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的一百天》 第1页 [GL百合] 《无人岛的一百天》作者:秦歌一曲【完结+番外】 文案: 一群空难者在无人岛上的生存。 —————————— 本书阅读提醒! PS1:本书双女主皆为双性恋!双性恋!双性恋!不喜勿入 PS2:本书参考资料多来自度娘百科,部分资料参考一些户外生存UP主,所查资料并不严谨,不经考究,如有出现严重错误,请留言,能修改的我会进行修改 PS3:文笔勉强,阅读时如若出现不适,建议关闭本书,扔进垃圾桶,若有吐槽,还请手下留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思琪、江馨然 ┃ 配角:温随云、叶雅洁、王真真、姚亚楠、穆洁、韩唐、林建飞、老太太、老爷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群人的无人岛生存 立意:责任 第1章 写在开篇(必读) 本小说阅读指南: PS1:本文女主皆可以认作为是双性恋!双性恋!双性恋! PS2:女一生娃带崽,女二初吻不在。 本书可以说是上一本《云水共相依》的两位配角,温思琪和江馨然的续写故事(自磕CP,我的世界我做主!) 如有朋友看不明白她们的关系,可以看下上一本小说正文的最后两三个章节,至于两位主角在上一本的出场篇章我可以标记下(当然,不想了解也没关系)。 江馨然的出场篇章不多,都在正文的最后几张(第147章 149章) 温思琪的出场篇章就比较多了。 第17章:游乐园,这里只是短暂的出场,以及上本小说主角的印象。 第25、26章:也只是短暂的几个片段 第37章 第53、54、55、57、58章:这五章篇幅比较多 第64、65、69章:这里也都有一部分 第76章 第81、82、83章 第86章 第87章:这里只有一点,不多 第89章 第93、95、97、100章,挺重要的吧 第139章 就这些了,可以大概了解下主角。 PS3:本书参考资料多查自百度百科,比如某些植物的药用效果、植物的生长环境及医疗急救等方面问题,同时部分生存资料参考一些户外生存UP主(如:《麻雀喳喳野行记》、《澳洲小哥:原始生活》、《探险家欧林林》《户外生存:天麒、天麟、林丹》等),但又没全部参考(三分钟热度,也没耐心,实在坚持不了追剧及对自我的科普,所以知识储存量皮都不够格,只能算跟毛) PS4:本小说文笔勉强,剧情张驰度掌控能力较差、水分较多,一如既往掺杂私活(文青病!),阅读时如有出现不适,建议关闭本书,扔进垃圾桶,若有吐槽,还请手下留情。 至于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想起来了也懒得添加)。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2章 飞机失事 天空下,阴云成泱笼罩在无垠的汪洋之上,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宛若末日将至。 大风呼吼,翻滚的云浪一如海面上起伏的海浪,一浪卷挟一浪,昭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海面上,浪花汹涌不断拍打在试图从水下探出头的幸存者们身上,他们挣扎着游向最近的飞机残骸。 “云云,快!爬上去。” “妈妈,手……” 温思琪吃力地将女儿拖到一块残骸上。 爬上残骸,小心地转过身,温随云净秀的小脸写满了恐惧,她伸出小小的手掌伸向母亲。 紧扒着残骸凸出的一角,温思琪笑容满面摇了摇头,朝残骸上的圆环示意,“先抱紧圆环,别担心,妈妈会一直守护在云云身边。” 许是母亲的笑容给予信心,温随云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倔强,乖巧地慢慢挪向圆环。 这应该是机翼的一部分,有两个相连的大圆环,似乎是一样应急装置。 浪很大,不断将海水拍到残骸上阻碍温随云前进,几次险些从残骸是上被卷入海里,每每这时,总会有只手及时将她从危险边缘拉回。 “我抓到了,妈妈!” 小家伙低着头不敢抬起,海浪像是输不起一样,不断往她头上拍打。 温思琪舒了口气,便寻找起可以爬上残骸的最佳点。 机翼的残骸很大,大到她暂时无法估摸。 温思琪观察了会,将目光落向残骸另一边,那边离圆环更近一些,她伸手就能抓住。 咬咬牙,温思琪不做犹豫,深吸口气一头扎进海中。 海下稍是平静些,没有海面那般凶险,却更令人感到无言的恐惧。 很黑,所见视野只有一片黑暗,仿佛遥挂星空尽头、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也叫人不寒而栗。 温思琪没敢多看一眼,便迅速游到残骸的另一边,抓住女儿伸来的腿翻上残骸。 “妈妈!”温随云再忍不住恐慌,一头扎进母亲怀抱寻找安心之处。 “别怕,妈妈在。”温思琪一手勾着圆环不放,一手紧揽女儿,掩去眼底的惧意,温声细语安慰着。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在耳朵最喜欢的适度,能轻易就平复一个人的心绪。 怀中的颤抖不再激烈,温思琪分出了一点心思环顾四周。 第2页 火焰将视野照亮,入眼是满目疮痍,有人在海中扑腾,有人在海里挣扎,可再远望便只剩一片汪洋,没有边际、看不到希望。 心底不禁起一丝绝望。 半个小时前,飞机遇到一股强气流,在颠簸了一阵后又持续飞行了一段距离,而后机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失去控制一般,飞机几次起起落落,几分钟后坠落海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飞机解体,海水汹涌灌入机舱,她们有幸活了下来,也不幸地活了下来。 风浪愈发强劲。 “妈妈……” 就在这时,怀里的女儿唤了她,温思琪连忙敛去心绪,那双温柔的眼睛对上女儿的害怕。 “妈妈,我们会不会死……” 温思琪悄悄收紧臂弯,莞尔笑道:“不会,有妈妈在,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去,相信妈妈。” “嗯!我相信妈妈。”小家伙重重点了两下小脑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看起让她感到恐惧的海浪,丝毫不知给予她信任的人又在想什么。 能回去吗? 温思琪不知道,她无法给予自己自信。 望向天空,阴沉的云层让她感觉不到平日里的惬意,只有压抑、压抑、不断的压抑,就像那个时候的云…… 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吧,我的骑士…… 温思琪敛下眼眸,却是笑了。 “妈妈!是馨馨姐姐!”怀里突然传来女儿焦急地喊声。 顺着女儿小手所指望去,海浪起伏的不远外,两个人显得十分渺小脆弱。 此时光线略为晴明,十米内的人物能辨模样,温思琪不难分辨她们谁是谁。 其中一个似乎不会游泳,挣扎带给另一个人更加困难的前行,看上去就快坚持不住。 “妈妈……” 温随云仰着小脑袋,期待地望着母亲,可母亲却逃避与她的对视,望向了毫无关联地另一边。 她失落地回望刚才的方向,看着在海浪中时隐时现的人,她又回过头,哀求地看着母亲,“妈妈,救救馨馨姐姐吧,她是好人……” 是啊,江馨然是个好人,好到让她不惜放弃筹谋许久的计划,好到她舍不得伤害对方。 两个月前,江馨然穿着婚纱站在自己面前的别样风华恍如昨日,她落在自己脸上轻轻的那一巴掌,时至如今依然能感觉到那个女孩的天性善良。 可是江馨然再善良又能怎样,如果她去救了,温随云怎么办? 暴风雨就要来了,海浪又这么大,一不留神就会被卷下去,残骸也在不断被海浪推远,她能回到女儿身边吗? 温思琪不敢赌。 “妈妈,救救馨馨姐姐,救救她吧……”孩子还在央求,焦急的声音一再撞击温思琪为自己建起的冷漠。 她低下头看着女儿,拉起一抹牵强,“那云云呢?妈妈若是去救馨馨姐姐,那就不能陪在云云身边,就无法保护云云。” “我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的!”温随云有些激动地从母亲怀里挣开,双手牢牢抓住圆环,“妈妈,你快去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担心的!” 孩子笑得很开心,天真的笑容虽藏不住害怕,更无法抑制母亲就要随了她愿的喜悦。 温思琪再找不到不去的借口,或许她也想去,那可笑的圣母心。 既如此就去吧。 温思琪看看四周,海浪正好拍来一件救生衣,应该是谁从座位底下拿出来但没来得及穿上,就被海水被推来这里。 温思琪抓着圆环伸长腿,从海里勾起救生衣。 “云云,快穿上。” 温思琪一阵手忙脚乱撕开包装替女儿穿上救生衣,扣好扣子,又拉动两侧红色的充气手柄,救生衣的气阀没有漏气,很快就膨胀起来。 最后检查了遍救生衣是否穿牢,温思琪又一番叮嘱:“定要抓好,切莫松手,妈妈去去就回。” “嗯,我会记住的,妈妈小心。” 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温思琪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起身跃入海中。 她就像一条被海洋宠爱的美人鱼,姣好的身姿游龙惊鸿般在水中恣意无阻。 “你别……乱……” 海浪将声音盖得模糊不清。 “你他——咳咳……娘的撒手啊!” 冰冷的手脚再经不起她折腾,叶雅洁松停下了折腾四肢,只是提在自己上臂的手不许她沉下,胸腔有些难受,她就快喘不过气了。 对生的渴望与对死亡逼近的无力让她不住恐惧,忍不住吼起抓着她不放的好姐妹。 “撒手啊,你个白痴——咕噜咕噜……” 海水再一次灌进她口中,不想再挣扎的四肢下意识挥舞。 “冷静点,姐!姐……” 入耳的海水将听觉封闭,叶雅洁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视野也变得模糊,她甚至睁不开眼睛。 恍惚中,她看到好姐妹焦急的脸,曾被她羡慕的头发,此时在海水里张牙舞爪让她觉得好笑。 叶雅洁想笑,却笑不出来,身体在本能地阻止海水灌入,但无法阻止她的下坠。她有些丧气地放弃挣扎,将精力全部放在睁开眼睛。 她想最后看看,这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妹妹。 入眼却是一张想不起在哪见过的眼熟。 那个人像鱼一样突然游到面前,一把环住她向海面游去。 第3页 妹妹的脸越来越清晰,她却看到了复杂。 怎么说呢? 就像看到还爱着的前男友。 这个好笑的结论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叶雅洁便没把它放在心上,她得救了,迫切地呼吸着混杂着海腥味的空气。 “把它穿上,莫要着急,冷静点慢慢来,我们会安全的。” 耳边传来了轻语,就像大人哄孩子一样,带着一点像在笑话孩子慌乱的笑意,轻易就让孩子找到主心骨,随她的话平静下来。 叶雅洁缓缓换了几口气平复胸腔里有些过分激动的玻璃心,又仔细感觉了会它没有再激动的意思后,松了口气。 转过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叶雅洁忍不住失声高喊:“温思琪?!” “是我。” 温思琪回了她一个笑意,便又低下头去扣救生衣的扣子。 海水的浮力将救生衣漂浮在水面上,让扣扣子的动作颇是困难。 看着就在咫尺边的温思琪,叶雅洁不禁将思绪回到刚上飞机时相遇的时刻,那个时候她摆着一副正妻姐妹手撕小三的不屑站在人家面前高傲的自我介绍,还准备讥诮来着,转眼就被人家给救了。 被一个破坏妹妹婚礼的女人给救了,虽然妹妹的结婚对象不是个东西,但叶雅洁一点也不想和对方扯上任何关系。 牵强地扯扯嘴角,勾在温思琪肩头的手迅速缩了回来,伸进海水里搅了搅,旋即扭头看去身旁,却见她低着头十分忙碌样子替自己扣扣子。 张张嘴,便不再语。 “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 叶雅洁又看向温思琪,后者四下茫顾,甚至松开了她的手。 正想询问,耳朵到先听见江馨然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 声音还是一样的冷静,叶雅洁不禁怀疑在温思琪脸上看到的慌乱是不是自己错觉。 哔——哔—— 浪里突然传来了哨声,不是很远的样子,听得清晰。 “哪来的哨子声?” 叶雅洁不禁看向救生衣,衣服上有一枚哨子。 “是我女儿。”冷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欣喜地波动,“我们赶紧过去吧,去那边。” 纤长的手指笃定地指向右前方。 “等——算了,我们过去吧。” 戛然而止的字眼很是清晰,就像她往江馨然靠去的举动让温思琪无法忽视。 心知肚明轻笑了声,温思琪便带着人往哨声传来的方向游去。 哨声不间断的吹响,在汹涌的海浪里,它像一座灯塔,凭借声音指引迷茫的人方向。 “妈妈!” 哨声停了,却清晰地传来孩童稚嫩的欣喜。 有些吃力地爬上残骸,叶雅洁紧紧抓着圆环一边,狼狈地趴在机翼上狠狠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让她有点不顺眼的母女,妹妹的不幸让她对眼前这个女人说不出感谢,更有种欠了人情的烦躁。 “妈妈……” 温随云偷偷望了眼江馨然,便一头扎进温思琪怀中。 温思琪小心地揽紧孩子,目光远眺,眉眼流露着无法决断的挣扎。 “妈妈。”怀里的孩子抬起头来,笑容与她的眼睛一样干净,“妈妈,你去吧,我会牢牢抓紧环环不松手。” 她看出了母亲的恻隐与顾虑,又抓着圆环匍匐在残骸上,干净的笑容卸了母亲的顾虑。 温思琪轻轻咬住下唇,慈爱地抚着女儿脸颊,又如鱼儿般跃入海中。 叶雅洁听到入水声,下意识张望过去,海浪却将她的视野遮挡,无法知晓温思琪去了哪。 也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耳边道:“姐,你自己抓好,千万别放手。” “什么?” 突然又一声噗通,叶雅洁眼睁睁看着好姐妹跳进海里。 “喂——你这时候争什么胜啊!”叶雅洁气得差点松开手。 她自小就在江家长大,和江馨然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很清楚这是个怎样的女孩,除却音乐方面,就不见她对什么有好胜的执着,哪怕是对她那位脚踏多条船的前未婚夫。 直到两个月前她才知道,对自己这个妹妹,她没有想得那么了解。 不是不好胜,是没有遇到让她在意的对手,直到温思琪这个她的前未婚夫不知道第几个的前女友的出现。 迎亲的那天,她就在楼上用望远镜看过温思琪,也查过对方资料,确实哪里都不输江馨然,非要找点瑕疵的话,大概就是家境和更好骗吧,轻易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她想着,不禁看向身边。 虽然脸蛋稚嫩,但能看出温思琪的影子,好像外貌都随了母亲,温随云的脸看不出她父亲的影子。 小家伙的脸上写满害怕,全然不见刚才的坚强,似乎连性子也随了母亲。 叶雅洁不耐地低嘁了声,高声唤道:“喂!把你哨子吹起来,告诉她们我们的方向。” 浪声很大,温随云似乎没听到叶雅洁的话,眨巴眨巴着眼看着她,眼神让她感到更加的烦躁,抓着救生衣上的哨子连说带比又大声重复了遍。 口气很不耐,像高高在上命令的样子。 年幼的温随云听不出味道,只感觉对面的大姐姐不喜欢自己,还讨厌自己。委屈地点点头,她吹起哨子。 另一边,温思琪与江馨然正带着两位幸存者回去。 第4页 幸存者是对老夫妻,妻子不会水性,丈夫没有放弃,倔强地带着她找到一小块浮物。 他们是听到哨声才往这边划来,但是风浪大了,他们游得很困难。 好在,温思琪她们来了。 在爬上残骸的时候,两夫妻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说着满斥地方口音的感谢。 “谢谢,谢谢!” 此时海浪随着风又大了,还响起了雷。 似乎是被哨声引来,海面又游来了八九个人,有三人穿着救生衣。 “帮……帮……有孕……” 浪声将求助的话声掩盖,温思琪依稀听到有孕妇的字眼。 她看眼温随云,拍拍后者脑袋,便又咬牙纵入海中。 江馨然抿抿嘴,跟着跳了下去。 “艹!你他妈凑什么热闹!”叶雅洁见状,破口大骂了声,便一手勾住圆环,一手像残骸外伸去,口中边吩咐道:“喂!你们俩一个去我对面,一个留在中间,等下残骸往哪边沉,中间的人就往另一边挪!” 叶雅洁极力放大自己的声音,避免被海浪盖过。 老夫妻的声音她听不见,但老太太缓缓挪向了另一边,小心地将温随云护在身下。 “把手给我!” “小心点……” “不要急!一个个上……” “海浪……大……上去……” “都说了不要急!你他娘急什么急,投胎啊!往右边点!右边!” “不要堆在一起!保持平衡,平衡!” 汹涌的波涛将呐喊、恐悚、慌乱通通掩盖在沧海之下,海水随风涌起两米高的波峰,残骸时而起时而落下,愈发深幽的海浪吞噬着残骸与残骸上恐惧的人们。 天空下起了雨,大风卷着雨浪哗啦、哗啦,拍打的浪花逼得他们抬不起头。 海浪遮挡了视线,海水不断扯着身子往下拉,江馨然无法抓住残骸的边缘,越发慌乱的心里涌起一股对冲动的后悔。 就在无措的摸索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抓紧!”温思琪用尽力气将人从海里捞起,“抱住我。” 江馨然没有多想,蜷起身子低着头,紧紧抱住那段纤瘦的腰肢。 雨浪越来越大,残骸也越来越不稳,温思琪有些困难地转过头,还有人留在海里。 “把手给我,快!” “老公,手、手!” 温思琪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她本能地反握,但海水就像滴入手心的润滑剂,她感觉不到摩擦的手感,霎时便觉手心空荡。 “老公!” 温思琪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身子在浪里时隐时现,恍惚中她看到那张绝望的惊恐清晰地摆在眼前。 “长安……唐……安……” “长生!” 海浪声中隐约传来呼声,孕妇睁大了惶恐的双眼,不管不顾就松开抓在圆环上的手,一卷海浪豁然拍下。 “小心!” “抓紧圆环不要松手!” “勾住它!勾住!” “妈妈……” “别怕……别怕孩子……”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 “妈……” “……” ‘下面播报一条新闻,今天下午3点36分,从南城飞往夏威岛的航班XXX于太平洋失去联系……’ 沐秋水调低了声,望向身边人,“淡淡,思琪……” “我没事,我相信班长和云云会平安无事,阿水不要担心。” 转来的笑容如旧风轻云淡,饶是如此,沐秋水还是看到了些许急切。 “阿水能弄到更确切的消息吗?失去联系的具体地点,搜救方向之类。” 离下午3点已经过去四个钟头,新闻也丝毫没有提及与航班联系上的讯息,飞机失事的可能性很大,温思琪她们生还的可能性很小,或许没有概率。 但直觉告诉云淡,她们还活着。 沐秋水也相信云淡的直觉,便道:“我会尽快弄到确切消息,再不济我就去找江家。” “……嗯。”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查了下,机翼上有圆环的飞机好像就空客的A320型,这里就当做都有吧。 第3章 漂流 晴空万里无云,海面风平浪静。 天亮了,海平线上起了一轮明日,万丈光芒洒落在平静的海面。 有风拂过脸颊,捎来浪花轻轻翻滚的声音,远处有海鸟盘旋上空,倏然击水衔鱼远去,不远处更有几只海豚欢快跳跃,溅起的浪花晶莹璀璨。 多么唯美的画面啊,像是大海与人们分享的浪漫。 但此时此刻,无人欣赏,也无心风花。 昨日的绝望仍在眼前周而复始,此时又不见得救的希望,一夜紧张更是让他们身心俱惫,哪还有心思着眼其他。 温思琪疲惫地坐在残骸上,笑容不改安慰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女儿。 时而抬头之余,趁机打量其余幸存者。 说起来除了在飞机已经认过面的江馨然和叶雅洁外,其他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昨晚暴风雨停歇后,没多久他们又遇到鲨群环绕,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鲨群没有攻击他们就离开了。 害怕鲨群又会回来,他们提心吊胆警惕了一夜,别说自我介绍了。 右前是救下的那对老夫妻,夫妻两人背对着她,看不到他们此时神情,但想来并高涨,弯着的背几乎要驼起。 第5页 在老爷子右边最近的是个中年男人,体格健硕,右眼角还有条疤,乍一眼不是个善茬,正装着身非但看不出文雅,反倒与人一股西装暴徒的威吓,脸上流露的柔情却与他相貌极其不协调,也正是他在暴风雨里用腿护了老太太一把,后者才没被浪给卷走。 老太太左边是两位空姐,相互依偎给予对方心安,虽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但温思琪可以感觉到她们发自内心的茫然与惶恐。 再左是个年轻女人,她把自己藏在双腿里,赤着双脚,身前摆着一只高跟,一头波浪卷湿答答十分狼狈。 江馨然与她的好姐妹一坐一躺在残骸中央,前者面无表情的脸上藏不住迷茫,后者气若悬丝,看上去身体很不好。 本来还有几个人,但都被浪卷走了,连什么模样都没能留在她的印象里,温思琪只记得其中一位也是机组成员。 回过视线觑往身旁。 身旁是绝望的孕妇,两眼无光望着海面,不时能从她翕动的口中听到几个字眼:长生。 那应该是她丈夫的名字。 恍惚中,温思琪又看到那张绝望的脸,掌心倏然攥紧。 “妈妈?”感觉到怀抱的力道变得不对,温随云疑惑地看着母亲。 温思琪恍然回神,迅速敛了心思对温随云扬去个笑意,“没事。” 转而她又看向孕妇,犹豫片刻便开了口:“孩子是叫长安吧。”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落入孕妇耳中。 许是提到孩子的缘故,又或许是名字让孕妇在意,无神的视线望了过来。 她看着温思琪,又看向依偎在温思琪怀中的温随云,死寂了一晚上的她终于缓缓点了头。 “山河无恙风雨顺,国泰民安五谷登,岁岁长安。 长安,好名字,给他起名的人一定很爱这个孩子,才将此般祝福藏于名中。”笑意犹若鸿毛轻轻落入孕妇心中。 无神的眸子里凝聚一抹光,她笑着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嫌弃取名字麻烦,正好又姓常,就找了个谐音叫常安,还说这个名字男孩女孩都好用。” 或许是想起当时恩爱,孕妇神采焕发抚着小腹笑意盈然,转而又低落下来,一扬一抑就像将死之人回光返照。 这个样子让温思琪垂下了眼睑,轻轻咬牙道:“他一定很希望看到这个孩子诞生吧,至死不忘喊着孩子的名字。” 孕妇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馨然也收回了偷觑的视线,望向有气无力的姐姐,眉心悄然褶起一抹忧虑。 “感觉怎样,疼吗?” “安心,它没闹脾气。”叶雅洁咧嘴笑笑,微弱的声音昭示着她的虚弱。 说完叶雅洁抿起唇,舌尖在干燥的唇上舔了舔。 已经十多个小时没进水了,之前从飞机上逃脱的时候又被灌了不少海水,加速体内水分的流逝,现在温度又越来越高,此时喉咙有股在灼烧的感觉,她很烦躁也很难受,迫切地想要尝到水,可四周…… 目光落向远处,海天一线望不到尽头。 轻轻叹了口气,叶雅洁将视线又回转到江馨然身上,后者正望着她,眼神甚至能她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达的担忧以外的情绪。 也在恐惧,也在迷茫,大家都一个样…… 不对! 转动的视线死死定个在对女儿展露笑颜的温思琪身上。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让叶雅洁感觉到她在害怕的人,好像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们能不能得救,会不会就葬身茫茫大海。 应是感觉到视线,温思琪看了过来,脸上的笑意犹不改,“怎么了?” “没什么。”叶雅洁干巴巴回了句,就把头扭开了。抿抿嘴,她感觉更渴了,肚子里也开始不安分的闹腾。 叶雅洁有些烦躁地摸着肚子揉了揉。 看着叶雅洁的举动,温随云眨眨眼,从裤兜里逃出一块未开封的巧克力,很幸运,它没有趁机溜走。 正要撕开,母亲的手阻拦了她,“不能吃。” “为什么?” 温随云仰起脑袋,失落之情不掩于面。 温思琪洋着笑意,细语温言缓缓道:“因为我们的胃在消化食物时需要消耗水分,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进食。” “不能喝吗?”温随云指着拍打着机翼的浪花问。 话声引来了注视。 或许望来的目光太过强烈,吓得温随云怯怯缩了脖子,更紧张地依在母亲怀中。 “不能。”温思琪摇摇头,又抿抿嘴润了下唇说:“海水中混有大量盐分以及其它金属杂质,对身体并无益处。 含杂的盐分更会加速体内水分流失,就会越喝越渴,严重的话会还会导致脱水而死,会很难受、很难受的哦。” 她说话的方式很独特,像个幼儿园的老师,循循善诱。 温随云沮丧的低下头,两只小手各抓着巧克力包装的一角,稚嫩的小脸上泫然欲泣。 看过来的视线也都失落转回。 江馨然却发现,温思琪还在笑,那笑容寻不到一丝绝望,反而是看到希望的欣喜。她激动地就想张口询问,话到嘴边却又落了回去。 莫名的好胜让她不想低温思琪一头,便悄悄寻找起能给予自己希望的线索。 找了一圈,除了海就是天,江馨然找不到任何蓝白之外的其他颜色,失落地回过头,便看到一抹轻笑落在眼前。 第6页 江馨然牵强地勾勾嘴角,回去个笑意,就又迅速撇了开。 叶雅洁把刚才的小举动都看在眼里,白眼一翻便问:“喂,看你笑的,是不是找到脱困的办法了?” 她的声音不小,轻易就把其他人的注视又拉了来。 众目睽睽,满怀希望,似乎都把生还的希望寄托在温思琪身上。 温思琪犹是笑意不改,没有为他们的激动感到沉重,也没有骄傲。 她笑笑说:“不是办法,是机会。” “什么机会?” 说话的是那个把自己藏起来的年轻女人,边说着边忙不迭整理自己仪容,失去了铅华修饰的容貌很是普通,没什么起眼的地方,倒是一身衣着颇为艳丽,可以想象她之前得意的模样。 只见温思琪抬手一指,“瞧见那几只鸟了吗,它们便是我们的机会。” 他们顺着望过去,是刚才就在天上盘的海鸟。 年轻女人拧着眉头,语气十分不善道:“你拿我们寻开心是不!就几只鸟能是什么机会,又不能带我们飞!” 她的声音很尖锐,饶是长时间没有进水,话里也带着急切的惶恐,也不影响她的声音对耳朵的刺激,让人颇是难受。 温思琪不恼,犹自说道:“我见它们几次击水,又衔鱼而去,想必是来觅食,既是觅食,那附近定有它们歇脚的地方。所以,我说它们是机会。” 一番话又点燃众人得救的希望,视线不由紧紧盯着那几只盘旋的海鸟。 鸟儿并不知自己成为了几个人类的希望,它们兀自盘旋在海洋上空,冷静的盯着海面下一举一动,豁然俯冲衔起一条挣扎的鱼儿消失在海平线上。 是太阳升起的正对面,他们的正前方。 “啊,飞走了一只。”稚嫩的童声洋溢着些许喜悦。 温思琪遂起身眺望,视野所见仍是一片汪洋。 微微蹙眉,温思琪便将目光落到残骸上唯一能在视觉上获取力量的男性身上。 “大哥,能否帮个忙。” “你说。”男人沉声道。 “可否让我女儿坐你肩头一看。”温思琪指着海鸟消失的海平线说。 男人随之望去,点头答应:“好。” 话落,男人便支着膝盖有些吃力地站起,走到残骸中央,他又蹲下来将温随云扛到自己肩头。 “有看见什么吗?” 小家伙探探脑袋,在其他人期待的注目下与母亲的询问里摇摇头,迅速爬下男人的肩膀扎进母亲怀抱。 一股无言的失望又在几人中传开。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将沉默打破,只见江馨然站了起来,对男人道:“大哥,你能扛下我吗,我比这孩子高,视力也不差,应该能看的再远些。” 男人颇是凶悍的眼睛略微打量了下江馨然,“可以。”便又蹲下身扛起江馨然。 坐在男人肩头,江馨然极目远眺,视野中,海鸟离去的海天一线隐隐有一点黑色。 心下不禁一喜,但又怕是自己看错,江馨然赶忙按了几下印堂穴使眼睛看得更清楚些,视野中的黑色犹在,隐约还看到有黑点在飞,不禁话音高扬: “看到了!” “看到了?!” “看到什么?陆地?还是船?” “你确定吗?确定没看错吗!” “距离呢?距离有多远!” 声音七嘴八舌传入耳中,一时让江馨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温思琪清婉的话声排开嘈杂直直传入她耳中,“大家都别着急,冷静下来,让江小姐先下来,再与我们好好说说都看到什么。” 语速不疾不徐,平静的语气宛如一根定海针,稳稳定在众人激动的心上,使他们逐一冷静下来。 江馨然瞥了眼她,敛眸从男人肩头下来。 刚一下来,叶雅洁就靠了过来问:“快说说看到了什么!” 江馨然抿抿嘴,吸了口气便讲述起自己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一个黑点,没有动静,应该是座岛屿的山,或者是海岸较高的地方,距离……我无法估测。” “可以估测。”叶雅洁看向男人,“你有多高。” “一米八八。”男人皱皱眉头,沉默地坐了回去。 得到答案的叶雅洁立马回看江馨然,后者望了眼男人,张张嘴道:“总高170,下身105米,六天前妈刚给我量过,准确。” “哦吼,还是黄金比例啊。” “说重点!”江馨然没好气白了眼不着调的姐姐。 叶雅洁讪讪敛了笑,舔舔唇道:“我们和看到的陆地距离可以利用勾股定理计算。 你上身就按065来算,再将他的身高去除脖子与头的高度按15米算,相加为215米,赤道半径我记得是6378千米。 以勾股定理计算,地球半径加上你俩相加的身高的平方减去地球半径的平方就是我们和目标之间距离的平方,再开根……” “大约是5千米,若是另一种方法计算那就是1688乘以215再开根是6千米。” 叶雅洁的心算能力似乎很强,很快就将答案得出。 “5到6千米……还是它最高点在海平线上看到的距离,就算换作海里,实际距离也不会近……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十几个小时。” 叶雅洁舔舔嘴唇,又有气无力躺了回去,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就碰了碰嘴,有些话更是直接从耳边掠过。 第7页 “你确定是这个距离吗,可别弄错了害人白高兴一场。” 尖锐的女声有些刻薄的味道,刺得叶雅洁满眼不快瞪向对方,“爱信不信,不信就自己测!” 年轻女人登时吊起眉眼,正要驳嘴,先被人抢了话。 “有没有办法让速度变快点?” 开口的是一位空姐,样貌颇是英气,就是脸上挂了两道与形象不符,颇是明显的泪痕。 不知怎的,视线又回到了温思琪身上,含杂的急切在她的笑容里渐渐平静。 只见温思琪缓缓开口道:“有,而且不用我们动手。” “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拖拖拉拉装什么神秘。” 年轻的女人急得忙不迭打断话,语气不善似乎是把气撒在了温思琪身上。 江馨然蹙着眉撇去一眼,传入耳中的话声却犹是温和,“潮汐,它会帮我们往海岸推去。” “对啊!”就在有人迷惑时,苍老的激动突然响在她们耳边,就见老爷子激动地颤着手说:“今天是农历十五,涨大潮的时候,这个时间……这个时间应该、应该是最低潮的时候!再过……再过……” 老爷子转转视线,最终落在了江馨然的左手腕上,那里带着只表。 江馨然随即明白意思,抬手一看时间,眉心拢的明显:“3点45分?” 众人面露疑惑。 “坏了?它不是防水的吗?”叶雅洁道。 “不知道……” “是时差吧。”温思琪插了话,“我们当时也飞了不少时间。” 她说着,又望向两位空姐。 面相英气的空姐遂接上话,“遭遇强气流的时候位置大概在东经175度左右。” “看这太阳……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东十二区了?”叶雅洁说道。 江馨然微微蹙眉,便问老爷子:“大爷,涨潮是什么时候。” “六点是最低潮,然后才慢慢涨,到12点是最高潮。” “不到4点,还要好久……”叶雅洁垂头丧气又倒了回去。 “不,不同区域潮汐时间亦不同,便是国内,各地潮汐时间也各不相一,我们无需心急,暂且等着便是。”温思琪说完,就去安慰孩子去了。 其余人见状,也各自沉默或交头接耳。 叶雅洁拉拉江馨然的衣摆,后者一躺下来,她就凑上去咬起耳朵,“我们很蠢吗?答案都明摆了,还要跟个文盲一样问些白痴的问题。” “不蠢,是我们无法冷静而已。” 江馨然悄悄瞥了眼温思琪,叶雅洁也望了过去,“你说她怎么就一点不慌呢?总是笑着,感觉像是来体验生活而不是遇难。” “有的人天生心大,说不定她就是那一类人。”江馨然收回了偷觑的视线。 闻言,叶雅洁煞有其事点着脑袋,“也是,毕竟是个连自己都舍得利用的狠角色,这点风浪算什么。” 叶雅洁低低嗤笑了声,便侧过身摸着肚子闭眼小憩。 江馨然蹙着眉头,又瞟了眼温思琪,望着天思绪不然。 第4章 海岛 “看……看到了!我看到了!” 女人尖锐的嗓子激动地高高飘在残骸上空,话声里难以自抑的喜悦成功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纷纷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是大陆还是岛?” “是岛吧,就一个尖角,怎么看都不像大陆……希望是有人活动的群岛。” “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那里有山,而且还不低。”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江馨然忍着激动,抬手看看时间,是北都时间5点06,她估摸了下所在时区时间,应当在8点左右,再按她们的平均身高计算,也就是说,她们在1个多小时里大约飘了七八百米。 漂流速度有点慢,不知道12点前能否靠岸。 想着,江馨然不禁有些担忧地望向海岛方向。 “妈妈,我们能得救吗?”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语稚嫩,是欣喜也是不安。 江馨然偷偷乜了眼去。视野里,温思琪对她女儿展露的笑容仍是不变,不悲不喜,好像她是没有情绪的圣人。 看着温思琪的冷静,江馨然有些不服气,旋即转开视线,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身边大呼小叫的激动,自身的饥渴和灼烧在身上的温度让她平静不下来。 她觉得烦躁,也难受。 “看到陆地不应该开心吗,怎么到你这就变得烦躁了?”耳边的声音十分低弱,更是像在磨砂一样沙哑。 江馨然赶忙敛了心思,说道:“没什么,有点渴而已。倒是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免得出问题。” “少乌鸦嘴,都这么多年没出问题,哪会一下子突然就来事。”叶雅洁无力笑笑,随即又用舌尖为双唇润了点口水。 江馨然张张嘴,欲言又止咽了回去,蜷起双腿,沉默地将下巴磕在膝上,耳边是不休的碎碎念念,不停的念着“怎么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靠岸”、“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这个声音不知干渴似的在耳边来来回回,让江馨然烦不胜烦,几次想将其打断,可教养与对方激动的模样,她又说不出口。 “喂,你能安静点不,很吵啊。” 叶雅洁的不耐在耳边响起,碎碎念念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江馨然便看到回转的尖锐。 第8页 “我怎么就吵了,又不是像你一样看着就马上咽气的病秧子,看到海岛我激动下怎么了!”年轻女人的声音更加尖锐。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比喻的吗。”叶雅洁瞪着眼,强行撑着残骸坐起与之对持。 年轻女人立马插起腰抬着下巴,张口就要势,一个身影却站到了两人视野之中。 “两位且停一停,莫要再为一点小事费了精力。”回眸的笑容温润如玉,“绝境逢生激动在所难免,乃是人之常情,但我们尚不知岛上是否有水源、食物,是否有危险,若此时消耗了精力,使得上岛后无力寻水觅食,岂不得不偿失。 所以,眼下我们更应该养精蓄锐保持体力,莫要将精力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软语温言稍稍缓和了气氛。 年轻女人看了眼温思琪,低声道了句:“虚伪。”便独自坐了下来。叶雅洁也跟了眼,又瞟了眼年轻女人,低嘁声又躺了回去。 有人悄然松了口气,江馨然也压下了就要发作的气愤。 对此,温思琪视若未见,对其他人温和地笑笑就又回去了温随云身边。 “这样好吗,两边不讨好。”刚一坐下,温思琪便听到耳边压低的沙哑。 转头一看,一直沉默的孕妇正看着她。 温思琪轻轻一笑,低声道:“还能怎样呢,总不能叫她们继续吵下去。” “但是看她们现在这个样子,之后还会起争执。” 孕妇担忧地迅速打量了眼叶雅洁二人,便又转了回来欲言又止看着温思琪。 与之相视了会,温思琪明白了她的担忧,舔舔唇道;“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要双方心甘情愿放下芥蒂,旁人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得有叫双方都舒服的说服力,亦或是威望,很遗憾我两者皆无,对她们各自也不胜了解,此时亦无这份精力。” 说完,温思琪便抱着女儿不再开口,孕妇也继续沉默。 因为看到海岛的激动也随这场小小的口角散去了喜悦,无言的沉默像沉重的阴云压在诸人头上,不知不觉这份沉重也压到了依偎在母亲怀抱的温随云身上。 年幼的她开始害怕,紧紧抱着母亲,将自己藏在她怀里。 温思琪看着女儿的举动,抿了抿嘴,遂深吸口气,语调轻扬道:“风又大了,12点之前我们应该就能靠岸。” “你确定?”气氛登时一变,面貌英气的空姐更是忙不迭追问。 “确定。”温思琪欣然笑道,“之前我便在观察我们漂流的速度,半个小时前,我们的速度便随风速变化,想必是潮涨原因造成,接下来的速度兴许会再有所变动。” “太好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众人激动不已,就连刚吵过半架的两人也是喜上眉梢。 一时,残骸上的幸存者们情绪高涨,希望萦绕在他们心头。 喜悦的氛围轻易就影响了温随云,咧开笑容激动地向母亲问起岛上会有什么。 温思琪边不厌其烦回答她的十万个有什么,边思考着岛上是否有人迹,如果没有,到了岛上该做什么、该注意什么、又该如何集结所有人的力量、调动他们行动,为生存提供一份保障。 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头昏眼花、头疼欲裂,想到思绪紊乱,想到想要放弃。 一想,半个小时过去了,海水的涌动更加明显,他们甚至看到前方高涨的海平线和海平线下隐现的墨绿。 他们看到了半座山,江馨然再次坐到中年男人的肩头看到了大概,是座岛,大小暂无法估测,也无法知晓是否有人活动的痕迹,远远眺望倒是葱翠。 又过半小时有余,他们终于看到海岛的正面,葱翠的深绿与蔚蓝的海色之间隐约露出一点沙黄。 “海岛,是海岛!” “还有沙滩。” “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是小岛,我们得救了!”温随云拉着温思琪的手,指着岛屿露出开心的笑容。 “嗯,我们得救了。”温思琪浅浅笑道,平静的语气难寻激动。 江馨然瞥了眼她,悄悄收敛激动的喜悦,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旁的叶雅洁翻了个眼。 残骸随潮水一点点靠近岛屿,视野里的山也随距离一点点变矮,似乎还是那么遥远,温思琪微微紧起了眉。 半小时又半小时,残骸离岛屿越来越近江馨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北都时间8点45分,所在时区的快12点,便估摸了下与岛屿的距离,大概有两三百米。 还是有点远。 江馨然不禁有些担忧他们能否及时上岸。 在十分钟前,残骸漂流的速度就慢了不少,显然是潮水就快到极限,涨不动了。 “呀——!” 突然,脚下被晃了个踉跄,一声尖叫在耳边乍响,江馨然被吓了一跳没能站稳,顿时狼狈地摔了个屁股墩。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好像撞到了什么。” “触礁了。” “触礁?那怎么办?” 惊慌随着残骸的停滞不动越发鲜明。 温思琪望了眼岛屿,又仔细观察了会海水,蹲下身替温随云重新穿戴好救生衣。 “把救生衣穿好,我们游过去。” “游过去?!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和岛的距离相差好几百米,我们哪还有力气游过去!”年轻女人激动地尖叫起来。 第9页 “是啊,这距离以我们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撑到那,而且我们中还有老人和孕妇。”长相英气的空姐也劝道,“还是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挪动下机翼……”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没有挪动它的余地。”温思琪将最后一个插扣扣好,起身指着海水说:“潮水已经涨不动了,即便挪动机翼,海浪也带不了它多远,潮平之后便是退潮,届时我们很可能又会被带回海上,能否回来不得清楚,眼下我们除了游过去就再无二法。” “最绝望的时候我们都撑过来了,如今希望就在咫尺,何不再坚持一把,莫要小瞧了自己。”说罢,温思琪便坐下身子,将双腿放入水中缓缓滑下水,“云云下来,妈妈带你过去。不要用跳的,慢慢下水,避免踏到礁石伤到自己。” 温随云点点脑袋,谨遵着母亲的话慢慢下进海里。 “环住妈妈的脖子不要松手。” “好。”温随云脆脆应了声,随即又悄悄偷看了眼江馨然,小小的眼里有大大的复杂,她欲言又止环住母亲的脖子。 此时骄阳正盛,阳光在海浪上留下刺眼的白芒,模糊中江馨然看到一道身影宛如浪里白条在视野中远去。 她咬牙收回视线看向身旁。 叶雅洁看懂了她的意思,嘴一咧混不着调地说:“亲爱的,我这柔弱的身子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抓紧,别撒手了,我可不想当粽子喂鱼。” 分明已经是干渴得连声音都能辨别缺少水分,叶雅洁还是嬉嬉笑笑像个话痨停不下话,她边说边检查身上的救生衣,边上突然插来了句不满。 “做作!” “关你屁——” “雅洁,算了。” 江馨然急忙制止叶雅洁就要脱口的不满,“趁现在浪稳,我们赶紧过去,不然就难了。” 说罢,就先下了水。 叶雅洁恼怒地瞪了眼年轻女人,便顺着残骸边缘慢慢跳入水里,搭着江馨然的身子游向岸边。 “嘁!” 年轻女人低嘁了声,耳边又传来了句南城方言。 “老头子,你自己过去吧。” 声音苍老而又微弱,像哭了很久没了力一样。 年轻女人看了过去,就见老太太垂下了脑袋。 老爷子登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脑袋是吃水了吗,说什么胡话。要走一起走!” 刚要起来的身子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老太太心一急也来了气,“你、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我不会游泳,你也一把年纪,这个时候你还逞什么强! 我都活了七十多年,还缺这么几天吗,你能活着见到孩子,我死也瞑目……” 老太太说着,情绪渐走渐低,悄悄抹起了眼泪。 老爷子看了她眼,强着气说:“你死了,谁来给我做饭!我不瞑目,不去!” 老太太闻言,就又要来气,一个声音抢在了她前头:“阿婶,我带你过去吧。” 开口的是那位面相看着就不大好相处的中年男人,一口和老夫妻一样的地方方言,年轻女人恰好听得懂。 “不行不行,我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水性,只会拖累你……年轻人,你带他,带他!麻烦你把他带上。” 老太太连连摇手,又一脸激动向男人指着自己丈夫, “不去!” 老爷子犹自拉着脸拒绝,“年轻人,你不用管我们,自管过去吧。” “没事,阿叔、阿婶,我还有力气能带个人,就一块走吧。”男人憨厚地笑笑跳入水中,向老太太伸去手,“阿婶,您就别拒绝了,就当让我为家人积个德,我带您过去吧。” 年轻女人看着两夫妻,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她咬咬牙犹豫好久,就在老太太不再执着等死、就跳下水里时,女人脱下了救生衣向老人扔去,抓起高跟鞋跳进海里就向岸游去。 “这……” 老人望着救生衣,一时不知所言。 老爷子看着游远的身影,拿过救生衣递给老太,“穿上吧,小姑娘也一片好心。” 老太太不再拒绝,穿好救生衣便下了水。 一下又少了四个人,残骸上就只剩两位空姐和孕妇。 空姐相望了眼,其中一位走到准备下水的孕妇身后,“女士,您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好有个照应。” 孕妇回过头,欣喜从脸上一闪而逝,“不会拖累你们吗。” “放心吧,我们俩水性都不错,只要不出意外,带个人不碍事。” “我……谢谢你们。” 孕妇感激地致了谢意,缓缓下入水中,跟着两位空姐游向岸边。 作者有话要说: PS:因为我查阅的资料都来自度娘,有些我无法找到具体,所以会造成一些不严谨的情况。文中思琪说的(半个小时前,我们的速度便随风不断加快,想必是潮涨原因造成),这里我不确定潮水会不会影响风速、海洋流速,海面上的风与海岸的风是否为同一方向,还有潮水的范围有多广,手段有限也找不到相关资料,只知道涨潮时一些明显的现象,勿怪。 第5章 海岛第1天 上岛 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几条蹦跶的鱼和一排浅去的脚印,又渐渐退去。 这似乎是座无人的岛屿,沙滩上沙蝇飞舞、杂草丛生,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痕迹,倒是不少被潮水冲上岸的垃圾四下堆扎,身后是一片茂密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森林。 第10页 温思琪放下女儿,便摔坐在沙滩上粗喘气。 两三百泳距不是很远,对常年练舞的温思琪来说体力不是问题,但也架不住身上还有个人,又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疲惫在所难免。 她望着海面,几道身影艰难的在往岸边靠近。 轻轻咬过下唇,温思琪撑着地又站起来。 “不休息一下吗?” 裤管上传来牵扯感,女儿仰着脑袋,担忧地看着她。 温思琪蹲下身,抵着女儿的额头笑道:“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别担心,妈妈不会有事,切记不要靠近海水,也不可以进去树林。” “我会记住的。” 温随云攥着救生衣的扣子,看着母亲再次扑向海里。 此时刚刚平潮,也幸运的没有出现离岸流,幸存者们一个接一个上了岸。 “谢谢……” 孕妇痛苦地皱着脸,托着肚子蹒跚了两步,双腿便软了下来。 “哎,你没事吧!” 两位空姐急忙将人拖住,又缓缓松开力,不至于让孕妇摔在地上。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孕妇满面痛苦,紧咬的牙门后撕出几个字眼,“肚子……疼……” “喂~快来人帮个忙!” 温思琪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便传来了急切。 回头望去,孕妇面色痛苦瘫坐在沙滩上,海浪从她身下一遍遍淌过。 赶忙走上前蹲下身,温思琪迅速观察了眼,又问了些问题,心里有了答案。 情况不是很好,但也没想的糟糕。 “痛感能忍吗?” “……可以。”孕妇咬牙点点头,随又抓住温思琪的手臂急切问道:“孩子、孩子是不是……是不是要出事……他……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求求你……” 孕妇的话吃力无气,好像下一秒就失声的样子,压抑的痛苦中不难听出她对孩子的依赖和对失去他的恐惧。 看着眼前慌乱的面孔,温思琪看到了个影子…… 食指与拇指迅速在腿上拧了把,温思琪吁了口气压下就要浮现的画面,再度挂起温和的笑容好声安慰:“莫要多想,情况尚没你想的糟糕,会出现此般疼痛很可能是情绪波动和疲累影响了胎气,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说罢,又拍拍孕妇的手背,温思琪喊过中年男人过来帮忙,连同两位空姐一起,四人将孕妇小心地抬到林边一处阴凉。 “把身子放轻松,不要紧张……别怕,不会有事的,保持心情,放轻松自己……” 日头愈高,炽热的温度将空气扭曲在眼前,连风都夹着一股烧灼的滚烫,混海浪里的声音却是冷静得让他们焦急不起来。 望着树荫下背对自己的身影,江馨然轻轻咬住下唇,耳边传来叶雅洁的轻语。 “不服气?” “没有。” 江馨然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没有不服气,只是不甘心输人一筹罢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能做些什么。” “你只要活下去。” “馨馨,你对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凡事能以自身安危为前提,不要为了争强就像之前救人一样不顾自己性命,你们的命不一样…… 别急着反驳我,什么平等,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我们生来就比她们高一等…… 好吧,我不说这些,但是你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干爸干妈好好考虑,他们还等着你回去。” 叶雅洁改了口,最后的话就像落在肩膀上的手让江馨然只感沉重,她低着头没有反驳。 轻叹了口气,叶雅洁拍拍江馨然的肩就坐了下来望着树下。 树荫下,孕妇似乎没事了,流淌着汗水的脸拉开一抹疲惫的笑容,“谢谢。” 她的声音还是一样虚弱,倒是比之前少了几分慌乱。 叶雅洁随其他人一样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如果出事的话,恐怕会成为压在他们理智上的又一根稻草,失去理智的人就是一头懂得算计的野兽,它比灾难更可怕,叶雅洁不想死。 好在,有惊无险。 温思琪也舒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暂且不要乱动。” “好。” 孕妇抓着温思琪的手臂,看着她的笑,好半天才松开来。 “别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温思琪拍拍孕妇的手背,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一阵晕眩突然涌来,她晃了个踉跄。 “妈妈……” “妈妈没事。”温思琪勉强将身子稳住,搭着女儿的双肩蹲下身来,“云云,等下妈妈去找些水来,你乖乖待在阿姨身边不要乱走,一旦有事发生,你就把哨子吹起来,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温随云抓着从救生衣上摘下的哨子,乖巧地坐到孕妇身边望着母亲一举一动。 站起的身子轻快非常,与望来的笑意一般轻松,温随云松开了哨子。 “哪位还有力气与我一同去找点水来。” “我去。”面相英气的空姐毫不犹豫站起身来。 “我也去。” “我也去吧。” 紧随着,另一位空姐和中年男人也开了口,两位老人也说着要去,相互搀扶、目光殷切望着温思琪。 第11页 在他们的目光里,温思琪明白了他们心思,便笑着委婉拒绝:“阿公、阿婆,你们留在这里帮忙拾些干柴,再看看退潮后能否在沙滩上捡点鱼虾,若运气好,今天我们兴许还能吃顿熟食。” “诶!好、好,就听你的……听你的。” 两老人对温思琪的安排欣然接受,激动的模样宛如刚看到生还希望的时刻。 他们的激动落在众人眼里,各有心思。 江馨然咽回了咬在牙门后的字眼,并收回就要迈出去的步子,看着温思琪四人离开的背影,道了句“我去捡柴。”就与老夫妻一起去到别处。 叶雅洁张张嘴没有制止,捂着胸口沉默了片刻,气息开始变得急促,一抹慌乱爬上眉宇。 随即她又抬头看看天,阳光有些刺眼,刺得她的眼睛难以睁开,两鬓汗水直淌。 叶雅洁颤着手解开救生衣的扣子将它从身上摘下,粗喘着气爬向树荫。 温随云见她脸无血色,一时不知所措。 “让让,我要……躺一会……” 入耳的声音气若悬丝,温随云忙不迭挪开位子。 孕妇也挪了挪身子,让出救生衣的一半给叶雅洁做枕头。 “喂,你不会真是个病秧子吧。” 刚一躺下,耳边又传来尖锐的声音刺着骨膜,叶雅洁瞪了她眼便不予理会。 无视的态度引来了女人的不满,“有钱没素质!” 说罢,她就不再开口,左顾右盼很不安生,眉宇间弥漫些许焦灼。 突然的沉默让孕妇松了口气,转而眉心又爬上一抹忧虑,她看看身边,急忙又望向温思琪离开的方向。 与此同时,去找水的四人在百米外的丛林边缘找到了几棵较矮的椰子树。 树周围掉落不少椰子,但和落脚点附近掉落的椰子一样,里边都已经干空,掂在手里就感觉只剩一个壳。 或许还能吃到里边的椰肉,但眼下她们更需要的是能生津解渴的水源。 四人将注意打到树上,有两棵树的斜度比较适合攀爬,约莫两层楼高,树上有十来颗椰子。 “能爬上去吗?” “如果我有力气的话就能。” 两位空姐面面相觑。 “用石头砸砸看吧。” 男人随手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向椰子扔去,石头准确无误砸在了椰子外壳上,椰子纹丝不动。 “感觉砸不下来啊。” “用椰子试试。” 温思琪从地上捡起颗椰子向椰子树上砸去。 连砸几次,树上的椰子仍牢牢挂在顶端。 “不行,这样砸不是办法,还是爬上去摘吧。” 面相英气的空姐粗喘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脸颊上汗流不止。 温思琪望了眼她,又将视线转向椰子树,咬咬下唇,“你们让开些,我上去。” “还是我来吧,你来回游了两趟,又没休息,再爬这个容易出事。” 不待温思琪开口,中年男人深吸口气,蹬步攀上树干。 此时已经是正午,阳光正烈,但或许是海岛的缘故,吹拂的海风虽不强烈,但总能让聚焦的温度没有那么滚烫,静静站在树下还能感受到一股腥咸的舒适。 只是男人爬的十分吃力,他似乎有些脱力的样子,几乎是边爬边四肢抱着树干喘气。 就在继续上去时,袜子突然与树皮擦了个空。 “小心!” 惊呼乍响,男人仓促间缠紧树干,一头热汗霎变冷汗。 男人死死缠住树干,他觉得脑袋有点重还有点恶心,浑身乏力隐隐能感觉肌肉在抽搐,擦空的脚底更有一股火辣,他看了眼下边,眼睛开始发昏。 咬咬牙,他继续向上爬。 就在三双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他终于爬上树顶。 椰子一颗接一颗被扔下,一抹欣喜萦绕在温思琪三人眉间。 趁着男人还在下爬,温思琪抱起一颗椰子,将它与一旁石块的棱角撞击。 “不回去再打开吗?” 两位空姐对了眼,不约而同皱了眉。 “我们可以再等等,但这位大哥只怕等不了,再不进水,他很可能因为缺水导致休克。”温思琪头也不抬砸着椰子。 英气的空姐面露讪色,经温思琪一提醒,昏乱的大脑才抓住被抛却的问题。 爬树与站在地上看所消耗的水分完全不是一个档,光是站在地上不动就已经能感觉到缺水带来的影响,遑论爬树所消耗的水分、能量。 她和另一位同伴对了眼,放下椰子靠了过来,“我来帮忙。” 石头边角颇是尖锐,但椰核外的纤维实在厚实,三个人接力撞击好半天才砸开一个小口,有汁水从口子里喷溅。 “水,有水了!” 英气的空姐惊喜叫道。 温思琪急忙将椰子给男人递去,“来,慢点喝,小心呛着。” 男人苍白的脸色浮起微弱的欣喜,双手接过椰子颤颤巍巍将它高举起,清澈的汁水从破开的小口里倾泄,阳光将四溅的水珠照得晶莹,英气的空姐悄悄吞咽了唾沫,看着手里的椰子,眼神越发亲切。 “呼~!”男人长长吐了口气,抬手擦去嘴角水渍,“谢谢。” 男人虚力笑笑,笑容真诚连带右眼角的伤疤都不再狰狞。 “是您应得的回报,当不得谢。”温思琪莞尔笑笑,便撑着膝盖吃力起身,“休息下我们便回去,眼下这太阳太过毒辣,再不进水我们都有脱水的危险。” 第12页 “小心,我来扶您。” 空姐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正要说谢,一段哨声急促传来。 第6章 海岛第1天 介绍 ‘哔——哔——’ 哨声尖亮且十分急促,温思琪脸色霎变,顾不得突然涌来的晕眩与乏力,踉跄地就冲了过去。 “哎,等等我们!” 两位空姐一前一后追了过去,男人看了看脚底,右脚袜子磨了个大洞,幸运的是脚底只擦了个皮,伤情不大,就扶着树干吃力站起。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树下,捡起两颗椰子蹒跚的跟在后头。 百米之距不远,迈两步子出了丛林就能看到围聚的一群人。 温思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女儿没有事,正吹着哨子呼唤她。 心头陡然一轻,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挪了开,浑身只感一阵飘然,奔跑的脚步踏了个趔趄。 “妈妈!” 温随云看了个清晰,慌慌张张就跑上去。 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视野里多了道慌乱的身影。 “水!水呢?温思琪,水呢,你没有找到水吗……” “莫慌,先别着急。水找到了,马上就能拿来,你先冷静,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温随云抓着哨子,站在几步外没有上前打搅,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妈妈能让馨馨姐姐不再害怕。 “雅洁……雅洁她、她中暑了,还吐了,她心脏不好,几年前刚做过手术……会出事的……她会出事的!” “冷静点,莫要慌了自己,我去看看情况,你去后边把椰子带回来,不要慌,免叫节奏出了差错,延误救治时间。” 温思琪面不改色拍拍江馨然肩膀,又将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开,向叶雅洁那儿走去。 “好、好……椰子,我去拿椰子、椰子……” 江馨然魂不守舍喃喃自语,焦灼的视线死死盯住随后跑来的空姐和远远吊在后边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腋下的两个椰子。 “椰子……椰子!” “妈妈……” 温随云仰起脑袋,望着母亲胳膊上的深红,小脸揪起满满的担忧。 温思琪似看懂了女儿意思,虚弱地挂起一抹笑,拍拍她小脑袋,“别怕,妈妈没事。” 说罢,便带着女儿快步走到树荫下。 叶雅洁面无血色躺在地上,边上是一堆稀少的呕吐物,胸膛起伏短促,粗喘的气息听着像有出无进,额角冒有虚汗双目紧闭。 老太太蹲坐在她一旁,抬着她的右手在她腋下掐,她的脖子上有掐过的深紫色血痕。 温思琪蹲下身为她做了粗略的检查,眉心当即拧得明显。 叶雅洁不单是中暑,还伴随脱水,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心脏病复发,这种情况必须送往医院,但如今只能尽人事。 不做犹豫,温思琪起身便向海边小跑去,边跑边脱下T恤将它浸泡在海水中。 拧掉些许水分,温思琪拿着浸湿的T恤折转回来替叶雅洁擦拭身子,试图利用海水的蒸发带去体内的温度。 “阿公,麻烦您去找找能做扇子的东西,什么都可,能扇风就好。还有这位女士,能帮忙找个瓶子去接点海水吗?我需要用海水替她加快体内热气散发。” 温思琪边忙碌着替叶雅洁擦拭身子,边头也不抬吩咐一旁干着急的老爷子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年轻女人,手中浸湿的T恤在高温下又很快干燥起来。 “好、好,我这就去找!” 老爷子连连应声转去寻找能做扇子的东西,年轻女人倒满是不屑瞥了眼她才起身离开。 “温思琪!有水,水来了!” “我要怎么打开它,要怎么做……快告诉我、告诉我……” 两人前脚刚走,江馨然就抱着颗椰子跌跌撞撞跑来,口中语无伦次自言自语,慌了手脚的模样让温随云不由得也跟着慌乱起来。 “给我,我来开!” 慌乱之际,样貌英气的空姐跨了过来,一把夺去江馨然手里的椰子,气都来不及喘就抱向边上的大石头不断撞击。 砰、砰、砰。 椰壳与石头的锐角碰撞的毫无规律的沉闷仿佛是从耳朵里传出。 汗水像拍在脸上的雨水一样淌在每个人脸颊,干渴、饥饿、疲惫、恐惧与高温煎熬着她们最后的冷静。 “都冷静点,别慌,她的气息较之刚才已经平稳不少,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切莫慌了心思,免得她还未好起来,我们都先倒了,届时可没人会来帮我们。” 温思琪的嗓音并不清脆,轻轻柔柔给人一种她没有脾气的温柔,但此时因为长时间的干渴使得声音有些沙哑,也正是这样的沙哑令她们焦灼的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们听着温思琪的安排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或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去给她添麻烦。 去取海水的年轻女人提着瓶2装的塑料瓶回来,老爷子也在冲上岸的垃圾堆里找到了块不大的铁皮板。 在海水的蒸发与扇出的风一齐发挥下,叶雅洁恢复了些意识。 “水来了。”空姐也拿来了破开的椰子。 “等等!就她那副模样,你这么倒还不得把她呛死,就算没呛死,也浪费水。” 江馨然刚准备把椰子汁倒进叶雅洁嘴里,年轻女人立刻制止了她,扔来两根吸管,“呐,把吸管给她,我刚用海水洗过了。” 第13页 “谢谢……” 江馨然拿过吸管插进椰子里递到叶雅洁嘴边,后者却挪了脑袋,仍是虚弱的脸上看得出一丝嫌弃。 “嘁,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娇贵大小姐做派,也不看看自己都在什么地……” 话还没说完,一张笑容就映在眼前,“眼下温度愈高,想必大家都已干渴不已疲乏不堪,心里也是着急,但我们不能因此焦灼自己,如此只会加剧疲乏。” 年轻女人听懂了温思琪的意思,不满的目光在她半裸的上身略微打量,在腹部那道刀疤上停顿片刻,嘟囔了声:“摆什么领导架子,还不是个爬人床的……” 最后的字眼没人能听清,但不妨碍他们明白她的意思,有人沉默,有人欲言又止。 温思琪没有做声,犹挂着笑意,却是沉默的抖了抖半湿半干褶皱的衣服重新穿上。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轻蔑传了来,“可惜有的人想爬还没床爬。” “你他妈——” “不知哪位愿意随我去把椰子带回来。” 高扬的话声打断了愤怒,年轻女人瞪了眼叶雅洁,走到一旁独自坐下。 “我跟你一起去。”江馨然起身道。 “我也去。” “我也去吧。” 两位空姐随之开了口,四个人加上中年男人一同回去刚才的椰子树下,将十来颗椰子全部抱回落脚地。 椰子被一颗颗砸开裂口,时过近二十个小时,几人终于喝上了一口淡水。 椰子水清甜爽口,一口下去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疲乏、干渴瞬间从身上消去了踪迹,浑身只感一阵轻快,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脸上。 “妈妈,你喝。” 温随云捧着椰子递向温思琪,清澈的眼睛尚学不会怎么藏起心思,渴望赤裸裸流露在眼眸。 温思琪莞尔失笑,拍拍女儿的小脑袋说:“妈妈已经喝够了,云云自己喝吧,多喝点,待会帮妈妈分担点事儿。” “好!”清脆的喜悦洋溢在稚嫩的脸上,温随云开心地举起椰子,小嘴贴着破口咕噜咕噜。 温思琪轻笑了下,目光随又打量起其他人。 许是喝到水的缘故,之前慌乱的情绪已然平静许多,有人脸上还带起了笑容。 说起来除了江馨然和在飞机上对自己高傲介绍自我的叶雅洁外,其他人连个名字都不了解,温思琪随在心里边做了个打定。 “诸位,从昨日到现在,我们尚未有机会相互了解,不若便趁此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温思琪舔舔唇,“建议是由我提起,就从我开始吧。我叫温思琪,柳镇人,是个网络小说写手,今年二十有六。这是我女儿,温随云。” “你还用得着介绍吗,两个月前你可风光了,上过网的哪个不认识你。” 尖锐的话声顿时让气氛变得尴尬,除却两位老人和气鼓鼓的温随云以及江馨然两人,其余四人无不感到尴尬,或是沉默或是讪笑。 温思琪面不改色,对此间气氛恍若未觉,犹自笑道:“不胜荣幸。” “孩子,你是明星吧,我孙子说,网上出名的都是明星,可厉害——哎,你拉我做什么!” “不拉你还让你说下去吗,不会看眼色就不要说话!”老爷子急得跟着冒方言,边拉着妻子边对温思琪说歉,“孩子,你……你别放心上,也别生她气啊,她啊,从来是个嘴不牢的,说话不过脑子。” 温思琪不以为然摆摆手,“您放心,我没生阿婆气,谁都有错口的时候,何必为此闹了关系,您也别捂着阿婆嘴了,小心把人闷着。” 她笑了笑,用方言回复老太太说:“阿婆,您弄错了,我不过是个博人眼球的小丑罢了,哪算是明星。” 老太太也明白过来了,眼珠子在其他人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温思琪身上,讪讪笑了笑,右手搓着左手端正坐好。 一场短暂的闹剧就此画了个逗号,眼看眉目尖锐的女人又要开口,江馨然遂开口道:“我叫江馨然,二十三岁,苏城人。这是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叶雅洁。” 叶雅洁微微昂起下巴,神情带着些高傲。 “我叫姚亚楠,空乘,二十七岁,南城人。”样貌英气的空姐接了话。 “穆洁,空乘,二十七岁,和亚楠是……发小。” “林建飞,拳击教练,再过两个月就四十了,也是南城人。” “我叫韩唐,是个手工爱好者,二十六岁,江城人,嫁在南城。” “我、我叫朱启明,七十五岁,会干些木工活,这是我老伴高秀英,七十一岁,编织的好手艺,还会烧饭做菜,还能干粗活,我们也都是南城人。” 老爷子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嘴上挂着讨好的笑,老太太跟着老伴一块殷勤地扬起笑容。 年轻女人乜了眼温思琪,抬手撩拨了发,意气扬发道:“王真真,二十五岁,中诚地产集团的金牌销售,你们以后要是想买房了就来找我,要是碰到我正好不在就打我电话,我给你们打个优惠,绝对低于其他人给你们的售价。” 王真真的介绍区别于其他人,张口除了姓名年龄,便是自己的职业,只字不提是哪儿人,仿佛在避讳自身身份。 她的口音也很正,字正腔圆堪比中央新闻的主持人,听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人。 第14页 “哈,就你这……” “姐!” 眼看气氛又要尖锐,江馨然赶忙喝止叶雅洁讥讽的念头,温思琪随之开了口堵住王真真就要上来的气势。 叶雅洁轻啐了声,介绍道:“叶雅洁,剑桥毕业,二十三岁,也是苏城人。” 不同于其他人,叶雅洁在的自我介绍虽一样简略,却带着明显高人一等的骄傲,就像她的穿着,即便狼狈也不妨碍它向他们展耀的高贵。 叶雅洁的高傲随即引来了一个的不满:“不就是个高学历吗,有什么好得意,还不是个没素质,连句谢谢都舍不得施舍的高卢鸡大小姐。” “我没素质,你素质又能好到哪里……” “姐……” 江馨然拉了拉叶雅洁的衣角,好友的眼神让她忿忿不平向王真真瞪去了眼又躺了回去。与此同时,王真真也悄悄闭了嘴抱着双腿侧过身去。 这时的江馨然与先前判若两人,温思琪从她身上看到了其父南城现任市长的几分风采,真倒是虎父无犬女。 暗暗感慨句,温思琪开了口,“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做过自我介绍,那么接下来我们便商讨下休憩过后需要做的事吧。” 视线齐齐望来。 第7章 海岛第1天 进丛林 望来的视线有强烈也有不以为然。强烈如两位老人,神情紧张且殷切,热情地注视着温思琪; 不以为然如叶雅洁,已然平静的神色仿佛笃定她们在这座岛上不会停留多久。 其他人则在两者之间,既不强烈也不平静,但都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一人开口。 温思琪轻轻叹了口气,语调轻快柔和地说:“水、火、食物、庇护所,这四样是我们眼下必须获取的生存之物。” “水、食物不言而喻,是活下去的必须物;火能烧水煮食,亦能照明、暖身、驱兽,不可或缺;庇护所同理而言,遮风挡雨必不可免。所以,以上四样我们必须尽快齐全。” “水不是有了吗,多摘几个椰子不就好了。”王真真拍了拍椰子壳。 “不可,椰子汁能解一时之需,切不能多饮。 椰子性寒,饮多恐伤胃,容易导致腹痛、腹泻,一旦引起腹泻……这儿风景不错,长眠于此倒也不亏。” 视线四下转悠了番,温思琪盈盈笑道,不待其他人变色,又接着说道: “再者,这儿的椰子树不多,若每颗椰子算500毫水量,按照成年人每日正常饮水量2000毫计算,我们10个成年人一天总共消耗4050个椰子,而这还不算在高温条件下活动所消耗的水分。” 这时的太阳将温度烧灼,温思琪抿抿嘴,口中已经寻不到多余的水分。 “妈妈,水。” “谢谢云云。” 温随云像是察觉到了母亲所需,捧着椰子高高举起,温思琪没有拒绝女儿好意,小尝了口就将椰子又递还给女儿。 围坐的空间一时有些沉闷,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开口道:“温……思琪,分配下任务吧,你提的建议,就你来分配。” 温思琪环了眼众人,除却看她不顺眼的王真真和叶雅洁撇开了视线,其余人都在等她开口。 微微犹豫,她吐了口气,望着两位老人说:“那我便僭越了。过会就由我和姚空乘、林大哥三人一起继续去寻水。 穆空乘与阿婆一起再去捡点柴火,同时找找附近有无合适居住的地方,切记小心虫蛇。阿公和王小姐、江小姐一起去滩涂找些海鲜。” “那……那我呢?” 眼看温思琪就说完了,韩唐忙不迭问起自己。 温思琪深意地看了眼她,“韩小姐……” “叫我唐唐就行。” “那我便觍脸喊你声唐唐。”温思琪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唐唐就和我女儿一起在海滩上看看有无我们能用的海洋垃圾,比方拖鞋、塑料瓶之类的物品。不过,一旦有感觉身子不适,就尽快回来歇息。” 末了,温思琪又追问句:“不知各位有无其他建议。” 众人摇摇头,王真真又把视线撇了开,叶雅洁跟江馨然咬着耳朵没空搭理自己。 温思琪稍敛了笑意,“既如此,再歇息十分钟,我们便行动吧。” “好。” 众人应声,或坐或躺在树荫下,有人眯眼小憩,有人低声交谈,温思琪趁机会用塑料瓶装了点椰子水,十分钟眨眼就到了。 “十分钟到了。”江馨然看了眼手表,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想要就此一躺不起的想法越发压制不住。 不休息还好,身体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下疲惫感没那么严重,这一休息,所有被压下的疲劳接二连三爆发出来,江馨然只觉浑身酸软、四肢无力,连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在抗拒行动。 皱皱眉,江馨然看向温思琪,视野里的女人已然站起,轻快的动作仿佛不知疲倦。 一道不甘的念头随之涌现,江馨然咬咬牙,强撑着力让自己站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脑袋突然发昏了似的,眼前感觉一阵晕眩,江馨然本能地向前跨了步稳住自己。 少顷,晕眩感从脑中退去,江馨然舒了口气,再抬头便见一双眸子正蹙着眉看着自己。 “不舒服吗?” “没事,供血不及时有点晕而已,不碍事,谢谢关心。”江馨然挺挺身子,微笑道。 第15页 温思琪冲她微微点头,又对温随云着重其事叮嘱了几句,才转身对林建飞和姚亚楠说:“我们出发吧。” 临走前,温思琪摘了几片藤蔓的叶子,撕断一片往胳膊上擦了下。 这个举动叫人迷惑,姚亚楠奇怪的看了眼,就把疑惑抛之脑后。 与姚亚楠和林建飞一起离开后,温思琪先去捡了两个塑料瓶。 瓶子大概有两容量,瓶身贴的标签上都是英文,看旧损程度,来这似乎很久了,后添的喷码已经看不见痕迹。 “这个瓶子来自马绍群岛。”姚亚楠凑了过来,瞥眼标签上的字母,信誓旦旦道。 “你确定?” “嗯,一年前我和小洁以前去过马绍旅游,正好喝过这家企业生产的饮料,味道挺不错的,所以记忆比较深刻。” “这么说,我们所在位子离马绍群岛很近了?”林建飞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个塑料瓶。 “不一定,您看这个,还是日文。” 温思琪举起一个金枪鱼罐头,还是密封状态。 “能吃吗?”姚亚楠登时两眼发光。 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不行,虽然饥饿带来的影响暂不如干渴,但也无法支撑他们对这座岛更进一步的探索。 此时看到一样能吃的东西,姚亚楠怎能忍住欣喜。 温思琪轻轻叹了口气,“不能,虽无法分辨它的生产时期,但看它外表,显然是在海上漂泊许久,还是不要冒然食用为好。” “可惜了……”情绪当即低落下来。 温思琪拍拍她肩膀,言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去寻找,我们定能吃顿好的,莫要就此丧气。” “好了,我们赶紧去找水吧,别耽搁了。” 说罢,温思琪又俯身捡起根约有一米长的树枝往丛林里去。 姚亚楠与林建飞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三人沿着丛林边缘一路向前,约莫走过七十来步,夸过岩堆,海岛正面就到此为止。 岛屿看着没有多大的样子,站在岩石上,目光越过延边的树木,能看到海岛的岩角。 三人继续向前,估摸又走两三百步,他们遇到一面有四五层楼高的崖壁。崖壁垂直坐落,像是有把刀于此斩落剔除。 姚亚楠看向温思琪,“我们要上去吗?” 温思琪看着崖壁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去吧,到高点的地方看看我们所处的岛屿是座孤岛还是群岛,离陆地又有多远。” “好。” 姚亚楠二人没有反对,学着温思琪的举动,摘下些比较宽大的叶子系到头上、胳膊,避免以外落物和蚊子叮咬。 虽然蚊子叮咬不全防得住,至少能遮个一二。 做好简易的防护,两人跟着温思琪往丛林内部走去。 这座岛的植被不是很密集,有阳光轻易就从枝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就是脚下藤蔓生的姿势过于不友好,才进去没多久,姚亚楠腿上的丝袜已经被划拉好几条口子,腿上也留了几条鲜红的划痕。 “嘶——” “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温思琪急忙停下步回过头去。 “没事,踩到了根树枝。”姚亚楠立着只脚,有些困难的撑着捡来的木棍。 飞机坠落海上后,能扔掉的东西都已经扔掉,包括立足的鞋子,如今她们这些人,比起大街上的乞丐,大概就是比较干净吧。 “我看看。” 温思琪蹲下身替姚亚楠检查了腿脚,就袜子破了些洞,脚底板没有受伤,腿上的划伤都已经凝血,伤口不深没有大碍。 借着木棍的撑力温思琪重新站起身,看了眼四周,走到棵树下又作观察,在没有看到虫蛇蝎子的踪迹后,便招呼过两人:“先休息下吧,正好补充点水分。” 两人没有拒绝,就围着树一屁股坐下。 或许是海风被阻挡的原因,丛林里边的热度远比海滩高,仿佛盖着一条看不见的巨大的塑料膜,阳光隔着塑料膜照射进丛林,像处在巨大的蒸笼里,热浪在身边翻腾,汗水顺着脸颊涔涔下。 温思琪拧开瓶盖子,将塑料瓶递给姚亚楠,“喝点吧。” “谢谢。” 姚亚楠接过塑料瓶高举起,椰子水顺着瓶口倾斜倾倒进口中,轻蹙的眉头瞬即舒展开来,此时此刻,姚亚楠觉得没有什么能比喝到一口清凉的水更幸福。 塑料瓶瓶身有点脏,使得里边的椰子水看起来也不干净,但就是无法阻挡它对干渴的诱惑。 看着瓶子里的椰子水,姚亚楠悄悄吞咽了口水,她还想喝,想一口气喝完,但里边的水不多,身边还有两个人等着它续命。 忍着想独吞的私念,姚亚楠把水瓶递还给温思琪,并强迫自己扭开视线。 温思琪接过瓶子,又将它转向林建飞,还没开口,就听林建飞说:“你先喝吧,我最后。” 扯开的笑容显得疲累和些许尴尬。 温思琪明白意思,回了个温和的笑意就仰起头,双手微颤举起塑料瓶。 温思琪喝的不多,含了口就把瓶子递给林建飞。 转眼,瓶子里的水就下了一半,温思琪估摸着,感觉是坚持不到他们回去。 丛林似乎没有大型生物,他们除了听到蚊子的声音就只剩一些虫鸣与海浪声,隐约能听到混在海浪里的鸟叫,离得挺远的样子,叫声不是很明显,心里边的猜测愈发得到肯定。 第16页 休息了会,温思琪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光线,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分辨不出时间。 “我们继续前进吧。” 三人遂又继续向前,因为走的是上坡,脚下又只有双袜子,路也不好走,他们走的很慢,好久过去,休息的那棵树仍然能看得见。 温思琪无法确定他们走了多久,反正椰子水已经喝完了,他们还是没能走到最高处,坡道越来越陡峭,有些地方他们甚至要绕一圈才能上去。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遇到危险的生物。 “我们还要走多久?” 姚亚楠抹了把汗,靠着棵树气息粗喘,看着温思琪的眼里漾着一抹焦急。 林建飞也把注视落到了温思琪身上。 温思琪喘着气向上望去,可能是抬头时的速度过快,脑袋突然涌上一阵晕眩,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木棍,温思琪将力气倾注在木棍上不至于让自己倾倒在地上。 缓缓换了几口气使状态平复下来,温思琪沉吟片刻,道:“海浪的声音比刚才明显很多,风叶大了不少,我想应该就快到了。” “总算要到了……”姚亚楠狠吐了口气,撑着木棍站直身,“我们继续上去吧,说不定过了山头还能看到水。” 姚亚楠的声音是那种很有元气的清亮,欣喜之下就更像个十七、八的学生,令焦灼的心情不由随之缓和。 或许是树木藤蔓减少的原因,也或许是就快到山顶的缘故,三人行走的步调轻快许多。 又过去不知多少时间,前方的树木零星扎根,脚下藤蔓也不再拦路蛮横,只剩些枯枝败叶仍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山顶就要到了,攀上最后的陡峭,就像码农的发际线一样,前方一片荒芜,满地只有些杂草顽强扎根于石缝之中。 踏上岛屿最高处的那刻,视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碧空,有海鸟长空嘶鸣,有海浪撞击山体的怒吼。 岛屿到此为止。 “那是……” 第8章 海岛第1天 不安分的忙碌 “馨馨,有鱼!” 激动地欣喜盖过海浪,传往在潮水渐退的滩涂上寻找食物的其他三人耳中。 江馨然从一块礁石后抬起头来,淌着滞留在滩涂上的海水快步小跑到叶雅洁身旁。 叶雅洁是跟着她一起来的沙滩。 “哪呢?” “那!” 叶雅洁指着一处凹陷的水坑,一条体黄褐色有着暗色条纹,状似条水蛇的条状鱼,鱼头尖长,看着就不像是善茬。 这条鱼在滩涂的凹陷圈里回荡,像是在寻找离开的路,很显然是条被潮水带上岸又没能及时随潮水离开的可怜的海鱼。 江馨然撑着膝盖稍稍观察了会,有些不确定的说:“这是……海鳗吧?” “看起来没几两肉的样子,长的又丑,看着就倒胃,味道一定也不怎么样。” 叶雅洁蹲在一旁瞅了会,满是嫌弃撇开了视线。 耳边随即传来尖锐的讥诮。 “果然是个没人伺候就活不下去的米虫大小姐,真就把吃的东西都当成摆在餐桌上的样子啊,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王真真一手拿着根枝干,一手提着装着高跟鞋的塑料袋,眼鼻朝天站在一旁,晲过来的眼神直叫叶雅洁火冒三丈。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别吃过两口屎就对路过的人高谈阔论屎有多难吃。 抱歉,不管是就身份还是脑子而言,我们跟你不是一个世界。” 叶雅洁毫不客气反讽回去,当即点燃了王真真的火药桶,两个人就隔着水坑相互叱骂。 江馨然这次没有阻止叶雅洁,她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王真真的口气实在气人,但凡有点脾气的人都听不下去,何况本就不爱吃亏的叶雅洁,就由之任之随她发泄脾气。 “别吵、别吵!不要吵架……” 两个人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招来了在几步外在捡贝类海鲜的老爷子,急得老爷子直冒南城方言。 “好了姐,不要再吵了,留点体力,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江馨然再一次制止了叶雅洁,而又轻描淡写地瞟了眼王真真。 王真真急忙咽下就要脱口的得意,江馨然瞥来的眼神她见过类似,当时那位也是这样不怒不笑轻轻一瞥,她的顶头上司立马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馨然给她的感觉没有那个人强势,但之前她就有感觉,江馨然的身份和叶雅洁不一样,不是个单纯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且,这个声音总让她觉得有点耳熟。 她不禁想到一件事,意味深长打量了眼江馨然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针锋相对的尖锐就此告一段落,老爷子狠松了口气,便挂起一脸皱纹的笑容说道:“我们赶紧抓鱼吧,抓回去让老婆子做顿好的,给大家都补补。” 老爷子将捡来的贝螺放到一旁的礁石上,转身又不知道去找什么。 叶雅洁望了眼,就把手伸进水里。 “呀!” 海水刚漫过手腕,一根树枝突然落在手臂上,疼得叶雅洁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王真真毫不客气瞪去眼,边嘟囔着抱怨,“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玩意凶得很,你用手去抓它,不是给它送菜吗。 第17页 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大小姐,早知道要被你骂还不如让你给它咬了算了。” “你——”叶雅洁撕牙切齿回瞪过去,却是难得没有驳嘴。 “棍子来了!”就在这时,老爷子手拿三根树枝回来,“来,一人拿一根,这条鱼啊,又凶又滑,用手抓可抓不过它,得先把它弄上岸才好对付。” 老爷子一人分了根树枝,其中一根顶端有个分叉脚,倒是能用它试着困住鱼身。 “喂,你行不行啊,它都溜了!” “你别来碍事我就行!” “馨馨,它去那边了。” “挑它,挑它!用挑的!” “走开走开,不要碍着人!” 一时间,大呼小叫不时飘响在海滩上空,尖锐的急切随海风飘飘荡荡飞向在沙滩上寻找海洋垃圾的韩唐耳中。 忧心忡忡往滩涂望了眼过去,四个人里就数叶雅洁和王真真最忙活,像两只隔笼对骂的鹦鹉,嘴一刻不停歇,比手里的树枝还要勤快。 韩唐有点担心这两人会不会爆发一场更大的争吵,因为她们现在的针对就像大战之前不起眼的小摩擦,终有天小火擦大火,到那时会发生些什么? 韩唐无法预测,也不希望自己的揣想会发生。 她看着天空,看着飞翔的海鸟,略显疲惫的脸上流露一抹忧虑。 “唐唐阿姨~” 稚嫩的清脆从一旁窜来,斥着欣喜的叫声将韩唐从忧虑中带回。 顺声望去,温随云抱着个铁桶兴奋地咧着嘴向她跑来。 “我找到了一个桶,还有这个!”温随云开心地放下铁桶,旋即又举起放在铁桶上的红色泡沫垫。 “随云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这么棒的东西。”韩唐揉揉温随云的脑袋夸赞道。 转而就看向温随云身前的铁桶,那是个和油漆桶一般大小的桶,桶身没有任何标注它来自哪里又是做什么用,桶身凹了一块,桶上边还盖着个盖子,看磨损的痕迹,显然是废弃很久。 韩唐将盖子打开,桶里边积了点水,内壁还算干净,也没有看到破损的漏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味。 想着,韩唐就托着肚子拿起桶,刚想闻一闻突然又停了动作将桶重新放下盖好,“我们先把它们带回去吧,等你妈妈回来让她看看能不能用。” 她想,还是不要随意闻嗅来源不明的东西较好,谁知道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响。 “嗯嗯!” 温随云点点脑袋,将泡沫垫放回桶上又将桶抱起。 韩唐蹲下身,拉起脚下的塑料布一角,托着往落脚点去。 塑料布很大,长宽约有三四米,应该是遮阳用的,四个角各有个系绳的圆环。 这条塑料布也是温随云找到,被冲上岛很久了吧,上边都埋了不少沙子,她们俩费了不少劲才把它从沙子下拉出来。 塑料布上还有些瓶瓶罐罐的瓶装垃圾,和几只大小不一、男女各一的旧拖鞋。 落脚点这时只有空乘穆洁和老太太在,江馨然她们还在和那条鱼搏斗没有回来,也不见温思琪三人的影子,想来离他们回来还早得很。 “哎呦!捡这么多东西回来怎么不喊一声,我也好过去搭个手。” 老太太一看韩唐身后的海洋垃圾忙不迭就跑了上来,一把抓过韩唐手里的塑料布角,“我来拉,你小心点孩子,别动了身子。” 老太太一口普方交错话,听得韩唐稀里糊涂,好在穆洁也过来了,就把老太太的话翻译了遍,韩唐这才听明白意思,遂回了个笑又道了声谢跟在她们后边。 “这个桶好,可以当个烧水的锅……这个玻璃瓶也不错,洗洗还能当杯子用……这双拖鞋行,等下弄条绳子穿个护带就能穿了……” 韩唐倚在树下,坐在捡来的泡沫垫上听着老太太对捡来的垃圾喋喋自语。 温随云握着哨子蹲在一旁,眨巴眨巴着眼看着老太太对垃圾比比划划。 “喝点水解解渴吧。” 耳边传来了声,昏沉的视野里多了杯水,水瓶有洗不去的脏痕,连水都显得浑浊,但韩唐无法拒绝对它的渴望。 “谢谢。”接过水杯道了声谢,韩唐这才注意到这是杯被切开的塑料水瓶,“你怎么弄开它的?” “谢谢穆姐姐。” “不客气。”穆洁将另一杯椰子水交到温随云身上,回过身指指自己胸前的胸牌,“用胸针扎了些洞,再撕开。” 原来是这样。 韩唐点点头,目光瞥向铁皮上同样大小的塑料瓶,端起水杯抿了口椰子水。 赶海的四人回来了,看他们样子似乎收货丰盛。 “捡了不少,有三只螃蟹,有四五十个海螺,还有些贻贝、牡蛎、生蚝……哦,还有条鳗鱼!” 老爷子得意非常向她们介绍捡来的海鲜,还说礁石那还有很多贝螺,她们可以靠着海吃很久。 “天天吃海鲜,谁受得了啊。” 坐在一旁靠着江馨然的叶雅洁开口了,说的是苏城方言,她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听得出她在抱怨。 老爷子讪讪笑着止了话,韩唐看见江馨然偷偷拉了下叶雅洁的衣服,又对老爷子去了个歉意的微笑,但没说什么。 “不就投了个好胎喊了个有钱的爹,又不是自己打拼来的,装什么娇贵!” 第18页 那边刚平浪,这边又起风了,韩唐皱了皱眉。 王真真说的是南城话,很不标准,带着不知道哪的口音,和她一样都有点一板一眼。 不过这不是重点,是王真真的嗓子真不讨耳朵喜欢,一来气势就像吵架,不知道她那个金牌销售是不是自封。 “馨馨,你刚听到了吗,狗的叫声,好清晰了~!” “你TM说谁狗呢!没素质的社会蛀虫!” “我说你了吗,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是承认自己是狗了?一辈子只能摇尾乞怜的工狗。” 又来了…… 韩唐狠狠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温思琪三人离开的方向。 海风吹的无力,叶子在风里疲乏,视野前方没有回来的身影,韩唐悻悻回过了头,耳边的争吵却是小了。 江馨然拉着她的好姐妹,王真真也意外地听从了老夫妻的劝言安静下来,火星四溅的针对就此告一段落。 韩唐舒了口气,靠着树干阖起眼,昏昏沉沉中她听到穆洁的声音,像这个时候感觉到的温度,有点清冷。 “各位,我们想办法把火生起来吧。” 第9章 海岛第1天 水洼与钻木取火 “慢点走。” “嗯……” 姚亚楠弓着身子,两手紧抓在延伸在土外的不怎么粗壮的树根上,扭过头看向脚下的路。 不好走。 这里的地势太陡峭,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也不知道这座岛当初是怎么抖的,面积不大,作妖的地方到不少。 脚尖探了好久,姚亚楠勉强找到了个能踩脚的点,遂将力气压在这个点上。 嘎啦—— “呀——” “小心!” 听到声响,林建飞匆忙抬起头,就见温思琪一手扒着树一手拽着姚亚楠,后者摔在斜坡上,坡度很陡,稍有不慎就会顺着坡一起滑下去。 不由多想,林建飞重新上爬,他和两人的距离就一个身位,抓着树干就和温思琪一起将姚亚楠拉上来。 “谢谢……” 踩着凸起的树根,姚亚楠坐在地上喘着大气,苍白的脸色稍稍回转。 刚才真是惊险,差一点就从这个坡上摔下去,运气好摔个扭伤,运气不好……大洋荒岛的,她这辈子怕是废了。 拍着胸口的手颤得厉害,看来身体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来,姚亚楠靠着树干悄悄将拳头攥在腹前,吸了吸鼻子,眼眶里隐约能看到点水光。 “吃个青果解解渴?” 眼前突然多了颗青色的果子,两头略尖中间儿圆,宛如一个小小的橄榄球,又像青色的小番茄。 “橄榄?” 姚亚楠面色一喜,接过橄榄果,下意识就想把果子藏到衣兜里,随又停下了放下的动作,微微犹豫,张启嘴小小咬了口。 登时,果肉夹着汁水益得满腔都是幸福的味道。 果子还有些青涩,酸味较浓,刺激得姚亚楠皱起了俊俏的脸蛋。 “再来个吧。” 温思琪又递来了颗,转手又给林建飞递了两颗去。 “哪来的橄榄?” 姚亚楠转过头往边上看去,就见温思琪指指上边。 “就是救了我们的这棵树。” 顺着抬头向上看去,姚亚楠这才注意到这棵树的高度还不矮,又是低着头上低着头下,难怪没有注意到是棵什么树,这几颗果子应该是刚才的动静导致掉落。 “这么陡的坡竟然还能让它长起来?” “大自然本身便是个奇迹,生在这儿也不奇怪。” 西斜的阳光从叶缝中落下,隐约能看到光点里摇曳的青色果子,温思琪仰望着树端,双肩缓缓垂落,不一会儿,又再度端起。 “温……思琪,青果还有吗?” 林建飞舔舔唇,橄榄的青酸激起了身体对水更加强烈的渴望,两颗橄榄甚至不够润喉。 “没了,我能捡到的就几颗。”温思琪摇摇头,转而又往上看去,“不过,我们可以试试能否再弄下来些。” “用踹的?”姚亚楠笑着脸提议说,“小区里以前有棵樱桃树,每到成熟的时候我就喜欢往树上踹,果子就哗啦啦的掉,我看这棵树长得不粗,应该容易踹下来。” 闻言,温思琪往树干打量了片刻,“嗯……倒不失一个好办法。” “那就我来,我力气大。”说着,林建飞就扶着树干站起,往上坡又走去几步站在树后。 砰—— 树端的叶子沙沙颤了几下,像吹过一阵风不起波澜,果子没能掉下来,还挂在树上吊的老实。 林建飞皱皱眉,又向后退了几步,紧随着丛林里又接连响起几声闷响,果子倏倏落下。 “有了,有了!” 姚亚楠赶紧从衣兜里掏出解下的围巾摊在手心,将落在地上的橄榄一颗颗捡到围巾里,一下子就捡了十几颗。 “都好的,没一个坏。”姚亚楠托着橄榄,激动地将它们呈在温思琪二人面前,“可惜被跑了不少……” 果子被踹下不少,无奈这里的坡度陡峭,大半果子一掉下来就顺着坡滚了下去,站在树下还能看到几颗掩藏在枯枝败叶里的鲜绿色。 “无事,我们顺着坡边下边捡便是。” 温思琪扶着林建飞倚树坐下,“感觉怎样,有无感到疼痛或者不适的地方?” 第19页 林建飞扭扭脖子,活动了下上身筋骨。 上边的坡度比下边要缓和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助跑的时候他为此也摔了几跤。 “没事,我做了缓冲的预备,没问题。”林建飞笑道。 话音刚落,姚亚楠便递来了几颗橄榄,“来,吃几颗橄榄缓缓。” “谢谢。” “谢什么,能弄到这么多橄榄也是多亏了您啊。”姚亚楠开心笑着,将围巾细心地包好又将其打上结,“我们出来很久了吧,再不回去她们一定会担心的。” 温思琪看看天色,尚是明亮,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时候,但可以估计已经过了三点。 “我们回……” 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照射在眼睛上,像太阳照射在镜面上的反射,刺得眼睛睁不开来,温思琪只得用手遮去视野的大半,才让眼睛得到缓和。 “怎么了?” “没事,被光折射了下。” 微微挪了挪身子,温思琪看到光芒照射来的方向,是丛林的中间偏右上的地方,可能是之前太阳光没有倾斜到点的关系,所以刚才在高处的时候一直没有发现。 “折射?难道是水?!”姚亚楠顿时激动,扶着树干走到温思琪身边翘首以望,而后又换了个位,“是水,我看到了!” “你确定?” “嗯,我视力从没降过,所以我可以确定就是水!”姚亚楠笃定道,旋即她又敛了双眉,“不过这水的范围看起来不大的样子。” 范围不大,储存的水量可能也不多,温思琪希望它能深一点。 “我们过去吧,不过得小心些,切不可操之过急。” “嗯,知道了。” “好。” 三人遂又一起向储水的地方走去,下坡时又顺路捡了几颗顺坡下来的橄榄果。姚亚楠狠宝贝它们,包在围巾里都舍不得碰一颗。 或许是看到水的缘故,下了陡坡,三人的速度都变得快了许多。 绕过大树、跨过藤蔓,穿过灌丛,三人终于来到在山坡上看到的水坑边。 “水,水!” 姚亚楠一马当先奔袭而去。才跑没几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姚亚楠指着水坑,“好脏。” 随之望去,与其说那是个水坑,不如说是个水洼更为合适,最大的距离约有一米来宽,水质略为浑黄,水面漂浮着不少枯枝败叶和些许尘埃,显然这滩水存在不少时间,由此温思琪也得意肯定,这座岛不在暴风雨影响的范围。 走到水洼边蹲下,温思琪观察了片刻。 水深约有半个手掌,不是很多。水质虽是浑黄,表面又沾染不少细微的尘埃,不过水里并没有发现游动的水生物也没有动物的粪便。 温思琪又弯下身靠近些嗅了下,没有闻到腐烂或是其它明显的刺鼻味,便又观察了水洼四周,有爬行的痕迹,但没有大型动物的脚印。 显然,这洼水已经存在不少时间,并有动物在此饮用过。 “怎么样,能喝吗?”姚亚楠抓着空瓶子殷切地问。 林建飞也过来了,两个人就这么捧着瓶子期待的等待温思琪的回答。 “没有发现污染物,也无刺鼻的味道,将它过滤再烧开的话我想应该是可以饮用。” “那就是可以了?!” 姚亚楠面色一喜,赶忙拧开瓶盖子往水里压去。 林建飞也不含糊,蹲下身就去接水。 没一会儿,带来的瓶子都被接满,水位肉眼可见下了不少。 “今天能喝到它吗?” “若是能生起火的话,今日倒是能畅饮一番。” “火啊……” 姚亚楠不由愁起眉头,没有生火的工具,他们这些人能生起火吗? 啪—— “不转了,根本没用!” 木棍被粗鲁地仍在木板上,王真真张着双手向手心吹着冷气。 太阳已经落到海岛的后边,使得海边的风有些冷意,可王真真却觉得浑身热得黏糊,手心更是火辣辣的烫,还有几个小水泡就像锅里就要炸开的气泡。 “水泡没破,这两天尽量动作小心些不要擦到它,过个三四天它就会消下去。” 老太太瞅了瞅,探过身替王真真往手心吹了几口气。 王真真扭开头,手掌拢了拢并未拒绝老太太的好意。 穆洁看了眼她二人,便转向老爷子,“阿公,让是我来试试吧。” “我来就好,你们年轻人皮嫩容易受伤,还是我个老头来好。” 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拿过取火的木板压在脚下,粗粝的双手随之在树枝上来回搓动。 木板是在海边的垃圾堆里找到,钻火的树枝也已经磨去了扎手的刺,老爷子搓的颇是顺利,速度也快,就是力道差了点,木板一直没有冒烟,连木屑都没见多少。 “阿公,还是我来吧。” “我来、我来,你放心,马上就能钻出火星子……马上就能……” 老爷子拒绝了穆洁的好意,搓着树枝的手又加快许多,木屑也在他的倔强里逐渐增多,就是不见烟迹。 “老爷子,你就别逞强了,用手钻木取火,早八百年前就可以扔的老法子根本行不通。” 叶雅洁过来了,手里拿着把弓状物,她把那把弓特地在王真真面前兜了圈,“高学历和低学历的区别就在于遇到问题时,低学历永远只能无能狂怒,高学历就不一样,她们有无限的知识可以运用。” 第20页 “老爷子,把你脚下的木板给我,看我们怎么把火给你钻出来。” 她拿走了老爷子脚下的木板,又洋洋得意在王真真身边轻笑了声,才拿着木板回到江馨然身边。 虽然知道叶雅洁针对的是王真真而不是她们,但她的口气、行为无不恼人气愤,就连江馨然也为她的话蹙了眉。 “姐……” “馨馨,木板有了,我们开始吧。” 叶雅洁没有看江馨然,头也不抬就把拿来的木板踩在脚下,拿过边上的树枝用弓绳绕在上边,又拿来个贝壳顶在树枝顶端。 缓缓拉动弓,弓绳带动树枝开始旋转,这可比手搓要方便多了,就是不大好控制,啪的一声轻响,树枝就打了滑。 接连三次都是这样,身后的嘲讽如约而至: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有的人啊就是自大,以为多读两本书就比别人高一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用,不会用到手上的知识跟泔水进猪肚子有什么区别…… 不对,好歹泔水还能让猪吃饱肚子,烂在脑子里的知识不过是裤子里的屁——废物!” 啪—— “姐!” 江馨然眼疾手快拉住了叶雅洁,看着好姐妹脸上激动的愤怒,她松开了手。 “做人呐,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要拿着父……” “王真真小姐,有的话请点到为止不要再咄咄逼人,我姐姐有错我会纠正她,不牢你费心。” 一直在叫嚣的风突然停下,在江馨然说话的片刻安静无声,连海浪都静下了闹腾的性子。 王真真蠕蠕嘴,就扭开了头杵着下巴开始碎碎念念。 她话说的不大声,这时又起了风,没人听得见她在念叨什么,就看她的嘴巴不见停歇。 说的不知道是哪的地方话,老太太听不懂,就不知道该怎么劝,就把两手抱在腹前,尴尬地笑着坐在她身边。 叶雅洁看了眼王真真,就兀自蹲下身继续钻起火。 和前几次一样,她都失败了,最后一次直接拉断了树枝。 “这根树枝太细了,我去弄根粗的来。” 江馨然拍拍屁股站起来,叶雅洁的表情让她不知如何劝慰,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叶雅洁没有开口,兀自紧攥弓把。 轻叹了声气,江馨然就转身迈开步子。 “阿公,您这根树枝能借我们一下吗?” “当然、当然,你自管拿去就是。” 老爷子毫不犹豫就把削好的树枝递了过去。 江馨然道了谢,拿着树枝回到叶雅洁身边,“姐,我来拉吧。” “我自己来。”叶雅洁抬头看着江馨然,“我可以的。” “……” 江馨然默然,将树枝交给了叶雅洁。 看着对方倔强的沉默,江馨然看了眼自言自语的王真真,一声无奈散在心头。 太阳越走越下,海风徘徊的岸边温度渐凉,温随云叼着哨子把自己蜷在树下。 不断的失败让叶雅洁的脸色愈发难看,谈不上可止小儿夜啼,但让一个孩子对其畏惧轻而易举。 韩唐搂着她,望向边上的双眸愈发显得无神,一抹不耐混着焦灼不掩于面。 第10章 海岛第1天 荒岛的第一个夜晚 出来了。 踏出丛林的第一时间,温思琪三人齐齐舒了口气。 这座岛不大,植被再茂盛也不至于让他们变作无头苍蝇,但里边的植物着实不大友好,单单只是走路,三个人被绊到的次数加一加都有十多次,好在多是有惊无险。 “好了。” 林建飞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眼角那条刀疤又‘凶悍’起来。 树上系了根树枝,树枝两端分别指向海平线与丛林内部,定睛凝视,树枝指向的几步外还有棵树上也系了根树枝,再往里又有棵同样系了树枝的树。 这是他们用作指向的标记。 水洼里还有不少水,省着点喝足够他们11个人多活两天,但是出了丛林想再回原处就没那么容易。 水洼离岸有些距离,没有确切指向的话,他们很可能一天都绕不到地方,白忙活一趟,但有了指向就完全不一样。 “我们快回去吧,趁天还没黑,赶紧把火起来。”姚亚楠急不可待道。 看看天色,温思琪估摸了时间,大概四点左右,是该赶紧回去了。 出来的地方离营地有些远,是在海岛的左侧,也就是南侧,离落脚点有不小距离。 能看到落脚点聚坐的同伴是小半天后,大概十来分钟吧,走的不止一点慢。 落脚点的气氛有点不对,老远就看到他们低沉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让姚亚楠刚吊起的嗓子瞬间又落了回去。 “出事了?” 温思琪无法回答,只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妈妈~!” 女儿欣喜的唤声顿时将担忧从心头扫去,温思琪三步并两步快步走上前。 温随云不掩激动疾跑过来。 就差两步之距,她突然停下,笑容洋溢的小脸上顿时揪得像只小笼包。 她走上前向母亲的胳膊伸去手,指尖小心地在胳膊上一道道清晰的划痕触摸,“妈妈……疼吗?” 看着女儿脸上老成的担忧,温思琪面露莞尔拍拍她的小脑袋,“有妈妈的小宝贝在,它就不疼。” 第21页 “我会一直在妈妈身边的!” 温随云郑重其事点点小脑袋,两眼直勾勾盯着母亲胳膊上的划伤,那眼神似乎是要把划伤从母亲的胳膊上给瞪走。 一心扑在划伤上的温随云并未注意落在自己身上沉重的目光。 “对了云云,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开心?” 姚亚楠和林建飞停下了步。 “火没能生起来……” 温随云耷拉着脑袋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姚亚楠二人遂舒了口气,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就是火吗,生得起来。 两人毫不犹豫将注视落在温思琪身上。 “回去吧。” 温思琪拍拍温随云的肩,就笑着牵起手往落脚点回去。 “水?!” 见到三人手里提的瓶子里隐隐约约的水线,王真真登时来了精神,猛地站起走到温思琪面前一把夺过水瓶。 “脏死了!” 瓶身的脏迹无法掩盖水质的浑浊,王真真看了眼就恹了情绪,随手把瓶子塞回到温思琪手里,就又回去原地抱着她的高跟鞋自言自语。 “小洁~” “你受伤了。” 姚亚楠高举起瓶子,小跑向走来的穆洁,还没站住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然变得凝重。 “皮外伤而已,没事。”姚亚楠嬉笑着提起水瓶,“你看,真是什么。” “水。”穆洁面不改色,两条细眉依旧你侬我侬好不亲密,似乎此刻在她眼里水已经不重要。 穆洁的担心姚亚楠心知肚明,咧嘴笑笑就将水瓶放到穆洁怀里,推着人就往回走,“别这么严肃啦,只是点小划伤而已没什么大碍,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有水了,还有水果,你看,是橄榄哦……” 伸进衣兜里的手摸索了半天,姚亚楠掂托着围巾,鲜艳的绿色东倒西歪躺在巴掌里,像熟睡的孩子,煞是可爱。 姚亚楠把声音嘹得老高兴了,叽叽喳喳径直就盖过了穆洁对她的低语。 “没你重要。” 回到营地,韩唐端着肚子与老夫妻一起围了来。 “孩、孩子……我们……” 老夫妻一脸欣喜又是紧张,两张老脸褶起的沟壑都能让水盛在上边。 “阿公、阿婆,亚楠那边有几颗青果,就劳烦您二位帮忙擦擦干净,分一下。”温思琪轻笑道。 “诶、诶!” 老夫妻忙不迭应声。 抿唇跟着笑笑,温思琪随将两个水瓶交到女儿手上,“云云,你去跟阿公阿婆一起把果子擦干净。” “嗯!” 小家伙郑重其事点点头,就抱着水瓶跟老夫妻去找姚亚楠。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韩唐收回了定格在老夫妻身上的注视,将它们又落在温思琪身上。 温思琪撑着膝盖站起,打趣道:“两位表现的太明显,想不知道都难。” 韩唐看着温思琪,看着她脸上不变的笑容,念念道:“那我是不是表现的也很明显?” 温思琪敛了笑意,恍惚中又看到被海水淹没的那张恐惧的脸孔。 攥攥拳头,温思琪走上前拍拍韩唐肩膀。 “我去看看能否起火。” 她没法说什么,就逃避似的匆匆往江馨然那走去。 江馨然蹲在一颗显眼的树下,正一拉一扯捣鼓钻弓,叶雅洁坐在她身边,倚着树无动于衷。 “如何?” “不行。”江馨然抬了下头,又低了回去,拉动弓弦的速度突然加快许多。 温思琪瞥了眼江馨然身边,四周扔着几条纤绳、几根断枝、几块木板,无一例外,木板边缘都挖了个口子,显然都是失败品。 她又拿起几块木板仔细翻了翻,“是不是钻板不合适。” “都是钻板问题?” 江馨然停下钻火看着温思琪,疑惑的神色里略有不服。 “不一定全是,但这两块绝对是。”温思琪举起两块木板,“这两块都是人工合成板,这种板不适合做取火的钻板。” “又一嘴都知道的口气,有本事自己来,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江馨然张张嘴正要开口,边上自言自语似的碎念混在海浪里先传了来,江馨然尴尬地止了话,担心地回望了眼身旁,又看着温思琪恍若未觉的笑容撇开了视线。 一时有些尴尬,更是无法言喻的复杂,温思琪的平静让江馨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什么都不想输,什么都赢不了,幼稚的让人好笑。 眼看气氛就这么僵滞下去,温思琪放下了木板,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木板。” 人走了,风里还留着那个人平静自然的话,江馨然抿着起皮的双唇攥紧了弓把。 弓弦再次拉动钻杆,嗦嗦嗦的声响就像不见烟的木板让人感到烦躁,叶雅洁豁然扭过身瞪了眼转动的钻杆,敛神又转了回去。 太阳落山了,温思琪没能找到一块合适的木板,江馨然也没能起火来。 没有火,就没有干净的水,也吃不到热腾腾的熟食。 鳗鱼被老爷子放在铁桶里,灌了点海水,正吊着口气苟延残喘的活着。 螃蟹的爪子沙沙刮着桶壁,吵得很,恼得烦躁的脑子更加乱遭,在没有灯光的光线里,难言的压抑笼罩在众人的头上,双肩上。 第22页 温随云坐在母亲的怀里,双手抓着巧克力的外包装的两边脚,犹豫着要不要吃了它。 晚饭是两颗橄榄果和一点点椰子肉……还有捡来的贝螺。 椰子肉是中午喝完了椰子汁的青椰子肉,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椰子剥开,但里边的肉少的可怜,就跟刮痧似的,刮下来的椰子肉根本不够塞牙缝,甚至更饿了。 捡来的贝螺她没吃,好多人也没吃,生的,味道好难吃,她不喜欢,才不要吃…… 听说巧克力能提供救命的能量,吃了它一定不会感觉饿,但是妈妈说:不到最后尽量留着它,以免需要的时候没有吃的。 可是不吃又好饿…… 温随云揪着小脸踌躇不定。 犹豫了好久,她抬头看向妈妈,妈妈却捂着嘴,就在刚才,突然捂住嘴。 温随云记得这个反应,以前妈妈也有过一样的动作,是在吃药的时候,每一次吃药的时候妈妈总会像这样捂住嘴,然后又吐掉,姑奶奶说妈妈怕苦。 可是姑奶奶做的好苦的菜妈妈都没吐啊。 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姚亚楠凑了过来,妈妈也放下了手。 “要说吗?” 姚亚楠迅速看了眼其他人,在温思琪耳边小声说道。 目光在众人脸上环了圈,温思琪摇摇头低声道:“待明日生了火后再看情况吧,现在多说无益。” “……嗯。” 姚亚楠想了想,同意了温思琪的说法。 下午看到的处境说不上绝境,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只差不好,与其现在说出来徒增绝望,倒不如等生了火,吃上热食、喝上热水,等大家的情绪得到缓和的时候再说出来会好些。 姚亚楠想着,正要回到穆洁身边,就见温思琪抱开了女儿,拍着她的肩膀说:“云云乖乖坐这,妈妈去摘点叶子铺床。” “我也要去!”温随云急忙抓住妈妈的手。 “不可以。”温思琪笑着拒绝,“天黑了,白天睡觉的蛇们都开始活动了,云云进去的话会很危险,要是不小心被咬到的话,妈妈会担心的。 所以云云待在这好吗,等妈妈把叶子摘过来帮妈妈铺在地上好不好?” “……好” 温随云犹豫了好一会,依依不舍松开母亲的手臂。 温思琪去摘叶子了,老夫妻和姚亚楠、穆洁也跟着去了,江馨然也想去,但被叶雅洁拉住了手。 抓的力道很紧,几乎要将骨头扣住。 天色太过昏暗,江馨然无法从姐姐低垂的脸上读取到她担心以外的想法。 五个人去了很久,抱着堆棕榈叶和些枯叶回来,叶子被铺在离丛林一米外的沙地上,离海岸线有不小距离,夜里的涨潮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们。 为以防万一,温思琪同林建飞打了个商量,一人守个半夜,温思琪选择守下半夜。 林建飞答应了,绕到老爷子边上坐了下来。 时间已经是北都时间下午五点十分,所在区域大概八点多,她们要睡了。 江馨然搁下左手藏进充当被子的塑料塑料布下合上眼,睡意巻挟着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海浪哗啦、哗啦吵个不停,有人抗不过疲惫迷迷糊糊睡过去,有人被吵得安静不下来。 王真真躺在老太太身边,两位老人已经睡过去,但她睡不着,紧紧抱着仅剩的一只高跟鞋,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夜空很美如繁花缭眼,她却无心顾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露着思念,她望着望着突然一头钻进了塑料布里。 动静有点大,差点吓到睡在她和江馨然中间的韩唐。 韩唐握紧了拳头,将身子绷得紧张。好一会儿,她松开手,侧着身子也把自己藏进塑料布里。 躺在她身边的江馨然不知是否睡了,海浪里没有传来她的声音,倒是她身边的叶雅洁说了好久好久,才昏昏睡了过去。 姚亚楠抱着穆洁还在咬着耳朵,说些什么,温思琪就听不清晰了,夜里的风大了些,风一吹,浪一涌,连心声都盖过了…… 你会来吗? 你一定会来的!对吧,云淡同学…… 云淡…… 淡淡…… “淡淡。” 沐秋水推开书房门,墙顶上大开的灯刺得她不由眯了眯眼。 片刻后,眼睛适应了强光,沐秋水看到地上铺着一张世界地图,云淡坐在地图上背对着她,边上还仍着几本书。 “唔……阿水回来啦,忙完了?”云淡听到声,回过来一个笑意,轻轻浅浅沁心畅怀,一如既往拂去沐秋水心头的疲乏。 “嗯,忙完了。” 沐秋水走到云淡身边坐下,捡起本书翻了翻,是一本关于海洋的书籍,里边讲述海洋流动的部分折了个记号。随后又翻了其它几本书,都与海洋相关。 合上书,沐秋水又看向地图,子午线附近做了许多标记,在东经175度附近画了个红叉,红叉上标记着经纬度,那是飞机失去信号的最后位置。 “阿水,搜救队过去了吗?” “昨天下午就过去了,不过还没有消息。” “如果找不到,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停止搜救?” “还得等确切消息。” 云淡没再开口,看着地图沉默下来。 第11章 海岛第2天 火 “冒烟了……冒烟了!” 第23页 “你小点声,别吵到她们睡觉。” 迷迷糊糊中,江馨然听到耳边传来一语欣喜与一声难以抑制激动的轻喝,半普半方的话语让昏沉的脑袋更是头疼欲裂。 揉揉两鬓穴位,江馨然睁开了沉乏的眼皮。 天还是暗的,灰蒙蒙的帷幕下几颗零星稀稀拉拉,有一抹白光从东边照来,天似乎要亮了,看看时间,北都时间凌晨1点45分。 也就是说,就快五点了。 江馨然有气无力垂下酸胀的胳膊,疲惫的眼睛又想要睡去,脑袋也昏昏沉沉有点疼,四肢乏力,还有些冷。 海边的沙蝇不少,蚊子也不缺,一个个又凶又毒,一口下去怎么也无法安生。 海浪又吵,心里又绷着根弦,大半个晚上就半梦半醒间吊着眼皮。 到了下半夜,绷紧的神经终于缓和,好不容易几次就要沉过去,丛林里又会突然传出一串毛骨悚然的窸窣,吓得她惊乍一身冷汗,夜里的海滩温差不算太大,奈何风大,塑料布盖不住暖,一吹就哆嗦; 地上也硌人,就算铺了枯叶还是浑身难受,无法睡个安稳觉。 叶雅洁也是,直到刚刚才又睡过去。 其他人似乎也差不多,一晚上总能听到翻来覆去,或者突然一个巴掌响。 试着翻动身子,身子僵得好像连骨头都冻住了。望着黎明的天空,江馨然放弃了翻身,侧过头望向一旁。 袅袅烟迹燃起了橙黄的火焰。 “燃了,燃了,它燃了!” 激动的欣喜再抑不住声高高欢呼起来。 江馨然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被火光招摇的笑容怔愣了。 火…… 温思琪把火起来了……她把火起来了…… 藏在塑料布下的手紧了紧,江馨然不顾身上僵硬翻过身背对向温思琪,蜷起身子躲在塑料布里咬着下唇。 真的,好没用…… 火起了,干柴在火里噼里啪啦响,像爆竹一样,夹着海浪声吵得人无法再睡下去。 饶是闭着眼睛,江馨然也能感觉到其他人都醒了,大呼小叫的喜悦仿佛看到了来救他们的船只。 喜悦也感染了叶雅洁,连推带拍硬生生把江馨然从自欺欺人里打醒。 “馨馨,醒醒,快醒醒,有火了,我们能喝水了。” 欣喜声有些平静,连语速、语气都是平淡如常,好像她对此不太在意,只是拍在胳膊上的力道太重了些,江馨然无法装作熟睡的样子将好姐妹的激动忽略过去。 有气无力爬起身,瞥了眼火堆边围坐的人,老太太像在炫耀自己功劳一样眉飞色舞讲述温思琪的功绩,她说温思琪天还没亮就在生火了。 “有火了吗,那太好了……” 江馨然淡淡笑道,便撇开了视线,视野前方是温思琪领着温随云往海岸线去,身影挡了微光,仅留下两道剪影,昂首挺胸的笔直仿佛在对朝阳高歌胜利。 “不甘心吗?”落在肩头的手掌心有灵犀一般道出了心思,“馨馨,我们和她们不一样,这些粗活本来就不是我们该做的,根本没有比较可言,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如她,等过了今天,只要你不再关注她们,我们永远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今天?” 叶雅洁的激动让江馨然立马注意到她话里的不对劲。 “对,就今天!”叶雅洁按住江馨然的双肩,神情变得显而易见的激动,“我说了,馨馨,我们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的社会地位更不是他们能相提并论,尤其是你,馨馨,今天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一定!一定!” 叶雅洁起床了,和其他人一样坐在火堆边等待水开,等着罐子里的螃蟹、树枝上的鳗鱼、铁盒子里的贝螺熟透,就像小时候看到的围着埋有红薯的火堆的孩子,满心充满了期待,也多了一份沉重。 江馨然看着叶雅洁安静的坐姿,看着她睡得凌乱的头发紧紧拧了眉头,肩头残留的力道仍在隐隐作痛,还有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也犹在眼前激动。 是昨天下午吗? 不,不对,应该还要早。 那是昨天早上? 还是出事当时就已经…… 昏沉混沌的脑袋无法明确给予江馨然需要的回答,每当就要抓住头绪的时候,像在逃避一样脑袋就越来越疼越混乱,连已经饿到出现撑着了的幻觉的胃也跟着开始扭曲。 昨晚除了林建飞、老夫妻和温思琪外,其他人都只吃了几颗橄榄、一点椰子肉。 一个晚上过去,本就已经饿得不行的胃,这时候更是翻江倒海翻腾着仅有的胃酸,绞得肚子好难受。 好想……回家…… 江馨然蜷起身子将自己抱住。 她明白叶雅洁迫切想要回家的心情,甚至可以笃定的说,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叶雅洁的焦灼。但是,她又何尝不想立刻离开这座岛回到家人身边。 马上就两天整了,放在平常,这点时间说是弹指也不为过,但放在度日如年的现在,江馨然甚至记得事故发生时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对见到人类社会的运输工具的渴望她不比其他人少一丁半点。 可是…… 这且不提按叶雅洁说的她的身份地位,即便没有她,该到的搜救队早该到了,但从暴风雨停歇后到现在,别说搜救队的影子,连货轮、客机路过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也就是说她们离坠机的地点很远,远到搜救队短时间里是不可能找到她们。 第24页 哪怕现在早已不是鲁滨逊那个缺少搜索手段的时代,茫茫大海谁知道她们在哪座岛,军用卫星不可能滥用在私人方面,民用卫星也不可能肆意妄为,说不定已经有很多人认定她们已经死在这场空难里。 毕竟那是飞机啊,失事几率微乎其微,可一旦失事,生存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会有人找到她们吗? 还能活着回去吗? 江馨然将自己埋在双腿中,她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敢思考,她害怕会得出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想回家……好想回家……回家,妈…… “妈妈!” 海浪声很大,却还是捎来了慌乱的尖叫,像根尖针呲的扎进耳朵。 那声音分明不大,却吓得江馨然陡然抖了身子,慌忙抬头望去。 温思琪摔倒了,以及其滑稽的姿势狼狈地跌在海浪里,江馨然想笑又笑不出来,天色已然明亮许多,她清楚的看到温思琪脸上的微笑。 她在笑,笑着逗弄温随云,幼稚地用海水泼向女儿。 她在笑……她在笑……在笑……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 江馨然攥着裤腿,无法理解的脸上浮现一抹气愤。 遭遇九死一生的灾难,又流落到这座荒芜人烟、资源匮乏的岛上苟且下来,能否得救,什么时候得救,今天?明天?还是……到死都要困在这座岛上? 谁也无法知道,谁都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温思琪就没有这个焦虑,为什么她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为什么……为什么! 江馨然死死望着温思琪的身影,攥着裤子的十指因为太过用力变得苍白。 突然她松了手,站起身神使鬼差向海岸走去。 “为什么你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为什么? 海平线下的太阳露出了三分之一个头,明光将背后的阴影拉得长远,说话的人已经走远,留下的话在海风停歇的瞬间徘徊在耳边,温思琪牵着温随云的手站在沙滩上,望着光无法照到的背影敛下眼睑。 “妈妈……” “嗯?” “馨馨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孩子揪着小脸,委屈的神情显得不安。 “没有,馨馨姐姐没有生气,她是想家了。” “想家了?”孩子仰着脑袋,眨巴的双眼满是疑惑,“妈妈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云云的妈妈啊。” 掌心落在了女儿的小脑袋上,温思琪却没有看着她,目光始终如一望向背对自己的人,仿佛这句呢喃的回答的对象是她。 “走吧,去吃早餐,水应该开了,早餐也差不多熟了。” “……好。” 温随云依依不舍将视线从江馨然身上挪开,三步一回头被牵着回去营地。 走了吗…… 远望尚不刺眼的初阳,江馨然舒了口气垂下绷紧的肩膀。 从来她就对看向自己的视线十分敏感,温思琪还看着她,她能感觉得到,就像几个月前在会所的停车场,她感觉到了看来的视线。 温思琪牵着女儿,撑着一把伞站在雨里,因为站的远,又飘着雨,看的不是很清晰,只记得雨伞下的半张笑容,温柔却充斥着诡异的憎恨,让她不寒而栗。 回想起当时画面,恍惚中江馨然又看到那张笑容,身子不由得颤栗,一股寒意惊醒了思绪。 来风了,从海上直面而来,吹得身子忍不住发抖,刚才也是因为这样吧。 江馨然不由发笑,在笑意未能抵达眼底的时候俯下身捧起一泼海水扑在脸上。 “嘶——” 好凉。 刚升起的太阳没能将海水温暖,扑在脸上的海水彻底将思绪清醒,这是双脚踏进冰冷时无法带来的迅速。 江馨然甩了甩手,直起腰身长长吐出浊气,被海水刺激的脑袋清醒了些,也冷静了些,脑子里魔怔般的笑容与执念也随风淡去,江馨然顿时就感觉被海风吹拂了一晚上的沉重的脑袋轻了许多。 望着渐渐高升的太阳,万丈光芒仿佛带来希望,江馨然不由得就想: 今天应该能比昨天—— “你在干什么!” 好…… 第12章 海岛第2天 分道扬镳 “你在干什么!” 风明明是从还上吹来,却将尖锐不留余地的拉到耳边。 “水就这么点,喝一口少一口,你还用它来洗碗?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想喝也别占着公共资源摆大小姐普,这里没人有义务让着你!” 江馨然豁然回身,仓促的转身使得视野突然袭涌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渐渐清明的视野里她看到温思琪将温随云护在身后,姐姐叶雅洁拿着半个椰子核,王真真吊着她那双锐气逼人的眼睛,饶是离得远,江馨然仍能看见她眼里愤怒的火焰。 情况已然明了,是火烧眉毛。江馨然来不及再看其他人的反应,王真真尖锐的嗓音又再度吊起,话说的并不难听,一字一句甚至让江馨然找不到维护叶雅洁的理由,可就是让人听得十分的刺耳、十分恼怒。 叶雅洁反骂了。 江馨然没有犹豫赶紧跑过去将叶雅洁拉到身后,“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我姐姐一时无法接受,没能调整好心态,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 第25页 “用不着跟他们道歉!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不需要跟他们道歉!” “姐……” “别用这种口气,馨馨!我们没有错,他们也没有资格听你道歉,不就是水吗,渴一天又不会死,反正我们今天就能离开这座只有活在底层的老鼠才能生存的岛,用不着跟他们低声下气!” 椰子核被不屑地扔在地上,江馨然也被拉着离开了营地,一同被带走的好像还有轻松。 营地安静得有些过分,好像昨晚的沉重还没有离去,姚亚楠悄悄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的气氛就是这种安静,扭扭身子刚想张口打破气氛,一道稚嫩先开了口。 “妈妈。” 温思琪蹲下了身,海风吹起发丝,露出了笑容。 “嗯?哪里有烫到吗?” 温随云摇摇头,看了眼停留母亲身上的水渍,和海水混在了一块,她分不清哪一片是海水,哪一片是刚刚被泼上的水。 她瘪瘪嘴,和母亲相似的眼睛里漫着气愤,又有些许担心。 “妈妈,馨馨姐姐……” “没有就好,那我们就吃早饭吧,饿了这么久一定很难受吧,等下可要多吃点,不可以因为不好吃就不吃,不然就会长不高哦。” 温思琪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却只字不答和江馨然相关的字眼,让温随云悻悻耷拉着脑袋。 其他人自是看得出温思琪的意思,正好也不想再回忆刚才的矛盾,就顺着温思琪的左顾言它岔开话题。 两位老人殷勤地替众人盛好半碗热水,昨晚废弃的椰子壳终于有用武之地。 韩唐接过林建飞帮忙递来的半碗水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往碗里吹口气就小小抿上口,很烫,烫得嘴上的死皮又活了过来,热水像团火烧顺着食道烧向胃里,暖暖的顿时驱散了囤积在胃里的寒冷,带来安心的笑意。 尝到了似久非久温暖,韩唐不再像刚才一样急切,捧着椰子核边吹气边看着两位老人做着老一辈在饭桌上总会出现的、让年幼的他们总是觉得麻烦的无私举止。 昨天捡来的垃圾里有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现在做了煮锅炖着拾来的贝螺,老爷子不知道从哪折了根细枝掰成两段做了筷子,用筷子从铁盒里一次夹一颗螺放到一旁石块上,然后举起块小石头,啪一下砸开一颗海螺,啪一下又一颗,被砸开壳的螺肉又被夹到倒放的盒盖里,盖子里盛着些热水。 韩唐看了会,又把视线转向老太太手里的海鳗。 海鳗已经熟了,韩唐能清晰的嗅到来自蛋白质的诱惑,忍不住咽下了含在口中的水。 老太太正把海鳗从树枝上扯下来放铁皮板上,她拿着玻璃碎片在鱼身上比划,眉间的褶子拢成一道道沟壑,韩唐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就见她往远处望了眼,凑到温思琪身边。 老太太说的是南城方言,韩唐听个半知半解,但晓得和江馨然两人有关。 是要不要给她们留吧。 韩唐别开了眼,迫使自己不去看那条已经熟透,浑身散发着诱人味道的海鳗,她怕自己会露出些不该流露的心思。 不否认她想多吃点,不只为自己,更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这个孩子平安回家,平平安安。 但是,这里的食物她没资格指手画脚,哪怕是叶雅洁都比她有资格决定。 思至此,韩唐敛下眼睑,用椰子核挡住了自己的脸。 “唐唐……唐唐?” “嗯?” 韩唐匆匆回神,就见大家都在看自己。 “怎么了?” 温思琪微眯起眼,笑说:“无事,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韩唐笑了笑,“你们决定就好,毕竟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她笑得有些牵强,像在不满意自己,但姚亚楠更觉得她在害怕,余光便瞄向温思琪。 “莫要妄自菲薄,这两个空罐子还有这个铁盒子,以及昨晚当做被子的塑料布和我们现在坐的泡沫垫都有你出的一份力,怎能说什么忙都没帮上?” 果然是个烂好人。 姚亚楠咧咧嘴,暗自嘀咕了句。 “是、是吗……我没意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什么意见。 韩唐再次捧起椰子核挡住自己含了口温水。 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听耳边一句没好气: “看什么看!别把我跟那个没素质的白痴大小姐混为一谈。” 韩唐抬眼瞄去了眼。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王真真脸色很不好看,说话的声音又变得十分刺耳的尖锐,不过这次,韩唐发现没人流露出不喜的神色。 王真真没有拒绝,韩唐没有异议,林建飞也同意的爽快,两位老人更不反对,姚亚楠和穆洁又早就表态,海鳗就在温思琪的决定下被分尸十一段,一只螃蟹也被折了半随二十来个贝螺放到一旁的孔盒子里。 砰—— “Yes~!” 一根木棍随着颗椰子闷声落地,叶雅洁忍不住欣喜跑上前抱起椰子。 “我就说吧,那个温思琪根本比不上你。” 江馨然捡起掉在地上的尖头木棍勉强回了个笑意,就捂着脑袋又回到刚才的位子,仰起头凝视树上的椰子,举起木棍尖头对象树上的椰子。 嗤——砰—— 又一颗椰子被射断茎蒂顺引力而落。 第26页 看着掉在沙滩上的椰子,江馨然晃晃脑袋舒了口气,凝汗右手张拢了几下。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从营地离开后,她就和叶雅洁来了岛屿左侧,这边的沙滩面积比东面要狭窄,植物也更为茂盛。 