冷道:“百里初,你是不是疯了,拿你自己的事儿来威胁我?” “嗯,那有用么?”百里初懒洋洋地道。 秋叶白顿住,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放开我,我保证不揍你。” “本宫觉得这样是极好,不必了。”百里轻笑,随后扣住她的手向后一翻,抚上身后的一尊华丽冰冷的佛像。 “你感觉到了么?” 他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让秋叶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楞了一下:“你……。” “专心一点。”百里初淡淡地道,指尖在她雪白结实的小腹上一扣。 秋叶白腿儿瞬间又一软,她闭上眼,勉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感受手下冰凉的佛像,她这么一动手就感觉出问题了。 那佛像竟然在有规律的震颤。 “这是……音律?!”秋叶白忍不住一惊。 百里初幽幽地在她耳边道:“没错,你以为打碎了那些钟鼓木鱼,就能让音阵停下来么,呵呵……。”“这是一种极为精妙的布置,在房间里的许多角落精心布置上能发声,和共鸣的乐器,甚至连地下也有相应的布置,只要这个房间里还有金属的器物,那个布阵的人就能通过外来之声控制音阵,令金属之物共鸣,而一旦中了音阵的人,是不能随意地踏出音阵的,否则便会气血逆流,内出血而亡。” 秋叶白闻言,不免一惊,这种音阵,如果放在她的前生来看,非常像次声波,遇见次声波的人,确实非死即伤,但这个音阵的布置者却更不简单。 “没有破解的方法么?”她沉吟道。 百里初凉薄地道:“当然有,触发音阵的人呢,要么依照布音阵幕后之人的意志在音阵内完成她想要你做的事,要么杀了布阵之人。” 秋叶白闻言,忽然想起方才那一场温柔而激烈缠绵,不免不自在起来,好在百里初是从背后扣住她,看不见她的面容,她强让自己的注意力在正事之上,不要被那些诡音影响。 “但若是有心人想要利用音阵控制人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比如……弑君篡位呢?” 百里初闻言,笑了起来,有些讥诮地道:“小白,你要知道,能用音杀人是最简单的,但用音控人却并不那么简单了,首先音阵要结合奇门遁甲进行布置,然后此人还需要擅长音律,一点点失误便错之毫厘谬之千里,能用音阵布置着让人被欲望控制颠鸾倒凤,已经是极为不易,不知道要钻研多少年,第二,更何况这布阵之人原本就是个心性淫荡的妖人,她更擅长这种事儿。”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弑君篡位这么简单的事儿,对于真言宫而言,根本不需要用到音阵势。” 弑君篡位是——简单的事? 秋叶白忍不住微微地眯起眼,眸子里闪过了锐利的冷光,这真言宫倒是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 不知道真言宫到底是怎么掌控次声的,竟然还能利用这种次声去控制人,甚至调动人的神智和气血,世间之事果然太多不可解释之处,真言宫的神秘和邪异让秋叶白再一次感觉到了异样危险。 她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真言宫一定会是未来路上最大的障碍,或者说……死敌人。 “啧,小白,你杀气腾腾的样子,真让人看着欢喜。”百里初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杀气,轻笑着低头又咬了一口她白玉似的耳朵。 “耳根子那么软,可一点和你那犟脾气一点都不同。” 秋叶白被他一番折腾,脸红的快滴血了,强忍拿手里的金枪倒戳死身后之人的冲动,低声怒道:“百里初,说正事儿。” 这些死敌里面最难杀掉的一定还有身后这个魔物。 百里初懒懒地道:“想要知道什么,总要拿点儿别的什么来换,小白,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罢。” 秋叶白一僵,强自忍耐下怒气:“你亲也亲了,咬也咬了,那现在可以说了么?” 百里初点点头,凉薄地道:“看在小白你如此可怜又可人地哀求着本宫的份上,本宫也不好太拒绝。” 秋叶白:“……。” 她真的好想戳死身后这个无耻的疯子,真的好想!好想! 每次和这个混账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自制力和忍耐就像被狗啃光了一眼,只想使用暴力! 百里初似乎感觉到了她忍耐的怒气,一抬手一抬手,打了个响指,这一次,所有的烛火忽然又全部都熄灭了,房间内迅速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梭然一惊,百里初却往背后墙上的佛像一靠,幽幽地道:“不必担忧,本宫只是觉得元泽的故事比较合适在黑暗里说,虽然他看起来干净又纯白。” 秋叶白安静了下去,听他说话。 虽然百里初就坐在她的身后,但是他幽凉的声音在黑暗中仿佛来自极为遥远的虚空,黑暗如流水一般淌开来。 连着那些幽诡的钟鸣之声都变的虚无而幽远,她缓缓地放松了紧张的心,静静地听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美丽的庙宇,庙里有一个小和尚……。”百里初缓缓地道。 秋叶白想,这个故事的开头怎么那么耳熟,不过,这个小和尚应该就是元泽了罢,她聚精会神起来。 百里初继续幽幽地道:“小和尚孤苦伶仃,不知道父母是谁,他被人放在了那一座庙宇之前,被一个老和尚捡了,于是和他的师傅相依为命,日升月落的时候,老和尚都会给小和尚讲一个故事。” “阿泽,是孤儿?”秋叶白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有些凄凉,元泽的童年原来竟是孤儿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她还没有多想,百里初又继续道:“小和尚每天都重复地听着老和尚说那一个故事,他期盼着老和尚能告诉他,他的爹娘在哪里,于是老和尚说……。” 秋叶白微微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百里初似乎察觉到了秋叶白的紧张,沉重地道:“于是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座美丽的庙宇庙,庙里有一个小和尚……。” “百里初,你他娘的想吃屎!”秋叶白脸色阴沉地从牙缝里挤出尖利的声音,伸出手一点不客气地往后在他腰肢上狠狠地一扭。 她实在没法维持自己的风度了,忍不住爆了粗话。 百里初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闷笑,同时哀哀地轻唤:“你轻点,轻点,捏坏了,本宫可是很脆弱的。” 秋叶白一脸狰狞地使劲捏他的腰:“捏死你这个混蛋才好!” 居然耍她! 百里初这个疯子,实在是让人不可捉摸,这些日子,一到了这种黑暗的地方,他就轻浮放荡得更平日里那种阴沉幽诡又傲慢的样子全不同,让她想掐死他。 他拉下她的柔荑,反手搁在自己光裸性感的胸膛上,凑在她耳边笑:“还是你不喜欢这个故事,那本宫继续说,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许多猴子,其中一只小名儿叫孙悟空,这是个石头里出来的猴子,可是最有能耐的,降妖伏魔,打出个天下太平。” 秋叶白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可以用煞白和震惊来形容了,她勉力维持着自己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过吃惊:“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个故事的?” 这个故事如此的耳熟,耳熟到让她只觉得过往遥远的前生仿佛就一下子近在眼前,让她几乎神思恍惚。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没有听过吗,没有听过也不奇怪,这是宫里小戏里唱的故事,传说来开国元宸皇后的手笔。” 秋叶白心中一颤,元宸皇后……她忽然想起百里初洗手的那种酒,或者说酒精。 她试探着道:“你洗手常用的那种酒……。” 百里初淡淡地道:“没错,也是元宸皇后的小手笔,可以怯除皮肤上肮脏的毒素。”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这是一个在史书满是毁誉参半的女子,前朝的传奇灭国贵女,帝国的开国皇后。 她安静地存在着这个时空,这个王朝的顶端,却似乎除了这些小小的细节,并没有太多带有属于后来世界和时空的痕迹,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快什么历史的进程,只是安分守己地如寻常的贵族的幸运女子一般地相夫教子。 唯独她出力最大的便是提高了行商者们的地位,并且影响着真武大帝对帝国的统治,让帝国的民风更为开放包容,虽然女子仍旧不能如后世一般和男子平起平坐,但是女子已经得以入学,得以合离再嫁,得以为低微的文官,甚至,得以行商。 这些东西,也许看似寻常,但是却已经是悄无声息地巨大进步,这个卓越的女子,并不是只有狠毒的名声,她在用着属于她的智慧在男权社会中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着变革,又不会如变法一般引起男权的巨大反弹。 这是一个睿智的女子。 秋叶白心中轻叹,同时忽然发现,自己被某人带得又离题千里了,便冷淡地道:“殿下要是只打算来给我讲这些小戏或者历史的话,就让我走。” 百里初摇摇头:“真是个没耐心的家伙。” 他懒洋洋地伸手穿过她柔软的长发:“这个故事是真的,离上京不远的秋山猎场不过是秋山的一小部分,那里有绵延的山脉,前朝的皇族和本朝的皇族不少陵墓都在上面,所以上面自然有着不少祠庙,小和尚确实从在襁褓之中就被人送到了庙里,最初,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他自以为自己是一个小沙弥,只是他……。” 他顿了顿,轻笑:“他后来知道了自己的爹是谁,不过如果可以,他会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是一个没有爹娘的人。” 秋叶白顿了顿,道:“他爹对他不好么?” 百里初轻嗤:“不,如果从寻常的定义上看,他爹对他很好,非常好,他爹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就是他娘,只可惜他的母亲不过是他爹的一个小妾,他是一个庶出的孩子,但是他爹想把一切都给他,并且希望他能成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他爹没有问过他想不想,所以在小和尚全无准备的时候,他爹就指望着他能为这个日益堕落和腐败的家族带来新的转机。” 她心中一动,忽然若有所悟地道:“这位‘家主’痴情是痴情,不过也未必全然只是为了痴情罢。” 看样子,这位爹,就是皇帝陛下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里缠绵病榻的皇帝陛下不但是个痴情种子,费尽心思地想将帝位传给元泽。 “小白,你很聪明。”百里初顿了顿,随后一边把玩她的手,一边讥诮地道:“他是一个疯狂的男人,一名实实在在的冷酷的家主,他不甘心自己的家业一直被他的母亲,也就是小和尚的祖母和她的家族操控在手里,所以费了不少心思让小和尚去了一个地方,他要让这个孩子潜伏在那个地方以便洞悉他母亲家族大权在握的秘密,只是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将那个孩子——送进了地狱。” “当然,也许他并不是全然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否则怎么会一点都不曾犹豫地将小和尚送走,他不过是在赌。”百里初轻笑:“那个男人是幸运的,他赢了” 秋叶白感觉到身后的人阴冷的的气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然后呢?” 百里初笑了起来:“呵呵……然后那个小和尚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就在那个地狱里活了下来,只是他不是作为一个人活下来罢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下:“那个父亲知道你的存在么?”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当然,他想不知道也很难,本宫一回宫就给他带了一份大礼呢。” 他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声音里漂浮着,有一种渗人的味道。 “什么大礼?”秋叶白留意到了百里初从这里开始自称‘本宫’,而不是用第三人称——小和尚,她敏感地觉得自己会听见不愉快的答案,却不能不问。 百里初忽然伸手从她的头顶缓缓地抚向她纤细的颈项,温情脉脉地道:“本宫送了他一百零八颗人头,全部都是当初本宫身边的人、他身边的女人、还有本宫亲爱的祖母和祖母家身边许多人,都装在盛满了鲜花的黄金盒子里,摆满了他的宫殿,宣告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回来了,你不知道他看见满宫殿的美丽人头,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呵呵。” 秋叶白沉默着,只觉得空气里只有他阴冷又温柔的笑声,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也许是黑暗给了人太多的想象空间,所以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皇帝站在满宫满室内的人头之中,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朝着他露出悚然阴冷的笑容那一瞬间的恐怖感。 “百里初,你的心生病了,你可知道?”许久,她轻声地叹息。 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 闻言,百里初仿佛似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低低地笑:“哈哈……病了,本宫么,就算是,小白,你有药么,寻常人知道了,可都是说本宫中邪了,就是本宫的父皇可也是打算招来道士为本宫驱邪,可惜那道士实在太丑了,本宫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头也装进那些盒子里送到了父皇的寝宫里,让父皇也一同欣赏。” 秋叶白没有说话,双重人格即使在后世的医学上也是精神分裂的一种,是病,也不是病,存在着相当大的争议。 她亦不打算去跟百里初去解释这些,他理解不了,而这个时代只会将这种事情解释为中邪。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初殿下,你觉得自己残忍么?” 秋叶白问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问题,没有任何指责。 百里初停在她喉咙上的指尖微微地放松了下来,他轻描淡写地道:“残忍?那些人在为某些人做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了刀尖上走,迟早有一日摔下来,碰在断头刀上的时候,更何况……在真言宫十多年,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什么叫做慈悲,在黑暗里,要生存下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亦没有时间去学什么叫慈悲,暗夜里活着的玩意儿,只忙着两件事——要么死,要么吃。” 秋叶白一愣,什么叫要么吃,要么死? 百里初似乎察觉秋叶白的疑惑,轻笑了起来,手指在她光洁的腰肢上掠过,缓缓上移,又被她的柔荑一把扣住,黑暗之中,他似乎能看见她懊恼的样子,似笑非笑地:“不明白么,阿泽不想吃,但是又想活下去,所以本宫就醒了,替他吃,替他一个个地吃,好好地活着,活到重见天日的那一日。” 秋叶白听着他轻描淡写又不清不楚的描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在发抖,还是他的手在发抖,她忽然想起了在船上的那个冰冷的夜晚,元泽在月下,或者说百里初在月下告诉她的事情。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一段才是关键,她轻声道:“授香仪式是什么?” 百里初闻言,轻笑了起来:“敏感的小白,你的问题真是太多了,本宫已经回答了你想要知道的问题,你还想要再问的话,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秋叶白有些警惕,但却还是问:“什么代价?” “譬如……。”他轻笑,扣住她的脸颊向后抬起,低头温柔地吻住她的嘴唇,同时扯开她的被单,一点不客气地俯下身子压了上去,猛然地占有她,同时将她的尖叫吞了下去。 “这样。” ------题外话------ ==哦~呵呵呵,要不要初殿下的小剧场?月票在哪里 第十七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呜呜呜……!” 房间里响起女子的呜咽声,随后又被什么东西牢牢的堵住,黑暗中有修长的黑影伏在女子纤细的身躯之上,如暗夜里的强悍的掠食者抓住了觊觎已久的猎物,残酷地撕裂与啃食。 挣脱不了,逃离不开。 女子破碎的呜咽和魔物的喘息交织成令人战栗的幽幽诡曲,妖异而暧昧。 黑暗之中,陡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死死地握住一把金色的长枪,雪白的手背上泛起纤细的青筋,带着绝望而倔强的气息,仿佛挣扎着试图反抗,亦或逃离,但是下一刻,另外一只修长苍白得手忽然伸出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慢慢地扣紧,将她的手和长枪都握在手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拖进黑暗之中。 仿佛蜘蛛捕获了猎物,缓缓地将对方拖入网里,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看着猎物僵硬、溶解,随后拆食入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再无分离,生死相依,永世不得超生。 …… 夜色深沉,鬼门开,用膳时间到,生人回避。 …… 神殿附近的宫殿之中,所有的钟声戛然而止,原本毫无表情、双目失神靠在柱子边的雪奴,陡然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寒战,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眸慢慢聚焦。 “国师……!”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和她一样穿着白色兜衣的侍女正在她面前,低头微笑地看着她:“雪奴,该醒了。” 雪奴一愣,陡然才回忆起所有的事情,自己方才似在燃灯师太近乎疯狂地敲击着一尊小鸣钟的时候晕了过去,或者说失了神智。 她立刻看向前方,果然燃灯师太已经一脸疲色地坐在了蒲团之上,刚才那名唤醒自己的侍女正走了过去给燃灯师太倒水。 雪奴看着燃灯师太,迟疑了片刻,再看了看漏课钟,显示已经是子时三刻。 她想起神殿之中,国师正在进行的‘仪式’,立刻赶紧起身看向燃灯师太:“宫主,国师那边是不是……。” “自然是成了的,本宫主的靡音阵自然是无往不利!”燃灯师太虽然极为疲惫,脸色都变得苍白,但是却依旧掩盖不去她面容上的得意之色。 “成了……?!”雪奴瞬间心情极为复杂,脸上闪过嫉恨又忧伤的神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气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容貌和身段都不如自己的风奴会得到国师的临幸,甚至得到国师的孩子? 她眼底渐渐地凝聚了怨恨的光芒,伸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 燃灯师太似乎察觉了雪奴的不对,她淡淡地道:“这一次是便宜了风奴那个丫头,但是她毕竟是出身杜家,在太后眼前,只这一层你都是比不得的,但是风奴为人谨慎小心,颜色也不如你,国师就算临幸她,也不过是因为本宫主的音阵,但是你却不一样,你和国师情分不同,上一回,你是太心急了些,今后有的是机会,等你成了国师的枕边人,风奴又算什么……不过……” 雪奴闻言,眼前一亮,道:“不过什么,宫主明示。” 燃灯师太含笑:“没有什么,你是本宫主一手栽培的人,本宫自然是信任你的,只要你明白只有本宫主才能让你得到国师,成为神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主子。” 雪奴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恭恭敬敬地对着燃灯师太磕了三个响头:“宫主但有什么交代,只管吩咐就是,雪奴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承蒙宫主恩泽,自然是供奉宫主为主,您才是上古真佛转身。” 雪奴的识趣让燃灯师太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过妖诡的光芒来。 …… 沙漏不断地滴落着沙子,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月亮渐渐地西斜,夜晚似到了尽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神殿里头亦是一片漆黑,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后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修长慵懒的人影款步而出,幽冷的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和肌理分明,修长性感的身躯之上,仿佛在他皮肤之上镀上一层柔和朦胧的银色光晕,愈发地显得那身躯无线条无一处不精致得恰到好处,让他看起来仿佛月神降落人间。 但是…… 一白知道,那不是什么神,就算是神,也是食人灭天的妖神。 “殿下。”一白挥了挥手,让周围的鹤卫退下,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朝着百里初拱了拱手。 而另外边长廊之上,双白正捧着一席绣着华丽龙纹的黑色云锦纱袍走了过来,为百里初披上。 “嗯。” 百里初让双白伺候着他披上袍子,摆了摆手,示意双白只需要为他披上袍子,不必仔细打理,随后便走到了长廊之上,随意地寻了一个位子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柱子吩咐:“一会去准备热水。” 双白点点头:“是,一会热水到了,属下亲自送药和进房间去伺候秋大人。” 他一看殿下那副餍足的样子,又是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出来,房间里连一点人声都没有,就知道殿下初次开荤,只怕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节制,秋叶白一定被折腾惨了。 他到底和秋叶白有些家学渊源,如今看着堂堂藏剑阁主就这么……被殿下设计占了,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总觉得秋叶白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想来那人一定很是不甘心。 百里初忽然一掀融薄精致的眼皮看向双白:“怎么,双白很为小白惋惜么?” 双白一僵,心中微寒,迟疑了片刻,他摇摇头:“双白不敢。” 百里初看了他一眼,轻笑:“你最好不敢,本宫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只需要本宫操心,也不需要操心任何人,只操心本人。” 此话一语双关,双白和秋叶白都是他的人,殿下这是在警告双白,一白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后道:“殿下,药物……。” 百里初懒洋洋地道:“秋叶白身边那个侍女,是叫宁春罢,本宫已经让人接她进来候着了,一会子就让她去好了。” 双白和一白都是一愣,殿下今儿是怎么忽然对女子如此放心,殿下连双白的醋都吃,怎么却会让那侍女进来伺候秋叶白,虽然那侍女长期伺候秋叶白,但是那侍女终归是殿下最讨厌的女子罢? 百里初挑眉,仿佛忆起什么不太重要的事一般,轻描淡写地道:“啊,对了,本宫大约是忘了告诉你们一件小事儿,秋叶白是女的。” “什么!” “什么?!” 两道男子拔高的声音瞬间响起,声音里满满地不可置信和错愕非常。 百里初揉了揉耳边,冷冷地道:“再在本宫跟前尖叫,就全部滚出去伺候燃灯那个老贱人!” 一白和双白瞬间噤声,只是满面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什么……秋叶白……秋大人是女的,怎么可能……那样的……凶残……比男人都……那么……俊……。”一白虽然没又再尖叫,但是依旧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道。 双白没如一白那般表现夸张,他呆怔了好一会,还是道:“但是……秋大人在江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传说藏剑阁主的私生子都好几个,还有江湖女儿说不需要大人负责,她会养大她和大人的孩子……。” “私生子,红颜知己?”百里初眯起眼,露出冰冷的笑容来:“本宫真是不知道,原来本宫的小白情史这般丰富,双白,你还真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本宫呢。” 双白立刻闭嘴,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一直没有详细地将秋叶白的‘情史’告知殿下,就是担心殿下这般拥有强烈占有欲,又情绪莫测的人,也不知道在知道秋叶白如此光荣的情史之后,江湖上会不会因此掀起腥风血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追究,只幽幽冷冷地冷笑:“这事儿就算了,本宫自然有时间听你慢慢地把小白的故事给本宫好好滴讲讲。” 双白不敢多言,虽然到现在他还是陷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堂堂藏剑阁主,秋叶白那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私生子,红颜知己?”百里初眯起眼,露出冰冷的笑容来:“本宫真是不知道,原来本宫的小白情史这般丰富,双白,你还真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本宫呢。” 双白立刻闭嘴,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一直没有详细地将秋叶白的‘情史’告知殿下,就是担心殿下这般拥有强烈占有欲,又情绪莫测的人,也不知道在知道秋叶白如此光荣的情史之后,江湖上会不会因此掀起腥风血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追究,只幽幽冷冷地冷笑:“这事儿就算了,本宫自然有时间听你慢慢地把小白的故事给本宫好好滴讲讲。” 双白不敢多言,虽然到现在他还是陷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堂堂藏剑阁主,秋叶白那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一白反而恢复了镇静,对着百里初点点头道:“是,殿下,一会就让那女子去伺候秋大人。”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只是殿下,您今儿顺着燃灯师太的计,这般将计就计,把秋大人算计了,到底是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说要徐徐图之么?” 第十八章 真相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因为……。”百里初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冷冷地弯起唇角。 “本宫改变主意了。” “殿下改变主意了?”双白比了个手势,一名鹤卫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手上端了一个装满精致点心的碟子和酒水过来,送到双白手里,双白随后恭敬地走到百里初身边,半蹲下奉上点心。 一白沉默没有说话,双白妙微闪,轻叹了一声,温然道:“殿下,秋大人终归是寻常人,还是个……。” 他顿了顿,有些不太适应地道:“还是个……女子,她再不一样,也是女儿家,承受不起您的怒气。” 更何况秋叶白那样虽非男子,却凭借实力和眼界比寻常男子站得更高的少女,自有她额骄傲,若是殿下采取了这样激烈的手段,只怕最终会只落得空遗恨的结局。 百里初拈了一只精致的点心进唇里,眸光幽诡莫叵测,他慵懒地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本宫一直在看着,看她选择阿泽的时候,有没有犹豫,如果她真的对元泽一往情深,不曾念过本宫半分,本宫说不得成全他们。” 双号一愣:“成全……?”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唇,淡淡地道:“本宫和你们不一样,本宫想要得到什么,不会去计较手段,本宫也没有什么耐心像你们那样去玩儿什么花前月下,事实上,你们那套东西对本宫和小白都不会有用。” 一白闻言,阴柔俊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记起来自己当初教殿下弹琵琶,月下歌,结果……就是秋叶白直接无视殿下,他因为‘任务失败’不得不抱着琵琶满上京大半夜的瞎嚎啕,老脸都丢光了。 “小白于本宫而言是必须品,这些日子下来,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她眼底都有了本宫,但是……。” 百里初伸出腥红的舌尖轻舔了下濡湿的唇角,仿佛在回味什么一般:“小白不愿面对的事儿,总要有揭破的一日,与其让她真的和阿泽那个家伙日久生情,不若在她似懂非懂的时候,直接击破这一层纸,而这是阿泽和她的第一夜,本宫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才会永远记得得到她的人是本宫,而不是阿泽。” 他顿了顿,随手取过青花官窑的小酒壶,轻嗅了一下:“她就算恨本宫,阿泽却是无辜的,她可舍得?从以后,她每每看见阿泽,每每与阿泽亲近,你猜猜她会想起谁?” 双白和一白互看了一眼,都齐齐地默叹,被殿下看在眼底的人,果然很可怜。 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温声道:“殿下,细水长流也未尝不可,您就不担心秋大人……的反应会太过激烈么?” 秋叶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寻常女子。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搁手的栏杆,讥诮地道:“细水长流,本宫若是事事细水长流,十多年前就是一堆白骨了,至于小白……。” 他眼角微微一挑,微笑,笑容冰冷而残酷:“黑暗之中,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明白你要捕捉的猎物是什么,不了解对方的本性,不能一击即中,那么就等着要么错失猎物饿死,要么被对方吃掉,秋叶白若是能被细水长流感动的人,你以为那些风流韵事哪里来的,阿泽又怎么能在半年之内就入了她的眼,不就是因为阿泽像最让她防备的本宫么,本宫越是逼她,越是磋磨她,她就会对阿泽越亲近?” 他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容温柔了一些:“小白这般凶悍,自然非寻常不能寻常待之,她若不是那么狡猾,难以捕捉,说不得本宫还能容她长久一些。” 只是他的笑容温柔得让伺候他许久的一白和双白毛骨悚然,黑暗中静静潜伏着的鹤卫们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通体生寒。 殿下一如既往地似隐没黑暗里的猎魔,面对猎物,手腕精准、残酷、冷静、强悍、狠辣,即使对方是想要得到的情人,也绝对不会手软,不能以世俗常理去推断。 所幸,他们不是殿下的——情人,更不是殿下的敌人。 百里初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身边令人畏惧的逼窒气息,他顺手拿了青花瓷小酒壶,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挑,将那酒壶盖子挑开,低头轻嗅了嗅:“浮生酿,一梦浮生未觉,三冬短晷堪惊。天高谁解挽长绳,这是前儿上供来的五十年浮生酿罢?” 双白点点头:“是,西峡进贡的,一年只得十坛,老规矩,送到明光殿了。” 百里初轻品了一口,点点头:“一会子让那小婢把这酒送进后殿里去。” 双白有些不明所以:“殿下这是……。” 他轻笑,眸光幽凉,笑容温柔又冰凉:“这是本宫送可爱的小白的一个梦。” ……*……*……*……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秋日的天渐渐亮得越来越晚,不过时辰到了,宫里执漏刻的太监们早早地提着梆子和更锣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在幽长的宫道里慢悠悠地敲了起来,一日之晨已经开始。 双白听着那更锣,已经是卯时三刻,便捧着早点和酒款步穿过神殿右殿的一处长廊,走到一处小厢房前,厢房门前看门的鹤卫见他过来,恭敬地一拱手:“堂主。” 双白点点头,示意他打开门,谁知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清秀少女。 宁春冷冷地看着双白:“我家主人呢?” 双白目光掠过房内整齐干净得完全不像是有人睡过的床铺,挑眉:“你不会就这么一夜没睡,站在门口罢?” 宁春仿佛全无所闻般,只依看着他重复一句话:“我家主人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双白轻叹了一声:“还真是够倔的,宁春,你不必担心,先回房,梳洗之后,用了早膳,我会带你去找秋大人。” 宁春并不动,只是冷地道:“不必,现在就带我去见四少。” 说罢,她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门口的鹤卫伸手拦住。 宁春阴沉下脸:“旺财,滚开。” 被叫旺财的秀美鹤卫脸色瞬间青了青:“宁春,堂主说了,先请你进去用膳和洗漱,还有我不叫旺财。” 秋叶白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修为都比他们高,真要想要做什么,甩开他们这一班明处的监视卫并不算太难,所以没有多久一白奉主就将他们这些‘摆设’撤走了,既然不跟在秋叶白身边,他们就不用再用‘发达’‘旺财’这两个让同袍们笑掉大牙的名字了。 宁春颦眉,硬邦邦地道:“不管你叫什么,你都已经拦了我一夜,说了天亮就能出去的,现在请你走开,旺财!” ‘旺财’瞬间脑门上爆出一根青筋,压低了声音不客气地道:“宁春,我是看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劝你收敛一点,真打算动手,你要能闯过我这关还活着就不错了,何况堂主在这里……。” 双白却忽然在两人身后淡淡地出声,打断了他的威胁话语:“十九,让她去,虽然秋大人一夜未眠,天明时候方才打个盹,不过想来对于自己贴身侍女的打扰,也不会太介意才是。” 宁春的脚步瞬间一顿,没有再强行往外闯,而是转身往自己房内走。 双白笑了笑,将东西亲自送了进去,又让十九去把洗漱的东西准备一下送进来。 这一回宁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并有条不紊地洗漱,用膳,速度和做事情的调理也让人完全无可挑剔之处。 双白看着宁春,心中忍不住微微摇头,果然是有什么下人,就有什么样子的主子。 等到宁春一切都调理停当,她甚至换了一身衣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正。 “很准时。”候在门外的双白看着她笑了笑,这个姑娘虽然很倔强,但是对自家主子倒是忠心又体贴。 宁春似乎都不耐烦应付他的客套之语,只是淡漠地点点头:“四少在哪里,可以走了么。” 双白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便点点头:“好,可以,走罢。” 说罢,他便领着宁春离开,宁春才走了几步,便忽然听见‘旺财’在她身后,正色道:“宁春,你要是不记得我原来的名字,那就和双白大人一样叫我白十九或者十九就是了,简单明了。” 这原本是个代号,全称为——白十九。 他不想被她这么叫,而她很明显也不愿意违逆秋四少,那么就折中总该可以了。 宁春冷冷地扔下一句,转身离开:“知道了,旺财。” 白十九:“……。” ……*……*…… 双白看和宁春指挥着人将温热的大桶热水送进神殿后殿,她自己则亲自将那一壶酒端进去后,毫不客气地当着一白、他自己和一干和鹤卫们的面前‘砰’地一声甩上门。 他忍不住摇摇头。 而一白则是嗤了一声,颇有些恼火:“哼!” 双白比了个手势让其他鹤卫都散开来,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忽然对着一白道:“一白,你听过秋家的那个诅咒么?” “什么诅咒,秋家?”一白迟疑了一下:“那个什么妖星妲己的诅咒?”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知道主子今次打算搬什么戏上台,你没发现么,秋叶白在秋家排行第四。” 第十九章 噩梦之河流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僵梦之河 秋叶白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的少年时代,跟随着师傅老仙一路游耍,离了江南到了南疆的大瑶山。 她年少贪玩,又知苗人善山地狩,便闹着师傅要去山里狩猎,蛊王与师傅是挚交,见年少的她长得玉雪可爱,也欢喜,于是便许了她可在山内游玩狩猎。 苗家的山中多瘴气,多异虫子,多奇花异木,更多珍禽异兽,蛊王便让她在寨子里的几个亲传弟子陪着她一同进山,免得万一她出事了,不好对师傅交代。 其中一个便是蛊王的亲女儿小呐,不过十岁出头,生的娇美如岭上梨花,明眸小嘴,可爱至极,尤其一身皮肤洁白更胜梨花,一点都不像南地常年日晒下的苗人女孩。 因为跟着她阿妈学得不少汉话,蛊王便让女儿跟在秋叶白身边做个通译。(即后世翻译,古为通译) 她自幼开始女扮男装,习惯了以少年身份自居,陡见少年里头有个小姑娘难得懂得一些汉话,又生的异常漂亮又羞涩,自然是心中欢喜。 其他的苗人少年许是因为尊敬小池的身份,所以只是与秋叶白偶尔搭话,却也不怎么敢和池说话。 秋叶白没有这些束缚,便一路跟在那小姑娘身后,用刚刚学的蹩脚苗话逗她发笑,小姑娘总是低头抿着粉嫩的小嘴儿一直羞涩地笑,似枝头俏嫩梨花初绽,看得秋叶白心头舒畅,便想要讨好漂亮的小姑娘,要给她猎一只难得的珍贵猎物! 其他苗人少年听见了,见秋叶白那单薄的身子,其中一个便笑道:“阿白,你莫要夸口,这大瑶山里珍禽异兽不少,但是你们汉人哪里会狩猎什么珍贵猎物,何况大瑶山是山神的家,也只有我们苗家人才能得到允许狩猎珍贵的猎物,你要真想要送阿呐公主什么,就去猎只小狐狸或者兔子吧!”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她彼时年少气盛,哪里晓得其实苗家少年们不仅仅是在嘲笑她,毕竟她是蛊王的客人,更多的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于是她冷笑一声,从背上摘下弓箭来:“是么,那就试试看好了。” 她以十一岁之躯猎杀了一头老虎的时候,这些小屁孩还只会在河里抓鱼捞虾米呢。 随后,她看向一边的小池,一挥手:“小池,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 小池羞涩地抿嘴一笑,摇摇头,并不大答话。 一名苗家少年笑嘻嘻地用蹩脚的汉话道:“小池是未来的圣女,山里什么好东西她是没有的,阿白,你就抓只狐狸什么的罢?” 秋叶白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小池,你能替小池做主?” 少年瞬间被她顶得噎了噎,呐呐地住嘴。 秋叶白看着小池:“小池,你说,你快说,白哥哥一定给你猎到。” 小池则依旧是摇摇头,摆摆手。 秋叶白以为小池不相信自己,便笑嘻嘻地道:“没关系,小池说罢,就当白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物。” 小池见秋叶白这般坚持,仿佛也有些无奈,便轻声道:“山里的东西,小池没有见过的,只有白九阴了。” 小池此话一出,一干少年郎瞬间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池。 秋叶白却没有注意到少年们惊恐的脸色,有些好奇地问:“白九阴是什么?” “小池!”第一次出声的少年忽然出声,试图阻止小池。 小池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秋叶白没好气地白了那少年一眼:“阿呐,你别吓着小池。” 那叫阿呐的少年看了看低着头的小池,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小池子是圣女,我怎么敢吓着小池,但是……总之你不要问了,小池会这么说,也是不想你随便在山里乱走而已。” 秋叶白见一干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哼了一声,转身拉起小池的手:“小池,小池,你且告诉白哥哥,白九阴是什么罢?” 小池一僵,头更加低了,红着脸,有些窘迫地四处看看,随后方才轻声道:“白九阴是一种龙,你们汉人叫烛龙,千万年前,它从北地而来,被北地巫师所伤,落在了大瑶山里,得山神救助,栖息在了大瑶山,褪去一身赤红伤皮,通体雪白,非常美丽。” 秋叶白一顿,瞬间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原来是个神话啊,小池,我知道你担心白哥哥,但是也不用编个骗人的玩意儿罢?” 烛龙亦称烛九阴,人面而蛇身,赤红,身长千里,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呼气为冬,再呼气为夏,呼风唤雨,这种人面蛇身的神兽,是只在《山海经》或者《淮南子》《楚辞》里才存在东西! 小丫头如果不是不希望她出事,就是太幼稚了些。 但是秋叶白此言一出,仿佛顿时激怒了一群少年,阿呐首先冷了脸:“白九阴是我们的苗人的庇佑天神,不是什么骗人的东西!” “对,历代圣女和蛊王们都有见过,才不是骗人的!” “没错!” 她除了阿呐的那句话听明白了以外,其他七嘴八舌附和人说的那些苗话,她都听不懂,但是却能明白对方的脸上那种被冒犯了一般的愤怒是什么意思。 苗人尊敬大自然,崇敬天地万物,认为万物草木皆有灵魂,所以当信奉的神灵被人认为不存在,自是深觉被侮辱和冒犯。 彼时的她虽然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见阿呐他们的那个样子,便心中暗道,这什么白九阴多是蛊王和圣女们见过,大约是这些‘神使’们借此忽悠山民信徒,维持权威统治的借口和手段罢。这些小孩子倒是被洗脑得挺彻底的。 她见他们气鼓鼓的样子,便起了捉弄这些小屁孩的坏心,笑嘻嘻地道:“哦,是么,那你们带着我看看,如果我看见了白九阴,那我就信你们的,还请你们吃好吃的糖果怎么样?” 说着她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一下子露出个好些精致的桂花糖球儿和一些其他的精致点心。 阿呐他们是山里少年,当然是知道汉人的点心很好吃,但是他们很少能出山,一年能吃上一回就了不得了,而且家里人赶集带回来的糖球儿都是最普通的糖球,已经让他们能小心翼翼地珍藏一年,。有时候一年未必能吃上一回,何况面前的还是那么精致和香气四溢的上等点心糖球。 如今苗家的少年们闻着那香气,再看着那亮晶晶裹着硬糖将散发着香气的糖球和点心,一下子眼睛就直了,有些人口水都直接流了出来。 秋叶白心中暗笑,小孩子对这种东西果然最没有抵抗力。 “怎么,阿呐,你们不敢打赌么,难不成真的是假的?”秋叶白轻嗤了一声, 小池忽然道:“自然不是假的,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小池,蛊王和大人们都说不可以去九阴洞那里的……。”阿呐从糖果的诱惑里回过神,想要阻止,却见小池忽然抬起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其他的少年哪里经得住糖果的诱惑和秋叶白的激将法,虽然迟疑,但还是都纷纷地附和小池。 秋叶白笑了:“好,走罢。” 说罢,她先将油纸包里的糖果给少年们都分了一颗,只道如果真有身边么白九阴,再把剩下的都给他们。 少年们被糖果收买,年少气盛,又想给苗人长脸,便都立刻同意了,将大人们的警告扔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引着秋叶白去了。 一路穿越山路,山岚雾障,路越走越窄,从浅草没过脚踝道渐渐地淹没膝盖,树木葱茏,藤花渐盛,荆棘蔓延,以至于不得不用砍刀去劈砍开容纳人能勉强通过的地方,少年们渐渐地越走越深入,而各种各样的毒虫花、妖木异花也越来越多。 不时间便能看见大腿粗细的蟒蛇悄然游弋过身边的草丛,还有各种硕大如人头的斒斓毒蜘蛛,半个手掌大小的毒蜂等等……令人毛骨悚然。 所幸阿呐等人常年生活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身上都备有各色驱虫蛇的药物和避开毒瘴的浸药面罩,而秋叶白身上也不缺雄黄之物,但是越往山林里走,那种阴郁黑暗的气息就越浓,千万年无人而过的地方落满了厚厚的树叶,南方多雨,一层层的树叶下还有许多动物是的尸体,腐败发酵出来的古怪气味令人难忍,隔了厚厚的面罩亦几乎让人窒息。 而那些五彩斑的山岚毒雾也越发地频繁出现,伴随着随处可见腐烂一半的动物尸体。 秋叶白打量着四周,不免心中也打鼓起来,这哪里是什么上古圣兽栖息的地方,简直是魔境。 “不行了……不能再往里面走了,再往前面就是尸毒花所在地,我们身上的药物根本没法子抵抗尸毒花!”走在最前面的阿呐忽然回头,对着走在后面的大声道。 其他的少年们走到这个地方,看到这般可怖的情景早已吓得心生退意,哪里还愿意留下,听着阿呐一说,皆齐齐赞同,随后又有些不安地看向秋叶白。 毕竟最初是大伙儿为着‘白九阴’打赌的,这会子也算是他们输了。 秋叶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了想自己也不过是要捉弄下这些小屁孩,万一他们谁一个不小心掉沼泽里,或者这些带着的药物面罩没法子抵抗沼泽的毒气,真出事儿了,她也难辞其咎。 于是,她便点点头:“好罢,下次再来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小池似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古怪阴冷,但是她回头的时候,却见小池依旧是低着头,很害羞的样子。 见秋叶白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一群少年们觉得没有丢苗人的大脸,便也极高兴,立刻齐齐向来路折回,这一回,依旧是阿呐他们打头。 秋叶白看见路上开着的花朵,忽然想起阿呐提到的‘尸毒花’,便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是尸毒花?” 阿呐一边砍藤条,一边道:“尸毒花是白九阴出没之地而生出的花朵,是白九阴为了防止它的敌人和凡人踏入领地而让山林野兽死去之后在尸体之上生出的红色艳丽的花朵,有剧毒,看到它的人会被它的美丽和艳红的颜色迷惑,去触碰它,碰到尸毒花的人都会死,并且被尸毒花寄生,成为新尸毒花的养分。” 秋叶白摇头,到底忍不住道:“你们的神灵是不是太可怕了些,神为善者,怎么会还这样?” 阿呐摇摇头:“我们的神是善良的,但是如果被冒犯或者有谁做了不可原谅的恶事,就会变成魔,给不尊神灵和心肠恶毒的人打开地狱的大门。”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这倒是……很有趣的神论。 神具有两性,而非只善或者只恶,倒是比大乘佛教更贴近人性。 两人说话间,秋叶白忽然眼尖地瞥见附近的一株大树下盛开着一大簇花瓣妖娆的花朵,颜色鲜艳似血,浓烈如火,远远地就能闻见了特殊的香气,仿佛让这些空气中浓厚的腐败动植物尸体的味道都变得好闻起来。 “那是……。” 秋叶白从来没有见过能红成这样,妖娆成这样的花朵,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看着那花,呆愣了片刻,忽然想起阿呐的话,她心中一惊,梭然抬头,便见草丛里似有什么蛇之类的爬行的动物略过,眼前只一道白光,阴风四射。 她一惊,顿时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四周,手搁在了自己腰间的刀鞘之中,看着那草丛被压倒了一片,明显有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呐,你看这花难不成就是尸毒花?” 话音已落,她梭然转头,却发现自己身边竟然空无一人! 片刻之间,那些苗家少年和小池似乎都已经走远了。 秋叶白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在大瑶山里,如果没有熟悉路的人带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里! 而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什么阴冷可怕的东西在窥伺着自己,她下意识地一抬头,便看见又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她头顶的巨大树上游过,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光。 但是那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那是是一条巨大的白色的尾巴,上面长满了白色的鳞片,盘旋成骷髅形状的花纹, “阿呐……!”她忍不住大声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她,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冷冷地窥伺她,目光阴冷而恶毒,她叶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慢慢地向后退去。 越是未知的东西,越是可怕。 “没错,那就是尸毒花。”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秋叶白一僵,下意识地拔出了刀就朝身后的人插去,但是下一刻,秋叶白大惊失色,山岚袅袅之中,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小池! 随后她猛然收力气,在对方眼睛前的一寸之处才险险停住。 “小池,你真是……以后不要随便站在别人的身后说话!”秋叶白又好气又无奈,只能收回手里的刀子,对着小池道。 虽然不知道小池到底是怎么会忽然出现,但是好处就是,起码自己不用担心会回不去了。 小池看着她,淡淡地道:“你不是想要看见白九阴么,这就是能蛊惑人心的尸毒花,闻见的人会被蛊惑了神智,白九阴就在这里。” 秋叶白一惊:“真的有白九阴?” 不会是什么吃人的白色巨蟒罢? “当然,白九阴,人首蛇身,你看见了就知道,它和低贱的蛇怎能相提并论。”小池淡漠地道,缓缓地走近那些一人高的花,她伸手去轻轻触碰那些花朵。 秋叶白一惊:“小池,那花有毒。” 小池转头看着她笑了起来:“你过来看看,这花真是美丽不是。” 秋叶白不明所以,只是小池的笑容,仿佛有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看着那些妖异的红色花朵,娇艳得仿佛能夺去人的神智,她有些迷惑地伸手去触碰那些花瓣,怔然道:“是的,真美。” 小池顿了顿:“而且还有一种作用,你是不知道的呢。” “什么作用?”秋叶白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向小池。 这一转头,她忽然发现小池仿佛好像长高了,但是这种怪异的错觉一下子就被另外一种感觉给遮掩了过去。 惊艳。 是的,惊艳,小池雪白的面孔此刻仿佛近乎透明,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眸子正看着她,一头原本套在帽子里的长发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下来,竟然是雪一样的白色,散落在她的肩头,原本就美丽的面容,此刻精致妖娆到了极点,她笑容妖异幽冷而迷离。 熟悉又陌生。 “小池,你真美。”她迷恋地看着她的面容。 “作用就是这样……。”她低头慢慢地靠近秋叶白,随后嘴唇靠近她,随后吻了上去。 秋叶白瞬间一僵,但是下一刻,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肢。 第二十章 黄粱一梦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陡然一顿,有些茫然:“小池……不,小池……你怎么……?” 小池低头看着微微勾起妖异的微笑:“我怎么了?” 秋叶白看着她白色的长发,忽然迷蒙的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丝光,蓦然伸手去推对方的胸膛:“不……你不是小池,小池不是这样的!” 小池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小池’忽然轻笑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面孔上:“我是谁,很重要么,一切皆幻像,唯独你看见的,触碰到的,想要拥抱的那个人是站在你面前的我,不是么?” 对方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幽凉,仿佛来自另外一个空间,又仿佛是来自她的心底。 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轻轻地触碰那一张美丽得令人窒息的面孔,从额头、眉目、鼻尖、下巴……一路到对方肌理分明的胸膛、结实的腰肢。 这是一具男性的身躯,绝对不属于女性。 小池……是男的? 也许是空气里迷离的尸毒花香迷惑了她的神智,也许‘小池’的眼睛和笑容太神秘而有诱惑力,让她也跟着露出一个迷离的笑容,似疑惑又似在肯定:“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抱的人是我想要拥抱的人。” “嗯。”他微笑起来,再次轻吻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没错,小白。” 他的薄唇里仿佛也有迷离的香气,一点点地浸润在她的鼻息与唇齿间,顺着每一根血管流淌,形成令人战栗的酥麻,撩拨着人心底最深的欲念。 她的眼神渐渐地愈发迷离,愈发的失去焦距,所有的景象都模糊,只有面前拥抱着自己的人,她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几乎站立不住,以至于不得不再次伸手圈住他的腰肢,慢慢地扣紧,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他冰凉的身躯便是最好的解药。 她缓缓地伸出手,心头莫名的焦躁和迷离,让她人忍不住将对方推倒满在那一片妖异的花朵间,他的白与花朵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妖美的花朵在身下铺成最靡艳的床,那浓郁的腥红一如他的微笑的嘴唇,似温情脉脉,又似讥诮诱惑,让人失去所有的理智。 她慢慢地伏下了身子,低头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他轻笑,温凉而迷离的喘息声渐渐地响起。 缠绵如斯,春意妖娆。 …… 一次次缠绵迷离之中,她只觉得对方缠得自己越来越紧,忍不住想要轻拍对方的腰肢,却忽然触碰到冰凉的鳞片,目光下意识地看下去,才发现一片片华丽银色鳞片交织成华美的修长的——蛇尾! 秋叶白陡然一惊,目光僵硬地从那巨大的华丽白尾一路慢慢上移,修长劲瘦的腰肢,肌理分明的胸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惶茫然:“你……你……你是……。” 人首蛇身,小池,不,他居然是—— “白九阴,或者说白烛龙,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小白?”白九阴支着自己的脸颊,白色的长发蜿蜒在艳丽的红花间,他的神色妖异而阴冷,唇角弯起幽凉讥诮的弧度。 秋叶白惊惶的摇头,试图退开逃离:“不……不是……你胡诌!” 分明是这些尸毒花的香气、分明是这些山岚瘴气,分明是它这个上古的魔兽施展了幻术迷惑于人。 白九阴似笑非笑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凑近她,声音温情脉脉,眸光却尖利如刀,仿佛直接深深地刺透她的心底:“不管我是什么,都是你找上我的,你忘了么,是你主动拥抱的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你心底最深的欲念,是你的心带着你找到我的,虚伪的人类。” 秋叶白不住地摇头,想要抗拒他的声音,最终忍不住尖声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不是的——不是!” …… “四少,四少,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有焦灼的声音一次次地在耳朵响起,那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陡然毫无预兆地步出现,瞬间刺破了迷离的红雾。 “不——是的——不是我!”秋叶白猛然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四少,你到底怎么!”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带着焦灼在她耳边响起。 秋叶白梭然后退,直到自己的背猛然撞上墙壁,传来了闷痛,她才陡然看清楚面前的女子,不是什么小池,也不是什么白九阴或者烛龙。 “宁……宁春?”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熟悉的面孔,还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了,或者还是在做梦。 “四少,你醒了,太好了。”宁春忍不住捂住嘴,伸出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才道:“你刚才被梦魇住了!” 秋叶白揉着额头,闭了闭眼,喑哑着嗓音道:“你是说我方才是在做梦么?” 宁春点点头,从一边的双鱼戏珠莲花铜盆里取了温热的帕子拧干递了过去:“嗯,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 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快吓死了,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甚至面露恐惧的四少。 秋叶白莫名地似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有些惆怅:“原来……原来是梦么?” 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得可怕。 “四少,您到底梦见了什么,很可怕么?”宁春在她身边坐下。 秋叶白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一边慢慢地擦脸一把淡淡地道:“梦见了当初和师傅在南疆时候的事情。” “老仙阁主不是说了,那件事是一个意外,这么多年,您还放不下么,小池圣女那么喜欢您,她不会希望您还如此难过的?”宁春叹了一声。 当年四少还年少气盛,和苗家少年及小圣女去后山寻大瑶山的白烛龙,莽撞之中,所有人都中了尸毒花的瘴毒气,只有四少和另外一个少年生还,这事儿也成了四少心中一个心结。 秋叶白默然不许,闭上眼,伸手扶住了额头。 是的,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这一场灾难,而真正的小池也没有变成什么白九阴,那个羞涩的小姑娘是她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人。 但是在梦里,小池居然……变成了那个引诱着所有人赴死的白九阴,而白九阴的脸,竟然和百里初一模一样。 梦境里小池美丽笑颜从上一刻的纯美害羞,变成白九阴的那张风华绝代的妖美面容的瞬间仿佛还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还有那一场场的缠绵…… 缠绵?! 秋叶白忽然睁开眼,瞳孔紧缩了起来,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上自己光裸的肩头,瞬间呼吸一窒。 “……。” 所有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遍遍的涌入脑海之间,原本空茫的脑海之间全部充满了那些靡丽又邪恶的画面。 “四少!”宁春担忧地看着她,她方才见四少平静,没有发现什么,她便也没有主动提起,甚至将话题带到了四少的噩梦之上,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空茫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眼底瞬间闪过炽烈的杀气和愤怒,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那混账!”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秋叶白的厉喝:“宁春!” 宁春一僵,但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自家主子:“四少……。” 秋叶白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我要沐浴。” 宁春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地一咬牙:“是,热水已经备下。” 等着宁春扶着她坐进装满了热气腾腾撒满花瓣那的大木桶里,秋叶白忍不住舒服地轻喘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自己湿冷的心头有些微的暖意。 宁春见自己主子脸色好了些,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叶白忽然睁开眼,瞳孔紧缩了起来,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上自己光裸的肩头,瞬间呼吸一窒。 “……。” 所有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遍遍的涌入脑海之间,原本空茫的脑海之间全部充满了那些靡丽又邪恶的画面。 “四少!”宁春担忧地看着她,她方才见四少平静,没有发现什么,她便也没有主动提起,甚至将话题带到了四少的噩梦之上,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空茫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眼底瞬间闪过炽烈的杀气和愤怒,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那混账!”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秋叶白的厉喝:“宁春!” 宁春一僵,但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自家主子:“四少……。” 秋叶白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我要沐浴。” 宁春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地一咬牙:“是,热水已经备下。” “宁春,你出去罢,你知道我不惯人伺候的。”秋叶白忽然出声。 宁春捧着毛巾一愣,想要说些什么:“主子,还是让宁春来伺候您罢。” 秋叶白摇摇头:“不,我想静一静。” 宁春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的面容,便只好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道:“四少,我就在门外。” 秋叶白点点头。 宁春无奈地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后殿门外。 后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秋叶白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白雾发了一会呆,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点点暧昧红痕,她闭了闭眼,抬头靠在了木桶之上。 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而最可怕的,是她似乎在梦里看见了比现实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她自己么? 第二十一章 替代者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双白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剑指着自己的威胁,只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怀里的一捧刚刚采集的鲜花:“那是一种酒,酒底子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成酿,并用了许多珍贵药材,确实是补气调理的酒,只是其中一些药材有安眠和让人做梦的作用罢了。” “做梦,就那么简单?”元春看着他,冷冷地道:“我看四少神色不对,只怕不是只做梦那么简单罢?” “梦有好梦或者噩梦,全看这饮酒之人自己心中欲念为何罢了。”双白将手里的花递给一边的鹤卫,随后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宁春,酒本无罪,你亦不必如此紧张,有时间在这里跟本堂主在这里喊打喊杀,不若想着怎么伺候好你家主子罢。” 双白起身的时候,一点不在乎那把指着自己眉心的剑,却逼得宁春不得不下意识地收回剑尖,她阴沉着脸厉声道:“我不管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也不管你家主子知道了什么,但是你们若敢再伤我家主子分毫,我宁春不死,便必定要取你们项上人头!” 说罢,她撤了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双白看着她倔强又杀气腾腾的背影,摇摇头:“鲁不可教。” 随后他又吩咐一边拿着花的年轻鹤卫:“白十九,去盯着她。” 白十九瞬间脸色变了变:“堂主,您看我帮您插花罢,十七倒是很闲。” 他才不想盯着宁春那个惹人憎的鲁婆娘。 一边浓眉大眼的英气白十七,恰恰是被秋叶白赐名的‘发达’,闻言立刻狠狠地瞪了眼白十九。 双白挑眉,妙目微凉:“白十九,你是打算跟本堂主讨价还价?” 白十九想起这位刑堂堂主的手段,顿时脸色微白,便立刻乖顺地点头:“属下遵命。” …… 三日后 永宁宫 “风奴参见太后,太后老佛爷万福金安。”已经换回了寻常女子打扮的风奴恭恭敬敬地在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头。 “起吧。”太后老佛爷亲自起了身,一脸慈爱笑意地将风奴扶了起来。 “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哀家看着你这孩子清减了不少。” 说着,她拍了拍风奴的手,又对着一边的崔嬷嬷笑道:“一会子去将库房里那二十盏燕窝,哀家记得还有高丽送来的何首乌,都一并让人送到风奴的房里去,给这丫头补补身子。” 崔嬷嬷立刻笑颜逐开地点点头:“是。” 太后的话,风奴自然是知道什么意思的,瞬间绯红了小脸,垂下眸子,轻声道:“多谢太后老佛爷的恩赏,能为老佛爷效劳是风奴的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 太后笑着拉着她到了自己的暖玉榻上坐下,先是端详了她一会,才笑道:“听燃灯师太说那日可是成事儿了,国师连着几日都招了你在后殿伺候?” 风奴闻言,脸色愈发绯红,有些紧张:“是……。” 太后和崔嬷嬷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松了一口气,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哀家素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要不也不能保下这后宫多年平安无事,你是哀家娘家里头出来的丫头,哀家就偏宠着些,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风奴受宠若惊地又起身叩头谢恩:“谢太后老佛爷,风奴惶恐。” 太后看着风奴还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随后吩咐底下的宫女给风奴看座。 “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你的身子要紧,毕竟年纪还小。”太后说着,便看向崔嬷嬷:“是了,老罗过来了。给这个丫头诊个脉,看看脉息可好,说不得就有了。” 听见太后这么问,风奴垂着的眼眸里一惊,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心中却有些着慌了。 这罗医正是千金圣手,于其他医术也极有擅长,又是太后亲信,会不会发现什么。 崔嬷嬷见太后询问,又见风奴一副不安的模样,只道她是羞涩不安,便笑着摇摇头:“回禀老佛爷,罗医正说了怀上孩子至少得一个月以上才能探出来,他有白跑这一趟的功夫,不若拿最近暹罗上供的香料,给您调理几幅养颜的好方子。” 太后闻言,瞬间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老罗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但是神色里却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倒是有几分怨嗔的味道,风奴和崔嬷嬷等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中暗叹。 也就只有罗医正才有这样的胆量和老佛爷这么说话。 风奴见逃过一劫,心中也送了一口气,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咬牙轻声道:“奴婢有一事不明,奴婢就算是怀上了国师的孩子,又怎么确定这孩子一定能是下一任活佛?” 崔嬷嬷没想到风奴会忽然这么问,不免为她的大胆倒抽一口气,身为下人,只有主子吩咐做事儿的份儿,何曾有质疑的份儿? 这事儿不是太后老佛爷的亲信,又怎么敢开口。 她正想朝着风奴使眼色,却忽然听见太后老佛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崔嬷嬷,有些事儿也是该风奴知道的,毕竟未来咱们可是还要靠她肚子里的孩子。” 崔嬷嬷一惊,随后立刻看向太后,见太后正慢条斯理地喝茶,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几十年的主仆,她心中便立刻知道太后的意思,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风奴,你也是咱们杜家的自己人,有些事儿选上你就是因为你们家族也是世代伺候着杜家的家主们的忠诚家仆,今儿太后老佛爷既然有了懿旨,有些事儿,也是你该知道的了。” 风奴闻言,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是。” 见风奴乖顺,崔嬷嬷才娓娓地道:“风奴,你是知道的,从敏顺皇后开始,每一代天子都出自杜家女儿的肚子,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让朝臣们反弹和忌惮的,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属于咱们杜家的皇子都能顺利登基,并且顺利的绵延了五代帝王?” 风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崔嬷嬷继续道:“那是因为杜家的每一代的天子都得到了‘神佛庇佑’。” 神佛庇佑的最后四个字,她刻意咬得音极重。 “每一次,有反对属于杜家的皇子登基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凶兆出现,而每一次属于杜家的皇子地位稳固的时候,还有登基之前都会有天降祥瑞出现,无一例外,所以每一任真言宫的国师都会为杜家皇子祈福,并且为杜家的皇子创造属于杜家皇子的‘祥瑞’,属于反对者的‘凶兆’,并且在登基仪式之上赐福杜家的皇子,宣告天下,国师在民间声望极高,对于杜家和真言宫都非常重要,你明白了么。” 在每一个‘祥瑞’和‘凶兆’之上,崔嬷嬷也都咬字极重,目光紧紧地盯着风奴。 风奴并不蠢笨,她震惊地看着崔嬷嬷,她很想看一看太后,却又没有那个勇气,但随后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风奴——明白。” 是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当然明白,这个国师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杜家影响天极帝国的最直接‘工具’。 但是…… 风奴并不蠢笨,她震惊地看着崔嬷嬷,她很想看一看太后,却又没有那个勇气,但随后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风奴——明白。” 是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当然明白,这个国师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杜家影响天极帝国的最直接‘工具’。 但是…… “但是每一次,甄选国师似乎程序都极为繁琐,若是只需要一个‘国师’的话,为何不能随便甄选一人即可?”风奴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何必要折腾得那么麻烦,虽然她被选中成为神侍的时候,国师已经是完成了授香仪式,成为了转世活佛,也是天极帝国的国师,她也不是真言宫出身的人,所以即使在真言宫呆了几年,有些东西她并不清楚,但是她还是多少听说授香仪式是一个至少长达十年的过程。 这一次则是太后老佛爷出声了,她冷冷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那是因为国师不能只是一个草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国师,就算有人帮助他显露‘祥瑞’或者‘凶兆’,只要在朝臣们面前一露面,或者稍微有些什么要求祈雨、祈福或者祭祀驱鬼的大场面,他就会露陷,何况活佛的人选是真言宫选出来的,真言宫的活佛存在的时间比他们成为国师的时间要久远许多。” “若不是因为真言宫的活佛有真能耐,咱们杜家也不会选上他们成为帝国的国师。”崔嬷嬷补充道。 “那么这一次……又怎么能确定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有继承活国师资质的灵童呢?”风奴疑惑地道。 太后低头吃了一口茶,轻笑了起来吗,眉目冰凉阴沉:“因为,哀家觉得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繁琐,皇帝如今身体日益的虚弱,而国师还如此的年轻,又如此桀骜虔诚,实在不像是一个合适庇佑我们杜家的活佛,你说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避无可避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风奴瞬间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惊心,她脸色有些发白,指尖微微地扣在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腕内侧,疼痛的触感让她能保持住了镇定,只僵硬地点点头,却不敢说话。 太后老佛爷看着风奴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风奴丫头,你如今可知道自己是个宝了,咱们杜家前途可都系于你身上了。” 这般大的帽子,让风奴瞬间一僵,立刻站了起来,跪下伏地叩头,声音都发抖:“奴婢惶恐。” 太后朝着崔嬷嬷掩口而笑,伸手点着风奴:“你看看这丫头,还是个小孩子,哀家不过拿她说笑,倒是把她吓得够呛,真真是个胆儿小的。” 崔嬷嬷见太后这么笑着,却见看得清清楚楚太后那双威严冰冷的眼睛里一点子笑意都没有,她一个激灵,便也立刻笑着道:“风奴原本就是家生子,从来又是个老实听话的,老佛爷您一下子拿这么大胆的架子压给一个小小奴婢,莫说是她,就是老奴只怕都要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太后轻嗤了一声:“哀家说的虽然是个笑话,但也不是个笑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咱们这里站着喘气儿的可都得想得清楚明白。” 她说话之间,仿佛全忘了风奴还跪在地上发抖。 崔嬷嬷和一干能留在内殿的全部都是太后从杜家带出来的亲信,这会子全部‘噗通’地跪了一地,皆齐齐道:“奴婢(奴才)们惶恐。” 太后半阖了眸子,淡淡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哀家是个很苛刻的主子么?” 一干伺候长久的人都深知老佛爷性子喜怒莫测,。雷霆雨露皆有深意,此刻自然还是要做乖顺模样的,皆齐齐口称‘不敢’。 片刻之后,太后才搁下手里的茶盏,伸手在风奴的肩膀上点了点,示意她起来,又看向其他人:“都起来罢。” 众人见崔嬷嬷和风奴都起了身,方才敢陆续起来。 太后看着一脸苍白的风奴,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孙女儿,也将你当孙女儿看,哀家相信你是明白人,所以才驳了燃灯师太让雪奴去伺候国师的提议,而是让你去,若是日后好好地为哀家生下一个咱们杜家‘救星’,哀家定要给你和你哥哥脱了奴籍,让你们兄妹都有个大好前程,你父亲也一定很欣慰。” 这话看似温柔慈和,但里面冰冷浸骨之意让风奴只觉得心头寒如坠入冰窟之中。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若她乖乖听话,那么父兄平安,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风奴到底算是在宫里长大,垂下眸子,恭恭敬敬地道:“是。”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含笑着看向崔嬷嬷:“说了那么久,哀家都忘了,咱们风奴也算是出嫁了,你去本宫的梳妆台第三个抽屉里取那珠贝盒子里的南珠蝴蝶发簪权当是给这丫头做个贺礼罢。” 崔嬷嬷立刻点头,笑道:“您还真是舍得呢,那上头的鎏金点翠可是极为难得。” 太后上下打量着风奴,懒懒地道:“哀家老了,这东西样式时兴,还是年轻的丫头戴着好看些。” 风奴立刻乖顺地接话:“但是风奴看着老佛爷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过分毫。” 太后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 风奴低着头一路默默地跟着崔嬷嬷而行,崔嬷嬷忽然停了脚步,转身看向她,柔声道:“风奴,别怕,太后老佛爷一向赏罚分明,你只要守好本分就是了。” 风奴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一只装着珍珠的精致檀木盒子,忽然道:“嬷嬷,这孩子也不是我说能怀上就怀上的,若是怀不上,怎么办?” 风奴的声音有点低沉,崔嬷嬷看了看她沉郁的神色,轻叹了一声:“罗医正那里已经配下了药,一会我会让人给你送到神殿去,你就日日服用罢,一同送去的应当还有真言宫的怀子药,只是那东西多少邪门些,怕是虎狼之药,你若是能不用就不用罢。” 崔嬷嬷顿了顿:“总之,这一会,太后对你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莫要让她失望,你也争气些,让你去伺候国师之前,罗医正给你把脉,已经说了你底子好,是个好生养的,国师又是第一次近女儿身,痴迷于你也是自然的,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如今燃灯师太扶持雪奴,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可不要让人抢了先机。” 风奴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扣了扣发簪的盒子,点了点头:“是。” 崔嬷嬷见她柔顺安稳,心中也是满意,到底是自家出来的人,怎么看都沉稳些。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准备出永宁宫,但是刚刚走到了永宁宫的门口,就迎头撞上一队穿着白色长纱兜衣捧着荷花的女子,打头的正是燃灯师太,跟在她身后的亦正是雪奴。 雪奴眼尖地看见风奴手里拽着一只精致的盒子,立刻就知道这是太后的赏赐,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下去,忍不住就讥诮地出声:“哟,这不是咱们神殿的第一神侍么,怎么,这回子不好好地伺候国师,倒是来老佛爷这里邀功领赏了么?” 风奴没有说话,倒是董嬷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议论的么?” 董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人,一向在宫内都极有威严,就是六尚的女官掌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甚至宫里的主子们也都对她极为客气。 雪奴也不过一会子嫉火上了头,方才敢突然发难,见董嬷嬷出声,她立刻不敢呐呐不再多言,只冷冷地拿眼去剜风奴。 燃灯师太倒是单手拨着念珠,轻笑了一下:“董嬷嬷还是这么威严,雪奴也不过是和风奴打个趣罢了,人往高处走,自己的姐妹有了好前程,小丫头哪里有不开心的。” 董嬷嬷和风奴都知道燃灯师太才是这件事里头最关键的人,没有她,风奴根本不能成事,董嬷嬷自然也要对燃灯师太客客气气地:“师太说的是。” 燃灯师太冷眼看着她们,她似懒得再计较,唇角弯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好了,也到了修午课的时候了,本宫主要先行一步。” “不敢打扰宫主清修,恭送燃灯宫主。”董嬷嬷立刻道,随后风奴也恭敬地弯腰,双手合十送燃灯师太一行人离开。 燃灯师太经过风奴身边的时候,却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低头的风奴,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抬起头来。” 风奴莫名的心中一紧,但还是乖巧地抬起头,只是依旧垂着眸子:“师太。” 燃灯师太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眸光里的疑色越来越重,但似乎又不能肯定。 风奴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浓,她迅速地瞥了一眼崔嬷嬷,投去求救的目光。 崔嬷嬷也不知道燃灯师太为何要风奴停下来,还以为是要为难风奴,便自然而然地上来,笑道:“宫主,这是怎么了,不认识风奴这孩子了么?” 燃灯师太看了眼崔嬷嬷,目光幽幽地在风奴的脸上和身上扫了一圈,意味深长地道:“不,就是太认得了。”说罢,她忽然转身拂袖而去。 燃灯师太一离开,风奴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不安的荫翳却因为燃灯师太最后一眼,没有褪去。 “燃灯宫主这是怎么了?”崔嬷嬷狐疑地看着风奴,风奴心中虽然不安,但亦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崔嬷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将风奴送到门外,随后道:“好罢,你先回去,一会子,就让人送药过去。” 风奴点点头,转身离开。 …… “宫主,您方才是看出什么不对来了么?”雪奴看着燃灯师太慢慢地在前面走,她心中还是忍耐不住好奇,尤其是那被看出来不对劲的人还是她的‘眼中钉肉刺’,便几步上去在燃灯师太身边套话。 燃灯师太慢看了眼雪奴,伸手慢慢地扯了扯自己手里的翡翠念珠,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本宫主说那风奴,兴许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你可信?” “什么?”雪奴几乎瞬间就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看向燃灯师太,神色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说了没有人可以逃离靡音阵的么?” 燃灯师太,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但是风奴的面相并没有半分似有过情爱女字的媚态,那种无意识的媚态是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的。” 雪奴沉默了下去,杏核眼里,冰冷阴沉的幽光不断地闪烁。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风奴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风奴有点神不守舍地回到神殿,月奴正领着人在院子里打扫,最近这些日子,神殿的某些关键地方的守卫全部都被控鹤监易容的鹤卫不动声色地替换了下来,后殿更是除了风奴和月奴不允许别人靠近,所以风奴倒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来,见月奴朝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随意点点头,就匆匆地往内殿去了。 月奴见风奴的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微微颦眉,目送着风奴脚步有些虚浮地进了她自己的居处,她迟疑了片刻,吩咐低下人看好门,便转身去了另外一处偏殿。 …… 月奴刚刚进门坐下,正是独自发呆出神,便听见门外响起了女孩儿稚秀温软的声音:“风奴姐姐,听说你回来了,花奴新做了玫瑰糖饼,给姐姐送些来。” 风奴原始想拒绝,但是想起花奴娇稚怯怯的面容,便叹了一声:“进来罢。” 花奴听见了回应,正高兴地推门而入,却在看见风奴的那一瞬间,面容闪过震惊之色:“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风奴一愣,伸手去抚上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脸上一片濡湿,竟已经是满面的泪痕。 她心中一惊,随后立刻以袖掩了脸,随意地擦了擦:“没事……没事,只是……只是眼里进了灰尘。” “燕子姐姐,可是太后老佛爷罚你什么,或者说你什么了,你不要担心,老佛爷待你和我们都是不同的。”花奴一着急,就忍不住叫了风奴的小名,匆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蹲在风奴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慰。 她一直都觉得风奴是她们之中最沉稳自持的,最有主子像,就算以后不能当主子,也是个主子身边的大管事姑姑,哪怕是受了委屈,风奴看起来也是极为沉静,应对得当的,她从从来就没有想过会看见风奴默默流泪的样子。 风奴看着花奴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她暗自呼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不安与惶惑的心情,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没事儿,花奴,你且先回去歇着罢,姐姐真的只是眼睛不舒服。” 有些事儿只能憋烂在心里,说出来反而连累无辜之人。 花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大门又再次被敲响。 风奴心情本来就极差,只想独自静休一会,一次次地有人来打扰,她便不耐起来,冷声道:“今日不见客,你们都下去。” “咚咚咚!”但是门外的人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反而加大的力度地敲门。 “十有八九是雪奴教出来这么没有规矩的奴才!”花奴的脸色也不好起来,她柳眉倒竖,起身就往门口走,她拉开门拴,打开门正打算教训一顿门口不知道规矩的宫女或者太监,却在开门看见站在门口之人的霎那,瞬间呆住了。 “哪里来的小贱人……。” 门口站着着那生了一张阴柔俊美面孔却身形极为高大的‘小贱人’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前矮了他两个头的小丫头,转脸对着身边浓眉大眼的少年道:“白十七,把这个东西弄走。” 白十七瞥了眼自家奉主面前的小‘东西’,微微迟疑:“弄去哪里?” 一白不耐烦地道:“随便。” 白十七点点头,他利落地突然地突然伸手一拽,就直接将花奴给整个儿地拖出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扛麻袋似滴将花奴拽上了肩膀,转身几个利落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你来做什么!”风奴防备地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走进房间的高大白衣男子。 一白的身形高大,还有通身的气势逼人,风奴只觉得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瞬间就让她觉得原本宽敞的房间狭窄了不少。 一白看着她,纤美修长的眉微微颦了起来:“你哭了,怎么,老妖婆又干了什么好事?” 一白跟着百里初多年,只认得百里初这么一个主子,自家主子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自然不会去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风奴知道这会子自己眼睛必定还是红肿的,她垂下眸子,冷淡地道:“与你什么关系?” 一白见风奴温和秀丽的脸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便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哪里就觉得心头恼火,他冷笑一声:“与本奉主自然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本奉主刚巧看见有只蠢鸟在演翻脸不认人的戏码,前一刻抱着人哭得稀里哗啦,还挤在没关系的男人床上睡了好几个时辰,下一刻又一副睡了不认帐的德行,觉得很是稀奇。” “你说谁是蠢鸟,你才是蠢鸟,我什么时候睡了你不认帐!”风奴瞬间火了,暂时忘了令自己难过的事,握着拳头恼怒地瞪着一白。 这个混账东西整日里就拿那日她刚刚得知自己必须去‘伺候’国师,她从年少时候看见某些事情,就畏惧国师畏惧得不行,压根恨不能离国师远远的,怎么会愿意去伺候国师,何况雪奴才被国师打了个半死,她更是觉得太后给的这条路是她的死路。 就在她无比绝望之际,却忽然遇上了面前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还是太过绝望没了心智,竟然忘了面前的男人是神殿的宿敌,更是轻薄过她,令她厌之入骨的宿敌,浑浑噩噩地就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又被他带回了控鹤监,被这个混蛋用了些手段哄出了她的心事,这个混蛋知道之后半刻钟都没有犹豫地上报了他的主子,才有了后来的‘李代桃僵’之计。 就是这个‘李代桃僵’之计,让她不得不再一次地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她已经因为一己之私,背叛了神殿,背叛了太后,一夕之间,效忠的信念和主子都彻底崩塌,她已经没有退路,但偏生她的家人都还在杜家。 这让她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腹背煎熬。 都是这个男人,让她陷入了今日的绝境,如今他还敢来嘲笑她! 风奴恶狠狠地看着一白,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才能强忍住自己用刀子把他分尸的欲望。 一白是什么人,杀神里头的杀神,自然对杀意无比的敏感,这会子见着风奴那双愈发杀气凌然的眼睛,他心中愈发的不爽,讥诮地弯起唇角:“那么你现在是认账你睡我了?” 风奴一僵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瞬间绯红了脸,闭了闭眼:“闭上你胡说八道的嘴。” 一白冷笑:“本奉主说了,燕子就是蠢鸟。” “一……白!”风奴忍不住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她真是讨厌他的这个名字,再怎么咬牙切齿地叫,都听起来有一种亲昵的古怪感! 一白看着面前端丽的少女被他气得跳脚,双颊绯红,他却扯了扯唇角,似乎颇为愉悦,又似极为轻蔑地道:“别叫得那么亲密,你不是和我没关系么,又或者,你还在恼火本奉主那时候在地牢里把你扒光了洗澡没负责的事儿吗,本奉主看过的女人多了,若不是为了和双白打赌,对你那小身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怎么会刻意轻薄你。” 风奴忍无可忍地直接拿了桌上的茶杯朝着他狠狠砸去:“混蛋,你要是来羞辱我的,你的目的达到了,滚出去!” 一白微微一偏开脸,手腕利落地一转,轻易地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茶杯,看着她腥红的眸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头,心头却莫名地一软,口气略缓,只冷淡地道:“是殿下要见你,收拾一下,跟我来。” 风奴一怔,随后微微一颤,还是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才道:“知道了。” 一白看着她仿佛忽然间孱弱下去的气势,便又加了一句:“不必担心,既然你已经为明光殿做事,有些事情,殿下自会处理好的。” 风奴只是疲惫地摆摆手:“你先出去罢。” 一白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莫测,随后转身离开,同时将门关上。 ……*……*……*…… “就这些么?”长长的暗金红鲛珠纱帐之后,修长的人影优雅地半靠在华美的软榻之上,幽凉的声音在幔帐之后响起。 “回殿下,这就是太后老佛爷交奴婢的事情,奴婢不敢有所隐瞒。”风奴垂手跪在纱帐外,恭恭敬敬地道,不敢多看那幔帐之后的人。 幔帐后的人淡淡地道:“嗯,你去罢,若有什么你觉得不对的事儿,让人通知一白就是了。” 风奴迟疑了片刻,还是咬牙道:“回殿下,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今日太后让人罗医正来给奴婢把脉,还有今日燃灯师太表现也有些奇怪。” 幔帐后的人看了眼一边的双白,双白点点头,走出幔帐来,将手里的一只巴掌大的银雕莲花嵌贝母的小盒子递给她:“不管是永宁宫还是真言宫的药,你都不必动,先交给我们的人就是了,这盒子里是清守宫,可去了你身上的守宫砂,若不是有人强行验身是不会发现你仍旧是处子之身的。” 风奴接下盒子的时候,面色一阵绯红一阵苍白,手颤得厉害:“是。” 在一群男子面前言及这般女儿的私密事情,只让她觉得充满了羞涩和屈辱感。 双白似看出来她的心情,抬手扶起她,温然一笑:“风奴,不管你今日站在谁那方,选择和背叛永远是非常痛苦之事,但是比选择更痛苦的事却是——犹豫不决,身在曹营心在汉,终归会害人害己。” 风奴一颤,随后点了点头,转身逃也似地离开。 一白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 双白见着一白的眸色,他危险地眯起眸子:“一白,你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丫头了罢,那是杜家的人,还是神殿的人。” 一白转过眼,冷冷地看了眼双白:“你小子,最近可是欲求不满了,管天管地,管到别人床上去了,老子就是真的想上她,关杜家和神殿一个铜板的事儿?” 双白脸色瞬间一冷,忍不住腐朽斥道:“殿下面前,你也言止不知所谓么,粗鄙!” 他每次看见双白这个家伙,都忍不住想,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会长了一张那样美公子的脸,分明就是个军营里抗大刀,从不曾受教的大头兵才是! 一白这才想起自己在哪,顿时收敛了下来,有些不安到底看向华美的鲛珠纱幔帐内,却忽然听得幔帐内的人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如水:“呵,一白说的没错,就算他看上了那丫头,想要只管要了就是,没什么不行的,我控鹤监里全是一等一的美人,配一个阿泽身边品貌寻常的丫头,有何不可。” 双白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殿下?” 幔帐后的人,慢条斯理地道:“燃灯那妖尼怕是察觉了什么,风奴还是完璧之身的事,迟早有一日会暴露于人前。” 双白颦眉:“一切都如殿下早前推断的那般,燃灯那妖尼果然和太后勾结在一起,欲行不轨之,咱们要怎么做?” 幔帐后的人,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本宫的祖母想让人怀上阿泽的种,那就让她等着,父皇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本宫还真是想看看祖母从狂喜到绝望的样子,一定很有趣,至于风奴那里,一白若是喜欢,只管要了她就是,若是不喜欢,那就留着,如果有那一天,想必又是好戏,呵呵……。” 幔帐后传来的男子幽凉而悦耳,仿佛颇为愉悦,只是愉悦得让人觉得阴幽莫名,似冥河上吹来的一阵令人悚然的寒风。 令在殿内伺候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殿下的心思,从来就让人摸不着头绪,更不按牌理出牌,只是但凡殿下说有好戏,必定会有人被他摆上戏台,如提线木偶一般在台上或者痛不欲生,或者血流成河。 殿下只喜这台上唱戏的人——唱、念、做、打都‘热热闹闹’。 双白迟疑了片刻,又继续问:“殿下,秋大人那里,您已经三日没有去见她了,她也三日不曾踏出后殿一步。” 幔帐后的人影摇了摇他手上华美的黑色孔雀翎羽扇,似笑非笑地道:“哦。” 双白、一白等人又等了半天,才明白自家主子的回答,竟真的只有一个——‘哦’。 ……*……*…… “四少,您怎么又起那么早?”宁春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哈欠,捧着只装满水的雕荷花鲤鱼包金铜盆搁在床边的架子上。 秋叶白调息完毕,正披了衣衫从床上下来,淡淡地道:“早起最合适晨练调息,春儿,你要是还困,便去休息罢。” 说罢,她便走到盆子边上,洗漱起来。 宁春看着秋叶白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四少最喜欢的便是睡懒觉,这习惯还是跟着老仙学的,什么时候又喜欢早起晨练了? 但是她是知道四少这几日心情不佳,越发的沉默寡言,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是望着天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情沉郁。 她不是宁秋那样机敏的人,能和四少谈心聊事儿,只能用自己的所长的医术照料四少,但是四少这回明显是心病,这让她很无奈也很无力。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宁春转过头去开门:“月奴今日送早点来的倒是挺早的。” 但是当宁春才打开门,却忽又猛地关上门。 秋叶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宁春有些紧张,又欲言又止了半天,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头传来男子温和清透的声音:“小白施主,贫僧给你送早点来了,你可在殿内?”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白,手上的毛巾瞬间掉进了脸盆里头。 宁春立刻道:“主子,我马上去打发那个人离开可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而门外又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小白施主,你可在里面?” 秋叶白闭了闭眼:“让他进来罢。” 第二十三章 谁是谁的魔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宁春看着秋叶白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她暗自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去开门。 房门一开,门口站着的白衣银发的和尚提着硕大的食盒,见她开门,他便露出浅浅温润的笑意:“多谢宁春施主。” 宁春看见他银眸温柔,精致唇角边的那笑容,似一阵温凉清风从水面上吹拂而来,带着淡淡的荷香和古寺宁沉的烟火气息,原本到了嘴边想要叱骂或者讽刺的话语,硬生生地就吐不出来。 她冷冷地看了他片刻,退开:“进来罢。” 元泽点点头,提着食盒进了房间,一进门,一抬眼,他就见着秋叶白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眸光冷淡地看着他。 他身形顿了蹲顿,慢慢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她的桌子上,随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早点搁在桌上:“今早月奴做的枫糖卷子,用的是西洋进贡的枫糖,贫僧记得你很喜欢海鲜粥,月奴说前几日西海六省总督新上供了最顶尖儿的海味,宫里分了些到咱们神殿,这一份瑶柱干贝粥,昨夜寅时就用小火熬上,把碧玉米熬得稠稠的……还有……。” 看着元泽一份份地从硕大的食盒里将各色精致的点心摆满了台面,秋叶白的目光在上面掠了一遍,忽然淡淡地道:“我的胃口没有那么大。” 刚刚将所有东西摆满了一桌子的元泽手上一僵,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食盒:“那个……贫僧一时间忘了。” 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和他一样的食量。 说着,他又立刻伸手去收拾那些过多的食碟,但是满桌子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早前他和秋叶白在一起的时候,她所提到过喜欢的某些口味的点心,这令元泽一时间还不知道到底要收哪些。 他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地道:“小白施主,不若你先拣选几样罢?” 秋叶白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元泽见她眸光直直地投过来,有些窘迫地道:“贫僧亦不知小白是施主今日想用些什么,所以还是小白施主拣选些合胃口的。” 她摇摇头:“我是问你今日为何如此殷勤,能说上这么多话。” 平日里,元泽为人是个话少的,做事也是个安静的,木讷单纯的性子哪里会去这般殷勤地讨好人。 元泽被她问得一怔,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因为贫僧觉得小白施主心中皆是烦扰之情,也许见到贫僧会更让你不悦,月奴说了,要对……要对人殷勤些,方才能让人看到心中诚意。” “心中诚意?”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你希望我看到你什么诚意?” 元泽沉默了下去,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容此刻泛出一点子红来,却只是站着并不说话。 倒是一边伺候着的宁春上前一步道:“四少,宁春先到外头去看看昨日的衣衫干了没有。”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宁春离开之后,秋叶白才看着元泽:“坐吧,不必收了,你也还没有用早膳罢。” 元泽看了看那些点心,随后摇摇头:“贫僧不饿。” 秋叶白忽然那抬头向他看了过去,微微眯起眸子:“是么?” 他刚说完,一阵‘咕噜’声立刻响了起来,空气里一片寂静中,显得异常响亮。 元泽白净如玉一般的面容上瞬间翻起红云,僵在那里。 秋叶白看着他那尴尬的样子,瞬间便忍不出,轻笑出声:“哦,是么,出家人不打诳语。” “贫僧……贫僧……。”元泽犹豫了好一会,方才老老实实地点头:“贫僧……贫僧今日起来准备点心,便忘了要用早膳的事儿,彼时确实并不觉得腹中饥饿,也就是此时也不知为何,便忽然感觉腹中饥饿起来了。” 秋叶白方才那么一笑,空气里尴尬的气氛似乎瞬间被打破了,她一抬手,淡然道:“既然觉得饿了,便一起用膳罢。” 元泽点点头,坐了下来,随意到取了一碟子点心用:“多谢小白施主。” 秋叶白用勺子慢慢地拨动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粥,忽然道:“见你这般实诚和谦逊客气,方才觉得你是元泽,先前见你说不饿,我还怀疑此时与我说话的是百里初。” 只有元泽这般害羞单纯的人,才会在发生了那样亲密的事情之后,还会这般客客气气,甚至有点怯意生生的不自在,虽然他的客气,让她着实觉得有些胧应。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曾经有肌肤之亲的人,说话还会这般的谨慎客气。 元泽闻言,手里的筷子一抖,筷子里里夹着的一块点心瞬间掉在了桌面上,他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原来你真的告诉白了……还以为是我在做梦……不过也难怪……那样的情形……白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罢……可是……。” 秋叶白看着元泽在那里喃喃自语,说着些似是非是的话语,竟仿佛在同另外一个人对话一般,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冷色:“你在和谁说话?” 元泽身形一顿,仿佛才回过神,他看着秋叶白,一向纯澈宁静的无双容颜之上瞬间闪过近乎复杂的神色,好一会,才道:“贫僧在和自己说话。” “和自己说话,你是说百里初么?”秋叶白低头喝了一口瑶柱粥,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 元泽点点头,轻叹了一声:“看来,他真的是让你知道了这件事,贫僧还在想他到底想要瞒到什么时候。” 秋叶白轻嗤,眉目间闪过一丝阴冷和复杂,她讥诮地道:“那天的情形之下,想要不知道只怕不容易。” 元泽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最终一咬牙道:“那夜……那夜……贫僧……贫僧……没办法控制自己……让阿初伤了小白施主……你……你……。” 秋叶白看着元泽说话越发地词不达意,苍白的脸上倒是越来越绯红,她叹了一声,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只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并不知道百里初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他出现的时候,你便被压制住了。” 她虽然想过千百次,自己看见元泽或者看见百里初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反应,愤怒,怨恨,怒斥,讥讽,冷漠……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无奈。 是的,无奈,她看着元泽比她还要紧张,还要窘迫,脸色有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虚弱,仿佛那夜又惊又吓,被耍弄了个透彻的人是他一般,她心中的那些复杂的、翻腾的、阴翳的情绪却都没有办法化为怒气。 如果这是百里初的阴谋或者手段,那么她必须说他很成功。 “准确的说,贫僧……是睡着了。”元泽几乎是极为无奈又窘迫地说出了这句话。 “睡着了?”秋叶白颦眉,沉吟道:“你是说百里初出现之后,你就几乎没有了意识,仿佛睡着了一般?” 双重人格,她了解的不多,只是前生方无意在某些书上看到提过几句,仿佛有两具灵魂占据了一具身体,而且性格反差会极大,在其中一面灵魂出现的时候,另外一面的灵魂就会被压制,没法控制身体按照自己的脑中的想法或者指令去完成一些事情,或者有些就像元泽说的这种——沉睡,全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泽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花小瓷碗,片刻之后,她忽然将手里的小瓷碗递给元泽,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你们是从小就被这样么?” 她想了想,与其等着百里初醒来,她和百里初之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倒是不如趁着元泽在的时候,将一切事情都打探清楚,毕竟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百里初几乎将她所有的秘密都掌握在了手心,她却几乎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才会沦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而这些属于他们俩的秘密,除了百里初之外,就是元泽才会知道。 百里初是行止莫测,心思难测的鬼魅,想要从他嘴里套出实话,全看他的心情,但是元泽则不同,除了‘吃’以外,他不打诳语。 元泽见她递过来的小瓷碗里还有半碗粥,有些惊讶地看着秋叶白,随后一笑,接过来,优雅地吃了起来。 “也算不得,贫僧很小的时候,是在山里一座寺庙长大的,那个时候,似乎只有贫僧一个人,后来进入真言宫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贫僧就发现了阿泽。”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心中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落,看来,阿泽才是原本的初始性格,她忽然想起百里初曾经说过的那个——‘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故事。 “你从小就是寄住在秋山里的寺庙么?”她试探着加了一些定语,探寻着问。 元泽不疑有他,一边用粥,一边微微一笑:“没错,秋山那里的日子清苦些,但是倒也平安和乐,师兄和师傅对贫僧都极好,贫僧记得主持师都还曾说贫僧年纪虽小,但对佛法的悟性和慧根比许多师兄弟都高,若是日后他圆寂归西,便让贫僧接任主持,遍游天下,以身正道,传经渡人。” 他顿了顿,复又淡淡地道:“不过,所有一切都是如梦幻泡影,也许贫僧从来并无什么慧根,所以即使今日身居庙堂高位,宗师之位,却觉得对我佛之领悟尚且不如当年六岁的自己。” “是么?”秋叶白看着元泽,这时候的他,所有的木讷窘迫不安都消失,周身气息平静而疏冷,看起来莫名地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出尘。 让她想起那日在小洲之中‘超度世人’的元泽。 “是的,否则也不会在那夜意乱情迷,不能把持自己罢。”元泽看着她,眸光幽幽而迷离。 ------题外话------ 写得少了点~情绪有点难把握,明日必定多更! 第二十四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心魔……。” 秋叶白看着他幽幽迷迷的眼神,几乎在那一瞬间,那种相似感、熟悉感,让人战栗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法控制地差点操起手上的茶盏狠狠砸了过去。 但是元泽眼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那夜痴缠,她眸光里闪过阴翳,忽然轻笑了起来:“是啊,心魔,心魔,是我自己蠢了,才让人有可乘之机,拿捏了我的心魔,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孰料原来,自己不过是自作聪明。” 元泽一惊,他有些担忧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觉得也许说什么便错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沉寂之中。 直到秋叶白重新拿起了手里的碗,一勺勺慢慢地将那些冷掉的粥慢慢地送进口里,慢慢地道:“元泽,你不必多想,那日我就说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我坏了你国师活佛的修行,是我的心魔,与你无关,佛祖会原谅他的弟子,只要你足够虔诚。” 她顿了顿,复又道:“当然,我相信你是足够虔诚,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事儿,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再破戒一次,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叶白虽然语气淡淡,只是里头的讥诮和疏离之意,让元泽顿时心中莫名地狠狠一抽,隐隐作痛。 他的不善言辞,是因为他自幼一向对人的善意和恶意极为敏感,偏生周围这样的人太多,所以他一向不愿与那些伪善面孔下的丑陋心思打交道,宁愿独自一人诵佛念经,与木石为伴。 而她一向对他算不得闻言软语,待他却自与寻常人不同,而如今,这份不同仿佛就要从此消弭于无形,短短三日,彼此间仿佛却划了深深沟壑,无法度过一般。 元泽忍不住无意识地就将那夜之中亲密之时唤出来的称呼再次说出来口:“白……。” 元泽原本声音就极为悦耳温凉,这般黯然神伤,似秋凉的风掠过人的心头软处,秋叶白手上一顿,淡淡地道:“你还是叫我小白施主罢,那夜的事,元泽,且忘了就是。” 元泽听她唤自己全名,不肯再唤自己‘阿泽’,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片莫名的焦灼,这种焦灼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情绪,那种若是不说些什么,从此对方便会消失,但是张嘴又不知当如何挽留的茫然与挫败让他只能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 “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拉住自己衣袖,微微颦眉,转了个话题:“我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百里初到底子在做些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桓已久,让她辗转难眠。 元泽见她没有甩开自己,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听着她问,犹豫了片刻,还是无奈地摇摇头:“阿初性子要强些,他觉得贫僧是个没用的,若是他再不能做得主,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的话罢。”秋叶白淡淡地道,这样的口吻一听就是百里初的, “嗯,贫僧并不知道阿初具体什么时候存在的,大约还是在真言宫……。”他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迷离:“大约还是真言宫授香的时候,那时候贫僧尚且年幼,而每一次贫僧从梦中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辰似乎过得极快,而身上也不知道为何总全是血污,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阿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但是阿初却仿佛知道贫僧的存在许久了。” 秋叶白心中微微一松,若是元泽完全知道百里初在做什么,自己便真是这世上最自以为聪明,实际上最可笑的蠢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元泽虽然木讷,但是某些方面还是颇为警惕的,她也察觉了他对人心的善恶似有一种本能的感知能力。 那么当初,她明明是怀着别的目的接近他,他又为何愿意跟着她走?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百里初占据身体的时候,他做过什么?”秋叶白淡淡地开口,她很想知道如今的元泽,是不是真的一如既往,是她看见的那个样子。 元泽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不,贫僧虽然懵懂些,却也并不完全不知他做过什么,至少贫僧知道你是阿初在意的人,而且知道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的人,以至于他需要我来接近你,才能避免你对他过分的防备。” 元泽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头,有些迷惑地看着秋叶白:“贫僧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那种感觉,只是知道阿初觉得很暖……很温暖,只是抱着你,就会感觉很舒服,以至于贫僧都能感觉到那种愉悦和温暖。” 秋叶白闻言,怔然了好一会——温暖? 她看着他精致无双的面容,仿佛能透过那纯粹美丽的银灰色眸里头看见另外一个莫测冰冷而强悍的灵魂。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她似乎曾经在和他交手的时候,听到过他曾经提到过。 温暖? 只怕是他喜欢喝暖的血罢? 她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随后忽然轻咳了几声,别开脸。 元泽一愣,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自己竟然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秋叶白的发鬓。 他感觉到指尖下细腻柔滑的触感,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令他立刻想起了那个靡丽的夜,她柔软的腰肢,细腻的肌肤,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特殊的迷人的柔软芬芳。 他瞬间一僵,赶紧收了手,抓住自己手腕上的念珠,面色绯红:“……对不住……贫僧……。” 秋叶白亦在他幽凉的指尖触碰上自己的脸颊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一夜的荒唐与迷乱,他的纯净的眉眼之间燃烧着绯色的情欲时,美艳惊人,似遍染了人间春色。 她垂下眸子,转头拿起一边的茶杯,将杯子里的凉水一饮而尽。 元泽忽然迟疑道:“贫僧有一事相问,不知小白施主可否为贫僧解答。” 秋叶白见他样子有些古怪,便淡淡地道:“若是我能答,自然会为你解答。” 元泽点点头,又犹豫好半晌,指尖轻轻地摸索了一会手中描绘着碧竹的小杯,方才道:“小白施主……你……你真的是女儿家么?” 秋叶白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 “你是打算羞辱我么?” 元泽闻言,立刻摇头,急道:“不,不是的,只是……只是那日贫僧神志不清……眼中只得小白施主的样子,所以……。”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不是女儿身?”秋叶白冷笑:“别告诉我,你竟然真连这件事儿不知道?” 虽然看着元泽的表情,她简直不敢信息,这个呆和尚仿佛真的并不明了这个百里初早已经知道的事实。 这分裂得也太彻底了些,百里初知道的事,他未必知道,他知道的事儿,百里初却清清楚楚的,她简直要以为百里初才是原本真正的元泽。 “不,贫僧那日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知道小白施主你是女儿身,只是事后总觉得有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一直都……。”元泽绯红着面容低声道,声音越来越低。 秋叶白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难怪那日他看见她的身子时,竟然一点没有惊讶的样子,事后她无数次疑心他其实早已经知道了什么。 原来不过是他后知后觉! 秋叶白拿杯子轻品了一口茶,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全无平日里的散漫宁和,她心中涌起一种古怪而微妙的情绪。 元泽的银灰色的眸子里虽有一丝不确定的不安,但是却如此的坦荡无伪。 秋叶白讥诮地挑眉:“所以呢,你就帮着他接近我?” 元泽点点头:“是,贫僧也很好奇,能让阿初那么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元泽看着她,眸光温润淡然:“贫僧说了自己不打诳语,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原本仿佛已经沉静了三日,略平淡下来的心湖,却似忽然再起了涟漪。 她垂下了眸子,淡淡地道:“那么现在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元泽看着她,愣了愣,随后道:“小白施主是……。” 他迟疑了片刻,却似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片刻之后,他才认真地开口:“是我想要珍惜的人。” 这一次,元泽用的是我,而不是贫僧。 窗外忽来一阵深秋凉风,吹起他白色的长发,日光下,他眸光纯澈,温柔而虔诚,仿佛他眼中的她才是他修的佛。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却忽然微微挑眉,冷冷地道:“哦,是么,如果百里初哪天想要吸干了我的血,或者杀了我呢,你要怎么办?” 元泽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不可能。” 秋叶白冷笑起来:“呵,你根本压制不住百里初,你也不是他,凭什么说不可能。” 元泽的这一番话下来,她即明白了 元泽一怔,随后摇摇头:“小白施主,贫僧知道你心中有怨,只是贫僧虽然没法子控制阿初,但是贫僧却能感知他的心情。” 秋叶白闭了闭眼,元泽不断地提到百里初,这三个字让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压抑不住的烦躁之感,她陡然起身一拂袖打断他:“够了,元泽,你不用再辩解了,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你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够了。” 元泽一楞,随后点点头:“小白施主,你说就是了。” 秋叶白转头,看着他,冷冷地道:“让百里初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见他,你若是真的‘珍惜’我,至于你我之间,权当点头之交即可,扰了你的清修之事,全当我对不住你,只是既然元泽你已是出家人,还是真正地早日了断这凡尘羁绊才是,自度渡人。” 既然事已至此,百里初也好,元泽也好,她都不想再和他们有半分纠葛,最好便是不想见,不想见不相念,无挂无碍,方才是了断这一段荒诞而充满了算计的孽缘。 元泽闻言,脸色微微地发白,见秋叶白背对着自己,背影冰冷而疏远,他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伤色,随后他还是慢慢地起了身,提着食盒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顿了顿,复又双手合十,垂眸轻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贫僧不求你能原谅我贫僧与阿初,贫僧愿为阿初承担一切罪责,只是贫僧想在这宫中生存,从来都非易事,阿初才是那个能帮助小白施主一臂之力的人。” 第二十五章 谁是谁的心魔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二管家冷冷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转身立刻跟着她进了门。 后门‘砰’一声关上,门口的精乖衙役差点被砸到了鼻子,他吓了一跳,恼怒又无奈地摸摸鼻子转过身瞪着周围围观的骂骂咧咧地道:“看什么看,下流胚子们,贵人的热闹也是你们看的么,滚,滚!” 一干围观的民众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顿时皆做了鸟兽散。 惟那小乞丐抱着碗,手里拿着个馒头,直勾勾地看着那黑漆铜兽欢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哼,一个当官的就给了个破馒头,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外地来的蠢货能有个馒头吃也就不错了!” “哈哈哈……。” 乞丐们经过那小乞丐身边时候都轻蔑地嘲笑起来,只是终归忌惮着那给了小乞丐馒头和粗瓷碗的是到底是个当官的,没有敢上去踢翻小乞丐手里的碗和馒头。 小乞丐低着头不说话,等着乞丐们全部都散开了,他才慢慢地松开那个拽在手里的粗面馒头,馒头的中间有一个洞,里面镶嵌着一块足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馒头原来是倒扣在碗里的,若是不拿起馒头,或者不注意掰开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有银子。 这银子足够他给妹妹抓上药,还能吃上一个月咸菜白米粥了。 小乞丐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大门,想起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静而淡然,仿佛他和他斗不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官儿,能让梅府那样的人家都要派人出门恭迎的大官! 那些官老爷们难道不应该是远远地坐在轿子里,遥远得就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一样吗? 菩萨是不会杀人的,但是他却见过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阿牛为了给他和妹妹多讨两件冬天的棉衣,冒险去了朱雀大街的市集乞讨,却不小心撞了下大官的轿夫,然后就被朱雀大街巡街的衙役拖下去生生地打死了。 阿牛才十二岁,和那大官儿轿子里一起坐着的官少爷差不多大,大官儿冷冷地看着阿牛被拖下去,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官儿不但长得好看,施舍他银两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免去其他乞丐抢走银两的方式。 原来,官儿和官儿不一样的么? 小乞丐低头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发现自己眼角没有想象中感动的眼泪。 真是奇怪…… 他抱着馒头开始慢慢地啃,眼珠子却盯着梅家的那大门,一直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双安静而淡然的眼眸。 ——老娘是翠花会街头甩酸菜舞好挣钱养阿礼的分界线—— “大人,这边请。”二管家在前边领路,恭谨含笑的模样,仿佛方才他没有将秋叶白晾在门外一刻钟,秋叶白也没有当众给他难堪一般。 秋叶白却不那么给他脸,只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梅府外边看着与其他富户没有太多区别,但一进府内,却别有洞天,虽然建筑不若秋府红墙碧瓦那般大气洒脱,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回廊幽复入花间,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渠从花间深处蜿蜒流出,水中青荇成行,水中有青尾小鱼儿游曳嬉戏。 有一只小小乌篷船停在了小渠边。 “大人,请上船。” 若非秋叶白肯定自己在上京,看着这般景致,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 看着秋叶白怔然的神情,二管家心底轻蔑地冷哼一声,北蛮子就是这样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秋叶白、小七、二管家前后脚上了那乌篷小船,摇橹的青衣婢女也是做了江南摇橹渔家女的打扮,摇着小船顺着蜿蜒小渠向前而去,一路上遍植了花树,不时有落英纷纷而下,不远处岸上一块长着青苔的顽石上刻落英妙谛,笔锋沉静大气,很有些古朴意境。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致,心中轻叹,不管这梅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是这匠心独具,真已是独一份,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 二管家看着秋叶白脸上原本凌厉冷淡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下来,心中自是得意:“府中一切景致和房屋都是我家大少爷十六岁时亲自督造的,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驾临时,也很喜欢这落英妙谛,原本这‘谛’字是乃是大地,还是太后老佛爷奉口改做了真谛的谛,境界自是更上一层楼。” 秋叶白闻言,心中轻嗤,看来这梅家倒是真得太后老佛爷的恩眷,让这二管家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太后老佛爷必定会是站在他们梅家这边,让她识趣些。 不过,她亦必须承认,如果这园子是梅家大公子亲自设计督造,那这梅家大公子确实是难得的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大公子是这般多才,本千座倒是有一点不解,大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入仕,便是入了工部,说不得以后也是个尚书之才。”秋叶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欣赏着小渠边的风景。 没有当奴才的不喜欢自家主子被称赞,二管家自傲而亦有些不无遗憾地道:“我家大公子需得担当起家族重担,身为长子不得不如此,但去年秋闱三公子已经中二甲进士,如今正等候分配官职。” 秋叶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随后微微地点头:“嗯,贵府人杰地灵。” 天极帝国虽然还是有些重农轻商,商户更是比不得官家,但是商家子弟有才华者也已经能够如士,只是严格规定他们入士之后,不得再经商,更不得在自家生意所在地任职,一旦发现以权谋私,轻则脱了乌纱帽,重则牵连家族流放三千里。 即使如此严苛的条件,但仍旧有许多商家子弟参加科考,以求另前程。 看这位大公子这些年将梅家产业扩大了数倍,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再加上自家庶出的三弟入了仕,虽说不能在京城,甚至不能在江南梅家发迹之地任职,但终归还是压了他一头,他岂会甘心? 如今梅家在他掌控这十二年中和杜家关系越来越紧密,想必就是他不甘心的结果。 这位梅家大公子,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就是不知道他的野心是否只局限在商场之上,亦或是有更深的谋算了。 秋叶白看着飘落的落英,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那二管家见秋叶白神色淡淡,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于是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间便只能听见船娘摇橹的水声,还有夏日风吹过,带起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音,空气里弥散湿润水气和泥土落花的芬芳。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江南水乡美景,忽听远远似有空灵缥缈的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那女子声音轻轻渺渺,软软侬侬,带着浓浓的苏南味,让秋叶白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代陪着师父在江南住的那一段日子。 彼年,她不过十三的年纪,在那水乡住着,她瞒着师傅换了寄住人家小女儿的衣衫,挽了双髻混进那采菱角的少女们中间,坐了那小摇船一路摇进了那莲花深处,一路和其他女孩子们边采菱角和莲花,边嬉闹,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又偷喝了船家酿的莲酒,只恨不能永远醉在了这漫天的莲花香气之间。 迷迷沉沉之间,耳边萦绕的便是这江南女孩儿们用吴侬软语清唱的采莲曲。 她正神思恍惚间,那歌声却仿佛近了∶“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伴随着的歌声同来,竟还有当年一方柔软的丝巾。 那宛如轻雾一般的丝巾从前面一处精致的横跨小渠的石桥上飘落下来,掠过了秋叶白的右侧,飘飘荡荡地往水里落去。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出手中折扇轻巧地一勾,将那丝巾一下子勾入了自己手中。 丝巾入手细腻柔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喂!”忽然桥上传来女子软糯的声音:“侬轵萨宁,侬勒做萨!” 一口的软农吴地语,软糯却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不客气的质问,却让人一听便想到了江南三月春风吹过,杏花浓。 若是上京人,自是听不懂那江南当地的软语,但秋叶白自是听得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那站在石桥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客人,方才在做的事儿是帮姑娘拾了差点落水的丝帕。”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怔了怔。 那桥上的少女手里提着花篮,斜斜靠着桥,忽然半倾了身子出来,一身藕粉色对襟褙子,秋水明眸含着微嗔,琼鼻樱唇,白皙细致的瓜子脸在满树桃粉的映照之下显出一种带着透明的粉嫩来。 真真是眼儿媚,脸儿娇,桃李灼灼,难夺其丽色浓稠,竟无一处不精致,仿佛是那满树芳花化作了人形一般。 百里初已是殊颜在前,占尽了人间绝色,但秋叶白这样看惯了了美人的,都不能不赞一声这少女绝对堪称一声人间妙色。 秋善宁在这少女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至于小七,早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登徒子!”少女似不甚喜欢别人用赞赏的目光这么看自己,冷冷地瞪了秋叶白和小七一眼,不再说那苏地话。 二管家脸色变了变:“大小姐,您不是……您不是去天一道观上香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明昨日出门上香的大小姐,心中顿时有些叫苦。 秋叶白听着二管家这么一叫,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梅家名扬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梅大小姐,梅相子。 听说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诗书俱佳,虽然出身商户女,却足足压了众多京城贵门的闺秀们一头,让名门闺秀门心中很是不忿,但奈何梅相子实在太过美貌出挑,声名远扬。 好在这梅相子并不是总待在京城,更多时候她呆在梅家在江南的本家大宅里,所以才没有受到京城闺秀们的排挤。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这梅家大小姐身上确实名不虚传。 便是骂人,声音都软糯娇柔,却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二管家,你还不把大小姐的丝帕从这个登徒子的手上拿回来,仔细大少爷打断你的腿。”一个大丫头忽然从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那二管家冷声叱道。 二管家一僵,想起自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疼爱,怎么容许外男拿了大小姐的丝帕,他立刻转身,正想向秋叶白讨回那丝帕,却不想秋叶白忽然袖子向一优雅对一拂,那轻纱便仿佛又乘了一片清风柔云一般,飘向了桥上。 那大丫头一愣,随后立刻伸手去捞那丝帕,谁知道那丝帕却仿佛有生命里一般,竟然荡过了丫头的手了,随后竟正正地落在了梅相子的花篮里。 这一手,立刻桥上的人皆是一愣。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好风送香上青云,大小姐,拿好了,若是香引帕再被风吹走,便只能着人下水去捞了,苏合香引染了水气,制出的香便不纯。”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梅相子正在寻花瓣制苏合香,苏合香是需要丝帕子裹了香捻子熏了七天七夜,做香引帕,然后再用香引帕子包住花瓣封进翁里才能制成,方才那丝帕便是香引帕了。 对于让她想起年少美好时光的这个少女,她倒是愿意温声以待的。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拂袖之际,无意扬起的劲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引得树枝颤动,一阵捧花团便也随之散落开来。 桥上人的眼中,那年轻人眼中惊艳过后,丝毫不见那些惯见的贪婪和迷恋,顶多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他静静负手站在乌篷船上,碧衣翩然,长身玉立,宛若修竹,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了那船上年轻人满头、满肩,让他隽秀无双的清冷眉目间染了淡淡温柔,恰如水墨画中人。 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便也不过如此了。 梅相子有些怔然。 秋叶白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只因为二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催促着那船娘开船,那副仿佛怕秋叶白勾引自家大小姐的防备模样,看得秋叶白好笑。 “快点罢,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 眼看着乌篷船过了桥下,向远处缓缓开去,梅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凉森然之色。 “快点,快……。”二管家正在催促,忽然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桥上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转过身去,只看见水花飞溅而起,桥上早已不见那绮丽如杏花的少女身影。 那歪在桥上的大丫头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不……会水啊!” 秋叶白闻言,未及多想,下意识地瞬间便跃进了水中。 第二十七章 挑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警惕地看着那红纱帐内的人影,心中莫名地微微一紧,随后她还是恭敬地微微弓身:“参见公主殿下。” 这些日子除了元泽没有现身之外,百里初也安静得异乎寻常,没有再出现。 让她心中不得不猜测,这是元泽真的压制住了百里初的另外一面性格,亦或者是百里初在盘算着什么? 这个男人,她永远仿佛都看不透。 “起吧。”幽幽凉凉的声音在纱帘后响起。 “谢摄国公主殿下。” 小太监起身了之后,退到了一边,秋叶白自然也跟着退到了一边。 “这是去哪里?”纱帘之后的幽冷声音再次响起。 那小太监立刻殷勤地回答:“回公主殿下,太后老佛爷刚召见了秋大人,陛下新册封了秋大人为司礼监提督。” 说着,那小太监立刻看了眼秋叶白:“大人,还不向殿下谢恩。” 秋叶白方才想起,没有错,百里初手握披红大权,若是无他用印披红,这圣旨也颁不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上前抱拳躬身,淡淡地道:“多谢公主殿下。” “那是秋大人自己的能耐,与本宫何干?”百里初在帘后,淡漠地道。 秋叶白很少听见百里初用这般淡漠的声音和她说话,心中有些猜疑,忽然又听见控鹤监浩荡的仪仗之后,传来一阵喧哗。 “摄国殿下仪仗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你们休得无礼。” 鹤卫们冷冽阴沉地呵斥声伴随着女子们的叫嚷传来。 一边的小太监嘀嘀咕咕:“这又是哪个不知趣的,敢冲撞殿下,这会子又有好戏看了。” 秋叶白见那小太监说话的声音里挡不住的幸灾乐祸,便低声问:“怎么么?” 小太监见控鹤监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后面的吵闹处,一时间按捺不住是非心,便低声道:“摄国殿下,手握披红大权,更是早得皇帝御批,非但可以策马宫中,而且其仪驾只有遇到皇驾方才需避让之外,宫中任何人都需要避让于摄国殿下。” 而摄国殿下的仪驾素来是连太后的老佛爷仪驾都不避让的,何况寻常公主或者皇子,早年有那不知趣的皇子还有那宠妃敢与百里初抢路,被百里初命鹤卫直接吊在神武门上鞭打,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却只担心自家的‘爱女’有没有被冲撞到‘受惊’,那皇子被斥责了一顿抗旨不尊,宠妃更是从此再不得见天颜,于是一干皇子宫妃和后来便都学乖巧了。 秋叶白知道百里初是个嚣张惯了的,张狂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看了眼那挂着千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的步辇,这一眼,她却只觉得自己直接对上一双幽幽邃邃的冰凉的眸子,隔着浓烈深红的纱帐,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那种冰冷锐利而意味不明的目光几乎仿佛是直接钉进她眼眸还有身体的深处。 平静的目光下,却挡不住那些汹涌而澎湃的侵略性的气息,炽烈又冰冷,腥红而迷离,让她几乎瞬间就是一僵,仿佛被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让她几乎生出他在她耳边幽冷地轻声低低唤她的错觉——小白,小白。 一股诡异而熟悉的酥麻感顺着脊背爬进四肢百骸,让她忽然想起那个疯狂而黑暗的夜晚,纠缠的肢体,激烈的呻吟,努力遗忘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从欲望的深渊席卷而来,她瞬间呼吸急促地退了一步,脸色一阵绯红,一阵苍白。 “秋大人,且小心些。”小太监低低的一声痛叫才让她瞬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处光天化日之下,而非在那黑暗迷离的神殿后堂。 她脚下一顿,梭然抬起眸子,冷冷清清地逼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浓烈的红色幔帐。 百里初似觉得无趣,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开。 “安乐参见大皇姐。”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陡然听见少女又甜又脆的声音这么唤百里初,秋叶白忽然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鹤卫们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那华服少女。 秋叶白也顺势看过去,只见一名头戴东珠点翠牡丹簪挽着飞仙髻的美貌少女领着六名宫女款步走过来。 那少女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虽然容貌不如梅家大小姐梅相子一般出尘惊艳,但她极懂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身木槿色精绣满地白樱瓣上对襟入襦衬鹅黄撒花裙,加上满身琳琅珠玉,衬托得那少女亦明艳而不俗气,一看便是一朵开在帝王家的娇贵牡丹。 “微臣见过安乐公主。”秋叶白对着那少女拱手行了一礼。 方才她的自谓,自己可是听见了的,自然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一般行礼。 安乐公主看见秋叶白,一双眼尾略略上挑的明媚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幽光,她先是福了福,笑吟吟地看着秋叶白,俏脸微粉:“秋大人,许久未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 天极民风开放,有大胆少女对爱慕的人表达爱意,并算不得太出格的事儿,何况着是皇家公主,再加上又是这样的小美人,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儿。 只是秋叶白看着她的眼睛,便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她觉得不舒服。 细细看去,便想起百里家皇子、皇女们似乎眼睛都生得尤其好看,轮廓多少都有一点子相似,安乐公主的眼睛细细看去,竟然与百里初有两分相似,都是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种天生的风流妩媚,而论精致其中尤以百里初为中翘楚,想来虽然他们会互相残杀,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秋叶白现在一看到安乐公主的眼睛就想起百里初,心头一片闷躁,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只疏离淡漠地道:“多谢公主记挂。” 安乐见秋叶白只是随口回了自己一句,便将目光移开,虽然还是恭肃的样子,却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这朵皇家牡丹看在眼里。 她心头有些不悦,但随后忽然想起一个传闻,秋叶白第一次奉太后旨意进宫,就被摄国殿下半途上拦截下来,在明光殿足足呆了三日才能回去。 而长公主容貌艳冠六宫,风华绝代,谁人不知? 若不是因为百里初的名声实在太坏,这第一美人的名号也该是百里初而非梅相子的。 百里初艳绝的容貌,狼藉的风流名声,寻常召见俊美男子还能做什么? 顿时让安乐脸色有些不好起来,她目光在百里初的步辇上和秋叶白之间来回掠了一下,阴沉了下去,随后便咬了唇转身看向百里初的步辇,忽然抬起头道:“大皇姐,你勿要为难秋大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红色的幔帐里伸出来,优雅地往上抬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间一名年轻的鹤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忽然一抬手。 “啪,啪,啪,啪!” 那鹤卫毫不客气地朝着她脸上左右开弓,直接扇了四个巴掌。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秋叶白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鹤卫已经打完了,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况还是伺候在百里初身边最贴身的控鹤监十八司,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是安乐公主受了四个巴掌之后,早已经站不住,一头就往地上栽倒,满头珠翠都散落了一地,小脸红肿异常。 一边的侍女们在惊愕之后,只能立刻冲过去将安乐公主扶起。 “你……你……竟然敢打本宫!”安乐公主是现任皇后嫡女,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殴打,她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看向百里初的步辇,浑身发抖,又气又恨又羞。 方才那人只是一抬手,那些鹤卫竟然就敢不管不顾地对她这千金之躯动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以下犯上,冲撞摄国殿下仪驾的,只是被扇耳光已经是很轻的责罚了,安乐公主殿下,您还不去向摄国殿下谢恩么?”一名穿着正红一等大太监服的中年大太监走了过来,看着安乐公主,阴冷地微笑。 “放肆,你这狗阉人,本宫一定要母后砍了你的头!”安乐公主无捂住脸,怒不可遏地尖叫,伸手就想去挠他的脸。 在人前如此丢脸,尤其这些人之中还有那个自己多少上了点儿心思的年轻人,让安乐公主无法忍耐,她动不了百里初那个贱人,动面前这些走狗总是可以。 但是那太监一把捏住了安乐公主的手,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殿下最好自重,奴才老甄在宫中多年,这颗头还在老奴头上挂着,倒是见了不少主子们被吊在玄武门上抽。” 老甄一番话,瞬间如冷水一般泼在了安乐公主头上,瞬间让安乐公主想起了那些曾经的传闻。 不,那不是传闻,早年她虽然年幼,却也是被母后专门提到身边千叮万嘱关于千万不要靠近摄国殿下,更不要冲撞到那位的仪驾,若是遇上,不管对方如何,都一定要忍。 只是他们这位摄国殿下寻常就在明光殿和前朝御书房走动,很少出没在后宫,而且一年还有半年时间身子不爽,要去外头修养,所以她几乎很少能撞见这位‘长姊’。 如今,老甄一说,她才想起这位摄国殿下有多么恣意而狂妄,在宫中的地位有多高。 她看着鹤卫们阴沉沉的样子,心中发寒,忽然那明白若是百里初再随意比一个杀的手势,这些人绝对敢在这里就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她心中终归是不服,捂住脸咬牙道:“本宫也是公主,教训本宫的事,哪里就轮到你们这些阉人来动手,你们又凭什么动手!” “给她理由。”红帐内的人冷漠慵懒地忽然开口道。 那幽冷的声音瞬间让安乐吓了一跳,而老甄看见安乐脸色铁青,捂着脸,面露惊恐,便一甩拂尘,轻蔑地笑了起来:“第一、殿下的仪仗只需要对皇帝陛下龙驾避让,而阖宫上下都知道,摄国殿下最不喜欢别人对着殿下什么兄弟姐妹的一通乱喊,殿下没有那么亲的姐妹兄弟,尊卑有别,还望安乐公主记住了,第二,殿下最讨厌挑拨离间的人。” 尊卑有别? 百里初也不过是个庶出,怎能尊贵甚于她这个嫡女? 挑拨离间……她一咬牙,偷偷看了眼秋叶白,她方才是打算挑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心思。 但她这会子到底并不敢硬抗,只能恭敬地咬牙道:“是,摄国殿下。” 而一边的秋叶白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安乐殿下,您的脸伤了,属下送您去太医院罢?” 第二十七章 心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安乐公主捂着自己红肿得脸颊,看着一边年轻人递来的手,眼中的光芒从迷茫变成复杂和羞恼。 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身为嫡公主,从来都是只有她可怜别人的份儿,亦不要任何人的可怜。 但是……看着秋叶白上前了一步,修长的身形有意无意地替着她遮挡住了众人的目光,她还是慢慢地将手搁在了那只修长的手上,低声道:“多谢秋大人。” 一边的老甄目光从秋叶白和安乐公主交握的手移动到秋叶白的面容之上,细眯眼里闪过阴沉之色,阴阳怪气地一笑:“秋大人,您初涉朝堂,但观您也是个聪明的,哪些人是值得亲近的,哪些人亦不是值得救的,还是要用心多揣摩。” 秋叶白扶着安乐,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知道这位总管大人怎么称呼?” 老甄狐疑地看着她,随后一甩拂尘,傲然道:“咱家是明光殿总领太监,内侍监副总管甄明。” 秋叶白点点头:“原来是甄大总管,下官司礼监提督秋叶白见过大总管,多谢大总管教诲。” 老甄见面前之人态度还算恭敬,神色也好了些:“秋大人不必客气。” 倒是他身后的步辇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幽幽轻笑,老甄听见了,秋叶白也听见了,她冷冷地看了眼那步辇,随后转过脸看着老甄淡淡地道:“虽然多谢大总管的教诲,但是下官心中自有权衡,也就不必大总管担忧了。” 说罢,她向着百里初的方向简单地作了个揖:“下官告退。” 说罢,她便在老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扶着安乐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安乐不免一惊,有点不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又瞥过那一个个阴沉如同地狱白无常一般,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的白衣鹤卫。 她纵然有着公主的骄傲和勇气,但是在方才百里初那一个优美而冷酷的手势之后化为了畏惧,四个巴掌和老甄那奴才比主子还要高的气焰,让她清醒了过来,后悔于自己的莽撞。 她方才不过是小小耍了点心眼就招来祸事,如今这秋叶白这样直接顶撞百里初,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安乐公主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自己的手。 秋叶白感受到手中柔荑的抗拒,她微微地颦眉,心中轻蔑地微嗤了一声,并没有放开安乐公主的手,反而抓着她往前走。 果然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老甄阴沉尖利的声音响起:“站住,殿下允许你们走了么?” 老甄话音刚落,四名鹤卫已经直接抬起手中未出鞘的刀剑挡在了秋叶白和安乐公主的面前。 安乐公主吓了一跳,立刻缩在了秋叶白的身后,也顾不得伸手去挡住自己的脸,只下意识地揪住了秋叶白的衣摆,眼中闪过惊惧和羞恨的光来。 她竟然忘了百里初是得了父皇的允许,控鹤监的监卫不但是除了禁军以外唯一得以允许在后宫内出入的私人禁卫,更是允许持械在身,以前就曾经有那与摄国殿下一言不合,据说试图‘袭击’摄国殿下,在宫中直接被鹤卫当场斩杀的宫妃、大臣甚至……皇子。 而每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场之人除了摄国殿下的人之外,全部都被鹤卫屠戮殆尽,所以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所有的证言证词都只有明光殿的人,自然是全部都被皇帝陛下采信了。 她心中不免有些怨恨秋叶白,如果不是当初在叼兽大会之上,她一时间迷惑于这个人的风采无双,今日她也不会因为一时间看见秋叶白在这里便昏了头,竟然因为这个人而撞上百里初的枪口,这里只有自己的侍女,若是……若是…… “殿下,我们可以走了么?”秋叶白眸光冰凉地看向那华美的步辇后的人影。 阴冷的秋风掠过而过,暗红华美的鲛珠纱在空中飘飘荡荡,仿佛招魂幡,空气里气氛愈发地沉郁,若有若无的杀气缭绕着,让人几乎不能呼吸,几个胆小的侍女都已经忍不住一边发抖,一边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安乐公主终于忍不住挣脱了秋叶白的手,曲膝行礼,瑟瑟地道:“大……摄国殿下,安乐方才无礼,求殿下看在安乐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安乐则个。” 秋叶白看着空空的掌心,看着安乐的背影,讥诮地弯了弯唇角,暗自摇了摇头,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识相’,果然是宫里长大的,就算是嫡出公主,也极会看风使舵。 原本她想给百里初一点笑话看,这回只怕是要让百里初看笑话了。 暗红华美的鲛珠纱后传来一声淡漠轻蔑地轻笑,随后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再次伸了出来,懒懒地摆了摆,一干站在步辇前拦住秋叶白等人的鹤卫们似脑门后长了眼睛似地,齐刷刷地收回手上的佩剑,转身回到仪驾之中。 “殿下起驾。”老甄阴沉地看了眼秋叶白,一甩拂尘,高声唱道。 鹤卫们护送着十六人抬的步辇浩浩荡荡地离开。 “恭送摄国殿下。”一干安乐公主的侍女们颤抖着在自家主子的带领下齐齐躬身行礼。 直到宫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安乐方才起了身,看向秋叶白,恼火地道:“你……誰让你方才那般鲁莽。”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淡淡地道:“公主殿下受惊了,不过如今看来殿下并不需要下官护送,那么下官告退了。” 安乐公主原本就被她清冽冰凉的看得心头有些发虚,如今忽然见秋叶白竟然说话间就要离开,竟也不买她的账,顿时愈发地恼了,跺着脚尖叫:“你……本公主命令你护送本公主去太医院,否则本公主就要向母后和老佛爷说你欺负本宫,是你打的我!” 百里初让她丢尽了脸,尚且可以说是因为摄国殿下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庶出官家子弟,小小的官员竟然也敢对她这般冷漠无礼! 秋叶白转身的动作一顿,眼底寒芒一闪。 女儿家温柔可意,娇俏灵动,使点儿小性子是惹人喜欢,但是这般骄横无礼,自己受了气,没有勇气和能力反抗,便将自己受的气发泄在其他人身上的女子,便是面目可厌了。 她转过身看着安乐,忽然微微一笑,容色温柔地道:“殿下受惊了。” 秋叶白原本生得就好,眉目隽秀非凡,自有一番洒脱风流的气韵,平日里就多得女儿家倾心,如今刻意放柔音容来,自让安乐公主有些看得呆怔,一时间有些哑然。 不过下一刻,秋叶白冷冽而讥诮地道:“既然公主想要诬陷下官,下官自然也无法,您是要向皇后娘娘告状也好,向太后老佛爷告状也好,都请自便,在下等着革职和下狱的旨意。” 她还真是期待太后老佛爷听到安乐公主告状时候的表情。 说罢,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只余下安乐公主一脸震惊而苍白地僵在原地,那领路的小太监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见正主儿走了,只得匆匆地对着安乐公主作了个揖,赶紧追上秋叶白。 好一会,安乐公主才缓过神来,直觉自己仿佛又被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对着那修挑清矍的背影低低颤声:“秋叶白,你……不过一介下过狱的罪臣……你竟然敢……你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秋叶白五官敏锐,自然是听见了安乐公主的诅咒,她只做不闻,唇角勾起讥诮弧,高高在上的皇族中人也好,还是下九流的地痞流氓也罢,都有这些欺软怕硬,迁怒他人之人。 那小太监见秋叶白身上一股子宁折不弯的气度,尤其是在那位摄国殿下面前,也没有半分惧色,倒也暗自佩服。 他一路送着秋叶白前行,直到远远地看见神殿所在,便迟疑着道:“大人,摄国殿下虽然名声可怕……呃……威严,但是终归大权在握,未必会计较一些细处,听闻前朝也有直言敢谏的言官,虽然得罪了那位殿下,但是也无碍,倒是安乐公主殿下,女儿家心思细腻又尊贵……您还是……多加小心。” 秋叶白点点头,看了眼那小太监:“多谢,不知小总管怎么称呼?” 那小太监一愣,随后赶紧摇头:“在下小墨子,不过是永宁宫里七品侍膳小太监,连内殿都进不去,哪里能称得上什么总管。” 秋叶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一笑道:“那以后还要多劳烦墨公公在宫中多加提点照应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荷包递了过去。 那小太监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倒是不轻,约莫二十两银子的样子,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眼秋叶白,这位……这位大人……竟然和他想象中不同,他还以为是个直愣愣的如御史台里那些硬邦邦的人物,不想竟然还会这般通人情世故? 而且出手这般大方! 秋叶白看着小墨子狐疑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墨公公不必惊讶,在下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只是觉得墨公公这样的人才,又是这般善心的人,一直埋做个送膳食的,可惜了点。” 虽然小墨子也不不明白方才得罪两个宫里有头脸的主子是个什么分寸,但是他觉得秋叶白看起来就是一副聪明相,而且想起来这位秋大人能以帝国头号通缉犯的身份,还擅长宫禁,犯下的都是死罪,但是从宫里走了一遭之后,就变成了‘司礼监提督’自然不会是个简单的。 他自幼进宫,自然也明白秋叶白这是在收买自己,目的大约也是探听永宁宫的消息,他眼珠子一转,收了钱,却没有接秋叶白的话,只谦逊地笑了笑:“大人过奖了,咱家先回去复命了。” 秋叶白笑了笑,并不着急:“公公客气。” 小墨子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秋叶白目光幽幽一闪,随后转身往神殿而去。 进了神殿,秋叶白正巧见着风奴提着一个食盒低头往外走,她便唤住了风奴:“风奴,你可见到国师了?” 风奴没有想到半路会被秋叶白拦住,她总觉得那日陷害了秋叶白,心中总觉得不安,而且一白自然不会将秋叶白的女儿身这种事关重大的秘密告知风奴,所以风奴如今面对秋叶白更觉得古怪而尴尬,秋叶白这大半个月来,从来不提国师,她每次给内殿送饭,都看见秋叶白浑身笼着一股子阴郁而冷冽的气息。 所以她陡然听到秋叶白提起国师,第一个反应就是——秋叶白要找国师报仇! 风奴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慌张,警惕地道:“国师出去了。” 秋叶白见风奴反应古怪,便愈发地确定心中的想法,方才在轿子里的果然是百里初。 元泽…… 虽然理智上明白他和百里初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情感上…… 她眸光沉了沉,轻叹了一声,淡淡地道:“告诉你家主子,我已经领了圣旨,即刻就要出宫。” 她顿了顿,复又有些自嘲地道:“当然,你家主子也许早就知道了也未可知。” 毕竟,最终在圣旨上盖章批红的是摄国殿下百里初。 “什么?”风奴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秋叶白已经径自直接朝内殿而去了。 ……*……*……*……*……*…… 深深宫禁,幽幽宫巷中华丽的步辇在一干白衣鹤卫的护送下慢慢地向着明光殿的方向前行。 “怎么样?”十六人抬的步辇之上传来幽幽凉凉的声音。 老甄揣着拂尘走在一边,微微颦眉:“长得不错,但是性子不好,太倔,又太过聪明,不是个好对付的。” 百里初懒懒地靠在华丽的雕龙扶手上,指尖敲了敲那扶手,轻嗤:“老甄,本宫要的是暖床的伴儿,不是个敌人,你老糊涂了么。” 老甄摇摇头,眯起眼,露出个狐狸一样的,:“老奴从山里一回来,您就给老奴这么大的‘惊喜’,老奴还没回过神来,但是老奴瞅着,还是知道殿下您只怕不光是想要个暖床的伴儿,只怕还是想要个暖嘴又暖人心的罢。” 味道不美的食物,现在的自家殿下是绝对不会动的。 “人心?”百里初忽然笑了起来,轻狂又慵懒:“那是个什么东西,本宫不知道本宫还有没有那玩儿,吃倒是吃了不少,说不得早就把自己的也吃了。” 第二十八章 心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不过老甄你说得有一点是对的,那丫头是倔,这会子只怕心里恨毒了本宫呢。”百里初轻叹了一声。 老甄点点头:“哦,恨就被恨呗,您也不在乎罢。”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本宫自然不在乎,本宫若是在乎,就不会动手,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要等着那丫头和元泽难舍难分的时候再动手么?” 老甄笑着摸摸怀里的拂尘:“嗯,殿下总是对的,您老就不要多操心,喜欢的话就把那丫头弄进宫里来就好了。” “老甄!”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梭然冷了一分,竟有了点气恼的样子。 老甄恭敬地微微躬身:“在,老奴耳朵不好,您这是要烟杆子?” 说着,他就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只半透明鲛珠纱的烟袋子,里面一只精致华丽的纯金雕龙旱烟管隐约可见。 那红纱幔帐之中的美人忽然倾了身子靠近老甄方向的扶手,咬着后槽牙,直接拔高了声音:“老甄!” 老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哎哟,小祖宗,您可别叫了,老奴的耳朵可受不得您那内力。” 老甄轻笑了起来,将那烟管慢悠悠地收起来,低低地叹了一声:“殿下,您哪,事儿都办出来了,这会子又忐忑起来,又是何必?” 随伺在不远处的双白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叹了一声,也就是甄公公才敢和殿下这般说话。 红衣美人忍不住一掀帘子,低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老甄,冷嗤:“笑话,本宫何曾忐忑,只是看着那丫头的整日里摆着个臭脸,太碍眼罢了。” 老甄摸摸下巴:“嗯,那么殿下是什么打算?” 百里初看了眼老甄,淡淡地道:“本宫这不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说你的看法么!” 老甄瞥了眼百里初淡漠的神色,细眯眼里闪过笑意,却道:“老奴可是阉人,可对付不了女人。” 百里初颦眉,口气有些不耐:“你在宫外的时日不短,在宫里里伺候那些娘们的时日也长,竟一点心得都没有?” 老甄想了想:“嗯,没有。” 百里初看了他片刻,甩下幔帐,冷斥:“没用。” 老甄看着那幔帐里溢出慑人的阴沉之气,他唇角弯起狐狸一般的笑容,忽然闲聊似地道:“话说老奴早年守过兽园,听那兽师说呀,若咱只要寝受皮食兽肉,自然是展现咱们最狠辣的一面,将那会咬人的凶狠野物逼迫到精疲力尽,随后一箭毙命即可,但是若想要一只漂亮凶猛的爱宠,却要极有耐心,那兽和人一样是有灵性的,想要能安然无恙地触碰它光滑的皮毛,不光是最狠辣的一面,还得有别的怀柔手腕。” 双白听着,也默默地点头。 红纱幔帐之后的人影,幽幽冷冷地丢出一句话:“用过了,没忍住,还是直接点儿,惬意!” 老甄:“……。” 双白:“……。” 这是殿下第一次承认他在那位‘秋家四少’面前失了平日里的耐性么,或者说他自己入戏太深而未知? 老甄摇摇头:“虽然老奴这辈子也没有成过亲,但老奴从那位面相上看也是个多情又寡情的,殿下原先的两种谋划从兵法上而言,并无问题,只是您这头不能乱了分寸,有些事儿也不能光用手段……。” 老甄顿了顿,继续慢慢地道:“怀柔也并不是只用手段,而是您得真把您想要的人,当自己人,万事万物,最怕不过两个字——一个字‘真’,一个字‘忍’,您是什么样子,便要让对方看见您所有的样子,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步辇的红幔帐之后的人影并没有动静,老甄也不以为意,只是慢悠悠地跟着步辇前行。 到了明光殿,一白领着人匆匆迎出来,对着百里初恭敬地拱手行礼:“殿下,边关八百里加急奏报,兵部的人已经在候着了。” 百里初从步辇之上下来,漆黑幽凉的目光掠过老甄,随后忽然轻嗤了一声:“也是,左右在她眼里,本宫也是坏得不能再坏了,那也不在乎更坏一点。” 说罢,他转身向内殿而去,一白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老甄看着百里初远去的背影,原本含笑的眸光忽然变得冰冷而锐利:“那个人对殿下到底是是什么心思,有没有威胁?” 双白站在他身后,摇摇头:“公公不必担忧,四少对殿下只怕是——没心思,对国师,倒是还有几分情意。” 就算有威胁,只怕是殿下去威胁人家。 老甄闻言,眯起眸子,沉思了片刻,忽然一甩拂尘,似笑非笑地道:“没有心思么,咱家看也许未必。” 双白一愣:“这……。” 他是看不出来四少对殿下有甚好感的。 老甄轻蔑地瞟了眼双白:“到底是个雏儿,看女人的这点子功夫还不如一白,今儿咱家和那男扮女装的小丫头交手,都能看出她是个狡诈又洒脱惫懒的性子,若是对咱家主子一点子感觉都没有,今儿能用安乐公主去气殿下,只怕早就虚以委蛇,随便应和主子那几句话直接脱身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主子太习惯用手段,用他超乎寻常人的才智掌控一切,将人心看得太透,这是他的长处,但却又太轻慢于人心,这便是他的短处,而女子的心,更是脆弱又坚硬,否则也不会有最毒妇人心的古谚了,主子迟早要在这上头吃大亏。” 双白一怔,随后脸色有些古怪:“公公,您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您这口气,倒似您过尽千帆似的。” 一白确实也说过四少是个娘们儿,娘们儿就是口是心非。但自己是雏儿怎么了,只是未曾遇上动心的女子罢了,难不成如一白那般下流,才是好的? 老甄哼了一声,翘着兰花指一捏自己的拂尘,叹了一口气:“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说咱家在宫里伺候这些女主子有些年头,就是咱家在宫外的时候,上至一品诰命贵妇,下至村娘,什么女子没有见识过,阅尽千帆!” 说罢,他优雅地一转身,领着一群早已站好队,恭候着的小太监们出殿去调理教训了,毕竟这大总管回来了,总得让小徒弟们都来拜会一番。 双白看着甄公公的背影,妙目微闪,幽幽自语:“那时候甄公公你在庙里敲钟念佛,她们的确都得找您祈福解签,确实算上阅尽千帆。” ……*……*……*……*……*…… 明光殿前殿 “启禀殿下,八百里加急奏报之中,已经言明南疆蛮族不断袭扰我边城,青城守备军不敌,已经撤至郓城! ”昭勇将军身患重疾,不得起,南疆一代素来是八殿下的守地,昭勇将军上书请带八殿下出兵!“ ”摄国殿下,微臣以为不可,区区南疆南蛮,就非要劳动皇子出征,岂非笑话?“ 明光殿前殿之上的长案上堆满了奏折,而一众武官正各自对着坐在上首的面无表情低头看奏折的红衣美人慷慨陈述,各抒己见,底下一名小太监从小门处匆匆而入,四处看了看,绕开其他鹤卫,直接寻上了站在百里初附近的一白低语了几句。 一白闻言,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色,随后便跟着那小太监悄然离开前殿堂,直接往偏殿的一处小角房而去。 他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窈窕柔弱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不是风奴又是谁。 一白想了想,走了过去,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窈窕的背影身后,几乎闻见她发鬓间的香气时,才忽然开口:”风奴。“ 风奴虽然会武,但是武艺哪里能及得上一白这杀手头儿,全无防备,忽然被人这么一唤,她顿时一惊,直接这么一退,就直接落进了一白的怀里。 一白原本打着逗弄风奴的主意,这会子自然乐得佳人投怀送抱,伸手一揽风奴的细腰,低头看着她笑:”怎么,今儿见到本奉主喜不自胜到要投怀送抱了么?“ 风奴感觉男子醇厚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瞬间让她想起了当初他拥着她睡了一夜的事儿,顿时俏脸绯红,转身伸手大力去推一白宽厚的胸膛:”你……你让开,我是有正事儿要向殿下禀报。“ 一白自然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低头看着风奴俏红的脸儿,他轻笑了一声,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要让本奉主帮办事儿,是要有代价的。“ 风奴虽然性子素来沉稳的,但毕竟未经人事,哪里是一白的对手,被这般轻薄,顿时双颊飞红,忍不住捂住脸,又羞又恼地伸手去扇一白:”不要脸!“ 一白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阴柔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邪笑:”这哪里就不要脸了,总比一个小丫头抱着一个男人睡了一夜要脸些。“ 风奴简直要气炸了肺,暗恨在心,只觉得脸颊快烧起来了,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听见,方才低声怒叱:”你闭嘴!“ 这个二流子,就只知道拿那件事来刺激她! 一白却一本正经地道:”你到底有何事,若是不说,我就要回前殿了。“ 风奴无奈,只咬牙道:”秋大人领了圣旨,要离开神殿出宫去了,国师大人却不知道和月奴去了哪里!“ 一白闻言,瞬间颦眉,随后点点头:”行,你且候着。“ 说罢,他利落地转身向门外大步而去,看着一白离开,风奴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窘迫不安的心情亦略平复,却不想一白走到门口,转过头看了眼她,唇角一勾:”看你那样子,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只怕不知道这世上男女之间还有更不要脸的,下此有机会,咱们可以试试。“ 风奴瞬间一怔,回过神来,瞬间涨红了温婉的俏脸,伸手就拿了桌上的茶壶朝前面砸了过:”不要脸!“ 但是一白已经飘然远去,茶壶自然‘砰’地一声砸在了门上,摔了个粉碎。 风奴咬着唇,抚着脸颊,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从那夜之后,他在她面前就愈发的轻薄和放肆,让她越来越不安。 她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茶水,心池却已经一片紊乱。 且说这一头,一白再次回到前殿,到了百里初身边,低声将消息告知了百里初,百里初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随后淡淡地道:”随她去罢。“ 一白虽然心中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不派人去把人拦下来,但还是恭敬地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 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 南天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秋日已渐深,上京的百姓们都已经穿上了秋衣,朱雀大街的两旁依旧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车轮儿骨碌骨碌地滚过街道,秋叶白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仿佛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她离开京城不过大半年,却经历不少风波,几经生死,能安然归来,亦算是幸事。 ”大人,到司礼监了。“驾车的小太监忽然出声道。 秋叶白方才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建筑门楣上书着三个腥红大字的牌匾,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点点头,利落地点点头:”多谢公公。“ 说罢,她又塞了点碎银子给那小公公,打发对方离开。 随后,她提着自己的包袱,便朝着大门而去,门口的厂卫们却忽然伸出手上的佩刀蓦然拦住了她的去路:”放肆,此处乃是司礼监衙门,诏狱所在,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秋叶白看了眼拦住自己的佩刀,随后掏出一块令牌:”本官乃司礼监前看风部千总秋叶白,现任司礼监提督。“ 因为圣旨才下,一切提督官职相应的衣袍和令印都还没有颁下,所以她掏出的是原先司礼监千总的令牌,而非提督令牌。 却不曾想,那拦住她的厂卫们互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忽然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随后,司礼监衙门内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大门陡然敞开,冲出来一群手提刀剑,腰上挎着流星锤,全副武装的厂卫们将她团团围住。 而司礼监墙头也瞬间站满了弓箭手,全方位无死角地将强弓长箭瞄准了秋叶白。 ”你们这是做什么?“秋叶白冷冷地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道。 一名着捕风部役长服的厂卫手跨长刀,站在台阶上睨着秋叶白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愁没地儿抓你这贼人,来人,拿下钦命要犯!“ 她眯起眸子:”本副座已经说了,陛下已经下旨……。“ 但是对方却突然厉声打断她:”拿下!“ 话音刚落,她就见周围的厂卫们齐齐应道:”得令!“随后便齐齐向她掷出了流星锤。 带着细长金刚锁链的流星锤携着凌厉杀气直击秋叶白面门,她眸光一冷,直接在半空中腰肢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让那满是尖刺的流星锤落了个空,看着一道道冷光直接掠过她面门,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乒乓’作响,散出铁星火花。 但是厂卫们却没有因为一击失利而停下,反而继续振臂发力让那流星锤直接在半空交错在一起,缠绕成一团,随后他们猛然一扯,那些流星锤瞬间因为撞击之后又被猛然往回拉车,一下子便在半空中爆开成数块,相互缠绕着向下方的秋叶白覆盖而去。 秋叶白忽觉不对劲,眼前寒光四射,她立刻一抬手,长剑出鞘猛然顶住那网,随后她睁大了眸子去看,方才发现那些碎裂开的流星锤根本不是因为承受不了撞击和拉扯破碎开来,而是每一片流星锤碎块上面都有细长的铁钩,在日光之下,泛出幽冷的寒光,相互钩织成一张满是尖利细细钩子的铁网,若是一瞬间大意被这铁网罩住,就算神仙都难脱身,就算能脱身也要被这钩子扒拉得体无完肤! ”捕风部果然是好手段!“秋叶白冷笑一声,这般奇特武器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倒是够阴狠。 她一转手腕,内力灌注剑尖,一招盘古开天,狠狠地向那铁网一剑劈砍而去! ”当、当、当!“数声利响之后,秋叶白却陡然发现,那铁网竟然没有如她想象中被劈开,几乎没有丝毫破损,她不免一惊。 这网内编制有千练金钢丝,这种丝以精刚寒铁千锤百炼,交织在一起,柔韧非常,非神兵利器不可破!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网外围为数十人以圆形包围圈环绕控制,不但可以保持极好的平衡,更方便向网内的人施压。 站在包围圈外头冷眼旁观的役长冷笑:”秋叶白,这天罗流星网乃是祖宗爷所制,数百年能逃得出的屈指可数,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罢,省得被钩成个血葫芦!“ 秋叶白明眸里闪过一丝冰凉,随后轻嗤一声:”是么,那本副座倒是要试试着老祖宗的宝贝有多能耐了。“ 说罢,她手腕猛然一转,手中长剑陡然插入那流星网的缝隙,随后她足尖一点,直接灌注了十成内力于剑上,持着长剑向半空跃去,竟然硬生生地将那数十人扯住的天罗流星网扯起了一丈有余,一干厂卫们被拉得踉踉跄跄,竟然差点栽倒,而秋叶白仿佛飞鸟即将跃网而出。 那役长顿时一惊,但是他终归是见过世面的,他立刻抬手一挥,厉声大喝:”稳住,稳住,快,快,收网!“ 厂卫们得了消息,随后立刻互相尖声招呼,皆齐齐下盘用力,猛拉那流星网,秋叶白到底是一个人,自然不敌,手上一松,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不声不响地往地面坠去。 那役长得意地嗤笑了起来:”哼,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就凭蛮力也想逃,看老子把你往成个血筛子!“ 但是下一刻,拉住网的厂卫们之中忽然爆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 “啊——啊啊——!” 伴随惨叫声,空气里瞬间飘荡开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那捕风部役长的得意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原本完美的包围圈陡然出现了一个缺口,只因为那缺口上的数名厂卫已经抱着自己的鲜血直冒的膝盖在地上惨叫着滚做了一片,细细看去,他们竟然已经是齐齐被挑断了脚筋。 那些厂卫们受到重创之后,早就痛得只顾吱哇惨叫,哪里还拉的住那流星网,手中的流星锁瞬间就脱了手,流星网受力不均,自然就不稳当起来。 那役长的大惊失色,立刻尖叫:“快,快补上缺口,小心脚下,不要让那贼人闯出来!” 他倒是看不对劲来了,秋叶白方才使了个千斤坠,加速坠地,趁着流星网还没有罩下来的这个空隙,用了什么东西直接挑断厂卫们的腿筋! 但是他话音才落,旁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上去,那控制流星网的数名厂卫又瞬间爆出惨叫声,齐齐抱住膝盖滚倒在地,双膝上同样鲜血直流,。 那流星网自然再也撑不住,瞬间东倒西歪,一道黑影如同鹞鹰一般直接从那些空隙之间飞身而出,同时突然一把揪住边上一个押阵厂卫的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里的长矛猛然一挑那流星网,将那流星网朝着一干围剿她的厂卫们头顶笼罩而去。 利网寒光四射,厂卫们呆愣之后,瞬间惊恐万状,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不好!” “快逃!” 但是终归慢了一步,不少人瞬间被笼在那残酷的铁钩网里,顿时发出一阵阵的凄厉痛叫,但他们越是挤撞,越是想要逃,那网上的无数铁钩就勾入皮肤越深,越是逃离不了。 秋叶白冷冷地站在边上一哂,随后蓦然转头看向那役长。 那役长被秋叶白满是森冷的眸光一瞥,立刻吓了一跳,一边往后惊惶地大呼:“弓箭手,弓箭手,放箭!” 他退得快,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把冰凉的袖底剑忽然悄无声息地搁在了他的脖子上,秋叶白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嗯,放箭罢,本副座倒是想看看人肉盾牌是个什么样子。” 那役长瞬间冷汗就出来了,那人的竟然在一瞬间就已经跃到了他身后,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 这个人太强了,至少绝对比他强太多。 如此一来,秋叶白背靠长柱,而所有弓箭手的箭就变成了对准他自己! “秋叶白,你这个逆贼……。” “嘘,别那么激动,本副座一手软,不小心就会割断你的脖子。”秋叶白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手上微微一抬。 那役长立刻觉得自己脖子上一热,他才发现对方的威胁并只是威胁,那把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原来已经干脆利落地直接切开了他的皮肤,冰凉的刀刃直接抵在了他脖子脆弱的大动脉血管之上。 他瞬间就不敢再动了,底下一干弓箭手更是面面相觑。 “让本副座想想,要怎么跟老佛爷禀报呢,嗯,以下犯上,抗旨不尊,谋逆?”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那役长有些惊惶,眼珠子乱转,放缓了语气:“秋叶白,你等一下……。” 她自言自语:“嗯,你总归是要死的,本副座也不忍心让你牵连一家老小,就给你个痛快罢。” “等一下……秋大人!”那役长见秋叶白根本没有打算理会他,只在那里自说自话,愈发地明白秋叶白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大喊了起来。 但是秋叶白已经一点都没有迟疑地一抬手中袖低剑就朝他脖子抹去。 而与此同时,一道厉喝从司礼监大门内传出:“等一下,秋副座,这都是误会!” 第二十九章 心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本副座何曾当年谋害同僚?”秋叶白面生疑色,随后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男人,恍然若有所悟:“陈公公说的是此人么?” 陈贺看她那副样子,脸色愈发泛出青来:“正是,邓通乃是吾司礼监新任捕风部役长!” 秋叶白再次瞥了眼那地上的邓通,弯腰随手从他腰上抽下条司礼监制式府绸汗巾,一边慢条斯理地擦自己手上袖底剑上的鲜血,一边道:“那真是抱歉,本副座也是此时才听见这个消息,此人早前令人行刺本副座,本副座已经表明了圣上有旨,他却容不得本副座说话,口出不逊,本副座见此人极为可疑,凶狠异常,便将他制服。” 说罢,她随手将染了血的汗巾扔在邓通身上,动作轻蔑而冷酷,但却用仿佛满是遗憾的神情看着陈贺道:“不想原来是个误会,怎么陈公公不早些提点本副座?” 陈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秋叶白这简直是倒打一耙,气得肩头微颤,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这事儿说出去,还是他们理亏在线,原本想好好整治一番秋叶白,让她丢个大脸,吃个闷亏,从此在司礼监无颜立足,却不想她竟然将计就计,以牙还牙地演了这一出戏来! 如今要如何收场? 不过……秋叶白终归动手伤了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儿就不能这么了结! 陈贺眼底阴光一闪,正要说话,却见秋叶白忽然随后点了站在边上的几个厂卫,吩咐:“你们几个,立刻过来将邓役长送下去救治。” 那几个被命令到的厂卫顿时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楚如今的状况,自然就没有一个人动作。 秋叶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冽地环顾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自己的同僚出事,竟无一人上前援助,若是邓役长出事,倒是要看你们怎么跟督公和本副座交代!” 虽然一干司礼监厂卫们都有点不明白,这人是你伤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咱们这些人的责任了? 但是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厂卫们也都心中不安起来,皆齐齐看向陈贺。 陈贺阴沉着脸,看着那邓役长躺在地上,似还有一口气的样子,便只得摆了摆手:“去,将邓役长抬下去。” 既然秉笔大太监已经发了话,他们自然立刻遵照执行,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邓通抬了下去。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悠悠地道:“虽然这邓通言行无状,又以下犯上令人行刺本座,不听长官号令,有蔑视圣旨的嫌疑,但是终归罪不至死,本副座便宽恕他这一回,其他人从者也是不知者不罪,此事就此揭过,毕竟都是共事同僚,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不但上头怪罪,只怕外头的人都以为咱们司礼监都是无礼狂徒,如今咱们司礼监在朝堂之上就不容易,再让人抓到把柄,岂非更举步维艰。” 陈贺还没有来得及抓住秋叶白伤人的把柄做文章,就被她这一番无比冠冕堂皇的话给噎得一僵。 偏生她每一句话,都让人抓不住把柄,句句字字都在体现她的识大局,顾大体,处处都是在为司礼监着想,仿佛谁反驳,谁就要陷司礼监于大不义。 参与围剿秋叶白的大部分的司礼监的下级厂卫们并不知道上头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听秋叶白这么一‘分析’,顿时脸上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神色,随后亦不多少都有些敬服这位新提督的‘宽宏大量’。 陈贺眼看着秋叶白直接将此事盖棺定论,姿态还摆得如此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上不去,下不来, “秋大人,咱家只道你武艺高强,却不想这三寸之舌也巧如簧,黑白颠倒也不过一瞬间,真真儿能耐人!”陈贺忍不住上前几步,在秋叶白面前压低了声音冷笑。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谦逊地道:“多谢公公夸奖,黑白颠倒不正是咱们司礼监最擅长之事之一么,本副座不过是将咱们司礼监的光荣传统发挥光大罢了,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如何敢坐着个提督之位?” “你……!”陈贺又被她给噎一下,眸子里闪过怒火,忍不住咬着后槽牙冷笑:“秋大人,这司礼监的水深了去,讲的就是个论资排辈,您且收敛着些,否则小心跌进水里,再起不得身。” “呵,公公客气了,看出来了,这水是挺深的,今儿本副座不也差点被摆了一道,若是被人用钩网勾成个血葫芦,就这么被人关进诏狱里,不说这皮肉之苦白受了,就算发现是‘误会’出来以后,只怕本副座也无颜驭下了不是?”秋叶白不闪不避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同样冰冷森然的弧度。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今儿她若是不出手让他们好看,以后难看的可就是她! 陈贺一震,随后随后看着她,好半晌,阴沉微笑:“秋提督是个聪明人,难怪连升三级,咱家这为朝廷效力了一辈子的都及不上,真是后生可畏。” 秋叶白收好自己手里的袖底剑,淡漠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还要公公多指教,彼此,彼此。” 她此来总归就是要得罪人的,亦不怕得罪人,索性直接撕破脸,倒是也省事。 两人锐利目光相触之时,电光火石之间,隐有有冷厉火光乍现。 “秋提督,请,一应印鉴官服都已经送到。”陈贺唇角扯开个露出个冰冷的弧度,随后一抬手。 秋叶白一拱手:“陈公公客气。” 说罢,她不再与陈贺多言,径自负手而入。 陈贺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愈发的阴沉,随后看了眼那地上还滚成一团,在流星网里哀嚎着不得脱身的数名厂卫,厉声道:“废物点心,都给咱家拖下去,别在这门口丢人现眼。” 说罢,一甩披风,也转身回了司礼监,只留下一群厂卫们面面相觑。 …… “大人,因着圣旨初下,充满之间,卑职等人便现将神武堂后一处院子辟做大人的居住,若是大人不惜,卑职再令人重新选地儿,不过另外几位掌印、秉笔、随堂的大公公的居处也都在这附近,是风水最佳之处。”一名年约三十有余,着四品太监服饰的中年太监颇为恭敬地领着秋叶白到了一处园子里,先是简单地介绍了秋叶白未来的居处。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倒是也算精致干净,随后她的目光看向的神武堂,她知道越是靠近司礼监的权力核心之人,居住之处便越是靠近神武堂。 如今自己能住在这里,想来这是督公郑钧安排的,这位督公大人倒是还有些眼劲,并没有在这种明处为难她。 那中年太监见秋叶白神色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又比了个手势,招呼站在不远处的四名小太监过来。 “大人,按照规矩三品以上的大人都有四个伺候的人,卑职挑了这几个看着还算伶俐的,大人若是不喜,便与卑职说就是了。”那中年太监指了指几个半弓着身子的小太监,几个小太监便上前对着秋叶白齐齐作揖行礼。 “参见大人。” 秋叶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中年太监:“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当初她接管看风部,也不过月余时间,又不得接近权力中枢,出入都是走偏门,对司礼监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怎么认得的。 那中年太监恭敬地道:“卑职曹禺,司苑局四品掌司太监。” 秋叶白点点头:“嗯,曹公公不必多礼,您既然是司苑局的人,想来便是掌管这司礼监的内苑一应大小事务,不知本副座能否自行寻觅住处?” 曹公公闻言顿时心中一惊,眼珠子咕噜地转了转:“这……。” 这位提督大人才上任架子就不小,方才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来,这会子倒是一点不避讳地挑选住处。若是他挑了个其他监局大公公们的住处,或者不该他住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秋叶白见他犹豫,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淡淡地道:“曹公公不必多虑,本副座只是原先在看风部住惯了,如今搬过来,略有不适,也劳民伤财给你们增添不便,所以本副座的住处就不必变动了,也不必新增添什么,实在需要添加的就直接送到看风部那里即可。” 曹公公闻言,不免怔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副座是要住到看风部去? 司礼监虽然占地极广,但如今的光景不比当年,人手和资金都缺,也就是一部分房舍还在有人打理,越是靠近神武堂的房舍就越是精致干净,而谁都知道看风部不得待见,住的那个地方是司礼监里头最荒凉一处,平日里也就是几个人维持打扫,屋顶破了都好久无人修缮。 曹公公神色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位小爷演的是哪一出,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大人,您自是可以选地儿,但看风部那里离得太远了,您到神武堂议事也不方便?” 秋叶白一摆手:“没关系,多行路,对身子也好。” 说罢,她就往看风部的方向而去,曹公公见人就这么走了,只得立刻招呼几个小太监赶紧跟上,同时低声吩咐了人去禀报其他几位大公公这一头的事儿。 等着秋叶白到了看风部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太监扛着好几个粪桶从看风部出来。 秋叶白定睛一看,那小太监不是小颜子又是谁?当初她带走了看风部的所有人,只留下小颜子看房子。 小颜子一抬头,也看见了秋叶白,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大人,您……您……怎么在这,您不是……被通缉……。” “咳咳……小颜子,还不过来参见陛下新册封的司提督大人。”曹公公立刻低声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小颜子的话。 小颜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把身上的粪桶一丢,小跑过来‘噗通’一声给跪立刻下来:“参见提督大人,小颜子……小颜子……记挂您。” 说话间,他眼泪就出来了。 秋叶白一看他那样子,还有那些刻着各个司局的粪桶,就知道她带着看风部的人离开的这些日子,小颜子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在她被通缉,而看风部其他人不见下落,站‘错’了队小颜子一定被欺负得颇为凄惨。 秋叶白也不怕他脏,就直接伸手扶起他,放柔了声音道:“小颜子,收起你的眼泪,从今往后,你便是本提督身边伺候的正四品掌司太监,可不能让人看见这副模样。” 小颜子呆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大喜过望,又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恩赏!” 曹公公看着那小颜子一下子从寻常任由人使唤的小太监,一跃变成自己的同级,尤其是自己还指使过这小子做了不少事儿,顿时有些尴尬,但总归是伺候过人的,见风使舵惯了,他立刻堆起笑来:“恭喜颜公公。” 小颜子看了曹公公一眼,抹了把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 曹公公看了下那破破旧旧挂了不少蜘蛛网的看风部院子,还是颦眉劝道:“大人,您看这里实在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秋叶白看了下那院子,也点头道:“不像个住人的地方,那就把这里弄得像个住人的地方。” 她看了看天色:“如今时辰还早,就劳烦曹公公了。” 曹公公瞬间呆滞,这,这位方才不是才说不想给他们司苑局添麻烦么,收拾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和收拾一个那些多厂卫居住的群居大院子完全是两码事儿,没有七八日和充足的人手根本收拾不出来! “当然,曹公公若是不愿意收拾,那么本提督也就但住无妨,只是以后其他人来办公可能略有不便罢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曹公公一惊,心中叫苦不迭,但是面上却还得赶紧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小事罢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就有劳曹公公了,您是司礼监的老人了,以后要仰仗您的地方多了。” 说罢,她直接从包袱里取了一只小袋子出来递给曹公公。 曹公公一看那袋子里隐约露出的金色,瞬间心中一惊,竟然是金子? 他迟疑地接了过来,只掂量了一下就知道至少有足足十两! 曹公公看着秋叶白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色,这回变得恭敬十足,含笑道:“提督大人太客气,都是司礼监的人,为朝廷办差,咱家自当是尽力而为。” 秋叶白听着曹公公的语气变得亲近了不少,也心照不宣地朝他点点头。 随后,曹公公留下几个小太监之后,转身匆匆离开。 小颜子指挥几个小太监去做事儿之后,便匆匆地回到秋叶白身边,看着秋叶白笑道:“大人,小颜子领您去您的房间。” 秋叶白点点头:“好。” 等到她跟着小颜子到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之后,门一开,她不免一怔,房间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桌子上茶壶里甚至冒着袅袅水烟。 小颜子挠挠头:“小颜子想着大人虽然暂时不在,但是小颜子是看风部的人一天,大人就是小颜子的主子一日,所以得闲就来收拾妥一下,也煮上茶水,也算是让属下心里有个安慰,让屋子里有些人气儿。”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有些羞涩的样子,眼中微微一动,难得在司礼监这个大染缸里,这身体残缺的少年,在油滑的外表下却还保存一颗赤子之心。 她一边向房内走去,一边叹息道:“所谓路遥马力,患难见人心,小颜子,多谢你。” 小颜子笑了笑:“没事儿,这都是小颜子该做的。” 他迟疑了一下,一边跟着又问:“不知道看风部其他的爷,都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大人已经平安无事了,那么其他人也应该平安无事才对。 秋叶白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一边示意小颜子也坐下,一边道:“不必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是了,这些日子,司礼监都有些什么风声?” 小颜子迟疑了片刻,取了一边茶壶给秋叶白倒上水:“所有人都说您出事了,说您逃了,至于其他的人,说是都跟您一块叛逃了,各大世家都忙着和他们切断关系,听说不少人的家眷都被逐出了族谱……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爷儿们的家眷都被羁押了起来,海捕公文不日就要下发了。” 秋叶白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总归是我牵连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进京冒险的原因之一,所谓树倒猢狲散,她既然出事了,那么那些人必定会对看风部的人下手。 当初,是她把看风部的纨绔们带出去的,便不能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这样的烂摊子,害了他们的家眷,林他们跟着她一起沦落成被通缉的贼匪,她还有江湖天地广阔,但是他们却没有了任何退路。 小颜子见秋叶白神色冷郁,便立刻道:“大人,如今就好了,您已经回来了,而且官升三级,其他小爷们也不会再有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小颜子,你说他们会怪我么?” 小颜子想了想:“咱们要看的日后,事儿已经过去了,大伙都会明白的!” 秋叶白垂下眸子,慢慢地弯起唇角,悠悠道:“是么,但愿如此。” 小颜子看着秋叶白的神色,总觉得仿佛有些不安。 但随后,她又笑了笑:“行了,咱们这些日子就配合司苑局的人,将看风部都收拾好,等着那些纨绔小爷们回来。” 小颜子大力地点头:“是。” 他忽然想起方才的事儿,便有些分愤愤不平:“大人,那老曹可不是个厚道人,对咱们看风部落井下石的事儿可没有少做,但是您如今官职只需要下个命令,自然就能让他乖乖听话,何必还要给他那么多银钱?” 他就站在秋叶白旁边,自然是看见了那袋子里有金子的,心中又是替秋叶白肉疼,又是不明所以。 秋叶白品了一口茶,看了眼小颜子:“小颜子,你还年轻,所以现在还不能明白老曹他们的心思,你们阉人是没有后,也没有根的,年纪越大,你们就就会越重视钱财,因为你们会发现钱财才是靠得住的,才能让你们安享晚年,所以对于老曹他们来说,忠心能换得上级的赏识,能换来钱财,不忠心也能换来钱财,就看哪一种能换来的钱财更多。” 她顿了顿,继续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的主子够强势,正当权,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会选择在大方向上不背叛主子的情况下,做一些即使被主子发现了也不会招来大惩罚的小动作,换取钱财,而一旦他们上头的主子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会为了钱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 小颜子愣了半晌,神色也慢慢浮现出一种迷茫和凄然来,他翕动了下嘴唇:“大人……小颜子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么?”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地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坦白说,我并不知道,但是为了不让你们有背叛我的机会,我会努力走到更高的位置上,成为你们最重要的依仗和依附,不让你们有背叛我的机会。” 小颜子看着她许久,有些复杂又不安地轻声道:“大人,您为什么要跟小颜子说这些?” 秋叶白亦看着他,坦然一笑:“因为咱们日后的日子不好走,步步细思量,步步需谨慎,你在很多年之后,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想起今日,曾经有人和你说过这一番话,你会记得这曾经这个人给过你承诺,便会做出更谨慎的抉择,想清楚自己的路,但是若是我做不到,自身难保,你也自不必有什么负担,钱财要紧,性命更要紧。” 她在司礼监能根基太浅,能用的人太少,小颜子还有赤子之心,所以在这般艰难的情形下,他还坚守看风部的空屋子,甚至恪尽职责,而他的处境的处境很艰难,犹如身处冷宫,但是还能让这房间里有热水,有可以烧的炭,桌上甚至还有一束小小的冬青,说明他能屈能伸,有些头脑。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太监,这个身份在司礼监,会很有用处。 她用自己的真诚去换小颜子的忠诚,她相信自己回得到回报。 小颜子看着她,呆了许久,忽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秋叶白并没有拦住他,只是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一个头:“属下口拙,不会说些好听的,但是属下知道您没有把小颜子当成可以随便打发的物件,不要了就能扔,小颜子没有跟错人,没白为大人守门,从今往后就算跟错了人,小颜子也会一错到底。” 秋叶白伸手扶起他,正色道:“好,本座记下了。” 小颜子蹭了蹭自己有点发红的眼,随后笑了:“大人,小颜子这就让人给你弄吃的去!” ……*……*……*……*……*…… 白鹤搂,是上京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皇商梅家的产业,人说天上鲁班公,地下样式雷,梅苏大少爷请了出名儿南地建筑大家样式雷亲自督工建造,楼高七层,精致华丽之中更不失大气,坐于窗边,便可观京城全景之美。 其中主打的是江南菜系,大师傅都是从江南而来,价格不菲,所以到这里来用餐的多为京城权贵或者富贵人家的子弟,却一样客似云来,若是不提早定厢房,就一房难求,甚至有为了抢厢房打起来的。 只是最近六七日景观最美的第七层都被人包了,却也没有人敢有意见,只因为那包了楼层的人是——摄国殿下。 “摄国殿下又来了?”梅苏打算盘的修长手指停了停,看向一边过来报信的胖掌柜。 那胖掌柜哭丧着个脸,搓着手道:“是啊,又点了许多最贵的菜,却还是……。” “却还是不付账。”梅苏淡淡地接话。 胖掌柜点点头:“吃白食。” 梅苏看了看楼上,清浅的眉宇之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道:“暂时不必管那人,有什么吩咐照做就是,咱们还不会被吃垮。” 胖掌柜也只得叹息,是啊,谁让人家权大势大,是个连太后老佛爷都敢撅的主儿,他们也只能伺候着了。 …… “人怎么还没有出来?”幽冷的声音在观景窗边响起,虽然语气淡然,但是一白和双白都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已经不耐烦了。 双白将手里的点心果子捧了过去,温然开解:“殿下,最近这些日子秋大人都在看风部里忙着,也就这个时辰点会出来活动身子骨,今日晚了点,许是因为屋里事情忙了些也不一定。” 百里初放下铜质望远镜,拈了一颗果子送进嘴里,冷嗤道:“让她犟,这会子就是个操劳命。” 双白默默地想,那么殿下,您下了朝就奔梅家地盘来,选个观景最好的点儿——偷窥,不监视秋大人,如此的‘有心’,这又是个什么命? ------题外话------ 啊哈哈哈哈,第一更就是七千哦,给力不?~大家的票票也好给力啊~俺二更控制在11点——11点30更新~有兴趣的妹子继续跟,或者明儿早晨看也可以~ 我爱你们~嘿嘿~等逗逼二更完毕,再来和你们打屁 第三十章(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您既然想见秋大人,又……。”双白想了想,决定用点儿委婉的措辞:“又不想让别人发现你们的关系,不若寻个理由宣召秋大人入阁?” 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便可以入阁,秋叶白已经是司礼监提督,自然可以入阁,入了阁,那么秋叶白就要每日上朝面圣。 圣上不适多年,殿下临朝,殿下自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秋大人了,也不必这般偷偷摸摸地过来。 当然,这句话双白自然是不会说给自家主子听见。 一白闻言,阴柔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立刻老谋深算地补充道:“属下附议,若是殿下想要把秋大人怎么样,只要临朝之后,道是有票拟之事未决,需要商议,便也能将秋大人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不会惹人怀疑,因是商议公务,秋大人自然不能抗旨。” 一白说完,便发现自家主子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自己:“一白,你倒是能耐。” 而双白直接就是对着他翻白眼了,表示——名正言顺个鬼! 他瞬间有点心虚,便又立刻道:“嗯,这是……这是……属下随口就那么一说。” 百里初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着精致的吃食,一边沉吟着道:“此事倒也可行,不过那家伙这会子忙着处理她手底下那些纨绔废物,司礼监里头强敌环伺,若是此刻再让她入阁,她这势头便太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只怕永宁宫那个老妖婆都不放心了。” 一白暗自叹气,您这一口一个‘那家伙’,却没发现您自个一直都在为那‘家伙’盘算? “出来了,出来了。”一直在另外一扇窗边用铜制西洋瞭望镜监视着司礼监衙门内情形的老甄忽然叫了起来。 百里初下意识地便放下了食盘,取了西洋瞭望镜去靠在窗边去看。 