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第1页 《尽欢》作者：一枝发发/彼荼【完结+番外】 文案：梁简生以为自己捡到一只小奶猫，养着养着发现是一只小狐狸。 上部包养，下部破镜重圆+叔侄年上，年龄差17，有甜有虐，副cp伪fz。 老男人和小男孩，强攻弱受，狗血文，不要较真，HE。 主cp：梁简生x佟嘉 副cp：于裴之x于谣。 第一章 (上部) 昨夜下了大雨，新修不久的公路上已经满是泥泞，像蛇一般延伸出去看不到边。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陡峭的崖壁，又弯弯曲曲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总算是到了尽头。 黑色的迈巴赫上已经沾满泥土，四个轮子泥泞不清，让这辆价值不匪的轿车看起来和普通轿车无异。 车一路开过去，进了村子，梁简生靠在宽敞的后座上半眯着眼，蜿蜒的山路转得他直头疼，深深皱着眉。 公路是前两年刚修的，以前更难走，土路山石让车子开不进来，就算开进来了，车子也得报废大半。要不是新修了公路，梁简生也舍不得开他的新车回来。 话说回来，这公路是谁修的？还是前年他梁简生投了两个亿修的。 司机开得不快，穿过了村子在梁家老宅子停下来，“梁先生，到了。” 梁简生睁开眼，下车。天还是灰蒙蒙的，雨要下不下的，憋得人难受。好在是山里，没城里那么闷热，风吹过来还有些清爽，要不正正八月初的天气，估计要蒸死人。 梁家老宅子很旧了，算起来有百年了，是梁简生的太爷爷建的，梁简生小时候修葺过一次，只是房子已经没人住了，荒败得很快。 梁简生是回来祭祖的。说起来不孝，祭祖本该每年来的，只是这几年他常在国外，折返麻烦费时费力，梁简生七年间也就回来过两次。 听见了引擎声，老管家出来迎。老管家以前是跟着梁简生父亲的，也是看着梁简生长大的，跟他很亲。 “少爷。”他还是这样喊他，喊了几十年了，“房子都收拾好了，您先歇一歇，喝口茶再去祠堂吧。” 他两鬓已经斑白，一辈子在梁家做工，梁简生看见他不免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您不用这样客气。” 他走进去，房子里已经结了厚厚的蛛网，但床铺非常整洁，是老管家提前过来收拾的，“我晚上不住，去过祠堂就走。” “这么急？”老管家已经佝偻起了背，“说是一会儿还有大雨，怕是山路不好走，您还是歇一晚再走吧。” 梁简生没说话，打量着老房子。这房子在深山里，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山沟沟里也没人愿意买，梁家的祖祖辈辈都生在这里，所以也就一直没卖。梁简生的爷爷最早走出大山，民国的时候跟着闹革命立了功谋了个一官半职，他父亲早年下海发了财后就在城里定居，很少回来了，但梁家人对这里依旧有很深的感情。 梁简生是在大城市里出生的，对这里没多少感情，也不常回来。不过梁家祠堂在这，他便依旧遵循父亲的遗嘱，将他老人家也葬在后山上。 老管家给他端了茶，“大少爷他……” 梁简生喝着茶，茶有些发苦，带着些许霉味，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大哥还是老样子。” 老管家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梁家有两个儿子，梁崇江和梁简生，梁简生早年在外留学不学无术，尽是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私生活也十分混乱，总不让父亲和爷爷省心。梁家当家的位置本来是要给大儿子梁崇江的，梁崇江稳重精明，显然更适合这位置，只是可惜，十年前出了车祸，一觉躺到了现在也没醒过来。 之后梁简生回国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大哥出事的时候也才三十，刚订了婚，还没留下子嗣，这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梁简生头上。 想起来他便一阵头疼。 “老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吗？”管家又问。 梁简生点点头，夹了根烟咬在嘴里，点燃，“好着呢！前两天还催着我给她老人家弄个孙子回去嘞。” 老管家慈祥地笑起来，“你也该成家了，不知道我入土之前还能不能看见你成家！” 梁简生不说话，老管家又继续自嘲道，“老了。” 说话间，果然外头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老管家实在是腿脚不好，站不久，梁简生让他先去歇着。等他走了，梁简生才站到窗边，嘬着那口烟听着老宅子落下的雨声。 阴阴绵绵的下个没完，从堆砌的砖瓦上落下来，滴在窗前的石板上，溅出了几朵水花。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不见停，院子里先传来了一阵喧闹。脚步踏着雨点的声音传进屋里。 “一会儿进去……好好说，听见了没……我让你说话再说……这人可得罪不得……” 梁简生眯着眼睛往外看，还没看见什么，就听有人扣响了门。 门没锁，半掩着的，来人轻轻一推就开了。一个老汉领着一个男孩进来了。 那老汉看起来有六十了，皮肤黝黑干枯，瘦得没半点肉，皮包着骨头，进来就上前谄媚得去握梁简生的手。 “这是……”梁简生并不认识这人，默不作声将手揣回口袋里。 老汉嘻嘻笑着，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要往梁简生手里塞，“梁先生吧？……刚才孩子骑着三轮从地里回来，不小心刮了您的车……这是一点补偿……” 第2页 他说话不怎么利索，说的是山里的方言，梁简生只能听出来个大概，他这才看清楚对方手里那是一沓纸币:一张破破烂烂的老版一百人民币，几张五十的，还有缺了角的二十十块用透明胶布贴着，竟然还有五毛的！ “这钱您一定收着，是孩子不小心，我已经骂过他了！”对方态度倒是诚恳，“那车挺贵的吧，这点……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凑。” 他身后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长得倒是怪漂亮的，长长的睫毛颤着，似乎是在内疚。按道理说，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该喜欢跑闹，也从小黝黑，但眼前这个却不然，白嫩嫩的，大概是村子里常年多雨不见阳光的缘故。 男孩穿着短衣，鞋子上还沾着泥土，牛仔裤旧得发白，露着半截白皙的脚踝。 “你孙子？”梁简生没接那钱，点着下巴问老汉。 老汉自顾自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讨好地笑。不知道是不是梁简生这些年看人看多了，他笑得不但没让人觉得亲近，反而有几分不舒服，“是儿子，就这么一个，疼着呢。” 梁简生不无惊讶，没半点像不说，看起来还像爷孙辈。但他也没说什么，他还没兴趣管别人的家事。 “还上高中吧？”梁简生随口问了两句，他和乡亲并不熟，也没有要熟的意思，打算找个理由把眼前的人打发走。 老汉没看出来他的不耐烦，老实回答:“该高三了，不过不让他读了。” 梁简生又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一头疼就犯烟瘾，抽了口，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学习不好？” “不是……这孩子勤奋，成绩好得很呢！就是……”他面露难色，不肯再说下去。 他不说，梁简生也没多问，看着外面雨快停了，隐隐约约能听见老管家在隔壁屋咳嗽的声音，他瞥了眼桌子上零零散散的钱，又越过老汉去看他身后的男孩。 他躲在父亲后面，怯怯地抬起头偷偷看梁简生，又怕又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快速低下了头，手指局促不安地绞在衣角，脸上爬了一片晕红。 因为淋了雨，墨黑色的头发粘在白皙的脖颈上，水滴顺着他细长的脖颈流进了短衫里。男孩的胳膊上隐隐有青紫的痕迹，不过老屋子里暗，看得不真切。 梁简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眯着的眼睛里明昧不清。 外面老管家醒了，问司机门外停着的是谁的三轮车，老汉听见了声音赶紧出去跟他解释，用梁简生听不太懂的方言交谈起来。 烟抽了半根，梁简生便灭了烟头。 男孩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显得有些懦弱。梁简生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性格，他在商场上混多了，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说。” 话音落下两秒，男孩犹豫了片刻，突然上面两步跪在他面前，“……车、车是我不小心划的，等我打工挣了钱会还给您的……我给打欠条……” 他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一堆零散上，“……这些，家里就这么些了，今年没多少收成，我打工挣了还您……您别收他们的钱……” 他握着梁简生的手，眼睛里闪着光和怯。 那些钱梁简生本来也没打算收，看不看得上另一说，那点连他吃个早饭都不够。修车？差得也有点太多了，他那车蹭块漆没几千上万块能下来？ 何况梁简生不缺那点，这几年也没少给村子里捐款搞建设。 “你先起来。”梁简生被他握得不自在，好歹也是乡亲，他受不起这样的礼，问男孩，“叫什么名字？” “佟嘉。”男孩低着头回他，“嘉庆的嘉。” 梁简生听完笑了，“你读书倒是不少，怎么不上学了？” 佟嘉的膝盖红了，磨了一层皮，有些窘迫，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搁，咬着嘴唇不语。 过了几秒梁简生反应过来，他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了。在这样的深山村子里，还能有什么原因，家里供不起呗。 “多大了？”梁简生看他可怜，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十八了……”叫佟嘉的男孩憋得脸红，立刻反应过来答道，“已经不算童工了！” 只是他人长得小，看起来也才十六左右。 不过梁简生哪里是问这个，他是觉得可惜。他十八的时候还在国外挥霍着家里的钱，书也不好好读，整天不务正业的，一年没个上千万下不来。可眼前这个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却白白断送了。 他也资助过一些学生，每年做慈善修路建学校，可都是让财务把钱拨过去就算完了，交给底下人去做，没真当过一回事。 “以后什么打算？” 佟嘉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打算去大城市打工，他们说大城市工资高……您放心我不会抵赖的，等发了工资肯定会还您的！” 倒是个实在的孩子，“想好去哪儿了？” 佟嘉摇头。 梁简生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他母亲让他回家里住去，他哪儿能受得了那种约束，自己在外边买了几套房子住，说起来正打算着请个人呢。 但眼前这个男孩还小，虽然胆小，可也聪明有担当，他总觉得就这么辍学了实在可惜，递到他面前一张名片，“要是还想继续上学，来找我。” “找不着工作也能来。”他又补充道。 佟嘉暗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怯怯地接过。他抬眼偷看梁简生，满是感激，可他是怕他的，没人不怕他，“……谢谢。” 第3页 梁简生觉得他有点可爱，男孩嘛，就是这样才招人喜欢。 院子里的交谈声停了，有脚步声靠近，梁简生看了眼桌子上零散的现金，“钱拿走。” 佟嘉绞着手指，上前把那零散的钱收好，才又看着梁简生重复了一遍，这次多了几分坚定，“谢谢您！” 他们走了，雨也停了。 梁简生去祠堂的时候才看清车上划的那一道，顿时像掉了一块肉，好家伙！一米多长的划痕呢！像条丑陋的疤绽开在漂亮的车身上。 他心疼车，可也不能怪那个叫佟嘉的男孩，村里的道路本来就窄，宽敞的大车往门口一停几乎没了位置，司机本是要开到院子里来的，但梁简生想着马上就走，便犯了懒。 到了半下午，梁简生去祠堂看过，上了香，陪着父亲和爷爷的牌位说了会儿话，傍晚不到便回来了。 天阴沉着，黑得很快，晚上山路不好走，梁简生还是睡了一晚。 本来就是一个小插曲，梁简生很快忘了这件事，可第二天要走了，又看见车上那条“疤”，越发觉得心痛。 司机更是心痛，瞥了好几眼梁简生，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也没敢多说话，把车开出了村子。车往山下走，司机隐约在后视镜里看见晨雾中站着一个人影。只是没等他看清，车子便转了弯，消失在山雾里。 第二章 回了市里，梁简生忙起来了生意上的事，回家祭祖的小插曲也随之抛到脑后。这两年一直在开拓海外市场，梁简生回来得也少，现在那边基本稳定了，他在母亲每天一个跨洋电话的念叨下回来了。 梁家子嗣不旺，虽然梁简生的母亲王念慈生了两个儿子，但丈夫不到六十便去世了，大儿子又出了车祸一睡不醒，只剩下梁简生这么个宝贝疙瘩了，心疼着呢。 梁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司里，只晚上下班以后在家里，周末总是出去应酬或者消遣，家里有外人他不自在，也就没请阿姨。 早饭吃过了，开车去公司，助理敲门来说车修好了，正从国外往回运，账单要梁简生签一下字。梁简生接过来随手签了，签完了瞄了一眼，加上运费三十五万。 他不由地又想到那个叫佟嘉的男孩，还有那一沓零零散散破碎的纸币，问助理，“这几天有男孩来公司找过我吗？” 助理一听，说有也不是，说没也不是。每天来找梁简生的人可多了去了，没预约的全打回去了。何况这个“男孩”的定义，助理估摸不准。 五六岁是男孩，二十五六岁也是男孩，往小的说，可能是梁简生的外甥侄子私生子，往大了说，可能是他的小情人。 他跟着梁简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好像前两天有个，但没有预约，没敢让他进。” 梁简生知道是自己的疏忽，名片上印的是公司的地址，没预约进不来的。 “人走了？”他暗自悔恨自己的大意，问助理。 助理也摇头说不清楚，这事不归他管，得问前台。 梁简生抬头，“去问问。” 其实有个四五天了，前台打上来电话说有个十六七的男孩找梁简生，还拿着他们梁总的名片，跟握着凭证似的，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好像叫什么嘉，前台问他有什么事，那人一会儿说要找梁简生，一会儿又说是来找工作的。 当时梁简生在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助理忙得不可开交，让前台把人打发走了。 现在他是悔青了肠子，这人都走了四五天了，梁简生又问起来了，现在去哪儿给找回来？ 他查了跟梁简生有那种关系的所有男孩，也没查出来一个十六七叫什么嘉的人，估计这又是哪个跟梁简生新勾搭上的。 前台说人早走了，他如实回复给梁简生，梁简生也没说什么，开会去了。 下午梁简生要见一个合作商，约了在附近的餐厅，梁简生让司机开了车在楼下等，他穿好外套下去，上了车，透过窗户玻璃看见对面站着一个孱弱的身影。 正是半下午，八月的天热得油柏路都要化了，佟嘉站在对面的公交站台下，只有那里是大中午太阳晒不到的。佟嘉似乎也看到了梁简生，正要跑过来，突然前面窜出一辆车子，紧跟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男孩被车流隔住，现在原地望着他。 司机已经开动了车子，饶是梁简生忙喊停了冲出去了好几十米。 佟嘉站在马路中间，有点不知所措，呆在原地还望着梁简生，似乎没有听见漫天的喇叭声。 梁简生看得心惊胆战，悄悄有个没踩住刹车的，男孩就会倒在那里。他喊道，“停车！” 司机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边上，梁简生开了车门下去，走过去的时候佟嘉已经在不停地跟来往的司机道歉了。 “耳朵聋了？按了半天喇叭了听不见啊！”一个司机从车窗里骂出来。 男孩拱下腰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实在太危险了，梁简生心里想着，大步走过去。 等车子走了，佟嘉退回原地，看到站在对面太阳底下的梁简生，心里一动。 既惊讶又有些感动。 他以为梁简生已经走了。 慌神间，梁简生已经走了过来，见佟嘉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嘴唇苍白，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上面还有一抹灰，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第4页 佟嘉被梁简生一路拉到了车里，他脚下像不听使唤了，只知道跟着梁简生走，到了车门口双腿一软，昏倒过去。 司机已经将刚才的一幕尽数收到了眼里，但梁简生已经先他一步接住了男孩，将他抱到车里。 “这孩子怕是中暑了。”司机正是上次送梁简生回家的那个，此时也想起来了这男孩是谁。 “先去医院。” 梁简生拿干净毛巾包着冰水，放在佟嘉的脸上给他敷，又没由来得一股气，心里暗骂手下办事不力。 车里开了空调，还没到医院佟嘉就醒了，他睁眼看见梁简生绷着的脸，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的车上，赶紧坐了起来，腰挺得绷直，像受了惊的小鹿。 梁简生笑了，“我有这么可怕？” 佟嘉捂着脸，指尖触着自己被梁简生冰得凉凉的脸，“梁先生……” 合作商那边来了电话，梁简生这下才想起来正事，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问他，“还难受吗？” 佟嘉摇头。 梁简生看他脸色恢复了差不多了，虽然还有点红，像是被热得脱水，但相比于刚才已经好了很多，转而对司机道:“改路送我去餐厅，那边等着呢。” 司机在前面转了个弯，往世纪大厦开。 佟嘉不知道该看哪里，他不敢直看梁简生，看风景又觉得不礼貌，只好低着头。 梁简生不开口，他也不吱声。 “什么时候来的？”梁简生已经在想怎么拿下一会儿要谈的合同，所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对方是个老滑头，非常谨慎，而且喜欢讨价还价。梁简生不喜欢这种人，但局势面前，不得不打交道。 佟嘉不敢撒谎，如实回答，“周一来的，没见着您，就在公司门口等了几天。” 他说起来风轻云淡的，周一……今天都周五了！明后天他又不上班，今天看不着他，佟嘉还得多白等两天！ 要不是梁简生今天正好要出去，他还会这么等下去呢！ 平时梁简生都是自己开车来公司，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里，他直接从下面的电梯上去，可怜的佟嘉不知道，又被拒之门外，苦苦在他公司外面傻等了好几天。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名片上面有电话，虽然是秘书办公室不是他自己的私人号码，但佟嘉要是打进来，说明情况也能转到梁简生这里。 佟嘉言简意赅，直言道，“……没有手机。” 梁简生无奈:“……那你就那么傻等着？大中午的不知道先回去休息啊？” 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那小脸都晒爆皮了，多可惜。 佟嘉没说话，梁简生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住哪？” 梁简生眼里有怒火，一想到刚才佟嘉不顾一切向他跑来，差点被车撞，是真的着急生气了。 不说别的，是他应允了佟嘉，让他来找自己的，如果真的有个意外，梁简生担不起这责任。 佟嘉不知道怎么说他这几天都是睡公园的长椅的，可他不会撒谎，一说谎磕磕巴巴的，一眼就能戳穿。何况对面是梁简生，他不想对他撒谎，“……公园里。” 梁简生:“……” 他还没说什么，佟嘉自己解释起来，眼眸垂下，投下一片阴翳，“公园里晚上很凉快的，而且就在你公司楼下。很方便。” “……”梁简生看着他胳膊上的红疙瘩，一块块都是被咬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蚊子没吃了你！” 佟嘉偷偷把手臂藏起来，无所谓地摇头:“不疼的。” 说话间，车停在了餐厅门外。 司机一路不敢言语，此时才开口，“梁先生，到了。” 这是他入职几年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主人家的事不是他该管的，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保住饭碗便是好。 梁简生看了眼窗外，外面依旧是暴晒，紧紧是伸出去一只胳膊也觉得受不了。他对司机说:“你先开车回去，把他送到公司，在我办公室里等一等。” 司机本分地应了声，佟嘉也没说话，只是小脸依旧不怎么好看，梁简生想起他刚才中暑的事，“还是送去医院吧。” 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佟嘉听了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已经不难受了。” 大城市的医药费太贵，他又没有医保，光是进去检查检查就是一大笔花销。 “咳咳…咳…”因为解释得太急，佟嘉被自己呛了两声，“真的不用了。” 梁简生有点想笑，看着佟嘉发红的脸和窘迫的模样硬是忍住了。这孩子他莫名地喜欢，佟嘉清澈的眸子里总透着股干净劲儿，和梁简生生意场上打过交道的狡猾狐狸们不一样，他完全是不谙世事的男孩。 他那样单纯地望着梁简生，眼睛里流露着乞求，有些可怜，可越是可怜梁简生越是想要捉弄他。 但梁简生收住了自己的那颗心，也是因为他这双湿漉漉渴望着的眼睛。 电话又打过来催，几位经理已经到了，梁简生没有时间犹豫，让司机先送佟嘉回公司。 佟嘉看着他下车，在他关上车门的瞬间似乎有话要说，又硬生生憋住了。梁简生的注意力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毕竟他只能算是梁简生的一个小同乡，要当真论起来，以后梁简生还算佟嘉半个恩人。 第5页 佟嘉隔着车窗玻璃望着男人的背影，梁简生正在边扣西装的扣子边和别人交谈，他背对着自己，佟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想象得到梁简生意气风发的样子，尽管他才见过对方两次。 他从小便知道梁家的显赫，是谁都要在饭后拿出来闲谈两句，对于梁简生，佟嘉并不陌生。 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划了梁简生的车，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至少佟嘉是这么认为的。 梁简生依旧站在那里和别人谈笑风生，他们请他进去，梁简生扣好衣扣，大步跨进饭店的一瞬间突然回头，迎着阳光，目光凌厉地盯着车里。 实际上由于单向玻璃，他什么也看不到，可那眼前仿佛还是穿透了玻璃，刺在了佟嘉身上。 佟嘉脸上又发起烫来。 “走吧，先送你回去，晚点还要过来接趟梁先生。”司机没注意到佟嘉的失神，自顾自开动车子。 第三章 这次不算应酬，是正经地谈生意，不过对方滑得很，梁简生不免费了番口舌，合同自己过目了一遍，又让随身跟着的经理和法律顾问看了又看，果然看出了不少问题，随即又是一番尔虞我诈。 商场上就是这样，梁简生这些年习惯了，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老狐狸。吃亏吃多了，总会长点记性的。 谈完很晚了，司机在门外等，梁简生累得只想洗个热水澡早早睡觉，说不回公司了，让司机直接开到市区的房子那边。司机犹犹豫豫，才提醒梁简生说:“老板，你那个小同乡还在公司等着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一下午脑袋都快炸了的梁简生才想起来公司里还有一个佟嘉。 他小小年纪便无路可走，来投靠自己，自己又应允了他，若是再食言，他的小同乡大概又要接着睡公园了。 想起他可怜兮兮的神情，梁简生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还是让司机改路回了公司。 梁简生回到公司，秘书一等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佟嘉坐在前台接待的地方，见了梁简生立刻站起来，两只眼睛圆咕噜滚滚地看着他。 只是才看了两秒，对上梁简生的目光，又忙低了下去。 梁简生带着他去自己的办公室，坐电梯时失重的感觉让佟嘉有点眩晕。 杨助理跟在两人后面，不敢吭声，毕竟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和自家老板是什么关系，又有之前的事在先，生怕又说错了话，惹得老板发火。 这两年梁简生脾气见长，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最多是有点公子气，真生气起来也不发火，就是板着个脸，不理旁人。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真的会发火，会在会议室里因为手下做的方案不满意当场拍桌，痛骂一顿。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本来是逍遥一世不被看好的二世祖，父亲去世了，大哥车祸也歇了，回来接手了生意，一堆人觊觎着公司，而且又要被家里催着婚，搁谁谁不烦？ 想到这里，杨助理默默看了眼梁简生，不过目光里并不是同情，而是羡慕。 刚过而立之年便坐拥百亿的财产，搁谁谁不羡慕？让他烦一辈子他也愿意。 所以说啊，人和人的差距，永远不是一个“大”字就能概括的。 杨助理大抵能猜到梁简生是要让自己安排眼前这个男孩来公司工作，他有些意外，因为梁简生一向公私分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就连他的表妹夫想进来，也是走的正规程序，经过了三五次考核的。 佟嘉一言不发地跟在梁简生后面，低着个脑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问题，连梁简生停下了脚步也没察觉，一头撞在了他背脊上。 “对……对不起……”佟嘉忙道。 杨助理吓得一身冷汗，在他看来梁简生今天心情是不大好的。 但梁简生只是有点累了，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打发走了助理，让他下班。 杨助理一走，佟嘉虽然不说什么，但明显更紧张了，拳头在暗处紧紧握着，脸颊上划着汗珠。这样的大公司他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高楼也是，难道梁简生说的工作，就是在这里工作吗？ 佟嘉想都不敢想。 梁简生抽出椅子，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沙发，“坐。” 佟嘉很乖，老老实实地听话坐下，很有礼貌，“谢谢。” 梁简生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他还很年轻，除了眼角处的一丝褶皱和气质上的成熟，几乎看不出来半点岁月的痕迹。尽管他比眼前的男孩年长了近二十岁。 “那个，您的车修好了吗？”从见到梁简生开始，佟嘉的脑袋一直处于宕机状态，加上天气热得人发昏，人也迷迷糊糊的，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说起车，梁简生看了眼桌子上那张账单，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可惜。 他这个人控制住和占有欲特别强，在自己的每件物品上都有所体现，自己的东西容不得别人碰一下。比如人，跟着他的时候就别去招惹别人，分开了怎么出去疯都行；再比如车，虽然只是被人划了一下，修得完好无损，但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这种略微有些变态的强迫感连梁简生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曾被好友调侃过不少次。 但显然梁简生很享受这种“变态”的感觉。 所以听了佟嘉的话，梁简生微微皱起眉。 他没说话，佟嘉心里一片忐忑，手指轻轻捏着口袋里的两张纸币，他这几天省吃俭用，连宾馆也舍不得住，也才省下来两百块钱，显然是不够的。 第6页 “已经修好了。”梁简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低落，站起来走到佟嘉面前。 佟嘉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身形看起来比较瘦弱，梁简生往他面前一站，投下一片阴影，正好挡住了坐在沙发上的佟嘉。 他说道:“想好了？” 其实梁简生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不等佟嘉回答，便继续说道:“想继续上学就去，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呆在学校。” 佟嘉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怯怯地问他，“可以吗？” 梁简生笑起来，“不可以还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当时梁简生是这么说的，但佟嘉并没有真的想过自己还可以继续上学，哪怕是读完高中也好，之前想着能在梁简生这里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就很满足了。 但他又瞒了梁简生一些事，明明梁简生说的是找不到工作再过来找他，可是佟嘉并没有去其他地方找工作，他选择直接来投靠梁简生。 工作并不需要多体面，也不用报酬很高，来找梁简生全是他的私心作祟。 这个男人，像个传奇，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见少年沉默着，梁简生以为他还在犹豫，又哑着声音，带着淡淡的性感问，“真想清楚了？” 他看向佟嘉，少年在这个阅尽千帆的人面前被看得透彻，试图掩饰起来的紧张和红着的脸一样，都在梁简生的眼里暴露无遗。 佟嘉心里敲着小鼓，上牙齿暗暗咬着下唇，胆怯的眼里带了几分坚定。他知道来找梁简生是有代价的，也知道那代价是什么，可他还是来了。 他不敢直视梁简生，只好盯着梁简生的皮鞋尖，不同于他脸上沾着泥土的旧板鞋，对方的鞋子干净锃亮，亮得让他慌神，“想清楚了，不后悔的。”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梁简生资助他上学已经是大恩，要后悔也是他担心梁简生后悔才对。 梁简生站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优雅地擦手。随即走到佟嘉面前，少年被高大身影笼住，逼得他直想往后退，可后面是桌子，顶在他后腰上。 梁简生说，“不过，你知道，我不是做慈善的。” 佟嘉一向很聪明，自然明白话里的意思。他读高一的时候，就听说过学校里的很多流言，比如哪个女生被人家包养了，只是他没想过，这种故事里的主角还可以是男生。 不，他不是主角，梁简生才是。 “我知道的……”佟嘉声音很小，细细绵绵的，像刚出生的猫，似乎是有些羞，大概也是觉得不光彩。 这回反倒是梁简生愣了两秒，从佟嘉的反应里他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但他没有挑明，眼前的人窘迫中还有些可爱，他骨子里的顽劣因子上来，又忍不住想去逗佟嘉。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其实心里期待，“那就表现一下。” 佟嘉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流露着慌乱无措，不过很快镇静下来。梁简生就现在他面前，他要做的不过是放下尊严，佟嘉本以为那很容易，但真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做起来是那样难。 空气凝固了有四五秒，梁简生是急脾气，平时多一秒都等不得，但他此刻很有耐心，他要看看这个男孩会做出什么行为来讨好他。 为了上学。 佟嘉缓缓抬手，皓齿衬着被咬得快要出血的嘴唇。梁简生将他的无助，耻辱和慌乱都落在眼里，却故意要袖手旁观看他陷入窘困，也不喊停。 佟嘉憋红了脸，纤细的手指纠在一起，有些艰难地一一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梁简生交叉着双手放在胸前，就那么看着眼前的少年，表现得有些冷漠。 最后，袒露在梁简生面前一片雪白平坦的胸膛，佟嘉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听起来声音里似乎带着要哭不哭的哭腔，小声喊他，“梁先生……” 梁简生本没邪欲的，可看见那一片明晃晃的胸膛，眼里就着了火。 他说的代价只是让佟嘉去做他的小保姆，对于佟嘉来说，这份工作不会很累，只需要在早上帮梁简生准备好早餐，晚上帮他放好热水，这就够了。同时梁简生还会资助他足够的生活费，一直让他读完大学。 但现在，梁简生觉得光是这样，又不够了。 佟嘉难堪地闭着眼，身体说不上来地颤抖着，他期待着梁简生能有下一步的指示，哪怕是让他把裤子也脱掉，也比这样接受着赤裸裸的视奸要好受。 梁简生却没吱声，半眯着眼打量他，过了许久，佟嘉心里慌起来，他怕错失了这么来之不易的机会——此时被赶出了梁简生的办公室，他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 佟嘉又颤抖着手要去脱自己的裤子，他不懂怎么讨好梁简生，只好在自己身上下手。如果他大胆泼辣一点，就能够直接去解开梁简生的领带，可是他不敢。 手指刚解开牛仔裤的扣子，佟嘉便感觉到一只大手覆上来。他因为难堪而盈着一汪泪，一睁眼全散了下来，滑在了脸颊上。 梁简生深沉低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他用略带粗糙的大手给他擦泪，“行了，你还委屈上了。” 话说得很温柔，梁简生混迹情场多年，自然明白少年此时的纠结和难堪，何况佟嘉真的太纯了，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男孩，自尊心还强得要命，梁简生不想逼他太紧。 他给佟嘉扣好上衣的扣子，“以后你也不用住宿，跟我住一起，负责早饭，没事了帮着收拾收拾房子，我回家之前放上热水，也省了再请阿姨。” 第7页 佟嘉瞪大眼睛看着他，还含着好些水汽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住……住一起吗？” 梁简生扣好了扣子，拍拍他的肩膀，少年瘦弱，肩膀上没什么肉，只觉得硌得慌，“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不愿意……”佟嘉连连否认，他只是很意外。 “那就好。”梁简生挽着自己的袖口，无意中又瞥见佟嘉身上被蚊子咬的红印子，明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可还是忍不住往情色的那方面想，越想越觉得燥，及时移开了眼。 “等我收拾完资料一起回去。” 佟嘉似乎还是在震惊中，不敢看梁简生，发出细若蚊虫的回应，“好。” 第四章 除非有特殊情况，梁简生一般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的。今天也是，出了办公室直接从电梯下到负二，佟嘉跟在他身后，对周围的环境还有陌生，好奇地偷偷打量着。 可是他打量最多的还是梁简生。跟在后面，他只能看到梁先生的背影，于是佟嘉悄悄往边上移了移，移到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才满意。 事实正如娱乐报刊上常常传出来的那样，梁简生长了张英俊的脸，三十多岁了依旧魅力不减，常常成为娱乐八卦的焦点。梁简生的祖母生在香港，中英混血，是出了名的美人，风韵不亚于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光是这一点，梁简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他更多的是遗传了祖父和父亲身上的那股英勇和俊秀，因此并不秀气，反而是剑眉星目，分明的棱角如同雕刻出来的，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女。 西装在他身上穿起来很合身，应该是量身定做的，裹着梁简生伟岸的身材。 “你就这么点东西？”下了电梯，梁简生边开车门边问佟嘉。 “啊？”佟嘉依旧在入神，他只有一个书包，破破的，但很干净，一直背在身上，“……是。” “衣服也没带？” “带了两件的，夏天穿得少。”他为他可怜的干瘪小书包辩解。 梁简生看现在时间还早，想着一会儿路过商场去给他买两件，自己的衣服佟嘉肯定是穿不了，也不方便。 “上车。”见他还愣在原地，梁简生催促道。 佟嘉钻进车里，他没有坐过轿车，只刚才坐了梁简生的车子一次，这次笨拙地磕了脑袋，痛得抱着头移进去。 那样子笨拙又懊恼，梁简生笑了笑。 佟嘉性格很内向，不怎么说话，更多时候他只是转着两只圆咕噜的眼睛看，看车窗里略过的风景，看车里的装饰，看梁简生。 他并不知道梁简生可以从车内的后视镜里将自己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打量着梁简生的目光也更直白了些。 直到一个红灯，梁简生停下车子，冷不丁地问他，“看够了没？” 佟嘉吓了一跳，很久才知道梁简生是怎么发现的，也不敢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梁简生不放过他，兀自笑着，“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不说还好，一说佟嘉的脸更红了。 佟嘉被他说得发臊，只好转移话题，问梁简生车子的事，毕竟他还要还梁简生的钱——一定要还的。 “这是我不小心划的那辆车吗？” 他不识车，两辆又都是黑色，外形差不多，佟嘉分辨不出来。 梁简生回道，“不是，那辆送到国外修了，还没运回来。” 佟嘉顿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还要送到国外去修？那很贵吧？” “还行。”梁简生回头看他，想起来什么，又想逗逗佟嘉，“你猜猜多少？” 佟嘉对车没有概念，他唯一的了解就是县里高中的校长开了一辆二手宝马，几十万呢。不过梁简生的那辆看起来很好，应该会更高。 “五百？”佟嘉小声猜测着。 梁简生想笑，又生生忍住了，给他比了个“3”的手势，“少了。” 佟嘉吓得脸色都不好了，“三、三千？……这么多。” 这次梁简生没忍，直接哈哈笑起来，佟嘉知道他是笑话自己，更不好意思抬头了，只听见梁简生说，“三万。” 一瞬间佟嘉小脸煞白，差点又晕过去了。 他话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的，“这……这么多？！” 梁简生对他的反应倒是很满意，佟嘉受到惊吓的样子可爱极了，像只小宠物。他没点头也没摇头，“逗你的。” 三万就吓成这样，三十万还不吓晕过去。不过这点对梁简生来说不过是根汗毛，看佟嘉被吓得不轻，他也不好再逗他了。 佟嘉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拿着笔像是在写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又问梁简生，“那到底是多少呀，梁先生？” 他说话的时候并不软糯，可独独喊梁先生的时候声音细细的，像是怯，又像是有点羞，沙沙地落在人耳朵里， 听着十分舒服。 所以听起来虽然客气，但梁简生也没纠正他。绿灯亮起，梁简生启动车子，“你猜对了，三千。” “哦……”佟嘉借着光，在本子上写上了三千。 车开了没一会儿，开进了商场地下，这个时间点车位不多，梁简生往里面开找车位。佟嘉看着拐来拐去，才知道不是回家，扒着头往外望，生怕梁简生把他拐到什么地方卖了似的。 第8页 梁简生找了位子停车，让他下车，“害怕我把你卖了啊？” “……没有。”佟嘉被戳中了小心思，连忙辩解，“您卖我干嘛呀？我不值钱的。” 梁简生笑了，揽过他的肩膀，佟嘉现在刚一米七多的样子，梁简生正好可以将他包在怀里。 面对他突然的亲昵，佟嘉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心跳得快极了，却没有躲开。 梁简生的大多数衣服都是定做的，剩下那部分也是直接吩咐人买完送来的，很少自己来商场。上次还是在国外，那晚要出席一个活动，陪着当时的女伴去的。 带着佟嘉走进了一家店，梁简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的，只好让他自己去挑，“给你买两件衣服，自己挑喜欢的。” 店里的光很亮，照得佟嘉不自在，总觉得站在这里自己也跟一件商品似的。两个导购过来问他需要什么，佟嘉憋得脸红也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去向梁简生求助，拽着他的衣角。 “我有衣服的。”他说。 梁简生没理会他，而是向导购说道，“挑几件适合他穿的。” 任谁也能看出来旁边这位才是大佬，导购欣然应下，拿来几件衣服，两条t恤衫，一件衬衣。 梁简生也没看拿的什么衣服，抬着下巴指了指试衣间，揉了揉佟嘉的头发，半命令式的口气道，“去试试。” 看见他脸上没带着笑意，表情不怎么好看，佟嘉以为刚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毕竟梁先生好心带自己来买衣服，自己却给他丢了人，此时怕惹怒了他，乖乖拿着衣服去了。 他试的第一件衣服是件宽松版大t恤，穿在他身上宽宽大大的，后面能遮住半个屁股。佟嘉从来没有穿过这样肥大的衣服，可是这已经是最小的码子，只好硬着头皮穿上了。 虽然佟嘉肉不多，但男孩子骨架大，佟嘉勉强也能撑起这件衣服，而且衣服宽大，衬得他人更乖巧了。 “这是我们今年最流行的一款呢。”导购笑眯眯地说着。 佟嘉却穿不习惯，以前他穿过的衣服都是合身的。可是他还没说话，就听见梁简生的声音，“再挑两条裤子，一起包起来。” 那口气完全不容佟嘉拒绝，他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出来的时候梁简生已经付了钱，提着三个购物袋在门口等他。 佟嘉小跑过去，把袋子拿过来自己提。梁简生没拒绝，全给他了。佟嘉往里面望了一眼，他刚才忘记看标价了，不过这么高档的地方，衣服肯定便宜不了。他跟在梁简生后面，心里暗暗算着，“梁先生，这些衣服很贵吧……” 刚才梁简生直接刷的卡，短信发到他手机上也没看一共多少，就五件衣服，又都是小孩的休闲装，再贵也上不了万，“没多少。” 佟嘉看那购物袋都做得很精致，知道梁简生在安慰他，他估摸着价格，又要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上账，“这么多件，要七八百吧？” 梁简生走在前面，嘴角一阵抽搐，实在没忍住抽着笑了两声，“是啊，花了八百呢。” 佟嘉拿着他的小本子记，小声嘟囔着，以为梁简生听不见，“这么贵啊……” 他低头记着账，没察觉又跟着梁简生进了一家店，佟嘉想起来刚才那八百块，肉还疼得很，这些他以后都要慢慢还给梁先生的，“梁先生，不用再买了，已经够穿了。” 梁简生带他进的是一家睡衣店，“有睡衣？” 佟嘉摇头。 “那买一件。” 梁简生随手给他拿了一件，睡衣都是均码，也没得试，问佟嘉喜不喜欢。 这次佟嘉长了心眼，偷偷看了一下标价，吓得赶紧推回去，一件睡衣怎么这么贵！ “不喜欢？”梁简生问他。 佟嘉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不是……不用买睡衣，我不穿睡衣的。” 不知怎么，梁简生脑袋里略过了一副少年光着身子躲在被子下面的画面，一会儿身下又要着火，调笑佟嘉，“也行，那在家里就光着算了。” 佟嘉被他说得羞了，小声反驳，“我穿先生不要的就可以了，这件太贵了……” 梁简生睡衣还真不少，很多都是新的，但是他的体型比佟嘉大一号，不一定合适。但梁简生没说，点了点佟嘉的鼻尖，颇有几分宠溺的味道，不由笑道，“你倒是想得美！” 最后还是没买，梁简生大步走了出去，佟嘉跟上去，梁简生在风中飘起的衣角让他忍不住想去抓。 第五章 梁简生现在住的房子就在市区里，离公司不远，开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车开进小区里，便能感觉安静了下来。虽然是市区，但因为这里房价高得出奇，人少，绿化各方面也跟得上，主打的就是闹中取静。 锁是密码锁，梁简生输入密码入了家门，换完了拖鞋，见佟嘉还在门外傻站着。 “怎么不进来？” 佟嘉提着一大堆东西，愣愣地走进去，又察觉地上很干净，怕自己沾过泥土的鞋子把地板弄脏了，连忙又退到了门外，蜷着脚趾，“鞋子脏。” 梁简生给他拿了新的拖鞋，佟嘉才敢进来，抬眼偷看梁简生，小声道谢，“谢谢梁先生。” 他懂事，人也招人喜欢，梁简生第一眼就看透了他这点，要不也不会主动提出资助他读书的事。梁简生这些年确实为老家做了不少善事，修公路建学校，但他也不是谁都帮的，毕竟他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 第9页 梁简生被他一句梁先生叫得心情舒畅，佟嘉低身换鞋子，俯身的瞬间露出一片白裸的胸膛，让梁简生看了又冒出了想要凌虐他的念头。 “咳……你睡这间房，学校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估计下周才能入学，这两天你没事就先熟悉熟悉环境。”梁简生说道。 佟嘉换好了鞋子，说知道了。 “这边是浴室，里面那间是书房，没事不要进去，厨房可以随便用，早餐每天七点要准备好。”梁简生嘱咐他一些事项，又想起来什么，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百元纸币，“这周的生活费。” “用不了这么多的。”佟嘉扫了眼那一厚沓钱，估摸着有两三千，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他抽走了三张，向梁简生晃晃，“这些就够了。” 梁简生笑，把剩下的放到了桌上，让他用的话自己拿，那三张一天都不够的。 佟嘉把自己的东西拿到房间里，他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里，衣柜很大，加上新买的几件也才放满了一个小角落。 直到躺到床上时佟嘉依旧觉得不真实。他竟然真的来找梁简生了，几乎是没有想过任何其他选择的，就这么来了，现在还住在了梁先生的家里，也许以后他们还会有别的什么联系。 隔着门隐隐能听见浴室的水声，是梁简生在冲澡，那水声不大，淅淅沥沥的，却在安静的夜里转到了佟嘉的耳朵里，又使劲往他心里钻，钻得他直痒痒。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没有睡着，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胃隐隐有些不舒服。早上在公园门口买了一个煎饼果子，之后佟嘉就再也没吃过东西，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过。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里讨水喝，浴室的灯还亮着，水声传到耳朵里似乎更清晰了。 佟嘉拿着纸杯接水，却因为不太会用饮水机摆弄了很久，最后还被热水烫了一下，他猛得把手缩回去，下意识放到嘴里含住。 “你在做什么？”梁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了，一手擦着头发，下身裹了一条浴巾，上身光裸着。 佟嘉忙移开眼，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孩，还是被抓住了现行的那种，水杯放在嘴边，哆哆嗦嗦不敢动，“喝、喝水。” 梁简生走近，拿起桌子上倒置的杯子挤到佟嘉身边也给自己接了一杯。 佟嘉被逼到了狭小的空间里，一面是墙，一面是梁简生坚实的胸膛。有那么几秒钟，佟嘉甚至觉得没有办法呼吸了，低着头咬着杯壁不知所措。 梁简生明明冲了个凉水澡，出来却觉得口干舌燥，一杯温水灌下去也不见好，才意识到大抵是边上有个小家伙的原因。佟嘉被自己挤到了角落里，手无处安放，连目光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怜巴巴的。 他总是会让梁简生生出一种怜惜，就连佟嘉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种怜惜，让梁简生多少次克制住了冲动，暂时放过了他，“早点洗澡睡觉。” “哦，好。”佟嘉点点头，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等梁简生走到了卧室门口，佟嘉才回过神来，喊他，“先生……” 梁简生回头，见佟嘉睁着一双水润的眼望着他，“嗯？怎么了？” 才不过一秒，佟嘉就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左胸膛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让他有些慌张，“晚安。” 梁简生一愣，不无诧异，从进了家门一直绷着的脸上终于放松了几分，“好，早点睡。” 等梁简生进了屋关了门，佟嘉才提着衣服去浴室洗澡。浴室有半个客厅那么大，入眼是一个大浴缸，水汽还没散尽，镜子上蒙着一层雾气。他小心地将自己的洗漱用品摆好，放在梁简生的边上，只是画着卡通画的牙杯和旁边简约大方的风格格格不入。 可是他喜欢这种格格不入，甚至会让他心怦怦跳，莫名地在心底泛起一片涟漪。像是他和梁简生，本就是不同世界里相差太多的人，没想到也能有站在一起的一天。 没了梁简生，少年显然没那么拘谨了。佟嘉第一次来到大城市里，也是第一次住这么大的房子，用有浴缸的浴室，对什么都很新奇。他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双手却用力抓着浴缸的边缘不敢松，他不会水，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滑下去被水淹了。 等他草草洗完了，把水放干净了才敢松手出来。水雾四散，佟嘉墨黑的发丝沾着水滴，被他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在镜子里映出少年的半个身子，以及那张清秀而带着些许迷茫的脸。 其实他明白，能得到梁简生的资助，靠的也就是这副皮囊。 夜里佟嘉睡得并不怎么好，习惯了生硬的床板，突然换成了柔软得能让整个人陷下去的大床总归有些不习惯，还断断续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四周什么也看不清摸不到。 佟嘉在这个并不美好的梦里醒来，醒得很早，看窗外的天色六点还不到。他顶着睡得蜷曲的头发，套上衣服，按照昨天梁简生说的，去准备早餐了。 厨房里设备一应俱全，烤箱面包机豆浆机都有，只是佟嘉都不太会用，翻了好久没有找到说明书，只好用锅熬了一些粥，打算再煎两个蛋饼。 鸡蛋打进了碗里，加了少于盐，搅拌均匀，刚倒进平底锅里，佟嘉便见梁简生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 第10页 “先生早。”佟嘉身上挂着围裙，乖巧懂事地向梁简生问好。 梁简生似乎也没怎么睡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懵。他起床气很大，刚睡醒的时候总是黑着一张脸，随意应了句，“嗯。” 佟嘉以为是自己做饭的声音太大了，他已经尽力轻手轻脚了，但总遮掩不住开火的声音，“是我吵醒您了吗？” 梁简生摇头，“不是，自然醒。” 已经不算早了，梁简生工作日就是这个时间起床，早已经成习惯了。 锅里的金黄蛋饼飘散出来香味，佟嘉闻见了才回过神来，忙翻了翻，“啊，要焦了！” 梁简生闻声走过去，瞥了眼平底锅里的早餐，没有说什么，也就是表示还算满意。他虽然每天起床不晚，自己也会做一点饭，但大多数时候懒得折腾，多下来的时间宁愿去晨跑几圈。 “您去洗漱完就可以吃早饭了。” 佟嘉将一个蛋饼盛到盘子里，很快又将另一碗蛋液下锅，蛋液溅起了少于油花，佟嘉往后躲，没成想撞上了梁简生宽厚的胸膛。 梁简生一手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扶住了佟嘉的身子。佟嘉并不高，头顶刚刚到梁简生的下巴，梁简生鼻边散开少年头发的清香，明明是要让人沉醉，语气却颇有责怪的意思，“小心点！” 佟嘉个性内敛，心思也比别人敏感，以为是自己差点摔了盘子让梁简生不高兴了，小声道歉，“对不起……” 梁简生没真责怪他的意思，不过是一时着急声音大了些，让他道歉是不可能，于是大手揉了揉佟嘉的头发算是示弱。 “不是你的错。”他端着盘子离开厨房，还不忘叮嘱佟嘉，“小心烫着。” 佟嘉没应，开始一心摊他的蛋饼。 第六章 梁简生洗漱完出来时，佟嘉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他了，两盘蛋饼，两小碗粥，还有一个少年，在清晨透进来的阳光下竟然格外温馨。 只是佟嘉那蛋饼焦了一小块，黑乎乎的，卖相也不怎么好看。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是摊得更专心了，眼睛一直盯着锅，却还是没做好。 梁简生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佟嘉低着个脑袋，以为他还在生刚才的气，有些无奈，“你啊……” 佟嘉抬起头看他，澄明的眼睛里带着的全身无辜。 莫名的，梁简生的心像被什么击了一下，说不清楚那感觉是怜爱还是疼惜。 他转移视线，开动筷子，问佟嘉，“在家经常做饭？” 佟嘉看他动了筷子，自己才开始小口吃起来，边吃边答着梁简生的问题，“嗯，不过会的不多，先生不要嫌弃。” 他在家的早饭常是自己准备，做完又要匆匆忙忙去上学，吃饭只是为了饱腹，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享受一顿美食。他以为把所有空闲时间拿来看书学习考到了好成绩，就能换来读大学的机会，可最终还是没有，还是要仰仗梁简生。 “还可以吗？”佟嘉怯怯地问梁简生。面前这人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一个小小的鸡蛋饼实在没办法拿出来相比，可是他又做不出来别的，要知道以他的家庭条件，鸡蛋已经是很珍贵的食物了。 梁简生点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错。” “真的？”得到了夸奖的佟嘉开心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脸上的喜色也藏不住了，弯起了眼睛，左边脸上有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 梁简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开心，“是啊。不过以后早上不要再熬粥了，冰箱里有牛奶，加热一下就可以了。” “啊……先生觉得不好喝吗？”佟嘉自己拿汤勺盛了一口，放到嘴里，小米粥的清香散开，这米很好，比他在家里能喝到的好太多了，所以佟嘉只觉得今天的粥格外好喝，并没发现哪里不妥，“还是我熬的火候不够啊？” “牛奶更方便些。”梁简生吃东西没那么挑，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熬粥花费的时间要很久，佟嘉自然也要起得更早。他又打趣佟嘉，“何况你正在长个子，多喝点牛奶补钙。” 这话让佟嘉想起了刚才梁简生揉他头发的那幕，耳根子都红了，“您又打趣我。” 梁简生笑了，“不是吗？不过要是不长了，这个身高也不算矮。” 抱在怀里也刚刚好。 佟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急着辩解，“还会再长高的！” 吃过了早饭，佟嘉在厨房里收拾碗筷，身上穿着的还是牛仔裤和短袖，虽然不是昨天那身了，但看上去依旧厚重。早晨还凉快些，过了晌午便要热了，梁简生便去给他找了身轻便的睡衣。 佟嘉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眼巴巴盯着那睡衣，“给我的吗？” 梁简生“嗯”了声，“你先将就穿两天，改天得空了再带你去买新的。” 那睡衣梁简生穿过两次，后来买了新的就没穿了，这件一直放在柜子里。 佟嘉欣喜地接过去，“不用新的，这件就很好。” 他拿去自己的卧室里，关上门才敢把自己埋在衣服里，梁先生竟然真的给他穿了自己的衣服。 不过梁简生的衣服对于他来说总归是大了些，不算很合身，但相比于牛仔来说已经舒适了很多。佟嘉换好了衣服走出去给梁简生看，晃荡着长长的裤腿，还转了个圈。 “大了点。”梁简生评价。 第11页 佟嘉蹲下来把长出来的一截裤腿挽起来，“这样就合适了呀。” 梁简生笑起来，佟嘉的懂事和乖巧让他欣慰，越发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宝在身边。他越看越觉得合心意，又去揉佟嘉的头发，连话语也不经意带上了宠溺的味道，“小东西。” 这样轻松的主仆关系让佟嘉放松了不少，也让他胆子大了些，甚至学会了反驳梁简生，“先生，我不小了！” 梁简生没与他争，确实这个年龄不算小了，他像佟嘉这么大时已经独自在国外读书了，记得当时母亲和大哥不放心自己，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那时候梁简生也是极力想证明自己，还独自全世界跑着去旅游，去夜店，去做一切能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事，好几次差点出了事才知道收敛点。 “您要出门吗？”佟嘉见梁简生身上已经不是睡衣了，可也不是昨天那样西装革履。 梁简生约了人打网球，平时周六日虽然不去公司，但他也很少在家，常是出去消遣，跟三五好友爬爬山喝喝酒。 “嗯，中午不一定回来，你饿了就自己做点吃的。”梁简生道。 “好。”佟嘉应道。 梁简生换了鞋子，出门的时候又想到什么，对跟在身后的佟嘉说，“对了，热的话就开空调，但别吹久了，会头疼。” 梁简生选的这套房子位置好，价格虽然高了些，但冬暖夏凉。只是现在正是八月天，是最热的时候，难免有时候顶不住那股热劲儿。梁简生自己的时候很少开空调，以前在办公室吹多了，落下了头疼的毛病，现在一吹就要头疼。 小孩火气旺，佟嘉又习惯了山里湿凉的气候，梁简生怕他不习惯。 佟嘉目送他出门，“好，您路上小心。” 梁简生离开以后，佟嘉把地板擦了两遍，他很听话，梁简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让他去书房他连拖地都离书房远远的。 收拾好了屋子，佟嘉想着要去超市买一些食材，冰箱里的菜都已经无精打采的了，看样子放了很久，他要去买些新鲜的。 想着就换衣服出了门，昨天回来的时候佟嘉就看见小区对面就是一家超市，他便拿着梁简生给的生活费去了。 到了超市才知道梁简生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生活费，这里的物价竟然这么高！光是两个土豆就要十几块，半个西蓝花将近二十，吓得佟嘉又赶紧放了回去。 他印象中蔬菜都很便宜的，在他们那里的集市上，五块钱可以买一大袋子土豆。 虽然说只有他和梁先生两个人，伙食吃不了很多，可这样贵，三百块一定能撑不过一周的！何况佟嘉还想买一些肉类和其他用品。 于是佟嘉两手空空出来了，握着手里的三百块钱很茫然。好在他记性很好，也不路痴，记得昨天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大型蔬果市场，离这里不过两条街，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事，便决定走过去看看。 只是隔了两条街，菜市场里的价格就便宜了许多，佟嘉挑了一些菜，还买了水果，一条鱼和其他很多东西，最后也才花了八十不到，果然划算多了。 除了往回提的时候有些费力，顶着将近晌午的太阳让他不停流汗以外，佟嘉简直觉得太值得了。虽然梁简生说了不一定会回来吃饭，但佟嘉还是洗好了蔬菜，又把鱼清洗干净，隐隐期待着什么。 做完了这些，墙上的钟表指向了十一点，梁简生也没回来。佟嘉并不饿，便看起了电视，找了个猫和老鼠的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被逗笑。 只是没有看多久佟嘉就觉得有些困了，不停打着哈欠，他昨晚没睡好，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抵挡不住困意，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简生回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一开门就看到佟嘉靠在沙发上闭眼打着轻酣，电视里还放着一直在循环的动画片。 佟嘉是听到了开门声，揉了揉眼睛，“先生您回来了呀。” “怎么在这睡着了？”梁简生看他鼻尖上挂着汗，睡得懵懵的样子。 佟嘉也很懊恼，是啊说好要等先生回来吃饭，怎么就睡着了呢。现在好了，梁简生回来了，他连饭都没有准备。 “您吃饭了吗？” “吃过了。”梁简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瞧见了桌子上新增的一束花，“今天出去了？” “去买了菜，水果和一条鱼。”佟嘉老实地向他一一道来，“还有这束花，花店老板说是洋桔梗。” 单束的洋桔梗，枝叶上顶着两朵花和一个花苞，花是淡绿色的，插在透明的花瓶里，倒给以白灰为主色的房间里增色不少。 “对了，我还买了很多模具。”佟嘉跑到厨房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给梁简生看，里面装着各种各种的模具，五角星的，心形的，小熊状的，“这样做出来的蛋饼就会好看了。” 他弯着眼睛笑，此时在梁简生面前俨然是个讨奖励的孩子。 梁简生看见那双眼睛，总想去吻一吻。 第七章 晚点的时候有人按门铃，佟嘉去开，是快递。 梁简生在书房里，偶尔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在视频会议。佟嘉签收了快递，等梁简生不忙了才去敲门，还顺带给梁简生泡了红茶端过去。 门只是掩着，里面传来梁简生低沉的声音，“进来。” 第12页 佟嘉端着红茶，怀里抱着包裹，“先生，这是您的东西吗？” 梁简生瞥了一眼，接过了佟嘉手里的茶，“给你的，拆开看看。” 佟嘉露出惊讶的表情，拿书桌上的美工刀划开包装，是手机。 他对电子产品没多少了解，认不出来好坏，但也知道一个手机没一两千是下不来的。佟嘉无功不受禄，梁简生给他买衣服送他手机还资助他上学，这让佟嘉十分不好意思。 “您怎么又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啊？”梁简生对自己好佟嘉自然感觉得到，所以他虽然有抱怨，可更多的是感动，连说出的抱怨也是软的。 “这年头没手机不方便。”梁简生说道，“给你你就收着。” 说罢，他从佟嘉手机抽走手机开了机，又按了几下，之后将佟嘉的右手握了过去。 佟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面对突然的亲昵不知所措，想要抽回手。 “别动。”梁简生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指纹输了进去。 输完了指纹，梁简生又给他存了几个手机号才将手机还给他，“以后去学校也要带着，上课调静音，不许关机。” 他一副不容别人拒绝的口气，佟嘉握着手机点点头，“知道了。” 一天就这么悄悄溜过去了，等佟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了。梁简生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他进去给送了两次茶，梁简生每次都是在低头看文件。 第二次送过去的时候，佟嘉问他，“先生晚上想吃什么？” 梁简生本来是让他只管早上饭的，佟嘉倒好，一日三餐都给包了。 “随便做点就行。” 佟嘉想了想，“那把鱼蒸一蒸吧，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 梁简生点点头，“去吧。” 相处了将近一周，佟嘉已经摸清楚了梁简生的生活规律。上班的时候梁简生会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回来，中午在公司休息，晨跑或夜跑是每天必须的，回来洗个澡，通常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如果是周末，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多，有时梁简生会出门有时不会，不出门的时候他大多是在书房的，不全是工作，有时佟嘉进去会看到他在看书，甚至有一次看到梁简生靠在椅子上打盹。 八月底佟嘉要开学了，梁简生给他找的学校不远，坐公交两站地就能到，是本市有名的重点高中，升学率高得惊人。 入学手续都是杨助理带着佟嘉去办的，饶是打着梁简生的名义，也折腾了半上午才办完。入学还要等到下周一，和其他同学一起上课，佟嘉抱着新发的课本和校服向杨助理说谢谢。 杨助理还有其他任务，只把佟嘉送到了公交站，“我只是帮梁先生办事。” 佟嘉道，“那麻烦帮我谢谢梁先生。” 杨助理不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这个中间人，但还是答应了。 结果这件事晚上被梁简生拿来问了，那是饭后，佟嘉要回房间看书了，被梁简生叫住，“过来，嘉嘉。” 佟嘉愣住，走了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被梁先生这样称呼。 梁简生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佟嘉走过去，他让佟嘉坐到旁边，问，“新学校喜欢吗？” 还没上课呢，不过是看了看学校环境，同学老师都没接触到。可是佟嘉还是乖乖道，“喜欢，学校很漂亮。” 又大又漂亮，教学楼是仿欧式建筑的，有能容纳两个足球场的大操场，比原来几乎快成危房的学校好多了，佟嘉怎么会不喜欢。 梁简生看得出来佟嘉还是有点怕他，这怪他，看起来太不平易近人，连相处了许久的公司员工也怕他，而且越相处越怕。 “你跟杨助理很熟？”梁简生发问。 佟嘉摇头，“只见过两面。” 梁简生随意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了自己怀里，头凑得很近，“那有话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让他转达？” 这个动作让佟嘉一下子四肢僵硬血脉凝固，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停止运作了，在梁简生的怀里动也不敢动。 佟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我自己跟您说，您要是问起来我拿什么谢，我……” “……我什么也没有。”佟嘉道。 梁简生一阵沉默，明白了佟嘉的顾虑。不是和他不够亲近，相反，是自己给他的太多，以至于一时间让佟嘉不知所措。 佟嘉总想着，梁先生对他这么好，他该拿什么来回报，可他没想过，其实梁简生什么也没想要他的。 除了他的人。 梁简生看明白了这点，心里其实轻松不少，还以为佟嘉是觉得跟他生疏才来这么一出的，其实佟嘉是怕，也是对自己没信心，“你啊，成天乱想，好好学习就是回报。” 佟嘉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太对，“知道了，先生。” 话也谈完了，梁简生还是搂着少年不放。电视转到了电影频道，梁简生问他，“这部电影看过吗？” 佟嘉在他怀里摇头，蹭得梁简生胸口痒痒的。 他对佟嘉确实有那方面的欲望，这点不置可否。他梁简生一个各方面都正常的男性，对男孩的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个小可人放在身边，搁谁谁不想。 但他明白佟嘉心里还是有顾虑的，所以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养个小猫也要慢慢熟悉不是？ 第13页 为了防止佟嘉再乱动真给自己蹭出来火了，梁简生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时不时摩挲两下，“那陪我看一会儿。” 小东西也不说话，在他怀里点头，又蹭了两下梁简生的胸口。 第八章 周一佟嘉开学了，他去学校正好和梁简生去公司顺路，出门时间也差不多，梁简生就想顺路载佟嘉过去，免得大热天的公交太挤，也不方便。 佟嘉前一晚陪梁简生看了一场电影，又要看书预习，于是睡得很晚，第二天睡过了头，订了闹钟也没起来，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见梁简生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梁简生也没责怪他，招手让他过去吃早饭。等佟嘉洗漱出来坐在饭桌上，才看清少年眼下的两圈黑眼圈，“没睡好？” 佟嘉捧着杯子摇头，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唇边还沾了一圈牛奶，“……睡得有点晚了。” 梁简生边吃东西边盯着他看，佟嘉才注意到什么，低下头伸出一小节嫩红的舌尖去舔净嘴唇。 他动作幅度不大，落在梁简生眼里却惊起了一片波澜。佟嘉见梁先生还在往这边看，以为自己脸上还有东西，又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 梁简生这才收回目光，“熬夜不好，作业写不完就写不完，压力不用太大。” 佟嘉微微皱起眉，还是第一次听到作业可以不用写完这样的话，似乎并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反驳梁简生，反而是很听话的“嗯”了声。 他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连吃饭也是匆忙的，梁简生提醒了他好几次慢点，佟嘉依旧还是大口把三明治塞到了嘴里，唔啊嗯的应着。 两人没一起下去，梁简生先去车库取了车，车停在小区的路边，梁简生半靠在车边上抽烟，过了三五分钟看见佟嘉穿着校服冲他跑过来。 校服宽宽大大的，蓝白相间，洋溢着十七八岁少年才特有的青春气息，让梁简生忍不住想要张开了双臂让他钻到自己怀里。 实际上他确实这么做了，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等着佟嘉投怀送抱。 他的小猎物跑过来，额角的汗珠不停往下流，钻到他的胳膊下，明明气喘吁吁的，说话都不连贯了，却还记得责备他，“您怎么还抽烟啊？” 梁简生笑，也没应他，只是揽过他的脖子，掐了烟把人送进车里。 他有烟瘾，算起来好多年了，工作忙起来更甚，但不想的时候也能几天不沾。这几天不知道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忘了还是怎么，也不愿意把家里弄得烟雾缭绕的，还是第一次在佟嘉面前抽上。 梁简生也钻进车里，叮嘱佟嘉系好安全带。但佟嘉第一次坐副驾，摆弄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把安全带系好，只好作罢，“……我还是坐后面吧。” 他上次就是和梁简生一起坐后座，不用系安全带的。 谁知梁简生把车门锁了，佟嘉开了两下没开开，又不敢用力，生怕又把梁先生的车给弄坏了，只能求助梁简生。他的样子明明是跟平时无异的，梁简生却看出来几分可怜巴巴的无辜。 本来梁简生刚要开动车子，油门都要踩下去了，无奈又停到路边伏下身给他系安全带。 市一中作为省重点，每年都有学生挤破了脑袋想进来，这里有全省最好的特级教师和教学资源，连校园环境都能在全国高中里排上名。但由于每年名额有限，能插班进来的学生也不多，尤其是高三，梁简生也是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佟嘉排到重点班的。 佟嘉到学校的时候正好七点半，早自习刚开始。班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老师，教英语，不怎么严厉，说话很温柔。 大多数学生都在认真自习，已经高三了，时间就是生命，大家都在专心学习冲双一流，很少有人关心班上的新同学。老师也没好意思打扰大家学习，指了指后排的两个座位，让佟嘉自己挑一个。 右边角落里还有两个空座位，像是专门为他这样的转校生准备的，佟嘉挑了靠前的一个，安静地坐了下来，拿起书本，自然地融入到这一片融洽的学习氛围中。 前两节课是语文，佟嘉语文成绩不错，但换了学校换了老师，一时不太习惯新教师的授课方式，高三已经开始专项训练了，复习节奏很快，佟嘉多少有点跟不上。 一直到大课间佟嘉还在整理两节课的笔记，满满两页纸，因为老师讲得快，所以他课上只能记个大概，到了课间再一点一点补。 “你是新来的？” 佟嘉正在认真写笔记，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前面传到耳朵里。 他抬头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也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表情甚至比他还要懊恼，揉着睡得一团糟的头发，“是吧？我刚睡觉的时候后边还没人呢。你叫什么？” 佟嘉没怎么注意班上的人，但这人坐在自己前面，而且从他进来就一直在睡觉，语文老师还往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以至于佟嘉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被老师盯上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前面这位。 佟嘉虽然不擅长和人亲近，却也并不是高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何况他更愿意和同学和平共处度过接下来这一年，于是老实回答，“佟嘉。” “我叫于尧。”男生移了移凳子，半趴在佟嘉书桌前高高摞起的一摞书上，头垫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瞪着咕噜大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又问，“你是哪个佟哪个嘉啊？” 第14页 佟嘉翻开自己的语文书给他看上面的名字，于尧盯着看了半天，又看了眼佟嘉正在写的笔记，“欸，你写字真好看。” 单纯如佟嘉，听不出他这话是真夸人还是调戏，还是两者皆有，就权当前者了，“谢谢。” “还挺有礼貌的啊，你哪个学校转过来的？” 佟嘉没有理他，于尧依旧喋喋不休，“你笔记借我抄抄呗，我上节课没听。” 佟嘉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笔记还有很多没整理完，下个课间估计全忘了，没心情跟他多聊，随口敷衍了两句，“我还没写完。” 于尧也是外校转过来的，不过他比佟嘉早来几天，上学期末他爸找人把他安排进来的。于尧跟别的富家子弟不太一样，他人挺老实的，在原来的学校也没惹过事，就是不爱学习，上课睡觉打游戏，下课打球泡网吧，连续两次期末拿了白卷，是真除了名字一个字没写那种白，差点气得他爸进医院。 不同于梁家从商，于家从政，从爷爷辈到现在出了不少政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官不过三代，到了于尧这里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自然而然也被给予了厚望，只是他父母早年离异，爷爷奶奶心疼孩子，宠他宠得不行，加上优渥的家境，让他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危机感，人也没什么大理想，一直混日子混到了现在。 转到这个学校里，于尧依旧天天睡觉，唯一的变化就是这个班里个个都是书呆子，没人陪他玩也没人陪他打球了。 佟嘉正好踏着下节课的上课铃声写完了最后一行字，而后将语文笔记本合上，和其他书本一起整整齐齐地摞起来。 他的语文笔记本是在商店里随便买的，上面画了一只喜剧小狗，样子滑稽，于尧看了直乐呵，死皮赖脸地缠着佟嘉，“你借我看看呗，下节课就还你。” 老师已经准备讲课了，佟嘉怕自己又落下知识点，也懒得再跟他纠缠，让他自己拿走。 第九章 一上午的课佟嘉听得浑浑噩噩，尤其是那几道数学题，解题思路还没跟上，很多同学答案都计算出来了。 以前在家里上学时，他成绩在整个年级都算很好的。读高中是佟嘉自己争取来的，许多同龄人在他这么大就辍学出去打工了，因为他成绩好，经常能拿班里第一，老师觉得是块料子，跟他家里聊了好久家里才让他继续读的。偏偏到了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家里收成不好，早些年又已经负债累累，就寻思着不让他读了，早点出去打工。 家里的难处佟嘉比谁都明白，他懂事，也明白即使考到了大学也没有机会去读，不如早早断了这个念想。 其实这些年佟嘉最大的愿望就是走出那个群山环绕的小村子。所以上学的时候拼命读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去到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 “你怎么还没走啊佟嘉？”于尧后两节课又趴在桌子上睡了美美一觉，老师看见了也不管，浪费其他同学的时间不说，还得自己生顿气，干脆任由他睡。相比于其他班上课捣蛋说话的学生，于尧睡觉倒并不影响课堂秩序，老师也就懒得管了。 他睡醒了正打算去吃饭，一看他的小后桌还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解一道立体几何。佟嘉性格很柔，一看就是很听话很好欺负的那种学生。长得也好看，低头写字的时候长而浓密的睫毛忽扇忽扇的，让人觉得他眨一眨眼就会有一阵风吹过。 于尧突然很恶劣地想逗逗他，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坏坏的，“小嘉嘉——你不会在等我吧？” 佟嘉一心钻到了几何推理里，等终于证明出来了两条线垂直，工整地把答案写在卷子上，才抬头看了于尧一眼，一脸茫然，“啊？你刚才说什么？” 于尧自找没趣，感叹上天好不容易给他送来一个新同学，结果又是个书呆子。已经下课十几分钟了，班里人都走光了，于尧问他，“你怎么还没走啊？” 佟嘉挥挥手里的笔，“写数学题啊。” 他过于耿直，于尧彻底被打败，“去吃饭吗？” 佟嘉收拾好自己的书，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中午梁简生基本不会回家，佟嘉也就不想回去了。家里没人的时候空荡荡的，佟嘉不喜欢。而且他做惯了两个人的饭，单独做自己的总控制不好量，每次都会做多一些，吃不完又浪费了。 中午在学校的话还能在教室多休息一下，也省去了路上的时间。 高三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佟嘉收拾好书包，单肩背上，和于尧一起出了教室。 结果到了楼下，于尧要往校外走，佟嘉要去食堂。 “你要去食堂？！”于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脸嫌弃，“食堂的饭难吃死了！” “嗯。”佟嘉点头。虽然梁简生给了佟嘉很多生活费，但佟嘉习惯了节俭，舍不得用，只拿了一部分，剩下的又还给了梁简生，“可是我听说食堂还不错的。” 于尧虽然不情愿，但又想跟佟嘉一起吃饭，眼看着佟嘉要往食堂走了，他叹了口气紧跟过去，“真的特难吃……你怎么不信呢……哎真要去啊？” 两三分钟后两人都走到食堂门口了，于尧还在做挣扎，“还是算了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拉面？火锅？”于尧自顾自跟在佟嘉后面碎碎念，“海鲜自助了解一下？或者你说吃什么？” 第15页 佟嘉在低头找饭卡，对于尧说，“你不喜欢食堂可以不用勉强，我自己吃就行了。” 于尧被噎了一下，自己吃饭多没意思，他还就想跟佟嘉一起吃，瞬间打脸，“……没有勉强，食堂其实也还行……” 这个时间食堂人还很多，两人排了挺久的队，佟嘉吃得不多，打了一小份青菜和排骨玉米汤，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 于尧端着盘子瞧来瞧去也没有一份能入眼的，他从小吃东西就挑的很，奶奶的一手好厨艺把他养得嘴刁极了，让他在学校食堂吃饭真是太为难他了。 “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啊？”他打完饭找了佟嘉好半天，才看见角落里一个削瘦的身影。本以为自己吃得够可怜了，一看佟嘉餐盘里更是清汤寡水。 佟嘉小口喝着汤，一菜一汤对于他已经很丰盛了，“没有很饿。” 看他那么瘦，于尧都怀疑他是营养不足造成的，但按理又说不通，能插班进这个学校的哪个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的，怎么也不能营养不足啊。 于尧胡乱测着各种可能，还想到了佟嘉可能是私生子，所以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过得很凄惨。食堂的饭菜本来就不合他胃口，这下越想越吃不下了，“晚上我们去打球吧。” “篮球吗？”佟嘉一直在专心吃饭，没察觉于尧始终在盯着自己看，“篮球我不会，我只会打羽毛球。” “没事，我教你。”于尧摆弄着筷子，脸上满满写着兴奋两个字，“以后就有人陪我打球了。” 佟嘉不怎么运动，不是不喜欢，而是在原来的学校没有条件，只能跑跑步打打羽毛球，这已经算很好了。到了这边是有条件了，听说高一高二还有游泳课和网球课，不过到高三就取消了，佟嘉没赶上。 “好。”佟嘉觉得打篮球能长个儿就答应了，他还想再长高点，不然连梁先生都老说笑他，“不过我不能经常陪你打，我还要考大学。” 这才是正经事，梁简生供他读书，可不是让他来学校交朋友打篮球的。他是要考大学的。 才相处了一上午，于尧就发现佟嘉这个人虽然看着软，但人挺耿直，说他呆吧，也不算书呆子，而且有话就说不爱拐弯抹角，挺适合做朋友。 放了学佟嘉真跟着于尧去打球了，他答应了别人，不能出尔反尔。于尧要教他，给他演示了好几遍也没学会，佟嘉觉得难度太高了，于尧就让他自己先拿个球往球网里投。佟嘉心不在焉的，偶尔才能进一个，于尧口是心非的夸他小徒弟学得不错。 球打到一半，佟嘉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梁简生让他随身带着，佟嘉还真就一刻也不敢离身，吃饭打球全都放校服裤子里。 不过他放了一天也没拿出来看一眼，甚至已经完全忽略了那点重量，直到它又震了震，佟嘉才想起来它的存在。 没人会给他打电话，除了梁简生。 佟嘉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接，号码是梁简生自己存进去的，存的时候也没备注，后来佟嘉给改成了梁先生。 他第一次接到梁简生的电话，一时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嘉？”梁简生看电话接了又没人讲话，试探性喊了他一声。 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最后一丝阳光的味道，落在少年脸上明明暖暖的。他回道，“嗯，先生。” 不知道是太久没听见梁简生的声音，还是因为是在电话里，梁简生的声音听着和以前不太一样，透过话筒传过来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些，“还在学校呢？” 佟嘉点点头，又想起了梁简生隔着手机哪里能看到他的动作，才开口，“要上晚自习。” “您下班了？”佟嘉一只手揪着衣角，“晚饭可能要您自己做了。” 梁简生没想到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晚饭的问题，过了良久梁简生坦白，“嘉嘉，我在你学校门口。” 佟嘉愣住了，也沉默了良久，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来接我的吗？” 梁简生车子都停好了，并且等了佟嘉一会儿。这个点过来学校外学生很多，乱糟糟的，半天他也没看见佟嘉出来，才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是他的疏忽，当时办入学也忘了让助理跟老师说说，免了佟嘉的晚自习。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佟嘉给他考个清北回来，学习没必要那么拼，佟嘉以前的成绩单他看过，只要稳定发挥考个普通师范没问题。 不过他没问过佟嘉的意思，要是佟嘉愿意在学校多待两节课，他也没意见，就是觉得晚上回家了有个小东西在身边挺温馨的。 外边都是放了学的学生，梁简生从口袋里摸了根烟，这种场合也不好抽，就咬在嘴里，“顺路，忘了你还有晚自习，上到几点？” “九点半。” 梁简生把车打着了火，“行吧，那我先回去了，你晚上自己回去小心点。” 佟嘉看了看时间，还有七八分钟就上课了，心里有一种想法蠢蠢欲动，“您等一等！” 连挂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佟嘉几乎没有犹豫地向校门冲去，用上了比中考跑一千米更卖力的速度。于尧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老远了，在后面喊他，“佟嘉你去哪儿啊？！” 佟嘉向他摆摆手，示意有事。 梁简生戴着耳机，耳机效果本来就是立体环绕的，现在耳侧都是少年急促的呼吸，从四周铺天盖地传进来，连少年踏着地跑动的节点都像踏在他心上，跟他的心跳重合。 第16页 篮球场离校门不远，佟嘉避开校门口的人群，远远看到了梁简生的车。他这才舍得把电话挂了，梁简生给他开了车门，他一头钻了进去。 校服的前襟都被汗打湿了，佟嘉顾不得热，气喘吁吁，“您真的来了啊。” 梁简生哭笑不得，“我骗你干嘛？” 佟嘉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梁先生送他上学也就算了，还亲自来接他，虽然说是顺路，但也足够让他感动。 汗水不停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流进了衣服里，他也没管，只是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 明明两人都有挺多话的，结果一见面好像又没了，车里本来播放着的音乐也莫名其妙停了，空气几近凝固，整个车里就剩下了佟嘉发出的大片沉重喘息。 一下一下的，听得梁简生觉得自己某个地方快爆炸了。 第十章 如果没有人打破，梁简生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气氛，些许暧昧和微妙，却也说不出的温暖，比如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坐着看风景，或是在透着阳光的清晨里相依无话，比如现在。 当然，如果现在能忽略身下涨得发疼的地方，氛围会更美妙些。 算起来梁简生的禁欲生活过了不短了，上次是多久之前他几乎没了印象，回国以后公司不少事等着处理，又去赶上回家祭祖忙了两天，等喘过来了气身边已经有个小东西了。 留盘合胃口看起来又美味的点心给他，却只能每天观摩欣赏，别说享用了，碰都不给碰一下，也真是难为了他。梁简生以前性子急脾气躁，喜欢谁就必须大手笔砸钱追到手，当然也花了不少心思，电影里的浪漫桥段在他这没少上演。玩了是不少，但要说真上心的，单手都数得过来。 这么些年他身边没留下个人，梁简生自己的原因占了一大部分，也渐渐懂了收敛自己的性子，所以现在才愿意耐着性子撒下一片网，等鱼慢慢地游进来。 梁简生虽然被外界传得风流，但他做人还是相当有原则的，至少他有过的每段关系都是基于双方自愿，从不玩强迫那套，没意思。 佟嘉不会明白梁简生此刻的煎熬，他只能看到梁先生和他一样渗着汗珠，挂着线条分明凌厉的脸上。除了带着混迹商界多年彰显出来的那股狠劲，这张脸英俊得几乎无可挑剔。 才几分钟，校门口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散去。佟嘉的脸蛋红扑扑的，瘦长的手指抽了两张纸巾，顾不得自己脸上黏答答的汗，他身子探过去先给梁简生擦。 梁简生心猿意马，在想着到底是该跟老师说说，免了佟嘉这晚自习，在家里学不也一样么，大不了他把书房给佟嘉用，环境比教室不知道好多少倍。正想着手就伸过来一只，他出于本能地狠准握住。 他是练家子，散打射击都是练过了，手劲大得很，捏住佟嘉的细弱手腕易如反掌。只一下他便反应过来那是谁，动作才轻柔下来，饶是这样，白嫩的手腕已经浮起了一圈红痕。 家大业大了难免过得警惕些，梁简生此时也后悔了，心里升起一片怜惜，他轻柔地握着佟嘉的手给他吹，“抱歉。” 佟嘉痛先不说，这么一下他被吓得不清，脸上的汗更多了，这次是冷汗。他没见过梁简生刚才那么可怕的样子，只有一秒也足够佟嘉捕捉到他眼里的阴狠，更不知道原来风光的梁先生也过得这样时刻提心吊胆。 他怯怯地跟他解释，听起来莫名的委屈，“我只是想帮您擦擦汗……” “我知道。”梁简生已经放松下来，看着他胳膊上的一圈红通通道歉，“是我反应过激了。” 佟嘉抽出来手，还是很疼的，他不知道梁先生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怀疑他刚才再用一用力自己就会骨折。他还是没放弃给梁简生擦汗，半个身子都探到人家怀里了也不知道。 梁简生真要爆炸，他收回刚才的想法，什么耐心点等鱼自己入网，佟嘉已经不自知地在他的网边疯狂试探了。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做出过激行为，比如现在就把人扔到后座上疼爱一番。 “嘉嘉……”他说话声音都变了，哑了许多，是一直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嗯？”佟嘉看向他，眼里是说不出的透彻干净。他是真什么都不懂，比白纸还要白，让梁简生忍不住去画第一笔，又克制着自己去画第一笔。 佟嘉看梁简生脸色似乎不太好，关切地问他，“您不舒服吗？” 梁简生摇头，忍不住笑了，佟嘉就是太单纯了才让他留到现在都舍不得碰一下，要是别的人，估计早就天雷地火了。 两人凑得很近，梁简生大手捏着佟嘉的后脖颈，那里软软一片细肉，忍不住又用拇指上的粗茧磨了几下。 佟嘉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太过亲近，好不容易冷下来的脸又是一阵红热，想要坐回去，脖子却被人捏着，跟玩弄小猫似的。 他痒得直想躲，也惊觉自己似乎刚从生死线上逃回一劫，“……先生，我该回去上自习了。” 梁简生了然地点点头，却还是不肯放开他，似乎这是爱不释手的游戏，他又玩了好一会儿才肯放过佟嘉，还非常绅士地给他开了车门。 “您路上开车小心。”佟嘉向他挥手。 梁简生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上课。 再不走，他真让他走不了。 第十一章 第17页 佟嘉才走到教学楼楼下，铃声便响了，他大步往教室跑又出了一身汗。 于尧第二节 课才回来，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进来的，没料手上的篮球没拿稳拍在了地上，发出砰地声响。 老师不愉快地瞪了他一眼，却管不了他，于尧抱歉地露出他的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不好意思地冲老师笑笑，显得相当有礼貌，这下老师气都气不起来。 他回来也不看书，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想什么，一会儿盯着窗外看看，一会儿看看他的小后桌。佟嘉一直在低着头看书，脸颊上还有些汗，估计是热的。 等下课了于尧才把语文笔记还给他，问佟嘉，“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一节课过去佟嘉在草稿纸是写写画画，终于忘了刚才和梁简生的事，结果于尧这么一提，刚才的事又浮在了脑海里，“有点事。” 于尧看佟嘉脸上一片红晕，调侃他，“跑那么急，不会是去见女朋友了吧？” 佟嘉低着头假装算那道题，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其实大半节课前就是这几行字，半节课没有半点进展，“不是，是真的有事。” 好好打着打着球人接了个电话就跑了，也没告诉他去哪儿，于尧本来还挺担心他的，怕佟嘉刚来在学校受欺负，现在看他没事也就放心了。他拿着让人头大的数学卷子，虚心向佟嘉请教，“欸，这道题怎么解的？你教教我呗。” “画一条辅助线，这里……”佟嘉看了题，好在并不难，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开始拿草稿纸给于尧讲解。 只是于尧看了半天也想象不出来那两条线是怎么垂直的，绕来绕去把他整个人都绕晕了，嘴上随口“嗯”着，眼睛却在到处乱瞟，一抬眼正好看见佟嘉长长的睫毛垂着，脸上依旧带着没降下去的红晕，认真的样子极为迷人。 只是佟嘉很少笑，于尧觉得他笑起来会更好看的。 “懂了吗？”佟嘉并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认真讲他的题。 于尧却早就没在听了，思路绕着地球跑了一大圈最后才又被佟嘉的一句话扯回来，眼睛还瞄着佟嘉，“你真不是去见女朋友了？那你为什么脸红啊？” 佟嘉白讲了半天，现在知道于尧根本没在听，干脆不讲了，把笔拍在桌上不理他了。 于尧就是有种锲而不舍死皮赖脸的精神，委屈的眼神可怜地看着佟嘉，“你干嘛不讲了，我还没懂呢。” 佟嘉问他，“你有在听？” 于尧老老实实笑着摇头，他一笑就让人没有抵抗力，“没，要不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好不好？我们交换。” 佟嘉捡起笔继续写自己的作业，他对这种很幼稚的游戏没有半点兴趣，“你很无聊吗？” 话音还没落，于尧就开始猛点头，一阵吐槽，“你怎么知道的？我快无聊死了！没人陪我玩也没人陪我说话，我爸把我手机没收了，我买一个他收一个，现在游戏都没得玩了！真的太无聊了啊啊啊！” 佟嘉边听边点头，“嗯，不用强调，看得出来……” 说到这里，正当于尧一阵绝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小嘉嘉，你不是有手机吗，借我打会儿游戏呗？” 佟嘉想起那个手机，是梁简生给他的，自己都不太舍得用，生怕用坏了。但他还是愿意借给于尧的，拿出来递过去，“但是我上面没游戏。” “没事我自己下一个。”于尧拿了手机立刻原地复活，但愣了两秒，“靠，你这么快就用上最新款了？！我找我爸要了半个月他也没给我买。” “是很贵吗？”这些电子设备佟嘉是真一窍不通，他连上网都不会，只会用来打电话，迄今为止也只接到过梁简生一个电话，还划了半天才接通。 “贵吧倒还行，也就一万出头，就是高三了我爸不让我玩手机，买一个没收一个。”于尧已经开始下载游戏了，头也没抬地跟佟嘉说。 佟嘉听了价格心里一惊，“一万？！怎么这么贵……” 他声音不大，于尧还是听见了，疑惑地看了眼他，佟嘉难不成真不是什么富家子？看着确实不像，但要说家里没半点权势又说不通，“其实……也还行吧。” 听到于尧这么一说，佟嘉又觉得自己要在小本子上加上一大笔账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梁先生的人情。想着，又嘱咐于尧，“你小心一点，不要被老师没收了。” 于尧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老师才不管我。” 下一节课果然于尧安安静静戴耳机打了一节课游戏，没再缠着佟嘉说一句话。等下了晚自习，佟嘉收拾好书包了，见他还沉迷在游戏里，敲敲他的桌子，“我要回去了。” 于尧戴着耳机没听见下课铃，一抬头见班里人都走光了，关了游戏把手机还给佟嘉。 佟嘉拿了手机要走，于尧三五下收拾好书包跟过来，“对了我刚才顺便把我号码存进去了，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九月了，晚上的风还有点凉凉的，两人并排走在学校里，佟嘉心不在焉的，“你手机不是被收了吗？” 于尧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球，“接一下电话还是可以的。” 他本来想跟佟嘉一起走，结果到了学校门口发现不顺路，还正好是反方向，只能作罢，“你路上小心点。” 第18页 佟嘉跟他挥手再见，正好赶上公交，投币上了车。 从学校到梁简生的房子只有两站地，公交快的话六七分钟就能到，这也是梁简生给佟嘉安排到这的原因之一，不用折腾。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真怕这小东西找不着路给走丢了。 十五分钟后佟嘉已经到了家，他换鞋子的时候梁简生正好从书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开门的声音。 “先生。”他乖乖喊他，眼睛里有几分惊慌，大概是看梁简生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扰了他工作。 梁简生十分钟前才刚在书房打电话把企划部的人大骂一通，火气还没消下去，脸色阴沉得很，活生生要吞人的样子。佟嘉这么一喊他火气消了大半，工作上的事还没必要带到家里，再吓着了人。 “回来了？”梁简生拢拢睡袍，从桌子上摸走了打火机，问佟嘉，“学校怎么样？” “很好的，老师同学都很照顾我。”他老实回答， 梁简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看起了手机。过了小会儿佟嘉端着水果过来，站在一旁说起了今天的事，很是内疚，“今天害您白跑了一趟，对不起……” 他不提也罢，提了梁简生就想起来这事，更想起那逼仄空间里蔓延开来的情愫。其实说顺路也不全然，虽然这条路去梁简生公司确实近，但交通拥堵，上下班能堵上半小时水泄不通，平时他上班都走二环，车还少些。 佟嘉校服还没换下来，弯着身子挑水果，细瘦的腰身在梁简生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梁简生眼晕。 “明天我跟老师打电话，晚自习还是别上了，放学太晚，不安全。” 佟嘉不知道梁简生说的不安全指的什么，小声反驳，“我会注意，晚上车子少，不危险的。” 他剥好了葡萄一一放在干净的碗里，手上也沾了汁水，剥完了下意识把指尖放到嘴里吮了两下。 梁简生空着的手突然伸过去捞过他的腰，佟嘉没防备，人轻飘飘地就倒在了沙发上，差点还带倒了桌子上的一碗葡萄。梁简生看着他满手没吮尽的汁液，拿纸给他擦，“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危险。” 佟嘉似乎是很想上晚自习，所以大着胆子说，“……我都会多注意的……” 梁简生看他一脸纯真，眼睛里隔着一层水光，显得越发澄澈。他突然改了主意，将佟嘉手指放在自己唇边，低头吻了上去，还若有似无地吮了两口上面的香甜，“危险有很多是你逃不掉的，比如……现在。” 佟嘉想要抽回手又无奈整个人都原地僵住了，梁简生倾身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吻了上去。 第十二章 舌尖启开了唇齿，之后便长驱而入，少年口腔里还带着淡淡的果香，梁简生的大手挟着他的下巴，拼命含弄着那口唇，忍不住细细品尝。 佟嘉手脚都僵住了，举在半空中不敢放下，就连呼吸也不敢呼吸，傻愣愣睁着眼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小脸憋得通红。梁简生喜欢他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受了惊的麋鹿，会让人忍不住张开手去保护。 他大手捧着佟嘉的脸，拇指一点点摩挲他被自己亲得红肿的唇，“抱住我。” 佟嘉似乎还没从那场让人意乱情迷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作，两只胳膊怯怯搭在了梁简生的脖子上。 梁简生的睡袍敞开了口子，露出大大一片宽厚胸膛，他刚洗过澡，身上是淡淡的植物清香，佟嘉很喜欢，甚至洗澡时会偷偷闻一闻那瓶沐浴露的味道，他知道那是梁先生的味道。 等那两只胳膊在他的脖颈上一交叠，梁简生借力将他抱起来，佟嘉吓得一声尖叫，面容失色。梁简生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沙发和桌子之间的空隙很小，佟嘉只能双腿交叠着跪在梁简生大腿的两旁，拖鞋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手却还紧紧搂着人家。 梁简生定一定，又亲上去，这次动作比刚才生猛些，佟嘉甚至吃痛地“唔”了声，眉头也皱了起来。梁简生这才放轻一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他的唇，吮他露出来的小节舌尖。 “给别人亲过吗？”梁简生像是动了情，声线沙哑，他大手捧着佟嘉的脸，还有一手揽着佟嘉的腰，隔着校服能摸到瘦峋的胯骨。 佟嘉猛地摇头，他本就内敛易怯，被梁简生亲了亲更不敢抬头了，睫毛微颤，“没、没有……” 其实不用问梁简生也知道，佟嘉完全是被动接受着他的亲吻，连一丁点回应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反应是不带半分矫伪的青涩稚嫩。 梁简生没再说话，把人按到自己胸口抱了一会儿，佟嘉耳边就是梁简生强有力的心跳声，有力而平稳，一下下像敲鼓的节奏，那和他的不一样，他的心快得就要跳出来了，完全乱了。 他还在刚才被梁简生亲了的这件事里震惊，在佟嘉的认知里，这种事是男女之间的事，虽然知道自己和梁先生的关系，是那种并不光彩的关系，但他吻了自己还是让佟嘉不可思议。 他试图打破沉默，却连话也说不清了，仿佛被人吻一吻就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能力，“先生……您以后……不要给我买贵的东西了……” 梁简生已经在闭着眼小寐，手顺着佟嘉的背上下摸着，顺猫毛一样，早忘了他给佟嘉买过什么了，“什么东西？” 第19页 佟嘉道，“手机，还有那些衣服……都好贵啊。” 梁简生毫不在意地“哦”了声，“手机是杨助理挑的，你要是不喜欢让他给换一个。” “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太浪费了。”佟嘉解释，他觉得太贵了，手机他只是用来打电话，几百块的就够了，衣服也是，几十块的穿上就很好，哪里需要那么贵的？ 梁简生眯着眼睛看他，一阵笑，他忘了佟嘉现在还是他半个小管家，“想替我省钱啊？” 佟嘉想点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资格，顿时被梁简生说得一阵臊，“总要省一省的。” 梁简生没去亲他，再亲明天佟嘉真得戴口罩出门了，而且低下头含了含他的耳垂，耳鬓厮磨道，“放心，养个你还是够的。” 何止是他，梁简生想养谁都可以。虽然佟嘉不聪明，懂的也不多，但还是明白自己的地位的，也看得清自己和梁简生的关系，想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失落，眨了眨眼最终没说话。 梁简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说起来衣服，他还没见过佟嘉穿自己给他买的那几件，问他，“给你买的衣服怎么也不见穿？” 他以为佟嘉又要说太贵，但佟嘉却很实在地道出原因，“要穿校服，没有机会穿。” 梁简生想想觉得也是，佟嘉身上的校服很普通，也没有什么设计感，宽宽敞敞的袖子和裤腿，穿在佟嘉身上肥大不修身，却有一种独特的少年感，并不比自己的衣服难看。 之后几天佟嘉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家里看书，不去晚自习是梁简生的意思，他不敢违抗。何况家里的环境确实好，也安静，佟嘉把自己房间里的书桌收拾了一下，比家里要趴在硬邦邦的床上写作业好多了。 佟嘉是个懂得惜福的人，也珍惜梁简生给他的机会，暗自下定了决心要考个好学校，所以也比别人更努力些，常是开着台灯看书看到凌晨。 有天梁简生凌晨起来去厕所，见他的房间还亮着灯，门也没关，他从门缝里看过去，佟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不肯放。 他推门走进去，将人抱到了床上，佟嘉迷迷糊糊醒过来，小声喊了他声先生。 梁简生眼里流露出许久未见的温柔，吻了吻他的眼睛，“嗯，睡吧。” 