因为刚醒不久,又没怎么进食,体力撑不了她们去找别的食物,也爬不上树,她就想试试能否用木棍弄下几颗椰子,正好地上有一根趁手的木棍。 不过木棍不太长,够不到树,她就想试试投枪,大学时期她就参加过不少体育项目,其中的掷标枪与射箭两项是她拿手绝活,几次蝉联桂冠。 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调整、投掷,仅三次下来她就成功了。 成功来的实在太过突然,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叶雅洁不这么认为。 “成功是当然的,我们和她们不在一个阶级,不说与生俱来的天分,接受的教育也是天差地别,以馨馨你的天分弄几颗椰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 江馨然想要反驳,可一看到叶雅洁的表情,她便消了念头,走上前再捡起木棍。 视野的边缘走来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 叶雅洁死死盯着温思琪,排斥的目光从她脸上剐到她手里的铁盒子上 “带着你的东西回去,我们不需要你们施舍。” “它们也是你们拾来,本就有你们一份,所以并不是施舍。” 温思琪将铁盒子交给江馨然,转身就走。 “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我不需要!” 啪—— “姐!” 浪太大了,撞击在岩壁上闹人心烦,温思琪狠狠吐了口气压下烦躁,松开双手继续前行。 江馨然匆匆收回望去的视线,满是惋惜的看着撒了一地的海鲜。 铁盒子倒翻在沙滩上,一滩水湿润了沙,两节鳗鱼肉上粘满粒粒细沙,螺肉快与沙子分不清谁是谁,半只螃蟹勾着脚在海浪里时隐时现。 浪费了…… “姐……” “是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拿回来,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会祈求他们施舍我!” 江馨然默然,她看见叶雅洁布着血丝的眼里润起水光,瞪着眼睛的样子就像当年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看着那些亲戚丑陋嘴脸,咬牙切齿的姐姐。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叶雅洁还没有完全住进江家受江家保护,她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那群本事没有,却野心勃勃的亲戚拉帮结伙堵在叶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逼迫她母亲交手公司权利。 当时江馨然就在叶家,她清楚的看到那些所谓亲朋的嘴脸,也清晰的听到他们拐弯抹角对叶雅洁的嘲笑。 【阿兰,不是大哥故意为难,二弟刚走你就要操心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再加上雅洁刚做完手术,要是二弟泉下有知怕是要责怪我们不体贴你,再者……你不懂经商,公司交给你管……】 【雅洁这孩子虽然能趁小培养,但雅洁打娘胎出来就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也不能长时间劳累,叶家那么大的家业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多不好,要是出了事,不说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心里不好受,公司也经不起折腾……】 【就是,身子骨那么弱就别操大心,我们来就好……】 【以叶家的钱财也足够她挥霍一辈子,再说她还是我们亲侄女,我们哪会亏待她……】 【对啊!再不济不是还有夏家和江家吗……】 【……】 时至如今,江馨然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些话和那些人说话时势在必得的得意嘴脸。 那个时候,叶雅洁的母亲,她的兰姨还不是如今被某些人暗骂做‘六亲不认’的女强人,那时的她还是个刚刚失去丈夫、失去支柱的可怜女人,和年幼的叶雅洁一样只能无力地瞪着那些可笑、可憎的嘴脸,若非江家护着,叶家早没了母女俩说话的地方。 再度看着就在眼前对自己无能的厌恶的模样,心知其所想的江馨然无法将责备说出口,只能委婉的劝道:“可是姐,不吃点东西你身体一定会撑不住,要是出了事不就得了他们意。” “不会,就两三顿而已,不会出事的,而且我们马上就能回去,就算出事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江馨然张张嘴,她想劝,可叶雅洁不给她机会,兀自自说自话:“再说了,我们也不是饿着肚子,这不是还有吃的吗。” 她抛着椰子,笑容让江馨然无法放下心里的担忧,突然感觉肚子又开始绞痛…… 第13章 海岛第2天 再分工 “呼~” 总算吃了顿正常的饭。 看着正在被老爷子和老太太联手掩埋的残渣,姚亚楠拍拍肚子,平坦的小腹传达来些许饱腹感,小小的幸福感就此满足。 早餐说丰富也不然,一节海鳗三两口没了肉,两只螃蟹脚,生蚝四五个,剩下的就是些塞牙缝的螺肉,混碗热水勉强垫个七分饱的错觉,味道又寡淡。 不过,比之昨晚连牙缝都不够塞的橄榄果和椰肉,还有她连碰都不想碰的生肉,这顿饭不可谓不丰富。 最重要的是,它不止填饱了肚子,也为她填充一份安心,这份心安让精神放下层层紧张,同时放任了思绪肆意妄为的挑衅恐惧。 火还在烧,铁桶吊在火堆上方,盖在桶上的盖子露开一条缝隙,能听见桶里沸腾的水声,混着海风的杂音仿佛又听到前天下午的喧嚣。 第27页 姚亚楠看着燃烧在铁桶身边的火焰,思绪又回到前天下午让她恐惧的时刻。 当时的火焰也是这样燃烧在机身周围,她看到有人披着火色披风在海里哀嚎,有人挥洒殷红从面前随波逐流,她惊恐地推开了对方,茫然寻找穆洁的身影,谢天谢地,她找到了…… “不舒服吗?” “啊?啊,没事,吃饱了撑了而已。” 那天也是像这样,穆洁的脸突然从海里窜出来出现在面前吓她一跳,姚亚楠摇头摆手笑着再次压下对回忆的恐惧。 就是撑了才会去没事找事想些不痛快的画面,真是犯贱啊,与其回忆恐惧,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干什么。 对哦,该干什么么? 继续找吃的?喝的?然后等人来救? 说起来,叶雅洁之前好像说过今天就能离开这座岛,她是联系到谁了吗?还是她身上有卫星定位的东西?可是也没看她拿过哪种电子设备,是不是胡说的? “唔……好烦啊。” 姚亚楠抱住双腿将下巴磕在膝盖上,放弃对问题的深思,她怕再想下去会跟叶雅洁变得一样。 那可就糟糕了。 “别多想,我们会没事的。” 耳边传来了轻声的安慰,波澜不惊像此刻平静下的海浪。 姚亚楠侧过头,好友平静的面孔给人一种她是面瘫的冷淡,安定不下的思绪不由得想起她在飞机上展露的微笑。 嗯……虽然很自然的营业微笑,但还是无法想象这张总是沉默到冷淡的脸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穆洁也不告诉她,总是怪异地给她一眼。 略是不满撇撇嘴,姚亚楠晃晃脑袋把思绪清空,腾出只手伸到穆洁背后拍了拍。 “放心,我没多想。嗯……就是想接下来该干什么,但是脑袋太乱,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想不出来就别想,等思琪回来由她决定吧,她比我们谁都冷静。” 穆洁敛去不相信的注视,瞥了眼温思琪离开的方向,又看着姚亚楠。 “对哦,她比我们确实要冷静得多。” 岂止是多,简直就是根本没有害怕过一样,对接下来该如何活下去的境遇好像也不存在一点迷茫。 简直就不像个生活在安宁中的普通人,更像历经大风大浪的冒险者,有一颗她们没有的坚韧的心,在面对突发的生死绝境,依然稳如泰山不变声色。 不过仔细想想,温思琪会如此冷静也不奇怪,毕竟她是个真狠人啊。 不提两个月前,隔着摄像机在千万网民面前风轻云淡的笑颜,就说昨晚的生鲜肉,姚亚楠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温思琪是怎么面不改色把一个还活动的扇贝掰开、再吃掉里边的肉。 光是现在想想,姚亚楠都觉得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胃酸有种上涌的冲动。 龇龇牙,压下胃里的恶心,心里的羡慕随之平静下来,姚亚楠松开抱在腿上的手向后撑去,视野的正前一道身影施施然走来。 “妈妈~” 温随云连蹦带跳跑了上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竟然没有拒绝。” 看到温思琪两手空空,姚亚楠随口打趣了句,旋即她看到温思琪富含深意的微笑,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得了吧,吃惯了山珍海味,谁稀罕我们那点清汤寡水,就那位叼嘴大小姐的骄傲指不定认为是我们施舍她,八成全扔了。” 讥诮回答了姚亚楠的疑惑,就是口气太让人难受,虽然明白王真真不是针对自己,但就是…… “唉……” 姚亚楠轻轻叹了口气岔开话题,“思琪,等下我们该做什么?” 温思琪顿了顿身子,便在火堆旁坐下,“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海风在吹,吹得海浪哗哗响,没有人回答。 王真真杵着下巴看着海,但温思琪可以感觉到,她和其他人一样都在把一个说重不重却无法推挪的担子投送在她身上。 温思琪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僵硬。 挂在脸上的笑一定很难看吧。 暗叹了口气,“我的建议还是同昨天一样,水、火、食物和庇护所。” 水在昨天已经找到,但不多,如果不早点都接回来,不管是被太阳蒸发还是渗入土里,对没能找到代替水源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一种灾难。 “取水的任务就麻烦亚楠你带路同小洁和王小姐一起前去。” 早饭时,除却王真真默不作声,温思琪她们几个年轻人的关系到算有所亲近。 “三个人会不会多了?” “昨日我们虽未遭遇威胁,但不能因此掉以轻心,这座岛上的丛林里都藏了哪些致命威胁我们无法笃定,多一个人多一份留心,万事以小心为上。” “明白了,水的话就交给我们吧。” 姚亚楠比划了个手势,穆洁沉默地点头,王真真没有接受的回答也没有拒绝,握着她的那只高跟鞋,像只刺猬一样保持尖锐距离。 温思琪没有多看她,瞥了眼就转开视线。 “还有这堆火不能灭,我们需要多去弄些干柴。” 相较于用之则少的水资源,火就比较好获取,但让它灭掉又升起,在没有火种的前提下就要困难许多,也浪费更多时间精力,不如就让它一直烧着。 “阿婆,等下就劳您再多去寻些柴火回来,需要多少柴火您看着量便是。” 第28页 “好、好!” 老太太连连点头,温思琪去了个笑意,突然又想到什么,便道:“对了阿婆,阿公说您有一手编织的好手艺,不知能否替我们编几顶帽子遮阳?” 顿了顿,温思琪又道:“这儿太阳烈,容易中暑,我想若是有顶帽子挡挡太阳应当会好些。” 依照昨天的太阳猛程度和岛屿温度来看,这座岛所处纬度想来不会太高,为避免中暑,防晒是必不可少,相较于手臂,眼下更重要是有一顶遮阳帽。 这座岛能食用的资源不多,但能利用的资源还是不少,尤其是身后这一片丛林,温思琪就记得棕榈树的叶子能做不少编织物,编顶帽子应该不成问题。 “会,当然会!放心孩子,帽子的事就交给我,一定让你满意。” “那就麻烦您老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麻烦,不麻烦。” 老太太神采飞扬笑呵呵接下了任务。 温思琪笑笑,轻吁口气看向韩唐,“唐唐可以吗?我记得你昨日说会些手工,两个人一起的话会轻松点。” 听到温思琪的话,韩唐不由自主就端着肚子坐直身子,“我可以。” 她脸色凝重,好似接下了生死重任。 温思琪给了她一个笑意,后者心不在焉回了个牵强。 暗暗叹声气,温思琪而对温随云叮嘱道:“云云,等下你跟阿太一起去帮忙搭把手,记得不要离阿太太远,也不要进林子太深,小心虫蛇。” 温随云挺起小身板,郑重其事点点脑袋。 “嗯!我知道了,妈妈。” 笑着揉揉女儿的脑袋,温思琪又望向老爷子。 “阿公,有劳您再去潮里寻些吃的回来,请务必小心些。” “诶!” 老爷子忙应声下来,褶子满布的脸顿时皱开朵菊花,一双老手更是耐不住寂寞,早早开始准备家伙。 水、火、食物,该分配的都分配了,最后就剩下个庇护所,温思琪看向林建飞。 这个男人是他们中最强的力量,加上一副凶神恶煞的长相,所有人都对他留有一分警惕,这一点从昨晚的守夜里就看得出来,除却两位老人和年幼的温随云,其他人没一个睡得安生,温思琪也是,哪怕他救过老太太的命,默默帮过她们不少忙,对长相的歧视,以及对不对等的力量的警惕依然留在她们心里。 林建飞应该也看出来其他人对他保留的警惕,但他没有流露任何的不快,反而给温思琪一种是习以为常的沉默,默默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林大哥,过会您和我一起去小洁说的地方看看,是否合适搭建一处庇护所。” “好。” 回答还是一样不可貌相,没有一点多余的废话,任劳任怨。 需要做的事情都分配完了,之后的日程就看每个人自愿,是一起编织草帽,还是去搭建庇护所,又或者替大家烧水做饭,温思琪不是他们的谁,没有责任为他们指引方向,或是思考,如果可以,她不想。 海上的风大了,它像个突然充满精力的熊孩子肆无忌惮向沙滩横冲直撞,它吹得衣服猎猎而响,试图将阻挡在前进路上的笔直吹倒。 它做到了,也失败了,它将笔直撞到微微弯曲,不一会儿,它又被坚韧阻挡了回去,它不甘,继续冲撞,它妥协,向笔直两侧绕去。 “各位,在行动前有个消息需要告知大家一声。” 第14章 海岛第2天 蛇惊一场 温思琪说的消息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去。 所处岛屿不是座孤岛,但也差不多是,在岛屿西面,隔着大概八百多米的距离还有座岛,比这座岛大很多。 遗憾的是,视野能看到的范围内只有这两座岛,说是孤岛也不为过。 其次,所在岛屿面积不大,形状有点类似梯形。 他们所在的沙滩是梯形的下底,在沙滩对面,穿过丛林向上走就是断崖,是岛屿的上底,岛屿两侧多被植被覆盖,裸露在外的沙滩不多,有潮涨时淹没的痕迹。 岛屿植被虽多,但能为他们食用的东西似乎不多,至少昨天温思琪和姚亚楠、林建飞三人穿过丛林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橄榄、椰子外的其它水果,连条蛇也没遇到,这对他们一群人来说,能否生存下去的希望无疑是渺茫。 多一个人多一张口,岛那么小,能有什么吃的,那些吸附在焦岩上的贝螺、树上的椰子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他们吃完,随潮水上来的鱼类也不可能天天有,即便有,他们也不能天天吃这些,如果不能在短时间离开这座岛,到最后只能去挖树根吃,然后在缺乏营养的绝望里一个个倒下。 若是长时间无法获救,去往下一座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它大很多很多。 “我不同意!” 王真真第一个反对温思琪的提议,反应很激烈,十分抗拒的样子。 “就你们的描述,谁知道那座岛上有什么,我们手上别说刀了,连把指甲剪都没有,就这么过去,死了怎么办!” 这是问题,他们手无寸铁,又是老弱妇孺为多,最直观的战斗力就一个人,冒然过去指不定先害了自己。 温思琪不这么认为,“这是海岛,四面环海远离大陆,自有生物链不足以大型动物生存,像老虎、狮子、豹、大型野猪大概率不会存在,即——” 第29页 “你也说是大概率,又不是一定!”话被打断了,王真真毫不客气驳斥了她的说法,“再说了,就算我们在这座岛活不下去,又怎么去那座岛,别说什么木筏,海浪这么大,指不定一个跟斗就全翻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要再去冒险!” 王真真声音很大,毫不遮掩地流露她对大海的恐惧。 好吧,这才是不肯去的主要原因。 也是,前天那场暴风雨的可怖还清晰留存脑海,不管是温思琪自己还是其他人,对大海的敬畏谁都不逊谁。 恐惧牵引了它的同伴,温思琪看不到其他人眼里对另一座岛的想法。 “就先在这座岛待下去吧,说不定救援马上就能找到我们,这个时候选择冒险,不值得。” 姚亚楠开口了,她的话也结束了休憩,温思琪没有再执着去另一座岛生存,便将心思藏在深处等待有一天再度提起。 一定会有人来救,但绝对不会是现在,也不会就近,直觉告诉温思琪,大海不想她们这么早离开。 随话题的终结,几人也便开始各自的行动。 姚亚楠三人将多个塑料瓶装进一个泡沫箱里提着离开,向海岛南侧,江馨然和叶雅洁离开的方向去。 温随云跟着老太太去林边折些枝干当干柴,林子边缘能当柴烧的木头枝条在昨天就已经捡的差不多,两人又一老一少,不好进丛林深一点的地方,一旦遇到意外,她们俩可逃不了远。 老爷子提着两个开了口子的塑料瓶去往滩涂,正好在退潮时分,运气好点能再挑一条不幸运的海鱼回来。 韩唐留守火堆,看着火不让它熄灭,同时利用昨晚被用来铺床的棕榈叶试着编一顶遮阳帽。 温思琪和林建飞则去了穆洁所说的空地。 空地离营地不远,二十米左右,是穆洁在昨天捡柴火的时候发现。 就在丛林边缘,离海滩很近,几棵树之间空了很大一块地,场地开阔,没有发现被暴风雨吹倒或是遭受雷击的树木,就是地势不高,仅高于沙滩些许,不过这就够了,不积水的营地就是好营地。 空地四周生长了些低矮灌木和连脚腕都不到的杂草,以及一地枯枝败叶,清除一下就可以扎营了。 温思琪和林建飞在空地打了个转,又连说带比划商计好一会儿定了个方案。 空地面向海滩的正面有两棵相近的树,间距不过两米,可以做个庇护所的部分架体,昨天捡来的塑料布正好也派上用场,长四宽三可以系到树上充个挡风用,免得夜里风大冻着一帮老少妇孺。 “我去沙滩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木头。” 庇护所的主栋有了,但还不够,还有栋上的梁,他们至少还得再去找四根木头回来,这是框架最起码的要求。 林建飞转身就回去了沙滩,温思琪留下清理。 …… 沙滩、海浪、故人。 也不算是,半个小时前刚见过面,昨晚还‘同床共枕’过,哪能算是故人。 但是,是不是故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晦气。” 刚拐过岛屿转角,半个小时前才闹过矛盾的主角就出现在视野里,仇人相见火花四溅,虽然她们算不上仇人,但关系也好不到哪里,毕竟刚得过气,肺里的气都还没消呢,这就遇见,能不晦气吗! 王真真嘀咕了声,就扭过脑袋昂起下巴,把眼睛朝向天,目中无人大步往前去,陡然加快的步伐让跟在她后边的姚亚楠不得不往树下的人展去一抹尴尬的笑意。 叶雅洁坐在树下,正眼也没给个,从手里有点陌生的青色水果身上扭下一块肉放到嘴里。 倒是一旁的江馨然回来了个笑意,没有嘲讽,也没有目空一切的高傲,友善得让人心生好感。 身体不舒服吗? 姚亚楠没来得及打量,青绿色的大椰子就挡去了那张让人无法升起排斥心思的脸,加快的脚步也容不得她三心二意。 “呸!什么东西,真难吃!” 缺了一口的水果被扔向远处,咂地一声掉进海浪中,随浪退去,渐走渐远。 叶雅洁瞪着眼睛,眼白上还残留一道道血丝。 “得意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心思,那么大的地方偏偏从我们这边过,现在让你们得意,用不了多久就让你们哭着来求我!” 越来越不对了。 江馨然低着头默不作声,她想安慰,此刻却有心无力。 “王女士等等,您走过头了。” 王真真停下步,回身顺着姚亚楠所指望去,有一棵椰子树上系着根横枝,很明显这是人工所为。 “哦。” 没有犹豫,王真真跟在两人身后往丛林里去。 天亮了,阳光穿过树叶在丛林里洒下微光。 刚起的太阳尚不热情,夜晚残留的冷温在丛林里回荡,撞击在裸露的胳膊上,随窸窣的声响激起一片疙瘩。 三人紧绷起身子,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 温思琪说的很对,没有遇到危险不代表没有危险。 不知道距离多远,没有四肢的皮肤碾压过枯枝败叶的声音,蛇信子冷冷的吐诉清晰传入耳中。 她们找不到它的踪迹,不敢笃定它不会来袭击它们,恐惧撺掇她们离开。 太可怕了。 会死的。 第30页 姚亚楠突然停下了步,腰杆子笔挺僵硬地直起脑袋。 “喂,怎么不走了?” 突然的停步让王真真冷不丁打了个机灵,犹犹豫豫往前探去脑袋。 “我们……好像打扰到人家睡觉了……” 笑声十分僵硬,就是再不懂得怎么看气氛的人也能听出问题来,王真真稍稍往前挪了步,脖子一伸,两眼一眯,登时浑身颤得像个敲响的古钟。 “嘶……” “嘘,安静。” 卡在喉咙里的话声没能尖叫出来,回转的僵硬便将它堵了回去。 穆洁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王真真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情况和自己没差,不像温思琪那个女人,她无法从对方脸上读取冷静以外的其它情绪,就和眼前的蛇一样冷血。 对,蛇一样。 虽然站的远了点,但王真真看得清楚,三米外的一棵树上缠着一条棕色,带着一节一节颜色较为鲜明,如同斑马色一样的蛇。 那条蛇暂无法分辨长度,看起来不是很粗,大概有自己上胳膊细弱,没有电视里让人头皮发麻的粗壮,阳光没能穿过树叶在它鳞片上洒下凌冽的光辉,看起来有点椭圆的脑袋也没有棱角分明的危险。 应该不是条毒蛇…… 有限的知识带来了无知的庆幸,看着那条对她们吐信子的蛇,王真真轻轻吁了口气将自己藏到穆洁身后,小声的说:“它不会攻击我们吧。” “应该……不会吧?” 姚亚楠担不了准,她又不是蛇,哪猜得到蛇在想什么,说不定人家现在饿了呢? 这条路是没法过了。 “我们绕路吧。” “我也这么想……” 姚亚楠没有反对好姐妹的提议,双眼死死且‘谄媚’地盯着那条拦路蛇的脑袋,挪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往边上让。 蛇爷,您先请! 也许真的是姚亚楠说的那样打扰到了人家睡觉,拦路蛇没有对她们进行任何追击,吐着信子将身躯掩进密叶之中,只剩肌肤摩挲在树干上发出的窸声留在三人耳中。 呼~得救了…… 姚亚楠毫无形象喘着大口气,一并冷汗随风颤栗,她毫不在意放任四肢发泄畏惧。 太可怕了,是真的蛇啊,不是存在别人描述里的遥远,是真真切切就在面前的蛇,是文字、影像无法表达的真实。 拢拢手掌,虽然没有触摸到实质的光滑,但手心却有种鲜明的触感。 是讨厌的光滑。 有点恶心…… 嫌弃地咧咧嘴,心里边的恐惧顿时被恶心掩去些许。 一条丝巾贴上了额头擦去颤栗的冷汗。 姚亚楠没有拒绝来自好姐妹的温柔,笑着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犯恶心,果然我还是喜欢毛茸茸的生物。” 老鼠除外。 穆洁盯着姚亚楠的脸望了好许,方收起丝巾放进衣兜:“走吧。” “嗯。” “切。” 扶着树,王真真很不感冒瞥了眼去,目光在穆洁身上停留片刻,又敛了去。 虽是短暂却还是引起了穆洁的注意,瞟了眼去,后者没有理会,俯下身捡起一根长棍。 “拿着,走的时候挑挑草丛,免得又钻出什么东西来。” “嗯……不用那么长吧?” 棍子约有三米长,粗细一只手便能掌握,用来打草惊蛇似乎太长了些。 王真真白了眼去,“不长,这根刚好,太短了它要是随棍上,你来得及撒手?” 有道是打蛇随棍上,棍子长一点撒手的时候好歹有个退路。 说的很有道理,姚亚楠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索性就同意了,把装有空瓶子的泡沫箱交给穆洁和王真真,自己接过长棍走在前头领路,顺便打草惊蛇。 一路十分无聊,可能是她们三个都是女性,阳气不如男性有诱惑力,再没有哪条蛇愿意出来一展妖娆。 正好,她们也不想见到它们,一路无聊却是平安抵达了昨天找到的水洼。 水还是那个样子,放在平日里谁都不愿多看一眼,现在也是一样。 王真真不想靠近水洼,就自荐担起警戒任务,攥着长棍双肩微抬,小心四周风吹草动。 姚亚楠和穆洁蹲在水洼边,用带来的空瓶子,小瓶装大瓶,因为没有漏斗,瓶口又小,水边装边漏,滴答滴答在水洼里捡起一缕缕水纹,毫无意境。 水洼的水不多,没多久就见了底,带来的空瓶子只装了一半,这点水根本不够她们用两天,或许今天就没了。 如果明天就能得救的话…… 姚亚楠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臆想甩出去。 “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 第15章 海岛第2天 为了活着 啪——啪—— 干柴在火堆里噼里啪啦,火势不大,风也不大,火焰随风摇摆。 韩唐躺在树下,侧着身子又往火堆加了根干柴,和两条刚折下的树枝。 刚折下的树枝能不能挡柴烧,韩唐不知道,反正放进去就是了,大不了少放几根,这么大的火总不会被一两根树枝烧出的汁水给灭了。 调整了下柴的位子,好让火有钻的空间,韩唐又给自己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再拿起被放在一旁的半成品遮阳帽。 帽子虽然没有完成,但从已经完成的部分来看,这顶帽子的编织人手艺实在不怎么样,粗糙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来‘啪’地解体。 第31页 韩唐也知道自己编的帽子不怎么样,她拿手的是纸艺,不管什么纸,只要她想,她就能让它变成她想的模样,编织不过是纸艺外延伸的兴趣。 可是,信口已经开了,再不拿手也要拿手,无用之人不管在哪都讨人嫌,遑论在这座谁都无法确保自己平安的荒岛上。 而她,不仅无用还是累赘。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活着的坚持,同样也成为活下去的累赘,怀着孩子的她注定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行动自如,只能坐在这等待其他人救济。 但是,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愿意分她一点食是因为刚上岛,时间还短,时间一长…… 他们就是在担心这个吧,所以才会一直主动揽活到身上。 韩唐望了眼蹲在岩堆边敲螺的老爷子。 说什么活够了,其实一点也不想死,人只要还有执念都不想死,哪怕是苟且也好过带着恐惧死去,她也不例外。 救援没那么快到来,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远离人迹的事实。 所以,不管是捡垃圾也好,看火也好,又或者不拿手的编织也好,韩唐都愿意接受。 她想活下去,带着丈夫曾在这世上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明活下去,仅而如此。 啪啦啦—— 枝棍交碰的响声吵吵闹闹钻入耳中,韩唐抬眼看去,就见温随云脚底飞沙又蹬蹬往林子跑,轻快的步子带着孩子鲜明的活力。 真不愧是母女…… 看着温随云跑远的背影,韩唐如此感慨的想着。 温思琪是个冷静的人,温随云也是个冷静的孩子,从暴风雨后到现在,韩唐就没见到过温随云和其他孩子一样在恐惧面前哭天喊地,饶是害怕已经在脸上显露无疑,温随云也是安静地蹲在那儿抱着她自己不哭不闹。 当自己带着不安看到她的害怕时,她甚至还会咧开嘴回来个安慰的笑容,俨然一个缩小版的温思琪。 敏锐。 她看出来了吧。 所以才会这个活交给她,而不是听说擅长编织的老太太。 这样的女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把感情与欲望并成游戏的人渣? 韩唐心不在焉编着帽子。 老爷子回来了,提着一瓶子混水的海螺匆匆回来,翻弄了好一会儿,就带着个盒子又回去滩涂。 无人岛屿从来是人类以外其他生物的天堂,尤其是生活在浅滩的海鲜,在这里它们不用担心被大范围捕食的危机泛滥生长,潮水能渗及的地方都有它们身影,那些不知道扎根在这多少个岁月的岩石上就吸附着许许多多的贝螺类生物,足够他们这几个落难人生存一段日子。 潮水已经退的差不多,大片泥泞的沙土裸露在阳光下,些许粼光闪烁其中,老爷子脱掉袜子赤脚走在沙土里。 运气不是很好,今天的海鲜生物似乎是预感到葬身的危机,一个个随潮水跑的飞快,老爷子没能像昨天一样捉到一条像样的幸运儿,铁盒子里只舀到几条没长开的鱼苗,放在平日,老爷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直接甩回水里,但现在…… 还是吃了吧,多一口肉都一点心安。 倒掉些海水,老爷子捧着铁盒子继续转悠在海岸。 太阳渐渐升高,挥洒热量的光辉刺射在身上,已经是八点多的太阳了,海岛上的温度愈发热情,将海风灼烧变得娇柔,挥不去额角迸出的汗水。 老爷子抬起手挡在眉上,浑浊的双眼眺望远方海平线,褶起的老菊花有期望、有失落,以及怀疑的猜想。 “这天……不对。” 老爷子摇摇头,低声喃喃,转而回身望向幽静的丛林。 是温思琪去的方向。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张了张嘴却叹声放弃,又回过身低头弯身。 一个水洼起着泡泡,水里有八条腿横冲直撞,两只钳子耀武扬威,老爷子眉头一紧,眯起的浑浊顿时凌厉,只听一声哗响,粗粝的大手从水中瞬即掠过。 合盖,收手。 老爷子一手托盒,一手手压着盖子,盒子里刮着沙沙声响,像指尖在黑板上嗞地划过,不断挑战听觉的敏感度底线。 老爷子不以为意,咧开的笑容不能再以菊花做比,是彩票,大奖的彩票。 韩唐奇怪地看着老爷子‘瘦不禁风’的老腿迈着稳健的步子,乐呵呵抱着铁盒子回来。 盒子里沙沙的吵闹不停,韩唐一下子来了精神。 “螃蟹?” “对,大着嘞。” “孩子,帮我把筷子拿来。” 老爷子放下盒子,左手犹压在盖子上,韩唐赶紧从边旁拿过早饭时充当筷子的两根树枝递给老爷子。 小心地打开盒子一角,一只三指粗的钳子气势汹汹咬在盒子边缘,老爷子眼疾手快,连同粗壮的钳子,一筷子夹住往盒子外伸展的钳子。 沙沙沙—— 螃蟹的半个身躯犹在英勇奋战,然而命运的大手轻而易举将它压制。 “快,拿条绳子来捆住它!” 韩唐从垃圾堆里抽出一条尼龙绳,双手飞舞一圈圈缠绕到螃蟹身上。 绳,要圈圈绕着腿。 韩唐优异的手工技术在这只英勇的螃蟹身上得到完美展现。 “要不要再弄条绳子缠一圈?” “不用,它挣不开。” 第32页 老爷子慈眉善目笑呵呵把捆得结实的螃蟹放回盒子。 这是只勇敢的螃蟹,它英勇、它无畏,哪怕命运缠身,它也不屈服,奋勇反抗,盒子里的水被荡得四起,可怜三条鱼苗躲过了被分尸的凄惨,却还是躲不过被欺凌的命运,在盒子边缘瑟瑟发抖。 老爷子同公平的神明,不再插手弱者的生死,盖上世界的盖子,压上石头,带上他又一个空荡的世界去为它装满生命。 韩唐坐在铁盒子边上,听着里边充满生命的交响曲,眯起了柔和的双眼。 喉间微微滑动,风里传来了喜欢的声音,韩唐丝毫不掩饰她对盒子里的生命的渴望。 螃蟹啊,早上那两只半的螃蟹根本不够吃,她就分到了一半的一半的一半,还没怎么啃,肉就已经没了,虽然它没点味道,寡淡的像在嚼棉花,但蛋白质成熟的诱惑她无法拒绝。 眼前这只螃蟹很肥,光是一只钳子就能和早上的半只相比,能吃到这一只脚,就算不能分到蟹黄也是种满足。 韩唐迫不及待想要分尸。 …… “崴去吧。” 半方半普的声音有些疲惫,温随云听的不是很明白,小小脑瓜子飞速转动。 哦,明白了,是回去。 “知道了,阿太。” 稚嫩声音斥着清脆,老太太笑起了眉头,弯身抱起捆好的木枝走在温随云身后。 老太太有点驼背的样子,双肩耷拉着,从背后看去,整个腰背都在向中间微微隆起,一双比老爷子粗壮的双腿迈着老迈的步子,甚至跟不上抱着柴火一步一步前行的年幼的孩子。 温随云走走停停,不时回过身等待老太太跟上。她没有催促,抱着柴,咧着腼腆稚嫩的笑容安静地等着。 两人最后折柴的地方离海滩不远,听得清楚浪声,感受得到海风吹拂的腥咸,就是因为离海滩近,从进去到出来,她们没有像姚亚楠三人一样幸运的遇到一位岛屿的原住民。 十分无聊,毫无激情。 烧火的柴捡够了,这一天都可以不用再进林子啪啪啪地折树枝了。 “哎呦……” 老太太放下柴,便撑着地吃力坐下,反过手轻轻敲打僵硬的后背。 “阿太,我帮您捶吧。” 清脆的稚嫩有些怯怯的腼腆,小小手掌握起拳头,落在弯曲的肩背上的节奏轻轻柔柔适感不是很强烈,对后背敦实的人来说,这点力量甚至穿透不了表皮层,但对肌肉不复当年紧凑的老太太来说,这点力量刚刚好。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阳光、大海、沙滩,弱下的海风呼呼拂面,如果这是在目的地的岛屿或是家乡的海岸那真就惬意非凡。 只是这儿并不是,是谁也无法知道明天会怎样的荒岛。 余光瞥向了一旁沉默的韩唐,纤细的双手在亟待形成一个粗糙的毛坯,松垮得无法入眼。 老太太叹了口气,弯曲的被又耷了些。 “好了孩子,你也休息会吧。” 老太太一口糊涂人的方言,拉着温随云的手将她按坐到自己身边。 从叶堆里随手拉过一张棕榈叶,老太太用它在温随云的脑袋上圈了一个圈,然后一双苍老满是岁月留痕的双手如同起舞的翩蝶般在叶缝中穿梭。 “这个时候要把这片叶子穿过这里……” 老太太说着韩唐半懂半糊涂的解释。 她戴着已经完成的,第一顶粗糙劣质随时随地都有散架可能的遮阳帽,向老太太身边探着脑袋,一边看着行云流水的编织,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稀里糊涂的解释, 老太太在教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韩唐不想错过这个能让自己更有用的学习机会。 她一边学,双手一边飞舞。 时间流逝,去取水的三人队回来了。 第16章 海岛第2天 无奈 北都时间9点45分,岛屿所在时区差不多要下午1点了。 逐渐走向球生之巅的太阳无情炽灼着海岛的空气,腾升的热气扭曲了视野所及每一处空间,像是海市蜃楼一样,远处的海平线上有黑点若隐若现。 “喂~!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过来啊,快过来啊!” 抖机灵似的突然来了精神的海风将声音拉扯、撕碎,断断续续的节奏如同在哭泣一般。 撑开疲惫无力的眼皮,视野模糊中,江馨然看到一道站在浪潮里招舞的身影,手舞足蹈像只未进化完整的灵长生物,煞是可笑。 抬眼再远望,平静的海面升起一道水柱,花洒般水珠四溅,阳光穿过水珠折射出一弯小小彩虹。 很美,却无心欣赏。 “姐。” 江馨然轻轻扯动声带,低弱的嘶哑无法唤回站在浪里歇斯底里的人。 闭嘴,沉默。 扶着树干竭力站起,高悬的热量几乎要将最后的力量蒸发掉,低头看了看颤颤发抖随时又可能倒回去的两条腿,江馨然眸子一沉。 早上的预感没有错,胃的确出了问题。 绞痛,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在胃里挥舞,像削面皮一样,刀片刮在胃壁上,随后是上吐加下吐。 江馨然不记得自己蹲了几趟,倒是落脚的那棵椰子树边旁的灌木秃了小半。 她记得温思琪昨天就摘过一样的树叶,也看到过她用这些叶子替温随云擦屁股,当时她不觉得自己会用上这些,没想到才隔了一晚上就派上用场。 第33页 叶子很快就秃了小半,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秃不了了,因为她的肠胃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连水都快要枯竭。 胃,还在绞痛。 咬牙推开支力,江馨然踉跄着步子向叶雅洁走去,海水一浪一浪拍打过她脚腕,毫不留情的冲击力试图将她推到在地,也差点如意,好几次江馨然就差点被浪冲倒在地上,无力的身体已经如同一块即将破碎的布。 穿过浪阻,江馨然来到叶雅洁身后。 已经不再手舞足蹈,呆呆的站在那,看着远处摇摆的鲸鱼尾巴没入海洋。 “姐,该回去了。” “回去?你是说身后的这座岛?” 看着叶雅洁那张怪异的平静,江馨然抿起唇,扣紧了搭在叶雅洁肩头的力道。 “不,那不是我该回的地方。” “馨馨,她还没有来找我,是他们!一定是他们缠住了她,不许她来找我,好让我死在这座岛,来满足他们贪婪的胃口。” “我是要回去,但绝对不是这座岛!是回到我家,馨馨,我要回家!” 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叶雅洁甩开了江馨然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逆着海浪向她们从海上来时的方向渡去。 啪—— 一只纤长犹是白皙柔嫩的手掌拽住了叶雅洁的一往无前。 “江馨然,放手!” “不放。” 江馨然态度坚决,扣紧的力道不断拖累叶雅洁前进的意志。 “姐,你清醒点……好吗,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会出事的……兰姨怎么办,她为你要强了这么多年,你忍心让她绝望吗……” 阳光犹在扭曲空气,苍白的脸上找不到汗水存在的踪迹,愈渐微弱的气息似乎是将最后力气转移在扣紧的指尖。 叶雅洁更加暴躁。 “可是现在已经出事了不是吗,如果再不回去,再不回去她才会绝望!放开我,馨然……快放开我!” “我看到船了……是救援!他们在靠近,快,馨然,快放开我,放我过去……放我……馨馨……馨馨……” 胃更痛了,已经不再是刀割的疼痛,是绞肉机,连同意识一起扭曲粉碎的麻木,耳朵已经变得混乱,听到的话都是疯疯癫癫的样子,连视野里看到的影子都在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越变越飘忽,越变…… 好难受。 哗啦—— 碧海苍穹,一道巨大的身影巻挟粼粼水光,宛如腾云驾雾的黑龙在视野的远方为远处观众旋一段妙曼、优雅地舞蹈。 “妈妈,是鲸鱼!” “哇~好大的鲸鱼~” “大吗?看起来也不怎么大。” 沙滩、篝火、几个没见识的观众。 穆洁捧着椰子核,听着耳边讷讷感慨收回了轻描淡写的注目。 鲸鱼,她没见过也没多少好奇,对眼前的画面没有任何想要抒发感慨的想法,又不能吃。 “是蓝鲸吧,迄今为止最大的哺乳动物。” 耳边的温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分明是温柔得让耳朵不住喜欢的声音,偏偏她的平静就像鲸鱼还未出水前的海面,如一盘镜子波澜不惊。 不像个人。 穆洁低下头抿了口温水。 “多大?” “嗯……最大的我记得有三十多米左右,两百来吨吧。” 穆洁微微睁大了眼,扭头便看向海面,还没来得及下水的尾巴在海面上招摇,像古代勾栏里的烟花女,倚在勾栏边朝着勾栏外的街上招摇着手腕,对路人无声的说: 来吃我啊~ 想吃。 “嘶~这么大?那不就能吃好久了。” 穆洁坐直身子,将注视落到好友身上,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认同。 如果能抓到的话,在这座岛上一定能生存不少时间。 “前提我们能抓住它,并且拖上岸。” 是啊,抓不了,先不说肉好不好吃,没有任何现代工具,也不是特别领域的精英,更没有神秘船长帮助的他们抓不了鲸鱼,也拖不动。 穆洁敛下眼睑,对温思琪的莞尔不予反驳,也没人反驳,不过是个谁都明白的玩笑而已。 就是……想吃东西。 鲸鱼潜入了海底,海平面又恢复原来的平静,饭后即兴演出就此落幕,一群人坐在简陋的临时庇护所下望着海面心思飘然。 这个庇护所是午饭前搭建的,由老爷子设计、主导。 随太阳走高,海岛温度也越来越高,遮阳的帽子堪堪完成四顶,不够分,也无法将强烈的紫外线遮挡在外,索性就先搭个更加简易的庇护所先坐坐。 也就几根棍子的事情,随便找棵枝干粗壮点的、倒霉的树折几根过来往地上一插、再一搭、再绳子一系,然后再往上铺上随处可以摘折的棕榈叶遮挡太阳。 完事。 因为太过匆忙,地基没有务实,承重的主干也是往沙子里随便一插,稳了就行,整个庇护所极其脆弱不堪一击,只要风再大点,不停的吹,它就能马上支离破碎。 说起来,今天的风有点不对劲,比昨天的柔弱还要疲软,好像精力全在昨晚无度撒泄,导致今天四肢发软连路都走不了,整个海岛因为它的疲软陷入蒸笼,就是呆在空旷的海滩,都感觉一股无法喘气的闷热。 不对劲,很不对劲,极其的不对劲。 第34页 这样的天气、温度就像盛夏里酝酿的雷雨,在没下来之前,所笼罩的范围都压抑在一股无法散发的沉闷里。 不巧,现在就是盛夏,还是很可能在低纬度的盛夏,常年热情的空气,那凝聚的风雨是不是会比在陆地上更强烈? 温思琪不知道,已经察觉不对劲的老爷子也无法确定它到底有多强劲,是普通的夏雨,还是和前天一样狂暴的撒泄? 他们不知道。 这里不是南城也不是爱琴海,更不是人类践踏过的地方,它一点也不温顺,脾气极其随性,就如一只永远也无法驯化的猫,看你爽时给你点阳光,看你不爽就给你爪巴,恣意得让你不得不卑躬屈膝、奴颜尽显,小心地活在它脾气里。 风雨就要来了,什么时候来?温思琪无法猜测,就像无法揣度它的猛烈程度,她只能等待,顺便在等待中做好应对的准备。 庇护所今天怕是完成不了,海滩上没有适合的主干,下午需要去砍树,没有砍刀、没有斧头,他们只能用石头上,花费的时间不言而喻。 还有栓系的绳子,必须要牢实,这个也需要去找,运气好能找到柔韧度不错的藤条,运气不好只能去扒树皮抽纤维,这也是需要时间。 所以,今天还是要睡沙滩。 祈祷今晚不会下雨吧。 其次,要多准备点接水的容器。姚亚楠说水洼里的水已经见土了,就算下了雨充盈新水也用不了多久,能多接一点是一点,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个水洼。 它要是不蓄水了怎么办? 还有烧火的柴一定要保持干燥,至少保留住能再生火的柴。 火种灭了就没了吧,大不了花点时间再生就是,柴要是全湿了,有种有水也得凉凉,他们的肚子不能受凉,都是娇生惯养,凉性东西进的多了,指不定要出大问题,适应是需要一个时间。 还有…… 还有什么呢? 温思琪头疼地揉揉两鬓太阳穴,脑袋又开始疼了,混乱的思绪无法再思考下去。 视线觑向边旁,温思琪叹了口气放弃收集建议的想法,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给予了答案: 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算了,就先这样吧。 温思琪又止不住叹气,背脊微微弯曲。 海面起风了,贫弱、无力,连热量都吹不散的力量只能吹吹发丝,像是故意的示弱带着一道讥诮的嘲讽。 “那个废物大小姐终于认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在这座岛活下去的现实了吗。” 第17章 海岛第2天 友爱互助 木棍在空中划过半条弧线,已经迟钝的尖头撞在坚硬的椰子壳上,闷的一声响无力倒在地上。 叶雅洁站在树下,死死瞪着树上牢牢悬挂的椰子,充斥的一道道血丝似乎又多了新伙伴。 “没用的……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海面有风拂过,轻轻吹动了叶片,碰撞的窸窣像在嘲笑树下歇斯底里的可怜人。 袜子被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洞,又继续□□袜子里边娇嫩的皮肤,不一会儿,沙子、尘土、树皮,混着殷红如同带着罪恶与血腥的侵略者肆虐在安宁的净土上。 “嘶——疼……” 叶雅洁踮着右脚一瘸一拐走到另一棵树下。 树下蜷缩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长睫时而颤抖,双眉紧促,捂着肚子,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分明热乎的额头不见汗水不见红,苍白的脸色精致得像块白瓷看不出血色,叶雅洁缩回探测的手掌。 歉意、自责、惶恐、迷茫、犹豫、挣扎……诸多情绪逐一浮现继而百般糅杂在混乱的眼眸里。 就这样,跪了好久,叶雅洁又再次伸去手推了推江馨然。 “馨馨……馨馨?醒醒,馨馨……” 呼唤没能唤来另一个人的回应,只有飘散在海浪里低唔的痛苦。 伸去的手握紧了拳,将被泥沙染成黄白色的白T恤袖子攥得到处是褶子,叶雅洁扭头望向远处,挣扎的犹豫终于有了决断。 叶雅洁将江馨然背到背上,虚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撑她的意愿,砰地一声闷响,她又跪在地上,狼狈的模样比刚从暴风雨里出来的时候还要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风笑了,浪笑了,叶雅洁破口大骂:“艹尼玛,笑屁啊笑!都他妈给我闭嘴!” 风还在笑,浪也还在笑,叶雅洁平静了,松开攥在手里的沙子,随手往身子上擦擦,叶雅洁咬牙撑起身子。 胸腔里,跃动声隆隆。 沙滩上,一个脚步一个深印,扭曲前行。 …… “那个废物大小姐终于认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在这座岛活下去的现实了吗。” 风不大,浪也消,叶雅洁装作没有听到故意拔高的提醒,低着头朝着刚才看好的路线走去。 好累,头也昏,快要喘不过气了…… 汗水从眉毛流向睫毛,一眨眼就黏在上边,叶雅洁难受地又眨了几下,一双穿着脏袜子的脚突然出现在眼前。 “温思琪?” 昏浑的视野突然清明,叶雅洁猛地一把抓住温思琪的手臂。 “馨馨……馨馨她……你救救她……她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应该享受,不应该就这样留在这座岛……温思琪,你快救救她!救救她……” 第35页 “你冷静点。” 话说的没头没脑混乱不堪,温思琪不想再听下去,让它也混乱自己的思绪。 更没有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慌乱上。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都快出人命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愤怒化作风飘荡在宽敞的沙滩上,有人停了起身的动作,有人停了靠近的脚步,有人闭上了冷嘲的碎念,还有人依然平静。 温思琪叹了口气,轻描淡写拨开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你不冷静下来,我怎的了解她到底哪出了事,两眼皆黑,你想我送她一程么。” “她应当不想看到我出现在她葬礼上。” 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伸去的手停顿了下,方从叶雅洁身上接过已经无意识的江馨然。 身体在发烫,无汗,嘴唇苍白干裂。 发烧引起脱水吗? 粗略的观察让温思琪无法下定结论,遂与叶雅洁一同将江馨然带回营地。 临时庇护所就剩韩唐还坐在边角,露出一大片的空处无人占据。 “妈妈,馨馨姐姐会有事吗?” “她才不会有事!” 温随云颤了个激灵,赶忙将自己躲到母亲身后,怯怯探出半个脑袋看向瞪着自己的一双煞眼,小手攥紧了母亲的衣摆。 “请你冷静点。” 乜去的眼神一如脱口的话一样冷静不起波澜,却叫谁都没敢吭声,叶雅洁攥着裤腿曲下脊背。 “妈妈。” “没事,云云放心,你馨馨姐姐不会有事。” 不是这个…… 温随云张张嘴,咽下了话,不再打扰母亲救人。 江馨然的情况有点糟糕,根据叶雅洁描述,上吐下泻、头重脚轻,脱水是百分百无错了,也许还有中暑? 温思琪没法笃定,但看江馨然的样子,和叶雅洁在昨天的情况及其相似,不同的是,江馨然还受了风寒,又一直喝的椰子汁,凉上加凉 垮了。 “诸位,江小姐需要水,大量。” 水不多,除了她们喝掉的一瓶,只剩一瓶2升装和一瓶五百毫升,本是计划省着点喝撑到风雨到来,但现在…… 给不给? 温思琪不可能自作主张,虽然也不会。 沙滩仿佛又回到他们到来之前的宁静,只有不属于这里的呼吸在告诉路过的风,这里有人。 “救她!只要你们救她,回去后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有钱,很多钱……我可以实现你们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愿望,只要你们救她!” 对于很多人来说,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就像现在,叶雅洁还在挥舞她手里看不见的铜臭,裸露在慌乱外的信心告诉温思琪,她眼里的他们和她曾见到过的人一样,都是钱的奴隶,只要她挥舞手里的钱,哪怕只是个空头支票,也会有人听从其命。 “够了!给我闭嘴吧你!钱钱钱,不要把你连人命都跟钱挂钩的脑子放到我们身上,那种脏钱,扔进火盆我都嫌它灰脏!” 王真真拿走了她带来的长棍,雄赳赳气昂昂就往林子钻,姚亚楠跟穆洁对了眼,赶忙追了上去。 “王女士等等,一个人进丛林太危险了!” 声音远去了,叶雅洁不再激动,抓着温思琪的衣服无言看着她,有水在眼眶里弥漫。 温思琪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叹气,再次拨开叶雅洁的手,她脱了衣服交给穆洁。 “小洁,待会麻烦你替江小姐去去暑,就擦胳膊和头吧,她胃受了寒,还是尽量不擦肚子为好。” “林大哥,劳您提些海水回来。” “阿公、阿婆,也劳您二人再烧些水,我去摘点东西。” 话落,她带着腹部那道夺目的疤痕头也不回,青丝如瀑及于纤腰,为裸露在阳光下的纤柔更添一分妙曼。 穆洁敛了望去的注目,韩唐仍在探究,老爷子被老太太催去干活,叶雅洁还低着头神色晦败,林建飞抱起个泡沫箱扛在肩头大步往海浪里去。 温随云迈着小腿追上了母亲的步伐。 …… 海水接来了,不多,也没法多,泡沫箱有点脆弱,林建飞没有灌太多水进去,就过了个手指回来了。 临时庇护所下,韩唐在给江馨然扇风。 扇子是老太太给做的,工具有限,和帽子一样做的不大精致,风力也不大,轻轻柔柔就比今天的风好一个百分点。 穆洁拧了水,看着江馨然蜷起的身体,犹豫了。 在温思琪离开后,江馨然就一直捂着肚子,整个人蜷成一只熟透的虾,让她不好下手。 胃应该很痛吧? 又吐了啊……是胃酸吧。 沙子又湿了,从江馨然嘴里吐出的液体干净得就像水一样打湿了是边上的沙子。 视线不经意地撇过江馨然下身,眼神略微有些古怪。 “怎么了?” “没什么。” 穆洁敛了心思将沾湿的衣服贴到江馨然额头,看上去有点面瘫感的表情有些古怪,韩唐看了眼她,便将注意停留在了叶雅洁身上。 好狼狈,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狼狈,不止外形,整个精神都很狼狈,不是绝望的死灰,也没有疯疯癫癫的可笑,倒像是处于两者之间,还有着希望,又在希望面前绝望。 韩唐不知道叶雅洁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对她的猜想,都说艺术来源生活,那么多豪门电视剧不是平白想象出来,哪个不是有参照。 第36页 有点无聊。 联系了七七八八的电视剧及自身的部分体感,韩唐索然无味,将注视的视线移向了远处。 老爷子和林建飞蹲在一块岩石边,不知道在石头上刮些什么,刚才老爷子好像是说:盐? 是去刮盐吗? 但是,不会有问题吗?海水晒干的盐不能直接食用吧。 韩唐不禁有些担心。 “唔……” “馨馨?” 欣喜惊回了思绪,韩唐赶紧回过头看去,江馨然又把自己缩了圈,叶雅洁在边上催魂。 有点吵。 “叶女士,请让一让,保持气流通畅不要靠太近。” 穆洁拦开了叶雅洁,后者像被护士推开的、碍事的家属一样,失魂落魄坐一旁。 再回看江馨然,还是一个样,蜷着身子迷迷糊糊。 “唉……” 轻轻叹口气,韩唐往温思琪离开的方向望去。 就是他们下一个营地的方向,应该是不许被进入,温随云站在林子翘首以盼,虽然隔得远,但韩唐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疑惑。 温思琪在干什么? 疑惑暂无法得到答案,老爷子和林建飞回来了,果然带来了盐,出乎意料,收集来的盐还是挺白净的,跟超市里几块钱一袋的盐倒是不分上下,就是不知道里边掺含了元素表多少个元素。 老爷子把装盐的玻璃瓶放在了一旁,就看起了火。 没一会儿,温思琪也回来了,除了林建飞低着头、江馨然迷迷糊糊,其他人都在看她,以及她攥在手里的东西。 “木麻黄,有温中止泻之效,幼时外曾祖曾用它为我煎过药,先前在清理杂草的时候正好发现几棵木麻黄树。” 第18章 海岛第2天 私心 窣……窣…… 风穿过叶片,像蛇缓缓爬过身旁的土地在丛林里留下森冷的踪迹。 王真真攥紧了长棍,微微躬着身,一步一步小心踩在前方的土地,长棍的一头轻轻拨开拦在前路的枝叶。 窣—— 耳边倏然掠过一道窣响,王真真猛地战起个激灵停住脚步,双肩微耸,握住棍子的双手又紧一分,四下警惕的双眸里浮现丝丝后悔,旋即又被厌恶掩了去。 都怪那个叶雅洁!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进来这鬼地方,前不着路,后不见鬼,连朵像样的花都看不见。 那些就不说了,刚才那是蛇吧?会不会死在这? 长棍轻轻颤了下,王真真碾着脚底下的枯叶微微向后挪了距离。 “是老鼠吧?蛇的话应该不是这个声音。” “!!” 身后突然传来话,毫无预警就在耳边炸响,王真真顿时被吓得绷直了身子,失智的双手下意识往后舞去棍子。 “哎哎!别打!是人,活的!” 姚亚楠身子一矮,长棍从她头上擦着马尾扫过,嗙的一下敲在边旁的树干上,传来的颤栗抖掉了王真真心上的惧怕。 “是、是你啊……你怎么还跟着我,差点没被你吓死。” 听着故作镇定的抱怨,姚亚楠摸摸自己被擦到的头发,鲜明的触碰感让她有种头发被薅掉了一撮的错觉。 不过,好像没少。 姚亚楠松了口气。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一下子就没注意。” 绽开的笑容就跟在飞机上看到时一模一样,王真真撇撇嘴没再接话,她明白自己被吓到的主要原因不在姚亚楠,刚才的抱怨也只是想发泄下害怕而已。 正要转身,目光却在姚亚楠手中停留,她皱皱眉,觉得有些眼熟。 姚亚楠注意到她的视线,颇是得意伸去手。 “来的路上看到几株菌菇,长得挺普通,看起来和平时吃过的菌菇也很像,应该没有毒,我就摘了点过来,打算给晚饭加……” “你想害死我们吗!” 长棍突然落下,重重砸在姚亚楠纤细的手腕上,疼得她下意识就松了手。 “你……” “谁说毒蘑菇就一定得长的漂亮,丑人多作怪,这个词听过没有,世上多得是因为生的是女儿就把她淹死在河里的女人,她们难道就漂亮吗,别开玩笑了!这种女人比那个蛀虫大小姐的心还要自私!” 王真真的情绪很激动,说不上目眦尽裂,但给姚亚楠的感觉也差不多如此,甚至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她对她口中那些女人的痛恨。 面对眼前的激动,姚亚楠息了被突然砸一棍的恼怒,低下头看着掉在地上的蘑菇,有伞状,有像乌龟脑袋样,菌肉呈白,看不出来它到底哪里毒,或许就像王真真说的,有的狠毒无法从表面分辨。 “你见过这种蘑菇吗?” “废话,我见得多了。” 王真真似乎平静下来,轻乜了眼姚亚楠,手中长棍哚的一声敲在地上,不偏不倚砸中一朵蘑菇的伞。 “我们那都叫它白毒伞,一口倒一个,你说毒不毒……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用不着夸大它。” 确实,没必要夸大,这里没有医院,催吐也不一定作效,一口下去,不毒就是不毒,要毒就毒死一片。 姚亚楠很庆幸自己摘的是蘑菇而不是水果,前者需要煮熟,后者是可以擦一擦就直接吃,届时别说温思琪了,神仙都救不了她。 “不确定是认识的蘑菇就不要乱摘,免得死了还要我来替你收尸。” 第37页 “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女士。” 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难相处。 “啧,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被缠上而已,不是安死的人都有股怨气。” 唔……就是嘴巴好想给她缝上。 笑容变得略是无奈。 眼前的笑容不再像刚才那样标准得只给人一种职业向亲切,更为随心,也更让人放下心防,王真真瞟了眼就扭头又往前去。 “不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讨气啊!” 姚亚楠追了上去,王真真头也不回自顾自走着,见她气未消,姚亚楠便不再提及回去的事,双目四下警惕环顾左右。 位子应该是在海岛南侧,这边的草木长得比北侧茂密,姚亚楠还看到一棵眼熟的树,树上横系一根短木,就在她俩不远的地方。 都走到这边了吗? 身子微微直起,环顾的视线变得更加警惕,落脚也更为小心,姚亚楠没有忘记这里盘踞着一条‘棕娘子’,也不知道它睡着了没,希望不会遇到。 “喂,你看那边。” 正想着,前边传来了提醒,没有紧张的感觉,反倒有一丝惊喜。 姚亚楠随之望去。 …… 【木麻黄,有温中止泻之效……】 温思琪是这么说的,摘来的草药也都放铁桶里熬了,但是真的有用吗? 叶雅洁不相信这些就算扔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捡起的东西能起到什么效用,以往见过的中药里也从未见过像这样一点格调都没有的药材,简直就是中药里的乞丐,只有可怜的利用价值。 可是温思琪说它能做药,感觉人生经验丰富的老爷子也点过头,不明白它到底有没有用的她没有吭声,就只能坐在边上无所事事,如同一个废物一样。 废物一样…… 抱在腿上的手臂又紧了些,叶雅洁将自己缩在自己怀里。 耳边是韩唐在编织的声音,和妹妹无意识低唔的呻吟,其他人不是去搭建庇护所就是又去找水了,就只有她和韩唐留在临时庇护所。 但是韩唐在忙,编织的帽子越来越结实,也越来越像样,宛如摆在游区路边的工艺品,即使用又赏心悦目。 而自己……路边的乞丐。 一无所长,只能带着病弱的妹妹坐在路边讨取游客的同情心,为自己和妹妹乞取活下去的希望。 讨厌的感觉…… 窝囊! “……姐。” 萦绕着风与浪的耳边,虚弱的关切穿过嘈杂撞击在心壁,叶雅洁从自己垒铸的防线后豁然抬头,四目相对,喜逐颜开。 “醒了?!馨馨,感觉怎样,还难不难受?” “好很多了,别担心,姐,倒是你,身体……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身体还是很虚弱,连音都走的有气无力,韩唐停下编织,默不作声打量这对彼此病弱,却一心想着对方的姐妹。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是扫把星啊,不把那群白眼狼都扫死,我怎么可能会有事……他们不会如愿的!” 低俯的身躯将笑容藏起,却将咬牙切齿狠狠钉在每一个字眼上,告诉韩唐她联系的电视剧没有错。 索然无味。 一切和钱相关的恩怨情仇都让人索然无味。 韩唐低下眼睑,弯起了讥讽。 边旁的姊妹情深还在继续上演,江馨然撑着虚弱的身体在安抚神经质的姐姐,一会儿恨一会儿关切的叶雅洁又回过神想起现在不是恨的时候,但被恨激动的心绪无法平静面对虚弱的妹妹,慌乱的担心让她无措,也让她明白自己帮不上忙。 所以, 她摇人了。 “温思琪……温思琪呢?温思琪她怎么还不回来!” 韩唐乜了眼‘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神经质大小姐,正要开口,余光瞥到一道身影,有些僵硬的走姿往这边走来。 “温思琪!” 还没开口呢,视野又多了道身影,带着急切且毫无尊重的口气冲向来人。 “馨馨醒了,你赶紧去看看她。” 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有高高在上的恶劣。 韩唐觉得,如果那张脸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会像温思琪一样还能保持心平气和。 “你先放手,不然我怎的过去。” 轻而易举拨开扣在手臂上已经松开的手,温思琪充耳不闻耳边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的担忧,蹲到江馨然身边。 捂在肚子上的手仍未挪开,精致得像白瓷一样的脸上含着浅浅的忍耐,她在竭力平静自己的表情。 目光微微向旁瞟去,毫不掩饰的心情在脸上流露,温思琪暗暗叹了气,遂敛了心思。 “感觉怎样,请不要隐瞒,如实告诉我。” 她只是个半吊子医生……不,是连被称为医生的资格都没有的被启蒙者,只能通过类似的记忆尝试下手再凭天意,俗称:庸医。 “好很多了,头没之前那么晕,恶心感也没了,力气也恢复不少。” “还有呢?” 江馨然撇开了眼,覆在小肚上的手微微挪开了些。 “馨馨,你快说啊,还有哪里难受的,快说出来,温思琪会给你治好的。” 挪移的手停了下来,撇开的视线里掺斥一丝不甘。 可以对任何人柔弱,唯独不想弱于温思琪,输于温思琪。 第38页 “我虽不知你心中所想,但我明白,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论你想什么,它都无法实现,在在意他人之前,请先考虑自己。” 话声响在耳边,就在耳边,是连吹动汗毛的气息都能清晰感觉到的咫尺,江馨然无法忽略内心因为这句话放下的执着。 即便,不甘犹在。 “胃……还疼……” “是吗。” 温思琪起身转步,火堆上的铁桶已经被烧得漆黑。 “药好了吗?” 身上的T恤还皱皱巴巴的,就像她眉间抚不平思虑。 “从刚才起就闻到一股药味,应该是好了吧。” 韩唐看了眼吐雾的铁桶,她没煎过药,不确定是不是熬透了,但是不属于水的味道她闻得出来,虽然很淡,没有大堆中草药混杂的浓烈刺鼻的味道,但气味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用两根细枝揭起盖子,温思琪凑到铁桶边瞅了眼,她也没煎过药,无法确定药效是不是都已经入水,不过确实能嗅到一股浅淡的药味。 要不要再煎一会儿? 瞥了眼水位,温思琪放弃了这个念头,将铁桶从火堆上架开。 铁桶里的水不多了,大概就够满一个椰子,不管药效是不是已经充分煎出来,都不能继续再烧下去,她们没有多余的水浪费在蒸发上。 找了块破布与小块泡沫,分别贴在铁桶一头一尾将药倾倒进准备好的半个椰子核里,三分之二,还有余剩。 “不要放太凉,差不多时就给她喝下去。” 将煎好的药放到叶雅洁身旁,温思琪又要走了,没有犹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谢谢。” 微风起,捎来真挚谢意,温思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笑容只有风看见惆怅。 “谢意不必对我而言,救你不过是我存有私心,不想回去之时,带不回来时的她。” 第19章 海岛第2天 水 天色走向残阳,余辉从岛后方袭来,将海色染成火色。 江馨然躺在临时庇护所里,心不在焉看着叶雅洁用树枝捣着火堆,温思琪给的草药方子似乎是奏效了,仍有些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精神不少。 韩唐已经停下编织,此时人不知道去了哪,沙滩没她个踪影,其他人也没回来,好像这里已经不被他们需要。 但显然,不可能。 火还在,桶也还在,所有他们捡来生存的东西都还在,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些。 温思琪也不会。 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做出把人丢下的决定。 换个身位,视线不由自主再次望向几个小时前温思琪离开的方向、早已经人去影空的地方,当时停驻的身影仿佛还站在那,纤弱却是坚定,如一道孤峰,风吹雨打不为动摇。 江馨然羡慕,也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让温思琪转变如此,曾经在纸上看到、在其他人口中听说、已经过去的见面所了解的信息已经不能再套用到已经改变的人身上。或者说,那些信息不过是冰山一角, 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 温思琪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和她相处过的人说:她是个温柔、宽容、冷静、乐于助人、值得信赖的人。 可是他们还说:她是个恋爱脑、不自爱、不自尊还自私、叛逆的不孝女。 没见过,却听说过她的人还说:她是个连女儿和她自己都舍得利用的毒妇。 不是这样的! 双手悄然攥成拳,江馨然甩甩头将错误的反面信息从脑子里晃去。 温思琪不是那样的人,她是…… 是怎样的人? 江馨然想不出来,胃里的疼痛还一阵一阵,牵扯着思绪无法深入思考,越想越是混沌越烦躁,便起了身。 “怎么就起来了,赶紧躺回去!” 叶雅洁听到了动静,面不掩担心,急忙按住江馨然的肩头试图让她躺回去。 “没关系的,姐,我已经躺了一下午,再躺下去只会难受,让我坐会吧。” 江馨然拨开按在肩头的双手,牵着它们拉到身旁坐下。 “真的……没事?” 江馨然轻轻一笑:“真没事。” 就是有点渴。 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到了,看到叶雅洁嘴上的死皮,是缺水的表现,很明显。 抿抿嘴,实现不由自主瞥向放在铁桶边上的饮料瓶,瓶子里还有半瓶不到200毫升已经过滤过的水。 突然间,嘴巴里的干渴感更强烈了,有一股迫切在催促她拿起饮料瓶,江馨然知道这是身体的渴望。 不,不能碰。 江馨然咬牙扭开视线,迫使自己中断被水引诱的欲望。 “馨馨,你想喝吗?” 耳边的话声让江馨然又把视线扭了回去。 想…… “不,我不渴。”视线再次迫使挪开转向叶雅洁,后者正目不转睛盯着饮料瓶。 双唇微启,欲言却是又止。 半晌,江馨然开口道:“姐,你渴了吗?” “我才不用她们的东西,掉价!” 不屑的话声埋进了心口不一的胳膊弯里。 江馨然抿起唇,带着眉间的思虑再次转开视线。 视野前方的丛林里先后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独不见两个年轻女性。 温思琪去哪了? 第39页 脑海下意识蹦出个疑惑,没等多想,视线便对上怯怯望来的清澈,一如在健身房的泳池第一次见面时,她躲在过道转角怯怯望着自己。 和作为母亲的那个人不一样,她更怕生,像只小乌龟,把自己缩在龟壳里怯怯望着龟壳外的世界,直到善意传达到她身边,她才会钻出龟壳,带着跟她母亲一样亲和而稚嫩的笑容靠近。 不过,是什么时候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又缩回龟壳? 看着走进的歉意,江馨然明白了,是因为温思琪,因为她破坏了自己的婚礼,所以怕恨屋及乌不敢靠近。 可是,没有恨又哪里的迁怒。 对那个人,她恨不起来,可笑地恨不起来也憎不起来。 想明白缘由,江馨然笑去了善意。 感受到传达的心意,温随云咧开了小嘴,松开牵住老太太的小手,蹬蹬迈着小短腿跑上前。 “馨馨姐姐,你好点了吗?” 蹲在面前的小脸洋溢单纯的笑容,不由自主让人亲近的感觉颇有其母几分影子。 “嗯,好多了。” 【……不想回去之时,带不回来时的她。】 随风散去的话又在耳边凝聚,江馨然不由多看了眼温随云。 “馨馨姐姐?” “嗯?啊,没事。” 恍然回神,望着眼前转向疑惑的脸蛋,江馨然拍拍她脑袋,敛了心思。 “你妈妈呢?” “妈妈去找水了,还没有回来。” 水吗…… 视线又控制不住往边上的饮料瓶望去,被压下的渴望再度蠢蠢欲动。 这时,江馨然发现不止她和叶雅洁想要这瓶水,回来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想,时而望去的目光渴望占有,又为良知制止。 营地不是没有椰子,不过这玩意剥的麻烦,累了一下午,哪怕是身强体壮的林建飞此时也有心无力,装在饮料瓶里已经过滤好的水就成为他们眼下急需要的水源。 临时营地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海浪伴随风的脚步靠近又离开。 温随云歪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眸里流露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看那瓶水,又谁也不去碰,好像邻居家的哥哥姐姐在看桌上不允许触碰的蛋糕时的样子,既渴望吃到,又害怕吃了后会挨骂,就都在等另一个人先动手。 是一样吗? 小小脑袋想不明白,就学着母亲思考的样子揪起眉头。 好一会儿,她动了,走到铁桶边拿起饮料瓶递向老太太。 “阿太,你喝。” “你喝,你喝,阿太不渴。” 老太太连推带拒,推开了递来的水瓶,望向饮料瓶的目光始终不挪半分。 温随云抓着水瓶又看向老爷子,后者露出一口老黄牙,说着和老太太一样的拒绝,她又望向林建飞,随即又得到一样的拒绝。 她越发迷惑,就带着迷惑看向江馨然。 江馨然冲她招了招手。 温随云走过去,便被拉着做到一旁,“云云渴吗,渴的话就喝吧。” 看着手里的饮料瓶和里边微微晃动的水,温随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看向江馨然。 “怎么了?” “大……” 江馨然制止了温随云的开口,又在疑惑的小眼神里侧下身。 温随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偷偷的说。 但是为什么? 温随云没有细想,靠近江馨然耳边说:“大家为什么都不喝?” 明明有水,一人一口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不喝? 是啊,为什么? 江馨然敛眸笑笑:“因为大家都怕自己喝多了。” 温随云点点脑袋,稀里糊涂的脑袋突然想到什么,就开开心心跑去边上堆放的垃圾堆旁,拧下一个个瓶盖子倒放在铁皮板上依次排开。 随后拧开饮料瓶,小心地倾斜过瓶身,瓶中水顺着倾斜的瓶口落入倒放的瓶盖子里。 “馨馨姐姐,给。” 海蓝色的瓶盖有些脏,一些淤泥顽固在瓶盖的凹槽处,使得瓶盖里的水看起来不尽人意,却无法掩盖它对自己的诱惑。 江馨然哭笑不得看着卡住瓶盖的两根手指的主人,有点脏兮兮的小脸洋溢着她无法拒绝的笑容。 不是……这个意思。 无奈笑笑,江馨然没有拒绝,接过瓶盖仰头将水倒进口中含住,再看着温随云把装有水的瓶盖一个个分到其他人手中。 可能是因为真的只有一口,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拒绝不了,这下没有人再拒绝。 叶雅洁也是,饶是极其嫌弃瓶盖的脏,也没有拒绝盖子里的水。 “唐唐阿姨,给。” 韩唐也回来了,端着肚子,两脚虚浮巍巍走来,看样子是蹲的很辛苦。 “谢谢。” 韩唐没有拒绝,一口喝下水,就顺着江馨然让开的位子躺下。 天色还是一样,有火从身后的天空一路烧来,又在海风的吹袭下止步于半边天,在看不到尽头的海平线上,暗幕渐渐笼罩,离开的人有人回来了。 从身后的丛林空手回来,显然她们没有找到任何能解渴的东西,失望在每个人眼里浮现。 但年幼的温随云没有失望,她又在当她的散水童子,殷切地送上两个瓶盖子。 “妈妈,洁洁阿姨,水。” 第40页 “谢谢云云。” 温思琪没有一丝犹豫就接过瓶盖仰头一饮。 穆洁看了眼她,也道了声谢接过瓶盖,正打算喝时突然停下动作,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亚楠还没回来吗?” 眉头微微蹙起,清冷的目光略显焦灼。 天快暗了,姚亚楠和王真真却还没回来。 “她们一直没回来吗?” “没有。” 江馨然回答了问题,她顺着温思琪看去的方向一起望去。 愈渐深幽的丛林里没有看到人影,树叶窸摩擦的窣响混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鸟声,在心头留下颤栗。 “去找找吧,喊喊看能不能联系上人。” 温思琪向丛林走去。 这座岛不大,再怎么迷路也不应该找不到出来的方向,但江馨然说姚亚楠两人一直没回来,很显然她们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或许是好事,或许是坏事,温思琪希望她们是好事。 穆洁和林建飞跟上来了,前者的焦灼已火烧于眉毛,瓶盖被她扔在地上,水浸了沙子,跟上来的步伐凌乱而急切。 “亚楠……” 第20章 海岛第2天 香蕉树 “亚楠……” “喂~~~~” 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心系的情谊才刚刚传来呢语,远处便响起那个人的回应,不远不近,恰恰就站在视野触及的地方。 姚亚楠和王真真回来了,她们看起来没有遇到危险,洋溢的喜悦跟随风的脚步轻快而来。 似乎是有惊喜到来。 “亚楠!” 欣喜在耳边轻轻回荡,萦绕的低喃还没来得及攥入耳中,身影便带着急切奔向远处。 温思琪舒了口气,慢步走上前。 人没事就好。 “让你担心了,不过已经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看,我还带来了这个,是香蕉哦~” 穆洁没有理会被高举的一大串香蕉,她的视线始终如一兜转在姚亚楠的身上,抓在衣襟上的双手似乎是要把衣服大大方方敞开来,要不是姚亚楠还有只手紧紧捂住衣口,不用怀疑,衣服已经被穆洁剥开。 王真真既羡慕又不屑地低啐了声,一手提香蕉一手扛着长棍往营地走去,面对走来的温思琪正眼不瞧一下,视若无睹就过去了。 温思琪也不在意,径自走向姚亚楠。 看到姚亚楠提起的香蕉,她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可以获取水源的方法,现在她需要确定一下距离。 天快黑了,一些喜欢在夜里活动的毒蛇虫蚁即将开始活跃,那是个魑魅魍魉横行的时间,丛林不能再深入。 如果离岸远,那只能明天再尝试,如果离得不远,那今晚或许能多喝点正常的水。 温思琪向姚亚楠询问了采摘香蕉的地点以及一些其他问题,姚亚楠是红着脸,以极其尴尬的语气回答了问题。 “就在我们昨天出来的地方不远,离海岸也近,不过株数不多,只有三棵,结的香蕉也不多。 我们采摘的时候没有看到危险,不过现在有没有就不清楚了……小洁,我真的没事,不用再检查了……” 穆洁没有听她的制止,随目光下移的双手即将越过平坦的小腹。 借着还没完全暗下的光线,温思琪看到了姚亚楠对她躲闪的羞涩,时而向她展露的笑容仿佛在对她说:你先走。 两个人的关系显而易见不对劲,温思琪没做停留,微笑着接过姚亚楠手里的香蕉,道了声:“过会我需要去一趟香蕉树在的地方,亚楠,就麻烦你替我带个路。”就拿着香蕉走了,留下的笑容让姚亚楠面红耳赤。 回到临时营地,王真真已经把她摘来的香蕉放在地上。 相比姚亚楠手里的着株香蕉的青涩瘦小,虽然同样瘦小但王真真那一株明显早熟,顶端有不少根已经见黄,很显然,它们不是一棵香蕉树上的香蕉。 温思琪放下香蕉,转头就捡起两个饮料瓶放进铁桶里,又拿过老爷子放在一旁的石刀。 石刀是一块菱状的石头,较尖的一头已经被老爷子磨过,虽然仍不是锐利,但是敲棵香蕉树还是可以。 听说砍它就像看卷心菜一样,应该不会太困难。 “你要去哪。” 韩唐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以前闲来无事看过一些生存纪录片,其中有提到香蕉树的树茎里储有水分,且其根部会不断从地下吸取水分输送树茎。” “亚楠说香蕉树的生长所在地离岸不远,我想去弄点水来,若运气好,今晚我们就不必喝椰子水。” 温思琪回过头:“不过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香蕉树上,林大哥、阿公、阿婆,麻烦您们三人开几颗椰子把水取出来。” “云云,乖乖待在这等妈妈回来。” 说罢,她就提着桶走了。 “又是这种口气,真让人讨厌!” 嘀咕没有被浪盖过,江馨然颇是认同收回跟去的视线。 确实有点讨厌,既不疏远也不亲近,恰恰当当的距离既让人想要靠近,又感觉被排斥。 就是这样才让人无法彻底的厌恶,无法肆意发泄对她的不满,同样也就是因为这样让人信任,让人想靠近。 她以前就是这样吗?所以连个真心的朋友都没……不,还有个沐秋水……也不对,不是她,不是沐秋水,是…… 第41页 是谁来着? 迷茫的记忆无法想起那个人的模样,江馨然只记得是在跟温思琪第一次正式面对面时,她的身边有一个人,那个人很在意温思琪。 但是,没有一点印象。 是谁? “馨馨?” 耳边的担忧暂停了回忆,江馨然有些头疼地揉揉两鬓穴位,回了个笑。 “我没事,有点累了而已。姐,我们也来帮忙吧。” 江馨然撑着地起来,往林建飞那走去拿了颗椰子,叶雅洁满不情愿跟着一块去了。 王真真瞥了眼她,不屑轻哼,就又攥着仅剩的一只高跟不松手抱着自己,不知思绪何往。 …… 离开营地后,温思琪就回来了姚亚楠身边。 穆洁似乎已经检查完了,此时平静的站在姚亚楠身边,像个三无少女看不出情绪来,唯有右手紧紧扣住另一人的手心。 “思琪。” “我们走吧。” 视线不由自主落向姚亚楠的衣服,衣着算是整齐,看不出之前是否遭受过惨烈袭击,只有些许抚不平的褶皱在告诉温思琪确有其事。 很快,视线又转了开,快得让姚亚楠来不及升起羞涩的心思,人已经走到前头。 姚亚楠赶紧拉着穆洁快步跟上。 香蕉树生长的位置离她们昨天从丛林里出来的地方不远,再往西继续走过约莫二十来步,姚亚楠指向树叶遮掩的地方,“就是那。” 植株有些茂密,类似的颜色将视觉迷惑,但若仔细观视,便能从层层叠荫中看到想要瞧见的熟悉。 是芭蕉叶,宽大的叶子在这里并不显眼,但也不隐蔽,依稀能从茂密的绿色中看到几个不起眼的鲜黄。 拿着根不太长的木棍扫过地面,两人在姚亚楠的带领下来到香蕉树下。 宽大的芭蕉叶下能清晰看到一丛丛堆叠生长、尚未完全成熟的香蕉,个头和摘下来的香蕉差不多大,有些甚至只有还没中指长,除此之外还有挂在丛下的紫红色花苞,顶头朝下,微张着口。 有点高,约莫三米左右,是她们跳起来也够不着的距离。 “很不幸,我们遇到的这三棵个头都不矮,我和王女士花了不少时间才弄下来一点。” 所以才会回来的这么迟。 温思琪可以想象当时摘取的画面,一定很热闹。 不过,现在不需要那么麻烦。 视线落向了树底。 温思琪放下铁桶,攥着石刀摸向树身。 香蕉树不是树,温思琪不记得是在哪看过的偏杂知识,具体内容也忘得差不多,不过可以确定,想要看断它要比砍树容易。 从手心传达的触感也在告诉温思琪这不是人生错觉之一,是确定: 我可以! 石刀一头扎向香蕉树树身,不像扎入木头时不给钱还强上的激烈抗拒的哚响,是花了钱,你情我愿,但需要为接下来的娱乐增添趣味,半推半就的勾引。如果落下的是砍刀的话,感觉就更真实。 温思琪没有多想,沿着破开的小口子继续敲击。 裂口一点点向左右拉开,向中间蔓延,姚亚楠与穆洁打了个商量,分别绕去树的两侧,伸去双手抱住树茎身躯,配合力量一齐扯着树茎向裂口的另一边压力。 咔、咔、咔—— 树身随声一点点与断裂,渐渐露出树茎的芯,裂开的口子里有水迹如断线珍珠答答落下,温思琪目光一凌,加快了摧残的速度。 不能浪费! “要断了!” 感觉到了,不需要再让这具就快没力的身体咬牙,就能将它掰断的感觉,姚亚楠心下一喜,双臂力量陡然加大。 哗地一声,香蕉树应声横断。 温思琪连忙抬起断掉的部位,“小洁,把铁桶拿来。” “嗯。” 穆洁拿来了铁桶,在温思琪的示意下将它放到断开的部位下。 “亚楠,你那边举高一点。” 一头举高,一头放低高度,储存在树芯里的水顺着倾斜滴滴答答落进铁桶中,清脆的声音极其悦耳,也极其短暂。 “没了?这么点也太少了吧。” 还不够两口呢。 姚亚楠估量了下铁桶里的水,失望地叹了气。 就这么点水,三棵全砍完也接不了几张口,还费那么大的力气,太不划算了! “不,还没完。” 温思琪捡起木棍,无情地插进扎根在地上的树芯里,“只要它的根里还有水,就会源源不断往树芯送水,我们只需把它中间部分挖掉,挖个槽,让水汇聚起来,可能不多,总好过没有。” “剩余价值。” 穆洁小声嘟囔了句,没有任何动作,站在一旁看着温思琪手里的目光一起一落,一点点挖掉香蕉树脆弱的内芯。 老惨了。 好一会儿,蓄水的槽挖好了,借着没有被树荫遮蔽的光线,姚亚楠看到了一点点水迹,不多,聚的也慢。 “要多久?” “不知道,想来不会太快。” 同样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遭遇,温思琪也无法确定需要多久时间才能看到水满,可能几分钟,可能几个小时。 “我们现在干什么?总不能干看着吧。” “……再砍一棵吧。” 没有反对,三人合力又摧残了一棵香蕉树,花费的时间是水汇聚出明显的水位。 第42页 依然不多,瓶盖舀过几次就又不见了水痕,汇入桶中更是看不见明显起升的迹象,就像绝望里的希望,虽然看见了,却难以触碰。 渺茫。 但是—— 还是要抓住。 第21章 海岛第2天 活该 天黑了,丛林已经不能再继续滞留,温思琪给两棵半残的香蕉树又挖了个凹口,又把带来的两个饮料瓶固定在树上,再用姚亚楠和穆洁用植物纤维搓好的绳子做成虹吸管,让香蕉树里的水慢慢引流到水瓶里。 若是顺利,明天一早应该能接到不少水。 回去前,温思琪又用刚才在附近的海滩上找到的两条塑料袋分别套在两棵树的树枝上,再在其中塞入一两块小石头,试图从叶子上收取水珠。 不过,这个方法其实最适合在白天,越热的温度,蒸发的水分也就越多,可惜白天的时候没能想到,白白错过一次取水的好机会。 不晓得一个晚上能收集多少水分,希望不会少。 最后望一眼,温思琪又提着桶和姚亚楠、穆洁二人回去营地,顺便又带回来两串香蕉。 火光明亮,一如海岸不熄的灯塔,在远方为海上航船指引前行的方向,以及为其护航的安全感。 温思琪三人感觉到了这股安全感,还没走进,笑容或含蓄或坦诚洋溢在嘴角。 “妈妈~” 仿佛时光倒流,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一切都被困住,不断重复,无法脱离。 刹那失神,怀中撞进一颗小导弹,并不疼,甚至想让人放下伪装,安心沉沦这短暂的美好。 “妈妈?” T恤上传来拉扯,拉回了思绪,也拉断了想要逃避的心思。 “没事,是妈妈走神了,别担心。” 手掌轻轻抚摸女儿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摩挲手心,软软的,软软的…… 微微垂下的双肩再次挺起,温思琪牵起温随云的手往营地回。 火堆边已经坐好了人,围绕火堆的石块上摆放一块铁皮板,贝螺在板上煎熬,蛋白质的诱惑旋转着婀娜的舞步袅袅迎来。 放下铁桶,意料之中看到失望,意料之中也是平静。 也是,心里都有个底了,再失望又能失望到哪去。 温思琪在韩唐身边的空位坐下,视线一打转,江馨然俩姐妹没在,还坐庇护所的一角,一人抱着颗椰子。 “都回来了,就开始吃吧。” 在短暂的招呼过后,老爷子揭开了晚餐的序幕。 两双筷子,半个椰子核,温思琪接到老太太递来的示意,目光又瞥向庇护所下沉默的两姐妹,笑着无声应下。 晚餐不比午饭丰富,甚至比不了早饭,没有鱼也没有螃蟹,扇贝两个,生蚝一个,余下是塞牙的螺肉,这就是今天的晚餐。 拿着将夹到椰子核里的晚餐,在一双不食嗟来之食的骄傲的注目里,温思琪面不改色将它递给江馨然。 “不——” “谢谢。” 还没脱口的拒绝被堵在伸去的接纳里,叶雅洁愤愤瞪了眼温思琪,扭过头不再语。 温思琪没有理会发泄在自己身上的不满,道了句:“不客气。”便又回到火堆边。 看着身边的倔强,江馨然轻叹了气,将筷子第去。 “姐,先吃吧,明天我去多弄些回来还这个情。” “不行!你明天继续休息,好好养身子,这个情我会还!” 叶雅洁没再拒绝,一把夺过递来的筷子,恶狠狠戳下一块扇贝肉。 欠什么都可以,唯独人情不能欠,尤其是欠讨厌的人人情,叶雅洁不想欠,不想欠就必须先吃饭,吃完才有力气还。 所以她吃的很精神,极其精神,随风摇曳的火光时而明亮时而晦暗,总在江馨然即将看清楚那是怎样的精神时变得晦暗。 无法捉摸的感觉让江馨然不安。 …… 入夜,天色晦暗不见星光不见月,笼罩于空的云团好似在酝酿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就在看不清楚的远方,即将靠近,即将到来。 温思琪坐在火堆边,目光穿过摇曳的火幕望向远方天际,一抹忧虑浮在眉心久久不去。 “是场大风。” 耳边传来了苍老的低语,是不安的叹息。 温思琪匆忙起身,扶着来人坐下,“很晚了,您不去休息吗?” “睡不着。”老爷子摇摇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忙活一阵子,翻瓦、压房,一忙就忙到台风来了。” “有一年来了场特别大的风,屋顶被掀了个洞,水漫了一屋,我跟阿薇娘忙活一晚上才把能搬的东西都搬去楼上,搬不了的只能淹了,一淹就三天,墙也塌了半,住了半辈子的房子后来只能重建。” “再后来,就没再见过那么大的台风,这一次……大概又要见识咯。” 老爷子说着就笑了,听得出他并不期待这次见识。 也是,才刚刚见过更大的,还差点就长睡其中,现在又要与之相遇,怎么看都是逃不过的孽缘。 也许这次,命该…… 不,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扭过头,余光乜向熟睡的女儿。 一定要活着。 收回视线,目光又看向远方海天一线。 “您觉得它会在明天什么时间来?” “应该会在下午吧,以前的风也是这样一点点变大。” 第43页 明天下午吗? 温思琪伸出手,感受着吹在手心的风,是从东南来,风力比刚才又大了些,眉间的愁虑也又浓稠一分。 老爷子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叨了多久,终于熬不住疲,被温思琪扶着回去睡了。 回到火堆旁坐下,燃烧的火焰在风里还是一样半死不活,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倔强的吊着口气不熄。 火焰想要活着,在风里活着;她也想活着,在接下来的风雨里活着,而在那之前必须强大自己,像火一样先凝聚风一时吹不灭的强壮。 但是……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一直强大。 回过头悄悄地看了眼,温思琪曲起双腿,一点点缓缓弯下背脊。 都睡了,没人看着,那么怎么做都没有关系了…… 手臂是凉的,有点冷,也好累…… 喧嚣的风停不下脚步,拂过脸颊吹起发丝,徘徊的逗弄仿佛在嘲笑,温思琪听到了。 做作!活该! 活该…… 是挺活该的。 如果当时能心狠点,那么现在就不用做一个虚假的强人,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看着火堆,看着火焰里隐约浮现的狼狈,温思琪笑了,狠狠吸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松开自己,弯曲的背脊再一次直挺。 可惜,不能了。 噼啪——啪哩—— 火焰烧进了柴的身体,在里面爆发出强大自己的力量。 温思琪又往火堆加了柴,火又大了,熊熊火焰拉长了一个人的影子,将它照映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江馨然揉揉疲困的眼睛。让已经睡过去的眼睛再张开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两手在眼眶边鼓捣好一会儿,湿润的眼睛才扫去困意,将面前正对自己的背影映入脑海。 和印象中的笔直相差无几,好像整个背后除了腰都不会弯,如果没有看到刚才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这个印象大概会一直下去吧。 回想刚才片刻的柔弱,仅仅只是浮现一个轮廓,江馨然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被埋藏的一份天性。 为什么要藏起来? 视线掠向一旁,把自己缩在塑料布下的身子只露出半颗脑袋。 因为女儿吗? 女本柔弱,为母则强。 江馨然不由想到这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不由想起也有这么个为女儿坚强的母亲,十年如一日。 但是,那个人从未在女儿面前故作坚强,她会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对女儿表现柔弱,温思琪却在欺骗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这让江馨然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雏鹰总要飞上天际,一味的保护只会成为伤害孩子的一把刀。 “肚子还疼吗?” 话声突然惊醒思绪,江馨然有些慌乱地对上望来的双眸,阴影让这双眼睛更加暗沉,就像这天一样看不到光芒。 “……已经不怎么疼了,谢谢。” 转开对视的目光,江馨然犹豫了下,起身走到火堆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感觉有人在看我。” 目光不经意落向中间空开的距离,温思琪笑了。 挺远的。 笑容并不明显,江馨然没有注意到,她正想着该怎么继续话题,或者要不要躺回去? 眼前这个女人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不想靠得太近,又忍不住想去了解。 简直阴魂不散。 对,就是阴魂不散,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这个女人就在生命里阴魂不散。 第一次见到温思琪是在会所的停车场,当时的笑容依然记忆犹新,现在想想都发寒。 第二次是健身房的泳池,也是第一次与温思琪正式认识。 当时温思琪的眼袋很重,脸色苍白却给她一种整张脸都被阴影笼罩的沉重,但她说话的语气却和现在一样,温润且让人舒适的轻松。 那时温思琪的话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就把她记在了心上。 第三次见到她是在…… 江馨然突然捂住嘴,胃里毫无征兆的翻涌让她不想再去回忆那段视频,但脑子却不听话的重复回放、回放又回放,那个人自鸣得意的浑言,那张让她分不清到底是痛快还是痛苦的脸——她觉得恶心,恶心得想把胃给掏空。 “又疼了吗?” 耳边是那个人温润的关切,不知觉间翻涌的胃又平静下来,不再那么难受。 江馨然微微抬眼,停滞在半途的关切没有继续靠近,仅保持不远不近的倾斜。 身子渐渐松缓开来。 “没事了,谢谢关心。” “不舒服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明日可能会有场恶战。” 下意识望向海天一线处,那里笼罩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回想刚才老爷子说的话,江馨然明白了意思,嗯了声便头也不抬回去临时搭建的庇护所下,有点狼狈,像逃一样。 看着人躺下,塑料布盖过打量的视野,温思琪也转身回了身,望向火堆的目光微微走神。 是想到恶心的事吧,毕竟是那么爱干净的人。 火光照映的脸上,一抹自嘲浅浅摇曳。 第22章 海岛第3天:准备 天亮了,但看不到太阳,厚重的云层随风从东南黑压压来,遮挡了初升的太阳。 风也大了,比昨晚要更加强烈,卷着海浪在海面掀起践踏的印痕,瘦弱的树苗在风里弯下卑微的弧度。 第44页 黑云压城,城将催。 提着收集了一整晚的水回到营地,温思琪将它倒入铁桶里架到火堆上加热。 水不多,两棵香蕉树只贡献了不到400毫升的水量,加上从树叶里收集的水分,堪堪400多一~点点。 总之,只能漱口。 草草吃过乏味的早餐,最后喝一口温热的水,一行人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做准备。 首先,趁雨还没来,再多弄点干柴储存好,还有生火的绒草。 因为没有适合存放的地方,温思琪的想法是把干柴折断,和绒草一起放进塑料袋里,再层层包裹,再放到岩石之间错开的空间里用石块压着。 正好沙滩上有不少被海水冲上来的塑料袋,在北侧的岩堆里也发现一处地势较高的,两块巨石交错呈现的空间。 其次,将所有能装水的容器固定到位,埋在沙坑也好,挂到树上也行,只要不被风吹倒、能接水、离海岸远点距离,怎么固定都行。 还有食物。因为无法确定这场风雨会在什么时间里来,又会持续多久,所以必须准备好至少能维持一顿的食物。 虽然有香蕉和昨晚刮好的椰子肉,但这两样不能吃多,尤其是他们中老少病弱都有,最好是准备点熟食: 烤海鲜。 庇护所还需要继续搭建,不需要太好太牢固,只要能在摧毁它的大风到来之前为他们遮风避雨一些时候即可。 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分一下工就不会给人一种忙碌的感觉,唯独都需要赶,赶在暴风雨来临前将它们完成。 因为风又大了,天色也更加晦暗,压来的黑云一降再降。 雨,即将下来。 “记住,要好好跟着妈妈。” “嗯!” 温随云低下头,抓起系在自己腰间的绳子,瘪瘪嘴有一点点小委屈、小哀怨。 “妈妈,可不可以解开它?” 就在刚才,总像一阵阵偷偷排放的屁一样的风突然炸响,呼啸的声响卷着一股强劲的风把她吹倒在浪里。 然后,身上多了跟捡来的麻绳,麻绳另一头则系在温思琪身上。 “当然可以,不过得等风过去,等浪平静后才可以。” 温思琪面带微笑,掌心轻轻抚过女儿不情愿的小脑袋,温言细语拒绝了她小小的愿望。 唔……被小瞧了。 不行,不能被小瞧!不然就长不大了! 小家伙顿时雄赳赳气昂昂跟着母亲……去敲螺。 …… “为什么我要干这种活!” 江馨然收回望去的觑视,落向身旁。 狂风作吼,吹得发丝张牙舞爪,为阴沉的脸色更加一股心惊的阴翳,让江馨然很是担心,右手在身上擦去沙粒伸向叶雅洁的脸。 “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 “不!你去休息,这里我一个人就行,等弄好了,台风也过了,再把他们带回去,我就什么都不欠他们!” 她又低着头,江馨然无法再读取她心里想什么,反正不好,很不好,就像昨天一样……不,是还要糟糕。 目光落在忙碌的双手上,江馨然看到了被压抑在不情愿后无法看到的情绪,比昨天还要激动,也冷静。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江馨然宁可叶雅洁像昨天一样疯疯癫癫发泄出来,也不想她憋在心里。 心就那么大,还易伤,能存多久? 江馨然垂下眼睑,咬牙思绪非非。 突然,她开了口,一边挖着小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姐,上飞机之前你说等我们从夏威岛回来就带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我就能放下所有不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人,变回最开始的我。” “我一直好奇你说的地方是哪,现在能告诉我吗?” 她的话里带着好奇的笑意,似乎对叶雅洁口中的地方十分期待。 叶雅洁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到面对自己时心口不一的期待,带着兴奋的语气,神神秘秘的说: “你一定会喜欢的,因为那里有我们的秘密和未来,还有曾经的你,最最最开始的你,你一定能找回你自己。” “我自己?” 江馨然突然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丢过自己了? 记忆里可没有遗失的片段,只有逐渐淡忘,不值得留念的琐事。 但是,叶雅洁始终固执的认为她丢失了自己,丢失了曾经单纯、乐观、向往未来的自己。 江馨然没有反驳她,由着她手舞足蹈描述当初的自己,那个总觉得和现在的自己没什么两样的过去。 无所谓了,反正注意已经转移了。 风呼呼狂吼,将声音向远处拉长、模糊、消散,就像被带走的火星,失去了能量的它渐渐熄灭在冰冷中。 风吹的太大,几度将火焰吹得只剩火苗,又再度复燃,老太太没法,就挪了位子用自己的身体挡去点风,手中石块犹不停落下,砸开一颗颗海螺。 韩唐握着筷子,将老太太砸开壳的海螺挑出肉再放到铁皮板上,粘上一点点盐,又将熟得差不多、已经散发出淡淡熟悉诱惑的熟肉夹到一旁的铁盒子里,不时再往火堆里添上一两根柴。 不断重复的动作枯燥无味,耳边的声音又吵,不断惶惶心绪,消弭平静。 “孩子,这两块肉你夹去吃吃。” 第45页 风声太大,将老太太的话吹得七零八落,本就听不大明白的韩唐这下更是稀里糊涂,她迷茫地看着老太太指在两块扇贝肉上的手。 她是要吃吗? 还没想明白,就见老太太又指向她,比划了张口的意思又往她肚子指去。 是要我……吃吗? 老太太没给她多想的空间,夺过筷子就从铁盒子里夹起一块扇贝肉送到韩唐嘴边。 “……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 韩唐终于听懂了点,老太太在关心她。 “谢、谢谢……” 韩唐偷偷环顾一圈,张开嘴含住还热乎的肉。 味寡,激不起多少食欲,但就是无法拒绝,无法拒绝饥饿对它的奢望。 “看你瘦的,不多吃点怎么把孩子生下来……身体好了,孩子才能好……别担心,她们都是好人,不会介意……再多吃两个,不够,我在跟……说说,多捡几个……” 老太太很会说,不知渴似的停不下来,话不停的在她嘴里念叨,边说边给她夹一两块贝肉,就像老爷子说的,她是个嘴不牢的人。 “唛,你……?” 恍然回神,韩唐一脸渺茫看着老太太。 “你阿爸阿嘛馁……?” 爸妈? 韩唐敛了嘴角尴尬的笑意,低下头好半天不语,不大好的脸色告诉老太,这家人的关系并不亲善。 老太太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又夹起几粒螺肉送到韩唐嘴边,笑呵呵岔开话题,还是让韩唐连猜带系自己翻译的半普半方。 交流有些困难,但同样,韩唐也从中听出老太太唠叨的意思,是想除去心里的害怕,她自己的,还有她的。 她笑了笑,挽过被吹到脸上的发丝,安静听着老太太的南城见闻。 身旁有树枝放下的声音,脚步又渐渐远去,忙不迭往丛林里跑。 韩唐瞥了眼去,拿过边上的塑料袋,将树枝折断装进袋子。 被刮得不成样的丝袜已经不能再穿下去,姚亚楠光着脚踏在被枯叶铺满的地上健步如飞。 “小洁~” 人未到声先到,王真真刚捡起一根被枯叶遮掩的树枝,就见树影交错的隙间里蹦出一道身影,三步并两步站到穆洁面前。 “小心点。” “放心啦,这里地平,拦路的也都已经被我们拿去当柴烧了,不会摔的。” 两个人的关系很奇怪,对彼此的在乎让人羡慕也怀疑,仅仅只是分别一时,王真真也能感觉到一方对另一方的担心,以及望见彼此时平复的情绪。 不过,不管她们是不是某种关系都和自己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眼皮子跳跳,王真真以羡慕的口气发出不屑的低啐,夹着捡来的树枝就往边上去。 “王女士,请不要走太远,会有危险。” “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提醒!” 没好气回了句,王真真头也不回扎进木叶遮掩的更深处。 “那张嘴要是不那么别扭就好了。” 人已经看不见身影,连声音都被风吹动的叶簌盖过,姚亚楠只能对着王真真离开的方向念叨。 穆洁与她一起看去,“自尊更自卑。” 自卑吗……是和她出身有很大关系吧。 姚亚楠不禁想起王真真昨天在丛林说的那番话,当时的反应现在还清晰着,她的自卑很显然由于此,但是自尊嘛…… 可能是与生俱来,也可能是后天被刺激而来,这一点姚亚楠就无法猜测。 不过话说回来,王真真要是个自尊心强的人,那一定很要面子,既然要面子,又为什么会对一只廉价得像是摆在店门口低价处理的高跟鞋那么在意,不管到哪都要带着它。 姚亚楠把疑惑问出了口,但没有得来回答,好一会儿才听穆洁说: “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爱人?” “不一定,但和我们现在没关系。” “也是哦,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姚亚楠敛了笑意,抬头望向高空,枯叶被吹得漫天飞舞,旋转的舞姿宛如落花时节的飞花绚烂夺目,偏偏舞台与它格格不入,迷尘的灰暗压抑着连绝望都不允许拥有的无望。 都会平安吗? 目光偷偷觑向身旁,心有灵犀般四目相对,清冷的眼眸里闪动着与自己相同的意思。 姚亚楠轻轻笑了。 会平安的,都会平安! …… “拳击教练是干什么的?” 老爷子好奇地从庇护所侧边探出头,已经苫盖好棕榈叶的庇护所侧边遮挡了他视线。 “就是教别人怎么出拳头。” “出拳头?那不就是教别人打架吗?不好,这多危险啊,要是哪里被打不好了,这辈子不就毁了,人家里人还不得怪到你身上。” “不好,不好。” 老爷子念念着不好,转头又开始劝说林建飞找个正经工作,说着说着就说到他儿子身上。 “老大那个混账东西放着家业不要,成天不务正业和他几个狐朋狗友到处跑,还跑去开了家什么什么贸易公司,挣了几个臭钱,在国外买了套房,就嫌弃家里这不好那不好,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个一次,连儿子结婚、孙子出生,什么都往国外摆,像什么话!” 一口不满的嫌弃就和每个心口不一的父亲一样,嘴上总说着孩子的坏话,心里边却藏着对孩子的思念与自豪。 第46页 林建飞安静的听着、笑着,刀疤皱起的笑容带着对远方的回忆,不时附和几句讨得老爷子一会吹胡子瞪眼,一会又眉开眼笑拉着话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 “等回去后,我把你介绍给我家那个不孝东西,让他给你安排个安全工资还高的工作。” “要是没能找到个合适的,就麻烦阿叔帮忙通通关系了。” “好好,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让老大给你个满意的工作,我看他敢不答应试试!哼!” 老爷子眉眼皆笑拍保着许下承诺,故作不满的哼声沉重连风都吹不去。 林建飞轻笑了下没把话放心上,将绕在梁架上的绳子又打上一圈系上牢结,一滴水突然落在他手背,眉头遂是一皱,林建飞抬头望向树荫遮蔽的上空,密叶交错的空隙有一滴晶莹映着远方的灰蒙落下。 来雨了。 第23章 海岛第3天:风雨 北都时间下午3点,所在岛屿6点左右。 江馨然放下手,望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心思不宁。 距离雨下来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六个小时,风越来越大,好不讲理在身边聒噪,被它卷挟的雨点也从飘柔变成了霸王,蛮不讲理。 豆大的雨点在风的加持下,噼里啪啦砸在挂起的塑料布上,呼吼的风又将它吹得猎猎响,好像下一秒它就要远去,让依靠它庇护的人忍不住担忧它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温随云从塑料布被吹起的间隙里探去对风雨怯怯的好奇。 她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藏在肚子与双腿之间,哨子攥在她手心,透过风掀起的缝隙望向海面的眼睛里有好奇、有畏惧。 海面一片暗沉,就像三天前看到的景象,只有一片黑暗的世界这让她畏惧,但是海面涌起一道水柱,旋转又旋转,舞着不知名的节奏转去远处看不见的地方,这让她惊讶也好奇。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了母亲的轻语,温润的平和拂去了心头她的畏惧,转过身一脸稀奇地向母亲描述她看到的景象。 “那是风在带它去看远方的风景。” 是这样吗? 疑惑总觉得又大了,但是看着就在咫尺的笑容,温随云又觉得就是母亲说的那样。 她把头又转了回去,这次她没能再看到刚才的风景,一只手掌挡去了视野,她疑惑的再次回头。 “不要离火太远,小心感冒。” 然后她被拉着坐到了母亲怀里。 火光照耀在脸上,有一点点暖和,铁桶架在火堆上方,火焰将桶身烧得又黑又烫,能听得到铁桶里翻腾的水声。 有火又有热水,本来是该很开心的事情,但是大家都沉着脸把自己缩起来,还有人像在念经一样念念叨叨。 话在耳边停不下来,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有时又听得清,有时又听不清晰,让人头疼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有事。 温随云偷偷看向身边,那个人没有感觉到自己在看她,自顾自对身边人说着话,还引来坐在她斜对面的怒视。 还没看一会儿,听她说话的人看了过来,冲她轻轻笑了。 温随云开心地咧咧嘴,刚想搭话,那个人又把视线落了回去,她只能悻悻把视线扭开,又在其他人脸上打转。 两位乘务姐姐相互依偎,和暴风雨过去后一样,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身边,把头倚在对方肩膀,只是另一个人这时却把手伸进了衣兜,一会儿伸出来,一会儿又藏回去,伸出来的时候会偷偷看其他人,然后又犹豫地藏回去。 这让温随云很奇怪,很想看个究竟,但是对方空着手从衣兜伸了出来,没再动作。 有些遗憾又转开视线。林叔叔又把头钻出庇护所外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然后湿哒哒的回来。 阿公抱着柴放在腿上,不时往火里添上一两根,阿婆在看着铁盒子里煮的贝肉,时不时忡忡念叨一两句保佑,她身边的王姐姐还攥着那只高跟,看着火堆的眼睛隔三差五瞪向对面的叶姐姐。 目光又一转,望向边旁,唐唐阿姨好像很不舒服,身子总是这边挪一下,那边动一下,明明她坐的地方是最软的,垫了好几层泡沫。 因为怀着小婴儿吗? 温随云盯着韩唐凸起的肚子好一会,没能想明白,就又转开了视线。 风吹的越来越强烈,风雨夹着海浪澎湃的嘈杂声里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庇护所发出来的。 因为盖的匆忙,庇护所就像只批了皮的骨头,皮一掀,就把包裹在里边的骨头和内脏全部暴露出来。 苫盖在骨架上的叶子也因为匆忙落了空隙,在顺着倾斜的角度滑落的雨水有的就钻了空子滴滴答答落在庇护所里边,还有的就从身后、庇护所朝南的背面跟着风一起吹进来。 又冷又难受。 火也不大,穿过遮挡的风总能轻易就把它吹得奄奄一息,这个时候总会有股从身体里边冒出的寒意出现,直到火焰又回到开始的样子,寒意才从身体里离开。 温随云也感觉到了,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让自己更靠近母亲身体。 “可以吃了。” 这时有风吹进来了,温随云刚把身子又缩起来,耳边便响起了母亲的话声,不大不小平平稳稳,就像这时候稳定的火焰予以人心安。 听到这话,大家都来了精神,念叨平静下来了,相互依偎的人也拉开了距离,难受的身体也变得平静。 第47页 老太太从泡沫箱里拿出当碗的椰子核与筷子,林建飞拿开了铁桶的盖子,冒出的热气一下子蒸腾了落下的水滴,他向铁桶边吹气边舀了烧开的热水倒进椰子核,老太太又将它们递交到其他人手中。 双手捧着椰子核,已经空了的核无法隔离热感,从刚接触时的温热逐渐变得烫手,但没人撒开手,身后的风吹得太冷。 分明是盛夏时分,此时的温度却有股冰天雪地的刺冷。 小小尝一口,热的。 温随云忍不住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笑容。 嘶啦—— 就在幸福就要升起的时候,系在树上的塑料布突然断了绳子,半个身躯在风里猎猎,雨水顺着它拉开的角往庇护所倾溉,顷刻打湿了一片。 “呀!” “雨进来了!” “快把它重新接起来,火要灭了!” 林建飞一跃而起,伸长了手抓住塑料布一块边缘用力将它拉回。 但是绳子断了,系在树上的绳子在风里招摇,他得再爬上,可是树要断了,他看到了裂口,新的。 “离开庇护所,快!树要断了!快离开!” 呼吼的风里传来他撕裂的疾呼,像拍在岸上的海浪,啪地打断她们仅存的冷静。 “小心!” “慢点,不要摔了。” “让开!不要挡着我!” “妈妈……” “别怕,妈妈在。” 风吹走了苫盖在梁上的叶子,雨点噼里啪啦浇灭了火,架在火堆上的铁桶咿呀咿呀不断摇响。 突然,一阵嘈杂的碰撞,铁桶不再咿呀,生命就像陷入沉寂一般,只有世界还在雀跃,它拍着手,得意地笑着。 雨下得很大,一下子就把身体淋了个湿透,头发也乱糟糟,一个个都像个正在融化的蜡人,惶惶看着已经只剩残骸的庇护所。 庇护所没了…… 没了…… 之后……怎么办? 迷茫,不知所措。 “林大哥,麻烦你把布拿来,大家都靠近点,尽量让布能遮住每一个人。” 吹到耳边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平静,但不知道是从左边传来还是右边,风太大了,吹得声音到处跑。 江馨然抹了把脸,擦掉遮挡视野的水迹。 透过雨幕,她看到话音主人就在自己对面,隔着倒下的树,护着女儿、牵着韩唐的手在往这边靠拢。 “各位,我们用塑料布挡头上往里边再走点,去找棵粗壮的树,到那里蹲着。” 温思琪的声音又传来了,因为她的靠近变得更加清晰。 林建飞收拢了塑料布,又使劲扯了几下,断掉还系在树身底部的绳子,便夹着布往中间靠拢。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雨很大,砸在塑料布上吵得很。 视野无法看清前方,昏暗的天色、不透光的塑料布,两两相交将视野拉入更深的黑暗,他们只能听,依靠颤抖的耳朵警惕靠近的脚步。 风吹着哨,踏着怪异的步子在身边兜转。 它很顽皮,总是恶作剧似的在塑料布外撞击,恶劣地保持与心跳一样的节奏。 一下一下。 噗通——噗通—— 心无法平静,四周却骤然安静,有簌簌的动静,好像有脚步小心翼翼踏在落叶上,靠近,靠近…… 好难受……好可怕…… “各位,我们要走了,我走头,你们跟着我,两两一起。” 就在这时,听到的声音又开始杂乱,风的呼吼、浪的咆哮、叶的乞怜……交错、交融、消融……终于耳边的平静。宛如幼儿园的老师在指引孩子过马路,温思琪轻柔的平静再次落入他们耳中。 激昂的心律缓缓平复,没有犹豫,他们听从了安排,一人拉着塑料布一边两两并肩。 “要走了。” “等、等等。”老太太突然叫住脚,“刚煮好的贝肉和之前烤好的都还在屋底下压着!” “你老糊涂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你才老糊涂!那哪是没用的东西,是吃的,是命!不拿回来是要遭天谴的!” “再不走才要遭天谴!” 两个人谁都有理,因为理直,气也来劲了,大声地驳斥对方被风雨稀释了声的话,说的又是南城方言,听得人头大。 脑子在嗡嗡地响,叶雅洁忍受不了,扭头就要吼,一个声音先从前边传了来。 “阿公、阿婆,您们就别争了,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呆着,吃的等下我再回来取。” 还是一样冷静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出一点点笑意,让人忍不住腹诽:虚伪。 微微抬了眼,王真真又低下头沉默地跟着前边的走动迈开脚步。 昏暗的丛林里,蓝色的塑料布在风雨中缓缓前行。 就在前进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鲜明的声响,和刚才的树倒下前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没等他们心惊,就听一声巨大的砰响,脚下沙土突然颤动,连人也一起颤抖。 心跳又无法抑制地怦然跳跃。 在哪里? 不知道。 还会倒吗? 不知道。 会不会砸到我们? 不知道。 我们……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别踏马再问了! 第48页 惶恐无法控制地在心底蔓延,向四肢蔓延,它僵硬不动,它颤抖不止。 会死的……会死的…… “各位,我们要跨过去了,注意,视线一定要往脚下看,小心点,跨的时候莫要打滑。” 熟悉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平静、温和且轻柔,像拂过的微风,吹去蔓延至心头的惶恐。 恐惧又一次平复。 树就倒在前路,不是很粗壮,以林建飞一个臂弯就能将它环抱,跨过去的步伐不需要迈得太大,一行人轻易就过去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穿过茂密的灌木、踩着拦路的藤蔓,在无法看见前路的黑暗里,他们低着头跟在温思琪身后一步步向前。 不知走了多远,时间又被吹去多少,只有塑料布外吹着哨子的脚步声更强烈了。 “就这吧。” 脚步突然停下,连恐惧也一起停下,耳边就只剩温思琪的声音。 “这儿树多、身躯也壮,且间距紧密不易被吹断,我们就在这落脚吧。” “我探了,没有危险,大家围个圈,把布的边缘收在脚下,这样雨水就不会溅进来。” 跟随温思琪不疾不徐的话语,众人慢慢距开一个紧凑的小圈,塑料布盖在他们身上宛如一个小型蒙古包。 雨不再打湿身体,只能感觉到脚底与屁股上冰凉的湿润,并不好受,而心却由此平静。 突然,风又进来了,顺着温思琪掀开的一角,裹挟着豆大的雨呼啦啦砸进来。 “妈妈?” 温随云急忙拉住身边人的衣角。 “云云乖,不怕,妈妈只是去把拉下的东西拿过来,不会离开的。” 温思琪松开女儿的小手,又拍拍她的小脑袋予以安慰,随而侧过头望向身旁,昏暗里的一个人,“唐唐,云云就摆脱你照顾一会,我马上回来。” “嗯……嗯,我会……照顾好她的。” 韩唐点点头,昏暗的视线无法让她看到温思琪的表情,也无法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要过去?孩子没病没患,饿个一两顿不会又不会死,何必冒险回去,万一出了事,自己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交给她们这群无关的人吗? 这是荒岛啊,谁都想活下去的地方,把孩子交给一群刚认识两天的人,就不怕她们这些陌生人会对她下狠手吗? 就她们这群陌生人…… 是陌生人啊…… 风不再进来了,吹着哨声的脚步好像也走远了,带着没有人祝福的沉默走远了。 “妈妈……” 呢语的害怕在篷布里清晰,韩唐犹豫好久,停顿的手伸向了柔软的发,“别担心,她会很快回来的,相信你妈妈……” 会平安回来吗? 江馨然把自己抱紧,脑袋藏进曲起的双腿里。 她把自己缩起来,缩起来…… 和她一样,他们都把自己藏了起来。 第24章 海岛第3天:海龙卷 为什么? 为什么要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烂好人? 随云兜里还有巧克力,也已经能和正常孩子一样活着,用不着担心她会饿坏身体,为什么要来? 老人?孕妇?心脏病患者? 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死是活与你何责? 你不是他们的谁,除了随云,没必要在乎他们死活,没有必要! 不,不是的,有必要,他们要是出事一定会引起随云恐慌,她会害怕,她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些,也不应该被这些影响,她应该更快乐的长大…… 然后呢? 搭上自己的性命? 别开玩笑了!她根本不是理由,你甚至还想过她死,你只是为了满足你可笑的怜悯罢了! 那个既无用又累赘、还拖累生命,对弱者的可笑的怜悯。 所做一切除了满足你那可笑的怜悯,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也没人把你当回事,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那个时候是,这个时候也会是,什么时候你才能扔掉这无用的怜悯。 你怜悯别人,谁来怜悯你? 没有,都没有,他们都在看你笑话,等你笑话。 你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 “自己……” 轻笑随风消散,温思琪狼狈地站在雨幕里,白净的T恤早已融入天色,只剩些许白点犹做无谓挣扎。 雨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垂落身侧的双手五指苍白,连同失去红润的双唇不见一丝血色,如同白瓷的肤色在昏暗的视野里如此鲜明。 风吼似龙吟,穿云裂石;浪击碣石,声若雷霆震寰宇,可在温思琪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不复,只有那个用叫嚣掩饰恐惧的声音在喧嚣。 冷。 落在身上的雨水没有热情,吹来的风更将它冰冻,尖锐地刺进皮肤之下,肌肉在颤抖,血液也在溃逃,慌不择路往胸口逃窜…… 四肢冰冷。 风更大了,丛林边缘的树木无法再阻碍它的脚步,像一头野蛮的牛,狠狠冲撞在她失去力量的身上,如同一块破布狼狈地摔在地上,泥水溅了她一脸。 无力。 力量在不断流失,随血液的溃逃失去活力,手脚就像七年前同样的盛夏之夜里冻住了一样凝不起逃跑的力来。 第49页 你看吧,你的同情、你的怜悯,害得你现在如此狼狈。 没有人会来帮你,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你。 不会…… 【班长】 “谁?”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清浅,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温思琪豁然抬头,昏暗的视野里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只有远处,黑暗笼罩的海面上,宛如擎天柱一般旋扭的水柱。 “海龙卷……” 温思琪呆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水柱。 这不是一般的暴风雨,这座岛的一切都可能消亡在眼前这道旋风里。 必须逃! 往更深处逃! 不,要逃离这座岛,必须逃离这座岛,逃得远远的! 可是,往哪里逃? 一个人吗? 脑海不由得想起其他人,才开始蔓延的恐惧突然止步,呆涩变得嘲讽。 “你都要死了,还想别人做什么?” “都要死了……要死了……” 【……同学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些?】 【温柔的人应该被温柔善待,善良的人应当被善良爱待。】 【你觉得我温柔善良?】 【嗯,班长一直都是个值得人依靠的,温柔的人……】 【班长!!】 “云淡……同学……” “真是讨厌的温柔,我讨厌你!” 低喃的呢语不再恐惧,温思琪笑了。 被冰封的四肢撑起了力量,温思琪撑着泥泞的沙土吃力爬起,又接了瓢雨水洗去脸上泥泞。 踉跄地走到已经成为废墟的庇护所边,温思琪用尽力气将压在上边的断树移开,蹲下身又拨开苫盖的棕榈叶、香蕉叶,拉出压在下边的铁桶、被压扁的盒子、完好的泡沫垫,能带上的她都将它们找出来。 铁桶里的热水所剩不多也都已经冰凉,有沙子混在其中。 铁盒里煮的贝肉也都凉了,冰冷的盒子无法再感受到之前的烫手,好在装有已经烤好的螺肉、贝肉的盒子没有被压到。 温思琪倒掉了铁桶和铁盒里的水,将盒子放到铁桶里,夹上两个泡沫便准备回去。 抬头又望向看不见尽头的海面,远处的水柱越发巨大。 得赶紧回去,一起再往深处走。 温思琪咬咬牙,转身迈开大步。 要快点,再快点! 跌撞的步子溅起泥泞,踉跄的身影在风雨里奔袭。 风卷着雨,噼里啪啦砸在哭泣的叶上、砸在匍匐的地上、砸在沉默的塑料布上。 躲藏塑料布里的人怯怯缩着自己的身体,昏暗的视线让他们看不见彼此的恐惧,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被压抑在里边的挣扎。 两夫妻又在争吵,话虽说的小声又快,但能猜得到他们在吵什么。 老爷子要去接温思琪,老太太不同意他一个人去,吵着要跟着一起,但老爷子不许,两个人就争起来了。 韩唐搂着温随云,低着自己头一声不吭,因为她没有想去的念头,她想活着,但又害怕温思琪回不来,就对两位老人的争吵置若罔闻。 和她一样,王真真和叶雅洁也一声不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温思琪在他们中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她,这三天他们很可能终日在惶恐与争吵里度过,没有人制定目标,没有人组织行动,一刻不得安歇。 所以,她们也没有出声喝止老夫妻的争吵。 江馨然想去,又害怕去,不想输给温思琪的好胜催促她去,可身边人的状态又让她害怕出事,她犹豫了,就到现在都没动静。 总而言之,就是不敢。 江馨然自嘲地笑了笑,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阿公、阿婆,你们就留在这,我和小洁一起去接思琪。” 突然的声音在昏暗里响起,不再一如既往充满活力,隐约能感觉到声线的颤抖。 “我们俩腿脚好,身体也结实,不怕摔,所以就让我们过去吧。” “还是让我们两个老东西去吧,这么大风,你们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半辈子能活,折在这岂不是可惜了。” 老爷子急忙劝阻,说的有点在理,但姚亚楠没听他的。 “别这么说,阿公。就是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我们去最合适。 说句不好听,您俩要是摔了,大海茫茫我们去哪给您俩找医生。” 他们说的都是南城话,听不懂的继续沉默,听得懂的有人也沉默,有人开口了。 “就我去吧。”沙哑的低沉叹着气,“你们年轻的年轻,老弱的老弱,只有我最在壮年,还是个男人,靠一个女孩子活命说出去也给妻儿丢脸,让我去最适合。” 林建飞合上手里的钱包塞进裤子后兜,撑着地起身就掀开塑料布。 “等等,我们也一起去。” 姚亚楠刚要跟上就被林建飞塞了回去,“不,你们留在这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俩还能领个队。” 说完,不给姚亚楠再开口的机会,林建飞就从边上拿了块小石头把塑料布压住。 风力极其的强劲,吹得林建飞刚站起的身体无法自我,差点被吹了个趔趄。 好不容易稳住身,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前方的路,分不了东西南北,林建飞只能凭借来时的感觉确定方向。 迈步,朝着无法看见笃定的方向奔去。 第50页 …… 行路难,寸步艰。 温思琪弓着身绕到一棵树后,身后拉扯的吸力终于消失,不由狠吁口气。 从刚才开始,风力就又变强了,好像身后有个无底黑洞,强劲的吸力牵扯着她的身体难以行步。 地面在震动,一阵一阵,好像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 温思琪沉着脸色,心脏怦怦直跳无法掩饰对身后的恐惧,连双腿都在迈不出力的瑟瑟发抖。 深吸了口气,温思琪咬紧牙槽又回头看了看,一道黑影飞向远方。 海龙卷又近了。 害怕,但不能止步,一旦停下来真就再走不掉。 温思琪不再拖延,身子猛地往前一倾,一头扎进灌木丛后,顺着记忆的路线继续往前。 “思琪……温思琪……” 是错觉吗? 恍惚中,耳朵听到了风里若有若无的自己的名字。温思琪蹲下身,蜷起身子细听风里的声音。 “温思琪——!” 不,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人在喊她。 再仔细一听,是林建飞。 温思琪心下一喜,忙高声回应去:“林大哥!这里!我在这里!” 一边喊,一边又弓着身子缓步前行。 “这里!我在这边——” 咆哮的风传来了稀碎的声音,不是很远又感觉很远,林建飞停住步,仔细听了会声音具体传来的方向。 右斜偏正。 长久以来锻炼的直感确定了方向,林建飞凝眸望去,雨幕层层的远处,一道身影在蹒跚靠近。 不再犹豫,林建飞快步跑去。 “思琪?” “是我,林大哥。” “你没事就好,大家都很担心你。” 听到回声,林建飞松了口气,三两步走上前拿过温思琪手里的铁桶。 风夹着雨盖过了林建飞的感慨,有的字眼甚至没能传到温思琪耳中就飞去了远处,有的字眼却是幸运地钻进了温思琪耳中。 夹着泡沫垫的手臂紧了紧,温思琪抿着嘴笑了。 随即,笑意收敛,催促道:“林大哥,我们赶紧回去,海龙卷要来了。” “海龙卷?” 林建飞眉头一皱,心起一丝不详。 海龙卷,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相处的东西。 “它往岛来的?” “还在海上,不一定向岛直走,但往岛的方向来,影响范围也大,我们必须得再往岛屿深处走,避免被卷走。” “好,马上走,马上回去!” 声音颤了颤就被风吹了去,两人没再多言,匆匆往其他人所在回去。 为避免记忆里的路线出差,两人像刚才凭借声音确定对方位子那样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因为风雨稀碎了声音,他们没能及时得到回应,好在也因为风雨,喊声没有引来岛屿原住民的攻击,一路倒是相安。 “亚楠——小洁——王小姐——” 风的呼吼里,雨的霹雳中,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是自己的名字,别人的名字,听不清晰像是幻觉。 “你们有听到吗?”犹豫了会,姚亚楠开口了,“有谁在喊我们的样子。” “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到,八成是他们迷路了,哭着找我们。” 王真真没好气地撇撇嘴,尖锐的声音和她后半句话一样不讨喜。 “要是这样的话……就得回应他们才行。” 姚亚楠拉起塑料布的一角爬出庇护。 风太大了,吹得她直不起身来,更是一口灌进嘴里,差点没给她呛到。站不直身,她只好匍匐着身子倚借其他人的遮挡稳住身体。 抬起只手挡在嘴边,姚亚楠鼓足气势,大声吼去: “喂————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这里!!” 声音远去,姚亚楠抹抹眼睛,定睛往有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两道影子在昏暗的视野里靠近。 急忙扬起手招去:“这边!这边!思琪,林大哥,在这边!!” 终于回来了。 姚亚楠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见温思琪一头扎进塑料布里,从里边传来急切却犹是平静的话语。 “诸位,海龙卷要来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往深处去。” “海龙卷?” “你是说龙卷风?” 惊愕接连响起,不难听出里边含杂的恐惧。 “对,所以我们得再往里走,往树木越密集的地方越好。” “去了有什么用,龙卷风从来都是把遇到的东西连根拔起,再密集又有什么用。” 话才刚落,反驳就来了,意外平静的语气,就像放弃了一样。 温思琪顺着声看去,视野无法看清那个人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她的丧气。 “姐……” 江馨然担忧地唤了声,没等她继续开口,温思琪的话随之而来。 “所以,你放弃活下去的执念,准备等死了?” “不然呢?做无谓的挣扎吗?不管再怎么逃也逃不过被卷走的事实。” 嗤笑沉默了众人。 是啊,逃不过,又不是没有听到被强行拉走的哀嚎,连扎根土里的树都逃不过被卷走的命,站在土上的他们又能逃得哪去? 绝望,又一次咧着大口洋洋踱来。 第51页 就在这时,总是以平静安定慌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笑意再一次倘祥而来。 “真的是无谓挣扎吗?莫要忘了,三天前我们刚挣扎过一次,并且是在无法自我的海上,那时我们且都活下,何况是站在陆地上的此刻。” “不论是多么险恶的境遇,都不能坐以待毙,若是连为活下去的挣扎都不做,谈何活着的资格。” “但是挣扎了,可还是死了呢?那么挣扎有什么意义。” 声音在颤抖,像在咬牙切齿,又像在说服自己不要被迷惑。 