果然,一道窈窕的熟悉的青色人影走到了看风部后门外的湖边上,站定之后,便开始活动筋骨,打起了一套极为舒展的长拳,那人影动作极为舒展,姿态洒脱飘逸宛如风中翻飞的竹。 边上还有一个蓝衣小太监跟着,有模有样地在一旁跟着笨拙地学。 青衣人见那小太监笨拙,便上前指点,间或取了柳条敲那小太监不标准的姿势。 老甄看了眼身边的主子静静地看着那西洋瞭望镜,美艳无双的眉眼慢慢渐渐地平静而温和下去,他不免有些怔然,多少年了,他何曾在自家主子脸上见过这般平静的神色,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元泽,而不是百里初。 而此时,也不知道那小太监做了什么姿势,脚下不稳,青衣人便一点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在那小太监的屁股上,小太监瞬间就跌了个狗吃屎。 百里初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只那浅浅一笑,眉眼温柔,春风吹开了冰天雪地,一点子轻飘飘的柳絮飞花,弥漫了天地间之间,落于满池温柔碧水之中。 老甄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声唤道:“殿下……。” 却不想这一声轻唤,似一粒石子落入平静水面,击碎了原先的美丽幻象。 百里初唇角神色一淡,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何事?” 老甄看着他眸光依旧冰凉幽邃,没有一点光泽,眉目靡艳魅惑,唇角的笑意虽存,但却也依旧凉薄异常,哪里有什么清澈温柔,便有些恍惚地摇摇头:“无事,只是老奴有点眼花。” 百里初狐疑地看了眼老甄有些泛红的细眯眼:“不舒服?那便去一边歇着。” 说罢,他又转回头继续去看那西洋瞭望镜,但是这回,老甄悄悄细看,但不管他怎么仔细,却再没有能在他面容上找到那样的神情,让他几乎疑心自己是花了眼。 最终他还是只能叹息了一声,目光远远地落在司礼监的院子里,若有所思。 且说这看风部的院子里曹公公偷偷从宫内抽调了好些司苑局的人过来帮忙,修檐刷地的工匠和粗使太监们不停来去,冷清的内院人来人往,倒是热闹非凡。 倒是后门的湖边上,因为没有人顾得上这里,倒是没有人烟,于是秋叶白索性便选择这里做每日活动筋骨之处,顺带指点一下小颜子。 毕竟,她是希望栽培小颜子的,想要站在司礼监的高处,能抵抗住风霜刀剑,若是不会武,不要说来帮她,只怕自身难保。 但小颜子毕竟年纪大了些,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时机,并不好调教。 在秋叶白看着小颜子再一次把一套长拳打成了羊癫疯的病人发作的模样之后,心中不免感叹,果然天赋奇才、骨骼清奇,这种人千万人挑一,不会随便就能让她遇到的,即使遇上的那一个还是个……变态,难不成天才都是心智不正常的? 秋叶白脑海里瞬间闪过某张风华绝代却阴森森的面容,瞬间有点恍惚,随后摇摇头,看着小颜子在那儿不断地扭动着他的身躯,从羊癫疯病人变成了跳大神,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去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哎哟!”小颜子本来就手脚打结,突然被人一踹,这会子瞬间就脸部着地,哀鸣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哀怨的脸,一点不留情面地道:“得了,别扭了,老老实实地扎马步一个时辰,先从基本功开始罢。” 说罢,她正要转身,却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动,她下意识地蓦然抬起头,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却隐约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环顾完了四周,又看向半空远处,最后停在远处一座鹤立鸡群的高挑精致楼阁上,楼阁上的琉璃瓦折射着灿烂的阳光,看起来异常华美。 小颜子顺着秋叶白的目光看过去,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道:“大人,那是白鹤楼,咱们京城最出名,也是最昂贵的酒家之一,也是梅家的产业,听说是梅苏大少爷请了建造大师样式雷亲自督工的。” 他顿了顿,有些羡慕地道:“也不知道,咱啥时候能坐在那楼里吃上一壶酒。” 秋叶白看着那楼,她方才想起自己确实记得那白鹤楼的名声不小,身为饕餮客,她自然也是去光顾过,回忆了一下那些菜品,她下意识地要摇摇头:“白鹤楼的东西也还好,却算不上什么最顶尖的好菜肴,花架子多了些,但哄些财大气粗的王公贵族倒是足够了。” 白鹤楼的东西更多是一个花架子,虽然也有不少精品,但是终归比不过‘壹’的菜肴。 想起‘壹’,她忽然又是一闪神,自然想起许久之前那个美人浸酒艳,花浓香袭人的月夜。 “还有什么好地方能比白鹤楼更出名?”小颜子一愣,随后有些好奇地问。 秋叶白被他这一打岔,便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冷淡地道:“没有了。” 说罢,她转身负手款步向看风部内院而去,同时抛下一句话:“继续扎马步两个时辰,不许偷懒。” 小颜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自家大人怎么忽然口气大转,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而且……扎马步两个时辰?!方才不是说一个时辰么?! 他瞬间欲哭无泪,扎完了马步,他就得爬回自己房间了。 总觉得主子心情突然变得极为不好,有迁怒之嫌,但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从,小颜子只得乖乖跨了腿,直接架了马步。 且说这头秋叶白回了内院子,看了看周围,原本破旧的看风部如今在司苑局人手的修缮下也已经好了许多。 她冷峻的神色方才略缓和了不少,随后一名司苑局的小太监捧着一盆水竟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泼了她衣衫下摆不少水渍。 小太监立刻慌张了起来:“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不是故意的。”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才要说无事打发小太监离开,但是却在看到小太监的眼睛那一刻,神色有些莫测,随后顿了顿道:“你跟着本副座过来,伺候本副座更衣。” 小太监立刻忙不迭地点头:“是。” 秋叶白便由小太监领着一路向自己的房间去了。 …… 白鹤楼上,几副西洋瞭望镜目送了目标消失之后,便不约而同一般地步放了下来。 “殿下,秋大人已经进了看风部内,一时半会大约是不会出来的了。”双白一边将瞭望镜交给旁边的鹤卫收起来,一边道。 百里初神色依旧是冷淡的样子,随意地把手上的西洋瞭望镜扔给了一边伺候的小太监,冷然道:“整日及缩在那屋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白等人面面相觑,默默地低头,这六七日每到‘监视’目标消失的时候,殿下心情都不会太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 而这时,厢房门外忽然转进来一名鹤卫,恭敬地上前禀报:“殿下,梅苏梅大公子求见。”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眯起眸子,懒懒地道:“梅苏,他来做什么?” 鹤卫继续道:“回殿下,梅大公子说,他仰慕殿下许久,所以特地命人新制作了江南美味来送给殿下品尝。” 第三十一章 美味佳肴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梅大公子仰慕本宫许久,所以特地命人新制作了江南美味来送给本宫品尝?” 百里初眯起幽沉的眸子,轻嗤:“梅苏这厮是皮痒了,送上门来了,江南的美味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殿下,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属下去打发他走。”一白看向自家主子拱手询问。 百里初摇了摇手里华丽的孔雀羽扇,眼底闪过兴味的光:“不必,他敢送,本宫自然就敢吃,有毒没有毒,他要有本事能毒死了本宫,也是件趣事儿。” 明光殿一干人等默默地叹息,主子还是这种百无禁忌的性子,生死之事,仿佛从不放在心上。 老甄打起精神:“宣梅苏!” 太监尖利的声音悠悠地传开来,不一会厢房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一名小太监领着一名端着托盘的蓝衣青年和白鹤楼的胖掌柜进来,恭恭敬敬地道:“禀报殿下,人到了。” 梅苏走了出来,有礼地行了参见皇族的全礼:“梅家大郎,梅苏参见摄国殿下。” 胖掌柜手里也端着托盘,行礼便有些狼狈,好容易才行了全礼,又差点起不来,还是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伸手去搀扶了一把,才把那胖子扶好。 与之相比,梅苏虽然手上拿着托盘,但是行动之间,却依旧优雅飘逸,并不见任何局促之感,而他一身湘色绣祥吉祥纹轻水锦直缀外罩淡白色薄云纱袍,极为素淡,行动间似笼着一层薄雾,但腰间却横拦一条艳色织锦缀夜珠的腰带,腰带极长,垂至脚踝,并非寻常中原男子腰带的样式。 原本看着应当极为突兀的搭配,在梅苏身上非但不显扎眼,还显得他长身玉立,颇有异域之风,极为别致,很是衬托他的浅淡眉眼和飘逸的气韵。 百里初眸光微闪,幽幽沉沉,微笑道:“素闻梅家大郎,梅大少爷风采无双,素有江南第一佳公子的美誉,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美人。” 百里初打量梅苏的时候,梅苏也在暗中用眸角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上首的这位‘公主殿下’,他虽然时常出入宫禁,但是因为多为去拜访老佛爷,多年来也只是远远地瞥见这位殿下的鸾驾经管,从未曾这般近距离地见过这位权势滔天,地位尊崇却又声名狼藉的殿下。 这位殿下似乎从来不束发挽髻,只以金环将缎子一般的乌发松松扣了一半在脑后,其余的便随意散落在红衣之上,=一身千金一丈的暗红如血鲛珠纱大袖宽袍裹在修长的身躯之上,几乎看不出曲线,琵琶高领包裹住了修颈,拢到脸颊之下,愈发显得‘她’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因着那眉目宛如工笔大家用浸润了世间最稠丽的色彩精描细绘而成,过分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肤色不但没有减淡‘她‘的颜色,反而让这种稠丽显出一种不似人间,不在六道之中的靡艳来,逼得人不敢直视,尤其是那双漆黑得没有一丝光泽和人气的眼眸,只怕一眼相错,便被摄取了魂魄。 唯一不足的是对方的声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美人的那种黄莺出谷,而是一种幽幽凉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虽然声调悦耳,但是却更偏低沉中性,但终归瑕不掩瑜。 他心中微冷,这样动人心魄的神貌,又手握大权,深得帝宠,难怪对方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听得百里初以‘美人’称他,梅苏心中多少觉得有些怪异,‘美人’虽并非固定指代,但多用于女子,他垂下清浅修眸,谦逊地道:“梅苏姿容尔尔,何敢当美人二字,殿下风华绝代,才能担得起这样的赞誉。” 百里初看着他,笑着点点头:“你倒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个长得丑。” 梅苏瞬间一怔,本朝崇儒,而儒家讲究一个礼字,不说世家大族,就是略有身份的商贾哪怕私下交恶得恨不能寝彼此皮肉,但是面上的功夫还是一定要做足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当面刺人的。 偏生这话从上面这位嘴里说出来,除了异常刺耳之外,却没有太多违和感,只因为对方姿容确实称得上倾国绝代,在这位殿下面前,还正没有几个人能妄自称‘美’。 虽然看着这位殿下身边伺候的人神色平静,似早已对自家殿下的这般肆无忌惮早已习以为常,他自己也常常出入宫禁,也听闻这位殿下是个恣意跋扈的性子,似乎不应该是针对他。 但是…… 商人的自觉告诉他,这位殿下并不喜他,甚至有敌意。 梅苏沉默了片刻,随后谦顺地道:“殿下说的是,梅苏素来有自知之明,荧火焉敢与日月争辉,在下正是因为仰慕殿下的风华,才来拜见殿下的。” 百里初把玩着指上的翡翠扳指,玩味地道:“哦,是么,本宫在你这白鹤楼可是呆了六七日,为何今日才来拜访?” 梅苏温温浅浅地一笑:“草民早前听说殿下光顾白鹤楼,甚觉蓬荜生辉,但是殿下身份尊贵,日理万机,来白鹤楼许有要务,梅苏怎敢轻易来冒见殿下,但殿下已经光临了六七日,是对白鹤楼的大照拂,梅苏想着再不来拜见殿下,表达谢意,那就是梅苏的不敬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真诚谦和,就是一边的老甄都忍不住侧目。 百里初垂着眸子,幽幽地道:“果然不愧第一皇商的大当家,这般舌粲莲花,只做一介商贾,还真是埋没了人才。” 梅苏垂眸,不卑不亢地微笑:“梅家素得天家照料,才有今日,能为天家效力,梅苏求之不得,何谈埋没?” 百里初闻言,忽然抬起漆黑幽诡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许久,方才道:“哦,你真愿意为天家效力?” 梅苏被百里初那种眸光一看,只觉得明明朗朗乾坤下,却仿佛身处幽冷暗夜之中,又不知被什么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魔物盯上了一般,背脊一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关于‘鬼公主’的荒淫狼藉的传说,眼角余光再瞥见那站在百里初附近容貌不俗的一名名鹤卫,他心中瞬间有点不自在,但神情依旧坦然自若:“梅家多年来,确实一直为皇家效力,梅苏自然承得家志,但……。” 百里初并没有容他说出那个但书来圆之前的话,而是径直冷淡地打断他:“你过来。” 梅苏看着百里初,心中微微颦眉,总觉得百里初不怀好意,他来拜访的目的,是想探查这位摄国殿下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如今,他开始怀疑也许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此刻此情,却容不得他再迟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一边的胖掌柜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主子,想要阻止,但是一白忽然一记森冷的目光扫过来,让他瞬间低头闭嘴,微微发起抖起来。 “殿下。” 梅苏在百里初的长榻前一丈处才站定了脚步,却见百里初用戴着华美宝石甲套的小指轻敲了下扶手:“站到这里来。” 梅苏心中不祥的预感渐重,但还是依言站了过去,他才站定,拱手:“殿下。” 他话音刚落,便被百里初忽然一抬手捏住了下巴,强行半逼着他半弓下身子,随后,他便见百里初优雅地缓缓靠了过来,那张诡艳阴沉的面容几乎凑到了他脸前不足一寸之处,幽幽冷笑:“既然你如此忠诚,你明日就进宫,本宫鹤卫里倒是还缺一个你这般姿色风情的美人,嗯?” 不说梅苏瞬间愣住,就是那胖掌柜闻此噩耗就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手上的东西也瞬间往地上砸落,一边的鹤卫利落地一伸手,直接托住了那托盘,却没有理会胖掌柜,任由他翻着白眼‘咕咚’一声地摔在了地上。 梅苏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被面前的可怕的红衣美人给捏碎了,心中随之一片惊涛骇浪,却不是因为对方那惊世骇俗的话语,而是因为百里初出手的速度。 他自认自己武艺不差,又已经提前戒备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根本敌不过百里初那看似不快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看清楚百里初是怎么出手的。 “怎么,不愿意?”百里初睨着他清浅眸子里的愕然之色,诡魅地一笑。 梅苏垂下眸子,平复下心情,正思索应对之辞,百里初却忽然松了手,陡然冷冷地道:“本宫看你对天家也不如你说得那么忠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既然代掌披红,便是领代天子意,虽然本宫怀疑你的忠诚性,但还是看在你梅家为皇家效力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今年江南丝绢和茶米的采办公示天下,重征采办权,若是你还能博得头筹,本宫便让你继续当这第一皇商。” 百里初松手的动作太突然,让毫无防备的梅苏瞬间有些狼狈地退了一步,陡然听见百里初的话,他心中大震,顾不得脸上被捏出的剧痛,眸光瞬间锐利地投向百里初,这简直明目张胆的褫夺与掠夺! “怎么,你不愿意?”百里初看着他,危险地眯起眸子,抚摸着手上的孔雀羽扇子:“本宫素来是宽宏之人,若是你不愿意,那就进宫伺候本宫罢,本宫一向对能取悦本宫的美人非常的宽厚。” 宽宏之人? 明光殿众人看着地上晕过去的胖掌柜,和不过送了两盘吃食过来,如今却狼狈得不复早前翩翩佳公子模样的梅苏,眼中闪过戚戚然。 殿下三言两语的宽宏已经若此,那么殿下不宽宏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梅苏沉默着,片刻之后,抬起眸子温然而歉疚一笑:“多谢殿下厚爱。” 百里初慵懒地靠在绣金软枕上:“说起来本宫还是很希望能一亲芳泽,可惜美人无意,不愿随伺本宫身边。” 梅苏深呼吸了一口气,忍耐下满心的屈辱,抱拳平静地道:“梅苏自知位卑人浅薄,不敢有辱殿下的观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代表天子,草民自然遵从您的吩咐,争取不负殿下所望。” 百里初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道:“但愿如此。” …… 梅苏退出了房间的时候,鹤卫也顺便将瘫软在地的胖掌柜也拖了出去,梅苏和气地道了谢之后,让几个不明所以的小二将那胖掌柜抗走,他亦跟着下楼离开。 一名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留着短髯的中年男子正有些担忧地看着楼梯,陡然看见梅苏下楼来,而且身后还跟着个昏了过去的胖掌柜,顿时一惊,立刻迎了上去:“大少爷这是……。” 梅苏摆摆手,平静地对他道:“甘掌柜无事,让他回房休息就是,林掌柜你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向后院而去,林掌柜立刻吩咐了其他人来接替自己,马上跟了上去。 穿过回廊,不远处便是梅苏的书房,林掌柜交代门口的小厮立刻去备下茶水之后,便跟着梅苏进了房内。 梅苏坐在条案之后的酸枝八仙椅子,神色再无先前的平静,清浅淡雅的眉目之中而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 “大少爷,到底出什么事?”林掌柜忍不住忐忑地问。 梅苏闭了闭眼,陡然将条案上的东西猛然拨到了地上,咬牙厉声道:“无耻贱人,欺人太甚!” 林掌柜吓了一跳,他也是梅大少爷的心腹,自从二管家出事之后,大少爷便将他从下面上调了上来,跟着自家大少爷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少爷露出这样可怕而狰狞的神色,一定是出了大事。 梅苏忽然伸出手,看着一只扣在自己手腕上样式华贵,水头极好的纯金蔓藤双节式翡翠手环,那手环为女子的样子,并不适合男子佩戴,但是因为是双节环扣,所以还能扣在梅苏的手腕处,平日里他穿着宽袖都挡住那只手环,此刻露出来,在日光下更显华美,上面隐约还能见玉体上有一个精致的篆体字——‘杜’。 他目光异常的阴郁地看着那只手环,轻声道:“因为是皇族,所以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么,因为天生拥有的权力,便让人怎么努力都永远只能跪在你的脚下么……若只是如此简单,也许有一日也该换人跪了。” 林掌柜满心惴惴不安,看着自家主子身上流露出的可怕冰冷的气息,仿佛狂烈的黑风瞬间吹散了所有原先的温烟柔雨,迷雾散去,眼前的人,才是那个真实的梅苏,锐利、冰冷、张狂而拥有霸主野心。 ……*……*……*……*……*……*…… “殿下,您今儿这出杯酒释兵权,何不如直接收了梅苏的皇商之权?”双白一边令小太监端来花水给百里初洗手,一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他一开始还以为殿下是为了秋叶白而刻意为难梅苏,但后面便看出来殿下这是借题发挥,要拿梅家开刀了。 “何必着急,看狗跳墙,才是趣事儿。”百里初把孔雀羽扇扔给了一边的老甄,看了看自己捏过梅苏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仿佛那白皙的手指上面沾染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一般,立刻将手浸入了盆子里,让净了手的小太监伺候着擦洗。 老甄捋顺那羽扇的毛,拿着扇子一敲双白的头:“雏儿就是雏儿,梅家在朝廷里这么多年,根深蒂固,若是直接褫夺了梅家的特权,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折腾别的幺蛾子,明春的贡品会不会出问题,就说现在谁能来接这个担子?” 双白白了老甄一样,随后颦眉道:“殿下在北地不是已经有了接替的人选么,而且……?” 他有些迟疑地道:“殿下,您为何想着这个时候动手?” 殿下这么多年容着梅家吞噬了那么多商家,一家独大,在梅苏手里拓展得富可敌国,若是要动手早先梅苏羽翼未丰的时候,动手岂非便宜,这个时候才动手,会不会太伤筋动骨了点? “因为,天命已到,本宫自然要顺天而行。”百里初拿着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唇角弯起一丝森冷凉薄的弧度:“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若是护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儿摔了八瓣,祖母痛苦焦灼的样子一定很养眼。” 天命? 老甄、一白等人面色奇异,天命是个什么东西? 但惟独双白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若有所思。 “当然。”百里初顿了顿,接过一边小太监递来的西洋水银雕花镜,对着自己照了照:“最重要的原因是,本宫高兴。” 明光殿的众人瞬间沉默,是的,殿下一向是依照着‘高兴’行事,只是殿下每一次高兴,都能很顺利地让很多人‘不高兴’。 百里初照了照镜子,忽然抚了下自己修眉,淡淡地问:“本宫好看些,还是梅苏好看些?” 话题转的太快,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老甄伺候百里初时日久了,反应快些,立刻干脆地道:“当然是殿下更好看。” 百里初想了想,又看了看镜子:“本宫看起来像女子么?” 这一回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立刻齐齐摇头:“殿下英武不凡,力拔山兮气盖世,乃当世第一伟男子是也。” 百里初目光从镜子上移开,掠过一干人等,那幽幽凉凉的目光冻得众人心头瞬间发虚,下意识地低头。 除了脸以外,殿下性子确实一点不像女子,他们算不得撒谎。 好在今儿‘公主’殿下心情似乎也不算太差,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上撒谎,而是沉吟了片刻,又道:“今儿梅苏这身行头是哪家商行制的,看着也算不错?” 一干人等顿时面面相觑,只一名小太监怯怯地道:“那……梅大少爷衣式都是梅府私裁的,并不曾对外有售,梅大少爷每次穿什么衣衫,很快就会风靡上京。”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一脸轻蔑地直接把镜子甩回给老甄:“最近世人品味真是愈发俗不可耐了。” 明光殿众人:“……。” ……*……*……*……*…… 司礼监 看风部 “秋大人,您且稍后,奴才这就伺候您更衣。”那细眉细眼的小太监跟着秋叶白回到了她的房间之后,转身关上门。 秋叶白看着那小太监,忽然对着那小太监展开双臂,微笑:“辛苦了!” 那小太监一扁嘴儿,小鸟一般飞扑过去,钻进了她怀里:“四少!” “宝宝,辛苦你了,这么远的来回奔波。”她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自从她背上的伤好了一半之后,她就将宝宝打发出去和周宇接头,安排后续之事。 宝宝用脸儿在她肩头蹭了蹭,皱着鼻子道:“知道人家辛苦,记得要做上一桌好席慰劳人家才是!” 秋叶白笑着扯他坐下:“好,你先歇着,明儿我亲自下厨。” 宝宝方才满足地点点头,坐了下来,但也同时收敛了笑意,忽然看着秋叶白正色道:“四少,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罢?” 秋叶白看着宝宝,片刻之后,淡淡地点头:“是,在我进京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说罢,最后留下的有多少人?” 宝宝轻叹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薄纸,摊开:“看风部共计795人,你离开进宫之后的这一个对月,241人离开归京,76人下落不明,只余下478人,但是军心摇散,241人离开的时候还发生了两次火拼,虽然无死,但是有伤。”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明白。 “我早已经有所预料,他们中大多数人家眷俱在上京,发生那样大的事情,谁也不想成为被通缉的从犯,他们如此也并不出奇。”秋叶白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有些沉。 毕竟能用的人就不多,这些人是她亲自一手训练而出,说不心疼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心疼又能如何? “大浪淘沙,日久见人心,能留下的人自然是更值得咱们可靠、可信的。”宝宝看着她神色多少有些黯淡,便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你一番苦心,以身犯险入京城,就是为了他们能平安归故里。” 秋叶白微笑,点点头:“我明白的,该留的总归会留下,该走的总归会走。” 宝宝想了想:“四少,我现在让焰部的人传信号,让他带人回来?”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这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后日咱们走一趟云县和停县,亲自去接他们。” “你不放心?”宝宝一愣,他终归跟在秋叶白身边时日已经久了,一会就明白了秋叶白是打算做什么。 秋叶白笑了笑:“不,我想去亲眼看看最后这一场试练,他们有几人能熬过。” 宝宝想了想:“我和焰部的人都跟着你。” 秋叶白点点头:“好。” 宁冬和宁秋已经关闭了藏剑阁主楼,启动了奇门遁甲避阵,同时带着其他人化整为零,分散隐藏入了江湖之中,而焰部的人安排在京城,原本就是作为接应用的,绿竹楼既然已经暴露,那么焰部隐藏的意义不大,倒不如用作吸引目光所在,让人以为焰部就是藏剑阁主要力量。 秋叶白和宝宝再一番布置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神武堂,打算去向郑钧告假两日。 通传的小太监领着她进了神武堂的时候,她正好隐隐看见几袭红袍消失在转角,而神武堂里除了郑钧在上首坐着,底下只一个陈贺面无表情地坐着喝茶。 她再看左右两排桌子都各自搁着茶盏,她心中明镜似的了,方才这些各司各局的大管事太监们正在议事,听到她一来,都匆匆散了。 大约是因着如今她一个‘毛头小子’如今地位在司礼监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除了郑钧这个督公之外,其他司掌各监和各局的大太监都比她低了至少半个品阶,自然是要向她问礼的,且不说她不是太监的外人身份,就是以她的这个年纪和如此浅薄的资历却坐了这个提督的位子,自然是让那些宫里出来的老人们浑身都不自在,心中都不平,自然不会愿意来给她道礼。 而唯一还在的陈贺也只在一边坐着,权当秋叶白是空气,更不要说向她行礼了。 她倒也不在意,今日也不是时候,日后总有让他们乖乖行礼低头的时候。 随后,她便随意编了个借口向郑钧告假,郑钧虽然态度极为冷淡,但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后来没有去住他拨出来的院子,又使了计让司苑局的人重新修缮看风部而恼火,但是也并不想看见她矗在自己面前,便爽快地答应了,打发她离开。 秋叶白有些摸不透郑钧的态度,只觉得这样的人反而才是最老谋深算而难以摸透的,所以更警惕了些。 “多谢督公。”秋叶白拱手谢过郑钧之后,也不久留,转身干脆地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陈贺阴沉着脸‘哐当’一声将自己手里的茶碗扔在了桌上:“督公,你看那小子狂妄的样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司礼监之中除了能力和职务之外,更讲究的是资历排辈,正如宫里太监们都有自己的徒弟一般,哪怕自己的徒弟跟对了主子,一步登天,转过头来还是得给品阶不如自己的老师傅行礼。 毕竟他们这个行当上要周旋主子,下要弹压不知事又有野心的后辈,外头还要与外臣打交代,涉及朝政,这学问就深了,水也深,所以也很讲究个资历。 如秋叶白这样的,就该来向他们这些老人行礼。 郑钧却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年轻人,自然是血气方刚,陡然身居高位也不出奇,至于资历这种东西……。” 郑钧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的香堂:“尼克记得咱们祖师爷几岁上就做到了提督副座的位子,这秋家四少今年二十了罢,也算不得小了。” 陈贺一愣,随后不以为然地冷嗤:“咱们祖师爷什么出身,在前朝宫里什么资历,这姓秋的凭什么和祖师爷比?” 郑钧轻笑,神色幽远莫测:“老陈,后生可畏。” ……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回到了看风部,刚到前门就见宝宝和小颜子各自提着几条大鱼,扛着鱼竿从湖边走过来。 “四少!”小颜子一见秋叶白,立刻兴奋地摇摇手:“你看,你看,我和蒋役长从湖里钓了大鱼,有草鱼、有鲤鱼,都肥硕得很!”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看向已经易容成了蒋飞舟模样的宝宝:“怎么,你这是就准备上了?” 宝宝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四少答应了要做好吃的,我当然要按着自己的心意去点菜了,你知道我是最喜欢吃你做的那水煮鱼丸子的了。” 秋叶白一捋袖子,爽快地一笑:“行,你们来打下手,咱们整起来。” 于是三人便提着鱼进了厨房,宝宝打发了小颜子去干杀鱼、洗菜等打下手的活,自己就跑去寻各种香料。 忙和到了月上柳梢头,三人就在院子里架上了火和锅子,秋叶白往锅子里倒进煮得雪白的鱼汤,空气里香气四溢,馋得宝宝和小颜子两个人口水直流。 宝宝眼见着东西都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对小颜子招招手:“小颜子,来。” 小颜子不明所以,便抱着碗筷靠了过来,却不想才靠近宝宝,就忽然浑身一僵,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秋叶白正捧着一叠荷叶出来,就看见宝宝把小颜子往偏房里扛,不免有颦眉叹息:“宝宝,你又来了!” 宝宝理直气壮地道:“难得四少你下一回厨,我凭啥要分一杯羹给别人。” 说罢,便直接把小颜子往那偏房里扛了进去。 秋叶白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便摇摇头,转身将荷叶搁在桌子上,正准备搓鱼丸,却不想一转身,她便瞬间定在当场,看着那坐在石桌子边用宝宝的碗喝鱼汤的修长人影,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 但,很明显,确实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你来做什么?”秋叶白走了过去,将手上的荷叶搁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那黑衣美人冷冷地道。 百里初将碗里的鱼汤喝完之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本宫说来喝汤,你也不信是不是。” ------题外话------ 多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好容易终于爬回了榜首,对于我这个手残党真是不容易,虽然没有到1300,但是咱家看见了大家的心,不是~8000更~么么大家,咱们明天继续奋斗好不好~明天努力的目标是1450~\(≧▽≦)/~晚上9点钟之前到了这个数也是双更总体达到一万++以上的字数,逗逼爱你们,傲娇初殿下也爱你们,谢谢~ 第三十二章 美味佳肴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不请自来,是为不速之客,不问自取,是为贼,我倒是不知道堂堂摄国殿下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无耻的地步了。”秋叶白双手环胸,讥诮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将帕子搁下,拿着碗又去舀了一碗汤,闻着那鲜美的香气,他满意地眯起眸子:“嗯,你现在知道了。” 小白的手艺,简直是绝了,一碗寻常鱼汤都能与‘壹’大厨的手艺相媲美。 说罢,他低头继续打算再继续品尝美味,却不想才张嘴,手里的碗就被人一把夺了去。 他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光,下意识地五指成爪一下子就向秋叶白的手腕抓去,但是手探到了半空,他方才硬生生地收住。 “怎么,还想抢不成?”秋叶白拿着装满了汤的碗,冷冷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蓦然抬头看着她,忽然面无比表情地来了一句:“本宫要吃的!” 她看着百里初,淡漠地道:“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想要吃什么,一声令下,立刻会有无数人为您奉上。” 说罢,她没有打算再理会百里初,走到锅子边,一手拿着一碗汤一手提着水壶往锅子里头加了点水,又撒了点香料末子下去,滚滚的鱼汤加了香料,空气的香味愈发的浓郁。 她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正打算搁下汤碗,再试试味道,却忽然感觉身后一凉,她一转头就看见百里初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她身后,跟鬼似地静静地站着,目光盯着她手里的汤碗。 秋叶白看着他那目光,总觉得有点绿莹莹的,让人觉得有点渗得慌,她警惕地颦起眉:“你怎么还没走?!” 这个家伙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初看都没看她,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喝汤。” 秋叶白看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心头就来气,这混帐凭什么嚣张成这副样子,于是干脆利落地道:“没门。” 说罢,利落地一低头一气把宝宝碗里的汤喝光,然后把碗在他面前一亮:“没了。” 随后,她将碗往桌上‘哐当’一放,不客气地道:“你可以滚了。”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也不理她,冷哼了一声:“小气。” 随后他径自伸手利一抄那只碗,自行往锅子边上一蹲,径自取了大汤勺子又装了一碗汤,闻着那香气蒸腾而上,他满意地一笑正打算品尝,却不想秋叶白忽然一抬手,一道劲风就朝着那一锅汤砸了下去。 若是锅子被她手里的劲风砸到,不但热汤飞溅,一锅子汤也就便宜了地下的虫儿,百里初眼明手快,暗红宽袖一卷,直接运气于掌心,一点也惧那滚烫的锅子,将整个锅子托卷了起来,正打算将锅子平稳地往地上搁,忽然又一道劲风直觉往他左肩撞了过去,他下意识地一闪,却一时间疏忽了自己左手上还端着一个汤碗,于是整个汤碗就直接‘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美味的鱼汤泼了一地。 百里初看着洒了满地的鱼汤,眉间一颦,抬眼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正双手环胸,也正冷冷地看着他:“我做的东西,就算喂了狗,也不会喂你,百里初!” 百里初唇角微微紧绷,垂下眸子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手里托着的鱼汤搁在了一边,才起身又从怀里取了一条帕子慢慢地擦手:“你就这么恨我?” 秋叶白一僵,随后一脸淡漠地道:“恨这种字眼感情太过强烈,所以你我之间谈不上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你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交易。”百里初似被她冰冷的话语刺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似懵懂之中,有一股子邪火烧了起来,让他只觉得仿佛胸口憋了什么,难以忍受。 他眸子里也冷了下去,径自走到她面前,目光阴沉地睨着她,漆黑慑人的黑色瞳子缓缓扩大,似有暴风将至。 秋叶白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随后忽然抬起手,停在桌上另外一只空碗上,同时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凝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淌进了碗里。 空气里一瞬间就飘荡着腥浓的香气,混合着鱼汤的鲜美味道一下子就让百里初浑身僵住,他近乎着迷地看着那一碗艳丽的腥红,黑色的瞳仁又不自觉地扩散了一圈,而隐藏在琵琶高领下的优美喉结更是忍不住因为无意识的吞咽动作而动了动。 但是下一刻,秋叶白淡冷的声音让他眼中的迷离瞬间消散。 秋叶白淡漠地道:“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合格的合作者,殿下之前对我的种种帮助,我都记得,并且也都有回报。” 即使是在她在远方训练看风部的纨绔们时,她也没有忘记按照两个喇嘛曾经交代过的方法将血液炼制成丹药,让人和信件一起送往京城,以供百里初压制他体内的诡毒。 “所以呢?”百里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所以,我并不欠殿下什么的,如果殿下还希望咱们能保持更好的默契合作,殿下最好去寻找更合适您的玩物,咱们定能相敬如宾。”秋叶白不闪不避,眸光冷漠地直视着他的眸子,客气而疏冷。 “相敬如宾?”百里初看着她,一挑精致的修眉,忽然优雅地端起了她搁在桌子上碗,送到鼻尖轻嗅了一下:“在那个那个夜晚之后,小白,你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么?” “你还敢提那天晚上的事!”秋叶白心头压抑了好些日子的郁火瞬间爆起,她阴沉着脸,眼底寒光濯濯。 那个夜晚,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百里初看着她阴沉的脸和眼中的怒火,却忽然轻笑了起来:“怎么,小白,不装冷静了?。” “百里初,你别给脸不要脸,真当本阁主奈何不得你了?”秋叶白一边扯了帕子包裹手腕,一边森然地冷道。 他是权大势大,却不代表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手段,她既然敢和太后老佛爷叫板,自然也不会真的怕了他,真撕破了脸,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百里初却仿佛心情不错,幽幽慑人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着秋叶白,随后抬起碗,顺着碗沿将里面尚且温热的腥红慢慢一饮而尽。 他的行止一向优雅,这般神情动作,更有一种诡谲的邪魅气息,仿佛他品尝的不是一碗药血,而是在品尝她,那种目光让她忽觉背脊尾椎闪过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战栗,她微微颦眉,想要避开他那种炽烈又冰冷的目光。 却不想,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秋叶白一僵,正打算甩开他的手,却见百里初握住了她额手腕,苍白的指尖轻轻一挑,就将她手腕上胡乱捆着的帕子解了下来,随后重新帮她扎了起来。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而轻巧,不时掠过她柔软的皮肤,带来冰凉的触感,片刻之后,她手腕上便多了一个精巧的结。 百里初看着那一截搁在自己手心的皓腕,片刻之后,抬起头看她,挑眉道:“嗯,本宫当然知道小白一向有办法的,那天晚上,你不就治得本宫欲生欲死么……。” 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拳狠狠地朝他脸上揍了过去。 她几乎是盛怒羞窘之下,毫无保留地出拳,竟直接一拳就将百里初击得直接退了数步,直到他脚尖微微朝地面一顿,又正巧撞到身后的梧桐树,才止住了退势,只是唇角一下子就渗出血来。 他微微颦了下好看的修眉,伸手捂住自己疼痛的脸颊,淡淡地看了眼秋叶白:“小白,你真的很生气是么?” 秋叶白揉着自己的拳头,走了过去,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她虽然出拳不意,但是却并不算得太快,百里初是武学路数本来就以惊人的爆发力和具有这样爆发力就不该有的敏捷速度见长,至今她都摸不透他的修为有多深,所以他方才明明可以躲开,却没有闪开。 “因为本宫知道你很想对本宫动手,但是又很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本宫成全你。”百里初用修白的指尖蹭了蹭自己唇角的血渍,嗯,出手真狠,该是淤青了。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怒笑:“怎么,你这是在我面前炫耀你的修为,还是在用哀兵之策?” 他是什么意思,因为正面的对决,她打不过他,所以才施舍一点怜悯? 这个混账东西,今儿根本就是来挑衅她的底线的罢? 百里初站直了身子,忽然伸手开始解他的衣领上精致盘扣。 秋叶白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百里初长指解着扣子,抬起绒薄的眼皮瞥了她一眼:“慌什么,总不是干你。” 她瞬间脸上一热,鄙夷地看着他,冷斥:“无耻!” 他一颗颗解开了盘扣之后,便脱掉了身上宽大的外袍子,露出里面修身的白色修身里衣,他随手从外袍上抽了根华美的饰带拦腰一扎,将里衣束好,又取了另外一根饰带将长发随意地在头顶扎成一束。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动作,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生得好,有老天爷给的得天独厚的优势,百里初就是这么随意地收拾,只穿着里衣都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优雅。 而且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利落简练了许多,脸上的伤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姿容,倒是让那种亦雌亦雄的中性魅惑气息散去了不少,原先那种逼人的诡暗气息,都仿佛瞬间变成了凌人的凛冽。 百里初一边扎衣袖一边看着她淡淡道:“本宫看不得你那样儿,想打架,打就是了,今晚本宫给你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本宫不用内力,只凭拳脚功夫,你可以用内力,但是不能用暗器和武器,若是你赢了本宫,本宫答应你两个要求。” “初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秋叶白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这个人是在炫耀他的修为么? 不用内力,他竟敢夸下如此海口,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算他还有点识相,倒是知道她暗器的手法不弱。 百里初挑眉,轻嗤:“你只需要同意或者不同意,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闪过隐隐恼色,随后冷冷道:“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么?若是我要这皇朝尊位呢?” 这厮好大的口气! 百里初动作一顿,看着她片刻,幽幽道:“小白,你倒是放肆得很,这等抄灭九族的话也敢当着本宫的面说。” 秋叶白轻蔑一笑:“那可是殿下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百里初眯起眸子,目光幽邃莫测:“呵……若你能赢了本宫,也未尝不能如你所愿。” 秋叶白只当他信口开河,冷笑道:“我没这么大野心,必然是殿下你一定能做到的!” 她若信了他,才是疯癫了。 说罢,她顿了顿,又问:“若是你赢了呢?”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忽然弯起精致唇角:“你就得给本宫下厨做吃食。” 秋叶白一噎,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初会提这个要求,这厮是把她当厨子了么? 她堂堂藏剑阁主,轻易不下厨,下厨即是给人最高的荣誉赏赐,或者和饕餮同道中切磋才下厨,若是沦落皇家私人厨子的境地,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江湖人的笑柄!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不敢赌?” 秋叶白眼底暗光流转,利落地应了:“好!” 不管怎么样,百里初提出来的筹码,确实很诱人,若是事成,她的便宜就大了,至少能让自己脱离这种令人厌烦的纠缠束缚。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兴奋的光泽,忽然轻声道:“小白,我真的那么让你不喜?” 他的声音太轻,仿佛自言自语,夜风一吹,声音就散了,秋叶白没有听清楚,转身之前疑惑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平静,只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那目光让她莫名地心漏跳了一拍,随后她别开脸,冷然转身向湖边的一处开阔地走去。 百里初看着她背影,黑色的瞳子微微凝,亦款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秋叶白直接利落地将袍子一甩,别在了腰上,看着百里初抬起手:“请!” 百里初看着月下之人,长身玉立,面若敷粉,隽美眉目之间一股清冽之气,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肩头,似为她笼上一层淡淡的光华,只让人想起一句诗,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看着……便是极为美味的样子。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舔了舔自己被揍破的唇角,忽然毫无预警地抬手就直接用同样直接的正面直击一拳朝秋叶白击了过去。 秋叶白目色微冷,也不避让,亦是抬掌运气直接五指一张,接下他的拳头,打算直接握住他的拳腕翻折,直接上三十六路小擒拿就逼他跪下。 却不想在拳掌交触的时候,却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压下来,她瞬间面色微变,几乎不能相信那样开金裂石的拳力竟然是没有含着内力的,但是她确实没有感觉到他的内息。 而这样的拳力逼得她不得不临时改招易辙,直接身形一避,让过他的拳头,同时胳膊一架他的腋下,一个送肩推力,四两拨千斤,将百里初的拳力瞬间卸向身后空处,同时手肘一点不客气地狠狠朝着他后脑击去。 百里初一招用老,自觉后脑有阴狠厉风,他轻笑一声,也不回头,直接就顺着她的肘击向前俯身滑去,拳头自然就猛然击在树上。 “砰!”一声闷响瞬间在响起,仿佛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击上了树木。 秋叶白闪身之后,凝神看去,蓦然发现那梧桐树上出现了一个深深凹陷,凹陷的坑周围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她面色错愕,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初那平静而张美艳的面孔,这个人是怪物么? 梧桐木质地坚硬,被称为凤凰树,徒手劈木板子和用内力击碎石头天生神力的壮硕大汉,她是见过的,但是……她目光在百里初修长优美的身形和几乎可以称为劲瘦的腰肢上停了停,眼底忍不住闪过嫉妒之色。 这种天生看起来修长劲瘦,实际上每一块骨头和肌肉都恰到好处地精细地结合在一起,组构成的天生适合暴力的人形兵器真是让人——嫉恨啊! 难怪,他敢不用内力就和她抗衡。 百里初并没有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唇角微微弯出冰冷的笑意,长腿一曲,几乎没有什么招式,右手猛然提起,已经瞬间蓄力闪电般的再次朝她小腹击出一拳。 秋叶白冷笑一声,足尖一点,敏捷的一缩身子,闪过他快拳的同时突然弓腰曲折,在半空中跃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掌中运气朝着他的天灵盖一记万佛朝宗狠狠压下。 挟着凌厉内力的掌风压下颚瞬间,百里初长发都被吹得凌乱,而他却似忽然没有筋骨一般,顺着那掌风一下子就倒在地面之上。 “砰!”地面亦瞬间被秋叶白的掌风给爆出一个坑,尘土飞扬。 秋叶白心中狐疑,正疑惑他竟然如此容易中了掌,便忽然发现自己掌风击中之处,已经没有了人影。 而身后忽然传来冰冷的气息,一只冰冷的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摸上她的腰肢,鬼魅一般,又陡然将她往后一带,扣入怀里:“小白。” 秋叶白眸光一寒,随后亦不曾回头,抬腿一记恶狠狠地后踢直接向身后的人踢去,逼迫他离开自己。 那敏捷的白影瞬间就闪开来,角度刁钻得至极,他轻笑了一声,并不掩饰他的轻蔑与嘲笑。 秋叶白几乎瞬间就被激怒了,她冷冷地转身看着那敏捷一跃之后,立在不远处的百里初,心中微凉,这个人的动作,简直快得不像人! 但是,她必须承认,这样的交手,确实畅快淋漓,亦必须承认,和百里初交手,他身上那种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气场全开,狂野的仿佛野生的凶兽一般的气息,异常的吸引武者。 说不上是想要驯服压制住对方,或者是击败对方,但是足够让人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就像在明光殿的那个下午! 但是,这一次……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秋叶白瞳孔微微缩,她不再等他进攻,直接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再次抬腿向他逼了过去,足尖狠狠地朝百里初的胸口踹去。 百里初直接伸手一拍她的靴尖,借力打力,直接整个人跃向了半空,提膝朝着秋叶白的软肋狠狠撞了过去! 秋叶白一脚踢空,动作流畅的直接一转膝头,挡住他来势汹汹的攻击,同时就势下沉不带任何内力地直接跟着百里初来个硬碰硬,膝撞膝! 百里初眸子里闪过一丝野性的兴奋光芒,果不其然,空气里响起的闷闷撞击声,骨头传出的吱嘎声和闷痛,让秋叶白脸色立刻一白,百里初轻嗤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正打算直接抬手扣住她肩头将她摔出去的那一刻,却忽然感觉腹部一凉,他陡然大惊,身形猛然地向后弹去。 但是……已然来不及! 腹部陡然爆开的剧痛,让他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随后再抬眼便对上秋叶白讥诮的眼,她猛然拽住他的衣领一记鹞子翻身将他摔飞了出去。 百里初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撞上了湖边坚硬的梧桐树,令梧桐树发出嘎吱嘎吱的可怕声音,可见其冲力之大。 而秋叶白落地的瞬间,也一个踉跄,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差点没有站稳,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地向百里初走了过去。 用一条腿,换来那个人的落败,未必不值。 ------题外话------ 第一更~我爱你们~谢谢大家对逗逼的爱~再次让逗逼站在了第一,愿我们再现五月的奇迹!不抛弃,不放弃! 第三十三章 美味佳肴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拖着腿,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三丈之外站定,看着百里初,他似昏迷了过去一般,半伏在树下,如缎子一般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上,也遮了他大半的面容,只能看见微尖的精致的下颌,尚且可见蜿蜒的殷红从他唇角缓缓淌下,映衬着他苍白的肌肤,触目惊心的凄艳。 梧桐被撞击之后,落叶纷纷,如枯叶蝶一般飞舞着,随后落在地面上半伏着的白衣红带的安静修长的美人身上,月光下漂亮得似一幅画。 秋叶白看着这一幅画面半晌,淡漠地道:“百里初,你输了。” 过了好一会,树下的美人才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地支起自己的身体,靠在梧桐树上,随后抬起头来,他漆黑的瞳子里幽幽沉沉,却并不如平日里的平静,似有暗流汹涌,他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小白,你就那么想打败我么?”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而是用了‘我’这样的称谓。 秋叶白负手而立,看着他,淡然道:“没错,这显而易见,我就是要打败你。” “即使是差点废了一条腿?”百里初看着她,眼底闪过无尽的波澜,声音却越发的轻而冷,有一种莫名的空洞和寂寥,似冰冷的风掠过无尽的黑暗荒原。 秋叶白看着他,怔然了片刻,随后暗自轻嗤,他会有什么寂寥,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大权在握,他有什么得不到的? “人总是贪婪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必定需要冒险付出代价,所以人生便总是在冒险,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是必须要顺从心意去做的,否则必定后悔。”秋叶白唇角弯起淡然的弧度,目光停在他的身上:“而这一次,我愿意冒险,何况我赌赢了不是么?” 膝盖碎裂,确实会让人站不起来,但是她若是不冒险,卸下他的防备,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就击败天赋异禀的他? 她和他交手了数招之后,就知道他不简单,那种如野兽一般的狡猾和敏捷,还有身体的先天优势,都是他最好的武器。 她并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所以才敢如此自信地不用内力和她抗衡,为免夜长梦多,她自然要在他还没有施展别的手腕前,用最快的速度击败他才是上策。 好在她反应尚且算是快的,也做了足够的防护,撤去了不少力道,并没有真的跟他撞膝,如今只膝盖虽然剧痛,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呵呵……。”百里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恣意之中却隐有一丝凄厉的讥讽。 “老甄说的果然没有错,你就是这种看似多情,却实际上比谁都薄情的人,你和我全然不一样的活到了今日,却一样能对自己狠,真是了不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这样的百里初是她几乎从未曾见过的,心中莫名地微微一悸,随后她将这些心悸扔到脑后,有些不耐道:“百里初,你到底认不认输?” 若是他再废话,她不介意再让他再试试她拳头的滋味,他的身体抗击力再强,再耐打,如今他受了伤,她却是不信他还能翻盘赢了自己!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随后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扶着梧桐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她,冷然一笑:“本宫现在站着,就是没有输。” “嗯,殿下果然有皇家的一番傲气。”秋叶白气急反笑,目光掠过百里初微微颤抖地扶着梧桐的手,她当然知道自己出手有多重,如果那一击不中,她膝盖受伤,胜算大失,所以为了锁定胜局,那一瞬间她几乎用了九成的内力,如果是寻常人,此刻大约早已内脏破裂大出血而亡。 百里初虽然没有主动运起内力护体,但是修为到了他的这个境地,护体罡气自成,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状况,丹田之中自然会下意识地运起罡气护体,虽然不如他自行运气的效果,但是多少都有作用。 但她用了九成的内力,依旧是狠狠地重创了他的内腑,此刻看他的样子,她自然明白他多是强弩之末。 “此刻,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秋叶白慢慢地一步步地逼近百里初,神色冰凉 “我已经是司礼监从二品的提督,并且依附于太后,而你若是消失了,那么太后就会立刻临朝,垂帘听政,说不得我还会再上一个台阶,你说是么,殿下?” 百里初看着她,神色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有任何改变,只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你要杀了本宫么?” “你以为我不敢?”秋叶白明眸一眯,猛然抬手,五指成掌,聚了千钧之力蓦向他额头按去,就要硬生生地击碎他的天灵盖。 百里初垂着眸子看着她,眸光依旧是幽冷深邃而平静,似只能照见面前之人的模样,不闪不避,任由秋叶白掌心滂湃的内劲刮得他脸颊生疼。 ‘砰’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脸,脸颊边瞬间多了一个入木三分的掌印,秋叶白的那一掌狠狠地击在他脸颊边的大树上,将树干同样击穿,破碎的锐利木屑一下子就在百里初漂亮苍白的脸颊上刮出了好几道血痕。 “怎么,小白你是真的不敢杀我,还是舍不得杀我?”百里初目光深深地锁住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你当我是白痴么,我若是杀了你,一白和双白他们下一刻就会领着人将看风部包围了罢?” 百里初在的地方,必定有鹤卫,她和百里初这么激烈的打斗,却不见宝宝的人影,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出没,便知道必定是鹤卫们控制住了其他人。 百里初眯起魅眸:“啊呀,这都骗不过你,小白,你真是聪明极了。” 秋叶白听着他轻佻的话语,忍不住冷道:“百里初!”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嗤:“小白,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我和阿初本来就一样,但是我们却同样存在着,何曾算是欺骗你?” 秋叶白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个话题,脸色瞬间变了变:“百里初,你怎么好意思在你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得到我以后,说出这样的话!” 百里初唇角勾起一丝妖异的弧度,低头凑近她阴沉的脸:“小白,小白,我为什么不好意思,你是不记得那夜我们之间的事情了么,明明你也很兴奋,明明你也很愉悦!” 秋叶白瞬间苍白了脸:“你胡说,你用了魅术!” 百里初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轻笑了起来,指尖掠过她的下巴,幽幽地道:“就算一开始是我用了魅术起的头,但是后来呢,你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你在主导,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手段,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么……。” “百里初,你……你……。”秋叶白只觉得脑子里‘翁’地一声,总是闷响,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脑海里原本想要抛却和遗忘的靡丽的、幽暗的记忆排山倒海该地席卷而来,那些靡艳的画面一幅幅地在眼前闪过。 那些迷失了神智的画面,想要遗忘的暗夜魅影,再次一幕幕地浮现出来,让她不得不去回忆! 可是……可是这个混账,怎么能够这般颠倒黑白,若非他用魅术蛊惑了她的神智,又怎么会引诱出那样肆无忌惮的自己! “为什么要否认,身体的愉悦不是很温暖么,小白,你不知道,那样的你有多让人惊艳,像传说里吃人魂魄的妖,肆无忌惮。”百里初眸子里闪过迷离的光,似依旧沉迷在那谢谢迷乱的夜晚之中。 “那根本不是我!”秋叶白忍不住想要后退,她根本不想去想那夜发生了什么,只想远离百里初,就是因为那样的自己陌生得让她惶恐,她所中意的人明明就是元泽,为何却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引诱,就能与之一同堕落在欲望之中,简直无耻! “那就是你!”百里初一把扣住她的细腰,一转身将她困在梧桐木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低头看着她,危险而迷离地笑着:“小白,别否认,那才是你,野得像个小豹子,而不是和阿泽在一起的时候压抑的蠢兔子,你也是中意本宫的是不是?” 秋叶白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我……。” 她想否认,却觉得喉咙里似卡着什么东西,让她几乎无法说话。 如果她否认,那证明她不过是个心智不坚,能与不欢喜的人也一同享受最亲密的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一切,如果她承认……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从前生到今生,从来没有如此混乱和惶然过,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逼迫到如此窘迫的境地,而全无还手的能力。 她中意他? 她怎么能中意他,又怎么会中意一个无时不刻在算计自己的人,总是在逼迫自己,见证自己无力与窘迫的人,她是疯了才会中意他! 可是……看着面前之人幽深迷离的眸子,他身上那种靡丽的香气,还有那个被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夜晚…… 秋叶白闭了闭眼,一咬嘴唇,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回归正题:“百里初,你别试图转移话题,你到底认输不认输!” 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家伙纠缠下去,每见他一次,她就觉得头疼加内伤,最好是离开他越远越好! 百里初垂下眸子,伸出艳红的舌尖,轻佻地舔了下薄唇上的血:“嗯,当然……。” “不认输。”他蓦然伸手,在秋叶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一口咬上她丰润的唇瓣,直接攻城略地,掠夺那潮润之中所有的温暖。 秋叶白何曾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在她的武力威慑之下,这个家伙竟然还会这般恣意和放肆地轻薄她,因为太过震惊,她一时间忘了反抗,就这么任由对方将自己一把抱住,贴在了她的身上。 “……。” 直到百里初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熟悉的温软,忍不住发出满足的轻哼:“小白……。” 秋叶白才瞬间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半空的一轮明月,又试图伸手去推百里初,但是怎么可能推得开! 秋叶白几乎觉得自己迷失在他的拥抱里,这样靡丽而迷乱的气息,立时让她背脊发麻,几乎瞬间就让那些她努力去忘记的那个夜晚的记忆和感觉如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过来。 她忍不住伸手去无力地锤他的腰侧,试图让他松开自己:“放开……不……。” 百里初沉迷在那温暖之中,呢喃轻嗤:“不。” 感觉百里初的手往自己内袍探去,秋叶白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忍不住一拳又大力捶在他的腹部内侧,正正是第一次她击中的伤处之上。 百里初没有防备,一下子痛得松了手,秋叶白立刻一把推开他,同时掩住自己的嘴唇,羞恼地狠瞪着他:“百里初,你是疯了么!” 百里初脸色苍白如纸,一向潋滟的嘴唇都泛出白来,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但是他还是慢慢地扶着直起了腰肢,看着她露出个嚣然的笑容来:“本宫没有输,小白,若是你想让本宫输的话,就要让本宫起不来。” 说着,他又向秋叶白逼近了一步。 秋叶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着他苍白却不减美艳的面容上近乎挑衅的笑,神色瞬间冷了下去:“百里初,你真的想躺下,那我就成全你,可好?” 说罢,她亦直接逼近他,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直接往前方一甩。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瞬间响起,月光下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打破了平静,飞溅起一片银色水花。 百里初似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扔进水里,只是落水的瞬间,微微睁大了漆黑的眼眸,似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唇角浮起一丝冰冷黯淡的笑。 秋叶白看着落进湖里沉浮的人影,唇角勾起一丝惬意的冷笑:“那么想要躺下,那就进湖里去,好好地冷静一下,顺便躺一躺罢。” 他并没有在冰凉的湖水上漂浮多久,只不过片刻之后,湖水便淹没了那修长的白影。 秋叶白看着湖面片刻,并不见上面有任何动静,只水面上有一点点的涟漪和气泡,随后便连气泡和涟漪都渐渐地消散了,她心中忽然有点不安。 但是,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是曾经见过百里初在‘壹’的血梅碧酒池里浸着却安然无事的,说明他是会水的,总不会被淹死。 时间又过了好一会,秋叶白却发现水面依旧是无比的平静,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从来没有人落进水里一般。 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烦躁,这厮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还是不想认输?秋叶白想了想,索性就转身想要离开,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来他身上有内伤,而且不轻! 难不成…… 她正在犹豫,却忽然听见附近传来脚步声,连附近的梧桐树上也有瑟瑟作响,这样的声音只表明了一件事——有人踏叶而来,亦有人正从附近赶过来。 秋叶白瞬间警惕地看过去,果然看见数道白色的人影从不远处赶来,亦从树丛间跃下,为首的一白一边解衣衫,一边厉声向其他鹤卫下令:“所有会水的全部都给老子下水,立刻,马上,再去弄一条船来!” 秋叶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心中却莫名有了点不妙的预感:“你们做什么!” 一白根本没有理会她,径自‘噗通’一声就跃进了水里,其他鹤卫也接连跃进水中。 第三十三章 惑心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里的湖水异常的冰凉,秋叶白一入水就浑身一颤,膝头梭然一痛,就有抽筋的趋势,好在她水性不错,下水前就已经有准备,以内力护体。 待得身体适应了水温,她立刻开始四处搜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混沌模糊,漆黑的水中几乎难以看清楚到底有没有人。 她只能凭借着记忆在百里初落下去的地方搜索,而这湖里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所以水底生满了水草,不但让水下更显迷离浑浊,还增添了危险,愈发地为搜寻增添了难度,但闭气时间终归有限,她不得不一次次地冒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再不停地潜入水中去寻找。 却始终一无所获,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叶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浸泡着自己的水一般,莫名地凉了起来。 只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 一白和控鹤监的鹤卫们似乎也有着焦躁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一种奇特的灯笼,外层罩着透明皮质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什么动物的肠衣制成,里面装着夜明珠,透出一种蒙昧迷离的幽光,但是下了水却似能晕照见一米左右的光。 虽然不是太清晰,这样的灯也不多,但是多少还是有些作用。 秋叶白抓了一盏,再一次扎进了水里,提着灯潜泳在水中,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一条飘飘荡荡的水草异样的长,并且形状有些奇特。 她心中一动,便提着灯游了过去,将那水草拽在手里,而在她的手抓上那水草的一刻,入手的柔滑,她就知道这个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水草,而是——绸带! 她脑海里瞬间掠过百里初腰肢和发上的装饰带子,便顺着那绸带向下摸拽,果然是拽带了什么东西,她立刻伸手向下一模,入手的属于人腰肢的触感,几乎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将手里的水灯笼移动过去,果然看见了一道修长漂浮着的人影,不是百里初又是谁?! 找到了! 秋叶白立刻抽出了手里的匕首将那些缠绕在百里初脚踝上的水草全部隔断,随后游到了他身后,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再一托他的下巴,沉住气,抱着他努力地向水面上浮了出去。 秋叶白带着怀中之人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就立刻被一直严密地监视着水面的一白发现了,他惊喜地大呼:“殿下,殿下找到了!” 随后,他立刻大声地下令,让湖中鹤卫的人向秋叶白靠拢接应,而不远处的一艘小船也立刻被划了过来。 百里初被扶上船之后,秋叶白也立刻跟着上了船,靠在船边,看着那一身湿透了的安静地靠在一名鹤卫怀里的人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她莫名地只觉得心头一片慌乱和迷茫。 “殿下没有呼吸了,快点向岸边靠过去!”一白也在方才跟着上了船,此刻他伸手一触百里初的鼻吸,脸色瞬间一片铁青,厉声吩咐一边划船的鹤卫。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站了起来,而且走到了一白的身后,正看着一白怀里的容色苍白如霜的人,甚至无意识地百里初伸出手。 而此刻,她却并没能触碰上百里初,只因为她的手已经被一白扣住了,他阴柔俊美的眉宇此刻满含煞气:“秋叶白,你还想对殿下做什么?” 她瞬间浑身一僵,随后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我不会再动手,只是想看看他的情形。” 一白冷笑一声:“你是要看殿下死了没有么,那就不劳你费心,我们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说话间,船只已经靠岸,一白不再搭理她,而是一转身直接抱起了百里初,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岸边。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角,并没有说话,而是也跟着足尖一点,飞身上岸。 “人呢?”一白抱着百里初,目光焦灼地四处张望,对着迎上来双白厉声问。 双白迎了上来,神色不佳地摇摇头:“喇嘛他们还没有到!” “那……。”一白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过去,正见着秋叶白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伸手去扯他怀里的百里初。 “你干什么!”他森冷地瞪着秋叶白,避开她的手。 秋叶白没有看他,目光只凝在他怀里的人身上:“立刻把你们主子放下,如果你们还想让他活着的话。” “休想!”一白厉声道,但是一边的老甄却忽然伸出手里的拂尘拍了下他的肩头,冷冷地道:“听秋大人的吩咐去做!” 一白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老甄冰冷的目光,他只好一咬牙,将百里初放了下来。 秋叶白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伸手拦住他的动作,靠近了百里初,将手搁在他的脖颈之上,脸色微微凝滞,随后又将头靠在他胸口之上,颦起眉:“好了,可以放下他了。” 一白正打算依言将百里初搁在地面上的时候,秋叶白却忽然朝他摆了摆手:“等一下。” 就在一白被她的反复无常而弄得快要压抑不住怒火的时候,她却忽然单膝跪下,拍了拍她的腿,指挥他:“这里,把人翻过来,搁在我的腿上!” 一白一愣,不明所以,但秋叶白的声音异常的沉稳,笃定的目光有一种让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让一白只迟疑了片刻,还是将百里初翻了过来,腹部朝下地搁在她的腿上。 众人莫名地紧张起来,看着秋叶白的动作,只见她再略微调整了一下百里初的姿势之后,忽然抬起手肘猛地击向百里初的后背,瞬间就是连击了三下。 “你干什么!”一白勃然大怒,伸手就想去拽秋叶白,却被老甄一拂尘狠狠到敲在一白的手上。 “你若是没有更好的方法,就看着!” 双白虽然神色之中也担忧,但还是立刻伸手也拽住了一白。 “你们……。”一白想说什么,但是双白神色沉冷地朝着他摇摇头,他也只能收回拳头,咬牙忍耐着。 而伏在秋叶白腿上的人,在被秋叶白连击了三下背脊之后,便瞬间吐出来了不少水。 秋叶白神色一松,随后再次凝气于肘部,又连续地拍击和压迫百里初的腹背,果然不一会,百里初就连续吐了不少水出来。 过了一会,秋叶白又将膝上的人翻下来,让他平躺在地上,月光下脸上沾染了潮湿水意的人,安静而苍白,没有平日里的靡艳魅惑,却多了三分荏弱,精致的眉眼润了水泽,在月光下泛出晶莹来,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飘渺与苍远感,仿佛下一刻便会如雾气一般彻底消散。 秋叶白心头一片慌乱,她并不知道这种慌乱从而何来,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但是她只知道,此刻百里初不能死,她也不想让他死! 她闭了闭眼,再张开眸子的时候,她眼中已经是一片坚冷之色,随后她伸手捏住他的鼻尖,和下颌,逼迫他微微张开嘴唇,随后一咬牙,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随后覆上了他的嘴唇,将新鲜的空气努力地灌入他嘴唇之间。 接下来,她又蓦然抬起头,伸手连续在他左胸口按压数次,接下来再一次俯下身子,将空气灌入百里初唇间,如是将按压与将空气灌入的动作来回往复做了数次。 “百里初,你醒醒!” “混账,你不是不认输么,怎么还不起来!” “你再不醒来,我就当你认输了,你这个疯子!” 在一边按压他的胸膛时,秋叶白不时间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直令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脸色变得愈发的古怪。 就在秋叶白第五次再往百里初嘴里灌气的时候,百里初终于有了动静,一下子咳嗽了起来,嘴角又再一次地冒出水来:“咳咳咳……。” 秋叶白看着他不停地一边颤抖,一边咳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了,但是唇角却抑制不住上扬起浅浅的笑容来。 心肺复苏之术,只要能让溺水之人缓过来,就暂时脱离危险。 “殿下,殿下!”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名穿着红衣的喇嘛在几名鹤卫的护送下正匆匆而来。 “大喇嘛,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殿下”一白立刻向那大喇嘛迎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不远处赶来的大喇嘛,正是那个给百里初炼制丹药,替他压制毒性的神秘喇嘛之一,她便知道此人身上必定不是怀有很高超的医术,就是怀有秘术,所以百里初交给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了看虽然已经恢复了呼吸,但是呼吸依旧看起来异常微弱的人,目光子在他苍白荏弱却异常美丽的面孔上缓缓地掠过,随后便慢慢地起了身。 双白虽然也在招呼大喇嘛过来查看百里初的情形,但也留意到了秋叶白准备离开的动作,他微微一顿,想要阻止她:“秋大人,您救了殿下,不若……。” “你别忘了,他也是我扔下去的。”秋叶白却忽然道。 双白一怔,却见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溺水的时间略长了些,此刻陷入昏迷之中,要好好照看,仔细那湖水有没有伤了肺,要留意他吐出来的水有没有淡粉色,若是有就要小心照顾和看护,免得一会子发起烧来,难以收拾。” “大人……。”双白想要说什么,但是秋叶白并没有打算再听,她转身就打算拖着愈发肿痛的腿向看风部的大门而去。 “秋大人,咱家听说您原本是打算这两日要出京办公,但是您现在的腿脚受了这样的伤,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只怕不要说明日、后日了,就是大后日,后后日,您也未必能骑马。”一直冷眼旁观的老甄却忽然再次幽幽地畜生。 这一句话,立刻让秋叶白站住了脚步,片刻之后,她冷淡地道:“甄公公,都是明白人,且开诚布公地说罢。” 甄公公笑了笑,一甩拂尘:“秋大人,您多虑了,咱家虽然不知道您都对殿下是个什么心思,但殿下却是见不得您这样的,若是让殿下知道您腿脚上的伤不曾得好好治疗,必定会怪罪咱们,这是其一;您的腿脚需要最好大夫治疗,而司礼监没有这样的人,您屋子里的那位小朋友此刻已经睡着了,怕是帮不上您,这是其二,最后,您不像是喜这意气之争的人,咱们也需要地方治疗主子,所以借您的地方,让主子治疗,也让大喇嘛为您看伤,这是双全之策。” 秋叶白目光莫测地看着甄公公,随后淡淡地道:“好。” 她虽然知道甄公公只是想要让她陪在百里初身边,但是他说的额这些也不无道理。 而她自己…… 秋叶白转脸看了眼那躺在草上,被人围绕着的修长人影,心中一片复杂,也罢,她总要看着他平安无事,才能发放心。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并不想因为百里初出了的这担子事情给自己惹麻烦。 至于其他…… 她轻叹了一声,在这种心乱如麻的时候,并不合适思考任何事情。 ……*……*……*……*…… 看风部 秋叶白坐在花厅的长榻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头,那上面已经敷上满满地黑色药膏,味道极为刺鼻,而且浸凉到火辣,刺得皮肤都有些痛楚。 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原本肿胀的地方就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分肿胀的痛楚。 “施主的伤虽然看着淤青极大,但并不重,只一日内不要再随便下地就能很痊愈。”大喇嘛将一块白布覆在她的膝盖上,淡淡地道。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大喇嘛。” 随后,她看着旁边房内的床上安静地闭目躺着的百里初,双白正给昏迷中的百里初喂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百里初……殿下,他怎么样了?” 大喇嘛摇摇头,颦起了眉:“我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殿下受那么重的伤,幸好殿下底子好,虽然内腑受了伤,又呛了水,如果没有发烧打摆子,或者只会烧一会就无事的话,应当就是没事了。”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而控鹤监的人也似乎因为忙着要善后何必处理自家主子的伤势,没有人来追究她将摄国殿下扔进水中,几乎害死摄国殿下的大罪。 而等着人都渐渐散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以后,她看着窗外的明月发了一会呆,随后微微调息内力,用没有受伤的脚一点,随后她便靠近了床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百里初。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百里初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为了得到她么? 但是…… 为什么?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床上安静苍白的睡美人,眸子里神色难明。 他对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曾经她以为这并不重要,因为她早已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将这个人列入了‘危险分子’之中,她从来没有想过,彼此除了利益往来,还能有什么交集。 之前她和他的种种,她都觉得那像是他的一种挑逗,他对宠物的一种挑逗。 他总是让她感觉到威胁,感觉深不可测,就像无法琢磨的风一般,可是今日,她才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似乎对她有一种古怪的执念。 那种执念如此炽烈,宛如凤凰烈焰,却又带着黑暗的气息,几乎能将她焚烧殆尽。 “百里初,你到底在想什么?”秋叶白静静地低头看着他,轻声喃喃自语:“除了这一身的血,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可知道,这样的你,让我如此茫然无措,不知应对。 她伸出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上他的眉眼,轻声叹息。 ------题外话------ 今天的双更可能会少点~下午有时间就琢磨怎么写剧场去了~毕竟现在限制非常多,很难写,~逗逼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说实话,我都没有想过竟然能达成这样的月票奇迹,~明天我会多更多新正文,小剧场也会在周日放出。 第三十四章 前尘如烟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房间之中烛火明媚,床上的美人静静地安睡着,不知是否因为昏迷和受伤,容色之中令人不敢逼视的靡艳幽沉在烛火下浅了些,那种虚弱的苍白让他此刻看起来更像另外一个他,或则说这具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元泽。 秋叶白指尖轻轻地停在了他的嘴唇上,忽然想起之前,他曾如此肆无忌惮地逼迫过来,掠夺她的理智,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凌乱了心神。 再往前就是那个黑暗幽迷的夜晚,更是让她发现了全不像自己的自己。 那么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暗夜之中的魔,引诱着人心的堕落。 又或者,也许一开始……被诱惑了的她,原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否则又怎么会被引诱? 秋叶白闭上眼,无奈到苦笑出声。 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百里初说得对,她若是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厌恶他,方才那种看见他脱离生命危险的那样一刻,那种心情瞬间放松和如同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欢喜,又如何解释? 她缓缓地靠在床边坐了下来,把自己的伤腿搁在床沿上,曲起另外一条腿,搁着手,随后她低头静静到看着百里初安静的面容。 在这个夜深人静,无人在场的时候,在他安静沉眠而全无威胁的时候,她方才可以让自己也安静下来,看一看自己,看一看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会让一具身体里具有这样矛盾的灵魂? 百里初若是‘恶’,那么元泽就是‘善’……不,即使是元泽也并不符合世俗意义上的善,他会生气,会对食物有难以克制的‘欲望’,全不似一个真正的出家人。 他就像一个谜,又或者一片迷离的山,总有幽幽雾气遮掩了最真实的一面。 “殿下和国师是同一个人,却又是不同的,您可以将殿下当成国师冷酷的另外一面,也可以将国师当成殿下心中最后的一片光明。” 一道不男不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在门边响了起来,秋叶白瞬间一惊,她竟然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似乎,每一次牵扯上百里初的事情,她便会全不像自己……秋叶白眸色微微暗沉,自嘲地弯起唇角,淡淡地道:“甄公公,您想说什么,想让我如同接受元泽一样,接受百里初么?” 她当初接受元泽原本就是计中计,她虽然中意元泽醇厚温柔,但是却并没有可以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老甄端着药碗进门,随后把门关上了,又将手里药递给秋叶白:“秋大人请用。” 秋叶白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药,没有犹豫,伸手就端了过来,触手的温度已经是温热得恰好可以入口,她低头便一口喝完了药。 老甄看着她,眸光微闪:“秋大人倒是不怕药里有什么手脚?”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们要对我动手脚,迟点儿,早点儿都是比现在这个点更好的时机,又何苦到这个时候。” “大人果然胆识过人,亦是个聪明人。”老甄淡淡地道。 “聪明人,这世上从来最多就是自作聪明的人。”秋叶白忍不住低笑了起来,摸着药碗,自嘲地道:“我如是真聪明人,又何至于到了那日才发现原来元泽和百里初是一个人,原来我自以为是的欢喜、担忧、彷徨原不过是他人手中戏,被摆上台如跳梁小丑尚不自知。” 这药可真苦,苦得让人只觉得一股涩然如鲠在喉。 老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眼底闪过的茫然之中的脆弱与黯然,手也不自觉地抱着她自己的肩头,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来,他暗自轻叹了一声。 到底是女娃儿,再怎么心思敏捷,性子冷静都还是柔软的女娃儿,都不容易。 一个小丫头背负着那样的‘诅咒’能一步步地走到今日,不肯屈服既定的命运,自幼离家,混迹诡谲江湖,肩负一地兴衰,其中辛苦,哪里是面上看起来这般风轻云淡。 老甄摇摇头:“秋大人,咱们是人,不是是神,身在局中,又何能观局?” 他一边取了一一条帕子拧干,搁在百里初的额头上,一边慢悠悠地道:“人间万道皆沧桑,就如殿下,他看得透这世间人心,却是看不透他自己的命,。” 他看了着百里初,眼中闪过慈祥的光来:“咱家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阿初的时候,那么小,那么漂亮的孩子,眼睛最漂亮了,在襁褓里逢人就会笑,最是早慧,三岁就能识文断字,不管咱家教他什么经文,他都能最快地背出来,那么小的孩子,坐在蒲团上能一坐就是一日,庙里谁不说咱家收了个罗汉童子。” “你……。”秋叶白有些莫名地看着百里初,又看着老甄试探地道:“殿下是寄养在庙宇之中的么?” 她是听过百里初六岁那一年,护驾受伤,后来寄养宫外的事儿,却与老甄说的在襁褓中的时间对不上。 老甄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沧桑而悠远,微微一笑:“没错,咱家就是阿初所‘寄养’庙宇的主持,但是阿初并不是六岁才来到庙里,阿初是在他尚且在襁褓之中就被他的父亲托人送到了咱家的庙里,咱家一直照顾到他六岁。” “那个小公主是……。”秋叶白忽然明白自己卷入了皇家秘辛之中,她在听的这些都牵连着惊天之秘。 “小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也是阿初的亲姐姐,但是在六岁的那一场劫难之中,她确实故去了。” 老甄点点头,肯定了秋叶白的猜测,又缓缓地道:“殿下和小公主同出一母……。” 正元九年,先帝薨,七岁太子继位,贞顺皇后入主寿康宫成为太后,孝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直到孝帝十五岁亲政,改元天启。 而孝帝年轻时,虽然身边美人如云,更有大杜皇后和小杜贵妃这样的杜家美人把持后宫,但是孝帝虽然身上流淌着杜家的血,但却并不是庸才,他自幼充满了抱负,亲政之后,只却被太后老佛爷一直压制,许多政见虽然与太后不合,也试图削弱杜家对朝廷的把控,但是终归无法与太后抗衡。 郁郁不得志,只能韬光养晦,再做后图,天启五年,后宫再开采选之门,有新秀女入宫,其中户部尚书帝女毓秀入宫,毓秀自幼养在江南,名冠江南,色艺双绝,国色天香,入宫就被连越数级册封为正三品毓婕妤,与顺帝琴瑟和鸣。 毓婕妤虽然养在江南,身有江南美人风情无双,但却并非只一味娇滴滴的女儿气,她自幼体弱,家中人让她拜入峨眉真师太的门下,习得一身不弱武艺,猎场之上更不让寻常儿男,这更让原本自幼就身体有些孱弱的顺帝更为欢喜。 杜家女儿好颜色,顺帝自然容色极佳,身形修长,亦是无双佳公子,又是九五之尊,毓婕妤自然亦倾心相托,小儿女情长,不多久,毓婕妤便宠冠后宫,一步步到越过四妃之位,直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宸妃。 宸一字,天极开过以来,因为开国皇后元宸皇后尊号,轻易不能使用,代表了帝王对一个女人最无上的荣宠。 当毓婕妤成为宸妃之后,杜皇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去拜访了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原本因着与顺帝政见不合,母子间有了嫌隙,她才纵容着儿子一路宠幸一个非杜家出身的女子到这样的尊位,算是补偿。 但是眼见着皇后哭诉,担忧后位不保,老佛爷终于是忍不住出了手,这一出手,她才发现了不对,宸妃不但是顺帝的枕畔爱人,更是顺帝的左膀右臂。 顺帝正通过宸妃与户部尚书等一干早已不满杜家保持朝政数代,人人只知杜家,不知天家为百里一族的状况的大臣暗中谋划着要将杜家推下权势巅峰,同时软禁老佛爷,还政于百里家的正统帝皇。 此时不啻于晴天霹雳,老佛爷雷霆震怒,但是此时顺帝羽翼渐丰,手中也掌控了为数不少的朝廷势力,母子二人之间几乎可以说剑拔弩张,朝野上下激流涌动,隐有血光闪现。 而双方斗争达到白热化,兵戎相见,最终的节骨眼上,身怀六甲的宸妃却忽然提前发作,暴雨如倾之时,宸妃难产,宫禁被支持杜家的上京四大营官兵围困,宫中只靠着羽林卫禁军抵挡而无人能入宫救治宸妃。 原本只待两日,外省勤王大军一到,便可以绞杀杜家,软禁太后,但是宸妃却是等不得了。 顺帝几近绝望之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爱人,竟同意太后的要求打开宫禁大门,让御医入宫救治宸妃,同时妥协于太后的一干要求。 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宸妃虽然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但是最终依旧血崩死在了顺帝的怀里,这让顺帝几乎崩溃,而早前一切努力亦尽付了东流水。 “荒诞!”秋叶白忍不住颦眉:“这位陛下实在是……愧对帝王之身。” “但是,你不能否认的是,他没有对不起心爱的女人。”老甄看着秋叶白摇摇头。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也许这个故事并不是听上去那么美。 江山美人,抛却江山万里,只为红颜一笑,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那个虚弱惨白的帝王身上么?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那位宸妃娘娘生的是双胎吧?”秋叶白看向床上的人,他面色愈发的苍白,身体似乎开始出冷汗发抖,让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间。 这是属于元泽和百里初的故事……这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能看见迷雾中他们的样子。 ------题外话------ 第二更~字数少了点==~俺明日一定加更 第三十五章 前尘旧事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老甄点点头:“宸妃娘娘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太后老佛爷容不下宸妃娘娘,自然更容不下她的孩子,尤其还是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男孩儿,她一直认定了自幼乖巧的陛下会陡然与她反目,就是宸妃娘娘挑唆的,宫内宫外一片混乱,陛下为了保住宸妃娘娘的血脉,就只能留下公主,趁乱让人将小皇子送出了宫。” 秋叶白眸光里闪过讥诮的目光,这就是世人的逻辑,老佛爷这样身为女子的当权者,也会认为男人的野心都是女子的罪,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独子,而所有皇帝陛下的野心都因‘狐狸精’而生,狐狸精总是罪该万死。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而大多数时候逼害女子的许多时候同样都是女子。 “陛下很疼爱小公主,他并不放心别的宫妃带小公主,亲自养在身边,给予了一个父亲能给女孩儿所有的疼爱,甚至为了小公主,最终与太后老佛爷达成了一些共识,勤王大军推回各自的封地,而陛下不再试图扳倒杜家,但是太后老佛爷懿德可有听政之权,但是也不能强行插手朝政之事,亦算是相安无事。” 秋叶白忽然问:“那么宸妃呢?” 老甄顿了顿:“抄家灭九族。” 秋叶白忍不住讥诮地嗤了一声,这就是皇帝的爱么?让自己的爱人全家背黑锅? 老甄摇摇头:“这就是人间事,纵然天家帝王,亦有太多无奈,这样祸及朝纲之事,不能对天下人没有交代,倒是不如咱家这些方外之人来的轻松自在。” 秋叶白垂下眸子,并没有说话,她可以理解帝王包之苦,但是永远不能理解一个男人就这么把自己所爱的人牺牲得如此彻底。 老甄叹了一声:“接下来的事儿,你在民间也许也听说了,公主殿下在她六岁那一年,还是出了意外,没能救过来。” 她挑眉:“然后呢,就想起了还有这么个儿子?” 老甄沉默了一会,才道:“咱家当年管着一座小小的供奉着无名将军的家庙,远离皇家猎苑,凭着识经断文和看相断签的小能耐,又与外地一些师兄方丈们有些来往,倒是让小庙有些香火,日子也算平静。” 他神色变得悠远起来,唇角弯起温和的笑意:“当年五台山的济慈大师云游至小庙时,曾为阿初磨顶,都断言此子慧根极深,佛缘极厚,潜心修行,必成一代宗师,泽辈天下,咱家原本想着阿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皇家之中,便将那孩子纳为关门弟子,还与济慈师兄说约定,等着阿初再大点儿,便送到五台山与济慈师兄潜修佛法,那着却不想……。” “《金刚经》曾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阿初六岁那年,宫里便忽然来了人,而且还是陛下亲至,虽然他已皈依佛门,但是普天下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那是陛下的亲骨肉,咱家再不舍得,又能如何?”老甄闭上眼,神色之中闪过深深的痛色,他苦笑了起来。 “咱家还想着,陛下如此疼爱公主,那么一定会更疼爱这个他从来没能亲手抱过,六年未曾谋面的孩子,何况阿初是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又生得粉妆玉琢如佛前童子,不管是山下的村妇,还是见过他的大族夫人,都没有不喜欢他的,回到宫里也未曾不是好事,他还那么小,出身那么尊贵,却未曾见过这世间荣华,咱家一直以为阿初是回去享福的。” 老甄说到在最后,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单手抵着额头:“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公主虽然亡故,而皇帝陛下秘不发丧,将阿初接过去,没有给予他应有的身份,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地活在宫里,让他顶替了公主的身份,?”秋叶白目光掠过身边昏睡着的百里初,他在昏迷之中并不安分,颦着眉,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她知道那是因为溺水时间太久,所以开始发烧,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默默地伸手从一边的脸盆里取了毛巾出来拧干,给百里初的额头敷上。 早前双白已经给他用了药,所以此刻只要帮着他发汗,并保持体温不要烧得太高,该是无大碍。 老甄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细长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床上昏迷的百里初,脸上的神色仿佛因为陷入一些遥远的回忆显得迷茫而痛苦。 “老甄?”秋叶白放下毛巾的时候,忽然那留意到他神色的古怪,心中陡然一动,脱口而出:“真言宫的授香仪式到底是什么?” 这是她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后来她知道了百里初和元泽是同一个人之后,曾经回想起那个船上的月夜,一直怀疑那个回答她问题的人,根本不是元泽,而是百里初。 因为后来她曾经试探地问过元泽,元泽却是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而百里初当时并没有告诉她到底什么是授香仪式,后来也丝毫都没有提起此事的意思。 但是她总觉得这神秘的‘授香仪式’必定是一切事情最关键之处。 老甄一听,脸上的肌肉瞬间抽搐了两下,仿佛提及了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他手里下意识地捏住了一边的凳子把:“秋大人是听说了什么罢。” 好一会他仿佛才缓过劲来,声音古怪而粗嘎:“咱家原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和秋叶大人这样,认为陛下用心良苦,他为了让阿初能‘更好地活下去’,对外宣布公主身体重伤虚弱需要去宫外仙山高人处修养,实际上却令人暗中伪造了阿初的身份,将阿初送到了真言宫参与灵童甄选……这么说起来陛下确实也用心良苦!” 老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秋叶白微微颦眉,她愈发地觉得这位皇帝陛下不简单,也许他根本没有放弃过要扳倒杜家的念头。 那个夜晚,虽然百里初没告诉她到底授香仪式是什么,但是他却透露过,真言宫神秘莫测,历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并且不管是对皇家和朝政都与杜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影响最近数代帝王的甄选! 老甄闭上眼:“陛下想窥探真言宫的秘密,掌控真言宫,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要成为‘转世灵童’,要成为操控国运的‘国师’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根本授香仪式根本就是这世间最泯灭人性的存在,或者说……。” 他看向秋叶白露出一个古怪而狰狞的笑容:“那是让人变成魔和恶鬼的无间地狱,所以……阿初从来没有告诉过秋大人罢!” 老甄最后一句话,轻而冰冷,却令人感觉异常的森寒。 秋叶白莫名地只觉得的背上一寒,竟然在那一瞬间不想再听老甄说下去。 “他们信奉的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主,摩醯首罗即大自在天,中原大乘佛教的法坛圣者,但若在天竺圣教来说,就是主宰着万物生存、创造的湿婆大神,也主宰着毁灭,还主宰人间的一切悲喜荣辱,在真言宫的教义中,所有可能被选成大自在天转世的候选灵童都是‘宝贵的财富’,有多宝贵呢?” 老甄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诡异‘嘿嘿’一笑:“宝贵到,最终被选出来的灵童,被认定为活佛转世的那个灵童要吃掉所有其他宝贵的灵童才是将所有佛灵真性归集一身,立地成佛哦!” 秋叶白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老甄眯起眼,取了帕子仔细地帮百里初擦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法典之中,湿婆大神或者大自在天原本就是最恐怖却也最慷慨的佛,也是最接近人的神佛,善恶于一身,流传千万年的传说里,湿婆既作为凶残可怕的‘魔之主’接受”活人祭“,统帅地狱万鬼千魔,也作为慈爱的”神佛之王“接受世人膜拜香火;,既是俊美的放纵欲望的神,又是清心寡欲的苦行者。” “所以真言宫的转世活佛自然必须具备大自在天的两性——他是世间最强悍最残忍的魔,又必须是世间最慈悲清澈的佛所以……他既要能吃掉同类作为圆满的修行,又必须通贯世间法典,拥有最干净的眼睛,你说,一个人要成为这样的‘佛’,不在地狱中修行,又能去哪里修行?” “你是说……你是说……吃……。”秋叶白脸色一片铁青,纵然她见多识广,常见人间万物,但是这样的‘修行’只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几乎都让她作呕。 老甄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秋叶白的神色,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一片黑暗之中,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咱家的小阿初,他还那么小,那么乖,那么虔诚,却和牲口口一一样,被简单训练之后……被关在埋葬着历代真言宫宫主的巨大地宫里,所有的孩子的手里只有十天的口粮,地宫里除了宫主的陵墓有一盏鲛人油灯,别的地方连灯都没有,只有一只泉眼,每三日冒水半个时辰,所有的孩子都被关在那么黑的地方,那么冰凉阴森的地狱,里面出了棺材就是无数陪葬的奴仆干尸与历代甄选活佛留下的孩子的骷髅,哦,对了还有成堆的为了防止疫病的生石灰粉和香料……。”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真言宫主会派人下去把幸存的孩子弄出来,检查他们的身体,传授他们一些新的武艺,其中最重要的功课就是听经念佛与打坐,参悟佛法,若是已经失了心性对佛法没有悟性的便杀掉,然后再将剩下的孩子扔进那该死的地狱里,再如是往复,一月、一年地不停地循环,直到有一天,只剩下一个‘灵童’,活佛就此诞生。”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脸色发白的秋叶白,很轻很轻地道:“秋大人,从六岁到十三岁,整整七年,咱家一直都不懂,那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吃光了所有地宫里头能吃的植物和虫鼠,然后再靠着吃……。” 他说不下去了,太过可怖的回忆,让他彻底哽咽。 “……。”秋叶白还沉浸在老甄描绘的那些恐怖的意境之中,全然无法回过神。 老甄却忽然一把抓住秋叶白的手腕,焦灼而茫然地问:“你说咱家的小阿初会不会怕冷,会不会怕黑,他是那么温柔的孩子,那么单薄,他一定很疼,很饿,很饿……咱家每一次在夜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全部都是伤……每次都瘦的皮包骨,像一具小小的骷髅,那么小的孩子……头两年,咱家以为他几乎从来就没有长大过,那么小小的……小小的身体。” 秋叶白几乎被他捏得手腕生疼,看着老甄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早已老泪横流,她忍住不微微地红了眼,轻声安慰:“他活下来了,老甄。” 老甄似乎方才回过神来,一副心有余悸,却无比庆幸的样子:“是的,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咱家的小阿初活下来。” 他抓住百里初换下来的毛巾浸在盆子里,慢慢地一边洗,一边念叨:“可是咱家心疼啊,咱家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孩子,就把阿初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可是每次这一想起小阿初在那地狱里头死命拍打着地宫的大门,用那样绝望又稚嫩的声音叫着‘师傅,啊……师傅,为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佛主不来救我’咱家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地……一次次地……被关进地狱。” “咱家那心就忍不住地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变成了那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副样子,咱家就恨啊……。” 秋叶白闭了闭泛红的眸子,心中忍不住地颤抖和一片冰凉的怒火。 难怪阿泽是那样懵懂而单纯,却又能毫不犹豫地杀掉毁坏食物的人,难怪他总是不记得阿初做过了什么难怪阿初可以如此残酷地对待万物众生。 不得不说真言宫成功了,这惨绝人寰的养人蛊一般的‘授香仪式’,就是为了将人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而存在的,并且真的成就了人间真实存在至高魔佛——大自在天或者说湿婆大神。 既是复仇者,又是庇护者,既是最残忍充满了欲望的神,又是最慈悲而清澈的魔。 而阿泽作为佛性的一面,他对人世间最大的善意,就是尽力压制住了身为‘魔性’一面的阿初。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怎么会能想出这样恐怖而非人的方法去扭曲人性? 能对那么小的孩子都下这样的狠手。 人果然才是这个世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罔顾一切最残忍的兽,甚至禽兽不如的存在。 老甄似略微平静了一些,他才发现自己抓得秋叶白手腕上都起了青色的印记,立刻一惊,松开了手:“秋大人,对不住,咱家……。” “没关系,甄公公。”秋叶白打断了他,亦平复了一下自己澎湃的心潮,有些迟疑地问:“甄公公,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跟着殿下进入真言宫的?” 老甄一僵,沉默了片刻,随后垂下眸子:“不瞒秋大人说,咱家就是那个真言宫给孩子们讲经念法中的一人。” 原来,老甄在送百里初,或者说百里初泽回宫以后,就一直不放心,因为他所在的庙宇原本就是百里皇家只有历代帝王才知道的极为秘密的一个逃生点之一,他所守护无名将军庙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因为他们的存在极为秘密,皇帝们轻易都不会用到。 但养育了皇子,也算是皇帝心腹这一边的人马,便利用了一些关系去查探消息,多方打探的结果,却得到了让他更为担心的消息。 于是他按捺不住对自己小和尚的担忧,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在百里初泽离开一年之后,决定利用自己手上能利用的一切方法潜伏入真言宫,去打探消息。 在很是经历了一番危险波折之后,老甄靠着自己正统的佛家的出身何必过硬的佛家修养,混进了真言宫之中,成为一名布道者,也因此见证了百里初那么多年的成长与过往。 “咱家就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没法子带着小阿初逃离,只能这么看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干净的、柔软的水晶的孩子变成了‘灵童’,世事多讽刺,济慈师兄算到了小阿初佛缘深厚,咱家却宁愿他从来不曾有什么慧根!”老甄闭上眼,干枯的眼,却似流不出泪来。 秋叶白看着身边安静躺着的人,眸光里满是迷茫与忧伤,还有她所没有看见的疼痛。 都说我佛慈悲,都说世间遍布荆棘,谁人能知这佛心中原来是地狱。 六道皆空,却永不能成正果。 这才是佛,最悲哀的泪。 ------题外话------ 五千更~ 不多,但是确实是我写得最艰难的一章,写的自己都眼泪哗哗地……虐小孩子。 初殿下身上还有点谜团,比如尸香、比如成为国师的年龄什么的,明天会彻底交代,并且让两人进入一个新的关系==~顺便,有点小票,安慰一下初殿吧~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心绪缭乱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夜晚的空气里一片寂凉,秋日的月光静静地落在地面上,白净如霜,冰冷而迷离,照亮了谁的前尘旧事,惨白而绝望的过往。 许久,秋叶白轻声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傅,你已经尽力了,甄公公。” 或者说,一个父亲。 老甄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看着秋叶白,随后干干地低笑了几声:“人世无常,于咱家最绝望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一次次被推入地狱,然后一次次地见证自己的无能,所有的尽力都抵不过一个最终的结果。” 秋叶白默然,是的,有谁比她更明白,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其实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看着一个‘父亲’沉湎在这种绝望里,老甄让她想起自己的师傅,那个永远笑嘻嘻,仙风道骨,不拘一格,给了今世的她新的生存希望和另外一片天地的老人。 所以,她决定换个话题:“我不太明白,尸香和授香仪式有什么关系么?” 老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喑哑地道:“世间所谓香臭,不过都是万般味道的一种,那是源自天竺的奇特香料,也是天竺最特殊罕见的一种奇花,其特殊性就是能将浓烈至毒的气味,作为味源衍生出更奇异的香味,所以多用于防腐。” “而真言宫发源天竺,用了特殊的方法将其他的能引诱和迷惑人神智的药物与香料调和其间,香料与药物足有上千种之多,香气奇异而靡丽,用以操控人心和人的踪迹,而此类香气生于至腐至毒,至败至恶之中,所以名谓尸香,埋葬历代宫主和无数‘灵童’的地宫最合适,里面原本就放了许多特殊防腐的香料。” “而灵童本身所诞生的地方就是是地宫,长此以往,自然而然到地他们身上和骨血里就浸染了那种诡异的香气,是么?”秋叶白沉吟着道。 “正是如此。”老甄点点头。 秋叶白摇摇头,微微颦眉:“但若是长期如此,必定对人的身体有极大的损害,我看阿初和阿泽的眼睛、头发会那样古怪,莫非就是因为长期在地宫的缘故?” 老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咬牙道:“没错,就是因为长期不见天日,阿初的身体被逼迫着去适应了在黑暗中如兽一般的捕猎和行动,而他为了生下去又在地宫中吃了太多可怕的东西,也中了不少次毒,虽然真言宫的古怪尸香和宫主用各种药物解开和压制住了他体内毒性,但太多古怪的沉积毒素还是令阿初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那种可怕的样子,模样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真言宫的人却很满意!”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意,是的,真言宫人怎么能不满意,他们本来要的就是那种非人的‘神佛’,看着活生生的人被他们改造扭曲成那种样子,他们自然觉得这是神迹的表现。 可实际上,她如果没有猜测错误,百里初的眼睛也许还有可能是因为长期在黑暗之中,为了适应黑暗,瞳孔逐渐放大,再加上特殊药物的作用,渐渐变成了那种诡谲恐怖的样子,头发会变白亦是如此,长期在黑暗之中纯在的生物,许多都是透明和泛白的。 老甄听着秋叶白的分析,迟疑了片刻:“咱家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但您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 他叹息了一声:“不管如何,殿下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和寻常人一样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在您的眼里他都那个您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么,何况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一生的不平凡。“ 老甄愣了愣,随后神色微微柔和了下去:”是的,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在咱家眼里,他都是当年那个叫着咱家师傅的小娃儿。“ 秋叶白看着老甄,微微一笑:”是了,公公,我还有点儿不太明白,阿初若是十三岁已经成为‘灵童’,为何十六岁才成为国师?“ 老甄道:”那是因为上任国师逝世之后,新的灵童才会上位,而在此之前……。“ 他顿了顿,神色又阴郁了起来:”而在此之前灵童虽然已经选出,但是依旧必须在地宫‘修行’直到成为新任国师。“ 秋叶白暗自叹息,那就是说百里初和元泽又多受了三年折磨。 但是……”我曾经听说摄国公主十三岁就回宫了,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这也是她听了这么久以来,觉得不太明白的地方。 老甄冷冷地道:”那是因为陛下听说了阿初已经‘授香成功’成为了转世灵童,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召见他。“ 召见了自己的爱子之后,发现了可怕的事实真相之后,还将自己的爱子送回真言宫那个地狱? 秋叶白闻言,唇角轻蔑地一扯,她实在是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的爱子之心真是够‘伟大’和隐忍的。 随后,她有些迟疑:”但,若是所有的孩子都熬不过授香仪式怎么办?“ 那种残酷如同养育蛊虫一般的授香仪式,硬生生地将人性彻底撕裂扭曲,能塑造出扭曲的‘大自在天’或者‘湿婆神’简直就是奇迹,她倒是觉得更有可能产生出疯子。 老甄目光愈发地阴沉:”没错,确实也有这样的可能,但真言宫从来就不缺被拐来的或者被卖来的孩子,一百个孩子不行,那就两百个,三百个……总有能活到最后的,至于是不是疯子,只要看着还算正常,并且能完美地表达‘大自在天’的神迹,并且能被操纵,这就够了,阿初几乎是真言宫这么多任国师以来表达‘大自在天’最完美的大神。“ 秋叶白眼底闪过森然寒意,真言宫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邪教,若是他们是武林之中的门派,那么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都不会容忍,他们早已经被逐出中原,或者直接灭教了。 老甄忽然看向秋叶白:”秋大人,咱家只想求你一件事。“ 秋叶白看着老甄认真的样子,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她有些不安,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您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老甄到底是人精,还是看出了她的忐忑来,便轻叹了一声:”咱家要求您接受阿初,咱家只求您给阿初一次机会。“ 秋叶白怔然,目光掠过身边之人苍白如雪的精致面容,神色有些复杂。”咱家知道,阿初和阿泽不一样,他没有阿泽的温柔醇厚,更也许性子……不那么讨喜,但是阿初和阿泽终归是一个人,他们不过是被强行分割成两个灵魂,永远不可能彼此分离。“ 老甄起了身,向窗边走去,看着窗外的明月:”就像这月,有阴便有明,最开始,阿初就是阿泽,他一直不愿意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每天都会做噩梦,差点就熬不下去,成为被淘汰掉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在咱家教导他诵经的时候,他彻底地崩溃了,而再醒来的时候……。“ 他顿了顿,黯然道:”阿泽依旧单纯干净,阿初却出现了,或者也许他一直都在,只是从不出声,但是从不那天起他无声息地处理掉所有阿泽下不了手的事情,从此……。“ 老甄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息,背影显得异常的苍老、佝偻。 从此便一往无前,无人能挡。 秋叶白默默地暗自补充,她能想象彼时的百里初出现之后,在真言宫地宫里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样子,他那些古怪的习惯,和让人总觉得异常黑暗而可怕气息,都源自——他原本就是为了在暗夜之中生存的狩猎之魔。”世人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干净纯澈的阿泽?而谁又会不惧怕那样手腕狠辣,喜怒无常的阿初,只是,谁能明白他们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大人,您若是真的对阿泽有过三分真情,可不可以也给阿初一分真意?“ 老甄的话,让秋叶白沉默了下去,心中有些迷茫,又异常的复杂,她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而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的时候,脸色亦有些古怪。 老甄闻言,立刻回过头来,惊喜地看着秋叶白,随后有些激动地转回来几步:”您此话当真?“ 秋叶白看着老甄的样子,她目光一转落在百里初苍白的面容上,轻叹了一声:”自然当真。“ 甄公公说得没有错,若是她真的曾经对阿泽有三分真情,为何不可对阿初多予一份真意。 她并不是如此浅薄的人,何况…… 她看着百里初汗湿的发鬓,脑海里莫名地闪过那一天在淮南,她伸手为他发鬓边簪花的那一刻,他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肩头交错过彼此,被滚滚的人流分开的那一时,她骗不了自己的是,那一瞬间,心中闪过的惘然和惆怅。 随后,她顿了顿,复又问:”甄公公,能否问您一个问题,殿下这憎恶女子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虽然后来那夜之后,她是……相信他的病好了。 甄公公沉默了一会,微微一笑:”大人若是真的愿意给阿初一个机会,您亲自去问他可好,咱家知道您必定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是咱家相信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都愿意为您解惑的。“ 秋叶白看着甄公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甄公公笑了笑,随后起身向她深深一揖:”那么这里就有劳秋大人了。“ 秋叶白一愣,看着甄公公的样子,总觉得他老人家很有点打蛇随棍上的意味,但她终归还是允诺了,会照顾百里初。 毕竟——伤了百里初的是她,让百里初变成这个样子的也是她。 …… 甄公公帮着秋叶白一起为在昏迷中不断地发汗的百里初换了衣衫,他便抱着那些脏衣衫退出了房门,向院子里走去。 他将东西随意交给了鹤卫,刚要吩咐什么,便见双白和一白从院子外头进来,一白手上提着长剑,双白则是手上捧着药。”都处理好了?“甄公公看着他们,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一白点点头,顺手将剑收回鞘中:”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不会有人知道咱们今晚到过司礼监。“ 今日的动静太大,处理起某些事情来很是费事。 甄公公点点头:”不要给秋大人添麻烦,给秋大人添麻烦,就是给殿下添麻烦,也是给咱自己添麻烦。“ 一白点点头:”放心。“ 双白这则是眼尖地瞥见了甄公公微微发红的眼眶,他迟疑了一会,看向甄公公:”您已经将殿下的事向秋大人说了?“ 甄公公点点头:”说了十之七八罢。“ 双白摇摇头,有些不赞同:”殿下若是希望秋大人知道他的事情,会更愿意自己说罢,您这回用的手段是否有些……。“”有些什么,有些不合适?“甄公公忽然神色一冷,勾起唇角:”像你们这些小崽子一样的手段,这么些,何曾能在这事儿上为殿下解忧?“ 双白微微颦眉,摇摇头:”明悟大师……。“”这里没有什么明悟大师。“甄公公神愈发冷淡,转身负手而立:”咱家的心早已经在这凡尘之中,贪嗔缠身,自然也不合适侍奉佛主,咱家已经脱离佛门多年,净身进宫伺候了殿下也多年。“ 他顿了顿,继续冷冷地道:”咱家既然已经是明光殿的人,自然要为殿下着想,为殿下解忧,殿下想要什么、想要谁,咱家自会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让殿下得、偿、所、愿!“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了之后,神色阴沉地慢慢扫了眼一白和双白:”这就是咱家的行事准则。“ 说罢,他拂袖而去。 一白和双白等人面面相觑,随后默然。 ……*……*……* 秋叶白静静地半靠在床头,看着换了一身衣衫,显得神色已经平稳了许多的百里初,她伸出指尖慢慢地从他的眉眼一路慢慢地描绘向他的嘴唇。 第三十六章 甜言蜜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可以选择不被本宫算计。”一道略显喑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熟悉幽冷的音调瞬间让秋叶白浑身一僵,她低头看着那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对方正缓缓地睁开漆黑幽邃的眸子看着她。 “你……你醒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么快的清醒,瞬间有些尴尬,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木讷地点点头,随后立刻收回自己搁在百里初薄唇上的手指。 自己这种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轻薄对方。 百里初看着她,没有说话。 秋叶白亦沉默了下去,是的,她并不是什么蠢人,百里初忽然寻她交手的事,细细想起来都透露着怪异。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并不认为这位‘湿婆大神’是在表达他的痴情,倒不若说在表达他的‘偏执’。 百里初似乎很疲惫,也没有再继续等待秋叶白的答案,而是闭上眼,随后道:“有水么?” “有。”秋叶白方才留意到百里初的嘴唇此刻虽然异常的殷红,但是却起了薄皮,她立刻半支起自己的身体,伸手去将方才老甄搁在一边小几上的精致的小白玉茶壶取了过来,直接将壶嘴对着百里初的唇喂了他几口茶水。 喂完百里初喝水,秋叶白将茶杯放好,一回头就看见百里初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和他之间隔着几乎不到三寸的距离,她莫名其妙地便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便打算起身回到自己的长榻上去。 “你好好休息。” “小白。”百里初却忽然再次出声,淡淡地道:“本宫没有输。” 秋叶白顿了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醒来之后,还是在惦记这件事。 她看向他许久,才道:“但是你也没有赢。” 这个人一定要这么犟么? 都说她倔,但是面前这个人才是真的够倔。 百里初轻笑,看向她:“是,所以还要不要本宫起来继续。” 秋叶白别开脸,只觉得自己简直无言以对。 这个人—— 除了会算计人,还很会逼得人走投无路,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她叹息了一声:“我们打平了。” 百里初闭上眼,淡漠地道:“好,那么咱们来谈谈条件罢。” 秋叶白:“……。” 这个时候,这厮难道不该说点什么比较温柔的言辞化解彼此心结么,这种冷冰冰的得寸进尺的谈判架势,倒像是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膜拜大神。 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捏死他,就什么烦心事没有了。 “你想怎么样?”但是秋叶白口气也冷了三分。 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回答得倒也简洁利落:“咱们各退一步,本宫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等价交换,你每个月至少给本宫做一道菜。” 秋叶白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湿婆大神’,愈发地觉得这自己真是猜不透这位大神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今日,她又是准备饭菜,又是打架受伤,又是下冷水救人,实在是太累,没有心思再和他斗智斗勇,只想好好休息。 秋叶白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随便罢。” 说罢,她便准备起身,支着老甄特意让人准备的柺杖回自己的长榻上去,她算怕了他了。 却不想才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凉低柔的声音:“小白,我等你。” 百里初的声音原本柔和幽沉,而此刻因为呛水伤了些喉咙,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沙哑感,听着让人莫名地心悸。 秋叶白动作一顿,等她? 等她什么,等她洗手作羹汤……还是……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慢慢地向自己的长榻上移动了过去。 空气里一片静谧,窗纸上疏影横斜,她躺在长榻之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轮已经西斜的明月,心绪纷杂如斯,分明已是身心疲惫,却难以入眠,总觉得幽幽暗暗不明的那一头床榻上,有一双幽漆深邃如暗夜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原本她就心绪混乱,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老甄给她传递的那些消息,还不时间还有人进出房间给床上那人换药擦汗,虽然对方的动作已经非常轻,但是秋叶白依旧辗转难眠,天色泛蓝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隐约地似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一身华美嫁衣,裙摆殷红似血,静静立于一片黑暗却开满诡美嫣红血梅的小洲之上,不远处元泽正乘舟从一条极为漆黑得深不见底的河流缓缓向自己而来,小舟无风自行,他银发白裳,似开在黑暗之河上的优昙。 小舟缓缓停在自己身前,元泽向她伸出手,温柔羞涩的微笑:“白,今日成亲,贫僧晚了些。” 她虽然不知为何元泽未曾还俗也能成亲,又是和谁成亲,只迷迷蒙蒙地报以温然笑意,却没有任何犹豫,伸手牵住他的手,提着裙摆上了那只小舟。 小舟缓缓地在黑暗河流上前行,河上雾气袅袅,却有暗香幽来,只是风刺骨的冰冷,一如他的手,而且他修长的手指渐渐地越拽她越紧,令她生疼,她有些担忧,正欲抽手询问,却见他忽然转头,抬起住她的手,低头柔声轻笑:“小白,小白,你想要去哪里,可知这黄泉幽冥之上,你是没有回头路了。” 秋叶白陡然抬头,却见他白衣未变,只一头银发不知何时变成漆黑一片,在风中张狂飞舞,一双清澈温柔的银瞳此刻早已变作一片漆黑幽暗,如脚下永无边际的汹涌黑暗的河流,靡靡红色花瓣掠过他乌发和苍白的脸颊,诡谲而妖异。 她陡然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船只失了平衡,陡然颠覆,她梭然落水,黑色的冰冷河水汹涌而起将她卷入河中,惶然挣扎之中,她只能看见他静静赤足浮立于水上,居高临下看着河水里的她,眉目间笑容阴沉却又温柔。 “小白。” “啊……!” 她忍不住梭然尖叫,蓦然睁开眸,正对上一张惨白如白无常的面容,上面一双幽幽邃邃,如无边虚无暗夜的眸子,距离近得她几乎能看见他每一根纤长如黑雀翎的睫毛。 “你!”秋叶白浑身一僵,硬生生地将差点跳出自己喉咙里的心脏给吞回去。 “醒了?”那张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白的脸悬在她不到五寸之地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话,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皮肤和呼吸之间透出来那种冰冷冷的气息。 “百里初,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装鬼的爱好了!”她一边平复狂跳的心脏和凌乱的呼吸,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谁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死白、死白的脸悄无声息地悬浮在自己上,一副准备吸取精血生气的鬼怪模样,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就算她见多识广,胆子比一般男子都大,也经不起这样吓! 百里初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淡淡道:“心中有鬼者,才会觉得人间有鬼。” 秋叶白瞬间一噎,莫名其妙地就想起梦境里自己一身红黑相间的嫁衣,在小舟上牵了元泽和百里初的手的一幕,顿时心虚起来:“你才心中有鬼。” 刚才那都是什么‘可怕’的梦,她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又受伤了,所以才会梦见嫁给‘他们’这种事情。 随后,她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自己的长榻,榻上堆了数个极为柔软舒适的丝绸靠枕,让他能以一个舒服、不压迫伤口的姿势优雅靠在其中,看着那堆软枕凹陷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来了颇久。 “你什么时候跑我睡的地方来了?”秋叶白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又望望窗外,已经是天色大亮了,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沥沥地下着雨。 百里初优雅地靠回那些软枕之中,却没有接她的话:“说说看,你梦见什么了,一直在叫本宫的名字。” 她立刻再次僵住,见鬼了,她什么时候有说梦话的习惯了。 她垂下眸子,挡住眼里闪烁的目光:“我没……。” “可要本宫让双白或者伺药的小太监进来对质?”百里初冷不丁地一句话,就将秋叶白试图否认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秋叶白评估了一下在自己膝盖受伤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双白、小太监、还有面前的这位‘湿婆大神’悄无声做掉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零,便有些惋惜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沉默着,直到在百里初锐利幽凉的目光下,浑身愈发地不自在,只觉得脸上被盯出了个窟窿,忍不住抬头冷冷白了他一眼:“总之不是好事儿,噩梦,大爷可满意了?” 百里初看着她好一会,唇角忽然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柔到惊悚:“嗯,能成为小白的噩梦,真是本宫的荣幸,若是可以,本宫希望成为小白一辈子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秋叶白看了眼他精致惨白的脸孔,默默调转了个背,伸手揉揉眉心,避免自己看到对方那张阴森森的鬼脸,再次产生不合时宜的暴力冲动。 这种听起来像甜言蜜语实际上是恶毒诅咒的‘东西’是什么? 她和他上辈子一定有杀父夺妻之仇! “小白,你不高兴么?” 她正郁猝自己为何一时间心软要答应老甄给百里初一分真意——不拒、不逃,冷不丁耳边又冒出一句阴嗖嗖的话来。 秋叶白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肩膀边又多了一张面色苍白,嘴唇殷红的脸,她又是一惊,转过身咬牙道:“鬼才高兴,你离我远点!” 百里初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忽然将脸搁在她肩头,淡淡地道:“下雨了,真凉。” 身后之人话题跳跃之快,让秋叶白有点反应不过来,目光触及他半敞开衣襟里的绷带,却不知为何原本收回去推开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慢慢地放了下来。 “年幼的时候,阿泽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瞒着庙里的人,偷偷地和农家的孩子们一起坐了小船去荷塘里捞最后一拨秋藕。” 他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缭绕,像是婉转的古琴声,又似窗外小雨落在水中之音。 窗外细细的雨水飘落进来,带来秋日的寒凉,她从窗口看出去,湖面上笼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缥缈而温柔,一如许多年前,她提着一只大荷叶,悄悄在秋府偷藕填肚子的那那些日子,湖面也是这般温柔朦胧,却又带着秋雨的萧瑟。 只是后来,她更多时候是和师傅一同在湖面泛舟,笑眯眯地看着老头烧汤。 百里初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再继续说话,他只是安静地靠着她的肩头,仿佛睡着了一般,苍白的面容,安静而宁和。 她转回脸,曲膝而坐,静静地看着窗外。 秋雨瑟瑟,风渐凉,一年又即将进入冬日。 又是一年冬寂寂。 ……*……*……*……*……*…… “咳咳……。”精致的明光殿内殿里不时间地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 “殿下,吃药了。”双白领着一名捧药的小太监走进了房内,看着靠在绣金软缎枕上看奏折的人温声道。 百里初头也没有抬,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随意地道:“搁下罢,凉了再喝。” 双白无奈,正要苦口婆心地劝诫一番,一边伺候笔墨的老甄忽然上前一步,从小太监手里取过盛满汤药的托盘走到百里初身边坐下,尖着声音道:“殿下,您若是不按着时辰喝药,这药就会凉了,这药凉了,便影响药效,影响了药效果,就会让您的伤好得慢,您的伤好得慢,就会没有气力看着秋大人,您要是没有气力看着秋大人,秋大人那样的风流胚子一定会给您和国师戴绿帽子……。” 他话音未落,托盘上的玉药碗瞬间便消失了,但不到片刻之间,那玉药碗便空了被甩了回来,在托盘上面滴溜溜地打着转。 老甄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殿下果然英明神武,未雨绸缪。” 双白看着那打转的碗,莫名地就有点想笑,但随后瞥见自家主子虽然依旧头也没有抬地批阅奏折,但是身上的阴霾之气,和不太妙的脸色却阴沉冰得有些吓人。 “聒噪!” 老甄也不反驳,只继续笑咪咪拢手入袖,应了:“是的老奴聒噪。” “知道便是。”百里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将手上耳朵奏折换了一本。 老甄又道:“殿下心情不好么,可是因为秋大人不在身边?” 百里初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本宫如今浑身绷带的样子,心情能好么?” 双白在一边站在,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一声,换来老甄一记阴森森的眼刀子和自家横飞过来几本奏折,他被砸得额头发疼,便立刻乖巧地闭嘴,默默地捡奏折去了。 老甄瞪完了双白,复又叹息道“殿下身上的皮外伤养些时日就好了,能您让秋大人这口气儿顺了,明明被您坑了清白,还觉得亏欠您这副黑心肝,这才是最重要的,您该心情好才是。” 百里初伸手送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危险地睨着老甄:“老甄,你的主子是我,还是秋叶白?” 他怎么总觉得这个老东西总在戳他的不痛快之处。 老甄笑的一脸忠诚:“老奴的主子自然是殿下了,所以才希望您早日好起来,等着秋大人回来了,才能看住人。” 秋叶白向司礼监督公郑钧告了十日病假,将她正式的继任提督的仪式推后,但已经在三日以前,腿好得差不多之后,就领着她的人去了停县和云县,接回司礼监看风部的纨绔。 自家殿下‘独守空闺’也三日有余。 “谁要看着小白了,她翻不出本宫的五指山。”百里初冷嗤一声,继续批阅他的奏折,只是神色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老甄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 “四少,再往前便是停县北门了,咱们在县城里有据点,县城南门十里地便是看风部驻扎点。”宝宝拢了拢衣襟,拉住马缰,看向身边的人。 秋叶白一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焰部的人马都停下,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城楼上两个遒劲的大字——停县。 “此处既为京畿大营驻扎地之一,毕竟戒备不低,咱们所有人就在这里改装,分头进城。” 秋叶白一声吩咐下去,焰部的几十骑人马都齐齐换了装束,向城内进发。 秋叶白和宝宝打头装扮成押镖的镖局行走镖师,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十几车绸缎香料向县城内进发。 他们原本就是上京口音,再加上一切手续路引都是齐全的,所以顺利地通过了县城门口看似颇为森严的检查。 进了城内,秋叶白看着四周围的摊贩和街道上人来人往,倒也和寻常的县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普通县城里来往巡查的是捕快,这里便是京畿大营的士兵。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身边的宝宝:“京畿大营如今在谁的手中?” 宝宝低声道:“前些日子我探查过了,这京畿四大营,如今只有两个大营还是在原本杜家一派的人马手中,其他的两个大营已经被八皇子的人接管了,咱们所在的停县目前还是杜家的东大营人马在掌管,云县却属于八皇子的北大营。”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锐色,这位八皇子真是个能耐人,竟差点从杜家人手里把京畿大营给全骗到手里,只是如今他也被软禁宫中,不知如今情形如何。 “嗯,走罢,如今他自身难保,说不得过几日,局势还有新的变化。”秋叶白淡淡地道。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到地在宝宝的带领下向县城内而去,一路走街串巷,到了一处不算太热闹,却也不算门可罗雀的小客栈门口停下。 秋叶白抬头看了眼那客栈的牌匾——龙门客栈,她不免失笑,训练闲暇时候,她随意说的几个前生听来的小故事,他们居然真的弄出来这么个客栈。 一名十六七岁的小二听见门外动静,立刻迎出来,热情地帮着牵马儿:“客官里面请,咱们的客栈空房不少,什么价格的都有,而且大厨的手艺不错,客官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秋叶白抬起斗笠,看着那小二,微微一笑:“我们既打尖也住店。” 那小二一抬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就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着嘴几乎不能合拢:“您……您……大……大……。” “咱们家镖头儿说了既打尖又住店。”宝宝看着对方神色不对,便又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才盯着那小二道。 那小二看着宝宝,忽然胡乱地点点头:“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说罢,他一转身撒腿儿就往客栈里头跑。 秋叶白和宝宝面面相觑,随后有些无奈地一笑。 那小二一冲进楼里,就尖叫:“掌柜的,掌柜的,门口有人,门口有人!” 一名尖头鼠目,却腆着个的大肚子掌柜模样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堂端着一盘瓜子出来,陡然看见小二朝自己冲过来,尖叫声引得堂里零散的客人们都侧目过来,便不满地对着那小二骂道:“小楼,你作死么,门口没有人,难道有鬼么,惊着了客人,就扣光你的月钱。” 小楼大力地摇头,紧张地看着自家掌柜:“不是的……不是的!” 那大掌柜也看出来自家小二样子古怪,眼珠子一转,随后便颦眉道:“你过来说话。” 小楼立刻会意,赶紧凑近那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掌柜一惊,看向自家小二,压低了有些颤抖的声音:“小楼,你说的是真的?” 小二点头如捣蒜:“是真的!” 大掌柜立刻脸色大变,但随后又换了平静模样,没好气地白了小二一眼:“他们是镖局的,当然会提刀拿剑,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那可是咱们店的大客人。” 说罢,他一甩袖子向门外去了,小二赶紧低着头跟着出去。 周围的散客才恍然,原来是小二见院子里来很多提刀的镖客,吓到了。 大掌柜一路走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见散客们的视线不再聚集在他们身上,方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小楼一眼,加快了脚步。 大掌柜一路走出门外,果然看见了院子前有不少人马,都做镖局走镖模样打扮,而为首那英姿飒爽的年轻镖头身影修长而熟悉,他瞬间愣住了。 而对方也同时看了过来,向他微微一笑:“大鼠掌柜,许久不见了。” 大鼠瞬间就红了眼,立刻几步上去,颤抖着一把握住了秋叶白的手,但是最终还是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只喑哑着声音道:“秋镖头,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秋叶白看着他,安抚地点点头:“我很好,不知道掌柜和您家里可好?” 大鼠僵硬了僵,随后左右看看,才垂下有些肿的眼皮道:“秋镖头,这也不是寒暄的地方,不若上楼去,咱给大伙安排些好房间和好饭菜,再细聊。” 秋叶白点点头,一笑:“也好,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鼠立刻招呼小楼几个小二赶紧过来将秋叶白和焰部带来的货物和马匹安置好,他则领着秋叶白他们上楼安顿。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秋叶白在房间里脱下戴着的斗笠,看向大鼠:“大鼠,许久不见了,你和咱们的弟兄们都委屈了。” 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噗通’一声,直接双膝一弯给跪下了,接着就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鼠无用,有负大人所托,没有完成大人托付之事,如今在咱们停县就剩下两百多人,而且因为出了叛徒,所以咱们全部都分散开来了,不敢聚集一处。” 秋叶白上前伸手将大鼠扶起来,温然地道:“起来罢,大鼠,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能坚持站在我这边已是极好的了。” 大鼠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伸手擦了擦脸,上下打量着秋叶白,见她不像是身负重伤的样子,方才松了一口气:“大人,您是逃出来了么?” 京城太后老佛爷撤销海捕公文的命令,从京城一级级下发帝国各州县,需要不少时间,并且大部分都先送到大的州和郡,然后才是县。 停县这样的县城,又是军方管控之中,非地方管控,自然接到消息更慢,所以这会子那些通缉告示还挂在外头,大鼠等人也还以为秋叶白是帝国头号通缉犯。 秋叶白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只在一边坐下,淡淡地道:“嗯,算是罢。” 她确实也算是‘逃’出来的。 随后,她换了一个话题:“现在咱们的情形到底如何?” 大鼠沉默了一会,随后也在秋叶白身边坐下,叹了一声:“大人,既然蒋飞舟大人已经和您在一起了,那么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的,自打您的事发了以后,咱们的人分成两批各自潜伏在停县和云县,咱们刚到停县的时候,还想着也许一切都是误会,但是后来发现不是……。” 自从发现秋叶白的通缉令发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看风部里人便出现了动摇和怀疑,虽然面上似乎依旧该操练的操练,但已经隐有暗流涌动。 “最先说要离开闹事的,就是……。”大鼠神色似乎有些艰难,而又愤怒,但是最终还是道:“就是肥龙,并且他们还向官衙举报了咱们不愿意离开的人。” ------题外话------ ~今天是21点,小白和殿下的关系是进一步了罢~俺没有忽悠妹子们呢~Y(^o^)Y。 人生无常,梅花香自苦寒来,逗逼只是觉得任何能身居高位的枭雄或者英雄必定都有他们痛苦而不为人道的过往。正面譬如李世民和玄烨的隐忍,反面如希特勒和曹玄德,所以我写不来那些生来就牛逼轰轰的王爷和皇帝和总裁,天生就秒杀众人的男主,就酱紫~ 对了,明天开始逗逼继续奋斗,九点半前到了2700票~咱就加更~字数绝对在一万以上,让大家看得爽,咱们家小白大杀四方,和殿下继续扑倒和反扑倒之旅! 第三十八章 目标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就是肥龙,并且他们还向官衙举报了咱们不愿意离开的人。” “肥龙……。”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她虽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了宝宝说的大致情况,但是如今再次听见大鼠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她始终还是会感到沉重和黯然。 “大人,都是属下无用,竟不知道相交多年的人竟然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一个恶人。” 虽然他和肥龙两人经常在看风部的时候时常互拆对方的台,但是终归是兄弟,也不过自家的事情,却不想那日肥龙要和他们分道扬镳带人离开,他阻止不得,双方的人马斗了一场,肥龙败北,他便于肥龙割袍断义,只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想对方竟然出了如此阴损的招式。 “他带着官府的人来咱们的聚居地抓了不少咱们的弟兄,好在当时执夜勤的小楼机灵,提早了一步通知咱们的人,让咱们不少弟兄得以走脱!” 大鼠想起那日肥龙所为,便恨得紧紧地握住双拳,肩头微颤。 秋叶白看着大鼠悲愤的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大鼠,你不必过于自责,此事说来终是怪我,让你们的家人也跟着被牵连,所以才令肥龙他们动了叛离的心思。” 肥龙红着眼看着秋叶白,好一会,忽然伸出双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大鼠在家族中被人看不起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就是个废材,但是混迹市井之中这么多年,就一双招子还算透亮,咱就相信绝对不会看错人,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咱们心底有数,今日大人平安脱身,何来牵连咱们家中人,您出现在这儿只证明肥龙他们瞎了他们的狗眼!” 宝宝上次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告诉大鼠他们秋叶白的计划最终结果如何,但已将秋叶白的筹谋告诉大鼠他们,自然也提到了秋叶白进宫的泰半原因还有考虑到要为纨绔们的前程负责,及秋叶白在宫中步步惊心,身负重伤之事。 但也表明了秋叶白还在努力,还有希望。 大鼠一直就悬着的一颗心,如今见秋叶白平安终于能放下了,除了更佩服和坚定了要追随秋叶白的信念之外,更对秋叶白所为感动不已。 秋叶白看着大鼠那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暖,微微一笑:“大鼠,多谢你们始终信我。” 正是因为有人走,有人不管希望多么的渺茫都因为心中的信念而留下来,才能体现这一份真情和忠诚的可贵。 大鼠咧嘴一笑,摸摸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人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回报之。” 秋叶白朗然一笑,伸手与他击掌:“好一个真心待之,我秋叶白果然还有没看错的人,只愿未来天下大路迢迢,你我永能共行!” 大鼠也是笑着和秋叶白双手一击,只觉得心中澎湃不已,一直隐在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下那颗沉寂苦闷,郁郁不得的心也得到了纾解,再次充满了振翅欲飞的壮志。 随后他又和秋叶白说了些目前看风部在停县剩下人马的具体情形,秋叶白都一一记在心中。 两人谈了一段之后,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道:“大人是想在这里休息一番,还是直接就去召集咱们兄弟?” 当时在县城外的小村驻扎地被肥龙领着官府的人来破坏掉之后,其余的人都约定了接头的方式之后分散逃离,大鼠领着他最亲近的一波弟兄潜入县城额,直接做起了小买卖,同时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联系上其他散离的弟兄,如今虽然众人都没有聚集在一起,但是大鼠还是能将人召集起来。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此事还是越快越好,还是先将弟兄们都召集起来罢。” 太后老佛爷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拿到账册之前,她并没有将‘捕获’自己的事情对外大肆宣扬,所以不管是自己被捕还是忽然获释放并官升三级的事儿都没有大面积地传开来,所以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看风部清洗一遍,同时分析出哪些人有足够的资质成为自己手中人马的核心骨干。 大鼠起初只当秋叶白是打算快点能见到自己的弟兄们,便立刻点头准备离开去准备,只临行前,秋叶白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宣扬,所以她册封的 大鼠到底是混迹市井多年,这会子只稍微脑筋一转便领会了秋叶白的用意,他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 随后,他便立刻了楼。 宝宝看了眼他的背影,便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大鼠虽然忠心,但是他手下还是有些人不安分,大鼠和他们兄弟多年,难免有私心,我去跟着看看。”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去罢,只要不让大鼠提点他底下的人就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毕竟未来能成为她手中核心骨干的人,如果连基本的忠诚度都无法保证的话,以后一旦出现背叛之事,只怕会牵连太多人。 宝宝得令之后立刻点头,跟了出去。 大鼠下楼之后,便立刻将小楼几个小二都叫了出来,随后低声吩咐他们一些事情,小楼几个立刻点头应了,大鼠看着他们分头以采买的名义出门之后,沉默而来一会,便立刻转头就去了后厨。 宝宝想了想,随后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果然看见大鼠左右张望之后,便往厨房里钻了进去。 宝宝立刻跳上了那厨房的房顶,那房顶上刚好有一颗大树,很合适挡住身形,他轻手轻脚地揭开了瓦片一条缝隙,低头看去。 厨房里头有四五个人正忙活着,大鼠进了厨房之后,正好将一个准备出去的厨师堵住了,宝宝细细一看,正是大鼠身边跟着的最好和他关系情同兄弟的手下之一,因为早年打群架的时候帮着大鼠挡了一棍子,被打掉了三颗牙,安了几颗金牙,得了个大金牙的诨号。 大金牙也念着他一棍子的情分,接济了他全家老小。 “大金牙,你准备去哪里?”大鼠盯着大金牙,面色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金牙看着大鼠,先是一愣,随后也一脸平常的模样:“听说外头来了很多客人,是押镖的吧,押镖的人特能吃,所以我想着难得咱们有这样好的生意,所以打算去再采买点东西。” 大鼠看着他,声音有些阴沉:“是么,我记得我可没让小楼他们到后面告诉大伙这个消息。” 大金牙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道:“啊,我自己刚才去茅厕的时候,听前面的人说了。” 大鼠盯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身上的气息让大金牙很是不安,他看着大鼠:“大鼠哥这是怎么了?” 大鼠看着他,又看了看厨房里其他人:“他出去多久了?” 厨房里人顿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家‘掌柜’在演哪一出,只烧火的小工,唤作小才的少年倒是不曾想那么多,从炉灶里起来抱怨道:“金牙大哥出去了快两刻钟,他让我烧的锅子快都烧糊了,害的咱又被虎头骂。” 唤作虎头的光头彪形大汉是厨房里的大厨,在看风部的时候跟着大鼠出去惹是生非的时候护阵打架,还有点爱好就是做菜,也是和大鼠有过命的交情,这会子看着情形有点不对,便立刻上前:“别这样,都是兄弟,这是做什么?” 大鼠没理会他,只朝厨房里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见大鼠神色有点不对,便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依次出去了,只虎头还站在原地不动。 大鼠看了他一眼了,冷冷地道:“你愿意留下来也好。” 虎头想说什么,但是大鼠却目光一转盯着大金牙:“你拉屎能拉两刻钟,嗯?” 大金牙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老子就是拉屎拉了两刻钟,不行,大鼠,你想说什么?” 大鼠面无表情地道:“不想说什么,只想告诉你,大家兄弟一场,老子不能容忍你们之中有人干吃里扒外的事!” 大金牙顿时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横眉竖目:“你他娘的说谁干吃里扒外的事,血口喷人!” 虎头也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道:“大鼠哥,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金牙和咱们是有过命的交情!” 大鼠还是不理会虎头,只直勾勾地盯着大金牙:“大金牙,你说说看,老子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从翻墙,顺着墙壁上溜达下去,你不是在偷听大人和老子的谈话是在干什么,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偷偷摸摸出去是干嘛,肥龙给了你不少好处罢!” “大人……什么大人?”虎头一惊,随后瞪着大鼠,又瞅瞅大金牙,心中瞬间打起了鼓来,难道是秋大人?!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溜出去是去红鸳楼找相好的鸳鸯去了,你他娘不出去睡女人,就连老子去睡女人也要管么,老子在这个破地方够压抑了!”大金牙一跳三丈高,破口大骂。 大鼠冷笑一声:“鸳鸯睡一晚一两银子,你他娘的去睡鸳鸯的时候,顺便把咱们弟兄都卖了,才换来肥龙给你的大把嫖资罢!” 此话一出,大金牙瞬间发现自己失言了,竟忘了鸳鸯是头牌,价格不低,按照他们如今拮据的生活水准怎么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这回就是虎头也脸色那辨地看向大金牙:“大金牙,你哪来的钱。” 大金牙先是僵了僵,随后脸色变换莫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看了看大鼠又看了看虎头,一咬牙道:“没错,这钱是肥龙给我的,就是为了让我盯着兄弟们,但是我没有出卖你和大鼠,其他兄弟我也没有出卖!” 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金牙:“你说什么?”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自己一直相信的过命之交,竟然会出卖兄弟。 大金牙看着虎头的模样,瞬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说我只是帮着肥龙盯着你们,因为他说姓秋的一定会联系你们,得把姓秋的那伙人一网打尽,咱们才能邀功领赏,才能平安回京城,咱们不能指望那姓秋,那家伙已经废了,还连累咱们,他死他的,咱们不能……啊!” “大金牙,你他娘的说的什么话!”虎头越听越气愤,上前一步就要动手揍大金牙,却不想他话音才落,就见大金牙蓦然惨叫一声,一把捂住剧痛冒血的脖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站在身后大鼠:“大哥……你……。” 大鼠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染满鲜血的菜刀,目光阴沉而痛苦地看着浑身是血慢慢软倒的大金牙:“我们是兄弟,无义气不兄弟,秋大人待咱们有情有义,你要看不上这份情义,你他娘的早点跟着肥龙滚,老子能忍你赌输了钱,让老子背债,甚至睡了老子看上的小寡妇,但就是容不得你他娘的吃里扒外地害恩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狰狞地道:“这么多日子,我给过你很多次回头的机会了!” 说完,他满脸狰狞地蓦然再次抬手狠狠地又是一刀子劈在大金牙的头上,顿时鲜血飞溅了满墙。 大金牙这一次一声不吭,凸着两只眼睛,满头鲜血地倒了下去。 虎头脸上也被溅了血,他呆怔地看着大金牙倒下,随后看向大鼠,呆呆地道:“大鼠哥……。” 大鼠提着菜刀,面无表情地随手捞块抹布擦了擦自己的脸:“不要叫我大鼠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要走,我大鼠看在过去情义的份上绝对不留人,现在马上就滚,以后我跟着大人亡命天涯,你们自去享受你们的平安福贵。” 说罢,他一把扔了菜刀,掀开门帘,果然看见方才厨房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满身鲜血地走出来,不少人的目光还落在一边地上已经没了气的大金牙身上。 大鼠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已经召集了弟兄,咱们老地方见,你们之中谁想走马上就走,谁想发财就去肥龙那里告状,记得动作快点。”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一干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满地血污回不过神来。 伏在厨房顶上的宝宝默默地合了瓦片,暗自轻叹了一声,轻巧地掠回了秋叶白的房间。 秋叶爱听宝宝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神色有些复杂,转身静静地看着窗外远处的青山,淡淡地道:“终是为难大鼠了,人生漫漫,兄弟也好,姐妹也好,也许终究有一日终成陌路。” 只是,不知她这一路艰险,谁又能陪着她到最后,谁又会离开。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上前一步,忽然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从后往前圈住她的细腰,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白姐姐,宝宝一定会陪您到此生最远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愣,随后拍拍宝宝的手,温柔一笑:“嗯,自然。” 这个孩子,今天怎么忽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往日里总是为了表示距离,即使抱着她也不愿意唤她白姐姐。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白姐姐,你希望谁能陪你到此生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顿,脑海里忽然掠过一袭白衣银发的温柔修长身影,但是那身影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却一双幽邃诡美异常的眼眸。 秋叶白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耳根子莫名地开始泛红,见鬼了,为何她莫名其妙地会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那几日那家伙非要和她挤一张床上养伤的原因,每天半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睡到他怀里去的,冷冰冰的,偏生又因为他受伤不轻,不能直接把他踹下床。 “白姐姐?”宝宝清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嗯,我自然是希望和咱们藏剑阁的人一路共行。”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宝宝从秋叶白的身后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在侧光下,细嫩的皮肤上有细短的透明茸毛,不若已婚女子开了脸的光洁,那是未嫁少女的脸,如柔软的分润的桃。 可是,作为善于观察人细微之处不同的易容高手,他知道他的白姐姐已经不一样了,身段举止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柔软,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韵致,青涩却又妩媚,这种韵致,他只在曾经观摩那些初嫁了、新婚期的少女身上看到过。 经历了情事的女儿家,似春风夏雨吹开浇灌过的花。 宝宝忽然觉得心头很疼,这种疼由来已久,隐没在心头,只是此刻愈发的明显,可他知道自己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心疼的人,他给不了白姐姐一个男子能给她的一切。 他从跟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永远和他都只能是‘姐弟’或者他会当她最乖巧的‘宠物’。 宝宝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白姐姐,你心里有人了,即使那个人曾经被视为敌人。”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秋叶白一僵,瞬间有些无措,垂下眸子:“我……没有,别胡说。” 有人?有谁…… 若说是温柔单纯的阿泽,她尚且能应,但百里初……她至今不明白他那种执念里,到底是占有欲居多,还是别的什么,教她如何回应。 焰部里一名端着茶水过来的侍卫从没有关劳的门缝里看着房内的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 “哈秋。” 明光殿里,一阵凉风吹入,殿上的人忍不住打了喷嚏。 百里初擦了擦微微泛红的鼻尖,颦眉冷眼看着一白手上托盘里一碗黑漆漆的药:“吃了几日,无用也罢了,本宫竟感染风寒了。”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闷声道:“殿下,您这是心火郁结才如此。” 自家殿下一早起来接到了跟在秋大人身边的探子的回报,脸色就很不好,火气大,今儿光玉碗都砸了三个,一干伺候的人全部都躲得远远的,就是双白都闪了人。 百里初冷哼一声:“若你发现风奴背着你,抱个男人风花雪月,你心情可好?” 殿下怨气好大,一白想了想,老实道:“我会直接把她艹趴下了,就没时间抱着别的男人风花雪月了。” 百里初一顿,瞥着他,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嗯,这是个好主意。 第三十九章 目标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面容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他心中忽然打了个突,他就是随口说一下罢,他还没有把风奴那丫头整到手。 算是向主子说谎么? 怕什么,来什么。 百里初忽然抬起绒薄细致的眼皮看向一白:“你和风奴进展如何了,老妖婆那里等着要‘好消息’,只怕是要不耐烦了。” 一白瞬间一僵,在百里初幽凉的目光下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皮:“殿下,属下尽力,只是女子有孕之事,并非这般容易。” 百里初看着一白,片刻之后,他微微挑了下精致眼角:“你过来。” 一白陡然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背后冒出来,自家殿下用这种温凉柔和的语气让人到他身边去的时候,通常那个人就得有脱一层皮的准备。 但是……不去的话,就得有脱八层皮的准备,于是一白还是很乖巧地走了过去。 “靠近一点。”百里初淡淡地道。 一白硬着头皮半曲了膝又凑近了一点:“殿下。” “一白。”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这张阴柔俊美的面容,忽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箍住一白的脸,修长的长手指掠过他菱角精致的下颌:“早年地宫里看多了恶心的东西,所以本宫好容易得见光明,自然喜欢美好的物事,虽然不得不毁了你和双白原本就生得极好的脸孔,但本宫还是给你和双白捏了鹤卫中最漂亮的脸,本宫喜欢的自己的作品,想来你身边的女人们也很喜欢是不是?” 一白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百里初垂着眸子一边用目光勾勒着一白阴柔俊美的脸孔,仿佛在欣赏着自己完美的作品,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本宫不在乎你们身边都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或者男人,但是别忘了当年你们在地宫向本宫承诺过什么,永远别骗本宫,嗯?” “属下,知错。”一白闭了闭眼,压下面对百里初身上那种无边的森寒阴翳时背脊泛起的战栗,蓦然睁开眸子,直视近在咫尺那双幽沉冰冷如无边无际暗夜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誓言,永世不忘。” 百里初看着一白,慢慢地勾起唇角,笑容冰凉莫测:“很好,这一次,本宫就当做你一时心软,下一次,本宫就换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说罢,他伸手仔细地替一白整理了一下衣襟:“好了,去罢。” 一白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匆匆地退出明光殿,等到他回到明光殿自己的住处外时,秋日冰凉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殿内所有无边无际的暗冷和阴寒褪去,他才感觉背上的衣衫早已湿透。 “一白,你是不是疯了!”双白冰凉的声音忽然在一白身后响起。 一白一惊,瞬间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双白正冷冷地站在他不远处,双手抄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身为死士,你居然对殿下撒谎,你忘了当年在地宫是怎么向殿下宣誓的么?” 一白颦眉,忍不住铁青了脸:“我当然明白,没有殿下,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活着走出地宫重新换了脸的那一天,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的,只是……。” “只是一时间不忍,一时间对风奴动了心?”双白上前一步,妙目含冰。 当年他们作为被扔进地宫让殿下练手的祭品,能逃过作为祭品惨死的命运,除了靠着当时已经授香成功的殿下的庇护,还因为殿下重新给他们改头换面,从此,他们所有人都成为殿下身边最忠诚的死士。 殿下从来不会亏待控鹤监的人,他们想要什么,几乎就有什么,女人、甚男人,一切物质的享受。 作为死士,怎能随意地对人动心! 一白忍不住咬牙,沉声道:“我只是不想去伤害一个为我们做事的人,风奴到底是无辜的。” 双白闻言,忍不住上前厉声道:“你真是疯了,别忘她是杜家的人,你要真的想帮她,最好的方法就按照殿下的要求去做,太后难道不会对风奴起疑,就算太后没有对她起疑,你以为以燃灯妖尼的道行会看不出来她还是雏,你想过风奴被发现背叛真言宫的后果么!” “我……。”一白瞬间浑身大震,他竟真的没有想过燃灯妖尼生性淫荡噬杀,真言宫中面首无数,她又修炼那些淫邪功夫,怎么会看不出风奴到底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引诱国师。 “殿下什么时候考虑事情不比你我周全!”双白忍下心中怒火,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还清醒,还记得当初在地宫里的誓言,便自行去刑堂领罚!” 说罢,拂袖而去。 一白看着双白的背影,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眉心,苦笑,他果然是糊涂了! 至于动心,他是真的对那个丫头动心了,还是觉得她可怜? 只是这世间,谁不可怜?谁不在苦苦煎熬? 他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转身有些疲惫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准备收拾一番,去刑堂找双白领罚。 他一生宁愿粉身碎骨,都不可能背叛殿下,但是他这自以为是的心软,却已经触及了作为死士的底线。 只是,他才推开门,就看见桌边坐着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她细致单薄的眉眼一片平静,见他推门进来,她慢慢地起了身。 一白一愣,有些不自在地颦眉道:“燕子,你怎么进来的?” 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风奴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淡淡地道:“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你们的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一白看着桌上的精致的点心,他心中微微一动,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随手取了一片点心送进嘴里,看着她挑眉戏谑一笑:“怎么,你这丫头可是对本奉主动心了,今日献吃的,何日献身?” 风奴没有答话,而是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是。” 一白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平日偶然调戏之语,这丫头都是又羞又恼的,今日竟然会这般大方地承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吃错药了?”一白有些怪异地看着风奴。 风奴摇摇头,只定定地看着一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可好?” 说罢,她伸手直接解了自己衣衫上的带子,一件精致的白色外袍瞬间落地,露出里面她只穿着肚兜和长裙的窈窕娇躯。 一白瞬间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他好容易稳住身子,立刻见鬼似地起身倒退了两步,别开脸:“你作甚!” 风奴缓缓地走了过去,一白被她逼得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脊背撞上门板,他退无可退,便看着风奴慢慢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幽幽地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一白,你不中意我么?” 一白只觉得她贴着自己的地方一片温软,只是那些温软于他而言如烙铁一般炽热得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他才想伸手推开风奴,却又触碰上风奴细腻光滑的肩头,瞬间又松开了手:“风奴……你……。” “我都听见了,我不想死,也不想我家中人被连累,更不想去伺候国师,比起国师,我宁愿那个人是你。”风奴闭上眼,一咬牙,伸手搂住一白的腰,不让他推开自己。 太后和宫主知道了真相,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可她更不愿意去伺候国师,所以一定要选择一个得到她的人,她宁愿是一白。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她便一条路走到黑! 谁都不给她活路,她就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就像秋叶白一样,他能在四面楚歌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康庄大道,都是人,那么她也可以,! 这么想着,风奴一边‘砰’地一声将试图离开的一白按在墙壁上,一边直接伸手胡乱地扯他的腰带。 一白怔然了片刻,随后伸手一把擒住她颤抖的手,低头看着面前乌发披散,削瘦的少女,沉声道:“你可想明白了,燕子?” 风奴抬起头看着他,眼眶虽然泛红,但是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泪水,异常地坚定:“是。” 一白眼角余光掠过她微微发抖的肩头,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好。” 随后,他一弯腰将风奴拦腰抱起,向房内慢慢地走去,随后将风奴放在了柔软精致的大床上。 “别怕。”他低头轻轻地在闭着眼,满脸苍白的少女额上烙下一吻,顺手扯下床边的轻纱幔帐,掩去一片春色无边。 …… 一个时辰之后。 秋日凉风掠过床幔,随后一只手撩开了床幔,一道高挑健硕的身形慢慢地坐了起来穿衣,忽然感觉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扯上他的衣摆:“你去哪里?” 一白一顿,低头看向伏在身后纤细的人形,温然道:“你先歇着,我去取就回。” 风奴忍着身上的不适合,半支起酸痛的身子,红着脸低声道:“你是去刑堂么,殿下没有令你受罚罢!” 一白顿了顿,点头:“是。” “我不懂,你不是已经……。”风奴咬着唇角,脸色红得要滴血来:“你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了,为什么还要自行受罚?” 一白转回脸淡淡地道:“身为控鹤监奉主,自当赏罚分明,岂可特殊行事,若是我有错不受罚,以后如何驭下。” 风奴抬起脸看向一白,他一头乌发随意地散落在健硕的上半身上,线条精致的侧脸此刻在天光下看起来俊美而冷酷,却也异样的迷人。 她痴痴看了片刻,见一白要起身,她便抱着锦被坐了起来,柔荑按在他肩头,轻声道:“我来为你束发罢。” 一白看了看她绯红的细致脸颊,原本小家碧玉的模样,如今似初经雨露的娇美梨花初开,别有一番韵致,他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她身上:“燕子,你可以么?” 风奴的脸更红了,立刻点点头:“嗯,我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一白闻言,挑眉兴味地道:“哦,看来是本奉主不够卖力了。” 风奴顿时恼了,窘迫地抬眼狠狠地瞪一白,却见他一笑转过身,背对她:“梳子在枕头边的小柜子里。” 风奴咬着唇,知道他在逗弄自己,却也无法,只得红着脸低头去取那梳子来为他梳头。 ……*……*……*…… “所有的人,都已经通知到了。”大鼠带着秋叶白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看着周围正在围绕过来的人群,在秋叶白耳边低声道。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县城郊外一处山林坡地,她看着许多人正如细细的溪流一般汇聚过来,最终环绕在山下,她抚了抚自己的黑纱锥帽,看着大鼠低声道:“大鼠,有劳你今日辛苦,不论谁离开,我都不会强留。” 大鼠神色复杂地看向山坡下的人,随后有些黯然,但随后沉声道:“该走的人,留不住。” 留来留去,不要说兄弟没得做,也许终归反目成仇,就如他今日断送了大金牙的性命,也许终会有‘兄’弟来断送他的性命,但是他不后悔。 秋叶白同样转身负手看着山坡下的人影憧憧,目光落在远处的浮云之间,神色微微沉了沉:“咱们活在今日,管不到明日,后日有人要如何,人心原本就是这个世上最叵测的东西。” 不一会,所有人都在山坡下站定了,众人隐约地看见大鼠领着一道纤修的戴着黑纱锥帽的人形站在山坡之上,大鼠神色肃穆,而那戴着黑纱锥帽的神秘人似乎来头不小,身边都有不少戴着鬼面具的侍卫在他们身后立着。 而那些人戴着的鬼面具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于是一干纨绔们都暗自揣测起来,目光有些不安地在大鼠和那神秘人身上来回打转。 大鼠上前一步,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环顾四周,厉声道:“弟兄们,咱们在停县也有了不少时日了,等的就是有朝一日,秋大人归来,大伙还记得么!” “是!”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却也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咱们难道不是在停县这荒郊野外躲避追捕么,秋大人若是能回来,咱们还需要躲避官府追捕么?” 此人混在人群里随便地说了一句,便多少地引起了众人人心中的疑虑,有些按捺不住的地道:“秋大人已经许久没有音讯了,听说他在京城被抓了。” “是啊,咱们这样若是一直等着,却等不来要大人,怎么办?” “我担心,家里的人已经被族人赶了出来。” “唉……。” 秋叶白负手看着底下人,手指在身后比了个手势,戴着鬼面具的宝宝立刻悄无声息在她身后逐一记下那些起哄的人和忧郁不绝之人的名字。 大鼠看着众人,摇摇头,随后一抬手:“大伙安静一些,我有话要说,今日咱们等的人已经回来了!” 众人瞬间一惊,随后目光乱转,最后还是落在了大鼠身边的人影身上。 大鼠对着众人朗声道:“没错,秋大人已经回来了,就在我身边,今后咱们都有可以依靠的主心骨了!” 大鼠话音落下之时,秋叶白抬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纱锥帽,看向众人,淡淡一笑:“许久不见,大伙可好。” 她用了内力发声,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众人都是瞬间呆滞住了,下一刻,皆齐齐不敢置信地大叫:“秋大人!”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真的是大人?!” “大人真的回来了!”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之中,还带有不少人激动的哽咽,难怪那些鬼面人看着面熟,根本就是大人身边那些神秘的亲卫,他们曾经在淮南路上都见过! 宝宝眼尖,自然立刻掏出本子一一将下面面色真诚激动的人全部记下。 “是,我回来了,我说过不会丢下大家!”秋叶白朗然一笑,看着那些激动的面孔,心中莫名地亦生出波动来,总归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你的好,这种滋味似春日播种,秋日有收一般,令人惬意。 但是既然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泼冷水。 “是啊,秋大人您回来了,这是准备带着咱们亡命天涯么?”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来。 接下来又有人接话:“正是,不知大人,哦,如今不能叫您大人了,不知道秋兄弟可也是被家中逐出族谱了?” “秋大人可想好怎么安抚你家中老小了,咱们家中老小又待如何?” 这些声音一出现,自然其他的那些激动兴奋的情绪便立刻淡了不少。 “你们别太过分了,大人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在,就说明了大人是讲义气的人,没有背弃咱们,当初咱们跟着大人在外头吃香喝辣的时候,没有人这么多废话,如今就怂包了只想着便宜占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么!”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站出来冷声道。 几名跟着他的人也站出来冷眼看着那些泼冷水的人。 秋叶白眯起眸子打量着那中年男子,总觉得此人虽然穿着极为破旧,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并不平常,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锐利气魄,连着他身边的那几个汉子也是同样如此,一身气质与纨绔们格格不入。 大鼠顺着秋叶白的目光看过去,便立刻会意了,低声在秋叶白耳边道:“此人原本是出身威武大将军常氏一族,原本是跟着老常公一员悍将,只是老常公去后,他得罪了家主,结果被随意安了罪名之后,就被赶出了家族,也不得再入军中从军,还是老常公的旧部见他可怜,悄悄把他塞进了咱们看风部混口饭吃,平日最是清高不愿意与咱们为伍,不想他留下来了。” 秋叶白暗思,原来如此,估计当时她淬炼纨绔们的时候,他都远远地躲开来,只求完成任务,而不屑与他们为伍。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问:“他身边那几个什么人?” “那是他从军中带出来的同袍罢,手上都是有真能耐的。”大鼠也继续低声道。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看着底下人争执。 “哟,那是啊,老常你照被家族放逐了,常大公可是说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把名字写上族谱了,家里老娘都已经安置好了,再说这个话不觉得可笑么?” 一名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阴阳怪气地道,他一说完,人群中又有人继续附和。 “是啊,那几个家里都死绝了罢,自然不在乎!” 这般话语说出来,老常和他身边几个军人出身的同伴顿时脸色都阴沉了下去,忍不住就想动手了。 “你们他娘的放狗屁!” 但此时,秋叶白清朗冰冷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没错,若是我说我这次来就是带着大伙离开京城,另寻他处安置,各位家中老小,我只能给予一些安家银两,日后必定会还自己、还你们大伙一个清白,你们可还有人愿意跟着我走?”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皆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但是随后立刻便有人干脆地道:“跟,为何不跟,这等明白的事情,朝廷都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这样昏聩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咱们效力!” 说话的首先就是那老常,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齐齐点头,脸上显出悲愤的情绪来。 此言一出,众人或多或少地面上都露出戚然神色来,不少人当即表示要跟着秋叶白走。 但随后,方才那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则是冷声道:“秋兄弟,你这是对朝廷不满,煽动大伙跟着你造反么?” “造反可是灭九族的罪名!” “就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齐齐震了一震,造反? 老常忍不住怒道:“这哪里就是造反了,不过是……。” 秋叶白接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是一时间逼不得已,落草为寇暂时混口饭吃罢了,和造反有什么关系,造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咱们想都没有想过,田玉,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整日里想着怎么造反?” 这些人中,不少人她都能叫出名字,这田玉原本是和周宇一样的角色,只是周宇原本就是块璞玉,但是这位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 田玉瞬间就被噎了一噎,厉声道:“你……你别胡说!” 秋叶白不再理会他,只看向底下的人,缓缓扫视了一遍众人,目光锐利冰冷逼得那些试图起哄的人都默默地闭嘴,她一抬手,身后的鬼面侍卫们全部齐齐将背上的包袱解下,随后往半空一抖,里面瞬间滚落下无数白花花的银子。 那些银子如同一场银雨,瞬间让底下的众人都惊住了,齐齐后退一步,这一次死真的鸦雀无声。0 秋叶白目光清澈地看着众人:“共富贵易,共患难,你们任何人要走,我绝无二话,这些就是给你们的路费,算是补偿我不曾带大家奔赴好前程的补偿。” 她顿了顿,复又负手而立,沉声道,:“只是留下来的人,我能承诺你们的就是既然昨日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从今往后,苟富贵,无相望,若患难,必定一肩并立同承担,八千里路云和月,从此生死与共!”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掷地有声,如风起天边,携着风云惊雷而落,深深地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中,激荡出涟漪无边。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老常,他立刻双腿一并,抬手朝空中一拱手,行了标准地军礼:“大人风骨实类老常公尔,老常公在世前,每与我等在战场上遇到生死大战,出生入死前,必有此等慷慨之语,身体力行,大丈夫既能担得大人恩泽,自能受得起风霜,老常公已不在,我们都是受过大人恩泽的,若大人不嫌弃,从今往后,老常领着我们几个弟兄誓死追随!” 跟着老常的几人这齐齐单膝下跪:“是,誓死追随大人!” 场内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亦有人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我大壮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你们忘了大人在淮南就教过咱们,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何况大人当时难道不是为了咱们看风部能继续存在下去,才被陷害到如今的地步么,咱们都是男人,大人对咱们怎么样,咱们哪个心里没有数!” 小楼也站了出来,尖利着声音道:“当初如果不是咱们的人惹是生非,又怎么会连累大人!” 不少人皆默默地走到了老常身边,单膝跪下,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不管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怎么说,都有许多人跪到了老常身边,最终一拱手,齐齐道:“吾等,誓死追随大人!” 声音凌厉,震动山中,传开久远。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这些缪缪一百多纨绔子弟们这一跪,便是另外一个风云迭起时代的开端! 秋叶白看着众人,神色之中颇有触动,抬手,抱拳:“多谢!” 从今日起,她在京城算是真的有了完全属于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用的心腹的人马,再不是孤军奋战,只身靠着各种算计游离朝野! 而尚且有缪缪十几人面面相觑之后,默默地看着满地银子发呆,只那田玉和几个与他一样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后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立刻脸色一变,顿时变得得意起来,看着秋叶白冷笑:“秋叶白,老子告诉你,你就忽悠这些蠢货吧,本少爷已经通知了肥龙大哥,京畿大营的人立刻就会将此处包围,你最好立刻束手就擒!” 他顿了顿,目光在秋叶白秀逸无双的面容上停了停,露出个淫邪的笑来:“若是你乖乖的,看在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爷说不得让你回京城的路上舒服点,嘿嘿。” ------题外话------ 泪奔个~大家介个是不喜欢逗逼了么~难道逗逼写得不够用心~==虽然看到有妹子很给力的20票给,但是一票俺也要呀~ 今天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俺还是努力二更好不~先二更,再求票! 第四十章 目标 下(二更求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田玉那猥琐的嘴脸,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了,她轻嗤一声,懒得理会田玉。 但是她虽然没有做声,身边的人却是忍不得的。 “你他娘的说什么!”大鼠瞬间暴怒,就想从山坡上冲下去,更不要说在那田玉身边的其他人,皆对着田玉怒目而视,齐齐都起了身,将对方包围。 田玉看着这个架势,瞬间才发觉自己得意早了,犯了众怒,只怕这一回下来,京畿大营的人还没到,他就已经被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他顿时怂了,慢慢后退,干笑:“我……我……也就是随便说一说。”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瞬间蹿了过去,一拳头狠狠地揍上他的脸,直接将田玉整个人都揍飞了出去。 田玉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老常揉了揉拳头,冷笑一声:“老子也是随便揍一揍你,很有意思罢!” 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这般亵渎自己认定了的主将。 田玉捂住脸,在几个他拉拢的人七手八脚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狼狈地瞪着一干人等:“你们他娘的都给本少爷记着,一会子京畿大人的人到了,不要怪老子不看过去的面子!” 他这般嚣张的样子,瞬间激怒了更多人,原本还有十几、二十个左右打算捡银子的人都鄙夷地看着他,更不要说老常、大壮等人了,皆摩拳擦掌地打算过去收拾他。 但就在此时,马蹄声愈发地逼近了,老常和大壮等人皆停下了动作,转脸看向那滚滚而来的烟尘。 大鼠脸色愈发地阴沉下去,为首马上那人不是肥龙又是谁,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不少都是他当初带走的那两百多人之中的。 这个混蛋果然还是来了! 倒是秋叶白,看着越发逼近的肥龙,依旧神色平静地负手而立,她身后焰字部的鬼面侍卫们则是皆将手搁在了腰上的长剑之上,戒备地望着来人。 肥龙领着过来,最高兴的自然是田玉,他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也不用人搀扶了,捂住肿得如猪头的半边脸冲到路中间:“肥龙大哥,这里,这里,我抓到秋叶白和他的余党了!” 但是却不曾想肥龙一路策马过来,但是就在逼近他的瞬间,忽然一伸手,手上的马鞭毫不客气地狠狠朝着他抽了过去。 那田玉哪里想到,自己盼来的不是救星而是煞星,一下子就被劈头盖脸地猛然狠狠抽打了好几鞭,他只惨叫一声瞬间又滚倒在地:“啊……肥龙大哥……你……!” 肥龙蓦然地一拉缰绳,冷冷地看着田玉:“你他娘的给老子闭着嘴,秋大人也是你能够亵渎的么,再让老子听见下一次,老子就把你的头剁下来!” 田玉瞬间气短,抱着头,奄奄一息地半伏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肥龙,结结巴巴地说不完话:“肥龙你……。” 不光是肥龙,就是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也狐疑又警惕地看着肥龙。 大鼠睨着一身京畿大营士兵打扮的肥龙,冷笑:“肥龙,你他娘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假模假样子的做什么!” 肥龙肥肉滚动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色,也没有搭理大鼠,目光落在了站在山坡上的秋叶白身上,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他翻身下马,对着秋叶白一抬手:“秋大人,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肥龙,淡淡地道:“我很好,有劳你操心了。” 肥龙带来的人全部都做了京畿大营的打扮,一看便是投靠了本地军方,原本都是一部同僚,甚至一同喝过花酒,一同挨了罚的弟兄们,如今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两边,让双方的人马视线交错的时候,都极为尴尬和沉默。 肥龙看着秋叶白,叹了一声:“大人,肥龙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为咱们看风部做的事情,受的委屈,咱们都看在眼里,但是奈何情势逼人,胳膊拧不过大腿,您也是个聪明人。”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秋叶白身后那些鬼面人的身上,肥肿的细眼里掠过一丝精光:“肥龙从第一次看见您,就知道您也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咱们这些看风部的人却和您不一样,他们都是寻常人,比不得您!” 他鄙夷地看了眼身边瑟缩着的田玉,沉声道:“若是您真的还记当自己是看风部的头儿,真的是条汉子……为了大伙未来和家中之人的安危,您还是跟肥龙我走一趟罢,冲着您教诲肥龙这许多事上,肥龙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在这回京城的路上为难您!” 肥龙这话说得有情有义,倒也不算没有道理,并且极为尊重秋叶白的,倒是让原本对他充满了敌意的秋叶白这边的人稍微放缓了神色。 秋叶白看他,忽然轻笑了起来:“肥龙,这些时日不见,你没有变轻,倒是你的嘴越发利了起来。” 她顿了顿,伸手比了比满地散落的银两:“我已经将所有补偿大伙的银两都撒在这里了,有人要走,我绝对不拦,并且发放这些银子作为补偿,但是有人想要留下,我自然也非常的欣慰,他们若是要跟着你走,我亦绝对不会拦。” 肥龙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来这一招,随后目光落在银钱上,又看了看选择留下的那些纨绔们,却见他们看都不看地上的银子一眼,只警惕无比地做出攻击的姿态对着他们。 肥龙忍不住脸色阴沉了下去,随后一转脸看向秋叶白,怒道:“秋叶白,你真的打算和朝廷顽抗到底么,你会害死咱们所有的人!” “肥龙,你自己背信弃义,就不要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了。”小楼轻蔑地上前两步看着肥龙道。 肥龙瞪了眼小楼,伸手就去推小楼:“你他娘的小兔崽子,懂个球!” 秋叶白虽然能力很强,他也很佩服秋叶白,但他实在不认为秋叶白孤身一人有能力和杜家还有老佛爷他们斗,迟早不过是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他若不是投诚了,自家娘亲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他也不过是为了大伙考量,才做初这样的决定,但是为何这种愚忠的家伙竟然能固执到这种地步! 秋叶白忽然伸手一把拦住肥龙的手腕,淡淡地看着他:“肥龙,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和担忧,你只管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肥龙对秋叶白多少心中都很有写愧疚的,只是如今见秋叶白软硬不吃,顿时也来了火,反手就扣住了秋叶白的手:“秋叶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让京畿大营杜家的来看见了你这嚣张的样子,你……。” “我又如何?”秋叶白讥诮地看着肥龙。 “你就死……。”他话音未落,忽然林子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立刻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不远处又是一骑滚滚烟尘当面而来,他看着那招展的大旗,上面的虎头符号瞬间让他一惊:“是京畿大营的人!” 肥龙瞬间有些紧张起来,他们身份特殊,在京畿大营并不得待见,今日他得了线报赶过来,原本一想着将秋叶白和他的党羽擒获有功,能换回自己在牢里呆着的家人,二来也想着不让秋叶白落入京畿大营的人手里,毕竟对方绝对不会秋叶白客气的,但他心中多少还是很敬佩秋叶白的。 说话之间,那一骑人马也已经瞬间冲到了秋叶白和肥龙面前,为首穿着校尉服侍的高大男子率先翻身下马,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纨绔们看着他杀气腾腾的样子,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肥龙眼珠子一转,也立刻赔笑上去:“苏校尉,您来了,我正……。” 却不想那身材高大的校尉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径自向秋叶白走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他走了过来,亦是没有动丝毫,那校尉走到她面前,忽然‘唰’地一声,单膝下跪,抬手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京畿大营,虎营校尉苏浅见过提督大人,提督大人受累了!” 在一片错愕的目光和下巴掉的声音之中,秋叶白淡淡地一笑,单手做了个扶起那校尉的姿势:“苏校尉请起。” 那苏校尉起来之后,恭恭敬敬地又道:“黄大将军已经在营内备下酒席,恭候大人光临。” 秋叶白点点头:“嗯,知道了。” 肥龙等人先是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后他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脸色苍白如纸,分明是秋日寒凉,但是他额头上迅速地浸出了大片的汗滴。 ……*……*……*……*……*…… 明光殿 “小白这厮,整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却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这会子看风部的蠢货们有好受的了。”百里初看着手里的奏报,指尖敲着药碗边,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一边伺候着的双白看着自己殿下,默默地想,若是这两位主子真的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这满肚子的心眼是用在彼此的身上,还是齐齐对外,用在他们这些倒霉的‘外人’身上。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会,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双手呈上:“殿下,这是秋大人让人送给您的礼物。” “送给我的?”百里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小白那丫头居然会给他送东西了? ------题外话------ 俺的二更来了~求票票 第四十一章 礼物 (第一更,还有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看着那布袋,伸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会,感觉颇有点重量,再用手揉了揉,感觉里面有比巴掌略小的方形一样的东西,似乎还缀着穗子,他微微眯了眯眼,讥诮地轻嗤了一声:“真是的,送什么玉佩啊,本宫这里什么顶尖儿的玉没有,没诚意。” 双白在一边悄悄看了眼自家主子,立刻又收了眼,心中默默道,殿下,您这嘴上既不饶人,那好歹嘴角的笑浅点儿,别像是偷吃了的猫儿。 不过他只是心中默念,但是主子心情好,他这马屁还是要拍地:“这定情信物亦多以女子赠男子玉佩香囊,男子还以发簪香囊为为多,这停县靠近皇家玉厂,也有不少玉铺子,秋大人说不得就是看见了什么好水头的尖货,觉得很是衬您,她在外奔波,还能记得给您送礼,已是极有心了。” 双白这一番话,说得讨巧,百里初唇角又上扬了两度,愈发显得他五官容貌绝丽不可方物,只是嘴上却依旧冷冰冰地轻哼:“要送人好歹送些别人没有的,这可真是一点子诚意都没有。” 说着,他已经一边打开了袋子,只是这袋子里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袋子里一卷红色的精致绸布。 “大人真是细心,给您裹着严严实实的。”双白笑道。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便要将那袋子里的绸布取出来,但是手伸到了一半便顿住了,他想了想,便搁下了袋子,然后右手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轻搓了一下,便将一只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取了下来,随后用左手去将红色的绸布取了出来。 双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轻叹,竟然能让一日沐浴数次的殿下放弃这睡觉都戴着的手套去取礼物,秋大人对于殿下的意义,实在不同寻常。 百里初看着面前放着的这卷红绸,绸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极为轻软的轻云绸,并且绸卷上用精致的丝带打上了漂亮的结扣子,那丝带上还缀着漂亮的南珠,倒是很符合他喜欢美丽事物的品味。 可见那人是真的有心了。 只是彼时的百里初,是不知道秋叶白到底多有‘心’。 他幽邃冰凉的眸光愈发地柔和了些,伸手将那绸带解开,解开之后,他原想一层层地展开外面包裹的绸布,但是这块绸布却很有些奇怪,有点像是袋子,但是却又有两处,不,看起来似乎是三处的开口,也不知怎么翻到里面拿出玉佩。 一边的双白却觉得那绸布包看着有点眼熟,特别是那料子,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这种怪异的熟悉让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古怪地不妙感来。 不过很快,他的自觉就得到了证实。 百里初琢磨了一会,索性拎着着那绸布轻轻地抖,他这么一抖,那原本看起来复杂的包布便一下子被抖开来,里面‘咣当’一声掉了一个东西出来。 那东西形状看着倒真是一块令牌,纯铜镀金的令牌身上雕刻着漂亮的饕餮纹,令牌尾上也吊着黑色的穗子,这么看着也算做得精致,不过比起原本猜想的玉牌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而且怎么看都像是腰牌。 有人送腰牌做定情信物的么? 这个…… 双白心中不祥感愈发厉害,往日里呈给主子的东西,他就没有不检查的,除了这一次,因为是秋大人送的东西,他估摸着殿下绝对不会喜欢别人先于他看到大人的手信,而且送东西来的人也说明了是礼物,那么他自然更不会去拆开,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就该拆来看看。 百里初看着那腰牌,唇角的笑容淡了点,但还是伸手去把那腰牌翻了过来。 就是一块做工精致,但是普通的腰牌,上面缀着个编号——六十一。 双白和百里初看着这块令牌面色不一,尤其是双白,他看见数字就立刻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们安插在藏剑阁焰部的人的腰牌! 秋叶白送这个东西过来,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别瞎折腾,她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双白目光瞬间就有些发飘,他这回真是办事不利了! 百里初看着那令牌,唇角笑意瞬间便冷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用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看不出什么来。 双白发飘的目光无意触及那块绸布上,瞬间呆了呆,片刻之后,他额头上马上就浸出汗来。 那个……居然是那个东西! 而此时,百里初的目光也从令牌落到了那红色的绸布上,随后顿了顿,淡淡地道:“把那绸布展开来。” 双白沉默了一会,没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直接自己伸手各提着那绸布一抖,他瞬间一僵。 这会子两人都看出来兜袋是个什么东西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太监尖利的唱喏声响起:“内阁户部、礼部、工部……依诏参见殿下。” 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白领着数名内阁大臣推门而入,同时门外一阵冰凉的秋风也随之吹了进来。 “呼~。” 于是高贵冷艳的摄国‘公主’殿下手上拽着一条四四方方,做工极为精致的华美的亵裤迎风飘扬,因着风向是自外向内,所以华美精致的亵裤立时兜头朝着‘公主’殿下的头脸笼了个正着。 “……。” 百里初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红,随后一阵熟悉的幽香就扑面而来。 