佟嘉没再挣扎，拉着被子遮住小半张脸，嘴里咕哝着跟梁简生说晚安。 两人的关系比原来亲近了许多，但也仅到了亲吻，没再多了。梁简生不着急，他看得出来其实佟嘉在怕，有时候他亲他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年似乎在抖，他给佟嘉更多的充裕的时间来想清楚，接受他们之间这样的一段关系。 也许在佟嘉看来，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样的关系确实是不光彩的。但梁简生觉得没什么可耻的，他是个商人，各取所需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易。佟嘉心性简单，和那些在外边的人不一样，梁简生留他在身边也放心。 第十三章 那些买来的模具佟嘉很喜欢，做什么食物都要用上一用，心形的煎蛋，星星的饼干，小熊蛋糕，一个个小小的排着队摆在盘子里，撒上些许杏仁屑，并不比甜品店摆在橱窗里的卖相差。 他学习能力很强，在学校半个月就已经能适应老师的快节奏讲课方式了，在家也没闲着，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学会了怎么磨咖啡，甚至可以做出来各式各样的漂亮拉花。 这一切离不开梁简生，是他教他的， 开始是拿着说明书一本正经地在边上指导，不知怎么后来就上了手，手把手地教起来，直到咖啡香味飘了满屋子。 等真正喝上了一杯佟嘉手磨的咖啡，梁简生虽然嘴上没给好话，只是淡淡评价一番，还鸡蛋里挑骨头说拉花勾的不够漂亮，但心里着实欢喜，恨不得把人叫过来亲一番，是他教的徒弟呢！ 有这么大的成就感，大抵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耐下心来教人磨咖啡的本事，这种细活自己一辈子都做不了，手磨的咖啡机买过了就闲置了，要不是佟嘉心血来潮想要学一学，估计会被梁简生当垃圾扔了。 佟嘉也欢喜，只是他没尝过咖啡的味道，闻着是香，上好的咖啡豆磨成粉，再冲煮开来，香气醉人心，尝一口却苦得皱起来眉，“怎么这么苦……” 他看梁简生每天早上都要一杯，眉头也不见皱一下的，还颇有滋味，没成想这么苦。梁简生哈哈大笑，让他去冰箱里拿鲜奶加进去，佟嘉足足加了大半杯，才敢小口抿着喝起来。 以前他吃东西不是这样的，上学的时候总来不及吃早饭，狼吞虎咽嚼两口冷馒头，就着清水下咽。现在有了好吃好喝的，吃相反而越矜持了，好像吃完了这一口就没了似的，尤其是在梁简生面前，一个大男孩竟然会注意起形象来。 这个年纪，正是怀着许多小心思的时候，佟嘉也不能幸免。他垂着头盯着咖啡壁，听着梁简生打电话，眼睛里的星光明明暗暗。相处了一段时间，跟梁简生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不再觉得尴尬了，只是偶尔被他瞥一眼还是会手足无措。 就像本是一片平静的湖面，远处投来一阵微风，便荡起了微波，等风吹过了，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梁简生还在阳台讲电话，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来，佟嘉走着神竟然把那一杯难以下咽的咖啡喝得见了底。 几分钟后梁简生打电话回来，向佟嘉道，“嘉嘉，我出门一趟。” 第20页 佟嘉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还抱着一个空的咖啡杯，“好，您晚上回来吃饭吗？” 梁简生套上外套，“不回来，不用等我。” 佟嘉点了点头，梁简生正要开门，又改变了主意，返回走到佟嘉面前，一手扣着外衣的扣子，一手掰着他的下巴，与他接了个吻。 一瞬间被强势又熟悉的气息包围，佟嘉本能地仰头配合着他，手指揪着他还没扣上的领口，不敢松也舍不得放，给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您注意安全啊。” 只要是梁简生出门，他总是要说上一句，别人看起来也许是随口的事，但每次佟嘉都说得认真虔诚。 “嗯。” 两人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相处的时光并不很多，每天早晚加起来也不过三两个小时。梁简生大多数时候还是忙的，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有时候晚上很晚才回来。他才喝了几口的咖啡还在桌子上，已经冷了，佟嘉本想将它拿去倒掉，又莫名想起来刚才的吻，舔一舔嘴唇，还是刚才梁简生留下的味道，苦苦涩涩的，会让人脸红心跳。 佟嘉抱着冷掉的杯子，鬼使神差放到唇边抿了口，那味道和自己熟悉的重合。 好像，也没有那么苦。 第十四章 第一次月考成绩很快下来了，佟嘉将将排到了班里前二十，名次看起来不高，但已经着实不易。他基础没别人好，这样的成绩都是每天没日没夜刷题换来的。 难得还能继续读书，想着考个好学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不想让梁简生对自己失望。 这个成绩佟嘉还并不满意，他甚至想到拿着成绩单给梁简生看时，对方眉间拧起来的沟壑。 资助他上学是没错，但拿着大笔钱培养一个毫无前途的人，对梁简生来说并不划算。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要在佟嘉身上收到什么回报或好处，但佟嘉认为他总归是希望自己能有出息的。 确实如此，如果当初不是看到了佟嘉身上的那股劲，梁简生也不会选择他。 这世界上有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他哪能个个都照顾得过来？他是钱多，但人还不傻。尤其是挑人的那双眼，从来没出过错，无论是在工作上提拔人才，还是私人生活中挑人。 但佟嘉还是想错了，当他拿着成绩单给梁简生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当时梁简生正在书房里看文件，佟嘉端着自己熬的汤给他，顺便把那张并不好看的成绩单一并递到了他面前，“先生，这是月考成绩，要签字。” 梁简生只是尝了尝汤，夸了句味道不错，在家长签字那里眉飞色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对他成绩的是绝口不提。 佟嘉怀疑他根本没有仔细看上面的分数，试探地提醒他，“英语考得不好。” 梁简生已经把签好字的成绩单还给他了，勺子舀着汤送进嘴里，眼睛还盯着自己的文件，甚至没有多看佟嘉一眼，“改天请个英语家教补补。” 他不是那个意思的！佟嘉生气地想着。他宁愿梁简生看了成绩失望，也不该是这么平淡，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梁先生的气，梁简生连他的成绩都不看，只喜欢他熬的汤罢了！ 佟嘉拿着试卷等待梁简生的发问，他连怎么回答都想好了，但显然没有等到。梁简生瞥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有了，您早点休息。” 佟嘉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卧室，拿着试卷改错题。在草稿纸上画了半天也没有解出来最后一道大题，可偏偏他的倔劲儿上来，非要写出来不可，像是要证明什么，又不知道到底是想证明什么，自己跟自己置气。 过了会儿，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佟嘉拿出来看，是于谣。 “佟嘉你睡了没？” 接到于谣的电话佟嘉有些意外，“还没。” “月考成绩单你签字了吗？我都不敢给我爸看，愁死了！” 他成绩多少佟嘉不知道，但显然是不理想。佟嘉认为自己已经努力了，可想到梁简生淡淡的态度心里一阵失落，“已经签了。” 于谣叹了口气，因为签字的事快要挠光头发了，“对了，有道题我怎么也想不通，就是选择第七道，你给我讲讲……” 两人在学校的相处模式就是这般的，前后桌一段时间，佟嘉发现于谣虽然不爱学习，但态度极为认真。比如他从来不听语文课，但还是会把笔记写好，简单点的数学题也一定要搞明白才行。佟嘉觉得他挺聪明的，只是不爱学而已。 电话一直讲到了十一点，讲完了题又聊了些别的有的没的。 讲了一个小时，于谣才反应过来，“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了啊？” “还好。”佟嘉说道，“我还没睡。” “那你一般几点才睡呀？再陪我聊会天好不好？”于谣在电话里说着，“我自己在家，房子里空荡荡的。” 佟嘉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是不是害怕啊？” “不是！……当然不是了！”于谣为了保住一个男生的尊严，连连否认，“我就是想跟你说话，你给我讲题也行。” “……”虽然于谣是佟嘉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但两人的共同话题并不多。于谣喜欢打游戏打篮球研究每天中午吃什么，而这些佟嘉都没有兴趣，听于谣说什么球队也听不懂，但于谣聊起来能说上大半节课。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佟嘉想了想，“要不我还是给你讲题吧。” 第21页 “没问题，你随便讲，我觉得这次卷子都挺难的……” “你哪道错了？”佟嘉问他。 于谣数着，“第一题第二题第四题……欸，我直接告诉你哪道对了吧，就三九对了。” “……”佟嘉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让家长签字了，替他感到头疼，“行吧，那从第一题开始吧。” —— 梁简生从书房出来挺晚了，他很少熬夜，但并不代表没有特殊情况，这次跟加拿大那边合作的单子出了点差错，需要他一点点亲自核对，而且要得急，明天一早就要拿着新方案亲自飞过去跟对方谈。 终于忙完了从书房出来，路过佟嘉的卧室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定下来一听，像是在讲电话。 门是掩着，没关紧，梁简生敲了两声，“还没睡？” 里面的声音一瞬间停了，随后好像又小声说了句什么，才给他开了门。佟嘉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像被现场抓住偷了巧克力豆的孩子。 佟嘉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跟朋友讲电话会让自己不自在，为什么会在梁简生面前连眼睛都不敢抬，仿佛真的是他做错了事，或许梁简生根本不在乎的，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梁简生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关心和亲昵，都只是心情好时的施舍而已，他告诉自己。 “……就睡了。” 梁简生没有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反而是出乎佟嘉意料地问，“在跟谁打电话？” 佟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同学，他数学题不会，所以打电话问我。” 那望着他的眼神里是有期许的，他希望梁先生多问问他在学校的情况，问他怎么才考了这么个名次，他不嫌梁简生过多干预他的隐私，他没有隐私的，他所有的秘密都愿意跟他分享。 但梁简生没有再多问，只是摸了摸他的脸，拼命挑弄他的耳垂，把他的耳垂摸得通红。佟嘉一双溢满期待的眼睛看着梁简生，听见他说，“明天我出差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以为他会亲上了，可没有。佟嘉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幽怨，“您也是。” “行，早点睡。”梁简生要转身。 “先生，”佟嘉拽住他的衣角，语气千回百转里是不舍，小声喊住他，“晚安。” 每晚的晚安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是一个信号，一个吻的信号。梁简生一愣，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在佟嘉的唇角印下一个吻，“晚安。”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梁简生便要走了。佟嘉还没起床，连他定好的闹钟都还没响，但他很敏锐地醒了，能隔着门听见梁简生开门的声音，还有助理上来帮他搬行李箱的动静。 外面天才蒙蒙亮，屋里还是黑的，窗帘拉得很紧，佟嘉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愣了两秒，在梁简生关上门最后一秒跑出卧室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身上的睡衣也是皱皱巴巴的。 梁简生已经进了电梯，还是助理喊住了他，“梁总，那个.......” 他的手指了指的方向，梁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佟嘉站在门口看着他。 梁简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表情，无辜又可怜，乌黑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水，很是委屈，总让梁简生有种自己是个把人吃干抹净就不管的渣男的错觉。实际上，这么一幅画面在外人看来也会这么想，可梁简生冤啊，他离吃干抹净还远着呢！ 佟嘉站在门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角散发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无措。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梁简生，指甲抠着自己的指腹，看得梁简生心生不忍。 这小孩很安静，平时不吵不闹，特别乖，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佟嘉比同龄人更加独立，让梁简生错以为他一点都不依赖自己。可是这一次梁简生知道自己错了，佟嘉独立勇敢，却会在睡前服软讨一个晚安吻，会在自己出差的早晨光着脚跑出来送自己。 梁简生摆摆手让助理先下去。等助理一走，他几步走向家门，把人抱起来按到门板上亲。佟嘉显然被他的吓到了，呼吸紊乱，睫毛颤动，双腿盘在梁简生的腰间几乎被他钉在了门板上。 梁简生抱着人一顿亲，亲完了还不舍得放，轻轻磨着他的唇，佟嘉很轻，每次抱在怀里都让人怀疑他是长期营养不良。 “吵醒你了？”本来就是一大早，又抱着人一顿亲，梁简生火都被点起来了。 佟嘉摇头，“是我自己醒的，您去几天啊？”怎么还没走就有点想了。 梁简生说，“没几天，最多一周。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佟嘉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缺些什么，自从跟了梁简生他完全衣食无忧了，梁简生待他太好了，他什么都不想要。 “您早点回来就好。” 梁简生听了低沉地笑起来，佟嘉看起来木讷，却十分会往他心窝子上戳。以前那些身边人啊，就只会说什么包啊表啊的，就他，会说这种话，还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为了刻意讨好谁。 想到这里梁简生心里一阵暖，又去亲他，“事办好了就回来，照顾好自己，嘉嘉。” 他喊他的名字，佟嘉就什么都忘了，连昨天是怎么样的生气梁简生的冷淡也抛到了脑后。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梁简生心里是什么角色，和他身边原来的人一样，也许他一个穷乡僻壤里来的，还不如他们。 第22页 梁简生把他抱回床上，贴心地塞好被角，清晨还是冷的，“再睡会儿。” 佟嘉捂着半张脸点点头，却不舍地勾着他的手指。这是佟嘉的习惯性动作，那轻微的重量没有被梁简生忽视，他看了看表，嘴角浮着笑，“嘉嘉，这样我真赶不上飞机了啊。” 佟嘉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放开了他，“您快去吧。” 梁简生是六点半的飞机，这儿离机场有一段距离，真延误了飞机合作也跟着泡汤了，跨国合作的责任不是他说担就能担的。等佟嘉放开了他，梁简生退出房间掩上门才走。 高大的背影落在佟嘉的眸子里，如同他每一次离开，熟悉而遥远。 第十六章 梁简生出差不算稀奇事，但对佟嘉来说还是第一次，多少有点不习惯。大房子空荡荡的，梁简生一走一下子少了许多生气。好在佟嘉还要上学，打发了大多数时间，除了把两个人的早晚餐变成了单人餐，日子似乎也没有不一样。 “怎么样？我刚才打得不错吧？”于谣转着篮球，刚跟隔壁体育班打完比赛，“要搁以前成绩更好，今天这队是临时组的，配合还差点。” 佟嘉不置可否，但刚才围观的女生的尖叫似乎已经很好验证了于谣的话，“嗯。” “去吃烧烤吧，正好没晚自习，顺便庆祝一下！”于谣很激动，他天生乐观开朗，和佟嘉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互补，两人很适合做朋友，“我知道一家烧烤店，走，我带你去。” “就咱们两个？”佟嘉见他拉着自己就要跑，问他。 于谣想了想，“不叫别人，走吧” 放到平时，这个点佟嘉已经到家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没准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梁先生不在家，那么大一个房子，他自己在家怪冷清的，仿佛梁简生不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连做饭也不再好玩了。 烧烤店离学校隔了一条街，两人边走边聊没几分钟就到了。店里人不多，于谣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让佟嘉点菜。佟嘉随便说了两个，于谣加了几种，又要了几个肉串，最后问佟嘉，“你喝啤酒不？” 佟嘉连连摇头，酒精这种东西他碰都没碰过的。 于谣也就作罢，自己要了一瓶，给佟嘉点了瓶快乐肥宅水。 “那天打着打着电话，你怎么给我挂了？”于谣支着头问他，模样怪委屈的。本来题讲得好好的，好像有人敲门，佟嘉急急忙忙说了句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他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佟嘉出什么事了。后来把电话拨回去佟嘉也没接，给他回了个短信说要睡觉了。 佟嘉都不太记得这回事了，那天梁简生敲门，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想起来挺对不起于谣的，“......不好意思啊。” 于谣神秘兮兮的，眼神带着哀怨，“是不是你爸也不让你玩手机？” 他理由都给佟嘉找好了，佟嘉也就顺势点了点头。于谣听了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特别能感同身受，干脆举着酒瓶跟他干杯。 两人都吃得不多，佟嘉是胃小，以前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反而是一下子吃多了会胃里翻滚。于谣是吃得精，对东西挑，也没吃多少。两人点的本来就不多，连这点都没吃完，佟嘉觉得好浪费，就把东西打包了。 回去的路上于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佟嘉说话，“小嘉嘉，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没想过，到时候看分数吧。” 于谣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家里明明能给我安排出国，干嘛还非要让我参加高考啊？那国外多好啊，多自由啊，明明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整天连家都不回，还管我管得死死的，给谁看啊？！” 佟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于谣脸有些红，佟嘉想他可能是有点醉了。 他没问于谣说的是谁，猜一猜也能猜到。而于谣还在念叨着，像是在跟佟嘉诉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都不让我做，还找人看着我，有意思吗？” 空气沉默下来，路口传来鸣笛的声音，两人走到一个小公园边上，佟嘉突然停下来。于谣大约是真有点醉了，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折回去，见佟嘉已经蹲在了路边，“是只小猫。” 原来是有只流浪的小猫闻见了香味，跟在他们身后喵喵叫起来。 佟嘉把打包的肉串喂给它吃，一只米白色的小猫，眼睛是澄蓝的，漂亮极了，只是身上脏兮兮的，腿好像也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才三个月大小，好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 于谣在他旁边蹲下来，逗着这个可爱的小生灵，它胆子很小，于谣一碰它它就叼着肉块往后面躲。 “走丢了还是被人抛弃了？看着不像流浪猫啊。” 小猫可怜兮兮的，肉块对于它来说太大了，在拼命用小爪子和牙齿撕咬，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两个危险的人类。佟嘉看它吃得好辛苦，怕消化不了，从书包里翻找出来一根火腿肠，是早上没吃完的早餐。 佟嘉把火腿肠掰碎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吃这个呀。” 小猫立刻放弃难啃的肉串投入到了火腿肠的怀抱，小短腿扒着佟嘉的手掌，一点点嚼着火腿肠。 两人看着吃得正香的小猫，想到了一起，“这样不行啊，没人管它会死掉的。” 于谣向来对这些猫猫狗狗的没什么兴趣，但实在是太可怜了，不说会不会饿死，马上降温了，瘸了腿的小猫怎么可能自己度过冬天，它是那么小！ 第23页 “前面好像有家宠物医院，我们先抱它过去看看腿吧。”佟嘉将它抱起来，小小一只窝在他怀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到了宠物店里，医生先给小家伙检查了伤口，包扎起来，说还要观察几天。正好于谣和佟嘉不知道该把这个小东西弄到哪里去，在外面又怕把它饿着冻着，现在正好能放到宠物医院。这里离学校很近了，每天放了学来看它很方便。 走的时候佟嘉还有点不舍得，以前他也有只猫，算起来陪了他七八年，后来老死了，佟嘉把她埋到了家门口的槐树下。 于谣还是醉醺醺的，跟它摆手，“小东西，明天再来看你。” 那只猫喵喵地叫，奶得不行。佟嘉很喜欢它，他甚至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要跟梁先生商量一下把它带回家。总不能一直放在医院吧，放回公园又不放心，它那么小，跟别的猫抢吃的也抢不过，还是个小瘸子，想想那画面就让人心碎。 出了宠物医院，佟嘉看于谣状态依然很差，问他，“你好像喝醉了，要不要送你回去？或者给你家长打电话来接。” 于谣愣了一下，笑起来，两颗小虎牙闪耀，“不用，我打个车就行了。” 说着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先把佟嘉塞进去，自己又钻了进去。佟嘉怕他出事，让司机绕了个圈，先把于谣送到了地方自己才回家。 —— 这是梁简生出差的第三天，两人一直没有通过电话。佟嘉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发呆，握着手机放在心口，总觉得少了什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想念梁简生了。 打个电话吧，就一个，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工作，可是又一想，也许梁先生已经睡了呢？同样会打扰到他。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算了，明早再打吧，他想。 佟嘉关了台灯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熬不过这难耐的夜晚。思念如潮水泛滥起来，在他心上挠痒痒，也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只是想跟梁先生说说今天吃了什么，只是想说说那只猫。 一个号码翻出来返回去无数遍，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按下去，电话响了四五声才通，梁简生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喂？” 佟嘉握着电话，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您......睡了吗？” 梁简生这边正在忙，估计佟嘉是忘了时差这回事，“这边现在是白天。” “啊......我不知道。”佟嘉算了算时差，估摸着梁简生现在在工作，“打扰到您工作了吧，要不我先挂了。” “不碍事。”梁简生倒是很无所谓，讨论正陷入僵局的时候佟嘉的电话就来了，正好缓解一下谈判桌上的尴尬气氛。他旁若无人地跟佟嘉调情，反正对方听不懂中文，“想我了？” 佟嘉说不出来“是”，那实在是太羞耻了，他只是说，“我昨天买了新的花。” 自从上次之后，佟嘉每次去超市回来都要带一束花，也不多买，就单支。梁简生听了笑起来，他猜中了佟嘉的心思，“好，等我回去了看看。” 佟嘉向来什么都瞒不过他，听到梁简生的话又是高兴的，忍不住跟他又说了两件今天的小事，没有说猫，一口气说完了明天该没得说了。 梁简生勾着嘴角听着，偶尔“嗯”两声，临挂电话前还嘱咐佟嘉早点睡，又被骗走了句晚安对方才甘心。 合作方只能看到梁简生在打电话，却听不懂，以为他是在讲什么紧急电话，不然这种场合不该接电话的，梁简生分得清轻重。 只有梁简生自己知道，他轻重的标准和别人从来都不一样。 第十七章 第二天是个周六，一中虽然是省重点，但是周六日不补课，原因不在别的，是家长要求的。每个学生几乎都在外边报了班，班里还有一小部分准备出国的，一中这种高强度的学习方式下，也就周六日能有时间去外边上上课。 上次佟嘉跟梁简生说自己英语没考好，并不全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是分数真的不高。佟嘉英语基础差，而一中的学生从小到大都是伴随着各种英语竞赛、冬夏令营长大的，去国外旅游基本都是常事，这么多科目里英语反而成了最简单的那一门。就连成绩不怎么好的于谣，英语随便一考就过了百，而佟嘉没日没夜背单词也不过刚刚及格，英语单科成绩在班里几乎倒数，他难免自卑。 不过佟嘉并没有想着梁简生真的请回来个英语家教，那天他说这话的时候梁简生都没带看他的，成绩也没看，估计就是随口一提，佟嘉心里有分寸，自然也没当真。 说好了傍晚和于谣一起去宠物医院看猫，现在还有些早，外边天还是亮的，梁简生的房子视野非常好，一大片的落地窗足以装下傍晚洒进来的所有余晖。佟嘉去阳台上收衣服，有自己的校服，也有梁先生的衬衣，自己的短衫，梁先生的居家服......他一件件叠好摆整齐，最后一件是梁简生的一件黑色衬衣，佟嘉常见他穿，上面有淡淡的清香和不知名的味道。 他的指尖攥着衬衣，慢慢将脸埋了进去。一瞬间被熟悉的味道包围，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他的脸上是湿润的，说不清是泪还是什么。 仿佛一切都错乱了顺序，佟嘉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哪里都不对，他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那可怕的想念，它纠缠着自己日日夜夜，在他的心底生根开花，每当想到梁先生，纠缠的藤蔓就紧一紧他的心脏，害得他难以呼吸。 第24页 他知道自己深陷进去了。 佟嘉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梁简生的温柔怀抱如同让人防备不及的沼泽，他软绵绵地踩上去，只是想试探一下的，却慢慢陷进去再也无法挣脱。 —— 电话响起，佟嘉在沙发上摸索了一番，在一堆衣服下面摸出来它，是于谣。 “喂，佟嘉？”于谣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情绪不怎么好。 佟嘉以为他是打电话过来催自己，正要说话，便听见于谣道，“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事可能过不去了......” 佟嘉听他声音不对劲，“你是不是生病了？” “那倒没有，就是有点事走不开。”于谣说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小猫今天肯定出不了院，他们两个也只是想过去看一眼，佟嘉自己去也是一样，“那到时候我拍张照片给你发过去吧。” 于谣痛快答应，“行。” 看时间差不多了，佟嘉把叠好的衣服放到柜子里，将梁简生的衬衣挂好了，才穿上外套出门。果然今天降温了，天气冷了许多，佟嘉没防备出门被冻得一个哆嗦。 好在宠物医院离得并不远，两站地就到了。小猫比昨天活泼多了，身上也干净了，佟嘉到的时候它正在吃猫粮，见了佟嘉仿佛还认得他，冲着他奶里奶气地叫。 但是医生说它还不能出院，它的腿伤得很严重，伤口发了炎，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正常走路。佟嘉虽然很想将它抱回家，但顾及到自己也许照顾不好它，只能作罢。他拍了两只图片给于谣发了过去，于谣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回他。 回去的路上想着给梁先生打电话来着，但又怕有时差，按时差算那边现在还没到清晨，佟嘉怕打扰梁简生休息，没敢拨过去。路过银行的时候，佟嘉进去转了一些钱给家里，他告诉家里是出来打工的，要说出来读书他们是不肯同意的，佟嘉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两边瞒。 钱是梁简生给他的生活费，实在太多了，他根本用不完的，给家里寄一些，剩下的就放在梁简生给他的卡里，一点多余的都不动。但是从梁简生这里拿的每一分钱，佟嘉都会在他的小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将来他是要还回去的。 到晚上梁简生都没给佟嘉打电话，佟嘉也不好再给他打，虽然想得厉害，但两人是什么关系佟嘉心里明白，老打电话不合适的。再惹得梁先生烦就不好了。 可是佟嘉睡不着，在床上辗转了几回还是醒着的。大抵是不心安，窗外一点小声音都会让他睁大眼睛，听一听是不是梁先生回来了。到了夜里，佟嘉终于把心里大胆的想法付诸现实，他打开衣柜间的门，将白天刚收起的那件衬衣又抱在了怀里，珍宝似的捧着。上面熟悉的味道如同世上最好的安眠药物，佟嘉非抱着闻一闻才能睡个好觉。 第十八章 梁简生是半夜回来的。飞机落地时正好十一点，太晚了没让司机去接，也没给佟嘉打电话，自己叫了个车回来的。大抵是佟嘉这几天真的没睡好，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想了这么多天的梁先生回来竟然没有被吵醒。 梁简生将箱子轻手放好，见有微弱的光从佟嘉的房间里透出来，以为是他还没睡，试探性地叫了声嘉嘉却没人回应。梁简生推开门，少年的身形凹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手里抱着什么，床头的昏黄台灯暖着他，一片柔和。 梁简生本是要退出去的，但那片羸弱的身影让他挪不开眼，他想起来佟嘉给自己打电话，明明是想自己了还不肯承认的样子，非要说那束花。花有什么好看的，哪有人好看！ 他三五下除去了身上的外套，等这一身寒气去得差不多了才敢凑过去。梁简生领带还没解，撑在床上肆意耍弄佟嘉的唇。何止是小东西想他，他也想人想得失了分寸了，生意还没谈完就飞了回来，剩下零零碎碎的事都交给了助理。 他是亲得过瘾，身下人似乎是不悦被打扰了睡眠，皱着眉头翻动了两下，梁简生才看清佟嘉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他的衬衣。 梁简生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却有一种冲动。再也顾不得什么，他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连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一并解开，俯下身将那口唇重新贴到自己的唇上去。 睡梦中的佟嘉被一片炙热包裹，四周密不透风空气稀薄。有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游走，他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想呼救却变成了哑巴。过了两秒，佟嘉猛然睁开眼，没留半点余地地用力推开禁锢着他的人，那人的力气却半点没松，反而更紧地抱住他，“嘉嘉，是我。” 佟嘉动作一滞，对上一双熟悉而凌厉的眼睛，“先、先生？” “嗯。”梁简生搂着他的腰，顺手捏了把他腰间的软肉，看见佟嘉手里拿着的衬衣，知道他是想自己，笑着说道，“一件破衣服你抱它做什么？” 佟嘉甚至还没分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一时语塞。梁简生将他手里的衬衣扯过来随手扔到一边，可怜的衣服和他的领带一起遭了秧，被抛弃在床边。梁简生吻着他说，“抱我。” 在心里积攒了太多的思念，佟嘉本能地抱住了眼前这个他想了许久的人。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那个被世界选中的幸运儿。 午夜的风吹起来，穿梭在树叶间沙沙作响，房间里却是格外温馨。他们在大床上拥吻，连空气也沾上了黏腻的水声，传进了佟嘉自己的耳朵里都觉得让人脸红。一个两个都衣衫不整，梁简生的手顺着他的背脊配合着亲吻一下下点着，而佟嘉还在因为接吻技术不佳而为怎样更加顺畅地呼吸着急。 第25页 等他憋红了脸，梁简生才好心放过他这个生手，“想我没？” 他非要逼着佟嘉亲口说声想才肯罢休，如同走过沙漠的干渴旅人，喝到了水还不算，非要说出来炫耀一下才行。佟嘉咬着红润的嘴唇，点了点头，眼角是红的，很小声地说，“想。” 床上实在是个危险的地方，两人此时比谁都清楚。佟嘉纯良的眼睛望着他，一边在诉说着无辜一边又在赤条条的勾引，可是他真的太干净了，让梁简生觉得自己连想一想都是可耻的。 “您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夜里还是冷的，佟嘉缩在梁简生怀里问他，“我好有个准备。” 梁简生早就顺理成章地钻进了佟嘉的被子里，“准备什么？” 佟嘉还想去接他的，不过机场太远了。他看见那件衬衫，心想，也得给他个时间把那衬衣藏起来啊。抱着人家的衣服睡觉，还被抓了个现行，佟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没地方钻，只能往梁简生怀里钻，小脑袋蹭得梁简生胸口痒痒，“随便收拾收拾，不该这么乱糟糟的。” 梁简生无所谓，他连夜赶回来可不是检查房子是不是干净整洁的，他是回来看家里的小东西的。佟嘉趴在他身边，他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大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佟嘉一惊，差点跳起来，却最终温顺地抱住了他。 梁简生侧头含住他的耳垂，动情地喘着粗气，“自己弄过吗？” 佟嘉挑着染了粉的眼尾胡乱摇头，舒服地没了主意，“......没有。” 他的青雉让梁简生又多生了几分怜爱，手上却加快了速度。 他又羞又臊，窝在梁简生怀里不敢抬头，过了两秒又小声呜咽起来。梁简生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他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可男孩总要过这一关的，所以他只是揽着佟嘉的肩膀心疼地吻。 这种事很费精力，佟嘉本来就是半夜被吵醒，所以很快在梁简生的怀里睡着了。梁简生抱了他一会儿才将人放开，给他塞好被角，捡起地上的衣服离开了房间。 第十九章 第二天佟嘉醒来，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甚至没有半点余温。他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一时辨别不清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的，只有被扒下来的睡裤佐证了昨晚真实发生过的事，佟嘉想起来一下子从耳朵烫到了脖子根。 天已经大亮，他不好再赖着不起床，正到处找衣服时梁简生推门进来了，给他拿了身干净的新睡衣，“穿这个。” 是身新睡衣，连标签都还没摘，和佟嘉的体型很相符，应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佟嘉乖巧地答谢，“谢谢先生。” 梁简生点点头，送完了衣服也不走，靠在门框上抱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佟嘉。佟嘉背过身去，跪在床上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迅速换了新的，正扣扣子的时候听见梁简生问，“背上怎么回事？” 佟嘉动作着的手一顿，他自己都忘记了，所以在梁简生面前才没注意。那是一些很陈旧的疤痕，一道道深褐色地爬在他白皙的脊背上，摸是摸不出来的，它们丝毫不影响皮肤的光滑，但佟嘉知道那些痕迹入眼很丑陋。 “你父母打你？”那些伤痕深深浅浅，显然不是一次形成的，落在梁简生眼底怪心疼的，“是不是？” 佟嘉穿好衣服，穿上他带着米老鼠卡通图案的拖鞋，犹豫着说道，“……是我不听话。” 全世界再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佟嘉更听话的了，佟嘉要为了他父母辩解也不找个好理由。梁简生眼里升起了一片怒意，跟火烧燎原似的怎么也挡不住，直直逼上来，“放屁！你不听话？！你不听话一个我看看？” 佟嘉语塞，茫然地看着梁简生，他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什么是不听话，佟嘉不知道，他不小心打碎了碗会遭到打，不小心说错了话也会遭鞭子，他们喝了酒会打他，生了气会打他……原因太多了，让人数都数不过来，佟嘉只能归结为自己不听话，忍了他们生气。 梁简生想起来那老汉趋炎附势的样子就一阵恶寒，难怪佟嘉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可怜，“你上次转钱也是给他们？” 一丝惊愕在佟嘉眼底划过，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每一笔花销去向都会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梁简生，“这些我会还给您的。” “谁问你这个？！”梁简生又气又好笑，虽然说家有家规，但哪有这样打孩子的，梁简生心里痛恨，“这都什么父母！” 佟嘉揪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被捡回去的，连收养都算不上，要不是现在的父母他可能早在外边饿死冻死了，可他并不感激他们，他和梁简生一样恨他们。 所以他拼命读书拼命逃脱，甚至不惜一切去求助梁简生，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的，只要能逃离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佟嘉不愿意让梁简生为了自己的事着急生气，小声说，“已经不疼了。” 已经不疼了，那就是疼过。梁简生还是气，恨不得把佟嘉受过的每一下都讨要回来。 他正要说什么，佟嘉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话到了嘴边就改了口，刚才的气也散了大半，笑着摸他的肚子，“饿了？” “嗯，我现在去准备早饭。”佟嘉说着就要去。 梁简生笑笑，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上面的时间让佟嘉立刻低下了头，已经九点多了，“我吃过了。你自己去热热吃。” 第26页 佟嘉去热早饭，他怪不好意思的，说好是要自己照顾梁先生，现在反过来成了梁先生照顾他，这怎么行呢！可是想到这些又觉得很暖心，连没放糖的荷叶粥都觉得很甜。 吃过了早饭于谣给佟嘉发过来消息，问他今天去不去看猫，佟嘉这才又想起来那个小可怜，想着怎么才能把它带回家。 梁简生在沙发上看电视，佟嘉也凑过去，等插播广告的时候问他，“您养过宠物吗？” “家里有一只德国牧羊，在老宅子那边跟着老太太呢。”梁简生随口回了一句，很敏锐地洞察出佟嘉在想什么，“你想养？” 佟嘉看他脸色阴阴沉沉，弱弱点了点头。 梁简生“哦”了一声，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顺手把佟嘉揽到了怀里，“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把那只牧羊弄过来，不过它可不好养。” “那猫呢？您喜欢吗？”佟嘉抬着眼看他，满满地都是期待。 梁简生眼睛盯着电视，没注意到他的期待，“你想养猫？不行。” 以前老宅子里有只猫，邪得很，一到晚上就开始叫，声音尖锐难听，以至于梁简生对整个猫群体都留下了很差印象。 佟嘉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拿着手机想给梁简生看那只小猫的照片，它那样可爱，没准梁简生会喜欢的。只是照片还没翻出来，就听见梁简生说，“你要是想养宠物，让人给弄个茶杯回来。” 那口气明显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下去他准要生气，佟嘉只好闭嘴。他在梁简生怀里走神，被梁简生惩罚似的狠狠亲了两口，“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弄个什么，但猫不行。” 佟嘉在他怀里失魂落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梁简生亲了人两下挑起了兴致，捏着他的软肉把人放倒在沙发上。 佟嘉被他一吻就全身软了，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剥了个精光。 强烈而具有压迫感的雄性气息让他开始害怕起来。梁简生的吻又移了移，佟嘉猛地惊醒，他推了推梁简生，“不行，不行的。” 他还是做不到。 他本以为很容易的，可是他也是个男孩，这太难了。尽管这个人是梁先生。或者说，正因为这个人是梁先生，他才做不到...... 一句话把梁简生的所有兴致一扫而光，他甚至看见有眼泪从佟嘉的指缝中流出来。梁简生从他身上起来，拢了拢睡袍，摔碎了一个杯子。 他黑着脸将杯子随便收到垃圾桶里，其实也很想将那个不顺眼的垃圾桶一脚踢远，但他终归是冷静下来了。多少人想尽办法地要往他身上攀，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利，但越是那样的梁简生越看不上眼，就佟嘉一个不为名不为利的，梁简生喜欢他的干净单纯，他养着他宠着他无限地纵容他，他是真想让佟嘉好好跟着他，但就在刚刚佟嘉拒绝了他。 他推开了他，仿佛他是多么可怕的要吃人的野兽。 如果一开始佟嘉抗拒这种关系并拒绝了他，梁简生也不会这么憋屈，他会像资助其他贫困学生那样资助他上学，两人除了资助和被资助以外再没有任何关系。 但佟嘉没有，他没有拒绝和自己这样看起来不光彩的关系，也不抗拒梁简生的亲吻，甚至会在主动讨好他，说想他。所以梁简生理所当然认为佟嘉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关系，但显然他错了。 佟嘉刚才推开的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信任。 梁简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地相信一个人，甚至还把人养到家里了。 电话声突兀地响起，佟嘉拿外套把自己包裹起来，他抬眼偷看梁简生，但梁简生背对着他，光是这样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氛围就知道他生了多大的气。 佟嘉接了电话，是于谣问他什么时候去看猫，佟嘉本想说不去了，可是现在他又惹了梁先生生气，梁先生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他吧。 佟嘉想他呆在家里或许会更尴尬，于是没底气地跟梁简生说，“……先生，我想出去一下。” 梁简生歪头点了根烟，眼睛里遍布着血丝，佟嘉并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信号。 他没说话，佟嘉拿着外套走了。梁简生终于情绪爆发，一个个杯子都遭了殃，丁零零散落在地上。 现在好了，豢养的金丝雀翅膀硬了，会飞了，拍拍翅膀飞走了。 烟燃完了一根，梁简生无心收拾这一沙发带着暧昧的残局，拿出手机播了个号码，“给我送个人过来。” 第二十章 外面飘起了雨，佟嘉出来的时候没拿伞，连衣服都是随便套了一件就跑出来了。已经立秋了，风刮起来冷飕飕的，这座城市没太阳的时候湿寒阴冷，佟嘉裹紧身上的外套，往宠物医院走。 快到的时候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带，出门的时候心太慌什么都忘了，佟嘉心里明白，也许逃避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他此刻除了狼狈出逃再找不出别的选择。 于谣站在宠物医院门口老远冲他招手，“嘿，佟嘉！” “你怎么没带伞啊？身上都淋湿了。”于谣见佟嘉冻得发抖，收起自己的伞拥着他往店里走，一进门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了他，“这么冷的天肯定要感冒，你先穿我的。” 佟嘉机械地接过去，他全身的血脉像是都被冻僵了，反应都变得迟缓。 “你是不是忘带手机了？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是别人接的。”于谣不知道佟嘉的冷一大部分是心理原因，还借了医生的吹风机让佟嘉吹头发。 第27页 佟嘉抬起头看了他眼，问于谣，“他说什么了吗？” 于谣不明所以，甚至觉得佟嘉问得让他摸不着头脑，如实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问你到哪儿了，他愣了下，说你不在家，我就给挂了。” 医生忙完了把猫抱了过来，幼猫精力旺盛，特别爱闹，但一只腿绑着绷带暂时阻碍了它征服人类的道路，只能小爪子勾着人类的肩膀喵喵卖萌。于谣本来对小动物没一点兴趣，现在被它萌得不行，越看越喜欢，“咱们是不是得给它起个名字啊？佟嘉？” 佟嘉有点心不在焉，在想电话的事，随口“嗯”了声。于谣揉着它的软毛，瞥见了一旁篮子里放着的毛线球，“要不就叫毛球吧。” 他问猫，“你就叫毛球了，行吗？” 小猫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医生拿了猫粮喂毛球，虽然一只腿受伤了，但并不妨碍它吃东西，小毛球立刻叛变，从于谣怀里跳下去投入猫粮的怀抱了。于谣一阵哀怨。 医生拿着毛球的检验报告说，“它有几天就能回家了，回去之后还是要看好它别再伤着这只腿，再伤着就真瘸了。对了，还得打两支疫苗。” 能回家了自然是好，可把毛球安置到什么地方又是个问题。梁先生不喜欢猫，佟嘉有些为难，因为于谣家里管得也很严，不一定能养得了毛球。 “你家能养猫吗？”佟嘉摸着毛球问于谣。 于谣用意外的眼光看了眼他，他看佟嘉这么喜欢毛球，还以为他肯定会争着抢着要把毛球带回家。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么大一个房子从来都是他自己住，“能，那先放我那吧。” “我家很近的，你可以经常去看它。” 外面的雨不但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偌大的城市在雨雾中如同一座海市蜃楼。佟嘉没带伞，于谣叫了辆车打算先把他送回去，问他住哪。 佟嘉说了个地址，于谣惊讶，“你住那啊？” 佟嘉整理着湿漉漉的衣服，“怎么了？” 于谣移开眼，“没事，那房价挺高的。”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佟嘉到底什么来头，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知道不少，但没佟姓的。佟嘉人又很低调，书包鞋子没一个名牌的，但于谣没多追问，留一份神秘挺好的。以前那些朋友，这个是市长儿子那个是土地局局长儿子的，一旦带上了前缀，相处起来反而拘束了许多。 下车的时候佟嘉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穿着于谣的外套，赶紧脱下来还给他，“谢谢。” 于谣没接，“你都冻成这样了，穿着吧。” 佟嘉摇头，把外套塞到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下了车，于谣递过来的伞也没接。 宠物医院就在学校旁边，离家不远，从他离开到回来不过四十分钟，可佟嘉在雨中再次走进来却觉得十分陌生。正如于谣所说，这里的房子是天价，是他几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如果不是梁简生，他光是靠近一下都会被门卫赶走，如同对待大街上的流浪者那般。如果不是他，他在这个城市里就是一个流浪儿。 佟嘉抬起头向上看，前面那栋十二楼是梁先生的房子，阳台上的绿植还是他买回来的，因为梁简生说看起来还不错，于是他拼命将那几盆绿植打理得很葱绿茂盛。 他并没有想要什么嘉奖，但每一次梁简生路过阳台夸那些植物有生命力的时候，佟嘉都格外地有成就感。它们像他的爱情一样悄悄驻扎，暗地里拼命生长，在人不注意的地方生根发芽甚至开出花。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人打理它们会怎样，是如同现在一般还是会在寒冬中枯萎、死去。佟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今年似乎格外的冷，才不过立了秋，下了几场秋雨，就已经冻得人骨子里发寒。没有梁简生，他现在也只能如同寒冻的绿植一样，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瑟缩着，孤独而绝望地等待着春天。 至于春天会不会来，还有多远来，也许永远是个未知数。 雨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佟嘉抱着衣服失了魂似的走进电梯。他想梁简生大概还在生他的气，但又一转念，或许梁简生转头就忘了。佟嘉自己也说不清哪一种更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生他的气好，生他的气说明梁简生还是念着他的。 佟嘉双脚不听使唤地走向那扇门，轻车熟路地按下密码，开门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先是充满暧昧的喘息钻出门缝传到他耳朵里的，再后来才是让佟嘉躲闪不及的，带有巨大冲击力的画面。一前一后闯入佟嘉感官里的光景，如同世界上最有力的橡皮擦，刹那间擦掉了他脑海里的一切侥幸和幻想。 梁简生正闭着眼睛，抓着一个男孩的头发，在他嘴里快速律动。 密码锁发出一声迟缓地开门声，沙发上的梁简生猛然睁开眼，猎鹰盯住猎物一般盯向佟嘉的方向。凶狠的眼神让佟嘉打了个哆嗦，他想离开，可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 两人直勾勾地看了对方几秒，那男孩也早就反应过来了，梁简生没开口他不敢再动作，也将甜腻娇媚的声音活吞了下去。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回来，梁简生也没想到。 佟嘉的外套搭在手上，全湿了，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脸上是水，眼里是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更狼狈的是他撞破这场了风月事。他冷得发抖，牙齿打颤，慌乱无措地移开眼，“对不起……” 第28页 他关门退出去，又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眼前一片眩晕，看过去都是刚才的旖旎，让人心里好生难受。 过了两分钟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是那个男孩出来了，他哀怨地看了佟嘉一眼，似乎是十分不悦被人打断这好事。但他人挺机灵，看金主的表情就知道眼前这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孩不是等闲之物，他拿了钱就走人，还省得折腾自己的屁股。 佟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就那么傻傻的在门边站着，直到梁简生走出来，拿干净的浴巾将他裹起来，“先进去。” 佟嘉还是忍不住颤抖，头昏昏沉沉的有些晕。他太冷了，有点温暖就想去接近，眼前的人身上很暖，让他情不自禁寻着他去，“……冷。” 他眼里泛着光，“您抱抱我吧……” 梁简生手往他额头上一放，果真人已经烫得厉害。他立刻把人横抱起来放到床上，一边拿浴巾给他擦水，一边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 才几分钟的功夫佟嘉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先生先生地喊他，一会儿又说什么书，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梁简生听不真切。 第二十一章 “就是普通的发烧，吊完这瓶水估计烧就退了，我再开点药给他吃，多出出汗就好了。”医生检查完给佟嘉输上液，叮嘱了梁简生两句。 “行，麻烦了。” 送走了医生，梁简生回来时佟嘉已经睡着了，嘴唇苍白，睫毛在不安地颤抖。雨势比刚才小了不少，梁简生本想开了窗透透气，想到佟嘉不能着风，又关上了。 沙发上还残留着刚才一场荒唐的痕迹，梁简生收拾干净，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抽烟。他总是想起刚才佟嘉闯进来那一幕，两人目光交接时，佟嘉的震惊和流露出的难过，自己伤了他的心。梁简生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别说是个人，就是个小猫小狗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何况佟嘉那么乖，各个方面都很合他的心，梁简生真不太舍得把人送走。但事情显然已经失控，梁简生需要的是一个性伴侣，佟嘉什么都好就是不让他碰，就和一桩生意一样，需求和供给不对口，再好的货物也是白搭，梁简生再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佟嘉到了傍晚才醒，烧已经退去，但声音因为感冒闷闷哑哑的，看见梁简生喊了他声先生。 梁简生“嗯”了声，打电话叫楼下粥铺的人送粥过来，见佟嘉要起来，“别动，好好躺着。” 佟嘉要掀开被子的手又放了回去，想起自己好像烧糊涂了，可又记不太清说了些什么，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问梁简生，“先生......我是不是说胡话了？” “是啊，抱着我不放，一口一个先生的叫。”梁简生给他倒热水，拿了医生开的药让他吃，“还老说什么书，跟喝醉酒似的。” “到底是什么书把你想成这样？发着烧还不忘？”梁简生笑着说。 佟嘉听闻看了他一眼，握着被角的拳头暗自紧了紧，眼里闪烁不定，“可能是真烧糊涂了。” 他淋雨生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梁简生心里内疚，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体温，“这些药吃了，一会儿喝点粥，出点汗就好了。” 佟嘉乖乖吃了药，两人都闭口不提之前的事。粥很快送到了，梁简生亲自喂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佟嘉能感到他的疏远，梁简生连他的手都不再握一下。 是他搞砸了一切。 佟嘉要自己端着粥喝，梁简生没拒绝，递到了他手里，细心地提醒，“小心烫。” “您也还没吃东西吧？”佟嘉刚才听梁简生打电话只叫了一份粥，现在已经六点多了，想来他也没吃晚饭。 梁简生说，“我一会儿还有个局，出去吃。” 佟嘉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喝着粥，听见梁简生接着说，“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不该把人叫到家里，下次不会了。” “但是嘉嘉，我是个成年人，有生理需求你要理解。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逼你，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学费方面你放心，我会一直资助到你大学毕业，如果你成绩优秀，以后想进梁氏的公司实习工作也可以，我会让人安排。” 佟嘉惊讶地看着他，但梁简生没看他，怕看到他那双眼睛又会舍不得，“你要是想跟着我也行，但今天的事别再发生第二次。” 梁简生看看手表，“你自己想想吧，我该走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佟嘉明明有许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哽咽下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粥也没再喝，咬着嘴唇，眼睛没眨，却有几滴硕大的泪点啪嗒掉进碗里。 晚上梁简生没回来，不仅是这晚，之后的几天里佟嘉也没见到梁简生。有天杨助理过来拿文件，佟嘉一问才知道梁简生回老宅子那边了，说是梁老太太让回去的。 多的话助理也不敢乱说，拿了文件就匆匆走了。其实那天梁简生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他选择了更加成熟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像佟嘉那样逃避。佟嘉虽然年纪小，但这些话还是明白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对他来说，留下来比离开需要更大的勇气，但他依旧选择了前者，或者说，他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今天。 梁简生在老宅子住了一个多星期，又出差在外地呆了几天，再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了。佟嘉在屋里写作业，听见开门声跑出来，意外地看见了梁简生。 第29页 “您回来了。”佟嘉表现地很平静，其实早已经内心涌动，甚至想过去抱一抱梁简生，只是他不敢。 上次的事之后，他反省了自己，在做事方面更加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维持着他们如履薄冰的关系。 梁简生脱了外套递给他，佟嘉理了理将它挂在衣架上，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 “您吃过饭了吗？” 梁简生刚从外地回来，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风尘仆仆的，“没吃。” 佟嘉自觉走到厨房里系上围裙，“那我给您下碗面吧。” 梁简生应了声，换下衣服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时佟嘉的面刚好端上来，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汤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系好浴袍的带子，尝了两口，还是老味道。佟嘉做饭有一手，简单的东西却味道独特，让人印象深刻。梁简生吃着面，打量着佟嘉，“锅里还有吗？” 佟嘉一愣，欣喜地说，“还有小半碗，我给您盛出来了，泡糟了就不好吃了。” 梁简生不是那个意思，“你端过来吃。” “我吃过了。”佟嘉小声说道。 梁简生看着他，半个月不见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摸着他的手评价道，“瘦了。” 佟嘉没有将手抽回来，熟悉的亲昵感让他感到安心，梁简生让他把面端过来吃，他照做。他们在饭桌上一起吃了顿饭，上次这样还是二十多天前。 第二十二章 这天晚上梁简生开着投影在客厅看电影。客厅有一大面白墙，对面放着一张榻榻米式的沙发床，后面是落地窗，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夜景最为迷人，这是整套房子的所有设计中梁简生最满意的一处。 电影放的是部黑白的老片子，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电影，这几年没少往影视娱乐方向投资。现在电影院是很少去了，手底下投的几个电影请他去首映礼，他也是能推则推，反而是喜欢没事了在家里窝着回忆回忆老片子。比那些电影院的商业片有味道。 佟嘉写完了作业出来，乖巧地爬上床窝到他怀里，专心看起了电影。电影是法语的，他听不懂，只能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了一句便看不懂了。 梁简生一手搂着他一手晃着红酒杯，两人身后是坠入人间的点点星光，闪动着明明灭灭。这般亲昵使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继续这场关系，准确来说，是佟嘉彻底接受了他们这样的关系。 而佟嘉一声不吭地靠在他的肩头，努力领会着这部电影里只观看了半截的艰涩爱情。他这个年纪对感情的领悟也许还不够，但却足够爱憎分明，有勇气抛开一切义无反顾，认定了是谁那就是谁。他想，总要去试一试的，走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也憧憬过。 他蹭了蹭梁简生的肩头，梁简生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佟嘉满足地扬了扬嘴角，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不对，可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再没有退路了。 电影过了高潮开始接近尾声，一切已经落幕，梁简生关了电影打开灯，佟嘉还沉浸在电影里意犹未尽，眼眶红着。梁简生看了心疼，去过亲吻他的眼角，“看哭了？” “才没。”佟嘉不承认，声音却着实哑哑的，真像哭过。 “你啊，太感性了，总爱哭。”梁简生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动作像是在给他擦泪，“这样不好。” 佟嘉听出来他是不喜欢他这样，佟嘉自己也觉得不该，男孩哪有总爱哭的，但他真没想哭，就是眼睛有点酸，蕴着水，怪难受的。 他双臂搭到梁简生肩膀上，半撒着娇的语气说，“以后不这样了。” 在他生命中的前十六年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主动对一个男人讨好服软。但这样的举动又不是刻意的，佟嘉不是撒娇的人，但他在梁简生这里不自觉地就做了。他想 ，大概只有这么个人能让他如此了。 梁简生勾起他的下巴亲他的嘴，下了狠心蹂躏了一番，红酒的香醇在两人唇齿间漫开。 “不用改，我就喜欢你哭，总想把你弄哭。”他碰着佟嘉的鼻尖说，“不需要为我做任何改变嘉嘉。” 太多人迎合讨好他了，梁简生不喜欢那样，为了一个人刻意改变挺没意思的。他记得以前有个跟过他的男孩性子特别野，上个床跟打架一样折腾，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他喜欢清纯的，硬是把自己的爪子收起来了，整天把自己装得跟个林黛玉似的，梁简生实在不喜欢就打发走了。 外界对他的传言很多，每次梁简生看见了自己都要笑半天。其实他没个标准的，合心就行。这听起来挺玄妙的，但确实是，跟过他的人没几个类型一样的，要非说喜欢，佟嘉这样的就挺好，当然，再放得开点更好，作为个男孩，佟嘉还是有点太扭捏。 但梁简生知道这不是佟嘉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是他没有做好，让佟嘉心里还有防备，没有把心彻底地打开。这是需要时间的。 梁简生看了眼手机，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去睡觉了，你明天还要上课。” 佟嘉根本没穿鞋就跑出来了，光着脚就往回跑。梁简生从后面追过来拦住他的腰，质问他，“拖鞋呢？” 佟嘉掰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边走边说，“刚才洗澡给弄湿了。” 梁简生说他粗心，趁他不备一把上去把人扛起来，佟嘉受到惊吓叫了一声，“啊！您干什么啊？” 第30页 梁简生手搭在他身上，佟嘉因为趴在自己肩膀上露出一小节腰，梁简生就趁机摸了两下，硬生生把那句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别乱动啊，掉下去不负责。” 佟嘉真怕自己摔下去，不敢乱动了，直到被梁简生扔到了床上才敢大喘气。 “行了，早点睡吧。”梁简生扛着人走过来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实在是佟嘉太轻了，放到身上一点重量都没有。这段时间虽然他不在家，但家里每个地方都井井有条，知道佟嘉在家没少干活，嘱咐他，“明天多睡会儿，我顺路送你去学校。” 佟嘉已经钻到了被窝里，有些受宠若惊，一张小脸被遮住了大半，“您也早点睡。” 梁简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给他关上了灯。 第二十三章 翌日佟嘉要上课，梁简生要去公司开会，研讨外地市场的开拓情况。两人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了早点，梁简生开着车送佟嘉去学校。 这个点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梁简生绕了小路，左拐右拐总算准时把人送到了学校。下车时梁简生要亲亲他的，但外边学生太多了，怕被人看见了不好，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放学来接你？” 佟嘉知道这条路上下班点堵得厉害，开着车还不如走路快，其实是不方便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梁简生没说来也没说不来，等佟嘉下了车，踩了脚油门扬长而去。 佟嘉是在学校对面下的车，要过个马路，他刚下车走了没两步，一抬头看见于谣正在学校门口冲着他招手。 “刚才送你的是谁啊？”不是于谣非要去看，但一辆宾利停在学校对面太耀眼了。 佟嘉也没想到正好被他撞了个正着，一时又难以向他解释，支支吾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没谁。毛球这几天还好吗？” 于谣思维跳跃很快，特别容易被人一句话带跑，真的被佟嘉糊弄过去了，“挺好的，特别能闹。你知道怎么着吗？我昨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它趴到我卷子上不让我写，还玩我的笔，后来我跟它玩起来了，卷子一个字都没写。” “......”有了毛球，于谣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写作业了，佟嘉好心提醒他，“卷子第一节 课老师要检查。” 于谣亲昵地搂过他的肩膀，“这不是有你嘛。” 佟嘉早就猜到他要抄自己的，毛球什么的都是借口，把卷子拿出来给他，“早自习要写完。” “肯定没问题，就知道你最好了。”于谣感激地作势要亲他，吓得佟嘉赶紧跑了。 梁简生一天估计都在忙，到了晚上放学也没给佟嘉打个电话，只发了个短信说晚上有个应酬。佟嘉也就没等他，打算自己坐公交回家了。 于谣晚上有家教课，也不上晚自习，背着空荡荡的书包追出来，“佟嘉，你着急回家么？” “怎么了？” “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毛球，它长大了好多。”于谣有些兴奋。 “真的啊？”于谣这么一说佟嘉就真有点想毛球了，他不太好意思去别人家里，但想到小猫心里有些痒痒，“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没事，家教七点半才来呢。”于谣跟他解释，“毛球都好几天没见你了，而且你不是也有几道题不明白吗，到时候可以一起问问家教啊。” 他这么一说佟嘉就真心动了，那个小可怜自己真的好久没见了。梁先生有应酬估计不会回来很早，佟嘉就没再犹豫，“那行吧，但我八点之前一定要回家。” 于谣看了眼表，“我家挺近的，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在才六点。” 佟嘉被他说服了，“嗯，走吧。” 就这么，他被于谣“诱拐”到了家里看猫。 毛球还是幼猫，长得飞快，佟嘉半个月不见它已经长大了小半圈，没原来那么胆小了，见了人也不认生，一开门就往他裤腿上蹭。 佟嘉一伸手，它就自己窜上来，在他怀里喵着叫。佟嘉很是欢喜，“真长大了不少。” “可不嘛，每顿吃小半碗猫粮，我吃饭的时候还咬我裤腿要吃的。”于谣把两人的书包随便往沙发上一扔，开了窗散味。平时他不在家的时候窗户不敢开，怕毛球自己跳上去摔下去，这可是十几楼。 “饿了吧，我叫个外卖，你吃什么？”他问佟嘉。 佟嘉就是想来看看猫，在别人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不了，我回家吃。” 于谣有点失落，眼角都耷拉下去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来都来了，陪我吃个饭呗？” 佟嘉想起上次于谣给他打电话，估计自己一走还是他一个人吃，怪冷清的，就有点不忍心，“那，随便吃点就行。” “好。”于谣滑着手机点起来外卖。 佟嘉进了门光记得毛球了，还没顾得上打量四周。于谣家的房子是二层，加起来面积和梁先生的房子大小差不多，但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梁简生的房子风格简约，一看就是单人住的公寓型，而于谣家装修豪华，入眼是大吊灯和四方的欧式地毯，是家庭式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清。 两人蹲在地上逗猫，毛球跑到哪儿去两人就跟到哪儿去，但毛球的活动范围并不大，除了客厅就是楼梯，最多去厨房的冰箱前巡视两圈，其他房间的门紧闭着，它都无法进去。 两人跟毛球玩着，过了会儿听见有人在门口走动，佟嘉以为是外卖到了，刚想起身去开门，还没站起来门竟然开了。 第31页 于谣先是一愣，随后笑容僵住瞬间消失，“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高很高西装革履，手里提着公文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文质彬彬，看见了两人和那只猫同样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有别人，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先向佟嘉问好，“你好，谣谣的同学吧，我是他父亲。” 佟嘉吃了一惊，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比梁简生年长几岁，但依旧显得十分年轻，修身的西装裹着没有半点变形的身材，头发干净利落地梳向后面，要说他还没结婚佟嘉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佟嘉刚想站起来说声叔叔好就被于谣打断了，“别听他瞎说，他不是我爸。” 男人不悦地皱起眉，似乎是生气了，语气沉沉地发出警告，“于谣。” “是你自己说的！”于谣突然站起来，瞪着眼像只小豹子似的气势汹汹。佟嘉都被吓了一跳，虽然在老师家长眼里于谣不算个乖孩子，但佟嘉一直都觉得他性格不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于谣发这么大的脾气。 毛球也吓得躲到了佟嘉的怀里，佟嘉一时有些尴尬，不停安抚着它。也许是因为佟嘉在，于父顾及面子，想避免一场争吵，于是冷静下来，语气平静地问，“吃饭了吗？” 于谣瞪着眼看了眼他，口气没有半点敬重，反而是嚣张，“用不着你管。” “老师还没来？” 于谣歪着嘴角笑了笑，“怎么比我还急，急着跟人家上床啊？” 于父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于谣！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两边剑拔弩张，佟嘉试图缓解父子俩之间的气氛，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该让他们自己解决，“那个……要不我先走吧。” 这回于谣倒是没拒绝，穿上外套给佟嘉拿书包，“我送你下楼。” 电梯里于谣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刚才吼的还是气的，总之是不太好看。他挺不好意思地跟佟嘉道歉，“让你见笑了。” “没事。”佟嘉低着头看脚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理解。但他记得之前虽然于谣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但绝没有这么恶劣，于谣偶尔还会提起他爸，不知道怎么现在父子这么紧张了。 “我不是亲生的。”于谣突然说，“可笑吧。更可笑的是我喊了他十七年的爸，前两天我他妈刚知道。” 佟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佟嘉说。 于谣抹了把鼻子，开着玩笑着说，“什么？让我猜猜。……不会是你暗恋我吧？小嘉嘉，早恋可不好，但要是真的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不要乱说！”佟嘉才没心思跟他开这种玩笑，“其实……我也不是亲生的。” “啊？真的？”于谣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震惊地看着佟嘉。 佟嘉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早就知道了，也看开了，“嗯，我是捡来的。” 这是佟嘉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事，说实话于谣挺意外的，佟嘉怎么比自己还惨，于谣瞬间想抱抱他，他们两个难兄难弟啊！ 送到了楼下佟嘉就没让他再送，于谣不想回去，两人又在楼下说了会儿话，看时间不早了佟嘉才说，“你快上去吧，跟你爸好好聊聊。” 于谣不屑道，“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佟嘉是走了，但战争还在继续，硝烟在父子俩之间不停蔓延。 于谣在门口蹲了半天，结果没地方去还是进了家门，一进去就抱着猫往楼上跑，结果在楼梯口又撞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于裴之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不想一回来就闹得很僵，主动向儿子示好，“宝宝，能不能不跟我闹了……” “别动我！”于谣甩开他的手，“你回来干嘛？” 于裴之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很差，没什么好气地说，“看着你，省得又把老师气跑了。” 于谣咄咄逼人，讥笑两声，“气跑？我看是被你弄到床上了吧？” “是她自己爬到我床上的，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于谣喊道，“就是过不去！” 于裴之拿他没办法，小时候他对于谣的关心太少了，现在把于谣绑在自己身边，不但亲近不了，反而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些年他尽力弥补，但用错了方法，让他把他放走，他又实在舍不得。 小时候于谣还会每天巴巴在家等着，奶气地喊他声爸爸，现在长大了叛逆了，碰一下就要炸起毛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那样乖了。 第二十四章 话说开了以后，心结也便解开了，两人的相处更加如鱼得水。佟嘉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他准备好了自己，随时可以献祭似的将自己献出去，但是梁简生没再提这事。他们还是会在周末相依偎着窝在家里看电影，一起做饭，在厨房那样的地方亲热接吻，甚至有一天梁简生带他去吃了烛光晚餐。 要知道那时候佟嘉身上还穿着校服，对面坐着的梁简生一身休闲西装，餐厅里洋溢着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曲。四面八方的目光扫过来，梁简生丝毫不在意，甚至手把手教他的小东西怎么用刀叉。 佟嘉红着脸吃完，他并未觉得难堪，只是那样的气氛给了人一种他们是情侣的错觉，甚至迷惑了他自己。 “花以后别自己每天去买了，我订了一年的。”梁简生两只手搭在佟嘉腰上，而佟嘉正在将枯萎的花扔掉换上新的。 第32页 “天太冷了，花都冻了。”佟嘉呵着气搓手，他刚从外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身寒气。新买的花束蔫了个边，有几分干花的感觉，倒也不错。 梁简生的双手在佟嘉露出的一小截细腰上滑着，佟嘉肚子上有点肉，摸着软绵绵的。等少年终于把那几朵花插好，他下了力把人捞到自己边上，“最近学习怎么样？” 以前佟嘉想说的时候他漠不关心，现在突然这么一问佟嘉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挺好的，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 这么一说，梁简生才觉得小东西跟着他已经几个月了，日子过着过着就没时间概念了，转眼就要新年了。 “最近老师常拖堂？”这段时间佟嘉回来都不早，有时候梁简生回来了他才回来。晚自习佟嘉早就不上了，梁简生有点好奇他去做什么了。 他不是要限制佟嘉的自由，他也没那个权利，但他必须要知道佟嘉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时候梁简生都觉得他把自己当成是佟嘉的监护人了。 佟嘉怔了下，在被梁简生亲了亲之后，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去同学家了。” “同学家？”梁简生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话里有点醋意，“老给你打电话那个？” “嗯。”佟嘉点点头承认。上次他撞到父子俩争吵确实很尴尬，之后也没打算再去，但耐不住于谣总邀请他去看毛球。好在后来没有再碰到于父，有时候他就和于谣一起写会儿作业再回来。 梁简生听了有些不开心，因为他不止一次撞见两人打电话，每次都还有说有笑的，“你老去他家做什么？” “看猫呀。”佟嘉给他捏肩。 梁简生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就是猫呀，您不让养的那只，我放到于谣家了。” “哦。”气氛有点酸溜溜的，梁简生真不喜欢猫，所以实在不理解佟嘉怎么能每天跑到别人家里看猫去，有时候连他都不管了，。他梁简生还没一只猫重要吗？ 还有那个于谣，没事帮着佟嘉养猫做什么，梁简生非常有理由怀疑他居心不良。 “对了，上回说的那个家教......” 佟嘉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但自己的本意并不是请个家教，家教无非也是教教语法，跟学校老师教的无异，佟嘉就是没机会用，光靠死记硬背所以才学不太好。 “不用请的。” 他说不用，梁简生没有提出异议。他拍了拍自己的背，让他给他按按背。佟嘉的手法还是很好的，就是没力气，“再稍用点力，你啊，还是力气太小了。” 他惬意地闭上眼享受着，“想考哪个大学？” 佟嘉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他以为梁简生不关心，想了想说，“S大。” “这学校分可不低。”S大在全国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学校了，佟嘉的成绩要想去读还要拼一拼。 佟嘉没说话，他比梁简生更了解自己的情况，确实有难度。很多同学都拼着劲要去别的大城市，但他不想，S大就挺好的，他想留在这个城市。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的。 “别的学校没考虑过吗？”梁简生问他。 “您想让我读哪里？” “看你自己，也没想过出国吗？” 佟嘉摇头，他自己的条件自己知道，哪容许他想那么多，何况他有私心，但梁简生这么一问他便没底气了，垂着脑袋说，“没有。” 他一丧气，梁简生就隐约能猜到原因了。他把佟嘉叫到自己跟前，手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脖颈，嫩嫩白白的，想让人上去咬一口，“说说原因。” “太远了，而且花费高。”佟嘉找着理由，“我英语又不好，出去了受罪。” “那B市那几个学校呢，我听说一中很多人都往那边考。”梁简生不放过他，非要他说个所以然。 B市是好，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佟嘉不喜欢，“那是他们，我不想去。” “那几个学校可比S大强，发展前途也好。”梁简生估摸着说。 佟嘉鼻子酸酸的，张了张嘴，有些不讲理地说，“我就喜欢S大。” 梁简生沉着嗓子笑了，佟嘉的心思他懂，什么出国B市都是随便说说，要把人送走，他还真舍不得。 过了十来秒，靠在他身上出神的佟嘉忽然开口，声音哑哑的，“我哪儿也不去，就想留在您身边。” 尽管梁简生早猜到这里边有他的原因，但佟嘉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愣了下。这种话梁简生没少听，人在床上一激动了什么山盟海誓一辈子的话都能说出来，但有些话听听就算了，几分真几分假各自心里都有数。可佟嘉这么说出来，梁简生却没觉得半点伪作，甚至真诚地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简生看着他白嫩的脖颈，还是没忍住咬了一口。佟嘉痒得咯咯直躲，身子蜷在沙发的角落里，被梁简生欺负着，“痒，您别咬了......” 梁简生难得逮住人吃一口，从细白的脖子一直啃到了肚皮。 佟嘉喘着气，怎么也躲不开，勾在梁简生的脖子上讨吻。梁简生果然被他骗住了，嘴巴从肚皮上移开，贴到佟嘉软绵的唇瓣上亲吻他。 ...... 佟嘉脚趾还紧蜷着，蕴着的水光在那一刻滑了下来，梁简生低下身吻他的泪，“这样就受不住了，真要弄你还得了？” 第33页 佟嘉趴在他身上不住喘气，想到这段时间梁简生真的没碰过他，语气带着哀怨，“......您又不碰我。” 他这是上赶着要给自己，梁简生气笑了。他知道疼人，在这方面一向顾及对方的感受。这段时间他好好想了想，太急躁是他的不对，按照他的性子，一旦给人开了荤难免两三天就要按着人来两次，他身强力壮没问题，一次来个几小时都不够的，但佟嘉哪能吃得消啊？ 佟嘉还得上学呢。 还是先把人在身边养着吧，梁简生想，何况他好歹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不能总想着肉.体的一时欢愉。 “什么味？”梁简生忽然闻到了一股焦味。 “啊。”佟嘉抬头看他，“锅里还热着牛奶呢。” 他说着就要下去关火，但余韵未过，腿根颤颤，差点没站稳，又被梁简生按回了沙发上，“我去关。” 第二十五章 这天早上梁简生还在睡觉，被电话吵醒了，是梁老太太打来的，让他回家一趟。老太太说话很淡定，只说想儿子了，多的没说。 梁简生被扰了睡眠有些头疼，揉着眉心立刻给家里的管家打过去电话，问出了什么事。管家回话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太太养了两年的鹦鹉不知怎么死了，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看尸体都凉了，老太太对着尸体盯了一早上，饭也没吃。 梁简生挂了电话。他父亲早早去世，大哥车祸，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母亲变得精神敏感，对周身的一切都患得患失。尤其是死啊走啊这类事，更是提都不能提，一提起就要伤心半晌。 主卧浴室的热水器坏了，一直没叫人来修，梁简生随意裹了条浴巾在腰上，往另一间浴室去冲澡。人被打断睡眠容易大脑短路，所以梁简生想都没想就推开了门，推门看见里面佟嘉背对着他满身泡沫。 佟嘉听见推门声立刻转过头来，警惕地看着他。 那白花花充满吸引性的肉.体引诱着梁简生走了两秒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说了声抱歉，关上门退了出来。 没两分钟佟嘉穿着浴袍出来了，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脸被水汽熏得红扑扑的，“我洗好了，您去吧。” 梁简生起身，看见了他绞在背后的手指。 连早饭都没吃，梁简生就急匆匆赶回了老宅子。他的德牧见了主人兴奋地跑过来，跟在他身后不停哈着气。梁简生蹲下来摸了摸它，拿管家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问了管家两句话才上了楼。 老太太还对着鹦鹉的尸体神伤呢，梁简生假咳了两声，上前去问好，“妈。” “来了。”王念慈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多么伤心，但越是这样梁简生才越担心。她叹了口气，仅仅是有些惋惜，指着那只鹦鹉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死了。” 梁简生怕她越看越伤心，赶紧叫管家把鹦鹉弄走，“别看了，死就死了，也好让人家赶紧投胎去。” 梁简生的大哥出事以后，老太太就特别信因果这一套，想来他说的有道理，嘱咐管家要把尸体埋到院子里的桃树下。要不是梁简生在，估计她还想让管家弄个牌位。 “前两天我去医院看了看大哥。”梁简生把话题转移过去，“医生说人挺好的，您别整天胡思乱想，多伤神呐。” “好什么好，醒不了还叫好？”王念慈数落儿子，但终究是疼他的，拍着梁简生的手说，“现在我不求什么，你好好的就行。” 她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平安符，“前两天去庙里求的，你带着。” 梁简生看了眼那画着乱七八糟符咒的平安符，眉头皱起，但依旧老老实实扣在自己的钥匙扣上，“管家说您连饭都没吃，走吧，我陪您吃。” 梁简生让管家把早茶热了，正好自己肚子也是空的，陪着母亲吃了顿饭。中午梁母要亲自动手下厨，梁简生推辞不过，又陪着吃了一顿。见母亲没什么大事，做饭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饭后梁简生准备溜之大吉，正要穿衣服，果然王念慈喊住了他，“这么快就走？” “公司一群人等着我开会呢。” 王念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母子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梁简生败下阵来，坐回沙发上，“行，您说。” 果然见王念慈又拿出来一摞照片，“这几个女孩你去见见。” 梁简生敷衍地应了句，没接照片。 “你看这个怎么样啊，是你王伯伯的女儿。王伯伯还记得吧，以前老跟你爸打交道那个。听说她刚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人长得标致，我看跟你很配呢，有时间去见见。”王念慈笑着道。 “这个也不错，是......” 梁简生来之前就猜到他母亲准备了这么一套，心不在焉应付了两句。 王念慈见他不上心，忍不住说他，“你也不小了，早点成家不好吗？也让我省省心。” 梁简生连连点头说是，心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看着这些都挺好，您呢，估计也很难选。要不这样，您闭着眼抽一张，抽着谁谁就是您未来的儿媳我未来的老婆，您看怎么样？” 王念慈生气地说他不正经，“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随意！” 梁简生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您也知道这是我的事啊，那您就少操这心。” 他不像他大哥梁崇江。梁崇江是做生意的好手，人也懂事，从来不做忤逆父母的事。梁简生跟他比就差的有点远，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做生意也是取得歪门邪道，以暴制暴。虽然把公司打理得风风火火，但着实让王念慈放不下心。 第34页 现在的一家之主是梁简生，梁家上上下下全仰仗着他过日子。王念慈不好说得太过，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你赶紧成了家，让她好好管管你，把外边那些不干不净的关系都断清楚了。” 梁简生被说烦了，含糊回了句，“我心里有分寸。” 以梁简生的条件，多的是人排着队等着做梁太太，要是动作利索点，今天订了婚，明天就能把人娶进门。但梁太太并不好当，首先要管住梁简生就是一件难事。 车子刚开出来，梁简生就接到好友的电话喊他去喝酒。梁简生这才惊觉今天是周末，刚才要开会的话怕是被老太太一眼看穿了。想到这梁简生又觉得烦躁起来，这段时间挺忙，确实有一阵没出来放松过了，开着车在路上转了两圈后，停在了一家酒吧前面。 —— 佟嘉的作业早早就写完了，下午无聊，想起来书房里有好些本英语原著的书，便去拿了来看。虽然梁简生说过不让他随便进出书房，但后来也是他自己说的，让佟嘉有想看的书就自己去拿。 一本英语原著的科幻小说硬生生被他读成了阅读理解，不会的单词开始拿着手机一个个查，再记到单词本上，也才看了十来页天便黑了。 梁简生没给他打电话，佟嘉便默认了他会回来吃饭。切好了食材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佟嘉先随便吃了点垫肚子，躺倒沙发上找出来猫和老鼠看。 过了八点，梁简生还没有回来，佟嘉便知道他是不回来吃饭了。但万事有个意外，他可以做了晚饭但梁简生不回来，但不能梁简生回来了他却没准备晚饭，所以佟嘉拿着手机给梁简生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他想许是梁简生太忙没有听到，在被告知暂时无人接通后，佟嘉又试图拨出去第二个。 这次很快有人接了，但没人说话，佟嘉只好恭敬地开口，“您回来吃饭吗？”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接电话的人迟疑了下，是个温和的男声，“哦，简生喝多了，我正打算把他送到酒店。” 佟嘉关了电视，“我去接他吧。” 那人估计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不用不用，你给我个地址，我把他送回去。” 佟嘉说了个地址，那边就挂了电话。他去厨房把备好的食材收到冰箱里，自己吃了两口面包，又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猫和老鼠。 他没想到梁简生醉得那么厉害，佟嘉开门的时候扑面一股酒气，熏得人都要醉了。 “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小声嘟囔着，一边上手扶住烂醉的人。送梁简生回来的男人笑了笑，他看起来倒是一点没醉，“几个朋友好久没见了，一高兴就喝多了。” 他帮着把人扶到了卧室，挽挽袖口，“那，你照顾他吧，车上还有个等着我送呢。” 佟嘉对他说了声谢谢，那人冲他挥了挥手就走了。 佟嘉照顾自己的经验丰富，照顾别人的经验鲜少。他并不是第一次见人喝成这样，他的养父是个酒鬼，十天里有九天回家是这种状态的，没有人管他，佟嘉也不管，人瘫在哪里第二天就在哪里醒。 但显然他不能这样对待梁简生。佟嘉无奈，爬到床上给他扒下外衣，一靠近都是酒味混着难闻的香水味。 梁简生用的是清冽的松木香味，佟嘉识的，那显然不是他的。难闻的味道熏得佟嘉头晕，他把梁简生的外衣剥下来，一枚清晰可见的口红印印在梁简生的里衣上。 佟嘉顿时有些难过，酒气熏红了眼睛，气得踢床，“您怎么喝这么多啊，难闻死了。” 梁简生醉醺醺地翻了个身，一座山似的把佟嘉压在了身下，带着满身的酒气在他身上乱啃。 房间里没开灯，借的都是客厅透进来的光。一身的酒气，黑暗的房间，佟嘉一时走了神，想起被喝醉酒的父亲锁在房间里用皮带抽的日子。 他总是告诉自己，那不是他父亲，没有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又把他抛弃了，想想便觉得可笑。 那样的日子是无休止的，你不要试图去纠正大人的错误，那只会让下一次荒唐变本加厉。 反抗是没有用的，逃跑也是没有用的，他都尝试过，但换来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鞭子绽开血肉的声音。 是梁简生拯救他于水火，带他逃离出噩梦般的生活。 他盼这一天盼了太久。 忽如而来的唇扯回了佟嘉的注意力。酒精让梁简生根本分辨不清身下的人是谁，只知道是香的，啃完了锁骨，蹭着佟嘉的脸要吻他。他还满嘴酒气，佟嘉吓死了，捂着嘴不肯让他亲，连忙从他身下钻出去，拖着他去洗澡。 第二十六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梁简生架进浴室里，如果不是梁简生没醉透，隐隐约约自己还能走上两步，佟嘉真的打算用蛮力将他拖进去扔在地上。 “您自己能洗吗？”他调试着水温，梁简生已经头朝里趴在浴缸边上了。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佟嘉用脚尖踢了踢他，梁简生像察觉了什么，猛然用手捉住了他的脚踝。力气用得很大，像上次在车里他警觉地捉住佟嘉的手腕那样，让人毫无挣脱之力， “很痛啊。” 佟嘉吃痛，小声抱怨，白净的脚踝上顿时泛起了一片红。 梁简生半眯着眼，神态熏然慵懒。佟嘉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眼里起了一片雾气，是真的很痛，那样大的力气捏得他骨头都要碎了。 第35页 流水声在浴室里回荡起，佟嘉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温热的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淋在两人身上。佟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和梁简生一起被浇了一身水。 梁简生依旧捉着他的脚腕不放，像个恶作剧的大孩子。佟嘉放弃和他作斗争，蹲下来给他把上衣剥了，远远抛在了边上的衣筐里。 他动了动还被梁简生扣着的脚踝，说道：“您这样我怎么洗？” 被水浇了的梁简生眼里多了两分清明，手上的力度终于轻了几分。佟嘉想趁机把脚抽出来，可他还是不让，捉着佟嘉的脚背色气地舔他的脚尖。 佟嘉不自在地脚背弓起，可梁简生动作没有停，不知道是不是一霎的错觉，佟嘉在他眼里竟然看出了虔诚。 也就失神的那一秒，梁简生将他抱起，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浴缸里。佟嘉的胳膊磕到了浴缸内壁上，疼得直抽气。梁简生袒露着一片结实的胸膛，压在他身上。 吻就是这时候生出来的，点点滴滴落在佟嘉的唇上，额头，眉眼间，再顺着他的喉结向下蔓延到胸前。不如佟嘉的温柔，梁简生粗暴地撕开他的睡袍，将最后一下落在了他柔嫩的左胸脯上，用粗糙的手指拨弄他的乳 尖。 “唔。”陌生而怪异的感觉让佟嘉如同全身过了电，人一下子软在了梁简生身下。 他想推开他，但上次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动作狠不下心来，多少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醉了酒的梁简生失了清醒时的风度，成了个流氓无赖，舌尖亵玩着佟嘉的嫩肉，吮着他被蹂躏得殷红的乳 粒，勃 起的下身隔着湿了的衣物蹭着佟嘉的屁股。 “......您别那样弄。”佟嘉双手抵在梁简生肩上，急喘着仰着脖子求饶，却没察觉又把另一个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了男人面前。 如同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叼住幼崽的脖颈般，梁简生咬住他的脖颈，咬噬玩弄着上面的软肉。佟嘉难耐地呜咽，安抚着这只没有理智的大型野兽，“去屋里好不好？” 男人发出不满的闷哼声，佟嘉抱着他，手指勾着他被打湿的头发，“水都凉了，会感冒的，先擦干身子去屋里......再继续。” 他不知道喝醉酒的人到底能不能听懂别人说的话，但梁简生显然是听懂了，从他身上起开，跨着长腿迈出浴缸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栽在了墙上，好在佟嘉反应快，及时扯住了他。 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给梁简生洗了个澡，佟嘉反倒全身湿了个透。 好在梁简生身上劣质的香水味洗去了，一身酒气也去了七七八八，佟嘉把人扶回床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盯着门锁看了许久。如果他关起门，不管梁简生，那么这一夜就会这么过去。 梁简生醉得这样深，相信他对今天发生的事不会有多深的印象，自然也怪罪不到佟嘉头上。 今夜会无事发生。 他们会依旧保持着看似亲密实则疏远的关系，像隔着一层玻璃，明明看得清楚，却触不到对方。等梁简生觉得腻了烦了，就会把他送走，然后身边又会有新的人。 而他的极力接近便会如同竹篮打水。 佟嘉咬着唇，眸子里闪过的光生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什么，开了门走向主卧。 那是一盒安全套。 洗过澡的梁简生不再是醉得不省人事，但依然意识不清醒。他没有躺下就睡，而是双手向后撑着身子在等什么，神情惺忪慵懒。 佟嘉边拆盒子边推开了门，随手将开了盒的安全套扔在床上，岔开双腿面对着梁简生坐到他腿上，捧着他带着胡茬的脸吻下去。 他嘴里还是有很重的酒精味道，唇齿相碰，舌尖触在一起，佟嘉觉得自己也喝了酒，和他一起醉了。 梁简生用力把人往怀里揉，缱绻地玩一场唇齿间追逐的游戏。佟嘉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被吻得晕乎了，脸渐渐烫起来。 下面也是火热的，少年暂时从他的吻中脱离，摸向了梁简生的胯间。 那硬邦邦的东西已经气势赳赳地在裤裆上支起来。 “我来。” 佟嘉的声音染上了情欲，有种沙沙的痒。 他吞咽了下口水，低头抵在梁简生的胸膛，还下意识依赖地蹭了蹭。接着是皮带金属扣被解开的声音，叮叮响了几声被扔到了地上。佟嘉往下滑蹲在他胯 间，开始隔着衣物用舌头舔弄梁简生的阳 物。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因为紧张，因为生疏，手指紧紧抓着床单，“唔……” 梁简生舒服地眯起眼，发出沉重的喘息。他故意挺了挺胯，佟嘉被迫将那东西半含了进去。 他拼命讨好着梁简生，细长的手指勾开黑色内裤的边，巨大的阳 物从中弹出来，抖动着打在了他脸上。 到了这一步，佟嘉其实有些怕了，勇气在刚才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他下意识躲了下，立刻被梁简生察觉，他抱住他的头，将手指插在他还微微湿润的发间。 梁简生居高临下眯着望佟嘉，人并不清醒，但当下着实被快感支配了行动，挺着胯把阴.茎送进少年嘴里，慢慢抽动起来。 佟嘉被迫为他口 交，艰难地将那东西吞了个头，立刻被顶撞得眼泪四溢。 “啊唔……” 他含着那东西抬眼可怜巴巴地望梁简生，一如他这些年都只能这样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注视，静静地仰望。 第36页 仔细看一看男人的眉眼，竟然真的和自己有几分像。佟嘉从心底生出来一股怨，他怨梁简生，更怨自己。 怨自己不知分寸，在这场感情里迷失了自己，迷失了最开始的方向，看着深渊，却依旧走向深渊。 恍惚之间，佟嘉想起来那天那个男孩，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样貌，和所有同龄男孩一样青春活力，都是梁简生喜欢的。他不能不难过，捧着梁简生的脸，问他，“您仔细看清楚我是谁。” 梁简生含糊地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佟嘉就知道他还是没醒，一时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难过，用牙撕开一个套子。 那是他随便买的，尺寸似乎不太合适，加上他动作生疏，弄了好些时间才套上去。 美味当前，梁简生有点急躁，扶着他的东西就要提枪上阵。佟嘉看着那尺寸一阵眩晕，又强忍着不适为自己匆匆做了扩张，借着套子的润滑尝试着一点点吞下那东西。 那这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等、等下……不行啊……” 梁简生没有太多耐心，尤其是感受到那湿软的肠壁在紧紧咬着他，扣着佟嘉的腰用力将他带下去。 身体被楔开，太疼了，佟嘉咬着梁简生的肩膀哭了出来，“呜轻点，疼……” 他踮着脚尖一点点往下吞，腿根都在抖。他查了很多很多资料，多到能够写几篇论文，但实际做起来还是太难了，异物进入身体的感觉太怪异了。 疼，胀，难受。 佟嘉满脸的泪，“您亲亲我……” 梁简生挟着他的下巴吻他，佟嘉的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来源于他刚在自己肩膀上留下的那个牙印。 两人接了一个缠绵漫长的吻，上下都是水声，回荡在初冬寂静的夜里。佟嘉眼睛湿润，失去重心地跌坐在梁简生身上，踩在地毯上的脚趾全部蜷缩了起来。 这个姿势不舒服，梁简生顶撞了几下，托着佟嘉的臀让两人对调了位置，将他压在床上大力顶撞起来。身体里蛰伏的最原始的兽性出来作祟，那是最原始最本能的行为，几乎没有半点温柔可言。佟嘉眼泪溢了一眼眶，不停往下流，哭喊着求他:“真的疼，您、先生……” “啊啊啊……先生、您疼疼我吧……” 可是没喊多久他声音就喊哑了，力气也用尽了，全身毫无招架之力，被梁简生按在床上狠狠地干。 头顶温黄的灯变得眩晕，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将他翻过来从后面进入，佟嘉如同扯线木偶般被肏 干，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肩胛骨，他咬着身下的床单，意识渐渐模糊。 他甚至开始后悔了，觉得引诱梁简生是个错误。 