温思琪轻笑了笑:“在死亡面前挣扎不求任何意义,只求活着,若是挣扎了却还是死去,只能说命该如此,但若挣扎都不做便死去,那是活该。” “你是想死的活该,还是死在命该如此?” “我呢,不想死在活该,那样一定会有更多人在我死后嘲笑我的死是报应,我不想给他们任何得意的机会,甚至还想用最得意的嘴脸看着他们既想我不好又奈我不得,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一定很美妙。” 话语轻描淡写,风却吹不去,沉重地扎根在每个人耳中。 叶雅洁瞪着眼,眼神凶狠好不友善,只听她笑着说:“嘴皮子耍的不错,糊弄人倒是一套一套,要是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聘请你做我的公关老大!” “这么说,你不想死了?” “我从来都没想死!” 只是害怕无能为力…… 叶雅洁咬紧牙撑起麻痹的双腿,江馨然紧随而起,两个病弱的人相互搀扶,盖在身上的塑料布一如来时拉成一条长虫,缓缓向丛林更深处蠕动。 远处,擎天柱般的巨大龙卷愈来愈近。 第25章 海岛第4天 劫后争吵 暴风雨似乎彻底结束了,落在塑料布上的水声只剩滴答,海岛的上空隐约传来鸟鸣。 温思琪抬头看了看天,有烟雾渺渺,透过繁叶错开的缝隙,灰蒙蒙一片无法判断此时是什么时候。 “北都时间凌晨2点,应该是5点左右。”江馨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头也不抬。 “已经过去5个小时了吗?” 风是在快凌晨的时候小下,很幸运的,海龙卷没有直袭海岛,他们活下来了。 但是雨还没停,时间也很晚,为避免遇到和他们一样来这里躲藏的其他生物,他们一直没敢出塑料布,直到塑料布上再听不见敲打的声音,温思琪才从里边钻出来。 目光四下环顾,四周暂没有发现具有危险性的生物,倒是两米外一棵树的树干上绕着一条三指宽约一米长的棕蛇。 温思琪认得那条蛇,是条无毒的蛇,便没有多在意,掀起塑料布对里边人道:“诸位,我们回沙滩吧。” 这里是丛林中央靠西的位子,四周植被密集,他们不可能在这长留,谁知道等天气恢复过来,会有什么邻居出现在身边。 塑料布被彻底掀开,由于光线微弱,丛林显得有些幽暗,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没有感到不适,同样也没有精神。 一夜的紧张让他们又回到三天前的不眠夜。 “小心,您慢点来,我们不急。” “谢谢……谢谢……” 小心翼翼将老太太搀扶起,被抓住的右手背上落下一次次颤抖的感谢,老两口劫后余生地颤颤笑着。 这就像一场连续的噩梦,换不了、醒不来,只能战战兢兢继续梦下去,可有时候却连梦下去的奢望都难见到。 安慰了两位老人,温思琪又扶起韩唐,后者在这一夜可以说是他们中过的最好的一个,不但有躺的空间,更有温思琪给予的膝枕特等席。 其他人也都起来了,草草收拾了下东西,温思琪牵着温随云的手走在前头。 木棍在前头打草惊蛇,脚下跨过一个又一个坎,泥泞的土壤将脚印留下,又在脚上印染污秽。 越往前,路越不友好。 海龙卷虽然没有直袭海岛,但影响的范围让这座岛无法逃避的沦陷在它的残暴下。 眼前景象七零八落,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有树折腰垂地,有树连根拔起,坑洞一个连一个,坑洞里蓄满了雨水,浑浊的颜色与四周相似,稍一不慎…… “呀!” 寻声望去,王真真狼狈地跪在地上,总是攥在手里宝贝一样的高跟此时插在了土里边,她自身溅起的泥水染了高跟一身黄。 “呵,活该。” 嘲讽如约而至,王真真吊起眉眼狠狠瞪了去。 刚想开口反驳,在她身边的老爷子和绕来的姚亚楠就准备把她扶起,等她甩甩高跟上的水渍,又准备反驳时,温思琪开口了。 “诸位,我们就快到沙滩了。” 瞪了瞪一米外脸色苍白得整个人都看着不对劲的叶雅洁,王真真哼了声,阴沉着脸色跟上前。 穿过最后稀疏的倔强,远方雾色朦胧不见海天,眼下折断的枝干、零碎的碎石,温思琪记得有不是很大的块岩石本该孤立在沙滩,此刻却找不见它的踪影,就连临时搭建的庇护所,此刻连痕迹都没能留下。 一切熟悉又陌生。 “好惨啊……” 姚亚楠颇是感慨叹了口气,眼前残败的景象完全可以想象昨天的风有多么可怕,如果它当时就向着岛来的话…… 姚亚楠抖了抖身子,不敢再想下去,思绪飞转试图让自己从恐惧中转移注意力。 第52页 恰好,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穆洁看着温思琪的背,注视的目光不显迷茫。 “还是一样,优先收集水和食物,同时尝试把火升起来,还有庇护所,能重建便重建。” 一行人没有意见,遂分了工。 姚亚楠和穆洁、江馨然三人去看了水,结果不大理想。 挂在树上的塑料瓶飞了了好几个,随树也倒了好几个,十几个瓶子只剩四个蓄满了水,倒是埋在沙坑里的瓶子还活得坚强,可惜被灌了不少沙,就是可怜一同被埋在沙里的泡沫盒中道崩殂,一块石头将它底部砸了个洞,蓄水全灌溉了沙子。 “就这么点,喝不了两天吧……” 将瓶子逐一取下、挖出,或倒进铁桶、或用瓶盖子拧好,姚亚楠约莫一估量,觉得太少。 虽然不知道岛屿所在维度,但这么大场风雨过后,短时间应该是不会再来雨,按每人每天2000毫升的摄水量,一天至少消耗21升水,就算扣扣索索,这么点水哪够他们那么多人,用不了两天就又得为水发愁。 温思琪又被喊了过来,看着面前的期待,她又叹了气,“不是还有挖好的水坑吗,用瓶子把里边的水接过来吧,还有丛林里那些水坑里的水,能取过来尽量都取过来。” “对了,不晓得水坑里有没有虫子爬进去,取水时务必注意安全。” “明白,包在我们身上!” 姚亚楠比了个拇指,就抱上堆空瓶子和穆洁就往丛林去,江馨然复杂地瞟了眼温思琪,又望眼坐在不远外的叶雅洁,就也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离开,温思琪松了口气,刚准备回去,老太太和王真真提着几个袋子回来了,一见到温思琪,老太太就忙不迭喊住人。 装干柴的塑料袋湿了两袋,也丢了袋,丢了的那袋里放有引火的火绒,没有火绒的话,就算有干柴也派不上用场。 “这火……” 老太太有些沮丧,但看着温思琪的眼里却有着和姚亚楠她们一样的期待。 温思琪感觉到了她的期待,也感觉到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屑里隐藏的同样的情绪。 嘴角微微下落,很快它又挂起熟悉的弧度,“我这就想办法去找代替的火绒,阿婆,麻烦您帮我看下孩子。” 温思琪解开系在腰间的麻绳递给老太太。 麻绳是温随云刚从沙滩的沙堆里拉出来的,埋的不深,只覆盖了层沙,外露颇为明显,很可能是海龙卷吹来的。 “诶,好!你尽管放心去,孩子我替你看着。” “云云来,来阿太这里。” 老太太喜逐颜开连连应诺,随后又唤来温随云,一如暴风雨里那样将她护在臂弯里。 温思琪抿唇笑笑,叮嘱了一番温随云后,就向着丛林走去。 “孩子,走,跟阿太去捡鱼。” “嗯!” 看着温思琪离开,老太太也带着温随云去把手里的柴放下,一老一少各自系着麻绳一头沿海岸走去。 海龙卷带走了海岛许多生命,同样也带来了不少海里的生命,刚才温思琪就和温随云捡到了好几条还活着的海鱼。沙滩有近两百米,头走走尾,怕是能捡回不少海产。 王真真没有跟着去,把手里的柴扔到一边,就拿着高跟去了海里。 是在给高跟清洗吧,韩唐看到她在海岸边缘蹲了好半天,才又拿着已经恢复原色的高跟回来,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找了处比较干燥的位子坐下。 “看什么看!看你妹啊看!” 韩唐叹了口气,果然有王真真和叶雅洁的地方是无法相安无事,人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又要来事了。 “我妹?真不好意思,我要是有个长成你这幅模样的妹妹,简直是人生奇耻大辱好不。” “我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那个不要脸的穷鬼竟然好意思和一个病弱、一个孕妇坐到一块,偷懒偷到像你这样正大光明的程度,招你做员工的企业没破产真是奇迹。” “金牌销售啊……嗤,怕不是爬人床爬下来的吧。” 叶雅洁歪着个头,懒懒散散坐在韩唐的另一边,向王真真乜去态度就跟她的口气一样令人浑身不适。 韩唐心里头一跳,总觉得要坏事,忙不迭又往王真真看去。 脸色还好,没有涨红,表情也还算正常,没有面目狰狞的变化,就是不屑、厌恶,从眼里写到整张脸。 “就算是我爬床爬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通过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总好过某个一无是处,只会把父辈打拼下来的资源当做是自己努力出来的结果的可怜虫要好。” 王真真毫不示弱连讽带刺回了过去。 “某些人啊,分明没有本事还总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有着天大本事,要别人都求着自己的可笑嘴脸,简直就像个小丑让人好笑!” “小丑?”叶雅洁嗤笑了声,“的确就像个小丑一样,某些人一天到晚都在摆出一副夸张表情在我们这些可怜虫面前卖力表演,就为了从我们口袋里赚取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连双像样的高跟鞋都买不起。” “就你手里的那只破高跟,我家狗都不愿意在上边拉屎撒尿,掉价! 不会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又脏又丑,也就像你这种穷酸货才把它当宝。” 第53页 完了。 韩唐暗道一声,左手边的沉默告诉她,有人踩雷了,还是个雷堆。 “我去你妈个逼的垃圾!” 果不其然,愤怒随身而起,韩唐拉不住人,眼睁睁看着王真真走到叶雅洁面前破口大骂,言辞尖锐,丝毫不掩饰她生在底层耳濡目染的粗鄙。 视线求助似的想着温思琪离开的方向望去。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除了祸害人你还有屁用!” “……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好得意,到头来还不是像条**一样趴在地上被人艹!” “……早知道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还不如当做泡尿撒你妈*外! “……你他妈怎么就活到这个年龄,怎么就不早点死,好歹能让你爸妈重新生个人!” 【那个祸害怎么还不死,只要她一死,姓王的那个女人哪还有心思留在叶家。】 【就是因为祸害才难死,要我说就,就该给她来个狠的,一了百了!】 【你怎么还不死,你死了,我妈就不用成天受我爸气!】 【这么想你爸,就赶紧找块地埋了算了,别成天在我们面前晃悠。】 耳边的厌恶与记忆交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愤怒。 【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你还要活着!】 【你赶紧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 “你……你……” 叶雅洁狠狠瞪着眼,漆黑的瞳孔在她眼中扩大,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倒落,胸膛起起伏伏如同潮涨潮落,粗喘的气息为风散不去。 王真真愣了嘴,一抹惶恐爬上她脸颊。 “喂,你……” 第26章 海岛第4天:生死急救 刚下过一场雨,世界仿佛被清晰过一样,一切都变得清丽,哪怕是毫不起眼的一根野草,身上都残留着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用不了。 好不容易找到点柔软且已经枯败的绒草,从里到外却都一片湿润,别说用来生火了,当垫子都感觉难受。 温思琪遗憾地松开了手里的绒草,收回的手不经意掠过一旁的饮料罐。 “嘶——” 食指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一点殷红从伤口溢出。 温思琪拿起划伤自己的饮料罐,看着它身上破开的尖锐,微微拧起眉。 早已被压扁的饮料罐似乎被巨力扭曲,罐身扭转,链接底部的一部分由此被断开,断开的角形成一个尖锐的刺。 指腹在裂口处轻轻划过,传来了要被划开的锋利的触感,一抹笑意遂漾在唇角。 “有刀了。” 拿着饮料罐,温思琪又往前去,路过扎营的空地,老爷子和林建飞忙着清理场地重新建营。 海龙卷将这里吹的面目全非,熟悉的景象已然不复,只有哭诉当时残酷的凄惨。 继续向前,一走再走,椰子掉了一地,老少皆有。 拾起颗青椰,手中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再一看侧面,列了个大缝,有纤维从裂缝里钻出了触手。 温思琪捻住根纤维摩挲了会,纤维轻柔,又送又软,重要的是它还是干的,如果把它剥出来当火绒,想必十分合适。 捡了几颗老椰子,温思琪就准备回去。 突然,一段尖锐哨声破空而来。 哔——哔——哔—— “云云!” 温思琪慌忙抛下所有,扭身就跑。 沙滩视野很空旷,奈何雾色朦胧,无法看清她们每个人的面孔,但从她们的声音、无措的举止依然能感觉到萦绕在她们身上的惊慌、错乱。 “妈妈!” “孩子快!快快……快来救人!” 叶雅洁? 下意识,温思琪想到叶雅洁,韩唐还坐着,女儿也没事,老太太中气十足,王真真脸色虽差精神恍惚,但站的明显,那么躺着的就只有叶雅洁,那个最为危险的病弱。 停步,蹲下,没来得及喘口气,温思琪便检查起叶雅洁的状况。 神色痛苦,却毫无动静,唇色发白没有血色。 “叶小姐,叶小姐?” 温思琪又拍拍叶雅洁两肩,还是没有反应,一探鼻息,没有,遂又探向脖颈动脉,测了会也没有感觉到搏动。 大麻烦! 温思琪咬咬牙解开叶雅洁衣服上的纽扣,因为穿的是衬衫,倒是方便了解开。 随后温思琪又把手伸向叶雅洁身后解开文胸的扣子,再将其摆正。 “雅洁!” 一道身影从丛林飞速奔来,由于太过心急,奔跑的步伐凌乱无序,她摔了个跟头,被她甩在后面的人追上了她,一人留下扶她,一人快速奔来。 “我来帮忙。” “下组换你来。” 姚亚楠郑重点头,扭头又对韩唐几人和赶来的林建飞道;“各位,请不要围在这里,尽量多让开点空间。” “哎、哎,好。” 老太太一把揽过惊吓中的温随云往后退了几步,林建飞瞥了眼叶雅洁,就低着头扶起韩唐,随后又去拦住过来的老爷子,只有王真真还一脸魂飞魄散的愣在那。 “亚楠,换你来。” 离开了叶雅洁的嘴,温思琪坐正身子,眼前突感一片模糊,她换好几口气才将晕眩感压下。 双手手指颤颤,疲惫使力道有些抽不上来,目光不由望向叶雅洁,心感庆幸。 第54页 姚亚楠和穆洁都是空乘,学过不少急救方法,有她们在,也就完全避免因为后力不足导致施救不到位的危险,就是不知能否救得回来。 “温思琪,我姐姐会没事的,对不对?她会没事的对不对……” 手臂被抓得生疼,温思琪皱皱眉转过头去,曾经在眼前这张脸上看到的自信,这几天越来越找不到影子,此刻更是六神无主。 看着面前的慌乱,温思琪下意识便想以谎言安慰,话也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说不出口。 善意的谎言是一种安慰、是一种支撑,但它终究还是谎言,当谎言被现实戳破,被安慰的人只会绝望。 与其在谎言戳破后绝望,不如先给对方一个底。 “尽人事,听天命。” 没有感觉沉重也不轻快,语速如常,不急不缓很有温思琪的味道,但对江馨然而言,它像是抽走了身上仅有的力气,无力地瘫坐一旁,满脸懊悔。 “人工呼吸。” “小洁,换你了。” “再来!” “没有跳动迹象,继续施救。” 沙滩很安静,一时连风都静了脚步,只有温思琪三人被迫冷静的忙碌。 “她死了吗?她是不是……死了?” 话声突然传来,满布着恐惧、慌乱与后悔。 江馨然望了过去,王真真在看着叶雅洁,充斥着恐慌的眼里仿佛还留着叶雅洁倒下前的画面。 双手不自觉攥起了拳,江馨然可以笃定,王真真是害叶雅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望去的视线带去了愤怒。 “事无因则无果,若怒火只随结果发泄,悔的不只是对方,还有你自己。” 江馨然攥紧了拳头,看着温思琪的冷静,她觉得好笑,谁能在自己亲人受到伤害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不可能,也不会有。 但是,被温思琪唤醒的理智让她嘲笑不出来,对王真真的愤怒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强烈。 感觉到情绪的平复,江馨然咬咬牙低下了头。 “有脉搏了!” 欣喜突然传来,仿佛刹那间有道光破开阴云,世界变得明亮,被压抑的精神随之得到平静。 “姐?” 江馨然慌忙抬起头,刚要靠近却被温思琪挡开。 “先别碰她。” 拦下了江馨然,温思琪方伸手去检查叶雅洁的情况,颈动脉传来跳动,鼻息也有了温热的气感,再一探胸口,胸腔里传来微弱的跳跃。 就过来了…… 温思琪松了口气,将叶雅洁的头侧向一边,穆洁则替她重新扣好纽扣,老太太拉来了塑料布盖到她胸口以下。 人暂时没事了,痛苦的表情也已不复,姚亚楠撑着地,身子后仰朝天吐了口气。 竟然被救过来了,命真大。 此时此刻,心里只剩一片感慨,是欣喜,也是安心。 “她没死……哈……哈哈……她没死……她还没死……她没死……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疯疯癫癫似的自语在身后传来,众人顺声看去,王真真却转身离开,风浪里依稀有她留下的些许话语。 爷爷、奶奶、我怕…… “没关系吗?” 穆洁看着温思琪,温思琪看着王真真,摇了摇头。 “先让她去吧,好好发泄一下。” 说的也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而失去心跳,任谁都无法保持冷静吧? 目光不由看向身旁,穆洁随即打翻了这个结论。 “姐,你醒啦?感觉怎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快告诉我!” 激动随之传来,好奇、担心、忧愁,复杂的注视纷纷而至。 视野还在模糊,一张脸无法分辨是谁,她在哭又在笑,浑噩的脑袋不明白她的激动。 叶雅洁转过头,渐渐清晰的视野恍如隔世,听着耳边惶惶不安的询问,记忆纷拥而至。 “我还……活着?” 她吃力地抬起塑料布下的手,放在眼前翻转、握松,突然笑了。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姐?” “呵呵,我还活着……我还活着……还活着!” 叶雅洁笑着笑着,神情逐渐狰狞,那不像是痛苦,像在对谁发泄恨意,令人浑身不适。 “姐,我们会回去的,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姐,你安心休息,好好养身子好吗,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一定会平安带你回去,所以……不要怕,不要怕好吗……” 江馨然忍着心底的恐惧、担忧、焦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试图以此安抚叶雅洁,但似乎并没有用处,叶雅洁没有听进去。 温思琪拍拍女儿紧攥在自己手上的小手,又探去身拍拍江馨然的肩,冲她示意了眼,便凑到叶雅洁面前。 “很恨吧,很想看到你憎恨的对象反来憎恨你的模样吧。” 温思琪在笑,面带微笑且语气温柔说着让人更加不适的话,此时她就像动漫里蛊惑人心的反派,循循打破正义的心防。 叶雅洁不再神叨,她瞪着温思琪,恶狠狠说:“恨?他们不配!也不想看到他们恶心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想他们痛苦、想他们无能为力的样子!” 口气很重,气息却跟不上力,听在其他人耳里像个小孩子在哭着鼻子说要报复谁。 第55页 温思琪犹是笑道:“就如你现在这个样子?无法反抗,只能在他们看不到地方,对着空气疯疯癫癫发泄被压抑的感情,在发泄之后又一副无能为力还痛苦的样子?” “我没有!” “你有,你刚才的样子就是你所希望在他们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想必这也是他们希望在你身上看到的样子。” “哦不,他们一定认为你死了。” 就在耳边的轻语宛如恶魔微笑的呢语,叶雅洁愤恨地瞪着阴沉的天,温思琪凑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反驳,面目看起来比刚醒来时的疯癫还要让人担心,江馨然忍不住想拉开在刺激她的温思琪。 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温思琪又开口了。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我的身体十分健康,也很爱惜自己,不像某个人刚被救回来就折腾自己,谁先死不一定哦。” 话语随距离的拉开而终止,眼前的笑容却还是同在耳边嘲讽时的口气一样让人极其讨厌。 “我一定!一定比你晚死!” 叶雅洁一字一顿咬着牙放下绝对,说完就扭头不再理会温思琪。 人平静了,众人舒了口气,温思琪也落下了僵硬的笑容。 解决一个。 第27章 海岛第4天:聒噪 雾散了,一束鲜明的白光穿过阴沉的云层落在海岛的上空,不是很温暖,却十分舒适。 走在阳光温暖的沙滩上,连风都变得温柔,懂得体会人心。 从远处拂来的风声里隐约有抽噎的倔强,像极了自尊心强烈的小朋友挂着眼泪鼻涕,一抽一搭忍着情绪不肯在别人面前哭出声来。 温思琪听到了,就在一块岩石后面,那个人似乎也听到自己的靠近,抽噎声更小心了。 “你来干什么,看笑话吗!不好意思,你做梦!” 分明还挂着眼泪,两眼眶红通通像只胆怯的兔子,表情却恶狠狠像炸毛的猫,一双丹凤眼此刻毫无威慑力。 “你想我看到什么笑话?” “……” 瞪来的恼怒更是咬牙切齿,温思琪毫不怀疑此刻自己在对方心里都有经历了怎样的死法。 抿抿笑,温思琪道:“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来帮忙生个火,阿婆支不住钻杆,唐唐是孕妇不能久坐,其他人还有别的活要忙,现在只有你能担当这个任务。” 王真真顿时一脸古怪打量温思琪,随即又脸色恶劣瞪着人,“你什么意思!特地跑来给我发任务,你是来同情我的?”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人那么多,就算刨除老弱病残,还有五个人可以担任钻火的任务,人手根本不是问题,如果不是同情,温思琪为什么要过来?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真真最清楚不过,没有人会愿意跟一个满身都是刺的人生活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哪根刺就扎到自己身上。 温思琪之所以会来,不就是担心自己离了他们会死在这座岛上,才同情心泛滥过来要她回去,但又怕伤害到自己自尊,故意说自己在团队的作用少不得。 这个女人,讨厌的很! 王真真低着头不屑撇撇嘴。 她才不需要同情,就算没有人帮忙,她也一定能在这座岛上活下去! 不需要任何同情! “你觉得我在同情你?还你一句话,你做梦。” 嗤笑不可思议,好像听到了极其意外的笑话。 难道不是吗? 王真真愕然抬头,倒映在眼里的笑容又让她想起了依照网络上的评论诞生的模样,恶劣、狠毒,是个心机的绿茶婊,和空难发生后所看到的举止、听到的言语截然相反的形象。 难道之前都是她装的? 还没想明白究竟,耳边又传来温思琪冷淡的不屑。 “找你回去不过是想多一个人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仅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在这座岛像个人一样活到救援到来,只有把你们的力量都集中起来,我才能在这座岛上活得更长久,更恣意。” “你说我这是在同情你吗?还是你想要我同情你?” 笑容极其恶劣,比那个眼高于顶的贵重品大小姐还要让人想往她脸上打一拳。 王真真现在就这么想,拳头已经握起来了,就差蹦起来狠狠往温思琪脸上亲切招呼去。 但是她没有,温思琪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嘴里还说着:“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没有人不会为自己而活,不想自己活得轻松。” “你想像个人一样活着,昂首挺胸回到人类社会,还是像个动物一样生存,在获救后被人送去恢复人性,决定权在你自己。” 像人还是像动物? 只要王真真在意她口中的爷爷奶奶,一定会选择前者,没人会想成为自己最爱的人的负担。 温思琪终于不再聒噪了,但她的笑还是一样不改一点的讨厌,王真真死死瞪着眼前人,紧咬的牙槽似乎要把她生吃了。 这个女人真是讨厌得让人……生不起火来! “用不着你多嘴!休息完了我自己会回去干活!” 王真真用尽了气,才把话一字一字咬出牙门。 看样子暂时解决了。 看着王真真的气愤,温思琪微微松下了双肩,随又回到原状。 第56页 “那你可得抓紧休息,尽早回来生火,若要来晚了,我还会再来聒噪。” 说完人就走了,一点也不给王真真再咬她的机会。 靠在石头好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再听不见,王真真才从边上探出个脑袋。 视野前方,走远的背影一道风都能吹走,柔弱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脑子里挥不去的恶劣联系在一起。 “这个讨厌的女人,简直就像条蛔虫!” 咬咬牙,王真真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浪里捧了把水洗掉脸上泪痕。 …… 回到营地附近,前脚刚踏过来,女儿温随云后脚就往肚子上撞来。 “还在害怕?” 毕竟是个孩子,又接连遭遇不幸,还能保持如今安静、不哭不闹的性子,可以说是极其坚强。 但同样,坚强得让人心疼。 尤其是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温思琪,有时候她甚至想过,如果温随云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会不会活得更加像个孩子? 小腹传来轻微的摩擦,稚嫩的话声闷闷传来:“我想妈妈了……” “小傻瓜,妈妈不是一直在吗。” “别怕,在我们离开这座岛之前,在云云长大之前,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等离开了这座岛,等孩子也长到可以独立的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温思琪敛下眼睑,微垂的脸上没有一点轻松。 就在刚才幻想未来时,她没能想到将来想要做什么,她竟然……找不到活着的目标。 “妈妈。” “嗯?” 思绪被唤回,温思琪敛了心思不再去想遥远的未来。 “是不是我长大了,妈妈就会不要我了?” 稚嫩的话里掩藏不住话主人的紧张、害怕,灵动的双眸泫然欲泣。 温思琪面露莞尔,收拢了双臂,“怎么会,妈妈不会不要云云,只不过云云长大了就会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时时刻刻呆在妈妈身边。” “好了,妈妈该去干活了,云云也该去为自己的午餐付出劳动。” 不等温随云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温思琪便转了话题,温随云也轻易就被转了注意。 营地现在还聚着人,除了负责重建庇护所的林建飞和老爷子,其他人都还没走。 老太太在照顾韩唐,后者因为惊吓又动到了点胎气,这个时候正和叶雅洁拼床。 姚亚楠和穆洁在扎塑料瓶用作过滤装置,上一个已经不知道被吹去了哪。 江馨然坐在叶雅洁身边,时不时往这边看来,温思琪知道她不是在等自己,四目相对,无言颔首,就此别过。 回到营地,温思琪拿走了一个带盖的易拉罐独自去到岩堆那。 韩唐已经稳定下来,老太太对她叮嘱了几句就带着温随云又去找幸运儿,刚才她俩还捡到了一只幸运的乌贼。 看到老太太也走了,姚亚楠不由看向江馨然。 江馨然还在往王真真的方向望,回想刚才她向韩唐询问的事情经过,姚亚楠就猜测对方是想替叶雅洁做个了结吧。 希望不会出现糟糕的结果。 想了想,姚亚楠又低下头用胸针去扎塑料瓶。 就在姚亚楠把头低下的时候,江馨然起来了,藏了半天身影的王真真也回来了。 “你要干嘛!” 王真真一脸戒备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微微张合的嘴似乎在随时准备反击。 她那毫不掩饰随时战斗的样子,落在江馨然眼里不由暗叹了气。 刺猬。 随即,江馨然敛了心思,抿抿嘴,神情郑重道:“王小姐,事情经过我已经向韩小姐了解,在此我对姐姐先起的矛盾、及其口不择言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 “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 郑重其事的道歉极其意外,这是王真真怎么也无法想到的画面,甚至压根就没想过对方会向自己道歉。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会给她道歉? 别开玩笑了! 王真真很想说服自己,但眼前的真诚做不了假,别的东西她或许看不清,但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么些年见过的形形色色可不是就过个场。 她很清楚,看的很清楚。 “道歉就不用了,我还犯不着记着个病……患的仇。” 既然对方是真心来道歉,而且和她针对的又不是眼前这个人,那么她也没必要死咬着不放。 而且…… 也惹不起。 撇了撇嘴,王真真侧过步就准备绕过江馨然。 “请等等。” 还没走两步,江馨然又来话了。 王真真没好气呛了句:“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别浪费我时间,我还不想被渴死!” “我们还有件事需要解决。”江馨然回过身看着王真真不耐烦的脸色,“刚才是我替姐姐犯的错向你道歉,但你对姐姐的出言不逊还没有解决。” 事情一码归一码,叶雅洁踩到王真真的底线是不对,但王真真反过来骂叶雅洁的话并导致她心脏骤停又是另一回事,作为叶雅洁的妹妹,江馨然没有理由不闻不问。 王真真也知道,这事压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过错,就绷紧了身子,“所以呢?你打算给你姐姐出气吗?” 第57页 会动手吗? 目光不由看向江馨然落在身侧的手,果不其然有动手的念头。 像这种大小姐应该只会扇巴掌吧。 这么想着,王真真瞪着眼睛咬紧牙槽,试图让脸部肌肉绷紧些,好对即将到来的出气有挨打的准备,不会让它感觉太痛。 王真真没有退怯,也没有任何反驳,这让江馨然颇为意外,本以为对方会推卸责任,没想到是个有担当的人。 可是这样,江馨然下不去手。 如果王真真推卸了责任,那她绝对毫不犹豫把巴掌甩过去,可偏偏对方不是那样的人。 手掌拢了放、放了又拢,江馨然犹豫好久,终究还是松了开来。 “去道歉,对你的出言不逊向我姐姐道歉。” 第28章 海岛第4天:别扭的和谐 呲呲——呲呲—— 压扁的易拉罐在粗糙的石块上不断擦出刺耳的声响。 随不断摩擦,罐身链接的两侧防线逐渐变得脆弱,温思琪左右翻看了下,差不多能撕开了。 双手抓住易拉罐口子两侧一同发力,温思琪咬紧牙槽,手腕有点上不来力,好像力道都被堵塞在肘部,易拉罐没有撕开的痕迹。 温思琪沮丧地放下了易拉罐,目光下意识望向丛林边缘,营地重新搭建的空地,林建飞刚把一根断木插进土里。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对方此时表情,但从他此时的姿势看来,差不多也快到身体的极限。 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温思琪低下眼睑收回注目,看着易拉罐琢磨起法子来。 左思右想,法子来的飞快,既然两只手不来力,那就手脚并用,身体力行。 一想到这个办法,温思琪立即付诸行动,左脚踩在易拉罐口子一面,右手抓住另一面,从腰部开始发力,一面向上拉,一面向下压。 不一会儿,易拉罐裂开了。 温思琪心下一喜,左脚随易拉罐的裂开一点点向内移动,将易拉罐另一面死死压在脚下,避免拉出意外。 手脚共力,易拉罐终于被拉成两片,刀的雏形有了,接下来只需要再将刀的一边磨锋利点,再嵌进做手柄的木棍里,一把刀就能完成了。 岩石堆很快又传来呲呲的刺耳的磨擦声,听起来比先前还要欢快。 韩唐收回了望去的注视,视线不由扫到身旁钻火的女人,下意识,韩唐又瞟了眼右边,一口无奈忍不住就要叹出来。 左青龙,右白虎,连方位都和刚才没有一点区别,简直就像又回到开始。 好在,这次多个穆洁在,不至于要熬着两个人的沉默。 虽然穆洁本身就是个沉默,好歹缓了个气氛。 说到气氛,韩唐总觉得王真真回来后有点奇怪,会时不时偷偷往叶雅洁身上看,但很快又臭着脸瞥开,要不是几次捕捉到对方视线里的纠结,韩唐也不会觉得奇怪。 是江馨然对她说了什么让她无法拒绝的话吗? 韩唐不觉得江馨然威胁了王真真,不然后者在看叶雅洁的时候就不会是纠结,更多会是遮掩的迁怒。 正想着,韩唐突然感觉到有人看了自己,视线一抬,恰好看到王真真扭过头。 怎么了? 心思又开始捉摸。 王真真刚才确实是看了她,之前似乎还有几次,不过都走的很快,也就没有在意,现在一想就感觉不对,而且为什么要看她? 略微一捉摸,韩唐突然明了了,自己碍到人了。 想了想,韩唐开口了:“小洁,你现在抽得出空吗?能不能扶我去上个厕所。” 正好,肚子里有点存货需要外排。 “好。”穆洁毫不犹豫就放下准备过滤的泥水,“王女士,能否帮忙搭把手。” 王真真没有答应,撇了撇嘴就放下钻弓、钻杆来到韩唐身边帮忙搭手。 看着两人离开,王真真随即瞥了眼背对自己的叶雅洁,嘴巴几下张合,又默了回去。 钻弓再次拉动钻杆,拖拖拉拉显得十分无力也噪耳,但拉动它的人却没有反应,她揪着眉头,五官纠结得好像张口就要骂人,可是流露的情绪又不是如此。 没一会儿,似乎是放弃一样,纠结的表情舒缓开来,王真真深吸了口气,道了句:“喂,对不起。” 风在吹,浪在涌,道歉没有回应。 王真真登时吊起眉来,“喂!你什么意思,别人跟你道歉,你连头也不扭下,什么态度!” 沉默,尴尬的沉默,王真真脸色更是难看。 “姓叶的,你他妈什么意思!” 气愤几乎要压不住声尖叫起来,王真真咬牙切齿瞪着毫无动静的脑勺。 “你在跟我说话?” 终于,脑勺翻过来了。 然而,翻不如不翻,满眼的厌恶差点就又火上浇油,王真真的胸膛接连几次起伏巨大,最终将愤怒咬成一句话。 “不跟你说话难道还跟死人吗!” 闻言,叶雅洁嗤笑了笑,从塑料布下抬起右手,“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的道歉一点也没心意,甚至给我一种你在讨债。” “不想道歉就别逼着自己道歉,你恶心,我也恶心。” 叶雅洁放下了手,看着王真真从咬牙切齿愤怒一点点变得犹豫。 好久,就在叶雅洁在准备再翻回去的时候,王真真说话了。 第58页 “那个……”她顿了顿,又作深呼吸,“叶小姐,万分对不起,我对我之前对你的辱骂向你道歉,请原谅。” 叶雅洁颇是惊奇剩下打量着王真真。 这次的道歉与之前简直南辕北辙,如果说前一次道歉是来讨债,口气态度完完全全是王真真,那么这次…… 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尖锐,让叶雅洁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冷嘲热讽。 “看什么看!爱接受不接受!” 得,没被夺舍,还是一样让人讨厌。 叶雅洁低啐了声,就把身子翻了回去,继续脑勺对着王真真。 态度极其叶雅洁。 对此,王真真毫不意外,以她在这几天对叶雅洁的了解,对方要这么容易接受自己道歉那才叫意外,没有讥讽,视若无睹,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好了。 再者,道不道歉是她的事,接不接受那就和她无关了,既然没有关系,就没必要在乎对方态度,反正她也没想过和对方友好相处。 这些大小姐,都是麻烦! 钻杆在钻弓的拉动下又一次呲呲而响。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的风里传来了叶雅洁的话声。 “你的道歉我就不接受了,是我自己故意挑起的争端,被你骂也正常。” 听到前半句,王真真刚准备上气,接下来的话就把她的气全拉了闸,稀奇的目光不断打量去。 “别用你那种没见识的眼神看我,也别用你狭义的思维来断定我的人品,不是所有富二代、富三代都跟你遇见的暴发户一样没素质!” 哦,没被夺舍,还是一样让人讨厌。 眼皮子跳跳,王真真白了眼翻过身一脸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叶雅洁。 “故意挑起争端的家伙还有脸说自己不是没素质。” 她不屑嘀咕了句,就低下头又拉起钻弓。 “那不叫没素质,只能说……我在害怕。” 叶雅洁又翻了个身,面向天空。 都快十点了,低压的云层没有散去的迹象,天空还是像一早那样阴沉沉的又要滴出水来似的,让人十分不适。 王真真顺着她的视线一块往天上望了去。左看又看,看不出苗头,也看不出深沉来,就满不耐烦说:“你跟我说这个干吗,难不成还想我安慰你?” “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 “安慰?哈,奢望你会安慰我,不如奢望下救援赶紧来会实际点。” 望来的视线十分、极其的不屑,瞬间就让王真真的暴脾气蹭蹭直上,就在横眉竖眼撸袖子开骂时,看到的笑容又让怒气降了下去。 “噫,竟然没开骂?” “……脑子有病!” 咬牙低骂了句回去,王真真觉得气顺了不少,就不再理会叶雅洁挑衅的表情、眼神。 王真真的不理会没有让叶雅洁消停,自言自语一样的话又传来了。 “是啊,就是脑子有病才会为了消除不安故意去挑衅个刺猬,结果把差点自己扎死在刺上,这和憋着不安生生把自己憋死又有什么区别…… 嗯,还是有区别吧,至少死的不那么郁闷,那些家伙就是听说了我的死法也不会…… 不,那些家伙一定会笑得更开心,竟然会被人活活气死,真是老天有眼啊!” “你说是不是?” 自嘲没有换来回应,叶雅洁也不在乎,又继续说着: “但是,我偏不死,偏要活着回去看他们咒骂我的样子,那个样子一定和你骂我时脸都扭曲了的丑态一模一样,看着一定很畅快。” “你才丑!狗嘴吐不出象牙。” 王真真又瞪了去,却是换来叶雅洁洋洋得意。 “呦,原来你还有反应啊,我还以为你看破红尘要成佛了,或者你耳朵突然背了,我哔哔了半天你竟然不觉得烦。” 王真真死死咬着牙,嘴部肌肉不住跳动。 “哔完了吧,完了就给我闭嘴!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妹妹丧着一张脸站到我面前,晦气!” “王真真小姐,做人要诚实,害怕了就直说,口是心非小心以后情路坎坷。” “我情路怎样用不着你个病弱大小姐操心,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吧,我一点也不想黏着你的骨灰味回去,简直跟屎一样。” “屎一样?这么说你闻过了?噫~~没想到你地位不高,品位倒是名垂千古的别致。” “呵,就算我口味别致,那也是拿的死人东西,不像你们资本家,坐在活人的身上,吃着活人的肉、喝着活人的血,要说名垂千古,还是得看你们这些资本虫,像我这种平头老百姓,一辈子都上不了新闻。” “那可不一定,这次你绝对能上新闻,不只头条,说不定还有人会把你的经历拍成电影,到那时……” “到那时,你就往里边投资,使劲把我往死里黑是吧。” 王真真啐了声去。 “没错,就是这样!王小姐,你简直就是资本家的走狗的最完美人选,等回去后,我一定聘请你做我的狗头军师,到那时,我吃活人血肉,你拌死人骨灰,剩余价值完美压榨,岂不美哉。” “……脑子有病!” 咬了半天牙,王真真憋来憋去硬是挤出句没新意的吐槽。 说完就不再理会叶雅洁,后者似乎也说够了,翻回了身背对着她。 韩唐和穆洁也正好回来,营地似乎又回到一开始的沉默,不过就是少了时不时偷觑的纠结。 第59页 韩唐躺的十分舒适。 钻杆呲呲响,风不止,呼呼而啸,一缕烟迹刚起便消散在虚无,王真真甚至来不及弯下身为它续命,钻板上只剩一道淡淡的焦味。 “嘁!” 又一次的失败挑衅着耐性,王真真死攥着弓杆,咬牙的力道就差把弓生生折断。 “白痴,谁人对着风口生火的,生得起来就怪了。” 阴阳怪气似的嘀咕顺着风往油火上又吹一口气,王真真瞪直了眼,望去的视线里的气恼就跟钻板上的洞一样冒不出烟来。 “不用你多嘴!” 咬牙切齿瞪了会儿,王真真收拾了生火的工具,抱着走到一块石头后。石头块头够大,又正好挡在风口,王真真就在这坐了下来。 “啧,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女人啊,跟那个家伙一样。” 瞥了眼王真真,叶雅洁又转过身看向温思琪,眉头突然一皱。 “刀?” 视野里,温思琪拿着两把像是刀样的东西走来。 心脏不争气地砰了砰。 第29章 海岛第4天:鸣笛 有刀了,还好用,刮肉如削豆腐轻轻松松,老太太用了都说好。 剖腹、取脏、刮肉、剔骨。 又一条鱼死在了老太太精湛的刀工下,肉片锅里沸腾,叶雅洁心情良好。 北都时间中午12点,所在区域下午3时左右,在王真真的不懈努力下,耗时数个小时的火终于燃起来了。 温思琪仍记得她当时开心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又蹦又跳捧着燃烧的火种,差一点就乐极生悲。 也因此王真真又被叶雅洁冷嘲热讽了一顿,不甘沉默的王真真又跟她吵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两人却极为默契的自己停了争端,争锋相对的话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连呼吸都带着刺。 尖端都已被各自消去,那么接下来的争吵是否会是彼此不打不相识的开端? 温思琪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如果无法在短期内离开这座岛的话……也许可以吧。 “妈妈,还不能吃吗?” 衣服传来轻轻的拉扯,温思琪敛了心思,抬起手抚在女儿头上,“等不及了?” “嗯,肚子饿了。” 小家伙没有在母亲面前藏起心思,直勾勾盯着自己新捡到的锅。 锅是被海浪冲过来的,直接就冲到了温随云脚下。 就和被她捡来的鱼啊、螃蟹啊、鱿鱼啊还有麻绳什么的,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一样,没有一点犹豫的就被浪推到她脚下。 当温随云举着这个铁锅兴冲冲跑来时,就连江馨然都不由自主投以奇怪的眼神。 欧洲出生真就连血统都欧洲人了? 温思琪亲耳听到了叶雅洁的嘀咕。 是一个旧铁锅,底部早就烧得漆黑,锅内也有不少锈迹,但锅体完好,没有一个破洞,温思琪用沙子磨了好久才把锅里的锈迹都磨去。 锅里此时煮着鱼肉,还有点野菜和一些贝肉,是老爷子摘来的,不知道会混出什么味道来,但一定不会和前两天一样寡淡无味。 揭开当锅盖的铁皮,热腾腾的蒸汽混着蛋白和植物纤维的味道扑鼻而来,温思琪忍不住皱起眉。 味道有点难以接受。 用椰子核舀起点热汤,温思琪吹了口气小抿一口,咂咂嘴,味道不知怎样,不过没有毒的感觉。 应该不成问题吧? 温思琪有点怀疑。 “熟了吗?” “差不多了,你要尝尝吗?” “可以吗?” 姚亚楠眼前一亮,随即又微微眯起眼,“我怎么感觉你在拿我做实验?” 温思琪轻轻一笑:“一定是你感觉错了,刚才我不也尝过了,不是吗。” “唔……好像是这么回事。” 姚亚楠信了,接过温思琪递来的椰子核抿了口烫…… “恶……” “味道好怪!” 姚亚楠一阵龇牙咧嘴,都要皱一块的五官鲜明表达了这锅汤有多类人的美味。 “很难喝吗?” “……也不算吧,就是菜的味道太浓,感觉不大好友。” 姚亚楠咂咂嘴,犹豫了会道出自己的感受。 汤其实并不太难喝,比起草药的混合,它还差得远,就是没有料中和野菜和鱼肉、贝肉的味道,以至于汤的味道变得古怪。 “不会有毒吧?” 嘴里残存的怪味让姚亚楠忍不住恶意揣揣。 “这个啊,你就放心吧,不会有毒的。”老爷子走了来,“这个菜叫什么,老头子也记不起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它一定没毒,早年去台岛探望亲戚的时候,他们就用这个菜招待过我,也是吨的鱼。” 生怕会被误会的样子,老爷子解释地心急,让姚亚楠不由有些歉意。 “阿公,当年您吃到这道菜的时候感觉味道怎样?” 温思琪笑着撇开了话题,老爷子随即脸色一僵,换作他变得不好意思。 老爷子吃吃哼哼没有接话,倒是老太太兴致勃勃道起丈夫年轻时的不知好歹。 “他啊,兄弟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抱怨不好吃,还说人家不愿意招待我们,故意给我们端这菜。”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那是胃口不好!” 似乎是当时的味道让老爷子记忆犹新,所以连菜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这样菜的模样,甚至当时的一些画面,脸色一拉,顿时拔高了音,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第60页 老爷子不断为自己解释,老太太一遍一遍拆着台,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没多久,肉熟了,一旁的螃蟹和龙虾也熟了,另一堆火上的水也热了,抿一口热,风暴带来的恐惧、寒冷在这一刻归于平静,放下所有顾虑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再度绽放。 虽然不过昙花一现。 吃过午饭混晚饭,肚子有一点点小撑。 海龙卷巻来了许多海产品,这一顿他们吃了不少,但还有好几条海鱼留着,老太太还想把它们腌制晒干了,存起来慢慢吃,可惜盐太少腌制不了,于是一致决定明天就全吃了。 总不能糟蹋了吧。 休息了会,一行人又分工去忙了。 姚亚楠又带着空瓶子去远点的地方找水坑,这次她带上了穆洁,江馨然则被留下照看三个孕病弱,其他人则全去帮忙重建庇护所。 庇护所的重建并不麻烦,主要用材基本都还在原地没有被海龙卷卷走,就连庇护所的主干也有现有的断树随手可取,唯一值得麻烦的是遮风避雨用的苫盖的叶子需要重新编扎,这才是最费时间的工程。 好不容易将最后一片遮叶编好苫盖到搭好的庇护所上,天色已然昏暗,不见星月。 去取水的姚亚楠和穆洁以及留在沙滩上的江馨然四人也都过来了,没有火,柴已经烧完,他们只能凭借自然给予的微弱的光线,在黑暗里朝着唯一的方向前行。 时间仿佛又回到登岛的第一个夜晚,也是这样没有星光、没有月亮的宁静,大家也都早早躺下准备睡了。 而这次,温思琪守了上半夜。 面朝大海,怀抱自己。 重建的庇护所面向大海,左右及后都做了苫盖,老爷子特地在天还没完全暗下的时候和温思琪、林建飞一起在三个方向都做了陷阱,或许对蛇不一定派不上用场,至少为其他人设下了一点心安。 现在是北都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所在区域快晚八点,还算早,但有人已经睡熟了,老弱病孕,无外乎这四人,以及干了一天体力活并且需要守下半夜的林建飞。 姚亚楠和穆洁又在咬耳朵,说的什么,温思琪也没细听; 王真真一如既往抱着她的高跟鞋,素面朝天不晓得睡过去了没,倒是整个人安安静静十分不像她。 “不睡吗?” 没有火,也就无法看清隔了四个位坐起的人的表情。 温思琪瞥了眼就把视线又望回海平线。 “没有睡意,不想睡。倒是你还不睡吗,这几天就数你最忙。” “守过半夜就睡。” 温思琪朝她露了手表。 手表是她向江馨然借用的,就为了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提醒人该换班了。 “有必要掐的那么准吗?” 视线不由向另一侧瞟了眼去。 “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那别人做什么?” 谁都有能做的事、需要做的事,如果把别人能做且需要做的事都让自己做完了,要是对方是个怠惰的人那还好说,巴不得有人替他做事,但若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那就不叫帮忙,你的好心会让对方感到烦恼,甚至是在剥夺他的存在。 林建飞显然不是前者。 “而况,我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 温思琪轻轻笑了去。 既是人,自有力竭之时,没有人能在把所有人的事情都做完后还能活蹦乱跳的,何况是个普通人。 温思琪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只要有人愿意做,她都不会去争抢,甚至会把事情分的清清楚楚。 同样,这也让人产生一种依赖,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他们都会先来问一句,这也是让温思琪头疼的地方。 暗暗叹了口气,温思琪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看着远方放空自己。 倒是江馨然却陷入了沉默。 温思琪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可偏偏就是她这个普通人带着他们活到现在,如果不是温思琪,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被逼疯?被龙卷卷走?被气死?或者在上岛前就被海水卷走?还是也正正常常的活着? 也许都有可能,但一定不会有像现在一样有个安静的空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温思琪就算再普通,在这里她也一点都不普通,自己拿什么跟对方比? 被压制的不甘隐隐又有冒出来的迹象。 或许是感官太过强烈,温思琪又回望过来。 头,突然又感觉到疼了。 唉…… “江……” 呜————呜——呜———— 什么声音? 刚要开口说话,宁静的夜空从远方传来沉重的鸣声,一长一短一长,那似乎是…… “船,还不止一艘!” 江馨然顿时来了精神,更有几道身影在黑暗里豁然坐起。 呜————呜——呜————呜—— 随即又有一长一短又一长一短的鸣笛打破寂空。 “北边!至少有两艘船,他们在联系!” 有人已经坐不住,随着江馨然的话落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王女士等等我们!” 姚亚楠二人不假思索也跟了去,有道身影比他们更矫健,一下子便越过两人,超过跑前的王真真,没入看不见的黑暗里。 第61页 “馨馨,我没有听错对不对,是船!有船来接我们了是不是!” 江馨然被抓住了手,激动之情哪怕无法看见,也能从指尖、从语气里鲜明的感觉到。 感受着传达来的激动,江馨然压下了自己的欣喜之情,好声安慰:“姐,你没听错,是船,我现在就过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位子,姐,你留在这……” “不,我要一起去,我慢点走没关系,但我一定要去!”叶雅洁执意要去,她松开了手,又推了把力,“你先过去,我慢慢跟上!” 江馨然见此也便不再阻止,看了眼温思琪,就快步跑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韩唐、温随云都醒了,鸣笛声很响,刚才的动静又就在身边,谁还能睡得着。 “妈妈,船来了吗?” “嗯,有船,我们也过去吧。” 话语依然平静,仿佛对船的到来毫无意外,没有意外所以也就没有激动? 韩唐觉得奇怪,再怎么不激动,也不应该没有一点欣喜,可是听温思琪的语气,她好像一点也不抱希望? 他们,还无法得救吗? 第30章 海岛第4天:疲累 离开营地,向着鸣笛传来的海岛北部迈去激动却无法急切的步子。 叶雅洁一马当先,遥遥走在前头,若非身体不适合疾走,温思琪毫不怀疑此刻已经不见对方身影。 夜色昏暗,海天一线的远处一道光在闪烁,向着与她们的目的地截然相反的东面缓缓驶去。 “喂~这里!这里啊!这里有人!这里!” 王真真在追,踏着海浪跌跌撞撞,好几次被绊倒在地,又毫不犹豫爬起来一边呼喊,一边跑。 但,航船没有任何回应,它在王真真无法再前进的地方驶向更远,又在好久后消失在视线无法触及的海平线的黑暗里。 鸣笛再也听不见,航船上的探照灯也再看不到光点,一切又像回到之前的平静,海面波澜不惊,仿佛都是幻觉,都是希望的臆想,无法触及。 绝望,却在脚下。 叶雅洁坐在了沙滩上,一如此刻坐在海水里的王真真。 夜色无法藏去萦绕在她们身上的绝望。 好不容易看到艘航船从眼前驶过,呼救却得不到援手,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开这座岛的希望从眼前离开。 抓不到的希望就是绝望。 “没了……呵呵,没了……没希望了……全没了……” 绝望的低喃自耳边响起,温思琪又叹了口气,松开女儿的手蹲到叶雅洁面前。 “是什么让你认为没有希望了?刚刚过去的航船吗?” “不然呢,难道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不可能的!过去了就不会有回头的可能,我们只能死在这座岛上,只能死在这座岛!” 抓在手臂上的力道很紧,紧到温思琪差点都要忘了自己的说词。 忍着从手臂传来的疼痛,温思琪如是温声细语道:“与你相反,我倒觉得航船的路过足以说明我们所处的岛屿是在航线附近,由此可以确定我们有更大且毫无疑问离开的希望。” “叶小姐,你莫要忘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不再有空间距离的时代,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日益频繁便利的时代,就算我们今天错过了,仍然可以等明天、后天…… 已经过去的确实无法回头,但新的一定会到来,可能它不会马上就再来,但也一定不会让我们久等。” “这个时代不会让我们变成鲁滨逊。” 就像叶雅洁自己在之前笑话的,温思琪的嘴皮子确实有一套又一套,她又被说服了,对回去的执念让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就像个傻子似的开心地笑了。 感觉到叶雅洁的平静后,温思琪松了口气,遂交代了句老爷子和老太太,又叮嘱温随云跟在他们身边,就去到王真真身边将刚才的安慰,以不同的字词同样的意思说给王真真,后者的反应如出一辙。 解决了这两个人后,温思琪又看到失魂落魄走来的四个人,脑袋突然狠狠抽了下,想要不管不顾的念头又一次冒出。 头疼。 回到营地,没有人再有睡意,一个两个或坐或躺,看着远方的海平线望眼欲穿。 刚才经过的两艘航船一艘自西向东,一艘由西北向东南航行。 虽然两艘船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足以给他们一个能离开的期盼,再加上温思琪的一番话,他们更加无法安心的睡去,要是再错过了怎么办? 他们不想错过,就不想去睡。 可是,不睡的话身体会熬不住,又是老弱又是病孕,再不让身体缓缓的话,一定会有人再倒下,到那时幸运不一定会再来,但惶恐一定会再光顾。 温思琪开口了。 “各位,就算现在再有一艘航轮路过,没有烟火的我们也无法将求救传达给他们,与其熬着身体等待一个无法实现的期盼,不如先睡过这晚,养好精力。” 对哦,他们没有手电筒,也没有火,救生衣上的信号灯早就已经闪烁不了,仅有求救信号只有自己快要哑掉的嗓子。 哦,对了,还有登岛的第一天,姚亚楠和穆洁在沙滩上画的SOS,不过那个信号已经被雨水冲刷,白天也没把它重新画好,而且就算画了航船也看不到。 只能这样了吗? 第62页 “妈妈,哨子呢?也不行吗?” 温随云从她的衣兜里拿出了个哨子。 光线虽是晦暗不明,但视野里的哨子就像涂了荧光占据除温思琪外所有人的视野。 对啊!还有哨子! 虽然哨声不一定传达到航船上,但至少比他们又喊又叫来得实用。 众人眼前一亮,有欣喜也有懊恼,懊恼刚才怎么就没想到用哨子向航轮发出求救信号,白白就这么错过。 该死! “当然可以,而且还是非常有效的呼救手段之一。” “但是……” 还没来记得欣喜,折转的助词就让其他人把欣喜生生憋在嗓子里,让人好不难受。 “今晚还会有轮船经过吗?” “不一定,我们不能肯定是否会再有轮船经过。 既然无法肯定,那我们就必须为第二天的生存留存足够的精力,不若我们明天怎么办?大家都躺一起睡觉吗?届时若又有轮船经过,而我们却都在睡觉,没有人吹哨子,也没人呼救,那岂不是又错过了?” 掺着笑意的温声细语好似幼儿园的老师在哄孩子睡觉,费劲心思。 不过,对现在失去思考能力的他们而言,这段哄孩子似的口气很有效。 没有人再有异议,因为谁都不想再错过一次回去人类社会的机会,就听话的又眯上眼去谁了。 林建飞不忘对温思琪叮嘱句半夜叫醒他的事。 很快,安详的呼吸又传了来。 “你不睡吗?” 场景像又回到了刚才,江馨然还坐着。 不同的是,中间间隔的人少了,只有个轻易就睡过去的温随云。 “没有睡意。” 江馨然摇了摇头,回答还是如刚才一样。 “但也要养好精神,如此身体才会恢复的更快。” “我的身体已经没大碍。”江馨然深深看了眼温思琪,“倒是你,这几天一直都没好好休息,一定很累吧。” “累吗?” 温思琪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时间竟然没感觉到哪里疲乏,好像浑身都充满了精力,分明刚才还想躺下去。 突然麻木了吗? “也许吧。” 她笑了笑,也不知这话是对自己还是对江馨然说。 “也许?” 江馨然不明白温思琪的意思,累了就是累了,不累就是不累,难道累还能折中? 疑惑的眼神轻易就被捕捉,温思琪忍不住又笑了。 “嗯,也许。就如语音通话存在一定延迟,意识和身体的交流有时候是会有相似的延迟,可能是意识拒绝了身体反馈的信息,也可能是身体对这种感觉已经习惯,就不再反馈。” “习惯?” 江馨然下意识将注意集中在话的后半部分,直觉告诉她,温思琪的话只有这两个字值得思考。 习惯是样很玄乎的东西,它可能让你永远也无法接受某样东西,也可能突然就让你对这样东西视为理所当然。 温思琪所说的习惯是不是她已经累到对疲惫感到麻木,没有感觉了? 轻轻咬住下唇,望去的目光里多了缕道不明的心思。 “……温思琪,我能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温思琪不明其意,侧着头看着江馨然,思索片刻便道:“不要想你能做什么,应该想你能做到什么。” 能做什么和能做到什么区别不在一个字,而在于前者不一定能做到,后者是能做到。 江馨然很快就明白话的意思,略微思忖,道:“你睡吧,守夜我来就可以。” “理由?” “……” 江馨然哑然,一时竟说不出理由来。 因为不甘心比温思琪差? 还是刚才一瞬间的心疼? 又或者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 江馨然咬着唇思虑好许,温思琪也不打搅她,抱着自己无神地看着远方黑暗。 眼皮子一点一点无法控制地垂下…… “因为大家都需要你,你要是出事的话……大家一定会慌神的。” 就在眼皮要合上的时候,江馨然的声音恰时传来,登时就吓走了眼皮心怀不轨的举动。 温思琪松开了自己,笑着轻轻念叨:“需要吗?” 海岛的夜晚十分安静,能在白日里轻而易举藏起自己的声音此刻无比的清晰,温思琪的呢语轻易就被江馨然听去,她脸色一变,心道不好。 说错话了,虽然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但江馨然顾不得思考,径直接道:“而且,我也想做点我能做到的事情,总不能什么也不付出。正好,守夜是我可以做到的事。” “做点……能做到的事?” 温思琪又念念自语,突然她又笑了,黑暗无法将她的笑容清晰的呈现在江馨然面前,但她的话却清晰的告诉江馨然,她在开心。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拜托江小姐为我们守护了。” 温思琪说完,就拉开塑料布一角,挨着女儿躺了下去。 没一会儿,江馨然就有种她已经睡了的感觉,睡的很快,快得江馨然甚至没明白她话里莫名其妙的喜悦,和守护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字眼的意思,人就已经睡去了。 很累吧,睡的那么快…… 第31章 海岛第5天:下一个会是谁? 第63页 头疼、身乏、心累…… 新一天才刚刚开始,从梦中被迫醒来的温思琪就知道自己这一天不好过。 躺在营地铺好的树叶上,温思琪抬起手挡住从海平线上刺来的光芒。 今天的太阳出来了,或许是前两天被压的太厉害,一直憋着股气,然后这股气在新一天的开始就一股脑都发泄出来,十分刺眼。 人的身体也是一样,分明昨天看起来身强体壮、精神十足,但是一夜过去,突然就跨了,沉重的身子连站起都做不到。 老太太生病了。 在老爷子急急忙忙把她推醒的时候,颠三倒四把情况说了一遍,头疼就这么来了。 “阿公,你别急,我先看看情况。” 好不容易安慰了老爷子的情绪,温思琪又得到个意料之中的病例信息。 高血压、高血糖。 嗯……虽然第一次看到老太太的体型时心里就有所准备,但还是…… 头疼! 老太太很难受,气弱还一直咳嗽,咳完了又在那念念叨叨喃喃自语,听得头更大了,好不容易压下脑子里的烦躁,耐着性子询问老太太感觉,对方又不回答,不断说着: “没事、没事,躺一下就好,没病……” 满嘴讳疾忌医的老一辈风格,不意外,但更头疼。 “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要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咳都咳不上来气了,还说没事!” “没事就是没事,一点咳嗽能有什么事!” 老人家又吵起来了,明明话没有吵架的意思,可说出来的语气、语调无一不像在吵架,或许对他们而言不是如此,但对小一辈、两辈的温思琪等人而言,这就是吵架。 求助的视线又落了来,或不耐、或无奈,反正都在希望她能劝一劝。 温思琪忍着想要□□太阳穴的冲动,好声好气先安抚了老爷子,让他不要再去撞老太太的气,免得血压真上来了,然后再笑着又去老太太的毛、抚她的心,顺完了毛又拐弯抹角去套老太太的病情。 头晕、咳嗽、气不顺,浑身乏力。 应该是前天着凉了,又顶了半天的晚风,身子一松,病就上来了。 只是着凉还好,木麻黄树的尸体还暴在荒野,去刮点皮、摘点叶,煮个药汤去去寒中中性,好好躺一天问题或许就能解决。 但麻烦的是,老太太的血压、血糖不知道是否有受到影响,她个半吊子庸医根本查不出来。 听天命吧…… 温思琪暗叹了气,撑着膝盖起身。 脑袋突然一晕,晃了身子。 “小心!” 话未落,横来一只手拦住了身体的前倾。 温思琪借势站稳身子,回去个笑意:“谢谢。” 江馨然抿抿嘴,犹豫了片刻道去:“你……没事吧?” “没事,蹲的有些久了,一时没能站稳,不碍事。” 温思琪不以为然笑了笑,又摸摸女儿担忧的小脑袋,丢下句:“我去摘点木麻黄。”就走了。 离得不远,就几步路,温随云也跟过来了,从她那双安静得让人叹气的眼睛里,温思琪看到了她对自己担心,以及害怕。 温思琪看了眼那双眼睛,就匆匆扭了开来不再去看,仅仅只是一眼,肩膀就又要拉开,下意识就要摆出一副风雨不摧的架势。 但是疼,涨得疼,浑身到处都是酸胀的感觉,温思琪差点就发出声来,一旦发出声来,这孩子一定会更担心。 “妈妈,是这个吗?” 温随云踮着脚尖,把摘来的针叶聚过头顶,兴致冲冲对母亲问。 “嗯,就是这个,木麻黄。” 要忍,必须忍。 温思琪蹲下身,与女儿一起摘了叶,又拔了几块树皮回去。 回到营地,火还在努力的生,林建飞和姚亚楠、穆洁一起去折树枝当柴了,江馨然则和老爷子去赶海,正好是退潮时。 “思琪,能陪我去上个厕所吗?” 韩唐面色有些难看,精神萎靡。 温思琪不由皱起眉,心生不祥,但还是点了头,“好。” “妈妈,我也要去。” 温随云赶紧放下木麻黄,也跟了过去。 厕所就在岩堆,有一块大石正好挡去营地的视野,地势不高,有一条被海水腐蚀的小凹槽,就连通大海,潮涨时海水就会淹没这里,退潮时则会带走这里的残留物,再不济还可以自己弄水来把东西冲走,是个天然的茅坑。 地点是温思琪发现,也是她最先开始把这里当做厕所,然后其他人也都来这里蹲着。 东阳初升光洒万丈,有点儿暖洋洋没有一早的寒冷,颇是舒适。 如果现在不是上厕所,身边也没人注视的话…… “谢谢……” 韩唐面色微红,低着头将裤子拉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脱拉裤子,对方也都同位女性,但不管几次,羞耻心依然勃勃。 悄悄往身边觑去,温思琪一如既往没有羞涩、没有揶揄,温雅如玉,除了眼睛周围的疲色…… 一点也不像个人。 暗暗嘀咕,韩唐一旁坐了过去。温随云还蹲着,看起来是个大的,她得在这再坐会才能回去,不然没人扶着,踏空了怎办。 太阳出来了,海面不再像昨天一样暗沉,蓝蓝的泛着微弱的粼光,近海是一片碧色,有海鸟飞翔于空,鸣声悦然似在庆祝新生。 第64页 “真好……” “什么东西真好?” 身边坐下了个人,韩唐没有回头,便径直回答了问题。 “在羡慕它们不会被困在岛上。” 言语之中不掩渴望,回去的渴望。 温思琪随她的话向天空望去,海鸟恣意飞翔。 着实让人羡慕。 但…… “它们的确不会被困在岛上,因为这里就是它们家。” 只要它们自己不觉得被困…… “但它们不管离家多远都能回来。” “我们不也一样,一直在回家的路上,活下去,便是在回家的路上,终有一日便会到家。” “活下去……” 韩唐低着头喃喃,越来越小声。 温思琪坐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喃喃松开了眉间。 “……谢谢。” 好许,韩唐似是恢复了,语气里多了些许释然。 “不必言谢,心情不好就该让它发泄出来,发泄过一回,你就不会再为它烦恼。” “但是,一定还会来新的烦恼吧……” 在这座岛上,烦恼一定会很多,可能下一秒它就又来了。 “遇到了,解决便是。” 韩唐楞了下,温思琪这样的爽快实在让她意外,还以为对方会委婉,没想如此果断,果断得甚至……还有点霸气? 韩唐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惊讶甩出去,笑笑说:“叶小姐说的很对,思琪的嘴皮子确实厉害,说的我一时都找不到烦闷来反驳你。” “这是好事,不是吗。” 温思琪笑笑。 “嗯,是好事。” 韩唐又望向远处天空,这一次,她没能再像刚才一样轻易抓到人生的‘诗情画意’,只单纯的觉得天色不错,整个人也都变得轻松。 又坐了会儿,温随云蹲完了,在温思琪弄了海水冲掉残留物后,她们也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温随云看到温思琪的衣摆一角有明显褶皱,像是被攥了很久的样子,褶皱半天都消不去。 “妈妈,你衣服皱了。” 她把手从母亲的手里抽离,抚弄起衣摆褶皱处。 “噫,还真是,但是什么时候皱的呢?真是奇怪了……”温思琪一脸奇怪,“定是昨晚睡时给褶的,不管它了,我们回去吧。” 边说着,又牵起女儿的手兀自往前。 韩唐走在她边上落了一步,欲言辄止。 回到营地,还没有火,没有火种,火没那么容易生起来。 王真真瞪红了眼,钻杆在钻弓无休止的拉扯下呲呲而响,叶雅洁坐在她边上不远,哈欠连连。 难得的安静。 温思琪看了一会,就向老太太身边去。 老太太还在咳,精神不振耷拉着眼睛,一见到温思琪过来,就拉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始询问,到自己死了、老头子怎么办,又扯到儿女孙辈上去,然后又回诉起年轻时候的事,总之叨叨不止,精神好像回光返照似的。 温思琪安静的听着,不时笑着附和一两句。 叨叨兜兜转转又转回到老太太自身,她一脸歉意抓紧了温思琪的手,口中复复:“麻烦你了……真是麻烦你了……麻烦你了……” 老太太不想死,也怕死,从她的话里温思琪听出了她想要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对死亡的惶恐,对被放弃的害怕,所以她抓着温思琪,希望温思琪怜悯她,让她活下去。 温思琪明白她的意思,从她抓住自己的手起就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在附和时随着宽慰。 叨兜兜慰转转,老太太听懂了意思,就抓着温思琪的手复复感谢。 “阿婆,您就安心休养,等休养好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温思琪又一遍温声和气好声宽慰,老太太这才安心地松开了手。 眼见老太太平静下来,温思琪忍不住狠松了口气,双肩肉眼可见垂了下来。 张张僵硬的肩膀,温思琪突然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肩膀遂一扬,扭头望了去。 韩唐、江馨然。 第32章 海岛第5天 选择 火生起来了,然后又灭了,在椰绒烧完后它就毫不犹豫灭了,添加的柴根本燃不着,就加了个热,手一碰,还不觉烫。 好在今天太阳够烈,捡来的木头、折来的树枝放沙滩上晒一晒基本就能投入使用,只是遗憾早饭是吃不了了,给老太太的药也煎不了了,就给她喂了点昨天烧好的水润润口。 一行人围坐在沙滩上,商量如何应对之后的生存。 海龙卷过境,风卷云残、满目疮痍,海岛东面的丛林就像程序员连加几月班后的发际线,又向后锃亮了一片。 海岛东南则更加糟糕,就像推土机犁过一样,靠近海岸的地方简直寸草不生。 经过两天边取水、捡柴,边粗略的观察,他们想把在这座岛的生存变作生活十分困难。 椰子树断了好几棵,也没了好几棵,树上的椰子要么掉在地上被他们捡回来,要么就见不到影,捡的不多,更多的没了踪影。 海边岩堆上吸附的贝螺一天少一天,今天赶海别说鱼了,连条鱼苗都见不到,明天的运气不见得会更好。 再者,他们也不能天天吃海鲜,且不说海产多数为寒性,脂肪含量也低、糖分也不高,又不是来减肥的,想要活下去总不能个个瘦骨嶙峋吧。 第65页 温思琪是这么说的,还把缺少脂肪和糖分的危害说了一遍,什么皮肤发炎、毛发脱落、免疫力下降、低血糖、心律失常、心绞痛啊……有什么坏处说什么坏处,总而言之,这座岛不能久留。 既然不能久留,那去哪? “我们去下一座岛,那座岛比我们所处的岛屿更大,植被也更为繁茂,我们看到的海鸟皆从岛后方飞来,想必就是从那座岛而来,由此可以猜测,岛上一定存在更完整、丰富的生物链。” 果然,温思琪还在打那座岛的主意。 除却江馨然和叶雅洁,其他人都清楚了温思琪的意思,她就是想去那座岛,一座描述起来比这座岛更大、资源更丰富,同样也存在更大风险的岛屿。 王真真不知道那座岛上究竟有什么,甚至连它的形状、确切大小也没见过,两座岛屿之间又存在怎样的风险她也不知道,她不想死,所以害怕冒险,所以在温思琪第一次提出要去那座岛上时,她的反对最为激烈。 这一次她也想反对,但摆在面前的现实又让她犹豫。 且不提岛上还有多少能食用的植物、水果,也不管日渐减少的海产,这座岛除了蛇和他们自己,以及一早上发现死在陷阱里的一只老鼠外,就再没有其他陆生生物出现过眼前,也就是说,这座岛的资源完?全?不?够他们在这里生活。 生存条件极差。 这种条件下,在岛屿后方还有座更大、资源更为丰富的岛屿存在,怎么看都是最优选择。 冒险可能会死的很快,但也可能活的更好,不冒险就不会死的快,但同样也会死。 横竖都是死,进退都会死,那到底要不要拼一把? 王真真犹豫了,其他人也都在挣扎,只有温思琪一副成竹在胸在安静的等。 “我要先看看那座岛,看看它到底值不值得我冒险。” 好久,王真真决定了,如果那座岛真的如温思琪所说更适合他们,那么付出一点冒险也是可以的。 “眼见为实,自己亲眼确认过的总好过听人描述。 下午我们便去,顺便在岛上再转一圈,看看能否碰到点什么。” 温思琪答应的爽快,毕竟当时反对最激烈的就是王真真,如果连她都想去下一座岛,那么其他人应当就不会再反对。 “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江馨然插了话,她和叶雅洁是第一次听说另一座岛的存在,有必要去看个究竟。 “当然。” 温思琪答应的犹是爽快。 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没说什么,林建飞也沉默不反对,韩唐和老爷子、温随云更是没有意见,不管哪座岛,他们跟着就是了。 讨论完对这座岛的留走问题,就各自散了,完全没有再继续考虑如果不离开又该怎么做。 也许在他们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只不过碍于对海洋的畏惧,没有做下决定。 温思琪没有提醒,拿了两根木棍就找老爷子帮忙削尖。 风雨已过,太阳也出来,谁知道跟着太阳一起出来的还有什么,光是木棍不够应付,削了尖才有战斗力。 时至海岛九点左右,太阳愈发热烈,前两天准备的棕榈帽这个时候也派上用场,绿油油颇是鲜艳。 “虽然我离结婚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但还是让人不爽。” 叶雅洁坐在庇护所的遮蔽下,头上没有被放过戴一顶鲜艳。 “为什么我也要带,反正也不出去。” 说着,她就摘了头上的帽子,编织的不错,就是颜色让人看不顺眼。 再一抬头,眼前几顶同款式来来去去好不惹眼,尤其是林建飞头上的那顶,不管是谁都忍不住侧去一眼,连温思琪也不例外。 林建飞也是大气,全然不管帽子颜色,拿来就戴,对时不时偷觑来的视线也视若无睹。 不过,与其说大气,倒不如说他的信任让他压根就不在乎头上戴的帽子是什么颜色,叶雅洁也觉得林建飞属于后者。 打个哈欠,视线又一转,姚亚楠和穆洁剥椰子,她俩在地上插了个根木棍,露在沙子外的木棍被削了尖,椰子往上一插,尖头轻易就扎进了纤维,然后再将椰子往下压、往外扯,外壳就拉开了。 温思琪蹲在一边,手里拿着个已经被林建飞捣空的灯泡,灯泡里装着水,半举在阳光下对着地上的椰绒。 叶雅洁抬头看看太阳,已经不能再直视,以现在的烈度,被灯泡里的水放大的温度应该很快就能燃着椰绒。 正好,扔沙滩上暴晒的树枝也晒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喝到水了。 一想到喝到热水的那个时候,叶雅洁不由往身后转了眼。 老太太又在咳,咳得力气都要没了。 老爷子坐在她身边,一边削着木棍,一边不停的念叨,每次都要把老太太气得都说不想理他,然后过了会又再恼。 叶雅洁实在不明白他们的相处模式,分明几次都说不想再搭理丈夫,可每次都是老太太自己先开的口。 老爷子也是,明知道老太太生病了,还非要坐在她身边跟她呛,声音高的像在吵架。 头疼。 揉揉太阳穴,叶雅洁看向了身旁侧躺的韩唐,除了生病中的老太太,现在就她和韩唐无所事事。 “你在做什么?” 韩唐手里又编着东西,叶雅洁对此一窍不通,看不明白对方在捣鼓什么。 第66页 “蓑衣。” 韩唐翻了个身,举起手里没一点衣服模样的蓑衣,“我想既然有了遮阳帽,那雨衣也得有,不然要再下雨就麻烦了,一直淋雨,身体再健康也会倒。” 她说的时候叶雅洁看到她往温思琪那看了眼,没等她深思意味,韩唐又说了: “我做不了别的事情,也就手工拿得出手,与其躺着无所事事,不如找点事,做点贡献。” “贡献……” 韩唐没在理会她,她也自顾自的嘀咕。 抱着腿看向海岸线,江馨然在跟着王真真处理昨天的鱼。 养了一晚上,现在都还新鲜,是时候该处理吃了。 叶雅洁视力不错,看见了王真真手里的刀工老道,鱼鳞飞舞的光、铝片反射的茫,相舞的光芒为人惊叹。 而为之衬托的是江馨然干脆暴力的笨拙,没有雪花一样飞舞的鱼鳞,一刀下了尾、一刀拦了腰、一刀方断了气,然后不知所措。 显而易见,江馨然根本不会处理这些鲜活的生命。 也是啊,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都宠着的人怎么会手染血腥? 打小就在江家长大的叶雅洁对此最清楚不过,可是江馨然还是去碰了,叶雅洁看着她嗅了自己手上的味道,看着她忍着对生腥的敏感向王真真请教,看着她犹犹豫豫用手指挖出鱼肚里的内脏,看着她神情呆涩完成人生第一次杀生。 眉头一蹙再蹙。 “什么要做这些?你不是很讨厌血吗?” 江馨然过来了,处理完了鱼,她就和王真真一起回来了,又在叶雅洁面前蹲下,还没有开口,叶雅洁先发了话。 江馨然笑了笑,坐到叶雅洁空着的身旁,“如果那座岛真像温思琪说的,存在更完整、丰富的生物链,那么去了岛上一定少不了捕猎,要是那个时候突然愣在那,可能会受伤,所以我就想先从鱼开始练手。” “而且,鱼的血就这么点,还不如来的量,不碍事。” 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入眼的笑容显得牵强,叶雅洁看了眼她就撇开了视线。 “别担心,姐,我没事的,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该忘的也都忘了。” “你骗得了鬼也骗不了我。”叶雅洁狠狠瞪了来,“真要这么容易忘记,我们也就不会落在这座岛上。” “馨然,你的身体在告诉我,你讨厌看到血、闻到血腥。 所以不要勉强自己,就算我们不做这些事也能做别的事,不会有人为此指责我们,因为我们有在为这个团队付出我们的行动。 再过两天我也会去做,去捡垃圾、去敲螺、去下海摸鱼,我们可以一起去做。” 风随话落而起,呼呼吹啸,庇护所里又只剩老太太和老爷子‘心平气和’的争吵,以及韩唐故意放大声的编织过程。 又听到了,陈年烂谷子的豪门家丑…… 韩唐老成持重叹了口气。 第33章 海岛第5天 杀蛇 火生起来了,药也熬好了,水也开了,老爷子终于不再折腾老太太,端着温思琪交给他的椰子核给老太太喂药去。 除了韩唐和叶雅洁就喝了碗热水,其他人也都喝了点药汤驱寒,免得积病成灾。 吃过午饭又休憩了会,温思琪就准备带王真真和江馨然去岛,林建飞也一起跟着去,营地就留下姚亚楠和穆洁两个算得上战斗力的人以对意外。 拿上削尖的木棍,又叮嘱女儿几句,温思琪便带头向丛林去。 今天的丛林很活跃,到处能听到爬行类生物活动的痕迹,一行四人行步小心,尖锐的木棍在灌丛中拍打,一只蜥蜴脚底生风眨眼消失在温思琪面前。 呼……有点可惜了。 温思琪抓紧了木棍,蜥蜴的表皮让她感到头皮发麻,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眼,表皮上凹凸不平的颗粒已然让她有种实质的触摸感,恶心。 虽然恶心,也不想触碰,但难得遇见一种可以食用的陆生生物,听说还大补,现在却被对方给跑了,怎么说都是件遗憾的事。 “怎么了?” 停下来的步子让身后人感到疑惑,江馨然下意识往前头探了探,没发现什么。 “没什么,跑了只蜥蜴。” 跑了只蜥蜴? 后头,王真真挑挑眉,温思琪的话让她感觉这个女人想要抓蜥蜴,一想曾在电视里看到的模样,她忍不住就抖了抖身子,小声嘀咕: “还好跑的快。” 可不是嘛,又不是粤东人,什么都敢吃,不能吃的也能给它变成锅。 小小庆幸了下,王真真又跟上步,视线不住转悠,生怕又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被温思琪看见。 好在,一段路走下来没有再看到什么,只听到耳边总是吵个不停,窣窣窣的,听得人毛骨悚然,精神无一刻能松缓下来。 “要准备爬上去了,注意点脚下,小心松土,尽量抓住点东西。” “又不是小孩子。” 嘟囔紧随着提醒传来,江馨然瞥了眼身边老老实实勾在树干上的手,摇了摇头。 上山的路不好走,每一步都有回去起点的风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边的树虽然长得瘦弱了点,胜在不拉胯,相隔的间距多是他们能够着的范围。 四人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爬上山巅。 正如温思琪所说,这座岛不能够让他们长久生存,它太小了,和对面那座岛屿相较,它就像个刚到成年人大腿的小孩子,哪都不够比,还需要选择吗? 第67页 不需要。 江馨然心中暗定,便又环顾起四周,茫茫大洋除了眼前的岛屿和脚下的小岛,以及于空盘旋的海鸟,再无他物。 “回去吗?” 就在心又要为眼前所见迷茫时,海风卷着为轻柔的平静没入耳中,江馨然觑了眼去,背对阳光的笑颜好像掩藏了什么。 好奇让她忘了迷茫,直勾勾打量着那张脸。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没什么,有点走神了。” 江馨然慌忙掩去心里的探究,匆匆转开与之对视的双眸,心虚的样让温思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王真真翻了白眼,林建飞恍若未见。 “走啦,赶紧回去,这鬼地方没个挡角,风又这么大,摔下去神仙都救不了。” 见到了想要见到的岛屿,王真真是片刻也不想再在山顶上呆着。 崖下是一片礁石,海浪正拍的汹涌,白花花的浪花宛如飞溅的碎骨摄人心魂。 这要是摔下去,脑浆先不说,能不能保存个完尸都是个问题。 四人毫不逗留,杵着棍子就下去了。 下山的路更胜上山,花费的时间虽然少了不少,但花费的精力远比上山,四人站到平稳的地方时,精神几乎快消耗完全。 王真真更是站不住脚,防身的木棍这时候直接成了拐杖,脚步巍巍杵着棍往边上一棵枝干粗壮的树走去。 “回来!” 一声低喝,王真真只感觉手臂传来拉扯的痛感,强劲的力道将她拉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你——” “嘘,有蛇。” 尖锐还没来得及出口,刚沾过泥土还没拍去的手就捂在了嘴上,混着泥土的气味一股脑钻进鼻孔,更近一步清新了来自心底的寒战。 她看到了江馨然和林建飞手里的木棍微微颤抖,看到了她刚才要坐下的树上落下一条土棕的花斑。 它很壮硕,足有林建飞的小胳膊,它还很长,长到王真真一时无法估摸它有几米。 “sssss……” 蟒蛇!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了,可王真真却说不出话来,那双冷漠的竖瞳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稍尖的脑袋缓缓靠近,手脚无法动弹,好像前几天的酸胀在这个时候又一股脑貌出来,连脚趾都在僵硬。 要死了……要死了……一定要死了…… 恐惧即将突破喉咙的桎梏。 “别怕,不要慌,也别出声,不要惊扰到它,慢慢向后挪。” 温思琪缓缓蹲下。 “慢慢挪……” 视野多了一根尖锐,它随着耳边的冷静慢慢伸向前,像探来的那颗尖脑袋,慢慢向前,慢慢…… 哚—— “嘶哈——嘶嘶——嘶嘶——” 粗壮的身躯在挣扎,上颚的獠牙拉起粘稠的丝线,张开的血盆吐露怒吼的信子,树在颤抖,树叶簌簌哀嚎,冷漠的竖瞳充斥愤怒。 血液顺着伤口留下殷红,锐利的尖头没有心慈手软。 “帮忙,扎它头和七寸!” 扎它? 失神的思绪随疾呼冷静,错愕无法掩藏地裸露在目光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管是江馨然还是林建飞,又或者被吓坏的王真真,谁都没有想到温思琪会跟这条蟒蛇杀起来,以至于随温思琪的声音回过来神时,蛇血都流了好一会儿,蛇尾巴也顺着木棍缠上温思琪的手臂。 这是条有两米余长的蟒蛇,尖锐的獠牙甚至能看到残留在上的其他生物的毛发,看到这样的蛇,能保持冷静从它攻击的范围退开已经是不易。 可是。 温思琪不但没有害怕,竟然攻击了它,毫不犹豫,枪出如龙迅雷不及,速度之快连蛇都慢她一拍,木棍削尖的头就已经穿过蛇肚子将它狠狠钉在树干上。 “快,木棍要断了!” 就在错愕时,温思琪冷静的声音又一次催促。 江馨然恍然回神,下意识端起木棍就要扎去,突然她停下来了。 血液,红色的血液…… 端起的木棍停滞在那。 哚! 从另一旁刺来的木棍错过了挣扎的蛇头插进树干,林建飞攥紧了棍身,咬牙将它重新拔出,看着嘶吼的狰狞,他深吸了口气,再次举起木棍,凝神…… 刺! 哚。 “嘶————” 嘶吼仿佛带着憎恨,透过僵直、微微颤抖的舌头传递到四人绷紧的神经。 啪。 像是最后的冷静崩断,木棍在蛇愤怒里终于断裂。 温思琪在木棍断裂的瞬间迅速松开双手,一把夺过江馨然手里的木棍便刺了出去。 快狠准,七寸血。 手臂上的蛇尾又卷了紧,不再动弹。 “死了吗?” 好久,林建飞探探脑袋,被木棍穿透的蟒蛇不再挣扎,只有死不瞑目的狰狞还凝固让他们心生畏惧的脑袋上,他不敢松手,生怕这条看起来已经死透的家伙突然回光返照。 “应该是……” “林大哥,你别松手,我过去看看。” “好。” 林建飞没有一点劝阻的念头,只抓紧了木棍,用力再往前压,目光定定注视着狰狞的蛇头。 平静下后的思绪甚是感慨,从暴风雨停下后到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冷静让他无法对其予以平等的对待。 第68页 听她的,听她的没错,这是这几天来总在脑子里反复的念头,现实的平安也让他遵从内心选择。 现在也是一样。 温思琪松开了木棍,将缠绕在手臂上的蛇尾迅速扒开、抛开,揉了揉手臂,从腰间拔出带来的铝刀,攥紧刀柄,一步一步缓慢且小心走到树前。 看起来是死透了,整个身躯不再活力,像柳枝一样顺着树干垂下,但很粗,是无法让人忽视恐惧的粗壮。 温思琪很庆幸,刚才的幸运是站在自己这边,且不提它的毒牙,以这条蛇的粗壮程度来看,一旦被它缠上,他们中必定要有个人永远留在这座岛。 举起刀,喉间轻轻滑动,被磨得锋利的刀片顺着七寸之殇缓缓划过。 啪嗒一声,粗壮的身躯盘落在地。 温思琪放下刀,拔出钉在树干上木头扎向蛇头。 棍尖穿过头不入木。 “林大哥,我们把这个头埋了吧。” “嗯。” 林建飞点点头,拔出木棍,又重新扎入蛇头,与温思琪一起挑到一旁,挖了个坑埋上。 松土的声音拉回了王真真的三魂七魄,她看着就盘在树根处的蛇身狠狠打了个机灵,急急忙忙就抓着木棍从地上爬起。 死了? 惊魂未定的脸苍白无色,王真真看着一动不动的蛇身,又看看一旁忙着挖土的两个人,突然有股如梦方醒的错觉。 明明刚才还对着自己吐信子,甚至在那双冷漠的竖瞳里她还看到自己悲惨的结局,结果一个晃神,给予自己恐惧的蛇就这么死了? 连脑袋都给人砍了。 王真真觉得这个玩笑开的太不切实际,可眼前的事实又告诉她这不是玩笑。 视线落在纤瘦的背上,王真真感到一丝畏惧,这个连面对蟒蛇都能冷静到瞬杀的女人怎能不让人感到害怕!可是,印在脑子里的温润又挥之不去。 恐惧来的快去的也快。 王真真又抖了抖身子,看着温思琪的背欲言又止。 好久,她放下挣扎的犹豫,走上前用木棍戳了戳蛇身,土棕色绘着黑色的斑纹,即便知道它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无法再攻击自己,王真真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敢用木棍轻轻触碰如同打了蜡一样光滑的表皮。 “好了,我们回去吧。” 声音随脚步而来,王真真看着温思琪走到蛇身边上,看着她站了片刻,提起蛇身。 “你不会要把它带回去吧?” 王真真一脸不敢置信,横在身前的木棍紧紧攥在手里。 “总不能叫它放这浪费,听说蛇肉还是挺有营养的。” 营养个屁! 王真真差点喊出来,但眼前的清浅让她反驳不了,只敢缩着脖子往后退步。 林建飞反其道而行,朝着温思琪走了去,“我来拿吧。” 无法估摸的长,粗壮,重量还不小。 这里离海滩有些距离,就算拖着也费力,双手也差不多没力了,见林建飞主动要活,温思琪自然不推脱。 “就劳烦林大哥了。” 林建飞笑笑,接过断首的蛇身,笑容略是牵强。 “走吧。” 林建飞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王真真略微犹豫,落后几步跟上,江馨然还楞在那。 “江小姐,我们该走了。” “江小姐,江小姐?” 呆涩的眼睛里满布恐惧,涣散的瞳孔仿佛在回忆些什么,温思琪看了好一会儿,便敛了好奇的探究伸手拍断回忆。 “江小姐,我们该走了。” 温思琪又重复了话,手心传来了颤栗。 涣散的瞳孔回聚焦距。 “你没事吧?” 回过神,耳边是一如既往轻柔的平静,似水淌过心头洗去尘垢,江馨然茫然看着四周,思绪随目光逐渐清澈。 “没……没事,谢谢关心。” 双唇微微翕动,江馨然定了心思,看去的目光又渐复杂。 “没事就好,我们该回去了,再做逗留可能会引来危险。” “……嗯。” 敛去心思的复杂,江馨然低着头跟上步。 看着她的离开,温思琪舒了口气迈开步,脚下却突然一软差点站不住,好在反应及时用木棍撑住了自己。 “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江馨然赶忙回过身来,就见温思琪像被吓坏了骨头一样站的狼狈。 “没什么,刚被绊了一下。” “走吧,要追不上他们了。” 笑颜如是轻描淡写,稳当的步子从身旁擦过,江馨然眯起了双眼。 骗人! 第34章 海岛第5天 心思 “真……真的要吃吗?” 眼前是一只已经二维到不能再二维的死老鼠。 这只老鼠是一早被发现死在石头陷阱下,老爷子把石头掰开的时候,上边还粘着点血,还有肠子外露的惨绝人寰,裸露在外的内脏也都压成二维了。 在温思琪他们走后,老爷子就把它提到了火堆边,说是要剥了皮给晚餐添道炭烤岛鼠。 这是只什么老鼠,姚亚楠认不出来,而且也已经无法辨认,反正不会是城市里的尖嘴货色,这家伙肥的很,一点也不像只生活在资源匮乏的岛屿上的老鼠,倒像只好吃好喝供着待宰的竹鼠。 不过,这和她们没有关系,岛鼠也好,竹鼠也好,不管是对天南地北满天飞的姚亚楠而言,还是年幼无知的温随云而言,她们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只老鼠出现在她们碗口。 第69页 “放心,烤熟了就能吃,当年旱灾的时候,我们一家子就吃过不少,不会有事的。” 老爷子慈眉善目,笑得菊花开满脸。 姚亚楠伸直了脖子,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的话让她憋的有些难受,求助的目光急忙落向身旁…… 她觉得更难受了。 “阿公,真的能吃吗?” 不同于温思琪的冷静,清冷的话声里不掩一丝对鼠肉的好奇,隐隐还有跃跃欲试的激动。 不不不……这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是下不下得了嘴的问题! 姚亚楠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发出土拨鼠嘶哑的尖叫。 “能,能,当然能!” 老爷子脸上的菊花开的更茂盛了,再一看好姐妹期待的注视,姚亚楠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急忙身子一歪当在穆洁面前: “阿公,你看它都扁成这样了能有什么肉,还是埋了吧,我们这不是还有两条鱼吗,今晚就烤它们吧。” “这……” 老爷子看了看提在手里的老鼠,确实扁的看起来只剩一张皮,但分量还是不少的,提在手里能感觉到重。 老爷子犹豫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认同。 “嗯,烤鱼吧。” 是穆洁,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只有穆洁! 姚亚楠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可是还没等她热个眼眶,后边的声音又来了。 “下次挑个肥的。” 住嘴! 姚亚楠连忙回过身死死瞪着穆洁。 穆洁神色清冷,看看老爷子手里的老鼠,看看咫尺前就要哭出来的小伙伴…… “阿公,埋了吧。” 就这么决定了,老爷子提着变成二维的老鼠转身去挖坑掩埋,姚亚楠狠松了口气,一脸幽怨白了眼穆洁,坐回原位。 “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随风而来,姚亚楠没好气回了个白眼。 “你说呢,我差点没被你急死!” “……我没吃饱。” “那也不能什么都吃!” 一想到穆洁荤素不忌对那只死老鼠下嘴的画面,姚亚楠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嘴里已经被塞进了老鼠的味道。 哀怨地发了通小小火气,姚亚楠立刻就一副做贼的样,左瞅瞅右瞄瞄,右手迅速往兜里一插、一掏,塞到穆洁手里。 “饿的话就吃这个吧,虽然一点也不管饱。” “橄榄?你没吃吗?” 在看到被塞进手心的东西后,穆洁疑惑地看了眼姚亚楠。 从丛林里摘来的橄榄在当天都吃完了,一个不剩,但现在姚亚楠却从口袋里又掏出两个,要么是没吃,但穆洁确实看到她吃了,要么…… “怕你吃不够,就藏了两个。” “但你怕被人知道会被讨厌,就藏着。” “嗯……做贼心虚吧。” 姚亚楠抓抓头发,又一脸嫌弃拿开了手,视线偷偷往营地觑去,都是要一起活下去的团队,你也藏一点私心,我也藏一点,这个团队一定不会长久。 姚亚楠自知自己不是无私的圣人,但在军人出身的父亲的教育下,团结二字她一向看得重。 “没必要藏掖,思琪会明白你,林大哥不像个小气的人,随云随她母亲,其他人……橄榄是你带来,她们有自知之明就不会不满。” 贝齿在橄榄果上留下清浅的痕迹,随即又留下另一个人的齿印。 姚亚楠嚼着嘴里的果肉,没有第一次吃到的清爽干脆,有点老的样子,显然是放兜里太久,肉老水涩。 分掉的心思不再像刚才一般沉重。 午后的太阳下不适宜活动,叶雅洁坐在庇护所里无所事事,抱着双腿,两眼直勾勾望着前方,两顶绿油油的帽子就跟她们手里的青色一样实在显眼。 “还真就光明正大的吃了,也不藏藏。” 叶雅洁撇撇嘴,挪开了自己羡慕、馋涎的注视。 刚被咳醒的老太太又睡过去了,韩唐也放下了蓑衣的编织眯着眼睡去了,老弱病孕就叶雅洁自己和年幼的温随云还坐着。 “喂,想吃吗。” 叶雅洁冲着姚亚楠二人努努嘴。 温随云点点头,诚实得让叶雅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说:“想吃就去要,她们手里还有个。” 温随云摇了摇头,稚嫩的小脸蛋一本正经,“妈妈说,不可以随意向人家讨要东西,一定想要,也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要是得不到呢。” “唔……妈妈说,得不到就要学会放弃,学会舍得。” “哦,那你知道什么是舍得吗。” 叶雅洁挑着笑,饶有兴致看着身边俨然小几号的温思琪,暗自笑道: 不愧是母女,讨厌的正经一脉传承。 “不知道……” “……” 笑意僵在了脸上。 太爽快了,太~诚实了,简直…… “丢人。” 温随云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着叶雅洁,她不明白叶雅洁的话,为什么不知道就是丢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蠢死了。” 毫不掩饰的嫌弃让温随云忘却了思考,很是委屈把头低了下去。 见到此景,叶雅洁眼皮子跳跳,这个时候她没能从温随云的身上看到一点温思琪的影子,更是有种物极必反的感觉。 第70页 “叶……叶小姐……” “叫姐姐,小姐小姐,老娘又不是出来卖的。” 叶雅洁托着下巴,没好气道:“叫我干嘛。” 温随云又低下头,犹犹豫豫看得叶雅洁的急性子就压不住。 话突然起了。 “笨的人真的可以活得开心吗?” “哈?谁跟你说的。” “姑婆婆说这样可以活的更开心。” 叶雅洁皱了皱眉,“她还说什么。” “唔……还说……还说妈妈说慧极必伤。” “叶姐姐,慧极必伤是什么意思?” 温随云骐骥地看着叶雅洁,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那是不算很久的事情,大概两年前吧,姑奶奶在教她课外知识,妈妈说不需要学太多,笨一点好,她不明白,但是姑奶奶认同了妈妈的说法,就没再继续教她课外知识。 后来她去问姑婆婆,姑婆婆说是妈妈希望她活的更开心,还说慧极必伤,她还不明白,但是家里的书没有这个词的解释,妈妈也不说,总是在笑。 看着温随云的表情,再一想温思琪,叶雅洁明白了用意。 那要不要回答呢? 叶雅洁犹豫了,指尖敲着膝盖,拧眉深思。 温随云期期等着她的回答。 不对,为什么她要替温思琪的女儿苦恼?温思琪女儿的事关她屁事! 叶雅洁悟了。 “不知道,有问题不要总问别人,自己去找答案。” “嗯……” 失落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眼皮子又跳来跳去。 “别露出那副蠢样子,让你笨你笨就是了,追根究底是聪明人爱干蠢事,死的会很快!” “会死的快?就是慧极必伤吗?”小脑袋一扬,笑意灿然,“我明白了叶姐姐,谢谢叶姐姐!” 你明白个鬼! 叶雅洁笑不出来了,觉得心里头更燥了。 爪子摁在了小家伙扬起的脑袋上。 “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睡觉去!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 “妈妈不在,睡不着。” “多大的人了,还要你妈陪你睡,不害臊。” “才不是,我是在担心妈妈。” 头上压的有些难受,但温随云没有抗拒,由着对方在自己头上作乱。 “她是大人,用不着你个小鬼来担心,好好睡觉,养足精神健健康康长大,别给她添麻烦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是这样吗?” “废话!不这样,难道让你个小身板过去帮忙?别开玩笑了,你只会是她的掣肘,让她分心。” 话小了,摁下来的力道也小了,温随云看着她好蔫兮兮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人就躺下了,拧着眉头闭上眼。 “慧极必伤……明白的太多只会累,有时候蠢一点对自己也好。” 小声嘀咕了句,叶雅洁又抱着自己看着海出神。 眼前的两顶绿帽子终于不再依偎,开始晃荡了,一个提了鱼去海边,一个往火堆上又架上了铁桶,水又少了两升。 插在沙滩上的木棍留下的影子又斜了几分,指向右上的一个刻度。 差不多要下午两点了,应该要回来了吧…… 眼皮有些困倦,叶雅洁打了个哈欠,往身旁看了眼去,人已经睡着,听得见风里的呼吸平稳。 快的很,显然身体早就想休息,就是心思太多,年纪小小还皱着眉头。 叶雅洁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准备躺下,一串脚步传来,她看到姚亚楠一副见鬼的呆涩。 是馨然她们回来了? 探出头往外一瞧,两眼瞬间瞪得老大。 什么鬼? 第35章 海岛第5天 不能表露的害怕 一条蛇,老大了,比她高,还比她小腿还粗,没有头,身上还有两个窟窿,老可怜了,实在见者流泪,谁也没敢多看一眼。 一群人坐在营地的庇护所里,看着海边被剥皮抽筋的‘太平洋三太子’面无表情。 睡过一觉、又喝了碗壮胆药的老太太现在很有精神,一手刀工如庖丁解牛,刀光折舞抽筋断骨,哪怕离得老远,依然能看得清楚。 老爷子抱来了几块蛇肉,摆在一边的铁皮板上,脱下的蛇皮被插在一根棍子上风吹日晒。 姚亚楠迅速掠了眼,皮已经没了,看着有点像鸡肉,又像是鱼肉,带着点血丝,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它是什么肉,一定很美味。 听说今晚吃蛇肉…… 噫~~~~~~~ 姚亚楠忍不住激灵连连,下意识看向身边好姐妹。 “小洁……你下得了嘴吗?” 小姐妹是个吃货,只要是能吃的都逃不了她嘴,这一点没有人比同穿一条裤子的姚亚楠更清楚。 穆洁转来了一眼,眼神冷淡。 “我只吃成品。” 言下之意明了无疑。 众所周知,成品菜和原材料是两种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姚亚楠松了口气,小伙伴还没丧心病狂到荤素不忌。 那么,该怎么才能避免吃蛇肉呢? 说起来,这条蛇是怎么死的?这么大条显然不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能轻易杀死,温思琪他们身上也没看到一点伤痕。 “温思琪杀的。” 王真真是这么说的,口气淡的像是失去了感情一样的机械。 第71页 “她一个人?” “差不多。” 姚亚楠不信,又问了江馨然,得到的答案相差无几,是温思琪下的手,林建飞补刀。 不可置信,难以置信,以至于温随云都急忙为母亲证清白。 “不可能,妈妈在艾伦叔叔杀鸡的时候都不敢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她没看,说不定她把你眼睛捂住后自己在那看呢。” 叶雅洁嘀咕说。 “因为我看了。” “她没捂你眼睛?” “姑婆婆没有捂。” 哦,不是一个人。 叶雅洁不再搭话,听着温随云和姚亚楠、韩唐的对话,移开了视线落向江馨然。 从刚才回来开始,江馨然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显然,蛇身上的血液又引起了她的回忆。 “还好吗?要不去躺一会吧。” “不用,姐,已经没事了。”江馨然摇摇头拒绝好意,随又回过视线继续看着蹲在海边帮衬的身影。 叶雅洁顺着她所看望去,“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怕,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更可怕的生物,她都能极其冷静地狠下手。” 就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温思琪狠吗? 狠! 江馨然不否认这一点,也不否认温思琪的冷静为她羡慕,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温思琪总是都是他们中最冷静的一个,也正是这份冷静让他们能平安的坐在这里平复心绪。 但是,温思琪真的一点也不怕吗?什么也不恐惧吗? 不,她有害怕。 平复的心思越发肯定之前看到的后怕不是错觉,温思琪远没有她们认为的可怕。 她只是,比她们冷静。 “哎,你去哪?” 起身就要离开,叶雅洁突然抓住了手。 “过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不就条陆地上的海鳗吗,有什么好看的。”叶雅洁抓的更紧了,满眼不信江馨然的说词。 江馨然也看出来了,笑了笑说:“真的,我就去看看,我答应你不会靠太近。” “真的?” “嗯,真的。” 见江馨然这么说了,叶雅洁没有再执着,便松了手。 江馨然做到了她的承诺,没有靠的太近,离了两三米,是正好能看清楚温思琪手背的距离。 握的很紧,用作刀柄的木棍几乎要被她掰断的样子,纤柔的右手这一刻绷得像块石头,硬邦邦的肉眼可见。 僵硬、机械,温思琪果然在怕。 但是为什么? 即便是不想女儿担心,但那个时候她女儿也不在,露出害怕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然而温思琪非但没有露出害怕,更是冷静地刺出关键一击。 快狠准,身首异。 视线落在了蛇身上,肉已经切完了,感觉能吃很久、很久。 老太太端着蛇肉走了,温思琪去了浪里洗手,洗了好久也没见她回来的意思,江馨然走了上去。 “温……温思琪。” “有什么事吗?” 温思琪听到声,笑着回过了身。 看着那张笑容,江馨然第一次觉得它很假,假的甚至不能用牵强来形容,更像是刻在脸上的面具,让人忍不住想要戳穿她的面具。 江馨然就冲动了,没有犹豫,她开了口。 “你也在害怕对不对,为什么逞强?” 怎么就说出来了? 江馨然懊悔地转开了视线,注视在身上的疑惑让她恨不得马上离开,可是两脚怎么也迈不开来。 “为何会认为我在逞强?”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好许,嘈杂的浪声里传来了温思琪波澜不惊的平静,似乎是对刚才的冲动不以为然。 江馨然转回视线,四目相对,她看到了那双眼里让她看不懂的欣喜。 她犹豫了会,咬牙道:“因为我看到你在害怕,你刚才的动作很僵硬,那是害怕的表现,而且之前……你差点虚脱。” “很仔细的观察,敏锐的感觉。”温思琪笑得更粲然,“的确,正如你说的,我是在害怕,甚至差点为此虚脱,但是——” “我没有逞强,那个时候也不许我有恐惧的时间,我看到它想攻击我们,我想活,我就必须冷静,必须必它快一步下手。” “那之后呢,已经结束了,你却在掩藏害怕。” 江馨然忍不住打断。 温思琪笑意犹是不变,轻描淡写道:“大家都在后怕,总要有个人冷静。” “那现在呢?” 总不要冷静了吧。 温思琪敛了笑,迈开步擦过江馨然,“你又为何隐瞒你姐姐?” 因为…… 因为不想让她担心啊。 所以才装作没事。 好像,没有资格说别人逞强。 江馨然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远方天际轻吐了口气,转身跟上温思琪的脚步。 修长的身子宛如一根立杆,时时刻刻笔挺着腰背,只有在没有看见的时候,江馨然才会看见弯曲的疲惫。 心里是说不清的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靠近。 回到营地,迎接自己的是一双古怪的打量,江馨然记得在不久、也不算太近的时光里见过一样的打量。 是母亲。 那时她也是用类似的眼神打量自己,然后腔调古怪说: 第72页 “……你不会是移情别恋,爱上渣男友的前女友了吧?” 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就连欲言又止的神态都不差丝毫。 “我就不能是别的心思?” 一样的狐疑,一样的回答,江馨然见怪不怪。 有时她自己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注温思琪,她和自己除了前情敌以外就没再关联,为什么要不停的关注她的信息? 但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母亲和叶雅洁想的那种心思。 “你的行为让我看不到除了喜欢以外的心思,而且又不是不可能。” 要问这个世界谁最了解江馨然,叶雅洁干拍着心脏理直气壮地说是自己,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枕一个枕头、进一个浴缸,她能不了解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妹? 江馨然现在确实没有喜欢的意思,但也差不多了,谁的喜欢不是从好奇开始。 万恶之源说的就是好奇! 没有好奇,哪来那么多屁事。 除此之外,江馨然还有前科,虽然她自己不知道。 “劝你一句,不要去太了解一个人,要么你会爱上她,要么你会厌恶她,我不希望你是前者,也不希望在得救前厌恶她。” 她们还需要温思琪。 “我知道,不会的。” 江馨然笑着,挨着叶雅洁坐下。 叶雅洁翻了个白眼,执起筷子埋头就吃。 “海藻?” “嗯,你们走后没多久,就被那个小欧皇从浪里拖回来,很大一条。你吃不,不吃就等着吃蛇肉吧。” 叶雅洁不想吃蛇,就让老爷子把海藻先下了锅,多少无所谓,能找个借口就好。 韩唐也同意了,姚亚楠更是直接下手,王真真那个女人难得和她意见相同没有呛嘴。 “不了,你吃吧。” 江馨然摇摇头,海藻她看到了,一个人吃有余,多个人吃不足,相比蛇肉的营养,海藻虽不足,至少没有危险。 “真不吃?” “我等蛇肉。” “随你。” 叶雅洁又白了眼,没有坚持。 蛇肉有很多病菌,但煮透了就不是问题,只有敢不敢下嘴,反正她是不敢。 蛇肉煮了又煮,烤了又烤,直到他们觉得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时候,温思琪终于让它进碗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江馨然戳戳碗里的蛇肉,不知如何下嘴。 抬头看看其他人,只有几个人碗里头有肉。 穆洁已经放下筷子,面无表情显然是在表达碗里的不尽人意;林建飞看不清表情,但筷子动的频率缓慢,想来很犹豫;老爷子和老太太倒是平静,心如止水,佛。 温思琪…… 视线又瞥向了温思琪,火光在她平静的面容上摇曳,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光线晦暗,分不清是否牵强。进食的动作不急不缓,节奏恰好的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械。 江馨然突然想起上岛的第一天晚上,温思琪也是这样平静的吃下生贝肉。 她又戳了戳碗里的肉,咬牙夹起。 想吐! 第36章 海岛第6天 下一座岛的准备 蛇肉全没了,不是都吃完,是都浪费了。 一夜过去,放在泡沫箱里的蛇肉飞满了苍蝇,密密麻麻看不见肉的影子,像布满了黑色的蛆一样叫人头皮发麻。 隐约还有股怪味,不是很冲鼻,就是一嗅到那个味道就不想呼吸。 肉没有储存好,他们也忘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温思琪,昨天都没有想到将蛇肉好好存放,一个精神乏了,一个身心累了,其他人没这个意识,肉就这么坦荡荡的暴露在空气里。 然后…… 没有然后了,全被苍蝇糟蹋了。 树枝戳一戳,苍蝇漫天飞舞,嗡嗡嗡……嗡得头皮更加发麻。 姚亚楠迅速扔了树枝蹬腿跳开,远远看着这群飞舞的苍蝇密密麻麻落回泡沫箱。 “啧……好恶心。” 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姚亚楠不住倒吸冷气。 上岛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苍蝇,别说鸡皮了,头皮都感觉在嗡嗡噪个不停,好像那些苍蝇都在血液里流淌。 想想,忍不住又一个哆嗦,她看向温思琪。 “怎么办?” “埋了吧。” 温思琪面无表情,僵硬的脸色告诉其他人她也很不好。 不能放着不管,且不说岛上的苍蝇会带来哪些闻所未闻的疾病,再放下去只怕要生蛆,到那时她们怕是连鱼肉都得有阴影,而且她们也不吃那玩意,没必要留着生蛆。 蛇肉终究是埋了,温思琪和老爷子、林建飞一起埋的,挖了好长时间的坑,硬着头皮把整个泡沫箱都盖了进去。 “这张蛇皮呢?不处理吗?” 蛇肉被苍蝇糟蹋了,但蛇皮没有苍蝇光顾,还套在庇护所前插在沙滩里的木棍上。 木棍没有蛇皮长,也没套到底,至少有一半的蛇皮在迎风招展,显眼非常,姚亚楠就是在它的摇摆里惊醒。 “吃了?” “不要!” “不吃。” “那就做个纪念吧。” “不要!我有钱,但我没有这个收藏的癖好。” “我觉得我不需要纪念它。” “我也不需要。” 反对总是来的毫不犹豫,温思琪抿着笑,在姚亚楠等人的抗拒里又挖了个坑把蛇皮一同埋了。 第73页 正好她也不想吃,除了吃以外的药用价值,她也不是很清楚能用在哪,留着的唯一作用也只有不断提醒她,它是怎么死的。 不如埋了。 埋了蛇,仅有肉源就没了,早饭又是海产,没有鱼,也没有蟹,乏味。 草草吃过早餐,没饱,但该干活了。 今天的事一样不多,砍树、搬树、削木、编绳。 枯燥无味。 但斥着一丝对未知的期望。 他们要造木筏了。 去下一座岛。 一座可能充满更加危险的岛屿,但也可能存在人迹与生活希望的岛屿,他们害怕也骐骥,但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就像温思琪说的,没有冒险就没有收获。 机遇与挑战同在,风险与收益并存,人生从精子起就是赌博。 这一点叶雅洁最清楚不过,其他人也明白,只是这一次的赌注是自己的生命。 老天是庄家,岛屿是赌盘,温思琪是赌头,他们是跟赌,跟着赢了多次,也输过几次,到底还是赚的,所以下一个赌盘他们跟了。 这座岛资源不富,但用作木筏的树还是有,尤其是椰子树,光是倒在地上的就有不少棵,海龙卷帮忙省了不少力。 因为人数多,木筏必定不能小,需要的木头不能少,断在地上的树只要能搬得动,都被集中在庇护所前远离潮线的沙滩上,数一数大概有九棵,长短不一,还差。 温思琪带着所有能动的女性又去找树,留下仅有的两名男性将树木进行加工,剩下的人负责编捆绑的绳子,原材是从一棵嫩树的树皮上剥下的纤维,搓起来还挺结实。 叶雅洁是编绳子的其中一员,老弱病孕中的病,扛不起木头、挥不了石斧,只有搓绳子最轻松,没得选择。 虽然很轻松,但一点也不简单,皮都红了,绳子还没搓出一米,叶雅洁摊开双手看了看通红的手心,跟烫过一样,往太阳底下一伸,更是火辣辣。 轻轻吹了口气,凉快。 叶雅洁不想干了,从小到大除了心脏,身体哪个地方受过委屈,可短短几天从头到脚到处委屈,脚底破了皮,腿上划了伤,头发风吹雨打都要裂开了,现在连手都遭了殃。 不干了! 甩了半成的绳子,叶雅洁就准备躺回去。 “你那样搓不行,容易伤到,要把它像这样扭在一块。” 老太太坐了过来,手里是几根绕在一起呈一股的树皮纤维,有两股,左手五指固定缠好的部分,右手手指先将一股树皮按一个方向拧,再逆时针缠到另一股上,再拧另一股,两两交替缠绕,绳子的模样就出来了。 麻烦了点,但确如老太太说的不容易伤到手,像她刚才那样搓,结不结实不知道,皮先掉一层。 叶雅洁又拿起了树皮,学着老太太刚才的示范拧起绳子。 现实有点残酷,她的手有点笨,不,是手指头太聪明,各有心思,这个听了脑子,那个又不听,怎么乱就怎么杠。 “艹!” 忍不住骂了句,叶雅洁就看到一双小手伸在面前,细皮嫩肉,还白,看得她忍不住眼红。 “叶姐姐,你手法错了,要这样子。” 小手一拧一缠,又一拧一缠,熟练得不像个刚拿起树皮好奇的小鬼,让人忍不住嫉妒,一本正经的解说更是让叶雅洁沉不住气。 “小鬼,你在教我做事吗!” 还热乎的手掌恶狠狠落在温随云的脑袋上,揉了又揉,搓了又搓,弄得头发一团糟。 看着面前恶劣的畅快,温随云委屈地瘪了嘴。 舒坦~ 叶雅洁觉得浑身都在呼气,十分爽快,尤其是看到长着一张和温思琪极其相似的脸,一脸委屈看着自己的样子更是舒坦。 无良地冲她咧咧嘴,叶雅洁又揉揉温随云的脑袋,笑了。 “来,再教一遍,刚才的我都忘了。” 忘了吗? 忘不了,她手笨,又不是脑子笨,这么说不过是给刚才的舒坦付个报酬。 温随云不知道想法,但敏感的察觉到善意,小嘴一咧,欢欢喜喜又开始教导。 “要这样,先把这一股拧一圈,再绕到另一股上,再把……” 清脆的稚嫩被风轻易吹来,韩唐瞥了眼,遂舒了口气,继续手上活。 老太太笑了笑,拿起根木棍,从断口开始剥下树皮,又从树皮里撕下纤维。 庇护所里,老弱病孕各司其职。 沙滩上,又一棵树砰的一声扬起一片沙尘。 “呼~” 姚亚楠敲敲肩膀,松了口气。 还没松出完呢,视线又不由落在地上刚搬来的树上,差点没给憋回去。 才两棵啊,五个人两趟拖两棵,虽然路远了点,但实在丢人,放在平日,林建飞一个人就能扛回来。 不过现在情有可原,别说她们,林建飞能扛到一半已经很强了。 他们已经几天没真正吃饱过一顿,吃的又都是贝螺、鱼、螃蟹,能有力气就怪了。 而且,马上就快九点,温度更热了,不说水分,皮肤都…… 姚亚楠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健康了,也憔悴了,更加营养不良。 随即,她放下了袖子,耳边恰时传来了温思琪的决定。 “大家休息下吧。” 话落,还没有谁回应,王真真就先走了,拖着步,在沙滩上留下一行脚印,回了庇护所。 第74页 姚亚楠也不含糊,带着穆洁跟着回去了。 江馨然本来也想跟着回去,但看温思琪踅去了林建飞和老爷子那边,她也跟着去了。 “至少还得再两天吧。” 温思琪问老爷子木筏需要几天能完成,老爷子看了看天,然后是这么回答的,语气不是很确定。 江馨然也看了看天,太阳烧得空气都滚着股热浪,再过会怕是连在太阳底下走动都走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他们快没水了,更无法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活动,一到晚上视野又看不清晰,两天已经算快了。 “我明白了。阿公,您和林大哥也休息下吧,去喝点水。” “晓得,晓得,再弄下就去。” 老爷子乐呵呵应承了句,扭头又去忙活,看他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 温思琪好像也没再劝的意思,待老爷子转身后,她也扭头走了,回到营地和女儿说了两句,就拿上削尖的木棍又走了。 江馨然赶紧也拿了根,跟了上去。 “不去休息下?” “你不也没休息。” “江小姐身子刚好,仍需静养,肆意折腾自己怕是会留下病根。” “谢谢关心,不过我的身体我清楚,而且也不是折腾,还是说,温小姐觉得自己在折腾自己?” 脚步双双停下,江馨然看到了那双,总是淌着平静的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又浮现让她看不懂的喜意,好像在期待什么。 是沉默,还是沉默,就在江馨然即将绷不住镇定时,温思琪说话了。 “我倒想有一天不再折腾自己。” 说完她就走了,一如既往不改笑意,不轻不重的步调让江馨然看的糊涂。 想了想,想不明白,江馨然就先放下跟了上去。 两颗从庇护所探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第37章 海岛第6天 片刻悠闲 “温思琪,这个怎样,有没有办法让它现在就能吃?” 绿色,圆圆,有点像菠萝但又明显不是。 江馨然的手里就托着这么个玩意,是第二天她和叶雅洁离开其他人时发现的水果,记得是叫野菠萝? 反正味道不行,涩,还不好咬,像在嚼柴,叶雅洁吃了口就全扔了。 “露兜?若是成熟倒好说。” 露兜果,也叫野菠萝,从名字看就知道和菠萝一样都得先黄了才能下嘴,好像也需要浸泡盐水? 温思琪曾经看过介绍,但已经不记得了,很久远的记忆,生活中也未品尝过,她做不了确定。 “那算了。” 江馨然将露兜果放回到露兜树脚下,跟着温思琪往林子钻。 海岛南侧受海龙卷的影响较小,植被多是完好,只有寥寥几棵倒霉的横尸路边,认识的、不认识的。 江馨然看到了一棵棕榈树,死的老惨,芯都露出来了,还爬了蚂蚁,细细小小跟一早看到的苍蝇一样对密集恐惧者十分不友好。 江馨然没有密集恐惧症,对此没有任何感慨,倒是爬满蚂蚁的棕榈芯让她起了心思。 “温思琪,你看那边,那棵断掉的棕榈树。” “我记得大多数的棕榈树树芯都是可以吃。” 温思琪顺着看了去,暴露的白芯惹了黑,脏兮兮还恶心,让她头皮不住颤抖,全然生不起在知道它能吃后的食欲。 “你吃过?” “嗯,前年去东南亚旅游的时候吃过,味道还算可以。” 能吃,味道还行,不把它们砍回来改善改善伙食,岂不是要遭天谴? 温思琪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回去营地拿斧头准备开工。 正好营地附近也有几棵惨死的棕榈树,不晓得有没有被污染,之前一直没注意,也就错过,现在想想,要是被污染了就实在可惜。 回到营地,拿上老爷子放下的石斧,两个人带上一帮人围住了一棵半身棕榈,上半身早就不知道被卷到哪去,只剩腰以下松松垮垮扎在土里。 暴露的部分暂时还没有被爬过的痕迹,就是染了点沙尘,擦一擦还是干净,就是好像有点老了,兴许是温度的关系。 温思琪用木棍翘了一块,味道不知道,但有嚼劲,还有点少得可怜的水分。 已经老了,却还有水分,还有点嫩度,之前没有发现它能吃实在是可惜至极,要是能早点知道,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算计着这次喝多少水。 一只纤细的手也伸了过来,从芯上掰了一小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还不错,有点苦。” 嘴上是这么说的,手上也是这么做的,穆洁又掰了两块,一块往自己嘴里塞,一块放姚亚楠嘴里。 “是有点苦,不过苦味不重,多嚼一会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听姚亚楠这么一说,又有几只手伸了过来,从温思琪挖开的部分都掰了点。 不错。 意见一致,没有人拒绝这道此刻算得上美味的菜色。 开始行动了,举起的石斧没有感情的落下,在一棵完好的身躯上落下伤痕,不深、浅,跟刮痧似的,可笑。 就是架不住它不停地刮,外皮终于裂开了,露出了点白。 花了好久,又换了几次力,你一下我一下,大大小小如雨点落下,约莫九点过半,终于砍断一棵。 剥皮,断茎,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午餐有了,几个人拖着竭力的身体躺进了营地。 第75页 老太太接过活,举起铝片刀切块、削片、串串,生吃、烧烤、水煮,可惜没得炒,不然还能多几个口味。 “难得有道正经的素菜。”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叶雅洁想了想。哦,是昨晚的海藻,勉强算是正经,就是味道真不咋滴,比起嘴里现在嚼的,残羹和珍馐,没得比。 午餐是棕榈套餐,哦,还有已经吃到一看见就没胃口的贝螺。 吃过午饭,太阳正烈,睁不开眼,没法出去行动。 一行人就坐在庇护所下,有人眯起眼小憩,也有人忙着编绳,有树荫,海风拂拂,感温尚可。 只是手往外一伸,烫。 “老爷子,明天能下雨不。” 叶雅洁抿抿嘴,死皮起的明显,半个小时前喝的汤水早已经随汗消耗的差不多,太阳却还是一样的烈。 老爷子往天上看了看,沟壑一起,“这两天是不会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能靠棕榈芯补充水分了。 温思琪抬起头看着天,天很蓝,蓝得容不下一点云白,总觉得这样的景色在什么地方看过,和一个人一起。 是谁来着? 记忆有些着急,应是重要的人,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模糊的轮廓有一抹笑。 “妈妈,是淡淡!” 淡淡?! 迷雾恍然散去,渐晰的轮廓霁月清风。 树枝讷河女儿所指远望,远方的天边有一缕浅云,很淡,稍一不留神就从视野中远去,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心绪蓦地平静下来,一如每次与她相见时,世界总有一抹阳光温暖在身上。 “妈妈,淡淡会找到我们吗?” 会吗? “会的,淡淡一定会找到我们。” “真的吗?” “云云莫是忘了,你同淡淡捉迷藏时,她可有找不到你的时候?” “没有!” “淡淡最厉害了~她会找到我们的。” 小家伙很来劲,喜悦之情几要从那双眼睛里迸射出来,但她的喜悦却被大人们的嗤之以鼻。 “你信吗。” 叶雅洁凑到江馨然身边,语气里的不屑都混进了鼻息里。 江馨然不语,沉默的态度与其他人一样。 已经是出事的第七天,他们不认为有人会再坚持寻找他们,也都已经将被找到的希望寄托在路过的航轮上。 还有人会找他们?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她一定会这么做。 温思琪坚信。 风吹过,拂乱了发,青丝飞扬错乱了人世。 也油了脸。 “好想洗澡……” 姚亚楠摸了摸头,一手的油渍。 她们已经快一周没洗头了,能产油的早已经油光滑面,不能产油的也都铺了一层尘埃,还有身体…… 姚亚楠抬起手嗅了嗅,又凑到穆洁身边皱皱鼻子,“嗯……好像没什么味。” 后者低着头悄悄挪了位。 “是习惯了味吧,两天前我还能闻到汗味,现在鱼腥味都淡了。” 习惯很可怕,有时候一年两年甚至十年都不一定能习惯一件事、一份陪伴,却能在寥寥之时就让你不再排斥。 嗅觉对腥咸、对汗臭的味道就快不再排斥。 嘴巴也是,刚吃到熟了的贝螺时,寡淡的味道几乎要吐出来,现在却能心如止水。 适应之快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再过几天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谁知道。” “我想洗澡……” 阳光明媚,碧海苍穹,海色唯美没有污浊,韩唐越看越想下水。 泡个脚也好。 “晚些时候再去吧,现在太阳还烈,若被晒伤就不划算了,而且主人家的孩子现在也不想我们打扰。” 温思琪朝海面一指。 大概一点钟方向,海面凸起一片三角,漫无目的似的在浪里打转。 “鲨鱼?!” “鱼翅。” 紧张的气息突然一滞,不上不下,然后就没了,诧异纷纷落向那个清冷的人。 不动声色,目不斜视,穆洁直勾勾盯着海面漂移的背鳍。 姚亚楠笑得讪讪,小声拉了句:“我们抓不了。” 老爷子笑呵呵说:“是个享福的人。” 王真真直白地白了眼,“别妄想了,就我们这些人给它下菜还差不多。” “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现在不行不带表之后不行。” 呛声如约而至,韩唐又叹了口气,很不巧,她又在中间夹着。 “有本事你抓个给我看,大话谁不会说。” “有能力的人言出必行,你就等着瞧吧。” 哦,停了。 韩唐面无表情。 话题就此结局,没人接下去就冷场了,都看着海面转圈的背鳍,像催眠一样一圈一圈地打转,有人大气了哈欠。 夏乏的时间到了,虽然有点热,好在海风给力,不至于闷得睡不着,韩唐第一个躺下,就一个接一个眯了过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没有睡下,一个剥树皮,一个编绳子,眯着眼睛勤快非常。 温思琪哄睡了女儿,就拿着木棍、提了瓶子、戴上帽子又往林子里钻。江馨然犹豫了下,又跟了上去。 去的不远,就在早上去扛树的地方,温思琪在那里选了几棵树的树枝套了袋子。 第76页 这个时候,袋子里沉了水,不是很多,掂量着到还是有不小分量。 江馨然走上前帮忙解开袋子的系绳,将里边水倒进带来的瓶子里,刚好能满一嘴。 一共六个袋子,接下、倒水、再换枝继续闷,半瓶都不到。 “太少了。” 11个人,外加韩唐肚子里的胎儿,这么点水完全不够,可塑料袋也不够,海岛上能找到的、能捆枝上蒸发取水的袋子就没几条,几乎都是塑料瓶。 至于海水蒸馏,也不是没试过,几个小时下来的水量还不如刚才一袋子。 “若我们会做蒸馏器,或许能多弄点水。” “蒸馏器……” 江馨然拧起眉,思绪飞转,半天也不见她动静。 温思琪也不打扰,笑意盈然看着江馨然思考,看她样子,是在期待什么。 第38章 海岛第6天 蒸馏器 搞事情了。 江馨然一回去营地,就拿着温随云捡来的旧铁锅比划捣鼓,还拉了叶雅洁。 后者打着哈欠,精神萎靡思索着好姐妹提及的可能性,温思琪也适时地拉来了姚亚楠她们添了把火。 她们想做一个蒸馏器,这个旧铁锅完全可以用来当烧水的容器,只要再添个锅盖就完美了。 “锅盖好说,这块铁皮可以,我把它敲一敲,敲个盖。” 老爷子拿过了一边用来烧烤的铁皮板。 这块板一点也不厚,林建飞两只手就可以让它变形,石头的话更不在话下。 “干嘛这么麻烦,直接用布盖锅上不就好,水一热,水蒸气就往布上沾,等沾的差不多了,再把气水拧出来不就好了。” 语速略快,激动,听得出有为自己这个提议洋洋得意的味道。 虽然看不爽那张嘴脸,但不否认王真真的提议确实不失一个好办法,可还是…… 不行,一定要反驳。 叶雅洁两眼一眯,脑子转的飞速。稍许,她就想到了绝妙的办法。 “不行,布的密度不行,透气大,等你凝好水气得什么时候,必须要有个密封性好的,有个出气的孔,让气通过孔出来。” “得接个导管。” 穆洁插了句。 “得冷凝,不然气还是气。” “像这样子么?” 温思琪在地上画了个简图。火堆,上面有锅,带盖,一根管子穿过锅盖倾斜,管子中间又画了个方。 “在管子中段做个冷水池,水蒸气经过这里冷凝成水,再顺管子出水。” “就是这个!” 叶雅洁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用沙子活一个吗?会不会不牢固。” 姚亚楠抓起把沙子,沙子从指缝沙沙落下。 王真真又开了口:“林子里不是有土吗,去挖点过来再用海水活一下不就好了,土质再怎么差也好过沙子。” 是个法子,长不长久另说,只要现在能蓄住水就完事。 “但是管子是个问题。” 确实,管子是整个馏器最重要的一部分,只要有了它,其他的都不成事,但是没有……说了这么多有屁用。 这座岛上她们暂时没有发现哪种的植物可以做导管,被冲上岸的垃圾里倒是有毛竹,但是它太粗了,完全不适合。 “塑料瓶呢?把它们头尾相连组一个连接管。” “不行,塑料瓶太脆了,一受热就容易萎。” 再没有答案了,江馨然的问题一下子就让气氛沉默,温思琪也敛了笑,指尖无序地点着手中的树枝。 “有管子。” 就在这时,有点点迷糊的稚嫩从她们身后传了来。 温随云擦着被吵醒的眼睛,“我知道哪里有管子,有这么长。” 小欧皇的两手比了比,所说的管子显然比她张开的臂长还要长。 “在哪里!?” “云云,带妈妈去看看。” 温思琪扔下树枝,就牵着温随云,由她牵着去她说的地方。 地方一点也不远,坐在庇护所里的人能清楚看到母女俩动动作,就在垃圾最多的地方,埋在沙子里,她们看到温思琪从沙子里拉起一根管子,看起来只有一指粗细、一米有余的塑料管。 “艹,这个欧狗!” 叶雅洁瞪直了眼,满眼里都是非洲人民屈辱的泪光。 