而双白大惊,正打算伸手去赶紧把那亵裤抓过来,却不想亵裤一展之后,正面上绣着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立刻就张扬地呈现了出来,瞬间让双白一呆。 亵裤左右两边各自绣了两个大大的“傻”,中间裤裆的部分则是胡乱地用毛笔沾着黄色的颜料画了个……画了个……鸡?! 嗯,鸟! 这只鸟‘正好’覆在自家殿下高挺的鼻梁上,凸得极具立体美感。 整个联一块就是——“傻……鸟”! 一干大臣们哪里想到进门就看见这样‘销魂’的场景,一向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摄国殿下拽着个写着‘傻鸟’的男人大亵裤往头脸上套! 这……莫非是最近新时兴的哪种妆头么? 或者是……殿下已经饥渴若此,拿着哪位男宠的亵裤来以慰相思寂寞之情? 那他们岂不是撞破了殿下的隐秘情思,了不得! 一干内阁大臣们瞬间傻了眼,有那不识趣的,此刻竟忍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声。 这一笑,整个殿内的气氛立刻就僵冷了下去。 双白脸色惨白地赶紧伸手想去把自己殿下脸上的东西抓下来,但是百里初已经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那亵裤一把扯了下来,因为抓着亵裤的手太用力,细致的手背骨节都泛出青白来。 而百里初的脸一露出,那阴冷森然的眸光慢悠悠地露出来,转向明光殿内,明光殿内所有人瞬间就觉得空气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百里初身上那种黑暗森寒的气息仿佛迅速地从他所在的上首瞬间蔓延向整个内殿,光线都黯淡了下去,明明殿内已经上了银丝暖炭,但是所有人都觉得秋意寒凉,直灌心口。 而被百里初阴森暴虐的眼锋扫到的一干内阁大臣忽然齐刷刷地往左右两边一站,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用小太监唱喏,直接恭恭敬敬地对着百里初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他们这么一动作,好巧不巧地就把刚才那个发笑的大臣给露看了出来,正是工部尚书。 那工部尚书脸色惨白,双腿直哆嗦,心中把周围的全无同僚爱的同僚们给恶狠狠地诅咒了一遍! 摄国殿下的那个‘鬼公主’的外号是叫假的么? 他可不想如前任的工部尚书那样,因为试图‘刺杀’摄国殿下,而直接被控鹤监的鹤卫们当场诛杀。 但是周围的大臣们却都很乖觉地低着头,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且不说本来同僚就是用来出卖的! 何况这位不是自己找死么,主子让看见的,他们才看见,主子不让看见的,看见了也是没看见,才是好臣子,这位居然生怕主子不知道他看见了不该看见东西。 大殿内鸦雀无声,就是一白等人都毛骨悚然地偷偷闪躲在不起眼之处。 空气里只有偶尔的炭火爆开的声音。 百里初抓着手上的大亵裤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了半刻钟头,方才微微挑眉,幽幽轻轻地从精致的唇里吐出一句话:“都给本宫……滚!” 只这一句话,一干内阁大臣们呆了片刻之后,皆齐齐再朝着百里初拜,随后提着官袍,溜了个无影无踪。 而工部尚书更是呆愣之后,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速度之快,让一白都忍不住暗自咋舌,这工部的老头儿平日走一步喘三喘,这会子跟只老兔子似地,蹿得比谁都快啊! 不过…… 大臣们可以滚蛋,他们这些贴身近卫却……没那么好命了。 一白默默地又往大柱子后站了站,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只是等他快靠到柱子后面的时候,忽觉身后有人,他一回头,才发现柱子之后隐隐地站了一溜十八司当值的鹤卫,众人极有默契地把黑色的披风盖了全身,完美地和大宫柱的阴影融为一体,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自家奉主。 一白看了看,发现似乎柱子之间的空隙不够,微微颦眉。 十八司的人沉默着眼神飘开,但都没有让他挤进来的打算,谁知道双白大人一个人是不是能完全承受主子的怒火? 一白转过身,然后默默地抬起大脚往站在身后的人脚上一踩,那鹤卫原本苍白的俊脸瞬间又白了白,下意识地哆嗦地退了一步,一白随后往后一跨,完美地把高大的身躯挤入了那个鹤卫让出来的空隙里。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在角落完成。 而双白在殿上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见某个角落的小动作,心中暗恨,却也无法。 他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去:“殿……殿下……。” “尖货儿,配得上本宫,嗯?”百里初抓着手上的那条亵裤,目光幽幽凉凉地看着双白。 “这……。”双白干笑,妙目里闪过慌张,这就叫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那条亵裤他看得眼熟的原因就是,那亵裤正是自家惯常穿的料子和样式,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条亵裤正是当初殿下在淮南送给秋大人的定情信物之一罢? “奔波在外还记得本宫,嗯?”百里初唇角再次勾起笑意,不过这笑意怎么看怎么阴森。 下一秒,伴随着‘砰’地一声桌子被拍击的巨响,一道尖利得变形的声音瞬间响彻屋顶:“这难道不是那个混账……混……小……小贱……。” 还滞留在内殿不得也不敢离开的控鹤监鹤卫和伺候的小太监们皆齐齐地瑟缩了一下。 他们似乎还没有见过殿下这般连形象都没了的模样。 双白首当其冲,吓得连退三步,噤若寒蝉。 百里初似乎觉得小贱人这个词安在秋叶白身上,怎么都不合适,怎么怪异,又实在想不起到底要骂她什么,气得发抖的声音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想了半天,宫里的人骂人除了小贱人,就是混账,怎么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恼恨和羞窘! 但是,到底……到底…… “小……混……贱贱……混……。” “混账,秋大人就是个混账!”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一张漂亮的脸蛋憋得发青,气得胸膛一上一下地,但是想了半天,愣是一句合适的骂人的话都憋不出来,越是憋不出来,越是恼火,他看着都担心自家殿下会不会气得厥过去,便赶紧接话。 “对……混账东西,那个混账是在宣告她早就把本宫的手腕看透了,来示威么!”百里初实在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了,还是忍气用了完全不能表达他愤窘心情的词语。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默默地感慨,不管是在真言宫还是在这宫中,谁敢,谁能在自家殿下身边骂那些市井粗言语? 但这会子要是换了秋叶白在这里,只怕什么精彩的词儿都出来了。 不过好在自家殿下的怒火到底投射在正确的人身上,而不是他这个倒霉的路人身上。 双白立刻继续祸水东引:“谁说不是呢,秋大人这般所为实在教人不齿!” 虽然是他们先派人半路上把那焰部其中一人敲晕了,然后易容潜伏进去的,但是这种殿下丢脸丢大发了的时候,就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 “你闭嘴,最近本宫对你们太好了是不是,所以脑子也不灵光了!”百里初冷冷地瞥了双白一眼。 “还是你也想和本宫一样,脑门上挂着这破玩意儿,满上京地游逛去?” 双白一僵,但他是个通透人,否则也不会成为百里初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了,立刻就知道自己又拍马屁拍马腿上了。 自家殿下也是个极为护短的,秋叶白早就被他圈定在他的势力圈子里了,殿下怎么说,怎么折腾都是‘疼’是‘爱’,但是其他人多嘴,那就是要作死! 双白瞥见那亵裤上的鬼画符一样的字迹,立刻急中生智,咬牙挤出个温然笑意:“殿下,秋大人的这个礼物虽然……过了点,但是好歹也是她亲手准备的,您可别看大人她嘴上不松口,但您看她走哪里都带着您的亵裤,这是何等深情?” 虽然他说完以后,也觉得自己是在胡诌,不过誰让秋叶白手里居然还真带着殿下的亵裤呢。 双白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就怕一会子自己殿下一个不悦,让自己也带着亵裤去上京周游,那这辈子他永远都在一白面前,不,在控鹤监的众人面前都不用做人了。 百里初拽着自己手里的亵裤,脸色变幻莫测,目光终于落定在了他手上那条亵裤上那鬼画符一样的大字上。 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女孩儿能有的绣工,那么也只有那个不像女人的丫头才能弄出这东西,因为鸟儿太复杂,所以干脆就拿彩墨画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秋叶白在灯下,弄针舞笔细细折腾的模样,他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 好一会,百里初似乎平静了下来,方才弯起了唇角:“嗯,说来,这好歹还真是她亲手准备的。” 双白瞬间松了一口气,歪打正着。 百里初将手里的亵裤放在桌面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摸过那上面丑丑的字,还有那不知道是鸡还是鸟儿的东西,有伸手轻抚自己的薄唇,似笑非笑地道:“她这两天就快回来了罢,既然本宫得了这么大的礼,若是不回赠,岂非显得有失礼数?”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那上挑初近乎妩媚弧度的精致眼角,却莫名地感觉阴气幽幽自地底而来。 嗯,秋大人,您……自求多福。 ------题外话------ 今天家里的小小包子上吐下泻的,从昨天开始发高烧39度3,昨天伺候小包子睡了,然后赶出来的二更,今天……回家都见小包子都吐了两回拉了一回了,体温倒是退了点,还好有点存稿君,既然答应了大家,会有二更,大家的热情和给的票都那么给力,3000票了,但我知这点优势在越靠月底就会越虚无,大家已经很支持我了,我肯定还有二更,不绝对会食言,现在伺候着小包子睡了,俺跑来发第一更,12点前还有一更,小白要回来了。 嗯,总之,在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真的很谢谢大家给我的月票支持,很暖心,谢谢。 第四十二章 相聚终有时 (二更求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京畿大营,东大营行走衙门 今日周围做买卖或者住着的百姓们都发现那原本戒备森严衙门里似乎异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除了不少原本穿着军士服装的士兵之外,还有大批不明身份人士拉着大批的马匹在京畿大营行走衙门外候着。 连带着衙门周围摊贩的买卖也好了不少,便有那八卦又好奇的忍不住探头探脑,但是但都被影壁挡了去。 “秋大人,您这就要走了么,本官还想着您难得来一趟,咱们这停县县郊区可是最合适打猎的。”行走衙门的院中,一名中年穿着武将官服的虬须大汉对着身边年轻公子一脸遗憾地道。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黄将军不要客气,下官是有要事在身停县靠近上京,您随时想要进京与下官一聚,都是容易事,何必急于一时。” 黄将军看着秋叶白谄媚一笑:“好,既然秋大人已经决定好了,那咱就先定了,过些日子本官回京叙职,定要与大人畅饮三大杯。” 秋叶白亦拱手微笑:“大人客气了,今日蒙将军款待,下官不胜荣幸,有机会自然要回敬大人!” 她的品阶虽然和这位黄将军同样是从二品,但是在军中从职的武官默定还是比非正经军职的武官要高一等,所以自称下官。 但是这位黄将军虽然看着憨厚,一副粗人模样,但是却很识相,一点不在她面前摆架子。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不过今日第一次见面,面上却似熟络模样。 秋叶白领着自己的人向大门外而去,黄将军则一路陪同,直到秋叶白和她的人都齐齐上了准备好的马匹之后,黄将军才拱手相送。 “一路顺风,秋提督。” 秋叶白目光掠过他身后不远处那一脸戚戚又仿佛欲言又止的肥龙及他身边跟着几人,只当做未曾看见给他们脸上的焦灼和失魂落魄,只向那黄将军一拱手:“就此别过。” 说罢,她一扯缰绳,马鞭清脆地在一甩,策马向城外飞驰而去,焰部的鬼面侍卫们一言不发地立刻跟上,随后便是大鼠领着的一干纨绔们。 大鼠冷冷地看了眼有些瑟缩的肥龙一干人等,轻蔑地‘呸’了一声,随后一扯缰绳,高声道:“弟兄们,咱们跟对了人,走!” 说罢也一夹马腹策马奔去,纨绔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忍耐的人,何况他们被憋得太久了,日子过得太憋屈,这会子见有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各个都不会放过,皆朝着地上轻蔑地‘呸’了一声之后,才策马扬鞭离开。 这近两百口的口水倒也颇为壮观,恶心得那出来送行的黄将军一行人立刻都倒退数步。 看着一行人马全部远去之后,肥龙这边一行人都愈发地黯然,他瞥见黄将军这么一退,便快退到了自己身边,眼珠子一转,便挨了上去,嚅嗫道:“将军……。” 黄将军感觉自己手边蹭着一团肥硕,一回头便看见肥龙那讨好的脸,他原本憨厚的面容上瞬间闪过厌恶与轻蔑:“你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给本将军丢脸么?” 都是这个蠢货,跟着秋叶白那么久,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今日有人给他通报了京城最新的消息,他这么一动手,不但没有任何功劳,得罪秋叶白,说不定还连老佛爷都得罪了!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攀附了杜家才爬到今日的位置,却因为肥龙这个蠢货而功亏一篑,他心头就火大。 肥龙看着黄将军,瞬间不敢再多言,面色如土地站到了一边。 黄将军冷哼一声,拂袖离开,苏校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亦转身离去。 “肥龙大哥,咱们以后要怎么办?”看着衙门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肥龙身边跟着的人忍不住低声问。 肥龙呆滞了片刻,茫然地看着天边,只觉得满心绝望又懊悔:“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 大鼠看着身边奔驰着秀逸身影,忍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不住大声问:“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时候通知了京畿大营的人?” 京畿大营的人怎么会突然得到消息,知道秋叶白非但不是逃犯,而且官升三级? 想来定是秋大人早已着人通知了对方,为的就是后来这一出打脸的戏份。 秋叶白侧脸看着大鼠,一笑:“你们委屈了这么些日子,总要给有情有义的弟兄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不是?” 大鼠闻言,眉飞色舞地大笑:“那是,看着肥龙和京畿大营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咱们大伙憋了那么久,今儿真是爽了个痛快!” 秋叶白看着他:“以后的日子,必定还有不痛快的时候,也许比前些日子更不痛快,你们怕不怕?” 说罢,她又道:“当然,也会有更多给别人找不痛快的时候。” 大鼠一眯老鼠眼,大声道:“咱们昨日不怕,今日不怕,明日更不怕,咱们的不痛快,总会全部都还给让那些给咱们不痛快的混蛋!” 秋叶白一边策马,一边转回头,唇角笑容也梭然上扬,露出爽朗的笑来:“好,咱们今日的不痛快,就是为了让别人明日更不痛快,呵呵!” 一干纨绔们听着,都齐齐地挥拳头,大笑了起来:“痛快!” 朗然的笑意不断地回荡在林间。 …… 云县和停县相距并不算遥远,秋叶白诸人经过一下午的奔腾,到了入夜,便已经到云县的郊外。 而这一次,众人远远地就发现通往云县县城的路头一片灯火通明。 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的灯火自然是极为不正常,秋叶白一抬手,所有人都立刻停了下来,疑虑地看着前方那明亮之处。 “大人……。”宝宝策马上前,正打算跟秋叶白请示让他前去探听消息,但是却忽然见前方的那些亮光移动了起来。 “是火把,那边的人马绝对不比咱们的人少。”一边的老常策马跟了过来,低声道。 他常年在军中,练就一双善于一眼探查人马追兵和伏兵的利眼。 秋叶白警惕地眯起眸子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火把,心中沉吟他们出现在停县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到云县才对,而且二县都分属于杜家势力范围和八皇子的,势力范围,消息更不会传的那么快。 难不成他们不小心撞上了云县京畿大营的人出来查什么东西,或者演习? 不过此时,并由不得他们犹豫,因为那些持着火把的人马已经迅速地逼近了,秋叶白眸光一冷,随后再次抬手:“散开,戒备!” 虽然这一次跟着她的焰部的人和纨绔们并没有一同配合训练过,但此时所有的人却仿佛配合过一般,迅速地散开,并且有武器的人全部都拔出了武器,没有武器地也迅速地折入树林之中寻找树枝或者石头当武器。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暗夜之中的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没有恶意。 不过当为首那一人率先持着火把靠近的时候,秋叶白忍不住再次眯起了眸子,那修挑的身形似乎有点眼熟呢。 那一骑率先奔腾而至,随着马蹄声哒哒作响,距离越来越近,秋叶白终于看清楚了火光之下面容,如此的俊秀而熟悉! 而那人也朝着秋叶白露出灿烂的笑容,朗盛道:“大人,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他和他身后那些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来愈清晰的熟悉面容,怔然之后,也露出了欣慰而快意的笑容来:“周宇!” 他黑了,瘦了,但是金光融融下,却愈发地显得英姿勃发。 黑暗的夜晚,终将会过去,而黎明亦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上京 深秋,晨光亮得越来越晚,天色刚蒙蒙亮,街道上还是一片寂静,司礼监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来,两名小太监提着扫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清扫门前落叶。 一阵寒风梭然卷来,两人忍不住瑟缩着打了个抖。 “天越来越冷了,冬衣还没有发。”一名小太监忍不住低声抱怨 “是啊,瞅着这是要变天了呢。”一名小太监叹息了一声。 最近宫里不断地削减开支,摄国殿下有旨意,说是今年秋粮收得很不好,所以要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他们司礼监身为明光殿的对头,日子自然也很不好过。 正说话之间,忽然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地面上传来隆隆的震动声,让两名小太监瞬间吓了一跳,警惕地向声音来处看去,瞬间就看见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席卷而来。 因为对方来势太快,等到两个小太监反应过来那是大批人马冲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要折回头去报信了,只眼看着对方冲到自己面前,方才翻身下马。 为首那人一个利落地下马,淡淡地扫了眼那两个小太监一眼:“开门!” 那两个小太监一惊:“你们……。” “嗯?”为首年轻俊逸的青年一抬手,手上精致华丽的提督令牌,立刻让两个小太监惊到了,马上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去开门。 秋叶白一收令牌,率先踏入了司礼监的大门。 小太监们都提着扫把躲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那青色的背影领着大批人马鱼贯而入,他们呆愣地看着跟在对方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人马,也见到不少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同样的面孔,但不同的却是那一身的气势,仿佛都换了一个人般。 其中一个小太监看着这一幕,抬头看了看天,默默地暗自道。 也许,真的要变天了。 …… 天色还早,司礼监里许多人都还没有起来,秋叶白并便径自领着众人回了看风部。 众人看着看风部那焕然一新的样子,不免都是一怔。 秋叶白看着他们,转身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家园已缮,只候诸君来归。” 一干纨绔们皆怔怔然,随后莫名地红了眼。 “大人……。” 大人,果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们。 他们从来没有跟错过人! …… 等着众人都分别安顿好了之后,秋叶白才有些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些日子的连续奔波,实在是让她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只是京城中更有要事,耽搁不得,如今回到京城,她只想赶紧——埋头睡觉。 只是她才“吱呀”一声地关上门,就瞬间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 房内另有他人! 她瞬间警惕起来,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自己的袖子里的袖底剑。 “回来了么。”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忽在她耳后响起,一双修长结实的手也不由分说地环上她纤细的腰肢。 “是你。”秋叶白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瞬间放松了下来,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大清早,不在明光殿睡觉跑我这里来作什么。” 身后的在她耳边懒懒地轻笑了起来:“本宫若说是想你,小白可信?” ------题外话------ 现在是凌晨2点,终于把小包子又折腾睡了,小包子又开始烧起来,太小的包子太折腾人了。 然后也终于把二更弄完了。 ==本来不想提小小包子的事儿,俺家某只家伙有职业病,不喜欢俺随便提家里的事儿,但不少在群里的妹子因为各种原因从各种侧面多少都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了,而且今天很多事儿都撞一块,心很累,唯一开心的就是月票过3000了,努力有回报,也答应了给大家二更……==~所以还是跟大家说一下,俺不一定更得很及时。 对了,说我题外废话多骗大家点数的那位,您的粉丝值是0,而且显示也不是手机或者客户端,估计也是看盗版的吧,否则怎么会不知道题外话是不计入收钱的字数的里面的? 第四十三章 殿下的技巧 上(第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是想吃了我罢?”秋叶白揉了揉眉心,索性靠在门上,闭着眼懒洋洋地道。 大门一关,从最初入宫挣命到挨鞭子再到一路奔波四处收回自己的看风部子弟,一路揣摩人心,一路精心谋划,在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所有的疲惫仿佛全部都在这一刻涌上来,让她除了想要睡觉、睡觉、再睡觉之外,没有经精力去应付别的事情。 包括身后这只‘食人魔’。 身后的‘食人魔’轻笑了起来,低头用他精致的鼻尖慢慢地自她耳廓上一点点下滑到她纤细的脖颈,仿佛兽在嗅着极美味的食物:“嗯,你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 她被他弄得有点儿痒,麻麻的感顺着脖子上细嫩的皮肤一路往下爬,但是手上却仿佛连推开他的气力都没有了,她依旧是懒懒地轻哼:“要杀要剐,明日请早,今儿太晚!” 她送了点儿‘好礼’给身后这只魔头,倒也想过他必定反弹,却没有想到这厮等不得片刻就潜进她房间来了。 可清晨黑白交替的时分,正是熬夜之人最困顿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实在有点迷糊。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挑开,有冰凉的指尖一下子探了进来,脖子和肩膀上的冷意瞬间冷得她一个激灵,立刻抬手就抓住他的指尖,这个不要脸的! 她恼道:“你……。” “累么?”他忽然问。 秋叶白有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点点头:“嗯,有点儿。” 他慢条斯理地抽开她束发的发带,指尖掠过她柔软乌黑的发:“停县有趣些,还是云县有趣些?” 秋叶白原本还想抓住他自己头发的另外一只手,但是头发这么一放下来,她才觉得整个头皮仿佛都松了,舒服了许多,便也没有再去抓他的手。 “不曾玩什么,只是匆匆路过罢了。”她疲倦地靠在门上,感觉他的指尖一点点地将她的乌发拨过一侧颈项间,不由自主地眯上眸子。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这么有意无意地揉在她发胀的头上,有一种奇异酥麻感,却恰好综合了那种疲倦的肿胀。 “累么,本宫帮你揉揉。”百里初低头,在她耳边喑哑地道。 他的鼻尖和嘴唇触在她袒露出的雪肩和颈项敏感的肌肤上,柔软濡湿的属于异性的触感,让秋叶白先是浑身一软,差点低吟出声,但下一刻,她瞬间就觉得自己背上寒毛倒立了起来,脑子里也立刻清醒了不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这……这……这种情人之间诡异对话和动作是怎么回事儿! 她耳朵出了毛病,还是他疯了? “殿下,您今儿……是吃错药了?”秋叶白颦眉,缩了缩肩膀,试图从他的禁锢之中脱身出来,但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此的近,身前又是门板让她能避到哪里去。 百里初冰凉的指尖只是简单地往她肩头一按,就轻巧地将她试图缩回的肩膀给控制住了,长腿一顶,直接分开了她的腿,压着她后腰将她压在门上。 “嗯,也许。”他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道。 “请不要放弃治疗!”秋叶白咬着唇,有点颤抖地低斥,蒙昧未明的幽暗之中,对方的气息冰凉又炽烈,彼此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让人心悸,何况秋叶白只觉得这种姿势实在……实在是很像春宫十八式里的标准教学图的某一姿态。 “你要治么?”百里初眸光幽幽沉沉地看着被自己控制住的人儿,这个角度看下去,昏暗的天光之后总,她的背影异常的纤细,半弓这的腰肢修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僵硬而微微颤抖,有一种迷人的脆弱,只肩膀那点雪白在晦暗之中异常的扎眼,让他眸色愈深,而手上的劲道不知不觉地大力了起来。 秋叶白诚恳地道:“治不了,此乃绝症。” 她只觉得他捏着自己腰肢的手有点太用力,但是……并不算太难受,让她有种被控制的微妙感,但……并不算太难受。 她索性别开脸,彼此距离太近,他每一点呼吸,都掠过她的肌肤,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暧昧。 她忽然有点儿庆幸这房间的昏暗,没让自己不自在暴露于身后那只魔头的眼前。 “呵……。”百里初终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忽然松了所有对她的禁锢,退开了些。 秋叶白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直起身子来,结束这种古怪的气氛,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百里初!”她全无防备,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 抱着自己的人幽冷低柔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别叫,你想让人都进来看见提督大人房里藏了个男人么?” 秋叶白方才发现自己方才喊得太大声了,立时闭了嘴,只是默默腹诽,是看见提督大人的房里藏了个‘女人’才对。 而且这个‘女人’还特别的彪悍把提督大人给抱起来了。 百里初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低低地一笑:“我记得那一次你这么抱我虽然有点吃力,但是动作倒是挺流畅的,怎么,习惯抱人,不习惯被人抱么?” 秋叶白忍不住翻个白眼:“废话,这是第一次,谁敢抱我!” 这辈子她打横公主抱过的女子多了,男孩儿也不是没有,但是还没有给人这么像女人一般地抱过,她只觉得浑身地不自在,手都不知道怎么搁。 但是,话刚出口片刻,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果不其然,百里初的动作顿了顿,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不知为何,听到自己是第一个抱她的人,他心情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感觉。 秋叶白却只觉得心头有点闷,没好气地捶了他胸膛一拳,压低了声音:“百里初,你笑够了没有。” 是,她知道自己是男人婆,试图穿个女装都会把他吓得落荒而逃,她很有自知之明,不需要这个混账提醒! 百里初却仿佛被她一捶撞到了,手上蓦然一晃,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赶紧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一惊:“你……。” 但随后感觉到百里初胸膛闷闷的震动,秋叶白瞬间就明白他是故意的,忍不住咬牙:“你做什么!” 百里初看着自己怀里双手揪住自己衣襟的人儿,一双明亮的眼里饱含怒意,眸子却异常的灿烂,他挑眉:“抓紧点。” 她一向是不太受得了他那种幽幽深深,仿佛无边无际黑夜的眸光,索性别开眸子。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小豹子忽然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的姿态有一种难掩的疲倦,便也没有再折腾,而是直接将秋叶白抱进了内室,搁在罗汉床上。 秋叶白一落了床,就踢了鞋,正打算把他打发走,但她才坐进床内,就见百里初直接单膝压在床沿上,也跟着靠了进来。 “我很累……。”秋叶白忍不住颦眉,但是她赶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百里初直接伸手按倒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翻煎饼似地翻了个个儿,让她面朝下趴在床上。 “你做什么!”秋叶白正莫名其妙地打算翻回来,但是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在她肩头一按:“别动。” 随后,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呆若木鸡的一句话。 “本宫帮你按一按。”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毛病,或者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不是出现幻听了,因为百里初一点不客气骑了上来,没错,直接长腿一跨,骑她后腿根上了! “你……你……你……!”秋叶白受惊,伸手扣住床头就想翻身跳起来,但是她动作快,百里初的动作更快,直接一膝盖地压她腰臀之间,把她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百里初……你下去!”她忍不住红了脸,那混蛋压哪呢! 身后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伸手将她一按:“别动,睡你的。” 秋叶白忍不住咬牙:“你这样我怎么睡?!”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像只被逮住了尾巴的小豹子,四处乱挠,原本因为被她恶整而郁猝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单手压着她肩头,伏下身子,似笑非笑地轻道:“那就别睡了。” 秋叶白一僵,她并不笨,虽然此刻百里初完全不安牌理出牌,而她脑子因为疲倦而有点迷糊,但是她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厮是在报复她呢。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索性往床上一趴,若是她越慌张,才是越如了他的意。 她直接揪了个枕头塞身下,懒懒到道“殿下,您伺候过别人么?”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忽然不再挣扎,虽然有些狐疑她忽然转变的态度,但还是道:“很早以前在真言宫的时候,试过。” 他顿了顿,补充:“元泽试过。” 听到真言宫和元泽,秋叶白沉默了一会,随后淡淡地道:“嗯,那就试试殿下的手势罢,不胜荣幸。” 不管百里初打什么主意,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样子,眸中闪过幽光,亦微微一笑:“脱衣服罢。” ------题外话------ ==11点半~12点还有一更~谢谢大家~的包容,这是第一更~ 第三十四章 殿下的技巧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一顿,差点又想起身,恰恰在此时,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脏!” 秋叶白瞬间一僵,随后又趴了下去,冷冷地抱着枕头哼:“你不是一直戴着手套么!” 他手上的那种手套也不知道是什么纱做的,轻薄柔软又服帖,却水火不化,徒手可抓刀刃,触碰在人的皮肤上却继续感觉不到他戴了手套。 封建统治者果然是万恶之人,天下宝物尽被盘剥去了。 “今儿没戴。”百里初悠悠地道,顺手就抽了她的腰带。 秋叶白一僵,下意识地扯住自己的衣襟,但随后听着身后之人传来的轻笑声,她还是松了手。 她倒是要看看高高在上让人伺候惯了的公主殿下到底会怎么伺候人!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伸手到她颈侧将方才没有解开的盘口一颗颗地解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动作极慢,凉凉的指尖不时地蹭到她柔软的颈项肌肤,她只觉得身子有点发僵,时间异常地难熬,一秒仿佛万年。 而百里初似乎也专注于帮她宽衣解带,没有打破这难捱的寂静的打算。 他于是专注,秋叶白就越是觉得时间漫长,她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找个话题:“殿下的体温一直都是这么低可是早年中毒造成的?”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地‘嗯’了一声。 “早年地宫黑暗,能吃的东西少,后来能吃的都吃完了,便睡,睡的时间渐渐长久,饿醒之后身上就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又或者吃了不该吃的,体温就一直没上来。” 秋叶白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小小的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黑暗的棺材边睡着的样子,忽然心中酸涩。 是的,这样如冷血动物的身体温度,不但消耗能量少,而且也抑制身体毒性的发作。 这么听百里初描述,倒有点像是常年在那种环境生活之中进化出的身体自我保护机制,但寻常人的体温降低到一定程度便会陷入深度昏迷,随后体温得不到回升,便会死亡,而百里初的体温已经接近尸温,却能行动自若如同寻常人,其中必定还有一些药物之类的综合作用。 “当年和你一起的其他人也都如此么?”她轻声问。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只偶尔有几个会如本宫一样。” 秋叶白顺口便问道:“那么请其他不一样的孩子呢?” 百里初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幽幽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不知道,就猜猜。” 他声音里很平静,没有任何讥讽的语调,只是秋叶白这么听着,却莫名地觉得有一种惊悚的味道。 没有‘进化’出低体温的孩子呢? 大概——是被黑暗吃掉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提这个话题,太过的沉重,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冰凉的手指依旧慢慢地在替她解扣子,轻巧地在她的腰侧掠过,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秋叶白伏在枕上,却只觉得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冷,她咬了咬嘴唇,决定改变话题的焦点:“但是,阿泽的体温虽然低,却没有殿下你身上这么冰凉。” 百里初淡淡地道:“你没有注意到阿泽睡眠的时间和食量都比本宫大么?” 秋叶白一怔,这才想起了元泽确实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和睡,而且他的食量确实可怕,难道…… “要维持体温,所以需要减少消耗和增加食物的补充?” 百里初将她的外套取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又取了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没错,你这丫头,倒是挺聪明的。” 丫头? 秋叶白脸色瞬间变得古怪,忍不住道:“殿下,能别用那个奇怪的词么?” 他这么叫她,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人妖。 百里初又换了条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指尖,淡淡地道:“你装男人装久了,真的以为自己带把儿么?” 秋叶白顿时气短,确实,她有时候真的忘了,自己是不带把的! 百里初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绕,只继续回到原来的话题:“你说的没有错,本宫在的时候,不需要维持体温,所以体温虽低,但是却能行动自如,用食和入睡都会较阿泽正常,。” “为何阿泽要维持高体温?”秋叶白有点不解。 百里初擦完了手,低头下来,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边,悠悠地道:“因为本宫和阿泽必须是两个人。” 秋叶白怔然了片刻,心中细思,便即刻明白了,元泽是国师,百里初是摄国殿下,两人分属不同的敌对阵营,百里初为了隐藏好这个身份,除了各种明面上的安排之外,他甚至演了一出‘摄国公主强抢国师’的戏码,为后来有国师的时候,没有摄国公主的情况提供合理的解释。 但是真言宫的人和永宁宫的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真言宫的宫人,都是贴身伺候的,细节上的东西若是做不好,便很容易露出破绽来。 包括当初她虽然也有怀疑过百里初和阿泽两个人容貌如此相似,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上去。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之间的细节差距确实不小,南辕北辙的性子、发色,尤其是体温、眼珠的颜色这些几乎是完全无法改变的身体特征,让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即使是宝宝这样的易容高手,也只是一直在怀疑,但是最终还是因为这些方面的细枝末节,认为他们并非一个人。 只是…… 这样的日子,一定异常的——辛苦。 秋叶白暗自轻叹:“你们……。” 她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却忽然觉得背上一凉,于是那没说完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她反手就在背后一把抓住百里初的手腕:“你干什么。” “自然是脱衣服,你打算背着这玩意让本宫帮你按?”百里初反手一转,就脱了她的控制,顺手把手里的束胸从她腰间抽出来,直接转手就扔在了枕头边。 秋叶白看着那束胸上一颗颗密密麻麻的钩扣儿,只觉得耳朵发热,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利索地把她的束胸也解了下来! 虽然平日她睡觉的时候也是要脱了束胸的,但此刻没而来束胸,她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只穿着薄如蝉翼的半透中衣,身后还有个男人,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她闷闷地直接又把枕头在身下卷了卷,塞在胸口下,也不说话。 所幸,百里初也没有再继续要求她也把中衣也脱了,只伸手就直接在她肩头慢慢地按捏了起来。 他的手一触上她的肩头,她便是一愣,这位‘公主’殿下的按摩的手势虽然不能说极好,甚至有些生疏,但是确实每一处都到了该到的穴位。 酸麻而微疼的感觉顺着肩颈的穴位传开,亦是恰到好处地综合了那些经脉的胀痛。 这种时候,有人这般伺候,秋叶白伏在枕头上,只觉得舒服得眼儿都想眯起来,只是…… “殿下会学这些按捏的手势,是因为习武之后,为自己舒缓筋骨么?”她忍不住问。 百里初捏着她肩头,一边轻揉一边淡漠地道:“不是。” 她等着百里初继续说,但是身后的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也不好问,只伏在枕上,默默地推测。 不是?那就是说他会这些手势,是为了别人,又是什么人能指使得动堂堂的摄国公主,或者堂堂的真言宫活佛、国师大人? 这么胡思乱想之中,百里初的手势让她觉得愈发地舒服,原本呈现警惕微僵姿态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而原本就深的疲惫感也渐渐地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这人一迷糊,一放松,她便忘了自己身后的是个‘食人魔’,忍不住嘟哝:“嗯,左边一点,对,就是这里。” 身后的人依言移动了一下揉捏肩背的方向。 “嗯……好……再轻点儿……向下面点儿。” “往下点……呜……嗯。” “嗯……嗯……用力。”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整个似乎都开始犯迷糊,陷入一种半昏睡的飘飘欲仙的状态,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声音让人听得有点儿心火。 他眸光沉了沉,随后指尖揉上她耳下的穴道,顺带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本宫阿初。” 身下的人,这会子只觉得舒服得快睡着了,便随口呢喃了一句:“阿初……嗯,右边点儿,酸。” 秋叶白没有想过自己失了防备的时候,嗓音不再刻意压低,也自然恢复了女儿家的清软柔和。 虽然说不上软糯甜美,但是呢喃的时候,却也清冽之中带着一点子撩人的软音,让百里初手上一顿,呼吸也微微地粗了些。 他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背脊抚上去,一点点地掠过那柔软的纱衣,慢慢地停在她的蝴蝶骨上。 幽暗的光线之下,她的蝴蝶骨曲线看起来异常的优美动人,似一只蝶儿振翅欲飞。 他慢慢地倾覆了身子下去,手撑在她的脸颊边,轻声道:“小白,小白……?” 秋叶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迷迷蒙蒙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百里初看着她的样子,清晨的光透过窗纸落在她柔软白皙的皮肤之上,脸上一层透明柔软的细细茸光,让她看起来如此柔和,他眸光幽幽,低头,轻轻地启唇,咬在她唇上。 “本宫真是想吃掉你了,怎么办?” ------题外话------ ==额~手残党……这个点数还是少了点儿,果然一大早还是不能睡懒觉,要奋斗码才行,才有票! 明儿俺继续! 第四十四章 谁心惆怅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原本困倦到了极致,正迷迷糊糊之中忽然一下子被堵住嘴儿,呼吸一窒,她梭然睁开眸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百里初。 “嗯……。” 只是下一刻,她的柔荑便被他的手扣住,他一点没客气地直接用修长冰凉的五指扣入她的指尖,同时膝一顶,压住她的挣扎,修长的身体直接覆上她的身后,直接加深这个吻。 “唔……。”口鼻间陡然浓郁的靡丽香气让秋叶白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刚刚清醒些的神智瞬间便融化在那片靡丽如海潮一般蔓延上来的香气之中。 “小白、小白……让我吃了你,可好?”他紧紧地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加深这个吻,本能地近乎粗暴地攫取身下的人儿的唇间的清冽与微甜。 她眼神迷离,明明知道香气是他的诱惑,明明想要拒绝,但是那样熟悉的香气瞬间唤醒了那夜拼命要去遗忘的记忆,所有的理智与抗拒仿佛都渐渐消弭,那邪恶的香气勾引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属于雌性动情的本能让她推拒的手全然无力。 被强行地压制和拥抱,这般熟悉又陌生的耳鬓厮磨,渐渐让她酥软,柔荑最终有无力地搁置在他线条结实优美的肩头之上,仿佛欲拒还迎。 昏暗的光线之中,轻纱幔帐飘荡,房间中动情的气息渐渐浓。 “殿下……。” 她终于迷迷糊糊轻吟,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无力地抱住他的肩头。 但是这声轻唤却让百里初的动作一顿,他从软玉温香之中抬起头来,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儿,轻声道:“小白,你叫我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昏暗的天光之中,只见他容色绝代,魅色天成,她有迷离地笑:“殿下。” 她喜欢他的吻,有些生涩的动作碰疼了她的唇,细微的疼痛却带来异样的酥麻。 说着她又抬头起来,主动地轻啄他的唇,甚至伸手探入他早已半开的衣襟。 百里初身躯一震,但是看着她迷离的眼神,眸光又暗了暗,愈发地显得幽邃无边,他忽然低头在她雪白精致的锁骨上蓦然咬了一口:“为何只肯记得唤阿泽,本宫的名字是阿初!” 秋叶白被他咬得一疼,便一下子松了手,软在枕上,水眸迷离,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疼……。”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水眸里似隐有委屈的水雾,乌发柔软,娇躯半露,纤细的线条尽展女儿家的柔软,似半开的带露野蔷薇,却被强拉下了枝头,卸下了满身的尖刺,却依旧清冽而芬芳,任君恣意怜。 他眸光愈发地魅色深沉,几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最终却还是闭了闭眼,伸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明眸上,轻叹:“睡罢。” 等着他的手移开,手下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眸,安然入睡。 百里初看着酣然入睡的人儿,随后起了身,为她拉好了被子,再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方才向外走去。 门外天色初明,因为大部分的看风部的纨绔们也是才回来,都纷纷洗漱之后去睡了,所以周围不见人影,百里初仿佛一点都不担忧有人会撞见他一般,慢慢地在长廊上缓缓而行,腥红的长袍在地面上拖出华美的弧度。 空气里都是初秋清晨的冰冷,他静静地走着,直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白忍不住出声:“殿下,里面……秋大人不舒服么?” 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有些事儿,不太会这么快结束,何况自家殿下第一次可是折腾了一整夜,绝对不是胃口小的人。 百里初淡淡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看着你家主子再被扔进湖里一次么?” 一白一愣,随后忽然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瞬间打了个寒战,默默地道,果然是男人婆不好惹,碰一次就要把自己男人扔湖里一次,寻常男子还真是消受不,还是风奴那样身柔软易推倒的好。 此时,迎面一道人影捧着一盆热水正迎面而来,一白立刻神色一整,轻声道:“殿下……。” 他们是不是要避开,毕竟殿下和秋大人的关系,都是暗中之事。 百里初视力极好,一眼就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他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一抬手:“不必。” 百里初没有避开的意思,对方则是根本没有想到会撞上,双方自然避无可避地当头撞上。 宝宝正端着热水往秋叶白房间去,盘算着替她好好洗洗头,却不想竟然当面撞上了——那道绚丽的暗红色人影。 宝宝楞了一会,看着对方来的方向,心中仿佛立刻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瞬间透不过气来。 看着对方神色淡漠地就要越过自己身边,对他视若不见,他忍不住颦起眉,转过身看着百里初冷冷地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没有看向宝宝,目光淡漠地看着前方:“这天下没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 “你……!”宝宝眼底闪过了冷色:“你再用任何卑鄙的手段,白姐姐都不会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国师!” “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一白是个暴脾气,瞬间就想上前教训这个敢对自己主子不敬的人,但百里初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只漠然地道:“她睡了,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吵她。” 说罢,他便拂袖款步而去,至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宝宝一眼。 一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便跟上了百里初。 宝宝很想说什么刺激百里初,甚至把手里的水盆扣对方的头上去,但是对方身上那种幽暗血腥的气息,还有与生俱来的的威压森凉,硬生生地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目送着百里初和一白远去,满心的挫败和怒气。 直到看不见了对方的身影,他才有些茫然地捧着水盆坐在了椅子上,膝盖上的水盆正巧倒映出他的脸,苍白而冰凉。 他伸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脸,那张脸如今还是蒋飞舟略显粗犷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好气愤的,不过是嫉妒罢了嫉恨那个人不择手段得到白姐姐呢?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同样不择手段地得到白姐姐。 他看着水盆子里自己的面孔,一滴泪珠滴答一声落进了盆子里,他有什么资格去说那些话,他是一个连脸斗殴没有的残缺怪物,不是么? 只是此生……此生,只要能守护在白姐姐身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圆满了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他好恨,好恨啊…… 他闭上眼,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同时抬手狠狠地将那脸盆砸在墙壁上! “哐当!” 金属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早晨,异常的冰冷而刺耳。 …… 一白跟着百里初慢慢地走到了看风部的后门,也不知道是自家主子先天有遇见的能力,或者是殿下身上有生人回避的气息,这一路竟然没有再遇到半个活物。 深秋的湖边,风异常的冰凉。 一白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忍不住道:“殿下,这里太过寒凉,您要不要先回宫,我让白十七在这里候着秋大人的消息?” 百里初静静拢手入袖:“不必,本宫在这里站一站。” 一白摸不清自家主子的想法,殿下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情绪,他便只好默默地站开来,留下空间给自家主子。 湖面冰凉懂得风吹起百里初垂在身后乌黑柔软的发和他宽大的红袖,宛如宽大的羽翼。 湖边风大,吹起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似枯萎的蝶,在半空中翻飞,落进了碧绿的湖水之中,附近的景致原本极为大气而美丽,山石疏落有致,花木扶疏,只是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打理,所以异常的荒凉。 原本有多繁华的景致,此刻看起来便多苍凉,仿佛一幅冷清的水墨画卷,画不尽人世苍凉,红尘凄凄,而百里初那一抹暗红的身影,更似其中的点睛之笔。 一白想,也许是他的错觉罢。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那殿下那一抹素来浓烈夺人的如血暗红在这黯淡的水墨画卷之中显得异常的冷寂。 ……*……*……*……*……*…… 人生如梦, 梦如人生。 这一觉,秋叶白睡得不踏实,明明异常的疲倦,却仿佛总有人在身边一般,那人拥着她,怀抱冰凉又炽烈,令人还有无法抗拒,那些肢体的绞缠,还有他一次次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拥抱,粗暴又细腻,带着令人无窒息的战栗酥麻。 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如魔魅一般滴不断轻唤:“小白、小白……。” “呼……!”她梭然睁开眼,入眼的是窗外西斜的阳光。 秋叶白闭了闭眼,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上面已经是一片细密的汗珠。 她轻喘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上微凉,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纱质中衣,窈窕起伏的曲线隐约可见,而衣领根本没有合上,凉风直接接这么灌入柔软的胸口,她瞬间一呆,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 难道今日的梦,不是梦?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是记得百里初在她房间里……百里初还……还压着她…… 她梭然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内侧,空无一人的内侧,让她瞬间神色有些复杂,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似乎她趴在床上,觉得百里初手势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么,梦…… 应该不过是个梦罢了! 秋叶白拢好自己的衣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可关键是,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做那种和那个魔头颠鸾倒凤的噩梦? 难不成她真是……欲求不满了么! 秋叶白正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响起敲门声。 “四少,您起了么?” 她身形一顿,知道是自己方才起床的动静也许大了些,便立刻起身扯了衣衫披上,随后去开门。 门外宝宝拎着食盒,并着小颜子并着几个人一起抬着大木桶在门外候着。 “四少,您起了罢,咱们动作可能要快些,一会子您的上任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秋叶白方才想起,是了,今日她算是销假,原本既定就是今日正式走马上任提督之位! 司礼监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二十四司局一级的领头者登位的时候,必定是选择黄昏酉时,夕阳如血落满天际,黑白交替的时辰。 她看了看天边的斜阳渐渐落,揉了揉眉心,她真是疯了才会睡到这个点儿,随后她将所有的杂乱思绪点头道:“快进来罢。” 宝宝立刻招呼小颜子将东西全部抗进了房内,赶紧伺候着秋叶白先行用餐,随后便是准备沐浴更衣的东西。 秋叶白粗浅地用了点饭菜之后,便将宝宝和一干小太监们都打发了出去,坐进桶里自行简单快速沐浴了一番,然后便裹着布巾出来。 却不想,她一出来便看见宝宝正站在屏风之后,不免一愣:“你没出去么?” 虽然宝宝情况特殊,但是她还是不习惯有人在自己沐浴的时候共处一室。 宝宝一边整理着手上的华丽飞鱼服,一边看着她微微一笑:“这身衣衫很漂亮,我想亲自伺候白姐姐穿上这身衣衫。” 秋叶白有些迟疑:“我自己来就是了。” 宝宝看着她,摇摇头:“不,宝宝来。”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苍白却又固执的脸色,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好罢。” 这小家伙今日不知怎么了。 随后,她转身进了房内,撂下床帐,打算先将中衣环上,再出来让宝宝替她环上外袍。 宝宝捧着衣衫,看着床帐内一块白色的布巾落地,随后便见隐约的玉色窈窕身形在其间若隐若现,他有些痴然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 ------题外话------ ==那个啥,下一次呗~吃掉 第四十六章 臣服 上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换了一身款步而出,正对上宝宝有些痴怔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宝宝的头:“可看够了?” 宝宝瞬间红了脸,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我帮四少换衣衫。” 秋叶白看着宝宝的脸,他的手艺极为精巧,制作出的人皮面具能覆在面容之上,就连细微表情都栩栩如生,此刻他一张蒋飞舟略显粗犷的面容显出害羞的样子,显得颇有些违和。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好。” 随后,她转过身,让宝宝替她穿上外袍。 宝宝见秋叶白转过身,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替她舒展外袍披上,又替她将乌发盘好,戴上乌纱帽。 飞鱼服上衣原本就是制得修身精美,恰到好处地将秋叶白修长的身形包裹得愈显英气,宝蓝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华美异常,愈发地衬托得她肤色如玉,飞眉如远山,目若含凛冽秋水,宝宝忍不住看得有些痴了。 秋叶白对着铜镜简单地整理了一番,一转眸子便对上宝宝有些痴怔的眸子,她整理帽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忽然转头看向宝宝。 宝宝没有想过她会忽然转过脸来,不免一惊,随后退了一步,垂眸道:“四少,咱们可以走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片刻,忽然道:“宝宝,你说过永远会做我的弟弟,不离不弃,对么?” 她刻意在弟弟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宝宝脸色微白,随后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最终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仿佛,他点头承认了什么,便会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秋叶白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年,她轻叹了一声,忽然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宝宝,白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一直都知道的。” 宝宝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她:“你知道……。”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她一手将他带大,如何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只能看着他越来越别扭,越来越痛苦。 如今——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她生命里已经被那个男人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宝宝有些颤抖地想要抓下她的柔荑,只是握住她柔荑的那一刻,他鼻尖一酸,眼泪就瞬间落了下来,委屈地看着她:“我……我……。”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越是看见那个男人一步步地靠近拥抱自己心头的那一抹银霞,便愈是觉得苦涩而无力,佛说世间七苦,求而不得,是这世事最苦之一,但是连求的资格都没有,又是怎样的苦? 秋叶白看着这个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少年,哭成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酸,伸手捧住他的脸,细细地为他擦泪:“别哭,从小你就让姐姐心疼。” 宝宝把脸埋进她手心里,闷闷地哽咽道:“姐姐,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秋叶白点点头,只觉得掌心的泪水灼烫得令人难受,心疼地道:“不会离开你。” 宝宝闭上眼,咬着嘴唇颤声道:“不管你身边有了事儿,都有会永远为宝宝心疼么?”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当然。” 他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手照顾着的孩子,那些同寝同眠的日子,那些她教他读书习字的日子,她永远都放在心底,一如他永远也都会在她心底。 宝宝闻言,心中一片软酸,他抬起头,看着她,含泪笑道:“好,宝宝也永远不离开白姐姐,永远守着白姐姐。” 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脸上温柔笑颜依旧。 秋叶白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应了:“嗯,永远。” 宝宝蹭了蹭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正色道:“四少,咱们得快点了,大伙都在等了。” 秋叶白一笑,点头道:“不哭了?” 宝宝皱了皱鼻子:“谁哭了?” 秋叶白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轻笑了起来:“好,咱们走!” 两人齐齐向外而去,到了看风部的院子里时,纨绔们全部都换上了淡青色飞鱼服,衣冠肃整地在院中静候,等着秋叶白的到来。 众人一见秋叶白到了,皆齐齐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秋叶白看着众人神色肃然,站在院中如一尊尊的铁石人像,夕光下,凛冽异常,她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震慑朝野,侦缉天下的厂卫! 随后她缓缓环顾四周:“起!从今往后,咱们看风部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尔等可有信心?” 众人直起腰,齐齐吼:“有!” 声音直震得树木摇晃,落叶纷纷。 秋叶白满意地点头一笑:“很好,出发。” 随后,她便率先一步,领着众人向神武堂走去。 一路上,看风部众人凛冽的气势,焕然一新的面貌都令司礼监过往的人齐齐侧目,看着他们的样子,先是一震,随后便忍耐不住惊诧地窃窃私语。 只是看风部的众人却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惊诧一般,径自向前而去,秋叶白眸子掠过那些三三两两其他看风部的厂卫,目光有点冷,却没有说什么,径自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神武堂后的校场。 校场之上已经搭好了台子,台上供奉着三牲和不少精致的点心、花果,并着一尊精致高大的牌位,台上的主位和副座都已经放置好了,空无一人。 反而是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地聊天,嬉笑,忽然见看风部的人气势昂扬地走了进来,皆是一愣,如路上的众人一般用陌生的目光看着这些原本他们熟悉的面孔吗,对方逼人的气势令他们都齐齐下意识地闪开一条路,将地方让出来。 秋叶白负手,款步领着众人而过,随后扶着小颜子的手上了那高台。 看风部众人在老常的指挥下的利落地站好了位置,四百余厂卫们成军列一般整齐笔直地排成了方阵,修长的绣春刀上的银片在夕阳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肃穆的队伍,几乎瞬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甚至生出这些根本不是司礼监厂卫,而是边关经历过凛冽风霜的军人! 老常整理完了队列,持着令牌迅速地跑到台下,向台上秋叶白一拱手:“大人,司礼监看风部列队完毕!” 老常是军人出身,他整训队列阵仗自有一套,看风部的众人又已经今日非同往时,心中都卯了一口气,要震慑住昔日这些看不起和欺压他们的同僚,裁撤他们的上司们,于是提早起了身在院子里简单练习了一番,气势便立刻出来了。 秋叶白一抬手:“归列。” 老常立刻利落地一转身回到队列里之中站好。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扫了一眼不远处看笑话一般围着他们站着的其他部的厂卫们,随后问身边的 小颜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上任仪式吉时是什么时候?” 小颜子低声道:“奴才刚才看过了,此时是已经是酉时二刻,吉时是酉时三刻。”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台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之意,郑钧那伙人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种事情上给她穿小鞋罢? 她目光在那些空无一人的八仙椅上掠过,随后看向小颜子,淡淡地道:“小颜子,你去传个令。” 小颜子立刻恭敬地靠近秋叶白,听她轻声吩咐完后,不免一惊,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秋叶白冰冷的脸色,随后目光又扫过那些远远地围着看热闹一般的其他部厂卫,他立刻也冷了脸,抬手道:“是。” 随后,他立刻几步走了出去,对着台下尖声道:“常遇春、常萧何出列。” 常遇春便是老常的大名,常萧何则是他一同带出来的属下之一,以前都属于常家家将,所以得老常公所赐,皆姓了常。 二人立刻出列向台上一拱手:“属下在!” 小颜子继续拔高了嗓音,冷声宣布:“传提督大人令,酉时三刻未曾到校场列队者,皆以抗令不遵之罪拿下,每人押在场外打二十大板,你等二人各点五十人队执令!” “属下得令!”二常立刻高声应到,便各自分头去点人组成执法队。 此等严令一下,顿时令其他厂卫面面相觑,场内再一次鸦雀无声。 这是正式的命令,而且是司礼监未来二号的人物命令,他们虽然都不太明白秋叶白到底有什么本事就能爬山了这个位置,但是看风部气势焕然一新却是实打实的,往日里这些纨绔们不要说站队,就是寻常的练武课都不会参加,今日却仿佛全然换了一只队伍一般,这种气势不得不让人忌惮。 虽然他们有些不相信秋叶白新官上任就敢这样打他们这么多人的杀威棒,但是看着看风部的执法队之人各自在头领的带领之下,提着出鞘的长弯绣春刀,面无表情地各站在两个门边,模样异常地阴森,而令人不敢靠近。而他们冰凉的刀锋在日光下泛出夺人的森冷,令人心生畏惧,仿佛只等时间一到,便扑出去抓人……这让其他厂卫们心中都打起鼓来。 有些人还是慢慢地挪动到了场地之中,也学着看风部的其余人一般站好了,而大部分人则是依旧在观望之中,但是聊天的声音低了不少,也有人纷纷派人去通知他们的人。 只是很明显,收效不高,并没有几个人在接到自己同伴的警告之后过赶过来。 秋叶白看着场内情形,维稳勾起唇角,一甩披风,四平八稳地坐在了一张八仙椅上,小颜子早就乖觉地用台上的水冲好了茶,此时便立刻送到了秋叶白手里。 秋叶白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夕阳的日头越来越斜,场内的厂卫们除了看风部的人,其他人脸色都放松了下去,窃窃私语起来,神色之间便不住地带了轻蔑。 看来今年这位提督大人的上任仪式真是冷冷清清,寂寂寞寞了,说不得就是个光杆儿司令,督公不喜此人,果然是真的。 想来一定是凭借着什么手腕上位的,才能惹怒了督公,而在司礼监没有督公大人的支持,必定举步维艰! 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是故意说给看风部众人听的讥讽言语,但秋叶白只是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继续喝她的茶。 而就就在酉时二刻即将到酉时三刻的时候,忽然校场外又响起了一阵太监尖利唱喏:“郑督公到,内官监主事、直殿监主事、御用监主事……到!” 这个时候,除了一些已经被朝廷裁撤的部分监局,司礼监基本各监局的主事太监竟都到了,亦都是一身正式的飞鱼服、头戴三山冠款步而入。 周围其他厂部的厂卫们这才瞬间紧张了起来,等着诸位大太监们都过去了之后,立刻手忙脚乱赶紧找地方站好。 郑钧目光扫过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厂卫们,眼底闪过冷光,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看风部诸人身上,肃穆规整的队列和他们目不斜视的肃然冷冽气息和其他部厂卫们形成的鲜明对比,亦不免让见惯世面的郑钧也是一怔。 不光是郑钧,就是其他主事太监们也都是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贺忍不住狐疑地低声在郑钧身边道:“这些是看风部那些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 郑钧看着穿着整齐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看风部诸人,他们仿佛全没有看见的他这个督公到来一般,只静静地站着,如果不是身上那种颇为慑人的气息和他们猎猎飞舞的衣袍,看起来几乎就像一具具令人不敢靠近的冰冷雕塑一般。 郑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点点有,微笑:“没错,就是那些烂泥。” 只是今日,泥终在火炉之中练成了坚硬的砖石,垒砌起了另外一堵坚硬的高墙。 “督公大人,请。”秋叶白淡凉的嗓音在台上响起。 郑钧正要抬头,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和怒骂:“滚,老常,你这个常家被赶出来窝囊废也敢对本千总动手!” 但是话音未落,他又惨叫了起来:“啊……督公……督公救命!” ------题外话------ ==最烦开擦脚布的会议了,先赶出来一部分给大家~这是第一更,十二点前,俺还会努力地赶出来第二更~谢谢! 第四十七章 臣服 下(二更来迟)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郑钧一顿,转身看去,只听得校场外一片混乱之声,他颦起眉,冷声道:“什么人,在外头喧哗!” 陈贺朝着身边伺候的厂卫扫了一眼,对方立刻会意地急忙冲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匆匆忙忙地回来,低声在陈贺身边轻声耳语几句。 陈贺顿时脸色一变,狠狠地白了秋叶白一眼,随后低声在郑钧耳边低语了几句。 郑钧闻言,唇角弯起一丝冷笑,抬头看向秋叶白:“秋提督,你这还没有走马上任,便要在自己的就职典礼之上,大开杀戒么?” 秋叶白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郑钧,夕阳从她的身后射来,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督公说笑了,这些人早已得了督公之令,知道今日是卑职的就职典礼,督公也必定会到,但是如今时辰已经到了,督公都已经到了,还有人敢在外头徘徊,这种行为藐视下官事小,全不将督公放眼,不将咱们司礼监诸位主事放在眼中,以下犯上才是事大,传出去成何体统,下官不过是教他们怎么做个合格的下属罢了,何谈大开杀戒。”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点点滴滴都不过是为了郑钧、为了司礼监着想,竟让人丝毫反驳不得。 郑钧挑眉,神色莫测:“哦,这么说,本座还要多谢秋提督了?” 秋叶白拱手,淡淡地道:“不过是卑职分内之事。” 陈贺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分内之事,咱家看秋提督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烧一烧人,展露一下自己的威风呢,就是不知道若是督公和咱家这些人有点儿事来晚了,耽搁了您的上任仪式,是不是也要被拖下去打上二十杀威棒?” 陈贺此话一出,其他监局的主事太监都齐齐对秋叶白投去猜忌的目光,本来秋叶白就让他们心中很不舒服,这般行事更让他们觉得秋叶白是个嚣张之人。 秋叶白却仿佛一点没有看见他们猜忌的目光,只轻笑了起来:“陈公公真是多虑了,您这样守时又驭下极严之人,怎么可能纵容着自己身上出现这种愚蠢的事儿?” 陈贺瞬间一噎,他这答会和不会,都不妥! 他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来,他竟然忘了这个秋叶白不单一身好武功,还有一张好嘴皮,两人对上的时候,他总是被噎个半死。 “哼,秋大人真是牙尖嘴利。”陈贺忍不住冷了脸,恨得牙痒痒的。 “彼此,彼此。”秋叶白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 陈贺又被噎了一下,心中恼意更甚,随后看了眼一边并未做声的郑钧,又对着秋叶白道:“秋 提督,今儿是你的继任大典,这般体罚属下,只怕以后人心离散,咱家看您还是让人散了罢。” 秋叶白顿了顿,看着他摇摇头:“朝令夕改,成何体统。” 陈贺忍不住还想要说什么道:“你……。” 郑钧终于出声,淡淡地道:“若是本座要求你撤了这令呢?” 秋叶白一顿,并没有做声,只是目光落在了郑钧的身上,唇角的笑意也变得冰冷。 两人四目相对,似暗藏风云雷电,锐气相撞之中有寒光外露,几乎令场内的气氛瞬间就降低到了冰点。 两人身上的气息仿佛瞬间会化为万千冰刀利刃飞散向对方。 看风部的众人都紧张地看向秋叶白和郑钧的方向,谁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就职仪式还没开始就对上了司礼监的正主儿。 而陈贺等人也都冷冷地看着秋叶白,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片刻之后,秋叶白唇角再次上扬,她忽然单手扶在那护栏上,微微弓身看向郑钧,微笑:“督公之令,属下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属下深觉自己从此再无驭下威望,无颜再见老佛爷,所以还请督公替卑职向老佛爷请辞,卑职挂冠而去就是了。” 此言一出,陈贺瞬间大怒,尖声道:“秋叶白,你放肆!” 郑钧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肌肉瞬间一抽,抬手挡住了陈贺的动作,目光立时愈发阴沉地看着秋叶白那张隽秀非凡的脸:“你在威胁本座?”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卑职不敢,不过是陈述一向事实罢了。” 郑钧看着她的样子,唇角紧绷,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但是谁都不蠢,也都知道秋叶白这般教训不尊重她的下属并没有什么错,若是她真的因此挂冠求去,就算是郑钧都没有法子对太后老佛爷交代。 片刻之后,郑钧仿佛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秋提督果然是咱们司礼监之光,真是后生可畏。” 说罢,他一甩手,一言不发地率先向台上走去,将那台子踏得‘吱嘎’‘吱嘎’作响,昭显出他心中暗藏怒火。 秋叶白却非但没有避开他,反而迎上前,伸出手,仿佛颇为恭敬地微笑:“督公,下官还以为您今儿不打算来了。” 这位郑督公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愚蠢地为难她,落人话柄。 郑钧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微微眯了下眸子,伸手搁在了她的手臂之上,扶着她的手臂向上座走去,压低了嗓音冷冷地道:“秋叶白,你倒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上一回抽了你那一顿鞭子,记吃不记得打了么?” 秋叶白淡淡地道:“承蒙您教诲,秋叶白永世不忘,亦永远记得您说的后面那句话。” ——若是有能耐,想要什么,便来抢! 郑钧脚步一顿,看向她,阴沉地轻笑了起来:“好,本座便等着你,莫要让本座失望,抢不成,倒是成了这座下白骨垫座石。” 秋叶白点头,但笑不语。 一干其他监局之人看着自家督公都上台了,自然也跟上了,只是看着一个司礼监首座、一个司礼监副座看似亲密,实际上彼此之间散发出来冰冷诡谲的气息都能将人冻僵,便都不约而同地跟在他们背后落后几个步子。 直到秋叶白被郑钧领着到了那牌位之前,她才发现那牌位之上竟然是空的,一字都没有。 她不禁一愣:“无字牌?” “千岁已过,功过百年,自留予青史后人说。”郑钧看着那牌位,神色瞬间变得沉静而庄重,伸手取了一炷香点燃,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接过香,听着他这么一言,便忽然觉得这位司礼监供奉的祖师爷不但神秘,而且极有性格,非常的大气。 就这一点而言,她都打从心中钦佩。 若是真的罪大恶极之人,绝对没有这样的胸襟留下这样的牌位。 这时候,一边的小太监忽然敲响了一面锣,尖锐的锣声伴随着他尖利的声音一起飘荡在校场之中,几乎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吉时已到,仪式开始!” “跪!”郑钧忽然拔高了声音,唱诺了起来。 秋叶白顺从地举着香跪下去,她身后的其余监局的主事太监们,并着场内所有的厂卫们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在牌位之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秋叶白将香插入香炉,祭拜完成。 郑钧接过圣旨,这一次是在所有的人面前,朗盛念诵了一遍秋叶白的授任圣旨。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校场之中,看风部的众人皆齐齐掩不住眼中的激动。 秋叶白单膝跪下,随后自郑钧手里接过了那明黄的圣旨,起身,转身走到了台前,一手举圣旨,一手掀开披风负手而立。 看风部的众人终于不再按捺他们的激动,齐齐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属下参见副座!” 秋叶白凛然而立,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各种精致的绣法将上面祥云、山川、海水和飞舞的飞鱼勾勒的华美异常,裹在她纤修的身形上愈发地显得她秀逸非凡之外更有威势愈重,腰间金玉相织的玉带亦是同样精致华美,灿烂非凡。 她不再刻意压制身上那些身为江湖万宗圣者,领袖之人的气息,那一抹灿烂的身影散发出来凛然慑人的气势令所有的厂卫们都不由自主地一片片单膝跪下,齐齐道:“属下参见副座!” “属下参见副座!” “属下参见副座!” 那敬声一声声地回荡在校场的上方,伴随着校场外传来的凄厉惨叫之声,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 就算是陈贺等人,也不由自主地按着下属对司礼监副座当有的礼仪,朝着秋叶白微微弓身。 夕阳血红的光芒落在她的那一身华美之上,为她的身形镀上一层灿烂异常的腥红光芒,耀眼得如同天边那妖异腥色夕阳的化身。 非魔非神,却又照耀着大地。 又仿佛似宣告着另外一个时代的来临,譬如黑夜的降临,但是却孕育着人间光明。 …… 不远处的一处湖心破败的高塔之上,湖风瑟瑟掠起窗前之人的长发和血红的锦袍。 百里初放下了手中的单目青铜瞭望镜,静静地看着那远处的修长人影,唇角弯起仿佛着迷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的笑意,他声音幽凉地低喃。 “小白,小白……这样站在所有人之上的你真是让人着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说‘祸国殃民’是你的宿命,你我一生注定纠缠到黄泉地狱,这也是上苍赐的宿命啊……。” 他抬头看着那一抹夕阳,忽然伸出苍白精致的手轻轻地压了压自己的鸦青的发鬓,随后便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大了起来,带着莫名地凄厉而妖异。 “哈哈哈哈……。” ------题外话------ (⊙o⊙)啊!这个二更真是来迟了~!希望能审核过~这几天俺都会努力多更,求票地~ 第四十八章 ‘公主’多情 上(第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仪式结束之后,秋叶白领着看风部众人出了校场,一眼便看见满地被看风部临时执法队的人按着打得哀嚎连连的厂卫。 看风部临时执法队的纨绔们虽然脸上神色肃穆,但是眼睛里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痛快的光芒。 这么多年,不管有错没有错,每一次当中被体惩的永远都是他们,哪个头儿心情不悦,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泄愤对象。 “你们这是报复……打击报复……我不服,求督公大人做主!” 一道嘶吼声忽然在秋叶白身边响起,撕心裂肺地嚎啕! 她停住脚步,目光淡淡地扫向那一处,便看见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只是此刻披头散发,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看起来很是狼狈,正狠狠地瞪着她。 那模样不是周宇的小舅子杜宇天又是谁? 秋叶白看了眼身后的周宇,他正看着杜宇天,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瞬间一惊,便有平静地别开脸,不再去看杜宇天。 秋叶白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杜宇天身边,半弓了身子,手撑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杜千总,许久不见,今日你尚未贺本副座升迁之喜呢。” “呸,小人得志!”杜宇天看着秋叶白,突然朝她面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秋叶白脸微微一偏,避开了那唾沫。 “放肆!”在一边的常萧何立刻上前就要抬杖子朝着杜宇天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周宇也忍不住跨出一步,但是秋叶白微微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随后看向因为目标未达成而一脸失望的杜宇天,笑了笑,扬起的手毫不客气直接‘啪啪’两个巴掌下去。 她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多年习武,手劲自然不小,两个巴掌让杜宇天立刻嘴角腥甜,但是最受伤的却还是他的面子,不敢置信地狠瞪着秋叶白:“你竟然敢打本千座!” “你以下犯上,本副座为什么不敢打?”秋叶白活动了一下手腕,再次抬手利落地‘啪啪’左右开弓又给了他两个巴掌。杜宇天被打得眼冒金星,才想起自己如今处境狼狈,顿时肿起来的脸涨得更红:“……你……。” 周围的人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只道这杜宇天是不是一时间气昏了头,竟然忘记了他被按在这里打,就是秋叶白下的命令。 她看着他那狼狈,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冷冷嗤道:“没错,本副座就是小人得志,就是打击报复,你要是不服气,就去向督公哭诉,只是……。” 她顿了顿,忽然低头在压低了声音他耳边讥诮地道:“你在这里嚎啕了那么久,喊冤了那么久,督公大人可曾让人出来照看你半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太后和督公身边的一条愚蠢的狗。” 杜宇天原本血红的脸,此刻瞬间又变得铁青,却半句话反驳不得。 秋叶白知起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冰冷地微笑:“杜千总,你还没有贺本副座升迁之喜,怎么,你对太后老佛爷的懿旨很不满意么?” 杜天宇听着自家大靠山的名儿,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是的,如果不是老佛爷器重,这个人怎么求得他一直求而不得的高位,怎么会有机会羞辱自己? 就算他姓杜,却也不过是普通杜家子弟之中的一员罢了。 他咬了咬牙,蓦然抬头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贺副座升迁之喜。” 随后,秋叶白冰冷锐利的目光掠过那些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的厂卫们。 厂卫们一触她目光,随即打了个寒颤,皆不由自主地齐道:“贺副座升迁之喜。” 秋叶白目光落回杜天宇身上,忽然冷冷地道:“捕风部千总杜天宇,冒犯上司,不尊太后,着令加刑杖八十!” 杜天宇瞬间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他已经受了二十杖,再加八十杖就是一百杖,秋叶白这是要他的命! “姓秋的,你敢……我要见督公……。”杜天宇瞬间尖叫了起来,但是下一刻立刻被常萧何拿布塞住了嘴,一声都吭不得,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秋叶白。 看风部的一干厂卫或趴着却无人敢出声,噤若寒蝉地看着那浑身冰冷煞气的新任司礼监副座。 秋叶白说罢之后,她一手负在身后,拂袖转身而去,看风部诸人昂首挺胸地跟在她的身后,众星拱月跟随着她离去。 一干伏地厂卫们望着那一抹修长秀逸的身影,在如血夕阳之下,她长长的绣金色飞鱼纹披风在秋风空中翻飞如宽大的羽翼,似即将翱翔展翅的华美鹰羽,笼了满翼夕光,领着一干同样年轻悍然的青鹰们踏着夕光和惨烈的悲呼声大步远行,有一种异常冷酷的气息,令一干其余厂卫们鸦雀无声,神色皆有些痴怔。 所谓锦衣亲军,帝国鹰犬,虽不好听,但也只得这样的气势,才能配得起帝国之鹰这样的称号罢! 但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想起他们还是帝国之鹰了。 远远地校场一侧,陈贺听着杜千宇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忍不住看向一边的郑钧:“督公,那杜千宇是太后的远房侄儿,咱们要不要……。” “要什么,那小杂种在司礼监作威作福日子也不少了,何况动手的又不是咱们。”郑钧淡漠地翘着兰花指掸了掸自己的衣襟,看着那远去的人影,轻笑了一声:“咱们回罢,今晚可有升迁喜宴呢,听说咱们的副座可是请了‘壹’的大厨来,咱们可有口福了。” “壹?”陈贺闻言,不免一惊:“您是说那个不是谁都能去的壹楼……那不是摄国殿下的……。” “咱们这位副座,可是能耐得很。”郑钧似笑非笑地转身离开。 陈贺忍不住又看了眼快消失在远处的人影,冷哼一声,嘟哝:“不就是仗着一张脸漂亮,整日里勾三搭四,要是咱家的脸也这么嫩……。” 他摸摸自己干瘦的脸,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了自己的念头,赶紧跟上郑钧的步伐。 校场里只余下一声声惨叫,和渐渐浓郁的血腥气味。 …… 秋叶白领着看风部诸人回到看风部之后,吩咐诸人解散,准备晚上的升迁贺宴。 众人皆大欢喜:“多谢副座!” 大鼠舔着个脸过来,笑嘻嘻地道:“能请花娘么?” 秋叶白拿着鞭子一点没客气地敲他腿上,笑骂:“滚蛋,也不怕你那小寡妇吃醋扒了你这一身老鼠皮!” 大鼠做了个鬼脸,赶紧溜了:“说笑,说笑。” 众人皆大笑准备散去,秋叶白却忽然唤住了周宇:“周宇!” 周宇正打算离开,闻言,却不得不上前,低声道:“副座。”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飘忽的眼神,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周宇一愣,看着秋叶白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迟疑了一下,身边的老常便拍了拍他肩头:“去吧,大人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周宇看着老常,随后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转身跟了上去。 秋叶白一路穿院越廊,周宇便一路跟着,心中虽有不安,也几次试图开口唤住秋叶白,但是最终见秋叶白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还是沉默了下去。 秋叶白领着他到了后院一处极为僻静的小院子里,门口的护卫见了秋叶白皆齐齐拱手:“副座!” 她点点头,随后站住了脚步看向周宇:“你是不是觉得方才我对你姐夫太狠,失了副座气度?” 周宇正有些疑惑这个院子是做什么的,怎么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却忽然听她这般开门见山的说话,让周宇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愣,还是忍不住道:“姐夫他原先对咱们看风部的人也多有得罪之处,但是罪不至死……。” 虽然自从在淮南那个夜晚喝下‘毒酒’,决定效忠秋叶白以后,他已经不会再无条件地信任和亲近杜天宇,但是他不明白秋叶白为什么一定要要杜天宇的命,毕竟双方没有直接对上过。 秋叶白伸手比了比那紧闭的房门,同时淡淡打断他:“你进房里去罢,等你从里面出来以后,还觉得本副座没有气度,还觉得你姐夫不过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说罢。” 周宇一愣,见秋叶白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朝着那房门走去。 那股子浓烈的药味就是从门内飘荡出来,越是走近他越是觉得那药味浓烈的几乎让人作呕,而他的心不知为什么悬得越来高。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咬牙,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安伸手推开了门。 一进门他就看见房间内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对着床上忙和,他有些担心地慢慢靠过去,此时,一名大夫正好起身取银针,露出个空隙,随后,那床上的情景瞬间就跃入他的眼帘,他梭然睁大一双桃花眸,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影,颤抖着手,一下子捂住了嘴。 …… 门外,秋叶白静静地负手而立,与几名守卫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约莫过了一刻钟,便见周宇突然跌跌撞撞地一下子从房内冲了出来,也不看秋叶白,冲到一株大树边,便扶住树一下子吐得稀里哗啦。 一名守卫看着周宇那样子,摇摇头,走了过去递给他一张帕子,叹息了一声:“想当初,我看见司徒役长那样子,也和周大人反应差不多。” 周宇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捂住嘴,好一会才梭然抬头看向秋叶白,颤抖着声音道:“司徒大哥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是他干的?” 秋叶白看着周宇,随后点了点头,冷冷地道:“没错,现在你还觉得本副座今日刻意为难杜天宇,是不是失了气度?” 周宇仿佛不敢置信地一般,一双桃花眼里竟布上了血丝,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 “断四肢、剥皮、去势、挖目……。”秋叶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幽幽道:“这写司礼监诏狱之中最残酷的刑法几乎都用在了司徒的身上,司徒为人温和,杜天宇和司徒不曾有杀子夺妻之恨,你是他的小舅子,日日和他厮混在一起,也许你会知道为何他会如此残酷地对待司徒。” 秋叶白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周宇身上:“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但是我知道司徒素日里和谁最好,最照顾谁,又是为了谁顶罪进了诏狱,你知、我知,我们都知道。” 两句护,却让周宇如遭雷击,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道:“看风部大伙被逼迫得如此狼狈不堪,在淮南九死一生,杜天宇最好祈祷他没能熬过今日的杖刑,安安心心地去了,否则日后死得就没有今日舒服了!”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周宇独自失魂落魄地站着。 ……*……*……*……*…… 三日后 “下官拜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秋叶白一丝不苟地对着上首一身华服的中年美妇行了大礼。 这一次老佛爷没有再为难她,只抬手就让她起了身:“起罢。” 秋叶白随后将手里的锦盒交给一边的宫女,宫女将盒子送到董嬷嬷处,董嬷嬷打开盒子,翻了翻里面的书卷,随后放下心来,朝着太后点点头:“回老佛爷,东西是账册没错。” 老佛爷看了眼那盒子里的账册,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冷意:“烧了。” 随后董嬷嬷便立刻领着宫女将东西拿了出去。 老佛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抚摸着手上的金镶玉翡翠镯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秋叶白,哀家已经实现了哀家的承诺,如今你在司礼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算是……。” 她顿了顿,神色有点冷:“就算是杜千宇,哀家都不打算追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实践你给哀家的承诺。” 秋叶白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老佛爷放心,下官一定尽早将京城防务从八殿下手里夺过来。” 老佛爷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方才眸光森冷地道:“好,哀家记得了,你要好好地记着,哀家能给你的,自然也能收回来,让你一无所有,你最好让哀家觉得哀家牺牲自己的侄儿是有意义的。” 太后身上冰冷威重的气息瞬间让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 秋叶白眸子里闪过凉薄的笑意,随后垂下眸子,依旧是不卑不亢地抬手行礼:“谨遵懿旨。” 太后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很好,哀家相信你会成为哀家最得力的一员悍将。” 随后,她又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烧完了账册回来复命的董嬷嬷:“安乐这会子也在宫里抄录完了佛经,就让秋大人送安乐出去罢。” 秋叶白垂着眸子里的瞬间闪过一丝诧异,这位老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董嬷嬷笑了笑,对着太后老佛爷应道:“安乐公主殿下,这会子已经在殿外候着,就等着给您请安完了,回去孝顺皇后娘娘。” 说罢,她便比了个手势,一名宫女便立刻拉开一扇偏门,安乐公主从里面低着头款步而出,对着老佛爷福了福,软声细语地道:“祖母,安乐前来告辞。” 太后看着安乐,含笑道“去吧,正巧秋大人也在这里,他在司礼监任职,也算是内臣,就让他送你回宫罢。” 一句话就让秋叶白打算以外臣为由的拒绝话语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太后老佛爷,莫不是忘了她虽然在司礼监任职,但是可不是没有‘去势’的公公! 还没有等她想好别的拒绝词,安乐公主便已经朝着她盈盈一笑,咬着唇角羞涩地道:“还不知道秋大人愿意不愿意送安乐回宫,上回大人可是恼了安乐?” 安乐说话的粉面羞怯,语意娇软,一派天真的样子,让男人听了都心软。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老佛爷已经指着她笑了起来:“不想你们还有这段渊源,你这丫头太过任性, 想来也是小儿女置气,秋大人又怎么会怪你。” 安乐不说话,只盈盈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默默地想您二位也没有给我怪罪的权力罢,她亦一抬手,从善如流:“是,在下自当护送公主安然归宫。”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摆了摆帕子:“哀家乏了,你们跪安罢。” …… 宫道长长,秋风瑟瑟。 因着已经进入了深秋,第一场雪不会太远,今年的冬衣却还没发下,宫人们都不太愿意走动,宫巷里只秋叶白和安乐一行人。 “大人,一路你都不理会安乐,可是还因为上次的事儿恼了安乐出言无状?”安乐公主看着面前那一道穿着华美飞鱼服显得异常俊逸修长的身影,忽然软着声音道。 秋叶白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道:“公主多虑了,您何曾出言无状过,下官不记得了。” “你骗人,你明明就还恼着本宫。”安乐公主忽然哽咽出声,咬着嘴唇道。 秋叶白听着身后那抽泣声,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安乐,见她粉面融春,娇目含泪,恰恰似枝头一朵娇梨花带雨,令人心怜不已。 她忍不住暗自叹息,这百里皇家之人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变脸戏子么? 这位公主殿下变脸的速度倒是不一般的快,她上回那一脸狰狞的样子,自己都还记忆犹新,如今瞬间变作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她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递过去:“公主殿下,您这般模样,倒是让人以为下官欺负了你,只怕下官无法向老佛爷和皇后娘娘交代了。” 安乐公主抬起头看向秋叶白,却没有接她递来的帕子,只楚楚可怜地道:“那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秋叶白扫了一眼,周围已经识趣地退避开的宫女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随后伸手用帕子轻轻拭去安乐脸上的泪水,淡淡地道:“下官从来没有生过公主殿下的气。” 她倒是要看看安乐公主和老佛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安乐脸上一喜,仿佛很是欣喜的样子,伸手就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真的么?” 秋叶白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颦眉,正要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道冷冷的尖利呵唱声响起:“摄国殿下凤驾到,闲人回避!” 秋叶白瞬间一僵,不是这么运气好罢,又遇上他了? 不过在宫里嚣张又肆无忌惮地喊出着“闲人回避”“凤驾”口号的人,还有哪位尊驾? 不光是她,就连安乐公主也瞬间吓了一跳,目光看向秋叶白背后,小脸便是一白。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暗自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果然见着一顶熟悉的十六人抬的华美鲛珠纱紫檀步辇正在全副武装的白衣鹤卫们前呼后拥下从宫道另外一头朝她们而来。 不一会,那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凤驾’便靠近了她们。 老甄还是在步辇边上抱着拂尘伺候着,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安乐,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时,便带了一丝责备:“秋大人,怎么不见驾。” 秋叶白一抬手正要行礼,却被安乐一把抱住手,她一愣,便看见一下子半侧了身子,躲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肢,一副惶恐畏惧的小兔儿模样看着百里初的步辇:“大人,安乐好怕。” 秋叶白:“……。” 老甄:“……。” 众鹤卫:“……。” “哦,安乐,你怕什么?” 那轻纱幔帐被一边的小太监撩起,里面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来,红衣高傲美人目光冷冷地落在安乐握住秋叶白的手上。 ------题外话------ 嗯,有好戏看~这是一更,今晚十二点前有二更,努力达到万更以上,开会去也~求月票哦·~明天小白大义凛然地要完成大家心愿,哇卡卡卡~哈哈哈,猜猜原因。 ——话说我觉得我又要被月票爆……这个滋味太销魂,能不能不然俺爆菊花,你看逗逼都没有让初殿下被爆了是不是~!求票 第四十九章 二更来也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安乐殿下。”秋叶白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有点想要笑,或者说哭笑不得。 百里初盯着她的目光,简直……锐利得不像话,像足了捉奸在床的正妻。 百里初目光从秋叶白脸上移开,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皇妹这是要去哪里?” 安乐公主双手紧紧地握着秋叶白的手,怯怯地抬头看了眼百里初:“臣妹……臣妹回安乐殿,不,是去母后那里。” 百里初挑眉,露出个神色叵测的微笑:“哦,原来皇妹是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凤坤宫在西六宫,那么您身边的这位秋大人是要护送你回去?” 安乐迟疑了片刻,这位可怕而高高在上的‘皇姐’几乎是第一次微笑和她说这么多话。 她的目光有些嫉妒怨毒地迅速扫过百里初精致艳绝的眉眼,随后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是,太后老佛爷让秋大人送安乐。”她还是一脸羞涩不安地说了出来,只是眼底飞快闪过的那得意的目光却没有瞒过在场两人的眼睛。 百里初冷冷地瞥了眼秋叶白,你看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秋叶白沉默着叹息,你们百里家的货色一个赛一个的可怕,我连你这样的货色都招惹到了,何况区区一个小安乐? 百里初白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安乐,冷笑一声:“皇妹,老佛爷年纪大,不过是个老糊涂,你小小年纪也跟着糊涂么,堂堂一国未婚公主,竟然私带外臣进入西六宫的内殿,你打算让天下人都耻笑我百里皇室出了一个这样不知廉耻,惑乱后宫的公主么!” 秋叶白和在场内的一干众人就是算是习惯了百里初的嚣张狂妄,但是百里初这般当着众人肆无忌惮地骂老佛爷老糊涂了,还是让他们又都震了一把。 百里初短短一句话却极为苛刻,这样安下去的罪名又极为狠毒,哪怕是安在男子的头上都受不了,何况还是黄花闺女的安乐,于是安乐瞬间白了脸,她猛然抬头,咬着牙看向百里初:“我没有!” 她怎么能给她安这样恶毒的罪名,真是其心可诛! 百里初看着她冷笑:“是么,可是本宫看见的就是你要么是愚蠢无脑,竟将外臣带入西六宫,要么就是你淫荡无耻,欲行无耻之事,勾引外臣,祸乱后宫!” 安乐又是慌,又是愤怒,小脸在雪白、铁青、涨红之间不断地来回徘徊,她从小就是皇后的掌上明珠,谁敢在小公主面前说这些尖刻难听到了极点的话语。 她心中愤怒得只恨不能上去撕烂了百里初那张美艳阴森又恶毒的脸! “明明淫荡无耻的那个是……。” “殿下,不能对摄国殿下无礼!”一边贴身伺候安乐的女官见安乐张嘴就要吐出不该说的话来,终于忍耐不得,下意识地就出声打断安乐的话。 女官因为紧张和害怕而越发地尖利的声音瞬间让安乐清醒了些,方才看见百里初悠然冷笑的面容,还有一边老甄、鹤卫们阴森的脸,他们的手甚至搁在了腰间的刀上,那种模样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一句让摄国殿下不爱听的话,就会立刻上来乱刀将她砍死。 安乐张着嘴,但是后半句话还是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像只被提上岸濒死的鱼,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个字,小脸憋得铁青。 “淫荡无耻的那个是谁?”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乐很想大喊,明明上京的人,不,明明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淫荡无耻的人是你,未婚便生生令人鞭打死夫君,蓄养鹤卫面首三千的人是你! 但是她最终还是只能颤抖着嘴唇,硬生生地别开脸,求救地看向秋叶白,抓住她的手,不住地摇头,盈盈大眼里满是无辜的泪水:“大人,你相信我,安乐不是那样的人,安乐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不是……。” 秋叶白看着她那凄然的模样,仿佛只要自己说不信,她便立刻投缳自尽,撞墙以证自己的清白,但是秋叶白却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淡淡地道:“微臣不知,微臣只是遵循太后懿旨,微臣是臣子,不管主子要吩咐什么,微臣只是要完成即可。” 安乐下意识地就想抓住秋叶白抽离的胳膊,但是老甄却上前一步,一拂尘一点不客气地敲在安乐公主的胳膊上:“安乐公主,您这是糊涂了么,在宫里和一个外臣拉拉扯扯传出去,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的脸都不用要了。” 老甄这么看似轻巧的一敲,力道却异常地大,硬生生地让安乐公主痛的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滚开,你这老阉奴,你竟然敢打本宫,本宫要告诉父皇、不、母后和老佛爷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老甄却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要摇摇头,一脸怜悯地看着安乐公主。 “你这是打算违逆本宫的教诲么,当着本宫的面便向外臣拉拉扯扯,女不教母之过。”百里初冷冷地看着安乐,用扇子点了点扶手:“本宫看在你我都姓百里的份上,本宫就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让你领重罚了,你且去宫门那里跪上两个时辰,抄一百遍《女赋》也就罢了。” 众人都是齐齐一呆,如安乐公主这般娇贵的人儿能贵半个时辰就不错了,还要她大庭广众之下抄写女赋,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安乐公主犯了女子不该犯的错么? 那安乐的名声……只怕不会比百里初好到哪里去了。 “你……凭什么!”安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过是寻个机会让秋叶白送她回宫,竟然就要被实施这么恶毒又可怕的惩罚! 百里初慢条斯理到抚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怎么,你不愿意?” 安乐公主立刻张嘴就道:“本宫不……。” 说话之间,却忽然被她身边的女官的一把捂住了嘴,那女官冷汗涔涔地看着百里初,赔笑又讨好地道:“摄国殿下,安乐殿下当然非常愿意向您赔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安乐殿下毕竟也是您的妹……。” 虽然不知道这位殿下为什么对安乐公主总是处处为难,但是她们绝对不能再得罪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鬼殿下。 还是这女官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百里初便突然冷冷地打断:“既然愿意,鹤卫里去两个人在宫门口好好地伺候安乐公主,事毕再回明光殿禀报。” 女官和安乐公主身边的人瞬间哑口无声,百里初这等于是直接断了她们打算为安乐公主寻一个替身或者蒙混过关的打算。 大庭广众之下,身边又有控鹤监的人监视…… 一干宫女们都忍不住暗自叹息,安乐公主殿下也不知道什么能耐,竟然不过两次谈话,三句话之内就将摄国殿下给得罪狠了。 不过她们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摄国殿下会那么看安乐公主不顺眼。 不过首要的是,她们不能让安乐公主殿下在愤怒之中把她自己的小命和她们的小命都搞丢了。 于是她们死命地按住了挣扎的安乐公主,一边赔笑,一边准备将安乐公主拖离开。 百里初处理掉了让他很是不悦的‘东西’,便看向秋叶白,摇摇了扇子,淡淡地道:“既然秋大人已经在这里了,总是要完成老佛爷的任务的,便护送本宫回明光殿罢。” 此言一出,一直看‘两姐妹相爱相杀’热闹的秋叶白都忍不住想要揉眉心,她挑眉:“殿下,您是忘了明光殿也在后宫么?” 方才一翻尖利刻薄到可怕的言语,硬生生扣下去的罪名,他现在是打算自己捡起来套在头上么? 还是他忘了自己是个‘公主’? 一干安乐公主的侍女们都停下了动作,有点神色古怪地看向百里初,安乐则是又死命大力地挣扎起来,狠狠地瞪着百里初,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百里初却仿佛全没有看见一般,只幽幽凉凉地道:“明光殿在东六宫,原本就是皇帝陛下和本宫批阅政事,接见外臣之地,本宫原本也有事要与秋提督商议,怎么,秋提督不愿意?” 明光殿原本是元宸皇后的居住,也是真武大帝真实的居住,帝后二人时常在宫里接见外臣,共理政事,有时候甚至是真武大帝在接见百官,元宸皇后则是坐在他身边特设金案一同听政。 所以百里初这般说法,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同样一件事放在不同的‘公主’头上,即是不同的性质。 众人自然不敢多言,何况摄国殿下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了。 秋叶白只能默默地点头,嗯,够无耻。 不过,她倒是一点不同情安乐公主,这位公主殿下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何况,安乐公主必定身负老佛爷的某些‘密旨’。 “是,微臣遵命。”她向百里初一拱手,礼仪无可挑剔。 “殿下起驾!”老甄很满意地看了眼秋叶白,这个丫头真是识趣开窍不少,也不枉费他那时候一番苦心。 于是秋叶白便护送着摄国殿下浩浩荡荡的‘凤驾’往明光殿而去,只余下满心怨恨,被鹤卫架着拖走的安乐公主和一干她身边的宫女们。 …… “上来。”百里初忽然出声。 秋叶白一顿,看向那只递给她的手。 百里初的手修长白皙,戴着一层几不可见的薄薄纱质手套,修剪得平缓的指甲如贝壳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看着那固执的手势没有一点收回去的打算,她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足尖一点,轻巧优雅地跃上了步辇。 只是她才上步辇,百里初忽然用力一拉,整个人就一下子不稳地倒了进去,一头往他怀里栽去。 ------题外话------ 二更求月票,顺带推荐姒锦妞儿的新古文《一品医妃》,现代穿越古代小村姑·~手舞银针,大杀四方~还是爽辣范儿~有兴趣地妹子可以看哦1 第五十章 霸王开上弓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手上一撑,硬生生地在靠上他胸膛半寸之处,停住了,鼻尖儿只离开对方胸膛半寸不到。 她抬起脸,颦眉正要说什么,却不想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肢,轻巧地上面某处点了点,随后秋叶白便觉得腰肢一软,整个人就往他身上靠去。 百里初身上靡丽的香气瞬间就蔓了上来,忽然就让她想起那个绮丽诡异的梦境,那些亲吻喘息和肢体交缠的亲密如此清晰,令她耳根一红,一下子就手足无措,无法推拒他。 他原本是半靠在那流云锦制的软垫上,这么伸手一拉她,她自然膝头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殿下……。” 百里初扣着她腰肢的手一紧,随后,他淡淡地道:“别起来。” 秋叶白脸被迫半贴在他宽大的怀里,闷声道:“我这个样子,如何起来?”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忽然松了禁锢她细腰的手。 秋叶白有些诧异,这位霸道的初殿下居然会考虑别人的想法了? 她伸手半撑起身子,狐疑地看向百里初,只是她这么随手一撑,右手刚好就撑在了百里初耳边的软枕上,另外一只手则撑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她俯下身子将他圈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这么看着他,彼此之间,只不过几寸的距离,感觉异常地的……微妙。 他静静地躺在她身下,抬头看着她。 风瑟瑟而过,华美的鲛珠纱轻舞,深秋冷阳冰凉的光束从幔帐之间洒落下来,落在他修美乌黑如黑凤羽的睫上,泛出淡淡的细碎金光,肤色苍白如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非人的精致,并且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脆弱感,仿佛黑暗中珍贵而脆弱的吉光片羽,一触就便会在那些迷离的光线和凉风中消散成无数的光斑。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半悬在他的头上,仿佛要去遮挡那些光线和风。 百里初抬起睫羽,看了眼她悬在自己头上仿佛遮挡什么一般柔荑:“怎么了?” 秋叶白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手势看起来古怪而荒诞,就像她方才的错觉一般,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却又发现自己这个姿势会很容易让她失去平衡,毕竟就算抬步辇的人再多,这也不是平地之上,而步辇虽然宽,却还是只为一人乘坐而打造。 所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搁在他的脸侧,继续维持那种仿佛将魔美人压在身下的姿态。 “没什么。”她左右动动,还是有点不自在地试图调整姿态,虽然这种能将对方压在身下的姿态,让她有一种自己非常强悍的错觉。 但是错觉毕竟是错觉。 只是她这一动,便一脚踏空,差点从步辇上踩空,好在抬着步辇的鹤卫们身经百炼,训练有素,抬着步辇都能从乱军杀伐之中踏风而过,一人直接微微靠后肩头就直接托住了秋叶白的脚,而百里初也同时伸出手直接提了下她肩头,她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狼狈地从步辇上掉下去。 虽然她武艺非凡,自然不会摔伤,但是场面也够难看的。 于是秋叶白立刻决定不再轻易尝试调整姿态,毕竟这个工程有点浩大,必须百里初配合她才好,但是明显身下的人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 不过调整完毕姿态以后,秋叶白又发现因为百里初的手搁在她肩头,仿佛揽住她颈项一般,他们这个姿态愈发地显得……暧昧了。 “小白,小白……。”百里初原本勾住她肩头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他乌黑的发丝不再一丝不苟地落在身后,而是有些散乱地散开在华美的绸垫子上,不知为何松开了好几颗领口琵琶扣的衣领,露出的一点子苍白肤色都让他看起来浑身充满一种慵懒细腻的奇异风情。 美丽到极致又看起来脆弱的东西,总是让人有为所欲为的冲动。 若是百里初生在寻常百姓家,就是这样的姿容只怕定是不长久的,一定会毁在某些男人的手里。 秋叶白看着他那双仿佛静海深流的眸子,有些怔然,她身下的百里初是陌生的,他一向诡谲叵测,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却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仿佛都在他的眼中,让你感受到他无所不在的强悍,而不是现在这种仿佛华美又……脆弱的玉石人偶一般的感觉。 强悍的魔收敛了覆盖天下黑暗羽翼,让人有一种莫名地心悸的感觉。 秋叶白有些模糊地轻“嗯”了一声,略不自在地别开脸:“怎么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神色不若平日里对着他,即使是笑的时候都带着防备紧绷,而是神态虽淡,却带着一丝她不曾察觉的放松甚至亲昵,他幽暗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修长的指尖掠过她的下颌,轻声道:“不要和安乐再一起,也不要让她靠近你、” 如果百里初用的是命令的口气,也许秋叶白不是直接冷嘲热讽地顶回去,就是微笑着转过背给他来个阳奉阴违。 但是偏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清浅,声音低柔幽凉,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一般,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却让秋叶白对着这张脸,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含糊地道:“本来也就是太后老佛爷想出来的招儿,我也没想再和任何公主扯上关系。” 一个摄国‘公主’都够她狠狠喝一壶了,百里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外姓人霸占了半壁江山。 百里初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软了些,竟隐约有了点解释的味道,眸光幽幽流转,随后伸手环住她的纤细的腰肢,轻笑了起来:“小白,小白……。” 秋叶白看着他那笑意里不似平日里让人心发凉的魅魅幽冷,却反而有点儿靡靡轻软,甚至可以说轻佻,精致的眼角上挑起近乎妩媚的角度,却让人莫名地心猿意马。 “殿下有何吩咐?”秋叶白别开眸子。 “你的腰肢好细,这身飞鱼服可穿得合适?”百里初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伸手扶住她的细腰。 秋叶白的腰肢本来就细,穿着华美非常的飞鱼服更显修挺,紧闭的交领,更有一种禁欲的味道。 看起来…… 真是很美味。 他漆黑的眼珠微微扩大了一些,瞳仁却如兽一般微微竖起,腥红的舌尖不由自主地迅速地舔了下嘴唇。 秋叶白此时根本没与他对视,自然不曾发现他的表情变了,她脑子里还是那种虽然觉得百里初的话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对,似寻常闲话一般,但是配着他的动作,便莫名地有一种极为私密而暧昧的味道。 他的体温低,但是她只觉得他手搁着的地方一股子热气爬上来,直爬到耳根子,她只别开脸,轻咳几声:“殿下的伤好了么。” 她还是换个话题罢。 自从那夜她把他揍下水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极为古怪。 元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百里初不让他出来,还是他想让百里初来保护她,所以不出来、 虽然明白百里初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得到自己,跟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可怕又扭曲的过往原本该是两桩事儿,但是自从和老甄深谈过那一次之后,她却没法子再像之前对他那般冷硬,总觉得心底某些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戳了一针,看见他微笑的样子,会不自觉地感觉心底有些微莫名的疼痛。 她不是不明白,那夜在湖边他和她打的那一架,是变着法子让她出气,也是一种固执而霸道的宣告,宁愿让她伤着,也不会放弃在她身上盖的那个属于他的‘戳’。 他的这种古怪的固执让她觉得心情很复杂。 于是在他和她养伤的那几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说不上冷,更说不上热,总有什么东西绷着。 直到她离京,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回京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踌躇,初次回到院子里,小颜子示意控鹤监的人早就离开了,她心情有些一丝微妙地失落,但是又放松了下去。 但是后来她一回房…… 秋叶白想起那日,顿时觉得百里初搁在自己细腰上的手愈发地让她不自在。 百里初并不曾知道她心中闪过的诸多情绪,只是看着她睫羽微颤,雪白脸颊上两摸淡淡的粉,柔和了她眉宇间的隽秀英气,多了女儿家的柔美,而她唇间贝齿不自觉地咬着丰润的淡粉色嘴唇,他眸光落在她粉润的唇上,漆黑幽邃得没有一点光泽的瞳仁似又微微散大了一点,愈发地显得诡谲。 “嗯,好了七八成。”他淡淡地道,指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她鬓角边细软的发丝。 秋叶白被他弄得有点发痒,偏了下脸,想要避开他手指的撩拨:“嗯,那就好,殿下,咱们换个姿势可好?” 这样的姿势实在让她觉得不自在,像是她要强压了他似的。 百里初倒是无所谓一般,点点头:“好。” 秋叶白见他有起身之意,她便立刻伸手扶住步辇的扶手,准备起来,却不想,她才抬起身子,他却忽然支了身子,搁在她肩头的手忽然抚上她柔软白皙的脸颊,随后一抬头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秋叶白瞬间一怔,白玉似的耳朵一下子飞上了红霞,有些恼:“你干什么……。” 但是她一急就忘了自己还握着车扶手,一松手,自己的身子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百里初摔压了过去。 百里初也没有想到他偷吃点儿豆腐解馋,这只小豹子的反应也会那么大,他还没有调整好姿势,便感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他亦不防,一下子被压个正着,精致的鼻尖和薄唇都结结实实地撞上秋叶白‘厚实’的胸膛。 鼻尖瞬间传来的剧烈的酸痛刺激立刻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胸口底下压了张脸,一阵闷痛,她赶紧手忙脚乱地膝盖一曲,顶在软榻上,再次支起身来,低头一看,百里初被她整个人压躺在软榻之上,捂住了口鼻,连一双魅眸都微微眯了起来,竟隐约似有泪光盈盈,满眼迷离的样子。 秋叶白虽然曾经无数次在心中诅咒过——老子早晚要你这只妖怪哭! 但是她哪里想过自己真的会见到堂堂摄国殿下的眼泪,最囧的是,居然是被自己‘凶器’给偷袭的,她瞬间面红耳赤,立刻伸手去拉他的手:“你没事吧?” 自己不过是压了他一下,至于流泪么,他上回被她揍进水里,也没有见他掉泪。 她几乎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在百里初身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当她一拉开百里初的手,就明白他为什么眼里会泛泪光了,谁被撞出了鼻血,唇角都蹭破了,大概都会眼眶泛泪。 五官疼痛,只因为鼻子那样细微血管密闭,而神经敏感的地方,连着泪腺,陡然撞击重压都会刺激到泪腺。 如今身下美人鼻尖泛红,鼻下和嘴角竟都有一点红痕溢出,分明是—— “你流血了!”秋叶白忍不住低呼。 怎么搞的? 她胸口有那么硬么?那好歹也是两团肉罢! 秋叶白瞬间有点抑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束胸压出两块‘厚实胸肌’的胸膛,随后立刻着恼地四处找东西帮百里初擦鼻血。 百里初有点茫然,他流血了么? 随后见秋叶白找不着帕子,竟粗鲁地一把掀起他的衣袍的宽摆就要给他擦脸,他脸上瞬间闪过惊色,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脏死了,脏死了,衣摆子怎么能擦脸! “松手!”秋叶白只好赶紧松了衣摆,转手扯了他袖子朝着他脸上擦去。 “不要用那种东西触碰本宫的脸,脏!”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弃了衣摆,但是换了也同样会拖地的宽衣袖来给他擦脸,便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推秋叶白,声音都尖利起来,表达对秋叶白一个女孩子活得如此粗糙的不满。 他身边都有鹤卫专门保管自己专用的帕子! 百里初略激烈的反应,扭开美丽面容的样子像个任性又傲娇的孩子,一只手还毫不客气地推她,就怕她拿着他的袖子给他乱擦,玷污了他高贵美貌的脸,秋叶白瞬间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太作了罢! 他一天沐浴好几次,换多少身衣裳,这套衣衫十有八九也是才换了没一个时辰,能脏到哪里去? “你真是够啰嗦的!”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扭头,鼻血很有点恣意横流的趋势,便摇摇头,打算还是先帮他止血再说。 偏生百里初对这一点是无比的坚持:“不要!” 看着百里初阻挠自己,秋叶白也有点恼了,等会他鼻血横流地出去,让老甄和鹤卫他们看见,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老甄,只怕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她嚎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时候百里初养伤,换药的时候,正主儿一点表情没有,老甄那样倒似她揍的人是他一样,能委屈幽怨并眼底含泪地看着她半天。 她一边努力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试图压制他,一边没好气地道:“虫子、死人都吃过,尿水只怕也喝过罢,这会子装什么呢!” 只是她话音刚落,百里初推她的动作就缓了缓,然后就没有再抗拒了。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被她戳了痛脚,不好意思再作,便赶紧拿着那一角袖子替他擦鼻血和唇角的血渍。只是她才擦了一会,就觉得身下之人安静得有点儿过分,便看向百里初的眼睛,却正见他静静地躺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但是那种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目光却让她她动作缓了缓。 只因为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虚空之中,幽暗而空虚,目光之中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 “殿下……。”秋叶白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百里初却忽然微微弯起唇角,直接抬起另外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用衣袖擦脸,轻蔑地笑了笑:“小白说的对,反正死人也吃过,尿水也不是没有喝过,腐尸堆、干尸堆里都睡了十年的不人不魔,不生不死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装模作样的讲究这些呢?” 秋叶白闻言,忽然心中一震,他的洁癖不会是因为……是因为离开了地宫,更不能忍受一丁点儿让他想起那些日子里的‘脏污’罢? 看着百里初抬手擦着他脸上的污痕的模样,他唇角弯起的讥诮微笑却莫名带着一种凄厉,让她心中不忍而莫名地微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手里揪住他的宽袖也不知道该不该放。 她从不以为刺痛他人心中最难堪那与最不能愿意回顾的前尘旧事,看着对方失态,是君子所为。 而此时,明光殿到了,老甄一流小跑上来,掀了帘子正要请自家主子和秋叶白下步辇:“殿下,明光殿到了……殿下?!” 却不想,他才掀开了半幅帘子,就瞬间呆住了,忍不住揉揉眼睛,他看见了什么? 自家小祖宗眼眶泛红,泪光盈盈,一脸冷然,唇角、鼻间都有血迹,一只手则是像是在挡住脸一般遮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揉眼睛还是揉鼻尖,一向一丝不苟的华美袍子被掀到了腿上。 而秋大人将自家小祖宗压在身下自不必提,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他的一只手,隽秀非凡的小脸上还有狞色! 不由他不暗自赞一声,现在的女娃儿都这么霸气了! 虽然看着自家小祖宗眼泪汪汪,脸上还有血渍,老甄有点心疼,但是能让秋大人霸王硬上弓,实在也是佛祖庇佑之事。 他立刻抱着拂尘,轻咳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咱家记错了,方才鹤卫们一个不注意,走错了宫巷,继续,继续,功德无量。” 这个时候,一白和出门迎接的双白见老甄和自家主子半天没反应,便都走了过来,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忽然听见老甄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一白莫名其妙地道:“甄公公,您说什么呢,咱们鹤卫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不是明……呜呜……呸……呸!” 他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老甄塞上了一把拂尘,老甄没好气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怒道:“没眼力劲的东西,咱家说走错路就走错了!” 一白满脸满嘴都是拂尘的毛毛,还想说什么,却立刻被眼尖看清楚了帐内情形的双白一把架住,直接点了他的麻穴,他立刻没了声音。 双白架住一白,朝着甄公公点头:“公公没错,宫门、殿门多相似,请往前面走,再拐过四条宫巷,每遇到转弯便向右边转,转过四条个转弯口才是明光殿。” 甄公公立刻道:“多谢,起驾。” 说罢,便领着一队鹤卫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行。 秋叶白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和百里初又被抬起来继续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脑门上被一万头草泥马咆哮踏过。 双白,什么叫“再拐过四条宫巷,每遇到转弯便向右边转,转过四条个转弯口才是明光殿”,同个方向转是四个转,不是他娘的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了么? 唯一没撒谎的是,确实回到了明光殿了,你这撒谎也撒得太有技术含量了! 还有甄公公,您还俗多年也是个太监罢,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画面,什么叫功德无量,我一副把你家小祖宗霸王硬上弓了的样子,功德无量? 这样子……这样子还是被控鹤监的这群人都看见了,以后她是不是都要躲着走! 步辇之内一片沉寂,只剩下她心中一片翻腾咆哮,无语问苍天。 但是身下之人,片刻之后,却忽然发出低低的忍俊不禁的笑声来,幽凉悦耳,似潺潺泉水。 她一低头,便看见百里初半侧了脸,精致的眼角泪光盈盈,咬着唇角在那笑。 秋叶白瞬间就羞恼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咬了牙低骂:“你笑够了没有……。” 百里初顿了顿,却愈发地笑得厉害,甚至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笑得肩头都有点发抖。 ------题外话------ 第一更~第一更~俺还有第二更~求票票~嗯,猜猜谁是霸王? 第五十一章 霸王开上弓 中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顿了顿,却愈发地笑得厉害,甚至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笑得肩头都有点发抖。 “百里初,你作甚!”秋叶白脸上愈发地挂不住,羞恼地伸手去推他。 这家伙嫌弃那袖子擦脸邋遢,这会子把鼻血蹭她新衣服上就不嫌弃邋遢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忽然抬起脸,掩了唇,幽幽地道:“施主,您,功德无量。” 秋叶白原是恼的,这会子见百里初那样子,竟带了三分幽怨一般,又想起老甄的话,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虽然不说笑做一团,却也差不离,秋叶白只顾着闷笑,没去管百里初又把脸埋进自己怀里了。 百里初感受着怀中人儿身上的暖意,眸光幽邃迷离,舒服地眯起眸子。 嗯,真暖。 好一会,秋叶白才平静了下来。 鹤卫和老甄折腾这么一出,百里初身上方才那种凄冷幽暗的气息仿佛消散于无形,秋叶白心中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见惯了这人算无遗策、肆无忌惮的张狂样子,她竟不知如何与全不一样的百里初相处。 百里初略微移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让开一个空位,秋叶白也不疑有它,便坐了下去,只是才做下去,百里初便忽然身子一歪,直接躺在了她的腿上。 她一楞:“殿下,你……。” 百里初闭着眼,淡淡地道:“有些乏了。” 秋叶白原想着你乏了干我何事,但是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这才想起最近南疆确实愈发的不平静了,海域事情也不少。 方才他来的方向是太极殿,封疆大吏进京,第一次觐见也多半是在太极殿,这几天估计他都没有睡上几个时辰。 秋叶白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手,便一抬,轻轻地拉下了车上的鲛珠纱幔帐,将外头的日光遮挡了去。 百里初似乎真的极为疲倦,在她腿上不过才合上眸子,便睡着了,亦不曾留意到她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腿上沉眠的美人出神,目光落在他微微颦起的修眉之上。 沉眠之中的百里初,没了睁开眸子时的莫测幽冷,气势逼人,看起来极为安静,精致的眉目之间点多了几分宁和疲倦甚至脆弱,让人心轻软。 这样绝代风华的美人,不该这般模样,总该是含笑着睥睨红尘,得尽万千宠爱的。 可是,她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自己膝上的之人许久,抬起了手,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地伸手去将那眉间的纹路抚平。 愿谁人忧思,皆如眉间风,消散飞雪里。 ……*……*……*……*……*……*…… 虹藏不见、天气上腾、闭塞而成冬。 二十四节气,小雪 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的时候,正是小雪的那一日,而这一日,秋家异常的热闹。 因为这一日正是秋家主母、襄国公主杜珍澜的生辰,襄国公主在秋家大摆筵席,宴请无数朝中权贵大员,京城世家。 襄国公主地位特殊,是第一位异姓公主,可见她在太后老佛爷眼中地位非同一般,这一次她做寿筵,老佛爷虽然没有去,却让人备下了不薄的礼,就是常年卧病在床,走一步喘三喘的皇帝陛下也着贴身的大公公亲自送上了番邦进宫的罕见胭脂作为贺礼、 于是即使满天飞雪,各位大臣们皆携家带口地来了,秋家门口的马车还是排了长长的一条,几乎都占据了整条街,马车上全部都刺着各家贵族们的家徽或者标志。 秋府四周全部都挂上了鲜红精致的仕女宫灯,门内门外一片热闹。 而往日里一向冷清的五姨娘的小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自从四少爷忽然从帝国的头号通缉犯成了太后老佛爷眼前的大红人,于是五姨娘的院子就已经不平静,不说大夫人的赏赐,就是下人们、管事的妈妈们终于不会在有什么好东西,送到各位小姐少爷还有其他有子女傍身懂得姨娘那里,就是漏了五姨娘这里。 反而除了送给大夫人和几位嫡出的公子小姐那里之后,首先就给五姨娘送来,前两日大夫人甚至提出来要给五姨娘重新选择一处更靠近她的院子的好住处,只道是五姨娘素来是个老实的,她很欣赏。 五姨娘只觉得的惶恐不安,还是推拒了。 如今大夫人做寿,自然五姨娘的院子也要被妆点了一番,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还亲自还送了两套极为精致华美的蜀锦宫装过来。 蜀锦这种金贵的东西,也就只有宫里高等嫔妃或者得宠的贵人才能分得一套,要么就是寻常大家主母才有资格穿。 五姨娘吓了一跳,但是那嬷嬷只笑吟吟地表示,这是五姨娘应得的,四少爷这么争气,说不得哪日您就能争个诰命夫人做做,这蜀锦又算什么,那诰命服才是正经金贵的东西。 五姨娘没法子,只好收下了,在杜珍澜生辰这日穿上,又细细打扮。 秋叶白替自己的娘亲头上插上一根玉簪,看着镜子里笑笑:“母亲这般打扮,真是很美。” 五姨娘虽然穿着刻意朴素如寻常民妇,头上几乎不戴首饰,但是她容貌极佳,如今年纪大了,却仍旧姿色犹存,如深山幽兰并不比杜珍澜差半分,只是她一向素面朝天,今日秋叶白看她一打扮,才发现自己的娘亲容貌和气质都是绝佳的。 她不免也有些怔然:“娘亲真是好看。” 不过想来也是,她和秋善宁都是娘亲所出,秋善宁是家中姐妹颜色最好的,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也以美貌声名在外,自己虽然和娘亲看着略有点儿不似,但是容色也不差,娘亲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说什么傻话,娘亲都老了。”五姨娘摇摇头,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我是不是打扮的太过了,莫要惹恼了大夫人?” 她顿了顿又颦眉叹了一声:“还有,叶儿,你要记得改口,我是五姨娘,不是母亲,你的母亲只有一个人,若是让其他人听见了,只怕夫人那里会嚼舌根。” 秋叶白笑了笑:“您多虑了。” 杜珍澜这是在刻意对她示好,她自然是明白的,秋家的这位主母风流着呢,前些日子才又去了绿竹楼包了天棋快一个月,出手大方,估摸着这会子见她回来了,心思又活络开了。 “叶儿,你这样子,娘亲很担心。”五姨娘转头看着秋叶白,温柔美丽的面孔上布满了担忧,眼里甚至涌出了些泪珠。 “你那妹妹不懂事,娘已经不指望她了,但是娘不能连你也没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 她迟疑了片刻,一咬牙:“要不,咱们走罢,离京而去,你一年前说的事儿,娘亲经历了这么些事儿,看着你差点出事,才明白,娘亲不能再指望别的了,你的平安比什么都要紧!” 秋叶白看着五姨娘眼里满满的忧心和决心,却只能苦笑,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终于愿意为了她放弃父亲,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全然回不了头了。 司礼监看风部的那么多人的性命,她若是一走了之,他们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何况她在这上面部署已经费了那么多心血! “母亲,不要忧心,一切都会好的。”秋叶白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五姨娘的手,温柔地安抚。 五姨娘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忽然拒绝自己,只是看着秋叶白眼底的无奈,她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忍不住落泪:“已经晚了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肩头。 …… 等安抚完了五姨娘,秋叶白刚出院子,就看见不远处不少‘无意’经过的各色人等,有不少大家闺秀、还有些面生的婢女,她不免有点儿头疼,这些携家带口来的权贵家夫人们,未必没有打着要和秋家四少结亲的念头。 毕竟各大世家里的庶出贵女、不得宠的嫡出小姐也还是不少的。 她索性直接就往湖边去了,毕竟这个下雪的时候,湖边太冷,没有人往那里去。 若是真有那些小姐按捺不住寂寞,冒着纷纷风雪、冻死人的湖风过来‘偶遇’,她倒是不介意地看着那些娇弱的姑娘们鼻涕横流地给她抛媚眼。 秋叶白刚刚走到了湖边,正见着湖光山色都拢了一层白,别有一番趣致,毕竟是有人打理的地方,看起来极美。 就是冷了些,她丹田运气,让周身气血运行起来,同时微微拢了披风。 只是还没站上片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软娇侬的声音:“秋大人。” 秋叶白一听这把声音,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一转头,果然看见安乐公主披着着雪狐大氅正迎面向她走来。 秋叶白看着安乐公主被雪狐大氅围起来愈发显得娇小稚嫩的小脸,淡淡地一笑,抬手行礼:“原来是安乐公主。” 这位前几天才被百里初变着法儿收拾个半死,差点小命都跪没了,这会子还是不死心地靠过来。 安乐公主看着她,软软一笑,正要走过去,却不想似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往秋叶白这里倒了过来,秋叶白赶紧伸手一把扶住她。 安乐公主却一扭身子靠进了她怀里,羞涩地笑:“多谢大人。” 秋叶白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忽然见一道紫金色的华丽身影忽然一下子撞了过来,安乐哪里料到会有人突然这么一撞自己,她这回真是脚下不稳,然后一个踉跄,尖叫一声直接‘噗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一切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虽然秋叶白不是不能阻止,但她也懒得阻止,同时也被自己的‘母亲’震住了。 她有点同情地看了眼掉水里挣扎的安乐,这姑娘似乎遇上自己就没有什么好事。 随后,秋叶白的目光落在那紫金色的身影身上,莫测地道:“母亲。” 那道人影正是秋家的当家主母——杜珍澜。 杜珍澜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硬生生地将安乐撞进了湖水里,只是此刻她抚了抚发鬓,方才脸上一点子狰狞的意味也忽然变成了快意,她随意地吩咐跟着她来的人道:“安乐公主年幼贪玩,不慎落水,去找人将公主救起来罢。” 吩咐完了以后,她才笼着那暖手狐裘,看向秋叶白,盈盈一笑:“叶白,你回来怎么也不来见我,你去太后老佛爷那里,也不见你来寻我,那日我也在替老佛爷抄经文。” 秋叶白看见她没事儿人一般,心中便隐约地猜测到了什么。 十有八九这位是听见了老佛爷关于她和安乐的安排,于是跟老佛爷那里犟嘴了一场,说不得还和安乐有过冲突也未可知。 这回是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弯起唇角:“我这是来了么?” ------题外话------ ==介个尾巴还会补上,这个吃掉是肯定有,只是怕来不及审核了,先发,明日补上开吃的尾巴,记得来看,明日章节彻底吃吃掉~ 第五十二章 霸王硬开弓 三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纷纷扬扬的小雪已停,风却似更大了。 且说秋叶白和百里凌风二人沉默着齐齐走到一处湖边僻静无人来的地方,秋叶白方才看向身边的百里凌风,悠悠道:“多谢八殿下出手相救我这个‘微末之交’。”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她即将身陷身陷囹圄之时,也是他被她反手一把推进软禁之地,靠着军功封王的计划也泡汤之刻,还真是彼此都处于‘微末’之时候 百里凌风看着湖面,淡淡地道:“不必谢本殿,不不过是不想皇家再有外姓人添的丑闻罢了。” “外姓人?”秋叶白顿了顿,轻笑了一声:“殿下莫不是忘记了,您身上也有杜家的血统。” 只是并不如五皇子和七皇子还有安乐公主那样是直系血统罢了。 百里凌风唇角微绷成锐利而冰冷的弧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种事情最好永远都不再发生!” 秋叶白看着他脸上神色,心中沉吟,这位殿下如此直白地在已经‘投靠太后’的自己面前说这些反对杜家的事,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她微微一笑:“殿下实在好能耐,能从平云殿的软禁之中脱身而出,想来老佛爷也是宽厚。” 如果不是这位八皇子和老佛爷交换什么条件,又怎么能顺利脱身,而脱身之后,竟然还来参加大夫人的寿宴,还真是一件耐人寻味之事。 不过听说是五皇子去保的他,能让杜家直系血统的皇子这般信任自己,这位八皇子确实也是个聪明人。 百里凌风忽然侧脸看向秋叶白,如刀锋一般吸线条锐利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哪里,秋大人的能力才是让本殿惊讶,短短两月之中,从阶下囚到从二品的司礼监提督,更不简单。” 他唇角扬起,露出微笑之时,俊秀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在这冰冷苍白的天地之间,仿佛陡然一道白阳,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令人觉得仿佛冰雪都融化,竟觉暖意。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还是再次感叹,上一次她就发现了百里皇族的子弟皮相得天独厚,各具风华,这位殿下不笑之时,也不过是英武俊秀,但这一笑,即刻让人几乎移不开眼,充满了感染力,若是他用这样的笑颜对着他的属下,用点儿脑子,说上几句振奋人心的话语,想必轻易就能鼓动他麾下官兵们不顾生死地冲锋陷阵罢。 如今他话里带话地刻薄人,却让人恼不起来,也算本事。 秋叶白淡淡地道:“彼此、彼此。”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年轻人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颇有些遗憾:“本殿听底下人说过大人在淮南的事迹,护住证据,同时没有让梅家得到半点儿好处,实在让人佩服,却不想……。” “却不想微臣投靠了老佛爷?”秋叶白轻嗤了一声,神色淡漠地道:“那还真是抱歉让殿下您失望了,微臣就是这么一个见风使舵,卑鄙无耻,只求自保罢了。” 百里凌风没有想到秋叶白说话如此直白,不免也是一怔,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目光锐利地投向不远处。 秋叶白见他神色有异,她遂也转脸看向远处一处假山石附近,侧耳细听,果然见那一头有喧闹声,或者说刀剑相交之声更为合适。 有刺客?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警惕。 堂堂秋府主母、襄国公主寿宴,权贵云集,竟有刺客混入?! 只是…… 他们此刻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样的情形,要不要贸然介入? 倘若是自家的一党派出的人在‘清理门户’,那么若是贸然介入,岂非黄了事? 两人又各自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更深的戒备。 只是谁也没法子判断的是动手的人是哪一方的人,什么目的,只是都明白若是此事闹大了,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形更难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各怀鬼胎地都没有叫人,而是齐齐向那一处行去。 “如今周围也没有人好能通报,不若先观察一番,说不得还能帮忙。” “正是如此,走。” 越是靠近那一片假山,两人的脚步就越是放慢放轻自己气息,隐蔽着靠近,直到快走到那一假山石的时候,打斗之声就愈发清晰。 明显是高手过招,并没有人尖叫和大喝,都是劲风四射。 只是高大嶙峋的假山之上一枚暗红的影子忽然一掠而过,瞬间让秋叶白惊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直接伸手一解肩头的披风,随后立刻就加快了脚步,也不理会身后百里凌风诧异的眼神,足尖轻点,手上扣着石头一撑,直接借着突出的石头跃上假山。 她才上假山,就立刻将眼前一片混乱的情形尽收眼底。 那白衣黑披风的三道身影,正在不断地上下飞舞,手起刀落地收割人命,不是一白和‘旺财’‘发达’……如今的白十七和白十九又是谁! 但是他们身边的那些穿着秋家低等仆役打扮的人明显也不是寻常的杀手刺客,手上功夫也很是高明,对方似乎对鹤卫的武艺路数有一定的了解,何况鹤卫这一方人太少,所以动手起来,还是让一白他们费了些劲。 而且,秋叶白吃惊地发现这些刺客人数不少,她心中一沉,秋家再没用也不可能让那么多人混进来,难不成杜珍澜也有参与这件事! 随后,她又忍不住撑起身子看向四周,搜寻方才看见的人影。 只是她才一动,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厉声大喝:“山头有人,立刻清除掉,不要引来其他人!”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就明白自己被发现了。 随后,便是一片冷芒朝着她头上削来! 秋叶白避无可避,她眸光一寒,只得松了手,整个人就朝山下倒去。 那刺客见秋叶白身体后倾倒,只以为她被自己的剑光逼得掉下了假山,正打算追上去趁着秋叶白摔伤,好补上两剑,却不想他才探出个头,就见一道窈窕的黑影猛然弹起,随后头上瞬间遭到重击。 原来,秋叶白向下身之时敏捷地一手扣住一块凸出的假山石,身体蓦然向后倒去,避开那一片寒光,同时手上一用内力,掰下来一块假山石,抬手就朝那袭击自己的刺客头上砸去! 那刺客不防一下子被砸了个脑袋开花,惨叫一声一头往假山下栽去。 秋叶白趁着他掉下的瞬间,直接往他胳膊里一抓向下一捋就将对方的刀顺势都捋了过来,她抓住石头,抬身就要蹿上石山山顶。 百里凌风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了,将秋叶白避刀、反击、夺刀的过程全部都看在眼里,眼中不禁闪过惊讶之色,随后便见那刺客的人影惨叫着摔下,他便几步上去,抬头看了看山峰顶,并没有往上爬,而是低头在那人身上翻找起能查知身份信息的东西来。 秋叶白则是一翻身上去,也不急着站起来,手上长刀一横,一记横扫千军如卷席,手中刀光雪亮,直接将那赶过来增援的刺客的小腿齐膝砍断。 两名刺客顿时亦惨叫一声滚下山去。 她才立刻直起身来四处环顾,搜寻那一抹暗红。 对方见秋叶白一上来,闷声不响地几招之内就让他们折损了三人,顿时恨毒了眼,又不知对方来路,那首领再看自己这边后继无力,一个个倒在控鹤监三名鹤卫的手下,眼看任务就无法完成。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光,抬手就朝秋叶白砸了个东西过去,同时也朝着场内的鹤卫砸了过去。 秋叶白正奇怪怎么没看见百里初的身影,忽然当头一团黑影飞袭过来,她眼角余光一瞥,只以为是暗器,正暗自奇怪这暗器怎么黑乎乎的那么大,抬手就要将那暗器打下。 却不想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幽冷厉的声音:“不要碰,快躲开!” 秋叶白一惊,虽然不知道不能喷那东西,但是身形已经下意识地后撤,但是假山顶上本来地方能落脚的地方就少,脚下一磕绊,等到她打算运起轻功跃下山的时候,那‘暗器’却已经飞近了。 秋叶白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是——点着了的雷火弹! 她大惊,忍不住暗自了咒一声,该死的! 就算能躲开,这回只怕免不了受点皮肉之苦了! 但是下一刻,一道暗红的人影忽然如轻虹出云瞬间直接抱着她的腰肢,整个人覆在她身上,随后反手狠狠地朝那悬崖一击。 “砰!”只听一声巨响,硕大的假山石瞬间碎裂,同时伴随着雷火弹的爆炸声烟尘四起,火光四溅。 但是,这并没有算完,随后便是一连串的不断响起的雷火弹剧烈爆炸声,震得秋叶白耳朵直发痛。 而此刻,更让她心中如坠冰窟窿的是,她几乎被百里初整个人这么抱着,尚且能感觉那些不时擦过身边被炸碎的石块和火星,还有那些东西带来烧灼的痛感,那么百里初的这么抱着她…… “你……。”她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没有搭理她,直接提气抱着她蓦然一头“噗通”一声,直接朝那冰冷的湖水里坠去! 被冰冷的湖水给冻得一个激灵,水淹没口鼻,透心凉意蔓延全身的瞬间,秋叶白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今日秋家这湖水真是‘幸运’,大冬天还能泡上一堆贵人! 入水之后,百里初却忽然松开了紧抱住她的手,秋叶白一惊,低头一看,便见那红影直接在水中翻滚了好几下,漂浮的红袍子,与浮游的黑色青丝,美艳得似开在水里一朵妖红的彼岸花。 但是随后,那朵彼岸花却飘飘荡荡地朝水底而去了,她一咬牙,立刻跟着游了下去,费劲地将那朵‘水中花’给捞出来。 …… 好在,冬天本来水就浅,也不过片刻之间,她就带着百里初瞬间冒出了水。 “你怎么样?!”秋叶白一出水,就立刻伸手去拨开百里初脸上凌乱的黑发,紧张地看着他。 百里初脸色本来就苍白,此刻天空又开始飘雪,他的脸竟比落在他发间的白雪还要白,只是嘴唇却诡异的鲜红,他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她淡淡地道:“本宫无事,只是不想隔了一个月,小白又与本宫一起在湖水里洗鸳鸯浴,倒也是趣事。” 秋叶白看着他眉目之间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简直让他整个人似冰雪做的人一般,但是还有心情和她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便忍不住低骂:“有趣个屁,你不知道这样很吓人么!”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她:“是么,那可有吓到小白你?” 秋叶白看着他幽深的黑眸,瞬间就哑然,耳根一热。 方才他落水之后,松开她,在水中转悠悠地往水底瓢去的时候,确实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上次他落水时候的样子、心中猛地就沉了下去。 她别开脸,咬着唇道:“总之……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说罢,她就向岸边游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便也跟着游过去。 他们落水的地儿离岸边很近,秋叶白两三下就游到了岸边,一爬上去,就看见一白领着白十七、白十九三个人跑过来,满脸焦急之色地四处张望。 秋叶白见他们身上虽然有血迹,衣服脏污,但是倒也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立刻招呼:“这里!” 一白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秋叶白,也看见了自己还在湖水里泡着的主子,便都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过来,一白直接跳进水里,打算将百里初托上去。 却不想,他才进水里,准备托百里初,就陡然瞪大了眼,失声道:“殿下,你的背!” 秋叶白正在拧衣衫,看着白十七和八十九两人将百里初拉上来,她立刻上前一步,扶住百里初的胳膊,低头一看他背上情形,脸色也瞬间变了,忍不住道:“阿初,你——。” 百里初听她唤自己,亦忽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地看向秋叶白,却见她脸色铁青直盯着他的背上看,仿佛他方才听见的那一声焦灼的呼唤是他的错觉。 一白爬山来后,忍不住满脸焦灼地看着秋叶白:“秋大人,您赶紧带着殿下寻一个地方,找大夫来看看!” 烧伤可轻可重,自家主子又是个如此爱惜身体发肤之人,以后若是伤口救治不及,留了疤,可怎么好?! 秋叶白自然是知道一白的意思,她看了看附近,便点点头:“好,这里离我年少居住之处最近。” 虽然多年没有人居住,但是她今日回来参加寿宴,杜珍澜一定让人将那处打扫了。 一白点点头,看向百里初,百里初听着秋叶白说是她的居住,神色微微动,随后亦点点头,让一白和白十七都分别取了披风给他自己和秋叶白披上之后,一行人匆匆地往更僻静的一处园林小道而去。 秋叶白居住确实离湖边颇近,也很偏僻好。 门房处两个穿着敦实的老婆子正围着个火炉烧水,烤寿桃馒头,忽然见一行人闯进来,皆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削瘦的年轻人朝她们吩咐:“去立刻把炉子升起来,煮点姜糖水来,然后多叫几个人烧多些热水,再去叫大夫……不,马上去五姨娘院子里告诉五姨娘我被烫伤了。” 随后,那年轻人从腰里掏出两锭银子扔给她们两个:“动作要快,赏你们的。” 说罢,那一行人就直接进了屋子。 两个老婆子看着各自手里的一锭银子,又了看彼此,陡然瞪大了眼:“是四少爷?! 随后两人呆了呆,没有想到四少爷真的回来了,随后一个老婆子立刻道:”我去通知五姨娘,你马上去后院叫小翠、老崔去烧水,快快!“ 另外一个马上点头,两人便分头去了。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指挥着白十七和一白把百里初扶到床边的长凳子上去,百里初原本没打算让人扶着,但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闪,还是让满脸焦灼的一白和白十七扶着他坐在凳子边。 秋叶白看了看周围,见屋子里已经早就升便对一白道:”一会你们帮殿下换了衣衫,然后扶他上床,我先去换一身衣衫,一会儿就来。“ 百里初看着她转身进了一处小隔间,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淡淡地吩咐一白:”伺候本宫取裳罢。“ …… 等到秋叶白换好了一身衣衫出来,就发现屋子里一白和白十七、十九都不见了,她不禁一愣:”人呢?“ 床上传来,幽幽淡淡的声音:”本宫让他们先去处理他们的伤和看热水、吃食去了。“ 秋叶白闻言看过去,瞬间脸上一红,床上伏趴着的美人,被子只盖到了臀部上方,一头潮湿的黑发捋到了一边,露出了大片肌理线条优美性感又结实的脊背来。 只是……那脊背靠腰肢下方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 秋叶白眼底一软,便想起方才落水之前如果不是他抱着她,那么也许就是她身上受这一片黑红灼伤了。 她想了想,几步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那伤处,眼底闪过不忍:”疼不疼?“ 百里初半支着身子看着她,忽然一抬手就将她半压在身下,看着身下的人儿,锐利的眸子捕捉到她眼底怔然之间尚且没有褪去的柔软,随后,微微弯起唇角:”小白在,就不疼。“ 秋叶白瞬间莫名其妙地就脸上发热,想要伸手推他,但是手触上他光洁冰凉的肌肤,才想起他没穿衣衫,她瞬间如被烫了一般地缩回了手,垂着眸,咬了咬嘴唇:”殿下,让我起来!“ ”若本宫说不呢?“百里初却低着头,额头触在她的额上,单手抚着她的脸,不让她别开脸。 ------题外话------ ==嗯,月底了,快点掏摸口袋啊,妹子们还有票没有?!过期作废啊,快点翻翻账号啊~每个月都有妹子跑来哭漏票了~作废了~ 二更,小白大义凛然吃或者被吃~谢谢! 第五十二章 霸王开弓 四 (二更求票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秋叶白有些无措,不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眼角余光掠过他苍白的肌肤,却见他性感肩头肌理起伏如巍峨优美山脉,顿时更不知自己的眼神当置何处。 “你先起来,身上有伤还没处理,还这么折腾人。”秋叶白咬着唇没好气地道,却只觉得他睫羽长长,刮蹭着她的鼻梁,麻痒顺着那鼻尖一路滑下几乎覆了全身。 百里初她,随后轻笑了一下,忽然退了一些距离,随后伏下身子趴在她的腿上,懒洋洋到笑:“好,小白帮本宫上药。” 秋叶白支起身子,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魔美人,她微微颦眉,刚想抽身,却忽听得他轻哼了一声,秋叶白立刻不动了,目光又触碰及他的修腰和臀上方漂亮凹陷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老老实实到地坐回了床头。 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先是白十九端着热水进来,他一看房内的情形,立刻低着头把水一放就出去了。 白十七也同样很乖巧地在床边放下吃食就出去了。 一白最后进来,他则是立刻一转身将一脸焦灼带着贴身嬷嬷准备进门的五姨娘给拦在了门外:“夫人,摄国殿下也在里面,所以您不能进去,把药物给在下就好。” 五姨娘闻言,瞬间眼里含泪,焦急地道:“可是我家叶儿在里面,没有人照顾她,贱妾也多少会点医术,若是摄国殿下受伤了,贱妾也能为带殿下看一看!” 叶儿没有让人直接去找大夫,而是找了她,那就是说明叶儿身上有伤,不能见大夫,也不放心大夫。 这摄国殿下权势滔天,里头的人若是只顾着摄国殿下,根本不在乎叶儿可怎么好? “您不必担心,殿下……殿下在照顾秋大人。”一白索性直接撒谎。 五姨娘瞬间一呆:“什么?” 那位摄国殿下权势滔天,而且在外头抢男霸男,肆无忌惮的消息不要太多,她竟然会在照顾叶儿,难不成…… 一白看着面前的美貌夫人一脸惊恐的模样,他心底翻了个白眼,想都知道这位夫人想歪到哪里去了,不过自家殿下的名声确实也很难不给别人这样的印象。 他叹了一声,趁着五姨娘和她身后那位嬷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了她手上的药箱子过来,随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您请先回去罢,晚点儿,在下会再次请您过来!” 这里头的药肯定没有他们控鹤监的药好,但是能先将就着,就先将就用,反正他已经发了信号,不就其他鹤卫就带着明光殿的大夫赶来。 说罢,他就‘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五姨娘瞬间傻了眼,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嬷嬷,只是那嬷嬷也是一脸畏惧地看着挡在她们面前,面无表情的白十七。 白十七只冷冰冰地道:“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违抗。” 五姨娘和那嬷嬷只得慢慢地退开。 而一白关上门后,也是直接将药物送到了百里初和秋叶白的床边,随后对着秋叶白点点头:“大人,若是多有得罪老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秋叶白自然是将门外的事情听得清楚明白,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只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随后一白一转头,直接轻巧地从窗口翻了出去,顺带掩上窗。 秋叶白看着他那利落的动作,瞬间有点无语,控鹤监的鹤卫们果然一个个都是他们殿下的贴心小棉袄。 “小白?”百里初忽然轻哼了一声。 秋叶白只好拍拍他的肩头:“你且让开一点,我也好拿东西来给你处理伤口。” 百里初这才稍微偏开些身子,让出一个角落来,秋叶白方才倾身去拿那些药,再将一边凳子上的热水盆和装着姜汤、食物的东西都取了过来。 “可要喝点儿姜汤,先吃点儿东西?”秋叶白知道百里初的体质和他的身体新陈代价已经被是全异于常人的,落了水,如今他伏在她身上,她都能感觉他身体凉得可怕,还是得让他先补充一点热量。 百里初点点头,懒懒地抬头看她:“点心,喂。” 秋叶白心中正忧心他那似乎过低的体温,便点点头,也没有去计较他半命令的语气,便取了那上面的寿点盘子端在手上,见没有筷子,便只好用手取了喂进百里初的嘴里。 百里初眯起眸子,伏在她腿上,一口一个小点心,吃得极为优雅,连牙齿都不曾露出来,仿佛他不是受伤了不便动弹,而是伏在美人膝头享受美食一般, 秋叶白这么一点点地喂他,见他吃得脸上不自觉有种慵懒的满足感,长长的睫毛泛着华丽的暗光地,让她心中不免一软,莫名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喂一只傲娇又漂亮的强大野兽似的错觉。 很快,盘子里的东西就没了,秋叶白把盘子搁下:“好些了么?” 百里初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嗯。” 秋叶白原本还想喂他喝点儿姜汤,但是一摸汤碗,还是烫的热手,她便索性先去取了毛巾和药箱里的纱布来给百里初清理伤口。 “你先起来可好?”她道。 百里初却只淡淡温温地道:“本宫冷,小白暖。” 言简意赅。 但是秋叶白虽然明白他许就是这么赖着自己舒服,但感觉他身上的凉意,便也轻叹了一声:“好,那你且趴好了,这个姿势若是弄疼了你,我可不管。” 随后,她便取了纱布蘸了水探手一点点地替他擦拭背上的伤口。 纱布触碰上伤口的时候,百里初的身体微微紧绷,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依旧闲逸的伏着,半眯了眸子,似睡着了一般,任由她动作。 但是秋叶白却知道,烧伤在后世都评定疼痛指数高于断骨,她才想起那时候百里初如水之后忽然松开她……难不成,当时他为了护着她,腰背上已经着火,所以他落水之后才独自在水中翻滚,就是为了灭火?而他忽往水底沉去,莫非是他腰上的剧痛和谁的冰冷影响了他自救的动作…… 她忽然又记起自己鼻息之间她才闻见那一股子皮肉的焦味。 她心中一震,忍不住咬了唇角,看着那狰狞的伤处发呆,心乱如麻。 为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要得到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玩物,或者只是一时兴起的占有欲,或者别的…… 他根本没有必要如此。 可是爱? 他甚至从未真情意切地对她表达过‘欢喜’或者‘中意’。 秋叶白心中一片混乱,只能摇摇头,专心帮百里初处理伤口。 她看着百里初微微紧绷的腰肢,有些不忍,便一边仔细地帮他擦拭伤口上的污渍和衣服烧焦的黑痕,一边温然道:“小时候,我若是被以前的大夫人或者老太太罚跪或者打板子,母亲便也是让我趴在她怀里,帮我这么上药的。” 百里初顿了顿,悠悠道:“自幼被当成男儿养,小白年幼时想必也是一个极为调皮的罢。”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眼底闪过异色,调皮,不,她带着前生的记忆,从出生那一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调皮的资格。 她只是淡淡地道:“调皮也是需要资格的,我若说我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早熟,都乖巧,你可信?” 她顿了顿,换了一条纱巾,继续擦拭:“只是有些时候,祸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人若是想要让你不好过,总能有无数的方法,我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损伤和损失减到最低。”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也许人一出生便带着各自的原罪。” 避无可避的原罪,譬如她的诅咒,他的父亲和母亲,也许还有整个帝国。 百里初沉静地听着她说,神色有些异样,他轻声道:“原罪?” 这个词语如此陌生,但是却又如此地——贴合他们的曾经过往。 秋叶白换了几条纱巾,终于处理完了他背上的脏污之处,她看着他腰肢上那一片被烧红和开始起泡的创口,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约莫她巴掌大的伤口,清除了一些污渍之后,看起来还好,其他地方只是一点子红印子,只是痛是一定会痛的。 她是看见了他背后烧坏的衣衫,破了一个大洞,当时他背上又红又黑的极为吓人。 如今却算不得太厉害,大约是因为他体温本来就低,又敏捷地顺势落了冰冷的湖水里,那湖水寒得刺骨,却是最解火毒。 她低头取了药,对着百里初轻笑:“殿下,且放心,用了我娘亲的药,绝对不会让你这身皮光水滑的漂亮的皮儿有半分损伤的。”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声道:“阿初。” 秋叶白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叫他阿初,她迟疑了片刻,张了张嘴儿,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声阿初却卡在喉咙里,平日里唤阿泽却是极为顺口的。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坚持,只是挑眉:“你娘亲的药?” 秋叶白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得色,点点头笑道:“自然,我娘亲虽然性子软和,但是手上有些医术,年幼时,我们请不起,或者先夫人不让请大夫的时候,都是娘亲为我制的药物,以前偷着烧饭吃,不小心伤了手,也是娘亲用了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 百里初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点儿小得意,眼眸亮晶晶地,让他想起冬日里暗夜天幕上一颗颗的明亮的星子,他魅眸幽幽,倒是有点儿无所谓地道:“哦,是么?” 秋叶白见他那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轻嗤了一声:“你且试试就知道好处了。” 说罢,她便取了裹好的棉花在那一瓷瓶子药膏掏了掏,随后仔细地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过了一会,百里初忽然觉得自己腰上那火辣的伤口瞬间冰凉了下去,那药膏抹过的地方,都一片冰凉,不再疼痛。 他面容上不禁闪过异样,这药物只怕就是他自己的人或者当年真言宫的药神师亲手调制也不过是这样好的效果了。 “如何,可是舒服了?”秋叶白低头看着他的伤口,有些小的烫伤红斑,在覆上那透明的药膏之后,便几乎是立刻消红。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的人抬起身子,单手将她的腿儿一扯,她哪里会防备到百里初忽然动手。 一下子就又被拽压在他的身下,连手上的药瓶子都咕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她挑眉,有些羞恼:“殿下,你做什么!” 却不想,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深邃如海:“很舒服,小白。” 她忽然就哑然,他甚至没有说什么,不过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但在这一刻,他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将他和她独自隔绝成一个暧昧的空间,彼此间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甚至感受到胸膛的震动,而他嗓音幽凉而温柔,如一泓泉水轻轻地在肌肤上蔓延开来,让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不顺畅了起来,脸颊一阵发热,心跳瞬间失速。 “嗯……舒服……就好。”她仓皇别开脸,正巧看见凳子上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她立刻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立刻伸手把那只碗够在手里:“你喝点儿热汤罢。” 百里初看着身下人儿有些失措的样子,他倒是真的起了身,从她手上接过那一碗汤,只是接过来的时候,指尖轻轻到在抚过她敏感的手心。 秋叶白瞬间手上一颤,那碗汤几乎一下子就翻落在地。 百里初敏捷优雅地单手一翻就将那汤碗托在手里,一滴汤水都没有洒落。 他笑了笑,端着姜糖水,目光幽沉地看着她,一点点地将那一碗糖水喝下。 秋叶白愈发地窘迫,她有点儿想逃,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气氛,还有他深邃莫测的眸光,都莫名地诡谲而暧昧,让她觉得难以呼吸,甚至背脊有点发凉。 仿佛他喝的不是糖水,而是她。 但是,这念头不过一动,他忽然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薄唇直接覆上她柔软丰润的唇瓣,将那姜糖水渡进她唇间,幽声温凉。 “小白也落水了,一起喝罢。” 秋叶白瞬间睁大了眼,只觉得唇间一片凉滑甜腻,她想要伸手去推拒他,但是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一点点地侵犯每一寸她的肌肤。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一碗热汤早已渡完,只剩下温柔缠绵的亲吻。 他忽然松开了她,秋叶白蓦然抽了一口气,缩在枕边,有些颤抖地捂住嘴唇,脑子里竟然一片浑噩,只觉得香气迷离,而那人真真是个好学生,这么短的时间……便如此技巧纯熟。 但是身上的冰凉却蓦然让她清醒了一点,方才发现自己早已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袍子大开,姿态暧昧地在他身下。 “殿下……你……。”她忍不住一惊,瞬间脸上红白交错,想要拒绝。 但是推拒的手却被百里初一把握在手里,他静静地、深深到底凝视着她,轻声道:“小白,小白……我想要你,想得好疼,好疼。” 不过寻常一句话,没有哀求、没有任何的逼迫,仿佛不过在说一件,说一件他心中酝酿了千年,却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的深刻。 秋叶白几乎瞬间就怔住了,他眼底那些渴求、那些压抑、那些深深难以言喻的黑暗与寂寥,甚至腥红与昏暗,仿佛另外一个不可接触,不可靠近的世界,便瞬间展露在她的眼前。 “阿初……。”她有些喑哑地轻轻地唤了一声,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他闭了闭眼,轻蹭了下她的手,再次低头,这一次不再小心,而是温柔又粗暴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看着窗外,飞雪蔼蔼,迷离了一个世界。 随后,她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头,轻吟:“阿初。” 轻喘和低吟,轻轻地缭绕在着房间里。 房间外一片天寒地冻,房间里一片暖融春色,似暖了一个冰冷人间。 ------题外话------ 最后一个半小时了,妹子们为了初殿下和小白的幸福~终不辜负你我整个月的努力~票啊~!谢谢~!~! 二更吃完求票! 第五十三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幽凉声音在她耳边的轻喃,如此温柔,如此轻渺,似一点子羽毛温柔地轻拂过心与灵。 但是他拥抱着她,略显生涩却激烈的动作,陌生的快慰却让她几乎窒息,生涩却又霸道,透肌浸骨,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气息都镌刻在她的身体与灵魂的最深处。 “小白,小白……。” 她本能地想要从他的怀里逃开,只觉得自己每一寸肌骨都要被他揉碎,还有那种令人羞窘到极点的动作和快慰都令她觉得难以忍耐的羞耻,直到忍不住低泣出声,才换来他如兽一般用鼻尖轻轻地在她耳边蹭了蹭,低柔轻叹:“小白,别哭……别哭。” 只是和他温柔的声音相比,动作却不曾缓过半点。 冰凉与火热,冰火两重天的厮磨和战栗,让她终于撑不住半昏睡了过去。 …… 一点子凉风忽然吹拂过肌肤,让昏睡中的人儿梭然打了个寒战,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呢喃:“春儿,怎么不关门窗?” 随后,那一点凉风就梭然消失了,只余下满室的暖意。 秋叶白方才满意地揉揉被凉风吹得发痒的鼻尖,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但是下一刻,她梭然睁开眼,有点儿呆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只碗——一只挺精致的青碗,釉色鲜亮清透,如玉质,一看便是汝窑所制。 但是,为什么自己房里有这个东西? 她从来不喜欢用精致却又脆弱的东西,都是寻常白瓷碗。 她唯一用过这种东西就是在秋府,秋家主母杜珍澜身为公主,自然很是讲究这些排场。 秋府……杜珍澜……寿宴…… 她一下子半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盯着那只碗,是了,她想起来了,那只碗是用来装姜汤的,后来姜汤一半都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还有一半…… 秋叶白瞬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蓦然伸出手捂住嘴,她闭了闭眼,轻喘,嗯,天色是黑沉的,一定是她在做梦,就像那天她回到了看风部的房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春梦。 梦见和妖魔颠鸾倒凤,但也不过是噩梦罢了! 秋叶白急促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只是她刚睁开眸子,打算从‘梦境’回到‘现实’,就听见身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小白,还冷么?” 秋叶白梭然瞪大了眼,蓦然转头,见鬼似地看着穿着整齐地半靠在窗边的小榻上看秘折的美人,他正抬手锁了窗扣儿。 “你……。” “你饿了罢,一白已经让人去准备吃食了,吃完了,你再回你母亲那里去请个安。”百里初顿了顿,沉吟了一会:“不要去太久,秋府里正在搜查人犯,早点儿回来。” 说罢,他便低头继续看手上的密折去了。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衣衫整齐,一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些。 还好,果然是做梦。 却不想下一刻,百里初忽然抬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小白,今日的事儿不是梦。” 秋叶白瞬间一惊,他怎么知道她做梦了,有点不安地看着他:“我知道不是梦,殿下你受伤了。” 百里初听见她唤他殿下,幽邃的美眸里闪过一丝阴沉,目光停在秋叶白身上久久不动,让秋叶白愈发地不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初挑了挑眉:“小白,虽然本宫接受你是女儿身,但是你确定这样不冷么,还是,你想让本宫更明确你是女儿身的事实?” 秋叶白听百里初说话,有点不明所以,直到顺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向下一看,瞬间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啊——!” 她脸色刷白地一把扯了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她居然迟钝到半袒露着一丝不挂的上半身和面前的魔头说了半天话!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脸上快烧了起来,一阵青一阵红,同时内心瞬间充满挖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杀人灭口的冲动。 她是精虫上脑么,帮人上药上到床上去了? 不,她没有精虫,一定是她疯掉了,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她僵硬如木石的样子,似乎取悦了原本有点不高兴的百里初,他轻笑一声,索性搁下手上的密折,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那让自己困窘到极点的‘罪魁祸首’居然要走过来,竟然有一种卷了被子学着一白模样,从窗口跳出去逃离的冲动。 但是她知道,若是她真的这样做了,一定会让外头的人看见,然后她这一辈子都不用在上京见人了。 所以,她还是只能死死地保持一个僵硬的姿态,死僵在那里。 “小白,你怎么了?”百里初单膝靠上了床,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 “可是不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那笑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直接脱口而出:“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么,我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秋叶白就瞬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虽然偶尔手段无耻,但是这种逃避的事情,她素来是不屑做的,而且,这种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虽然,她才是被吃光抹净的那一个,传统意义上被占便宜的性别。 果然,她才说完,百里初唇角的笑虽然还在,他精致的唇角弧度顿了顿之后,甚至更上扬了,但是却笑得阴沉沉地。 “小白,本宫原本以为你是条汉子,做了就要认账,怎么这回,你是打算始乱终弃,嗯?” 秋叶白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的脸,只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我不是汉子!” 所以…… 所以要如何? 她觉得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百里初似乎恼了,她低着眸子,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愈发冰凉的寒意,就像他那时候落水趴在她腿上时候,那么凉。 “嗯,本宫忘了,有何人比本宫更了解那你不是个男人。” 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他轻嗤的笑声,冰冷异常,如刮骨寒刀。 她沉默着,只揪紧了自己的被子,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说罢,他忽然转身就要离开:“既然如此,那本宫回去罢了,总归如秋大人所愿,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秋叶白见床上那一袭华美的黑色袍子落下床角,似就要离开,她的手却比脑子先动,蓦然地伸手去拉住了那一阙广袖。 “做什么,秋大人还有什么事么?”百里初的声音还是幽凉的,只是往日里总有些低柔懂得,只是这一刻却冷锐得让人心发寒。 秋叶白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要突然拉住他,但是最终还是低着头一咬牙:“你……你腰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本宫身上何曾有伤,秋大人是做梦了罢,春秋大梦,早醒早好。” 说罢,他就要拂袖而去。 秋叶白无法,终只得无奈地抬头看他:“阿初……。” 她这一声‘阿初’刚出了口,却没有了下半句,只因为他正眸光幽幽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专注之极,虽然依旧凉薄,只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意,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味,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却让她忽然间心跳失速,梭然松了手,有点恼火地看着他:“你耍我?!” 百里初看着又羞又恼的人儿,窝在被窝里,披散着柔软乌黑的头发,眉眼之间的怒火,非但没有减损她的颜色,倒是看起来有一种奇异妩媚,或者说冷媚。 他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我若不耍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梦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然后耍我了?” 秋叶白见他又把这话绕回来那让她没法回答,尴尬而茫然的话题之上,她只能有些仓皇地别开脸,却并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墙壁缩了缩。 “小白,你若是再若如此,本宫也许真的要让你重温一下今日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按着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要本宫提醒你么?” 秋叶白被他逼入死角,最终还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用。” 是的,不用,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里初见她终于肯抬头看自己,方才松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随后却忽然淡淡地道:“本宫已经让人去寻了宁春过来,或者说是宁夏,总之你那婢女一会就会过来,让她伺候你更衣去你母亲那里罢。” 他顿了顿,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小榻上,捡起秘折,淡淡地道:“你若是今晚不想回来这里,便不会来罢。” 说罢,他亦不再说话,而是拿了东西,转身向门外离去。 秋叶白看着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一股子凉风梭然从开关之间灌入,瞬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凉了起来。 她打了一个寒颤,那些房间里靡丽的香气消散了许多,她方才觉得脑子里又清醒了些,随后忍不住低头揉自己的太阳穴,她真疯了,才会这样处理事情? 方才自己居然在逃避? 第五十四章 我的小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目光忽然瞥见桌子上的药,又记起他腰上还有伤,那时候光顾着……竟不知他腰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忽然想起第二次在地道之中见面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将脱臼的肩头接了回去,仿佛毫无痛觉神经一般,让她颇觉得悚然,就是今早那样的烧伤……他也只是身体微微绷紧罢了。 不知为何,曾经觉得对方是怪物,但是如今细细思量,如果不是因为常年习惯了非人痛楚的人,又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面对疼痛。 秋叶白拿过药瓶子,轻轻地摩挲了一会,轻叹了一声。 她再次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思绪混乱,实在闹不明怎么自己能把自己陷入这样混乱的关系里面。 如今看来,倒是不若当初,干干脆脆就是条件交换来得好。 他保护她试图顺畅,她给他血以成药。 如今…… 她甚至不知道那人到底想干嘛! 秋叶白把脸埋进锦被里,有种想把自己闷死的冲动。 …… 另外一头,百里初出了门,门外正在布防的鹤卫们齐齐向他抱拳躬身:“参见殿下。” 他淡淡地摆了摆手,随后朝一白比个过来的手势,一白立刻走了过去:“殿下,您可是要用点儿什么,宵夜都在炉子上热着了。” 百里初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道:“嗯,选几样好消食的,并补身子的血燕莲子送进屋里去。” 一白一愣,他记得主子喜欢用点心,但是喜欢饱腹感强的,这会子怎么……哦,对了房里还有秋大人! 他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了一名门房外的鹤卫去准备。 而此时,百里初又再次问:“是了,院子里还有其他的地方能住人么?” 一白一愣,目光有点不敢置信地飘向他身后,这是殿下被大人给赶出来了么? 大人这也未免太狠了罢,殿下身上还有伤呢! 但是他不敢表达如此‘真实’的想法,只好道:“殿下,这里只有一间主房,边上就是下人们暂居的一间小耳房,只怕殿下住不得。”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整个简单到简陋的房间,随后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住不得的,地狱里都住过。” 说罢,他转身向那一处耳房而去,一白一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是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殿下,您稍等,属下让人立刻重新收拾。” 今非昔比,自家殿下如此爱惜羽毛,这会子估计和秋大人赌气才去住下人房。 一白赶紧地拦在自家主子面前,因为秋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住,所以四处都一股子霉味,杜珍澜派人精心打扫也只是打扫了主房,这耳房里也只是下人随意打扫了一会,味道还是古怪得很。 百里初没有再继续往房间里走,只是点点头,转了个背地站在长廊之下。 一白赶紧转个背去吩咐几个人去打扫房间,他瞅了瞅自家主子的背影,看着殿下没有转身的意思,便赶紧转身出了院门。 他匆匆忙忙地一出院门,一下迎面撞上准备进门的人。 “哎哟,小兔崽子,赶着投胎么!”门口传来太监特有的尖利的恼火的声音。 一白赶紧停住脚步,面前一个红衣大太监被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几个小太监正匆忙地去扶他。 那大太监不是老甄又是谁。 一白欣喜之极,见到救星一般,赶紧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老甄的手臂:“甄公公,我正要去找你。” 老甄看着一白,扶了扶自己的三山乌帽,没好气地道:“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地伺候殿下,无头苍蝇似地乱跑做什么?” 一白赶紧上去附在他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老甄听他说完,也是一愣,颦起了眉沉吟片刻,随后叹了一声:“两个雏儿凑一块了,得,都是没用的。” 说罢,他一甩拂尘,领着人转身进了院子。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那一道几乎融在夜色之中的修长人影,长身玉立,静静看着漫天飞雪。 老甄暗自又叹了一声,转身吩咐了一白去把紫狐大氅拿来,随后走到百里初身边,将大氅为他披上。 “殿下,你腰上的伤才裹好,今日又落水了,别吹着着凉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老甄,本宫何至于这般没用了。” 老甄叹了一声:“老奴自然是知道殿下当年拆骨去尸毒的时候,都不曾吭一声,这点烧伤对于您来说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复又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秋大人接下去的路可不好走,您知道太后要她做什么,若是您身子万一有点不舒服的,也不好再和淮南到宫中那般一路暗中照看着。” 虽说这目的不纯,这么些年,他是第一次看见殿下对一个人这般用心,秋叶白就算再机辩敏捷,再有能耐,没了殿下羽翼暗中照拂,她能走到今日,也绝不会如此简单。 百里初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她如今本事大了,只怕本宫的照拂,让她发现了更不喜。” 老甄摇摇头:“殿下,您真的在乎她喜欢不喜欢么,总归是您想要的人,是您想要做的事儿,这天下有几人能违逆您的意思,就算是陛下,就算是老佛爷,您这的想要做什么,谁人能真拦住您?” 如今这样看似明光殿和老佛爷为靠山杜家、梅家能独大的情形,亦不过是殿下有意为之罢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于筹谋了那么年的殿下而言,并非一句虚赞。 百里初闻言,幽深无边如虚无之夜的眸子里闪过异色,他负手而立,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乌黑天边浓密而晦暗的云层。 老甄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秋叶白如今不在江湖中,在朝、在京,羁绊皆有,也是您意料中的事,她有了顾忌,便只能步步为营,束在这朝野之中,若是您愿意,藏剑阁虽然隐匿江湖,但民与官斗,若是将整个江湖翻过来,她又能逃于何处,这么些年,您真让近了身的人也就她一个,老奴和喇嘛们细细查过,怕是她身上有了赤焰蛊的缘故,精气血脉都与您身上血脉契合的缘故。” 这也是为什么殿下厌恶任何女子靠近,但是拥抱着秋叶白却会觉得暖入心肺的缘故。 “血狱赤焰双头蛊,数百年方于火山口生得,火阳至体,雌雄一体,双头一雌,一雄,不生不灭,一旦寄入人体,只能以冰体至寒的寄主血精为食,因此却又必须为寄主养肉生魂,寄主百毒不侵,同时身体的修复速度亦快于常人双倍,若是双头分离,雌头入女体寄送,亦是您身体去毒修行的宝鼎,如今她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只要愿意,逼着她日日与您双修,五年之内,您身上尸毒及一切恶毒便可祛除干净。” 老甄笑着道:“当然,这也是秋叶白的造化,她是那么合适的宝鼎,能与您双修,她体内的赤焰蛊既能保她不被寻常之毒侵犯,又能修得内力更为精进,自然也是她的造化不是?” 赤焰蛊,若是雌头被斩落之后,入的是男子体内则会成为雄头,让男子活生生地被赤焰蛊火毒烧死,只有恰巧入的是女体,方能成为雄头的炉鼎。 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不。” 老甄有些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他挑眉道:“哦,什么不,老奴哪里说错了么,总归就是您不必去考虑秋叶白想什么,她不过是您一个工具罢了。” 面前的大美人却忽然蓦然回过头,眸光阴郁地盯着老甄,那一身的阴暗黑沉的寒气直逼得老甄浑身一寒,忍不住退了一步,几乎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看不清楚面前之人的模样,仿佛只余下铺天盖地的阴寒的黑气。 那些寒气下一刻就会幻化成无数利刃将他剖成无数快,却偏生他在那样的目光下竟然丝毫都动弹不得。 却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回了头,极轻,极轻地道:“小白,不是炉鼎,不是工具。” 老甄感觉那些煞气仿佛瞬间散去了许多,他方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手的冷汗,但是他还是继续颤着声道:“那是什么?” 百里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虚空之中飞扬的细碎雪花。 许久,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落下的轻薄雪花,忽然轻声道:“小白就是小白,是我的小白。” 老甄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被宫灯照着的轮廓精致无比的侧脸,幽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下,落下深浓的阴影,却又投下极柔和的光,让他面容上的神情看起来温柔得令人的动容。 仿佛他透明的指尖上那点白雪,是多么美丽多么珍贵的宝物。 老甄忽然想不起多少年没有看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他缓缓地将那点雪拢在掌心,再次打开的时候,那点雪已经慢慢地融开来。 他闭上眼:“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地呆在我的手心里,却不融化,不消失。”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小白。” 第五十五章 谋划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掌中雪永远会融,指尖砂,握得越紧越容易流散,常言女儿如花,秋大人却非寻常女儿身,她身负秋家四女的诅咒,穷尽此生,只怕就是要证明,人定胜天,更不是能被谁握在掌心的雪、砂,您心中当比谁都明白。” 否则殿下怎么后来怎会采用如此软硬兼施,曲折迂回的手段去得到她的身子。 老甄走到他身边,也一齐看着黑暗昏沉天空里飘落的雪,轻叹了一声,复又道:“就算那个姑娘真的是花,只怕既非牡丹、更非幽兰,而是沙漠之中的荆棘花,高原之上的格桑,凌寒傲日,您要是真想让这样的姑娘心甘情愿常伴您左右,只两点,要么让您成为她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么走进她的心底,让她知您、怜您、爱你。” “怜?”百里初闻言,微微颦起修眉。 老甄笑了笑:“您切不可小看这一怜字,所谓怜取眼前人,百炼钢化绕指柔,自古男儿对女子因怜生爱,不知多少,但是谁人又知女儿心更软。” “这怜一字在女儿身上才是最好用的,她若是怜了谁,便必定心软,进一步甚至将此对方视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秋大人看似多情,其实无情,是因为她终归是女子,光是怜不过是入了她的眼,不能比她强的人是没有法子让她敬,以及征服她那颗骄傲的心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要殿下的过往说与秋叶白知道的缘故,殿下的性子骄傲无比,是绝对不会用过去的事情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的,何况那些往还是他最憎恶的心魔。 而秋叶白这些年的经历和她所背负的诅咒,让她也同样骄傲和倔强,甚至内心深处憎恶着百里皇族,她要证明她自己绝不会输给命运,但是她同样具有女儿家的柔软,对于殿下凄凉的过往宿命,她必定会有共鸣和心软。 若是殿下和她没有任何交集,也许她知道了这种事情,也不过是感慨一番罢了,但是她的命运,甚至心中已经被殿下狠狠地盖个了戳,彼此生命的交集,让她绝对不可能视殿下为路人。 殿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第一个征服她的男子,哪怕这种征服看起来有些卑鄙,殿下的好和坏,她都必须接受,因此只会视殿下为‘掠夺者’、‘侵略者’,是不会去正视她自己的心情,和殿下对她的好的。 “殿下,您需要一个渡口,将您的船撑进她的心中,其实老奴就算什么都没有说,您这些天也已经做得很好,只需要继续就好。”老甄笑眯眯地弯起眸子。 他的小祖宗一向都是极聪明的,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地宫里活下来,还走到今日,小祖宗虽然骄傲无比,但是天性里属于兽的敏锐狡诈,让他本能地采取了这种放软的态度,令目标猎物心中茫然,摸不准苗头,面前的的掠食者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不管是哀兵之姿也好,强硬之态也罢,终归抓到皮毛华丽的猎物,想吃上肉,就得不计手段。 成王败寇。 “或者,您要继续为她铺路?”老甄见百里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阴云,却并没有说话,于是试探着看向他。 殿下让杜家多存在了那么些年,这回不想继续这么要死不活地吊着杜家,打算了解了他们的话,秋叶白是个很好的契机。 秋叶白这个姑娘,若是知道她背负的这个‘神妓’的命运最初的源头是杜家的话,想必不用主子说,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撬翻了杜家。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雪,不置一词,许久之后,他静静地松了手,让掌心剩下的残雪伴掉落在雪地中,随后,他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淡淡地道:“老甄,你知道的真不少,明儿去让内侍检检查一下是不是没有骟干净。” 说罢,他将手里的帕子直接一掷,就掷在老甄的怀里,随后拢手入袖,款步向下人房里而去。 一边伺候的两名鹤卫立刻伸手帮着自家主子打起了帘子。 老甄一会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知道什么了,跟没有骟干净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边的一白一脸古怪地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甄,然后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我说甄公公,您当年在外头当主持的时候是不是给各位女施主解签,解到了闺房里去,多少女人拜倒在您的六根之下,才能这般了解女人心?”、 老甄摸了摸脸,得意地道:“不是咱家说,咱家当年那也是驰名一方的最美主持……啊……呸!” 他说了一半,才觉出一白的不对味了,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抬手把手里的拂尘又朝一白的嘴里塞去,指着他鼻尖骂:“你小子才是个六根不净的混蛋小子,敢耍咱家,你是不是也想骟干净了,以便更好地常伴殿下左右,嗯?” 一白哪里想到老甄突然变脸,一下子又被塞了满嘴毛,但见老甄阴森森地凑过来说那可怕的字眼,阴柔的俊脸立刻变绿了,一边吐毛,一边赶紧道:“不,不牢您费心了!” 说罢,他赶紧一扭头,跟着自己主子钻进下人房,生怕老甄掏出一把骟刀子来,给他骟个六根清净。 “呸,都是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个脸皮薄,一个胆子小,还不如咱家一个老太监。”老甄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看飘雪的黑暗天空,随后拍拍自己的拂尘,摇头晃脑地往外走。 嗯,这天气还是得喝上一壶拿小炉子热上的陈年雕花酒,才好呢。 …… 秋叶白和宁春从五姨娘那里回来以后,她进房前,看了看下人房,便见幽黄迷离的烛火将一道修长的人影映在窗纸上,那剪影异常的优雅,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直到那烛光灭了,房里一片漆黑,她方才神色有些复杂地轻叹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不一会,主人房也熄了灯。 “殿下,秋大人已经熄了灯,想必睡了。”一白从门外进来,恭敬地禀报道。 黑暗的内室里,一点子幽幽的光慢慢地亮了起来,随着那夜明珠完整地露出来,室内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珠柔亮的光芒照在临窗桌边的人脸上与身上,将他精致的面容,和身体修长线条勾勒得极为柔和,唯一双眸子却幽深得仿佛再明亮的光都无法照亮里面的迷暗。 他淡淡地道:“嗯,那把密折都取来罢。” 一白一听,就明白了,方才主子只怕是知道秋叶白站在门外看着他的房间发呆,想让她早点儿进屋歇着,才让自己熄了灯。 再瞅瞅那已经换上了华美锦被,重新收拾过的床,就知道自家主子还是不会去屈尊睡这儿的,今晚估摸着就是坐在凳子上批一夜的奏折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人将密折都从外头搬进来。 …… 这一夜,满天飞雪,雪是越下越大,掩了天地间万物,掩了一间小院子,也兴许还掩了两厢暗惆怅。 ……*……*……*……*……*……*…… 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两日大雪之后,原本还有点儿绿的庭院枝头,如今已经是一片白皑皑,挂了一溜细细的晶莹剔透冰棱。 “今天这小雪,倒像是大雪了,还真是让人担心今年的收成,也不知江南那边寒潮之灾如何了。”百里凌风站在亭子里看着冰天雪地,轻叹了一声。 一边撑着油纸伞的小太监嘀咕道:“八爷,您就别忧国忧民了,如今您好容易才放出来,腿脚好容易好些了,却又莫名其妙地撞上这一场刺杀摄国殿下的祸事,还是赶紧想法子把咱们摘出去才是。” 八爷也是运气不好,他身份敏感,如今才放出来,又撞上那一场刺杀,好命地在刺客雷火弹爆炸的瞬间跳进了湖里躲过一劫,又被摄国殿下的人以查案为名给软禁在秋家。 这是晦气,自从遇上那个秋提督,爷就开始倒霉,等这刺杀摄国殿下的嫌疑摘干净了,他一定要给爷烧柚子叶去晦气!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小明子,百姓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这一国大厦庇佑,本殿已经身为人上人,自然要能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庇佑,岂可因己身小失便只顾眼前?”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八殿下,您这话听着倒是有点越俎代庖,怎么,打算替圣上操心国是么?”一道似笑非笑懂得声音响起。 小明子一听,转脸一看那修长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瞬间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怒瞪着那人:“秋提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殿下是一片好心!” 秋叶白披着白狐毛披风款步上了小亭子的台阶,没理会看着百里凌风微微一笑:“殿下,两日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百里凌风看着她,眸光闪过一丝幽光,勾起唇角:“是么,秋大人的气色才是正好,怎么,摄国殿下红颜在怀里,是你伺候得她不舒服,还是她伺候得你不舒服,竟让你有时间到这冰天雪地里来探望本殿这个落魄人?” 第五十六章 染指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您这话可有意思了,怎么听着酸味那么重。”秋叶白抖了抖自己披风上的雪,微微一笑。 百里凌风看着她,讥诮地轻嗤一声:“本宫只是很钦佩秋大人能周游在明光殿和永宁宫之间,哄得两头都服服帖帖,您这般能耐实在让本殿叹为观止。” 秋叶白看着他轻蔑的目光,心中顿时就明白了,百里初虽然令人封锁了他在她院子里住下的消息,但是这位可是亲眼看见百里初和她一起落水的,又见她对百里初的安危如此上心,自然是怀疑她‘以色侍人’,引诱了摄国殿下,甚至怀疑她‘伺候’了老佛爷才得来今日的地位罢? 