第二十七章 冬日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枕边的呼吸是温柔的，梁简生还没睁眼，摸到被窝里的小暖炉，半梦半醒间一时恍惚，分不清何时何地。 仿佛回到了那年冬天在国外过圣诞，燃着火焰的壁炉，梦里的温柔乡，一切都是慵懒的惬意，除了微弱的头痛。 摸到了枕边人，梁简生闭着眼在他柔软的发间留下一吻。 身下人终于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从鼻腔里打出的声音黏腻腻的，却是实在的抗议。 梁简生赶走睡意，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见了露着半个脑袋的佟嘉。 他猛地就清醒了。 而佟嘉还困意满满，无奈被人骚扰到醒，机械地睁开了眼，昏沉沉的脑袋如同老旧的机械生了锈，一时运转不过来。 两人目光交接，一个眼里是深情，是羞怯，一个眼里是疑惑，是茫然。 佟嘉拖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连起身都是艰难的，声音哑到难听，“早啊，先生。” 梁简生想问怎么回事，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一连串疑问吞了下去，因为昨晚的一幕幕已经慢慢在他头脑中拼成了拼图，尽管不完整，但足够让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佟嘉已经捡起了床边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梁简生清楚地看到他身上被亲得红紫的痕迹。 那都是自己留下的。 因为身上不舒服，佟嘉动作很慢，半天了才穿了个上衣在身上。他低头背对着梁简生，所以梁简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在阳光里微微颤抖的手。 他移了两步，从后面抱住佟嘉，少年的瘦弱让他惊叹。 “我强迫你的？” 他的语气极温柔，与昨晚不讲理的暴行者判若两人。 佟嘉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嗓子仿佛被刀片割过，让他一点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梁简生还想问什么，佟嘉却突然挣扎着推他，连裤子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要跑。 那点力气根本不至于推开梁简生，他问佟嘉，“往哪儿跑？” 佟嘉窘迫，支吾着说:“……厕所。” 梁简生松开了他，佟嘉跑姿极为怪异。 他摸到床头的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云雾缭绕间回忆起了昨晚。 喝多是真喝多了，但他没断片，至少还能记起一部分。怎么从酒吧回来的不记得了，但隐约记得是佟嘉扶着他去洗的澡，后来...... 后来，后来佟嘉自己跑到他卧房里，两人好像接了吻，一些细节模糊了，梁简生只能记得后来他把人家按到床上给上了。 佟嘉哭得很厉害，一直喊疼，要是他清醒着肯定舍不得，但那时候他真捡不回半点理智了。 第37页 烟抽了两三根，佟嘉才出来，下身裹了一条浴巾。梁简生身上已经拢了件睡袍，把烟灭了，喊他，“过来。” 佟嘉走过去，把自己的裤子捡起来，弯腰的动作艰难。 他低身时又露出几颗红紫的吻痕，手腕处也有一圈红，梁简生知道是自己做狠了，又心疼又气。 “没轻没重的！知道我喝多了还敢往我床上爬！还学会引诱人了？真不怕啊你！” 佟嘉默默穿着裤子，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根子红透了，眼圈也是红的。 梁简生生气归生气，总归不能跟训下属一样训佟嘉，更不能把人吃干抹净了就擦擦手走人。他还是疼佟嘉的。 于是骂完又把人拉到腿边好一阵哄，“还疼吗？” 佟嘉已经做好了他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准备，对他的怀柔政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疼。” 但和别的疼不一样，还有点痒，有点胀，有点别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梁简生要把浴巾拿开，“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佟嘉捂着浴巾不放，昨晚梁简生醉了不觉得什么，但现在白天，他不太好意思。 “没有，没有的。” 他撒谎的技术烂到自己都会脸红，梁简生一眼拆穿，“受伤了就要上药，不然这几天有你受罪的。” 佟嘉眼睛有点肿，眼里有血丝，估计是昨晚哭过，再加上被折腾了大半夜没睡好。梁简生把他抱到床上，“再睡会儿，我去弄点吃的，等下叫你。” 佟嘉没拒绝，他确实还困得厉害，钻在被子里很快睡着了。梁简生给他掖了掖被角，低头吻了下他的额角。 梁简生亲自打电话给佟嘉的班主任，编了个理由说明为什么佟嘉今天没去上课，并为他请了几天假。随后又叫人送过来些新鲜食材，顺便吩咐对方在楼下药房带一管软膏。 他熬了半锅青菜瘦肉粥，中途去房间看了几次，佟嘉还在睡，身子蜷着，如同胎儿在母胎里的姿势。 梁简生靠在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熟睡的人。今天这也一闹，他发现佟嘉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佟嘉看起来是个听话的小宠物，对别人言听计从，但其实自己很有主意。 还有啊，不知道偷偷从哪儿学来那么笨拙的技巧，还敢用来讨好他，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 但梁简生不知为何自己嘴边会有笑意。 第二十八章 佟嘉这一觉睡得很好，尽管仍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但如同雨后甘霖，特别满足。 高三课业紧张，作业本就多，他平时还比别人用功，睡得自然就少。即使是周六日，佟嘉也很少赖在床上不起，他更喜欢早早起床写完作业，用业余时间来做些其他事。 比如，在阳台上看着书晒晒太阳，再比如，拿出两个小时和梁简生看一部电影。 相比于原来单调无聊的日子，他享受这种生活。在灰蒙蒙的十八年里他终于盼来了一丝色彩，终于走出了无休止的循环。 到了快中午佟嘉才醒，睁开眼看见梁简生正坐在床边抱着手看他。 一屋的狼藉已经收拾平整，他嘴唇干裂，上面还有昨晚被自己咬破的小块血痕，他舔了舔，“您没走啊？” “想让我去哪儿啊？”梁简生脸上带着笑意。 今天不是周末，佟嘉记得很清楚，“不用去公司吗？” “去不去的，不要紧。” 梁简生说道。他把人折腾成这样，要是就这么扔家里不管了，真要被骂渣男。 现在佟嘉才是他的要紧事。 他去客厅拿了药膏过来，佟嘉已经爬起来要下床了，梁简生又将人按回床上，“趴下。” 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佟嘉坐在床边抬头望着他，神情无辜，“干嘛呀？” 梁简生已经上了手，但语气不慌不忙的，“给你擦擦药。” 佟嘉一想到要往那种地方擦药，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不用的，过两天就不疼了。” “不行。” 佟嘉觉得别扭，想想就脖根泛起红，“……我自己来吧。” 梁简生没勉强，佟嘉接过药膏，双脚踩在地毯上，四处找拖鞋。梁简生从另一边给他把拖鞋拿过来，佟嘉双脚伸进去，脚腕上也有一圈红痕。 是昨天在浴室弄的。 梁简生看见了问他，“也是我弄的？” 他这么一说，佟嘉才注意到，其实不怎么疼了，但看见又会想起梁简生在浴室吻他的脚趾。他含糊其辞，“洗澡的时候弄的。” “是我不好。”梁简生知道自己喝了酒多混，蹲下来将佟嘉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给他揉，“弄疼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不算温柔，甚至有几分男性的粗糙，“这次长教训了，下次我再喝多了，记得离得远远的。” 佟嘉早已经明白过来一个他不想承认的事实:梁简生虽然醉了，但对于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被人当面处刑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低着头没说话，其实藏在头发下面的耳尖都红透了。 青涩的反应瞒不过梁简生，“还知道羞啊？昨天怎么那么大胆子！” “是您先抱着我亲的。”佟嘉不服气地反驳。明明就是梁简生在浴室先耍流氓的。 “嗬！”梁简生脾气上来了，非要跟他争，指了指边上垃圾桶里一堆没开的套子，“是谁把套子都准备好了？” 第38页 佟嘉说不出话了，确实是他。 那个叫什么来着？……防患未然有备无患，万一哪天梁简生又兽性大发了呢！ 梁简生帮他揉好了脚踝，把拖鞋穿回他脚上，吻了吻他，说着荤话，“这回切身体会过了，下回买对尺码。” 佟嘉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什么叫“切身体会过”。 粥一直在锅里煲着，这个时间点要当成中午饭吃了，梁简生怕不够，又叫了两屉包子。 包子送到时佟嘉刚擦完药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他拿香皂洗干净手，洗了好几遍，才在餐桌前坐下。 但因为动作太大，屁股刚挨着椅子就起来了。等了两秒才又缓缓坐下去。 他的窘迫梁简生全看在眼里，小动作也让人觉得可爱。 “给你请了几天假，正好过两天元旦了，过完元旦再回去上课。” 佟嘉喝着粥，味道清淡，“谢谢先生。” 但数一数，离元旦还有整整一周，佟嘉又觉得耽误的课太多了，怕回去跟不上进度，“……其实请两天就可以了。” 梁简生想想他刚才坐都要缓一缓，何况他们每周还有两节体育课，“别老想学校那些有的没的，就好好在家养几天。” 佟嘉不解地抬起眼看他，这话怎么听着说反了，学校的不是正经事么？ 梁简生咳咳，“高三重点就是复习了，你自学能力强，心思放在学习上，在家看书也是一样。” “别老跟同学打电话，还有那只猫。”他补充道。 “知道了。”佟嘉应道。 他闻到梁简生有点醋意，但又不敢确定。 下午梁简生去把那堆脏衣服分拣出来准备送去干洗的时候，才发现上面两颗鲜明的口红印，以及还能闻得到的淡淡女士香水。 衣服是佟嘉给他脱下来的，肯定是都看到了。 这事是他做的不周到。昨天朋友喊他去喝酒，都是多年好友，又许久未见，他们喊了几个陪酒的，梁简生也没拒绝。 唇印他是没印象了，不知道是玩游戏的时候印上去的，还是他喝醉了之后有人弄上去的，但的的确确清清楚楚的两枚印在他的衬衣上，这是无法狡辩的。 都这样了，这件衣服梁简生也不想再穿，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结果正好被佟嘉看见了。 他知道那件衣服是梁简生刚买不久的，没穿过几次，但价格着实吓人。他感到惋惜，“多好的衣服啊，您怎么给扔了？” 梁简生说，“脏了。” 佟嘉有些气，嫌他浪费，“洗洗啊。” 梁简生走过去抱住他，“还留着？你看见不吃醋啊？” 佟嘉没说话，他知道那上面有口红印的，但一码归一码，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干嘛要连累衣服。 但想想，他是真的生气难过，那是梁简生在外边风流、沾花惹草的证据，他每看一次就要伤心一次。 他眼圈都红了，泪眼巴巴就要掉下来，斗气地说，“您在外边怎么玩我又管不了。” 梁简生与他耳鬓厮磨，含弄着他的耳垂，低声说，“好了，逗你玩的，在外边真没碰别人。” 佟嘉一低头，泪就掉到梁简生环着他腰的手上，“您跟我解释干嘛？” 梁简生偏要跟他解释，声音深沉，“真要在外边碰过别人，昨天还能把你弄成那样啊。” 佟嘉倔强的低着脑袋不说话。 他低沉的嗓音有诱导人屈服的魔力，“嗯？是不是啊？” 耳朵被他舔热了，身上也有了热起来的反应，佟嘉拼命压抑着呼吸，“您说是就是。” 梁简生哑哑地笑了。 第二十九章 元旦之前是圣诞。 平安夜于谣给佟嘉发微信，问他怎么没来上课。 佟嘉：有点事，请了几天假。 于谣：明天来吗？ 佟嘉：元旦之后才会回学校。 于谣发了个沮丧的表情：那我准备的苹果都没办法给你了。 佟嘉对他说了句谢谢，于谣又发过来一张包得极漂亮的苹果的照片：还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来着，不过没关系，我和毛球一起过。 佟嘉给他发了个圣诞节快乐。 于谣回了一个，又说：那苹果我就帮你吃喽。 闷在家里很难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但一出门，铺天盖地都洋溢着圣诞的喜悦。各式各样的圣诞树，拉着马车的驯鹿，带着圣诞帽的大人小孩，有的地方还有发糖果的圣诞老人。 佟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山里人哪里过洋节，到了这一天最多也不过是同学间互相道句圣诞快乐。所以他看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他跟着梁简生走了一路，走起路来那里还有点疼，所以两人走得很慢。 “到底要去哪儿啊？”佟嘉问。 梁简生让他挽着自己的手臂，“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难得没有开车，人到了冬天骨头就懒了，偶尔出来走走也不错。梁简生的房子位置好，邻近全市最繁华的地段，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但走路要走上二十来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了一个大型商场前面。 佟嘉隐隐有些兴奋，一直在盯着一个方向看。梁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佟嘉是被广场上的大型圣诞树吸引了。 “喜欢？”梁简生问他。 第39页 佟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圣诞树，“嗯，过去看看可以吗？” 梁简生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围围了不少人，多数是拍照的。佟嘉走近才看见上面可以挂贺卡，已经挂了不少，只要去旁边扫码就可以领张小贺卡，写上字挂上去就可以了。 佟嘉很感兴趣，“您等我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去扫码，领了张圆形小贺卡，拿笔写了两行字，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只写了一个嘉。 他的字很隽秀，有轻微的连笔但丝毫不飘，反而是挺拔有力。 梁简生还在原地等他，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离开。佟嘉写完了跑回去，“我去挂上。” 商场人流量很大，何况圣诞树已经摆了两天了，下面一圈全都挂满了小贺卡。佟嘉个子不算高，圣诞树外面还有一圈矮矮的围栏，往上挂着有些吃力。 他不想挡住别人的贺卡，想要挂高一点，踮着脚努力往上够。 梁简生看他小小一只挤在人群里，走过去帮他，“我来吧。” 佟嘉侧过身给他让地方，梁简生贴着他的身子稍稍抬手，把贺卡的绳结绑在了圣诞树上。 佟嘉突然想起来上面还有自己写上去的愿望，不知道梁简生看见没看见，赶紧牵着他的衣角往人群外走。 梁简生也没问，护着他走出人群。 商场一楼是金银珠宝和化妆品，梁简生带着他直奔了楼上服装区，佟嘉这才反应过来，“您带我来买衣服啊？” “嗯，看你冬装不多。”梁简生带他走进一家店。 佟嘉就那么两件毛衣，是他让家里寄过来的，看起来穿了许多年，裹在他身上已经显得瘦小。棉服也是，质量堪堪，已经觉不出来保暖了。 佟嘉对吃穿要求向来不高，何况上次梁简生给他买了几件夏装就花了好多钱，冬装不知道多贵呢。 “我有衣服穿的。”他扯着梁简生的衣服小声说。 梁简生绷着一张脸，他在外十分吝啬自己的笑，神情总是严肃，“听话。” 佟嘉就不说话了，任他选。 其实梁简生也很发愁。以前跟着他的人一过节就要这个要那个，资源也好奢侈品也罢，只要不过分贪心他都答应。这么一来他也倒省了心，让助理买回来去送就行了。 现在佟嘉不一样，这孩子无欲无求的，跟了他这么久什么都没要过。梁简生反倒过意不去了。 佟嘉实在，送他一些虚的他反倒不喜欢，还得发愁怎么处理，梁简生干脆带他出来转转，喜欢什么让他自己选。 过两天还要降温，今年冷得厉害，他那两件衣服是过不了冬的。 “这件怎么样？” 是一件黑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款式看不出特别，但梁简生觉得佟嘉穿上会不一样。 “脱下外套试下。” 佟嘉脱了外套放在一旁，正要套上那件羽绒服，梁简生拿过来一件毛衣，浅杏色的，“搭这件。” 佟嘉只好跑到试衣间里去试。 效果当然是很好，当下流行的工装款式，和里面的暖色毛线相得益彰，衬得他人白皙而有型。虽然气质上不能跟当下正红的明星比，但跟一些年轻的小演员比起来并不逊色。 又试了几件毛线衣，梁简生点点头，表示都很满意，让人打包。 佟嘉想看一眼标签，但那几件衣服立刻被导购拿走包起来了。他随手看了眼旁边卫衣的价格，后面的三个零差点让他昏厥过去。 “也太贵了吧。”他轻轻拽着梁简生的衣服，小声地说。 店里放着音乐，梁简生一时没听清，“什么？” 佟嘉又说了一遍，梁简生笑了笑。 “您笑什么呀？” 梁简生捏了下他的脸，佟嘉的小表情太可爱了，“想亲你，怎么办？” 佟嘉困窘，真怕他亲上来，他知道梁简生能做出的，捂着脸道，“您别转移话题啊。” 梁简生刷了卡，和他边往外走边说，“你不用有负担，这些是你应得到的。” 他话说的很清楚，但佟嘉听的稀里糊涂，他停下来，“什么是应得？因为我跟您是那种关系，您才给我买这些的吗？” 梁简生这样对待他，和对待以前那些人根本没有区别。 他不想这样。 他很贪心，要的比这个更多。 梁简生脚步慢了慢 ，回头看他。 佟嘉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瞪着他，看起来很委屈。 “嘉嘉，你非要算账，那我们就算算。”梁简生说，“你跟着我将近四个月了，四个月里你除了按照我的要求准备早餐和每天的热水以外，还主动承担了家务和做饭，连端茶送水这种事也干脆一起做了。我回来你会在沙发上等着我，喝多了酒知道照顾我，你把我的生活料理得很好，我很欣慰。” 佟嘉愣愣的看着他，原来这些梁简生都知道。 “前面是保姆和管家的事，后面是情人的事，但你都做了。”梁简生继续说，“总的来说，你为了我做了很多，可你又什么都不要，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补偿你，只能带你出来买点东西，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嘉嘉？” 佟嘉傻傻的点头。 梁简生旁若无人地将他拥到怀里，语气柔了很多，“而且马上要降温，你要是冻感冒了，不光又要请假，还要去医院。把钱拿来吃药和穿衣你选哪个？” 第40页 佟嘉毫不犹豫，“衣服。” “这就对了。”梁简生真诚地说道，“嘉嘉，你太自卑了。不要总怀疑自己，你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佟嘉被他三言两语说服了，找不出来一点反驳的话。 值得拥有一切美好，梁简生这么说。 也包括他的爱吗？佟嘉想。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仅仅是跟着梁简生往前走。 两家商铺中间有电梯间，再往里是楼梯间，梁简生走进去，佟嘉在商场里跟转迷宫似的，分不清哪里跟哪里，梁简生往哪儿走，他就跟着走。 楼梯间光线很暗，也很少有人走，佟嘉跟进去才觉得不对劲，“不坐电梯下去吗？” “还记得刚才在店里我说什么吗？”梁简生一手提着手提袋，空出来的一手去牵佟嘉的手。 佟嘉现在还在消化他刚才话，“说什么了吗？” 梁简生挫败，单手撑在墙将佟嘉堵在角落里，吻他的嘴唇。 “想亲你。” 两人在商场吃过了饭才开始慢慢往家走，远处的灯一盏盏亮了，橱窗里的圣诞灯也亮了，好生温馨。 佟嘉脸蛋红扑扑的，是餐厅暖气开得太足。 梁简生揽着他的肩膀走，因为天黑，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很少。 “冷吗？” 佟嘉往他身边缩了缩，“不冷。” 来的时候觉得路长，回去便觉得很快，一条路转了个弯就到了。 佟嘉走在前面，输了密码开门，明明是关着灯的，但有暖光从侧面的客厅里透进来。 他走进去看，是一棵圣诞树。 就放在他们看电影的那张沙发床的旁边，很高，将近有两米，上面缠着彩灯和圣诞灯，挂着小小的礼物盒，各色的彩球，顶端是一个很大的星星。 落地窗里映着的也是点点的光。 梁简生走过来，把佟嘉手里的手提袋拿走放在桌子上，他也没有开灯。 佟嘉实在是惊喜，眨着眼问他，“您准备的吗？” “嗯，下午才叫人弄的，有点仓促。” 佟嘉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跑过去看。梁简生跟过来，听见他说，“谢谢。” 梁简生没说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但显然佟嘉领会到了这一点，“家里也总要有些过节的气氛。” 佟嘉感动得要哭，又觉得丢人，赶忙止住了泪，去冰箱里翻出来个橙子，塞到梁简生手里。 他说，“先生，圣诞节快乐。” 梁简生哭笑不得，“人家都送苹果，你送脐橙，什么意思呀？” 佟嘉太单纯，没领会出别的意思，“称心如意吧。” 其实是家里没有苹果。 “而且您不爱吃苹果。”佟嘉说。 五花八门的水果他都见梁简生吃过，唯独没有见过苹果，梁简生不爱吃，他知道。 因为他也不爱吃。 梁简生看着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闪闪的有光芒，“嗯，圣诞快乐。” 第三十章 佟嘉请了假不去学校，但梁简生不能和他一样，请一个多星期的假在家休息，所以他陪了佟嘉两天就要去上班了。 他比佟嘉想象中更忙，才两天，已经有接连不断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梁简生甚至抽空进行了两次电话会议，到了第三天才不得不去公司。 他们在一张床上睡，梁简生起床时吵醒了佟嘉，吃过了早饭，佟嘉用笨拙的手法给梁简生打领带。 那看起来是简单的，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佟嘉缠缠绕绕动作很勉强。 梁简生并不着急出门，手把手地教他。 “这里穿过来就行了，会了吗？”梁简生打了个漂亮的结。 佟嘉点头，很认真的说，“和系红领巾差不多嘛。” 梁简生哈哈笑起来，佟嘉踮脚吻了他一下，他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临近年底，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梁简生想给自己休假也不能找这个时间。人到了这个位置，看似有权有势，其实很多时候依旧身不由己。 进了电梯间才发现直达办公室门口的电梯贴上了正在维修的标志，梁简生挑挑眉，只好去挤员工电梯。 电梯里挤着几个新来的员工，估计是没见过梁简生，因此也没有认出来他，在一边小声聊八卦。 梁简生没想，也没兴趣听，但电梯就那么小，声音总能传到他耳朵里。 仔细一听，还是关于他的。 无非是那些陈年旧闻，每批新来的员工总要八卦一番，连好些年前已经辟谣的传言也要拿来当做话柄。 三十五岁的未婚成功男士总是许多人遐想的对象。 “听说梁总昨天没来上班，圣诞节呢，你说会不会是去约会了啊？” “你听谁说的呀？” “我们部门经理啊，昨天他去汇报工作，杨助说梁总不在。” “那可能是吧，可没听说梁总有女朋友啊。” “人家谈恋爱哪里会告诉你呀！” “也是哦。” 女孩压低声音谈论，电梯很快到了，一群人下了电梯，梁简生又按了个楼层，电梯继续往上升。 杨助理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他，“梁总早。” 梁简生点头应了下，“早。” 杨助理见他心情不错，借机将工作汇报一通。梁简生偶尔点头做回应，工作汇报完将他最近的行程安排简单说了下。 第41页 “对了，原来盛远的何总想见见您。” 梁简生抬头，“何承平？” “对，打了两次电话，我不好再推。”杨助理有些为难。 梁简生回忆了两秒，“他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杨助理说，“老本行。前几年他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东南亚出现过，去年才回来，不知道从哪儿弄的资金，又把公司撑起来了。” 说起来梁家和这个何承平有些渊源，当年他和梁父一起打拼过，算是老相识。但此人心术不正，为人狡猾，借着些不干净的手段在外另起门户，处处和梁氏针锋相对，一时成了他们最强大的对手。 那时公司还是他大哥在打理，后来梁崇江出了事，领头羊不在了，公司没了支柱，两家公司的竞争中盛远自然而然便占了优势。 何承平这人极为狡诈，也有些涉黑背景，一时在S 市无人可及。 但好景不长，梁简生回国接手公司后，何承平的盛远被牵制，不久之后又被查出来一系列问题，先是建材质量不过关，后来又是工地坍塌闹出人命，盛远很快信誉扫地，资金亏空，何承平也人间蒸发了。 以当时盛远和梁氏的竞争之激烈，梁简生甚至怀疑过大哥的车祸和何承平有关。但他回来之后人已经入棺，交通部门也给出了鉴定结果，愣是没查出来半点问题，梁简生只好作罢。 梁简生不愿意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但人都自己找上门了，他多少要给个面子。他了解何承平的为人，自己不如意别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梁简生不顺他的意，他就要找梁氏的麻烦。 何况他大哥的事，他还想查清楚。 “你看看我几时有时间，去见见他。”梁简生说。 杨助理看了看行程单，“明天晚上还没有安排。” 梁简生想了想，“再往后呢？” “下周一也可以。” “那就下周一吧。”梁简生漫不经心地在文件上牵着字，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他在打过来电话再说，不需要特意去通知。” 杨助理对双方的恩怨并不知晓多少，但知道何承平这人在业内的口碑并不好，明白过来梁简生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知道了。” —— 高三作业很多，光是各科的卷子就让人头疼。佟嘉在自己房间写了一天，才完成了一半。 光低头学习也是不行的，精力要耗光。 他打了个哈欠，跑到厨房里和面，打算包一顿饺子。以前过年过节的时候都要吃饺子，里面包上糖心，谁吃着了一年的福运都在里面。但在佟嘉的记忆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已经模糊，大概是七八年前了，那时候他还跟着自己的生母。后来被现在的父母捡去养，虽然也有饺子吃，但味道总不如以前了。 调好了陷，皮儿也擀好了，他给梁简生打电话，“您晚上回来吃饭吗？” 梁简生晚上有应酬，“不了，你自己吃点。” 佟嘉鼻尖上都是面粉，右脸和肩膀夹着手机，已经开始包了，梁简生不回来吃他又有点失望，“我包了饺子，给您送过去吧。” 打个车过去也不会很远，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凉掉。 梁简生看了眼桌角的日历，确定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又想了想说，“不用了，晚上有饭局。” “啊......”佟嘉嘴边挂着的笑都收回去了。 他毫不掩饰的失落让梁简生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问他，“今天包饺子做什么？” “就是想吃了。”佟嘉说。 他怕梁简生晚上又要喝酒，喝多了又要醉，醉了又要抱着他乱啃，“您不会又要喝酒吧？” 梁简生知道上回把佟嘉吓着了，这回说，“不喝。” 生意场上酒局是难免的，那是应酬。但梁简生很少醉，一方面是酒量不错，另一方面是没人敢灌他。但跟朋友在一起喝酒，那是放松，相互之间也没得顾忌，一放松就喝多了。 佟嘉稍稍放下心。 晚上并不是个特别重要的局，但他得露面，梁简生也烦透了这种事。他想了想，饺子哪有一个人吃的道理，“我尽量早点回，回去和你一起吃。” “嗯，好。” 他挂了电话，去书包里拿了两颗果糖包进去，又自己偷吃了一颗，心里甜滋滋的。 饺子包好了就放到了一边，等着梁简生回来再下锅。时间还很早，太阳都还没下山，佟嘉收拾完厨房，身上一身味道，他洗过了澡，穿着浴袍晃荡着两条腿在沙发上看电视。 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梁简生没这么快回来，佟嘉从猫眼里看，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警惕地开了个门缝，“你找谁？” 那人看起来二十多岁，挺年轻的，脖子上挂着耳机，问佟嘉，“我二哥呢？” 佟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三秒后觉得这人应该是走错门了，不客气地要关门。 那人也一直上下打量着佟嘉，但表情里没有太多惊讶，似乎并不意外开门的是佟嘉，相反更多的是意味不明的审视。 他看见佟嘉要关门，赶紧阻拦，“唉，别关门，我找我二哥，梁简生。” 佟嘉不认识他，看着他的目光也略带敌意，“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没事，那我进去等会儿。”梁靖泽跟他倒是毫不客气。 第42页 既然来了，那便是客人，何况是梁简生的堂弟。佟嘉虽然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只能客客气气地给他倒了茶。 梁靖泽像是第一次来，站着环视了一圈才坐下来。沙发那么大的地方他哪里都不坐，偏偏要挤在佟嘉身边，喝着茶问，“你叫什么啊？” 佟嘉局促地旁边移了移，把名字告诉了他。 梁靖泽听着耳生，“哪个公司的？” “啊？” 梁靖泽又凑过来，自然又亲昵地将胳膊搭到佟嘉身上，“哪个公司的艺人？以前没见过啊。” 佟嘉在低头跟梁简生发短信，推开他的手，“不是，你误会了。” 梁靖泽没再问他，而是换了别的问题，“你跟我哥多久了？” 佟嘉没理他，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刚洗完热水澡不久，脸上还是红彤彤的。他有些无措，“我去给梁先生打个电话。” 梁靖泽对于自己三言两语就把人吓跑的行为表示很无奈，他也没想到他二哥养的小情人竟然这么害羞嘛，跟小猫似的，吓吓就跑了。 佟嘉跑到厨房里给梁简生打电话，他知道梁简生晚上有事，本不想打扰他的，但他实在是对梁靖泽无法招架。 梁简生的电话没人接，佟嘉只能先给他发了消息。 挂了电话后，他洗了些水果接待梁靖泽，其实是希望能用吃的占住他的嘴。但佟嘉没有如愿，梁靖泽就跟个小钢炮似的，嘚嘚个没完。 他对佟嘉很感兴趣，第一眼就看上佟嘉了，“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啊，说说呗？” “先生资助我上学。”佟嘉没有坐下。 梁靖泽若有所思，始终笑着，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学生啊。我哥资助过的学生可多了，睡过的就不知道了。” 佟嘉闷着头没吱声。 梁靖泽看他不高兴，亦真亦假地说，“我二哥不长情，过不了几天就腻了。不如以后我资助你，你给我睡怎么样？” 第三十一章 佟嘉手指缠绕着浴袍上的带子，将它们缠了一圈在手上，又猛地松开。他没有抬头看梁靖泽。 “先生对我很好。” “我哥这个人呐，对谁都很好的，我看你这么单纯，不要被他骗了。”梁靖泽继续逗他，“每次他看上谁，都要花好些心思把人追到手，结果呢？不还是没两天就腻了。” 他拿了个橘子，“所以我哥跟你说什么，你也别太当真了。” 梁简生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的承诺，他们最多就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关系。佟嘉明白。 他很清楚自己在梁简生心里的地位，只是他奢求，奢求能有一段感情发生。 梁靖泽将橘子剥开，分了一半递给佟嘉。佟嘉没接他的橘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梁靖泽：“？” 佟嘉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他面前，上面全是梁靖泽的花边新闻，不是刻意筛选过，而是输入“梁靖泽”三个字，出来的全是“再度分手”“又爆新欢”这样的字眼。 梁靖泽被噎住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就栽了，“那都是媒体瞎写的......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佟嘉表现得很无辜，“很简单啊，一搜就搜到了。” “......”果然人不能太张扬。 梁简生很快回来了，佟嘉的电话他没接到，但看见了短信，把其他事情交给了跟自己一起去的经理，便匆匆赶回来了。 佟嘉已经很熟悉他的脚步声，在他刚下电梯时便竖起耳朵，等他开了门，欢喜地迎上去，“您回来啦。” 脸上的笑和对待别人时是两样的，梁靖泽一阵酸。 两人接了个吻，梁靖泽又是一阵酸。 “二哥。”他站起来。家里同辈不多，和他走得最近的便是梁简生，但他最怕的也是梁简生。 梁靖泽是梁简生二叔家的独子，宠得厉害了，人就容易瞟。父母不舍得管教，梁简生这个当哥的总要有点威严。 梁简生换了拖鞋，问他，“你又惹什么事了？” “没没，这回真没。”梁靖泽赶紧为自己辩白，“这不是你搬过来我还没来过嘛，来看看。” 佟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上门做客。他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甚至有点社交恐惧，碰到陌生人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您没吃过饭吧，我去煮饺子。” 梁简生确实很饿了，“去吧。” 梁靖泽跟着凑热闹，“我也没吃晚饭，帮我煮一份。” 没等梁简生点头，佟嘉便钻到了厨房里。他挂上围裙，微微过长的头发贴在他的脖子上，认真地等着水开。 周围很安静，所以能清楚地听到梁简生和梁靖泽在客厅交谈的声音。 “二哥，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宝啊，太清纯了吧，我一逗他就脸红了。” 梁简生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听出来怒气，“说过多少次，我的人你别惦记。” “知道，现在你让我碰我也不敢碰啊。”梁靖泽压低声音，“等你腻了嘛，你知道我不挑的，你玩剩下的给我玩玩呗。” 佟嘉下饺子的手顿住，连呼吸也屏住，但梁简生开了电视，他们的谈话声被遮住了，后面的佟嘉没有听清。 饺子在锅里滚开，他捞到盘子里，往外探着身子问，“要醋吗？” 第43页 “要。”梁简生抬头说。 饺子包得不多，是准备了两人份的，分到三个盘子里很勉强。等佟嘉摆在了餐桌上，只有梁简生一个人过来吃。 “您弟弟呢？”佟嘉往客厅看。 “走了。”梁简生洗着手，“一天天没正经的，下次他再来不用给他开门。” 佟嘉“哦”了声，坐下来吃饭。 梁简生洗好了手也坐下来，佟嘉的不高兴他看在眼里，“怎么了，回来陪你吃饭不高兴啊？” “高兴。”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蒸腾，熏着佟嘉的眼睛，“高兴的。” 是该高兴的，他母亲跟他说过，吃饺子就该高高兴兴的。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脑袋里总是回荡着梁靖泽的那几句话。 吃着吃着就忘了有糖心的，佟嘉心不在焉，舌头被里面的热糖狠狠烫了一下。 “嘶。” 溶了的糖滴到了他的胸口，他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来擦。 梁简生扔了筷子过来看，皮肤红了一小片，“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嘴上是责怪，心里却心疼，小心地给他吹。 “还疼不疼？”心疼之后是温柔。 “疼。”佟嘉眼里有水汽，不知道是被烫疼的还是怎么的。梁简生弯着腰给他吹烫伤的地方，他又不知足地说，“舌头也疼。” 梁简生笑着，眼里是宠溺，“好，那舌头也给你吹吹。” 佟嘉真伸出来一小截舌尖。 梁简生彻底被他打败，双手撑在凳子两侧，吻了他。 佟嘉吃了糖心的饺子，嘴里都是甜的，梁简生收走他嘴角还沾着的糖渍，“为什么置气？” 佟嘉很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他知道梁靖泽说的没有错，梁简生这样的人，他抓不住他的心。 梁简生没再问他，只是捧着他的脸，“不想告诉我也没事，但不要自己生闷气了，好不好？” 他知道青春期的孩子总有很多心事，或许他不该捅破的。 佟嘉点了点头，脸上终于不再沉闷。 第二个糖心饺子还是被佟嘉吃到的，这次他很小心地咬了一口，没有被烫到。梁简生握着他的手说，“吃到两个糖心饺，嘉嘉这一年都会好运的。” 佟嘉弯着眼睛笑起来，把剩下的一半夹到他碗里。 “分给您一半。” 他很怕梁简生嫌弃，那是被他咬过一口的饺子。但梁简生毫不在意，吹了吹放到了嘴里。 晚上佟嘉起来喝水，在客厅撞见刚洗完澡出来的梁简生。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佟嘉很少见他晚睡，“您还没休息啊？” 梁简生擦着头发，“刚才处理了点事。” “那您赶紧休息吧。”佟嘉咕咚着喝了两口水，端着杯子要回房间。 梁简生走到了卧房门口，靠在门框上冲佟嘉勾手，“过来。” “怎么了？”佟嘉回头看他。 梁简生勾住他的脖子，“今天在我房间睡。” 昨天他们就是这么睡的，但今天佟嘉有点不自在，大概是因为梁靖泽的话。 但他还是答应了，去自己的房间拿了手机过来。 梁简生靠在床头等他，佟嘉关了灯钻进旁边的空位躺下来。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但怎么也睡不着。梁简生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在拿着手机看邮件。 他翻了几个身，最终还是在梁简生的胳膊上蹭了，不安的问他，“您要是腻了，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梁简生愣了下，“别想那么多。” 佟嘉很执着，近乎偏执，“会吗？” “不会。”梁简生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不会的嘉嘉。” 佟嘉心思细腻，梁简生见他情绪低落，猜也能猜到是梁靖泽说了什么，“靖泽逗你玩的，别听他瞎说，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佟嘉是信他的，眼中的不安少了许多，他依赖着梁简生，脸贴着他的臂弯，“您别送我走，我想留在您身边。” “好。” 第三十二章 过完元旦，佟嘉就回学校了。 尽管翻开了新的一年，但他的生活却没有大改变，依旧每天上学下学，写不完的试卷和接连的考试，让他无暇分心。 期末考试时间很快通知下来，就连于谣也变得努力起来，不再每天趴在睡觉，偶尔还会做做试卷，老师都觉得惊讶。 期末考了两天，考完佟嘉暂时松了一口气。一中出题虽然不简单，但是是最接近高考试卷的，几乎每次模拟考都是严格按照高考标准，佟嘉虽然没能超常发挥，但至少没有失常。 他考完试出来，看见于谣在高中楼楼下的小花坛边上站着。 他跟佟嘉挥手，两人一起往学校门口走，“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佟嘉说。 “我也觉得还行。”于谣露着小虎牙笑着，自信满满，“晚上我们去ktv唱歌吧，庆祝一下。” 佟嘉没去过，但对那种地方印象总不太好，推托道，“成绩还没出呢。” “去吧去吧，求你了。”于谣神秘兮兮的，在他耳边小声说，“今天是我生日。” “今天？”佟嘉惊讶地说。 “是啊，阴历腊月二十。” “可是我不会唱歌啊。”佟嘉有些为难。于谣过生日他作为朋友该帮他庆祝的，但自己平时很少听歌，别说唱了。况且人多的场合他不喜欢。 第44页 “没事，生日歌应该会吧。我订了蛋糕，你就去吃块蛋糕捧捧场，不想呆了就走。”于谣是真的想请他和自己一起过生日，每年都冷冷清清的，今年好不容易过一次，就要把所有朋友都邀请过来。 他这么一说，佟嘉便有些动摇，推辞的话不好再说出口。 “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于谣想搂着他的肩，不过是男孩子间最经常的动作，佟嘉却觉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躲开了。 于谣大大咧咧的，没太在意，“要什么礼物啊，人去就行了。” 他们打车过去的，佟嘉第一次来，紧跟在于谣后边，到了包厢里才发现有十来个人。 他本以为最多也就四五个，又全是不认识的，于是更想走了。 “大飞取蛋糕去了，估计要等半个小时，嘉嘉你先坐会儿。” 包厢很大，佟嘉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今天来的都是于谣原来学校的朋友，有几个过来跟佟嘉打招呼，但谁也不认识谁，打完招呼就去唱歌了。 佟嘉打了个哈欠，中午为了复习没有睡觉，现在有点困。包厢里空调开得很足，暖熏熏的，配上昏暗的灯光，熏得他有点困。 不知不觉就靠着沙发睡着了，虽然周围乱糟糟的，但这段时间佟嘉实在是太累了，精神松懈下来，外套搭在身上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蛋糕已经在桌子上了，但还没开，估计是在等着他。 于谣坐在边上正在跟一个大高个说话，有两个女生在拿着话筒唱歌，剩下的都围在桌子边玩真心话大冒险。 看见他醒了，于谣往这边移了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行，他们这么吵你还能睡着。” 说好来给于谣过生日，结果自己睡着了，佟嘉挺不好意思的。他挠了挠头，“太困了。现在几点了？” 包厢里很吵，于谣看了眼手机，在他耳边大声说，“八点十分了，我们打算通宵，你着急回家呀？” 佟嘉一下子清醒了，他以为自己小眯了一下，没想到睡了一个多小时。 周围玩游戏的人在起哄，旁边的大高个过来看了眼佟嘉，对于谣说，“你同学醒了，我们把蛋糕切了吧，上面的冰激凌都化了。” 于谣点上了蜡烛，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唱生日歌，佟嘉浑浑噩噩地跟着唱完了。接着于谣把蛋糕分了，几个人起哄把冰激凌和奶油往于谣脸上抹，佟嘉站在一边也被误伤了。 他心思全不在这里，没去理会鼻尖上的奶油，把于谣拉到一边说，“我得回去了。” 于谣满脸都是奶油，“这么急？吃块蛋糕再走吧，我都切好了。” “真不吃了。”佟嘉背上书包，在校服口袋里摸手机，没摸着。 “我送你下去吧。” 佟嘉最后在书包里找到了黑着屏的手机，急匆匆地往外边走。 于谣跟着他到包厢门口，一道门隔开了热闹和清净。 “对不起，不知道你还有事，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他跟佟嘉道歉。 “不用道歉的。”佟嘉没有半点怨他的意思，本来就是他没提前说。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什么，回头对于谣道，“于谣，生日快乐。” 于谣眯着眼笑起来，脸上沾着奶油，跟个孩子似的。 有时候，佟嘉觉得他和于谣在某些方面挺像的。 Ktv佟嘉是第一次来，包厢靠里，他转了半天才找到电梯。 手机下午考试的时候关了机，现在还是关机的状态，他开了机，立刻跳出来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全是梁简生的。 佟嘉心里一惊，想要拨回去，又有些犹豫。 因为那条短信写的是，『考完试我去接你。』 时间是五点四十。 已经过去将近三个小时了。 出了电梯，他深吸一口气，鼓着勇气给梁简生回了个电话。 只响了半声，电话便通了。 “在哪？” 梁简生的声音沉沉地传过来，低沉浑厚，却冷冰冰的，听得佟嘉心里一颤。 他说了个地址，梁简生便挂了电话。 从短短的两个字里，佟嘉便能听出来梁简生生气了，并且在强压着怒火。 佟嘉知道这次是自己错了，不该关了手机，更不该没提前跟梁简生说一声。 冬天晚上风很冷，佟嘉身上穿着校服，十分单薄。他出来太急，外套还抱在怀里没来得及穿，冻得牙根打颤。 那辆熟悉的宾利很快出现在拐角，佟嘉看着它停在了自己面前。 是司机开的车，梁简生坐在后面。车窗关着，佟嘉在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以及倒影在车窗上的自己。 他走过去，站在车门边上，却不敢贸然开车门，但他知道梁简生看得见他。 果然没多久车窗摇了下来，梁简生黑着一张脸，凝固的空气里只有压抑。 佟嘉没动，等着梁简生开口。 梁简生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看见他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栗，还是忍不住吼道，“上车啊，还要我给你开车门？！” 佟嘉不敢，赶紧钻了进去。 司机启动车子，问梁简生往哪儿开，等了半响没听到回话，就明白了，沿着马路往前上了大桥，开始漫无目的地兜圈子。 他给梁简生开车有几年了，梁简生生气他是见多了，但这次他看着不像生气，更多是担心。 第45页 从五点半等到六点，考试的学生都走光了，也没见佟嘉出来。短信不回，手机关机，连定位也定位不到，梁简生急坏了。 人也没回家，教室学校都找过了，班主任被他在电话里痛骂了一顿，连校长都难以免责，双双被质问怎么负责的学生安全，现在连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但他不敢贸然报警。因为生意上的事，梁简生这些年树敌不少，多少只不怀好意的眼睛都盯着他呢，也说不准哪个不长眼的就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边人身上。 比如前两天他刚去见过的何承平，这个人阴险狠毒，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梁简生有预感，他这次回来绝不是好事。 最后还是找到学校保卫室的监控，看见佟嘉是和同学安全出的校门那一刻，校长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梁简生的脸色更难看了。 正如他现在，尽管是抿着嘴一言不发，但佟嘉却感觉被凌迟了百次。 佟嘉知错了，他愧疚的低着头，手指暗暗戳着座椅，最后移到了梁简生胳膊上，像是在示弱讨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梁简生看着前方没有理会他，倒是司机看不过去了。他为自己的雇主打抱不平，“唉，先生找了你两个多小时，打了多少个电话，把学校附近都找遍了，我没见过他这么着急！” 梁简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立刻闭了嘴。他是不该多嘴的，但又想为自己的雇主说话。 佟嘉移过去一点，靠在梁简生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解释，“同学过生日才来的，结果不小心在包厢里睡着了，醒了就赶紧下来了。” 梁简生没说话，佟嘉胆子就更大了点，主动坐到他腿上，舒展他紧锁的眉，“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过了良久，梁简生才硬憋下去心口的火，问他，“手机为什么关机？” “下午考试就关了，忘了开机。”佟嘉说，“以后再也不关机了。” 梁简生还没开口，突然一个刹车，本就坐不稳的佟嘉重重向后仰去。 梁简生下意识伸手护住了他。 第三十三章 佟嘉怔了怔，梁简生还是黑着脸，里面夹杂着疲惫，但他开始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在生气，而是因为他的在乎。 如果刚才仅仅是内疚，那么现在他多了一丝心疼。 他坐在梁简生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用自己的脸去蹭他下巴上的胡茬，“先生，可以吻您吗？” 这是讨好，是逢迎，也是欢喜，是心疼。 得到肯定的答案，佟嘉生涩地贴上他的唇，但他很快失去了主动权，被动地接受着梁简生的亲吻。 他感觉到一双大手伸进他的裤子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惊得挺直了身子。车还在开着，司机全部装作视而不见，其实身上已经汗涔涔的，生怕看见不该看的。 佟嘉的眼睛向后瞟了一眼司机，有所顾及。梁简生随手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佟嘉绕着他脖子的双手迅速伸进袖子里，生怕大衣披在身上会掉下来。 梁简生不解气地捏他的臀肉，惩罚似的，用了很大的力气，那里立刻浮起了红印。佟嘉颤颤地趴在他的肩头，一声不敢吭。 手顺着臀缝滑进去，粗砺的手指强硬地挤开娇嫩的内壁，佟嘉疼得缩了缩，又被梁简生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疼倒是不疼，但声音让人羞耻。 他忍着，但依旧没忍住小声哼唧，带着薄茧的指没有半点润滑，太疼了。 他咬着嘴唇抵在梁简生的肩膀上，“先生......” 梁简生托着他的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没那么严肃了。细喘落在他耳旁，他手指磨着内壁的软肉，“娇气！” 佟嘉双臂搭在他肩膀上，歪着头亲吻他的侧脸。 司机听了梁简生的吩咐，把车开回了他的住宅，停下车人就赶紧溜了。 外人一走，梁简生动作便大了起来，手指肆意蹂躏佟嘉的屁股，毫不留情地刺进去。他把一晚上的怒火全化作了手上的力量，佟嘉疼得眼泪汪汪，尽数落在梁简生的肩头。 非要磨一磨他，他才能知道今晚自己多担心他。 梁简生的手指修长却不细腻，在柔软的身体里拼命作祟。他了解佟嘉的身体，比佟嘉自己还要了解，他知道怎么能让他舒服，怎么能让他哭泣。 只是手指玩一玩，佟嘉就要跟他求饶，趴在肩头说不行了。等到梁简生把人翻过去，让他背对着自己，佟嘉已经喘着气出来了一次。 他的手扣着前面的座椅，力气也被抽走了，全身软得像水。梁简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但这次好心给了润滑，解了皮带从后面进去。 佟嘉艰难吞下一半，好在宾利宽敞，他才将将不被磕到脑袋。车内的后视镜里映出他潮红的脸颊，还有上身完好的校服。 暖湿的空气里夹杂着难耐的呼吸一齐充斥在车里。梁简生往里挺了挺，佟嘉立刻叫了出来，脚尖踩在梁简生的皮鞋上，“吃不下了......” 梁简生在后面吻他的头发，凌虐得他的耳垂通红，“嘉嘉可以的。” 他喊他嘉嘉，这样亲昵。佟嘉就不说话了，咬着牙任他弄，把整个性‖器都塞了进去。 他动了两下，佟嘉就受不住了，小声喊着疼。 梁简生火气还没完全下去，做起来也没那么体贴了，甚至有些粗暴，是为了让佟嘉长个记性，“操 开就不疼了。” 第46页 说完便不管不顾动起来，这个姿势特别深，佟嘉要被他顶穿，满脸是泪，哭喊着说太大了。 “怕了？”梁简生发出一声闷哼，“怕也得受着。” “乖。”他含着他的耳朵，动情地引诱他，“多干几回就好了。” 佟嘉边受着他的冲撞，边吃着他给的糖，被他半骗半哄，情意迷离。 后来他实在受不住，梁简生才顺了他的意换了个姿势，折着他的腿往里干。 中途还有两个女生经过，在车旁边停了很久，其中一个把车窗当镜子整理头发，佟嘉吓得半死。 “外面看不见的。”梁简生这样告诉他，吻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发尾，“别怕。” 但佟嘉裤子全被扒了，他太害怕被人撞破这样的风月事，一时窘迫难堪。梁简生拿自己的大衣盖在两人头上，然后在黑暗里吻了他。 回家洗澡在浴室又折腾了一回，梁简生才肯让他把自己收拾干净。 佟嘉裹着浴巾出来时梁简生坐在客厅抽烟，不过十来分钟就不知道抽了几根，云烟雾绕的，他呛得咳了咳。 已经很晚了，大概有十一点，佟嘉的手机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他实在懒得去找。 他忍着难受靠近梁简生，把他手里的烟给拿了，“烟您还是少抽一点吧，对身体不好。” 梁简生由着他把烟拿走，嘴上却不放人，“啧，管的这么宽了？” 他不喜欢别人管他，但他知道佟嘉是为了他好。 佟嘉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好呛。” 他拿口香糖给梁简生，“听说吃糖可以戒烟。” 梁简生心情比下午好多了，但他还是有气，更多是怕。找不到佟嘉他差点把整个城市都翻一遍了，“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我一直都很关心您。”佟嘉纯真的眼睛不掺半分虚伪。 “那还让我担心！”梁简生大声说道，“知不知道我都以为你是被人绑架了！我连报警都不敢报，怕你被人撕票！怕你小命不保！” 佟嘉看着他发怒，他第一次见梁简生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回是因为他，他又很感动，“对不起。” 他说得真诚，梁简生也不是揪着一件事不放的人，但这件事必须他必须要让佟嘉长个教训，“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记住没有下次了！” 佟嘉乖乖点头，“不会了。” 说着梁简生又摸起来烟盒，让拿着打火机的佟嘉给他点烟。 佟嘉胆子很大，把烟收走，他看了很多公众号帖子，说抽烟的危害很大，死亡率也很高，看梁简生一下子抽了那么多，吓得不行。 “这样不好，老吸二手烟也不好。” “那怎么办？”梁简生跟他抢打火机，佟嘉偏不给，“胆子真大了啊你！” 佟嘉把打火机藏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全身都挂在了他身上，主动讨吻，“以后您想抽烟就亲我，亲亲我就不想了。” 梁简生笑得不行，抱着他乱摸，“你是糖啊？” 佟嘉眼睛弯成了两条桥，“您说是就是。” 第三十四章 佟嘉离开以后，ktv里的狂欢并没有结束。 他本就安静地如同空气一般，除了于谣没人会注意到他，所以他离开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一群人该玩继续玩。 他们给于谣唱了生日歌，切了蛋糕闹着四处抹奶油。几个男生都是于谣在之前学校的好哥们，于谣转校后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出来玩一次实在不方便。 这次借着他过生日，好不容易聚齐了几个，自然要痛痛快快玩一场。 剩下的四个女生，两个是于谣的朋友带来的小女友，剩下两个，一个是之前他们班上的文艺委员，叫马梦潼，另一个是马梦潼的闺蜜，不是他们学校的。 于谣来之前也不知道他们叫了马梦潼，但人都来了，又不能叫人家走。 其实他跟马梦潼不是很熟，虽然一个班的，但于谣成绩不好，老坐在后排，跟好学生不是一个圈子的。 她对于谣有意思不是秘密。高一篮球赛的时候，马梦潼叫了拉拉队来给他们班加油，除了喊八班加油就一直喊于谣加油。青春期的女生总是那么大胆，她们为了喜欢的男生可以不顾一切，马梦潼喊得全校都知道了，就差传到校长办公室了。 于谣自然也知道。他承认她很优秀，在元旦晚会上的钢琴弹得很棒，人也很漂亮，他不讨厌她，但并不能称得上是喜欢。 偏偏这个女生内向羞涩，从不直接表白心意，又搞得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如果她跟于谣直说，那么于谣还有机会拒绝她，可她不说。 于谣总不能主动找人家说，你别喜欢我了。 万一是他会错了意，岂不很尴尬。 那段时间于谣全心思都放在游戏和怎么跟于裴之斗智斗勇上，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心上，后来他转学了，听大飞说马梦潼哭了好久。 “怎么不唱歌去啊？”有人过来问于谣。 包厢里的灯光晃得人有些晕，到处回荡着歌声和欢笑声，越是热闹越觉得落寞。于谣心情并不很好，尽管今天是他的生日，“让他们唱吧，我嗓子不舒服。” 虽然还是很好的哥们，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可高中生的话题多是绕着学校的，他们不在一个学校，好多话题于谣都参与不进去了。 第47页 “怎么回事，感冒了？” “嗯。”于谣随口说，“可能冻的。” 那人也没说别的唱歌去了。唱歌的一拨点了一首陈奕迅的《爱情转移》，开始握着话筒深情地鬼哭狼嚎。剩下几个人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见他落了单，喊他，“于谣，过来玩啊。” 于谣其实不太想玩，但实在无聊，自己这样有点破坏气氛了，就坐了过去。 “转酒瓶，输了的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要不就喝酒。”一个女生解释规则。 于谣点点头，表示明白。 游戏开始了，第一次就转到了于谣。他哭笑不得地说，“看了我今天运气不行啊。” “现在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可别想耍赖。” 因为第一次玩不知道他们的尺度，这几个人玩得挺开的，万一让他出去跳个钢管舞之类的也说不定。所以于谣试探性选了真心话。 几个打算起哄的男生“噫”了声，显然这是女生的八卦时间，“那一个一个来，谁先？” 于谣还没反应过来一人问一个这个规则，就有个女生开口，是马梦潼的闺蜜，“我先来。嗯……你觉得我们潼潼人怎么样呀？” 在昏暗的灯光下马梦潼偷偷抬起眼，她跟于谣中间隔了两个人，这个角度他看不清于谣的表情，只听到于谣说，“很优秀啊，多才多艺，咱们班的才艺担当。”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敷衍。只是因为太过于诚恳，反倒和别的男生回答的没区别了。 “我问我问，你最怕的东西是什么？”他对面的男生拿着手机搜题库。 于谣想了想说，“我怕黑。” “我说呢，上次去玩密室逃脱你都不进去。那我问吧，你老实跟哥们说，在新学校交女朋友了吗？” “没。”于谣终于有了可以说的话题，“你不知道一中的人多变态，天天就是低着头学习，现在我们班有几个女的我都不知道。” 提问的男生搂着他女朋友，颇有炫耀的意思，又下意识看了眼马梦潼，“那你得抓紧啊。” 到了马梦潼，她很聪明地接过了上个男生的话题，害羞地看着于谣，眼里有期待，“那你现在有喜欢的女生吗？” 这时歌也停了，光也不闪了，没有人说话，仿佛都在等着于谣开口。 于谣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至少让马梦潼知道他没这方面的意思，别在他身上下功夫了，到头来耽误了自己。 “没有。”他摇摇头，有些抱歉，“没有喜欢的女生。” 马梦潼期待的目光一下子变成了失落，她心里乱糟糟的，拼命掩饰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是吗……” “嗯。”于谣没看她。他不想给她太多没可能的希望。自己确实不喜欢她。 大概是他回绝得太决绝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一时没人说话了。于谣只好问，“还有人要问吗？” 还是没人说话，于谣便开始转酒瓶，转到了大飞，大飞选了大冒险，被折腾了一通，继续转酒瓶。 于谣运气还是很好，除了第一次被转到，后面都是别人。大飞最惨，被转到三次，上演了一场“脱衣舞”还不算，又被逼着跟另一个男生唱情歌。 玩游戏要的就是个气氛，他这么一来，刚才低落下去的气氛马上又活跃起来了。 只有马梦潼坐在一边情绪低落，不仅是因为于谣刚才的话，显然她是想转到于谣的。她想窥伺他更多的秘密，想和他一起玩大冒险，甚至想好了要帮他挡酒。 虽然于谣完全不需要。 游戏在继续，转到了马梦潼一次，她选了大冒险。 女生们最知道她的心思，帮着她说话，“不为难你潼潼，就在场这些人中选个人亲一口吧，要异性哦。” 马梦潼偷偷看向于谣，但于谣在跟旁边的人讲话。 “你看这三个都有女朋友了，让人家女朋友知道了不好，要不你就选于谣吧。”她们笑着推她。 马梦潼红着脸小声问他，“可以吗？” 于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但玩就要玩得起，何况她一个女孩都没关系，自己何必扭捏。 马梦潼飞速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周围一片起哄声，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没想到下一次酒瓶口又面向了于谣。 他不想再接受隐私大拷问，很无聊，也很幼稚。所以他选了大冒险。 可能有女生在场，大冒险玩得不是很过，包厢里跳舞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别让他出去丢人就行。 很显然是有预谋的，一个女生玩笑着说道，“潼潼刚才亲了你一下，要不你就回一下算了。” 这自然是不能的。事关人家女孩的清白，他要为自己的作为负责的。所以于谣沉默了片刻，才想到还有一种选择，喝酒。 他开了瓶啤酒要给自己灌。 旁边的男生拦住了他，“哎，喝酒多没意思啊，给你次机会，让你换一个。” “那换一个吧。”于谣道。 “要不……”男生用手机找着有趣的题目，“这个怎么样？跟开门看见的第一个人说我喜欢你，要用那种痴情的眼光，感情不过关不行啊！” “那肯定是熊哥啊，他就在门口接电话呢。” 这群朋友都挺熟的了，一起逃课一起玩游戏打比赛，什么样没见过，于谣跟他们没不好意思的，就答应了。 第48页 想着，他站起来向门口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人唱了，里面放着一首女声。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 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 他小声跟着唱，屋里的暖风和微弱的酒精让他微醺，有些飘飘然。 这时候，门从外边被大力推开了。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人是于裴之。 第三十五章 起哄声没有停。 虽然他们关系好，但没人见过于裴之，这样年轻的面庞，没人会想到他是于谣的父亲。 “走错包厢了？”有声音说，“没事，不是熊哥才有意思，快点啊于谣！” 可男人的样子半点不像走错了地方，他在外边瞥见了里面发生了一切，脚步根本没停顿，推开门的手用力坚定。 “说呀于谣。”一个女生嘻嘻地笑着，目光一直在于裴之身上，“碰到这么帅的，还犹豫什么啊，要是我就扑上去了。” 她男朋友看了她一眼，但知道是开玩笑，并没有生气，她立刻偎在了对方怀里。 “是啊，一会儿人就走了！” 马梦潼的闺蜜是看热闹最欢的，她本来就外向，到哪里都能玩开的性格。而且刚才于谣的话她听着不舒服，现在找到了机会为姐妹打抱不平，“对呀，是不是还是亲一下我们潼潼简单啊？可惜晚了！” 马梦潼暗下扯她的衣袖，让她别说了。 而他们说的话一句也没有传到于谣耳朵里，他的耳朵像失灵了，脑袋嗡嗡，能想到的除了空白就是刚才跟着哼的那几句歌词。 就像发了试卷却脑袋一片空白的考生。 只是他面对的试卷不是数学题或者恼人的物理电路，而是于裴之怎么会来？ 气氛有些异样，但又没人能察觉出来哪里不对。 正好熊翰彬打完电话要进来，于裴之站在门口，他一时搞不懂状况，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来来，正好，我拿熊哥给于谣示范一下啊。”大飞站起来，走到熊翰彬面前，咳了两声，强忍着笑故作深情，“熊哥，我好喜欢你啊——” 熊翰彬一脸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玩大冒险，估计输的是于谣，特别配合地开玩笑，“得了吧，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我们谣谣。” 全体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以前没发现于谣这么受欢迎啊，男生女生都喜欢，那个叫什么来着......团宠？” 马梦潼害羞地低下头，可能她也喝了些啤酒，脸很红。 于谣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哥们，这不是团宠，这是马上要团灭了。 只有于裴之的脸色很难看，已经深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气氛真的不太对，于谣一直没说话，也没笑了，不像是有心情开玩笑的。几个人渐渐意识到了问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了于谣。 于谣尴尬地笑笑，歌换了一首，又唱了起来，可他再没心情去听。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又吵又乱糟糟，惹得人心烦。 于裴之很给他面子，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两个保镖把他扛回家，也没有拆穿他们的关系。于谣推着他出来，一群人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俩人认识，进来的男人八成就是来找于谣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于谣靠在墙上，不耐烦地问。 他不知道于裴之是怎么做到的，不管自己躲到哪里，在做什么，他永远能知道。 于裴之今天的头发没有往后梳，跟工作是不一样，去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多了些随和。他指着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零点了，为什么不回家？” “你管我啊。”于谣低头摆弄着手指，表现得十分随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于裴之有些无奈，他看起来强势，但其实向来对于谣没办法的。他是他手里的那只风筝，他想让他飞，但又要偏要扯着线，不至于让他离自己太远。 “我是你父亲，有权管你。” “你不是！”于谣突然大喊，旁边包厢门口的两个人看过来，他才控制住情绪，“你没权利管我，我已经成年了！”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 他成年了。 终于他可以不再受于裴之的管控，不再受他没完没了的监视，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向来胸无大志，没理想没追求，几年来以与于裴之斗智斗勇为乐。 “但我依旧是你的监护人，必须要对你的安全负责。”跟他相比，于裴之永远是一副淡定模样，冷静到让人生气，“太晚了，你必须回家，在外边我不放心。” “我很安全！”于谣今晚心里不痛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我很安全。” 其实这些人的背景于裴之早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他们和于谣一样只是爱玩，但人没坏心，所以他允许于谣和他们交朋友，容忍他们一起打篮球玩游戏，甚至容忍他们今天来ktv玩。 但可以容忍并不代表他的耐心无限度，他并不想于谣和这些人走得太近。 他害怕，害怕他的小雏鸟有一天会长硬翅膀，扑腾着飞出他的手掌。 于裴之说，“你想出来玩我允许，现在你玩也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第49页 “但我还没玩够。”于谣气红了眼，总之怎么能让于裴之不舒心他就要怎么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说完就转身要回包厢，于裴之拉住他的手腕，“今天是你生日。” 于谣用力摆脱他的手，但于裴之用的力气很大，他挣脱不开。已经过了十二点，于谣闷着声音说，“时间已经过了。” “我给你准备了蛋糕和礼物。” 于谣转身看他，脸上有一丝嘲讽，显然是不相信，“你什么时候给我过过生日？记都记不住吧，大忙人。” “这次也是助理提醒的吧，记得给人家加薪啊。”于谣终于甩开了他的手，苦笑着说，“不对，不该加薪，该扣工资，又给你添堵了不是吗？” 于裴之又想去握，但被他灵活躲开。好言好语哄着行不通，他只能用硬的威胁，“谣谣，现在你跟我回去，你的朋友我可以让人款待。但要是你不听，那我保证以后没有一家ktv会让你们进。” 于谣脚步顿住，他知道于裴之向来说到做到。 上次他被没收手机逃课去打游戏，于裴之叫他回去上课他不听，后来那家网吧倒闭了。 “你无耻！”他气得牙痒痒。 于裴之任他骂，不还口不还手。 两人正僵持着，正好大飞出来找他，于谣这么长时间没进去，他挺不放心的，就出来看看。 “怎么回事啊？”他把于谣拉到一边问。 “没事。”于谣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是想回去的，玩到现在也挺累了，游戏也很无聊，只是他不想向于裴之屈服。 但他又想到了马梦潼，觉得确实挺尴尬的，不想再呆下去，跟大飞说，“你们继续玩，我先撤了，酒随便点，单让他买。” 他指了指身后的于裴之。 大飞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看了眼于裴之，心生疑惑，“你怎么了，真没事啊？” “没事。” 于谣去包厢里拿了外套和书包，跟几个人说自己有事先走了，让他们好好玩。他出来的时候大飞还是不放心，瞟着不远处的于裴之问他，“这谁啊？” 于谣套上外套，把书包单肩背在身上，没什么情绪地说，“于裴之。” 但这样说大飞听不懂，因为他不认识。于谣只好很不情愿地随口补充了一句，“我爸。” 大飞：“卧槽？！！！” 第三十六章 十四岁以前，在于谣的印象中，于裴之待他还是很好的。 那时候于裴之远比现在清闲得多，虽然五年前他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但于谣记得他当时并不那么忙。 尽管那时于裴之也不是每天都回家，但每周至少会回来两次，送给他带最新款的游戏机，带他去水世界，带他去奶奶家。 那时候的于谣也很乖，他从小父母离异，母亲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也不允许他去找她，家里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所以在于谣的生命里是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只有父亲。 于裴之每次回家都会提前给他打电话，电话很短，但于谣很知足，因为每次挂了电话没多久，于裴之便会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附带一堆礼物。 两人的关系曾经一如其他父子，于谣会乖巧地喊于裴之爸爸，期待着他回家，会用小小的身躯仰望着于裴之，爷爷说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很多都开始不一样了。开始是于裴之回家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在外面买了新房子住，把于谣扔到爷爷奶奶那里让他们照看。 在奶奶口中，他才知道于裴之是要给他找后妈了。 那时候起，进去青春期的于谣开始憎恨于裴之。他不再是他眼中高大的英雄，也不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他憎恨于裴之不管他也不要他了。于裴之每次回来看他，他闻到于裴之身上陌生的刺鼻香水味，会猛地把他推开，让他滚。 但于裴之并不是不管他，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自己不在儿子身边，所以他把于谣看管得更严。但偏偏于谣要跟他对着干，他不让做的事于谣就便要去做，惹得他生气才高兴。 父子两个像在进行一场拉锯战，来来回回，最后两败俱伤。 也是在于裴之搬出去之后，于谣才发现他身边开始多了很多情人，不仅是女人，还有男人。 那是一次意外，奶奶让他去给于裴之送东西，他很不情愿地找到了于裴之的新地址，然后撞见于裴之在卧室干一个男孩。 于谣感到极度震惊而羞耻。 从此于裴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塌，碎成了玻璃渣。 可是他却会在梦中梦见那天于裴之来回摆动的健壮腰身，和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只是于谣再恨于裴之，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不是于裴之亲生的。这件事是于裴之亲口说出来的，起因是那天他看见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教老师纠缠在一起。 他们吵得很凶，于谣气得大喊，“为什么你们离婚我没有判给我妈！我才不要跟着你这样的父亲！我要找我妈！” “随便你！反正你又不是我亲生的！”两人像对峙的两头野豹。 于谣震惊地看着他，于裴之也是气急了才会脱口而出，但说出的气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 他想解释，但于谣甩开他的手跑出去了。 车里的气氛很安静，于谣从ktv出来以后钻进车子里一句话也不说，于裴之给他关上车门，去前面启动车子。 第50页 于谣一路看着窗外，在车玻璃里他看到自己的右脸上有个浅浅的口红印，想起来刚才的荒唐，用手随便蹭掉了。 一直到了家，两人也没有说一句话。于谣闷着头玩手机，连路都不看，于裴之跟在他后面提醒他小心，“看着点路。” 于谣累得不想说话，但如果是跟于裴之顶嘴，他至少还能顶上半个小时，“撞不死。” 他开了门，对桌子上的蛋糕和装饰得漂亮的房间视而不见，直接往楼上自己的卧室走。 于裴之拿起桌上的盒子，拉住他，“谣谣，给你的生日礼物。” 于谣不耐烦地甩开，盒子掉到了地上，“不要。” 于裴之今天耐心很足，轻声哄着他，毕竟他心里对于谣一直有亏欠，“先看看。” 盒子被于裴之捡起来，于谣瞥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情绪爆发，“都说了不要！送我干嘛！去送你在外边那些宝贝啊！” 那年，他撞破于裴之和那个男孩的情事，他在亲昵地喊他宝贝。 于谣气得把奶奶让他送来的东西直接砸到了于裴之身上。 “你就是爸爸的宝贝。”于裴之和他在楼梯口僵持，他耐心地说，“宝宝，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 于谣拿过盒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他红着眼圈瞪着于裴之，“你别再这样喊我。” 以前于裴之很少喊他谣谣，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他的大名于谣，他常常喊他宝宝。 宝宝，去帮爸爸拿本书。 宝宝，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宝宝，别跟爸爸生气了。 宝宝，今天咱们去看奶奶。 宝宝......宝宝...... 于裴之没有去捡盒子，半眯起的眼睛变得有些危险。 他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耐心给了于谣，于谣还是不领情。他努力弥补这些年的失陪，期望他们之间的父子感情破裂得不要那么碎，但显然都失败了。 “还有，不要再说你是我爸。”于谣恨恨地说。 “但是我是。”于裴之冷冷道，“永远都会是。” 他要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 于谣转过身来，是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声音，那是带着哭腔的哑，“你什么时候尽到过父亲的责任？把我扔给爷爷奶奶还是从来不去我的家长会？是不让我见我妈还是在外边到处跟别的人鬼混！是天天在别人床上都不记得家里还有个儿子吧！有哪个父亲会像你这样对儿子！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吗？！” 于裴之笑了下，笑得并不好看，眼里带着要杀死人的冷光。 他步步紧逼着于谣，眼圈同样赤红，说道，“对，我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吗？好，今天我告诉你！因为我对你心思不纯！” “去年你在奶奶家着凉发烧，烧得人都不认识了，使劲往我身上蹭，我对你全是非分之想！”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搬出去住！因为我一看见你就想要你！除了疏远你冷落你我还有什么办法？！” 于谣满眼震惊地看着他，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他妈都什么狗屁事啊！ “给你的这份礼物你可以不要。”于裴之指了指被他扔到垃圾桶里的盒子，滑动喉结，看着他的神情如同捕捉猎物，“但今天我必须要给你一份成人礼。” 于谣依旧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于裴之扛起他，三两步上了楼梯，丝毫不管身上人的捶打，踹开房间的门将他扔到了床上。 第三十七章 高三的寒假被缩成了短短十几天。 佟嘉春节没有打算回家，他对他的那个家没有依恋，尤其有个爱打牌的养母和一个爱喝酒的养父。往年春节是怎么过来的也不太记得了，大抵是不值得人留恋的。 可这里也不是他的家，如果他想留下来，还要征得梁简生的同意。 梁简生要回老宅子过年，二十九就要过去，年后过了初五才回来。他问起佟嘉春节放假的事，佟嘉很可怜地看着他，“不想回去，火车票也没有买上，我可以在这里过年吗？” 梁简生想起他身上那些被父母抽打过的痕迹，想来他在家里过得也不如意，“不想回去就算了，但我不能陪着你。” “您不用管我的。”佟嘉为能留下来过年而雀跃，还不忘了礼数，“谢谢先生。” 佟嘉放假了梁简生也便不去公司了，整天在家。佟嘉上学的时候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春节又不一起过，梁简生便想着多在家呆上几天，免得小孩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年关事多，梁简生很多时间都在书房处理事务。属下难免有出错的地方，梁简生脾气大，在电话里就要骂人，“出错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改！” 那边刚解释两句，他听得心烦，“不知道怎么办？那我要你干什么！解决不了就趁早写辞职信！” 佟嘉跟着他久了，这种事见怪不怪了。梁简生虽然脾气很大，一点就着，但人是讲道理的，要不是底下人出了错他也不会生这么大气。 他跑到厨房里煮了一壶麦冬茶，在梁简生烦心的时候送到他面前，不能再贴心。 他送过来的常是红茶绿茶，偶尔是咖啡羹汤，梁简生正好训人训得口渴，看也没看是什么，就端着杯子喝。 第51页 麦冬茶微苦，但又不是咖啡那种苦，梁简生以前没尝过，怪异而陌生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忘了身边的是佟嘉而不是他的下属，训人的口气如出一辙，“什么东西？！” 佟嘉吓得手一抖，“麦冬茶，养胃。” “上面放了几颗黑枸杞，明目的，您看了大半天邮件了，该歇一歇。”他莫名就被梁简生吼了，声音是清朗，但样子有些委屈。 佟嘉不会很腻歪的撒娇哄人，但梁简生次次都被他哄得很服帖。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佟嘉觉得委屈正常，就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佟嘉屁股刚贴上去，梁简生就亲上来，“我的错，不该乱发脾气。” 佟嘉低着头不说话，他又气又心疼梁简生。梁简生又尝了尝那茶，仔细品品味道还是不错的，“好喝！还是你最贴心。” 佟嘉被他一夸就没了主意，又被逗笑了，“您也太假了，刚才还觉得难喝呢！” “不难喝，是喝不习惯。”梁简生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伏到他耳边哄人，“嘉嘉你就是给我毒药，我也会看都不看喝下去。” “因为先生信你。”他说。 佟嘉小声“嗯”了声。 可是他贪心，也想要梁简生的爱。 他送完茶没离开，乖乖地盘着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他看书速度不快，看的书又枯涩难懂，到晚饭时间也就翻了十几页。 梁简生也不赶他，该看邮件继续看，电话也照常打，只是声音小了不少，火再没发起来。 以前梁简生没发现佟嘉还有这作用，坐在他身边跟给他打了一剂镇静剂似的，能让他安稳下来。 三十头一天梁简生便回老宅子了，老太太打了几次电话来催，嫌他回去得太晚，梁简生只能以公司放假晚打幌子。 什么时候放假还不是他说了算的？ 今年的雪来得迟，到了除夕才下了第一场。佟嘉吃过了饺子便偎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换了换去还是那么几个，春节晚会也十分没意思。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和梁简生一起看，连广告也觉得很有意思。 现在房子里冷冷清清，他有点想梁简生了。 雪零零星星飘了几片，最终没下起来，只在地面上留下了薄薄一层。接着烟花在半空中绽开，接连不断的声响宣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另一边，梁家的春节却是十分热闹。 家族大了，人也只有春节才能聚齐。梁简生的爷爷有两二两女，梁简生父亲和叔叔这边子嗣不旺，现在只有梁崇江、梁简生和梁靖泽，倒是两个姑姑早早嫁人，现在已经儿孙满堂。 当年梁老爷子有官职，又娶了当地大户人家的千金，威望很高。所以虽然说两个女儿是嫁出去的，实质上却是男方入赘，过年反而要在梁家。 老宅子是一座三层独栋小别墅，梁老爷子没去世的时候住在这里，每年过年全家人都聚在这里过。现在虽然梁老爷子不在了，但传统没变。 人一多就热闹了，尤其是小辈们。少说有七八个孩子，在院子里到处跑着玩。梁靖泽带着他们放鞭炮，一会儿又领着他们过来讨红包，欢欢喜喜的十分热闹。 等闲下来，梁简生才想起来佟嘉。佟嘉还没梁靖泽年龄大，却比梁靖泽沉稳，明明还是个孩子，心思却藏得很深，从不肯轻易被人发现。 如果他生在一个好的家庭，也该是和这群孩子一样的。 想着，他给佟嘉拨了个电话。 也算是心有灵犀，佟嘉正握着电话犹豫着该不该给梁简生打，对方就来了电话。 “还没睡啊？”梁简生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一群孩子在下边玩闹。 佟嘉将身上的毛毯扯了扯，把自己裹得严实，“要守岁。” 梁简生听了就哑哑的笑，“大冷天的，自己一个人还守什么岁，赶紧睡去！” 欢笑声从手机里传到佟嘉的耳朵里，衬得他更加落寞，“不行，要守岁，新的一年才能平平安安。” 梁简生不以为然。已经接近零点，他命令佟嘉，“不许守了，快去睡。” 佟嘉打了个哈欠，梁简生立刻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拿着毛毯往卧室去，其实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边走边说，“那我不守了，您也早点睡。” “嗯。” “对了先生，新年快乐。”佟嘉钻到被子里说。 梁简生“嗯”了声，还没说多的话，那边已经有了鼾声。 都困成这样了，还非要逞强，梁简生扬着嘴角笑了。 他从二楼下来时梁靖泽带着一群孩子已经进来了，正在看春晚，跟着倒数迎新春。 梁靖泽跟着一群孩子闹腾了一晚上，现在困得不行。偏偏几个孩子活力旺，吵着要守岁，一点都没有要去睡的意思。 “哥，你看着点他们几个，我先去睡了。” 梁简生的小外甥喊，“不行，你说好要跟我们一起守夜的！” 小客厅里的牌局还没停，看起来也是要玩一夜的。梁简生把要偷跑的梁靖泽拽回来，“往哪儿跑？” “我真困了二哥，你看我眼都睁不开了。”梁靖泽被一群人闹得头疼，只想投奔床的怀抱。 “你要守岁。困了就去那边打牌去，输多了就精神了。”梁简生说。 梁靖泽强撑着眼皮，“哥，能不能不守啊？” 第52页 梁简生强硬地说道：“不能。” 第三十八章 梁家远亲不多，过了初四便没多少人来走年了。往年梁简生都是初六才走，今年想着佟嘉一个人在家，早早就坐不住了。 这两天亲戚来得多，梁简生也没顾得上给佟嘉打个电话。佟嘉也没给他打，只春节当天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看起来还像是群发的那种。 今天亲戚都走光了，只剩下梁靖泽赖着不走，在家里蹭吃蹭喝。梁靖泽嘴甜，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连老太太都被他哄得很高兴，让他再多住几天。 梁简生却是坐不住了，有些想佟嘉，也不知道那个小可怜怎么过得年，他总要补偿补偿的。德牧在他边上蹭着主人，梁简生让人带着它出去玩，自己穿上外套要走。 “简生，要去哪儿啊？”王念慈听见了声音从厨房里出来。 梁简生说，“年也过了，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他是王念慈的儿子，王念慈是最了解他的。她早看见梁简生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她又问了别人，说公司一切都好，那自然就是私事了。 她对梁简生的私生活很关注，主要是想着让他赶紧成家，她已经经受不起这个儿子再出意外了，早早抱上孙子才能安下心。 “明天还要去看你大哥呢！”每年初五，都要去医院看梁崇江，这已经是惯例。 “我知道。”梁简生已经把外套套好，“明天我来接您，今天就不在家过夜了。” 过了初五，年就算是过完了，再补偿给佟嘉还有什么意义。 王念慈疑心重，上次他回来也是急匆匆要走，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简生，你外边是不是养着人呢？上次你回来我就觉得了......” “您别挂心这些琐事了，这几天够累的，好好歇歇，明天还得去看大哥。”梁简生打断她说。 “怎么能是琐事！”王念慈嫌他不挂心自己的人生大事，红着眼睛说，“妈还能活几年？你结婚不要时间准备的吗？我一把老骨头了，能不能撑到抱孙子还不知道呢！” “您别这么想，您身子骨还健朗着呢。”梁简生安慰她。 王念慈流了两行泪，“你爸怎么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查出来到去世就两个月的时间。还有你大哥，前一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呢，第二天就出车祸了，躺到现在......” 梁简生沉默了。 他张不了口反驳，因为他母亲说的是事实。梁父的癌症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了，连转院到国外治疗的时间都没有，人就没了。大哥更是。 意外来得总是比想象中快。 梁简生沉默了一会儿说，“等时机合适了我会把人带过来给您看看。” 他这算是松了口，王念慈很意外。 “什么人还让你这样掖着藏着，多大的宝贝啊！妈又不是不通情达理，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孩......” “我知道。”梁简生没让她再说下去。 王念慈虽然身子健朗，但是多愁，常是看着父亲的遗物黯然神伤，对身体伤害很大。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妈是在跟时间赛跑了，只想看着你成家，才能走得安心。” “您说什么傻话呢。”梁简生语气很是无奈，“等过两天暖和了，您再去缘兴寺住一段时间，那边清净，环境也好，对您养身子有好处。” 王念慈点头，算是应下。她这几年念佛，每年都要去寺院里住上一段，确实看开了不少。只是唯独梁简生成家这件事上，她很较真。 正好梁靖泽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梁简生要出门，问他，“二哥，你去哪儿呀？” 王念慈总算找到了个帮着她说话的人，“你二哥在外边有人了也不跟我说，你跟他关系好，见过没有？” 梁靖泽一下子就想到了佟嘉，那小美人他现在还想着呢，只是他不确定梁简生说的是不是佟嘉。这自然是不能告诉老太太的，“我哥把人藏得那么好，都不给您知道，怎么会让我看啊。” “不过您就放心吧，我二哥的眼光那么高，多少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我嫂子肯定会让您满意的，您还不信他吗？” 他很会讨人欢喜，几句话把老太太哄高兴了，“也是。” 梁简生这才脱身，路上梁靖泽给他发微信，才发了个表情梁简生就知道他是打得什么主意。 “嘉嘉还跟着我呢，你想都别想。”他发回去个语音，“以后也别打他的主意。” 梁靖泽发了个sad的表情。 “那二哥你今天说的不会是佟嘉吧，要不就是，你身边还有别人？” 梁简生正为这事烦呢，他偏要提，“少管闲事！” 梁靖泽立刻闭了嘴。 佟嘉接到梁简生电话的时候正在吃着水果看电影，电影三个多小时，他才看了个开头。 “喂，先生？” 梁简生没上楼，车在小区外边停了下来，“做什么呢？” “看电影，您不忙啦？”佟嘉将草莓放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是想梁简生的，可他不敢轻易给他打电话，春节事多他知道，佟嘉怕打扰了他。 梁简生笑，“下来，带你去吃饭。” 佟嘉惊讶地跑到窗户边上，扒着窗口往下看，并没有看到梁简生，“您在哪儿呢？” “你下来就知道了。” 佟嘉没想到他会回来，梁简生告诉他最早要过了初五。他匆匆穿上鞋子和外套，投影只是暂停，抓起手机便下去了。 第53页 外边竟然在飘着小雪，很小很小，落在地上连痕迹都留不下。他并没有看见梁简生，淡淡的失落，“您没有回来呀？” “往外走。” 佟嘉那颗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一步步踏着没积起来的雪往外走。电话没有挂，梁简生一步步指引着他，如同指引着他走入自己织好的网。 路过了一片草坪，又穿过小花园，一直走到了南门，佟嘉才看见倚在车门上歪着头抽烟的梁简生。 他挂了电话，跑过去，梁简生张开大衣将他紧紧裹住。 “穿这么少，冷不冷？” 佟嘉身子在梁简生的大衣里，依恋地蹭了蹭他，“不冷。” 车就停在保卫室旁边，里面的保安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们一眼，佟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亲昵，他一个普通学生不要紧，梁简生不一样。 他可不想给梁简生惹来麻烦。 但梁简生像是没有察觉，抱他抱得很紧，依旧亲昵地低头笑着跟他说话。 佟嘉也就任由他们去看，贪婪地享受着梁简生的怀抱，让熟悉的味道包裹他。 那根刚燃了没多久的烟梁简生没有再去抽，佟嘉不喜欢那味道他知道。他的下巴蹭着佟嘉的头发，两人抱在一起，任由它燃尽。 第三十九章 这次梁简生带他去的是中餐厅，上次带佟嘉去旋转餐厅吃自助，佟嘉吃不习惯，整个人都十分不自在。 而且春节嘛，中餐才有年的味道。 “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佟嘉记得梁简生说要过了初五，他一天一天数着呢。 “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梁简生将车停好，带着佟嘉往饭店里走。两人正赶上饭点，人很多。 “我已经这么大了.......”佟嘉不喜欢梁简生总是把他当做小孩看，“您别总把我当成孩子！” 梁简生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本来就还是孩子，怎么不让人说呢？” 他比佟嘉大了十七八岁，无论年龄还是心理上都成熟很多，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跟佟嘉说话也不为过。 佟嘉没说话，他和梁简生比起来确实还小，他知道除非自己真的长大，梁简生会一直把他当成个孩子。反而是现在这样，他越强调自己已经长大，梁简生会越觉得他幼稚。 “怎么，我早回来两天不高兴吗？”梁简生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情绪。 佟嘉跟着他身后进了电梯，否认道，“没有的，您回来我怎么会不高兴。” 电梯里没人，梁简生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吻了下，手揽着他的肩膀，“你自己在家太冷清，哪有这样过年的，就先回来陪你一天。” 佟嘉很快听出来别的意思，“还要走？” “明天要去医院看大哥，再陪老太太去庙里上柱香，过了初七，这年就算是过完了。”梁简生说。 佟嘉马上也要开学了，高三只有这么一个长假，他没能如愿和梁简生整天呆在一起，但梁简生能回来陪他一天，他也是高兴的。 梁简生订了个靠里的包厢，安静。他搂着佟嘉往里面走，没想到会碰见熟人。 是何承平。 还是他先看见何承平的，本想着装作没看见，但何承平很快就看见他了，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呦！梁总，这么巧啊？”何承平为人老练，平时总是眯着一双眼，盯人像盯猎物，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梁简生本不想和他打交道，现在是躲也躲不开，只能停下来，“何总也来这儿吃饭？” “是啊，真是巧了。”何承平呵呵地笑，手里夹着雪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梁简生身后的佟嘉身上。 其实碰见何承平也不奇怪，这家饭店在当地很有名气，会员制，普通人即使有钱也是进不来的。何承平这个人重面子好场面，又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这家饭店成了首选。 只是梁简生没想到过个年还能碰见。 佟嘉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往梁简生身后躲了躲，用很小的力气扯着他的衣角。 那是在向梁简生求助，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过自己的这个小动作，梁简生却懂得很。 “今天带人过来吃个饭，先失陪了，改天一定做东请何总喝两杯。”梁简生的语气很淡，很明显的托辞，但又不失风度。 “哈哈，好啊！那我就等着梁总的电话了。”何承平笑了两声，给他们让了路。 一直到包厢里，佟嘉都扯着梁简生的衣服，等坐下来才放开，“那个人是谁啊？” 梁简生心里有点膈应，刚才何承平打量佟嘉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他拿了菜单让佟嘉点，“不用管他，点菜。” 佟嘉很快忘了这件事，翻着菜单，上面的价格让他瞠目结舌，翻到了最后也没有挑出来一个想吃的。 他把菜单推给梁简生，“还是您点吧。” 梁简生拿过来看，他记得佟嘉不爱吃辣，爱甜口的，“松鼠桂鱼来一例？” 佟嘉点头，两人吃不了多少，梁简生又点了荷香糯米排骨和虾藕饼，两碗主食，一例汤，最后又加了个甜点。 等待上菜的时候，梁简生从大衣内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包，给了佟嘉。 佟嘉怔了怔。 “收下。”梁简生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佟嘉这才敢拿，也没有看里面装的什么，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谢谢先生。” 第54页 梁简生说笑道，“以前都是他们吵着要红包，你倒好，给你你还不想收。” 大概是被他回来陪自己过年的事高兴坏了，佟嘉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梁简生口中的“他们”是谁。 “都说无功不受禄。”他说，“我又没有功劳，不能平白无故收您的东西。” 梁简生两眉一皱，“谁说你没有功劳？又要我把那些话捡起来说一遍么？” 佟嘉跟着他笑起来，他的声音不清脆，反而是轻轻沙沙的，落在人耳朵里痒痒的，钻着人的心，“那我收下就是了。” 梁简生满意地亲了亲他。 菜很快上齐了。佟嘉吃不了多少，但一想到价格就恨不得全部吃光，整个嘴里塞得满满的。 饶是这样梁简生还是能看出来他身上的肉少了，“嘉嘉又瘦了。” 佟嘉咕哝着嘴里的东西，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冬天干燥，下午佟嘉写作业的时候喝了好几杯水，现在又喝了许多汤，走的时候想去厕所了。 梁简生喊了人过来结账，在包厢里等着他。 包厢里暖风开得很足，他出来没穿外衣，里面是上次梁简生给他买的杏色毛线衣，不是宽松的款式，贴着他的身子，将他削瘦的身材勾勒出来。 佟嘉没想到自己出来的时候会碰上何承平。 何承平这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戾气很重，连笑都是笑里藏刀。打量人的目光也十分凌厉，藏着冷光，佟嘉很不喜欢。 刚才有梁简生他还能往梁简生背后躲，现在又碰上了何承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低头洗手，任水哗哗地流。 何承平倒是十分淡定地跟他打招呼，带着假意的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佟嘉装作视而不见，没有理会他，转身要走。 但跟在他身后的保镖挡住了他，佟嘉拿纸巾擦了擦手，故作淡定，“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别害怕，交个朋友嘛。”何承平毕竟是跟着梁父打拼过的人，年纪比梁简生大不少，尤其是前两年在东南亚呆了两年，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脸上多了道可怖的疤，眼角的皱纹也褶得很明显。 是个老骨头。 连笑都很渗人，他环视着四周说，“看来我和梁总是真有缘，连口味都一样。” 他没说是饭菜还是人。 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好，佟嘉说，“我要回去了。” 何承平掏出一张名片，佟嘉没接，他便塞到佟嘉手里，“位置坐得越高，越容易摔下来，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想跟着一起受罪，就得早点找新靠山。” “梁简生怎么待你好，我一定十倍百倍待你好。” 他还想捏一捏佟嘉的下巴，佟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梁简生等了佟嘉几分钟没见人回来，拿着账单往外走，出门看见何承平在和佟嘉说话。 梁简生黑着脸走过去，何承平以前忌惮梁父，对梁简生兄弟几个多少还有点尊重，现在在死人堆里打过了滚，胆子是越来越大，当着他的面都敢动他的人！ 这已经不是不把梁简生放在眼里了，而是明显的在蓄意挑衅梁简生。 事闹得越大他才越高兴。 佟嘉看见了梁简生，是看见了救星，声音激动地喊他，“先生......” 梁简生对他的呼叫没有理会，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问何承平，“何总这是做什么？” 何承平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几年不见，你跟你大哥越来越像了。” 这口气如同老友叙旧，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多熟呢。梁简生也跟着笑，但佟嘉看得出来他藏起来的几分愠色，“我可不是大哥那样，大哥人老实，人家对他笑两声就以为是朋友，让人害了也不知道，不适合在商场上混。我和何总倒很像，要想站稳脚，这心就得狠。” 尽管梁崇江当年的事没查出来，但跟何承平绝对脱不了干系。 何承平自然听出来他这话别有所指，嘴角僵硬的肉扯了扯。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佟嘉被挤到角落里出也出不来，动也不敢动。梁简生目光若有若无地往他的方向掠了一眼，他立刻用眼神向他求救。 梁简生收回目光，淡然地说，“一个小东西而已，还用得着何总大动干戈？何总要是喜欢，改天让人送两个更可心的过去。” 何承平看了一眼后边的佟嘉，“可心的到处都有，能让梁总欢心的可不多。” “哪里？”梁简生笑着，说着客套话，“也就图个新鲜，玩两天就腻了。” 他喊佟嘉，“过来，嘉嘉。” 佟嘉将手里的名片折成一团，低头走到了梁简生身后，听见他说，“何总要是喜欢他，过两天我亲自给送过去。” 佟嘉握着名片的手一颤，不知道梁简生说的是真是假。 倒是他这么一说，何承平松了口，“算了，一个玩物，还是梁总留着吧。” 梁简生笑笑没说话，何承平没再纠缠，带着人走了。 他人一走，梁简生脸立刻黑了下来，胳膊揽过佟嘉往外走。 佟嘉为他刚才的话还在四肢发软，几乎是被梁简生半揽着塞进了车里。 第四十章 车一直开过了两个绿灯，佟嘉在一边坐着始终没吭声。 第55页 “这儿的饭菜不合胃口？”到了第三个红灯，梁简生缓缓将车停下来，扭着头问他。 佟嘉不去看他，只看着窗外的树，雪又飘大了些，树上已经有了银白。他的声音闷闷的，“您说过不会把我送走的。” “谁说要把你送走？”梁简生眉头一横，不悦地问。 佟嘉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钻到他的心里，把他的心都绞碎了，总不能是听错了。 “您刚才自己说的。”他要告他的状。 梁简生回忆了两秒，才知道佟嘉是在生自己的气。他不该当着嘉嘉的面说那么伤人的话，但当时确实没办法，“把你送给何承平？我舍得吗？” 佟嘉眼眶有些红，堵着气不说话。 红灯转为绿灯，梁简生启动车子，“听说他那儿受过伤，性能力不行，喜欢玩道具。你是我的人，真要把你送给他，他还不把你往死里弄？” 不知道是那句舍不得还是你是我的人取悦了佟嘉，他心里总归没刚才那样难过了，愤愤地说，“那您还说那样的话。” “嘉嘉，你得相信我。”梁简生浅浅笑起来，看起来有些无奈，他是信佟嘉，但佟嘉总不信他，这怎么行？ 梁简生继续说，“何承平跟我是死对头，想尽了办法要把梁家整垮。我越喜欢的他就越是要毁了，你要是落到他手里，小命都没了。” 他身边现在就佟嘉，总归还是疼着的。刚才要是让何承平看出来佟嘉对他的重要，那何承平肯定是要想尽办法把佟嘉弄到自己身边，用佟嘉来折磨梁简生。他能不能得逞先不说，但这么一来佟嘉肯定是深陷危险之中了。 他只是个无辜的人，梁简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何况佟嘉真要出了事，无异于在他梁简生心上挖一块肉。 养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感情？ 刚才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好在打消了何承平动佟嘉的念头。一个玩两天就腻了的玩物，何承平才懒得大费周章跟他要。 佟嘉心眼少，哪能跟他们这种老狐狸比，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冤枉了梁简生。只是他当时太害怕了，脑袋都宕机了，哪里会想那么多。 他顿了顿，转过头来，跟梁简生道歉，“对不起，误会您了。” 梁简生笑了笑没说话，专心开着车。 佟嘉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失落的说，“只是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说的才是真话。” “你太单纯，想不到那么多也正常。”梁简生侧过头看他，“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好人，但答应过你的事还是会做到的。” 他是说不会把佟嘉送走的事。佟嘉笑了，“您怎么不是好人了？” 梁简生没答他，接着说自己的，“但是嘉嘉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想离开呢？” 佟嘉要去握他胳膊的手顿住，怎么会呢？ 他那么喜欢他的。 “你还小，以后的路长得很，会遇到很多人，总不会跟我一辈子。”梁简生说。 车又在路口停下来，有五十多秒的红灯。佟嘉解开安全带去抱他，梁简生呵斥他，“系好！危险！” 佟嘉不听，淡下去的眼眶又浮起了红圈。 他也不说话，就静静抱着梁简生，好像这样温存的时光都是奢求来的。红灯只剩下十几秒，梁简生耐心地给他系好安全带。 之后两人没有再提这件事，梁简生却将车速提起来。 