是一根白色的塑料管,好多老出租房穿电线的管子就用的它,在别的场合里也能常见它,就没人不认识它。 温随云说,她在第一天的时候就看到过这根管子,但是她想不到它有什么用,就没有把它拉出来,然后就忘了。 直到刚才,半梦半醒里她听到需要管子,就想起来这里有那么一根。 当叶雅洁接过管子的时候,双眼一如既往‘痛恨’地落在温随云身上。 “虽然都是塑料,不过这个材质远比塑料瓶结实。” 叶雅洁拿着塑料管捣鼓了一会儿,就把它扔给了江馨然。 江馨然看了看,便看向温思琪,“试试?” “试试吧,正巧这时候干不了其他活。” 随温思琪一锤定音,一行人能动的都去动了。 姚亚楠和穆洁、王真真三人去丛林里找合适的土壤做冷水池,老爷子和林建飞对着铁皮敲敲打打,老太太拿着塑料管去海里清洗,温思琪则和江馨然去搬灶台和冷水池的底座的石头。 第77页 土很快被挖来,管子也洗干净了,搭建的石头也都已准备好。 温思琪用海水将泥土湿润、和一和,再将它们在冷水池的底座上捏出个池墙,等到泥土干燥后,她又将提来的海水倒进去。 底部有一点小漏,水滴滴答滴答,漏的倒是不快。 问题不大,海水那么多,对他们而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浪费一点就浪费吧。 温思琪随手沾了点泥粘住漏口,便不再理会。 锅盖敲好了,边角全被折在里边,一头起了个嘴,管子正好可以从盖嘴里穿过,不是很完美,有漏气的缝隙,不过没事,用泥巴堵一下就好。 老爷子还在锅盖顶端敲了个洞,洞口是管子正好能伸进的大小,说是用来进水,等烧的时候再用玻璃瓶把它套住,玻璃瓶的瓶口套一片布。 进水管是从塑料管上断下来的一部分,花了他们不少时间、精力。 蒸馏器做好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半,太阳犹烈。 “水来了~” 姚亚楠和穆洁提了一铁桶水过来,将海水分别舀进冷水池,和铁锅里盖上盖。 温思琪将塑料管穿进锅盖的嘴,随和老太太用泥巴连同进水口与锅盖的连接处一起堵上。 烧了半天的火移到了铁锅下,一帮人围在蒸馏器边上望眼欲穿。 过了好久,铁锅里传来了起泡的声音,玻璃瓶里也渐渐出现了水汽。又过了会,塑料管的出水口滴下了一滴水。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 凝水滴滴落下,落进准备好的、只有半个身子的塑料瓶里。 尖锐的激动有疯癫的味道,那是看到希望的欣喜。 “有水了……有水了……终于有水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看老天脸色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什么菩萨不菩萨,你个老糊涂,这是我们自己想的,自己做的!” “妈妈,我们有水了。” “嗯,有水了,就不必再到处乱跑了。” 成功不止为他们带来了当下的欣喜与对未来的希望,也为温思琪带来了不言而喻的轻松,双肩轻轻落下,上扬的唇际温雅如玉。 江馨然看到了,不知怎的,喜悦没了刚才的激动。 水滴一滴接一滴,很快就在塑料瓶里蓄起一泼清水,温思琪将它倒进了过滤器,这一泼不算干净,不能直接饮用。 太阳渐走渐西,时莫三点过半,老爷子和林建飞又去给树加工去了,温思琪又带着老弱病孕外的其他人去找柴烧,备用的柴已经都烧作瓶子里的清水。 大概一矿泉水瓶,海水烧了又烧,没烧尽,柴先完了。 时过六点,天色犹亮,海水已经烧出两瓶200毫升满装的清水,能直接喝,也能烧个热,柴够。 围着晚饭的火堆,这一次,好像是上岛以来的第一次,所有人都吃的轻松,都带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因为什么快乐的笑意,说说笑笑吃完一顿饭。 叶雅洁和王真真也难得一次没有在阴阳两界反复横跳。 可喜可贺,可喜可乐。 “话说回来,前几天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白白受个几天苦。” “因为无法冷静吧,都想的太远,无法着眼于当下。” 火光摇曳的笑容温润如玉,叶雅洁瞥了眼,便迅速低了下去,生怕自己会和边上这人一样,被她的笑容蛊惑了。 不过思绪仍是不由想起这六天来因为生存而起起落落的愁虑。 确如温思琪所说,因为对未来的迷茫无法静下,无可避免去遥想之后的日子会怎样,越想越无法冷静,越无法冷静就越去幻想糟糕的未来,然后…… 然后不断放大心底的恐惧,为了消除恐惧,她神经了一样去挑王真真的神经、踩踏她底线,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来安慰自己。 真是个……可怜的工具人。 “看什么看!瞧不起中专啊!” 丹凤眼凶神恶煞瞪了过来,嘴边还残留着没擦去的水渍。 叶雅洁登时来了兴致,眉开眼笑,“怎么会,我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暴发户吗,我还想着要你这样的中专给我打工呢。” “给你打工?呦呵,高学历的大小姐竟然愿意聘请我个低学历,你脑子没坏?” “你脑子才坏了,没有你们这些低学历衬托,哪来我个高学历,而且谁说聘请你就是为我赚钱的,你嘴巴不错,气死人有一套,把你聘请回去,我那些叔叔伯伯、堂兄弟堂姐妹们怕是第二天就要咽气,像你这么好的人才,我要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真就个蛇心蝎肠的大小姐,跟你家亲戚一丘之貉! 被你看中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回去不先给你送个钟去去晦气,迟早被恶心死!” “能让你这样的人心甘情愿送终,那真是荣幸呢。” 真是荣幸啊…… 韩唐无奈万般又叹了口气。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又夹着韩唐眉来眼去,温思琪不管,江馨然也不拉着,虽然听得出都没恶意,但还是吵啊…… 下次一定要换个位。 换谁中间呢? 目光一转,韩唐轻轻挑了眉。视野里,一双星眸穿过火星注目在一张温柔上,是好奇,是不甘,更是坚定。 第39章 海岛第710天 希望的木筏 第78页 在充斥着希望的日子里,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又过去两天。 两天里各自有工,姚亚楠和穆洁、王真真三人终日来回丛林与沙滩,去找合适做木浆的木枝、撑篙的树,还要将砍来的柴堆积起来,可惜柴就是堆积不起来,很快它们就变作了碳、烧做了水。 老太太也时刻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身子,精神十足奔波于浪里,再提着大桶海水舀进沸腾的铁锅里。 铁锅已经三天没揭盖了,冷水池里的海水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凝结的水珠满了一瓶又一瓶,就是还是不太够喝。 叶雅洁和韩唐两个病孕这两天一直呆在庇护所里拧绳子。 叶雅洁那十根各有心思的手指总算齐了回心,不再跟脑子捣乱,拧绳子的速度都快跟上韩唐这个手工人。 或许是一直都坐在一块,两人的关系有所靠近,相互叫了名字。 至于老弱病孕中的弱,温随云这个小欧皇一直在发挥她血统的能力,早上捡条鱼,中午拎只螃蟹,晚上又抓只跟潮来的倒霉的乌贼…… 总之,东西虽然少,但小家伙的手里就没少过好货,按叶雅洁的话: “这小鬼八成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地球来回报这辈子的她,什么好的都忘她身边扔,什么叫得天独厚,这就是!” 话粗理不粗,除了温思琪外,大家一致认同这个说法。 独天得厚? 真要是独天得厚,她就该生在家境更好,更爱她的人家里,而不是做一个小丑的女儿。 温思琪无法苟同叶雅洁的说法,对其他人在用这话打趣温随云的时候,她总会敛去笑意,变得沉默。 这一点,江馨然观察得仔细。 木筏要做好了,在温思琪、江馨然和林建飞以及老爷子同心协力下,沙滩上的树木都被加工完成,并排排好,有一头已然扎上横木以做固定。 接下来只要再固定三处,让所有木头齐心就可以准备离开这座岛,就在他们上岛后的第十天。 按计划,本来是这样的,但老天看自己要输了,就不给好脸色,在第九天一早的时候就下了场大雨,一下就一整天,计划就此延长。 好在,只是场雨,普通的大雨,海水没有因它澎湃,风也没有因此乱舞,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瓶子还有吗?” “你那边都没了吗?” “没了,刚才这几瓶还是烧水的时候空出来的。” “就先这些吧,明天早上用过后再去装地上的水。” 下雨天,接水天,在大自然里,除了烧开的热水外,没有比雨水更干净的水了,可惜他们再没有容器接的更多,海滩上完好的瓶子不多,已经都在他们手里。 “真想有几口大缸摆面前,这样就不用头疼瓶子不够的问题。” 姚亚楠拧好瓶盖,将水瓶放到一边就在火堆边坐下。 “说起来,我老家的院子里就有口大缸,就摆在树下,里面积的都是雨水,有时候几天没下雨,水就变得浑浊,小时候顽皮,有次夏天从树上跳进缸里想游泳,差点没被熏死。” 回忆起年幼无知的时光,就连脸上的遗憾都不见了踪影。 “我干爷爷家也有一口,在墙角边,总盖这个盖,上面压着石头。 以前和馨馨去干爷爷家玩的时候,我总想把它砸,看看里边是不是压着什么妖魔鬼怪。” “那砸了没?” “砸了。” 江馨然淡淡笑着插了句。 “当然砸了,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是口空缸,不过我看到了在缸外面的妖怪,还挨了妖怪一顿狠揍。” 童年的记忆没有高低贵贱,只有愿不愿意回忆,至少在江家的记忆叶雅洁愿意回忆。 那是童年。 “不过,再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缸了,以后也不会再看到吧。” 但是童年不会再回来,有的只是回味。 “也许可以再看到。” “什么?” 想不明白的目光落在了温思琪身上。 “可以再看到那样的缸,面前也可以再摆上一口大缸。” “那座岛?” 下意识,江馨然就想到岛屿后方的另一座岛。 “对,如果能在哪座岛上找到能制作陶罐的土壤,就可以尝试做陶罐,做得大一些不就是口缸了。” “如果有合适的土壤,倒是可以试试。” “阿公你会做陶罐?” 老爷子笑了笑,“不能说会,村里有个堂兄以前是做这个,我曾去看过几眼,帮过两手,这手现在还有点记忆,能试。” “要是能成,我们是不是就能有个正常的碗了?” “还有杯子。” “还能做个陶锅吧,多做几个用来蒸馏,这样的话一天就能有不少水。” “做蒸馏器的话还需要导管,我们现在这根最多也只能再分一半。” “说不定那座岛有竹子呢,那样的话就能多做几个。” “最好是有淡水资源,如果那座岛上有淡水资源的话,有没有竹子都无所谓。” “海岛上能有淡水资源吗,又不是夏威岛那种大岛。” “那是座火山岛,或许真会有。” “会有吗?” 你一言我一语,随境遇的转变而改变的心态此时此刻无不充斥着希望,希望让她们又不住幻想更好的生活。 第79页 火光摇曳,干柴在火里发出噼啪的闷响,它盖过了庇护所外滴答的雨声、拍打的海浪,和风的呼啸,只有那充满希望的对话是打破它的安静的唯一的声音。 温思琪没有参与进去,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笑着沉默自己的存在。 她喜欢听别人说话,安静地听着别人的诉说里隐藏的故事,即便她们并不是在诉说,而是在商讨,她也能从讨论的话题里找到话题外的故事。 她喜欢这样的安静。 有光、有人、有一杯温水和一个故事。 “思琪,你说那座岛上会有什么?” “嗯?” 恍然回过神,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无一不在笑,轻快、飘然,温思琪不由又挂起笑。 “嗯……我也无法笃定,不过我想,那座岛上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也一定存在威胁我们的生物。” “随时保持一颗敬畏自然的心,是对生命的负责,切不能以此掉以轻心。” 与火光一样跃跃而动的喜悦像被雨水突然湮灭,气氛有点冷场。 姚亚楠嘴边的笑意也僵在了那,虽然温思琪说的很有道理,也确实这两天的情况让她们短暂放下了对自然的敬畏,尤其是刚才她甚至没有一点恐惧和迷茫,觉得在那座岛能生活得很好,然后精气神完好的被路过的航船救回去。 飘了。 心思飘的厉害,姚亚楠不否认,但是…… 在所有人都开心的时候出来泼冷水…… 这不像是温思琪的风格,她应该是更加鼓励她们坚强、乐观、积极地向前走才对啊。 还是说,冷静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和其他人反着来? 姚亚楠杵着下巴,悄悄叹了口气。 目光一对一对瞟来又转去,有人心知肚明,有人心有不甘,还有人不思其解拉着老伴的衣角试图解惑,却被后者小声唬住了好奇。 “真是个冷静得可怕的女人。” 庇护所外的声音盖过了嘟囔,没人听到,叶雅洁悄悄撞了身边人的胳膊,将她的注意从另一个人身上拉回。 火光一点也不明媚,有风从外边吹来,吹得它胆怯的时明时晦,光与影在她脸上交错,温随云仰着脑袋,灵动的眸子里有着不符年纪的心疼。 小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拉,张启的小嘴被低头的笑意堵住了话。 天黑了,无事了,该睡了,温思琪又在守夜。 火光在她脸上照现了自嘲。 …… 翌日,天晴,微风,阳光不是很灼烈,是个适合干活压榨价值的好日子。 “再往左边点,好好,就这,要扎紧点。” “这根木棍怎么样?粗细刚好,只要把木板捆上就能做浆了。” “你那根长了,做杆矛合适,做浆就浪费了。” “哈~困死了,为什么一早就要拧绳子,这几天拧的还不够吗。” “还需要五米左右,我们这只有三米,还得再至少续两米。” 太阳出来的一早,一行人就开始忙活了,温思琪和江馨然在跟老爷子与林建飞为木筏做最后的稳固工程,庇护所里的老弱病孕在为木筏所需的绳子赶工赶点。 姚亚楠三人对着几根枝棍和几块木板比比划划,想着给木筏配几个木浆,她们还把砍来的嫩树削了身子做了撑篙,就等木筏下水。 等待的时间不长,午后烈阳一过,木筏就被连推带拖,拖去下水了。 浮着。 林建飞是第一个站上去,撑着篙,摇摇晃晃站在木筏上,海浪试图把它带走。 林建飞招了招手,“再上来几个。” 温思琪上去了,江馨然紧随其后,木筏依然漂浮在海面。 “我也来!” “人不够,去搬几块石头凑个重量。” 除了托着大肚子的韩唐都上去了,海水淹过膝,淹过腰,就是淹不过木筏,它始终漂浮在海面上。 正好潮平,也没有离岸潮,温思琪等人坐在木筏上,在海上划了几圈。 木筏完美下水。 “成了!我们成功了!” 第40章 海岛第11天 离岛 翌日,天一早,太阳还没起来,只有天边一抹微亮的鱼肚白,岛屿上的人们却都已经起了。 有人打着困倦却精神十足的哈欠,有人忙着在收拾,有人在做岛上最后一顿餐。 有人沾了点碳,食指做刷擦着牙,抿一口清水,咕噜几声咽下,又朝着手心哈一口气,一闻…… 有点小味。 海边,浪水冲击着小腿,一浪一浪,稍有不慎就会被冲倒在地。 江馨然稍稍分开双脚站稳,弯身捧起一泼水扑在脸上,有点凉,身体忍不住打个颤,精神倒是来劲。 舒口气,缓了冷意,再一低头,腿边缠来了几缕发丝。 下意识愣了愣,一只小手从边上抓起了飘发。 “随云?这些头发……” “妈妈的……” 小家伙一副年少老成,心疼地瘪着嘴,扭头就往边上不远看去。 温思琪站在那,一头及腰长发此时多已退至肩背,只剩些许也在被铝片刀毫不留情割断最后的联系。 她在干什么? 江馨然看不明白温思琪所为的意义,就问了温随云。 “妈妈说,头发太长会妨碍到行动。” 第80页 因为那座岛更危险吗? 江馨然把手伸向身后抓了抓,她的头发不比温思琪短多少,但她不觉得它们会妨碍到自己行动,扎个马尾不就好了,就这么削了岂不太可惜? 也许是有别的意义吧。 比如……告别过去。 看着温思琪低敛的神情,江馨然觉得自己想对了。 往前淌了两步,收拢了就要被冲远的头发,抓在手里又回到温随云身边,“拿好了,不可以再往前走了,会很危险。” “谢谢馨馨姐姐……” 温随云接过发,又依依不舍往淌远的海面望去。 “不可以太过贪心,不然的话就会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 “别让你妈妈担心。” “哦……” 温随云失落地低下头,依依不舍又望了眼海上没能被收回来渐渐飘远的黑丝,跟着江馨然回去营地。 没过多久,温思琪也回来了。 沙滩能挡住视野的地方很少,温思琪削头发的时候都被看在眼里,也便没有人过问,只有老太太熬不住好奇就开口了,老爷子没能拉及时,话被她问出来了。 “孩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这剪了多可惜啊。” 温思琪笑意不改,回了她说:“太长了些,有点沉,觉得行动不灵便就削了。” 老太太被老爷子瞪了眼,讪讪笑了笑就没再接话。 老爷子拿起筷子敲了敲桶口,招呼着岔开话:“该吃了该吃了,再不吃就要凉喽。”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相互招呼着开始岛屿的最后一餐。 一如既往的寒酸,螺肉与贝肉的豪华盛宴,以及一条倒霉的被小欧皇看到的海鱼加餐。 吃过早饭,洗了碗筷,收拾好最后的生活用品,一行人就坐在庇护所前沙滩等待潮平。 他们中有老有幼,老弱病孕齐全,不管是潮涨还是潮落期间都不适合出航,只有平潮、停潮,海面最平稳的时候最适合他们离岛。 时间还没到。 “大概六点多,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江馨然看了时间,放下手臂。 老爷子算过潮汐时,今天的平潮有一次是在早上7点多,是离他们现在最近的时间点。 “东西都带上了吗?” “能带的都放木筏上了,剩下就这个带不动。” 姚亚楠往身后一指,庇护所的骨架干干净净插在地上,苫盖的叶、捆系的绳子都被放上了木筏,只有几根承载用的骨架带不动,就算栓在木筏后边,谁晓得会不会断了掉绳子。 索性,就留下了。 “突然有点舍不得啊……” 姚亚楠往地上一躺,言语感慨。 “那你就留下呗。” “不要,跟命比起来,这点不舍我还是能舍得的。” 王真真呛了她一句,她也毫不犹豫就回来了反驳。 也是,跟命相比,这点不舍算不得事,留在记忆里足以,现在是该向前的时候。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现在几点了’、‘几点了’……类似的话隔三差五从不同的人嘴里传出,江馨然的手臂抬了又抬,抬得她直接把表放在了沙滩上。 太阳愈走愈高,海浪的声音渐渐小下,时针与分针叉开约莫120°的角。 温思琪抬起手,感受了下风的强度。 正是风平浪静时。 “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话音未落,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纷纷起身走向放在滩涂的木筏。 五个老弱病孕都穿上了救生衣。 救生衣的气阀早已经存不住气,但他们还是选择穿上,看着鲜艳的颜色,对海洋仍有畏惧的心也由此安定。 将木筏推下水,到海水漫过膝盖处,温思琪招呼过韩唐、老爷子、老太太和叶雅洁、温随云,五个老弱病孕先上去木筏。 “小心点,慢慢来。” “去中间些,稳住木筏的平衡。” 推着木筏再往前,海水漫过腰,除了挡在木筏前边的林建飞,剩下的人也爬上木筏。 温思琪拿起篙,撑进泥沙中,“林大哥,可以上来了。” “好。” 木筏又吃了点水,略微过半。 “坐好,我们走了。” 双臂齐发力,木筏逆着海浪前行,左右各三只木浆,随老爷子的口号齐落、齐划。 “落~划,起~” “落~划,起~” 木筏渐渐远离海岛,出到一定距离,温思琪撑着篙熟练地将方向改变,向北前行。 站在木筏上,目光眺望远方,思绪回想起了幼年的一段记忆。 柳镇曾是个水乡,水路四通八达,她在年幼的时候就经常坐外曾祖的船出门,有时也会拿起比自己高很多的船篙,在老人的微笑里有模有样用篙撑动了船,后来次数多了,有模有样也变做信手拈来。 再后来她被带回南城,再回到柳镇的时候,外曾祖不在了,四通八达水路也一条条被填成了马路,一切变得陌生,就连留在手上的记忆也渐渐淡去。 回过思绪,温思琪看向紧握船篙的双手。 昨天刚撑起它的时候以为会陌生,没想一下子就熟悉,好像对它的记忆从未淡忘。 也许记忆永远不会淡忘,只是需要记住的理由已经不在。 那么,那段过去为何还如此清晰?那个人也已经得到报应,已经没有再留住记忆的必要,不是吗? 第81页 那为何…… “看到了!” 激动的欣喜断了思绪,温思琪敛起心思向众人齐望的方向望去。 葱翠的绿色映入眼帘,向外延伸的岬角勾出一个弯,海浪在其下拍打出白色的浪花,飞鸟于上盘旋。 看见岛屿后,众人的情绪明显高涨,木筏前行的速度也都变快了许多。 从在岛屿最高处眺望的到情况估摸,两座岛屿之间的距离有八百米左右,加上他们所处岛屿的长度,他们要上岛需要费些时间。 “我们得再快点,务必趁浪还平的时候上岛。” 木筏又快了些速度,朝着下一座岛的北部前行。 海龙卷过后的第二天晚上见到的航船是在岛屿北部与东部,想要再见到经过的航船,自然是要选择同一个朝向,而那座岛的东面是断崖,他们也上不去,于是就决定先去下座岛的北部,若是岛屿北部实在不适合他们登岛,再另行寻找其他登陆点。 随木筏的前进,岛屿逐渐失去距离感,给予温思琪等人的感觉只剩惊叹与敬畏。 绕过岬角,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沙滩,在海岛的东北部,可以见着航线,适合登陆。 “起浪了,大家都注意些,小心不要掉下去。” 海面的起伏又大了,木筏起落有些不稳,躺在木筏上的韩唐脸色有点难看。 坐在前边的江馨然往前看了看说:“暗礁好像有点多,我们会不会撞上?” 温思琪定睛看去,通往沙滩的海下有不少礁石,看起来似乎火山喷发时飞溅的石头,到处都是,没有规律可研。 “我去船头,用船篙来避免碰撞。” 张开步子,温思琪慢慢像木筏前头挪去。 “划慢一些,不要太快。” 温思琪在木筏前端蹲下,将船篙伸向离木筏最近的一块礁石,双手发力向边上一移,木筏改变了方向。 但是,头改了,尾巴的反应却慢了拍,木筏还是磕碰到了礁石,顿时晃了一木筏的人,并不激烈的碰撞,却让木筏上的人胃里一阵翻涌。 “还、还有多久能上……唔——” 叶雅洁匆匆捂住嘴巴,将就要跑出喉咙的酸水强行压下。 这碰撞不止让她胃疼,脑袋也不逞多让,整个视野都要扭曲了。 “再坚持下,马上就能登岸了。” 马上是多久? 叶雅洁看了看与沙滩的距离,看起来很近,但又感觉很远…… 她放弃了,跟着韩唐一起蜷起身子躺在木筏上。 坐在离木筏尾端最近的姚亚楠和林建飞也拿起木浆帮忙将木筏推离礁石,可惜木浆的板不够结实,可能是泡水太久的原因,没几下给就夭了。 好在,木筏离沙滩已经没多少距离,温思琪能看到水下被阳光照亮的陆地,估摸再飘个几米就能下水走了。 很快,哗啦一声,温思琪跳进了海里,脚后跟正好着地,海水刚过双肩,她抓住捆系木筏的绳子拉着向前。 林建飞随即也跟着跳下水,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有海水帮忙去力,两个人没有花太大的力气。 海水退至腰间。 第41章 海岛第11天 新的开始 “呼~终于上来了……” 也不管沙滩上合不合适躺,叶雅洁就跟条长时间没碰水的鱼瘫在沙滩上,越过山壁的阳光在身上晒出一股盐的味道。 上岸了,一行人刚出了海浪拍及的范围,一个个就泄了气似的或坐或躺在沙滩上。 “感觉怎样,肚子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没有,就是有点反胃,喝点水就好。” 将木筏拖上沙滩后,温思琪就走到韩唐身边询问状况,好在没有大碍,和叶雅洁一个状况,晕船! “那便好,倘若有哪里感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们。” “嗯,我会的。” 韩唐虚弱地笑了笑,便接过温随云递来的水小抿了口,遂躺下沙滩。 小小休憩了会,温思琪便打量起整个沙滩。 沙滩面积不大,远不如上一座岛。 沙滩朝海的右侧是山崖,有一角向外延伸,在离海岛不远的地方截止,看起来像是岬角延伸的距离是岛屿原本就拥有的范围,随时间变迁,岛屿其它部分都因各种原因消失,只剩如今的岬角。 温思琪猜测,上一座岛很可能也是这座岛的一部分,因海底地震导致中间部分沉入海底,才形成如今的两座岛。 视线转过,沙滩左侧与身后一样都被雨林覆盖,郁郁葱葱视线无法穿透,不知其后究竟有怎样的风景。 温思琪环顾了眼,就息了继续探究的心思,起身拍拍手道:“诸位,趁此间休憩,我们商量下接下来应做的事吧。” “就思琪你来安排吧。” 扬起的笑容与此时朝阳难分高下,她让温思琪想到一个人,也是这样总给人来阳光般的笑容,但那个人的阳光后是给她自己的阴霾。 而且,如果那个人的话,一定不会把事情都交给她来安排,毕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掠过,和姚亚楠一样都在等待。 温思琪微微敛了笑,很快又笑容如初,安排起事来。 水、火、食物、庇护所搭建的地方,来来去去主要就这么四样,再加个求救信号,不过这个暂不用急,好歹得先让自己安顿下来。 第82页 水还好说,暂时可以不用着急,带来的水够他们节省饮用两天;火也有时间生,后面的丛林有的是柴; 食物也有现成,丛林边缘有好几棵椰子树和棕榈树,上岛时他们也在海边的礁石上看到些吸附在上贝螺,敲就是。 唯独庇护所的选址有点麻烦。 沙滩面积很小,从脚下的砂砾颜色来看,现在的位置仍处于潮线,潮线后更没有多少空间给予他们扎营。 身后的丛林,植被覆盖度远比上一做岛茂密,即便是靠近沙滩的地方,也都被岛上植被无情的全部占据,几乎不给一丝活动的空间。 也就是说,想要在丛林里搭建一处庇护所,就必须先清理出一块空地,而清理所花费的时间绝对不是今天能完成,但他们又不能没有居住的地方。 好在,这是座火山岛,既然是火山岛,一定存在些能居住溶洞。 “上岛前我见到崖壁上有几个溶洞,想必附近一定还存在相似的溶洞。” “如果没有呢?” “若是没有,就委屈诸位吹一晚海风了。” 突然一阵风起,风不大,延伸的岬角挡去了大半,却叫江馨然几个年轻的女人冷不丁打了缠。 王真真下意识往身后扭了下视线,葱翠的树叶层层叠叠,颜色的堆叠越描越深只剩黑色,黑色的深处,兀然乍起一声惊鸣。 一只鸟穿过繁叶冲向苍穹。 是鸟啊…… 王真真狠狠松了口气,拍着屁股就起来了,“都还坐着干什么,不想吹风就赶紧找地方住啊!” 丢了句一点也不友好的催促,王真真就拿了根木棍,腰系她的高跟往崖壁去了。 看着她走掉的背影,叶雅洁啐了句:“真就个让人讨厌到底的家伙。”便自觉去木筏上搬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动。 老爷子拿上铁盒子,捡了块石头就去敲螺了;姚亚楠和穆洁拿上了柄石斧则去砍柴; 老太太和叶雅洁一起把木筏上的东西能搬的都搬下,韩唐负责生火,林建飞则盯上了椰子树上的椰子; 温思琪则和江馨然、王真真三人一起去找临时居住的庇护所。 哦对了,还有温随云这个小欧皇,当场就被叶雅洁打发去沙滩的垃圾里发挥她的血统。 …… 温思琪时而低头时而抬头,小心地踩在一块礁石上,被浪花飞溅的礁石有些光滑,稍一不慎就可能被拍打的浪花吞噬。 “喂,这里有个洞!” 走在前头的欣喜有些怪异,像是声音撞到了墙壁被反弹回来。 温思琪抬头看去,王真真扶着岩壁,上身向着右前探去。 脚下随是加快了些。 是个溶洞,估摸有一层楼高,不过不怎么深的样子,一眼就看到了底,而且不适合他们居住,海水漫的到处是。 “要再往前吗?” 前边没多少路了,江馨然觉得再走下去也没有意义,便下意识问温思琪要不要继续。 温思琪回头看了眼她,不答反问:“江小姐是否有了更好的建议?” 盈盈笑意又让江馨然感觉她在期待什么,但又想不通她在期待什么。 犹豫了片刻,她道:“我们要不沿山壁往丛林方向找找,也许那边会有?” 有没有江馨然不知道,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有点迟疑。 迅速瞥了眼温思琪的表情,江馨然就把视线又挪了开。 动作转的太大,让温思琪不想看到都难。 轻轻叹了口气,温思琪又转向王真真。 王真真随即眼一瞪,“看我干什么,我要知道哪里有,用得着跟你们来吗。” 这边还没开口呢,她就已经把话堵了,直让温思琪哑然失笑。 “既如此,我们便折回,往丛林去找找看。” 三人遂反身往沙滩回去,又拿上两把木根,沿着山壁往丛林捣去。 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稀碎的光点穿过叶的缝隙落下点点光亮。 木棍的尖头撩拨着沿着山壁生长的植物,在这个没有人的岛屿上,植物们生长的姿势实在嚣张,岩缝里都能拔出一大条‘腿’来。 将擦在山壁上的木棍继续向前擦移,滋啦的划响显然这一段没有任何洞穴存在。 温思琪有些失望,这一路走来她们没有发现一个能适合他们暂住的洞穴,甚至没有个巴掌大的洞,唯一的好运大概就是她们没有遇到一样危险的生物。 看看被植被遮挡的前路,温思琪停下来步回过身,“我们回去吧,下午去个地势高点的地方清理下,准备搭建庇护所,今晚就先辛苦下吧。” 两人没有反对,带着有些疲惫的脸色沉默的转身回去。 出来丛林的一刻,三人齐齐换了口气。 可能是延伸岬角和山体挡掉了大部分的风,不止海滩处的风势比上一座岛小得多,就连丛林里的空气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闷。 吹着海风,揉揉太阳穴,温思琪突然感觉脑袋轻快了许多,放眼望去,视野都变得明亮、轻松,就连不远外扭动的小屁股都觉得赏心悦目。 温随云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拉扯什么,整个人扭来扭去。 莞尔笑笑,温思琪走上前去。 “云云在干什么呢?” “妈妈,有渔网!” 温随云很兴奋,双手高高举起她在沙滩上找到的一张渔网。 第83页 渔网被埋在沙子里,看起来存在了很久的样子,沙子堆的很厚,让温随云这个身小力微的孩子好半天才拉出个角来。 看着女儿脸上的欢喜,温思琪颇是复杂,即便再怎么不认同叶雅洁的说法,这时也生不起一点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笑的放下心思,温思琪抓起渔网一角,“妈妈一起来帮忙。” “嗯!” 沙子压的很厚,加上过来帮忙的江馨然和王真真,三大一小拉扯了半天才把它从沙子里拉出来。 温思琪观察了下,渔网的线几乎都缠绕在一块,有些地方还断了联系,想要让它正常使用怕是需要点时间。 “妈妈,庇护所找到了吗?” 刚放下打量,耳边就传来温随云的好奇。 温思琪冲她摇摇头。 “没有找到吗?那……那边那个不能住吗?” 那边? 视线顺着小小手指指去的方向看去,有树的葱翠,有山石的沧桑,就是没有看到哪儿有洞穴。 “就是那里啊,好大一片树叶挡住的地方。” 听着温随云的描述,视野所及的尽头好像真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温思琪和江馨然对了眼,便对温随云道:“妈妈没有看到诶,云云可以带妈妈过去吗?” “好。” 温随云脆脆应声,就牵着温思琪的手向山壁走去,江馨然一块跟了上去。 王真真犹豫了下,拉着渔网一块跟上。 “就是这里。” 视线顺着食指向上,在离地约莫两米有余的地方有一个不小的溶洞。 溶洞距离海滩很近,就在丛林边缘,但在溶洞前面则是一棵芭蕉,宽大的叶子恰好挡住在远处看到这个溶洞的视野。 而刚才沿着山壁往丛林进时,温思琪三人都没有抬头看一看,以至于错过就在眼前的自然馈赠。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血统的问题喽? 第42章 海岛11天 山羊骨 暂住的庇护所是有了,不过只是似乎是。 溶洞离地有点小小距离,够不够她们11个人居住,里面有没有主人家也不确定,她们需要先探一探。 “搭个人梯让个人先上去看看。” 叶雅洁围过来了,除了韩唐和去砍柴的姚亚楠、穆洁,其他三人也都来了,仰着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今晚可能居住的溶洞, “不,我们先扔几个石头进去看看情况。” 溶洞虽离地面有两米多的距离,但对蛇鼠蝎虫等爬行类以及蝙蝠之类的飞行物种而言,高度不是困难。 往里边扔几块石头,如果有生物存在里边,一定就会被惊吓出来。 当然,前提它的个头能让他们看到。 温思琪捡起几块石头朝溶洞扔去。 溶洞的直径不小,石头随手就扔进去了,很快传出来空荡的回声。 没有动物出来。 随后又扔进去几块,依然只有石头砸进去的回声。 温思琪拍了拍手,“我上去看看,林大哥,麻烦你搭个手。” “行。” 林建飞走到岩壁下,提提裤腿,双手交叠蹲下身。 温思琪扶着岩壁踩到林建飞的手上,后者拖着她缓缓站起身来。 溶洞背对太阳,阳光无法照进洞内,洞前植被又高又密,让视野变得更加晦暗,温思琪无法估摸这个洞有多深,只有股阴凉。 滴答。 什么声音? 溶洞里突然传来一个声响,很短暂,一瞬就消失了,让温思琪无法及时分辨那是什么声音。 但很快,又传来一声响,是滴答声,水的滴答声。 有水? 温思琪想进去看看,但溶洞里太暗了,虽然刚才的石头扔进去的时候没有动物被惊吓出来,但是洞口有蛛网,就说明溶洞里很可能存在蜘蛛,蜘蛛是否有毒还不能定夺。 如果能有个火把的话或许能进去探一探。 打定主意,温思琪就准备下去了。 “林大哥,放我下来吧。” “怎么样,能住人不?” 脚才刚落地,王真真就迫不及待凑了过来。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座岛裸宿,尤其是晚上,岛上的丛林光是现在就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到了晚上还不得把自己吓死。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个能居住、还安全的洞穴,如果连它都不能住,还有什么地方能住? 王真真的急切温思琪能了解,便将观察到的情况逐一讲述,并将自己的想法一齐告知。 “有滴水,还没有光照,湿气会很重吧,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孕妇和我个病秧子,会得病的吧。”叶雅洁揪着眉头嘀咕说,“而且离地面又高,上下也不方便。” “叶小姐所担心的问题我都考虑过,我们不会在这久居,一旦找到更合适搭建营房的地方我们就走。” “当然,若有航船在短期内经过这里,就更不必多忧。” 对于溶洞的阴湿、光线,以及上下等问题,温思琪都考虑过了。 阴湿和光线都可以用火解决,已经准备等火生起后,就弄一点过来先在溶洞去湿。 倒是上下有些麻烦,可以用绳子和木头扎个绳梯,就是绳梯固定和绳子粗细需要再做考虑。 回到营地,韩唐把火生起来了,去砍柴的姚亚楠和穆洁此时也在营地。 第84页 没见几根柴,倒是有个灰白的东西扔在她俩面前的沙滩上,姚亚楠还用树枝点着那玩意。 “什么东西?” “羊头骨?” “你们哪里弄来的?” 一连几个问题在看到扔在沙滩上的东西后,接连向姚亚楠二人抛来。 扔在地上的是某个动物的头骨,尖嘴,有角,断了一边,看起来像是羊角。 头骨上粘了不少尘土,有些尘土都裂缝陷进头骨中,像是刚从哪个积灰的疙瘩里刚翻出来,有点脏兮的拉颜值。 叶雅洁拿起羊头骨在手里一阵翻弄,“看这个角……感觉像是山羊?” “山羊?这种鬼地方哪来的……啊——!!” 话还没说完呢,叶雅洁就把羊头骨向王真真扔了过去,吓得后者顿时花容失色叫出声来。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刚才是给你治病,让你看清现实。” 叶雅洁幸灾乐祸咧着嘴。 王真真柳眉一吊,抓起羊骨头又扔了回去,“用不着你假好心。” 接住扔回来的羊头骨,叶雅洁又给扔了过去。 你来我往,两个人就幼稚地相互扔了起来,随后叶雅洁又把温随云拖下水,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让想劝叶雅洁消停点的江馨然颇是无奈消了念头,扭头便看向温思琪,后者的凝重让她很在意。 这是座岛屿,深处太平洋中央,不接陆地,远离陆地,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山羊这类陆生生物,能出现山羊这类生物就说明两个可能。 一是,这座岛原本连接大陆,因地球板块运动才变成座太平洋孤岛,而山羊没有因为环境的改变灭绝,繁衍至今。 二是,山羊是人类放生在岛上。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座岛仍在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她们获救的可能性很大。 但同样,这座岛上也存在有威胁她们生命的大型动物存在,并且不止是蛇的哺乳动物,像是豹啊、老虎,或者其它。 “除了这块头骨,还有其他骨头吗?” 思绪回过,温思琪又有主意了。 “有,基本堆在一块,不过我们就拿了这块头骨。” 姚亚楠冲着丛林一指。 刚才她和穆洁去砍柴,在往深处钻的时候,穆洁踩到一根骨头,当时还以为是人骨头,差点没吓到她们,然后就在骨头几步外的一棵树下发现堆被落叶盖住的骨头。 在发现这堆骨头后,穆洁想起温思琪在两天前的提醒,就和姚亚楠商量了带块骨头回来,看看能否从中看出点名堂来。 看样子,名堂出来了。 “前面那棵树下就是了。” 温思琪说想看看具体情况,就让姚亚楠和穆洁带她再次来到她们发现羊骨头的地方。 穿过一丛灌木,姚亚楠指向了棵树。 那棵树很大,足有四人合抱粗,裸露在土外的树根粗壮错节,吃掉了四周不小空间,而在树根错开的间隙,有堆白骨藏在落叶遮掩下,不仔细看,很容易在这片光线被排斥的丛林里消失。 温思琪拨开树叶看了好一会儿,方拿起一根骨头琢磨。 姚亚楠蹲在一边估摸了下是哪个部位的骨头,看形状像是后腿骨。 应该是看不出什么,温思琪没看一会就把骨头放下,重新拿起另外的骨头,看样子是打算从中找到什么。 “你是要找它吗?” 声音从边上来,姚亚楠抬头看了去,一起跟来的江馨然手里也拿着根骨头,穆洁跟在她身后,看样子也是在附近找到。 “果然。” 温思琪看到这根骨头,表情又凝重一分。 江馨然看温思琪表情凝重,便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骨头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从啃食的痕迹来看,袭击这只羊的生物有着强大的咬合力,一般有着这种咬合力的动物攻击力都不会差,一旦他们遇到这头动物,生还的可能十分渺小,很可能还会全军覆没。 但是。 “你担心会遇到袭击山羊的动物?” “嗯。” “我觉得你不用太过担心。” “怎么说?” “从我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只羊已经死去至少二十年时间,二十年足够让一头身强力壮的雄狮成为一堆白骨。” 大多数动物的寿命都远短于人类,二十年对人类而言是漫长,但终究不过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二十年对不少动物而言便是一生,有的甚至是几个轮回。 所以江馨然并不担心那头动物会威胁到她们生命。 “你对这个很有研究?” 温思琪摇摇手中的骨头。 如果不是下过一番苦功夫,是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判定一具白骨的死亡时间,这不是单凭兴趣就可以做到,这一点温思琪很有发言权利。 至少,她看不出来。 “耳濡目染吧。” “原来如此。” 耳濡目染是比不上深入研究,但没有一定的时间是濡染不出对某个方面的了解,温思琪信了。 不过。 “还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不知道它和山羊是如何出现在这座岛,又是否留下后代,若是因此掉以轻心,定会遭以反噬。” 笑容一改,让江馨然又看不明白温思琪突然改变的态度,笑容里的喜意总觉得和她说的话没有关系。 第85页 “收拾下,我们便回去吧。” 温思琪放下骨头,便拿过搁在一旁的长矛。 “收拾?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埋了它?” “对,就作为它给予我们警惕的回报,不叫它曝尸荒野,受风吹雨淋之苦。” 没有反驳的理由啊。 虽然对方已经死了很多年,风吹雨淋只怕也习惯了,而且还是动物的骨头,她们的思维里也没有帮忙入土为安的念头。 但是,人家好歹给了她们警示,拿了好处不给回报,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帮吧。 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与江馨然一起拿起长矛在树边找了一处空地开挖。 一块小小土包诞生了。 第43章 海岛11天 人心安处 时过正午,太阳正烈时,温思琪等人捆了一把柴熏上火,拿着燃烧的火把又来到溶洞的下方。 踩着林建飞交叠的手掌,温思琪再次攀上了溶洞。 火光在洞边缘照了圈,只有石头。 暂时安全。 温思琪爬上溶洞,将火把伸向深处。 湿冷随之袭来,火光变得有些微弱,又久久不灭。 一边照亮溶洞的每一处,一边缓缓前行。 溶洞里滴答滴答的水声连绵不绝,越往内声音越是清晰,不过仍是没有见着所担心的生物存在,就连蚊子也不见多少。 继续往前近,湿冷更加明显。 没能再走多远,溶洞就到尽头了,滴水也是在这里,滴答滴答落在角落,聚起一滩小小的水洼。 伸去手接了点水送到嘴边,浅浅品尝,不知是否错觉,有淡淡的清甜,温思琪甚是满意。 这个溶洞是怎么形成?无法猜测,也没必要去探究,温思琪只要知道它是否能居住就可以。 溶洞并不宽敞,直径最宽处也才不到两米,还不够她们中最高的姚亚楠伸个腿,更别说林建飞,但是足够深,11个人贴一贴还有不少空余。 地面参差也不大,只要多铺点枯叶之类上去,就不会有明显的硌人。 可以居住。 温思琪满意之极。 “溶洞很安全,我们今晚有地方住了。” 回到溶洞边,温思琪便向下面等待的人道了声喜。 喜悦洋溢了每个人的脸,或拥抱或拍掌,林建飞抓起捆好的柴就抛了上去。 柴火在半空划出轻悦的弧度,啪一声安安稳稳落在温思琪脚边。 “再来点火绒,我先生个火去去湿冷。” “还有,得去弄点枯叶和草铺个床,再帮我拿个接水的容器。” 一行人开始了行动,折叶抱草递柴,熟能生巧。 还有人去砍合适的木头准备搭建梯子。 绳梯的想法被老爷子信誓旦旦拍保着否定,老爷子说他能搭个梯子出来,绳梯的建议就夭死在决定前。 两堆火光照亮溶洞,散发的温度渐渐驱散汇聚在洞穴里的湿冷,温思琪坐在火堆边,能明显感觉到洞内的阴冷在驱散。 溶洞里很安静,可能是外面的几片芭蕉叶挡住了声音,温思琪只能听到些许海浪的拍打,和洞穴里水滴的声音,就再无别的声响。 很安静、很安静…… 安静得有些空虚,有些寂寞,也有些疲惫。 身体忍不住蜷起抱住自己。 好累…… 温思琪抱着自己,放空的思绪越发疲乏,甚至不知道该去找哪些记忆来驱逐寂寞的到来,迷茫得就像刚遇难的其他人,没有思考的能力,惶惶不知所措。 柴在火里悠悠传来噼啪的声响,像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所有机能都带着即将长眠的平静,就连声音都平静的让人想睡。 就在这样平静里,温思琪睡了过去。 …… “我拿过去吧,姐,你留在这。” “不麻烦?” “不麻烦,两只手正好。” 江馨然一手夹住一捆柴,冲叶雅洁笑着掂量了下,就转身向溶洞走去。 穿过灌丛,站到溶洞下,江馨然放下柴,往溶洞喊去两声;“温思琪,温思琪。” 没有人出来,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但不可能,江馨然可以确定,温思琪的听力很不错,而且温思琪也说了,这个溶洞的深度有限,就算走的再深,也不应该听不见她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 江馨然不由有些担心,就往后看了眼,有一条小路,没有藤蔓的拦路,就几根树枝有点碍事。 折断遮挡的树枝,江馨然退到溶洞的三米外,抬头略微打量。 下力、微躬身、跨步。 江馨然向溶洞跑了过去。 蹬腿、踏脚、伸手。 江馨然扒住了溶洞边缘。 爬上一个两米来高的溶洞对江馨然而言并不困难,她不像叶雅洁打小身子骨弱,又生长在血脉奔腾的家族,即便全家宠着,该有的锻炼她也不会缺。 “温……” 字眼没来得及一起出口,眼前见到的景象让她又把名字咽了回去。 火灭了,只剩碳上一点微弱的红光,整个溶洞的光线又变得晦暗,温思琪就抱着自己融入在昏暗里。 江馨然爬上溶洞,蹑脚靠近温思琪身边蹲下。 是睡着了。 睡的还不安,眉心一直皱着,但就是没有醒来。 第86页 是很累了吧,所以才没有被叫醒。 伸去手正要把人推醒,江馨然突然又停住了动作。 距离空难已经过去十二天,十二天里温思琪的睡眠好像远不如她们,每晚守夜都有她,每天最早醒来也有她,每次一有非风吹草动第一个睁眼的也是她,接连林建飞的睡眠质量都好过她。 说起来,从遇难以来都是温思琪站在最前为她们撑起前进的动力,所有人都在依赖她,只有她没有依赖。 【也许吧。】 【也可能是身体对这种感觉已经习惯,就不再反馈。】 【需要吗?】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拜托江小姐为我们守护了。】 记忆蓦然回想起在错过航船的那天晚上,温思琪说的一些话。 伸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目光环顾四周,微微皱眉,江馨然回到溶洞边跳下,在林子里找了条长藤蔓,将它先绕在一捆柴上,又绕到另一捆柴,将两捆柴系到一起。 捆好柴,江馨然将藤蔓的另一头扔上溶洞。不好扔,几次都是抛到一半就掉了下来。 系上石头? 江馨然没考虑,石头的碰撞很可能会惊醒温思琪,她不想打扰到她。 看着藤蔓又一次落地,江馨然拧起眉好一阵思考。没多久,她便转身又去找条藤蔓。 抛不上去的可能就是牵力不够,既然不能用石头,那就再让藤蔓再延长,这样的话就有足够的力量将藤蔓带上去。 想法很好,现实也很宽容,藤蔓被扔上去了,江馨然满意地退到之前的位子再次冲刺。 再爬上溶洞,江馨然将柴拉起,为避免碰撞,她的动作很小心。 拉上柴,将柴抱进动内轻手放下。 拿起一旁散开的柴添进火堆,江馨然又抓过边上多余的火绒放进还带着火光的碳上。 火绒很快就燃了火,又烧燃了碳,碳又烧点燃柴,火光再次将溶洞的光线照明、将温度燃烧。 火势大了,江馨然又往两个火堆添了大把柴,确认不会在短时间里烧完,她才起身再次离开。 跳下溶洞,江馨然拍拍裤子上沾染的灰尘,突然听到一串脚步靠近。 扭头看去,温随云抱着一捆柴来了。 “馨……” “嘘。” 她阻止了温随云的招呼,蹲下身拿过柴,“你妈妈睡着了,不要吵醒她,让她再多睡会吧。” “妈妈睡着了?” 惊讶的样子很是欣喜,让江馨然又摸不着头脑。 这两母女,一个两个都让人捉摸不透。 “云云好像很开心,为什么?” “因为妈妈终于休息了。” 小家伙笑得很开心,也笑得不像个七岁孩子,成熟的很。 江馨然笑不出来,抚着温随云的头发问她,“云云怎么知道妈妈没有休息?” “因为妈妈这里又黑了,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两根手指在眼下划了个弯,“姑奶奶说,这里变黑就是没有好好休息,以前妈妈这里都是黑黑的。” 黑眼圈么? 说起来确实很重,都要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清楚。 江馨然不禁想起在健身房第一次看到温思琪的脸,那个时候温思琪的黑眼圈就十分明显,但在飞机上再见时,黑眼圈就淡了很多,浅得不仔细看就无法看见。 不过,自从上岛以来,除了温随云,其他人的黑眼圈或多或少都有浮现,以至于没有人注意温思琪的黑眼圈有多明显,也不会有人注意。 除了温随云。 “馨馨姐姐,还要把柴送过来吗?会不会打扰到妈妈?” 故意压低的稚嫩让江馨然回过了神,看着面前年少老成的担忧,她好笑地搓了把温随云的头发。 “都拿过来吧,我会把它们都送上去,还不会吵醒你妈妈。” “可以不吵醒?” “当然,刚才的两捆不是已经送上去了不是吗,她也没有醒。” 温随云抬抬头,看了会映着火光的溶洞,她点了头,一副郑重的托付,“馨馨姐姐,那就拜托你了。” 江馨然登时莞尔失笑,“年纪小小怎么就像个大人一样说话生分,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 “孩子的样子?是什么样?” “就是……” 江馨然一下子卡壳。 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不同的环境养不同的孩子,有的人到老都还是个顽童,比孩子还要孩子,而有的人还在单岁时就双肩膀挑起一个家,比大人还像大人。 孩子应该是什么样,不能以多数人的样子来判定所有人在这个年龄就应该是这样。 第一次见到温随云,她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个孩子很安静、很懂事,开心起来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吵到谁,只会安静的笑着,就和她母亲一样。 一样的安静。 “馨馨姐姐?” “嗯?啊,没事,馨馨姐姐在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馨馨姐姐想到了吗?” “想到了,孩子,就是安心时的样子。” 人心安处,人是顽童。 第44章 海岛11天 玩笑 火还在烧,很旺,火光将洞穴照亮,有一丝暖意。 温思琪从睡梦里醒来,迷糊的脑袋有些昏沉,思维提不起劲。抬起手揉揉两鬓太阳穴,驱逐还存在大脑里的睡意。 第87页 睡了多久? 疑惑刚刚冒出,余光便瞥到堆积在一旁的柴,六捆,整整齐齐摆在视线的斜前。 下意识又往身边瞟去眼,原本堆放在边上的柴此刻少了很多,此消彼长,火堆里的碳却多了不少。 是谁来过? 不知怎的,脑海突然蹦出一个身影。 “江馨然……” 她低声念叨了句,扶着岩壁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温思琪往洞口走去。 脚下有一条藤蔓,就扔在洞口,顺着山壁垂落。 江馨然就蹲在下面,在用藤蔓系住装有枯叶的袋子,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已经就站在洞口,还蹲下来看她忙活的温思琪。 是要把它们送上来吧,之前也像是这样拉上来? 不过,就她一个吗? 溶洞前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有江馨然,只有一个人要怎么上来? 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温思琪看到江馨然往溶洞对面走去,大概三米吧,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右脚向后微伸。 头一抬。 江馨然愣住了。 心情有点微妙,说不出为什么微妙,也无法言述都有哪些微妙,总之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温思琪先打招呼。 看到江馨然脸上的表情,温思琪觉得很有意思,就饶有兴致从上到下一番打量。 时间不是很长,却让江馨然感觉过了很久,浑身都有点不自在,迫切想要结束这样的尴尬。 可是温思琪没有这个意思的样子,还蹲在洞口笑意盈然。 对方没有结束的意思,那只能自己结束了。 “你……醒啦。” “不上来吗。” 距离不算很远,海面也是平静,丛林里的距离轻易传来了对方掺着笑意的温润。 看着向自己身来的手,江馨然有些犹豫。 要不要上去? 上去,就一定要抓住温思琪的手,当然也可以不抓,但这样又会让温思琪尴尬。 不上吧,又说不过去,而且像自己怕了温思琪。 上! 犹豫稍许,江馨然力一沉,迅步冲向溶洞冲去。 蹬腿、踏墙、伸手、上力。 温思琪浑身一用力,将人拉上,后仰的惯性带她向后倒去。 但是遗憾,没有故事性的发展,上身后仰的同时温思琪就向后小退了步稳住平衡,被搁置多年的舞蹈功底没有让她出糗。 “谢谢。” 江馨然拍拍双手打去左手上沾染的灰,低着头到了句谢。 “该道谢的人应当是我。” “怎的不把我叫醒,就不必一个人上下折腾。” 颇是复杂的目光从江馨然愈发健康的脸上扫过。 江馨然恍若未觉,目光环顾溶洞,抿着唇蹲下身拉起藤蔓,“看你睡的沉就没有打搅,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雅洁刚回去拿铺地的叶子,马上回来。” 温思琪靠在墙边,看着江馨然把袋子提进溶洞,嘴角微扬的笑意甚是开心,隐约还有些许欣慰? 从她身边擦过的江馨然瞥到了她的欣慰,很是不明其意。 这个女人又是这样,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无法靠近。 解开袋子打上的结,江馨然将枯叶一股脑倒在地上,看上去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十分笨拙,叶子铺的很不好,有点拉胯,让温思琪都看不下去了。 “叶小姐过来了,江小姐你来接应吧,地我来铺。” 正好,叶雅洁提着两个袋子过来了,温思琪就有了借口接过江馨然的活。 江馨然没有逞强,她也知道自己在生活上的技能缺少点熟练度,虽然有点不甘心比温思琪差,但她还是十分听话地回到洞口接应叶雅洁。 作为一个大集团的下一代掌门人,家里又有一堆随时背刺的亲戚,叶雅洁察言观色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 一抬头她就从江馨然的表情里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两眼一白,“能别一副被情人嫌弃的委屈样行不,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她。” 她说的很小声,声音只能传到江馨然耳朵里,可像是心虚一样,江馨然第一时间往溶洞里觑去,见温思琪没有反应,她松了口气。 行举让叶雅洁忍不住又翻了白眼。 江馨然一跃跳下溶洞,“姐,你知道我的性取向,玩笑开个一次就好,多了只会让人误会。” 你不跳下来跟我说话,我就信你鬼话! 听完这话,叶雅洁就差把眼睛挖下来转个方向,整个眼白贴到江馨然脸上。 “记得初中时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那个叫余什么来着不。” “余雪思。” “啊~对!就是她,当初你对她比对我都亲密,早有人背后闲话说你们是一对,要不是她初三就转学,我看你早弯了。” “现在想想,你们当时的眼神就怪不对劲。” 江馨然面无表情拿过叶雅洁手里的两条袋子,对耳边的碎碎念左耳进右耳出,思绪却是随念叨回逐渐想起一些淡忘的过去。 余雪思是初中时的同桌,也是南城人。 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笑起来很甜,就是特别内向,也特别依赖她。 在同桌的两年里,她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有时候连叶雅洁都会为之吃醋。 后来,余雪思就转学了,不告而别。为此,她失落很久,最后将记忆淡忘。若不是现在叶雅洁提起,这份记忆或许会永久淡忘。 第88页 “世事无绝对,性取向也没有绝对,你这话我在伦敦早就听过不下十遍,结果呢,把这话踩得最勤快的永远都是说这话的人。” “馨馨,我跟你讲,对自己性取向最为笃定的人,往往弯的最厉害,因为否定的越积极,就越说明她心里心虚。” 敛了心思,耳边的叨叨还在,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江馨然心平气和打结、系上藤蔓。 刚准备往后退,耳边的碎碎念突然就停了,江馨然心头一惊,赶忙抬头看去。 温思琪站在洞口边。 被听到了? “你听到了?” 话没有出口,叶雅洁先抢了。 江馨然和她一起看着温思琪,很是担心会被误会。 本来就挺尴尬的关系了,再被温思琪听到叶雅洁的胡言乱语,一定会更加尴尬,到那时会发生些什么,江馨然甚至已经想到。 “方才你有在说话?” “废话!我又不是哑巴。” “原来是悄悄话,难怪我就奇怪你们俩姐妹见了面怎的一声不吭。” “要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听见你们的谈话。” 温思琪说话时总喜欢带着笑,像在糊弄孩子一样,但不管是江馨然还是叶雅洁,都相信了她的说词,她确实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就好,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对你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害无益。” 叶雅洁抱起手,分明是站在溶洞下边,抬起的高傲好像她才是站在上面的人 。 温思琪不以为意,犹是笑意清雅,“非礼勿听,我自是知晓。” “嗯,你知道就好。” 冷淡地回了声,叶雅洁就跟江馨然打过招呼走了,就是转身时表情有些古怪。 转眼又只剩下温思琪和江馨然两人。 四目相对,温思琪蹲下身拉起已经系好藤蔓的袋子,又解开藤蔓放下,“江小姐,麻烦你了。” 江馨然会意,又蹲下身将藤蔓系上另一条袋子。 走出林子,叶雅洁又悄咪咪回头瞅了眼。 看不见,植被挡了视野,她只能看到温思琪提着袋子消失在溶洞口,而在视野的余角,小几号的温思琪抱着捆棕榈慢悠悠靠近。 有点儿不安分的思绪这时忍不住思考,将来两个人真要凑一块了,眼前这个小几号温思琪她该以什么身份面对? 姨? “啧,麻烦。” 叶雅洁抓抓头,十多天没洗的头发缠住了手指,扯得头皮一阵阵痛。 “叶姐姐,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甩了头发的纠缠,头皮的疼还没缓下呢,看到的老成又让她一阵头疼。 “你才有事嘞。” 没好气撇了句,叶雅洁又觉得不过瘾,刚抓过一头油的手极其恶劣落在了温随云头上,揉了揉,搓了搓,又染一手油方心满意足把手收回。 “叶姐姐……” “发质不错,记得好好护养,别跟你妈一样折腾。” 摆摆手,走咯。 大小姐心情很好,小朋友委屈巴巴。 …… 时过下午四点,溶洞里的湿冷散去八成,地面铺好了枯草、芭蕉叶、棕榈叶,已经可以入住。 一行人或提着、或抱着,把从上一坐岛上带来的东西都搬到溶洞,人也一起来了。 就是梯子还没好,只有两根架,踏板的木头没有劈好,就没法踩着梯子上去,于是林建飞又当了人梯,除了温随云是被抱上去,其他人都是踩着他上去溶洞。 作为付出的回报,被温随云见到的倒霉螃蟹就有一半进了林建飞的肚子,吃过晚饭他第一个享受了按摩带来的舒适。 按摩师是温思琪,一手推拿舒服得姚亚楠都要叫出声来。 夸张了,不过也差不多如此。 都太累了,十多天没有好好放松下肌肉,就连事情干得最少的韩唐,双肩肌肉都绷得跟块石头似的,何况是其他人,揉一揉,整个人就像化在水里一样舒服得整个身体都在雀跃。 “妈妈,我来帮你捶背。” 替老爷子按摩完肩背,还没放下手,温随云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凑了过来。 温思琪没有拒绝女儿好意,笑着就在洞口边坐下。 时间才七点多吧,洞外的光线尚未完全暗下,仍有微光从岛屿西面的天际投来,射向暗沉的东边天,几颗零星稀稀拉拉挂在东边的夜空。 今晚似乎有明月,涟漪无止的海面能看到稀碎的反光,干净、清亮,如拂过的风在心上留下一抹释然。 相较于海天的宁静,入夜的岛屿显得要热闹,窸窣的声响络绎不绝接连响起。 有蛇从草间爬过吐着信子,有像是老鼠的生物倏地窜过,又有似乎是兔子的窜动,还有其他不确定的动物,整个丛林好不热闹。 “妈妈,舒服吗?” “嗯,很舒服,云云真是厉害。” 仿佛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孩子十分开心地咧着嘴,露出两排犹是白亮的乳牙。 温思琪看着,突然皱起眉,“云云张嘴,让妈妈看看牙。” 有一颗门牙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了,长得有点叛逆,歪了。 温随云不解,仍是听话地张大嘴,伸来的手在门牙上轻轻用力,“唔……” “疼吗。” “不疼。” 一点也不疼,之前吃的东西要不连软都算不上,要不就用不到门牙,要不是刚才的摇动,她还不知道门牙松动了。 第89页 “要换牙了。” “换牙?” “就是你现在的牙齿一个个慢慢摇动、脱落,过段时间再长出新的牙齿。” “一定要换牙吗?” “这是当然的啊,不换牙就会一直长不大,就永远都是个小屁孩。”边上传来了叶雅洁的打趣。 自下午开始,她对温随云的态度就变得奇奇怪怪。 “不过,再过几个月她都要八岁了吧,现在才到换牙期,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黑暗的光线让人无法捉摸她在打什么主意,温思琪也不想去猜,道了句:“她自小身子骨弱,体质不比其他孩子。”就牵着温随云哄她躺下。 有点不对劲,太沉默了。 江馨然瞥了眼,就移了视线越向叶雅洁。 溶洞里该眯的都眯过去了,叶雅洁还在嘀咕。 “能蹦能跳,没感觉弱啊……不过确实比其他小孩要瘦很多。” “别嘀咕了姐,早点睡。”江馨然拉了把她,小声制止她的嘀咕。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睡,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催。” “话说回来,馨馨你真的要守夜?” 叶雅洁钻在塑料布下歪着个头,视线越过温思琪母女。 今晚的守夜是江馨然和温思琪,明天是姚亚楠和穆洁,后天则是王真真和林建飞,每人四个小时。 这个分配是晚饭时由江馨然提起,经大家一起商量,最后有温思琪确定、安排。 “不然换你来守?” 江馨然坐在火堆边打趣说。 火堆靠近洞口,以此驱赶其他生物的靠近。 “免了,省得我还没熬死,你先被吓死。” “晚安。” “晚安,姐。” 话落,回音渐渐淡去,回转的目光略微停顿,眺望远方。 这个夜,很安静。 第45章 海岛第12天 椰子蟹 天晴、风平、浪静,是个好天气。 姚亚楠站在浪里,看着明亮的天狠狠打了个哈欠。 昨晚是个美妙的夜晚,没有风吹,也没有惊吓,洞穴里的滴水声很催眠,她睡的很香,遇难来睡得最最最香的一次。 是个好兆头。 今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 “啊啊啊啊————” 感慨还没完呢,尖锐的惊慌就像把唢呐突然插入西洋乐器的演奏会一样,让整个舞台都只有它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姚亚楠和穆洁匆忙回上沙滩,就见王真真一手提着裤子,慌不择路从丛林里窜出来。 对,就是窜。 嗖的一下,她就从灌丛里跳出来了,油成一撮一撮的头发跟壁画上的太阳神一样,普照八方,好不耀眼。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丛林里又钻出几个人,有人还没有睡醒。 江馨然擦着眼跟着温思琪和林建飞一起来到王真真身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它就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有这么大,速度很快!” 王真真面无血色,晒得过于健康的脸上苍白很是明显,双手飞舞,吐字不清描述着把她吓到的东西。 “兔子吗?” 也就兔子能一下子就不见,而且看王真真比划的大小,除了兔子,江馨然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动物既可能出现在岛上,又适合王真真比划的这个大小。 “不是兔子,它没毛,是冰的!” 冰的? “你的意思是,它碰到你了?” 目光悄悄打量,温思琪看到王真真提着裤子的手有动静,整个人都变得有点不自在。 “王小姐,能与我来一下吗。” “你要干嘛!” 丹凤眼既警惕又羞愤,狠狠瞪着。 “帮你看看有无伤着,若是有,就不能放着不管,会感染。” 王真真跟上去了,没有一点犹豫就跟在温思琪后头又钻进丛林,留下江馨然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各自沉默。 没一会儿,温思琪和王真真就一前一后隔了半分钟都回来了。 “没有伤,应当只是单纯的触碰,就被吓走了。” 给了四人一个平安,温思琪又问王真真:“王小姐,方才你是在哪遇到它?” 王真真抬手一指:“那” 就在沙滩没多远,四五步路,一棵椰子树下,周边灌丛有半腰高,是个偷偷摸摸的好地方,人一蹲就不见影。 “当时我就蹲在这,然后听到有东西掉下来,我还没反应呢,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碰我。” 王真真指着椰子树下,干巴巴把话说完,边说边用脚踢来点东西。 温思琪几人对此视若无睹,用棍子拍打起四周草丛。 没有任何动静,四周的动物在这一刻全都失踪了一样,只有他们手里的长矛拍打出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是不是跑远了?” “可能是吧,都过去几分钟了,只要不蠢,就不会待在原地等我们来找。” 找了找没有找到,索性就不找了,一起出去丛林。 温思琪突然停下来步。 “怎么了?” “你看这个。” “椰子?” 是半个椰子壳,里面早已经空却,看起来是被剥开很久,外壳都快风干,江馨然看着温思琪的手指沿着椰壳一圈打转,随即明白其意。 第90页 这个椰壳不是掉裂,是被外力强行剥开,能剥开椰子,这个力道不简单,而且……会剥椰子的动物? “椰子蟹!” 江馨然很快就想到曾吃过的一种生物,叫椰子蟹,因喜欢吃椰肉得名,是世界最大的陆生蟹。 还好吃。 如果是椰子蟹的话,剥开这个椰子、又从椰子树上下来、还要窜得快,不管哪个都不为难它。 “你觉得是它吗?” “不能肯定,但我希望是。” 温思琪往身后看了去,江馨然也看了去,内心的希望不比温思琪小。 椰子蟹是最大的陆生蟹,再小也能够他们吃个满嘴香。 “要试试看吗?” 试着抓抓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能抓到呢? 江馨然很想试试。 “先回去,听听大家意见。” “嗯。” 如果真有只椰子蟹就在他们身边,江馨然不觉得其他人会不同意捕抓这只椰子蟹,能改善伙食,谁不愿意。 回到溶洞,五个老弱病孕都堵在洞口等着他们,一见到人来,叶雅洁就迫不及待喊去声,“喂,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受伤了,快说说!” “思琪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现在梯子还没好,又是老胳膊老腿,又是小胳膊小腿,要不就直接蹦跶不得,五个人留在这么个地方除了等温思琪她们回来,就做不了第二选择。 刚才的叫声很明显是出了急事,他们却无法一起去看情况,心下难免着急,出去的口气就不怎的友好。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不用担心,思琪和馨然在后面呢,马上就过来。” 好在,姚亚楠和穆洁都是空乘,脾气也好,林建飞也是个好脾气的,王真真又是事情的当事人,对此刻的心急就一个个安慰过来。 姚亚楠对此得心应手。 不安一下子安定下来,温思琪和江馨然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开始猜测碰到王真真的是什么东西了。 “还能什么,肯定是她做了心虚事,自己吓自己。”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踩着人骨头走路,我王真真从来脚踏实地心虚个屁!” “会不会是蛇?” “又不是狗,喜欢舔屎,蛇可看不上臭烘烘的家伙。” “十二天没洗澡,浑身跟我一个盐味的大小姐没资格哔哔歪歪。” “至少我不像某人在泥坑打过滚。” 这两个人又在扎针了。 当温思琪和江馨然回来时,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就是叶雅洁和王真真的相互驳嘴。 “你们回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 站得高看得远,洞前的野芭蕉也被砍了叶,韩唐一眼就看到并肩走来的两人,以及被温思琪托在手心的不明物。 “椰子壳?你们拿这个干什么?” 温思琪把带来的半个椰子壳递了出去,虽然已经风干得都快辨不出原貌,但十多天来见过的类似让他们想认不出来也不行。 叶雅洁就通过江馨然拿到了壳,一通把玩没把出个一二来。 江馨然把和温思琪的猜测讲述了遍。 叶雅洁登时来了劲。 “椰子蟹?嘿,这是个好家伙,够大、肉嫩、味道还不错,不能让它跑了!” “你倒是先抓住啊,抓不住说个屁。” “谁说我抓不住,别忘了,我们可是有欧皇在!”叶雅洁理直气壮拍拍蹲在身边的温随云,“只要让她往椰子树下一……” “不行!我不同意。” 话未完,温思琪便打断了话,总是温婉的笑容少见的在她唇边消失。 “妈妈……” “不可以冒险。” 温随云刚刚兴起的自豪又悻悻落下。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一看情况不对,江馨然冲又想开口的叶雅洁摇摇头打了个示意。 “啧。” 叶雅洁闭了嘴。 最后的商定是让老爷子去设个陷阱,用椰子肉当诱饵,引诱椰子蟹进入陷阱。 是个很简单也实用的套索陷阱,首先是要找个有足够韧性的树枝,将套绳一端系到树枝上,再在另一端离套圈不远的地方系上充作触发开关的棍子。 再在地上打入两根有分叉的木头,在其不远外,套圈差不多大小的距离处再立一根木头。 将一根树枝横在两根分叉下成一个门状,将用作触发的的棍子半绕过树枝,再拿一根树枝绑上椰子肉,用它抵住开关与第三根木头。 陷阱就做好了,只要椰子蟹触碰到抵住开关与第三根木头的树枝,陷阱就会触发。 速度很快,只一息不到,打了活结的套圈就会牢牢套住进入范围的东西,绳子另一端系住的树枝会让被套住的东西无法带着绳子一起逃离。 陷阱很实用,也太过实用,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触发,万一陷阱被提前触发,抓的还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不就白白错过了? “就在附近再做几个吧。” 陷阱不麻烦,绳子他们也有,椰肉也够,再做几个陷阱完全可以,两个人就足够,于是就由姚亚楠和穆洁去做了。 不能不给,姚亚楠跃跃欲试的兴奋都快贴温思琪脸上了,其他人又都一副由她安排的沉默,索性就叫给她们俩了,原本是她们去捡柴的活就有温思琪和江馨然一起去。 第91页 随后,一行人就散了。 林建飞和老爷子继续做梯子,老太太去海边捡海产,韩唐回去溶洞里编她的蓑衣,王真真刚准备要走,叶雅洁叫住了她。 “姓王的,等等。” “干什么,有屁快放。” 态度极其不耐,叶雅洁不以为意,犹是笑容满面,“你想不想抓到椰子蟹。” “废话,能免费吃到平时吃不起的东西,谁不想吃,又不是个个都跟你一样天天大鱼大肉。” 王真真翻去白眼,说时咬牙切齿,像是对命运不同的不忿,又不像是。 叶雅洁没管她的不满,只听她想抓,就更加高兴了。 “喂,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抓。” “什么意思?” 狐疑的打量望了去,王真真突然一转视线落到叶雅洁身边安静蹲着的温随云身上。 “你们这些喝人血的资本家真就没有一点良心! 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利用她女儿为自己获取利益,就该让你死在那座岛!” 就像回到开始的样子,王真真毫不掩饰自己对叶雅洁的厌恶。 叶雅洁也不由她性子给好脸色,当即反骂回去:“放你狗屁!利用你,我也不会去利用个孩子!别用你那颗装满人性垃圾的脑袋来思考我的行为,姐姐恶心!” “你恶心?你确实恶心,孩子她妈明明白白告诉你不要拉她女儿去冒险,你还拉她去找椰子蟹?你不恶心谁恶心。” “你——” “不、不要吵架……真真姐姐不要怪叶姐姐,是我让叶姐姐带我去的。” 被两个人突然的争吵吓了一跳的温随云回过来神,急急忙忙拉住了叶雅洁并为她辩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你这是在纵容一个资本家对人命的玩弄。” “不是的,叶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是我想帮妈妈,但是我还小帮不了妈妈什么,但是我运气好,所以才让叶姐姐来找真真姐姐帮忙……” 孩子的想法很容易就看出来,说了谎的心虚、想要帮上忙却帮不了什么的失落,王真真看得出来。 尖锐的刺缓缓落下,她瞪向叶雅洁。 “喂,你有什么主意。” “冷血无情的资本家需要什么主意,当然是看人用人啊,一辈子翻不了身的打工仔。” “除了利用人,你们资本家就一无是处!” “会利用人就行了,喂,过来帮个忙,帮我们下去。” 友好互惠的合作短暂建立了,韩唐躺在溶洞里,看着已经没有背影的洞口,又叹了口守密者无奈的叹息。 又听到了…… 第46章 海岛第12天 决定人生的人 一个人一根棍,打得草木簌簌响。 穆洁听到了声,往声发来的方向探了探。 灌丛生的太高挑,又有枝叶挡了视野,穆洁只能看到两个黑色的脑袋一前一后,不晓得打的什么主意,长矛在植被来来去去。 “怎么了?” 穆洁往看到的两颗脑袋投去示意。姚亚楠顺着看去,一颗脑袋嗖地就钻下灌丛不见踪影,只听从那传出声意义简单、粗暴的低呼,紧随着就传来王真真压低的责备。 “真就是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啊,会不会走路,登断了脊柱别想我把你拖回去!” “你拉我一把我就不会登断脊柱,少在那乌鸦嘴。” “叶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老娘是心脏不好,不是骨头缺钙,没那么容易有事。” 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悄悄张了张嘴,“她们要干嘛?” “椰子蟹。” “不是吧,真就相信欧皇血统?运气又不是想来就来……哎,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穆洁拔起插在地上的长矛,蓦然挺起的气势顿时就给了姚亚楠极其不好的预感,急忙拔起自己的那根长矛跟了上去。 椰子蟹,危。 “真是的,这里怎么会有个坑。” 借助长矛的支力站起来,叶雅洁拍拍屁股,看着地上坑洞抱怨了句。 坑洞不大,就半只脚差不多,不过有点深的样子,刚才这一跤半只脚都进去了,也没顶到的感觉。 她用棍子往里边戳了戳,洞穴不是直下,是通往别处。 “啊,小兔子!” 突然欣喜愣住了四个大人。 匆忙回神,就看到温随云钻进了灌丛后。 “哎,等等!” “别乱跑!” 王真真急忙追上,穆洁和姚亚楠紧随其后,一看到都跑了,叶雅洁赶紧把长矛从洞里拉出来快步跟上。 “看到了,在那边!灰色的!” “别让它往林子跑!往外赶!” “真真往你那边去了!” “滚尼玛!” 拨开一株叶,叶雅洁就看到王真真棍子一抡,横扫竖敲带挑沙,飞沙走石好不讲武德。 奈何那只兔子灵活的很,连蹦带跳轱辘滚,王真真的攻击全打了个寂寞,挑起的沙子飞了姚亚楠一腿。 “渣渣,让开我来!” 叶雅洁加入了战团,但她跑不了,就守住兔子可能往深处钻的地方,用长矛不停挑起泥沙干扰兔子的路线。 五人合力一齐将兔子赶向了沙滩。 “林大哥、阿公,快!快抓住那只兔子!” “哪呢,哪呢。” 第92页 “去那边了!” “它要往丛林!快快快快拦住它!” 激动的喊叫此起彼伏,随海风传向了溶洞,传向了林深处。韩唐探出了好奇,温思琪和江馨然对了个疑惑。 “出什么事了?” “去看看吧,听她们的声音,想必是遇到好事情。” “嗯。” 两个人抱着柴一齐往沙滩回。 刚走没几步,沙滩那突然传来句惊呼: “随云,小心!” 啪啦啦—— 干柴啪啦啦掉了一地,身边突然捎起一阵风,江馨然顿时就只看到个背影在植被的遮掩里若隐若现。 “等等我!” 江馨然急忙扔了柴,箭步追上。 夸过树根,越过石头,穿过灌丛,沙滩映入眼帘,一群人在沙滩上如同跳大神,四肢飞舞。 江馨然顺着他们跑动的轨迹看到了一只被被围追的灰色兔子,个头不小,四肢矫健,和家养的兔子全然不是一个级别。 要围不住了,圈子从圆变成了扇,一群人追再后头,通往丛林的路没有人。 “温思琪,斧头给我。” 听到声,温思琪下意识就把斧头交给江馨然。 只听耳边呼伦一声响,斧头被摔了出去,噔地下就插进兔子前进的路上,就差一点擦到兔鼻子,吓得兔子猛地一个蹦跶,折返了回去。 “它回来了!” “快抓住它!” “那边!” “别给我挡路!” 还是一样,乱糟糟。 看到温随云活蹦乱跳的样子,温思琪放下来悬起的心,站在丛林边,看着她们折腾,七手八脚一通乱。 折腾半天,兔子还是跑了,嗖的就没了影,徒留一帮人唉声叹气,要么坐、要么躺在沙滩上喘气。 早饭没有吃饱,刚一折腾,力气全没了,累。 “好可惜……” 耳廓轻轻动了下,姚亚楠装作没有听到身边人的遗憾。 叶雅洁倒在地上,起伏着虚假的胸围安慰担心自己的好姐妹,眼角余光偷偷瞄向被温思琪拉到一边的温随云。 “怎么下来了?” “对不起……” “妈妈只说过不许冒险,但没有不许你下来,你没有做错,就不需要跟妈妈道歉,妈妈问你,是只想知道你下来的原因。” 轻轻落在头上的手掌不轻不重,就如飘在耳边的温柔,让温随云的胆子蹭蹭膨胀。 “妈妈,我可以进丛林抓椰子蟹吗……我不会进太深的也会小心跟在叶姐姐她们后面不会乱碰东西。” 生怕母亲会不答应,温随云又急急忙忙不带喘的添了句。 温思琪没有急着回应,就蹲在温随云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沉默。 温随云也不逃避跟母亲的对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每当自己想要做什么、要什么的时候,母亲就会这样看着自己。 曾经问过为什么,母亲说想看看自己的意愿是不是坚定,如果不是,就不会同意; 如果是,那么就算出了不好的结果,她也能知道自己不会推卸错误。 自己做的决定,就算结果不如意、会后悔,也不能抱怨别人没有阻止。 这是母亲经常告诫她的话。 “告诉妈妈理由。” 好许,沉默被打破,她欣喜地回答说:“我想帮上妈妈更多的忙,也想帮大家更多的忙,还想和叶姐姐她们一起抓椰子蟹、抓小兔子。” 温思琪抿着嘴,沉默好许。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过必须答应妈妈,一定要小心,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以碰不认识的东西和鲜艳的东西。”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 大大笑容粲然的挂在小脸上,让看到的人不由跟着会心一笑。 “去吧,去和叶姐姐一起抓椰子蟹。” “嗯。” 小家伙连蹦带跳跑到了叶雅洁身边,后者望来了古怪的注视,没过一会,她就转开了,带着温随云,招呼上王真真,气势昂昂又钻进林子。 穆洁跟了上去,姚亚楠急急忙忙提上棍子跟上。 随后,老爷子和林建飞又回去搭梯子,老太太也提着装有几个扇贝的塑料瓶,杵着长矛回去浪里找海产。 江馨然走到温思琪面前,“你不怕她出事?” “是人都会害怕,但是她想去,很坚定,我没有理由阻止她。” “那你之前为什么阻止。” 温思琪回过头看着江馨然,“我阻止她冒险是我作为母亲对孩子的安全必须承担的责任,之前她没有反抗,是她选择我为她指引的道路。 现在不一样,她选择自己成长,作为母亲,我替她否定过、也告诫过,该指引的责任我都做了,人生道路如何选择方向,由她自己决定,不是我。” “成长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受伤的时候。” 人走了,温婉且沉重的话声也随风散了,江馨然看着温思琪走进丛林的背影陷入思考。 人生的路是否都是自己决定? 在此之前,她一定会否定,因为家人会在很多时候替你决定你该怎么走,而你只能选择听从。 但是,温思琪刚才的话让她幡然明白,家人决定的路仍无法决定你的人生,是你选择听从家人的决定、屈服他们的决定。 第93页 决定人生的人仍是自己。 但是,不是谁都能遇到一个开明、还舍得对自己狠心的家长。 “原来,一直是我在依靠别人。” 江馨然笑了,好似放下了什么东西一样她轻快地跟上温思琪。 不过,只是责任吗? …… “喂,小鬼,你妈怎么就突然同意你乱来了?” “因为我很坚定啊。” “啥?坚定?” 什么鬼玩意? 叶雅洁看不懂这对母女的思维模式,坚定就同意乱来了?这母亲当的也太不负责了。 一时,眼神略显不忿。 温随云没有看到,犹自开心地说:“嗯,坚定,妈妈知道我会对自己决定的结果负责,所以才会同意我跟叶姐姐和真真姐姐一起过来。” “你懂什么叫负责吗。”叶雅洁撇嘴。 “我知道,妈妈说过,不管结果好坏,都不许推卸给别人,这就是负责。” 理直气壮、信誓旦旦,让叶雅洁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啐了声:“人小鬼大。”就不再搭腔,倒是王真真这边却开了口。 “你有个负责的好妈妈。” 说话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柔和,让叶雅洁差点没把眼贴到王真真面前,好好扫描一下是不是真人。 不过下一秒,她就息了被夺舍的念头。 “看什么看,看你妹啊看!” 得,是真人。 叶雅洁撇撇嘴,没有理会她的刺,就拍拍温随云的肩膀,“小鬼,到发挥你运气的时候了,棍子给你,使劲往植物里戳。” 说着,她把手里最长的一根长矛递给温随云。 “好~” 温随云伸出双手抓住长矛。 棍子很长,有两米,又比她手掌要粗,拿的不稳,脚下的步子霎时跟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连带手里的棍子都舞出了王真真之前的风范。 “喂喂喂,小心点,别打到人!” “快把棍子扔了,别摔了!” 温随云不知道听见了没,仰着脑袋看着棍子把自己带得蹬蹬退,退了几步,她就噔的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棍子尾端没入土中。 不对。 感觉撞到什么,温随云用棍子向后用了用力。 “叶姐姐、真真姐姐,好像戳到什么了。” 上去的脚步突然一顿,四目相对,她们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法抑制猜想的欣喜。 “快起来!” “来人啊~干活啦~~” “来了来了~” 随着两段高声呼应,丛林的边缘又一阵闹腾,一如刚才乱糟糟的样子,几道身影在植被中交错。 “那边!” “小心它钳子!” “让开!” 江馨然手腕一甩,石斧呼啸顺着风的轨道掠来,一根尖锐的长矛如箭矢紧随其后,哚的一声扎进它迅捷前进的腿间。 林建飞扔下木头,举起石斧气势汹汹扑去凌厉。 是一只很大的椰子蟹。 第47章 海岛第13天 经期 椰子蟹吃完了,当天晚上就吃的一点也不剩,肉质不错,就是味道太淡,没有调味料辅助,又缺少油脂的肉只有蛋白质本身的味道,没有期望中的美味,肉也不够11个人饱顿,还花了大量精力捕抓、分尸、熟透……很亏啊。 不过,亏就亏吧,至少换来了快乐,还有齐心协力后的一份期待,这些不是光靠吃就能换来。 温思琪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月落日升,又一天开始了,踩着刚搭好的梯子下去溶洞,温思琪伸了个懒腰。 溶洞前的野芭蕉被砍了身,又断了几棵树遮挡的枝,视野因此变得明亮,连空气都没了开始的沉闷,令人神清气爽。 是个适合散步的早晨。 “唐唐,可以下来了。” “好。” 韩唐扶着岩壁,背对丛林向下伸去脚探了探,踩到梯子的踏板上。 梯子是昨天临近入夜的时候全部搭完,踏脚的横木卡在凿好的凹槽里,再用绳子将其牢系。 很稳固,就连挺着肚子的韩唐踩在上面都没要断掉的不稳。 扶着韩唐下来楼梯,温思琪正要往沙滩去,姚亚楠叫住了她。 “思、思琪,等等!” 语速很急切,音调却是很小声,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连视线都跟着声音一起飘忽。 “怎么了?” “那个……那个……你能上来一下吗?” 姚亚楠很不好意思,往海滩迅速探了眼又迅速收回,脸颊泛起了微微粉嫩。 温思琪看着她的样子一番打量,突然明白了意思。莞尔一笑,刚要爬上梯子,就见到穆洁站到姚亚楠身后。 “她来月经了。” “小洁!不要用这种平淡的口气说出让人羞耻的话啊!” 姚亚楠羞红了脸,双手更是不知道放哪去,还好这个时候唯二的男性都跟老太太去沙滩准备烧水了,溶洞里外只有她们几个年轻女性,要不然怕是找不到这颗脑袋了。 “都是女人,没什么不好意思。” “那也不要说的那么大声啊!我会……会不好意思的啊……” 她整个头都要低到胸口去。 温思琪莞尔失笑,“不要不好意思,说不定我们中明天就会有下一个人遭遇此事。” “我们有必要好好商讨下经期问题。” 第94页 他们中多是女性,除了老太太、韩唐和温随云,一个老一个小,一个怀着孩子,其他六人随时都需要为亲戚的到来做好招待的准备。 之前因为大家都想着怎么活着,也没谁的亲戚不和时候来探望,以至于她们都忘了女性在野外需要多考虑一个问题。 月事。 这个只要身体不出问题,也没有要给礼钱的小祖宗在,就一定会和富人家的某些穷亲戚一样,隔段时间就来讨个钱逗留几天的,讨厌的大姨妈。 一群人坐在溶洞里开始讨论关于经期时需要面对的问题。 首先就是卫生巾,她们在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这个在平时从未让她们苦恼过的玩意此时成为最大的难题,总不能用那些飘上岸的玩意吧? 先不提量的问题,光是上面残留的痕迹就足够让她们不做思考。 “需要棉花吧,不然会漏出来的吧……” “这鬼地方哪来的棉花,有条布算不错了。” 叶雅洁托着下巴,难得没有驳嘴。 “不,如果岛上有木棉树的话,我们就能得到些棉花。” “木棉树?” “木棉?” “对啊!木棉树的果子里会长棉絮,只要把它的棉絮摘过来,我们不就有棉花了吗!” 温思琪的话让她们看到希望,叶雅洁更是来了劲,整个人精神抖擞。 但很快,她们的欣喜一落千丈,江馨然泼了冷水。 “但前提是岛上有木棉树,而且现在都是八月中了,我记得木棉树的落期是在五六月份,两个月时间,不知道那些棉絮还在不在。” 对哦,岛上有没有木棉树还是个问题,万一没有呢?她们总不能等着老天把木棉树送过来吧。 情绪明显就降了个档。 姚亚楠更是一脸难受地左右扭着身子,“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求太滋润,只要它不流出来就好,不然太丢人了……” 说着,她捂住了脸,双腿还浑不适扭擦了擦。 没一会儿,又起了个声,是穆洁。 “月经带。” 被溶洞的岩石传回来的声音少了分清冷。 “那是什么?” “真就无知的大小姐,卫生巾出现才多久,在我们奶奶那一辈用的都是月经带,有的农村到现在都还用着,就算你没用过,也总该听过吧。” 嘲讽如约而至,听得叶雅洁脑神经突突。 “真是不好意思啊,生来就在富裕家庭的我,对于你们穷人家某些理所当然的事情的确无知,而且我很庆幸我对这方面的无知!” “呵。” 王真真冷笑了声,自个儿就结束了嘲讽,让刚准备劝劝两个人的温思琪只能把话堵回喉咙。 轻轻看了眼王真真,温思琪扬起笑意接下话题,“咳,月经带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我们需要不止一条布来做月经带。” 视线从她们身上一掠,一股不祥的预感随之浮现在她们心头。 “不知各位介不介意穿个露脐装?当然,也可能会更短一点。” “你要干嘛?” “你要干什么?” 叶雅洁和王真真默契地一起瞪起了眼。 两人的警惕还没在溶洞里消散声,又一个声音紧随而来。 “你是想用我们的衣服来做月经带?” 除了这个,江馨然想不到其他,而且温思琪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不需要她再费心思去想。 “嗯,多做几条,一来可以隔日更换,避免滋生细菌;二来避免撞期时无备用的尴尬。” “我同意,不过,到时候请给我多留点布料。” 韩唐笑了笑,撑着身子坐起,她穿的是宽松的孕妇装,衣服比她们都长很多,大腿都快全包裹进去。 “这是自然,总不能叫你和孩子给冻着。”温思琪言笑道。 “这个……我和小洁倒是没意见,我们这还有两条丝巾应该也能派上用场。就是我们该怎么清洗,总不能用海水吧,感觉会很不好。” 这也是个问题,而且还是最重要、最首要的问题,卫生。 在野外,最怕的就是细菌感染,口腔、伤口,这两个是最常见,也是大自然对人类不分男女的一通乱杀,唯独某个部位,女性需要比男性更加注意细菌的感染,而且每个月必不可少要清洗下身,这水总不能一直用海水吧? 本来平日里的生活就已经够不卫生了,洗澡就不提了,十天半个月不洗的人大有人在,别的也不提,就说上厕所吧。 上完厕所她们要么直接上树叶擦擦,要么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在边上擦一擦,再去海里漂一漂,经紫外线杀菌后下次再用;如果是小号,大多时候更是直接裤子一提了事…… 这个时候要再随意,习惯了城市精致生活的身体不知道遭不遭得住这座岛屿的考验。 而且,她们也有一~点点不愿意这样。 温思琪考虑了很久,被温随云喊来的老太太都呆这好一会儿了,还都跟她们说了怎么用草木灰包进月经带里吸收血液,防止血从月经带漏出来,用过了后就把灰倒出来,把月经带洗一洗晾干再装新的灰。 她说这是她年轻时因为家里穷,姐妹们用的方法。 也许很实用吧,东西都有现成,是现在这个条件下已经不错的办法,但用起来舒不舒服、卫不卫生是个问题,她们很犹豫。 第95页 就在她们犹豫时,温思琪拍了手。 “这样吧,月经带就按阿婆说的做,里边的东西少放点便是,每天更换下来就用清水烧过的水清洗,还有丝巾就当擦身的布,也用烧开的热水烫一烫,再擦净身体。” “这……会不会太浪费水了?” 本来水就不多,溶洞里的滴水虽然快,但一天滴的量有限,蒸馏器也就一个,蒸上一天也不够他们分,要再加上月经带和下身的清洗,这水的消耗就更加大,绝对会入不熬出。 不管是姚亚楠还是其他人,都不否认很想实行温思琪说的办法,但比起这个,水更加重要。 “在岛上的生存我们已经可以做到,现在我们想要生活,想要更好的生活就需要发动我们的脑子和双手。” 温思琪指指自己脑袋。 生存需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太好,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这座岛的资源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 但生活不一样,它比生存要体面,要享受,想要把生存变成生活就需要脑子带动双手,而这就是人类为什么不只是动物的原因。 “你想怎么做?” 众人蠢蠢欲动。 “我想在这两天里再弄几个蒸馏器。” “陶?” 江馨然迅速想到来这座岛之前雨天,她们幻想在这座岛上拥有的东西之一,陶罐。 “嗯,我们往丛林再深点的地方去找找土,说不定可以找到。” 这座岛远比上一坐大,面积一大,拥有的东西就会多,也许在丛林深点的地方就存在合适做陶的东西。 只要有了土,蒸馏器的容器就有机会做出来,不止如此,出气的导管也可以用土试做看看,或许冷凝的效果会比塑料管差,但就算如此,也可以将冷水池扩大一些,让导管能受到更多的冷却范围。 “除此之外,我还想在这座岛上转一转,去寻找更稳定的水源。” 第48章 海岛第13天 水道 当雨水渗入泥土,很可能会在地下汇集形成地下水,而当它渗入山岩时,则可能会出现在山岩的某个洞里滴落,但是渗入的雨水终会在某个时间里因为失去补给而终止。 当然,如果是雨季频繁的岛屿,山洞里的滴水或许会持续长久些时候,他们找到的溶洞里的滴水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一开始温思琪也是这样想,在经过两天的观察,她觉得不单是雨水渗透的滴落,溶洞里滴落的水速不算快,但绝对说不上慢,若是雨水的渗透滴落,以这种速度早该完了,可是以滴水的迹象来看,它显然不只是雨水渗透。 也就说,溶洞的滴水有一条水脉供给它浪费,这条水脉极有可能是从火山口那边来,这就是温思琪为什么在有蒸馏海水的方法下还要去找水源。 听过温思琪的分析,江馨然等人各自思考片刻又商量了会,同意温思琪寻找水源的决定。 一个稳定、还不用费力的水源,并且可能长久为他们使用,怎么看都比蒸馏海水要值得选择,就算水质差了点,最后都是要烧一遍,放你,你不选? 至于人选嘛…… 将关于用水及寻找水源的事情告诉林建飞和老爷子,两人对此都没有反对,林建飞还加入了去寻找水源的队伍,还有江馨然,三人一组等找到适合做陶的泥土后,他们就可以出行了,其他人留守营地。 分配好接下来的目标任务,一行人就开始这一天的活。 去丛林寻找制陶用的土就是由温思琪带队的水源搜寻小队,在分配好事情后就出发了。 三人离开后,其他人就准备干起自己的事情。 老爷子负责蒸馏海水,趁海水加热的空档,他将温随云捡来的那张渔网重新修补,只要把它断掉的地方都重新连接上,就可以乘着木筏去离海岸远点的地方去捕鱼。 就是遗憾速度慢了些,渔网线太细,缠的也乱,老人家的眼睛看不过来,水都烧开一壶了,才接上几处断线,你重新拉开的部分更是只见个边角。 老太太在编织背篓。这座岛远比上一座大,就算绕上一圈都可能需要一整天,或者一天还不够,何况是要从雨林里找水,这个时间一定不止一两天,在这个期间不可能不喝水,路上有没有水是个不确定素,所以就需要个篓子多装点水一并带去。 编篓的材料就是丛林里找的藤条,这玩意里边多得是,将弄来的藤条拿出几根较粗的交叉摆成星形,再将其交叉点用树皮捆扎,然后再拿以西藤条顺着橡胶的藤条螺旋编上去。 编法很轻松,老太太很快就编了个轮廓出来。 韩唐则坐在她身边的一棵椰子树下编织草鞋。 相较晴天可能派不上用场的蓑衣,成天往丛林里钻的他们更应该有一双护脚的草鞋,尤其是即将去探岛的三个人,蓑衣的工程就被放到了一边。 草鞋的编织方法,是学自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荒野求生的视频,UP主除了摄影设备,就不带任何东西进入南疆的一座原始雨林生存,从头到脚一身装备多靠脑子和双手制作,草鞋是其中一个,也是她在闲来无事跟着尝试做过的,记忆很深,正好派上用场。 编织的工具托老爷子在昨晚赶工制作,用烤后变得柔软的树藤做了个绣绷,也就是曾经的刺绣工具,这样能更方便草鞋的编织。 再用树皮在绣绷上做一些横竖交叉的经纬线,并在此上进行编织,因为有过动手的经历,在这方面上她似乎也有不小的天赋,此时再回忆起来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信手就来。 第96页 也就速度慢了些,毕竟扎的要紧凑些,花费的时间比用两只脚做固定,随便编一个要耐用,也不易被树枝从缝隙穿过扎到脚。 而且,她现在也够不到脚。 听说还有别的方法,就是她不会。 树皮的来源则是靠王真真和叶雅洁去扒,丛林里有不少细皮嫩肉的树,不用走太深,抬眼就能瞧见一两棵,长的也不是很粗,多下几斧头批开皮,叶雅洁再用手扒开,不用很用力就能扒下一大块来。 两个人合作融洽,就是爱说了点,跟着穆洁一起来砍柴的姚亚楠就在她们附近听了好半天相互的亲切问候。 然后剥来的树皮再由温随云撕成韩唐需要的大小。 这时太阳还不大,挡在东侧的山壁更将阳光遮挡,拉长的阴影使得沙滩颇有几分凉爽,这份凉爽为他们作业带来更迅捷的效率。 …… 丛林里,过去半小时的穿梭已经让温思琪三人听不清晰海浪的声音,更加茂密的植被将光线遮挡得只剩浅薄的影子,前进的脚步放慢了很多。 “林大哥——” “小心!”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紧随响起,随之而来是背后的拉扯与胳膊上的拽力,林建飞赶紧收回还没落地的迈出的脚。 “是有什么东西吗?” 视线转转,林建飞没有发现什么,耳边只有从进入丛林起就鸣叫不停的虫鸣以及其它声响,无法从中辨别是否有其他生物靠近。 温思琪看了眼江馨然,后者撇开了对视,径直抬起手朝着林建飞右前方半步外的一棵灌木,“有条蛇,绿色的。” 林建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条蛇,就游走在灌木上,行动迅速,此刻还在往他们这边看,吐着长舌。 是条挺纤细的蛇,乍一眼有点扁的样子,像条蛇里的海带,全身绿色,混在以绿为主的灌木里,就像变色的蜥蜴难以发现存在,要不是温思琪和江馨然拉着,说不定他就碰过去了。 “竹叶青?” 绿色的蛇,林建飞下意识就想到有着最优雅的名、分泌最强毒液的蛇,也是他印象里唯一能找到的符合眼前这条蛇颜色的蛇。 “看起来不像是,我记得竹叶青的体型没这条细长,尾部也不是纯绿,而且头部好像也比它要大。” 温思琪略微观察,发现这条蛇与记忆里的竹叶青有些许不同,尤其是尾部的纯绿色,和竹叶青有点黄的尾巴有明显区别。 “会不会是绿瘦蛇?我在图片上看过像它这个样子的蛇,名字是叫绿瘦蛇,有轻微毒性。” 江馨然靠的比较旁边,是蛇攻击的范围外,也就比温思琪和林建飞靠的更近些。 “还是绕一绕吧。” 不管眼前这条蛇是不是绿瘦蛇,为避免被当做入侵者带来不必要麻烦,温思琪觉得有必要退一退。 而且,她不想再跟蛇打任何交道。 摸摸手臂,几天前触碰过的凉滑此刻又浮现感觉,鸡皮疙瘩噌噌就起来了,温思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就先绕了步。 林建飞赶紧跟上,江馨然则看了会头也不回的温思琪才迈步跟上。 三人是沿着山壁走,一来可能会发现供给溶洞滴水的水脉,二来沿山壁这一带的土壤都比较湿润,说不定就有合适的黏土。 不过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到一处合适制作陶罐的黏土,不是沙子掺的太多,就是混的颗粒过大,捏一把能明显感觉都是滥竽充数的劣质货。 虽然可以将土进行浸泡搅拌再过滤,将得到的泥浆晾干可以换得颗粒较小的泥土,但这样一是浪费时间,一个他们没那么多水给它浸泡又搅拌,又没有合适的搅拌容器,总不能把烧水的桶拿去搅拌吧。 一边前进,一边隔段路挖点土壤看看合不合适,三个人又走了大半个小时。 已经是海岛九点多,他们终于在一处有水流冲刷过的痕迹的地方找到合适黏土,而在它不远外能看到一个水洼,明显比在上一座岛上找到的水洼大很多,说是个小水池也不为过。 在水洼的另一端,温思琪还找到条快消失的水道。 根据看到的痕迹,温思琪他们猜测这条水道在很久之前可能是条溪流,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水脉改道不再经过这里,只剩雨水下来时才有水流经过,经年累月,水道越来越小,又有水渗入土地,到水洼的另一头就找不见痕迹。 三人心中由不得为这个猜测感到一阵欣喜,如果真是猜想的那样,那附近,或者再远点的地方一定存在条溪流。 这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水源的事我们暂且放放,先看看土合不合适做陶罐。” 是不是真有条水流?水流又在哪?这些都还是不确定的猜测,验证需要点时间,但不是现在就去寻找,温思琪第一时间将激动压下。 俯下身抓起一把土。 正巧前段时间刚有一场暴雨,雨水流过这里,挖开水道上一层的泥沙,能感觉到泥土的湿润。 捏一捏,没有多少沙质,有不错的粘性。 “就用这里的泥土试试吧。” “好。” 林建飞放下带来的铁桶,开始刨土。 这个桶是跟渔网一起被温随云找到,当时扁的不像样,是林建飞花了点时间勉强将它敲回原来的大概模样,可惜当不了水桶,有漏洞,不过还能装土。 第97页 一个地方能挖的黏土不多,挂去上一层泥沙,挖出几块黏土,再里就又是泥沙,粘性不足。 好在这条水道有点长度,挖的土装满了一桶,还有小段没有开挖。 “就先这些吧,我们先回去,再拿几个瓶子回来把水也接点。” 除了这个桶和手里防身的长矛,以及一瓶让他们解渴的水,就没再带任何,水洼里的水肯定是没法在这趟一起带回去,必须得再走一趟。 庆幸他们一路走来都是沿着山壁前行,虽然在之前绕了一下,但在最后又绕了回来,不用怕迷路,也不必多此一举做向标,直来直去就是。 江馨然二人自是不反对,相继点了头,林建飞抱起桶转身就往回走,温思琪走在最后。 第49章 海岛第13天 陶罐 捏泥巴了。 老爷子和穆洁一起搬来块表面较为平整的石块,将温思琪三人带回来的泥巴从桶里挖出块巴掌大放在石块上,倒上点水使其湿润,桔子皮似的老手一边挑出触碰到的沙子,一边开始揉捏土壤。 “先把土揉一揉让它变软,也不要太软,适中就好,还要把里边掺的气排出去,不然泥巴里都是气,烤的时候容易炸。” “我那老哥当年是这么跟我说,不过人老了,时间也长了,有些东西都记不得清楚,就先做两个小的试试看看,免得浪费。” 老爷子边说边揉着泥巴,随时间过去,气息开始有些喘不上来。 揉泥巴和玩泥巴是两个概念,前者是个力气活,没点力气是无法把泥巴揉好,老爷子人老了,这些天没真正吃过一顿饱,力气已经跟不上,林建飞和温思琪、江馨然拿着瓶子又去接水了,剩下的不是老弱病孕就是老弱病孕,能上力的只有姚亚楠、穆洁和王真真。 姚亚楠又不合时候来了‘亲戚’探望,要再干力气活,指不定来的跟欢快,穆洁就把她拉住不许她乱动,准备自己上阵。 可还没蹲下身呢,王真真就一屁股坐在了老爷子让开的位子。 “都让开,就你们一个个城市里的千金小姐能干什么力气活,让开,别碍事!” 啪的一下,泥巴砸在了石块上,发出一声清脆将不讨耳朵喜欢的尖锐压了下,指甲里混着黑泥的双手开始了揉捏。 揉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喊了停,说是可以捏坯了,王真真才停下手,一脸难受扭扭胳膊。 老爷子将揉好的泥巴挖出一块在手里搓成个网球大小,又将网球搓成个橄榄球,在有个大概模样后,老爷子又用手指在球顶往其内部掏洞,洞口越掏越大,橄榄球又向着网球发展。 “这叫手捏法,需要靠手感,手感不好就做的粗糙,以前用的最多还是用泥条盘的,叫什么……什么盘筑法,不过只做个试验品就不用盘筑了。” 小陶罐在老爷子手里慢慢成形,很小,巴掌个大。 最后,老爷子又在陶罐外划了几道痕,听他说这是防止开裂,她们不懂,反正听着就是。 “好了,下面把它放到通风、干燥的地方让它阴干,等阴干好了就可以放火里烧制了。” “阴干要多久?”叶雅洁随口问了句。 老爷子犹豫了下,“嗯……大概一个星期吧?” “这么久?!不是当天就能成?” 听到叶雅洁的惊讶,老爷子脸一正,道:“哪有这么容易,泥巴里的水还要让它先走掉,这个走的过程不好快,快了就容易失去平衡,这边水多那边水少,烧制时容易坏。” “不能晒干或者用火烘干吗?” 一个声音从丛林后方传了来,老爷子扭去头,见到是温思琪回来,就皱起眉头好一番思考。 “是不行吗?” 见老爷子半晌没有回声,温思琪以为不行,便有些遗憾。 在陶艺这方面她从未了解过相关知识,可以说是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以至于对制陶的过程想的过于简单,有的地方甚至天真,觉得只要有了合适的泥土就能做出陶罐,事实也确实可以做,只是她把时间想的太容易。 是心急了吗。 暗道一声,心里刚准备改变计划,就听老爷子说:“倒是可以试试,用火来烘干。” “可以吗?” “我有听过烘干的方法,不过没有见我那兄弟用过,不敢肯定,可以试试。” 老爷子没有自信,看着陶罐嘀嘀咕咕像在琢磨方法的可行度。 太阳的温度不好控制,但火可以,在老爷子确定后,他们就又帮着去堆垒火堆。 在火堆四周垒好石头,老爷子将做好的陶罐斜放到石块上,自己也坐在火堆边看着火温,不时给陶罐转个方向,尽量让面受到均匀的烘干。 为保证泥巴里的水都散去,烘干的时间很长,从中午一直烘到太阳西落,海面染上一片橙黄,老爷子才把陶罐从火堆拿开,又让它在一边放凉会。 同时,老爷子在火堆旁又挖了个小坑,在四周重新用石块围了个小堆,待到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他从火堆弄了点带火星的草木灰倒进坑里,把陶罐盖上去,再在陶罐上铺上树枝,铺的满满,然后将边上的火引来开始烧制。 因为没有烧窑,老爷子直接就选择扔火堆里烧,这样的温度不如窑烧,需要的时间也就长些,直到夜幕降临,整座岛屿陷入昏暗,沙滩上燃烧的火成为唯一的点缀,老爷子还坐在火堆边看着火。 第98页 “阿公,吃饭了。” 温思琪端着个椰子碗过来。 时间才六点过半,天色却过早暗下,连风都变得大了,山壁挡不住,温思琪估摸最迟明早就有一场雨。 “诶,好、好。” 老爷子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温思琪递来的椰子碗和筷子。 今天的温随云没能发挥她欧皇血统,晚餐是一锅棕榈芯,没有海鲜,连贝螺都见不着。 温思琪看了看火堆,在老爷子身边坐下,“阿公,还要烧多久?” “再烧一会吧,过会我就熄火,掏出来看看。” 老爷子往碗里吹了口气,就端起碗往嘴里吞了口热水,又夹起块棕榈芯嘎吱嘎吱响,话都说的有些含糊。 温思琪就坐在这儿等了。 没一会儿,江馨然带着温随云和叶雅洁也来过来了,都在第一时间往火堆看去好奇。 “这还要烧多久呢,都快烧一天了。” 叶雅洁从边上的柴堆里抽了根枝就往火堆边缘戳,没敢戳的太深,怕碰坏了陶罐,就在火堆边缘戳了戳。 “马上就好了,再等等就好。” 老爷子放下碗筷,就站了起来围着火堆绕上圈。 又过去大概几分钟吧,老爷子从火堆拿起把柴交给温思琪,又长矛拨开剩下的柴火、打灭。 温思琪举着柴靠近火堆,光线不是很好,草木灰又把陶罐盖成一个颜色,肉眼有点难寻。 老爷子用长矛缓缓扫了一下,只听风浪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老爷子顿时喜上眉梢,不管灰堆里的余温,就伸去手从草木灰里抓起个东西来。 “成了?” “成了,没裂。” 粗糙的老手抚摸着陶罐并不光滑的表面,老爷子一张老脸欢欢喜喜皱出朵老菊花来。 运气很好,陶罐没有炸裂,体表也没发现裂痕,一次很成功的烧制,好到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阿公,给我摸摸,快让我摸摸!” 叶雅洁迫不及待就向老爷子伸去手,激动的样子比温随云还像个孩子。 “不要急,不要急,都有,都有摸。” 老爷子笑呵呵将陶罐交到叶雅洁手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在转交一件宝物而不是个又丑又小的破陶罐。 陶罐没有经过打磨,表面有着明显的糙粝感,小小个个,在火光的照耀下还土灰土灰,毫无一点精致,放在平常,叶雅洁连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叶雅洁却对它喜爱非常,左摸摸右搓搓,爱不释手。 “它娘的!老娘终于可以不用再像个叽吧野人一样了!” 叶雅洁很开心,开心得满口粗鄙,让江馨然好不诧异。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着身边有点陌生的姐姐沉默。 半晌,江馨然看到王真真他们来了,看着站在火把边上,被火光照映激动的刻薄的脸,江馨然突然笑了,不再纠结叶雅洁的变化。 这样也挺好。 沙滩上,除了养胎的韩唐和被‘亲戚’限制的姚亚楠外,其他人都在了,陶罐在每个人手里都过了圈。 老太太乐得跟老爷子一样,菊花朵朵开。 王真真一拿到手,叶雅洁就又和她怼起了嘴,关系差得让人怀疑很好。 林建飞对陶罐敲了敲,听着陶罐清脆的回应,他脸上那道刀疤又拧出了狰狞的凶悍感。 穆洁少见的露出了个职业外的微笑,很浅、也快,像一闪而过的流星,眨眼就没了踪迹,让江馨然差点以为是错觉。 而让江馨然在意的还是温思琪的笑,一样的浅,一样的开心,却给她其他人没有的沉重,好像有个重担从温思琪身上拿开,然后身上还有很多的重担,温思琪就在这个重担被拿开的瞬间喘了口气。 “怎么了?” 感觉到有人看自己,温思琪顺着感觉看过来,就见到江馨然目不斜视看着自己,没有小说里描述的深情凝视,倒是有几分好奇的探究。 火把的光正好能照到江馨然的脸,温思琪能看到她眼里的好奇。 在好奇什么?是不是她看出来什么了? 一时间,温思琪自己都好奇了。 “啊?啊……没什么。” 江馨然转开了眼,被抓包的心虚让她转的快了些,也就错过温思琪看她的好奇。 同样,温思琪也无法再去探究对江馨然的好奇,只得悻悻收了注视,看着在其他人手里传递的陶罐,敛了心思。 看看天,阴云将夜空笼罩不见星月,海风将火把的光吹的忽明忽暗,这时更是将火吹得差点只剩火星。 “诸位,天晚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再迟了,路上兴许会有危险。” 从沙滩到溶洞有小段路,路不长,但路上的藤蔓他们也没完全清理,会不会有爬行类生物趁夜色滞留在那谁也说不准。 火把就要灭了,温思琪不敢冒险,就催促众人赶紧回去。 喜归喜,理智还好都还在,听到温思琪的话,众人也不在沙滩傻站,由温随云抱着陶罐,一前一后列着长队回去了。 明天还要干活呢。 第50章 海岛第14天 私心 是个雨天,雨量均衡从早上七点开始下,到中午十二点的现在也不见小下。 温思琪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倚着岩壁向海面眺望。 天色微暗,雨幕层层,翻腾的海浪掀起白色浪花妨碍远望的视野,看不清远方天际下都路过什么。 第99页 江馨然拧上瓶盖,跟着一起往远处探了探,海岛、植被、大海…… 如果现在是在一幢别墅,或者星级酒店里,她大概会有泡一杯茶,然后坐在落地窗边欣赏自我滤镜下的自然瑰美景色的惬意。 但现在,被困的现实让她实在起不来欣赏的风花雪月的心思,还有很多事要考虑。 比如,探索岛屿时会遇到什么?会不会看到人类的踪迹?吃掉山羊的那只凶兽是不是留有后代?留在营地的人能不能保证自己安全?周围的食物够不够她们吃? 一大堆的问题需要考虑,温思琪却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情…… 扭头瞟了眼,江馨然收起了掺着点点不满的心思。 温思琪没有在欣赏大自然的闲情,眉心褶起的痕迹明显非常,眺望远方的目光走神的厉害,好比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摆在眼前。 仔细一想,自己来来回回都接好几趟水了,也看了半天温思琪,平日里她早该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真是幼稚! 江馨然轻轻咬住下唇,为自己刚才对温思琪的不满感到幼稚。 将装满雨水的水瓶放到一边,江馨然蹲到温思琪身边,伸手拍了拍她肩。 “怎么了?” 温思琪回过神,就如预想中的回答,连回转的笑意都在江馨然预想中。 温婉、有礼、距离。 温思琪的笑总是这样,不近不远,总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人无法再靠近,也舍不得远离。 难怪她在南城的朋友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暗暗道了声,江馨然便敛了心思,正色道:“你在想什么,看你坐着很久都没动……小心着凉。” 后半句话像在为自己开启的话题捎个理由,不愿承认真心的样子颇是让人忍俊不禁。 “谢谢关心。”温思琪莞尔笑笑,就又别开视线望向远处。 没有得到回答,江馨然不甘心就这样,就蹲在温思琪身边等着她回话。 温思琪感受到了她的意志,无奈又回过头笑道:“待我想好了会同大家商量。” “探索岛屿的事?”江馨然当即想到温思琪思考的缘由,也只有这个会让温思琪在这时候去思考。 温思琪被她的敏锐楞了下,笑意突然绽漾,“是。” 笑容轻快,如风轻拂,轻易就让一个人因她喜悦而喜悦。 只是,这个时候江馨然偏不受蛊惑,眉心一紧,脸色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商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但它为我提出来,我有必要将其完善。” 温思琪笑意不改。 江馨然觑了眼溶洞里忙碌的人,有在做陶罐、有在赶工草鞋、有在缝经带,有帮忙一起搭手,谁都在为团队奉献一份力。 回过头又看着温思琪,江馨然又一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会让其他人无事可做,可你现在却在让我们无事可做。” “不不,江小姐这可冤枉我了,我从未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过是在为可能失去方向的事情想一个备用的可行方向。” 人一旦多了,想法也就多,在方方面面的思考远比一个人思考要来的完善,但人多不一定能得出结果,各有各的想法,就一盘散沙,而且也容易会不知不觉被带偏思想、陷入困惑,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为他们拨云见日指引方向,温思琪现在就在做这么一个人。 先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方向,和可能陷入的思维误区极其如何走出的可行性想法,只有当自己有明确方向,才能在其他人因为没有结果而陷入焦虑时及时把人带出,避免影响团队的情绪。 这种方法对引导者具有很大的压力,所以在平常的生活里大家都是在遇到混乱的结果时选择终止讨论,让所有人都回去各自安静思考,将压力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即便一个人想不出来,还有另一个人能想到,但它并不适合在这座孤岛,环境让他们无法静下心慢慢思考。 你说换个方法? 换什么呢? 那还不是一样要思考,而且要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那其他问题不就没人思考了? 一起思考? 然后一起乱吗? 总要有人去承担一些事情,之前温思琪基本都是这么做,先自己思考一遍,然后再和其他人商量,在商量过程里没有头绪时,她再引导,并完善想法。 如此,方法就有了,大家也都做到了为团队出力的结果,两全其美。 至于在失去引导者后会怎样? 温思琪也思考过,所以她有个私心。 温思琪看着江馨然深思,看着她瞪着自己的样子,饶有兴致。 “你很自私。” 半晌,温思琪听到江馨然对自己的不忿。 温思琪眉一条,笑问:“怎么说?” “自以为是在为别人好,把压力揽在自己身上,很伟大吗?不,你这是自私。” 江馨然瞪着温思琪,没有讨厌,只是有点气恼,气恼温思琪双标,一边说着集思广益,让大家都能感到自己是有用的人,一边却把压力揽在她自己身上。 真是自私的双标,让人讨厌,又无法彻底讨厌,就跟温思琪吊着的距离一样,真想狠狠给她个巴掌。 江馨然在想什么,温思琪自是不知晓,此刻她还在为江馨然的话喜欢,“就是因为自私才拼命地想要活下去,江小姐不也一样,说的这般小声,不就是不想被人听去。” 第100页 温思琪看了眼跟着老爷子和温随云一起在玩泥巴的叶雅洁,好不快乐,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 江馨然也看了过去,咬牙沉默好许,她又看向温思琪。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理由。” 江馨然咬咬牙,道:“你不想让随云跟着烦恼,我也不想让我姐姐焦虑,你我都有一样的私心。” 她不笨,能从看到的事情里猜到些内情,这对她而言也并不困难。 闻言,温思琪笑意更甚,口中却犹是说道:“提前知道些事情只会徒增烦恼。” “既然觉得烦恼,那你还不说出来。” 江馨然没好气看了眼她,就坐到温思琪身边,隔了点距离的位子。 洞口外的风吹得勤快,奈何风向不对,坐在洞口边的温思琪没感到几分冷意,笑了笑,她把思考的事情告诉江馨然。 思考的事情不多,有几件也容易解决,也有确实头疼的地方,就好比温思琪思考的最后一个问题,如何携带火种吧。 不同于留在营地的人活动范围不大,即便火熄灭了,再忙也有时间生火,而且她们有一个庇护的地方。 但探索岛屿就不一样,她们不可能花上一个甚至多个小时在生火上面,又不可以没有火,在丛林里面,没有火也没有庇护所,相当于把自己脱光了放在野兽面前。 所以一定要有一个方便携带,容易生火的东西,火折子。 “阿公说,他没有做过火折子。” 温思琪不是没问过老爷子,可惜老人家那个年代已经有火柴,而且年轻时也没有远行的经历,火折子……很不凑巧,老爷子不会。 很不巧,江馨然也不会,甚至根本就没有去了解它保存的原理,以及用的什么材料。 首先,肯定是要有易燃物,这个简单,丛林里大片是,而且她们每天烧的柴都能产出不少木炭,都是易燃物。 其次,怎么让它们保持长时间不灭,这个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后,保护火种不被风吹灭,或者被雨淋湿的套子那里弄?这里可没有合适的竹子,从导管上截一小节? 但是,材料要怎么塞进去?总不能一股脑都倒进去吧,到时候又怎么把它拿出来? 脑袋有点混乱,甚至越想越糟糕。 这时,江馨然总算明白温思琪的担心。 如果有人知道还好,白担心就白担心吧,顶多费点心思,可如果没有知道呢? 思考问题时,脑袋却一片空白毫无头绪,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破坏一个人的冷静,一旦失去冷静,那么其他负面情绪不请自来,尤其是在一座孤岛上。但若在这时有人指引了方向,那么问题就不是问题。 她看了眼温思琪,又回头看看忙碌的其他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温思琪。 温思琪闻言,笑容满面,“真巧,我们竟想到一块去了,这几个问题我刚也思考过。” 看过来的目光似别有意味,不待江馨然思考,温思琪又说了:“看过武侠剧里角色们使用火折子的片段吗?他们手里的火折子的形状。” “你的意思是,用东西把它们糅合在一起,然后装进导管里密封?” “不对,不能密封,失去氧气,火就无法保持,导管要有个通风口,而且不能太大,那样一下子就会烧完。” 脑袋像突然加入了明悟的润滑剂,没再像刚才一样混混沌沌,脑筋转得飞快。 “不过,用什么东西才能把材料都糅合在一起……” 江馨然喃喃自语。 水肯定不适合,一上水啥都不用考虑了,虽然它的湿润可以让东西具有一顶粘性,但毕竟是和火不相容,如果是油…… 等等,油? 江馨然突然越过温思琪往溶洞外探去,随风噼啪的雨水毫不留情打在她脸上。 “是想到什么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询问,江馨然兴奋地转回身,刚要分享自己的好消息,笑意却在看到温思琪的笑容时敛了去。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不长,就在江小姐自语的时候,说来还得感谢江小姐点醒。” 感觉又来了,这张讨厌的笑容。 明明和平时没两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笑容,江馨然就有种温思琪在嘲笑自己笨,可仔细看又没有嘲讽的意思,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抿抿嘴,江馨然强行敛了心思,正色道:“你想到了什么。” “一起说?” “可以。” 片刻沉默,异口同声。 “松脂。” “松脂。” 四目相对,江馨然转开了视线,又向着溶洞外看去。 就在刚才,她想到了在挖到泥巴的附近看到过几棵松树,看它高度,很可能是棵油松,其分泌的松脂可以烧出油,将油和碳之类的易燃物混一起,再捏到长矛上,火折子最重要的一部分就能完成了。 就是没想到,温思琪比她早一步想到答案,这让江馨然有些不服气。 “最后一个问题解决了,江小姐,要一起再来商讨个具体不?” “当然。” 江馨然毫不犹豫就跟上了,坐在温随云身边,看着温思琪将问题引出,又听着她如何将引导恰时切入,整个商讨的过程艰难又顺利的在日落时分结束,江馨然全程一声不吭。 第101页 “馨馨,你是不是早就和温思琪商量过了?” 商讨一结束,叶雅洁就把江馨然拉到一边咬耳朵。 江馨然抬头看了眼温思琪,摇头否认,“姐,你想多了,我和她就一起思考了下可能遇到的问题。” “真的?” 叶雅洁不信,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 江馨然依旧敷衍。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说这些了,姐,我们该准备晚饭了。” 撇下抓在胳膊上的手,江馨然头也不回就蹲进了人群。 看着江馨然背对自己,浑身上下印满心虚两字的样子,叶雅洁撇了撇嘴。 “啧,当我是小鬼好糊弄呢,早你几个月出来不是光喝奶不长脑子!” “tui!,老娘听你掰!” 第51章 海岛15天 火折子 有道是雨过则天晴,雨后海岛的第二天正是个大晴天,太阳一早就利索,将沙滩能照到的地方照了个耀眼。 温思琪抱着堆柴走到太阳下,放下柴抓起把啥感受了下。 表层已然干燥,再下就湿嫩了,可以起火。 摆好柴,引来火种,看着火将柴燃烧,温思琪又把从林子里捧来的枯叶摊在火堆边让其烘干。 她想,往火折子里再加点枯叶,吹气的时候是不是会更容易燃烧。 又添几根柴,就见姚亚楠一手提着铁桶一手夹着架子过来,打声招呼放下桶和架子,转身就又走了。 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像在裤子里藏了根针,步调都变得淑婉。 温思琪抿起唇忍俊不禁笑笑,对此不以为然。 想想也是,任谁在刚接触一样陌生的东西时,都会感到不自在。 老太太在昨晚缝好了几条经带,不长,刚好贴个前后,装了点草木灰,系带是用树皮纤维搓成的绳子,在腰上绕一圈系个结就成了。 看起来平平常常,没看出个苗头来,但穿起来就感觉哪都不舒服,姚亚楠带了一晚上,就跟她们哀怨起一晚上经历的折磨。 有点儿可怜,不过,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大部分人类的适应力都极强,不然人们的脚印又怎么遍布全球,她们又怎能在两座岛上生存下来。 收了心思,温思琪架起支撑的两个三脚架,挂上铁桶。 刚下过雨,又下了一整天,溶洞的湿度有些潮,今天不适合一直呆在溶洞,再过会,其他人都会来沙滩,溶洞里就只会留一堆火放那去湿。 说来也正是这场雨,让他们的水资源暂时不用担心入不熬出的窘境,在丛林里找到的小水池足够他们奢侈一段日子,蒸馏器的制作也无需赶工赶点,她也能放下些顾虑去探索这座岛。 “妈妈,鱼鱼!” 往火堆刚又添了几根柴,兴奋的呼声就从海岸传来。 温思琪抬头看去,视野前方,温随云举着个小篮子小跑过来。 这个篮子是老太太用多余的藤条做的,就林建飞的脸大小,用来淘个鱼、贝正合适。 是条不小的海鱼,银白色,估摸有二三十厘米长,是什么类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能吃就行。 “还不小呢,这下我们能加餐了,云云真棒~” 揉揉女儿脑袋,小小夸奖一番,温思琪把鱼从篮子里抓起,又抽出插在腰间带来的铝片刀,走到一旁的石块边。 海鱼在石块上挣扎,试图逃回海里,溅起的水花溅了温思琪一脸,半举的刀迟迟未落。 “妈妈,让阿太来吧。” 温随云蹲在边,看着母亲犹豫的样子,她心疼地拉了拉母亲衣角。 温思琪恍然回神,冲她笑了笑,“没事,妈妈刚才是在想从哪里下刀,能让它走的快点。” 温随云信了说法,认认真真思考起快速杀鱼的方法。 “拍鱼头!妈妈,我看阿太和真真姐姐杀鱼鱼的时候就会先拍它头让它晕过去。” “鱼头吗?” 温思琪扫了下鱼脑袋,又看看手里脆弱的铝片刀,感觉敲不晕它,就放下刀拿起边上一块小些的石头。 啪一下,鱼还在跳。 温思琪又狠吸了口气,回想姑姑曾告诉她的大概位子,手指轻轻抚摸又退回,啪的又一声,鱼晕过去了。 温思琪放下石头,舒了口气,唇色微白。 “鱼鱼死了吗?” “没,只是晕过去。” 又换口气,温思琪重新拿起铝片刀,锋利的尖角从鱼鳃处扎进,顺着肉划开肚,再放下铝刀,伸进手指抠出内脏。 手指绷得僵硬,动作显得有些生疏的机械,温思琪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将鱼内脏去掉,正要拿回去煮,突然想起鱼鳞还没去,就又拿起铝片刀笨拙地刮起鱼鳞。 时间花费的长了些,江馨然和叶雅洁都带着锅碗来了,温思琪才把鱼鳞刮了四分之一。 “嘿,竟然有条鱼!” 一到这边,叶雅洁就扔下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看到鱼,整个眼睛都好像亮了一度,随即高涨的情绪又落了回去。 鱼太惨了,半个身子伤痕累累,刮在身上的铝片刀根本就是在削骨刮肉。 扭头觑觑温思琪,在看到温思琪脸色时,叶雅洁迅速就看了眼江馨然,随后悄咪咪拍拍温随云肩头,冲她招招手走往一边。 温随云带着一脑袋疑惑跟过去。 叶雅洁伸手一览,勾着温随云蹲下咬起耳朵,“你妈是不是没杀过鱼。” 第102页 虽是询问,却没有一点疑惑,反而是笃定温思琪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温随云也如她所想点了点脑袋。 叶雅洁又追问:“她怕鱼?” “妈妈不怕,还很喜欢鱼鱼,每次钓到鱼鱼,她都会放回去。” “放回去?她还是个吃素的?” 不对,温思琪有吃肉。 叶雅洁也不觉得这个女人是吃素的。 温随云不知道她心思,听到她疑问就回答说:“妈妈不喜欢杀生,姑奶奶说妈妈是个善良的人。” 温思琪善良? 叶雅洁下意识就想要笑,但随即冷静下来,觉得这话无可反驳,不管是在岛上相处时的点滴,还是在认识之前面对陌生人时的江馨然,她的作为都可以让人清楚感觉到她的善良,唯独在面对肖烨和她自己时,果断得让人畏惧。 温思琪是个善良的人,叶雅洁不反驳,但说她不喜杀生…… 叶雅洁有话要说,还插在上一座岛上吹风的蛇皮也有话要说。 “她要是不喜欢杀生,怎么还吃肉,不会是因为不是自己杀的就心安理得吧。” 她不屑小声嘀咕了句。 “你说的对,确实因为不是自己杀死就心安理得,所谓不忍杀生所以放生,不过是满足自己可笑的怜悯心罢了。” 叶雅洁笑不出来了,她感觉到背上好像插了一根又一根王真真biu来的刺,有股麻麻又尖锐的感觉。 她僵硬的转过身,视线微抬,她看到温思琪笑容清雅,从东边照来的阳光都在为她打光,亮眼、刺眼,差点让她睁不开亵渎的‘狗眼’。 “你你你……你都听到了?” 声音带着点儿颤,叶雅洁骐骥地看向自家好姐妹,希望能得到否认。 然后,她看到了怜悯。 玩蛋。 叶雅洁一脸死了亲戚瘫着脸。 温思琪看着她样,莞尔失笑,“不藏着声,每个孩子都是个高音唱手。” “孩子?” 回过头,近在咫尺是一张单纯到无知的脸,小几号的相似让叶雅洁有种自己在跟人家正主吐槽正主的错觉。 面无表情松开了勾在温随云身上的手,叶雅洁站起身拍着胳膊,似在拍什么嫌弃的东西,拍了好半天。 老娘跟你咬耳朵,你他娘在那放喇叭? 不是闹剧的闹剧在其他人过来的时候草草结束。 吃过早饭,又到干活的时候。 木柴要不够了,昨天烧了一天,溶洞里的积柴只剩三分之一,今天得去多砍些回来。 姚亚楠和穆洁拿上斧头就往丛林里钻,砍柴的工作几乎都她们俩包了。 老爷子在把昨天捏好的陶制品放到火边烘干,自个坐在火边一边看着时候,一边继续分接渔网。 老太太和韩唐坐在树下为探索岛屿的装备赶工。 背篓已经编好,就差再装两条背带就成了,草鞋也编好了一双半,这两天就能全部完成。 林建飞在削矛,之前削的矛头都有些钝了,攻击力明显不足,而且棍身也细弱了些,稍微拼点力就有折断的危险,这座岛屿可能存在大型危险生物,要是碰上了还发生战斗,武器在战斗里突然折断,命就说不定没了,所以必须要有坚固的武器,长矛是其一,石刀是其二。 温随云捡了一块灰黑的石头,边角颇为锋利,大小正好一只手拿捏,王真真正在给它磨的更锋利,然后再在手握的地方绑上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布条。 叶雅洁则带着温随云在潮间带找海产,看她们时不时的弯腰,想必是有所收获。 每个人都在忙碌,温思琪和江馨然也不例外,她俩又一起去挖泥巴的地方看到的松树上挖了点松脂,然后又将松脂放到火边加热取油。在松脂加热之时,两人又把木炭和枯叶捣碎混到一起。 做好差不多的准备,江馨然连同蒸馏海水的锅和导管一起拿了过来。 “孔是不是太小了?” 塑料管只有根食指粗细,去除实心部分,食指还只能穿个半,再多就会卡主。江馨然用食指捅了捅,感觉做成的火折子会放不进去。 把火折子做细点? 江馨然思考了下,觉得可以试试,就把想法告诉了温思琪。 温思琪没有说什么,只在她们用来粘碳叶的木枝挑了条递过来。 江馨然拧起眉看了会,拿过木枝往导管里插,空间直接被占去三分之二。这根木枝已经是合适的木枝你细了一根,再细怕是要折腰。 木枝无法再细,那只能让导管变宽,但她们又没有能力把导管重新融了做,丛林里她们也没能找到空心的植物。 该怎么办呢? 江馨然看着温思琪,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她知道温思琪已经有办法,便沉下心思索了好一会。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扭头看去,是老爷子在给陶制品转面。 “做一个?” 江馨然想到了办法。 “做一个。” 温思琪拿起根柴晃晃。 柴有点粗,估摸三指宽,用泥巴往它身上贴贴做一两个套管也许可以。 想到就试,两人就又去挖泥巴了,前天的泥巴都被老爷子和叶雅洁、温随云三人霍霍得一块不剩。 挖来泥巴,揉捏去颗粒,再混水继续揉捏,直到差不多时,温思琪将泥巴和到削去了皮的柴身上,又在泥巴离顶部一厘米处挖一个小口用来通气,避免火折子失去氧气导致熄灭。 第103页 同时,温思琪又托老爷子给套管做个盖,盖头中间留一个插火折子的小孔。 在温思琪捣鼓泥巴的时候,松脂化油了,江馨然把松油倒进捣好的碳粉和碎叶里,再用手将它们糅粘一起,随后拿过木枝,将揉粘一起的碳叶粘到木枝上边。 粘了两根,有余。 粘好火折子后,江馨然就把它们放一旁晒干。 大概晒了两个小时左右,江馨然就拿起根火折子伸到火里。 “着了。” 叶雅洁欣喜地叫了声,吓得江馨然赶紧把火折子收回来。 因为没有伸太深,火就苗了个头,江馨然吹了两口大气,把火苗吹灭,只剩火星烧着点点红光。 “成功了?” “看起来是。” 就像蚊香一样,火星烧的缓慢,有淡淡的轻烟,能嗅到烟里松的味道。 江馨然忍不住喜意,在嘴角挂起浅淡的微笑。 第52章 海岛第1618天 生活 火折子做好了,可惜套管当天没能做好,可能是捏形的时候,内部裂纹没有处理好,导致烧制时炸一根,裂一根,裂的那根是后做的,可以说明套管还是能做得出来,温思琪就在第二天重新做了两根。 这次运气不错,两根都成功了。 在放了一会后,温思琪将火折子套进套管盖上盖,盖子做的正合适,正好套牢。 放手里摇一摇,没丢。 再把手指贴到套管漏口处一会儿,温思琪能感觉到从套管里传出来的温度。 火折子,完成。 “这玩意感觉还能盘个蚊香,松香对蚊子好像有点作用。” 叶雅洁把玩着火折子,时不时跟个孩子似的把它□□看一看嗅一嗅。 “可以到是可以,不过尽量不要点太久,免得影响到胎儿。” 胎儿有多坚强又有多脆弱,温思琪说不上知根知底,好歹也是经历过的人,松香据说是对人体没有危害,但在高温下会产生毒素,具体是怎样操作出来,温思琪没有了解过,更没有尝试,小心为上。 “那就等白天没人在洞穴里的时候点一根驱蚊,到傍晚再熄了它,不就好了。”王真真插了一嘴。 是个可行的提议,溶洞没有阻隔,气流进出频繁,如果不是溶洞里的滴水不断,绝对是个可以长期留住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在溶洞里燃了根火折子版蚊香。 “路上要小心,遇到危险就跑,千万不要跟它斗…… 两个篓里我们给装了八瓶水,还有几根棕榈芯,路上饿了记得吃……” 穿上铺了棕榈皮的草鞋,戴上防护的棕榈帽,背上背篓,老太太的谆谆叮嘱在耳边叨叨不停,一如老母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女的唠叨。 温思琪三人要去探索岛屿了,吃过早饭再休憩半个小时,估摸海岛的早上八点,她们准备出发。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多嘴,再说就要耽搁出发时间,走晚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老爷子虎着脸拉住老太太絮叨不停的叮嘱,转头却又自个说了,“背篓里我包了几块鱼肉,中午饿了你们就先吃它,放久了容易坏。” “哦,还有,昨天挖好的椰肉我也都装罐头里了,有个盖子的那个。” “还说我多嘴,你自己不也一样。” 老爷子叮嘱的不多,也就寥寥几句,但停在老太太耳里就不一样了,老人家觉得不公平,拉了脸色。 温思琪趁机开了呛结束话题,“阿公、阿婆,我们记得了,一定会好好注意,时候不早,我们就先出发了。” 说罢,向温随云摇摇手,温思琪不有留念一头钻进丛林。 江馨然和林建飞紧随而去。 沿着山壁通往丛林深处的路,有一小段被清理,但很快,三人的身影就被彻底掩在视野之外,温随云踮踮脚尖、探探脖子,悻悻垂下脑袋。 已经无法再看到了,连脚步声都被叶簌声盖去。 “这么不想你妈走,刚才怎么不留她。” 脑袋上落了个巴掌,拍了拍,不重。 温随云冲她摇摇头,“不可以给妈妈添麻烦。” “人小鬼大,心思这么重小心长不高!” 叶雅洁蹲下身,没好气地捏起温随云一把脸肉。 “才不会,姑婆婆说了,只要好好吃饭不挑食多运动,就不会长不高。” “前提是脑袋空空,想法越多脑袋就越重,脑袋变重了就会把个子压下去。” “喏,看到这个小矮子了没,就是小时候想的太多,才把个子压的这么矮。” 拇指往后一翘,长长许多的指甲不偏不倚指向她身后一脸不屑撇着嘴的王真真。 王真真登时柳眉一倒,两眼怒瞪,“你才是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 “真是不巧,我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叶雅洁站起来身走到王真真身边,昂首挺胸眼乜视,眼高于顶的架势的的确确比王真真,姚亚楠估摸了下,半个脑壳差不多吧。 王真真也看到了,微微点了点脚尖,伸长脖子。 嘿,高了。 正要开口嘲讽,她又看到叶雅洁比自己高了,又高了那么一~点点。 “有点幼稚啊。” 姚亚楠遮着嘴,凑到穆洁和韩唐身边,小声笑了句。 “挺好。” “确实,幼稚点好,幼稚的人好相处,幼稚又懂分寸的人就更不用担心她会把团队怎样。”韩唐像卸下了什么包袱,“多两个互看不爽的孩子,也好过多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大人。” 第104页 的确,两个明明白白互看不爽,远比面和心不和、暗地里想着别人不好的人要让人更加放心,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不满,也容易分配。 而且,叶雅洁和王真真也不是完全看不爽对方,就像是损友吧,嘴上别想我给你好,行动上我也不会给你差,这样的关系,就更不用担心团队会因她们分裂。 至于吵架嘛,就让她们吵吧,说不定关系还吵的更好呢。 姚亚楠煞有其事点点头,再看叶雅洁两人还在闹,笑了笑便敛了心思,道:“对了,下面我们该干什么?” 干什么? 几个人一下子就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之前遇到问题她们从来都是在第一时间去找温思琪,但现在温思琪不在,又没有电话这玩意可以随时联系,她们总不能追上去问吧,今天追到了,明天呢? 最快两天,最晚一星期。这是温思琪给探索小队估计的所需时间。 两位老人一脸渺茫,穆洁和韩唐又在看她,姚亚楠抓抓头发,揪起了眉。 “要不……” “有什么好考虑的,之前做什么,现在继续做什么呗。” 和王真真的‘攀比’似乎是结束了,叶雅洁牵着温随云的手走了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烧火的柴已经堆不下溶洞了,瓶子也都装满水了,食物的话这两天也不用担心,早上那波退潮捞了不少贝,摘下来的椰子也还有十来颗,林边的棕榈树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吃不完,我们又不好往丛林深处去找别的食物,还有什么能干的?” 姚亚楠突然感到头疼,习惯了依赖的脑子想不出别的来,越逼着想越抗拒,头疼! 听姚亚楠这么一说,叶雅洁也头疼了,生存所需的东西都有了,还需要什么? 突然想要怠惰。 四周氛围有些沉默,都在思考,都在头疼。 温随云看看左看看右,伸起手就去拉叶雅洁的衣服,却落了个空,那衣服只剩下半截,胸以下、臀以上都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 拉不了衣服,温随云退而求次拉了拉叶雅洁的裤子。 叶雅洁低下头,“干嘛。” “叶姐姐,妈妈走之前对我说,要和大家一起好好生活。” “哈?”叶雅洁一时没能明白意思,一只魔爪就带着不满落下,“你们这对母女,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成天打谜语,活得不累吗!” “可是妈妈就是这样说的,还说要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说……” 小脸露出了委屈。母亲就是这样对她说的,她只是重复了话,没有打谜语。 话刚一说完,叶雅洁几人微微变了脸色,迷茫渐退去。 叶雅洁挑挑眉问道:“她是这么说的?” “嗯。” “嘁,真是讨厌的……” 目光掠过温随云,看着那张脸,王真真闭了嘴。 “生活吗……都要给忘记。” 姚亚楠又抓抓她的头发,已经油得几乎成撮的头发跟被鸡爪子搔过的稻草。 离开人类社会的时间不长,就近二十天吧,可是每天都在为生存忙碌、思考,近二十天对她们来说就像过去了很久,有些期待隔天就忘了,把生存变成生活的想法也是一样。 这几天都在为探索这座岛的事准备,又要给火备好干柴以备雨天没有柴烧,还要为经期的事困恼,生活什么的还真没仔细考虑。 “要是生活的话,确实有好多事要做。”韩唐略一思忖,掰起手指,“衣服要做几件,你们的都太短了,经常吹风容易着凉,草鞋也要再多做几双;还有吃饭的锅碗,不能总一直用铁桶和椰子核;还有……” “吃的” 穆洁言简意赅。 气氛顿时一滞,姚亚楠捂住了脸。 “说的对!吃的,吃的最重要,孩子要长身体,孕妇也要补身体,干活也是要力气,吃不好什么事也做不好。”老爷子兴奋一拍腿,打破气氛,“我们就从吃的开始,我去做几个鱼篓,等涨潮就让它们有来无回!” 老爷子说完,自个扭头就往溶洞去,一双老腿健步如飞。 老太太低骂了句老爷子的急性子,也从匆匆跟了过去。 “这就走了吗?是不是太急了。” 姚亚楠笑了笑,随正起脸色,“既然如此,我们就按老爷子说的,先把吃的改善,我和小洁沿丛林边缘往西看看,看看有没有别的水果。” “没有找到就回来,别走太远啊,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可赶不过去。” “当然。” 叶雅洁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就拍了下温随云的脑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陷阱,这两天什么东西都没捕到,肯定哪里有问题。” “嗯。” 温随云迈开小腿就跟了上去。 韩唐看着她俩离开,睁着乏困的眼睛想了想说:“我就留在沙滩给你们编几双草鞋吧,顺便烧点水。” “真真,你们呢?” 姚亚楠又看向王真真。 王真真就朝韩唐努了嘴,“我就帮她忙吧,烧水要用柴,编草鞋也要树皮,一个孕妇跑来跑去也不怕把孩子跑了,顺便把石斧磨一磨,头都圆成什么样了,能砍个鬼。 还有那两个病弱,一点也不知好歹,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就往林子钻,出了事我交代不起,她坐的地方离她们进去的地方近,坐那里,要有什么事,我也赶得过去。” 第105页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两眼又一翻,一副嫌弃的死。 姚亚楠看看韩唐又看看穆洁,隐蔽地耸了耸肩,笑了。 真是个嘴巴变扭的家伙。 第53章 海岛第18天 各自的开始 “啧,哪个白痴弄的陷阱,这么明显,草履虫都知道危险不会跑进来。” 阳光穿过叶,海浪随风飘来声,叶雅洁蹲在一棵树前,看着地上坦露的陷阱,嫌弃之意几要凝出实质来,就差把手指指在制作陷阱的人面前,发挥领导的气势狠批一顿。 “不会是姓王的那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家伙吧,这么弱智的陷阱,也就她可能做出来。” 棍子扫过来些落叶遮住了陷阱的套圈,左看看右看看,叶雅洁又感觉遮的太多,怕影响套圈的灵活,就又拿掉几片,嘴里仍是吐槽不休。 温随云听着耳边停不下来的念叨,一张小脸颇是纠结,不怎么会藏起心思的眼睛把想法写的明明白白。 叶雅洁看到了,“小鬼,你不会想说这是我做的吧。” 她确实跟着做过陷阱,就是十指拿过的书太多,思想还是难以统一,她做了一个就没再做,因为没放心上也就不记得自己做的陷阱是在哪个疙瘩,总不可能这么凑巧吧。 叶雅洁看看地上劣质的陷阱,又看看温随云。 温随云诚实地点了点头。 艹。 眼皮子狠一跳,叶雅洁木着脸拉着温随云站起身,棍子一扫,飞起几片叶,正中红心不偏不倚。 “呸,什么垃圾叶子,连个陷阱都遮不住,没用!”叶雅洁啐了声,“我们走,去弄点诱饵过来,没有诱饵抓个鬼哦。” 骂骂咧咧她就提着长矛出去丛林。 很不巧,一出来叶雅洁就看到王真真在眼前晃悠。 四目相对,各自嫌弃,就听一声不屑哼响,两个人错身而过。 “叶姐姐,等等我~” 温随云迈着小腿小跑追上,韩唐躺在铺好的,前两天搭建起来的休息所里,看看离开的人,再看看搬着石头过来的王真真,叹了气。 放下石块,往上泼点海水打湿,王真真拿起放在一旁的石斧开始磨石。 过去好一会,叶雅洁和温随云就从浪里回来了,抓着几个扇贝放进铁盒子里煮。 “肚子饿了?” 韩唐停下手问了句。 “哪顿不是饿着。”叶雅洁头也不抬回去句,“这些不是我们吃的,是用来当诱饵,椰子肉感觉诱不来什么,就想装点熟食,看看有没有傻兔子上当。” “兔子?兔子不是吃素吗?” 看着铁盒子里在煮的扇贝,韩唐想,这应该是肉食吧?兔子会上当吗? “兔子是杂食,只不过是以素为主,你给它肉它也会吃。” 王真真在一旁搭了话来。 嘲讽如约而至。 “呦呵,你竟然知道,没看出来还有点常识嘛。” 韩唐无奈收了笑意,王真真臭了脸色,轻蔑乜去眼:“我的常识都见识实际,不像某些人只会死读书,看你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赌知识,不是用常识。” “那又怎样,至少我赌的对,不像某人身份太低,看到的实际不过管中窥豹,不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就是死读书了解到的东西也远比你多。” 叶雅洁不甘示弱冲她龇了龇牙。 温随云一脸愁苦看着两个大孩子,转而又看向韩唐,韩唐冲她摇摇头,摊了摊手。 无解。 好在,吵的时候不长,老爷子和老太太抱着堆藤条过来时,两人就默契闭了嘴。 两位老人都很擅长编活,藤条在他们手里轻易就编扎出了一个雏形。 老爷子在做鱼笼,老太太在给鱼笼做倒须龙口,外口大内口小,鱼进去了就难出来,藤条锋利的边锋会把鱼刺回去。 “盖口不会对不上吗?” 叶雅洁连比带话说了好半天,老太太依旧听不懂,牛头不对马嘴说了半天,最后还是靠王真真抬着个下巴把话翻译了下。 老太太眉眼皆笑,“不会不会,他就是做个鬼脸,我也知道要配个什么样的眼睛。” 叶雅洁满脸不情愿听着王真真鼻孔朝天的翻译。 “啧。” 话题又中了止,只有铁盒子里热水开始沸腾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有淡淡的蛋白质的气味钻入鼻孔,扇贝熟了。 叶雅洁从柴堆里抽出跟细枝折成两段,当做筷子从铁盒子里夹出两个扇贝,放到一旁的木板上受凉。 “喏,这两个你吃了吧。” 温随云愣了愣,看看扇贝又看看叶雅洁,“可是大家……” “让你吃你就吃,我们不差这两口。” 就要落在脑袋上的巴掌随手腕一转拍在了瘦小的背上。 “就那么点肉,我给我都嫌它塞不了牙,不如给你个小孩子两口,免得长成个矮子被人笑话。” 王真真也来了话,眼也不抬满口嫌弃。 随后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劝了,韩唐刚好熬不过睡意睡了过去倒是没声。 温随云没有再坚持,道了谢,掰开一个扇贝,捻起贝肉就往嘴里放。 “阿太,这个给你。” “你吃、你吃,阿太不饿。” 老太太推回了伸来的胳膊。 叶雅洁见状,低嘁了声,一把抓过扇贝掰开、取肉,塞到温随云嘴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106页 “吃完了就走吧,放诱饵去。” 把剩下的扇贝都夹到空罐子里,叶雅洁抓起长矛就又往丛林钻去。 囫囵吞枣咽下贝肉,同王真真和老夫妻道了声,温随云急忙跟上。 沙滩又安静下,老爷子和老太太低着头忙着自己手里的编织,王真真瞥了眼休息所睡过去的韩唐,拿起个陶碗舀两碗水放到两位老人面前,随后又把火堆里的柴抽出半熄灭,就又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磨斧头。 沿着沙滩往北,沙滩面积越走越纤细,三四十步外就只见歪脖子的植被挡去沙色,所见处只剩一片绿。 姚亚楠和穆洁时不时弓下腰沿着海岸往北走。 植被随路越走越稀疏,沙滩渐渐变成岩堆。 扒着岩壁往浪里前进几步,姚亚楠欣喜地向后招去手,“小洁,去找个能装东西的过来,这里有好多贝螺!” 临近海面的部位吸附着密密麻麻的贝螺类海鲜,姚亚楠用手去扒了下一个生蚝,吸的很紧,几乎掰不动它。 穆洁在四周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个装食用油的塑料桶,有五升容量,还是国产,在海上漂泊很久的样子,贴纸颜色都退的差不多。 随后穆洁又捡了块一头较尖的石块给姚亚楠递去。 岩壁上的贝螺吸附的太紧,两人敲了好半天才满了个桶底,五分之一的空间。 姚亚楠提起桶看了看,够她们下面两顿添个餐。 “小洁,我们走吧。” “不要了?” 穆洁盯着桶,看她表情似乎是对桶里的积累度感到不满意。 “先就这么些,等吃完了我们再回来敲。” 姚亚楠轻易就明白了穆洁的心思,便笑着在她脸上捏起把脸肉,“走吧大馋猫,我们再往前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别的东西。” 穆洁不吭声,瞥了眼捏在自己脸上的爪子,面无表情把它扒了下来,就牵在手里继续向北。 姚亚楠被牵在身后,咧咧嘴迈开大步并肩而行。 这一带多是岩石,还得往上爬,费了一番尽,两个人才爬上岩石最高处。 不是很高,五六米之高,正北是一片汪洋,没有船,只见几只海鸟于海空飞翔。 往西仍是一大片林子,海岸是一片低矮的悬崖,不见沙滩,想要再往西的话只能先从南边下去,再沿丛林边缘前进,地势往西走高,后面好像又往低走的样子,可惜视野被遮挡了些,看得不是很确定,也不好再往前,那就离营地太远了。 再往南看,走势一路呈高,能见山,葱葱郁郁的绿色占据视野八成,树又高,无法看得太远,视野戛然而止。 往东能看到沙滩,只有山脚那一块,再往近点就看不到了,路上的树也挡了视野。 穆洁四下转着目光,一只海鸟从视野前方掠过,在前方的高处落下。 眼神变得精神。 “那边。” 穆洁往北一指。 有海鸟落在视野能见及的山崖上,山崖没有几棵树,能看得清晰,那儿有不少海鸟停驻,穆洁指的就是那些海鸟。 姚亚楠观望好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工具,一根削好的长矛,一块敲螺的石头,寒酸的很。 就这些能抓到鸟吗? 姚亚楠觉得完?全?不?可?能! “还是算了吧……” 精神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陷阱。” 一听这话,姚亚楠就眼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对啊!还有陷阱啊!完全可以喊老爷子过来弄个捕鸟的陷阱,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抓只笨鸟回来呢。 “但是陷阱要装哪好呢?” 姚亚楠支起右手抵在下巴处,看着远处山崖深思起来。 随即,衣服被拉扯了几下。 “这里就可以。” “这里?” 姚亚楠四下看看,岩石光秃秃,不长寸草,只有几堆鸟屎稀稀拉拉给岩石添点别样色彩。 等等。 “鸟屎?” 姚亚楠笑了,有鸟屎就代表有鸟在这里落脚。 往前走个几步,姚亚楠看到了一滩新鲜的鸟屎,阳光还没把它晒成干,还混着水迹。 “不愧是你,小洁,只要一碰到吃的,脑子就转的特别快。” 姚亚楠打趣道。 穆洁没有理会她的打趣,拉起她胳膊就往回走,“回去,告诉她们消息。” “哎哎哎——别走那么快啊,小心脚下!” 两人没有逗留,提着桶就欢欢喜喜往营地回。 回到营地时,韩唐还没醒来,王真真也还在磨斧头,老爷子的鱼篓已经做好一个,老太太正接着韩唐编了个头的草鞋继续编下去,放好诱饵的叶雅洁和温随云正在给纠缠在一起的渔网松筋骨。 姚亚楠将所见和想法一并告诉她们,几人一合计,决定下陷阱,有所为总比什么也不干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等吃过午饭就去那看看地形,我再做个合适的陷阱。” 老爷子一拍腿,定了。 第54章 海岛第18天 收获 嗖—— 迅捷的窣响从耳边掠过,丛林里小心前进的三人迅速背对背靠拢,削得尖锐的矛在手中紧攥,警惕的目光四下环顾。 好一会儿,草木交错、树叶相抵的遮蔽后没有再传来一样的声响,也不见有什么陌生的生物从密叶错开的间隙里探出驱赶的注视,想必只是路过吧。 第107页 温思琪吁了口气,缓下绷紧的双肩收起武器,“只是路过,没事了。” 听到她话,江馨然和林建飞陡然落下了双肩,放松的眼神好不疲惫。 也是,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处在警惕里,生怕会碰到哪些不该碰的,又或是突然窜出什么威胁他们的东西,越往密集处越是如此,已经看到不止一位数的蛇了,还有条蜈蚣,足有半条胳膊长,差一点就摸上了。 温思琪看了眼两人,视线又四下转悠。 随而看到一棵树,有苍天之势,树根盘曲粗壮如干,青苔与黄土混淆。 温思琪走上前望了望,没有居民。 “走了许久,想必都有疲累,我们且在此休憩片刻再前进吧。” 江馨然二人没有反对,走到树根处放下背篓,就一屁股坐下,靠着树干露出一脸简单的满足。 丛林太密了,树叶又把方向遮蔽,还要避让好多遇见的东西,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他们又一次绕到熟悉的地方。 温思琪将背篓转到身前,摘掉套住封口避免有东西掉进去的芭蕉叶的套绳,掀开叶子,从篓里拿出瓶水交到江馨然手中。 江馨然拧开瓶盖,扬起头拖住下巴,往嘴里倒上口水。 就含了半口,江馨然就把瓶子又交回温思琪。 三个人都只喝了点,谁都舍不得多喝一口。 背篓里只有八瓶水,又没有找到水源,一路沿着的水道痕迹在一个小时前就失去了踪迹,他们只能凭运气去寻找。 在没有找到水源前,水是喝一口少一口,能节省尽量就节省吧。 休息了会,又商量了方向,三人又出发了。 江馨然接过温思琪的背篓背到自己身上,走到前头,温思琪绕到最后。 背篓有两个,林建飞一人一个走前头,温思琪和江馨然互换背一个,位子随背篓对调,免得有东西掉到背篓上还不自知。 这座岛有一座大山,是明显能看出火山口的火山,山体坐中靠东,山脉沿西走低,三人现在就顺着山脉一路向西去。 穿过一撮灌丛,跨过一棵断木,四周的树木不再密集,光照变得明亮,温思琪突然叫住两人。 “等等。” 刚一回头,没等两人开口,温思琪就走往一旁,用矛的另一头挖起地来。 “怎么了?” 江馨然走上前看了看,有一株植,温思琪就绕着这株植挖土。 “这株叶略有眼熟,不确定是不是,便想挖挖看。” “看起来有点像番薯叶。” 林建飞走了过来,看了看叶子,也蹲下一起开挖。 “番薯?” “嗯,以前家里有种这个,也经常有下地帮忙,不过很久前地就没了,长土里的模样也都记不清,就感觉有点像,差不多也是成熟了。” 是不是真是番薯已经不重要,江馨然顿时来了精神,跟着一起开挖。 没过多久,土下见朱红,三人皆是一喜。温思琪抛开矛,改用手挖。 没一会儿,番薯出土了,朱红皮,身丰满,饶是满身泥土也无法盖去温思琪三人对它的喜爱。 “长得好啊!” 数一数有八个,不多,就是长的一身福相,要不是亲手挖出来,还以为是家养的崽,林建飞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刀疤又挤出一张‘狰狞’来。 温思琪二人也藏不住笑,越看越觉是欢喜。 十八天了,终于能见到一样能真正吃饱,熟了后味道还香浓的食物,不再是味道寡淡、还能吃到泥味的海鲜,也不再是一闻到味就失去胃口的椰肉,谁能不欢喜。 深呼吸压下心中雀跃,温思琪又向四周望去,暂时没有看到相似的植株。 “我们要不要在附近再找找看,也许还有?” 看到温思琪向四周寻望,江馨然猜到了她想法,便开口提议。 温思琪略微犹豫,便同意了,“也好,我们便散开来在附近找找,切记莫要走远,还有注意安全,一旦遇到危险,务必立即大喊。” “嗯。” “好。” 刚挖到八个番薯,这时候的心里不言而喻都存在一份见到下一株番薯的期待,都极其有寻找的劲头,两个人毫不犹豫拿起矛,各自走向让他们生畏的未知处。 看着两人离开,温思琪将放下的背篓和番薯放到一旁的树下,又在棵灌木上做上标记,也拿着矛往没人去的方向钻去。 有时候,贪心不一定是坏,一个没有贪心的人,他永远不会向前。 小心拨开花叶,视线随步一路向前探索,温思琪没能再找到一株番薯叶,回头看一眼做好标记的灌木,有点远了,遂转步回去。 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一棵树。 不高,两三米左右,身干有点倾斜,树上结了青色的果子,模样有点像梨,又不是。 温思琪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记忆来,想了想,她放下矛,又看看四周,脱下草鞋。 向后腿个几步,扭扭脚腕,温思琪深吸口气,微躬身,左脚猛一发力冲了出去。 蹬蹬几下,她灵活地爬上树干,动若脱兔不见丝毫平日的淑婉,矫健的身手看得出她对此很有一套。 当然,也确实有一套。 柳镇是个水乡,水道两岸多种的柳树,柳枝垂河钓,所以得名柳镇。一到春夏,树上爬的不是鸟就是孩子,温思琪也是其一。 第108页 外曾祖屋旁的那棵柳树,她上上下下爬了三年,练就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直到后来被接回南城,南城是座巨大的鸟笼,将她的羽翼收束在身侧。 爬上树,温思琪小心地挪着身子靠近枝头,伸去手摘下一个果子。 外皮光滑却又凹凸不平,颜色偏浅,有几个长得还跟个丑橘似的,果子底部结有石榴一样的蒂,往鼻子下嗅嗅,气味清淡,没什么独特的味。 用铝片刀切开个头,肉质有点柔软,很轻易就切开个口,果肉呈淡红,往胳膊擦一下,有点儿清凉。 收起铝片刀,温思琪又摘了几个跳下树,捡起矛抱着果子回去之前的地方。 刚才江馨然喊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找到什么,语调飞扬很是欣喜。 …… “好家伙,十个胖小子!” 林建飞抓着番薯藤提起一把番薯,各个块头大,最小的一个都有江馨然一拳头,白白胖胖一点都不像个野孩子。 江馨然更是笑容满面,下意识就抬头往边侧看去,笑容随敛了去。 “温……思琪呢?” 视线转了两圈,没有看到人,急忙就站起身伸长脖子往来时方向望。 “是不是走远了没听到?” “不会,她一定不会走远。” 他们谁都可能走远,唯独温思琪不会走远,她不是个莽撞的人,江馨然可以笃定。 但是温思琪没有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连求救都来不及喊?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馨然就站不住了,转身大步迈开。 没走几步,突然一道身影钻出遮挡撞在她身上。 各退一步,相安无事,看着面前的错愕,江馨然不由提高了音,“温思琪?你没事?!” 温思琪愣了愣,刚被晃悠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好心还是坏心。 默了会,方笑道:“抱歉,刚才见着棵果树,就上去摘了几个,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 江馨然悄悄收了表情,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担心似乎太急了,急得有点不对劲。 不会真像叶雅洁调侃的那样对温思琪别有用心? 江馨然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她笃定自己的性取向没有偏差,对温思琪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刚才的心急不过是对同伴之间正常的担心而已。 只是对同伴的担心而已。 江馨然缓下了双肩。 “思琪来啦,快看看这个!” 林建飞提着番薯踩着点子过来了。 十个大块头相互碰了碰,没什么清脆的声音,却轻易就调动情绪的高涨,饶是心里已有准备,也不由为之欢悦。 温思琪对这几个块头越看越是喜欢,伸手摸了摸,没有人能在这座岛上拒绝这份食物。 “真好。” 确实好,番薯能玩的活远不是一条鱼、一锅贝螺能玩得起,而且营养丰富,一个就够饱腹,能不好吗? 三人带着新挖到的十个番薯回到刚才的地方。 林建飞将自己背篓里的东西装进江馨然身后的背篓,再把番薯摘掉藤叶装进自己背篓,背上背,他掂量了下重量,笑得更开心了。 温思琪和江馨然明显能看到更沉的重量。 “会不会太重?要不往我这装几个。” “不重,就这几个量,背得动。”林建飞拍拍背篓拒绝了好意,“对了,这几个是什么水果。” 被温思琪摘来的果子就随随便便躺在地上,。 “番石榴,也叫芭乐,也有别名叫鸡屎果,是从外到里都可以吃的可食用水果,味道还不错。”江馨然拿起被温思琪削去个头的果子,“是红心芭乐,它肉质相较白心要柔软,味道也香浓,不过它们的籽有点硬,吃的时候得小心,也不好消化容易便秘。” 江馨然重新拿了个果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掀起半截T恤一角在果皮上擦擦,又向温思琪要了铝片刀,用到将番石榴切开两瓣,拿起一半就咬下一口,又将剩下的另一半顺手递给温思琪。 “都吃个吧,芭乐能补充不少水分。” 温思琪接过番石榴,小小咬一口,甜不甜不知道,肉质倒是柔软,嚼起来有点像吃梨又区别于它。 “好吃不?” “啊,还不错。” 温思琪回了个笑,笑意不深,让江馨然不确定她是不是真觉得不错,吃时的平静更是如此。 林建飞也拿起个番石榴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当苹果咬下口。 很快,摘来的番石榴就都下了肚。 “还有吗?”林建飞问。 “有,那棵树上还有不少。” “摘几个当今晚的饭后水果,我们就赶紧去找个地方扎营吧。” 江馨然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下午五点,再看看天色,就快要暗了,他们还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驻扎。 温思琪略作思忖,道:“也好,不过我想把能摘回的都摘来,明日一早和番薯一起带回营地。” 番薯不可能一直背着走,番石榴也不一定在折回来的时候能再找到它,与其背着、错过,不如都一起先带回去。 江馨然和林建飞没有意见,都同意了。 商量完后,三人就起身去摘番石榴,这棵果树结了不少果,满满装了一背篓,还有几颗挂在高枝上。 第109页 放不下了,三人只好放弃对剩下的果子的贪心,离开果树去寻找合适的扎营地方。 天就要黑了。 第55章 海岛第18天 好梦 是夜,明月当空,银河迢迢。 由于方向问题,在溶洞口无法看到挂在夜空的明月,但在海面有映着月亮的光,海波起伏将光变得稀碎,更有一番别样的美。 捧着个陶杯倚着岩壁坐在溶洞口,温随云向溶洞外的海面伸长脖子,口中时而发出惊讶的低呼。 “哦~~” “哦什么哦啊,你不是就住在海边吗,别老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丢人。” 指骨在脑壳上落下个清脆,叶雅洁一脸的嫌弃,好像温随云的没见识让她很丢脸。 温随云摸着脑袋上被啄过的地方,一脸委屈,“可是,我是没有看过啊。” “你家不是有个对海的阳台吗。” “叶姐姐来过我家?”温随云顿时来了好奇,眨巴眨巴着眼看着叶雅洁。 “想多了,就你那个疙瘩窝,用八抬大轿来抬我,我都不进,掉价。”叶雅洁不屑一笑,“小鬼,听好了,这个世上只要有钱,有的是人帮你干活,用不着亲自下场。” “当然,这只在人类社会的前提下,出了人类社会,它就是一堆废纸,擦屁股都有人嫌。” 王真真怏怏闭了嘴,遗憾的余光恰好瞥到叶雅洁看过来的挑衅,忍不住就又瞪了过去。 叶雅洁随即冲她抬抬下巴,洋洋得意又转回去头跟温随云唠嗑起来。 “因为妈妈晚上不喜欢出门,我就跟姑婆婆一起看电视,姑奶奶不忙的时候也会一起来看。” “你姑婆婆她们也没带你出来看看?” “妈妈没有去。” 一听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叶雅洁就感觉脑内神经要造反,抬起手就抓住温随云一块脸肉,“你是有多爱你妈,看个月亮都要拉着你妈,是不是你谈恋爱都要拉上你妈!” “唔……”温随云皱皱眉,没有抓掉抓在自己脸上的爪子,却是十分好奇地问:“什么是谈恋爱?” “就是电视上演的,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成天腻在一块。” “电视上?” 小脑袋歪了歪,很是不解。 叶雅洁一时语噻,正要在解释,在帮姚亚楠把塑料布竖起来遮挡的王真真啐了过来。 “喂,别教坏小孩子,她才几岁你就跟她说这些!” 叶雅洁掏了掏耳朵,“反正迟早要明白,早点了解也好过被人哄骗,省得步她妈老路。” 王真真默然。 在遭遇这场灾难前,她和温思琪是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对温思琪的了解都来自网络,两个多月前,温思琪的老底都快被人翻遍了,尤其是她的恋爱史,虽然只有一次,但一个大纲下的故事都可以编一本故事会。 对爱情的盲目将不经人事的少女推向深渊的警示典故。 王真真看了眼温随云,便不再理会叶雅洁给她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懂就看你姑婆婆和你姑奶奶就行了。” 解释了好半天,温随云还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气得叶雅洁直接搬出温思琪的姑姑温敏钰和她爱人林奕。 温随云终于恍然大悟,突然又想到谁似的,又搬出一对,“淡淡和秋水姨姨是不是也是谈恋爱?” “沐家的那个小心眼吗?” 叶雅洁喃喃,江家和沐家的不对头,自小长在江家的叶雅洁自是清楚不过,对沐家兄妹爱上同一家姐妹的事情,叶雅洁不想知道也难,尤其是关于沐秋水,毕竟那个女人和江馨然一样喜欢过同一个男人。 说起来,温思琪也喜欢过那个男人。 一想到那个渣男的脸,叶雅洁就感到不爽,扭头看看温随云。 还好不像。 “叶姐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见叶雅洁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温随云摸了摸自己脸,又用胳膊擦擦嘴角。 晚餐是全鱼宴,老爷子做的鱼笼捉到了好几条鱼,撒了点盐巴,味道可香了,她吃两条,也许嘴边沾到了吧。 叶雅洁看着温随云的动作,嫌弃之意爬满了脸。 “别擦了,赶紧喝完早点去睡。” 温随云放下手,定定看了会叶雅洁,耷拉下脑袋,“睡不着……” “担心你妈妈?” 叶雅洁瞥了眼她,就往洞外望去,月华在幽密的丛林洒下皎洁,郁郁葱葱将视野限制,看不见远处,见不着烟缕,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别担心,她是大人,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像是对自己的安慰,叶雅洁轻吐了口气,“好啦,赶紧喝完去睡觉,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看看陷阱。” 一提到陷阱,温随云就被转了注意,兴致勃勃问起话来,“叶姐姐,明天能抓到小动物吗?” “一定可以的,我们今天下午不就差点抓到了吗。” 声音从溶洞最里飘出来,回头一看,姚亚楠的脑袋升在拉起的塑料布上。 火光不怎的明亮,照不亮她表情,黑暗与光的交错在她脸上分割出可怖的阴影。 心脏突地一跳。 “噗——咳咳咳——” 韩唐被吓得呛了口水,又把老太太吓了跳,急忙拍着她背顺气。 叶雅洁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差点被吓到掉下去的温随云,急道:“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会真死人的!” 第110页 “抱歉抱歉,刚有点激动了。” 姚亚楠歉意地笑笑,又道了声歉,就又缩回到由王真真和穆洁拉起的塑料布后换起月经带。 溶洞又回到之前的样子。 叶雅洁松了口气,平静下的思绪不由想起姚亚楠提到的下午。 老爷子做了个捕鸟的陷阱在岩堆那。 因为好奇,她们就躲在离陷阱不远的一块岩石后,看看会不会有鸟上当。 运气很好,没有多久就有只蠢海鸟来了,还被陷阱的套绳套住。可还没等她们一个‘猛虎下山’扑过去,那只鸟贼精地就把绳子弄断,叼着鱼苗飞走了。 直接给她们上了一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睁睁看着猎物飞走,她们当然是不甘心,就把温随云在上一座岛上找到的麻绳打了鸳鸯,分出一股做陷阱的套绳,并加固了陷阱。 可惜,时间晚了,她们不好再留在那就先回来了。 不知道有没有抓住。 希望是有。 回过神,温随云已经喝完水,就准备去上个厕所、睡觉。 叶雅洁带着她去了海边,这时正涨潮,海水淹了沙滩三分之一,就随便找了个地脱下裤子。 海风有点大,穿过岬角巨大的空洞吹来,叶雅洁冷不丁打个哆嗦,抱起手臂搓了搓。 “好了?” “嗯,好了。” “那就走吧。” 牵起被不知道有没有染上尿液的海水洗过的手,叶雅洁领着人回去了。 时至晚七点过半,可以睡了。 …… “这么些应该够了,我们休息吧。” 生起的三道火将影子摇曳,在地上张开‘血盆’。 是几块交叠的巨石,错开的空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天然庇护所,庇护所前堆着三堆火,间隔正好够着左右手。 清理了原住民,往庇护所里边铺上些枯叶和芭蕉叶,三人就坐在叶上商量今晚的守夜。 现在是晚七点过半,从八点算起,海岛天亮差不多要早五点,总共九个小时,每人三小时,三班倒。 上班和下班都好说,一个还没睡意,一个谁的差不多,只有中班是睡了醒醒了睡,最难受的一班,也是最遭嫌的一班,放在别处谁都不愿意,放在这却一个两个都争着选中班。 温思琪也是头疼,之前谁都等她安排,现在谁都争着做最苦最累,太差不行,太好也不行。 幸福的烦恼。 “这样吧,明早林大哥还要背重,需要多些精力,今晚就由您来守第一班,我守第二班,江小姐守最后一班,明晚我们再换班,我守第一班,江小姐第二班,林大哥第三班,以此轮流,如何?” 听到前半段,江馨然还想坚持下,又一听后半段话,江馨然没有意义。 谁都有休息,也谁都有辛苦,不厚此薄彼,公平。 林建飞更没有意见,第一晚的守夜就这么定下。 江馨然躺在了芭蕉叶上,身体不止一点僵硬,捏捏肩膀,僵硬从这里开始。 几天了? 有点记不起来,每天的忙碌让自成年后就缺少训练的身体不可避免出现疲乏。 虽然背篓是和温思琪轮换着背,远不比林建飞一路背到底辛苦,但对肩膀的压迫还是让疲乏的身体承受不来。 又捏捏肩膀,江馨然看向温思琪。 温思琪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只能听到哚哚的捣声。 “你在捣什么?” 江馨然好奇地爬起身,往温思琪那探了探。 原本放椰子肉的罐子这时被一堆像是草的东西占据,光线有点暗,看不清具体,拾来的木棍在罐子里捣着。 “巢蕨。”温思琪冲她笑了笑,拍拍自己肩膀,“之前折芭蕉叶时看到一株巢蕨,幼时曾在外曾祖的一本书籍上看见过巢蕨有活血化瘀之效,不晓得对我们肩膀的积劳是否有效,就想拿来试试。” 江馨然活动了下双肩,心里突然有点期待,就抱着双腿,看着温思琪在那捣鼓。 期间林建飞也回头看了几眼,然后就又转去给火堆上柴。 不知道捣了多久,就在江馨然差点睡过去时,温思琪掏起一把泥样的巢蕨伸到她面前,“要涂点试试吗?” “啊?嗯……试试吧。” 江馨然将手伸了出去,看着温思琪将泥点到自己手心,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需要我帮忙不?” “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拒绝了好意,江馨然用指尖摸了点泥伸到肩后的衣服里,将泥抹到肩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点清凉,感觉还挺舒服的,放松下的笑容不由展露。 看着江馨然露出的轻笑,温思琪笑了笑便拿着捣好的巢蕨去问林建飞。 林建飞也和江馨然一样自己抹了点身上。 好像是有点作用吧,温思琪也给自己抹了点,刚开始有一股很浅的清凉,后来像是习惯了清凉似的,就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有个好梦。 第56章 海岛第19天 好运 翌日,早,密林里落下了初晨的第一缕阳光将视野照亮。 江馨然看看时间,刚过五点半。 抬起手挡在眼前,向天空望去,一片白芒不见浮云,不时有一两只鸟从丛林露开的上空飞掠过。 第111页 揉揉眼眶放下手,江馨然喊醒了温思琪和林建飞。 都睡的不深,很快就醒了。 温思琪睡眼惺忪从地上爬起,捂着嘴打了个睡哈,又按按太阳穴揉揉眼驱散睡意,强行睁开还是疲惫的眼皮。 目光环顾左右,昼夜分割的丛林略显安静,没有不速之客大驾。 庇护所前的三堆火还在熊熊燃烧,江馨然在用树枝戳着中间的一堆火,隐约能嗅到番薯熟了的香气。 火堆边还放着个铁罐头,罐头里冒着热烟,再边上则有三个半杯的塑料瓶,瓶子里装着水,还有点烟。 “番薯马上就能吃了,水我已经凉了一会,你们可以先一口润润喉。” 江馨然头也不回,忙碌地将两边柴火转到中间来。 温思琪看着她的忙碌,浅浅笑了,似是欣慰,又似有其它,心思乱的很,猜不透。 少顷,收了思绪,温思琪又活动活动肩骨,不晓得是否是昨晚的巢蕨起了效,肌肉有点僵硬,不过没有酸胀的难受。 端起水杯抿一口水,含在口中一圈转悠清个牙将其咽下。 清了牙润了喉又洗了胃,面面俱到,完美。 就是脏了点。 不过这时候谁还管脏不脏,有水已经不错了。 早餐还是番薯,三个人一起分,中等大小的块头,再大就舍不得了。 配半瓶水,一口番薯一口水送,肚子有一点点小饱,不够全力,但够坚持。 吃过早饭,怕和番薯起冲突,他们没有再吃番石榴,用土埋了火,就背上背篓顺着浪声往丛林边缘去。 路上有不少绊脚的藤蔓,藏在一些植被下不易被发现,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三个人就像轮流上台表演一样,轮番踉跄。 刺啦—— 树叶被扯动的窣响后紧随着一声闷响,脑袋突然涌上一阵晕眩,温思琪倒吸了口气。 “温思琪!” “思琪?”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谢谢,我没事。” 借助林建飞和江馨然搀扶,温思琪从地上爬起,活动了下手脚,没有哪有痛感传来,脑袋的晕眩也去了,感觉没有大碍。 “我们继续往前吧。” “真没事?” 江馨然不放心,对温思琪又一番打量,外表确实看不出问题来,但是直觉又不放心。 “真没事,你看,我这不能蹦能跳。” 温思琪转了个圈,又踮踮脚以示自己无碍。 见到如此,江馨然便敛了担心,道了句:“有感到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别一个人撑着,随云会担心的。”就转身向前去。 林建飞也叮嘱了句,“不要强撑”,跟着前去。 一见两人转身,温思琪就敛了笑,抬手揉按了下额头继续跟前。 又走过估摸十分钟的路,三人终于来到丛林边缘,丛林到此为止。 所站的地方有点高,估摸有十来米高,下边是一片礁石,海浪拍打礁石溅起一片白色浪花。 站在崖边,左右探望,两侧都是延绵的密林,不看太阳无法分辨东西。 看看光照的方向,太阳是从右边升起,但无法看到海岛东侧延伸出来的岬角。 “走吧。” 没能看到什么,三人便顺着丛林边缘向东前行。 …… “哈~~~” 打响的睡哈一折十八弯,叶雅洁站在溶洞口伸了个懒腰,被泪水打湿的双眼慢慢来了精神。 抬头看看天,云色无蓝,再看看远处…… 算了,全是树,没意思。 叶雅洁看了看海,转身就回去溶洞。 接过温随云递来的陶杯,手指沾点水,再拿起块木炭在沾水的手指上抹一抹,就往嘴里塞,钻一钻,擦一擦,再灌一口水往外吐去。 牙刷完了,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习以为常,不过十几天的时间,有些事情就这么习惯了,快得让叶雅洁都连意外都来不及升起就感觉这很正常。 “走啦,小鬼,去看陷阱。” 拍拍脸打起精神,拿过搁在一旁的矛,叶雅洁招呼上温随云去看陷阱。 刚还睡意朦胧点着脑袋的温随云顿时来了精神,“叶姐姐等等我。” 放下梯子,爬下溶洞,一大一小就顺着路出去沙滩,又沿着沙滩钻进丛林。 有两个陷阱触动了,但没有抓到逞凶者,诱饵也还栓在树枝上。 叶雅洁遗憾地啧了声将陷阱恢复原状,拍拍温随云的脑袋继续向下一个陷阱去。 离得不远,十三四步就到了,挣扎的叫声随叶簌传进耳中。 “吱吱吱——” 是一直硕大的老鼠,不算尾巴,头尾足有两只手相抵大小。叶雅洁估摸了下,最肥的地方,她一只手都可能抓不完全。 是头肥老鼠。 但又能怎样,谁下得了嘴啊这…… “啧,要是只兔子就好了。” 叶雅洁拿起矛戳了戳老鼠,登时就吓得老鼠挣扎得更厉害了,看得温随云不由皱起小脸。 “叶姐姐,我们要吃它吗?” “你愿意吃不。” 叶雅洁没好气乜了眼她。 她就是吃一周的土也不会去碰这只老鼠一根毛! “那我们要放掉它吗?” “不放!” 放什么放!放掉多可惜啊,就算不吃还有别的利用价值,把它烤熟了做诱饵不香吗?再不济还能当鱼饵,多掉一两头大鱼,岂不妙哉! 第112页 “所以啊,就算自己用不上,也不要随便扔掉,说不定它就能在别的方面涌上。” 耳提面命一番教育,叶雅洁拍拍温随云的背,招呼道:“快去,把阿公喊过来,不行就把姓王的喊来,让她来处理这只蠢老鼠。” “不用喊了,我他娘来了!” 话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咬牙切齿。回头一看,王真真瞪着眼,‘凶神恶煞’过来了。 “国外的糟糠你自己兜着就行了,别给小孩子灌输那套吃人的思想。” “让开,别挡道,我看看什么老鼠。” 王真真走上前,一屁股将叶雅洁从温随云身边撞开。 “呦,真不小啊,看这精神,肉质一定很好,这么肥你竟然想拿它做诱饵?” 看了看老鼠,王真真一番评头论足后就对叶雅洁开呛了,“地主家都要没余粮了,你还把肉往外扔,缺水缺到脑子没水了?” 嘲讽毫不客气,叶雅洁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只道:“你不会想吃它吧,这是老鼠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老鼠。” “那你还吃。” “人和人还有种族呢,老鼠怎么就没种族了。” “不是种不种族的问题,是老鼠身上都是病菌。” “熟透了不就好了,而且吃的是它肉,又不是内脏,在我老家还有不少人吃呢,也没见哪个因为吃了老鼠肉蹬腿的。不跟你哔哔了,把她眼捂一下。” 将温随云推到叶雅洁身边,王真真压弯灌木身子让老鼠着地,又一脚踩在绳子上,举起右手长矛。 叶雅洁捂住了温随云的眼睛,又闭上自己的眼睛,只听一声闷响,老鼠的尖叫就咽了气。 缓缓睁开一条眼缝,叶雅洁觑了过去,长矛的尖头插在老鼠脖子处,血液染红了泥土,后肢还在一蹬一蹬,很快就没了动静。 老鼠死的差不多了,王真真又等了会才将矛从老鼠脖子拔出。 收拾了下,王真真提起老鼠,“可以松开她眼了。” 叶雅洁拿开手,突然明亮的光线模糊了视野,温随云眨眨眼,视野渐清。 恢复视野的第一时间,温随云就向王真真手里的老鼠看去,旺盛的好奇心没有一点害怕。 “真真姐姐,它真的能吃吗?” “不能吃我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王真真翻了个白眼。 “你吃过?” 听到这话,王真真柔了神色,“小时候没得肉吃,爷爷就跟村里人去山里抓吃,就带过几次山鼠回来。” 似是回忆起幼年时光,王真真笑了,很普通的笑容,没有什么惊艳形容,倒是让第一次看到她这张笑容的叶雅洁很是稀奇。 “呦,你竟然还会笑,我还以为你只一张臭脸呢。” 王真真拉了脸色,狠狠瞪了眼过去,就拎着老鼠出来丛林。 叶雅洁赶紧抓起温随云的手跟上。 三人一出丛林,就碰到姚亚楠拿着渔网和穆洁过来。 “嘿!你们抓了什么?” “一只老鼠。” 王真真把鼠一提。 笑容刚刚扬起,姚亚楠就忙不迭又收了回去,赶紧往边上一看。 人走了。 姚亚楠一巴掌捂住脸, 得,拉不住了。 虽然穆洁说过她喜欢的是端上桌的菜,不是原材料,但如果原材料的卖相好,她也不会吝啬青睐,这只肥老鼠恰好卖相不错。 姚亚楠忍着对老鼠的抗拒走上前看了看。 一身棕灰色,染了血红,尾巴不是很长,看着也没家老鼠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卖相再怎么好,姚亚楠也看不上眼,她对老鼠没有一?点?好?感! 撇撇嘴,耳边恰好传来话声。 “你们这是要去哪?” 叶雅洁带着温随云过来了。 “去看看捕鸟的陷阱。” “捕鸟你带渔网做什么?” “这个啊。”姚亚楠举起渔网,“要是有抓到就把网撒过去,这样就不怕在解绳子的时候被它飞走,也更容易带回来。” 渔网没有完全解开,还有大半团在一块,即是如此,张开的面积也有两个平方,盖只鸟足以。 叶雅洁来了兴趣,“那就赶紧走啊,我们也一起去。” “好啊。” 姚亚楠赶紧招呼过穆洁一起离开。 四人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留下王真真急得跺脚,“哎,等等我啊!” 还没喊完就把腿往溶洞跑。 这时,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好从溶洞那出来,王真真急忙把老鼠交给两位老人,转头就追了上去。 穿过被树遮挡的路,又走过一片岩石,翻上岩堆,海浪声里传来了海鸟的鸣叫,是哀嚎。 几人顿时精神一振,赶紧爬上设有陷阱的巨大岩石上,一只海鸟在扑着翅膀挣扎。 黑羽,长嘴,上嘴尖弯曲,脖子处的羽毛呈白色,喉部则有一块红,双翼张开足有一米有余。 穆洁第一个爬上岩石,一看到那只鸟,眼神顿时变得翼翼。 “有鸟!” 一颗颗脑袋从岩石下突然冒出。 “网,快把渔网拿过来,绳子要被挣断了!” “小洁,你去右边,罩它!” 姚亚楠一个蹬腿翻上岩石,迅速爬起身将渔网一头扔向穆洁。穆洁接住渔网,抓住两角就向海鸟盖去。 第113页 海鸟挣扎得更烈。 王真真和叶雅洁随后翻上岩石。 “绳子断了,你们压着点,别让它把网也带走。” “慢慢往里边收,别起脚了。” 四人抓着渔网慢慢向海鸟收拢。 愈来愈近,王真真松开双手,猛地一扑抱住海鸟。 “赶紧收网!” 姚亚楠眼疾手快,迅速将渔网收拢。 “收牢了。” 渔网提在姚亚楠手里,被松开的海鸟被迫收着翅膀犹作挣扎,纤细的鱼线大有下一秒就被挣个窟窿,慌得姚亚楠赶紧把它放到地上双手按着。 “艹,它娘的竟然拉屎!” 还没舒口气呢,就听到王真真一□□粗,扭头看去,就见王真真的热裤上印着一张黑白相间的3D图画。 “这不是好事吗,就说明你讨喜啊。” 叶雅洁幸灾乐祸。 气得王真真两眼一瞪,“闭嘴,信不信我扔你一脸!” “你敢摸屎你就扔啊。” 叶雅洁不信威胁,犹自嚣张地挑衅,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王真真真把手摸向了鸟屎。 “艹,你还真摸!” 叶雅洁吓得赶紧跳下岩石,拉上站在下边的温随云一溜烟跑远,站在几米外的石头上吐着舌头。 “幼稚。” 低骂了句,王真真就一脸恶心的表情把手上的鸟屎抹到岩石上。 看到这,姚亚楠抖了抖身子,笑容有点僵硬。扭头看看穆洁,小伙伴面不改色盯着自己手下的海鸟。 没救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啊,就来。” 敛起心里无奈,姚亚楠捧起海鸟就招呼穆洁走人。 “小洁,我们回去了。” “嗯。” 第57章 海岛第19天 “妈妈~!” 欣喜的劲头像颗小炮弹一头扎进温思琪怀里,差点把温思琪撞个平沙落雁。 沿着海岛的海岸一直前行,远比在丛林里找不到方向满山乱跑要快得多,没花太久,他们就回到了营地。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找到水源了吗?” “在哪呢?” 刚一走近,一堆问题迎面就来。 “没呢,不过我们找到了好东西。” 温思琪放下背篓,揭开盖在上面的芭蕉叶。 “这什么水果?” “番石榴。” “芭乐。” 韩唐刚拿起个番石榴琢磨,叶雅洁和王真真就异口同声解了惑。 四目相对,各自不屑,一声冷哼相继撇了视线。 呸,晦气! “还不少啊,你们摘了两背篓?” 姚亚楠抛着番石榴,目光望向了林建飞放下的背篓。 “不是哦,是更好的东西。” 温思琪故作神秘笑了笑。 林建飞掀开了芭蕉叶,从中拿起一个番薯拍了拍。 “艹,啥玩意!” “番薯?!” “红薯?!” 欣喜地惊呼接二连三响了起来,伸来的手更是毫不客气一人抱走一块,闻讯过来的老爷子激动得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好东西,好东西,是个好东西啊!”老爷子还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手里的番薯,“这声音,实在!” 老爷子呵呵直笑。 番薯,虽不是五谷,也成不了饭桌的牌面,在平常谁也没把它当回事,不是混在米中一块煮熟当配菜,就是最馋时解馋的零嘴,但在这座岛上,它可以做面、做饼、当菜,还能换着花样当配料,比起单一的肉,它重要多了! “还有吗?” 背篓里的番薯都被倒在沙滩上,老爷子数了数个数,感到不满足,就又期待地看着温思琪三人。 “暂时只找到这几个,是否还有,我们还需再仔细探探。” 温思琪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说死的必要,他们才翻了岛屿的四分之一,且还不是完全,很可能在其他地方也存在几株番薯。 “要是能再多点就好了。”姚亚楠满脸遗憾蹲到了篓边。 “有什么好遗憾,留一个让它发芽,等芽长出来了在把芽种下去,过几个月我们不就又有好几个了。”王真真不以为意。 叶雅洁立即接了腔:“种什么种,别没事咒自己行不,能早回去干嘛还要为它多留几个月。” 说的也是,能在明天得救,为什么还要为几个番薯再留几个月,虽然不知道到底几时能得救,但这个时间一定不会长到让番薯再生长。 王真真也不想等到番薯再成熟的时候离开这座岛,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选择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座岛,哪怕用滚的也在所不惜。 种番薯的预想就此夭折,老爷子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没反驳,抓起地上的番薯一个个抱在怀里,和王真真一起拿回溶洞准备好好放起来。 就留了被穆洁抓在手里的两个当做早餐。 “对了,你们吃过早饭没,吃过了也没事,可以再来尝尝味,我们抓了只海鸟。” 姚亚楠往老太太指了指。 老太太蹲在海边背对着她们,看样子是在拔毛,沙滩上扔了不少毛,海浪一来就往岸上推,一走又带走些。 “还有老鼠。” 穆洁接道,话顿时就让姚亚楠和叶雅洁、韩唐变了脸色。 第114页 “啊……的确,还有一只老鼠……”姚亚楠干巴巴接了句,满不情愿。 走到老太太身边,海鸟和老鼠都被烫过的样子,能嗅到有股冲鼻想要呕吐的半生不熟的味道,那是蛋白质的‘美味’。姚亚楠说她们用海水把它们烫了会,这样刮起来毛比较容易。 老鼠的毛已经刮完,内脏也被处理了,和裸尸一起摆在石头上暴晒,看着就让口味正常的人失去食欲。 迅速转了视线,老太太刚把羽毛收起,现在正准备给海鸟开膛剖腹。 看到刀尖刨开海鸟的胸肉,温思琪就又转开了视线,拉着温随云回到没有一起过来的,江馨然等五个女人身边。 江馨然看了眼蹲在一起的老太太和林建飞,看到他们脚下染红的海水,迅速别开了视线落回到温思琪脸上。 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面色苍白不见血色,连唇都只能看到起皮的苍白。 “你脸色很差。” “不舒服吗?” 她顿了顿,又接了句。 温思琪回了她个笑,“无事,气味冲了些,有些不适应罢了。” 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江馨然嗯了声就转开了视线,头一扭…… “嗯!” 兀然贴近的脸吓得江馨然胸口里的心脏猛一突。 “姐~不要突然贴过来,会吓到人。” 叶雅洁往后退了步,撇撇嘴,“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被吓到。” 随即,叶雅洁看了眼带着温随云走开的温思琪,又凑到江馨然身边小声嘀咕:“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先说好啊,你要真看上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不想因为惊吓过度死在这座岛上。” 之后又是一段不着边际的念叨,江馨然没好气白了眼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留下叶雅洁一副老母亲的无奈长吁短叹。 早餐是老鼠肉,混一点海鸟肉,以及两个番薯。 老鼠肉有两个人没吃,怀着孩子的韩唐、打死不碰的姚亚楠,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吃了点,就连之前就差摆个战斗姿势来证明自己绝不碰肉的叶雅洁都吃了两口,还发了句正面感慨。 “味道不错。” 当时王真真就讽了她句:“真香。” 吃过早饭,休息一小会,温思琪三人补充了水就又准备出发了,这次他们准备走边,沿海岸向西看看去。 道别留守营地的一行人,三人再次上路,身影很快就没入了丛林消失在视野。 踮踮脚,探探头,视野里再看不到影子,温随云失落地低下脑袋。 叶雅洁拍拍她脑袋,“走了,别傻站着,我们也该去干我们的事。” “我们要做什么?”温随云抬着疑惑。 “当然是能做什么做什么呗,你跟我,一个弱一个废,能干得了什么大事。”叶雅洁嘁了声,又接道:“谁有需要就帮谁。” 事情还那么几样,姚亚楠和穆洁又拿上斧头准备去砍柴了。 王真真喊上了叶雅洁和温随云,带上几个空瓶子一起去接水。 五个人要去的地方相同,就一并顺着山壁前行。 韩唐继续坐在沙滩的庇护所里编织她的草鞋,昨晚刚完成一双小草鞋,这时穿在温随云脚下。 老太太在处理海鸟的肉。 这只海鸟蛮大的,一次吃完有点可惜,她们就商量着留一半明后天当加餐。 从这段时间的感受估计,这座岛最高可达30℃以上,平均也不低于25℃,肉类不容易保存,但熏烤过的肉就不一样,储存时间远比什么也不做就放着长多了。 老太太现在就在把海鸟的一半架在木棍上熏烤,剩下一半再切的两半,一半午餐一半晚餐。 老爷子在蒸馏海水,温思琪他们四瓶水,储备水一下子就剩一半了,虽然王真真她们去接水了,可他们不止要喝,姚亚楠的亲戚还没走完,有三个人自个估算了下时间,即将踩到红线,水池的水肯定坚持不了几天。 再者,也不能总靠水池里的水续命,要是运气不好连续几天不下雨,他们岂不玩完? 陶锅、铁锅一并其上,一天总能来个一两升,再不济靠半升续命,也好过看老天脸色。 一天从干活开始。 沿着山壁一路前行。 这条路才走过几天,路上还有不少‘拦路虎’,姚亚楠走在队伍最前,手中几番磨砺越发锋利的石斧举起落下,反复如此劈开挡在前路上的树叶枝干。 几分钟后,姚亚楠和穆洁就跟叶雅洁三人分道而行。 “看到水了。” 有光穿过叶缝在水面落下光撒,平静如镜的水面又将光折来,王真真看到了光,加快了过去的步伐。 她这一快,让跟在后边的叶雅洁和温随云不得不加快跟上。 “走那么快干嘛,还有两个残弱啊,投胎呢!” “少说点废话不就跟上了。” 水池不小,水质也算清澈,因为前些天的接水,坑里的水少了不少,能看到水少去后,水漫过的痕迹。 王真真放下背篓,从篓里取出瓶子伸到水里,水还算有深度,一下子就灌满一瓶。随后,王真真又把这瓶水倒进大瓶里,反复如此。 “喂,你说这滩水还能用多久。” 叶雅洁抬了眼,随口回了句,“没有那玩意过来,就能用一个星期,有那玩意,顶多三天,我们就该看老天脸色省水。” 第115页 虽说这个水滩不小,还被叫她们叫做水池,但终究有限,重点是她们还人多。 王真真啧了声,将又一瓶水放进背篓。 三个人一起动手,带来的瓶子很快就都接满了。 擦擦手,王真真把背篓再背上,装上了水的背篓明显沉重很多,压得背带将肩头勒出个咬痕,皱了皱眉,王真真将背篓向上抬了些。 “走啦,回去了。” “走了小鬼,发什么愣呢。” 看到温随云一直盯着个方向,叶雅洁拍拍她脑袋,也跟着看了过去。 是一丛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能听到沙沙的窣响,不像是蛇发盘走时发出来的声响,有点像块头较大的小动物在钻动。 半天没有听到身后有跟上的脚步,王真真停下来回过头看了去,就见一大一小蹲在刚才的位子盯着一个方向。 “喂,你们干嘛呢,还不走,蹲着拉屎啊!” 叶雅洁连忙瞪了过去,“嘘,安静点!有东西。” 有东西? 一听到这个,王真真随即就没了心思计较,放下背篓,小心靠近。 窣窣……窣窣…… 风里的窣响越渐,能看到草丛动了。 “兔子!” “棍子给我!” 一颗灰色脑袋从丛中窜出,王真真一把夺过叶雅洁手里的棍子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啊,跑掉了!” “死兔子给我站住!” “追!” 第58章 海岛第19天 反光 “别跑!” “姓王的,在那边!” “往外跑了,快追它!” “你给我闭嘴!” “唔……等等我……” 静谧的丛林藏不住此起彼伏的呼声,随风传到这又飘那,也钻出了丛林。 老爷子立马扔下桶,一双老腿如上马达,迅步跑到沙滩边的庇护所处,拿起备用的矛就往丛林钻去。 老太太不逊风骚,一手拿斧一手拿刀,双手抡得只见道道虚影,气势冲冲也一头扎进林子。 韩唐放下绣绷,托着肚子站起,站在庇护所前翘首以望。 丛林里很热闹,穿过灌丛的窸窣,一咋一呼的激动,还有骂骂咧咧的无能狂怒,与海浪交织的声响宛如奏响的乐章,欢乐、轻快、活力。 韩唐抚着小腹,笑意绽扬。 不管这只兔子最后能不能抓住,能再见到像那天一样的气氛已经足够了。 “哦,好热闹的样子,小洁,我们不去吗?” 站在一棵灌木旁,姚亚楠抬起左手抵在额前,踮起脚尖,目光穿过重重阻隔望向骚动的边缘。 “抓不住。” 清冷的声音犹是简短,其中又不掩遗憾之意。 “说不定能抓住呢。” “能抓住,就不会这么吵。” 有道理。 姚亚楠煞有其事点着脑袋。 要是能抓住,咋呼声也该消停了,像现在声音比体力还激情的情况,很显然只是虚张声势。 颇是好笑耸耸肩,又看向身旁。 “小洁,要不要上去看看?” 姚亚楠指指山。 和叶雅洁三人分开后,她俩就沿着山壁边走边砍,不知不觉就走上了上坡,山壁也越来越矮。 现在所处的位子,山壁高度和溶洞相似,搭个人梯就能上去了,再往前走找个更矮的地方也行。 穆洁抬头看了看,稍作思忖便点头同意了提议。 见到穆洁同意,姚亚楠就蹲下身把砍好的柴用藤蔓捆紧,背到身上准备一同带去。 “走吧。” “嗯。” 一人前一人后,两人又向深去。 走的上坡,地上又多枯枝碎石,还有被惊吓到的蜈蚣、蝎子,走的有些困难。 不知走了多久,山壁的高度又下了些,一些藤蔓、绞杀植物顺着山壁生长,再往前…… 姚亚楠回忆了下从刚才感觉到的地势,脚下的坡度不再向上,也就是说已经是到最高。 没必要再往前了。 姚亚楠收回探寻的视线看向山壁,估摸了下高度,这个高度她可以助跑一段直接跳上去,只是身后没有助跑的空间,植被太密集了,不先砍掉一些,这张脸怕是要整个容。 不过,从来时的方向有一小段助跑的空间,她可以借助这个蹬上去。 “我们就从这里上去吧。” 姚亚楠放下柴,把斧头插到腰后。腰间绑了条绳子,斧头就插在那里。 收好斧头,姚亚楠就靠近山壁仔细瞅了眼,见没有爬行动物在上边游荡,就背对山壁半蹲下身,双手交叉于身前,“小洁,你先上。” 没有挣个谁先谁后,穆洁就踩着姚亚楠的手爬了上去。 看看左右与前,没有危险,穆洁放心转过身跪下,向姚亚楠伸去手。 姚亚楠愣了下,随笑了,放弃向回路退的想法,就向后小退了步,双腿一劲蹬步踏前,同时伸出右手抓住穆洁的手。 “呀——” 左脚刚踩上边缘,出于惯性的身体径直就向穆洁倒去,姚亚楠不由一声惊呼。 体位完美。 双手撑在地上,姚亚楠居高临下看着小伙伴的脸。 光线略有不明,阴影与光的斑驳在视野里摇曳,秋瞳剪水,静谧的丛林别有一番风情。 第116页 有多久没像这样子看了? 从被人知道关系后吧? 虽然爸爸妈妈们都没反对,可是防贼的手段层出不穷,总会有人突然冒出来打搅,今天是你家明天轮我家,齐心协力共建三好家庭,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假期,只要飞完这趟就有一周时间的相处,结果却遇上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后来,幸运的活下来了,可是身边的人一样没少过。 “起来。” 清冷幽幽传入耳中,有一点儿小声,树叶被风吹动的窸窣都能盖过它。 姚亚楠不满足就这样看着,做贼似的望了眼营地方向,迅速俯下身在穆洁嘴边一啄。 微微别开视线,穆洁冷声道:“口臭。” “胡说,我有刷牙!” 说着,姚亚楠抬起手捂在嘴前哈了口气,顿时两眉相亲,丧气地放下手从穆洁身上离开。 自从有了火后,虽然每天都有用木炭清洁牙齿,可这玩意又不清新口腔,吃进嘴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喝到嘴里的水也半斤八两,时间一长,嘴里生出点味也不奇怪。 平时说话时大家都带点距离,鼻子对这个味的敏感度随时间疲乏,大家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闻的,可现在一靠近,没有味也变了味。 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姚亚楠狠憋屈。 下一秒她又笑了。 穆洁亲了她,虽然只是脸颊,虽然很快就没了柔软,但是足够了。 “嘿嘿……” 姚亚楠摸着被亲过的脸,傻傻笑了。 穆洁迅速瞥了眼她,抿着唇低下头从地上爬起,拍拍背后,道了句:“走了。” 语声一如清冷,也犹是小声,一不仔细听就容易错过藏在里边的羞涩。 姚亚楠很巧的听到了,嘴一咧迅速爬起,又蹦又跳迈到穆洁身边,抓起对方的手就向着山头去。 穿过一丛又一丛草木灌丛,爬上坡,又继续穿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天高海阔,日暖风清;飞鸟盘空,鱼跃苍蓝。 迈过最后的葱郁,眼前一片荒芜,杂草有生不见花木,再往前就只剩荒石。 踢踢脚下碎石,姚亚楠龇了龇牙,就一条袜子包裹的脚尖吃了痛,当即就为温室效应贡献一份力。 转转脚腕缓了痛,姚亚楠又往前去。 前边就是断崖了,姚亚楠往外探去了身,穆洁在她身后,抓住她条胳膊防止被风吹下去。 山壁垂直如刀削面,山底是石堆,浪花拍打。 往远点看,风平浪静时分,阳光将近海照亮,碧色水波微微荡漾,依稀能看到海下的些许风景,有海藻摇曳,鱼群游戏于形态各异的珊瑚之间。 “好美……可惜没有相机。” 姚亚楠遗憾叹了气。 这里不是度假景区,她们也不是来旅游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就一双眼睛和一个脑袋记忆此时看见的美,然后随时间淡忘。 “小心点。” 感觉到姚亚楠又往前凑,穆洁不由心头一跳,赶紧抓紧了手,什么欣赏的心情都没了。 “是~是~” 敷衍地应付两声,姚亚楠回了身,视线又左右看看。 左手边能看到沙滩,往前走个几步,沙滩上毫无形象躺着个王真真,叶雅洁坐在她边上,看笑容,显而易见又在火线上跳探戈,离得有些远,姚亚楠听不清她们又在用怎样的话语谈感情。 再一看其他人,韩唐坐在庇护所里,老太太还在处理海鸟肉,老爷子刚提来桶海水,这时在往锅里舀,温随云这个小家伙的血统又起效了的样子,又有东西被她拎着跑向营地。 看着眼前的祥和,姚亚楠轻轻笑了笑,支起身子目光再往前,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葱郁,没什么可看。 回过身,视线转到右边,往前十来步,有能走上岬角的路,继续向右看,尽头是海天一线。视线再从东往南转,树木挡了视野,看不到南边的景象。 “去看看吧。” 耳边突然响起的清冷仿佛是自己的心思说出了口,姚亚楠毫不犹豫就牵起穆洁的手往东去。 因为地方空旷,行路容易,两人很快就从岛屿东北角走到东边,整个东边的风景没有一点变化,直到东南角时,眼前不再是一片荒芜。 但视野也不再开阔。 树太多了,抬起头是树,低下头还是树。 姚亚楠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棵比较高的树。 树身不是笔直伸长,有一点向东倾斜,树干也粗,不用怕断掉,姚亚楠琢磨了下,感觉可以爬上去看看。 姚亚楠说了想法,穆洁皱了皱眉没有阻止她。 脱下已经从丝袜变成袜子的丝袜,姚亚楠绕到树的南面。 “呸、呸。”两声,往手心吐了去点唾沫,两手合十擦擦,姚亚楠便微微弯膝,一口深呼吸。 跳跃、抱树,姚亚楠四肢并用,擦着树皮一点点向上爬。 有点吃力,阳光也烈,才爬了不多的位子,姚亚楠就感到四肢疲累,手心也在发烫,有汗密密将手心湿润,就要和树皮擦不住的样子。 “亚楠。” 穆洁站在树下,将眉心紧锁,虽听不见急促的气喘,但她看得见姚亚楠的吃力难受,已然晒得健康的小麦色此刻涨了通红,还有那停滞的动作。 第117页 穆洁向南走了几步。 “别担心,我没事。” 往下回了个安心,姚亚楠又做个深呼吸继续向上。 树有十多米高,等姚亚楠爬上时,整个人都快累得虚脱,像一条咸鱼趴在树干上大口喘气,汗水豆大如雨。 好一会儿才将气息平复。 直起身,抹去把汗,姚亚楠向下扬起手,高呼去:“小洁~” 目光穿过树叶,穆洁看到了那张活力的面孔,放下悬心,挂起浅笑。 姚亚楠没能看到,她招了手就往远处看去。 海岛的南面有一处沙滩,比她们现在所处的沙滩大得多了,然后又是树,视野所及郁郁葱葱。 视线再偏,突然有一道光从葱郁的丛林里射进眼中,光芒刺眼刺得眼睛生疼,姚亚楠下意识闭上眼,又抬起手挡在眼前。 过了会儿,姚亚楠慢慢睁开眼定睛看去,是海岛偏西的丛林,似乎是折射的面在流动,光在闪烁,不止一处,向西延绵。 心底由不得冒出一个念头。 第59章 海岛第19天 沼泽 “你确定?” “是不是你看错的。” “不会错,我可以确定绝对是条河!再不济也是条流动的溪流。” 姚亚楠笃定自己没有看错,在树上看到的闪光绝对是太阳照到水面的反射,还是流动的水,是从岛中央向岛边流动的活淡水。 “你们要是不信,等吃过午饭,趁阳光还能在水面反光,可以和我再去确认一下。” 王真真和叶雅洁对了眼,相顾沉默稍许,相继点头同意了姚亚楠的提议。 不管姚亚楠是不是看错,这个消息都值得她们亲自去确认,如果真是条河流,她们就不必再为水的问题头疼,能做的事也更多了。 “我们要不先等思琪她们回来吧。”韩唐插了话。 叶雅洁随即摆了摆手,“不用,只是去看看确认下而已,我们几个就够了,而且等她们回来最快也要明天,我已经等不及想看看亚楠看到的水源,不然憋在心里边难受。” 说的也是,有一条流动的水源,听到这个消息谁能坐得住,当然是越快确定越好。 韩唐没有反驳的理由,她也想去看看,但是她只能坐在这等消息。 “要是早点爬上去就好了,就不用费那么大心思去弄水,直接坐木筏绕过去就完事了,上岛的时候怎么就没人想到上去看看。” 王真真懊恼地嘀咕了句。 要是能早点爬上高处,她们现在应该早就不用为水发愁了,说不定还能洗个澡呢。 怎么当时就没人想到呢! “能想到就怪了,如果没有温思琪,就我们一群无头苍蝇,别说爬高处,在那座岛上我们可能就死的差不多了。” 叶雅洁驳了她一句。 “我想思琪应该是想过,但因为事情太多,就又给忘了吧。” 姚亚楠暗叹了口气,确实,温思琪的事情太多了,这要她想,那也又要她插手,在像陀螺一样转动的情况下还能把事情想得方方面面,着实为难人了。 真知灼见者尚且有误,何况其他。 大脑的思考量是有限的。 姚亚楠抓了抓脑袋,感觉头有点重。 王真真没再说,拿起树枝往火堆里戳了戳,随又扭头往丛林看去,是温思琪三人离开的方向。 …… 海岛的西北部,沿着林边缘一路向西,脚下土地逐渐变得松软。沿路继续向前,温思琪三人遇到了一条河? 不,不能说是条河,它是海水向岛屿内部,两侧树木直接扎根海水下,与其说它是条河,倒不如说…… “红树林?” 温思琪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红树林的描述,是处于陆地与海洋交界带的滩涂浅滩,由红树植物为主的常绿乔木或灌木组成的湿地木本植物群落,有净化海水、防风消浪、维护生物多样性等诸多重要作用。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红树林栖息着多种水禽生物,几乎都是她们能吃的东西! “去看看吗?” 温思琪往红树林深处指去。 树木丛生,枝叶茂密遮掩了视线,无法猜测这段有多长。 江馨然和林建飞对了眼,同意了温思琪的提议,三人便顺着浅滩一路向内前行。 红树林的树木根枝发达,长得就像绞杀植物,将离地面不远的空间缠得密密麻麻,有些根长的又不粗壮,导致路越来越不好走,稍一不慎,就能听到‘咔’的一下,脚就蹬进了泥沙里。 这不,又一声咔响,水声骤起,水波荡漾,江馨然半个身子就掉进了水里。 水里的淤泥将腿包裹,能感觉到淤泥已经漫过大腿,十分难受,江馨然拔了下腿,有种被咬住的感觉,有点难起脚。 又拔了几下,有股力量在吸着腿往下沉。 沼泽? 身体在下沉,淤泥就要漫过大腿根,是不是沼泽已经不重要,当务之极是从淤泥里离开。 深陷泥潭要怎么自救? 脑子飞快运转,很快想到一个方法,匍匐在泥潭上,让接触面积扩大,减缓下沉的速度,然后慢慢爬出来。 可是,这里只不有泥潭,又到涨潮的时候,水也已经越过肚脐,在向胸口漫去,匍匐不了。 心弦突突直跳,江馨然慌了,双手抓住边上的树根,身体下意识挣扎得更激烈。 第118页 救命! 江馨然慌乱地抬起头,林建飞在往回赶,可是离得太远了。 之前走的太快,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温思琪也是,之前她回头看过,温思琪走的太慢了,她总是很小心地先试探半天才落脚,然后就被丢在后头。 完了? 绝望的念头不自觉就冒出来,江馨然不甘心,攥紧了抓住的树根,手臂猛地用一力—— 咔! 糟糕! 江馨然瞠大了眼,错愕地看着断开的树根,身体又下陷了一些。 “别乱动!” 一只手伸进了视野,将手腕抓住,蛮横地就把她拉了回来。 “别慌,千万别再动。” 温婉、冷静,不疾不徐的语速让慌乱沉淀下来。 江馨然扭头看去,温思琪站在水里,向后的手臂勾着几条树根,粗糙的树皮在她手臂上勒出几道红痕。 “温……” “先别说话,把心平静下来,放轻松,别慌,不要乱动,会没事的。” 话声一如既往轻易就拂去心头阴霾,江馨然深吸了口气咬牙不再乱动。 包裹着下半身的淤泥似乎停止了拉扯,下陷的速度慢了,但潮水还在涨。 林建飞过来了,踩在几根较粗的树根上,抓住几根藤,将长矛伸来。 温思琪也爬上了树根,踩着一处几根树根堆扎的地方蹲下,左手勾住几根根枝,右手伸向江馨然。 “先把背篓给我,动作小心些,不急。” 江馨然点点头,慢慢解下背篓将它递给温思琪。 温思琪接过背篓,将其放到树根交错的水里,就又回过身向江馨然伸去手。 “抓紧了。” 江馨然不做犹豫,分别抓住温思琪的手和林建飞伸来的长矛。 林建飞深吸一口气,“听我口号,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哗啦—— 又一道水声起,水滴滴滴答答落在树根、落在水面,泛起一圈圈灰色的涟漪。 江馨然坐到一团纠缠的树根上,紧紧抓着根枝狠喘口大气,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差点就又要死了……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死亡,但有很多次与死亡擦肩的经历,大多数都是在一瞬间,像这样慢慢体会死亡靠近的感觉,还是接二连三的体会,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也无法想象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很不巧,江馨然倒霉的体会了一次又一次,空难、巨浪、暴风雨、沼泽,每一次都在深切的直面死亡带来的恐惧,而不是后怕。 真是倒霉透了! 暗自低嘲了下,江馨然深吸了口气平复下颤抖的情绪,向温思琪和林建飞道了谢,遂又低下头看起自己。 很狼狈,下半身一身污泥,裤子难受的粘在肌肤上,能清晰地嗅到散发的反胃的恶臭,脚底还能感觉到粘在棕榈纤维上的淤泥。 恶心。 脱掉草鞋,把脚伸进水里漂荡了几下,清去粘在脚上的污泥,又把草鞋放进水里洗了洗。 草鞋的质量不错,系带没有因为淤泥的咬力断掉,就掉了铺垫的一半棕榈纤维,像又往里挪了部分的发际线一样。 重新穿上草鞋,江馨然挥挥手赶开沙蝇,准备继续向前,一只沾满淤泥的手突然伸来,手心里还端着一把淤泥。 “把这个涂上身上。” 一股恶臭的刺鼻汹涌扑来,多闻一下都有种要晕眩的感觉,江馨然向后微微仰起身。 “一定要?” “沙蝇太多了,不想得病的话就一定要。” 温思琪看了眼天,另一只手摸面油似的就把淤泥往脸上糊。 看看飞舞的沙蝇,满天都是,江馨然犹豫了下,抓过泥巴。 沙蝇都带着些什么病菌,江馨然不是这方面的拿手,也没有任何研究,但也知道它会带来死亡,尤其是没有人的热带雨林的沙蝇,它们可不讲情面。 忍着呕吐的冲动,江馨然撤掉了树叶铺的袖子,把淤泥抹到身上所有可能会被叮咬的地方,脑袋、胳膊、肚子……就连衣服上也都抹了些。 “你们够吗,不够,我再给你们掏一把。” 林建飞又在水里掏了把淤泥糊到脸上,整个人就要看不出模样。 “已经够了,我们继续往前吧。” “嗯。” 江馨然再背起背篓,向红树林深处走去。 这一次,江馨然和林建飞谁也没敢走快,都小心地先踏几下根,再抓牢了手才安心落脚。 越走,能行的空间就越窄小,扎根的树都飘了,根枝交错于半空,如同一堆乱接的麻线一样将空间密密麻麻缠绕,他们只能从交错的空间缝隙跨过、钻过,或是爬上根枝的高处穿越,又或是直接跳下水,扭着被泥土咬住的脚,慢慢穿过根枝交错的树林。 这一段路不长,就是难走,三人花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出来,眼前视野要开阔不少,盘错的根系也不再长得像身后一样夸张,水质也变得清澈,能看到水下游动的生物。 “鱼!” 一条鱼倏地就从站立的根旁游去远处,看体型还不小,颇是丰满。 “还不少呢,你们看那,有一群。” 林建飞往右前指去,那里有一群鱼在嬉闹。 第119页 “还有只龟!” “哪呢?” “那,在往根上爬。” “有鸟,我看到鸟了!” 树林边缘有小鸟在跳跃,有只乌龟顺着根在往上爬,目光环视,在另一边温思琪还看到只大蜥蜴趴在棵树的枝头在往他们这边看,在它的附近有一条蛇盯着它。 树与树之间的远处,隐约能看到几棵开着白花的树,似雪点缀,颇是赏心悦目。 目光再次折转,水面泛开几道水波,有从正前来,有从边侧传来窸窣。 温思琪脸色一变。 “快走!有鳄鱼!” 第60章 海岛第19天 鳄鱼 “快走!有鳄鱼!” “鳄鱼?” “哪!” 乍然听到有鳄鱼,两人心里皆是一突,慌忙从树根上站起,攥紧手里的矛。 不远处的水面冒出两颗大小不一淡褐色的长嘴脑袋,吻窄而长,像是脑袋的部位有两处向外凸起,似乎是眼睛。 凹凸不平的表皮即使不去触摸,也能隔空感觉到出现在手心的粗糙的悚然。 其中一只连同尾巴足有四五米长,相较于庞大的身躯带给人直接的威慑,那双不怎么大甚至难以一下子分辨在哪的眼睛更让温思琪他们不住打怵。 粗壮的尾巴将水摇开,游在前头的那只巨鳄探出水面张开了它嘴,将尖锐的利牙向着他们示威。 “吼——” “别发楞,快走!” 如同号令般的低吼将四周空间震动,脚下的树根在颤动,温思琪急忙拉了把江馨然和林建飞的胳膊。 “走!” 林建飞恍然回过神,难看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抓起江馨然的胳膊就往身后带。 江馨然被带了个踉跄,仓促之下脚背绊在了条树根上。 “啊!” “小心!” 咔啦、哗啦…… 树根断裂,巨大的压力将水破开,溅起一片巨大水花,双双掉入水中。 水从四面八方将身体裹卷,沿着鼻孔、顺着来不及合上的嘴涌入气管。 惊慌之中,江馨然下意识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手心传来一股柔软。 鳄鱼游过来了,庞然大口一下子就咬住前方数条树根,头一甩,树根被轻易扯断。 林建飞仓惶退步,一屁股坐在了几条颇为粗实的树根上。 鳄鱼没有理会他,再次张开巨口将拦在前面的树根咬断。 树根之后,是温思琪和江馨然。 她们还没从水里起来,挣扎的水波涟漪不止。 “快、快起来!它要过来了!” 林建飞手忙脚乱爬起,能踩的空间太少了,刚起来呢,就又绊了个踉跄,差点又掉进水里。 又有鳄鱼过来了,是条一米左右的小鳄鱼,一浮出水面就顺着树根压来结实的身体。 与其相距不过一伸脚。 林建飞心头一横,身体一歪侧对向鳄鱼,抬脚就冲它嘴侧全力踹了过去。 “滚开!” 全力之下,鳄鱼被踹个跟头,露出黄白的肚皮翻进了水里。 很快,它又从水里爬起来,扒着条树根冲林建飞嘶吼。 林建飞没有理会它,那条大鳄鱼就要冲到温思琪她们面前了,两个人才刚钻出水,大片水顺着脸哗啦啦下,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危机将至! “吼——” “快走!” 系着尖石的长矛向鳄鱼刺了过去。 啪的一声,木杆就断了,林建飞摔在了鳄鱼身上,连人带鱼一同砸进水里。 “吼!” 水纹乱起,水花飞溅,温思琪胡乱抹掉脸上的水渍,抓起浮在水面的长矛就向鳄鱼和林建飞走去。 粗壮的尾巴轻易破开碍事的树根,张开的巨口将来不及收回的左手咬住,尖锐的利牙没入血肉,林建飞来不及痛呼,巨力将他再次摔入水里,旋转。 恶臭的淤泥,一股腥味的水从鼻口涌入,林建飞本能地挣扎四肢,左臂,突来一顺撕裂的剧痛,血液将污水染红。 温思琪爬上一处树根,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举起矛,双眼死死盯着扬起脖子在把林建飞的半条胳膊吞下的鳄鱼。 右手攥紧了木杆,温思琪微微躬身。 脚尖一蹬,倏然起跃,举起的矛向着鳄鱼脑袋上一处外凸的部位刺去,是鳄鱼的眼睛。 血溅,矛入,一次成功。 “吼——!吼!” 庞大的身躯剧烈翻腾,那条粗壮的尾巴随脑袋胡乱摇摆,破开风、撕碎树根,溅起的水将视野混乱。 痛! 蛮横的力量将温思琪撞开,撞断几根树根又落进水里,溢满口喉的水呛得咳声连连,温思琪狼狈地从水里爬起,一道疾呼从侧传来。 “温思琪小心!” 耳边划过破空的唳响,有风被带起,擦着脸颊飞向身另一侧。 “吼!!” 又一道水花溅起,温思琪才注意到,较小的那只鳄鱼爬过来了,江馨然掷过来的矛不偏不倚插在它嘴里,此刻痛苦地在水里和大鳄鱼一起捣腾着身子。 趴在半断不断的树根上,江馨然舒了口气,怦怦直跳的心感到一丝庆幸。 刚才情况危急,她赶不过去,就试着把矛当投枪掷了过去,打算赌一把。 还好,她赌赢了,矛穿进了鳄鱼的嘴。 第120页 林侧又有声音传来,远处的水面又有波纹潋开,江馨然急忙敛神爬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来群了! 一群鳄鱼,从树林的右侧,红树林沼泽的对面,蜂拥而来。 赶紧走! “温思琪,快走!来群了!” 温思琪听到声,连忙从泥泞里爬起,毫不犹豫向林建飞淌去。 林建飞虚弱地靠着几根粗根,左手臂的血液滴滴答答不住流向水面。 “能撑住吗?” “还行……” 林建飞虚弱地笑笑,扯的有些僵硬,气息虚弱几乎有出无进。 温思琪从林建飞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个番石榴放到断掉左臂的腋窝下,“夹住它。” 背篓里没有再硬的东西了,温思琪只能先用番石榴阻碍下动脉中的血液流失。 “快过来!它们要来了!” 站在树根上,江馨然清楚看到围过来的十多条鳄鱼,有大有小,有两头甚至比刚才那头巨鳄还要庞大,一路横冲直撞,摧枯拉朽向她们碾压而来。 再不走,都得死! “往左边走,上岸。”温思琪喊道。 鳄鱼是从红树林的右侧爬过来,往左是最好的选择,虽然那附近有条蟒蛇在看她们,不过它刚吃过一只倒霉的巨蜥,只要不靠得太近,被攻击的可能性就会下降很多。 盘错的树根本就不好行路,焦灼之下更是连翻掉进水里,林建飞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再坚持下,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近了,马上就能到岸边了,马上就能到了…… 江馨然回头看了眼,两头大鳄鱼没有再追击,它们在分食受伤的鳄鱼,倒是还有几头在穷追不舍,她们刚才走过的地方现在一片狼藉。 有一头快追上来了。 不行!会被追上。 江馨然心一横,停步、转身绷紧全身,举起从水里捡来的半截断矛向鳄鱼眼睛掷去。 似乎是察觉到危险,鳄鱼突然一个歪头,断矛从它表皮滑弹了出去,坚硬的皮肤不见一道划痕。 一看攻击失败,江馨然毫不犹豫又转身继续向前跑。 “江小姐,这种情况下,你能击中它鼻子吗。” “鼻子?” 江馨然仓促抓住条根稳住身子,迅速扭头瞟了眼就要靠近的鳄鱼,吻前端有两个不怎么明显的小孔。 “可以。” “林大哥的背篓里还有几瓶水,你拿个两瓶,用它们砸鳄鱼鼻子。” 温思琪半背着林建飞走在水里,头也不回沉声道。 一个塑料瓶本身很软,但装满水的瓶子在砸出的瞬间所带来的惯性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对神经发达的部位而言,所带来的撞击足够它们失去片刻战力。 温思琪曾在本书上看到过,鳄鱼的鼻子神经发达,一旦遭受撞击就容易失去力量。 小知识是不是真的,现在正好可以验证。 “好。” 江馨然不做犹豫,也没问理由,瞅准时机连踏两条根跨到林建飞侧前,从篓里抓起两个瓶子就对准鳄鱼鼻子。 掷! 再掷! 鳄鱼突然停了下来,像被抽干了力气,软趴趴扑在几条树根上。 成了! “趁现在,快走!” 江馨然迅速跳下水,揽住林建飞的腰与温思琪一起将人带上岸。 岸边的泥土仍有些湿软,一脚下去就有下陷的感觉。 林建飞撑不住了,一上岸就昏了过去,整个人也压在温思琪身上,将她压了个趔趄,差点一起摔个狗吃屎。好在下盘稳当,晃荡了下又稳住。 腋下的番石榴掉落在地,伤口的血又像打开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流,血液将森白的骨头染红,血肉一片模糊。 江馨然赶紧捡起番石榴,忍着对血的恐惧,小心地将它放到林建飞腋下,并将它托住避免再掉落。 “回去吗?” “不,赶不及回去,我们先找个地方止血。”温思琪涨红脸,吃力地摇摇头,语声却犹是冷静。 回去是不可能的,她们现在在岛西北,岛屿东西离得太远,路又不容易行走,等回到营地,林建飞人都凉了,还救什么。 视线不断四下打转,一会儿看远,一会儿看脚下,头一抬一落,脑袋被晃了个晕眩。 这样不行。 温思琪晃了晃头,咬牙道:“江小姐,麻烦你看看有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我来找止血的草药。” “嗯,好!” 江馨然忙不迭应声,边注意四周动静,边寻找起适合她们暂居的地方。 可四周都是灌丛和树,又高又密,把视野挡个严严实实几乎看不了远。 这怎么找?能找个什么?什么也找不了,根本不行。 江馨然抬起头四下看看。 视野里看到一棵树,粗壮、微斜、生得也高,还有绞杀植物缠附于上,容易攀爬。 江馨然仔细打量了会,没有看到盘蛇,也没有明显的危险生物,她想了想道:“温思琪,我们先把人放下,我去高点的地方看看,现在的视野太低,根本没法找。” 温思琪想了想,同意了江馨然的提议。 两人合力将林建飞靠到一旁树下,温思琪再接过江馨然松开的番石榴,蹲在一旁看着江馨然走向一棵树。 蹬步、上树、攀爬,身姿矫健似灵猴,三两下翻上树干。 第121页 爬上树干,江馨然扶着树主干,拨开最近的一层叶向远处看去。 天色渐西,丛林里的光线略显昏暗,植被郁郁葱葱看不得太远,心里不由得有些焦灼。 没有。 这个方向找不到任何适合居留的地方。 江馨然不甘心,又把注意打到树的另一侧。 想到就做,她扒着树主干,踩着绞藤向树的另一边转去。 视线穿过叶,有坡,向上行,光线愈发深幽,再远,有一片漆黑。 江馨然皱皱眉,按按太阳穴又揉揉眼眶,向那探去脖子,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晰。 看到了! “有洞穴!” 第61章 海岛第19天 愿你好梦 火光将山洞照个微明,江馨然靠在岩壁上卸了口气,双肩有点抬不起劲,软绵绵塌在那,她也没在意,就贴着岩壁边看着火将水烧热边回味后怕。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那么大的鳄鱼,又那么一大群,不管谁见了都得害怕,但当时情况又容不得她们有害怕的时间,而现在有时间了。 差点又要死了,真的,倒霉透了! 双手还在颤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刚才还差点把救命用的水都倒出罐头外,还好就洒了一点。 看眼还在加热的水,江馨然又偷偷觑了眼身边昏迷的林建飞。 光线无法将伤口照清晰,连血的颜色都是一片黑,江馨然才敢转过头试探伤口。 血腥味很浓,混着恶臭的淤泥的冲鼻,和海水的腥味,这伤口一看就不用怀疑,百分百得感染,又是这种没有任何救治条件的环境,不知道温思琪去找的草药能不能拉回条命。 摸了摸林建飞的额头,不烫,说明免疫系统还没眼红到一通乱杀的地步,但是体内流失的血液是否濒死,身体体温给江馨然一丝不详的预感。 心里不由有些焦灼,江馨然掀开洞口遮蔽的植物一角往外看去。 天色已降,温思琪还没回来。 凑到火边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再不回来救治,林建飞真就回天无术。 “快点回来吧……” 畏怯的目光环顾逼仄的空间,江馨然蜷起身子将自己抱住,看着火焰微微出神。 好许,洞外传来了窣响,是脚步踩出的声响。 江馨然欣喜地急忙往洞外看去,影影绰绰间她看到温思琪抱着堆棕榈叶回来了。 “温思琪!”江馨然匆匆钻出山洞小跑到温思琪面前,“有找到止血的草没?” “嗯,找到。”温思琪轻轻笑道,抱着棕榈叶的手向下放了些,露出放在上边的其他东西,“还捡了些木棉絮和几个能食用的蘑菇。” “棉絮?” 江馨然心一喜,连忙个小小的棉花絮,棉絮中间的黑色种子还没被摘去,有一面沾了些尘土。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找到木棉掉落的棉絮,这运气真就是大起大落让人防不胜防。 视线从棉絮上转开又落到棕榈叶上,上面的棉絮不多,顶多一个巴掌,还不够堵上林建飞的伤口。 “这么些不够吧。” “……尽人事吧。” 温思琪自然知道,这么点棉絮根本不够,但寥胜于无吧,总好过用她们身上沾满了淤泥、在水里反复浸泡的衣服强百倍。 本来就是被污染的伤口了,再用污染过的衣服去擦拭伤口,那哪是在救人啊,送人上路还差不多。 棉絮虽然有被尘土染过,至少比她们的衣服干净,能救下的可能性远比她们身上的衣服。 回到山洞,罐头里的水沸腾了,江馨然用带来的筷子卡住罐头的内边缘,将它从火堆边提起,倒进另一个罐子,又倒了些冷水进去继续烧热。 温思琪在捣烂止血的草。 江馨然看了下,不认识的草,叶片披针形,像羽。 温思琪说它是蕨,金粉蕨,能止外伤出血,至于起不起得了效用,她说小伤口可以,像林建飞这么大的伤口她也是第一次操作,无法笃定能否对其奏效,若非它是附近能找到的、唯一认识的止血草,温思琪也不会选择它。 将止血草捣烂,又烧开一罐头水,温思琪摸了摸放火堆边烘干的两条月经带。 月经带是她们为了以防万一带出来的,没想到先给林建飞用上了。 已经干了,温思琪将它们拿到身边,又脱掉半截上衣,将它反过来叠起。 “江小姐,劳烦把它放林大哥的嘴里,免得等下咬到舌头。” “嗯。” 江馨然接过递来的衣服,犹豫了下将手指伸进林建飞的嘴将其掰开,迅速将叠好的衣服塞到他嘴里。 “江小姐,尽量按住他,我要开始清洁伤口了。” 温思琪将摘掉种子的棉絮放进热水里沾了沾。 看着伤口,温思琪犹豫好许,抿抿嘴又深吸口气,挤掉棉絮里的水,伸向伤口。 “嗯——!!” “压住!” 剧烈的疼痛激起身体本能反抗,强壮的身体饶是已经快二十天没饱顿,身体机能不复开始强劲有力,本能之下的反抗也让江馨然差点压不住人。 有些狼狈地爬起身,看着斜压在林建飞身上,‘粗暴’地抓住他手臂擦去伤口边缘污泥的温思琪,江馨然咬咬牙,径直躺下压在林建飞的右胳膊上,又扣住他小臂限制其行动,双腿则缠在他双脚处,将它们压住。 第122页 没有麻药,伤口的清理十分困难,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像过了好久,林建飞被迫醒来过两次,一次是清理时,一次是上药时,两次仅仅就折腾得温思琪两人精疲力尽。 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跟鳄鱼搏命,又背个大男人几百米奔波,还要捡柴找草药,还要注意安全,身体上的疲乏、心灵上的煎熬,身心都疲惫不堪,这一折腾更是连添柴的力气都分不出来,火光越来越弱。 外头似乎下雨了,能听到落在地上的滴滴答答的声音,还不是很大的样子,雨滴没有急促的感觉。 歪过头往外探眼,挂下的藤挡住了视野,天色又暗,看不出雨有多大。 不过,下雨好,她们的水已经用完了,这场雨来的很及时,不仅补充了水分,还能把衣服裤子洗洗干净,等给林建飞换药时当个绷带用。 想着,江馨然憋出股力气坐正身子,刚准备拿个瓶子去接水,就见温思琪扶着岩壁起来往外去。 “你去哪?” “趁雨还不大,再去弄点柴来。” “等等!天已经暗了,你再出去会有危险。”江馨然急忙劝道。 之前捡过来的柴就快烧完了,是该去捡一点,但现在天都黑了,丛林里有什么危险她们都心知肚明,为了几根柴就把自己再置身危险,实在不值得。 “别担心,我不走远,就在附近折些回来。我们不能没有火,没有火我们都会很危险。” 火光已经无法将表情照亮,江馨然看不到温思琪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她猜得到,一定又是安慰小孩子似的在笑。 没来由的,江馨然感到一丝气愤。 都什么时候了,温思琪还在逞强,分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有进无出,却还一副自己有力气折腾。 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反正现在没有。 江馨然深深换口气,扶着岩壁站起,“我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安全,也能快点回来。” 看着昏暗中不容她反驳的倔强的身影,温思琪没有再言,转身便出去了山洞。 江馨然紧随其去。 雨在转大,穿过繁密的叶缝稀稀拉拉将刚干燥不久的衣服再度打湿,有点冷,身体冷不丁打颤。 温思琪抖了抖身子,忍着从骨子里冒出的寒意,伸手折断身前的一根树干。 运气很好,没有遇到虫蛇热情招待,两人在雨变大之前就回去了山洞。 将火重新燃起,橙黄的微光再度将山洞照亮。 山洞不大,勉强能容下几个人,只是大部分空间被林建飞躺着了,温思琪和江馨然只能在离洞口十公分处缩着。 雨夜、风大、火光微弱,一股冷意从手臂处开始抖擞。 江馨然打了个冷颤,感觉到手里差不多的重量,她把手从洞外收回,将接来的雨水倒进火边的罐头里。 随后,又拿着瓶子拨开大片藤蔓将视野开阔,继续接起水。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洞外格外安静,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窸窣,只有雨噼里啪啦的豆打声。 安静得有点催眠。 江馨然瞥了眼坐在对面温思琪,迅速偷偷打了个哈欠,泪水清润过的视野里看到了疲惫。 温思琪在走神,侧在岩壁上的脑袋目不转睛望着洞外,可洞口被藤枝遮得严严实实,不拨开来根本看不清外面有什么,伸在洞外的手也半天不见动静。 皱皱眉,心起一丝不安。犹豫片刻,江馨然探去身,伸手拍拍温思琪的肩膀,“温思琪……温思琪?你没事吧?” “嗯?嗯,没事,在想些事情,便走了神。抱歉,叫你担心了。” 温思琪回过神,很平静的就回过神来,然后不慌不忙拧上瓶盖,仿佛走神的不是她似的,微微展露的笑容除了看出点累外,江馨然再找不到一丝一毫别的东西,还是那样冷静得让人无力。 盯着那双眼睛死死看了好一会,江馨然退了回去,又端起瓶子伸向洞外。 洞内一下子就又安静了,却比先前的安静要让人不自在,江馨然很不喜欢现在的氛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试图想出句打破氛围的话来,遗憾脑袋现在想不出一字半句来。 “江小姐。” “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突然的呼唤吓了江馨然一跳,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心虚,连话都变得有些不利口。 她偷偷且迅速瞟眼温思琪,又是那张如同标志的笑容。 “无事,就是想同江小姐换下守夜顺序,今天实在有点累,想早点歇息,先眯个眼。” 今晚的守夜顺序本该是温思琪守上半夜、她守中夜、林建飞守下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建飞显然是守不了夜,只能有她和温思琪来守。 这没什么,不过是掉个守夜顺序,她当然不会反对,但是温思琪竟然说自己累了?这让江馨然很在意。 放在平时,温思琪根本不会说出来,她只会把累放在没有人的时候露给自己,即便问她,她也不会直白的告诉其他人,她累了、她想休息。 “当然可以,你去休息吧,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江馨然没有问理由,爽快就答应了,随后就看着温思琪。 似乎是真的很累了,温思琪对江馨然的注视视若无睹,道了句“多谢。”就往山洞最里边、火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下、蜷起。 第123页 很快,山洞里就只剩林建飞无意识的痛呓,和从外边传来的雨声。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江馨然回过注视,看着温思琪刚才坐过的地方,开始回忆温思琪的一言一行以及每一个神情。 言行没有一点问题,看不出也回忆不起哪里不对,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处处流露极致的冷静,冷静到简直不是个人! 江馨然晃晃脑袋,赶紧甩去脑袋里那道让她差点生不起好强的身影,转而思考其温思琪的表情。 这个有问题。 江馨然很快就想到了不对,从确定来山洞的方向到刚才的时间里,温思琪的嘴角很少像平时一样无时无刻都挂着点上扬的弧度,眉心也总是锁着,只是当时光线太暗,她没注意,也没在意,就错过了。现在想想,真就哪里都是问题。 是害怕吗? 视线又转了回去,在温思琪身上落了片刻又落向地上昏迷的林建飞,心中对这个猜想有了八成肯定。 不可能不会害怕,温思琪再怎么冷静也不过是个生长在和平年代、和平国家,一个普通教师家庭的孩子,不是冷血的蛇,也不是无情的屠夫,对血腥方面的见识可能还不如她。 血肉、白骨、生死,交织在一起的遭遇谁见了心里不怵,遑论还要看着血肉白骨替人止血上药,能保持思绪冷静、情绪平稳已是不易,累也是应该的。 思至此,看去的目光里多了些许道不明的情绪,微微翕动的唇合合起起化作一声轻语。 “愿你好梦。” 第62章 海岛第20天 蝎子 这个夜很吵,溶洞外风吹雨打、浪谒磐石,溶洞里压抑痛苦的呻吟延绵不止,年轻人都在翻来覆去,翻了一夜,翻到天微亮。 天上的云还没散,乌泱泱压在天空下;雨也还在下,稀稀拉拉,拉豆成丝;风倒是小了不少,不再像昨晚的鬼哭狼嚎。 沙滩上的潮还没退,大半沙滩都淹在水里,老爷子说再过会就差不多能去赶个海。 叶雅洁靠在洞口边的岩壁上,面无血色烦躁地看着洞外。 肚子又在痛,就跟这雨一样没完没了。 疼就疼吧,反正每个月都是这样,可是把人吵得睡不了觉,陪自己一起难受…… 啧,讨厌的感觉! 就在昨晚,来经了,自小就没强壮过的身体直接就给疼得起不来,一整夜就没消停过,差点没让她给自己来一刀,挖了子宫一了百了。 “喂,吃饭了。” 尖锐的声音还是一样讨厌,叶雅洁懒懒歪过脑袋,“没胃口。” “没胃口也给我吞下去,吃饱了才有力气痛经!” 王真真二话不说就把碗塞到叶雅洁手里,简单粗暴毫不给拒绝的机会。 “身体弱就给我坐里边去,别坐在风口无病呻吟,没病都要吹出病,到时候没人有功夫给你忙活,也别想老娘给你伺候!”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拉着个脸,“还有,少摆一张死了亲戚的脸,晦气!” “真要死了亲戚,我才不会摆这张脸。” 真要死了亲戚,肯定是要笑啊,然后再去请几个乐队围着棺材奏个响乐,再找几个吹唢呐的,来个《全家福》祝他们一家早早团圆。 叶雅洁巴不得早点看到这样的场景,可惜,现在是那些家伙在给她吹吧。 真踏马晦气! 狠狠咬一口番薯,烫。叶雅洁呼了好几口气,才又下去第二口,一口口热乎下肚,小腹绷紧的神经隐隐有所舒缓。 分的番薯块头不大,三两口就没了,擦擦嘴扶着墙起来往洞里去。 火烧得旺盛,橙黄的光把脸一张张照得清楚。 精神萎靡。 一圈看下来,整个溶洞里就两位老人精神矍铄。 叶雅洁放下碗,就靠在一边不语。 “叶姐姐,你还好吧?” 叶雅洁抬了抬眼,又垂了下去。 “用不着担心,还有坐风口里文艺的精神,怎么会不好。” 没有抬眼,那张讨厌的脸也在眼前晃荡,叶雅洁低嘁了声,滑着躺了下来,翻过身不去理会身边的嘲讽。 躺了躺,小腹里的闹腾让她又躺不舒服。 翻来又覆去,哪里都觉得不爽,叶雅洁不躺了,一咕噜站起身,就拿着矛往外去。 “哎,去哪呢,外面海下着雨啊!” “用不着你管。” 叶雅洁放下梯子,低着头就爬了下去。 溶洞里,几个人眈眈相对了眼,姚亚楠耸耸肩表示无奈,王真真啐了声没有动作。 温随云看看她又看看她,犹豫了下也起来了,“我去看看叶姐姐。” “哎,回来!” “艹!尽给人找麻烦!” 小短腿蹬蹬地就踩上了梯子,王真真喊不住,骂骂咧咧放下碗筷,拿过矛也跟了去。 “这……雨都还在下,感冒了怎么办。” 老爷子一脸为难跟老太太互看了眼,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唐眼睑低垂,机械地抚着小腹没有说话。 穆洁三口做两口迅速吃完手里剩下的番薯,拉拉姚亚楠衣服,“收拾吧。” “啊……好。” 姚亚楠纠结地看看洞外,放弃了一起跟去的念头。要是都感冒了,就两个老人和一个孕妇,怎么照顾得来。 第124页 还是留下为好。 洞外的雨又小了,看样子是要停了。 王真真抬头看看天,天色没开始那样暗沉,云后的光将云变得白亮。 打量了片刻,王真真又赶紧追上两个病弱,一路骂骂咧咧停不下嘴。 叶雅洁老在丛林里钻,她到底知不知道,多少毒虫喜欢阴湿的环境,大雨刚过,太阳又没出来,这个时候在这里边钻不是找事吗! 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脚边的树下有蝎子在爬,树上有只蜈蚣在扭,半米外的一株花上有几只陌生的虫子,就好像身处于虫子的世界,一瞬间浑身有股发毛的感觉, “没事找事的家伙,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真就个任性的大小姐!” 暗骂了句,扫开一株叶,欣喜声兀然传来。 “叶姐姐,小兔子!” 王真真下意识就要跑过去,刚迈两步,她突然又想起昨天的百忙一场,兴奋顿时就落了个档,迈开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随即,又传来声虚弱的得意。 “跑啊,你再跑啊,跑得再快有什么用,还不是没长脑子踩到了陷阱~” 兔子抓住了? 刚落下的情绪又再次高涨,王真真三步并两步快步走上前,就见叶雅洁和温随云蹲在一根陷阱前,陷阱系住的树枝此时动得厉害,绳端随时有被扯断的可能。 “让开!先让我弄死它,免得让它跑了!” 只有死掉的兔子才是真正到手的兔子。 “把她眼睛捂上,小孩子别看血腥。” 举起矛,王真真不忘对叶雅洁嘱咐句。 叶雅洁赶紧把温随云拉到身边,捂住她眼睛。 视野一瞬变得黑暗,温随云瘪瘪嘴,没有挣扎,竖起了耳朵好奇地想听听动静,突然感觉到脚上有什么在爬。很痒,忍不住就想弯身去抓。 “别动。” “叶姐姐,我痒。” “痒?哪里?” “右脚。” 叶雅洁低头看去,顿时双眼大睁。 一只黑色的蝎子正爬在温随云的脚背上,尾巴还有点不对劲,像刚刚扎了什么在收回。 心头猛地一跳。 “喂……喂!姓王的,你快过来!” “干什么。” “有蝎子!” “有蝎子就有蝎子呗,你不会让个路……” 解开缠在兔子身上的绳子,王真真满不在乎回过头,一看叶雅洁表情不对,赶紧闭了嘴顺着她看的视野看去。 “别乱动!” 大喝一声,王真真赶紧举起带血的矛向温随云脚上靠近、伸去。 仔细地看着那只蝎子,王真真将矛从它头部开始下伸,随即上力一挑,将蝎子挑开。 舒了口气,王真真忙问:“怎么样,有被蛰到的感觉吗?” 温随云揪起眉犹豫好一会儿,“有点痛……还有点痒……” 痛痒? 王真真眉头紧蹙,赶紧蹲下身抬起温随云的脚,脚背有个小红点,很浅,不算明显,看起来问题不大。 不大个鬼! 王真真连忙扔掉木棍,左手紧抓住温随云的右脚腕,一把将人抱起。 “疼。” “忍着。”王真真生硬地回了句,扭头就对叶雅洁吐字如枪扫,“我先带她回去处理兔子你拿自己小心。” 说完,就头也不回就往沙滩方向跑去,留下叶雅洁抗拒地看着地上还在淌血的兔子。 犹豫好一会儿,叶雅洁蹲下身用试图用两根木棍挑起兔子尸体。挑了几次,兔子都从木棍上掉下。 只能用手去抓? 叶雅洁不想,不说野兔子身上有多少细菌,光是那个触感她就不想碰。 可是,没有时间让她浪费了,再不把兔子带走,它就要成为其他生物的腹中餐,到那时又一场白忙活。 而且……温随云到底有没有被蝎子蛰到,她也很想知道。 挣扎好许,叶雅洁深吸了口气,向兔子耳朵缓缓伸去手。 触碰、缩回、又触碰、又缩回。 反复几次,叶雅洁抓起兔耳朵提起,从手心传来的触感与重量无不在刺激身体的反抗。 就像穆洁说过的,想吃肉是一回事,碰不碰原材又是一回事。 满是抗拒提着兔子,叶雅洁往溶洞回去。 溶洞里很热闹,王真真抱着温随云撩急撩火一回来就点燃了溶洞的火。 “盐呢,盐还有没!” “怎么了?” “被蝎子蛰了,赶紧弄点盐看看能不能去毒。” 王真真放下温随云,就一把拉过边上的绳子绕到温随云脚上,绕个两圈打上紧结。 温随云紧着眉头,脚腕处的难受让她忍不住扭动右脚,刚扭个两下就被王真真抓得死紧。 “忍着,等下会更疼。” “……哦。” 温随云张张嘴,恹恹低下了脑袋。 老爷子递来了盐瓶子。 “就这么点?” “这里没地方刮盐,带过来的就剩这么点了。” 瓶子是个玻璃瓶,很容易就看到里边的东西和量。 瓶身被刮得干干净净,只有底部一点指甲盖的量,王真真看着瓶子里的盐量,眉头拢起个小川来。 正头疼着呢,穆洁突然开口。 “草木灰是碱性,可以尝试中和。” 第125页 姚亚楠听后,猛地一拍手,“啊对!我想起来了,以前电视上有提到过蝎子的毒液呈酸性,正好草木灰里含有碱性物质,可以试试看。” 电视上有没有提到过,王真真压根记不得,这个时候也没时间让她回想,就有些急不耐地道:“你们来弄,我先给她挤毒。” 浅淡的红点变得更红了,范围也扩大了不少,摸一摸有点起肿。 事情糟糕了。 王真真暗暗咬牙,俯下身开始在温随云脚背上的红点处轻轻抚过,指腹没有传来异样感,想来是毒针没有留在里面,算是个好消息吧,省了拔刺的麻烦。 吸了口气,王真真抬头对温随云道了句:“忍着点”便开始用力挤压红点处。 很用力,指甲尖好像就要掐进肉里,疼得温随云下意识就抽动脚。 “压住她,别让她乱动。” “你坐着,我来。” 韩唐刚要挪过去,老太太一屁股抢了先坐到了她和温随云中间,抱起温随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手一手抓一条腿。 老太太人老了,力气却不小,双手如同两把钳子死死牵住温随云的脚腕让她动弹不得。 疼…… 温随云抿着嘴,眼眶里水光开始汇聚,也不见她哭,就憋着。 韩唐稍微凑了点过去,接着火光,她看到温随云的脚背上印下来几个月牙印,印痕中间的红肿越发明显,依稀能看到有浅短的水迹。 “草木灰呢,好了没。” “好了、好了。”姚亚楠端来了个铁盒子,“我们在水里混了草木灰,把脚放进去就好。” 铁盒子不大,放大人的脚远远不够,放个孩子的脚倒是绰绰有余。 把脚一放进水里,温随云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脚上传来。 乍一冷颤后,泡在水里的脚渐渐感到舒服,舒服得她想睡觉,脑袋有点沉沉。 “能行吗?” “鬼知道,看她运气。” 王真真和姚亚楠靠在对面,看着温随云的状况悄悄嘀咕,各自脸上流露一丝不安。 对话传到了洞外,叶雅洁站在溶洞下边,踩在梯子上的脚迟迟不上。 第63章 海岛第20天 意外 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透过树叶错开的缝隙,江馨然看到了一束光落下,从对面一棵树上下落的蛇头伸进了光束里,硕大的块头不禁叫人寒颤连连。 忍着尖叫的恐惧,江馨然放下天然的垂帘,将目光回望到洞里。 温思琪在把刚洗好的月经带放到火边烘干,微弱的火光照现她平静的神情,昨晚看见的苍白的疲惫已然不复,好像只是自己太过疲惫导致现实与梦的记忆错乱。 但那真的是梦吗? 不,绝对不是梦。 江馨然可以肯定,她的记忆没有错,昨晚的温思琪的的确确心态出了问题。 回想起昨夜换夜时感觉到的沉默,江馨然不由又觑了眼温思琪。 后者心有灵犀般看了过来,“怎么了?” 笑意如常,依然轻轻柔柔让人感觉舒适,江馨然迅速撇开了眼,落到火堆上。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等下我想出去弄点柴回来。” 柴在雨停前就烧的差不多了,为此还拆了个背篓勉强撑到现在,但看现在的火势,有必要再出去一趟。 “千万别走远。” “我知道。” 干巴巴回了句声,江馨然故作镇定又转开了视线。 林建飞还在昏迷不醒,整个山洞里一股混着草药的血腥。 是心里作用吧,血腥里隐约能嗅到别的味道,视线不由瞥了眼对面,地上有滩水迹还没干。 江馨然看了会,很快就胸腔怦然跳跃,面色赧然把注视又挪开。 山洞里的空气流通不算很好,但也不是排不出去,这时的温度也不算高,混杂了其他味道的血腥味没有变得太过刺鼻,似乎也是因为这样,这个山洞到现在都还没被这里的居民关顾。 稍微坐了些时间,江馨然抬起手看看时间,海岛时间估摸八点有余。 扶着墙站起身,抓起一旁的断矛,撩起洞口的遮掩,刚才看到的那条蛇已经不见踪影,洞口附近也没再看到危险,遂道了句:“我去弄点柴。”钻出山洞。 下了一夜雨,又是刚出太阳,林子里的树木都还湿的,随手抓住一根树枝,手心到处沾染屑沫。 咔嚓一声折断枝,抖抖叶子甩一片水滴,没有奇怪的生物掩藏在里边,江馨然放心地将断枝夹到臂弯里。 目光四下转转,没有发现可以眼熟的食用植物,也不见水果,都是些陌生的生命,想顺手带点吃的回去的念头看来是无法实现。 江馨然遗憾叹了声气,就抱着一臂弯的柴回去了。 回到溶洞,火堆的火只剩点通红的碳光。 江馨然放下折枝,选取了根表皮最为干燥的树枝摘掉上边的叶子,将枝递给温思琪。温思琪又将其折断成多根短枝,逐一摆到碳堆边。 火折子因为进了水,没法再用,昨天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火弄起来。 也不知浪费了多久时间,火终于又起了苗,山洞再度亮起一抹光辉。 似乎是为庆祝火又燃起来了,肚子发出来咕噜的鸣乐。 江馨然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继续摘着叶子。 温思琪看了眼她,拉过一旁完好的背篓看了看。里边只剩下个番石榴,已经再没有其他吃的了。 第126页 温思琪将番石榴从背篓里拿出来,用铝片刀的刀尖划开个口子,再将它掰开,递给江馨然一半。 “先吃点垫垫肚子,过会再一起去找找。” “一起?” 江馨然诧异地抬起头,看看林建飞,眉头轻蹙,“我们都出去了,林大哥怎么办?” 林建飞还在昏迷,她们都走远了,要是爬进来什么岂不是要遭殃,先前看到的那条蛇尤其是个威胁。 “离开前我会先把火烧烈,再在洞口设几个陷阱。” 慢条斯理的语速很容易就说服了江馨然,这时候她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听从了温思琪的建议,给洞口设几个陷阱,再一起去找食物。 将火重新燃起后,两人就到洞外准备陷阱。 附近能派上用场的天然材料很多,随处可以摘取,大概花了两个半小吧,几个陷阱制作完毕。 回到洞里,给林建飞喂了点水,再给他肚子盖上点树叶,又把折断的树枝围着火堆绕个三圈排好,带上空瓶子、背上背篓、拿上断矛,在洞外的树上做上标记,两人出发了。 出去山洞,走过一段路,先去捡了些还能用上的木棉絮,又转反向别处去。 又走过一段路,温思琪就蹲在了一处灌丛边。 江馨然走上前看了看,是在摘和昨晚看到的金粉蕨很像的蕨植,想来应该就是金粉蕨。 继续向前,什么也没能看到,两人遂商量了下,决定向上攀进。 开始的坡度较缓,走的路还算轻松,就是没了草鞋的脚下,碎石、枯枝实在硌脚。 目光四下环顾,四周多是乔木,一个个生得高大,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此消彼长,四周低矮的植物就少了许多,空间也变得宽敞,只剩些根系发达的植物略是碍脚。 江馨然边走边注意前方看到的景象。很幸运,没有危险,也很不幸,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遗憾地收回往前的视线,江馨然停下步回过头去,温思琪走的很慢,总是很小心脚下的每一步,越是这样,距离拉的越远。 江馨然站在那等了好一会,温思琪才背着篓姗姗来迟。 “抱歉,叫你久等。” “没有,小心点好。走吧。” 说罢,又转过身继续前进。 越向前,坡度越陡,两人已经从直行变作侧行,整个上身都向着坡倾斜。 江馨然向前伸去脚踏了踏土,表层有点松软的样子,踩一下就滑落不少砂石。 把脚往回收点,踩一踩硬度刚好,也没滑坡的感觉,力气遂向迈出的脚转移去。 站住脚,江馨然便摸着坡向前移动。 “小心!” “呀!” 温思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江馨然,仓促之下抓住的树藤却咔的一声折断,连人被崴带了下去,一起滚下了坡。 碎石哗啦啦滚响、落叶枯枝咔嚓咔嚓,砰的一声撞在棵树木上,树叶抖了抖,落下几片,气息咬在牙槽。 痛! 疼…… 背后像被刮痧过一样,皮肤隐隐有些火辣的发疼,江馨然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但可以肯定,自己的伤不重,脑袋也很安全,被保护得很好,不疼也不晕眩。 但代价,是温思琪自己。 “温思琪?温思琪?” 江馨然脱开温思琪的保护,坐起身子拍了拍温思琪的脸。 没有反应,脸色也很苍白,嘴唇上的血色也像起了一层厚厚的死皮一样看不见红润。 心脏骤地一紧,江馨然急忙伸手去探气。手有点颤,没能控好直接贴在了温思琪鼻下。 有气息,温热。 悬吊的心陡然落下,背脊一弯,瘫坐。 平复了下心绪,江馨然又继续呼唤温思琪的意识,一边为其检查身体。 头部没有外伤,颅骨也没有外凸,看样子头没有磕到哪,至于颅内是否有受到损伤,江馨然无法判断。 拨开夹杂在发间的落叶,江馨然继续向下检查。 庆幸以前学习过些不常用的知识,现在能得以判断,背后的肋骨没有错位迹象,手骨也都正常,至于有无不明显的骨折或是骨裂,只能等温思琪醒来再做判断。 手背有划伤,伤口不是很深,有泥土粘在伤口外,手臂和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一些看上去并不严重,又不得不重视的擦伤。 再向下,腿侧各有划伤,早已经脏兮的白色短裤上又添了新颜色,裤子后边、两股之间。 江馨然愣了愣,瞳孔浮现一抹恐惧,随而又平复下来。 她仔细看了下,又看看温思琪的苍白,恍然明白温思琪脸色苍白的一部分原因,遂面色尴尬撇开了注视。 像撞破了谁的秘密,一时心思有些不宁,连手中的触摸感都与之前全然不一样。 恍惚中,落水时下意识抓住的柔软又在手心浮现,触摸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 目光不由自主落向苍白的脸,蓬头垢面、仆仆风尘,像极了电视里演绎的饥荒年代背井离乡的难民,虽说仍然能窥探出垢面下别样风华,却与记忆里的清秀、温润、阴沉、柔弱都变得陌生。 不知怎的,脑海兀然浮现一副画面,空荡的胃骤然翻涌。 “唔——” 触电一般,她收回了手,死死捂在嘴边。 看着温思琪的脸,江馨然再坐不住,踉跄地跑到一旁抱着棵树干呕。 第127页 海风穿过树与树建起的木墙,吹来了腥咸的海味,稍来了风吹草动的窸窣。 江馨然忍住了胃里的翻滚,回到温思琪身边,蹲下身吃力地将温思琪背到背上,又捡起被压成扁篓的背篓和断矛,弓着身子背对山脚,向山坡下小心退去。 一步一顿,一顿一下,到达山坡平缓地带时,江馨然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温思琪并不重,还不如叶雅洁压上来的沉重,重的是她自己的身体,温思琪不过是在压在身上的沙袋上再加个量。 头有点晕,嗓子也燥得厉害,很想要水,可是背篓里的水已经被压爆,水早就流得一干二净。 温思琪还没醒来,四周又是一片灌丛,比她人高出不少,视野被遮挡,无法知晓前面是否有危险,但是能听到水声,噗通地一下很清脆的水声,好似一颗石子砸下。 “要不要去?” 下意识,江馨然问出了口。 没有回应,不由有些失落,混杂着些暗恼。 和依赖是同一时间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不由自主就先征询温思琪,好像没了她就没了继续思考的能力。 现在也是,害怕、犹豫,不敢前进,又无退路,踌躇不定像个无助的小孩。 江馨然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一直依赖别人,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 可是…… 会有危险吗? 江馨然犹豫不决,身上的承重将她的背脊又压弯些许。 好久,江馨然咬咬牙,润了下唇,用断矛不断拍打叶子,直至确定前面没有危险,她小心向灌丛过去。 穿过灌丛,又是一片高林,树木略是稀拉,再往前便是一片沼泽,能清楚看到暴露的淤泥。 江馨然停了步不敢再向前。 目光左右转转,层层茂绿影倬之间,一片黄白映入眼帘。擦擦眼仔细一瞧,一节一节宛如竹子。 “……竹子?” 第64章 海岛第20天 责任 痛……好痛,太公……好痛…… 背,好痛……好痛…… 好痛…… 太公,你在哪…… 嗬……嗬……嗬…… 什么……声音? “嗬……嗬……” 谁在喘气? 谁? “要不要去?” 去哪? 江馨然? 恍惚中,意识逐渐清晰,耳边窸窣的声音越发明显,温思琪试着睁开眼睛,眼皮很重,几乎粘在一块睁不开来。 背也很难受,骨头几乎要散架,右脚也是,火灼一样,神经在一阵阵抽痛。 不想醒来,不想动,不想动…… “温思琪……嗬、嗬……是甘蔗……能有水了嗬……你坚持下,马上……就能喝到水了……” 江馨然…… 耳边传来了劈砍的声音,不同于木头的沉闷,有点清脆。 好像断了吧,能听到劈砍改削的转变,劈削的频率很乱、也很重,妥妥是个生手。 温思琪又试着睁开眼,黑暗的视野多了一抹模糊的白光,隐约能看到一双腿站在面前。 修长、圆润,沾染的泥泞无法掩盖引人入胜的白皙,是腿控们望眼欲穿的福利,也是温思琪这类并不控什么的人喜欢欣赏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惜不是时候。 睁开眼,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映入一片黄白绿叶。 是甘蔗,还不少,看外表似乎是…… “白甘蔗。” “你醒了?” 江馨然耳尖,听到了虚弱的呢语,赶紧转过头欣喜蹲下,“身体赶紧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眼前的担心,温思琪沉默好许,看了眼右脚,便轻轻笑了,“无碍,没有动到骨头。” 说罢,她撑着支起身子,把右脚缩了过来,双手在脚腕一阵摸索。 江馨然看到她的五官有些扭曲,却听不到一点忍耐的声音,下意识便问:“很疼吗?” 说完,一脸懊恼皱起眉。 “没有大碍,不过是扭到了。” 江馨然转过视线,温思琪的右脚腕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从红肿的情况来看,已经存在有段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那时候能继续检查下去,扭伤极可能在当时就会发现,她正好有点揉捏手法,红肿绝不会像现在一样。 “对不起……” 温思琪奇怪地看了眼她,笑道:“不必歉意,向上行是我自己的决定,抓住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结果如何皆因为我自己,与你无关。” 不…… 江馨然张张嘴,咽下了反驳的话。且不说牛头马嘴,那时候的心猿意马她也说不出口,总不能直白的说:我本来是可以帮你消肿,但是当时我对你的身体起了念头,所以没有替你消肿。 这种话谁说得出口啊! 江馨然默认了,转开了话题,“你认识消肿的草药吗?” 像温思琪脚腕上的肿伤,最好是辅以草药。 “识得,山洞附近就有。”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话落,江馨然刚要有所动作,便被温思琪制止。 “等等,我们先不回去。” “不回去?你又要干什么!” 江馨然蹙起眉,面色稍是不愉看着温思琪,情绪有些糟糕。 温思琪太不把自己当回事,脚都肿得不成样了,还不回去治疗,反而又想去找事。 第128页 “你看那边,那里有水往沼泽注入。”温思琪像是没注意到江馨然的不满,指向了她身后的沼泽。 江馨然看着温思琪看了会,才转头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有水在往沼泽流入,能看到微微泛开的水纹,不过注入的范围很小,像是从阀门坏掉的自来水管里漏出来,只源源不断。 水流入的地方有草遮挡不容易发现,来时注意又都在甘蔗上,是以一直没有发现。 可是温思琪发现了。 在刚恢复意识,脚还疼着的时候注意到不起眼的事物,是该说她冷静得可怕,还是她运气好? 江馨然希望是后者。 “那又怎样,如果它是你想的那样,过两天再过来也不会跑,当务之急是先回去治疗你的脚。” “不,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到它,确定它是否是我们所寻找。” “然后呢?付出你这条腿?你不可能不清楚,不及时治疗会对身体留下什么样的隐患,你这条腿很可能会废掉,甚至会影响到你身体的其他部位,你的下半辈子也会一直活在病痛里!” 声音没能保持平静,随情绪的激动而激烈。 温思琪置若罔闻,犹自笑道:“如果能用一条腿换取一个人活下来的机会,我愿意。” “你莫要忘了,我们手中的水只有两瓶了,林大哥能否活下来缺不了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并确定。” 转过身以左脚为支撑,温思琪一手撑地一手扶住甘蔗缓缓站起。 绕过江馨然,往水向沼泽注入的方向观察了下,温思琪随回过身,提起江馨然放在一边的背篓,一瘸一拐扶着甘蔗慢步向前。 步伐很慢,踩地也很重,听觉无法将它从耳边忽略,每一下都像踩在了心头,很难受、很闷。 “温思琪,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下自己!” 倏然转身,江馨然吼了去,苍白的脸泛起红润。 温思琪停下步,点着脚回过身看着江馨然,看着她脸上的气恼、不甘,心底兀然涌起股莫名悸动,悸动化作笑意。 笑意在心头打了个转,又变作熟悉的微笑在脸上绽漾,“江小姐的话我不敢苟同,我何时没有考虑过自己?” “难道不是吗。” “怎讲?” “你只是个人,普通人!没有义务要为其他人的生死背上负担!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们才受的重伤,我也害怕他会因此死掉,也希望他能活下来,会去抓住能抓住的希望。可是,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你拿什么去救人!你要是出事了,你让随云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甘蔗被扔在了地上,江馨然发泄似的把情绪掺杂在话里一并吼出来。 她知道这番话对林建飞有些残忍,有把他的生死、把他对她们的救命恩情置之不顾的意思。 但是,人都有私心,林建飞能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江馨然自认做不到那种无私,她想活着,平安的活到离开这里,平安的见到家人。 这样的想法让江馨然再做不到像刚遇难时,为了不输给温思琪就意气用事,不顾自身安危,这不单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家人养育至今的不负责。 加上之前深陷泥潭、鳄口逃生、还有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瞬间,一桩桩、一件件重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经历,让她对死亡不可避免的恐惧,对活下去的渴望也更加强烈。 她不想死,不想受伤。 所以她退怯了,对林建飞救命之恩的回报,她想在回去后以其它方式回报给他家人。当然,如果林建飞能活下来自然是更好。 然而,温思琪的行为让她为自己的退怯感觉到羞耻,好像这样的心思很可耻,是要被人唾弃。 人家救了你,你怎么可以不顾他的生死,自私的活着? 责任感让她自责,可是心里又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两股念头不断交织、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 害怕、良心、责任、烦躁……乱糟糟的情绪借着对温思琪的执意的不理解,一股脑爆发出来。 有泪水在眼眶凝聚,温思琪看到了,也理解了江馨然的崩溃。 这是个善良的人,温柔的人,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让她放弃对别人生命的挽救不啻于将她拉入深渊,她会一辈子活在放弃的阴影里。 但是,她又不得不放弃,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拥有光明的生命也不许她不顾自我。 但是,她不一样。 “因为我与你不同,你还有阳光的明天。” “我不会冒然让生命置之危险,肆意践踏,但在确定生命不会在短时间里失去,能用身体上的痛苦换取活着时内心的安宁,对我而言是值得。” 