秋叶白卡着百里凌风眼底的厌恶,她微微眯了下眼,忽然凑上去,单手搭在他肩头,低笑了一声:“殿下,您别说,下官最大的能耐就是伺候人,您要不要跟下官学两招,保管您日后仕途顺畅,绝对不会断了腿攒下的大军功,就这么废了,这大将军王不得封,连好容易到手的京城防务都要丢了。” 百里凌风回京城之后,靠着五皇子的信任一举夺了京畿大营之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搅局,此刻不但百里凌风封王,而且京畿东、南、西、北四大营都是他囊中之物,日后他是进了钳制京畿内廷,退可握边南数十万雄兵。 若说他没有什么野心,她还真不信。 “无耻狂徒,休得放肆!”一边的小明子看秋叶白这么突然地接近自家主子,顿时大怒,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秋叶白。 他只觉得这秋叶白徒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也不过是奸猾卑劣之人,出卖色相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无耻之尤! 秋叶白看着小明子冲过来,她立在原地动都没动,只微微一偏身,只仿佛漫不经心地伸手一弹自己披风上的薄雪,小明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觉得身后一股子凉气,随后眼前一花,身一下子整个人‘噗’一声飞出了凉亭之外,直接大头朝下,在雪地里跌了个狗吃屎。 “哎哟!” 秋叶白看着凉亭外狼狈万分的小明子,轻笑了一声:“这位小公公嘴上不干净,还是多迟点儿雪,洗洗嘴,也静静心。” 一边的百里凌风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年轻人,原本都是轻蔑和厌恶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秋大人真是好身手。” 此人虽然品行不正,行事叵测,但是手上功夫确实是他平生仅见的好,如果…… “秋大人,您到底是七尺男儿,这王朝天下纵然如今看似决断之权都在摄国殿下和老佛爷手里,但是摄国殿下终归是女子,要嫁人生子,老佛爷年纪也不轻了,百里家的大权也不会总一直旁落他人手里,牡鸡司晨总不长久,你就不考虑退路么?”百里凌风忽然道。 百里初‘嫁人’‘生子’? 想象那样的画面,就让秋叶白忽然有点忍俊不禁,但是终归还是忍住了,只似笑非笑地看向亭子外:“您这是跟在下开诚布公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您开诚布公,微臣自然也直言不讳,牡鸡司晨又如何,这杜家的娘娘们垂帘听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要说老佛爷这身子保养得好,就算老佛爷的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还有如今的贵妃娘娘可都是姓杜的,怎么也轮不到您罢?” 小明子刚刚抖完自己满身雪,一瘸一拐地走进亭子里,就听见秋叶白这般‘直言不讳’,顿时又恼了,厉声道:“姓秋的你,不要太过分……。” 但是话没说完,秋叶白一记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如雪一般浸冷的目光瞬间就让小明子一下子感觉仿佛当头一盆冰水倒下,瞬间冻得噎住了,剩下的半句话怎么也出不来。 百里凌风将那情形尽收眼底,随后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秋大人说得没错,但事在人为,您能从一介帝国头号通缉犯变成老佛爷座上宾,摄国公主一介女子,却也能荣掌摄政之职,将杜家压制得死死的,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转过脸看向灰白的天空,淡淡地道:“没错,这个世上从来便只有永恒的利益,也许没有什么不能发生的,不过……。” 她顿了顿,轻嗤了一声:“殿下,您考虑得那么长远,不若先顾上眼前,先保住你自己再说罢,若是再见面为敌,您亦勿怪,各为其主罢了,微臣还要陪伴姨娘走一走,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一甩披风,便亭子外走去。 小明子看着秋叶白离开,眼底闪过恼色,看向自家主子嘟哝:“无礼狂徒,八爷,您何必对这种人和颜悦色,他竟然没有求殿下不要将他和摄国殿下勾结的事情透露出去,咱们就干脆地给他透露出去,让老佛爷那边的人好好收拾他,看他还狂不?”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随后淡淡地道:“如果秋叶白这位藏剑阁主是这么容易被扳倒的话,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爬上如今的位置,更不会敢在明光殿和永宁宫之间周旋,和此人有关的事,咱们都需要事事谨慎,要么一击毙命,若是不能,必定后患无穷。” 淮南的事情,他已经轻视了此人,没有除掉此人,才让秋叶白反将一军,不但他没有得到账册,还暴露了自己,连封王开府都化为泡影。 但是此人却平步青云!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边靠着小亭子的一把油纸伞上,那把伞正是秋叶白来的时候撑着的,此时却遗忘在了亭子里。 “把那伞带回去。”他看着那把有点显得陈旧的伞,正所谓器物现风骨,忽然有点儿好奇秋叶白这样的一个人用的东西又能是什么样子的,许是能显出此人本性的蛛丝马迹。 小明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点点头:“是。” …… 其实在某点上,百里凌风倒是真的高看了秋叶白,比如和百里初的纠缠,倒还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只是世事弄人罢了。 但是如今只怕不光八皇子百里凌风不这么想,自家娘亲不这么想,就连她的‘母亲’也不这么想。 “叶儿,那摄国公主将你关在院子里,可有什么事么?”虽然如今‘儿子’争气,但五姨娘依旧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只是身上已经不再如从前只一身单薄棉袄,如今已经穿上了新制的锦缎冬衣,一身银鼠披风虽然不算毛色最好的,但也很是暖和精致,倒是让五姨娘有大户人家姨娘的样子了,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秋叶白。 她今日特地避开了院子里的一干下人,要和秋叶白在这冷冰冰的花园里散步,就是打算问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又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看着自家娘亲满脸担忧的模样,亦只好有些无奈地停住脚步,温声宽慰:“娘亲,您不要担心,只是属下在山上正巧从刺客手里救了摄国殿下,他才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原来今天一向怕冷的娘亲冒着严寒要她出来陪着走一走,是为了刨根问底。 “可是,摄国殿下的名声不好,娘亲担心她……她会……。”五姨娘还是很有些担忧,却又说不出口。 万一那摄国殿下对叶儿用了什么下流手段,只怕马上就知道叶儿的秘密了! 一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寒。 秋叶白看着五姨娘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正想说点儿什么可以说的,以安慰自家娘亲:“娘亲,其实摄国殿下是知道……。” 但是话音未落,空气里一点子奇异的波动瞬间让她住了嘴,顿了顿,却又在自家娘亲有些疑惑的目光下继续道:“其实摄国殿下是知道老佛爷有意将安乐公主指给孩儿,您在家中并不知道朝中情势,摄国殿下的明光殿和老佛爷的永宁宫一向互别苗头,摄国殿下最是喜欢给老佛爷添堵,他会对我示好,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永宁宫罢了。” “什么,叶儿,你怎么搅合进了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事儿里去了,这……这颗如何是好!”五姨娘一惊,不敢置信地道。 秋叶白伸手握住五姨娘的柔荑,温柔滴道:“娘亲不必担忧,孩儿分得清轻重,摄国殿下那边我会应付好的。” “应付,你怎么应付,那摄国殿下的名声,上京谁不知道,你要是拒绝了她,她万一恼羞成怒,害了你怎么办,听说之前襄国公世子都被掳走之后抛尸荒野,尸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听说是被扔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里专门接……接苦力……!”五姨娘说不下去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越发的惶惑不安。 襄国公世子? 杜珍澜哥哥的儿子? 秋叶白一下子想起来了,她那年回京的时候,打算强占了她的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后来被百里初‘抢’了回去,丢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 那倒是百里初能干出来的。 她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目光微斜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后的树丛,状若无奈地道。 “那怎么办,孩儿也不过是寻常人,如何能拒绝摄国殿下的‘殷勤’?” “白哥儿,不必担忧,既有我在,必定不会让那污糟之人对你动手。”一道傲然的女音忽然从树丛附近响起。 五姨娘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一名满头珠翠,一身华美雪貂大氅的女子领着几个丫头吧款步从那树林里走了出来。 不是秋府主母杜珍澜又是谁? 五姨娘赶紧恭敬地一躬身:“贱妾见过大夫人。” 杜珍澜上前两步,优雅地扶着她的胳膊:“姐姐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杜珍澜温柔的说这话,目光盈盈有光地看向秋叶白,只觉得面前青年一身雪狐披风,愈发衬托得他眉目如画,隽秀非凡,只是想到这样的‘甜果子’自己没有吃上,也许就已经被摄国那贱人占了去,她心头就恨! 秋叶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大夫人。” 五姨娘原本就对杜珍澜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是有点担忧,如今见秋叶白这般称呼,便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拉秋叶白的披风:“叶儿,不,四少爷,您见了大夫人得称呼母亲才是。” 却不想秋叶白还没有回话,杜珍澜已经微微一笑:“姐姐,不必了,您才是白哥儿真正的母亲,咱们都是为人母的,自然能体谅母亲之心。” 她本来就不喜欢秋叶白叫她母亲! 但是五姨娘却只觉得很不安,还想说什么,杜珍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温柔地道:“姐姐,你放心,有妹妹在的一日,必定不教摄国染指我们的白哥儿。”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哦,姑母,你好大的口气,本宫要什么人还得经过你同意么,又或者……。” 那声音顿了顿,凉薄讥诮地道:“你已经有非分之想了,嗯?” 那幽冷的声音如地底冒出来,让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秋叶白默不作声地顺势看了过去,果然见一道腥红的身影不知何时领着一队鹤卫正款步从树丛中而出。 她暗自摇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是假女人,只怕也是一台热闹戏。 ------题外话------ 对于正版却被清群的姑娘,逗逼首先要转体三百六十度后空翻说对不起,让你不开心真的很抱歉,大家伙给月票和打赏,逗逼是很感激,但是那啥,其实签到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进群前的置顶公告就说明了咱们进群的小小规则,具体就是每个月会有一次发福利剧场都会验证酱紫,一般至少留出半个月的时间给姑娘们验证,因为人越来多,已经破千人了,管理们没法子像以前那样一个个私戳了,一般都会在书评区轮番刷提示,或者群发邮件,在群里不断地吼吼求姑娘们来验证酱紫,如果有姑娘暂时原因没法验证,私戳群管说下要求延后一些时间验证完全么有问题,只是请求大家有个提前量,姑娘们还想回来,随时可以再验证,么么哒~! 剧场本周群内出~ 第五十七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秋叶白顿了顿,看着他幽幽邃邃的眸子,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 什么怕他染指,他明明已经染指了好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随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上前一步,将手腕搁在她的手臂之上:“嗯,不是就好。”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唇角微微一抽。 这位还真是独占欲和报复心都不是一般的强。 但是最终她亦未曾甩开他的手,只是默默地站着。 只是这般情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情境。 杜珍澜看着眼底有点发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声道:“摄国殿下,您这般强势,让我家白哥儿如何能拒绝!” 她看着百里初精致的面容,眼底闪过嫉恨的冷光,大高个儿的身板子,比男子都要高那么多,毫无女儿家温柔之气,简直就是三大五粗,除了一张脸能看得过去,还有什么能迷惑人的! 百里初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珍澜:“怎么,姑母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一个区区庶子了,本宫看你也不是那么大方有母子爱的人,还是你也想染指小白?” 此话一出,秋叶白虽然沉默着一言不发,但是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果然底气够足的人,就是够嚣张,什么话都说得。 但是杜珍澜和五姨娘的脸则是一个瞬间慌乱地发绿,一个瞬间不安地发白。 “你……你信口胡诌什么!”杜珍澜感觉到五姨娘和周围小婢狐疑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忍不住绞住了帕子怒骂。 今儿她本来也不是有意带人来截秋叶白的,只是在花园里赏梅,临时听说秋叶白和五姨娘在散步,她便忍不住立刻赶了过来,想着要将秋叶白先哄骗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免得他回了住所又被摄国给拘了起来,所以如今身边带的丫头们也并非全是亲信,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只怕老佛爷也不会容许她荒唐到这个地步! “本宫胡诌了么?”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这可不是本宫要胡诌的重点,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看姑母这般紧张,就不知道一会子本宫若说怀疑您和行刺本宫的刺客勾结在一起,或者您就是幕后主使,不知道您还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本公主以佛主起誓,本宫没有做这种事,如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雷劈!”杜珍澜脸上神色果然愈发地显得恼恨,但是却掩不住里面一闪而过的慌乱。 百里初自然是看见了,而敏感如秋叶白也留意到了杜珍澜脸上那不同寻常的慌乱,她心中瞬间一冷,原来杜珍澜这个蠢货真的做了做这事么,否则她何必如此紧张? 虽然杜珍澜脸上神色还算平静,若是要骗骗寻常人,还是能骗到的,但是她自然不会被杜珍澜骗到。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不怕死,或者不怕抄家灭族,在百里初这尊太岁头上动土?还是她以为杜家或者秋家能庇佑她么! 百里初看着杜珍澜,淡漠地道:“你有没有做,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神佛说了算,来人将襄国公主带回宫中,押入天牢,以候待审!”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四名鹤卫便直接上前数步将杜珍澜扣押。 杜珍澜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眼眶泛红地怒吼:“百里初,你这是公报私仇,本公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你竟然敢不经宗人祠就将本公主看押,本公主也是上了玉碟的,容不得你们这般轻慢侮辱。” 说罢,她便大力地挣扎起来,这一挣扎,顿时满头珠翠都散落开来,看起愈发地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名鹤卫们见她挣扎太过,不耐烦地直接伸出脚尖在她的后腿窝里踢了一脚,逼得她尖叫一声之后,瞬间跪地,死力挣扎起来。 “百里初……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本公主……你们都瞎了么,竟然任由这个贱人糟践你们主子!” 杜珍澜一个劲地挣扎,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怒目而视,却发现那些往日对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仆人们此刻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只在百里初的面前噤若寒蝉。 她几乎忍不住又尖叫了起来:“好痛,你们放手!” 百里初似被她吵得太过,微微一挑眉,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鹤卫立刻直接出手就是直接拆了杜珍澜的下巴。 杜珍澜只觉得下巴被人扣住,陡然一声‘咔擦’剧痛之后,她瞬间下巴就合不上了,随后就口水四流。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着那面无表情鹤卫,又看向周围的人,全部明白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忍不住微微颦眉:“殿下,您这般大张旗鼓……这里毕竟是秋家。” 杜珍澜闻言,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楚楚可怜地看向秋叶白求救,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只是她忘了自己这副狼狈尊容今非但没有半点可人怜的味道,而且实在有点滑稽。 百里初闻言,目光淡淡地扫过杜珍澜:“也对,让人犯安静点。” 随后,他看了眼一边的鹤卫,鹤卫立刻抬头直接拿着佩刀刀鞘子在杜珍澜后脑一敲,只听‘咚’一声闷响,她便两眼一白,直接翻晕在了雪地里。 鹤卫下手极重,杜珍澜躺下的地方很快就渗出了点点的鲜血,血红衬着白,异常的触目惊心。 仆人们瑟瑟发抖,几乎全回不过神来,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就见到自己主子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公主瞬间变成阶下囚。 百里初方才轻呼了一口气,幽幽凉凉地道:“嗯,如此甚好,本宫经不得这大吵大嚷的吓。” 秋叶白太了解百里初那古怪的性子,只摇了摇头。 而五姨娘并一干秋家下人望着地面上那一滩吓人的血,皆浑身一僵,默默无言。 果然是惊不得吓的‘娇弱公主殿下’…… ……*……*……*……*……*……*……*……*…… 把杜珍澜押走之后,五姨娘见了血只觉得犯晕,再加上她一介胆小的深闺夫人也撑不住今日如此多的‘惊喜’连连,秋叶白便让人赶紧扶着她回院子歇息去了。 同时又让宁春警告了一番杜珍澜身边的下人之后,将那些下人打发离开。 看着原本热闹的地方瞬间变得冷清了许多,百里初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幽幽凉凉,似一片幽沉之海:“本宫要回院子了。” 秋叶白看着他,心情复杂之极,却点点头:“嗯,我……下官也要回去了。” 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见着主子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鹤卫们都乖觉地落后了数步跟着,而宁春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主子那日归来之后站在门前望着下人房发呆的模样,她最终也是退了数步,和鹤卫们默默地跟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远处。 “殿下今日,怕不是来专门演这出‘争风吃醋’的戏罢。”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直没有说话,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此事虽然非杜珍澜所为,但是她是提供便利的参与者。” 秋叶白点点头,了然道:“看出来了。” 秋家防范再差,也不会让一群刺客还带着火弹之类的东西潜伏进来,若说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何况杜珍澜方才那副样子,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连她都骗不过,更是绝对骗不过百里初这人魔。 今天百里初大约就是为了领人来将杜珍澜抓捕归牢的。 天牢与诏狱,是这世间权贵官宦们最畏惧两个去处,一在控鹤监掌控之中,一在司礼监的手里,其中天牢主圈囚皇族及犯罪的高阶宫妃、世家大宦,进去不管是谁都少不得要脱层皮。 “但是殿下这般动了手,只怕会打草惊蛇,或者……。”秋叶白顿了顿,迟疑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抓捕真凶。” 百里初笼着手在暖狐袖筒里,一边似欣赏着沿途雪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没错,本宫没有打算抓捕真凶,只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子好看罢了。” 秋叶白心中梭然一动,有些狐疑地抬眼看着他精致如雕刻的侧脸:“殿下是不是知道谁是主使者?” 百里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测微微一笑:“小白,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 秋叶白见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迟疑了片刻,心中隐约地有了点感觉,却又拿不准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还是试探着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道:“殿下,你是不是打算动秋家?” 百里初如果真的讨厌杜珍澜到动了那样重手的地步,杜珍澜根本没有命能活到今日。 但今天忽然这般动了手,百里初也没有打算再从杜珍澜嘴里知道什么的意思,那就说明,他根本并不在乎是谁刺杀他,但更可能的是他早就知道了,打算利用这件事动秋家了。 杜珍澜大概真的惹恼了百里初! 百里初顿了顿,看向面前的人儿,微微挑了下眉:“你希望本宫动秋家,还是不动?” ------题外话------ 写少了点,努力把手上挤压的活干完,努力不受一些特别烦人,令人厌恶的人的影响,好好码多点给爱我的你们。 第五十八章 本宫,有点饿了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我……。”秋叶白迟疑了起来,到嘴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虽然讨厌秋家,对秋家并无感情,但是如今她朝中根基未稳,即使已经开府了,但且不说那边府邸还没有建造好,就算是建造好了,太后老佛爷那头肯定会让人在那边安插人手,母亲这里只怕也不好立刻接出去,否则怕会打草惊蛇,让永宁宫生出戒心来。 所以,秋家如今自然最好是不动。 但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百里初放过秋家,百里初不是一个顾虑不周全的人,她亦相信她能想到的事情,百里初不会想不到,但是他既然决定要动秋家,那必然是有他要动的理由。 他一定有他的谋划与布局,何况秋家参与了对他的行刺,他血洗秋家亦不是不可,自己又凭什么插手? “这……殿下既然已经谋定,自然要后动,您自行决议吧。”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道。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希望本宫现在动秋家是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小白,不要对本宫撒谎。” 他的声音幽幽凉凉地,却莫名地让秋叶白心中一悸,只觉得唇间他冰凉指尖之上带着一点奇异的幽幽之香浸人心脾,一如他吻她时候嘴唇上的香气。 她只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便立刻就要别开脸,却不想百里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上一步,他先撤了手。 “说实话。” 秋叶白楞了楞,随后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过幽微之光,随后亦颔首:“好,本宫明白了,秋家的事,就先放一放。” 秋叶白一惊,忍不住道:“不要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精致的唇角弯起浅浅笑容:“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宫改变主意,不过都是本宫自己的决定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继续款步前行。 秋叶白一愣,看着前方那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掠过他方才说话时候,唇角那点子笑容,那笑容似乎有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以至于让他那一如既往傲慢又冷酷的话语听起来,都多了三分耐人寻味的柔软。 她甚至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突然改变主意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殿下!” 百里初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她几步跟上自己,便侧脸看着她淡淡地道:“听说你们家院子的梅花种的不错,已经有些开了,要同去否,还是现在回房?” 他忽然转了话题,让秋叶白没法子再直接追问,她顿了顿,抬首看百里初也丝毫没有继续方才话题的意思,她心情有点微妙,随后便道:“花园里的梅花是不错,但是我知道有一处的腊梅生得比殿下宫里的梅更好。” 秋叶白说完,就有点后悔,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想起这一出。 但是百里初却已经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何处?” 他素来喜梅,朝中宫中之人都投他所好,送了不少罕见的梅花过来的,什么翠梅,血梅、五色梅,明光殿都有,但是这倒是第一次听秋叶白说哪里有梅花更妙。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便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一转身,便向不远处的一条僻静的小道而去,百里初没有迟疑地,举步就跟着秋叶白一起过去。 鹤卫们和宁春迟疑了片刻,也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秋叶白领着的这条路越走,几乎越不可以称之为路,路上都是枝枝蔓蔓的干藤枯枝,好在已经是冬日,大部分的枝蔓都枯萎了,只稍微一踩踏,便碎落掉,但仍旧有点勾衣衫。 所以当她费劲地扯下勾着自己披风的碎枝叶,一转头却发现百里初一身暗红的锦袍却没有几乎一点枝叶碎草刺都没有沾到,从容优雅地从那一地枯草上踏过,她不免挑眉,有点诧异地打量着他一身锦袍:“殿下的这身衣衫,什么料子做的?” 她目光落在远处鹤卫们的身上,发现他们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自然更觉得好奇。 百里初随手从袖子上摘下一片碎草扔在边上,随后淡淡地道:“料子是寻常的蜀锦罢了。” 秋叶白不免更好奇了,一边走一边打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碎草屑,一边有点不相信地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果然入手光滑细腻,水腻子一般的触感,是顶尖儿的蜀锦无疑,但是蜀锦这种娇贵的料子,也是最要小心不过的,怎么可能不沾染上那些草稞子、碎果刺之类的野草,也不被荆棘勾破? 她眼睛一向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百里初同行了一会儿,便发现了秘诀,百里初行走之间似流云拂风,走动之间,极为优雅,但每每碰上那些碎草果子、荆棘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那衣袍摆子却清风过水不留痕一般掠过去,仿佛他不用低头都能有所觉一般。 而且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并不似刻意避开,只是仿佛就理所应当不会碰到那些枝枝蔓蔓一般。 秋叶白看得叹为观止,她男装扮相已经自诩风流优雅,但是百里初才真真实实地给她演示了什么叫真优雅。 许正是这份比大家闺秀还要优美又不做作,从骨子里头透露出来悄无声息的优雅,也减少了不少人对他‘公主’身份的怀疑。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殿下,这般姿仪是后来回宫之后专门练习过了么?” 她不相信在真言宫的时候,他会有心思来练习这些姿容仪态,能做到这种自然的地步,不是下点儿苦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百里初就算要装女人,也用不着专门下那么大工夫练习这些行路的姿态和仪容罢?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惊讶,他神色淡淡地道:“在地宫里呆久了,久而久之,步伐自然会变成这样,黑暗中行动的时候就会注意到不要踩踏和触碰到任何会泄露行踪的东西,包括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学会像影子一样的行动出没,否则不管是惊动了猎物,或者让狩猎者留意到你的存在,都是死路一条。” “前者饿死自己,后者为他人裹腹之食。” 秋叶白一愣,瞬间心情复杂,再看他那‘优雅’的行路姿态,方才明白,那是来自黑暗掠食者的步伐,拂动的精美衣袖与袍裾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道为何,方才那些美好的形容和感觉瞬间都只剩下——战栗。 一个幼小的少年在多少年,多少月,多少个日子里要经历多少次在黑暗地宫弥漫着腐败死亡气息的长巷的逃亡,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的狩猎与被狩猎,要经历多少次喋血杀戮,日复一日,才能练就这种‘优雅到骨子’的步伐? 永远悄无声息地‘优雅’隐藏踪迹,已经成为他永远磨灭不去的行动方式。 而少年的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 陪着师傅游历人间,踏遍红尘,虽然行路艰辛,虽然习武很难,但是,她很开心。 同人,不同命。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暗自轻叹了一声。 她并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柔和,但是百里初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幽幽难明的复杂光芒。 而此时,秋叶白却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随后四处张望,然后伸手一把扯下她右侧的一片干枯的枝蔓。 然后下一刻,百里初随着她动作望过去幽眸一亮,看着眼前的景致,不免闪过赞色。 秋府占地颇广,这一处却明显是没有人常来的,所以当那阻碍视线的枯枝蔓藤被扯下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生在水边的腊梅林。 粉红、雪白、浅黄、桃紫,交错而生,恣意地生长,彼此交织在一起,竟让人分不出那些枝头上那些花是那棵树开放的,非但没有梅花的出尘脱俗之感,竟有一种嚣张而靡丽的感觉,更因为没有人打扫,在地上落了厚厚一片七彩的花瓣,满地白雪之上,似一片花毯,而花枝压了浅浅的白雪,晶莹剔透,愈发地显得那些梅花美不胜收,妖娆恣意。 如此原生态,不经过任何修剪的枝枝蔓蔓的梅林,竟让人生出一种瞬间入了山中梅谷幽幽,而非在京城之中的错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脸上的赞美之色,忍不住有点儿得意地道:“小时候花园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后来我无意发现了这地儿,所以冬日里便经常来这里采集花瓣让娘亲给我做腊梅饼子。” 百里初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是并没有吝啬于夸奖,只笑着点点头:“天然去雕饰,确实,很有些野趣。” 宁春站在不远处不动了,鹤卫们也乖巧地站着并不动。 “野趣,嗯。”她回到了这个自己幼年最爱的天地,便似觉得心头放松了不少,一边行,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么说倒也行,小时候我看着这些梅花长得如此张牙舞爪,嚣张都不似寻常梅花了,倒是幻想过这里会生出什么迷惑世人的妖精来呢。” 百里初是第一次看见面前的人儿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心无芥蒂,与那枝头迷离灿烂的梅花相映交错之下,更显得清美无双之间带着一种惑人迷丽,而她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他眼底的幽幽暗流愈发的汹涌,几乎想要吞噬眼前的人儿。 小白,笑起来,真是很好吃的样子。 “怎么了?”秋叶白伸手去攀折了一支浅玫紫的花,转过脸就看见百里初的神情有点古怪。 “没什么,只是有点腹中饥饿。”百里初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掩盖去眼底暗流,只是伸手似替她摘掉垂落耳边的花瓣,轻轻地抚过她温暖的脸颊。 第五十九章 撩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这么一动,指尖触碰过她柔软的脸颊,秋叶白忍不住一僵,但随后他看着她僵硬的样子,又笑了笑,轻轻一弹,将那片梅花花瓣捏在手心,随后收回手。 “饿了?”虽然只是他那么不经意地轻轻一触,但秋叶白却莫名地觉得他触过的地方一热,她别开脸,轻声道“也是,冬日里,身体的热量原本就消耗快。” 随后,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层虽然华美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太过单薄的衣衫上,不免微微颦眉:“一白他们就让你穿这样出来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大氅累赘。” 秋叶白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虽然习武之人能以内力护体御寒,但是消耗极大,殿下才会饿得快,多穿点罢。” 百里初闻言,挑眉看向秋叶白:“小白,你是在关心本宫?” 秋叶白瞬间一呆,随后耳根子有点发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梅树,呐呐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随后,她看了看周围梅花树,忽然心中一动,立刻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儿这里也有现成的食材,就先用来做一道点心罢,下此再还你一顿饭。”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白嫩耳垂,微微一笑:“本宫还以为小白打算不记得那个赌约。” 秋叶白转脸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叫打算不记得?” 他是在讥讽她说话不算话么,就算她真的想不记得,他只怕也不会让她不记得! “本阁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则如何行走江湖,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秋叶白没好气地说完,看了看枝头开得绚烂的梅,又看向百里初:“殿下身上可有装梅花的东西?” 百里初想了想,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来:“这个可以么?” 她看着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搁在百里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点迟疑地接过来:“这会不会太小了?” 这两寸见方的帕子打开了能装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当她接过来,轻轻一抖,那帕子瞬间滑落散开之后,她瞬间就有点错愕:“这……。” 这也未免太大了罢? 她看着手里的一方小小的帕子,随后揪住一个边,这么一抖,那袋子居然神奇地不断抖落开成一个半人高两人宽的半透明纱袋子! 秋叶白有点囧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袋子,这分尸装人都绰绰有余了! 百里初看了看那袋子,淡淡道:“这是装吃食的袋子,以轻蛛纱制成,防水隔灰隔味,很是轻便。” 秋叶白:“……吃食。” 这看起来像是难民逃难时候用来装全家物什的袋子么……好吧,难民一般是用麻袋。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洲之上,元泽大开杀戒之后拿着桌布打包了所有的吃食,背在背上的那个硕大的包袱,就释然了。 这两位,果然本质上还就是一个人。 “不用那么大,有没有小点儿的?”秋叶白忍不住摇头,这得要装多少梅花花瓣才能装满,足够做一车梅花饼子了! 百里初点点头:“大了么?小白要几寸的?” 秋叶白一楞,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难不成这位身上还带着各色型号的袋子? 她试探着问:“殿下都有什么大小的?” 百里初沉吟道:“十个不同大小的,最小是在淮南街头,本宫装吃食的袋子。” 秋叶白忍不住去看他那袖子——果然是袖里乾坤大。 “这么多袋子,用得上么?” 百里初忽然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用来装肢解的猎物尸体,也是极好的。”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转头拿了小袋子去梅花树那采梅花:“嗯……今天的梅花开得极好,冬日压了雪也没有虫儿,做饼子最好。” 百里初慢悠悠地跟过去:“虫子可做食材的,譬如有些食尸虫拿火一烤,剥出的白肉倒也极香。”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扯了手里一把梅花和雪一块朝他砸去,恼道:“百里初!” 她当然知道虫子也是食材,但这厮根本一直在故意恶心她的罢! 百里初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仿佛炸了毛的小豹子,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偏开头闪避那些砸过来带着雪的花瓣。 但细细碎碎的雪和梅瓣落多少还是沾落在他的乌发肩头,连脸上都沾了点儿。 阳光忽然冒出浓厚的云层,清冷的光线落了下来,让他头上、身上碎雪泛出点点亮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奇异的剔透感,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艳与白,剔透与黑沉,交织成一种异常夺人的美。 她抓着一把雪,没扔出去,却不禁看得有些怔然,只觉得眼前之人这样轻浅的笑容熟悉又陌生。 让她一瞬间分不出那是元泽,还是百里初。 百里初见她神色有些迷离的样子,他眼底幽光一闪,缓缓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小白。” 秋叶白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嗯?” 但是她的目光却一下撞进他冰凉漆黑的瞳子中,只觉得里面幽暗黑沉如海潮,几乎将她吞没,她却仿佛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看着他的头越来越低,他冰冷的呼吸轻轻地扫过她唇间,幽凉馥郁的暗香和男子实质性的气息几乎让她难以呼吸,想要退开,却莫名地觉得脚似钉在了地上,只能看着他那一方精致的薄唇,缓缓地就要覆在她的唇上。 她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颤抖狂跳。 就在他的嘴唇快触上她的瞬间,却忽然听见两人身后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淮中八百里加急奏报!” 两人皆是一僵,随后百里初优雅地抬起头,转过身,神色如常地看向远处的一白:“知道了,这就回去。”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淡淡道:“小白,你自与人在这里采摘,本宫先行一步。” 秋叶白见他神色平静,仿佛方才他低头几乎吻上她不过是他的错觉,她心情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复杂,随后别开脸:“嗯,朝务为重。” 百里初点点头,指了白十七和白十九留下来帮着秋叶白,便先行离开。 秋叶白转过身也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却只觉得他华丽的衣摆掠过那些暗花浅草的声音,低幽微凉,一路掠过自己心扉。 她忽然抬手攀住一枝浅白梅,梅上碎雪纷纷落了下来,洒在她的脸上,冻得她一个激灵,顺手抹了把脸,那些寒意顺着皮肤浸入肌骨。 她闭了闭眼,对着自己暗自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个人,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并且不以他的美貌为忌,反而极为善于利用他的优势,她不蠢,知道他有意无意地诱惑着她。 然正如佛家箴言,不管是风吹叶动,又或叶因风动,皆是心已动,这样带着唯心辩证学自己往日里是最不屑的,而此刻却觉得似触及心脉,自己若是能被一个人的皮相诱惑,那么只能说不是她太浅薄,就是她……已经真的动了心。 若是轻易就能百里初动心,那么阿泽呢,阿泽于她而言又算什么,那一夜,她那一场‘奉献’自己又算什么? 她是一个轻浮的人么? 又或者……她所动心的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偏生割裂成佛与魔的两面? 这些纷沓而至的混乱念头让秋叶白无意识地紧紧地揪住那一枝白梅,骨节微微地泛白,几乎将那一枝梅花捏碎。 “大人?”白十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殿下不是吩咐他们来帮大人摘花么,为何大人却是在硬生生地捏碎梅花? 秋叶白梭然睁开眼,下一刻,她神色便迅速地恢复了寻常,看着白十九淡淡地一笑:“没事,只是忽然间觉得有点凉罢了。” 白十九看了看天色,那一抹浅浅白阳只在方才露出来一点,此刻又已经全然没入了云层之中。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大人咱们动作快些,便能在下雪前赶回去。”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看向宁春,却见宁春也在看着她,杏仁眼里都是隐隐的担忧。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笑:“春儿,咱们动作快点罢。” 随后,她便转过身,带着白十七和白十九一起采摘各色梅花,甚至收集了不少梅上雪,分别装入百里初给她的两个袋子里。 收集得差不多,几个人赶在下雪之前回到了秋叶白住的小院子里。 双白正巧端着一盆热水从百里初的房间里出来,出门就碰见秋叶白回来了,便妙目含笑:“秋大人,您回来了,可要进屋子里坐一坐,我才给殿下送了一壶上好的青梅黄酒,还热着,很是暖身。” 百里初那夜未曾睡,第二日双白便领着控鹤监的人重新将那下人房用最快的时间收拾了一番,整得精致又华丽,让秋叶白无意看见以后差点以为自己住的才是下人房。 秋叶白听着双白招呼她,她步子顿了顿,随后摇摇头:“不必了,我先去一趟厨房。” 说罢,连自己的房门都没进,招呼了一下抱着花袋子和雪袋子的白十九和白十七,便径自转身去了厨房。 双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便唤住宁春试探着问:“对了,宁春,方才殿下和大人除了采雪之外,可还有在做什么?” 他是知道殿下和秋叶白去了一处梅花园子,殿下因为有事儿提前回来了,而且神色无恙,但是秋叶白看着却有些古怪。 百里初身形将方才众人的目光都挡在了背后,一白都没有看见那暧昧的一幕,宁春自然也不知道。 她冷冷地看了双白一眼:“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你家主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双白看着宁春颦眉:“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宁春理都没有理会他,径自推门进了秋叶白的房间,‘碰’都一声甩上门。 主子不开心,她多少知道为什么,所以亦不会给他们那些人好脸色。 双白摇摇头,冷嗤:“这种倔强又不讨好的性子,迟早会给你主子添大麻烦。” 说罢,他亦将水盆子扔给一边伺候的鹤卫,拂袖而去。 …… 她住的院子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亦是鹤卫的人一日夜之内建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厨房,虽然有点儿透风,但是煮饭做菜生火本来就是一件热人的事儿,所以倒也没有大碍。 秋叶白在小厨房里,点了两个从明光殿调来的小太监替她打下手,又翻找了一会柜子里,寻了些也需要用的食材出来,她看着那些食材又看了正在清洗的五彩梅花,迟疑了片刻,就开始动起手来。 两个小太监虽然知道这位秋大人是自家主子眼底的大红人,但是所谓君子远庖厨,一个当官儿的来下厨,他们原本就有点不敢相信,而且见秋叶白动手了,心中还更有点不屑,但是越看他们便越是佩服,便也不愈发乖觉地任由她调遣。 老甄领着几个小太监带着一些锦被、丝绵之类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小厨房炊烟袅袅,他不免随口问了一句站岗的鹤卫:“今儿崔大不是做了午饭以后就不舒服么,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厨房里呆着?” 那鹤卫道:“回公公,不是崔大厨在里面,是秋大人在厨房里面为殿下下厨。” 老甄闻言,细咪眼里瞬间闪过亮色:“哦,当真?” 那鹤卫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老甄看着那厨房,又摸摸自己没毛的下巴,一脸满意地道:“很好,很好。” 看样子,他家小祖宗是开窍了,黄毛丫头也终于被撩拨得按捺不住了! 都是他老甄的功劳啊! 谁说老和尚,不,谁说太监不识人间风月,这和尚太监跳脱五常之外的人,方才是最具慧眼,观尽人间风月之化外高人也! 老甄哼着小曲,一甩拂尘得意洋洋地领着小太监们一路往百里初那一头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 百里初搁下手里的奏折,看向桌面上摆开的食物。 一样粉梅碧梗米粥,粥上一层糯白的米浆上飘荡着点点粉色的梅花,异常的精致,热气蒸腾上来,那梅花的幽香便飘荡开来。 一碟子精致的四只糯米团点心,粉皮子皆晶莹剔透,四色桃花花瓣镶嵌在那冰糯皮子里,如花瓣被冻在了水晶里一般,一只粉色腊梅团子,一只黄色腊梅团子,一只白色腊梅团子,一只玫紫腊梅团子,里面的还可见隐约的馅料,皆用薄荷叶子盛着,漂亮得如一只只水晶团,让人不忍下口。 这大冷天,也不知道秋叶白去哪里戏法变出来的薄荷叶。 光是这卖相,双白就觉得秋叶白的手艺先在这色香味的色上得了十分。 “大人的手艺还真是……看不出来。” 一个男人婆能有这种手艺,简直太违和了! “若非如此,怎么能让‘壹’掌柜引为知交?”百里初却笑了笑,先去取了那一碗粥送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 这到嘴里的粥水自然是如他所料清香芳馥,满口生出暖香来的,只觉得一股子清新的梅花气息,并着一点青草的气息,让他觉得方才批阅奏折的倦怠去了不少,只是……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引得一直看着他的双白有点儿紧张:“殿下,怎么了?” 百里初顿了顿,将手里的碗放下来,双白一看,便怔住了:“这粥要熬得水粥相容才好,怎么大人这碗粥看着米粥和米水全分开来?” 喝了粥水之后,便露出了半碗的半干粥。 百里初勺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片刻之后,他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来:“这粥确实熬得入口即化,很是黏口,却又入喉容易,而且……。” 他顿了顿:“很饱腹。” 双白瞬间就明白了,不免也佩服起秋叶白的细腻心思:“粥水清心,粥米裹腹。” 对于埋头公事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下午的时辰用上一碗又清心又果腹的米粥更好的了。 ------题外话------ 殿下~开窍,小白也被撩拨了~不过正在纠结之中~明天继续努力多更~么么哒! 友情推荐一个妹子的书~【妖殿盛宠之萌妃闹翻天】文/鱼爷殿下 PS:旷世妖男VS腹黑女主,上演了一场各种变态的奇葩故事,故事新鲜,欢迎跳坑,本文“逗”中有斗,斗皇子,斗公主,斗朝堂,斗城府,神马都逗,神马都斗。 大家有兴趣可以翻翻~ 第六十章 剥皮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的手艺和心思的巧妙让双白都羡慕:“啧啧,秋大人还真是好心思,若是以后她被革职了,只这手艺就能一招鲜吃遍天。” 何况他相信秋叶白就算不光是只这一招而已! 百里初心情很好,目光自然落在另外那四只诱人的梅花糯米团子之上。 他取了银叉子,想了想又放下,换了筷子直接夹一只镶嵌着玫紫梅花花瓣的糯米团子送进嘴里轻咬了一口。 香软弹牙,皆是梅花清香,但随着嫩弹的冰糯米皮子一下子就在他唇间破开,里面的玫瑰色的馅料便流入口,豆沙混着磨碎了的梅花花瓣制成的馅料香而不腻。 百里初满意地点点头,又夹了一只白梅花糯米团子送进嘴里:“白梅花的黄馅是奶香馅料的。” 双白点点头:“奶香馅料果腹补身。” 随后,百里初继续又试吃:“黄腊梅糯米团子里是……姜汁莲子蓉咸蛋黄馅料的,辛咸。” 双白沉吟道:“姜汁暖身活血,莲子清补,咸蛋黄香而去腻。” 百里初再继续举筷试最后一个:“粉梅糯米团子是枣泥山楂馅料,酸甜,。” 双白都忍不住再次赞叹:“枣泥补血,山楂消食,秋大人这般细致的心思,简直是让叹为观止,若是谁他日得娶大人为妻,真是幸哉!” 他话刚说完,双白便见自家殿下唇角上扬,神色里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傲然的神态来,一副内子手艺,见笑,见笑的模样。 “小白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百里初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地道。 他是记得,壹家掌柜以前也是偶尔一个月与小白切磋一两道菜品,才有机会吃上。 双白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便默默地低头,殿下,您这是记吃不记打么,且不说如今这情形谁是谁家内子尚未可知,就是您自家殿下吃上这一顿小点心的代价可是您被揍得落水烧了三日。 双白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碟子,心中暗自摇头,虽然秋叶白手艺绝佳,但是要吃上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宁愿去吃明光殿大厨房的菜! 百里初很快便将剩下的小半碗粥也用完了,随手将碗交给双白,有些意犹未尽地吩咐:“再去盛一碗。” 双白接了过来,但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大人说了,下午食只是为了填一填腹,醒神,是为了养身,不可多食,所以她所有的点心和粥只备一份。” 百里初靠向身后的软垫,翘着长腿,眉目慵懒地轻笑了起来:“她敝帚自珍,却还要打着这般冠冕堂皇的名义,也罢,就随她罢,反正她还欠着本宫好多顿饭。” 双白闻言,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羡慕,打定了主意此事不可告诉一白,到时候他跟着殿下,定有好处。 …… 秋叶白在自家房间里听着宁春来报,双白送出去的碗碟干干净净跟没用过似的,她忍不住微笑,看样子,某只魔美人没她想的挑剔,还算好饲养。 虽然知道自己的手艺极佳,但是百里初的捧场还是让秋叶白心情也很不错,原本那些纷乱的念头便也暂时抛却到脑后去了。 ……*……*……*……*…… 虽然秋叶白的旧居里一派轻松平静,但是整个秋家上下都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摄国殿下遇刺之后,整个秋当天家外围全部都被全副武装的三百鹤卫围住了,当天所有的宾客都被分别单独询问,不管任何官职、封爵都必须洗脱嫌疑之后才能离开。 而此后秋府邸里也接了摄国殿下懿旨,所有的人无事不得外出,不得随意在府邸里走动。 而此事传到宫里,据说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都震怒,下令彻查。 最终的结果就是众人后来看到的,鹤卫们抓了数名据说和这件事有牵扯的疑犯,就连秋家归家省亲的大公子秋凤舞都被单独圈禁了,但是这批疑犯里大部分人因为‘负隅顽抗’而被鹤卫们当场毙杀,其中被牵扯得最深的当属襄国公主杜珍澜,被直接下了天牢。 此事在朝野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然有杜家一脉之人各种试图证明杜珍澜和‘刺杀’事件并无关联,但是这些奏折直接就在老甄那里被压了下来,百里初根本懒得看一眼。 杜珍澜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流传遍了秋家上下,但是却并没人敢上门前来向摄国殿下质询。 直到百里初决定归宫的消息传了出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 “四哥。” 一道女子沉静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身后响起。 秋叶白写字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淡淡地看了门口的少女一眼:“来了,坐吧。” 那少女款步进了房内,对着秋叶白福了福,随后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去。 椅坐三分,背脊挺直,双手交叠于膝头。 极为优雅端庄的典型淑女坐姿。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七妹,许久不见,你是出落的越来越端庄明丽了。” 秋善媛头上的双刀髻间戴着精致的翠羽南珠华盛,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容虽然气色有些苍白,但是细腻透润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一身锦地缠枝纹芙蓉粉厚锦褙子,领子上和袖子上都镶嵌着保暖的雪狐狸毛,衬托得她容色更清丽,眉目之间温婉不乏大方,十五的年华,却一身端方高华,娉娉婷婷。 她的这个妹妹可不是那么像她那仗着姿容和神世便肆无忌惮的娘亲,从秋善媛能忍耐到现在才来找她,而且不哭不喊,姿容端庄,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四哥,今日妹妹来,只想问一件事。”秋善媛抬头看着秋叶白,小脸上一派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地道:“你问罢。”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秋家的人给她递条子,递消息,想要从她这里打探出些消息来。 但是她并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直到昨日百里初决定摆驾回宫,她才接到了秋善媛的消息,希望能见她一面,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秋善媛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而平静:“四哥,能从摄国殿下那里救下我母亲么?”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不能。” 秋善媛顿了顿,复又忽然问:“四哥心中可有我母亲?” 秋叶白这回倒是有点讶异地看向秋善媛,却见她眼里并没有什么怨恨、鄙夷、憎恶之类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寻常不过的答案。 她记得自己当初刻意让宁春他们引来秋善媛撞破杜珍澜对自己的心思,秋善媛反应可是比现在激烈不少。 秋叶白只是再次摇头:“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她永远都是秋家大夫人。” 秋善媛闻言,神色有些无奈又似有些讥诮,最终还是归复于平静,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妹妹告辞。” 说罢,她起身,对着秋叶白福了福:“妹妹先行一步,不打扰四哥了。” 秋叶白一怔,倒是全没有想过这个妹妹会如此干脆,她挑眉:“四妹,就这么走了?” 秋善媛停住脚步,看向秋叶白淡漠地道:“妹妹是来求救的,但是四哥已经说了你不能救我娘亲,妹妹来之前也去了八皇子殿下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妹妹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自然是要另寻它路救我娘亲。” 说罢,她再次福了福,这一次便是干脆离开了。 秋叶白看着她挺直的背影,随后眸子里异样的光泽:“我这位妹妹倒是个性子倔强的,很有点当家主母的架势。” 一边收拾着笔墨的宁春点点头:“这些日子大少爷被圈禁,二少爷是个怕事儿的,七少爷早不在京中,府邸大小事务都是大小姐在打理,听说原本今年大雪那日是个吉日,大夫人准备给七小姐议亲了。” 秋叶白闻言,挑眉:“哦,是么,定了哪家亲事?” 宁春沉吟了一会,才道:“是甯国公府的嫡出小世子。” “甯国公?”秋叶白沉吟:“那是个出了名的清贵勋府,从来不参与朝派斗争,有些没落了,但是甯国公掌着科考,所以倒是很受读书人尊敬,也算还有些体面,杜珍澜倒是真心为她自己女儿打算的。”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外头人看似朝中杜家和明光殿两头大,实际上个中苦楚,谁人知道? 她以前入朝甚短,尚且不知所以,如今宫里、朝里的呆了些时日,却看出了些门道来了。 不说朝中大事的决断都被百里初掌控手中和其他别的事情,就单想想百里初对太后不敬成那种样子,老佛爷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就是阖宫上下都习以为常,便能知道杜家才是个靠着太后老佛爷在那苦苦支撑,苦苦煎熬。 何况内有百里初钳制,外还有八皇子百里凌风虎视眈眈,而几位杜家的皇子也是面和心不合! “杜家如今是屎壳郎推的粪球儿,就是个面上光,里头只怕污糟得不成样子了。”秋叶白轻嗤了一声。 她忽然记起当初老甄和她说过那一段百里初母族的惨烈覆亡,根本就是皇权斗争的祭品。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若是按着目前的形势,百里初如果真的想动杜家,也许,真的不是不可能。 而杜家这样不死不活这样的形势,也不是如今才出现的,也有了些年头,但为什么百里初没有动手呢? 是他在等待时机,还是……另有打算? 秋叶白不太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地觉得目前朝廷的形势很是古怪,莫名地让她有一种有人在刻意维持这种看上去明光殿和永宁宫两头大,而另有暗潮汹涌状态的感觉。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秋叶白心中忽然一惊,她微微凝神,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对方维持这种情形的目的,只怕是另有更可怕的算计! …… 百里初手上执笔的动作一顿,一点墨汁便落在了他面前的水晶缸子里,随后墨色缓缓地晕开,妖娆地在水中旋转扭动,仿佛妖媚的舞姬跳着一只诡异而蛊惑人心的舞。 “殿下,您确定咱们接下来的部署全部暂停么?”双白在百里初身后正色道。 百里初一边专注地看着水晶缸里,那一点墨色张牙舞爪地扭动,一边幽幽凉凉到道:“天命已到,何须你我动手,且看天行事,本宫期待得很。” 双白恭恭敬敬到底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水缸子里墨色渐渐地晕染开,让一小缸洗笔水全部模糊掉,微微一笑,眼角弧度轻挑,妩媚到阴戾。 ……*……*……*……*…… 且说摄国殿下归宫,八皇子也在第二日就被释放,也回了宫内。 秋叶白这个司礼监提督自然也不会再在府邸里久留,而是在第三日的时候,也打道回府。 而秋叶白在秋府里和摄国殿下同住一处的事情,虽然秋善媛已经刻意下了封口令,但是秋府毕竟是也属于杜家的地盘,消息不可能全不透露出去。 秋叶白在回到司礼监的第二日就接到了太后老佛爷的口谕,命她进宫。 “哼,秋副座真是好能耐,回个府也能惹出这么多风波来,连老佛爷都惊动了。”来看风部宣太后口谕的是陈贺,他宣旨完毕之后,看着秋叶白一脸意味深长地讥道。 “能在摄国公主和太后面前逗逼左右逢源,副座,您也真是本事。” 秋叶白闻言,看着陈贺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笑了笑:“没错,这也是本事,您这一辈子都没有的本事。” 此话一出,看似寻常,但看风部便有人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没错,一个太监,怎么也不可能在女人之间左右逢源,大人这话真是够毒的,却不带脏字! 陈贺不是个笨的,太监原本最忌讳别人提到这点,瞬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伸出气得发抖的兰花指点着秋叶白:“你……你……秋叶白,你别太过分了,你这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竟然敢侮辱太后……!” 秋叶白挑眉:“陈公公,本副座哪一句话,哪一个词侮辱太后了?” 陈贺瞬间哑然,是的,秋叶白此话虽然嚣张,字面上却找不出任何问题来,他若是直言出这话语里隐晦的意思,只怕这姓秋的小兔崽子还会反咬他陈贺一口! 陈贺气得脸色煞白,胸膛起伏了几下,怨毒地看着秋叶白:“咱家记得副座的教诲了!” 说罢,他领着两个小太监愤怒地拂袖而去。 周宇看着陈贺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道:“副座,这陈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爱记恨,您这般狠地得罪他,只怕日后免得不要给您使绊子。” 秋叶白挑眉道:“难不成我不得罪他,他就会放过我么?” 周宇哑然,确实。 秋叶白淡漠地掸了一掸衣袖,随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罢,准备进宫。” …… 秋叶白被董嬷嬷领到永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让罗医正把脉。 “参见太后。”秋叶白恭敬地一拱手。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门外那些全副武装的内监卫,如果她没有看错,还看到了郑钧的身影。 “秋叶白,你到哀家跟前来。”太后老佛爷忽然道。 秋叶白一怔,随后还是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再次单膝跪下:“老佛爷。” 太后老佛爷转过脸,低头看着她:“抬起头来。”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看向老佛爷,老佛爷的一双丹凤眼冰凉而锐利,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一会才道:“ 嗯,果然生得很是俊俏,但是一个男人要这么好的脸皮子作甚。” “太后……。”她心中有点儿不妙的预感。 “秋叶白,你这张脸不要了,对你仕途才是真有好处呢。”太后老佛爷半侧了脸,阴沉沉地一笑,忽然略拔高了声调。 “郑钧,本宫记得你剥人皮的手艺是最好的罢。” 第六十一章 戏中戏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太后?!”秋叶白心中一冷,眼底闪过凌厉的锐光。 门外郑钧已经领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内监卫应声而入,他对着太后老佛爷恭敬地一抬手,笑道:“老佛爷还记得奴才这门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制人皮扇面、人皮宫灯和人皮鼓的手艺呢?” 随后,他的目光掠过单膝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的秋叶白身上,目光阴测测地,似带着腥红,仿佛在端详着什么东西的材质一般:“虽然老奴这些年能用上这门手艺的时候不多,但是一年总有那么几回的,最近梅大少爷府上来了一批江南知名画室和绣娘,做扇面是最好不过的。”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和郑钧对视了片刻:“督公,下官脸皮薄,做不得什么扇面、鼓面的。” 想要剥我的皮,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怎么,秋大人这是想抗旨不尊,还是觉得太后老佛爷用不起你那一张脸皮做的扇面?”郑钧轻嗤了一声,阴沉沉地道。 能不能剥了你的皮,那可是不是本座说了算,不过本座倒是很乐意效劳,试试手生未曾。 两人目光相触之间,有电光火石的凌厉冷光飞过。 随后秋叶白没有再搭理郑钧,而是看向太后,抬手沉声道:“太后老佛爷,微臣不知所犯何过,竟让老佛爷这般震怒? ”怎么,秋叶白,你不满意哀家的安排么,哀家可都是为你着想?“太后老佛爷看着秋叶白眼底的锐色,她微微一笑,伸出戴着华丽嵌蓝宝石金丝护甲的小指尖,掠过秋叶白细白的下巴。 ”秋叶白,你该知道钦天监的第一任国师曾经给你们秋家批命,每一代家主所出的第四个孩子若是女儿身,必为妲己降生的惑国灾星,蛊惑君主,祸及人间的这个‘传说’吧?“ 秋叶白垂下眸子,心中森然,太后此时提到此事,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她脑海里瞬间掠过梅苏那张清清浅浅,仿佛永远笼在江南烟雨之中的温润面孔。 她沉声道:”是,微臣知道。“ 太后老佛爷指尖微微用力,几乎掐进秋叶白的皮肤里,她冷冷地一笑:”哀家如今看你虽为男子,但这男生女相,倒是有些符了那妖星的命格,所以,哀家倒是觉得你不要了这样的面皮才是好事。“ 秋叶白忽然抬眼看向太后老佛爷:”老佛爷可是为了大夫人和摄国殿下的事,认为是微臣引诱了大夫人,或者就认为微臣当初不顾伦常廉耻勾引了大夫人以求出人头地,如今又攀附了摄国殿下,出卖大夫人,甚至背叛永宁宫?“ 太后冷冷地睨着她,雍容华贵的脸上的笑意已经全无,只剩下一片森然冷意:”秋叶白,你这是承认了么,还是想要矢口否认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和摄国在秋府出双入对,枉费哀家器重于你,你却真是让哀家失望透了!“ 说罢,她戴着翡翠戒指的手狠狠地一拍桌面,桌面上昂贵的粉彩瓷描金花鸟茶盏叶也因此猛然地一晃,直接被震落了地面‘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甚至脸老佛爷手上的翡翠戒指也因为她用力过大瞬间裂成了两段,可见老佛爷之震怒。 ”老佛爷息怒!“房内众人皆‘噗通’一声齐齐跪地,以额触手背。 房间里一片压抑的森冷沉重,鸦雀无声。 明明燃了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此刻却令人觉得炭火难以抵挡寒冬来袭。 秋叶白却没有如他们一般请求宽恕,而是沉默了一会,却忽然地道:”老佛爷,微臣想说两件事实,第一,微臣确实没有向大夫人伸出援手,因为微臣担心摄国殿下会发怒。“ ”秋叶白,你真是无耻……。“一边的董嬷嬷都忍不住怒道。 虽然她也觉得襄国公主实在太过为人荒唐,但是当初她为秋叶白求情时候的恳肯切意,她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最终没有免了秋叶白那一顿鞭子,但是到底情真意切! 如今见秋叶白这般冷酷,不免让人寒心。 秋叶白却忽然看向董嬷嬷,冷冷道:”无耻?微臣承认,没法子将大夫人当成自己母亲,但从来都将大夫人视作当家主母,给五分当家主母的敬意,父亲外放多年,大夫人是秋家的主心骨,秋家能有今日这般荣光,都是沾了大夫人的光,秋叶白就算再愚昧无知也明白家族是人兴立足之本,若是秋家沦落,于微臣有何好处?“ 董嬷嬷一时间哑然,确实,不管如何,秋家、杜家始终是同气连枝的。 郑钧这时候却忽然慢吞吞地道:”哦,那可未必,咱家听说秋副座在秋家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五六岁上就被外放到乡下庄子里去了,十多年归家之后,却又遇到不少刁难,说起来咱家可是很佩服秋大人,说起来,您能走到今日,可都是您自己孤身一人杀出来一条血路,秋家,还真是没有帮过您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秋副座若是对秋家毫无感情,甚至怨恨,倒是也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襄国公主殿下到底是秋家主母,她对庶子冷落疏忽了些。“ 郑钧此话说得极有条理,他手中的司礼监虽然已经不如当年的风光,但是刺探打听之事,还是多好有些独门能耐的,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是极为可信的。 不光是太后看着秋叶白的眼神愈发地阴沉冷酷,众人皆对秋叶白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郑钧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嗯,咱家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听说当年叼兽大会的时候,曾经有一世家子与摄国殿下一同落入一处塌陷的地道之中,两人同处足足两天一夜,还有传言说摄国殿下为那世家子所救,这位世家子,咱家留意了一番,似乎就是秋副座啊。“ 郑钧阴沉沉地看着秋叶白一笑:”摄国殿下性情风流,秋副座除了生得好,还一副好身手,这英雄救美的事儿,怎么从来都没有听明光殿的人说过呢?“ 此言一出,等于是在秋叶白身手狠狠刺了一刀,等于摆明了是在说秋叶白根本就是明光殿的探子,早就和摄国殿下勾结在了一起,是摄国殿下送进永宁宫的探子! 太后老佛爷生性本就多疑,这样的指控极为狠毒,一旦坐实,老佛爷绝对不会让秋叶白再活下去,甚至一定会让秋叶白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太后老佛爷此刻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已经是一片冷漠,那种冷漠便是将秋叶白视为死人了:”秋叶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秋叶白抬起眼,眼中却不见一丝惊慌,只见无奈和黯然:”太后,郑督公所言甚是,秋叶白无话可说,微臣就是勾结了明光殿,潜伏在秋家,勾引陷害主母,接近老佛爷,试图大逆不道,毁家灭族复幼年之仇之人。“ 她这般干脆地承认,瞬间让众人愣住,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连董嬷嬷都呆住了,她在太后老佛爷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负隅顽抗的多的是,哀兵之姿求饶也见过不少,但是这般干脆利落地认罪,倒是的第一个! 郑钧看着秋叶白,眼中却没有喜色,反而闪过阴沉狐疑。 太后老佛爷看着手边跪着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容色镇定平和,但是眼角眉宇之间却似笼着一股哀怒绝望之气,仿佛强行压抑着什么一般。 她眼底亦闪过一丝狐疑,却没有立刻下令处置秋叶白,反而沉吟了起来。 秋叶白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简直像是心灰意冷,以求速死,倒是让她原本从郑钧那里知道了‘地道隐情’之后认定了秋叶白是细作的这个事实看起来似乎……有些……。 片刻之后,她忽然道:”秋叶白,明光殿能给你的,哀家也能给你,你真的对明光殿如此忠诚?“ 秋叶白垂下眸子,自嘲地弯起唇角:”老佛爷心中已经认定了微臣是个细作,细作自然要对原主忠诚。“ 她仿佛已无所求,看起来神色一片淡漠,口气也轻佻了许多。 ”秋叶白,你别不知好歹!“董嬷嬷忍不住怒道,一个细作也敢这么对老佛爷说话! ”不知好歹,确实,微臣这里另外有一番说辞,只是还是不要不知好歹地说了,若是说了,只怕更让老佛爷觉得微臣是狡辩,不若就这般如此,但求老佛爷给个全尸罢。“秋叶白淡漠地道。 ”秋叶白,你最好不要和哀家玩这一套激将法,哀家十五岁进宫,什么手段没有见过,你要是真的不想说,哀家就赐你凌迟,三千六百刀,让你慢慢享用。“太后老佛爷看了秋叶白片刻,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秋叶白仿佛是被这话吓了一跳,随后一僵,方才看着老佛爷,僵木着声音道:”老佛爷,秋叶白若说自己从来不曾和明光殿勾结,但是秋叶白要承认的是在秋家的时候确实也曾伺候过摄国殿下。“ 此言一出,内堂内的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秋叶白的这个伺候是个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这都勾结到了摄国殿下的绣床上去了,还说不曾勾结? 但是老佛爷却微微眯起了眼,沉声道:”你继续说。“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盖去眼底幽诡凉光,暗自轻嗤,殿下,不好意思,又要给你败坏得不能再败坏的名声上加上一笔了。 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在乎的。 ……*……*……*…… 明光殿 ”老妖婆将小白关在永宁宫里了?“百里初用精致的银叉子叉了一只点心送进自己嘴里,顺势从奏折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双白。 双白立刻点点头:”是,殿下,确切的说是秋大人奉懿旨进宫,后来咱们的人便看见郑钧领着内监卫的高手替换了永宁宫的宫卫,将永宁宫后殿团团围住,看那架势是要拿什么人。“ 他顿了顿又道:”并且有人看见了他提着一只檀木包金的盒子进去了,那盒子里装的是第一任司礼监督公留下来的十八柳叶片皮刀。“ 这东西用来在做什么,谁都知道,必定是要剥了谁的皮。 百里初闻言,漆黑深邃的妖瞳里闪过幽幽魅光:”这是老妖婆要剥小白的皮子么?“ 双白点点头:”听着消息是当年殿下和秋大人掉进地道里的事儿,还有殿下在秋家和大人同居一处的事儿已经传到了太后那里,只怕太后已经认定秋大人是咱们的细作了。“ 百里初闻言,微微眯起眸子,忽然轻笑了起来:”呵呵……你猜猜小白没了脸皮是什么样子?“ 双白:”……殿下,您关心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殿下这种模样,简直像是他以往那种一贯摆人上台和太后打擂台时候,全不顾被摆上台之人死活,只顾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官恶毒阴狠模样。 ------题外话------ 小剧场周日下午会在群里放出~· 第六十三章 戏中戏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双白张了张口,随后还是决定闭嘴。 主子的决定,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来没有人能更改过。 百里初吃完了嘴里的一颗点心,随后将筷子‘叮当’一声扔在了桌上,淡淡地道:“撤了,换个厨子。” 双白看着百里初面前的那一叠只用了两个的精致四色梅花糯米点心,轻叹了一声:“殿下,您这是回来换了第三个厨子了罢?” 百里初翻了一页折子,头也未曾抬:“宫里要是都没了,换‘壹’的。” 双白看着那碟点心,想起厨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头疼,忍不住小心地道:“殿下,属下看这碟点心和秋大人那日做的样子差不离,属下也试了您撤下去的,味道也不错。” 殿下以前虽然嘴儿挑剔,但是从不至于挑剔成这样子,他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百里初终于抬起头,冷淡地瞥了眼碟子里的东西:“形似神不似,赝品。” 他顿了顿,轻叹:“还是小白的味道好。” 说罢,他又继续去批折子去了。 双白不敢再多话,只是默默地收拾桌面上没怎么动过的点心和梅花粥。 于殿下而言,除了‘小白的手艺’,其他都是赝品,又或许是‘小白的味道’好,而不是‘小白的手艺’好,谁能知道呢? 一边感叹着原主味道好,却又如此冷酷地对待对方。 君心难测。 ……*……*……*…… 永宁宫 “殿下与微臣确实在地道中即已经认识,但是当时殿下受伤,地道中也一片漆黑,殿下要求微臣必须想法子通知地面的鹤卫救援,否则秋家和微臣信命不保,微臣自然之友效劳,但是当时殿下和微臣并无过多交集。”秋叶白沉声道。 郑钧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当时之事,谁曾看到,如今秋副座自然怎么信口雌黄都可以。” 秋叶白淡漠地看着他:“不是郑督公说的我一路单打独斗,独自杀出仕途‘一条血路’么,若说摄国殿下早有心栽培,我何至于在淮南差点身死?” 郑钧瞬间噎了一下,永宁宫众人亦默然。 “继续说。”太后抬了下手,让其他人噤声。 秋叶白方才继续道:“此后的事,老佛爷也都知道了,一切转变的开始是在秋府,彼时微臣正与八皇子同行,却不想忽然听见打斗之声,此事发生在我秋家,又正逢主母寿宴,官宦贵人云集,属下自然不可能放任,于是便上前查看。” “却不想才上了那假山顶,便遇上了刺客引爆雷火弹,正巧见一道红影朝着微臣这里坠下,微臣以为是哪家小姐无辜受累,所以下意识去抓了对方一把,一同落入水中,避开了雷火弹,此后微臣便被赶来的鹤卫拿下,并令微臣寻一地给摄国殿下治伤,微臣方才知道那怀中之人竟然是摄国殿下,于是只能带他们去了微臣最近的旧居。” “等一下,你方才说事发前,你和谁在一起?”老佛爷忽然道。 秋叶白抬头看向老佛爷阴沉锐利的眸子,平静地道:“八皇子,百里凌风,微臣与他在湖边相遇,彼时还有大夫人也在场,后来八皇子说有话单独要与微臣说,所以微臣便与他同行了一段。” 老佛爷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八皇子也来找你叙旧了。” 秋叶白笑了笑,眼底一片坦荡:“没错,八皇子是来找在下‘叙旧’,试图从在下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老佛爷神色叵测地看着她许久,方才道:“你倒是实诚得很。” 她拱手:“不敢欺瞒老佛爷。” 郑钧听到秋叶白提起八皇子,他神色里闪过一丝诧色,随后微微颦眉,似在疑惑秋叶白为什么在这个点子上提到这一茬,这对秋叶白明显是更不利的证据,秋叶白不说,此时也没有人知道。 秋叶白却仍旧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老佛爷仿佛兴趣缺缺地摆摆手:“罢了,你且继续说秋家的事罢。” 秋叶白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因为微臣是出现在第一现场之人,所以被鹤卫看押了起来,直到摄国殿下醒来,提审了微臣,微臣都是被单独关押的,后来鹤卫大肆搜捕秋府的事,微臣不再赘述,只是后来摄国殿下提审微臣的时候,也提出了和八皇子一样的要求。” 老佛爷挑眉,丹凤眼里闪过锐色:“她要求你做什么?”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郑督公有一件事猜测是对的,殿下要求微臣为明光殿做事,只是微臣拒绝了摄国殿下,殿下很淡定,告诉微臣说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拒绝他和他的要求,并且……。”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并且摄国殿下很快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微臣并不知道怎么就……怎么就在伺候了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秋叶白垂下了眸子,神色之中闪过极度复杂的表情。 似懊悔、似无奈、似茫然,却又带着一点屈辱和冷酷。 她说完话之后,宫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悄不可闻。 秋叶白说的话很简单,但缪缪几句话和那复杂的神情却也足够让人联想翩浮,让宫娥们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在秋叶白的身上。 摄国殿下的风华绝代的艳名和‘她’无耻放荡的恶名一样昭昭然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而有些人则是当他跪着,你亦觉得他是站着的,譬如眼前跪在太后娘娘身前的年轻的司礼监提督大人,一身宝蓝华美霸气的飞鱼服裹在他身上,那身姿和不骄不躁的从容沉静气息却已经足以让人心折。 风华绝代,艳倾天下的女子,隽秀无双的俊美男子,这般……这般交织缠绵的幻象,怎么能不让多少年不曾与男子有交集的宫娥们脸色绯红,不能禁止地幻象那年轻的提督大人抱着的人是自己。 直到董嬷嬷冰凉的眼神掠过那些春心浮动的宫娥们,才让那些宫娥们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低头下去不敢再随便乱看。 秋叶白仿佛全感觉不到自己几句话已经撩拨了多少女儿家寂寥的心思,只是抬手对着老佛爷继续沉声道:“老佛爷,微臣得到老佛爷之前,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一文不名,摄国殿下看上的无非是微臣的这个价值,但微臣的价值在于得到老佛爷的认可,离了老佛爷的羽翼,微臣举步维艰,试问,微臣怎么可能因为摄国殿下的缪缪几句话和诱惑便做出愚蠢的决定?” 她顿了顿,复又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为何大夫人出事之后,微臣不能施以援手的缘故,摄国殿下在等微臣屈服,当时对大夫人出手不轻,微臣若是出声求情,只怕摄国殿下不但不会放过大夫人,大夫人还要更遭罪。” “砌词狡辩。”郑钧冷笑了一声,随后便也没有多言。 随后宫内一片寂寥,众人沉默得似一座座的雕像,没有人敢随便出声。 因为没有人知道,喜怒无常的老佛爷是不是会下一刻便立刻让人上演一出剥皮的血腥戏份,或者是将那大胆放肆的年轻人拖下去千刀万剐。 “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澜儿着想,澜儿还要感谢你了?”许久,太后才慢条斯理地举起新换上的杯子轻品了一口茶,声音里带着冰凉的讥讽。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大夫人于微臣的意义而言就是大夫人,诚如郑督公说的,秋家终归是在大夫人的手中,微臣做不到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是微臣更明白仕途之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鼠目寸光只能自毁根基,微臣施救或者不施救一切都是以在自己的立场为考量。” 太后老佛爷‘咣当’一声撂下茶盏,冷冷地看着她:“秋叶白,你倒是够冷血,够实诚。” 秋叶白看向浑身散发着凌厉寒气的老佛爷,平静而恭敬地再次抬手行礼:“叶白不过是凡人,知恩图报,趋利避害,亦不过是遵从先贤教导罢了。” 秋叶白的直白让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秋叶白是在顶撞太后么? 他们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秋叶白不单仕途到头,连这命都要到头了。 只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片刻之后,老佛爷却忽然道:“秋叶白,你起来说话。” 永宁宫的众人差点下巴都掉了,什么,他们没有听错罢? 但是很明显,他们确实耳朵都没有问题。 董嬷嬷令一个小宫女端来了一个小几子,秋叶白也并不客气,向太后老佛爷行礼道谢之后便坐下了。 “秋叶白,哀家也懒得去理会你怎么应对明光殿,只是如今哀家已经折损了澜儿,此事多少都与你有关,最好不要让哀家发现今日的牺牲是不值得的,否则,这柳叶片皮刀,不,这三千六百刀的凌迟之刑,你迟早有受着的一日。”太后老佛爷看着秋叶白,微笑,神色瞬间变得似极为和蔼,只是她笑意未及眼里,这笑容看起来便异常的森然。 秋叶白恭恭敬敬地道:“微臣省得。” 众人几乎目瞪口呆,这就算完事儿了。? 他们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独一边的郑钧神色异常的阴沉。 太后老佛爷忽然声调子一顿:“秋叶白,你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哀家都满足你了,但是如今你非但没有让哀家看到任何功绩,却已经给哀家惹出这么多事来,你觉得哀家是不是太信任你了?” 秋叶白笑了笑,悠悠道:“太后老佛爷,微臣食您俸禄,自然会替您分忧,不让您担忧。” “哼,咱家看秋大人不但伶牙俐齿,这信口开河也是很有一套。”郑钧冷眼看着秋叶白,讥诮地道。 “秋大人只顾着整修看风部的院子,招兵买马和上绣床‘应付’摄国殿下,何来时间替太后分忧?” 但是他话音尚且未落,便忽然听见殿门外响起小太监的急匆匆的尖利奏报声。 “急报,回太后老佛爷,京畿南北大营出事了!” 此话一出,内殿太后亲信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秋叶白的身上。 这一切难不成又是巧合么? 南北大营,不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手中的大营么? 第六十二章 戏中戏 三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这般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董嬷嬷冷冷地呵斥那小太监,但还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 太后老佛爷是最重规矩的,所以身边的人都调教得极好,若非大事,绝对不至于如此的失态。 那小太监似也知道自己闯祸了,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冲着老佛爷磕了三个头,随后立刻凑到董嬷嬷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董嬷嬷瞬间一惊,脸色也变了:“此话当真?” 那小太监立刻点头:“不敢隐瞒。” 董嬷嬷不敢耽搁,立刻走近老佛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看着一向伺候老佛爷最尽心的董嬷嬷都如此紧张,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也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老佛爷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听得董嬷嬷禀报之后,只是脸色也冷凝了些:“如今情形如何?” 董嬷嬷轻声道:“尚且不知如何,南大营武器库炸了的时候,杜小将军正领着人在清点,听说是受了伤,如今国公爷已经赶赴军营了。” 能在场留下来的都是老佛爷的亲信,所以自然都瞬间皆是大惊失色。 南北大营武器库炸了? 而且还是在杜小将军清点武器的时候! 谁不知道杜家这一代,最像个样子的就是这位杜小将军了,出身庶子,却很得国公爷疼爱,因不能继承襄国公世子位,他年纪轻轻就隐姓埋名,凭借自身能耐拿了个武状元,后来随军驻守边关,在律方和骚扰边境的赫赫人打了几场漂亮的伏击战,封了个四品的少威将军,得分封了府邸把他姨娘接了出去,襄国公很是舍不得,时常去将军府邸住上一段时日。 在太后老佛爷这里,比那不成器的世子爷还得脸些。 两位世子爷先后被摄国殿下弄死了,虽然杜家大夫人哭天抢地的快疯了,但是永宁宫的人看襄国公爷却似没有多少悲伤,永宁宫的人心中都暗自嘀咕着,国公爷其实心中更属于杜小将军继承这世子之位,重振家威。 如今杜小将军突然出事,国公爷都赶了过去,自然是不得了的大事! “嗯,过去了就好,一会子从御医院里也挑上几个人过去伺候,谨慎些!”太后老佛爷颦眉吩咐了几句。 董嬷嬷连连点头。 随后,太后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冷冷地道:“秋叶白,你有没有什么要跟哀家说的?” 太后的语气有些喜怒莫测,并不是太好,立刻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微微躬身,抬手道:“回老佛爷,属下虽然已经令人在跟查一件涉及京畿四大营的小案子,但是绝对不会如此贸然行动,伤及无辜。” 太后微微眯起眸子,目光扫过一边的郑钧:“案子,什么案子?” 郑钧有点不安地垂下眸子,示意老佛爷,他确实也不知道秋叶白在查什么案子。 随后,他目光莫测地瞥向秋叶白,这个秋叶白,果然不简单。 秋叶白平静地道:“回老佛爷,看风部的诸人销声匿迹这么长的时间并非只是隐匿无作为,他们终归是司礼监的人番子,在属下去京畿接应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探查得到了一些消息,京畿防务新入的这批武器是有问题的,乃是次品,有人贪污受贿,勾结兵部,私吞了不少铸兵器的官银,以次充好。” 众人一听此言,瞬间脸色又是一变。 这哪里是什么小案子,这是动摇朝廷的大案子! 兵部、武器、贪赃枉法、以次充好,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就是一桩牵涉数百人命,不少人乌纱帽的,足以让被定罪对象抄家灭族的大案! 自古以来,但凡涉及兵之一字的案子,就从来没有不留人命,不出大血的! 果然此言一出,纵然是见惯了朝廷风浪的太后原本冷淡的神色也微微一变,却也说不上是喜是怒,愈发地莫测。 “哦,看来秋提督果然是有先见之明,那么你说这一档事儿谁是幕后主使?” 秋叶白摇摇头:“如今证据未明,微臣不敢妄下揣测,只是兵部一向是和八皇子走得最近,而南北大营都在八皇子的掌控之中,微臣手上收集证据之中,有不少蛛丝马迹显示了八皇子确实手头上有些紧张,毕竟他统帅南方剿匪大军,听闻今年收成不太好,也影响了军中粮草,而京畿大营,已经快一百多年没有真的动刀子了。” 郑钧闻言,脸色梭然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能找到这样大的把柄。 所谓京畿大营就是为了拱卫京畿而存在的,只要不是有人逼宫,不是北方的赫赫人打了过来,便不会用上京畿大营,京畿大营更像是某种形象,所以油水和待遇比边军好了不少,什么好刀、好甲必定是先紧着京畿大营的。 面对这样花架子的京畿大营,身为南方边军统帅的八皇子,会动了挪用京畿大营军费,将武器以次充好,以匀出钱粮来贴补边军的念头,确实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听起来虽然不外法理,但近乎人情,若是兵部尚书这么做了,也许只是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但是作为边军统帅的八皇子这么做,就不得不让人侧目了,甚至非常微妙,若是往大里说,收买边军,不要说褫夺京畿大营的掌营大权,就是意图谋反的罪名也不是不能扣上去的。 郑钧能想到,太后老佛爷自然也能想到,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伸手轻抚了下茶盏:“果然是有点意思,秋叶白,哀家期待你接下来能让哀家看到想要的东西,不要让哀家失望。” 秋叶白一拱手:“谨遵老佛爷懿旨!” …… 秋叶白和郑钧等人都走了以后,太后揉了揉眉心,肩头也微微向后一靠,靠在身后的软榻之上:“把其他的人都打发了,老罗和你留下罢。” 董嬷嬷立刻点头称是,随后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了。 罗医正自从太后开始令秋叶白跪下之后,他便收拾了东西到隔壁的碧纱橱里去了,这会子被自家老佛爷传召,便又提着药箱出来。 “不必了,哀家只是有些乏了,你过来给哀家按按罢!”太后闭着眼,却仿佛知道罗医正要做什么,便抬手阻止了他。 罗医正放下了手里的药箱,依言走到太后身边,伸手熟练地搁在她肩头。 太后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一般,极为自然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叹息了一声:“儿孙不争气,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太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罗医正却自然地接了下去,他笑了笑,一边替老佛爷揉按肩头,一边道:“再没用,也是老佛爷的血亲,您不照看也没有人照看了。”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好一会才道:“秋叶白这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觉得此人可信否?” 罗医正摇摇头,伸手替她揉按眉心,同时温然地道:“微臣是个大夫,自然不知如何……。” “不要跟哀家打官腔,这种腔调哀家这辈子听得耳腻。”太后不耐地冷声打断他的话。 罗医正笑了笑,方方正正的面容上也不显惧色,只道:“此人可用不可信。” 太后老佛爷闻言,方才点点头,叹了一声:“哀家也觉得如此,此人聪明机敏,只是心思太重,年纪轻轻的,哀家却有点拿不透他。” 一边的董嬷嬷坐在脚踏上,亲自拿了白玉锤一边为太后捶腿儿,一边迟疑地道:“老佛爷,秋叶白已经是上了摄国殿下的绣床,咱们真的能用他,万一……。”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今日原本有很多事,他不必说,也能巧言辩护过去,只是他事无巨细地说了,这是他在显示他对永宁宫的忠诚,当然这份忠诚是他必须给的,他很明白百里初能看上他的价值,除了他的那张脸,就是他在哀家眼底的分量,他今日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就是期待着哀家给他更多的权势,一个司礼监副座只怕满足不了他。” “您是说……。”董嬷嬷睁大了眼。 太后冷笑了一下,神色冰凉:“此人幼年寄人篱下,出人头地的欲望甚重,他和郑钧之中未来,必定只能留下一个,若是让哀家用一个词形容此人,便是——狼子野心。” 不管是方才那一番和盘脱出的话语,还有后面突然爆出的京畿大营的事情,只怕连今日永宁宫的一场召见审讯,秋叶白都早已经算到了。 董嬷嬷忍不住颦眉:“老佛爷,您朝中后宫沉浮多年,自然不会看错人,但是既然知道此人不可信,咱们怎么能用,狼是养不熟的,万一他背叛了咱们……。” “不,他明白,摄国能给他的,哀家能给,但是他明白摄国手中人才济济,他不会有在哀家这里得到的待遇,所以今日他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在向哀家表明他是值得哀家选他的,狼子野心也没有什么不好,用得好了,便是一头能咬死人的恶狼。” 太后靠在罗医正的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闭上眼,弯起唇角露出个冷酷的笑:“哀家期待着他一个个咬断那些敢冒犯哀家威严之人的脖子,等到功成那一日,哀家就亲自送这一头狼上路好了!” 董嬷嬷默然,她当然知道,太后最想要谁的脖子被咬断,但是…… “若是秋叶白没有这个本事呢?” “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去死好了,不过是一头畜生罢了。”太后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指甲。 ------题外话------ ==写得少了,所以看起来节奏慢,对不起哈,今天去做了鼻窦的CT检查~变成过敏性鼻炎引发的鼻窦炎了……洗鼻子去了。 明儿一定多更~ 第六十三章 戏中戏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永宁宫内,冰寒霜冷,永宁宫外,亦同样针锋相对。 “秋副座倒是好本事,死的说成活的,单凭你这把嘴儿,在官场上混是绰绰有余,连老佛爷也能哄着,这揣测人心的本事倒是让咱家叹服,果然后生可畏。”郑钧一跨出永宁宫,看着同行的秋叶白,忽然轻笑起来。 这位秋副座再次让他刮目相看,明知道老佛爷认定他勾结明光殿,他索性直白承认上了摄国殿下的绣床,但观其言状,却无一不显示出他是被逼迫的,甚至表现出他对杜家的不满和对权力的欲望,以显示他对太后的不设防,反而让他洗脱了勾结明光殿的嫌疑。 分明讥讽话语,但是郑钧说出来,却仿佛似赞美一般。 秋叶白看着郑钧微笑道:“督公客气了,下官怎么敢妄自揣测上意,只是下官既食老佛爷的俸禄,自然要对老佛爷多用点心,毕竟是咱的主子不是?” 郑钧看着她,神色莫测:“秋副座,杜家的那位小将军,是国公的心头肉,他自也不是好相与的,本座奉劝你一句,俗话说机关算尽太聪明,莫要误了卿卿性。” “多谢督公提点。”秋叶白拱手,依旧一派心平气和。 郑钧轻嗤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秋叶白依旧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态:“属下恭送督公。” 等着郑钧的背影渐渐远去,宝宝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四少,南大营炸营的事不是……。” “不是咱们看风部的人做的,我知道。”秋叶白转身看向宝宝,神色微微凝。 早前她从淮南回京的路上,一路见风声大紧,便开始谋划后面这条兵行险招,剑行偏锋,一路虽然危机重重,但是总算达成所愿,平安过关,唯一的突发事件就是秋家这点儿破事。 好在当初她在京畿大营附近安排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东南西北四个大营附近都安插了探子,无意之中听见下级士兵们道新发的刀子特别容易卷口,原本京畿大营实兵操练并不多,但周宇心细,发现这批刀不光装备了南北大营,就是西大营也有,他接到这奇怪的消息之后,暗中利用关系查探,隐约得了些风声出来。 她亦在接了太后的任务之后,以此为契机展开暗中调查。 原本一切证据都不足以证明百里凌风或者别的什么人有参与此事的迹象的时候,她不打算将底牌暴露出来,毕竟永宁宫的人未必像面上看起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走漏了风声便功亏一篑。 但是出了秋家刺杀这破事,她料定那自己和百里初呆在一起的消息必定会走漏风声,除非百里初杀光了秋家的人,一开始百里初下令鹤卫圈禁秋家的行动就有这个要下狠手的意思,他那人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何况秋家本来就涉及谋刺他,于其立场上的决定无可厚非。 是她间接地阻挡了百里初的行动,那日在梅林,他给过她选择的。 所以后续会遇上这些事情,她早有预料,太后这一关必然难过,所以亦早早打算揭出此事,作为她向太后‘投诚’的筹码。 但是…… 军火库炸了,而且还是杜家小将军在的时候炸的。 “看样子,有人是先咱们一步动了手。”秋叶白看着天边阴沉的云,眼底闪过冷芒。 宝宝点点头:“咱们能留意到的异常,其他人也能留意到,只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爆出来,就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秋叶白一边款步慢行,一边淡淡问:“杜小将军怎么会忽然到南大营去清点武器,他调入京城之后不是一直在西大营么?” 宝宝神色有些凝滞:“听说杜小将军在西大营查出了武器有问题,所以决定到各大营去查看其它大营的武器有没有问题,北大营他也是去过了的,并无它事,只是到了南大营清点,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刚巧碰爆了搁在一边的雷火弹。” “巧?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巧的事儿,不过是有心人多了,才‘巧’多了。”她轻哼一声,这样的手法,倒也算不上巧妙,但就是个天时地利人和。 且不说杜小将军怎么那么巧也知道了兵器有问题,一个西大营的四品少威将军能进到南北两个在八皇子手里控制的大营之中清点武器,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四少是觉得是哪一方的人动的手脚?”宝宝点点头,轻声问。 “谁获益,谁是主使,只是这件事里头除了目前看起来似受害人的杜家之外,谁都有得利的地方,咱们、明光殿、平云殿、就算是永宁宫和杜家……。”秋叶白轻嗤,目光明锐:“也有他们得大利之处。” 比如,这件事不管最终的结果如果,绝对可以是让永宁宫有收回京畿大权的最好契机。 所以,这件事倒是真不好判断谁下了手。 “去探查一下那位杜小将军的伤情,襄国公如果真的如传言中偏宠此子,若是杜小将军真的出事,那么咱们得防着襄国公狗急跳墙乱咬人。”秋叶白轻声道。 “您是说襄国公会抛开永宁宫对咱们动手?”宝宝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襄国公此人虽然一直被打压,没有任职从一品以上的官员,看起来有些碌碌无为,但是能为当年太后老佛爷支撑起杜家这个靠山,必定不简单,这人年纪大了,也难免糊涂,再加上有人挑拨,做出些蠢事儿来也未可知。”她点点头,沉吟道。 “毕竟,如今明面上可是只有咱们在追查这件事,说不得有人把污水往咱们头上泼。” 未雨绸缪,谋定而后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宫闱朝堂,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襄国公要是真急赤白眼的,她们也好应付起来。 宝宝立刻点头:“是。” “我相信这个案子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彻查,而且指定的一定是咱们,所以要做好准备。”秋叶白想了想,又继续交代。 她刚刚交代完,一抬头便忽然停住了脚步。 三名蓝衣太监正站在拐角处,那模样一看便是在等人,见她看过来,那为首的中年太监微微一笑:“秋大人,摄国殿下有请。” 秋叶白闻言,目光掠过身后不远处的永宁宫门,门前正有宫人向这边张望,这太监没有收敛他的声音,那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宝宝颦眉,这百里初是疯子么,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嚣张地在这里要请四少过去,是嫌四少从太后老佛爷那里脱身太过容易么! 他才想说什么,秋叶白一抬手,挡了他的话,淡淡道:“微臣这就过去。” “提督大人请。”那太监满意地点点头,率先领路。 秋叶白抄手入袖,跟了上去,仿佛没有看见永宁宫门口转身进去的宫人。 永宁宫里,太后正就着罗医正亲手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忽然听得董嬷嬷底下的人来报摄国殿下将刚出宫门的秋大人宣走了的消息,她眉毛都没抬,冷嗤了一声:“明光殿的那人,还是这般嚣张恣意又沉不住气,这是来打哀家的脸来了,告诉哀家她想要的人,就一定能要到,要不到说不定她还要毁了那人。” “那秋叶白……。”董嬷嬷有些担心,这枚棋子是老佛爷看中的,若是被明光殿整废了,岂非可惜。 明光殿那位的手腕狠辣,众人都是看在眼底的。 “他那日应付百里初不是应付得极好么,连可能成为他保护伞的澜儿都抛了出去,能舍能得,要是连明光殿的这点子磋磨都忍耐不得,应付不来,哀家还能指望这头‘狼’能咬死百里初么?”太后闭着眼,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罗医正略显粗糙的指尖。 “想要从哀家这里拿东西,没有真本事,自然合该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她看向罗医正,温然一笑:“你说是不是,老罗?” 罗医正看着太后搁在自己掌心保养得宜,一点皱纹都不见的手掌,他慢慢地合拢自己的手掌,将太后的柔荑握在手中,温柔地道:“老佛爷说得极是。” 董嬷嬷看着这情形,便笑了笑:“哎呀,最近尚服局新裁了一批给老佛爷的冬衣,奴婢都忘了,这就去拿。” 随后,她便对着老佛爷福了福,退了出去。 ……*……*…… 且说秋叶白这头和那三个太监走到一处寂静的宫道之上,她忽然站住了脚步:“三位公公,这里似乎不是通往明光的路。” 她虽然不常常进宫,但是明光殿的大致方向她还是记得的,这里绝对不是去玩明光殿的路。 宝宝直接手腕一转,一把修长的薄如蝉翼的袖底刀已经从袖子里滑落了出来。 那三名太监站住了脚步,为首太监目光掠过宝宝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子,不免一惊,但随后他摇摇头:“秋大人,您可知道携刀入宫乃是谋逆大罪。”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没错,确实是谋逆大罪,但是如果没有人告状,谁知道本提督曾经犯下这谋逆大罪?” 随后,她领着宝宝缓缓地向三人走了过去。 “你……!”三名太监都忍不住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秋叶白竟这般狠辣,但是对方脸上的神色如此平静,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忍不住一步步倒退,看着周围荒凉无人烟的宫道,只觉得心头发寒。 “等一下……。” “秋提督,不必为难他们,是本王让他们请你来的。”一道男子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秋叶白一顿,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道高挑身影不知何时领着两名太监正向他们走来。 三名太监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朝着那人躬身:“奴才参见定王殿下。” 秋叶白看着来人,面若冠玉,眉目极为英挺,眉心一点朱砂痔,不但没有显得媚气,倒是更显出他丰神俊朗,颇有点传说中玉面神君的味道,肩披着没有一丝杂色的华美紫貂大氅,一身靛白色轻云锦绣蛟龙,上好的的白玉腰带横腰而过,足踏乌云绣金靴,更显得通身的气派非凡,雍容华贵。 不是皇子之中唯一有封号,未来的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三皇子定王——百里凌宇又是谁!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宇,抬手行礼:“微臣参见定王殿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她不知道为何竟然成了香饽饽,引来宫中‘龙凤’眷顾。 这位定王,她可是除了第一次在秋山和他就短暂交锋过之外,印象最深的可是她在定王府邸里见他和百里初那一番暧昧的对话和动作,他几乎整个人被百里初的冰冷黑暗气息给压制住,那种亲密又冷酷的气氛,让彼时她几乎以为这两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情。 “秋提督不必多礼,本王与你也算有两面之缘,早已经认识。”百里凌宇仿佛并不记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狼狈的样子,依旧是丰神俊朗,面含优雅微笑的定王殿下。 秋叶白淡淡地道:“定完殿下用这样的法子请在下过来,可有何事要吩咐?” 百里凌宇看着秋叶白,目中闪过一丝幽光:“秋提督是个爽快人,本王用这办法请大人过来也是为了避嫌,并无恶意,本王这里有些东西也许可以助秋提督一臂之力。” 说罢,他比了个手势,让身边的小太监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了秋叶白的面前。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来打开细看,她一看上面的东西,随后神色一凝,迅速地合上了那册子:“定王殿下,微臣很想知道您是去哪里弄来的这份东西?” “本王自有本王的路子,秋提督只需要选择相信不相信本网提供的消息就够了。”百里凌宇漠然地道。 “朝廷锻造兵器都是固定在某些矿山兵器厂,这些地方都有官员固定巡查,锻造大批假兵器的时间太长,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次等兵器都是私下锻造好之后,再分批次运到那些矿山兵器厂,再重新盖上章和好的兵器一起运走,这些地点是绝对私密的,你要查并不容易。” 秋叶白多少是隐约探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她确实是在查私兵的锻造地点,但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如今她手上就是一份锻造次等兵器的几个锻造地点的地图,甚至连运送路线都写得清清楚楚。 “殿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不质疑您消息的来源,只是却知自己担不起您这份大礼。”秋叶白合上那小册子,将东西交还一边的小太监,神色淡然地道。 百里凌宇看着她的模样,倒是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秋大人是聪明人,本王自然也不兜圈子,您,今日卖你人情,自然是一来要剪除八皇弟的党羽,本王不适合出面,但是却希望八皇弟没有再翻身的可能,第二,也是图秋大人步步高升之后,能眼界更开阔,看得清楚谁才是您的良木。” 秋叶白闻言,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百里凌宇,他这是在直白地表示要收买她么? “定王殿下的提议,微臣一定仔细考虑,微臣效忠于太后老佛爷,您是老佛爷属意的人,微臣自然永远站在您的那一方。” 百里凌宇看着面前一身英气华美飞鱼服的年轻人,对方神色不卑不亢,不客气地表明如果太后老佛爷选择的人他继承大宝,才会效力追随。 他笑了笑,脸上并没有恼色,亲自将那册子递回给秋叶白:“本王要送给你的东西,已经送到,大人的抉择在大人,告辞。” 秋叶白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而是一抬手:“恭送殿下。” 百里凌宇并无眷恋,转身领着一干太监们都离开了。 秋叶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凝滞。 “四少,这定王突如其来的示好,咱们只怕不能尽信。”宝宝忽然道。 秋叶白点点头:“自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定王殿下也该有点儿危机感了,五皇子和他都是皇后所出,一为先皇后,一为现皇后,他终归势单力薄,否则当初也不会暗中投靠了明光殿的那位。” 只可惜百里凌宇没有想到他投靠的那个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只这么不温不火地吊着他。 “太后老佛爷不知道是否知道她几个孙儿私下斗得厉害?”宝宝有点儿幸灾乐祸。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册子,轻嗤了一声:“未必不知道,否则这太子之位也不会悬空那么久。” 朝中势力犬牙交错,永宁宫一块看似占了继承优势,几个皇子都是有能耐的,却不想有能耐的人都是有野心的。 太后不可能全不知道,但是大概没想过自己的嫡亲孙子为了皇位也敢投靠了她的宿敌,脚踏两条船。 明光殿的那位一定看戏看得极为开心才是。 “那他给咱们的这个东西扔了?”宝宝看着秋叶白手上的册子。 “当然不扔,这东西有用。”秋叶白轻嗤,眉目里幽光流转:“如今百里凌宇眼看着五皇子笼络旗下的百里凌风是个有逐鹿之心的,他会上赶着让这‘私铸兵器,图谋不轨’的案子定论了也不奇怪,既能除掉百里凌风这个威胁,又能打击‘识人不明’的五皇子,让杜家和太后都对五皇子产生动摇,那么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自然大增。” 百里凌宇说得很明白,他不想自己动手,所以需要有人替他动手,那么他给的东西就一定有价值,只是其中有没有其他陷阱,需要慎重斟酌。 宝宝闻言,也点点头:“没错,毕竟如果百里凌宇真的那么诚心拉拢咱们,就不会为了掩盖行迹,不顾四少你立场微妙,在永宁宫前让人道是明光殿来宣了。” 秋叶白负手而立,冰冷的寒风掠过脸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抬手静静地看着天边阴云层层,神色微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儿这一趟永宁宫之行,她还真是大有‘获益’。 ……*……*……*…… 三日后 看风部 “副座,您放心,咱一定完成任务。”小楼仔细地将一份湿润的地图吹吹干,看着上面随着水渍干后隐没掉的字迹,他笑眯眯地将东西卷好,收了起来对秋叶白道。 秋叶白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也笑了笑,拍拍他肩头:“我知道你身子轻巧,到时候带上油菜、小廷几个一起去,只负责探听消息,不要和对方碰上,遇上不妥可要撤了!” 她和宝宝回来之后,叫上了周宇、老常几个一起研究百里凌宇给的册子上的地图,几个人琢磨了三日,决定先挑选出小楼几个做先锋,分头潜入那三个制作兵器所在的地方,将情形摸一摸,确切了具体的位置情形之后,他们再一齐接头,将那些地方控制住,便可以掌控到第一手的证据。 小楼点点头,青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咱知道咱功夫不好,但是这些穿墙走壁的功夫咱差不了!” 秋叶白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脑门:“好,咱们今晚歇好了,明日一齐出发!” 小楼一愣:“副座,您不是要在后方押阵么?” 秋叶白摇摇头:“这一次的行动凶险异常,你们是第一次行动,所以我也会带上大鼠他们几个同去,以策接应。” 那锻造地点在一处私人的矿山里,算起来还是梅家的产业。 本朝铁、铜等矿山是不对外开放采伐权的,也只有梅家才有能耐得到铁矿的开采权。 “那地方看起来是梅家的,但是实际上梅家派在那的人也许都已经叛变了,所以实际的掌控人,我们怀疑是八皇子的人,对方派驻在那些地点的驻军非常的警惕,最近八皇子都不出宫门,京畿大营的气氛也有点不对劲,那些铸造假刀剑的地点只怕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为地‘消除’,大人一定要快和小心!” 一道人影忽然掀了帘子进来。 “子非。”秋叶白看着来人一笑:“怎么,都准备好了?” “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宝宝也已经在房间准备易容的东西,随时准备易容成您的样子前往京畿大营,属下也必须陪同宝宝,所以不能跟在大人身边,这一次风声很紧,所以大人一定要谨慎。”周宇神色有些凝重。 秋叶白已经将蒋飞舟已死,宝宝替代了他的事情告诉了周宇和几个亲近的亲信,所以周宇等几人便商议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京畿大营‘查案’,吸引众人目光,一路暗中往假兵器的锻造点。 “放心,我会的。”秋叶白推开窗子,看了看天色,转头笑道:“咱么今晚打个边炉,好好吃上一顿,就当是为彼此践行可好?” 一边的小楼听到吃的,早已笑得见牙不见眼:“好,我去叫油菜他们!” 说罢,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周宇看着小楼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这么个轻浮的样子,怎么靠得住!”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轻浮,子非,你莫不是忘了当年那个躺在石头上赤着大腿勾引本副座的妖精了?” 周宇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副座!” 一边的老常忍不住也低笑了起来,谁能想到当年的‘看风部一枝花’会变得这样的一本正经。 秋叶白几人说笑着准备出门,却不想门刚刚推开,便见门外站着一个领着,两个小太监的红衣大太监,手上把着个拂尘,见秋叶白一出来,他便眯起细长的眼:“陛下口谕,司礼监提督秋叶白接旨。” 秋叶白等人一愣,随后便立刻单膝触地:“吾皇万岁。” “上谕,着司礼监提督秋叶白彻查兵部徇私舞弊,铸造劣等兵器一案,钦此。” 秋叶白虽然料定了必定是自己接了这个案子,却没有想到那口谕如此简单。 她还是恭恭敬敬地接了旨,随后起身客气地道:“公公传旨辛苦,不知公公可要留下喝茶。” 那红衣大太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喝茶就不必了,秋大人进宫谢恩罢。” 秋叶白一愣,谢恩? 恩从何来?这查案算不得什么恩赏罢? “怎么,大人不愿意?”那大太监忽然挑眉道。 秋叶白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随后,她便简单地吩咐了一下周宇:“你们自己用晚膳罢,不必等我。” 周宇等人莫不清楚怎么回事,便也只好点头应了。 秋叶白简单地收拾了一番,随后便跟着那大太监进宫。 一路上,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她沉默着并没有多问,自己要向谁谢恩,直到走上了熟悉地宫道,她就暗自地叹了一声。 嗯,这回,确实是正主儿宣召了! 大门处,双白早早地领着人撑了一把纯白的油纸伞在明光殿门外等着,见秋叶白过来,便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上去伺候秋叶白扫去肩头上的碎雪。 双白撑着伞替她挡雪,妙目含笑道:“”殿下已经等了大人许久了。“ 秋叶白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然。 她只觉得心中的情绪有些莫名地复杂,自己似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那人了。 双白领着她进了内殿,并没有跟着,而是让她独自进了内殿,内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窗边的榻上堆着厚厚的雪白柔软的狐狸皮,却并没有见人影。 秋叶白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紧张,只是环顾了下四周,便见着屏风后的一张小桌上搁着小炉子,边上则是放着一溜切好的新鲜小菜、笋片、菇类和削得薄如蝉翼的漂亮牛羊肉片,并着各色精致的调料碗。 她一看便知道这是要涮锅子了,不免喃喃自语:”这也算是默契么?“ 不想他也想用涮锅子做晚膳。 ”什么默契?“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吓得秋叶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差点撞上那小桌子。 但是身后的人眼明手快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肢往后一扯,她转了个儿,整个人都撞进他的怀里,也免去了把桌上精致锅菜全撞翻的‘悲剧’。 ”仔细些。“那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轻轻地在秋叶白头上响起。 秋叶白只觉得鼻尖被撞得有点酸软,才要说什么,却忽然整个一僵,只因为面前抬眼就是大片光洁裸露的性感男子胸膛,他身上披着松松的细茸袄子也不知道什么动物毛做的,泛着黑色的华美的暗光,极为柔软似一汪水松松地顺着他的身体而下,只在腰间松松地用一条腰带拢合在了一起。 那一线性感如山川起伏的肌理沟壑一路到脐下三分,风光毕现,甚至隐约可见不该看见的伟岸风景,秀色无边。 秋叶白呆滞地看片刻,瞬间觉得鼻尖一酸一热,然后…… 百里初挑眉:”你鼻子……。“ ”很好!“秋叶白瞬间捂住鼻子,干脆利落地打断百里初的话。 ”你鼻子有……。“ ”没有。“秋叶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随手用袖子一擦,再次打断他的话。 ”你流鼻血了,别用袖子擦,好恶心。“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颦眉,面前这厮真的是女人么? ”闭嘴,那不是鼻血,那是尿行不行!“秋叶白一边使劲地擦鼻血,羞耻感让她脑子一热背对着百里初胡乱地咆哮,她的身后瞬间一片安静。 秋叶白吼完之后,看着从门外送吃食进来的双白、一白等人震惊而诡谲的目光,她想了想,决定去死。 不知道双白手上的那一碟豆腐够不够硬,撞死在豆腐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题外话------ 今天24点哦~妹纸没,你们的票票可以飞起来了,逗逼终于有脸问你们要票票了,么么哒~逗逼一向有自知之明,咱们蹲牢第二好不?明天阿泽也出来了哦~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殿下的计划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不过最终秋叶白还是没有去死,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回了桌子前。 双白和一白等人干脆利落地上完了饭菜,目不斜视地转身就退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擦一擦。”百里初看着她那故作镇静的模样,挑了下眉,递过去一块帕子。 她僵了僵,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有镜子么?” 百里初点点头,转身去榻上取了一面精致的西洋手镜给递给秋叶。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鼻子下飘荡着那一抹半干的血迹快蹭到耳垂的诡异模样,脸又绿了绿,方才一白和双白他们目不斜视是因为自己这个蠢样子会让他们忍不住笑罢! 她硬生生地压下摔了镜子,把所有看到她那蠢样子的人都捏死的恶念,索性对着镜子慢慢地、仔细地把自己脸上擦了一遍,确认干净了之后,才把镜子还给百里初,顺带把帕子胡乱地塞进一边的废纸篓里。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那表情,心中暗暗觉颇是有趣,但也知道面前的小豹子脸皮薄,再撩拨下去,难保她直接就跑了,亦没有再去刻意撩拨她,只在她面前坐下,指着一盘子细腻的纹路如大理石一般的红嫩薄羊肉卷:“这是内蒙郡上供的羔羊,小厨房的师傅新宰了,取了最嫩的部位,肉质最是细腻,鲜嫩,可要试试?” 秋叶白见面前的人难得没有嘴上为难她,心中多少都松了点儿,便也立刻就坡下驴地应道:“嗯,也好。” 说罢,她便动了筷子默默地涮起了羊肉。 两人默默地用着桌上的东西,倒是一路无话,秋叶白是压根就不想说话,百里初则是奉行食不言,用餐的时候必定全神贯注的准则,只专注于优雅地肢解和食用他的食物。 直到桌上的东西都去了大半,秋叶白的胃也暖了不少,整个人也才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才挺了挺自己的腰肢,顺带揉了揉腰眼,作为一个老饕餮客,自然习惯性地对美食做出点评:“嗯,今儿的羔羊肉和小牛肉味道都极好,片得薄厚适宜,入口正正合适,这师傅果真是好刀工。” 牛肉和羊肉的肉片片得太厚,不易涮熟,涮熟了便也老了,片得太薄,下锅子就缩得太小,不但可能会煮碎,而且入口之后口感也会不好。 百里初优雅地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多谢夸奖。”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是你亲自动手?”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地道:“本宫比较善于处理和分解肉质。” 秋叶白:“……看出来了。” 是肢解罢……还好,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她可没兴趣听面前的魔美人来给她讲述他是怎么练就一手庖丁解牛的片肉好技法,索性换了话题:“殿下今日召我过来,就是为了试试今年新上供的牛羊肉么?”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而线条迤丽的眸子挑了下眼尾:“听说你明日就要去京畿大营查案?”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老实话:“不,我是打算去查私铸兵器的地方,京畿大营那边我会让人易容替我去走一趟,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百里初搁下手里的帕子,一边起身到边上小台搁着的净手水晶盆里净手,一边看着她,弯起了唇角:“为什么要对本宫说实话?” 她一顿,随后淡然地道:“因为就算我不说实话,殿下也很快就会知道罢,何况我也没有必要瞒着殿下。” 他怎么说也算是她这一边的盟友,至少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百里初一边擦手,一边似笑非笑地道:“嗯,小白你变聪明了。”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却发现百里初站着的地方离她不过是一步之遥,他还穿着那身袍子松松垮地半敞着,这一回她算是直接看得清清楚楚,他从结实点的胸膛到下风光毕现,里面根本就——一丝不挂。 她猛然别开脸,又觉得鼻尖发热,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殿下,你袍子开了。” 就算是她和他早有过肌肤之亲,但是这般春色无边,她还是消受不起。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嗯,本宫沐浴完毕都是这么穿的。” 秋叶白盯着面前的小涮锅,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尖利起来:“殿下,来者是客,何况我终归是女子。” 这家伙难不成敢穿成这样召见大臣么,不过分明是欺负她罢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轻笑:“嗯,小白如此粗犷,本宫一时间忘了你是女子。” 秋叶白觉得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嘲笑,她忍不住转头就要讽刺回去:“是,我时常看着殿下的美貌,都忘了殿下是男……。” 她一转头,后半句话便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百里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伏下身子,双臂半张撑在凳子和桌子上,那张略显苍白却漂亮到非人的面容正半悬在她面前不到三寸之处,一双漆黑无边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依旧是那种专注得让人战栗的、掠食者一般的目光。 让她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己像是方才那被他含进嘴里的肉片。 她忍不住呼吸一窒,耳根发热,下意识地就起身,从他身边绕开:“殿下,你要是还没饱,就让人再上菜。” 别拿那种看盘子里的肉菜的目光盯着她。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闪开,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恼,直起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腰带,转身走到窗边的暖榻上懒洋洋地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示意她过来:“小白,来。” 秋叶白原不想靠过去,那个男人实在浑身上下都让她觉得不自在和危险,但是看着他抬眼朝自己笑的样子,他优美唇角那一抹的浅浅笑容,让她心中一顿,还是走了过去,接过可了他的杯子坐下。 “永宁宫的老太婆可为难你了?”百里初看着秋叶白难得温和顺他的意,唇角笑意渐深。 秋叶白捧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后抬头看着他,神色有点凉:“老佛爷为难我,不正是殿下的本意么?” 百里初闻言,挑了下眉,顺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哦,此话怎讲?” 秋叶白见他一副‘无辜’的模样,心中便暗觉有气,她不客气地冷笑一声:“那些我和殿下同吃同住的消息虽然拦不住会传出去,但是秋家的人都被圈禁了,其他的王公贵族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详情,这消息能传到永宁宫里这么快,而且有鼻子有眼的,不是殿下的手笔,又是谁的?” 她当时不曾细想,但是从宫里出来之后,和宝宝他们一合计,就发现了这里头似乎忽略了的这个问题。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小白,你是在兴师问罪么?” 秋叶白冷冷地搁下杯子,别开脸:“不敢。” 如果不是她应对得当,只怕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日的险境也有百里初出手的这点,她心中就莫名地觉得一片寒凉,直入骨髓。 百里初也搁下杯子,倾身靠近秋叶白,白皙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秋叶白的肩头:“小白,你在生本宫的气么?” 秋叶白僵着身子,冷笑:“微臣不敢。” 说罢,她便想要起身。 “是不敢,不是不会。”百里初手上微微用力,轻巧地将她按回榻上,随后伏在她肩头,幽幽轻笑:“小白,如今太后知道本宫属意于你,有意借你挑衅于她,那以后但凡本宫和你相会,便不必这般私下偷偷摸摸了的,不好么?” 秋叶白一愣,好一会,她才微微睁大了眼转头看向身边的百里初:“你是说……你这么干,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见我?” 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 但是…… 太后的反应确实是如此,那日定王借着百里初的名义来召见她,后来她出宫以后,董嬷嬷还特意着人过来司礼监走了一趟,确定她没少胳膊腿以后,还说了一番类似以后明光殿为难她的事儿不会少,要她谨慎应对的话! “本宫想要和本宫的小白幽会,又免了永宁宫的人为难你,不好么?”百里初索性把下巴搁在秋叶白的肩头,一边握着她的柔荑把玩,一边淡淡地道。 他可是在为她着想,若不是顾忌着她不愿意将彼此关系挑明,他何至于这般兜圈子。 秋叶白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占便宜,脑子快速地将那日的事情回放了一遍,她一时间已不知道自己要有什么表情了。 “但是如果那日太后大怒,我又不曾化解得,岂非要少一层皮……。” “没有如果,这世上能让你少一层皮的只有本宫,谁都没资格动你。”百里初慵懒地道。 “永宁宫里有殿下的人?”她瞬间反应了过来,如果一切都是百里初的布局,那么他必定在永宁宫有他的人保证他的布局不会因为局势恶化破局。 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他有资格让她少一层皮的,但是这厮的霸道性子,诡异的思维方式,他在认定她是他的所有物的时候,确实不会让别人动她。 不过如果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折腾得阖宫一干人在台上鸡飞狗跳,在那斗智斗勇各显神通,就是只是为了和名正言顺地召见她‘幽会’…… “阖宫哪里没有本宫的人?”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她真是……无言以对。 忽然觉得身后趴着的那只东西,果然是非人间的生物。 ------题外话------ ==哦,洗鼻子去鸟,元泽没出来,明日定多更~ 第六十五章 殿下元泽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 秋叶白才一动,忽然感觉耳朵一热,她才后知后觉一把伸手捂住自己耳朵:“殿下,你做什么!” 百里初伏在她的肩头,看着她面色绯红扶住耳朵的模样,轻笑了起来:“小白说本宫在做什么?” 你在吃老子豆腐! 秋叶白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但是却还是忍耐着没有说出口,因为背后这只魔头绝对会直接实践一下什么叫‘吃豆腐’。 而他一直在她肩头伏着,让她颇觉得压力,眉目之间魅色天成,幽幽的暗香混合着男子的气息缭绕与在鼻息之间,隐约还能见一线玉色自他宽敞袍子领口而下,这般美色闻之、见之,心神摇荡,让她实在浑身不自在,索性直接就要起身:“殿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 “小白……。”百里初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只幽幽地叹了一声,单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秋叶白就顿觉得身上一软,整个人又坐回了榻上。 “你怕本宫?”百里初索性修臂半支着小桌,半侧了身子看向她。 秋叶白看着他逼迫过来的俊颜,还有那一双幽暗无边的魅眸,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索性别开脸:“没有。” “今晚留下来。”百里初指尖挑过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他,声音幽幽沉沉,带着夜晚的气息。 秋叶白看着他子夜一般的眸子,褪去了那种掠夺者的光芒,只似隐约有流波暗浮,精致瑰丽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若无地惑人气息,让人移不开眸子,只想醉在他眸子里一片无边的温柔暗夜里。 她咬了咬下唇,一丝痛感传开,才勉强让她移开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声:“殿下,诱惑人是不对的。” 他的魅术已经登峰造极,她不是没有试过。 但是话音未落,他却忽然倾身,直接吻住她柔软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 那种魅香一涌而上,和着他凶猛凌冽的吻,几乎瞬间便将她的呼吸掠过殆尽,神智摧毁得只剩下一片空白。 间或能听见他在她唇间低低的呢喃—— “小白,小白……。” 等到秋叶白脑子里终于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他的大腿,一只手无力地揪住他垂落在胸前的乌发,一只手攀附在他性感的肩头,而百里初的黑色袍子早已半滑落到了腰际,双臂正紧紧地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这样的姿态如此暧昧而危险。 而自己的衣襟已经敞开,他的手指正灵活而优雅地解着她飞鱼服的衣扣。 “阿初!”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有些苍白而惶然地看着他,声音微微发紧。 秋叶白的声音让百里初停了手,他看向怀里的人儿,温柔地问:“怎么了,小白?” “我……。”秋叶白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 她和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缠绵若都说是他的魅术,她尚且不至于无耻和矫情到这般地步。 但是……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理清她和他、元泽这一团混乱的关系,难不成就要这么放纵自己只一响贪欢,纵情享性,那她和杜珍澜有什么区别? 若只是如此,她有一整个绿竹楼,又何必来招惹如此危险的他? 他这么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膝头,她才意识到自己看似高挑的身量原来相对他而言,是娇小的,从未有人这么抱过她,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无比的似一个女子,连带着沾染了女子性子里天生的犹豫和彷徨。 她心中反反复复,只觉得想说的东西太多,想问的太多,但是不知为何,对着他幽幽凉凉的眸子,她的骄傲却让她始终开不了口,往日里的洒脱全不见了踪迹。 她忽然明白,原来那些往日里的洒脱不过是因为不曾‘在乎’,而‘在乎’了,便是上了心,关心则乱,她宁愿去面对太后、梅苏,却都不愿意单独面对百里初! “我……我还是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秋叶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不可理喻和狼狈,但是她还是一把撑着他的肩膀,捂着衣襟就要跳下他的膝头。 百里初正‘用餐’用到了兴头上,眼看着怀里的小豹子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变作柔软的小猫儿,眼看着就能把小猫儿给吃个精光,以解腹中馋虫儿饥苦,却不想小猫儿忽然又醒了要逃。 兴起的魔兽哪里想到小猫儿心中的纠结,只是觉得该吃的时候自然要吃饱。 自然不会让小猎物这么轻易逃了去,百里初眼底寒光一闪,直接伸手扯着她的腰肢狠狠地往后一带,他修长的身躯也径自向后一倒,让秋叶白直接就倒卧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臂扣住她的腰肢,一只长腿一点不客气地嵌入她的腿间,向旁边一压,直接勾住她的后小腿,让秋叶白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趴在他肌理分明性感的雪白胸膛上,肌肤相亲,瞬间面色染了淡绯,恼道:“百里初,我说了明日要早……。” “再本宫打这些官腔,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百里初凉薄到冷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简直不可理喻。”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只得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咬着唇别开脸。 百里初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单手扣住她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的眼:“为何不愿意留下过夜?” 他以为那日欢爱之后,隔了那么些时日,她也该想明白了,那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难道不是已经承认她心中也有他么? 老甄说要给女娃儿时间慢慢缓过来,女娃儿容易纠结,他已经给了她不短的时间。 “阿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叶白有些狼狈地再次试图从他身上起来,面前的魔美人实在太咄咄逼人,这样逼问的姿态,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某处放肆地顶着她! 百里初看着她逃避的模样,危险眯起眸子地道“本宫观察过人之中雌性动情的样子,小白你心跳如鼓,鼻尖额角渗汗,瞳孔没有焦距,呼吸急促,体温升高……。” “够了!”秋叶白忍不住尖着声音打断他的话这厮果然是兽么,这种形容让她觉得自己像发情的兽一般。 虽然他的形容如此客观。 “理由。”百里初目光幽凉地看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扭动,一点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秋叶白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咬牙道:“我只是需要一些时日,理清楚一些事儿,我还没贱到为仕途出卖自己,跟一个只是中意我身子人缠绵欢好。” “出卖自己?”百里初挑眉,幽幽乌瞳里闪过异色,平静地道:“等价交换,本就是平等之事,何况你不是早已把自己卖给本宫换了一身百毒不侵和拔尖的修为了么,怎么……。” 百里初顿了顿,眼底闪过危险冰冷的光芒:“你想反悔?” 秋叶白只觉得头大如斗,身下之人看似精明,在某些方面简直和元泽就是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而他说得如此的有理,竟让她瞬间无言以对吧。 没错,事实上,她早就在地道为了活命,把自己卖给他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如果,殿下只是想要这样一段关系,好,我给……。” 她正打算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把衣衫给解开了,却忽然听见百里初幽幽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中意小白,更中意小白的身子不好么?” 秋叶白手上动作一顿,百里初凉薄的声音继续响起:“人死原知万事空,地宫里无数亡魂没了身子,本宫有这具肉身,所以活下来的是本宫,看见日月星辰的人也是本宫,翻云覆雨的人也是本宫,于本宫而言,没有什么比身子更重要的了,因为本宫活着,他们死了。” 秋叶白怔然地看着他,却见他依旧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她,但是其间意味让人难以捉摸。 “于本宫而言,人没了身子就什么都不是,正是因为这具身子的存在,所以才得以承载这个人的全部意义和命运。”他轻轻地嗤了一声。 在生死存亡面前,纯粹的杀戮和生存之中,身体或者肉体才是最根本最可以依靠的东西。 秋叶白瞬间默然,心中却不能不震撼。 最原始的、听起来最俗气的东西,却又最艰难的事,不外两个字——活着。 只这两个字便深深地触动了她,让她忽然那觉得之前的那种种纠结,不过是‘矫情’。 而他方才还用了两个字…… 中意。 秋叶白忽然觉得心乱如麻,却又抑制不住心底莫名的奇异的情绪,那种情绪虽然复杂异常,但是里面不可否认的带着愉悦。 “我……。”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子,靠在他胸膛上,一时间无言以对。 “小白,留下过夜可好?”百里初看着怀里一脸复杂的小豹子,她满脸写着挣扎,仿佛在想着到底要不要挠他一把跑掉,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 秋叶白有些无语,这位还真是够……目的明确。 但是这样的百里初是不会骗人的,他每一句话在此刻都听起来直白到刻薄,甚至如此的目的明确,但是他说的中意,便是中意了,他从不掩饰他的欲望。 她心中依旧还是复杂而纷乱,只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对,但我只是需要一些时日好好想想和阿泽……。” “阿泽。”百里初神色瞬间冷了不少,但口上只淡淡地道:“小白和本宫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想着他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的脸色,发现他比方才反应大,有些莫名而无奈地道:“殿下,元泽和本质上和你是一个人!” 这也是她纠结的地方,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倾心了两个人,还是一个人的不同面, 但是看起来似乎百里初比她更介意,但是当初在佛堂那夜他设计她的时候,却是将元泽供出来的,甚至连当初元泽会在淮南遇上她,只怕都是百里初一手策划。 这会子他吃他自己的霸道醋么? 百里初讥诮地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么小白还有什么需要想一想阿泽的,一个帮不到你的蠢物罢了!” 她看着他,挑眉:“殿下,阿泽善良温和,兴许帮不到我,但是亦不会害任何人。”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那冷冷地一笑:“好,既然小白如此想看到阿泽,那么我就让那个一直沉睡逃避的家伙出来好了。” 秋叶白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百里初忽然闭上眼,神色也瞬间变得沉静下去。 她心中瞬间一惊,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人格切换? 她不敢去碰百里初,但是紧紧地盯着身下仿佛一瞬间便陷入沉眠之人。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元泽要是出来了,那百里初什么时候再回来? 而且元泽出来,她要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推百里初:“等一下,你……。” 但是她才推了一下百里初,却忽然见那似已经沉眠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眸子,他有些迷离地幽幽黑瞳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变成浅色。 秋叶白梭然瞪大了眸子,片刻之后,那一双黑瞳竟然已经变成漂亮的银灰色,原本比寻常人要大的诡异黑瞳也变成正常大小。 “你……。”秋叶白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格转换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完全无缝对接?!简直不可思议! “小白……施主?”元泽揉了揉眸子,有些怔怔然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他似乎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轻声软喃。 “贫僧这是在在做梦么? 秋叶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随后元泽的目光渐渐下滑,掠过秋叶白红肿的嘴唇、敞开的衣襟、然后是雪白的带着点点红痕的精致锁骨,他仓皇地移开目光,但是注意力最后落在他自己的胸膛上,瞬间再次呆愣住。 ------题外话------ ==俺多更了……呃……今天十二点,明天还会再在这个基础上多更滴…… 第六十六章 心明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小白施主……你……你……!”元泽呆呆怔怔地看着秋叶白,他完全不能明白如今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只是一抹红慢慢地开始从元泽的脖子往脸上蔓延。 “我……我……。”秋叶白看着元泽的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她还沉浸在方才一秒钟百里初和元泽无缝对接的切换的场景之中回不过神。 毕竟亲眼所见这样诡异的场景,实在……实在是太过震撼。 一模一样的面容,眼睛的颜色瞬间的变化,神情的瞬间改变,竟然完全让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元泽见秋叶白就维持着这个压制着自己的姿势,他试图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长腿和秋叶白的腿交叠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让他都不知道怎么抽回自己的腿。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四处望了望,确定这是百里初所居的明光殿,随后无意地掠过秋叶白领口露出的一抹雪白的沟壑,瞬间似被针扎了一样迅速地飘开,只是那一抹白嫩就悬在他的眼前,他咬了咬嘴唇,伸手扯了扯秋叶白的衣袖,轻声唤秋叶白道:“小白施主,小白施主?” 秋叶白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身下之人腼腆白皙的脸上那种茫然又惶惑的表情,仿佛一只无辜地被她这头‘饿狼’给压着的‘小羊’,偏生这般销魂的姿势,实在是无法解释! 她真是很想扑下去捏着身下之人的脖子死命地摇晃,将百里初给晃出来! 这混蛋算怎么一回事,早前揍他半死,他照样没事人一般跟背后灵似地出没在她身边,现在提到阿泽他就爆小脾气跑了,留个烂摊子给她! 看着元泽茫然又羞涩的眼神,她只觉得喉咙一口老血卡着,吞不下,吐不出来,百里初……你好样的! 她挫败地叹了一声,直接‘噗’地一声把头埋在元泽的怀里,闷声道:“别叫了,让我静一静!” 元泽一惊,越发地无措起来,只感觉胸前一片软腻温柔,她呼吸的热气和嘴唇触在他敏感的肌肤上,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胸膛直蔓下腹,陌生的悸动让他瞬间僵如木石。 他僵了了片刻,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儿的头顶,清澈透明的银灰色眸子闪过一丝忧伤,随后慢慢伸出手,搁在了她肩头:“是不是阿初欺负你了?” 秋叶白亦是一僵,随后一下子撑着身子起来,看向元泽好一会,不知为什么对着元泽那双透澈清和的眸子,她就觉得心虚。 “阿泽,我和阿初……。”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说上一回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忘了,说她受了百里初的诱惑,和百里初有了更亲密的接触,才发现她真正属意的人也许不是他,而是百里初? 面对元泽的这双美丽的银色眸子,她却忽然在瞬间发现,自己也许从一开始真正看在眼底的人是另外一双静水深流,一望不见底的诡美黑瞳? 只是那双黑瞳的主人太过不可捉摸,太过危险阴狠,完全不符合她对自己未来另外一半的定义,所以让她不愿意去承认这一点。 不管百里初用了什么手段,他都已经比阿泽更早一步侵入她的心底,并且毫不客气地在她心底刻下属于他的烙印,过程中有疼痛,有不适,却也能看见他的固执和温柔。 但是元泽呢?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双安静的银灰色眸子,却忽然说不出话来,虽然明知道他和阿初是一个人,但最初截然不同的印象和身份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她现在不能毫无芥蒂地将他们视为一个人,以至于她忽然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自处,更不要说怎么和阿泽相处。 “白,你和阿初是不是在一起了?”元泽忽然轻声道,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离。 听着元泽换了对自己的称呼,用了那夜亲密之时的昵称,她只觉得一僵,觉得莫名地心虚窘迫,为什么一向懵懂单纯的元泽,会在这些事情上如此敏感? 秋叶白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手撑着床,一手揉着额心,只觉得目前情形一团混乱,让她头大如斗:“阿泽,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和阿初……。” 别的姑娘中意一个人,兴许也不说一定就一帆风顺,但是如她这般‘棘手’的还真是绝无仅有罢? “白……。”元泽也坐了起来,忽然伸出手轻轻地点在她唇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都是温柔和忧伤的光芒:“没关系的,我原是担心你会讨厌阿初,没想到……阿初比我更需要你,他有了你,大概不会再那么阴鹜和冷酷,我……。”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脸色有些苍白:“阿初和我原本就是一体,我终归是出家人,以后若非必须,我一定会少出来的。” 秋叶白看着他一直尴尬又慌乱地将袍子拉了又拉,试图盖住他的身体,可是那袍子被她压着,他又不敢太用力,于是越发地有些慌乱。 她莫名地喉头一紧,竟觉得自己辜负了面前之人,始乱终弃。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撩拨了他,坏了他的修行,如今却又是他主动地不想让她为难,甚至愿意一直沉眠。 年幼时候的他,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都一定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孩子。 她伸手轻轻地帮他把袍子拉起来,元泽一顿,没有动作,任由她半他仔细地帮他把袍子拉好。 “阿泽,对不起。” 她抬眼看着身下的人,极轻、极轻却一字一顿地道。 不管未来她是不是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阿泽和阿初会不会成为一个人或者永远都是如此,但是此刻,她知道她是伤害了面前的小和尚。 元泽长长的睫羽翕动了一下,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幽幽的阴影,他摇了摇头,忽然问:“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和阿初是怪物?” 秋叶白一愣,随后正色道:“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我不会这么认为,你们只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你们只是心生了病。” 她没有办法用后世的那些学说来详细地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只能用最简单而能被了解的说法。 “心,生了病?”元泽喃喃自语,神色有些迷离:“是中毒么,还是……这病可有解?”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以前在真言宫知道他和阿初事情的人,多半会认为他身体里住了魔,那些人都死了,但宫主等人却很是高兴,认为阿初是湿婆大神转世显了神迹。 秋叶白听着元泽之言,心中明白如果元泽生活在普通人中间,出现这种情形,只怕会被沉河或者活生生烧死,但是作为真言宫的主人们的‘作品’,他却是最完美的神迹表达者。 她沉默了一会,方才道:“这病未必能治好,只是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人原本就是善与恶的结合,没有人天生是圣人或者恶人,你和阿初只是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阿泽虽然善,却一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杀生,阿初虽然恶,手段阴狠,却也没有滥杀无辜。 元泽沉默了下去,神色有些沉寂,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消沉的神色,又想起他说宁愿沉眠,不免心中一软:“阿泽,不要胡思乱想了。” “白……。”元泽忽然抬起头来,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似有隐隐的水雾,脸色绯红,不知为什么看起来仿佛有些痛苦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他像被踢了一脚的小动物似的,眼睛湿润又迷离,带着近乎委屈又隐忍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不停地轻颤,又仿佛濒死的蝶,她心中原本就觉得欠了他的,此刻自然更是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去触碰他柔软的睫羽,再次温柔地哄:“怎么了,我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贫僧……难受!”元泽揪住袍子,脸色愈发地绯红,忍不住低低地用带了近乎哭腔的声音说话。 秋叶白一愣,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元泽整个人浑身绷紧,身体跟钢板似的,腿儿也并得紧紧地却会不自觉地就蹭着她。 “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欲哭无泪地下意识揪住她的手臂,白玉似的脸儿一阵一阵地发热,乌发散乱,看起来异常的诱人,就仿佛在神殿那夜一样。 她瞬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百里初那厮负气让阿泽出来的时候,他们意乱情迷就差最后的一步了,身体没有反应才不正常,尤其是她后知后觉到极点,一直衣衫不整地还和他保持这种古怪的姿势说话! 秋叶白‘噌’地从他身上弹起来,却忘了百里初原本用腿扣着她,情急之下不注意,一下子又摔回元泽身上。 “呜嗯……。” 软软的猫儿似的近乎哭泣的低吟从身下人儿身上发出来,秋叶白瞬间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再次把百里初的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 “你……要不要洗个冷水澡?”秋叶白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会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元泽闷闷的温柔声音才传来:“不了,天太冷。” 秋叶白这才想起,是了,元泽身体的温度比较趋近正常人,所以他更怕冷,消耗的食物也更多。 她犹豫看了一会,只得道:“那我去外头坐一会,你先休息一下,觉得不难受了就叫我罢。”又过了好一会,元泽才继续有点儿闷闷地轻轻‘嗯’了一声。 秋叶白听着他的声音有点怪,转头一看便见元泽整个人缩进雪狐皮制的软毯里去了,只露初一线雪白的脊背来,她看着他线条优美的背影,只能默默地再叹息了一声,只希望他别把自己闷死 随后,她转身绕过屏风往殿外去了。 她站在殿中,却又仍旧觉得不安,燃烧的地龙让空气太过温暖,仿佛四处都蒸腾着百里初身上那种奇异惑人的魅香气,让人心旌摇荡,便索性向门外而去,打开殿门的瞬间,冰凉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飘落进来,迎面冻得秋叶白一个激灵。 她亦梭然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头亦愈发地清明起来。 “秋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接到鹤卫的通报,老甄便从边上的耳房里出来,一出来果然看见秋叶白站在门前,神色有些奇异,他到底在宫中混迹多年,伺候过女主子,看着秋叶白的样子不像是承欢之后的模样,一下子便觉出不对来。 秋叶白向老甄看去,迟疑了片刻,便道:“原来是甄公公,一会子麻烦你再人去厨房准备一些涮锅子的菜来。” 她没有没恼的这么一句话,老甄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莫非……莫非是国师……。” 秋叶白看着老甄,心中暗自叹息,不愧是伺候百里初时日长久的人,她点点头:“是。” 老甄眸光也略微变了变,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道的,能让殿下离开,元泽出来,而且是原本殿下想要趁着秋大人离京之前柔情蜜意一番的时候,必定是秋大人和他家小祖宗吵架了,小祖宗恼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去睡了。 但是看着秋叶白清凌凌的眼神,老甄又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自家主子情形本来就情况特殊,能找到一个接受他和阿初样子的人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小祖宗性子又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甄只得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好,老奴这就着人去准备。”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又道:“我不知道阿初和阿泽是怎么处理神殿和明光殿的关系,所以,还要劳烦甄公公了。” 百里初这么贸贸然对留下元泽就去睡了,她虽然知道他能感知元泽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又做不出对着元泽表达她想要百里初快点出来的事儿。 他这么冒冒失失地离开,也不知道明光殿这一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甄公公看着秋叶白为明光殿考虑事情的模样,他心中虽然有些埋怨这个丫头把自家小祖宗气睡了,但如今见她的样子还是颇有些高兴的。 毕竟不管是殿下和国师,他们的心意在秋叶白身上还是得到了回应的。 只是这其中的心结,只怕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开。 平生不识相思苦,方知相思,便害相思。 有些事儿,他还是不要插手过多。 甄公公想到这里,便对着秋叶白点点头:“大人,天色不早了,可要回府?” 既然自家坏脾气坏心眼的小祖宗气睡了,另外一个好脾气的小祖宗更没有机会一亲芳泽了,所以老甄果断地决定送秋叶白出宫,免得节外生枝。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她也明白明光殿这会子要先处理百里初不在,却多出了个国师的事要紧。 虽然她相信他们不会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便点点头:“也好,劳烦公公安排我出宫。” 老甄点点头:“大人不客气。” 秋叶白转身看了看屏风,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折回头,走到屏风边,借着那幽幽的烛火便能看见那床上还窝着的人影,她沉默了一会,便温然道:“阿泽,我明早要离京办事,至少半个月是回不来了,所以今晚我先回司礼监了,你且自己保重。” 床上的人影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嗯。”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我走了。” 第六十七章 跟踪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 秋叶白才一动,忽然感觉耳朵一热,她才后知后觉一把伸手捂住自己耳朵:“殿下,你做什么!” 百“你在这里做什么?”秋叶白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她径自策马上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泽戴着一顶斗笠,一身素衣白裘,只一头银发还是乌云墨色,若非他眼睛是熟悉的银灰,神色也是一贯的清浅温和,远远看去还以为是立马于前的是百里初。 元泽看着秋叶白腼腆地一笑:“贫僧要跟着小白施主。” 秋叶白不解地颦眉:“为什么要跟着我?” 元泽道:“阿初希望贫僧跟着你,保护你。” 秋叶白挑眉:“你怎么他要你跟着我,难不成半夜你们还能一人一半身子自说自话不成?” 这是什么荒谬的借口。 元泽摇摇头,也不多解释,只继续温和地道:“贫僧是知道的。” 秋叶白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是自己跑出来的,那神殿怎么办,明光殿怎么办?” 神殿她虽然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她不相信明光殿的人会由着他这么胡作非为。 元泽道:“一白他们知道的。” “知道?”秋叶白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元泽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道。 秋叶白默然,她是不知道明光殿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元泽除非涉及吃食,是不会说谎的。 但她摇摇头,拒绝:“不行,你回去。” 元泽看着她,露出一点清浅到明媚的笑意,温温柔柔地道:“贫僧,不回去。” 秋叶白:“……。” 她是知道百里初固执,却没有想到元泽更固执,她冷冷地道:“随你。” 说罢,她调转马头,直接对着看风部和焰部的人扬声道:“走!” 秋叶白一甩马鞭率先策马扬鞭而去,飞扬的马蹄甩了元泽一脸雪。 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看着这情形也不便多问,只立刻策马跟着秋叶白飞驰。 秋叶白一直不曾回头,只一路飞奔赶路,间或停下来和小七两个人商议路线。 他们要赶往的目的是叶城,距离京城并不算得遥远,大约一日半的路程,毕竟大批兵器一路运来,要掩人耳目很是不易,所以百里凌风要做这种事必只能就近选择地点。 到了中午的时候,秋叶白一行人也不曾在驿站歇脚,只趁着雪停在一处驿道小茶亭里简单歇一歇,用干饼子就着让小二泡的热茶在海碗里泡一泡,随便吃上一点填肚子。 秋叶白一边随意地和老常、小七、小楼几个说话,目光状若无意地飘过门外,不见远处来路上有人影,她方才略微放下心来。 她的骑术极佳,这一次挑选来的人骑术也不弱,她一路刻意快马加鞭,不管是百里初还是元泽都终归是出入都坐车乘辇的,他到底没有跟上。 小七和老常几个看着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互看一眼,都知道方才那位是国师,自家大人曾经在淮南救过国师的事,他们多少都知道,只是不知道今日国师怎么会跟着过来,难不成是专门送自家大人的? 但是看秋叶白并没有为他们解疑的打算,他们亦不敢多问,饭后,众人继续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再次上路。 …… 秋叶白这一次选用的都是上好的马儿,又快马加鞭,几不停歇,所以到叶城原本一日半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到了上半夜即将关城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叶城附近。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转身领人去了附近的一处村落。 那村子在叶城附近,不算太偏僻,远远地众人就看见村落里灯火通明,村口有两个人影撑着伞,提着灯笼翘首以盼。 那两人远远地看见秋叶白的人马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四少!” 女子清脆娇婉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清晰,似黄莺出谷,还带着一点激动。 秋叶白应声下马,扯下风雪帽,含笑道:“秋儿等久了罢?” 老常等人这才看清楚,那一前一后等着的是两名女子,为首的少女容貌极美,亭亭玉立如空谷芝兰,而另外一个女子虽然容色不若她美艳,却也眉清目秀,眉目之间隐约有英气,沉稳干练,远远望去还与秋叶白颇有三分神似。 “秋姐姐!”小七欢喜地扑过去,被宁秋一把抱在怀里,而焰部的众人则纷纷地向二女行礼。 “秋护法,冬堂主!” 原来二姝正是藏剑阁跟在秋叶白春、夏、秋、冬四婢之中最得秋叶白器重的二婢,宁秋和宁冬不光是秋叶白的贴身亲信,在藏剑阁之中也是主持大局的人物,原本亦是当年老仙的弟子,老仙最看重的嫡传弟子也只得一个秋叶白,特意将她们派到秋叶白身边伺候,就是为了辅佐她继承阁主之位后稳定藏剑阁大局。 如今藏剑阁启动剑隐之阵,所有弟子或者化整为零散入江湖之中,或者跟着藏剑圣地封印不再出入外界,她们亦知秋叶白的处境不易,更不愿意再独自默守圣地,再三要求之下,得了秋叶白允许前来助阵汇合。 宁秋和宁冬一起引着大队人马进了村子,让其他人都各自去用膳歇下,而老常、小七、大鼠等骨干都一齐都到了村长让出的房中用膳。 老常打量了一下窗外的情形,放下窗,看向正在喝热茶的秋叶白:“您这是早已经做了安排么?” 小七窝在宁秋的怀里,清秀的娃娃脸上露出傲然的笑意:“那是自然,四少考虑到咱们这么多人一齐进城必定会引人注目,自然要另行选择一处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歇脚。”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 老常佩服地点头:“副座思虑周全,属下佩服,咱们明日是否也不进城?”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不,咱们的人不多,除了留人在这里守备之外,其余的人都分散成几人一组地进城,用各种身份在叶城打个转,也不必太刻意,各种消息都要。” 老常明白了:“谋定而后动,先将各种消息打听清楚,才好谋划。” 秋叶白向一边正在扒饭的小楼:“小楼,你的任务可能重些,我要你想法子能潜进梅家在这里的分号探听些消息。” 小楼虽然年纪轻,但是手脚利落,为人又灵活,带着油菜几个真是十足的包打听,她便刻意训练他这方面的技能,果然不负她所望,在云中训练的那一段时间,小楼胆大心细,几次组队对抗之中,他都非常优秀地完成了任务,简直就是探子中的探子,顺风耳,千里眼,令他所在的队伍都占尽了先机。 小楼闻言,从饭碗里抬起脸,笑嘻嘻地道:“副座放心,小楼会仔细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年眼儿弯弯,一笑成了个一对儿小月亮,让人看着心情很好,便伸手揉揉他一头细黄的头发,笑道:“你页放心,明日我会和你们一道去,在外头策应你们。” 小楼闻言,愣了愣,又忍不住欣喜道:“小楼不会让副座失望的。” 这是副座要和他们一齐出任务,回到兄弟们之中说都是辈有面子的事儿。 大鼠看着小楼得意兴奋的那样子,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你小子,可悠着点,别马前失蹄。” 他和小楼关系极好,当小楼半个儿子,看着小楼得秋叶白重视,有出息,他自然是高兴的。 秋叶白笑了笑,又和众人一边用膳一边商量了布防和探查消息的事宜,等着大鼠、老常等人都散了,她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她的房间里去洗漱一番睡下。 宁秋也立刻跟着她起身道:“四少,我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了,我来伺候你罢?” 秋叶白看着她,温然一笑:“秋儿,你知道我素来不喜人伺候的,你这几日在村里上下打点布置也辛苦,冬儿刚才巡视布防回来,我都让她去歇了,你也不必伺候我了,何况……。” 她顿了顿,伸手点了点站在门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这里的小七,嗤笑道:“还有一只在那儿你久别重逢,等着和你柔情蜜意呢。” 宁秋看着小七扑闪着大眼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漂亮的脸上忍不住红了红,朝他唾了一声:“别理他。” 小七撅嘴,一点不客气地嘟哝:“秋姐姐,上回在淮南,我受伤了,你帮我裹伤的时候,可说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地陪我一辈子。” “你……。”宁秋脸色绯红,横眉竖目地瞪着小七,却只更显得娇俏。 秋叶白轻笑:“得了,你且去就是了。” 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眉来眼去上了,上回在淮南脱身之后,她让小七领着人去狙杀梅苏的残部的时候,小七受了点轻伤,宁秋抱着小七受伤的手掉了泪一副心肝儿疼的样子,她才知道这两人有了‘私情’。 宁秋见秋叶才白说的明白,她也不再坚持,只红着脸对秋叶白福了福,便和小七一道退出去了。 秋叶白笑了笑,转身回房,却不想,她手才搭在门上,就听见房间里有水声,她心中瞬间一凛,手中一转袖底刀已经握在手中,一脚踢开门。 但是,当她定睛一看,瞬间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阿泽?” 那浴桶里,正手忙脚乱地勾着袍子,光着膀子往外爬的狼狈美人不是元泽,又是谁? 第六十八章 细作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阿泽,你到底怎么会在这里的?”秋叶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泽见她看过来,白嫩的脸颊瞬间染上绯色,随后立刻‘噗通’一声坐回木桶里:“贫僧说了会跟着小白施主的。” 说完,他便低着头也不再说话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终于算是见识到了元泽的固执简直和百里初如出一辙,她只觉得头疼无比,愣了好一会,随后只好一边进门,一边揉着眉心:“你怎么进村子的?” 宁冬是负责外围防务的人,自己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元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从她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 元泽呐呐地道:“贫僧看着有人在周围巡视,绕开了巡视的人就进来了,贫僧走了一日,实在又冷又饿,见小白施主房里有热水便先用了。” 说完,他白嫩的脸又红了红,双手继续合十:“阿弥陀佛,小白施主勿怪。” 秋叶白听着他一口一个小白施主,不再如曾经亲密时候那般唤她‘白’,心情有些微妙,却又似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阿泽越是这般退让温柔,她心中的的愧疚就不时间地浮头。 “也怪我早前不曾仔细留意,只是既然你人已经到了这里,那就留下来罢。”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百里初的武艺已甄化境,元泽就算真的什么招式都不会,光一身的内力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他真的有心避开他人视线,她还真的未必能查到。 元泽看了眼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温润笑意来:“多谢小白施主。” “不必了,你洗完了的话就先出来,我去让人为你准备吃食。”秋叶白摸了摸鼻子,从他身上移开自己的目光,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阿泽而不是百里初,所以仿佛连他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地尴尬。 说罢,她转身离开。 元泽看着关上的门,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惑,随后又有些黯然,垂下眸子,喃喃轻念:“阿初,一切都如你所愿了,白的心是你的,你可开心,只是……。” 为何看着她的疏离淡漠,看着她眼中谈及阿初的温柔,他却莫名地觉得呼吸有些窒顿。 但是阿初却是另外一个他……这就是白说的他和阿初的心生了病罢。 世人多迷惑,如今他也开始迷惑了么? 他闭上眼,双手合十,轻声念:“阿弥陀佛,一切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且说秋叶白安顿好了元泽,看了看天色已晚,想了想,转身去了附近的另外一处房里。 “秋儿?”她轻轻地敲了敲那房门门。 只是敲了好一会,房内却无人应门,倒是隔壁的房间‘吱呀’一声,里面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瞅着秋叶白有些惊讶地道:“副座,秋儿姐姐方才去厨房了,您找秋儿姐姐有事么?” 秋叶白闻言,心头瞬间有些好笑,她才从厨房那里过来,可没有见到秋儿,十有八九还是去了小七那边,这丫头还没嫁呢,便这般大胆,也不知今晚还能回来不曾? “没事,我就是过来寻她随意说几句话,小楼你睡吧,明日还要早早起来辛苦。”秋叶白看着那少年笑了笑。 她原本是想房间给元泽了,那么自己就找秋儿挤一挤罢,冬儿要负责巡夜,房间里应该还多一张床才是,看样子,自己还得等等那对小鸳鸯散了各自回窝才成。 小楼看着秋叶白也没有打算马上走,便哈了哈气,笑眯眯地道:“副座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和大鼠叔的房间里来坐一坐烤个火,也比在这天寒地冻的外有好些。” 秋叶白看了看一直飘雪的天空,确实寒意冻人,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有些受不得,何况她今日也是奔波了一日,便也笑道:“好。” 随后,她便大大方方地进了房。 房间里大鼠正坐在炕上,就着油灯看一张图,听见秋叶白进来,立刻就要起来:“副座。” 秋叶白摇摇手:“坐下,我也就进来烤个火。” 说罢,她也坐上了炕,看着大鼠手里的东西挑眉道:“这是梅家在这分号的图纸么?” 那图纸是她早就给了小楼的,如今图纸上勾勾画画,似乎还都各有注解。 小楼抬腿也跟着挤上炕,抱着个箩筐一边熟练地取出里面针线缝制东西,一边笑道:“没错,这是大鼠叔和我一起做的分解图,咱们做偷儿的,哦,不,做探子的首先就要对地形和一处的人员分布了解透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秋叶白看着小楼笑得弯弯的眼,轻嗤了一声笑道:“你小子,倒是把我说的话记得挺清楚。” “一个字不差,这娃儿没事儿就念叨副座的话,跟一马屁精儿似地!” 小楼认真地看着她:“那是,副座是小楼最敬仰的人。”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以为意笑道:“你敬仰我什么,如今咱们可是什么成绩都不曾做出来。” 若说是江湖中人说这话,她倒是信的,毕竟藏剑阁主这个身份就够分量了,但是她如今当上这个司礼监副座,说实话凭的也不过是些手腕,就连淮南查出来的东西,她也奉给了幕后主使人,全不似话本里的百折不屈的英雄。 朝廷里的流言蜚语并不少,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副座出身庶子,却能凭借自己本事一步步地走到今日的地位,而且从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副座光是这两点就是小楼心里的英雄。”小楼认真地看着秋叶白。 “以后,小楼一定会好好地努力达成这个志向——成为副座的左膀右臂,让咱们看风部荣耀天下,再不让任何人欺负咱们,再也不让任何人诋毁副座。” 小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干瘦的清秀小脸上带着光彩。 秋叶白看着少年,心便莫名地柔软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好,我等着那日。” “切,你这小崽子,昨日不是才说你的志向是升官发财,娶个媳妇儿,给你娘生个大胖小子么?”边上的大鼠忍不住讥笑道,一点也不给小楼面子地拆他的台。 小楼的脸色瞬间通红,他窘迫地瞪着大鼠:“大鼠叔,你说什么呢,我……我……!” “就是,就是,我也听见了。”门忽然一开,窜进来一个细瘦的身影,一边拍着雪,一边对着小楼笑嘻嘻地道。 “油菜,你丫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楼转头看着那钻进来的少年,瘪着嘴儿道。 油菜嬉皮笑脸地凑到秋叶白身边,一脸我来告密的样子:“是吗,你不是还说你要娶个小媳妇,就长得像副座一样漂亮就心满意足,三生有幸,上辈子烧了高香……。” “你闭嘴!”小楼脸都绿了,拿着手上的针线包朝着油菜砸了过去。 油菜被他砸了正着,顺手一兜,抓着针线包一看,笑道:“哎哟,这是小楼给副座做的护膝罢?” 小楼脸这回事涨的通红,不敢去看秋叶白,伸手就去油菜手里抓那东西:“你还给我!” 油菜却故意逗他,一下子就把东西塞到了秋叶白的手上:“四少,给你看!” 秋叶白原本是一直含笑看着他们打闹,这会子东西塞到了自己手上,便也觉得好奇,低头一看,手上的果然是一份护膝,绣工极为精致,竟然不必宁秋的差,她有些惊讶地打开一看:“这东西是你绣的?” 小楼低着头,手有点发抖,只低声呐呐道:“嗯。” 大鼠伸手在小楼头上拍了一把,笑骂:“你小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司礼监像你这样仰慕副座的人可不是少数,你不就是担心副座面圣总是要跪,天寒地冻伤了膝盖,所以为副座做的护膝吗?” 说罢,他又看向秋叶白,笑道:“这小子就是脸皮薄,男孩儿刺绣怎么了,他家中贫寒,他娘靠着绝佳绣工吃饭,只得他这么一个儿子传了好手艺,他的手艺也是咱们司礼监最好的。” 秋叶白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了然,含笑看着小楼:“好,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小楼。” 看风部的这几个年纪最少的孩子,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在他们家族之中被人看起不看,平日里都是街头小混混,但是却也还处在最单纯的年纪,有一颗单纯的心,很容易被身边的榜样人物影响,何况他们资质都很优秀。 不管是年少的仰慕或者是爱慕,都会成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她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成长为看风部的顶梁柱。 “大人……。”小楼有些怯怯地看着秋叶白,他心中的这些私密的恋慕,这般被人揭穿,让他只觉得难堪至极,但是秋叶白的温然微笑还有她清亮明媚的眸子,都让他心中瞬间放松下来。 “谢谢大人不嫌弃。” 一边的油菜嘿嘿一笑,凑到小楼身边:“你小子,只怕是等着长大功成名就以后,问问副座大人家中可有姐妹,副座生得好,家中姐妹一定也生得更好!” “你闭嘴!”小楼又羞又恼,扑过去和油菜闹做一团。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好,若是等你以后功成名就,我一定给你做媒娶一房好媳妇。” 她的姐妹虽然生的好,身份高贵,但是她却觉得,没有几个是能配上这个孩子的。 大鼠也跟着打趣:“俺来当证婚人。” 众人笑做一团,炉子里的炭火轻轻地跳跃,蒸腾起温暖的气息。 ……*……*……*…… 平云殿 银丝炭在铜制的华美饕餮兽香炉里燃烧着,空气里飘散着优雅的檀香。 “你相信秋叶白奉旨去了京畿四大营巡查?”黄花梨八仙椅上的眉目清俊而凌冽的男子搁下手里的书卷,看向自己面前穿着斗篷,遮盖了大部分面容的蒙面人。 那人淡淡地道:“信不信,他给绿竹楼的信里面说的就是她去了四大营。” “如果本殿要听你说的这些废话,本殿还需要召见你么?”百里凌风身体后仰,姿态闲逸地靠着背椅,看着面前的蒙面人一笑。 虽然他的笑容依旧耀眼灿烂,却冰冷似冬日的寒阳没有一点温度。 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只是知道绿竹楼得到的消息是如此,但是我也注意到了一点比较奇怪的事情,就是焰部为藏剑阁常驻京城的之处,统领名为宝宝,乃一等一的易容高手,他一般都会在秋叶白身边随伺,但是这一次有些奇怪,他独自领着一批焰部的人离开了京城,道是藏剑阁有事。” “哦?”百里凌风闻言,锐眸里闪过一丝异样:“若是如此,有没有可能他所去的地方才会秋叶白要去的地方?” 蒙面人摇了摇头,冷冷地道:“这我确实并不知道,在下也没有法子探出他们去往何处,毕竟绿竹楼只是藏剑阁的一个外延机构,却并不不善于藏剑阁,里面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藏剑阁门人。” “本殿自然明白,否则你以为绿竹楼能继续存在到今日是为什么!”百里凌风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神色冷然。 “绿竹楼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殿下有机会借着绿竹楼进一步掌控藏剑阁,将您的触手伸入江湖势力之中,但是您也该知道绿竹楼如果是这么容易被人控制的话,藏剑阁早已败在秋叶白手中。” 那蒙面人冷笑了一声,有点讥诮地道:“何况,如今这情形怎么看都是秋叶白已经成功地将触手伸入而来朝廷之中罢?” “哐当!”一只杯子瞬间在那蒙面人身边摔得粉碎,热水飞溅开来,烫伤了那蒙面人的脚踝,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 百里凌风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所以,不要给本殿再听到废话,军中令行禁止,攻伐杀戮,攻城掠地,都如你这般拖延无效率,只怕早就战败无数次,割地让城。” “而屡败之将,只能诛九族并——斩!” 这一个斩字极轻,似一片鸿毛轻轻飘起,却让人心发寒。 那蒙面人似也生出惧来,原本略显不恭的语气亦收敛了许多,他放低了声音道:“是,在下一定尽力给您将消息探听出来。” “尽力?”百里凌风轻笑了起来,眯起眸子危险地看向面前的人:“你再说一次。” 那蒙面人恭谨地道:“在下知罪,只是如果秋叶白真的没有去四大营,而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却送信给绿竹楼说她去了四大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知道绿竹楼里有问题,不再信任绿竹楼,所以在下只能靠着和焰部仍有的关系去查她的去向,在下怕一旦操之过急,暴露了咱们……。” 百里凌风淡漠地打断他:“那是你的问题,本殿养军千日用在一时,这么多年,你在绿竹楼都没有打入藏剑阁,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废物,本殿不养废物,更何况这废物还拖家带口。” 把蒙面人瞬间哑然,再说不出话来。 “本殿给你一日的时间,没有确切的消息,你知道本殿耐心一向并不好。”百里凌风冷淡地道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继续看着他手里的书卷。 那蒙面人心中发寒,但是临退下,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殿下,若是你发现秋叶白的行踪打算如何?” 百里凌风慢条斯理地道:“不能为本殿所用者,留者何用?”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的凌冽而冰凉的杀意让那蒙面人一僵,随后不敢再问退了下去。 …… 一边给百里凌风上茶的大太监迟疑了片刻:“殿下,您为何不让那人直接除掉秋叶白?” “本殿原本倒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么多暗线埋下去,这一条不甚起眼的竟然能用上,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秋叶白竟然会入朝成为本殿的肉中刺,不过到底养了那人多年,秋叶白也不是蠢物,他有些时日没有去绿竹楼了,如今秋叶白又生了怀疑,要除掉他只怕并不容易,废了咱们手里这个棋子还为时过早。”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眸子,眸子里幽光闪烁。 第六十九章 ‘宁夏’出现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殿下,是否需要再考量?”大太监略有些迟疑,他虽然对秋叶白此人并无好感,正所谓恶之欲其死,喜之欲其生。 但是如今朝中情势并不明朗,殿下原本隐于幕后反手云雨,以五皇子夺嫡幕僚臂膀的身份出现,如今却不得不跃于台前,五皇子那边早已和殿下面和心不合,若不是因为他如今还在北疆巡视,只怕早已奔上平云殿质问殿下了。 如今殿下能得以自由行动,还是因为南疆不断给朝廷的施加的压力,但是平云殿也被硬生生插了不少探子进来,平云殿的处境不可谓不微妙。 “平宁,你觉得本殿会那么容易栽在别人手上么?”百里凌风搁下书册,慢条斯理地用带着翡翠戒指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老佛爷虽然想除了我这个没有杜家血脉的孙子,但她也要考量一下,万一消息传出去,南疆大军哗变之后,整个帝国动荡不安,烽火遍地,她拿什么去让她那些有杜家血脉的孙子继承。”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讥诮而凛冽的笑意:“老佛爷宫中打滚多年,分得清楚轻重,她如今不敢直接要我性命,只得步步蚕食我在宫中槽朝内的势力,她选了秋叶白做那只箭,本殿就是把箭折了又如何?” 他顿了顿,淡漠地道:“何况秋叶白既然不愿意为我所用,非要与平云殿为敌,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秋叶白虽然是个绝地的利己者,但是他能耐不小,若是殿下将此人‘折了’,只怕老佛爷短期之内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人做她手里的刀了。”平宁亦低低地道。 百里凌风望着面前袅袅升起的檀烟,清俊凌厉的眉目之间闪过冷凝莫测之色。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叶城 此城靠着叶山山脉,原本只是一处村落,但是百多年前,此处发现了大量铁矿石之后,便多了许多私采矿石的小作坊,后来官府整顿了一番之后,将叶城划入采铁矿的地点,并且设立了正式的炼铁点,随着矿工、铁匠们的涌入,叶城渐渐地繁华了起来,从小小山村逐渐变成了市镇。 “不过因为地势的原因,叶城的铁矿矿脉开采不易,官府也不是太重视,而且真正的几个大铁矿也产铁充足,所以叶城发展并不快,于朝廷而言就是一处鸡肋罢了,真正地成为一个城还是因为上一代梅家就收购了这里,慢慢地才发展了起来。”一名铁铺子掌柜领着秋叶白一路在叶城四处逛荡,一路为她讲解叶城的历史现状。 秋叶白点点头:“梅家果然不愧是我帝国第一行商。” 她一进叶城就发现这里除了酒肆、客栈、杂货铺子之外,最多的就是打铁铺子,锅、碗、瓢、盆、菜刀、链子……林林总总挂了一个门面,虽然天寒地冻,但铺子里四处火星飞溅,打铁师傅都光着结实的膀子,外地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客商在门前等候着,只是看样子也都是各地来的小客商。 那掌柜笑咪咪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道:“白公子真的要买铁器,梅家铁铺的活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陈掌柜多费心了。”秋叶白看着陈掌柜笑了笑,又看了眼身边的宁秋。 宁秋立刻掏出一只小锦袋子交给那陈掌柜,笑吟吟地道:“掌柜的,辛苦了,以后我家白公子的事儿还得多拜托您了。” 这陈掌柜说是掌柜其实就是个掮客,最常做的事儿就是给四面八方来的客商介绍这城里的铺子,他负责两头各自抽佣金,因着介绍的买卖公道,所以颇为有些名气,宁秋一到叶城便和他搭上了线。 他掂量了下手里的东西,行家一过手,就知有没有,袋子里银子的重量让他很是满意,瞥着宁秋笑道:“那是白公子有这样能干的美人的功劳,在下看着宁秋姑娘也知道白公子是个能耐人,能为您效劳也是咱的荣幸。”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您也不必客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您能让替我完成,佣金必定少不得你的。” 那陈掌柜迟疑了一下,随后问:“哦,什么请求,白公子请说,但凡老夫能做到的,必然做到。” 秋叶白见他眼中目光闪烁,回答也很谨慎,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有一批重要东西需要寻好的铁匠打造,所以希望能亲见梅家掌柜。” 陈掌柜一愣,挑眉:“什么东西,能否给在下先看看?” 宁秋闻言,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一卷东西打开给陈掌柜看,陈掌柜一看,瞬间变色就变了:“这不行,私造如此大量的……。” 他顿了顿,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才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会掉脑袋!”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你只管放心,此事不会牵连到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陈掌柜瞬间警惕起来,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冰凉:“买货人。” 宁秋再次将一个袋子递了过去,那陈掌柜原本打算拒绝,却不想一提袋子,他就一愣,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满袋子的金灿灿瞬间让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 几辆马车咕噜噜地在雪地上碾过,挂在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叮铛作响。 马车上秋叶白温声交代身边盘膝而坐的两个少年:“小楼,一会子你和油菜、小扶几个潜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大鼠他们会在外围接应,一旦你们发现不妥,就点燃信号,他们会来接应。” 小楼这时候神色亦已经变得沉稳,沉声道:“副座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油菜一边将各种细细的器具收拾好,一边也道:“副座放心!”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而马车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府邸,只门上一个‘梅府’二字显出这是商场龙头梅家在叶城的分产业。 两名仆人早早地站在门前,将他们一行人引进了梅府前厅。 一行人各自坐下之后,陈掌柜便让秋叶白等人等着,他自己则匆匆离开,秋叶白四下打量了一番梅府的布置,这里想必是梅家的一处不算太重要的商号,所以布置都与京城的梅家差得极远。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转眸看去,便看见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伟岸男子在陈掌柜的陪同下踏入了前厅。 “这位是江南来的白公子,这位是梅家商号懂的甄管事。”陈掌柜含笑为双方介绍。 那甄管事看着面前翩翩青衣公子转过身来,修眉星眸,容色似皎月秋光,眉宇之间自有一段风流天成,隽秀无双,不免也暗自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忽让他想起京城的家主。 但是这般气质风华都出众的人中龙凤,竟然会到小小的叶城来做那样的‘买卖’? 甄管事眼底闪过一丝幽色,朝着秋叶白一拱手。 “白公子。” “甄管事。” 二人相对作揖简单地行了礼,分头坐下。 甄管事看着秋叶白笑道:“不知道白公子江南哪里人氏,我梅家也是源自江南。” 她亦报以微笑:“在下江南苏州人氏,只是随师门却在蜀地,前些日子在京城办事,住了一段时日,所以也因此慕梅家大名而来。” 甄管事听着秋叶白一口阮浓的调子,倒确实是一口苏吴口音,只是有些地方发音略显得些涩了点,确实有点蜀地之人说话的味道,心中某种猜疑略微放了放。 “师门,不知白公子师从何门?”甄管事客气地道。 秋叶白看着那甄管事淡淡地一笑:“师门走的是上下三道,行的八百里奉行车马。” 那甄管事瞬间一愣,他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来买刀剑的江湖人不少,他心中顿有所悟,这是对方在说堂口黑话,心中猜忌又少了一分,他抬手继续客气地道:“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她估摸着那陈掌柜估早已跟甄管事说了内情,便直接单刀直入地道:“很简单,我们需要一批特别定制的刀剑,堂口有事,元月初三之前要拿到货,我们需要用你们梅家车船队以送粮的名义送往苏州。” “呵呵,白公子,梅家从来不做犯法的生意,你们的订单批量虽然不说极大,但是却也是犯了朝廷私铸兵器之法,何况梅家从不做走镖的生意,咱们的船队车队只做自己的生意,您得另请高明。”甄管事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地道。 他话音刚落,一边的宁秋便上前,从袖子里取了一封信函递给甄管事:“掌柜的,您可要看看这封信。” 那甄管事原本就想推拒,但一抬头对上宁秋若含秋水的明媚眼眸,瞬间就觉得心头酥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取拿了信封,打开一看,瞬间一楞,微微睁大了眼:“这是定金?” 这样的金额也未免太大了些,几乎已经超出了定制兵器的价格。 秋叶白垂下眸子,轻吹了一口手中茶杯:“不,这是给掌柜的佣金的先期金。” 甄管事瞬间不可置信地看向秋叶白:“您说什么?” “管事不必急着答复,可好好合计一番,在下师门如果能得您襄助,那么必定会重酬于您。”秋叶白看向甄管事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了,在下也不多叨扰,且就此告辞。” 说罢,她便起身领着人向门外而去,那甄管事看着秋叶白说走就走,让他未能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会,抓着那信封看向一边的陈掌柜:“你去送送白公子,晚些时日咱们再叙。” 陈掌柜立刻点点头,羡慕地看了眼甄管事手里的信封一眼,转身就赶紧匆匆地跟着秋叶白出去了。 秋叶白一出梅府就上了车,做管家模样的老秦立刻凑了上来,低声在秋叶白窗边低声道:“小楼、油菜两个已经摸进了梅家,寻了地方猫下来了。” 秋叶白点点头:“走。” 一行人立刻便分头乘车到了附近的一处小客栈歇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风雪初停,但是天色依旧昏暗黑沉,梅府外积雪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而梅府内的侍卫们却一丝不苟地交替巡逻,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但百秘终有一失,一道幽暗的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一处粮库里跃了出来,细瘦的黑影如幽灵一般贴着那巡逻的侍卫身后,不断地在每个视觉的死角翻跃,避开众人的视线,趁黑一路顺着早晨探查的路径摸到了主房,他抬头看了看房梁,手脚并用灵活地爬上了去,轻轻伏在房顶上揭开了一片瓦。 房内之人的对话便飘荡了上来,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管事,我已经查了苏州最近漕帮和陆会的人火并得厉害,漕帮的人把陆会运的武器粮食的船给沉了,陆会死了不少人,听说漕帮还放了话,谁敢给陆会送武器,就造沉了谁家的船,双方约了元月初三在苏州城外谈点儿了。”另外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向甄管事恭敬地道。 所谓谈点儿是江湖黑话,就是清算火并。 甄管事看着自己面前一千两的银票,眯起眸子冷笑:“这陆会原本是蜀中的帮派后来混不下去了才迁至苏州,难怪他们会兜这么大的圈子把主意打到了梅家车船队的头上,肯花这般大价钱。” “家主说了梅家分号除非得了总商号的批准,否则绝不涉及黑道江湖之争,咱们……。”那小管事有点犹豫。 “咱们的主子可不是梅家的家主,只要不是京城官府那一头来人查事儿,有些赚为什么不赚。”甄管事冷笑一声:“咱们为梅家效力多年,咱们可得了什么好,何况这也是咱们给主子做个现成的梅家的把柄,两全其美有何不可?” 那小管事看着那银票上的数字,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来,立刻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但是主子也已经说了,咱们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绝对不允许再开风箱!” 甄管事闻言,脸上也浮现一丝迟疑来:“这……。” 确实铸造一百多把精光玄铁刀,寻常的制锅碗瓢盆的小作坊风箱自然是做不了的,必定要启用专门制作兵器的地方,但是自家主子可也是说不允许,只怕引起朝廷官府的瞩目,私造兵器是诛连大罪。 难不成就这么放弃到手的鸭子? 两个人在房内愁眉苦脸,房顶上细瘦的黑影瞬间悄无声息地顺着大柱子爬了下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夜不久之后,秋叶白便接到了老秦送来的条子,她点点头吩咐:“明日再送一千两的银票去给甄管事。” 而第二日,甄管事在接到了第二张的千两银票之后,立刻一咬牙,干脆地同意了:“没问题。” 秋叶白很满意,随后又再次上门提出了要求,她带来了很是罕见的炼制配方,要求亲自看铸剑的风箱。 甄管事自然不会同意,只肯让秋叶白在梅家名下的一处铺子里试验,双方僵持不下,秋叶白最终自然是‘妥协了’,但要求住在梅家。 甄管事看着金主如此财大气粗,到底收了人钱财,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副座,咱们住进来,也很难查到他们风箱所在地,而且周围的守卫都增加了不少。”老常一边搬运‘行礼’进来,一边低声对秋叶白道。 秋叶白却只轻笑:“咱们原本进来就不是为了查他们私铸兵器的之地,小楼和油菜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咱们只是来拖着人的。” 老常点点头,随后便将秋叶白的行礼搬进了甄管事的屋子,只是他才进屋子就愣住:“这是……您身边的哪位侍女?” 秋叶白一进门,看着屋子里的人,脸色瞬间也有点发绿:“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副座身边的侍女神出鬼没,武艺高强,美貌如花,但是面前这位侍女虽然看着眉眼生得不错,但是也太魁梧了些。 房内站着的人一身和宁秋的白衣,看向秋叶白有些不安地摸摸自己的脸,低着头道:“小白……副座,是宁秋姐姐让宁夏来伺候副座的。” 秋叶白闭了闭眼:“老常你先回去罢。” 第七十章 谁留谁走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老常不明所以,只点点头:“好,属下去安排其他人搬东西进来。” 打发了老常离开,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宁夏’神色一冷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宁秋的声音:“宁夏,你一会要是见到了四少……。” 宁秋一进门,抬头就看见秋叶白盯着自己,顿时脸色一僵,干笑:“四少……。” 秋叶白径自一把扯着宁秋退出门外,顺带反手‘哐当’一声关上房门之后,看向她,忍不住斥道:“秋儿,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把他给弄进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宁秋揉了揉自己手臂,一脸委屈地道:“秋儿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秋儿知道的是今儿我端着东西一进四少房间就看见一个大美人坐在里面,只道是跟着您来的,您什么时候身边多了这么个人,我哪里知道,那大美人又固执得什么都不说,我又不能这时候赶走他,闹出乱子来,也只能出此下策。” 秋叶白瞬间无言,元泽的能耐她自然是知道的,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跟到这里来了,她出门前就交代他要老实呆着! 宁秋是不会说谎的,不过…… “他是不是得罪你了?”秋叶白忽然挑眉看着宁秋。 宁秋瞬间噎了噎,有点心虚地瞥着一边的门框:“四少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以你的聪明有的是法子掩盖掉他的身份,让他变成‘宁夏’,还能找到一套这么合身的衣衫,不可谓不费了心思,想必他是得罪了你这厉害丫头了罢?”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秋。 宁秋沉默了一会,冷哼一声:“誰让他抢我的四少,今后若是他敢欺负四少,还有他受的。”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秋叶白:“……抢……。” 她忽然又觉得头疼了,身边的丫头太聪明真是难对付。 不过早年的时候,宁秋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男儿身的时候,确实曾经有一段倾心于自己的少女时代,但如今……这丫头不是早把心思从自己身上移到小七身上去了么,何来抢? 秋叶白摇摇头,看了看面前合上的门,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就看见‘宁夏’正站在她面前,朝她看过来,还是那一脸有些不安的模样,只是这份不安在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容上让他起来异常的楚楚可怜,婉约颜色可倾国。 除了这个倾国佳人……身材有点魁梧。 百里初虽然也是男扮女装,但是因为他从不挽髻,从不着真正的女装,或是一身黑色华服,祸事一身红色华服,皆是宽袍、大袖、琵琶领掩了颈项和一身曲线,只唇上点绛色,眼下点泪痣,魅艳到了极致,看起来有一种雌雄莫辨的中性气息。 但是元泽这般染了黑发,挽做女儿髻,一身典型的女儿衣,人却异常高挑,看着实在……实在诡异得紧。 诡异得让她实在……很想笑。 不过看着元泽那副不安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还是硬生生地把笑意给压了下去,只颦眉道:“阿泽,我不是说了让你在村里等我么?” 元泽一边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边道:“若是在村子里等着,和我在京城等着小白施主的消息有什么区别呢?” 秋叶白瞬间哑然,好一会才道:“阿泽,你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了?” 元泽温然地看着她:“贫僧只是想看着小白施主平平安安的。” 秋叶白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只得有些无奈地道:“好,那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再这般任性,只能跟在我身后。” 元泽含笑点点头:“好。” 秋叶白一听他那把温温润润,却怎么听都是男子的声音,愈发地想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百里初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幽幽凉凉的低柔,衬着他那副形象,中性而不显得违和,阿泽的声线虽然比阿初说话的时候亮了些,但也绝对不粗犷,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是温柔的男子声音。 大约是因为性子不同,说话的语气不同所以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罢。 再加上阿泽和阿初长期在地宫里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尸毒或者尸香的关系,他们头发、眼睛、皮肤和身体都发生了白化现象,如地下洞穴里的生物一般都是白化生物,只是后来用了许多药物,药物的副作用让阿初的眼睛在他出现的时候变成黑色,成了一种天然的外表保护,让人难以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就像现在他们都是‘男扮女装’,感觉还真是差得极远。 不过她相信百里初那么恶心女人,绝对不会喜欢穿成现在这模样。 她想着百里初记得元泽穿女装的样子,一定恨得要死却又无可奈克的样子,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儿看着他,眼神却透过他的脸不知看到了谁,自顾自地走神起来,却眼神明亮温和,甚至笑了出来的模样,他的眼神便微微地黯了黯,随后轻声道:“白……小白施主,你在想阿初么?” 