他们很快回到家，梁简生急躁地将佟嘉按在门板上亲吻，佟嘉攀着他的腰，发出粗喘。 翌日清晨七点，佟嘉还在睡梦中畅游，身上挂着昨夜欢纵过的痕迹，身后红肿的地方再次接纳了昨夜的侵犯者。 “唔。”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却本能地迎合着梁简生。 昨夜不知道荒唐到几点，佟嘉认为自己睡了绝对还没有三个小时。身上到处是酸痛，那儿也是肿胀的不适应感。佟嘉摸了摸手机没摸到，问正在他身上征服的人，“几点了？” “还早。”梁简生摆着腰深深顶进去。 佟嘉叫了一声，双腿架在他的肩膀上，主动抬高了腰迎合。 到底是又做了一次，梁简生整个人神清气爽，潇洒地把自己抽出来去浴室冲澡。佟嘉身子难受，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了，衣服昨天被扔到了客厅，他只好找了件梁简生的来穿。 翌日佟嘉拉开窗帘，天已经大亮了，外边雪下了一夜，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他知道今天梁简生要出门，提前给他备好了衣服。将衣物平平整整地放到床上，又去厨房里准备早饭，食材刚准备好，梁简生便洗完澡出来了。 “不多睡会儿？”他擦着头发问佟嘉。 佟嘉看着导致他没办法再睡下去的罪魁祸首，睡眠不足让他黑眼圈严重，抱怨梁简生欲念太重，折腾了他一夜，“还不都是您。” 梁简生笑着亲了亲他，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他吃过了饭便出门了，医院离得不远，但是要先回趟老宅子接母亲。梁靖泽也许久没有去医院看过他大哥，现在整天在家里无事，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梁崇江还是老样子。当年车祸很严重，梁崇江的助理当场毙命，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这些年靠着高额的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 至于能不能醒过来，连医生都不好说。 王念慈是想儿子的，但看到梁崇江这个样子又难免心伤，梁简生怕她太难过，三人只呆了一小会儿便走了。 第56页 之后梁简生要陪着王念慈去寺里上香，求平安符，梁靖泽对这些不感兴趣，从医院出来便约了几个人去玩了，没跟着他们一起去。 这是每年都要的，即便不是过年过节，王念慈也总要来寺里求平安，家里的平安符快要挂不下了。如果这样真能保住平安，那也是值得的。 王念慈去求平安符，梁简生心里想着佟嘉，也给他求了一个，王念慈看见了，心生疑惑，问他，“这是给那位求的？” 梁简生想起何承平的事，没瞒着她，但没说的那么透彻，“人家跟着我也挺危险的，该给人求一个。” 王念慈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个男孩，见梁简生这么重视对方，还以为孙子有望，高兴地说，“那是自然。 他们出来往另一个大殿去上香，路上王念慈跟他打听，“跟着你多久了？” “没多久，半年多。”梁简生将平安符收到口袋里。 听了这话王念慈不知道该失望还是惊喜，她以为怎么也得跟着梁简生两三年才能让他上心。现在只是半年，感情毕竟不稳定，万一不合分了也说不定。 “肚子也没有动静？”王念慈接着问。 梁简生没忍住哈哈笑起来，佟嘉一个男的，肚子有动静才要吓死人。要是真能怀，以他的努力耕耘程度，早不知道怀了多少次了。 于是他说，“你别操心了，孙子早晚给您抱上。” 他总是推，人也不肯带回来看，王念慈哪里会不操心。只是她不想逼儿子太紧，以免伤了母子和气。 临走的时候，王念慈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又要去给梁简生求姻缘签。梁简生拦不住，只能顺着她去。 求得的是，［两情相悦，岂在朝暮］ 字面意思而已，前半句是好，后半句就有点勉强了。王念慈一看签就有点担心，梁简生收起来那签子，倒觉得是个好签。 第四十一章 于谣这个年过得十分不痛快。 往年即使于裴之回来，也是去看看于爷爷和于奶奶，回家也只会呆很短的时间，拿点东西便匆匆走了。 今年情况却不太一样。 自从那天之后，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那晚发生了什么，于谣不想去回忆。 可是越这样，回忆越是变得清晰起来。 于裴之扛起来他将他扔到自己的床上。他踢他咬他，将他的肩膀咬得血肉淋漓，可即使于裴之痛得像受了伤的野兽发出低吼，也没有放过他。 他们之间始终像一场野兽厮杀，最后几乎是两败俱伤。看起来像是小豹子赢了，于裴之身上全是被他抓咬的痕迹，他亲他，舌头又被小豹子的利齿咬得流了血。但后来被领带束缚住的双手揭示了最后的赢家，于谣最后还是败给了于裴之。 他醒来将于裴之房间能摔的东西全摔了，于裴之静静看着他发泄，任由那沉重的闹钟和台灯落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没有躲一下。 于谣暂时无法接受，他可以理解，所以他由着他发脾气，听着他的谩骂，甚至在他让他滚的时候真的走开了。 之后的几天到过年，于裴之一直在家没离开。以前常不在家本来就是为了避着于谣，现在那层纸窗户捅破了，也就没必要再躲着了。 于谣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于裴之做的饭他不吃一口，全是自己叫的外卖。为了去门口拿外卖不碰见于裴之，他特意饿着肚子要晚吃饭一个小时，等于裴之去书房了才去拿外卖。 于裴之自然是发现了，特意配合着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实每次于谣在门口拿外卖他都能在书房的窗户里看见。 他并不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但唯独在于谣身上，他不愿意放开手。他要把他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知道这么做卑鄙无耻，但他是他的宝宝，他不放心其他任何自己以外的人来照顾他。 饶是这么双方避着对方，也有碰见的一天。大年三十这天，大多数商铺都关门了，于谣找不到吃的，只能灰溜溜下楼去冰箱里找吃的。 有一些面包和午餐肉，于谣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被下楼喝水的于裴之逮了个正着。 他装作没有看见，转身就走。 于裴之抓住他的手臂，告诉他，“宝宝，明天起早点，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 每年春节都要去的，只是往年父子之间闹得没这么僵，至少还能在一辆车上共处。 虽然于谣和于裴之关系很差，但对爷爷奶奶一向尊重。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春节不去看爷爷奶奶，只能答应，“知道。” 微波炉“叮”地一声，里面的东西热好了。于裴之看了一眼说，“那个面包放了好几天了，不新鲜了，我给你煮点面吧。” 于谣没理他，他已经饿的没力气说话，端着自己的面包夹火腿上楼了。 于裴之也不恼，把杯子放下，挽起毛衣的袖口，将围裙挂在身上，开始洗青菜。面条很快煮好了，他端着上楼给于谣。 门敲了两声都没人开，于裴之端着碗继续敲，直到门开了，里面飞出来一个杯子。 好在于裴之动作敏捷，躲得及时，要不他的脑袋上定又要负伤，只是碗里的汤洒了些。 他捡起杯子走进去，于谣非常抗拒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大吼道：“你不要进来！” 第57页 面包和午餐肉已经被他吃光了，于裴之将空盘子收走，放下的是满满一碗鸡汤菌菇面。 于谣见他不走，随手捞起床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于裴之躲开，他只能暂时离开，“不够吃下面厨房里还有，别饿坏了肚子。” 他说话很斯文，常是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每次于谣看见他，都会在心里狠狠地骂，斯文败类！败类！混蛋！无耻之徒！ 可是不管他怎么骂，于裴之都无动于衷，默默受下。 他们吵架吵得少了，动手打起来的时候更是少，现在变成了于谣单方面的顶嘴和发泄。于裴之不跟他吵，处处顺着他，于谣竟然觉得不习惯了。 “我才不吃你煮的东西！”他生气地大喊，挑战着于裴之的耐心。 于谣以为于裴之会生气，但他并没有，只是淡淡地说，“那就吃饱一点，有力气才能跟我闹，别又让我逮到了机会干.你一顿。” 气势汹汹的于谣顿时不吭气了，愤怒地关上了门。 当晚，他因为长时间吃外卖，加上吃了变质的面包开始闹肠胃炎，上吐下泻，连同吃下去的那碗面也一起吐了出来，脸色苍白。 于裴之听见了动静立刻出来看，见了这场面要带着他去医院，于谣先是拒绝，但很快吐得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了，被于裴之横抱起来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医生问情况，于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于裴之把大致情况说了下。 医生也是个暴脾气，听了训斥两人，“知道面包不新鲜怎么还吃，真是第一次见你们这样的！” “你怎么当父亲的？”他质问于裴之。 于裴之职位高高，向来是别人求他做事，除了父母没有给别人低过头，现在因为于谣心里慌起来，低下头认错，“是我没尽到责任。” 医生开了药，让于谣去病房打点滴。于裴之将他抱了过去。 两瓶水挂了半晚上，等出院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于谣被折腾了一晚上，打着点滴睡过去了，休息了两个多小时，于裴之一直守着他，熬得双眼布满血丝。 回家的路上于谣靠着车窗闭着眼，于裴之从前面看不到他是不是睡着了，一路上也没有说话，怕吵醒了他。等到了家，他要去将于谣抱下来的时候，才看见于谣是醒着的。 两人目光对上，于裴之的眼里全是疲惫和担心，于谣躲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回到房间闷头大睡。 他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昨晚吐了一晚，胃里没有半点东西，现在实在饿得厉害。 下楼的时候他听见于裴之再跟奶奶打电话，“谣谣身体不太舒服，我们晚点过去。” 听到孙子身子不舒服，于奶奶连忙多问了几句，于裴之跟她解释一番，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于奶奶这才放心，让他们晚上饭点之前过去就行。 反正于裴之煮的面他都吃了，别的不吃也是白不吃，何况他快饿死了，于谣看着一桌子的美味，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动。 于裴之跟着他动了筷子，问他，“还难受吗？” 于谣憋着气没吱声，想起那天早晨他醒过来于裴之问他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 他不说话，于裴之就自己找话题，“对了，前两天老师发短信，说你这段时间在学校表现很好，成绩提高了不少。” “想要什么奖励吗？”于裴之问他。 于谣白了他一眼，又要拿那些没有用的东西搪塞他。 就在于裴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于谣开口了，“我想要的你不会同意。” 自从两人把关系挑明了之后，于裴之的耐心便很足，“先说说看。” 于谣说，“我要出国。” 空气凝固了一秒，于裴之的筷子顿在半空中，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这个不行。” 于谣早就知道结果，嘲讽地笑了声，“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他擦擦嘴站起来，离开餐桌，“我吃饱了。” 他上楼后于裴之也放下了筷子，他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于谣会这么恨他，连跟他多呆在一起一天都是不情愿的。 这不是于谣第一次跟他提出国的事，上次是高一，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虽然很僵，见面就会吵，但相比于现在连吵都吵不起来要好很多。 于裴之拒绝了他，和这次一样没有理由。 他推了他眼睛，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烦心。 第四十二章 下午于裴之开车带于谣去了父母那里。于谣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是家里的宠儿，爷爷奶奶恨不得把他放心尖上疼。 加上于谣跟着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时间，爷孙关系比父子关系要好太多。 于谣虽然爱和于裴之闹，但对爷爷奶奶十分孝顺，老人家年纪不小了，他知道哄着他们。 “谣谣来啦。”于奶奶热情地来迎接，“你爸说你不舒服，怎么回事啊？” 于裴之把给两位老人带来的营养品放到桌上，笑着解释，“吃坏肚子了。” 于奶奶听了也要责怪于裴之，“你在家也不给孩子做饭的吗？怎么就吃坏东西了？” 于谣还在跟于裴之赌气，有了爷爷奶奶撑腰，底气也硬了，故意气于裴之说，“我才不吃他做的东西。” 父子关系不怎么好，两位老人是知道的。这也和他们有关，急着要给谣谣找个后妈，忽略了双方的感受。 第58页 “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于奶奶笑着说的，其实没有半点要怪孙子的意思。 一家人难得聚齐，又恰逢春节，于奶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于谣升高三以后就没来过奶奶家了，太久没来加上这几天没吃好，那味道想得厉害。 既是一家人，就没必要太拘谨，于裴之今天也换上了一身相当休闲的服装。 于裴之来看父母的次数不少，每月都来，只是看看两位老人便走。于奶奶有许多话，攒到了现在才有机会说。 “裴之，上回那个见了没有呀？” 于裴之没料到她会当着于谣的面提这些事，于是说，“上回她正好调班，就没见成。” 于奶奶露出惋惜的表情，“那女孩很不错的，工作没你这么忙，能帮着你照顾谣谣。” 于谣在一旁低头挑着鱼刺，静静地听。 “这件事不着急，谣谣大了，我一个人能照顾过来。”于裴之推托道。 “什么不着急？”于奶奶有些不高兴，“都多少年了？谣谣小时候让你再找一个你不找，非要拖，拖到后面又拿谣谣当说辞，说孩子情绪抵触。现在谣谣也大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只能胡乱猜测，“你是不是还想着谣谣他妈妈呢？” 于谣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嘴里，淡淡瞥了于裴之一眼。 男人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说话彬彬有礼，“没有，都多少年的事了。” “我怕是谣谣他妈妈伤了你的心！”于奶奶挂念儿子的事，逮到了机会难免要多说两句， “可是再怎么说都快二十年了，也不能为了个女人终身不娶了吧。谣谣是有你照顾，可你有谁照顾啊？” 于裴之没说话，包了个虾放到了于谣碗里，于谣给他扔了出来。 “虽说谣谣是你亲生的，一个就够了，但我们做父母的还是希望儿孙满堂，你能多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于奶奶说。 于谣听了立刻转头看向于裴之，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被于裴之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下。 “要什么人照顾。”于裴之继续给于谣剥虾，“老了以后有谣谣呢。” 于谣不痛快的小声嘟囔，“谁要照顾你？！” 他声音很小，于奶奶耳朵没那么灵了，没有听见，“谣谣能跟你一辈子啊？他以后不要娶妻成家的吗？谣谣现在也懂事了，你又还年轻，再找一个有什么难的？” 于裴之这次直接把虾塞到了于谣嘴里，当着爷爷奶奶的面，于谣不好让他们觉得父子关系太差，不情愿的嚼了嚼。 “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于裴之喝了口汤，继续跟于奶奶打游击。 于奶奶苦口婆心，“日子都是凑合着过的，哪有那么合适的呀。” 于爷爷一直没说话，倒是于谣听烦了。他们要给他找个后妈，可谁也没有问过他的感受。 他给于奶奶夹了一口挑好刺的鱼，“奶奶，您不是爱吃鱼吗？别光说话，快吃啊，都被我吃完了。” 于奶奶笑着直夸他懂事。 这件事就算先过去了。他们晚上不走，要在这里住一晚，因为明天有很多来走年的亲戚。 不同于于谣住的小别墅，这里是很普通的居民房，三室一厅。于裴之曾要给二老安置一栋小别墅住，只是于奶奶和于爷爷坚持要住在这里。原因有二，其一是楼下是社区，老人们平时来往活动方便，二是于裴之毕竟是公职人员，盯着他的眼睛很多，像别墅那样的房产还是不宜过多。 两位老人住一间，一间是客房，剩下一间里面没有床，平时放一些杂物，不能住人。 于奶奶早就把床铺好了，“谣谣，你跟你爸挤挤睡。” 要是以前，于谣还能勉强同意，现在是绝对不行。谁知道那个老畜生会做什么呢？！ “我不跟他睡。”他倔强地说。 去年两人还能在一间屋子里睡呢，于奶奶没想到他们关系差成这样，“怎么生分成这样了，你们可是亲父子啊，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仇？” 几个字刺痛了于谣的神经。他不知道到底是于裴之骗了他还是奶奶在骗他。 还是在陪于爷爷下棋的于裴之过来说，“我睡沙发吧，谣谣大了，不方便了。” “沙发那么小，翻个身都要滚下来！你个子高，被子都盖不住。” 老房子空间本就有限，沙发确实小得可怜，于裴之一米八五的个子，实在勉强。 “要不我睡沙发吧。”于谣说。 于奶奶不高兴了，一时不知道该心疼谁，“谁也不许睡沙发！这儿这么大一张床不睡，找什么罪受？你俩就睡这屋！” 她走了以后，于谣瞪了于裴之一眼，后者表示很无辜。 于裴之一直陪于爷爷下棋下到了十点，他进屋的时候于谣还没睡，正在拿着他的手机玩游戏。 这时候跟他倒是毫不客气。 于裴之收走他的手机，“早点睡。” 即将通关的于谣立刻炸了毛，他忘了这不是他空荡荡的别墅，隔音效果并不好，“你干嘛！我还没玩完呢！” “玩了一晚上了，注意休息。”于裴之把游戏给他关了。 于谣无聊下来了，可又睡不着。何况跟于裴之在一张床上，他哪里敢睡。 他问于裴之，“为什么奶奶说我是你亲生的？” 第59页 于裴之跟他耐心解释，“他们也不知情，他们一直都认为你是我亲生的。” 于谣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停追问。 于裴之只好把当年的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当时她要把你打掉，被我阻止了。后来你出生我们就离婚了，就这么简单。” “所以奶奶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于谣问他。 于裴之摇摇头。 “那我父母到底是谁？”于谣接着问。 “这很重要吗宝宝？”于裴之反问他，“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父亲就行了。” 于谣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没有他这样的父亲。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妈？”在于谣看来，能娶一个怀着不是自己孩子的女人过门，那一定是很爱她的，“所以你才这么多年不二婚的。” 于裴之说，“你也这样想吗？” “那不然是为什么？”于谣有点烦躁，他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和于裴之说这么多话。 “因为什么你知道。”于裴之的双眼透过镜片盯着他，折射着暧昧不清的光，”还想再听一遍吗宝宝？” 于谣反应了两秒，红了脸，拿着枕头砸过去，骂他，“变态！” 第四十三章 过完了春节，一切又都回归了正常轨迹。佟嘉学习越来越紧张，周六日开始补课，占据了大多数时间。梁简生也忙，一个月去外地出差了三次。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两人的感情并未降温，反而是比原来更亲密。 颇有小别胜新婚的意思。 梁简生的生日在五月初，他自己都不大记得了，还是王念慈打电话提醒的，问他今年生日怎么过。 往年是在家随便过过，或者是请几个朋友聚一聚。梁简生不愿意太高调铺张，但王念慈不同意，说今年是他三十五的生日，要好好过。 梁简生对这些事向来不上心，工作都不够他闹心的，就吩咐人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办。 其实王念慈的意思他知道，大办不过是为了多请些人，好给自己挑一个中意的儿媳。 他不带个人回去，他母亲这条心是不死的。 梁简生怕她太费心，又给梁靖泽打了电话，让他帮着出主意。梁靖泽是整天游手好闲的无事青年，这种不费力又讨好还能坑他哥点零花钱的活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最后定在了一家酒店顶楼，带一个露天游泳池。虽然现在还没到夏天，但晚春燥热，近几天又升温了，连晚上都要蒙着一层薄汗。 确实请了不少人过来，生意上关系好的，多年的好友，家里的亲戚小辈，还有梁靖泽叫过来玩的男女模特，好些梁简生也不认识的。到处都是举着酒杯的人，熟的，不熟的。 这场面和王念慈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她醉翁之意不在此。 年轻人玩年轻人的，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介绍了两个女孩给梁简生认识。 当时梁简生正等着佟嘉过来，没心思听。佟嘉五点就放学了，七点还不见人，助理是怎么去接的人？ 他给佟嘉打电话，过了半晌才接，说是挑衣服花了好些时间，马上就来。梁简生等得着急，抱怨了两句，“挑个衣服挑这么久？！” 佟嘉知道他的脾气，在电话里轻声哄着他，“哎呀，合身的不好找，您又不让我穿着校服过去。” 在场的都是礼服，他穿个校服过来像什么样子。 梁简生“哼”了声，难不成一件衣服还能穿出花来？他倒要看看。 虽然样子不太高兴，心里却满满的期待。 王念慈在边上被冷落了，自顾自打着圆场，跟边上的女孩说，“简生你知道的，哪里都好，就是太忙了。” 女孩叫林意柔，是梁父以前生意伙伴的女儿，两家一直交好。她比梁简生小几岁，小时候两人还在一起玩过。 “跟谁打电话呢？也不理柔柔。”王念慈数落他。 林意柔是个性格温婉的人，也不生气。人如其名，说话也是柔柔的，“没事，肯定是重要的客人还没到，简生哥着急了。” 梁靖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拽着梁简生要往泳池那边走，“二哥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那边一群人等着你呢。” 那边确实有几个人在向他招手，梁简生正好想找个托辞离开，抱歉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向林意柔说，“那我先失陪了。” 这是年轻人的主场，王念慈是融不进去，她喊住梁简生，“什么失陪，你也带着柔柔一起过去玩呀！” 梁简生看了眼林意柔，后者向他温婉地笑了笑。 “行。”梁简生向她伸出绅士手，邀请她一起过去。而后又对王念慈说，“我先让人送您回去吧，这乱糟糟的，别吵得您头疼又犯了。” 王念慈看他和林意柔相处甚佳，放心了不少。 王念慈又想起来什么，把梁简生拉到一边。小声询问，“那位今天来没来呀？” 梁简生半开着玩笑说，“你都给我身边安排好人了，我哪儿还有胆让人家来呀。” 这是怪王念慈明知道他身边有人，还给他安排了林意柔。王念慈也反应过来这事做得不妥，“要是来，让我看一眼也好。” “您先回去休息吧。”梁简生是铁了心不让她见，“今天怕是见不了，有机会再说。” 第60页 王念慈生气地叮嘱他，“你要上心呀！” 梁简生叫了车，亲自把老太太送到酒店楼下，恰巧杨逐接佟嘉的车也停在了门口。 佟嘉从车上下来，穿了一身小西装，显得有些拘谨，不过也合场合。他看见了梁简生想走过去，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王念慈，还是站到了一边。 梁简生瞥了一眼他，他第一次见佟嘉穿正装，收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线条，裤子裹着的臀显得挺翘浑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半秒，又双双离开对方。 梁简生让杨逐把王念慈送回去。她上车的时候跟佟嘉打了个照面，只是王念慈根本没注意他，更没多想。 等车开远了，佟嘉才走到梁简生身边，他虽不认识王念慈，但能猜到。能让梁简生亲自下来送的人可不多。 梁简生把人揽过来，趁没人看亲了他一口，夸他今天这一身穿得漂亮，“不愧是挑了两个小时的。” 佟嘉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这样的衣服穿上浑身不自在，梁简生也没说要去做什么，只让杨助理去接他，“我们要去吃饭吗？” “饿了？”梁简生按了电梯。 佟嘉摸摸肚子，“有点。” 电梯很快到了，等他们入了场，佟嘉彻底傻了。 他脑袋里唯一的想法是，还好没有穿着校服过来。 他无措的看向梁简生，梁简生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没事的，别怕。” 他指了指不远处，“不是饿了吗？先去那边吃点东西，我晚点过来找你。” 这样的场合他知道佟嘉不习惯，但他三十五岁的生日没有佟嘉又总觉得缺了点东西，过得不完整，只好把人给哄过来了。 人算是到齐了。佟嘉找了个位置坐，他肚子饿了，不客气地拿着漂亮的小蛋糕吃，眼神无处安放，四处瞟着。 瞟来瞟去最后还是落到了梁简生身上。梁简生在泳池边和人说话，手中举着香槟，偶尔碰杯，偶尔谈笑。 这和佟嘉平日在家见到的梁简生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好像这样的梁简生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在人群中如此耀眼，让人看一眼便不能忽视。 梁简生的目光正好向他扫来，冲他笑了笑，佟嘉便手指一滞，心里颤了颤。 现场突然响起了音乐，将谈笑声掩盖住了几分。身边的男男女女纷纷站起来，佟嘉再去找梁简生，视线已经被挡住，看不到人了。 原来是要跳舞。佟嘉不会，只好干坐着，蛋糕吃多了也觉得腻，他从边上拿了个杯子到处找水。半天也没有找到，只好倒了半杯红酒来解渴。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靖泽悄悄站到了他身后，见他脸红扑扑的，“你也来了呀？” 佟嘉吓了一跳，手里的红酒也险些洒出来。他没有理会梁靖泽，继续在人群中找梁简生。 梁靖泽穿着个花裤衩，头发都是湿的，刚才和几个小模特闹得太欢，掉泳池里了，爬上来用毛巾擦了擦，也懒得下去换衣服。 只是他跟个在夏威夷度假的落汤鸡似的，没人愿意当他的舞伴跟他一起跳舞了，他只好悻悻地四处转悠，就看见了佟嘉。 佟嘉不理会他，他哀怨地撇着嘴说，“你听见没啊？” 上次佟嘉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而且梁简生跟他说过可以不用理梁靖泽，所以佟嘉只当做没看见他。 梁靖泽见他在找什么，眼睛亮了亮，“你找我二哥呀？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能找到他了。” 佟嘉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梁靖泽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拉起他的手腕，“走吧，一会儿可被人抢走了。” 梁靖泽在“把人拐到下面的房间”和“带着他去阳台”之间犹豫了片刻，预感到前一个选项的下场会很惨，他二哥没准会把他腿打断，还是选了后者。 凸出来的半圆形阳台上没有人，人都下去跳舞了。这里视野比下面开阔，并且可以俯视下面的人群。几个女孩在泳池里玩，乐队在泳池边上伴奏，小提琴声悠扬，飘荡到佟嘉的耳朵里。 男男女女穿着漂亮的礼服，优雅起舞。 “喏，我二哥。”梁靖泽喝了不少酒，晃晃悠悠地指了个方向。 佟嘉看过去，梁简生也在和人跳舞，是林意柔。 他的手亲昵地贴着对方的腰，手指交缠在一起，步子跟随着音乐一前一后，相当契合。 仿若天生一对。 梁靖泽背过来，半靠在墙壁上，“我早就说过嘛，我二哥是个大猪蹄子。” 佟嘉远远看着在笑着的梁简生，没有吭声。 “你也别太难过，你跟了我二哥挺久的，以我的经验啊，怎么也能给你辆好车。”阳台上风微微凉，梁靖泽把手里的毛巾披在了身上，继续说，“不对，你也没驾照，而且还是个学生，他应该会给你一套房。” “不过没事，虽然我哥不要你了，这不还有我呢嘛！”梁靖泽搂过他的肩，“以后哥哥罩你。” 佟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靖泽也不恼，反而继续开导佟嘉，“不是我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不过我都能看出来你是真喜欢我二哥，你觉得我二哥他自己看不出来吗？” “但是他不回应，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的感情不对等，他把你这一颗心糟蹋完就要去找下一颗了。就你，傻乎乎的。”梁靖泽也是看佟嘉太单纯，不想让他伤太深。 第61页 “你要真喜欢我二哥，就赶紧下手啊，把他吃得死死的。”他看了看远处在跳舞的梁简生和林意柔，冲佟嘉眨了眨眼，“要不然被人抢走喽！” 佟嘉眼里倒映着灯光，水波在他眼里闪着光。飘忽着，像他飘忽不定的感情。 凉凉的风吹淡了他脸上的红晕，倒是吹红了眼圈。 第四十四章 音乐声停了下来，变成舒缓的钢琴独奏。跳舞的人群再次散去，一下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佟嘉看见梁简生和林意柔交谈了几句，开始到处找他。 “我要下去了。”他对梁靖泽说。 梁靖泽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他随意。 佟嘉下去之后并没有立刻见到梁简生，他被人又叫到别的地方了。佟嘉只能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把剩下的几口红酒喝了。 酒不解渴，越喝越觉得口渴，越渴他越想喝点东西。加上心里莫名的躁动，让他生出了叛逆的念头，反正梁简生不管他也不在乎他，哪里还会在意他喝这么一点点酒。 梁简生不来，他就一直当水喝，最后喝得头晕晕的，连远处的人影也晃动起来了。 梁简生目光有意无意往他这边瞥着，一边应付着对面的人，过了十来分钟说完了才有时间过去看佟嘉一眼。 他见他的脸蛋红得厉害，脸上一变，“喝酒了？” 佟嘉迟缓地点点头，手比了个高度，意思是只喝了那么一点。 梁简生看见他边上的瓶子和醒酒器都光了，才不是他比划的那么点，“喝了多少？” 佟嘉有了醉意，见梁简生不信他，又比划了三四厘米，生气地说，“就喝了那么点呀！” 那语气是撒着娇的，还带着委屈，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梁简生气得笑出来，把歪歪扭扭靠在椅子上的佟嘉扶起来，“我在下面开了房间，你先去睡一会儿。” 佟嘉头很痛，很想睡，点着头答应了。 一出了外人的视野，梁简生就将他横抱起来。房间很近，就开在下面那层，梁简生刷开了房门，将他放在床上。 佟嘉已经睡着了。 他拨开他额头的碎发，吻了吻他才离开。 佟嘉睡得不安稳，头很疼，下意识去摸旁边的位置。旁边没有人，冰凉凉的。 他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来，身上的衣服睡皱了，他随意理了理，多余的没有心情去管，穿上鞋上去找梁简生。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梁靖泽还在和女模特在玩游戏，逗得她们欢笑声一片。乐队已经走了，桌子上剩了盘盘残羹冷炙，佟嘉还是微醺的状态，人没彻底醒。 找了一圈没见梁简生，他在泳池边坐下来。入夜风是凉的，吹得他没那么躁了。 梁靖泽看见了以为他要跳下去，吓得赶紧过来阻止他。 佟嘉双脚在池边无聊晃着，“梁先生呢？” 梁靖泽生怕他掉下去，万一再不会游泳就更麻烦了。他说，“二哥下去去送人了，快回来了。” 佟嘉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远处的铁塔，上面闪着光，忽明忽暗。 晚风吹来，将他的头发吹起，露出梁简生吻过的地方。 梁简生很快回来了，佟嘉站起来要往他身上扑，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栽到了泳池里，还是梁靖泽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佟嘉对他说了声谢谢，走向梁简生。 大概已经快十一点了，梁简生把剩下的梁靖泽和几个模特也打发走，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钢琴还没搬走，梁简生牵着佟嘉的手走过去，坐下来给他弹钢琴听。 佟嘉不懂这些，只能听出来曲子是欢快的，大概今天梁简生心情也不错。 一曲弹完，有人过来收拾桌上的盘子，梁简生靠在钢琴上问他，“梁靖泽又跟你说什么了？我看见他拉着你走了。” 佟嘉生气地想，您看见了也不阻止。 可是另一方面，他心里又很高兴，至少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梁简生的目光都是在他身上的。 他又想起来刚才两人跳舞那一幕，心里泛酸，不解气地说，“说您是大猪蹄子。” “什么玩意？？”梁简生听不懂，皱着眉问。 佟嘉没有跟他解释，也没有再说话。 下面开的房间本来就是今天晚上要过夜的，是个大套房，只开了一间。梁简生带着他下去，在他要脱外套的时候，佟嘉从背后抱住了他，湿了的睫毛蹭着他的背。 他还是有醉意，不然也不敢说这样大胆的话，“您今天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简生怔住，“也没什么好过的，不过是靖泽非要弄得这么热闹。” “我都没有给您准备礼物。”佟嘉说。 梁简生笑了笑，“我又不缺什么，买了也是浪费。” “您这么觉得的吗？”佟嘉抱着他不松手，非要问，“那我送一份礼物给您，您会丢掉吗？” 梁简生今天还算有耐心，喝了点酒的佟嘉似乎异常粘人，他哄着他，“先说说你要送什么？” 佟嘉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又偏不说了。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佟嘉突然拉起他的手往房间外走。 “去哪儿？”梁简生问他。 佟嘉只是牵着他往外走，又上了顶楼。 上面的灯光还没关，暖暖打在两人身上。桌子已经收拾干净，地也打扫过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那架钢琴还没人搬走。 第62页 佟嘉将自己的手放在梁简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和他十指交缠，仔细闻还能闻到梁简生身上没散去的淡淡香水味。他说，“您教我跳舞吧。” 梁简生诧异了两秒，一下子反应过来许多事。佟嘉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喝酒，为什么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这是吃了自己的醋。 梁简生拿手机找了个音乐，放在钢琴上播放着，一步一步地教他。 佟嘉本就喝了酒，步伐不稳，又没有基础，好几次跌在梁简生的怀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步子，生怕踩到了梁简生。可是梁简生用手将他的头摆正，“不要低着头，看着我。” 看起来简单，学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佟嘉好几次都踩到了梁简生，可是梁简生丝毫不介意。 就连他自己的走神他也能看出来，温柔地呵斥，“专心一点。” 佟嘉抬头望着他，梁简生的眼里有远处的风月与星光，他想吻一吻。于是便真的停下来，踮起脚吻了他的眉眼。 “以后我陪您跳舞好吗？”他很大胆地问梁简生。 梁简生多少有点无奈，酒精让他的佟嘉变成了缠人的小黏猫，“好，不过还要再多教教你。 佟嘉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眼睛像天上的峨眉月，澄明、清澈。 “那现在我要给您礼物了。”他说。 梁简生见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有些好奇，“你准备了？” “当然了。”佟嘉很快回答他，“我已经准备了很久。” 梁简生以为他会像变魔术一样变出来点东西送给他，但是佟嘉没有，他又拉着梁简生随着舒缓的乐曲跳起了舞，这次他没有跳错一个步子。 在舒缓的音乐中，他再次停下来，握着梁简生的手，贴到了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得极快，梁简生感受得到。 “这是您的礼物，我要把它送给您。”佟嘉说。 “尽管它早已经属于您，可是我现在要让您知道这件事。它是您的，和我一样，都是您的。” 天上的星光和山间的月为证，远处的铁塔和爱人眼里倒影的光为证，吹着月季香的清风也为证，他想让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来作证。 他是多么喜欢这个人。 梁简生看见他眼里有泪。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如果不是夜晚的风还在吹，不是远处的灯还在闪，佟嘉会以为有人给他们按下了暂停键。 饶是梁简生这样老练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一颗少年萌动的心。 他顺势握起佟嘉的手，低头笑起来，“嘉嘉喝醉了。” “是啊，喝醉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佟嘉很难过地说。 他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板，不敢再去看梁简生的眼，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顶楼的风很凉，两人身上穿得单薄，梁简生怕他感冒，领着他要下去，“风太大，该回去了。” 佟嘉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揣到他手里，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梁简生将他的难过全部收在眼底，只是该让他怎么去回应佟嘉。他喜欢他，他早就知道了，收纳在眼底的小心翼翼和欢喜早就出卖了佟嘉。 若是个玩伴也就算了，他还能偷偷把人养在外边，但佟嘉不一样的。 “可是喝醉了又怎么样？”佟嘉自言自语起来，小声嘟囔，“喝醉了说出的话就不能当真吗？” 他声音带着哭腔，“您到底知道不知道呀？您不要，那我就把它收回来了，再也不送给谁了。” 说着又握起梁简生的大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手掌的温暖稍稍抚轻了他心里的痛，“好了，现在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 梁简生怀疑他真的只是喝了那么一点红酒吗？怎么人能醉成这样！ 佟嘉还在说着糊涂话，“快点呀，晚点我就不收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梁简生将他揽到自己身边，佯装生气的说，“哪有你这样的！送都送我了，又反悔要收回去！” 佟嘉脑袋有点运转不过来，愣愣看着他。 “真这么喜欢我？”梁简生低下来身子，跟佟嘉平视。 大概是喝了酒，酒精出来作祟，佟嘉看着梁简生的神情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白。 他凑上去把自己挂在梁简生身上，说句话呼出来的都是酒气，全是语无伦次话，“喜欢啊，喜欢您。” 梁简生笑了笑，他从来不缺追捧，却没有人掏心窝地说过这样的话。他当然知道佟嘉说的是真话，只是不知道他明天就醒了会不会又反悔。 或许佟嘉自己都知道，这样的关系，不戳破那层纸才能长久。 他手指勾着佟嘉的下巴，嘴唇慢慢靠近，要亲他。 佟嘉缓缓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有些晕，在梁简生凑近的时候闭上了眼。 可是吻并没有落下来，佟嘉听见脚步的声音，他睁开眼的时候梁简生已经走远了几米。 梁简生轻笑着，手掌心是佟嘉的一根睫毛，捉弄佟嘉这件事让他心情大好，“赶紧下去了，要吹感冒的。” 被捉弄了的佟嘉气得跳脚，追上去跳到他的背上，“您怎么这样！” 梁简生顺势托住他，将人背回了房间。 两人都一身酒气，佟嘉进了房间就从他身上跳下来，脱了衣服去洗澡。这时候他已经完全不顾及还有梁简生这么一个人了，他把自己全身扒得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往浴室里面跑。 第63页 梁简生要跟他挤一间，佟嘉这时候才害羞起来，非不让他进去。 他洗了很久，又毕竟喝了点酒，梁简生怕他自己在里面不安全，中途去敲了一次门。里面热气蒸腾，泡一泡很舒服，佟嘉把自己泡得全身泛粉才出来。 梁简生倒是迅速，冲去了一身酒气便出来了，连十分钟也不到就洗完了。 佟嘉明天还有课，梁简生出来的时候以为他睡了，走近了才发现他还睁着眼，湿漉漉地望着自己，被子遮住了他半张脸。 旁边抽屉开着，里面是空的。 梁简生笑了笑。 他擦着头发，低头吻了吻佟嘉的眼睛，“还不睡，明天要起不来了！” 佟嘉蠢蠢欲动，缠上他的脖子，“那您给我请一天假，我明天可以晚起。” 这段时间佟嘉一直忙着复习，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常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梁简生心疼他，“别逞强，真吃得消呀？” 佟嘉眼神无辜，“那您轻点。” 梁简生跟他对视一眼，拿起手机给老师发了短信，给佟嘉请了一天假。 刚显示发送成功，手机立刻被扔到一边，梁简生掀开被子，露出佟嘉泛着粉红的身子。 佟嘉身上的光裸裸的，如今没有半分遮掩。他眼睛半睁， 迷离的神情让梁简生受不住。 他是一朵青涩含羞的花，等着梁简生来采颉。 梁简生将他抱起来，让他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托上他挺翘的屁股。 佟嘉撒着娇要吻他，梁简生便让他吻，下面的手指顺势滑到了佟嘉的后面。那里湿哒哒的，湿软得简直要滴出水，穴口轻易吃进了他的两根手指。 “这么湿，自己弄过了？”梁简生的手指在他后穴里搅动，尽管后面湿润，可粗糙的手指关节还是让佟嘉哼出了声。 “嗯……”佟嘉低吟着。 梁简生笑着想，难怪刚才洗澡不让他进去。 佟嘉连扩张都自己做好了，省了不少事，梁简生将人放到床上，解开浴袍的带子，将碍事的东西扔到一边。他也是全身赤裸的，下面雄赳赳气昂昂的东西已经半硬。 他拉着佟嘉的手给自己撸了几下，阴茎充血涨大起来，随意抹了点润滑上去，就提枪上阵。 他把佟嘉翻过去，想后入。可佟嘉哭起来，他不要这样，“要您看着我……” “好。”梁简生呼吸已经急喘，阴茎在佟嘉的屁股上啪啪打着，发出羞人的水拍声，臀上浮起了红痕。 他性感地笑着，“好，看着嘉嘉。只是嘉嘉可别又把脸捂起来不让人看。” 佟嘉在床上爱羞，操两下就受不了，总是拿被子将脸遮起来不让梁简生看。 果然一说这话，佟嘉就红了脸，说话间就要拿手臂遮住眼睛。 “不许。”梁简生握住他的手，吻着他的指尖。 非要把那十根手指都吻遍，他才肯放过人家。佟嘉连忙抽回手，还没开始先急着求饶，“轻一点呀……” 梁简生闷着声答应。 可事实并不是那样。当他提着佟嘉的双腿将自己从他的臀瓣里挤进去，温软紧致的内穴细细咬着他的时候，什么理智都没了，答应过的话也忘了。 他掐着佟嘉的腰用力往里面顶，指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粗壮的阴茎一点点破开娇嫩窄小的内壁，使劲儿往最里面钻。 里面又热又紧，炙热的肠壁紧紧包裹着肉棒，后穴被操得一张一合，连带着噗呲噗呲的水声。梁简生被快感左右，贪婪地想要更多，抽出来又猛地狠狠撞进去，来来回回不停抽插，粗喘着气，嘴里喊着他宝贝。 “太大了……”佟嘉吸着鼻子，鼻头哭红了，眼睛也红了，不知道爽的还是疼的。他攀着梁简生来回摆动的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撞得哇哇大叫，“啊啊呜……” “……太深了……受不了的……”他被梁简生一寸寸往里钻，五脏六腑都要顶出来。梁简生的东西又粗又大，完全勃起的状态如同婴儿小臂，佟嘉瘦小的身子怎么吃得下，“呜呜先生……” 梁简生又在他身体里抽插几下才舍得慢下来，佟嘉被操得眼泪四溢，从耳根子红到了脖根。 “不深。”梁简生低下身吻他，汗水滴到佟嘉的唇边，被他痴迷地舔去。 阴茎还深深埋在后穴里，异物侵入的不适感让佟嘉下意识缩了缩后穴，这一下差点让梁简生爽的缴械。他缓缓抽出来又用力干进去，佟嘉发出猫儿一样的呜咽，“嗯啊……” “不行了……” 那声音缠绵甜腻，梁简生下面硬得发疼，青筋暴起在阴茎上，大粗肉棒慢慢地抽动着。 “谁发骚非让我操的？” 佟嘉张着嘴，眼神被操得飘忽，嘴边是刚才与梁简生接吻流出来的津液，细细长长流下来，好生淫荡。这副样子看得梁简生想把他弄死在身下。 他伸出舌头去舔流出的津液，粉嫩的舌尖又点了梁简生一身火。 梁简生佯装不悦，“就会发骚勾引人，操操就哭成这样。” 他故意停下来不动了，也不吻佟嘉，又不肯抽出来。过了一会儿佟嘉自己急起来，小幅度动起腰。 梁简生就笑了，听见佟嘉喘息着求他，“……您动动。” 他一下一下缩着后穴，梁简生快要被他夹得射出来了。 第64页 他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佟嘉浑身一抖，粉嫩的阴茎颤颤巍巍挺立着，“求您了先生……” “求我什么？” 佟嘉羞耻地闭着眼喊，“求您动一动……操操我……” 梁简生满意的笑了声。 第一次佟嘉没有顺他的心意后入，第二次的时候他把佟嘉翻过来，掰着他的屁股从后面操进去。佟嘉怕疼，撅着屁股迎合着他。 这个姿势比刚才还深，梁简生完全插进去犹如一根火热的铁杵。佟嘉的身子完全被操开了，身上染着一层绯红，被梁简生吻过的背脊微微颤抖着。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小声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被拍击臀肉的声音遮盖，梁简生又凑近了听，听见他说，“喜欢您……” 梁简生愣了愣，卖力快速抽插了几下，将温热的精液洒在了湿热内壁上。 佟嘉被他操射，和他一起出来，射在了梁简生的手里。 一场情事过后，两人泄力地躺在床上。被子半搭在他们身上，佟嘉背对着梁简生，被梁简生圈在怀里，两人躺在一起呈现着大小C状。 梁简生温柔地吻了吻枕边人的头发，佟嘉已经睡着了，屁股里还含着他的精液。 早上，梁简生醒来的时候在旁边没有摸到人，佟嘉竟然已经起来了，站在门外打电话。 梁简生一脸餍足，全身松懒，伸着懒腰，洗漱回来叫了早餐送上来。 “给谁打电话呢？”他平时很少见佟嘉大早晨接电话。 佟嘉已经挂了电话，把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开，“骚扰电话，问我要不要买龙湖湾的别墅。” “好是好，只是我哪里买得起呀。”他一边笑着说，一边把昨天被睡得歪扭的床单抻平整。 梁简生给自己倒了杯水，跟着他笑起来，“龙湖湾？那边是咱们公司开发的，你要喜欢就送你一套。” 佟嘉诧异，但很快将眼底惊讶收了回去。他想起梁靖泽说梁简生要给他送房子当分手礼的事，气冲冲地说，“我才不要您的房子。” 早餐很快送上来了，佟嘉闷头吃着早餐，味道好不好也不在意，一股脑往嘴里塞。 梁简生坐在他对面生怕他噎着，给他递水，“着什么急，慢点吃。” 佟嘉喝了两口水，因为太急又呛着了，呛得眼睛都红了。梁简生给他拍背，“怎么回事？” 佟嘉摇头，“没事，喝得太急了。” 第四十五章 他被一口水呛得脸红，梁简生不由笑起来，又想起来他昨天微醺脸红的样子。他坐回去，问佟嘉，“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佟嘉嘴里嚼着东西，目光从手边的盘子上移到梁简生身上。虽然昨晚发生了很多，他似乎不清醒，但依稀都记得，于是点了点头。 “红酒也不该喝那么多。”梁简生低头卷着衣袖，“伤身不说，还要说一些胡话。” 佟嘉的眼睛像淡下去光的黑宝石，“我说什么胡话了吗？” 梁简生整理好衣袖，抬眼看他，“不记得了？” “记得。”佟嘉不再看他，而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肯定的说，“可那些不是胡话。” 梁简生没有言语，佟嘉自己接着说，“至少我现在很清醒。” “嘉嘉......”梁简生欲言又止，他没办法狠下心去拒绝一颗挚诚的心，却也没有办法给他回应。 佟嘉放下勺子，勺子碰击碗壁发出一声刺耳的响，“那您呢？您昨天说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梁简生回忆片刻，摇了摇头，“我说过什么？” 昨天虽然他也喝了酒，但人一直都是清醒了，绝对没有一时头脑发热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后来在床上说了几句荤话，别的真没了。 他自然是不记得在床上情动的时候喊出的那几声宝贝，那时候他整个人都要死在佟嘉身上，满脑子的快活。佟嘉吞下最后一口牛奶，喉咙哽咽着，“是啊，您什么都没说。” 他吃完了早饭起身，梁简生擦了擦嘴跟着站起来，结束了他们的早餐时间，好奇地问，“我到底说什么了？” 他是怕自己给了佟嘉什么承诺，醒来却赖账。 看佟嘉委屈的小模样，他确实是说了什么，梁简生想。 “没什么。”佟嘉走到卧室里，不过是在床上哄人的话，他也真信。他将自己陷在柔软的床被里，对梁简生说，“我想再睡一会儿。” 梁简生听这语气也知道佟嘉是生了他的气，可又不知道佟嘉在气什么，跑到床上哄人，“你生闷气有什么用，跟先生说说？” 佟嘉拿被子闷着头，“您都不记得了，想来也不重要。” 梁简生把被子掀开一个边，露出佟嘉的半张小脸。佟嘉又往里钻了钻，他就再掀一点，不停骚扰着他。现在他脾气没那么急的时候会耐心哄人，“到底是哪儿惹着你了啊宝贝？” 两个字落到佟嘉的耳朵里，像吹进了羽毛，搔搔痒痒的。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字对多少人说过呢。 佟嘉推开他，又把被子蒙起来，“我真的要睡了。” 他确实很困，不是跟梁简生斗气。昨天做到那么晚，半夜梁简生还骚扰着他不给好觉睡，清晨早早被电话吵醒，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梁简生心里有愧，给他掀开一点被子透气，“睡吧。” 第65页 佟嘉很快睡着了，呼吸平稳地起伏着。梁简生没有离开，坐在一边刷手机。虽然昨天他的生日不算高调，今天还是上了新闻，除了一些到场的客人的自拍，最显眼的便是他和林意柔跳舞的照片。 照片不算清楚，是用手机拍的，估计是昨天在场的客人拍着玩的，不想却被媒体拿去炒作。 甚至有的媒体给林意柔打上了梁简生“未婚妻”的标签，更甚者将昨天的生日会曲解成一场订婚宴。 梁简生不由觉得好笑。 将手机扔到一边，他开始慢慢回忆昨晚的事，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佟嘉被子里的手。 佟嘉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呢！ 虽然梁简生给佟嘉请了假，但下午佟嘉非要去学校。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已经休息一上午了。” 他匆匆忙忙地穿鞋子，梁简生看他还是一身小西装，连忙叫住他，“你就这样去学校？” 佟嘉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校服，校服和书包昨天都放在梁简生的车里了。梁简生拿了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佟嘉在车里换了校服，梁简生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外。 —— 高考佟嘉和于谣没有分到一个学校考试，两人一东一西，离家都很远。 梁简生提前让人在学校对面给佟嘉订了酒店，免得考试当天还要来回折腾，中午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早上把佟嘉送进考场，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为他加油打气。 其实他对佟嘉很有信心，佟嘉的用功他是看得见的，尤其是最后一个月，常常听见佟嘉在房间里背书背到凌晨。 梁简生心疼他，让他不用那么用功，佟嘉听了点头答应，却一点都没松懈。 他自尊心很强，大概是不愿意过于依靠梁简生。 等考完了梁简生说去接他，佟嘉却已经坐上了地铁，比梁简生还要早到家。 “考得怎么样？”他问佟嘉。 佟嘉认真地说，“数学有最后一道没有写上来，英语时间很紧张，有篇阅读没太看懂。” 梁简生心不在这，似乎对他的成绩并不太在意，淡淡道，“考完了就过去了，等成绩下来再说学校的事。” “嗯。”他不想提，佟嘉也便不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才七点。佟嘉去厨房里准备晚饭，挂上围裙，问梁简生想吃什么。 梁简生如饿狼扑过去，舔舐他的耳廓，在佟嘉细嫩的后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是厨房......”佟嘉假装镇静，拿了一个番茄来切。 梁简生厚着脸皮说，“正好厨房还没试过。” “怎么可以！”佟嘉吓得想要躲，却被他锢在了怀里，“晚上......” 上次梁简生过完生日之后，他便没再碰过佟嘉，整整一个月呢！佟嘉每天累成那样，常是抱着书就睡着了，他不忍心，只能看不能吃。 好容易等人考完了试，佟嘉解放了他也能解放了。 梁简生正要扒他的裤子，手机在佟嘉的口袋里响起来，佟嘉忙接了起来，里面于谣的声音急匆匆传了过来。 身后紧紧围着他的腰身的人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于谣很着急，“嘉嘉，毛球丢了！” 佟嘉心里一惊，“怎么回事？” “我下午考完试回来就不见它了，查了门上的监控是五点多跑出去的，应该是家政来打扫的时候没关紧门，它自己从门缝里跑出去了。” 他急喘着气，应该是在跑着找猫，“附近都找过了，现在天马上黑了，找不到怎么办啊？” “你先别急。”佟嘉听他的声音快要急哭了，“我现在就过去。” “那是你的猫，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于谣内疚地说。 佟嘉歪头夹着电话，把自己的裤子整理好，“这也不能怪你啊。” 他们说好了一个地点便挂了电话。梁简生刚才就贴在他的耳朵边上，电话里说了什么听得一清二楚，佟嘉的猫丢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不爽，觉得怪怪的，佟嘉人在他这，心却不在，在外边背着他养猫！ 虽然是猫不是人，但梁简生吃起飞醋来才不管猫狗人神。 佟嘉换上鞋子要出门，梁简生抓起玄关的车钥匙，“我跟你一起去。” 他不放心佟嘉，主要是不放心佟嘉和别人单独相处。 “您去做什么呀？”佟嘉知道他向来不喜欢猫。 梁简生说，“多一个人更好找。” 梁简生开车快，十几分便到了。于裴之也在，陪着于谣找得满身是汗。 “我刚回家看了，毛球没有回去。”于谣气喘吁吁，于裴之给他顺着背，丝毫不顾他想把自己甩开的手，“这一片已经找过了，它会不会自己跑到街上去了？” 于裴之说，“它胆子很小，看见车会怕，应该没有。” 那就是还在小区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佟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那我们几个分头去找找吧。” 佟嘉要自己往一个方向去找，大晚上的梁简生不放心他，“黑灯瞎火的，别再把你自己给丢了。” 另一边也是一样，于裴之非要跟在于谣后面，于谣顶撞了他两句，但急着找猫，便没跟他计较。 梁简生问佟嘉那只猫长什么样，佟嘉给他比划着，“白色的，大概这么大，眼睛是蓝色的。” 第66页 好在毛球是只白色的猫，如果是黑色的，完全可以隐匿在墨色中，佟嘉即使从它身边过去也不一定能发现。等佟嘉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找到它时，它正在跃跃欲试打算完成从这个房顶飞跃到那个墙头的壮举。 佟嘉打电话把于谣叫了过来，毛球“蹭”的一下跳到了新墙头上。 那墙头大概两米五高，佟嘉学着猫叫的声音喵喵叫它，毛球停下来，一屁股坐到三十厘米宽的墙头上，慵懒地舔着自己的毛。 于谣他们正好在附近找，很快赶了过来。 “要不我上去把它抱下来吧。”佟嘉说。 梁简生听听就觉得很危险，不同意。 佟嘉跳了两下，还是够不到墙头。梁简生和于裴之身高差不多，他便看向了梁简生，“有点高，要不您试试吧？” 梁简生脚上还穿着皮鞋，让他跳起来把猫抱下来像什么样子？于是想了想说，“我托着你，你把它抱下来。” 佟嘉觉得可行，高度也差不多，让梁简生蹲下将他抱了起来。 这个高度他能够到毛球的，只是毛球受了惊吓又跑前跑了两步，于谣立刻挑起来拦截，可惜他身高不够，跳到第二下的时候被于裴之从后面抱了起来，高度正好将毛球抱了下来。 毛球在他怀里“喵”了声。 于裴之还没有来得及将他放下来，于谣便愤怒地喊，“你摸我屁股干嘛？！” 于裴之只是不小心碰到：“......” 佟嘉：“......” 梁简生：“......” 之前学习紧张，佟嘉已经好久没来看过猫了，现在和毛球玩了一会儿还是不大舍得走。于谣看他这么喜欢，提议说，“要不嘉嘉你把毛球带走吧，放我这里我照顾不好。” 他的生活比较随意，每天还要让猫来挠门叫他起床。 “而且这不是放假了么，我说好跟大飞他们出去玩几天，毛球没人管，正好可以放你那儿。” 佟嘉是很想，只是......他看了眼梁简生，轻轻拽他的衣角，“可以吗？” 梁简生想着佟嘉在他眼皮子底下养个“小白脸”总比在外边养好，“你要是喜欢就接过来吧。” 佟嘉很意外，眼神都在说着欢喜。 于谣要上楼给他们找个箱子装毛球，但佟嘉说不用，他抱着就行。回去的路上，小毛球在车里很兴奋，伸着爪子对真皮座椅蠢蠢欲动。 它爪子刚伸过去，被梁简生吼了回去，“那是真皮的！” 佟嘉笑起来，握住它不安的小爪子放在了自己手心里。 第四十六章 快到家的时候，梁简生才细细回想起刚才的事。于裴之的名字他听说过，只是没打过照面，没想到是佟嘉同学的父亲。 “刚才就是老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同学？”他问佟嘉。 佟嘉摸着他的猫点了点头。 “他叫你嘉嘉呀？”空气里飘着莫名的酸，梁简生本来要饱餐一顿，被这个电话打断，心里很不爽。 佟嘉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对呀，您也这么喊我啊。” “我和他一样吗？”梁简生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佟嘉，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猫，梁简生便觉得更不舒服了。 和人争风吃醋就算了，连猫的醋也要吃。 毛球在佟嘉的怀里巴望着，看见梁简生黑着的脸又缩了回去，咬着佟嘉衣服上的抽绳。 佟嘉纵然着他的猫，甚至摆着绳结让它闹，“不一样的。” 自然是不一样的，梁简生在他生命中的意义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那他叫得那么亲密！”遇到了红灯，梁简生将车子减速停下，“喊得我都没得喊了！” 佟嘉感到莫名其妙，他的迟钝让他还没反应过来梁简生这是在吃醋。 “您继续喊我嘉嘉呀。” 梁简生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慵懒的诱人。他说不上来这莫名的心痒是从哪里生出来的，“那我和你同学有什么区别？” 他明知道自己对于佟嘉是不一样的存在，却依旧想要个证明。 哪怕只是一个昵称也不愿意和人分享。 佟嘉摇头，真诚又理所当然地说，“您本来就在不一样的位置呀。” 这句话取悦了醋坛子里的梁简生，他心情大好，车子飞奔起来都是轻快的，逗着佟嘉说，“以后先生不喊你嘉嘉，喊点别的。” “宝贝如何？”梁简生说。 佟嘉顿了顿，咬着嘴唇不让嘴角扬起来。他心里是欢喜的，脸上却要强装镇定，假装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所谓，怎么值得这样高兴，“嗯，您喜欢就行。” 毛球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不停玩着佟嘉衣服上的绳子，将顶端的绳结咬得几乎变形。佟嘉终于不再纵容他的猫，从它的爪子里把绳结抢了回来。 毛球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只好跟佟嘉玩耍了起来，咬着他的手指不松。 到底是个小动物，也没有轻重，咬疼了佟嘉。佟嘉“嘶”得一声，连忙将手抽回。 梁简生本来就不爱猫，它们没有狗那样忠诚，养不熟，连主人也要咬。此时气得要大吼，“这是我的宝贝！你也敢咬！” 毛球“喵呜”一声委屈地钻到佟嘉的怀里，蔫了下去，预感到自己以后的猫生会很艰难。 “流血了吗？”梁简生停下车查看佟嘉的伤口。 第67页 “没有。”佟嘉拿出来手指给他看，只是留了个印，并没有流血。之前他和于谣一起去给毛球打过疫苗，应该没有事，“回家用酒精消下毒就可以了。” 梁简生狠狠瞪了一眼毛球，它立刻委屈巴巴地在佟嘉的怀里蹭了蹭。 “您也不要怪毛球，它跟我闹着玩的。”佟嘉为他的猫说话，抚摸着它安慰它被梁简生吓坏的情绪。 回家消了毒，梁简生还是不放心，到底还是带佟嘉去医院打了针。佟嘉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怕打针，看见医生拿着针头都要软在他怀里。 梁简生占有欲作祟，不但要给佟嘉改称呼，还要给猫改名字。尤其是在得知这个名字是于谣起的之后。 “就改成线团吧，你的猫爱玩得很。”梁简生看着满地追着毛线团乱窜的毛球说。 佟嘉撑着脑袋想，毛球和线团有什么区别吗？ 佟嘉放了暑假，成绩出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梁简生想着带他出去玩几天。一是放松放松，二是他确实没带着人出去过。 时间地点还没订好，正好席铭打电话过来说回来了，打算叫上几个朋友出海玩两天，让梁简生也带着伴过来。 席铭是梁简生几个发小中的一个，上回几个人聚会他没在，这次回来吵着要攒个局。 这天佟嘉正在看书，是一本关于成功学的书籍，在梁简生的书架上找到的。梁简生走过来抽着他手中的书，“少看这些，没有用。” 佟嘉正沉浸其中，“怎么这么说？” 梁简生没有回答他，将书放回书架上，“在家是不是很闷，明天带你出去散散心。” 是有些无聊。佟嘉刚考完试，还没缓过来劲儿，每天依旧将自己浸在书本中，是该出去放松一下。于是他问，“去哪儿呀？” “出海。有个朋友回国了，买了个新游艇，想出海玩玩。” 佟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晕船吗？”梁简生在他身边坐下来。 佟嘉摇头，他没有坐过游艇，并不知道有什么反应，“应该不吧。” 梁简生握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神色里的几分慌张，“都是自己人，先生的老朋友了，不用紧张。”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佟嘉第一次出海，实在不知道，怕哪里做得不周到。 梁简生想了想，没什么可准备的，只要他人去就好，“不用带什么。” 梁简生他们是最后才到的，席铭的新游艇停靠在港边，一群人正在围着观摩，顺便吐槽一下他的审美。 “简生来了！”席铭看见他们远远挥手。 他带了个男伴，是个十八线小明星。那次喝酒送梁简生回家的荣祺邻是一个人，剩下两个都带了自己的女伴。 梁简生以为佟嘉见了生人多会怯场，但显然没有的。佟嘉挽着他的手臂，虽然话很少，但举止言行都大方得体。 “简生你怎么没带你‘未婚妻’来呀？”几个人开着之前新闻的玩笑。 倒是梁简生早就将林意柔抛到了脑后，一时没反应过来。 “意柔啊。”席铭也是认识林意柔的。 梁简生挑了下眉，笑着道，“我何时请你们吃订婚宴了？” 几个人自然知道，哈哈大笑起来。 荣祺邻是里面唯一见过佟嘉的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印象深刻。别人掂量不清佟嘉在梁简生心里的位置，但荣祺邻是多少知道点的，能在梁简生枕边待上半年多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站在佟嘉侧面，看见他脸上挂着很淡的笑。 只是脸色很苍白。 第四十七章 席铭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中型游艇能容纳几十个人，娱乐设备一应俱全，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带个“伴儿”来，显然是要放开了玩一玩。 佟嘉跟着梁简生上了游轮，几个卧房是相邻的，没什么大差别，佟嘉和梁简生是最里面那间。他们只拿了几件衣服，到了海上风就凉了，外套要备上。 餐厅和吧台在二楼，他们在房间里稍稍休息过后就去餐厅用餐。今天风大，海上晕晕晃晃，佟嘉没胃口吃东西，只吃了一点冰镇水果。 梁简生和他们谈论的都是些佟嘉不太懂的，他不太能容得进去，只好闷头喝果汁。倒是席铭带过的来那个小明星，叫文盼，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年龄和佟嘉差不多，人机灵聪慧，该说的时候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 餐桌上一片热闹。 上船的时候梁简生就注意到佟嘉情绪不高，现在见他盘子里的牛排一点没动，不由担心起来，“不舒服啊？” 船舱里闷得慌，佟嘉说，“想出去吹吹风。” 正好梁简生吃得差不多了，拿餐巾擦干净手，“我陪你去吧。” 席铭和荣祺邻齐刷刷地看向两人，梁简生并未注意，拿起外套搭在胳膊上搂着佟嘉往外走。 湿咸的海风吹过来，吹散了心中的几分闷。虽然风大，阳光倒是很足，佟嘉走到栏杆边看风景，只是他们已经远离了海岸，入眼的只有一片片蓝。 梁简生跟过去，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抱住了他，下巴放在佟嘉的颈窝处，磨蹭着他的皮肤。 佟嘉很怕水，即使是梁简生抱着他，他的手指已经紧紧抓着栏杆不敢松开。 “不喜欢这里？”梁简生低头吻了吻他的肩头，“是我欠考虑了，以为你会喜欢。” 第68页 佟嘉轻轻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融不到梁简生的生活圈里，甚至他会觉得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梁简生这个人。他们口中的他总是让他意外和惊喜，可这些佟嘉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们提起，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太阳底下紫外线太强，他们站在阴凉处，海风吹过来还是凉的。梁简生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他身上，重新搂住他的腰。 过了十来分钟，荣祺邻上来找他们，当时佟嘉正在躲梁简生的一个吻，双臂张开撑在栏杆上歪着头躲，梁简生在后面紧紧抱着他，非要亲一口。 “你们两个上演泰坦尼克呢？”荣祺邻笑着道。 佟嘉见有外人，连忙推开了梁简生，继续看他的风景。 荣祺邻笑笑只当没看见，可实际上他对这场关系看得真切，“阿铭说想玩两局，在下边等着你们呢。” 梁简生来之前就知道躲不过这一遭，开着玩笑说，“上次还没输够啊？” “他这人你还不了解？就是好强心太重了。”荣祺邻手里端着一杯没喝完的酒，品了两口，“不过咱们又不玩大的，朋友之间放松一下，这儿还能有人管吗？” 几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席铭爱玩他们都知道。 席铭是主，他们是客，既然是席铭邀请，就没有推托的道理。梁简生看了眼佟嘉，对荣祺邻说，“你先下去，我马上过来。” 荣祺邻见两人卿卿我我的，很识趣地先离开了。 佟嘉似乎没有要跟着梁简生去的意思，海风吹得他舒服，一时不想走。梁简生没有勉强他，下边等着他呢，他不能再陪着佟嘉，只叮嘱他，“记得少吹会儿，会生病。” “好。”佟嘉乖巧应了。 船飘飘荡荡，晃得人难受，佟嘉没有在甲板上站多久便听话地回了房间。其他人都在玩，路过那间船舱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的喧闹声，佟嘉没去找梁简生，下到一楼关了房门在床上睡起来。 这一觉睡了许久，醒过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佟嘉头还是晕，难受得想吐。他收拾好自己才穿上鞋去楼上寻梁简生，顺便去问问有没有晕船药。 他们在的那间船舱就在三楼的楼梯口，佟嘉才走上楼梯，便听见了梁简生的声音传来。 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外面打电话，可接着传到耳朵里的是文盼的声音。 “梁少您带过来的那人怎么没来一起玩呀？”他的声音软里带着几分媚，很好辨认。 梁简生靠在舱门边，没什么表情地说，“他不喜欢热闹。” 文盼若有所思，两只眼睛一转把话说了出来，“我看席少很喜欢您带过来的人，不如......晚上换着玩玩怎么样？” 梁简生要点烟的手顿了顿，才把烟送到嘴里，脸色阴着，“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席铭的意思？” “当然是席少！”文盼故意凑得梁简生很近，几乎是贴到他身上，“我哪儿敢呀？” 梁简生不为所动，拿开文盼要摸上来的手。这种事有点恶心人了，席铭是聪明，带了个放浪的小骚货过来，想怎么玩怎么玩，可梁简生带的是心头好，这是要让梁简生放血啊。 他信文盼没这个胆，肯定是经过席铭授意的。 梁简生上下瞟了两眼文盼，虽说他看起来和佟嘉年龄类型差不多，但仔细一比差远了。 “你愿意啊？”他问文盼。 文盼笑嘻嘻地又贴上来，声音像把钩子勾着人的魂，“能被梁少睡一次，那是我的荣幸。” 他很会讨好男人，梁简生就笑了，没再说话，灭了烟回了船舱。 佟嘉足足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才回过神，他机械般眨了眨眼，五分钟里他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了，连刚才令人绝望的对话也忘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眼前是空白，心里也是空白。 他发誓他没有胡思乱想，他乱成一团糟的心已经不允许他进行任何思维。 他想离开这里，可是当他快步跑到甲板上，面对的是一片茫茫大海。海风夹杂着空气里的腥味扑过来，逼得他眼泪要流下来。 最后他像被操控的傀儡一般，不知道听了谁的指挥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感受天旋地转。 这次没躺多久，梁简生来了电话，“睡醒了吗？” 他中途出来找过佟嘉，见他在房间睡着了就没喊他。 “嗯。” “怎么不上来？”梁简生摸了两张牌，问他。 佟嘉愣了两秒，编了个谎，“刚醒，还没穿鞋。” 那头梁简生低低笑起来，“快上来，最后一局了，等着你上来给先生赢一局。” 等佟嘉到的时候，牌都已经发好了，就剩下梁简生的最后一张等着佟嘉来抽。看桌子上的筹码，是梁简生输了。 “过来。”梁简生招手叫他，“帮我抽张牌。” 佟嘉走过去，在美女发牌官手里随便抽了一张牌给了梁简生。 一张红桃k，帮梁简生赢了这一局。 梁简生心情大好，把人揽到自己腿上，温柔地磨着他的耳垂，动作亲密但不轻挑，“哈，还是你手气好，该早点把你叫上来。” 一群人跟着笑，佟嘉也咧起嘴跟着笑。 最终赢家自然是席铭，吃晚饭的时候佟嘉听另外两个人带来的女伴提起，才知道梁简生下午输惨了，席铭光是赢了梁简生的，就有上百万。 第69页 这个数字让他瞠目结舌。 用过晚餐他们去外面吹风，佟嘉魂不守舍，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了下去。梁简生看他从刚才就脸色不好，晚饭也没怎么吃，关心道，“不舒服？” “有点晕船。” 他说的一部分是事实，就连梁简生也看不出来异样，“下面有晕船药，我去给你拿点？” “等下去的时候拿吧。”佟嘉淡淡地说。 黑夜中的大海像张开血口准备吞噬人的怪物，四周都是黑的，包裹着这艘银白色前进的游艇。 他们在外面吹风，荣祺邻自己先回了房间，剩下的人都在吧台猜拳喝酒。两个女伴是猜拳高手，自己没喝多少却给席铭灌了不少。 旁边的文盼时不时替他挡酒，但也不过挡了三四杯，脸色都未变一变。 佟嘉晕船晕得厉害，站了几分钟便头晕恶心得不行，捂着嘴要吐。梁简生赶紧带着他也回了房间。 “不要走动了，乖乖躺到床上去！”越走动越晕得厉害。 佟嘉脱了鞋爬上床，边上的位置留给了梁简生。 回来的时候梁简生顺便给侍者要了几颗晕海宁，给佟嘉接了温水让他服下，“吃了药睡一觉，明天下午就返航了。” 是他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佟嘉会晕船严重的事。 晕海宁有镇定安眠的作用，服用以后会出现轻微嗜睡症状，佟嘉吃了以后果然没多久就枕着手臂睡着了。 梁简生正要去浴室洗澡，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来，是席铭打来的，让他和荣祺邻上去一起玩。梁简生本有些累了，但他一连打了两次电话过来，实在是盛情难却。 等佟嘉睡熟了梁简生才走，离开的时候轻轻碰上了舱门。 荣祺邻先他几分钟上去，梁简生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席铭见梁简生来了，让他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 席铭玩的劲头很足，只是被灌了太多酒，醉醺醺的，玩了没两局又输了。 “别逞强了阿铭，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接着玩。”荣祺邻笑他酒量不行，“再喝下去明天醒过来就直接到家了啊。” 席铭这回没推托，晃晃悠悠站起来，打算回房间。 文盼要扶着他回去，被他甩开了手，“起来，不用，能走！” 谁要扶他他都不让，文盼也只能坐下来。席铭一走和他挨着的就是梁简生了，他谄媚地凑过去，“来，梁少，我陪你玩。” 第四十八章 房间里暗着灯，佟嘉吃了三片晕海宁，睡得很熟，轻微的呼吸带动睫毛微弱颤抖，如同蝴蝶轻扇着翅膀。 房间门被人刷开没有吵醒他，陌生的气息靠近也全然不知，仿佛梦中才是他的安稳乡。 来人醉醺醺的爬上了床，拉开薄被往里面钻，堵上人家的嘴就亲。 周身全是酒气，佟嘉被陌生气息侵扰猛然醒来，挣开掰着他下巴的手，大力将身上的人推开。 借着外面的一点月光，他看见那个人是席铭。 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了难以言喻的惊讶和恐慌，无措地光着脚要往外跑。喝醉酒的席铭立刻拦住了他的腰，晃悠着步伐将佟嘉重新扔回床上。 佟嘉刚吃过药，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连拳头都握不紧。头依旧昏昏沉沉，这一下被摔得眼前犯晕。 席铭一只手便轻易制住了他挣扎的双手，舌尖肆意在他身上游走，另一只手伸到了佟嘉的裤子里。 “席先生！”佟嘉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像管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往下流。他瞳孔大张，嘴唇不停地颤抖着，那不是难过，是惊恐。 “您不要这样！求求您别这样！” 他不住地挣扎，手脚都用上了，奈何力气还是小得不值一提。他越是剧烈反抗，席铭就越兴奋激动，从身上扯下皮带将他的双手和床头的铁架捆在了一起。 佟嘉嘶哑着声音绝望地大喊，“不要这样！求求您！” 身上压着他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一用力扯下了佟嘉的裤子。 “不要......”佟嘉哭得不成声，全身都在跟过筛子似的剧烈颤抖。他本能地想要向他最信任的人求救，“先生！救救我！” 每间卧房里都装了隔音板，他的声音在走廊都听不见，何况是三楼的梁简生。 席铭带着酒气堵住他的嘴，被佟嘉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尝见了血腥味。 他彻底被佟嘉惹恼，不再带有温柔，将人翻了个身重新压在身下，在佟嘉的腿根间来回摩擦。 佟嘉的脸埋在枕头里，心已经坠入冰窟，只要双腿还在做无用功的挣扎，哭得连声音都没有了。 三楼。 梁简生不知怎么心里发慌，右眼皮一直跳，强颜欢笑应付着一群人的热闹。 不停走神，又是他输了。文盼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讨好梁简生说，“这杯我帮梁少喝了啊。” 他酒量很好，刚才帮席铭挡了好几杯，现在又喝了几杯都不见脸色变一下。 梁简生自然用不着他给自己挡酒，站起来把自己被罚的酒喝了，想找个借口离开，放下酒杯对几个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个女伴捂嘴笑着说，“梁少喝糊涂了吧，海上哪有信号啊？” 梁简生也跟着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被拆穿的尴尬，“出去抽根烟。” 他前脚刚离开，文盼后脚就跟着他出去了，在船舱门口真给梁简生递了根烟。 第70页 他很会找时机，梁简生正觉得莫名烦躁，心慌也不知道慌什么，就是心里不踏实，接过他的烟抽了两口。 真的只抽了两口，他就把烟按了，踩着楼梯蹬蹬蹬往楼下大步走。 他要去看看佟嘉，能让他这么慌的只有这个人了。 文盼在后面跟过去追他，“哎，梁少您去哪儿啊？” 一个游艇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从三楼到一楼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梁简生两步并三步很快下来了，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尽头的那间船舱。 路过席铭他们房间的时候，他瞥见里面没开灯，心里“咯噔”一下。 梁简生几乎是踹开了那扇房门，巨大的声响吓坏了跟在他身后的文盼。船舱里席铭趴在佟嘉的身上，下身已经软了下去，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席铭早 泄了，弄在了佟嘉的腿根。 而他身下的佟嘉已经没了声音。 梁简生双目通红，眼里的血丝瞬间满布，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像是随时要杀人。 文盼不敢靠近他，只在后面躲得远远的。梁简生冲过去，把席铭从床上扯下来，给了他一拳。醉着酒的席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梁简生一声怒吼，是冲着文盼去的，“你！把他弄回去！” 文盼虽然心眼多，但胆子小，尤其是不敢得罪梁简生这样的人，赶紧上去把席铭扶住。 席铭贪恋佟嘉，竟然还耍着酒疯不肯走，梁简生气得不顾朋友情面要打人，文盼才赶紧扯着他跟梁简生说好话，“梁少，席少也是喝多了。” “轮的着你说话？！”梁简生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文盼悻悻地闭上了嘴，将醉醺醺的席铭扶了回去。 回房间拿手机的荣祺邻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不用问也猜到了什么情况。他在门外站着没有进去，看见梁简生紧握着的拳头一拳砸在了柜子上。 荣祺邻轻轻帮他们掩上门，在碰上门的一刻听见沉默许久的梁简生喊了佟嘉一声宝贝。 “宝贝……”梁简生凑近他，将掉在地上的薄被捡起，重新盖在佟嘉身子。 他给他解开手上的皮带，动作很轻很轻，声音也很轻很轻，像是怕稍一用力就把他的宝贝吓跑了那般。 他拿湿的毛巾给他擦干净身子，佟嘉的大腿根被磨破了皮，在碰到他的那一刻，佟嘉全身颤栗起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梁简生心里一阵难过，归根到底是他没有保护好佟嘉。 “不怕，是先生。”他低下来吻他的头发，不停地吻，不掺杂半点欲 望，有的全是忏悔和虔诚，“不怕。” 佟嘉除了发抖没有半点反应，他将自己的脸捂在枕头里，梁简生安抚着他的情绪，等将那枕头拿开时上面已经湿了一片。 佟嘉甚至连他的触碰都害怕，只要他一靠近，佟嘉就浑身发抖。 “宝贝，是我。”梁简生耐心地获取他的信任，轻声细语地哄他，“是我......跟先生说句话好吗？” 佟嘉抖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他终于肯让梁简生靠近，梁简生立刻将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佟嘉变得细微的颤抖。 佟嘉还是害怕，梁简生不停安抚着他，“没事了......没事了嘉嘉。” 他依旧不肯理他，却狠狠在梁简生的肩头咬了一口，用了狠力，咬出了血才罢休，最后趴在梁简生的肩头崩溃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他将眼泪全都洒在梁简生的肩头，哽咽着一遍遍问他。 梁简生几乎要后悔死，“是先生的错，是先生没有保护好你。” 他一遍遍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再相信这个男人的话。他明明在楼梯口听见了那些话的，不然席铭怎么会有他们房间的门卡，梁简生最后又怎么会和文盼一起进来？ 他该相信他的，可是每一件事都在告诉着他不该。 梁简生把他的心收走，又扔在地上狠狠踩碎。佟嘉哭得要昏厥过去，心脏一下下绞着疼。 等他哭得没有眼泪再流下来，梁简生听见他抽着气小声说，“我想去洗澡。” “好。”他几乎立刻答应，但这种情况下他不放心佟嘉一个人，“先生陪着你洗。” 佟嘉摇头，从他怀抱里离开，自己走向浴室。 第四十九章 佟嘉在浴室里呆了四十分钟没有出来，梁简生便按捺不住自己去敲了门。 “嘉嘉，洗好了吗？” 喊了两声里面没有回应，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找出来浴室的钥匙开了门。浴室里热气蒸腾，佟嘉已经裹上了浴巾，对着蒙着雾气的镜子照镜子。 他锁骨上方有一枚很清晰的吻痕，他就呆看着那枚吻痕不说话也不动。 是席铭留下的。 上面有被用力搓过的痕迹，只可惜越用力搓越明显。 梁简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低头在他裸着的肩头吻了吻，佟嘉头发上的水滴在了他身上，他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搭在佟嘉头上，给他擦湿着的头发。 “洗好了怎么不出来？”他的语气很轻柔，有的都是缱绻，“已经很晚了，吹干头发睡觉好吗？” 佟嘉的目光终于从镜子上移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汽，“您陪我睡吗？” “当然是，不然你想把先生赶到哪里？”梁简生给他擦着头发，佟嘉的身高偎在他怀里刚刚好，“甲板上？那可不行，夏天也会冻死人的。” 第71页 佟嘉笑了笑。 他给佟嘉擦干了头发又找出吹风机吹干，佟嘉站在没有动，到后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又看起来镜子，不知道是在看里面的自己还是梁简生。 吹好头发出来以后，佟嘉打了个哈欠，在梁简生的催促下乖乖钻到了被子里。被子已经叫人换过，床单和枕巾也换了新的。 “还晕吗？”梁简生关心道。佟嘉吃过药睡了挺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佟嘉双手扒着被子，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有一点。” 梁简生从桌子上拿着杯子去给他冲了温水，让他又吃了两颗晕船药。 这次他是再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寸步不敢离陪着佟嘉。他关了灯钻到被子里，佟嘉背对着他，却没有睡下，一双明炯炯的眼睛盯着黑暗中的某处。 “我想回家......”佟嘉突然开口，声音很小，在静谧的夜里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梁简生的耳朵里。 “好，回家。”梁简生吻着他的头发，把人圈在怀里，“已经返航了，明天就能回去。” 佟嘉许久没有吭声，梁简生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佟嘉还是愣愣盯着一处，他把自己缩到了小小的壳子里，现在只想回到他和梁简生的那个“家”。 他也很努力过想要融进梁简生的生活，他试图走近他，他参加梁简生的生日会，拿没考好的成绩单惹他生气，了解他喜欢的每一种口味，容忍梁靖泽对自己的接近，甚至是现在和梁简生的朋友们一起出海......他一次次走出自己的壳子，用满腔的热情来拥抱梁简生的生活，可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那是他永远融不进去的生活圈。 就像在梁靖泽和荣祺邻他们的眼里，他只是个不重要的“伴儿”，永远做不了梁简生真正的身边人。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梁简生不可能会喜欢他。 梁简生随时可以把他当做一个交易的物品拿去还何承平的人情，也可以随时跟朋友玩这种“换伴”游戏，尽管是为了保护他，尽管最后没有得逞，但那些话砸在佟嘉的身上就像把他推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都一瞬间凉透了。 他始终相信梁简生，所以才被他那些亦真亦假的话昏了眼，他开始分不清到底他何时说的才是真的。 只有他傻傻地往前凑，把全部真心都交给人，任人宰割。 就在梁简生以为他已经睡了，要给他掖掖被角的时候，听见佟嘉用很轻的声音说，“下午我去三楼找过您。” “那怎么不进......”梁简生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吞了下去，迅速反应过来佟嘉要表达的意思，“什么时候？！” 佟嘉的声音轻得让人抓不住，“您和文盼在外面说话的时候。” 一下午梁简生统共就出去了两次，一次是下来看佟嘉，另一次是出来抽烟文盼跟出来，“那些话你听见了？” 佟嘉没说话，当做默认。 梁简生一瞬间清醒，几乎要从被窝里跳出来，“所以你以为是我让席铭进来的？！” “不是吗？”佟嘉和他相比要淡定很多，光听声音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可抑制不住细细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梁简生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受到别人的质疑，“我怎么会同意那种要求？我舍得吗？！” 他每每说这样的话，佟嘉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可现在听起来却没了味。 佟嘉终于忍不住把大把泪滴砸在枕头上，声音颤抖着，“您舍不得吗？那您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 梁简生气得喘着粗气，恨不得敲醒他的小脑瓜。这能直接拒绝吗？要是文盼怎么着都没事，可他是听了席铭的授意！兄弟几个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为了个枕边人撕破脸，梁简生不能让他们觉得佟嘉比他们的兄弟情谊还重。 否则会怎样？别的不说，回头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要被强行送走的还是佟嘉。 “你以为我没有拒绝吗？”他扯着嗓子大吼，“要不我怎么会下午输了三百万来还席铭这个人情！” “那他怎么会有门卡？”佟嘉嘴唇抖动。 梁简生强压着怒火，倒不是要向佟嘉发的，而是纯属宣泄，“游艇是他的，哪一间房子的门卡他没有？！” 佟嘉流着泪不说话了，只有身子不住颤抖。 梁简生心疼得很，可是又气他竟然不相信自己。佟嘉背对着不肯看他，哭得喘不上来气，梁简生很快败下阵来，给他顺背，“嘉嘉，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佟嘉在黑暗中满脸是泪。 他不知道。 和梁简生在一起他没有丝毫安全感。 他要担心他随时会把自己给别人，也要担心他随时会被抢走。他这颗心总是提得高高的，没有落地的机会，落地的时候，便是摔得粉碎。 最后他问，“您的未婚妻呢？” 梁简生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有些意外，声音终于压了下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也要信？” “您会娶她吗？”佟嘉抽着鼻子不停追问。 梁简生这才明白过来他根本没有将林意柔的事看开，给他掖好被角，“好了，赶紧睡觉，不要再钻这种牛角尖了。” “我想知道。”佟嘉小得声音几近消失，“会吗？” 佟嘉是真的钻到了牛角尖里了，非要问他这样的问题。梁简生没有办法跟他解释，只好搬出来老太太，“只是为了应付我母亲的。” 第72页 佟嘉咬着嘴唇抖着，“所以您会娶她，对吗？” 梁简生沉默了很久，缓缓张口，“是谁重要吗？” 是啊，从来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人不可能是佟嘉。 第五十章 早上七点海上的太阳已经升起，光洒在海水上，明明灭灭闪着光。 夏天的清晨带着凉意，佟嘉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吹着风，看光跟着船的行驶轨迹跳跃。 “这么早？”荣祺邻上出来看日出，不想却碰到了佟嘉。 佟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但他不太记得荣祺邻的名字，也不太愿意和梁简生的朋友打交道，所以没有说话，继续发他的呆。 荣祺邻走过去，双臂张开支在栏杆上，他很高，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将身材衬得更加高挑。他往边上一站，佟嘉下意识往另一边躲了躲。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他笑笑说。 可是佟嘉还是将自己拘得很紧，手指抓着栏杆不敢放，甚至想走。 荣祺邻是真的没有恶意，昨天发生的事他也很意外，“我说实话，简生其实很在乎你。” 佟嘉没有吭声，听着荣祺邻继续说下去，“发生这样的事，他也很难做，一边是你，一边是席铭，他跟席铭认识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为了谁闹成这样过。” 荣祺邻是说梁简生给席铭的那一拳，下手可不轻，砸在脸上。 “这件事确实是阿铭的不对，昨天简生故意输给他那么多，就是为了保护你，结果还是......”荣祺邻注意到佟嘉脸上细微的变化，咽下了剩下的话，“抱歉。” 佟嘉的眼睛始终盯着海上的点点光，似乎注意力并不在他这里，但荣祺邻知道他在听。 他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为梁简生说两句话。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荣祺邻离开以后没多久梁简生便睡醒了出来找佟嘉，佟嘉几乎是动都没有动过，梁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刺眼的光。 “去吃早饭了。”梁简生贴心地给他披上了外套。 佟嘉这才眨了眨眼睛，说了声，好。 两人一起下去，到餐厅的时候人还没齐，文盼和席铭还没来。 有几个人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开着玩笑说，“肯定是昨晚大战三百回合了！别管他，我们先吃！” 正要动筷子，席铭和文盼就来了，文盼黑眼圈很重，应该是昨天没有睡好。席铭倒是精神不错，只是嘴角的被梁简生打的那片青痕明显。 谁也没有说昨天的事，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席铭先动了筷子，大家纷纷也跟着动了筷子，只有佟嘉，一口饭菜也吃不下去。 这件事像根鱼刺哽在他的喉咙里，取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阿铭。”梁简生给佟嘉夹了一口菜，放到了他的盘子里，“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几个人都一愣，不明所以的几个人好奇地问，“昨天发生什么事了？还有阿铭，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说实话席铭记不太清了，但文盼都给他说了一遍，多少能回忆起零星。但是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梁简生会提。 他加了口菜，点了点头。 “既然记得，给嘉嘉道个歉吧。”梁简生说。 席铭坐在他们对面，抬眼看了一眼佟嘉和梁简生，表情挺不情愿的。但他不想和梁简生闹太僵，毕竟是好朋友。 “行。”他站起来，给自己斟了杯酒，对佟嘉说，“昨天是我喝多了，抱歉啊。” 说完他自己把酒干了，只是语气听不出来有多少诚意。 席铭道了歉，梁简生不好再揪着他不放，荣祺邻不知道该帮谁说话只好闭嘴，只有不明情况的几个人起着哄，猜着昨天发生了什么。 “赶紧吃饭吧。”梁简生冷着脸道。 这件事算这么过去了，只有佟嘉，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场旅行不欢而散，下午三点游艇回到了港湾，梁简生开车带着佟嘉回去，路上两人也只说了几句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是。佟嘉话变少了，即使原来他在家很安静，但并不是话少，遇到开心的事他会忍不住和梁简生分享，看到好吃的会做给梁简生吃，他会在夜里跟他撒娇，贪心地说想要他抱着他睡。他会在他回家的时候立刻跑过去喜悦地抱住他，他会在梁简生疲惫的时候去书房“骚扰”他，顺便给他准备茶或咖啡，等到梁简生烦心的时候他会捧一本书坐到他身边，让他的火再也发不起来......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佟嘉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整天闷在小小的房间里，陪着他的只有那只猫。他很少再主动去打扰梁简生，只有在他喊他名字的时候才会过去，规规矩矩叫他先生。他不再在夜里主动钻到他的怀里，也不再在打雷的夜寻求他的“庇护”，尽管他依旧会在梁简生回家的时候出来迎接，但只是淡淡道一句问好的话...... 但这并不是冷战，佟嘉只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将自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梁简生有无奈，但更多是心疼。 他常常强制性将佟嘉抱在自己的怀里，亲他吻他，亲密地一遍遍喊他宝贝。 但他并不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到佟嘉，作为一个儿子，他要做个孝子；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他要养活上下几百口人。 第73页 “嘉嘉，我去公司了。”梁简生敲响佟嘉房间的门。 佟嘉并不是不理他，只是不主动理他，此刻在书里冒出个小脑袋，“好，您路上小心。” 梁简生吻了吻他才出了门。 下午开完了会，杨逐从外面办事回来，进来汇报情况，他简洁扼要地说完，犹豫了两秒，“梁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 梁简生眼睛盯着一份文件，干脆利落，“说。” “下午我在那家会所......”杨逐的眼睛不敢看梁简生，只好低下去，“看见佟先生了。” “谁？”梁简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逐小声解释，“现在跟着您的那位。” 梁简生根本不相信，所以没有当一回事，眼睛都没有离开文件，“不可能。” 杨逐捏了把汗，还是继续说下去，“我怕看走眼，特意去查了监控，确实是佟先生。” 梁简生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那里是会员制，嘉嘉连进都进不去。” 这种事情杨逐根本不敢乱说，要不是百分之九十九确认他都不敢跟梁简生汇报，“梁总，我把监控拷下来了一份，要不您自己看看。” 他拿出手机，梁简生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出来，那确实是佟嘉，他的身边人他不会认错的。 那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梁简生眯起眼睛，疑惑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其实梁简生还想问他佟嘉是怎么进去的，但他先耐心看完了监控，里面显示佟嘉进了305。 “你去查查今天下午这间包厢是谁订了。” “已经查过了。”作为一个助理，杨逐完全可以去评职业模范奖，他犹豫再三才说道，“......是何承平。” 第五十一章 梁简生脸色阴沉回到家。 进门的时候正巧佟嘉在饮水机旁接水喝，看见梁简生愣了一下，但很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捧着水杯道，“您今天回来好早啊。” 外套还穿在他身上没来得及脱，正是梁简生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件。 其实梁简生是疑惑大过愤怒，毕竟他是相信佟嘉的，所以他最想知道佟嘉到底为什么去那种地方，还有，为什么去见何承平。 他绷着脸问佟嘉，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温柔，“下午去哪儿了？” 佟嘉很流畅地接过话，指了指厨房桌子上的食材，“啊，去了躺超市。” 梁简生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闪躲，佟嘉并不擅长说谎。 “还有呢？”梁简生继续问。 佟嘉想了想，表现得很无辜，“还去买了花，缴了电费。” 可惜这里面没有梁简生想听的答案，只要佟嘉有他的理由，他去哪里自己都不会生气。可是现在他确定在那家会所出现的人就是佟嘉，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样，佟嘉还要跟他抵赖。 “下午我让杨逐去塔光办事。”梁简生故意停了两秒，注意着佟嘉脸上的表情，“他说他看见你了。” 果然佟嘉看着他的眼睛立刻垂了下去，喝水掩饰自己的慌乱，“是吗？” 梁简生用目光打量着他，眼里有压不住的怒火和失望，他没想到佟嘉会真的对他说谎。 “佟嘉，你什么时候会说谎了？”梁简生很失望。 他让杨逐去查了，佟嘉进去刷的那张会员卡，所属人是何承平身边一个亲信。 何承平啊，那是什么人，杀人都不带眨眨眼的，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佟嘉一个翅膀都没长硬的小雏鸟，也敢独自往这块硬铁上撞。 佟嘉没有说话，正处在被拆穿谎言的震惊中。梁简生上前制住他的手臂，杯子被摔在地上，他如同被欺骗了的雄狮，发出低沉的怒吼，“你去见他做什么？！” 佟嘉吓得身子一抖，头几乎要低到胸前，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简生被他消磨没了耐心，“说话！” 他被梁简生捏住了手腕。梁简生的手劲出奇得大，生生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佟嘉疼得眼眶发红，真相在他喉咙呼之欲出，又被他活生生吞回去，“我......” 他垂下眼睛，说不出来。 何承平和佟嘉之间的交集，不管怎么绕也绕不过梁简生的，这点梁简生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明白佟嘉自己去找何承平做什么。 说到何承平，梁简生想起上次过年带佟嘉出来吃饭，在饭店碰见他的那件事。何承平是个极度阴狠的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要弄到手，手段越狠辣。 梁简生没理会佟嘉的质问，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让他碰你了？” 佟嘉徒然间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告诉我有没有？” “没有的。”佟嘉的心一瞬间冰凉，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 梁简生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佟嘉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了。他不说实话，梁简生就捏着他的手腕不松，一直要逼得佟嘉承认。 佟嘉疼得连说话都艰难，不住摇头，“没有......没有的......” 梁简生突然将他扛起来，大步踹开卧室的门将他扔在床上。他不顾佟嘉的挣扎扯掉他的衣服，瞥了一眼又扒下他的裤子，将手指刺进去。 久未经历情事的地方干涩狭窄，佟嘉疼得牙齿打颤，他身上依旧白皙，连一个红印子也不见。 第74页 梁简生这才信。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到佟嘉身上，盖住了他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皮肤，“最好是没有。你想爬他的床，有命爬只怕没命回！” 梁简生吼了两句，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对佟嘉做出这样的事。 要是何承平真敢动他的人，梁简生非要扒他一层皮。 梁简生摸了一根烟点起来，开了窗户吹风降火。可想来想去还是不解气，气得大声说，“你知不知道何承平跟我是死仇！我大哥的车祸就是他搞得鬼，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跟他来往？不要命了！” “杨逐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信！”梁简生死死盯着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佟嘉把脸埋在双臂间，那句失望刺痛了他的心。 打破两人沉默的是杨逐的电话，他丝毫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自顾自汇报着梁简生让他查的东西，“梁总，我去查了，这不是佟先生第一次出现在塔光，上次是您生日第二天的下午，他也来过塔光。” 这样沉默的气氛，又是这么近的距离，佟嘉多少能听到些。可是梁简生还是把电话扔到佟嘉边上，“你自己听听！” 那天才过去一个多月，梁简生还能记得很清楚。是佟嘉让自己给他请了一天的假，可是到了下午又吵着非要去学校，还是他亲自把人送到学校门口的。 合着佟嘉根本没回去上课，而是去见了何承平。 佟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艰难地从床上站起身。