慢条斯理的语速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起波澜,宛如一个活死人。 江馨然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个念头随之而起。 温思琪……想死。 她没有活着的意愿。 江馨然不禁有一丝慌乱。 “那随云呢?难道你忍心看她一个人吗!” “所以我说,在确定生命不会在短时间里失去。”温思琪平静如常,“我会带她平安离开这座岛,也会看她成年、看她找到值得托付的人,然后再离开。” 语罢,又回转身。走了两步,温思琪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笑着说:“江小姐有句话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没有义务要为其他人的生死背上负担,但是我有义务承担起我所提出的建议、所做决定后发生的一切责任。” 第129页 “是我提议来这座岛,也是我提议进入红树林,如果没有我的提议,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责任…… 就是因为责任才有自责,如果没有那份责任感,是不是就不会自责,就没有挣扎,就能更自私一点? 好重,真的好重…… 江馨然激动地攥起拳,双肩微微颤抖。 【你可以平庸、也可以无能,但你必须承担起你身为江家孩子的责任。】 【你兰姨是雅洁的妈妈,有为她撑起一片天的责任,将来你做了母亲,也会明白这份责任。】 【子女、父母、领导、下属,每个身份都有这个身份的责任,是什么身份就得承担起这个身份的责任,只享受权利,不配做我江家子弟!】 【身担重责,肩挑大任,负重前行,虽死无悔!】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就在耳边说响。 江馨然想起了江家一直以来的家训,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江家能在苏城、在政武里一直站到现在,靠的就是这条家训。 一直以来,江馨然都坚信自己做到了身为江家子弟的责任,直到来到这座岛、直到面对生死抉择,才明白她没有完全做到,还只是个江家被家人保护的小公主,从来都还只是个孩子。 一直都想被人依赖,却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羽翼下,这算哪门子成长?又哪里值得人依赖! 江馨然死死咬着牙,双手已经攥不出力气来了,陡然垂落。 拾起扔在地上的甘蔗,用衣服还算干净的地方擦掉泥土,江馨然追上了温思琪,拦在她面前。 “拿着。” ? 温思琪奇怪地看着她。 江馨然也不躲开视线,坦坦与之对目,“我害怕死,也不想受伤,但我不会因此退缩,会承担起我的责任。” “江小姐何来责任?”温思琪笑意盈盈。 “来这座岛、进入红树林,都有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我当时反对、并态度坚决,那我没有责任,反之我有。” 话落,江馨然便直接拿过温思琪手里的背篓和断矛,又把甘蔗和铝片刀塞到温思琪手里,转过身蹲下。 “上来,我背你。” “还有力气?” “还能背得动你。” 江馨然的背很纤细,但并不骨感,背部肌肉与腰腹处一样都给人一种刚柔并济的优美,是温思琪见过的女人中最完美的一个,就是沐秋水都稍逊一分刚美。 温思琪没有犹豫就趴在了江馨然背上。 起身的动作略是吃力,整个人向前晃了个踉跄,吓得温思琪下意识抱紧了江馨然的肩脖。 “放我下来吧。” “已经适应了,不用担心。” 江馨然咬着牙,缓缓向前。 温思琪趴在她背上,看着水流过来的方向,是西南偏南,拐了个弯似的流过来。 穿过甘蔗林,一路向前,隐约能听到水声。 第65章 海岛第20天 无关冬与夏 阳光、树林、溪流,微风拂面,世界安好。 这是遇难以来,温思琪第一次感受到心灵上片刻的安宁。 偏西的光束穿过密叶洒落光明,流水汨汨反射耀眼明朗的光点,树叶随风簌簌,能听到密林中虫鸣鸟乐。 若能一直生活在这份静谧那该多好? 可是,配吗?不尊重生命的人,还配拥有美好吗? 不配吧……放弃生命亦为生命厌弃,这样的人怎配。 罢了,将死之人怎得奢望。 靠在一棵树下,温思琪阖眼浅笑。烈阳穿过叶照落一片朦胧,树影斑驳,将视野所见变得朦胧、变得梦幻,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水是,氛围是,人也是。 江馨然抹去泼洒脸上的水渍,眨眨眼,似是而非的感觉犹在。 好像此刻自己是站在一副巨大的油画面前,温思琪是画布里的人,她是画布外的人。她们靠的很近,触手可及;也靠的很远,遥不可及。 很美的画面,也让人很不自在。 江馨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轻蹙起眉,拉过边上的扁篓,从篓里拿出一样压扁的水瓶。 水瓶的盖子被炸开了,好在它还留在篓里边,能带不少水回去。 江馨然将水瓶捏回原状,放到溪流下。 溪流是从山上流下来,再顺着经年累月形成的水道流向沼泽。 溪流的水淌的慢,又流经一个小断崖,流水像拧开些许阀门的水龙头哗啦啦落,有东西往下一放,水就断了。 接上半瓶水,江馨然就拿着水走到温思琪身边,将瓶口贴向温思琪的嘴。 嘴边突然贴来清凉,将温思琪从恍惚中醒来,诧异地看着来人。 “喝点水补充下水分。” “谢谢。” 温思琪笑着接住水瓶下半部分,待到江馨然松开手,才接过水瓶小抿了口。 很凉,是沁心畅快的舒适,仿佛整个身体的毛孔都在为活着发出庆幸的呻吟。 喝过水,润了喉,又到了点水在手心洗把脸,温思琪放下水瓶,将脚从水里伸回,撑着从路上捡来的一根长棍站起身。 江馨然又一蹙眉,“你要做什么?” “去解个手,江小姐莫不是要一起来?” 斥着恶趣味的笑意看得江馨然顿时赧了色,扭过头就转身回到溪水边沉默地接起水来。 第130页 看着江馨然转身,温思琪便敛了笑,抿着苍白的唇,眉头紧蹙往树后走去。 树很高,主干且粗壮,轻易就能挡去一个人的视野。 仔细检查了下树根处的安全,又摘来几片叶子,温思琪脱掉了裤子。 溪流汨汨、树叶簌簌,掩盖了些许突兀的声响。 江馨然接好了水,坐在另一棵树下边等待温思琪边试图将扁篓变回圆篓。 弄了好久,背篓勉强看出点原来的模样,温思琪还没有回来。 忍不住往大树那看了眼,江馨然犹豫片刻喊去了话,“温思琪,你还好吧?能站得起来不?” “无碍,我能起来,谢谢关心。” 回应很快就传了来,还是礼貌得让人感觉疏离,江馨然“嗯”了声又继续靠着树无聊,一无聊,心思就由不住想:温思琪是不是肚子很难受?看她脸色很不好。 刚来经时肠子跟着难受的事也不是没经历,江馨然能体会那种想在马桶上坐一天的感觉。 看看树,江馨然又不禁有些担心。 刚要张口再问去声,江馨然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么关心干什么?又不是朋友,就算是朋友,太过关心也会被误会。 …… 等等? 江馨然突然感觉到不对。 为什么会被误会? 朋友之间相互关心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会觉得会被误会? 江馨然觉得很不对,很不对!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以前从来都不会,从来都没…… 思绪恍然想到一个人,一些话。 【能别一副被情人嫌弃的委屈样行不,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她。】 【对自己性取向最为笃定的人,往往弯的最厉害……】 【现在想想,你们当时的眼神就怪不对劲。】 叶雅洁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荡。 被影响了吗?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被叶雅洁的话影响到了,所以才会有同性之间太过亲密会被人误会的想法。 一定是这样! 暗暗咬咬牙,江馨然靠着树曲起双腿抱住自己,将下巴抵在膝上,忿忿不平看着前面。 突然,像是看到什么,江馨然豁然起身快步越过溪流淌过的窄小河道,走到几株草植前蹲下。 草植没有枝秆,只有像烟花绽开下垂的叶片,中呈深绿色两边色泽稍浅偏黄。 “这种地方竟然有吊兰?” 从之前在夜里观察到的北极星高度,这座岛所处纬度不高,气温平均在三十度,有时更是热得连阳光都不能接触,像吊兰这种对温度有不小要求的植物在这种地方不容易生长,遑论是座远离大陆的海岛。 江馨然看了下四周环境,这几株吊兰生长的地方正好是太阳直射的边缘,又离水不远,有风流走,倒是个不错的生长环境。 是因为这边的环境可以生长,所以才活下来吗? 是否如猜测的那样,江馨然不能笃定,但不得不承认,生命的倔强。 “对了,吊兰好像是可以消肿。” 记忆蓦然想起吊兰的一种药用价值。 以前在家里有养过一株吊兰,她曾查过所有相关的资料,有资料提到过,吊兰有治疗跌打损伤、散瘀消肿等功效。 温思琪正好可以用上。 想着,江馨然欣喜地回转过身。很巧,温思琪正好从树后出来。 江馨然忙不迭向温思琪喊去,“温思琪,你看,有吊兰!” 温思琪闻言,一瘸一拐走上前看了看,笑道:“还真是。” “温思琪,我记得吊兰能散瘀消肿,我们摘点过来捣烂,再敷到你脚上,怎么样。” 江馨然很激动,连说带比划说得兴致勃勃。 温思琪莞尔看着她,等到江馨然把兴奋发泄完,她才摇了摇头拒绝,“不了,我们还是用巢蕨吧。” 说着,她把手伸过来,江馨然这才注意到她手心里抓着把绿植。 “巢蕨也有活血化瘀之效,而且还能做菜食用,我看了下,这附近还有不少。” “为什么不用吊兰做药,把巢蕨留着当菜吃。” 江馨然心有不甘,不知怎的,就是不服气。 “无关冬与夏,飘洒自得风①。”温思琪轻轻低念,忽而笑了,“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与佳人,有如此意境的花,当配有此心境之人,随意摘取与不配之人,岂不是侮辱了它,它会哭的。” 洗去了尘垢的脸言笑嫣然,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惆怅于微笑中萦绕。 江馨然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便悻悻止了言,看着温思琪将巢蕨放进背篓,又背上背篓往林子钻。 “你不先抹上吗?” “我们出来不少时间,柴差不多该烧完了,得赶紧回去。” 温思琪头也不回,江馨然攥攥拳,快步跟了上去。 附近的巢蕨有不少,树干、岩石,只要能生长的地方,就容易看到它的身影。 摘了足足大半背篓,两人才折转往山洞回去。 “上来。” “一点小伤,我可以自己……” “沼泽和红树林很可能相接,如果是这样,我们一定会再见到鳄鱼,到那时我肯定背不了你,你就需要有自己跑的精力。” 从之前的观测来看,那片沼泽和红树林的确很可能相连。 第131页 若真与红树林相连,回去山洞的路就好找很多,但同样也危险。不像江馨然两条腿能蹦能跳,危机之下再累也还能跑远。 但她就不一样,这时候力走没了,等遇到危险连蹦的力气都可能使不出来。 江馨然说的很有道理,温思琪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上了江馨然的背。 时间是下午两点过半,太阳犹烈,温度也犹是热情,没走多少,距离甘蔗林还有段路,江馨然已然满头大汗。 “吃一口?” 被去了皮的一节甘蔗兀然横在视野前,是之前她带来的,一直放在背篓没吃。 甘蔗看上去没多少水分的样子,表肉还不如她的皮肤润滑,但是诱惑就是很大。喉间微微滑动,江馨然张嘴就咬住甘蔗。 甘蔗贴的很近,张口就能咬住。有点硬,味甘甜、微凉、水足,一瞬间口中如降甘霖,唾液随甘蔗汁不住分泌,就是有点…… “太甜了。” “这是白甘蔗,糖分高于其他甘蔗,多用于制糖。” “这些甘蔗会是人带来的吗?” “谁晓得呢,也可能是鸟,也可能一直在。 不过,它究竟是如何出现在这座岛,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对我们是否有用。” 说的也是,现在不是关心动植物是怎么来到这座岛,而是是否能利用,并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比如…… 喀嚓…… 身后传来了啃甘蔗的声音,很清脆的就进了耳朵。江馨然身子一僵,思绪骤停,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怎么了?” “啊?啊,没事。” 恍然回过神,江馨然心虚地嚼了几下,吐掉残渣,甘蔗又伸了过来,一个陌生的口印陷在甘蔗的另一边。 是想多了啊…… 江馨然舒了口气,随即又涌来一股气恼。 想什么呢! 都怪雅洁!都怪她! 天实在热,耳根子微微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瑞鹧鸪:《咏吊兰》 第66章 海岛第20天 伤 “有了,有了!找到个能用的药了!” 静谧的丛林里兀然飘起一阵欣喜,一棵脑袋倏地从一丛灌木后冒了出来。 “是什么草?” 王真真急忙从灌木后穿来,也不顾头上还贴着几片叶子,就把头噌到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乐呵呵把手掌一张,露出手心里的叶,“鬼针草,作用大着,能解毒蛇、毒虫咬伤。” “蝎子毒也能吗?” 老爷子气势一噎,“这……应该可以吧?都是虫子……” 什么叫应该可以! 王真真被这不确定的语气噎了下,要不是对老人一向起不来脾气,王真真肯定自己这时候一定会彪音。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那丫头运气一向好,说不定能有用。” 自言自语嘀咕了句,王真真就和老爷子带着找到的鬼针草回去了。 就在中午,连午饭都还没来得及下锅,温随云就病了,整个人昏昏沉沉有发烧的迹象,半个小时后连意识都变得糊涂。 脚背上的红肿也扩散了,整个脚背就像肥了一圈似的,把她们吓得连饭都没吃,急忙就出来找能治疗的草。 因为有咳嗽、发烧,她们认为很可能还受了凉,姚亚楠和穆洁就去能治疗风寒感冒的草药。 王真真和老爷子就在营地附近找解毒的植物,有毒虫、蛇出没的地方,一定会有针对的草药,运气好就能找到认识的,这不就找到了。 回到山洞,叶雅洁就坐在洞口缩着自己,一看到王真真和老爷子回来,她欣喜地就站了起来,“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王真真瞥了眼她,就看也不看低着头爬上梯子。 老爷子站在梯子下张开手,“找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 “让开,别挡道。” 叶雅洁语噎,落下了欣喜靠到一边,脸上不掩自责。 上来溶洞,王真真又瞥了眼叶雅洁,见她一脸自责,旋即脸色难看啧了声,“别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难过,你以为会有人同情你、原谅你任性?别开玩笑了,没人有空同情你的自责!自责要是有用世上哪来那么多屁事!有功夫摆脸,还不如来帮忙!” 字眼干脆利落直白得就跟声音一样,一成不变长满了尖锐刺,毫不留情就扎在叶雅洁的自尊上,怒目随之而来。 “谁博取同情了!我踏马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东西吗!要是能帮上忙,你以为我想坐在这里看你得意?少踏马放屁!” “帮不上忙?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挺着肚子,不会烧水难道还不会加柴吗! 什么也没干,就坐在洞口摆张苦脸等我来骂,你是心脏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王真真瞪了眼她,就自顾往溶洞里边去,被韩唐拦下的老太太安心坐了回去。 老爷子拿着鬼针草爬上溶洞,看了眼低着头的叶雅洁,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声就往洞内走去。 溶洞口顿时就又只剩下叶雅洁一个人在那。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从鬓角落下的发丝将她表情遮掩,洞内的光线又不怎么明亮,更加看不清她此刻情绪如何。 韩唐有些担心,虽然明白王真真的好意,但对她使用的方法还是忍不住担心,要弄不好,结果会怎样,她不用细想也猜得到。 第132页 希望不会是个脆弱的人。 暗道了声,韩唐便收回了注视,看着老太太和老爷子清洗鬼针草。 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叶雅洁过来了,盛气凌人地瞪了眼王真真,就蹲到温随云身边,将贴在她额头的湿布再打湿、拧去些水,重新贴到温随云额头,然后喃喃自语,又像在对温随云说话。 说的什么,韩唐倒听不清了,她说的太小声,像在吐气一样,每个字眼都在随气飘。 不过…… 还是挺有效果。 看着王真真不屑地回眸,韩唐放下了悬吊的心,轻轻吁了口气,抚着肚子给自己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鬼针草没一会儿就清洗好了,老太太拉来准备好的陶碗,把洗好的鬼针草拿一部分放到碗里,拿起擦干净的石头就在碗里捣锤。 哚、哚、哚…… 洞里回荡着同样的声音,一直响到姚亚楠和穆洁回来。 “看,我们找到木麻黄了!” 很激动、很开心、雀跃的声音从洞外传来,一只手先于脑袋升在了视野里。 手里抓着一把草样的叶子。 姚亚楠和穆洁带回了去风寒的木麻黄,一大把,足够煎个几大碗。 “给,喝点水。” 叶雅洁倒了碗水,已经凉过,正好入口。 “谢谢。” 姚亚楠道了谢,接过碗转手就递给穆洁。 穆洁没有推辞,接过就喝。就喝了小口,水位甚至没下多少,碗又递回到姚亚楠手里。姚亚楠喝了口,又递到穆洁手中。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碗水就完了,看得叶雅洁只感觉有颗老牙隐隐作痛。 喝水就喝水嘛,干嘛还要和小孩子一样你来我往。 暗暗嘀咕,叶雅洁撇了撇嘴当做没看到,将注意放到草药上。 都说药是三分毒,药性也容易相冲,一旦用不好,药就成了毒。 木麻黄温寒、鬼针草清热解毒,两种药会不会相冲,他们知道个鬼,肯定要隔段时间再喝另一种。 但是,哪种药先喝呢? 解毒先,还是去风寒先? 老爷子一拍板,先解毒! 正好也准备往脚上外敷,再内服药汤,里应外合、里外包夹,说不定就能冲了它? 想得很美,但也只能往美的想。 敷了草药,也熬了药汤,特地吹了凉,叶雅洁扶起温随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老太太端着药,用之前温随云捏的陶勺子舀起药水吹了吹。 难喂,小孩子意识不在,不张嘴,喂进去的药一半顺着嘴角都浪费了。 花了好半天,这碗药堪堪见底。 之后又过去个小时,木麻黄也煎好了,老太太又给温随云喂下。 整整一下午,体温一直在烧,直到日落,温随云的意识恢复了些。 然而,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不是要妈妈,也不是喊难受,是糯糯一句:“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让人讨厌的小鬼! 所以,没必要给好脸色。 叶雅洁瞪起‘凶神恶煞’,伸去手狠狠摁在她头上,“好好养病,就不会添麻烦!” 错的人不是你,你把歉道了,做错的人说什么?同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敷衍。 病白的唇微微张动,她又想说什么,叶雅洁偏不给她机会,“闭嘴!好好睡觉,等你妈回来,蹦个舞给她看。” “妈妈……” 她喃喃着,很快又睡去了。 …… 脆弱的树枝被啪地折断,扔进火里延续生命最后的灿烂,火光微醺,在窄小的山洞照来一份宁静。 江馨然坐在火堆边,透过垂落在洞口的绿植向外望去。 天色已降,山洞外一片漆黑,再看不见任何。 回过视线,刚替林建飞换了药的温思琪在捣药,她终于想起自己了。 下午很幸运,她们没有与鳄鱼再度面对面,就远远看了眼,逃似的就跑了。 在离开红树林的范围后,按照记忆里的方位,她们找到了出发时做的标志,在太阳落山前平安回到山洞。 一回来,她就被温思琪拜托去捡柴。 等她抱着堆柴回来,温思琪还拖着肿伤在处理林建飞的伤口,直到现在才开始想起自己。 目光悄悄落向温思琪的脚腕,红肿已然不可理喻,说难听点就像只猪蹄。 药捣好了,看着温思琪困难的动作,江馨然轻轻皱眉,放下了刚拿起的柴,“我来帮你上吧。” 山洞里很安静,话声轻易就钻进耳中,温思琪垂着头犹豫好许,豁然抬头笑着将药递去,“就有劳江小姐搭手了。” 默然接过药碗放到身边,托起缓慢伸来的脚,看了眼伤口,江馨然抓起把药泥敷到肿伤处。 动作小心且轻柔,江馨然试图让自己的动作不触到伤处神经的敏感,但还是不可避免传来了忍耐的吸气。 她顿了顿,将动作放的更加轻缓。 肿伤很大一块,捣的药泥敷完了也没能将伤处全部敷盖,江馨然只得从其它部位刮一些过来分到没能敷盖到的地方。最后,又接过温思琪递来的绷带绕到伤处包扎、系结。 绷带是温思琪从自己裤子上截下来为林建飞包扎用,两条裤管从长裤变作了短裤,又变作现在的热裤,白花的双腿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 第133页 江馨然看过,常年练舞的双腿是腿控们的福利,饱满、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就同腹间的平坦一样看不出她是个生过孩子的人,如果没有那条至今都还显眼的刀疤。 打好系结,江馨然看了眼温思琪腹部的刀疤,火光将它照得更加显眼。 听说剖腹产的疤痕会在一段时间后变得浅淡不怎么明显,但是温思琪的肚子上的刀疤却犹是显眼,就算不经意的掠过也能发现。 是体质特殊才淡不去吗?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好奇,下意识就多看了几眼。一看,就忘了藏起视线。 “曾有过二次伤害,是以疤痕较为明显。” 轻描淡写的话声钻进了耳中,江馨然一怔,面色赧然撇开了目光。 沉默了会,她又好奇地问了句,“二次伤害,是又做过手术吗?” 疑惑在山洞渐渐匿迹,江馨然等了好久也没能听到回应,以为是被讨厌多嘴,就尴尬地回瞄了眼。 一张笑颜映入眼帘。 火燃烧的光与天色暗沉的阴影在笑容上描绘各自色彩,截然相反、对立鲜明的色泽令笑容变得怪异,仿佛在一张整体色泽光鲜明亮的画布边角看到一道突兀的、格格不入的阴暗手笔。 江馨然冷不丁打了个颤,恍然明白了意思。 第67章 海岛第21天 梦与活着 老旧的楼盘,风吹雨打一身岁月留痕。 狭窄的水泥路停满了车子,堪堪通行的道路上跑着几个孩子。夕阳如血,炙热的余温将脸烧得通红。 林建飞站在一栋单元楼下,看着铁门上贴满的各色小广告,怔怔出神。 好许,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左臂,张拢张拢手掌,又挥挥胳膊,似乎很惊讶它长在自己身上。 林建飞又低下头打量起身上着装,熟悉也有点陌生,不是在岛上时的那套西装,是平日里常穿的衣服,都有些洗得褪色。 “是梦吗?” 喃喃自语了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爸爸!” 倏然转身,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提着两条超市的袋子并肩走来。 “小宇?玥玥?” 林建飞诧异地看着两个孩子,下意识又低头看着身上装束。 对了!上飞机前的前一天他就是穿的这一件衣服,那天下班回来也是在楼下门口遇到跑腿回来的孩子。 只是梦吗? “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女儿仰着头担心地看着他。 儿子人小鬼大,踮起脚尖按下电子锁的密码拉开门,“爸,快上来,让妈妈给你看看,你明天还好出差,别这个时候生病了。” 不对,那天不是这样的,是他开的门。 神使鬼差,林建飞捏了把胳膊肉。 疼,不是梦。 那么,那个才是梦吗? 脑袋还在疑惑,人便已经跟着孩子坐上电梯。 出来电梯,拉开防盗门,推开里门,一股饭菜混杂的香味溢入鼻腔。 孩子跑去了厨房邀功,妻子从厨房探出脑袋,“回来啦,先去客厅坐会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说完,她又回去忙了。 话刚落,父亲的不满从客厅紧随着过来。 “吃什么吃!吃饱了,好有力气教人打架是不是! 都四十的人了,也不找个正经工作养家糊口,什么拳击教练,说的好听,还不是个挨□□头,又不是年轻人身子骨硬朗,挨个几拳头过两天就好,也不看看你都多少岁的人了,能挨几下? 挨不好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跟你苦就苦,这辈子也活不了几天,你让婉儿跟两个孩子怎么办!” “好了好了,训归训,你咒孩子做什么,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就说咒他了,我那叫实话实说。” “你实话实说,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当初是谁同意建飞去打拳击的?你要不同意,他会打到现在?你会坐在这训他?说来说去,最该骂的就是你!” “爸、妈,您俩别生气了,消消气,先把饭吃了吧。我炖了鸽子汤,趁热喝,凉了味道就差了。” “别喂太多了,它会撑坏的。” “奶奶说过,要多吃饭才能快快长大。” 父亲口是心非,母亲一心维护,妻子一边劝架,孩子围着鱼缸喂鱼,他坐在沙发一声不吭,一切都和记忆里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的平凡,好像除了记忆,整个世界都经历了回档。 到底那是个梦,还是现在是个梦? 如果是现在,可是胳膊确实在疼,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 不对! 林建飞突然感觉到不对,他看着左臂,之前捏过的地方还在痛,还很痒,就像有很多带火的蚂蚁在肉里面爬,很痛、很难受。 皮肤的颜色也不对,红得厉害,像血,血里面有黑色的点,有股恶臭的味道。 血红在扩散,不断向小臂扩散。 林建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耳边的话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恍惚中有两句话突然清晰。 “小鳄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它不是在长大了吗,你看,又变大了。” 鳄鱼? 顾不得胳膊上异常的变化,林建飞豁然跃起转身大喊:“离开那!” “怎么了?” “你发什么疯呢!” 第134页 “爸爸?” 家人们的疑惑逐一传入耳中,林建飞已经无暇顾及这些,鱼缸里的鳄鱼在看他,淡褐肤色、微凸的双眼,模样十分眼熟,就像梦里撕扯掉他半条左臂的巨鳄。 它还在变大,不断的变大,一米来长的鱼缸就快要容不下它。 瞳孔一滞,林建飞箭步冲向儿女。 “离开那!” “婉儿,带他们走,快!快带他们离开!” 啪啦—— 鱼缸的玻璃碎了,鳄鱼从摆放鱼缸的墙上摔下,黄白的肚皮裸露在上。 机会! “快带他们出去!快!” 林建飞催促着妻子带父母和孩子离开,视线在房间四下搜寻,突然看到一根系了尖石的木棍,不作他想,林建飞一把抓起棍子,向鳄鱼刺去。 鳄鱼突然翻身,尖石刺在了它坚硬地背上,木棍折了两段,他也像记忆里砸在了鳄鱼背上,已然巨大的身体剧烈翻动,粗壮的尾巴呼啸。 林建飞被甩到了一旁,从水缸里流出的水流到他身下迅速上涨,水漫过口鼻,一股恶臭腥咸顿时弥漫胸腔。 左臂突然传来剧痛,困难地睁开眼睛,林建飞看到那只鳄鱼咬住了他小臂,它在看他,然后甩头…… 剧痛传遍全身,意识就要失去。 “建飞!” “爸爸——” “儿子……儿子,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呼声从远处传来,将意识拉住,林建飞吃力地睁开眼,鳄鱼仰起头在吞食他的半只手臂,父母妻儿在向他跑来。 不要过来……快走……快走…… “走……快走……快走……” “林大哥?林大哥?” “林大哥快醒醒,醒醒……”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父母妻儿再看不到,那条鳄鱼也不见了踪迹,只有耳边的呼唤在不间断的回响。 醒醒,林大哥,醒醒。 谁? 意识恢复过来些,林建飞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很重,几乎睁不开来。 手臂也还在痛,撕裂一样的在痛,整个身体都在跟着它痛,脑袋也在痛,很难受、很难受…… “醒醒,林大哥,快醒醒……” 耳边的呼唤还在继续,肩膀、脸,逐一传来了拍打。林建飞皱皱眉,再次尝试睁开眼睛。 看到了,两张模糊的脸,在欣喜的笑着。 视野渐清,模糊的脸变得熟悉。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 林建飞张了张嘴,力气扯不上来,连声音都变得无力,无法传达。 “你昏迷了两天。” 温思琪回答了他的疑惑。 两天? 林建飞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洞穴也比居住的地方要逼仄,试着起身,左臂骤然传来剧痛。 “嘶——” “小心!” “别乱动,我们扶你起来。” 温思琪对江馨然示意了眼,两人遂合力将林建飞扶起,将他拖到山洞最里边靠着。 石头很硬,硌得他背很难受,想调整下,身体又使不上力,脑袋也沉沉,感觉这个脖子就要架不住它。 “给,喝点水润润喉,你已经两天没怎么喝水了。”江馨然端来了水。 嘴里确实干燥的厉害,唾液都有些粘稠,林建飞没有拒绝,在江馨然的帮助下润了口水。 喉咙霎时就感觉一股清凉。 “谢、谢……” 话终于说出来了,不像是声带震动所发出的低沉,有气无力得像是从喉咙里漏出来一样,虚的很。 温思琪低着头,搭在腿上的手攥了攥。 林建飞又喝了口水,遂低头打量起自己的伤口。 现在是正午之后的样子,外边的阳光很烈,烧得连山洞里都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气,也正是这样强烈的光让山洞多了点亮度,加上火堆燃烧的光,林建飞得以看到整个伤口的包扎情况。 粗糙的包扎不堪入目,简直就是个小学生的课后作业,外表敷衍了事,内在倒是用了不少心思。 包扎的绷带干净得不见一点血污,只有草药捣碎后沾染的墨绿,有一股很浓的草药味。 林建飞试着抬动左臂,顿时就一口冷气直吸,传来的痛楚疼得他个常年挨痛的人都承受不住。 “别动,你伤口刚止住血不久,小心再裂开。” 温思琪见状,赶紧上前制止。 林建飞听从了劝阻不再动及左臂,转而抬起右手往伤口轻轻碰去。 外皮神经似乎被麻痹,触碰没有带来痛的反馈,林建飞又轻轻按了按,眉毛随即皱起。 有点疼,不过还能忍。 回想起当时场景,林建飞不由感到一丝庆幸,“竟然还能……捡……条……” 出口的话声很虚弱,能听到上一个字,下一个字就飘了,温思琪和江馨然只能凭借仅有的字眼猜测一句话。 是捡回条命吧。 温思琪垂下眼睑,咬咬牙犹豫了好一会,说:“还没有,和死亡的搏斗才刚开始。” 林建飞看向了她,江馨然也看着她。 “温思琪。” 江馨然轻轻唤了声温思琪,看去的目光里露着不赞同。 温思琪没有理会,看着林建飞解释道:“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已经遭受感染,早上换药时,我发现有几处有化脓迹象,若处理不好……” 第135页 “是吗。” 林建飞笑了笑又落下了笑意,看着伤口沉默。 江馨然看了看他,绕到温思琪身边拉拉她的衣服,示意出去。 温思琪遂跟着去了。 一出山洞,江馨然就拉着温思琪往一旁走了些。 一停下,江馨然就迫不及待责备道:“为什么不瞒着,你这样直白地告诉他,只会让他绝望。”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有人告诉你,你马上还得死,面对这样的现实,谁不会感到绝望,人一旦绝望,就会失去对生的念头。 江馨然觉得与其把真实告诉林建飞,更应该隐瞒一些,让林建飞看到更多的希望。 温思琪明白江馨然的意思,但是她不认同这个说法。 “真正的绝望不是一开始知道希望渺茫,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存活的几率很小,只有你自己不知道,傻傻相信你有很大几率活下来,然后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里发现,所谓希望只是海市蜃楼,所有挣扎不过是徒劳,你不过是个笑话。”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天很热,整个丛林就像蒸笼一样难受,江馨然狠吸口气又长长吐出。 她没能反驳,温思琪说的很对,绝望不是知道希望渺茫,是错误的乐观导致所有努力成就别人对自己的怜悯,当真相暴露的时候,他会怎么想? 好歹前者能让人对最坏的结果有承受的准备,而后者……一直向着希望,谁回头看过绝望,兀然面对,是崩溃吧。 “回去吧,这时候最好不要让伤者一个人呆着。” 伸手刚想拍拍江馨然,犹豫了下,温思琪又将其收了回,迈开瘸拐的步子。 江馨然没注意温思琪的不自然,她看了眼山洞,咬牙道:“那他还能活下来吗?” 温思琪停下步,攥了攥双手道:“我们尽人事,剩下的看他自己。” “听天命吗?” “不,看他对这个世界的执着。”温思琪回过头说:“他放不下,我们做不到,是遗憾;他放不下,我们能做到,是天命;他放下了,我们能做到,是放弃。” “前二者皆与天斗,第三者……是他自己的战斗。” 温思琪说完就回去了山洞,江馨然又独自站了半晌也跟着回去。 一进山洞,就看到林建飞拿着钱包摊在身前。 温思琪对这个钱包很眼熟,每次要睡时,林建飞总喜欢拿它出来看看。 走上前看了看,钱包里夹着张照片,是林建飞和他妻子抱着孩子的合照。 “是龙凤胎吗?” 两个孩子一样大小,一个扎着冲天炮、一个剃着西瓜头,很容易分辨男女。 “嗯……” 林建飞笑着应了声,转而将钱包递给温思琪,“如果……回去……请帮我……转交给她……” 温思琪双手接过钱包,拿起来仔细看了下。 江馨然也凑了过来,刚看了眼轮廓,钱包就被温思琪合上递还林建飞。 “嫂子很美,孩子们也很可爱,所以请恕我不能答应,它更应该由您自己亲手交给嫂子,而不是我们这些陌生人。” “这种条件……我还有希望吗……” 想活吗? 他当然想活,他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年幼的孩子,两个已经挑不起大梁,两个还扛不起大梁。 就这样走了,家里的大梁就全压在妻子一个人身上,那个女人有多倔强,二十三年的相知,他能不了解? 那个人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可是,伤口这么大,温度又不低,荒岛上哪来救命的条件,伤口一旦感染就等于等死,还能活吗? 林建飞很清楚,希望远不比看到航轮再经过。 不想死,又不得不等死,这就是现在面对的事实。 “希望渺茫不是没有希望,我会想办法清理伤口感染问题,但也请你不要放弃自己,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请苟活着。” 温思琪将钱包放回到林建飞手里,“我去把药捣下,该到换药的时候了。” 说罢,便起身走到火堆边拿过放在一旁的陶杯和石头,开始捣捶。 江馨然看了一眼林建飞,也回到火堆边,拿起根甘蔗砍断、削皮。 山洞的最深处,火光照不明显的地方,林建飞又翻开了钱包,记忆翻涌。 【你别跟你爸计较,他那张臭嘴这辈子就没说过好听的话。】 【到了那先打电话回来,省得你妈一天天念叨…… 女人就是女人,儿子都四十的人了,还成天当个孩子罗里吧嗦。】 【爸爸~你会不会和茜茜的爸爸一样喜欢上别的阿姨,然后不要我们?】 【在夏威岛不许跟外国狐狸眉来眼去,你要是敢,我就和玥玥一起带妈妈和爷爷奶奶去外婆家,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到了夏威岛记得打个电话回来,你第一次出国,一去又是一个月,爸妈很担心…… 对了,多拍点照片回来,让小宇和玥玥也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一定要好好吃饭,少喝点酒,记得早点睡,别玩太晚…… 啊,还有,尽量不要和那里的人起冲突,听说他们手里都有枪,保护好自己……】 【等你回来……】 【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请苟活着。】 活着…… 拇指抚摸着隔着夹层的照片。 第136页 活着! 第68章 海岛第21天 盐与鸟蛋 “怎么样,退了没?” 韩唐收回手,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都烧了一天了,怎么还没降下!” “昨天淋的雨都进脑子了?她妈不是说过她身体比正常孩子要差吗,又是这种鬼条件,哪有那么快就降下来。” “你才脑子进水!” 树荫下,海风吹,两个不对头的人又对起了眼,韩唐无奈叹了气,将布往水里沾了水,拧成半干再贴到温随云额头。 温随云烧了有一天了,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不多不少正好一天,意识在昏迷与清醒中反反复复,‘对不起’不记得说过几次,只记得每一次都让人难受。 不知道再这样烧下去会不会出事,唯一的好消息是脚上的红肿消退了,体温也没有开始的烫。 希望会有好结果。 看看天,蔚蓝不见浮云,宛如海一样让人沉迷。 韩唐看了眼,便钻出休息所往丛林看去。 是温思琪她们离开的方向。 还没回来么…… 都要三天了吧,再怎么走,这座岛也该走的差不多了,就算迷路也总该能找到海吧?但是,她们到现在都没能看到温思琪三人的踪影。 姚亚楠早上又爬上了山崖上的树,听她说,南面的沙滩没能看到人影,丛林里也没惊鸟腾飞,只有第一次看到的河流还在烁烁反着光。 到底去哪了? 是不是出了危险? 思绪不经往坏处走,韩唐赶紧摇了摇头。 呸呸呸!胡想什么,一定在被山挡住的地方走着! 这么安慰着,韩唐又钻回了休息所,边上的针尖麦芒同时消停。 “喂,干嘛去啊。” “煮盐!” “煮盐?你会吗?” “不好意思,比你多读的几本书,就会!” 看着前边趾高气昂地步子,王真真啐了声,跟着一块去了。 储备的盐昨晚都用在了兔子肉上,已经没有存货了,而她们又缺不得盐。 虽然她们就在海边,但她们没能找到能搜刮盐的石头,而且这种盐杂质太多,蘸一点点佐味还好,常吃绝对会出问题。 叶雅洁就想到尝试一下煮盐,正好前天晚上刚下过大雨,水坑里的水充足,海水蒸馏的作业被暂且停下,闲置的锅可以派上用场。 舀来海水,将锅盖边缘贴的泥巴弄开,倒进海水,点燃王真真帮忙搬来的柴,就开始煮了。 操作很简单,简单到王真真不禁怀疑她在没事找事。 “你确定这样就能煮出盐了?别动东西还不是一样会混在里面!” 白眼一翻,解释伴随鄙夷的口气张口就来:“书读的少就多读点书,盐的结晶速度比其它氯化物相对要快,只要在盐结的差不多,把剩下的海水倒掉就好。 不过第一锅海盐杂质还多,得再把盐倒进淡水再煮一波,如果水足够的话,最好多重复几次,凝出来的盐会更干净些。” 抛开前最前的两个半句,其他的话都很中耳,王真真撇撇嘴当做没听到前两句话,撑着膝盖就起身往溶洞去,没一会儿又搬来堆柴放到叶雅洁身边,随又转身去帮老爷子。 老爷子在海边布网,那张缠在一起的破渔网终于能用上了。 时间一转就走了二十来分钟,锅里的水不断沸腾减少,叶雅洁用块布抓住盖子上的注水管,揭起盖子看了看,有些许白色的结晶凝结在锅边。 心下不由一喜,遂又往锅里继续添水、往火堆加柴。 又过去大半个小时,结晶又增多许多,叶雅洁拿来块干净的布系到套冷凝管的、陶锅上的出水口,再拿上两块布打了湿贴到锅口,将陶锅端离灶。 锅被烧得烫手,饶是隔了湿布,依然能感觉到皮肤被灼烧的滚烫,叶雅洁朝手指吹吹冷气,又捏着耳垂捏了会。 等到指腹没再感到灼痛,她重新将布打了湿,端起陶锅将还没烧完的水倒出。 海水顺着出水口,穿过布块的隔绝倒在沙滩上。 等锅冷却了些后,叶雅洁伸进锅里刮下凝结的盐,足足有大半瓶。 很白,就像平日里见到的雪白,但里边有多少杂质,叶雅洁很清楚。 用老太太过滤过的水随意漂了下锅,叶雅洁把盐倒进干净的水里,将其充分搅拌,随后将水过滤到锅里,再烧。 同时又架起煎药的桶。 烧了一会儿,姚亚楠和穆洁回来了。 “阿婆,您看看,这块布能缝到这条藤上不?” 脚还没停下呢,姚亚楠就撩急撩火提起块脏兮兮的灰黑色破布和一条藤条。 老太太看了看,果断回答说可以。 “能现在缝起来不,我想去掏个鸟蛋,给随云做个煎蛋或者炖碗蛋汤。” 姚亚楠说,她和穆洁在之前看到海鸟的地方发现了筑在崖壁上的窝,离崖顶两米距离,窝里有几个鸟蛋,她想做个捕兜,把鸟蛋掏进来。 正好她们在岩堆那边捡到块破布,这块布虽然破了点,但完全可以胜任兜网。 她们还在丛林里砍了跟足够长,正好拿手的树枝,叶雅洁估摸了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树,这根枝都快有三米长了。 老太太二话不说就接过了活。 之前她们就搓了不少绳子,后来老爷子又给做了个纺锤,编绳子的速度就更快,导致溶洞里存放了不少绳索。 第137页 老太太用鱼骨做针,将细绳系到鱼骨后边,又把藤条打圈,绕上破布,鱼骨穿过布与布,一针一线将布穿在藤条上。 一片眼花缭乱的穿针引线,破布很快就被老太太穿在藤条上,随又在布的破口上上块塑料布的一角。 随后,姚亚楠把捕兜系到棍子上,捕网就完成了。 挥了挥网,姚亚楠十分满意,雄赳赳气昂昂就一挥手招呼道:“小洁,我们走!” 穆洁毫不犹豫就迈开了步子。 韩唐刚就站在她身边,清楚地看到穆洁笑了,是平时看到食物时的微笑。 “哎,等等,我也去!” 蹲在崖壁遮挡的阴影里,叶雅洁看看身边还在烧的火,又看看跟着姚亚楠她们一起去的王真真,颇是羡慕地啧了声,扭开视线。 盐还在煮,药还在煎,去哪? 离开沙滩,三人淌过海浪,翻过岩堆,又走过一段路爬上海鸟栖息的山崖。 崖壁垂直,没有多余的延伸,往外一探脑袋、向下一瞄就能看到建筑在崖壁上的鸟窝。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鸟的蛋,个头看上去比鸭蛋还大半个脑袋。鸟窝这时没有鸟爸鸟妈在,只有五个鸟蛋屯在窝里。 “这距离能捞到不?” “棍子的长度是够,就是不确定老不牢固,先试试再看吧。” 姚亚楠沿着崖边趴下。 “嘶——真烫。” 此时太阳正烈,半裸露的小腹与山石一接触,一股火灼感随即烫在了皮肤上,很快就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粉红。 “好烫啊。” 摸摸被烫过的地方,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再用手一摸石面,温度尚可。 两种感触就好比洗澡时用手感温和用身体感温,身体上的皮肤永远比手部皮肤更加敏感。 姚亚楠估计,只要自己多趴一会,小腹上的皮肤怕是得熟。 “你们在这等等,我去弄点叶子过来铺一下。” “不用麻烦。” 王真真刚转身准备往林子去,就见穆洁将衣扣解开,脱掉半截衣服铺在地上。 很干脆,干脆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王真真反应过来时,穆洁仅穿着件文胸的身体已经暴露在空气里好一会。 挺不错的身材,看凸起的部位少说得有个C,再往下,身上的赘肉似乎都集中在了上半身,不管哪个女人见了,都得感慨句:呸! 王真真就想冲她理直气壮地啐一声,可惜……一低眼,气势来不了,就把目光瞥向了一旁。 呸! 视野里看到一张羞赧地的脸,没有猪哥相,也没有目瞪口呆,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似的,脸色微红流着汗,双目瞟虚。 相较没有暴露的人的羞赧,暴露的人反倒心如止水,坦坦荡荡,看不出一丝半点的羞涩来,甚至语调平和、语速平缓、语气平静地说:“可以了。” 如果没有看到她说完后,在姚亚楠心虚地急急忙忙趴下时微微低下头的样子,王真真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女人会变成第二个温思琪。 捕网伸下去了,王真真跪在崖边缘,小心往外探去脑袋。 布兜已经触到鸟窝,但藤条有点软,勾不进去鸟蛋。 眉头皱了皱,王真真忍不住开口指点:“不要从边捞,从屁股,屁股重好进去,不行就捞头。” “好。” 布兜调了方向,从鸟蛋的头开始进去,一边扭一边向蛋屁股进,很快半颗鸟蛋就进了布兜。 “等等,屁股重,让它再进点。” “进了!” 鸟蛋进去了,欣喜地姚亚楠一个手抖差点晃了棍子。 “慢点慢点!让蛋慢慢滑底,免得把布扯断了!” 耳边尖锐的叮嘱紧张又欣喜,弄得手心也溢出密密的汗迹,攥了攥紧,姚亚楠咬着牙小心提起。 一点一点慢慢提起,捕兜越来越近,心里边的激动和紧张几要同心跳呼之欲出。 拖住布,感受着手心里的沉重,姚亚楠急忙高呼,“快!把我往回拉点!” 话一起,穆洁毫不犹豫,双手齐用力将姚亚楠往后拉了些许。 安全上垒! 王真真忙不迭探去身子:“快拿出来看看。” 一颗灰白的蛋从布兜里被拿出来,蛋壳有点凉,显然鸟爸鸟妈离开多时。 小心摸了会,姚亚楠将蛋递给王真真,王真真拿着它翻来覆去才依依不舍交给穆洁。 穆洁弯起了眼。 有道是捕鱼不捕苗,总归要给人家留个后,以求长久发展,姚亚楠随后又捞了两颗蛋就停下了对鸟蛋的祸害,三个人一人拿着一颗蛋回去了营地。 晚餐是鱼肉蛋汤,老爷子布的渔网没有缠到鱼,倒是鱼笼又进了两条倒霉蛋,个头不算大,索性就一股脑全炖了。 都说福无双至,但有时候命运就喜欢给人惊喜。 日落时,温随云的体温下降了不少,意识也恢复了些,韩唐感测了下,额温和自己相差不大,看样子是没事了。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老太太对着海拜了又拜,让人好笑之余,也不禁跟着感慨:老天保佑。 “多喝点,充足营养,这样病才会恢复更快。” 勺子将鱼汤混着打碎的蛋,一勺一勺送进温随云嘴里。 咽下最后一口有点腥咸的汤,温随云咂咂嘴,虚弱地咧开抹笑。 第138页 听说了,蛋是亚楠姐姐和小洁姐姐、真真姐姐一起弄回来,鱼是太公的鱼笼捕到,阿太煮的鱼蛋汤,叶姐姐煎的药,唐唐阿姨为她忙活了一天,每个人都在尽力照顾她。 “谢谢大家……” 第69章 海岛第22天 回来 天晴,微风。 站在洞外,江馨然伸起手估摸了下风力。从感受到的风来看,今天的风不小,但是天却很晴。 透过叶缝向上望去,天色由蓝渐白,和前段时间,龙卷风来时的前两天的天气很像,江馨然不禁有些担心。 会不会又要来风暴? 想了想,便放弃了思考,转身回去洞内。 温思琪在收拾东西,林建飞在撑着墙站起,他们决定今天回去营地。 江馨然本想拒绝,他们中一个精气未回,伤口还靠着草药止血; 一个肿伤还没恢复,鸡蛋大的肿伤才消下一半,当下两人更应该休息而不是长途奔走。 可是,温思琪给的理由她反驳不了,在这里能行动的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在偌大的丛林里转悠极其危险,再加上这里离水源稍有些距离,一去一回途中风险难测。最重要的是,林建飞需要营养补充,她们在这里找不到。 确实得回去,她不认识这里的植物,温思琪也认知有限,再不回去,就算林建飞意志坚定,身体也会因为缺少营养平衡倒下。 而且……卫生也是个大问题! 四周植被茂密,多虫蚁,还有条蛇神出鬼没,导致他们小的都解在洞口,大的就上洞边上,天气这么热,味道一起谁受得了。 还是得早点回去。 背上两根甘蔗系好,再接过温思琪递来的背篓背到身前,拿起断矛,江馨然又出来了。 “走吧。” 一前一中一后,队伍一如来时那样,又有所不同。 温思琪一瘸一拐杵着棍子走在最前,林建飞微晃着身子走中,江馨然背着一身装走在最后。 路线是沿红树林边缘外的边缘向海前行。这段路不算难走,就是容易被遮挡视线,脚下也容易挨绊。 时过早九点二十五,他们终于见到了海。休憩了会,三人沿着海继续向东前行。 此时营地里的人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昨天布下的网很幸运没有被潮水冲去,反倒拦住了不少海产,缠在网上进退不得,退潮时这些倒霉蛋没能跟着一块离开。 老爷子和老太太吃过饭就忙着收拾摊子,捡了几只大虾、一些大扇贝、一把海藻、还有两条鱼。 个头还不小,老太太乐得直接把它们刮鳞去腮分尸,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姚亚楠和穆洁又去砍柴了,附近能折的枝几乎都被她们折了个‘树彘’,现在把注意打在了主干上,时不时能听到从林子里传出来的‘哚哚哚’的劈砍声 有点吵,不过很有活力。 望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韩唐托着肚子小心爬上木梯,将过滤好的水储放到洞里。 叶雅洁和王真真去取水了,其他人又各自有事,洞里就剩温随云一个。 小家伙还睡着,早饭时还昏昏沉沉,一吃完就又睡去了,看样子是烧还没完全退去,不过额温已经测不出差别,一切在往好的走。 给火堆添几根柴,再把放在水滴处的陶碗里接到的水倒进瓶子、重新放好,韩唐便又下去木梯回到海滩去给水过滤。 听老爷子说过两天又会下雨,而且很可能和前段时间的暴风雨很像。 这消息放在之前她们一定会慌乱,不过现在不必紧张了,居住的岩洞很坚固,不用担心会被毁掉。 不必为居所担心,就有心思考虑起了其他。 柴一定要多堆点,不怕多,但一定要未雨绸缪,还有水滩里的水,能都接过来都先接过来,等雨来了,还能奢侈把。 当然,食物能多储备自然也得多储备,可惜附近没有找到椰子、棕榈树之外的东西,椰子蟹、兔子也没能捉到,老鼠倒是又捉到了只,就是小了点,还不够一人塞牙,理所当然就被嫌弃了,老爷子给了它个痛快,就埋了。 将过滤下来的水倒进瓶子,韩唐再度拿起接来的水,继续倒进装有沙子和木炭的过滤瓶,重复的动作枯燥且无趣,但是内心感觉不到一点烦躁,且是心安。 有希望、有盼头,这样的日子就算无聊,心也不会慌乱,如果温思琪她们能有个好消息那就更好了。 视线不由又往温思琪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没有身影。 已经第四天了,温思琪她们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回不来?她们有猜测,也不敢猜测。 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一低头,眼角余光看到了到身影。 温思琪? 韩唐不由面露喜色,刚要张嘴喊去,笑容便从脸上敛去,胸腔里怦然一跳。 没有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回来了…… 熟悉的沙滩、熟悉的人,身子不禁一晃迈了个踉跄。 “小心!” 头有点晕,天地好像晃了下,难受。 但是……不能难受。 借助江馨然的搀扶,温思琪迅速站稳身子,道了句:“谢谢。”便把视线转向营地。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忙着没有看到她们,韩唐在往这边来,没有其他人。 紧张的心蓦然平和。 第139页 嘴角挂起熟悉的弧度。 “你们……” 韩唐过来了,看一眼面色苍白的林建飞,又迅速瞄了眼他的伤口,赶忙转向温思琪,一抹不安爬上眉宇。 “遇到了点危险,不过命大,暂且活下来了。” “是什么危险?” “鳄鱼。” 脸色霎地变得难看,温思琪站到了她和林建飞之间挡去视线。 一只手抓在了手上,手心有水迹,湿润得像抹了润滑剂,触碰的手心感觉不到摩擦,恍惚又回到刚遇上灾难的那个下午。 晕眩又来了,旋转的视野里多了一张模糊的脸,不大清晰,是个男人,他在恐惧,恐惧…… “温思琪?” 短暂的沉默,江馨然感觉到不对劲,赶忙叫了声,拍向温思琪的肩膀。 温思琪当即回过神,对韩唐微微笑道:“啊,没事,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不对。 江馨然轻蹙起眉,搀扶着林建飞同温思琪两人向沙滩边的休息所走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注意到了这边,两位老人赶紧扔下手中活,向休息所边跑边往衣服擦着手。 老太太被吓到了,止不住重复着“哎呦、这这……”的字眼,有点小吵,很快就引来了砍柴的姚亚楠和穆洁,两人一看林建飞的伤,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没事……还好……不用担心。” 虚弱的回答倒成了休息所里最平静的声音,头更疼了。 温思琪揉揉两鬓太阳穴,开口打断老爷子他们的担心,“阿公、阿婆,关于伤口的具体情况,我们等下再细说,还是先叫林大哥好好休息下吧。” 本就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又这么一大段路走下来,再健壮的身体也抗不住折腾。 老爷子赶紧拉了把妻子让她安静,穆洁和姚亚楠随之扶着韩唐走到一旁的树荫下。 休息所又安静下来,林建飞喝了口温思琪递的水,就躺下来休息了。 “有事情就尽管喊我一声。” “嗯,好。你也好好休息吧,之后的日子还要多麻烦你。” “我省得。” 浅浅笑笑,温思琪深垂下头藏起了笑,退出休息所。 一道身影挡在了路前,温思琪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蹙眉,她又笑了,“有事吗?” 笑容清浅,别有一番水乡女子的柔情,但看多了只觉得她离得很远,疏远的远。 敛去心中复杂,江馨然递来木棍,双唇翕动,“来扶你过去。” 闻言,不由莞尔,“谢谢,不过这点路不碍事。” “你确定?” 目光往下,包扎的腕处,弧度明显了。 江馨然记得很清楚,出发前这里已经没有那么明显,很显然,伤情增加了。 温思琪随意瞟了眼脚腕,便接过江馨然递来的木棍。 脚上的情况她比江馨然更清楚,也心知肚明它已经不能再落地,再折腾下去,就算消肿了,身体也会留有损伤,这一点在前天就已经明白。 但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能尽快好,就让它尽快好。 搀着温思琪来到树荫下,等待的注目便急切望来。 “思琪、馨然,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就遇上了鳄鱼!” 姚亚楠最先耐不住性子,两个人刚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开了口。 刚要开口,温思琪突然想起人数不对,少了三个,温随云、叶雅洁和王真真都不再,环顾四周,没有她们的影子,也听不到丛林里她们的声响。 “随云她们呢?” “哦,雅洁和真真去水滩接水了,随云还在睡。”姚亚楠下意识回答。 “还在睡?”温思琪眉心随起。 这都十点过半了,温随云竟然还在睡,可那孩子不是个嗜睡的人,也不是个喜欢熬夜,到现在都还在睡…… “是出什么事了吗?” 姚亚楠面色一僵,看了看穆洁,又看看韩唐和老夫妻,犹豫片刻,她道:“随云发烧了,昨天下午刚退了点烧。” “着凉了吗?”温思琪撑着膝盖就准备起身。 “这是一部分,蝎子毒……哎!” “温思琪!” 话还未说完,人便已经转身跑远,江馨然追了上去。 “这……” “过去看看。”穆洁站起身来。 …… 【她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孩子发烧了,情况很严重。】 【你看,这孩子多像你。】 【看看吧,思琪,她在看你啊。】 【很可爱吧,连护士都说她像个小天使……】 【啊……啊……】 【妈……妈……】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不要不要云云……妈妈……】 【妈妈、妈妈!你看,是淡淡哦~】 不可以有事,千万不可以有事……求求你……不可以…… 火在燃烧,有水声在滴答,温思琪爬上梯子,爬进溶洞。小心地探去手,随即又畏惧地缩回。 稚嫩的睡颜看上去很安详,好像还做了个美梦,嘴角带着一点点微小的笑,似乎已经没事了。 “温思琪,你别担心,随云会没事的,你看她睡的多香。” 江馨然过来了,看着温随云的睡颜,遂放下担忧安慰起温思琪。 第140页 不会有事? 不,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在两年前,也是一样的夏天,她着了凉,当晚就发了场烧,然后第二天一早就退烧了,她们以为没事了,就放下警惕,病情却在她们放松的当晚,反复、加重,她只能坐在急救室外的排椅上等待宣判。 自责? 毫无用处,就像现在。 疼…… 胳膊突然落下只手掌,扣的很紧,陷下去的肌肉似要将手指融入。 江馨然瞥了眼手臂上紧扣的五指,视线顺着手向沉默的侧脸看去。 犹是平静,好似在她的脸部表情只有两种,冷静与微笑。 宛如一个机器人。 双唇翕动,刚试着开口,手臂上的力道松了。 “抱歉,弄疼你了。” 一样平淡的语气,江馨然不愉地蹙起眉,“害怕就说出来,谁都有发泄的权利,不必要一个人扛着。” “但不是谁都有义务承受你发泄的权利。” 她看着她,平静的看着。 第70章 海岛第22天 我们没有关系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害得随云生病,我会承担起自己犯下的错误的责任,也请你行使你发泄的权利。” 火光摇曳,将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溶洞的岩壁上,弯曲的腰躬起极为标准的角度,叶雅洁郑重地致歉。 她听江馨然说了温思琪在溶洞里说的话。 的确,没有人有义务替别人承受受害者的发泄,即便是亲人。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做所言承担责任,既然是她做错的事,那就该由她去承受温思琪的害怕、愤怒,她不会推卸责任。 只是等待太过漫长、煎熬,温思琪迟迟没有出声,叶雅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熬着,熬着内心的猜测,这样的感觉还不如被一顿狂风暴雨,至少那个人发泄了,自己也能安心去为错误付出行动。 可是,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 “我听真真说了,你已经在为你的错误承担责任,那我便没有理由再来指责你,下次请三思而行便好。” 很不常理,极其不常理! 什么叫下次?这话不应该是自己先说,然后她说‘还有下次?’ 这算什么?这算哪门子发泄! “我是在为我的错误负责,但你也有权利指责我,不是吗!” 叶雅洁急得自己站出来提醒温思琪她该指责自己。 温思琪还是在笑,笑得让江馨然直皱眉。 “你有错,我也有错,同样都是犯错的人,我没有资格来指责你。” 你有个屁的错! 叶雅洁差点喊出声来,但字眼还没挤出口呢,就在温思琪低垂的笑里憋了回去。 “妈妈……” 温随云揪着小脸抬起头看着母亲。 母亲笑着点点她眉心,“别担心,妈妈没事,就是有些乏了想早点休息。” “好了,该道的歉也道了,大家早些休息吧,我去上个厕所。” 话落,将瘪着嘴的女儿从身上抱开,就拿了几片叶子出去溶洞。 人一走,一个声音悄悄响起,“我感觉不像没事。” “不是废话吗,还用得着感觉?” 王真真一脸鄙夷瞥了眼身旁,随即她就被身边的身边看来的注视,憋屈地转了回去。 有女人了不起啊。 撇撇嘴,她又折向温随云,小家伙撅着屁股在往洞外瞅。 “小鬼,你妈是怎么回事,没错还说自己有错。” “你问孩子有什么用,她能知道什么。”叶雅洁逮住机会瞥去眼鄙夷。 话刚落,反驳就来了。 “知道啊,因为是妈妈答应我可以进丛林的。” “自己做的决定,就算结果不如意、会后悔,也不能抱怨别人没有阻止。妈妈经常这样说。” 艹,还真知道! 叶雅洁憋屈了。 “是责任吧,为自己的言行、决定承担责任,她的责任感很强。” 林建飞看了眼左手伤口,遂明白过来温思琪在这两天对自己的尽心尽力,不仅是因为是伤者,更因为温思琪自己的责任感。 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很好,但也很不好,责任感太强会给人疏离感,更重要的是,会把她自己压垮。 “过刚易折,过刚易折啊……”老爷子喃喃自叹。 刚吗?就温思琪那样看起来一巴掌就能摔倒在地的女人会刚吗? 开什么玩笑! 叶雅洁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温思琪确实很刚,不管是第一次看见时大摇大摆的镇定,还是遇到危险时的冷静,都清清楚楚表现了她性子的刚。 这种人,只有性子柔弱的人才能和她相匹配吧? 目光悄悄觑向沉默的妹妹。 不行,这个才不弱。 撇撇嘴,她放弃了,转身向温随云走去。 刚走两步,一道身影擦过了她。 “你去哪?” “上个厕所。” 人下去了,啥也没带就走了,叶雅洁感觉到眼皮子的抽搐。 不会打起来吧? 踮踮脚、探探头,视野被树遮挡,看不见远。 迟早有天把你们全砍了。 叶雅洁不满地嘁了声,一把抓住就要下去的温随云。 “病没好就不要乱跑。” 第141页 温随云被抓了个正着,小嘴一瘪,委屈道;“我要妈妈……” “又不是不回来,急什……行行行,依你依你!” 小嘴一瘪泪两行,叶雅洁妥协了。 “把这个披上吧,挡点风。”韩唐递来了半成品的绿蓑衣。 叶雅洁接过来披到温随云身上,带着人下去溶洞,王真真紧随其后。 “要去吗?” “去。” 姚亚楠看看穆洁,毫不意外得来肯定,遂携手而去。 溶洞里一时就剩四个人,孕妇、伤者、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林建飞眯眼睡去,韩唐、老太太拿起绣绷继续编织草鞋,老爷子在收拾,顺便看看他执意要它发芽的番薯块。 夜空挂着明月,月朗星稀别有一番宁静。 平静的海面将夜空的美倒映在海中,鱼儿绕着星月游戏,海藻为之而舞。 今夜的近海很美,月光将海照亮,能看到水下环绕身子游荡的发光的水母。 是随潮水来的吧? 真美…… 海水漫过指尖、漫过手掌、手腕直到胳膊肘。 水母游过来,就要碰着了。 温思琪缩了回来,溅起的水纹吓走了水母。 看着微光远去,她攥起了手,长长的指甲刺得手心有些疼。 你不配。 温思琪笑了,松开了手,弓起上身埋进水里。 海浪哗啦、哗啦向前扑打,一浪又一浪将人淹没。 海水漫过身体将它包容,声音被隔绝,世界由此安静。 心,为此而宁。 不必烦恼,不必痛苦,只需为活着挣扎……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温思琪……醒过来…… 温思琪! 谁? 水声哗起,清脆的巴掌响彻海岸。 “你在干什么!有压力就发泄出来,寻死能解决什么问题?它除了给留下来的人痛苦,什么也解决不了!” 皎洁的月光落下冷意,冷冷的不禁叫人寒颤,一如眼前俏脸含怒,分明好看得让人喜欢,偏偏望来的气势叫人打颤。 温思琪跪在海水里,冷不丁打了个颤,抬起头看着那张气愤,看着气愤里掺杂的慌乱,她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江馨然不满地皱了皱眉。 “因为我听到了声音。” 不一样的声音。 什么声音? 江馨然听不明白。 “还有,你刚说错了,我没有寻死的意思,也不会在这时候寻死。” “那你在做什么。” 整个人都淹进去了,不是寻死是什么? “当然是在清醒。” “清醒?” 江馨然想笑,偏又笑不出来,看着眼前抬起的笑容,她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所有查到的资料都与看到的大相径庭。 反射着月光的水珠从仰起的脸颊滑落,也有从眼角滑落。是泪还是水?大概除了海就只有温思琪自己知道。 “谁都有清醒自己的方法,每个人都是不同,不过是我的方法比较骇人。” 温思琪从水里站起来,左手还抓着木棍。一瘸一拐,她向沙滩的休息所走去。 拧了水,在一个边角坐下。 江馨然跟了过去,在温思琪的对角坐下。 夜里的海边很安静,只有海浪自说自话的声音,但这只是对一个人而言,两个人就只有尴尬。 江馨然便寻了话题,“你说清醒,为什么不去睡一觉。” 睡过了,精神休息过了,不就清醒了?何必做那么危险的行为。 “心思不静,怎能安睡;不得安睡,何来清醒。” “你在自责?” 转过头,她看着温思琪,总是挂着微笑的嘴角又在笑,很浅,并在试图笑得更深。 “自责?并不,在做下决定的时刻,我便已经做好承受所有可能的坏结果。”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是她自打挨了母亲无情地迁怒后明白的道理,但终究还是低估了承受力。 以为不会为分手寻死觅活;以为可以不在乎血肉、将其利用;以为那是无可避免的灾难,是天命,不必为之负责;以为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不必为之累赘。 到头来,梦碎了,前路茫然形同枯槁,好不容易抓住了光,却是那憎恨过的黑暗;不必承担的责任,终究是放不下错手的瞬间;步步小心、步步算计,瞻前顾后却忘了脚下,昏了头脑。 所以她来清醒。 “所以,你承受不住了是不?” 嘴角的笑落下,四目相对,温思琪转开了视线,如同逃一样。 江馨然看到了,笃定心中所想,“为什么要去承担不必承担的责任。” “随云的事暂且不提,林大哥受伤,主要原因是因为救我们,次要原因才是你提议来这座岛、进入红树林。 我也说过,两个提议都经有我们自己的决定,你根本没必要再多承担一份责任。” “别把自己当做领导太自以为是,温思琪!” “难道不是领导吗?既是领导,责任自当更重。” “没有人选你当领导。” “但大家都默认看向我,我也没有拒绝。” 四目再次相对,江馨然退避了。 的确,没有人推选温思琪当领导者,但都默认由她领导自己,温思琪也从未说过不要再总是征询她的想法,也从未拒绝她们期望她指引的想法。 第142页 一而再再而三,就成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由温思琪带领她们,理所当然温思琪背起领导的包袱。 江馨然沉默,这个包袱里有她的重量。 “你不必自责。”耳边传来了轻笑,“是我自愿背起这个责任,没有人逼我,把自己压垮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自己。” 不会拒绝怨不了谁,没人逼你同意。 但是,谁规定逼人同意就必须强硬,就必须用嘴巴说? 有时候眼神才是逼迫一个人的主要原因,有的人就胃不好,只能吃软。 这不就是在逼迫吗。 “但我也有一份责任。” “其实我想过把责任推卸。” 江馨然愣了下,看着温思琪对她的笑容,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拒绝承担,不属于我的责任。”江馨然冷声拒绝。 江家的孩子不会推卸责任,但也不会随意承担别的人责任,那不是有担当,那叫蠢,愚蠢! 之前替叶雅洁向王真真道歉,是因为叶雅洁是她姐姐,她愿意替姐姐犯下的错误道歉,但是她没有义务替温思琪承担责任。 她们没有关系。 江馨然否决的很干脆,干脆得容易让人感觉尴尬,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会尴尬。 温思琪笑意不改,犹是笑道:“正巧,我也不会随意将责任推给别人。” 但若你想承担,我也不会攥着不放。 月正明,星正灿,光在笑容上闪烁,顺着脸颊滑落。 “回去吧,再不回去你会着凉。” 末了,江馨然又添了句:“随云会担心的。” 不知怎的,话一出口,江馨然又后悔了,也不知为什么后悔,就是有懊悔的感觉。 偷偷瞟眼起身的温思琪,神色如旧,似乎只是自己想多了,江馨然悄然松了口气。 “走吧。” “嗯。” “谢谢,愿意听我矫情。” 不过,不会再有下次。 因为我们,没有关系。 木棍杵着沙滩,拖着脚渐行渐远。 她看着,没有跟上。 第71章 海岛第23天 兔子 “去。” “去!” 异口同声的决定在风里吹了散,温思琪望了眼撇开目光的江馨然,将诧异掩在心底。 昨天下午,姚亚楠把她在山崖发现的情况复述了遍,便跃跃看着温思琪,温思琪明白她意思,但也正是她的发现让温思琪没有当场做决定。 如果当时想到爬上山崖站高处看一看,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鳄鱼?即便遭遇,是不是情况也会不一样? 她不断反问,不断反思,心乱了,也就出现了昨晚一幕。 可以说,姚亚楠的消息是压在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形如鸿毛重若泰山。 早上,她们又提起了想去看看的念头,但是去不去的最终决定权,她们把它又交给了温思琪。 已有心理准备、也深思熟虑过的温思琪自然是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江馨然也开口了。 探查的事就这么定下来,待吃过早饭,由姚亚楠、穆洁、王真真和江馨然四人结伴同行,其他人留守营地。 早饭一过,江馨然四人便拿着新削好的矛和一个背篓就出发了。 本想是坐木筏过去,但今天的风变大了,浪也不平静,坐木筏会很危险,于是就绕陆路。 从姚亚楠和穆洁爬上山崖的地方过去,然后直接向海岛南侧进发。 四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植被交错的深处。 “妈妈……” “走吧,我们也去干活。” 今天的活有不少,姚亚楠和穆洁在昨天砍来的树还要继续劈成柴;沙滩上的休息所需要牢固,或者直接拆除; 林建飞的伤口还要清洗、换药,所需用到的水、擦拭的布必须干净,并且还要再去找替换的草药。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事要在风雨来前做好准备,老爷子估摸说最迟在明早,所以时间很紧张。 “你的脚没事?” 目光往温思琪的脚瞅去眼,整只右脚虚点在地上,脚腕处包着明显的绿色,有新鲜的叶汁脚落在沙滩,叶雅洁很怀疑它走几步路。 “无碍,不影响活动。” 她笑笑,杵着木棍一瘸一拐就走了。 看着她的走姿,叶雅洁撇撇嘴就去干活了。 她能干的活不多,也没想过包揽什么活,搭把手就行,提个水、抱个柴、系个绳……哪里能做就去哪里就是了。 说起来,现在的营地真就是个老弱病残集中营。 温思琪拐着脚、林建飞缺个胳膊、韩唐挺着肚子、温随云病刚好、自己又是个病秧子,整个营地就老夫妻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奈何人老了,有些方面还不如她们病残。 不过有句歌词唱的好,团结就是力量。一个人干不了的活就上两个人、三个人。 总是把食物多留给她们的老夫妻使不上太大力气,一个人伐木就显得吃力,所以他们就两个人一起,你一斧头我一斧头敲得邦邦响,树身很快就劈个大豁口。 叶雅洁估摸,用不了多久它就该断了。 回过望去的视线,叶雅洁放下桶,“用完了跟我说声,我再去提。” “好。” 韩唐回了她个笑,便拿起碗将海水舀进蒸馏器的进水管,随又转头观察边上,叶雅洁在昨天烧出来的海盐拌淡水的烧制情况。 第143页 温思琪打算做个生理盐水,用它来清洗林建飞的伤口。 尽管环境很不好,蒸馏出来的水会再染上杂质,烧出来的海盐也可能残留杂质,不过多几次重复步骤,就算配的不完美,效果也比单纯用水清洗要好些,林建飞也同意了。 叶雅洁看了下蒸馏进度,还早着,就转头回到海边和温随云一起去捡倒霉蛋。 运气还算不错,插了条鱼、抓了只乌贼,温随云这个小欧皇还遇到了只龙虾,极其倒霉的就被从屁股后头逮着,就像撅着屁股送上门似的让人感觉离谱! “挂逼!” 叶雅洁暗啐了句,就听到林建飞在喊她。 林建飞在加固休息所,手口并用忙得不可开交,这时好像是抽不出手了,就喊了她。 “来了!” 回去声,叶雅洁赶紧拎着堆海产和温随云来帮忙。 问题不大,搭把手就解决了。 拍拍手,叶雅洁给龙虾捆起了绳子,和乌贼一起扔进新捡来的泡沫箱里,再往里边灌点水,等待老太太磨刀霍霍。 做好这些,叶雅洁又往丛林里看去。 温思琪在之前就进了林子,说是去找替换的草药,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一个托着条肿伤的腿的人在丛林里半天没出来,怎么都让人放不下心,虽说自己也是个病弱,好歹四肢健全。 给温随云带上帽子、披上蓑衣,再给她脚套上塑料袋。一番打量,全副武装,叶雅洁满意地大手一挥。 “小鬼,走,我们去找你妈。” “哦~!” 一大一小钻进了林子,叶雅洁一边叫着温思琪的名字,一边牵着温随云的手小心进发。 时间已过上午九点,丛林里的光线已然明晰,一些叶子没能伸极的地方,有光洒落希望,被束缚的生命企图向光祈求拯救。 光却被挡去。 温思琪自光的另一侧来,站在了兔子的面前,它和光的中间,赤红的瞳孔里倒映一张被阴影所照的脸。 挣扎,似有怜悯。 兔子眯起了眼。 一只很肥的兔子,似乎是只母兔子,被吊在半空,除了开始就没怎么挣扎,眯起眼四肢垂落,像是认了命,又好像它就是只蠢兔子,不懂得挣扎。 温思琪看了它好久,放下木棍和摘到的替换的草药,抽出腰间的铝片刀向兔子拐去。 伸去的手轻轻抚摸,手心传来骤然的僵硬,能感觉到跳动的脉搏。 它在害怕。 轻抚停下,手绕过兔子的身体将其转过背对,随又向兔子几乎找不到的脖子抚摸去。 有东西跳动,很微弱,是脉搏,如果照这里下去的话…… “抱歉……” 食指抬起兔子的脑袋,铝片刀缓缓贴向它喉咙,这时只要用力,用力地向深处割…… 动手。 为什么不动手…… 我们需要它,需要靠它活下来,所以……不要犹豫,动手! 温思琪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手中的铝片刀压向兔子喉咙。 刀在颤抖,抓在刀柄上的手却攥得很紧,能看到曲起的指骨在发白。 兔子也在抖,像是被刀的颤抖感染,连吊着它的绳子都在轻微摇摆。 “动手,温思琪!” 温思琪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折磨它。 可是手,下不去…… “温思琪,你在哪啊~” “妈妈,你在哪~” 呼唤突然传来,吓得刀离了脖子,手松了开来。 一道身影从视野的余角出现,身后牵着个小人。 叶雅洁看到了温思琪,也看到她身前微微摇摆的兔子,和她放下的铝片刀。 视野不算太明亮,离了距离有些东西就看不清晰,叶雅洁没能看到温思琪的表情,不过不难猜到。 木棍被放在了地上,铝片刀没有滴血,温思琪总不可能拿刀威胁兔子让它交代窝在哪吧,很显然是她想动手,但是没能下去手。 突然她想起件事来,温思琪还在不久前虐过一条鱼,当时温随云说她没杀过生。 “小鬼,去把阿婆喊来,就说抓到了只兔子。” 这里离营地不远,后面的路又都是经常走动不怕藏蛇,温随云身上又做了那么多防护,叶雅洁不担心她会再出事,就转过她身体推着过去,从头到尾没让她看到她妈。 小家伙应了声,踩着叶子蹭蹭就跑了,清脆的稚嫩传的倒是响亮。 看着温随云离开,叶雅洁便向温思琪走去,捏着兔子下巴,跟个上青楼的花客似的左右看看,直到感觉满意了才松开手。 “喂,你不是在找草药吗,怎么还抓起兔子来了。” 早把巡视陷阱当做本职工作的叶雅洁很确定,这里不是她们设陷阱的地方,并且昨天这里也没有陷阱,今天除了温思琪就没人进过这里,显然设下陷阱的人只有温思琪。 “来时见到只兔子,便想做个陷阱看看能否抓到,没想它竟用上了。” 回答的语气犹是平静,叶雅洁看着她漫不经心收起铝片刀,又拿起放地上的木棍和草药,举止十分随常。 叶雅洁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才确定她没有看错,温思琪的的确确很正常。 难道真是来的太巧合,她没来得及下手而已? 随即,叶雅洁又抛去了质疑,因为温思琪没有再碰兔子,也没有离开,就和她一样干站着。 第144页 刚还准备杀呢,现在又不碰,要说没点问题,打死王真真,她都不信。 可怕的女人。 暗道了声,老太太来了,有点肥胖的身子健步如飞来了。 不像温思琪迟迟不动手,老人家一来就提起兔耳朵、割断绳子,带着兔子就回去了。 割喉、放血、剥皮、剔骨、切块,老太太似乎是在上一只兔子身上找到了处理手法,所有步骤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老爷子摘来了芭蕉叶,包起几块肉块,又在外边活层泥巴,随后再把活了泥巴的兔肉塞到火堆里煨烤。 “等个半小时差不多就能吃了。” 老爷子说罢,又在火堆上边架起铁桶,把剔出来的骨头放几块进去,加水、添料,准备再熬一锅骨头汤给大家补补身体。 整个过程从九点多一直弄到近十二点,蒸馏水都快满一瓶的时候,叶雅洁终于等到了嘴馋的时候。 “呼~呼~可以啊,味道挺不错的,比前几天那只兔子有嚼劲多了。” 叶雅洁迫不及待撕下块肉塞到嘴里,吃得一嘴烫,但是味道不错,还很有嚼劲。 “是吧,年轻的时候常跟几个兄弟抓野鸡煨着吃,可惜这里没料,要是能加点料味道就更好了。”老爷子乐呵呵道。 韩唐端起碗抿了口汤,放下碗执起筷子,刚准备伸向芭蕉叶里嫩白的肉,视野余光注意到了无动于衷的温思琪,“你不吃吗?” “不了,没什么胃口。”温思琪敷衍笑笑,挖起勺椰肉放入口中。 “这不行,不吃点肉哪有力气动,你这条腿也要多吃肉、多喝汤才恢复快。” 老太太听到了,脸一虎,二话不说就夹来块肉放到温思琪手中的椰子核里,“有句老话叫吃什么补什么,这块腿肉你吃。” 一口半方半普,说得韩唐、叶雅洁稀里糊涂,温思琪反驳不了。 沉默片刻,就见她笑着说:“知道了,阿婆。”便用勺子舀起了肉。 停顿,入口,咽下。 叶雅洁看到了,温思琪表面看起来很自然,但仔细盯着就能发现她嘴巴动的幅度不大。 演技差评,给钱都不看! 翻了个白眼,叶雅洁开了口,扯向毫不相干的话题。 “不知道她们找到河了没。” 第72章 海岛第23天 溪流与木屋 “有光!我们就到沙滩了!” 欣喜的呼声随脚步雀跃。很快,四道身影接连从林中奔出。 豁然开朗,阳光明媚。 江馨然抬起手挡在眼前,眯着眼适应南边的太阳。 不同于东北侧有座山崖挡住阳光直射,南侧的沙滩没有任何遮挡,强烈的光照赤条条洒落沙滩,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还有强大的风,呼呼吼声又好像听到那晚肆虐的声音。 “风真大。” 姚亚楠眯着眼嘟囔了句,随在手心的遮挡下观察起整个沙滩。 沙滩很大,比在高处看到的感觉还要大,一眼看去仿佛望不到尽头,她记得看到的水光是在沙滩中程的正北。 现在的位子…… “小洁,你拿着,我上树上看看位子。” 将手里的矛交给穆洁,姚亚楠在边上找了棵容易攀爬的树上去。 坐在树端眺望,姚亚楠估测了下距离,离从沙滩直走到溪流的地点,大概还有几个百米。 好大的沙滩啊。 暗自感慨了声,姚亚楠便爬下树,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江馨然和穆洁。 江馨然沉吟片刻,决定道:“我们走吧。” “哎等等,不摘两个吗。”王真真突然喊住她们,站在不远外的几簇果植旁急道。 三人望去,是几簇莲座状,剑叶低丛的果植,有半身高。果植附近有零散几棵零散的树,植被半遮半露在阳光下。 刚才她们只想着水的问题,也便没有注意到就在附近的这几簇果植。 走上前探探脑袋,有温随云脑袋大的果实端坐在茎叶中,好似观!音!坐!莲! “菠萝啊,好像有点少呢。”姚亚楠绕着植株悠了圈,“这么一大片,却只有不到十个熟菠萝,剩下的都还青,也没见边上掉落,是有人摘了吗?” “有人摘了?”穆洁微微一眯眼,捏紧了矛。 江馨然下意识往地上看去,四周土壤相较沙滩要湿润粘稠,但不妨碍脚印在上面留下痕迹,杂乱的脚印里有一个引起她注意的奇怪脚印。 脚印已经被风沙掩去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也不是很明显,是以刚才没有注意。 皱了下眉,江馨然走到脚印边伸脚测量,脚印比她的脚要宽大,很明显是个男人的脚印,而且留下脚印的时间不长。 “会是谁。” 一语清冷在耳畔响起,江馨然摇了摇头。 脚印无法给予确切的答案,是同样的遇难者,还是人类社会过来的渔民或者野外探险爱好者? 只希望对方不是个危险人物。 “不知道谁,不过小心为上。” “我们走吧,先去找水,等确定水源回来后再摘几个回去。” 三人没有反对,由姚亚楠带头确定进丛林的位子,便相继从菠萝丛离开。 越往前,江馨然发现沙滩上的脚印就越清晰、越多,从留下的脚印上观察,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的脚印,且最近一直在附近活动。 第145页 “就这里了。”姚亚楠停下步,指向丛林,“按我在高处的观察,从这里直入,大概再走四百米就能看到水。” 江馨然收敛对脚印的关注,望眼丛林道:“我们进去吧。” 言罢,便领头进去。 南边的植被远比营地旺盛,这一点从她们翻过山下来坡后就已经知道,但还是忍不住被迫改变走姿的难受,一段路下来,这个腰几乎就要受不了,尤其是王真真。 “哎~等等等等!我挖几个芋头。” “等一下、等一下!我摘几个蘑菇,能吃!” “等下!有木耳!” 总之,她在这里找到不少她熟悉的东西,背篓重了又重,重得刚好轮背到的姚亚楠垂头丧气。 最后还是江馨然给她出了个做标记的办法,才让她消停下来。 这一折腾,更累了。 行到一处算是宽敞的地方,四人找了棵树围坐小憩,背篓里带来的水很快又空了一瓶。 清水入喉的瞬间,生命仿佛得救,王真真狠狠吸了口气,柳眉倏然倒起。 “你们有闻到臭味不。” “什么臭味?” 姚亚楠吸吸鼻子,眉头跟着一起皱起。 确实有股臭味,很臭,简直比茅坑里的屎还要臭不可闻。 “榴莲。” 穆洁直起了身子,微微向后仰,脸色不怎么样。 “这么一说,是挺像榴莲味。” 揪着眉头捏起鼻子,姚亚楠对此很不感冒,她不喜欢榴莲,诚然它吃起来确实挺不错。 “不止是榴莲,还有别的味道。” “别的味道?什么味?”王真真嗅了嗅,没嗅出什么来,便扭头看着江馨然。 江馨然还在分辨,看得出来表情的凝重。 不会是有不好的事吧? 心底蓦地涌起一丝不安,王真真悄悄抓紧手中的矛。 很快,江馨然睁开了双眼,神色凝重,“是尸臭。” “尸臭?!” 三人皆是一惊,王真真将手中的矛攥得更紧,目光四下警惕。 “你确定?” “嗯,我闻过这个味道,可以确定。” 江馨然笃定自己没有感觉错,就是暂无法确定尸臭的源头,是大型动物还是近距离的小动物,混在榴莲味里的气味有点淡,判不了远近以及时间。 如果只是动物的话那还好说,如果…… 脑子里还有个不安,江馨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便道:“气味比较淡,可能是比较的动物死后散发的味道,多个心眼就好,没必要紧张。” “休息的差不多我们就走吧,赶紧去找水,早点找到早点回去。” 说完就起身向预定的方向去。 姚亚楠三人互看了眼,赶紧跟上。 至于榴莲,没空! 许是心里的害怕催促,前进的步子明显要快很多,没有多久,水流淌的声音传入耳中,似流过心头,笼罩的阴霾被冲洗去,阳光落下。 “是水!” 脚步再次提速。 穿过一簇灌丛,水光粼粼刺疼了双眼。 “是溪流,真的是溪流!” 矛啪嗒一声被扔在地上,跑向水中的身影幼稚得像个孩子。 溪流不大,半米来宽,水位也不深,就漫到小腿肚,水质清澈似一面流动的镜子。 江馨然观察了下,水是从东面的山上下来,向西蜿蜒,看水势流淌,不像是雨水积累冲流下来。 也就是说,她们有一个固定、且不必担心在短期内会枯竭的水源了。 看着在水里玩闹的王真真和姚亚楠,以及被拖下水的穆洁,江馨然靠着棵树笑着坐下。 簌簌……簌簌…… 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听声音像是有什么在靠近,江馨然豁然站起身,将矛对向林子。 “谁在那!” 她大声喊了去,声音停止下来,骤然又一阵匆促,声音远去。 “怎么了,馨然。” 听到她喊声的三人匆匆回来,捡起地上的矛攥紧。 江馨然没有直接回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默好一会才道:“刚才有东西在靠近,在我喊了声后他就跑了。” “会不会是路过的动物?” “也可能是沙滩上留下脚印的人。” “可是,是人的话他为什么过来?就算不是遇难者,看到我们也不应该扭头就跑啊。” 王真真反驳了姚亚楠的说法。 的确,如果是人,不管是遇难者还是其他,看到她们不应该一声不吭就跑,就算是有敌意的原住民,也会嚷个声吧。没有声音直接逃走,除了被吓到的动物还能有什么? 反驳很有道理,如果没有看到比自己还高的身影,江鑫然或许就信了。 那个影子绝对是个人,很可能就是在沙滩上留下脚印的人。 但是,为什么要跑? 害怕?这个倒是可能。 可是她们都是女人啊,就算手里拿了根有攻击性的矛,模样邋遢了点,不至于当做野人吓得连声都不吭就跑掉吧。 还是说有让他不敢尖叫的内情? 江馨然想了久,想到王真真她们准备回去时也没能理清个头绪,线索太少。 “馨然,我们该回去了。” “嗯,来了。” 背上背篓穿过灌丛,一边往树上系上方向标一边前行。 第146页 路走着走着就歪了,弥漫在空气里的腐臭味愈发浓烈,连榴莲刺鼻的冲味都无法掩盖它对胃的冲击。 停下脚步,四下环顾,耳边寂静无声,她们蓦然发现,一只吵个不停的虫鸣消声了。 不,确切的来说,是附近的虫鸣消声了,远处的鸣叫犹在。 “这个味道应该不是小动物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大味,要说没头牛的体型,就只能是一大片的腐烂。” 王真真捏着鼻子,柳眉几要立起来。姚亚楠的脸色更是难看,蠕动的双唇似乎有什么要吐出来。 “你们说,会是吃掉山羊的那只大型动物的后代吗。” “我倒是希望是它。” 听着耳边的猜测,江馨然没有参与,神色凝重警惕地搜寻四周每一个可疑之处。 就在这时,穆洁的声音传来,“你们过来,有屋子。” 三人下意识望去,被穆洁拨开的一株灌植的枝叶前方,有一间木屋伫立在那。 再仔细一嗅空气里的腐臭味,似乎就是从那传过来。 江馨然犹豫了下,提着矛就过去了。 “哎,等等我们!” 三人紧随而去。 木屋建立的时间有些久远,从留在木板上的岁痕来看,这里应该被废弃很长一段时间,四周曾被清理过的杂草又在向着木屋生长。 随距离一点点的靠近,四人更加笃定腐臭的味道就是从木屋里传出来,江馨然还看到了地上滴溅的血迹。 血的颜色早已被雨水淡去,但仍然能从留下的痕迹上分辨,血迹的主人受过什么样的伤。 不是一滴一滴的小伤口,是一滩血一滩血淌流的致命的大伤口。 脸色霎地变白,攥在矛杆上的手似有松开的迹象,前进的步子显得犹豫。 “怎么了馨然,不舒服吗?”姚亚楠注意到了情况,便望来担忧的注视。 “没事,有些反胃而已。” 江馨然回了个牵强地笑意,吞咽了下口水,咬牙继续向前。 木屋的门是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门后飞舞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嘈杂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萦绕。 是这里没错。 腐臭的味道就是这里传出来! 忍着就要吐出来的冲动,江馨然推开了门,门后一片昏暗,有苍蝇从门后向门面袭来。 江馨然挥了挥手,驱赶掉飞来的苍蝇,随将视线落向地上瞩目的白色。 木棍啪嗒落地。 “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让我看看。” 王真真挤进来了好奇,视线一转,瞳孔蓦地一震,一道穿破苍穹的尖叫骤起。 “啊啊啊啊啊啊!!!!!!!!!!!” 第73章 海岛第23天 讯息 “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金乌西遁,血色霞光自西衍来洒落汪洋。 金光闪烁的对立,几道身影自视野昏暗的深处踩着怪异的步伐晃晃行来,仿若行尸走肉。 叶雅洁咽下了还没来得及脱口的后半句喜悦,急匆匆跑到走在最前的人身前,抓住她胳膊,一个劲地问;“怎么了馨馨,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真的。”江馨然冲叶雅洁笑着摇了摇头。 感觉自己笑的不够自然,她又让嘴角往上扬了些,苍白的脸色让这个笑容变得更加怪异。 心底冷不丁打了个颤,抓在江馨然胳膊上的手抓了紧。 叶雅洁当然不信江馨然的安慰,就算她不笑,她也不会信这鬼话。 多少年了,同床共枕都不计其数,她还能不了解江馨然那句话是话,那句话是屁? 刚要张口追着问,突然想起点事,遂又咽下了话,好生安慰了两句,就扭头挪向魂不守舍的王真真,“we……王真真,你们不是去找水了吗,怎么回来都一个个魂不守舍,到底看到了什么。” 王真真有气无力抬起眼瞅了叶雅洁眼,就见她脸跟抽了筋似的不停地抽搐,看得叶雅洁都忍不住跟着脸抽筋。 抽了两下,叶雅洁不想抽了,就捧着王真真的脸对着自己,“喂,别抽筋,快告诉我啊。” “我们看到了人。” 回答很快就传来,是从一旁喝了温思琪递去的水,恢复了些精神的姚亚楠。 韩唐面露一丝欣喜,下意识便问:“人,活的吗?” “死人。” 欣喜骤落,韩唐笑不起来了,王真真和江馨然的脸色也明显更加难看。 目光从她们脸上掠了圈,温思琪略微思忖,岔了话题,“具体情况我们暂且放放,先去吃个晚餐,休息会我们再继续讨论。” 说着,便转头对老太太道:“阿婆,劳您给大家做个晚饭吧。” “就个菜,烧个柴的时间,哪来辛苦。”老太太脸一紧,菊花朵朵开,“你们等着,我去把中午的兔子肉跟骨头一起炖个汤给你们。” 肉…… 王真真和姚亚楠脸色骤变,扭过头就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却只有一些酸水,且少得还不如一口唾沫,很显然她们之前吐过,还不少。 再一看江馨然和穆洁的脸色,前者未改之前的苍白,眼睑微垂的眼里隐约能见着晃动的恐惧。 后者的脸色倒是更接近王真真和姚亚楠的恶心,只不过反应没她俩激烈。 看四人的表情和反应,显而易见那具尸体见不得人。 第147页 想必是刚腐烂吧。 藏到身后的手轻轻摩挲,温思琪遂对老太太嘱咐道:“阿婆,汤就放着改天吧,我们烤两番薯,再把随云捡到的海带炖个汤给她们养养胃。” “诶,好、好……” 老太太连连应声,拉着老爷子就往溶洞回去。 风更大了,天际处也飘来了沉重的泱云,可不能再在这吹风,温思琪招呼过叶雅洁和林建飞,将两个走不了路的人给扶回溶洞。 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会,待到天色完全降沉,除了江馨然的脸色依旧苍白,姚亚楠三人的精神明显恢复不少,温思琪就乘机问了些问题。 一间木屋,一具爬满了蛆的人尸,臭不可闻。 “还有别的不,比如木屋里的物品,或者屋外有哪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三人互看了眼,皆是摇头。 得到的讯息就这么点,少得可怜。不过,至少它们给了温思琪一些猜测的依据。 死亡的原因和大概的死亡时间,以及这座岛曾经有过人生活的迹象。 爬满了蛆的人尸还臭不可闻,依岛屿所在纬度的温度来看,显然这具尸体是在这几天里绝气。 再从江馨然回来时的反应来看,尸体的死因大概率是失血过多而亡。 江馨然恐血,这一点是在给林建飞止血的时候她发现的、不算秘密的秘密,她回来时流露在眼里的恐惧就足以说明,木屋里存在不少血液。 但是,造成他重伤的原因是什么? 温思琪这就猜不了了,给的线索太少,可能的因素太多,胡乱猜测且不说能否描到个轮廓,但一定会乱了自己。 思至此,温思琪觑了眼一直沉默的江馨然,火光在她脸上摇曳下沉重的阴影。 温思琪暗叹了口气,遂撇开了注意。 “馨馨,你要去哪!” 刚转开了视线,安静下的溶洞里便传来叶雅洁的紧张。 顺声望去,江馨然居高临下,拉开的笑容甚是牵强,“我去洗把脸。” 说完,她就走到洞口放下梯子,爬下溶洞。 叶雅洁“哎哎”了两声没能叫住人,连忙跑到往外瞅了眼,就又风一般迅速跑回,拿起温思琪身边的木棍,双手呈上。 “温思琪,拜托你帮我去安慰下馨然吧。” 温思琪愣了愣,突如其来的拜托让她一时跟不上叶雅洁的脑回路。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哑然失笑道:“安慰的事,不应是作为家人的你去吗,怎的托我个外人?” “就是因为家人,我才拜托你,她对我只会报喜不报忧!” 叶雅洁气得咬牙,她是心脏脆弱了点,但还没脆弱到一个心知肚明的消息就能让自己嗝屁! 拜托温思琪是想让她去给江馨然充当下疏导的阀门,虽然很对不起温思琪,但现在也只有她能做到让江馨然不再为阴影恐惧。 温思琪当然也猜到叶雅洁的小心思,她想拒绝,奈何有人让她无法拒绝,叶雅洁拉来了个帮手。 “妈妈……” 罢了,正好去了解点更具体的线索。 温思琪被自己说服了,抓起叶雅洁呈上的木棍,就一瘸一拐走到洞口,下去溶洞。 前脚刚一走,后脚王真真就开腔了,“喂,你脑子没病吧,让你妹的情敌去安慰你妹,十年脑血栓都没你骚!” “不然你去?” 叶雅洁翻了她个白眼,王真真随即闭了嘴。 她去? 开什么玩笑,就她这张嘴,除了安慰叶雅洁这个抖M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没把事情搞大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再看其他人。 韩唐那么大个肚子,大晚上跑出去吹风,怕不是第二天就该给孩子吹两段唢呐,出生、结束,一气呵成; 姚亚楠和穆洁自个儿都还要人安慰,哪来精力再安慰别人,又不是温思琪; 老爷子和老太太就不用说了,说的话半懂半糊涂,说不定最后还得反过来安慰;温随云一个小屁孩,谁安慰谁还不一定; 林建飞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有家有室爱妻的中年男人,大晚上去安慰个年轻的未婚女人,就算她们不在意,人家自己心里都疙瘩。 选来选去,确实只有温思琪最合适,不管是冷静上还是在言语上。 至于情敌?反正两边都分了,那不就不是了? 王真真说服了自己,溶洞里就安静下了。 溶洞外仍是大风呼吼。 太阳落山了,远处的泱云也压来了,沙滩上的风更是喧嚣。 没有月光的沙滩,光线不怎的明亮,温思琪只能靠着记忆里的位置和模糊的轮廓向休息所走去。 江馨然不是她,不会跑水里以自虐的方式让自己冷静,大晚上的丛林里又不适合思考,也就只有到沙滩的休息所安静。 走到休息所前往里边一探,果然在这。 温思琪就在昨晚坐过的地方坐下。 “我姐让你来的?” 屁股才刚坐下呢,风就吹来了江馨然的声音,有点小声,一下子被吹得稀碎。 倚着休息所的主干,温思琪漫不经心回道:“算是吧,你姐希望我来安慰你几句,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你,就来了。” “我不用安慰。” “所以,我没打算安慰。”温思琪敛了笑,“心理阴影不是光靠外人的嘴就能消除,真若这般容易,它早已不是你的阴影。” 第148页 以江家的权势、叶家的财力,想要找个心理方面权威、顶尖的专家不是难事。 但江馨然至今都还对血具有恐惧,就说明这个阴影只能她自己消除,别人的话不管用。 连有着专业能力的人都只能暂时平静江馨然的情绪,她一个从里到外都是病态的人能安慰什么? 温思琪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所以就没想做到。 江馨然看了眼她,昏暗的视野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很快就撇开了注视,望着远方的海面道:“要你失望了,除了血,我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东西。” 末了,她似又想起什么,便添了句:“屋外也有不少滴血,面积不小。” “屋外么?” 温思琪拢眉思考。 血有落在屋外,由此可以排除在屋里受伤的可能。 那么,既然是在外边受伤,而且还是大伤口,重伤他的有大概率会是吃掉山羊的大型猛兽的后代。 而他已经重伤,猛兽却没有乘胜追击,放任他回到木屋,这里又可以猜测,他手里一定有能威胁到猛兽并让其畏惧的武器,这个武器很可能是枪之类。 不过,在这十几天里,岛屿没有传来任何枪声。 是离得太远,还是猜错了? 若是离得太远,没有听到倒也不意外,若是猜错了…… 他身边一定还有个同伴,且他们还不是木屋的主人,不过是很久后的鸠占鹊巢,所以才无法抢救。 如果是后者,这个同伴很可能还在岛上。 并且,存在威胁。 “江小姐,你们在那有无遇到值得注意的情况。” “我是说,和木屋无关的情况,比如人。” “……” 江馨然蓦地一惊,诧愕地看着温思琪,她似乎没有提到有关其他人的话,姚亚楠她们之前也没有,温思琪又在她出来后没多久就来了,也不可能再从她们口中得到其他人存在的讯息。 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凭猜测? 江馨然觉得这有些荒诞,她想笑,又笑不出来,被温思琪的话惊得转移了注意的思绪觉得这可以猜到。 血迹是从屋外向屋内衍生,也就说伤是在外面受的。 能对人造成大面积伤害,并让其活着回来,对方很显然也是能行动的主,而它又没有追击,要么是被威胁不敢靠近,要么那个人还有帮手驱赶了它。 温思琪很可能就是沿着这个方向猜测到还有别的人。 她深深看了眼温思琪,将所有看到、以及自己的猜测事无巨细一并告诉温思琪。 这时,江馨然眉心紧锁,神色凝重,不服之前的恐惧。 视野不大清晰,但能感觉到平静下来的情绪,温思琪看了眼她,便将注意放到江馨然告知的消息上。 “你说他一声不吭就跑了?” “嗯,他还跑得很匆急,看起来像在逃。” 话落,两人的眉头就像提前步入老年人生,难以分割。 良久,温思琪开口道:“我需要去看看。” “什么时候?”还没来得及松开的眉,又是一皱。 “风雨过后。” “你疯了!” 第74章 海岛第24、25天靠近 台风来了,夹着豆大的雨在一早噼里啪啦,风雨大得甚至无法往外探视。一探头,脑袋就像挨了风雨的夫妻双打,狼狈之极。 王真真就在叶雅洁的怂恿里挨了顿打,此刻正狼狈地披头散发和叶雅洁叫骂。 看眼站在洞边相亲相爱的两人,和试图劝架却又因为个子不够导致成为调味剂的温随云,温思琪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削起木头。 温思琪准备去木屋了,就在风雨过后就出发。 既然要去,少不了走路,光靠一根木头拐,身体肯定吃不消,所以就打算做两把更像样的拐杖。 正好,温随云在昨天又不知道在哪拎了根粗细刚好的木棍,加上之前她捡到的,被海浪推上来的木板上拔下的钉子,虽然只有四枚,再系上些绳子也能作一把拐杖。 这个工程主要还是靠老爷子手艺,她就削下把手上的刺,倒是轻松。 倚着岩壁,削着木头,韩唐凑了过来。 “真的要去吗?” “嗯,有件事务必要确认下。” 闻言,欲言又止。 韩唐知道温思琪要确认什么,昨晚温思琪她们回来后就把猜测告诉了他们。 温思琪猜想,木屋的死尸的死亡原因里可能和江馨然看到的身影存在关系,不然他为什么要逃? 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她们有必要做好杀人的准备。即便不是,也要做好警惕的心理准备。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痛苦中死去而无能为力,那个人的精神一定会出现问题。 一个精神有问题且不能自我的人,不论是对个人、还是对于团队而言都不算好消息,所以警惕是必不可免,温思琪深有体会。 用不正常的精神思维去思考可能精神不正常的人的行为,温思琪觉得,她们更可能是要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 但为保险起见,她还是要先去做个确认。 韩唐没再说什么,有些魂不守舍挨着温思琪躺下。 温思琪又安慰了她两句,便抬眼望了眼对面的江馨然,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削刺活。 江馨然就坐在温思琪对面,盯着她足足看了一早上,看来的目光里充斥不赞同。 第149页 从昨晚温思琪提出要在风雨过后就去木屋的想法时,她就反对,反对温思琪这么早就去木屋。 可是,她没能说服温思琪,甚至反过来被她说服,一晚上开不了劝阻的口。 瞎折腾,懒得理你! 瞪瞪眼,江馨然侧过身不再理会温思琪。 …… 风一吹就是一天,从早吹到晚八点,都吃完饭的时候,外头的风终于小了,雨也从噼里啪啦边做飘飘落落。 温思琪往外探了探,感受着落在脸上的细丝,心想:明天一早应当就能过去。 便回去了洞里。 没有娱乐的夜晚又道睡觉的时候了,老太太和老爷子早就呼呼大睡,其他人都还醒着精神,小孩子的精神更是足劲,这时还坐在边津津有味看叶雅洁和王真真隔着韩唐斗鸡眼。 温思琪把她哄睡过去已经是半小时后。 掩嘴打个哈欠,一睁眼又见江馨然看着自己。 都一天了,还真是固执。 暗暗叹口气,温思琪张去口型: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昨晚江馨然就给过理由,但是回应的理由实在牵强,温思琪不觉得她们的关系好到让对方为自己的身体担忧,遂又问了为什么。 江馨然看懂了意思,昨晚温思琪也是这样问她,当时她下意识就回答说:你脚伤还没好。 虽说在说完这话时也有过疑惑,为什么要担心温思琪? 她折腾她的,就算将来留下隐患,也与她无关,这么在意做什么? 后来她又仔细想了想,温思琪真要折腾出毛病来,只要她们还在这座岛上,对她们而言并无好处。 主心骨一旦折了,即便再站起来,也走不了多远,江馨然自认自己的心境还不足以代替温思琪成为团队的脊梁。 所以,温思琪不能折腾。 刚要张口,洞内的安静又让她把话咽了回去,遂向温思琪伸去手,并示意其张开手。 温思琪张开了手,手心随传来书写的一笔一划。 ‘你脚伤没好’ 又是这个理由。 温思琪猜到了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刚想再反驳,江馨然又写下了她的理由,温思琪敛了笑。 随而,她又笑着在江馨然手心写下回话。 ‘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给大家添麻烦’ 谁跟你说是麻烦!我的意思是—— 江馨然气急,正要再把话写下,温思琪却收回了手,微弱的火光照亮她一张一合的口型。 不短的一句话,江馨然只看懂了几个字型,这几个字联系一下足够让她想起温思琪就在昨晚对她的说服。 【当人们因未知而迷茫时,总要有人保持冷静指引方向,这个人可以是家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导师、也可以是——萍水相逢】 但是这个的前提是保证自己安危! 江馨然气得瞪眼,瞪了会她赌气似的翻过了身,不再理会温思琪。 懒得理你! 看着江馨然背对过自己,温思琪收敛笑意,也躺了下来。 俗话说: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 太阳很快就山崖的后边照来光明,在山的阴影只剩边角料,去往木屋的四人组出发了。队伍除了王真真换做温思琪,其他三人不变一人。 江馨然领队走在最前,温思琪于她身后拄着拐杖,姚亚楠和穆洁并行于后。 去往海岛南侧需要翻过个小山头,温思琪单独一人肯定上不去,江馨然就率先爬上坡,站在上边,抓住踩在姚亚楠手上被托起的、温思琪的手,再一手从她腋下环过,将人捞上来。 “谢谢。” “不用。” 听着上边平淡至极的对话,姚亚楠对穆洁悄悄一摊手,耸了耸肩。 翻过山头,顺坡再走一段路,地势就变得平缓。随后再行一段路,就能看到南侧的沙滩。 骄阳浮云飞鸟旋,碧海苍穹清风拂,视野所见与心安详,若非处境不对,倒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沙滩很大,乍一眼望不到头,再一看四周,昨晚的风雨似乎对南侧影响不大,除却身边伤筋动骨凄惨了些的菠萝丛,就没见几棵折断的树。 “最初看到的脚印就在这里。” 站在菠萝丛边,江馨然用矛指了指地。 地上已经看不清脚印,只剩一个大概的轮廓,轮廓比江馨然的脚要大些。 温思琪看了眼,便继续跟着三人前行。 走过一段路,地上的脚印明显了,看痕迹应该是风雨过后留下。 脚印是从她们正前一直延伸到面前,再折转一棵椰子树下。 树下掉落好些椰子,而中有两个坑印上没有椰子,脚印就在坑印前折回。 也就是说,江馨然看到的那个人还在附近活动。 “木屋离这里远吗?” “不远,再走百米左右就能看到通往木屋的路。”姚亚楠回答说。 温思琪顺她所指望去,没能看到什么,遂道:“我们得小心些了,很可能会遇到他。” 三人纷纷点头,执矛继续向前。 正如姚亚楠所说,她们离去往木屋的路不远,很快温思琪就看到了一条由人工劈砍出来的路。 这条路似乎存在很久,路间已然有不少植株再生,劈砍掉的树枝也重新向路中央延伸。 第150页 饶是如此,也仍能看出这条路曾被人类常行走的足迹,如今更是又留下新的足迹。 沿着路一直向前,就能看到建立在植被包围的一处空敞处木屋。 木屋年久失修,稍远就能看见时间在它身上刻下的伤痕。 木屋有窗有门,窗户这时下掩,门虚掩着,开了一条不算打的缝隙。 许是刚下过雨的原因,空气里的尸臭味没那么浓重,但依然能嗅到从门缝散发过来的腐臭。 眉头微蹙,温思琪拄着拐杖先过了去。 姚亚楠和穆洁赶紧跟上,江馨然犹豫了好一会才迈开前进的步伐。 越是靠近,传过来的腐臭味便越浓郁,仿佛置身于农村的一排旱厕前,浓郁的香味刺激着鼻子不愿呼吸。 又靠近些许,地上没能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印迹还在,就仿佛烙印了在地上一般。 江馨然停下来步,望向木屋的眼里具意增生,无法控制的在脑海浮现的画面掺杂记忆里的殷红,她畏怯了。 “亚楠、小洁、江小姐,劳烦你们三人替我守下屋外,我进去确认下。” 踌躇之际,温思琪平静的温婉如风轻描淡写传来,江馨然低下头沉默。 姚亚楠跟穆洁对了眼,吞咽了下口水,凌然道:“还是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亚楠你也留在外面,相比屋内不能动的死尸,不知去向的那位更危险,我们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又会从何出现,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 温思琪拒绝了好意,看姚亚楠和穆洁的脸色,显然她们对木屋里的尸体仍存在强烈抗拒,她们愿意跟来已是好意,再让她们进来,只怕是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半载见不得肉。 再者,那个不知去向的人确有存在威胁,多个人留在外边也好有个照应。 没等姚亚楠再开口,温思琪便向着木屋拐去。 拐杖一敲一进,扎落土中的闷响仿若敲在心头上,紧缩、噗通、紧缩、噗通…… 木屋四周有一片不小的开阔的空间,日头高悬洒下坦坦光芒,有光束穿过屋顶破碎的洞落在昏暗的屋内,照耀门后些许光明。 忽有一阵风来,破旧的木门无力抵挡,随一声腐朽的□□,木门又退开些缝隙,露出躲在门缝后被照亮的一对注视。 脚步停下。 温思琪愕然看着拉开的门缝后躲藏的眼睛,攥紧了拐杖把手。 他带着眼镜,镜片有反光,无法看见其后的感情。 光照耀的脸上,她看到片刻的慌乱后拉开的一抹笑,森白的牙于其后展露。 一道撕碎的沙哑从咧开的笑后扯出。 风传来了声。 “肉……” 第75章 海岛第25天 腐尸 无框银边的眼镜,打理整洁的头发,衬衫领带着束整齐。 本该印象干净、斯文的人,此刻身上却染着一片淡色血污,咧开的笑容一如他手中缓缓而僵硬举起的、锈迹斑驳的斧头,给予人颤栗的森然。 “肉……肉……” 风里不断传来像被撕咬过的沙哑,温思琪攥紧了拐杖的把手,警惕地望着面前目光怪异的男人。 他疯了。 脑海第一时间得出个有用也没用的答案。 眼前的男人明显看得出来是疯了,癫狂的眼神能见恐惧,脸上却挂着愉悦的笑容。 极不搭嘎的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除了说明他的精神已经崩溃,温思琪再想不到其它。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想片面了。 温随云咬紧牙,重心向下微弓起身。 “肉……” “温思琪小心!” “危险!” 门,被拉开,举起的斧头迎面挥舞。 温思琪迅速扔掉左手的拐杖,抬起右手拐杖向冲上来的小腹狠刺去。 男人吃了痛,蜷起身子,扭曲的脸孔犹在微笑。 “肉……肉……” “蹲下!” 身后蓦然传来了警告,不做犹豫,温思琪迅速蹲下。一根棍子随从头顶掠过,刺向男人脆弱的喉咙。 刺出的矛用的是反头,没有实质性伤害,男人仅吃了痛,捂着喉咙连退数步,干咳混着沙哑的嘶嚎,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痛苦而愤怒。 随即,他目光凶狠地一瞪便又向前冲来。 “退开!” 温思琪一声高喝,立即向一旁滚去,江馨然亦迅速后退。 男人见状,骤然停步,警惕地看了眼江馨然,脚步一转冲向温思琪。 “温思琪!” 高举地斧头落下碎空的唳响,温思琪狼狈翻滚开,手中拐杖趁机再向男人小腹刺去。 男人吃痛,挥斧砍断、再举。 感受到手中的落空,温思琪赶紧将双手撑向地面,趁他举起斧头的刹那,撑地的手向前发力,受伤的右脚同时在地上一蹬,抬起左脚向着男人的侧腹再踹去。 男人被踹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勉强稳住下盘,男人愤怒地瞪向温思琪,又举起手中的斧头就要冲上,一块石头砸中了他脸。 来不及哀嚎,一根棍子迎面扫来正中额骨,又一根棍子狠狠扎进胳膊。 “啊——!” 男人痛苦地惨叫,下意识挥舞起斧头就要落下,一只脚将他踹了出去,连连退步,平沙落雁。 第151页 趁你病要你命! 江馨然抬起矛就要冲前,惶恐的自言自语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活下来……不是故意的……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要坐牢,我还年轻,我不要坐牢……” “先生,请不要紧——” “不许过来!” 刚稳住身子的姚亚楠听到他惶恐,柔了神色,下意识想去安慰,却被其厉声喊住。 男人抓着斧头狼狈站起,警惕地缓缓后退。 “你们别想再骗我,我是不会再上当的!想抓我去坐牢毁掉我,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抓住我!” 男人情绪激动,如同个疯子似的大吼大叫,狰狞地面孔逐渐扭曲,连戴在鼻梁上的眼镜都翘了边。 他不断后退,手里的斧头呼呼挥舞,退到他觉得差不多的距离时,眼珠子转了下。 江馨然看到他喉间滑动的迹象,没等她想明白意思,男人跑了一头扎进丛林深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霎时,四人皆松了口气。 借助姚亚楠和穆洁的搀扶,温思琪从地上爬起,接过江馨然递来的、先前被扔掉的拐杖,道了声谢,就从背篓里翻出条布遮住口鼻。 “你还要进去?”江馨然蹙起眉头,尽是不赞同。 男人的反应足以说明,屋内的死尸和他有无可开脱的关系,已经明白的事何必再多此一举进去。 “自然。”温思琪回过身,扬起的微笑给江馨然一种难言的怪异,“我需要确定,我被视作食肉的理由。” 风乍起,背脊微凉,姚亚楠冷不丁打了个颤,看着温思琪走向木屋,再说不出劝阻的话。 “那个人……是不是吃过……” 扭头看着小伙伴,身边人的脸色极差。 穆洁扭开了头,“不知道。” 鬼才要知道! 是啊,也就鬼才要知道。 站在半敞的门前,忍受着从门后扑鼻而来的芬芳,温思琪僵硬地向门伸去手,推开木门。 混杂着苍蝇飞舞的嘈乱,木门吱呀地开了。 抬起手驱赶掉迎面扑来的苍蝇,温思琪迈进木屋。 木屋不大,抬眼便是尽头,屋内陈设一应入眼,包括地上无法忽视、显眼的黄白色。 胃在扭曲,像在拧干水的毛巾极度扭曲,试图把胃里的东西一并吐出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置身旱厕做深呼吸,极致的芬芳为嗅觉带来别样享受,独特的描绘为视觉展现与众不同的唯美。 咬牙忍住呕吐的冲动,温思琪试图让自己把注视落在地上,但眼睛就像不被控制一样到处乱转,就是不肯落到地上。 与其说那是具尸体,倒不如说是无数只蛆汇聚的巨蛆,蛆的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蠕动,散发的腐朽让苍蝇为止起舞。 这是蛆的盛宴,苍蝇的派对,视觉与嗅觉的噩梦。 正常人一辈子的阴影。 温思琪捂住嘴咬紧牙槽,用拐杖拨开蠕动在尸体上的蛆。 感受着从拐杖另一端传来的滞阻干,喉咙里咽下的酸水再度上涌。 不……不行了…… 不行,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能倒找原因了! 视线胡乱地打转,视野在变得模糊,温思琪冲出了木屋。 “呕……” “思琪!” 狼狈地跪在地上,温思琪把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来,就差连胃也一起翻出来。 “来,赶紧喝点水平复下胃。” “谢谢……” 接过水瓶润一口水,胃里又有翻作的冲动,迅速将水瓶塞回到姚亚楠手里,温思琪捂住了嘴将恶心咽回。 好一会过去,胃终于平复下来,温思琪劫后余生般狠喘了口气。 气味一样难闻,但比之屋内的浓郁,有风流动的空气明显清新不少。 瞬即因为吸的太狠呛了口气,连连一阵咳。 “感觉怎样?” “好多了。” 回了个牵强的笑,温思琪支着拐杖站起,哚哚棍子将爬在上边的几只蛆甩下,便转过身。 还没迈开步,一只手拦住了她。 “回去。” “我拒绝。” 四目相对,各有坚持,江馨然迈开步拦在了路前,“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休息,而不是继续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已经看到可能的原因,现在就差验证。”温思琪不为所动,侧过步就要绕过江馨然。 江馨然随之跨步,再度拦去路,“你的验证根本没有意义,看他的样子你就应该明白,他吃过。” “我当然明白他吃过,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我。” 之前退开的时候,江馨然分明离得更近,伸个手就能攻击。 但他却没有攻击,反而转过来继续向她攻击,且挥砍时的目标还不是向着更容易砍到的脑袋。 仔细回想之前的画面,温思琪注意到了不对劲,瞥了眼左手,便绕过江馨然继续向屋内走去。 江馨然没有再阻拦,温思琪已经决定的事,再怎么阻拦都是徒劳。 很早她就知道,温思琪有个坏毛病,那就是一旦决定的事,就算明知它有危险,就算得不到任何回报,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往前撞。 说好听点就是倔强,说难听点就是脑子有病!病得不轻! 第152页 握起的拳头松了又攥,有一股气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江馨然站立不安,一会抬头一会低头。豁然,从背篓里又拿起条布系在口鼻前,转身入屋。 “哎……” “回来。” 姚亚楠刚喊去声,就被穆洁一把拉回。 “可是她……” “既然敢进去,就说明她已经做好承受的准备,我们守外面。” 看着进去的僵硬,姚亚楠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她突然凑到穆洁身边小声道:“她们会不会看对眼?” 话语里不掩好奇的八卦,穆洁瞥了眼木屋,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插手。” “我当然知道,就是好奇她们对彼此感情会走到怎样的地步。” 情敌爱上情敌,这种爱恋她不是没看过,小说里多的是。 但小说终归是小说,和现实之间的差别不止在于真实与虚幻,还有小说不过是一个人的讲述,其他人是无法参与的旁观者,它的结局是已定。 不像现实,她们也是促进发展故事的一份子,也无法知道结局,像这样无法把握的感觉,实在叫人欲罢不能。 人,其实就是两脚直立的猫。 不把自己好奇死,决不罢休。 深吸口气,借助空气里刺鼻的腐臭味强行压下心中好奇,姚亚楠与穆洁贴背而立,目光四下警惕。 屋内,温思琪蹲在尸体的半米外,忍着又想呕吐的冲动,用拐杖拨开尸体腿上的蛆。 江馨然站在她身后攥紧了矛。 正如猜想的那样,尸体的右腿缺了脚腕以下的部位,缺口包着布,布上泥血混染。 挑开已经有些松掉的布,伤口早已腐烂不堪入目,有蛆在张口里蠕动。 温思琪闭上眼,再睁开便将视线移挪向尸体的左手。 左手残缺,缺少的部分被仍在木屋的边缘,一半白骨一半蛆。 温思琪走到左手边蹲下,白骨上还粘有碎肉,碎肉亦爬着蛆。 “是活着的时候砍的?”江馨然也凑了过来,看到了。 “至少还有口气的时候。” 在骨头断掉的部分,她们看到了劈砍的痕迹。 手法很不专业,力道也不行,砍了好几下,有地方还留着豁口,和右脚上的缺口截然不同。 两者一较,足以说明上一个伤口不是人为,且是在左手被砍断之前就已经存在。而左手…… 最后又看了眼,温思琪站起身来。 突然脑袋涌上一阵晕眩,脚一软晃了个踉跄。 好在,江馨然反应快,赶忙揽了一把,将人环住,不至于摔到蛆堆里。 “小心!” “……谢谢。” 站定了会,待晕眩退去,温思琪便退出了江馨然的揽环,站到一边再用拐杖拨开尸体上的蛆。 支离破碎般的腐肉随蛆的拨开映入两人眼眸,翻江倒海的感觉顿时又再度涌现。 江馨然捂住嘴,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死死盯着尸体身上用衣服包扎的部位,布上染着大片的黑血。看样子,地上的血就是从那流出来。 拐杖在腹部扫了下,温思琪感觉到一处不对,拐杖有落空的感觉,就像空了似的,轻易就扎下去。 “江小姐,请把你的矛与我一下。” 江馨然看了她眼,双手握住矛杆,“还是我来做吧,你说。” “……好。”诧异望了眼,温思琪遂是答应,“请从这里扎下去。” 拐杖点点落空的地方。 “好……”抿抿嘴,江馨然抓着矛杆向温思琪点明的部位扎下。 下去了。 心头一惊,江馨然将矛重新拔出。 这个洞不小,且明显不是蛆钻出来的,倒像是有尖锐的东西将它捅出来。 联系刚才那个人的话,这个伤口很可能是他意外造成,并因此愧疚、崩溃,再加上饥饿,他盯上了垂死的同伴。 想要一个人变成疯子很容易,那就是将他坚持的理念、观念、信仰崩溃即可。 他吃了人肉,内心的不安、迷茫使他彻底崩溃。 江馨然掩着嘴,深深换了口气。 她有点明白那个人攻击温思琪的理由,同样都是瘸了右脚,温思琪的靠近被他当做了同伴,于是…… 抬起头,就见温思琪往床走去,从床上不知道拿起什么。 “赵国明。” “谁?” 看着温思琪转过身晃着手里的工作牌,江馨然下意识望向地上的尸体。 “出去吧,让亚楠她们确认下。” “好。” 江馨然点点头,跟在温思琪身后出去木屋。 “她们出来了。” 刚好望回木屋的姚亚楠看到了两人出来,忙不迭就跑上前。 穆洁停下了就要迈去的步子,双目直定定落在温思琪手中的工作牌上。 天蓝色的挂绳在随风摇曳。 看着温思琪凝重的神情和她递来的工作牌,姚亚楠收敛了笑意。 接过递来的工作牌翻过,看着上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名字,姚亚楠颤抖着唇,磕碰不出话来。 好久,穆洁走上来,看着名字,低低呢语:“明叔……” 呢语落,箭步起。 “拦住!” 第76章 海岛第25天 决定 哗……哗…… 踩着海浪的喧嚣,温思琪甩了甩手上的水迹,随手往裤子上擦去。 第153页 看到温思琪上岸,江馨然遂站起身向她走去。 “不去安慰下吗?” 说着,便回头望眼树荫下依偎的两个人,依稀还能听到传来的哭泣。 死者叫赵国明,是客机上的安全员,和姚亚楠、穆洁关系匪浅。刚才若非她和温思琪拦着,这两人怕是要用手去刨蛆。由此也可见,死去的赵国明和她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让她们再发泄会吧,不论谁遭遇这般噩耗,都需要时间承受。” 望了眼树荫处,温思琪便暗自叹气收回来视线,一转就看到江馨然诡异的注视。 没有故意藏起来,温思琪看得清楚,江馨然不信她刚才的这番话。 不过,倒也不怪江馨然,这段时间她的言行举止确实让人怀疑这话的绝对性。 真的是吗? 看不出来。 若是那些人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温思琪暗暗自嘲地笑了,低下头绕过江馨然,走到一块岩石后靠着坐下,视野正好对着姚亚楠两人。 看到温思琪的自嘲,江馨然皱皱眉,懊恼自己不该轻率。 就算是朋友,面对这样的质疑心里也会留下疙瘩,何况她们不是朋友。 暗自责备了句,江馨然也走到岩石后坐下,从背篓拿出几个红毛丹递给温思琪。 “吃吧。” “谢谢。” 红毛丹是在通往木屋的路旁捡到,想来是昨晚的台风缘故,落了不少在地上,只是去木屋的时候没注意到路边,回来时还是温思琪发现。 剥开一个红毛丹,咬下口果肉,清甜的美味瞬即充斥整个口腔,绷紧的双肩微微松缓,压抑在心头的惧意此刻渐去。 咽下果肉,吐口肺中浊气,看着树荫下坐着的两人,江馨然仍放不下担心。 距离有点远,看不见眼泪,却能看见她们脸上浅绽的笑容。 古怪。 暗道一声,江馨然便学着温思琪抬起头望着天空。 天蔚蓝,飘着云团,有鸟儿展翅翱翔,飞翔之姿仿若幼时坐在阳台上,抬头眺望穿过云端,从远处飞来的巨大铁鸟,泪眼婆娑期待它在面前降落,为自己撑腰。 但现在,再也等不到了…… 泪又在眼中凝聚,姚亚楠擦掉了就要夺眶而出眼泪,看着天空,双目有些无神地问着身边:“小洁,我是不是很爱哭。” “爱哭。”穆洁言简意赅,听得出清冷的声线里颤抖的悲恸。她歪过脑袋,枕在了姚亚楠肩头。 姚亚楠回头看了眼,又继续望着天,笑了,“小时候,明叔也总是这么说我,说每次看到我时,我都是哭着跑向他,让他帮忙撑腰。还说,我这么爱哭以后会找不到人喜欢。” “我喜欢。” “嗯,就你喜欢。”姚亚楠嗔乜了眼她,“长大后,明叔笑话过我,说我是被你故意养成爱哭鬼,就是不想别人喜欢我。” “嗯。” 回应犹是简洁干脆,似乎是承认了姚亚楠说的笑话。 话落,又一阵的沉默。 半晌,一句斥着些许恨意的话声咬响,“我想杀了他!” “不可以,明叔不会同意。” 反驳紧随,姚亚楠低下头,攥起拳,“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明叔绝不会同意我用法律以外的方法为他报仇,他是个把律法视作信条的老顽固……可是!” “我就是无法原谅他对明叔做的行为!”双拳紧攥,咬牙切齿,“再怎么饥饿也不应该把注意打到同类身上,就算是畜生也不会这么做!” 语声微微颤抖,穆洁坐直身,抱住姚亚楠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压抑的呜咽随风远去。 哭着哭着,姚亚楠突然止了声,抹了泪站起身,向穆洁伸去手,“走吧,不能再这样坐着了,明叔只有我们两个晚辈,又疼爱了我们那么多年,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不能再只顾着自己伤心,该行动了。” “嗯。” 抓住姚亚楠的手,穆洁站起身与之一起向温思琪两人走去。 见到两人过来,温思琪二人一并起身。 “思琪、馨然,我们想替明叔处理下后事,如果可以,我们想把他带回去,带回到灵姨身边,他们只有对方了……” 姚亚楠说着,话声又起了颤。 温思琪含笑道:“自无不可。” “不过,不是现在。”抬头看了眼木屋方向,温思琪解释道:“火化需要大量木柴,尸体上的蛆也需要处理掉,两者皆需不少时间,今日时间只够我们回去,显然不适合再做其他,明日再来吧。” 没有大吼大叫不讲理的坚持,姚亚楠和穆洁都安静听着、点着头,听从温思琪的安排。 虽然心中不可避免的焦急,但温思琪说的对,不管先做哪一件事都需要时间,时间不是你急就会帮你把事情做好,凡事要一步步来。 而且那个疯子很可能还附近,她们除了矛就没有再带任何东西,大晚上留在这边会很危险。 所以,先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纷纷点头,江馨然遂接了话:“那我们走吧,顺便去把菠萝都摘了。” “等等,我们先回去趟木屋,把能带的工具带回去,尤其是那把斧头。” “工具?” 江馨然眉一蹙,恍然想起之前在木屋里看到的一些工具,遂点头同意了建议。 第154页 四人再度折回木屋,这次姚亚楠和穆洁没有留在门口一并进去,两人对着死尸磕了几个头,又叨叨絮絮说了好一段话,直到温思琪两人收拾上能带走的东西,喊她们离开才依依不舍道别。 离开木屋,途中又摘了些红毛丹和菠萝,穿过丛林爬上山坡跳下山头,又行一段路,回来了。 天色恰好。 吃过晚饭,温思琪把在木屋看到的消息告诉了留守的众人,在听到年轻的男人吃了赵国明的肉时,溶洞里陷入沉默。 好许,老爷子喃喃叹道:“灾年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都饿成了鬼。” “那个时候也还有吗?” “不晓得,当年南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实在饿急了,还能下海弄点吃的。”老爷子摇摇头,“不过,听说西北那有过。” 对那个年代的文献记载很少,是否就是史书中对荒年的描述,她们不知道。 只能从像老爷子这些经历过的人口中听取、想象,试想饿殍遍地、易子相食的画面,但终究没有经历,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岛上明明有不少吃的,再怎么……”姚亚楠止了话,火光照耀的双眼比之大了不少。 “饥饿是次要原因,更直接的原因是对死亡的恐惧、对误伤的自责,以及……对明日的绝望。” “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这话的原意并非是疯狂,但此时此刻,江馨然觉得将它用在那个男人身上确是恰当。 那么你呢? 目光瞟了眼温思琪,后者抱着女儿,橙黄的微光在脸上摇曳下清浅的微笑,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癫狂来。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 韩唐收回觑去的视线,稍是沉默,正大光明又望了去,“那具尸体你们打算怎么做?还有那个人,我们要……杀了他吗?” 瞥眼抱住自己的姚亚楠和穆洁,韩唐犹豫了下,极不自在缓缓吐露最后的字眼。 注视纷纷落向坐在溶洞最外边的两人。 穆洁回过头缓缓道:“尸体我们想火化掉带回去,至于那个人……” “依法。” “依法!” 异口同声的回答很快传来,听得出各自的心情。 “明叔生前一直把法律视为信条,最看不过的就是违反法律的行为。法律不许杀人报仇,我们要是杀了他,明叔会死不瞑目……” 姚亚楠很不甘心,话声里不掩颤抖的不甘。 “依法他是判不了几年。” 冷水随之泼来,“从你们的描述来看,他并非是故意杀人,砍断人手的时候人已经疯掉,更加判不了几年,说不定连牢都不用坐,直接送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还不如坐牢,那里全是疯子。” “那可不一定,有钱有势,精神病院不过是个养老院,还不如……bong~” 叶雅洁架起手里的东西,对着王真真张去口型。 “不要把枪对人,很危险的!” 黑漆漆的枪口就对在咫尺,吓得王真真手一抖差点没把汤给撒了。 枪是温思琪她们从木屋里带回来的一把猎枪,枪管有锈迹,扳机也有些滞顿,已经该退休了。 “放心,里面没子弹,你也不配上我的死亡名单。” 漫不经心的话语让王真真冷不丁一颤,伸手就夺过枪,瞪向温思琪,“你们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回来做什么!” “因为不确定他手里是否有子弹,带回来是为万一。” 温思琪犹是笑道。 王真真撇撇嘴,无言反驳。 确实,一把还能运用的枪,与其放在危险的人能拿到的地方,不如让它放在自己身边。就算派不上用场,再不济还能拆了管,用别的地方。 把枪放到一旁,王真真对姚亚楠二人喊去话,“别理她的话,按你们自己想的去做,抓住依法,抓不住就让他自生自灭,或者让别人来抓。” 说着,她又乜了眼叶雅洁,“杀人?说的容易,不到无望,又有家有室,正常人谁下得去手。” 说的很对,现在社会敢下得去死手的人,哪个不是精神有点问题的,不是绝望就是无望,剩下的都是疯子。 叶雅洁哼了声,闭上嘴。 溶洞又安静下来,没一会儿,温思琪站起来,道了句:“我去洗个脸。”就往外去。 江馨然也跟上了去,也说去洗把脸。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王真真踹了脚对面,“你不去看看?” “干嘛,老娘又不八卦。”