秋叶白一僵,随后有些不自在地道:“谁想他了。” 元泽看着她,随后温柔地道:“阿初,他很高兴。” 她一愣,看向他:“阿初他说你很少记得他做了什么。” 元泽垂下眸子,依旧柔声道:“他不想贫僧知道,大概是觉得贫僧这性子会碍事儿,只是贫僧虽然不记得阿初做了什么,但是却不代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秋叶白沉着元泽,看着他用同样的面容说着百里初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个人…… 他告诉过她——小白,小白,你可知本宫多中意你。 但是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眼中无边的幽暗和几乎吞噬人的欲望,让她总是心悸,他的中意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分不清楚里面承载的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单纯的关于中意的喜悦,却是从元泽的口里听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淡淡地道:“阿泽,不是阿初不想让你知道他做了什么,而是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或者,这么说,你不想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么?” 元泽闻言,茫茫然地道:“贫僧不知道小白施主在说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还是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一次直接将话挑明:“阿泽,你知道不知道阿初就是你?” 元泽原本略显苍白的容色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他退了一步,别开脸,咬着唇:“阿初是阿初,我是我。” 她并未放过他,而是继续上前一步,再一次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是他的善,他是你的恶,你们本是一体,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恶,所以才将一切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都推给了阿初,是也不是?” 元泽看着她许久,清澈的银灰色眸子里一片迷离,随后他嘴唇微微颤了颤,梭然闭上眼,双手合十幽幽地轻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就算如你所说阿初是贫僧,贫僧是阿初,那又如何,如今阿初已经不再受贫僧制辖,也许有一日着身子里最终剩下的也只有阿初。” 他顿了顿,又道:“小白施主,你可是希望最后留下的是阿初?” 秋叶白一愣,她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一时间兴起,藉机看看阿初和阿泽的‘心病’有没有‘痊愈’的可能,比如性子相合,而不是要逼着他们之中谁人消失。 但是看着元泽闭着眸子,温柔而固执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任何病都是越早治疗才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阿初和阿泽的‘心病’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痊愈的时间,‘病入膏肓’。 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她若是说她希望阿初留下,那么阿泽就一定会‘成全’她的希望,正如当初她不愿意见到阿初的时候,阿泽说过在她远离这一切是非纷扰之后,他一定会成全她的愿望。 阿泽是个单纯的人,但也是最初的百里初泽,虽然他看着性子柔弱,但是她却明白这个人的固执和阿初一样,百里初的存在其实就是他的执念、妄念、贪念、怨念分裂而成,只是后来才渐渐占了上风,但是阿泽终归才是最初的命理主格,他从来——不打诳语。 只是…… 她看着闭着眸子的元泽,却开不了口让元泽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秋叶白心情异常的复杂,没有说话。 元泽闭着眸子,却忽然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希望谁能留下,希望谁消失?” 秋叶白感受着他修长手指触碰在自己的脸上,带来冰凉异常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颤:“我……。” “是我,还是阿初呢?”他微微低头,精致的面容渐渐地逼近她的脸。 秋叶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却被他搁在腰肢上的手轻轻一扣,挡住了去路。 “百里初……你……。” 第七十一章 潜伏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是百里初是不是?”秋叶白忽然抬头看他,目光锐利却又带着隐约的异样波动, 元泽的面容垂在她鼻尖上不足半寸之处停住,她几乎忍不住伸手抚上去:“百里初,你这个混……。” 但是下一刻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银灰色的瞳仁如一汪流泉清光,笼着秋叶白:“白。” 他只用了一个字就让秋叶白伸出去的手瞬间僵住。 他问:“阿初经常这个样子和你说话么?” 秋叶白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收回了手。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儿,她清亮的杏仁眸里虽然情绪掩藏得极好,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她将脸颊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道:“白,放心,阿初不会让你一直一个人的,他心窄,由不得你一直在他不可以触碰到的地方呆着,这几日且让贫僧跟着你罢。” 秋叶白不自在地别开脸,元泽的温柔让她只觉得愧疚,但是这种愧疚又异常的微妙,毕竟阿泽和阿初终究是一体,所以她愈发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有些尴尬又古怪的场面,只转过身,淡淡地点头:“也好,只是此行危险,你要听话。” 只要他不再出幺蛾子,一切都好谈。 何况,这人的固执她也是见识过的,自己一时半会真赶不走他。 元泽闻言,亦含笑颔首:“阿弥陀佛,小白施主放心就是。” 她侧脸瞥见元泽原本眼中的不见一点阴沉,只是依旧澄澈入水,她心情微微一松,目光落在他那一身行头上,不由轻咳了一声:“阿泽,你既然穿了这身衣服,为了避免穿帮,还是不要说话了。” 元泽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于是,白公子风流潇洒,身边美婢一个美胜一个传闻便不胫而走,梅家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在白公子领着‘一双美婢’在梅家大院穿行的时候,和白公子一行人‘偶遇’。 偶遇多了,‘白家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秋叶白对于这种‘偶遇’亦是欣然一笑,也不觉得不快,倒是领着‘一双美婢’往各个花园里去的勤了。 兴致好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招揽那些路过的小厮、管事在花园亭子里坐一坐,高谈阔论一番,若是谁说了什么让她痛快的话,手里的银子也是不吝啬打赏下去的。 甄管事知道了此事,也只抚着胡子,有些不屑地轻嗤一声:“年少轻狂,自命风流,不说与咱们主子比,就算是和梅家大少爷都比不得。” 倒是一边的小管事有些忧心:“不过此人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而且给咱们府邸上下打点了不少,也让人暗中给我送银子,就是催促那一批刀剑的事儿。” 甄管事闻言,轻蔑的笑意渐深:“哼,若是他安安静静的,老夫倒是还担心,不过到底是江湖粗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这般粗浅又猴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违禁的事儿么,有钱你就拿着就是了?” 那小管事闻言,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是。” …… “四少,一切都很顺利,甄掌柜他们虽然很谨慎,但是我和小扶交替跟踪他和他身边的人,已经大约摸清楚他们私设的炼铁炉大约在叶山所在的方向,但是奇怪的是我几次试图跟着人进山,跟着跟着我们就发现跟不上他们的路了。”一身梅家小厮打扮的小楼在秋叶白的房间里轻声禀报。 秋叶白挑眉:“跟不上路?” 小楼身形削瘦,生了清秀略嫌尖的小脸上,一双猫儿似的眼异常地明亮,他点点头:“没错,明明就是跟着人的,但是进了某一段山道就忽然失去他们的踪影,我和小扶都跟丢过,而且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从另外一处山道出来了。”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这听起来似有点像是奇门遁甲。” 小楼一愣:“奇门遁甲,那不是说书先生们说的故事么?” 秋叶白摇摇头:“不,这不是故事,是确有其事。” 藏剑阁中便有会奇门遁甲之高手,包括这一次她关闭藏剑阁,启动隐阵也属于奇门遁甲之阵,她随着老仙游历江湖多年,也多少有些见识,只是学习奇门遁甲是需要天赋的,与风水、观星、探穴、堪舆之术皆有关联,但老仙说她在这方面并无太多天赋,并没有传授太多她这方面的东西,她只是略有了解。 如果说这叶山铸剑地附近设下了奇门遁甲,必定是为了防止有人擅闯。 她忽然想起在淮南时候,她去营救老鹧鸪的时候,就曾经在关押老鹧鸪的房子附近观察到那里的木石布置都似隐约有些玄机,怕是有高人动过,所以她便立刻转而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劫持梅苏为人质换取老鹧鸪。 那么这一次,叶山之中的机关莫非也是这高人所设? 梅家,倒是真人才济济,食客三千。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也不知这杜家和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杜家就这么放心让梅家掌控帝国大半经济命脉,而且招揽了这么多人,简直有问鼎逐鹿的微妙感。 亦或者,杜家是借着梅家的手来做这件事? “若是奇门遁甲的话,只有顺着一定的步伐,做一些特定的动作才能闯过阵去,你们只是跟着,进不去也不奇怪。”秋叶白点点头。 “必要的话,我跟你们走一趟。” 小楼闻言,瞪大了猫儿似的大眼,赶紧摇头:“太危险了,且不说山里天寒地冻的,何况这里也离不开副座。” 秋叶白看着小楼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眸子,她心中微动,伸手给他倒了杯热茶,淡然一笑:“我的武艺高些,也对奇门遁甲有了解,总比你们强些。” “若是如此……。”小楼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属下跟了这么几天发现每次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都是那么几个,如果要非混入其中很难保证一定不会发现,但是山中要炼造兵器,必定有很多人住在山里,都要吃喝,油菜瞅着最近厨房有大量采购的样子,如果混进厨房或者运送吃喝的队伍里,必定能顺利进山!” 秋叶白看着小楼,迟疑了片刻:“这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只是时日若是拖得太久亦是不妙。” 小楼笑了笑,眼儿弯弯:“副座放心!” 随后他迟疑了一会,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打坐的高个儿侍女,有点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对秋叶白嘟哝:“宁夏姐姐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是个哑巴,但就算是这样,每次属下来都看见她要么睡觉,要么打坐,要么在吃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秋叶白看了眼不远处的打坐的‘宁夏’,摸了摸下巴懒懒地道:“没事儿,我就喜欢他这样。” 她让他背对着自己打坐,否则她一不留神看见‘宁夏’这么一本正经地打坐,她就想笑,所以这会子还是看见他的背后。 小楼见秋叶白这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抬起猫儿似的大眼看了眼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茶,一边不时地偷偷看一眼秋叶白,他好半晌方把一盏茶喝完才恋恋不舍地告退了。 小楼退出去以后,一直打坐念经的‘哑巴宁夏’忽然幽幽地开口:“那孩子心中恋慕着小白施主呢。”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地继续看书。 宁夏也寂寂无声地继续打坐。 窗外飞雪绵绵,天色阴郁。 …… 三日后,是夜。 一道黑影敏捷地顺着房梁滑落下地,如猫儿一般地轻巧跃起,落地,随后一路摸到了梅府后门处,果然见后门灯火通明,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正在一名管事的指挥下装上一辆辆马车。 那些装车的人似都已经驾轻驭熟了,动作极为麻利,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他不眠不休地潜伏了三日,一切都如他当初的推断,果然让他逮到了今日这些人就要运送物资进山。 小楼朝着暗处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此时,一道同样细瘦做厨子打扮的身影忽然晃悠悠地从门后冒出来径自朝后门外去。 那厨子打扮的少年揉着眼,一副半夜起来刚如了厕,走错了地方的模样,走到后门之后便错愕地瞪大了眼,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那管事看见他,顿时厉声呵斥:“油菜,你怎么在这里?” 油菜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前的情景又看看那管事,结结巴巴地道:“我……哦……我如厕……走错了回屋的路。” 那管事眼底瞬间闪过杀意,不动声色地慢慢向他靠了过去,油菜却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另外一边指挥搬运菜品的大厨:“师傅,你半夜起来搬货,怎么不叫徒儿呢?” 那一声‘师傅’让一边的大厨心中一动,想起油菜平日里乖巧伶俐,平日里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侍奉,便忍不住低声道:“这孩子是前些日子才买进来的,不认得路也是有的,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人都在这里了,若是动了手,他家里的人还要闹,说不得节外生枝,干脆让他送货算?” 那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油菜那一副呆愣的模样,便也颦了下眉,点点头:“罢了,这事儿原本不该让生人参与,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府邸里还住了其他人,甄大管事也再三强调了要仔细谨慎,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儿,闹将起来只怕太引人瞩目。 “趁着今夜不下雪,咱们得快点走。”那管事一声令下,车队便驮着大量的物资在半夜里直接悄无声息地离开梅家分号出发了。 油菜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车队的一份子。 临出发前,他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眼房梁,见到一道猫儿一般灵巧的影子跟了下来,他便转回了脸,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和车队一起往城外而去。 巡逻的士兵仿佛没看见有人违背宵禁踏夜而过,并打开了城门,车队一路顺利地出了叶城,并且加快了速度向叶山而去。 只是他们没有人留意到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最后一辆车子里,整个人如壁虎一般灵活地扣在了车下。 不过大半个时辰,十几辆车队便到了山脚之下,油菜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原本油菜以为他们会顺利地进入山中,却不想车队到了山脚下以后却停了下来,领车的管事跳下了车,命令所有的人都下车,而那些提着火把的彪形大汉们则是纷纷走到各辆马车边打开了马车车门,简单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便坐上了原先车夫的位置。 油菜的眼里瞬间闪过焦灼之色,原来他们的使命只是送粮草被褥之类的东西到山脚下,交给山里的人之后,他们就必须折回,这要怎么办? 油菜心中焦急,却也不得不乖巧地下了马车,因为他是突然加入的人,所以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盯着他,若是他稍有差池不对,只怕便会命丧于此。 那管事看了眼油菜乖巧知趣,什么都没有问,方才略微松懈了一些,又清点了人数之后便道:“所有人坐最后一辆最大的马车返回。” 油菜无奈,但是梅家的人做事太严谨又谨慎,他没法子做小动作,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一齐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刻意靠着最冷的车尾坐,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频频地拿着眼睛偷偷地去瞄着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底。 只是直到那管事令人驾车带一干押车人和车夫回去,油菜都没有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更不要说给他什么指示了。 小楼一向是他们之中最聪明机敏的,若是他都没辙了,也就是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了。 若是错过这一次送货,再往山里送东西只怕就还要隔了半个月一个月的了,怎么拖得起? 但是就在油菜看着那运送物资的马车队已经一辆接一辆的出发时,他几乎差点想跳下回程的马车的时候,他忽然敏锐地留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黑影忽然从最后一辆马车底下跃了出来。 那黑影如敏捷的猫儿一般跃上车,忽然一抖手,一条钢爪直接缠绕上了那驾车的大汉的脖子一勒,那大汉伟岸的身形抖了几抖,便悄无声息地朝后倒了去。 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声音掩盖了那大汉挣扎的声音,原本敏捷的细瘦的身形直接将大汉推进了车舱里面,他则一边提着缰绳稳住了马车,跟着车队一路往山里而去。 油菜瞬间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那车队渐渐消失子在黑暗的密林之中,心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吧。”长廊下,秋叶白看着天边又飘雪的幽沉的苍白厚厚云,神色有些凝滞。 “是的,已经是小楼潜伏入山里第三日了。”宁秋也轻声道。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微微颦眉秀眉。 这不是她的藏剑阁门人出任务,小楼他们毕竟是的第一次出实战的任务,原本她想着油菜和小楼一个在明处,一个子在暗处,这样万一有什么也好相互照应,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能进去的只有小楼一个人。 “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要相信小楼。”宁秋漂亮的秋水瞳里闪过一丝担忧,但是更多的还是坚定。 而边上的‘宁夏’则看了看秋叶白,忽然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第七十二章 潜伏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见她看过来,他温然安慰道:“别太担忧了,小楼施主不会希望令你太忧心。”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一边的宁秋美目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随后一伸手毫不客气‘啪’一声拍开元泽的手:“主子的手是你随便能握的么,瞧你那样子,也不嫌瘆得慌。” 元泽摸着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宁秋:“宁秋施主,贫僧怎么了?” 宁秋瞅着他一身白衣美人装偏生又口称贫僧的样子,顿觉通体恶寒,嫌弃地道:“不怎么了,丑,碍眼!” 元泽微微颦眉,这辈子还没有人说过他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有言众生平等,岂可因外貌皮相……。” “打住,打住,我想起厨房还蹲着鸽子汤,且去看一看。”宁秋是领教过元泽遇上他认为悖逆佛法时候的啰嗦,只立刻抬手挡住元泽的话,赶紧转身逃之夭夭。 她真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品味,江湖上什么美人公子没有,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只有臭皮囊,却只会吃喝拉撒念叨佛经的家伙。 元泽看着宁秋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沉默了一会,看向秋叶白试探地道:“贫僧这个样子真的很丑么?” 秋叶白心中暗笑,宁秋这是自作孽恶心到她自己了,不过…… 她还是拢手入袖,很实诚地道:“阿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不说话还好些,他又是个懵懂的,更不会遮掩,一说话要多违和就多违和,极容易吓到人。 元泽沉默了下去,以袖掩面,转身闷闷地道:“贫僧去用膳了。” 说罢他匆匆离开。 老常却正匆忙而来,差点撞上元泽,看着元泽掩着脸匆匆而去的样子,他有点莫名其妙,但一转头便看见秋叶白在亭子那一头坐着,便赶紧过去:“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隐隐含着激动的神色,亦挑眉道:“怎么了?” 老常左右见无人,立刻道:“小楼回来了,而且带来了地图!” 秋叶白闻言,瞬间就站了起来,压抑着笑意,点头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地回到了房内,果然秋叶白一进门就看见一身侍卫打扮,却显得有些衣衫褴褛的小楼正坐在桌边捧着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他见秋叶白一进来便立刻站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对着秋叶白抱拳一躬身,认真地道:“副座,小楼回来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狼狈样子,身上的侍卫服除了污渍之外还能隐约看得出有些暗红血渍,心中微微酸楚,但更多的是欣慰,像是看见自己栽种的树苗长成了一般的欣慰。 “坐下,边吃边说,看你那模样怕是两天没吃上东西了吧!”她走到小楼身边,温然笑着拍了拍他肩头。 大鼠在一边赶紧地给小楼的碗筷里再添上饭菜。 小楼看着秋叶白笑眯眯地点点头,便一边扒饭一边嘟哝道:“可饿死属下了!” 原来小楼混进了车队之中后,他寻了机会把那个驾车侍卫尸体上的衣衫给剥下来换上,将尸体推下马车,然后一路跟着前面的马车一边走一边悄悄记下他们走的方向、动过了什么树木或者石头,奇拐十八弯终于进入了山腹之中的铸剑场。 梅家的私铸剑场非常的庞大,而且核查极为严格,每一辆马车都要检查,他这样的生脸一定会被发现不对劲,只能趁着刚刚到铸剑场口还相对混乱的时候,低头诈称腹痛要去茅厕离开。 但是他知道若是如此也只能瞒住人一时,何况铸剑场他并不熟悉,处处危机,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地露头,只能趁着天色黑暗的时候行动,白日的时候就只能隐身藏匿,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勘查整个铸剑厂,他滞留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危险性就越大。 而因为梅府每过一段时间才会送粮食进场内,所以铸剑场内发放的口粮都是有定制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粮食看得极严,所以他饿了只能忍着,渴了就嚼点雪。 大鼠和宁秋等人听得揪心了,特别是大鼠,立刻又往小楼的放碗里添上饭菜。 秋叶白知道他说的轻松,但是绝对不会真的那么轻松,见他嘴里塞满了饭菜,便递给他一杯茶:“不着急,仔细噎着。” 小楼对秋叶白的话言听计从,便喝了一口水将饭菜吞下,方才弯着猫儿似的大眼笑道:“原来铸剑场那么大,要勘查完没有好几天根本不可能,何况属下还不知道到底山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铸剑场,但恰好撞上那统管铸剑场的大管事从另外一个铸剑场到访,我在他的房查到了一卷羊皮地图,竟全部都是叶城铸剑厂所在地,都是托了大人庇佑!”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张半透明的绢布:“大人,这是小楼拓印的。” 秋叶白展开了绢布,果然看见上面将整个叶山的地形标注得清清楚楚的,梅家的三个私铸剑场亦都被标注于其上,甚至还有路线图。 她瞬间唇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太好了!” 有了这张图,要破解对方的奇门遁甲便容易多了,而且进入山内便可以人赃俱获! 小楼看着秋叶白唇角弯起的那近乎明媚的笑容,光风霁月,他猫儿似的眼中闪过惊艳,随后想到自家副座的笑容是因为他的功劳,便不由自主唇角也扬起笑来。 “你小子真是能耐又出息了,你娘一定很高兴!”大鼠兴奋地一拍小楼的肩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楼闻言,有些腼腆地挠挠头:“都是托大人和大鼠叔你们的福气,那去视察的大管事听说有一名运粮的侍卫回去后不见了,便以为他逃了,着人出去搜,我就跟着那些搜捕的人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秋叶白正色道:“虽然属下已经处理好那侍卫的尸体,但是毕竟多少惊动了铸剑场的人,副座若是要行动只怕要越快越好,还是小楼考量不周了。” 秋叶白收好了东西,含笑看向有些惭愧的小楼:“心思缜密,反应敏捷,盘算也算周全,第一次独立执行重要任务能完成得那么好,你和油菜他们都已经超乎本副座想象的出色了。” “没错,当年我在军中看到的那些细作还没有人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如你这般出色的。”老常也正色道:“若是假以时日,你小子必定能成为最好的细作。” 小楼弯起眼,笑得有些无奈:“老常叔,这话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夸赞人的话呢。” “你做了最好的细作,才能有机会向秋副座求娶家中姐妹呀!”油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门外跑了进来,也不嫌弃小楼脏,一把抱住他,揶揄道、 众人齐齐大笑。 笑声飘荡开去,让树枝上的垂雪也簌簌而落。 走在院子外小道上几名戴着斗笠的男子也被那雪瑟瑟落了一身,为首的一人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眼隔壁的院子:“什么人住在里面这般方式?” “回舒校尉大人,那里面的是最近杭州的客人。”一名梅家小管事恭敬地道。 那男子微微眯起阴沉的眼:“就是那个要买兵器的陆帮的人?” “正是。”那小管事轻声道。 男子看了一会院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转身继续向前而行。 那小管事立刻奔到前面去带路,领着他们不一会就进了梅家大管事的院子,甄大管事似已经知道人要来,匆匆忙忙地从大厅迎了出来,看了一眼那小管事,小管事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牢了。 甄大管事才向那为首的男子一拱手:“舒校尉,许久不见,快,里面请。” 被唤作舒校尉的男子方才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斯文清秀的面容,只是他的右边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狰狞疤痕,硬生生破坏了他面容的和谐,让他原本就有些阴郁的气质如今更多了几份阴沉狠戾,他淡漠地点点头。 “甄管事还记得舒瑾,真是难得。” 甄管事知道舒瑾这人是自家主子手下一员得力的人物,倒也不计较他说话的阴阳怪气,只一边领着他进房一边含笑道:“哪里能不记得舒大人,只是没有想到八殿下这次竟然会将您派出来了。” 舒瑾一进门,便让其他跟着他的人全部退开,他径自单刀直入地道:“八殿下已经接到了可靠的情报,有杜家的奸细已经混入了叶城,我与此人打过交道,知道此人手段狠辣又狡诈非常,所以殿下将我派了出来。” 甄管事闻言,不由一震:“哦,是什么人?” “司礼监副座秋叶白。”舒瑾冷冷地道。 甄管事一惊,心中惶惶地道:“司礼监的人,太后真的已经发现了咱们这里不对劲么,那梅家呢,梅大少爷会不会也来这里?” 舒瑾漠然地打断他:“梅苏不会来,但是秋叶白不会比他好对付,如果遇到此人……。” “如何?”甄管事问。 舒瑾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暴戾的杀气:“立刻通知周围驻军包围叶城,绝不让他活着走出去,杀无赦!” 甄管事陡然一惊,看着舒瑾,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为何这位舒瑾校尉看起来似乎不光是因为公事针对那司礼监副座,倒像是私仇。 “是了,你说那苏州的客商叫什么?”舒瑾忽然问。 ------题外话------ 明天是逗逼光顾人间地日子,所以明天憋也要憋出来双更或者万更~答谢妹子们对逗逼的包容和爱!谢谢大家给的钻石和月票! 还有准备做一个故事接龙的活动,具体详请关注书评区哦,今晚还有新公告置顶,有潇湘币送出,青青的悠然吧也有活动哦,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么么哒! 还有就是更新的时间,逗逼想好了,从晚上12点改到中午12点更新~所以今天更少点,不过也是个过度。 第七十三章 潜伏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周围的人只称呼他为白公子,至于他叫什么……。”掌柜的迟疑了一会,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江湖人行事隐秘,所以他们不愿意多说。” “不愿意多说?”舒瑾挑眉冷冷地看着掌柜:“他们不愿意多说,所以你就干脆都不问了?” 甄掌柜瞬间脸色白了白,舒瑾锐利如刀的目光让他只觉得莫名的心虚,但是他硬声道:“老夫在梅家做事多年,又能为八殿下做事自然是会谨慎行事,老夫早已经命人查过他们的底细才敢做这样的买卖。” 舒瑾眯起眸子冷笑,一甩披风坐下:“甄掌柜,这种时节做买卖,你是忘了殿下吩咐的不允许开炉么,若是一旦出了身幺蛾子坏了殿下大计,你多少条命能陪上殿下?” 甄掌柜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是知道八皇子的吩咐,如今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但见舒瑾一个年轻人说话这般咄咄逼人,他心中更是不悦,只犟声道:“老夫不过是为主子着想,毕竟殿下如今处境艰难总是需要银钱打点,何况那叶山上的奇门遁甲都是梅家现任家主,梅苏设计,梅苏大少爷的能耐我们这些在梅家呆久了的人谁不知道!” 舒瑾听到梅苏的名字,那长着刀疤的半边脸便微微一抽,他眯起眸子,阴沉沉地笑了起来:“是啊,梅苏大少爷的能耐谁人不知道,除了是商场霸主,更有一身堪舆观星,善奇门遁甲的本事。” 他顿了顿,又忽然问:“是了,那山中可有什么异常?” 甄掌柜听着舒瑾提到梅苏之时,神色古怪之中又显出一种狰狞来,但是他再细看,却又见舒瑾恢复了那种冷淡的模样,他也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舒瑾的问题一想,随后他忽然想起昨日有人来报,说是有一名护卫失踪,但是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生意和痕迹,怀疑那侍卫失踪是偷偷跑了,他便脱口而出:“对了,前日……。” 但是随后,他一遇上舒瑾那锐利阴森的眸子,便想起方才舒瑾说的一旦出事,他就完蛋了的威胁语,瞬间到喉咙的话便吞了下回去。 舒瑾见他那模样,便颦眉:“甄掌柜你说前日怎么了?” 甄掌柜迟疑了一会便轻咳了一声:“前日的时候,那山里的下了大雪,有些机关被雪覆盖,老夫担心会失效。” 舒瑾闻言摇了摇头:“影响多少会有,但不会受影响太大。” 甄掌柜笑了笑:“是么,那老夫就放心了。” 不管如何,山中有侍卫走失的事情,在结果没有查出结果之前,自然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能让八皇子的这些特使知道。 “你再去把那陆帮的人资料整理一下,特别是那白公子情形要细细与我说来,我总觉得那白公子绝非寻常江湖人士。”舒瑾颦眉道。 这种敏感的时候,来了如此敏感的江湖人,提了更敏感的要求,虽然看上去和他们朝堂没有一点关系,但实在是太机缘巧合,让他不得不深思。 “是。”甄掌柜心中虽然对舒瑾这般指使自己心中很是不悦,但是心中忌惮着他的身份,便立刻点头离开。 看着甄掌柜离开,舒瑾眼底闪过冷色:“去一个人,跟着这个老东西,别让人发现了。” 他边上的一名下属立刻拱手:“是!”随后立刻跟着甄掌柜消失在门外。 “校尉大人,您怀疑甄掌柜不值得信任么,那咱们要不要调动人马包围叶城?”另外一名下属上前压低了声音问。 舒瑾微微眯起眼,冷冷地道:“此人虽然不一定会背叛殿下,但是他能为了钱财背叛梅苏,那么也会为了钱财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比如这一次武器库案发,殿下明明就已经派人下令绝不允许再开炉,他却为了来路不明的武林人士开炉。” “这么多年叶城都下雪,如果机关有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一看便知道他方才必定是想起了叶山之中的事,却吞吞吐吐推托到担忧大雪损坏机关之上!” “那城外军队?”那名下属迟疑地询问,殿下给了他们调动叶城城驻军的令牌,随时就能将叶城包围。 “维持联系,先看看情况再说。”舒瑾眯起阴沉的眼,沉吟道:“江湖人士……白……。” 这个白字,总让他心情抑郁,因为让他想起那在淮南时候给他无尽屈辱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不是这个秋叶白坏了殿下的大计,还打晕了他,也不会害得他落入梅苏的手里,九死一生方才逃脱出来。 但是,如今这个陆帮的白公子到底是不是秋叶白,如果他没有记错,秋叶白江湖来头不小,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舒瑾危险地眯起眸子:“再派两个人暗中监视那一群江湖人住的院子!” “是!”另外两人也迅速地消失。 舒瑾推开窗,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处院子的飞檐斗拱,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刀疤,眼底阴光四射。 如今秋叶白投靠了杜家和太后老佛爷,在朝中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如果此人真的如绿竹楼细作说的已经来了淮南,他必定让此人有来无回! …… “马上派人出去联系在村子里的宁冬还有小七,让他们立刻带人进叶山搜捕,将所有证据扣押,也不必担心打草惊蛇了,毕竟此事拖得越长久战果会越差。”秋叶白在房间里向大鼠下达命令,大鼠立刻点头离开。 她顿了顿,复又看向老常:“这是打时间差,梅家一旦警觉,只怕会立刻转移,铸剑场有三处,咱们光带来了七十多人,只怕不够,老常我需要你再去给我通知人支援!” 老常立刻神色肃穆地抱拳:“是。” 小楼也立刻道:“我也去,只有我最熟悉地形,我可以和小扶一起先进入标注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领着宁冬姐姐他们进山!” 秋叶白看着小楼,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你要注意安全,宁冬武艺超凡,总归对你们有帮助。” 说起来宁冬对奇门遁甲的了解虽然也不多,但是比她要好些,如此安排总归不会出大错。 小楼抬头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副座,等着小楼的好消息!” 说罢,他便和老常一起出了门去追大鼠,一同做准备去了。 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秋叶白方才从暖榻上起身,拢了拢肩头的衣衫,随后看向窗外厚厚的云层,神色微凝。 宁秋在一边上看着她的模样,便体贴地取了一件云锦银鼠毛的精致披风为秋叶白披上:“四少天冷,要仔细些。” 秋叶白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秋儿还是这么体贴,不担心小七么?” 宁秋笑了笑,一双清凉美目里一派坦然:“宁秋和小七都是四少的人,为四少分忧自是应当,小七的身手和智谋都不弱,我相信他会好好的。” 秋叶白点点头,目光再一处落回天边的阴云之上:“成败就要看这几日了,若是咱们手上利落,证据抓得快,就能抓到百里凌风私铸的证据向太后复命。” 宁秋迟疑了一会,有些疑惑:“那八皇子虽然私铸剑器,以次充好,但是他终归也是为国……。” 她话音未落,就忽然见天边飞过一道白影,片刻之后,那白影扑棱棱地落在了窗棂之上,正是一只俏生生的灰鸽,只是那灰鸽子体型比寻常信鸽要大些,看起来也凶猛一些。 “是咱们人训练的雷鸽。”宁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大冷天的还能有信鸽不畏惧寒冷的,也只有这一种特殊的品种了。 不过这种时候,为什么会用雷鸽传信? 她立刻上去将雷鸽脚上的信管取了下来,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去过管子细细看了里面的纸条,神色有些叵测,沉吟了好一会,随后便将那纸条揉做一团扔进火里。 “四少?”宁秋有些不解。 “不必理会,咱们只管继续呆在府邸里,或者出去走走吸引这些不速之客们的信息,顺便掩护小楼他们。”秋叶白淡淡地说完,便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天边的云越发的厚了,只怕不时就要下雪了。” 宁秋也不再多问,立刻取了挡雪的伞就跟了上去。 只是才推开门,一股瑟瑟寒风瞬间迎面吹来,让人不免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宁秋一愣:“四少,怎么了?” 秋叶白才想开口,却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道温凉的声音:“有人在监视咱们的院子。” 宁秋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却发现不知道元泽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房间里,正取了一枚点心送进嘴里。 “你这吃货来去怎么跟鬼似的,也不知道要敲门么?”宁秋恼火地瞪着他。 他温温和和地看了眼宁秋,又看向秋叶白:“前后门都有人在监视,所以贫僧就从别的地方进来通知小白施主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挑眉:“元泽,你换衣衫了?” 元泽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套小厮的衣衫换了,不再做女装打扮。 元泽点点头,却没有接她的话题,却忽然道:“贫僧觉得有些危险。” 秋叶白一愣:“危险?” 他有什么危险? ------题外话------ 这是早上的一更,下午还有一更~公主很快就要出来了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远去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贫僧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元泽闭上眼,轻嗅了一下。 秋叶白挑眉:“你闻到了?” 宁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只会闻到烤羊腿、爆炒猪大肠的香味!” 元泽蓦然抬眼,淡淡地看着宁秋:“阿弥陀佛,贫僧能闻见许多味道,是许多人闻不见的,臭或者香于贫僧而言都是味道,危或者安,恶或者善亦都是一种味道。” “说得那么玄乎……。” 宁秋看着元泽那双银灰色的眸子,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忽然觉得那双银灰的眸子毫无一丝人的温度,让人背脊发凉,讽刺的话语卡在喉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却闪过沉思,不管是元泽还是百里初,他们都是曾经生存在黑暗中的生物,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的五感便会变得异常灵敏,甚至关于危机的直觉。 她看着元泽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随后,她吩咐宁秋:“宁秋,你去外头打听看看,甄掌柜那边有没有异动,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没。” 宁秋闻言,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立刻点点头,也不敢再去看元泽的脸,只匆匆忙忙地一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秋叶白看着元泽,他亦正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点温度没有,但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垂了眼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有些困倦,可否在小白施主这里休息?” 他要在这里看着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种危险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空气中。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她点点头,温声道:“好,阿泽,你先休息罢,我看一会书。” 元泽点点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脸,便上了她的床,只是解衣的时候略微一犹豫,正准备合衣而眠的时候,一只修白的手搁在他的腰带上。 秋叶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温然地道:“这衣服脏了。” 元泽一愣,低头看着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再替他宽衣解带,她站得离他如此近,他几乎能闻见她青丝上和身上清淡的体香,那香气轻轻地缭绕在鼻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肌肤,带来诡异的酥软。 “白……。” “嗯?”秋叶白抬起头看向他,挑眉微微一笑:“怎么了,阿泽?” 她这一抬头,鼻尖轻轻地略过他的下巴,呼吸也扫过他的鼻息间,他原本嗅觉就极为灵敏,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便愈发地显得凛冽而凶猛,惑人心神。 元泽漂亮的银灰色的瞳孔如野兽一般微微地扩了扩,颜色渐暗,只是有些迷离的神智让他身子一摇晃,蓦然退了两步,几像是从秋叶白怀里的挣扎出去一般。 他摇摇头,有些迷蒙地抬银眸看向秋叶白,随后又有些无措地转开身子:“小白施主,贫僧自己会宽衣。”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顿了顿,眉梢微微扬:“好。” 不一会元泽便除了外衣,随后躺上了床闭上眼睡着了。 秋叶白坐在桌边看着安静的元泽,神色有些莫测,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那一番试探,让元泽似有意动,若是能激出百里初来…… 她尚且未及深思,便忽然听见门再一次的被敲响,她过去开门,便见宁秋神色略沉地跨步进来,随后立刻关上门,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是说甄家里有其他人来了,而且看步伐有点似军中之人?”秋叶白挑眉看向宁秋。 宁秋点点头,沉声道:“没有错,就是军中之人,那监视咱们的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像是梅家的人,属下怀疑他们都是一拨人。” 秋叶白眸中闪过沉吟之色。梅家之中会出现军人,绝对不可能是梅家的人,那也只有八皇子的人,八皇子的人…… 她忽然想起今日飞来的那只信鸽,眼底闪过迟疑之色,但是随后她一抬头,果断地道:“若真是军中的人,也许情势有变,梅府是不能呆了,咱们必须尽早离开。” “您怀疑叶城驻军有变?”宁秋脸色微变。 “不管有没有变,既然咱们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很快叶山那边也会闹起来,咱们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也许还会给咱们的援军增添麻烦。”秋叶白淡淡地道。 宁秋点点头:“好,这里交给属下安排,叶山的行动已经定在了今晚,咱们傍晚前全部撤出,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是得多露面,免得打草惊蛇。” 秋叶白点点头,宁秋和宁冬都是极为能干的女子,若为男子皆有将才,所以她很放心交给她们去安排。 她沉吟了一会:“这样罢了,咱们邀请甄管事来用午膳,若是咱们席间醉了,一日不露面也说得过去。” 宁秋点点头:“还是。” …… “哦,白公子请老夫赴宴?”甄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宁秋,神色有些古怪。 宁秋笑盈盈地道:“正是,我家公子觉得这样的天气吃涮锅子最合适不过了,还请甄管事赏脸。” 甄管事斜眼看了看旁边的书房,迟疑道:“这,老夫这几日很忙,我看就算了罢。” 那姓舒的在这里虎视眈眈,他还是和这白公子不要表现得太亲近好些。 宁秋心中正奇怪,这位甄管事最是喜欢和自家主子用膳,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得些好处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家主子。 她刚想说什么:“但是……。” “甄管事,既然美人相邀,又何必拒绝?”一道冰冷的男音忽然响起。 甄管事浑身一僵,真是说神遇鬼,姓舒的果然来了。 “舒……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宁秋抬眼看过去,见舒瑾款步而入,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面容上狰狞的刀疤,随后笑盈盈地道:“这位是?” “在下是甄管事的好友,今日来访,便听说了白公子的大名,实在仰慕得很,甄兄也是客气了,今日便由在下做东,请白公子一叙可好?”舒瑾看着面前美貌的宁秋,随后目光淡淡地扫过甄管事。 甄管事只得干干地点头:“是。” 宁秋看着他们,只觉得气氛情形都有些诡异,她不动神色地含笑福了福身子:“好,宁秋就等候二位大驾光临。” 说罢,她便退了出去。 看着宁秋消失的身影,甄管事有些不安地看着舒瑾试探地道:“舒校尉,您这是做什么?” 舒瑾忽然转过脸,转身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冷冷地看着甄管事:“做什么,本校尉才要问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什么叶山之中有侍卫失踪,你不曾禀报于本校尉。” 甄管事瞬间脸色大变,怒道:“你监视我,还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 他能在梅家那么久,自然不是笨蛋,舒瑾初来乍到,如果不是原本府中有探子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如此之快! “监视你?你是殿下的属下,这里原本就是殿下的势力所在,府中上下效力的也是殿下,不是你,为何不能监视你!如果不是府中有忠诚于殿下的人,只怕东窗事发的时候,殿下还蒙在鼓中!”舒瑾厉声冷笑。 甄管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强道:“只是一件小事……。” “姓甄的,你最好祈祷是一件小事,否则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舒瑾梭然起身冷冷地看着他:“一会子赴宴,你最好机灵一点,不要再出纰漏!” 说罢,他一点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只留下甄管事有些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亦有愈发不祥的预感。 他不过是贪了些,只但愿一切都是——小事。 无惊无险。 …… 舒瑾跨出甄管事的院子,向门外走去,他刚刚出门便见一名护卫跟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瑾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既然那位白公子出来了,走,咱么先去会会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甄掌柜在梅家这么多年,虽然得不到大器重,但是梅家从不养废物,他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梅家经商人才济济,他才不得出头,最终被八殿下策反,他并非不谨慎和完全能被财迷住心窍的人。 这白公子既然能牵着甄掌柜的鼻子走,确实值得他好好会一会。 舒瑾领着人一路走到梅家花园附近,远远地便看见花园中有三道人影静静立着,那个美貌大方的婢女宁秋正对着其中一修长秀挺的青衣人低声说着什么,态度自然之间不失却恭谨。 “那人想来就是宁秋的主子,陆帮派来购买武器的白公子。”舒瑾身边的一名属下对着舒瑾低声道。 舒瑾抬眼看过去,忽然觉得那身影异常的熟悉,他心中疑惑,迟疑了片刻,正想走过去,此时那青衣人便转过了身来,舒瑾瞬间脚步一顿,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身边的人感觉到舒瑾身上忽然由内到外散发出那种阴沉和暴戾的杀气,他们心中顿觉得奇怪,但是又不敢问,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舒瑾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中午的午宴不去了,我们走。” 一干属下们面面相觑,随后以立刻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且说花园之中,宁秋正与秋叶白简单说了一会午宴之事,听到甄掌柜身边忽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秋叶白明眸之中闪过疑色:“你说的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宁秋摇摇头:“看不出来,不过他身边的那些人,老常离开之前说他们都是军人,身上有铁血之气,只怕还是边关将士。” “边关将士,看来是八皇子那边的人了,他们也要参加午宴……。”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想起今日的飞鸽传书,随后淡淡地道:“那就多准备一些碗筷吧。” 宁秋领命而去,立刻着人准备。 ……*……*……*……*……*…… 叶山 山上仍旧遍布皑皑白雪,几十道挎刀的人影牵着马坐在雪地里修整。 宁冬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是刚刚到下午的时分,但是天空的阴云渐渐密布,她总觉得天色有要下大雪的预兆,随后看向一边牵着马匹的小楼和小扶,微微颦眉:“你可以么,我觉得你也只是走过一次这个阵势,真要自己闯过去,只怕有些危险,还是我再领着一些人和你们一起去罢。” 小楼笑了笑,猫眼儿弯弯,一点不介意地道:“宁冬姐姐,不要担心,咱们已经到了铸剑场的外围,小楼别的也许不会什么,但是当了些年小偷,记路是最基本的本事,何况我们有图纸呢。” 再往下走便是内围,有些地方的机关凶险,他还需要再确定一下,前两日一路进出,他留意到有三个暗哨,如果人太多,一定会惊动那些暗哨,所以进去的时候自然人越少越好,等他解决了暗哨,再在生门上标志好路线,宁冬他们就能跟着一路直捣黄龙。 “但是……。”宁冬还有些担心,虽然她也不是特别精通奇门遁甲,但是还是学了些东西的,这山中的机关,她大略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般人制作的。 “宁冬姐姐,焰部的人都是能耐人,但是却并不熟悉这山内机关情形,你虽然对机关有些认得,但是你还要留在这里指挥其他人渡过这些阵,如果折损在了路上,到了铸剑场只怕反而后继无力。”小楼看着宁冬认真地道。 “你们跟着我到外围就好了,只等着我信号就是了。” 小扶也大力地点头:“宁冬姐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小楼可厉害了,过目不忘!” 宁冬看着他,沉思了片刻,便点点头:“好,一定要小心,遇上敌人不可硬碰硬,发信号。” 小楼和小扶两人皆应了,也不带马匹,径自便向山深处而去。 …… 一处背风的山窝里,两名流动哨正在烤火,隐约还能看见有热气蒸腾而上。 “这天真是够冷的。”其中一名哨兵忍不住浑身打了抖:“快赶上北境了。” 另外一人也点点头:“这还好了,最受不了夜里了,又不让点火取暖,说啥怕人发现,这他娘的大冷天谁会半夜摸上来,不过还好今夜不是咱们值哨。” 两人正说话,忽然不知怎么地,一声鸟叫之后,树上大片的雪簌簌落下,一下子就砸中了树下的两人,两人顿时被冰得跳了起来,狼狈地四拍雪,眼前一片白芒。 “该死的鸟,火,火要被雪覆了!” “……。” 两人才要去救那一堆篝火,却忽然不约而同到地觉得脖子上似横扯了一下,他们互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双脚离地,诡异地被硬生生地吊了起来。 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无声地在半空中死命地挣扎,也看着对方死命挣扎,但是片刻之后便慢慢地没了动静。 两道纤细的人影从旁边的大树后敏捷地跃出,分别将手里的钢丝栓上一边的大树。 小楼抬头看了看着被精钢丝线吊死在半空的流动哨,冷静地看向身边的小扶:“走,还要清除两个地方。”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了红绳捆在了一处树枝上,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小扶手有些抖,但是看着小楼坚毅的背影,便觉得心平静了下来,也转身跟着小楼隐没在了树林深处。 第二处的流动哨也顺利地被解决,小扶觉得小楼的算计很对,夜晚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他们要动手的困难也大得多,而且流动哨的警觉性也大多了,现在是下午,那些流动哨反而防备懈怠了不少。 小扶也从第一次动手杀人还会手抖,此刻却已经不再手抖。 他看着那被吊死在树上的哨兵,却还是有些情绪低落:“咱们一定要杀人么,你不手软么?” 虽然在云中的时候,副座也训练了不少他们这些设知名陷阱和怎么在格斗中一击毙命的技巧,他们完成得都很好,但是真正去杀人,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他是第一次发现小楼身上那种凌冽的杀伐果决的气息,有些像副座,难怪副座看重他。 小楼将红绳再一次在树枝上缠绕好,随后看向小扶,静静地道:“咱们是司礼监的一员,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明白,有些事没有对错,就只有生死,如果他们不死,那么也许死的就是你、我、是宁冬姐姐,是大鼠叔和常叔,更有可能是还在梅府上的副座,只要有必要,手软我也会杀人。” 他不是好人,他只能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小扶看着他,神情微动,随后点点头:“可是……以前听说书先生说杀生会有报应,咱们这是杀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就算有那么一天又如何,所谓死得其所,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小楼猫儿似的大眼里一片淡漠,随后将自己手里染血的匕首擦了擦,收好。 小扶看着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就算你当上千总,副座家里的姐妹也不会嫁给你的,那是秋府啊……。” 小楼闻言,唇角轻勾起一丝淡漠又清浅的笑意:“那又如何?” 他只要看见那个人永远站在人前,领袖超群的风华,便足够了。 小扶看着小楼转身离开向最后一个流动哨点走去,他不解地摇摇头,但随后也立刻跟了上去。 第三个流动哨点,有足足三名哨兵,他们也掌控传送消息给铸剑场和示警,三人也都更谨慎。 小楼和小扶费了好一会的功夫,才解决了其中两人,另外一个哨兵身形魁梧,武艺也不差,三人缠斗搏杀了好一会,最后小楼拼着让对方在自己肩头插了一剑,才蓦然近身割断了他的咽喉。 看着那士兵抽搐着倒地,小楼才捂住肩头狼狈地靠在了树上,松了一口气:“呼……。” “你没事吧,我帮你包扎伤口!”小扶一看小楼的肩头,擦了擦脸,赶紧过去帮他止血包扎。 小楼有些疲倦地摆摆手,将一条红绳递给他:“不必理会我,你先去把红条子系上,然后通知宁冬姐姐,咱们也算是大功告成。” 这个红绳上除了颜色指路,其中更有特殊香气具备追踪的之效果。 小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点头立刻接了红绳到一边的大树边上去系,但是他才伸手系上红绳,却忽然浑身一僵。 小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扶,你怎么了?” 小扶身形僵硬地慢慢转过身来,秋叶白这才看见他脖子那一把雪亮的钢刀,还有那握着刀的男子。 “你是谁!” 那男子容貌清秀,只是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暴戾,他阴沉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 梅府 “怎么,甄管事,您的那位贵客不来了么,可是嫌我这里的菜不好?”秋叶白看了看满桌子菜,又看向一边坐着的甄掌柜。 甄掌柜迟疑了一会:“这,他一会就来了。” 宁秋忍不住道:“甄掌柜,这都子时三刻了,咱们可是等了他快大半个时辰,他就算是去买见面礼也该回来了。到底做什么去了?” 哪里有人主要要求吃酒席,还能让主人家等这么久的。 甄掌柜眼珠转了转,干笑:“也许是因为他不认得路,毕竟舒兄虽然是老夫故友,但也是初来乍到。” 不认得路? 秋叶白看着甄掌柜,明眸里闪过幽光,忽然道:“您那位故友姓舒,不知道全名怎么称呼?” 甄掌柜一愣,但见秋叶白仿佛不过随意一问的样子,便道:“那位故友姓舒,名瑾,刚从外地回京城探亲。” “舒瑾?!”秋叶白记忆里不差,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眼前忽然掠过在小洲上舒瑾阴谋被她破了以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心中忽然一冷,随后梭然站了起来。 “白公子,你怎么了?”甄掌柜有些奇异地看着她。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一片冰冷,冷声道:“不怎么了,只是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让我等这么久,舒兄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若是真迷路了,您也不会这么不着急,也没有着人去探看,只怕他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那么咱们这一顿饭也没有必要吃了。” 说罢,她也不去理会甄掌柜涨红的脸色,拂袖而去。 宁秋看着甄掌柜一张端正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秋叶白忽然发作,只好朝甄掌柜点点头:“抱歉,这些菜色您自己用吧。” 说罢,她也立刻朝秋叶白追去。 甄掌柜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地对着身边的小厮怒道:“姓舒的到底干什么鬼去了!” 那个混蛋临走前还要骗他在饭桌上演这出‘迟到’的戏码,让白公子等,说他有什么要事,但如今看起来,也许白公子说的是对,他只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 他真是够蠢的,才会被那混蛋利用,让人给自己甩脸子! 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敢答话。 …… 且说一头,宁秋跟着秋叶白大步流星地进了房间,她关上忍不住问:“四少,到底怎么了?” “舒瑾是八殿下的奸细,也是我在淮南破案时候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被梅苏杀了,也没有被水鬼们除掉,反而还活着回到了八殿下的身边,算是与我交过手有过节的仇家,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认出了我是谁!” 秋叶白一边收拾更衣,一边沉声道:“他会要求和我一起用膳,一定有问题,只怕叶山那边要出事,我们现在就离开梅家。” “现在?”宁秋一惊:“但是咱们这边还有首尾没有打点好。” 秋叶白将披风披上,看向宁秋:“你先留下,马上收尾,这里的东西全部都不要了,让咱们的人最快的速度分散离开,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我先去叶山寻宁冬。” 宁秋看着秋叶白冰凉的神色,也感觉到了梅家的气氛变得古怪和阴沉,她立刻点点头:“是,只是您一定要小心。” “我的武艺不至于让我在这里出事,你且放心就是。”秋叶白点点头,收好了袖底剑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见元泽推门而入,银灰色的眸子一片宁和,他淡淡地道:“贫僧和你一道去。” 秋叶白看了看他,顿了顿呢,便点点头:“好。” 她琢磨着他留在这里反而是个不安定因素,给宁秋添麻烦,倒是不如带着。 元泽看着她率先离开的背影,银灰色的眸子微微一闪,立刻跟了上去。 …… “驾!” 林间的小道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地飞驰而过,飞溅起满地碎雪。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前方,离开梅家很容易,但是不远处就是叶山另外一处入口了,她心中莫名地越发地虚悬,随后扯紧了缰绳再加鞭。 不一会,她和元泽便都远远地看见隐约的人影,她仔细一看,便发现是焰部的人,她心中瞬间一喜,她选了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是最快接近叶山外围的地方,不想这么快就看见冬儿他们了。 但是当她飞驰而近,正要唤他们的时候,却发现冬儿和所有焰部的人有些奇怪,一尊尊雕像似地立在树下,正抬头看什么,她顺势抬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树上。 “小楼!” 树上那一颗挂着的瞪大着眼的血淋漓的人头,不是小楼,又是谁? 第七十四章 守谁无忧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小楼!” 她忽然只觉得冬日的冰雪竟这般寒凉,直逼心肺,让人难以承受。 她手上猛然地一拉手上的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 “四少!”宁冬和一干焰部的人也听见了秋叶白的声音,齐齐回过头来,人人眼底都泛出猩红。 秋叶白闭了闭,身形蓦然从马上跃起,袖底刀一横划出森冷锐芒,挂在树枝上的人头便落了下来,她直接伸手一捞就将小楼捞在手里。 “四少!” 看着秋叶白将小楼人头捞在手里,宁冬等人急忙围了过去。 秋叶白一点也不嫌小楼的人头可怕,只将小楼紧紧地抱在怀里,喑哑了嗓音道:“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冬看着她,沉默着微微红了眼,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随后她沉痛地闭上猩红的眸子,梭然单膝下跪:“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坚持跟着他们去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都是我的错。” 其余的焰部众人亦齐齐单膝跪下。 秋叶白苍白着脸,自嘲地轻声道:“不,不是你们的错,这是一个报复,是对我的报复!” 宁冬一怔:“报复?”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小楼不过是他报复我,或者警告我的工具罢了。”她缓缓睁开眼,含着水色发红的明眸异常森寒。 大概在梅家的时候,舒瑾已经先于她一步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猜测到了她来这里所为何事,所以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便令甄管事在午宴上一直拖延时间,为了的就是争取时间来到叶山阻止他们的搜捕行动。 若是她能早一步察觉不对劲,哪怕早半个时辰……也许小楼也不会…… 秋叶白再次闭上眼,强行将眼中的涩意给抿了回去,微颤着将小楼紧紧抱在怀里。 “四少,我们听到响动过来查看的时候就发现了小楼,但是小扶却没有踪迹,他会不会还在那人的手里?”宁冬看向她沉声道。 “搜!”秋叶白闻言,立刻喑哑着嗓音厉声道:“放出鸣雀,小楼和小扶身上有红绳,让鸣雀循红绳的味道追踪,咱们的人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循着小楼给出的图纸继续进山搜寻私铸场,一路去寻小扶还有……小楼的尸身!” 鸣雀是他们藏剑阁专门饲养的雀鸟,以做通信之用。 “属下领命!”宁冬和焰部众人立刻抱拳厉声应道。 看着鸣雀在空中掠过,尖利地鸣叫一声之后朝林中飞去,焰部追踪的小队立刻隐入林间,宁冬迟疑了一会,上来问她:“四少,您是在这里等候老常他们,还是和咱们一起进山?” 秋叶白一边用帕子仔细地擦拭小楼脸上的血污,一边冷声道:“进山。” “是!”宁冬应声,立刻令人启程。 秋叶白小心地将小楼包进干净的包袱里背好,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进山。 元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立刻策马跟上。 山路虽然崎岖,但是因为要经常运粮,所以还是有路可走,而一路上奇门遁甲的机关并没有如他们怀疑的那样被改变以困住他们,宁冬手上有图纸,又略通此术,于是一路都还算通畅,他们很快就逼近了第一个私铸场,也是最大的私铸场。 “看样子,他们大约在接到舒瑾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匆忙撤离,因为太过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变动机关和重新设流动哨,可见私铸场内的东西一定非常的多,所以他们只能如此,咱们必须尽快!”秋叶白对着众人沉声道。 她一甩鞭子策马加鞭地向对私铸场的方向而去。 宁冬有些担忧地在她身后道:“四少,慢点儿,虽然这里看图纸上标注没有机关了,可万一对方……。”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白影掠过她向秋叶白追去,速度之快不由让宁冬都是一愣。 那人居然直接放弃了骑马,而动用了轻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秋叶白正策马前行,忽然感觉到身后微微一沉,一双修臂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慢点,若是你出事了,其他人怎么办?” 秋叶白感受身后宽阔的胸膛,她忽然觉得有些失力,身子微微地向后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阿泽,你觉不觉得我太残忍,即使在小楼和小扶都出事的时候,却还能冷酷地先想着自己的计划和任务?” 元泽抱着她纤细又单薄的腰肢,温然道:“小楼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秋叶白闭上眼,一滴在人前强忍的泪水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是。” 小楼的牺牲不能白费,即使……现在那私铸场也许早已经将人转移,但是她总要赌一赌,毕竟时辰上算,舒瑾到达这里大约也是她早了一个时辰左右,对方是大型私铸场,各种风箱器具都很沉重,转移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百里凌风为此付出代价! 前面的路越走越平坦,她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私铸场,秋叶白的心不知道为何也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鸟鸣声。 秋叶白梭然扯住了缰绳,看向不远处,竟然见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也出现了一队人马,不是两刻钟之前派出追踪小扶下落的焰部人马又是谁! 很显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亦是一惊:“四少?!” 随后,鸣雀在他们的上空飞旋了三圈之后,直接向铸剑场飞去。 秋叶白和赶上来的宁冬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详。 “小扶被他们带进了铸剑场。”宁冬眼底闪过疑色:“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们想怎么样,咱们先进去罢。”秋叶白神色微沉地看向那一片铸剑场。 对方不管要做什么,所有的答案或者陷阱都应该在里面。 “四少我第一次进去,你们在后面跟着。”宁冬看了眼她身后的元泽,目光落在元泽扶在她腰肢的手上,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 秋叶白点点头,她并没有逞强,宁冬比她更擅长于机关这一块,她一向奉行不擅长的事情交给擅长的人来做,才是最有效率的处置事情的方法。 元泽默不作声地继续跟在秋叶白身后,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神情有些僵木,而原本银灰色的眸子也渐渐地变深了许多。 他似有些困惑又难受地微微眯起了眸子,仿佛在忍耐什么一般。 众人皆刀剑出鞘,缓缓地向那铸剑场靠了过去。 铸剑场以木石所制的墙壁围圈着,占地面积极大,的大门安静地关着,仿佛一丝人气都没有一般。 宁冬看了身后的人一样,对方立刻会意地领着十数人飞身而上,直接跃上墙头,而她则是谨慎又小心地缓缓去推门,却不想那大门竟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她这么一推,整个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里面的情景瞬间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空旷而巨大的沙地上立着数栋房屋、还有不少巨大的风箱、炭火整整齐齐地在一边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锤子、凿子等工具零散地堆在箩筐里,附近还有晾衣绳,上面挂着许多男子的衣裳。 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宛如鬼蜮一般,气氛诡异。 众人警惕地互看一眼,随后慢慢地环顾四周,一点点地向那私铸场内而去。 “听到了么?”元泽忽然脚步一顿,秋叶白也立刻顿住了脚步,因为她也和元泽一样听到了一座巨大的融铁炉后传来的声音,她点点头:“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宁冬等人的修为不如他们二人,便下意识地问。 “呻吟,有人在呻吟。”秋叶白微微颦眉。 “就在这炉子后,咱们走。” 她提着剑立刻向那炉子后面走去,众人立刻跟上。 而绕过炉子之后看见的景象瞬间让众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小扶!”秋叶白忍不住唤了一声。 眼前的情景异常的残忍,两个巨大的挂剑钩垂挂下来,但上面此刻悬挂的不是剑,而是小扶,钩子直接穿透他的左右肩头将他如挂肉一般挂了起来,鲜血早已顺着他的身体滴落了满地。 听到有人叫他,原本已经呈现半昏迷状况的小扶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向众人,目光停在秋叶白身上,瞬间声嘶力竭地叫:“不要过来,这里有陷阱,你们只要动了铁钩和我,这里就会炸掉!” 众人齐齐一惊,站住脚步,看向周围,但是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看出那巨大的熔炉里还有火在燃烧。 “小扶,你……。”秋叶白眸光一沉,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但是小扶却勉力打断了她,他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一笑:“副座,不要过来,我已经活不久了,弟兄们都在这里,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冒险。” 秋叶白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心中一阵发颤,是的,在这个没输血的时代,失血若此,已经……已经是……几无可救,但是,她如何能不救。 “小楼他……他等不了你了……他说他原本想成为你的基石,守你百岁无忧,看副座站在再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下跪的地方,可惜……他没有时间了,能替小楼看一眼副座,是我撑到现在的原因。”小扶虚弱地朝秋叶白一道。 “小扶,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救你!”秋叶白眼圈瞬间发红,咬牙道。 小扶笑了笑,清清浅浅:“副座,段玉楼和陈云扶再不能侍奉左右……就此……别过。” “小扶,等一下……!”秋叶白瞬间厉声大唤,却阻止不了那少年咬破了舌尖,汹涌而出的鲜血,他的头软软地耷拉了下去,形成一个没有生命的弧度。 ------题外话------ ==对不起啊,更新晚了,让大家白等几个小时,我就不该写时间滴,对不住~ 第七十六章 破局 上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不!”秋叶白下意识地就要向扶飞身而起,却被人一把抱住了细腰,元泽的修臂如铁箍一般将她牢牢扣住。 “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怒道。 宁冬不忍,眼中满是清泪地拦在她面前:“不可以,小楼会自裁,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以身犯险,四少三思!” “主上三思!”所有焰部的人都忍不住齐声劝阻。 “让开!”秋叶白双目猩红,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怕的话,全部都退出铸剑场,我能将小扶带下来!” 如果不是她的失误,小楼和小扶又怎么会死,她绝对不允许小扶的尸体还有被毁坏的可能! “四少!”宁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固执的秋叶白,怔然地看着她。 “他们是你的属下,主在仆在,小白,你的失误已经让你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还要因为你的愚蠢冲动让其他人付出更多血的代价么?”身后幽幽凉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异常地冷酷。 秋叶白瞬间一僵,看向眼中含泪的宁冬,宁冬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道:“您一定要过去把小扶带下来,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属下亦然!”所有焰部的人齐齐单膝跪下。 元泽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小白,听话。” 秋叶白看着他们,慢慢地闭上眼,浑身僵硬地靠在元泽的怀里,好一会才蓦然睁开干涩却猩红的眸子,眸中寒光四射,她看着小扶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一字一顿地道:“舒瑾、百里凌风!” 她的声音异常地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语调冰冷坚硬,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转身就走。 “撤出去!” 元泽这一回没有再强行禁锢住她。 “多谢!”宁冬看向元泽,却见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他淡淡地道:“不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跟着秋叶白款步而去。 宁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优雅修长的背影,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是她的错觉么,为何她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甚至连那走路的姿势都截然不同。 之前那人走路姿势端方气息清雅,但现在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一种奇异的风流之态。 若不是因为她一直确信此人跟在四少身边不曾离开,她几乎以为对方是易容的。 ……*……*……*…… 铸剑场外 “小楼,小楼!” 大鼠凄厉的叫声在树林间响起,哭泣之声异常的凄凉,让人不忍。 秋叶白在林外负手而立,她缓缓闭上眼,手握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 “段玉楼,云中侯府旁支一族,父亲原为庆云县县令,早亡,家中只得母亲一人,姊妹一人,均在上一回您出事的时候被赶出府中,陈云扶,北平陈家旁支子弟,家中父母双亡,只得祖母一人靠着主家公中养活,按照司礼监的规矩,他们可支领抚恤金……。”老常在一边神色沉重地道。 “够了!”秋叶白抬手喑哑着声音打断他:“从今往后,他们家中所有的开支和赡养都从本副座的俸禄支取。” 老常看着秋叶白,迟疑了一会,才道:“大人,不是我老常心狠,只是老常在战场上送走的兄弟太多,如果每一个人都需要从将军手中支领安家费,一百个将军只怕未必够。” 秋叶白颦眉,拳头握得更紧,随后淡淡地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眸光里闪过一丝寒色,唇角微扬,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过这笔银子会有人替我给,咱们兄弟的安家费,我一定会为你们都挣来!” 老常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她唇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老常点点头,随后他有些不安地沉声道:“是了,大人,还有一事需要向您汇报,其余的两个铸剑场,我们都已经派人按着小楼的地图去查看了,但是皆如这个一样,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剩下。” 秋叶白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道:“我早已经料到了,这里都已经转移,其他的地方岂有不转移之理由,对了,那两个铸剑场有没有发现会引发爆炸的机关?” 老常摇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舒瑾针对的人是我,他知道要么这里的陷阱要了我的命,要不了我的命,其他的地方更不可能要我的命。”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四少!”宁冬忽然走了过来,向秋叶白抱拳行礼,神色有些沉重:“要破除机关,就把必须损坏小扶的尸身,您看……。” 老常看向秋叶白,沉声道:“四少……。” 秋叶白闭了闭眼,指尖缓缓地嵌入掌心,随后,她睁开眸子淡淡地道:“动手吧,这个铸剑场一定要保全。” 宁冬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主子到底要保全这个没了用处的铸剑场有什么用,但是四少松口了,便是一件好事。 “是。”她点点头,迅速地退了下去。 老常看着秋叶白萧然的神色,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试图劝慰:“副座……。” “不必安慰我,舒瑾会设下这种残忍的机关,留着小扶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方寸大乱,不忍心让小扶流血而死,动手救人,如果我动手之前小扶已死,他赌的就是我不会让小扶尸身受损,他算计了一步又一步,只是他大概没有算计到,我和他一样都是残忍的人。”秋叶自嘲地一笑。 老常微微颦眉:“副座您不必太自责。” 天时地利人和,时不待我,并非只是副座不够谨慎。 “舒瑾,是个聪明人,能在百里凌风手下做事,必定不简单,去查查他的背景。”她眯起眸子打断他 “是。”老常点点头。 “我去看看小楼和小扶,你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下山,速度一定要快,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秋叶白淡淡地交代完,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老常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声,但唇角却微微扬起近乎欣慰的弧度。 “所有人神色都很沉重,你的笑很容易让人误会。”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 老常一惊,转头看去,却发现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正静静地看着山崖下皑皑白雪。 他认出了那人是秋叶白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和尚,似乎叫阿泽。 老常沉默了一会,轻嗤了一声:“也许在你们这些满嘴阿弥陀佛,仁义道德的和尚眼里,我老常这种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确实残忍,但那是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人命如草芥的时候。” “我不是不悲痛小楼他们的离开,我只是心中在悲痛之余,亦感欣慰,成大事者,除了勇与谋,还要有——残忍和杀气。原先的副座虽然有勇有谋,行事果决,但是她逍遥江湖,江湖和朝廷是不一样的,江湖之兴灭,不过一门一派,朝廷之中,却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四少身上却还是缺了那种权力场出来的残酷杀气。” “但是如今她有了是么,你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她的磨刀石?”元泽淡淡地道。 老常深深地叹了一声:“所谓一剑光寒十四州,王者如剑,副座是一把绝代好剑,只是好剑开刃,从古至今都要有祭品,见血封喉,小楼和小扶的血是开剑之血。” 小楼和小扶的牺牲会是四少心中真正意识到这条权力杀伐征途之上残酷的开端。 “小白身边不想还会有你这般清醒冷酷之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元泽垂着眸子,幽幽凉凉地一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常看着元泽,疑惑地问。 元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悠悠地道:“良禽择木而栖,你离开常家是对的,好好地呆在她身边罢,她会符合你想象中几乎所有‘明主’的想象。” 说罢,他转身向林中而去。 老常一震,微微颦眉看向他的背影。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所念。 ……*……*……*…… 平云殿 “殿下。”一名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正在花园里坐着赏雪饮茶的百里凌风行礼之后,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百里凌风接过信件拆开来一看,瞬间面色异常阴沉了下去,蓦然将手上的信揉做一团抛掷于地,怒道:“废物!” 一众伺候着人全部都一惊,全部齐齐下跪:“殿下息怒。” 平宁身为百里凌风的心腹,在一边伺候着,见主子勃然大怒,迟疑了片刻便伸手去捡起了那张信纸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不免也是惶然失色:“殿下,这……。”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看向天边,神色异常地复杂:“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待本殿再想一想。” 他没有想到,事情的情形竟然会脱了轨! ……*……*……*……*…… 叶山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秋叶白领着焰部众人齐齐下了山,到了山下,她看向宁冬:“我要回梅家一趟。” 宁冬一惊:“四少,叶城现在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您为何要回去。” 倒是一直仿佛一边骑马还一边在打瞌睡的元泽忽然冒出来三个字:“我亦去。” ------题外话------ 这是第一更哦==今晚还有一更求票,阿里嘎多~谢谢大家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宁冬看了眼几乎是半闭着眸子,睡得眼都睁不开的元泽,微微颦眉:“你还是跟着大鼠回村里罢。” 这和尚这副样子,不成为四少的累赘就不错了。 元泽阖着眼,摇摇头:“不。” 宁冬不客气地道:“和尚,你会拖累四少。” 秋叶白正在吩咐老常回到叶城之后的事,听见两人的争执,便转过头看了看元泽,柔声道:“阿泽,你很困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 她看元泽在山上就开始打瞌睡,眼几乎就没睁开过,山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补充体力,估计他为了维持体温消耗有些大了。 元泽闭着眼,却还是摇摇头:“无碍。” 秋叶白看着他回答的简单利落,却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微微颦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的老常道:“我看他应该无事,这位大师是个稳妥人,一路虽然见他困倦,但是策马如飞,并不见任何不稳当。”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睡眼惺忪地垂着头,眼都看不见,身子却稳稳当当地,便也一时间无话可说。 百里初和元泽确实都不是能以常理断之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罢。” 没有人看见元泽长长刘海下的一双精致妩媚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纯澈的银色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幽冷暗夜一般的魅沉。 众人安排妥当之后,齐齐策马自出发,向叶城疾驰而去。 ……*……*……*……*…… 梅家 “咚咚咚!”书房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砸门声。 “管事的,大管事的,不好了!”一道慌张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甄管事听出是自己底下的亲信管事,便搁下手里正在烧的账册,没好气地去开门:“蠢物,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么,什么叫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但是门才一开,他一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便立刻双手一合要将门合上,却不想那门才合到了一半便仿佛遇上了千斤顶,竟完全没法子合上。 他脸色泛红,使尽了全身力气去推那门,但下一刻一只长腿直接从大开的门缝之中毫不客气一脚狠踹了过去,直接踹在甄管事的胸口之上,将他一下子踹飞了出去。 “啊!”甄管事惨叫一声,直接撞上了墙壁,口吐鲜血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地。 秋叶白款步走进书房内,看了眼火盆里燃烧的账册,她直接单手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粉彩水壶顿时直接摔了下来,她足尖轻挑,那昂贵水壶就摔进了火盆之中,直接摔了个粉碎。 “滋”一声,火盆里冒出了一阵青烟。 甄管事完全顾不上自己最心爱的名瓷被摔了,他勉力地撑起来身子,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而去,但是他还没有爬出两步,便一下子被人踩住了后心,原本就撞断了肋骨的伤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一踩,他又惨叫一声,唇角渗出血来,动弹不得伏在了地上。 秋叶白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淡淡道:“甄管事,你要去哪里,咱们的午膳还没有用完,现如今已经是晚上,咱们就改晚膳了可好。” “秋叶白……你这个阉狗……杜家的走狗,你不得好死!”甄管事痛不可言,断断续续地怒骂。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讥诮地勾起唇角:“嗯,不错,看来大管事还是很有精神的,那咱们就有空好好地谈谈了。” 她松了腿,身后立刻进来两名焰部的人将起甄管事拖死狗一样给架了起来,往外堂拖了过去。 宁冬随后进来,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四少,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老常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衫,属下伺候您更衣。” 秋叶白看了眼宁冬手上托盘里的华美的飞鱼服,便点点头:“嗯。” ……*……*……*…… 薄鱼如玉,彘片剔透,羊骨汤飘香。 书房边的花厅花梨木圆桌之上搁着涮锅子和不少令人垂涎欲滴的涮菜。 甄管事被人按着做在了桌边,闻着涮锅子里飘出来的醇浓香气,但是面色却一片蜡黄,嘴角还有不少血渍,他的心中一片忐忑,只不知道秋叶白在卖什么药,竟然真的弄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过来,一副要开膳的样子。 不一会,花厅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四名气宇轩昂,头戴乌帽,身着交领暗青飞鱼服,腰束玉片带,跨绣春刀的厂卫率先走了进来,分列站好。 他们面无表情,气势威严的模样瞬间让甄管事吓了一跳,心头直打鼓,看向门外。 一道头戴三山冠的宝蓝色修长身影负手款步而入,腰间同样挎着精致的绣春刀,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明亮的烛火将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祥云、山川、海水和张牙舞爪口吐祥云的飞鱼映照出冰冷而华美的光泽来,腰间横拦一条金玉相织的玉带,肩头披着同样的银线立领绣飞鱼的华美披风,衬托得她眉目如玉,容色俊秀非凡,身姿秀逸修挑而威势愈重。 她身后亦同样跟着同样做厂卫打扮的宁冬和四名厂卫,四名厂卫在她进门之后便分列两边在门口挎刀而立。 “副座。”最先到达的四名厂卫恭谨地抬手。 秋叶白点点头,优雅地一掀披风在桌边坐下,宁冬立刻上来替她取了披风。 她看向一边有些呆愣而不自觉地露出敬畏之色的甄管事,微微一笑:“甄管事,咱们还没有正式地认识一下,容在下自我介绍,司礼监提督——秋叶白。” 甄管事听着她这么自我介绍,虽然早已被她之前很辣和气势的手腕给震慑,心中气恨之外,更多的是忌惮,但却忍不住冷笑:“什么司礼监提督,谁不知道不过就是杜家的一条狗,不,司礼监都是杜家养的一群狗,谁要和你这卑鄙无耻的狗阉人认识!” 宁冬眸光一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甄管事瞬间吓了一跳,就想往桌子底下钻,却被宁冬一把揪住了领子,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直翻白眼。 秋叶白摆了摆手,宁冬才放松了手,让甄管事得以大汗淋漓地松了一口气爬上位子坐好。 秋叶白也不以为忤,伸手取了长筷条一边涮肉,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对,本副座现在是杜家的人,所以你也该明白,八皇子殿下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太后老佛爷很不高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副座说了要请甄管事用晚膳,可见诚意了。” 说罢,她将锅子里的肉涮好了,放在已经搁置好调料的碗里搁在甄管事面前。 甄管事低声咳嗽了几声,擦去唇角的血沫子,轻蔑地道:“区区一锅肉就想收买本管事么,你也太小看本管事了,阉狗。” 甄管事只以为秋叶白这般精致如玉的容色,必定是宫中的公公。 秋叶白笑了笑,也不解释,一边优雅地继续涮食物,一边道:“哦,是么,那么甄管事想要什么?” 甄管事眼珠子转了转,只觉得面前这人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便矜冷地道:“你想要什么,不过不管你想要什么,本管事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秋叶白慢悠悠地涮了满满一碗食物,随后看向甄管事:“本副座已经命人搜过了你的书房,除了你焚烧的那些东西以外,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希望能你能交出所有的账册。” 甄管事看着她,冷嗤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休想,呸!” 他说着,便朝秋叶白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宁冬和周围的厂卫们脸色都是一寒,就要上前动手。 秋叶白微微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唾沫,抬手再次阻止了宁冬等人:“管事的果然是好骨气,想必八皇子一定很是欣赏管事的这般气节。” 甄管事虽然心中打鼓,但是见秋叶白似乎并没有动怒,他神色亦不见动容,只冷哼了一声。 她看向甄管事笑了笑,忽然道:“是了,甄管事是不打算吃这一碗涮肉了么?” 甄管事心中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仍旧鄙夷地轻嗤了一声,并不搭理。 秋叶白点点头,同时吩咐:“既然东西不合甄管事的口味,那也就罢了,宁冬。” 宁冬应言而来将那一碗涮好的肉端走。 秋叶白看向甄管事:“既然东西不合口味咱们就换一道菜好了。” “什么菜,都休想收买我。”甄管事冷笑。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未必!” 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一抬手直接揪住甄管事的右胳膊,直接将他的右手直接按入了沸腾的涮锅子中。 “啊——!”甄管事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浑身颤抖大力地挣扎,将桌面上的菜一下子都扫到了地上,但是身后两名厂卫上前,蒲扇大手一把就将他牢牢地按在桌子上。 他动弹不得,只能双目暴睁,痛苦地惨叫:“啊——啊啊啊——!” 秋叶白抬了下手,一名厂卫稍微松了下手,甄管事方才能抬起自己快被烫熟的红肿并迅速起泡的手,痛得泪流满面。 她站了起来,优雅地挽起了衣袖,一把将甄管事的头毫不优雅地按在了沸腾涮锅子边,几乎将他的脸直接按进了锅子里,她微笑:“怎么样,甄管事,你可喜欢这一锅涮人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本副座这里还有活涮人头,咱们司礼监向来以刑讯菜色之多闻名,多的别的菜色满足你的胃口。” 甄管事看着自己的脸几乎埋进沸腾的锅子中,那热气蒸得自己脸上一片剧痛,惊惶地死命挣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叫:“大人,大人,小人,不,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交出来所有还没有烧的账册!” “很好。”秋叶白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让人松开了甄管事。 甄管事瞬间滑落在地,抱着自己废掉的右手浑身瑟缩成了一个球。 太可怕了,秋叶白这个人太可怕了,谈笑之间这般残忍,舒瑾……都是舒瑾的错,竟然害他招惹上这个人! 秋叶白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菜色,叹了一声:“真是浪费粮食,原本还想给阿泽准备晚膳,都收拾一下罢,不要让他看见了。” 一边的厂卫立刻点点头。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看向宁冬手里满满一碗肉,唇角的笑意稍暖了点:“把吃的给阿泽送过去罢,他想必饿了,也不知是否合他的口味。”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中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宁冬看着秋叶白容色温和,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那和尚竟然能让四少如此上心,莫非…… 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 宁冬离开后,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缩在地上的甄管事,眉目之中又浮现出冰冷之色:“带下去,拿不出东西,就直接上涮锅子,为甄管事上一道涮人肉!” 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立刻将瑟瑟发抖几欲昏迷的甄管事架了起来,往外拖走。 很明显,甄管事并不想吃涮人肉这一道大餐,所以未过多久,秋叶白面前早便出现了三本账册,她简单地翻阅了一会,却发现全部都是奇怪的字意,至少面上是看成不出来这些入账、出账的与私铸兵器有什么关系。 甄管事明显是怕了她的雷霆手段,还没有等秋叶白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其中的奥妙全部说了一遍,原来所有的大商号都有一套特殊的记账方式和暗语,梅家自然更严谨,而且各级别的商号管事们所能掌握的暗语和记账方式都是不同的,等级森严而分明。 以这种方式一来避免商业机密被盗取,二来避免官府查账。 听完在甄管事的解说,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秋叶白都不得不佩服梅苏的脑子和他手下这一套运行有效的体制。 秋叶白正命人将账册收好,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喧哗之声传来,她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锐色。 宁冬匆匆而入,神色微凝地向秋叶白禀报:“四少,舒瑾已经率领叶城外驻军将梅家团团围住!”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是一凝,而快痛晕过去的甄掌柜瞬间清醒了过来,惨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秋叶白恶狠狠地大笑:“哈哈哈哈……阉狗,看你还往哪里逃,司礼监副座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老夫等着涮你的肉!” 秋叶白根本没搭理他,只看向宁冬:“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宁冬点点头:“老常是战场夙将,动作极快,已经将人都派到了梅府的墙头,墙头的工事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宁冬的话让老常瞬间呼吸一窒,他不是个蠢物,听着宁冬这么说,便知道秋叶白对舒瑾的行动早有了准备。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一眼甄掌柜:“把这个白痴驾到墙头上去,让他看看舒瑾是打算怎么救他。” “秋叶白……秋……你……!”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直接在甄掌柜嘴里塞了帕子,直接架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舒校尉。”她起身,让宁冬给她披上披肩,秀目之中寒光幽冷。 她一定会让这位舒校尉有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是!”宁冬领着一干厂卫们跟着秋叶白向门外走去。 这个夜晚是难得冬日里不下雪的晴夜,月明星稀,银盘月挂在天空之中,照得满地雪色极美,但是梅府内外剑拔弩张,无人去欣赏这月下雪景。 秋叶白刚刚走到院子里便能看见老常在指挥着人将各种家具堆在墙下,用特殊的方式搭成既能供墙头弓箭手站立又能躲避对方弓箭袭击的箭垛,院子里一干焰部和司礼监看风部的众人都只他的指挥下紧张却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不断地布置各种工事和甚至纵深陷阱。 秋叶白就算不是行内兵家,也能看得出这些布置是很出色的守城战法。 “老常,常家将你们赶出府邸,是常家的新家主脑子进水了,但朝廷却容你们流落在外,真是帝国不幸!”秋叶白忍不住感叹。 老常赶紧回过头,看见是秋叶白,他忽然想起今日那和尚说的那一番关于自己的话,顿时有些心虚,随后迟疑道:“见过副座,老常和常家那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他还是晚点再告诉副座其实他们是用了计策才让常家将他们驱离,实际上是老常公死后,他们看不上新任家主,等于自行离开的。 她虽然觉得老常的迟疑神色有些异常,但是亦觉得此时并不是探个究竟的时候,便点点头:“老常,你觉得咱们的战斗力有可能抵挡外头的数百人多久?” 老常迟疑了一会,神色坚定地道:“至少一个时辰以上,虽然驻军士兵人极多,但是这里不是旷野,交战之时必定要顾及周围的民居,再加上焰部的诸位弟兄也都是高手,比寻常的士兵单兵作战能力要强悍许多,拖上两个时辰都不难,只是……。” “只是对方受限制,本副座的人马也同样受到了限制。”秋叶白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们继续吧,我想登上城头看看如今情形。” 老常一愣,颦眉道:“副座,梅家虽然是高门大户,所以外围墙不但厚实而且立得很高,但终归不是一座真正的城,您一站上去就是一个活靶子,您是主帅,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秋叶白笑了笑,淡淡地道:“给我一面盾牌就是了,这里凭借两支箭就能要本副座之命的人还不存在,何况一战之中,主将岂可不露面。” 老常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吩咐底下人给秋叶白准备了一面盾牌。 梅家的地库之中还存了一些兵器,想来是百里凌风打算装备自己军队的样品,全部都是精刚刀剑遁甲和强弓。 秋叶白掂量了下手上颇为有点分量的盾牌,随后直接提着盾牌飞身直上墙头。 果然她才站在墙头之上,便立刻有数道冷箭直射而来,但是她连盾牌都没用,直接神色一冷,披风一卷就将那些冷箭直接用强大的内劲反卷射了回了弓箭手之处,墙头之下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那些出手的弓箭手不偏不倚地全部都被自己射出去的箭穿了个透心凉,鲜血四溅。 他们震惊之中,只齐齐仰头看着那站在墙头之上的修长人影,绣金飞鱼服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银光,披风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宛如飞鹰宽大的羽翼在空中展扬,衬着那人容光如玉,皎美如月,却明眸森冷,似一尊夺命神祗,让人畏惧。 他们全没料到秋叶白这一手,瞬间便被震慑住了,一阵骚动之后竟没有人再放冷箭。 秋叶白仿佛全不担心还有人偷袭,只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情形尽收眼底,见那些士兵们团团持着盾牌训练有素地将梅府围住,弓马齐整,摆出了攻城之阵势,可见并非没有见识过血火的正式军人。 她垂眸沉吟,看来,叶城的驻军已经被八皇子百里凌风悄然换过,如今这一支军队是他手中派出相对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怕就是保护私铸场和这里的铁矿。 这矿脉于百里凌风确实颇为重要。 此时,一道冷冽阴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秋副座,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抬眼望去,便见舒瑾领着他的人站在梅府外的一处酒楼之上,她眼底瞬间闪过寒光,一字一顿地道:“舒瑾!” 舒瑾脸上那一道刀疤微微抽搐,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她冷笑:“秋叶白,你还记得我,托你的福,让我在淮南的时候日子过得如此‘舒心’,还得了脸上的这一道疤做礼物,作为回礼,本校尉送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那两个孩子才多大,有没有十四?” 此言一出,站在墙头下的焰部及看风部的众人神色都极度的愤怒,皆低低骂了声‘畜生’! 秋叶白眯起眸子,只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但她那种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让舒瑾似感觉到心头似有寒风凛然而过,让他觉得极不舒服,随后,他索性不耐地冷道:“秋叶白,你若是识相最好乖乖地走出梅府,放弃抵抗,说不得本校尉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她眸中寒光一闪,忽然抬手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就向舒瑾狠狠掷去! 绣春刀刀形修长,破空而去的速度极快,寒光四射竟似箭一般直接朝舒瑾的胸口插去。 舒瑾一惊,没有想到秋叶白闷声不吭,一下子就出手了,他是见识了那些射冷箭弓箭手的下场,下意识地就一把扯过身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那侍卫惨叫一声,直接被绣春刀破胸而入,但是那刀子竟然没有就此止住了去势,竟直接就要在那侍卫胸口穿过再刺向舒瑾。 舒瑾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那侍卫一脚踢下了楼,那侍卫惨叫着跌下去的时候,扭曲的身体恰好将绣春刀去势压了压,舒瑾便侥幸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他真是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修为竟然如此高强,江湖人真是……他差一点就…… 舒瑾正暗自庆幸,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随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周围的人目光冰凉地看着他,有不敢置信,有震惊,有心凉,特别是跟随着他一起来的几个亲信侍卫。 他们似不敢相信自己跟着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又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弟兄。 “看什么,是秋叶白那个杜家的走狗害死了他,不是我!”舒瑾心中一虚,随后脸上肌肉一抽,恼羞成地阴沉着脸对着他们怒道。 随后,他转过身,神色懊恼地对着底下的士兵厉声大吼:“杜家的走狗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殿下,为了咱们帝国安危,咱们绝对不能让这些混账活着回去,害了殿下,斩草除根,杀!” 那甄管事还被架在城头,他嘴里的帕子已经被拿掉,原先还在那得意地骂骂咧咧,还指望着舒瑾来救他,却不想舒瑾这会竟然直接下令攻府! 他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舒瑾,舒瑾,我还在这里,救我!” 舒瑾冷漠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能为殿下效忠,是你的福分,我会记得向殿下为你请功的!” 随后他一挥手,士兵们便齐齐地向梅家发起了攻击,弓箭手们立刻向梅家之内射出第一轮箭雨。 甄管事瞬间震惊了,惊恐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声嘶力竭地怒骂:“舒瑾,你这条卑鄙的狗,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看着自己被穿成个刺猬的时候,架住他的架子却忽然一倒,他整个人就直接摔下了墙头,直接摔得他去了半条命,只能伏在地上喘大气,却也因此避开了被穿成个刺猬。 “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舒瑾,也是你效忠的好主子八皇子。”宁冬看着甄管事淡漠地道。 甄掌柜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宁冬冷冷地命人将甄掌柜架了下去,主子吩咐过甄掌柜要活着,他还有用。 墙头的攻防战已经开始了,月色之下,喊杀之声震天,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直射进梅家之内,甚至还有不少沾了火油的火箭。 只是老常早有准备,将所有的枯树和易燃之物全部都搬走了,并将后花园湖里的冰雪全部铲到了院子里,冰火相遇,以火箭熄灭为告终。 箭雨之后,同时还不断地有士兵爬上墙头朝着梅家冲去,又被墙头之上原本就武艺高强的焰部众人一刀夺了性命。 秋叶白直接下了墙头,冷眼看着如火如荼的攻防,又低声问了宁冬:“大鼠那一头准备得如何?” 宁冬点点头:“估计最快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到。”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又吩咐了宁冬去准备一些她要的武器,但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周围似少了一个熟悉的背后灵似的人影。 “元泽呢?” ------题外话------ 这是第一更哦~晚上还有一更求票 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下(二更求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宁冬一愣摇摇头:“方才送食物进去的时候,大师正在打坐,后来属下便没有再去查看,可需要属下现在去查看大师的下落?”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你就不用亲自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且派个人去看看就是了。” 她只是习惯了元泽几乎不分时间地如影子一般地跟在自己身边,陡然不见他,便不由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元泽虽然懵懂,但是他一身武艺修为高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宁冬立刻点点头:“是。” 她交代完了事情,冷眼看向正在酣战的墙头,刀光剑影,杀声正酣,血光四溅,焰部的人武艺高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风部这一次带来的纨绔们虽然人不多,但是胜在他们手段层出不穷,不讲章法,有时候甚至颇为卑劣,偷袭、设陷无所不用。 在老常的指挥下,众人齐心连续数次打退了叶城驻军的围攻,大部分人都没有受伤,就算偶有受伤却也只是略有轻伤,但是叶城驻军却不同了,他们虽然是正规军,善于配合进攻,但是单兵作战素质终归与武林高手有差距,所以在丢了几十条人命之后,终于还是狼狈地败下阵去,鸣金收兵,包围圈也退开了几十丈。 这一场交手,焰部和看风部众人都算是大胜,人人脸上都是扬眉吐气的神色,只觉得憋在心中的气得以发泄了去。 只是老常简单地清点了一番战损之后,神色却并不见太多喜色,走到秋叶白身边低声道:“大人,咱们的兵器耗损不少,对方可以补充,但是梅家兵器库里东西却已经不多,虽然焰部的弟兄们都是好汉,但是久战却终会力竭,大鼠他们可能赶到?” 秋叶白眸光微微沉,淡淡地道:“我相信大鼠,咱们只要再撑过一个时辰,到后半夜,就能将舒瑾擒下!” 老常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再寻些能用的兵器来。” 老常领着他的人离开之后,秋叶白再一次登上了墙头查看战况,墙头之上已经满是鲜血,墙角之下这是堆砌了许多尸体,不少人残肢碎体,还有伤兵哀嚎着被自己人赶紧救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开来,让梅府周围如同鬼蜮。 她看着遍地血色火光和烟火之气,神色凝滞,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这是她第一次指挥近乎作战的攻伐,身临战境,方才觉得人命之卑贱,但是却容不得她仁慈,梅府里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能让,不能退,更不能心慈手软,她不想再有更多的小白和小扶,对方多流一滴血,便意味着她心中在乎的人少一分危险。 有人欢喜,自然另一头茶楼之中,舒瑾面色阴沉,眸子里闪过暴戾的目光:“都是废物,这么一个小小的梅家府邸都攻不下来,你们到底怎么取攻城略地?” 那驻军的游击将军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被司礼监那群娘们儿似的番子们占据了的府邸会如此的难以攻下,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辩解:“舒校尉,这梅家的围墙原本就是用糯米涂汁的上好青砖石按照城墙的规格混制,司礼监的高手如云……。” “够了,本校尉不想听你们的废话。”舒瑾暴怒地蓦然一拍桌子,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梅家,目光狰狞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攻下梅家,将秋叶白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那游击将军原本就对舒瑾的颐指气使很有些不满,但是对方是八皇子的特使,他也只能听从命令行事,但是见识了舒瑾残忍自私地将他身边的侍卫推出去挡刀子之后,他心中对舒瑾就很是不以为然和轻蔑,这会子再见他这般暴躁和无礼,更是怀疑他针对那位司礼监副座实不是为了八皇子,而是为了一己私怨。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们这一场围剿行动便值得催商了。 “舒校尉,你和那位司礼监副座有过节么?”那游击将军冷眼看着他、 舒瑾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色,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便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冷声道:“与八殿下有过节的人都与本校尉有过节。” 他还是能感觉到游击将军眼中的将信将疑,便索性将话题引到战事之上:“曾将军,那些司礼监的番子们虽然一时间得逞,但是他们终归就是那点人,也就是那些物资,咱们加紧攻势,以车轮战消耗他们的力量,到了下半夜必定就能破门而入,擒下对方!” 那曾将军的注意力确实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看了看桌面上梅家的地图,颦眉道:“舒校尉说的有道理,只是对方现在还在势头之上,有没有可能从梅家别的薄弱处突破?” 舒瑾迟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梅家现在的人想必都被捆在府里,梅府也一向是以谨慎小心闻名,一时半刻只怕难寻突破口。”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曾将军:“我看他们都已经换上了厂卫官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已经通知了外头的什么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最好越快将他们清除掉越好,最好能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 曾将军闻言,神色微微凝滞:“嗯,我再派些人在叶城外盯着!” 说话之间,门外便忽然匆匆忙忙地冲进来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闻言,脸色瞬间大变,看向一边的舒瑾:“舒校尉,你猜对了,外城三十里外有不明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舒瑾面色瞬间又更为阴沉:“马上派人前去拦截,一定不能让他们越过封锁线!” 谋既定,接下来便是行动。 …… 喊杀之声再起的时候,秋叶白提着水袋喝水的手微微一顿,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冷声道:“看样子舒瑾他们按捺不住了,只怕打的也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老常点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没错,咱们能察觉的事情,对方想必也察觉了。” 新一轮的箭雨再次落下,雪亮的刀光也再一次划破了夜的安宁,喊杀之声重新响彻了夜空。 “杀啊!” “冲啊!” “拿下那些阉狗!” 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又一次在墙头和叶城的驻军交手,还是迅速地高下立现,叶城驻军虽然死伤战损还是很大,但是却架不住人多,一人稍微受伤之后,便立刻换新人顶替,不断地消磨着焰部和看风部众人的精力。 渐渐地秋叶白亦能看出看风部和焰部众人的动作明显没有第一次杀敌之时的利落了,毕竟距离第一次交战的时候连一刻钟都不到,对方又采取了这种车轮消耗战的模式,正正对了他们人少的弱点。 “卑鄙!”宁冬站在秋叶白身边,忍不住咬牙怒斥。 “兵行诡道,成王败寇,并不存在卑鄙或者不卑鄙之事,只看谁更高明罢了。”秋叶白神色却不见怒色,她是能料到舒瑾的这一步棋的,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宁冬闻言一愣,看向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漠,让宁冬忽然生出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在小扶和小楼出事以后,四少似乎便有些变了,她身上那种闲散悠然之气仿佛瞬间消失了,而杀伐果决之气更甚。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眼宁冬:“可有大鼠的消息?” 宁冬摇摇头:“没有。”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幽沉,看这个时辰,已经快过了汇合的时辰,却还没有得到大鼠他们的消息,难不成他们被挡在了城外? 她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在一轮又一轮的人海战术之中又僵持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七十多人对数百人,硬是没有让对方跨过墙头一步,但是明显受伤的人却变得多了起来,而且还有人的伤不轻,老常不得不让他们撤下城头,即使如此他们却都不愿意退却一步,是被自己人强行架下城头。 “大人,大鼠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对方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亡都不肯撤下去,咱们外围的防线最多能再撑两刻钟了!”老常神色凝重地提着染血的剑走了过来。 “如果再无援军,咱们就要直接撤入内院的第二道防线,但是这最坚固的外围防线墙头一旦被攻破,第二道防线也很难持久,很可能会变成一片混战。”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中看向对面酒楼,忽然问:“老常,我记得你说过梅家的地库里有强弓是么?” “您说的是千机弓?”老常一愣,看了看秋叶白比寻常男子都要修细的身材,迟疑道:“那弓箭制法异常的复杂,但确实杀伤力非常强,听甄管事说是八皇子准备用装备他的神弓队,但是非臂力寻常之男子很难拉开长弓。” “去拿来吧。”秋叶白淡淡地吩咐。 老常见状,也不再多问,便令人立刻去将那长弓拿来。 秋叶白看着那厂卫吃力地提着一把银色的长弓过来,恭敬地呈给她:“副座。” 她看了看那长弓,点点头,也不试试拉弓,直接一握长弓就径自飞身而起,直接跃上房顶。 老常等人皆是一惊:“副座,小心!” 这时候正是箭雨如飞的时候,纵然秋叶白修为高,但是万一被流箭所伤可如何是好? 月色明亮,秋叶白方跃上房顶就被攻城驻军发现了,而舒瑾则是眼睛一亮,厉声命令:“放箭,所有的弓箭手瞄准房顶!” 他不信万箭齐发,秋叶白还能逃得过! 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哪里还记得方才秋叶白露的那一手,弓箭手们径自直接抬箭瞄准了秋叶白,无数飞箭如蝗一般‘蹭蹭’地直接向她射去! 底下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大惊失色:“副座!” 秋叶白明眸一凝,眉心之间杀气骤现,她足尖运足了气狠狠一踏,瞬间房顶发出一阵卡啦的轰鸣之声,整座屋子便震动了一下,灰尘恣意飞散,无数青瓦竟然瞬间飞了起来,直接向那箭雨迎去。 只听得‘蹭叮’瓦块碎裂之声不绝于耳,竟将大部分的飞箭全部都拦了下来,瞬间下了一场断箭碎瓦的雨。 士兵们被眼前的奇异的景象惊住了。 但是下一刻,烟尘散开之后,一阵厉风迎面射来,他们一怔之后,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却再来不及逃离。 原来灰尘四起的那一瞬,秋叶白手上披风陡然一卷,剩余未碎的箭矢再次被她狠狠地掷了回去。 “啊啊啊——! ”啊——! 又是十数名弓箭手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被自己射出的箭直接穿了个透心凉。 原本还在攻墙的士兵们看着那修长的人影高高利于屋顶,灰霾四散之中,一轮巨大的圆月在她身后落下银辉迷离,将她的身影照耀得美丽而冰冷,似来自异世的杀神,抬手之间就挡住了箭雨如飞,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他们心中瞬间生出恐惧来,不少人立刻退了好几步,甚至吓得直接从墙头掉了下来,在墙头倍感压力的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立刻感觉到压力一松,便立刻趁机反攻,将那些翻过墙头的士兵全部斩杀殆尽。 舒瑾一看,勃然大怒,立刻冲到窗边来,对着士兵们大吼:“不准退,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 士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容易战术初见成效,竟然就这么别秋叶白给毁了。 他恶狠狠地抬头朝秋叶白看去,却不想竟看见秋叶白修腿一跨,披风被风吹得烈烈飞扬,而她面色冰凉,手上银色长弓竟已经搭上了两支长箭直接瞄准了他所在地方。 舒瑾大惊失色,瞬间就往旁边躲。 但秋叶白此时明眸寒光一闪,足尖再次一踏,双指成勾,弓弯如满月,随后指尖一松,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震刺耳的金属嗡鸣之声,两支重箭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直接破空刺而去。 那重箭速度之快,让舒瑾避之不及,他惊恐万状,眼中狠色一闪,故技重施地一把抓过旁边错愕的曾将军直接朝那箭来的方向推去。 那曾将军躲避不及直接惨叫一声被射了个透心凉,直接摔下了楼去。 舒瑾才舒了一口气,但是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他只觉得的危险的凉风掠过肩头,随后,他立刻就要躲,却不想,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去死吧,你这个害死了将军的混蛋!” 他却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后另外一只重箭直接就穿透了他的右胸口。 他惨叫了一声,瞬间被那只重箭给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之上,血光四溅! ------题外话------ 今天还不错~\(≧▽≦)/~啦啦啦~双更一共24点,月底了再不投月票就作废了 第七十九章 魔归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主将一折,一重伤,所有的叶城驻军士兵全部都慌张了起来。 舒瑾剧痛无比,浑身颤抖,冷汗如雨,听着身边的人一片混乱奔走,心中又恨又恼,但是却同时也看清楚了不远处楼顶上的秋叶白,他握住胸口的长箭勉力抬起眼,厉声道:“天雷弹,用天雷弹!” 天雷弹并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梅家这里原本也只有几颗,还是他来的时候梅大管事为了讨好他这个八殿下的特使而送上的礼物,他原本想用在最后和秋叶白对决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了。 但是话音落下,舒瑾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听令,他抬眼看去,却只看见一双双或者仇恨或者冰冷的目光,令他胆寒之中愈发地恼羞成怒。 “看什么,本校尉是八殿下的特使,一切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是打算反了么!” 一干原本曾将军身边的护卫们对着他怒目而视,狠狠地握紧了手里的的刀剑,但是因为那一声‘八皇子’却终归没有一个人动手。 舒瑾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嘶哑着声音道:“快动手,再不动手,若是杜家援军赶来,就来不及了,不能让秋叶白他们活着离开梅家!” 他身边的几名侍卫互看了一眼,虽然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对舒瑾的轻蔑,但是他们也明白舒瑾虽然卑鄙又无耻,但是他确实有指挥之能,何况事已至此,为了殿下的大计,一定不能让司礼监的人离开梅家。 他们沉默了一会,一转身便去准备东西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将舒瑾从墙壁上弄下来。 舒瑾忍耐着剧痛,抹掉自己嘴上的血沫,看着一筐被搬到了自己面前的天雷弹,又看向站在房顶之上,不断地用箭射杀试图反击的士兵们的秋叶白,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快,快点,趁他没有注意到咱们这里,把天雷弹用抛掷器抛掷过去,一定能把姓秋的炸成肉碎子!” 他如果活不成了,拖不成梅苏一齐下地狱,也要将这个姓秋的小白脸拖下地狱陪着他一齐死,凭什么都是庶子,那人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做他的司礼监提督,接受所有人仰慕的目光,他却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他身边的侍卫们看着他那因为嫉恨而扭曲的面孔,虽然厌恶此人的丧心病狂,但是却也不得不依言行事。 秋叶白正用长弓不断地射杀试图组织手下士兵们的叶城驻军的下级军官,忽然感觉空气之中有诡异的硝火之味,女子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瞬间抬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原本已经乱作一团的酒楼,却发现数道圈形黑影带着火星已经直接冲着她砸了过来。 秋叶白是吃过天雷弹的苦头的,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神色一变,天雷弹不同于箭,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触上,便可能爆开! 她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疾退,却不想脚下微微一绊,她差点滑倒,眼看看着那些黑影就要扑头盖脸地砸下来,她只得一咬牙就要打算用个千斤坠直接从房顶上坠下去,就算受点儿伤,但是可以不避开直接面对爆炸的危险,总是好的! 但是下一刻,一道冰凉阴柔的巨大劲风忽然从她身后飘来,直接将她向后一卷,同时那片阴沉大海一般的巨大内劲向前方一扫,竟生生如刮了一场大风一般将那些机括弹射出的天雷弹瞬间翻扫了回去。 酒楼里的人原本正等着对方火光四溅,哀嚎一片,然后便指挥着人冲杀进去,哪里想到那些天雷弹竟然不可思议地被‘风’吹了回来,但是他们同样避之不及,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那些火线燃烧到了尾。 ‘轰隆’‘轰隆隆’! 巨大的爆裂之声伴随着人的惨叫之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叶城黑暗的天空。 酒楼和梅家砖石结构的坚硬围墙不同,本就是木竹结构,天雷弹的爆炸引燃了酒楼里的存酒和存油,一下子被炸塌了一半的酒楼摇摇晃地带着剧烈的冲天火焰向前倒去,正在试图撞门和爬墙的许多士兵一下子就被压在底下。 梅家大门的正面外围战场,一瞬间就变成了火与血的地狱。 而梅家虽然与酒楼只隔了一条街,也被波及到,但是好在那墙壁原本就高,所以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立刻躲在了家具堆置的掩体之下,几无大碍。 秋叶白站在房顶之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瞪大了眼,随后他蓦然转过头来看向身后之人。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碎雪还有漫天的火星飞散而过,亦掠起他乌黑的长发,暗红色的衣袂展扬成巨大而妖异的羽翼,美丽巨大的圆月下,那人绝丽的容颜诡艳得似来自地狱的魔神。 他微微挑下精致上挑的眼尾,暗夜掠食者一般的诡异幽瞳睨着怀中之人:“小白。” 秋叶白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靡丽香气,他那仿佛永远冰凉的胸膛,莫名其妙地鼻尖有点发酸,眼睛泛红,心底竟生产出一种似怨似嗔的古怪情绪来,让她脱口而出:“你还来做什么!”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尖,这种见鬼的怨妇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疯了! 秋叶白转过身就要推开抱着她的百里初,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鸵鸟一般就要跑,便径自修臂一收,将她向后牢牢一带,直接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似笑非笑地贴着她耳边轻声道:“小白,小白,怎么了,一些时日不见,便这么想念本宫么,瞧你那哀怨的样子。” 百里初说话是从来不会顾及他人心情,给人留面子的,或者说他的恶癖除了极度的洁癖之外,就是爱戳人软处,踩人痛脚。 秋叶白脸皮差点挂不住,咬牙低声怒道:“谁哀怨了,你放屁!” “啧,小白,嘴儿不干净可是也要被清洗的呢。”百里初一点不客气,扣住她腰肢的修手直接上一抚,掠过她胸膛,随后便暧昧地抚摸着她丰润的嘴唇, 秋叶白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一边别开脸,一边低声咬牙骂:“百里初,大庭广众之下,你要不要脸!” 这大庭广众之下,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他是疯了么! 百里初轻笑,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小白是说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便可以了么?。” 说罢,他甚至直接将冰凉白皙的手指直接刺进她嘴里在她软嫩的粉舌尖上一点:“果然是让人想念的柔软温暖呢。” 秋叶白脸一阵绿一阵红,她照着他指尖就是一口咬下去。 百里初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到抽回了手指,秋叶白瞬间咬落了空,只能恼恨地瞪着他。 她几乎不敢去看房底下自己的人了,这种紧张的时候,这种哀嚎遍城,满天硝烟和人烧焦臭味的时候,主帅居然在房上和他人调情,不,是被人调戏,明儿这消息就会传遍朝野!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快羞窘恼火得要晕过去了,却又挣脱不了他的禁锢,他方才觉得烦闷了数日的心情好了些,悠悠地道:“小白,你看看下面。” 秋叶白一僵,索性梗着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闷声恨道:“不看,百里初,我有时候真想揍扁你!” 百里初幽幽凉凉地道:“嗯,既然提督大人不想看底下的风景,不若趁着这花好月圆之夜,你我共赴风月可好。” 遍地尸焦,哀鸿一片,也是花好月圆? 秋叶白冷嗤一声,却还是抬起,迟疑了一会,她实在不想去试验这魔头华丽的真实性,还是转脸看向下看去,却发现—— 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满的烟尘翻滚而起,几乎把整个下面的情形全部都遮蔽住了,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 “可是不恼了?”百里初在她耳边轻笑。 秋叶白默然,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泽呢?”她索性换了个话题。 但是话才从出口,她便能感觉到百里初身形微微一顿,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早前他使性子睡了,让阿泽出来,就是为了阿泽,如今他不会…… 但百里初只是淡淡地道:“他睡了。” 秋叶白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倒是百里初忽然抬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造型奇异的骨哨,随后他便直接吹响了那哨子。 那哨子发出一种奇异的宛如鸟儿一般的嘶鸣,好一会便听见那头有瑟瑟的风声掠过,秋叶白一愣,看向远处,便看见无数白影如鬼魅一般飘然而来,月下他们白衣翩跹,只是手臂之上的一把把造型诡异的巨大人脊骨形弯刀在月光下闪耀出冰冷的可怖的光泽。 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也抛下许多奇异冒烟的小球,烟雾迅速地将整个梅府和附近的全部淹没 “你这是做什么?”秋叶白忽然有一种冰冷的预感。 “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凉薄地道。 ------题外话------ ==不好意思妹子们,改了下暧昧过度的地方~稍微延迟了 第八十一章 傀儡师之爱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斩草除根,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淡漠地道 “什么,这……。”秋叶白瞬间怔然,她看着那十八道白影瞬间飘然在附近的制高点上站好,一道道幽幽的白影,在月光下飘然美丽,却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扣在他们肩头的巨大骨莲弯刀慢慢地舒展开来,宛如漆黑乌黑色骨刺制成的恐怖羽翼,宛如降落世准备收割人命。 秋叶白是见识过十八司的可怕屠戮手腕的,以一可挡百,如今叶城驻军死伤过半,神修改区区残存的几百人于他们而言并不在话下。 她忍不住颦眉:“叶城驻军虽然是百里凌风的属下,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军人,我与叶城驻军并无仇怨,更非敌我两国交战,要杀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能能得以脱身,并且达到我的目的即可,胜败输赢皆是兵家常事,怎能将他们就此全部屠戮?” 何况叶城驻军也是边军调派,于帝国及百姓而言都是有功之臣,如今这般情形也不过是各位其主罢了。 百里初看着她,没有一丝人气的冰凉黑瞳里闪过幽幽的笑意,指尖温柔滴地掠过她的嘴唇,仿佛极为宠溺一般温柔道:“妇人之仁,幼稚。” 但是他的话语却一点不客气,愈是低柔便愈见冰冷残酷:“叶城驻军原先乃是百里凌风旗下最精锐的龙卫分支之一,虽然其中战斗力最弱的,但是他们是百里凌风私下暗中调入京城,朝廷自古有令,边军未奉召不得入京,否则便是诛三族杀无赦。” 秋叶白一惊,叶城驻军是私调入京城的? 百里初负手而立,望着天边一轮圆月,似笑非笑地“朝廷中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私铸兵器,也知道这是太后一党在拿捏他,暗中同情他的人并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他这忠君爱国的形象一直都经营得极好,就算是你把他的罪名坐实了,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他被削权,软禁。” 秋叶白闻言,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冷色,只是她半垂着眸子,百里初并没有留意道。 他声音凉薄地继续道:“但是一旦叶城边军事发,百里凌风必定下狱,我们那祖母得了这样好的把柄,会轻易放过他,证据确凿,南方边军若是敢反,便是师出无名的谋逆,百里凌风就是谋逆的千古罪人。” 秋叶白根本没有料到这期间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朝廷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虽然自负聪敏明睿,前世今生,有两世之命,比百里初都多活了几十年,轮回之中看透了太多东西,人世炎凉。 但是今日于权谋和朝局一道之上,她始终是初入者,还无得心应手,洞察幽微之能,根本比不得百里初这浸淫了多年的人魔。 但是…… 秋叶白忽然狐疑地眯起眸子:“阿初……殿下,你怎么会忽然那对百里凌风有这般好心?” 面前之人虽然是她的枕边人,但是她从来就没弄明白过他那深沉而莫测的心思,但是她非常清楚的一点就是——摄国殿下绝对是无力不早起,更冷心冷肺,在他心中一块糯米糕都比他的那些血亲更值得温柔以待。 所以他身上绝不可能有什么兄友弟恭之请,或者说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兄弟呼。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温然一笑道:“因为本宫喜欢他啊。” 秋叶白梭然一惊,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居然用那种温柔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实在不能不让她想歪,不过她还是老实地道:“恕我直言,百里凌风可一点不喜欢殿下。” 百里初挑眉,把玩着手上嵌红宝石黄金护甲:“本宫话还没说完,着急什么,百里凌风可也算是本宫悉心栽培的人偶,本宫好歹也纵着他这么些年,给他兵给他权,他若是就这么废了,岂非浪费本宫的栽培,这戏还没有开演呢。” 他微微颦眉,起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压了压自己被吹得一片凌乱的发鬓,有些无奈地叹息:“可惜啊,聪明的人偶不多,一个个蠢如猪,真枉费了本宫最看好他,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玩死了,还要替他擦屁股,啧,废物。” 秋叶白听得心中一阵发凉,他说起那些百里凌风的语气,让她想起许久之前她在定王百里凌宇家中看到堂堂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定王百里凌宇在他面前露出的那种窘迫而又悲凉的神色,想起她伏在房梁上,无意露了踪迹,被定王发现之后,他仿佛对着空气又似对着房梁之上的她说的那一番话—— 定王却看门外皎洁月光,满脸讥诮地道:“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道摄国殿下为何在这里做这一场戏,只是你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不该看的,又没死,便是他有意所为,既已经被他看在眼中,你便——好自为之罢。” 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定王说完,便也向门外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嗤了一声:“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停止了回忆,只看着冰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人似笑非笑的容颜之上,魅艳的容色,幽幽地几乎能吸食人心神智的幽眸,让他起如颠倒众生的神祗。但却是操控人心,引诱着凡人堕落,出卖灵魂,在他的网里喜怒哀乐皆被操控,最后痛苦消散的——残忍魔神。 确实,百里凌风终归比百里初小了足足六岁,如今也才过弱冠之年不久,他之前又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出皇子,母亲身份微贱,却在十三岁之后忽然崛起。 如今细细想来,百里凌风羽翼能丰盛到如厮地步,百里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摄国殿下,早已操控朝野多年,不是他的纵容,甚至包庇,百里凌风又如何能在杜家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戏这么多年? 只是…… “殿下,你说你栽培百里凌风,他是不是不知道?”秋叶白忽然问。 她曾经言语之中试探过百里凌风,他对百里初的厌恶并不是虚假的,对百里初的看法就如朝廷之中其他人一样满是轻蔑却又敢怒不敢言。 “有些玩偶知道了自己取悦主人的使命,会让主人很满意,但是有些玩偶若是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只能败兴,知与不知,很重要么?”百里初看着她,温柔一笑。 是的,知与不知都不能改变傀儡玩偶的命运,徒增无奈和痛苦,所以定王百里凌风才会那么说罢——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忽然再忍不住,蓦然抬头看向他,眸色清冽:“那我呢,我于殿下而言是不是另外一种玩偶?”=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仕途虽然波折,但是每一次能得到的战果却相当不凡,几乎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这其中有她的步步筹谋,拿捏人心,那么是不是也未必没有他在一边的保驾护航? 她问出这番话,却又忐忑。 秋叶白的话,让百里初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向面前的之人,幽幽魅瞳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方才精致的唇角微翘起,温凉地一笑,干脆地道:“是的,你说的没错,你也是本宫的人偶。” 秋叶白瞬间只觉得心头蓦然一窒,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几乎一下子就呼吸不过来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她身形微微地晃荡了一下,退了一步,眼底酸涩,闪过讥诮而自嘲的神色来。 果然,这就是所谓的报应罢? 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以风流洒脱的姿态,周游江湖,只道男儿都是木石之物,女儿才是花儿日柔软,更自诩比男子更了解和体贴女儿家,自诩才是解花语人,对她们极尽温柔以待,结下无数江湖女儿相思意,只道江湖女儿洒脱,爱恨分明,不纠缠。 却不知道自己是平白辜负了那么多的相思。 如今轮到她自己方才动了心,便尝试到了这动心之痛。 她是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男子,心中女儿家的敏感计较并不比寻常女子少半分。 但是秋叶白终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入世多年,周游江湖,她最先从老仙身上学会的就是控制情绪,一个上位者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的自己的情绪就一定会被人利用这个弱点。 所以,她再退了一步,闭了闭有些泛潮的眼,再睁开眸子,神色之间已经是一片僵冷:“受教了,能让殿下入眼,还真是在下的荣幸。” 她讥诮地弯起唇角,到底能和帝国的皇子们并驾齐驱,也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是不是? 只是她话音尚且未落下,便听百里初幽幽一笑:“小白,你可知道东瀛有傀儡师,最善于制作傀儡玩偶,玩偶精美异常,栩栩如生,技艺最高的傀儡师毕生之追求就是制作出一具代表着他毕生心血,与人无异的人偶,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求助巫神女,将自己的灵魂甚至血肉分出一半来注入那人偶,让人偶有灵,有思。” 百里初伸手轻轻到底掠过秋叶白的脸颊,眸光幽幽如水,却偏生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一点子近乎妖异的火苗跳跃泽着,慑人心魄:“傀儡师为了的都那样的人偶,什么残酷的事情都可以做,甚至以血肉奉养人偶,成就人间的奇迹,因为灵魂的一半被封印在人偶其上,所以人偶一旦损坏或者消亡,他们也会跟着消亡,这样的爱,在东瀛被称为傀儡师之爱。” 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柔柔地吻住她微微颤抖的唇:“你愿意么,我的小白?” ------题外话------ 二更来鸟~ 啊~话说果然改不了逗逼的暗黑属性,殿下黑化的一面彻底展露无遗,有点反人类~嗯嗯~ 第八十二章 永夜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秋叶白抬头看着他,却只能沉陷在那一双冰凉的眼眸之中,心中一片震撼,几乎反应不过来。 她前生身子不好,心脏有问题,不能随意出门,父亲怕她寂寞为她布置了几乎一个图书馆的书,所以她自幼博览群书,才能成为父亲的智囊团一员,自然是知道傀儡师是什么。 那些古怪而久远的东瀛传说里,顶级的傀儡师是拔尖艺者,在东瀛人间受到皇室一般的待遇和尊敬,拥有荣耀和财富,但只有天照大神才有造人之权,正如中土的女娲造人一般,但顶尖傀儡师一旦动了造人的心思,就成为篡夺了神权的人,为了造出真人无异的顶尖人偶,傀儡师可以不惜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与血肉,只为造出他心中完美的有灵有血肉的人偶,甚至不为他所控制的人偶。 而只有人才是有血肉,有灵魂,不愿意为人控制。 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傀儡师控制操控人偶,却追求造出不被自己控制的人,那才是终极的完美。 这是顶尖傀儡师的追求——神之权,只有神才能造出人。 那是一种属于顶尖的艺者近乎没有理智的偏执,痴迷和狂热。 那么他呢? 他操控着百里凌宇,不动声色便将百里凌风控制在手里,也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人,随心所欲地让他们在他布置的舞台上煎熬,悄无声息地控制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欲望和平静。 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才能在他那永远沉浸在非人的黑暗与悲伤的心中寻求到平静么?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间发现面前之人,即使他看起来像个人,即使重返了人间十多年,但是他却仿佛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和人一样心与魂,他的心和灵魂仿佛都永远留在了那一片如地狱之中,永远停留在了他年少的时代,留在这光明人间也许不过是他的一个倒影。 他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深深烙印上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印记,即使他如此憎恨真言宫,想要摆脱真言宫的一切,但是行为模式却已经遵从了他们‘塑神’的教育。 神生来便是要操控人间,掌控生死。 何况他们塑造的是恶与善,毁灭与光明的——湿婆。 他的表达如此可怖,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却是他能表达出来最真实的心情。 如果不是她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女子,更不来自这个时代,这个世间大概永远没有人能洞察他话中深意和那些细微而不可见的悲凉。 这个人真是……像一个执拗的孩子。 秋叶白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地复杂酸涩。 她忽然微微退开一点,伸手捧住他的脸,微微眯起明眸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东瀛传说里顶尖傀儡师成就了他手中的人偶,让他的人偶变成人得到一切之后,他会被越来越贪心的人偶反噬掉灵魂血肉?” 传说里,这亦是神对篡夺了神权的顶尖傀儡师的惩罚,神权只能掌控在人的手里,没有人可以逆天为神。 即使他是被当成神塑造与养成的‘活佛’。 百里初一怔,似乎对于她听说过这样的传说,甚至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讶异,他并不指望她能听懂他的话,因为他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看着她眼中仿佛能看透他心中一切的透澈与锐利,他忽然莫名地呼吸微窒,竟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她目光中似有似无的悲悯,让他觉得面前之人似乎瞬间便让他充满了一种无法掌控的狼狈感。 但是这一回却变成了秋叶白咄咄逼人,她若是动了心,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除非对方亦是无心的,君若无情,吾方休,否则不会轻易地让所谓的‘误会’成为横隔在彼此之间的河。 她伸手一下子就固定住他的脸颊,上前一步,勾住他的颈项,清凌凌地看进他的眸子里:“百里初,若是我说我愿意,那么你呢,你可知道你要成就‘顶尖’傀儡所付出的代价?” 他非常人,他若愿意,要做出深情一片的样子,凭着这般风华绝代的容色,这般行事手腕,世间可有女子能拒绝他的温柔陷阱,但他选择了最冰冷和阴沉却也是最真实的表达,他从不打诳语,那是国师元泽的本心,也是摄国殿下百里初的骄傲。 如果这是他唯一能表达方式,她便用他的方式来表达。 谁让她动心的人不是寻常人,而是‘神’,她从另外一个世间而来,那些前生的记忆永不可以抹去,今生若是寻常人家却也罢了,偏生却又背负那样可笑又可悲的神谕,注定她要么屈服于命运,要么永不屈服地煎熬,她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屈服于皇权,不屈服于这个世间的礼法规则。 纵容逍遥江湖,寄情山水,游戏人间,都抹不去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不动心,不动情。 但是她从前生就不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她早夭的年华,亦让她明白当下的可贵,既然难得动了心,就不会轻易退缩。 百里初一顿,他慢慢地抬起眸子,月光映照在那张美丽而英气的容颜之上,她语气如此的坚定,眸光清凌凌,似一道冰凉却温柔的月光,在他心中仿佛映照下一地斑驳的光影,让他眸光忽然有些迷离,第一觉不必拥抱,只她触碰着自己冰凉肌肤的指尖传来的温暖,仿佛便可以让血脉里迟滞的血流加速甚至贲张。 他幽幽沉沉的眸光渐渐地变成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儿,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她似乎能看得见他只能在永夜之中生存的模样,却并不嫌弃和甚至恐惧,而每一次他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就算是自地宫里一同陪伴他成长的控鹤监十八司,甚至双白和一白都会露出恐惧来。 让他日复一日地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的‘非人’。 而她给他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开始像一个人,虽然他如此鄙弃人这种贪婪的动物,却不能否认这种血液流动,身体会泛起温暖的滋味美妙得似罂粟,让人上瘾。 就如面前的人儿一般,让他想要一尝再尝,这般大费周章地得到她,就是知道她的味道一定好得让他痴迷。 她于他是一个特例,是刀口上的危险的蜜,但就算神魂消散又如何,他原本就非人。 他妖异的容颜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色,一把自膝处托起她,抬头用鼻尖轻蹭她的下巴,随后吻住她柔软温暖的唇,呢喃:“当然,我的小白。” 他独一无二的小白,值得他用一切去成就她的美好,为她重批天命,让所有的世人都嘲笑那所谓秋家四女既定的命运。 风梭然而过,她精致的镶玉官帽瞬间被风吹落在地,满头青丝飘散开来,英气而美丽的容色瞬间多了几丝妩色,愈发地让百里初眸色迷离,只想将她吞噬入腹。 秋叶白得了自己想要的的答案,自然心情极好地任由他动作,甚至第一次热情地回应那勾魂的亲吻。 |月光下拥吻的一双璧人,修长的身形被月光倒影成迷离的光影,在一片迷离的烟雾和灰烬哀嚎之间,冰冷又温暖,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控鹤监十八司的人,却还是恭敬地垂下了眸子,不敢亵渎自己的主人。 …… 秋叶白几乎喘不过气,百里初才放开她,见怀里人儿面色靡丽嫣红,不免食指大动,趁热打铁,就热吃食,他抬手就要下令让十八司清除掉底下剩余的叶城驻军以便他早点‘果腹’。 却不想秋叶白忽然道:“他们一定要死么,若是此事传出去,虽然都知道他们不该违抗圣旨,但只怕会寒了边军的心?” 百里初心情极佳,自然温声道:“不必担心边军将领对你不利,因为这事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秋叶白瞬间一怔:“什么?” 难不成他是想…… “这事儿是梅家和叶城边军的矛盾,八皇子收买了梅家在叶城的分支,私铸兵器,梅家之人不甘就此被拖下水,担上这个勾结的罪名,所以梅苏大公子大义灭亲,亲手将所有收集到证据交给了来查案的司礼监提督,并亲手命人抓获梅家叛徒,叶城驻军也为八皇子收买,试图毁灭证据,却不想东西大营士兵闻讯赶来,全力一战,叶城驻军无一活口。”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瞬间想起了自己派去大鼠向东西大营请兵,她手上有太后赐给的查案凤令,对方不敢不听从,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赶来,难不成…… “没错,他们和叶城驻军在城外已经交手了,曾将军派人去阻拦东西大营的兵马,如今只怕战事已了,你觉得这一战之后,东西大营将领和士兵们都看见了叶城驻军的真面目,这些叶城驻军的真实身份还可能瞒住太后和梅家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第八十三章 依偎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默然,确实,东西大营原本就是杜家的地盘,她自问没有能力封住他们所有人的准。 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从舒瑾调动了叶城驻军参与剿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收拾了,舒瑾大约是太自信他们几百人能将她们几十人全部消灭,却没有想到猎鹰不成反被啄了眼。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殿下,就算驻军全灭,消息要传出去总会传出去的。” 死人确实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叶城边军忽然一夜之间全灭,一定会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龙卫的人迟早会得到消息。 “老八能走到今日,他不会蠢到将此事宣扬出去,自掘坟墓。”百里初唇角轻勾,眸色冰凉:“他是一个政客,然后才是世人周知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心中微震,没错,不管是百里凌宇,还是百里凌风,还有如今不在京中的五皇子都一样是政客,于政客而言,舍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仁义,而只有利益二字。 “小白,你是心软了,嗯?”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心软了,怜悯这些士兵,本宫或许可以尝试替你保下他们,收归你所用?” 秋叶白闻言,瞬间抬头看向百里初,见他眸色幽幽,似一片温柔的乌澜,将她笼在其间。 保下那些叶城驻军,收归她用? 她必须承认,在那一瞬间,她是心动的,为他的温柔和宠溺,为这一句‘收归己用’的诱惑,但是下一刻,她看了看那一片茫茫的烟雾,随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轻叹了一声:“你何苦来试探于我。” 他在试探她到底有多任性,可以任性到不顾强行留下这些士兵的性命会惹来的无数麻烦,任性到让他为她的仁慈和悲悯去收拾烂摊子,甚至因此还有无数牵扯太广的后患去处理? 如果留下这些叶城驻军,那么东西大营必定就要有不少人被灭口,没有人合该是该为别人牺牲的。 她转过身去看向天边的明月,却不再说话。 百里初看这她的背影,知道这是她默许了他的决定,眸光微闪,随后抬起手,比了一个优雅而冰冷的姿势。 控鹤监十八司原本安静如鬼魅的身影瞬间便有了变化,他们肩头原本半展扬的骨莲弯刀瞬间全部地展扬开来,如同死神展开了他的镰刀。 秋叶白听着那“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熟悉而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那是死神弯刀的低鸣,她望着明月,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手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她却忽然转过身,看向那一片即将变成修罗场的白皑皑的烟雾。 百里初似乎有些惊讶她会转过身来,他地走到她面前,温然地道:“不忍的话,就不要看了,他们不会误伤到司礼监的人。” 秋叶白看着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造型奇诡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蓦然被往空中一抛,随后那弯刀造型奇异森然的骨片在空中瞬间爆开一团呈圆形,厉射弹射向那一片靡靡的烟雾之上。 她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眼都不要眨一下地看着所有屠戮的过程 那些弯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下,“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向那一片白皑皑的迷离烟雾之中。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原本已经小了许多的凄厉的哀鸣之声瞬间拔高而起,无数凄厉而茫然的惨烈悲鸣之声再次划破了夜晚的宁静,血腥味四溢。 秋叶白瞬间浑身一僵,她望着迷离的云烟,轻声道:“我相信十八司的能耐,我只是要自己清楚地看着上位者所有的不谨慎与鲁莽,所有的思虑不周会给信任自己的人带来怎样的绝望和灭顶之灾,就像……。” 她顿了顿,轻声道:“就像我给小楼和小扶带来的灾难。” 如果说小楼和小扶让她看见了权力杀伐之中失去亲信之人的痛,那么这些即将丧失性命,魂归地府的数百士兵冤魂,便是她手中染上的无辜之人鲜血的开端,是她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见识到政治权力斗争之中,那些动辄杀伐无算之中的残酷。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原来不是只一句词,而是漫漫尸山血海。 江湖的杀伐争斗与朝堂的残酷根本无法相比。 骨莲过处,寸草不生! 迷离的烟雾让她看不见烟雾之下那些残酷的画面,但是无数碎片光影不断地飞离又重合,随后不断地在那些烟雾之间不断地穿行,她能听见那些伴随着血肉破碎发出的一阵阵的凄厉悲呼,如此的绝望。 那一声声的悲鸣,让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烟雾之中不断试图奔逃求生的士兵们惨叫着被割裂成碎片,血肉横飞的样子,烟雾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他们越是慌张,越是想要逃离死亡却被死神的刀越快收割性命。 他们身后都有为他们伤心的人,就像她会为小楼和小扶的离去而痛苦。 十八司控制骨莲弯刀控制得极好,他们俊美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悲悯和痛苦,显见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精准的杀戮,连一点血花都没有飞溅上来,却让秋叶白觉得自己鼻吸之间都是血腥气。 她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身形愈发地僵硬,指尖渐渐地掐入掌心,只有那细微而尖利的痛,仿佛才能让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着。 伴随着骨莲弯刀的骨刀不断地旋回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重合,再被抛出撞击出天女散花一般的死亡刀雨在烟雾之中穿行,的悲鸣之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消散。 而若有侥幸闯出烟雾的士兵,十八司之中便会有人直接飞掠下去,一招之内干脆利落地终结掉对方的的性命。 终于烟雾之中再也听不见悲鸣。 百里初看着她纤细却又倔强挺直的僵硬背影,他眸光微闪,轻叹一声,上前伸手将僵如木石的秋叶白抱在怀里,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脆弱。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耳边:“这就是朝野权谋,不管曾经本心如何,踏入此间,便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都只剩下对局势舍夺的权衡。” 秋叶白闭了闭眼,感受着他凉薄的怀抱,但是此刻却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让她可以依靠,她身形却慢慢地放松了一些,有些疲倦而茫然地靠在他的身上: “我的手不是没有染过血,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次如此地感觉无力。” 也许是因为叶城驻军终归曾经为这个帝国的安宁付出过他们的生命,将士的归宿是马革裹尸,而不该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权谋诡计之下。 理智明明知道有些决定于情于理虽然残酷,却是最明智的抉择,明白对方也曾想要剿灭她,如果他们得手,不会有人为她求情,但是那些属于人的悲悯和共情却让她依旧感觉窒息。 百里初指尖掠过她柔软的脖颈,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声音温柔而冰凉:“马革裹尸也好,权谋牺牲品也罢,终归不过是一捧黄土,小白,这不过是个开始,不管是朝政之争还是战场杀伐布阵,永远有舍有夺,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你只能顾全更多人,总有人会被牺牲和舍弃,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秋叶白闭上眼,不再言语。 空气里飘散起焦愁的烟味,梅家之外原本那些快熄灭的火星在十八司洒下药粉之后再次燃烧起来,而且愈来愈大,熊熊大火从酒楼的废墟一路蔓延开来,只是这一次不是烧木头,而是燃尽所有的叶城驻军的残留的尸体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熊熊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结束以后,那些雾气方才散尽,所有的焰部众人和看风部的纨绔们仿佛才从瞬间清醒过来。 方才他们似乎有些迷瞪瞪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天雷弹爆炸的声音给轰得有点昏,众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彼此有什么异常,有人摇摇脑袋,闻着那空气里的焦臭,忍不住嘟哝道:“这他娘的烧什么呢,对面那破酒楼还没有烧完么,臭死了!” 倒是老常脸色有些凝重,这味道他在在战场之上闻到过不少,那是人肉烧焦,脂肪燃烧的恶臭。 随后他立刻爬上墙头,小心的探出头去,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反应让底下的人愈发地好奇,焰部和看风部的人都纷纷上了墙头向下看去,亦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情景——尸横遍野,一片焦骨。 所有围攻他们的叶城驻军似乎全部都被那一场天雷弹的爆炸引起的大火烧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这样的结论看起来极为诡异,但是唯一能说得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是了,副座呢?”老常忽然那想起了秋叶白,转头看向宁冬。 宁冬一愣,才发现自己竟把主子忘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老常,你收拾一下这里。” 她脸色瞬间一白,丢下一句话,打算立刻掉头就去寻,却不想她腰间忽然落下来一张条子。 宁冬顺手捡起来一看,神色一凝:“四少却接应大鼠他们了。” ……*……*……*…… 那么秋叶白到底在哪里呢? 她此刻正窝在梅家后院一处颇为隐蔽的假山石上,或者准确地说窝在妖娆的红衣美人怀里。 “快天亮了。”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低头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蹭。 秋叶白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疲倦地轻声道:“天还是很黑。” 梅家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叶城之中再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她接下来就要去接应大鼠他们,顺便探问去阻截他们的叶城驻军的如何了,只是她此刻心情沉郁,不想去看梅府正门外残酷的情景,便打算从交代一下老常之后,带着冬儿直接从后门离开。 舒瑾用天雷弹之前,把大部分的士兵都调集到了前门准备炸死她和破了梅府大门之后,一鼓作气涌入踏平看风部和焰部的人,却不想反而直接方便了十八司集中收割他们的性命,后门至少没有太多残酷的景象。 只是不想百里初却要求和她一同去,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但是百里初对梅府内宁冬和老常他们下了尸香惑神,这种香气在短时间内可以令人神智昏沉,不会留意十八司的行动。 而百里初又不能这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她也只好给宁冬留了一张条子,和他回房换回元泽的衣衫,却不想才换完了衣衫走到后院,‘公主殿下’却忽然道他饿了,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点心来,她只好陪着这位殿下先寻个地方用点心。 只是这般亲密依在一起看着月色用‘点心’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的,黄昏若是逢魔时刻,黎明之前便是暗夜之中妖魔恶鬼游荡的时候。”百里初幽幽地一边优雅地用将点心送进嘴里,一边低头嗅闻着怀中人儿的香气。 他感受着怀里人儿身上散发出暖意,百里初满意地微微弯起唇角。 于他而言,那些驻军被私下调入京城的时候,便已经踏上不归路,跟着什么主子,便有为什么主子尽忠的本份。 但是小白却不同,她就像老常说的那样,是一把刚刚祭了血的绝代名剑,锋芒初现,却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她喋血天下的命运。 秋叶白看着后院结冰的湖面倒映着天空中即将落下的圆月,她心中轻叹,她如何不知他是见她心情抑郁,便想陪着她平静一会,那一番黎明论,并不似他这性子会说的话,亦不过是他的体贴罢了。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头,这苍茫人间,有一个人依靠的感觉,到底是不错的。 ------题外话------ 嗯哪傲娇的月票小受受,快来逗逼攻这里~让逗逼蹂躏一下!快月底了~帮忙抓抓小受君哟。 第八十三章 朝争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他们并没有在那假山上呆太久,秋叶白心中始终记挂着大鼠那边的情形,所以在百里初用完点心之后,两人便立刻出发。 到了叶城附近,秋叶白才发现果然一切战斗都早已结束,东西大营的士兵们已经在扎营休息,大鼠手上受了点伤,随意地包扎着,忽然见她到来,眼中闪过惊讶。 “副座,您怎么来了?” 秋叶白奇怪地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大鼠不明所以地道:“您不是说城内之事已了,所以传令让我们在城外扎营么?” 秋叶白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百里初,却见他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一笑,她心中便立刻明白了,看样子又是这位殿下私下做的安排了。 她没有再细问,索性一边跟着大鼠往营帐内走一边剪短地问:“嗯,我来看看这边情形如何。” 要知道没有修饰一件事情的经过,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短问或者引语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大鼠点点头,神色有些古怪:“您之前命我们来,说路上也许会有人阻拦,让我们一定要小心,速战速决,所以我属下用令牌领了人就奔了出来,确实也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有人阻拦,而且是化装成了山匪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最开始的时候,东西大营的士兵几乎一下就被对方冲得溃散开来,不过……。” “不过什么?”秋叶白坐下之后,看向大鼠。 大鼠神色愈发怪异:“不过东西大营到底人多,所以虽然乱了一阵,但是还是在黄将军的指挥下将对方给围住了,一片混战,然后……。” 他想了想,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但最终简短地道:“然后那些‘土匪’突然就死了。” 秋叶白一愣:“突然都死了?” 这个表述也实在奇怪,什么叫突然都死了? 大鼠点点头,神色之上没有半点作伪:“属下也不太明白,山里忽然飘来一股白烟瘴气,大伙一下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等到烟雾散去之后,就发现那些‘匪徒’都死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亡,但是我们一起闻过那烟雾的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叶城驻军全军覆灭。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她目光掠过在边上站着神色如常的百里初,心中轻叹了一声,随后点点头:“嗯,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都已经服下了某种毒药,有些人豢养死士确实会如此。” 大鼠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便也点点头:“东大营黄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随后他又忽然想起城内的情形,赶紧问:“是了,副座,咱们城内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您让宁冬姑娘过来传令,宁冬姑娘急着赶回去,说得不明不白的。” 秋叶白瞬间明白了,这是控鹤监的人易容而成,她看了看依旧神色淡淡用帕子擦拭板凳的百里初,心中轻叹,能让大鼠这种混街头的奸诈老油条都会相信的命令,这个时候也只有百里初能做到了,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也许她应该重新设计一套传令的方式了,否则若是以后被人加以利用可不妙。 她简单地和大鼠说了几句叶城梅家分号一战的情形,也没有多说别的,大鼠只听到敌人都死了,我方大获全胜,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高兴了一会又有些哽咽,随后恨恨地往地上呸了几口:“小楼和小扶的大仇得抱了!” 他高兴之余也没有多想,便只道要去准备庆功酒。 秋叶白见他离开,便才看向百里初:“殿下,是你让人做的罢?” 百里初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擦了三四遍凳子和靠背,方才坐下,懒懒地把玩着她的柔荑:“本宫在来梅家之前,就让人先去了外城,城内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嗯。” 这是危机控制,进入城内的人越少,叶城驻军的秘密就越少人知道。 不过从今日起,这个秘密也许只会被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这一只军队从此就只能神秘地‘消失’在世间。 ……*……*……*…… 七日后 皇帝陛下身体又再次抱恙,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军火私铸一案在朝上初奏之时,除了摄国殿下临朝听奏之外,就是太后老佛爷也被惊动了,亲自入了朝,垂帘听奏。 于是一干朝臣们在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二位操控生杀大权的主子面前展开了一阵激烈的辩论。 首先便是司礼监提督秋叶白奉皇命查军火私铸,以次充好一案归来之后奉上了多份账册,参了八皇子百里凌风一本,指认就是那个在背后私铸兵器,贪污银两的背后主使者。 朝中有不少原本看似五皇子一党的人不少都站了出来,据理力争,道是那些账册都是在梅家的府邸里搜出来的,上面来往盖章和盖的印鉴都是梅家的,其中道明的也是梅家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虽然此话听着有些荒唐,毕竟谁人不知道梅家和杜家的关系,老佛爷有多照拂梅家,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大臣冷不丁地参了梅家一本,道是梅家垄断天下资财,其中一定有不少钱财是勾结朝中贪官污吏而赚取的民脂民膏,他们收买了工部和兵部的人,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老佛爷在帘后听得冷笑连连,倒是摄国殿下高坐庙堂却一副优哉游哉,神神在在的样子,让人看不出这位殿下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而此时又不断有人附议,竟道这天下之间,人人只知梅家富庶足以敌国,却不知道皇家才是坐拥天下,梅家掌控敌国经济命脉,必定是生出了不当有的野心,说不定并不只是勾结贪官,贪赃枉法,以次充好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涉嫌——谋逆。 此言一出,朝野之中一片雅雀无声,但是下一刻,太后老佛爷已经是气得忍不住‘哐当’一声将她手上的茶盏给硬生生地往地上砸碎了,厉声道:“放肆!” 太后老佛爷原本就临朝听政过,她的雷霆之怒,让一干大臣瞬间都颤了一颤。 但是很快,便有那不怕死地直接出来‘附议’,竟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安慰太后老佛爷不要气怒,梅家这等白眼狼,自然是辜负了老佛爷的一番苦心栽培,不值得为梅家这等‘卑鄙小人’动怒。 有一就有二,陆续便有朝臣出来‘安慰’老佛爷,怒斥梅家为白眼狼,竟敢谋逆,必定要将他们下狱彻查。 甚至还有人建议抄了梅家,其中万贯家财用来补贴国库,定是能充盈国库三年不止,边军也不用为没有粮草打仗御敌而发愁,工部也不用为了没有银子修河堤担忧,户部也不用为了每年秧苗银子不足,修路银子不足而发愁,总之是将查抄梅家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仿佛查抄了梅家便能让天极帝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又有不少大臣附议,连原本中立一派的大臣们听见那白花花的银子,也都有些眼热,但是他们好歹还有点而心眼,没敢出来附议,但是在杜家一派大臣破口大骂荒诞,来用眼神寻求他们支持的时候,他们都默默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后老佛爷气得浑身发抖,茶盏也砸了好几个,直骂:“荒谬,荒谬,信口雌黄!” 她气急了,甚至忍不住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却不想,这不看还好,她一看,差点气得吐血,原来看着太极殿吵做一团,摄国殿下百里初正优哉游哉地歪靠着龙椅,就差把他的‘绣鞋’也翘到龙案上去了,正低头聚精会神地一边看着一本华丽的画册,一边让伺候着的小太监帮他修指甲。 太后老佛爷原本以后他在看什么奏报,但一看那画册,她是直接差点厥了过去。 百里初手里一本华丽丽的西洋春宫十八式,里面各种‘名家美图’栩栩如生,西洋人物比中式人物的描绘手法更讲究形而非神,所以上面的一人物交欢之态更是纤毫毕现,让人看得眼热面红,唯独百里初却一副颇为认证翻阅奏折一般,直让太后老佛爷心中怒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皇家败类”无数次。 一边的董嬷嬷一边帮太后掐手腕的穴道,替太后舒缓愤怒的血脉,一边默默地安慰太后要发作的脾气。 太后老佛爷怎么会不知道她虽然和百里初水火不容,但是百里初才是这儿有分量说话的人,所以她也只得强行耐着性子看向百里初:“初儿,你看这吵做一团成何体统?” 百里初好一会才意犹未尽一般地从画册中微微抬起眼,看向老佛爷,漫不经心地道:“哦,吵什么了?” 感情这位是一直子在研究他的淫画,根本没有听么! 太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嘴唇颤抖地直想伸手去挠花百里初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 还是董嬷嬷使劲地掐太后的手腕,她才强行忍耐住了。 百里初这时候,方才慢悠悠地看向场内沉默了许久的秋叶白:“秋提督,你怎么看?” 第八十五章 荡漾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百里初一句懒洋洋的“秋提督,你怎么看”飘过来的时候。 秋叶白正在边上冷眼看着两派人马唇枪舌剑吵得厉害,如今原本五皇子一派的人大部分分裂了出去,等于公开支持八皇子百里凌风了。 她都不得不佩服百里凌风这点能耐,人不在这里直面风波,却能操控整个朝议上的舆论风向,不知道太后老佛爷这回见识到了百里凌风的能耐之后,心情只怕抑郁至极,而那位巡视北疆的五皇子,只怕在老佛爷眼里都是废物一枚,才会引狼入室。 她心中正暗自琢磨目前的情形,百里初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几十道目光里有疑惑,有警惕,有期盼,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些目光都锐利异常,秋叶白只觉得如果那些目光有实质的话,自己只怕要被戳上好几个窟窿,她款步出列对着上首一揖,悠然道:“回殿下,臣以为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左骁骑将军李牧素来是个脾气烈的,闻言,便一点不客气地道:“哼哼,秋提督还真是有能耐啊,这一句话谁都不得罪,也不知道是谁先参了八殿下一本的,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厉害,不愧是司礼监的人。” 李牧这一番话阴阳怪气地,一下子就让也在朝上的郑钧等人也得罪了,郑钧冷眼看向李牧:“哦,李将军这话倒是稀罕了,咱司礼监这是得罪了您么,让您这般看不上眼?” 李牧是早就听说郑钧和秋叶白这两位司礼监最大的主子之间关系不和,却没有想到郑钧会来质问他,他发觉连着附近的小太监都拿眼偷偷戳他,方才想起来司礼监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内廷还是他们掌控着,主子们身边的近侍也都是他们的人多些,他便有些不知在,僵了僵才道:“我说的不是司礼监所有人,只是里面的一些信口雌黄,诬陷好人的败类而已。” 郑钧讥诮地扫了李牧一样也不再说话。 秋叶白看了眼郑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后她便再度开口:“本官是不是司礼监诬陷他人的败类,这要看本官有没有证据证明八殿下有没有私铸兵器罢。” 李牧和一边的八皇子一党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李牧冷笑一声:“秋提督您说的不会是您交出来的那些账册罢,还有你说的那几个梅家的掌柜人证,那都只能证明梅家牵扯此事极深,他们的那些账册上的暗语自然是他们的人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随便拿一个词安上去就说是八殿下的代号未免也太牵强。” 秋叶白看着李牧,挑眉道:“朝中人人都说李将军心胸豁达,毫无城府,乃是一员悍将,今儿本官真是大开眼界,您这悍将真是心细如发,口舌凌厉得很。” 李牧闻言,只道她是讥讽自己,冷笑了一声:“秋提督,本将军是什么人,还不是您可以评价的,倒是您除了那些栽赃陷害的证据,可还有别的证据,信口雌黄,栽赃皇子可是大罪。” 说罢,他还刻意地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和边上垂帘之后的太后老佛爷。 百里初单手搁在扶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叶白,也不说话,指尖在那本华丽的西洋春宫图上描摹。 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初那近乎温柔的笑容硬生生地就让李牧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有点僵硬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百里初的脸。 而秋叶白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同样是因为百里初的那靡丽的笑容和眸光,她只能从里面读到了两个字——荡漾。 这厮大庭广众之下,在龙椅上坐成那种姿势,又这样明送秋波,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是想作甚? 不过大约是因为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和他的‘阴狠暴戾’同样出名,伺候时日长久的朝臣们也素见惯了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地下令诛杀某犯官九族,甚至风情万种地命阖朝上下去观摩凌迟犯人,所以他们都已经练就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功力,不去看摄国殿下的绝代风情。 秋叶白轻咳一声,略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诚如李将军所言,一切都需要证据,既然您认为那些人证和书面证据不足以证明此事的主谋的八殿下,那么如果人证、书证、物证三证合一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本官调查的结果。”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再次彼此暗中交换了个忐忑的眼神,李牧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秋提督有什么物证?” 他们今日这一出戏原本就有点胡搅蛮缠在里面,但是因着八殿下那头已经传来消息,司礼监的人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上的证据,而真正掌控生杀大权的明光殿那位与太后老佛爷原本就有嫌隙,所以必定不会偏帮对方,甚至有可能会帮着八殿下这般,所以众人今日皆拼着暴露他们为八王一派的真面目也要尽力一搏,将朝廷风论引导至了梅家谋逆上头,这秋叶白却一句话便将话题给扯了回去,难道此人手中真有什么证据? 她看着李牧的表情,明眸里闪过一丝幽色,随后淡然地道:“在叶山之中本官还发现了三处巨大的私铸炉,足以铸造装备东西南北四大营的武器!” 李牧等人闻言,瞬间心中就松了一口气,他脸颊微微一抽,轻蔑地道:“那私铸炉被发现,只怕也是进一步证明梅家准备谋逆罢,听说那山中有奇门遁甲之阵,老夫可是曾经听说梅家现任家主梅大少爷精通奇门遁甲,据说还是师承当年的老国师。” 秋叶白闻言,瞬间心中一讶,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梅苏竟然会奇门遁甲,而且居然还和真言宫扯上了关系! 太后老佛爷到底和梅苏是什么关系? 她忍不住看向上首,眼角余光却发现周围不少大臣们也都明显无人知晓此事,亦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帘后的太后老佛爷。 帘后的太后老佛爷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是一片铁青,她面无表情地道:“梅苏那孩子在哀家膝下长大,天下谁都可能谋逆,唯独他不可能谋逆。” 此言一出,分明就是一向最讲究‘礼法’的老佛爷算是抛开所谓的公正,支持梅家了。 一干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却也一时间无人作声,只怕太后老佛爷下一个茶盏就往他们头上砸过来。 唯独李牧却仿佛真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竟冷不丁地又冒出用一句来:“听说叶城驻军忽然全部一夜之间消失了,秋提督那夜在梅家遇到‘歹徒’袭击,这事儿真是凑巧了。” 一干朝臣们听着这接二连三的‘爆料’,都一愣一愣的,李牧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秋叶白勾结梅家,不知道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让也许知道真相的叶城驻军‘消失’了。 原本有些事情就是捕风捉影,但正所谓三人成虎,流言被传得多了,也许就会成为‘真相’,总之事情已经被摆在这台上了,梅家是脱不了干系了,当然……代表着太后一党的秋叶白自然是也被摆上了台,原本看似对太后一党有利的局面仿佛瞬间翻转。 太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秋叶白身上,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一双因为终究上了年纪而略微耷拉的凤眼里近乎淬了毒一般的目光。 看来老佛爷是怪她办事不利,这罪证确凿的事儿也能被对方翻盘,还拖了梅苏下水。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目光,随后她看向百里初道:“下官回来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已经命人将叶山封锁,就算有人撤走了,但是终归会留下蛛丝马迹,属下恳请彻查山中!”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修白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书脊,随后目光掠过朝中道:“秋提督既这般提议,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李牧等人也私下议论了一会,他倒是第一个爽快地出来应承:“启禀殿下,下官以为这自然是要彻查的,但是若查不出来呢?”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秋提督,如果查不出来呢,杜将军也说了诬陷皇族可是要有罚的?” 太后老佛爷闻言,用眼刀子狠狠地剜了眼百里初,她就知道这百里初这小贱人一直不说话是不安好心。 她被百里初那目光看得有点脸颊泛红,这厮什么口气,怎么听怎么古怪。 秋叶白垂下眸子,淡然地道:“若是查明真与八殿下无关,微臣办事不利,愿意领罚。” 百里初眼底闪过幽光,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既然秋提督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此事就是议定,叶山离京城不远,为公平起见,本宫就着刑部、大理寺并控鹤监一同派人前去叶山搜查。” 刑部尚书原本是五皇子的人,但方才他不遗余力地为八皇子站台,已经摆明了他和刑部的立场,大理寺卿却是姓名杜的,控鹤监这是明光殿势力,三方人马都有也算公平。 所以不管众朝臣们是谁家的人马都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连太后老佛爷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此事定于第三日早晨朝议定夺。 但是李牧这个刺头儿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梅家既然可能牵涉其中,难不成就这么放任他们,若是查明此案与他们有关,那梅苏闻讯逃了如何是好?” 太后老佛爷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砰’一声拍在案几之上,怒道:“李牧!” 简直是欺人太甚。 倒是百里初却摇了摇手里的纨扇,幽幽凉凉地道:“老佛爷且慢些发怒,若是在这朝上您就这么厥了过去,气得一命呜呼归了西,只怕您那小梅苏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一干朝臣们不管哪一派都习惯性地低头,秋叶白瞅着那奇景,他们脑袋低得恨不能学那鸡鸭鹅一样把脑袋夹进腋下去。 想来摄国殿下经常不给老佛爷面子发表这样‘不孝又大逆不道’的言论,才让朝臣们习惯性充耳不闻,而老佛爷当年终于舍弃了好容易得来的垂帘听政大权,除了她真的力有不逮之外,还是也省得日日被戳心窝子,真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便宜了百里初这个‘小贱人’。 太后僵在那里胸口起起伏伏了好一会,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她都快忘了自己每次要来垂帘听奏,百里初那小贱人就口无遮拦,每次都让她下不来台,活生生地气厥过去! 董嬷嬷欲哭无泪,死命地掐太后的虎口,小声道:“老佛爷勿气。” …… 当候朝大太监唱完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一干官员们终于皆齐齐松了一口气,都各怀鬼胎地散去,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两道声音同时唤住了今儿朝议上的大红人—— “秋提督,且慢。” “秋提督,留步。” 一道声音幽幽凉凉,一道声音阴沉稳重。 秋叶白看向身后,心中有点儿好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左右各自作揖:“老佛爷、殿下。” 太后冷冷地看向百里初:“秋提督是奉了哀家的命去查的案子,哀家还有事儿要询问,初儿可又有什么事,难不成又见着秋提督容色好,要召寝?” 秋叶白闻言有点错愕,又有点哭笑不得,太后老佛爷这是方才被气得狠了,竟不顾皇家脸面连这话都骂出来了。 百里初看着太后老佛爷,却一点不恼,只温温然然地一笑:“祖母说的是,您这样年老色衰,就不要和后辈争了罢,秋提督年龄可是能做您孙儿了,老牛吃嫩草可是要遭天谴。” 百里初这番话愣是不带一个脏字,口气温凉,竟似乎闲话家常一般,却字字句句狠毒,刀刀见血。 太后老佛爷当下就脸又白了,身子摇摇晃晃,但是神态依旧雍容,她在董嬷嬷的扶持下起身冷冷地看了眼秋叶白:“哀家在永宁宫等着秋提督。” 说罢,她转身施施然而去。 秋叶白都忍不住佩服,这皇家之人就是撕破脸了刻薄彼此,用词遣句难听到极点,却还能这般气度雍容优雅,实在是多少年的功力! 百里初款步下了台阶,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秋提督,你可知道若是后日朝议你拿不出证据,可是要受罚的,你想被怎么罚?” 秋叶白觉得百里初这样子总有点眸色含春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心底毛毛的。 他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o^)/~好啦~二更来也~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猫儿也到了那啥时期,咱们殿下也不能避免不是~ 第八十六章 怪事儿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殿下想怎么罚,下狱,去官?” 百里初眸光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如是秋提督不能证实八殿下就是幕后主使之人,那也简单,也比不辞官,只是换个效力朝廷的地方罢了。” 她狐疑地看着百里初,这几天从叶城回来之后,她忙着整理证据,布置后情,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和百里初会面,这位殿下也只来寻过她一次,见她忙得脚不着地,便也只用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今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是卖什么关子? “不知道殿下希望微臣去哪里效劳?”秋叶白挑眉,用两人才能看明白的目光询问他。 百里初一双如深涧一般精致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挑:“控鹤监。” 秋叶白:“……。” 她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随后百里初忽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画册塞进她手里,低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是了,昨日本宫让人将这画册送至司礼监,不知你昨日可看了,方才本宫问的秋提督,你怎么看,是问这画册你怎么看?” 秋叶白看着手上那装帧精致华丽异常的典型西洋画册,封册上面一双裸身的大秦帝国的天神正在激烈交缠,瞬间无言以对,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小女子,却也没有完全惊世骇俗到在太极殿和人讨论这种问题,她忍不住微微红了耳根,神色不动地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请您自重!” 百里初冰凉森然的眸子扫了一眼子观戏中的朝臣们,一干朝臣们瞬间一惊,目光在秋叶白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及秀挺非凡的身姿上一掠而过,皆摇摇头,迅速做了鸟兽散。 ——可惜,又是一个要被染指的帝国青年才俊啊! 秋叶白看着朝臣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有点头疼,低声道:“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百里初却眸子微弯,朝她露出一个浅浅幽幽的笑容,眸光似倒映了一片细碎月光一般,竟有些暗夜海波迷离之感。 “不做什么,小白,你且去忙罢。” 说罢,他就这么准备离开。 秋叶白总觉得他状态有点而怪异,那样子怎么看那表情和那眼神,都和看风部院子里某只经常来偷肉吃的凶悍公猫儿……发情的时候的模样有异曲同工共之妙。 “微臣送殿下回宫。”秋叶白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太极殿,反正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摄国殿下色心大起,看上她这个司礼监提督了,打算沾一沾她,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何况他早就做了一场戏让永宁宫都只以为她会曲意奉承明光殿,那么送百里初回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你真要送我回去?”百里初被她扯住了袖子,转过脸来,眼尾一挑,看向她,里面一点子隐隐约约的妖火跳跃着。 她被他那靡丽荡漾又危险的眸子一看,不免有点窒息,何况他眼底那种目光让她看见了一个字——饿! 只是他想吃的是点心,还是人肉,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微臣……。” “你且去吧。”百里初见她退开,竟一点也不恼,只伸手从她手里取回来那一本西洋画集。 随后,他似想起什么,吩咐一边此后的甄公公:“今儿李牧说得也没错,一会拟旨下去,为防梅家之人牵扯此事,着南大营精兵五百将梅家全部围上,一旦有人试图踏出梅家,格杀勿论。” 甄公公立刻点头称是。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莫测地弯起唇角,转身离开。 …… 秋叶白看向老甄,却见老甄朝她摇摇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方才放弃了究根问底的打算。 既然他现在不打算说,那么稍晚点儿,她再去寻他问个究竟就是了。 她拿定了主意,便往太后的永宁宫方向去了。 永宁宫的宫人一见她过来,便立刻开门迎她进去 “大人快请,太后老佛爷等您许久了。” 秋叶白知道这必定是太后老佛爷已经坐不住了,才会这般主动,平日里老佛爷是能不见她便不想看见她的。 果然,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正半依在黄花梨的软榻之上,满头乌发已经松散了下来,两边太阳穴各自贴着一记黑膏药,原本看起来一向美丽雍容的容色之间有些泛病态的黄气,加上眉宇之间的疲惫,竟然难得地显出五十多岁妇人的老态来。 一边的罗医正正用着银针在太后的手腕上扎针,同时吩咐药童赶紧去准备一些清心降肝火又调补的药来。 秋叶白便知道老佛爷虽然在朝上维持而来风度,不动声色地离开,但是想必还是被今日的局势弄得极为被动而恼气,百里初却偏生不肯放过她,狠狠地激了她一回,只怕是被激出什么病来了。 “参见太后老佛爷。”秋叶白行礼。 太后陡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森然地刺向秋叶白:“百里初那贱人是看上你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也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是。” 太后见秋叶白并没有故作谦虚或者躲避她目光的的样子,便冷笑一声:“果然真是不知羞耻!” 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太后眼底的厌恨,只淡淡地道:“老佛爷息怒。” 老佛爷虽然因为她被百里初给下了面子,心中不可能不憎恶她,但是此刻她还有用,太后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太后似没了兴致跟她继续用上位者绕弯子的说话方式,单刀直入厉声问:“后日朝议你有没有把握?” 她可是看出来李牧那群老匹夫心中似胸有成竹,否则怎么敢应承? 秋叶白垂下眸子:“太后老佛爷且放心,微臣必定尽力而为!” 她说话并不很满,让董嬷嬷都有些担忧,但是太后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却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凤眸里闪过难以言喻的阴郁之色:“你最好尽力而为,否则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随后,太后揉了揉眉心,冷声吩咐一边的董嬷嬷:“去看看御膳房准备得怎么样了?” 董嬷嬷点点头,立刻吩咐旁边的宫女去查看。 秋叶白见状,便退到一边准备告退,却见太后没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留下。” 她心中有些惊讶,太后这会子打算留着她用膳,也不觉得戳心窝子? “苏儿要见你。”太后冷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顿了顿,道:“是。” 梅苏这会子要见她,怕是为了今日朝议之事。 百里初下了朝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太后老佛爷只气急攻心了。 ……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董嬷嬷着人来传,太后老佛爷身子不适,便不来用膳了,而此时一道人影款步而入。 秋叶白正独自一人在偏殿内坐着,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方才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对方。 来人一袭凤仙紫直襟宽袍,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一双明眸依旧永远笼着江南葱茏的烟雨,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梅大少爷,许久不见。”秋叶白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水墨画一般美人片刻,淡淡地道。 梅苏款步而入,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好风借力上青云,秋副座这些日子只怕也忙得紧,还记得梅苏这故人实属不易。” 她掸了掸衣袖,唇角弯起冰冷讥诮的笑意:“孔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恰不好,本副座二者皆占了,最是记仇,又怎么会不记得梅大少爷。” 梅苏闻言,一双美目里倒是闪过讶色,他微微挑眉:“秋副座在这永宁宫里,也敢这般恣意妄为,不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端起茶水,淡漠地道:“本副座只是奉劝梅大公子,这两种人您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他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何必做戏。 梅苏闻言,略一顿,随后微微一笑,执起茶壶,走到她身边,半倾下身子,为她斟水,同时在她耳边温然一笑:“多谢秋提督的奉劝,只是梅苏一向忠于自己心意而行事,商场如战场,想要什么东西,就只能去争夺,遇上小人在所难免,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秋副座既已身居高位,自然比梅苏明白。” 