电话早就被杨逐挂了，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说到底，梁简生还是担心佟嘉。 就算是两人合谋要害自己，梁简生也没什么好怕的。一个何承平暂时还奈何不了他，更别说佟嘉。何承平诡计多端，佟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很容易被他利用。 他怕就是怕何承平利用完把人不吭不响给办了。 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了，何承平不会在乎这一个。 但抽完了两根烟冷静了冷静，梁简生才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佟嘉对他的心他看得出来，要跟何承平合谋害他早害了，还等得到现在吗？ 细细分析下来，梁简生觉得何承平也许是握住了佟嘉的把柄。 也可能是他的把柄。 佟嘉一心为他着想，何承平以此为威胁，佟嘉只能乖乖就范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把柄是什么。梁氏的帐这些年都做得很干净，更是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买卖，一笔笔都是正经生意。他私人生活上这两年检点多了，想来何承平也不会翻出前几年的事威胁人，看客也不买账啊。 想不明白他便暂时搁置到一遍，佟嘉被他吼了一顿，委屈地站在床边，脸上挂着泪。 梁简生走过去，用大拇指给他抹泪，“行了，是我太冲动了，不该随便吼你。” 佟嘉鼻头哭红了，别过脸不让他摸。 “你还跟我生气了？”梁简生“哼”了声，看起来是不悦，其实反而心情舒畅了，“惯得你！” “您别惯啊！”佟嘉打下他的手，抱着衣服往外走。 梁简生偏要跟他对着来，拦住他的腰不让他走，“我爱惯谁就惯谁！” 第五十二章 梁简生让杨逐给他安排时间，他要见一见何承平。 只是他还没动，何承平先按捺不住了，自己找上了门。 何承平毕竟是父辈的年纪了，在东南亚几年又落下了不少伤，身子骨不算结实。他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塔光，老地方。 塔光这个地方其实梁简生比何承平熟，何承平这几年不在国内，但梁简生在啊，应酬难免要来这里，办事也要来这里，经理跟他很熟了。 塔光明面上是个休闲会所，但里面的勾当并不干净。何承平就喜欢这种地方，梁简生听说他在里面包了一间房，专门用来玩虐弄来的那些玩物，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次何承平安排见他的地方倒是个干净地方，塔光三楼的顶头。三楼以下是正经谈生意的场所，干干净净的，至于三楼以上是做什么的，去过的人才知道。 既然是何承平要会会他，那梁简生就不能太给他面儿，故意踩着点才到。 就算是他迟几分钟，何承平也不能说什么。他见了梁简生站起来，故作友好地跟他握手，“梁总，好久没见了啊。” 梁简生笑笑，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直奔主题，“不知道何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承平让人给他倒酒，摆着手道，“诶，不急，这不好久没和梁总叙旧了吗？咱们边喝边聊。” 梁简生心想，上个月跟他抢项目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他准备的东西梁简生碰到不碰一下，见不得人的手段何承平可没少用过，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梁某人时间有限，何总要是找人喝酒，恕不能作陪。”梁简生没心思跟何承平玩这些小把戏。 何承平歪着嘴笑起来，以前梁简生待他还算客气，现在已经完全撕破了脸。 只是他手里有梁简生的把柄，局势自然占据上风，说话也有了底气，“既然简生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兜圈子。” “当年梁氏把我开除董事会，夺走了属于我的5%的股份，现在我要拿回来。” 梁简生头都没抬，轻笑一下，“凭什么？” “凭这些。”何承平从身后的人的手里抽出来几张纸，“梁总不好奇是什么吗？” 第75页 梁简生瞥了一眼，下面纸张上的内容是什么他没看到，但上面那几张是照片。 他和佟嘉的。两人抱在一起，相当亲密。 “几张照片而已，就想换梁氏的股份，何总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梁简生没太在意。 何承平脸上浮现出一个阴险的笑，将最底下那张纸抽出来，递给梁简生，“话不要说太满。” 梁简生拿过那张纸，眼睛瞟上去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书，一方是佟嘉，另一方则是空白。 鉴定结果是父子关系。 饶是梁简生也看得不大明白，一张纸上再找不出来其他信息。他冷着脸问，“什么意思？” 应该是佟嘉和他亲生父亲的鉴定结果，也就是说何承平知道佟嘉的生父是谁，但他故意让人在上面留成了空白。 那么至少这个人梁简生是认识的。 “是谁？”他问何承平。 何承平却故意跟他卖起关子，转移了话题，“前些年你父亲待我不错，只可惜性子太软，成不了大事，你大哥也一样，倒是你，有些手段。” “虽然只有5%的股份，但丢了也很可惜啊，要不然今天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我了。”何承平说。 梁简生冷冷地笑了笑，何承平真是脸皮厚，当年是他背叛了家父，把梁氏的商业机密带走，在外面另起门户的。 他并不想听何承平兜圈子，站了起来要走，“想必何总也很忙，梁某人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你！”何承平气急败坏，但底牌在他手里，很快冷静了下来，“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你的小情人，那个叫什么嘉的。”他不慌不忙地说，“是崇江的孩子。” 梁简生要离开的脚步陡然顿住。 他消化了两秒，回过头问何承平，“你说什么？” 何承平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得意地喝着茶。 梁简生走回去，拿起那张亲子鉴定书，再三确认那上面是父子关系。 何承平很满意他的失算，“何某倒是很想请教一下，上了自己的亲侄子，滋味怎么样？” 梁简生必须承认他心里有一丝慌乱，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佟嘉，关系到大哥，也关系到整个梁家。但他并不能听信何承平的一面之词。 当初遇见佟嘉是在山里，他又还是个学生，背景要多干净有多干净，所以梁简生根本没有查就把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不是怀疑佟嘉，但既然何承平敢拿这件事威胁他，那么何承平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消息是真的。 难道佟嘉真的是......他大哥的儿子？ 梁简生想了想，他大哥当年虽然订了婚，但还没结婚就出事了，梁家主动取消婚约，他未过门的嫂子不久便嫁给了他人。子嗣是肯定没有留下的，不然老太太能不知道？ 而他大哥出事前私生活一直很检点，连绯闻都鲜有，别说在外边养情人了。 不过梁简生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他问何承平：“这件事佟嘉知道吗？” “那当然。”何承平就是威胁佟嘉没得逞，才不得以出此下策威胁梁简生，“梁总以为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他可是回来报仇的。” 梁简生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说也是梁家的孙子，流落在外多年，你们不管不顾的，他只好自己回来拿属于他的东西了。”何承平耸耸肩，无所谓地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初立了遗嘱，孙子十八岁以后就可以继承梁氏10%的股份，人是我帮你们找回来的，要个5%也不算过分吧。” 他说得轻巧，梁简生却在暗暗咬牙，听见何承平笑了声，“真不愧是你们梁家的人，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惜爬上亲叔叔的床。” 梁简生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危险。 “也是，他母亲不过洗浴城一个出来卖的，还是个哑巴，有其母必有其子。当初她能爬上你大哥的床，现在儿子自然也能爬你的床。” “不过只可惜是崇江的孩子，胆子太小，让他跟我合作都不敢，这点胆量还想成大事？”何承平捡起桌子上的照片，用手指夹着，暗中威胁道，“梁家叔侄相 奸，你说会有人不感兴趣吗？” 第五十三章 股份的事看起来简单，实则牵扯到的利益很多，虽然梁简生是梁氏的当家人，但这么大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何况，他不可能让何承平真的入股梁氏。 梁简生看着手上的照片，这张应该是某天他去接佟嘉回来的时候在停车场被拍到的。照片不是很清楚，但认出他的模样是绝对没问题。至于佟嘉，虽然他现在不是公众人物，但如果事情真的曝光，那么佟嘉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是曝光他和梁简生的事，还是曝光他是梁家流落在外的骨肉的事。 现在何承平手里同时握住了这两个证据，无论哪一个对他们都是极其不利的，要是两个炸弹同时点燃，那完全可以一夜之间将梁氏搞垮。 梁简生想了想，权衡之下说，“股份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这何总应该知道。” “哈哈。”何承平毫不掩饰胜利的喜悦，这么多年，终于握住了点能扳倒梁简生的把柄，“别人的股份你是不能做主，但简生你自己的，总有这个权利吧。” 第76页 梁氏的股份梁简生占大头，有百分之六十都是他的，加上遗嘱上他帮佟嘉代为保管的百分之十，整整有百分之七十。剩下的还有百分之五在王念慈和他二叔手里，其余的才是外家的。 百分之五看起来不算多，但梁氏市值已经接近上千亿，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最重要的是，真的让何承平入主梁氏股份，那么他早晚要将梁氏其他股东吞并，到最后公司能不能保住都要另说。 梁简生随意将照片和鉴定书放到桌上，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我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何承平倒是很有把握，摆摆手道，“你自己去查啊，抽两管血的事。” 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这是真的，所以底气很足，毫不畏惧梁简生。 梁简生当然要查，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够拖住何承平，能不让他把照片或鉴定书公布出来，这是为了保护佟嘉，也是为了梁氏。 “这些照片的底片......” 何承平：“等股份转让书一生效，我自然交出来。” 梁简生笑笑。何承平怎么可能会守信，那可是扳倒他梁简生的利刃。 “好。不过鉴定佟嘉的身世要时间，我和其他股东商谈股份转让的事也要时间，何总总该给我些时间吧。” 何承平一听股份转让，以为梁简生已经松了口，“确实，那一个星期怎么样？” “太短。”梁简生直言道，“如果何总是我，会把自己的股份转出来给别人吗？” “你是要......”饶是何承平老练，也不由感到惊讶。 梁简生盯着桌子上的照片，里面佟嘉抱着他笑得很很甜，“对，我要把佟嘉的百分之十弄到手，再给你百分之五。” 何承平天性多疑，“那可是你们梁家的亲骨肉，你真狠得下心这么做？” 梁简生心想，如果佟嘉真是他大哥的儿子，那么以后整个梁氏都是他的，现在的百分之十算什么。但在何承平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对佟嘉有半点怜爱，反而做得越狠越好。 “一个月。”梁简生对何承平说，“何总心不能太急了。” 何承平只想要梁氏的股份，现在梁简生松了口，他也一口答应，“好！” 梁简生走出房间的时候额角渗出了冷汗，杨逐在门外等着他，听见他说，“你去查一下佟嘉，尤其是他母亲，能查到的都给我送过来。” “佟先生？” 梁简生径直往外走，上了电梯想想又说，“对，他为什么会被佟家人收养也去查。公司就不回了，等会儿我要去看看大哥。” 杨逐一一应下，“好，那您现在是......” 梁简生目光盯着前方，似是很倦，“回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佟嘉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抱着他的猫，身上盖了条暖色的空调被，两条小腿却是露在外面的，白皙的一小截。 不过才下午四点，梁简生很少回来得这么早。佟嘉很意外，“您怎么回来了？” 梁简生连领带都没有松，对佟嘉说，“去换衣服。” 佟嘉莫名其妙，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他做什么。 “去医院。”梁简生语气冰冷，七月天下了一层霜。 佟嘉很惧怕医院，上次去打狂犬疫苗就是梁简生哄着逼着才去的，现在又是不情愿，“去医院做什么？” 梁简生是真的很累了，揉着眉心，有些不耐烦地道，“让你去你就去。” 以前他会以这样的口气跟佟嘉说话，但现在很少了，现在多是哄着的。冰冷的语气让佟嘉全身发冷，但还是乖乖去换了衣服。 等医生把抽血的针头拿出来的时候，他才用力反抗起来，“我不要打针！” 他对针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看见针头腿就软了，什么力气也没有。他明知道没有用，但依旧向梁简生求救，“先生，我不要......” 梁简生轻轻将他护在怀里，却点头示意医生继续。 针头一下去，佟嘉就软在了梁简生身上，梁简生看似在护着他，实则是箍住了他，不让他乱挣扎，以免跑了针。 还好不用抽很多，很快便结束了。 授了梁简生的意，两边的血样都有了之后医生便立刻去做鉴定了。 “好了。”梁简生将他扶起来，佟嘉可怜兮兮地想要向他讨个抱，却被他无视了，“你不该这么娇气。” 梁家的儿孙，怎么抽个血也要软了腿？ 佟嘉却误解了他意思，以为是梁简生厌恶自己的行为，自己扶着桌子，一句话也不吭了。 抽完了血，梁简生去楼下看他大哥。 佟嘉其实很想回去，他不喜欢医院，但梁简生没发话他不敢走，只好跟着。 护工看见了梁简生，礼貌地对他点点头问了声梁少好，很识趣地先出去了。 佟嘉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一瞬间脸色苍白。 他认出来那是梁崇江，他父亲。 亲生父亲。 尽管他从来没有真的见过他。 —— 佟嘉没有真的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一面，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母亲从来不提起。 直到他八岁，母亲得知自己患病，命不久矣，才带他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尽管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但佟嘉记得很清楚。他们去找他父亲，只是他母亲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最后他们不但没有见到人，还被保安赶了出来。母亲抱着他在冷风中哭了很久。 第77页 母亲带他去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父亲，他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是常会出现在新闻报纸和电视上的人，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见他们。 那时小小的他还并不知道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怕小佟嘉没人照顾才不得已去找了梁崇江。因为她知道梁家不会欢迎她们母子，如果他们狠心一点，甚至会抢走她的孩子赶走她。 当时梁崇江已经订了婚，有一个漂亮大方的未婚妻。 那是母亲一辈子的遗憾，她将梁崇江的照片珍藏了八年，想了念了他八年，最后也没能再见他一面。她二十岁生了佟嘉，独自抚养他成长，一人打好几份工让他上学，最后却没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因为胃癌死在风雪的夜里。 他们甚至没有去医院，也没有钱去医院。 小佟嘉抱着她的尸体不停喊妈妈，可是她却没有再醒来。 第五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佟嘉始终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一句话没说。 梁简生也没有说话，两人很少这样沉默，偏偏此时沉默相持了这么久。 佟嘉的手臂还在流血，因为他的用力挣扎，针头抽出来的时候并不顺利，划破了皮肤。 回到家，梁简生扯下领带，佟嘉跟在他后面进了家门，一只手扶在墙上换鞋子。 “今天我去见何承平了。”梁简生接了杯水，很平淡的说。 佟嘉却是一愣，“哦。” “你不好奇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佟嘉换好了拖鞋，眨着眼睛若有所思，“我好奇什么呀，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您知道我不懂这些的。” 梁简生的目光上下扫着他，像一台扫描机，要把他从外到内看透。此时梁简生真的累极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好好去睡一觉，什么何承平什么股份什么亲生不亲生他都不想管。 鉴定结果还没这么快出来，尽管梁简生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他依旧要那份鉴定书清清楚楚摆着他面前，他才信。 佟嘉自己去厨房里做晚饭，若无其事地问梁简生想吃什么。 “不吃了，我先去睡了。”梁简生疲惫地说。 佟嘉心里有一霎那失落，从梁简生带他去医院抽血的时候，他就猜到梁简生已经全都知道了。 那个他隐藏了十年的秘密，如同脆弱的泡沫，已经被人戳破。 连同这场关系，也破了。 他成了必定会被梁简生放弃的那一个。 “您都知道了。”佟嘉问着，语气却更像是肯定句。 他的承认比那份亲子鉴定书更有说服力，梁简生脚步顿住，转过身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佟嘉回忆起来，那是很漫长的一段回忆，“母亲去世前知道的。” “你明知道，你还......！”梁简生是说他主动接近自己的事。他想起自己见到佟嘉的第一眼，纯洁，干净，如一汪春水吸引着他。 当时他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佟嘉满眼绝望，“那我能怎么办啊？” 当时母亲去世，他孤零零一个人找不到父亲，不知道从哪儿看到梁家老家的地址，抱着一丝希望找了过去。佟嘉一个孩子，连汽车都不能独自坐，到处求人说要找父亲才有人帮他，没有被拐走简直是奇迹。 那儿又是大山里，当时公路还没修，不知道在泥泞的路上走了多久，又发了高烧，最后在村口晕了过去，后来被佟家人捡去养了。 后来他才知道梁家老家根本没人住了，是个荒废的老宅子，梁家人更是不常回来。梁家的老宅子修得很大，佟家看着那高墙，有时候觉得他也算是找到家了。 不久之后梁崇江便出了车祸，王念慈身体不好更是不会回来，他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梁简生身上。 这个他素未谋面的叔叔。 可惜他并不知道梁简生当时还在国外，几乎是不会回来的。他每天都要跑到梁家的宅子门外去看看有没有人，只是一天天过去，那里从来都没有过生机。 他有时候觉得梁简生永远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他又在想，他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要他和母亲。有时候又想他的叔叔，想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中途梁简生回来过一次，但那时候佟嘉还很小，面对威严高大而陌生的男人，他连靠近一下都没有勇气，只敢躲在角落里远远望着。 已经荒败的宅子，梁简生连留宿都也没有留，办完事情很快走了。 就这样错失了机会，小小的佟嘉一直追着车子跑了很久，最后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他的养父母好不容易得了个白来的儿子，以为他要跑，气得将他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天。 佟嘉饿得两眼昏花的时候，眼前冒得不是星星，全是梁简生的身影。 那时候的他还对梁家抱有一丝希望，一天天都在盼着梁简生。直到他慢慢长大，开始明白这只是虚无的寄托，也明白了母亲当时的苦衷。 他们梁家高高在上，根本不会承认他，他只是个私生子。 但他依旧每天想着梁简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心里就痒痒的。他恨父亲不认他和母亲，也恨高傲虚伪的梁家人，但他并不恨梁简生。 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梁简生占据了足足八年的时间，他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在他的青春里悄悄作祟。 第78页 他每天都在记挂着他，想着他，盼着他，等他把自己带走，等他带自己逃离漫长无尽的等待和没有希望的希望。 “还划车，亏你想得出来！”梁简生想想就觉得好笑又好气，“那么长一道，真舍得下手！” 佟嘉已经盈了满眼的泪，情绪很激动，“那你要我怎么办？再等上你六七年吗？！” 梁简生刚想反驳，就听见佟嘉小声控诉他，“可是谁知道你整天都在想怎么睡我！” 梁简生立刻心虚地不吭声了，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叔叔整天想着睡侄子，侄子天天想着办法爬叔叔的床。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何承平让我跟他合作，他想让我从你手里转走股份，我没有答应。”佟嘉说。 梁简生知道，佟嘉是真的喜欢他他知道，可就算是两人以前的关系他都没办法给他回应，更别说现在。 佟嘉一开始确实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他根本不奢求梁家会认他，他只想要给母亲一个交代。可是跟了梁简生以后他的初心便渐渐偏离了，除了母亲便没有人会像梁简生这样待他好。 他在他编织好的温柔的网里渐渐沉溺，到后来干脆放弃了全部。他要把他们真正的关系烂在心里，永远都不让人知道。 他只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浪漫了。 连佟嘉自己都要笑一笑，梁简生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他，他对自己再好，早晚也要去娶别人的。 何况他们如今是这样的关系。 佟嘉了解梁简生，他向来顾全大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是要被他放弃的那一个，佟嘉知道。 但梁简生到底是不愿意让佟嘉牵扯到他和何承平的战争里，“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你不用再管，何承平再找你也不用理他。” “你真的要把股份给他吗？”佟嘉问他。 梁简生自然不会，“我来解决。” 他脑袋里一团糟，需要静下来好好理一理，关于佟嘉、梁家还有何承平。 “你自己做点吃点，我先去休息了。”回归了安静，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佟嘉。 有时候一恍惚间觉得佟嘉还是原来他身边的那个小暖心，处处为他着想，恰到好处的依赖的撒娇，真要把他吃的死死的。 可是实际上，他是他的侄儿，是他们梁家唯一的下一代。 梁简生走了两步，佟嘉突然上前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早就盈了一眼眶的泪滑了下来。 他是这么爱哭，惹人怜爱，梁简生真想转身抱一抱他。 但是他不能，梁简生眼里满是无奈，“嘉嘉......” 佟嘉紧紧抱着他，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有泪落在梁简生的背上。 佟嘉太依恋他了，这不是好事。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错上加错的关系，如今佟嘉又陷得这样深，怕是很难走出来。 梁简生狠了狠心，将他的手拿来，“你成绩快下来了吧，考虑一下出国。” 以前说好的不是这样的，梁简生答应过他的。 佟嘉震惊地看着他，“你要送我出国？” “只是让你出国读几年书，不好吗？”梁简生头也没回，“学校你自己挑，手续我让杨逐给你办好，暑假先去那边适应适应环境也好。” 离高考成绩公布不过也就几天了，佟嘉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 “我不要去......”佟嘉又上去抱他，有些无理取闹的哭喊着，“我不想出国的！” 他知道他会被放弃，只是没有想到这样快。 梁简生下了狠心要把他送走，至少不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甩开佟嘉的手，碰上了房间的门，将他锁在门外。 佟嘉蹲在地上绝望地哭起来。 第五十五章 成绩出来那天梁简生不在家。实际上佟嘉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自从他们挑明了关系，第二天梁简生便消失了，他很早出门，之后没有再回来过，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只有杨逐过来拿过两次东西。 拿走的都是梁简生的生活用品。 佟嘉问他梁简生什么时候会回来，杨逐一概说不知道。 梁简生在刻意疏远佟嘉。他们这样的关系，本就理不清楚，佟嘉又这样依赖他，同处在一座屋檐下早晚会出事。 佟嘉到底还小，容易感情用事，但梁简生不能。 成绩多少对于佟嘉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梁简生是铁了心要他出国，不管他考得好还是不好，结果都是一样无力改变。 梁简生高高在上，如同上帝的手摆弄着他命运的转盘，已经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于谣给佟嘉打过去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摆弄午餐，他精心准备了两人份，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梁简生会回来。 “嘉嘉，你考得怎么样啊？”于谣悠闲享受着于裴之的午餐，反正不吃白不吃。 佟嘉最终没有等到梁简生回来，声音闷闷不乐，“还可以。” “我就考了五百多点，肯定不能和你报一个学校了。”于谣失落了一下，但很快乐观起来，“不过说不定我们能在同一个城市，你说呢？” “嗯。”佟嘉心里很乱，勉强应付着于谣的电话，“你打算报哪里？” 第79页 于谣那边没声了，过了一会儿他闷着声说，“我想出国，于裴之不让。” “B市不错。”他继续说，“不过我的分数挑不到好学校了，勉强凑合一个吧。你呢？” 其实他的分数够了本市好几个不错的学校的线，本市一流的学校总比其他城市二三流的要好。只是他不愿意，被于裴之绑了许多年，还不容易有了拍拍翅膀飞走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佟嘉只说还不知道。 出国的事梁简生只提过一次，而且还没有定下来，佟嘉在心里依旧希望有转机。 但杨逐的到来很快打破了佟嘉不切实际的想法。 杨逐是下午来的，当时佟嘉刚查完成绩两个多小时。佟嘉以为是梁简生回来了，欣喜地去开门，迎来了杨逐和一个带着眼睛的陌生男人。 杨逐冲他点了点头问好，随后立刻进入正题，“是梁先生让我来的。” 佟嘉的喜悦哽在了喉咙里，他没想到梁简生真的见他都不愿意见一面了。 他去给他们沏了茶，请他们坐，“有什么事吗？” “你的成绩梁先生已经知道了，这边有几个学校，梁先生让你选个心仪的。”杨逐是个精明干练的男人，梁简生嘱咐他的事他完成的一向很好。 他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这位是留学机构的顾问，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佟嘉双手握着水杯始终没有动，他的眼睛瞥到了桌子上的几张纸，都是国外名校的简介，可惜他并没有多大兴趣。 杨逐有些意外佟嘉的不领情，在他的角度看来梁简生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帮梁简生打发过很多身边人，还没有哪一个会做到这种程度。 他等了佟嘉片刻，见他始终没有动静，犹豫着拿出梁简生给他的第二套方案，“梁先生说如果这里面没有想读的，也可以自己选一个学校。” 毛球在压抑的气氛里“嗷呜”一声，从佟嘉的脚底下钻进了沙发下面。 佟嘉将它抱出来，扇了两下睫毛，淡淡问道，“他读的哪个学校？” 杨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简生，他不是在国外读的书吗？”佟嘉抱着他的猫，帮它顺毛。 杨逐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回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佟嘉没有听过，实际上国外的学校他了解甚少，如果不是梁简生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去了解。 可是梁简生偏要这样狠心，他明明知道他的英语很差的，明明知道他照顾不了自己，也知道他离不开他的。 佟嘉心不在焉地想了想说，“那就这个学校吧。” 留学机构的顾问听了倒是很开心，不管佟嘉怎么选，他都可以在其中获利丰厚，忙着开始给他介绍学校。只有杨逐滑了下喉结，一时有些为难。 他起身去外面给梁简生打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顾问还在不停说着什么，杨逐打断了他，“梁先生说你要是喜欢就去读，但希望你选自己合适的学校，将来不要后悔。” 佟嘉心里想着什么，目光始终在他的猫身上，“嗯，不后悔。” 杨逐点点头，又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来几张文件，“还有一件事，这是一份房产转让书。” 佟嘉这才抬眼看了看他，眼里终于有了慌乱。 “房子在东区花园，是梁先生前年购置的，现在他打算把房子转让给你，希望你能在上面签字。”杨逐桌上的将文件推给他。 这时候佟嘉才真实感觉到梁简生是真的要把他送走了，不再留半点情面的。尽管梁简生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但他始终有恃无恐，只要他在这里等着，他总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半哽咽着问杨逐，“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是梁先生的私事，我并不知道。”杨逐如实说。 佟嘉心上像打了一层霜，立刻枯萎了下去，“那他现在住在哪里？” “呃，酒店。”杨逐愣了愣。 你看，梁简生宁愿去住酒店也不肯回来。 佟嘉觉得自己现在像个霸占了别人家房子的恶人，不是像，他确实是。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他是靠着梁简生才能在这里歇一歇脚。 只是现在歇够了，也该走了，不要惹得人家烦。 杨逐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矛盾，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老板说句好话，“梁先生也是为了你着想，留学的各项手续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办好，这段时间里你总要有个住的地方。” 佟嘉不想让人同情自己，忍回了眼泪，只是颤抖的声音难掩心里的痛，“你告诉他，他回来我就签。” 杨逐传话很及时，当晚梁简生便回家了。 当时佟嘉在喂猫，他将猫养得很肥，全然不知自己瘦了许多。 梁简生的到来似乎是佟嘉预料到的，他眼里没有了惊奇和欣喜，因为他知道梁简生回来只是为了更早结束这一切。 可是他还是准备好了晚餐，将它们精心摆好，甚至往花瓶里换了一束新鲜的花。 “您回来了。” 梁简生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佟嘉，他眼下的一片乌青让他心疼不已，消瘦下去的身子来一阵风便能吹走，他看见了就忍不住要把人养着。 佟嘉去洗了手出来，似乎这只是一顿非常普通的晚餐，“吃饭吧。” 第80页 梁简生也去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提起房子和出国的事，始终沉默着。佟嘉不说一句话，低头喝着汤，只有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到了热汤里。 这一幕落到梁简生的眼里，他心疼不已。 抛开两人的关系不说，佟嘉留在他身边并不安全。何承平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战争一触即发，只要发现梁简生并不会真的把股份给他，那么他会立刻反过来威胁梁简生。 而他最有可能下手的对象就是佟嘉。 无论是那些照片，还是亲子鉴定书，甚至是佟嘉本人，都将成为何承平下手的对象。何承平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不希望佟嘉暴露在危险之中。 “为什么不肯签字？” 还是梁简生先开口。 佟嘉咽着汤，烫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简生始终稳重冷静，“你要是不想搬，现在住的这套给你，我搬走。” “您以为......我是为了一套房子吗？”他哭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佟嘉实在想不明白。他不要那些股份了，也不要梁家的财产，他在选择梁简生的时候已经放弃了一切，为什么还要这样逼他！ 梁简生从没见他这样绝望过，要是以前早就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宝贝喊着哄人了。现在他只能静静看着，表现得冷漠又绝情，“嘉嘉，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以后你早晚要回国的，回来也要有住的地方。” “你是梁家的孩子，梁家自然不会亏待你。”梁简生说，“如果你有其他的要求可以跟我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虑。” 他已经将佟嘉放进了梁家里，虽然话说得不明白，但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再次表明他们是叔侄关系。 他是想让佟嘉看清。 “今天晚上我可以跟您一起睡吗？”佟嘉问。 梁简生怔住，他没想到佟嘉会提这样的要求。他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可以，别的还有吗？” 佟嘉摇头，他真正想要的，梁简生永远都不会给他的。他抽了抽鼻子，泪落在勺子上，最后问梁简生，“您喜欢过什么人吗？” 梁简生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没有。” 佟嘉竟然笑了笑。 最后佟嘉还是在那份房产转让书上签了字，没有人强迫他，是他自愿的。只是他已经心如死灰，仿佛签的不是房产转让合同，而是分手协议。 就是分手协议。 梁靖泽一语成谶，梁简生拿一处房子做了他们的分手礼。 他们睡在一起，没有肌肤之亲，没有温情脉脉，像是被安排在一张床上的陌生人。 只是梁简生不知道，在他清晨醒来之前，佟嘉千万次想要吻一吻他的眉眼，最后却只是无奈退开。 他连早饭也没有吃就要走，“那边都已经收拾好了，你想搬随时可以搬。” “嗯，我知道了。”佟嘉摊着蛋饼，以前他总是摊得很丑，可是现在做得漂亮了又没人吃了。 “有事的话打杨逐的电话。”梁简生走前叮嘱他。 “好。” 佟嘉应着，这次却没有出来送他。 过了半个月，杨逐始终没有接到佟嘉的电话，他打过去，那边已经是空号。 他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然而拨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梁简生。 梁简生先是愣了下，随后拿自己的手机拨过去，一样是冰冷的女声提醒着所拨的号码是空号。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立刻开车回家，果然房子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里面没有人，桌上的花还是他来的那天那束，已经枯萎多日。 而杨逐上午才来报告过，说给佟嘉的那栋房子一直没人入住。 电话再拨过去，依然是空号。 佟嘉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房间整洁如初，书桌上放着梁简生给他买的手机，和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柜子里一柜子的衣服，都是梁简生以前给他买的，穿过的，没穿过的。 梁简生给他的，他一样也没带走，他带走的只有来时的那个破书包，几件旧衣服，和他的猫。 第五十六章 (下部) 三年后，梁氏。 梁简生站在办公室的高大落地窗前，俯视着城市里的车水马龙，三十几楼看下去行人小得如同蝼蚁，但他依旧看得仔细。 新来的秘书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压力，因为这种行为看起来并不像是放松心情，更像是时刻在寻找着什么，徒增紧张情绪。 杨逐过来敲门，得到梁简生的示意后他走进来，把最近的行程安排说与自己的老板。 半个月内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有一件没定下来，“梁总，下周即将举办的全国首届创业论坛会议会在B市举行，上个月主办方发过邀请，您还没给回复。” 梁简生回过身，他的模样没有多少变化，细细看只有眉间的沟壑越发深了。 “B市？” 杨逐点了点头，上前将主办方发来的邀请函递给梁简生，实际上这件事他已经提醒过梁简生一次，但他太忙，那份邀请函早不知道被埋在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梁简生在忙什么，他在采访中与主持人悠闲地谈笑风生，在报纸上看起来精神振振，只有杨逐他们知道他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有时候并不是工作，只是像刚才那样在窗子前站很久很久。 第81页 梁简生接过邀请函，出席的多是国内大型企业的代表，也有一些没见过的新企业，看着眼生。 “这些公司是做什么的？” “主要是一些新发展起来的小微企业，这次论坛的目的主要就是提供场所让出席双方交流经验。”杨逐解释说，“当然，这些小公司也是为了拉投资。” 这么一说，梁简生大概明白了这次活动举办的目的，是想让他们这些已经成熟的企业去投资扶持新企业。 是个不错的活动。 只是活动举办三天，梁简生在行程上有些错不开。但他看了看，邀请的都是国内知名企业，估计到时候有媒体到场，既然邀请了梁氏，他们不去实在不太好。 他权衡了两秒说，“你让刘经理去一趟。” 杨逐先说了是，但很快想到其他方面，“梁总，如果梁氏出席的话，最好还是您亲自去。到时候现场难免涉及到投资的事，刘经理恐怕拿不了主意。” 梁简生想了想也是，“那我自己去吧，你现在去订机票，订提前一天的。” “好。” 汇报完工作，杨逐打算离开，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又被梁简生喊住，“对了，嘉嘉......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这段时间不仅是梁简生忙，杨逐作为他的助理也是前所未有的忙碌。但他再忙也不会忘了梁简生嘱咐他的事，当初佟嘉一声不响地离开，梁简生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有找到人。 留学的手续办下来之后一直放在杨逐那里，如今证件都过了期，可是佟先生却没有找到。 在全国这么多人口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即使是梁简生这样权高位重的人，也只能大海捞针。 杨逐不是没有想过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以网络的传播速度加上梁简生的威望，相信可以加速找人的过程。但梁简生不同意，因为这样无异于将所有舆论压力都涌向佟嘉。 无论他在哪个城市哪个角落，都难以避免被牵连。 何况，当时要送他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简生。 佟嘉依然无法原谅自己，他知道，不然怎么会躲着他不回来。 没有人知道梁简生心里有多后悔，也没有人了解他每天站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一个人的焦急和痛苦，只有他偶尔夜里惊醒脱口而出的那句嘉嘉出卖了他平日里的风轻云淡。 连王念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儿子已经订了婚三年还迟迟不结婚，甚至连家都少回。他再过个生日就三十八了，就算他耽误得起又怎么对得起人家女方！ 但梁简生始终不在意。 梁简生在交流会的前一天到达了B市，他只身一人来的，比起其他人团队的簇拥显得有几分落寞。 入住的酒店是主办方安排的，梁简生在这方面并不挑剔，顺利办理了入住。 活动共举办三天，第一天是交流会，会有媒体到场，主要是到场的新旧企业代表发言，然后受到活动邀请的几家新企业分别阐述自己公司的经营理念、发展前途等，为的是提高公司的知名度，并拿到投资。 新企业发言的代表是一位高大年轻的男生，他身材挺拔，有几分混血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但年轻有为，在之后阐述公司理念的时候，梁简生最中意的也是这一家。 后面又听了几家，但并不是梁简生感兴趣的行业，发展前景不大，连带后面的记者采访环节也不打算参加，准备提前离场。 就是无意中往会场外瞥了一眼，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外闪过，但很快不见了。梁简生猛然起身要去追，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带到了桌子上的茶水，洒了一身。 他连抱歉都说得匆忙，立刻追了出去，但外面都是簇拥的记者，目光巡视一圈并没有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顺着人消失的方向又追了两个拐角，最后回到老地方，整整围着会场里外找了一圈也没再看到那个日夜念着的身影。 梁简生这才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毕竟这三年里他有好几次都以为佟嘉回来了。 听见猫叫，有人喊他先生，风吹开他的门，听见放学的少年们成群结队的笑声......有无数个恍惚间梁简生都以为是他的佟嘉回来了，他甚至很多次在梦里抓住了他，看见他笑。 可是都没有。 狠心的那个人是他，可比他更狠心的是佟嘉。 爱捕风捉影的媒体簇上来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梁简生眼眶竟有些红了，艰难开口。他说，是啊，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有人趁机问他是什么。 梁简生笑笑说是他的宝贝。 媒体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起来。 只有当事人知道，他弄丢的真的是他的宝贝，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找回来。 第五十七章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车是主办方派的，梁简生前脚刚进去，后面疾风卷着骤雨啪啪打在了车窗上。 雨水顺着车窗滑下来，模糊了窗外。撑着伞的人影一个个快速闪过，梁简生觉得有些倦，闭着眼靠在后座上小寐。 酒店离得不远，只是雨下得大，饶是下车的时候有人来撑伞也湿了衣服。 梁简生匆匆回房间冲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擦干头发靠在床头看工作邮件。 这三年来他多半时间都是如此度过的，忙碌且孤独，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似乎这样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一处，不给自己时间去想别的。 第82页 但想到佟嘉是难免的，在他每一次独自在书房想要发脾气生气的时候，总觉得还有那么一个人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书，一句话不说，但他的气就莫名其妙就消下去了。 晚餐梁简生也没有下去吃，在房间里叫了餐，等到六七点的时候，走廊里热闹起来。这一层都是主办方包下来了，入住的都是这次活动受邀请的人。酒店隔音算不错，但人多难免吵闹。 好在只有两三分钟，很快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说好来的，怎么没来啊？” “......下午有课，去的时候活动快结束了，就没有进去。”一个声音穿过厚重的墙体钻到梁简生的耳朵里。 梁简生愣了一下。 好像有些耳熟，但又与记忆中的声音并不太一样。 “那明天咱们一起过去，你没见，来了好多业界大佬。”这个声音也有些熟，但印象不深刻，梁简生一时没辨别出来，应该是今天在台上发过言的某个人。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你让我去接......” “没事不要紧......明天......投资的事......”两人渐渐走远，梁简生听不真切了，声音只能模糊地传到他耳朵里。 这个声音太像了。 虽然比记忆中更成熟了些，也没记忆中那样细细软软了，只是同样柔和。那是无数次入他梦中的声音，他想念了太久太久，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会是嘉嘉吗？ 他的嘉嘉是个倔脾气，看似温顺其实性子要强，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没有电话也没有钱，该怎么生活下去？梁简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 “您别老是闷在书房里，我陪先生出去走走吧。” “我包了饺子，您回来吃吗？” “您别生气了，跟我较什么劲啊......哎呀您别闹......好痒呀。” “明天还要上课，就......就一次好不好？” ...... 玻璃窗里倒映出男人模糊的侧脸，他在淡淡勾着嘴角笑。接近不惑之年的人了，少了前几年的戾气，竟然变得越发温柔起来。 何况他长了张迷倒多少人的脸，年龄不但没有消散他的魅力，反而增添了更多成熟味道。 尽管希望渺茫，但梁简生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他站起来裹紧身上的睡袍，快走几步打开门，刚才在走廊里说话的人已经进了房间，梁简生只听到了远处碰上门的声音。 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以及有可能而来的尴尬，放下平日里的高冷孤傲，走过去敲响了对方的门。 敲了两声，有人在里面将门打开。 开门的人正是今天在论坛上代表优秀创业先锋发言的那位男生，好像叫蔡什么恒。看到梁简生疑惑着挑了挑眉，问道：“先生，有事吗？” 他的嗓音深沉浑厚，和他英俊挺秀的相貌十分般配，是刚才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但决不是梁简生要找的那位。 梁简生还不至于看走眼，他确实看到人进了这个房间，目光往房间里瞥了瞥，“你一个人住？” 蔡谨恒他和梁简生身高相当，一身正装刚解了个领带，慵散地靠在门上。听了梁简生的话他皱起眉，再看梁简生一身浴袍，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对不起，我不接受潜规则。” 这回轮到梁简生皱眉了，他反应过来轻笑了两声，“你误会了，我找人。是不是有人跟你一起住？” 蔡谨恒抱歉地笑了笑，往里面喊了一声“小天”，叫“小天”的人跑出来，疑惑地看着两人。 “我助理跟我一起住。”蔡谨恒解释道。 显然这不是梁简生要找的人，他略带抱歉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可能我认错人了。” 蔡谨恒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不是他自恋，他就是觉得这是梁简生拙劣的搭讪技巧。 梁简生回到房间的时候神色有些失魂落魄，这样认错人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已经习以为常。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落魄模样，烟也常是一包包抽，他总希望那个人能回来管管他。 抢走他的烟，把打火机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大胆地凑到他面前，跟他说，“您要注意身体呀，想抽烟的时候就亲我吧。” “你是糖啊？” “您觉得我够甜吗？够甜就是您的糖。” 只是时间长了，嘴里常含着的那口糖逐渐变成了他心头难以割舍的一颗朱砂痣，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夜晚却常常让他心口作痛。 真正感伤的不是预演了千百遍的告别，真的告别过的人甚至多年不曾入梦；真正难以割舍的总是那个你以为还会再见面，离别时风轻云淡，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夜晚会魂牵梦绕的人。 之后两天都是小型酒会，也是为了让各方充分自由交流。梁简生再怎么挂念私事，也得顾及着公事不能忘。 梁氏在国内都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大企业，自然有不少人想来攀一攀，因此来跟梁简生敬酒的不只是那些想要拉到投资的新公司，也有不少老伙伴。 梁简生既然来了就不好不给面子，端着酒与他们攀谈起来。 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少说有几十家新旧企业，加上带来的助理、合作伙伴之类，会场有上百人，乱糟糟的。 不知道谁从后面路过不小心撞了梁简生一下，他手里的红酒杯没拿稳晃了晃，洒在了他干净平整的西装上。 第83页 撞人的人认出来梁简生，忙说抱歉，要拿纸巾给他擦干净。 只是手还没伸过去，梁简生便说不用了，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对正在交谈的几个人说，“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失陪。” 会场不小，洗手间在另一侧。梁简生边走边拿手帕低头擦着洒在身上的红酒，忽而左耳边飘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瞬间顿住。 回过头。 蔡谨恒正在跟别人敬酒，说说笑笑的，但声音并不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而是站着他旁边的人...... 那人并不是正对着梁简生，这个角度梁简生只能在人群中看到他半个侧脸。 可是太熟悉了，他不会认错。 是佟嘉！ 他的佟嘉！ 梁简生不敢相信，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眨一眨眼人就又不见了。 佟嘉并没有看到他，他站在人群中与几人交谈，嘴边带着淡淡的笑，偶尔点头表示赞同，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会弯一弯，好想让人去吻。 身上的西装勾勒着他如今已经高大挺拔的身材，收腰恰到好处包裹着他的腰身，只是人依旧有些瘦，脸尖尖小小的，让梁简生想起他第一次穿正装的模样。 是在他三十五岁的生日宴上，十八岁的佟嘉穿了一身小西装，庄重又不失可爱俏皮。 那天他让他教他跳舞，大胆跟他表白，向他胡闹索吻，甚至引得梁简生在床上失了控。 梁简生没有上前打扰，也不敢离开，就那么静静看着，直到与佟嘉和蔡谨恒说话的几个人离开。 说话说得口渴的佟嘉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红酒，转头对上了梁简生的目光。 那个瞬间，梁简生在他眼里捕捉到了错愕和惊慌。 不过错愕只有短短零点几秒，短到让梁简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佟嘉没有转身离开，梁简生也没有上前一步，他们在喧闹来往的人群中被按下了暂停键，交接的目光同时被暂停。 还是梁简生先开了口，他有几分哽咽，那两个字在他喉咙里卡了三年，像根鱼刺拔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只能生生吞着。 “嘉嘉。”他喊。 佟嘉还没有说话，倒是蔡谨恒先反应过来，诧异了一下，接着问佟嘉，“你们认识？” 佟嘉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落在梁简生身上，微笑着对走近的梁简生说，“好久不见啊，梁先生。” 第五十八章 他以前也会喊自己“梁先生”，多数时候是亲昵的撒着娇的，如此客套生疏的口气让梁简生心里像硌着一块石头，很不是滋味。 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佟嘉喜欢在他耳侧一口一个先生地喊着，那时候梁简生还会嫌他叫得太亲密，如今分别三年，佟嘉如此陌生的口吻着实让他难受。 “想不到嘉嘉你还认识这样的人物？”蔡谨恒浅浅微笑着，说惊讶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惊讶，随意地问佟嘉，“怎么原来没听你说过？” “不是很熟。”佟嘉脸上有种被拆穿谎言的窘迫，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了这么一句。 梁简生正要脱口的话被他噎了一下，说不出来。 跟他跟了一年，最后竟落得“不熟”两个字，他喝着酒苦笑了一下。 “不熟啊……”蔡谨恒小声念叨。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也许是因为佟嘉态度冷漠，导致他对梁简生印象不大好。 不过他还是很懂礼节，向梁简生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蔡谨恒，是佟嘉的朋友，也是他的合伙人。” 梁简生的注意力全在佟嘉身上，只是礼貌性地回了句：“你好”， 他想找个机会和佟嘉单独说两句话，但始终没有机会。不是有来向他敬酒的人，就是有蔡谨恒在。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断，很快便将他与佟嘉隔开。 佟嘉长高了些许，在人群中已经算是出挑，冒着个尖，梁简生目光稍稍扫过去便能看见他。 梁简生作势要挽留，佟嘉却假装未看见，和蔡谨恒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打算离开。 梁简生执着地拨开人群跟了过去。 当时佟嘉悄无声息地离开让梁简生变得草木皆兵，现在佟嘉只是要去一趟卫生间，梁简生也要跟过去，生怕人离了场便再找不到。 “嘉嘉！”梁简生快步跟过去。走廊里虽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但梁简生现在无心顾虑。 佟嘉自顾自低头解开袖口，将衬衫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一段干净匀称的手腕。他跟对面走来的人打招呼，甚至熟稔地谈笑，独独对梁简生视而不见。 三十八岁的梁简生怎么也不会料到，有一天他会用上十八岁时的毅力和决心去挽留一个人，这个人是他亲手放走的，现在他要亲手追回来。 将他捕进自己的余生里，温柔对待。 尽管这个人是他大哥的儿子，他的唯一的、亲生的侄子。 “无所畏惧”四个字用来形容二十五岁之前的梁简生再合适不过，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怕，人生在他眼里似乎不过是去趟夏威夷的旅行，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心惊胆战。 可是到了三十多，人竟变得畏手畏脚起来，做事不再莽撞大胆，而是事事小心周全，谨慎细密。所以他不得不为梁氏想，不得不为佟嘉想。 佟嘉离开他的时候才不到二十，他拥有着无限美好前程和人生，他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男孩女孩，会让他在自己身上移开眼，把目光放到同龄人中间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第84页 后来梁简生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后悔又可笑。光是想一想佟嘉在外边跟人家吃饭不接电话就要气红了眼，真让他把人放走他哪里舍得？ 那是他的心肝啊。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读完一所高中，谈一段恋爱，婴儿从落地到长成孩童……可三年时间也不算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佟嘉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梁简生并未当做一回事。他相信他始终是依赖着他，爱着他的，所以他有恃无恐，相信佟嘉总会回来。 毕竟再不济，梁家是他的家啊。 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花枯萎得只剩枯黄，房间里积上了一层灰，蛛网在墙角悄悄织起来，人却依旧没有信儿。平安夜梁简生自己将圣诞树装饰得花哨漂亮，一个人守着电影看了一夜。他将声音调得很小，怕漏掉了响起的门铃声。 春节让人送来了饺子，两盘子整整吃完也没有捞到一个糖心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等到眯眼睡着也未等来一句晚安；出门的时候几次要碰上门又停下，也没听见小孩每次都要叮嘱的那句注意安全。 起初的时候，梁简生只是觉得日子过得不顺心不如意，直到后来在佟嘉的手机里翻到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心口开始作痛的时候，他才恍然自己是真的失去了什么。 佟嘉的手机里有一张他们的合影，是那年圣诞节拍的，就在家里，梁简生让人布置的那棵圣诞树下，佟嘉趁他不注意拍的。 后来那张合影被梁简生放在床头，成了见证他如何思念佟嘉的唯一凭证。 梁简生跟着佟嘉，不顾走廊里的人停留在他们身上的诧异目光，“嘉嘉......” 佟嘉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右手依旧在清闲地摆弄衣袖，转过身问梁简生，“梁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回倒是梁简生一愣，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眼。 佟嘉笑了笑，仿若春风拂面，“既然没事，那请梁先生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是个很淡很浅的笑，梁简生却还是醉了些许，反应过来时佟嘉已经走远，进了洗手间。 梁简生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外面等，瞧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狼狈。 衣服上的红酒渍还挂在上面，微微生出来的胡茬使他多了几分沧桑感，眼睛里的红血丝透露着整个人的疲倦不堪，又带着满身酒气。 也不怪佟嘉连句话也不愿意跟他多说，就连梁简生自己看了自己这副模样都不满地挑起了眉。 酒会还会持续一个多小时，梁简生先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整理了一番，看起来精神不少，临走时还用清冽的松木香遮了遮身上的酒气。 除了王念慈六十五做寿那次，这还是三年来他第一次有心情收拾自己。 回酒店之前他便给杨逐打了电话，让他查一查嘉嘉和那个蔡什么恒的公司，等他出酒店的时候，资料已经发过来了。 是几个大学生开的一家新媒体公司，目前还在起步阶段，难免遇上了资金短缺，客源不固定等问题。不过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得到了学校和创业办的扶持，勉勉强强能够维持公司开支。 这一次他们来参加活动，一方面是希望能够得到资金和技术的支持，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和大公司合作，增加他们的知名度和稳定客源。 确实是佟嘉和蔡谨恒他们的那家企业，只不过创始人那一栏写的不是佟嘉的名字，而是一个叫傅清嘉的人。 梁简生没有记错的话，“傅”是佟嘉母亲的姓。 第五十九章 梁简生回到酒会会场的时候，人还没散。他刚进去，便见着佟嘉同几个人往外走。 蔡谨恒也在其中，他比佟嘉身高稍微高些，加上立体的五官，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从酒会一开始他就始终站在佟嘉身边，几乎是一刻也未离开。 尤其是梁简生靠近的时候，空气里有种烽火硝烟的味道。 梁简生也未友善到哪里去，眯着眼睛细细盯着他，像只慵懒且危险的雄狮在警告入侵者。 情敌相见，总是分外眼红。 和佟嘉他们在一起的几个人认出来梁简生，停下来向他打招呼，“梁总，您这怎么才来啊？” 别人都是带着团队来的，只有梁简生是自己，因此在会场里显得格外孤独。 他们都知道他订了婚，可谁也没见过他的未婚妻在他身边出现过，时间久了甚至有人觉得那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还是单身一人。 可这种流言并不能说服所有人，因为梁简生曾在去年的一次采访里提到过自己的爱人，提起对方时他眼里满是思念和温柔，显然他们的感情并未破碎。 “刚才回了趟酒店。”梁简生笑了笑，目光若有若无落到佟嘉身上，他在看着手机，边上的蔡谨恒偶尔会贴在他耳边说句什么，让梁简生眼红。 “你们这是去哪里？”他将目光收回来，打招呼般随意问了一句。 回话的人很热情，难得有机会是梁简生亲自来参加这种活动，不是派公司的经理过来，他自然想多说两句，“这家公司我们很看好，这不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正好到了饭点，我们出去边吃边聊。” “哎，梁总也饿了吧，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那人谄笑着说，能和梁简生一起吃个饭聊两句简直不容易。 第85页 要是平时梁简生一定会当机立断拒绝，让助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人打发了，且不说他时间珍贵，就单说人，他们肯定是要吃吃喝喝谈生意的，梁简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 但今天情况不太一样。 他看了眼佟嘉，佟嘉没有往这边看，也没有再低头摆弄手机，而且一直在看着会场外，似乎在走神想什么。反倒是蔡谨恒敌意地瞪了他两眼。 “实在是盛情难却，梁某却之不恭。”梁简生笑着答应了。 这回轮到对方顿了顿，而后哈哈笑起来，“梁总肯给这个面子，我才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客套的话说起来又要没完没了，梁简生没再接下去，跟着他们一行人上了车。 他们订的饭店离得不远，过两条街再转个弯就到了。梁简生和佟嘉不在一辆车上，下车的时候看见佟嘉和蔡谨恒有说有笑地从车里下来。 蔡谨恒很绅士地提醒佟嘉，“小心磕到头。” “谢谢。”佟嘉下了车。 梁简生就站在他对面看着，佟嘉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片刻停留，请几个人进了包厢。 八个人里面属梁简生社会地位最高，菜单被递到了他手里，让他点菜。梁简生思绪都不在这上面，让他们随便点。 最后点完了，菜单又转到他手里，“梁总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服务员将菜单又报了一遍，梁简生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菜单，加了两个偏甜口的菜，吩咐道，“其他菜少放辣。” 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位孙韦国听了，开着玩笑说，“想不到梁总不爱吃辣爱吃甜呐！” 这显然与梁简生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梁简生陪着笑，解释道，“家里那位不吃辣的，偏爱吃甜，我也就跟着吃了。”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说他宠妻。 没人知道他家里根本没人，他说的是佟嘉。 佟嘉不吃辣，从来都不吃，一个干辣椒就能呛得他眼泪横飞，所以炒菜时也鲜少出现辣椒。他爱放糖，什么菜都要撒点糖，久而久之梁简生这习惯便养成了。 上菜的时候梁简生特意让服务员将两道菜放到了佟嘉那边，佟嘉看着菜，明昧不清的眼睛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一到了饭桌上难免就要喝酒。 何况这次是蔡谨恒他们想要拿到孙韦国公司的投资，他们又是小辈，难逃被灌酒的命运。 酒桌上的规律梁简生再清楚不过，他地位高，没人灌他，几个小辈就惨了。 一开始只是蔡谨恒喝了两杯，可梁简生才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就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竟然给佟嘉也劝了酒，脸上爬上了红晕。 “来来来，我们都敬过了，就差梁总您这一杯了。”孙韦国说。他自己没喝多少，还有下面的人帮他挡，脸色变都没变。 梁简生坐下来，佟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吃菜。梁简生被他瞪得心里开了花，面上却十分严肃，“我就算了，正经事还没谈呢，把人都灌醉了怎么谈？” 他给人摆脸色看，孙韦国心里一惊，想了半天也未参透是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梁总说的是，是孙某想得不周到了。”他坐下来，让大家吃菜。 期间他问起梁氏是否有中意的公司，梁简生下意识看了眼佟嘉，想了想说，“有啊。” “不知道是……” 梁简生绷着脸道，“这就不好透露了。” 确实是不方便透露。梁简生目光独到，加上他身后有专业团队分析投资目标的各方面因素，综合下来自然是最有前景的才能入梁氏的眼。 要是随口一说说出去，难免有人要将这个公司提前挖走。 别的不说，里面可还有他的人呢，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撬走？ 他梁简生又不是投不起。 接下来聊到了公司的发展趋势，佟嘉主动谈了起来。比起以前，他自信了许多，话语温和中带着态度，胆子也大了，不再见到生人就胆怯。 他虽然被灌了几杯酒，但人还没醉，说话时条理清晰分析到位，且字字命中重点，一番话丝毫不逊色于蔡谨恒那天的发言，连梁简生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孙韦国听了个稀里糊涂，只知道拿起酒杯劝酒，“讲得好，咱俩喝一个小兄弟！” 佟嘉:“……” 酒他是不能再喝了，可这种场合拒绝了人，那就是拒绝了他们公司的投资， 他也不能。 佟嘉只好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灌下去，辛辣的酒精一下子蔓延到他的喉咙，辣的发疼。 他喝得快，被呛了呛，别人连阻止都未来得及阻止。喝完他擦了擦嘴，将酒杯放下，冲孙韦国敷衍地笑了下。 对面的梁简生看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都快疼死了。 第六十章 那一杯白酒灌得太快，后劲很足，没两分钟佟嘉胃里开始翻滚，眼前有些晕眩。 其他人都在说说笑笑没有注意到，只有关注点一直在他身上的梁简生看得仔细，在佟嘉抱歉地提出要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也站了起来。 蔡谨恒打算跟过去，只不过被梁简生抢先了一步。 孙韦国正要跟他搭话，梁简生挥了挥手机，“出去接个电话。” 根本没有电话，他的手机连震都没震过一下，孙韦国却信了，以为真是重要的电话，“公事要紧，梁总快去吧。” 第86页 梁简生出了包厢的门，快步跟上佟嘉。后者步伐不太稳，走得不快，他步子大，几步便跟上了。 只是没敢靠太近，只敢在人后面悄悄跟着。 如果梁简生的样貌再稍差些，一定会被当成喜欢尾随他人的惯犯。偏偏他生得好看，又是一脸冷清相，只有在外人看不到的深邃眼底，才冒着渴求的痴念。 佟嘉是真的喝得醉了，连后面跟着一个人也没察觉，他胃里翻江倒海，刚走进洗手间，就立刻扒着盥洗盆大吐了起来。 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和下了肚的酒全随着水流冲了下去，佟嘉连胃都快要呕出来，梁简生哪里还能站得住，殷勤地上去给他拍背。 生意上的事他最懂，哪次酒桌上不喝吐一堆人，想起刚才佟嘉淡然自若又娴熟的模样，他的宝贝不知道遭过多少次这样的罪！ 梁简生温柔地给他拍着背，心里不是滋味，恨不得将那些给佟嘉灌酒的混蛋全都扒一层皮。 他心里怪佟嘉这些年不肯服软，连联系都不与他联系一下，“自己找这种罪受……” 但凡他肯借助半点梁简生的名声，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到处求人。 佟嘉将头扎在盥洗盆里把胃吐了个干净，拿冷水冲了一把脸，才比刚才清醒了几分。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双颊依旧凹陷在两侧，不比原来胖多少。 他头还很晕，扶着洗手台稳了稳，“多谢梁先生的关心，我没事……您可以回去了。” 他一清醒就要赶人，梁简生眉头蹙起来，不悦地说道，“没事？连路都走不了了，还逞强。” 刚才佟嘉便步伐不稳，走在平坦的路上都险些要摔，梁简生几次要上前扶他，最后佟嘉扶着墙勉强撑过来。 话刚说完，佟嘉脑袋一沉，撑着洗手台的双手软了软，差点一头栽过去。梁简生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趁机将人揽在了怀里。 他心疼佟嘉，情绪难免牵连到那些罪魁祸首，黑着一张脸，“我送你回酒店。” 佟嘉没同意，只是挣开他的手臂要回包间，“不行，还没谈完……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又趴在盥洗台上一顿呕，只是胃里没有东西了，干呕了半天也没有呕出来，最后脱力地蹲在了地上。 梁简生的心痛得像被人揪了一下，话也没说，直接把人扛起来就往外走。佟嘉多少还有些清醒，拼命捶着他的背，“做什么！放我下来！” “回去他们还要灌你，找罪受啊？” 佟嘉个子不小了，轻易被梁简生扛起来觉得十分丢人，“不要你管，放我下来啊……” “现在不喊梁先生了？”梁先生轻笑，他可记着仇呢。 佟嘉趴在他背上抽了抽鼻子，没吭声。 饭店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可梁简生不在乎，他隔着衣服捏了把佟嘉腰上的软肉，“先回酒店，乖。” 不知道是被他捏的，还是因为周围人的目光，佟嘉挣扎的力气变小了，但依旧执拗地让梁简生把他放下来。 梁简生没理他，直接把人塞到了车里，随之自己坐进去关上车门，向司机报了个地址。 佟嘉想要下车，用力晃了晃车门，听见司机说，“小兄弟，这边门是死的，要是下车在右边下。” 右边堵着一个梁简生。 司机看两人没动静，启动了车子，踩了脚油门冲过了前面的绿灯。佟嘉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蔡谨恒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先回去了。 蔡谨恒很快回过来一句：没事吧？ 佟嘉说没事，只是头有点晕，想回去睡一觉。 下车的时候，梁简生在外面给他开车门，手掌挡着车顶边，生怕磕碰到佟嘉。对这些细节佟嘉没太注意，只是晃着身子往酒店里走，警告梁简生不许再跟着他。 “梁先生，请您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会报警的。” 梁简生站在原地淡淡笑起来，晚风吹拂过来，丝丝凉凉的，“没跟着你呀，我也住这家酒店。” 他还怕佟嘉不相信，拿出来房卡以证清白。 这回佟嘉没理他，兀自往电梯间走。他到底是喝过酒，吹过风脑子是清醒了不少，不过步子轻飘飘的。 梁简生跟在他后面，紧盯着他轻晃的腰身，真想将手放上去搂一搂。 两人等来了同一趟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梁简生先一步帮他按了楼层，也是他自己的楼层。 “你住哪间？”梁简生问他。 佟嘉手里紧攥着房卡，警惕地看着他。 “晚上吃的那点东西都被你吐光了，我给你叫点吃的。”梁简生解释道，“小米粥吧，养胃的，以前你爱喝。” 佟嘉仅仅是松懈了一秒，但语气又冰冷起来，“不用。” 梁简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让佟嘉对他避之不及。当初是他想把他送走的，可是最后一声不吭离开的是佟嘉，折磨了他三年的也是佟嘉，现在对他理都不理的依旧是佟嘉。 佟嘉，佟嘉，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么两个字。 佟嘉住的房间离他并不远，紧挨着蔡谨恒的房间。梁简生摸不准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责怪自己当时的狠心，所以并没有急着跟过去。 他打电话叫了小米粥，亲自送到佟嘉的房间里。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人应，等了许久佟嘉才裹着浴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开门。 第87页 “打电话叫了粥，多少吃点。”梁简生担心他这么下去胃要坏。 佟嘉的表情轻微变了下，反手要将门碰上。梁简生端着碗狡猾地挤了进去，“哎哎，别闹，洒了洒了。” 他始终将碗端得很稳，哪里会洒，明明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等他把碗放在桌上，佟嘉再次下了逐客令，“如果没事的话，梁先生可以走了。” “有事，怎么没事？”梁简生反倒一屁股坐下来。 佟嘉擦着头发，看了他一眼，冲了个澡让他彻底清醒了，后悔自己引狼入室，“有事赶紧说。” 梁简生想了想，收起自己脸上的一副纨绔模样，正经起来，“你们公司梁氏很有意向投资，不知道这算不算正事？” 佟嘉擦头发的手慢下来，无意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软红水光的嘴唇夹着一小截粉嫩的舌，梁简生立即全身血脉喷张。 “投资的事梁总还是明天和谨恒商量吧，今天很晚了，我想休息。” 一句“谨恒”让梁简生浸在了醋缸里。佟嘉喊他喊得那么生疏，偏偏又叫蔡谨恒叫得那么亲，他心生醋意，更不会走。 “好，那投资的事明天我们再说，今天我们聊聊私事。”梁简生站起来，靠近佟嘉，逼得他没有地方可去。 佟嘉像受了惊的小动物，连续呼扇了几下睫毛，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语气紧绷绷的，“很晚了，梁总请回吧。” “嘉嘉……” “梁先生！”佟嘉没有看他，收起眼里的慌乱，举起电话，“你再这样缠着我，我真的要报警了。” 好嘛，三年的时间，佟嘉不但长高了，成熟稳重了，还学会威胁他了。 梁简生简直哭笑不得。 第六十一章 翌日梁简生醒得很早。 以往有时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凌晨三四点便醒来了。这次却不同，找到佟嘉这回事让他心里时刻像被根羽毛搔着痒，迫不及待醒来要去见人家。 他亲自去楼下包子铺提了两笼小笼包，粥铺排着长队等一碗粥，一路心花怒放，趁都还冒着热气的时候跑到佟嘉的房间前敲响了门。 不料开门的人却是蔡谨恒。 蔡谨恒身上穿着件衬衣，袖口挽起来，靠在门边，用略带敌意的目光看着梁简生，“梁总这是......走错房间了？” 自己的房间他会走错也不会走错佟嘉的房间，梁简生越过他，径直走进去，看见佟嘉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什么，似乎是一份合同。 他有些兴奋，将早餐放到桌子上，暗自里搓着手，看起来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小青年。 “还没吃早饭吧？”他将热腾腾的包子摆到佟嘉面前，粥也摆好，只差喂到人嘴里，“在下面随便买了一点，昨天吐了那么多，饿不饿？” 实际上，让他喂到嘴里他也是愿意的。甚至说是，求之不得的。 蔡谨恒“砰”地一下碰上门，过来赶梁简生，“我们这就准备下去吃早点了，不劳烦梁总费心，这些还是您拿回去自己吃吧。” “我给嘉嘉买的，还轮不着你说话。”梁简生忙着给他的宝贝吹粥，看也没看蔡谨恒一眼。 说话间空气中就有硝烟的味道，蔡谨恒胸口憋着一口气，看向佟嘉。 梁简生真的把粥喂到了人嘴边，耐心地哄他，全然把房间里的另一个当成空气，“宝贝，乖乖吃点东西。” 蔡谨恒的脸拉得很难看，上前要把梁简生赶出房间。 佟嘉一直没有说话，任由着他们两个吵闹，等终于看完了手里的文件，漠然地对梁简生说，“我不吃，你拿走吧。” “不喜欢啊？”梁简生没生气，他不要面子地蹲在地上，如同一条衷心的大狗，似乎有些苦恼，“记得你爱吃这些啊。” “想吃什么我再下去买，要不带你下去吃早茶吧，旁边有家港餐厅。”梁简生提议。 佟嘉看着他，那双眼睛水灵灵的，有些湿润，只是没了原来的那种执念渴望，“梁先生，人都是会变的。” “那你说说。”梁简生厚脸皮地凑过去，“你哪里变了？” 佟嘉憋红了脸却说不出来一二，只好移开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跟蔡谨恒说，“合同我看过了，没有大问题。” “那我再过一遍就签字了。” “嗯。”佟嘉把合同递给他，想了想又说，“这次的事麻烦你了。” “怎么跟我还说这么见外的话，这不也是我的公司吗？”蔡谨恒笑着道，“要是真的想要谢我的话，过两天的毕业典礼，你一定要来。” 佟嘉也笑笑，“当然要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眉来眼去的，梁简生心里极不舒服，感觉头顶上冒出了一片大草原。 蔡谨恒本该出去了，但梁简生再这里他怎么也不愿意先离开，故意挑衅似的，“嘉嘉你再睡一会儿，今天这么早吵醒你，真不好意思。早饭我让人送上来，下午的酒会我来叫你。” 梁简生心想，有我呢，还能让你把人拐跑。 “嗯，学长你先回去吧。”佟嘉赶不走厚脸皮的梁简生，只好先打发走另一个。 听他叫自己学长，蔡谨恒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总觉得佟嘉跟他生分了。 “那好吧，你有事叫我。”蔡谨恒不放心他。 等人一走，梁简生又哄起来人，这回比刚才还温柔，“你要是不愿意下去吃，我叫人送上来。” 第88页 说着他拿出手机要拨下面餐厅的电话。 佟嘉抽走了他的手机，扔到一边，“梁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订婚了。” 梁简生被他说得一愣，因为这事他自己都忘了。 “你这么做，有点对不起你的未婚妻吧。”佟嘉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既没有怨恨也没有难过，只是声音听起来紧绷，“而且你不用在这里做戏，以前是我不懂事，但现在我不会再去做别人养在外面的情人。” 梁简生彻底愣住，“嘉嘉，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不知道我……”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梁简生的话，手机就放在佟嘉旁边，他无意中瞥见了亮起来的屏幕，是那张他和梁简生的合影。 佟嘉盯着面前那碗快要凉下去的粥，鼻子有些发酸。 梁简生去外面接了电话，好像是他母亲打来的，梁简生说话的声音不大，隔着一道墙佟嘉听不太清楚。 他也无意去听，向后仰去，将自己埋在了柔软的大床里。 等梁简生打电话回来，佟嘉已经就着刚才的姿势睡着了。他不知道这在三年里佟嘉也很少睡安稳觉，创业本就是件无比艰辛的事，何况他还要兼顾学业。在最初的一年里，他在上课的同时打好几份工，学费是他自己挣得，生活费也是。危险和劳累他都不怕，只要能挣到钱。 和梁简生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愁吃穿，也不用管学费，每天还有许多闲杂时间看书，甚至是闲到花大把时间磨咖啡。可是在他离开梁简生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每天打着好几份工将他拉扯大的。 梁简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佟嘉身上，偷偷吻了吻他。 那口唇齿给了他压抑多年的情感一支兴奋剂，连同全身的细胞和筋络都活跃起来了。梁简生吻得似乎不是佟嘉，而是沙漠里的一口清泉。 他没有离开，也没再敢有其他的大动作，就那么在床边静静守着，看着佟嘉如今已经长开的眉眼，暗自轻笑着。 仔细看，确实和他有那么一点点像，但佟嘉更多是遗传了他的母亲，长相很清秀，体格没有梁家人这样高大，但也足够出挑。 转眼到了最后一天，杨逐给梁简生打来电话，问他订何时的机票。 “先不用订，我在B市再呆上一段时间。” 杨逐不解，听见梁简生说，“嘉嘉在这里。” “佟先生？”杨逐惊讶道，梁简生让他找佟嘉，他并不是没有想过B市，但是精力和能力都有限，这能先顾着附近找。 梁简生“嗯”了声，想了想道，“下个月来B市分公司考察的事，你也不用安排了，我去就行。” 那意思是这一个月都会留在B市，杨逐小心地问他，“您去那边了，那总公司怎么办？” 梁简生怪他一时愚蠢，他又不是没有长时间出过差，“该怎么办怎么办！” 活动也接近尾声，梁简生有意向投资佟嘉的公司，不仅是出于私情，这些企业里他确实最中意他们公司。 只是谈的时候过程不大顺畅，这种不大顺畅大部分来自于蔡谨恒。 “昨天孙总已经决定投我们公司，并且非常满意我们的企划，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拟合同就会出来。” “哦。”梁简生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应着，“他投多少？” 蔡谨恒风度翩翩，实在并不友善，“这不劳烦梁总费心。生意人讲求的是信誉，就算梁总出双倍的价格投资，也没有用的。” 当然是投资越多越好，没有规定只能投一家公司，也没人规定只能有一家投，蔡谨恒这明显不是跟钱过不去，是跟梁简生过不去。 “我当然不会投双倍。”梁简生笑了笑，比了个数字，“我投十倍。” 十倍，上千万了。蔡谨恒的脸色变得铁青。 像他们这种的小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资金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公司以后的规模，并且在人才和技术上也会差出来一大截。 站在一边的佟嘉看不下去两人的幼稚攀比游戏，转身要走。这比投资是很重要，但他不希望投资人是敷衍对待的，就像梁简生这样。 梁简生连忙站起来拦住了他，“我没有开玩笑，你们公司发展前景很好，所做的行业正好是梁氏未涉及的，而且梁氏本身就是你们一笔最大的订单。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共赢。”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但梁简生的话没有错，一开始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梁氏。 只是后来因为私人原因，蔡谨恒和佟嘉才选择了孙韦国。 “这事关你们公司的前途，我希望你们可以认真考虑。”梁简生一本正经地说完，对蔡谨恒做了个“请”的手势。 蔡谨恒想和佟嘉一起离开，但再次被梁简生抢先了一步，他对佟嘉说，“嘉嘉你去哪儿，我送你。” 佟嘉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来是不是不高兴了，只是淡淡说，“不用了，我和学长一起走。” 第六十二章 晚上佟嘉会主动来敲他的门，梁简生感到着实意外。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十一点多。梁简生开了瓶红酒，喝下了半瓶，他习惯用红酒助眠，人已经躺在了床上，两声清晰的敲门声传到他耳朵里。 他没有去看便知道是佟嘉，他敲门很有特点，习惯连敲几声，前轻后重。梁简生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这是他的书房，佟嘉做好了漂亮的小点心让他来尝尝。 第89页 他套了件衣服去开门，大概是晚上的缘故，佟嘉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其他人，生气地问他，“是不是你做的？” 他问得没头没尾，梁简生一头雾水，“什么？” 他开了灯，房间里亮起来，他才看清佟嘉的眼里水光闪烁。 梁简生慌了手脚，忙去安慰他，“发生什么事了？” 有几个人刚回来，下了电梯吵吵闹闹得往这边走来，梁简生将佟嘉叫到房间里，又问他，“到底怎么了？” 佟嘉闷着一胸口的气，烦躁地说，“刚才孙韦国打电话说，他不投我们了。” 梁简生给他接了杯温水，“他不投了？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佟嘉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因为喝得太急呛了一通，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泪巴巴地瞪着梁简生，“不是你干的吗？” 梁简生不觉得他凶，反倒觉得心疼，“在你心里先生我就这么卑鄙啊？我要真这么卑鄙，直接把你们这个小公司收购了，还大费周章整这些小把戏？” 佟嘉低着头没有说话。 梁简生继续说，“生意上的事就是这样，合同都签了又反悔的多了去了，别说你们这合同都还没拟定好，以后多的是这样的事。昨天他拉着你们去喝酒，就没有要正经跟你们谈合作的意思，光灌你们酒了，说白了他是找人陪他们作乐去了。” 到底是阅历不够，佟嘉步入这个圈子不过也才三两年，哪里能跟那些已经混迹了几十年的老家伙们比？ 梁简生对孙韦国是又气又恨，气他摆了佟嘉他们一道。但不得不说他又要感谢孙韦国的目光短浅，给了他机会。 想起昨天孙韦国无关紧要的态度，佟嘉才明白过来，对梁简生说了声“抱歉”，站起来要回去。 “等下。”梁简生放下手里的东西，“鞋带开了。” 鞋带只是松了，并没有散开。佟嘉无所谓地甩了甩脚，打算回去再系。 梁简生却蹲了下来，右腿半跪在地上，将松散的鞋带娴熟地系好。 他边系着边对佟嘉说，“你们公司不妨考虑一下梁氏，你也考虑一下我。十倍的数目我不会变，如果觉得不够还可以往上加。” 佟嘉十分别扭地抽回去脚，“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你对我有意见，我们私下解决，但是你们公司刚起步，总不能拿自己公司的前途跟我赌气。”梁简生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 佟嘉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为自己澄清，“我对你没有意见。” 梁简生轻笑起来，声音低低哑哑的，听起来有些哀怨，“真的？那为什么要一声不响跑走？害得先生好生找你……” 他想要找个发泄口倾泻三年来的委屈和思念，但他知道佟嘉过得并不比他好。 若佟嘉真的恨自己，那定是要狠狠报复自己的，不会这样心平气和与他说话；若是真的已经对自己没有半点感情，那又为何不接受蔡谨恒的追求？ 连自己已经订婚并且没有解除婚约的消息也知道，那至少佟嘉是一直关注着他的。 梁简生心里暗暗自喜。 佟嘉盯着梁简生胸前的纽扣，滑动喉结，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转身要离开。 梁简生大胆地从后面抱住他，胸口贴着佟嘉的背脊，手臂搂着他的腰。那腰身还是如此瘦弱，他用一用力就要勒断。 他不顾佟嘉的挣扎，将下巴贴在他的颈窝里，温柔小心。一点点酒精在他的身体里发酵，嘴唇不受控制地要去舔人家的脖颈，“宝贝，是叔叔的错。可是把你送走也有苦衷，梁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姓何的要对梁家下手，叔叔哪能看着他动你？” 佟嘉用手肘怼他的肚子，声音颤抖着说，“我不是你们梁家人。” 梁简生假装吃痛地哼唧了两声，装可怜，其实佟嘉根本没下重手，“你怪我我知道，但是你一声不吭离开，连句话都不留，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他何尝不怪佟嘉，可是他又舍不得怪佟嘉。 挣不开他手臂的佟嘉有些自暴自弃，身上的衣服都被弄皱了，他也懒得去整，“不都一样吗？” 被送走，或者被逼走，结果不都一样吗？ 为何不让他体面地离开？ “怎么能一样！”梁简生着急起来，连额头暴起的青筋都十分明显，“让你出国只是权宜之计，想你了随时可以去看你，等国内的事情一平息立刻接你回来。可是你自己偷偷跑走，你是挖走了我的心呐！” “你真的想过会去看我吗？”佟嘉表现得冷静，心里却翻涌。他努力让不去回想曾经发生过额那些事，可梁简生偏要来揭他的伤疤，已经快要痊愈的伤疤被人扒得血淋淋的。 “你没有想过，回来以后我会被逼着认回梁家，他们会让我喊你叔叔！”佟嘉窃窃咬着牙，泪簌簌往下落，砸在梁简生的手背上，“你明知道我不要那样。” 梁简生震惊地看着他。他当时确实这么想过，他和佟嘉有血缘关系，他甚至觉得佟嘉分不清对自己的依赖到底是喜欢还是血缘上的羁绊。所以他想要送走佟嘉，好让他们都彼此冷静一段时间。 但是佟嘉离开以后，他想得很清楚，前者和后者也许都有，或者说它们在佟嘉的心里已经融为一体。佟嘉对他有爱情的向往，也有亲情的依赖，梁简生在他的生命里始终扮演着双重角色。 第90页 “你不想那样，我知道。你以为我想吗？这么多年里就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结果何承平告诉我你是我侄子！我上了自己亲侄子，我能怎么办？！”梁简生诚恳道歉，只是语气听起来恶劣，“你天天在我身边绕着我转，我自己搬出去还整天想着你，我没别的选择！”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住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佟嘉先平静下来，眸子逐渐暗淡下去，“你没有必要再围着我做无用功，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你未婚妻身上。” 梁简生知道自己一松开他就会走，可是他还是松开了手，去酒柜里拿出来剩下的半瓶红酒，倒在醒酒器里。在佟嘉走到门边的时候笑起来说，“嗯，你说的对。我是该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想想怎么把人娶进门。” 佟嘉脚步一顿，“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 他放在腿侧的拳头紧了紧，梁简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小动作，“与你无关？” 他将醒过的酒倒在高脚杯里，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意思是让佟嘉坐过来。 佟嘉看了一眼他，暖黄灯光下的梁简生与以前没有多大差别，时间并未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他淡淡笑着，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嘉嘉，过来陪叔叔坐一会儿。” 你看，他就是这样用低沉迷人的声线蛊惑着人，让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年轻易掉进他的怀抱。 若是以前的佟嘉，一定会乖乖走过去，软软黏黏地喊他一句，先生。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曾经青涩粘人的少年已经长大，他说，“梁先生，很晚了。” 梁简生竖了根食指，“一分钟，就一分钟。” 佟嘉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梁简生说话从不食言，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只是这一分钟里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佟嘉竟然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来撒娇的错觉，十分摸不着头脑，“什么话？很晚了？” “不是，是上一句。”梁简生微醺着提醒他。 佟嘉的耐心耗尽，在梁简生的房间里多呆一秒他都觉得危险，并不是梁简生这个人危险，而是气氛危险。 空气中潮湿的暧昧实在太危险。 他终于想起来，“与我无关？”他苦笑了两声，“难道不是么，梁先生要娶谁，怎么娶进门，与我何干。” 梁简生连连点着头笑，突然将他扯在怀里，他力气大得出奇，手上有些没有轻重，弄得佟嘉疼了，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挣扎中他被梁简生流氓式的舔了下耳廓，又听见梁简生说，“心肝，与你无关，那你要叔叔娶谁啊？” 佟嘉失神了一秒，反应过来他的调戏，立刻挣开了手臂的桎梏甩手给了梁简生一巴掌，打在脸上，格外响亮。 梁简生今晚的行为和胡话都让他觉得他是喝醉了，所以他气恼地打了他，“无耻！” 要是搁别人梁简生早该火了，亲手把人剐了都不为过。可今晚梁简生心情大好，他不但没有迁怒佟嘉，并且殷勤地给了气愤离开的佟嘉一个飞吻。 “晚安，宝贝。”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第六十三章 梁简生睡了个好觉。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轻松过，醒来的时候全身骨头松懒，在半上午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犹如餍足的一头雄狮，懒洋洋地眯着眼。 这次的活动在昨晚已经结束，但梁简生决定留在B市，他还没有找到新的去处，只好先留在酒店。佟嘉他们本来昨晚就要离开酒店，但孙韦国反悔的事让他多留了一晚，上午才准备走。 梁简生叫人帮佟嘉把行李拿下去，东西很少，小小一个行李箱，放的都是这两天换洗的衣物，人都上来了又被梁简生打发走了，他自己给佟嘉提着。 佟嘉两手空空反而不习惯，“我自己来拿就行。” “没事，我来。”梁简生握着不松手。 两人为了行李争执不下，正好蔡谨恒出来，他看见梁简生笑容僵了僵，对身后的小天说，“你先把这些拿回公司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天向佟嘉问了声好，拿着东西先走了。 他们往电梯口走，蔡谨恒故意挑衅梁简生似的，亲密地站在佟嘉身边跟他聊天，“昨天睡得好吗？” 佟嘉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嗯，还行。” “你下午还有课，中午去公司楼下吃个饭，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的学长，这几天你也挺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佟嘉躲了下蔡谨恒想要揽他肩膀的手，“下午我自己过去学校。” 蔡谨恒收回手笑笑，摸摸鼻子难掩尴尬。 他们走进电梯，佟嘉犹豫着说，“投资的事……我再给孙总打打电话，看看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本来这样的机会就难得，说服别人投资自己的企业也要费尽口舌，好不容易说服了孙韦国，现在他又反悔，他们这么久的努力等同白费了。 “没事，今天早上我又问了几家公司，相信很快会有回信。”蔡谨恒摸着佟嘉的头发，大哥哥的口气说，“你不是快期末考了吗？就别操心这些了，交给我。” 梁简生立刻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佟嘉笑着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看，电梯里有人进来，他往后挪了挪，梁简生下意识帮他挡住了后面的栏杆，担心他磕上去。 第91页 就是低头的那一下，蔡谨恒瞥见了佟嘉衣领下后脖颈上的一点红痕。 是昨天梁简生胡闹的时候啃上去的，那个位置在脖子右后方，佟嘉根本看不到。 两人齐刷刷盯着佟嘉的后脖颈看，梁简生满脸洋溢着骄傲，就差在脸上写三个大字“我亲的”，而蔡谨恒脸沉得很难看。 佟嘉对于自己身后的战争不明所以，等电梯到了，见两人齐刷刷盯着自己，摸着脖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梁简生提着他的行李走出来，蔡谨恒紧跟在后面。 佟嘉接过自己的东西，“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蔡谨恒跟上他的脚步，“我叫了车，顺路送你吧。” 佟嘉在感情上并不迟钝，甚至足以说敏感，虽然他对两人的争风吃醋置之不理，但并不是看不出来。蔡谨恒对他有意思他看得出来，但他不是没有委婉地拒绝过，说得更难堪只会让两人连合作伙伴的关系都难以维持。 所以他只是对蔡谨恒有意无意的接近巧妙避开，蔡谨恒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相信他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显然蔡谨恒没有放弃对佟嘉的追求。佟嘉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其他，在他十八岁以前会毫不犹豫把这种追求归结到“喜欢”这个词上面，但当他逐渐步入社会，发现所谓“喜欢”真的太过于幼稚。追求并不代表喜欢，喜欢也未必会去追求。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也是多变的，是可以掺杂很多很多其他东西的。 那么……梁简生现在对他的情感又是什么呢？ 梁简生在追求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甜言蜜语道尽，分手的时候也可以立刻变脸，一套房子一辆车打发；他可以在这边翻云覆雨中喊着宝贝，转眼又可以去跟别人跳舞订婚……他让人猜不透。 像天上一朵忽而飘来的云，远远观望，近在咫尺，却摸不着也够不到。 如今的佟嘉不再固执地非要去得到一个“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明白很多事没有为什么。就像当初他选择投向梁简生的庇护所，像他被他牵引着走入他的温柔猎物，最后又恍然明白亘在他们中间的那道沟壑是多么不可捉摸。 “等下，嘉嘉。”梁简生不甘心他这么跟着蔡谨恒离开，又怕逼得太紧让佟嘉反感。他左右为难，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只好拿公事开脱，“投资的事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不管结果都告诉我一声。” 佟嘉停下来，接了过去。 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梁简生接到了他的电话，佟嘉问他在不在B市，有没有时间聊一聊投资的事。 那是清晨，梁简生猛然从床上挣坐起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有，当然有。” 他回答得足够沉稳冷静，但收拾自己的时候依旧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淡定。哼着歌洗完澡，吹着口哨理头发，剃须刀也刮得极有节奏感，一身衣服总嫌不够绅士挑了又挑，接近四十岁的老男人房子又烧了一把火。 无论是爱情还有亲情，火热或是平淡，遇到佟嘉，他干涸多年的情感又被滋润了一把。 时间和地点都是佟嘉订的，他毫不客气地驳回了梁简生要订见面地点的要求，在闹市里找了一家隐秘的咖啡店。他知道如果梁简生来订，一定会找家浪漫餐厅，毫不讲理地把人都清走，再过分一点还会让餐厅的钢琴手配合，搞出一副要求婚的架势。 他们只是谈生意。何况梁简生是订过婚的人，他不想别人误会。 这件事佟嘉没有提前告诉蔡谨恒，只是说他找到了新的投资方。于公于私佟嘉都希望公司能够做大做强，毕竟这是蔡谨恒的心血，也是他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要飞起来，最后借的那阵风，还是梁简生。 第六十四章 合同是梁简生提前拟好的，和佟嘉见面的时候一并带了过去。目前梁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所以梁简生非常有自信佟嘉会给他打电话。 梁氏将两千万投到蔡谨恒和佟嘉合伙的恒安传媒，这件事并没有经过梁氏董事会的同意，是梁简生瞒了下来，以个人名义签下的合同书，动用的资产也是他个人的。 恒安作为新媒体行业的一家小企业，虽然前途可期，但将这样一大笔钱贸然投过去，董事会不可能同意，若是四五百万还有些可能。 这笔钱很快到账，事情也就瞒不过蔡谨恒了。那天梁简生以投资人的身份去恒安传媒找佟嘉的时候，不巧听见了两人的一点小争论。 蔡谨恒似乎很生气，但他并未迁怒佟嘉，只是就事说事，“嘉嘉，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佟嘉反问道，“谨恒，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尽管蔡谨恒看起来比佟嘉成熟，但实际上他好胜心和自尊心强，很多时候容易冲动，考虑的反倒不如佟嘉长远。 佟嘉叹了声气，“谨恒，公司现在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我们的收入勉强可以维持开支，流转资金已经出现短缺。