秋叶白看着梅苏递给她的杯子,她眸光微闪,随后伸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能看见梅大公子这般小意温柔,倒也荣幸。” 不是百里初命人将梅家封锁了,这位梅大公子只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罢。 梅苏一向看似谦谦君子,风骨清雅出尘,只是那天生的商国霸主的骄傲和霸气,却是镌刻进他骨子里去的。 梅苏听着她讥诮的话语,他微微抿了下微冷的唇角,只是目光无意掠过她白皙优美的侧脸线条,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近乎着迷又冰冷的幽光。 ……*……*……*……*…… 平云殿 后殿避风亭 “你是说秋叶白主动要求全面清查叶山?”百里凌风手里握着拨炭炉的火棍一顿。 “没错。”李牧伸手在炭炉上烤了烤,这鬼天气还真是够冷的,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在这种地方坐着赏雪。 “舒瑾虽然罪该万死,但是他做事还是很牢靠的,叶山之上所有的首尾他都处理好了,殿下只管放心就是。”李牧温声道。 百里凌风看着狻猊铜炭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俊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沉色,手搁在有些隐隐作痛的膝头,沉思了许久,方才淡淡地道:“只怕这一次,京城防务大权还是保不住了。” 李牧闻言,一愣之后道:“殿下是多虑了。” 百里凌风靠向身后的虎皮椅,看向漫漫飞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咱们的对手如果是别人,也许未必需要多虑,但是秋叶白……。” 他眸光幽冷儿锐利:“此人城府非寻常,要和提防百里初、梅苏一样提防这个人。” 李牧一愣,想起关于秋叶白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关于他如何钻营和讨好太后老佛爷才爬山今日的位置,今日朝上虽见此人气度不凡,但是也一副城府浅薄的样子,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搜山,但是又听说朝后那一幕,更让人想起他以色相侍人的传闻。 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既然自家主子吩咐了,他还是点点头:“是,属下一定让刑部汪大人人谨慎行事。” 百里凌风知道李牧并没有将他的话真正听到心中,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伸手烤起了火:“想起来,南方边境从来没有这么冷的时候,每年冬日都是在南方过的,如今竟有些不那么适应这京城的天气。” 李牧点点头,脸上也露出来怀念的神色来:“是啊,属下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瘦瘦的,似火柴棍似地一个毛孩子,不想后来竟然能统领龙卫震慑边疆蛮夷。” 他方才说完,就想起自己说话实在有些冒犯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百里凌风,却见他靠在柔软的虎皮里,淡淡地一笑:“还是靠着李叔你们的扶持,只是今后的路只怕愈发艰险。” 李牧见百里凌风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并没有皇子架子,心中瞬间一松,看向百里凌风,沉声道:“微臣等必定逝死追随殿下!” 于良禽择木而栖,八殿下的隐忍和谋智才是这江山最合适之主,才会为黎民百姓带来福祉。 百里凌风抚了抚自己发疼的膝头,微微一笑,闭目养神。 ……*……%*……*……* 且说秋叶白出了永宁宫的宫门,正想往明光殿的方向而去,却不想她才走到半道之上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等在了那里。 “双白?”秋叶白看向那站在拐弯处的白衣人,挑眉招呼了一声。 双白自然是也看见了她,便立刻妙目含笑地迎了上来:“见过秋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秋大人,双白是奉了殿下的口谕前来知会您一声,今儿和明儿殿下都不见客,您且先顾着正经事要紧。”双白道。 她闻言,瞬间怔然,这是天下红雨了? 那只妖竟然不见她? “他在搞什么鬼……呃……殿下可是身体抱恙?”秋叶白想起今日百里初那眸里春情荡漾的模样,略有些担忧又很是狐疑。 双白叹了一声:“属下不知。” 秋叶白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算了,他既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忙去了。” 那厮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了,又有什么人要倒霉。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双白看着她的背影,又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明光殿。 说实话,他也真是不知殿下把自己关在内殿里,还发出一种细细碎碎的呻吟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不让人进去,他们也没辙。 ……*……*……*…… 第三日 日头初升,朝上已经早早就站满了人,一干朝臣们神色都仿佛极为平静地按着平日的老规矩上朝,行礼,只是谁都能感受到空气里诡谲甚至焦躁的气息,似一碗满满的水,看似平静,但只一点,一晃,便会溢出来。 今日皇帝陛下依旧身体抱恙,所以老规矩仍旧摄国殿下坐于龙座之上,虽然按理只有天子方可就龙座,摄国殿下也没有资格坐于其上,否则就是谋逆,但是朝臣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依旧对着龙座跪拜下去,三呼千岁。 而太后老佛爷也依旧在龙座边上的垂珠璎珞帘后静静地坐着,还是精神似乎并不太好,半靠在凤椅之上,冷眼看着朝臣们在拜完了百里初之后,再来拜她。 一切上朝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之后,大戏也该开始了。 百里初神色似也有些倦怠的慵懒,他幽幽凉凉狄目光掠过众臣,停在秋叶白身上:“秋爱卿,不知你搜山三日可有什么结果了?” 秋叶白还没说话,一边李牧便跨了出来:“回禀殿下,秋叶白将我们派去的人在下山之后全部都囚禁了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微臣等怀疑他想要灭口!” ------题外话------ 么么哒~完啦,最后两三天了~有月票君地赶紧把它小屁屁亮出来~排排坐~ 第八十八 内幕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李牧此言一出,众朝臣皆哗然。 百里初却只挑了眉,似乎颇感兴趣地问道:“秋提督,李将军所言可是属实?” 秋叶白面色平静地道:“回殿下,属实也不属实。” 属实也不属实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茫然。 秋叶白淡淡地道:“将所有参与查案之人在下山之后扣押是实情,但是微臣目的并非灭口,刑部、大理寺、控鹤监哪一路人马是微臣和司礼监能悄无声息灭口的?” 众朝臣闻言顿时也觉得李牧之话听起来也过于荒诞了。 李牧冷笑一声:“那你说为何要在叶城山搜查完毕之后将所有参与搜查的人全部软禁,莫不是想要威胁串供?” 此时刑部尚书也出列冷声到:“秋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秋叶白抬手向百里初行礼道:“回殿下,微臣之所以将所有参与搜索的人全部软禁正是为了要保持最终的调查结果公正和客观,而不会因为某些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最终的调查结果。” 百里初尚没说话,华美珠帘后的太后便抢先道:“秋提督果然是深谋远虑,怎么,有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此案调查结果么?” 秋叶白抬手道:“是,微臣在下山之后便发现有可疑人士出入调查组居所,而且还携带武器,不知是否有谋刺调查组官员的嫌疑,羽林卫发现对方形迹可疑之后追击,对方皆仓惶而逃,是以微臣与三部参与调查的官员皆商议在上朝呈证之前,全部都不出羽林卫大营一步!”、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皆是不一。 李牧冷笑一声:“荒唐。” 吏部尚书杜如晦冷则冷眼睨着李牧:“羽林卫是陛下亲卫,代表的是陛下,本官倒是觉得这样很公正,李大人既觉得荒唐,莫不是连陛下的人都信不过?” 羽林卫是皇帝亲卫,是二十余年前参与政变的主力,也是最终在杜太后垂帘听政之后,皇帝唯一能得以不被清洗的势力。 如今连杜家人都这般‘不计前嫌’地为羽林卫站台,那么其他人再多说,似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李牧眸光一闪,怒道:“我何曾说过不信陛下,姓杜的,你休得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朝上又吵闹做一片,百里初不耐烦地直接一抬手就把台上的玉笔搁‘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闭嘴!” 众人瞬间闭嘴,朝内一片鸦雀无声。 寻常帝王讲究忌讳是不允许金銮殿见血的,要杀要打必定拖下去堵了嘴,但是这位殿下平日里虽然也挺喜欢看众人在朝上吵闹做一片的热闹,‘她’若是真的心情不佳之时,是一点不介意看让人血溅金銮殿的戏码,偏喜欢在金銮殿内行刑,被活活打死在殿上的罪臣并不在少数。 “秋提督,你说。”百里初有点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秋叶白。 这一回,太后老佛爷难得也和百里初步调一致,也雍雅地道:“秋提督,你不必担心有人从中作梗,且细细说来就是。” 不管殿内怎么吵,别人怎么攻击她,秋叶白的神色都是一片淡然,此刻她只平静地一笑:“此事说也简单,只要召见诸位调查组的大人上来一问便可见分晓。”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眼百里初,见他半瞌着眸子,心中不免愈发地狐疑,这位殿下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总是倦怠得很又不耐烦上朝的模样? 莫不是真的病了么? 她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心中难免担忧起来。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心不在焉,一干朝臣们心中虽然各怀鬼胎,只是她的提议确实是避无可避的,于是随着百里初慵懒地一声“传”,一干早已恭候在殿外的调查组官员们皆上朝来,向殿上首的太后和百里初行礼之后便起身等候询问。 刑部派出去的人是刑部员外郎岑大人,大理寺派出去的则是大理寺卿卢大人,也是杜国公的门生,而控鹤监派出去的则是一白。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见岑大人出来,皆有些紧张,但是见对方神色如常,只是有些倦怠罢了,便又放心了些,随后看向面无表情的一白,只是他阴柔俊美的脸上那种控鹤监之人特有的阴沉神色,让他们都打了个寒战,不舒服地别开脸,去看卢大人,却见他也神色无异,又心中狐疑起来。 而杜家一党的人也同样盯着三人,心中惴惴不安,卢大人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自己人,示意他们安心。 “众位爱卿辛苦了,你们在山中可曾搜集到什么证据,且如实说来就是。”百里初似觉得姿势不舒服,索性慵懒地直接踢了绣鞋,把长腿翘到龙椅之上。 底下大臣们不曾看见,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有资格教训的太后,虽然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在心中暗自骂了声言行无状,放荡。 首先便是卢大人上前行礼,高声道:“回老佛爷、殿下,叶山之上确实有奇门遁甲,破除不易,属下等人在叶山仔细搜查了三日,搜出一库劣质兵器和一库上好明光刀、盾甲,那些劣质兵器和京畿四大营的劣质兵器同出一辙,可见叶山确实就是那一批劣质兵器锻造殿,而所有好兵器之上都有兵部锻造司的印记,正是被换掉的那一批!” 众人闻言,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原来真是在叶山之中锻造的假兵器,那么此案最终的定论必定不是梅家所为,就是八皇子所为了。 李牧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可是记得舒瑾传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将所有的兵器和人都转移了,难不成就这么被发现了? 不光他,八皇子一派的亲信神色都有些不安起来,他只能冷笑一声,声先夺人地道:“掩藏私铸点,铸造大批假兵器,这天底下能有这般能耐的人不是梅家,还有谁,就是不知道他们私藏兵部那些换下来的好兵器打算做甚?” 能做甚,不管作甚,都是谋逆罢? 一干朝臣们心中暗道。 但是岑大人神色却有些不对劲,看向李牧暗自使眼色,只可惜李牧并没有反应过来。 而卢大人闻言之后,便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是啊,那些好兵器之上都有边军龙卫的印记,也不知道铸造之人,私藏那些兵器作甚!” 龙卫印记? 谁人不知道龙卫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带出来的一支铁血亲卫,这一批好兵器之上如果有龙卫印记意味着好兵器是给龙卫送去的。 众朝臣们瞬间哗然,李牧和汪大人等八皇子一派的人皆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大呼:“这不可能!” 太后的唇角却微微扬起,似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看向秋叶白:“秋提督果然明睿,这般兹事体大,确实要将调查官员全部隔离,以防有人串供。” 随后,李牧等人立刻看向岑大人,岑大人神色有点无奈,但还是立刻道:“回老佛爷,殿下,微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龙卫远在边关,何必要在京城私铸武器,如此遥远的距离要运送大量的兵器成本几何,二来此处是梅家地盘,就算是给龙卫的兵器,那么梅家也必定知情,说不得就是梅家将好兵器卖给了龙卫,毕竟只有梅家才有这样完善的水路运队,而且还免于查验!” 此言一出,李牧和汪大人为首的一派人马心中皆已知道不好,岑大人在刑部名声在外,素来是个谨慎又敏锐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舒瑾没有藏好人被发现了,他这么说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必定是证据确凿! 何况岑大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都是明示要先承认,将此事定性在承认曾经参与购买兵器,而不是私铸兵器之后再做打算。 难怪秋叶白要将所有查案之人全部分隔圈禁在羽林卫,断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原来是要封锁这个消息,并且不让八皇子和他们有时间想出对策! 李牧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秋叶白却只看着他淡淡地一笑。 “李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分明是百里凌风私铸兵器,贪赃枉法,意图谋逆,如今还要拖人下水么?”老佛爷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同时示意杜家其他人附和。 杜家等人见情势大好,岂有不同痛打落水狗之理,自然纷纷罗织各种罪名弹劾百里凌风和八皇子一派,只恨不能当场就将谋逆的罪名定下。 而此时八皇子一派之人被打了措手不及,自然只能惶惶而辩,朝堂之上又吵开锅。 直到百里初不耐地看了眼一边的甄公公,甄公公立刻厉声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方才纷纷收声,不敢再闹腾,而李牧则是‘噗通’一声跪下,痛心疾首地大呼:“殿下明鉴,八殿下不可能为谋逆之人,他为了朝廷在边关可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八皇子一派的人纷纷跪下呈情。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正打算问她的意见,却见她正盯着自己,不过那表情却并非为了朝事,而似正看着他,他心情变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于是他转看向一白:“你是控鹤监奉主,你怎么看?” 一白原本就是走个过场,忽然见自家主子问自己,再一看边上站着的秋叶白,便明白主子这是不想给秋大人带来麻烦,于是‘祸水东引’了。 他心中暗自叹息,红颜祸水,不,蓝颜祸水,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属下以为,卢大人和岑大人说得都有道理。” 此话一出,一干朝臣们都面面相觑,这一白奉主代表的可是明光殿,上面那位是个什么意思? “敢问一白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杜尚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一白看都没看他,淡漠地道:“微臣以为八殿下和梅家都有参与此事,南方遥远,边军兵器不足,缺损厉害,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从京城运输兵器到边关,所需船队车队不被查获更是不易,所以必定有人提供方便,所以微臣认为,一个负责卖,一个负责买。” 好,各大五十大板! 都有罪! 朝野哗然。 秋叶白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 “殿下,您要见的人到了。”平宁恭敬地道,示意身后跟着的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影进来。 “嗯。”百里凌风在亭子里坐着,膝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虎皮毯子,戳了戳炉子的炭火,让暖意起来之后,才淡地点头:“请进来吧。” “八殿下,许久不见。”窈窕高挑的人影款步而入,揭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秀逸非常的面容。 “秋提督,不想背信弃义之人也还有胆子来见本殿。”百里凌风抬头看着她,讥诮地弯起唇角。 他顿了顿,目光冰凉锐利地看着她,复又道:“或者说早在看见你和百家初暧昧不清的时候,就该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该信你合作的诚意!” ------题外话------ 出差中,你们看到的是存稿君,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 内幕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天晚将欲雪,能饮一杯无?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寒冬飞雪竟还这般有兴致。” 百里凌风看着她,将手上就的火棍子一扔,冷淡地道:“平宁,送客!” 平宁一怔,随后立刻点点头上前道:“秋提督,请。” 秋叶白却并没有动,而是悠悠地又品了一口茶:“殿下可是怪最后朝争定论的结果是梅家虽然倒霉,但是你也一样被剥夺了京畿防卫的军权,同时我也没有做到让你得以脱离软禁,返回边疆?”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幽幽冷冷地看着她:“看来秋大人的记性其实是很好的。”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眼,清洌冰冷的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眸子:“正是因为记性好,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切事情,背信弃义,八殿下,你真的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一句话么?” 说罢,她忽然一抬手,手里的热茶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百里凌风的头脸浇了下去。 百里凌风和在殿下内的平宁都不曾想她说动手就动手,百里凌风一下子就被浇了满头满肩的热茶,虽然是冬日,但是秋叶白手里的茶却是炉上的滚水才冲不久的,虽然不至于将人烫得皮开肉绽,但是却还是让百里凌风被烫得浑身一颤。 平宁倒抽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大变,捋起袖子就往上冲,举起拳头就要揍秋叶白。 但是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冷眼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却厉声呵道:“平宁,退下!” 平宁额头上青筋毕露,不管不顾地又冲上前了一步,但百里凌风再次厉声呵斥道:“平宁!?” 平宁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忍不住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红着眼眶道:“殿下,那个混蛋竟然敢这般侮辱你……!” “平宁,你是打算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也不听了么?”百里凌风最后有些不耐,直接一拍椅子的把手,打断了平宁为他抱不平的话。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最终还是一咬牙,不甘不愿地收了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转身就往亭子外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百里凌风一头狼狈,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水渍,被烫到的地方传来的疼感,让他微微颦眉,目光森然地看向秋叶白,:“秋叶白,你倒是真大胆,如此冒犯皇族,以下犯上是死罪。” “没错,我以为殿下早已经习惯我如此大胆了,否则当初我怎么敢给殿下留下那一把伞,传信给殿下寻求合作。”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淡漠地道。 她对三番两次要取她性命数次的太后和杜家没有任何好感,何况他们还和真言宫的势力纠缠不清,自然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当他们手里一把安分守己的刀,更没有想过要真的帮太后和杜家继续守护他们的权势,所以当初太后命她想法子夺了百里凌风京畿防卫之权的任务之时,她就已经开始谋算后续之事。 百里凌风前些时日被她撕破了伪杜家自持者的面目,被迫露出自己夺嫡的真面目站到杜家的对面,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在的时候,百里凌风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得称帝,所以她相信百里凌风会是一个比较可靠的合作伙伴,她助他脱困,他助她完成任务,并且得到京畿南北两大营的军务大权。 在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谋算好了后续之事,以伞为媒,亲自将消息传递出去,毕竟百里凌风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身份也太敏感,这种互通消息,坑瀣一气的事儿,自然还是自己去做保险些。 “本殿已经按照咱们商定之约行事,甚至为此引了杜小将军去南大营,让他出事,而让你有机会能插手东西大营的防务,舒瑾是擅自妄为,并非我授意!”百里凌风看着她,颦眉冷道。 “本殿早已在决定和你合作的时候就舍弃了叶城,毕竟大部分兵器都已经让甄大管事利用梅家的渠道全部运到了南方,本宫派舒瑾去叶城,不过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只是走一趟过场,让杜家的人以为本殿心中牵挂叶城,朝内一切,本殿也都打点妥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舒瑾就毁了你我的布局!” 秋叶白闻言,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忽然挑眉:“你说舒瑾身份特殊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老佛爷的人?” 关于舒瑾此人的身份,她查了许久都不曾查出什么来,一切都显示他不过是一个因为才智过人而得到上位者赏识的边军士兵而已,她虽然厌恶舒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度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出身。 百里凌风摇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不,舒瑾是梅家的人,他是梅家的二少爷,梅苏同父异母的弟弟。”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的眸子,有点不敢置信地道:“舒瑾是梅苏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百里凌风点点头,继续道:“舒瑾与梅苏在梅家之时有过节,舒谨作为庶出之子便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便辗转流落到边军服役,后效劳于本殿。” “本殿见他才华出众,尤其是头脑灵活,便提拔于他,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从舒瑾跟着本殿下回京之后,梅苏便一直命人跟随监视于他,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反馈到梅苏那里,梅苏是老佛爷的人,老佛爷自然会知道本殿为了保守叶城这个秘密,派出了亲信。” 百里凌风顿了顿,忽然抬头冷眼看向秋叶白:“本殿没有告诉舒瑾你我合作全部的实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罢了,倒是有一件事,舒瑾违背了我发命令,一心置你于死地,莫非你们之前有极大的过节么!” 秋叶白闻言,垂下眸子,伸手继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就算他和我有过节又如何,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他和我有过节,所以我底下的人以那样惨烈非人的方式死去,亦是我自作自受?” 百里凌风看了眼她倒的茶,身体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随后幽幽道:“本殿并不是这个意思。” “朝堂商场虽然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合作还是需要诚意的,百里凌风,既然你我坐在这里,你再摆出这幅模样,不觉得虚伪过了头么?”秋叶白注意到他的动作,讥诮地道。 “你使计炸伤了杜家小将军,目的可不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你想毁了杜家年轻一辈最后能指望的才俊,舒瑾他再疯狂,再厌恶于我,如果不是你‘作戏’做过了头,他敢妄自动用叶城的驻军,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做戏?’” 而是想要一石二鸟,既不愿意交出好不容得到手的京畿防务大权,又想利用她得以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脱困,如果舒瑾能了结了她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百里凌风抬起锐眸对上秋叶白的清洌冰凉的眸子,好一会,他方才淡淡地叹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认为,但是叶城驻军之事,实非我授意,他们终归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部下,若是我不信他们,又怎么会将他们私下调入叶城。” 秋叶白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冒着烟雾的茶水,仿佛能通过那袅袅烟雾看见那一双消失的稚嫩而忠诚的笑颜。 “如今舒瑾已死,你要怎么说也不过是随你,不管如果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的人惨死,替你效忠多年,不计生死的叶城驻军从此彻底在人间消失,也许曾将军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他们。” 她顿了顿,自嘲地弯起唇角:“当然,这也是我太信任你我合作诚意的愚蠢,才给了舒瑾机会。” 当初她发现如果不是京城有百里凌风的飞鸽传书过来,她也不会对叶城局势放松了警惕。 当初和百里凌风谋定的所谓做戏做全套,以便不露破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然后将梅家拖入水,担了大部分的罪责,百里凌风只担一个察下不利的轻罪,同时交出京畿东西大营的防务大权,换取太后松懈防备,再助她得到东西大营的大权,他也可脱身离开京城,皆大欢喜。 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从来没有舍弃过叶城驻军,舒瑾是一个意外!”百里凌风盯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 秋叶白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百里凌风再次轻叹了一声道:“但……不管如何,他们因我而亡,我会做好他们家中之人的抚恤,也要……。” 他顿了顿,再次有些艰涩地道:“也要多谢你没有将叶城驻军之事揭露开来。” 秋叶白轻嗤:“你是想感谢我将叶城驻军替你清理掉罢?” 百里凌风沉默着,神色略过一丝难忍的痛色,却没有反驳。 ------题外话------ 这是留言君~昨天存稿君第一次登台,结果他太羞涩,卖艺完毕就跑了,忘记收金鸟~所以没关系,就算是逗逼给大家的福利~发小红包,~月票月票,最后一天了哦!再不丢出来就浪费了~ 这个月更新不利,月票榜略难看,==hehehe~俺下个月会努力地 第八十九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你若是这般厌憎于我,又何必要帮我掩藏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我今日就不是坐在这平云殿里了。”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 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一来,你该庆幸你有一群很好的部下,当年我随着师傅周游南疆,亲见龙卫军律严明,对待南疆各族并无欺压之行,甚至在天灾之年以军饷接济贫困的南疆民众;二来,虽然你没有将我在江湖的身份之事公之于众,是为了一己私心,但是终归你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所以,这是投桃报李么?”百里凌风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 秋叶白起了身,冷冷淡淡地道:“不是投桃报李,只是让你明白,我秋叶白的便宜绝不是谁都能占的,百里凌风,我不管绿竹楼里什么人和你’互通有无’,但如果日后再发生什么一些诸如我身份莫名泄露出去,导致绿竹楼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么也许那只消失的叶城驻军会再次出现也不一定,太后老佛爷一定很高兴为你准备一个谋逆之罪的帽子。” “你……。”百里凌风闻言,瞬间一怔,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难不成叶城驻军还有人活着,而秋叶白已经知道他安插在绿竹楼的内应是谁了!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一笑:“很奇怪么,你能安插人,我也许会暂时不知道那人是谁,却忘了绿竹楼始终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里面什么人是我的人,更是你所不知道的。” 百里凌风沉默了一会,薄唇弯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是了,是我忘了,秋副座并不只是司礼监提督,还是屹立江湖百年的藏剑阁阁主。” 秋叶白讥诮地地道:“今儿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八殿下,您就好自为之罢,比起谋逆斩首之罪,只是圈禁宫中十年不得入朝的结果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何况我相信你也有本事,过不了几年就能再复荣光,不是么?” 只是朝廷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也许再过几年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继位,那么百里凌风是个什么下场,那就未可知了。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微微拔高了声音,对着秋叶白道:“秋提督,若是你要为那两个死在舒瑾手里的看风部之人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不过是个开始,你和我的目的虽然未必相同,但是路却是一样的,所以在未来你会因为踏上这条路失去更多,而你不可能为每一个人去讨回‘公道’。”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而去。 平宁见她离开之后,立刻匆忙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百里凌风一遍,确认他没有再受到伤害,只是神色有些苍白而已,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去取了大氅上来劝慰道:“殿下,你不要和那姓秋的一般见识,还是快点进殿换一身衣衫罢,咱们得保重身子,才能再图后续。” 百里凌风看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拐宫道的拐角,神色之间闪过一丝深沉,忽然问:“舒瑾呢?” “已经是没了的。”平宁肯定地道。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随后叹息了一声,随后有点疲倦地闭上眸子:“叶城驻军的家属每人拨金二百两,把善后做好。” 二百两白银? 平宁闻言,瞬间吃了一惊,最近军费如此吃紧……但他还是立刻默默地点头,毕竟叶城驻军虽然不是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但是已经跟着殿下多年。 ……*……*……*……* “四少,那百里凌风也不是第一次算计咱们了,你为何要保住他,何不……?”宝宝陪着秋叶白出了平云殿后,便一路在殿外慢行,等着秋叶白出了殿,他才低声询问,直接做了个杀的手势。 他是从四大营回来之后,才听说了秋叶白此行的惊险,知道了小楼和小扶之事,在小楼心中自然将百里凌风和梅苏一样列为最让他厌恶之人。 秋叶白垂下眸子,一步步地在雪地里漫行,忽然道:“宝宝,你可怀念咱们在江湖里的日子,刀口虽舔血,却快意恩仇,策马长风,谁若是让咱们不痛快了,就揍他们的日子。” 宝宝虽然不明白秋叶白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事儿,却忍不住点点头,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啊,还记得当年参加武林大会,那青城派的人对老仙评出武林魁首是嵩山云中大师不服,出言不逊,咱们上去就揍得他们爹都不认识他们是谁,少林的大师们给咱们炖了一大锅狗肉,咱们揍完了人就吃肉喝酒,真是痛快呢!”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有些明白了,神色微微一敛:“四少,你是这里不是江湖,是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抬头看向天空慢慢飘落的雪花,轻声叹息:“庙堂之高,岂是江湖可窥,进退之间,多少牵扯,多少玄机,多少顾虑,多少人命。” 宝宝沉默了下去,若有所悟,他眼底闪过一丝忧伤地看着秋叶白:“四少……。” 当年那个翠林远江之上踏歌挥毫,恣意风流,名动江湖,眉宇之间皆是洒脱风流的夜四少仿佛正一点点消失,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秀逸非凡的眉目之间沾染了点点碎雪,更显大气深沉,眸色清冽锐利,似沙漠之上盛开愈灿烂的荆棘花,我花开后,百花杀。 但是这样的四少……让他心疼。 秋叶白似看出了宝宝的心思,她伸手轻轻地握住宝宝的手,温然道:“每一个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例外,你要知道虽然杜家一手遮天,外戚横行,税负严苛,杜家门生圈地无数,天下人只知杜家,不知百里皇族,百官和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还不至于陷入敌国侵略的战火,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而百里凌风虽然卑鄙,但是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帝国军人,他的龙卫守护住了南疆之广阔领域不能乱。” 这也是为什么百里初要替百里凌风收拾首尾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摄国殿下目中狂妄无人,恣意妄为,目空一切。 她前生饱读诗书,对于一些医学书籍也有涉猎,如百里初这种缺少对人的同情心,用后世发达医学的形容就是缺少‘共情’,典型的反社会病态人格,年少的残缺可怕的经历塑造了‘神性’或者‘兽性’而缺乏‘人性’的他,他不能感知寻常人的痛苦与爱恨。 但是这种人也通常异常的聪明和敏锐,能以绝对冷酷的视觉去看事情,用寻常人想不到的方式去‘完美’解决事情,而不被个人情绪立场所影响,大局观和细微之处的体察感比任何人都强悍。 他选择了百里凌风作为傀儡对抗杜家,不管百里凌风或者说任何一只傀儡对他有所冒犯或者与他为敌,但是只要对方对他的‘戏’还有用,他就会留着那一只傀儡,除非他觉得那一只傀儡已经没了用途。 这些长久日子的相处之中,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之中,即使他看起来似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但是实际上他和这个世间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联系。 他与世间的众生格格不入。 神和人永不同道。 而她和百里初能走到今日,也是阴差阳错,也算是……上天的庇佑。 她无意间成为百里初连接烟火人间的桥,让他感知这世间的温暖。 秋叶白想起那日在屋顶月夜之下的拥抱,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温软,又想起百里初这几日举止有些奇怪,下了朝他就走了,她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盘算着不管那厮为甚不见她,她潜进明光殿都要去看看他在做甚! “四少?”宝宝看着她神色之间多了一抹奇异的柔软,甚至可以说妩媚,他身为易容者,最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人,也大约只有那一人了。 他心中一涩,随后看着她一笑:“四少,明光殿离这里并不算远,你若是想去,这个点上宫里的人都在准备膳食,想来人不多。” 秋叶白闻言,也不曾多想,便伸手揉揉他的头,含笑点点头:“嗯,好,你先回去罢。” 宝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之间闪过酸楚,但是漂亮的眸子里的那些复杂,最终还是渐渐化为无尽如水的温柔,他轻声低喃:“白姐姐……白姐姐……。”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宫巷里,细细碎碎的雪花落在他身头上、肩头,他却无所觉一般,只静静地站了许久、许久…… 仿佛那宫巷里的还有那窈窕而英气的背影。 ……*……*……*……*…… 明光殿 “秋大人,抱歉,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有点僵硬。 秋叶白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一白:“一白,我是问你为什么殿下不见客,你总是重复这一句是要做甚?” “抱歉,秋大人,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神色再僵了一分,他怎么知道殿下为什么不见客,只有老甄那个老家伙才知道,但是此刻他正和殿下关在殿里也不知作甚,却点明了谁来了都不见,包括秋叶白。 秋叶白忽挑眉问:“是你家主子专门嘱咐你不要见我的?” 一白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打发秋叶白,又不得罪她,听着秋叶白这么问,想也没多想地就点了点头:“没错。” 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秋叶白点点头:“很好,非常好。” 说罢,她就开始解自己的披风,还有捋袖子。 “秋大人,你这是作甚?”一白瞅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地道:“不干什么,打架!” 一白脸色瞬间变了变,倒退三步:“为什么!” 不说这位的身手仅次于自家殿下,他未必能打得过,就算是十八司真能打得过她,但是别看这位心机手段不输男子的狠辣,却是殿下枕边的娇人儿,有点寒毛损伤,自家殿下绝对会拿他去泡酒喂猪。 “不为什么,就是想揍人。”秋叶白继续微笑。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她不爽的时候,还是习惯地来江湖上那一套,最干脆了! “且慢,且慢,秋大人!” 双白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匆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暖炉,一见秋叶白,他一双妙目含笑地将手里的暖炉递到秋叶白手里:“您何必这般恼火。” 秋叶白瞅着他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绿竹楼的礼嬷嬷迎客的样子,便愈发狐疑地挑眉,冷笑道:“你家殿下不见客,莫不是在给我偷人罢?” 还不见客,不见也得见! 双白闻言,脸色绿了绿,这是要捉奸么? 看她又捋袖子要揍人,心中无奈怎么自家殿下看上这么个男人婆,便只能赶紧没奈何地道:“您说的,在下这就带您去见殿下可好?” 秋叶白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白神色有点错愕地目送着双白一路将‘客人’领了进去,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摸摸下巴。 “殿下,秋大人来了。”双白在门前恭敬地道。 “嗯,进来罢。”百里初懒洋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秋叶白一进内殿,便感觉一股子暖意迎面而来,一团暗红的影半伏在内殿的软榻之上,雪白的长发拖曳在红毯之上,他只穿了宽松红色长袍,歪歪松松的袍子半敞着,露出一片线条优美的肩头和胸膛,竟然连里衣都没穿,仿佛颇为倦怠的样子。 她目光再在地面上一扫,便看见满地都是华丽精美的西洋春宫图。 她瞬间脸色微微一变,僵住……这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干的事儿不是她想的那样罢? 压抑自我情绪异常发泄另行管道,俗称自亵?! ------题外话------ 二更来迟~么么哒~ 第九十章 论公主殿下青春期成长之秘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儿…… “殿下……?”秋叶白瞬间风中凌乱,呆立当场。 双白替秋叶白开了门之后,见她呆呆怔怔的样子,便有些奇怪:“秋大人?” 他很少看见秋叶白这般失态的样子,难不成殿内出了什么事? 双白心中一紧张于是便下意识地凑过来,想看看殿内的情形,却不想秋叶白忽然往殿内站了一步,然后忽然一甩手,只听‘砰’地一声,殿门便被甩上了。 双白秀挺的鼻尖差点被瞬间撞扁了,他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妙目含泪地就蹲下了。 跟过来的一白幸灾乐祸:“谁让你老是让我去应付秋大人,呵呵,这就要人贱遭雷劈!” 他可是差点被那男人婆打了一顿! …… 秋叶白才不管门外的人怎么样,只伸手利落地将门反扣好,她可不打算让人看见自家男人那副‘丢脸’的样子,否则岂非说明她自个没能耐! 让某人宁……撸也不肯见她、 “小白。”身后传来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嗓音,还带着三分倦怠,似焦尾琴被拨动之后发出悠悠远远之音,异常靡丽惑人。 秋叶白心情有点儿复杂,到底她和他也算是一对儿,那么自己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不能让情人满足的过错呢,还是该上去揍他一顿,然后慈祥地抚摸着他漂亮的脑门,温柔表示常撸有害身体健康,教育一下这位从没有经历过正常生理教育的‘公主殿下’,青少年儿童应该有健康积极向上的追求和生活态度,不要整日沉默于不健康的图片和书籍。 连上朝都没精神,那可是大事! 她很是迟疑,但还是转过脸看向百里初:“殿下。” 百里初半支起身子,似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复杂的情绪,只倦怠地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嗯,过来罢。” 她想了想,一咬牙,后世某位伟人说教育为本,治病救人,所以她还是决定过去先拯救一下失足青年,从某种意义上讲,怎么说她也比他多活了千来年罢,当一当导师还是可以! 于是,秋叶白一挺胸,一边迈着步子过去,一边暗中快速组织语言,一般小孩儿,嗯,不,小年轻被长辈发现了这种事儿,一定是很羞愧的,如果她要是横加指责,对方万一青春期逆反心一上来如何是好? 或者是当成兄弟一般大马金刀地往他边上一坐,然后拍着‘公主’殿下的肩头,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撸一撸十年少,只是要注意分寸?她其实也撸……好吧,她没那工具和功能! 又或者……还是要慈祥一点,走温柔大姐姐路线? 秋叶白犹豫了,只觉得自己脑仁疼。 但是她才走到百里初身边,脚还没站稳,就忽然被他一伸手,拽住胳膊向下拽去,她直接一个踉跄就跌入一个满是靡靡之香的幽凉怀抱里。 明光殿的内殿地龙一向烧得比寻常宫殿要热了许多,虽然温暖,却让她略感窒闷,而他的胸膛宽阔而微凉,他衣襟半敞,所以她的鼻尖便蹭过他的胸前光洁细腻,肌理分明的肌肤,她瞬间僵了僵,随后只觉得一股子诡凉战栗瞬间沿着鼻尖爬上了脸,然后,她便脸热了起来。 “你……。”她攀着他的肩头,好容易才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脚还着地,就被百里初修臂揽住了腰肢,头顶传来他凉薄的声音:“别乱动,本宫饿着呢。” 她感觉到了身下坐着的硬物,顿时便脸上一热,身形僵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教书育人’的打算。 百里初抱小姑娘一样把她摆弄了一下,将她抱在膝头坐着的修臂环过她的纤腰,胸膛靠着她的背,顺带将头搁在她肩头,摆弄好了后,才在她耳边懒懒地道:“小白怎么忽然闹着要见本宫,可是寂寞难耐了?” 寂寞难耐? 秋叶白瞬间无语,她没好气地道:“寂寞难耐和的是你好么!” 她有点不太自然地动了动。 这姿势亲密异常,而身后这魔美人又衣衫不整,还贴着她耳边说话,简直是……造孽! 往日里,她对他心存戒备,这种时候多半难熬,只想着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对方的刻意蛊惑,但是如今彼此已经是情人,她有点儿矛盾,自己的抵抗还有意义么?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却还是想逃! 不过百里初似一点不觉得自己在造孽,只继续抓了她的柔荑把玩,悠悠道:“嗯,是,是本宫寂寞难耐,所以小白那么坚持地要见我是来为本宫一解寂寞的么?” 她一边试图避开他在耳边那香馥软凉鼻息的撩拨,一边正色道:“其实我是来揍你的,你信么?” 她真是不该离他坐得那么近的,她是来谈‘严肃’的事情的,不是来让他占便宜,然后亲亲我我的! 身后之人闻言,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凉薄而意味深长:“本宫这几日博览群书,翻阅中外古籍今撰,其中可见有述,床笫之欢中有异人喜拳脚相加、烛油滴蜡、皮鞭玉势皆用之,能达欢愉之秘禁,莫非小白竟是其中同好者?” 秋叶白听他文绉绉说了一堆,中心意思不过一个——哦哟,原来小白是个变态,真是幸甚! 她脸色变了变,忍不住转头伸手就要捏他:“百里初!” 这厮生来便有一种能让人羞愤恼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能耐。 但是转过脸去,却正巧对上他睫羽纤长,幽幽含笑的深目。 她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之中,只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漆黑而硕大的眸子,往日里只觉得那比寻常人都要大的黑瞳诡谲异常,令人不敢直视,但此刻看去,却只觉得如窗外迷离寒夜星空,有细碎浮光飘荡其间,让人心悸而沉迷。 她呆怔了好一会,直到百里初眸子里笑意渐深,忽收紧了手臂扣着她细腰拉向自己,让彼此亲密得一点嫌隙都没有。 “本宫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秋叶白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便又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暗自唾弃自己,美色误人! 她鄙视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会子竟觉得披着美人画皮的食人魔也成了普通众生的仙佛。 百里初淡淡地点点头,顺手从边上雕花西洋珐琅梳妆台桌上取了一面纯金西洋手镜,对镜子照了照自己,温然一笑:“本宫也觉得自己生得极好,所以小白看见本宫会发情也是自然地。” 秋叶白默然片刻,咬牙道:“……你才发情,你全家都发情。” 她有点手痒,想把那镜子拍上他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让他鼻尖一扁,眼泪汪汪,好好尝一尝双白刚才尝过的那酸爽透彻如上京白虎门外张老三家招牌老坛酸菜面的味道。 百里初并不以为意,他搁下了纯金手镜,懒懒地看向怀中之人,拉回了话题:“小白,你到底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秋叶白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里任他调戏吃豆腐,便有些无奈,但还是顺手抓回那把西洋手镜一翻,把镜后有画的一面对着百里初:“殿下,你上朝没精神,下朝不见人,莫不是就躲在房间里研究这些西洋画,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罢?” 手镜后面一幅西洋天神赤身于云端缠绵,旁边还有鲜花飞鸟助阵,真真个也是纤毫毕现,精美异常。 百里初闻言,支着脸颊,半侧了脸看她,漫不经心地伸出指尖掠过镜子后的画册,轻叹:“若本宫说是为日后交配着想,你可信?” 交…… 秋叶白差点把镜子拍自己脸上,大囧,她前生生活在开放的时代,男欢女爱皆寻常,今生又接管了绿竹阁,什么男女不曾见过,但是这位半人半神,或者半魔半人,只随性而为的公主殿下,实在是没辙,他冷不丁就能冒出两句‘懵懂天真’又内涵异常‘丰富’的话来,让你噎个半死。 “殿下,以后就不要用那个……那个词了,我们到底是人,不是兽。” “兽又如何,这人间多的是人形走兽。”百里初懒洋洋地把玩着秋叶白的柔荑,顺手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性感的胸口上,那种肌肤相触带来的温暖触感让他舒服地眯起抹嘴。 “不管是人形走兽,还是衣冠禽兽,总之起码看着是人,就得说人话。”秋叶白挑眉,用另外一只手有点不耐地戳戳他胸口。万一大庭广众之下,他再来一句小白,今天天气真好,本宫要和你交配,那么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嗯。”百里初正舒服,便也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可置否地应了她。 秋叶白没注意到发现自己的柔荑被悄然移动在某人的胸膛间游走,只觉得自己又被他带跑思路了,顿觉有点无言,只好继续把话题又转回来:“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真的……真的……。” 以前对着绿竹楼的任何一个公子,她说多么大胆的话,都不会眨眼,但如今看着他那张脸,莫名地觉得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嗯,小白,咱们就不要商量这个问题了,你既然来了,不若咱们讨论些其他正事儿罢。”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低头不客气地吻住他早已觊觎许久的她的柔软嘴唇 ------题外话------ 一更来啦,晚上还有一更~求票~对了客户端签到有抽奖送5张免费月票君的小屁屁哦,求~求 九十二章 论公主殿下的青春期 下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微微睁大了眼,有点呆滞地看着他令人嫉妒的近在咫尺纤长的睫羽,黑孔雀翎一般华美,还能看见上面泛出华丽的光泽。 似乎察觉了怀中人儿的目光,百里初抬起眸子看向她,正巧见着她圆圆的眸子正怔然地看着自己,眸光清清浅浅之中带着点儿奇异的迷离和柔软,全不似平日大气清冽的机变沉冷的模样。 让他实在是…食指大动! 百里初伸出修长的手扣住她的后脑,薄唇抵在在她唇间轻喃:“专心一点,小白,你这么看着本宫,本宫会忍不住吃了你!” 他的呼吸掠过她的鼻间娇嫩的肌肤,亲昵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带来一阵战栗酥麻。 “阿初……。”她忍不住低吟,双颊泛红,身子发软地靠在他怀里。 柔软的娇容和轻呼,唇间的温软甜蜜,似撩拨起百里初心底最原始的掠夺欲,何况掌心下的人儿如此芬芳,他径自启唇,近乎粗暴地再次封吻住她的丰润嘴唇,掠过她的呼吸,同时顺手扯下她的乌纱官帽,让她漫头青丝披散下来,如瀑一般洒落软榻。 “初……嗯……。”她只觉得唇间一片靡靡香凉,却如此令人战栗。 以吻封缄,情欲比理智更直白,呈现出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等到秋叶白快喘不过气来,快窒息了,百里初才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和修白的手指,瞳孔微竖:“啧,味道真好。” 秋叶白虚软得只能靠着软枕直喘气,只觉地龙烧得太热,呼吸之间全是让人丹田内气血奔腾的靡靡之香,加上男子身上特有的极富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大冬日里,让她只觉得自己快热晕了。 她下意识地想靠近唯一冰凉的源泉——百里初的身体,却又似觉不妥,只好勉强维持着残余的理智,半支起身子道:“殿下,开一下窗,好热。” 说着,她便顺手去解自己的衣领的盘扣,却不想一摸领口,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早已大敞,甚至束胸扣子都散开来。 她瞬间一呆,什么时候…… 百里初看着身下人儿衣衫不整,衣襟间雪色绵延,峰峦温柔,她青丝披散,双颊嫣红,明眸怔然之中似隐隐含着柔软透明的水光,似骄傲冷冽的大漠荆棘花王卸下锐刺,在月下展露出娇嫩花蕊中的柔软露光,带着罕见的柔软清甜,芬芳迷人。 正似他前些日子看得那些艳词里的道的——兰麝细香闻娇喘,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只是书中万千情态,尚不能及身下人儿半分。 最蛊惑人心的不是寻常女儿娇媚,而是如身下人儿这般清冽之人无意识地露出这般柔软迷离情态,不可方物,诱人却尚不自知。 他只这般看着,瞳色便愈发深沉,幽深诡美的眸子渐渐被黑色占据,他微微侧脸,眯起眸子,眼瞳如兽见到美味的猎物一般,诡异地眨了下,随后伸出指尖慢慢地掠过她光洁肩头:“小白,你很热?” 他的声音莫名地低了几度,令人有一种那凉薄的声音似从极远的暗夜里飘来的错觉,幽幽迷迷。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的情态,只是看着面前的百里初,不知为何有点不安。 她几乎很少见到百里初银发披散的模样,他和元泽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一双眼眸的颜色,原本他们应该都因为长期在地宫不见天日的漫长时光和尸香的作用下身体温度变成尸温,出现白化症,才会有银发银灰瞳。 但是百里初后来用了烈焰蛊等各种药物控制体内的尸毒,他多半是现身的时候才服解毒药,天长日久,瞳孔因为副作用会变黑,甚至随着情绪的而变化,气血诡异地扩散到整个眼睛,但银发却是染的,才会变成乌色。 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银发的模样,总是时时用大食帝国进贡乌云叶将银发染成墨色,只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没有用乌云叶染发。 银发如丝在元泽的身上只见夺目出尘,银光圣洁,平添不可侵犯的纯彻银光,但是在百里初的身上却莫名地显得他容色异常的魔魅,乌瞳之中不见一丝白,更不见一丝光泽,只一片几乎能吞噬人魂魄的诡魅幽漆,似无边幽冥地,但眼尾却挑成近乎妩媚的弧度,眉梢之间都是魅色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在这般的情形之下,她只觉得那目光冰凉幽魅,就如他掠过她肩头裸露肌肤的指尖,却莫名地带来灼人的火焰。 “嗯……地龙烧得太旺了。”她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地想拢起衣衫,就算是有了对方是情人的心理准备,但是在那样冰凉又诡谲地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她却依旧忍不住不自在。 只是她的柔荑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衣衫,就被百里初一把握在了手里,随后,他握住她雪白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嗯,那本宫让小白舒服一点罢。” 他言辞说得暧昧温柔,亦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地耳根发热地别开眼。 百里初见她不自在的样子,一笑,起身一挥衣袖,长榻旁边的窗便一下子被他袖间的劲风刮开了半扇,冰凉的风夹着细碎的雪花一下子灌了进来,将一室靡靡热气瞬间吹散了一半。 她一下子被凉风吹着,打了个寒战,但是也立刻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而且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黯淡了下去,竟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可舒服些了?”百里初伸手在窗外接着雪,转头看向身下的人儿。 秋叶白下意识地又往地龙热处靠了靠,点点头:“嗯,热闷散了些。” 但是就是突然开窗,灌入了凉风飞雪,又有些太凉了。 “嗯,可还要再散散热?”百里初眼眸里闪过一丝魅色,随后忽然一转手,将手中接下的纷纷雪花忽然在她领口胸前一撒。 胸口柔软娇嫩又温热的肌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秋叶白瞬间被冻了得浑身一抖,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就要往外跳起来。 她忍不住低声尖叫,要拍掉自己胸前的雪:“百里初,你疯了么,冷死了!” 这厮又在做什么怪,跟个小孩儿似地恶作剧。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公主殿下从不恶作剧。 百里初忽然一伸手就将她给按住了,另外直接把她手腕一转折在她的身后,低头在她耳边凉薄地轻笑:“凉着了大人,是本宫的不是,所以让本宫伺候提督大人,让大人热起来可好?” 说罢,也不容她拒绝,径自直接俯下身子吻去她颈项间细细的飞雪,秋叶白倒抽一口凉气,鼻尖瞬间冒出细细的汗珠,她浑身一颤,忍不住软声道,试图挣扎:“阿初……。” 只是不管是神与魔都不会放弃享用自己甜美的祭品。 百里初感受到身下人儿的战栗,他满意地弯起幽诡的眸子,然后一路蜿蜒温柔的吻下去,品尝属于他的美味,同时点燃无数欲念的火苗,亦燃起一室春色。 秋叶白指尖几乎掐入他肩头,迷离之间,望着窗外飞雪,冰凉与炽热交替缠绵,身上那恣意放纵的魔几乎硬生生地将她的神智全部拖离人间。 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是因为佛骗了众生,地狱之妙,令佛流连,不舍成佛。 ……*……*……*……*…… 云雨风流,谁愿早醒忘春意绵绵,但见檀郎阮浓意缠缠。 秋叶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雪落了,又停,迷迷离离之间似又见飞雪翩翩时,方才沉沉在百里初臂弯之间睡去。 醒来之时却是在热水里,她有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却听见纱帘外头传来声响。 “旺财,我家四少呢?”宁春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秋副座在内殿,他若是醒了,一会子会传你进去,还有我不叫旺财,你要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就叫我白十九罢!”白十九有点怨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宁春沉默了一下,才道:“知道了,我先去准备端吃食,旺财你且帮我看着殿门,若是四少唤我,便请四少再等等!” 白十九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尖利地道:“我不叫旺财,旺财是宫门守门老太监养的母狗!” 宁春似走远了些,声音有些远,只不耐烦地回道:“行了,发达,知道你是公的那只!” 白十九哽咽了:“……老子不是公的……不……老子是公的……呜呜……十七,那个臭女人欺负我,我能不能像割上次杜家世子的舌头那样,把她舌头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七赶紧安慰:“那你会惹秋大人不高兴,秋大人不高兴,殿下也会不高兴,然后你的舌头就会被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九:“……呜呜呜……。” 秋叶白坐在大澡盆子力,听完整个旺财被欺负过程,有点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宁春最近脾气有点不好,欺负人的本事见涨了。 她只觉得盆子里的水虽然还热着,但是坐久了,她运动过度,还是有点头晕,正迟疑着要不要叫被欺负的旺财或者发达先去把宁春个叫回来。 “那个……。” 只是她才开口,便见一块大帕子落在头上,随后便被一双修臂从桶里捞了出来。 “别洗太久,没有用晚膳和早膳,小白还虚着。” ------题外话------ ==~完毕了哦,谢谢大家在客户端的签到送给月票啊,么么哒 第九十二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一)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瞬间一惊,但是熟悉的声调,让她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并没有拒绝地任由百里初将自己捞出浴桶,虽然她自觉自己总不至于两餐没用用,但还不至于虚弱得需要人将自己报出浴桶,何况她一向脸沐浴更衣都不太让宁春和宁秋她们伺候着,更不要说让人这么抱着自己出浴。 但是……他们是情人不是么? 百里初直接拿着大丝绸浴巾裹好了怀里的人儿,将她抱到床边搁下,随后便去为她取来束胸和官服。 秋叶白下意识地揪住浴巾,轻咳了一声,有点木木然地道:“那个,我比较习惯自己穿衣衫。” 百里初见她发丝潮湿柔软地半贴着脸颊和雪白秀美的肩头,脸颊粉润娇融,清美眉宇之间都是承欢之后的微倦温软,脸上却下意识地还是摆出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倒是别有几分娇人的倔气儿,颇为诱人。 他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压抑自己欲望和喜好的人,已经恢复正常乌瞳大小的瞳子,又有点微微扩散了点,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在她还有些肿的红唇上轻舔了一下:“本宫没伺候过人,提督大人是嫌本宫伺候得不好么。” 秋叶白瞬间间又红了脸,这位‘公主殿下’伺候起人来,实令人招架不住,折腾了一宿,如今见他又有些意动的样子,便立刻一僵,但是她亦明白自己若是直接拒绝,面前的‘饕餮’亦是初尝情欲未久,说不得还以为她是欲拒还迎,未必能忍住。 所以,她亦不推不拒,只任他如大兽圈着小兽一般地在她唇间、颈项之间厮磨啃咬,只强忍着酥麻战栗,在自己理智消失前,轻声道:“阿初,我有点难受。” 果然,她只这一句,百里初便停住了动作,低头看着她,嗓音里还是渐起情欲的喑哑:“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御医?” 秋叶白赶紧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有些微窘地道:“我……我是累着了,腰麻腿酸。” 百里初闻言,似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随后忽然伸手搁在她腿上,微微一捏,秋叶白瞬间便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腿部经脉处传上来,那股凉意入了她体内之后,似瞬间勾发她丹田之中的热流内气,竟交缠在一起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一下子就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虽然腿间还有酸软,但是那些倦沉也少了不少。 她闭上眼,才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忽然膝头一凉,然后就被人毫不客气地直接分开了腿。 “让本宫看看小白哪里还有不舒服的。” 她一僵,迅速睁开眼,正见着他低头盯着自己浴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瞬间脸色涨红,慌乱地下意识地一脚踹过去:“放手!” 却不想百里初眼明手快,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脚踝,就要把她腿儿再拉开大点。 “阿初,你再这样子,我就再不进宫了!”秋叶白挣了两下,只得忍住羞窘低声尖叫。 这个……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百里初手上动作顿了顿,方才放开了她,不以为然地轻嗤:“小气。” “小气,那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裤下的风光!”她赶紧一边伸手拉扯丝绸浴巾将自己裹紧。 “小白要看么?”百里初闻言,幽眸染上笑意,伸手便去解袍子。 “不要!”秋叶白立刻干脆地道,她才没这只魔不要脸。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挑眉道:“本宫的身子,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小白那是什么表情,嫌弃?!哼! 说罢,他径自束回腰间玉带,颇有点既然秋提督你不识货,那本宫也不会再给你机会的模样。 秋叶吧见他那模样,心中只哭笑不得。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够……傲娇! 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抚了下他的银发,似安抚不悦的漂亮大兽:“阿初,我饿了,有些头晕,你可要陪我一起用上。” 百里初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这回没有再折腾别的幺蛾子,只道:“你换了衣衫再出来罢。” 说罢,他便绕到了屏风之后去了。 秋叶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衫全部穿好。 等到她出现在花厅之后时,便已见台上已经布置下一台清淡好入口的饭菜,她年少时分多半时日是跟着老仙在南地渡过的,是以她喜好的饭菜也略偏南地口味。 “可是‘壹’的掌柜告知殿下我喜南地口味?”秋叶白一边擦着潮湿的发丝,一边坐下道。 “他素来是个嘴儿多的,本宫也没奈何。”百里初神色淡淡。 秋叶白见他似还有些小别扭,也不以为为意,含笑坐下用膳,他的细致足以让她觉得心头微暖浅甜。 两人对坐用完了膳,她擦了擦唇角,对着百里初温然道:“阿初,下此到司礼监来,我亲自下厨可好?” 投桃报李,何况情人小意温存,她自然是要鼓励。 百里初一怔,唇角亦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但他沉吟了片刻,还是道:“过些日子再说罢。” 秋叶白闻言,心中不免又生出狐疑来,上回他为了一道菜,宁愿被她扔下湖,今儿怎么似有些不同? 两人用完了膳,百里初圈着她亲昵磨蹭了一会,差点又滚到软榻上去,才令人将宁春唤了进来,重新伺候她整理一番,然后才着人将她们送出去。 秋叶白出了明光殿门没多久,一拍额头,有点挫败地叹气儿,她方才想起来——对了,她今儿进宫的目的是看看百里初最近形迹诡异到底在作甚,结果没查出什么诡异之处来,反而和他勾着厮混了一夜! 宁春瞅着自家主子那样子,也摇摇头:“四少,我很久没看你目色倦怠,神情疲乏的样子了,简直像说书里被妖魔吸了精气的书生,您离开明光殿远些罢,那是个魔窟,全都是阴阳怪气的的魔怪。” 比如那旺财还是发达,一见她就老是神叨叨地跟在她后头念叨他不是旺财,不是旺财,还不是公的……不是母的……瞎念叨,跟魇着了似的! 她听着宁春这么一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宁春的说法其实是对的。 昨夜勾魂摄魄的不是那只明光殿里的魔是什么? 她尚未和宁春一起走到宫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太监的声音:“哟,这不是秋提督么,太后老佛爷正着咱家去司礼监宣你,不想你已经在宫里,那正好,就跟咱家走一趟,去见老佛爷罢?” 宁春闻言,忍不住低声道:“四少,这……。”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迎过来,淡淡地对宁春道:“没关系,既然是老佛爷宣召,自然是要去的。” 昨日朝上,老佛爷直接在殿内被最终的‘审案结果’气得肝火上升,怒极攻心地厥了过去,今儿才好些,便迫不及待地要召见她,可见梅家或者说梅苏在她心中果然不同。 …… 永宁宫 袅袅的烟气在宫中缭绕,秋叶白才在太监的引领下踏进宫门,便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在宫中弥漫,宫人们人人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原本就沉稳轻盈的脚步愈发地小心,不要说说笑了,就是穿行之间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让人差点以为这里来往的都是一抹抹幽魂。 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老佛爷歪在床上,披散着头发,又是左右各自贴着一块狗皮膏药,神色之间除了恹恹之色外,还多了一些蜡黄灰败来,愈发地显得老态了。 董嬷嬷在一边神色忧愁地指挥着宫人们侍奉汤药,但是却并不见总是时时陪伴老佛爷的罗医正。 “参见老佛爷。”秋叶白抱拳行礼。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老佛爷忽然‘砰’地一声抬手就将一边宫娥手里的药碗给砸在她脚下了,滚烫的药水飞溅出来,她眼底寒色微微闪,只屈膝不动声色地一踢袍子,便让袍子承了那些药水,避免被烫伤。 “跪下!”老佛爷嘶哑着嗓音,怒道。 秋叶白倒也干脆,只一掀袍子单膝着地:“老佛爷息怒。” “你可知罪?”老佛爷看着她,凤眼中一片森然冷厉,皆是威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微臣无能。” 朝议之上,最终案件被定性为梅家有买办心生邪念勾结兵部冶铁司之人,以次充好,利用皇商身份将好兵器换卖给了正为武器损坏难以补充发愁的八皇子,乃是贪佞之案,与任何‘谋逆’无关。 梅家因此失去了独家皇商买断权,罚银五百万两以赎罪,八皇子软禁平云殿,十年不得踏出一步,交出东西大营和龙卫兵权,兵部尚书及一应官员去部降职,罚俸,牵扯贪佞一案之人全部下狱。 这是各方势力平衡之后的最终结果,若是要扯上谋逆,那么就是双方都得一起陷入这个泥沼脱身不得。 “废物,拖下去,斩了!”太后仿佛勃然大怒,厉声道。 “是!”说着左右宫卫便如狼似虎地冲上来要架走秋叶白。 ------题外话------ 还有二更,晚上会多更点~小白要娶老婆了 第九十三章 卑劣的提督大人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尚未及反应,便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蓦然扑了过来挡在她面前,尖声道:“不可以!” 那窈窕纤美的身影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竟将那些宫卫全部都推开了来:“放手!” “安乐,你疯了么,来人还不快把安乐公主拖下去!”太后老佛爷和一干众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她勃然大怒地蓦然一拍桌子。 话虽如此,但是并没有一个宫卫上前,只皆做面面相觑的模样。 董嬷嬷似白着脸道:“安乐殿下,您还不快快起来,莫要再惹得老佛爷生气。” “不!”安乐抬起脸,哀求地看向太后老佛爷:“皇祖母,秋大人已经是尽力而为,他两次赴叶山,九死一生,不都证明了谋逆之人是八皇兄,也让八皇兄把京畿防务大权交了出来,只是最终做决定的是大皇……不,是摄国殿下,除了父皇,谁能违逆摄国殿下的意思!” 老佛爷闻言,似是一怔,颦眉看向安乐:“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说着,她又目光森然地扫了眼秋叶白。 若是目光真能化刀,秋叶白相信自己一定被割裂成了无数块。 安乐却一脸勇敢地拦住秋叶白面前,咬着唇道:“回老佛爷,没有任何人教导安乐,但安乐不是没心之人,安乐只是直言不讳而已。” 老佛爷冷笑一声:“就算是你说得再有道理,但他总归是办事不利?若是哀家不喜欢你的直言不讳,坚持要斩杀这个办事不利之人,你待如何?” 安乐小脸之上瞬间浮上不可置信和绝望来,最终她一闭眼,脸上的泪水缓缓滑落:“若是如此,那么安乐愿意以身殉秋提督!” 此言一出,满堂之内皆震惊。 秋叶白一怔,看着面前泪盈盈的少女,神色瞬间闪过一丝古怪。 “放肆!”太后老佛爷最先回过神来,似被安乐忤逆言论气得难以呼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厉声道:“安乐,哀家看你真疯了,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和你父皇么,竟为了一个外人忤逆哀家,还要殉葬,他是你什么人,你能为他殉什么葬!” 董嬷嬷赶紧上前抚着太后的胸口劝慰:“老佛爷,千万别动怒,罗医正说了您不能动怒啊!” 一干宫人全部都‘噗通’一声全部跪了下来,对着太后磕头:“老佛爷息怒。” 倒是安乐似已经全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咬着唇转头盈盈美目含泪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秋叶白,随后露出一个涩然迷离的笑来:“老佛爷,皇孙女不孝,安乐幼承庭训,也知道礼义廉耻孝,最是敬重那些重义明睿的少年英雄,秋提督惊才艳绝,安乐早已仰慕秋提督许久……。” “公主皇孙常有,而能安邦定国之能臣罕见,安乐知道秋提督是有才华又忠心之人,只是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摄国殿下,无力回天,若是皇祖母真的要将他处斩了,安乐愿以身相许,做秋提督的妻子,从此陪他长眠地下,也算是还了皇家欠他的一滴血。” 一番话说得楚楚动人,气节之高,史书里殉国殉君的美人虞姬,也不过如此,无不令人动容感慨,一时间气氛异常凄美动人。 就是当事人‘项羽’——秋叶白秋提督却半垂着眸子,唇角紧绷,仿佛因为太过震撼,所以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应答。 “老佛爷,息息怒,安乐殿下只是年纪还小,这般耿直的性子却可见其贞烈。”董嬷嬷立刻软声相劝。 太后一掌拍在台上,吓了众人一跳,她冷眼看向一边单膝跪着的秋叶白:“秋叶白,别以为安乐为了你以死相逼,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 秋叶白唇角微抿,才要开口,却见安乐一下子膝行了两步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安乐求老佛爷成全安乐!” 秋叶白神色异样地看着安乐楚楚可怜的背影,随后垂下眸子,又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太后看着秋叶白沉静的神色,又与董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眼底寒光四射,揉了揉眉心:“你这般护着他,只怕人家并不领情!” 安乐似身形僵了僵,随后仿佛惨然一笑:“安乐所为与秋提督无关,秋提督每次见到安乐都谨慎守礼,一切都是安乐自为,安乐无才无德,从来没想过能配上秋提督,一切不过是安乐自愿,皆与旁人无关。” 老佛爷终于抬眼看向秋叶白,冷声道:“秋叶白,你怎么说?” 秋叶白叹了一声,只漠然摇头,却并不说话。 反正她说什么,这儿演戏正演得上瘾的几位大约都不会搭理她,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她开口认了这一段‘拔山力尽霸图隳,那堪回首别虞姬’的霸王虞姬‘佳话’罢了。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一干永宁宫众人认为是‘感念金枝玉叶情深一片’,以至于‘震撼不能言’。 董嬷嬷低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您最是菩萨心肠,安乐殿下说得不无道理,何不成全了这一段佳话,想来秋提督也会感念皇家恩德,尽心尽力效忠您的不是?” 皇家恩德和效忠太后老佛爷似是两码事儿罢?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如果她再不说话,是不是今晚就要被老佛爷送入洞房,和安乐公主殿下比翼双飞了? 所以,她还是开口了,沉声道:“公主一片赤城,微臣岂能不感动,只是微臣出身卑微,公主却是皇家嫡出,微臣如今使君俸禄,却不能解老佛爷之忧,如何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和公主厚爱,老佛爷愿意如何处罚,皆尊老佛爷懿旨,微臣无话可说。” 说罢,她对着安乐一拱手,又对着老佛爷拜了拜。 空气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起来,老佛爷神色一片阴沉,皆是风雨欲来之色,董嬷嬷等人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看向秋叶白,这真真是不识抬举了! “你瞧瞧,人家这是看不上你呢,安乐,枉费你还认为他忠心耿耿,求哀家让他接管京畿大营。”太后老佛爷气急反笑,眼中怒色涌动,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来啊,将秋叶白拖下去,关入牢房,让他好好地想清楚明白了。” 而安乐早已泪盈于睫,眼中厉色一闪,却还是委屈模样,泪水涟涟,却依旧娇柔美丽,只让周围宫卫们都忍不住暗恨秋叶白竟舍得这般金枝玉叶流泪,果然不识好歹。 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心中一片了然,原来如此,太后老佛爷这是看着她要接管南北京畿大营了,只怕是急了,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要她娶了安乐以表忠诚。 可惜老佛爷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烦躁,竟失了平日里的分寸,现在见她油盐不进,竟直接打算动用手腕逼她娶安乐了。 两边的宫卫们这回真有点儿面面相觑了,方才老佛爷可是说了要敲打敲打这位当红的秋提督,如今是真要锁拿他进私狱么? 太后见他们没有反应,顿时愈发恼恨,伸手蓦然一拍扶手,厉声道:“一个个都聋了么?” 寒意威压逼面而来,宫卫们一个激灵,立刻上前就要拿下秋叶白。 她眼底寒光一闪,正待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那声音虽然是冷喝,尾音里却带着一股子江南小语的侬软温润,而秋叶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参见大公子。”宫人们看着来人齐齐行礼,虽然梅苏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太后眷顾更胜自己亲孙儿,便都尊梅苏一声‘大公子’,似乎对于他忽然闯入有些惊讶,却并不见怪。 “苏儿,你怎么突然来了?”太后老佛爷看着来人,森冷神色瞬间柔和了一些,而且秋叶白明显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那神色宛如慈母,让秋叶白看得心中暗称奇。 只怕是真对自己病在床上的亲儿子,老佛爷这般的铁血娘子也不见心软半分,怎么地对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竟这般温和? “梅苏参见老佛爷。”梅苏一袭雨过天青色锦地簇金绣长袍,腰束玉带,肩头披着鹤羽氅,清浅葱茏的眉目之间不若平日里见到似总带着浅浅温润明媚的江南风情,而是略显疲乏的冷凝,仿佛温柔江南天笼着冰雪之云。 “苏儿,到哀家这里来。”老佛爷见他眼下微微泛青便知道他这两日都因为被牵连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苏眸光落在秋叶白窈窕修挺的背影之上,见她单膝跪在那里,他清浅修目之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森凉。 但随后他便似全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径自越过她上前,走到老佛爷身边,但却也没有坐下,而是一拱手:“老佛爷,拘禁秋提督之事,可否听梅苏一言。” 太后闻言,瞬间眉间一颦,神色冷淡了下去,似闪过怒色,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冷笑了一声:“秋叶白,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能让被你办事不利害惨了的苏儿也来为你说话。” 秋叶白:“……。” 她能赌一个铜板,梅苏为她说话绝对没有好事。 太后见她神色虽然恭和,但是面上依旧淡漠不为所动,她心中怒火愈发炽烈,憋闷了几日的怒气几乎让她一下子命人斩了秋叶白,但是却又不能。 梅苏却忽然道:“老佛爷不必动怒,秋提督虽然有些不识抬举,但她这般人物在梅苏眼中看来倒是很有些气节,正所谓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秋提督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挟制之人,岂非谁人都可收买,那么又何足以为老佛爷效力?” 老佛爷闻言,脸上闪过沉吟之色,看着秋叶白眼中怒火竟散了一些,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只怕他心大了,认为我皇家的公主都配不上他。” 秋叶白正一边暗自思量梅苏对老佛爷的影响力,却忽然听梅苏为自己说话,她不免挑了眉去看梅苏,却见他正清眸冰凉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莫名地想起了百里初看自己的时候,但是却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只微微颦眉,淡漠地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淡淡地道:“秋提督虽然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但是他到底是庶出,安乐公主殿下到底是嫡出的公主,确实不甚般配。” 此话一出,不但安乐瞬间脸色一变,原本温柔凄然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扭曲,她狠狠地瞪着梅苏,这个男人竟然敢来搅合她的事! 而董嬷嬷等人真是面面相觑。 太后看了秋叶白一眼,又扫过安乐怨怒的面容,才看着梅苏挑眉道:“哦,是么,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选?” 梅苏垂下清浅眸子里幽光微闪,他上前了一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瞬间一愣:“什么,此言当真,相子她竟然……?” 梅苏点点头,太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颦眉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冷声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跪安罢,哀家乏了。” 说罢,老佛爷便闭上眼,似不会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情势急转,让永宁宫内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一场戏就此落幕了么? 不管如何,既然老佛爷有了懿旨,他们自然是要遵照执行。 “是!” 安乐盯着梅苏和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原本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虽然老佛爷方才话没有说完,但是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子…… 除了梅相子,还有谁能叫这个名字,凭什么她一句话,便搅合了她所有的安排! 董嬷嬷看着安乐眼底的寒意,她忽然眼前有一花,似看到了刚刚进宫不久,在残酷的宫斗笠流产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后的太后的模样。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佛爷之后,便立刻走到安乐公主身边,将她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安乐殿下,您要放宽心。” “放宽心,本公主怎么放宽心,你告诉我!” 安乐扭着手里的帕子,漂亮清秀的面容上闪过狞色:“明明皇祖母说了让我努力一些,没有一个男人看见美人温柔倾心以待,并无怨无悔的样子不会心软的,秋叶白没有心软也就罢了,皇祖母也说了可以将他关在私狱里一些时日,本公主可日日给他送饭,或者‘共患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流言传出去,他不管如何都娶定了本公主,现在呢?” 现在梅苏一句话,一个梅相子就坏了她的事儿,她怎么放宽心! 董嬷嬷看着安乐公主的模样,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有人来报八皇子传了信给摄国殿下,竟然亲自举荐秋叶白接管南北大营,摄国殿下也点头初步同意了,让太后和国公爷原本既定的计划让自家亲信接管的计划泡汤了,是以不得不想法子将秋叶白拉进杜家的核心之中。 国公爷首先的计划就是让安乐公主成为秋叶爱的红颜知己并救命恩人,来一出‘虞姬为霸王殉葬乌江’的大戏,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在面对这样的深情美人的时候不心软。 只是没有想到秋叶白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没有将秋叶白关进私牢实施第二步的谋划,梅苏就这么横插一杆子。 董嬷嬷偷眼看了眼闭目养神,神色灰败的太后老佛爷,却见她毫无反应,令董嬷嬷也很是头疼,最终只得随意说了几句安慰安乐的话。 安乐咬着嘴,眸光冰凉森寒,一言不发地看着秋叶白和梅苏消失的宫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和梅苏一同出了永宁宫门,她看向梅苏,淡淡地道:“梅大公子,你今日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还是月信期到了,内分泌失调,竟然会我解围?” 这位不是神经搭错线,就是他吃错药了。 梅苏虽然不明白更年期是什么,但是月信期是什么,他还是明白的。 秋叶白的直言不讳瞬间让他差点噎到,但是随后,他冷淡地睨着秋叶白道:“秋叶白,你除了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外,还口无遮拦一点不似一个女子。” 除了百里凌风之外,这是这几日第二个这么说她的人,秋叶白亦勾起唇角讥诮地道:“没错,本副座是小人也是女子,孔夫子说的最难养而最记恨的那两种人,恭喜梅大公子今儿重新认识了我。” 梅苏挑眉,倒是惊讶于她这般干脆地承认她的女儿身,他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嗤了一声:“隔墙有耳,一逞口舌之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牢您费心,直说你为何要帮本副座解围罢?” 梅苏看着她,忽然抬手就将她推到宫墙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冷声道:“舒瑾,不,我那二弟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当初将叶山早就搬空了。”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百里凌风是此事主谋的证据,是我配合你连夜赶造出印有龙卫的兵器运入山内,以作为‘证据’‘构陷’百里凌风,还给了你万两黄金为你看风部牺牲之人筹建抚恤金,转过背你却背信弃义将梅家也拖下水,秋叶白你真是够卑鄙无耻的!” 第九十四章 因为她丑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卑鄙无耻?”秋叶白并没有立刻急着推开他,就着这个仿佛居于弱势的姿态,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他,笑道:“梅大公子,梅大少爷,我且问你,百里凌风是此案幕后主使,是否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搜出账本历历在目,舒瑾既是你梅家之人,为何他会投靠百里凌风,不遗余力地对付你们,或者说……。”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或者说他要对付的人是你,而本副座只是运气不那么好,被他视为你们杜家和梅家的‘帮凶’了,否则他和我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至于一定要取我性命?” 百里凌风虽然没有告诉舒瑾她和他合作之事,知道舒瑾和她有过节,却还派他前来,有放纵舒瑾和她一博,看鹿死谁手他都可以摘得干干净净的盘算,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失控。 而从他的角度来说派出舒瑾,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毕竟舒瑾曾经是梅家的人,对梅家的各种情形更了解,当初说服甄掌柜背叛梅家投靠百里凌风,舒瑾在其间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舒瑾虽和她有过节,但那种丧心病狂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对劲,她回来之后彻查了舒瑾的背景,再加上百里凌风那里得来的消息,已经足以让她得出一个结论—— “堂堂一个梅家二少爷,竟然敢背叛梅家,甚至调转枪头对付梅家和以老佛爷为代表的杜家,他如果不是和某些人有深仇大恨,又何至于连大好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你说是不是,梅大公子?”秋叶白定定地看着梅苏,神色淡淡,只是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戳重点。 梅苏在她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识地眸光微闪,就像避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毕竟他在商场上征伐多年,又与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间就稳住了形色。 他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叶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声:“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借口!”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梅苏,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诉你两个事实……。” “第一,谁都知道私铸兵器一案确实是百里凌风为幕后主使,我并没‘构陷’于他,只是让‘证据’更完美一点,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惨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条咬人的疯狗,你梅家没有道理不知道是为什么,本副座要你点赔偿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私铸兵器一案,总归是你梅家的人参与了整个过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为家主监管不力,所以梅家会受到质疑和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非你们梅家和杜家的关系,换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说不得早已被下狱了。” 说罢,秋叶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为然否?”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让梅苏瞬间哑然,而她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样,更让他莫名地……着迷。 梅苏清浅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迷离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澜。 海东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它锐利的爪子,一抓紧了猎物,便几乎没有什么猎物能逃开。 而面前这只漂亮凶狠的海东青的利爪这一次更是狠狠地给他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痛楚之余,却更让人想要捕获她。 毕竟,要猎鹰,自然是要承担被鹰啄眼睛的风险。 “秋提督,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梅苏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叶白的下巴,略微粗粝的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让秋叶白忍不住颦眉,只觉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向下一折,梅苏见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开,但是手腕却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间只觉得一股子剧烈的酸痛就势蔓延上来胳膊,逼得他差点就要单膝跪下。 他微微颦起精致的修眉,脸色微微发白,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膝盖站着。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爷都认不出你,最好不要对本副座动手动脚。” 他眼底的那种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这会子离他那么近,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看不出来,他那种分明是男人对女人流露出占有欲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也白当了绿竹楼的掌柜了! 梅苏微微苍白着脸,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忽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秋叶白,你我终归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爷,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一个男人,秋家四女!” 长久没有听见的那个词,让她秋叶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讥诮地道:“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轻咳声:“秋提督。” 在墙边仿佛‘亲密’相对的两人顿了顿,便立刻分开来。 秋叶白看向不远处,正正见着一顶华美的轿辇正停在不远处,前后簇拥着白衣黑云冠的鹤卫,方才出声的双白正一脸抑郁地模样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爷,不,姐姐,您这偷人,也得偷得有点技术含量,在这大宫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么一回事? 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和梅苏那姿势有多暧昧,她捏着梅苏的手,外人看去只觉得亲密异常,当然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苏看着来人,清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他拢了拢自己的鹤氅,行礼:“草民参见摄国殿下。” 秋叶白也依样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心中多少有点不安,步辇上那位今儿出门前才消了那小脾气,这会子不会又发作起来罢? 鲛珠纱后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一身暗红如雪的华美锦袍衬得那半张露出的精致的脸异常的白,他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轻勾起唇角:“本宫听说安乐为了救秋提督,甘愿以身挡老佛爷的怒火,甚至殉葬,差点促成一段项羽虞姬的佳缘,如今看来似要和秋提督缔结良缘的人并非安乐,怎么,如今这妹夫和妻兄便在这儿先行交流起来?” 秋叶白一听百里初这把含笑的声音,竟一点火气都没有,便心中暗觉不妙。 她可不觉得百里初是这么大度之人。 而梅苏也不知怎么了,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然道:“摄国殿下说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缘,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倾心相许,小儿女情长,当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与秋大人谈婚事的细节了,只是秋提督从江南回来之后,一路甚忙,也没甚机会详谈,今儿难得遇上,自然也该商量一番这换贴和六礼之事。” 秋叶白听着梅苏说的话,瞬间微微瞪大了眼,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爷,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倾心相许了! 不过他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百里初挑衅的意思。 “你……。”秋叶白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却被百里初打断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梅苏,你过来。” 梅苏闻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摄国殿下似也觊觎着秋叶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帮着秋叶白断了摄国的‘无耻妄想’,心中已经有准备摄国会对他冷嘲热潮,却不想对方却忽然叫他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辇边,才站定了抬头,却见百里初的帘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张诡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辇幔帐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发显出一种神秘夺人的魅色来。 即使梅苏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样对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杀大权,恣意妄为,身为女儿身却摄政夺权多年的‘公主’殿下,没有一丝好感。 即使梅苏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百里初,而且早见惯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觉得本宫美么?”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幽幽凉凉地问。 梅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然而然地道:“摄国殿下风华绝代,岂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闻言吗,看着梅苏,忽然勾起唇角:“那么本宫和你那妹妹,谁更美?” 梅苏迟疑,他不知道百里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警惕地颔首道:“我家妹妹不过是养在江南的菟丝花,怎么能与殿下这开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叶相媲美?” 百里初闻言,点点头:“嗯,既然如此,着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苏瞬间瞪大了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拢了拢衣袖,靠在软榻上,看向宫道边的秋叶白片刻,方才干脆地道:“因为她丑!” ------题外话------ 昨天二十四点哦,俺没有偷懒~么么哒,求月票 第九十五章 谁的欲望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因为她太丑,所以要坐牢——! 不说梅苏瞬间呆滞,就连秋叶白都被摄国‘公主’殿下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被震撼了! 这是何等的理直气壮! 秋叶白记得梅相子那时在漫天花影之下一跃入水之后,在水中盛放如水中花的姿容,令自己惊艳到了,所以夜四少那一刻习惯性地怜香惜玉,下意识道:“梅大小姐算是在下平生仅见的美人,还不至于丑得要坐牢……。” 但是话才出口,她就感觉控鹤监里那群白衣‘美人’阴森森的目光齐齐斜了过来,双白的脸色简直跟吃了屎一样臭,妙目却全是哀怨。 秋大人……你这是找死的节奏,还是拖着咱们跟你一起倒霉的节奏! 秋叶白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顿时有点后悔口快。 果不其然,红纱幔帐之后阴寒之气愈盛,摄国殿下美艳而阴沉的面容愈发地恐怖,他勾起潋滟的唇角,凉薄地一笑:“哦,原来梅大小姐是秋提督平生仅见的美人,那么本宫呢?” 众人顿时都齐齐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原本盘旋在华美步辇之上的阴冷黑暗气息仿佛凝成实质的黑雾一般从步辇上浸润流淌到每个人身边,让人只觉得窒息。 秋叶白立刻面不改色地道:“殿下自然是在下三世三生,天上地下之中仅见过的绝代美人!” 这马屁拍得,还算顺溜,控鹤监的众人默默地想着。 步辇内的人似也还算受用,片刻之后,方才把玩着自己手指上华丽的翡翠扳指,慢条斯理地道:“三生三世,天上地下,本宫看秋提督这张嘴真是会哄人,难怪如此多痴男怨女,为得秋提督青睐,宁愿殉葬。” 酸,实在酸! 这回不光秋叶白和鹤卫们闻着味了,就是梅苏也嗅见了不对。 这位摄国殿下一向出了名的暴戾,好淫,这回是真的看上秋叶白了么? 他想抬头看向步辇之内那反手云雨之人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就对上一双诡谲冰冷如黑暗中掠食猛兽的可怕瞳子,那瞳子几乎不是人所能有,没有一丝人的情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毛骨悚。 他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垂下眸子避开那双恐怖的瞳子,但是很快他就暗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有活人的眼睛,瞳子会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想再看个清楚,却见那鲛珠纱已经遮盖了百里初的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那种恐怖和疑惑却深深地烙印在梅苏的心底。 “殿下,您不觉得你的这个‘罪名’实在是让草民之妹难以承担,今日舍妹因丑获罪,明日是否朝廷诸臣也会因言获罪?”梅苏冷冷地看着那步辇之上的人道。 “出言无状,诋毁君上者,自然当因言获罪。”百里初讥诮地道。 梅苏瞬间噎了噎,正待还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梅苏的下巴,淡漠地道:“不过本宫看梅大公子既然如此怜惜舍妹,真是让本宫甚为感动,本宫给你一个选择,三日之后,要么你在本宫的明光殿里恭候招寝,要么便换成你妹妹在明光殿里恭候下狱。” 梅苏这一回看清楚了百里初的眼睛,方才看见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幻觉,殿下的眼睛除了瞳孔虽然只是比一般人更大一点罢了,但是却黑冷,幽暗得令人窒息。 “殿下,你……。” “怎么,不愿意,本宫不是那么残酷的人,给你再多一个选择。”百里初睨着他唇边弯起一丝诡魅的笑,同时凉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叶白身上。 “天下人皆知本宫一向甚爱美人,只是明光殿的鹤卫们什么美人都有,只缺了梅大公子和秋提督这样特殊的美人,你来选,要么你在明光殿伺候本宫,要么就让秋提督伺候本宫,如何?” 什么? 梅苏错愕地睁大了眸子,这是什么选择! 他眸光一沉:“殿下,在下只是区区草民,无权替秋大人抉择。” “没关系,今天本宫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你,要么你现在上了本宫的步辇,要么你亲自去请秋提督过来。”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瞬间呼吸一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在逼迫他亲自将那只漂亮的‘海东青’送给‘她’糟蹋! 而若是他亲自去向秋叶白说了这种话,那么按照‘海东青’的性子,即使知道此事乃是他逼不得已,只怕从此要将她纳入笼中,只会更困难,此事一定会永远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正如凶禽猛兽,只会与堪称对手的人相斗,却还是有机会被驯服,但是若被它们鄙夷了,只怕它们宁死也不会愿意收敛翅膀,收起爪子栖息在他的架子上或者笼子里。 那一瞬间,梅苏垂下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杀意。 空气里一片冰凉,鸦雀无声得令人窒息,天空上似乌云又开始蔓延,有冰凉的雪花渐渐飞落下来。 百里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懒敲着扶手,冰凉的节奏,似催促人性命的鼓点,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梅苏浑身僵硬地站着,鼻尖却一点点地浸润出汗珠来。 “殿下政务繁忙,刚刚从皇帝陛下的寝宫出来,梅大公子如果再无法决定的话,就请上步辇罢。”双白妙目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地冰冷。 梅苏一握拳,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答话,最终他有些艰难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草民对殿下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但是草民姿容鄙薄……。” “来人,请梅大公子上步辇。”百里初忽然淡淡地打断他。 梅苏一惊,看向那些冲着自己走过来的鹤卫,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秋叶白:“秋……。” 秋叶白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见梅苏转头看向自己,她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光,真是任性又奸诈的家伙。 不过没法子,谁让她动心的是人是他! 随后她便径直向百里初走了过去:“殿下,微臣也已经许久没有得见镜湖之美,若得幸与殿下同行,实为荣幸。” 梅苏在秋叶白走过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下意思地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 秋叶白看了他眼底的痛色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秋叶白微微颦眉:“放手。” 梅苏清浅的眸子一片冷凝,却并没有松手。 她直接一伸手,指尖凝了气,淡漠地直接一挥,内气为剑,直接划断了自己衣袍的一角。 随后,她径自越过梅苏,迎着双白欣慰的眼神,扶着他的手臂上了步辇,撩开厚厚的华美幔帐,走进那一片幽暗和冰凉的空间里。 栖在软枕之间的红衣魔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来,随后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来,顺手撩下幔帐。 “起驾!”双白扬声道。 华美的布辇在一干鹤卫们的簇拥下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前行,消失在宫道的远方。 只余下一道宣旨太监冰冷的声音:“梅苏冲撞摄国殿下鸾驾,身虽负过,却不知自省有负皇恩,失礼人前,且在宁巷跪上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秋叶白听着外头小太监那把尖利的声音,她忍不住摇头轻笑:“刻薄寡恩。” “怎么,心疼那位江南烟雨一般的美公子了?”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有些没奈何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方才觉得他拦在腰上的修臂没有紧到让自己没法呼吸:“殿下这醋吃得没道理!” 感觉怀中的人儿这般‘主动’,百里初的心情似才好了些,他抓了她的柔荑来把玩,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若是不讲道理,你以为梅苏今儿还有命出宫门?” 她也懒得挣扎,反正这幔帐垂下来,外头也看不见,便道:“殿下不过是想让他痛苦罢了,看着手上的偶人痛苦又无力的模样,认清楚自己的无能。” 对于梅苏这般看似谦逊温柔,实际上心比天高的人而言,方才那样的‘抉择’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折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如果不是方才她忽然察觉他眼底那种占有欲几乎和百里初早前看她的时候如出一辙,她也许未必明白百里初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就算殿下不如此,我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说她和梅苏之间原本就隔着仇,只她既心中已有人,除非百里初背弃于她,否则她不会接受任何人。 百里初闻言,眸光幽幽莫测:“小白虽然不接受,总有人会用法子让你不得不从。” 这就是竞争的规则。 他了解梅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影子。 那就是——欲望。 他能用了手段,让小白接纳他,那个男人未必不能,虽然他相信小白的坚贞,但是他更相信男人的卑劣。 “不若在小白你心里放一根针,让野心者永远都没有希望。”百里初轻笑,扣着她的细腰,逼着她半躺,伸出舌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舔。 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题外话------ 嗯嗯~第一更,今晚还有一大更~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说罢,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她梭然睁大了眼,只是嘴唇被他封着,只好一边承吻,一边伸手拦住他的手:“呜……。” 百里初稍微松了点对她的禁锢,秋叶白立刻捏住自己的衣襟,脸颊泛红,喘息着小声道:“阿初,你疯了,这是步辇之上,昨儿折腾了一晚上了,还不够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今儿上了他的步辇之事,只怕明日便要传遍内廷,若是再来个步辇之欢,她直接挂冠而去罢了! “虽然对于小白怀疑本宫的胃口不甚满意。” 百里初支着脸颊看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过本宫只是见小白的衣服脏了,替小白换一件罢了。” 脏了? 秋叶白一愣,忽然想起方才梅苏抓着她衣袍的瞬间,她瞬间有点无语,是因为梅苏摸了她的官服,所以脏了么? “我不是断了他扯着的那一角袍子了吗。” 百里初挑起她的衣襟,淡淡地道:“所以才更需要更换,不是么?” 秋叶白默然,这倒是,无故损坏官服,视为对朝廷的大不敬,尤其是飞鱼服,代表着皇家近卫,君恩浩荡。 于是,她便没有阻止百里初的动作。 当然,公主殿下亲自伺候,她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所以虽然步辇之内安安静静,但是当双白奉上新制飞鱼服,秋提督换好了走出步辇的时候,面色绯红,步伐虚浮,如凌波微步之态,倒也算美妙。 只是她腿软差点栽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出来扶住了她的柔荑。 “提督大人,仔细些。” 秋叶白有些恼地瞪了一眼神清气爽,似刚刚享用美食完毕的公主殿下,一甩袍子,‘蹬蹬’下了步辇。 老甄站在殿门前,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满意地微笑,开始暗自思付,照着自家小祖宗开窍的程度,不知道啥时候就能‘嫁’出去了,然后很快也会‘怀’上小小殿下才对。 …… 宁巷之中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携着凉风落下。 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好奇地看一眼那远远跪着的人影,又不敢多看,便匆匆离开。 梅苏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地握着自己手里华丽的飞鱼服一角,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握着什么珍贵却又扎手的东西,一直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最后的那一刻回头。 他也相信以秋叶白的谋智,定有有脱身之法。 但是……心中那些羞辱与痛楚,加上之前朝堂之上种种桩桩,堆积叠加,都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只恨不能当时拔刀而起,力斩百里初于步辇之中!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即使一个荒淫无道的女人也能恣意将他这个‘草民’践踏于脚下! 他清清浅浅的眼眸里渐渐笼上森冷的黑云,唇角紧抿。 ……*……*……*…… 永宁宫 “如何,苏儿可安置好了?”太后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揉揉眉心。 初听梅苏被罚跪雪中足足三个时辰,她立刻着董嬷嬷去示意梅苏装晕,但是梅苏却只做未闻,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他被抬回永宁宫中的时候,她看得心如刀绞,却无可奈奈何。 董嬷嬷立刻点头:“回老佛爷,医正大人已经替大公子处理了腿上的冻伤,大公子已经饮了去寒的药物歇下了,医正说了,这个月只要大公子在床上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太后闻言,眉目之中闪过阴厉之色:“总有一日我会让百里初那个贱人用命来偿我们永宁宫受的屈辱,还有苏儿身上遭的罪!” 董嬷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后太后低头嗅闻了一下盒子里的香粉,倦怠疲惫的神色方才舒泰了些。 “是了,你是说秋叶白上了百里初的步辇?” 董嬷嬷点点头:“没错,听宫人们说摄国殿下原本是令大公子上步辇的,但是秋大人为了保护公子,自上了步辇替了大公子。” 太后闻言,蓦然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神色狰狞地道:“那贱种肮脏污秽,怎么敢觊觎哀家的苏儿!”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也不是不知道摄国殿下素爱美色,连国师都险些遭了毒手,大公子的姿容不说在我帝国,就说在咱们上京吧,也是独一份的。” 太后捏紧了手上的银色雕牡丹脂粉盒,脸上浮现出又悔又恨的神色来:“宸妃那贱人生的贱种,就跟她一样是个祸害,当初哀家怎么会一时心软,让那贱种活了下来!” 但随后,她又轻嗤了一声:“不过也算秋叶白识相替下了苏儿,也不枉哀家栽培他,还打算给他一门好亲事。” 自家的孩子便觉得宝贵,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可以随便作践的。 董嬷嬷默默地叹了一声,但是既然秋叶白想要平步青云,那么这一步还是做对了。 “老佛爷。”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老佛爷,老奴想着既然大公子卧病在床,那么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儿,您可得拿主意了。” 太后闻言,瞬间又颦了下眉,不耐烦地道:“也不知道那秋叶白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能让安乐和相子都看上他了。” 连珍澜那个丫头都动了春心! “红妆爱少年,平心而论,那秋大人年少聪明,心思缜密,确实是有几分能耐又有野心的,否则老佛爷也不会用他,何况秋大人生得确实也好,不怪公主殿下和相子小姐都看上他。”董嬷嬷仔细地给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上去一边替太后揉肩头一边道。 太后闻言,眯起凤眸:“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并非良人佳配。” 男人太有野心,又能钻营,又不甚爱惜名声,还有一副好皮相,绝对不会将女人捧在心中的,在对方眼中只有权势。 这么多年,她眼中看过的悲欢离合太多,秋叶白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太多,太会钻营! 董嬷嬷闻言,叹息了一声:“老佛爷,皇家公主、官宦富贵大家的小姐里头,又有几个能嫁给心上人,还会将对方捧在心中。” 太后闻言,一向精明的凤眸之中闪过悲哀之色,仿佛又老了几岁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许久,方才轻笑:“是,这深深宫墙里,容得下算计、容得下卑鄙、容得下杀伐、容得下怨恨,但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男人的真心。” 董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知道她又想起了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酸,便立刻调开话题:“老佛爷您还没有说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要如何打发?” 太后回过了神,微微颦眉:“安乐是嫡出公主,该另有前程,原本秋叶白就没有资格尚安乐,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相子容貌冠绝京城,本是极好的筹码,哀家原本也另有打算,又怎么能让她胡来。” 董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老佛爷到底是老佛爷,方才那个伤感的太后,也不过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说到底利益才是第一位。 不过在这宫中朝里,谁人不是如此? 就算秋叶白那样看似清高敏睿之人,不也屈服于摄国,上‘她’的绣床,不光是女子能出卖色相,男子也一样可以的。 “那您的意思是……。”董嬷嬷轻声询问。 “传哀家的口谕去罢,秋家四子,德才兼备,克赞恭勤,宅心仁厚,尚安乐公主。”太后低头又轻嗅了一口受里的粉盒,脸上出现一种近乎飘然的享受神色。 “是!” ……*……*……*……*……*…… 这个消息,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内廷。 太后懿旨初下,朝野之中顿起议论之声,这位秋家庶子,短短两年之内不但混得风声水起,爬到了从二品的位置,接手京城防务这般敏感事宜,便是入了老佛爷的眼,还准备迎娶皇后的嫡女,简直是羡煞旁人。 消息传到明光殿的时候,据说明光殿的那位直接把宫里的瓷器都砸了。 而永宁宫的主子听到明光殿的主子不悦之后,心情大悦地大冬天去游了湖,并开始着手准备种种嫁妆。 …… “还得往外倒瓷器渣子么?”秋叶白刚刚站在明光殿的门口,就见老甄正在指挥一群小太监把瓷器往外送,不免挑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瓷器可都价值不菲。 老甄一看来人,瞬间一愣:“秋大人。” “甄公公。”秋叶白看着他一笑,便要踏进内监。 老甄赶紧抬手阻止她:“等等。” 随后,站在门口的两名鹤卫便一抬手,直接挡了秋叶白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白挑眉。 “这个啊,是因为殿下此刻不在殿内。”老甄眼珠子一转,笑咪咪地一甩拂尘。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房内‘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秋叶白挑眉看向老甄,却见他脸色一僵,随后又笑道:“那是新进来的小太监不懂事,手脚不利落。” 她点点头:“是么,这是我第三回来寻殿下,殿下不在了罢。”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除了上朝之外,他就对她避而不见,上朝了也是一副懒洋洋公事公办的样子。 太后虽有懿旨,但是百里初身为摄国殿下,手握批红大权,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要驳回亦是不难,何至于天天在明光殿里摔瓷器? “这,只能说是不巧了。”老甄也有点无奈地一摊手。 她看着老甄:“那好……。”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内殿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老头子,瓷碗砸完了,再去给本宫弄点儿来。” 老甄:“……。” 秋叶白:“……。”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秋叶白勾起唇角:“刚才说话的……。” “是鬼!”老甄斩钉截铁地道。 秋叶白:“……。” 这可真是个好借口。 众小太监:“……。” 秋叶白眸光有点儿莫测,但最终还是笑了笑:“好罢,那么记得多请两个高人驱鬼才是,否则殿下若是撞了邪,在太极殿上当着朝臣的面裸奔,那可不妙,告辞。”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那厮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形迹诡异,如今种种更是怪异莫名,他既然不愿说,也就罢了。 老甄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神色也有些怪异,裸奔……是不穿衣服的疾行么? 随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要裸奔也只会在您面前,不过比起裸奔,只希望殿下干的事儿,您不要被吓到就是了。 “老头子,你耳背了不成么!”远远地又传来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来了!来了!”老甄无奈,只得赶紧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麻溜地,把瓷片倒出去,让大伙都看见殿下的‘杰作’,尤其是永宁殿的人!” “是!”小太监们恭恭敬敬地道。 而就秋家四少和安乐公主的婚事传遍后宫和朝野的时候,另外一位公主,悄无声息地从天牢里出来,被人抬回了秋家 ……*……*……*……*…… 一个月后 壬辰年癸丑月庚辰日 十二月初三 宜:祈福、求嗣、那征、开市、安床 忌:斋醮开光赴任 秋府 “恭喜,恭喜。” “贺喜,贺喜秋府再迎皇家公主。” “同喜,同喜。” 今日是黄历上的好日子,秋家上下一扫前些日子因为摄国殿下被刺一案的晦气,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虽然不说批红挂绿,但也因为临近年关,早早就装扮了起来,原本避而远之的达官贵人们再次方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般,笑盈盈地提着礼品,携家带口地上门庆贺,冷落门庭之前再一次车马如龙,宾客盈门。 只因为今儿是秋家为庶出四子——秋叶白向安乐公主纳征的日子,不过秋家四子如今已经在族老的见证之下,正式过到了秋家主母襄国公主的膝下,已经是嫡出了。 如今这襄国公主正坐在堂上接受一干贵妇人们的庆贺,只是她似因为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有之前那种贵重矜傲了,削瘦的脸上神色淡淡地,身上也只一件玫红蜀锦丝棉袄子配着秋香色绣吉字吉祥草纹的马面裙,头上甚至都没有戴凤簪,只简单一套南珠紫金头面,这头面虽然也昂贵,但是珠子色淡,喜庆日子里戴着,便显得素淡了,而手上更只一只翡翠包金的镯子,连戒指都没有戴。 “如今这是十二月初三,想来本月便可以走完了六礼,等正月十五过完了,便该是准备公主下降的大礼了,想来大夫人又要忙碌起来了。”定国公夫人含笑道。 因为是尚皇家公主,这纳征之礼,自然不能向宫里抬,只意思一下向皇帝陛下的九霄殿和老佛爷永宁宫递了庚帖,准备下的各种要给安乐公主的贵重礼物全部都放在了秋府,同时邀请了各家高门的夫人、公子、小姐们前来观礼。 便是安乐公主也降尊纡贵地在永宁宫董嬷嬷的陪同前来,虽然这样并不合老规矩,但是天极民风开放,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失礼的事儿。 大夫人淡漠地道:“忙碌不忙碌,终归和年节在一起,总归要操心。” 定国公夫人脸上原本喜气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但还是笑了笑打圆场:“也是,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该享点福,有些事儿就让旁人多操心些。” 大夫人取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再大了,根也在秋家,嫁过来的到底是嫁过来的。” 大夫人这近乎呛声一般的回答,让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低头喝茶。 房内一干原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的贵妇人们皆噤声,定国公夫人都这般遇到冷言冷语了,她们还是识趣些。 身为秋家大夫人的襄国公主明显是并不很在意这一桩人人看好的婚事。 不过也是,再出息,在能耐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听说今儿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各自称病或者有公务都不曾来,只七小姐还陪在边上,只是见七小姐也是个神色淡漠,不见一丝喜气的。 哪个主母能看见庶子这般能耐,还心气儿顺的? 贵妇人们皆暗自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只彼此低声交谈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儿。 唯独跟在杜珍澜身边的秦大姑姑眼中闪过凉色,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肖想许久的鲜肉就这么被人夺走了,还是自家表侄女儿,做姑姑的心气儿怎么能顺? “四少爷到。”门口忽然传来管家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堂上,顿时变得雅雀无声,毕竟关于这位四少爷的各种传言太多了,他短短两年从默默无闻的一介高门庶子先是在叼兽大会之上夺魁,然后便突破了嫡庶藩篱,在最重视嫡庶的老佛爷跟前一飞冲天,成了司礼监从二品的提督,经手的差事儿虽然不多,但是件件都是动摇国本的。 更不要提起他那俊美的外表,和那些风流韵事。 绯闻对象包括了有安乐公主、梅家大小姐、摄国公主,甚至还有龌龊的流言,道是他‘侍奉’得太后老佛爷极好,所以才能蹿升得如此之快。 所有夫人小姐们都翘首以盼。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秀挺削瘦身影款步而来,只见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精致的鹤氅,到了门边,便随意地将那华贵的大氅扔给身边的随从,踏入房内。 来人秀眉飞扬,明眸融金,眉宇之间清冷淡漠,一张白皙的容颜隽秀无双。 一袭窄袖云锦缎绣翠竹的的圆领袍子贴合地包裹在他身上,修腰间横了一条全无刺绣翠色的腰带,腰间全无挂饰,只配着一把精致的小剑,便是这样朴素简单装扮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 只让人想到八个字——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哪里有半分传言之中蝇营狗苟,钻营奸诈之臣的模样,分明是魏晋之时腰系长剑,击鼓而歌,明媚风雅又高洁的贵公子,丝毫不输名满京城的梅家家主,而且身份更加高贵。 在场的一干小姐们几乎瞬间芳心沦陷了大半。 秋叶白早已习惯了女儿家恋慕的眼神,自然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对着上首一揖:“叶白见过大夫人。” 一边的定国公夫人笑道:“怎么还叫大夫人,该叫母亲了。” 有些庶子是没有资格唤身份过于高贵的主母母亲的,但是过到了主母膝下,自然不同。 但是她话音才落便见大夫人冷冰冰地横了她一眼,她瞬间变觉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尴尬地笑笑。 杜珍澜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百味杂陈,鼻尖有点儿发酸,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最终还是含笑道:“不要拘礼,快坐罢。”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母亲。” 说罢,便在一边的八仙椅子上坐下。 而此时,门口又响起管家的声音:“安乐公主殿下驾到。” 堂内所有的人除了大夫人之外,皆是一愣,这位公主殿下动作还真是快,男方才到,那么快就追了过来,方才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在另外的屋子里歇着,不屑与她们共处一室。 但是公主凤驾既然到了,她们全部都起了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便见一华服少女在浩浩荡荡的宫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安乐公主今儿一身玫红色掐腰宫装,大冬天里还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胸脯,头上、颈项、手腕上一套齐齐整整的赤金红宝石的首饰头面并璎珞圈,华美异常,闪耀夺目到让人看了只觉得眼晕。 她受了众人的礼后,也自然感受到了那些贵族小姐们看向她未来‘夫君’的眼神,她看向上首,笑吟吟地行礼:“安乐参见姑母。” 杜珍澜几不可见地眉目一冷,目光落在她衣衫的颜色上,又冷了两分。 眼尖的人都看见了杜珍澜身上的衣衫和安乐身上的衣衫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这媳妇儿和婆母……竟然这么有默契,难怪婆婆脸色不佳。 安乐却无所觉一般,见杜珍澜不叫她起,她也不以为意地径自直起了身子,就向一边秋叶白坐的地方走了过去,羞涩地看了秋叶白一眼:“四少。” 她是听过秋叶白身边近侍这么唤秋叶白的,想着如今她和秋叶白身份非凡,自然也跟着这么唤。 秋叶白听着她那一声刻意娇软亲昵,却分明在向周围的少女们宣示所有权的‘四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好歹她早已经历多了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自然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安乐公主殿下。” 这种狗血的场面,她还是交给这里其他的女人们处理罢,她只观望就好。 安乐闻言,娇羞一笑,便径自在秋叶白身边坐了下来,半边身子几乎都贴着秋叶白坐。 室内一干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位公主殿下果然是出身皇家,还真是有点摄国殿下恣意大胆的风范,虽然说是未婚夫妻,但是没有行同牢合卺之礼前,这般亲昵地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在男子身边坐着,也实在是放肆了些。 “安乐,你过来姑母这边坐着。”杜珍澜见状,神色又阴沉了两分,径自拔高了声音道。 安乐公主出身皇后,虽然皇后如今不大管事儿,整日在佛堂里不出来,但是她始终很得老佛爷疼爱,几乎没人敢对她这般近乎训斥。 杜珍澜并不姓百里,不过是因为皇祖母疼爱自家人才让她封了公主,但在她这个正牌皇家面前又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 她笑颜瞬间便僵了僵,嫡公主的傲气便上来了,她笑着只当着没有听见,看向秋叶白道:“四少,听说你们府上梅花开得极好,你可愿陪安乐走一走?” 秋叶白看了看杜珍澜的脸色,又看了看安乐,不可置否地道:“好。” 她确实不喜欢在这种女人多,是非多地方呆着。 杜珍澜闻言,脸色又白了白,却只能看着秋叶白对她简单地行礼之后,便陪着安乐离开了。 看着那一对堪称‘璧人’的身影,她神色愈发地阴沉,恶狠狠地捏紧手里的帕子。 安乐这个小贱人! 此时,秦大姑姑见杜珍澜的表情,眼珠子一转,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珍澜闻言,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地冷色,随后便低声在秦大姑姑耳边道:“很好,既然梅府派了梅大小姐来观送贺礼,四哥儿自然是要亲自谢过的,让人领着梅小姐去寻四哥儿吧,让他们单独见一面。” 既然安乐这般不知趣,那她就给安乐一点教训好了,她是听过梅相子和秋叶白之间隐约有事儿的,而梅相子她也在老佛爷那见过几次,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足够让安乐喝一壶! 秦大姑姑眸光莫测地一笑:“是。” ……*……*……*……*…… 明光殿 “准备得如何了?”坐在窗边的红衣美人一边那对镜梳妆,一边问。 老甄摸摸鼻子,微笑:“一切准备妥当了。” 红衣美人对着镜子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起身,唇边弯起诡魅凉薄的弧度:“那咱们给本宫的小白纳征送份大礼去罢,今儿可是上戏的高潮呢。” 双白恭敬地道:“殿下,瓜子和零食都准备好了。” 第九十七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四少,秋家的后院还真是大啊。”安乐看着面前广阔的花园,忍不住微微吃惊。 这是安乐第一次到秋家,这里的花园和人工湖泊,几乎可以可后宫的御花园媲美,京城之中如果有这样的地方,除了司礼监就是梅家了。 秋叶白看着银装素裹的庭院,淡淡地道:“是啊,很美,也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大的庭院花园,幼年食不果腹的时候,她也不会有各种食材可以在这里寻到。 安乐看了眼和自己保持一着一臂之距的秋叶白,心中有些不悦,她是金枝玉叶,就要下降于他,但是对方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也就罢了,还这般冷淡。他真的觉得生得好看,她便非要嫁他么? 如果不是因为祖母的吩咐……她嫡出公主也不会需要嫁给一个庶子,不过能让摄国和其他小姐们嫉恨,倒是这桩婚事里最值得开心的事儿。 安乐眼角余光掠过不远处偷眼望着这里的众家小姐们,她眼底闪过冷光,随后走到秋叶白身边,抬起头温柔地一笑:“四少,你帮我摘那只腊梅花可好,太高了,我摘不到。” 秋叶白一看安乐那表情,便知道她想干嘛,这种事儿在江湖上的时候她遇到不少,只是安乐要求并不过分,秋叶白抬头正巧见着头顶的那一枝梅,便伸手直接攀了下来,递给她,顺带说了一句:“这是黄腊梅,依照在下看,公主更合适鲜艳的红梅。” 安乐接过花,似能感觉到身后其他少女们羡慕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虽然自己屈尊了,但是比起嫁给丑陋粗鄙的其他官吏,至少嫁给面前之人,还是很不错的,他也不敢对她不敬,必定要捧她在手心才是。 “没错,公主殿下更合适红色的梅花,腊梅这种花确实不合适公主,不若奴婢带公主去取些红梅制成花球戴上,必是独一份的漂亮,可比金银俗物要好,想来四哥儿也一定喜欢。”秦大姑姑含笑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秋叶白转脸,看了秦大姑姑一眼,明眸里是闪过若有所思的之色。 这位秦大姑姑可是杜珍澜身边的亲信之一,杜珍澜怎么会忽然这般‘好心’? 安乐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女子不喜欢美丽的,她便含笑看向秋叶白:“四少,本宫去去就来。” 说罢,便一转身随后扔了秋叶白摘给她的腊梅,领着婢女们跟着满脸含笑的秦大姑姑一起离开。 秋叶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看了下被她扔在地上的腊梅,唇角讥诮地微微一勾,这位安乐公主,还真是放心得太早了,现在就开始不打算扮演对自己这个‘霸王’痴情的‘虞姬’了么? 随后,她俯下身去准备捡起那腊梅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柔荑忽然抢先一步,捡起了那一枝梅。 秋叶白只以为是哪家小姐经过,正要致谢,抬眼却忽然见到一张白皙细致的瓜子脸来, 杏眸粉腮,五官眉目丽色浓稠,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娇美,少女披着一身雪白的貂绒披风,愈发衬托得她亭亭玉立,恰似满树芬芳落做人形,灵气而妩媚。 “梅大小姐?”她微微挑眉,忽然有点明白方才秦大姑姑将安乐引走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四少,许久不见,身子可好?”梅相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亦浅浅一笑。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必须承认的是,安乐虽然容色也好,但是在梅相子这样江南水乡里长大的美人而言,还是缺了一份灵气韵致,安乐身上那些浓丽的脂粉,对比梅相子的清丽脱俗,顿时便显了下乘。 只可惜,这些美人们,全都心怀叵测。 她微微一笑:“多谢梅大小姐关心,许久不见,在下身子还行,只是梅大小姐却似有心事了。” 梅相子虽然看似神色淡然,但她眉宇之间有一层淡淡的愁绪,愈发地显得她容色娇美,楚楚可怜,让人恨不能伸手抚平了美人的眉心。 梅相子一顿,看着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四少您在淮南的时候,一声不吭便将相子弃在了李家,您叫我怎么能没有心事?” 秋叶白对于此事,虽然她已经命小七回去处理,但是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便道:“在下有危急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与……。” “相子知道秋大人,不,该改口叫秋提督了,确实有要事在身,相子不敢耽搁,何况后来哥哥他们的还是找到我了。”梅相子浅浅地一笑。 “嗯。”听到梅苏的名字,秋叶白眸色微微一闪,随后淡淡地道:“那么梅大小姐此时来寻在下有什么事么?” “相子此来,是希望能与秋提督说几句话。”梅相子看着秋叶白,软声道。 秋叶白一怔,随后淡淡地道:“梅大小姐,我与你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罢?” 这种时候,梅相子突然出现,总不会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罢? 梅相子闻言,神色一黯,美眸之中隐隐含泪:“相子只是有一件事相求,只是此处人多,不知道秋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说完我就走。”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低,目中之见为难忧伤,却并不见低声下气,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秋叶白看着她的表情,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周围那些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心中略一思索,还是点点头:“好。” 她倒是想看看梅相子和梅苏两个人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不过不管折腾什么幺蛾子,能让她和安乐的婚事出岔子,她都是乐见的。 毕竟,现在百里初没有什么动静,她宁愿娶了宁春或者宁秋、宁冬也都不愿意娶安乐这么一个大眼线搁在房里,何况安乐虽然有些心机,但还是太过骄纵,若是日日和她厮磨起来,做事儿更是缚手缚脚。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破涕为笑,倒是真心感激的模样:“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向一处梅林里走去。 秋叶白跟着她,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布置给贵人们歇脚的小暖亭里。 小暖亭的周围并没有一个人,暖亭四面都落在竹帘子,亭子里隔着两个精致的银丝炭炉和吃食,四周的坐处也都放着暖垫子。 梅相子进去之后,便在一张暖垫子上坐下,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招呼秋叶白:“四少,进来罢。” 秋叶白看了看亭子,并不见有什么异常,才走进去坐下。 “四少,请。”梅相子递了一杯茶给秋叶白。 她看了下梅相子手里的冒着烟雾茶,并没有接过去,梅相子笑了笑,神色坦然:“是怕我在里面下药么?” 说罢,她低头喝了一口那一杯茶,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她又原样倒了一杯递给秋叶白。 这一次,秋叶白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淡淡地道:“说吧,你有何事?” 梅相子抬眼瞥向秋叶白,仿佛用温柔的目光在临摹秋叶白的眉眼,这样的目光,秋叶白在许多女子眼中见过,她只淡淡地垂了眸子,不与梅相子对视。 随后,梅相子却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银铃一般的声音道:“其实相子年幼的时候,一直就想着长大了的夫君一定是如四少一样的眉目隽美,英气风流,年青有为的少年郎,不想后来真能遇见四少,也算缘分。” 秋叶白只静静地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却没有说话。 她可不觉得梅相子是来给她告白的。 果然,梅相子继续痴痴地盯着秋叶白道:“可惜造化弄人,最早得到相子的人却不是你,为什么你出现得那么迟,四少,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你可知道相子从桥上看见你站在杏花天影、水波迷离之间的时候,相子就想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必定是相子此生幸事。”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的状态有点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只淡然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梅相子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头一饮而尽,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问:“四少,你愿意娶相子么?” 秋叶白一怔,挑眉道:“梅大小姐,是不是令兄给了你什么任务?” 譬如说要嫁给她,或者阻止安乐和她婚事。 梅相子忽然抬头看着秋叶白一笑,笑容古怪而凄迷:“四少和我兄长也许可以成为知心挚友,竟能知兄长之意。” 秋叶白见梅相子脸色绯红得不正常,说话之间娇喘微微,似动了情的样子,便心中生出警惕来,只是她还没有来得站起来,就见梅相子忽然伸手在她自己胸前一扯那披风的带子。 披风瞬间飘然落地,一下子就露出了梅相子里面的衣衫来,或者说露出了梅相子只穿着肚兜的雪嫩娇躯来。 她里面的锦衣竟然跟着那披风是连在一起的,梅相子只伸手一扯披风的带子,里面的锦衣瞬间就跟着散落的披风一起落地。 随后,她便径直向秋叶白身上倒了下去。 “你——!”秋叶白是见过江湖上的女儿家大胆地自荐枕席,但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家闺秀这般模样,简直是让她震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梅相子。 触手生温的肌肤,明白地告诉她,梅相子的体温不正常。 秋叶白看向那一壶茶,她眉目瞬间一冷:“你在茶里下了药!” “不是毒药。”梅相子喘息着,笑得有点凄厉,手却紧紧地抓着秋叶白:“你且放心就是了,只是对不住了,四少!” 秋叶白听着外头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有些无奈,这种‘抓奸’的拙劣的伎俩,简直让她无话可说。 “你何必要听梅苏的话,毁了你一身清白。”秋叶白扶着梅相子,神色有些凉薄,她是无所谓‘抓奸’与否的,只要能让婚事不成,但是对于梅相子来说,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她何至于对梅苏和梅家忠诚若此。 “只要是哥哥的心愿,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达成。”梅相子靠在秋叶白的身上娇喘连连,身上的火热让她不舒服地想要死死地蹭着秋叶白。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震,随后看向怀里泪眼迷离的绝色少女,莫非梅相子她和梅苏……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思,便见帘子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安乐和秦姑姑等一干众人满脸震惊地看着亭子里的一切。 尤其是安乐,立刻气得浑身发抖,死白了脸,愤怒尖叫:“你们在做什么!”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随后扫了眼秦大姑姑,却见秦大姑姑脸上没有一点心虚之色,而是迎着她微微一笑。 那表情莫测得让秋叶白心中警惕起来。 她扯了自己的披风将梅相子裹在怀里,冷淡地看了眼安乐:“出去!” 安乐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秋叶白,你不想活了么!” 秋叶白看着她,再次淡漠地道:“我让你们都出去!” 安乐瞬间忍无可忍地尖叫,同时伸手就朝梅相子抓去:“你这个无耻的贱人,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 ------题外话------ 嗯~来更;额~晚上还有 第九十八章 秋提督的私生子?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一时间哑然,这位殿下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但是,虽然为假凤虚凰,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个念头,让她忽然觉得心头蓦然生出微暖乍甜来。 看着面前之人凝望着自己的眸子,幽幽深深,似乎无边夜色温柔。 她看着他,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地绽开浅浅笑意来,忽然在微微屈身,单膝着地,反手握住他修白的手,抬头看他:“殿下想要‘嫁’给微臣么?” 前生福缘浅薄,今生背负甚重,前途未卜。 她从决定踏入这权力浑水圈中后,便从来未曾想过一生孤凉,前途艰难,还能有人相伴执手,虽是对阿初动了情,但是彼此身份束缚重重,她不是寻常女子,既已经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可能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白首不相离。 她既不愿如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安守天命’,自然亦不屑将此生束缚在高门大院之中。 注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去计较前程如何。 但是不想他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他既敢‘嫁’,她为何不敢‘娶’? 他和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这背德忘俗,欺君犯上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多做一次又何妨。 百里初见她忽然单膝跪下,神色温暖而坚定,一双明眸之中有清浅柔光,似夜色之中一轮明月之光。 百里初幽深眸子之中如暗海起风,波澜起伏。 谁说不是呢? 她原就是属于他的明月,照亮属于他的无边永夜。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和别人不同,只要接纳了他,不因他是‘神’而畏,不因他是‘魔’而惧,在她的眼中,他只看见自己,属于‘人’的自己。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如今终成正果。 佛,也许并不尽欺他。 他看着她的姿势,挑眉:“你的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西洋的一种求婚仪式,男子向女子求嫁,便单膝着地以示诚信,愿护她终生。” 既然是他‘嫁’,她‘娶’,那么自然是由她来求婚。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手上一用力,便将她一下子拖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轻巧地将她抱坐在腿上,含笑道:“好,看在提督大人这般诚心的份上,我应了。” 秋叶白闻言,低头看着他纤长的睫羽轻闪如蝴蝶羽翼,她忽然心中一动,低头在他绒薄的眼帘上亲了亲:“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百里初瞬间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地主动亲近他,那种温软的不带一丝情欲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冰凉的心中一片温软。 秋叶白见他怔然的样子,正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收紧胳膊,抬起头看她,轻笑:“右边也要。” 他中意这种温软的感觉。 她一愣,方才明白,是了,方才自己亲了他左边的眼儿,这回他是让她亲右边。 这会子他容色温润,眉目之间皆是温存柔光,抬首含笑,竟似少年一般,忽然让她有一种错觉,抱着她的人是元泽。 她有一瞬间恍惚,再细看去,却对上他幽幽深瞳,她心中微动,阿初,或者阿泽,终归不过是一个人,是能让她拥抱的人。 秋叶白不再犹豫,低头用唇在他右眼也轻轻地触了触。 百里初抱着她的修臂又紧了紧,头正贴着她胸前,忽然抬头在她颈项之间轻轻地嗅了嗅,眸色一冷:“梅相子给你用了药!” 秋叶白抱着他肩头,手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喝得少,她用的多,只怕此刻正难受。” 梅相子终归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手里的药物烈不到哪里去,无非是闺阁里头的东西,何况她有内力,压制着药性不难。 百里初却忽然抱着她的纤腰放下她起身向外走。 秋叶白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这是要去收拾梅相子,她只是一把扯着他拉开门的手臂:“殿下,算了,梅相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不过是梅苏野心的牺牲品,也不曾真的伤害到自己,同为女子,她对那痴情少女还是多一份怜悯的。 去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片刻,轻嗤:“人说夜四少风流倜傥,怜香惜玉,知情达意,不知是多少江湖女儿梦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秋叶白瞬间有点风中凌乱…… 公主殿下,又开始乱吃镇江老醋了。 她有点无奈,扯着他的手腕:“你明知道那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是……。” “本宫不知道。”百里初打断她,眸光幽幽,却不知在想什么,眯起眸子睨着她道:“不过……。” 她看着他那莫测的目光,心中有点惴惴,这厮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幺蛾子。 “不过,本宫倒是不介意为小白解毒。”百里初目光里燃起一点火光,危险地微笑:“既然提督大人不想浪费时光在那无关紧要之人身上,那么咱们就来做点正事儿可好?” 秋叶白:“……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你的正事儿就是精虫上脑了,只想白日宣淫罢? “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太岁头上动土,本宫还是去收拾某些不长眼的人好些。”百里初优雅地颔首,然后继续转身。 秋叶白无奈,伸手便扯住他的衣袖:“是,那就请殿下解毒罢。” 百里初微笑:“大白天的,小白,你想干嘛?” 秋叶白:“阿初……。” 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初:“本宫看日头还早,不若让人看看梅家大小姐的风情,也是不错。” 秋叶白恼了,索性一把拽住他衣袍将他狠狠一扯,咬牙切齿怒道:“老子想上你!” 门外的老甄、一白、双白并其他鹤卫们:“……。” 秋提督果然是一条好汉!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她一拽百里初,百里初拽着门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子就把门给拽开了,瞬间露出外头正在门边守着的一干人等。 她和老甄、一白等人大眼瞪小眼呢,她瞬间僵住,脸色有点发绿——该死的! 百里初倒是很无所谓,只随手一拂,宽袖拂出一道气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顺带将那些‘敬佩’的眼光全部关在门外。 他方才转身,一点不客气将秋叶白拦腰抱起向她的床走去,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小白少女时代的房间占有过小白,这种感觉仿佛小白从幼年开始身心都是属于他的。 百里初满意地眯起眸子。 秋叶白哪里知道某只兽脑子里的龌龊思想,仍旧沉浸在她到底要怎么面对明光殿那一群见证了她彪悍的汉子宣言的家伙的窘迫心思里。 …… 门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甄笑眯眯,继续摸着他的下巴,顾虑长远地为自家小祖宗‘怀孕’打算,而一白则是摇摇头,不敢苟同地嘟哝:“啧,啧,殿下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婆,床地之间岂非毫无雄风可言?” 双白白了他一眼:“你雄风招展,怎么不见你那小情人风奴理会你?” 一白俊美阴柔的面容一僵,燕子是有些日子不肯到他房里来了,见面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双白看了他那样子,神色微凉:“殿下就要大婚,你最好看牢风奴还有神殿,不要让那边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些日子真言宫的人太安静,燃灯师太也太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虽然说是因为‘国师突然感悟佛旨,即刻进秋山静修’而让神殿安静下来,但是燃灯她们并没有离开,他并不认为她们在宫里滞留太久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 傍晚,雪停 秋家正堂 “四哥儿,本老爷就要从外放之地回来参加你的婚事,你且说说看,咱们这是要怎么办?”杜珍澜坐在上首,神色有些郁郁冷冷地看向一边坐着秋叶白。 秋叶白眉宇之间微有倦怠之色,但依旧神色淡然地道:“大夫人,叶白与梅相子姑娘并无苟且之事,这是其一;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旨,那正月十六要娶的人自然是摄国殿下,您一切照旧,月内行完了六礼就是。” 百里初今儿折腾了她一下午,如今他在床上好生歇着,她却还要得来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这一摊子烂事儿,主持大局,‘男人’果然也不是好做的。 但是这事儿不处置也不行。 梅相子在另外一边默不作声地坐着,神色之间也都是疲倦,脸色也有些苍白,愈发地显得楚楚可怜,听着秋叶白撇清了和她的关系,脸上便挂了一串泪珠儿来。 而周围坐这着的都是各家夫人,今儿中午的香艳之事,自然是都知道的,如今安乐公主早已哭着回了宫,再听着秋家的这位四哥儿却把梅相子撇得干干净净,不免也摇头,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她们不耻梅相子的行径,但是这秋提督的凉薄还真是让人心寒。 杜珍澜地狠狠地扫了梅相子一眼,这些小贱人就知道装可怜,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罢了,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叶白? 她看向秋叶白,神色柔和了些:“但是那摄国殿下是个什么名声,你还不知道!” 杜珍澜原本就只是利用梅相子来给安乐添堵,却不想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安乐不会嫁进来给她添堵,梅相子的名声坏了,叶白也不要她,忧的是万一真的是摄国那个魔星嫁过来,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秋叶白岂会不知道,只是淡淡地道:“大夫人,不可妄自议论摄国殿下,咱们遵照皇命便是,至于相子小姐,她只是身子不适,叶白将她带回屋子里歇着罢了。” 梅相子蓦然抬首,看向她,仿佛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泪光盈盈地道:“四少,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的腹中可是有了你的孩子,你今儿不是还答应会娶我为妻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片沸腾。 什么,梅相子有孕了? “梅相子,休得胡说八道!”杜珍澜震惊之后,脸色一白,厉声道。 秋叶白闻言,搁下自己手上的茶盏,看向梅相子的眸光瞬间一凉。 梅相子被秋叶白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别开脸,只是愈发地显得委屈,泪如雨下,仿佛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是,我是胡说,四少……我没有四少的孩子……。” 那模样仿佛是秋叶白在逼迫她不得不承认一般。 堂内的贵妇人们皆神色诡谲,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多了鄙弃。 这般凉薄心性的男子,实非良人。 秋叶白目光深深地看着梅相子,淡然地道:“梅大小姐,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么?” 她竟然能让梅相子怀孕,还真是有趣。 “听说有人怀了本宫驸马孩子,本宫且来瞧个稀奇。”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似来自无边黑暗之中的一阵凉风,掠过众人心头,让人心头发寒。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鹤卫,而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款步而入。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大惊失色,立刻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秋叶白站了起来,也随着众人行礼,却被百里初单手托了托:“驸马不必多礼,坐。” 她看着一副餍足模样的红衣美人,脸色难免浮现怨怼之色,为什么她会困倦,他却精神奕奕,果然是男女不同? 她只点点头,此时并不方便表现亲昵,退了一步,坐下。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众人解读为——因为和安乐公主婚事被取消,被迫娶恶名昭彰的摄国公主的郁闷。 百里初早已习惯了众人敬畏的眼神,他优雅地在鹤卫搬来的八仙紫檀暖椅上坐下之后,看向那坐在下首的梅相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了驸马的种?” 梅相子感觉到百里初那冰凉幽诡的目光,莫名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咬牙就跪下了:“是。”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笑:“很好,本宫还从未见过女子腹中的婴孩,一白,你将梅大小姐带下去,剖出她腹中的婴孩呈上来,给咱们开个眼。” 一白立刻应声,领人上前:“是!” ------题外话------ 还有中秋节的小剧场出来了哦~记得去找群管理验证哦~每天验证的时间为早10:30~晚22:30,过了验证时间的话请第二天再来。验证至9月21日(周日)正午12:00截止,没有验证者的妞会被即时清群。如果在期间内无法截图,请私聊管理员说明理由以及情况~么么哒~免得不小心被误伤清群,谢谢大家的配合和厚爱。抱个,中秋愉快! 嗯,因为大婚想写完整点,就不分章节了,明儿傍晚万更~公主和小白大婚~么么哒~为明天求月票~求给虚凰假凤的假货夫妇当中秋大婚贺礼~ 第八十七 内幕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李牧此言一出,众朝臣皆哗然。 百里初却只挑了眉,似乎颇感兴趣地问道:“秋提督,李将军所言可是属实?” 秋叶白面色平静地道:“回殿下,属实也不属实。” 属实也不属实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茫然。 秋叶白淡淡地道:“将所有参与查案之人在下山之后扣押是实情,但是微臣目的并非灭口,刑部、大理寺、控鹤监哪一路人马是微臣和司礼监能悄无声息灭口的?” 众朝臣闻言顿时也觉得李牧之话听起来也过于荒诞了。 李牧冷笑一声:“那你说为何要在叶城山搜查完毕之后将所有参与搜查的人全部软禁,莫不是想要威胁串供?” 此时刑部尚书也出列冷声到:“秋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秋叶白抬手向百里初行礼道:“回殿下,微臣之所以将所有参与搜索的人全部软禁正是为了要保持最终的调查结果公正和客观,而不会因为某些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最终的调查结果。” 百里初尚没说话,华美珠帘后的太后便抢先道:“秋提督果然是深谋远虑,怎么,有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此案调查结果么?” 秋叶白抬手道:“是,微臣在下山之后便发现有可疑人士出入调查组居所,而且还携带武器,不知是否有谋刺调查组官员的嫌疑,羽林卫发现对方形迹可疑之后追击,对方皆仓惶而逃,是以微臣与三部参与调查的官员皆商议在上朝呈证之前,全部都不出羽林卫大营一步!”、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皆是不一。 李牧冷笑一声:“荒唐。” 吏部尚书杜如晦则冷眼睨着李牧:“羽林卫是陛下亲卫,代表的是陛下,本官倒是觉得这样很公正,李大人既觉得荒唐,莫不是连陛下的人都信不过?” 羽林卫是皇帝亲卫,是二十余年前参与政变的主力,也是最终在杜太后垂帘听政之后,皇帝唯一能得以不被清洗的势力。 如今连杜家人都这般‘不计前嫌’地为羽林卫站台,那么其他人再多说,似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李牧眸光一闪,怒道:“我何曾说过不信陛下,姓杜的,你休得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朝上又吵闹做一片,百里初不耐烦地直接一抬手就把台上的玉笔搁‘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闭嘴!” 众人瞬间闭嘴,朝内一片鸦雀无声。 寻常帝王讲究忌讳是不允许金銮殿见血的,要杀要打必定拖下去堵了嘴,但是这位殿下平日里虽然也挺喜欢看众人在朝上吵闹做一片的热闹,‘她’若是真的心情不佳之时,是一点不介意看让人血溅金銮殿的戏码,偏喜欢在金銮殿内行刑,被活活打死在殿上的罪臣并不在少数。 “秋提督,你说。”百里初有点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秋叶白。 这一回,太后老佛爷难得也和百里初步调一致,也雍雅地道:“秋提督,你不必担心有人从中作梗,且细细说来就是。” 不管殿内怎么吵,别人怎么攻击她,秋叶白的神色都是一片淡然,此刻她只平静地一笑:“此事说也简单,只要召见诸位调查组的大人上来一问便可见分晓。”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眼百里初,见他半瞌着眸子,心中不免愈发地狐疑,这位殿下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总是倦怠得很又不耐烦上朝的模样? 莫不是真的病了么? 她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心中难免担忧起来。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心不在焉,一干朝臣们心中虽然各怀鬼胎,只是她的提议确实是避无可避的,于是随着百里初慵懒地一声“传”,一干早已恭候在殿外的调查组官员们皆上朝来,向殿上首的太后和百里初行礼之后便起身等候询问。 刑部派出去的人是刑部员外郎岑大人,大理寺派出去的则是大理寺卿卢大人,也是杜国公的门生,而控鹤监派出去的则是一白。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见岑大人出来,皆有些紧张,但是见对方神色如常,只是有些倦怠罢了,便又放心了些,随后看向面无表情的一白,只是他阴柔俊美的脸上那种控鹤监之人特有的阴沉神色,让他们都打了个寒战,不舒服地别开脸,去看卢大人,却见他也神色无异,又心中狐疑起来。 而杜家一党的人也同样盯着三人,心中惴惴不安,卢大人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自己人,示意他们安心。 “众位爱卿辛苦了,你们在山中可曾搜集到什么证据,且如实说来就是。”百里初似觉得姿势不舒服,索性慵懒地直接踢了绣鞋,把长腿翘到龙椅之上。 底下大臣们不曾看见,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有资格教训的太后,虽然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在心中暗自骂了声言行无状,放荡。 首先便是卢大人上前行礼,高声道:“回老佛爷、殿下,叶山之上确实有奇门遁甲,破除不易,属下等人在叶山仔细搜查了三日,搜出一库劣质兵器和一库上好明光刀、盾甲,那些劣质兵器和京畿四大营的劣质兵器同出一辙,可见叶山确实就是那一批劣质兵器锻造点,而所有好兵器之上都有兵部锻造司的印记,正是被换掉的那一批!” 众人闻言,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原来真是在叶山之中锻造的假兵器,那么此案最终的定论必定不是梅家所为,就是八皇子所为了。 李牧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可是记得舒瑾传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将所有的兵器和人都转移了,难不成就这么被发现了? 不光他,八皇子一派的亲信神色都有些不安起来,他只能冷笑一声,声先夺人地道:“掩藏私铸点,铸造大批假兵器,这天底下能有这般能耐的人不是梅家,还有谁,就是不知道他们私藏兵部那些换下来的好兵器打算做甚?” 能做甚,不管作甚,都是谋逆罢? 一干朝臣们心中暗道。 但是岑大人神色却有些不对劲,看向李牧暗自使眼色,只可惜李牧并没有反应过来。 而卢大人闻言之后,便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是啊,那些好兵器之上都有边军龙卫的印记,也不知道铸造之人,私藏那些兵器作甚!” 龙卫印记? 谁人不知道龙卫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带出来的一支铁血亲卫,这一批好兵器之上如果有龙卫印记意味着好兵器是给龙卫送去的。 众朝臣们瞬间哗然,李牧和汪大人等八皇子一派的人皆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大呼:“这不可能!” 太后的唇角却微微扬起,似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看向秋叶白:“秋提督果然明睿,这般兹事体大,确实要将调查官员全部隔离,以防有人串供。” 随后,李牧等人立刻看向岑大人,岑大人神色有点无奈,但还是立刻道:“回老佛爷,殿下,微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龙卫远在边关,何必要在京城私铸武器,如此遥远的距离要运送大量的兵器成本几何,二来此处是梅家地盘,就算是给龙卫的兵器,那么梅家也必定知情,说不得就是梅家将好兵器卖给了龙卫,毕竟只有梅家才有这样完善的水路运队,而且还免于查验!” 此言一出,李牧和汪大人为首的一派人马心中皆已知道不好,岑大人在刑部名声在外,素来是个谨慎又敏锐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舒瑾没有藏好人被发现了,他这么说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必定是证据确凿! 何况岑大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都是明示要先承认,将此事定性在承认曾经参与购买兵器,而不是私铸兵器之后再做打算。 难怪秋叶白要将所有查案之人全部分隔圈禁在羽林卫,断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原来是要封锁这个消息,并且不让八皇子和他们有时间想出对策! 李牧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秋叶白却只看着他淡淡地一笑。 “李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分明是百里凌风私铸兵器,贪赃枉法,意图谋逆,如今还要拖人下水么?”老佛爷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同时示意杜家其他人附和。 杜家等人见情势大好,岂有不同痛打落水狗之理,自然纷纷罗织各种罪名弹劾百里凌风和八皇子一派,只恨不能当场就将谋逆的罪名定下。 而此时八皇子一派之人被打了措手不及,自然只能惶惶而辩,朝堂之上又吵开锅。 直到百里初不耐地看了眼一边的甄公公,甄公公立刻厉声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方才纷纷收声,不敢再闹腾,而李牧则是‘噗通’一声跪下,痛心疾首地大呼:“殿下明鉴,八殿下不可能为谋逆之人,他为了朝廷在边关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八皇子一派的人纷纷跪下呈情。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正打算问她的意见,却见她正盯着自己,不过那表情却并非为了朝事,而似正看着他,他心情变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于是他转看向一白:“你是控鹤监奉主,你怎么看?” 一白原本就是走个过场,忽然见自家主子问自己,再一看边上站着的秋叶白,便明白主子这是不想给秋大人带来麻烦,于是‘祸水东引’了。 他心中暗自叹息,红颜祸水,不,蓝颜祸水,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属下以为,卢大人和岑大人说得都有道理。” 此话一出,一干朝臣们都面面相觑,这一白奉主代表的可是明光殿,上面那位是个什么意思? “敢问一白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杜尚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一白看都没看他,淡漠地道:“微臣以为八殿下和梅家都有参与此事,南方遥远,边军兵器不足,缺损厉害,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从京城运输兵器到边关,所需船队车队不被查获更是不易,所以必定有人提供方便,所以微臣认为,一个负责卖,一个负责买。” 各大五十大板! 都有罪! 朝野哗然。 秋叶白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 “殿下,您要见的人到了。”平宁恭敬地道,示意身后跟着的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影进来。 “嗯。”百里凌风在亭子里坐着,膝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虎皮毯子,戳了戳炉子的炭火,让暖意起来之后,才淡地点头:“请进来吧。” “八殿下,许久不见。”窈窕高挑的人影款步而入,揭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秀逸非常的面容。 “秋提督,不想背信弃义之人也还有胆子来见本殿。”百里凌风抬头看着她,讥诮地弯起唇角。 他顿了顿,目光冰凉锐利地看着她,复又道:“或者说早在看见你和百里初暧昧不清的时候,就该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该信你合作的诚意!” ------题外话------ 出差中,你们看到的是存稿君,么么哒 第九十七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安乐,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秋叶白一把利落地钳制住安乐的手腕,目光有些厌烦地掠过安乐涂着蔻丹的腥红的指尖。 安乐挣扎了两下却没能从秋叶白的手中挣扎出去,她红着眼,看着秋叶白,愤怒地道:“秋叶白,你是我的驸马,居然护着那个贱人!” 秋叶白看着快失去理智的安乐,冷冷地扫了眼秦大姑姑:“公主身体不适,还不将她扶下去。” 秦大姑姑这一次倒是从善如流,立刻使了个眼神,旁边的秋家侍女们立刻上前将试图拉走安乐。 安乐蓦然狠狠地一把推开拦住她的侍女,厉声道:“本宫是皇后嫡出公主,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碰我!” 跟在她身边的宫人们也立刻围了过来。 秋家侍女们立刻住手,面面相觑。 秋叶白眸光一冷,随后抱起昏昏沉沉的梅相子,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淡漠地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若是在这里不管不顾地伤着了,你们有几条命够向老佛爷赔罪?” 话音刚落,宫人们眼疾手快地将又试图扑过去抓花梅相子面容的安乐给拦了下来。 “殿下,您消消气!” 董嬷嬷指挥着宫人们拦住安乐,看着秋叶白的背影,忍不住颦眉,老佛爷果然没有看错此人,果然是个爱勾三搭四的。 但是随后她又冷冷地扫了眼还在挣扎的安乐,摇摇头,这大庭广众之下,原本出了这样的事儿,想着的就该是息事宁人,关上门后怎么处置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这样子,哪里有半分皇家公主的气度? 安乐被人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体贴地用大氅包着梅相子,将她抱着离开,梅相子似难受又似羞愧,软软地靠在秋叶白怀里,弱不禁风的模样。 莫名其妙地,她看着那二人仿佛极为亲密的模样,安乐忍不住瞬间红了眼,心头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莫名地难以呼吸,眼中便有一行清泪落了下来,她从来没有如此屈辱过,却也没有这般为一个男子伤心过。 她忽然那狠狠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宫女,一把抹掉泪水,对着秋叶白的背影恨恨地怒叫:“秋叶白,你若是敢再走一步,本宫就禀报老佛爷取消成亲之事——!” 董嬷嬷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安乐就已经将这句话喊了出去,让董嬷嬷瞬间傻了眼,心却蓦然下沉。 完了,安乐也算是得太后老佛爷教导多年,怎么这般口无遮拦的,而秋叶白是个什么性子,太后和她都了解,他是不会再愿意娶安乐的额,从此以后就算安乐能嫁给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秋叶白脚步顿了顿,头也没有回,只淡漠地道:“一切遵从公主殿下的旨意。” 安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脚立刻一软,只泪眼模糊地瞪着秋叶白消失在墙角的背影。 “驸马——!” …… 秋叶白巴不得这婚事取消,径自抱着梅相子到了一处精致的小客房,她方才将梅相子放下,便被梅相子颤抖的柔荑拉住了手腕。 “别走。”梅相子抬起凄然迷离的眸子看向秋叶白:“你也喝了那酒,难不成相子真的丑到入不了你的眼么?” 当初她说要嫁他,是给哥哥赌气,因为她不想入宫侍奉比自己爹爹还要大点儿的皇帝陛下,但是如今,她却觉得,如果不能和哥哥在一起,那么能嫁给面前的人,便也该是幸甚之事罢? 秋叶白看着她那粉脸含春,娇躯横呈的模样,她淡淡地道:“梅相子,我不知道梅苏交给你什么任务,只是你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如果跪伏在一个男人脚下和他说话,那么,你就不要怪那个男人不把你当成和他一样的人,更不要说给予你人的尊严还有情感。”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姿态低到尘埃里去爱另一个人,尘埃之中不会开出花来,只会呛了满嘴的尘埃,连爱都低人一等,永远得不到爱人的正眼以对。 说罢,她手腕一转,便轻巧地挣脱了梅相子拉住她的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秋叶白甚至还体贴地为她点燃了银丝炭炉,随后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梅相子圈住自己纤弱光洁的肩膀,蜷缩起了身子,瞬间也和安乐一般失魂落魄,脑海里全都是秋叶白说的那些话,美目之中类盈于睫。 是,她对那人的爱,也许早已低贱到尘埃里,又如何能怪那人践踏她的心? 若是…… 若是可以早一点遇见秋叶白,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 秋叶白秋提督这位准驸马梅林之中暗会旧情人京城第一美人梅家大小姐,安乐公主撞破鸳鸯好梦,愤而晕倒的这段‘传奇故事’瞬间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秋府。 “这可要怎生是好?”从小伺候着杜珍澜长大的老嬷嬷将林中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禀报给自家主子,急的满头大汗。 杜珍澜对着镜子里,扑了点儿粉,又染了下唇,方才冷笑道:“什么怎么办,不过是两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闹事儿,只要没有伤筋动骨的,就随着他们罢,不过想来四哥儿是个喜欢清静的,这些吵闹又生涩地小丫头怎么会对他的胃口。” 老嬷嬷瞬间哑然。 而就在这一片沸沸扬扬之中,一道圣旨伴随着另外一道鸾驾的来临更似在沸腾的油锅里浇了水一般,瞬间就炸锅了! —— “上谕:秋家四子,德才兼备,克赞恭勤,宅心仁厚,堪为良配,尚摄国长公主,正月之内择日完婚,钦此。” 秋家之中此刻来贺喜的都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们,乍然闻此上谕,皆是面面相觑,这太后老佛爷前不久才下了懿旨,如今这上谕又是何处而来? 但是那明黄的绣拢锦布,那来宣旨的皇帝陛下身边首席大太监全部都昭示着一件事——圣旨来自久病未愈的天子! 不管老佛爷威仪多高,皇帝却才是姓百里的,才是这个天下名正言顺的主人,所以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为尊。 “怎么,秋提督,还不领旨谢恩?”那宣读完了圣旨的大太监扫了眼跪在不远处的秋叶白。 连同所有出来接旨的人的诡谲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秋叶白心中虽然也因为这圣旨震惊不已,但是终归是收敛了情绪,起身恭敬地抬手接过了那大太监手里的圣旨:“谢主隆恩。” 大太监淡淡地一笑,神色莫测:“秋提督好自为之罢,日后,造化大着呢。” 说罢,他又朝着一边坐在步辇之上的人恭敬地行礼:“殿下,奴才告退。” 秋叶白看着那大太监被打发离开之后,目光复杂又狐疑地落在了坐在步辇之上百里初,却见他一身华美精致的织金红衣,正坐在步辇,一边优雅地用着点心和瓜子,一边看着秋叶白含笑道:“秋大人。” 秋叶白瞥了眼双白手里的精致西洋雕花银盘,上面早已堆了不少花生瓜子和点心果子的残渣,她眸光微闪,看向百里初一拱手:“摄国殿下,不知您来了多久了。” 这厮绝对是早就来了,也不知道躲着看戏看了多久,这会子方才风平浪静,便又下来搅合浑水来了。 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含了一个点心进嘴里:“足够让本宫看一出香艳凄美的大戏,甚好。” 秋叶白捏着圣旨,皮笑肉不笑:“‘公主’殿下的出现真是让人受到了惊吓。” 这般高调地宣示太后老佛爷的懿旨‘作废’,当着朝野上下的面,一道圣旨要嫁给她,这是嫌老佛爷冲她吼那句——‘拖出去,斩了!’不够多么? 秋叶白这般和百里初说话,瞬间让周围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位‘鬼’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朝堂之上听得人不舒服拔人舌头的事儿也不是只干过一回,而且出了名的克夫,丈夫都死了好几个,也不知道这秋叶白能有几条命给他克~ 不过更多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更多人是兴致高昂,都舍不得离开,只等着看热闹,传闻里的和秋提督有一腿的贵女几乎全部都出现了,就差……太后老佛爷了。 百里初敲了敲桌面,精致的幽眸看着她,依旧是含笑道:“秋提督,秋大人,您对安乐和梅相子都很温柔,怎么对本宫便这般冷淡,不打算请本宫进去坐坐?” 秋叶白想了想,只得有点无奈地道:“殿下跟微臣来。” 百里初优雅地用帕子拍了拍指尖,幽瞳含笑:“好。” 随后,他方才下了步辇,领着鹤卫们浩浩荡荡地簇拥着秋叶白一同离开。 安乐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面孔瞬间扭曲,刚刚平复些的悲愤心情,又因为怒极攻心,瞬间又晕了过去。 “百里初!” 而梅相子闻言之后,则是整个人怔然傻愣,静静地坐了一下午,连饭菜和药物都不曾。用、 秋叶白径自领着百里初进了自己房间。 秋叶白方才转身,有点不能理解地颦眉看着他:“殿下,你这是作甚?” 百里初在桌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小白不想娶本宫,不喜欢这一个惊喜?” 秋叶白眉心跳了跳:“我没有这么说,不过确实是有惊无喜。”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虽然她相信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但是今儿这一出实在是让她……。 百里初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把玩,轻笑:“不必担心,本宫敢‘嫁’,自然是无人能为难你,小白不愿么,若是不愿,本宫就让父皇收回成命?” 一边的老甄默默地替二人关上门,希望秋提督会喜欢这个小惊喜,否则未来怎么承受殿下给的另外的‘大惊喜’? 第九十六章 大婚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此言一出,众人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 在内院的毕竟都是女子,也只是听过摄国殿下荒淫的名声,并不曾直面他的手段,有些贵夫人们闻言已经腿上一软,跪都跪不住地瘫软在地。 剖腹取子…… 妲己在世也不过如此! 就算是杜珍澜也脸色白了白,看了眼场上抖索做一团的人,又看了眼几乎晕厥过去,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梅相子,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殿下,不若咱们去个御医来,验一验?” 若是真的在秋家把梅相子给剖了,老佛爷和梅苏那边,她还真无法交代。 百里初忽然抬起眸子看了杜珍澜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哦,是么?” 杜珍澜被他那幽幽沉沉的目光一扫,瞬间就是一阵寒颤,想起在天牢之中那些恐怖的日子,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秋叶白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相子,你的腹中真的有我的孩子么?” 她知道百里初的说法听起来恐怖,但不过是想让梅相子自己承认她在撒谎。 但是梅相子虽然汗出如浆,却依然咬着牙,抚着腹部,坚持道:“没错……。” 百里初轻轻地敲了敲扶手:“来人,将梅大小姐请下去,也好让咱们开开眼。” 两名鹤卫上来就将梅相子往外拖,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至于任务多残忍于他们而言无差别。 梅相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直接就朝秋叶白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膝盖,颤抖着流泪。 “四少,救我!”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在嘲笑她的识人不清,早前竟还为此人求情,他抬起手,正要示意人将梅相子脱下去教训。 却忽然见一道削瘦的人影匆匆忙忙地进门来,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梅相子的手腕将她一把从秋叶白的腿上扯开:“相子,你这是失心疯了么,你哪里来的孩子,早晨不是才与我一起做了晴晚香,你要有孩子,这会子也早没了。” 秋叶白一眼看过去,怔然了一会,才认出来面前那虽然衣着整齐,却看得出很旧,面色蜡黄如三十岁妇人的女子是谁。 她挑眉看向那女子:“三姐姐?” 没错,突然闯进来的正是那早已‘得了重病,神志不清’的秋善京! 晴晚香是一种西域香,最近流行于京城贵女之中,制法简单,香气隽永,所以很多贵女们都以亲手制作以为风雅之事。 其中最多最重的一味香料便是麝香,这种香料最容易让女子滑胎,嫁做人妇的贵女是不用的。 众人听着秋善京这么一说,不免皆狐疑地看向梅相子。 秋善京对着百里初、秋叶白和杜珍澜恭恭敬敬地福了福,随后轻言细语地道:“摄国殿下,相子心中爱慕四哥儿,只是心中一时蒙了,才会这般臆想,否则只需要请来女医为相子验身即可,快到正月您和四哥儿的大喜之日了,见血实为不吉,您也就看在相子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她则个。” 秋善京说话有条有理,端和温顺,倒是让场内诸人都觉得有理。 秋叶白能感觉到杜珍澜和场内诸人近乎哀求和畏惧的眸光,甚至梅相子也只低头一味低泣并没有坚持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了,她也实在觉得应付这些闺阁内院的小手段实在是令人腻味,便淡淡地道:“也好,就依三姐姐罢了。” 说罢,她看向百里初,却见他似笑非笑地垂着眸子在用双白端着的点心,仿佛丝毫不关心场内之事。 ……*……*……*……*……*…… 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虽然梅相子做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她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让脉象看起来仿佛真的怀上了。 但是真的有心留意细查,出色点的女医就都能查到其中的猫腻。 所以梅相子的谎言自然很快便水落石出,她根本没有怀孕,同时因为她在此事上的作假,众人自然认为她早前说与秋提督有一腿的事儿,似乎看其里便也不再那么可信了。 更何况,她这一次面对的对手不再是安乐公主,而是摄国殿下,就算是她真的怀上秋提督的孩子,那么下场也只有死,而对婚事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这件事儿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为未来京城的贵妇人们茶余饭后多了点儿谈资,也让秋提督的风流美名传遍了上京。 而此时深夜,秋家之中,依然有人未眠。 “三姐姐,许久不见,我看起来身子好了许多。”秋叶白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身形有些佝偻的女子,搁下茶盏淡淡地道。 秋善京低垂着臻首,温温顺顺地道:“托了四哥儿的福,这些日子姐姐我也渐渐清醒了些。” 她说话虽然温驯,但是怎么听着似都有点讥讽的味道。 秋叶白看着她,忽然微微勾起唇角:“是么,既然三姐姐清醒了,那咱们就来谈谈罢,你是打算要与我秋后算账呢,还是打算跟我坦白一下,当初指使你三番两次陷害于我的人是谁?” 她可不认为秋善京今日会忽然来参和这趟浑水,是为了让她这个‘弟弟’从窘境之中脱身。 只怕是还有后手才对。 秋善京沉默了一会,忽然‘噗通’一声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给秋叶白磕了三个头。 秋叶白微讶,但是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秋善京磕头完毕之后,抬起脸看向秋叶白的时候,已是泪如雨下:“当初是我对不住四哥儿,只是三姐姐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不堪言,今日所为权当三姐姐一点弥补之意,虽然三姐姐知道这样无法挽回当初的错,但还是希望能求四哥儿一件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随后低头品了一口茶,淡漠地道:“你且先说说什么事儿罢。” 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位三姐姐上来就要开口求人,是太看得起她自己的,还是太看得起她秋叶白了? “三姐姐只求四哥儿你能给八皇子殿下一条活路!”秋善京咬着唇颤声道。 “百里凌风?”秋叶白低头看着面色蜡黄的秋善京,有些不敢置信:“你是百里凌风的人,你怎么证明?” 秋善京点点头,哽咽着软声道:“我知道四哥儿是绿竹楼的主人,也是我将这个消息告知八殿下的,当初我曾经无意撞见过绿竹楼的人私下唤四哥儿你主子。” 秋叶白瞬间默然,沉吟,是的,百里凌风到底怎么能知道她是绿竹楼的主人,这一点原本就很让她费解,如今若是按照秋善京说的,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但是百里凌风当初到底怎么会想要对她动手,彼时她不过是一介寻常贵族人家不打眼的庶子。 秋善京只颦眉,梨花带雨地摇头:“三姐姐只是遵照八殿下的旨意去做的,至于殿下的旨意为何,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因为……我早已经……。” 她迟疑了一下,面色微绯:“我早已经是八殿下的人了,四哥儿既然是摄国殿下的驸马,可否请摄国殿下对八殿下网开一面?” 秋叶白看着一脸羞涩的秋善京,默然无言,好半晌,才淡淡地道:“八殿下触犯的是国法,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摄国殿下应该左右的。” “四哥儿……。”秋善京有些慌张地抬首看她,却见秋叶白已经转身离开。 她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里瞬间闪过诡谲森然的笑意。 ……*……*……*……*……*……*……*……*……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夜阑人静,明光殿外空无一人,而明光殿内,一片幽幽烛光,随着冰凉的风轻轻晃动,在地面上烙印下幽幽光影,似有女子细微柔软带着忍耐的轻吟和男子性感的喘息之声轻轻飘荡,伴着空气里弥漫着欲香渺渺,勾魂摄魄。 亦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细微的声音全部归于寂寥。 云消雨散,风雾初停。 而安静并未持久,不过一刻钟,忽然门外便有匆匆的杂乱无章的脚步之声传来,似有不少人正匆匆忙忙地往明光殿内殿而来。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内殿华美的金丝楠木雕花大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百里初,你给哀家出来!” 太后在董嬷嬷的搀扶下,领着郑钧等一干宫卫气势汹汹地直闯内殿,董嬷嬷在一边仔细地搀扶着脸色泛白的太后,一边小心地四下打量,毕竟明光殿这些身为摄国殿下禁脔的鹤卫们,并非只是在床笫之间伺候人,他们平日并不与其他宫人有所往来,但是却凌驾于宫禁的规则之上,死在他们手中的妃子,甚至皇子皇女也不是没有的。 虽然说今儿郑钧趁着深夜领着人护着老佛爷鸾驾,同时将明光殿给围了,但是这些鹤卫们他们却忽然放了他们一行人进来,任由她们闯入了摄国殿下的寝宫,董嬷嬷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只是气头上的太后老佛爷明显并不如她这么想。 “来人,给哀家搜!”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来,一道暗红色的人影款步而出,随后那屏风便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大半夜的不歇着,走夜路也不怕撞着鬼么?”百里初慵懒地合上衣襟。 几名小太监和鹤卫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袍和伺候着他在一边的华丽软榻上坐下,同时迅速地奉上各色茶水点心。 那一番自然而然的威仪和派头,分明如此慵懒,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幽冥神祗或者人间帝王,让人不由主地下跪行礼。 “参见摄国殿下。”郑钧和董嬷嬷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百里初对太后这般出言无状,皆行了礼,让一边的太后老佛爷脸色微微发青。 因为明光殿的人至始至终都不曾向她行礼,更不要说百里初了。 百里初懒懒地一摆手:“起吧。” 随着太后老佛爷进来的人方才起身。 “百里初,哀家问你,你今儿下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老佛爷实在不想再忍耐,疾言厉色地斥道。 安乐回了宫好一会,董嬷嬷才赶紧回来传消息,她一听简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往日里百里初虽然一直和她对着干,也曾做过不少让她堵心堵肺的事儿,但是这般直接地用手中披红大权宣布她懿旨作废的事儿毕竟是不常见的! 明日消息出去了,朝臣们若是知道了,要怎么看她这个太后老佛爷,她的威仪何在! 董嬷嬷赶紧地伸手捏住太后老佛爷的手腕脉门,低声劝慰:“老佛爷息怒。” 明光殿这些人从来不与宫中其他人交往,但是每一次出手,必定掀起腥风血雨,一向是凌驾于宫禁规则之上,百里初又是个喜怒无常,没有人知道他会做什么来,若是一旦激怒他,只怕他们救驾都来不及。 百里初品了一口茶,看都没有看太后老佛爷,只淡漠地道:“老佛爷,您真的想让这些人听本宫和你说话么,若是如此,本宫劝你最好宣罗医正在边上候着。” 太后闻言,瞬间脸色变了变,她是知道百里初这个人口无遮拦的,从来对她没有半分尊敬,她眸光寒了寒,最终还是一摆手:“除了郑钧、董嬷嬷外,所有人都退到门外。” 董嬷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太后:“老佛爷,使不得,万一……。” 老佛爷冷冷地打断她道:“退出去!” 郑钧倒是一言不发,示意众人离开。 片刻之后,内殿之中便只剩下百里初和他身边伺候的人,及老佛爷三人。 “百里初,你不觉得该给哀家一个交代么?”太后看着那坐在上首的人,竟连个座都没有给她布置的意思,心中更是愤怒,冷声道。 百里初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太后,半倾了身子,魅眸幽幽含笑:“皇祖母,你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腥红的灯笼在空中晃晃荡荡,在他面容上烙印下鬼魅的影子,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太后只觉得心头一寒,竟隐约地觉得面前是鬼,不是人,但是多年宫禁生涯的磨练,让她还是很有胆量里厉声道:“什么交代,你竟然亲自下旨将安乐的婚事作废,将你自己嫁给秋叶白,你疯了不成!” 百里初直勾勾地看着太后好一会,直看得太后浑身寒毛直竖,他忽然轻笑了起来,那幽幽凉凉的笑声越来越大,在空中回绕,异常地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 太后和董嬷嬷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着尖利的笑声,她只觉得刺耳之极,气血翻腾,异常地难受。 而明光殿内伺候百里初的人却仿佛如雕像一般,毫无所觉,木然地看着地面。 百里初似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笑了好一会,他蓦然地站了起来,款步向太后老佛爷走去:“老佛爷,难不成您不知道本宫素来以你们的苦为本宫的乐,这天底下您看重什么,本宫就要把那东西夺走,或者毁了那东西,不过区区一个您看中的棋子,您就这般来兴师问罪,不觉得小题大作了么?” 他顿了顿,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一笑:“本宫送大哥和二哥归西的时候,您也没有多么难过,倒是皇后娘娘撑不住疯了,啧,到底是不如您心狠呢。” 太后和董嬷嬷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太后不敢置信地颤抖地伸出手:“你……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明儿和天儿是你……。” “天花这种东西,不也是您用来处理您看不惯的妃子、孙儿常用的手段么,至于我那二哥从祭台上滚落,您竟不觉得眼熟,您不记得宸妃从城楼上被人推落下去,肋骨断裂刺进肺里,早产生下一对双生子的惨叫声和二哥濒死时很像么?”百里初挑眉,黑瞳幽幽地看着她。 太后看着一步步款步朝着自己而来的人影,他腥红的袍裾似翻滚的血,携着令人逼窒的血腥森冷气息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她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凤眸腥红地看向百里初:“你这个贱人,就算是你怨恨哀家,只管向哀家动手就是了,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哥哥,他们不曾欠你的……。” 百里初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抬起掌心,精致的眼角挑起轻浮的弧度:“怨恨,本宫可是您和某人一手塑造出来的‘天命’和‘神迹’,怎么会恨您,只是让你们感受‘命运’的‘神迹’罢了,感受那种苦心孤诣,但一步步看着所有希望都破灭,不管怎么努力都会在触碰到希望的瞬间,亲眼见证希望的破灭的美妙感受,呵呵……。” 既然他们一手塑‘神’,那么凡人的命运,便是被‘神’操纵在掌心,不管是多么努力地挣扎,不管是多么奋力想要守护的东西,认为人定胜天,或者认为上天必定会庇佑自己的时候,却一次次地从高处栽倒,希望破灭,然后不断地在命运之中挣扎着,最后绝望地消沉,疯狂或者死去。 永无救赎的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呼——!”一扇窗忽然被寒风吹开,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宫内所有的人都仿佛置信寒冰地狱。 太后看着那站在殿内的人,宫灯疯狂地摇晃着,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仿佛融入窗外无边黑暗的羽翼。 冰冷的寒风吹起他红色宽大的衣袍和,黑色发丝恣意地飞扬,似暗夜中的神魔,甚至那一双眼,都没有一丝人气,令人一望便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有内殿的人,连着伺候百里初的鹤卫和太监们都安静地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一窥‘神像’。 偏生,那‘神’已经做到离她不足三寸之间,半垂着那双不带一丝白色的可怕黑瞳睨着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太后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实质性的黑暗之气,几乎令她窒息,但是她却不能动弹半分,只能死死地捏着一边早已瘫软在地的董嬷嬷的手,也不知是她拽着董嬷嬷,不让她昏迷过去,还是董嬷嬷撑着她。 