不要说是扩大规模，这样下去公司稍有点事就会面临破产。” “会有人投资的，我已经联系好了......”蔡谨恒跟他解释。 佟嘉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联系其他公司来投资，但那又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且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资金，是客户，这是资金解决不了的问题，签约以后梁氏会是我们最大的客户。” 第92页 梁氏在全国有五家分公司，其他不说，光是B市这家分公司，一个月的订单数量就足以抵上原来一年的，光是梁氏一家就可以养活他们整个公司。这是孙韦国和其他人不可能给到他们的资源。 蔡谨恒也十分惊讶，“梁氏要跟我们合作？” 合同是佟嘉签的，所以蔡谨恒并不知道当时签了两份。因为蔡谨恒对梁简生有些许敌意，所以佟嘉一直没有把合同给他看，现在才拿出来给他，“对，准确来说，合作也是一种投资。” 站在门外的梁简生默默给佟嘉竖了个大拇指，恨不得冲进去抱着人亲两口，能说出这种话，不愧是他们梁家的人。 梁氏可是一笔不小的订单，但现在他们公司的规模并不大，如同小虾米要吞下一块大面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就意味着恒安要被迫招入更多员工，扩大公司规模，提高技术和水平，可这些都需要资金，所以梁简生给了他们一大笔投资。 他是想帮恒安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 只是这么做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虽然梁简生的名字蔡谨恒早就听说过，但除了这次以外没有任何交集，他不可能在恒安传媒的盈利里获利，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蔡谨恒想不明白，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佟嘉，“嘉嘉，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梁简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佟嘉低头笑了下，“没什么关系。” “真的？”蔡谨恒不太相信。他该相信佟嘉的话的，但事实太有说服力，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嗯，真没什么。”佟嘉挽起来袖口坐下来，“萍水之交罢了。” 站在门外的梁简生皱了皱眉。 自从投资了恒安之后，梁简生便三天两头往恒安传媒跑。他人长得高大帅气，英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彰显着高贵与魅力，外表丝毫看不出来他的年龄，骨子里却透着阅历，前台小姑娘每次看见他都要偷偷红了脸。 要是往年他丝毫不敛收自己的魅力，迷倒一片才是。但如今却要收起来几分，只对着那一个人散发。 “你怎么又来了？”看见梁简生站在门外，佟嘉似乎不是很高兴。 蔡谨恒已经离开，封闭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梁简生便不加拘束，越发放纵起来，凑到佟嘉身边往办公桌上一靠。 佟嘉在看上半年的报表，阳光打在梁简生身子，在他的手臂上笼下一片阴影。佟嘉看了眼他，平静地说，“挡到光了。” 梁简生悻悻地换了个姿势，弯着腰手臂撑在办公桌上，凑在佟嘉后面跟他一起看那张报表。 有几处有疑问的地方，佟嘉拿红笔一一圈了起来。梁简生又仔细地从头过了一遍，发现了一处不太对的地方，“还有这里，和上面的数据对不上。” 这种报表他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速度比佟嘉要快，没一会儿就赶上了他，找出来好几处对不上的地方，“这报表是谁做的？这么不认真？！” 佟嘉心细，将每个地方都核对得很仔细，他抬头看了一眼梁简生，梁简生对待工作异常认真，“我说的不对吗？” 他竟然被佟嘉看得不知所措，卖起了无辜。佟嘉不买他的账，“对，但这是恒安，不是梁氏。” 他的意思是梁简生该收收他动不动就凶人的坏脾气。 “一样的。”梁简生对他说，“不管哪个公司，在这方面都一样，恒安要想成为大公司，小事上不能不认真。” 坐在椅子上的佟嘉依旧抬头看着他，认真固执的梁简生有种特别的迷人味道，总让人移不开眼。 在和梁简生目光交接的时刻他慌忙移开了眼，“新员工很多地方还不熟悉，没必要这么苛刻，我会提醒他一下。” “嗯。”这毕竟是佟嘉的公司，梁简生不想过多干涉，“下午要上课吗？” “不用。” 梁简生的眼睛亮了亮，“那下午你有其他事吗？” 佟嘉不知道他又想约自己去干什么，挥了挥手里的纸，“下午在公司，没有时间。” “那明天晚上呢？”梁简生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票，“一起去听音乐会。” “明天晚上还有别的事。”佟嘉道。 大一他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明天他女朋友过生日，假很难请，问佟嘉能不能帮他去顶几个小时。当时他帮过佟嘉的忙，佟嘉想还他这个人情，就答应了。 梁简生将手里的票递给他，其实不是明晚的，是周六的，他知道佟嘉周六没课，“你先拿着，不想去就给别人，或者扔掉，随你处理。” 佟嘉没有接，梁简生把那张票放在了桌上。 之后他便离开，离开的时候还在电梯口碰见了蔡谨恒，但并没有说话，仅仅打了个照面。 佟嘉以为至少要明天才会看到梁简生，没想到一向不近人情的梁简生将“死缠烂打”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佟嘉傍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了他。 梁简生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一辆新车，停在恒安传媒的楼下，人往车上一靠，异常招摇显眼。 “送你回去。”梁简生见他出来，绅士地开了副驾的车门。 佟嘉身后都是一栋办公楼下班的人，梁简生高调的行为引得身后小声的尖叫议论。佟嘉走过去，站在那里，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不用麻烦了，我去坐地铁。” 第93页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要挤死人，梁简生虽然没有挤过，但那场面还是见过的。他忍受不了佟嘉跟那些人挤在一起，他的宝贝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这么多人，咱们今天也给地铁腾个地方，我送你回去，走吧。”梁简生下巴指了下车里。 越来越多的人在看他们，大楼门口围了一堆女孩子，不，不是看他们，是看梁简生。佟嘉虽然也受欢迎，但他和梁简生有所不同。他性格清冷，平时不爱说话，长相虽然漂亮但不够棱角分明，笑起来很迷人，显然他更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而不太受女性的青睐。 梁简生就不一样了，抛开相貌不说，他言谈举止一如绅士，说话优雅风趣，做事周密考虑细致，能够照顾到他人的许多细微感受。这种时候似乎连没耐心脾气大都不算缺点，反而成了一种魅力。 换句话说，男女都吃这一款。 佟嘉不想站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钻进了车里。 梁简生贴心地帮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启动车子。过了人多的这个路口，他才问佟嘉，“住哪里？” 佟嘉报了个路口，“把我送我路口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怎么？送你回家的权利都没有？”梁简生哑哑笑着，“给叔叔点面子嘛。” “就在路口前面的小区。” 佟嘉拼命拉扯自己远离梁简生，可梁简生偏要不讲理地介入他的生活，甚至是工作。他不知道梁简生怀抱的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或许和原来一样新鲜感过去了，又要找借口分开；也或许等玩够了闹完了就去结婚了，留下他傻乎乎地不知所措。 “在想什么？”开车的弊端就是路上极其堵。 佟嘉看着车外，十来分钟才移动了一小点，和梁简生呆在一个空间里让他莫名慌张，只好用沉默来拼命遮掩。 “没有想什么。”佟嘉说道。 梁简生跟着前面的车子终于左转过了绿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佟嘉摇头。 “我在想你今天跟蔡谨恒说的话。”梁简生停顿了一下，耷拉着一张脸问他，“我们只是萍水之交？” 佟嘉没想到这话被他听了去，虽说是说给蔡谨恒的，可掺杂了一部分真心。他们以前再亲密，如今不过是对方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他笑了笑，问梁简生，“不是吗？梁总认为呢？” 前面又是堵着的一条长龙，梁简生将车停下来，看着他深幽不见底的眼睛，送出的是满眼深情和温柔，“我认为，是鱼水之交。” 第六十五章 佟嘉羞恼，懒得理他，却依旧在昏昏暗暗的车里红了脸。过了最拥挤的一段路，两边的高楼开始飞速往后退，两人没有再说话，梁简生很知趣地收回刚才的调笑，安静开着车，大约开了十来分钟，佟嘉指了指路口前面的小区。 “到了。”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梁简生将车停在路边，也跟着下来了。这时天已经半黑，昏黄的路灯映着佟嘉的脸，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送你进去。”梁简生跟在他后面。 佟嘉现在住的是老式的居民小区，看起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跟原来梁简生的房子不能比。之前他是住学校的，但他每天打工很晚回来，怕打扰到室友休息，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送到这里就行了。”他干脆地拒绝了梁简生。 这里的房子让梁简生深深皱起了眉，从小区外看进去，里面一片暗，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梁简生不放心，“我送你到楼下。” 佟嘉似乎想要拒绝，动了动嘴唇，最终咬下没说出来。 “自己住？”梁简生得逞地跟在他后面，路上有一些残留的小石子，佟嘉有一些没一下地踢着走，梁简生就在边上护着他。 老旧的居民房治安好不到哪里去，又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安全更是得不到保障。梁简生一想到佟嘉这几年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像硌上了一块石头。 “嗯。”佟嘉盯着自己的影子，始终低着头。 房子是两室一厅，刚开始的时候是和别人一起合租的，后来室友毕业搬走了，他就没有再贴招租信息，一直一个人住着。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靠里面的那栋楼，佟嘉抬头看了下，对梁简生说，“不用再送了。” 其实梁简生很想得寸进尺地上去喝杯茶，只是他顾及到佟嘉的为难，就将他送到了这里，“好，你上楼了我再走。” 佟嘉没说什么，也没跟他说再见，自己走进了楼道。 大约过了半分钟，三楼右侧的那间房亮起来灯，梁简生抬头看着，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加上了佟嘉的微信，晚上他给佟嘉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早点休息，佟嘉没有回复。梁简生无聊地躺在床上，翻开了佟嘉的朋友圈。 佟嘉的社交生活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干净，朋友圈里的内容大多也是关于工作的，有几张他们公司聚餐的照片，梁简生将有佟嘉出现的一一保存下来。他翻了好久，才找到两三条他私人的。 佟嘉的生活似乎就是社交网络上展现出来的这样枯燥无聊，这和梁简生记忆中的他有所差距。他记得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佟嘉虽然不爱说话，但整个人都是活泼的，也爱笑，会撒娇，闲不下来的时候就跑到书房里和他一起看书，捧着看不懂的哲学经济学让梁简生给他解释。 第94页 那时候的少年似在盛夏里茂密生长的绿植，洋溢着生机活力，拼命往墙头上爬。到了现在，反而像是安静生长在角落的虞美人，成熟且儒雅地静静开着，不争不抢，别有风姿。 第二天梁简生去接佟嘉没有接到。 佟嘉早上有课，很早就去了学校，梁简生在他小区门外等着接人，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上地铁了。之后他去了梁氏在B市的分公司，总不能真的整天游手好闲，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 转眼梁简生已经在B市呆了半个月，总公司那边倒没什么，邮箱、电话加视频会议可以搞定一切，难搞的是他母亲。 半个月来王念慈打了三四个电话，梁简生在S市的时候每周都会去看她，甚至会在家住上两晚，突然跑来B市，目的又不明确，王念慈难免多想。 她问梁简生，梁简生说是工作出差，再问杨逐，杨逐不敢乱说，只好说是私人安排，到了梁靖泽那里，变成了“二哥肯定是去找相好的了”。 林意柔是学音乐的，一直在国外跟着国家交响乐队到处巡演，梁简生不可能是去找她，再找人也找不到B市去啊，王念慈疑心就更重了。 “简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个电话。王念慈这段时间总念着他结婚的事，“听柔柔说她快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你们婚礼的事？” 梁简生倒是不慌不忙，“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怎么不要商量的呀？”王念慈嫌他心大，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稀里糊涂的，“婚礼办什么形式的，请哪些人，日子订哪天，还有婚纱礼服，你们都不要去挑挑的吗！这婚礼我都盼来三年了，总不能太寒碜了。” 梁简生听着全是形式上的东西，想了想说，“婚礼办中式的，日子定下来我告诉您，其他的您先慢慢准备着。” 王念慈听他松了口，惊喜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梁简生向来特立独行，什么都不告诉她，连同准备何时结婚这种事都要瞒着她。她这个母亲当的实在有些憋屈。 但只要她念叨多了，梁简生就会一句“那是我自己的事，您不用操心”回击回来，让她好生伤心。 “那柔柔那边呢？总要听听人家女方的意思，还有她父母……” 梁简生打断她，“那边您不用管，我会去办。” “哎，好。”王念慈心里乐得开花，儿子总算肯赶紧成家了，她倒不是急着想要抱孙子，但梁简生都快四十了还孤零零一个人，总不太像话。 他从分公司出来以后想去接佟嘉的，开到半路上才想起来佟嘉说今晚有事，梁简生一天没有见到人，心里空落落的。 佟嘉晚上六点到的酒吧，跟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去后面换了侍者服。他大一在这里工作过，对流程很熟悉，调酒也还记得些，今天不是周末，店里人不多，勉强可以应付过来。 梁简生给他发过来一条微信，说晚上去接他，佟嘉擦着调酒杯，没有回。 过了七点酒吧里人渐渐多起来，好在还有另外两个跟他一起上班的侍应生。佟嘉负责吧台这片区域，他前面的桌子坐了两男一女，是刚刚一起进来的。 其中一个男人过来点了一杯浓度很高的酒，特意叮嘱佟嘉在酒里加点雪碧，雪碧加进去，原本就是透明的烈酒看起来和雪碧无异。 另外两杯点的是酒精浓度很低的鸡尾酒。 佟嘉调好了酒给他们送过去，正好音乐在切换，中间有十来秒的安静，佟嘉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刚才去点酒的男人对女孩说，“给你要了一杯雪碧，就加了一点调味酒，度数很低的。” 女孩好像不太自然，左看看右看看，显得局促不安，“啊，不是要说工作的事吗，为什么来酒吧？” “别那么保守嘛，酒吧里怎么不能说正事了？” 另一个男人附和道：“就是啊，你刚入职，好多事不懂。” 佟嘉回到吧台，余光撇到女孩的手，她的手指一直紧握着自己的包包，十分紧张不安。 她将自己那个杯子往前推了推，推辞道：“我还是不喝酒了。” “这是雪碧，又不是酒。”男人不悦地说道，似乎是没有耐心了。 这时候音乐响起来，后面的话佟嘉没有听清，他只能看到女孩尴尬地握着自己的包，一脸窘困。他往手里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刚调好的柠檬水，在女孩要喝那杯烈酒的时候送过去。 两个男人凶恶地瞪向他。 佟嘉装作没有看到，将柠檬水放到女孩前面，“今天酒吧活动，免费送的。” “搞什么啊！那我们怎么没有？” 佟嘉笑笑，将托盘拿稳，扬着嘴角说，“抱歉，女士特权。” 女孩一下子松懈下来，握着柠檬水感激地看着他。 之后佟嘉真的给在场的所有女士都送了一杯柠檬水，好在人不多，不然经理要骂他的。 十点半下班，佟嘉看了眼手机，还有两个小时，他打开手机正好是微信界面，停留在梁简生给他发的消息上。 晚上去接你好不好？ 结束没有？发给我个定位。 心肝，看见了回叔叔一句消息。 佟嘉想了想，回过去：不用接，帮朋友代个班，下班会很晚。 梁简生的手机就放在笔记本边上，很快回过来简短的两个字：地址。 第95页 真不知道他这种独断横行的作风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有人来吧台点酒，佟嘉没再回他，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酒吧里来来往往几乎换了一拨人，只是他前面那桌的两男一女仍旧没有离开。女孩看起来很想离开的样子，只是碍于旁边两个同事，一直很尴尬地听他们说话。 有那么几个字漏到佟嘉耳朵里，让他忍不住皱眉。 过了一首歌的时间，女孩终于坐不住，提出要去洗手间，暂时仓皇离开。佟嘉低头给客人调着酒，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两个男人在鬼祟地往那杯柠檬水里撒东西。 他们动作很快，又有所遮掩，佟嘉没有看太清，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女孩回来了，她提着包想要离开，其中一个男人拉扯着她坐下，“还早呢，再聊一会儿呗。”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女孩拒绝。 “我们也要上班。”男人看着那杯酒一点都没动，故意说道，“这是特意为你点的，你一口都不喝，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另一个与他唱双簧，“人家女孩不能喝带酒精的，要不就把剩下这半杯柠檬水喝了吧，别都浪费啊。” 女孩急着离开，竟然真的端起来要喝。 佟嘉正好看见，连忙阻止了她，“不要喝。” 女孩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他，两个男人则是怒气冲冲，差点要动手，“你捣什么乱啊？！滚一边去！” 他们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客人的注目。作为一名酒吧的侍应生，又是帮别人代班，佟嘉确实不该多管闲事，可他这次偏要管。 几个人僵持不下，男人一拳头砸下来，被佟嘉硬生生接住了，酒吧里一时混乱起来。 很快经理就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客人，顾客是上帝，不管是什么混蛋顾客都毕竟是顾客。经理最后让佟嘉道个歉。 “行啊，道歉可以，那你帮她喝了啊。”对方挑衅。 经理看向佟嘉。 那杯烈酒度数很高，以佟嘉的酒量喝完就得趴下。他知道柠檬水里被下了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想着总不会喝完就倒，情急之下灌了下去。 微酸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胃里，过了几秒没有任何感觉，至少不是毒药。 经理只想赶紧息事宁人，把一堆人打发散了，而后对佟嘉说，“这种事常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今天早点下班。” 佟嘉点点头，心里比刚才下肚的柠檬水还要酸涩，他不知道经理说的是员工与顾客发生冲突的事常有，还是下药的事。 开一家酒吧十来年，大概已经能够做到不去“多管闲事”了。 第六十六章 起初没有任何感觉，经理走了之后佟嘉在吧台后面站了两三分钟，慢慢感觉出来有点热。酒吧里冷气开得很足，他虽然没有对着空调直吹，但刚才穿着外套也不觉得热。 佟嘉脱了外套，将外套放在凳子上，继续给客人调酒。没过两分钟他身上竟然出了汗，看着冰凉的饮品有种想要一口灌下去的冲动。 这种冲动一部分来自于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些许的口干舌燥。 站了不过五分钟，他便隐隐觉得不对劲，放下工作去洗手间里用凉水冲了把脸，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从耳朵尖到脖子根都是泛着红的。 佟嘉已经猜出来这是什么药。 他解开上面的领结，去吧台给自己倒了两杯冷水，仰头灌下，试图用清水来稀释药性。但冰凉的水并没有多少用，反而强烈的药性开始渐渐吞噬他的清醒。 袖口也被挽到了臂肘处，把他能想到的解热方法全用了一遍。可是那药性很强，不过十来分钟，佟嘉已经感觉到全身冒汗，头脑不清醒。 这个时间酒吧里的人已经不多了，他艰难地请了假，经理没有为难他，让他收拾收拾先下班吧。 佟嘉拿起外套，跑到洗手间又冲了一把脸，但作用杯水车薪，脑袋更加昏沉，模糊间他竟然不经意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 佟嘉连忙捂住嘴，往外走的时候双腿开始发软，到了更衣室时，竟然连扶着墙站起来都困难。 他呆坐在地上，身上热得发烫，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翻开最近的通话记录，并排着的是梁简生和蔡谨恒两个人。佟嘉溜黑的眼睛转了转，犹豫片刻，点开一个拨了过去。 佟嘉的电话打过来时，梁简生刚扣上笔记本，正跃跃欲试要去“骚扰”一下他的心肝。 佟嘉的存在跟一根羽毛似的，每天搔着他的心，苏苏麻麻的。 所以接到佟嘉的电话他既惊喜又意外，连语气也带着十成的惊讶，“嘉嘉？” 佟嘉缩在更衣室的角落里，十点半以后才会交接班，所以这里暂时不会有人进来。他带着急切的喘息和一些虚弱，“千清街酒吧……更衣室……” 梁简生立刻听出来他语气不对，“嘉嘉，你怎么了？” 佟嘉没有回答，只是难耐地扯了扯领口，仰着头闭上眼，“……过来接我。” 梁简生不敢耽误，立刻穿上鞋子开车去了佟嘉给的地址。好在千清街不远，这个时间不堵车，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黑着脸冲进去，撞倒了一张椅子，引来目光纷纷。他没时间理会，截了一个侍应生，问更衣室在哪里。 第96页 侍应生几乎是被他提溜起来，手颤颤地指了个方向。 梁简生找到佟嘉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全部被汗水打透，额间也是汗，领口大张，露着里面同样闪着汗的锁骨。 还没办法让人忽视的是他下身支起了的小东西。 梁简生从进入房间到蹲下将他抱起来，刚才他在路上已经打过了酒吧经理的电话，经理在电话里将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下，但没有说佟嘉灌下的是什么药。 现在他明白了，是催 情 药。 梁简生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身上，佟嘉已经被药性吞噬了理智，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往他怀里钻，“难受……” 梁简生心疼地侧头吻了吻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我们马上回家，宝贝。” 佟嘉不知道听懂没有，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梁简生抱着人出了酒吧，把人塞到后座上。他正欲绕到前面开车回家，不料佟嘉却勾住了他的脖子，憋得难受的下身隔着衣物在他小腹上蹭着。 梁简生吻吻他的汗，安慰似的，“很快就回去了，忍一忍宝贝。” 佟嘉摇着头拒绝，双腿缠上了他的腰。 车停在路边，两边过路的人纷纷看过来，他们两个这样的姿势足以引起人的瞎想，梁简生只好也钻进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佟嘉满身是汗，即使车里开了冷风也毫无用处，他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后背贴着梁简生的胳膊，不停难耐地蹭。 梁简生不再顾及，帮他解开了湿淋淋的上衣。冷风钻进来，佟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充斥着情欲的双眼望着梁简生，“热……” 梁简生被他这么一望，心都要化了，只有身下硬得邦儿疼，把人翻了个身，把裤子也一齐褪下来到了大腿根。 失去理智的佟嘉晃着身子趴在他身上一顿乱蹭，梁简生扒下他的内裤，“啪”地一声往屁股上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得很。 梁简生不解气地说，“知道被人下了药还敢喝？！” 说罢，又是一巴掌拍上去，被打的地方臀肉颤颤，在他腿上趴着的佟嘉开始难耐地小声哭起来。 他还是那么爱哭。 梁简生有些不忍心了，但他实在想要惩罚佟嘉的胆大妄为。这回是催 情 药是运气好，万一是什么毒品毒药呢！他也要逞强喝？ 红色的巴掌印在佟嘉白圆的臀肉上浮起，不算疼，但看得梁简生心血澎湃，跟自己也喝了春药似的，全身的血都往下身涌。 被情药支配的佟嘉身下跟被小虫子咬着似的，又痒又难受，尤其是被梁简生打了几下屁股，他更是羞得要钻进地底下，羞恼地咬了下梁简生的大腿。 梁简生吃痛，气得又伸手“啪”地在他屁股上留下清脆的一声响，佟嘉已经粗胀起来的阴茎竟然颤了颤，差点射出来，“唔……” 热血涌上身的梁简生把人翻过来，让已经软成一滩水的佟嘉坐靠在他腿上，大手伸到他的前面，上下摆弄那翘起来的阴茎。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粗重的呼吸声渐渐遮掩不住，回荡在车里。 不清醒的佟嘉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放不开，闭眼享受着梁简生那双大手带给他的快感，鼻边是甜腻的呻吟，“嗯啊……” 梁简生手上的技巧很好，佟嘉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仰着头大口喘气。 梁简生单手抱着他，手上加快速度，十几下之后佟嘉颤颤巍巍地射在了他手里。梁简生吻着他的耳垂，“宝贝……” 佟嘉的手臂缠着他的背上，左脸贴着他的胸膛急促地呼吸着，耳根子红得能掐出来水。药劲烈得很，他像一只被打上岸的鱼，终于找到了一滩水，黏在了梁简生身上。 梁简生一手捏着他的臀肉，一手强迫他抬起头，与他缠绵接吻。唇齿交缠的水声逐渐大起来，梁简生憋着自己的欲火，富有技巧地挑逗佟嘉的舌，直到他被自己吻得再度半硬起来。 连接个吻都能有反应，梁简生舔着他的锁骨调笑，“嘉嘉真棒。” 佟嘉的双眼里是难耐，是情欲，是渴望，手指插在在他胸前不停舔弄的人的头发里，失神地尖叫，“啊啊啊！” 车里没有房间隔音那么好，可佟嘉现在哪里能分得清场合，情药让他再次难耐地挺动身子，暗暗用半硬的阴茎蹭着梁简生的小腹。 这药劲一时半会过不去，再这么下去梁简生真要在车里把人办了——不是他不愿意来次车震，实在是这条路上人多。 他用粗糙的指腹玩弄了几下阴茎前端的马眼，佟嘉脚趾立刻蜷缩起来，舒服得不行，“嗯……” 梁简生低笑起来，拿开佟嘉缠在他身上的手臂，打算转移阵地，“宝宝，咱们回去继续。” 佟嘉似乎是听进了耳朵里，捧着他的脸吻了吻才算同意。 但到底是没有开到佟嘉家里，车子不过开了四五分钟，梁简生就受不住了。佟嘉半躺在后座上扭着身子直冒汗，发出引人犯罪的声音。他又怕人感冒，不敢将冷气开得太低。 最后开到了他住的酒店，梁简生拿自己的风衣把人裹了起来，直接横抱起来往房间走。 到了房间连灯都来不及开，压抑多时的欲望一瞬间爆发，两人纠缠亲吻在一起，只是佟嘉双腿虚软无力，梁简生反过来把人按在门板上亲吻。 第97页 此时的佟嘉半点都掩饰不了自己的欲望，风衣一进门就滑了下来，裤子被扒下来扔到了车里，此时他身上就挂着一件已经皱巴巴的衬衣，没有遮掩的抵在梁简生身上。 好在窗帘是拉上的，梁简生把人扛起来扔到床上，解开自己的皮带，扔到了一边的地上。 也许是出了很多汗的原因，梁简生将手探过去，佟嘉的后面也是潮湿的，只是手指再往里面探，穴口里面依旧干热。 “唔。”梁简生有些发凉的手指引起了他火热后穴的不适，佟嘉趴在床上，腰被梁简生捞起来，屁股半撅着，像一只在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 梁简生找出来润滑剂，抹在自己的粗大阴茎上，手握着巨大的阴茎在身下人的穴口蹭着。他的马眼除了水，全涂抹在穴口处，竟然强硬地想要往里面挤。 久违承欢的干涩地方根本经不起他这么弄，佟嘉疼得要哭出来，委屈地小声说，“……啊……疼……” 他的声音很小，加上带着哭腔，跟虫子嗡嗡似的，但梁简生还是听到了。他立刻停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我太急了。” 之后又往顶端涂了足够多的润滑液，才勉强将自己的粗壮肉棒挤进去。紧闭的肉穴艰难吞吐下梁简生的东西，死死咬着他，咬得梁简生低沉地发出一声沉重喘息。 “宝宝，我动了。”梁简生沙哑地趴在他身上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佟嘉光裸的脊背上。 还没经过身下人的同意，他便大力抽动起来，粗壮火热的阳具在紧涩的甬道里快速进进出出，把人操开了开始整个抽出，再快速没入，翻出来穴口周边一圈殷红的嫩肉。 佟嘉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脚背弓起，被操得全身泛红，身子跟着梁简生的节奏不停上下晃动，嘴里连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唔唔唔啊啊啊啊！” 柔软的内壁偶尔紧缩一下，似乎是不舍得让身体里的阳具离开一样，爽的梁简生差点交代在他里面。他把阴茎抽出来，上面湿淋淋的，可怜的穴口同样湿哒哒滴着水，被插得呈现着一个合拢不住的大洞。 梁简生换了个姿势，不忘用动情的声音蛊惑佟嘉，“宝宝，腿再张开点，乖。”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佟嘉的身体，包括佟嘉自己。他对准姿势将自己重新插进去，佟嘉张着嘴小声呻吟出来。不是难受，是舒服的。 梁简生将他身体开发得每一个点都很敏感。 就着这个姿势干了一会儿，佟嘉突然全身微微颤起来，抖动一下射了出来，精液喷薄在了梁简生的小腹上，也有白白点点落在他己的小腹上。 “呼……”他失神地喘着气。 梁简生没有将自己抽出来，只是随手拿了张纸巾帮两人擦干净，继续小幅度动起来。他将佟嘉的双腿缠在自己的腰上，让体内的东西钻得更深。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佟嘉对上了梁简生的目光。他的眼睛和身上一样湿漉漉的，带着说不出来的灵气，梁简生看见了就想吻。 出来过两次的佟嘉似乎药劲不那么大了，有几分清醒，但茫然地看着他。 梁简生低下来吻了吻他的嘴唇，“宝宝，我是谁？” 佟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话。 梁简生身下抽动了几下，佟嘉难耐地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挺动，过了一会儿他说，“……先生。” 梁简生笑了笑，“还有呢？” 佟嘉不知所措的摇头，手指抓着他的后背，撒起娇来跟个孩子似的。 梁简生闷哼着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个深挺，含着他的耳垂说，“叫叔叔。” 药物还在佟嘉的体内发酵，他感觉到那个又长又粗的东西使劲在往自己的身体里撞，撞得他酥麻得眼泪要爽下来，情难自禁地喊，“啊……啊……叔、叔叔……” 梁简生一愣，笑了起来，汗水滴在了佟嘉白嫩的胸口，他低头色情地舔着，“嘉嘉……宝贝……” 当梁简生抱着人在浴室里洗澡，擦枪走火再来一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当梁简生抱着人在浴室里洗澡，擦枪走火再来一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佟嘉体力耗尽，连呻吟都发不出来，软在他身上哼唧着，喊着不要了。 梁简生觉得这时候他已经清醒，他甚至觉得，在佟嘉喊他叔叔的时候人已经是半醒了，因为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清明。 他们被欲望支配，被冲动支配，也被自己的情感支配。 或许他的佟嘉从来都没有真的放下过他，梁简生想。 把人擦干抱到床上，梁简生自己将凌乱的床重新整理好，将一地的衣物扔到一边，躺回床上时佟嘉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他凑近吻了吻他的眉。 “晚安，嘉嘉。” 第六十七章 全身散了架的佟嘉第二天清晨被电话吵醒，他睁开惺忪睡眼，摸了好久的手机没有摸到，当电话被人接起来他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的。 电话只讲了三两句便被挂掉，过了几秒，蒙着脑袋想继续睡过去的佟嘉突然惊坐起来，不是他的电话那是谁的？ 他动作太大扯痛了腰身，“嘶”地一声，抬头看见刚打完电话的梁简生正在看着他笑。 “吵醒你了？”梁简生收起手机，抱歉地问。 佟嘉的大脑是处于宕机状态的，他甚至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身子一丝不挂地裹着薄被愣了足足有十来秒后，他的脑袋里才慢慢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 第98页 他并没有喝酒，但那情药让他如同发了高烧，当时烧得什么都糊涂了，可醒来并不是不记得。 梁简生已经穿着整齐，脸上除了抑制不住的笑容还有吃饱的餍足。他见佟嘉的脸上很差，走近关心地问，“还是很难受吗？” 想要下床的佟嘉找了一周都没有看见自己的衣服，外露在外面的大腿上是点点吻痕，他拿被子遮住。想要找手机才想起来昨天和裤子一起被留在了梁简生的车上，轻微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荒唐和冲动。问眼前的人，“几点了？” 听他沙哑的声音梁简生便要回想昨晚的激烈，他看了眼手机，满眼盈着笑意看佟嘉，温柔至极，“已经九点半了，我叫了餐，马上送过来。” 佟嘉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我的衣服呢？” “送去洗了，先穿我的。”梁简生去衣柜里给他拿了两件自己的，“干净的。” 是一件短T和一条深色的裤子，佟嘉没办法，总不能不穿衣服吧，只好先将就着穿梁简生的。 他把短袖套在自己身上，梁简生身材高大伟岸，衣服穿在他身上宽宽大大的。等到要穿裤子的时候，佟嘉瞥了眼痴痴盯着自己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你可以先转过去吗？” 不仅是有气无力，他现在全身都是软痛的。 梁简生笑笑，转了过去。 男人的衣服并不算合身，裤脚有些长，佟嘉晃悠着两条长长裤腿，有些艰难地弯腰要去挽。梁简生先他一步蹲下来，给他挽起来一截，“这样穿着就合适了。” 看到男人满足的笑，佟嘉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早饭很快送上来了，不过佟嘉食欲恹恹，看着海鲜粥甚至有些反胃。 梁简生看出来他不太舒服，贴心地给他递了杯水，“不喜欢吃这些，我们去楼下的餐厅吃。” 佟嘉摇头，“不吃了，车钥匙呢？我拿了手机就走。” 梁简生一瞬间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皱起了眉，“不急宝贝，一会儿你去哪里我送你。” 佟嘉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水杯，眼底有细小的波澜，“昨天的事……是个意外，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哦——”梁简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用完就不认人了，嘉嘉，你也太绝情了。” 他有意无意往自己的裤裆瞄了一眼，清晨的生理反应还没完全下去。他哀怨地说，“别兴奋了，人家用完就不要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佟嘉有些发臊，昨天在那种情况下是他主动给梁简生打的电话，后面的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并不能怪谁。何况他现在穿着梁简生的衣服，喝着梁简生递过来的水，好像确实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只是他不把两人的关系说清楚，他和梁简生之间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直到他完全没有抽身的机会。两人的命运就像相互交错的藤条，不扯开就会越长越疯狂，紧紧纠缠着彼此，谁也逃不开。 以前他极力想要走到梁简生的身边，可当他真的站在梁简生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梁简生的生活圈子是他没办法走进去的，而且他们的关系暴露，最后不可能在一起的；而现在，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极力将自己从梁简生的影响力剥离出来，却彼此越纠缠越深…… “咳。”佟嘉呛了一下，犹豫着说，“昨天还是谢谢你，但是……梁先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梁简生打断他的话，“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而不是你的那个学长，或者其他什么人？” 佟嘉怔住。梁简生坐过来，移到他身边，“因为你心里有我，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没有！”佟嘉很快否认，快到让他心虚，“你不要自作多情。” 梁简生笑了，伏在他耳边道，“那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你明明还爱我……” 佟嘉连忙推开他，耳尖染上了红，慌乱地站起来，“不要胡说。” 梁简生耸耸肩，在佟嘉的慌乱和害羞反应中他已经找到了满意的答案。 “好吧，你不承认就算了。不过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要谢一下我？” 佟嘉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梁简生情场老手一个，自己在这方面跟他比起来还嫩点，“当然，你想要怎么谢？” 梁简生双手抱在胸前，呵呵乐起来，“不过分，以身相许可以吗？” 佟嘉听完，随手捡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在了他身上，转身就走。梁简生来不及嗷嗷卖可怜，赶紧追上去，“你听我说完啊，宝贝，我许给你还不行吗？” 佟嘉没理会他，蹲下来换鞋子，梁简生趁机从后面捞住人，佟嘉挣扎了几下，“放开啊！” 梁简生死皮赖脸地偏要抱着人家，“这个要是不行的话，那换一个。”他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请我吃顿饭怎么样？这个不过分了吧。” 佟嘉换好了鞋子要出门，“可以，等我定好地方发地址给你。” 梁简生在他耳朵上偷了一口香，才肯放开了他，“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不如就今晚，请我吃一顿？” 佟嘉被他那一吻弄得心烦意乱，“随你。” 梁简生得了逞还亲了人，心情大好，把车钥匙扔过去，“车你直接开走吧，我晚上叫车过去。” 佟嘉也不跟他客气，拿着车钥匙走人。 第99页 第六十八章 佟嘉下午有两节选修，下了课已经六点二十。蔡谨恒给他打过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佟嘉想起来答应了梁简生晚上让他过来吃饭，便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家里没有多少存粮，佟嘉下了地铁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蔬菜和肉类，回去的时候梁简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没看见佟嘉，蹲在单元楼正对着的那盏路灯下抽烟，晚风吹走了他身上的汗，他偶尔将烟灰点落在地上，烟云缭绕里半抬着头，勾勒出一个孤独落寞的弧度。 佟嘉提着手提袋，这样的梁简生竟然让他觉出了几分沧桑可怜。 他故意将手里的手提袋弄得声音很大，梁简生听见了，把烟按了转过头来，站起来指了指停在一边的车，“怎么没开车去？” “刚从学校回来。”佟嘉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梁简生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往楼道里走，边走边掏钥匙，说，“你的车太招摇了。” 梁简生倒是很满意他的新车，不明白黑色哪里招摇了，“还好吧。” 他上去接过佟嘉手里的东西，扒开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有一尾鱼，语气如同同居多年的夫妻，“呦，晚上这是做什么鱼啊？” 钥匙叮铃咣当开了门，佟嘉走进去，“你想吃什么？” “清蒸红烧都行。”梁简生中午饭都没吃多少，就等着这一顿晚饭呢，这一顿饭他等了三年了。但他有点小矛盾，又想吃人家做的饭，又怕累着人，“不要太麻烦了。” 佟嘉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故意置气似的，“那我做糖醋。” “……”梁简生自小就不爱酸酸甜甜的东西，以前佟嘉给他做的甜点面包，都是给人面子勉强尝一尝。尤其这几年佟嘉不在他身边，甜口的东西吃得就更少了。但他知道佟嘉爱吃甜的，毕竟还小嘛，吃多了把人也吃甜了。 他想了想道，“糖醋也行。” 一想到以前佟嘉甜甜软软的，小白兔似的人畜无害，现在性子刚烈冷漠，梁简生不由想是不是自己当初真的伤到他了。 佟嘉比他艰难，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早早病逝，自己孤零零一个小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不容易有人家收养了他，还遇到家混蛋父母。他从小的希望就是自己，日日盼着自己，好不容易盼来了，还被当成个小情人养着。 他内心的挣扎比自己要多得多，放弃的也比自己要多得多，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被放弃。 梁简生真觉得自己很浑。 佟嘉的房子是租的，简单的两室一厅，面积不大，看起来只有六十来平，客厅里放个餐桌就已经显得拥挤。左边的卧室稍大一点，是佟嘉现在住着的，右边从他室友搬走后一直空着。 他的东西不多，所以房间并不杂乱，收拾得很干净。 “你的猫呢？”梁简生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佟嘉离开的时候带走的东西很少，只有那只猫有些存在感，“叫……线球？” 佟嘉洗着青菜，并不去纠正到底是叫线团还是毛球，或者是其他奇怪的名字，“放到于谣家了。” 于谣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佟嘉刚离开的时候梁简生还去找过于谣，但那小子态度很傲慢，最后没问出来。 “你跟他有联系？”他惊讶地问。 佟嘉摇头，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去处，所以连于谣都没有告诉，他们只在微信上说过几次话，“偶尔联系。” 梁简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于谣印象不深刻，印象更深刻的反而是于裴之，梁简生和他打过交道，“他在哪里读书？” “留在S市了。”佟嘉淡淡地说，“他父亲改了他的志愿。” 梁简生挑了挑眉，似乎这样的回答并不让他惊讶，“哦。” 这三年来他在那只猫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厚望，有只猫陪着佟嘉，也总算是不孤单。但没想到到头来连只猫都没有，房子是如此冷冷清清，佟嘉就是自己一个人这样过了三年。 梁简生自己又何尝过得热闹，越大的房子越感觉不出来温暖。他们都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彼此。 “我来帮你，先炒哪个？”梁简生挽起袖口，试图弥补少许的愧疚。 佟嘉不觉得什么，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生活，“先把鱼蒸上。” 梁简生照做，翻出来个鱼盘把鱼蒸到了锅里，才反应过来，“不是要糖醋么？” 佟嘉洒了些许葱姜上去，没有理他，继续去准备下一道菜的食材。 围裙只有一条，刀了也有一把，梁简生只能在一边择菜打下手。等菜洗好择完了，他两只无处安放的双手又跃跃欲试伸向那一圈细腰。 梁简生站在佟嘉后面扒头看着他切土豆，摸着摸着就摸上了人家的腰，“土豆是炒还是炖？” 佟嘉将切好块的土豆盛到盘子里过水，强势地说，“手拿开。” “啊？”梁简生装傻，“我看你买了牛腩，要不小火炖一下吧。” 佟嘉停下，把他赶出了厨房。 最后上桌的时候鱼是清蒸的，还有一个土豆牛腩，两个素炒。梁简生心里乐开了花，跟盘里的死鱼眼瞪眼，心说，你看吧，嘉嘉还是爱我的！ 吃饭的时候佟嘉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梁简生夹了一大块鱼肉，细细挑着刺，愣了一秒，“回哪儿？” 第100页 “S市。”佟嘉道。 梁简生把挑好刺的大块鱼肉放到佟嘉碗里，被后者拒绝后自己悻悻吃掉，“回去做什么？” 佟嘉反问道，“那你在这里有事吗？” “当然了。”梁简生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看，梁氏分公司我得监督，恒安我没事也要去转转，万一蔡谨恒那小子把钱私自挪用了怎么办？还有啊，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我得盯着他！” “你不要这样说学长，他人挺好的。”佟嘉为蔡谨恒辩解，“而且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梁简生一听这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不高兴是因为佟嘉帮着别人说话，高兴呢，是因为蔡谨恒再好，佟嘉还是不喜欢他。感情这种事，就是这么奇怪。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啊？”梁简生担心地说，“你这么单纯，被他拐跑了怎么办？” 私底下他觉得人单纯就算了，现在说出来让佟嘉觉得有点奇怪。要是搁到以前，佟嘉一定会叉着腰反驳他，说，先生我不小了！ 他最爱说这样的话了：先生，我会长高的！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先生，我不小了……那时候他总是急于证明自己，而如今，时间已经让他变得为人圆润稳重，这样撒着娇的恼怒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果然，佟嘉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梁先生担心得未免太多了。” 梁简生也跟着笑了笑，那一刻他心里百感交集。既欣慰他的佟嘉长大了，又遗憾以前那个捧着满眼爱意整天围着他转的小孩不见了。 两人吃着吃着饭，门铃响了起来。佟嘉起身去开门，以为是查水电的，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蔡谨恒。 “学长？” “啊，我在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你。”蔡谨恒往屋里看了看，和梁简生正好对视上，笑容一下子僵住，“你说晚上有事，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佟嘉当时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他晚上的邀约，现在被抓包在跟梁简生吃饭，场面确实尴尬。倒是梁简生先站起来，摆出一副主人姿态，走到佟嘉旁边，似乎他是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哦，是小蔡啊，快进来坐吧。” 话是说的客气，可也显得十分生疏。 蔡谨恒扬了一个笑，“不坐了，这就走。”他想了想对佟嘉说，“明天下午两点的毕业典礼，嘉嘉你记得来参加呀。” 佟嘉也笑着回他，“我一定去。” 蔡谨恒的到来只是个小插曲，人走了以后两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就是梁简生尝着那个鱼好像变酸了，“他来过你这儿啊？” “嗯，以前常来。” 话说完梁简生更觉得清蒸鱼变成了醋溜鱼，酸得牙都要掉。 “对了，你们小区有没有什么招租信息？你帮叔叔留意着点。”梁简生说。 佟嘉已经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反正说了梁简生也不会改，“你要做什么？” 梁简生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我还要在B市呆一段时间，酒店总归不方便。而且那种地方你也知道，被子又潮又湿，卫生也做不到位，住两天还行，住多了都要患风湿病！” 以梁简生的财力，大可以选择去住总统套房，或者是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租一套复式公寓。佟嘉住的小区又小又破，治安和设施都没有保障，他不过是在这里卖惨。 “哎，到底是不年轻了。” 他连连叹息，偷偷观察着佟嘉的表情。 佟嘉没多大反应，也没有理会他的无理取闹。等吃完了饭，佟嘉把盘盘碗碗收到洗水池里，把车钥匙给了梁简生，“记得把车开走。” 梁简生根本不想走，甚至想要鸠占鹊巢。他不死心道，“那个……我想……” 佟嘉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借个宿。” 第六十九章 他毫不意外地被佟嘉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就一晚！”梁简生在门口讨价还价，“宝贝，我睡客厅的沙发还不行吗？” 里面没有回应，他耳朵贴着门往里听，老房子隔音很差，能听到佟嘉在洗碗的流水声。梁简生又敲了两下门，声音大了些，“打地铺也行啊，我保证绝对不上床！” 屋里依旧是水流声，他在佟嘉那里的信誉显然不太高。 遛弯回来的大妈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贴在门上听动静的梁简生，梁简生也要面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被老婆赶出来了。” 大妈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呦，惹媳妇生气了？那得好好哄啊！” “是是是，这不正哄着呢吗？”梁简生连连点头。 等大妈走了，梁简生又小声敲门，“宝贝，真的就一晚，酒店睡得叔叔头疼，要落下病根的……” 收拾完碗筷的佟嘉终于受不住他的“骚扰”开了门，怕吵到邻居，声音很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真不让啊？”梁简生下巴的胡茬没刮，看起来略显狼狈，垂头丧气的，“就一晚。” 佟嘉对他非常了解，不想引狼入室。但是看着梁简生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他本来就有头疼的病根，不能长时间吹空调，酒店里确实阴潮，住久了难免老病又要犯。 而且梁简生现在的样子，如同讨好主人的温顺大狗，让佟嘉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的印象中，梁简生一直都是威严的，让人敬畏的，即使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佟嘉始终都是有些怕他的。可现在这个男人仿佛连形象都不顾了，把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展示在了自己面前。 第101页 “次卧里只有一张空床，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佟嘉妥协，“我放了一点杂物。” 梁简生扒着门，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生怕一阵风吹过来门就关上了，“没关系，能睡就行。” 佟嘉一松手，他赶紧溜了进去。 已经是六月炎夏，老房子通风本就差，开着窗户蚊虫又多，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加上梁简生年轻气盛，火气很旺，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半夜他起来喝水，碰上佟嘉出来上厕所，他在黑着灯的客厅撞在梁简生的怀里，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 梁简生摸着开关开了灯，热得满头是汗，“我出来喝点水。” “哦。”佟嘉揉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 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梁简生还在客厅，佟嘉走近才发现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歪头打着轻酣。男人的棱角和眉眼如雕刻出来一般，本该是深邃无情的，此时此刻，佟嘉却觉得有些温情。 他拿脚踢了踢梁简生的鞋子，“去屋里睡。” 梁简生清醒过来，“没事，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主卧里有一个旧式空调，佟嘉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关门，对梁简生说，“不进来我锁门了。” 梁简生懵了一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欣喜得手足无措。 这里的房子跟梁简生原来的简直天壤之别，他那里冬暖夏凉，空调是中央空调，不会吹得头疼，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不过这罪还是值得受的，因为可以和佟嘉睡到一张床上。 已经到了后半夜，佟嘉知道他不能吹空调就关了。房间里还有残余的凉爽，梁简生幸福得要在床上打滚。佟嘉实在是困，没有多管他，只是说，“好好睡觉……” 下一句是，手不要乱摸。 但是他没说，他以为梁简生多少会有点自知之明。但显然这个老流氓是没有的，睡着睡着手就摸了上来，好在只是搭在他腰上，再没有别的动作。 佟嘉便懒得去管他。 次日他醒的时候梁简生已经早早起来，甚至做好了早餐。 这一天佟嘉整天没课，上午要去公司，下午去蔡谨恒的毕业典礼，他要代表优秀毕业生发言，晚上还有毕业演出，不过佟嘉不打算去看。 这些天梁简生已经完全找到了自己的新定位——佟嘉的司机，并悠闲乐呵地接受了这个职业，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佟嘉要出门的时候。 “我下午去学长的毕业典礼，坐地铁就能到。”佟嘉真的不想让他把这辆招摇的车开进学校，即使是校门口也不行。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目光。 “说起来，叔叔还没去过你学校呢。”梁简生本来不觉得他的这辆车高调，但停在佟嘉公司门口总有人打量，他也就不想开了，万一开到学校给佟嘉惹麻烦就不好了，“我跟你一起坐地铁去。” 佟嘉时间有点紧，急匆匆地往地铁站走，“你去做什么？” “就想去看看。”梁简生轻声道，话语里是不多见的柔和。他实在想知道，这三年佟嘉走过哪些路，去过哪些地方，过过什么样的生活。 梁简生不是第一次坐地铁，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常坐，但B市的地铁是出了名的挤，远远看去攒动的人头跟一个个板栗似的，拥挤不堪。 好不容易两人买票挤了上去，下一站又挤上来许多人，将两人挤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梁简生一手抓着扶手，另外一只手空出来护着佟嘉。人群又往里挤了挤，佟嘉的前胸贴着他的胸膛，梁简生拦着他的腰又把人抱紧了一点。 佟嘉想要移开，却无奈地铁上人挤人，几乎人人都是前胸贴着后背。 这样亲密的动作在拥挤的地铁上没有人会在意，梁简生得逞地抱了人一路。 他们到的时候毕业典礼刚开始，在路上蔡谨恒已经给佟嘉打过电话，他们直奔学校大礼堂，从小门悄悄溜进去，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上面校长正在讲话，前排坐着的是老师们和即将毕业的学生，等待发言的蔡谨恒站在不容易被看到的幕布边上，向佟嘉点了点头。 只是当他看到边上的梁简生，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你跟他是一个专业的？”梁简生在下面小声问佟嘉，因为现场有人发言，不想扰乱秩序，他凑在佟嘉的耳边问的。 佟嘉摇头，“学长是国际关系学院的，大一在一次活动中认识的。” 梁简生了然地点点头，又凑近笑着问了什么。 这样亲密的动作落到远处蔡谨恒的眼里，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在亲耳朵。 第七十章 毕业典礼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当蔡谨恒在台上发言的时候，佟嘉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崇拜。但也仅仅是崇拜和敬重，没有再多余的感情。 确实不能否认，蔡谨恒是个很优秀的人，不仅是成绩优异，而且带着几分混血的相貌，不知道多少人被迷倒。听说他还参加过一个节目，走红了一段时间，被认为是全校的男神。 但蔡谨恒并没有被那些荣誉迷昏了眼，在大二的时候毅然决定创业，开创了恒安传媒。那时候佟嘉刚入学，每天都在忙着打工还学费。和佟嘉在一次活动中认识并成为合作伙伴是后来的事了。佟嘉是在听了他对未来公司的规划以后才决定跟他成为合伙人的，不得不说，蔡谨恒其实很有商业头脑，可能会成为商业界的一颗新星。 第102页 佟嘉对他多少有点崇拜，就像起初对梁简生那样，在他心里，他们都是很厉害的那一类人。在这方面，蔡谨恒像个懂行的长者，帮助了他很多，佟嘉很感激他。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蔡谨恒想要的感情寄托，佟嘉并不能给他。 梁简生的注意力不在台上，一直在佟嘉身上，看见他的眼神，悄悄在他耳朵边说，“没什么，我当年也经常上去发言，连稿子都不用。” 遇到情敌，他的幼稚病又发作了，总要压一压别人的气焰。 等蔡谨恒发言完毕，坐回了前排的座位上，又回头冲佟嘉的方向看了一眼。梁简生出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蔡谨恒和佟嘉都出来了，在礼堂门口说话。 梁简生难得没有过去捣乱，吃醋是一码事，但也要留给佟嘉足够的私人空间。 蔡谨恒邀请佟嘉参加晚上的毕业晚会，佟嘉以还要复习功课的理由拒绝了。傍晚的大学，林荫路上是下了课的学生们，说说笑笑的。 佟嘉走在他们当中，梁简生在后面跟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错过了三年的那个男孩。 他的佟嘉也该是这样朝气，充满活力。 “看什么？”佟嘉停下来等他。已经是傍晚时分，林荫路的旁边是操场，橡胶跑道绕着草坪，草坪上有几个正在踢足球的男生。 梁简生快步追上他，毫不避讳地揽过他的肩膀，把人拐到了大操场上，“我在想，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佟嘉不解，也懒得去想那么多。太阳渐渐沉了下去，两人绕着橡胶跑道走了两圈，连踢足球的男生也走了，盛夏里的蝉依旧在榕树上鸣叫着，只有看台上还有几对小情侣在打闹。 “嘉嘉……”梁简生去摸他的手，暗暗想牵。 只是太阳下山了，天还没黑，远处的天边依旧还有晚霞。佟嘉躲了过去，“嗯？” 梁简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就是刚才那一刻忽然想喊一喊他的名字，“……没什么。” 又走了半圈，佟嘉看天色不早了，说，“去吃饭吧。” “去哪儿吃？”梁简生问，“你给推荐一下。” 佟嘉在前面走，直直奔向一个方向，“食堂。” 梁简生跟在后面呵呵地笑了。 回去的时候走到校门口，梁简生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开车过来，佟嘉嫌他的车招摇，就在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 佟嘉坐在后座的左边，梁简生坐右边，碰上了车门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先送你回家。”梁简生说。 其实这样走绕远了，梁简生住的酒店就在这两点之间，但他必须要先送佟嘉回家才能安心。 佟嘉安静地没有发出异议，低头跟蔡谨恒发着微信，梁简生瞥了一眼，大概是蔡谨恒问他还在不在学校，依旧想要请他去晚上的晚会，佟嘉回了句已经离开了。 车里开着冷风，凉凉的，梁简生将自己手里的外套搭到了佟嘉腿上。司机开得很快，梁简生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舒服，关心地问，“晕车？” 佟嘉摇了摇头，“不是，有点困了。” 梁简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先睡一会儿，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司机从前面的后视镜里往后面瞥了他们一眼。 佟嘉没有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了几分钟，没话题了，车厢里重新沉默起来。 开到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前面的红灯还有几秒变成绿灯，司机将车子重新启动，踩了一脚油门，不料从右边的路口冲出来一辆小货车，直直冲他们撞过来。 司机一脚踩下了刹车，也已经晚了。小货车丝毫没有减速，在出租车的侧面直直冲撞过来。 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也不过零点几秒，佟嘉还未反应过来，梁简生已经扑过来将他护在自己身下。 接着是“砰”的一声，小货车撞在了出租车的车尾。 在黑暗中的佟嘉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在了他脸上。 是血。 那一刻他感到天旋地转。 “梁简生？”他慌乱地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到无法辨认。没有人回答他。 很快现场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他被人从车里拽出来，强烈的撞击让他感到眼前眩晕，还有轰乱的耳鸣，但他顾不得这些。 他们一起被抬上救护车，因为小货车是从右边撞击过来的，佟嘉和司机都在左边，所以受的伤不重，外面看来只胳膊上蹭破了一层皮。不过他们还是要去医院接受全面的检查。 梁简生的情况严重一些，他的头上流了很多血，脑袋震荡得厉害，右腿小腿疼得动也不能动，医生初步判断是小腿骨折。 他只经历了短暂的昏迷就醒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佟嘉的眼眶是通红的。 梁简生有些困难地抬起擦破了皮的手给他抹泪，“哭什么，不疼。”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额角全都是细密的汗珠。 佟嘉是后怕。他想到刚才车里流下的鲜红的血，滴在他的手臂上；想到刚才在变了形的车里，他怎么喊梁简生的名字也没有人回应…… 想到了因为车祸在死亡之门前面徘徊了十年的梁崇江。 梁简生本可以不用保护他，他可以选择保护自己，以求得平安。在突发情况下，人的本能反应都是自我保护，而梁简生毫不犹豫地向他扑过来，将他死死护在了身下。 第103页 佟嘉本来强忍着的泪忽然掉了下来。 梁简生故作轻松地笑笑，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宝贝，叔叔命大。” 佟嘉低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他不是难过，而是恐惧，那种被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意外支配的恐惧。 “你……”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学校的操场上走着，在食堂里吃饭，现在梁简生就躺在了担架上，后面等待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 “真的没事。”梁简生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勾着手指让他伏到自己耳边，“过来。” 佟嘉红着眼圈凑过去。梁简生趁旁边的小护士不注意，“啾”地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佟嘉正要恼怒，感觉道他喷着热气在自己耳边，很小声地笑着道，“叔叔怎么舍得出事，还没把你娶过门呢。” 本来担心得要死的佟嘉被他这么一调戏，只剩下羞恼了，甩开他的手，“不要胡说！” “哎呦，疼疼！”梁简生抱着手哼唧起来。 一旁的护士听见了，呵斥两人，“都这样了还闹？好好躺着！” 因为梁简生的保护，佟嘉除了胳膊上的一点擦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梁简生比较惨一点，脑震荡加小腿骨折，身上还有多处擦伤，额头上流了血，右腿打了石膏，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星期。 照顾他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佟嘉身上，他去拿完梁简生检查的单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他坐下来，梁简生一只腿翘在另一只打了石膏的上面，看起来倒是轻松快活。 “今天吓着你了？” 佟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保护我。”他顿了一下说，“保护自己。” 梁简生显然不认同他的话，“下次遇到再说。”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佟嘉低着头，不让梁简生看见他红了的那一圈眼眶，“我说真的。” “嗯，我知道。”他也是说真的，梁简生想。真的很奇怪，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时间给他纠结，完全是本能使然。 “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去保护你，嘉嘉。”他说。 佟嘉沉默了。 第二天他去医院看梁简生的时候，梁简生的“光荣事迹”已经被传遍了大半个医院。至于是从哪里传起来的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有个帅气成熟的男人为了保护一个小帅哥骨折住到她们医院了！ 佟嘉去酒店给他拿了两件干净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到的时候快中午了。梁简生吃饭挑剔，早晨饭都没吃两口，中午十一点就饿得肚子叫。 佟嘉将东西放下，又下去给两人买午饭。 他刚走，来给梁简生换药的小护士就进来了。她拿着绷带给梁简生的额头换药，闲聊着问，“刚才那个是你什么人啊？” 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换药的时候最为疼，他“嘶”了一声，“你猜猜。” 小护士笑了笑，寻思着什么重要的人才值得舍身相救，“看着像弟弟，很亲吧？” 梁简生没有否认，看着佟嘉离开的方向，也跟着笑笑，“是啊，他是我的心肝，怎么能不保护好。” 小护士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第七十一章 下午佟嘉又往交警大队跑了一趟签字，事故的原因已经查清楚了，小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车上打了个盹，没看见前面的红灯，直接冲了上来。 梁简生对这次事故处理结果没有表现出异议，现在想起来他也十分后怕，万一他真的有点什么事，像梁崇江那样了，佟嘉怎么办，整个梁家怎么办。 在他前三十年过得浑浑噩噩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惜命过，那时候身边没有珍贵的人，没有肩上的重任，也没有能够让他恐惧的事物。随着梁家人的接二连三离开，他对死亡终于也敬畏起来，现在他有想要保护的人和不能轻易扔下的重担，做事总要掂量几分轻重。 佟嘉这学期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两周后期末考试，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照顾梁简生。 抛开别的情感不说，单说梁简生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右腿打着石膏，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连病床都下不了。佟嘉不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好在学校的课停了，不用三头跑，也不算太辛苦。照顾梁简生这件事不难，大多数时候他可以自力更生，只有少部分不能自己完成，需要佟嘉的协助，比如换裤子。 佟嘉回来的时候带了晚饭，病房里的梁简生正在拄着拐杖站在窗边打电话，听见佟嘉进来就匆匆说了两句把电话挂了。晚饭的香味遮盖住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飘散到梁简生的鼻边。他有些滑稽地用腋窝撑着两根拐杖，坐到床上，笑嘻嘻地问，“晚上吃什么啊，这么香。” 饭盒的盖子被掀开，越加浓重的香味飘散出来，是米线。佟嘉将米线放到一边，把下面的饭盒放到病床上的小餐桌上，梁简生兴冲冲打开盖子，竟然是一碗很清淡的粥。 “医生说手术第一周要吃点清淡的，喏。”佟嘉把勺子递给他，自己抱着香喷喷的米线吃起来。 他连吃东西的模样也是极认真的，手机放到一边，专心吸着米线。热腾腾的雾气升腾起来，蒸得他的脸有些红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被他用胳膊抹去，弯翘的睫毛在热气中颤着，眼睛被一颗小辣椒辣得雾蒙蒙的。 第104页 梁简生看着他，觉得什么粥啊米线啊，都没了滋味。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人咬一口来得可口。 “记得你不吃辣。”他说。 佟嘉看向他，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这种小细节，愣了下，“唔，以前不吃，现在能吃一些了。” 习惯也会变的。 他想起上次和孙韦国一起吃饭的时候，梁简生特意叮嘱了服务员少放辣，说家里那位不爱吃辣。不知怎么，佟嘉被热得红通的脸蛋更红了些。 即使是在同时打好几份工的时候，佟嘉的胃还是那么小，他跟只小猫似的，怎么吃也吃不多，没两口就饱了，此时已经开始捧着碗喝汤。 “你的伤口正在痊愈，不能吃这些，你要是不喜欢喝粥，我再下去买其他的。”佟嘉看他不动，以为他不喜欢吃那些清淡的食物，“但是不能吃油腻的。” “粥就很好。”这样的环境下他已经变得不再挑剔，张着嘴要求，“你喂我。” 他的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现在都结上痂快好了，平时动作很溜，一到吃饭就跟个废人似的。 “手还疼？”佟嘉问他。 梁简生点着头，“疼，今天来换药的护士说还要换一次药呢。” 佟嘉半信半疑，在床边坐下来，端着碗一口口喂他。粥还是温热的，佟嘉小心吹着，无比认真。 在医院住了三天，梁简生便有些呆不住了，他大忙人一个，什么时候这么清闲过？每天连个病房都不能出，简直要闷死他，在第四天的时候让佟嘉去办了出院手续。 腿成了这样，车也不能开，车钥匙早就给了佟嘉，出院的时候佟嘉是开着他的车来接的人。 他往梁简生住着的酒店开，他开车不熟练，开得很慢，加上路上有些堵，足有一个小时才到。梁简生以为他能光明正大入住佟嘉家里，没想到还是被送回了酒店，不情不愿地，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佟嘉，“我这样，自己住也不方便啊。” 这点佟嘉也考虑到了，但他那里没有电梯，也不方便。梁简生一点都不介意，“去你那吧，先借住一段时间，等腿好了我立马走！” 佟嘉犹豫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两三个月恐怕是好不了。 梁简生不想太为难他，“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在酒店凑合住几天……” 佟嘉沉默着，他建立起来的防线一道道被击垮，家仿佛是他最后一道防线，梁简生几度侵入，一步步强势地走入他的世界。但梁简生没有要逼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去更接近佟嘉的生活。 “算了，去我那吧。”佟嘉最终开口。 酒店房间湿潮，各方面都不方便，对伤口的恢复没有好处。而且没有人在身边，梁简生万一有点事都没人管，“但是我那里的条件也就你看到的那样……没有多好。” 梁简生笑起来，他的胡茬乱糟糟地生长着，“没事，比酒店好。” 佟嘉上去收拾好他的东西，下来的时候梁简生正在办退房，看见他灿烂地笑了笑，佟嘉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对不对。 梁简生是病人，另一间房间里硬邦邦的床板是不能再住，而且夏天伤口容易发炎，更是不能热着，梁简生顺理成章和他睡到了一个房间。 晚上去超市的时候佟嘉买回来一个小电扇，老式空调费电不说，还会发出嗡嗡的声音，用起来倒不如风扇方便。他在家穿得很随意，一件无袖的背心，下面一条齐膝的大裤衩，人字拖，非常经典的男生夏天标配，配上桌子上的几条西瓜，梁简生竟然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洗澡是件麻烦事。老旧的房子只有简单的淋浴，但梁简生身上的伤口不能沾水，只能把水放到水盆里用湿毛巾擦着洗。他进去一分钟，佟嘉便在卧室听到了一声水盆打翻的惨烈声音，他进去的时候梁简生正在十分笨拙地捡翻在地上的水盆。 他衣服还没脱，水溅落了一身，滑稽又狼狈的样子让佟嘉忍不住想笑。 梁简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里惊慌失措，翘着一条笨重的腿呆呆站着，“我不小心……打翻了。” 佟嘉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已经有很长很久一段时间，梁简生没有见过佟嘉这样笑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早已记不得，仿佛那是久到上个世纪的事。他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有浅浅的酒窝，眼睛弯着，如晚上挂天边的月牙，又如春天里绽开出的花，让梁简生要迷醉在里面。 他弯腰将水盆捡起来，地上的水还没有流进，他的拖鞋在水里溅着水花，一下一下像踏在梁简生心上。小小的洗浴间里，容纳下两个人都已十分拥挤，佟嘉将温水重新接好，“有伤到腿吗？” “没有，溅上去点水。”梁简生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佟嘉从客厅里拖进来把椅子，原本狭窄的小小浴室更拥挤了，指着对梁简生道，“坐好，不要乱动。” 梁简生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佟嘉已经弯腰把毛巾打湿，又拧干，看梁简生愣坐在那里。 “啊……”梁简生迟钝地应了声，把上衣脱了，裤子没敢脱，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脱，自己只能褪到膝盖处。 佟嘉拿着毛巾帮他擦背，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脊背时，心里忽然像是过了电，莫名一阵酥麻。 恍惚之间，似乎狭窄的浴间变成了以前的敞亮浴室，梁简生眼前隐约看到了他们的以前：他们在温热的水流下亲吻，在浴室里玩闹，在椭圆的浴缸里咬耳朵，还有那些酣畅淋漓的情事…… 第105页 他抬起头看佟嘉，对方正在专心盯着他的背脊，眼神同样游离。 “嘉嘉……”他喊他的名字。 佟嘉小声“嗯”了句，将毛巾重新打湿拧干，轻声呵斥想要握住他手的梁简生，“不要乱动！” 梁简生笑了笑，收回手。之后回归了沉默的气氛，等到擦完了，只剩下那一块尴尬的地方，佟嘉把毛巾扔个他，瞟了一眼那里，“自己洗吧。” 没过多久，梁简生身下裹了一条浴巾，艰难地蹦跶出来。 第七十二章 梁简生的腿断了，晚上睡觉依旧不老实，这并不妨碍他另一条腿和两只胳膊自由发挥，黏黏糊糊地往佟嘉身上蹭。蒸笼一样的盛夏，佟嘉嫌热，梁简生晚上睡着睡着抱上来，就更热了。到了第三天，两人没忍住把电扇扔到了一边，还是开了空调。 他跟梁简生约法三章，不许他半夜里再乱动，否则要把他赶出去。虽然他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梁简生知道他是舍不得的，因此有恃无恐，找着推辞说，“都怪我睡觉太不老实。” 其实他睡相一直很好，只是很难入眠，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常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现在神经依然紧张，但心情愉悦的时候抱着人总能好好睡一觉。 这点佟嘉比任何人都清楚，仅是他当了他一年的枕边人，梁简生这样的习惯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 “嘉嘉，你别生气。”梁简生将受伤的腿直蹦蹦翘在最显眼的地方，时刻提醒着佟嘉他是个病患，不要真的让他流浪街头无家可归，“你觉得热，我不抱就是了，但有件事我们要说清楚。” 佟嘉去洗了一把脸，没擦干的水顺着他的脸划过喉结，滑到白色的大T恤里，胸前湿了一片，“什么事？” 行动不便的梁简生勾勾手指，“过来。” 佟嘉乖乖走过去站在床边，梁简生突然袭击过来，握住他的手，害得他跌坐在床上。梁简生深邃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严肃地说，“嘉嘉，我们该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佟嘉反问。他的眼神故意闪躲过去，其实他知道梁简生的意思的，只是他总想要逃避，“有什么好说的？” 沟通确实是解开误会最好的方法，但那些事已经过去，他和梁简生之间也已经是过去式，误会还重要吗？何况他没有怪过谁，他只是想走自己的路。 那时候他年少无知，选择奔向梁简生，奔向爱情，等他有一天忽然明白他那样的人不可能属于他，明白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他又选择了悬崖勒马，开始新的生活。 仅此而已。 即使梁家亏欠他和母亲，但一码归一码，他不需要梁简生同情他，施舍他。 “当然有。”梁简生理直气壮，拦住想要离开的佟嘉，“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现在不认账了？” 佟嘉听他提起那天的事，脸上悄悄烫起来，“那是一次意外，我已经说过了。” 即使他不动声色，梁简生依旧可以看到他耳尖子上爬起来的红。佟嘉爱羞，一羞就从耳尖粉到脖子根，耳垂也是红的，像颗成熟的果子。 “嗯，意外……”梁简生颇有意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我在B市遇见你也是意外，要是这次我不来，那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我没有躲谁。”佟嘉轻声说，“只是想要换个环境生活。” 梁简生将僵硬的腿移了移，审视着说，“嘉嘉，自欺欺人不好。想要换个环境哪里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避开我，手机不带走，钱也一分不要，光带两件破衣服和一只猫有什么用？” 佟嘉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只有它们。” 梁简生的心一下子像被针尖扎了一下，说不出来的疼。眼前的人让他想要保护，三年前他自以为能护他周全，故意疏远他，送他出国读书，尽管他明明知道佟嘉要的不是这些。 “那时候我只有它们了。”佟嘉低着头，又小声说了一遍，似是在自言自语。 那些衣服、银行卡、手机，甚至是梁简生给他的那套房子，都和梁简生的爱一样，未曾真正属于过他。它们如同海上飘渺的幻境，在太阳升起来之后便不复存在。佟嘉曾天真以为自己拥有，后来再不敢妄想。 “对不起……”梁简生从背后揽着他，他不再顾及佟嘉的威胁，用力抱住他，即使他要把自己赶出去，让他睡楼道睡大街。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着佟嘉的肩膀，少年的肩膀清瘦，宽大的衣服脖领让他露出一截洁白的肩膀。梁简生隔着一层布料轻轻蹭着，动作温柔缱绻。 佟嘉肩膀上的骨骼轻硌着他。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他无比虔诚地道着歉，语气远比和王念慈一起求平安符的时候要真诚得多。他向来不信鬼神，但在这一刻却无比感谢命运让佟嘉再次回到他身边。 或者说，让他回到了佟嘉身边。 “那时候我真的是乱了。嘉嘉，你乱了我的心。”他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可是我带着你去验血，你是那么镇定，我完全没有办法面对病床上的大哥。” 背对着他的佟嘉似乎想要说话，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 “叔叔不算好人，是个混蛋，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的侄子以这样的关系牵扯到一起。”梁简生笑了笑，低沉干哑的声音传到佟嘉耳朵里，“不瞒你嘉嘉，从大哥出事以后，我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侄子。十年啊，大哥躺了十年，要是能醒早就醒了。” 第106页 梁崇江能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基本上为零，这件事在他躺了半年还没有一点动静的时候，医生已经告诉了梁简生，是他一直瞒着，没有告诉王念慈。 人活在世上，总要留点念想。 尽管他们母子关系不算太融洽，但梁简生在各方面始终迁就着王念慈，好生哄着她，即使王念慈让他结婚他也没有说什么。不能真的断了人的活路。 “要送你出国也是迫不得已，何承平手里有我们的证据，他要拿你撬动整个梁氏，彻底扳倒我。叔叔不敢拿你赌，万一真的让他得逞，以后我还有什么能力保护你？” 梁简生抱着他，乱糟糟的心终于能够安静下来，佟嘉就像他的一颗镇静药丸，吃了能心静，能睡得安稳。 佟嘉不舒服地动了动，但是没有挣脱后面人的怀抱。梁简生的心跳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快速剧烈的跳动。 “你啊那么爱哭，哭得叔叔心都要软了。”梁简生回忆着，其实那段记忆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深刻，因为那时候他极力避免和佟嘉接触，连说话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这样痛苦的回忆他并不想记得。 可是怎么也忘不了，还时常在他眼前浮现，“你自己肯定不知道，你一哭，我就特别想亲你，亲到你不哭为止。那天你在我门外哭，我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把何承平那个老家伙碎尸万段。也恨自己，怎么没能力保护好想保护的人。” “别说了……”佟嘉听得难为情。 梁简生耍赖似的，搂着他的腰不松手，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时光，“要说。还有好多话要说。” 他的话像开了闸的水，又温柔地像深夜里的月光，静静倾泻下来，落下佟嘉的耳朵里，“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这个小孩特别有灵气，一双眼睛乌溜溜盯着我。哎呀……” 那种感觉似乎用多美好的话语都形容不出来，梁简生笑着感叹一句，平静得如同在回忆自己的平生岁月，“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埋没在山里，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带你出来。” 他还没有继续说下去，佟嘉想到什么，轻声问他，“那如果不是我呢？是别人也会一样吗？” 梁简生愣住，随后说，“一样，但你让你变得不一样了。” 绕口令一样的话让佟嘉反应了好久。就像梁简生身边有过很多男男女女，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留在他身边如此之久。 “我生日那次，三十五岁吧好像是，你吃醋让我教你跳舞，还说喜欢我，把自己的真心都给了我。你猜我当时在想什么？”梁简生将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蹭着他的肩问。 佟嘉有些痒，也有微微的疼，“不知道。” 梁简生含住他的耳朵，轻轻地说，“猜一猜。” 像个羽毛在耳朵里挠，佟嘉痒得身子躲了躲，他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幼稚，觉得莫名中二又酸楚，“无聊……” 梁简生呵呵笑起来，“我当时心里竟然痒痒起来，有种想要安定下来的冲动。” 像是触过了极小的电流，当时他的心真的动了一下，以前也好，以后也好，再也没有人能让他这么心动。 佟嘉滑动了一下喉结，保持缄默。 他的手不知该放到哪里，被梁简生握到自己手里，他与他十指相扣，心跳紧贴着佟嘉的背脊，它们一齐跳动，“你听，我没有丢，我哪里舍得丢啊？” 梁简生抱了他一会儿，忽然放开他，解开自己的衬衣前襟，露出一片蜜色胸膛。 佟嘉移开眼，轻斥道，“做什么？” 梁简生做了个极其幼稚的举动，他像当时佟嘉所做的一般，捂着自己的心口，又把佟嘉的手也强硬地牵扯到自己的心口上。 佟嘉被他莫名的举动弄乱了呼吸，冷静了几秒明白过来梁简生的意思。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他竟然配合起来梁简生的幼稚游戏，也是他曾经做过的幼稚举动，“把它还我？” “不舍得。”梁简生嘴角往上扬了一下，声音浑厚慵懒，“所以，把我的送你。” 第七十三章 阳光从窗子里倾泻进来，点亮了阳台上窗边的绿意，葱绿的吊兰在阳光里舒着叶子，悄悄生长。老空调嗡嗡运作发着噪音，老旧的水龙头里滴答滴答滴着水声，男人简单却深情的话语夹杂其中，让佟嘉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梁简生靠在床头，那条十分不方便的腿亘在双人床中央，看起来如同笨重的机器。他看了佟嘉一小会儿，后者的神情在游离中，他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他听见佟嘉说，“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 梁简生说，“我永远不会做伤害到你的事，你该知道这一点。” 可是无谓伤害不伤害，立场不同总能做出不一样的决定。就像那时候梁简生要他离开，明明是为了佟嘉好，可最后伤害到的，却还是佟嘉。 大概爱情就是互相伤害，再为对方舔舐伤口。 “我总觉得你还小，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以后的人生里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所以不想将你豢养起来。” “但是后来渐渐发现，我对你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就好像……”梁简生试图找一个恰当的比喻，“我从不值钱的石头堆里捡出来一块红宝石，仔细呵护，精心打磨雕琢，那种成就感远远大于买来的和别人送的，因为那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是我的。” 第107页 梁简生沉沉低语，仿佛佟嘉的肩膀是他最好的归宿，他依恋地亲昵地抱着他，“嘉嘉，你就是我的那块宝石。” 佟嘉好像忘记了该怎么挣扎，任由他抱着。 “我常常对你凶，怕你被我惯的骄纵，可是转念想一想骄纵也好，骄纵得谁都管不了你了，你还是我的。” 说起来，梁简生竟然觉得有些自豪。 但是佟嘉并没有被惯得骄纵，反而一直谦逊懂事，这是梁简生见过的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梁简生转头吻了吻他，佟嘉这才从穿破他的耳膜、给了他巨大震惊的那句话里回过神。面对梁简生的自我剖白，他终于不再那样冷静自持，“……我们不该这样，你明明知道的。” 他是说他们的关系。伦理像是一根线，将所有的人包括他与梁简生紧紧束缚起来，让挣扎其中的人求而不得。 梁简生笑了起来，“终于肯承认我是你叔叔了？” 佟嘉依旧嘴硬，“没有。” “你看，又不肯承认，又要纠结这些。”梁简生笑他，“嘉嘉，你没必要纠结这些，这些都交给我来解决，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梁简生道，“好好爱我。” “我也好好爱你。”他又说。 佟嘉第一次在梁简生的口中听到“爱”这个字，那是他曾奢求许久的，不知为何，今天听来依然会砰砰心动。 他瞪了梁简生一眼，眼中也些许积水，抖动着嘴唇道，“你总是这样骗我。” “没有骗你。”梁简生急于解释，坐到这个位置上，情绪和感情都不能轻易外露，因此他总是什么都不肯说，什么计划都藏在自己的心里，那些说给别人听的假话被佟嘉当做了真话，让他好生伤心。 “真的没有骗你。”梁简生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里，扣着他的手背覆到自己心口前，“我说的都是真的。宝宝，我摸着我的心发誓。” 佟嘉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吭声，梁简生看见有一滴泪从他的眼睛里掉下来。他比任何人都心疼，佟嘉哭一下，他的心口就像被刀子割一下。 梁简生扯着自己沉重的右小腿往前移了移，这样能把佟嘉完全圈在他的怀抱里，“叔叔不年轻了，这三年特别害怕，总害怕找不到你。有时候我做梦，梦见母亲也去世了，梁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就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等啊等，总也等不到你回来。” 他淡淡笑着，眼眶却有些红了。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担忧，可佟嘉离开以后，他真的慌了。他的手心湿了一片，那是佟嘉的眼泪，“回来吧嘉嘉，叔叔好想你……” 佟嘉低头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可是控制不住的轻微抖动还是出卖了他，“那她呢？” “谁？” 佟嘉故作冷静地看着他，眼前的梁简生已经被蒙在眼睛上的泪模糊。他艰难地咬出那几个字，“……你的未婚妻。” 他说出来，梁简生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佟嘉是真的在乎着他的，“那是都糊弄老太太的，我不娶她。” “梁家人丁不旺，她是怕梁家后继无人，也担心我以后无人照顾，现在有你了。”梁简生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掌，一下一下的，那一块皮肤都暗自烧灼起来，“以后你照顾我好不好？” 佟嘉推了一下他的手，“想得美。” “那我照顾你。”梁简生笑着说，“以后家务活都让我做，嘉嘉就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叔叔为你撑腰，怎么样？” 佟嘉怔了怔，忽然破涕为笑，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梁简生再去吻他耳朵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刚才梁简生的话他听明白了，佟嘉问，“你们要把我认回梁家？我说过，我不会回去的。” “那你就忍心看着叔叔结婚，再被逼着给你生个弟弟呀？”梁简生也很无奈，“梁家亏欠你和你母亲，我知道。但那时候大哥也是不知情的，你和你母亲来找他，根本没有见到人，大哥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大哥的为人我很清楚，如果他知道，不会不负责的。别说大哥了，就是我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该负责的也不会推托。” 佟嘉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幽怨，闪着冷冷的光，“你敢！” 梁简生愣了下，随后笑，“不敢，除了你生，叔叔都不要。” 不出意外，他为自己的轻浮收获了一耳光。 “你早晚要回梁家的，你母亲去世这么多年，始终没个名分，等你认回梁家，她也会入梁家族谱。到了百年之后，让大哥葬到她边上，也算了了你母亲的遗憾。”梁简生很快忘了那一巴掌。他已经为佟嘉，甚至是她母亲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佟嘉同意。 梁简生的话戳中了佟嘉的心思。他母亲命苦，病终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几岁，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拉扯着他长大，供他读书，临终的遗憾有两个，一个是小佟嘉还没有人照顾，一个是未能见到梁崇江。 梁崇江未必记得那是一夜春风，但她却念了他许多年。 “梁家真的会让我母亲……” “当然，叔叔说到做到。”梁简生向他保证。 佟嘉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让我想想。” “好，慢慢想。”梁简生见他松了口，又得寸进尺了些，手在他的腰上乱滑，“但是我们之间的事，叔叔急着要个答案。嗯？宝贝？跟我和好吧。” 第108页 佟嘉心里很乱，像一堆被猫搅乱的线，缠成了死结。 他听见梁简生从背后温柔的蛊惑，他咬着他的耳朵，一会儿又贪得无厌地摸到他的嘴唇，亲了一口。 佟嘉一下子更乱了，气他的耍赖，恼怒的说，“我还没答应！” 梁简生等得心里着急，就算是上千万的大合同，他也没这样着急等待过，但现在却没了耐心。 佟嘉心乱，他也心乱。 他拖着一条腿去床头的抽屉里摸索香烟，这种时候就容易犯烟瘾。等他好不容易摸到了，佟嘉抽走他手里的烟盒，把打火机扔到了垃圾桶里，皱着眉斥责他，“你怎么这样！医生说了不能碰烟酒，说过多少次了。” 他生起气来的小表情和原来一模一样，皱起来的眉眼总让梁简生想要为他吻得舒展。 梁简生实在是心痒痒，被他骂得有些委屈，“就一根，瘾上来了。” 佟嘉把那盒烟也一齐扔到了垃圾桶里，泄愤似的又把他藏在抽屉里的烟都扔了。昨天晚上梁简生自己偷偷开了半瓶红酒已经被他骂过一顿，可是他还是这样不听话，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佟嘉气得要炸！ 跟个被没收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梁简生眼巴巴看着佟嘉把他的藏货一锅端了。 佟嘉生气地瞪着他，梁简生被他盯得心虚起来。 “这段时间不要喝酒抽烟。”佟嘉走到床边，捡起快要掉到地上的空调被，“要是做不到，现在就搬走。” 梁简生趁机拉住他的手，兴奋地说，“能做到，能做到。” 他拉着佟嘉的手，让他坐到床边，又攀上去，在他耳边哄着说，“那，以后先生的烟瘾再犯了，嘉嘉给解馋好不好？” 佟嘉还没有说话，梁简生先发制人在他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佟嘉没有推开他，梁简生心里一乐，把人放到压在床上好一顿亲。 “小心腿……”佟嘉被吻得有些晕，嘴唇也被亲得红通通，小声抱怨，“疼啊，那么用力干嘛。” 梁简生抱着他说，“因为今天要告诉你，这瘾多深。” 和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烟瘾一样，佟嘉也成了他的瘾，时时发作，常在他的血液里涌动。 …… 七月初，佟嘉要期末考。大三的课程不再排得密密麻麻，期末要考的科目并不多，但他依旧复习得仔细。 长时间埋在书里让他有些轻微近视，但度数不高，一副多边形的细框眼镜，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戴。 梁简生在床上架了个小桌子，将笔记本放在上面，处理公司的事。出车祸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杨逐，几天时间已经积攒了一堆邮件。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安静的书房里。 佟嘉有时候会去公司，反倒是梁简生行动不便，整天闷在家里，他们的关系似乎对调了一下。 大学考试时间安排得零碎，佟嘉考完试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梁简生好动，腿上的石膏成了累赘，整天在家里拄着拐蹦跶，连家门都出不了，好生憋屈。 王念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为什么还留在B市，连梁靖泽的生日也不回来，他二叔还念叨来着。梁简生不想让她担心，毕竟大哥当年就是出车祸才成那样的，只好说是在B市有工作，实在走不开。 除却石膏带来的不痛快，和母亲偶尔的催促，梁简生在B市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每天抱着小爱人醒来，瘸着一根腿去刷牙洗漱，回来后可以吃到美味的早餐，顺便说一句，佟嘉的鸡蛋饼已经摊得极好，他每天都要吃两片。最幸福的是，他终于可以把人抱在怀里吻一吻了，梁简生真的想了太久。 当然，偶尔也会有不速之客。 蔡谨恒的来访是两人都预料之外的事，他和上次一样，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登门拜访，这让梁简生觉得非常突兀。 佟嘉倒没什么，他和蔡谨恒之间明明白白，和梁简生之间的关系明眼人已经能看得清楚，没有见不得人的。 当时是个下午，梁简生躺在床上睡午觉，当然是抱着他的小爱人的。当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佟嘉拿开他的手，从床上爬起来，睡意满满地去开门。 看到蔡谨恒的时候他有一丝惊讶，“学长？你怎么来了？” “这是今天你找我要的那份文件。”蔡谨恒温和地笑着，“明天我有点事，去不了公司，所以今天给你送过来。” 那并不是一份很着急的文件，他特意给送过来，佟嘉有些不好意思，“啊，麻烦了。” 梁简生听见动静，故意在卧室里喊着佟嘉，“宝贝，谁来啦？” 佟嘉看到蔡谨恒的脸色很明显地僵了僵，他没理会梁简生，梁简生却拄着拐自己出来了，热情地欢迎蔡谨恒。 不同于之前争风吃醋的故作热情，这次是真的热情，毫不遮掩地显露着他的主人地位。 佟嘉整了整睡乱的头发，让他回屋别捣乱，对蔡谨恒说，“学长，你进来坐一会儿吧。” “不了。”蔡谨恒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那个……你们在一起了？” 佟嘉没有说话，等同默认。 蔡谨恒自己苦涩地笑了笑，突然上去抱住佟嘉。那是个礼貌性的拥抱，仅停留了一下就分开，“是我还不够好，我认输。” “要是有天他欺负你了，记得来找学长啊！” 第109页 以前蔡谨恒总觉得学长这个称呼太过生分，如今他自己喊出来，倒觉得亲昵了许多，只不过是友情的那种亲昵。 佟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蔡谨恒没有坐，把东西给了佟嘉就要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佟嘉的邀请，这里他不会再来。 “学长！”他下楼梯的时候，佟嘉忽然叫住他。 蔡谨恒回头，听见佟嘉说，“你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蔡谨恒先是一愣，随后和佟嘉一齐笑起来。最终他向佟嘉挥手再见，像是告别他这段漫长而一厢情愿的情感之旅。 第七十四章 又过了半个月后，梁简生去医院拍片子的时候执意要拆了石膏，医生建议最好是再过一个星期，可他固执地偏不听，连佟嘉都劝不下来。 等待医生的期间，梁简生找小护士要了一根签字笔，等佟嘉过来的时候，他翘翘自己的腿，对佟嘉说，“来，宝宝，签字留个念。” 佟嘉一阵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留念的？” 梁简生把笔给他，上面已经签上了他自己的大名，“这可是我第一次打石膏。”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佟嘉小声说，他怎么总感觉梁简生越来越幼稚了？不过还是走过去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梁简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腿，还拿出手机拍照，“怎么不是光荣的事，这可是爱你的勋章。” 