太后虽然不是完全能明白百里初话里的意思,但只觉得她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她脑海之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从多年前到现在,杜家培养的许多最亲近的得力门生和干将瞬间一夜被摘掉人头,十之去八九,杜家元气大伤;此后杜家的势力不断地为争夺权力内讧;杜家血缘皇子的死去;皇后疯癫不得不送入庙宇;剩下有杜家血缘皇子们的内斗不断…… 她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地为杜家殚尽竭虑的谋划,似乎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是却又不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这种希望,都伴随着痛苦的思虑,却几乎没有人可以为她分担,即使如此,杜家的颓势,却似乎大厦将倾,不可挽回。 她忽然不敢再想。 太后老佛爷浑身颤抖着,一把拽着董嬷嬷的手,勉力站住,看着百里初,尖利喑哑地一笑:“百里初,你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能耐,那么这个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哀家也早就死在你手里,杜家也早就崩分离析了,哈哈哈哈……。” “是,杜家还在,老佛爷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呵。”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异常的温柔,仿佛一瞬间似冥河边的彼岸花皆盛开。 他神色诡魅地弯起潋滟的红唇,柔声轻道:“皇祖母,孙儿爱您,非常,非常地爱您……还有父皇,所以舍不得啊。” 说罢,他亦不再靠近老佛爷,而是慢慢地后退,忽然收敛了所有的黑暗气息,转身回到上首属于‘神’的‘王座’。 太后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如果她还足够清醒,便会听见方才百里初的自称为‘孙儿’,但是她心中早已一片翻江倒海。 只看见方才面前那‘神’或者‘魔’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百里初仿佛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而矜傲的模样,伸手接过侍从奉上的黄金酒杯,慢条斯理地品酒。 董嬷嬷不知是不是被方才恐怖的情景吓傻了,尖叫一声,就死白着脸,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跪伏在一边的郑钧瞬间脸色也跟着一白,立刻扑过去就想按住董嬷嬷,不让她发出声音。 但是终归是迟了一步。 百里初修眉都不抬,只漫不经心地一抚袖:“吵死了。” 不知哪里忽然来的两条红菱悄无声息一下子卷上董嬷嬷和郑钧的脖子,将他们忽然吊了起来。 两人瞬间一声都吭不了,双眼暴凸地在半空中死命挣扎起来。 太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百里初却温然一笑,单手搁在曲起的长腿上,凉薄地道:“是了,本宫还要给您一个交代,您挑上的秋提督,实在是个妙人儿,本宫不会动她,老佛爷想要让她做什么尽管做,也许,她会是皇祖母最后的希望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唇角弧度愈发地诡谲妖娆,幽瞳深深:“当然,那是因为本宫也很希望看看您最绝望的模样,呵呵。” 说罢,他起身,撩下酒杯,款步向屏风走去。 屏风悄无声息地打开,然后再次合上。 浑身僵硬的老佛爷站着,一脸木然地看着百里初原本坐着的地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两名亲信已经快被吊死,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 屏风开启之间,有凉风幽幽,烛火将靠在柱子边的窈窕人影拖曳得愈长。 百里初刚踏屏风之中,便顿住了脚步,他垂着眸子,淡淡地道:“看来小白的精神极好,折腾了一日竟没有歇着。” 秋叶白靠在墙边,乌发未挽,只是垂落在身后,而她身上只拢着一件属于百里初的暗红宽袍,柔软华美的袍子衬托得她高挑的身形显出一种娇美的纤细来,更勿提她胸前隐约露出的雪白沟壑,似雪山隐隐,有一种奇异的冷艳之美。 “我在等你。”她静静地看着百里初。 “嗯,歇着罢,本宫手上还有些奏折。”百里初的目光在她窈窕诱人的身姿上掠过,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后他点点头,转身就向书房而去。 秋叶白微微挑眉:“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百里初的眼角余光掠过香炉里已经湮灭的青烟,又看见不远处端着茶水站着面无表情的宁春,他微微眯起眸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丫头是会医术的罢。 他还是大意了些。 小白身边的人,有些还真是令人讨厌。 他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小白,有什么明日再说,咱们还要准备大婚之礼,咱们婚礼提前些,便可以一起过年。” “殿下……。”秋叶白微微颦眉,想要唤住他。 只是,百里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边,径自越过她,向书房而去。, 只是他越过秋叶白的时候,却居然听她轻叹了一声,随后一道柔软的身子便向他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环住她的身躯,却不想那柔软的躯体才靠近他的身体,便忽然一伸手,左手蓦然钳制住了他的手臂一折,右手直接托住他的颈项向下直接一按。 “你……。”百里初毫无防备,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她一记手刀狠狠地砸在后颈,让他瞬间眼前一黑,便半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但是他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人一下子托住,随后便被拦腰扛了起来…… …… 所谓兽,便是神经与肌理反应都比人要强悍许多的那一种生物。 百里初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不过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开手脚干脆利落地在床上被呈‘大’字形捆了起来。 而那个捆住他的人,正在加固捆住他右手的绳索——一段鲛珠纱。 这玩意儿轻薄柔软,价值千金的原因之一就是足够牢韧,刀划不破,火烧不坏。 有什么比这玩意儿捆住人,更合适的呢? 秋叶白似感觉到他清醒过来了,便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阿初,醒了么,我用力不大,应该不是很疼才对,当然,你体质和野兽差不多,恢复也很快。” 百里初微微颦眉,美眸之中闪过困惑:“……小白。” “啧,不要担心,阿初,通过你方才的表现,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话,你要提前大婚,没有问题,但是在咱们大婚前,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所以我只好用这种方法了。”秋叶白利落地打好结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慢条斯理地在他身边侧卧,同时在他唇上安抚一般地亲了亲。 百里初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秋叶白,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凉意。 ------题外话------ ==那啥~手残党,还是没弄完,唾弃俺罢,不过十二点前还有一更,一定会够万更的,小白也一定会娶,放心~嗯,来点婚礼前奏的恶魔小情趣吧 第九十七章 大婚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示意宁春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宁春迟疑了片刻,便冷冷地瞪了百里初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屏风。 百里初动了动手腕,却发现对方绑绳结的方式很特殊,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紧。 秋叶白似有所感地转过脸,看着他:“这种结叫水手结,是海中航行的水手束缚物品所用的结,可承受大海波澜之力,除非用正确的方式,否则你解不开。” 床上的红衣美人一僵,随后便不再试图挣扎。 秋叶白微微一笑,直入正题:“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怕我听见你和老佛爷说的话么?” 如果不是宁春过来伺候,忽然发现那香有问题,给她灭了,她此刻大约早已因为和他缠绵之后‘倦极’而眠,两耳不闻窗外事。 百里初僵了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你是料定了今儿太后老佛爷会来,是么?”秋叶白似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回答,只半支着身子在他身边伏着,淡淡地道:“没有你的允许,十个郑钧也进不来明光殿。” 他忽那缓缓抬起眸子看着秋叶白,温柔微笑:“小白,你可想看看本宫准备的嫁衣?”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固执的眼眸,心中微动,忽然弯起唇角:“阿初,你觉得我还会嫁给你么,在听到方才你和太后的那一番对话之后。” 百里初瞬间浑身一僵,原本温柔的笑意瞬间扭曲,他伸手举要去抓秋叶白。 却忘了自己被束缚着,一下子又躺了回去,因为用力过度,骨骼都发出‘吱吱’之声。 秋叶白看着他,挑了下眉,直接摸了一条绑着床帐子的绳索出来,在他脸颊上敲了敲:“别那么激动,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在你嘴里也塞一块布。” 百里初眼底幽色波澜起伏,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只是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一边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挑开他的衣襟,一边道:“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因为不想我听见你和老佛爷的对话,而你不想让我听见老佛爷和你的对话,是因为担心我认为你一直以来不过是在利用我去对付老佛爷?” 百里初薄唇微启,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噤声,只是眸中幽凉却让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疼。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并不信任我。” 百里初再次一僵,眸光里闪过一丝隐约的茫然,随后他垂下眸子。 秋叶白轻叹着挑开他的腰带,露出他线条优美而结实的胸膛:“你并不希望我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会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之后,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你成亲?” 百里初同样沉默着,只是他愈发僵硬的身躯,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秋叶白见他不应自己,索性支起身子来,在他身边坐着,忽然捏着他精致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阿初,你不是‘神’,至少在我这里不是!” 那是她第一看见那样的他,虽然早已见识过他心中的黑暗,只是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清楚明白地绽开自己最黑暗的一面。 谁人恨,谁人怨,杀人不过头点地,到底不过一刀毙命,了断前生后世。 他不恨,不怨,端坐高堂,搭建一个台,俯视众生,让那些曾经操控他命运的人,供他成‘神’的人在台上上演一切悲欢离合,苦苦煎熬,不过是为了证明,那些人的‘成功’,他们成功地塑造出了‘活佛’,塑造出了——‘神’。 只是世人多痴狂,向神祈福,祈求国泰民安,祈求万事如意,祈求福禄双全,祈求荣华富贵。 与其说那是悲天悯人的神佛,不如说是人心欲望所成的‘神佛’。 无穷无尽的欲望塑造的‘神’,所能给予信众的‘庇佑’,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挣扎与煎熬。 但她不希望自己拥抱的是一个残酷的‘神’,至少在她这里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小白,你自幼逃离了秋家四女的命运,才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罢。”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片刻,忽然弯着眸子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种异常古怪的狰狞:“但如果我不是那个从所有‘灵童’里活下来的‘神’,你以为我可以躺在这里和你说话么;如果我不是‘神’,今儿跪在那老女人面前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不是‘神’,你会看我一眼么?” 她看着他,怔然,面前的人似有些异样的陌生。 百里初看着她眼中异样的神色,艳丽的面容愈发地扭曲,笑得更冰冷森然:“你可知这世间,最敬神的人在何处,就是在这帝王家,每个人都指望自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每个人都在祭坛之下向阿泽‘活佛’跪拜祈福,祈求无上的荣耀和帝王之命,所以本宫才会赐给他们每个人这样‘命运’。” 他轻笑出声,仿佛似忆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生在皇家,这就是命,不死不休,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 秋叶白到底忍不住挑眉道:“你若是无情至此,这天下早已烽烟遍地。” 上位者一个决定动辄便牵连百万性命,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叶城之时他说的那些话——边疆不能乱! 能说出这样的人,怎么会以天下苍生为刍狗之人? 百里初淡漠地挑了下眉,不以为然地轻嗤:“作为‘神’,满足信徒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们要‘天下太平’,本宫便给他们一个‘天下太平’,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成为最高的权力者,所以……。” “所以你也满足他们每一个人的愿望,你让每一个人的恶和欲望都在其上绽延到最大。”秋叶白心中蓦然一震。 两年前夜晚三皇子百里凌宇那古怪的一番话、太后老佛爷处心积虑的扶持杜家,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连身亡,她不得不纠结于有杜家血统三皇子和五皇子内斗的激烈,以至于多年不敢立太子,再至八皇子百里凌风的崛起,甚至也许还有苟延残喘的皇帝陛下,朝廷之中无数殚尽竭虑的大臣……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不自觉地上演面前之人安排的一出出折子戏。 偏上戏台之上人人都以为自己高明,在台上辗转反侧,苦苦煎熬,却终不过是台下之观戏之‘神’眼中可笑的傀儡。 就算如三皇子百里凌宇那般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可是谁又拒绝那至高无上的的天子冠冕?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求之不得,而是知道求之不得,却永不能放弃。 百里初抬首看向极为遥远的虚空,眯起眸子轻笑:“众生都如此诚心,本宫便赐给他们在台上一段‘天命’,至于是生是死,是湮灭是荣耀万世,那就各凭本事,本宫每每看他们那般苦苦煎熬,自相残杀,恨本宫入骨,却不得不跪在本宫座前求本宫顾怜的样子,便觉得极有趣。” 他顿了顿,转眸看向秋叶白,眸光凉薄到妩媚:“小白,你不知道我多寂寞,虚无的永夜里实在太冷了,但却见世间众生多妖娆,这人世间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是不看戏,本宫如何打发在地狱里的漫长时光。” 他那诡谲的眸光瞬间让秋叶白震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呵,小白,你在害怕。” 看着秋叶白的神情,百里初再次漫不经心地轻笑了起来,声音极为温柔到残忍:“你也和他们一样虚伪,现在杀了我,你可以逃出生天,但若是本宫还有一丝气儿,你下半辈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秋叶白看着面前之人,心头微颤,他身上诡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从不打诳语。 她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仿佛在沉吟。 百里初看着她的容颜,缓缓地垂下眸子,幽幽黑眸里闪过深不见底的讥诮悲凉。 不想,她忽然伸出手,指尖缓缓地掠过他的胸膛上冰凉的肌肤,最后停在他的左胸口心房之上。 她的声音温存却又冰凉:“阿初你相信权势,相信你的谋智能得到一切,但是你终归还是不相信我,不是么?” 百里初一震,随后看着她,淡漠地弯了下薄唇:“小白,你凭什么让我信任你?” 她低头,平静地和他对视,点点头:“也对,你相信了你自己的‘神迹’十几年,凭什么让你信任我,万事开头难。” 随后,她挑开他所有的衣带,伏身而上,亦撩开自己衣衫的下摆,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在他身上坐了下去,喑哑地道:“我可以接纳你的全部,但你看了那么多西洋画,你可知道西洋人成婚的时候,有一句誓言是——。” “我接受你成为我的合法伴侣,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百里初闻言,浑身一震,看向身上神色苍白,隐含忍耐而目光坚定的人儿。 没有任何前戏的欢爱,谁都不好受。 她闭了闭眼,忍耐下痛楚,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俯下身子,额头抵着他的额,轻声道:“阿初,那是西洋人的说法,我只这一句,人间多风雨,你可愿与我执手共行,死生不弃?” 他在人间一向是那样我行我素之‘神’,他的意志便是一切,可是如今他会开始彷徨,会在意她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将她放入心间,又如何会如此? 他只是在幽冥之中呆了太漫长的时光,那些漫长的岁月,让他已经习惯不用心,而是用权谋舍夺去处理一切事情,所以他的用心看起来才这般的笨拙。 可她有心,这么些时日,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何能不知? 就是方才,他和太后之间剑拔弩张,他亦未曾忘了给她铺路,让太后只以为他就是因为要让太后不痛快,才要‘嫁’她。 百里初怔然地看着她,一向冰凉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茫然而迷离的雾气,许久,他方才薄唇轻启,闭了闭眼,喑哑着声音:“小白,小白,我想抱抱你。” 他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他以为自己截了这世间最美的月光,却不想,原来他占有的是属于他最温暖的日光。 这日光,耀眼和温暖得让他忽觉得睁不开眼,一片酸涩。 仿佛他所有的那些迷茫与阴暗的心思都不过是如此荒唐而鄙薄的妄念。 秋叶白额上浸润出细密的汗珠,却只是低头一点点地吻住了他潮湿的眼睫,轻声道:“这一次,便让我抱你罢。” 也许是她的回应总是太过单薄,才让他潜意识地不安,她愿意用行动来让他有安全感。 百里初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秋叶白看着身下被束缚的衣衫半敞的美人,美眸迷离,薄唇微启的样子异常的诱人,她强自忍耐着身下的不适和羞耻,微微绯红了面容,手中握着的粗粝的绳子轻轻地顺着百里初的胸膛一路向下划过,引诱初他的战栗,随后轻声道:“阿初,咱们有很长的时间,不相信本楼主的人品,可是会有惩罚的。” 说起来,总是他在占据主动,而她这个绿竹阁的阁主真是从来没有发挥过自己的手段。 何况,如阿初这般的极品美人,从品相上来讲也是极为难得。 她微笑的样子,瞬间让百里初从感动中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也想起了秋叶白的另外一个身份,瞬间脸色有点发绿,危险地眯起眸子:“小白,你想做什么。” 秋叶白舔了舔嘴唇,微微挺了挺纤细的腰肢,声音潮湿而微哑:“嘘,留点儿体力罢。” 这倒是她第一次亲身上阵,实在是难得,虽然她也有点……嗯……不那么好受。 她这么一动,敏感处的传来的战栗令人两人都同时低低地倒抽一口气,空气仿佛都渐渐燃烧。 “小白……。” …… 片刻之后,屏风里瞬间响起了男子有点变了形,带着喘息的含怒之声。 “小白……!” “本宫……呜……总有一天拆了你的绿竹楼!” 再下去,便是一片压抑而旖旎的近乎低泣的喘息声。 时隔两年,秋楼主,终于再次展现了她绿竹楼完美的阁主手段。 ……*……*……*……*……*……* 正月十六 甲午年,丙寅月。丁已日 宜嫁娶、开纳财、纳畜、入宅、移徙、安床 鞭炮之声隆隆,敲敲打打的送嫁鼓乐队,并着无数华美的嫁妆足足绵延了半个上京。 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名满天下’的摄国殿下终于在‘她’二十八岁的高龄正式嫁人了,嫁的也是风流之名满上京的司礼监提督,秋家四公子。 皇帝陛下特赐摄国府,却不知道为何‘公主’二字直接省略了去,却更见皇恩浩荡。 皇帝陛下甚至顶着不适的身子出来亲自送了嫁,虽然他也只是皇宫城墙上站了一站,赐了吉物,却也足见皇帝陛下对摄国殿下的恩宠,绝对不会因为‘她’嫁人而少半分。 今日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摄国府了。 一干重臣们全部都到了公主府去贺喜,县官不如现管,摄国殿下可是他们正宗的顶头上司,何况这位上司虽然私生活并不那么检点,喜用严刑酷法,还是个女人,但是‘她’处理政事的大方向却还是没有什么值得太多非议的。 虽然这个驸马是摄国殿下‘抢’来的,但新任驸马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摄国殿下的华丽十六人抬步辇绕城一周,他神色之间却不见众人心中期待的冷漠,伤怀和忧愁,这就不免愈发地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毕竟这桩婚事,没有一个人看好,秋叶白是永宁宫的人,和明光殿是死对头。 但是正主儿似乎对他未来异常尴尬的处境一无所觉,只满面含笑,仿佛他娶的是‘心上人’,这更让人心中嫉恨。 男人的嫉恨除了动刀子解决,自然就是酒桌之上见真章了。 没有人打算让摄国殿下和秋叶白有一个满意的新婚之夜,用尽一切法子给秋叶白灌酒。 秋叶白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明白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众人的围攻下不顾一切逃之夭夭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了个法子,借着尿遁,让宝宝替她把酒量好的一白给易容成她的模样,也不管一白是不是比她高太多,看起来有点奇怪,便将一白丢进了敬酒的百官‘狼群’之中。 她赶紧换了身鹤卫的衣衫在宁春、宁秋的陪同下回了房内。 虽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自己的酒量虽然也不算差,但是对手太多,她可不想在自己的新婚之夜,便吐了个人事不省,然后第二天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被‘新娘子’吊着吃干抹净。 这就是那日她和自己未来新娘子‘甜蜜蜜交心’之后的后遗症。 她得防着某位有点伤了自尊的‘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地随时想要反咬她一口。 但秋叶白才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见一道修长的的人影已经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双白便看着她微微一笑:“驸马爷,请跟在下来。” 秋叶白一楞,看了眼房门:“怎么了,殿下不在里面?” “不是,只是殿下有东西要送给您。”双白妙目含笑,看不出什么异常。 秋叶白沉不疑有他,便跟着双白转身到了附近一处房间。 她才进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就愣住了 “这是……。” “这是殿下送给您的东西,希望您今晚能穿上。”双白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套华美的女装和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子,微笑道:“这是殿下准备了许久的礼品之一。”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她是记得百里初并不喜欢她穿女装的。 “但是你们殿下似不会喜欢我这么穿罢?”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百里初看见她穿女装之时,那种无法容忍的表情,打击得她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女装丑不可耐。 “您不必担心。”双白笑了笑,退了出去,同时体贴地替她关上门。 秋叶白转身了看那暗红色的华美女装,伸手轻轻触着迟疑了许久。 还是宁秋看不下去,径自上前道:“四少,你不必担心,秋儿来替你妆点。”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伸手解开自己身上鹤卫的袍子。 …… 一刻钟之后,宁秋收回自己手中的眉黛,眸中都是惊艳地看着面前的之人,有点回不过神来。 秋叶白看着宁秋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怎么,很难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颦眉,暗自沉吟,这该说不上丑罢,难不成像男人穿女人的衣衫? 宁秋看着她,立刻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很美,真的很美。”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四少穿女装,而且是这样的女装也会如此的令人心悸。 宁春也盯着秋叶白看了半天,才道:“比宁秋漂亮。” 秋叶白失笑:“不想春儿都嘴甜若此,且说今儿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宁秋无奈地道:“四少,不管您信不信,您再磨叽下去不肯出门,天色就要亮了。” 秋叶白:“……。” 果然,身边有太聪明,太了解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宁秋目光瞥见一块与衣服放在一块的,还有一张精致的鲛珠纱帕子,便立刻取了过来道:“您要是怕自己个像个男人,那么就盖着盖头好了。” 也不知道到底摄国殿下怎么打击自家主子了,让一向干脆利落的她这般犹豫。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让宁秋给她戴上那帕子,方才起身出门。 双白在门边,听见有人出来,便含笑迎过来。 鲛珠纱帕子轻薄而半透,隐约之中,还能看见帕子之下,那张姣美异常的容颜,让门外准备领路的双白都忍不住怔然了好一会,才垂下眸子,立刻道:“请。” 秋叶白自然是也将双白的模样看在了眼底,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安静地跟着双白一路前行。 不一会,她便又转到了自己新房门口,双白推了门引她进去。 秋叶白款步而入,老甄早已在门内笑眯眯地等着,见她进来,立刻去迎了她过来:“丫头,你到底来了,殿下可是等久了。” 新房颇大,卧房外还有一个花厅,以屏风隔断,老甄便引着她一路到了那华美的屏风边,含笑道:“进去罢。” 她的心不知为何有些失速,仿佛穿了女装之后,便也跟着沾染了小女儿的那种优柔寡断和羞涩,仿佛真成了初嫁的小娘子,她暗自嗤笑自己,跨入房门之内。 正月里,天气异常的冰凉,所以房内都烧了地龙,当是温暖入春,只是秋叶白才踏入房内,便感觉到迎面一阵凉风而来,直让穿着单薄华美嫁衣的她打了个寒战。 待她定睛看去,方才见房内开了一扇窗,窗外月光映照着满园沾了细碎白雪的梅花,凉风夹着细细的梅花花瓣飘落进房内,满室梅花暗香,房内红烛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异常的美丽。 但是…… 房内却空无一人。 秋叶白怔然,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便走到了窗边,正打算关上窗,却不想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径自吹落了她头上的鲛珠纱帕子,亦让她看清楚了那梅林之中是有人的。 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手执一枝暗红含苞待放之血梅,宽肩窄腰,一身玄色深衣,深衣之上绣着精致华美的蟠龙纹,腰束玉带,下坠长剑,及膝长发以金冠束在头顶,再顺着头顶垂落腰间。 听到窗边动静,他转头过来,但见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只衬托得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一般,似流光溢彩,隐约至今仿佛竟似坠了满天星河。 苍白的容色,此刻也越发显出一种淬冰碎玉似的白,但就是这种不似凡人应有的白,让他看起来似因着满园的梅香绽放,便踏着月色临凡的天君,姿容逼人夺目。 她愣了,几乎疑心自己看花了眼,那张面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是谁?” 他精致的薄唇微微扬起,上前一步,看着窗边的女子,方才夜风寒凉卷了她柔软的帕子,才露出帕子下的姣美容颜。 她原本就生得好颜色,此刻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色,明丽而柔软,秀鼻之下的红唇因染了蔻色愈发地显得丰润诱人。 满头青丝长发并不挽以复杂的发髻,而以金簪水晶莲花冠挽起,挑出两缕顺着脸颊边垂落,饰以细小南珠,其余长发间坠以水晶珠,垂落在身后,英气之中更见一种奇异惑人的妩媚。 透柔软轻薄而昂贵的鲛珠纱裁成贴身的嫁衣,没有多余的绣饰,却极为贴合秋叶白的娇躯,愈发地显得她腰肢纤细异常,不盈一握,简单而优美,细致的肌肤若隐若现,异常地诱人。 而她总是并不自知。 他看着她,眸中星光渐隐,瞳色渐深。 “小白。” 秋叶白一怔,明眸微睁:“殿下?!” 随后,她忍不住轻摇臻首,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糊涂了么,此刻,能距她如此近的人,除了百里初又还有何人? 只是…… “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住来了。”她忍不住抬眼又看向面前之人,不同于元泽的纯澈温柔,素日里百里初的靡艳不可方物,此刻百里初的神态姿容之间皆是一种属于男子的英气勃发。 他的一身皇子装扮,气势风姿丝毫不输给百里凌宇和百里凌风等人,让她心中不免感慨不已。 百里初站在窗边,看着她,微微一笑,眸色幽幽:“小白的这身打扮……。”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揪住嫁衣的衣袖,冷冷盯着他,他又要说她丑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轻温然地道:“是本宫最美的新娘。” 她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赞她的时候,莫名其妙便觉得脸颊发热,她轻嗤:“谁是你的新娘!” 百里初微微一笑,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梅花递给她。 她亦不曾多想,便伸手接了过来:“怎么这么冷的天……。” 她话音未落,便已然仲怔地看着那单膝点地,跪在窗下的百里初,他反手握住她握梅花的手腕,抬首微笑:“此生路漫漫,人间多风雨,小白,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秋叶白一怔,微微睁大了美眸。 “你说过,西洋人若是要娶妻,便会单膝着地,以示诚心。”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淡淡一笑,抬头目光一片静水深流,却似有细碎的温柔花瓣在黑暗中的水流淌过。 月光落在他优雅的身姿之上,镌刻成永恒的光影,仿佛虔诚的信徒看着自己的神祗。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日,她是女子,并非没有想过能披上嫁衣,十里红妆。 只是,人生从来都如月,总有盈缺,她早已自知命中未必有女儿娇命。 但是…… 这是属于她的嫁仪,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秋叶静静地站在那里,垂下眸子,眼眶泛红,水雾迷离,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在极轻,极轻地道:“我愿意。” 他梭然起身,足尖轻点,轻巧地越过了窗棂,伸手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低头在她唇角烙下温柔轻吻:“成交,小白。” 你终于是我的了。 如此的名正言顺,我的新娘。 …… 鸳鸯对枕,宫灯摇曳。 囍字成双。 窗外残雪依旧,窗内红烛摇曳,这一折戏,是假凤虚凰,这一折戏是你我的天作之合,我走过漫长千年的时光,原来不过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你可愿意嫁我,白首不相离。 然后,应一句——我愿意。 ------题外话------ ==~希望能过,一宿没睡,有点难码,手残党想着,昨儿亏欠了大家地,码了整个带今天的章节,算是弥补吧,让大家看了有个好心情,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 蜜月 上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罗衣轻解,缠绵鸳被。 婉转郎肩头,十指扣相交。 生世不相离。 窗外飞雪漫漫,房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地面上散落交织着未及挂起的衣衫、绣鞋和靴袜,甚至一地珠玉琅嬛,金冠玉饰,绣剑配饰,红色幔帐安静地半垂在华丽精致的雕花大床前,双鱼纯金账钩上半插着一支盛放的红梅。 红梅开到荼蘼,散落了些花瓣在床上酣睡的人儿乌发及雪白的肩背,红白相映,一如她肩头上细碎的红痕,异样的诱人。 让静静坐在床边欣赏着美人春睡图的人,原本温沉的眸光渐沉。 秋叶白是习武之人,五官敏锐,虽然酣睡,但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投落在身上的侵略性的目光,她闭着眼下意识地就往枕头下摸去,那里总有一把她搁着的袖底剑。 但是随后,肩头传来温软潮湿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松了握剑的手,转而懒懒地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轻哼:“天亮了……但昨儿大婚,不是可歇七日不上朝么。” 好困呢! 她这么一拱香肩,细细的腰肢和臀儿便拱成诱人的曲线,百里初眸色更深,眼前不自觉掠过她在身下婉转承欢时隐忍的诱人模样,低头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轻吮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小白,起罢,我饿着呢。” 秋叶白只觉得肩头痒痒的,不得不睁开眼,看了下窗外,却见天色依旧昏暗,她眯着困倦的眸子,再看不远处新进贡的西洋座钟,忍不住嘀咕:“我不饿,你自己用宵夜罢。” 难怪那么困,他们这才云消雨散了一个时辰,比起吃宵夜,她宁愿睡大头觉。 百里初用秀挺的鼻尖在她肩头蹭了蹭,顺带舌尖一卷,将她腰肢上的红梅花瓣给卷进唇间,一边品尝着香艳的味道,一边眯起眸子温柔地道:“小白,咱们出去玩罢。” 秋叶白直接向后一伸手,不客气地推开在背后骚扰她好眠的俊颜,丢出两个字:“不去!” 大半夜,这厮又折腾哪一出? “啪。”百里初这回直接在她臀儿上拍了下,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威胁:“再不起身,本宫就用小白果腹了。” 秋叶白身子僵了僵,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一脸郁猝地猛扒拉头发:“阿初,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他和阿泽一样,整天就是饿、饿、饿! 吃肉也吃人!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一脸起床气,也不恼,只忽然倾了修长的身子在她不着寸缕的雪软左胸房上轻轻一吮:“衣衫都准备好了,我伺候你,嗯?” 说罢,便起身去给她拿衣衫。 秋叶白瞬间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捂着光洁雪软的胸口,只觉得他那亲昵而私密的一吮,似吮到了心头上,心上受不住地一阵乱跳,人也清醒了许多,亦恼不起来了,起床气全化了莫名的羞意……轻甜蜜意。 不一会,百里初便端着一盘衣衫过来了,见秋叶白有些呆呆的样子,便轻笑:“小白?” 秋叶白这才立刻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来。” 百里初不可置否地将衣衫搁下,便坐到不远处的暖榻上等着。 她原想着让他出去等着,却忽然记起他们已经成亲,何等亲密的事儿早已不是第一次,便迟疑了片刻,还是撂下床幔,自己在床上换衣衫。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般朦胧的遮掩,只平添了诱色罢了。 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托着脸颊,欣赏着活色生香的美人更衣图,眸色幽幽。 小白虽然身形比寻常女儿家修长秀挺,但是解了衣衫,该有的,一样不少,几乎可称楚腰纤细掌中轻,粉臀圆翘若香桃,只是平日里被长袍男装遮了去。 往日里只觉得皆是女子让人作呕,但是在小白身上,却都成了让他难以自持的美好诱人之处。 也许,正如老甄说的—— 因为是那个人是小白,无关男女,不管是她,还是他,都能让他意动。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只换好了衣衫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一套典型的女子衣衫,走出来看向百里初,不免有些奇怪地道:“为何是女装?” 她才对上百里初的眼眸,瞬间便是一窒,他的眸光幽沉之中似带了一点子灼人的火,凝视着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之前缠绵时,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女装……不太方便。” 百里初起身向她走,弯起唇角:“虽然京城贵族多有好男风者,但是若第摄国殿下大婚第二日即有驸马深夜抛相下新嫁娘,与男子亲密同游街头的事儿传出去,总归不好罢。”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是一身男装,长发以白玉发冠挽在头顶之后自然垂落身后,额上横拦住镶玉抹额,一身暗蓝色绣飞云麒麟暗纹的束腰锦袍将他的身形包裹得异常修长,腰系长剑,足踏乌云长靴,手边还搁着黑貂大氅,真真儿丰神俊美的佳公子。 她看着有点愣神,直到他眼中似含了笑看着自己,她立刻转过脸,暗自唾了自己为美色所迷,随后便转过身往梳妆台边走去。 宁秋早在门外候着,听着里头唤人,便立刻进来,为秋叶白梳妆。 秋叶白见她眸中的笑意味深长,有些不知在地轻咳了一声:“别弄得太繁琐,轻便些。”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女子发式,满头珠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会移动的琅嬛树,打架跑路都不方便。 宁秋立刻点点头:“四少放心就是。” 宁秋手巧,不一会,便帮她妆点完毕。 秋叶白看了看镜中人,也还算满意,碧娜起身看向百里初:“好了。”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乌黑长发并没有挽起发髻,也只是用玉扣扣在头顶,长发垂落身后,头顶饰以点翠兰花华胜,然后从头顶挑出两束乌发挽了四条个辫子自耳边绕向脑后,简单束紧了,此外不再用任何首饰。 衬着她隽秀明媚的五官,看着别有点利落大方又不失妩媚的异国风情,这是这段时日在京城贵女之中很是风行的一款赫赫贵女发型,衬着秋叶白领口袖口都镶着白色狐狸绒的淡紫色窄袖束腰裙,倒是异常的合适,似雪中绽放的天山紫莲。 百里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轻叹道:“嗯,到底像个女人。” 秋叶白一顿,看着他,也露出一丝温存笑来:“嗯,到底像个男人。” 宁秋:“……。” ……*……*……*……*……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今朝 秋叶白撩开窗边珠帘,看着已是三更时分,却还是热闹非凡,灯火流丽的的上京,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今儿是不宵禁么?” “朝上封笔之后,一直到正月三十都不宵禁,你这司礼监提督竟不知道么?”百里初把玩着怀中之人的发辫,懒懒一笑。 她这才想起来,是了,她竟忘了这一出,天极民风开放,于民束缚也宽松不少,天子脚下但逢节假都是不宵禁的,尤其是以正月为最,整个正月都不宵禁。 “年幼的时候也留意年节是因为年节便能吃上点好东西,后来一直不在上京,所以都忘了上京与别地不同,回来以后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这个。”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热闹闹的街景。 百里初点点头,温然道:“正月十六的人少些,不若正月十五人潮太凶,所以今儿带你出来游街,光景也能看得舒服些。” 她闻言,唇角微微扬起,心中亦浸在温水之中,一片暖柔。 他的用心总在无声息之间,这是属于‘神’的温柔。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里是最热闹的西市,只允许步行,不允许任何马车通行。 百里初便率先下了马车,她习惯性地跟着就要利落地跳下马车,却忘了自己穿着裙子,一脚踩在裙摆上,就大头下,直接朝着雪地里栽去。 她一惊,暗自诅咒了一声——该死的,丢脸丢大发了! 百里初直接伸手一托,抱着她纤细的腰肢,抱在怀里,优雅转了半个圈卸了她摔下来的力道之后,轻巧地放了她下地,在她耳边轻笑:“小心。” 一边路人看着,也笑了起来:“小娘子小心,夫君真是好身手!” 秋叶白瞬间耳朵一热,有些尴尬,扶着他的手站稳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低声应道:“嗯,没事儿。” 她果然还是不合适穿女装。 百里初这回竟未笑话她,只是执了她的手,替她系上雪狐披风,含笑道:“娘子,前路湿滑,牵着手,便不怕摔了。” 秋叶白听他温言轻语,不知为何,竟似语带双关,她抬首看他,但见他眸光温柔,幽幽眸中似倒映了灯火流丽,正静静看她,让她心中温软,便也轻轻一笑,伸手与他十指相扣:“嗯。” 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在淮南之时,放开他的手,任由人流冲散彼此。 两人便一路携手向西市而去。 身后一白、双白和宁冬、宁秋等人俱远远地跟着。 …… ------题外话------ 希望能过~阿弥陀佛 第一百零三章 蜜月 下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西市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如正月十五一般拥挤得几乎动弹不得,但满街仍旧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人群。 正月灯节,每个小摊上都还挂着有一盏精致的花灯,就算是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妇人和少女们也可以借着赏灯的名义,通宵达旦地在街上游玩。 难得的喜庆年节,众人出手都大方,小摊小贩们和两边开门做生意的商户都笑颜逐开,摊子上都是各色精致的年节小物和点心,街头开阔处还有卖艺杂耍的西域艺人,连着边上的金水河撑船的船夫都通宵地领着游人在河上游玩。 秋叶白一路在人群之中穿行,看着明媚灯火,游人如织,人人面上都是喜笑颜开,也不免心情飞扬愉悦起来,挽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便要加快步子:“咱们也去游河可好?” 却不想她一转头,便见有人仿佛因为太过拥挤,直直撞了过来,看着那撞过来的人贼眉鼠眼,她明眸微凉,闪过一丝讥诮,这年节上趁机掠食的小偷也不少呢。 她伸手便要将百里初拉一拉,护在身后,却不想身后之人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似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弹。 那贼眉鼠眼的偷儿一下子便一个踉跄直接往旁边一个卖秋水仙小贩的大水缸子里栽去。 伴着‘噗通’一声,那偷儿人摔进水缸,而身上也瞬间掉出了好几个钱袋子。 原本吓了一跳想要去捞人赔礼的小贩一看那些钱袋子,立刻下意识地大叫:“这是个贼,抓贼啊!”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抓贼声,而不远处有巡捕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百里初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揽住秋叶白的细腰一路向前漫行,同时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小白想坐小船,还是画舫?” 秋叶白怔然,看了看那揽在自己细腰的修臂,还有贴在自己身后的宽厚胸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平日里她已经习惯了以男儿身的身份去护着身边的人,甚至是春、秋、冬三婢,亦多得她怜爱庇护,只因为她是女儿身,更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女儿多不易,未必是刻意处处留情,而是只是总对认识的女子多三分怜惜,所以才多得女子倾心。 江湖上才有倜傥风流名满江湖的夜四少之名,她亦不多解释。 习惯了护花,怜花,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当做纤柔的女儿家对待,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自己都不会有这种体验,何况她亦自觉自己并非娇软花朵。 但是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似乎……并不坏,甚至因为是自己的意中人,所以这种奇异的感觉,几乎可以称之为甜蜜罢。 她低头,忍不住唇角弯起浅浅的笑来:“画舫太大,一白和秋儿他们只怕都要上来跟着,岂非太扫兴?” “好,那就乘坐小舟好了。”百里初深邃的瞳之中闪过一点子柔软笑意,拢着她向河边走去。 两人才走到河边,方才发现码头上也已经候着不少人,百里初正要看向身后不远处一白,手却被秋叶白握了握,她环顾周围,侧脸小声道:“不必,咱们等一等就是了,你看多少寻常夫妻不也是这么等着的么?” 百里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在等候的人里也有不少夫妻模样的人,还有人携家带口齐齐等着,皆是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暖,亦点点头:“都依你。” 夫妻? 他幽眸微闪,忽然倾了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道:“虽然我喜欢‘夫妻’这个词,但是更喜欢情人一词。” 秋叶白一顿,鼻息间都是他靠过来时唇间的靡靡香气,直撩得她敏感的耳朵边有些痒痒的,只觉得那‘情人’二字被在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暧昧,酥软入骨。 她微僵,垂了眸子,想别开脸:“为什么?” 百里初见她虽然神色淡然,但是粉颈已经微微泛红,他眸中闪过幽魅笑意,环住她细腰的修臂微微收紧,又刻意贴着她耳边温柔呢喃:“夫妻不过尘俗一生,尘缘断了,便无缘再续,但就算是下地狱小白也永远都是本宫的人,所以情人似合适些。” “你……霸道!”秋叶白原本耳根子就敏感,只觉得身子直发酥,他的声音在耳边虽然很低,但她却觉得清晰明亮到肆无忌惮。 她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试图微微拉开点距离,只觉得他们似太过放肆亲密,周围的人的目光仿佛都落在他们身上一般。 百里初淡笑不语,不多言,只扣紧了她的细腰和柔荑。 她原是还有些僵着,但是又不敢动作太大,只怕动作大了愈发引人注意。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弄错,周围确实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甚至窃窃私语。 “那位公子生得好……好俊。” “嗯,我倒是觉得漂亮得不像话呢,那身打扮也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 “他边上的那个姑娘……是夫妻?” “这……没有挽妇人髻,很高挑呢,不过那种漂亮好奇异,可是像西域人?” “听说最近王公贵族们喜欢被卖来的西域美人,出身贵族的姑娘一个能卖上大价钱,莫非……。” “不知道多少钱能买一个呢,瞧那细腰长腿,扭起来一定销魂,所以公子哥们才趋之若鹜,哈……。” 秋叶白原先还是抱着兴致听一会别人对百里初的议论,却不想最后竟然议论到她身上来了,窃窃私语之声,寻常人未必能听到,但是在他们这些修为高强的人耳朵里便异常清晰。 果然,随后立刻明显感觉百里初身上的气息森冷了下去,她立刻握了握住他的手,将他往边上带去。 “阿初,这会子船还没有来,咱们就看看旁边有什么卖的罢。” 百里初原是不动的,但最终还是任由她拉了过去。 她抬头看着百里初正侧着脸眯起眸子睨着那最厚两个议论她的男人,目光阴冷森然。 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将他的脸调了过来对着自己,看着他幽深阴戾如乌沉大海的眸子道:“阿初,帝王亦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何况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议论呢?” 说起来,朝内对她的议论可是更难听,这世间的非议众多,若是事事入耳,多宽的心都装不下。 百里初看着面前人儿明媚的眼里,一片坦荡荡,他眸中阴暗的波澜渐渐平息,冷哼了一声:“小白是我的。” 秋叶白看着他不爽的俊美容颜,心中好笑,哄孩子似地道:“是你的,都是你的。” 因为是他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去多看她一眼,多议论她一些么? 百里初反手握住她搁在自己脸颊边的柔荑,在唇间轻吮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有一道蹩脚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位客人,你们站在这里是要买我的东西么?” 两人顺着那声音看去,方才发现原来他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个摊子面前,把人摊子面前的地儿都占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西洋人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秋叶白先是一囧,他们居然当着人家摊主面前亲亲我我了半天! 但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之后,她瞬间有些诧异:“西洋人,你是……。” 她顿了顿,迟疑道:“你是来自大秦么?” 大秦便是丝绸之路的彼端之一,后世称之为罗马帝国之处。 那人一愣,想了一会,才继续操着蹩脚的中原话,一边摆手一边道:“不,不是罗马……我来自英……英……。” 秋叶白一顿,挑眉看向他:“英格兰王国,你来自大洋彼岸?” 她和老仙游历中原、西域、南疆,西域虽然去的少,但是见过些来自的大秦帝国的人,也是这般金发碧眼,或者褐色蓝眼,京城里也有些来自大秦帝国的商人。 据说周家的第一代家主便是金发蓝眼的大秦帝国之人,破格得到真武大帝的提拔,不过时光荏苒,她倒是没有在周宇的脸上看出来混血儿的痕迹。 虽然天极帝国并不禁海,但是海运苛税不少,海运并不算太发达,最远也多去南洋运些香料珠宝来,来自大洋彼岸的那些人很少 那人瞬间瞪大了眼,惊喜地道:“对的,对的,小姐……您真是天使一般的聪明!” 说着他一把就握住了秋叶白的柔荑,上下摇晃:“我是艾维斯神父。” 但是下一刻,他立刻便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他立刻瞬间两眼充血暴凸,舌头外伸,差点呼吸不过来,仿佛一只别人抓住了脖子的公鸡,可他却连挣扎都挣扎不了,浑身发软。 秋叶白一惊,立刻伸手握住百里初的手腕:“殿下,你快掐死他了,那只是他们国家的礼节!” 她见百里初看了她一眼,眸光森寒,却不松手,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腰肢:“阿初,松手。” 百里初被她这么一抱,手上微微一震,方才松开了手,却还是眸光诡阴地盯着艾维斯。 艾维斯逃过一劫,赶紧大口地呼吸,惨白着脸,恐惧地盯着百里初,嘶哑着被捏伤的喉咙道:“地狱……地……狱的魔鬼,撒旦!” 魔鬼,撒旦? 秋叶白琢磨着,这个形容倒也不过分,但见艾维斯平白差点被掐死,连喉咙都被百里初捏伤了,连旁边的人都投来畏惧的目光。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得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眼艾维斯的摊子:“抱歉,我们帝国的风俗是不能随意握女孩子的手,这样好了,你卖什么,我向你买一些罢。” 艾维斯原本正想卷着东西赶紧远离‘恶魔’,但随后忽然听见秋叶白说要买东西,顿时耳朵就竖了起来,畏惧地看了眼面色阴冷的百里初,但是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还是咬牙操着蹩脚的中原话道:“美丽的小姐,您要买什么,我这里有很漂亮的首饰。”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艾维斯简陋的小摊子上堆着不少精致的玩意儿,全部都是西洋风格的物件,有首饰和各种手镜、十字架、音盒等物件。 但是很明显,他在这样热闹的夜晚也没有卖出去什么东西,大约是因为他蹩脚的中原话,还有那金发碧眼的样子,多少都有点阻碍了他的买卖。 当然,很快还有一个原因,秋叶白很快就知道了。 “这指环多少钱?”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对精致的红宝石戒指上,那红宝石镶嵌在蔓藤之上,似绽放在荆棘之上的一点殷红之花,红宝石如血一般,深邃惑人。 艾维斯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天使一般的小姐,这我国的女王陛下登基之时的荆棘花圣戒,不贵,一百两银子。” 秋叶白:“……你怎么不去抢?” 原来这才是这家伙东西卖不出的原因,他把别人都当成呆子了,而且中原话虽然怪抢怪调,但是居然顺溜了! 还女王陛下登基时的圣戒,这个路边的小贩逮着人就说他手上有皇帝陛下手里的玉玺有什么区别? 百里初却忽然开口:“你说这个东西是谁的?” 艾维斯一愣:“我们的女王陛下。” “女王?”他微微眯起眸子,睨着艾维斯。 秋叶白淡淡地替艾维斯道:“没错,在他们的国度是有女王的。” 艾维斯见百里初一说话,瞬间又一副恐惧到极点地模样,又想去拉秋叶白,但是伸出去的手在百里初阴幽冰凉的目光立刻缩了回来,只能压低了声音道:“天使小姐,那是恶魔,您身边跟着撒旦……就是……就是阎王?” 他想了想,有点苦恼:“不……阎王是正义的审判者,你们中原人管恶魔叫什么?” 秋叶白瘪着笑,看着艾维斯:“艾维斯,他不是什么恶魔,他是我的……。” 她顿了顿,反手握住了百里初的手,认真地对着艾维斯道:“他是我的情人。” 艾维斯惊恐地瞪大了眼:“什么?” 百里初眯起眸子,这个西洋人说什么,他虽然听不懂,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而且竟然敢碰他的小白,要不要一会让一白他们拿去练刀呢? 说起来,控鹤监的人有些时日没有拿人练刀了。 她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很有点想弄死艾维斯的欲望,她便立刻转开话题:“好了,艾维斯,你东西到底要不要卖,如果再这样,我相信你永远都卖不出你的东西。” 艾维斯畏惧地瞄了眼百里初,心中不断地划十字,随后摇摇头:“不,神的子民不卖东西给魔鬼。” 秋叶白:“……。” 这家伙脑子有病罢。 她一颦眉,正打算带着百里初离开,却忽然无意间瞄见了艾维斯小摊子上的一艘模型船,随后她又留意到艾维斯手腕后一枚黑色的骷髅刺青,她瞬间眯起眸子,目光莫测地看向艾维斯:“你是神父?” 艾维斯被她看得有点不安,随后点点头:“是的。”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忽然见百里初扔下了一张银票,随后直接从艾维斯手里轻巧地一挑,就将那对戒指握在了手里,然后优雅地笼着她折身就走:“船来了。” 秋叶白被百里初拥着带走,她有些无奈,只得转过头看向艾维斯道:“你若是要饿死了,可以到司礼监去寻一个叫小七的人。” 艾维斯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对璧人离开。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瞬间一呆……一千两! 他瞬间兴奋地瞪大了眼,但是他碧绿的眼里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道奇异森然的冷光。 这个中原帝国,果然是富饶啊! 不过他的好运气没有维持到一刻钟,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他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妙目。 面前的美人和蔼和亲,他下意识地道:“你要买什么吗?” 双白含笑摇摇头,只是宽袖在他面前一拂:“我是来取回东西的。” 随后,他飘然而去,消失在人海。 等到艾维斯回过神之后,摸摸脑门嘀咕:“中原人好奇怪。”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一千两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草纸一张! “啊——该死的窃贼!”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彻了河边。 不过,无人怜悯。 …… 宁冬看着双白手上的银票,微微颦眉:“这不是殿下给出去了么?” 双白含笑将银票收回袖子:“没错,也是殿下让收回来的。” 宁秋不解:“为什么,明光殿缺钱?” 一白嚼着一根草叶子,懒懒地道:“因为殿下癖好之一就是喜欢欣赏贪婪的人得到了又失去之后的悲伤模样。” 宁秋和宁冬:“……。” 其实是因为摄国殿下心眼小,又爱吃醋,容不得人得罪罢? 看着不远处自家的两位主子上了小船,几人立刻也跟着上了一艘早已准备好的画舫,远远地跟在那小船后面。 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一道奇异地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见他们上了画舫之后,那人便立刻钻出了人群,溜到一处卖灯的几个小贩那儿轻声道:“我发现了一件奇事儿,刚才好像看见了控鹤监的两名奉主,并着秋提督身边的两名新侍女,不知怎么大半夜地出来游湖。” 那卖灯的几个小贩迟疑了一会,便压低了声音道:“好,你先去跟着他们,咱们马上去禀报平公公。” 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是八殿下好容易趁着宫备松懈出宫散心一趟,咱们要拿这些事儿去烦殿下么,到底不过是摄国殿下和秋提督的底下人罢了。” 也许他们不过是出来偷懒呢? 那看起来似为首的小贩颦眉:“你忘了么,八殿下说过,但凡是和摄国殿下及秋提督相关的消息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人一惊,似才想起来这一茬,立刻一点头,就立刻往金水河边,寻了一艘小船立刻跟了上去。 而其他小贩则是立刻派出了人潜入人群之中。 ……*……*……*……*……*…… 满江星辰印河汉,人间正是好时节。 秋叶白和百里初坐在船头,船夫撑着小船悠悠荡荡地顺着金水河慢慢地飘荡,飘荡过了繁华的喧闹的窄河,渐渐行向宽阔之处,两边岸上皆是灯火明媚,河面上灯光点点,悦耳的丝竹之声渐渐飘荡开,水气荡漾开来,越发让河面显得迷离美丽, 幽幽远远,天上人间,仿若幻境。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肩头,微微眯起眼儿:“好漂亮,难怪大伙都等着坐船呢。” 百里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滴动了动。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东西,抬起手一看,精致的蔓藤红宝石银戒正安静贴合地圈在她的无名指之上。 她瞬间一愣,心潮瞬间翻涌:“为什么戴在这根手指上?”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如暗夜之水一边深邃幽沉,也同样温柔而冰凉:“很合适小白。” 在第一眼看见那戒指的时候,他便也发现那戒指确实很漂亮,也很合适小白。 秋叶白心中一悸,看着他默然无言,是的,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合理的解释呢? 他不知道那个关于西洋传说里,无名指的血管直通着心脏的说法,不过是直觉地合适罢了。 不管戴在哪里,都是——合适。 只因为那是他予她的。 这是最甜蜜、最贴合的解释。 她唇角不可自已地弯起,忽然反手握住他修白的左手,将随后从他右手里拿过另外一枚戒指,松了下上面的活扣,然后同样为他套上了无名指。 随后,她握着他的手,十指绞缠,温然微笑,明眸柔亮:“以戒指为信,此生你不摘下,我便永不摘下,若是真有无间地狱,若你先行,我凭此为信,于无间地狱再握你之手,若我先行,你也可凭此拥我入怀。”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幽幽迷迷,许久,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慢略过她的脸颊细腻的肌肤。 “小白,我有个更好法子……。” ------题外话------ 今天九千更新哦,求票票哪~甜蜜蜜,甜蜜蜜~ 第一百零四章 殿下的甜言蜜语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嗯?”秋叶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密教有密法曾记,若想要拘束自己宿仇者之魂魄,便可将其焚烧为灰之后,以己身血练符毒浸入骨烬之中,那么便可拘其魂魄,生生世世受咒怨所束,令其永不得离。” 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小巧的下巴,垂眸凝视着她,瞳孔悄无声息地渐渐扩散成诡异的无边暗色:“小白若先行,便让人焚做白烬为小白做一碗汤羹,伺候小白如此用下,方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骨肉相容,莫失莫忘。” 直到,他精致的薄唇靠上她的柔软的丰润的唇:“如何?” 她闻言,浑身一震,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却几乎瞬间沉没在他冰冷又温柔的奇异眸中,鼻息间都是百里初身上靡靡惑神香,呼吸都仿佛慢滞。 “如果,是我先行呢?”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如深海漾起波澜,就像这样:“当然不会浪费,血符入骨,把小白也吃掉,就像这样……。”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温柔又粗暴地吮住她柔软丰润的唇,似在品尝罕见的美味:“可好?” 他永远不会让他独一无二的光离开他。 如果不曾得到,便无执念。 若是曾经触碰到这样的温暖,便似蛊毒成瘾,何以能戒? 秋叶白几乎瞬间便不能呼吸,心中一片震撼,唇间都是他味道,面前魔美人似想要真的将她拆吃入腹一般,掠过着她唇间的温软甜蜜。 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扣着,几乎有些疼痛。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般恐怖的温柔,森凉的甜蜜,惊世骇俗的誓言,也只有这位殿下才能说得出来罢…… 她性好自由,原想着挚爱一人,便是与其无边的自由,从来鄙薄于这般沉重之爱。 只是今日方明白…… 爱恨到了极端,不过殊途同归。 相思入骨,刻骨摄魂。 “小白,小白,你应了我罢了?”他微微抬头,在她唇间喘息轻喃,声音依旧幽凉,却让她听出了近乎孩子祈求一般的味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间的精致面容还有一双幽瞳,其间一片荒芜空寂,她眼角微微泛起潮润,原本虚软搁在他肩头的柔荑有些微颤地抬起,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项,反手近乎凶猛地拉下他,有些无奈又讥诮地轻笑:“痴儿。” 随后,抬头吻住他的薄唇,干脆利落地应了:“好。” 为什么不? 阿初也好,阿泽也罢,他们原来到底不过是一个痴儿。 死后元知万事空,这世间有几个男儿能如他这般执念成痴,不被妄念所扰,若非他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过往,只怕鲜衣怒马,红粉无数,烈火烹油,一如百里凌风、百里凌宇等人一般,纵然帝王情深如玄宗皇帝,却敌不过万千权钱羁绊,总有万万千千的不得已。 佛法无边,不破不立,她背负天命,他一生永夜,许不过是为了得以在此时此刻成就此情此景。 他微微睁大了眸子,精致眼尾挑起,似因为她利落霸道的动作眼中一片空白怔然,难得一见呆呆怔怔的幽眸,竟有一种猫儿眼一般的妩媚柔软。 她眯起眸子,学着他的样子,嘴唇抵在他唇间喑哑轻笑:“阿初,闭上眼,否则我就吃掉你了,嗯?” 百里初在那一刻,眼中瞬间潮润,似有波澜惊天,暗潮翻涌,最终却低头安静地闭上眼,似虔诚的信徒等候神祗的亲吻。 她抬头,再次吻上他冰冷的薄唇。 冰凉潮湿的河风迎面吹来,两岸的丝竹之声渐渐远,幽幽河水似从无尽的虚空流淌而出,河山点点幽光似黄泉冥火,又似银河星辰,九州皆虚化,人世红尘,繁华落尽。 只这一段迷离水路永无尽头。 …… 许久…… “咳咳咳……咳咳咳……。”伴随着喘息声渐起,一道古怪的咳嗽声渐渐地大了起来,直到最后咳得撕心裂肺。 原本依偎而坐的璧人原是毫无动静,但最后一道修长的人影蓦然抬起身,幽幽森然地吐出两个字:“滚!” 打扰进食者,死! …… 那被忽略到地老天荒的船夫龟缩在船脚,一边发抖,一边几乎泪流满面:“殿……殿殿殿殿殿殿……下下下……到到……到……了……到……了……了……了……。” 他真的不想打扰殿下‘进食’,谁不知道殿下进食的时候,不管‘吃人’还是‘食物’,敢打扰者都没有好下场。 他真的想做个好雕像,或者‘滚’或者‘死开’! 可是他一不会水,二怕自裁的时候会发出响动,一样影响了殿下‘进食’。 秋叶白瞬间清醒过来,先是低头一瞅自己的衣襟已经开了,一只修白的手毫不客气地探在里面,她瞬间耳根子一热,抬头瞪人,却见百里初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仿佛那只爪子不是他的! “拿出来!”秋叶白眯起冷睨着他。 他笑了笑,优雅地抽出了手,顺带温柔仔细地替她扣上盘扣,把衣服给她整理整齐利索,一点春光都不透。 她有些虚软发麻地坐起来,看了眼船夫,瞬间微愕地瞪大了眼:“旺财?” 她跟着宝宝久了,多少也能练就一双透过表皮看真相的眼,何况对方只是换了身船夫打扮,戴了个假胡子而已,按照宝宝的话说就是这种易容一点诚意都没有。 ‘旺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抖抖索索地道:“见过驸马……属下不是故意惊扰,只是咱们再往前走就都是人了。” 虽然这么称呼有点奇怪,但是他们也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称呼。 秋叶白一扫周围,方才发现,他们果然已经又进入一处狭窄的河道,周围的小船和画舫渐多,再往前几乎可以称之为拥挤。 如果不是旺财‘冒死’在那咳嗽,她们说不 他哽咽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白十九,属下叫白十九。” 不是旺财那条狗! 然后,他想了想,又指了指身后:“殿下、驸马,你们要上船么?” 秋叶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只见一艘华丽的大画舫正在不远处东游西晃,尤其是在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调转船头,却差点撞上一边的其他的小画舫,忍来他人大骂,那画舫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只继续匆忙地转了一个方向开过去。 那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她瞬间明白了点什么,百里初其实一定是早已安排了游湖之类的玩耍项目,只是见她‘与民同乐’的兴头高昂,方才决定顺着她的意思,但是…… 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自个儿可完全没有打算在船上亲热给别人看,若是陌生的船夫也就罢了,不过是被当成贵公子与西域姬妾肆无忌惮的取乐,这和熟悉之人面前这种出位的亲昵可不一样。 “上岸吧!”她僵了一会,叹了一声,罢了,反正她这尊‘驸马’也在这群私卫面前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了。 …… 画舫上头,双白撂下竹窗帘,揉了揉眉心:“白十九那个爱哭鬼是谁教出来的笨蛋?” 从一到十八属于十八司,是当初在地宫里优胜劣汰,跟着殿下闯过八年生死关活下来的顶尖者,但是十九到五十,手段丝毫不差,差的只是那些历练罢了。 明明也在地宫地活下来的人,爱哭成那个蠢样子,简直丢尽了他们控鹤监的脸,而且一点节操都没有地直接在主子们面前出卖同僚! 一白冷哼哼了一声:“单数隶属你刑堂,双数属于我,除了你,还有谁能带出来那样的娘腔儿!” 双白手中的窗棂突然被捏断,同时额上爆出一根青筋:“本堂主那是斯文,是品味!” 随后他没好气地转身往穿透而去,对着控船的鹤卫道:“主子们上岸了,上岸罢。” 他实在和一白这个粗人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地方! “你们说双白那样子,娘不娘?”一白忽然挑眉看向宁冬和宁秋。 宁秋和宁冬两人互看了一眼,默默地起身,准备下船。 对于这种内讧,她们这些外人还是不便参与。 一白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也准备下船。 不一会画舫便靠了岸,四人刚利落地下了船,就看见不远处白十七正在捞在小船上不知道为什么没坐好掉水里的白十九。 白十九湿淋淋地被白十七扯上岸边,看着一白和双白等人过来,然后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道:“奉主、堂主……。” 一白和双白:“……。” 怎么没有发现这家伙以前那么爱哭? 双白有点头疼地道:“行了,你先回去歇着罢,这里事儿交给其他人就好。” 白十九明显是被殿下给扔进水里的,也算是‘因公负伤’。 白十九却坚定地摇摇头:“属下换身衣衫就好。” 一白见他那鼻头红红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娘们儿,便看不顺眼地道:“行了,让你歇着,这是命令。” 白十九闻言,愈发委屈地点点头:“是。” 随后他离开之时,忽然发现了跟在一白和双白身后的宁秋和宁冬,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问:“那个很粗鲁的女人呢?” 粗鲁的女人? 这里一身英气,沉默配剑的人也就是宁冬了。 宁秋看了眼宁冬,宁冬颦眉,一脸莫名的样子:“我认识你?” 白十九摇摇头,然后简单比划了一番:“不是你,是另外一个……。” “宁春?”宁秋总算是听出来了。 白十九立刻点点头:“就是她!” 宁秋神色有点古怪地看着一脸哀怨的白十九:“她欠你钱了?” 这个怎么看都有点像讨债的。 白十九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正色道:“请这位姑娘告诉宁春,我叫云起,或者叫白十九,不叫旺财。” “……。”宁秋和宁冬两人瞬间无言。 旺财是个好名字。 白十九看着她们:“请记得,不是旺财,是云起或者白十九。” 宁秋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地点点头:“好,但宁春性子倔,有时候不太通情理,如果她认定你叫旺财呢?” 白十七有点看不下去,尤其他偷偷瞄见不远处站着的一白奉主脸色愈发地不耐烦,便伸手偷偷地拉白十九的衣服:“十九,你快点回去换衣衫罢。” 白十九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好一会忽然才正色道:“如果宁春姑娘不记得我的名字,那么我就娶她,她总不会叫错夫君的名字了罢?” 这会子不光是宁秋、宁冬,就算是白十七都瞬间目瞪口呆,这……这是何等奇特的嫁娶理由。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但是白十九认真地说完之后,似才放下心,便同白十七点点头,又同宁秋和宁冬两人点点头,客气气地道:“我先回去了,这里的事儿有其他人会来接替。” 说罢,他又跳下船,继续摇着船桨慢悠悠地晃荡离开。 只余下满脸惊诧的宁秋和宁冬二人面面相觑。而白十七只得干笑了笑:“二位可是要去跟上主子们?” 宁秋和宁冬只得默默转身朝着双白和一白走去,好赶上百里初和秋叶白。 只是心中皆不由自主地感慨,这控鹤监里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 一白和双白站的远些,没有听见白十九的对话,只是觉得宁秋和宁冬脸色有些古怪,双白便有些狐疑地问:“怎么了?” 宁秋和宁冬二日相视一眼,却异口同声地道:“无事。” 控鹤监怪胎太多,她们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因为某种奇葩的原因‘被求婚’。 不过后来宁春知道此事之后,只面无表情地从牙缝挤出冷笑了两声:“这就是那个家伙赤裸裸的威胁罢,旺财真是好狗胆!” 宁秋和宁冬两人恍然大悟,心中对宁春也甚为佩服,只是有些不知道她到底是思维也奇葩,还是想得太深。 且说这头四人很快便不远不近地跟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两人,正巧见着他们在一处卖糖画的摊子欣赏老翁的糖人画,他们便也不再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本依照着一白等人的修为,也都该能察觉有人监视,奈何今日人潮如织,而监视之人又没有表露恶意,只远远悄无声息地缀着他们身后,也跟着上了岸,同时悄无声息令同伴为信使去向自家主子报信。 那去报信的人匆匆忙忙地在人群里钻绕着,避开太过拥挤的人潮,准备钻小巷子抄近路,却一个不小心忽然撞上了人,立刻就被人一把推开。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没有长眼么!” 那信使心中也有些恼火,抬头一看,却见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没好气地瞪着他,他身后大约十数名护卫正簇拥着一顶精致的轿子,看着也是非富即贵的模样。 他眼珠子一转,便好声好气地道歉:“抱歉,抱歉,实在是小人家中有事儿,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那管事看着他那怂包样子,也没好气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快走,快走,今儿真是晦气!” 那信使作揖之后,立刻退出巷子一溜烟地跑了。 管事打发了人走之后,便走到轿子边,恭敬地低声道:“家主,前面也是西市,似封路了,待属下去寻人开路,您在此稍事歇息。” 华丽的蜀锦帘子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美貌俏丽的典型江南美人的脸,她看了看天色,方才冷声道:“你怎么办事的,大少爷身上不舒服才去了吴神医那里回来,大半夜地在这里等着冷着了,病又犯起来可怎么好!” 那少女是主子身边通房丫头,也是贴身侍婢,说话也算是得了主子的意思,那管事瞬间红了脸,一脸愧疚地道:“青莲姑娘……。” 此时,轿子里一道温润男声打断了那管事的话头:“罢了,既然前面是西市,那咱们就去西市寻个地儿坐一坐罢,今儿……。”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莫测:“今儿是正月十六啊……。” 家主的语气有些奇异,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有些古怪,仿佛又似有些惆怅。 青莲默然,倒是轿子边骑在马上一直没说话的停云忽然翻身下马,对着梅苏道:“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前面空云楼便是咱们的产业,位置极近。” “空云阁?”青莲一愣,低声道:“可那是花楼!” 梅家产业之大,涵盖各行各业,自然包括秦楼楚馆,其中空云阁是旗下相当知名的乐坊,或者说青楼,姑娘们卖艺也卖身,和小倌馆绿竹楼齐名。 “嗯,就空云阁罢。”梅苏靠在软轿深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青莲忍不住撅嘴道:“大少爷,咱们不去……。” 停云冷冷地瞥了眼青莲:“青莲,别忘了你的身份。” 青莲瞬间一僵,方才呐呐不言,只垂下了眸子,心中暗伤,大少爷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可是为何宁愿去青楼,也没有宣她伺候。 停云着人换了一顶精致的小轿过来,将梅苏搀扶上了小轿之后,便向西市的空云阁而去。 …… 且说那信使几个钻突,便很快地绕到了西市附近的一处食肆,那门口的小二一见他,便立刻迎了过来:“主子等你许久了。” 那信使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立刻跟着小二往食肆一处包厢去,不一会便见着一名高挑的玄衣男子正静静地在窗前看着窗外街景,身边数名皆做布衣装扮的护卫安静地站着。 那玄衣男子似听到身后有动静,亦未曾回头,只淡淡地道:“可是确定是司礼监和控鹤监的人?” 那信使立刻道:“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今早小人在宾客随从里混着进了摄国府,看见了那两名侍女,确实是秋提督的人。” “哦,那倒是有趣,难不成今儿摄国殿下大婚,所以贴身的侍女与控鹤监的鹤卫头儿们都出来混荡么?”百里凌风精致的唇角微扬,神色有些莫测。 随后,他忽然道:“后半夜上了,西市这会子人会少些,倒是可以去走走,瞬间瞧瞧热闹罢。” ……×……×……×……×…… 且说西市这头,百里初和秋叶白两人看完了糖画,她又拽着他一起去看街头的杂耍,东买买,西买买,只是因为两人容貌风华皆出众而特殊,这一路都免不了招人瞩目。 百里初有些厌烦男男女女看着他那种异常惊艳的眼神,更有大胆的女子给他抛媚眼抛手帕和花果,若不是因为他一身华服佩剑,还有一身冰冷寒气,让她们不敢靠近,只怕便要上来挨蹭了,若是在宫中,他早命人给这些冒犯之人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 而尤其让他更觉得不能忍受的是有些同样穿着华贵的贵族公子哥儿经过秋叶白身边时,那种贪婪异常又猥琐的目光,西域胡女,尤其出身高贵被拐卖来的胡女一向极为珍稀,他们真将气质特殊、身材高挑的小白当成被卖来的高价胡女,竟有人来问他能否割爱!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动手拆了小白那赫赫贵女的发髻,和擦掉她脸上美丽的妆容,只觉得那就是罪魁祸首。 但秋叶白却不是很有所谓,她虽然也不喜欢女子被物化,询问价钱,但这就是现实,何况她也不过是今夜这般打扮罢了,她喜欢这身贴合自己气质的装扮,也没因此少块肉,再加上—— 虽然她能应付那些登徒子,但她更喜欢百里初或拢她入怀,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掉那些男人龌龊的视线时候的感觉,总让她觉得心头温软。 只是看着百里初愈发阴沉,似山雨欲来的面容,她看了看四周,心中有了主意,便牵着他到了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笑着抬头看那些面具:“阿初,咱们选两个面具戴上可好?” 百里初眸光微微闪,他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 只要摆脱令人讨厌的目光,他也并不想在今夜扫了彼此的兴致。 那小贩看着有客人来,立刻笑嘻嘻地道:“这位爷,可是要给这位夫人选面具?” 秋叶白没有梳汉人的妇人髻,所以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没人会称她夫人。 而卖面具的小贩是第一个,她听得一愣,而百里初却忽然唇角微弯,竟难得好心情地道:“选几个你这儿最好的罢,价钱不论。” 那小贩一脸惊艳地看着百里初,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男人笑起来,也能如此让人失神! 但随后百里初忽然神色一敛,一双幽诡冷眸阴沉沉地盯着他,瞬间吓得那小贩浑身一毛,只觉得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低头敢再看,同时立刻道:“好,好,客官稍候!” 随后,他连续挑了好些出来递给秋叶白,秋叶白看着手上的面具,迟疑了片刻,便伸手挑了一只有些狰狞的半张鬼面往百里初脸上一套,语带双关地轻笑:“你瞧这面具像不像兰陵王的鬼面,可是遮了美貌,还吓得人魂飞魄散。” 百里初心情瞬间好了些,忽然抬手连着她的手和面具一起握住,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倒也算是情趣,只要不是在春榻上吓着小白就好。” 秋叶白耳根一红,对他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看向那些面具:“是了,阿初也帮我选一个罢。” 百里初挑选了一番,便挑了一只精致而奇特的蝴蝶面具出来,那面具也是半张,几乎全是纯白之色,但是在眼角眉梢勾勒出精致的花纹,同时在眼角边有蝴蝶的翅膀,仿佛蝴蝶是从白色的面具之中飞出来的。 她接过面具看了看,觉得很有点奇特的异国风情,便立刻含笑点头:“就是这个罢。” 百里初替她付钱和亲自为她戴好面具之后,便牵着她的柔荑转身向前继续闲逛。 今日天凉,雪晴,虽然无月,但是秋叶白与他一齐行行走走,又买了些东西,她便看着街面上游人似乎渐渐地少了,便知已经是下半夜。 她环顾了一会四周,对着百里初道:“咱们也该回府了罢? 说起来,她也是撑着眼皮儿才能起床,只是因为一时间与他同游,所以便觉得兴奋了起来,但是这会子也游荡了快两个时辰,手上也提了不少小玩意儿,着实也有些困乏了。 百里初看着面具之后她眼儿有些疲倦地泛红,便点点头,温声道:“好,只是游逛了这么久,可要用些东西再回去?” 此时,秋叶白才感觉腹中还真是有些空荡荡的,她今儿可也就是喝酒比吃饭多,被大臣们灌了好些酒,还是她用了功力把酒催发了去,才舒服些,如今游逛了一晚上,还真是有些饿了。 她握握百里初的手,笑道:“也好,想来你也是饿了罢,先就近用些东西再回去罢。” 他虽然用了些东西,只是也不多,按着他身子的消耗量,这会子也该饿了。 百里初点点头,四下看看,随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栋华丽的楼阁:“就那儿罢,虽然有些嘈杂,但是也有清净之处,最重要的是味道还能入眼。” 秋叶白抬头看去,却见那楼阁上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空云阁。 她瞬间挑眉:“空云阁,这可是青楼。” 她若是没有记错,空云阁的名声可与绿竹楼一拼高下,姑娘出了名的美貌,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她们有清高的,也有不清高愿意接客的,任君挑选,而且里面装修异常的奢华,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包厢靠着金水河,景致也极好。 “你去过?” “你去过?” 他们忽然看着对方,忽然异口同声地问,声调都有点意味深长。 两人又齐齐默然,随后秋叶白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干脆地道:“我是去过,你忘了我是夜四少么?” 空云楼如此有名气,就算是为了绿竹阁的生意取经,她怎么可能不去光顾? 不过既然他也去过,他们算是打平了,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罢? 却不想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轻嗤一声:“这里的厨子是以前壹出去的。”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天:“哦,是吗,呵呵呵呵呵……。” 他莫测地睨着怀中一脸无辜的人儿,忽然轻哼一声:“是,本宫怎么忘了夜四少名满江湖的风流之名。” 说罢,他便转身向空云阁率先而去,只是却也没有忘了拽着她的柔荑。 秋叶白只感觉手上被拽得紧紧的,都有些疼,心中不免暗自咂舌,若是这位‘醋’殿下知道她不光是在这里吃了几次花酒,而且还结交了花魁娘子仙儿,他会不会吐血? 这么想着,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面具还在,只要不摘下面具,想来也不会被花魁娘子仙儿认出来。 …… 两人才进楼,便见有龟奴热情地迎了过来,他似乎对一男一女都出现在空云阁并无异色,只是笑咪咪地道:“两位贵客里面请,是要大堂坐着,还是包厢,是要听曲还是要用饭?” 百里初淡淡地道:“用饭,不听曲,最好的包厢。” 他回答的简洁利落,一句废话没有,声音冷冷的,并着那狰狞的鬼面具,让那龟奴有点发毛,立刻点点头,继续赔笑:“好,这边请。” 两人携手在龟奴领着下走进空云阁。 空云阁与绿竹楼的布置有些相似,装饰都极为奢华,进门并非就是用膳听曲的地方,而是一处精致的庭院,不同方向的长廊通向不同的几处阁楼。 而他们吃饭的地儿便是一处靠金水河的阁楼,里面还有些人在用膳,而且亦是男女皆有,不少还是携家带口的。 这也是空云阁的经营之道,虽然是青楼,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低贱或者低俗,而是一处极为高档风雅待客之地。 “客官,请稍后,靠近河边的包厢还在打扫,二位且在大堂坐一坐,先点些菜式,一会就给您送上去可好?”那龟奴笑吟吟地递来菜品牌子。 秋叶白和百里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便研究起了菜牌。 那龟奴赶紧先去招呼打扫的人快些,却不想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跑堂的,匆匆跑到那龟奴那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让我通知你赶紧收拾一下,把最好的包厢腾出来,家主已经到了,一会就过来。” ------题外话------ 嗯嗯·~继续甜蜜~甜蜜蜜~今儿八千了哈~要是十点之前票儿能涨到1250,俺继续加更~啊哈哈,逗逼只是发个梦 第一百零五章 本王包夜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那龟奴一愣,脸上瞬间浮现出为难来,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选菜的秋叶白和百里初,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那来通报的小二道:“但是方才两位客人可是已要了那最好的上房。” 那小二拉着龟奴没好气地低声道:“你疯了么,咱们家主多久才能来一次,客人换间房就好,得罪了家主,咱们都别混了!” 那龟奴想想也对,便道:“你且先去迎接家主,我去打发客人。” 两人议定之后,便分头行事。 那龟奴满脸堆笑地跑到秋叶白和百里初面前道:“抱歉,抱歉,二位客人,那上房已经被人预定了。” 百里初在宫中朝内素来一向是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享用的,何况他是什么人,在一眼就看穿了龟奴在撒谎,他抬起头阴沉沉地睨着那龟奴:“撒谎。” 那龟奴被他幽冷虚无的诡眸一看,瞬间就觉得仿佛被黑暗里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般,背脊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道:“抱歉,抱歉,客官,但是我们家主来了!” 说完之后,他差点想扇自己一耳刮子,他疯了才把实话说出来了! 随后,他立刻补充:“那上房原本就是家主的包厢,只是他平日不在,才开放给客人使用的。” 这句倒是实话,他完全没有撒谎。 秋叶白见那龟奴吓得两股战战的样子,便伸手拉了拉百里初,轻声道:“算了,你在‘壹’不也有自己的包房么,咱们也就是用点东西就走了。” 这种规矩一点也不奇怪,何况她也乏了,没甚兴致去欣赏河景。 百里初看了看秋叶白,随后转头眸光幽冷地睨着那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发抖的龟奴:“带路。” 那龟奴瞬间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地往楼上去:“多谢客官,多谢客官,这边请,小人给你们安排个位置也很好的厢房。” 百里初便牵着秋叶白的手跟着上了楼。 那龟奴安排的房间虽然不是景致最好的,但是也算是很不错了,布置也极为考究,但只能看见一部分的河湾,更多的是对着空云阁精致的内院,或者说对着欣赏歌舞的香舞阁阁楼和楼里的舞台,舞台上正有美人随着丝竹袅娜起舞。 倒也别有另外一番情趣。 秋叶白挺满意的,河景她和阿初一起游览过了,不若坐在这儿欣赏免费的美人歌舞。 她顺手给了那龟奴一串钱,微笑道:“这儿不错,有劳快点儿上菜。” 那龟奴接了钱,赶紧千恩万谢地离开:“一定,一定。” 等着退出去了以后,他方才抹了把汗,就看见大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坐着轮椅的华衣公子进来。 他一看自家掌柜恭恭敬敬地一边伺候着,便知道这就是家主了,立刻也立刻迎了上去:“恭迎家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青莲笑盈盈地道:“准备伺候大少爷上楼。” 大少爷没有去香舞阁,让那些低贱的花魁伺候,这让她心情很好。 停云却忽然看了那准备退开的龟奴一眼,忽然挑眉狐疑道:“你脸色不好,怎么有什么事儿么?” 寻常人见了主子,都是满脸谄媚,只是此人却满脸苍白,神情之间惧色未退。 停云这一问,立刻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龟奴身上。 他瞬感压力倍增,立刻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道:“回管事儿的,那是因为方才有一名贵公子带着他的姬妾过来用膳,因着没用上家主的包房,有些着恼,属下方才应付完毕了。” 停云闻言,知道上京贵人多,开店里这种事儿少不了,便不再多问,只看向梅苏:“公子,咱们上去歇着?” 梅苏淡淡地点头。 随后停云便上前,弯腰轻巧地将梅苏抱起,直接往楼上的包房去了。 众人也齐齐跟着上楼,头先进来通知龟奴的小二忍不住偷偷问那龟奴:“那人刁难你了?” 那龟奴掂量了下自己手里的钱,神色有点诡秘:“那戴鬼面具的公子一点活人气都没有,老吓人了,但是他身边的胡姬倒是个大方的!” 两人又议论了两句,又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儿不提。 …… 且说这头龟奴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很快就送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各种菜色。 东西点了不少,都非常精致,她替自己拣选了几样清淡的,剩下精华制的都放在了百里初面前,百里初也没有拒绝,优雅地卷了袖子开始用餐,这些食物还能入眼。 “嗯,入口即化,软糯不腻,清香入口,果然是壹原先大厨的东西,味道不错。”秋叶白品了一口莲子粥,含笑道。 百里初淡淡地道:“本宫记得有人说了几次要为我下厨,但是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次。” 秋叶白手搭凉棚,转头远目:“哈哈哈……阿初,你看那边跳舞的姑娘身段真柔软,人也好漂亮是不是。” 她虽然兴趣是下厨,但是奈何抵挡不过身上的——懒虫作祟。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倒是一边用餐一边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那香舞个:“嗯,确实比某个粗鲁又没信誉的女人要美貌,身段也好些,不知性子是不是也柔顺。” 她握着勺子的手背上瞬间冒出一根青筋,冷哼一声:“怎么,你喜欢,可惜仙儿虽然容貌身段都妖娆,手感也很好,但她可不喜欢一些浑身冷冰冰,长得比她还美貌的客人,只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百里初闻言,正在金蟹钳和刀子分切盘中闸蟹的手顿了顿,他转过脸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莫测地看着她:“身段妖娆,手感很好?” 秋叶白一顿,忽觉不妙,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她若无其事地道:“难道不是么,我看着便觉得那台上的美人确实如此。” 百里初唇角微勾:“哦,看着,不想原来小白有读心术,远远地看着人,便能知道那女子名叫仙儿。” 秋叶白立刻低头喝粥:“我猜的,花魁嘛,无非花花草草,仙女美人之类的名儿。” 百里初轻嗤出声:“呵,还能猜测到那女子是花魁,西湖那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宾客做入幕之宾,既然小白会读心术,不若猜猜本宫现在想什么?” ‘我’都变成了‘本宫’,很明显她的‘公主’殿下心情不是太好。 秋叶白瞥了眼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螃蟹,螃蟹被‘五马分尸’,不时间地发出骨壳碎裂的凄惨声音,她便顿觉四肢有点疼。 他不是在脑海里把她碰过别的女人的手脚给切割了罢? 她是抱过仙儿,不过也是仙儿主动坐上她的腿,不关她的事儿,何况那时她是夜四少,习惯性怜香惜玉罢了。 “咳咳,吃饭,吃饭,再看歌舞便要天亮了。”她轻咳了几声,低头大口喝粥。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又转脸看向台上歌舞的女子,微笑:“嗯,良辰美景奈何天,也许本宫是该请那位仙儿姑娘来陪咱们饮酒,你说是不是?” “咳咳……。” 秋叶白差点呛着,瞅着他那模样,实在不相信他会去请仙儿来饮酒,倒像是要‘算账’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一会让仙儿姑娘看见了,岂非要笑话你,何况不小心呛坏了,本宫可是会心疼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蟹刀,伸手温柔地为她擦拭掉唇边的粥水。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掠过她唇角,带来一阵微微酥凉。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要怎么样呢?” 这厮心眼忒小,今儿她算见识了了,不让他心气儿顺了,他一定会想损招子阴她。 百里初看着她,眸色幽凉,微微一笑:“怎么,小白不想赏歌舞么,但本宫想看。” 秋叶白:“这个……。” 百里初没有等她说完,便收回了手,继续优雅地继续将他盘子里的螃蟹分尸:“既然小白不想让仙儿姑娘上来,那么小白便跳给本宫看好了。” “什么?”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百里初看着她,幽幽凉凉地一笑:“怎么,不愿意,也是,小白身手打架极好,跳舞只怕是不能看的,那么本宫还是请仙儿姑娘上来罢?” 秋叶白揉着眉心:“阿初,你一定要这样玩儿我么?” 她就知道这厮心眼小,会阴她,但是要不要这么阴,明明刚才还柔情蜜意的! “本宫玩儿小白,一向挑地儿,这里怕不合适罢。”他淡淡地道。 他肆无忌惮的话语让秋叶白脸色一红,咬着唇有些无奈:“阿初,仙儿是女的,我也是女的……。” 她原想瞎糊弄过去,但却见百里初唇角笑意凉薄,他盘子里的螃蟹被切得那叫一个‘粉身碎骨’,便索性闭嘴了。 秋叶白一气把粥喝光,抹了嘴,搁下碗筷道:“在这里么?” 百里初倒是无所谓:“小白要是喜欢在大马路上跳,倒也无所谓。” 她嗤了一声:“好,好,好,我去去就来,反正你别后悔。” 不就是跳舞么,反正她这个当‘夫君’的,就当为‘娘子’献丑好了,她没学过跳舞,南疆跳大神,她倒是凭着兴趣学了好些把式,一会子非膈应死他! 百里初看着她起身就要比划,却忽然悠悠道:“去换身衣衫罢,既然跳舞就有跳舞的样子,小白身手那么好,在这空云阁里取一件舞衣不难。” 秋叶白低头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百里初抬头,凉薄地问:“本宫得寸进尺了么,嗯?” 她被他看得顿时气短:“行,行,你等着。” 她知道今儿不让这个霸道的小气包把气儿泄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怪她,嘴不牢,认罚罢,无非就是让他看看笑话罢了。 说罢,她便向门外走去,却不想又被百里初拉住了手腕。 “还有什么要求啊,公主殿下!”她有些没好气地转头瞪他。 却不想,他站了起来,将她搁在桌上的面具替仔细地她戴好,又将披风替她癖好,眸光幽幽似含笑:“好了。” 秋叶白方才想起这里是终归是青楼,她在街头都会被人误以为是贵公子买来的胡姬,万一等会她出去偷舞衣,被纯来逛窑子的人以为是这里卖身的女子就麻烦了。 他指尖的温凉,让她心中微痒,便点点头,转身出了包厢门。 她一出门,便见着隔壁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不少侍卫打扮的人,连掌柜也在门边站着,她想大概就是酒楼的主人在隔壁包房了。 那掌柜见她出来,便客气地朝她问道:“客官好,可有什么吩咐的么?” 她摇摇头:“请问解手之地可在楼下。” 掌柜点点头:“是的,出门右拐,在庭院右侧。” 秋叶白笑了笑:“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下楼去了。 而她并不知知晓包厢之内,梅苏忽然转过脸,看向大门,眼中闪过狐疑之色,随后便问:“方才是谁在外头说话?” 他觉得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极像他记忆力某只鸟儿的声音,但却更明亮柔软些,倒是愈发像女子。 停云见主子有疑,便直接召了那掌柜进来询问。 掌柜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回家主,是隔壁客人带来的西域胡姬。” 胡姬? 梅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一动,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停云:“带我去看看。” 停云点点头,便扶着梅苏到了房门边。 梅苏腿脚才好些,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疼,好在门并不远,他站定在门边,垂下眸看向楼下,正巧见着一道窈窕的人影款步出了阁楼的大门。 他看着那修挑的背影,眯起眸子:“那是西域胡姬?” 那背影虽然也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他却觉得莫名地的有一种熟悉感。 那掌柜的点头道:“没错,那胡姬身量颇高,梳着发式也是赫赫贵女的发式。” 香舞阁里有被卖来的赫赫女子,所以他自然认得。 梅苏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隔壁的门,若有所思。 …… 秋叶白出了门便直接向香舞阁而去,她若是没有记错,姑娘们的房间里都有专门放舞衣的地方,以前她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赫赫舞娘身形倒是和她很相似。 时间已经是下半夜,空云阁的客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沉醉在温柔乡里了,所以她很顺利地摸进了香舞阁附近,左右看看,她见无人,直接足尖一点,轻巧如燕子一般跃上了香舞阁最高的一层楼。 只是她只顾着留意这空云阁里有没有其他人,却没有留意阁楼外,一行人正靠近空云阁。 …… “主子,您看那楼上。”平云忽然靠近自家主子低声提示。 百里凌风顺势抬眼看去,正巧看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道窈窕的人影轻灵如蝶一般掠进了一处黑暗的阁楼里。 如果不是他是习武之人,目力又佳,他也不会留意到那转瞬即逝的影子。 他眯起眸子,看了看那门楣之上的几个大字——空云阁,随后又看向不远处正在一处小摊子前状若闲聊和用宵夜的一白、宁秋等四人,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意:“啊,秋提督和摄国殿下大婚之夜,还真是有不少趣事儿发生。” 按着永宁宫和明光殿水火不容的局势而言,秋叶白怎么看也像是被迫娶了百里初,百里初也不过是为了膈应太后老佛爷和杜家,才要毁了安乐的婚事,嫁给秋叶白,但是今儿晚上控鹤监这两位倨傲的头儿竟然与秋叶白身边的侍女在这里有说有笑地用餐。 这是秋提督安排的美人计? 又或者…… 他转脸看向空云阁的牌子,沉吟起来。 这空云阁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一道黑影看起来像小偷,但是属于出色军人的敏锐直觉却他却莫名地觉得这两件不相干的事儿之间必定有什么古怪的联系。 “这般良辰美景,莫要辜负,咱们去欣赏一下这空云阁里的美人也是妙事。” 百里凌风微微一笑,率先向空云阁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侍卫们亦随之鱼贯而入。 门口的龟奴心中不免又有些纳闷,今儿都后半夜了,咋那么多客人? 但还是立刻笑脸相迎。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 有时真不过一个巧字罢了。 …… 且说这头,一白等人正在小摊子边坐着等馄饨宵夜上来,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宁冬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空云阁。 双白留意到宁冬的目光,见她目光有些空凉,一直没怎么说话,便随意一笑:“宁冬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舍不得你家四少?” 他见宁冬寡言少语,原本不过是凑个趣儿,却不想宁冬闻言,忽然身形微僵,神色一冷,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双白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见宁冬这般表现,忽然若有所思,秋叶白男装扮相风流倜傥,俊美隽秀,在江湖上这位藏剑阁主还是在做少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风流。 难不成,秋叶白早年隐藏身份的时候,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因此宁冬也曾对自家少主倾心? 宁冬似感觉到双白的异样的目光,她忽然起身,淡漠地道:“我去旁边看看。” 宁秋见状,便起身道:“我陪你?” 宁冬摇摇头:“不必。” 双白看着宁冬的背影,忽然似闲聊一般与宁秋道:“是了,宁秋姑娘,你们与秋提督一同长大,她年少时便这般扮相俊美如少年么?” 宁秋不疑有他,又有些担心宁冬,便不经意地道:“四少被老仙带回来的时候便是幼小少年的样子,后来老仙便带着四少游历修行去了,我们也算不得一起长大,我是十一岁才被调到四少身边,直到老仙过世立四少为阁主的时候,咱们这些亲近之人才知道四少竟是女子,说起来,四少对我们极好,当年我还倾心于四少……。” 随后,她似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立刻住了嘴,起身道:“我去看看冬儿。” 但是她方才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不免暗自叹息,宁秋似早已放下,倒是宁冬这个沉默寡言的也许心底多少还有些惆怅罢。 一白摇摇头,忽然轻嗤道:“啧,驸马如此风流,双白,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得防着有女人打上?” 双白懒得理他:“馄饨好了,我去让老板端来。” 他在卖馄饨的老板那里端了馄饨折回去的时候,见宁冬虽然跟着宁秋已经回到了位置上,但是她的神色还有些淡冷,他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将一碗馄饨搁在她面前,微笑道:“天气冷,咱们既然不打算进去打扰,在这里坐着,也要寻点暖意让自己舒服些,你说是不是?” 宁冬目光从自己面前的馄饨掠向双白,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看着自己,一双妙目似蕴着浅浅暖光,她沉默了一会,心中微动,随后点点头,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馄饨送进自己口中,慢慢地咽下去。 双白见状,微微一笑,也一同用起了馄饨。 但是这般平静并不久,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过来,在一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一白原本闲适的神色一冷,看向双白:“方才咱们有人看见八皇子往空云阁去了。” 双白脸上的笑也是一敛,按下身边就要站起来的宁冬,随后迅速地看向空云阁,妙目之后总闪过一丝寒光:“稍安勿躁,且等等。” 一白、宁秋二人也点头赞成,这个时候确实不合适那么早地打草惊蛇,毕竟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宁冬则是一僵,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双白搁在自己手背上的修掌之上,神情微动,但是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 且说香舞阁里,秋叶白顺利地寻到了赫赫舞娘的房间,随便地偷了一件红色的舞衣换上,然后便披了披风按照原路返回。 离开香舞阁倒也顺利,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准备穿过庭院折回自己用餐的赏景阁,便忽然听见一声男子清冽的冷喝:“站住。” 她瞬间一僵,自己自然是认得这把声音的,虽然她和在声音的主子交流不算太多,但是每一次都剑拔弩张,让人印象深刻。 百里凌风——他明明被软禁宫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么巧,竟然是今夜!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站住了脚步,她若是这般匆匆离开,只怕那人一定会命人追上来,更麻烦。 此时,她身后又传来那道冷冽的声音:“转过身来。” 秋叶白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完好地扣着,便索性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只是她习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忘了寻常女子见着陌生人多少都有些害羞,会低头含胸。 百里初见她就这么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坦荡地看着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下她的装扮,隐约可见那披风之中的亮红色,他修目之中闪过兴味的光芒:“赫赫女子?” 不想这个小偷竟然是个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只是那种身手未必是寻常小偷能有的,莫非是赫赫探子? 他愈发地感兴趣,便一边向秋叶白走去,一边对身边的龟奴道:“用不着其他姑娘伺候了,就点她作陪罢,包夜。” 平宁等人不免有些错愕,自家主子不太近女色,以前在军营也就是偶尔点召些被流放的清倌侍寝,一年难得几回,今儿竟然对一个赫赫女子感兴趣? ------题外话------ ==嗯,10点要是到1430票,俺加更好咩?嘿嘿嘿~俺是求票小天使。 第一百零六章 秋提督跳大神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一边的龟奴立刻堆笑点头,他也是隐约看见了秋叶白是从香舞阁里出来的,但是等他看见秋叶白脸上的面具之后,不免一惊:“怎么是姑娘你?” 秋叶白朝他点点头,并不说话,她若是说话,照着百里凌风的能耐,说不得会听出些什么来。 那龟奴立刻转头,尴尬地对着百里凌风道:“对不住了,这位爷,这位姑娘是另外一位客官家中的姬妾,并非咱们空云阁之人。” 百里凌风闻言,顿了顿,挑眉看向秋叶白,锐目之中闪过冷光,唇角却弯起浅浅笑容:“是么,那倒是有趣,观这位姑娘身姿不凡,出身不低,不知你家主子这般运气,可否见一见?” 秋叶白心思敏锐,见百里凌风笑容依旧如朝阳一般绚丽,但是他眼中却不带一点笑意和欲望,便知他见着自己便要‘包夜’,怕是方才撞见了自己一些不妥。 若是再纠缠下去…… 她抿了抿唇,也不理会百里凌风,转身扯紧了披风就走。 百里凌风见她那样子,轻嗤一声,举步就跟着她一路而去。 那龟奴见他似有跟着秋叶白不放的意思,便暗自道了声晦气,不过这些事儿,他在空云阁呆久了,也不是没有遇过见色起意找麻烦的客人。 他立刻往百里凌风面前一站,满脸堆笑道:“这位客官,香舞阁可不在这里,那是单纯用膳的地儿。” 只要他拖上一拖,让那女子快点回了她主子的包房也就好了。 但是不想百里凌风看都没看他,直接伸手就拨开了他:“爷今晚不看舞。” 他身边的侍卫立刻伸手就抓住了龟奴,急的那龟奴一边四下张望,看没有自己的人来帮忙,但是又苦恼于对方只道是去用膳的,自己没有理由阻止,只好使劲地叫:“爷……台儿都给您定好了。” 平宁跟在百里凌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那女子也许真的只是哪家贵人买来的姬妾呢?” 百里凌风眸里闪过锐色,扯了扯唇角:“家里那位五哥,在北方边境呆了些时候,借着边境互市,打压赫赫人,私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还弄了些贩卖人口的生意,不过那女子虽然出身不低,但步伐轻盈,行路无尘,身手可不像是能被卖掉的人。” “您怀疑赫赫的奸细潜了进来?”平宁一惊。 百里凌风莫测地弯起唇角:“嗯,也许咱们上京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忽然又问:“是了,这平云阁掌柜是哪家的?” 平宁想了想,道:“一直是周家的产业,不过前些日子才转手给了梅家,但是这个消息暂时还没几个人知道,奴才也是前日查账时,发现咱们银庄里周家有大笔进账才知道的。” 梅家? 百里凌风心思不免又深了一层,难不成梅家被私铸兵器一案打击之后,生出了异心? 他看着前方女子隐约窈窕的背影,某种闪过幽光。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地觉得那女子面具之后的眼神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对此人生出兴趣来。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突然成了‘梅家勾结的赫赫奸细’,却知道百里凌风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信步闲庭地缀着,她眉心微颦。 这个百里凌风还真是阴魂不散,要甩掉他才成! 她可不想大婚之夜最后剩个尾巴的时候被无趣之人毁了。 只是不想她才踏进赏景阁,便见掌柜忽然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道:“这位姑娘,咱们空云阁这几日新换了老板,有些新菜色请各位光临的客官免费试吃,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试试。” 秋叶白闻言,不免有些奇怪,她若是没有记错这空云阁原是子非家的,她倒是未曾留意这几日竟卖了么? 那么这家主是谁? 那掌柜见秋叶白没有立刻应是,又继续热情地道:“咱们家主今儿在这里,也想听听各位客人的意见,您可愿意上包厢去试菜,若是能留下好意见,您今儿的菜式全部免单。” 她顺着那掌柜的示意看上去,正正对上那包房窗边一双清浅似笼着江南烟雨的眸子。 她瞬间一惊,有些不敢置信,今夜后半夜她运气真是‘好’到见鬼! 除了遇上百里凌风,竟还撞上梅苏! 空云阁竟然卖给了梅家,梅苏出现在这里,还请她上去试菜,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一切都是个巧合? 但不管是百里凌风还是梅苏都是那应付的货色,她只能谨慎行事! 此时她身后百里凌风和他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令她没有时间再去细想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心中略一沉吟,便计上心来。 她镇定对着掌柜点点头低声道:“好,那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便径直匆匆向楼上而去。 那掌柜见她动作如此快,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姑娘也太猴急了,不过贪小便宜就好。 自家主子对这赫赫女子生了兴趣,想要看看她的模样,用这个‘酬宾’的借口倒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了,否则这看他人姬妾,万一动起手来,只怕难看。 梅苏坐在窗边,见那女子低着头上来,干脆地直奔他的厢房,倒是微微一怔,这赫赫人倒是大方利落,也许是他早年经商之时在何处见过这女子罢。 他吩咐停云将门打开,又准备上座,青莲在一边看着那低头奔来的高挑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平,却还是乖巧地站在一边将门打开,同时吩咐其他侍卫们让开些。 却不想那女子行至他们的门口,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我要先回房间取点儿东西,我家公子在楼下等着。” 说罢,她足下不停,直接越过梅苏包房的门口进了隔壁的包房,同时‘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令门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就连包房里的梅苏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她家公子不是在隔壁没出门,怎么又到了楼下? 但是对方如此无礼粗鲁的行为让梅苏唇边笑意一敛,清浅漂亮的眼里闪过冷色:“去隔壁看看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即为妖。 停云才应了才要动身,却忽然听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爷,您……您要不香舞阁罢,那儿吃东西还是风景都很好。” “不必了,就在这里。” 那一道冷冽的声音异常的熟悉,瞬间就让梅苏清美眸里闪过锐利之色,他立刻低头看向阁楼的出口,果然看见一道修长沉冷的玄色人影领着数人负手而入,那人眉宇之间藏秀含蕴,隐现兵气。 “百里凌风!”梅苏看着楼下之人,轻缓地吐出四个字,但是却异常冰冷。 而楼下之人似也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目光如电,同样将梅苏看在眼中,随后他眯起眸子,微微弯起唇角:“梅——苏。” 两人四目相触的瞬间,似有寒光冷芒交汇,燃烧着地龙的房间里仿佛掠过寒风瑟瑟,令观景阁内的众人皆浑身一寒。 王见王,便是如此。 …… 而另外一头,祸水东引完毕的秋叶白一进门,便轻‘呼’了一声,放松了些。 “门外怎么了?”百里初坐在房内,正握着一瓶镇江老陈醋调姜蓉,他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秋叶白瞅着那瓶醋,唇角微抽,几步上前扯了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殿下,咱们该回宫了,否则你我今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梅苏和你那八皇弟都在外头。” 都是这个醋精儿,如果不是这厮乱吃飞醋,她何至于撞上那两个难缠的家伙。 百里初闻言,眼中闪过冷光,随后略一沉吟:“嗯,当初本宫放出去的那厨子是在周家,但双白前几日似提过周家似转手出去了一些产业,其中便有空云阁,如今的家主确实是梅苏。” 这些小事,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秋叶白叹气:“也别计较这些疏忽了,走罢。” 否则不管最后彼此的身份有没有撞破,今晚闲逸的好心情都要被坏了去!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喧嚷之声渐大,并且分明有人就直冲着他们的包房而来。 百里初眸色一闪,忽然伸手径自将秋叶白拦腰抱起,足尖一点,一个青鸟展翼,便抱着怀里的人儿直接从窗上跃出,如轻鸿一抹,速度极快地掠过夜色,消失在房内。 “姑娘,你在里面么,可否开个门?” 停云嘴上虽然客气,但是手上却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大力推开了房门。 但是门开之后,却只看见满桌残羹,房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神色一冷,随后领着人几步上前,冲到雕花大窗边向下张望,却见窗外景致流光溢彩,远处丝竹渺渺,但是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关门,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踏出空云阁,此事只怕另有蹊跷,待我禀明家主之后再做定夺!” 停云下令之后,周围的梅家侍卫们立刻齐齐应道:“是!” 随后他们便立刻齐齐下了楼,依照命令分头行事。 …… 寂寥静夜已长,天色渐沉,歌台之上歌舞却未曾眠歇。 这空云阁依池而建的舞台,为求好看,便临水悬空而建,底下蓄青砖池,引入金水河水活水,但是这会儿是春冬枯水期,上京府早已经有布告,冬日不许各家各户再引蓄河水。 是以此刻的舞台底下青砖池子水早就退到下头去了,露出了不少能容人站着的地儿。 秋叶白侧耳细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还可见不远处异常的人声动静,随后靠在百里初的怀里,压低了声音道。 “这地是楼里姑娘们挂花灯、放河灯的偏僻角儿,寻常无人来,他们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搜到这里,等着人从楼上走后,咱们便可以翻到楼上去顺着另外一个小门离开。” 空云阁的姑娘们在上元佳节都喜做挂灯,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不舍得抛了那些灯,便都挂在了舞台底下,满满悬挂了整个舞台底下的灯、舞台、池子都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除非是对方也跟着钻下舞台,否则很难发现这儿有人。 “小白果然是熟门熟路。”百里初凉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颇有些闲逸的样子。 秋叶白无奈,轻捶了下他胸口:“好了,还嫌事儿不够多么?” 不是这位殿下多事儿,他们此刻只怕早已回府洗洗睡了,何至于躲在这舞台底下! 百里初听着怀里的人儿有些恼了,轻笑了一声,见她不自觉地抿着唇,睫毛轻闪,心中不自觉意动,便低头用薄唇在她额上印了印:“那又如何,小白和我在一起,今夜这一折波澜,也算趣事。” 秋叶白感觉额上微凉潮湿的触感,只觉得那柔软的潮意似一路蔓至心底,让她心底也似生出如水池里柔软的青荇来,那点恼意也化做了虚无。 她顿了顿,慢慢地靠近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轻声道:“嗯。” 是,和中意之人在一块,仿佛一切都是趣事,万般不悦,见他一笑,软语轻言几句,便也做了绕指柔。 见怀里的小豹子化成了乖巧的猫儿,百里初心中乍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柔软而轻悠,不自觉地伸手慢慢地顺着她柔软的发丝。 凉风掠过,怀中的人儿经不住打了个小喷嚏,他方才借着灯光发现她披风内一抹嫣红,才想起她应当是换了衣衫的,便忽然伸松开了她,然后取下自己的貂皮大氅将她一裹,再将她揽回怀里。 他见秋叶白睁着明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便淡淡地道:“这里没有地龙和炭炉,我身上凉,你靠着只会更凉。” 她心中愈发柔软,只觉得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便伸手环住他的修腰肢,脸儿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比寻常人都要缓慢的心跳:“阿初……。”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句,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换着她手臂微微紧了点。 她看着那一盏盏的七彩灯笼挂在房檐下随着冰冷的风飘飘荡,荡漾开一地一池迷离光影,亦掩了他们依偎的一双璧影,将那些喧嚣远远地隔开,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若能一世相依,不离不远,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都快在他臂弯之中睡着,不远处的池水上却忽然发出一声‘噗通’之声。 习武之人的敏锐让秋叶白立刻睁开眸子,警惕地看向池面。 “无事,只是楼上的客人嬉闹时扔下的杯子。”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秋叶白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百里初似乎一点都不担忧他们的处境,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她有些猜不透。她沉吟道:“咱们这么久不出去,一白、双白和宁秋、宁冬他们只怕会等急了。” 她沉吟了一会,打算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我还是先去上面看看情形。” 她感觉百里初似没有松手的意思,便抬头看着他,柔了声音道:“我熟悉空云阁些,一会儿就回来,这点不被发现的能耐都没有,我还做什么司礼监的提督呢?”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到底还是松了手:“小心些。” 她笑了笑,点点头,随后便退下大衣,戴上面具,轻巧地转出了舞台底下。 歌舞声依旧没有停歇,而原先那些骚动却似乎少了不少,她悄悄地上去之后,正打算绕到香舞阁去,却不想忽然见香舞阁前站着一道熟悉修长的人影,他一身玄色衣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香舞阁,不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又是谁! 她在树丛里潜伏了一会,见百里凌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的侍卫时不时地过来与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她只得无奈放弃了从这条路出去的打算,便折回头去,打算另寻它路。 只是她才下了台阶,绕过七七八八的杂物,便看见百里初正站在各色七彩的灯笼下,静静抬头地看着那些灯笼,眼神有些悠远,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橘色的灯光在他俊美的容颜上烙下柔和的光晕,柔和他脸上的冰冷和莫测,让他脸上的容色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精致的唇角似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似觉得那些灯笼下缀着的穗子和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有趣,便伸手去轻触那些穗子和铃铛、 那种温柔和笑容,令他仰头轻触铃铛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幅画,让她移不开眼,亦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不想去惊扰那样美丽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近乎可以用温暖一词来形容的百里初,也让她恍惚之中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元泽。 远远地有歌女柔软的歌声隔了水,伴着琵琶声轻轻地飘荡而来。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百里初却仿佛知道她站在拐弯处,看着那飘荡的灯笼,忽然轻声道:“宫中曾有老人道,当年宫中一名江南秀女初入宫中,中秋月下,一曲《眉妩》折腰舞,柔若无骨,艳惊四座,从此深镌帝王心,更制得一手精美好灯,可飞天不堕,年年月月为君王制新灯,向上天祈愿年风调雨顺,帝心永驻,又为腹中孩儿制新灯,祈孩儿平安,一家和乐。”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灯火摇晃,他眉宇间神色似有些迷离,心中微疼。 她知道那秀女是谁,初时她视他为平生大敌,自然想尽了法子去查各种宫闱秘闻,只看有没有机会能抓他把柄,其中便有提到宸妃性情柔顺,是江南绝代美人,多才多艺,其中一曲折腰《眉妩》和能飞天不堕的祈福灯是她和皇帝定情结缘之起,从此这一曲《眉妩》便流传到了民间,为女子传唱。 只是如今数十年后,楼台之上歌女仍在歌《眉妩》,轻歌曼舞,但是当年绝代佳人却早已黄土白骨,而她所做的那些祈福灯,早已不知散落在哪里,被一代代新佳人手中华美新灯所取代。 这是阿初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娘亲。 她原以为他憎恶女人与太后、宸妃有关,所以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但是如今看着他迷离幽远的眸光,便知他心中永远有一处空缺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哪怕他和阿泽都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柔的手指和温暖的目光。 她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慢慢地朝灯下之人走了过去。 百里初似有所感一般,低头看向她,却见她戴着面具,一身暗红色贴身的轻薄异国舞衣款步而来,红衣裹着她酥胸半露,雪白的纤腰楚楚,露出一点香脐小窝,灯光之下,明丽不可方物而神秘,让他不禁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走到他不远处,忽然停住,足尖一踏,随着台上渺渺歌一跃而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她跃在空中,揽住一盏小灯,轻软若无骨,但是忽然手腕一折,便是一把寒光四射的袖底剑出鞘,在空中呈破剑势,若轻鸿飞横,寒光如晦。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她软腰一曲,手腕一转,手中长剑翻折出无数光影,一记雁落平沙,似雏雁展翼落于江面,又似蛟龙落海,烟波四起。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 莲足点地,足跟再踏,她再次折腰而起,翩若惊鸿,手中寒剑,忽然携破山开水之势直劈百里初的面门。 百里初却动也没有动,只淡然而立,仿佛没有看见那把直取自己眉心致命之处的长剑。 但是那剑光在触碰到他眉心之时,忽然顿住,仿佛瞬间静止。 而最后,落在他眉心之上的,不是夺命的寒光,而是一记温柔的美人吻。 而他也极为自然地伸手一托,将那落下的‘舞姬’稳稳地托住,唇角弯起幽凉的笑意。 秋叶白直接落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用唇在他眉心触了触,轻声道:“抱歉,不会跳舞,只好舞一套惊鸿剑,君子一言,如今我可算是践诺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成这个样子跳舞,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 百里初眸中波光迷离,一片幽幽沉沉,他抬首看着怀中人儿,轻笑:“你是在安慰本宫么,小白?” 她看他,挑眉:“你需要么?” 他轻笑,笑容里一片温柔:“当然,而且这样子不够。” 说罢,他忽然扣住她的后脑,用与他温柔幽凉语气不用的皆近乎凶猛地动作,狠狠吻住她柔软嘴唇,修长的身躯挤入她的腿间,将她牢牢地抵在墙壁上,。 如此,这般,才够。 …… 他的吻,凶猛而冰冷,却让她觉得有莫名的隐约的痛意和奇异的悲伤,她伸手轻轻圈住他的颈项,任由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几乎将她镶嵌入他身体里一般。 她却喜欢这样的拥抱,真实、疼痛,却让她觉得可以彼此取暖。 许久…… 他方才平静了下来,把脸靠在她的颈窝里,喑哑地道:“小白,小白……我的小白。” 秋叶白抱着他,像在抱着一个大孩子,只是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发丝,直到他放松下来。 她方才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声爆炸声。 “轰隆!” 拥抱着的两人忽然一顿,齐齐看向不远处的火光吗,与此同时还有刀兵相交的嘈杂声。 百里初仿佛因为这样的时光被打扰很不悦,眼底瞬间闪过阴戾,随后小心地放下她,沉声道:“这一次我去,小白在这里等着。” 秋叶白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直接从水面上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她轻喘了一声,才要捡起披风,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子温淡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 秋叶白手上一僵,背着他,她都知道那人是——梅苏。 ------题外话------ 甜蜜蜜就要咳咳咳,准备告一段了~嗯嗯呢~么么哒, 第一百零七 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是再将披风批好,随后捡起了百里初掉落在地的面具。 梅苏看着她背影,淡淡地问:“早年我曾往北方边境经商,所以知道赫赫贵族女子成年之后都会在手背之上纹下他们国花——鸢尾,你手上却没有那种印记,所以你不是赫赫人,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搭理他,径自起身之后,就背对着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但是梅苏仿佛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你的《眉妩》很特别。”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神色瞬间一冷。 他看见了? 不,不可能,她和阿初的武艺尚且不至于有人靠近五十米之内都不知道。 但是…… 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她确实在这之前没有任何感觉! “空云阁虽是周家所有,但当初替她们设计建造图纸之人是我。”梅苏微微一笑,仿佛他知道秋叶白在想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空云阁的构造,包括这台下,还有这里的暗道。” 她心中波澜微起,却还是继续背对着他准备离开。 不管梅苏到底看见了多少,她脸上戴着面具,阿初虽然没有戴面具,但他一身装束,即使是她乍看之下,还有瞬间有些迷了眼,何况这里灯火迷离,她并不认为梅苏就能认出来。 梅苏却忽然再次开口,似叹又似有些讥诮地吐出了三个字:“秋、叶、白。” 他的声音很轻,但于她而言却似晴天霹雳。 她瞬间再次站住了脚步,眸光里杀意顿显,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的男子。 梅苏见她转过身来,清清浅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果然是你。” 在门内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还当做自己疑心生暗鬼,但是后来,两次看见她的背影,他心中便愈发怀疑。 直到方才,在暗道之中,见她一曲剑舞《眉妩》,惊艳极至,亦终于确定真的是那只海东青。 梅苏眸色微凉,讥诮地道:“大婚之夜,秋提督你不在公主府,与公主洞房花烛,就不担心摄国殿下会追究?” “不过当初我看你身陷与安乐婚事的困境,让相子去替你解围,你却并不领情,还招惹上了百里初,又或者你又用了什么法子连摄国殿下都迷惑了?” “让一个深爱你的少女用那种自毁名誉的方式替我解围?”秋叶白看着他,手腕轻转,握紧了袖底剑,忽然轻蔑又不屑地讥诮道:“我还没有和你一样下作到那种地步,梅苏,你身手平平,身子骨不适习武,倒是生就一双利眼和一颗多管闲事的心。” 当然,还有一副好用的脑子,倒也堪称惊才艳绝,只可惜,这种惊才艳绝让她只想除掉这样的威胁。 更何况这样利用女子一片痴心的男人,实在让她厌恶到了极点。 秋叶白的讥诮,并没有激怒梅苏,他淡漠地一笑:“人皆有所长,你只靠着杜家和太后老佛爷,你以为这天下泰半金银能为我所控,我能活到今日坐在这里,让手握权势的皇家贵胄都要遵我一声公子?” 他顿了顿,眸光渐寒:“至于管闲事,我从不管与我无关的闲事。” 她是入了他眼的海东青,夜里无数次丹青绘过的身姿,便是化了灰,他亦认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般高傲的海东青,竟已经被人染指!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梅苏看着她窈窕玲珑的身姿,想起方才那是个男人都会血脉偾张的一幕,清浅的眸子里一片阴霾,心中的怒意让他眼中已隐有风雷。 秋叶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梅苏厉声道。 秋叶白眼中寒光一闪,她一抬手,手中袖底剑突然凝气,抬手便直弹梅苏耳边。 “噌!”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推开梅苏,却没有想到梅苏反手一推,却硬是将停云反手一掌击开。 任由那那剑气瞬间擦过自己的脖子,在他的颈项右侧溅开一抹细细的血色。 “主子,你……!”停云几乎觉得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 秋叶白倒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怔了一刻。 梅苏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痛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平常清冷的样子:“叶白,那个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强?” 随后她冷冷地道:“梅苏,这是最后的警告,不要试图去沾染你不该沾染的东西,要么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去,要么你就闭嘴,离我远点,也离我的的人远点,否则下次,这剑光掠过的就不是你的脖子。” 随后,她撤了剑,转身就走。 “叶白……秋叶白,你站住!”梅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原本清冷的面容都变得阴沉异常,他眼中闪过腥红的光。 他的海东青,他的海东青怎么可以被别人沾染,怎么可以属于别人! 此时,梅家的侍卫们立刻全部提剑而出,向秋叶白围去。 秋叶白听着身后繁杂的脚步声,有些不耐,正准备足尖一点,直接和百里初一样从池面上飞掠离开。 却不想此时,一道修长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领着人飞掠过水面,亦向台下飞来,刚好截断了她的去路。 她顿住脚步,眼中寒光顿现,看来梅苏的人不少,对方是早有准备了!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在她和阿初的好日子里剑上染大红,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她手中袖底剑一转,挽了个剑花,正准备出手,在对方落足之前,先发制人。 但是下一刻,寒风掠过,灯笼摇曳,让她借着朦胧的灯光瞬间看出清楚了对方那一身略有眼熟的玄色衣袍,竟然是他…… 她瞬间一顿,明眸微闪,忽然转身收了长剑,但是身形未退,在那玄衣人飞掠至台下时候,径自提着裙摆就往他怀里冲了过去。 百里凌风掠过近了那水池,看清楚了场内剑拔弩张的情形,眼中锐色顿现。 果然一如他命人探听来的消息一样,此地有些异样,梅苏似往这里来了,却不想非但让他看见了梅苏,还让他看见方才那神秘的赫赫女子! 只是他才落地,还没有开口,却见那戴着面具的女子如一只青鸟一般忽然一声不响地朝着自己怀里扑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鼻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不免一愣神:“你……。” 但不过片刻,那女子却迅速地从他怀里一下子绕到了他的背后,只低着头,还是不说话,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很有些害怕地看向前方。 百里凌风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正正对上一双阴沉沉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眼眸。 “百里凌风……是你,竟然是你!” 又或者,果然是你! 联想起今晚他在楼上看见秋叶白身后跟着的人,确实就是百里凌风,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百里凌风凭什么能得到他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海东青! 梅苏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海东青,在看见百里凌风来到的那一刻,忽然收起了剑,‘热情’地‘投怀送抱’,再一想到方才二人缠绵的样子,一想到她栖息在他身下的模样,梅苏心中原本压抑的愤怒几乎瞬间难以压抑,他脑海里几乎全理智全失。 “你唯一比我好的,也不过是你身上流淌的皇家血液罢?”梅苏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几乎一点点地陷入而来自己的掌心,极轻,极轻地道。 “所以,你可以轻易地得到无上的权势,得到别人努力许久都得不到尊荣,甚至想要许久的东西……。”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梅苏,全不明白面前之人喃喃自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梅苏的样子虽然看似平静,却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让他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活着离开空云阁。”梅苏看着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百里凌风就算如今于朝内进退为难,但他心中一直都是骄傲的,何曾允人这般与他说话。 他眼底寒光一闪,冷笑一声:“梅苏,你配么?”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百里凌风身后,淡漠地看着梅苏,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 就是那一点笑,让梅苏心中的最后一根冷静的弦瞬间断裂开来,他伸手一下子扣住了自己轮椅的扶手,几乎生生地将那扶手捏断 烈焰早已燃尽了理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愤怒。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百里凌风,神色平静到可怕:“那么,你就去死罢!” 说罢,他忽然一拍轮椅。 “轰隆!”一声响,整座台子忽然猛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地面上竟然瞬间裂开数条地道,涌上来无数持剑的黑衣人,将百里凌风等人团团围住。 第一百零八章 情敌之争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梅苏,你疯了么,上京之中,天下脚下,你敢对皇族动手!”百里凌风神色一凛,有些震惊地看着台下裂开的那些地道,那些机关精密的结合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秋叶白看着那些台下裂开的地道,眼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却是深思,梅苏不过一介商贾,竟然能制出如此精密的机关,蓄养了如此多的死士! 这个男人的野心,也许比所有人都大。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么? 梅苏抬起清冷的眸子看着百里凌风,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容:“被圣旨禁足于深宫、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不得与任何朝中大臣联系的八皇子殿下,竟然在深夜之中,私自潜逃出宫,试图联系外臣谋反,只是很不巧地被在空云阁饮酒的司礼监之人发现,最终潜逃失败,八殿下负隅顽抗,被司礼监厂卫们乱箭射死,八殿下觉得这个罪名如何?” “大胆!”百里凌风身边的平宁等人瞬间神色微白,随后皆齐齐厉声怒叱梅苏。 百里凌风看着梅苏,修眸之中瞬间闪过厉色,讥诮地道:“梅苏,倒是本殿小瞧你了,不过且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话音才落,他已经瞬间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一般地提剑直射向梅苏。 擒贼先擒王! 他的攻势没有一点前兆,说动手就动手,让涌出来的梅家死士们瞬间都怔了怔。 眼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就要袭上梅苏的面门,但是在逼近梅苏的瞬间,他却看见了梅苏眼中闪过嘲弄的冷光,一种军人出生入死多年的直觉瞬间让他径自弹身而起。 “蹭!蹭!蹭!”一片冷光忽然从梅苏的轮椅前激射而出,直封百里凌风面门、胸腹和下盘。 百里凌风反应敏捷地立刻反手舞出一团剑光在自己面前挡住那些冰冷的夺命寒光,但是终归由于他冲靠得太前,挡住了脸上和胸前的暗器,但是下盘却还是暴露在暗器的袭击的范围之内。 他原本可以瞬间拔身而起,勉强避开,但是脑海之中忽然瞬间记起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若是他一旦避开,那些暗器便会全部朝着那她而去,只这么一迟疑。 他腿上避之不及,旧伤之处瞬间又被两枚暗器破肌而入。 血色顿现! “殿下!”平宁等人正在与其他黑衣死士纠缠,陡见自家主子受伤,都瞬间惊叫起来,竭力朝着百里凌风这里冲来。 他容色瞬间一白,但是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继续维持着手中剑光的速度弹开剩下的那些暗器。 但是腿上的伤终归还是拖慢了他的速度。 “八殿下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么就好人做到底罢。” 梅苏唇角微勾,一抬手,比了冷酷而优雅的手势。 “咻!”一声锐响,便有数名黑衣人提着刀朝他下盘逼卷而来,专门冲着他的伤腿砍去。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地方又太小,不时间还要应付冷箭,他只能不断地急退。 但是感受着森冷的锐风逼近,他心中苦笑一声。 身为战将,他的好容易在战场之上捡回了一条腿,如今却要丢在自己的京都和‘自己人’手里么? 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战场上丢了这条腿倒还甘心些。 “殿下!” “殿下!” 平宁等人却也都看见了百里凌风的处境,几乎肝胆俱裂,但是梅家的死士们训练极为有素,手中的长刀无所不在地将他们逼得密不透风,让他们完全无法靠近救援。 就在百里凌风自眼中寒光顿现,准备舍了一条腿,另祭舍身杀招之时。 却不想忽然一道纤白修长的手忽然自上而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勾住他的下巴,向上轻巧地一提,随后他就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竟然一下子朝着池子斜斜飞了出去,瞬间脱离了无数刀锋的包围圈和断腿的险境。 他震惊地看着那只单手一勾灯笼的女子,轻盈如飞鸟,竟几乎是悬空在空中,还能单手托住他的腰肢,将他送离包围圈。 如果不是轻功已臻化境,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梅苏温和又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暴雨梨花箭何在?”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种古怪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咔咔咔’,令人毛骨悚然。 百里凌风身在军营,虽然不曾听说过什么暗器,但是这种声音响起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却还是知道的。 而秋叶白却是明白的,梅苏曾经被自己挟持过,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再次轻易地重蹈覆辙,他纵然武艺不佳,但却是暗器和机关方面的天才,一定会备下各种机关暗器对付这种近身威胁,譬如刚才那些弹向百里凌风的暗器。 譬如——暴雨梨花,这种原本是属于唐门绝世暗器,只是原本唐门的暴雨梨花是一种细如牛毛的针,而梅苏化作了暴雨梨花箭,威力必定异常惊人。 在听到机关启动的霎那,她原本打算平缓将百里凌风送离险境的平托之掌,立刻瞬间凝气十成,反手就将他狠狠地往前方一拍。 百里凌风尚未及反应,瞬间就一下子直接如泥球入水一般‘噗通’一声,直接狠狠地砸进了水池里,水花四处飞溅。 而与此同时,黑衣死士们手中的武器已经瞬间弹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夺命短箭。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浓烈的杀伐之气果然如暴雨一般向原先百里凌风所在的位置射去,或者说铺天盖地如密密麻麻的毒蜂。 若非秋叶白反应快,此刻他早已经是一之插满了短箭的箭靶子。 而尚令人庆幸的是那池子虽然干涸了一半,但是因为要引金水河的河水进来,又要保持水池的清澈度,所以越靠出水口,池子便越深,百里凌风落水之后,水也减缓了利箭的冲杀之力。 看着自己接二连三的杀招都在秋叶白的插手下失败,梅苏神色终于维持不了淡然,却也并无愤怒,他脸色肌肉微微抽了一下,却浮现出一种近乎哀伤和不解的表情来,着向她,咬着牙道:“你就那么在乎他,嗯?” 秋叶白看都没看他,手中长剑一横,随意地挽了个剑势,却瞬间将她周围几个试图偷袭的黑衣死士也给直接扫进了水里,随后干脆利落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停云等人是见过秋叶白动手的,他们见过秋叶白挟持梅苏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在她手中都走不过三、五招。 那剑势一看便是剑宗之流方可有此等造诣。 便是不远处从水池里冒出头的百里凌风也看见了她的动作,心中忽然有点复杂,也许方才他真是自作多情,那女子武艺修为比他高不少,哪里需要他保护。 梅苏眼中寒光顿闪:“你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是要让你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她讥诮地冷哼:“你可以试试看。” 她倒不是非要帮着百里凌风那个难缠的政敌,但是对方毕竟身系南方边境安危,阿初还没打算动他的时候,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呜呼哀哉。 何况方才她这个‘妻弟’还算有点良心,他腿上会受伤也算是为了她。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对梅苏动手的,毕竟此人现在身份特殊,暂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如果非要在两个她都不喜欢的家伙里选一个留下来。 那个人自然不会是梅苏这个威胁最大的人! 梅苏看着秋叶白眼底渐渐浮现的杀意,他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的冷,一阵的痛,眼中愈发的恨,才要示意其他人上前拿下她。 却不想,忽然半空之中忽然又一次响起古怪的‘嗡嗡’之声。 梅苏一听见这把声音,瞬间脸色一变,蓦然抬头,便见一道银月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在黑暗的天边。 但是随着那一道弯月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明显,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散开,所有人都散开!” 在众人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厉声大喝。 但是却到底迟了。 那一道弯月瞬间在空中爆开成无数道‘弯月’,砰!“一声厉响,在空中不断无序地碰撞着,又散落成几百点‘银星’挟持着冰凉的死亡之风瞬间席卷向场内所有的黑衣人。 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夜晚的幽静,血腥味四溢。 而这一次,惨烈的尖叫者换成了原本的围猎者。 避之不及在最前面的黑衣死士们瞬间僵住,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地——肢离破碎,满地腥红,血雨漫天。 而与此同时,连着巨大的木质舞台,都仿佛瞬间被那些光影劈开,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 ”控鹤监!“平宁‘有幸’见识过控鹤监杀人的手法,此刻瞬间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秋叶白却仿佛天生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一般,那些光点竟然全部都绕过了她! ------题外话------ ==好久没有陪我家小肉团子去玩了,这两天被婆婆念叨了~想想确实~不管是不是奋斗买尿布但总归人家看见你就是陪娃儿时间少~妹纸们,奋斗要趁早啊~么么~这两天写少了,俺也不好意思要月票,等着周一俺会多更点,加快情节的进度。 第一百零九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看着那楼台就要倒塌,连着台上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歌女和在包厢里观赏歌舞的客人们都发现了问题,看着那渐渐坍塌的舞台发出阵阵惊惶的叫声。 秋叶白一边闪避着身边那些飞溅的血肉,看着这般残酷的景象,暗自叹了一声,得,自家那位‘公主殿下’怕是又恼了,才令人出手如此重。 但梅苏为了避免自己损失太过,迅速地命人寻找到了舞台的支撑点,勉强以刀剑卡入其间,减缓了木质舞台的下坠速度。 确定了百里凌风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她趁乱直接足尖一点,扯着灯笼弹身而起,迅速地向舞台上翻去,掠进舞台之上后几个跳跃,直接混进正四散逃离的舞娘之中钻进了香舞阁。 她若是在那里等着摄国殿下驾临,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这种时候,只能先行离开。 她随着那些惊惶的舞娘们躲入进入香舞阁之后,便立刻避开他们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而去,判定了人流的方向和可能被注意的地方之后,她选定了一处颇为偏僻靠着黑暗小巷子的下人房离开,只是她才推开窗跃出去,一条细长的黑影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那影子仿佛有生命一般,陡然在她腰上一卷,竟将她卷到半空之中! 秋叶白避之不及,一下子便被卷到半空之中,她瞬间大惊,正要握住手中长剑动手碎了那袭击自己的鞭子,却不想一道修臂替代了那条鞭子,将她一扣,整个人都扣入一个冰凉宽阔的怀抱里。 熟悉的香气,瞬间让她松了一口气,直接转身,反手扣着那人的肩头,让他抱着自己落入一处华美的软轿里。 “可有受伤?”百里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儿,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秋叶白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腿上,调整了一下在他怀里的坐姿,点了点头:“还好,外头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一白见你我许久不出来,百里凌风进了空云阁之后未过多久,空云阁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他就命人直接拿了天雷弹来把空云阁的两个偏门给炸了。” 她瞬间有点无语:“果然是你手下的人。” 够霸气! 一白能想到用这种法子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其他人混进来接应,也真是够狠的。 “小白也果然是小白,本宫才离开你身边不过一刻钟,便引得我那八弟和梅苏两人为你大打出手。”百里初在她耳边幽幽地道。 秋叶白神色微滞,她就知道她家这位‘公主’殿下今儿醋喝得不少。 随后她狡猾一笑:“谁说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 百里初闻言,挑了眉,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把脸儿搁在她肩头:“哦,此话怎讲?” 秋叶白轻咳一声,正色道:“因为他们都想知道那个在我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这话可说得没错,百里凌风和梅苏都想知道他是谁,不过一个大约认为他是来自赫赫的奸细,一个认为他是‘姘头’。 不过她略施小计,暂时让梅苏以为她的‘姘头’是百里凌风罢。 百里初闻言,抚摸着她柔软如缎一般的乌发,弯起唇角:“嗯,小白说得也有道理。” “是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悠悠地道:“你身上有尸香,只要有尸香,不论你在何处,我都有法子能找到小白。” “呃……?”秋叶白一听尸香二字,瞬间有点儿发毛:“尸香,你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弄到我身上来了?” 虽然知道麝香之类的东西,也有来自于某些海洋动物的呕吐物或者分泌物,但是一想尸香那东西愈是靠近腐败的东西越是香,就算再珍贵罕见的香料,她就觉得实在有点毛骨悚然。 百里初见她睁圆了眸子,粉润的嘴唇微启,看起来别有一番俏丽的样子,幽眸微闪,意味深长地抚轻嗅着她耳边轻道:“第一次,你我缠绵之时,你身上便有了我的味道,每缠绵一次,那味道便深一点。” 她闻言脸色微红,随后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却并没有闻见什么和百里初身上一样的味道,便挑眉道:“我怎么闻不见。” 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舔了一下,似在品尝美味:“尸香乃活香,类如养蛊,活佛授香大成,便为万香之源,可随着内息调动,香气可收放自如,可吸纳百香,未必就是你能闻见的独一味道,譬如我喜欢这味道,阿泽却不喜欢尸香太浓郁的香味,所以他素来宁愿收敛内息,压制尸香,并燃檀香覆于尸香其上。” “所以,那时候,我在阿泽身上闻见的檀香味不过也是尸香中的一味?”秋叶白抬头在他唇间闻了闻,想起阿泽身上那种好闻的清幽的香气,她若是没有记错,那日在淮南的船上,阿泽身上的檀香味道是有些变了,浓郁得都不似檀香味。 也就是,其实在船上初次与她说起授香之人,其实已经变成了阿初么? 百里初见她小豹子似地凑上嗅闻自己的味道,柔软的发丝撩得他有些发痒,便顺势躺了下去,伸手懒懒地抚着她柔滑细腻的纤腰。 “嗯,尸香染上之后除非隔水,入体便轻易不散,真言宫门人身上皆有此香。” 秋叶白闻言,一下子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挑眉:“若是如此,那岂非燃灯师太、甚至你身边的雪奴他们都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蓄养蛊王,自然只见蛊王控制万蛊,何曾见万蛊能反控蛊王的,小白身上的香气是我亲自下的,寻常宫人如何能闻见你身上的异样?” 随后,他顿了顿,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至于雪奴他们,那是阿泽的人,不是我身边的。” 秋叶白见他的样子,心中略一转,便低头看着他,仿若漫不经心地道:“阿泽和你,到底没有本质的区别,她们总归是伺候过你这具身子的,不是么?” 百里初忽然睁开美目看向她,眸光幽冷:“这么说,小白你心中到底还惦记着阿泽么?” 秋叶白看着身下之人那双漆黑幽远却隐现阴霾的瞳子,有些无奈:“阿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再次慢慢地闭上眼,淡淡地道:“嗯,本宫知道小白心中中意的人自然只有本宫而已。” 秋叶白看着身下美人闭着眼眸,仿佛已经睡着的样子,只抿着的嘴唇,很有些偏执的样子,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低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百里初却静静地闭着眼,没有睁开眼的意思,她便索性在他身边坐了起来,伸手撩开软轿边的轻纱,才发现八名鹤卫正扛着他们的软轿,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在一溜房顶上掠过,正往摄国府的方向而去。 她看了看已经翻出鱼肚白的天,微微颦眉:“你在这里,那空云阁那头怎么办?” 身后之人才淡淡地道:“一白在那边替我理事,不必理会他们,歇着就是了。” 秋叶白点点头,今儿折腾一宿了,她也困了,没心思去操心那些事儿,便索性也靠在软轿,闭目养神。 等到回到摄国府,两人便各自沐浴了一番上床歇着。 秋叶白见他背对着自己,伸手一触,便觉得他身子还是凉凉的,想了想,便起身把汤婆子又多塞了一个进被窝里,再伸手想把把百里初往怀里揽过来。 他的身子起初还有点儿僵,她却没有松手,略一用力,也不管怀里的他愿意不愿意,硬是将他给扯翻过来,强抱在怀里。 看着怀里闭着眼不动仿佛已经随着的的大美人,她唇角弯起无奈的笑来,她的‘公主’殿下还真是别扭又骄傲,最近越发地让她觉得私下相处时,他像是一个倔强又傲气的少年。 这会子,八成还介意着她试探他的那些关于‘阿泽’的话。 即使‘阿泽’不过是另一个他,‘阿初’负责黑暗杀伐与处理一切血腥的事情,‘阿泽’负责站在神圣的高台之上接受一切膜拜,不必去顾虑一切。 ‘阿泽;得到的认可,从来都比‘阿初’多太多,所以他虽然不屑于‘阿泽’的愚蠢,却终究还是介意阿泽在她心中的地位。 怀中之人心中那些弯弯绕绕,比她还多些。 不过想想,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这辈子二十好几,算起来加一块的年龄比阿初大了一轮,还真有点……怪姐姐的感觉。 秋叶白想到这里,唇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罢了,后世有一句话说得也是极好,每个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都是一个少年。 她陪着宝宝长大,对付这样的‘大孩子’多少有些经验的。 她也不多话,只伸手轻轻地为他一点点地理着乌发,将他发鬓耳边的碎发一点点地都别在耳后,不时伸手轻揉他的耳垂。 百里初原还是半僵着身子,只是身边强抱着自己的人掠过他发丝的柔荑指尖太温柔,她怀中染了他味道的馨香太暖,一点点地融了他僵硬的身子,让他心中所有的介意都在这样的怀抱里一点点融化。 终究忍不住伸出手臂圈住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把脸在她柔软的胸膛埋得更深。 “小白……。” “嗯。”秋叶白温温淡淡地应着,依旧慢慢地抚着他的乌发。 他眸光幽光明灭,随后慢慢闭上眼,轻嗤,罢了,不管小白心里到底有没有阿泽那个笨蛋,她拥抱着的人是他。 ……*……*……*……*……*……*…… 第二日,秋叶白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是偏西,竟又到了傍晚。 她低头看着百里初,他还是半蜷着的姿态在她的怀里睡着,修臂揽着她的腰肢,长腿也硬插在她腿间,像一只霸道的大猫咪搂着枕头一般。 早些时候,她尚且未曾认清自己的心意,也曾被迫与他同床共枕,彼时,只觉得他睡着了的样子看着也是冷酷又莫测。 何曾似如今他安静睡着的容颜,一片宁和,眉宇间的宁淡然透澈,让她丝毫看不出来他和阿泽的区别。 她暗自自嘲地轻笑,不过是换了一种心境,便觉得人的模样的也变了,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小白醒了么?”百里初似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睁开幽幽魅眸,只这一睁眼,怀中之人便似瞬间从元泽变成了阿初。 秋叶白见他眼里清醒无比,不免有些疑惑:“你早醒了么?” 百里初却又微微眯起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又把脸懒懒地埋回她胸口柔软上,顺带蹭了蹭:“没有,睡着。” 秋叶白被他弄得脸上耳根一热,但却见他似又睡着了一般,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他肩头:“阿初,你且自己睡罢,我却是要起来了。” “理由。”百里初却一动不动。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揉上他白玉似的耳朵,温温柔柔地道:“’公主’殿下,人有三急,你驸马我尿急尿频了,再不起来就尿失禁了,可成?” 百里初:“……小白,果然不是个女人。” 秋叶白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得过分脸儿微笑:“我要是个女人,还会娶你?” 虽然大婚之夜,他向她了求婚,但是皇家玉碟之上记载的可是摄国殿下下降给了她秋叶白。 百里初被迫从自己的温柔乡里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女子:“……。” 他娶了个男人婆,还娶了个得瑟的笨蛋么? …… 好在不需要上朝和议事,两人在床上又厮磨了一阵之后,方才起身穿衣。 等到两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黯淡了下来的掌灯时分。 双白和老甄分别指挥着小太监们上菜和收拾房内,而一白则向百里初报告昨夜事情处理的情形。 “禀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八皇子押回宫中软禁,梅苏则交由大理寺关押,待您复朝之后,再行定夺。” 秋叶白闻言,不由迟疑道:“大理寺,似是杜家的势力范围罢。” 把梅苏交给杜家,是打算重拿轻放么? 一白正打算回话,百里初忽然一边用餐,一边问:“小白,很讨厌梅苏么?” 秋叶白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让自家这位公主殿下知道梅苏八百年前就看见了她女儿身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片背,但后果估计不那么美妙。 所以,她立刻干脆地道:“是。” “不着急,他还有点用处。”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 她一看他唇角那点幽冷入骨的笑意,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和阿初在一起久了,她也能知道但凡他这么笑的时候就代表他又要敲锣打鼓,开一场新大戏。 ------题外话------ ==~嘿嘿,其实还算甜蜜的了,对啦,10点半,到1830~,俺还有第二更哟~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带小屁股+忙碌地上班~俺也会努力滴~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因着他们在正月十六那日夜游惹了些首尾出来,他们便都失去了在外闲逛的兴致,皆只在摄国府内闲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从那夜开始贪恋上在她怀里睡着的感觉,能躺她怀里,绝对不坐着。 她兴致起时便洗手作羹汤,撩拨他的胃口,有时还逗弄得他恼了,再上去轻言细语地诱哄猫儿似地诱哄一番,见他吃得优雅又满足的样子,便觉得像在调戏控鹤监那只高傲又漂亮的野猫儿,她也觉得极为得趣。 不过不那么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欢上的这个‘消遣活动’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来,他就会在优雅地填饱了胃以后,不顾时辰地、地点,魔兴大发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会肯这么让魔化的某只兽逮着,若是被他抓着,定要折腾得她腿软腰酸,他才会舔着精致薄唇尽兴离开,去处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紧急公务。 若是他偶尔当场抓不着她泻火,便会整日端着脸,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当然,夜晚他还是要睡他的小白怀里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拨几下,温存软语几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诱惑巫山云雨,他便将‘摄国殿下’的高傲自尊,抛到巫山不知何处去了。 第二日起来,见秋叶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漂亮的薄脸皮有点挂不住,径自又闷恼去了。 秋叶白只当这是自己‘娇妻’的小性子,一点都不嫌恼,倒是莫名地乐在其中,让后来百里初就算看出来她故意调惹自己,他除了摆点高傲的冷脸,逮着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没别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宁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里,只能暗自感叹,摄国殿下就算威势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还是个 雏儿,被‘驸马’调戏美人的手段折腾得只能心里窘闷,却也没别的法子。 当然他们是不敢上去说什么的,一白某次自以为是地去献策,不知怎么踩到兽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顿,好不凄惨地滚蛋之后,众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私下问老甄怎么振兴他的‘夫纲’,只可惜老甄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真没成过亲所以没辙,还是因为乐得见有个不像丫头的俊丫头让自家主子愈发地有人气,便彻底地‘叛变投靠’了‘驸马爷’。 总之对着自家小祖宗的问题,他只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句话——老奴不知,换来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如此这般‘甜蜜’的小日子过得极快,尤其对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快如弹指。 不多久,摄国殿下开朝之日便再次来临。 秋叶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时候,让一干等着看热的朝臣们皆有点呆怔。 这秋叶白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被摄国殿下‘日日驾驭’之后,动辄打骂的,奄奄一息的驸马爷。 他们原本还私下幸灾乐祸的戏谑,要等下了朝之后,提点儿老山参或者别的什么去看望‘可怜’的秋提督。 却不想今儿看见,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饮用了十全大补汤,倒是皇座上的摄国公主殿下看着有点恹恹慵懒的模样。 一干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齐齐暗羡慕。 听说这秋提督学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艺,莫非是也学了话本里江湖上那些采阴补阳的大法? 因着秋叶白是太后一党的身份,自然有人觉得百里初嫁她,就是为了给永宁宫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驸马还是襄国公世子,没有成亲之前就被摄国殿下寻了个借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摄国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宁宫的力量。 于是便有那不开眼的想要讨好百里初,上来启奏,按照惯例,驸马不得在朝中任实职,理当从司礼监提督一职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才要准备发作,却已经有人替他了事儿。 大理寺卿便已经立刻有条有理地逐条反驳了那官员的奏报,一听便知道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让人听不出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员纷纷附议。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叶白便顺理成章地继续当她的司礼监提督。 秋叶白原本等着下朝了以后,永宁宫必定有召见,却不想在议事阁更衣处喝茶的时候,便从小太监那里接了来自永宁宫的条子,大意就是让她这个‘驸马’好生凭着好容貌,好‘手段’,把摄国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点儿毒什么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打入‘敌人内部’,以为内应。 秋叶白看着那条子,只想叹气,看样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爷这是病急乱投医么? 好歹也在宫闱朝堂上打滚了数十年,竟然会如此信任她这么一个非嫡系出身之人? 因为连着罢朝七日,百里初只处理十万火急之事,但还是有些事务堆积,所以便不能出宫回摄国府,而是继续住在他‘出阁’之前的明光殿。 作为新婚驸马的秋叶白,按理说定然是不能住在宫里的,但是摄国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驸马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就算于理不合,谁又能说什么? 毕竟控鹤监全都是实打实的男儿身,不也都居住在宫内么? 于是秋叶白便理所当然地也住进了明光殿。 “嗯,这条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笔迹?”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条子,却没有伸手去碰那条子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理着他发鬓边柔软的发丝:“太后这是被你逼急了罢?”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唇角弯起一抹诡凉的笑意:“当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个私下有铁娘子之称的女人了,等着罢。” …… 果然,三日之后她便明白太后为何如此放心她这个非嫡系之人了。 这日下朝之后,她便接到小太监的传话,宫门之外有人等着见她。 秋叶白闻言,便跟着小太监出了宫门,只是她才刚出宫门便看见了一顶软轿里出来了一个一身华衣光彩照人的妇人。 “母亲……姨娘?”秋叶白看清楚来人之后,忍不住惊讶地道。 一名跟在她娘亲身边的脸生的嬷嬷,立刻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儿,如今可不是什么姨娘了,这是二夫人,老爷已经抬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该叫一声二娘了。” 二夫人看着秋叶白,眼中隐有激动:“孩子。” 虽然她的小叶儿不能直接唤她一声娘,但是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唤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着自家娘亲眼里的激动,心中却微冷,但还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娘。” 她当然知道母亲心中激动什么,母亲是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不输给宫嫔的美貌,但连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饰都不敢戴,这么多年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为司礼监提督日子不少,娘亲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节骨眼上却忽然提了平妻……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亲身后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确实都不是她多想。 “快来见过你父亲。”二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红晕,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一顶轿子。 轿子里走出来一名高挑修长的中年男子,秋叶白一看他那张依旧堪称俊美的容颜,便立刻知道明白,这位确实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后,就几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了。 女儿肖父,她的眉目几乎全遗传自父亲。 面前的男人唇上两撇修须,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气息,一双明亮锐眸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云上,这是咱们的……儿子。”二夫人看向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激动地笑道。 当年的秋家大公子,风华无双,更是才名满天下,诗、词、书、画、算、术、骑、射,皆是一绝,为人又爽惬,交游天下,宛如云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谪仙,加之他的小字亦为云上,便得了个云上君的妙号。 时日长久,众人连他本名都不记得,只知秋家云上君——秋云上,他亦无所谓。 只是在她出生之后,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书便长期被派遣在外,测量帝国的山川河流,几乎不曾回朝,云上君的美名便渐渐淡了去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冰凉莫测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亲。” 她对这位父亲没有任何情感,所谓有教无类,他是无教无养,更无庇护,于母亲,他又何曾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这位父亲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连杜珍澜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边又岂会没有狂蜂浪蝶?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温然微笑:“叶白,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能庇护你母亲了,真是让为父惭愧。”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为人子女,理所当然,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现,现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伟大业?” 她尖刻的话语让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紧了紧。 “测量之事已经接近完工,为父很快便会将图纸上呈陛下。”秋云上微笑点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秋叶白话里的讥讽。 “父亲今日回朝等在这里怕不是只为了见我罢?”她看着秋云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顿了顿,温然道:“太后老佛爷有懿旨,你如今已经尚了摄国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亲为平妻,我们今日便是进来谢恩的,燃灯师太算出你二娘是个有佛缘的,所以想着过两日便送你娘亲进真言宫祈福修佛。” 秋叶白眼底寒光顿现,目光掠过自家娘亲有些无奈凄楚的神色,又看向秋云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来将自己身边的女人送去给人做人质的,嗯?”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回来绝对没有好事。 秋云上看着她,眼中眸光微闪,示意身边的人都远远地退下,方才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经算出你命格破煞,牵连杀破狼三凶星,又有荧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让人将你远远送离京城,让你在乡间长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阴差阳错你还是回来了,女身,男命,这一切都是命数。”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秋云上,这个男人……他知道她是女儿! 一边的二夫人一脸无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低泣:“叶儿,你父亲……你父亲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的,我区区一个小妾,怎么可能瞒住所有人让你这般长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为了你!” 为了她? 秋叶白看着秋云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轻笑起来:“父亲,您真是让我感动。” 不,这个男人,眼睛里可没有一点是属于父亲的慈祥和温情,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着他一样陌生而淡漠。 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冒着全家抄斩的风险,没有溺死她这个身负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没将她送入宫中交给神殿的先代国师教养成神妓呢? 这可真是个有趣又让人的深思的问题。 ------题外话------ 第一更~么么哒,昨天时间太短,但是大家都很支持我,所以我会今天肯定有二更,要是公主殿下能在晚上8点30到2000票是俺今天就努力搞出个大二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加一块,今日努力搞个奋斗万更~ 第111章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永宁宫 空气里弥漫着西域玫瑰茶的暖香,人人脸上含笑,似一派和乐融融。 “哀家听珍澜说过,秋二夫人素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安分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董嬷嬷,且领着燃灯师太和二夫人去哀家的佛堂看看,二夫人喜欢什么,便算哀家给她的赏了。”太后慈眉善目地笑着示意董嬷嬷将秋二夫人扶起来。 等着秋二夫人怯怯地行了礼,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方才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一边伺候着的郑钧和在下首坐着的秋云上。 太后看着面前似唇角含笑,眼神却一片清冷清矍的男子,轻叹:“云上,你到底肯归朝了。” 秋云上看向太后,淡淡地道:“不是太后用了凤令么。” “哀家以为你忘了当初对哀家的承诺。”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秋云上唇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云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素来是诺行一致的,既然答应了老佛爷您的凤令一出,云上定会归朝,自然会回来。” 太后闻言,保养得宜的雍容精致面孔之上浮现出黯然之色,但是片刻之后,她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精明冷酷:“那么青鸾临终前,你在她床前承诺若哀家有难,你必定会助哀家一臂之力,你亦不曾忘了罢?” 听到‘青鸾’二字,秋云上清冷的眼底瞬间闪过痛色,冷冷地道:“不曾。” “就算要你牺牲你的妾室和你的儿子,也可以?”太后神色之间皆是咄咄逼人。 秋云上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太后,几十年过去了,你依旧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杜家对你就这么重要,或者说,权势对你就那么重要,可以让你牺牲一切?” 太后眼里闪过森然,疾言厉色地道:“你只要答哀家可以或者不可以。” 秋云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太后唇角忽然弯起一点温然笑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上,甚至包括你的儿子,他虽然是庶出,却比你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出息,若是他好好地为哀家效劳,你们一家都会永远其乐融融的,就算是珍澜,也不会成为你们一家和乐的阻碍。” 秋云上讥诮地弯起唇角:“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阻碍,在你非要将她嫁入秋家监视我的时候,她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说罢,他搁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走。 太后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仿佛透过他的背影看见了什么,忽然忍不住唤了一声:“云上……。” 秋云上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掠过,他讥诮地道:“凤姑姑,你真是老了,也丑了。” 一声凤姑姑,瞬间就让太后浑身一僵,她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随后看向他,却仿佛一点不计较他出口不逊,只木然地道:“是,我老了,几十年了,你不也老了么?” 她从艳绝京城的杜家大小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成了冷酷铁腕的皇太后老佛爷,他也从一样从跟在她身后叫姑姑的稚儿变成了名满天下,俊美无俦的云上君,再到如今一身素衣满面尘埃的前工部尚书。 秋云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是啊,我们所有人都老了,包括皇帝陛下,大约只有青鸾和宸妃,她们永远都不老。” 只有死人是不会老的。 看着太后陡然大变的脸色,他轻嗤一声,拂袖离开。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隐忍什么一般,闭上眼,眨去眼眶里苍凉的泪,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郑钧看了她,又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远处的秋云上,眸光叵测地垂下眸子。 …… 秋云上刚刚踏出太后的寝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转弯角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着来人,不免一愣,随后微笑地唤二夫人的乳名:“卿儿,你不是跟着燃灯师太去佛堂了么?” 此刻的二夫人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更多的还有不可置信:“云上,就算你心中从来不曾有我,可叶儿是你的骨血!” 秋云上神色有些莫测地看着面前的二夫人:“卿儿,你都听见了。” 二夫人手里紧紧地搅着帕子,眼中闪过泪光和隐忍:“是。” 秋云上低头看着二夫人,有些无奈似地轻叹一声:“卿儿,我不希望你听见太多肮脏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只要叶儿好好地替老佛爷办事,她和你都会平平安安,你也能好好做你的秋家二夫人。”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眼圈有些泛红地哀求:“云上,叶儿她是个女孩子,不要让她搀和进来,求你看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有些讥诮地看着指尖的泪滴:“就是因为看在当年你我的情分之上,所以我才没有让人溺死她,也没有将她送到神殿,我让她庄子里好好地活着,甚至纵容了她跟着你父亲游历天下,没有将她抓回来圈禁,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永远不能踏入京城,我给了她任何一个秋家女儿都没有的‘自由’,但是你和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二夫人闻言,瞬间哑然,她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自己快病死了,只是想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孩子,是叶儿带回了父亲的药救了我,叶儿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我……舍不得她再离开我身边才没让她离开,我现在就让她走,让她辞官走得远远的,让她永世都不踏入京城!”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抚摸过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冷酷:“卿儿,你温柔又懦弱,老仙太宠爱你这个唯一的老来女,让你生得美丽又无用,没有一点像一个果决的江湖女子,你连你的女儿都比不上,现在才后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各安天命罢了。” “云上……我风绣云真后悔,后悔为什么会放弃一切,与父亲断绝关系,至死不见,甚至宁愿做妾都要嫁给你!”二夫人看着他冷酷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咬着嘴唇颤声道。 秋云上听见她这句话,眼中苍然之色一闪,随后轻笑:“瞧,卿儿,你总是这么轻率,在老佛爷的地盘也不怕隔墙有耳,嫁也好,悔也罢,都是你选择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二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下子便似全无气力一般靠着柱子滑落在地,茫然地将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错了么? 哪里错了? 她隐忍多年,独守空闺不过是想像寻常人家一样夫妻团聚,女儿绕膝,一家和乐罢了。 ……*……*……*……*…… 明光殿 “今晚我要回神殿一趟,处理些事,你早点歇着,你父亲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担心二夫人。”晚餐之后,百里初沐浴完一边让双白伺候他更衣,一边看着在床上盘膝打坐的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百里初,点点头:“我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母亲为人软懦,她心中始终只有秋云上一人,如今你我和永宁宫尚且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若有一日,再有宫变,母亲怕是又要伤心了。” 以百里初的能耐,她相信他能保护好她的娘亲。 她只是有一种奇特又古怪的自觉,她那位父亲必定不会站在她和娘亲的这一边。 一旦百里初不想再留着杜家碍眼的时候,秋家必定会成为杜家的同盟,百里初真的动手的时候不会对任何敢反抗他的人手下留情,即使那人是她的‘父亲’。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领口,轻描淡写地道:“人间多劫,有几人能一世看穿爱恨嗔痴,笑口常开如弥勒,就算是弥勒,也不过是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强笑于世罢了。” 秋叶白闻言,一直以来她心中都感觉古怪的东西便浮现了出来,她顿了顿,看着他,忽然道:“阿初,我想问你一件事。” 百里初见她认真的神色,便示意双白离开,微笑看向她:“怎么了,小白这么认真?”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阿初,你……你如果想毁了杜家,是不是并不算太难?”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看着永宁宫和明光殿势均力敌,但是她总觉得凭借百里初在朝内的势力,他要是真想将太后和杜家连根拔起,也许会有些伤元气,但是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相持的局面,他似在有意无意地纵容着杜家的起起伏伏。 百里初顿了顿,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脸颊,幽幽凉凉地道:“小白说得没有错,本宫是在纵容着杜家。” “为什么?”她不解。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来,时机未到,杜家天命未完;二来,本宫有私心。” 时机未来到,天命未完? 这个说法虽然玄乎,但她尚且能够理解,毕竟梅苏手中的商业势力不小,轻易动不得,但是…… “私心?”她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猫捉耗子?” 她可是记得那日他在明光殿和太后的一番让人心惊的冷酷对话。 他要的就是逼着老佛爷和杜家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让他们以为希望总在地平线之上,他们筹谋着挣扎着,却最终只能一次次地看着希望破碎,只剩下无处可逃的彻底绝望,而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竭力反扑。 这是属于‘神’的狩猎游戏,所需要的时日和精力都异常的漫长。 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止。 这个游戏的结果,要么是‘凡人’彻底沦为‘神’游戏里的祭品,要么是‘神’彻底的‘寂灭’。 百里初笑了笑,眸光幽幽邃邃,让人难以看透,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轻啄了一下:“那是本宫原本的初心之一,不过如今需要加点儿别的。” “别的?”她挑了下眉,忽然一翻身将他按在床榻之间,看着身下一身红衣的美艳魔神,她低头蹭上他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是为了我么?” 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轻笑:“你总会知道的,我的小白,我的女王。” 小白的腰肢总是这么纤细又柔韧得勾人。 “女王?”她唇角微勾,沉吟一笑。 嗯,这个称呼好,她喜欢。 尤其是这个她将他压在身下的姿势的时候,他说出来尤其妙,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看着身下的美人,见他睫羽纤长,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优美的阴影,心中漾开一片缱绻温柔,指尖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轻笑:“女王有旨,爱君今晚别去神殿了,侍寝可好?” 百里初抬起幽眸看向她,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刚刚束好的腰带上:“遵旨。” 伺候他的女王到底更要紧些,至于有些令人厌恶的人,见不见倒也不那么要紧了,总归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一些时日,陡增笑料罢了。 ……*……*……*……*…… 神殿 燃灯师太忽然睁开眼,看向前来禀报的风奴,目光冰冷:“你说什么?” 风奴恭恭敬敬地道:“回宫主,摄国殿下今晚不会来神殿了,一白奉主已经来传令了。” 燃灯师太闻言,眼底闪过阴冷烦躁之色:“这是第三次本宫主让你去摄国殿下那里请人,你却请不到人了,到底有没有将本宫主要传达的旨意传达出去!” 风奴见她发怒,头更低了:“有。” “有什么有,本宫主说的是本宫已经知道秋叶白那厮根本不是男的这个秘密了!” 燃灯神色之中闪过愤怒之色,顺手‘砰’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那杯子瞬间碎裂无数块,细碎飞溅起来的瓷片瞬间将风奴的脸颊划破,她却仿佛无所觉一般,继续恭谨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回宫主,风奴已经将这个消息明确地告知了一白奉主,但是殿下确实不肯过来。” 燃灯原本一派慈和的面容闪过焦躁厉色,但最终她还是闭上眼,手中迅速地拨动念珠,好一会才沉静下来,随后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风奴:“风奴,我问你,你真的怀上国师的孩子了?!” 就算是太医已经确定风奴肚子里有了孩子,但是她还是总有些莫名的疑心,也许是因为元泽平日里都实在太过冷淡,连那日都没有破了风奴的身子,怎么会后来又动意,让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风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点点头:“回宫主,已经三个月了。” 燃灯忽然低头看向风奴,眼神凌厉,但是脸上却堆起而来虚伪冰凉的笑容来:“风奴,你很好,等你安全地养下这个孩子,你便是咱们真言宫的功臣。” 这个孩子一定会有大用处的。 “宫主,咱们要不要将秋提督的这个秘密告知太后?”风奴似有些迟疑地道。 燃灯师太神色瞬间一冷,厉声道:“当然不!” 她见风奴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便立刻柔了神色,一边拨动念珠一边温和地道:“风奴,你要知道,你入了真言宫,就是咱们真言宫的人,虽然真言宫和杜家关系匪浅,但是真言宫就是真言宫,到底不是杜家,你的主子也是本宫主,而不是太后。” 燃灯师太顿了顿,凉薄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而你只需要知道本宫主另有打算就是了,你的父兄如今也已经调到了淮南的商行去,那淮南的产业可是咱们真言宫,不是杜家的。” 风奴垂着眸子,脸上的神色一片恭谨,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去吧,本宫主要清修了。”燃灯师闭上眼,在一尊华丽又狰狞的佛像面前盘膝而坐 风奴行了礼之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已经有数名侍女手捧着鎏金暖炉和狐裘等着伺候她,为首的人正是雪奴。 雪奴见她出来,眼底闪过怨毒的嫉恨之色,讥诮地道:“风奴姐姐,真是让妹妹羡慕,国师虽然临时出宫闭关了,宫主却还是很照拂您呢。” 风奴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侍女为她拢上狐裘,又接过了暖炉:“若是你能怀上孩子,想必宫主也一定会照拂你。” 风奴虽然是四婢之首,但素来谨慎而自持,如今忽然变得这般冷漠而尖利,一下子让雪奴很不适应,瞬间被噎了噎。 “你……!” 风奴没有理会她,径自向自己的房间而去,一干真言宫的婢女们立刻跟上。 “什么东西,不就是爬了国师的床么,若是你没了这个孩子,看你还能这般放肆!”雪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咬着下唇。 风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打发了其他人离开,方才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揽。 她先是一惊,随后挣扎开来,看向身后的高挑健硕的人影,神色淡淡地道:“你可以回去禀报殿下,风奴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燃灯宫主还是没有打算将秋大人的秘密告诉太后老佛爷,她还是要等着见殿下。” 一白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之上,目光炽热又迟疑:“孩子,还好么?” 自从正月十七之后,他才得知风奴怀上了他孩子的消息,心中瞬间百味杂陈,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些日子风奴总是对他爱理不理,亦不让他碰的缘故。 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风奴立刻捂住小腹,警惕地看着一白。 一白见她那样子,心中亦有些莫名地不悦:“燕子,那也是我的孩子,难不成我会对他不利!” 风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这个孩子是她和一白奉命怀上的,她不知道殿下要这个孩子来做什么,但是她怀上了孩子之后,才觉得肚子里的这个生命绝对不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 那是她的血脉,是她生命的延续! 一白见她削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心中微痛,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沉声道:“你放心,殿下早已经答应我了,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可以相信你么?”风奴抬眼看着他,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日日夹在这些煎熬之中,甚至愿意委身给一白,就是为了家人,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牺牲! “燕子,相信我。”一白轻叹了一声,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头。 风奴忍不住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靠在他怀里哽咽了起来。 好一会,她才歇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宫主她修炼媚功,最善于观女子之媚姿,当初我不曾破身,宫主都看出来了,怀疑国师不曾碰我,所以你我才不得不……。” 她迟疑了片刻,语气一转道:“若是提督大人不曾委身殿下,眉宇之间没有温存妩态,燃灯宫主未必能看出来提督是女儿身,此事她虽然一时间不会向太后老佛爷禀报,但是终归是隐患,她如今信任我,真不要……。” 风奴伸手比了个手刀,眉宇之间闪过森冷之色。 一白压下她的柔荑,挑眉道:“燕子,你倒是越来越狠了。” 风奴手上微顿,原本清丽柔弱的眉宇之间闪过坚毅之色:“那又如何,若是我留在真言宫生下这个孩子,依照宫主的行事作风,必定也会去母留子。” 她能被选来伺候国师,就说明她并不笨,只是她不想为了莫须有的荣宠去争罢了。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她既然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腹中又有了孩儿,自然就不会心慈手软,一条道走到黑。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殿下和国师竟然是一个人的时候,她震惊之余,更坚定地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那个男人的可怕。 一白微震,看着她,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柔荑,将她再次拥入怀里中,温然道:“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交给我和殿下罢,殿下不会希望有人打乱他的计划的。” ------题外话------ 今天一共三十点更新完毕~好久没加尾巴防盗了~谢谢大家的月票支持,好久都没有达到目标了,神清气爽 第112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原工部秋尚书回朝之后,献出了他测绘的帝国山川河流之图,此举堪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皇帝陛下甚至挺着病体,破例上了朝,当庭嘉奖他三千亩良田并三千金,同时加封忠信伯。 因为他长期不在朝内,工部尚书早已另付他人,而此时兵部尚书因早前渎职贪污一案被撤职查办,大理寺卿便以无人比忠信伯了解边境地形和民情为由,提议让云上君任兵部尚书。 秋家一向是永宁宫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个提议由杜家一派的大理寺卿提出来并不奇怪,明摆着是往八皇子一派里安插人,李将军和虎威将军等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提出忠信伯从未涉及军防,不合适担当兵部尚书。 但是一向不甚有精神理会朝事的皇帝陛下在挡风帘后一边咳嗽一边询问摄国殿下对此事的看法,言下之意却多有赞同云上君任兵部一职的意思,而一向与永宁宫水火不容的摄国殿下闻言之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竟也同意云上君任职兵部尚书一职。 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铩羽而归,一片颓靡之相,却又不敢再据理力争,只因为自家八皇子在摄国殿下大婚之夜,竟然违背禁令,不顾自己在圈禁之中的处境,私下潜出宫去‘游玩’。 在梅家的酒楼空云阁和梅家家主梅苏两人为了抢一个赫赫舞娘撞上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大打出手,伤及无辜,最后惊动了被摄国殿下派出去巡查的控鹤监,将双方都给逮住了。 摄国殿下听说有人在‘她’新婚之夜闯出如此祸事,简直是当场大怒,梅苏和百里凌风都下了狱,一个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一个关在天牢。 百里凌风无冕的大将军王的名声瞬间跌落谷底,他们这些八皇子一派的人为了营救自家主子,这会子焦头烂额,哪里还敢太明白地惹怒皇帝陛下和摄国殿下,只好闭嘴不言。 而一干朝臣们听到云上君的封赏,都眼热得不行。 这秋家简直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门三父子在朝为官,最次的嫡长子也是个四品将军,四子更是司礼监提督,还从百里凌风手里得了京畿南北大营的兵权。 而八皇子如今势微,朝中相当关键的位置如今都在永宁宫杜家一系手中,摄国殿下虽然掌控着朝政批红大权,却似乎一时间屈居了下风。 唯一让永宁宫添堵的就是,秋家四子尚了摄国殿下。 但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对摄国殿下的牵制呢? 只是,朝局之诡谲永远不会像面上这般看起来清浅,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道越是烈火烹油的荣光之下,潜藏着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危机,大厦将倾,令人煎熬。 而一手撩起风云者却静静地蛰伏着,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台子渐渐搭成,各路人马皆齐齐登台,摩拳擦掌,大戏将唱,这番热闹令他心情很是愉悦。 ……*……*……*……*…… 御花园里百里初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枝头雪融后,枝芽之上冒出的那一点点新绿,虽然不算茂盛,但是一片冷白荒芜之中看着便让人觉得舒服。 “殿下,信和东西都已经让人带到燃灯师太那里去了。”一白走过来在百里初身边恭敬地道。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点头:“嗯,很好,她怎么说?” 一白沉声道:“燃灯师太仍不知您的真实身份,只以为秋提督是被您收买了的钉子,她愿意保守秋提督是女儿身的秘密,并且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但是需要殿下呈现一些诚意。” 百里初闻言,幽幽深眸之中闪过冰冷慑人光芒,凉薄地轻笑:“很好,她既然愿意疯一把,本宫如何能不助她一臂之力呢,她提什么要求,只管同意就是了,怎么说,她也‘教养’了元泽那么多年。” 一白几乎不敢直视自家主子森然的笑容,只恭敬地道:“是!”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看了一白一眼:“你要是担心风奴,只管看着她就是了,宫库里的药材,你尽可以用,只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来。” 一白心中一动,隐感激的心情,立刻抬手道:“是!” 殿下虽然看着冷酷无情,但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从地宫里就跟着他的人。 百里初看着枝头的新绿,微微挑眉:“小白离开上京多久了?” “回殿下,秋提督去京畿南北大营已经七八日有余了。”一白想了想道。 “这么久了,她还不回来,是南北大营遇到什么麻烦了么?”百里初微微挑眉。 一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平日里八皇子下去南北大营巡视少则十日,多则一月,毕竟那里驻防之军皆关系京城大局,自然是极要紧的。” 不过七八日而已,殿下这些日子行事便有些烦躁的样子,怕是新婚燕尔就分离,让殿下心头不悦。 “也是,京畿大营驻军当然是要紧的,老八接手之后悉心经营,处理他的人也是个麻烦事儿,本宫也该亲自走一趟才是。”百里初沉吟到你。 一白眼角微微抽:“遵命。” 您找如此道貌岸然的借口,这无非是想要去看秋大人罢。 也是,新婚燕尔嘛……自家主子才尝了女人的甜头,这会子应该是正食髓知味的时候,嘿嘿…… 一白才心中暗笑,他边上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殿下,四少说了,若是她无法收服南北大营之人,您一去等于强行以威压逼迫军中之人臣服于她,但人服心不服,终是不妥。” 百里初目光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开口就敢忤逆他的宁春身上,幽眸微微眯:“宁春丫头,你说什么?” 当初宁春将他给小白放的安息香给灭了,又去将奄奄一息的董嬷嬷和郑钧给放了,虽然也是小白的意思,但他这丫头看着就不讨喜。 宁春被他幽幽冷冷的目光一睨,便背脊一寒,微微退了一步,却还是一脸固执地道:“四少说了,您要在京城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一白看着宁春就觉得头疼,这丫头不知是不是太固执,总是会说些不讨喜的话,干些不讨喜的事儿,直来直去的,但是这宁春却是秋大人身边的贴身婢女,颇为得秋提督器重。 “秋提督让你跟在殿下身边,是让你照顾殿下的,不是让你给殿下添堵的。”一白见自家殿下不悦,便低声对着宁春劝诫道。 当初‘驸马’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了这丫头给主子,道是她医术极佳,让她定时给主子把把脉,调理身子。 不过他看着秋提督还不如不留人在主子身边好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秋提督留下宁春总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宁春却似全不觉他好意,虽然不敢直视百里初,嘴上却还是干脆地道:“奴婢是四少留着照看公主殿下月经不调的,自然不是给殿下添堵。” 月经不调…… “啪!”百里初一下子就折断了那支刚冒新芽的树枝。 一白和其他鹤卫们瞬间想要笑,但是瞥见自家主子有些发绿的脸,便都硬生生地将那笑意憋了回去。 “小白是这么说的?”百里初幽幽地睨着宁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对他有敌意。 或者说他家小白身边是个雌的都对他都有敌意,看情敌的那种敌意。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宁春感觉到眼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阴森森的可怖冷气,便立刻退了几步,才点头:“是,四少说公主殿下喝了一白大人和甄公公送的虎鞭、鹿鞭十全大补汤喝太多,容易肾亏,心火虚旺,易怒上火,导致月经不调,鼻血横流,所以然奴婢要定时出现给您降降火气。” 感情这宁春就是秋提督专门派来给自家主子添堵浇冷水的。 一白听着宁春一个劲地‘月经不调’,‘肾亏火旺’地念叨,顿时脸也跟着绿了绿,瞬间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呃……这个男人嘛,雄风要紧,进补进补也是必要的。 不过他每次和甄公公进贡这些汤药都是偷偷摸摸地以调理身子的名义送给主子喝的,秋提督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初的身形一僵,耳尖上瞬间冒出一点红晕,冷冷扫了眼一干目光瞥向他下半身,憋笑憋得面部僵硬的一干鹤卫们,转身拂袖就走。 他一路边走边把花木们好容易长出来绿苗儿揪得七零八落,边美目含怒地咬牙冷哼:“臭小白,你给本宫等着。” 等他逮着她,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心火虚旺,月经不调! 只是他才走没两步,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掠过那夜秋叶白台下剑气跃起,雪腰纤柔的样子,瞬间鼻尖一热,他下意识地抬手一蹭。 脸色大绿,僵硬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抹鲜红。 鼻血! 一白等人跟在身后瞥见自家主子指尖上的那点红和他僵木的背影,顿时倒退数步,只想装死当没看见。 只宁春却不怕死地凑上去,一脸了然地样子:“殿下,没错罢,你真的月经不调了嘛!” 百里初一握拳头,一边使劲地擦鼻子,一边眼冒黑光,咬牙道:“一白,一白,把这个臭丫头关到柴房里去,然后关门,放白十九!” 他就不信他这个正房嫡夫还收拾不了小白身边这些‘狂蜂浪蝶’了! 看着宁春被鹤卫们强行扛走,他一把拍开端着帕子上来伺候的几名惶恐的小太监,眯起眸子再下令:“收拾一下,不,不必收拾了,出发去京畿南大营,现在、立刻、马上!” ……*……*……*……*…… 京畿南大营 校场附近的树木草地也长出了绿苗儿,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知阿初有没有着恼。”一身戎装的秋叶白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草地里浅浅的绿意,自言自语地轻笑。 一身士兵装扮的宁秋如今有了小七,倒是看开了许多,一边替秋叶白擦剑,一边好笑道:“您也是的,明知道宁春那丫头性子不好相处,因着上回殿下给您下药的事儿,就看殿下不顺眼,还将她放在殿下身边,教她说那一番话,殿下不恼才是怪事儿呢。” 秋叶白一边掂了掂手里寒光四射的剑,一边挑眉嗤道:“一白那臭小子和老甄给他上供那些‘XX鞭’汤药,他也来者不拒地见天地喝,出门巡视前瞎折腾,差点害我连马都上不了,只是让宁春给他泼点儿冷水罢了,可算是便宜他了。” 宁秋闻言忍不住脸上一热,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道:“您收敛着些,只男人才这么说话肆无忌惮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略粗的声音:“副座,哪家小娘们让您腿软得上不了马啊,哈哈哈,不会是摄国殿下吧?” 秋叶白和宁秋齐齐一僵,转头看去,便见一名三大五粗豹威将军打扮的虬须汉子提着刀领着数名校官模样的人走来,老常和常萧何也跟在他们身边。 “鲁将军,你们不是正在列阵么,怎么过来了?”秋叶白清冽一笑,将话题带过去。 百里凌风当初一有机会接受京畿防务,便将南北大营原先杜家一派的领军人物不动声色地换了一遍,这三品豹威将军原本姓鲁,本就是个埋头干事儿的,没甚心眼,但是这么大浪淘沙之中,他却留下来了,因为他当初也是出身边关战将,百里凌风也没有撤换他。 秋叶白觉得他就是根老油条。 如今她来接手防务,便从此处下手,这鲁将军是个只认得手上真本事的,所以她派了老常和他的那几个子弟亲信和鲁将军的人过了几回招,不管是排兵还是布阵,老常他们都大胜而归,让鲁将军心服口服,所以也算是打开了南北大营的人脉路子。 “瞅着您刀剑擦好了没,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呢!”鲁将军凑过去,看着她手上的长剑嘿嘿一笑:“不想原来副座在讨论您的另外一把枪。” 秋叶白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后轻描淡写地一笑:“呵呵,男人嘛。” 鲁将军见她不愿意提,便只当她脸皮薄,呵呵笑着转了个话题:“是了,副座,秋尚书来了,也在外头等着您呢。” 秋尚书? 秋云上? 秋叶白闻言,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间冷了冷,那个男人来这里做什么? ------题外话------ 还有第二更~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14章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云上出手又快又狠,速度快得几乎让周围的人都看不清楚,秋叶白尚未站稳,抬剑已经是来不及,足跟一顿,她眸光一凉,直接伸手双掌蓦然合十。 “嗤!”一声轻微摩擦之声,她已经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打下来的竹剑,不偏不倚。 以不备胜有备,稳、准、狠,更见手下功夫的真章! 周围的武官们不论强弱,但都算有格斗基础,他们齐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来:“好!” 她接住了秋云上的竹剑之后,他脸色不变,却微微一笑,却忽然松手,蓦然一拍那竹剑,竹剑立刻就翻了个个,向秋叶白的头上狠狠地敲去。 她冷嗤一声,手肘一抬,就朝那竹剑狠狠撞去,竹剑一下子就被撞飞,但是下一刻,她顿觉肩头一阵寒风袭来。 秋叶白瞬间一惊,脚下疾退,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一股锐痛瞬间从肩头迸发出来,她整个人瞬间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唔……。” “啊!” 一干武官们都忍不住惊呼,这要是身体落出划定的圈子之外,秋叶白就算输了! 秋叶白若是输了,不用说,南北大营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都会更小看,就算是杜家原来一脉的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说话之间必定少了敬意! “小白!”不远处正策马而来的人影正巧看见这一幕,瞬间忍不住喉间一紧,低唤一声,身形一动就要从马上跃去,但是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同时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跟过来的一白。 “等一下!” 一白一愣,看向自家主子,他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能忍住不出手。 虽然秋提督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殿下对秋提督的在意,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百里初神色阴沉地看着前方:“再等等,这时候过去不是帮她,是给她添乱!” 他相信她能处理的! 一白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转头一看,果见不远处秋叶白在忽然软腰一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半空中转了声屈膝一折,单膝落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圈子里,还顺手将脱手的竹剑也抄回手里。 这般精彩的转折,又让武官们齐齐爆出一声欢呼‘妙!’ 秋叶白落地之后,抬眼冷冷地看着秋云上,却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情绪,那双和她几乎一样的眼睛里淡漠得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嗤了一声,足尖一点,提着竹剑就朝秋云上袭去。 秋云上长剑一横,唇角一勾,亦抬剑迎战。 双方竹剑一触便发出有些刺耳的‘砰’一声,杀气凛冽,交错瞬间便过了十数招,让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看着场上交缠的‘父子’二人,秋叶白姿态轻盈如燕,手中竹剑角度刁钻狠辣,招招皆是刺杀对方软肋,而秋云上手上竹剑大开大阖,如流云舞风,姿态优美却又极为恰好地封住了对方所有的杀招,颇有剑宗之态。 高手过招,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鲁将军却忍不住低声跟着身边的老常道:“哎,这两父子出手可真够狠的,简直跟仇人决战似的,平时父子间动手也不讲情面,难怪能在朝上这般风光,秋家这一代倒是真出息咧。” 自从老常打败了他以后,两人又把酒言欢,鲁将军便觉得老常很是对他胃口,将他当做知己。 但是老常看着场上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思,却只是摇摇头:“我瞅着倒是有点怪。” 这两人就不像寻常的交手,简直是像真正的刀兵相向,就差你死我活! 场上之人一番交手下来,周围兴奋的呼喊声、下注声此起彼伏。 大部分五官们还是更看好云上君,他看起来更从容不迫,更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而秋叶白虽然招式狠辣,但是却并不大气,这种交手下去,她迟早会落败。 但就在云上君的押赢面达到最大的时候,场上的情势却起了变化。 秋叶白忽然抽离剑离开数步,看着云上君,眸光讥诮地看着他:“不想父亲的武艺也是绝佳,真是让孩儿佩服。” 秋云上看着她,眸里闪过锐光,淡淡地道:“老仙也把你教得不错,只是太浮躁了些,缺乏大气,难成大事。” “所以父亲是来教导我怎么大气的么?”她忍不住讥诮地低笑而来起来,手上的竹剑忽然挽了剑花,平胸抬起,足尖一点,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剑柄向秋云上劈砍而去。 “就像这样?” 她的这个劈砍没有任何华丽的姿势,纯粹是提着重剑劈人的姿态。 秋云上看着她这个动作,却脸色微变,抬手横剑去抵挡。 “砰!砰!砰!” 三声闷响之后,是竹剑断裂的刺耳‘吱嘎’声,几乎刮得人耳膜生疼。 而秋云上只感觉每一次相触,剑身上传来巨大的撞击和压迫感,让他不得不一退再退,以减轻秋叶白砍下来的那种冲击力。 但是在她最后一击之时,他脸色大变,忽然一咬牙,就要将自己手里的剑脱手扔掉,只是却已经太迟了。 他手中的竹剑在承受不住重击之后彻底地断裂开来,而秋叶白手中的竹剑虽然也同样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度而断裂掉,但是因为他的剑先断了,所以她手里的竹剑在碎裂之前,顺着惯性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头。 “呜!”秋云上也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锐痛,他一下子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场内众人都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改变了招式和风格,忽然变成这般直来直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劈砍。 但就是这么简单招式,已经让方才从容自若如一代宗师的秋云上招架不住,直接给劈跪在了地上。 甚至连剑都给劈断了,那竹剑虽然不比钢铁剑,但却是一种从东洋人那里传来之后,又经过特殊改形和制作而成的极度坚韧的一种官兵们对战时候的练习之物,为了避免过大损耗,这些竹剑之中都束以极韧之牛筋。 若非名刀宝剑,寻常刀剑相交,也做不到三招之内不用内力就能将竹剑损毁。 如果不是一种巧合,那就是秋叶白手上剑术造诣极高才能做到,总之已经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秋叶白扔掉自己手里的断剑,随后上前几步,向秋云上伸出手,仿若颇为关心地道:“父亲,您可还好?” 她不等他回答,便微笑着继续道:“父亲武艺一向高强,都是家中兄弟们的榜样,想必定是让着我了,来,再继续罢!” 秋云上只觉得自己肩头一阵酸,一阵麻,一阵痛,他下意识地明白自己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周围的武官们在听到秋叶白的话之后,似乎也觉得他不过是‘承让了’,所以便立刻鼓噪了起来。 “秋尚书,快快起来,您可不能偏袒!” “就是,云上君,咱们可都是押了你赢呢!” “一点小伤,您就不要装了,秋副座有孝心,但是您可不歪心眼!” 秋云上一咬牙,还是握住了秋叶白递来的手。 秋叶白眼中冷光微闪,轻笑:“父亲,您可站好了。” 说罢,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秋云上刚要就势起来,立刻觉得肩头、肩胛骨胡传来‘嘎啦’一声,随后便是令人忍无可忍的剧痛从肩头蔓延身体,让他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站都站不住地往地上狼狈跌去:“呃!” 该死,肩胛骨,或者说他的琵琶骨,一定是在他方才用力的时候裂开了! 众人见他跌倒都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哎呀,云上君,您这是作甚呢?”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便立刻走了过去,一副担忧地样子弯下腰:“父亲,您这是怎么了,站都战不住?!” 秋云上脸色惨白,背上里衣已经出了一身的水一样的汗,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地投在她的面容上:“看来老仙除了教你武艺,让你强身健体意外,还教给了你一副狡诈狠辣的心肠。” 她一定是故意的,首先是三下重击,就已经击断了他的锁骨,那时候虽然断了,虽然让他感觉并不影响琵琶骨,但是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锁骨受力之后,直接牵连的就是琵琶骨。 他方才还握住她的手,试图靠着自己站立起来,让肩头承受了大力,等于是他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琵琶骨拉至骨裂! 而琵琶骨却是一个武者的性命,一旦破裂之后,便手中无力,再不能轻易动武!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森凉讥诮,她轻声道:“原来您也认识我的师傅,多谢您的夸奖,如果不是师傅悉心教导,对于无耻之人,用无耻的手段,我又怎么能活到如今,有今日所成,父亲,您说是不是?” “你……。”秋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隽秀面容,他眼底闪过复杂而翻腾的情绪。 这一局,毫无疑问,秋提督胜了。 ……&……*……*& “小白。”秋叶白才起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幽凉声音。 她一愣,随后转头去,便看见了不远处静静站着的人。 “殿下!” ------题外话------ 晚上还有二更,么么哒!一定会万更哦,求票~ 第115章 二更(求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其他武官们正一边骂骂咧咧地哀叹自己押错了宝,一边沉浸在方才那一场酣畅的高手过招的场景中,忍不住赞叹这秋家父子果然是‘父慈子孝’,铁血家风。 忽然听见秋叶白一声‘殿下’,转头愣楞地看过去,见百里初那一身高领宽袖的玄色华衫,又瞥见他身边的那一溜白衣乌金冠面容俊美却如死人一般毫无表情的鹤卫、 他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齐齐单膝着地:“参见殿下!” 百里初只淡漠地道了一句:“起罢。” 随后,他看了眼秋叶白,又看向秋云上,神色幽凉地道:“本宫担心秋尚书大人初接兵部,不甚熟悉,便决定与他一起来边境巡视京畿四大营,不想才来便看见小白与尚书大人这一出精彩之戏。” 秋云上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摄国殿下什么时候决定要与他一同巡视京畿大营? 但是百里初锐冷阴幽的目光之下,他亦识相地沉默下去:“参见殿下。” “不知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大碍,若是您无大碍的话,还是起来罢,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如此久,您且回帐篷里歇着。本宫还有事要与小白交代。”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看着他,说完话之后,便示意两名鹤卫将他强行搀扶起来,往外半架着他离开。 秋云上神色亦是一冷,想要甩开身边的鹤卫,自己走,但是鹤卫的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试图挣扎只是让他自己徒增痛苦罢了,最终还是这么被架着离开了。 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她似要聆听秋云上教诲一般微微侧脸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您是不是也认识老仙,只是您从他那里学来的东西,始终就像你的人一样,是个花架子。” 秋云上身形一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任由两名鹤卫人将他搀扶离开。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神色莫测地道:“走罢,驸马?” 说罢,他转身离开。 秋叶白轻咳一声,立刻跟了上去,宁秋也默默地将自己刚刚收了满满一袋金银的袋子收好之后,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见着,也没有什么人热闹好看了便也都做了鸟兽散。 …… 摄国殿下驾到,鲁将军这些人自然是要赶紧跟着上去伺候的,他们倒是听说了这位殿下的洁癖,立刻将营地里最好的营房让了出来,又准备了新的木桶澡盆子,用最快的速度烧上了热水给端进房间。 百里初让双白伺候着他洗干净手了以后,便提着一只华美的黄花梨木盒子,款步走向一边坐着喝茶的秋叶白淡淡地道:“可以了,脱吧。” 秋叶白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脱什么,衣服?” 这位公主殿下不至于罢,来这里就是要找她泻火,还要用上‘工具’? 宁春给他浇的冷水还不够? 百里初一眼就看穿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精致的飞眉顿时一颦,一边打开搁在桌上的黄花梨木盒子,一边不耐地道:“你肩上不是受伤了么!” 秋叶白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的黄花梨盒子里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咳。”秋叶白轻咳一声,耳根子略热,尴尬地道:“哦。” 她想说让宁秋来就好,一抬头却发现宁秋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顿时心中忍不住暗自骂了声没义气的丫头,随后她迟疑道:“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凉薄地道:“不要让本宫再说第二次脱衣服。” “你已经说了……。”面对‘恶人’的威胁,她低低地嘟哝,最终她还是乖乖地自己解铠甲的带子,去衣除衫。 免得万一某人一用强,让外头人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房间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秋叶白衣衫全部解开之后,便可以看见雪白纤细的肩头上一片青紫几乎蔓延到她的束胸上,看着一片触目惊心。 “你这个蠢女人,作甚不杀了他!”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一片青紫,眉间一拧,差点把他手里的金创药盒子给捏扁。 “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兵部尚书,还是我名睁言顺的爹,才是蠢女人罢?”她本有点不爽,但是看着百里初紧紧抿着的唇角,泛白的骨节,她还是叹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他敬我一尺,我不是已经还了他一丈么?” 提醒百里初秋云上可是伤得比她重多了。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受伤!” 百里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脱掉,去把自己洗干净了。” 说罢,他在药箱子里选了几个药瓶子便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秋叶白:“……。” 最后这话可真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不过她只犹豫了一会,见百里初进了屏风之后,就立刻极为干脆地把裤子一扯,束胸利落地扯下来,再利落地扯了大丝绸澡巾往身上一裹,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过分暴露之处后才立刻往屏风后去。 她一进屏风后,就闻见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刚想说味道真好闻,但一低头看见那桶里浑浊的红色、黄色混合成的不知道什么如同汤羹一样的东西,瞬间就想起了某些在茅坑恶心的玩意儿,她的脸绿了绿,立刻转身轻手轻脚就要离开。 却不想澡巾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人一脚踩住,她差点一个跟头栽倒,澡巾也跟着落地,春光毕露。 她大窘,手忙脚乱地扯着澡巾遮身时,却听见身后穿来百里初冰凉的声音:“小白身上有哪里是本宫没有看过的么?” 秋叶白见他完全没有抬脚的意思,只好朝他白了一眼,背过身去,喃喃自语:“殿下身上有什么是我没有看过的么,怎么殿下不在寝殿里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就算他们成亲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在人面前袒胸露背,何况他的眼睛和眼神,总让她莫名地觉得似有一把火,或者一斗冰,既凉得人发抖,也炽热得人心发颤。 “小白有这种嗜好的话,本宫倒是不介意。” 他冰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到了她身后,他的手也搁在她另外一边细腻粉润没有受伤的肩头,轻轻抚过,另外一只手则环上她柔韧纤细的雪白腰肢,将她拢在怀里。 秋叶白一僵,背脊敏感的肌肤感受到他衣服上那些精致而华丽的刺绣凸起摩擦过来带来的微痒酥麻向尾椎爬去。 这种自己一丝不挂,但是对方却衣着齐整的拥抱,让她微微战栗了起来。 “又不是变态,谁有这种嗜好!” 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轻笑了起来,指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转,却换了个话题:“小白,你是想我把你扔进桶里去呢,还是想自己爬进去。” 秋叶白:“……我自己进去。” 每次这厮用这种温柔如水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想要捏死他。 不过她还是习惯就好了。 罢了,罢了,泡‘屎’,就泡‘屎’,起码这一泡‘屎’嗯,还是挺香的。 “这到底是什么,闻着还是挺香的,但是怎么看都有点像月事血和拉肚子的混合物呢?”秋叶白一边往桶里面爬,一边决定要和百里初分享一下她的直观感受。 恶心,不能只恶心她一个罢。 不想百里初在听到‘月事’二字的时候就僵了僵,随后一抬手毫不客气在她撅起的白屁屁上狠狠一拍。 “噗通!”刚准备整个人都翻进桶里的秋叶白一下子就整个人直接掉进那一桶黄红混合物里。 “啊——呸呸呸!” 秋叶白迅速地从桶里冒出头来,绿着脸趴在桶边上往外吐那些红黄混合的有些粘稠的水:“百里初!” 这桶里粘稠的水闻着香,但是味道太古怪了,让她彻底恶心到了。 但是百里初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却心头似舒服了不少,一边继续往水里倒药物,一边微笑:“这是药,活血化瘀,专职月经不调。” 秋叶白:“……。” 这小气的家伙绝对是在报复! …… 桶里的水虽然看着粘稠,但是她浸浴完毕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想象中会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那些红黄交错的痕迹却全没有一点痕迹,而她肩头的那些淤青却似真的散了些,至少已经不疼了。 她方才不得不感慨:“这药别看这像‘屎’,但是真的很有些用处。” “这是大喇嘛配置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似真好些的样子,方才一边收东西一边道。 “大喇嘛?”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他驱毒时候的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喇嘛,便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是大喇嘛是那日……。” “是,他们是藏北密宗的活佛。”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一惊,藏北密宗,藏地秘境,如通天境,但是高原之上异常艰险,寻常人都进入不了,何况密宗活佛更是轻易不会见人,更不要所出山救人了。 但是想起他的身份,也和密宗发源地天竺牵扯不清,所以倒也可以理解,也只有藏北神秘的密宗的手段才能与真言宫一较高下了。 百里初展开大丝绸澡巾,看着她,淡淡地道:“出来罢。”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一点容许自己拒绝的样子,轻叹了一声,一握拳头,索性干脆里站了起来,扯下了头发,用青丝掩了窈窕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桶外,靠进浴巾里。 “好了。” 百里初看着她雪白微僵的肩头,眸中闪过幽幽沉沉的笑意,他的小白,唯独这点儿像个纯粹女子——到底还会害羞。 他用大丝绸澡巾将她一裹,随后径自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打横抱回床上。 ……*……*……*……*……*……*…… 鹤卫将秋云上押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便一点表情都没有地转身离开。 在门外伺候着的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领着两名仆人恭敬地送走人之后,刚将门关上,一转头送看见秋云上白着俊脸,身子摇晃欲坠。 他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过去,扶住秋云上:“主人,您这些怎么了!” 主子出门之前尚是好好的,怎么到校场走了一圈便成了这个样子。 秋云上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他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却没有一点颓色,只是闭了闭眼,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老朱,我的琵琶骨裂了,行礼里有药,拿在一碗水里化开先拿过来。” 老朱闻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琵琶骨裂了,那岂非终生都不能再动武,确切地说就是即使动武,也不可能使出原来的三分本事。 这对自己风姿凛人,而内心骄傲的主人而言,简直是…… 老朱不敢再看秋云上惨白的脸色,一边扶着秋云上,一边立刻命令那两个仆人:“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不一会仆人们将药水端来之后,老朱立刻伺候着秋云上喝下,见他脸色稍微好些了,才让仆人们退下。 老朱在秋云商身边半蹲下,一边帮自家主子诊脉,一边愤恨地道:“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竟然……。” “叶白。”秋云上闭着眼,一边运气调理内息,一边道。 “什么,是叶白小姐!”老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上君……她怎么能……对您出手,她不知道当初您放她一条生路,您担了多少风险么,这是忤逆啊!” 秋云上闭着眼,片刻之后,他唇角才弯起一丝复杂的笑:“是,忤逆,谁能想到我流放在外的一个女儿,竟然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一个,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孩。” 只可惜啊…… “叶白小姐,她眉眼与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您,我那天在宫门随着您进宫,看见她一身男装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像足了您年轻时候风华,只可惜……。”老朱迟疑了片刻,还是道。 “叶白命不好!” 秋云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天边慢慢落的夕阳,轻笑了一声,目光冰凉:“是,只可惜,她命不好,遇上我这样的父亲,若是她平庸些,安分些,倒也是福气,但是今儿我是真的没有看错,她就像我一样,只怕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这一趟南北大营之行,他兴许还真没有白走。 “嗯?”老朱,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 “摄国殿下日突然驾临,忽然道是与我一起来巡视四大营的,而且命人将我架了回来,却带走了叶白。”秋云上眸光微闪,似在思考什么。 老朱闻言,一边接过仆人们递来的银针为秋云上施针,一边颦眉道:“明光殿和永宁宫一向是死对头,您也不是不知道,按着如今的局势,将来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否则老佛爷也不会按捺不住要召您回来助阵了,她明知道青鸾殿下当年说了不希望您再回朝,希望您走得远远的,甚至连京城都不要再回来。” “摄国殿下今天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难不成‘她’发现叶白小姐是女儿身?”老朱说着,自己便是一惊。 秋云上看着扎在自己手腕上的针,眸色微沉,沉吟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摄国殿下未必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老朱跟在秋云上身边长久,自然多少都了解自己的主人,听着他这么一说,瞬间睁大了眼:“您是怀疑摄国殿下以小姐的真实身份为要挟,逼迫她明面上为永宁宫效力,实际却是为明光殿效力?” 秋云上眼前闪过秋叶白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冰凉锐利的漂亮眼眸,微微勾起唇角:“也许,未必是要挟,也许只不过是有些人的野心,有些人的利益交换罢了。” 比起卿儿的美丽和懦弱,叶白的坚韧,更让他欣赏。 叶白是他的女儿,却也不是接受秋家传统教育上长大的女儿,所以不能用寻常女子的心态去度量她的思维方式,一定要用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去衡量她的想法。 比如——某些野心,某些不愿意被既定命运左右的不甘。 而比起女儿这个身份而言,他如今的心情,倒是觉得她是他的作品,一个他无意中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却也是最危险的作品。 秋云上看着自己插满银针的修长臂膀,轻叹了一声。 比如今日,他不过是想试探和让她臣服,却不想,差点被她反噬。 那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老仙也许是吸取了当年将卿儿教导得太多软弱多情的惨痛教训,完全是用了一种培养领袖的方式在培养叶白——敏捷、睿智、冷静甚至冷酷,崇尚谋智和权力,但是却也很明白武力好处,并且会恰到好处地使用武力。 老仙甚至至死都没有告诉过叶白,他是她的亲外公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老仙的用心匪浅。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如今的叶白,是不是老仙对自己夺走了他唯一女儿的报复。 秋云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让咱们在司礼监里的人好好地盯着叶白小姐。” 老朱闻言一惊,那是他们在司礼监安插了多年的暗桩,云上君是真的怀疑叶白小姐和摄国殿下勾结了么? 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 自从和秋云上一番交手之后,南北大营的巡视颇为顺利。 老凌并没有再来挑衅她,虽然他当天并没有能够亲自下场和她战一场,但是秋叶白和秋云上那一场几乎不留情面令人屏息的交手,让他惊叹之余,也非常明白他自己的斤两。 真的动手,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何苦丢这个脸? 老凌对秋叶白多了一份敬意,自然意味着八皇子一派的人不敢再随意的滋事挑衅,甚至有了服气的意思。 因为在军营中,除了绝对的权势有话语言,剩下就是绝对的武力。 恰好秋叶表这两样如今都有,所以不光是百里凌风一系的人物,还是原先杜家一脉的人物都算是正式接纳了她这个新的指挥官。 秋叶白还算是很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同时将老常和他带出来的那些背弃常家的子弟们如常萧何、常蓝玉等人全都安插进了南北大营。 在军营之中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所以,她便准备和百里初一同返回了上京。 是夜,宁秋等人也利落地收拾起了行礼,顺便应付前来送行,要和秋提督喝一杯的各路人马。 而秋叶白则懒懒地趴在床头,让百里初给她上药,享受美人的伺候。 这些初殿下虽然每次为她上药都冷着他不可方物的漂亮脸蛋,但是动作却还是很到位和轻柔的。 百里初从药箱里取了一只精致的瓶子过来,往手里倒了点儿里面油脂一样的东西。 秋叶白知道他要帮自己上药,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地,自动松开了澡巾,让他替自己受伤的肩头上药。 “会有点疼。”百里初在她身边坐下,将手搁在她的肩头,将药物抹匀。 “嗯。”秋叶白轻应了,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上药了。 不一会,她就感觉那药物敷上自己的肩头,一阵异常的冰冷,仿佛冰水敷上来一般,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整个肩头一片麻木。 但随着百里初的推按,那冰寒似又慢慢变成了火焰,烧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忍受。 “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轻吟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身体紧绷,便知她必定是觉得疼的,手上便停了停,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在看见她难受的那一刻,便完全无法按下去。 他垂下眸子,还是按下了手,为她推药,同时淡淡地道:“疼么?既然当初婆婆妈妈地还顾忌着‘父子’之情,舍得让他打你,你怎么不让秋云一竹剑劈上脑门呢?” 他相信秋云上虽然武艺不差,但是绝对不可能将小白肩头伤成这般,如果不是她的生死玄关被他打通之后,她的丹田内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催发罡气护着筋脉,那么那日骨裂的人除了秋云上,必定还有她。 秋叶白忍着肩头的不适,咬着嘴唇,沉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让他伤着的,只是我彼时没有想到他出手会如此狠辣而没有一点犹豫。” 百里初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伸手慢慢地帮着她推肩头的伤处:“是么,那以后呢,你还会犹豫他是你父亲,是你母亲的心上之人,而不出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讥讽的光芒:“从那日我伤了他的琵琶骨后,就算我还顾忌点别的,只怕我那位父亲也不会不出手。” 他们之间本来就单薄的名义上的情分,只怕从以后连这些情分都不会留下半点。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从那个男人能将娘亲送进真言宫做钳制她的人质开始,她就永远不会认那人为父亲。 百里初似乎还算满意她的回答。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出手那么狠,他当初既然容我活下去了,今日才想起要除掉我,不觉得晚了点,也费劲点了么?” 百里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似随口一提般,幽冷地道:“总之,永远不要相信秋云上那个人,就好了。” 他会替她把这些不必要的‘家人’都清理干净的。 “阿初,当初秋云上,为什么会离开京城,你可知道些什么?”她点点头,同时试探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阿初必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当初么?”百里初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道:“也许和青鸾姑姑有关。” “青鸾姑姑?”秋叶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迟疑:“难不成……。” “那是我的皇姑,太后老佛爷唯一的女儿。” 第116章 第一更哟求票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老佛爷的女儿?”秋叶白一愣。 “不管是杜珍澜还是安乐,都没有人如青鸾皇姑一般受宠,她自幼虽然不是所有公主里最美貌的,但却是最伶俐和早慧的,断文习字极早,是宫中人人都爱的解语花。” 百里初一边慢慢地帮她揉按肩头的淤青,一边道:“听说当年父皇和先帝都非常宠爱她,老佛爷与先帝不睦多年,但是先帝在时,她还能勉强维持皇后体面,就是因为青鸾皇姑存在。” 秋叶白被他捏得肩头开始发热,便觉得舒服了不少,思维也活跃开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你皇姑不会和我那便宜爹有一腿罢?” 有一腿? “虽然小白这个说法很粗俗……。”百里初顿了顿,弯起精致的唇角,神色有些奇异:“不过你说的没有错,他们是有一腿,而且是挺深的一腿,当年青鸾皇姑会死也是因为云上君,云上君离开朝内去测绘天下,也是因为青鸾皇姑。” 秋叶白微微颦眉,有些轻蔑地嗤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看来我那父亲倒是挺风流的,仗着自己的脸和家世,便四处沾花惹草。” 既然如此,又何必叫什么云上君,遇见了女人不也一样沦落为只会用下半身支配脑子的嫖客无异,嫖客还与妓女银货两讫,各不相欠,有些男人却在招惹了良家女子之后,拍拍屁股就离开,只让女儿家自己承担和面对一切压力,连嫖客都不如。 还美其名曰风流! 百里初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颇有点新鲜地挑眉道:“小白这说法虽然粗鄙,但有点意思。” 他的小白,很多想法都颇为惊世骇俗,却又发人深省,是因为她完全不在世俗礼教中成长么? 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趴着:“对了,你皇姑是怎么死的?” 她觉得这个问题颇为关键,说不定以后会对秋云上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百里初见她趴在床上之后,原本拢在蝴蝶骨处的毯子便一下子滑落到了腰臀之处,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脊背,他盯着她优美华丽的曲线,黑睫羽一闪,幽瞳之中冒出一点子妖异的火焰。 “她啊,这事儿说来话长……。”百里初指尖染了红色药油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肩头向她背后的雪白脊沟滑落,慢条斯理地道:“当年父皇发动宫变,联合宸妃的家族和宫中势力要铲除杜家,你父亲可是父皇手里最利的一把刀子。” 秋叶白觉得自己背脊上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倒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肩头养伤的这些日子,百里初一直都很‘乖’顾忌着她的伤处,夜里都只是同寝而已,不曾动她,所以此刻她只是颇为震惊地看向他:“你是说秋云上他……他当初是保皇派?” 这简直匪夷所思,全力帮着杜家的男人,当年竟然是保皇派! “嗯,他非但是保皇派,还是保皇派年轻系的中坚力量,当初在外联络各地驻军勤王,并且联络天下可用之力的人就是他,这也是他一身武艺的由来,说起来……。”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当初他似乎也曾经拜在江湖某门派中宗师手里习武,今日本宫第一次看他施展武艺,倒是觉得和小白你的路子有些像呢。” “……。”秋叶白怔住了,回想起来,确实秋云上的武功套路确实和藏剑阁的某些剑法套路很像。 宁冬最初就被老仙作为侍剑婢来培养的,她比原先的自己剑术更强,老仙说宁冬下盘很稳,适合练习如男子一般大开大合的套路,如今细细想来,她觉得对方的套路和宁冬尤其像。 那么说秋云上是认识老仙的? 而后来老仙却又将她收为关门弟子,却从来没有提过她的‘父亲’和他有一段渊源。 她心中莫名地似有些一起诡异的直觉,有什么东西似乎隐约浮现出来,却又让她一时间抓不住。 她摇了摇头,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继续道:“如果当初他是保皇派,那么他最后能在政变失败之后,还活下来,没有被杜家追杀,老佛爷也留了他一条命,莫非就是因为青鸾公主?” “没错,云上君当年名满京城,风流倜傥,倒也堪称……。”百里初顿了顿,指尖下贴,手掌温柔覆在她柔软的细腰之上,一路上移,在她雪背和腰肢间轻抚,似在把玩一块上好的滑腻羊脂玉。 “倒也堪称色艺双绝,才能引得如此多女子青睐。” 他的手一向戴着手套,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去掉那些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手套,所以异常的柔滑,带着一点凉意,力度合适地抚过她的肌肤的感觉很好,秋叶白被他‘把玩’得有点发软,但是却觉得很舒服,那种感觉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儿。 但是随后又听他一句‘色艺双绝’,差点笑了出来,便歪头看着他:“阿初,你这是夸小倌么?” 听他将当年的秋云上‘夸’成了一个‘小倌’,实在是让她觉得好笑。 “总之青鸾皇姑以死相逼下,在朝廷中保皇派被老佛爷血洗了一遍之后,老佛爷却留了他这个保皇派的中坚力量一条命,但是后来逼他再娶杜珍澜,也是为了控制秋家和秋云上。”百里初淡淡地道。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秋云上已经有原配发妻,而且已经为他生下大哥了罢,他就算再惊才艳绝,老佛爷怎么可能让掌上明珠嫁给他,难不成又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份么?”秋叶白懒懒地问,无意识地弓起腰肢去迎合他的手。 他见手下的人儿像被顺了毛的小豹子,主动地蹭着他的手,却不知她的姿态简直像在求欢,眼中幽凉的光明灭不定,慢慢地俯下身去:“当初秋云上的原配是秋家过世的老爷子指的,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小姐,老佛爷确实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但是奈何……。” 他低头地在她雪白的肩头上轻吮了一下:“奈何秋云上和青鸾早已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孩子都生了,又能如何?” 秋叶白浑身一震,蓦不敢置信地转脸看向他:“你说什么,他们有了孩子?” 她那爹简直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家金枝玉叶他竟然也敢随便上手? 不过他和青鸾公主的事,让她忍不住往另外一个方面想,他该不会是做两手打算罢? 如果保皇派政变不成,那么青鸾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住他不死? “谁知道呢,不过小白的思维方向真是典型的阴谋家。”百里初见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她一激动起身,身前的毯子也滑落下去,只剩下乌黑的长发在那柔软隆起的玉山凝绯上无甚效果地半遮半掩,反而平添春色诱人,他眸中那点子幽焰瞬间燃得更盛。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阴谋?”秋叶白不以为然,她对秋云上可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想那个男人都不过分。 只是她此刻满腹思绪,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眼中的神色已经变了,只继续颦眉沉思道:“是了,那孩子也死了,还是活着?” 他漫不经心地在手上又倒了点凝香的药油,然后继续覆上她的腰肢,一路慢慢地在她雪腰上往推移:“青鸾姑姑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再无情狠辣,也会留着的,而且青鸾姑姑已经去了,临终托孤,她当然要好好地养着那个孩子,说起来,你也认识他呢。” “什么,我?”她又是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认识那人?” 到底是谁?她脑海里迅速掠过一遍,她认识的王公贵族里认得的年轻一辈的子弟,却没有任何结论。 “当然,而且你和他很熟。”百里初看着她眸子猫儿一样圆睁的样子,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子,将她细腰向上一扣,在她眼上轻舔了下:“那个为了小白你和老八打起来的商业霸主,此刻他可是才刚从大理寺的大牢里关着呢。” “什么,是他,不可能?!”秋叶白脑子里瞬间空白了,下意识的否认。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一桶冷水一般在她脑门上当头浇下,让她彻底僵住了。 梅苏……那个难缠的死对头,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而且那家伙,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分明在和她的交手过程之中,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某种雄性对雌性之间才有的欲望和怪异的若有若无的情愫! 她一出生,好容易活下来,终于有了个上辈子没有的健康身体,却又得背负那莫名其妙的恶毒‘天命’已经给郁闷和倒霉的了,但她姑且当做这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后头才发现自己还有个便宜爹四处播种,然后等着‘赐’给她更狗血的遭遇! 她是上辈子无意得罪了什么大仙儿,然后这辈子开启了还债的模式么? 秋叶白震惊当中,自然没有注意到百里初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小毯子全拉开了,正低着头在她颈间如嗅闻晚餐一般地轻嗅着自己的美味‘食物’。 “怎么,小白在心疼你的小哥哥么?”百里初魔魅地轻笑了一声,伸出舌尖在她细腰上轻舔。 嗯,洗干净的小白好香,他精心用各种药物养了她好些天,让她几天没动武,肉质似又软了点,舔起来嫩嫩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秋叶白敏感地察觉到他那句问话里有不怀好意的味道,她摇摇头,想要坐起来:“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兄妹情分,只是乍听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些。” 但是百里初却径直在她敏感的腰眼上一按,让她腰间麻软,一下子就软回榻间,被他按住:“别乱动,在疗伤。” 她忍不住道:“你明明在舔我!” 舔得她毛骨悚然的,觉得自己像块肉饼! “哦,这是特殊疗法。”百里初淡然地笑了笑,理直气壮地伸手又在她身上推起药油来。 秋叶白揪住毯子想把自己盖起来:“阿初,你太无耻了。” 这是无耻疗法! “呵——。”百里初指尖轻拂,就把那毯子给扔到屏风上挂着了,悠悠道:“治疗的途中,不要随便扯别的东西盖着,仔细影响了疗效。” “……。” 秋叶白看了看那毯子,只得气馁地一把揪住枕头抱在身下,聊胜于无,掩耳盗铃一下也是好的。 百里初见自己手下的小豹子还算乖巧,便心情颇好地一边仔细地她抹油,一边道;“是了,说起秋云上的先夫人,她虽然是奉媒妁之言嫁过去给秋云上的,秋云上似并不喜欢她,但倒是对她还算有三分情义,相处如寻常贵族夫妻,后来和青鸾皇姑的事儿发了之后,太后曾经逼着秋云上休妻或者将她降为平妻,以便迎娶青鸾皇姑,但是秋云上并没有同意,而且还纳了你娘亲进门,这激怒了太后。” 她讥诮地嗤了一声:“秋云上如果不是顾忌着先大夫人的家族势力,就是并非真的喜欢青鸾殿下罢。” “谁知道呢,但是青鸾姑姑不愿意为难那个大夫人。”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看着那些凝香的药油滑过她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异常的诱人,他瞳孔微微竖了竖。 “不过按着太后老佛爷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所以秋家大夫人必须死。” 秋叶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微微一惊:“难不成先大夫人是被太后赐死,或者想了别的法子弄死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秋凤雏那家伙对她怨恨,三番两次地要向她下毒手,原因就是他认为是她娘亲害死了他的亲娘。 不想原来其中内幕竟是如此。 “不得而知,总之她死了,没有人关心一个寻常贵族女子的死活,何况很快太后老佛爷的掌上明珠就要嫁给秋叶白了,但是青鸾皇姑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总之身子越来越虚弱,后来她没能等到秋云上来迎娶和她的十里红妆,生下孩子便去了。” 百里初看着那些柔润的油慢慢地浸润进她雪白的皮肤里,只是让肌肤更显柔然和光泽,摸上去一点都不油腻,手感极好。他方才满意地用指尖在她皮肤上按了按,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嗯,差不多要熟了。” 秋叶白忍不住转过脸看着他,警惕地道:“你说什么?” 什么熟了? 她么? “阿初,你确定你不是在给一块肉上油?” 她怎么老觉得他在准备烤肉,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百里初看着她,笑得一脸中正平和,风轻云淡:“小白在说什么呢。” “嗯,是了,那时候秋云上和太后老佛爷都在青鸾皇姑的病床前,谁也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秋云上并没有抚养那个孩子,而太后一党的梅家却多了个少爷,说起来……。” 百里初悠悠地道:“江南商道之金银占据天下商道金银三分之二,梅家原本不过是江南商道的寻常商户,之所以有今天,成为首屈一指的皇商,掌控天下商道,除了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太后老佛爷和杜家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得到了原先江南第一行商的所有家财和掌控了他们所有的商业脉络。” 原先江南第一行商? 各种她原先都不知道的内幕不断地从百里初口中缓缓道出,让她几乎应接不暇,所以此刻她的注意力又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又忘了追究百里初的怪异行为。 秋叶白沉吟着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当初宸妃的家族起源就在江南,而且是江南织造出身,按理说江南织造必定是由首屈一指实力非凡的大商人担任,难不成……宸妃家族的一切被查抄之后落到了梅家手上?” “小白,看起来一副很美味……嗯,是看起来便是一副聪明相的样子。”百里初似觉得有些燥热一般,伸手优雅地将他琵琶高领上的盘扣给解开了数个颗。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闪过温柔怜惜的光芒,伸手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阿初,你想要回原本属于你母亲的东西么,我帮你?” 他每一次看见梅苏,想必都会想起母亲而感到会难过罢? 百里初笑了笑,垂下眸子,似有些忧郁的模样,伸手将她的柔荑下拉,搁在自己的腰带上,轻叹了一声:“小白想要帮我的话,就帮我解开衣衫罢,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穿着这衣衫热的不舒服。”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钻石和花花,当然还有票票,介个第一更,求票,求票,今天肯定有万更哟~但是如果票票能到2700的话,俺会更到一万+++以上哦! 厕所里的逗比悠然留~字。 看啥,看啥,我说的就是你啊,妹纸,汉纸,你蹲厕所的时候口袋里的月票君没塞好,它的小屁屁不小心露出来了!被我看见了! 第117章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不疑有他,温柔地道:“好。” 她低头伸手替他解开衣带,全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眼里诡谲的笑意。 百里初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天真地替他宽衣解带,愈发地觉得看起来又‘蠢’又美味,让他腹中愈发地感到饥饿,低头在她耳边道:“小白,和秋云上对战之时,最后那横劈猛砍的招式是跟本宫学的罢?” 秋叶白一边替他将华丽复杂的穗子解下来,一边点点头:“嗯,武学之中,一力破十会,有时候再华丽的技巧和招式,在绝对的暴力,或者说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所以在这种交手时候,以这种方式破对方的招式,会让对手心中造成巨大的压力,彻底地打击对方的士气。” 那时候和百里初交手,她确实被打击的不轻,而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即使自己打通了生死玄关,但与对方武学修为上的差距,她只怕终生难以超越。 毕竟百里初的骨骼肌理清奇,就是为了格斗而存在的身体,千万人挑一的天生人形杀器。 “说起来也是上天的玩笑。”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手掌不自觉地探入他半敞开的衣襟里,贴着他凉凉的肌肤,感受着他肌理起伏如优美蜿蜒的山脉。 “你这样的身体条件若是长久地一直伴随着青灯古佛,也许某年某月,我会哪一次武林大会上遇见你,见你一身红色袈裟,手持禅杖代表南北禅宗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成为一代宗师,然后亲手将武林盟主的令牌交给你也未可知呢。” 阿泽天生通透的心性被老甄教导得极好,当年也是要送去五台山更好地修佛,五台山和少林关系密切,他这般资质十有八九会被少林的大师们看上,还是会入武道,修佛习武,普度众生。 而她若是没有入朝为官,继续逍遥江湖一世,也会在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以藏剑阁阁主的身份主持大会,并为获胜的武林盟主加冕。 以她的性子,交游遍天下,说不定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和少林方丈及几位护法大师的关系一向都不错。 她摸了摸他的胸膛和结实的腹肌,忽然弯着眼儿轻笑了起来:“想想,也许你我二人,不管走的是哪一条道,都会遇见,算不算天定之缘?” “当然……算。”百里初的声音略有点沙哑,听着竟有点想要哽咽的感觉。 她有点好笑地抬头:“阿初,至于那么那么感动么?” 只是不想她才抬头就僵住了,面前的人的脸上确实颇有点感动的样子,但是那种感动,怎么看都很让人心惊——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慢慢地扩散开来,诡异地占据了大精致的眼眶,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边无意识地伸出腥红的舌尖舔着嘴唇:“想到不管走的什么样的命定,本宫都一定会吃到小白这么美味的宝贝,真是让本宫非常、非常的感动,呵呵……。” 秋叶白瞬间僵住,只有一个感觉——娘哟喂,面前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时候她的公主殿悄无声息地成了魔化人形肉食兽! 而他的目光简让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已经烤好的小母鸡,或者烤全小肥羊之类的食物,香喷喷,也该被肢解上餐盘了! 她一边屁股不动声色地往床下挪,一边微笑着试图去捞枕头挡在自己胸前:“阿初,那个最近你在军营里,应该没有再喝老甄和一白给你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虎鞭龙威汤,鹿鞭雄壮丸子之类的东西罢,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龙精虎猛,喝了那些东西小心爆血管呢。” ……*……*……*……*……*……*…… 一白在厨房后院里往羊圈饲料槽里倒药渣,突然莫名其妙的鼻尖发痒,陡然打了个大喷嚏:“哈秋!” 他揉揉鼻子,又看看不远处正在一只母羊背上奋斗的公羊,他有些奇怪地嘟哝:“哎,殿下最近真是挺耐燥的,这大公羊最近都在没日没夜地播种,他喝了这么多十全大补汤,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老甄给的药失效了莫非在修炼什么大法?” 但是他拿了这些药物的渣滓偷偷去喂了鸡、鸭、牛、羊,甚至鲁将军养的的那条心爱的大黄狗,都发现效果极佳,听说那天大黄狗都差点骑到喝多睡着的鲁将军脑袋上去了,被鲁将军暴揍了一顿。 怎么在殿下这里效果似乎平平? 他想了想,又略有点忧郁地低喃:“哎,老甄这种法子到底能不能行,殿下这身子里头的毛病,真就能这么好了,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他觉得自家殿下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发现殿下有时候在秋提督不注意的时候,看她的那种眼神,简直是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发毛,让他想起以前第一次在地宫里见到殿下‘进食’之前的可怕样子。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娇呵。 “一白,你在这里看什么,鬼鬼祟祟的,还去不帮殿下收拾东西么?”宁秋远远地就看见一白趴栏杆上似看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有点奇怪地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殿下的东西,她们不敢轻易动,她也不用到处找一白这个家伙。 一白身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嗯,好,这就来!” 他立刻手上一翻,将碗里的药渣全部倒进了羊食槽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宁秋走了过去。 ……*……*……*……*……*…… 房内 “阿初……你等一下!”秋叶白被堵在床角,只得抱着枕头,试图抵挡面前逼过来充满压迫感的魔魅人影,她急中生智立刻将受伤肩头的乌发全部拨到另外一边,指着自己的肩头,很忧伤地道:“我伤还没好。” 她是疯了,刚才才会主动地帮他宽衣解带,还伸手在他胸口和小腹上撩拨,自己如此小清新地体贴他心中的‘忧伤’时,这只兽眼里根本就在对着她这只蠢肉羊流口水! 百里初一点不客气,微笑着直接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强行拖过来,一双幽黑的一点都没有的诡瞳低头凝视着她,温柔地一笑:“乖小白,本宫精心饲养,不,调养了小白那么些日子,日日替你推拿揉油,就是为避免食物……嗯,不,避免小白你身上的伤会影响进食的口感,方才那帮你推按的时候,药油产生的疼痛对你已没什么影响了,那就说明,你的伤快好了。” 进食口感…… 秋叶白心中暗自骂了声——呸! 这个家伙就差明白地说他饲养的病小肥羊终于病好了,而且养的油光水滑的,可以上架子开烤了! 他方才确实在她身上抹了不少药油,就差撒孜然刷蜂蜜和放辣子盐了。 不过油…… 她明眸闪过一道精光,叹了一声:“我身上油着呢,擦了很多药油,摸着便难受。”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忽然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柔荑放在她自己的腿上轻抚:“油么,那是鬼云果油,对治疗筋骨外伤效果很好,若是用来擦在各种肉类之上,也会很快吸收,增加肉质的弹性和光滑程度,并增香,食用多了有强身健体的好处。” “是不油,但是客官……。”秋叶白伸手试图推开他,没好气地道:“厨房在门外直走一百丈右转再左转!” 她真的不是什么食材,能不要把她当食材处理么? “怎么,小白不喜欢让本宫吃掉,不,亲近么?”百里初看着秋叶在他身下,目光四下乱飞,分明在筹谋逃跑的样子,便伸手在她雪白诱人的腰沟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滑。 秋叶白耳根一热,随后垂下眸子,脸颊微热,只迟疑道:“这倒不是了……。” 他们是夫妻,敦伦之事,也是自然的。 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怕,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掠食者的气息,让她总有一种乖乖就范,顺从下来的话,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感觉。 何况去京畿大营之前,她就领教过了一回,明儿回京之前,她还要一大早去校场训勉一番,如果起不来或者腿软的话,岂不是要被军营里的弟兄们嘲笑! “我以为小白不喜欢我抱你。”百里初轻叹一声,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用鼻尖在她雪白的肩头轻轻地磨蹭。 陡然放大的俊美容颜,让她呆了呆,随后她有些不知在地翻过去身子,背对着他轻咳一声:“不是,啊——!。” 她低叫了一声,侧身一看,自己后腰上一个圆圆深深的红紫印子,不免又羞又恼:“阿初,你作甚?!” “抱歉。”他轻笑,笑声里却没有什么诚意,倒是不小心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 他指尖在她雪白的背上轻抚,上面还有一道鞭印没有完全褪去,是当初她挨了郑钧的鞭子留下最深的印子。 他专注地看着她背上的鞭痕,眸色幽沉,忽然低头对着那印记上舔了下去:“还疼么?” 她只觉得腰上肌肤传来潮湿而粗粝的触感让她瞬间浑身一紧,一种古怪的战栗顺着那一处湿润蔓延开,她无意识地抓着身下的枕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自,淡淡摇头:“早就不疼了。” “嗯,那就好。”百里初微笑,突然支起上半身,顺手将额发拨到脑后,l露出他靡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一下子逼近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眸子。 秋叶白见那一爽陡然放大的眸子,瞬间呼吸一窒,微僵,却见他在她唇间轻嗅,然后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一路轻嗅到她雪白的颈肩,凉薄地一笑:“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小白。” 说罢,他抬起她的细细腰肢向他结实的小腹一扣,薄唇轻启,一口轻咬住她没有受伤的那一边的雪肩,顺带扯下床帘。 美味烹煮完毕,用餐时间到。 一只雪白的纤手慌乱地拽住了垂下的床帘,呈现出逃离的姿态,却又被另外一只更苍白修长的手扣住,一点点地将她拖进床帘之内,似蛛丝缠住了猎物拖向洞穴深处。 空气里飘荡开近乎女子近乎呜咽的柔软轻鸣。 ……*……*……*……*……*……*…… 第二日清晨惯例的点兵台上长官训话,因为主官秋提督昨夜偶感了风寒,发烧,起不了身,所以改由了老常替代。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非官方的说法就是,昨夜主官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直到天亮,要了好几回热水,第二天一向强壮的秋提督便起不了身了。 也许是因为风寒,也许是因为摄国殿下实在太‘妖娆多姿’,毕竟控鹤监里头可是养了三千精壮的美男,才能满足殿下的胃口,身为驸马的秋提督应付不来殿下的‘妖娆妩媚’也未可知。 总之士兵们看着秋提督脸色略苍白地慢慢地上而来马车,而不是骑马,然后看着那远去的车队,他们皆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嘿嘿…… 也许秋提督该喝点十全大补汤,金枪不倒油了! …… 不过士兵们想到的,长官们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 老鲁一干人等送秋叶白离开的时候,除了寻常的京郊的一些特产,还神秘兮兮地松了她一份礼盒。 “这是什么玩意儿?!”秋叶白靠在软枕堆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礼盒,臭着脸看着礼盒里面的东西。 百里初正盘膝而坐调息打坐,闻言,漫不经心的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成年三岁雄东北虎鞭。” 秋叶白眼角微微抽搐:“你还真是了解,呵呵!” 这是得吃了多少这种玩意儿,才能有一眼看出来这是什么品种、什么年龄的老虎的物事。 “他们倒是挺舍得的,这品相不错,虽不过五十金一只,但是有市无价,一会子给双白处理就是了。”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 秋叶白脑门爆出一根青筋,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休想!” 这是嫌弃喝这些破玩意儿还不顾祸害她的么? 说罢,就要把那盒子给随手丢出窗外。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扔东西必有准头,却不想此时,马车忽然压到了一处凹陷的坑,瞬间颠了起来,那盒子就从一下子‘咚’地一声撞在了窗户上,随后朝秋叶白反弹回来。 她一楞,下意识地偏身避开那盒子,却不想她忘了自己的腰闪了,这么一扭身子,她的脸瞬间就绿了,整个人直挺挺地朝一堆软枕里头躺去。 “呜……。” 随后,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那一根华丽丽的虎鞭一点不见客气地砸在她脑门上。 她瞬间恶心到了,赶紧伸手去拍掉,却发现自己维持这个姿势要爬起来实在难受。 真是有够倒霉的! 百里初看着她那扭曲的样子,挑了下眉,伸手直接将她从一堆枕头里捞了出来,轻笑:“既然扭了腰,何必还要作怪,浪费食物,可是要遭受天谴的,嗯?”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凝,这是阿泽的口头禅,她瞥了眼百里初,却见他神色之间却没有别的异样,方才借扶他肩膀慢慢地调整姿态,慢慢躺靠在软枕之中,顺带冷笑:“是啊,要遭天谴的,但是折磨食物的人,也是要遭天谴的!” 也不想想哪个混蛋把她折腾成这副该死的样子的,她以后怎么去见老鲁那些人! 一想到老鲁和老凌几个那种意味深长的怪眼神,她就无力到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百里初等着她躺下之后,在她腰后又塞了个枕头,方才漫不经心地道:“若不是小白昨日总想着大半夜下床,也不会扭着腰。” “你不那么狠,我能跑么!”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乌黑头发一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这辈子没吃过那些东西么,见天地喝,也不怕喝吐血!” “小白不喜欢么?”百里初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道:“但是小白昨晚不是也很舒服地叫本宫别停么?” “闭嘴,闭嘴,闭嘴!”秋叶白涨红了脸,直接拿了枕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两人正说话间,却忽然听见前面起了一阵骚动。 “停下,车队里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一道尖利的叫声瞬间响起。 ------题外话------ 万更求票~么么哒~今晚也会加个尾巴哟~二悠留~明儿继续在马桶上奋斗~晚安 第118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有女子上香失踪?”秋叶白扶着腰肢坐了起来,顺手掀了帘子,看向吵闹之处,就看见不远处鹤卫们策马挡在那些穿着灰衣的家丁前面,还有两名家丁被鹤卫扭按在地上,正不停地挣扎。 周围的家丁们也颇为激动,附近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干甚,干甚,你们快放人!” “他们一定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让查车!” “放手……放手!” 秋叶白观察了一会,微微颦眉:“让鹤卫们算了罢,我看那些家丁倒也不是真闹事。” 那些人的脸上的焦灼和烦躁之色是货真价实的。 百里初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小白,你的腰好了,所以才有闲心管闲事么?” 秋叶白一僵,随后扶着酸痛的细腰地靠回了软垫之中,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如果不是因为某人把下官折腾得闪了腰,下官想早点回京好平躺着不受这路途颠簸之苦,殿下以为我愿意管闲事么?”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凉薄一笑:“腰闪了,但小白依旧牙尖嘴利,下次是不是要让小白嘴儿也说不出话来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嘴唇专注的眼光,让她一下子就想歪了,耳根子一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百里初到底顾及着自家‘驸马爷’的小腰,隔着窗吩咐了鹤卫去示明身份,将对方驱赶开后,好方便车队通过。 果然,在一白出示了腰牌表明了身份之后,对方大惊失色,但是却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立刻退散开来,反而竟齐齐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敢拦住殿下车架,莫不是真嫌命长了么!”一白提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鹤卫们亦齐齐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凛然黑暗的杀气瞬间让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此时,一名华服的妇人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踉跄着冲了过来,满脸泪痕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臣妇乃是户部员外郎刘振之妻郭氏,参见殿下,臣妇并非有意惊扰殿下,只是臣妇独女在附近天宁寺上香之后不见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求殿下为臣妇等人做主啊。” 一白颦眉冷道:“京城治安事宜,当是五城兵马司或者大理寺管辖。” “臣妇已经报了官,但是这附近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不见了,都没有找回来,若是报官有用,臣妇也不想如此。”那郭氏虽然哽咽,但说话还是有条有理,倒是很有几分大家夫人风范,并无撒泼的迹象。 一白神色稍缓,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还是请速速离开再往官府,不要因此牵连了你家老爷和家中亲族。” 那郭氏闻言,如遭雷击,最终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地示意众家丁散开,她则是半瘫在了自己的婢女身上。 一白翻身上马,一挥手:“起驾!” 随后车队便继续浩浩荡荡地越过人群继续向前行。 华丽宽阔而舒适的车内,秋叶白半躺在软枕之内,一副沉默的样子。 百里初结了个手印,调息完毕,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是不是想去做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 如果小白喜欢这样的游戏,他倒是不介意满足她的兴趣。 秋叶白一怔,随后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阿初,你真当我还是那个在江湖上仗剑而行,行事恣意随心的江湖客么,若是人人都如郭氏一般拦住你的车架要求做主,你就要去做青天大老爷断是非曲直,你便不必去当什么摄国殿下,只管当大理寺卿即可。” 生活就是生活,那些拦住御驾官爷叩头烧纸,以诉求自身冤屈,最后沉冤得雪不过戏文罢了。 现实之中,民告官,哪里是这么容易,前朝严苛,民众若是要告官,还需要滚钉板,以示决绝。 帝国虽然因为有司礼监的存在,倒也算是一个接受密告的机构,但之中程序之繁琐,取证之复杂,令她都咂舌,自下而上的‘忤逆’永远都是最困难,甚至世所不容。 “哦,是么?”百里初闻言,有些兴味地挑眉:“本宫原是以为江湖人都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杀贪官豪强,怎么小白入官场两年有余,便已经改了初心么?” 秋叶白顿了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方才淡然地道:“如果我告诉殿下,我是个懒人,只喜欢游山玩水,人生得意须尽欢,早已没有什么喜欢打抱不平和行侠仗义的初心,你可相信?” “哦?”他闻言,轻笑了起来,见她伸手够不到茶杯,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秋叶白接过茶水,看着天边的眼神有些悠远:“殿下想必也知道帝国如今的情形并不算太乐观,早些年我甚至参与过蜀地的白稻之乱,如今想来真是年少轻狂。” “你参与过白稻之乱,那个陈逆贼领导的乱军打下了整个蜀地,甚至半个江南的白稻之乱?”百里初闻言,抬起头看着她幽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异样的锐芒。 她看着百里初,露出一丝轻渺的笑来:“没错,你说的是陈巢罢,算是我的故交,他不过是一个会些武艺的教书先生,能掀起那样可怕的风波,也是他的能耐。” 蜀地被誉为天下粮仓,陈巢会造反,是因为蜀地白稻可一年三季,但是朝廷大量收购蜀地白稻,给出的价格极低,强行官征,而且必须卖给官府足够的粮食之后,稻农才能卖给商户,否则私卖者要轻则罚没家财,重则连坐下狱,甚至绞死。 其中还有贪官酷吏收购白稻之时短斤少两,稻农苦不堪言,遇上天灾之年,缴纳不足,卖儿卖妻,家中满仓的白稻,却有人活活饿死。 “我在蜀地看见的贪官酷吏令人发指,这也是当初我之所以会加入他的阵营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所谓的‘天命’。”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讥诮的笑容。 何况从知道自己那至死方休的‘天命神妓’之命,她就对百里皇族没有任何一点好感,后来知道帝国如今的情形,很有那位十几年不上朝的皇帝陛下的功劳,她就对百里一族更没有好感了。 “本宫曾听说陈巢身边能人不少,其中一名神秘的少年军师在蜀地和官兵的对抗中出了大力,但是后来又神秘消失了,有人说是战死,有人说是陈巢嫉恨于他,令人除了他。”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莫非那少年军师就是你?” 她闻言,似有些无奈地样子:“哈,居然在朝廷里传成这样么?” 她也不过是在几场战役里,嗯,算是参和了一脚,出了点主意,又年少气盛地仗着自己背景,私下调动藏剑阁一等一的高手潜入一些官邸,实施了‘斩首计划’,把一些官府大员的脑袋们摘掉了,让官府的指挥中枢瘫痪掉罢了。 说起来,她的所为和刺客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来老仙知道我干了这些事儿,倒也没有怪我,只让我继续跟着陈巢,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这个人和他身边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官府说的那么残忍,但也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这样人没有全局观,不过是重一时之快和欲,走不长久,而且我会不再搀和这事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凉薄:“我发现,就算白稻起义,或者说白稻之乱就算能成功让你们百里皇族下台又如何,也不过是另外一个‘陈氏皇族’再上台,未必能带来所谓太平盛世,也许还没有现在的局面好,反而烽烟遍地,需要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 如此一来,她参与的意义何在? 为了一己私心,一己复仇的痛快,让更多不是‘命定为妓’的女儿家在乱世里和她一样殊途同归? 为了求一口饭吃,出卖自己的身体? “小白,倒是挺清醒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漠而轻蔑地道:“陈逆那种不自量力的虫子,妄图染指江山,痴蠢。” 秋叶白看着他精致幽沉的眸子闪过的轻蔑光芒,她暗自轻叹了一声,虽然她家殿下一直也不喜欢百里皇族,但是那种积淀数百年皇族之骨,还有皇族之傲却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骨子里。 对庶民有一种天生的不屑,当然,他对谁都不屑的。 除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实力,更主要的是他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更不要说同情这种建立于对他人的怜悯共感之上的情绪。 他是真言宫费劲心机,万里挑一培养出来最完美最冷酷和残忍的‘神’。 哪怕是对她,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她于他有药人之效,才让他感了兴趣,他们能走到今日,几乎是她当初想都没有想过的。 当然,现在的百里初,已经越来越接近人了。 秋叶白忍住嘴角勾起一丝近乎骄傲的笑意,这种‘人生意外’,还是让她颇有成就感的。 “小白,为何笑得像老鲁养的那只贼狗儿?”百里初看着微笑的秋叶白,狐疑地挑眉问。 秋叶白笑容在脸上僵住,随后一点不客气地甩手就将自己手里的杯子朝着他砸了过去:“滚!” 百里初指尖一抬,白皙的指尖在半空结了个莲华印,优雅地一弹,那杯子便滴溜溜的落回了黄花梨小茶台,一滴水都没有落出来。 “小白是因为这件事以后,就没有了‘行侠仗义’的兴趣了么?” 她本也没有想能真砸到百里初,不过是不爽了顺手就干了砸他的事儿,见没砸中,她虽然略有遗憾,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反正那厮长了漂亮精致的嘴唇,品尝起来味道不错,但却不讨喜已经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儿了。 她懒懒地靠着软枕,翘着二郎腿,仰起头看向窗外开始发芽的树木,慢吞吞地道:“殿下,微臣走过帝国许多山川河流,自觉帝国如今的情形,也就是温水煮青蛙,离死不远,却又一时间死不了,崩溃不掉,随意地行侠仗义能有多大的作用?” 她嗤笑了一声,眼神有些空冷:“是图一时之快,再带来更多的惨痛教训,就像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来得如此狠烈,蜀地尸横遍野无人收,还是像彼时江南那样明明在富饶平原之地,却卖儿粥女?” 如果不是她看见陈巢贪图享受,贪恋金银,屠戮异己与贪官无异,离开陈巢离开的早,也许藏剑阁都要被她拖累。 “老仙其实早知道最后跟着陈巢的结局会变成这样,他没有强行阻止年少轻狂的我,大概就是为了让我看明白愚蠢地正义,不会正确判断局势的鲁莽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她一入朝廷之后,就立刻启动阵法将藏剑阁的本家隐藏起来,将门人散入江湖之中的原因。 何况她入了朝才知道朝廷的情形比江湖复杂多了,却也不是没有能人,比如百里凌风、比如百里凌宇,还有那位她还没见过的五皇子,似乎多少都是能耐人,绝对不是她以前在江湖之中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更不要说自己身边掌控着朝政大权的这位可怕的摄国殿下了。 没有人是省油的灯,她入了朝才知道,才知道朝内是另外一番更险恶而复杂的江湖,治国不是真的有明君和决心就能轻易治好的,帝国这算是沉疴缠绵,难以治愈,却又一时间死不了。 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就算真的从头到尾参与了那次轻率的起义,最终大概也会因为失败要么被送上断头台,要么就只能潜逃于江湖,惶惶地担忧着朝廷的追杀,同时自责于无数人为她的轻率死去。 “水。”她讲了一番话,颇觉得口干舌燥,摆摆手,大喇喇地朝他示意。 现在就让摄国殿下来伺候一下她这个曾经的谋反‘逆贼’也实在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仿佛她的‘起义’是成功的。 “藏剑阁主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百里初幽眸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颇为温柔地又倒了一杯水,亲自端到了秋叶白的身边,递给她:“小白,你腰可疼,要不要本宫替你揉揉腰?” 秋叶白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变得这么‘贴心’? “怀疑么?”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疑惑,便淡淡地点点头,无所谓地起身又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要!”秋叶白立刻一把揪住他的宽袖,利落地应了,如此难得有‘娇妻’伺候她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能享受到了。 而且不是‘娇妻凶猛’,她这个‘驸马’哪里会闪了腰。 可惜这里没有汇源肾宝这种他好,她也好的玩意儿。 她一边惋惜,一边准备翻过身子趴在软枕上,却不想百里初却忽然伸手一挡,将她直接捞进他的怀里,将她上半身搁在他半曲起的长腿上:“就伏在这里罢。”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干脆地趴进了他怀里,自动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在他怀里,然后点点头:“好了。” 她的初殿下,最近果然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像人了。 百里初精致的眼眸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凉笑意,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腰肢闪到的地方上运了内力轻按。 “如何?” 腰肢酸涨的地方,感受到绵柔温和的力度和一股凉气顺着经脉推进入,舒服得她眯起眼睛,连连点点头:“很好。” “是了,小白,你还未曾说你觉得为何不需要青天大老爷?”百里初忽然又道。 她眯着眼儿享受美人的服务,悠悠地道:“嗯,这个比较复杂,也比较惊世骇俗,以后再说罢。” 这种享受的时候,她脑子里可不想转太多和享受无关,让人心烦的政念。 而且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太惊世骇俗,她可没有忘了他的身份,他未必能接受,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他聊罢。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忽然道:“是了,你说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很猛烈,手段很残酷是么?” 秋叶白点点头:“恩,而且一直在追杀与此有关的人。” 还好她闪得早。 “那你可知道当年处置白稻之乱的人是谁么?”百里初忽然问 第119章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现在,我就在这里,小白打算怎么整死我,嗯?”百里初伸出冰凉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她纤细的脖颈,随后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秋叶白僵了僵,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明眸,居然是他? 她抬头看着他,迟疑道:“你……那个在幕后指挥镇压起义军的人,居然是你?” 居然是他,不过也是,如今想想那些雷厉风行的反击,阴狠的焦土政策,还有不死不休的追杀起义军将领和他们的家人的行事风格,确实和他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但是……虽然在蜀地起义发源地实施了焦土政策,但是后期也曾经有检举可以换命,换银的政策,甚至在江南也只有起义将领诛九族,其余的人皆可幸免之政……。”秋叶白有些怔怔然,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起义事败之后,起义将领们一旦被捕,下场同样都极为惨烈,但前期对待起义军的高压政策和后期的宽松政策不像是一个人的风格。 “很简单,只有血流成河,焦土遍地,才会让人感激你后来的仁慈,而一旦身边之人开始不遗余力地出卖自己曾经的朋友甚至亲人,这种虫豸一样的队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摧毁所有的信任和信念,没有了信任和信念的所谓起义军,不需要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会自相残杀。” 百里初淡漠地道,指尖慢慢地在她的脸颊上轻滑。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易守难攻,而焦土过后,至少蜀地百年内再无能出第二个陈巢,无需朝廷动兵戈。” 他温柔的指尖,和残酷冰冷的话语形成巨大的反差,让秋叶白心中一片冰凉。 是的,再无第二个陈巢,人心散了,根散了,信念再无,百年之内不过第三代人,他们会记得自己的母亲出卖父亲,记得哥哥出卖弟弟,记得孙子检报爷爷,记得那些烽火连天血色蔓延的一切的一切。 无骨无根,何以团结一心抵御外。 …… 他的是残酷的,但是,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冷酷却极为有效。 百年之前的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他是那个时代蜀地百姓心中的魔,是他们心中最恨,但是百年之内若无兵戈,可否算是后世福祉? 但是不会有人这么认为的,所有人和所有的史书都只会记载他的冷酷和残忍。 “阿初……。”她看着他有些犹疑,忽然发现,原来人站在不同的情景,不同的角度,去想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就会有不同的结论,甚至不同的心境。 她竟然开始为‘一个残酷的统治者’担忧! 百里初似乎早已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忽然那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凉薄而淡漠:“百年之后,黄土白骨,在意史书记载什么,黎明百姓想什么,那是帝王。本宫非君非臣,本宫只做了该做之事,无谓正,无谓邪,无谓对,无谓错。” 秋叶白一震,是的,他早已被剥夺了继承帝位的可能,他拥有帝王的权力,行帝王之事,却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他应该得到荣耀。 何况如今的他是‘神’,自不屑史书的记载如何,也并未曾真心想要去拯救谁,成就什么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统治者,所作所为,不过是依照他的需要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阿初,她却会心疼…… 不管他做这些事的初心是什么,手段多残忍,而世人受痛也好,受庇也好,却永远只会记得他是的残忍。 “阿初……。”她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却被他抬手握住,捏在手心。 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和你多年前原来还有这一笔账未算。” 秋叶白一顿,明眸微凉,轻嗤:“殿下,你记错了,咱们可不光是有这一笔账目未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可记得?” 百里初一顿,微微挑眉:“本宫记得有一只小虫子潜入本宫的休息的客栈意图不轨。” 不轨你个头! 秋叶白冷笑:“明明就是有人自己洁癖症发作,半夜自己脱得半裸洗花瓣澡,被人偷袭,然后草木皆兵地把路人从墙角射下来,结果被路人发现自己是个带把儿的秘密,所以才要杀人灭口罢?” 百里初睨着她,眯起眸子,微笑:“伶牙俐齿也不能改变你是乱臣贼子的真相。” 说着,他垂下脸,几乎贴上她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如一片乌黑的丝缎将她和他笼在其间,隔开外界明亮的光芒,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危险幽诡的香气。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要怎么处置威胁本宫之人?” 还有什么比将她拆吃入腹,更完美的处置和惩罚? 秋叶白看着他幽深如子夜的瞳子,微笑:“哦,这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么,也许本阁主还是需要先下手为强?” 说着,她忽然抬手勾住他的后脑,干脆利落地一压,抬首吻住他精致潋滟的薄唇:“如此这般替天行道,才最合适。” 她让他从神成人,最后成为她的男人,便是她的行侠仗义,伸张正义。 又或者,有什么比狡诈卑劣的谋反逆贼和封建残酷治者,在一起方,不去祸害他人,更彰显正道的呢? …… ……*……*……*……*……*…… 一个月后 京城 “四少,咱们先吃饭,再继续看这些卷子罢。”宝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案卷扔下。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看向周宇:“饿不饿,先吃饭?” 她最近忙着稳固京畿大营的人心,和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没有什么时间去处理司礼监的事,而周宇却已经渐渐地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能手,妥帖而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妥当。 但是有些需要她去亲自拟决之事,却还是必须等着她去处理。 再加上太后老佛爷自以为拿了她秋云上和她娘亲便可以禁锢于她,便也放心下来,没有三天两头地宣她,安乐更是躲在宫内不出来。 没有了这两位作怪,她又和阿初新婚燕尔,阿初比她还要忙,所以她进宫伴驾的时间更多了不少,手头上的事儿更是耽误了下来。 周宇看着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无事,属下也不过是在协助主子你理事罢了。” 秋叶白见他清秀俊逸的眉宇之间虽然有疲倦之色,但是也算精神,便点点头:“辛苦了,咱们还是先用餐罢。” 话音刚落,便见宁冬领着小颜子也一前一后地端着餐盒进来了。 宝宝看着宁冬,挑眉道:“怎么今儿是冬儿姐姐送餐,秋儿姐姐又被小七那家伙拖去哪里了?” 宁冬和小颜子一边一起布菜,她一边淡淡地笑了笑:“宁秋有些忙,和小七一起出门采买去了。” 宁冬虽然性子偏静,但是一向行事沉稳,宁愿避重就轻或者不说话,也不喜应付说谎, 宝宝和秋叶白便知道宁秋和小七两人今日大约又躲到哪里甜蜜去了。 “看来咱们司礼监大约不久之后又要能喝上喜酒了。”周宇一边用餐,一边笑道。 宁冬神色平静,但是宝宝的脸色却微微一僵,沉默了下去。 周宇留意到宝宝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悲戚寂寥,但是随后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他心中微动,下意识地道:“怎么,宝宝你喜欢宁秋么?”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是他话才出口,便陡然有些后悔,就算是宝宝真的对宁秋有心,他也不该如此口无遮拦。 果然,这一句说出来,不光是宝宝脸色微沉、连秋叶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只宁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桌上的气氛似乎瞬间沉冷了下去。 周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欲言又止地看着宝宝。 倒是宝宝忽然笑了笑,淡淡地道:“是的,周兄不必自责,我心中确实有人,只是这世间有情千万种,有些人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也得不到,倒是不若视为亲人,相互扶持。” 周宇闻言,一震,看着宝宝,他一直都觉得宝宝年纪不大,对人间情事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却不想他一番话却更有深意,让他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宝宝,神色有些复杂。 宝宝……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宝宝的心事,但是这些日子她都只顾着和阿初在一起,或者顾着上任之后的种种琐事,宫中朝内的勾心斗角。 只看见他在她成亲当日,一如寻常的微笑着为她忙前忙后,却忘了宝宝也许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而她却不能再如曾经年少时那般做一个陪伴他的白姐姐。 虽然后来宝宝主动找话题将谈话岔开来,但是饭桌上的气氛却还是变得有些怪异。 饭毕之后,秋叶白主动地在院子里散步时唤住了宝宝:“宝宝,我有事想与你说。” 宝宝转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四少,不必担心我,我今日说的那些话,就是我心中所想。” 秋叶白走到了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小五,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但是白姐姐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于我而言,永远都是最不同的那一个。” 当年宝宝从重伤之中醒来,她问他叫什么,他伸出了一只手掌摇晃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 所以她便给他取了第一个小名——小五。 后来才知道,他伸手摇晃,是表示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照顾他,直到他能够独立地在藏剑阁生活不和她同榻而眠,而她也离开了藏剑阁随着老仙游历山川大河,他才改了名,尤其是学会易容术后,他兴起时每做一个人皮面具,就改一个名字。 她偶尔回藏剑阁的时候,他都有了不同的脸和名字,可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靠在她怀里才能睡着的小五。 宝宝听到秋叶白这么唤自己,神色瞬间一震,眼中波光流转,他似乎想要伸手抱住她,秋叶白亦一如既往地张开手,但是宝宝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最终却还是收回手,看着她,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的,白姐姐。”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抱着她了,她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那个真正的男人,才有资格这么拥抱她。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此时,忽然听见小颜子匆匆而来,远远地就道:“四少,殿下召您进宫,快,出大事了!” 第120章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太极宫上书房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失踪的案子了,微臣已经派人四处巡查,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五城兵马司的梁指挥使低着头有些不安地道。 不远处的常爵爷,正脸色一片阴沉地盯着他。 朝内都知道常爵爷家这位嫡女很得宠爱,又刚刚和礼部尚书的嫡子定了一门颇为不错的婚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常爵爷、礼部尚书都在背后盯着他。 礼部那位倒也还好些,毕竟媳妇儿未过门,他也着急不到哪里去。 但是这常爵爷虽然没有老常公在朝内武将之中的影响力,几乎算是借着父辈荫蔽才在朝内吃得开,但是朝内有不少武将都是老常公带出来的,所以他还是有些分量的,又是个有脾气的,万一出宫门就打他一顿,就麻烦了。 梁指挥使心头正打鼓,一边面色苍老的户部右侍郎忽然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点不客气地道:“启奏殿下,微臣要参刑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各一本,妙龄少女失踪案已经发生了一月有余,而且不光是朝内王公大臣们家中贵女,连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儿也有失踪,但是这二位大人却尸位素餐,办事不力,以至于如今朝内上下,平民百姓皆受其害!” 这话说得很是严苛,一边原本默不作声的刑部尚书瞬间也和梁指挥使一样脸色一变,他忍不住立刻出列:“殿下,刘侍郎是因为他的爱女失踪,才如此刻薄,此事微臣早已经收到奏报,也早已经和梁指挥着人彻查,如今咱们刑部的捕快都还在那天宁寺里驻守查案呢!” “刻薄,如果你家独生子不见了,一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你刻薄不刻薄,京城治安是你和梁大人的管辖地,出了这种掳人的破事儿,你他娘的居然说老子刻薄?”刘侍郎突然抬头,腥红着眼瞪着刑部尚书,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冲上去就扯着刑部尚书的领子要动手。 “你干什么,刘振,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刑部尚书原本就是八皇子一派的人,此时自家主子的事儿还没什么着落,整日里被人奚落就够让他窝火的了,此时一个低于自己品阶的官员竟然敢以下犯上,他心中也恼火起来,也不客气地伸手就卡住了刘侍郎的脖子。 一干相关大臣们哪里想到这样的场景,两人竟然乌眼鸡一样地在上书房上演全武行,纷纷上前劝架,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 秋叶白自动站开一点,她扫了眼混乱的场面,发现鹤卫们似没有阻止的意思,让她心中略感奇怪,再看向上首百里初那里,却见他靠在龙座之上,单手搁在龙椅的扶手之上,支着脸颊,半阖着眼,原本天生苍白的面容似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整个人似冰雪砌成的人一般。 她心中瞬间‘咯噔’一下,这五六日因为太忙她都歇在了司礼监,上朝都很少,只是几日不见,他怎么看着似病了的样子? 她心中不安,正想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抬了下手。 在上书房的鹤卫们忽然皆从四周围站出一步,同时手中长剑齐齐出鞘。 “铮!”兵刃摩擦的冷酷响声和鹤卫们苍白如鬼魅的脸和身上血腥的气息,瞬间让场内一干大臣们僵住了,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喧哗若此,成何体统,殿下有旨,尔等觉得这里打起来不够热闹,大可以去羽林卫校场一试,不分输赢不出宫门,不死不休!”老甄一甩拂尘,尖利着嗓子冷冷地扫了底下的大臣们一眼。 大臣们瞬间吓了一跳,狼狈地皆齐齐跪下:“殿下恕罪,臣等不敢。” 刘侍郎和刑部尚书两人形容最是狼狈,这会子吓得更是不轻,仿佛都彻底地清醒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面色如土。 “此事交给司礼监、大理寺彻查,五城兵马司、刑部协力,一月之内,本宫要见到一个合理的结果。”百里初缓缓睁开眸子,淡漠地下达他的旨意。 被点到名的相关官员们皆齐齐出来领旨:“遵旨!” 而此时,郑钧却忽然开口了,他恭恭敬敬地出列:“微臣有事,请殿下容禀。” 百里初眸子里闪过一点冰冷的幽光,点点头:“说罢。” 郑钧继续恭敬地道:“回殿下,微臣这些日子旧腰伤发作,太医说微臣不能久站,更不可骑马和坐轿,只能趴着,微臣担心自己会拖累查案进度,因此特请告病假。” 秋叶白听到这里,心中生出异样感来。 果然,郑钧随后即道:“司礼监之中也非微臣一人能主事,秋提督如今也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他为人更是细心,谨慎,所以微臣举荐此案由秋提督主理。” 此言一毕,刑部尚书等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情,司礼监换谁主事,都是太后的人。 但秋叶白心中自然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这老太监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在她继任司礼监提督的这些时日,他和陈贺两个暗中也没有少给她找麻烦,只是因为如今太后看重她,所以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太后老佛爷也是个通晓权术制衡的,对于他们这种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忍让了两回之后,见这种状况如旧,索性也不再客气,着周宇并着看风部的纨绔们狠狠地还击。 看风部的纨绔们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对于来自其他部的挑衅和为难,自用他们的‘痞子法’狠狠地出手,直把司礼监折腾得鸡飞狗跳,很是打击了郑钧和陈贺两人的气焰。 司礼监的人原本就是最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秋叶白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气势和手段,甚至主子们的宠信都已经隐隐有超越郑钧的趋势。 而郑钧年事已高,熬了多年才坐上这司礼监督公之位,而秋叶白却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已经坐上司礼监二把手的位置,还能在永宁宫及明光殿这两处水火不容的势力之间游刃自如,明眼人都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只是靠着一张漂亮的小白脸能做到的事。 所以司礼监其他司和监的主事大太监或者司掌们都隐隐有分成派别,各自在二人身后站队的趋势。 如今秋叶白锋芒毕露,几乎已经渐覆过郑钧。 只是她亦明白,郑钧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退却之人,所以这一回他忽然举荐自己,让她心中不免存疑。 莫非这案子还有什么隐情,特别难破么? 但是郑钧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能一味推辞,只能简单说几句自己年纪尚轻之类的话,但周围的朝臣们有的以为她也不过是故作清高推辞,亦或是多少知道这个案子棘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轻松的,也想看她出风头再狠狠栽跟斗,竟齐齐道她年少有为,可担大任。 百里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秋提督以为如何?” 秋叶白知道他是不愿她为难,给她选择权,但是瞥见郑钧冰冷的眼神,她唇角讥诮地微扬,拱手道:“既然督公如此举荐,属下自然要替督公分忧,更要替陛下和殿下分忧,若有何等疑难不解之处,再与督公商议,督公只管好好养病,外头奔波之事交给属下来也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连自称都不是‘微臣’而是‘属下’,等于将郑钧和她隐约地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郑钧也跑不掉一个连坐之罪。 毕竟,她已经隐约指明郑钧会在幕后‘指点’,‘指点’不利,自然也要坐罪。 郑钧脸色微僵,他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样狡猾,竟让他一时间说不出太多反驳之话来,毕竟他只是腰伤了,不是脑子伤了,何况除了司礼监的人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合,外人只知道他和秋叶白同属太后一系,名义上他还是秋叶白的上司。 百里初见秋叶白应了,魅眸中闪过一丝幽沉,随后道:“行了,此事议定……。” 他话音未落,便见常爵爷、刑部尚书并着刘侍郎齐齐出列叩首:“殿下,此事一定要有一个期限,否则若是都如梁指挥一般拖延不决,无果而终,又有何用。” 常爵爷、刘侍郎这两个是亲女儿失踪了的苦主,如今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尤其是刘侍郎,腥红着眼,仿佛百里初若是不应,他就一头撞死在殿前。 其他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按照惯例,遇上大案,都会有个侦破期限,若是不能侦破必定是要受罚的。 百里初在朝多年,早已看惯这些戏份,冷冷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秋叶白自动道:“殿下,微臣愿意以一个月为限,若是最终不能侦破此案,司礼监愿意领罚。” 她说的是司礼监,而不是她个人,郑钧脸色更不好看了。 百里初见她神态自若,便点点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本宫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众卿退下罢。” 秋叶白跟着众人一起退下,出了太极殿便准备往明光殿而去,郑钧看了她一眼,讥诮地嗤笑了一声:“看来秋提督与殿下还真是琴瑟和鸣呢。”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宝宝在一边候着,看着郑钧离开,眼中闪过寒光,传音入密道:“四少,郑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总觉得郑钧话里有话。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一笑:“郑钧老了,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司礼监督公身上的气势足以令人震服。” 当初她一直觉得郑钧这个人让她不太看得透,但是不管这个人如何能耐,若是已经沦落到如今放空话恐吓人的程度,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转身向明光殿而去,忽然又转脸看了宝宝一眼,有些迟疑:“宝宝,我……。” “四少只管去就是了。”宝宝看着她,平静地点点头。 秋叶白也不再多想,百里初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担忧。 到了明光殿,宝宝径自跟着一白去偏殿喝茶等候,秋叶白则是跟着双白一路往百里初的寝殿而去。 “殿下可是病了?”秋叶白忍耐不住,径自问双白。 双白神色微凝地点了点头:“您去见了殿下便明白了。” 才进了殿门,她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心中顿时一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走。 果然,百里初正靠在软枕之上,红衣乌发,依旧明艳异常,由老甄伺候着用汤药。 但是看着百里初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似乎冰堆雪砌,她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坐在他身边,伸手往他颈项上一探,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入手皆是冰冷一片,比平常的温度更低,就是真正的尸温。 她也没有问百里初,径自看向老甄,单刀直入地沉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几日不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百里初见她着急,便将手里的碗搁在一边伺候的小太监手里,随后握住她的柔荑,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只是老毛病犯了,一年总有那么几回。” 秋叶白一愣,挑眉:“老毛病?”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后世那部传奇巨著里病弱的女主人公林妹妹才会说的。 “什么老毛病,我不是都有定时采血么!” 她忍不住看向老甄,颦眉道:“我记得你说过只要阿初和我在一起,加上我身子里的赤焰蛊,再定时服药殿下的身子会越来越好么!”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对阿初而言就是最好的炉鼎,当初他强抓着她的时候,就没有瞒过她。 他卑鄙恶劣,也会卑劣得光明正大。 只是当初是被迫,如今她却是庆幸自己能做他的炉鼎! 老甄闻言,有些惭愧和焦虑地低下头,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让殿下吃那些补阳元的东西,是老奴太急于求成了!” 如今却变成了事倍功半。 “你是说那些十全大补汤,虎鞭鹿精?”秋叶白脸色有些怪异,随后轻咳了一声:“这个……这个东西,殿下吃点下火的药……。” “老奴让殿下服用药物,功用并非只是精壮身子……。”老甄又迟疑了好一会,看了看百里初淡漠的神色,神色之中却闪过几丝悲戚,却又不敢继续说下去 ------题外话------ 很快新书就印刷出来上市了~但是遇到了一个问题~4本书,还是5本,4本会删减很多,5本的话就需要出版社放弃他们的一部分利益……唉——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对了,今天月票要是能到3120,俺今天二更到一万+以上哦~~么么哒(这不是卖萌,这是卖蠢ing),这两天更新略少,票票各种忧伤,开始继续奋斗~ 第121章 二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秋叶白见他们之间气氛很有些古怪,心中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阿初!” 百里初看了眼老甄,淡然道:“老甄,你先出去罢。” 老甄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着百里初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两人之后,他看着她,眸光微凉:“小白,你喜欢孩子么?” 秋叶白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眸子,沉默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青春正盛的时候,但是在这个女子及笄就嫁人,二十出头通常至少一子——两子傍身的时代,她这个年纪上一个孩子都没有,就属于‘大龄无子’,必须准备考虑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了。 但是她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有孩子,她如今看似‘前程似锦’,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箭靶子,多少眼睛盯着她,若是不能确定给孩子一个安全稳定的未来,她又怎么能自私地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跟着她受罪? 可是,阿初……阿初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总归会想要一个孩子的。 如果她和他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阿初,会不会比现在更有一些人气? 可这个问题,他没有问的时候,她可以不答话,但是他问了,她并不想欺骗他。 她心中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抬起眼看向百里初平静地道:“还不错,但是咱们的现在的身份,只怕不合适……。” 她话未说完,便被百里初给打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服用宁春给你准备的避孕汤药。” 秋叶白微微一震,抬起眸子,有些惊讶又地看向百里初。 他知道? 百里初见她明眸微睁,便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幽凉而专注:“小白,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个好的狩猎者必须关注猎物所有的动向,所以从一开始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但却从一开始纯粹的狩猎和欲望,到最后不再满足只能拥抱你的身体。 想要得更多,更贪婪。 即使明白猎人对猎物不该有别的要求,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 那如此的愚蠢而固执。 就像他的舞台上的芸芸众生一样。 …… “阿初。”秋叶白看着他,莫名奇妙地心中微颤,鼻尖微涩,她忍不住伸手扶住搁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却只能感觉他修长手心冰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小白应该知道在地宫中染香的过程,其实不过是一种不断中毒,然后再服药,或者说再服下更剧毒的药品,让身体调整适那些毒药,再辅佐以特殊的内功法门,催发身子潜能的过程,身子潜能被激发又会令尸香修炼到更好层次,直到尸香可以成为‘活佛’随性所欲地使用控制人的一种武器。”百里初凝视着她,悠悠地道。 她点点头,她也是习武者,在和他一起呆久了,多少也隐约地知道尸香其实本质就是一种以人的身体为承载的武器。 百里初继续神色平静地道:“天道循环,修炼这种违反常理的武器,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历任活佛年纪最长的终年也不过三十七,年纪最短的甚至刚成为或活佛便承受不住身体的折磨早夭,所以灵童总是在地宫中常备的,新的活佛继任……。” “等一下,阿初你说什么!”秋叶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整颗心瞬间如坠入无边的冰窖当中,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终年最长不过三十七…… 她眼眶一下子变得腥红,咬着唇角,一下子就起身,将他按倒在床上,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一手捏住床柱,一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捏住他的肩头,以控制自己身体不要颤抖得趴下,空气仿佛亦一下子变得稀薄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百里初一愣,仿佛料不到她会激动到直接把他按倒了,看着身上人儿的激动,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小白,你是忘了你的存在么?” 他仿佛感觉不到肩头被掐住传来的疼痛,只用另外一只手抬起她苍白的脸,柔声道“我一直都在寻找解毒的方法,你的存在便是我最好的解药,还记得么?” 秋叶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那是说……那阿初你可以……可以活……活……。” 她的心头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捏拽着,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拽着他的一只手腕。 “我相信阿泽会是真言宫有史以来最长命的活佛。”百里初看着秋叶白苍白异常的容色,和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幽瞳之中闪过怜色,他轻叹了一声,索性修臂一展将她整个人全部按在自己的身上,抱着她的腰肢和窈窕的脊背。 他轻幽地叹息声在她头上响起:“我跟小白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小白你难过的。” “我知道你他娘的只是在阐述一个该死的事实……。”秋叶白揪住他的衣襟,忍不住爆粗口。 说罢,她忽然推开他,径自从他身上坐起来,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腰带。 百里初一愣,有些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直到她三下五除二地扔下官帽,又解了官服,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之后,又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百里初终于忍不住狐疑地挑眉。 他怎么瞅着她像个女霸王一样,打算对他这个病人‘图谋不轨’? 秋叶白头也不抬,见他的腰带打的结太过精致复杂,索性直接就一把扯着他的衣襟一扯,径自袒露出他一片线条结实优美的胸膛。 “不做什么,办事儿,给你用药!”她很干脆地道,同时直接伸手就去脱他的裤子 百里初算是明白了,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幽凉低柔。 “你笑什么?”秋叶白到底人不住脸上一热,但一想起他的身体,便又一点不客气到地拨开他阻拦的手继续粗鲁地伸手撕扯他的裤子。 “小白,虽然我喜欢你这般主动,但老甄前些日子给我用的药太过虎狼,若是这些服用调养药物的日子太过血脉偾张,并不合适。”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同时将她的柔荑放在他的胸膛之上,眸光幽幽地看着她,薄唇微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 秋叶白瞬间僵住,最终还是咬了唇好一会才有些泄气一般地,直接又趴会他的胸口,这一次她索性将整张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之上,眼眶却莫名地一片模糊。 她只闷闷地咬着嘴唇,不让他察觉自己竟如寻常女儿家一样没用地哭泣。 这么多年,她看得太多,更明白对于女人而言,最没用的便是眼泪。 眼泪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实和悲剧。 只是,她又何曾想到,明明曾经忌惮和憎恶这个男人,憎恶到想亲手砍下他的头,如今却会在听见也许他没有法子在人间长久陪伴而落下她最不屑的泪。 她自诩的冷静和看开通透仿佛瞬间全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心悸和忧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闭了闭眼,眨去泪光,喑哑地道。 “若不是这次病了瞒不住,我原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你,我相信大喇嘛和小喇嘛的医术,又何必说出来让你平白担忧。”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幽凉,一如他轻轻抚摸着她秀发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毫无芥蒂地提起元泽,就是希望她宽心,她如何不知? 秋叶白忍不住再次支起身子,看向他的眸子求证:“阿初,你方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无声地而幽凉地笑了笑:“地下太冷、太黑,我从那里来,好不容易捕获了属于我的小太阳,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秋叶白与他对视了许久,方才俯下身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间,轻声说:“阿初,不要骗我,要记得你在金水河上曾经的许诺,若是你骗我……。”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你若你骗我,我便将你葬在最黑暗、最冰冷的天山冰渊里,让你永远都与光和热无缘,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百里初一怔,眸光幽转,她知他其实最不喜冷,亦不喜黑暗,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的不守信诺么? 他轻笑了起来:“小白,你真够狠的。” 她嗤了一声:“人说无毒不丈夫,却忘了世间还有最毒妇人心。” 她虽然是一身男装,却不但是妇人,而且还是非常记仇的小人。 百里初再次无声地轻笑,伸手将她细腰揽得更紧,声音低柔喑哑地轻唤:“小白,小白……。” 他的小白,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两人静静地相拥躺在床上,静静地呆了一会,她忽然道:“是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毒妇,你这次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一直都有按时服用药物,也……嗯,也又她这个炉鼎护身,怎么还会忽然间身子一下子不好了。 百里初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长期各种药物和毒物的作用,我的身子可能没法让女子受孕。” 什么? 秋叶白一呆,她下意识地支起身子看向他:“你是说……。” 他平静地看着她,眸光幽深莫测:“本宫是说,小白,你可能永远无法拥有属于你的孩子。” 秋叶白与他的幽瞳对视了许久,她忍不住摇头松了一口气,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只是没有孩子而已,没有也就没有了罢,那又如何呢?” 他才是她选定的伴侣和一生一世的情人,孩子是情感的结晶,她又不是为了孩子才和他在一起。 孩子固然重要,但若是不是他的孩子,她一点都没有这时代的女子一定要给男人传宗接代的想法。 百里初闻言,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点来。 “我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我逃离不了这秋家四女的命运,也许注定此生都不会有孩子的。”她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他。 “阿初,你和老甄他们是不是打算用那些虎狼之药做调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罢了,既然受不起,原也就罢了,可是小白,你终于是我的了。”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伸手探入她的衣襟之中,抚过她平坦滑腻的小腹,一向凉薄淡漠的眼神变得柔软而深沉,甚至还有一丝隐不可见哀冷。 “所以我想要……想有一天能有一个像你的女孩儿,温暖柔软,就像人世间最温暖的光芒。” 百里初的神情让秋叶白瞬间怔然,神色微沉:“阿初……。” 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明明是天之骄子,明明比谁都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明明被皇帝寄予了继承者的期望,也手握大权。 但是他却早早失去了继承皇位资格,皇子的尊荣与骄傲,健康的身体,甚至以真正身份站在阳光之下的资格,还有……一个普通人所有能得到的温暖、应有的未来与幸福权力。 她忍不住心疼,伸手按住他搁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随后伏下身子靠在他身上,让自己温暖的皮肤贴上他冰凉的肌理,轻声道:“会有的,阿初,我们都会有的。” 你和阿泽都值得被这并冷残酷的人间温柔以待一次。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等待漫漫长夜过去,等待窗外天明,冰雪初融,春意初现。 ……*……*……*……*……*……*…… 司礼监 “副座,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在这里了,我已经整理过了。” 周宇一边指领着大鼠将一叠整理好的资料搁在桌面之上,一边沉声道:“确实如刘侍郎所言,除了三起贵女失踪的案子之外,还有三宗平民少女失踪的案子,只是因为平民少女失踪的地点都非常分散,遍布整个京城,甚至京城周围的县城,五成兵马司和周围县城的主官都只作为寻常失踪人口案来查。” 秋叶白和宝宝分头查着手上的资料,果然看出来不少问题。 她正在看案卷,宝宝却忽然问她:“殿下身子好些了么?” 秋叶白顿了顿,随后点点头,神色却又有些疲倦:“嗯,不是太好,他可能需要调养一段时日,暂时不会上朝,要闭门调养。” 实际上是,阿初最近陷入沉睡的时间比原来要长。 ------题外话------ 虽然没有到3120~但是俺好开心,俺明天不管又多少月票,俺都万更! 第122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她让宁春为阿初把脉,宁春把了脉后,面色古怪异常,只道若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脉象下还活着。 她认为百里初是个死人,活死人。 宁春表示她这个藏剑阁小神医只会医治活人,是不会医治死人的。 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无能为力。 不过她的结论被大小喇嘛颇为激动地用藏地语给反驳了,老甄翻译过来,表示大、小喇嘛认为宁春这是大不敬! 殿下这是‘神脉’,神当然和人不一样! 如果是在藏地,大不敬之人就要被拖去祭神! 宁春表达了她的不以为然,这是在大中原的地盘上,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活死人哪里是神,明明是魔! 还是个月经不调的魔头! 当然,这话她是趁着百里初泡药浴的时候说的,不敢当着百里初的面说,因为她再也不想忍受被关进柴房和旺财呆在一起的酷刑,太惨无人道了! 他能一刻钟都不停地强调他不叫旺财,叨逼叨逼得她想掐死他,偏生他武艺比她高强太多,只有他掐死她的份儿。 不过他没有掐死她。而是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然后坐在她身边念经一样从早到晚地翻来覆去地念两句话。 “春姑娘,你好,我叫云起,你可以叫我白十九,不叫旺财,那是条狗,谢谢!” “春姑娘,你愿意嫁给我么,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的名字,我不叫旺财,旺财是条狗,谢谢。” 最后,她是从柴房里爬出来的,躺在床上修养了半个月,见天地做噩梦,闭上眼就看见旺财一脸认真地在她耳边叨逼叨逼。 从此,她就是认定了百里初是魔王,领着控鹤监一帮妖魔鬼怪在人间为非作歹。 自家主子就是来降妖伏魔的,普度众生的。 如今‘魔王’的脉象更坚定了宁春的想法。 秋叶白很无语地看着三人鸡同鸭讲地、比手画脚地在那里争论,老甄在一边时不时地插嘴当翻译,还要注意一下双方不要搞得太激动、太僵。 她看了一会,便直接默默地离开,去伺候百里初出浴,她才不管他是活死人的魔,还是冷酷的神祗,阿初是只她的男人而已,她只想他快点儿好。 想到这里,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又埋头继续翻手上的案卷材料。 “四少放心,殿下会好起来的。”周宇见她神色有些疲倦,便也温声安慰。 虽然他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分明是被迫娶了摄国殿下,这会子为什么看起来却似真心在为摄国殿下忧心,仿佛和明光殿也很熟络的样子。 但是既然是秋叶白想要看顾的人,或者是对秋叶白有利的人,他亦愿意支持。 宝宝看着她,还是习惯性地在桌子下握了握她的手。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的,淡淡一笑;“总之,咱们这会把手上的事儿做好就是了,别的都不必管太多。” 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儿,她不想让阿初病着还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的精血心力毕竟是有限的。 “嗯,言归正传,属下觉得既然从贵女们出事的地方没有任何结果,那么就该从平民少女失踪的地方开始查起,所以已经让大鼠带着兄弟们去这些出事的地点探查了。”周宇轻咳一声,继续道。 大鼠也点点头,正色道:“没错,属下领着人去那些出事的地点盘查了,咱们看风部的人对这些女子失踪的街道其实熟。” 这就是混混儿的好处,这上京的十里八巷,烟花柳巷,就几乎没有他们的触须触及不到的地儿。 就算他们在那里不熟,也必定有当初一起混着的混子是熟的,总能找到关系。 谁说猪朋狗友没有用? 有谁比混混们最能探听各种小道消息了,譬如当天有没有什么脸生的人在那附近转悠,出事之后周围人有没有异常的反应。 “干这种掳成人的事儿,比拐孩子风险更大,对于不熟当地环境的人,风险是很大的,担心人撞见,所以属下觉得要么就是那些女孩儿出行规律的熟人干的,要么就是陌生人在那儿踩点一段时日了,所以属下让老黑子他们在查。”大鼠道。 秋叶白听着大鼠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头:“大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种事儿临时起意犯罪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能悄无声息掳走人的,也许还有可能是江湖上的人。” 宝宝立刻敏感地道:“一会我就去联系咱们焰部的人,还有通知礼嬷嬷,让绿竹楼的人都仔细着。” 她一听绿竹楼,便微微颦眉,随后微微勾起唇角:“礼嬷嬷和天棋那里可以通知,但同时让他们分别留意一下最近楼里的人有什么动静。” 百里凌风和梅苏最近都被放出来了,虽然都没有受什么罪,但是‘争名声’这个消息传出去,面子算是丢得彻底的了,两边人马如今都是安安静静的。 但是按照她对那两个野心家的了解,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 如今,她已经知道绿竹楼里有人是八皇子百里凌风的人,这件事虽然和百里凌风扯不上关系,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能藉此抓住那个奸细,也不错。 “是。”宝宝点头。 “咱们现在既然已经圈定了调查的方向,也是该来判断这些贼人为什么会抓人的时候了。”秋叶白道。 周宇闻言,取了一幅地图,将地图在桌面上铺展开,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圈和一个很大的圈:“若是按照他们最后一次犯案的时间来判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些人如果抓了人就跑,东西方向是中县和宁山,这两处都相对较为穷,根本没有青楼能买得起贵族少女,而只有继续北上往律方,或者南下往苏杭,这些地方才有人能花大价钱买人,属下认为按照常理就该派人快马加鞭,联系当地官府设卡盯梢。” 秋叶白闻言,有些惊讶和赞许地看着周宇:“继续。” 周宇微微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这只是一种相对合理的推测,不光是属下能想到,五城兵马的人和刑部的人也想到了,也派了人去抓人和盯梢,不过属下却认为这未必能起作用。” “为什么?” 秋天白挑眉:“子非觉得他们有问题么?” “没错,他们一开始抓的人都是平民少女,此后却忽然转向了更难得手,并且可能引起官府重视和极力追捕的贵族少女,这种作案目标的转变是非常巨大的,从常理上讲不通。” 周宇微微颦眉,沉声道:“如果抓人是为了赎金,但是没有人提过要赎金,如果是贩卖人口,那么能出得起大价钱买下贵族少女的青楼,楼主何不如去买那些犯官之后,就像绿竹楼不也是买犯官之后么,何必要担上如此大的风险!” 众人都陷入沉思,没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么这些人抓了人又不是为了赎金,又不是为了拐卖人口的话,他们抓人来作甚? 众人不断地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在一边伺候的小颜子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又会不断地被推翻,最终大伙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秋叶白坐在上首,看了看天色:“好了,大家先散了罢,等着周围调查的消息,子非和大鼠这些日子还要多辛苦去一下大理寺和刑部了。” 大鼠一边收拾案卷,一边笑道:“不用副座吩咐,千总这些日子在刑部和大理寺混得如鱼得水,那些老手们都说千总胆大心细,为人缜密,眼睛又厉害,脑子想事儿的方向不走常路,很多断案多年的老人都未必能比得上呢!” 秋叶白闻言,看向周宇,再次惊讶地看了看周宇,随后拍着他肩头笑道:“很好,咱们看风部真能人越来越多,越发地像样子了,子非,真出息了!” 这些日之他越来越沉稳,气象渐成,就如她当初判断的一样,子非眉清目秀,天生敏锐聪明,若是去了那些浮躁和油滑之气,如现在这样沉静下来,非但是浊世佳公子,更是个堪当大任的人才! 周宇闻言,到底是有些脸皮薄,何况秋叶白的目光看得他心头微颤,随后别开脸,以拳挡在自己唇前轻咳了几声:“大人谬赞了,若是能侦破了此案,才好说出息二字,何况这一切也不过属下本分。” 是的,他的本分,他想帮着副座,不想再如在淮南的时候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副座一个人用‘他’原本就削瘦单薄的肩膀为所有的人扛起挡风伞。 ‘他’为他们这些纨绔们做得够多了。 她看着他脸颊微赧的样子,只以为他不过是不禁夸,便也没有再多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和大鼠道:“等着此案侦破,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皆笑着点头,随后散去。 周宇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又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肩头,那里还有‘他’留下的体温。 ……*……*……*……*……*…… 上一回的私铸兵器案,扳倒了堂堂的大将军王八皇子和梅家大少爷,不但报了当初在淮南被这两位交替追得狼狈不堪,甚至差点就呜呼哀哉,家人也被牵连的大仇,更让纨绔们精神大振,信心振奋之极。 他们已逐渐成为一名成熟的厂卫,早已非当日吴下阿蒙,这次他们又一次参与侦破大案,人人皆摩拳擦掌,自动自发地凑在一起研究各种方案,迅速地散入了京城各个角落刺探消息。 虽然与过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往来少了,但是人脉却还在,他们主动地请混子们吃个酒,赌几把,或者给点儿铜板碎银,原本熟得自不必说,原本不熟悉的地头蛇们,也很快与他们熟络了起来。 混子们都是地头蛇,消息来源皆是一手,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在民间查探消息,但是混子们平日就和官府的人不对付,这会子怎么会有心思替他们查案子,能躲都躲了。 但是看风部的这些人,谁都知道他们是纨绔,都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的事儿,又岂有不上心的? 所以,三日之后,大鼠领着大壮和油菜带来了更多的卷宗。 秋叶白看着那些卷宗,露出了欣慰的笑:“很好。” 她当初训练他们的目的到底是达到了。 看着自家副座赞许的笑,几人心中都是雀跃,油菜还很得意地道:“嘿嘿,咱们的卷宗里还有很多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最初的原始案卷,叫他们不给咱们看,咱们看风部的人想要查的就一定查得到!” 周宇闻言,轻咳嗽了一声,油菜方才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顿时有些不安地看向秋叶白。 却不想秋叶白只是怔了下,随后忍不住笑着揽住小油菜肩头,拿着手中的卷宗一敲周宇的脑门:“干得好,查人所不能查,刺探侦查,先斩后奏,这就是咱们司礼监!” 宝宝看着他们,心中终有所悟,看样子是当初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为难了一下周宇,周宇索性直接和纨绔们一合计,盗! 当初纨绔们训练得极好的科目里就有这一项——鸡鸣狗盗! 彼时,他还很看不起这些纨绔训练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如今才发现,这些出色技能对于一个专职刺探侦查,收集消息的厂卫而言,是非常必要的。 大鼠和小油菜、大壮等人见秋叶白这般表态,也感受到了宝宝难得赞许和惊讶的眼神,心情也都大好了起来。 整理和分析卷宗也愈发地卖力,而周宇更是善于从中提炼出要点。 他们很快地发现了许多要紧的疑点。 周宇指着手中的卷宗道:“副座,你看,这三宗贵族少女失踪的案子,线索都非常少,贼人动手谨慎又利落,到目前为止,这三个贵族少女失踪的相同点,就是或多或少地和天宁寺有些关系,刘侍郎家的小姐和另外秦将军家的小姐失踪前一个月都去天宁寺参拜,但常家小姐却没有去过,常家是请了天宁寺的主持来家中做法事。” “天宁寺香火鼎盛多年,京城之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几乎都去参拜过,这个会不会有些牵强?”宝宝微微颦眉。 周宇点点头:“没有错,这就是我说线索很少的原因,我们都不能确定,但相对的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指尖点了点桌面上刑部偷来的另外三份卷宗:“这三个平民少女的案卷线索却非常多,刑部的人也多少得了一些,但是咱们的人探听到的消息更明确。” 那几名少女失踪的时候,都有人目击了她们活动的地方有陌生人出没,而且那些陌生人有男有女,看衣着打扮虽然普通,却都是好料子,她们是普通人家,都是外出帮着家中父母做些针线活或者卖点别的什东西之时失踪的。 而且其中一个少女失踪的时候,还有人看见有陌生人抬了小轿子出没在附近。 “带走人的工具是轿子,而且衣料不错,这就说明这些掳人的贼子并不那么缺钱,但是手法利落,说明不是第一次掳人,步伐轻盈,说明会武功,而会被人目击到破绽,大约是因为这些人觉得这些平民少女抓起来简单,而又不会有官府会下大力气去仔细追查,是以不像抓贵族少女那般仔细,却不想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破绽。”周宇分析完毕之后,目光锐利地道。 “咱们只要留意京城之内,什么人会符合这些条件,又有动机去做这些事,同时也许和天宁寺多少有点联系,便能查出犯人。” 周宇说到最后,忽然轻叹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以前觉得的太平盛世,如今看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和刑部、五城兵马司打交道下来,才发现这些机构做事流于表面,官老爷的架子太大,对着他们这些朝廷内部的人尚且如此,那么对着鸣冤的百姓又会如何?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完之后,场内一片寂静。 等他注意到,有些奇怪地看过去的时候,便见秋叶白率先带头赞许地拍起了手。 “子非,果然厉害。” 连宝宝眼中都闪过赞许的目光,更不要说大鼠、大壮和小油菜了,皆是钦佩又兴奋地鼓掌。 “咳,这只是属下的推测,若是真能查到犯人,再说厉害二字罢。”周宇再次轻咳了一声,微笑道。 查人所不能查,刺探侦查,先斩后奏,也是需要底气和实力的。 秋叶白点点头,也含笑道:“子非不必过于谦逊!” 随后又吩咐了下去,让纨绔们再次细查,这一次得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和线索更多,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整理和剖析。 大鼠和小油菜甚至领着人几次悄悄潜入天宁寺打探,虽然没有探出什么异常,却查到了天宁寺建寺之初的许多史料和庙志。 而周宇强悍的逻辑推理能力再次展现,他甚至还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和大鼠一起将各种线索理清楚之后,慢慢地嫌疑人便浮出了水面。 周宇神色微微凝:“符合那些条件,又与天宁寺有牵扯的,有一些人,包括一些江湖黑道组织,和某些世家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真正让属下怀疑的却只有一个。” 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一张拓印的纸卷,纸卷落款处有三个模糊却能隐约看见的字——真言宫。 “一百多年前天宁寺建寺的时候,真言宫是最大的捐建人。” 周宇说完之后,众人瞬间悚然,有些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但是真言宫……算是圣地罢,也许只是巧合?”小油菜有些迟疑地道。 真言宫的大名在京城谁人不知,不要说京城了,就是在帝国之内,真言宫的地位都非同凡响,极为神圣,甚至皇帝陛下的登基大典,都要得到国师的祝福。 甚至选择继位人选,国师的影响都非常大。 所以众人面对周宇的结论,也都纷纷迟疑了起来,若还是只凭借这些就怀疑真凶是真言宫,未免太大胆了些。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来,真言宫么…… 周宇看向秋叶白,神色微微凝:“副座还记得不记得当初在淮南的时候,你告诉过我真言宫的事情,你说真言宫的灵童都是从各地甄选而来的孩童或者少年,所以我去查了查,发现其实真言宫甄选来的儿童和少年大部分都是他们掳来的,而不是和他们说的那样是自愿甄选的。” 他顿了顿,又颦眉道:“而最奇怪的事就是他们掳了那么多的灵通吧,除了其中一位灵童成为国师,其他的孩子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风部的众人瞬间哗然,光这一条就已经让众人觉得惊悚。 再一细想周宇之前说的那些符合的方面,果然让众人都心生疑窦。 但是真言宫地位特殊,只凭这些推测,他们根本不可能上门去搜查。 宝宝作为秋叶白的心腹是知道内情相对较多的,便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她。 秋叶白搁下手里的茶盏,看向周宇,肯定了他的说法:“子非说得没有错,其实真言宫掳走孩子当灵童已经是惯例了,符合作案贼子是惯犯的这个条件,咱们既然没有办法去搜查真言宫,却不代表不能对天宁寺动手。” 她没有想到周宇能查到那么深入的地方,让她不得不感慨他确实成长的速度快到超乎她的预计,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如今听了周宇的推测,她心中几乎已经肯定这个犯人一定是真言宫。 但是真言宫到底为什么要掳走这些少女? 大鼠迟疑了一会,也道:“属下有两个疑问,第一、他们掳走孩子是为了做灵童,那么掳走少女难不成用来做圣女或者婢女?第二、刑部早已经派人在天宁寺驻守,并没有什么进展,咱们也有人潜入天宁寺盗取庙志,但是除了那些和尚都长得眉清目秀之外,也并没有发觉里面的和尚们有什么问题。” 周宇闻言,目含精光地道:“这可未必,刑部的人查不出东西,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怀疑是寺庙的问题,而是怀疑是香客的问题,咱们这一次细查下去,说不定就能知道真言宫抓走那些少女是作甚用的了。” 秋叶白点点头,弯起唇角:“好,咱们马上就开始准备,周宇你负责拟订计划,大鼠协力。” 周宇一愣,有些迟疑:“副座,我怎么能拟订计划?” 大鼠也愣住了:“副座……。” 她看着他们一笑:“我相信你们,子非、大鼠。” 上一次的大案,几乎都是她亲手策划了所有的计划,但是这一次,她想看子非和大鼠他们能走多远。 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后皆齐齐抬手:“是,属下定不辱命!” ……*……*……*……*……*…… 而就在周宇和大鼠一同制定和完善侦缉计划的时候,小油菜却忽然传回来了消息。 一个纨绔在金水河畔青楼画舫里的相好向他反映附近一只破落的画舫最近似乎都不怎么开张了,到了夜里虽然偶尔还会挂灯笼,但是每次都是挂黄灯笼表示客满。 她觉得有些奇怪,那画舫里只住着一个半老徐娘和船夫,她年老色衰,只琵琶弹得不错,但是她经常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忽然天天客满? 而且她还留意到那船夫最近采买的时候却大方了很多,一点都不像以前那种抠门的样子。 这个消息原本不是什么特别异常的,但是小油菜听到之后,立刻上了心,便派人去盯梢那画舫,盯梢了两日果然发现了确实如此,而且他们每日采买的东西足以满足至少三个到四个人食用,船夫和那琵琶娘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也就是说那画舫之上必定还有其他人,却没有露面。 直到小油菜打算打道回府将消息告诉秋叶白的时候,就忽然发现那画舫里丢出来一件有些破旧的小衣。 小油菜立刻让人捞了上来,猛然发现上面赫然绣了一个花鸟形的‘常’字。 秋叶白拿到了那小衣,心中微沉:“难不成那画舫里关着的人是——常姑娘?” 常清欢——常公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常伯爵的嫡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最初认为真言宫是犯人会不会有误,连带着一切推理都错了? 这种关在画舫里的低等手段怎么看都像是寻常的掳人贩子才会做的。 众人犹豫了起来,秋叶白想了想,又和周宇、大鼠几个一合计,她下了决心,一握小衣:“不管如何,画舫还是要查的,在这种时候什么可疑的都不能放过。” 若是能找到常清欢这个当事人,所有的一切疑惑必定能引刃而解! 秋叶白既然下了决定,周宇立刻放下了手里原来的计划,改成了围捕计划。 他和大鼠将一切意外都推算过了之后,立刻开始布置。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行动的时间定在第二日晚。 或者确切地说是黎明。 事关重大,为了保密起见,这次行动只有最近参与这些事儿的秋叶白、周宇、大鼠、大壮和小油菜等几个人,并没有通知其他纨绔们。 第二日。是夜。 月色渐渐西斜,天边渐渐地泛起了一层灰蒙蒙光。 黎明时分,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连更夫走路都有些摇晃了。 金水河畔也已经陷入了寂静,最热闹的画舫都已经收工,而在金水河中断的河道上,一艘有些破旧的小画舫静静地停靠在岸边,里面一片乌黑,没有一个人影。 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阵冷风刮过之后,小船附近忽然多了几个隐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向那小画舫摸了过去。 小油菜看着那小画舫,握紧了手上的刀和大鼠打头枕,手心浸出一层薄汗,微微地发抖。 大鼠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挡在了他的前面,小油菜看着他不算宽厚的背影,忽然手就不再抖了。 他一咬牙,几步上前和大鼠一起小心地摸下了船,小船只是微微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发出原本担心的水波不正常的声音,他瞬间放松了一口气,看向大鼠一笑。 大鼠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就忽然脸色大变,一下子伸脚就踹在了小油菜的肚子上,一下子就将他踹进了水里。 小油菜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直到他落水前看见他方才站的地方一把刀子在月光下寒光四射。 “噗通!”小油菜落水的声音在暗夜之中异常响亮,瞬间终结了河面的平静。 “当!当!当!”大鼠踹下小油菜之后,抬手就和那个突然从画舫里窜出来的蒙面人过了三招。 但是每过手一招,他就发现自己和那人的实力差距,那人砍下来的刀子直接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崩裂开来! 他连退了几步,眼看着对方闷神不响地横刀就再次朝他头上劈砍过来。 如果他不能接住那把刀子,或者跳进湖里,那么他很可能当头就被劈成了两半。 大鼠一咬牙,忽然直接丢了刀子,直接躬身,像只大老鼠一样就朝那人撞了过去。 如果他稍微受伤能够擒拿住那人,那么就受伤好了,总之他一定不能让那人有机会钻进船舱里抓着那被掳走的姑娘当人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手里的刀原本可以狠狠砍在他的肩头,却瞬间迟疑了一下,换成刀背敲向他的头。 但是这一次,刀子也一样没有能砸下去。 一道锐光‘叮当’一声弹在那人的刀子上,那刀子瞬间就从蒙面人的手里飞脱出去! 那蒙面人见势不好,就要往船舱里蹿,却不想大鼠哪里能让他跑,立刻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抱住那人的腰,大腿一蹲,就是个抱摔。 那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船上地方狭窄,大鼠又是个不要命的打法,他一下子施展不开,就‘砰’地一声和大鼠一起重重地摔在了船舱甲板之上。 而大鼠虽然也摔得不轻,痛得咧嘴的同时,动作却还如老鼠一般灵敏,趴在他身上一蹭,伸手就拽住了他的面巾狠狠地一扯,一下子就将他的面巾给扯了下来。 此时天边已经渐渐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那躺在甲板上蒙面人的面孔,他甚至连躲都来不及躲开。 只是不管是正飞身而来的秋叶白、宝宝、还是一只脚已经跨上船的周宇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那躺在地上蒙面男子那张还算俊秀刚毅的脸。 “萧何……常萧何,这么是你!”周宇不敢置信地低低叫了一声。 “老常的侄儿……你居然是那个采花贼!”宝宝也忍不住颦眉。 这个常萧何,他是认得的,也算是年轻一辈颇有军事才华的青年才俊,和老常一起被‘赶出’了常家,但是他应该和老常在南北大营任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掳走常家大小姐为了报复? 那常萧何瞬间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挡住脸,却在看见秋叶白冰凉的眼神那一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摊开了手躺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刻,船舱里忽然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冲过来就一把将大鼠给撞开,大鼠不防备,咕咚一声,被撞了一个跟斗也就掉进了河水里,顺便把准备爬上船的小油菜再次也撞进了水里。 小油菜和大鼠齐齐骂了声:“我艹!” 随后常家大小姐抬起头来,手里还拽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警惕而凶悍地盯着船上的众人,厉声道:“不准你们伤害萧何,不准,谁敢动他,老娘和你们拼了!” 秋叶白和宝宝、周宇两人互看了一眼,皆是无言。 悍妇啊,悍妇…… ……*……**……*……*……*…… 司礼监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她面前如同犯错小孩子一样沉默的常萧何,还有依旧很警惕和凶悍地四处环顾周围的常家大小姐,她忽然觉得很有点心塞。 常家大小姐没有事,这很好。 但是这说明她和这个少女失踪案件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又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继续查天宁寺,而同时自己手下的人,诱拐了一个刚刚定亲的贵族小姐,这简直就是把脸伸出去给常家和其他朝臣打。 看风部这些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秋叶白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对着一边的周宇道:“得了,你和宝宝来来审问吧。” 她看见这两个家伙就有点堵心堵肺,还是回宫去看看阿初的漂亮脸蛋比较舒心。 周宇见她那模样,也谅解,随后点点头,也有些无奈:“行,副座去罢,这里有我就好。” 秋叶白实在连理都懒得理会常萧何,她不是没有看见他那欲言又止的痛楚目光,不过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去安慰这对小情人。 为了这个破案子,为了抓他们,她可是三天没有回宫见阿初了。 秋叶白实在懒得和他们说话了,转身就掀了帘子出门,同时吩咐宁冬:“冬儿,备马,进宫。” 宁冬立刻点点头。 ……*……*……*……*……*…… 明光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有些奇异的药香。 “阿初,可感觉好些了?”秋叶白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的百里初,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似乎比上次摸到他的额头要暖了些,心中微微地放心了一点。 “嗯,看起来大、小喇嘛的药还是有些用的。”秋叶白含笑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百里初将一只药碗搁在一边的小几上,方才看着她微微一笑:“若是再不好点,岂非这几日睡成猪都白费了?” 他难得说些逗趣的话,秋叶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会说笑,看来是好转了些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才轻叹了一声:“我好不好,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你也不必忧心太多,只是我看你精神并不好。” 她眼下的乌青可是骗不了人。 “怎么最近很忙,案子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么?”他拍了拍床边,示意她爬上来。 秋叶白也不客气,径自脱了外面的袍子,踢掉了鞋子,三两下就爬上了床,然后自动在他腿上趴了下去,有些疲倦地闭上眼:“也不是,就是有大进展了才觉得累。” “哦?”百里初闻言,挑眉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人儿,似笑非笑地道:“什么大进展?”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常家的大女儿找到了,不过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看风部的小子,那小子带着常家大小姐私奔。” “呵,倒是很有些勇气。”百里初颇为有些意外,低头看见秋叶白脖子上一片雪白,便伸手在她雪白的颈项上轻抚,挑开她的衣领,探了进去。 虽然他的手一直捂着暖笼,但是小白这种触手生温的感觉还是让他更欲罢不能,百里初舒服滴眯眼。 秋叶白已经习惯了自己一来,他就会抱着她‘轻薄’,只是动了动身子,自己也不客气把手探入他的衣襟触过他劲瘦的腰肢,随后无奈地弯起唇角:“大胆得很。” 虽然她欣赏这种大胆,但是带来的麻烦也够让人头疼。 百里初笑了笑:“怎么,除了这个就没有查出别的么?”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微微冷:“不,查出来了,真言宫可能是幕后主使。” 百里初闻言,手上忽然一顿,眸中魅冷的幽光一转,随后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么,怎么说?” ------题外话------ ==嗯嗯嗯~30点~俺虽然慢了点,但是好歹没食言 第122章 大逆不道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等着秋叶白把案件的推断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之后,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确实很有道理,看起来似真与真言宫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又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那个周宇倒也是个断案的人才。” “嗯,不光断案,许多事情处理得也极好。”他手掌凉而不冰,抚在头上感觉很舒服,让她忍不住没什么形象地懒洋洋弓了下腰。 百里初见她猫儿一样弓起来,露出一片纤软雪白的楚楚细腰,眸光微凝,停在那一片雪白之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嗯,若是有人能帮着小白,小白也可以歇着舒服点。”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便点点头,把脸埋在他小腹上蹭了蹭他结实的腰肢,忽然道:“阿初,如果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掀了真言宫,你觉得可行否?” 百里初的手顿住了,幽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小白,你有把握么,真言宫根基深厚,与杜家牵连甚深,若是你动了真言宫,等于和太后翻脸。” 秋叶白支起身子,抬起眼看他,正色道:“所以,我才要来问你,阿初,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打算,但你一直留着真言宫和杜家,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她相信这个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憎恶杜家和真言宫。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动手,我可以……。” 但是,一根骨界优美而修白的手指搁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小白,想要做什么,便去罢,不管有什么麻烦,我在你身后。”百里初看着她,微微弯起精致唇角的。 那一句‘我在你身后’瞬间让她心中某处柔软被击中,似甜又似酸软,她看着他幽凉温柔的目光,忽然抬首上去就吻住了他的薄唇,顺道轻喃。 “永远在我身后么?” 百里初因这突如其来的吻微微挑眉,随后便含笑应了她的吻:“永远。”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却又舍不得他唇间的凉薄与带着点药物涩香的柔软味道,随后闭上眼,伸手扣住他的肩头,有些笨拙地加深这个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渐渐地被靡靡的奇异香气覆盖过去。 那香气儿让单膝支着床榻,原本支着身子半跨在他身上的秋叶白只觉得身子发软,腿一抖便忍不住一下子坐在他的腿上,只觉得身子发热,x血脉酥软。 随后,她退开了一点,轻喘着,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些,绯红着隽秀的脸儿看向他,却见百里初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正垂着魅眸轻喘,轻启的精致的薄唇染了一层方才亲密时留下的水色,看起来愈发的潋滟诱人。 只是扣着她腰肢的手却不肯放松,似还眷恋着方才的亲密 这一场病唯一的好处就是阿初身上那种阴郁诡冷的气息淡薄了些,苍白的脸颊似因为她的亲近而微微染上有些生气的淡绯,倒是多了些让人怜惜的病美人的味道。 让她有点……嗯……心焦地蠢蠢欲动。 她知道那香气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意味着他动了情。 她迟疑了一会,轻咳了一声,随后干脆把手臂环上他肩头,有些喑哑地轻声道:“阿初,你什么时候好?” 百里初闻言,抬起染了欲色的幽幽深眸看着她,挑眉微笑:“小白是欲求不满在求欢么?” 秋叶白轻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阿初不想么?” 说着她刻意往他小腹坐了坐,难不成他以为她感觉不到么,他的身子比他嘴上诚实多了。 百里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展臂将她抱入怀里:“真是抱歉,小白且先忍忍了。” 往日里他有多讨厌别的女人的放肆勾引,现在就有多喜欢她的直率和大胆。 秋叶白闻言,有些闷闷地摸摸鼻子。 那就是说还是不行了? 罢了,罢了,如果他们真的‘破戒’了,只怕对他真不好。 她有些无奈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叹了一声:“公主殿下既身体抱恙,身为驸马自然是要体谅的。”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背脊,安抚他的小豹子,意味深长地轻笑、 “若是好了起来,你又受不起了!” 秋叶白噎了噎,随后轻哼一声:“听过老话儿么,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百里初哪里听过这些别有深意的‘三俗’俚语,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掐着她的小腰,又低下头,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你就不像个女人,只是堂堂藏剑阁主,风流公子什么时候变成街头的俗痞子?” 她嗤笑了起来,眼儿清亮:“嗯,不但是俗痞子,我还下流呢。” 说罢,她便也伸手去掐他的腰。 但是百里初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勾着唇角懒懒地躺回软枕之中,一手扶着她的细腰,随她折腾。 秋叶白见他没什么反应,自觉无趣地又趴下了。 她可忘了这位从小在地宫里憋着,哪里知道什么夫妻情趣,更不要说他必定造就练就一等一镇定忍耐的修为,否则怎么可能熬过去? 百里初指尖穿过她柔软的乌发轻抚,声音幽凉低柔:“小白,我会好的,咱们日后还很长,很长。” 秋叶白趴在他腿上,眸光一动,随后闭了闭眼,喃喃自语:“阿初……。” 他知道她的,知道她的‘热情求欢’是担心他体内的那些余毒。 知道她终是有所担忧,想要替他去毒。 “别想太多,我就是欲求不满了。”秋叶白懒懒地哼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不认,也不再多说,只是依旧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秀发。 她趴了一会,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忽然道:“阿初,你累不累,睡一会,我守着你,你睡着我再走。” 这些事儿不少,如果要动真言宫,须得仔细筹谋,这些日子只怕都只能这般来去匆匆。 百里初笑了笑,随后闭上眼:“嗯。” 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百里初已经沉睡,呼吸清浅而匀薄,整个人安静得如同冰凝雪砌。 她眸光微漾开温柔的涟漪,轻轻地在他额上轻吻,随后为他拉好被子,方才转身出门,吩咐了门外的鹤卫不要随便放人进去吵着百里初之后,她方才离开。 而当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原本安静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眸子。 “来人。” 门便被人推开来,随后双白走了进来:“殿下。” 百里初坐了起来,冷冷地道:“一白合在?” 双白想了想,道:“他陪大喇嘛去买药了。” 百里初眸光幽冷:“他到底是怎么看着燃灯那老东西的,竟让她着人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双白一楞,随后想起方才秋叶白来过,立刻明白了:“殿下,您是说最近京城那些失踪的人皆是真言宫和燃灯所为?!” 那老太婆抓那么多姑娘作甚? 他看着百里初冰凉讥诮的幽眸,在里面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无边的幽沉,心中微微一颤,主子虽然对他们很是纵容和护短,也从不吝啬。 但是对于办事不利之人,处罚也极严。 双白立刻道:“属下这就立刻带人……。” “不必。”百里初却冷冷地打断他:“这事本宫自有决断,你让人去传百里凌宇过来。” 双白立刻低着头恭敬地道:“是。” 他才要退出去,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袭雪白的袍子,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掠过他的咽喉。 “告诉一白,没有下次,本宫一向不甚有耐心。” 双白只觉得那寒气几乎要蔓延进自己的血管之中,随后他木然地应道:“是。”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一袭袍子已经不见了,而床帘轻轻晃荡,缥缥缈缈掩去帘后那一抹幽暗不明的诡冷身影。 双白有些木然地退出了殿外,一阵凉风掠过,他方才清醒了些。 “双白大人,您怎么了?”门外的鹤卫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双白摇摇头,苦笑转身着人去传三皇子去了。 有人惹怒了殿下,看来又要变天了。 ……*……*…… 永和宫 春日已到,万物苏醒,浅绿初长。 百里凌宇难得好心情地屏退了左右,此时正专注地在案几前临画,忽然一转脸,便看见了面前多了一张鬼魅一般苍白冰冷的面孔,精致的黑帽白衫,瞬间让他一僵。 “主人有旨,让你去一趟,立刻。” 百里凌宇神色微白,只觉得所有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但还是搁下了画笔,不动声色道:“好,我换身衣服就去。” 那鹤卫依旧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百里凌宇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种隐忍而痛苦的神色,随后他一握拳,便自去取了外衫重新换上,整理了一番之后对着那鹤卫淡淡道:“好了,走罢。” …… “参见摄国殿下。”百里凌宇在床帘帐外对着里头的人影恭恭敬敬地行礼。 鹤卫们则主动退下,只留下双白在一边案上磨墨。 “何必多礼,三弟,你我皆是自己人。”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帘子后响起。 百里凌宇恭敬地道:“听闻您最近身子抱恙,不知您召见臣弟是为何事?” “凌宇你一手好画好字,黑市上你一个山水先生的笔名所绘所写便可炒至千金。” 百里初悠悠地道:“本宫也有些时日不曾见你作画了,今日精神好些,忽见窗外新绿,便想看你作画。” 百里凌宇听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外头用的笔名,瞬间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他顿了顿,心中忽又一片了然,这个宫里对那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他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地道:“您谬赞了,那不过是他人随意捧起来的罢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笔墨已经备下,就请山水先生为本宫作一幅春日图罢。” 百里凌宇看着搁在窗边的长条坐案,还有双白呈上的笔墨和颜料,微微握拳,那种被人当做画师的感觉让他甚至都不像提笔画自己喜欢的画。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永远无力也无法拒绝帘子后的人。 “是。”他点了点头,盘膝坐了下来,静了静心,随后挽起衣袖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窗是被推开的,有冰凉的春风灌入,带来潮湿的气息,他虽然看不见身后的场景,但是闻见那些清冽而芬芳的气息,便让他心神宁和了下去,抬手在纸上专心地轻描淡绘起来。 帘子内的人影静静地坐着,似已经沉眠,而双白则是垂着眸子静静地站着,毫无存在感一般,空气里只有柔软的鼻尖染了颜料掠过上好宣纸的声音。 柔软华美的鲛珠纱飘荡时候轻轻的拂动,似美人青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百里凌宇悬空的手腕一抬,看着自己的画卷下意识地微笑道:“好了。” 双白立刻上前接过桌上的画卷,直立抖开,展现给帘内之人观看。 画上近处是一处半露的古朴简单的寺庙,庙边青柳三两株,树上隐约有雀鸟轻鸣,飞絮缥缈,而不远处一片青青草色的原野,更可见雁归。 并不复杂的画面,古雅朴拙,却令人观之,心生宁远之意。 片刻之后,帘子内传来百里初幽凉的声音:“皇弟这画造诣果是妙,令人观之似临其境,果然不愧山水先生之名。” 百里凌宇心中对于这一点还是颇为自傲的,他谦逊地道:“摄国殿下谬赞,雕虫小技罢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帘后之人精致的薄唇弯起了冰冷幽魅力的笑:“算不得雕虫小技,皇弟有这样的笔力才不枉本宫费了人力物力地在黑市捧你。” 百里凌宇梭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帘后的人,却只能看见他优美而冷酷的身形,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每一次那个人看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蛇盯着的猎物,浑身不舒服,无力逃脱,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的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软弱到让他觉得……窒息。 双白看着坐在长条案前一脸茫然和苍白的百里凌宇,眼底闪过淡薄的怜悯,只要主子想要控制的人,几乎逃不出主子的手心,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知道燃灯那老尼姑竟然是京城大案的幕后主使之后,主子勃然大怒的原因。 主子唯一一次把他自己也控制进了‘圈’的,大约就是面对秋叶白的时候。 但秋叶白只得一个。 今儿百里凌宇算是倒霉撞上枪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一点点的自尊都要剥夺……。”百里凌宇垂下眼忍耐着什么一般,手里紧紧地握着笔,手背上青筋毕露,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华美的皇子服袖口被墨色染成一片。 他引以为傲的才华,让人尊崇的一切,竟不过一切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一切不过都是个笑话。 “白发生来如有信,青春归去更无情。便当种秫长成酒,远学陶潜过此生”帘后之人似在全没有将床榻下之人狼狈而凄然的模样看在眼中,只幽幽地一笑。 “三皇弟手中的这一幅画倒是让人想起这首暮春诗,怎么能不让为兄担忧,担忧你胸无大志,只想做那陶渊明阮籍隐于山林之中不问世事。” 听百里初自称‘为兄’,百里凌宇身形瞬间一僵,他知道百里初的身份从来是个大忌,控鹤监如此多人,却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多年,可见百里初的手段,如今他竟然主动提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争皇夺位,结党营私,打压监视五皇弟和八皇弟,去争太子之位,老佛爷整日忧心咱们兄弟阋墙,操碎了心,为什么你连我最后这一点点喘息之处都要剥夺,为什么!”百里凌宇蓦然地抬起头,冠玉一般的面容近乎扭曲地来盯着帘子,忍无可忍一般伸手就‘咣当’一声将台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 “放肆!”双白眼神一冷,就要上前拿下百里凌宇,百里凌宇倔强地抬起脖子,盯着帘子红着眼颤声道:“你干脆杀了本宫好了,反正你杀了大哥、二哥的时候也一点不手软,为何不干脆给本宫一个痛快!” 这么多年,他真是受够了这种如履薄冰,日日在人监控下傀儡一般的痛苦日子,就算原本他也曾认为他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但是在那个人的强迫下去争权夺位,现在的他只觉得这个皇宫就像一个牢笼,让他窒息,他再也受不了夜夜噩梦的日子! 原本只想寄情山水之间,只有在画中他才觉得如鸟儿一般的自由,只有他的画让他觉得骄傲,是那个男人无法控制的,可如今那个男人连他这一点点栖息和骄傲的地方都要剥夺,残忍地逼迫他去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说够了?”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枕头之间,随后伸手撩起帘子。 百里凌宇跪坐在地,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如尸体一般的手抚过他的脸,头顶上传来他低柔幽冷的轻笑。 “三弟,或者按着排行,本宫该叫你四弟,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你忘了当初你对本宫说过什么?” “我……。”百里凌宇丰神俊朗的脸孔瞬间更苍白了。 “本宫回宫的第一年,你就到本宫的寝殿来说你爱我,愿意为我做一切,那一年,凌宇你才十四岁罢?”百里初仿佛有些感慨地轻叹。 “我……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女子!”百里凌宇狼狈不堪地咬牙道。 头顶幽冷低柔的声音含了三分讥诮:“对自己的‘姐姐’说那种话,便不是违背伦常么?” 百里凌宇仿佛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时年少,他还是上有两个皇兄,不需要背负继承人重担的天子骄子,最得母后和老佛爷疼爱。 皇宫之中是美人云集之地,母后替他甄选出教他人事的宫女也是百里挑一,他早早识得情欲滋味,却不知情为何物。 只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少女,就算是最美丽的妃子都及不上那少女的一半,如冰雪一般冰冷,又似天下间所有的殷红血梅凝成的精魄。 于是动了心,明知道有违仑伦常,却根本没有法子将这个十四年都没有见过的‘少女’当成‘姐姐’。 终于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在某个春日的夜晚,拿着他偷偷临摹绘了许久一幅美人春日图悄悄去了明光殿。 却不知道,自己从此踏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他遇见了从地底重返人间的魔。 “你的一向做得很好。”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宇那狼狈颤抖的模样,乌瞳之中一片冰冷的虚无幽暗,他轻笑:“当初你大哥和二哥死的时候,本宫都让你亲眼看见是本宫的手段,你却并没有去向老佛爷和父皇揭穿本宫的真面目,不是么?” 百里凌宇闻言,痛苦闭上眼,痴痴怔怔地低笑:“我真后悔……。” 曾经以为‘她’是对他有意,所以才让他看见了‘她’做出的那些残酷而可怕的事情,害死了大哥和二哥,却不舍告发‘她’,最后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过是百里初刻意让他看见的,而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他却已经再也不敢去告发百里初了。 他知道他还没有说话,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或者如母后一样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恨我们占了你的皇位,恨母后害得宸妃娘娘惨死,你只管杀了我报仇,只管去坐上你的皇位就是了,反正也没有人可以争过你,为什么要我做这些事?”百里凌宇抬起头看向百里初那张依旧不可方物却让他痛苦的面孔,惨然地道。 “皇位,呵。”百里初幽瞳里闪过令他心惊的讥诮和冷酷,声音却依旧低柔:“四弟,你若是真如你说得那般淡泊名利,你可以去死,本宫控制不了死人,又或者……。” 他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他跟前的人:“又或者你还有当年一样的贪念,嗯?” 听着百里初的话,百里凌宇忽然明白人人欲夺的皇位在百里初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自己呢…… 自己的贪念又是什么? “至本宫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如果你命够长,活到那一日,总会知道的。”百里初似懒得再和他兜圈子,微微弯了下唇角,指尖强行挑起百里凌宇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现在,你只需要按照本宫吩咐去做就是了。” 百里凌宇听着他的话,微微睁大了眸子,心不停地下沉再下沉。 百里初手上会戴着薄如蝉翼的手套,但是就算是隔着手套,自己依旧能感觉那个人的手上的冰意几乎瞬间将他整个人冻结成冰。 ……*……*……*……*……*……*……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刚出了明光殿,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是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宫门就要落锁,她便加快了步伐准备出宫,却不想一转弯撞上一行人也要从这条宫道过。 她抬头一看,不由一怔,挑眉看向来人,眼角余光又掠过跟着面前之人的宫女装扮,分明是永宁宫的人,她随后讥诮地道:“父亲,这是要进宫见太后么?” 来人不是养伤养了许久不曾露面的秋云上又是谁。 只是如今秋云上的人看起来削瘦了许多,眼下也隐约可见乌青。 秋云上看了眼面前之人,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冷色:“时辰不早,你该出宫了。” 说罢,他准备越过她继续前行。 “父亲。”秋叶白却忽然叫住了他,幽幽一笑:“您还是不要强行练功的后,琵琶骨穿透了,若是再强行练功仔细经脉被毁。” 她一看他手背上的经脉暴突,便知道他必定在休养的日子里强行运功。 秋云上顿住了脚步,跟着他的宫女明白他们有话要说,便乖觉地退得远远地。 秋云上见那婢女退开之后,方才转身冷冷地看着她:“叶白,你别忘了,《礼记》有言,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我就算不曾教你,但是却到底让你活了下来,而不是让你和历代秋家四女一样连看这个世间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养了你到七八岁上,才让你有机会遇见老仙,成就今日的你。” 他看见秋叶白便觉得心头郁窒而复杂,这个他近乎抛弃的女儿,成长为比他所有子女都要出色的人,也算是他欣慰之处。 但是她的不可控和叛逆,甚至不可捉摸及至上次她出手就穿了他琵琶骨,明白地昭告她对于他没有一点父女亲情。 虽然说他对她也没有太多父女之情,但是这种被忤逆和否定让他心中还是多少有些窒闷。 再加上他试图重新练功,却发现哪怕自己的肩头伤已经愈合了,但是这么一动,却肩头剧痛,仿佛又一次被人穿透了琵琶骨,原本明明就已经好了的伤口地方再次裂开。 他心中不安而烦躁,怀疑日后自己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动武,又去寻了京城的名医和宫中的太医。 只是每一次抱着希望而去,却只能更失望而归,所有的大夫都明确地告诉他。 以后他非但不能轻易动武,甚至提重物亦不可。 这让秋云上怎么能受得了,心中烦躁闷窒,如今看见秋叶白这般挑衅,他心中更是恼火,却又强行按捺着不发作。 秋叶白听着他这么一说,忽然冷冷地一笑:“《礼记》是什么,抱歉,本副座从来就没有读过那种和《女戒》《女德》一样满篇糟粕的玩意儿,所以您亦不必跟我提孝道二字,父慈子孝原本也不是你我之间当有之情。” 秋云上总归是大家高门出身,受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诲,哪里能听得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脸色一寒:“秋叶白,你母亲就教导得你这般不识好歹么!” 秋叶白不耐地摆摆手,冷声道:“你不配提我母亲,既然你提到秋家之事……。”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四周,确定周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方才上前一步,冷声道:“既然你和青鸾公主郎情妾意,珠胎暗结地生了梅苏,按着时辰算下来,他比秋善京小上两个月,那么他才是秋家四子,而我是秋家五女才对,你为了他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活在世间,将秋家四女这倒霉的身份套在我的身上,让娘亲惶惶不可终日二十多年,你还觉得我该怎么识好歹?” 她不知道秋云上到底和那青鸾公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没有在一起,但是梅苏如今能好好地当他的商业霸主,而她却成了个该死的‘秋家四女’,便可知梅苏的娘亲才是秋云上心里的那个女人。 秋云上闻言一震,似有些惊讶于她知道的事情,神色变幻莫测,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怎么,你觉得你不是秋家四女,为父让你平白担了这‘诅咒’?” ------题外话------ 谢谢大家给我投地月票~今天又有meilinda梅妞儿升解元~\(≧▽≦)/~啦啦啦,至今为止本书11个状元妹子,2个榜样姑娘,3个进士,12个贡士,53个解元,还有298个举人~啊哈哈哈~忽然觉得可以构建一个华丽丽的王朝,并且所有的官员都有人任职了~ 第123章 一更 惑国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怎么,难不成我还有算错么,别告诉我梅苏不是我的‘哥哥’?”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 她说出的‘哥哥’二字咬字极为用力。 秋云上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测:“叶白,你还是很介意秋家四女的身份,是么?” “会有人喜欢这种身份么,无时不刻地担忧自己身份会曝光,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灭顶之灾的战战兢兢的日子很有趣么?” 她看着他,露出个冰冷的微笑:“我甚至曾恶毒地想为什么这个秋家四女不是秋善京,甚至不是你最疼爱的秋善宁。” 就算如她这样自认坚韧的人,拥有前生记忆的人,有也要靠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绝对不认这种扭曲的‘神妓’天命,才能坚持着走到今天。 秋云上闻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叶白,你必须明白,有些东西就是命。” “命?秋云上,你忘了你让我活下来,不也在违背天命么?”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低笑,随后上前一步逼近她身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又或者你根本就知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该背负的‘天命’!” 他只是想要利用她来保护梅苏而已! 秋云上俊容微冷,看着面前那张和自己颇有几分神似,眉目却又更隽秀精致的面容,明眸渐深,许久,方才有抬手轻抚过她的发鬓,垂眸轻叹:“当年我与卿儿认识不比和青鸾认识晚,亦能算青梅竹马,如果当初卿儿也被老仙养成和你一样,有这样的勇气、坚韧和勇气,我未必会对青鸾动心,从此铸成大错,甚至有了苏儿,而你也许真的不是秋家四女。” 他说的这番话,让打算伸手直接扭折了他敢碰自己的手的秋叶白瞬间怔住了,手僵在半空之中,咬牙切齿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心中松了一口气,已经放下的包袱,却发现这个该死的包袱从来没有离她远去的感觉让她忽然很想拗断面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的脖子。 秋云上见她眼中迸射出的寒光,轻笑,眼底的哀绝一闪而过,仿佛他的脸上从来没有那种古怪的神色出现过。 “你说得对,我在违背天命。” “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 随后他负手转身离开:“你不是很厉害么,秋提督,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去查出真相罢。” 秋叶白心中一片混乱,什么叫没有梅苏,她就不是秋家四女? 梅苏是真实存在的人,方才他也亲口承认了梅苏是他的私生子,而她明明就不是他排行第四的孩子! 哪怕是按照其他世家大族正常的子女分开排序,而不是秋家这种古怪地按照出生次序先后排序,她也是排第二,而不是第四! 难不成…… “难不成有人给你戴绿帽子了!”秋叶白看着他渐远的背影,一点不客气地大声吼了一嗓子。 这次她说话可没有压低声音,大老远路过的宫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秋云上原本前行飘逸的背影瞬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继续加了一句话:“不知父亲听过一句话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似有些恼火地扶住墙壁,僵了半刻,却没有转身,只是继续跟着一脸古怪的宫女离开了。 …… “哼。”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冷嗤一声。 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了,既然秋云上能这么说,她一定会将事情查出来的,这种破事儿要查也不难。 秋云上能风流,就有人能够他戴绿帽子,杜珍澜都已经不知道给他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就是不知道前面那四位到底谁是外头人的种。 只是…… 她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讥诮地弯弯唇角。 她还是‘秋家四女’…… 不过这倒是也无所谓了,秋家四女就秋家四女罢,反正她都当了这么些年的四女,继续当下去,也不过是个身份罢了,日子照样过。 照样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要弄人,她就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好了。 反正,她身边那厮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她想通了,洒脱一声,看了眼阴沉沉的老天,拍拍衣襟,负手向宫门慢悠悠地走去。 …… 秋云上神色有些沉冷地刚刚走到永宁宫的门口,便看见董嬷嬷早早地领着人等在宫门前,见他进来便含笑领了他进门:“大人快请,太后老佛爷已经久候多时。” 秋云上闻言,神色一冷,淡漠地颔首:‘有劳嬷嬷。“ 董嬷嬷似全没有看见一般将他领进了门,却没有向内殿而去,而是领着他去了小花园。 小花园里,一道身着墨绿色织锦妆花缎子,脑后挽着翻荷髻,妆容素淡,只脑后别着一根翡翠簪子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亭子里。 秋云上一看那背影,瞬间一怔,眼前竟然一片恍惚,似透过了久远的迷离光阴,看见了遥远的曾经,不由自主地轻喃:“凤娘,凤姑姑……。” 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一笑:“云上,你来了。” 秋云上看着她那虽然保养得宜,却依旧能看出光阴痕迹的面容,忽然间便觉得所有的光阴幻影瞬间破碎消散。 他看着太后片刻,淡淡地道:“参见老佛爷。” 太后原见他看见自己的第一眼,神色温和,她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她才开口,他却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又一下子让她觉得好心情似又散了些。 但是她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云上,你还记得这身衣裳么?” 秋云上看着她的那一身崭新的锦衣裙,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道:“自然记得,当年老佛爷当皇后的时候便喜欢这样素沉的颜色。” 太后当年初嫁进皇家不过十五,虽然容貌之艳,名动京城,但是毕竟年纪太小,先帝前面又已经有了些贵女嫔妃,而且地位都不算低,皆来自世家,所以为了震慑这些嫔妃,她一向拣选一些墨绿、靛蓝、暗红、深黄之类比较老成的颜色穿上。 但即使是这样的颜色,穿在当年的小杜皇后的身上却依旧难掩她风华容貌之盛。 “可惜,不管哀家穿什么颜色,什么式样的衣衫,做什么装扮,先帝永远都不会多看哀家一眼,永远如供佛一样供着哀家,就因为哀家是杜家的女儿。”太后垂下有些耷拉的凤眸,无奈地苦笑。 “哀家这样日子过了好些年,若不是后来你几个小孩子进宫陪伴太子读书,时常在哀家的永宁里玩耍陪伴,哀家这永宁宫和冷宫或者庙宇又有什么区别。” 秋云上见太后说话,却一直没有多言,只是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一言的光,带着一点涩然、一点痛,只是他没有抬眼,只淡淡地点头:“凤姑姑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不过凤姑姑下手除掉飞廷、子威他们几个的时候也没有多手软。” “你以为我想杀他们么,他们都是我看大的少年,你觉得我狠毒,但是我为什么不搬去慈恩宫,而是住着以前的宫殿,你就没有想过么,到现在,你们在永宁宫的厢房,我都还留着,!” 太后脸上一冷,不再自称哀家,看着他的眸光随后慢慢地变得冰凉而温柔:“云上,难不成你想看着凤姑姑去死么,你舍得?” 秋云上瞬间浑身一僵,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握紧了拳头,随后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太后:“不舍得,因为青鸾不舍得,如果太后是寻微臣来追忆往昔的,那就不必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身后传来太后近乎无奈而忧伤的声音:“云上,云上,你可还记得你的这个字是我给起的,那时候的你明明对哀家……?” 秋云上忽然转过脸,看着太后,眼眸之中似有冰凉苍凉的火焰,他一字一顿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永远都不曾入宫陪伴太子读书,也希望永远没有遇见过青鸾,更没有遇见过凤姑姑,这样我也不用煎熬一生!” 说罢,他便往门外而去,但行到门边,他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太后:“凤姑姑,云上早已不是那个在你照顾之下长大,亦爱慕着你的少年了,而这身绿裙也不是当年你照顾我们时常穿的那套衣衫,你已经不合适这身衣衫了,因为,你我都已经——老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云上……。”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颤了颤,最后无力地落下。 董嬷嬷一惊,立刻上前道:“老佛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云上君只是一时间没法……。” 她噎了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一时间怎么了。 太后对着她摆摆手,苦笑:“不必说了,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他会恨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哀家逼着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如今又想利用他和他的女人去牵制他的儿子,要他们帮着哀家和杜家,却穿着这一身衣服,装扮,希望他念旧情不要怨恨哀家,多帮着哀家一点。” “云上君只是觉得对青鸾殿下太过愧疚,所以才会对您这般态度,他终归是答应了青鸾殿下会帮着您的,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云上君说到就会做到的。”董嬷嬷一边抚着太后的胸口,一边安慰。 太后有些茫然地道:“董嬷嬷,哀家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女儿早亡,母子离心,子孙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就连苏儿,苏儿也一直都怨着哀家不告诉他父亲到底是谁,不与哀家亲近,身边似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董嬷嬷赶紧道:“您别想太多了,您不是还有杜家么,还有老奴和罗医正……。” 太后闻言,眼中微亮,随后立刻道:“镜子,镜子呢?” 董嬷嬷赶紧让伺候的宫女取了镜子递给她,太后接过了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董嬷嬷,你看哀家脸上是不是细嫩了些?” 董嬷嬷立刻笑道:“那是自然,不是咱们身边这些人夸捧着老佛爷,方才云上君来的时候不也是看着您都愣住了么,想必看到了当年风华正茂的您。” 太后一喜,但随后又蓦然抓着镜子,颦眉怒道:“可云上方才还说哀家老了,燃灯那老货是不是在骗哀家!” 太后一怒,她身边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这位老佛爷最近脾气越发地喜怒无常,恼起来打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董嬷嬷当机立断地道:“那是云上君在说气话呢,您如今看着也就是三十多的模样,燃灯师太给您用的都是好东西,没有效果,她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给您送上养颜膏和血燕窝了。” 太后一顿,迟疑了一会,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嗯,吩咐燃灯那老货千万不要让人抓到她的把柄就是了,她最近说风奴怀上了,去哀家的库房里挑些好东西送过去,以后咱们有了新‘国师’,元泽那个不听话的二愣和尚就不必要存在这世间了。” 一个白毛怪和尚竟然也敢给她这个一国太后脸子看,生得再好看,也是让她忍无可忍。 董嬷嬷一愣,迟疑了一会,屏退了左右,还是鼓起了勇气看着太后低声道:“老佛爷,您想要新国师,难不成是想……。” 她总觉得太后要立新国师的目的,并非只是元泽不受她们控制,而是别有一番深意,而那种深意让她瞬间不寒而栗。 太后看着她,眼底有些阴沉:“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的对,哀家既然已经没有儿子了,那就没有儿子了罢,哀家还有杜家,还有你们,还有老罗……。” 董嬷嬷瞬间睁大了眼,有点恐惧地看向太后。 太后却完全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只是揽着镜子自照:“自从云上回来,哀家就没有召见过老罗了,你去把老罗唤来,对了……。” 她似想起什么,又道:“让燃灯快些再进贡多点养颜膏来,哀家可不能这副样子让老罗看见。” “但是最近秋提督似查得很紧,燃灯师太不太敢再去抓人了,万一查到了那燃灯师太的头上,怕是不好。”董嬷嬷有些迟疑。 “要不要让那秋提督不要查了?” 太后看着镜子,漫不经心地微笑:“不必了,要查就查罢,若是查到燃灯的头上,那就赐燃灯一盏牵机好了,死人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何况这一切都是燃灯幕后主使罢了!” 董嬷嬷瞬间大惊失色:“您这是打算……弃了燃灯师太了?” 太后搁下手里的镜子,阴沉地冷笑:“燃灯那老货,她一直不让哀家见风奴,也不让哀家把风奴接回来,还把风奴的父兄都送走了,真以为哀家老糊涂了么,不知道她生了二心,那老货是当那宫主当太久了,忘了当初她那下贱的私生庶女身份,如果不是哀家,她能有今天?” 董嬷嬷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呐呐道:“但是您不需要燃灯师太的那些养颜膏和血燕窝了么,还有真言宫怎么办,谁主持?” 太后有些不耐地道:“她的方子不是都已经交给雪奴了么,雪奴如今投靠了哀家,有方子了,还怕什么,等燃灯一死,查案风头一过,要做养颜膏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至于真言宫……。” 她顿了顿,冷嗤一声:“风奴怀了国师的孩子,有谁比她更合适当真言宫的宫主,她是咱们杜家的仆人,就永远都是仆人,不必担忧她会背叛!” 风奴有了孩子,不能理事儿,真言宫的一切权力就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燃灯一死,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的?”太后微笑。 董嬷嬷只微微发抖,眼前一片陌生,似全不认识面前的人,但想起太后老佛爷曾经的那些手段,她却忽然明白了。 当初能对先帝不手软,对儿子都不手软,甚至明明知道燃灯师太送来的那些‘养颜膏’和‘血燕窝’是用什么伤天害理的手段做出来的,却照样能用和能吃的太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闺阁里美貌倔强聪明的凤小姐了! 太后哪里去理会董嬷嬷的表情如何,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只金色的小盒子,打开来,低头嗅闻了一下里面的白色粉末,脸上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来。 “嗯,很快,很快,一切都会如哀家所想,盛世太平。” ------题外话------ 不要觉得太后戏份多~这章节其实很重要的~今天是一更~晚上会有二更的~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