佟嘉看了他一眼，听起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哦。原来爱我还要用受伤证明？” “这是辅证。”梁简生看着他笑，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宠爱。他指指心脏的位置，“这里才是最好的证明，不信你问它。” 佟嘉坐下来，悠闲地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舀着吃，“……好酸。” 那西瓜看起来沙沙甜甜的，刚才梁简生还吃了一口呢，甜得掉牙，“西瓜很甜啊，怎么会酸？” 佟嘉捧着西瓜，两只大眼睛抬起来瞟了瞟他，“我说你啊，好酸！” 梁简生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笑起来。 他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平时多注意一些，不会有大问题。回去的时候他们在超市买了大骨，佟嘉说要晚上炖汤。 一个多月里梁简生烟酒未碰，油腥也鲜少碰，日子过得可怜，倒是牛奶灌了一肚子，说是补钙。 逛超市是一件极其有生活感的事，但梁简生很少来，一是嫌麻烦，二是没时间。但如今他有大把时间，身边还有爱人陪着，逛起来悠然自得，没一会儿手推车里的小山就冒出了尖。 两人提着两个大袋子回家，梁简生终于自由，跃跃欲试想要在厨房大显身手。这三年他的手艺练得很好，只是做了也只有自己吃，现在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时候。 骨头炖到锅里，又炒了几个小菜，厨房里没有空调，等一桌菜上齐的时候，梁简生已经满身是汗。他拿胳膊擦了擦，叫在房间里看书的佟嘉出来吃。 “这半瓶酒睡前喝了吧。”他盯上了书橱里那半瓶被他偷喝剩下的红酒。 佟嘉合上书，“你还没好全，只是石膏拆了而已。” “红酒活血没事。”梁简生虽然贪嘴，但还是很注意身体，“我只喝一点，剩下的你喝。” 不过只剩下半瓶而已，佟嘉也就随他去了。 四菜一汤，摆满了小小的餐桌，显得格外温馨。 “嘉嘉，你是不是快要实习了？”梁简生啃着骨头，问他，“想过在哪里实习没有？” 佟嘉小口喝着汤，“恒安吧。” 梁简生挑了挑眉，给他夹了一块牛肉，“有没有想过回S市？” S市的发展前途并不比B市小，而且佟嘉的根在那里，在B市梁简生总觉得他是漂泊无依的。如果佟嘉愿意，他还是希望他能回去。 佟嘉嚼着菜的动作慢下来，认真沉思起来。梁简生的意思他明白，梁家要认回他嘛，他总要回去的。B市快节奏高压力的生活，让他对这个城市并没有多大依恋，人不管走到哪里，总是恋着家的。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恒安。 恒安是他的心血。 梁简生看透了他的心思，“恒安现在的规模已经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在S市开分公司？” “分公司？”佟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这点他确实还未曾想过。恒安的规模还远算不上大公司，只能说是中小企业，而且刚成立两年多，各方面还不太成熟，尤其是梁简生投资以前，自身资金已经出现了问题，更别说向外开拓市场。 “嗯。我看过恒安最近的报表，这一两个月里有很大发展，技术上也在不断进步，开分公司不成问题。”梁简生道，“目前就全国来说，开分公司的话，S市是首选，市场需求度甚至要超过B市。”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梁氏可以给恒安做靠山。” 佟嘉隐隐有一种担忧，但他觉得梁简生是不会这样做的，“这样虽然是好，但恒安处处依靠梁氏的话，总有一天会被梁氏吞并吧。” “不会。”梁简生很干脆利落地保证。他说，“嘉嘉，那是你的心血，我不会随意践踏。除非有一天恒安撑不下去了，我会考虑并购它。” 佟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闪出的光，那是一种渴望，梁简生希望他回去。 他已经在B市呆了两个多月，佟嘉每天都能听到催他回去的电话，但梁简生如果回去，那么两人又会分隔两地。梁简生盼了三年，才盼到他们重新在一起的这一天。 第110页 “我要想想。”佟嘉犹豫着说，“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还要跟学长商量。” “嗯，应该的。”梁简生看见他的碗里空了，又给他盛了一碗汤，“但是叔叔私心还是希望你能回去。” 佟嘉轻轻点了下头。 碗也是梁简生收拾的，一个月里佟嘉第一次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做。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梁简生又想起那半瓶红酒，下床找出杯子倒了两个半杯。 也不过剩下两个半杯了，红酒不算太好，但胜在够解馋。 他们靠在床头轻轻碰杯，外面是亮着灯的高楼，老旧的房屋，昏暗的灯光，温馨的气氛，梁简生一时间感慨无限。 “嘉嘉，跟我说说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吧。” 佟嘉将最后一口红酒仰头灌下，擦了擦嘴，把杯子和另一个已经空了的一齐放下，“就那么过来的，上课，打工，吃饭，睡觉。” 梁简生笑了，有些不满意，“就没有想我？” “没有。” “骗人。”梁简生点着他的鼻子，手突然伸到他的衣领里，拿出佟嘉脖子上带着的护身符，是那次在庙里他给佟嘉求的，“不想我为什么还戴着它？” “戴习惯了。”佟嘉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他已经可以用一种很舒服的方式跟梁简生相处，既不是原来那样依赖于他，也并非摆着高姿态让谁来攀。现在他们是恋人，恋人之间是平等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起来，与梁简生谈恋爱这件事，总是跟做梦一样。 “你耳根子红了。”梁简生故意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真可爱。” “痒……唔。” 佟嘉刚想要躲开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梁简生封缄住了他的唇。他吻得有些急躁，口腔里满是酒的气息，带着甘甜的余韵。 他把他放倒在床上，大手顺着腰身滑上去，将那件宽大的上衣层层堆叠到佟嘉的锁骨下面，俯下身吻他胸前可爱的地方。 “可以吗，宝宝？”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眼神里充斥着情 欲，有种迷人的性感。 他们现在是情侣，佟嘉在心里默念着这件事，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只有他能拥有，他们属于彼此。 他同样情难自禁，声音染上了轻微的沙哑，“没有套子……” “我买了。”梁简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盒子，说话间已经拆开。 “你什么时候买的？”佟嘉对这场预谋已久的阴谋丝毫不知情，吃惊地问。 “刚才你去买薯片的时候。” 梁简生急切地亲上来，佟嘉被吻得粗喘连连，抓着梁简生的头发推他，“……你的腿！” 梁简生将自己身上的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将佟嘉重新压在身下，肆意含弄他的耳垂，“放心，干｜你没问题。” 第七十五章 佟嘉决定回去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他跟蔡谨恒私下聊了分公司的事，蔡谨恒虽然猜到其中有梁简生的原因，但并没有多问，他知道佟嘉是为了恒安好。恒安的几个股东听到佟嘉提出想在S市开分公司的提案，多数赞同，毕竟现在恒安蒸蒸日上，这个时候开拓市场是必要的。 其实佟嘉有私心，除去梁简生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母亲的祭日快要到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鲜少有过亲戚来往，离开的时候连丧事都是邻居看着可怜，帮忙简单置办的。小佟嘉拿着所剩无几的钱拜托邻居找了一个很偏僻的陵园，将母亲安葬下，说起来，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后来他被佟家捡去养，一直生活在大山里，从未有机会出来，直到他来S市找梁简生，才去墓园里看过两次母亲。那时陵园已经荒弃了，墓碑旁杂草丛生，夏天雨季更是茂密生长，徒增了几分阴森沉沉之气。但佟嘉不怕，他最不怕的就是母亲在的地方。 之后他又远来B市读书，三年未曾回去过，想来墓旁的杂草又已经生长起来。 佟嘉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次。 下了决定，就开始收拾东西。正好房子九月份到期，房东昨天还给他打过电话，问还续不续租，佟嘉一下狠心说不续了，会尽快收拾好东西搬走。 其实他的东西不多，家具都是房东的，床褥已经有些破旧，不需要带走，衣服也并不多，只是书架上的那三层书舍不得扔，又不便带走。 他有些为难，还是梁简生给了他个电话，是一家慈善机构的。 “这是阳光机构负责人的电话，他们每年都会收购大量书籍，运去给山区儿童和驻守在那里的老师。” 佟嘉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梁简生有些不好意思，虚心地说，“以前参加活动的时候留的，没想到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嗯，谢谢。”佟嘉笑起来说。 他去阳台上给对方打电话，傍晚的阳光在他的发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暖黄柔光，梁简生看得入迷。 他们离开的时候蔡谨恒来机场送佟嘉，临别时让他自己多保重。梁简生去托运行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蔡谨恒给了佟嘉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他们过了安检，梁简生才表现出自己的酸，“他还惦记着你呢？” “我们只是朋友，一直都是。”佟嘉带了口罩，他有点感冒，稍稍往下扯了扯露出个鼻尖，“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 第111页 梁简生揽着他的肩膀走，“我知道……” 佟嘉低头在跟人发微信，梁简生生怕他撞了人，将他保护得好好的。两人走在机场大厅里，非常引睛，梁简生装作没有看见那些投来的目光，问他，“在跟谁发消息？” “于谣。”佟嘉抬头看了一眼他，才发现那些四周甩过来的目光，收起手机，“之前他让我回去的话跟他联系一下。”他把梁简生的手拿下去，“公共场合，注意一点。” 没几秒钟梁简生又凑上来，这次没再揽他的肩，双手揣回外套口袋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佟嘉大步往前走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 从B市飞S市不过两个小时的航程，两人早上起得早，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到了。来接机的是杨逐，他看见佟嘉眼里有少许惊讶，但很快恢复正常，点头向他问好，“佟先生。” 佟嘉睡得迷瞪，礼貌性地说了句你好。 他和杨逐不算太熟，但也说不上生疏，以前杨逐偶尔会来家里给梁简生拿文件，在梁简生疏远他的那段时间里，大多时候都是杨逐出面与自己沟通的。 他们上了车，杨逐默认了梁简生是要回家，一股脑地踩着油门往梁简生住的地方开。快到了佟嘉才提出少许异议，“前面的路口停一下。” 正在小寐的梁简生醒来，问他，“怎么了？” 佟嘉眼神瞟向前面路口的那家酒店，“房子我还没有找好，先在酒店住几天。” 梁简生不愉快地皱起来眉，“这像什么话？你当然住我那里啊。” 杨逐为了避免两人把战火引到他身上，将车子放慢了速度，等待着两人商量出一个结果。 其实梁简生明白佟嘉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想总是依靠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但梁简生又心疼他，不愿意让他小小年纪就出去吃苦头。 佟嘉想要反驳，却没有说出来什么。梁简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强势，再次修正自己的措辞，“不是我那里，是咱们的家。宝宝，咱们回家。” 佟嘉望向他的漆黑瞳孔收了收，眼眶微微笼着水光，眨了眨眼。梁简生想到了远山上的落雪，是那样干净清澈。 “现在的房子你要是住腻了，咱们搬到你那里也行。”梁简生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杨逐已经很有眼力价地重新开动车子，“那套房子周围环境也不错，就是小了点，不过你现在不用去学校了，远不远倒无所谓。” “我哪有房子？”佟嘉没想起来，从他的怀里钻出个脑袋问。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梁简生抱着，主要是个子长高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小，张开手臂就能圈到怀里。梁简生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以前我给你的那套，忘啦？” 佟嘉想起来，他当时把钥匙和房产证一齐留给了梁简生，但房子已经过户到他名下。想起这件事，佟嘉又有点生气，置气般说，“我不要。” “要是不想要你就把它租出去，或者卖了，随你处理。但它现在是你的东西，你要自己处理它。”梁简生耐心教导他，像父母在告诉自己的小孩，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处理一样。 在梁简生的心里，佟嘉始终是个孩子，不管佟嘉长到多大多高，他都是永远是他的宝宝。梁简生知道，自己在承担爱人这份责任的同时，也要极力去弥补梁家亏欠佟嘉的亲情，所以他在这份感情里担任起双重责任。 佟嘉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亲人。 那套房子给了两人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佟嘉不想要也情有可原。梁简生不生气，至少佟嘉是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也不像他们刚在B市遇见的时候，那样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这让梁简生觉得自己的努力和感情没有错付，佟嘉那颗被自己冰封起来的心正在逐渐被他捂热。他们正在一点点向彼此靠近。 不仅找住的房子是个麻烦事，为新公司选址也是件麻烦事。 回到S市之后，佟嘉一直在忙着为恒安的分公司选址，这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个技术活，要综合考虑租金、面积、客流量等多方面的问题。跑了小半个月，最后选在了一栋离梁氏不远的办公楼里。 之后是装修，佟嘉心细负责，每天都要去现场亲自监工。空调还没装，现场热得像蒸桑拿似的，一天下来佟嘉不但满身是汗，而且弄得灰头土脸的。 每天回来都跟个小花猫似的，梁简生又心疼又好笑，佟嘉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那一块灰尘，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地，瞪着眼睛问他，“笑什么？” 梁简生更是笑得停不下来，陪着他去洗澡。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才总算把新公司装修好，八月底佟嘉才有时间去和于谣见一面。 两人许久未见，都有些激动。尤其是于谣，他早就听佟嘉说要回来，可又怕佟嘉忙没敢去打扰，过了一个月才见到人。 两人在一家餐厅见面，离他们的母校不远，于谣站在餐厅门口等他，远远向他招手。 他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满身少年气，长高了一些，模样还是老样子。在夕阳下，佟嘉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的还是在校门口向他招手的那个于谣。 “嘉嘉，你长高了！”他毫不生疏，一把揽过佟嘉的肩膀，笑着说。 第112页 “你也是。”佟嘉也笑起来。他以前不善言辞，也没有朋友，唯有于谣一个，所以格外珍惜。 他们一齐往餐厅里走，地方不大，应该是新开张的，佟嘉记得这里之前是家照相馆。于谣要了个包间，点了几道菜，迫不及待问起佟嘉的近况。 “嘉嘉，咱俩好久没见了。”他的口气有些哀怨，怪佟嘉去了B市就忘了他，“怎么寒暑假也不回来看看啊？” 佟嘉隐瞒了梁简生的那部分，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又说，“寒暑假都留在B市打工。” “打工？”于谣紧蹙着眉头不解地问，他亲眼看到好几次佟嘉都是坐着宾利来学校的，到现在都依然以为他是富家子弟。 “嗯。”佟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说，“我在B市和别人合开了一家公司，寒暑假就没有回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有商业头脑的人，反而是读书读得很认真，于谣以为他会往学术研究的方向发展，“那现在公司怎么样呀？” “还可以。我回来打算在S市开一家分公司。”佟嘉喝着茶水认真道。 “嘉嘉，你好厉害啊。”佟嘉看起来文弱，于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干。他对这方面的事表现出了异常地感兴趣，“什么公司呀？还招不招人？” “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这两天刚装修好，招聘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不过还没有开始面试。” 于谣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觉得我能做点什么吗？” 佟嘉看向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要找工作？” “对啊。”于谣夹着花生米，筷子太滑，总是夹不住，烦躁地小声说，“我看书上说，要想真正自由，首先要经济自由。” 三年了，他还在孜孜不倦与于裴之斗争着，彼此乐此不疲。显然在这场拉锯战里，于裴之长期占据了上风。 “或者让我入股你们公司也行，嗯……我应该还有一点存款，可能只有两三百多万？”于谣回忆着到底自己的小金库里还有多少钱。 佟嘉被水呛了呛，笑着问他，“这还没有达到经济自由吗？” “这都是于裴之给的！”于谣十分不爽地说，“我要自己挣，我才不花他的。” 佟嘉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是理解于谣的，就像那时候他和梁简生，他给自己再多的钱，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要是行的话，我就把钱投进去，跟你一起开公司。”于谣说，“总不能真的一辈子花于裴之的钱吧。” 佟嘉想起来他高考志愿的事，忍不住提了一下，问于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高考前几个月，于谣突然努力起来，现在想起来，他应该就是想要考个好点的成绩，然后离开S市。 “他改了我的志愿。”现在说起来于谣已经没有气了，这三年他已经因为这件事和于裴之吵了无数次。于谣无奈地耸耸肩，“他就是那样的人。” 以前佟嘉觉不出来什么，现在阅历丰富了，总觉得于谣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于谣不主动提起，出于尊重，他也不会再多问下去。 “那咱们一起开公司，于先生会同意吗？”佟嘉小心翼翼地问。 于谣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水，忽然笑起来，不知为何，佟嘉总觉得他的笑里有一丝苦涩。于谣无所谓地摆摆手，“以前他管，最近他烦我了，不管了。” 佟嘉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两人吃完了饭，打算回母校看看。今天两人的穿着都很休闲，混在学生群中，朝气蓬勃的，看不出来和高中生有差别。学生在上着晚自习，整个高中楼都是灯火通明的，他们没回教室，在操场上转了转。 于谣说毛球现在已经胖得不成样子，都快抱不动了，日子过得比他还悠哉；又说起了自己大学的三年，一说就是好久。 佟嘉大多数时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回应两句。等第一节 晚自习下了课，梁简生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用不用去接。 佟嘉说了不用，但梁简生执意要来，问了他地址，开车去接人。 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梁简生刚好到，他没有下来，在车里等着，于谣就此和佟嘉说了再见，有时间再约他出来具体聊一聊公司的情况。 等他们的车开走了，他拿出手机，给于裴之拨了个电话。 和前几次一样，那边直接给挂了。 于谣在风中咬牙笑了笑。 第七十六章 回到家，开了门，刺眼的白光一下子破开黑暗蔓延的房屋。于谣走进来，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打开电视开始打出门前没有打完的游戏。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下去，屏幕上游戏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他将音响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打打杀杀的，血腥而无情地回荡在整个客厅。 一直过了零点，屏幕上第十几次出现GAME OVER，他才将游戏暂停，有些烦躁地把空了的啤酒罐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没好气地上楼睡觉。 路过楼梯斜对面那间房间的时候，他狠狠在门板上踢了一脚，深棕色的门板上还残留着几个没擦的脚印，那是他以前踢的，深深浅浅印在门板上。 这是于裴之的房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 以前于谣在楼下打游戏，将音响声音开得很大，还时不时骂两句脏话，故意给在书房里的于裴之听。于裴之是个教养极好的人，很少会生气，这种时候常常会用眉头深锁表达他的不愉快，然后会从书房走出来，在楼上喊一句：宝宝，把声音调小一点。 第113页 碰上于谣心情好的时候，会很不情愿地“哦”一声，然后减小声音；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装作没听见。只有一次，于裴之是真的生气了，下来直接关掉了他的游戏，并断了家里的网整整一周。 但说来很奇怪，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将他紧紧禁闭在笼子里这么多年的于裴之有一天不管他了。那大概是两个月前，于裴之只回来了三四次，拿了东西匆匆便离开，最多只会叮嘱于谣一句好好吃饭。到了后来，他甚至连家都不再回。 以往隔三差五打进来的关心电话也没有了，于谣主动打过去的电话他接起来说两句就会挂掉，之后连接都不接了，直接挂掉。 他们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彼此冷战的那几年。 于谣想不出来合理的解释，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场拉锯战里，于裴之累了，烦了，认输了。 于裴之驯化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明白过来他的冥顽不灵，放弃了。 这算什么？于谣躺在床上，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上的斑点想。这么多年的战争，现在就算要认输，也要签个停战协议吧。不声不响就这样拍拍手走了算什么？ 他又算什么？ 夏天本就燥热，于谣越想越烦躁，把空调调低了亮度，蒙头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早上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昨晚失眠，夜里又做了好几个噩梦，睡得浑身难受。他摸起枕头边上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通，“喂，奶奶？” 于奶奶在电话那边着急地说了什么，于谣“蹭”得一下从床上窜起来，“什么？！爷爷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会晕倒？” 电话里说不清情况，于奶奶说了医院，于谣三下五下套上衣服，拿着钥匙急匆匆出了门。 医院在于奶奶住的小区附近，离于谣这里很远，他打车过去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下了车他就直冲病房，急急躁躁的，好几次差点撞到了人。 病房里医生已经讲完情况，于奶奶瘫坐在病床前，病房里还站着一个男人，于谣见过几次，叫张少海，跟于裴之关系很好。 于裴之没有来。 “张叔叔好。”于谣喘着粗气向他问好。他出了满身的汗，后背已经全部被打湿，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流。他拿衣服随意抹了一把，问于奶奶，“这是怎么回事？爷爷怎么会突然晕倒？” 于爷爷还没有醒，干枯的手上打着吊针，旁边的心电图显示一切正常，于谣稍稍放了点心。 于奶奶的情绪很激动，红着眼眶守着自己的老伴，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身形单薄无依，让人不忍心去看。说话的是张少海，他比于裴之年纪大几岁，也常带着一副眼睛，常是和蔼的样子，“伯父就是一时着急激动，人已经没有大碍，现在睡着了。” 于谣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爷爷脾气很好，怎么会着急到昏倒？” “哎，伯父年纪大了，也算正常。老人在这方面要多注意，不然很容易患上脑梗。”张少海说。 于谣点点头，这几年他只是在周末才去爷爷奶奶家看一看，两个老人独住确实很危险。 “张叔叔。”他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突然抬起头问张少海，“于裴之呢？” 他话音刚落，病房里安静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了，只剩下机器滴答的声音。过了一两秒，张少海有些无奈的说，“谣谣，你爸爸他……最近很忙。” 于谣立刻炸了毛，“再忙又怎样？！爷爷都躺倒医院了，他也不回来看看吗！” “你也要理解你爸爸，他也没有办法……” 在于谣的记忆里，于裴之算是孝顺，但他今天做的事让他无法原谅。他愤怒的说，“好啊！那你告诉他，让他以后也不要回来了，爷爷奶奶我自己照顾！” “谣谣……”说话的时候一直安静守着爱人的于奶奶，“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都不要我们了！”于谣像只受伤的小豹子，发出低吼。 于奶奶欲言又止，只是说，“……你爸爸有自己的苦衷，我们要理解。” 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于谣愤怒出逃，离开那片让人绝望的空气。他蹲在走廊里拿出手机给于裴之打电话，出乎意外的，这次竟然直接关机了。 忙？说的好听，不知道又在哪个男孩的床上鬼混。 于爷爷的病情没有大碍，但依旧要住院观察几天，以防万一。于奶奶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撑不住，于谣就每天在医院守着，不敢离开。 于裴之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张少海有情有义，时常往医院跑。 守了两天半，于爷爷恢复得差不多了，奶奶跟快要睁不开眼的于谣说，“谣谣，你先回去吧，回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想来再来。” 于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T恤，“可是这里能走开吗？” “你看，你爷爷这不是好好的。咱们明天下午出院，你先回家准备准备。”于奶奶说，“而且一会儿你张叔叔就来了，有他在呢，放心吧。” 于谣点头应着，脑袋一片昏沉，他已经许久没有合眼。 “好，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走到医院大厅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张少海。于谣跟他打了个招呼，张少海听说他要回家，嘱咐他路上小心。于谣点头出了医院。 第114页 人睡眠不足，脑袋就容易犯迷糊。要打车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放了带，只好又折回去拿。 穿过拥挤的大厅，他没等电梯，直接走的楼梯。到了病房前面刚要进去，听见里面于爷爷的声音，“小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裴之他，到底怎么样了？” 张少海叹了口气，“不瞒你们二老说，相关机关正在取证，估计庭审之前都见不到人。” 于奶奶有些激动地含着泪，“那，我们能不能送点东西给他呀，这眼看入秋了，里面环境是不是很差啊，吃的饱吗……怎么一个多月了，还没有结果呀。” “别说是你们，就连我找关系也送不进去。”张少海的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这次情节很严重，裴之名下的一切财产都已经被冻结了，正在一项项审查。” “可是他是被人陷害的啊！”老人激动地说，“裴之他不会做贪污那种事的！” “你们先别激动。”张少海搀扶着于奶奶坐下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相信裴之的。但他做到这个位置，太多只手想把他拉下马了！你们想想，你们住的房子，谣谣读的学校，每个月的开销，还有他名下的房子和车，哪一样不需要钱？凡是牵扯金额巨大的，都可能被人做手脚。” 张少海继续说，“裴之他自己也料到了会有人给他使绊子，所以当时买房子是写在你们二老名下的，那套小别墅他也早放在了谣谣名下。现在他自己名下值钱的也就那两套公寓和几辆车，最多还有几件奢侈品。” 于裴之想到了这一天，他早已为他们铺好了路，两位老人竟然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的位置坐得太高，很多人盯着呢，这种时候我们找关系反而容易落下把柄。裴之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保全自己的。”张少海与于裴之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于裴之的为人他了解，所以非常相信他，“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等到庭审了。” 于奶奶叹息一声，小声哭起来，对话在张少海安慰她的声音中结束了。 于谣站在病房外，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的心像被极小的针尖扎了一下，却是说不出的疼。 他已经不是个孩子，刚才的对话已经可以听得很明白：于裴之被人诬陷贪污，人在看守所等待一审，他们都在瞒着自己。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几乎没有犹豫地冲进去，瞪着他们。病房里的人都没有想到于谣会回来，面面相觑。显然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该冲动的时候，他却表现出来可怕的冷静。 “谣谣……”于奶奶心疼儿子，也心疼孙子。 张少海没想到会被于谣当场拆穿，但他没有尴尬，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是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的，他不希望你知道。” 于谣咬着嘴唇笑了笑，“骗我的对不对？他肯定是在哪里鬼混呢，昨天我给他打电话还被他挂了呢。” “那是我。”张少海说，“你父亲的手机在我这儿，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不要接你的电话，也不要把他的事告诉你。” “凭什么？！”于谣终于没办法冷静，小火山一瞬间爆发，“他怎么这么自以为是！” “你不该这样说他。”张少海皱起来眉，显然不同于于谣的评价，“裴之是个好父亲，他已经为你铺好了路。如果他真的出事，你在学校也会受到影响，他说你一直想要出国，所以他的意思是……让你出国。” 于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于裴之让他出国？ 怎么可能？他跟他说了无数遍，都被他冷漠回绝。他像个偏执的变态，用尽了一切方法将自己留在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现在他让他离开？于谣如同一个被囚禁太久的宠物，一时迷失了方向，迷茫地看着四周。 过了很久，他说，“我要见他。” “现在除了律师，谁也见不到人。”张少海道。 于谣冷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张少海，淡淡道，“那就让律师告诉他，不要让他自以为是！” 他又冷静下来补充道，“……我不会走的。” 一句话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 第七十七章 两天后佟嘉接到于谣的电话，跟他说对不起，那笔钱暂时不能投到他的公司了。 佟嘉想起来那天他坚定的语气，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谣“嗯”了声，在电话里把事情大致向佟嘉说了一遍。那笔钱他要用来救急，少部分给爷爷奶奶用，万一老人家真的有点事，他口袋空空只能干瞪着眼。其余的要拿来跑腿找关系买消息，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于裴之怎么样了。 多的话于谣没有说，这两天他在忙着于爷爷出院的事，另一边还要跟律师联系，佟嘉在电话里都能听出来他的疲惫。 挂了电话，梁简生在厨房里喊，让他去尝尝菜的咸淡。佟嘉收起电话走过去，洗干净手用筷子夹了一口，“正好。” 梁简生满意地把菜端到餐桌上，开动，他看佟嘉心不在焉的，问他，“怎么接了个电话就这副样子了？” 佟嘉坐下来，想起了刚才的电话，他真心为于谣担心，“于谣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 梁简生猜测着，“跟于裴之有关？” “嗯。”佟嘉把大概情况跟梁简生说了一下，“你能不能帮帮忙？” 第115页 “恐怕不好帮。”梁简生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这个案子影响很大，各个机关已经介入，轻举妄动反而对案子没好处。” 佟嘉只见过于裴之两面，但这两面都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在他的印象里，于裴之是于谣的父亲，是个教养好，说话举止十分得体的男人，他也相信于谣所说的，于裴之是被诬陷的。 不管为商为政，树大招风，位置做高了难免有人眼红觊觎。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佟嘉有些不甘心，追问梁简生。 “于裴之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下能做手脚的地方，所以检方的取证一直很困难，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那么于裴之就会被无罪释放。”梁简生说，“不过，他这两个月多少要吃点苦头了。” “可是既然有人敢诬陷，那肯定是有几成把握的。”佟嘉听了替于谣着急。 梁简生想着也是，但内情他并不清楚，消息一直被瞒得很严实，“我明天托人问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吃过了午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梁简生被一阵电话吵醒。是医院打来的，他睁开眼看了看，心里一沉。 “梁先生！您大哥刚才突然心跳急剧下降，生命体征微弱，您快过来一趟吧！” 梁简生一下子清醒，站起来吼道，“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救人！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 “已经拉进了急救室，但是……您还是过来一趟吧。”医生欲言又止。 梁简生扔下电话，套上外套，温柔叫起在卧室里睡午觉的佟嘉，“宝宝，起来换衣服，跟我去趟医院。” 佟嘉心里一紧，连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是大哥。具体情况医院没有说，我们先过去。”梁简生已经把衣服帮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佟嘉三两下套好，跟着梁简生出了门。 所幸现在是半下午，路上不堵车，十几分钟便到了医院。急救台上的灯还没灭，梁简生急匆匆地走进去，却只能干着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梁崇江的主治医生出来了，梁简生问他人救过来没有，医生疲倦地点了点头。 “人救回来了。”医生为难地说，“但是……”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远处传来急匆匆的杂乱脚步声，是梁靖泽搀着王念慈来了，“简生，崇江怎么样了？” 梁简生的脸色一变，黑的很难看，强压着怒火低吼道，“谁通知她的？！” 王念慈已经跑过来，满脸是泪，“是我让他们有事告诉我的！那是你大哥啊，你总是瞒着我，要是真有点什么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呀！” “二哥也是不想您总担心。”梁靖泽站在她后面为梁简生说着好话，眼睛却落在了他身后的佟嘉身上，“大哥到底什么情况？” 目光齐刷刷落在医生身上，他叹了口气说，“人暂时没有危险，但是病人身体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肺部有轻微感染，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经常发生。” 王念慈瘫软在一边的座椅上，伤心地问医生，“那，就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搀扶着他的梁简生，醒来是不可能了，这件事他同梁简生说过，想来是他担心老人家伤心过度，因此没有告诉王念慈。 他试着安慰说，“其实植物状态的患者很多连几个月都撑不过去，稍长一点的能活三四年，十几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恕我直言，这样的情况不仅是对于患者本身，对你们这些家人来说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医者仁心，我当然希望梁先生的情况能够好转，但依目前的情况看，几率接近于零。” 现场的气氛凝固起来，连王念慈的哭声都停住了，只剩下他们沉重的面庞。只有站在一旁的佟嘉，竟然稍稍松了口气。 他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他想着那张陌生的面庞，毫无亲切感。 虽然植物人没有意识，但生长和正常人一样，在高昂的护理费下，他得到了精心照顾，衰老地很慢。但即使如此，鬓间也已经生出了白发。 “那大哥还能撑多久？”到底是梁简生保持住了冷静，边安慰伤心的母亲，边问。 医生思考着摇摇头，“如果没有意外，只是器官衰竭的话，还可以活一段时间。如果像今天这样突发意外，那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 梁简生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有劳，接下来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梁崇江被推回高级病房里，这是家私人医院，环境稍好些，周围很安静。王念慈在病床前握着大儿子的手说话，梁简生怕她出事，在一旁陪着。佟嘉没有进去，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两分钟，梁靖泽从病房里出来，蹲在他跟前，很惊喜地说，“没想到你回来了！” 他的确是没有想到，当时佟嘉暗自离开，他二哥快找疯了，几乎翻遍了整个S市，这是没有丝毫夸张的说法。 “你跟二哥和好了？”梁靖泽三年里倒是没有变化，跟原来一样吊儿郎当的，整天混吃等死，不成气候。他嘿嘿笑着，“不对，应该说，二哥把你追回来啦？” 佟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在同辈人里，梁靖泽走得最近的就是梁简生，因此最了解梁简生，能养到身边这么久，还那么费尽心思追人回来，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等闲之辈。 第116页 他知道，佟嘉对于二哥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存在。 “真和好啦？那我该叫你一声……”他转着眼睛漫天胡想，“噗嗤”一声笑起来，“……二嫂？” 佟嘉现在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他的心像被火灼烧着一样，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但就是如同在被火追着烧。透过病房没关紧的门，他能看到梁简生的背影，在窗外盎然的绿意前，让人格外心安。 梁靖泽自讨没趣，也就不说了。 等到大哥的情况稳定下来，梁简生他们才出来。王念慈和梁靖泽来的时候着急，直接打的车，梁简生自然要送他们回去。 佟嘉没有上车，拉着梁简生在风中飞起的衣角说，“你去送他们，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梁简生让他上车，佟嘉执意要自己回去。跟梁靖泽呆在一起他尚且还能接受，但车里还有梁简生的母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那好，自己小心一点，到了家给我发条信息。”他的忧虑梁简生知道，而且因为大哥的事，母亲现在精神脆弱，梁简生怕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受不住。 佟嘉乖巧地答应，弯着眼睛道，“嗯，我知道，又不是小孩了！” 梁简生想亲一下他，但车里两双眼睛都看着，只能暗下捏了捏他的手，“嗯，那我走了？” 都多大的人了，分开一会儿还恋恋不舍的，佟嘉把他赶进车里，看着他们驶离，在马路的尽头变成一个小黑点。 他打了个车，在半路上突然改变注意，让司机绕到陵园去。他忽然想去看一看母亲。 夏天的白夜漫长，下午五点了太阳还挂在西边沉沉不愿落下。废旧的墓园生长着杂草，残破的墓碑在温暖的夕阳下竟显得有些温馨。 母亲的墓碑在里面，一个很小的角落里。佟嘉踏过杂草找到那里，上面的照片已经模糊，不过大致看得出来照片里的人梳着马尾辫，笑得很开心。 “妈妈。”佟嘉半跪下来，将手里的一束白花放在墓碑前面，“我来看看您。” 他将墓碑上结起来的蛛网清扫干净，又拿纸巾扫了扫上面的灰尘，边扫边自顾自说着，“我读大学了，明年就可以毕业了，您也替我开心吧？” “对了……我找到爸爸了，之前与您说过的。也许是我们误会他了，他可能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佟嘉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妈妈，您会原谅他吗？”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吹来的风，穿梭在草木间沙沙作响的声音。佟嘉的声音夹杂其中，轻轻笑着说，“……我知道您会的，您那么爱父亲。”虽然从未说过。 “您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还有，叔叔他对我很好，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他不自觉笑了笑，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对不对，但就像您从小教导我的那样，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是正确的路。” “我很爱他。”他听见风把自己的声音吹到耳朵里。 他把墓碑周围的杂草拔了拔，让这里看起来不那么破败，然后把买的一提板栗饼放到墓前，“记得您爱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佟嘉没有呆多长时间，他离开的时候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见到他从荒废的墓园里出来，跟看到鬼一样，吓得一脚油门踩走了。 这地方本就偏僻，路上连个车毛毛都看不见，正好梁简生回到家见他没在家，打过来电话问他在哪里。 佟嘉说了个地址，梁简生又赶紧拿着车钥匙出来接人。 纵使他开得快，也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将车停在陵园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佟嘉跟个小可怜似的，蹲在路边等着他。 梁简生开了车灯，将前面照亮了一片，下去接他的小可怜，“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佟嘉蹲得腿麻，伸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来看母亲。” 梁简生递给他一只手，用力把人扯到了自己的怀抱里，“怎么不叫我一起过来？” “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过来看看。”佟嘉说道，“干嘛要叫你？” 晚上的墓园阴森森的，凉风吹过来更是让人打冷颤，梁简生往里面看了一眼，“我来看看丈母娘啊。” 佟嘉赶紧踮起脚去捂他的嘴，“不要乱讲，她会听见的！” 梁简生哈哈笑起来，故意大声说道，“我会帮您照顾好嘉嘉的！您放心！” 黑洞洞的墓园看着就很渗人，佟嘉使劲扯着他的衣服，把他塞进车里，“赶紧走了！” “行，今天空手来的，不合适。”梁简生系好安全带，笑着说，“下次挑个好日子，带上聘礼，再陪你来看她。” 第七十八章 又过了两天，管家打电话说，这两天梁母总是睡不好，人也表现得很焦躁，饭吃得很少，常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果不其然，下午在公司接到了王念慈的电话，让他下了班过去一趟。 来之前，梁简生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母亲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他本想再等等的，但被逼得不得不往前走。 “简生，来，坐。”梁简生到的时候，王念慈正在捧着一本相册看。那是很旧的相册，被翻了无数次更加让它的折角泛黄。 梁简生在她身边坐下来，目光飘到上面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张全家福。那大概是他初中的时候拍的，那时王念慈还很年轻，烫着一头时髦的齐肩短发，穿了一身裙装，温柔贤淑。梁父则是一副威严的模样坐在她身旁，梁简生和梁崇江站在他们后面。 第117页 那时梁简生的模样还有些许稚嫩，眉眼没张开，有股少年气。梁崇江当时已经高中毕业，与梁简生不同，他更多遗传了梁母，是个绅士文雅的人。 如今梁简生仔细看，能看出来佟嘉与他有四五分相像。 “你看那时候你，还有崇江，多好呀！”王念慈捧着相册，脸上浮现出慈祥和蔼的笑，“我记得那时候你不老实，总在学校惹麻烦，不敢找你爸，都是崇江暗自里帮你解决的。” 梁简生那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是，多亏了大哥。” 她翻了一页，又看到了他们小时候的照片，梁简生看着照片里的小娃娃，眉心还点了一个大红点，“这是我？” “是啊，一周岁吧，还胖嘟嘟的呢。”王念慈指着照片说，“旁边这张是你哥，也是周岁照，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管家端来了茶，梁简生捧着茶陪她慢慢看，里面的照片很多，多数是他和大哥的，也有三五张祖父祖母的。人都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人都走了，再看这些，不由难过伤神。 梁简生怕她越看越难过，将相册抽走，放到一边，“先喝点茶。都常说生死有命，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生死有命……”王念慈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可是你大哥那么好的人……” 果然还是伤心起来了，梁简生连忙转移话题，“妈，您喊我回来有什么事啊？” 经过梁崇江的事，王念慈越来越患得患失，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二儿子身上，“也没什么，妈就是想你了。” 梁简生没有说话，她停顿了几秒，终于开口，“你和柔柔的婚事，倒是什么时候办啊？咱们家里现在该办喜事，冲冲喜呀！” 梁简生没再说不急之类的话，他担心母亲承受不住，想了想说，“不是说先准备着吗？结婚是大事，得挑个好日子。” “我看了的呀，下个月五号，是个良辰吉日。”王念慈喝着茶道，“你们也要提早准备准备呀，挑礼服，请宾客，订酒店，哪一样能少得了？” “既然是中式的，那就在家里办吧，至于酒席，先把人娶回家，再请他们去饭店吃。”梁简生竟然真的用心准备起自己的婚礼，这让王念慈十分诧异。 “也行啊，那柔柔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赶紧去把礼服挑一挑。” 梁简生不想让她太费心，一一应下，“这些我去办，您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不过有一件事。”梁简生说，“娶谁我自己做主。” “这是什么意思？”王念慈不理解地看着他，“你跟柔柔有婚约的呀，不娶人家还能娶谁？” 梁简生笑笑没有说话。 王念慈只当他是随口说说，没有放在心上，晚上要留他吃饭，佟嘉也打过来电话，问他晚上该做什么饭好。梁简生一时为难，挂了电话推了母亲，“饭就不吃了，今天得早点回去。” 这话王念慈一听就有问题，加上刚才的电话，警惕地问，“家里还有人呢？” “嗯。”梁简生懒得绕圈子，直接承认了，“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王念慈不悦地说道，“快结婚的人了，赶紧把外边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断干净！” 梁简生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心里清楚着呢。” 王念慈知道他的德性，也管不了，气得只好说，“别的我不管，娶谁我也不管，但是孙子孙女你得让我抱上！” “没问题，您放心。”梁简生笑得有些狡猾，“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事的，孙子您已经有了，以后不要记挂了。” “有了？！”王念慈端着茶杯的手颤抖，里面的茶水洒出来，渗进地毯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同我讲过？柔柔怀了？” “不是意柔的，也不是我的，是大哥的。” 茶杯直接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个圈，“怎么可能！” “亲子鉴定我已经做过了，确实大哥的骨肉，当年大哥没出事的时候留下的。”梁简生如实说，“本来想晚点告诉您的，谁让您逼得这么紧。” “真的？”王念慈根本不敢相信，“多大了？人在哪里？” “已经满二十了，人一直住在我那儿。” “怎么不让我见见呢！”王念慈哀痛的说，“我的孙子啊！” 梁简生就是怕她反应过于激烈，才一直寻找合适的机会，但王念慈又要给他安排婚礼，又要孙子的，他实在难以招架，“人您已经见过了，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再把人带到家里，毕竟在外边这么多年，一时还没办法接受。” 王念慈浑浊的瞳孔逐渐放亮，似乎找到了希望，颤颤巍巍地重新坐下来。她在记忆中搜索着，想到了今天在医院看到的男孩，“……不会是，今天在你旁边那个吧？” 梁简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您就放心，人在我那儿好着呢！” 他让管家把打翻的茶水收拾干净，佟嘉的短信发过来，让他回来的时候在楼下超市捎两个番茄。梁简生弯着嘴角笑起来，心情看起来格外得好，回头对还在沙发上没有回过神的王念慈说，“妈，我走了。” 管家出来送他，梁简生大步走着，背对着冲他挥了挥手。 梁简生护着佟嘉，在他做好心里准备之前不让王念慈见人。但王念慈可没有那种耐心，这件事成了她新的心病，整夜想着。 第118页 不过她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清明起来，人也有了精神头。她只在那天下午跟佟嘉打了个照面，当时还以为是梁简生的私人助理。但她对那个模样并不陌生，越看越像大儿子，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要去见见人。 梁简生接到她的电话时是一个周末的清晨八点多。当时王念慈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出门前特意打扮了打扮，半个小时前管家才跟梁简生打过电话，说老太太今天心情好，打扮了一番不知道要去哪儿。 梁简生只当她看开了，心情不错，以为她要去公园里溜达溜达，谁承想跑到他这里来看人了！ 当时梁简生在做什么呢？他正在引诱着佟嘉准备再来一次晨间运动，在被人迷迷糊糊拒绝以后，不要脸地蹭过去，一口一句情话地哄着，刚要把人再次含到嘴里。 他猛地起身套上衣服，被子里卷进来一阵风，佟嘉正在闭着眼打算多偷睡两分钟，不悦地哼了声，又拿薄被把自己裹起来。 已经是初秋的清晨有些凉意。 他没有吵醒佟嘉，自己套上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王念慈很快就到了，她不是第一次来梁简生这里，但来的次数不多，屈指可数。 梁简生正困着，不停打着哈欠，平时两人都要上班，周末是他们难得的温情日。 “您怎么过来了？” 王念慈不管不顾地往里面走，眼神四处瞟着，没看见人，才肯坐下来，“人呢？” “我是您儿子，来我这里，您好歹也看我一眼啊。”梁简生慵懒地去厨房给她接了杯温水，“人还在睡觉呢。” “哦……”王念慈低头想着什么，问，“真是那天在医院那个？” 都堵到家里了，梁简生只能承认，“是。” 等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梁简生进卧室去叫佟嘉起床，好在昨晚两人睡得是佟嘉在的次卧，不然真是说不清。 佟嘉还没有休息够，昨天梁简生折腾了他大半夜，有点起床气，没好气地把梁简生赶走，又蒙上被子。 “宝宝，起床了，早饭都准备好了。”梁简生温柔地去掀他的被角，里面的人没有动静，梁简生只好用出杀手锏，“不要赖床，家里有人来了。” “唔，谁呀？”佟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 “我妈。” 佟嘉“蹭”得一下就窜起来了，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你说谁？！” 梁简生一言难尽，“我母亲，你奶奶……呃，说是未来的婆婆也行。” 佟嘉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裤子都穿反了，脱下来重新穿的。他着急得手忙脚乱，气气地骂梁简生，“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第七十九章 虽然佟嘉还不肯承认王念慈是他的什么人，但她至少有个身份是梁简生的母亲，他总不能这样乱糟糟地去见人。 梁简生把他的衣服抻平整，佟嘉还在纠结自己的头发到底是不是像鸡窝一样。梁简生说很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他推到门边，“去吧。” 佟嘉依旧有些嫌弃自己，“脸都没洗。” 话刚说完，卧室的门已经被梁简生打开了，佟嘉在暗处瞪了他一眼，穿过一段几米长的走廊，看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王念慈。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佟嘉身上，听见了脚步声便站起来，苍老的手指握着包包，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她本是想打招呼的，可话到了嘴边才想起来忘了问儿子人家叫什么，只好笑了笑。她已经六十多岁，即使保养不错，脸上也爬起了皱纹。 佟嘉站在梁简生身边，王念慈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梁简生注意道两人之间初次见面的尴尬，做着介绍，“妈，这是嘉嘉。” “啊。”她低头小声念着，“你好，我是你的……” “我知道。”佟嘉并不想听到那个称呼，这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您是梁先生的母亲。” 王念慈笑着脸上僵了僵，意识到可能佟嘉还没有适应，也不逼他，“啊是，我是。” 他们坐下来，为了避免尴尬，梁简生想要坐在两人中间，但被王念慈赶到了一边。她要挨着佟嘉坐，似乎亲近些可以弥补这些年的感情缺失。 “几岁了？”她把包包放到一旁，有点想去握佟嘉的手。 佟嘉戒备地将双手收到衣袖里，“二十一。” 王念慈努力寻找着话题，“读大学了？” “大三。”佟嘉回答道。 “挺好的，在哪个学校读呢？”王念慈又问道。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要问，一箩筐的问题都在后面等着。 这样下去两小时也聊不完，佟嘉下意识看向她身后的梁简生，用眼神向他求救。 梁简生成功接受到信号，开口帮他解围，“人才刚睡醒，早饭还没吃呢，您好歹先让人吃个饭。” 王念慈经他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连笑着道歉说，“对，是我着急了，先吃饭。” 佟嘉逃脱一般去洗漱，他并不是不喜欢王念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又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他知道王念慈不管是对梁简生还是对他，都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佟嘉实在不敢想，有一天他和梁简生的关系曝光的时候，她该是多么崩溃。 可是就这么瞒着她吗？一年两年好说，十年二十年怎么瞒得了？ 第119页 脸随便抹了一把，佟嘉出来的时候梁简生已经把早饭摆好在餐桌上，王念慈的目光始终贴在他身上，搞得佟嘉不太自在。 梁简生去洗了手，出来问王念慈，“妈，你再吃点吧。” “不了，你们吃。”她摆摆手，投来关爱的目光，“让嘉嘉多吃点。” 佟嘉坐下来吃饭，梁简生给他剥水煮蛋，剥完了放到他的盘子里，这是个极其自然的动作，每天早上如是。今天佟嘉却因为王念慈在，很生疏地说了声谢谢。 吃过了早饭，他主动要求去刷碗，尽管只有两三个盘子，他还是像模像样地系上围裙，看似在厨房里很忙碌的样子。 梁简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该让他们这么早见面，他至少该给够佟嘉时间去适应，也要给王念慈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 “不是跟您说等过段时间吗？您怎么自己找过来了？”梁简生抱怨道。 “我等不及呀！”王念慈着急地说，“你非要把人藏起来不给我看，我不自己找过来怎么办？” 梁简生苦口婆心地劝着她，“我这边还没跟人说好呢，嘉嘉被人捡去养了十几年，说回来就愿意回来的吗？搁我我也不干呐！” “怎么是被人捡去养的呢？”王念慈不知道前因后果，只听梁简生这么说，连鉴定书都没有看，这么大的事梁简生还不至于会哄她。 梁简生没有回答她，佟嘉在厨房里闷头刷碗也不肯出来。他思索了一下说，“这件事我回头慢慢跟您说，您今天这么突然过来，都吓到嘉嘉了，就先回去吧，我开车送您。” 王念慈不太想离开，扒着头往厨房里望了望，“真的？我吓着他了？” “是啊，现在人也见了，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不急这一时。”梁简生穿上外套，要送她回去。 王念慈站起来，稍稍往厨房的方向移了两步，跟佟嘉说，“那个，奶奶先走了，有时间让你叔叔带着你回老宅子住两天呀。” 梁简生憋着的那一口笑差点喷出来，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老宅子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梁简生放下了老太太没进去歇脚，在二环上绕了个圈又回来了，前后一个小时都不到。 他回来的时候佟嘉正在抱着一筐草莓看手机，半靠在沙发上，身子眼睛舒懒地眯着，像只窝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 “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梁简生将风衣挂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什么呢？” 佟嘉懒懒散散地伸了伸细瘦的腰，黑色的卫衣下露出一小截白嫩，很失落地说，“股票，好像今天又跌了。” 他大学没有读经济学，学的是无关的专业，对理财这方面一直不了解。但现在毕竟自己开公司了，自己手上也有了一小笔存款，这方面的知识多少要懂点的，于是买回来厚厚一摞书钻研。 结果试着买了几千块的股票，没想到跌得这么惨。 “我看看。”梁简生拿过他的手机，顺便塞到嘴里一个草莓，咀嚼着说，“这里面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事多着呢，你看你买的这股……” 佟嘉仔细听着，梁简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什么事都是这样，光靠理论是不行的，买多了才知道其中的门道。 这一讲就是大半个小时，冒着尖的一小框草莓见了底。 佟嘉把手机扔到一边，揉着乱糟糟的脑袋，想起王念慈的事。他有些后悔就那么轻易答应了梁简生回来，或者不让梁家认回他才好。 “今天的事吓着你了？”梁简生问他。 佟嘉摇了摇头，那还不至于，但他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王念慈，“你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前两天，大哥的事刺激了她，总是患得患失寝食难安的。总要让她心里有点念想不是？” “那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佟嘉想起清晨自己的狼狈样子，有些哀怨。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自己会找过来。”梁简生直喊冤枉，要是他知道还敢大清早扯着人运动啊？“这事是我做得不合适，不过这事早晚的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佟嘉低着头没有说话，看起来很苦恼。 “对了，下午我想去看看你母亲。”梁简生温和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佟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又听见梁简生说，“那个墓园已经荒废很久了，听说那里马上要建成林场。人我已经都联系好了，只要你同意，你母亲可以迁到梁家的祖坟，名字也会记到家谱里。在这之前，咱们再去看看她。” 佟嘉没有理由拒绝。 吃过了午饭，他们就驱车开往郊区，这天太阳很好，初秋有凉凉的风。 佟嘉的母亲生他的时候才二十，若是能活到现在，不过也才四十出头，比梁简生大不了几岁。所以当梁简生喊她岳母的时候，佟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这样都把她喊老了！”佟嘉为自己的母亲说话。 梁简生笑了笑，“那该叫什么？” 佟嘉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憋红了脸。梁简生趁着一阵吹来的习习清风忽然吻了他。 “唔，做什么。”佟嘉向四周看了看，看到自己母亲的照片，更感到一阵羞怯，跟被家长现场抓包了一样。 梁简生很虔诚地说道，“这是承诺。她最宝贝的就是你了，现在我要让她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直到老去死去。” 第120页 佟嘉双指并拢，轻轻放在他的唇上，如同交换了一个吻。他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嗯，她听到了，反悔她会揍你的。” 梁简生跟着他笑起来，“不反悔。” 第八十章 把佟嘉母亲的墓移到了梁家老家，总算是了结了佟嘉的一个心愿，对于梁简生来说，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迁坟那天佟嘉也跟着去了，他已经四年没有回到这里，再回来的时候，心情有些不同。 那时候他常常渴望着梁简生，日日盼望着他的到来，他想如果他去接近他，最多他能不把自己赶走。可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竟然就是以前每天每天盼着的人。 村子里没有大变化，只有沿山的公路旧了，有些坑坑洼洼。山上的树砍了不少，不再像原来那样葱茂，等秋天叶子一落，便显得光秃。 他离开后没有回来过，以在外打工的理由逃避了并不亲切的养父养母，还有整夜不停的麻将声和熏天的酒气。他们并不管佟嘉，只要他按时寄回来一笔钱，并且数额不少，他们恨不得他在外面挣钱呢。 村子不大，有一两百户人家，棋盘式散落在山间，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外出务工了，能看到的多是蹒跚的老人，有的在家门口坐着，有的在村口望着。 梁家的规矩很多，梁简生把佟嘉的母亲安置好，又带着佟嘉去祠堂，在各位祖宗面前把人认了回来，请出家谱把他和他母亲的名字添了上去。 办完了正事，已经快晚上了，两人让人收拾好床铺，打算在家里留宿一晚，明天梁简生还有一点事要解决。从祠堂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南方的山里气候多变，仲秋的雨点打下来，冰凉冰凉的。 走到了岔路，梁简生往另一条路上看了看，佟嘉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拿外套裹紧自己。 他在村子里生活了十来年，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每条路都熟记于心，梁简生在想什么，他猜一猜便知道。 “你要去找我的养父母？”佟嘉问他。 梁简生没否认，“嗯，跟他们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两边纠缠不清，万一他们说我骗走了你，我还要同他们打官司。” 这同样是梁简生的一块心病。佟嘉的养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梁简生心里已经很清楚，典型的吸血鬼，一个嗜赌一个嗜酒，佟嘉跟着他们这些年没少受苦。 所幸这样的问题解决起来很简单，拿出一点钱就可以解决。 要真的打起来官司他倒不怕，只是影响不好，对佟嘉也不好。 “律师明天会过来。”雨点又大了起来，梁简生抱紧他快步往祖宅跑，边跑边跟佟嘉说，“只要他们让你离开，我保证会让他们几辈子衣食无忧。” “你以为他们要的只是钱？”佟嘉反问他，“才不是，养母生不出来孩子，他们才会收留我的，他们要的是人！” 梁简生记得那老头已经一把年纪了，想来现在只会更加沧桑，“你说的也对。不过说到底，养儿防老，他们最终还是为了自己。要是真疼你，你背上那些伤怎么来的？” 佟嘉不说话了。他就是心软，容易动恻隐之心。 雨下大了，梁简生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撑起了一片晴空，“叔叔告诉你啊，能用金钱解决的，就不要去扯感情，感情是最难还的。” 这话让佟嘉想起来一些不开心的事，闷闷道，“所以你就喜欢拿钱打发人！以前跟着你的那些身边人，都是被你这样打发走的？” 梁简生一愣，“什么身边人？身边就你一个人，没有旁的。” “梁靖泽与我说的，说你以前一分手就给人家卡，或者是车啊房啊。”佟嘉不是翻旧账，只是聊到这里了，发泄似的说出来了，“你还给过我房呢。” 他们到了家，梁简生把撑在头顶的衣服拿下来，掸了掸上面的雨水，“那叫精神损失费，人家跟着我也不容易，总不能最后人财两空吧。” 佟嘉为他的狡辩发出一声不满地闷哼，“你就不喜欢他们？” 梁简生大言不惭地表达了他的观点，“喜欢又怎么样，这就跟谈恋爱一样，有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有厌倦的时候，该分就分，越拖越扯不清。” 佟嘉想起来那时候他问梁简生是否喜欢过谁，梁简生说没有。那时候他真的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孤立无援地看着眼前那个冷漠而陌生的梁简生。 但他现在知道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梁简生是个足够温情的人。 佟嘉生气地剜了他一眼，喃喃道，“难怪你谁都不喜欢。” 他声音很小，还是被梁简生听了去，“谁说的？” 山里本就凉，老房子长久不住人，十分阴冷。佟嘉钻到凉凉的被子里，埋上半张脸，“你自己说的。” 梁简生蹙起眉头回忆，而后长长“哦”了一声，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那时候是骗你的。我要说喜欢你，你还肯走啊？” 佟嘉愣愣看着他。 梁简生脱了衣服走过去，强硬地钻到他的被子里，“来，叔叔现在告诉你真话。这么多人里，就你最有本事，财也没空，人也得到了，还把我的心都骗去喽！” 甜言蜜语灌得多了，佟嘉就不以为然了，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睡觉。 梁简生贴过来，在被子底下夹住他冰凉的脚，给他暖脚，“冷不冷？” 第121页 虽然累了一天，但此时尚早，不过过了八点，佟嘉并不困，“嗯，这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了吧。” “父亲过世以后就很少住了，以前有个老管家，现在人老子，老房子里潮湿，常常腿疼，也就不住了。” 梁简生上身没穿衣服，紧贴着佟嘉的后背，尚且能够感受到一丝温热。山里很安静，这个季节连虫鸣声都鲜少，只有雨在树叶间穿梭的声音。 他吻了吻佟嘉的肩背，贴在他耳边说，“冷的话，咱们做点能热起来的事。” 佟嘉还没说什么，他人已经贴上去了，在他的背上密密麻麻的吻着。 借着外面一盏昏暗的光，梁简生隐约看到他的脊背上还有残留的疤痕，那是被他的养父母虐待留下的，已经好些年，不太好去除。 “还疼不疼？”梁简生心疼的问。 佟嘉没有翻过身，轻微摇了摇头，被梁简生吻过的地方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敏感。 老房子已经很多年，各方面条件都不好，但两人此时都来了兴致，箭在弦上，迫不及待。梁简生把自己的睡裤脱下来扔到床边，半硬的阴茎隔着佟嘉的内裤一下下轻磨他的股缝。 火热的下身随着他的动作像火烧起来一样，又热又燎人，欲火蔓延到佟嘉身上，似乎真的没那么冷了。 他被磨得受不住，自己把内裤脱下来，挂在膝盖上，没了那层薄薄的布料的遮掩，屁股被风掠了一下，凉凉的，他不自禁缩了一下，“唔。” 但炙热的东西顶上来，很快弥补了刚才的凉意，梁简生沉重的呼吸扑在他的后颈窝上，又是一阵湿热。下面也是湿热的，肉棒的顶端吐着清液，顺着雪白挺翘的右臀滑进股缝里，湿软娇嫩的地方犹如神仙乡，让人舍不得离开。 “没有润滑……”佟嘉小声提醒着。 四下什么都没有，连支护手霜都没有，润滑剂更是奢求。 梁简生在黑暗中摸着去亲他的嘴，佟嘉陷在他温柔的捕获里，躺平绷直了身体，双腿却不自觉往他身上缠绕。 接吻的水声温柔四溢，回荡在空旷阴凉的房子里，梁简生双臂撑着身子，将佟嘉笼罩在身下。他的双手摸着他的脸颊，大拇指放在他的唇边，分开的时候勾出了长长的银丝。 梁简生轻轻笑了笑，又在他唇上轻啄了两下，才拿拇指帮他拭去嘴边的银丝。佟嘉张着唇去迎合，含住他略微粗糙的拇指。 外面的一盏灯打在佟嘉的脸上，饱含情欲的眼睛迷离着，梁简生笑得更开了，“这么想要啊？” 佟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梁简生抽出拇指，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滑进他的嘴里，后者则是愣愣的，没有立刻含住。 手指在他的口腔里搅动了两下，他似乎才有了反应，轻轻舔了舔。梁简生边搅动边耐心教导他，另一只闲着的手带着佟嘉的手摸到自己的阴茎上，“宝贝，摸摸它。” 那东西就抵在自己的小腹上，佟嘉轻轻的用手去抚摸，嘴里还含着两根细长的手指，有那么失神的一刻，仿佛在他嘴里搅动的不是手指，而是粗大滚烫的肉棍。 他的呼吸同样紊乱，情迷意乱的舔弄着横在他口腔里的手指，那手指很灵活，带着粗糙的薄茧在他唇齿间穿梭，像只灵活的蛇似的钻来钻去。 “对，舔舔，舔湿它。”梁简生闷哼着引导他，“够湿了才能进去。” 佟嘉听话地用力舔弄，摸着梁简生阴茎的手也不老实，他摸到那根东西，指甲故意在湿润的顶端蹭了蹭，像摸到好奇的玩具那样，在湿润的龟头上拨弄了两下。 梁简生立即粗喘起来，佟嘉含着他的手指，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得意地笑了。 手指挑拨龟头的快感刺激了梁简生，他染着粗重的呼吸，佯装不悦地惩罚佟嘉，惩罚是加重力气在他的嘴里晃动，“不要闹，玩坏了怎么操你？！” 佟嘉一只腿挂在他的腰上，勾得紧紧的，用另一只腿的大腿内侧去磨蹭梁简生的东西，含糊不清的笑道，“……用手啊。” 梁简生的身下紧了紧，恨不得立刻把人吃个干净。 手指的润滑已经足够多，他托起人的屁股，将人翻过去，手指在穴口处揉了揉，挤进去。 佟嘉将头埋在自己的手掌里，背脊下意识挺得笔直，腰却塌下去，双臀微微挺起来，迎合着梁简生的动作。 “嗯，凉。”穴口被双指撑开，被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了一边，他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往屁股里钻。 梁简生的手指在他的肠壁内搅动，他了解他的敏感点，故意用指节的粗茧子去蹭，抽抽插插，翻出了一圈红嫩的细肉。佟嘉光是被手指玩得就受不住，抖着身子尖叫了两声。 梁简生又加了一根手指，将紧涩狭窄的地方开拓，等到三根手指抽出来的时候，带出来透明的肠液。佟嘉则趴在他身下大喘着气，被他用手指玩得快要脱力，阴茎已经高高翘起来，几乎要射出。 他贴在去细细吻他的背，又吻到唇边，他让佟嘉翻了个身，按住那撩人的唇齿拼命撺弄，手臂架着佟嘉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佟嘉脸上泛着潮红，拼命喘息，耳垂红的像要烂掉的樱桃。梁简生含下那颗樱桃，挑逗着问，“用手操得宝贝爽不爽？” 佟嘉搂住他的脖子，无辜地勾着人，笑着在梁简生耳边说了句什么。 第122页 梁简生哈哈笑起来，挺动下身用阴茎拍打着他的臀肉，挑着眉回道，“嫌手指不够？那让它来满足你。” 佟嘉吻了吻他，眼睛很亮。梁简生又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这儿没人听见，可以放开了叫。” 梁简生托起他的臀，扶着自己硬烫的阳具一点点顶进去。佟嘉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挺着臀迎合起来他，“慢一点啊。” “疼？”梁简生顾及他的感受，不敢乱动了。 “不疼，好胀。”佟嘉轻轻地说，梁简生笑着往里面又插了两寸，等进去了大半，佟嘉吃不下了，潮红着脸问他，“全进去了？” “没有。”梁简生说着，又快速往里面顶动了一下，“再忍忍宝宝。” “唔。”毕竟润滑不到位，紧致的穴口要吞下那样的庞然大物不是件容易的事。过了一会儿， 佟嘉小声皱起眉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大啊。” 梁简生哑哑的笑，轻轻抽动起来，佟嘉没防备，手臂攀上他的背，在他光裸有力的背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操开了就容易很多，梁简生慢慢大力顶撞起来，佟嘉仰着头大口呼吸，胸前的乳尖跟着胸脯一起一伏，被顶得连连尖叫，“啊啊！” 声音柔媚且淫荡。 “呜插太深了，肚子要破了！”似乎是知道不会被人廷加，他放开了喊，“太里面了！会插坏的……啊！” “不会。”梁简生在欲望的性爱里酣畅淋漓，“嘉嘉最棒了，下面小嘴紧紧咬着我呢！里面特别软特别湿，宝贝，叔叔真想死在你身上！” 佟嘉被他顶得魂儿都飞了，哭着去捂他的嘴，“不要说了……” 梁简生笑，用额头去蹭他的额头，下身依旧没有停下，反而进的更深。佟嘉的额头上是湿润的，被操出了汗，“还冷不冷？” 佟嘉摇了摇头，身上泛起了粉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得，“不冷了。” “嗯。”梁简生的双手摸上他的腰，那白嫩勾人的腰线让他忍不住在上面留在施虐的指痕，“操开就不冷了。” 老旧的龙凤床发出吱拗吱拗的声响，随着他们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床边的帘子震散开来，将他们两人隔在里面。外面的雨又下大了，雨点啪啪拍在窗子上，屋里也是啪啪的水声，相互应和着。 刚才被梁简生用手指玩了玩，佟嘉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一股便意涌上来，但无数次的欢爱经验让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摸上自己的下身，刚想偷偷撸两下，梁简生制住了他的手腕，将它们高举过头顶。 “我要出来了！”佟嘉着急得眼泪流得更厉害。 “不许用手。”梁简生命令道，“被叔叔操出来好不好？” 下身憋得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小炸弹，佟嘉强忍着情欲，憋得眼泪哗哗，“让我弄出来，好难受！你摸摸它！” 梁简生偏不听他的，佟嘉下意识去寻找舒服的地方，挺动着身子磨了磨梁简生的小腹，可那点慰藉丝毫不够，他哭起来，眼睛像关不上的水龙头，好生惹人怜爱，“……给我，叔叔……” 这两个字穿破梁简生的耳膜，直击他的心脏。这份乱伦的禁忌之恋让他更加疯狂得想要吞下身下的人，不够，完全不够，他要他属于他，只属于他。于是他更加卖力地占有佟嘉，把他的后穴插得几乎要合拢不上，佟嘉忽然双腿绷紧，脚趾蜷缩起来，粉嫩的阴茎抖动了两下，收缩后穴射在了梁简生的小腹上。 “宝宝……”梁简生的火热阳具埋在他的屁股里，被夹得要全给了他。他锢着身下人的腰，在他体内快速抽插了几十下，舍不得那片温柔乡，将热淋淋的精液都洒在他的肠壁上。 两人贴在一起，胸膛起起伏伏。驱走了凉意，两人都出了满身汗。疲软的阴茎还堵在他的屁股里，佟嘉的腿都僵硬了，不悦地推了推梁简生。 梁简生没动，坏坏地露出一个笑，“我出去会流出来的。” 佟嘉气得捶他的肩膀，又不解气地咬了一口，不过没舍得用力，梁简生的肩膀上有个浅浅的牙印，就是以前留下的。 “那你还弄进去，这里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梁简生抽了两张纸巾，把自己的东西抽出去的时候，穴口翕张着，真的跟张小嘴似的，“没忍住嘛。” “每次都这样说……”佟嘉瞪了他一眼。 他想要起来，腿却软得没有力气。推着梁简生，让他去烧了一壶温水，拿湿毛巾擦了擦屁股了事。 第八十一章 次日清晨佟嘉到底是没有起来，老式的床板很硬，睡得他腰酸背疼，睁开眼的时候梁简生已经随律师走了。 他慢慢从穿上爬起来，梁简生已经把贴身衣物给他放在枕边，佟嘉套上衣服，光着脚踩在阴凉的地板上，外面的雨夜里就停了，太阳的光斑透过树叶跳跃在他泛白的脚尖上。他去行李箱里找袜子来穿，叠起被子的时候在被褥缝里捡起了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内裤。 昨天梁简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本是想跟着去的，那毕竟是他的养父养母。但现在想想，他不去也好，省得多些不必要的尴尬。 佟嘉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佟家夫妻将他捡去抚养成人，甚至供他读到了高中，这笔恩情他会报答。但仅仅是感恩，他做不到感激他们。 梁简生回来的时候老钟刚敲了十下，佟嘉在院子里架葡萄藤，不知道是谁随口往那处吐了一口葡萄籽，几年过去已经爬出了一片藤蔓，再过几年连葡萄都能吃上了。 第123页 他又将枝叶修剪了几剪，对着进院子的梁简生说，“律师走了？” “嗯。”他走过来，皮鞋上沾着几点泥泞，“都谈妥了，白纸黑字签名画了押，以后他们不会再找你，也不会提起你曾经是他们的养子。” 佟嘉似乎对这件事不上心，还没这颗野生的葡萄藤让他上心，“哦，给了他们多少？” 他心里始终清楚自己对于养父养母的价值，他们不过是为了有人送终，但毕竟生活在一起十来年，他们就这样轻易放弃他，让佟嘉怪难受的。 梁简生比划了一个数字，佟嘉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么多？” 梁简生在葡萄藤前面蹲下来，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修剪枝蔓，“你值这么多。” 佟嘉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他不喜欢梁简生这样一掷千金的行为，“他们在村子里能用多少，何况没有儿女，钱这种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那是他们的事了，条件也是他们提出来的，用得完用不完也是他们的事。” “你就没有还价？”佟嘉皱着眉看他，“那他们要是无赖，要双倍你也给呀？” 梁简生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又不是逛菜市场，还讨价还价的，何况这换来的是你的自由，以后也省了很多麻烦。再说了你值这个数，再加三倍五倍也值得，千倍万倍也值得，因为你是无价的。” 佟嘉眨着眼睛看他，梁简生正在冲着他笑。 他的脸在太阳底下晒得红扑扑的，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可爱，“你好不持家啊。” 梁简生呵呵道，“有一个持家的就够了，以后梁家的账都交给你，你帮叔叔管着好不好？” 佟嘉低下头去，没有说到底好不好。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一分一毛都觉得珍贵，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力。 当时她母亲生病，连两三万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加起来十来万的手术费和医药费。 等终于整完了葡萄架，佟嘉满手是泥，在水缸里洗了洗，摘下了脖子上的围裙。 “咱们下午回去，你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梁简生知道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或许还有挂念。 佟嘉想了想，点了点头，“有。” 他们去村子后面的山上，这里没有修石阶，都是不平坦地泥土和石头，下过雨后更是泥泞不堪，崎岖地通向山顶。 梁简生小心牵着佟嘉的手，怕他摔了。实际上是佟嘉该要看好他，这条路佟嘉已经走了无数遍，闭着眼也不会掉下悬崖，但梁简生就不一样了，他是第一次来。 梁简生出生就在城市里，只有很小的时候被爷爷奶奶带着常回来，但不久住，几天就走，也没有玩伴，所以对村子并不熟悉。 佟嘉带他去的地方是半山腰的一片野花田，但这个季节花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零星几点点缀在其中。这里的视野很好，从边上望下去，可以看到来时的盘山公路。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放了学就来，不上课的时候也来。”佟嘉说，“这里空气很好，而且可以看到山下。” 梁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里有一片村寨，是他们来时路过的那处。 “我以前很想在这里建一间小木屋，只有我一个人住，前面还有一大片花田，是不是很好？”佟嘉歪着头问他。 梁简生点了点头，“嗯，现在也行。” 佟嘉弯下腰挽起一小节裤脚，鞋子上已经沾满了泥土，“还是算了。” 很少有车子会开进村里，只要梁简生回来，他站在这里一眼就能望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奔赴到他身边，那时的佟嘉想。 可是他在这里并没有见过梁简生回来，每次跑下去才发现是别人的车子，后来他就学聪明了，专门盯着梁家的房子，有车停下就是梁简生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好些年。 中午太阳热起来，空气中蒸着水汽，跟滚开了似的，竟然觉得有点闷。他们只在呆了一小会儿，佟嘉便说要下山。 下山的路上都是泥坑，佟嘉左一脚右一脚踩进去，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好久不运动，加上身上还酸疼，走了一段路，佟嘉的小腿开始抽筋。 梁简生帮他拉伸，忽然在他前面弯下腰下来，“来，我背你。” 山路很长，佟嘉说，“不用了，我能走。” 梁简生拍拍自己的背，“乖，快上来。” 佟嘉跳了上去，梁简生托着人的屁股，一直背到了家里，好在一路上没人看见。 迁坟是大事，虽然现在梁家梁简生做主，但他二叔还在，也要管些事，听说了这件事立刻来了电话。 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的，梁简生回去之后，专门找了时间去二叔家里跟他解释，只不过他没带佟嘉。 当时梁靖泽难得在家，看见梁简生还十分不解，在房间里偷听了一半就没忍住冲了出来。 “二哥，你说我有个侄子？”梁靖泽满脑袋问号，“我就这么当小叔叔了？” 梁简生的二叔倒是很淡定，嫌他嚷嚷，要把他赶回去。梁靖泽撇着一张脸，闭了嘴。 梁简生解释说，“这件事我暂时不打算对外公开，咱们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对他来说外界的压力太大也不是好事，等以后再说。” “也好。”二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量着梁简生，“真是崇江的孩子？” 第124页 “亲子鉴定我亲自盯着做的，您不相信人家，也该相信我啊。” “那这些年确实是咱们亏待人家了，对了，孩子他母亲呢？” “已经过世了。”梁简生哀痛地道。 他的二叔听了似乎也有些悲伤，“苦了这孩子了。什么时候我能见见？对了，叫什么来着。” “单名一个嘉字。” 在一边漫不经心听着的梁靖泽顿时窜起来，“二哥，你说谁？！” “坐下！”他的父亲拿拐杖敲了敲他的腿，“泽泽，你这么大了，不要总在家大呼小叫的，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梁靖泽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佟嘉是他小侄子？？？那二哥跟他……他们两个岂不是…… “我靠！！”他依旧没忍住惊呼一声。 知道这件事的现在只有他们三个，梁简生冲梁靖泽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梁简生交代完了事情就要回去，临走前梁靖泽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悄悄地问，“二哥，这真的假的？” 梁简生直直看着他，反正瞒不过去，只能承认了，“这件事你不要声张。” “我当然知道！你俩这可是……那啥啊。”梁靖泽都不忍心说出来，他怀疑地看着梁简生，“不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佟嘉他真的是大哥的儿子，我怎么觉得是二哥你编出来骗他们的？”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梁家有了后继人。” 梁靖泽就想不明白了，虽然梁简生这么说是没有错，但天下那么多男孩，怎么就偏偏是佟嘉呢？他为梁简生担心，“可你们不是……情人关系吗？” 梁简生顿顿说，“没有规定他只能扮演一种角色。” “可是……”即使梁靖泽思想开放，也有点回不过来劲儿，他哥比他厉害，想搞谁就搞谁，自己的亲侄子也不放过，“可是那这辈分不就乱了吗？他叫我小叔叔，我叫他嫂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嘉嘉只比你小四五岁，叫你叔叔不合适。”梁简生说道，“以后你们见面互称姓名就行。” “那我这叔叔不就白当了吗？”合着连句叔叔都讨不到啊。 梁简生说，“本来就没想让你当，这件事一时说不清，以后再跟你慢慢说。行了，我先回去了，嘉嘉自己在家呢。” “诶，二哥，不请我去你家吃个饭吗？”梁靖泽扒着门喊，“贿赂我一下呗？” 梁简生笑着说，“想得美！” 原本这件事除了梁家内部，没有掀起大的波澜。但几天后，佟嘉以新股东的身份入驻了梁氏，百分之十的持股超过了大多数股东，甚至在梁简生的二叔之上，一时震惊四方。 那不过是梁简生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了他，却引来了无数猜测，纷纷都在想这个不过二十一的男孩到底是靠什么本事得到了这些。 不过股东们竟然没有提出异议，连梁家人也没有动静，外界的传言便渐渐平息下来了，大概是已经猜到了佟嘉的身份。 加上他自己原本的公司，佟嘉成了全市身价最高的年轻企业家之一。 不过他本人可不觉这是好事，这让他变得更加忙，要兼顾恒安和梁氏不说，还时常有电台要邀请他去做采访。这些都被梁简生一一回绝了，他不想让佟嘉接受外界的质疑和盘问。 好在恒安和梁氏离得不远，他常常可以两边跑，恒安的大多数职员已经入职，在梁简生的建议下，他还有了私人助理，这让他轻松了不少。 但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去梁氏，梁氏内部职员都会议论纷纷，小声猜测着他和梁简生是什么关系，而且传言中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梁总和他关系怎么可能会好呢，他可是来争梁家的财产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听说就是从梁总手里划出去的！” “对啊对啊，昨天小张还说，他看见小佟总又被梁总叫到办公室了，估计免不了一顿训。”说话的是技术部的一个女孩，“小张，是不是啊？” 叫小张的人回过头来小声说，“是啊，我进去让梁总签文件的时候，看见小佟总脸都被骂红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去茶水间泡奶茶的女职员回来，也加入了讨论，“可不是嘛，我上次还听见他们吵架呢，梁总气得把杯子都摔了，在办公室门口都能听见。” “而且呀，每次在办公室不训一两个小时，梁总都不肯放人的，小佟总每次出来被训得脖子都气红了！” “看来关系真的不好啊……” 另一边，办公室里。 梁简生将人放倒在沙发上吃干抹净了一次，舔舔嘴边提提裤子，打算在办公桌上尝试一次。佟嘉坐在办公桌上，上身的衬衣和领带松散，裤子挂在脚腕上，用脚踩在他的心口处，防止他的靠近。 他把衣服整理好跳下来，腿软了软，坐在了梁简生的办公椅上，“你总这样，以后我都不来了。” “那怎么行？明天还要开股东会呢，后天带你回老宅子看看老太太。”梁简生帮他把领带打得平整，“来，叔叔教你看账本。” 佟嘉被他折腾了一番，实在没什么力气，又是下午，昏昏欲睡。但账本要看的，他将椅子移到舒服的位置，拾起桌上的钢笔，刚抬起手，手腕无力的软了软，钢笔却顺着他的手指滑了下去。 他竟然被梁简生弄得连一支笔都拿不起来！ 第125页 佟嘉愤愤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才又拾起来钢笔。梁简生笑了笑，转到他的右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点着一行行账目，“你看这列，这是梁家这个月的开支……” 第八十二章 梁氏股份变更之后，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大事是梁简生要结婚。 请柬都给亲戚朋友发了出去，这件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但他的婚礼办得低调，又是在老宅子办，请的人不多，更是没有给媒体捕风捉影的机会。 这件事佟嘉知道的很晚，他是在周一去公司的时候才听说的，整个梁氏都在议论梁简生的婚事，跟开了锅一样，好生热闹。 他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开了小差听岔了，也许要结婚的是梁靖泽或者梁某某，才不会是梁简生，可是他一路走来，电梯里茶水间里，听到的名字都是梁简生。 他们说今天早上梁简生来公司的时候整个人都春风得意，把高兴写了满脸。 可是这件事，佟嘉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梁简生完完全全把他蒙在了鼓里。 “听说这周日办婚礼，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呢？”一位女职员问。 “早就订婚了，那时候你还没入职呢。”她身边的同事说。 佟嘉泡好了咖啡，没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提着文件包奔到了梁简生的办公室。门只是关着，他正在同一位经理讲上个月销售额的事，佟嘉表现得极度失礼，几乎是把门踹开的。 梁简生不知道是他，差点发了火，看到人之后惊讶了一下，对那位经理说，“你先出去吧。” 那位经理路过佟嘉身边的时候，恭敬地喊了他一句“佟总”，为了避免两人的战火引到他身上，赶紧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佟嘉在原地站着没动，就直愣愣盯着他。梁简生被他盯得全身发毛，站起来走过去，担心地问，“宝宝，怎么了？” 佟嘉甩开他要揽自己的手，似乎快要哭了，“你要结婚了？” 梁简生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向下移了移，有所躲闪，也有一丝难见的慌乱，“嘉嘉，你听我说……” 他想要去抱佟嘉，可只有公文包被狠狠摔到他怀里，佟嘉瞪着他，鼻头一酸，“告诉我，是不是？” 梁简生试图解释，“是，但是……” 他话还未说完，佟嘉直直看着他，泪水在他眼里打转，忽然断了线似的“唰”地落下来。 梁简生好心疼，用自己的拇指给他拭泪。佟嘉没有挣扎，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难过地说，“你又骗我。” “没有。”梁简生用力抱住他，“没有骗你，婚礼是真的，但婚事是假的。” 佟嘉推开了他，哽在喉咙没有说出来话，眼泪却不断往下面掉，落在地毯上。 “我不娶别人。”梁简生又缠上去，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脖子一侧，“婚礼只是为了哄我母亲高兴，你知道，她一直想让我结婚。” 佟嘉狼狈地抹了一把眼泪，他真的生了梁简生的气，好气好气。所以他肆无忌惮地甩开了梁简生的手，并且再次推开了他，“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不要再哄骗我了。” “怎么会是哄骗！”梁简生着急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必须行这一步险棋，“叔叔说过的每句话都作数，绝不会食言，在你母亲墓前发过誓的。” “你说过不会结婚的！”佟嘉气极了，不顾这里是办公室，冲着他大声吼。 “婚礼是个空架子，不算数的。”梁简生耐心地解释，“叔叔说过不会娶别人。” 佟嘉说不过他，可又生气这样大的事梁简生也要瞒着不告诉他，于是愤愤离开。梁简生在后面追出来，喊着嘉嘉，佟嘉让他滚，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 于是他们不和的消息传的更加疯狂。 梁简生的婚礼定在周日，那是一个好日子，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老宅子前面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延伸到院子旁，如同天成的红毯。 婚礼头几天，梁简生已经住回了老宅子，帮着一起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佟嘉还在生他的气，不肯跟他回去，把梁简生给他的请柬扔到了垃圾桶里，踩了好几踩。 “我不会去的。”佟嘉冷漠地跟他置气，“还有，不要再让管家来问我各方面的预算，那是你的事。” 梁简生蹲在他跟前，毫无架子，“你当然要去，我是你叔叔，你不去会有人说闲话的。梁家现在你在管账，管家问你这些也是应该的。” “梁简生！”他生气地喊他的名字，眼眶里盈了满满一汪泪，眼看就要掉下来。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把人赶了出去。 婚礼前一夜，梁简生被几个朋友叫去开单身趴，闹了大半夜。他本该要回老宅子的，可在却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咚咚拍着门。 佟嘉在睡梦中被吵醒，踢上拖鞋去开门。梁简生喝得醉醺醺的，酒气熏天，他一开门便扑来满身的酒气，迅速蔓延到整个客厅。 喝大了的梁简生硬往他身上蹭，勾着他的脖子，用酒气熏着他的脸，嘴里笑嘻嘻喊，“老婆……” 客厅没开灯，他在黑暗中去寻佟嘉的嘴，流氓一样要亲他。佟嘉恨他又喝成这样子，还是在这种时候，于是撇开他的手，在他的脸上留下很响亮的一记耳光。 第126页 佟嘉狠心要把他打醒，“你看清楚我是谁，不要乱叫人！” “我打电话让人把你送回去。” 可梁简生醉得厉害，那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他捂着脸，委屈的望着佟嘉，像只可怜的狗，“老婆生气了……” “不生气了好不好？”梁简生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手摸着他的脸，低头吻了吻他满眼的湿润，“以后再惹你生气，你就打我骂我，我绝对不还手。” 佟嘉被他气得笑出来，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梁简生嘶嘶直叫，“好了，两清了，你走吧。” 说完他就要拨电话，让人过来把他拖走。 总之是不能在他这里过夜的，明天是他的新婚之日，这算怎么回事？ 梁简生抢走他的手机，还毫不怜惜地给他扔在地上，趁佟嘉弯腰去捡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他，“不走，我不走。” “你怎么这样不讲理！你明天大婚啊！”佟嘉用瘦弱的身体去抵抗他粗壮的手臂，“梁简生，是你要娶人家的，现在又抱着我做什么！” 梁简生毫无悔恨之心，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地含住佟嘉的耳垂，在他耳边喷薄着热气，理直气壮低语，“……你是我老婆啊。” 佟嘉自嘲地笑了笑，不再与这个酒鬼理论，闷头回了房间。 他刚进去，梁简生从后面跟过来，把一身酒气带进来，顺理成章地爬上了他的床，来扒他的裤子。 “下去！” 梁简生装作没听见，松垮的睡裤一扯便被扯下来，又在佟嘉的震惊中解开他的睡衣扣子，爬到他的胸口舔了舔。 佟嘉顿时瞪直眼睛。 然后梁简生吻了吻他的唇，又吻了他的鼻尖和眉眼，最后吻了他的耳垂，诚挚表白。他说，“嘉嘉，叔叔爱你。” 醉成这样，竟然还能认得准人。 之后他死沉死沉地压在佟嘉的身上，闭眼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是被电话吵醒的，佟嘉闭着眼睛摸手机，摸到了梁简生的脸上，猛地清醒过来。 今天梁简生大婚。 而新郎还在他身边睡得呼呼响。 佟嘉一阵烦躁，不看手机也知道电话是谁打过来的。 梁靖泽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嘉嘉，二哥是不是在你那儿啊？” 礼服和婚车都到了，人却迟迟没看见，王念慈敲了他房间的门许久，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梁简生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也是关机。 现场只有梁靖泽一个知情人，在大家火急火燎的时候，把电话打到了佟嘉这里。 佟嘉脑仁直疼，“我让他现在回去。” 没等梁靖泽说什么，他便挂了电话。 一直到上午十点，新郎才迟迟出现，若不是梁靖泽那通电话，王念慈会以为他逃婚了。和他一起出现的是佟嘉，那个梁家刚认回来的孙子。 是梁简生威胁佟嘉，若是他不来，这婚他便不结。 佟嘉骂他，你结不结跟我又没有关系！可是他到底是顾全大局，亲自把梁简生送回了梁家。 婚礼办的是中式的，梁简生换了身亮堂的中式婚服，慢慢悠悠从房间出来。一群人簇拥着他去接新娘，可梁简生不慌不忙的，说，“人不用去接了，意柔前几天演出的时候扭了脚，现在还不能下地，人还在伦敦医院里。”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王念慈惊讶的看着他，急得原地转圈，“你怎么不早说啊，一会儿亲戚都到了，这要怎么办？” “当时请柬都发出去了，总不能反悔说婚礼不办了吧。”梁简生缓缓道，“婚礼还是要办，不过好在是中式的，瞒一瞒也能混过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念慈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要找个人顶替一下新娘子嘛，盖着红盖头又没人看得清楚。到了后面的敬酒环节，省了也罢，拜堂成了亲把人娶进家门才是重要的。 “可是眼下去哪里找人呐！”王念慈着急得不行，眼看着良辰要到了，错过了可不吉利。 她巡视周围一圈，荣祺邻开玩笑似的说，“伯母，我女朋友可不能借给你当儿媳妇，这我妈也不答应呀。” 王念慈也笑笑，这确实不太好。梁简生的小外甥女才七八岁，凑着热闹嚷嚷着喊，“我我我，楠楠要嫁给二舅舅！” 梁简生抱起来她，“你这个小捣蛋鬼凑什么热闹？” 男方这边来的多是男性，像梁靖泽和荣祺邻，人家女孩子都吵着去当伴娘了，哪里会出现在这里。王念慈没了办法，看见梁简生和梁靖泽的目光一齐落到了低头看手机的佟嘉身上。 佟嘉还在跟梁简生赌气，被看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 梁靖泽想到他和梁简生的关系，估计今天二哥结婚，佟嘉心里怪难受的，于是撺掇着说，“我看嘉嘉挺合适的啊，反正盖头一盖是谁也看不出来。而且意柔姐长得高，身高带上凤冠和嘉嘉差不多了，我看能瞒一瞒。” 今天佟嘉穿得比较正式，一身收腰的正装，勾勒着他的腰线，连荣祺邻的女朋友看了也心生羡慕，“是啊，佟先生很瘦呢，衣服应该可以穿下。” “这……这行吗？”王念慈怀疑地看着佟嘉。 倒是梁简生看起来不大乐意，“可嘉嘉毕竟是个男孩，这怎么说也……” 第127页 “都这种时候了，能怎么办？”王念慈气他不提早做好准备，数落了他一番，“意柔受伤了，你倒是提前找个女孩来顶一顶呀，不是认识那么多演员吗？随便找一个过来装装样子也好啊。” 别人还没说话，佟嘉反倒有意见了，看着管家取回来的婚服，“我不干。” “哎呀，嘉嘉呀，现在事发突然，你帮帮你叔叔，算奶奶求你了。”王念慈握着他的手，殷切地说道，“那么多亲戚，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梁家的不是啊。” 梁简生看佟嘉不情愿，也不想逼他，“妈，嘉嘉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办法。” 王念慈指着墙上的钟表骂他，“你看看几点了！哪里来得及啊！这样的良辰吉日，亲戚都快到了，你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梁靖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二哥，现在你去哪儿找人啊。” “就嘉嘉了，不行也得行！”王念慈把婚服拿过来，塞到佟嘉手里，“你委屈委屈，帮帮你叔。” 佟嘉不太情愿地接过，去房间里换衣服。中式礼服设计繁复，王念慈把梁简生推到房间里，让他帮忙。 女式凤服穿到他身上竟然意外的合身，梁简生低头帮他扣上纽扣，喊来造型师给他化妆和弄头发。 一切从简，很快便完成了，红盖头盖上，看不出来哪里不对。王念慈非常满意，趁着亲戚们还没来，把他塞到婚车里。 大队婚车装作去迎亲的样子，非常拉风的绕着二环跑了一圈，再开回来的时候，亲戚已经到了大半，正好赶上王念慈所说的“良辰”。 经过这么一闹，王念慈连女方双亲都未出席的事也忘了同梁简生计较，毕竟人家女儿受伤了，父母去伦敦看她也是应该的。这次婚礼为的是梁家的脸面，梁简生娶谁无所谓，但是他得娶回来一个。 佟嘉晕车晕得要吐，只好在车上扯下盖头躺在梁简生的肩膀上睡了一觉，才醒来便被横抱着下了车。四周喷着礼花弹，梁简生用红绸牵着他跨过了门槛，又迈过了碳火盆，才来到大客厅。 为了赶良时，又去了一些冗杂的步骤，直接拜了堂。等三叩首拜完了，还有些晕乎的佟嘉又立刻被抱到了新房里。 从下了车到进洞房，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佟嘉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哄骗着过了门。 一番人知道里面是佟嘉，也省去了闹洞房。但婚礼并未就此结束，梁简生又去喜宴上一一敬酒，送走了宾客才回来。佟嘉这些天为他结婚的事没少操心，睡眠也少，一早自己揭了盖头，滚在梁简生的新床上睡了一觉。 梁简生推门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身上的大红婚服还未脱去，外面都是人，他走又走不了，只能在屋里干坐着，一直等到了晚上。 等得他气都没了，肚子也饿了，闹的力气也没了，只是发泄地边上红帕子扔到梁简生身上，瞪了他一眼。 梁简生大婚，被灌下去的酒不比昨天少，上来就抱着他的新娘子一顿乱啃，“宝贝，你真好看……真香……真软……” 佟嘉最不喜欢他这副醉醺醺耍流氓的样子，疲倦地推开他，“戏都陪你演完了，不要再演了。” 婚服他没脱，原因无他，脱了没别的衣服给他换呐！ 终于等到宾客都走光了，他才敢出去。可人刚走到门边，便被梁简生大力拦腰抱回去，醉着舔着他的耳朵，湿濡而色 气，“谁说的？还没洞房呢……” 说着，他的手就开始解婚服的纽扣，才解开两颗就急匆匆把手伸进去，用粗砺的老茧磨他的嫩肉。佟嘉不可思议的挣扎着，“不要碰我，要抱去抱你老婆！” 梁简生动作没停，痴迷地舔弄着他脖颈漂亮的弧线，“你就是我老婆啊。” “还是明媒正娶，刚拜了堂过了门的，怎能转眼就不认账？” 他有些急躁地把人抱起来扔到柔软的床上，趁着佟嘉微怔的几秒，又扯开了两颗扣子，压在人身上沙哑性感地说，“你说是不是，老婆？” 第八十三章 佟嘉从他身下逃走，只是碍事繁琐的婚服被梁简生抓住了一角，他听见布料撕碎的声音，大喊，“不要动我！” 不知道梁简生是真的醉还在在装醉，时而又清醒起来，手顺着他的婚服摸到腰上，把人圈住，“真的生气了？” 佟嘉把衣扣扣好，他烦死了这身衣服，可又不能脱下来，搞得他们好像真的是一对新婚夫妻一样。于是他莫名烦躁起来，用力挣脱开梁简生。 “如果现在是我去结婚呢，你生不生气！” 梁简生果然大怒，眼里跟着了火似的凶狠瞪着人。可是他没有把火撒出来，他不会冲佟嘉发火，这不是佟嘉的错，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独断独行。 只是都逼着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偷梁换柱把人娶回家里。若是只有他一人，大不了这面子不要，梁家的尊严和荣誉也不要，让他们去说他梁简生多么无耻多么混蛋，和大哥的儿子搞在一起。可是还有佟嘉呢，外界的流言猛兽，他不忍心让他承受半点。 “宝宝，今天咱俩大婚，不闹了好不好？”他温言顺语哄着人，“婚还没结完，还有洞房呢。” 佟嘉愣愣看着他，似乎在消化他这段话，“梁简生，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梁简生对于爱人的不理解有些无奈，也怪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连同最重要的那个人也一起欺瞒着。他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佟嘉总是不相信他。现在他知道了问题所在，是他没有给够他足够的安全感。 第128页 但他这样的毛病并非一时能改得了的，这些年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看透了人心，若不是有十成十能赢的把握，他宁愿选择瞒着。如此行事，至少在糟糕透了的时候，他不至于牵连最亲近的人。 对待梁家是这样，佟嘉亦是。 他上去抱佟嘉，想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安心一点，“嘉嘉，我从来没有要娶别人，没有别人！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叔叔？” 话说到这一步，佟嘉并不愚钝，似乎明白过来梁简生在做什么，只是他不敢相信，梁简生竟然这样胆大。 “我没有不信你。”他没有推开他，淡淡地说，“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来参加你的婚礼？我不过是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今天你若是真娶了别人过门，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你大可以试试。” 梁简生笑起来，突然转移了话题，“这身衣服穿着合身么？” 佟嘉不解地皱起来眉头，“你不要转移话题。” “这礼服是量身定做的，随便换一个人穿着都不合适。”梁简生又去解他喉结下面的纽扣，手指若有若无滑动到他腰上，“可你穿着是这样合身，因为它就是为你定做的。” 上个月，梁简生说要去参加一场酒会，还让人给佟嘉定做一身西装，把裁缝叫到家里来量尺寸，量好了梁简生又忽然说不去了。不去就不去，佟嘉根本没有多想。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订婚，订婚就是为了办今天这场婚礼。为了这场婚礼，我等了三年宝宝。”梁简生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痴恋，他是老房子着火，这样喜欢眼前这个人，更是迫不及待要把人娶进门，“跟我拜堂的是你，跟我成亲的也是你，你不能不认。” “我喜欢的是你，要与之结婚的人也是你，没有别人，从来都是你，嘉嘉。”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没有，一汪深情的眼睛要把人溺在里面，“你怎么就不明白？” 这个局他设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在佟嘉离开以前，他就给老太太打过招呼，我外边有人，我要把人娶回来。他给佟嘉求平安符，拒绝与林意柔的约会，他的心意早就向母亲表明过。 但即使梁母再通情达理，也决不允许他娶一个男孩回来，更别说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现在的环境还未宽容到能容下他们两个男人。若他真是一意孤行，也未尝不可，断送的不过是梁家百年基业和整个梁氏罢了。 他个人的名誉先不说，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是靠他吃饭的那千百个人呢？佟嘉呢？ 他已经那样苦，梁简生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再受苦。 人他是一定要娶进门的，不能光明正大，那便暗度陈仓，梁简生不得不出此下计，来个先斩后奏。只是后来，何承平在里面搅局，两人各有苦衷，又知道他们是那样的关系，只能暂且搁置。 可在梁简生终于找到了他的小爱人之后，这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梁家人虽然在事业上风起云涌，但骨子里都很传统，梁简生亦是，他想着，总要给佟嘉一场婚礼的。 只是他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瞒了佟嘉。 佟嘉还未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但他心里是相信梁简生的，要不然他现在不可能在这里，可能在任何梁简生找不到的地方。若是梁简生真的敢去结婚，那么佟嘉要让他后悔一辈子的。 “你未婚妻呢？” 梁简生摇摇头，“没有未婚妻，我与林意柔的婚约早就解除了。我给你的请柬呢？” 佟嘉想起来那漂亮的请柬，他连翻开看都未看一眼，没好气地说，“扔了。” “你呀。”梁简生无奈的笑起来，“就知道你要扔，这样重要的东西，多好的纪念呀。” “我为你留了一份。”梁简生打开床头的抽屉，连抽屉里都是贴着金粉的喜纸，“翻开看看。” 佟嘉看了他一眼，一张请柬还能被他说出来花不成，于是疑惑地翻开，目光落在金色笔墨印下的地方。 那里是梁简生和他的名字。字迹是手写的，遒劲有力，字字满情。 “这是？”他抬眼看梁简生。 “我给你的请柬，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梁简生如是说。 佟嘉一时无话了，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简直荒唐！” 梁简生低低哑哑笑了笑，“告诉你，你还会跟着我一起胡闹么？” 十成是不会，这样惊破天荒的事，只有梁简生能做得出来。 “混蛋，又骗我。”佟嘉给自己出气似的，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他心里一直慌乱着，以为梁简生真的要结婚，“你太恶劣了，我要罚你这个月的零用钱都归我。” “好，都归你，我也归你好不好？” 佟嘉说，“那要看你表现，太恶劣我可不收。” “我这样恶劣之人，如此冥顽不灵只爱你一个，你若是不收我，哪里还会有人要我？” 佟嘉扇着睫毛笑了笑。 “如今，你是被我哄着娶进门的，母亲和二叔怪罪下来，总归不会怪到你头上。”梁简生笑着道，他已经预想到了自己会面对什么，“咱们已经拜了堂，对祖宗发了誓，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可反悔不得！” “他们会被气死的。”佟嘉说。 哪个母亲能够容忍他们这样的关系，何况年纪大了，稍不小心就会一口气咽下去。 第129页 “不会，我会好好同他们讲。”梁简生握住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一下一下，仿佛在佟嘉的心上擦着火花，“但是娶不到你我会死。” 两人对视着，梁简生眼里的火焰随时都要将佟嘉吞噬，他先一步移开目光，“为什么不先同你母亲讲，她年纪不小了，你这样逼她，万一……” 虽说佟嘉和王念慈没有多深的感情，可她毕竟是梁简生的母亲。这些天王念慈待他很好，好到让佟嘉无所适从，佟嘉知道她在尽力弥补过去的错误，但一个老人那样低声下气哄着他，他实在心里难安。 “嘉嘉，你认为我是在逼她？”梁简生挑起眉毛问他。佟嘉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是她在逼我，宝贝，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能真的去与别人结婚，我做不到。” “意柔是个好女孩，我不能害她，也不能害你，所以我早就与她说得很清楚。” 梁简生剥开自己的肺腑，来换佟嘉一片真心，“我说，我已遇到了那个能让我想要保护一生的人，可是他生了我的气，躲起来不愿意理睬我。若是我一辈子找不到他，也便就此作罢，活该孤独终老。可如果哪天让我再遇见他，我定不再畏惧胆怯，一定把人娶回家。只是我母亲那关难过，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借你的名字用一用，来办一场婚礼。” “如果哪天你有了心仪的人，我一定把这名字还给你，立字为据，绝不食言。” 这些佟嘉从来都不知道，除了梁简生和林意柔，无人知道。 “她竟然答应了你？”佟嘉现在依旧觉得整件事太胡闹，梁简生向来稳重，怎么会做这样胡闹的事！“你们怎么都这样幼稚！” “答应了，我虽然幼稚，可娶到了你。我知道你怪我，生我的气，没有提前告诉你确实是我的不对。”梁简生诚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嘉嘉，但是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长辈 ，我必须保护好你。” 佟嘉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在了他手背上，他生气地瞪着他，叫他的名字，“梁简生，你的字典里就没有分担两个字吗？” “但是我必须保护好你。”梁简生又重复了一遍，心疼的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二叔和母亲要责罚也是责罚我一个人，不会牵连你，他们舍不得。” “看来真的没有啊……”佟嘉滑着喉结小声念叨着，却破涕笑了起来，张开梁简生的大手，将自己的指尖放上去，“还要让我教你写。” 手指划过掌心酥酥痒痒的，梁简生的心也是酥酥痒痒的。最后一横写完，佟嘉低着头说，“记住啊，我不会教你写第二次。” “记住了。”梁简生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他总是想要自己承担下一切，总是一意孤行，却忘了考虑佟嘉的想法，这让他两次差点失去了怀里的人，这样的错误，他再也不会犯。 而佟嘉已经学会了信任。他一腔孤莽，身后无半点退路，如今在百丈悬崖边闭着眼也敢走，只要握住梁简生的手。 失去过，争吵过，也曾满身的刺，扎得对方满身是伤过。他们终于学会了如何拥抱彼此。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梁简生忽然想起来。 “什么？”佟嘉等待着他把欺瞒自己的恶行交代清楚。 “婚礼既然都办了，就该完整。”梁简生转了个身，将人压在床上，这回没去解喜服的纽扣，而是直接在裙子里把手伸了进去，“还有洞房。” 第八十四章 佟嘉在梁简生的新房里呆了一夜，这件事王念慈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是管家说的，昨天梁简生把人背进了新房便再也没出来过。昨天来宾多，忙着招呼，王念慈早把这件事搁在了一边，今早才知道。 她是个女人，直觉一向很敏锐，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如今这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管家说了一句，她才在脑海中闪过什么，却又抓不住。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她跟管家说。 管家笑了笑，在厨房里摆弄早饭，“少爷都结婚了，您还有什么不踏实的。” 王念慈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心里不安。 早饭已经上了桌，才见梁简生缓缓下楼，见了她用一贯的语气问好，“母亲早。” “嗯。”王念慈疑心很重，她猜到梁简生有一件大事在隐瞒着她，“嘉嘉呢？” “在上面洗漱呢。”梁简生淡淡地说，他还未坐下来，环视了一圈饭桌，又问管家，“我昨天成婚，怎么今天连茶都没备？” 王念慈不满地念叨，“备什么茶？连媳妇都没娶进家门，谁给我敬？” “这便是您的不对了。”梁简生走到厨房自己去沏了一壶茶，将茶入杯，“我昨天可是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拜的堂，怎么能说我没有把人娶进家门？” 王念慈颤抖着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好佟嘉洗漱完要下楼，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但昨晚他们都说好的，这样的事情不该让梁简生一个人承担。 梁简生看见了他，向他勾勾手，“洗漱完了就下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佟嘉乖乖走下去，穿的是昨天他换喜服的时候脱下来的那身衣服，在此时的场合里显得有些拘谨。梁简生喊他下来，把手里的茶递给他，“来，给母亲敬茶。” 第130页 王念慈坐在主座上，一时愣住，“我喝他的媳妇茶做什么？！” 佟嘉握着茶杯的手有轻微的颤抖，抿着嘴唇不说话，梁简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娶过门的人，您不喝他的茶喝谁的茶？” “你胡说什么！”王念慈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带翻了后面的椅子。她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终于在梁简生口中得到了证实，“我还没老糊涂！” 梁简生也跪下来，端了一杯茶，与佟嘉并排着，“您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别的人，我要娶的就是嘉嘉。” 王念慈气得浑身发抖，食指指着梁简生的鼻子骂，“简直胡闹！你爸不在了，你就要反了天啊！……你还有多少事骗了我？是不是连他是我孙子这件事也是假的？！你们看我老了都骗我是不是！” 梁简生把茶放到桌上，怕她太过于激动，站起来扶住她。王念慈甩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扶着桌角勉强站立。 “这种事我不会开玩笑，嘉嘉的身份您可以自己去核实。”梁简生使了个眼色，让管家扶着她，他迟迟不敢跟王念慈讲这件事，怕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本来父亲和大哥不在以后，她的精神就越来越差，整日多愁善感患得患失。作为儿子，梁简生能够明白王念慈让他结婚的心情，她不过也是想要给家里添添人气。 只是理解归理解，若是没有遇到佟嘉，梁简生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但有了佟嘉，一切在微妙的变化中都不一样了。 “父亲过世得早，大哥也出了事，现在您是我和嘉嘉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不想瞒着您。”梁简生重新跪下，握住了佟嘉的手，佟嘉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湿湿滑滑的，“若是真的瞒着您，大可不必来这么一出，可是我不想委屈了嘉嘉，也不想骗您，我和嘉嘉想得到您的祝福。” “你要我怎么祝福你们？！”王念慈的发间已经有了银白，对于她这样的年龄，本该享受天伦之乐，却偏要受到这样的打击。她顺了一口气，抖着嘴唇艰难地说，“你，还有你，先不说你们是两个男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清楚吗！” “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她气得拿着杯子要往梁简生头上砸。 管家及时拦住，“老太太，使不得啊。” “他们一个个都觉得我老了，管不住他们了！都欺负我！”王念慈痛哭，却始终不舍得下手，被管家搀扶着摇摇晃晃，“意柔呢，意柔不好吗？你非要……” 梁简生轻轻握着佟嘉的手，“不瞒您，我与意柔的婚约早就取消了，她是个好女孩，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婚姻负责。” “取消了？”王念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额头上爬了几道皱纹，“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又为何让我办这婚礼，梁家丢得起这样的人吗？” “没告诉您，是因为我需要一场婚礼，若是我提前告诉您我和嘉嘉的事，婚礼还办得了么？”梁简生说，“可是如今，我林意柔一没订婚，二没领证，三没结婚，也从来没说过要娶她，怎么能作数？” 就连请柬上写的也是梁太太，并未写明新娘是谁。 王念慈捂着心脏，她气急了，她的亲儿子竟然这样摆她一道。这场婚礼她期待了这么久，到头来竟然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可是梁简生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要被逼死，难道他就这么瞒下去，和佟嘉一起跟老太太耗着比谁命长么？ 左右都是他的至亲，他不想这样。 父亲过世，大哥又是那般状态，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得到王念慈的承认。 他不想佟嘉一辈子跟着他躲躲藏藏受委屈。 “婚是您让我结的，人也是你让我娶的，你要孙子孙子我给您带回来了，要儿媳现在儿媳也有了，现在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念慈气得眼花，跟他争论，“我什么时候让你娶他了？！” “您亲手把婚服塞到嘉嘉手里，送他上了婚车，才昨天的事，管家也看着呢。” 管家在一旁咳了两声，他在梁家做工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局面，“这……确实是。” 王念慈竟被堵得说不来话，气得端着桌上的茶水咽这口气。 那可是佟嘉的媳妇茶。 梁简生突然松了一口气，对佟嘉说，“嘉嘉，扶奶奶坐下。” 佟嘉站起来，他的双腿跪得有些僵硬，从后面绕过去扶着王念慈的胳膊，“您坐。” 他的身世梁简生已经同王念慈说过，实在是可怜，王念慈才百般补偿，谁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把火迁怒到佟嘉身上，“你不要扶我，我死了你们才高兴！” “您别这么想，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佟嘉给她又添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我从小跟着母亲生活，您对叔叔的爱不比她对我的爱少，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换做天底下其他母亲也可以理解。人人盼着自己的儿女好，您当然也不例外。”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说，她不求我这一生能多富贵，只但愿我能活得问心无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您是家长，我们尊敬您，希望您的晚年能够活得幸福些，所以不想违背您的意思。可是如果叔叔今天真的结了婚，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不同于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佟嘉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其实叔叔大可不必把我认回梁家，也可以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可是我们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您。我不见您不是因为我不喜欢您，是因为您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有时候逼得儿女太紧，换来的只会是疏远和逃离。” 第131页 王念慈抽着鼻子，没有说话，反倒是管家在旁边叹息了一声。 佟嘉垂眸看了看梁简生，梁简生接过他的话，“妈，我快四十了，能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父亲当时不也是一意孤行娶了您么。” “这怎么能一样？”王念慈哭着说，“要是你带回个男孩也就算了，可佟嘉是你什么人啊。” “嘉嘉的身份我从未对外公开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您和二叔，只要您和二叔同意，没人会说闲话。”梁简生说，“您和二叔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是真的不想瞒着你们，嘉嘉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承认。” “梁家这么多年的清誉全都毁在你手上了！”王念慈拍着桌子痛喊道。 “您怎么这么想？嘉嘉他从来不是耻辱，这样的关系也不是耻辱。”梁简生站到佟嘉身边，暗自里握住他的手，“您对我们也好，我和嘉嘉之间也好，这些都不该是梁家的耻辱。” 梁简生到底是王念慈的儿子，他敢这样大胆地把人娶进门也是因为他对母亲的了解。王念慈重面子，怕别人在背后嚼梁家的话根，怕给人家留下话柄。 若是没闹这么一出，那真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们结婚，这要落下多少闲话？可是如今人都过了门了，她还能不同意么？反正梁简生是铁了心要把人娶进门的，这么做看似是他在逼王念慈，实则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我说不过你们，可你们让我怎么去面对你父亲和崇江啊？”王念慈扶着椅子坐下来，佟嘉去扶她，这次她没有甩开。 “老夫人，能否容我说几句话。”说话的是管家，他已经五十多岁，在梁家有二十来年了，已经算是半个梁家人，“不瞒您说，我有一个女儿，性格顽劣，高中的时候谈恋爱被我抓到，我气得把她打了一顿，她是怎么都不服软，最后我还是死都不同意，她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十来年，十来年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二少爷和佟小少爷也是一样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就算后悔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您何必操心呢。要是他们真被逼急了，最后后悔的还是您自己啊。” 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王念慈变得精神脆弱，她无法再接受失去一个儿子和孙子，到时候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梁家还叫什么家？ 杯盏里的茶已经凉了，佟嘉去倒掉又续了热的端给她。王念慈坐在椅子上，叹息了一句说，“可这么多路不选，你们怎么偏选那一条最难的呀……” 她到底是心软，说回来还是心疼儿孙。 佟嘉与梁简生没有说话，只是在背后牵住了对方的手。 “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是不会听的。”一个是梁家的家主，一个是从未受过她管教的孙子，她确实不好说话，“但是你二叔那边我不管，你们自己去说。我下午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寺里住一段时间，图个清净。” 她这是松了口，佟嘉抬眼看了梁简生一眼，倒了一盏新茶，站到王念慈面前。 王念慈看了一眼他，又瞥了一眼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轻叹一声，接了过去，把喝了茶。 第八十五章 老太太连早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梁简生让管家把早饭热热给她送去房间。 下午王念慈去寺里是梁简生开车送的，佟嘉没有去，怕她看了两人在一起更心烦，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说实话，在昨晚之前，佟嘉从来没有想过梁简生会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事，尽管他们足够相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胆量。 佟嘉扪心自问，换做他恐怕也未必勇气去跟母亲出柜。何况他们的关系特殊，换做任何一个家庭都难以接受。 路上，梁简生开着车子，王念慈在后面闭着眼，她年纪大了，觉也少了，而且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寺庙在山里，梁简生缓缓地在山路上开，“妈，您是不是早就怀疑了？” “你这样瞒着我，我怎么能知道啊！”王念慈说道，“不过靖泽有次说漏了嘴，说你在外边包养了个男孩，所以我多少也猜到一些，才想让你赶紧结婚收收心的。只是谁能想到是这样复杂的关系，要是别的男孩也就随你去了，嘉嘉他……”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不稳定，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王念慈揉着眉心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想糊弄我？” “我没想糊弄您，本来就想着先把婚礼办了再跟你说的，要是直接公开，您真得被气死。”梁简生有他的担忧和顾虑，“我不想嘉嘉受委屈，他既然是梁家的孩子，咱们亏欠他和他母亲的自然要还上，可他又是我爱人，我总要给他个名分啊，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什么。” 王念慈看着车窗外，忽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兴奋地问梁简生，“妈记得你以前喜欢女孩子的呀，你大学交往的那个，还带回家住过呢，真不能改了？” “妈，这和男女没有关系。”梁简生严肃地说，“我喜欢的是嘉嘉这个人，换成谁也不行。” 王念慈拿他没办法，“怎么这么倔，跟你爸一个样！” 她要在寺里住上半个月，梁简生想着也好，这里清静些，能让她忘了烦心事，没准被寺里的师父开导几句就想开了。 第132页 送王念慈回来，梁简生绕路去了一趟二叔家。让他意外的是，他二叔那里竟然意外地好说话。大概是梁家现在是梁简生管家的原因，他们一家也要仰仗梁简生过活，所以并未说什么。 反倒是梁靖泽十分惊讶，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叨叨，“二哥，你真敢啊，那以后我是不是得喊佟嘉小嫂子，不行啊，我可是他小叔叔啊！” 梁简生没搭理他，去老宅子接佟嘉回他们的家，路上给杨逐打了个电话，“上周星文访谈发来过邀请，对吧？” “是，可是您不是没时间吗，我正打算给拒了。”杨逐道。 “你现在给他们回信，说我有时间，让他们尽快安排。” 杨逐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来，过了一会儿给梁简生发来短信，说最早下周可以录制。 星文访谈是业内相当有名气的一个节目，主要与对明星名人的对话式访谈，最近几年更是大火。前两年节目组就邀请过梁简生两次，但都因为时间上有冲突，梁简生没有去。 估计是最近他刚结婚，所以节目组蹭着热度又发来邀请。 梁简生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过采访，所以当知道他要上这样一个访谈节目的时候，佟嘉的眼里有一丝惊讶，“星文访谈？你去上这个节目做什么？” “节目组邀请的，估计不久之后也会给你发邀请。”梁简生翻着书道。 佟嘉还未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所以有些好奇，“为什么？” 梁简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一周很快就到了，星文访谈的一大特点是现场直播，想要打造的就是真实，而且问的问题都相当犀利，在综艺类节目中独树一帜，所以吸引了大批观众。 梁简生穿了身黑色正装，系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佟嘉陪他来的，穿了一件酒红衬衣，与梁简生的领带相配，坐在摄影机扫不到的观众席。 节目开始，主持人先做了介绍，她是个拥有丰富采访经验的主持，知道怎么很好进入采访主题，“我记得您上周才结了婚，不知道结婚前后有什么变化吗？生活上，或者工作上。” 梁简生看起来有点紧张，低头笑了笑，“变化当然有，零花钱变少了算吗？” 全场哄笑起来，主持人也笑笑，很自然地接过话题，“看来梁太太管得很严呀。不过您一直把人保护得很好，很多人好奇您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们不能见见，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说说？” 梁简生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想了一会儿，“他人很好，让我觉得自己娶到他是三生有幸。” 他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些，“不过我想，大家对他可能有点误会，其实他和我一样，是位男性。”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夹在梁简生的话里，他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网上有很多照片在流传，但那些都是不实的，希望不要再传，要是让他知道了，可要吃醋的。” 饶是主持人经验丰富，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她愣了愣，很快接上话，“啊，但我没记错的话，梁先生和林小姐曾订过婚？” “婚约早已经取消了，只是没告诉大家而已，我不希望有太多人来干涉我的私生活。”梁简生说，“当然我真心祝愿林小姐也早日遇到适合她的人。” 台下的喧哗并未平息，连导演都为预料到这一幕，梁简生竟然借着他们的节目公开了自己的性向。 这是爆点，但也是麻烦。 “您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被别人说是骗婚？”主持人已经放弃了台本上的问题，走向更犀利的一边。 “我和林小姐又没有结婚，何来这么一说。”梁简生的目光瞥到台下的佟嘉，他同样猝不及防，似乎有点无措。 主持人点点头，又问，“那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您现在决定公开这一切？又有什么影响您想过吗？” “我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该面对这一切，我不想让他不清不楚地与我交往。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有太多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否则我会不客气的。”梁简生对着镜头，非常正经地道。而后他又自嘲似的笑了笑，“至于影响，我想明天梁氏的股票会跌得很惨。” 之后便围绕梁氏问了一些问题，结束的时候他从后门离开，佟嘉已经在车上等着。 梁简生录节目，手机在他这里，他把手机扔给梁简生，“你手机被打爆了，我关机了。” 梁简生把手机放到一边，佟嘉开车，他给他系上安全带，起身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头发，“不用管他们。” “明天你还怎么去公司啊？”佟嘉将车子驶离电视台，星光开始跟着车子跑。虽然梁简生跟他说过想要公开的打算，但佟嘉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合。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梁简生倒是很无所谓，这是早晚的事，省得到时候被人捕风捉影写他的绯闻。这一刻，他仿佛全身的担子都放下了，一身轻松，有的只是身边这个人，“该怎么去还怎么去，要不就牵着你的手去。” 前面是红灯，佟嘉缓缓将车子停下，他的手机也有电话进来，但他看了眼没有接，同样关了机。 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十一月初的晚上已经很冷，梁简生已经脱了西装，此时身上穿了一件大衣，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什么，攥在手心里，将银白发亮的东西捂出了暖意。 第133页 到了下一个红灯，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握佟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宝宝，我有点紧张。” “什么？”佟嘉不明所以，刚才那么多人的时候他是那样大胆，一点都不紧张，现在怎么手心开始冒汗了，“紧张什么？” 梁简生张开手掌，两个银白的素圈戒指躺在他的手心。 佟嘉一愣，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而后淡淡笑起来，“你好笨啊，没有人会在车上做这种事的。” “可是我等不及。”梁简生趁着红灯最后几秒把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我迫不及待想要把它给你戴上。” 佟嘉将手放回方向盘上，开着车子，那枚小小的戒指在他的无名指上，带着微微的暖意和湿润。在下个路口，他突然将车子拐了个弯停在路边，从梁简生手里将他那枚戒指抢过来，帮他戴上。 他认真的看着他，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沉溺在彼此的目光里，佟嘉将身子探向前去，双臂搭在梁简生的肩膀上，与他接了一个漫长缠绵的吻。 “我们现在属于彼此。” “从今以后，此生此世都属于彼此。” 第八十六章 番外之于家父子——《贪恋》（1） 一个月后，轰动全市的那起贪污案在S市最高人民法院进行了宣判。已经接近隆冬，雪却未下，十二月的天又淅淅沥沥飘起来小雨，加上一阵风，冷得刺骨。 于谣撑了把伞站在厅外，右手上搭了一件大衣。里面正在庭审，他没有进去旁听，直直站在那里，如同矗立在簌簌寒风中的青嫩松柏。 他相信于裴之会从那里走出来，所以他等着。 庭审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等待在门外的记者已经坐不住，哈口气都能飘出白雾的冬季，在雨里长达两个小时的等待显得漫长而难熬。 庭审结束后，随着一阵骚动，旁听的人逐渐散去，接着出来的是陪审团。记者三三两两冲上去想要获取第一手信息，只有于谣站在原地未动，雨点溅起的水花在他脚边跳跃，他的眼睛直直望着一个方向，心却被人用手大力攥住，紧紧揪着。 那只手始终握着他，将他束缚在自己的囚笼里，如今又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快要连同这颗心也沦陷下去。 于裴之很晚才出来，从踏出庭审厅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紧紧锁在了不远处撑着伞的单薄身影上，无奈却被记者绊住，久久脱不开身。 “有消息说，这次是有人故意陷害您，请问消息属实吗？”一个女记者挤在前面。 “这件事情也许会影响到您以后的职业生涯，请问您是怎么看待的？是否真的有人诬陷？” “听说您的上级马上就要退下来了，您作为下一任最佳人选，是否会接替他的位置？” 于裴之的目光从伞下的少年身上收回来，几个月的牢狱之灾让他清瘦了许多，脸颊两旁的颧骨越加明显，衬得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他浅浅笑了笑，目光游离之间又下意识掠过于谣，对穷追不舍的记者道，“抱歉，我儿子在等我回家。”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是张少海，他也看见了于谣，这几个月他们常一起为了于裴之的事奔波，已经很熟悉。他拍了拍于裴之的肩膀，“快去吧。” 没有哪一家记者会丧尽天良到阻止他们父子团聚，他们把刚才的问题抛向张少海同样没得到回答后，便悻悻散去。张少海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抛开他与于裴之是多年好友不说，若是于裴之真被拉下了台，他的位置也坐不稳多久，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帮于裴之。 雨下得不大，却格外的冰冷。于裴之已经换下来庭审时的审讯服，穿着里面的高领毛衣。 于谣看着他走过来，大伞撑在两人头上，将打落在伞面上的雨滴飞溅开。他将手里的大衣递给于裴之，平静的语气遮盖住眼底的波涛澎湃，“喏，给你拿的。” 于裴之将大衣披在身上，他们在伞下离得格外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他拍拍于谣的手臂，轻声道，“瘦了。” 他的声音染上了不经意的沧桑和疲倦，金边细框眼镜下藏着的暗河同样滚滚涌动。 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他们都已经要被折磨疯了。 “干嘛抢我台词？害得我都没话说了。”于谣不爽道。 预想过很多的台词，到了这一霎那却哑然无声，他只好垂下脑袋盯着于裴之握着伞把的右手。他看到他的手背上爬满了青色的筋络。 于裴之真的瘦了许多。 “今天天不好，奶奶他们没有来。”于谣像是没话找话，又像是在默默向于裴之邀赏，告诉他这些天他把爷爷奶奶照顾得很好，“他们在家做了一桌子的菜，让我来接你回家吃。” 于裴之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细细的雨在风中飘到他的头发上，蒙上了一层湿润，如同于谣的眼睛，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怎么，忽然就变得湿润了。 寒风又刺骨起来，他们裹紧了衣服往车边走，于裴之问，“等了好久？冷不冷？” 于谣仿佛经他一提醒才发觉牙齿已经冻得打颤，刚才等着于裴之的时候，时间流逝得那样慢，他也不觉得什么。怎么于裴之一出来，他就变得娇气了？ 他们前后脚钻进车里，于裴之暗自将于谣冰凉的手揣到自己衣服里暖。司机开动车子，张少海坐在副驾上，往后面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第134页 “裴之，你没事了，谣谣和伯父伯母也好放心了。”张少海说。 于裴之感激地看着他，“少海，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跟嫂子来家里吃饭。” “嗨，我没能帮上多少忙，也就帮忙请了个律师而已。”张少海虽说是帮忙，但他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把功劳推辞起来，“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是谣谣跑这儿跑那儿的，为了你的事，他……” “张叔叔。”一直看着窗外的于谣打断他的话，“你就不要推来推去了，爷爷奶奶也说要好好感谢你呢，没有你我爸的事没这么顺利。” 听到“我爸”两个字，于裴之微怔少许，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而后在大衣下轻轻握了握已经被他暖得发汗的手。 于谣没有躲开。 张少海呵呵笑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欣慰地道，“哎呀，一转眼谣谣都长大了。” 没有人能比于裴之更开心，他终于又重获了那份初为人父的喜悦，或许如今这里面还夹杂着其他别的情感，他说不上来。但就像他亲自捧起的泥土里生出的嫩芽，如今这颗嫩芽长成了小树，他倍感欣慰。 “嗯，长大了。” 车子开到了于家二老住的社区，张少海说什么也不肯上去吃顿饭，只有于谣和于裴之下了车。 于奶奶做了一桌子的菜，在窗户口巴望着。于爷爷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老花镜走了焦，同样心不在焉，等待着儿子的回来。 经历了这样的波折，两位老人已经不在乎什么权势官位，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当两位老人见到儿子时，于奶奶忍不住泪，于谣哄着她才哄高兴起来，时隔将近半年，才又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了饭，于谣在厨房里帮奶奶收拾碗筷，于裴之去洗澡，厨房挨着浴室，两边的哗哗水流声融在一起，听得于谣心里莫名的痒，也像有缓缓的水流划过一般。 “谣谣你也累了，去睡个午觉。”于奶奶将洗干净的碗筷收到橱柜里，“让你爸也好好歇歇。” “嗯。”于谣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摘下来，回房间路过浴室的时候，里面的水流声还未停。 他平躺下来，呈“大”字型占据了大半个床。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没停歇，为了许多事奔忙，忽然停下来，心里空落落的。 可推门进来的人很快弥补了他心里的这块空。于裴之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走进来。 于谣爬起来看了他一眼，让出来一个位置，“洗好了？奶奶让你睡午觉。” 于裴之擦着头发笑笑，“好。” 等他吹干了头发，将毛巾随手搭在一边的架子上，于谣已经靠在床头看起来手机，界面滑来滑去开了又关还是一开始的样子。 他的心跟手机界面一样，乱糟糟的。于裴之走到床边坐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谣谣，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爷爷奶奶了。” “哦。”于谣抬眼看他，扔下手机钻到被子里。 南方不比北方，冬天没有暖气，房子里只有一个空调，在二老的房间里。天气寒湿，即使是中午不盖床被子也难以安眠，可偏偏房间里只这一床棉被。 于裴之穿着干净的睡衣也钻进去，于谣显然没有睡着，烦躁的将被子往自己那边扯了扯，将自己的头蒙住。 床虽然是双人床，可挤下两个大男人依旧显得勉强，于谣这么一扯，于裴之伟岸的身子大半露在了外面。他向另一边移了移，以为于谣是在生气，可他愚钝，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宝宝……” 他也钻到被子里，于谣黑不溜秋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于裴之心动起来，轻声问，“怎么了？告诉爸爸。” 大约是这两个字刺激了小豹子的神经，于谣张开他的利牙，生气地咬了于裴之的手腕，“你不是我爸爸。” 于裴之没有反驳，摘下来眼镜的他目光更加凌厉深邃，于谣也没有再说话，却也移开视线，两人借着外面跑进来的一丝光，在狭窄逼人的被子里交换着呼吸。 气氛越发咄咄逼人且危险，一些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开始擦枪走火。约过了十几秒，于谣在加速的心跳声中咬上了于裴之的下唇。 他似乎是在向于裴之宣示，他既不甘心认输，又不甘心让对方好过。 “你不是我的父亲。”轻微的血腥味在逼仄的空间里散开，血腥里和着眼泪的苦涩味道，于谣的情绪有些崩溃，捂着脸将自己闷在自己的手掌里，“没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于裴之怔住，他的心口堵了一块石头，被压得难以喘息，这块石头不是别的什么，是于谣的控诉。 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第一次做父亲，乱了手脚，想把他的小雏鸟养在自己的笼子里寸步不离，结果却与儿子开始了一场无止无休的拉扯，最后两败俱伤。 于谣说得对，没有他这样做父亲的。更没有哪个父亲会丧尽天良依恋上自己的儿子。 “对不起。”于裴之伸手将他揽在自己的怀抱里，吻了吻他的额头，“是我做的不好。” 将近有十年的时间，他们都没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在你争我斗，你追我躲，企图能在失衡中保持住平衡。 可是最后失败了，一切崩塌在于谣十八岁的生日那晚。 第135页 连于谣自己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在于裴之终于选择让他离开的时候留下来。这是个烂透了的决定，他该走，离得远远的，把他们不正常的关系扳回到正常的父子关系。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其实无所谓晚不晚，因为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离开于裴之。 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明明还在保质期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变了质。 于谣从小没有母亲，在他还没出襁褓的时候，于裴之便和他母亲离婚了，也有人说是他母亲跟人跑了，他明明与于裴之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他将他留了下来。事实上是怎样，如今看来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从于谣出生的那一刻，对于他而言，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出现。 从他蹒跚学步到读幼儿园小学，甚至是青春期他与于裴之闹得很僵的那段时间，于裴之都用自己的方式将他留在身边。 他不允许他跟着狐朋狗友去鬼混，不允许他旷课去网吧打游戏，甚至是给他的手机私自安装定位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定期打电话给老师询问他近期的情况……这些年于裴之在努力扮演一个“严父”的形象，终于现在他成功了，将他的小豹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么做也许是自私的，但于谣是他亲手用一捧捧土一滴滴水养大的小树苗，这棵树每长一片叶子，一个枝杈都足以让他兴奋得睡不着觉，于谣是他用心血灌溉出来的希望。 只是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有些东西和情感开始偏差，最终走向了另一条隐秘、没有阳光而充满泥泞的小路。 可是这条路他们都不能再回头，只能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往前，去继续寻找他们人生的光明。 “你怪我吗，谣谣？”于裴之的声音淡淡的，在被子里清晰地传到于谣的耳朵里。 他闷着声没有说话。 “反正这辈子我是没机会再做一次父亲了。”于裴之摸着他的头发，细细软软的，还带着些许洗发水的清香，“或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能学学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你不会二婚吗？”于谣离开他的怀抱，棉被里闷得人简直透不过气，“奶奶前两天还说要给我找后妈。” 于裴之笑了笑，干脆说道，“不会。” 无论他与于谣往后发展成什么样，他都不会。 “最好是。”于谣怒怒瞪着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放下狠话，“要是你说话不算数，那我就……” “就怎样？” “挖你的心，吃你的肺，把你身上每一个碰过别人的地方都割下来，做成标本，放到书架上展览。”于谣并非咬着牙说的，而是用一双含着情的眼睛盯着于裴之，“还要写上标签，让他们都看看，惹了我是什么后果。” 于裴之笑出了声。 他严肃的时候冷若冰霜，十米之内不敢靠近，笑起来又如沐春风，眉眼间都是极好看的。仔细看，于谣和他的五官确实相差甚远，于裴之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是儒雅温柔，于谣却有种不羁倔强之感。 小小的棉被里别有一番天地，他们看着彼此，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离得越近，气氛越是暧昧，加上多日不见的思念因子在疯狂发酵，积攒了一箩筐的情绪终于爆发。 于谣重新吻上了于裴之的唇，奉献出他生涩的仅有的技巧，和他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决定要和于裴之这样不清不楚走下去的勇气，吻了于裴之。 他很快得到了回应，他们翻滚在一起，于谣翻了个身骑在于裴之身上，与他交换唇齿。 柔软的棉被被翻滚得褶皱，撑在于谣的身上，光从外面透进来，打在两人之间。于裴之摸着他的耳朵，喊了一声“宝宝”，于谣似有若无的做出回应，之后静谧的空间里充斥起接吻的水声。 一吻结束，棉被被掀开，两人汲取着氧气拼命呼吸。 于谣邪邪笑了笑，像个做了坏事得逞的孩子。他看着于裴之，却不知自己的脸比对方的还要潮红，手一路往下伸进了他的睡裤里。 于裴之呼吸一滞，快准地握住他蠢蠢作祟的手，“宝宝……” “你怕了？”于谣直直看着他，还是带着勾人的笑，手上故意动了动，“可是于裴之，是你先招惹我的。” 于裴之的眉微微蹙起来，有些为难。于谣是个古灵精怪的人，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这可是在二老家里。 于谣不是自己亲生的事，他至今都瞒着于家二老，所以他们一直把于谣当做亲孙子看待，就连他不再二婚，于奶奶也归结于是他还记挂着于谣母亲。 于谣倒没生气，他抽回手，趴在于裴之旁边撑着头，笑嘻嘻地舔了舔嘴唇，说，“你说咱俩吵了这么多年，到底是谁输了？” “我觉得我输了。”于谣不等他回答，自己说出来答案。他很早就想离开于裴之，可到头来却自己乖乖留了下来。 于裴之是赢家，成功将他俘获。 “是我输。”于裴之吻了吻他的手指，幽深的眼底装着平日里难见的深情，“我把自己输给了你。” 于谣笑起来，鸡犬不宁争了这么多年，他们竟把自己输给了对方。 好得不偿失。 但也算值。 第八十七章 番外之于家父子——《贪恋》（2） 第136页 于谣没有再去闹于裴之，他很累了，突然松懈下来的神经开始指引着他进去梦乡。他相信于裴之也是一样，这几个月里他在看守所里同样难以安眠。 就着于裴之去抱他的姿势，于谣就这么在安静睡着，小小的棉被搭在两人身上，于裴之扯了扯被角，以免冷风钻进去。 他醒来的时候将近下午四点了，外面的雨已经悄然停了，顺着屋檐往下滴，在窗户外面落下来。于裴之还没有醒，半只胳膊在于谣的身上，小心而温柔地半揽着他。 于谣侧头枕着胳膊，就这么看着他。窗帘拉上了一半，屋子里暗暗的，从于谣的角度看过去，于裴之的脸一半亮一半暗，脱去疲惫，正在安然地睡着。 不知怎么，他忽然自己乐起来，又怕吵醒于裴之，连忙捂上嘴。上次和于裴之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于裴之虽然严厉，但至少有点慈父的模样，只要小于谣跑到他房间门口敲门，他就会在很黑的夜晚与他同睡。 于谣怕黑，天一黑他就慌，夜里也总要开着一盏灯。但奇怪的是，有于裴之陪着他的时候，似乎就把害怕忘了。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于谣已经记不大清。 读初中以后，少年的叛逆心性和身体发育让他没办法再和于裴之睡在一起。但渐渐的，于裴之也不再提这件事，甚至不怎么回家，即使是闪电雷鸣的夜里，于谣也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忍过去。 以前于谣恨过怨过于裴之，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说是因为他母亲，那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根本没有感情。要说是因为于裴之要给他找后妈，可这些年于裴之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只是奶奶那么随口说了一句。 他大概是讨厌于裴之身边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可那是于裴之的事，跟他又没关系，他厌恶什么？ 于谣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些年他没有关注过女生，也没有关注过别的男生，学习也没下功夫，除了通关了一个又一个游戏，似乎他这些年全都耗在与于裴之的争斗上面。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恨于裴之，也没有原因要恨于裴之，或许只是青春期的叛逆作祟。所以他自己也觉得十分荒唐，浪费了这么多年，跟于裴之斗来斗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谣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于裴之连睡觉都是中规中矩的。他的印象中于裴之一向睡得很轻，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于谣翻腾被子的声音竟然没有把他吵醒。 他挣扎了几下，没有从温暖的臂膀中逃离，看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从最开始的震惊、羞怒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于谣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不然怎么会和于裴之走到这一步。 于裴之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比任何人都担心着急，见不到人，心里整天都是空落落的。终于这一天，他能踏踏实实地把心落下来。 以后会怎么样，于谣没有想过。在他看来，于裴之一直是个很“古板”的人，毫不通情达理，可是他却对自己怀揣着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于谣觉得他还不够了解这个人。 以后他要好好了解了解。 用心去了解，用身…… “你什么时候……醒的？”于谣正在盯着天花板漫游，转头却看见于裴之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声不响地盯着他。 于裴之揉揉眼睛，他出奇喜欢这样安静的于谣，有时候于谣跟他闹起来他会不知所措，他总想要去抱抱于谣，可是他太笨拙，总是做不好，最后又惹得两人生气。 “刚醒。”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温柔，“看你在出神就没有出声，在想什么？” 于谣想起刚才被于裴之打断的思路，耳根子红起来，“咳，没什么。” 午觉一觉睡到了傍晚，对于裴之来说实属稀罕，但于谣就不同了，他不睡到傍晚才是稀罕。他有赖床的习惯，于裴之已经起来了，于谣还在床上打滚。 于裴之纵容他的小脾气，耐心地叫他起床。 于谣恃宠而骄，抱着被子问，“于裴之，咱俩这算什么啊？” 亲人？爱人？或是两者都有。 于裴之还在想一个答案，于谣却自己笑起来，伸出来脚，用脚趾故意在于裴之的大腿根蹭起来，有意挑逗，他喜欢看于裴之呼吸慌乱的模样。 果然，于裴之呼吸逐渐粗重。于谣恶作剧得逞，从床上窜起来，拍拍屁股走人了。 刚走到门口，于奶奶来敲门，问两人晚上想吃什么，她好出去买菜。 “不用了妈，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于裴之掩饰般整了整衣服，急于解释让对话听起来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吃晚饭啦？这么着急做什么，这里有房间有被子，你和谣谣凑合住一晚。”于奶奶挎着菜篮道。 要是以前，于裴之是怕他们两个闹矛盾让二老担心，可是现在……他看着于谣跃跃欲试的眼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像刚才那样，也许更过火。 “不了，明天还要去办一些手续，谣谣也快开学了，东西要收拾收拾。”于裴之道。 于谣露出个略带深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也吃了饭再走啊。” 于裴之推辞道，“明天晚上吧，我叫上少海，一起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他。” 第137页 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奶奶还在问怎么小张没有来，张少海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就算于裴之不说，这个恩情于家也要记着的，“那行，明天晚上我让你爸下厨，他该多活动活动，光坐着都快老年痴呆了。” 看电视的于爷爷在沙发上表示不满，“谁老年痴呆了？” “你啊。”两人斗起来嘴，“昨天买菜连钱都算错了。” “我那是眼花没看清。”于爷爷争辩道，“别说我，你昨天还忘了往菜里加盐呢！” 于谣看着二老，偷偷笑起来。 有时候斗嘴似乎也是一种乐趣，他想到了他和于裴之。 回家的路上，他们往超市转了一圈，于谣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奶奶家，他怕老人那边再出什么事，所幸一直没回来，现在家里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要买的东西很多，蔬菜水果，毛巾也换了新的。他们从来没有这样一起逛过超市，从来。 两人都是购物新手，于谣平时最多来超市买一点水果和饮料，于裴之则是根本没有时间来，所以当他们推着一个小小的手推车，在超市里东撞西撞找柴米油盐在哪里的时候，画面有些好笑。 好在是找到了，结账的时候小车已经满了。回到车上，于谣低头看小票，看到某一项的时候，扯着嘴角笑了笑。 于裴之开车，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足到某些暧昧因素又在急剧发酵。好在超市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不到五分钟车便停在了车库里。 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提着个袋子进到客厅，一关上门，于谣手里的购物袋便被扔到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他有些急切，又试探似的吻住于裴之的唇。 连灯都没有开，周围是急促的呼吸声，分不清是谁的。没有外人在场，于裴之的态度不再犹豫，他开始逐渐掌握主动权。 于谣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不，是完全没有。但他学的有模有样，笨拙且执着地挑逗于裴之的神经，没一会儿两人便被包围在接吻的水声中。 一开始便是一个凶狠的吻，没有半点温柔的，他们似乎是在争夺地盘，在宣誓主权，在自己的领域留下味道。于谣到底是生手，很快败下阵来，但他不甘心，黑秋秋的眼睛盯了于裴之两秒，又将自己献上去。 “宝宝。”这回是于裴之认了输，于谣似乎太过于兴奋了，“饿不饿？先吃饭。” 因为黑暗，他错过了于谣眼底的一丝不安。于谣笑起来，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向他的**，“于裴之，你还是不是人啊，这种时候让我先吃饭？” 大多数时候，于裴之总是能够淡定得……不像正常人。 于裴之是怕他接受不了，而且他没有准备，像十八岁生日那次，强迫于谣的事如今他是不可能做出来，当时他是气极了。 于谣将于裴之挤在墙上，顺手摸开了他背后的灯开关。“啪”地一声，屋子里亮起来，于谣的眼神若有若无往于裴之的裤裆处瞟了瞟，“靠，你到底行不行啊？” 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于裴之还能这么淡定？ 于裴之笑了，又挟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接吻，含弄他的耳垂，声音磁性沙沙哑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谣想要小声骂一句，嘴已经被堵起来。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走，杂乱的脚步有力地蹬着楼梯，发出咚咚的闷响。 接着是一声门被破开的声响，两人亲吻着倒在床上，于谣缠上于裴之的腰身，抛开所有乱七八糟的世俗伦理。 即使于裴之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怎么说也是从小养育他长大的，而现在他们搞在一起了……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见不得人，这样隐秘的、违背人伦的感情带来的刺激，已经远超了身体本身的快感。 鞋子、外套、毛衣、袜子……衣服一件件被剥落下来，分不清是谁脱的谁的。房间久久没有住过人，过于阴凉，于裴之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到遥控器，开了暖风。 唇齿再次交碰，积了许多年的情绪通通爆发，将两人灼烧起来。 直到呼吸再次枯竭起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分开。于谣睁开眼睛，看着于裴之额头上闪动的汗珠，那一刻，他觉得于裴之的身份已经和原来大不一样了。 这么些年，于裴之始终在教给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可是他从来没有学会过，他没有爱过什么人，但此时仿佛明白了，那种空落落的、紧张无措的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爱”。 于裴之给过他的这些，就是爱。 于谣忽而笑了起来。 身上的人吻了吻他同样汗涔涔的额头，轻声问，“笑什么？” “咱俩这样，要下地狱的。”于谣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有种说不上来的蛊惑，“于裴之，你怕不怕？” 于裴之沉默了片刻，摇头。 他早已做好了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的准备。 汗水和情欲让空气变得黏腻，于谣没再说话，他低头浅浅轻啄他的嘴唇，又往下一直吻上他的喉结，弄得于谣痒痒的，忍不住哼唧出声，成了变相的呻吟。 于裴之更加卖力地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于谣的胸前，有些凶狠地啃噬着他心口的细肉。于谣为了他的事，跑了一整个夏天，晒得不再像原来那样白，可唯独胸前这片，依旧是白嫩得可口。 第138页 于裴之含弄着他的乳尖，手上钢笔磨得茧子在他的小腹上游走。于谣伸着脖颈，酥痒的感觉让他喊出了声，“啊，你别……” 后面的话已经难以开口，于谣感受到火热的唇舌在他的身上滑动，最后吻在了他的小腹下方。于裴之的大手掰开他的双腿，让他以一种极近羞耻的姿态暴露在父亲的面前。内裤被扒了下来，里面的阴茎跳出来，晃了晃。 越过一团软毛，舌尖触上柔软的囊袋，于裴之极端认真地舔舐了几下，含住了儿子未经人事的阴茎。 “靠，于裴之！”要不是做到了这一步，于谣怎么也不敢想于裴之会趴在他的双腿间为他口交，炙热的口腔包裹着他，快感让他上头，“你不用……” “额……你不用这么……”于谣艰难地喘息。他想说，于裴之不必为了他这样做，但富有技巧性的挑弄和火热的舌尖很快让他迷失在了快感中。 他唯一的性爱经验便是来源于于裴之，那是一次极其惨烈的性事，很长一段时间里于谣不愿意去回想。这三年里他们没有再做过越轨的行为，但那天于裴之凶狠而阴翳的操弄却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于谣恍惚间想起来上次跟几个朋友一起看片，很早以前了，好像是上高一的时候，青春期的男孩火气躁动，围在一起兴致冲冲地讨论着影片里赤裸交脔的男女。于谣却冷漠地像个看客，他既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忍不住去厕所偷偷撸一把，也没有像其中的一个害羞小男孩那样捂住眼睛，他几乎是很客观而冷漠地对待这一切。 现在想起来，真是奇怪。 他将手指插进于裴之的头发里，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的脚趾不自禁蜷缩起来，手上抱着这个他喊了十几年父亲的人，双腿却遵从身体的指令，张得更。 青涩的身体没办法和经验丰富的高手相较高下，没多久于谣便觉得下身冲来一股尿意，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到了顶点，急忙要推开于裴之。 于裴之却没有躲开，男孩的阴茎在他的嘴里抖动了几下，于谣不停推他，却没有推开，一股股白液射在了男人的脸上，嘴巴，眼镜上。 于裴之淡定自若的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于谣脱离地粗喘着气，帮他把眼镜取了下来。于裴之生了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眉眼刚烈，看得于谣有几分情迷意乱。没等他将自己的嘴唇擦干净，于谣就抱着他的背吻了上去。 “宝宝。”于裴之惊讶他的主动。 “嗯。” “宝宝。”于裴之又叫了一声。 于谣笑了笑，“嗯。” 味道有点怪异，但于裴之都不嫌弃自己，于谣哪有自己嫌弃的道理。他们交换了一个吻，于谣裸露着身子，将挂在脚踝上的内裤甩下去，趴在地上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什么。 是两小瓶润滑，一瓶蓝的一瓶橙色的。蓝色那瓶是刚才在超市于裴之拿的，至于橙色那瓶，是谁拿的不言而喻…… “用哪个？” 于谣晃了晃手里的润滑，双腿夹紧了男人的腰，挑逗的意味明显。 于裴之拿过来橙色的那管，“都用。” 于谣直勾勾看着他，眼里有未散尽的水光。他舔了舔于裴之放在他唇边的手指，勾出细细的水丝，一小截粉红的舌尖看得人血脉喷张。 他哑哑的自己笑起来，说，“你好贪心啊，爸爸……” 于裴之的脑袋里“轰”得一声爆炸了，根本不需要润滑，男孩的一声呼喊就是最好的润滑剂。 尽管身心已经被野火灼烧干净，但他依旧耐心地做着润滑，等一切准备充足，他才敢将粗壮的阴茎去破开内壁，有些毛躁且强硬地插进去。 对于狭窄幽闭的地方，即使有润滑也难以吞下这样的庞然大物。于谣不舒服地晃了晃身子，想要将侵入的东西挤出去。但他没有成功，于裴之在他身体里定了定，随后急切地没入甬道深处，干了进去。 于谣手指握着床单，被他的凶狠弄的喊出了声，但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充盈。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背上，于裴之浅吻着安慰，“疼不疼？” “你说呢！”于谣的屁股夹紧他的阴茎，里面又疼要痒，他忍不住缩了缩，咬得于裴之头皮发麻，“你……快动动啊！” 这回于裴之没再犹豫，捞起他的腰，让阳具进得更加深入，在儿子的后穴里开始捣弄。 “啊、啊……”连撞了几下，于谣便有些受不住，想要逃开，腰被被人狠狠箍住，只能化作叫喊发泄出来。 从上次两人发生过关系后，于裴之便禁欲起来，积攒到今天一瞬间全部爆发。他的指印按着于谣的臀，用力顶进去，感受结实的臀肉在他的手掌里颤动，于谣舒展的背脊闪着盈盈的汗水，在他的抽动下跟着起起伏伏，漂亮极了。 不同于一开始极近挑逗，于谣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里逐渐被干得迷乱。他去摸背后的人，于裴之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抽出来，让他翻了个身。两人吻了吻，于裴之的汗珠沿着鼻翼低落在于谣的唇边。 于谣用手指擦去，不等回过神来，被于裴之提起一条腿放在肩上，又重新操干进去。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多大情趣，在床上一如既往，闷头苦干。爱人颤抖诱人的情动声，喘息声，还有大腿根抑制不住的颤抖，都让他乱了分寸。 第139页 他是个恶人，早已经没了分寸。 “我要死了，于裴之……”于谣用沾染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控诉他的鞭挞。 被控诉的人只那一吻来回应，顶动却来的更加凶猛窒息。于谣攀上他的肩膀，手指扣着他有力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道补长的血痕。 屁股被弄得大张，几乎快要合拢不上，于裴之低伏着腰身用力贯穿，誓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刻，他闪过一个罪恶而不可饶恕的想法，如果于谣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于谣，很快让那个想法烟消云散，在要接近云端的快感中，于谣再次向他发出求救，“于裴之！” 三个字落在于裴之的耳朵里，是那样轻盈，又那样诱人。他是单纯与诱惑的化身。 于裴之抱紧他，将积攒许久的欲望浇在紧热的肠壁深处。于谣哆哆嗦嗦地跟着射出来，两人交合的地方，黏腻一片。 他们没再接吻，于裴之只是吻了吻他额头上的汗水，于谣抱着他的脖子，手指玩弄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露出一个恶魔的笑，有些脱力地说，“爽吗？” 于裴之没说话，他又问了一遍，“干我爽吗，爸爸？” 一句“爸爸”足以让于裴之昏了脑袋，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谣轻吻了下他的嘴唇，“跟你原来那些男孩比呢？我棒还是他们棒？” 他们看着彼此，于谣的眼底有些恶作剧的兴奋，于裴之摸不透他的意思，“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宝宝。” “所以呢？你没有回答问题。”于谣道。 于裴之收揽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男孩光裸的身躯让他再次蠢蠢欲动起来，“你，你棒。” 碍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于裴之从来不敢碰于谣。可是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欲望要纾解，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于谣，那些男孩总有跟他相似的地方。 于谣满意地笑了笑。 是情欲让他的眼角眉梢染上了不同于往日的风情，眼睛里表露着爱意，那是于裴之从未见过的，也是于谣从未表现出来过的。 他缩了缩屁股，流出来的精液已经变得微凉干涸，黏黏腻腻在他的皮肤上。他感受到炙热的阴茎在他穴口跳动，于谣伸手摸了一把，那东西立刻又胀大了几分。 于裴之呼吸紊乱却依旧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他摸着他的脸，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再来。” 两具躯体再次晃动着交缠到一起，影子融合成一个人。 就算是要坠入地狱，也要一起。 于谣接受了他们这样的关系，他们偶尔像情侣，偶尔像父子，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地异常和谐。 去奶奶家的时候，于谣把毛球接了回来，它已经四岁了，很大一只，往沙发上一躺简直是一团白球，抢着于谣手里的手柄，玩得不亦乐乎。 于裴之回来以后没有立刻回去上班，但每天都有不少电话进来。于谣常常恶作剧心起，在他讲电话的时候故意捣乱，抱着猫去骚扰他，或者把冰凉的脚伸进他某个炙热的部位，听于裴之的呼吸逐渐粗重。 只有在非常要紧的时候，于裴之才会握住他的脚，让他不要乱动。 于谣很是得逞，心情大好转身去打游戏，打完游戏指挥于裴之来喂猫，或者喂他。 有时于裴之还是会猜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惹他生气，但现在有了很好的解决办法，陪他打游戏，亲他一下，或者抱着猫来跟他道歉。 讲道理不行，于谣不吃那一套的。 生活虽然磕磕绊绊，但于裴之会努力做个好爱人，好父亲。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之间已经超过了爱情，也超过了亲情，有种无形的纽带在牵扯着他们，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将他们束缚在了彼此身边。 那是一种甜蜜的责任感。 作者有话说：省略部分在微博置顶停车场（ao3）。微博：就是那个荼呀，副cp到这里就写完啦，计划三千字，写了一万三，其他小段子什么的有灵感了会在微博更，谢谢喜欢，鞠躬。 第88章 番外之平行世界（1） *时间线为平行世界中十二年前。 又名《如果一开始佟嘉回到梁家会怎样》 梁简生难得回国。 他一下飞机便被北半球炙热的温度包围，不适应地抖了抖肩膀，提起行李往出站口走。 来接他的是家里的司机和梁崇江的助理，虽然他几次都说不用来接，可也早已经料到下了飞机会看见他们。 “二少。”司机恭敬地向他点头，将行李往后备箱里放。 梁简生点头应了声，又和梁崇江的助理攀谈了几句，他们不是很熟，于是没多说便上了车。 “您回来老太太可高兴了。”司机是梁家的老司机，以前常常接送梁父，给梁家做了半辈子工，与梁简生很熟识了，“早上还让我去接了厨子，说要给您做一大桌子接风呢。” “母亲也是的，总这样破费。”梁简生道。 “哎呀，这怎么能怪老夫人，您一年也不一定回来一趟，多高兴的事啊。” 这是梁简生在外留学的第十年，他十六岁便出了国，从此像被放养的鸟儿一去不回头，足足在外面呆了十来年。 说起来，课程也基本读完了，该回来了。只是他自由惯了，不喜欢国内的拘束。上边又有大哥，家里的公司也轮不着他来管，想着在外边多呆几年。 第140页 他在国外也不是一事无成，开了一家小公司，规模还不能跟梁氏相比，但至少没有游手好闲。 “大哥这边最近怎么样？”梁简生随口提了一句，“我听说最近何承平在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那个老狐狸，父亲不在了也轮不着他来夺梁家的东西。”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他，欲言又止，“有个事老夫人还没跟您说呢，哎，您回去就知道了。” 梁简生心头一紧，“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那倒没有。”司机对主人家的家事不好评头论足，“说起来，也算是件喜事。” 喜事？莫非是大哥要结婚了？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着他呀。 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的梁简生小寐了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老太太在宅子门口迎着，梁靖泽扒着头望着，看见了梁简生过来讨要礼物。 “二哥，说好的回来给我带航模的呢！”他继承了梁家的优良基因，十五六岁已经接近一米八。 但他在梁简生面前还是矮了一头，“哪有你这样的，一回来就张手要礼物，这么不心疼我啊？” “是啊。”王念慈也迎上来，“让你二哥先歇歇。” 梁靖泽做了个鬼脸，殷勤地去帮他提行李箱。 “大哥没在家？”走进了客厅，熟悉的摆设与他去年离开时无异，环视了一圈却不见梁崇江的身影。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哥跟你爸一样，工作起来不要命。”王念慈收拾着桌子，“等他回来就能开饭了。” “行，那我先上去冲个澡。”梁简生一身的汗。 踩着楼梯上了楼，久未住人的房间积上了薄薄一层灰尘，空气里有发霉和尘土的味道，梁简生推开了窗子通风透气。热水器很久没用，通电有些不灵活，梁简生想到了漏电的可能性，决定还是不拿生命开玩笑，下午打电话让人来维修一下。 隔壁的客房里有浴室，反正家里也没有客人，浴室自然没人用，梁简生这样想着，推开了客房的门。 吹着口哨进浴室的时候，床边露出来的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嗬！”梁简生差点没站稳，目光盯着脑袋的主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你是谁？” 那男孩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起来自己的书。 梁简生以为家里闹鬼了。 但他并不怕鬼，他又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他走过去，看见男孩坐在木地板上，认真地读一本诗集。 那本诗集梁简生也看过，虽然不算深奥，但对于**岁的孩子来说，读懂还是有些困难。他理了理头发，蹲下来问，“你能看懂？” 男孩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少许警惕，陌生人的气息让他不安，手指抓紧了书的边缘。 不会是个小哑巴吧？梁简生懊恼地想，或者是哪家亲戚的小孩，寄养在他们家里了。 “你叫什么？” 男孩不说话，过长的头发将他的眼睛遮住了一半，露出来一半小鹿似的充满灵气的双眸。 他的皮肤很白，尤其是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在他身上的时候，显得更加通透有灵气。他不再理梁简生，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梁简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冷落，夏天虽然热，但处在阴面的房间十分阴凉。他看着坐在木地板上的男孩，他的双腿蜷着，将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梁简生怀疑他有自闭症，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角，“为什么坐在地上？” 同样没有得到回答。 梁简生有些无奈，估计他是某个亲戚寄养在自己家的，想着先冲澡，等吃饭的时候问问母亲。 不过等他洗完澡出来，人已经不见了，若不是那本诗集还放在床角，阳光隐隐在上面攒动，梁简生会以为刚才的对话是自己的错觉。 不，对话确实是错觉，因为男孩根本没理他，始终是他单向的示好。 他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菜已经摆满了一桌，梁崇江刚回来，梁靖泽吵着让厨子再做一道他爱吃的菜，梁崇江和蔼地笑，“这么一大桌都没你爱吃的么？” “哪有我爱吃的？”梁靖泽娇生惯养，“我看都是二哥爱吃的，伯母，你太偏心了！” 王念慈穿得比往常喜庆，笑嘻嘻地让厨子再加菜，“来，靖泽说说你爱吃什么？” “妈，你少惯他。”梁简生缓缓下了楼，楼下的热闹和楼上的冷清像被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爱吃就吃，不爱吃回家去！” 梁靖泽是弟弟家的孩子，王念慈平时待他很客气，生怕哪里做的不周到落人话柄；梁崇江性情温和，梁靖泽也不怕他。独独是梁简生，一年不回来几趟，待后辈却严苛得很，梁靖泽看见他都要躲着走。 等都入了座，动了筷子，梁简生才想起来刚才那个男孩。 怎么也不见他下来吃饭？ “刚才我在楼上看见个小男孩，是哪家亲戚的小孩？”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引来了鸦雀无声。 “对，小嘉呢？”梁靖泽四处巴望着。他是家里的老幺，大人都不陪他玩，好不容易有个比他小的小孩，却整日不见人影，“王姨，你快去叫他下来吃饭。” 梁简生眉头动了动，“谁？” “哎呦我都忘了，还没跟你说呢！那是你大哥的孩子，在外边被人养了**年了，我们也是刚知道的。”王念慈说道。 第141页 梁简生还没舒展的眉头顿时拧得更深，下意识看向梁崇江，“谁的？” “大哥的。”梁靖泽嗦着筷子，也看向梁崇江。 一向稳重成熟的梁崇江在众人的目光中吃不下去饭了，摆平了碗筷，“这件事说来话长，人才接回来不久。他……母亲刚去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罢，又对王姨道，“小嘉要是不愿意下来，就别勉强他了，你盛些饭菜给他送上去。” 梁简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大哥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儿子？还是已经十来岁的儿子？ 原来他早就当叔叔了？ “真的啊？” 梁崇江对此似乎不愿意说太多，只是说，“先吃饭吧，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一顿饭就这样吃下来，也没见男孩下来。饭桌上梁靖泽问他一些在外面的趣事，王念慈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说说笑笑的，总之好生热闹。梁简生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显得楼上更加清冷和落寞。 等他们吃完了饭，梁靖泽又闹着让他分礼物。梁简生在人际这方面做得非常到位，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些稀奇玩意。上到他母亲二叔二婶，下到王姨司机，一个不落。 分完了，行李箱也空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落下了一个人。 等都闹完了，梁简生上楼歇息，在刚才的客房门口碰见王姨端着饭碗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的，一筷子没动。 “一点没吃？” 王姨轻叹了口气，语气说不上厌恶也不大喜欢，“是啊，难伺候着呢。” 梁简生想往里面看看，但门掩得很严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你再去厨房把这饭菜热热，然后给我送上来。” 王姨不解地看着他，听见梁简生说道，“我饭量大，没吃饱。” 王姨笑起来，小声念叨着，却心疼地下楼给他热饭：“刚才桌上那么多不吃，现在来吃这些剩下的……” 梁简生无声地看着她下楼，悄然推开了身后的门。 虽然敲门才是礼貌的做法，但梁简生知道他敲门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男孩依旧坐在地上看书，看过去和之前没有变化。 梁简生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小石头，大概只有手掌四分之一那么大，放在手上却十分有重量。 他蹲下来，平视男孩，“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即使是内心封闭的孩子，对于外面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男孩看着他手掌心里雕刻着漂亮纹路的鹅卵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石头。 他没有点头，而是张口小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回答问题就会给他石头？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送过他东西，男孩似乎为此感到困惑。 “因为每个人都有礼物，这是你的礼物。”梁简生道。 男孩懵懵懂懂明白了，这是他的礼物——一块漂亮的鹅卵石。 “这是我上个月从摩洛哥带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一捧撒哈拉的沙子，要是你喜欢，也可以送你。”梁简生笑着说。过了两秒，他想起来什么，补充道，“不过沙子我送去做成沙漏了，等过一周才能送给你。” 男孩木木地看着他，梁简生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他难以消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的地球仪旁边，用尽量稚化的口气解释，“摩洛哥就是……在这里，那里有一片很大的沙漠，叫……” “撒哈拉。”男孩稚嫩的声音接过话柄。 梁简生愣了下，八/九岁也才读一二年级。他赞许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软软的，带着营养不良的浅棕色，“很聪明嘛。” 男孩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又静静翻起书。 梁简生把石头递到了他手里，又问，“你叫什么呀？” 男孩似乎没有刚见到他那样警惕，眼里的敌意逐渐消融。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回答道：“……傅清嘉。” “嗯？”梁简生没有听清楚。 男孩又重复了一遍。梁简生“哦”了一声，反复咀嚼着，“傅清嘉……” 王姨把热好的饭菜又端上来了，敲梁简生房间的门没有人应，在外面小声喊二少爷。梁简生出去在王姨诧异的目光中把饭菜端进来，摆在男孩面前，“那我喊你嘉嘉吧。” 男孩没有表示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你没见过我，我叫梁简生，是你……额，你叔叔。”这个别扭而陌生的称呼让梁简生卡了壳。 他想逗逗男孩，让他喊声叔叔，但看见男孩湿漉漉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欺负他，就算了。 “这里有凳子也有床，为什么要坐地上？” 没人回应他。 梁简生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又困又累，反正以后跟他这个小侄子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便不再打扰他，退出房间的时候才叮嘱道，“快把饭趁热吃了。” 第89章 番外之平行世界（2） 至于傅清嘉有没有把饭乖乖吃了，他无从得知，因为在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楼下已经热闹地准备上了晚餐。 他大哥晚饭没回来吃，傅清嘉倒是乖乖准时坐在了饭桌上，扒着半碗白米饭吃。 梁靖泽吃得快，吃完了又拉着傅清嘉陪他拼航模，在男孩嘴角还沾着一颗米粒的时候，把人拐到了楼上。 第142页 梁简生见两人关上了房间门，小声问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你大哥当年犯下的错，这孩子也很可怜呢。”王念慈边夹菜边道，“他母亲跟你大哥是露水情缘，怀了孕舍不得打掉，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前段时间绝症去世了，孩子自己拿着她的遗书找上门，我们才知道这回事……” 梁简生忍不住皱眉，又觉得好笑。他在外风流了这么久，也没给梁家留下种，倒是他看起来老实稳重的大哥，竟然还能做出来这种事。 “还笑！”王念慈训斥他，“你那没过门的大嫂正闹着要退婚呢！” “是啊，这本来都是头婚，现在却要给人当后妈，怎么会愿意呢！你大哥正为这事发愁呢。” 说起来，又要念叨一堆，扯到了几年前大哥和未过门的大嫂订婚的时候。记忆像开了闸的水，从王念慈的口中缓缓流进梁简生的耳朵里。不过这些陈年往事他已听过很多遍，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哄着老太太高兴罢了。 老宅子的夜是极安静的，除了风穿梭树叶的声音，只有偶尔的虫鸣。梁靖泽被司机送回去了，母亲和大哥都早早便睡下，梁简生躺在床上跟女朋友打电话，哄的那边一阵笑声，看时间实在晚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下午睡了许久，他并没有困意，却也懒得起来找些事做，只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有暗暗的光洒进来。 梁简生没轻举妄动，侧枕着手臂屏息等待。一个小小的身影晃进来，在窗外透进来的朦胧中踮着脚努力将手里的书轻放在了一侧的书架上。 梁简生没出声地笑了下，难怪他看着那本诗集眼熟呢，原来就是他很早以前看过的那本。 相处下来，梁简生发现其实这个小侄子并不算自闭，他只是不爱说话，又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没了原来那些伙伴，才显得越发孤独。 有了那天晚上的事，梁简生告诉他，以后想看书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他屋里拿，不用偷偷摸摸的。傅清嘉的脸上泛起了红，他知道自己偷偷去还书的事被梁简生看到了。他很感激他没有当场拆穿。 梁简生只回来住一周，房子还没暖热人又要走了。他走的那天赶了个大早，临行前王念慈出来送，大哥开车去机场送他。路上他与梁崇江聊了几句小侄子的事。 “大哥，嘉嘉你打算怎么办？” 梁崇江头疼，他正在被未婚妻退婚，但另一边是他的亲身儿子，他不可能不管。 “要不让他跟着我到国外住段时间吧，嫂子那边也好说话，你们先把婚事商议一下。”梁简生提出来个让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建议。 “你？”梁崇江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在国外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而且小嘉刚换了环境，再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恐怕他适应不了。”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他问梁简生。 “再过两三年吧，反正公司和家里都有你，让我再逍遥几年。”梁简生笑着道。 他收不住心，好在上边有个大哥，若是没了梁崇江，全家的担子都要压在他身上了。 梁简生这回一走就是两年，春节的时候也没能回来，再次回国是梁崇江结婚的时候。 事情是怎样解决的他不知道，也没兴趣去问，不过王姨嚼舌根传到了耳朵里，说是大哥在外边布置了新婚房，小嘉就留在老宅子里跟着老太太住，对外也不称是梁家的孩子，这才算把事情解决。 梁简生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他大哥结婚的那天，他没见着傅清嘉。听说是亲戚多，人多眼杂，怕有人胡乱说出去，就把人暂时送走了。 送到了哪里去梁简生不得而知。 之后梁崇江结完婚，他那边有事又匆匆走了，没承想这一走又是三四年。这边的公司越做越大，渐渐放不开手了，原本两三年就回国发展的计划只好再次搁置。 中途他回过国几次，但嘉嘉读的寄宿中学，半个月才允许回家一次，梁简生也没能见着这个小侄子。 几年过去，梁简生都有点忘了小孩的模样了，只记得那夜他偷偷潜进来还书的身影。 渐渐地，他也到了而立之年，花了不少功夫才完全把重心转移到国内，做好了在国内定居的准备。 住在老宅子多少有些不便，他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买了套房子，闹中取静，也算有了个自己的家。 他回来那天正好赶上暑假，嘉嘉也在家。五六年没见，人长高了一大截，已经到了梁简生的肩膀位置，相貌也长开了，少了小时候的呆滞。他还是那样少话，只在楼上默默看了梁简生一眼，便回房间了。 吃饭的时候他才下来，按照辈分坐在梁靖泽的旁边，安静地听着大家讲话。 梁简生总感觉自己和这个小侄子被什么东西隔住了，大概是时间和距离。他记得那几天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至少嘉嘉愿意同他讲话了，现在见他回来，连理也不理一下。 “他呀，估计都把我忘了！”晚宴结束，梁简生帮着收拾碗筷，看了一眼上楼的傅清嘉，压低声音跟王姨说。 毕竟只见过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不记得也正常，可梁简生心里就是觉得怪不舒服的。 “那怎么能呢？”王姨笑着道，“小嘉想着你呢，你那次没告诉他就走了，他找了你半天，听说你走了，还偷偷哭呢！” 第143页 梁简生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把他领回来那回。还有去年，他听说你回来，请假从学校回来，结果回来后你人已经在机场了。”王姨自己念叨着，不知道有心还是无心说给梁简生听的，“也挺奇怪的，他和大少爷倒不亲，没见过您几面，看着倒很亲呢。” 话说出来，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哎呀，你看我说的是什么话！小嘉是你大哥的孩子，能不亲吗？” 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亲还是亲的，不过梁简生大嫂那边管得严，梁崇江对傅清嘉再亲也不能把人接过去住。何况，听说他大嫂怀孕了。 这是大喜事，全家都高兴着呢，但想到那个不多言语的小侄子，梁简生心上像扎了根刺。说到底，傅清嘉只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王姨没察觉他在想什么，“好几回老夫人跟你打电话呀，他都站在旁边听着，让他跟你说两句吧，他又不说……” “是吗？”梁简生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读了初中就住校了，人也大了，更不爱说话了。”王姨将盘子收到橱柜里，“挺可怜的一孩子……” 等梁简生闲下来已经两三点了，他上楼的时候，看见傅清嘉的房门开着，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摆设单调而简单，与之前没有太多差别。 “你怎么不敲门？”少年皱着眉头不悦地问，没刚才那样见外了。 梁简生理亏而失礼，只好道歉，“对不起，我怕敲门你会当做听不见。” 少年没说什么，低下了头看书，耳朵根子泛起一片红。某种程度上，梁简生猜中了他的想法。 梁简生看到他桌子上放着的书，“读初二？” 少年没抬头，“已经要升高中了。” “哦。”梁简生确实没太关注过他到底是该读初二还是高中，实际上他连傅清嘉的模样都快忘记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像个多事的长辈一样随意问着，“中考多少分？” 傅清嘉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脚，旁边放了半牙没吃完的西瓜，“……不是很高。” 看起来不是很想说，梁简生也没有打算再窥探别人的隐私。他看见书桌上摆放了一些工艺品，那个曾经送给傅清嘉的石头夹杂在其中，上面的纹路被磨得有些不明显了，但梁简生还是一眼便认出来。 有天吃饭他们随口提起这件事，佟嘉说想报一中。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这点毋庸置疑，入学分数也不低。梁简生认真地道，“一中挺好，分数不够的话找找关系也……” “小嘉不是说考了六百二十多？” 梁简生的表情凝滞了一秒，合着六百五的满分，在傅清嘉看来，考六百二多还不算高呢！ “对了，我新买的房子就在一中附近，嘉嘉你要是不愿意住校的话，去我那住着也行。” 傅清嘉好像要开口说什么，王念慈抢了先，“这方便吗？回头你跟人家女孩子交往，这也不像话呀，万一再像你大嫂那样……” “没事，我住校就行。”傅清嘉垂眸低声道。 他到了哪里都是个拖油瓶，他知道，所以更加不想麻烦别人。 梁简生看到他颤颤的睫毛，不由心疼，笑着道，“没事，我那宽敞，再说了就三年，等嘉嘉考大学了我再谈恋爱不行啊？” “你现在都三十二了！” 梁简生笑了笑没说话。 傅清嘉最终没有住成校，住宿申请出了差错，等他发现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安排好住处了，他也不好让学校为了自己再做调整，最终听了梁简生的，暂住到了他那里。 那里房子很大，很安静，梁简生上班的时间和他上学的时间基本一致，即使是两人都在家的时候，也有种默契，不会烦到对方。 梁简生如他所说的那般，一直没有交女朋友，至少佟嘉没有见过陌生女性来到过家里，这让他放松了不少。但他也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耽误了梁简生谈恋爱。 高二的时候有住宿的名额，梁简生没有让他搬。 像是化学公式，他们的关系在紧张的高中生活和飞速流逝的时间中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两人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 在几年之后，他们才明白那种在人心挠着痒的感觉是什么。 有一种命运论，不管你在人生的这个路口做出怎样的选择，在许多年后这些选择都会有交织的节点。就如同傅清嘉，无论当时是被梁家认回，还是被佟家捡去，或是走向其他命运，最后他都会遇见这个叫梁简生的人，在很多年后，他们会走在一起，成为彼此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