叶雅洁没好气瞪了眼,“谈不谈得上那是她们的事,又不是红线,也不是棒子,凑什么热闹。” “别忘了前车之鉴。” “那也得我抢得到方向盘!” 第77章 海岛第25天 两个人 哗—— 传来的浪声里夹杂了不一样的起水声,江馨然低下头看了眼时间,涂抹了荧光的秒针刚过一圈。 十分钟,不多不少。 放下手,提着拐杖,江馨然往浪里走去。走到温思琪身边,她伸去手。 “谢谢。” “不用。” 没有月光的夜里,天拉着阴沉,视野看不清晰就在咫尺前的神情,不过模样却是狼狈。 海水顺着发梢、顺着脸颊哗啦啦落,有发丝粘在脸上挥之不去,全然不见迎亲时,落落大方、温润秀雅之姿,更像一个被推入水中,狼狈的流浪狗。 第155页 拧掉水,坐到沙滩的休息所里,江馨然递去条毛巾。 毛巾也是从木屋找到,有几个破洞,毛也再找不到几根,脏得要死,她刚洗过。 “谢谢。” 再道一声谢,温思琪将毛巾盖到头上。 夜风有点凉,吹得身子不住起皮,寒颤倏起。 江馨然看着她的无动于衷,忍不住道:“先擦擦吧,会着凉。” “无碍,我已经托阿婆帮忙熬点木麻黄。” “药是三分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自小喝到大,也不见差。” 一语自嘲随来,江馨然闭上了嘴。 温思琪是不是药罐子,她不知道,叶雅洁也没让人去扒她裤子,所了解到的信息都是在南城之后。 再者,已经成为过去的信息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 人都在变化,温思琪也不再是当年为向往而天真的女孩,现在的她就像是活在黑暗里望着光明,渴望也畏怯,不断挣扎的,胆小的女人。 越是这样,越让人放不下心。 偷偷觑眼,江馨然望着海又问:“为什么一定要选危险的方法冷静自己。” “因为它最方便,也不会叫人看出问题。” 没有回头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叫人心生后怕。 这是个惯犯,且几乎成为本能,能平安活到现在,真该感慨欧皇血统的女儿不是白生,连家人都跟着受益。 不,不是幸运,是冷静。 江馨然更觉得,是温思琪过分冷静的自制力让她活到现在。 一分钟,不多不少。 就像一直在数着一样。 在话声落后,江馨然沉默着不语,倒是同样的声音又传来。 “江小姐怎的对我的事这般关心?” 背脊缓缓直起,“你多心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江馨然皱着眉,转过头来。 昏暗中,四目相对,见一抹清浅。 “当你对某个人产生好奇时,便是沦陷的开始,所以千万不要对谁产生好奇,男人是,女人亦是。” 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江馨然觉得好笑,“抱歉,我不觉得所有好奇都是爱上的开始,世事无绝对。” “但大部分人都逃不过这个开始。” “你也是?”江馨然揶揄道。 “是。” 承认来的干脆,江馨然弯下身,将下巴抵在双膝上,听着耳边的自语。 “因为好奇所以靠近,靠得越近,好奇越多,越想要了解。 了解的越多,便靠得越近,渐渐发现再也离不开,却也无法再靠近,终止步于朋友……” 愕然回头,诧异地看着。听到这,江馨然明白自己想的好奇和温思琪所说的好奇并非同一人。 是谁? 难耐的心思又骤起,想要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回转的笑意,听她过来人的经验。 “是以,千万不要对谁产生好奇,即便无可避免,也请点到为止,切莫深入。” 江馨然回驳不了,至少现在她想不到理由反驳,也不知道要不要安慰她几句。 一时,休息所陷入了安静。 随即,安静再被打破。 “出来有些时候了,再不回去她们会担心,江小姐且先回去与她们心安吧。” “你呢?” “等头发再干些我便回去。” 张张嘴随又放弃,江馨然撑着膝盖站起,“你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 言罢,便转身向溶洞迈去。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停下,沉默好一会儿,又道了句:“记得擦下头,早点回来。”便走了。 温思琪没有回头,江馨然一转身,她就低下头,人一走就抱住自己,也便没有看到垂头丧气跟在江馨然身边的三道影子。 “你们怎么出来了。” 觑一眼休息所,已经有不少距离,声音又压的低,根本不会听到,但江馨然还是不放心,看了又看,确定温思琪不会看过来后,才把注视落在站在面前的两大一小身上。 昏暗的视野让她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不过看她们垂头的样子也不难猜。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方向盘有没有打歪。” 方向盘? 不清不楚的话听得江馨然一脸糊涂,王真真翻白了眼。 好在又一个声音紧随而起,“馨馨姐姐,乱伦……是不对的……” 稚嫩的忧虑差点让江馨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噗——” “哼哼……” 两声忍俊不禁忍得困难,江馨然没好气白了她们眼,便蹲下身好笑道:“云云,这话怎么说?馨馨姐姐什么时候乱伦了?” 小家伙嘴一瘪,还没开口,一只手摁在了头上,揉了揉搓了搓,“小鬼,你懂什么叫乱伦吗!” 小家伙脑袋一扬,理直气壮地说:“姑婆婆说了,乱伦就是长辈和晚辈谈恋爱,是不可以的行为!” 虫鸣、海浪、风声,一阵的沉默,叶雅洁没好气蹲下身拉开温随云的脸蛋,“听好了小鬼,我们跟你妈是同辈,让你喊姐姐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老而已,不是给你妈当小辈!” “唔……可是……” “没有可是!” 小鬼头很倔,叶雅洁说了半天也没能改变她的执念,这一点倒是颇有母风。 第156页 不过…… “姐,不要再说了。” 江馨然喝住了叶雅洁试图改变观念的解释,此时她已经明白方向盘的什么意思。 喜欢上温思琪? 一个女人? 就算是玩笑也未免天方夜谭。 才几个月啊,就从喜欢男人改成喜欢女人? 江馨然不认为自己的性取向会跟墙头草一样,风往哪吹往哪倒,对温思琪的在意,不过是同为女人的同情,以及对对手的在意罢了。 她是个值得付出所有精力认真对待的强手。 思至此,江馨然拨开了叶雅洁捉弄的手,轻抚温随云的脑袋道:“别担心,馨馨姐姐不会和你妈妈谈恋爱,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都是女人。” “可是姑婆婆和姑奶奶也是女人,淡淡和秋水姨姨也是女人,还有淼淼阿姨和丽丽阿姨都是女人。” 这是生进了百合花圃吗…… 王真真嘴角一抽,白眼都翻不下去了。 江馨然莞尔,“那是因为你刚好生活在这个小圈子里,我呢则是生活在小圈子外的大圈子里。” 小圈子?大圈子? 温随云听不明白,江馨然也没打算让她听明白,说完就站起身,牵起手就要往回去。 “我要去陪妈妈。” “云云乖,现在不要去打扰你妈妈,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 “可是……” “听话。” 小家伙垂头丧气被牵着走了,风里隐约传来叶雅洁和她的一问一答。 “小鬼,你妈刚才说的,离不开的人是谁。” “就是淡淡啊。” 淡淡? 淡淡…… 淡淡……云淡同学…… 这次你还会找到我吗?还会……来找我吗? 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好难受……好累……我害怕…… 你还会来吗……会吗…… 风呼啸着,盖过了喧嚣的浪声,愈走愈远,愈远愈静。 海岛的夜与白昼的温度相差不大,只是风大了些,气温有些沉闷,仿若又回到那个让人压抑、无助的夜晚。 从臂弯与双膝间抬起头,视野的前方是一片暗沉。 也是这个时间,差不多的时间,世界也是一片黑暗,也有风、有虫鸣,也只有……自己。 望着、望着,起身,扔下盖在头上的毛巾向海跌撞。 你会来吗?和那个时候一样,像梦里的英雄出现? 海浪淌过脚背,停住的身回转,树叶在风中摇摆,没有人。 温思琪呆涩地看着深幽的丛林。 通往深处的黑暗好似一个小小黑洞,风被吞没在黑洞,声音、光一并消失其中,听不见、看不见,一如当年绝望中的黑暗,连情绪都被笼罩,找不到宣泄的口子、找不到离开的方向,只能机械地踩着脚下看不见、漫无终点的路往前。 过来……过来…… 有声音在呼唤,虚浮的脚步再次迈开。 一步、两步……黑暗更加清晰。 不!不可以靠近,温思琪,危险!不可以! 【班长!!】 温思琪身子一颤,豁然回身。 依然无人。 平静的海面宛如暗沉的天色,带不来希望。 温思琪低下头,双肩轻颤,发丝飘荡间能见唇际扬起的弧度,鲜明、怪异。 “痴心妄想!” 呢语从缝隙间撕咬而出,海风乍起吹散了声。 蓦然仰头,轻颤的双肩抬起随落,温思琪吐了口浊气。 弯下身捧起一把水泼洒脸上,微凉的水温令身子寒颤。 甩甩手欲回身,一条毛巾落于头上,步子骤顿。 愕然回首,半身开外的神情依稀能见。 无奈、无言。 “江小姐?” “你半天不回来,随云吵着要来找你,我替她来看看。” “是吗,让那孩子担心了……”抬起手按着毛巾擦了擦,“差劲。” 什么? 风有点大,听不清呢语,江馨然忍不住多打量了眼。 一抹笑意随起,映入眼帘。 “劳江小姐特地跑一趟,多谢。” 多礼且生分,一成不变的口吻,江馨然毫不客气丢下句:“不用。”便扭头就走。 迈了两步,她又回头催促,“别愣着,该回去了。” 说着,又自顾自往前去,没走两步又回头看着温思琪。 目光所及是一人,唯一人,虽不见神情,模糊的轮廓却清晰的告诉温思琪,她生气了。 蓦地莞尔,温思琪道去声,“就来。” 恰逢风停,平静地温润清晰入耳,江馨然面无表情转过身。 纤细的背影笔挺如杆,沉稳的步伐间距如一。 温思琪迈去步,缓步跟在身后。 第78章 海岛第26天 再出发 天微亮,霍霍地磨刀声便在风浪里不绝。 温思琪走出溶洞前的小路,视野中看到两尊弯曲的背并排而坐,霍霍声就从他们时而直时而弯的手中传出。 疑惑地站了片刻,走上前探探头,染水的刀锋已然见锋利,即使没有光的衬托也能见凌冽锋芒,全然找不到昨日蒙尘的钝锈。 “阿公、阿婆,是不是太早了,这天还有会才亮。” 眺望岬角空出来的视野尽头,向东的天际才升起点鱼肚白,估摸时间也才刚过五点,刀锋却已凌厉,显然两位老人在这里已经磨了很久。 第157页 起码一小时起步。 “不早喽,这刀和斧头还得再磨一阵子,你们吃完饭就要出发,磨完正好能赶上你们出发。” 老爷子头抬起头,笑呵呵敲了敲刀身,轻鸣脆响颇是悦耳。 老太太紧接着也开了口,有些小心的自得,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对自己能帮上忙的喜悦。 温思琪安静的听着、笑着,时而附和两句讨老人家起朵菊花随心畅言。 霍霍声夹杂与中。 “阿公、阿婆,我去看看鱼笼和渔网。” 又陪了会两位老人,温思琪撑着膝起身,道句去意便向着海浪去。 此时正是退潮,被海浪侵略的沙滩又夺回了原属土地。 鱼笼被石块压在两块礁石之间,温思琪搬开石头,拿起鱼笼,海水顿时哗啦啦落了一地。 打开笼口,借着微弱的光,温思琪看到鱼笼里挣扎的几条尾巴。好像有条海鳗,扭着身躯盘在中间。 不错的收货。 看着鱼,心下不由生喜,温思琪夹着鱼笼返回,将其放到海浪拍不到的地方再度折回去看渔网。 这边的浪不太凶,渔网又做了固定,任它潮起潮落也带不走网。 拉起网瞅瞅眼,线上挂着几只倒霉的虾,以及几条小鱼,和一撮似是被冲来的海藻。 甚是满意点了点头,温思琪解下固定,拉过网就往岸上去,一只手从侧伸来,抓住网一角一齐用力。 撇去眼,犹是白净的脸上挂着淡淡睡意,一张樱唇微张,随而又合。 看样子还没完全清醒,正打着哈。 看了眼,温思琪打去问候,“早。” “嗯……早。” 问候来的意外,睡哈被憋了回去,江馨然干巴巴回了句,边拖上网边偷打量。 温思琪很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也不正常得不能再不正常,好像昨晚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的人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她。 判若两人! 下意识,江馨然想到这么个词,不禁又看了两眼,与昨晚的记忆里的模样相比较。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奇怪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打量没能藏住,很快就引来了注意,江馨然不想被知道心思,就找了借口岔开。 正好,她也奇怪温思琪怎么这个时候就起来了。 昨晚是温思琪守的上半夜,放往常,她再早也还要个小时才醒来。 “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 “能撑住吗?今天得干一天活。”闻言,担忧又起。 回去木屋的人和昨天一样没变,毕竟留守营地的人中不能全是老弱病残孕,要是那个人翻过山,恰好跑来这边怎么办?至少得有个腿脚利索的以防万一。 王真真没病没伤腿脚利索,又是自小跟着干活,力气可以说是仅次林建飞,有她在,就算那个人过来,也不怕他能怎样。 王真真留下,温思琪自然是跟着去。 “无碍,晚上补回来便是。” “……嗯。” 回了个声,江馨然便不再劝。温思琪都这么说了,能劝什么。 拉上网,摘下困在其上的鱼虾、海藻,两人再度把网撒到海里加以固定,便拿着鱼虾准备早餐。 天渐明,溶洞里酣睡的众人陆续来到沙滩,架起的锅里水开始沸腾。 吃过早饭换去药,稍作小憩,温思琪四人就准备出发了。 相较就差挖地三尺寻找可食用、利用的东西的海岛东北侧,海岛南侧则有太多可直接利用的东西。 沙滩上有不少海洋垃圾,丛林里更有多种果植,听王真真说,去往溪边的路上还有几株木薯、葛根她都没挖。 是以,四人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背篓,篓里就两瓶途中饮用的水和一只火折子,以及两条女性必用品。 再两把磨好的砍刀、斧头和一把石斧,及两根矛和一把没有箭矢、仍能使用的猎弓,轻装上阵再无其他。 这次,四人没有选择翻山越岭,而是趁着平潮坐上了一直被搁浅在沙滩上,没被砍成木柴烧掉的木筏。 绕过无处不在的暗礁,穿过岬角空出的空间,四人随木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留守的几人眼中。 叶雅洁轻吐口气,拍拍依依不舍的小脑袋,“小鬼,刚才你对馨馨都偷偷摸摸说了什么。” 在木筏下去水前,温随云拉着江馨然偷偷摸摸走到一旁,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极其好奇。 “妈妈一遇到事就容易忘记自己,所以我就拜托馨馨姐姐帮忙照看下妈妈。” 小家伙仰着脑袋,清澈的眼里流露出老成的担忧,看得叶雅洁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要你个小鬼操心。 没好气又在她脑袋上落下个巴掌,便敛了心思转过身来,正色道:“老爷子,你会做防人的陷阱不。” 营地一堆老弱病孕残,虽然还有王真真这个能上蹿下跳的主在,但仍不够保险,一个不正常的人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谁也说不准。 叶雅洁就想多弄几个能搞人的陷阱,这样一来不止能多一层保险,还能在对方来时先搞他一波。 她说的是普通话,怕老爷子听不明白,就让王真真给翻译了遍。 王真真翻译了遍,随即白眼一翻,“用得着想吗,直接挖个坑,再往里面埋几根刺,铺上树叶不就好了。” 第158页 “一个怎么够,肯定得多几个,样式还不能一样,花样越多越安全,运气好还能捕点倒霉蛋。” 叶雅洁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到所想象的结果,眼睛都给人一种闪闪发亮的错觉。 看着她的兴奋,韩唐犹豫了下打断激动,“可是太多的话,我们自己也容易中招吧。” “不会,不是我自夸,之前的陷阱设在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再多几个都不怕忘。”叶雅洁洋洋得意昂起下巴,看得王真真不屑暗啐。 丛林只有叶雅洁、王真真和温随云会进出,其他人就走个溶洞前的路,陷阱只要不设在常走的路上,设多少对其他人都没影响,韩唐不再多言。 倒是林建飞却开了口。 “设一两个就好,不用太多,我们很可能会转到南侧去。” “转南侧?” 叶雅洁敛了笑,微微蹙眉。 “嗯,而且我想很快就会转过去。”林建飞气息虚弱道,“真真之前不是说过,南侧有很多果树,丛林里还有不少地生物吗。 而且那边也靠近溪流,不用像现在每天来回接水过滤再煮沸,省了些麻烦。” 林建飞说的很有道理,这里能吃的东西都摘的差不多,再往深处她们又不敢,每天只能靠着海产度日。 运气好能多吃点,运气不好就塞个牙缝,再这样过下去,早晚营养不良。 再者,水滩里的水每天都有动物光顾,水里面都下了什么料谁晓得,又不舍得脏了铁桶,只能用矿泉水瓶来回接,浪费时间不说,精力也是,且什么时候能阔绰还得看老天脸色。 干涸的河道泥巴,能挖的也都挖完,想要过得好点是不可能了,与其守着资源日渐枯竭的小地方,不如另起炉灶,还能多做点东西。 但是。 “那边能看到航船吗?还有住的地方怎么办?” 距离上一次航船路过已经过去二十来天,虽说半个多月没再见到航船影子,但这边可以看到航船是无可争议。 如果就这么去了海岛南侧,哪天突然又有船经过,而她们又不在这里,岂不是白白错过可能获救的机会? 还有住处,王真真她们只提到有死尸的木屋,并没有其他能马上提人入住的地方,总不能直接住死过人的屋子吧? 且不说它死过人,晦不晦气,它还爬满了蛆,即便清除掉,心里谁不有个疙瘩,能睡得着觉? 就算再造个庇护所,哪也需要不少时间,这个时间里她们不可能风餐露宿,老弱病孕残,哪个经得住折腾?还不如这个现成的溶洞,够大也安全。 但这边的能用上的东西确实不多了。 叶雅洁无法舍取,也不想做选择,她自认很贪心,两手都想抓。 一时眉头久久不开。 林建飞见状,却是笑了,“航船的问题,我觉得思琪一定考虑过,不用我们太过担心,至于房子问题。”他抬起右手,摇摇手里像缺了门牙似的,豁口的砍刀,“有这个,还有把斧头、一把锯子,造一间房子花不了太多时间。” 从木屋带来的工具除了吓唬人就没啥实在用处的猎枪,有两把砍刀、一把斧头、一把锯子、一把剪刀、一把铁锹和一张猎弓,不是很多,但都是实用的工具。 “也是,那个女人的话一定有办法。”叶雅洁深感认同。 沉吟片刻,张口正又要言,从旁伸来的手在眼前摆了摆。 “好了好了,去不去那边等她们回来再说,我们先干活,一堆事要干,真不知道你们哪来时间哔哔歪歪。” 王真真很不耐地打断了叶雅洁再开口的欲望,拉起温随云的手,揪过叶雅洁的衣领就往溶洞去,“赶紧去挑个地,我去拿铁锹,少站这浪费时间。” “姓王的,赶紧给我松手!信不信老娘回去后就让你公司辞了你!” “辞就辞呗,反正回去也早被辞了。” 大呼小叫渐远去,韩唐和林建飞无奈对了眼,便道:“我去蒸馏水。” “我帮你提水。” 二人相继离开,老爷子也拽拽老太太的胳膊招呼她去锯树,刚到手把玩了几十年的老玩具,老爷子有点手痒痒。 一行人遂三两散去。 第79章 海岛第26天 夜,微凉,有温 “到了。” 木筏渐渐靠近海岸,搁浅在潮间带的沙滩上。 四人下来木筏,合力将其拉到满朝以外的地方,又找来些石头堆叠在木筏后边,避免意外。 处理完木筏,又稍作休息,四人便分了工。 温思琪和江馨然一起先在沙滩找找适合做防护服的东西。 搬运尸体不可能直接用手接触,且不提爬满的蛆,反正它们在搬运尸体前会先处理掉,尸体腐烂好些天了,直接用手触碰,谁知道会染上什么病菌,做个防护是必要的。 塑料袋是她们首选。 姚亚楠和穆洁则去砍火化时烧的柴,有了斧头和砍刀,砍伐的工作远比之前轻松不少。 开工之前,姚亚楠和穆洁先去木屋拜了拜。 木屋四周的气味还是一样浓郁,疯掉的那个人似乎没有再回来,在木屋附近没有发现他过来的痕迹。 对着尸体拜了拜,临走前穆洁抱走了屋内的一个陶罐。 陶罐不知道是放什么的,不过空了很久,已经闻不出味来,姚亚楠问她:“拿这个做什么?” 第159页 “装骨灰。” 姚亚楠闭了嘴,情绪再次低落,她还是无法接受,那个比亲叔叔还亲的人会死的这样不瞑目,这样的凄惨。 “走吧,我们去河边洗洗。” “嗯。” 收敛情绪,姚亚楠拿出放在背篓里的斧头,攥紧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向前。 从木屋去往溪流所在也有条人工辟开的路,不算太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一到那,姚亚楠手里的斧头就立了起来,微弓起身子,右脚向后稍退,咬牙切齿瞪着不远外,蹲在溪边打理自己仪容的男人。 “这个混蛋,竟然还有心思理头发!” 伤了人,吃了人,明明都疯了、都逃命了,却还有心思打理自己外表,简直不可理喻! 姚亚楠狠狠瞪着,冲上前去,穆洁放下陶罐,拔出身后的砍刀也冲了过去。 男人看到了她们,眉眼霎时布满恐惧,抓起斧头就一阵乱舞,“不许过来!不许过来!” 他胡乱舞着斧头,歇斯底里大喊,毫无章法的挥舞让姚亚楠二人被迫停步。 男人踉跄后退,退了几步,匆匆淌过水,跑进溪流对面的丛林。 姚亚楠急忙迈步就要追去,一根矛突然横在身前拦住了她。 “别追。” “可是!” “那边我们没去过,冒然追过去只会遇到危险,明叔会生气。” 看姚亚楠仍是一脸不甘心,穆洁缓了神色,抬手抚着姚亚楠的脸,言笑温柔,“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是一样,但现在不是追捕的时候,我们得先替明叔收尸,让他安眠,不能再让蛆继续吃他的肉。” 姚亚楠张启嘴欲言又止。 穆洁说的很对,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赵国明的身后事,而不是去撒泄愤怒。 狠狠吸口气缓缓吐出,姚亚楠放松了抓在斧柄上的力道,“我知道了……” 话虽如此,看得出她还是不甘心,穆洁心知肚明,遂踮起脚尖在姚亚楠唇间轻啄,随后就拉着人回到刚才的位子。 洗了陶罐,又给带来的瓶子装满水,两人就回去了。 走前,姚亚楠回瞪了眼男人逃去的方向。 …… 回到沙滩,温思琪和江馨然捡了不少塑料袋,还有一条温室大棚用的塑料薄膜,不算大,裁裁剪剪只能包裹一个人的身体。 一回来,姚亚楠就把看到男人的消息告诉了两人,还忿忿不平抱怨了他有心思打理自己仪容仪表的事。 温思琪听到她抱怨,拧眉沉吟了片刻,“我想,他并非有心打理自己仪容,倒像是本能行为。” “本能?” 三人皆是一愣,不过片刻,随是恍然。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是姚亚楠和穆洁,除了最富最穷,飞机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形形色色多得是。 其中有一种人,西装领带抹油发,香气四溢,看上去仪表堂堂做派高贵,连走路说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仿佛生来高贵,可一旦遇到某些看去装束随意的人,立马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这种人在飞机上不少见,乘务组的老油条们总会告诫年轻的乘务员说:这种人生在卑微,但一心向上爬,自尊心极强,也极为自卑。 和他们说话最累,也最需要言辞,一旦有个字错,就容易点燃炸药桶,不是当面给你难看,就是背后投诉你。 分辨这一类人很容易,他们大多数都极其在乎仪容,并刻入DNA,以至不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都会在第一时间整理自己仪容。 王真真也是这类人,不同的是,王真真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而那个男人已经渗入本能。 不知怎的,姚亚楠突然感到一丝悲哀,对其的恨意不知不觉也消散了些许。 缓缓吐口浊气,放下背篓,姚亚楠就和穆洁去砍木头了,温思琪和江馨然则去搭建临时庇护所。 这时日头还不算高,加了风的温度适宜干活。 两两无言、合作无间,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四人草草吃过两椰子、几个红毛丹和一个芒果就又去干活了。 一干就是一整天,一干太阳就落山了,星月悬天,迢迢银河星璀璨。 火光在海风里摇曳,忽明忽暗晃得人睡意汹涌,哈欠连天。 看着又亮起来的火,姚亚楠忍不住睡意,和江馨然道了句晚安,转过身替穆洁盖好小腹上的香蕉叶,便合上眼眯过去。 这一天,太累了。 浅缓的呼吸很快从风中传来,江馨然看了眼身边,又继续劈削手里的树枝。 树枝是早上去砍庇护所骨架的木材时找到的细枝,长得够直,也坚实,只要将外皮削去,把头削尖,将其烘烤碳化,再在尾端系上平衡的羽毛,修整一下就能制成一支箭。 就是手艺不大行,力道把控不够,削坏了几根,弄了几个小时才削出三支箭。 对着火光比瞄了下,又一支箭杆去皮完成,接下来只要削尖头、碳化,再把从河边捡到的、从东北侧带来的羽毛用树脂黏上,用细条树皮系好,差不多就可以完工。 轻吐气,江馨然转转脖子、扭扭肩膀,舒缓了下肌肉,抬起的视野前方,一道身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来。 借助月光,江馨然看到随风摇摆的发梢少了点晶莹。 今天没有冷静吗? 诧异的目光落去,温思琪稍停了步,随又拐着上前。 第160页 “你好像很惊讶。” “没有。” 视线匆匆回落,铝片刀随响起‘呲呲’地削声。 仔细想想,今天确实不需要冷静,没必要大惊小怪。 暗骂了句多管闲事,江馨然便敛了心思专心削起手中的箭矢。 温思琪也不多嘴解释,在庇护所的最右,江馨然的右手边隔了个身位躺下。 星光很美,她看了很久,看到眼皮耷拉,意识也没有想睡去的意思,就一直睁着、睁着…… “还不睡?” 风里兀然传来了话,转过头,江馨然正看着自己。 月色正明,能清楚看到她眼中随眸光潋滟的疑惑。 江馨然是个美人胚子,脸型、五官,无一不是整容医院最佳模板之一,自身的温柔加上经年累月沉淀的气势,柔中带刚、刚柔兼济的气质,即是在生命里挣扎的人也不禁为之侧目。 是个值得人用心欣赏的女孩。 暗自感慨,在江馨然感觉不对时,温思琪便收敛了打量,言笑道:“睡不着,便想再看看星空。” “忙了一天,没感觉累吗?” 说着,转头看了眼另一侧深睡的人。睡得很深,连她都想躺下来尽情舒展,然后眯上眼。 但温思琪的回答不这么认为。 “这点忙碌算不上累。” “那怎么才算累。” 回头又看着,目不转睛。 温思琪望了眼天,笑意不改,“每个人累的标准都不一样,谁都有自己的极限。” “你的极限呢?”江馨然继续追问。 “承受不住自然就累了。” 这和没回答有哪门子区别。 无奈转了个眼,江馨然又看着温思琪,欲言却又止,恍然明白温思琪说的承受不住是哪一门的承受。 心理上。 一个人的疲惫有两种:一种是最直观的身体上疲惫,一种则是无法看到的心理上疲惫。 前者大部分都容易消除,休息一阵就好,后者却无法仅凭休息就能消除,它需要外力的疏导,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温思琪明显是前者有,后者更有,之所以不想睡,只怕是不想看到心理上的累,越看则会越累,到那时怕又要去海里冷静冷静。 矫情? 不,换作是她只怕会更严重,至少做不到和温思琪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 想明白缘由,江馨然沉默了。 良久,她削着箭头,头也不回道:“能睡就早点睡,让身体多休息会,遇到危险也好跑。” “嗯,不会拖累你们。” 劈削的手一顿,温思琪清浅笑笑,随敛了笑,继续看着星空,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江馨然没再回看,埋头继续削她的箭头。 削完一支又一支,身边传来翻身的声响,她才微微侧过来瞄眼过去。 人似乎是睡着了,身体已然和平时在守夜里看到的姿势一样,抱着胳膊微弓身,不论左右翻身,两只胳膊永远不会松开,直到醒来为止。 江馨然替她拉来香蕉叶盖到小腹上,轻轻按了按两侧,便又转回身继续削剪头。 夜,微凉,有温。 第80章 海岛第27天 准备 天亮了,从东边升起的太阳照来的温暖驱散沙滩一夜清凉。 温思琪往脸上泼了把水,洗去困倦。 抬头望去远方天际,海天一色美不胜收,可惜没能看到远方所期盼的黑影,有的只是蓝色向白色的渐变。 海面风平浪静。 鱼和熊掌,难兼得。 轻吐气,甩甩手上的水渍,温思琪转身拄着拐回去营地。 营地烧着早餐,一条鱼和几个芋头。 鱼是早上在潮间带插到,一条大鱼。当时潮还没完全退去,折腾了不少精力。 芋头是昨天下午根据王真真留下的标记挖来,块头不小,两个就够当四人早餐。 用的锅是木屋废弃的铁锅,铁锅已经生锈,还凹了底,温思琪花了大半个晚上才把锅内锈迹磨去,再用石头把它砸平,今早才派上用场。 炖的是芋头鱼汤,锅里的水已经沸腾,有淡淡的香味在引诱着嗅觉。 很香,鼻子很喜欢,鼻翼轻轻嗅动,胃为之轻颤。 尝起来的味道想必和气味一样美味吧。 温思琪敛了笑。 汤成了,用从木屋拿来的勺子往碗里舀去点汤、半个芋头、一段鱼肉,姚亚楠迫不及待就往碗里吹去气。 “不合胃口吗?” 时过一圈,温思琪的动作还是一样缓慢,平静的神色似乎是面前苍白的色泽勾不起食色的欲望,坐怀不乱和坐在她身边宛如恶鬼转世的姚亚楠截然相反。 江馨然多看了两眼,思绪蓦然想起温思琪好像一直都这样,不管多好吃、又或者多难吃,她的表情总是一张面对清汤寡水的平淡。 “不,很香。” 回过神,眼前映入一张笑脸,笑容随后就一直挂在嘴角,进食动作也随之加快,频率让江馨然有些眼熟。 扭头一看,穆洁的动作、表情和温思琪如出一辙,简直像在中间摆了一块镜子。 怪异。 江馨然盯着看了很久,看得温思琪都不好意思张开嘴。 放下碗,转头笑去抹尴尬,“江小姐,我有哪里不对吗?” 第161页 “没什么。”江馨然面不改色转开视线,“就是有点奇怪,你和小洁的动作太像。” “啊,这不是怕小洁吃的太快,把食物都给吃完,便想着若能跟上她速度,是否能多吃点。” 笑语轻描淡写,温思琪说的轻快,却让正吃得欢快的穆洁滞顿了动作,清冷的目光似有幽怨。 鬼信! 江馨然白了眼,就不再理会温思琪的狡辩,心里已然有个猜测。 味觉失灵。 想到这个可能,温思琪在饭点时的一些奇怪表现也就变得不奇怪。 没有味觉,又拿来对味道好坏的表现。 不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 思绪不由好奇,飞速转悠。 怀孕期间?产后?还是更早? 听说情绪的波动会影响神经系统,有几率导致部分感官失灵; 药物食用过多也有可能,温思琪也说过她自小喝药喝到大,对了,头部外伤好像也会导致感官系统出现异常…… “江小姐,怎么不吃了?” 耳畔吹来的声兀然打断思绪,江馨然吓了个激灵,又迅速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在想点事情,没事。” “这样啊,是我多心了。不过,我有个建议,若是无关要紧的事,还是不要深思为好,它不仅浪费时间,也浪费精神。” 四目相望,从那双笑起的眼里,江馨然感觉到了一道看破心思的敏锐,就像无孔不入的风一样,只要有一点松懈,它就能进来,然后长驱直入你建起的防线后,或吹拂去你的烦恼、或在里边留下狼藉。 江馨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后者,温思琪的敏锐让她感到不爽,很不爽。 “多谢建议,我会好好思考。不过,是不是无关要紧的事,我自有判断,不劳温小姐操心。” 生硬的口气予以人不怎么友好的态度,十分容易让一个人尴尬。 不巧,温思琪偏偏不是容易尴尬的一类人,不恼不怒,笑容如旧。 “也是,江小姐已经是有自我判断的成年人,而非孩子。” “是我多言了,望海涵。” 轻轻浅浅、漫不经心,仿佛是在阴阳怪气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姚亚楠看看左、看看前,胳膊肘悄悄撞了下小伙伴的胳膊,示去意思。 无声的回答很快通过修长的五指传达而来。 不管啊……这样好吗? 扭头张张嘴,微微摆动的否定让姚亚楠放弃了开口打岔气氛的念头,低头继续咬着手中香味四溢的芋头。 早饭就在古怪且沉闷的氛围里草草结束。 姚亚楠和穆洁主动提着餐具去往溪边清洗,江馨然在练习她的弓箭,温思琪则趁着空荡给自己换了药。 肿伤没有因为过分折腾加重伤情,温思琪摸了下伤口,肿块有一点小下的迹象,是个好兆头。 处理完琐事,四人又继续开始为火化的事忙碌。 昨天砍了不少柴,除去被烧掉的部分,还有半腿高的量,按照这个势头,只要老天不给坏脸色,明天就可以准备火化。 江馨然和姚亚楠拿着斧头、砍刀就去忙活了。 穆洁因为守的下半夜,就和温思琪一起去做运输用的担架,这个活用不了太大体力,中途还能眯个眼小憩一下,正适合穆洁她。 两人从柴堆里翻出四根差不多长的树枝,将其两两捆系在一起,做为担架的两根架杆。 温思琪比划了下,感觉不大结实,还得等江馨然她们回来后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长度,再给系一段。 架杆做好后,两人又一起钻入丛林寻找合适的藤蔓。 沙滩附近没有合适的,多是高大的植被或是低矮的灌丛,藤生植被没见着几株,遂商量着拿上矛、背上背篓,向海岛西北斜入。 穿过椰子林,就能看到几株香蕉树。 折几根香蕉放背篓,再往前温思琪又摘了把蕨植、几个蘑菇。 穆洁看着四周,以防危险靠近。 四下转动的视线突然掠过一道黑影,速度很快,倏地就从视野消失,让穆洁甚至来不及把石斧举向对方。 “怎么了?” 温思琪听到了紧张的动静,回过头就见穆洁一副如临大敌。 “有东西,跑的很快。” 闻言,温思琪撑着拐杖站起,目光望向穆洁警惕的方向环顾。 一片翠绿映入眼帘。 “竹子?!” “竹子?” “那。” 抬头一指,顺之望去。就在正前有些距离的地方,翠绿在一片绿色中毫不明显,视线一转就容易将它从视野中忽略。 两人相视一望,便一路警惕一路向前,往那片翠绿走去。 穿过灌丛,一路向西前行。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到了目的地。 是一片竹林,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竹子,有生得高大,也有比温随云还要矮小,有的粗有的细,跟人一样,各有各模样。 温思琪走到棵巴掌粗的竹子前抬头看了看,估摸高度有四五米,敲敲竹身,听得到脆响。 “很结实的竹子,不如就用它来做担架的抬杆吧。” “嗯。” 竹子很结实,别看它中间空的,结实度远比之前捆系的两根树枝,穆洁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两人用石斧砍断根竹子,又将其砍成两段好拿在手里,就顺着不大明显的浪声向海岸回。 第162页 很幸运,回途中她们找到了适合做架板的藤蔓。 有足够的韧性,仅是一条,不费点蛮力还不能拉断,估计换作一把更是妄想扯断。 为避免承重力不够,温思琪还在两根竹子上横向搭上几根较粗的树枝,再以藤蔓交叉缠绕,捆系牢实,一副藤担架就完成了。 姚亚楠围着担架打了个转,随后又抬起掂量几下。 “看起来不怎么结实。” “结不结实,我们试试便知。” 担架是明天要搬运赵国明的尸体,根据姚亚楠她们的描述,赵国明有一百五十斤重,温思琪的体重还不到一百斤,差了五六十。 刚要躺下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一紧,便听耳边道: “加几块石头吧,正好那边有。” 江馨然往边一指,是岩堆。 温思琪看了她眼,便收敛心思点点头。 可行。 四人遂抬着担架走到边上碎石堆处,那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 温思琪躺到担架上,江馨然三人则搬来石块放她身体两侧,估摸了重量,感觉差不多时,温思琪对姚亚楠和穆洁示意可以抬起了。 两人一点头,遂一前一后站到担架两端。 “一、二、三、起!” 随口号陡然拔高音,担架嘎吱一声摇晃抬起,温思琪下意识抓住两根抬杆,骤然的浮空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饶是背后有着隔阻,仍免不了一阵慌乱。 定下神,还没喘口气安抚胸腔里的激动,便对上一双眼,眸中隐隐有丝笑意,不是很明显,嘴角也压的很稳,要不是天色还亮,温思琪差点就被糊弄过去。 不知羞从何起,面色顿时赧然,似有火灼在脸上燃烧,温思琪没好气瞪了眼去,便对穆洁道:“走两步看看承重力如何,若不行,我们再改改。” “好。” 穆洁应了声,就与姚亚楠一起迈开脚步。 有细微的呻吟,不过没有影响的样子,担架很稳固的随两人的走动轻微摇晃,系结的藤蔓没有松散迹象,看样子是成功了。 第81章 海岛27天 遗憾的欣喜 “不会吧不会吧,都多久了,你连布都没拆?不行就让开,别占着位子不干活。” 阴阳怪气的话声从洞外飘来。 王真真脸色一拉,横眉竖眼就等了过去,“少在那说风凉话,有种你来!” “没种。” 从下升起的脑袋很干脆地又缩了回去,就露着半个脑袋在洞口,一双眼流露畏怯的好奇。 林建飞该换药了,上一次换药是在昨天,温思琪离开之前,但是现在,温思琪不在。 老爷子和老太太眼睛不好,看不仔细,就算洞里烧明了火,老花眼也是模模糊糊。 也不能去沙滩的休息所,那里风大,风一起,什么玩意都往伤口粘,到那时只会更糟。 韩唐是个孕妇,又是个没见识过大面积伤的人,要是被吓到就不好了。温随云更不用提,小孩子没哭出来就算好的了。 她自己也不行,虽然长在江家,但也不是什么都见识,十指又各有各的想法,一旦手抖,怕不是又要血流成河。 王真真虽然人笨了点,好歹手不笨,还给温思琪打过下手,选来选去还是她最适合。 就是胆子好像不大行。 林建飞看着伸来的、有些颤抖的手,趁着坐直身,笑了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来什么来!又没有第三只手,能处理个什!” 满不耐的尖锐有些刺耳,林建飞挑挑眉不恼,看着那双发抖的手解开绷带的结,从身边拿起块叠好的毛巾团咬到嘴里。 很疼,稍微的触摸就会有种刀割的刺痛传来,林建飞死死咬着毛巾,右手扣住左腹的肉,以疼痛缓解疼痛。 绷带解开了,拿掉贴在伤口外的布,露出一片墨绿混杂其他颜色的伤口。 王真真紧咬牙槽,咽了口唾沫,拿起用蒸馏水洗过、又用火烤过、专门用来处理林建飞伤口的铝片刀,刮下粘在伤口上的草药。 一阵阵吸气时而飘出溶洞。 站在洞口梯子上的叶雅洁打了个激灵,龇龇牙往下踏一阶梯。 心里不由暗暗感慨,命真大。 简陋的阴暗环境、差劲的医疗条件,伤口没有因为感染继续恶化,反而还有好转的迹象,不用命大形容还能用什么? 虽说这里边,温思琪出了不少力,她们也帮不少忙,林建飞自己的意志也是关键,但命不好,坚持又有什么用。 就像这场空难,有多少人没有挣扎过,还不是就这么没了。 咂咂嘴,叶雅洁爬下梯子。 站在一旁不敢上去的韩唐见状,忙问:“好了?” “才刚开始。” 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叶雅洁又打了个颤,搓搓胳膊上的鸡皮。 她视力不错,火光又烧得亮,绷带解开的瞬间,裸露的狰狞是普通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再想看第二眼,真不知道温思琪是怎么忍受得住视觉上的刺激。 因为心大? 瞥了眼仰着个小脑袋跃跃而上的温随云,叶雅洁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小鬼,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 立起的手刀敲在了扎着冲天炮的脑袋上,不管小家伙的委屈巴巴,叶雅洁就把她拉到自己和韩唐中间。 第163页 三个人就靠在溶洞下的墙边,边闲聊边注意丛林可能出现的情况,边等着上面完事。 可能是第一次单独处理,花了不少时间,王真真喊她们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后,叶雅洁爬上溶洞时,她还坐在那。 “看什么看!赶紧来扶我把,老娘腿软!” 啧,这么嚣张,看来人没问题。 叶雅洁低啐了声,爬上溶洞,好不怜香惜玉就把人拽拉起来。 一阵骂骂咧咧遂在洞内响起。 韩唐爬上溶洞时,两个人还在斗嘴,就是声音小了点,都在克制。 看了眼靠在岩壁上的林建飞,刚才的换药好像费了他不少力气,垂着头胸膛起伏微弱。 “林大哥,喝点水吧。” 韩唐走上前,打开瓶水递到林建飞嘴前。 “谢谢。” 林建飞抿了口水,恢复些力气。 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抽痛,一阵一阵还在带着力量流失,试着握了下右手,和之前一样上不来力气。 “哎,你怎么还坐着,赶紧躺下来好好休息,别弄的伤口刚有好转,就因为身体垮了又跟着垮了,到时候没人伺候你!” 回荡在溶洞的声音有些刺耳,林建飞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王真真一咋一呼跨过来。 被扶着躺下,林建飞道了谢。 “谢个屁!你好了,对我们都有好处,我这是在为自己。” 看样子是个不大习惯被感谢的人,说出口的好意跟她这个人的外表一样,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别扭。 不过,这口气倒是挺熟悉。 林建飞笑了笑,右手摸向裤兜。 鄙夷的视线掠了眼自恃高傲的脑袋,刚要张开嘲讽的嘴随之又合上,叶雅洁翻了个白眼,大发慈悲放弃了针尖麦芒,收拾起换下的草药、绷带。 草药需要扔到溶洞远点的地方埋起来,避免有野兽嗅到血腥爬过来。 绷带和贴草药的布则需要用水清洗,然后再挂太阳底下晒晒干,等干了后,下次换药时再换给上去。 很不卫生,但也没办法,她们的衣服不够撕了,也没那么多衣服给她们撕,还能有个包扎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就从早跳到中午。午间日头很大,饶是面对海风,也不免感到一丝闷热。 坐在沙滩的休息所里,捧着个小小陶碗。 午餐是海藻炖鱼汤和炒棕榈,加两小菜螺和贝,以及老爷子、老太太的口粮草,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不过加了条鱼,奢侈了把。 汤很烫,味道有点寡,也不知是否味蕾适应了这份寡淡,吃起来竟然有种味道不错的念头。 叶雅洁咂了咂嘴,心想回去后这胃肯定要进医院小住一段日子,病因:暴饮暴食。 感慨了下,往锅里伸去筷子给温随云夹了块棕榈芯,就也自个嘎吱嘎吱咬起来。 因为每顿都没能吃饱,所以每次饭间大家都顾着埋头吃,气氛总是很安静,安静得有时候会觉得无聊,这个时候也一样,百无聊赖。 觉得无聊的眼睛就开始乱转,看看边上啃得一嘴幸福的人,又看看粼光闪烁的海面。 有一道水柱起,巨大的尾巴随之甩起一片水花。 又是那只蓝鲸,这附近似乎是它的活动范围,总是隔三差五能看到它在海面活跃的画面。 很美,可惜不是时候。 暗自叹了声,望去的目光正要回转,水柱落下的远处,有一个黑点在缓缓移动,从东边的海向西边移动。 心弦蓦地一跳,叶雅洁赶紧擦擦眼睛、按按太阳穴、又捏捏鼻翼两侧的晴明穴,瞪大了眼睛盯着黑点。 长条,有点扁,像是船。 心头抑不住狂喜,扔下碗筷的手一巴掌拍向王真真胳膊。 王真真顿时就两眼一瞪:“干什么你,有病啊!” “船……船!有船!” 船? 一听到这个,什么气都没了,王真真连忙往后一仰,视野能见的尽头,一个黑点缓缓移动。 “船!是船!” 豁然起身,越过叶雅洁,王真真拔腿就跑。 “哨子!带上哨子!” “你他娘赶紧给我!” 迈开的腿骤然一顿,晃了个身抓过递来的哨子含在嘴里,扭头就一边吹一边跑。 老夫妻放下碗筷也准备跟上,林建飞赶紧叫住他们:“阿叔、阿婶,快把这堆叶子搬到外边,点燃它发出信号!” “小唐,帮忙把叶子弄出来。” 边说着,往后转的身体把放在休息所最里面,用塑料布盖住的一堆叶子往外扒。 这些叶子都是他们准备在遇到航船时,点燃发信号的‘狼烟’,有不少苔藓以及隔两天就会更新的嫩叶。 韩唐应了声,侧过身子跟着一起把叶子往外扒,老爷子和老太太就把扒出来的树叶抱到休息所前几步外的沙滩上,老太太拿来火把,塞到叶下点燃。 有一缕淡淡的烟升起。 船还在向北侧航行。 叶雅洁放弃继续吹哨,狠狠喘口气看着王真真不甘心地追着航船一起向北。 “叶姐姐,船走了。” “看得到。”叶雅洁叉起腰,不甘地啧了声,倒是没太多失落。 这次的航船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海浪也不平静,今天的风有点大,哨声传递的距离有限,狼烟起的也慢了点,这个距离还不一定看得到,错过也不奇怪。 第164页 就是有点不甘心啊。 那些家伙! 咬咬牙,她拍了下温随云的脑袋,“走吧,回去吃饭。” “叶姐姐,下次,我们还能遇到吗?”温随云扬起脑袋,清澈的眼里不掩袭击。 “废话,有一就有二,这话听过没。听过就不要想多,我们不会没有下次。” 瞥眼愈渐远去的航轮,叶雅洁啐了声“瞎子!”就带着温随云回去休息所。 休息所前的树叶还在烧,老太太正在拍灭它。 航船已经过去,再烧下去也没意义,不如早点灭掉,把还能放到下次再烧的部分给收回来。 当然,不免都有些失落。 “担心什么,又不是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把握住机会就好。” 叶雅洁嘬了口汤,漫不经心的口气仿佛上一次错过航轮时,绝望的人不是她。 老太太附和着也安慰了几句,韩唐却还是情绪低落。 叶雅洁瞥了她眼,眉头一皱,“你在担心什么。” 低落的情绪里掺杂着害怕。 “上一次航轮经过是在第4天晚上,今天是第27天,中间相隔二十几天,下一次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怕……会等不及。” 低下的头轻轻咬着唇。 “预产期在下个月?” 目光不由落向韩唐的肚子,见识有限,看不出几个月,但显然不会早。 “预产期在十月初,可能会提早吧。” 韩唐牵强地笑笑。 前前后后这么折腾,又加上吃的不怎么好,预产期提早也不奇怪。 “都快要生了,你还大老远跑夏威岛?混国籍?”叶雅洁皱了皱眉,双脚微微往边挪了些。 韩唐不知道看到没,呢喃道:“不,只是想躲一阵子麻烦,刚好选到了夏威岛。” 说话的语气里好像混杂了别的情绪,叶雅洁琢磨了会,突然想起韩唐的口气和自己提起亲戚时很像。 挪开的脚又移了回来,一副姐妹好地拍着韩唐肩膀。 “别担心,有温思琪那个女人在,你一定不会有事,实在不行就每天拜拜这小鬼,吸吸欧气,保准平安。” 玩笑似的口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随云挺起小胸膛,一本正经说“一定会把好运分给唐唐阿姨。”惹得韩唐不禁莞尔。 拍拍温随云脑袋,担忧随之而落。 不为其他,只因一个名字。 温思琪……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不由得就松了下来,韩唐抿起了笑。 是啊,还有温思琪在,还有她在。 见韩唐恢复了精神,叶雅洁撇撇嘴,端起碗又嘬口汤。 正巧,王真真回来了,骂咧了句:“一群瞎子聋子!”就喝起老太太重新舀的鱼汤。 插在休息所前的叶子风车呼呼地转,仿佛世界又一次轮回,一切又回到开始的安静。 第82章 海岛第2831天 请严肃一点 哗啦—— 溢出桶的水顺着桶身哗啦啦溅在小溪汨汨流淌的水面,水花将镜般的平静打破。 将桶里的水再倒去一些,江馨然把桶提到岸边,用竹杆穿过提耳。 “走吧。” “嗯。” 回过探寻的视线,温思琪拄着拐和江馨然一起担起水桶,向营地走去。 今天是为赵国明火化的日子,在此之前她们需要先把赵国明身上没有处理完的蛆都给处理掉。 姚亚楠和穆洁不想近一步伤害赵国明的尸体,打算用双手把在赵国明身体上的去给刮下来,扔进桶里,再倒到门外挖的坑里放火给烧了。 蛆会爬动,不管怎么处理,不彻底解决,它们还是会向尸体继续蠕动,没完没了只会浪费时间,索性她们就琢磨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 前两天都是这么处理,就是温度太高,隔离服太过闷热,加上胃难以承受,断断续续处理到今天。 草草吃过早饭,结伴来到木屋前,再次给姚亚楠她们套上隔离的防护衣。 都是些从沙滩捡的塑料袋、塑料薄膜和解拆掉的塑料瓶组合,再把它们用绳子系到身上。 今天的温度有点高,一早就能感觉太阳的蒸腾,这一套穿在身上,没一会儿,就见两人额头冒汗。 “感觉怎样?不舒服的话,我们再换个办法。” “不用麻烦,我们可以坚持。” 向温思琪两人比划了个可以的手势,姚亚楠和穆洁就木屋内走去。 推开门,身影随之没入。 “我们真不一起进去帮忙吗?” 虽说心里并不想再看到那种恶心的画面,但里面的蛆实在是多,即便处理了两天,仍不见减少。 天又这么热,姚亚楠两人这两天又没怎么吃,穿着这么套不散热的隔离服,八成是要中暑,但再多两人的话,时间则会缩短不少,也就减小中暑的可能。 “人多手杂,木屋空间也不大,难免碍手。”温思琪否定了其想法,“再者,亲人的后事自然得其亲人处理,我们这些外人在需要时搭把手便可。” “……也是。”江馨然无以反驳。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先把柴点燃吧。” “好。” 点的柴不是为了烧赵国明,而是给等下要被端出来的蛆们准备个篝火派对。 第一批蛆很快就被送出来了,从个被切了个口的塑料桶里跟倒雪似的嗦嗦地就下了火坑。 第165页 火坑周围也围了圈柴,就为避免蛆四散逃逸,不过还是有不少蛆穿越了火海爬到温思琪二人脚下。 江馨然连忙退步,温思琪面不改色一脚踩上去,还蹍了蹍,看得江馨然眼皮子直跳。 爬出火海的蛆终究是在少数,大部分蛆被倒下火坑时就死在了里边,火坑里没多久就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的浓香。 江馨然嗅了嗅,忍不住直皱眉头。味道太过浓郁,虽说它不是特别难闻,听说还挺有营养,但一想爬满的画面,胃忍不住就有股冲动。 “戴上吧,虽然用处不大,多少能隔绝点味。” 一块破布,两端上下各系着条绳,是她们这几天做的口罩。 “谢谢。” 江馨然没有拒绝,接过口罩就戴到脸上。 气味还是嗅得清楚,不过也确如温思琪所说,多少隔绝了点味,没那么刺激。 不过片刻,又一桶蛆倒进了火坑,姚亚楠头也不回就又一头扎进木屋。 穆洁正把刮下的蛆捧到另一个桶里,蠕动的黄白刺激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刚压下去的恶心又开始翻滚。 吞咽了口唾沫,姚亚楠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走到穆洁身边蹲下,抓住了她伸向赵国明的手。 “我来吧。” 穆洁冲她摇摇头,泪水浸润的双眼,坚定的眸光不见动摇。 “可你不是最喜欢吃吗,再弄下去,你会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所有你喜欢的食物。” “没关系,就当为明叔守孝。” “而且,还有你在。” 言罢,穆洁挣脱了姚亚楠的手,继续把赵国明身上的蛆一把一把捧到桶里。 双手轻轻颤动,有蛆掉在桶外翻身,有蛆顺着手上的塑料袋向上蠕动,无一不在刺激感官的底线。 姚亚楠抿抿嘴,放下手里的桶,抱起新装的营养全家桶就往外去。 时至下午,赵国明身上能见的蛆都处理完毕,只剩无法触碰的部分没法处理,姚亚楠和穆洁只好作罢从屋外搬进担架,合力将赵国明抬上担架,又替他整理了衣服,把断掉的手臂放到身体身边,便抬着离开木屋。 温思琪和江馨然已经在沙滩等待,焚烧的柴、木炭已经堆了部分在焚尸炉里,就等尸体进去。 焚尸炉是在扎好担架后的第二天下午开始建造。 本来是想把尸体也放木屋前焚烧,但四周植被并不稀疏,焚烧的火又不可能小,持续时间也长,万一火星点到哪片枯叶,她们又没及时反应,那么这座岛就危险了。 溪边也一样,燃不得大火,一燃就是牢底坐穿的那种,唯一适合放大火的就只有沙滩。 但是沙滩风大,光靠木柴烧,火温不烧个几天几夜是无法把尸体的肉烧个彻底。 想到这个问题,温思琪想了很久,想出了个建造熔炉的提议。 用溪边的泥土活一个能把温度收聚不会扩散的简易焚尸炉。为避免浪费时间,温思琪还提出,单用泥土围一个。 建造时间虽然少不了个两三天,但这个时间远比露天焚烧要缩短很多,而且燃烧用的柴、木碳还能减少。 江馨然三人欣然同意,并经商量还把焚尸炉建造在沙滩。 一则空气流通,不像木屋臭气熏天不能久留。 二则这里视野开阔,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也有反应的时间,木屋不同,虽然它也有空出的范围,可一到晚上,视野容易陷入盲区。 溪边更不作考虑,空间太小,植物太密。 决定好建造焚尸炉后,她们在第二天一早就先给建造的地方搭个凉棚,避免暴晒,又花半天一夜时间活出了个简易的炉子。 一米来高,长宽各两米余,比担架长一点。圆顶,炉边有个出烟、加柴的洞。 之后,她们用一天时间边烧制木炭边等待晾干,试烧半天,炉子很给面子没有塌掉,不过有几道裂缝,温思琪就用泥土里外缝补了下,就准备投入使用。 将担架推入炉中,再锯掉多出来的部分,温思琪和江馨然拿过一旁准备好的石块加泥土堵上门,再拿过边上燃烧的火堆里的柴,通过预留的洞放入炉内。 大火起苗,烈日高照,海风为之肃穆。 透过炉壁上的洞,看着火焰将身影吞没,姚亚楠和穆洁一齐转过了身,背对而立。 江馨然看了她们眼,便注意着炉内的火。 足足烧了一下午吧,可能是温度还不够旺,尸体上的肉还没有烧完的样子,依然能嗅到一股混杂着怪味的刺鼻的焦味。 太阳西尽,沙滩风起了,焚尸炉外壁不再像下午的时候高,江馨然估摸了下,大概还得一两个小时吧。 “至少得烧到明早。” 温思琪是这么说的,说她们烧的木炭少了,燃烧的温度不足以在短时间里让焚烧后的骨头一敲就碎,需要时间慢慢烧透。 想想也是,就是火葬场的焚尸炉那种条件,也要不少时间才能把尸体烧到易碎。 光靠柴和木炭,还没有汽油、柴油的提温,就算造了个炉子聚温,想要把骨头烧到一敲就碎的地步,没点时间不成。 那么今晚是要熬夜了。 看眼并坐在炉边的二人,江馨然想,还是自己值夜好。 姚亚楠和穆洁的精神都不在状态,这一天除了喝点水补充水分,一点东西都没吃,前两天又只吃个几口,指望她们守夜,还不如指望精神状态更差的温思琪,好歹这个人该吃的不少自己一口,面对紧急情况,一条腿蹦得比两条腿还迅速。 第166页 “你好像在想不好的事情。” 耳畔蓦然传来句声,听得被猜到了心思的心脏冷不丁虚张了下。 “没什么,你多心了。”幽幽瞥去眼身旁,温思琪正吃的勤快,红毛丹一个接一个下肚,不禁皱了眉,“少吃点,小心吃坏肚子。” 张开的嘴一顿,温思琪莞尔笑道:“谢谢关心,我自有分寸。” “江小姐要来个吗,看你晚饭也没怎的吃。” “不了,没什么胃口。” 又是视觉冲击又是嗅觉享受,没吐已经很给面子,哪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想到这,江馨然不由又瞥眼温思琪,面不改色的冷静让她生不起半点不服气,几天前跪在木屋前吐的昏天黑地的模样都因此模糊。 才过短短几天,温思琪就好像适应了面前冲击性的画面,一如既往保持自己的冷静,就是将她视作对手、暗自发誓不再在意她任何事情的江馨然都忍不住再去思考,她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就大心脏? 目光不禁落在温思琪身上某处,傲然挺拔的风姿不可避免引人注目,遂低头看看自己。 稍逊。 江馨然不服气地转开了视线。 一只手伸在了面前。 “不想吃红毛丹就不吃,但这跟棕榈芯还是得吃。” 太阳虽已经落山,但沙滩上的火烧得旺盛,江馨然能清楚看到面前的棕榈芯上烤焦的部分,黑白交错,就像透过壁洞看到的焦色。 胃狠狠抽了下,江馨然撇开了视线。 “我撑得住。” “撑得住是基本要求,在此之上你还需要拉得动弓、躲得过斧头的力气。” “你确定他会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个心眼多条活路。”温思琪望了眼身后,“谁也无法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 江馨然觉得自己又被说服了,她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若放在平时,不吃就不吃吧,营地还有人能代她守夜,但现在不行,要真被温思琪的乌鸦嘴说中了,自己又执意拒绝,哪来力气和对方搏斗。 吃吧。 江馨然接过了棕榈芯,小小咬一口,有点脆脆。 许是味道清淡的缘故,胃没有折腾,倒是相安无事。 还行。 “味道怎样,是不是嘎嘣脆?” 刚要张口再来,耳边的揶揄顿时叫胃口跳崖式下降。 目光幽幽望去。 你看这条小东西别致不? 鸡肉味,嘎嘣脆,营养价值是牛肉的六倍。 好歹是新世纪青年,一些传久了的梗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江馨然哪能听不出温思琪话里的意思。 脑子不受控制浮现一副画面,江馨然黑了脸。 想不到回敬的话,江馨然干巴巴道了句:“食不言。” “我吃完了。” 火光将笑容照耀,阴影于上摇曳,她看到了阴影下曾见过的狡黠。 那是张有些年头的照片,温思琪尚在二八年华,穿着校服。 江馨然是从一个摄影师的网络空间里看到,记得那个摄影师和温思琪曾是同班,那张照片就是在温思琪恶作剧后被拍下。 时光如沙,有些东西不复当年,有些东西不随岁月,只藏在了心底,等待某一天、某一时刻在某个人面前不介意显露,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朋友、可能是爱人、也可以是萍水相逢。 但是,藏起来的东西会藏很久。 昏暗的视野里,她望去一抹温柔。 不知她是否看到,兀自起身。 “去哪?” “大解,江小姐要一起来吗?” 回首的微笑犹是恶劣,刚缓过来的脸色再度沉下,切齿道: “不去!” 第83章 海岛第32天 碎骨 太阳从海的远方升起,天亮了。 江馨然睁开疲惫的眼,抬起手抹了把精神,环顾四周。 没有异常。 蓦然松了口气。 正如温思琪猜想的,那个男人昨晚出现了,很小心地躲在一棵树后,若不是一条蛇突然冒出把他吓了跳,尖叫出声,她们也不会发现,对方就在自己附近。 她往他射去一箭,射中了,却还是被他给跑了。带着她射中的箭,一溜烟消失在黑暗里,就再没回来过。 站起身伸个懒腰,一股晕眩随涌上脑袋,片刻后,身体舒服了。 揉揉两鬓太阳穴,江馨然向焚尸炉看去。 透过洞,江馨然看到火快熄了,只剩点火苗还在摇摆,能看见碳堆里的与众不同。大部分骨头都还在,尤其是头骨,两个眼窟窿就对着她。 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退了半步。 定定神,深吸口气,江馨然双手合十向其拜了拜,便挂上弓,背上竹筒做的箭筒,往海边走去。 温思琪在那里淌水。 不知道都捡了些什么,但看她手里提的塑料瓶,不得不感慨句:歹竹出好笋。 这辈子运气怕八成都在她女儿身上了。 摇摇头,江馨然走上前问候了句早安,便俯下身捧起把水扑在脸上。 有点凉,还是腥咸。 回去沙滩烧起火、架起锅,看着水在锅里冒起烟,江馨然拿起弓、搭上箭,就往昨晚那个男人蹲过的树走去。 绕着树转了圈,确定没有蛇在树上,江馨然才靠近树下,低头在附近搜寻起想知道的痕迹。 第167页 没有找到,四周的沙土没有血迹,看样子昨晚射出去的箭没有给他造成太严重的伤害,顶多就扎层肉吧。 说不上遗憾,倒是有几分担心那道伤会不会激怒对方。 看样子,得再警惕些了。 收敛心思,江馨然便转身回去。 早饭很快就成了,姚亚楠和穆洁还没醒来,两人也没去打搅,就自顾先吃了早餐。 草草吃过早餐,温思琪又去看着火化的炉子,火苗这时更加微弱,只剩点星火和红碳。 用拐杖穿过壁洞拨开碳,温思琪估测了下残骸的硬度,差不多可以熄火等待冷却了。 拨碳的动静似乎是吵到了穆洁,睡眼惺忪就望了过去。 刚要起身,压在肩头的承重又让她坐了回去,小心地移动了下枕在肩头的脑袋,就一动不动看着温思琪过来。 “想自己动手吗?” 温思琪递来了斧头,看得穆洁本就还没清醒的脑袋更是糊涂。 似是看懂了穆洁的疑惑,温思琪笑了笑道:“没有一定的温度是无法把骨头完全烧成灰,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也多是在火化的骨灰冷却后,再把骨头敲碎,才装进骨灰盒。” 这也算是个相当冷门的知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也不会去特意去了解这方面知识,穆洁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我……” 穆洁张张嘴,干涸的喉咙艰难地撕出声犹豫。 要敲吗?用斧头的背面,去把待自己视如亲生的叔叔的遗骨一根根敲成灰。 去敲吗?手起斧落,听着疼爱自己的叔叔的遗骨发出破碎的呻吟。 要去吗? 不!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穆洁低着头迟迟没有回应。 温思琪收回了手,“和亚楠商量下吧,若无法下去手,我可以帮你们把骨灰装好。” 愕然抬头,面前是一张不见畏惧的轻笑。 “可是你……” “我曾见过骨头被敲碎的画面,心里有所准备。” 温思琪笑了笑。 看着面前的笑容,犹豫不决的心不再摇摆,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转身,绕去炉的另一侧,站在炉门前深吸口气,温思琪拿起砍刀刮开堵缝的泥土,将堵上的石块逐一往外撬,一股蒸腾的热浪随之涌来。 将炉门撬开,温思琪又向上一点点敲掉炉壁,让洞口扩大加速冷却时间。 炉里仍有不少碳还散发着红晕。 冷却的时间有点长,从早六点一直等到早九点,温思琪才和江馨然一起继续拆起炉壁。 拆到只剩面相姚亚楠两人的墙壁时,温思琪才停下拆炉,抱上骨灰盒、带上斧头,对着遗骸拜了拜,开敲了。 碎骨的声音并不响,风一吹、浪一打,更是听得不大清晰。 然而,这只是江馨然一个人的感觉,不管是墙壁后在拣骨灰的温思琪,还是隔墙跪着的姚亚楠和穆洁,碎响如萦绕在耳边,风吹不去、浪盖不过,每一下都仿佛能听到压抑的呻吟。 姚亚楠是在温思琪开始敲炉壁的时候醒来,在听穆洁复述的话后,沉默了好久才做下决定,拜托温思琪帮忙碎骨装灰。 花费的时间有点长,足足过去一个小时吧,江馨然才看到温思琪放下斧头,把从塑料薄膜上割下的一部分薄膜用绳子系在罐口。 见状,江馨然赶紧走上前将人扶起。 借助江馨然的搀扶起身,站定好一会儿,温思琪才感觉到双腿恢复的知觉。还有阵阵发麻,甚至张不开腿。 “能站住吗?” “嗯,好多了,谢谢。” 平淡的对话落下,姚亚楠和穆洁的脸就从墙壁后起来,神色急切却半天没说出来话。 “能见的都已经装进陶罐,剩下的多与木灰混杂,恕我无能为力。”温思琪先开了口。 话腔一开,穆洁便定了神接话道:“没关系,已经够了,谢谢。” “谢谢……” 装有骨灰的陶罐终交到姚亚楠二人手中。 温思琪在双腿恢复正常后就解开塑料袋,去了海里,江馨然在把最后的一面炉壁推倒后,看了眼姚亚楠二人也跟着去了。 海水漫过膝盖,再往前就会漫过腰身,江馨然停下步洗了把手,便抬头前望,温思琪还要再前,在双脚站不住的更远处。 她在游泳。 或者说在泡澡,在连衣服一起泡,浮在海水中一动不动。 江馨然没过去,她今天还在经期,下不了水,也不该下去,索性就坐到浮露在水面的一块礁石上。 看看天、看看海、看看温思琪到底什么时候沉下去。 可惜,没能看到。 没多久,温思琪就湿哒哒地回来了,在看到她坐在礁石上时还愣了下,然后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笑着问:“江小姐怎的在这?” “防止意外。”她坦然答道:“不过,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这样么,叫你失望了,实感歉意。” 没人要你抱歉! 看着面前恶劣的笑意,江馨然只觉脑袋有点疼,不禁想,这种人到底是怎么交到朋友的! 想想,想不通;看看,看不真切。从脸颊滑落的水滴闪耀刺眼的光芒,光芒似有瞳孔那么大,轻易就占据了视线,模糊视野。 第168页 江馨然敛了回敬的念头,下去水就往沙滩去,“既然没事,就快回去吧,还要把焚尸炉的残骸收拾掉。” “还有那间木屋。” 随起的话让江馨然有些疑惑,“可是木屋那边不是不好烧吗?会有危险。” 轻轻一笑,温思琪解释道:“我们可以把木屋拆了,把能搬到沙滩烧的木板搬到沙滩,剩下的部分就与余留的苍蛆一起烧毁。” 这方法也不是不行,拆掉部分木板,降低木板的高度,减少为火提供热量的材料,那火势就容易得到控制。 江馨然同意了建议,转身就往岸上淌。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温思琪吁了口气,也迈开回去的步伐。 刚走两步,前头的江馨然突然停下。没有回头,温思琪等了她半天,才听她吞吞吐吐道:“你真没事?” 温思琪下意识沉默。 没有听到声,江馨然回过头,看了眼她。 正是笑起:“无碍。” 笑容仓促,难掩逃避的心思。 江馨然看到了,微微蹙眉,追问:“真没事?可我刚才看你状态很差。” “不过是想起些老旧的记忆,一时有点不在状态罢了,并不影响。” “可……” “江小姐,莫要太过好奇,也切莫对她人私事追根究底,它很可能会让你在将来某个时刻后悔此时……” “会不会后悔不需要温小姐提醒,既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就算错了,我也不会后悔、抱怨现在的决定。” “之所以多嘴,只是不想看到上一秒还在笑的人,下一秒就要为她收尸,每个人都无法笃定自己的极限在哪,你也一样。 我答应过随云会照看好你,既然答应,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我压抑而无动于衷。” 话一断再断,最终结束在江馨然正颜厉色的反驳里。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温思琪默然。 好许,背影走的更远,只剩个轮廓,视野里几乎被沙滩上堆垒的残骸占据。 温思琪抿起唇,流露着回忆的脸上满是痛苦。 那是段不愿再回想的回忆,也是向着黑暗新生的开始。 那是外曾祖被送去殡仪馆火化的时候,她趁母亲关切弟弟的间隙,跟着别人家大人身后又一次摸进了焚尸间。 当时小镇上的火化场建设简陋,进去大门后就能看见一排焚炉,家属就捧着骨灰盒坐在焚炉对面的排椅上等待。 她进去时,有一炉开着,放棺材的炉板上躺着具混着木灰的破碎的人骨。工作人员背对着外公、父亲他们,拿起铁锤。 她记得那个炉子,第一次摸进来时,外曾祖的棺材就被它吞进去。 那天,天就像塌了一样,整整一日磅礴。 第84章 海岛33天 猜测 木浆划动,木筏逆浪飘向大海。 在处理了焚尸炉的残骸,焚烧了木屋的事情后,四人在第二天就启程回去,带上了赵国明的骨灰。 姚亚楠说,想把它带回去,带回到赵国明的妻子身边,到时是魂归大海、还是入土为安,都由他妻子说了算。 老天很给脸色,回去的海面风平浪静,初阳微醺,挥洒一抹明亮的温柔,就像身后撑着篙的女人。 江馨然侧过头,余光瞥眼站立的温思琪。 视野的余角看到了淡淡的清浅,从昨天中午,从浪里回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微笑。 好像之前回首刹那看到的绝望是自己被气昏头脑后的错觉,是阳光太过强烈产生的幻觉。 但眼睛告诉她,看到的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是真实出现在温思琪脸上的情绪,不会错。 是骨灰给予了哪段不堪回忆吗? 思绪不禁好奇,大脑不知不觉开始活跃。 能让温思琪感到绝望、并已是死去的人,这个人对温思琪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从叶雅洁给查的关系网里,温思琪的朋友都还活在这个世界,而且也不像有被当做精神支柱的存在。 不是朋友,那就是亲人。可是,她亲人中个个健在,就连老家的外公、外婆,身子骨也都健朗。 还有谁吗? “江小姐,小心前面的礁石。” 轻语的温润打断了思绪,江馨然慌忙脸上,心虚地赶紧撇回头,故作平静“嗯”了声,便抬起浆避开凸在水面的礁石,心中暗恼:在意这么多做什么。 遂轻吐口气,专心划起浆来。 与此同时,温思琪也收回了目光。 感觉到了,她感觉到江馨然的偷觑,虽说对方侧过的视角是面对穆洁和大海,但直觉告诉温思琪,江馨然在看她,并在想和她有关的事情。 温思琪无法猜到是什么事,但无意外,一定和昨天的事有关。 昨天,江馨然回头了,她应该是看到了,至少看到一点。 不管是不是猜测的那样,温思琪都选择打断。 木筏拐了弯,转向海岛东北。 此时的海岛东北部沙滩,一声声疾呼伴随枝叶摩擦的簌响此起彼伏。 在看不见身影的丛林里,一道灰影倏地窜出灌丛,撞进沙滩一张张开的渔网。像足球飞进了球网,渔网掀起一片白浪。 “收网!” 苍老的急促中气十足,老夫妻神情一肃,抓在渔网左右的双手迅速收合。 一只兔子扑腾着双脚,茫然地坐在网中。 第169页 灰灰胖胖,两腿有劲,够味! 老夫妻一改之前的严肃,笑得菊花满面。 这只兔子是叶雅洁带温随云去看陷阱时发现。 发现之时,这只兔子正好挣脱绳索,噌地一下就攥紧了灌丛,让叶雅洁好一阵惋惜。 但没多久,它又出现了,好死不死,直接撞在了哼着歌在给其它陷阱下料的叶雅洁屁股上。 然后嘛,然后就被摇人了。 王真真、叶雅洁、林建飞,三个人合围把它从丛林赶向沙滩,两位老人再根据动静改变捕捉的位子。 “兔崽子,跑啊,你到是再跑啊!” 磨得锋利的铝片刀抵在兔子脑袋下,叶雅洁洋洋得意提着兔耳朵。 王真真瞥去眼不屑,“呆头呆脑,蠢的要死。” “确实,长得就跟你一样。” 来了。 韩唐听到这句接应,就知道这两人又要开腔。 果不其然,耳边没一会儿就又响起王真真不甘示弱的讽刺。 看看不打算插嘴林建飞、又看看插不上嘴的温随云,两位老人又去挂网了,没人劝阻。 韩唐叹了口气,无奈打了岔,“你们说,这岛上的兔子多吗?” 话题岔的有些牵强,不过很是时候,针尖麦芒各自回鞘,消停了。 转而是对话题的讨论。 这座岛到底有多少兔子。 兔子的繁衍能力不言而喻,即便这座岛的温度、危险程度会使兔子出生量减少,但也不会差哪去,排除死去的部分,剩下的兔子也能呈几何式繁衍,照这种情况,岛上的兔子一定很多。 但是,这座岛植被茂密,如果兔子很多,那么植被不应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说,这座岛有不少天敌在抑制兔子的繁衍。 蛇?老鼠?或者吃掉山羊的那只野兽后代? 如果是后者那就得小心了。 “停停停,说这么多干什么,与其讨论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商量下等下把它怎么吃了。” 相比岛上到底有多少兔子,又有多少天敌,叶雅洁更在乎怎么把这只兔子吃进肚子,以泄心头之恨。 都说人类的本质是歪楼,这话一点也不错,叶雅洁这一打岔,话题又拐了个大弯,除了在和兔子大眼瞪小眼,跟它摸头杀的温随云,连韩唐都开始加入该对这只兔子如何处理的讨论话题。 “炖了。” “要不烤了它?” “天这么热,吃烤的容易上火,还是和上次一样,包个叫花兔吧。” “清蒸吧,再加点棕榈芯佐料。” 四个人讨论的津津有味,嘴角都压不住期待的笑意。 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肉了,这几天的海鲜也收货寒酸,要不是附近棕榈树有不少,别说啃树皮的力了,会不会因此病倒或是发生点意外都不奇怪。 现在好不容易能碰到口肉,谁心里没点激动。 正讨论的欢,老太太的大嗓门突然响起。 “回来了,回来了!” 叶雅洁听不懂是什么,下意识还是回了头。视野的远处,岬角巨大的洞下,一张木筏缓缓飘来。 “妈妈~!” 清脆的稚嫩奔向木筏。 如游蛇一般,木筏穿过礁石堆,渐渐靠近海岸。 叶雅洁一马当先淌进浪里,“馨馨!” 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没有伤、也没瘦,精神看着十足,看样子在岛屿南侧过的很不错,遂放下了心。 和江馨然互道两句平安,叶雅洁才把注意转向其他人。 温思琪还是那个温思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依赖,就像现在靠近的韩唐、温随云。 可也正是这份温润,让部分同龄人感觉到代沟不想接近,叶雅洁就觉得有时候看过来的目光就像大人看孩子,哪被看到哪不自在。 “啧。” 迅速撇开了眼,叶雅洁又看向姚亚楠和穆洁,比起温思琪的轻快,这两人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沉重。 视线不由自主瞥向姚亚楠怀里的陶罐,封着个口。 再看姚亚楠和穆洁小心翼翼的样子,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骨灰了。 不会要放溶洞里吧? 叶雅洁有些不自在地龇了龇牙。 正如想的那样,姚亚楠她们确实是想把骨灰带回溶洞,并向她们征求了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同意了。 老人家虽然怕晦气,但犹是秉持死者为大的理念,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老人家更没意见。 林建飞没有老人家那套晦气的说法,对和骨灰同居的请求没有任何避讳,欣然同意。 韩唐好像有点介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 温思琪和江馨然就不用问了,同意她们把骨灰带回来就表示已经默认想法。 虽然心里有膈应,但江馨然都同意了,叶雅洁自然不说什么。 温随云唯母是从。 倒是王真真第一时间就扭开了头,半天没吭声,也不知道是同样还是反对。 “看什么看,没听过默认啊!” 挺多,但没见过你这样的默认。 叶雅洁刚想反驳去,就被江馨然偷偷拉了把,遂就咽了声,看着姚亚楠和穆洁诚挚感谢。 “谢谢大家。” 骨灰入住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170页 在把木筏推上岸后,除却姚亚楠和穆洁,其他人都去了沙滩的休息所,讲述各自遇到的事情。 营地这边除了温思琪她们离开后的第二天中午路过的货轮,就没有再值得回忆的必要,都是些为吃喝拉撒,连鸡毛蒜皮都说不上的流水。 温思琪她们这边也差不多,大部分时间没有描述的必要,倒是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一是那片竹林。竹子能干些什么,谁都知道,竹椅、竹席、竹床、竹房……以现在到手的工具,做个粗糙的竹制品还是可以的。 是个不错的好消息,老太太甚至表示要做几张竹席,好睡的凉快。 溶洞里不是没有草席,但散热性不比竹子,现在能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要呢? 二则是穆洁看到的黑影,温思琪她们猜测是犬科生物。 “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王真真打断了话。 “不,小洁没有看错,我们后来也在附近发现犬科的脚印。” 江馨然否定了王真真的否定。 在去给水桶弄条担的时候,她和温思琪在竹林附近发现了几个脚印,脚印很像狗,一时无法辨别它是否就是狗,所以就以犬科代替。 “是吃掉山羊的那只后代吧。”林建飞敛眉道,“猎枪、猎弓、木屋,还有山羊、狗……这里以前会不会是个私人猎场?” “一座岛的私人猎场?开什么玩笑。” “谁说岛屿不能成猎场的,只有你这种没钱的穷人才会觉得是玩笑。” 嘲讽会缺席,但绝不会迟到,王真真的话刚落,叶雅洁的鄙夷就来了。 昂起下巴,居高乜视,“像这种荒岛,在国外被人买下当做私人领地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就算不是私人猎场,也可能是个公共猎场。” “猎物死绝或是其他原因,导致猎手离开岛屿,留下已经没有用处的猎犬自己生存、繁衍存活至今。” “嘛,这是一种可能,也不排除他们的猎物没有完全狩猎完就离开的可能。” “你的意思,还可能是狼?” 休息所霎时安静,韩唐的猜测让她们沉默。 相较于猎狗,狼的存在对她们而言更令她们生畏。 片刻的沉默后,温思琪开口打破,“且不管它是狗是狼,在自然环境下繁衍几代,它们对我们而言都具有不小威胁,都不可掉以轻心。” 确实,就连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狗都有袭击人的危险,遑论是弱肉强食的自然环境,是狼是狗不都一样? 比起担心它是什么,现在更应该思考另一个问题。 “我们还要去那边吗?” 韩唐看向了温思琪,紧随着,所有注视也都望了来。 温思琪面不改色,笑意如初。 “诸位想去吗?” 第85章 海岛第33天 放不下的责任 夜幕笼罩,众星捧月,海浪轻轻拍打,风静静的走,入了夜的沙滩一片宁静。 坐在沙滩的休息所,向夜空仰望,银河迢迢,繁星乱眼,食指纤长指着一颗又一颗分不清谁是谁的星星。 “那颗叫贪狼星,也叫天枢;那颗是巨门星,也叫天璇,那颗……” 叶雅洁抬头瞅了瞅,翻去个白眼。 什么天枢、天璇,对她而言都是你认识我、我认不出你的的存在。 北斗七星谁不晓得,可是要在一大片星星里找出七颗星星,不易于在芝麻堆里找西瓜籽。 见鬼! 叶雅洁不禁怀疑,温思琪是不是在随便找几个星星糊弄她女儿,以此转移她的注意,不再为都快被消化的兔子伤心。 可能是早上大眼瞪小眼瞪对眼了,温随云对那只兔子很喜欢,说想要养它。 但是,她们都好些日子没碰油腻了,见到这么只肥兔子,哪舍得不吃,老太太手起刀落背着温随云就给宰了。 小家伙伤心了一整天,连汤都没喝,就跟从岛南侧回来的四人一起啃了两棕榈芯。 “之前不是吃的挺欢吗,怎么到这只兔子就舍不得了。” “健忘症?之前不是抓住就宰了,哪来时间给她起喜欢。” 叶雅洁没好气往身边白去眼,随即就收到一记白球。 就像她刚才说的,之前的两只兔子刚被抓住就被抹了个干脆,那时温随云又被她们捂着眼,等她能看到时,都已经下锅了,怎么喜欢?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不排斥吃肉,但不忍杀生,叶雅洁不是没见过,对此见怪不怪,按她的想法,给温随云树立正常人的三观就足够,多余的观念就留给温思琪自己担吧。 偷偷瞥眼还在给温随云排解心情的温思琪,叶雅洁不禁有些担心接下来会不会冒出点不正常的教育来,毕竟有人真的不正常啊! 叶雅洁忧心忡忡。 好在,担心是多余的,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温思琪教育,江馨然过来了。 视野有些昏暗,但仍能看见她手心里托着的东西,一只兔子,是温思琪在下午托韩唐制作的编织品,当时叶雅洁正好听到她俩的嘀咕。 “云云,你看这是什么。” 江馨然蹲到了温随云面前,将手心向她张去。 “小兔子。” 清脆的稚嫩来了劲,随即又下落,像过山车似的一起一伏。 看着心情又低落的温随云,江馨然被起了个措手不及,急忙看向温思琪。 第171页 温思琪从她手里拿过兔子编织放到温随云手心,温声细语道:“你看,小兔子来找你了。” “不是那只小兔子……” “可是有个声音告诉妈妈它是,因为舍不得云云,所以就换了个身体陪伴。” “换了个身体?” “对,换了个身体。”温思琪胡诌道:“它知道之前的身体陪不了云云,所以就在死后,灵魂进入了唐唐阿姨给它做的新身体里。” “你看,这是它的眼睛,像不像之前的小兔子?” 屁!那是碳! 借着火光,好奇凑过来的叶雅洁看到了眼睛部位的黑点。哪是眼睛,分明就是碳活了点松油点上去的。 谁蠢谁信! 不屑暗道了声,叶雅洁刚要正回上身,就听耳边惊奇说:“是小兔子!” “……” 扯扯嘴,叶雅洁木然,耳边的欣喜洋洋。 “馨馨姐姐,你看,小兔子的新身体~” “嗯,很漂亮的新身体,云云喜欢吗。” “喜欢~” “呵呵。” 冷冷低笑了声,叶雅洁就挪着屁股往王真真挤去,惹得王真真也不客气,屁股一抬就撞了过去。 “你干嘛!” “我还要问你干嘛,小孩子都这样,你嫌弃的个什!” “不,我只是不想同流合蠢。” 叶雅洁理直气壮,听得王真真和江馨然忍不住瞥来注视。 嫌弃归嫌弃,奈何人的本质是真香。 在温随云捧着兔子编织转过来后,虽然敷衍,叶雅洁还是说了和江馨然一样的‘赞美’,然后就带着温随云回去溶洞炫耀并感谢。 沙滩就剩温随云和江馨然。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江馨然坐到了叶雅洁刚坐过的地方。 “为什么要骗她。” “你不也选择欺骗?” “不一样,我是个外人,你是她母亲,你的欺骗会让她铭记。” “同样是欺骗,只有轻重,没有亲疏之别。” “不,家人的欺骗对孩子的伤害往往更严重,没有人会去铭记陌生人的欺骗。” 两人各执一词,谁都有谁的理由。江馨然坚持母亲不应该欺骗孩子,温思琪则认为有些谎言可以存在。 争执了好一会,谁也说服不了谁,温思琪索性转移了话题。 “江小姐为何执意认为我不该对随云说谎,即便是善意的谎言。” 江馨然犹豫了下,告诉温思琪,她的母亲和叶雅洁母亲对她们的教育方式,并告诉温思琪,叶雅洁的母亲也不会像她一样在孩子面前故作坚强,一味替孩子遮风挡雨。 “我问过兰姨为什么不和其他母亲一样,在姐姐面前坚强。 她说一味为孩子遮风避雨,只会让她缺乏对竞争的残酷的认知,早点让她见识竞争的残酷,就不会对对手抱有天真。” “雏鸟在学会飞翔之前,鹰妈妈就会先让它见识到死亡的残酷,而不是托着它去飞翔,去见识天空的美。” “你应该告诉她真实,而不是为她建造虚假的美好,总有天她会因为真实里的人戳破这份虚假,在残酷的真实里被嘲笑,那个时候,你还要拉着其他人一起为她建造虚假的围墙吗。” 随着质问,休息所陷入短暂的安静,温思琪没有回应。 江馨然以为她在反省,就转过头看去,对上的却是意料之外的笑容,像大人对孩子天真的想法的莞尔。 顿时,心里的不服气又燃起了劲,不满地看着温思琪。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不,江小姐说的很对,但也不对。” “什么意思?” 温思琪的回答太过两可,像个谜语人一样听得人只想拿把刀指着她鼻子,让她说白话。 但是,她不能,温思琪也还在继续谜语。 “多嘴一句,不知江小姐的母亲是否也是这般做法?” 火光将笑容随问题照来,江馨然轻轻蹙眉,随沉默地转开视线,将下巴抵在膝上。 看样子,江母和她的兰姨并非完全是一类人,不会对孩子谎言,但也不会让孩子过分认知黑暗。 温思琪遂是了然,打趣道:“看来,江小姐还是不懂母亲这个身份的含义。” 那也是因为你! 江馨然没好气瞪了过来。 温思琪视若未见,犹自道:“每个母亲都有自己教育孩子的一套理念、方法,或许有相同、或许不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在为孩子尽力铺设一条她觉得的康庄大道,那条道可能不是孩子所希望的道路,我亦不例外。” “我希望随云能有一个快乐、无忧、健康的童年,所以不断竭尽全力为她建设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我也清楚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非随云自己所希望的人生。” “所以,在她想为自己的人生选择道路时,我不会去阻止,我会尽可能把我所知的经验都告诉她,在她做好决定后,再为她保驾护航,做到作为一个母亲应承担的责任,直到她可以不再需要我的指引。” “从江小姐所讲述的、叶夫人对叶小姐的举止来看,我们的教育方法虽是不同,其目的却是一致,都是为孩子的成长。 不过叶家的环境与温家不同,我们家没有豺狼环伺的皇位需要继承,不需要对孩子拔苗助长,让她认知环境残酷,促其她更早拥有保护自己、并予以反击的能力。” 第172页 “随云只要和其他孩子一样平平凡凡、平平安安长大即可,不需要一夜长大。” 话很长,温思琪说了好半天,江馨然也仔细听了半天,听到最后她有点明白意思,明白兰姨为什么不做坚强,温思琪为什么截然相反。 因为环境不一样。 叶家不止叶雅洁一家,还有她的叔叔伯伯家。 谁不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叶雅洁和她母亲就是拦在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的拦路石,如果叶雅洁一味躲在她母亲身后,迟早有天她会被越过去阴谋玩弄于股掌。 所以,兰姨才让她看到自己的疲惫,看到自己和其他人周旋的不易,让她尽可能成长自己。 温随云就不一样,她的身边没有用心险恶的亲戚,她只需要和其他普通人家庭的孩子一样正常长大就行,会有时间让她慢慢认识现实。 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这一点江馨然还是明白的。 同样,她也在这时明白,为什么叶雅洁总喜欢往江家跑,不是因为自己在那,而是江家的氛围再严肃,它也是家的港湾,叶雅洁可放下警惕,肆意自己。 而叶家恰恰相反,是一个战场,必须强大的战场。 这也是,她为什么更喜欢去叶家的理由。 想明白这些,江馨然便不再逗留,道了句:“该回去了。”兀自起身,转身离开。 “江小姐。”身后的声突然叫住她,“恕我多嘴问一句,您为何如此关心随云,是因为……余情未了?” 豁然回身,昏暗的视野,火光在望来的眼里摇曳,将情绪遮挡,江馨然无法从中看到温思琪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张笑容让她很不爽。 “温小姐,我不介意回答你一次,我跟他的关系,在我知道我是他的利用对象时,就不再有任何瓜葛,我对随云的关心是因为她值得我关心,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孩子,仅而如此。” “还有,下不为例。” 说罢,头也不回。 沙滩顿时就剩温思琪看着火发呆。 好久,风浪里传来了嗤笑。 “放下吗……真好……” 第86章 海岛第38天 再临南侧 决定了,去海岛南侧,去那里生活。 东北侧虽然有天然的庇护所,可这边的资源不比南侧,且离水源路程遥远。 南侧虽然没有能直接入住的庇护所,但他们现在有建房子的工具,完全可以先去做个简易能居住的房子,再慢慢花时间加盖一个更好、更坚固的房子。 岛上别的可能没有,但树不会没有。 当然,将营地转移南侧不代表放弃东北侧的这个溶洞。 叶雅洁她们之前就说过,她们又看到航船了,但在海岛南侧停留的几天,温思琪她们没有看到航船,也就是说,南侧大概率不会有航船经过,所以她们必须要有人值守东北侧。 值守的人选也经商量决定由温思琪、江馨然、王真真和姚亚楠、穆洁五个人,两两一组,每隔两天轮值一次。 温思琪和江馨然、温思琪和王真真、王真真和江馨然,每组两天,每次换组的间隔由姚亚楠和穆洁轮值。 很明显,这对姚亚楠和穆洁不公平,任务显然要比温思琪她们频繁,但提议却是她俩提出来,也执意如此。 温思琪劝不过,和江馨然、王真真对了眼,就同意了建议。 决定好接下来的目标、分配好值守的任务,温思琪她们就又商量了木屋建设小队的人选。 还是四人小队,温思琪、江馨然、王真真外加老爷子这个木工老手。 姚亚楠和穆洁本也想去帮忙,但被温思琪以赵国明为借口,把两人都给留下,换成王真真过去。 确定好人选后,四人本打算当天下午就出发,奈何老天不给脸色,海浪变大了,她们坐不了木筏过去,翻山越岭对老人家来说也颇有些困难。 再者,老爷子还说会下雨。 于是,出发的时间就推迟了三天。下了一整雨天,浪又不平静了一天,直到第四天,风平浪静、晴空万里。 出发了。 将木筏推下海,爬上筏、撑起篙,温思琪回头喊去了声:“阿公,我们该走了。” 老太太还拉着老爷子叮三嘱四,仿佛有说不完的交代,有时老爷子回声大了点,两个人又像吵架似的拔起高音,然后没多久又念念叨叨,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四天。 一听到温思琪喊,老太太赶紧推了推人催促道:“喊你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 那急切的嫌弃,好像被拉着的人是她,而不是丈夫。 “是谁把我拉着没完没了,都说知道了还说个不停。” 老爷子拉着脸,碎碎念念走到木筏边爬上,抬头脸色就是一边,赧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她就这样,习惯了,一年到头没一天消停,孩子出去玩,也要这说说那说说。” 也许是潜移默化吧,老爷子的碎念功夫不逞多让,木筏都划出去一段距离了,也没见停下嘴。 虽是抱怨,也没见多少不耐,更多的就像在回忆,让温思琪三人吃了一嘴陈年狗粮。 听着、附和着,木筏很快穿过了岬角下的洞,消失在海滩上眺望的诸人视野。 老太太伸了伸脖子,悻悻曲下了背。 叶雅洁看了眼她,伸手往温随云背后拍去,在后者疑惑的眼神里,向老人家努去嘴。 第173页 温随云心领神会,蹬着小腿就往老太太身边跑去,拉拉她的手,“阿太,别担心,妈妈一定会照顾好太公的。” 老太太听懂了,脸色一虎,故作嫌弃啐道:“谁担心他过不好,我是担心他给她们添麻烦,老胳膊老腿,万一扭到哪,不是麻烦吗!” 老人家语速很快,说的又多,有些话语无伦次,让听得懂她话,脑筋却无法跟上节奏的小脑袋懵逼了,扭头求助似的看向叶雅洁。 叶雅洁更懵逼了,老太太说的什么,她十个字听懂一个字,能帮个鬼! 随即扭头求助向姚亚楠四人,她们都是南城人,不管是听懂还是安慰,都比她这个外城人、嘴巴还不讨喜的家伙有用。 姚亚楠过去了,她本身就健谈,又是空乘,在平复情绪这方面有一手,还不用林建飞三人张口,老太太就眉开眼笑数落起老爷子的糗事。 顿时,气氛一改,总让人感觉很不对味。 叶雅洁看看姚亚楠,又看看走到韩唐身边冲着她微笑的穆洁,咂了咂嘴。 tui! …… 木筏顺浪飘向了岸,江馨然率先跳下水,从后推着木筏上岸。 和之前一样,木筏被拉上岸围了石头。 椰子树下的庇护所还在,前天的风雨似乎没有把它怎么样,整体完好,覆盖的叶也没被吹走,不过庇护所里进了水,看样子防水性有待加强。 将背篓放下,老爷子就催促着要去找适合搭建庇护所的地方。 温思琪三人商量了下,决定依老爷子的先去寻找合适扎营的地点。 原先木屋搭建的地方不行,腐臭还没完全散掉,苍蝇仍是漫天飞,再者心里也有点疙瘩,肯定得排除。 营地的选择不能离水源太远,但也不能太近,太近容易受蚊虫叮咬,溪水流动的声音也会干扰听觉对其它声音的判断,海滩也是一样,浪声更容易掩盖其它声音。再有,营地的地势要高,至少不能是容易积水,还要通风。 思来想去,温思琪只想到一个地方,竹林。 竹林附近的植被的生长密度没有其他地方紧凑,也多为一些藤生植和灌丛,容易清理。 竹林离溪流不算太远,离沙滩也有距离,海浪声影响小,地势既不处积洼,空气也流通,且竹子在蒸腾时会带走更多的热量,竹林周围的温度相较丛林其他地方相对会低些。 这么一想,似乎没有比竹林更合适的选择了。 “可你们不是说,那只可能是狗的东西就在那附近看到的吗,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王真真的担心不无道理,那道黑影确实是个问题,要刚好建到对方窝附近就麻烦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道理放动物身上最适合不过,它们的领地意识从不比人类差,冒然把营地扎在对方窝附近,还不得你死我活。 所以…… “我们先去确认附近是否存在不可驱赶的危险,若是没有,那地方又适合扎营,就选那吧。岛就这么大,我们不管怎么躲,都躲不掉和它相遇的一天。” 确实,岛虽然不小,但也大不到哪去,她们人又多,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总有天会碰面,与其畏首畏尾,不如干脆点,准备好武器、陷阱,搞事去! 王真真不再反对,四人便重新背上背篓,拿上斧头、铁锹、砍刀、锯子上路了。 竹林靠近海岛西面,在距离溪流和沙滩差不多对等的中间位子,根据通往木屋所在的路口和通往竹林所在的沙滩进口估计,两者之间相距约有两三百米。 进去丛林,劈开条前进的小路,估摸走过一两百米,一片翠绿便映入眼帘。 将箭矢搭上弓,江馨然微弓起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小心走在温思琪身后。 温思琪拿着砍刀走在最前,边拄拐杖,边用看到劈开路。王真真和老爷子并排走后,不时回个头看看身后。 四周只有风拂过树、脚踩过枯叶的窣响,层叠的绿幕里暂时没有发现多余的影子。 一路向前,行过竹林,拄过斜坡,穿过丛林,汨汨水声传入耳中,溪流到了。 “河!”老爷子撒开老腿就跑向溪流,捧起把水就嘬了口,“好水!” 老爷子很开心,笑着说这水的味道就跟他年轻时在山上喝到的泉水一个味。 是不是一个味,温思琪是想不起当初在山里喝到的水味,不过这里的水确实清爽,尤其是在这大热天。 王真真脱了草鞋,坐到块石头上,把脚伸进溪流,露出了享受的舒坦。 见着两人享受的模样,江馨然看了眼温思琪,将见插回背后的箭筒,走上前蹲下,捧起把水往脸上泼去把清凉。 爽快! 很吐口气,江馨然甩甩水站起身,下意识掠过去视线,却被溪对岸明显脚印定住。 “温思琪。” 江馨然第一时间喊了温思琪的名字。 听到有人喊自己,温思琪下意识望去,就见江馨然神色凝重望着溪对岸,刚插回箭筒的箭矢又一次搭上弓。 顺视线望去,溪对岸斜角方向的泥泞里,有几道脚印十分显眼。心倏地一跳,温思琪攥紧砍刀刀柄淌过水。 脚印很清晰,看痕迹好像是今天刚留下,可能是一早,也可能就是刚才。 似乎是很惊慌的样子,脚印有点乱,还能看到一个大屁股墩和一只手印,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第174页 温思琪四下看了看,在离脚印不远外的地上有几个梅花脚印,和有来有回的人脚印不同,它只有一个方向,向着溪对岸的丛林。 可以肯定,梅花脚印是从她们来的方向过来,正好看到在溪边喝水或是打理仪容的那个男人。 人被吓到了,狗也被刺激到了,然后就是一场追逐。 和江馨然说了各自的猜想,相视一眼,温思琪就对王真真和老爷子道明去意,又叮嘱两人“小心。”就和江馨然一起沿溪往上搜寻。 大概在出来的位子六七十步的地方,她们又发现了脚印,至少有两只。 相互凝重地望了眼,温思琪顺着脚印来的方向望去,是顺溪流过来,也就火山脚的方向,巢穴似乎是在那里。 “过去吗?”江馨然看向温思琪,半张的弓松了弦。 温思琪摇摇头,“不了,就两个人过去太危险。” 究竟是狗还是狼,她们还无法确定,即便是狗,作为猎狗的后代,体型、力量、速度也不是她们两个女人能匹敌,而且还不是一只,谁知道巢穴里还有没有它们的同伴在,就这样过去,不是给它们送菜? “再者,既然它们并非居住在竹林,我们也无必要上门拜访,不请自来只会被厌恶。” “它要是上门呢?” 温思琪侧过头仰起,看着江馨然平静的眼睛。 眼睛没有流露心思,温思琪猜不透江馨然这句话的用意,遂抿嘴沉默。 半晌,她紧了紧刀柄,“若相安无事,则各自安好,若不愿共处,我也不会妇人之仁。” 说罢,转身回去王真真二人身边。 看着温思琪毫不犹豫的离开背影,江馨然拧着眉,双唇翕动: “你在害怕。” 第87章 海岛第38天 开始 “嗬~嗬~嗬~” 粗喘的气息在静谧的丛林里急促,慌乱的脚步凌乱无章,就像手中挥舞的斧头,混乱无序,只不断踉跄的往前、往前、再往前。 时而回头的恐惧里,依稀能看见映刻在瞳孔中的两道急速靠近的黑影,如影随形般穷追不舍。 “啊!” 又一次的回头,一条藤蔓绊了他个踉跄,狼狈的扑在地上,眼镜从鼻梁上掉落。 他来不及捡起,急促的脚步更近了。 下意识回身,凶煞身影如魔神天降占据他整个瞳孔,恐惧霎时充斥一双眼睛。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钝芒交错,哀嚎地呻吟伴随闷响落地。 四肢胡乱蹬了两下,它折返回同伴的身边,露出黄白的牙,龇牙咧嘴冲着他低呜,血液从它脸颊、从它右前肢滴落。 “呜……汪!汪汪!汪!” 它的同伴冲男人愤怒地吼了两声,却没在向前,只警惕地弓着身子,似乎是在找攻击的机会。 男人大口喘着气,看着没再攻击自己的两条狗,他攥紧了斧柄,撑着树缓缓站起。 受伤的狗微退了步,看着男人手里的斧头,眼生畏惧。 左手伸向右腿侧,一股钻心痛随之传来,男人低头看了眼痛处,裤子被抓开了几条痕,有碎泥混在伤口,将血液染黑。 男人看着伤处,恐惧不断漫延,紧握的手颤得更加明显,仿佛下一秒斧头就要落下。 猎狗看到了颤抖,从斧锋溅落的血液似刺激到了它们,猎狗一声低吼,猛扑了过去。 男人瞪大了瞳孔,本能一甩身,狼狈滚向一旁。 来不及爬起,猎狗的同伴,那只受伤的猎狗随之扑了过来。 左臂死死抵住。 血液滴溅在脸上,浓重的血腥混着从牙缝里落下的、带着恶臭的腥气的唾液。 男人试图拉开距离,悬殊的力量却让距离越来越靠近,鼻息打在脸上,他甚至能看到猎狗瞳孔里惶恐、肮脏、邋遢、狼狈的自己。 “不,不……” 男人松开了斧头,对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睛胡乱抓着自己头发,口中语无伦次喃喃。 “不能乱……不能乱……会被看不起的……”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不会被笑话的。” “你一点也不卑微……” “总有天会让他们好看!” 似乎是感到满意了,男人突然笑了。 “呵呵……呵呵……” 诡异的笑声落进猎狗耳中,大张的嘴收合了下,抵在男人肩膀上的爪子同时收回。 它退怯了。 正要缩回脖子,男人的手突然掐住它脖子,惊恐的眼神变得凌厉。 “我不能死……我也不要死……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回去。” “你,必须死!你们都得死!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除了我,只有我!” “死!死!” 猎狗呜咽着挣扎,却无法挣脱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的手。 警惕的同伴看到猎狗的挣扎,撒开了四肢向男人嚎叫着纵来。 “滚开!” 陡然抓起的斧头划破空气,从猎狗喉前挥舞过的、钝锈的斧锋切开了猎狗脆弱的喉咙,温热的殷红霎如喷泉般溅射,些许血液飞溅到男人脸上,让那张扭曲的面孔更加狰狞。 一声闷响,猎狗倒地,血液如溪流汨汨淌流,开始被冰冷取代的四肢抽搐似的蹬了两下,仍眨动的眼睛好似流露着难以置信。 第175页 受伤的猎狗看到同伴倒下,挣扎的更激烈了,锋利的指甲在男人身上留下数道抓痕。男人吃痛,掐着猎狗脖子的手却始终不松开。 看着猎狗右前肢的伤口,男人锐利的眼神变了样。 恐惧、歉意、渴望……数种情绪糅杂,糅合成了一副癫狂。 男人突然又咧开了笑,这次的笑容不止诡异更是瘆人。 不只是人,狗也一样,它们的感官比人类更敏锐,对待危险的感知更不是人类迟钝的神经反应所能比拟。 呜咽声随挣扎变得恐惧。 男人无动于衷,右手松开了斧头,一通掐住猎狗的脖子,掐着它缓缓靠近自己。 “嘿嘿……肉……肉……” 仿佛身份的倒转,男人露出了和猎狗刚才一样的动作。 张开的牙没有猎狗的黄,也没有撕碎其他生命的那份锋利,平滑得放在平日毫无威胁力。 可在这时,这份平滑却让猎狗感到死亡临近的恐惧。 它想逃,掐在脖子上的力道却让它无法挣脱,甚至此刻,四肢已经无力挣扎,瞳孔逐渐放大。 “肉!” 男人松开了左手,抓起猎狗垂落的右前肢,张去嘴。 不一会儿,陡然静下的丛林里传来似笑非笑、像哭又像在傻笑的怪声,混着肉被撕扯、咀嚼的悚然。 …… “就这里吧,这边地势不陡,土也结实,空间也宽敞、通风,还有光照。” 老爷子用木棍在一块空地划了个大圈,将附近大半个空间都给划了进去。 温思琪估摸了下,这么大的空间,她们一人躺一个床位,都还有条宽敞的道给温随云和叶雅洁再加个王真真,三个人乱窜。 琢磨了下,温思琪道:“阿公,我们还是先建个范围小点的庇护所吧,建这么大,消耗的时间肯定不短,阿婆她们还等着我们回去。” 老爷子犹豫了。 温思琪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现在更重要的是赶时间建造一个适合他们居住的庇护所,而不是想着怎么做个更好、更舒适的屋子。 可是又舍不得。 老爷子不舍地看着划出来的范围。 刚要动手重新划量,清悦的声音打断了行动。 “我觉得不用改小,就建这个范围,简单点造就好,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改建就是。” 江馨然反对了,看了眼温思琪继续说道:“既然要赶时间,庇护所能遮风挡雨、足够结实就可以,大小对我们而言不是时间问题,是选取的木材是否合适搭建。” “而且,搭建的木头也不需要太高太大,只要长度合适就可以。” 有理,有理。 老爷子连连点头,王真真抱着手不发话,温思琪没有急着反驳,按照江馨然所说的建议思考了好一会儿,感觉提议有可实行的可能,同意了。 老爷子当即兴奋地开始在地上规划大体建造的结构。 听着老爷子跃跃的讲解,江馨然偷偷觑眼听讲的温思琪,勾了勾嘴角,又作平静地听着。 王真真瞥到了眼,白眼一翻,就蹲了下来托着下巴听老爷子侃侃而谈。 庇护所要建成什么样,昨天老爷子就在沙滩画过草图,也详细说过。不过在实地勘察后,老爷子就把之前的草图全盘推翻。 提高了庇护所的高度,正门右侧外延一个休憩的阳台,左侧正前加伸烧饭做菜的半露式厨房,还有从门口通往阳台和厨房的走廊。 乍一看草图,再听老爷子绘声绘色的描述,就是对庇护所没有多大期待的王真真都不自觉期待看到房子成型的那刻。 当然,她们现在要造的,和老爷子描述的最终模样还差得远。 草草在吃过午饭后,四人就开始行动了。 首先是支撑屋子的承柱,必须要结实、稳固,所用木头肯定不能两只手一合就捏住,至少得再多一只手。 岛屿上别的没有,就树多,从高到低、从粗到细,不管是做柱、做梁还是做壁,都能在这找到材料。 王真真和江馨然就拿着斧头、锯子去砍树,温思琪就在附近扯些藤蔓做扎系的绳子,老爷子用铁锹、木棍在规划好的地上挖放柱子的坑洞。 整整一个下午,伐木声、刨土声、拉扯的窣响不绝,在静谧空旷的丛林越传越远,穿过丛林、越过溪流向更远飘去,飘进跌撞的耳中。 行尸走肉般的步伐陡然一顿,听着陌生的声音,暗淡的眸子茫然抬起。 四下环顾,他猛地一个激灵,染血的脸上,脸色瞬间变作狰狞,胡乱挥舞着斧头。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许过来!” 如同疯子一样,凌厉的步伐被挥舞的斧头带进了溪流,摔了个狗啃屎。 溪水洗去凝血、冲去沾染的毛。冰冷的溪水似乎冷却了狂躁的神经,他安静下来了,安静的听着传来的怪声。 溪水汨汨,他跪在水里闭上眼倾听。水声、风声、鸟声,叶的窣响……节奏的、陌生的怪声,垂落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笑了。 落下双肩,微弯起背,坐在水里,他轻轻歪着头,笑着、点着。 突然,怪声停下了,随即传来轰然倒地的巨响,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斧头挡在身前,警惕地望着四周。 声音停了,好久没再起,他犹豫了下,顺着巨响传来的方向小心、缓慢地走去。 第176页 迈过小溪、穿过灌丛,一路向前,只有的自己的脚步声的丛林传来了对话。 “这棵太长了,等下再锯掉一些,锯掉的部分就当个座。” “大概要锯掉多少?” “就先锯这么多吧。” “好的,阿公。” 他躲在一簇灌丛后探出头,视野的前方,有个女人在锯树,一个老头蹲在一棵倒地的树前对另一个女人比划。 女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脸,但那个声音他记得,那个用箭伤了他的人。 抬手摸向左侧锁骨的下边,衣服有个小洞,四周似乎有洗过,但洗的不干净,还有点被染过的印记。 他看着这个小洞,一股熟悉的钻痛随之传来,平静下的眸子漾起抹恼恨,他死死瞪着背对自己的女人。 “各位,喝点水都休息下吧。” 又一个声音传来,背着个编篓,带着笑容一瘸一拐闯入他的视野。 “对对,先喝水,再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再干活。” “阿公给,您也多喝点。” “诶,好好。” 他蹲在灌丛后,看着她们坐在倒地的树干上,边喝边吃边畅谈,好不愉快,好不欢乐……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能笑得出来!就能笑得那么开心! 凭什么我就要像丧家犬一样苟且! 凭什么你们就能过得那么舒适,我却要过得这么狼狈、卑微……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谁!” 轻喝宛如炸雷,落在心头砰地颤抖,愤怒瞬间转作惊惶,他跑了。 像狗一样倏地从窜得老远。 江馨然无奈放下了刚抓起的弓。 王真真攥紧斧柄,斜在身前。 老爷子刚刚抓住铁锹。 温思琪眉心紧锁,锁住一片忧愁虑。 第88章 海岛第42天 鱼,大鱼! 又几天过去了,日子就像这几天的天气,风平浪静。 平淡、寡味,却是舒坦。 一早起来,管它可不可以,用海水先洗把脸,再去看陷阱、查鱼笼,运气好加个餐,运气不好省着吃。 吃过饭,干活了。接水、烧水、蒸馏、煮盐……编织的编织,砍柴的砍柴。到了中午就往休息所钻,蒸着太阳吹着风,边蒸腾边凉快的睡,起来再继续干活。 日复一日。 叶雅洁不干了! 坐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感受屁股下的冰凉,叶雅洁握着根木棍哈欠连天。 现在的太阳还不算烈,又正好没别的事要干,左右无聊就用捡来的木棍、鱼线做了根鱼竿过来看看运气。可都快一个小时了,连个鱼泡泡都没见着。 真就欧皇的心,非酋的命? 叶雅洁有点不甘心,就扭头往休息所看去。 休息所前蒸馏着水,姚亚楠和穆洁在溶洞给林建飞换药,休息所里只有温随云跟着韩唐、老太太在编织草衣、草裤。 草鞋早就一人一双,蓑衣也都完成三件,足以。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韩唐和老太太就开始给她们编草衣、草裤了。 正好,现在的衣服都太短,整天露个肚子铁定着凉,做件能挡个肚子的草衣也好。 昨天有件刚完成,就穿在温随云身上,都是用纤维编织,摸着有点软,看温随云的宝贝样,显然穿着挺舒服。 现在,温随云就穿着草裤给她们搭手。小家伙好像完全继承母亲‘笨手笨脚’的优点,除了力气不大够,手上活还没能难得住她,不像自己‘心灵手巧’,各根手指都有自己的想法,指挥不起来。 “啧。” 啧了声,叶雅洁站起身跳下水,从水里摸了块石头压住鱼竿,就淌着水往岸上去。 “小鬼,走,发挥你血统去!” 二话不多说,叶雅洁就把帽子往人头上一戴,夹着懵神的温随云往礁石去。把人放上礁石,用绳子系在各自的腰上,爬上礁石。 “拿着,今天能不能加餐,就看你运气了。” 把鱼竿往温随云手里一塞,叶雅洁理直气壮拍着瘦小的身板。 “嗯嗯!今天一定掉只好大好大的鱼给大家~” “嗯嗯,所以就靠你了。” 一大一小就坐在礁石上晒起太阳。 韩唐望了眼去,好笑地摇摇头,便放下手中编织,对老太太道句:“阿婆,我想出去走走。” 她连说带比划,老太太听懂了,赶忙放下东西,扶着韩唐起来,“慢点走,走几圈就回来,别走太久,小心累到。” 半方半普边叮嘱边递来根棍子,韩唐接过棍子道了谢,便往休息所外去。 没什么可去,沙滩也就这么大,绕个几圈再看看海,没有惊喜,没有意外,差不多也就回去了。 今天也是一样,站在还浪能打到的极限外,翘首眺望远方,海平线没有多余的点,多余的起伏,依旧是条直线。 握住胸口的项链,韩唐低垂下眼睑。 她知道,也清楚期盼的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可就是无法控制的期待,期待会有奇迹出现,所以尽管一次次失望,也要再去眺望。 今天,还是失望的一天。 韩唐自嘲地笑了下,将项链放回衣内。再度远眺,一只手搭在了肩上,“不要在风口站太旧,小心吹不好。” 回过头,是穆洁,姚亚楠和林建飞也刚好进入视野,看样子是换好药了。 第177页 回过视线,韩唐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等下就回去。” 她说完,就又往海面看去。 穆洁见状,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节哀。” 韩唐回以笑意,“你也是。” 两人继而双双沉默,一个看着海,一个站她身边陪着。 虽然都是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可是不同经历、不同未来让每个人的感受也都不同。 赵国明是穆洁和姚亚楠除父母外最亲近、最喜欢的长辈,她们会为他的死感到悲恸,但不会绝望,她们还有精神上的依赖。 韩唐不一样,在暴风雨过后那份绝望的死寂,穆洁看到了,如果当时没有温思琪拉着,韩唐只怕早就跟她丈夫一起葬身大海。 再从之后的一些对话里可以猜到,韩唐的丈夫对她的唯一性。 感受不同,自然没有感同身受可言,与其多说无用的安慰,不如陪着站一会。 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语言更能安慰一个人。 温思琪是这么说的,在韩唐一而再站在海边眺望海的时候,她跟着一起站过几次后,她们问她为什么不把人带回来,她是这么说的。 后来温思琪不在时,她和姚亚楠也会去陪陪,或者是叶雅洁她们。 站的时间不长,那么大个肚子能站多久。没一会儿,韩唐就动了,转过身道了句:“谢谢。”就在穆洁的搀扶下回去休息所。 休息所里,老太太还在编草衣,姚亚楠在往铁锅加水、往陶罐灌海水,水蒸馏出不少,盐也在第二轮过滤,林建飞蹲在火堆一旁劈柴,用两腿夹着砍下来的木头。 韩唐和他们道了声招呼,在穆洁的搀扶下就要坐下,浪里传来了叶雅洁的急切。 “鱼!有鱼!快来人!” 下意识抬头望去,海面没有凸出来的鱼鳍,想来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听着叶雅洁一惊一乍的激动,姚亚楠无奈摇摇头。 不就是鱼吗,用这么着急做什么。 “大鱼!是魟鱼!快来!” 大鱼?! 姚亚楠瞬即扔下手里的东西,抓起搁在一旁的长矛,往海冲了过去。 林建飞不甘落后,扔下斧头就抓过穆洁递来的矛,一齐冲了上去。 “哪呢?大鱼在哪呢!” “那边!你右前四米左右,哎!不要直走,小心吓跑它,绕一绕,绕一绕!” 叶雅洁指着浅海一处模糊的大概位置,站在礁石指手跳脚。 姚亚楠和林建飞按她的指示从两侧围绕,很快就看到一条奇怪的鱼在他们面前游荡。 有点圆,又不完全圆,有条细长的尾巴,就像扑克牌上的黑桃,不过头没那么尖锐。 淌着水慢慢靠近,鱼好像还没发现他们的靠近,还在游荡。 林建飞举起矛。 “不要急着靠近,小心它尾巴,有毒!” 突然传来的警告立马让林建飞放弃靠近,退了半步。 相比拿下这条鱼,他现在更重视子自己的生命。 姚亚楠也退了步,抓在手里的矛却舍不得放下。 食物又告竭了,沙滩边上的海螺、贝壳都被吃的干净,陷阱也已经好几天没见猎物,连只老鼠都捕不到,渔网里都是些只够塞牙的鱼苗,这还是她和穆洁只吃点素的情况下的艰难。 这两天都是她和穆洁去岩堆那、或是走再远一点地方弄些吃的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条好像全身都是肉的大鱼,就这么放弃,实在有些可惜。 叶雅洁也纠结。 抓嘛,尾巴不好惹,那么细、又长,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到。 魟鱼尾巴上的毒素有多毒,她又没体会过,只是听说有毒罢了。 不抓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肉从眼前游走,实在不甘心。 现在是涨潮,这条鱼应该是随潮水来的,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还有机会。 “有什么办法不……” 叶雅洁揪起眉,两眼死死盯着游荡的魟鱼。 “叶姐姐,渔网。”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声,一根小指头伸在了视野前方。 顺之望去,一张渔网张开在视野右前,穆洁和老太太正在摘网。 “对啊,渔网!”叶雅洁心情瞬涨,连忙喊道:“把它往渔网那边赶,包它!” 姚亚楠听到话,扭头就往身后看去,穆洁和老太太已经摘掉网,正在往这边过来。 “林大哥,我去那边赶,我们一起尽量把它往再浅点的地方赶,这边太深,现在又起浪,阿婆可能会站不住。” “行,你尽管去,这边交给我。” 两人遂分了开。姚亚楠往海更深处淌去,海水很快就漫过她胸口。 林建飞向侧后淌了几步,在海水离伤口还有点距离时停下退步。 双双对视一眼,一齐向魟鱼靠近,长矛从水下缓缓掠过。 或许是潮水的原因,也可能是魟鱼没有感觉到危机,没用多久它就被赶往更浅一点的浅滩。 穆洁和老太太赶紧绕后张开渔网,林建飞和姚亚楠接过渔网一角,四人以扇形拦住它退路。 就快靠近时,穆洁和姚亚楠同时蹲下,小心且慢慢靠近,渔网从魟鱼身下穿过,林建飞和老太太放低下后边的高度,避免渔网提早触碰到魟鱼,把它惊吓走。 差不多可以了。 第178页 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从魟鱼身下绕过的渔网左右缓缓收拢,开始抬起。 “起!” 水花溅落,水光粼粼,阳光下细得看不见丝的网里挣扎着条扁扁的大鱼,细长的尾巴胡乱甩摆,试图以此威胁网住它的人松开网。 可惜只是徒劳,渔网不小,和捡来塑料遮布差不多大,距离一拉,任它怎么摆尾也甩不到人。 不会被刺到,自然就不会有被刺到的担心,四人开开心心把网提到沙滩,鱼在网中挣扎。 “把尾巴切了吧,再找个地方埋了。” 叶雅洁捂着温随云的眼睛蹲在魟鱼前边,看着林建飞手起矛落,一矛头弄死魟鱼,添了句叮嘱。 穆洁拿来了石斧,干脆利落就砍断了尾巴。姚亚楠在沙滩挖了个坑,用矛把尾巴挑进坑里,埋上沙。 老太太翻过鱼身,拿在手里的铝片刀犯了愁。 这鱼该怎么杀? 老人家有些苦恼,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条怪鱼,和平日里见到的鱼区别老大,从哪里下手,一时没了辙。 “有什么好犹豫,还不是皮肉加内脏,哪里好下就下哪。” 听了由姚亚楠二手加工后的话,叶雅洁浑不在乎道。 也是,根本没必要纠结,最需要注意的尾巴已经埋了,剩下就只要注意内脏不割破,把不该流的液体流到肉上污染了肉,处理方式和其他鱼也没什么差别。 听完姚亚楠又一次加工的话,老太太手起刀落,一顿操作行云流水,没花太久,肉就处理好了。 架桶、烧水、上肉,等水沸腾、等肉飘出香味,撒点盐、加点小料,一锅清蒸魟鱼上菜了。 又是一个美味的日子。 第89章 海岛第42天 半成品 “可以吃饭了!” 王真真尖锐的大嗓门在静谧的丛林里飘起。 温思琪将手头的藤绳打上死结,在确定木头稳定后,才爬下梯子,小心拍拍手打去布上粘粘的碎末,往火堆边走去。 五天了,庇护所的底部骨架都已经搭建完毕,就差今天给庇护所上顶梁,大体轮廓就成了,时间不算长,也不短,还算在意料中。 毕竟是三个女人和一个老人,干这种体力活,速度再快也快不出个快进键来,要不是所需的木材附近都有,速度还要再降大半。 第一天下午砍做柱子用的木头、再把它们立到挖好的坑里再务实,弄完这些天也差不多黑了。 第二天上午继续砍稳固庇护所的横木,下午将砍过来的木头抬倒柱子边,两个人稳固两个人扎系,又一天过去。 第三天砍了一天庇护所架底用的木头,以及搭建、稳固墙体所需的木头。 第四天上午则把砍过来的木头横竖交错扎系成底架,再用砍过来的、较细些的木头紧簇排列扎系,逐一铺成可以躺坐的地板。 本是打算用竹子,但竹子数量远不比树木,之后还会有其他地方用到它们,想想就退而求次用木头扎系。 下午,四人一边劈木头,一边把劈成两半的木头扎系到横木上,做庇护所的木墙以及近一步的稳固。 因为所需木头较多,一直到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把到地板铺好的位置的墙体完全架好、稳固。 几天下来,就是自小干着农活长大的王真真都脱了一层皮,何况是衣食无忧的温思琪、掌上明珠的江馨然,第一天下来就起了一层水泡,差点连第二天的活都干不了。 接过王真真递来的碗,温思琪拿起筷子往碗里吹了口气。 午餐是木薯根,是三天前从溪边回来的路上挖的,泡了三天水去毒素,今天总算给下了锅。 挖了不少,四个人一顿分下来,吃饱了不说,还有不少剩余。 吃过午饭,小憩半个钟头,四人又带上帽子开始干活了。 庇护所的长度约有五米,正梁所需的木头肯定不能短于这个长度,而这个长度的木头重量不是一个人能扛得起来。 再者,柱子露在土外的最高度有近三米,也就一层楼高,她们就是能扛也扛不了这个高度,必须借用外力。 老爷子搭了个起重架,再以几根藤蔓穿过竹筒用其当做滑轮,挂在起重架下。 之后再用藤蔓系住木头一头,再利用起重原理把它吊起来,等一头搁上柱子时,再用同样的方式把另一头吊起。 起重架的高度不低,但用的木头不太重,三根才抵做梁的木头一根,王真真和江馨然两个人就能扛动。 立好起重架,给木头系上藤蔓,温思琪爬上梯子,站到固系在柱子边的横木上,扶住撑梁的柱子,往下喊去:“可以开始了。” 江馨然和王真真对了眼,随口号一齐用力。 “一、二、拉!一、二、拉!” 起重架很稳,穿过竹筒的藤蔓也很结实,梁木一头一点点被拉起,老爷子站在下边扶住方向。 梁木到头了。 温思琪把它搁到柱子边,解开藤蔓。 江馨然二人抬着起重架转往另一边,老爷子也带着梯子爬上庇护所另一头的横木上,在梁木起到柱子顶端高度时,和温思琪一起把梁木架到柱子上,再以准备好的藤蔓将它牢系。 将横梁固系完后,温思琪又爬到主梁上,把江馨然和王真真从下升上来的、和主梁差不多粗细但要短些的木头,和老爷子一起分别系到主柱和前柱、后柱上作两侧斜梁。 第179页 屋顶也是用这种木头,横竖交错捆系到两端斜梁和主梁上,之后只要再铺上树叶编系的屋顶就完成了。 本来老爷子还想用屋后的竹子做房顶,就像瓦片一样一正一反,让水不滴进屋内。 想法很好,竹林也有合适的粗竹,砍一些劈两半,就算之后再做零碎的小东西,也不怕让竹林秃头。 但竹子内芯需要令花时间挖掉,这就和她们在保持质量的前提下追求速度的目标相驳,而且她们又在第一天晚上就开始用木条编系树叶做屋顶,现在都快完成。 提议遂被温思琪她们暂留,准备等把其他人都接过来后再用到另一半屋顶上。 对,另一半,为了赶时间,她们对庇护所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足以,所以除庇护所的主体骨架完全搭建,墙体、地板、屋顶,都只建设了一半,剩下一半等都过来后再继续完善。 两两相互合作,日落时分,屋顶的一半总算是给搭建完毕。 站在正门所对的空地上,看着完成大半的庇护所,四人不由心情飞扬,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看到付出辛劳后获得回报更值得喜悦。 没有。 老爷子更是乐得赶海时都开着朵灿烂的菊花。 晚餐并不丰富,四个椰子、两只螃蟹、几个扇贝、一节棕榈芯和中午剩下的木薯根,刚好饱个顿。 吃过晚饭,温思琪解掉手上缠绕的、从沙滩捡来的布,走到浪里把手伸往水里泡。 水泡已经小去,又缠了布以作缓冲,幸运地没有破皮。 再过不久就会成为茧子吧。 抬起双手,水从五指间哗啦啦落下,隐约能看到手心凸起的半透明。 轻轻触碰,有种怪异的舒适,很想要把它戳破,或者把凸起的皮给撕掉。 这样的想法存在不是一天两天,是自小就有,也谁都存在,温随云有时候也会把伤口上的痴撕掉,但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忍不住去揭开伤口,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人们对伤口的二次伤害似乎情有独钟。 思绪不禁想到些容易飙升血压的文字,温思琪忍不住发笑。 捧起把水泼到脸上,晒了一天的海水犹带着些许温暖,仿佛被阳光所照,阴影无处遁形。 温思琪很喜欢这份温暖,遂双膝弯曲面向海水贴近。 “你很累?” 声音突然从后响起,随水声淌来。 累,当然累了,连着几天粗活怎么能不累,这不明知故问嘛。 一起跟来的王真真翻了个白眼。 但是温思琪却笑着说:“不累,不过是突然矫情了而已。” 啥意思? 王真真听得稀里糊涂,看看头也不回的温思琪又看看目不转睛的江馨然,扭头就往边上走去几步,迅速洗把手洗把脸,转身就回去了。 跟谜语人呆在一起,迟早得精神衰弱。 王真真前脚一走,温思琪后脚就转过身来,绽漾的笑容让江馨然直皱眉头。 “有心事就说出来,对海、对天空,什么都行,总比憋着一个人承担好。” “天空……海……” 温思琪喃喃呢语,便沉默了好久,就在江馨然想不明白时,她又抬起头看着天。 天色已经暗下,只剩西面的海天一线仍倔强的挂着最后一抹血色。 江馨然跟着抬起头往上望了眼,有朵淡云飘在上空。一时看不明白意思,她便觑了眼温思琪。 光线已经不再明亮,但仍能在这个距离清楚看到,唇际扬起的淡淡的微笑有一丝依赖,是放下顾虑尽诉的依赖。 看去的眼里悄然浮现抹羡慕。 随即,羡慕在温思琪看来的注视里敛去。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稍许,就听温思琪道:“解决不了的事情,说了可能会更糟。”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不能解决。”江馨然张口便反驳,“一味压在心里,越压越重,就分不出心思去思考。 但你说出来后,心里就会感觉舒服一点,即便只是一点,也有余地去思考解决的办法。” 说完,江馨然就看着温思琪,等待她的回答。 一等就等了半天,温思琪一直没开口,又没有认同的表现,平静得好像她才是在等回答的人,让江馨然始终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 “你说的很对,但并非适合所有人。”温思琪开口了,一开口就否定了江馨然,“你说方法我也曾试过,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试过,但是没有用,越是诉说心越无法平静,越是糟糕。” “我需要的不是倾诉,从来都不是。” 仿佛被海水吞没了般,话随着浪的退去渐渐沉寂,只有风里还徘徊着留下的起伏,在眼前依稀描绘激动的轮廓。 这是江馨然第一次在温思琪脸上看到如此鲜明的情绪波动。 在之前的相处里,不管遇到多么紧张的时刻,哪怕是在得知温随云生病,温思琪的表情也都像个面瘫似的始终保持平静,像刚才这样显而易见的激动,让江馨然甚至有种不现实的荒诞。 不需要倾诉,那么她想要的是什么? 江馨然会转过身,看着温思琪笔挺的背影,不禁思索。 脑海蓦地浮现张微笑,浅浅的、温润如玉,眉眼含着丝柔情,像是看到倾心的谁,温柔、信任、依赖、期待……将一个水乡女子面对爱时的模样描绘得淋漓尽致。 第180页 笑容正是刚才看云朵的时候展露的微笑。 对了,依赖。 江馨然突然想到个可能,温思琪需要的是依赖,是她可以依赖的对象,倾诉不过是依赖的延伸,没有依赖的心安,倾诉就不再是倾诉,是回味心事,是把心事拉出来鞭尸,再塞回心的棺材。 这样的倾诉,确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适得其反。 不知怎的,心弦蓦地一跳,显得激动。 江馨然很快就注意到胸腔里的不平静,蹙了下眉头,便深吸口气敛去激动。 她很清楚这份激动为什么而起,温思琪的渴望恰好触动了一直以来渴望实现的心愿。 但是,成为温思琪的依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馨然又回过身,弯下腰捧起把海水往脸上泼去,直到心绪平静下来,才转身回去营地。 火堆的火烧得旺盛,老爷子在给藤蔓去分枝,王真真打着哈欠一边在给火添柴,一边和温思琪一起把棕榈叶系到一条木上,温思琪则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激动不是她。 江馨然看了她眼,就坐到王真真身边,抱过边上的棕榈叶跟着一起编系。 又一天,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 第90章 海岛第43天 危机 “唔……唔……” 狼吞虎咽的撕扯伴随古怪的低吟回荡在茂密的林中,穿过层层树木隔阻的风将声音拉扯得更加瘆人,连路过的老鼠都慌不择路,落进了陷阱的圈套。 倏然掠过的窣响让撕扯声骤停,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撕扯声传来的方向立即传来惊慌的嘶哑: “谁!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他畏惧的警惕。 好半天,他慢慢拨开灌丛,探出颗神色狼狈却面容整洁的脑袋。 破裂的眼镜后,双眼警惕打量,在看到倒悬在半空挣扎的老鼠时,警惕的眼神变得怪异,似癫狂、又害怕,还咧着笑。 笑容沾着殷红,嘴角流淌着尚未凝固的血迹,裸露的牙齿红黑中带抹白,笑容疯癫且寒瘆的诡异。 他笑着,正要走出灌丛,一道声音从视野之外传来,吓得他连忙又蹲了回去。 “这几天运气真差,连只老鼠都见不到。” 他躲在灌丛后拨开一点空隙,推推眼镜眯起只眼觑去,视野中很快进入三道身影,两大一小三个人。 下意识涌起丝欣喜,他忍不住激动站起。 噌地声,他拿着斧头,咧着带血的笑容,兀然立在三人面前。 温随云被吓得整个人像突然蹿高了一节楞在那,叶雅洁差点抓不住手里的矛,胸腔砰砰激烈,穆洁也是心弦一颤,背脊一直。 猝然相遇,没有欣喜,双方都惊恐地瞪大了眼,他举起斧头立在身前惊恐地看着穆洁。 穆洁心头一沉,赶忙把温随云拉到身后。 “哨子,快。” 催促掩不住急切,被拍了下的温随云,慌忙回过神抓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 尖锐的哨声回荡在偌大的丛林。 一串仓促的步声疾驰来,不是一个,不止一个。 他慌了,慌乱地望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一跨,他转身就跑。 “出什么事了!” “有人受伤了吗。” 他前脚刚跑,后脚姚亚楠和林建飞就到了。 看着三人劫后余生的苍白,姚亚楠连忙抓住穆洁的胳膊追问。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脸色这么难看。” “他过来了。” “谁?” 疑惑刚一脱口,姚亚楠便想起个人来,遂转身看向穆洁看去的方向。 林建飞也想到了个人,姚亚楠她们几次提到的人。 “是你们说过的那个人?” “嗯。” 刚点了点头,温随云的急切就从身后传来,“叶姐姐,你没事吧?” 三人齐齐看去,叶雅洁靠这棵树,脸色比谁都白,像贴了张面膜似的,找不到半点血色,豆大的汗水频频冒落。 “雅洁?!” “快,快躺下来,我去那扇子扇扇风。” 话没完,人就蹿到了树的另一头飞奔。 穆洁扶着叶雅洁慢慢坐下,随即又解开她衣扣、胸扣,边指示她呼吸节奏,边用手做扇给他扇风。 林建飞转过了身,盯着安静的丛木,温随云不敢大声,紧张地揪着小脸蹲在一旁。 姚亚楠很快就带来了两把扇子和一瓶水。 扇风、沾水、安抚,有些闷热的丛林飘来一丝丝清凉,叶雅洁急促的呼吸渐渐缓下,血色再次出现在起皮的唇上。 “我……我没事了……谢……” 姚亚楠连忙打断,“先别多说,再让它安静会。” 叶雅洁点点头,闭上眼缓缓吐口气。 好许,见她情况稳定后,姚亚楠和穆洁对了眼便起身走到林建飞身边,商量了下两人往穆洁刚看的方向小心过去。 视线越过灌丛,用矛拨开一片遮挡的叶,不远外的地上,一条小臂粗的蛇映入眼帘。 走上前拨弄了下蛇身,头已经被砍掉,就掉在一边。身体缺了几口肉,看残留的痕迹,显然是被咬掉。 两人相顾了眼,遂挖了个坑掩埋了尸体。 回到树下,叶雅洁已经恢复不少力气,正喝着温随云伺候的水。 第181页 见到两人回来,她拿开水瓶忙问,“有发现什么不。” “他吃了条蛇。”顿了下,姚亚楠又接上句,“生吃。” 叶雅洁的脸色变得古怪,穆洁不逞多让。 双唇犹豫了半天,叶雅洁终于憋出句:“真的……不能再把他当人看了。” 确实不能,正常人谁会去生吃肉,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生吃肉啊。 这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底线。 连这个底线都没了,这个人就不再是人,即便他恢复点人性,在这座岛上,他随时都可能再失去人性。 很危险,极其危险。 只是没想到他还真跑到她们这些老弱病孕残的面前。 陷阱还要再加强。 “先回去再说吧,在这里闷着也不是事。” 姚亚楠打岔了思绪。 叶雅洁点点头,扣好扣子就在穆洁二人的搀扶下站起身。 回去时,林建飞捎上了那只倒霉的老鼠,叶雅洁跳了跳眼皮没说什么。 现在真不忌口,不忌口。 回去营地,她们就把遇到的事告诉了老太太和韩唐。 “他还会过来吗?”韩唐很担心。 “不确定。” “这种事没法确定,谁知道他会不会饿急了就过来,疯子是没法用常理定论。” 叶雅洁摆摆手,接下了穆洁的话,言语不掩对他的惧恶。 也是,差点没被吓死,哪能喜欢得上,众人也理解。 但有人不能理解。 他躲在休息所后的灌丛后,听着厌恶的不满,面色平静推了推镜框,攥紧斧柄。 之前他跑了,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没有吃的,他饿。 她们这么多人,这里一定有吃的。 跟着她们走的路,他跟了过来,躲在休息所后试图偷点东西,谁想听到了这些话。 不怎么尖锐,却充斥歧视,他缓缓站起身,迈出灌丛。 簌响被盖在浪里,被气愤、担心忧虑混乱的听觉难以捕捉,不满还在喋喋,思绪还在思考办法,没有一个大人注意到声音。 温随云钻出休息所从侧边探出头。 休息所三面遮阳,前高后低向后倾斜,高度足有林建飞腰身,温随云钻出来时没有站起来,恰恰在视野死角。 她看得到站在休息所后的他,他没注意到就在休息所边探出的她。 清澈的瞳孔漾起恐惧,温随云急急忙忙爬回休息所,拉着叶雅洁的胳膊,指着休息所后面轻轻‘啊’叫不敢大声。 “怎么了?” 叶雅洁一时不明白意思,但看温随云的急切,心里也咯噔了下,闭上嘴。 休息所骤然陷入一份紧张的安静。 从这份安静里,她们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林建飞拧起眉头,迅速抬起手对众人比划了下压的手势,并示意韩唐和老太太先爬出一点,自己拿过搁在一旁的矛,退到边半蹲起。 姚亚楠将斧头递给穆洁,穆洁又将矛递给姚亚楠,两人悄悄且迅速退到休息所两侧。 老太太带着韩唐,侧身缓慢爬出休息所些许,叶雅洁也赶紧拉着温随云爬出些许。 过分的安静似乎也让对方察觉不对,脚步声急促了也清晰了,众人无不攥紧双手。 嘭叭! 染血的斧头落进视野,裂碎的木屑与草鞋飘落在身上,叶雅洁一个激灵赶紧拉着温随云爬起出逃。 与此同时,林建飞猛地一个起跃,右脚穿过苫盖的叶踹在一片柔软上。 他被踹了个趔趄,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穆洁趁机和老太太一起扶起韩唐,带着她们退往海边。 姚亚楠和林建飞迅速钻出休息所,一左一右拦在两侧。 他从地上爬起,目光凶狠瞪着叶雅洁。 看到注视,叶雅洁心头一跳。 这样的眼神不是没见过,就在她自己的眼里。那时正是她听到堂姐堂兄在她背后对她的‘亲切’品论时,她在车后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神,和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恨!仇视! 视野里,她看到他缓缓张开嘴,磨砂似的沙哑在风里撕碎。 “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你们这些蛀虫一样的人凭什么能活得那么开心……” “我那么努力的活着、努力向上爬,却还是只能在你们脚下苟且、卑微!还要时刻担心被你们弄去坐牢,毁掉所有努力!”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活下去,活着回去,我没有故意要吃他手,我只想活着……”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手里的斧头胡乱挥舞,就像他口中语无伦次的话,杂乱无章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林建飞和姚亚楠只能跟着他的前进一步步退。 叶雅洁很后悔,后悔不该在背后说人坏话,尤其是在疯子背后说疯子。 你说我是疯子?那好,我疯给你看! “叶姐姐……” “别怕,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瞥眼身边害怕的孩子,叶雅洁不自觉地抓紧了她胳膊。 “死……都得死……你、你、还有你,既然你们不想我好,那你们也别想好过,别想好过!” “打他腿!” 林建飞一声大喝,大步跨前,手中矛杆应声而下,砰地就在他腿骨上敲出声脆响。 第182页 他被绊了个踉跄,没有摔倒,手起斧落就砍断了矛,随手又是一挥,逼退上前的姚亚楠。 “我警告你们哦,不许过来,不然就先把你们杀了。” 他微微歪着头,怪腔怪调,却是一本正经地警告林建飞二人。 随即又转过身,举起斧头,满是憎恶向叶雅洁冲去。 胸腔怦然跳跃,瞳孔微微放大,恐惧随冰冷从四肢蔓延。 “去死啊!” 愤怒惊回了思绪,叶雅洁迅速推开了温随云,同时借力狼狈滚向一侧。 锐利的锋擦过皮肉,撕扯开一道深刻的痕印。 叶雅洁吃痛,倒地不起。 一抹殷红浸染了沙黄。 “叶姐姐!” “去死……啊!” 一泼黄沙从侧突然撒来,老骥蹬腿,又把他踹个屁股向后。 “哦呦、哦呦,吼死,吼死!” 老太太边咋呼,边肾上腺飙升,一手捞起温随云,一手拉起叶雅洁的腿就往穆洁二人那跑。 穆洁赶紧上前接应。 看着老太太一路狂奔,他目眦尽裂,正要爬起,一块石头从孕妇手里扔来。 距离有点远,韩唐手里的石头画了个弧度就在他脚前三米外落地。 没有伤害,侮辱性极强。 一跃而起,他举起斧头就迈开步。 视野边角,一道身影突然拦路,来的太匆忙,他愣了神,片刻之间沙包大的拳头从旁照脸呼来。 砰的声闷响,脚下随之扫来根棍子,一口血夹着两颗牙,随破布一样的身体摔在地上。 他被打蒙了,也冷静了,看着靠近的强壮,哪怕对方就一条胳膊,他畏惧、颤抖地拿起斧头。 “别过来……别别、别过来!” 林建飞停下了步,忍着气血不足带来的晕眩的不适,警惕地看着滴血的斧头。 这把斧头远比他们手里的斧头锋利,还沾了不少血,斧锋都变得漆黑,隐约还能看到点毛。 见到林建飞停下步,他又如法制炮威胁了下姚亚楠,踉跄地爬起身,边退边色厉内荏地威胁,直到靠近丛林,他匆忙钻进。 不一会儿,丛林里时而传出些凄厉地惨叫。 “怪渗人。” 小声嘀咕了声,姚亚楠连忙跑向穆洁等人,林建飞摸着脑勺,缓了口气紧随而去。 叶雅洁已经坐起来,虽然样貌有点狼狈,手臂上的血也狰狞,呼吸也急促了些,但脸色还算正常。 再一看韩唐和老太太,面色都正常,就老太太的气喘的有些厉害。 随后她又看向正被安慰的温随云,小家伙眼泪巴巴,有血从她嘴里流出,看状况,是出大事了。 但实际…… “哈,牙掉了?” 第91章 海岛第43天 事后 “是这颗吧。” 姚亚楠跪在沙滩上,抬起的右手捻着颗带红的牙。 牙不大,才个指甲盖大。姚亚楠曲起手指弹了弹牙板,还挺脆的,难怪一磕碰就掉了。 说巧也不巧,温随云当时磕碰到的地方,正好是她们摆在挖好的SOS求救信号里的石头上。 姚亚楠将掉落的门牙交到温随云手上。 “谢谢楠姐姐。” 稚嫩的清脆,吐字还算清晰,没有漏风。 可惜了。 颇是遗憾暗叹了声,姚亚楠随又爬向几步外的血迹。 血不算多,就一口痰量,但比痰要散,天女散花一样,东一朵西一朵,姚亚楠就在其中一朵雪花里找到了两颗牙,看模样像是后槽牙。 “真惨啊。” 毫不同情的笑随话同起。 姚亚楠笑了会,就站起身用脚拨来些沙子把牙和血都给掩埋。 “走吧,该回去了。” “那这颗牙呢,也要埋掉吗?” 姚亚楠盯着门牙看了会,刚要说点话,身后就传来老太太的话。 “不能埋,不能埋,埋了就长不出新牙了,要往床底下扔。” 很熟悉的话,似乎在很久以前听过。 思绪一转,记忆突然想起了这话熟悉在哪里。 就在小学前的暑假,她跟穆洁去她奶奶家过暑的时候刚好掉了颗牙,老人家当时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下牙要扔屋顶,上牙要扔床底。 不过有些地方好像上牙可以埋土里的样子。 “外地人的做法跟我们哪一样,不能埋。” 她把话说了,然后就得来了老太太虎着脸的否定。 抓抓脑袋,姚亚楠没有反驳她,反正是无伤大雅的信仰,又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反驳啥呢。 “可是,这里没有床。”温随云揪起眉。 “没关系,站高点的地方往下扔不就好了,我们住的溶洞正好可以。” 反正都是往下扔,扔哪不是扔,姚亚楠就想到了她们住的溶洞。 居高、下走,和上牙下长一方向,岂不是正好。 老太太想了想同意了提议,就急急忙忙牵着温随云回去溶洞,照她的说法,扔的越早,长的越快。 姚亚楠无奈耸耸肩,跟了过去。 溶洞里穆洁和韩唐在给叶雅洁清洗伤口、上止血药,林建飞守在下边以防那个人又折返回来。 还没爬上去呢,就听到溶洞里传出来的大口吸气声,伴随着一惊一乍的呼痛,听得姚亚楠都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第183页 看看站在下边绷着脸的林建飞,她笑着打趣句:“疼不。” “疼。”林建飞直白笑道,笑容苍白虚弱。 能不疼吗,胳膊上的伤口虽没大面积恶化,也没恶臭,但也好不到哪去,脓液还是隔三差五会用烫过的刀片划破排一次,神经对疼痛的感知也迟钝了不少。 按这样的情况下去,就算回去,这条胳膊恐怕还要再截掉一点。 姚亚楠看了眼包扎的胳膊,便敛了笑意,对老太太和温随云道了句:“我先上去看看。”就爬上梯子。 伤口好像是处理完了,姚亚楠看到韩唐把一条长布绕到叶雅洁胳膊上。 布的颜色很熟悉,是温随云换下来的衣服,看来最后一件完整的衣服也卒了。 “好了吗?” 姚亚楠扒在洞口问了声去。 韩唐闻声回头,向她点点头,“好了,伤口不是很深,处理的容易。” 听到回应,姚亚楠遂爬上溶洞。 伤口她也看过,拉的有点长,从上臂直接拉到胳膊肘,乍一眼看着瘆人,不过伤口不算深,如果医疗条件好的话,用不了几天就能结痴。 “他娘的,以后再也不在人背后说坏话了,真他娘疼。” 火光里,皱起的五官几乎要揪在一块,看样子这苦吃的够呛。 “长记性了?”姚亚楠打趣了句。 “长了,以后受了气,我再也不憋着,就当面怼她,往死里怼!” “呸!” 孩子气的撒泄叫人忍俊不禁,姚亚楠忍不住笑了会,转而便敛了笑意往洞外喊去:“随云,阿婆,你们上来吧。” 话落,老太太就小心地探上来脑袋,看着叶雅洁一头张牙舞爪的发型,她讪讪笑了笑。 老人家还在为之前拖人家腿的事歉意,虽然叶雅洁通过姚亚楠牌翻译机表示了不在意,并予以了感谢。 “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皮外伤。” 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叶雅洁听懂了一口方言的普通话,满不在乎摆摆手,学着老太太的话调回了句平安。 老人家喜逐颜开爬上溶洞,拉上温随云站到洞口,便让下边的林建飞把梯子拿开。 “要站直、站正,不能歪了,不然牙也会跟着长歪。” “好~” “这是在干嘛?” 两个人的举动虽是简单,却叫叶雅洁和韩唐看的糊涂。 “仪式。” 姚亚楠把事情简略讲述了遍。 叶雅洁抽了抽脸,暗道了句:迷信。就安静地看着一老一少认认真真、端端正正完成去旧迎新的仪式。 没一会儿,短暂的仪式就结束了,温随云随即爬下溶洞。 叶雅洁出来的时候,小家伙正蹲在洞下边,拨着草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把梯子放下。” 没过多久,姚亚楠、穆洁和林建飞就准备去检查被那个人踩过的陷阱,顺便将它们复原。剩下的四人就留在溶洞。 溶洞有两米来高,没有梯子不容易上来,她们躲在里边居高临下,就算对方折返回来,也一时半会拿她们没辙。 将梯子搬入洞内,为避免被触碰到,叶雅洁把梯子又往里藏了些,这才安心坐到火堆边。 刚一坐下,韩唐便开了口,“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之前没有时间问,现在正好没事。 “他突然窜出来,就遇到了。” 叶雅洁龇了龇牙,显然是对之前不怎么美好的相遇留有阴影。 “不过……”随即她又敛了神,皱起眉头,“他刚钻出来的时候还挺激动的,不是见到食物的激动,我可以确定,是见到人的激动。” “但很快他就变得警惕,是不?”韩唐猜测道。 “嗯,好像是看到小洁的时候,他就变了脸色。”叶雅洁记得清楚,他当时就是在看到穆洁后变的脸色。 “这么说,他当时是没有攻击的意向,并且想从你这获得离开的希望。” “别说了,我可不想跟个吃过人肉的家伙相处,指不定哪天没吃的了,他把我也砍了。” 叶雅洁明白韩唐的意思,他不就是以为她们不认识他,想利用她们对他的不了解靠近她们,一起活着离开这里,然后再以一个正常人、无罪者的身份继续在社会中上爬。 但是,知道他做过什么的穆洁的存在打破了他的希望,所以才会变得恐惧、激动,以至于在听到自己在他被后说坏话时,情绪更加崩溃。 不管穆洁她们在不在,叶雅洁也不觉得他做的事能瞒多久,就凭他手里的斧头。 你从哪弄来? 从哪捡的? 能带我们去吗?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以他现在的心理状况,还不得在哪个夜里被剁了。 还好穆洁她们在,还好知道的早,不然真就要死的不明不白。 叶雅洁很庆幸。 …… 溶洞外的丛林里,设下的陷阱好几个都被破坏,从残留挣扎痕迹可以看出,那家伙被折腾的挺惨。 三人收拾了残局,并在附近重新设置陷阱。 毕竟在同样的地方设置同样的陷阱,是个人都不会是个人都不会往里边踩。 “你们看这个,有血在里面。” 在靠近溶洞的一个地陷里,姚亚楠发泄倒插在地陷里的一根尖木上占有血迹。血迹还没干,手指一抹就能抹下的血来。 第184页 “出血量不少,看样子伤的不轻。” “会感染吧,看血染的深度,都穿过肉了。” “如果是脚的话,一定会,要是手的话,感染几率或许会小点。” 林建飞扭头往身后看了眼。在离地陷半米外的套绳陷阱被踩过,这个距离手正好可以按到陷阱,是手受伤也不是不可能。 “他会死吗?” 林建飞回过头,穆洁和姚亚楠都看着陷阱,前者的平静倒是一成不变,后者的不忍都摆在脸上了。 类似的恻隐他也曾有过。 一个挺讨厌的人吧,嘴碎的很。当年练拳击的时候,这个人就总在别人面前说他练拳没出息,不像她儿子学习怎么好,将来会怎么出息,父母为此受过不少气,他也恨过她、厌恶过她。 后来,她得了癌,她那个出息的儿子舍不得花钱,强行给办了出院手续,也没怎么照顾,活活疼死在床上。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什么恨、什么怨,都只剩一句唏嘘,一句感慨。 姚亚楠现在就像他当年听到丧讯时一样。 虽然讨厌,虽然排斥,但对生命的敬畏,是个人都会产生些许恻隐之情。 长吐了口气,林建飞收敛心思道:“别担心,伤口感染没那么快致死人,也许在我们获救后,他还活蹦乱跳。” “好了,先把陷阱弄好吧,再怎么样都得先确保自身安危。” 言罢,林建飞便撑着腿起来,转身去折掩盖陷阱的细枝。 地陷陷阱换不了地,顶多再去挖个坑,但原有的陷阱也不能浪费,踩不到人也能踩到只兔子什么。 林建飞一起身,姚亚楠也敛了心绪,和穆洁相识眼,便跟着林建飞一起过去。 “我来帮忙。” 第92章 海岛第44天 回归 岛屿的南侧。 经过又一天的搭建,庇护所在昨天早上就已经完成预期进度,本打算当天下午就回去溶洞,奈何下午的海浪有点大,木筏不一定能平安回去,索性就又留了半天。 这半天不能不干事,左右没别的事情,就趁着时间有多余,温思琪四人继续把地板铺就,并在中间用泥土活了个四方的地炉。地炉四周添加了高度,避免烧的时候有柴烧到外面。 应是孰能生巧的缘故,编扎地板的速度远远超出预期,当天太阳落山时,整个地板铺就完毕,墙体进度同时也增加一两个百分点,乐得老爷子当即表示今晚要留在这里过夜。 三人没有反驳老爷子的喜悦,就在半成品的庇护所住了一晚上。 躺上铺好的棕榈叶,枕上竹做的枕头,火在地炉里燃烧,火光微醺了神思。 一半屋顶一半星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些日子时刻紧绷的神经在躺下的那刻无影无踪。 舒坦。 “要是没有蚊子,再有个空调就完美了。” 这是一晚上过去后,王真真的木屋之夜的感受,也是温思琪三人无言的认同。 木屋给予了很大的安全感,虽说只是半成品,也让她们睡得很安心,奈何蚊子不友好,温度也有些闷热,还是会时不时突然醒来。 这也是她们入住后需要面对的问题。 蚊子好处理,在砍树的时候,老爷子发现了一个白蚁窝,窝很大,足够她们当蚊香烧上段不短的时间。 就是空调实现不了,对这座岛来说太不现实了,至少现在是。 不过,空调没有,扇子还是能有,到时候编个几把就凉快了。 吃过早饭,收拾下工具,在庇护所四周设几个陷阱,再摘点水果、挖两竹笋,四人就准备回去了。 时间正值平潮,海浪不大,适合出海。 将木筏推下海,爬上木筏,随波渐行渐远。 …… 火堆里的火烧得旺盛,被开膛剖腹的老鼠如一张飞行中的翼装,四肢大开被困在两根木条,林建飞时不时给它来个翻身,淡淡的香味随风飘荡。 “能吃了?” “马上就好,再让它烤一下就能吃了。” 叶雅洁拽着条鱼尾,有些犹豫该吃手里的这条鱼呢,还是就吃快进碗的老鼠。 这座岛上的老鼠肉还是挺不错的,可惜是老鼠,心里的疙瘩哪那么容易去掉。 鱼就不一样,好歹是桌上常菜,长得再丑、再漂亮,开膛剖腹后还不是一个样,见怪不怪。 纠结了会吃哪个,叶雅洁扭头就把鱼扔进一旁的塑料桶里,准备当做午餐。 这个桶是前两天从海上飘来,还盖着盖子,就飘到温随云的钩子前,然后轻易就上钩了。 挂逼! “棕榈芯好了,肚子饿的可以先过来吃。” 另一堆火堆旁,穆洁和老太太合力把架在火堆上的铁桶拿下,姚亚楠拿着双筷子挑开桶盖,一股热气骤然腾升,把来不及收回的手指烫了个正着,烫得她顿时大呼小叫,夸张地甩着手凑到穆洁面前求安慰。 穆洁就二话不说把她被烫到的手指含在嘴里。 有点儿歪腻,腻得叶雅洁头都不想抬,捂着温随云的眼睛看着桶里的棕榈芯。 韩唐却是羡慕地望了眼,神情低落沉默地将碗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欲言又止叹了气默默接过碗,给韩唐舀上块大块的棕榈芯,几次三番叮嘱:“多吃点,多吃点对身体好。” 韩唐道了谢,接过碗敛了心思吹去口气,用勺子舀起勺汤,刚准备尝尝味,视野的边角飘来一个黑点。 第185页 下意识抬头望去,面色一喜,“她们回来了!” “回来了?” “哪呢?” “诶,真回来了,回来了!喂~!” 众人纷纷放下手头的事物,向木筏跑去。 穿过岬角的洞,绕过参差的暗礁,木筏愈来愈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每个人脸上的欣喜。 看着一张张好些天没见的面孔,笑容情不自禁流露在脸上。 江馨然也是,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叶雅洁胳膊上缠绑的布条上的颜色和林建飞伤口上的颜色十分相近,很明显是药草捣碎后沾染。 叶雅洁受伤了? 想到这个可能,手里的木浆加快了划动的频率。 感觉到木筏明显提速,温思琪蹙了下眉,用篙抵住面前的一块暗礁,将木筏绕开。 待木筏安全避开后,她立即拔起篙往后伸去。 啪的声拍在江馨然的木浆上。 “冷静点,她还能向你招手,就表示没有大碍,不要拿别人的安危为你的担心买单。” 平静的神色,不起波澜的语调,仿佛是个没有同理心的冷血的人,过分的冷静让江馨然瞪去不满。 恰好,温思琪转过来视线。四目相对,如夜深邃的瞳孔令心绪不由平静,理智渐回、不满敛去。 “我……抱歉,是我激动了。” 江馨然低下头,看着荡漾的海水,木浆缓缓划过。 木筏缓缓前行,抵岸。 “妈妈~” 小炮弹一头扎进怀里,温思琪扔下篙,双臂环过将怀里的人紧抱。 “有没有想妈妈。” “想~” “妈妈也想你。” 手心轻抚过孩子的脸颊,温思琪拉开距离蹲下身来,眉心随之而起。 小家伙咧着嘴,缺了扇门的嘴能清楚看到里边,傻乎乎的模样颇是叫人忍俊不禁。 温思琪笑不出来,从叶雅洁胳膊上缠绕的布条可以看出,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再一联想这些天都没见到的身影,一个不好的念头很快浮现在脑海。 “牙怎么掉了?” 问的是温随云,目光却是望向过来的叶雅洁。 叶雅洁啐了声,把事情经过简述了遍。 听完简述,温思琪向她微微鞠了躬,“谢谢。” “谢屁,本来就是冲我来的。”叶雅洁毫不客气啐了声。 “你该不会说了他什么坏话吧,像你这种大小姐的鄙视,最容易惹怒一个人。” 台子如约而拆,王真真拆的十分利落。 “还不是他太自卑……”白眼一翻,叶雅洁没怎的反驳。 怎么反?都是实话能反什么?再怎么不顺气也得憋着。 见她不反驳,王真真冷笑了下,就闭了嘴。 温思琪莞尔笑笑,目光瞥了眼神情难看的江馨然,隐约能见愤怒于其眼中浮现。显然,这个护短的女人记仇了。 我姐姐错了,我不会纵容她,但你敢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护短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温思琪摇摇头,转身去把木筏拉上沙滩。 将木筏拉上沙滩,一行人就围着火堆边吃边讨论。 “他是怎么跑这边来的,你们赶他了?” “没有,过去后就一直没见到他,倒是他一听到我们的声音就跑,追都追不上。”江馨然否定了叶雅洁的猜想。 “会不会是那两只狗把他赶过来的?” 王真真突然想起刚过去的当天快中午时,她们听到的狗叫。叫得很响,随即就远去,没多久就没了声。 然后在第二天,她们又听到了狗叫,说不定他就是那时候又遇到了那两条狗,然后被它们追赶,跑过来了这边。 王真真的说法很有可能。但是,第二天听到的叫声和第一天有所不同,江馨然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猜错。 视线悄悄觑眼身旁,微垂的脸在深思。 正觑着,林建飞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在他手里的斧头上看到过一撮毛,挺长的,不像是兔子老鼠的毛,会不会是你们说的,两条狗的毛。” 狗毛…… 有人背脊一凉。 吃过人肉、杀过狗、啃过蛇肉,那么狗肉他一定也吃过,而且还是生吃,越想那个画面,越是颤栗。 姚亚楠连忙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 片刻的沉默,韩唐忡忡道:“他会不会再跑回去?” 担心的视线望向温思琪,试图从她那得到心安。 温思琪第一时间回了她笑意,“别担心,我们人多不怕他一个。” 许是话里的风轻云淡给予了信心,又或许是清浅的微笑给予了心安,韩唐不自觉抓紧衣摆的手松了开来,凝重的气氛随之一轻。 “好了好了,话题到此为止,我们不说他了,来说说庇护所吧,建的怎么样。” 叶雅洁打岔了话,兴致勃勃的样顿时带起了王真真的情绪。 “大体我们都已经建好了,保准你们喜欢。” “大体?”嫌弃如约而至,“这么多天才建个大体,你不会偷懒了吧。” “你才偷懒,建房子有那么容易,就不会被你们这群吸血鬼成天拿着房价压榨!”王真真没好气瞪了眼她。 叶雅洁笑意不改,“那你就是吸血鬼的爪牙,中诚地产的金牌销售,王?真?真小姐~!” 第186页 王真真翻了个白眼,没再理她。 这一打岔,氛围更是轻快,姚亚楠也笑着接去了话,“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明天吗?” “不行,不行,还得再等两天。”老爷子连连摆手。 “为什么?” “天要下雨喽,这海下午就要闹,没个两天不消停。” 老爷子指指天,众人一同望去,天色犹蓝不见浮云,看不出有下雨的迹象,但一往远点的方向看去,就能发现有沉重的结云在往这边飘。 要下雨了。 第93章 海岛第47天 向往光明的黑暗 雨下了两天半,从回来的当天晚上开始一直下到第四天中午,下得还大,使得这两天半里她们连头都不好探出来。 江馨然发现,温思琪好像很喜欢看雨,一到雨天,她就喜欢坐在离洞口最近的干燥地,倚着墙眺望雨幕,一坐就能坐好久。 这两天也不例外。 但是温随云说,温思琪不喜欢雨。 “不喜欢雨,还成天坐在雨最近的地方看雨,这不有病嘛。” 在从温随云嘴里探到小秘密时,叶雅洁是这么嫌弃的,然后小家伙就跟她闹脾气了,一个早上没有理会她。 江馨然没有帮她这个越来越随性的姐姐去劝她的小伙伴,转而看了很久的温思琪。 剪掉的头发又长了些,似乎是不生油的发质,已经三天没洗的头发仍是轻扬,风一吹就容易露出被遮掩的修长脖颈、心不在焉的侧脸。 也正是如此,江馨然才确定温思琪并非是喜欢看雨,倒像是在透过雨看别的东西。 比如,回忆。 江馨然没有去打扰,也这样侧着头走了半天神,直至姚亚楠提醒雨停了,她们才双双回过神。 拿上工具,温思琪和江馨然等五个身体健康的女人加个林建飞,六人第一时间就去赶海了。 雨停得很及时,正好还是大退潮,潮间带留了不少倒霉蛋,两条肥鱼、几只螃蟹、几个生蚝、一把海藻,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海产,甚至还捡了个压扁的铁桶。 期间风还大,浪也蛮横,突然一个大浪冲过来就会被拍个正着,晃个踉跄是好的了,可一被打倒在地就危险了。 江馨然就因为晃了神差点就被浪给拖走,好在温思琪反应快,及时抓住她脚腕,把人给拉住。 “谢谢。” 心有余悸回过神,脸色霎时苍白,连道谢的短短两字都打着抖,听得温思琪直皱眉。 “去休息吧,你现在的状态,再留在这会很危险。” “嗯,我知道了。” 江馨然没有倔强,转身就往休息所去。 这场雨下的久了点,以至于没有储存足够的食物,营地的食物昨晚就只剩个牙缝了,又全都进了老弱病孕的嘴里,其他人就喝了口汤垫肚。 就一碗水能饱什么,撒泡尿就又饿了,所以才在雨一停就出来赶海。 也正是太饿,身体一弯一直,血压有点跟不上,注意也就散了,才会被浪给打翻。 就这样的状态怎么抵浪的蛮横,倔强只会添麻烦,江馨然才没有拒绝温思琪的建议去休息。 都说风雨过后即见彩虹,这彩虹不一定是真的彩虹,也可以是心上的彩虹,捡了不少吃的,谁心里头不洋溢。 开膛、剖腹、加桶、添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犹豫,不过半个小时,午饭就下肚了。 一口热汤下去,再夹两块肉嚼一嚼,力气上来了,脸色也红润了。 温思琪便收回了觑去的注视,夹起个扇贝,将肉拨到温随云碗里,如法制炮又给韩唐拨去肉。 吃过午饭,一行人就开始收拾东西。 有些物品需要留下,避免过来值守的人缺少生活用品。 一个烧水、做汤的铁桶,这个方便架起,不像铁锅、陶锅需要垫底,而且南侧庇护所那可以自建个灶台,铁桶缺了就缺了,不碍事,再者刚又新捡了个。 有桶,任性。 剩下就再两双筷子、两个碗、一堆接水的瓶子和一个火折子、一个鱼笼,其它的全都带走。 决定好需要带走或是留下的东西后,就等第二天天亮了。 应是太过期待的缘故,这个夜不怎的平静,就是一坐下来,马上就能睡过去的老爷子都睁着眼睡不过去,其他人更是不言而喻。 老太太和韩唐又在编织草衣、草裙打发时间,姚亚楠和穆洁在咬耳朵,王真真抱着她的高跟鞋嘀嘀咕咕,林建飞又拿出他钱包摊开。 温随云坐在温思琪怀里,东一个问西一个问,如同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问题不止,也就温思琪会耐着性子一一解答,不像叶雅洁听着听着就打起哈欠。 有一个哈欠落下,目光瞥着细语温声的温思琪,叶雅洁随扭头就对江馨然嘀咕,“脾气真好,要我,早给骂哭了。” 江馨然听着,嗔乜了眼一副理所当然的好姐姐,“你脾气也该收收了,一点就炸,小心被人利用。” “你当我傻啊,不知道套?真要这么容易利用,现在跟你说话的就是鬼了。”叶雅洁满不在乎翻了个眼。 自己什么脾气她会不知道?那群亲戚会不了解?会不利用?怎么可能!只不过哪些是哑弹,哪些是真弹,大家心里都知道底,抓不住机会罢了。 “就算不被利用,生了孩子后呢,你也臭脾气跟她说话?” 第187页 “不是还有你吗,让她馨姨带着不就好了。”叶雅洁还是吊儿郎当的不把事放心上。 不等江馨然反驳,她就又往温思琪怀里努去嘴,“再不济就把孩子丢给她个做姐姐的。反正不到二□□我是不会生,等生了,她也可以抱着去打酱油了。” “你说是不,小鬼。” “嗯嗯!我会好好带弟弟妹妹的!” 就坐对面呢,近的很,温随云自然听到了话,随即双手高举,开心得不得了。 听到小家伙信誓旦旦的回复,叶雅洁得意地向边上扬去抹笑。 江馨然没看她,反倒望向了温思琪。 温思琪低着头,她们离火又有点远,天上也没月亮,光线无法让她看清温思琪的神色,但直觉告诉她,温思琪并不想温随云跟她们接触过多。 遂道:“那时候她还得上学,你总不能让她离开她妈妈,一个人在国内读书吧。” “那有什么,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节假日再回去住个几天不就行了,这钱我出就是。”叶雅洁理直气壮摆摆手,“再说了,国外的快乐教育不一定就好,重要的是师资力量强大、氛围好。 再有,同样的肤色不会成为另类,也不容易被排斥,你说我说的对不。” “很有道理,等回去后我会好好思考,将好坏一并与她分析,再由她自行决定。”温思琪噙笑道。 清清浅浅好似在敷衍,又感觉是认真听取了建议,模棱两可的言神让叶雅洁忍不住放弃接下话题的念头。 站起身就对温随云勾勾手指,然后带着人凑到王真真身边,一番唇枪舌剑。 一时,洞内的气氛好不热闹。 与之相反,溶洞口却是安静下来,两个能打岔气氛的人一走,剩下两人就各自沉默。 温思琪曲起双腿,支起胳膊托着下巴往外眺望,江馨然看着她。 看了很久,沉默的看着,看得温思琪装不下去视若无睹,无奈回看了她,“江小姐,为何要一直盯着我看?” 话声不大不小,传不到溶洞热闹的气氛里,正好能传到安静的对面。 江馨然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一直看着温思琪,便有些心虚地转开视线,望向沉寂的丛林,故作镇定,“你感觉错了,我没有。” 胸腔里跳的颇是不安,感受着里边心虚的跳动,不禁暗恼:怎么就走神了。 “是么,是我想多了啊。” 温思琪敷衍的信了,便继续托着下巴往远方的海眺望。 可是,被江馨然打岔的心思再不能平静下来,远方被黑暗笼罩的景色这下真是陷入两眼瞎的地步,什么也看不进去,视线不自觉地就往边上掠。 不得不承认,江馨然确实是个美人,单是五官就比她赏心悦目,眉宇间愈发鲜明的经年累月的坚毅,更不是时常会把被人暗骂做作的悲愁摆在脸上的她能相提并论,这样的女孩久看不厌,谁能不喜欢。 温思琪承认,从一开始就她输了,不论家室、性格、还是美貌,她都没有比较的余地。 活在光明里的人啊,你的心也散发着让人向往的光芒,渴望靠近,渴望拥有…… 可是啊……活在阴暗里的人的心也是阴暗,阴暗会吞噬光明,美好会被毁灭。 不可以靠近,不可以拥有,一切都会消失。 笑容悄然轻扬。 注视的目光让江馨然在意,便转过视线,入眼的笑容让心咯噔了下。 匆忙回过头,仿佛是错觉,笑意已然不同,张合的嘴复述着一句话,江馨然看懂了。 ‘你感觉错了,我没有。’ 这不就是她刚才敷衍的借口吗,温思琪刚才都没信,她会信? 别开玩笑了,江馨然才不信,嗔瞪了眼去,便转开视线继续望着静谧的丛林,心思不在。 温思琪也别开了目光,心绪渐行渐远。 面面相对,四目不望,各有心事,相安无声。 过分的安静漫延进了溶洞里面,掺进了热闹的气氛里渐渐冷却。 王真真偷偷探了探脑袋,胳膊肘遂是一撞,“喂,你不会真打算,让你妹的这趟车开歪路吧。” “她爱怎么开就怎么开,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指路。”叶雅洁没好气翻了个眼,压低了声嘀咕道。 “她爸妈绝对会反对,到那时候闹得家宅不宁,你后悔都来不及。” “江家人哪个不是头倔牛,她要执意开下去,谁都说不了,不然哪轮得到你们吃瓜,反正我不掺和。” “你现在就在掺和。”王真真瞪了她眼。 “屁!我要掺和,会跑你这来?”叶雅洁啐道。 “你这不是在给她们留相处的空间吗,这叫不掺和?” “难不成我还要一手大棒一手红线?脑子呢!” “#@#¥%” 两个人嘀咕的欢快,却叫夹在她们中间的温随云听得糊涂,听了半天没听明白,索性就不听了,走到韩唐身边学着两人的小声,问道:“唐唐阿姨,叶姐姐和真真姐姐在说什么?” 韩唐望了眼温思琪和江馨然,笑道:“在讨论你妈妈和你馨馨姐姐会不会在一起的事。” “在一起?” 小家伙顿时瞪大了眼,不待韩唐再开口,扭头就风一样跑到温思琪身边,一屁股坐到她怀里,然后瞪着江馨然。 第188页 江馨然被瞪得茫然。 一脸懵逼,二脸懵逼。 叶雅洁看了半天: “……” 第94章 海岛第48天 新家的第一晚 “东西都般上来了吧。” 翌日,天晴,风和日丽,适合出海。 一行人将收拾好的工具搬上木筏,继而逐一爬上。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可以出发了。”又一番检查,姚亚楠向木筏后的三人比了个手势。 温思琪和林建飞对了眼,犹豫了下又转去另一侧。不巧,对方也正好看来,四目相对,各有一丝尴尬。 温随云昨晚幼稚的举动,毫不意外她们都明白了意思,虽然清楚自己对对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架不住小家伙严以待阵的紧张。弄得温思琪和江馨然在看到对方时,没来由地尴尬。 敛了心思,温思琪试图扬去抹随常的笑,却发现心思怎么都挂不起来。 江馨然也是,该正常的笑还是装作不以为然转开头,为此踌躇不定。 好在,有人的心比较冷静。 “走吧。” “嗯。” 相视不过短短几秒,就在温思琪的打断下结束。 木筏飘向海。 翻上木筏,执起篙,温思琪控着前进的方向。 有些不舍,也是期待,看着沙滩慢慢从视野里消失,回望的视线转而眺望。 穿过岬角、行过山壁、飘过葱郁的林,宛如无际的沙滩映入眼帘,金灿灿的沙如阳光般的鲜艳,海浪闪烁耀眼的白光扑打。 “好大的沙滩,可惜岛屿有点小,再大点的话,再改造改造就是个完美的度假村了。”叶雅洁伸长了脖子眺望,侃侃道。 王真真乜了她眼,小声嘀咕:“万恶的资本。” “这就是命!” “嘁!” 都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只有阶级敌人永远都是敌人,王真真毫不客气啐去了声,扭头就不再理会洋洋得意的阶级大小姐。 气氛因此欢快,连木筏前进的速度都变快了些。 好一会儿,木筏平平稳稳飘向浅滩,逐一翻下水,他们将木筏拉上沙滩。 拴好套系的绳子,拿上带来的工具,在老爷子一马当先的带领下,众人沿着劈开的小路,一路向前。 虫鸣、鸟叫,缓行的窸窣此起彼伏传入耳中,海岛南侧生命似乎比东北侧活跃得多。 有一丝惬意,饶是此刻空气闷热,因期待而雀跃的内心依然充斥活力。 在这份活力的驱使下,哪怕是挺着大肚子的韩唐、老腿巍巍的老太太,也轻易就跟上队伍。 很快,她们看到了葱郁影倬间不同的色彩,极其粗糙的视觉感,谈不上一点美,写实派都比它要有感官上的冲击力,就像人群中不配第二眼的路人甲,看了后连提起的欲望都没有。 “你们花一个星期,就做出这么糙的玩意?一点视觉上的冲击力都没,卖都卖不出去。” 如同甲方对乙方成品的点评,不管什么方面,他能都给你挑出个毛病,叶雅洁现在就是这种要给她脖子来条绳的甲方。 提着个桶的王真真恨不得现在就把桶套她头上,然后照着脑袋狠狠踹过去。 “闭嘴吧你,有本事你给我用一星期搭出个别墅来!” “没本事。” 就是这样干脆、直白的回答让王真真没能下去手。 太资本了,资本得明明白白,让她个无产阶级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指指点点,叶雅洁就先上去了屋。 屋子的台阶还没搭好,就用了几块大的、面平的石头随意堆垒个能上去的高度。 屋门也没弄上,坦坦荡荡就开着门。 门后和离开时的样子无差,不少一根木,看样子木屋是经受住风雨的考验。 温思琪放下东西,环顾眼屋内四周,没有多余的痕迹留下,就拿上砍刀转头离开木屋。 江馨然看到她出去,匆匆放下东西也跟着一块离开。 没去哪,就看了下四周的陷阱,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很显然她们离开的两天里没有邻居上门照面。 相向而望,一笑一默然,便又回去。 回到木屋,东西都已经放下,人也开始分工了。 剩下一半的墙要继续上,屋顶也要重上,走廊也要搭建,还有行走的阶梯,要忙活的很多。 离开的时候,温思琪她们就在木屋里留下不少搭墙用的木头,只要把它们劈成两半就行,温思琪和林建飞就接了这个活。 照林建飞的说法,用两条腿固定住,让斧头卡进木头就能劈了,一只手也不碍事。 没人反驳,活就让林建飞也接去了。 姚亚楠和穆洁、江馨然则去锯竹子,准备给屋顶补个窟窿,翻个新。 王真真则和叶雅洁、温随云去摘铺床及编织草席的叶。 溶洞里的草席没有被带过来,屋内的木头又没削皮,直接躺上,谁睡得安稳。 老爷子和老太太以及韩唐给劈好的木头扎系成墙。 分完工,一行人便各自去干活了。 从上午十点开始,到日落时分,除却中午生活吃饭的一个小时,剩下时间全在忙碌。 忙碌的结果就是墙的下半部分都扎系完毕,上半部分也只剩朝竹林的一面还有半。 竹子也锯来了不少,粗细相间,明天就可以开始劈半、挖心,就可以准备铺就了。 第189页 地板上也铺上了棕榈叶等树叶,老爷子又劈了几个竹枕,躺在上边,虽然硬了些,不过没有溶洞凹凸不平的硌人,整一个:舒坦。 吃过晚饭,在地炉烧上火,火光将昏暗的视野照亮,韩唐揉揉眼,左右无事拿过一旁的棕榈叶开始编织。 老爷子夹了块木炭放到带来的陶罐里,再把捣碎的白蚁窝撒些在上边充作蚊香。 因为不确定白蚁窝燃烧的烟是否对孕妇有伤害,老爷子就把陶罐放到门边的窗下。 入夜的荒岛没有娱乐节目,围着地炉聊聊天、打打屁,畅想下之后的日子,聊到精神有些困了、安静了,就是睡的时候。 温随云永远都是第一批睡着的人之一,和一般一到晚上就精力十足的孩子不同,她总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就开始睡眼惺忪,就是再不想睡,也会坐在温思琪怀里点着脑袋。 今天也不例外,靠在温思琪怀里,点着点着就睡过去了。 “猪。” 叶雅洁小声嘀咕了声,就扭头看向其他人。 王真真躺在地板上,拿着块树皮边扇风边哈欠连天,韩唐背对她已经眯过去,姚亚楠和穆洁一个支着脑袋一个躺着,面对面不知道说着什么,可能在相互歪腻地看着吧。 老太太早已经打起呼噜,不算响,勉勉强强听到声。 老爷子刚躺下,这会儿还没睡过去,不过照他平时的速度,想必用不了多久就睡死过去。 林建飞离得有些远,不清楚是不是已经睡了,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已婚男和未婚女大半夜有什么好聊的,又不当三。 百无聊赖回过头,江馨然也睡了。 都睡了,现在就剩个温思琪还醒着,叶雅洁看了看,想也不想就躺下来闭上眼。 和温思琪聊天,还不如睡觉。 打着这样的想法,在不怎么凉快的温度里,叶雅洁翻来覆去,翻了好久终于昏沉过去。 在她安静下的半晌后,温思琪爬起身,坐到围炉边。 该守夜了。 守夜的时间过得漫长,没有人说话、没有书籍打发思绪,哪怕手中笨拙地编织着,思绪也不住涣散、回忆。 就像以往只有自己的夜一样,回忆会痛苦的快乐、回忆会更痛苦的痛苦,无法抑制,无法阻止。 温思琪不得已放下拙劣的编织,走出木屋站在屋前的空地仰望。 木屋四周的空间已被开阔,一抬头就能看见繁星漫天的夜空。 今天是新月,没有月亮的夜空繁星如旧璀璨,一如记忆中的夜晚,一样的夏天,两把椅子,抬头便是星光。 坐到门前堆垒的石头上,倚着门框,想要平静的思绪渐行渐远。 【太公,那颗是什么星星。】 【那是织女星,在她对面有一颗叫牛郎星的星星。】 【那……那颗呢?】 【那颗是太婆。】 【太婆?可是外婆说太婆很早就……】 【嗯,她说的没错,太婆很早就死了,但是,人的肉身死去,灵魂就会离开肉身飞到天上变成星星,陪着地上还活着的我们。】 【星星再看不见,就说明地上已经没有再值得它陪伴的人。】 【太公以后就会变成太婆边上的星星。】 【我不要。】 “我想要……” “要什么?” 身后蓦然传来含糊的疑惑,依稀能听到话落后悄悄打响的哈欠。 温思琪遂是回神,就见江馨然站在门后。 也不知是过去多久,微弱的火光在她背后摇曳,昏暗的视野里,温思琪看到了好奇。 “没什么,是你听错了。”温思琪敷衍的回了句,随岔开话题,“江小姐怎的起来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江馨然深深凝视,转而别开了注视,“没有,只是想起来上个厕所。” 顿了顿,她又道:“你怎么坐外面来了,晚上蚊子多、还毒,小心感染。” 闻言,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不清浅、不洋溢,如玉温润,煞是赏心悦目。 江馨然晃了神,顿时连睡意都浅了。直到温思琪站起身拿来火把,才恍恍回过神。 “走吧。” “嗯……嗯。” 火光照映在脸上,江馨然不自在地点了头。 除非是雨夜,不论哪个晚上,谁要去厕所,都会由一个人陪同,陪同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夜的人。 江馨然也陪过人几次,被人陪过,唯独没有被温思琪陪过。 一时间,不知名的滋味在心里头冒泡。 总感觉哪里不自在。 怀着复杂的滋味,江馨然跟着温思琪来到了木屋左侧十多米外的一个坑前。 坑是建造木屋的时候,老爷子在吃过晚饭后抽空挖的,用了几根木头围搭成踏脚的板。 江馨然在这上过几次,除了时间一长,气味有点不好闻,倒没别的不适。 唯独这次,江馨然突然感觉到一丝羞耻。 温思琪在背后一米外站着,虽然知道她不会转身,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背对,但就是…… 犹犹豫豫脱下裤子,江馨然下意识又往后望去眼,见还是笔挺的背,紧张有一丝丝放松,一股泄洪的冲动随之而来。忍着一泄千里的痛快,缓缓开闸。 羞涩、赧然、别扭、急切却又小心,抱着曾有过的相似的心态,江馨然终于解决完了小解,拿起手里两叶子匆匆擦拭,一把提起裤子。 第190页 “好了?” “嗯……” 回应细弱蚊呐,穿好裤子,江馨然低着头就准备迈步。 “等等。” 还没落地呢,温思琪就叫住了她,“麻烦江小姐帮我看下身后,我也想解个手。” 话声平静如常,听不出异样来,江馨然暗恼地转过身,接过火把,遂又背过身去。 身后很快传来了声,不像她大姑娘上轿小心翼翼,干脆得好像没把她当外人。 水声止,窸窣起,不过瞬息,温思琪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回去吧。” “嗯。” 迈开步,向前去,身后的脚步隔了距离,越走越轻。 江馨然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火光照不明的昏暗里,温思琪低着头,背手踱步。 思绪不由得想: 害羞了? 第95章 海岛第49章 蜂蜜 流水汨汨,摇曳明亮的粼光徜徉在密林深处。 赤脚踏进水中,捧一把清凉泼洒脸上,微风拂过,稍起一丝舒爽,江馨然长长吁了口气,看着脚下流淌的溪水,心下的渴望迫不及待。 悄然抿抿唇,吞咽了口唾沫,江馨然转身回到岸上,拿起两塑料瓶放入水里。 再怎么渴望,也得保证水质没有危险,即使流淌的水不一定就完全干净,上游好像还有猎狗,有没有撒泡尿在里边也不清楚,洗把脸就够了。 将接好的水拧上盖放到背篓,江馨然回头就要招呼回去,却见王真真在给自己搓手、搓脚,温思琪不知道在看什么。 下意识跟着抬头望去,只有一片郁葱的视野里看不到其他,江馨然不禁疑惑: 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又在发呆? 有点想过去问问,昨晚上的尴尬却又让她犹豫,一时有些踌躇。 再看王真真,心无旁鹫,想了想,江馨然自己过去了。 “你在干什么?” 视线随之望去,有一株花,江馨然对此没研究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左看右看,看不出漂亮以外的东西。 皱皱眉,正要再开口,温思琪先说了话。 “有蜜蜂。” “蜜蜂?” 再度望去,花还是花,看不见多余,便向前迈去步。 温思琪突然拉住她,“先别过去,小心被蛰到。” 江馨然看看花,放弃了前进,跟着温思琪一起那着那株花。 看了大概好一会儿吧,王真真两条腿搓完的时候,三两个小点从花束里飞起嗡嗡的振翅声,清晰入耳。 “跟上去吗。” 有蜜蜂,有采蜜,显而易见这座岛上有蜂蜜。 距离上一次吃糖已经是二十来天前的事,剩下的时间吃的都是些含糖分的水果。 现在得知能吃到糖蜜,谁能抑得住激动,至少江馨然觉得自己不行。 “不,先回去拿点东西。” “好。” 江馨然同意了,反正岛就这么大,跑再远能跑哪去,先准备采摘的工具才是重要。 “喂,你们干嘛呢,赶紧回去啊。” 这边刚一商定,搓完澡的王真真就催促回去了。 回到营地,温思琪将发现告诉其他人。意料之中,没有人犹豫,都想着去挖点蜂蜜回来。 随即一合计,就由温思琪、江馨然、姚亚楠和王真真四个人,带上砍刀和铁桶一起去。 披上蓑衣、戴上帽、捎上工具,四人就出发了。 再次来到溪边时,温思琪停下了步,“等等,避免被蜇伤,我们再做个防护。” 不待疑惑,三人就见温思琪挖起把泥抹到胳膊、脸、坦露的小腹以及大腿,彻底把自己整成个泥人。 江馨然有过一次经历,对此没有排斥,毫不犹豫就跟上温思琪的动作,接着把自己活成个泥人。 王真真和姚亚楠就有些下不去手了,前者更是把嫌弃坦荡荡摆在脸上。 “一定要活泥巴吗?” 抓抓手心的泥巴,姚亚楠抗拒地咧咧嘴,翻过手心。 见状,温思琪沉吟片刻,跨过小溪摘来些阔叶和些细藤蔓,“就用这些把暴露的地方系住吧,尽量不要留有被蛰咬的空间。” “这不就行了嘛,还活泥巴做什么。” 王真真顿时就没了抗拒,和姚亚楠一起相互替对方系上叶。 听着她不走心的话,温思琪笑笑不语。 等到姚亚楠二人分别给对方系好,四人继续向前,沿着蜜蜂消失的方向慢慢前行。 “嘘。” 穿行一段路,走在最前的江馨然突然停步,边回头示意噤声,边抬手扩到耳边细听。 “那边。” 不一会儿,便指向个放向。 三人随跟着去,没走多久就听到无数让头皮发麻的振翅。 拨开遮挡的丛叶,视野的右上方,一块足有米多、半米宽的蜂巢挂在棵粗壮的树干下,蜜蜂密密麻麻绕着蜂巢飞舞。 “噫~~真多啊。” 躲在片灌丛后,姚亚楠搓着手臂打了个激灵。 多,实在是多,多到对密集恐惧者十分不友好,尤其是密密麻麻栖息在蜂巢上的蜜蜂,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么大块,不会全带回去吧?会被蜇死的吧。” 王真真探探脑袋,迅速又缩了回来,激动掩退的脸上能见畏惧。 “当然不,我们只想改善下膳食,并非与它们有深仇大恨,取个够段时间消耗的量便可。” 第191页 看眼蜂巢,温思琪便望向了蜂巢下的土地。 树根扎曲,杂草纷多,就是花时间处理掉草,也不适合点烟,太容易引起火灾了。 琢磨了下,温思琪招呼过三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去折些新鲜的枝叶,把它们扎系成火把,以烟短暂驱逐蜜蜂离巢,再趁机割下块蜂巢。” 想法得到一致同意,四人合力,很快扎出两只火把,并用火折子点上烟。 烟很快冒起,温思琪拿过支火把跨出灌丛,又迅速蹲下,一手高举火把一手用带来的树皮向火把扇去风,缓缓前进。 江馨然见状,二话不说就拿过姚亚楠手里的另一支火把,跟着一起跨出。 烟向着蜂巢飘去,霎时无数蜜蜂满天,有向远处飞去,有的仍在在蜂巢附近徘徊,更有向着温思琪两人飞来。 “趁现在。” 闻声,姚亚楠和王真真赶紧跑来,一人蹲下,一人跨到其肩头。 “……你太重了……” “狗屁!我上飞机前才100斤,现在只瘦不胖!” 姚亚楠涨红了脸没能站起来,气得王真真当即下来她肩头,把刀往她怀里一塞,“闪开闪开,不行就我来。” 提提裤腿,王真真蹲了下来。 姚亚楠红着脸扭扭胳膊,深吸口气咧嘴跨上王真真双肩。 “我坐好了~” “……” 长矛死陷土中,抓紧的十指白里透红,王真真瞪直了眼,从心脏漫延的血直冲脸颊。 温思琪叹了口气,拍拍姚亚楠肩示意她下来。 “玩过抬轿子吗?” “抬轿子?啊,是这个吧。” 将刀插进腰间,姚亚楠将左手抓在右腕上,右手空抓了两下。 “就这个。”温思琪欣然道。 树不太高,蜂巢又大,用抬轿子的方法把人抬起来,再伸个胳膊也能够得着。 “不早说!” 王真真撑着矛有气无力站起,白了眼温思琪。 “太久没见过这游戏,一时没能想起。” 温思琪不以为意笑笑,刚一转身,江馨然便把火把递了来。 “你拿着,我来当轿夫。” 话不多说,她就把火把塞到了温思琪手里。 温思琪看到了她转身前瞥下去的目光,正是她的脚。 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式休养,脚腕的肿块已经消下去,走路也不必再一瘸一拐。但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肿块消了不代表就好了。 笑意不知觉扬起,温思琪举起火把靠近蜂巢。 江馨然与姚亚楠手搭手托起王真真。 被刚才这一耽搁,火把上的火焰燃烧了,烟渐渐小下,振翅的嗡响回来了。 “快,烟不多了。” “知道了,别催!” 王真真挥了挥刀试图驱赶绕在胳膊边的蜜蜂,却越赶越多。 再这样干下去,根本没完没了,索性一咬牙,一刀挥在蜂巢上,浓稠的流液随裂口而下。 刀子一点点划过,一大块蜂巢逐渐脱离主体。 温思琪见状,赶紧将火把合到一块,拿起铁桶接住切下的蜂巢。 “把刀也放进去。” 王真真愣了下,随即将刀扔进铁桶。 温思琪将桶放下,驱赶了环绕的几只蜜蜂,迅速盖上盖子。 “赶紧走。” 被烟寻跑的蜜蜂回来了,放下王真真,江馨然迅速拿过温思琪手里的火把,提上人扭头就跑。 群蜂随后,穷追不舍。 穿过丛、跨过石,四人狼狈逃行,慌不择路。 有人脚快有人脚慢,温思琪提着桶跑的慢了些,一下子就被拉了大截。 群蜂已然追上,四面环舞,步伐陡然错乱,绊了一跤,砰地声闷响摔倒在地。 “温思琪!” 江馨然听到了惊呼,连忙举着火把回跑。 离得有些远,江馨然跑过来时,温思琪跪在地上护着铁桶,蜜蜂有在她身边绕着飞舞,有停在她身上,整一人都快跟蜂巢似的。 江馨然见状,赶紧上前一手火把挥舞一手手扇,驱赶蜂群。 好一会儿,蜂群终于散开。 “怎么样,受伤没?” 视线一番打量,浑身都是泥巴的身上暂时看不出是否有红肿。再顺着往下,余光瞥到了脚后的爬着蛆的死尸。 “这……” “先离开这里。” 惊愕刚起就被温思琪压了回去,抓在胳膊上的力道让江馨然无心再去管眼前的尸骸。 迅速敛了心思,江馨然扶起温思琪。 “走。” 搀扶着离开,姚亚楠和王真真也折回来了。 一把夺过温思琪手里的铁桶,王真真催促道:“赶紧走,去河里趴着!” 溪流水高有至小腿肚,算不得深,但足以藏个人。四人一进水,就顺水的方向鼓足气爬下。 蜂群没敢下水,绕着摆在水面的铁桶绕了好一会儿,才接二连三离开。 哗啦—— 水花四溅,四人相继从水中爬起,大口喘着气。 “呼~!忒娘的,憋死我了。” 从水里爬起,王真真摘了护身的树叶,迫不及待就蹲到铁桶前打开桶盖,一只蜜蜂飞了出来。 她没好气甩了甩手,“去去去去去~一边去。” 温思琪好笑地望了眼她,俯下身捧起把水清洗脸上泥垢。 第192页 江馨然淌水过来,“现在去看看不。” “也好。”略微思忖,温思琪同意了,遂对王真真二人道;“亚楠、真真,你们先回木屋,我和江小姐回去一趟。” “有东西掉了吗?”姚亚楠问道。 “不,是看到具动物的尸骸,有点在意。” 姚亚楠与王真真对了眼,遂从桶里拿出砍刀,将上边的蜂蜜用手指抹下,又将它放水里清洗了遍递给温思琪。 “你们自己小心。” “你们也是。” 接过刀,和江馨然相望眼,随转身向记忆里大概的位子走去。 “我们也回去吧。” “哦。” 第96章 海岛第49天 危险与机会 “那边。” 混着泥垢的手指向着个方向指去。 江馨然顺着望去,树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和四周其他树木别无二致,不知道温思琪是哪来自信确定是那边。 被蜜蜂追赶的时候逃的仓促,根本没注意是不是弯了路,四周植被大部分长得又相似,她们一时没找准方向,绕了好半天。 “你确定?” 温思琪抬起头看着她,轻轻一笑,“不确定,不过直觉告诉我是。” 回答极其诚实,诚实得让江馨然不知道该说些怎样的反驳。 既然反驳不了,那就过去吧。 江馨然嗔了眼去,迈步向前。温思琪轻笑着紧,随去。 走到树下,附近没看到尸体,但能嗅到一股腐臭味,不是很浓,也不浅。 “看来,方向是对了。” 江馨然觑了眼身旁,看着揶揄的笑容,默然。 也是,欧皇的妈运气再差总不会差成非酋。 顺着腐臭味沉默向前,没走多久,两人便又看到了之前看到的尸骸。 一共有两具,相隔不远,一具白骨上粘着肉沫,爬的蛆较少,一具只露出少部分白骨,大部分都是密麻的黄白,一看就让人头皮麻烦,把温思琪绊倒的就是后一具尸体。 白骨附近掉有不少毛,毛上能见到没有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尸体身下则是滩被洗刷的血,颜色虽是淡去,但仍能辨别与四周土壤的不同。 “是狗。” 江馨然用矛拨了拨白骨的头骨,头骨和脖子已经断连,被扔在屁股后,有蛆在爬,还能见蛆下隐现的腐肉。 是两头大狗,而且就在近期死亡,很显然就是在河边留下脚印的狗。 当然,也可能是兄弟姐妹。 折下条树枝,温思琪蹲下,戳向另一具尸体,拨掉白骨与腐肉连接的地方的蛆,肉似乎是被切下来,留下的切口很平整。 再一看四周,没有火烧过的残留。 温思琪皱皱眉,捂住口鼻靠近些许,又拨开其他地方的蛆,发现残留的腐肉上有一排牙印,就在脊骨上,好像是磕到骨头、又或许是咬不下来,在肉上留了排深刻的牙印就放弃了。 蓦地,温思琪想到个人。 “是他吃的吧。” 江馨然先开了口,温思琪没有否认,“死期很可能就在我们听到狗叫的那天。” 她们来海岛南侧的当天听到的狗叫很快就消失了,第二天听到的狗叫又和第一天有所不同,显然在第一次听到狗叫后,这两头狗就死了。 温思琪猜测,情况很可能是那人来河边打理仪容时遇到了同样来到河边的这两头狗,狗追上了他,他用斧头先伤一头,再弄死了另一头,后来又被其他的狗追赶到岛屿东北。 “要把它们烧了吗?” 话声打断思绪,温思琪看着两具尸骸琢磨了片刻,“还是就地掩埋吧。” 焚烧太浪费时间,又不需要把它们带回去,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焚烧时散发的气味是否会引来它们同伴也不确定,最好的办法还是土葬。 江馨然同意了建议,遂把矛倒过来在边上挖起坑来。 温思琪见状,便撑着膝盖站起,准备过去帮个忙,谁料一阵晕眩骤然上涌,温思琪晃了个踉跄一屁股坐了回去,脸色霎时苍白,冷汗直冒。 江馨然听到声,一回头就见温思琪坐在地上,双肩起起落落,隐约能听到粗喘的气息,赶忙扔下矛,跨到温思琪身边。 “温思琪?你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温思琪张张嘴,吐露的却是无声的喘息,便垂着头无力摇了摇。 看着她无力的虚弱,江馨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放下背篓从里边拿出瓶水,拧开瓶盖递到温思琪嘴边。 “先喝点水。” 温思琪很可能是这些天吃的少了,导致血压低,又这会又是跑又是到处走,加上蹲的也久,突然起来,就出了事。 虽然水里没有葡萄糖补充养分,至少能让胃舒缓些,不至于跟着闹事。 “谢谢……” 润了水的喉咙终于出了些气力,温思琪道了谢,便在江馨然的搀扶下坐到树下。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江馨然看了眼她,微微蹙眉,沉默地转回身拿起矛继续挖坑。 哚哚的声响混在树叶的窸窣里交杂,隐约能到藏在深处的虫鸣。 温思琪倚着树,看着江馨然忙碌的背,走了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江馨然感觉到不自在,回过头时,温思琪走神的厉害,连她在看她都没反应过来。 第193页 这是在看吧……也不算在看,但就是哪里都不自在,好像她在蹲坑,温思琪就在后面看着,浑身的不自在。 偏偏温思琪又在走神,说不了什么。憋了半天,江馨然挪着碎步,改了方向。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暗暗嘟囔,江馨然举起矛就要往下落,窸窣的声伴随哼哧哼哧传来。声音在往这边靠近,听那哼声,好像是猪。 猪…… 江馨然脸色微变。 这种岛上的猪除了野猪还能有什么猪,听这动静块头还不小,块头越大,就表示越危险,不管对方会不会主动攻击,对现在的她们两个人而言,都不是好事,身上的箭矢不一定能伤得了它。 “温思琪。” 江馨然下意识回头。 温思琪已经回过神,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走?” “来不及,先上树。” “可是你……” 江馨然望了眼树,是一棵粗壮的老树,最细的树枝都能坐上一个人,但离地最近的一根分干都有两米余,温思琪这个状态怎么上。 “来不及,先上树。”温思琪不改执意,拖着虚弱的身体离开树根。 没法改变温思琪执着的江馨然急得跺脚,狠狠瞪了眼,扔下矛,三步做两步利落爬上分干。 声响越来越近,温思琪望去眼,能看到被挤开的树叶的颤动。 深吸口气,蹬腿奔袭,温思琪一鼓作气踩住树干抬手一抓,扒住分干。 “手。” 不做犹豫,温思琪抓住江馨然伸来的手,借力翻上分干。 冷汗变作热汗,四肢无力垂落,温思琪靠着主干粗喘着气,动静却停下了。 江馨然探探脖子,丛叶遮挡的有些紧凑,视野看不到声音停止的地方,但江馨然可以肯定,野猪没有离开。 是遇到什么了么? 淡眉轻蹙起,江馨然眯起眼试图从交错的缝隙中看到一二。 “有蛇。” 有气无力的语调犹是平静,江馨然诧异看去。 温思琪虚弱地背靠在树干上,侧着头望着同一个方向,汗水顺脸颊向滑落,在锁骨折转,落向深处,从叶缝穿过的光在她身上摇曳,将思绪晃荡。 “哼哼哼哼——” 突然的嚎叫声拉回思绪,匆匆望去,丛叶之后一片混乱,隐约能看到有黑色的身影隐现。 好像打的很激烈,哼哧的嚎叫混着蛇吐信子的声音。 想看,又看不到,内心跃跃欲动。 “切莫因为好奇冲动。” 又是无力的平静,江馨然转过头,四目相对,她看到了笑意,宛如大人笑话孩子。 江馨然不服气扭回头,淡淡道:“多谢提醒,但我不傻,不会为了好奇就莽撞。” “那你现在又想做什?” 看着面前脱去草鞋站起的人,温思琪笑意不改往后挪了挪给江馨然让出位子。 “你已经知道,不是吗。” 江馨然低下头看眼她,便跨过温思琪夹住树主干,缓慢向上爬去。 在分干的正上还有条粗壮度刚好可以坐一个人分干。 江馨然爬到分干上,拿下弓搭箭张开。 倏地声,箭矢射断一株植被的茎干扎进土里。 随后又是一箭,不同的方位同样的角度,箭矢尽没入土中,没有惊动到战斗的任何一方。 连续几下,缠斗的身影便显露在视野中。 一头棕色大野猪,有着锋利的獠牙,身上缠绕条巨蟒,很大的一条,粗略一观,约有好几米长。 野猪咬着巨蟒的肉,不确定是否是七寸,现在的局势是巨蟒暂站上风。 “如何?” 下边传来了声,江馨然往下看去眼,温思琪正抬着头。 没有遮挡的视线长驱直下,穿过山谷落向平原。 不知怎的,羞涩涌上心头,目光迅速错了开,望着缠斗的猪蛇,敛去心思平静道: “一头大野猪,连头估有一米过半,还有条巨蟒,好几米长,都不是我们能惹。” “我想惹。” “你让我不要冲动,怎么自己到先冲动。” 再次低头望着轻扬的笑容,江馨然皱了眉头。 温思琪此刻的笑容充满了太过明显的搞事意愿,搞得还是头她们不能匹敌的野猪。 “江小姐可还记得上一次触碰油脂是在什么时候。” 不待江馨然回应,温思琪犹自接道:“在我印象里,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嗅到油脂的味道,食用的海鲜、水果、野菜所含油脂量甚至不够我们日常消耗。 再者,我们有11个人,算上唐唐腹中的孩子,每日摄入的营养约等于无。” 温思琪举起双手,右手捏捏左手臂,江馨然立即看懂了意思。 人体的七大营养素: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糖分、矿物质、水分以及膳食纤维,她们都有,却极不平衡。 维生素、矿物质、膳食纤维这三样是最不缺,海岛别的不多,唯独水果、野菜不缺,光是能食用的就足够她们奢侈一年半载。 水之前不足,现在不缺;糖分也是,那么大块蜂蜜够她们充足摄入一段时间,再不济还有甘蔗后备。 就连盐也不愁缺,唯独脂肪和蛋白质远远不够为身体维持平衡。 蛋白质不是没有,运气好每天都有条鱼,运气不好隔一两天也能有,加上才吃完的番薯、芋头,营养还是有摄入,但11个人分下来,能分到多少?林建飞的肌肉都有些松垮了。 第194页 脂肪的问题温思琪也说了,江馨然也看到了、感受到了,且不提体重,晚上一深睡,身体就会感觉到冷意,这是热量流失的体现。 要不是她们所在岛屿的温度昼夜相差不大,早就躺一地的病患。 不是没想过从植物中提炼油脂,但她们没人会,老爷子老太太没接触过这些,也没能找到认识的、能提炼食用油的植物。 总而言之,除非有替代它的食物,不然这头猪必须死!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江馨然被说服了,而且她也不是素食主义者,对肉没有太过执着但也不排斥,能有肉干嘛要拒绝,就是……有点危险啊。 “自然不是现在,我们得先想个万全的捕猎法子再下手。” 看着动静渐消的灌丛,温思琪轻描淡写,丝毫不见一点冲动的劲。 江馨然看了眼她,“你还是一样冷静。” “不冷静怎能活到现在。” 胜负分了,江馨然看到野猪拖着掉死去的巨蟒转头离开,窸窣声随身影远去,四周只剩温思琪轻轻的笑声。 第97章 海岛第49天 姐姐和阿姨 蛇死了,猪走了,将射出去的箭矢收回,埋了狗,两人也便回去了。 回到木屋,老太太、王真真正用块布包着小块蜂巢各自用力挤压,浓稠的蜜液从布的纤维缝隙里滴滴答答落到盖在陶罐上的布。 其他人围在她们身边望眼欲穿。 走近了,轻轻翕动鼻翼,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温思琪看到叶雅洁忍不住诱惑伸去根手指,沾点蜜含到嘴里,在温随云期待的注视里,伴随着“嗯~~~”九曲十八弯的怪异呻吟,整个人如遭电击抖得厉害。 “味道怎么样?”姚亚楠好奇问去。 好一会儿,叶雅洁一脸嫌弃往衣服上擦擦手指,“啧,太甜。” “废话!这可是纯蜂蜜,还是野生,远不是市场上人工兑调过的货色能比。” 毫不意外,轻蔑地啐声紧随而来,顿了顿王真真又添了句,“你那些高档货也一样!” 叶雅洁咂咂嘴,撇了撇,悻悻息了反驳的念头。 说的太对了,她无言以对,这局她输了。 “真不爽。” 小声嘀咕了声,叶雅洁就绕到江馨然身边拍拍她肩,“听亚楠说你们去看尸体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不。” “嗯,有不小。” 江馨然回了的笑意,目光不由自主瞥眼身旁恣意的站姿,暗叹了口气。 叶雅洁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有些动作平时根本看不上眼,现在做出来的自然就像是长久的习惯。 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 江馨然忧心忡忡,叶雅洁却浑不以为意,迫不及待就追问看到了什么。 “两只已经死去的猎犬,一头大野猪和一条巨蟒。” 听着轻描淡写的描述,看着笑意满容的淡然,叶雅洁狠抖了激灵。 实在无法想象,到底哪里值得一笔带过,还是用这样不以为然的口气。 这个女人…… 叶雅洁龇龇牙,扭头就看向自家妹妹。 江馨然将所见详细讲述了遍。 听完讲述,叶雅洁脸色古怪:“……该说你们运气差还是运气好呢?” 怎么说呢,这运气确实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 一米过半的大野猪,好几米长、腿粗的巨蟒,放在平时都是倒八辈子霉才见到一方,温思琪和江馨然却在同时见到两者,如果这都不算倒霉,还有什么能叫倒霉? 空难不算,那叫劫难。 但同样,温思琪和江馨然也很幸运,幸运的在同一时间遇到双方。 都说一山容不下二虎,一直野猪和一条巨蟒也是,平时王不见王就算了,现在见着了,不拼个你死我活怎么行? 它们一打起来,温思琪和江馨然就被忽视了,怎能说运气不好? “等等,只有一头野猪吗?”姚亚楠突然想到个问题。 岛上可能只有一头野猪吗? 这座岛少说有二十年没人来过,野猪不可能是在这几年中被放上岛。 二十年前被带上岛的野猪肯定不止一只,二十年时间总不可能就活下一头野猪吧?姚亚楠觉得大概率是不可能。 “是可能存在多头野猪的情况,但如此之大的野猪一定不超过二。”温思琪竖起二指。 野猪没有当场吃掉巨蟒,反而是将其带走,很可能是把它带回去和族群分享。 而这座岛的资源再多也存在极限,族群不可能存在多个和它一样的战力。 并且,温思琪认为岛上存在限制它们繁衍的敌人存在,这个敌人很可能就是猎狗。 温思琪将自己的分析全盘道出,并在最后提醒道:“我们得尽快在营地四周多设置些陷阱、障碍,避免猎狗把我们视作猎物时陷入被动局面。” 老爷子闻言,连连点头,眉间拢起的沟壑俨然是在思考陷阱的布置。 “野猪呢?”韩唐忡忡道,“大野猪也会袭击人的吧。” “而且野猪肉也是好东西。”王真真一脸激动,好像已经嗅到猪肉在眼前溢散的香味。 闻言,姚亚楠和穆洁双双脸色微变。 江馨然看向温思琪,看着她势在必得的自信,微微皱眉。 “当然也不会错过,不过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先保证营地的安全性、野猪的活动范围、活动习惯、猎犬的活动范围、活动习惯,再确定狩猎地点、陷阱布置、以及引诱方法,务必确保我们自身安全。” 第195页 语速不急不缓,平平稳稳如小河徜流,很有温思琪独特的味道。听到最后两字,江馨然松开了轻蹙的眉头。 温思琪还是温思琪,一个冷静的女人。 “想吃的意愿都摆脸上了,还能一副理性的算计,真是个冷静得可怕的女人,还好她不经商,不然姐姐绝对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怕吗……不,不是可怕,温思琪她不是可怕。 偷偷觑着在其他人开始商量时,敛去笑意陷入沉默的人,江馨然毫不犹豫否定了叶雅洁的评价。 温思琪并不可怕,她不过是比她们更容易冷静而已。 但是,这样的人一旦失去冷静,她的情况很可能比她们还要糟糕。 江馨然不由自主多看了会,一看,看来了双注视,清澈、宛如一汪深谷清池,轻易便能从池水里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 短暂的对视,江馨然匆匆敛起被抓包的心虚,故作平静对温思琪颔首示意,就转了视线。 说着、忙着,蜂蜜很快就被挤好,整大半陶罐,够他们吃上好一段时间。 老太太抱着陶罐回屋烧开水,舀一小勺蜂蜜稀释,一碗碗蜂蜜水逐一送到每个人手中。 小小尝一口,甜~ 乍一风起,浑身毛孔仿佛都在雀跃,舒坦。 放下牛嚼牡丹后空掉的碗,坐在刚铺开、扎系的走廊上,吹着有点腥咸的微风,听着林间看不见的虫鸣,温思琪靠着木屋的墙,放下了双肩。 夏日、微风、自然,这样的日子很舒服,很让人迷恋、也向往,如果身边再有个说话的人,一定会让人更无法自拔。 温思琪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宁静,也很久很久没体会这份宁静。 钢筋水泥堆扎的南城很少有拥有自然宁静的地方,云山小茶馆是一个,那里曾很少人去,温思琪也很少去,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逼仄的房间里的窗边,吹着风扇眺望远方。 像这样子坐着,放下一切坐着,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温思琪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是在什么时候。 温随云出生的第二年夏日,云淡特地从外赶来,陪她走过整个小镇,最后在面向日落的山头,她倚着云淡的肩眺望日落。 那时,脑袋什么也不想、也不执着任何,眼里只有一轮残阳,和宁静的海。 后来……就没再后来,她还是她的班长,最知心的朋友。 自嘲的嗤笑浅浅起,瞬即而逝,快得让来人来不及注意,她又是熟悉的温思琪。 江馨然从屋里出来,踩着堆垒的石阶下来走到温思琪面前,看着又打上草药的脚腕,犹豫片刻道:“脚还疼吗?” 温思琪的脚根本没有痊愈,从树上下来后就又成拐的,回来的路上还是她给帮忙搀扶。 “已经无碍,谢谢关心。” 笑意如旧让人心生好感,也让人不喜的尴尬,它让所有的热情、关心都在这份礼貌里冷却、收敛,然后站在那让气氛冷淡。 现在就是,江馨然沉默,温思琪也没再接话的意愿,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看着,江馨然转身就去给木头锯成段,用做走廊接下来的铺就,温思琪也没再歇着,拉过地上堆积的藤蔓,将它们一一分出。 两两无言,各自相安的和谐让窗户后躲躲藏藏的半张脸,面无表情。 几个年轻的女性围坐在窗边,好奇地探着脑袋。 “聊上了?” “聊个屁。”叶雅洁嫌弃地啐了声,抬手就落到身边的小脑袋上,“你妈嘴里是不是装空调了,怎么一开口就冷场。” 温思琪鼓鼓脸颊,挪着屁股靠近韩唐身边,不加遮掩的小动作让叶雅洁直翻白眼。 韩唐好笑地拍拍温随云脑袋,迟疑了下道:“我怎么感觉思琪是故意这么说。” “好端端干嘛要故意,多个朋友不好吗。”王真真皱着眉压低了声。 姚亚楠端起碗,嘬了口没喝完的蜂蜜水,“就怕心不坚定,越走越远。” 闻言,王真真面露不屑,“想多了吧,她们不都喜欢男人吗,直女哪能说弯就弯的。” “不是直女不就能弯了。” 话刚说完,漫不经心的腔调紧随而起,王真真还没咽下去的口水直接呛在了嘴里。 “咳咳咳……你没开玩笑吧。” “开谁玩笑我也不会拿我妹开玩笑。” 叶雅洁记得可清楚了,当初看到的眼神里分明就含有别的感情,甚至,掺杂的感情比后来还要清楚。 与其说之后的喜欢是爱那个人,叶雅洁越来越感觉是喜欢某种感觉。 叶雅洁的走神让其他四人默然。姚亚楠冲穆洁挑挑眉,心里的期待都摆在了脸上,穆洁还是一样看上去平静,韩唐摇摇头失笑,王真真脸色不定。 变化了好一会,王真真干巴巴道:“就算你妹会弯,她妈又不一定是。” “自欺欺人。”叶雅洁回过来神,旋即就投去记鄙夷,“你忘了之前偷听到的话吗,她说过有个离不开的人,那个叫什么来着?” 头一转望向温随云。 小家伙点点头,“是淡淡!” “对,就她!”叶雅洁一拍手,“小鬼,你妈是不是对这个叫淡淡的人很喜欢?” “嗯嗯,妈妈最喜欢淡淡了~我也最喜欢淡淡了~” 似乎是对口中的人存在非常的依赖,一提起她,气鼓鼓的小脸颊立马拨云见日,笑得欢心。 第196页 叶雅洁撇撇嘴低啐了声。 王真真紧随道:“小孩子懂什么喜欢,说不定人家只是朋友的喜欢。” “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叶雅洁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这么急着否定,碍着你眼了?” “碍我屁事!喜欢的不是我,我管她喜欢男人女人!” “那你急什。” “只是想提醒你不要乱点鸳鸯,免得害了别人。” “怪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 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仿佛是要把她脱光,直视的注目让王真真浑身不自在,遂是柳眉一倒。 “看什么看,要不是她救过我命,帮过我忙,我才懒得跟你杠!” “哦,是擦过屁股啊。”叶雅洁了然。 温思琪从蛇口救下王真真的事她听说江馨然说过,至于帮过的忙,还能什么忙,不就她被气死过去的忙嘛。 “你就担心个屁吧,我才不会没事找事跑她们面前去点,顶多背地里跟你们分个瓜,能不能在一起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妈妈和馨馨姐姐才不会在一起!” 清脆的稚嫩就像盆冷却的狗血毫不客气倒在叶雅洁头上。 没好气地从小家伙脸上捏起块脸肉,叶雅洁咬牙切齿,“小鬼,都说了她们是同辈,同辈!别再给我执著你的称呼!小心我削你。” “妈妈和……呜呜……” “闭嘴。” 大手一拍,捂住了嘴。 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姚亚楠突然坏笑,放下碗凑到温随云面前忽悠道:“既然馨馨姐姐不能和妈妈在一起,那馨馨阿姨、或者馨姨、馨然阿姨是不是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 “阿姨和妈妈是同辈哦。” 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家伙恍然大悟。 “哦~~~~” 死脑筋,哦你个头啊! 第98章 海岛第50天 老鼠 “一路小心~” “注意安全啊,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木筏越飘越远,传来的声越发稀疏,海浪一涌、风一吹,什么声都碎了,姚亚楠和穆洁甚至听不清后边都在喊些什么,只能看到一双双挥舞的手。 来南侧已经两天了,是时候回东北的营地值守,再晚点,不知道溶洞会不会住进哪位新客人。 如果不急着回去,南侧也有航船经过的话,让也就让了吧,但是她们想回去,越早回去越好,南侧也没有航船经过。 所以,姚亚楠和穆洁就带上些水果、几把野菜、一点蜂蜜和些水,趁平潮出发了。 渐渐的,视野再看不见沙滩,只剩陡峭的山壁和无际的海洋、远处的小岛。 穿过岬角下的洞,没有温思琪掌控方向的竹筏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平安上岸,穆洁吐了。 太难受了,每一次碰撞,五脏六腑就像瓶子里的水都跟着一块荡漾,能忍到上岸已是不易。 “来,喝点水缓缓。” 姚亚楠赶紧拧开瓶水,扶着穆洁喝下。 几口水下肚,穆洁就将水瓶推给姚亚楠。 “你喝。” 被晒得十分健康的肤色,同样盖不住后者发白的脸色。 往嘴里灌上几口水,相互倚着背,迎着海风腥咸的抚摸,脸色各有回转。 穆洁转了个面向,侧骨头抵在姚亚楠肩上,轻阖上眼双手环过爱人的腰肢。 “还难受吗?” “好多了。” 看样子又要下雨,温度有点闷,贴着更是热,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姚亚楠放抓住小腹上的手,轻轻摩挲。 快两个月了,她们的亲密除了那次意外后就再没有过,不是身边有人,就是谁也没那个心思,难得有机会,就小小温存下吧。 烈阳高悬,光芒四射,海面粼光闪闪,有鸟击水衔鱼,微风轻拂,心为之安宁。 小小温存片刻,穆洁便松了双手。 “走吧。” “好。” 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得先把木筏固好,再把东西放到溶洞,还要查看陷阱、摘取点放信烟的嫩叶。 有很多事要做,姚亚楠自然清楚,也清楚后面有得是时候相处,也不抱怨就匆匆站起身,趁穆洁没有防备,在她脸颊一记浅啄,就蹦着跳着,得意地跑到木筏边向爱人扬去笑容。 望着眼前略显孩子气的笑容,抚摸着被亲过的地方,穆洁莞尔失笑,回忆浮起。 姚亚楠第一次亲她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趁她不备在同一个地方留下独属的印记和一口水。 是在很小的时候,连记忆都不存在的幼期,在一群人闲着无聊的以身作则示范下,姚亚楠在她脸上啃了一口,留下几个牙印和一口水拍成一张照片。 小孩子哪知道轻重,当时脸都红了块,她眼红了,但没哭,反倒姚亚楠先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整层办公室都惊动了。 安慰了好久也没能安慰住,就有人让她去安慰,她什么也没说,就学着同样的行为在姚亚楠脸上啃了口。 安静了。 这事被说了二十多年,还留有照片佐证,穆洁想遗忘都忘不了。 姚亚楠也是,之后的每次偷吻都在同一个地方。 敛了心绪,穆洁走上前,踮起脚尖在最习惯的地方落下回吻。 四目相望,相视而笑。 半晌,姚亚楠往木筏另一头示去意,“走吧~” 第197页 “嗯。” 合力将木筏拖上沙滩,用石头拦去退路,拿上带来的东西,两人便向溶洞去。 刚靠近丛林,迈去的脚步双双停下,迅速放下背篓,手中的砍刀、长矛各自警惕。 地上有一男人的脚印,是完全赤脚的脚印,五根脚趾清晰印在沙滩。 那个人又来过。 她们记得清楚,离开前这里没有脚印,而且林建飞和老爷子也早就穿上拖鞋、草鞋,不可能留下脚趾印。眼下的脚印除了那个人,她们实在再想不出第二者。 顺着脚印四下张顾,有从休息所那过来,也有向休息所去,似乎是在附近打转。 “去看看?” “小心。” “嗯。” 姚亚楠握紧刀柄,警惕地看着丛林向休息所走去。 脚印越来越多也越乱,之前被他劈坏、又被林建飞踹了个窟窿的休息所在当天就重新搭建,此时还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小心探了探,休息所里没有人,倒是有几个椰子核、一堆老鼠骨、内脏、毛扔在休息所边缘。 显然,他在这里休息过。 看看尸骸,有苍蝇飞舞,内脏上已经爬起了蛆,不过比起之前看到的密麻,眼前这点量甚至引不起视觉的排斥。 姚亚楠忍着呕吐的冲动拨弄了下尸骸,有的骨头上还留着肉沫,老鼠头死不瞑目,眼珠子几乎要瞠出来。 再一看椰子,吃的干干净净,只剩几个对她们没多少价值的空壳。 “他在这里睡过。” 进去检查的穆洁出来了,简述了她的发现。 被她们用来点放信号的嫩叶被他铺了床,树叶有被睡压过的痕迹,但已经没有温度。穆洁猜测他要么是昨晚没在这里过夜,要么一早就离开。 “这么说,他还会回来喽?” 姚亚楠抿抿嘴,神色有些复杂。 虽说他是导致赵国明死亡的祸首,本应该恨,但看到他癫癫叨叨的疯样,姚亚楠恨不起来。 但是,和他面对面和平相处,姚亚楠自认做不到伟大宽宏,他的行为让她放不下警惕、放不下对赵国明死因的在意,甚至连开始想把他抓住,等获救后再让他伏法的念头也不再有,只想互补干涉,直到离开。 姚亚楠觉得他也不会相信她们不会对他怎样,尤其是他执意认为她们是来抓他,是来毁掉他。 互不信任,相互警惕,这样子怎么可能和平相处下去,以对方的精神状态,即便短时间内相安无事,时间一长,他可能会把自己逼上绝境。 穆洁也在想面对他的办法。 让出这里是不可能,除非海岛南侧能看到航船经过,没人愿意放弃获救的机会。 不放弃,自然要面对。 可是要怎么面对? 她不会主动去攻击他,但他不可能不来攻击她们,她们都知道他生吃过人肉、害死过人、茹毛饮血。 没有人愿意自己违背道德底线的秘密被人知道,疯子也是一样,对他而言,她们必须留在这座岛。 “怎么办,我们……” 姚亚楠看着穆洁,后者拧眉沉思,丛林里突然传来了窣声,急促地向深处消失。 两人默默相望,一同向休息所后望去,深幽的林间看不见影子,声音也不复。 穆洁抿抿唇,道:“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决定了不作为的决定,两人就折转回溶洞前的入口。 至于休息所,就当眼不见为净,先让给他吧,或许能让他缓缓紧张度。 当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 拿上背篓到溶洞前,姚亚楠放下东西,双手交叠在腹前半蹲下,由穆洁踩着手先上去。 去往南侧前,为了不让那人轻易上来,她们把梯子放在了溶洞最里。 爬上溶洞,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都还是离开前的模样,放在水滴处的铁桶都接了快一半的水。 观察片刻,穆洁拿上梯子将它放下溶洞,姚亚楠提上背篓爬上溶洞。 “什么都没动,看样子他是没有发现这里。” “不排除可能。” 有没有发现谁也做不了确定,也许是已经发现,但没来得及上来,她们回来了。 “接下来先去做什么?” 姚亚楠放下背篓,捻着下巴好一会儿琢磨,总觉得什么都要做,一下子选不出个急缓,索性偷个懒让穆洁来决定。 穆洁略微一沉吟,“先把鱼笼放好,再看看陷阱,再去挖点棕榈芯回来。” “好。” 带上鱼笼,两人又下去溶洞。 将鱼笼安置在老地方,用石头压好,两人便向丛林里去。 陷阱被破坏了好几个,有一两个连带套圈都不见了踪影,穆洁看了下绳子的断口,看上去是被砍断,断口干脆,显然是那人干的,并且还是杀鸡取蛋。 将被破坏的逐一恢复,微弱的急促突然传入耳中。 相顾而视,姚亚楠混不自在龇了龇牙。 这声音不要太熟悉,刚才还见过它的遗骸呢。 “小洁,我们……要放了还是……” 吃? 姚亚楠龇了龇牙,突然感觉到胃又一阵翻涌,别说食欲了,饥饿感都被压了下去。 虽然已经能吃下鱼虾螃蟹,但对其他肉食,连生蚝肉都下不去嘴,何况是老鼠肉。 第198页 时间才过去十几天,一个月都不到,留下的阴影还清晰着,再加上刚才看到的腐烂,更下不去口了。 姚亚楠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到吃,直接当做没有看到不就好了! 不管了,不管了,当做没看到。 刚准备告知自己的想法,穆洁开口了。 “杀了。” “诶?”姚亚楠一脸不敢置信。 穆洁好吃,这点都快印刻在她的DNA里,但是穆洁也不是什么都吃,替赵国明收拾了身后事后,她对肉食也敬而远之,但这才过了多久,她又能吃了?? 那她……要不要捏着鼻子舍命…… 古怪的脸色看在穆洁眼里,心知爱人心中都想些什么,嗔乜了眼解释道:“杀了熏好,给思琪她们留着。” 哦~原来是这样~ 姚亚楠懂了,她们不吃肉,不代表其他人不吃,温思琪和江馨然的阴影没她俩严重,没两天就该吃的还是吃,尤其是温思琪。 陷阱不是每天都能捕到猎物,有时三四天没根毛,这只老鼠够肥,足够温思琪她们吃个两顿,与其放走它,不如留下来给她们。 胃舒服了,眼前的老鼠也变得眉清目秀。 姚亚楠拿着斧头对其比划了两下,眉头又起。 “但是小洁,你会宰吗?” 熏肉她会,不就把水蒸发掉嘛,简单! 但是杀肉就为难她了,不是没杀过生,厨房也是隔三差五进去一波,但杀的都是鱼,鸡鸭之类的活禽都是交给菜市场处理,像现在还有力气尖叫的活材料,她不会处理啊…… 穆洁沉默了。 不巧,她也不会。 之前这些都是老太太处理,要么王真真和老爷子搭手,其他人根本不敢碰。 两个人站在声音的主人面前,相顾无言。 “还要杀吗?” 姚亚楠看着穆洁,看着她摸摸从腰间拔出铝片刀,交给自己。 “你来。” “……”姚亚楠拒绝接受,“要不,一起?” 看看一脸抗拒的爱人,再看看挣扎的老鼠,穆洁犹豫地向套绳伸去手,将它贴到树干,“用刀砍吧,再处理。” 懂了,先让它安静,再慢慢处理。 姚亚楠举起砍刀,瞄准挣扎的脑袋,深呼吸…… “哈!” 哚! “吱吱吱吱——” 老鼠挣扎的更厉害了,血液在断掉的左前肢的伤口里挥洒。 “失误,失误。” 姚亚楠讪讪笑着,再次举起砍刀,瞄准、挥砍。 血液更多了,挣扎还在,只是变得虚弱。 “再、再一次……” “我来吧。” 穆洁看不下去了,接过砍刀准备自己动手。 深呼吸,攥紧刀柄半举,凝视的眼神微凌。 哚。 哚。 哚。 丛林安静了,回归开始的祥和。尘归尘,土归土,挣扎的老鼠也回归生命最初的宁静。 老鼠走的很安详,至少它的眼睛比起它上一位死去的同伴是安详的,并且有个安稳的归宿,入土为安。 两人最终没能把老鼠熏成肉,还浪费了大半天时间,午餐时间到了。 午饭是一碗海带汤,面前垫个饱。 吃过饭,相依坐在沙滩上,望着清明的大海,陷入深思久久无言。 好久,姚亚楠开口了。 “小洁,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会饿死吗?” “不会,你会活下去。” 微微瞥过眼,望过来的目光坚定不疑。 姚亚楠知道,穆洁会做到她说的话,即便只是句不起眼的随口。 但是,她不想穆洁做到这份坚定,她还想看到穆洁穿婚纱的样子,也想她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这是说好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说好的。 “我们都会活下来去,一定。” 一定。 第99章 海岛第50天 射杀 拉扯的锯木声回荡在层层围阻的林间,木屑如雪纷纷扬扬,江馨然捂着嘴轻咳。 锯木的气味不怎么好闻,有些冲鼻,她忍不住就想咳。 之前大一直负责砍树,掉下来的碎屑很少,也多是大块,气味没那么浓,也不会进鼻子,身体也就没犯娇贵的毛病。 “戴上吧。” 一条布递了来,江馨然记得它,是温思琪之前检查尸体时系在脸上的布,之后她也一直带在身边,贴身的那种。 目光从布上挪开,落到面前不施一物的脸上,“你不戴?” “我用不上。” 从叶中落下的光束将笑容模糊。 江馨然别开了注视,将视线落到布上,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来。 这是温思琪戴过的,温思琪放在身上放很久的,温思琪…… “谢谢。” 江馨然接过布,平静地将它系到脸上。 没有想象中可能的味道,嗅觉没有任何喜欢或是抗拒,就和此时的笑容一样,平淡。 锯木声又起。 木屋的走廊已经铺就大半,屋顶的竹子也都掏空内芯,就等明天铺就扎系,温思琪和江馨然现在锯的树是作为竹子铺好后镇压用的横木。 没多久,一声巨响惊动林间沉睡生命,有“咯咯”的尖叫骤然从远处传来,紧随着几声犬吠。 江馨然随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它们在捕猎。” 第199页 温思琪轻轻皱眉,声音在靠近。 目光四下打量,温思琪指着棵树,当机立断:“先上树。” “嗯。” 江馨然背上弓、系上箭筒,向温思琪指去的树冲刺去。 这棵树是四周最粗壮的一棵,却也粗壮不到哪去,恰恰两人合抱,最粗的分干是离地三米高的一条,再上就坐不下人。 江馨然爬的轻巧,倒是苦了温思琪,爬的有点慢,才过半,动静跑来了。 一只没见过的野鸡,尾巴稍长,身子灵活,飞的不高却能让追在它后头的三只猎狗一时拿它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演绎鸡飞狗跳的真实画面感。 猎狗看着像是条狼,身体健壮,两耳高竖,黑背黑脸,四肢到脸颊的毛呈棕色。 它们注意到了抱在树干上的温思琪,纷纷放弃对野鸡的追逐,向树围过来。 江馨然脸上一变,摘下弓搭上箭对准最前的猎狗射去一箭。 猎狗敏捷躲过,做出攻击的姿势警惕不前。 温思琪赶紧扔掉手中锯子,顺着树干加速上爬。 似乎是对江馨然手中的弓箭有着畏惧,猎狗仍没有攻击的意向,仅围着树散开来。 “呜……” 都说狗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但失去人类的驯养,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中长大的猎狗没有一点亲近的意思,露出的利牙咧着狰狞,凝视的瞳孔看不见半点感情,只有弱肉强食中的弱肉。 “看样子,我们要和它们僵持一段时间。”看着下边渐渐靠拢的三头猎狗,温思琪笑着感慨。 江馨然瞥了眼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好也没时间说。 猎狗好像不甘就这样围着,前肢微伏,大有一跃而起的架势。 江馨然捻紧箭尾。 “江小姐,先坐稳了。” 耳边突然传来提醒,奇怪看去,就见温思琪往庇护所指去。 对了,这里离庇护所不远,刚才的犬吠,林建飞他们一定也都听到,很可能会赶过来。 温思琪刚才的话,很显然是要提醒他们不要过来。 明白过意思后,江馨然一腿向下勾住树干,双腿交缠。 温思琪靠着树,深吸气,大喊:“都不要过来!回木屋,做好防备!” 接连喊了三次,江馨然听到身后大喘的气息。 “还好吗?” “无碍。” 传来的声虚弱了点,但确实没有大碍的样子,江馨然遂放下心,紧盯着三只猎狗。 动了! 像是被温思琪的提醒感应到什么,靠后的两只如箭离弦迅速前窜,被伐锯了太多树木的产地给予了它们驰跃的空间,强而有力的四肢踏地飞跃。 咻—— “嗷……” 利箭离弦去,正中一只猎狗咽喉,将其贯穿。 尖锐的利牙拉开条粘稠的丝线,随疾驰来的风吹动了毛孔,寒意从冷汗霎出的腿腹激荡,江馨然瞳孔微凝,身体本能向侧翻去。 “小心!” 一把斧头从眼前呼啸过,不偏不倚击中朝着她腿起跃的另一只猎狗。 来不及松气,左手紧握住弓把,狠狠向下甩去。 闷响接二连三起,两只猎狗仓促爬起狼狈退开,却又反身停驻,嗷嗷呜嚎。 就在它们几米外的树下,它们的一位同伴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咽喉处插着一支木箭,鲜红的血液从木箭周围不断渗淌,将同伴的身体染红。 它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确定同伴已经不行了,它们连它呼救的声音都听不到。 猎狗变得急躁、愤怒,却又不敢向前,畏惧地在原地打转、呜嚎。 树干上,温思琪和江馨然皆舒了口气。 太快了,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快得让她们的心脏甚至来不及激动,大脑和身体就已经做出对应的反应,就结束了。 后知后觉,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 江馨然望眼地上的石斧,目光随转向身前。 是线条优美、张弛有度的修长,精巧有致的纤纤白玉,本该是腿控欲罢不能的宝藏,足控爱不释手的美玉,只是遗憾粗糙的生活让它们蒙尘黄土,触感不再纤嫩,更是有种摩挲的异样,让江馨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勾在胸下的腿还没松开,片缕薄布根本隔绝不了传来的异样,怪异在平静下的心里漫延。 “那个……能先松开我吗?” “嗯……抱歉。” 勾住的腿随轻语松开,江馨然得以从身后的□□坐正,悄然舒口气。 刚才的姿势实在难以启齿,甚至让人羞以回忆,江馨然是,温思琪也是。 从小腿到大腿最深,无一不还留着难言的、陌生的熟悉感,却又是不同。 温思琪低着头,垂落的刘海下,神情晦暗。 “谢谢。” 突然,淡淡的谢意拉回思绪,仓促间她回了个:“嗯。” 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回应让江馨然诧异,下意识回头看去,神色分明如常,看不出别样来,低下去的目光注视在已经停止抽搐的猎狗上。 江馨然跟着望去,被木箭贯穿喉咙的猎狗已经绝气,它的两只同伴却始终没有离开,仍在树的不远外驻留。 回想刚才,心弦又是一跳。 它们似乎是把她视作威胁,所有攻击都是向着她来,分工也很分明,一个冲她上身,一个向她腿,一个拖后。 第200页 如果不是温思琪反应快,她现在绝对要少去快肉,或者当场被咬断喉咙,运气好的话,也得断几根骨头。 狠狠吐口气,江馨然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耗着吗?” “能猎杀就猎杀。” 回复犹是冷静,冷静得让人感觉无情。 江馨然又看去眼,温思琪还看着那只已经死去的狗,对其它两只一眼也不施舍。 回望驻足不走的两只猎狗,江馨然犹豫了下,将身体固稳,从箭筒中抽出箭矢,张弓搭箭。 咻—— 木箭不偏不倚扎进猎狗跳开的位子,退后的猎狗冲树上低吼,仇恨的种子在发芽。 “它们很敏捷,想要射中有点难。” 她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弓箭,短时间内想要准确命中随时移动的猎物有些困难,加上气力也不足以完全开弓,箭矢射出去的速度不难被猎狗躲开,除非像刚才那样近距离、又处于对方无法躲避的状态,或者躲在暗处放冷箭,才有机会将它们射杀。 温思琪看向冲着树低吼的两只猎狗沉默。 箭矢又一支射去,猎狗闻声躲避,又迅速后退。江馨然眼尖,看到从它后肢流下的流液。 它受伤了。 就是现在!趁它病要他命! 江馨然连忙搭箭,两只猎狗却同来时一样噌地就从视野跑开,快得让江馨然连弓弦都没来及拉起。 “跑了。”江馨然遗憾叹气,本来还可以再留下只的,没想还挺聪明,知道暂避锋芒。 收起箭,江馨然扭头问去,“下去吗?” 温思琪摇摇头,“再等等,省得它们杀个回马枪。” 狗和狼是否拥有同样的祖先,谁也无法笃定,但狗有着和狼一样的智慧,一样的狡猾,不过人们都叫它是聪明。 坐在分干上坐了还一会,四周再没有风吹草动的声响,连那只野鸡都不知道去了哪,身边只有远处的虫鸣和耳边萦绕的蚊呐。 看样子危机是解除了,身后的温思琪也开了口。 “江小姐,劳烦你帮我警戒,我先一步下去。” “嗯,你小心。”江馨然抽出箭矢,张弓搭箭。 分干微微抖动,颤起一片簌响,江馨然听到身后的动静瞥去眼,温思琪抱着树干缓慢下爬,目光不由自主瞥向修长的腿,沉寂下去的异样霎时又起。 江馨然晃了神,差点没能坐稳。 慌忙稳住身子,撒手的箭掉落在地,看着抬起的疑惑,江馨然忽感脸上一片火热。 “没事吧?” “啊,嗯……没事,刚头晕了下。” 匆匆敷衍句了事,江馨然又抽出支箭搭在弓上。 四周仍是不闻风声,没有动静。 温思琪捡起石斧,四下打量了会,在确定安全后,仰头正要唤去,一阵微风起。 风不大,连树叶都带不起摩擦,但吹动片缕薄布却是轻而易举。 如今除了韩唐的衣服还能遮到大腿,其他人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条束缚不住的运动内衣,风一吹就飘飘荡荡,张扬衣下遮藏的风景。 很不巧,温思琪看到了,像透过随风摇曳的杨柳望向远处袅袅轻烟,洒落的阳光为它镀上一层淡淡朦胧。 白色,极致的纯净染着些许灰黑。 第100章 海岛第50天 自我的矛盾 “怎么还没回来?”叶雅洁从窗角往外探去眼。 屋外空荡荡,只有风从辟开的小路吹来的动静,树木影倬的深处没能到期待的身影,也不再听到嘹亮的平静和凶狠的犬吠,安静得让人坐立不安。 温思琪的提醒已经过去好一会,树林里就再没传来动静,连之前让她们心惊的狗叫都沉寂下来,过分的安静和对情况的无知让她们心急如焚,叶雅洁更是几次想冲出去,但都被王真真拽个死紧。 “肯定还僵持着,刚才的几声狗叫明显不止一只。”望着窗外,王真真握紧了铁锹。 探眼窗外,韩唐担忧道:“她们会不会打起来了?” “不会,如果交战,不会这么安静。”林建飞否定了她的担忧。 从之前听到的声响来看,真要缠到一起,那几只狗肯定安静不了,现在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大概率是王真真说的那样,还在僵持,小概率是好消息和坏消息。 但愿不是坏消息。 “哎,回来了、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王真真欣喜的叫声打破了焦灼的沉默,伸出窗外的手指像得了帕金森抖得厉害。 叶雅洁也看到了,二话不说一骨碌翻出窗户就往来人小跑去,“馨馨~” “妈妈~” “你给我回来!” 一样看到母亲而激动的温随云有样学样就要翻出窗户,却被王真真毫不留情拽了回来。 “别好的不学尽学坏,给我走门去!” 脸色一虎,瞪眼窗外,王真真带着人就从门出来。 韩唐也跟着一块出来了,看到温思琪和江馨然一起拖来的尸体,顿时吸了口气。 “可以啊,还没对猪下手,竟然先给你们搞到条狗。”王真真顺着猎狗绕了圈,“看这脸,不是个善茬。” 林建飞也蹲在了猎狗身边,捏捏身上的肉,啧啧道:“好家伙,都是健肉,是个狠货。” 猎狗有近米来长,将其脑袋立起,都快有温随云的个头,光是个头就可以想象它生前的威慑力,绝对是让人心里发憷的狠角色。 第201页 听着林建飞和王真真有模有样的点评,叶雅洁眼里的担心更是呼之欲出,又对着江馨然转着打量。 “别看了姐,我没事,真要有事,我还能像现在一样站在这里让你围着我转?” 江馨然被转的晕眩,只得把人拦下。 “真没受伤?”叶雅洁还是放不下心。 江馨然无奈道:“真没事,不信你问温思琪。” “不信你问你的馨馨姐姐。” 同一时间,同样的推辞,交织在一起。 四目相对,莞尔相笑,竟又是同声道:“没事。” 叶雅洁看看左看看右,暗骂道:呸,一丘之貉,老娘信你们个鬼! 不放心地又看了两眼,叶雅洁就拉着温随云去看狗了。 当事人都这么说没事了,也看不出皮外伤,再撬也撬不开什么,不如去看看狗。 死的很干脆,眼睛闭的也安详,没有狰狞可言,一点也不可怕,就不用担心会对孩子留下什么阴影。 叶雅洁摸了摸尸体,还温热的,得赶紧宰了才行。 遂是一商量,王真真和江馨然、老爷子三人去打水,其他人就在木屋附近多弄点烧火的木头。 点火、烧水,在水开了后,老爷子就和林建飞一起把猎狗放到新捡来的泡沫箱,底部铺着塑料薄布,再倒入滚烫的热水准备剃毛。 在此期间,温思琪和江馨然又去锯木了,听老爷子说明后天会有雨,得快点把屋顶铺架好才行。 很幸运,那两只猎狗没有再回来,也没其他意外再发生,压竹子的横木很快就备齐了。 彼时,下午三点,温思琪和江馨然将最后一根横木扛回来,被褪去毛的猎狗已经在开膛剖腹。 味道有点冲,江馨然看了眼处理现场,就和韩唐一样坐到走廊上,远远看着他们忙活。 “吃么,刚泡过盐水。” 韩唐递来了碗,碗里堆满菠萝肉。 “谢谢。”江馨然没有拒绝,将手往衣服上擦擦,就捻起块菠萝放嘴里。 嫩肉多汁十分可口,精神不由得为止一缓。 靠在木屋的墙上,望着围着只狗或好奇、或忙碌的众人,江馨然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挺不错。 虽然忙碌,虽然时刻警惕,虽然总在为下一顿犯愁,虽然条件是有生以来从未体会的艰苦,有时也会丧气、会急切什么时候才能得救。但是不再绝望,亦有期盼,日子过的充实。 然后在充实的忙碌中偷个懒,看看天、看看树、看看期待明天的大家,心就会安静、会随风飘往远处,可能是过去、可能是未来。 这样的悠闲,真好。 回过心绪,江馨然笑了,也笑不起来了。 视野的正前,敞开的弧线下,一抹熟悉的白色在浅蓝的衣内若隐若现。 霎时笑容一僵,思绪由不得回想起之前在树上看到的怔愣,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不知滋味。 “看什么呢?” 耳边蓦然传来句疑惑,心弦咯噔一跳,江馨然慌忙定下神,故作平静转过头去。 “没什么,有点走神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看思琪的……文胸呢。” 韩唐顿了顿,揶揄地冲她眨眨眼。 江馨然背脊一直,僵硬地扯扯嘴角,故作平静道:“我不是变态。” “馨然怎么会这么想?都是女孩子,又是意外,怎么会是变态。” 韩唐笑的很自然,偏偏就是这份自然让江馨然不自在。 对啊,都是女人,温思琪有的,她自己也有,又同样是意外,为什么会感到羞涩? 眉心悄然褶起,一褶就是好久,狗肉都分完了,叶雅洁也都站到她面前,江馨然还在想。 直到叶雅洁推了江馨然肩膀,才硬生生把人从思绪里推回来。 “想什么呢,喊你半天都不见回神。” 看着面前两颊蠕动,声音含糊不清的叶雅洁,江馨然恍然想明白了。 都是叶雅洁的错,都是叶雅洁的玩笑让判断出现偏差。 都是你的错。 没好气瞪去眼,江馨然敷衍道:“没什么,在想事情。” 莫名其妙被瞪了眼,叶雅洁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小公主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叶雅洁对韩唐悄悄勾去手指。 韩唐点点头,扬声道:“雅洁,我想去上个厕所,能帮我扶一把吗。” 叶雅洁拍抱着胸旦旦应下,扶着人就走了,边走边听韩唐描述刚才发生的事。 她恍然了,明白了,她背锅了,一口大黑锅。 叶雅洁知道了原委后,眼珠子都快翻出眼眶来。 很不忿,很冤枉,但是锅还得背,至少在自家妹妹看清楚自己心思前,这口锅以及接下来的锅她都得背着,等将来再慢慢翻旧账! 这锅,先记账上! …… 狗肉很快就处理好了,下了两条腿、一颗脑袋入锅,其它的都让老太太切成块,用绳子穿挂在临时搭建的架子上熏烤。 锅里翻腾着香浓的汤,不止狗肉原有的味,还有王真真从附近挖来的配料,还有几片姜片。 姜是王真真从原木屋附近的地里挖到,好大的一株,能吃好一段日子。 围着围炉等待好久,随林建飞一句可以吃了,气氛随蒸腾的热气腾腾。 第202页 舀一勺清汤、夹一块白肉,嗅嗅香浓的味,吹口凉气抿一口热汤,顿时神清气爽。 小小咬一口肉,没有想象中反胃的油腻,比兔子肉还要馋人,韩唐吃的很欢心。 “怎么样?” “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多吃点。” 听到称赞的回复,老太太眉开眼笑,舀汤的动作更加麻利。 江馨然道了声谢接过盛好的碗,吹去气,刚准备尝口热汤,就见温随云小心捧着碗往外去。 温思琪在看着外面熏烤的狗肉没有进来。 她是主动向老太太换的活,江馨然总觉得她是故意不进来。 犹豫了下,江馨然端着碗走到窗边。 温随云在跟她母亲倔着,说妈妈不吃她也不吃,一大一小就这么僵持着。 也没僵持多久,就几秒钟吧,温思琪就喝了温随云舀的汤,还吃了小口的肉,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她之前退避的抗拒。 “这么关注?” 江馨然淡淡瞥眼凑过来的叶雅洁,“不是关注,是看着,都是一个团队,她要倒下对谁都没好处。” 叶雅洁撇嘴,“怎么不见你这么看着我。” “你倒不倒下都一个样。”王真真也拖着碗过来了,毫不客气就讽去句。 气得叶雅洁顿时赶苍蝇似的,没好气冲她摆去手,“去去去,要你多嘴。” 江馨然看了她两眼,就拿着碗出去了。让这两人站在身边,准没安静,不如出去讨个安静。 安静是讨来了,就是挺不自在,温思琪正好也坐在这边。 回头看看走廊另一头,叶雅洁和王真真的大嘴巴还在针对,吵得这边都影响到了,就别提去那边坐,江馨然只能默默接受身边坐着个温思琪的现实。 温思琪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之前的事,冲她淡然一笑,就泰然自若给女儿喂起晚饭。 小家伙还是斗不过她妈,一碗汤肉,除了开始喂了温思琪两口,然后就在忽悠里把汤肉全吃进了自个肚子,碗都见底了,还傻乎乎没转过弯。 “你不吃吗?”不知怎的,江馨然开了口。 伸去的手蓦地一顿,温随云打蛇随棍,把勺子推了回去,“妈妈,你喝。” 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温思琪欣然笑着答应,“好。” 随即便看着江馨然,默然喝下最后一口汤。 “我让阿太再来一碗。”碗见底了,温随云拿过碗就蹬蹬往屋里跑。 看着她离开,江馨然开口道:“你不喜欢吃狗肉?” “不排斥。” 江馨然当即猜到温思琪抗拒的原因,怜悯又犯了,离开的两只狗对同伴流露的感情让温思琪又犯病了,就像之前的兔子一样,俗称:圣母。 但是,温思琪的圣母不会影响其他人,她甚至会优先考虑同为人的他们的生存,因为他们需要这条狗充饥、补充营养,所以她不排斥把狗带回来,也不排斥参与宰杀。 矛盾的人。 “很矛盾吧。” 乍然回神,对上的眼眸掺着洞察人心的笑意,好似在这双眼睛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了。 江馨然沉默地别开眼。 见她转开视线,温思琪也别开了视线,望着幽深的丛林轻笑道:“我质问过自己为什么,讥讽过自己做作,也尝试劝服自己,但是生命对生的执着、对死的挣扎的模样让我放不下。” 她也曾执着、挣扎过,那副模样和它们没有半点区别,眼睁睁看着它们在面前死去就算了,再把它们身体吃进肚子,她下不去嘴。 可是,植物不也有生命吗,海鲜也是,只不过它们的挣扎没有被看到而已,因为没有看到就吃的理所当然,这不就双标了? 温思琪也这样讥讽过自己,以此让自己放下所谓的怜悯。但是,她失败了,闻着散发的气味,她还是没能下去嘴。 江馨然看着她,看着她的自嘲、挣扎,默然。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温思琪的圣母不单单是因为怜悯,更是共鸣,不管是野兔还是猎狗,它们对死亡的挣扎让她看到她自己。 江馨然咬唇沉默半晌,道:“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保持感激的心态,不把食物浪费,就是对它们最好的尊重。” 她说着,端起碗伸向温思琪。 看着递来的碗,看着江馨然肃穆的表情。好许,温思琪笑了。 “扑哧——”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江馨然顿时就沉下脸嗔瞪去。 “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好笑的事。被杀死也就罢了,还要被杀死自己的人类感激,想必它们一定觉得讽刺。”温思琪言笑嫣然,笑意似划破云层的光束不见阴霾。 江馨然没好气嗔道:“那么,敢问温小姐可有别的建议?” “不,我没有别的建议,并且觉得江小姐的建议十分在理。”温思琪敛了笑,郑重道,“我会将这份建议永持于心,以作我对生命的尊重。” 闻言,江馨然收回了手。 “不是给我的?” 戏谑在拨开阴霾的眼中闪烁,江馨然更是沉默,当着温思琪的面,端起碗滋溜地嘬了一口汤,又夹起肉咬下口。 门后,两颗脑袋悄悄缩了回去。 “鉴定完毕,你妹是直女,纯钢铁直女,宁折不弯的纯!” 第203页 第101章 海岛第51天 夜无声 雨下得很大,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姚亚楠站在洞边悻悻放下哨子,视野的远方,一道旋转的光消失在视野死角。 是航船,二十来天经过一艘的航船,看探照灯投射的距离,离的不是很远,如果没有这场雨,她们应该得救了吧? 长叹一声不走运,姚亚楠回到火堆边,接过穆洁递来的破毛巾擦擦脑袋。 雨是下午来的,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也不见它小下,看现在的架势少说还要再下一晚上。 不知道明天下午能不能停。 希望是能,如果不停,她们就要挨饿了。 看看铁锅里翻腾的食物,顿时食欲就下去了。 绿色、绿色、还是绿色,十分新鲜、自然。 姚亚楠垮了脸,这是她和穆洁在下雨前挖到的野菜,还有一把被潮水带来的海带,相对而言还是算丰富了。 但就是,没胃口。 撇撇嘴道:“棕榈芯没有了吗?” “有。”穆洁拿起块棕榈芯,这是昨天下午看过来吃剩下的,只有巴掌大。 姚亚楠悻悻托起下巴,放弃了对棕榈芯的执着。 明早还要吃呢,这会要是吃完,明天早上要还不停雨,岂不是没得吃了,以防万一还是留着吧。 “可以吃了。” 穆洁拿起勺子,舀了小碗汤加几根野菜,递给姚亚楠。 接过碗吹去几口气散散温,便端起碗小小嘬口热汤,舌尖骤感一股热腾。 “呼~好烫、好烫。” “慢点。”见她撩急撩火的样,穆洁温声叮嘱了句,就把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一块芋头放进姚亚楠碗里。 姚亚楠二话不说就连碗带芋头伸到穆洁嘴边,“你吃。” 身子向后微仰,穆洁亚摇摇头,抬手就推着碗。 姚亚楠执着的不退让。 带来的芋头不多,一顿就一个,之前都是一人一半,只是今天穆洁耍了心眼,没把芋头切半就下了锅,打的什么心思,姚亚楠还不知道吗? 才不会依你。 “你不吃,我就不吃。” 见穆洁不吃硬,姚亚楠故意耍起小性子,把碗筷一放,就抱着手看着穆洁。 穆洁被看的无奈,端起碗夹起芋头便咬下一口。 “你吃。” 姚亚楠这才心满意足接过碗,夹住芋头转过穆洁咬过的地方,眼皮子顿时一跳。 很小的一口,就用门牙刮了层皮敷衍了事,穆洁还在糊弄她。 没好气瞪去眼,姚亚楠也有样学样,用门牙刮层皮下来,又嘬口汤,洋洋得意把碗递回去。 穆洁看明白了意思,嗔瞥了眼去,接过碗筷咬下一小口。 这次是真咬了,姚亚楠都看到凹陷了,不过还是很小很小的一口,像牙医往牙洞填上的一丁点料似的,姚亚楠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咬出来。 姚亚楠放弃了,直接用筷子夹断芋头,将多的那半放到嘴里,凑到穆洁面前,双手往她咯吱窝一戳。 “啊……” 舌尖一捅,半块芋头进了穆洁的嘴,姚亚楠得意洋洋叉起腰。 看着爱人得意的嘴脸,穆洁擦去嘴角落下的水渍,莞尔轻笑,转而敛去笑意道:“脏。” 洞内一瞬窒息的沉默,姚亚楠瞪起眼,“那你还吃!” “我喜欢。” 犹是平淡的语气掺着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的宠溺,姚亚楠心满意足坐回到穆洁对面,端起碗喝口汤,吃掉剩下半块芋头,将碗递给穆洁。 穆洁喝一口又递回给姚亚楠,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相视的笑里洋溢淡淡甜腻。 外头风吹着雨,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里边篝火熊熊,柴声噼啪好不安静。 火光将木屋正中照得通明。 赶工出来的房顶经受住了考验,雨水顺着竹子哗啦啦淌落。 虽然屋内还有滴水的漏洞,不过那是树叶苫盖的部分和竹子铺就的衔接处。等雨停了后,再用竹子替换树叶,就不怕再漏雨了。 老太太眯着眼坐在地炉边,手中细长的两根棒针牵引着细绳编织成衣,宝刀不老的手速宛如只花丛翩蝶。一旁的韩唐青出于蓝,眼花缭乱一片穿梭不逊风骚。 温思琪接过江馨然递来的棕榈叶,按老太太教授的编织方法将它们逐一编织在一块。 本是打算做竹席的,但想想还是放弃了,编竹席是个时间工程,远不如用棕榈叶编织来的快。 而且也不用怕棕榈叶会像竹子一样秃头好多年,附近类似的叶子多得是。 林建飞在剥树皮纤维,缺了一只手的动作慢了些,但在适应手脚并用的合作后,速度渐渐加快,到了晚上七八点左右,王真真手中的编绳速度都快跟不上他的剥速。 叶雅洁和温随云则在地炉的另一边和老爷子一块活泥巴。 知道这场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老爷子就趁雨来前挖了不少泥巴来放着,雨一来就在块石头上活起泥巴。 整整一下午时间,老爷子盘了两口大陶罐,有温随云腿那么高,一怀抱还有余当的宽。 这么大口陶罐,直接放火旁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老爷子说等把屋顶铺好,他就在院子搭个烧窑,把晾干的陶罐放烧窑里烧制。 第204页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说要把院子另一边的地翻一番,开个田种番薯、种芋头、种点其他。 虽然之前一直说不可能会在这座岛留个几年,他们也一直坚信。 但看着番薯一天天少掉,老爷子体内的种地基因就耐不住寂寞了,偷偷藏了块小番薯让它发芽,等老太太发现时已经晚了,芽已经长出来,番薯也不能吃了,只能让老爷子当做宝一样看着,随时准备种下。 芋头也是,来了南侧后,老爷子就捣鼓着种地大计。 选择在这里扎营,老爷子除了看中地势外,其次就是能种地。 整个下午,一行人就在木屋里忙碌,时不时唠嗑几句,或躺下眯个眼、或绕着屋子迈个几圈,直到时针走到八点半的位子,才逐一放下手头活,去走廊尽头撒泡尿洗把手,倒头就睡。 比如老爷子、温随云,一老一少睡的可快了。 有人睡的快,自然也有人睡不着,韩唐就是一个。 绕着木屋一圈圈走,睡意还是没能上来,就站到窗边往外望,双唇翕张自言自语些听不到的话,一站就是好久。 温思琪也看了好久,犹豫好久。 终于,她不再犹豫,走上前主动拉起韩唐所想的话题。 “在思念你先生?” “嗯?嗯……”韩唐回过神,看眼温思琪便又望向窗外,“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 雨下的很大,就像那个末日的下午,天空乌压压,压得人喘不过气,身边是熊熊火色,晦涩不明的光线在脸上摇曳,风吹着海浪,在耳边一浪高过一浪,刹那一个恍惚就又会有种起伏的错觉。 温思琪曾有过恍惚,韩唐也是,之前几次大风大雨她就经常念叨,念叨念叨着情绪就变得起伏不定。 每到这个时候,温思琪或是姚亚楠就会挨着她给予安慰。 这时也不例外,温思琪抬起手搭在韩唐肩上,笑道:“我觉得他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信灵魂存在的说法。”韩唐摇摇头,苦涩的笑里落寞扬升,看样子她是想相信。 “谁道我说的是灵魂?”温思琪微笑道,抬起手分别在韩唐胸口、额间轻点,“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一直留在你身边不曾离开,和他一起的记忆会一直陪伴你、守护你,直到永远。” 韩唐抚摸着自己胸口,心弦怦然跳跃,仿佛是印证温思琪的说法,他一直在。 好许,笑声乍起,顺转即逝,韩唐抱住温思琪,低着头抵在她颈间咬着情绪。 衣服被攥的紧,能感觉到背后被拉扯的用力,温思琪暗暗叹气,拍打着她背轻声安慰。 无法感同身受,但能理解那份痛苦。 在这场灾难里活下来的他们中,最痛苦的人莫过于韩唐,不像他们要么独身,要么亲人、爱人都健在,韩唐却是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深海吞噬。 风暴平静下的晚上,如果不是她和林建飞拉着,韩唐早就葬身鱼腹。 虽然后来韩唐也为肚子里的孩子升起活下的念头,在平日也跟常人无二,可一到雨天,被压下的阴影、痛苦、思念就像野草一样疯狂。 在发现韩唐变化的情绪后,温思琪就和姚亚楠商量了安慰及分心她注意的法子。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温思琪温声撺掇,不断引导韩唐将心理的情绪发泄出来。 抽泣还是压抑着声,不管是哭的人还是听的人都难受,江馨然一巴掌压下嘀嘀咕咕的叶雅洁,看了去。 两个人就相互抱着,一个低声哭泣,一个轻声引导,屋外哗啦啦的水声都比她们声音清晰。 知道用不着自己掺和,江馨然就坐在围炉边,看守着火。 今天是她值上夜。 隔着炉火,视线总不自觉往窗边望。 就像看电影一样,哪怕共情的再多,始终隔着一些距离,无法感受那份痛苦,反倒温思琪不同于言语轻快、温柔的表情让她注意,虽是在笑,却是沉重,是低落,也是思念。 这样的表情在哪见过。 江馨然想了好一会儿,恍然想起是在哪见过。 也就几天前吧,还在东北的溶洞,也是雨天,温思琪就像这样透过雨幕在看远方。 脑海突然涌起个想法,温思琪不止在安慰韩唐,也在试图安慰她自己。 带着这样的想法,江馨然看了好久,直到韩唐停下哭泣。 期间温思琪看过来过,望来的注视和平常没有两样,之后也是,不禁让江馨然感慨,温思琪的情绪管理能力的可怕。 “我可以……睡你身边吗?” “自无不可。” 情绪平复了,韩唐挨着温思琪的另一边睡下了,睡的有点慢,江馨然都添了两次柴,才见到温思琪重新坐起。 “江小姐可是有话要说?” 江馨然还没张口问怎么了,温思琪到先抢了主动,差点让江馨然忘了词。 四目相对,江馨然犹豫好许,方吞吞吐吐道:“你安慰了别人,你自己呢?” 你自己呢? 温思琪默然,旋即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淡然。 “未觉伤痛,何须安慰。” “你骗人。”江馨然不留半点情面,无情戳破谎言。 温思琪僵硬了笑,眨眼她又笑容如初,“江小姐,不知是否有人告诉你,不要随意揭开与你无关之人的面具,小心自食其果。” 第205页 食什么果? 江馨然猜到了,暗骂了句自己多事,便别开视线继续看着火,看着还没有门的门框。 温思琪敛了笑,凝视了会江馨然,便带着自嘲再次躺下。 夜,无声。 第102章 海岛第52天 “雨才刚停,不会有危险?迟个半天她们也不会有怨言,干嘛不再等半天。” 雨停了,温思琪和江馨然就收拾着要过去东北侧换班。 由于木筏被姚亚楠她们驾去了,第一次换班的温思琪和江馨然只能翻山过去。 叶雅洁认为刚下过雨的丛林太危险,她们应该再等半天,最好是再拖一天。 只是,温思琪和江馨然很巧的都对时间和约定有着一样的观念,既然说好两天就两天,除非真无法替换,就绝不推延。 叶雅洁被气得跺脚,直骂:“还没在一起呢,就一个鼻孔出气,老娘不伺候了!你们爱咋咋的吧!” 说完就气呼呼领着刚松开母亲手的温随云回屋里去,完全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不是温思琪和江馨然,却是和她们无关的韩唐和王真真,那份尴尬好像是拆穿了她们之间的地下爱恋似的。 反倒是叶雅洁嘴里的主人工各自平静,一个笑一个无奈。 最后还是温思琪打破了古怪的尴尬,对韩唐等人道了句:“我们先行一步。”就和江馨然对了眼,一起背着篓离开丛林。 身影还没从视野消失,刚走了远,蹬蹬的脚步就从屋里跑出来,鬼鬼祟祟跟上。 “哎,你们干嘛去!” 王真真叫了句,急忙拿上搁在旁的矛追上去,嘴里骂骂咧咧:“搞事呢……” 偷偷摸摸跟在后头出来丛林,一大一小就扒在棵椰子树后探头探脑,直到并行的两道身影彻底没入远处的丛林,才悻悻长叹,“唉……” 王真真站在两人身后,听着长吁短叹,直翻白眼,“唉你个头啊唉,刚还骂的起劲,现在到不舍了,有病。” “你个直肠子懂个屁,不赞同归不赞同,担心归担心,两码事不做一码谈。” 叶雅洁理直气壮反驳了回去,转头又一声叹,弄得温随云有样学样跟着叹。 王真真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小脑袋上,“别学她前一套后一套,小心没朋友。” “学你直肠子才没朋友,也不看看社会上死的最多的都是哪种人,做人不能太真实。” 叶雅洁嘲讽道。 王真真脸一拉,显然她自己也认为叶雅洁说的没错,但嘴上犹倔道:“她一个小孩子,你教她那么多大人的东西,不是教坏人吗!” “教育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老一辈就差写在脸上的话,你不会不知道吧,早点告诉她大人的肮脏,也好过跟她妈一样吃了苦头才明白人心险恶。” 得,又是这话。 王真真撇嘴,放弃了再跟叶雅洁争论的念头,反正在这方面她怎么说怎么有理。 见王真真熄了火,叶雅洁颇是得意仰着个脖子。 温随云还瞅着温思琪离开的方向,对两个大人为她将来的争论充耳不闻。 “走啦,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有什么好看。”见不得叶雅洁得意的王真真,没好气催促。 叶雅洁又望望远处丛林,拍拍温随云肩膀道:“走吧,我们回去。” “哦……”温随云依依不舍应声,磨蹭半天才把视线转开来。 不经意地掠过海面。 像是看到什么,她定睛凝视好一会,兴奋地指着海面喊道:“叶姐姐、真真姐姐,是船!” “船?” 两人匆忙回头眺望,远方灰沉的海平线上,一个黑点移动缓慢。 “快、快,哨子,把哨子吹起来!”叶雅洁激动地拍打着王真真。 王真真难得没有嫌弃她,匆匆忙忙摘掉温随云脖子上的哨子含在嘴里。 哔——哔—— 哨声尖锐且绵长,传遍岛屿整个南侧。 “怎么回事?出、出事了吗?” 老爷子刚把陶罐抱到走廊准备风干,尖锐的哨声就传了来。 “不像,应该是其他事。”林建飞扔下竹子,撒腿就往外跑。 “诶,慢点,慢点!”老爷子小心放下陶罐,边追上边吩咐老太太看着韩唐。 韩唐也想过去,但被老太太拦了回去,“你托身体就不要乱跑,让他们去,我们在这里等着。” 丛林的另一边,刚进来没多久的温思琪和江馨然也听到了哨声。 “你先去吧,我稍后就到。” 江馨然下意识就要脱口答应,但一看四周还滴水的湿凉的丛林,几步外冷眼相望的绿色小蛇,她收回了迈去的步伐,“一起吧,哨声不急切,应该不是急事,说不定是看到航船而已,不差这点时间。” 她说着,抬起手抓住背篓的背带,指骨攥的鲜明,显然不是她说的不急。 温思琪轻笑了下,拄着长矛加快步伐。 还没出丛林,叶雅洁上蹿下跳的呼喊就传了来,王真真憋足了气的哨声更是响亮。 南侧的视野没有遮挡物,能见的视野范围一望无际,江馨然顺着叶雅洁她们望去的方向看去,无际的海面上,一艘航船由东北向西缓慢移动。 不知道是距离离得太远,还是那只是艘小渔船,航船在视野里只剩个点。 第206页 这么远,能听到吗? 江馨然不觉得,在看到航船时扬起喜悦随即被风吹散。 转过头看向老爷子和林建飞,他们在把搭在沙滩上的庇护所里的树叶挪出来,这些是温思琪放进去的,说是万一能用上,当时没人觉得能用上,没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不过,来不及了,点燃烟需要时间,燃大也需要时间,两两相加,消耗的时间都够航船驶去岛西侧再绕回来。 “走吧。”温思琪的话声在耳边响起。 “不过去吗?” 看着温思琪转身,江馨然不禁看眼跟着叶雅洁上蹿下跳的温随云。 “不了,见到了,指不定会浪费时间。”温思琪头也不回,平淡的冷静简直无情。 江馨然不禁想,温思琪如果是个杀手的话,绝对不会失手。 看眼在对大海撒泄脾气的叶雅洁,江馨然跟上步。 “一群瞎子、聋子!” 航轮越飘越西,这下是连点都看不到了,叶雅洁对着沙子发泄起不满,脚一踢,纽带断了,顿时气得她脱下草鞋扔去海里,“滚尼玛!” “叶姐姐,你别气,下次我们一定会再遇到的。”温随云拉拉她裤腰,安慰道。 叶雅洁撇嘴,“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谁晓得岛屿南侧几天经过一次航轮,也许一星期?也许十天半个月?也或许和东北一个时间。 叶雅洁不想等,但又不得不等。 压下不满和急切,叶雅洁淌进浪里将草鞋捡回来,回到林边扯来根藤蔓对折,连接上草鞋断掉的地方。 “走吧,去看看有没有倒霉蛋。” 和林建飞、老爷子互道句小心,再和王真真顶个嘴,叶雅洁就在自己和温随云腰上系上把藤蔓,带着人去潮间带,正好是退潮时。 两人一走,老爷子和王真真、林建飞也回去了木屋,老爷子打算今天给屋顶全铺上竹排。 沙滩又陷入了安静,只剩海浪一阵一阵随风穿过树阻传入耳中,渐渐也随着脚下的路沉寂,只有蛇鼠爬过的窸窣。 爬上个较陡的坡,握着弓的手揽住树干,江馨然回转过身,自然而然伸去手。 “手给我。” 话说完,江馨然突然发现这里不需要搭手温思琪也能上来,也就费点力气。 看着温思琪的难以猜到心思的平静,江馨然感到一丝道尴尬。 莫名其妙就涌上来的尴尬。 匆匆压下古怪的尴尬,江馨然刚想着收回手,再找个借口平复心里的尴尬,右手却被握住,柔软却是粗糙,触碰的手感好像张砂纸在摩擦,没有让人留恋的不舍。 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有过类似,但是什么,江馨然自己也说不清楚。 手松了,江馨然松开了,温思琪也松开了,就在同一时间,心照不宣。 “谢谢。” 谢意还是一样让人听不出来有没有掺杂什么,轻轻柔柔,如清水淌流,令耳朵十分舒畅。 有时听到这个声音,江馨然就会不自觉的想,如果能听到这个嗓子唱歌的话,想必会有很多人喜欢。 压下又一次不自觉的畅想,江馨然同样平静回道:“不客气,我们走吧。” 说罢,转身走在前头。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温思琪看着牵过的手,拢拢手掌。 刚停下雨的岛屿,连空气都带着丝阴凉,手心的温度散的很快,温思琪只感受了片刻,收拢的掌心就再感觉不到暖意。 不知怎的,就像刚才一样突然就伸去手,心里这是也突然涌起道异样,有点熟悉也陌生,好像很久以前抓住过。 温思琪想了好久,终于想起在拿抓住过。 在离开被父母称之为落后乡镇的小镇前,她就经常抓着这份感觉到处走,在来到南城后的很久,也抓住过精心伪造的这份感觉。 心安。 “温思琪?” 传来的疑惑打断回忆,温思琪抬头看去,江馨然站在几步外的高点,左手握着弓把,右手按在身后的箭尾,望来的目光有疑惑,也有些许关心,更多是对四周的警惕。 不知不觉,在脑海中留驻的、需要人保护的娇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在岛上成长的身影、一而再揭穿面具的认真、如今就在眼前的模样。 心跳好似差了一拍。 “你没事吧?” 眼看江馨然就要过来,温思琪毫不迟疑收起心思,轻笑去:“无事,刚脚腕有点不适,适才多站了会,现在已经无碍。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笑又看不出异样来,让江馨然不由得就放下刚才看到的失神,随她的话思考。 “真没事?” “嗯,没事了,我们走吧。” 狐疑地打量着,江馨然停下步,不向前也不转身。 看着她的怀疑,温思琪轻笑了笑,迈步跟上。 沉稳的步伐自然、矫健,却如温思琪所说的没事。江馨然欲言而止,转身起步。 一切又如一早醒来时,默契的遗忘昨晚的事,十分自然就商讨起什么时候去交班,自然地继续并行。 第103章 海岛第52天 换班 “亚楠、小洁,再里面吗?” 站在溶洞下的小路上,向溶洞呼喊去,空气里依稀嗅到淡淡的香味,温思琪记得那好像是螃蟹的味道。 第207页 溶洞内很快传来了回声,是姚亚楠的雀跃。 “你们来的真快啊,吃过早饭没,要不要再来吃顿,我们可是抓到了只了不得的螃蟹。”人还没探出来脑袋呢,这话就蹦蹦跳跳先来了。 温思琪扬笑道:“怕你们早餐不够丰盛,就想着早点过来,看样子是我们多虑了。” 姚亚楠放下梯子,急吼吼招呼温思琪二人上来,“快快快,我们今天运气大爆棚,逮到了只椰子蟹,刚熟,快上来!” “椰子蟹?”温思琪和江馨然诧异地对了眼。 说起来差不多40来天没见到第二只椰子蟹了,还以为附近就那么只,没想只是藏的深,脑子也聪明,没进陷阱罢了。 想必一定还藏着些。 “着实是个了不得的惊喜。” 爬上溶洞,一眼就能看到被姚亚楠和穆洁粗暴地塞在铁桶里的、几只通红的大长腿。 这只椰子蟹很大,比上一次抓到的那只还要大几分,温思琪粗略估摸,伸展开的八条腿,最长距离都要有一臂展。 铁桶里仅放了几条腿,单这几条腿就够姚亚楠和穆洁吃个半饱。 “早上雨刚停的时候,我们就商量去陷阱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给我们碰上了大运。” 姚亚楠很兴奋,连说带比划讲述发现的过程,很精彩,极其精彩的宰杀过程,光是听的就让温思琪和江馨然忍不住为这只椰子蟹掬一把鳄鱼泪。 再一看被放置在一旁缺了几条腿,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不知是死是活的椰子蟹,江馨然不禁怀疑,让这两人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翻山一定累了吧,来,一人一条腿。” 姚亚楠从桶里拉出两条腿,递给温思琪两人。 好家伙,都快有半只手臂长,这还不是桶里边最长几条。 两人没有拒绝,道了谢便拿过边上的石块往壳上敲。 肉质鲜嫩,还有股淡淡的诱人的香,忍不住就想接着下一口。 江馨然觑了眼含蓄地吃着蟹肉的温思琪,掺着淡淡笑意的表情好像对嘴里的蟹肉十分满意。 吃过早饭已经是十点差不多了,连带午饭顺带一起包揽。 期间,穆洁对温思琪二人提起过他的事,并叮嘱:“要小心。” 姚亚楠也提醒说:“从哪次听到响动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他影子,连走动的声音都没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附近。” 两人还带温思琪和江馨然去看了休息所。 休息所边上的死老鼠还在,还有蛆在上边蠕动、苍蝇飞舞,不过比之前两日,数量少了很多,可能是雨水的缘故。 温思琪用树枝拨弄了下老鼠尸体,没多少肉了,她也不是专业人员,能在一堆完好的骸骨上看出明显之外的东西,于是就和江馨然一起将其掩埋。 “这里不留着给他吗?”姚亚楠看看丛林,神色复杂道。 温思琪道:“不用,我们和他只有两种相处方法,要么我们抓住他,监视到获得援救,在此期间以善意点醒他人性;要么互不相见,各自安好。” “不过,他断然不会想被我们抓住,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再出现,除非……”温思琪顿了顿,笑意绽然,“真到走投无路之时,他方有可能会再次回到这里。” 姚亚楠问:“不会去南侧?” “那里有狗,他更害怕。”江馨然答道,“有时候人对人的胆子远比对动物大。” 的确,有时候人类对人类自己下的死手远比对动物干脆、爽快,因为大家都知道动物、尤其是肉食野兽很危险,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不会让他们以身犯险,当然,不算个别。 人就不一样,大家都是人,又长期在人堆里生活,清楚、了解你我都一样,自然而然对人的害怕、警惕不如对动物,没有了害怕,在失去人性的时候也就不会犹豫。 他对她们虽然存在害怕,但这份害怕并不是对她们本身,而是害怕自己的声誉、未来、地位被迫害,才不断逃跑、躲藏。 当他在其他地方过不下去,南侧又有让他从心里畏惧的存在,走投无路之时自然会选择再来到这里。 苟且也好,伺机而动也好,都好过与兽同台。 甚至有可能在知道他们大部分人都在南侧快快乐乐生活的情况下,嫉妒、不平、仇视……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会促使他发动攻击。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多数人都不会先从自身寻找原因。 这些道理姚亚楠明白,穆洁也清楚,如果不是温思琪一再为他们找到希望、统筹他们精力,他们中或许也会有人变成另一个他。 想通之后,姚亚楠也就不再多想他的事情,和穆洁一起帮忙挖坑掩埋。 处理完休息所前的死老鼠,风浪已然平静,姚亚楠和穆洁该也准备启程回南侧了。 合力将木筏推下水,看着两人坐在木筏上越飘越远直至消失的身影,温思琪和江馨然就商量着先做什么。 溶洞里的柴堆积了不少,暂时不用她们去砍,水也足,姚亚楠和穆洁趁雨天就接了不少。水有、火不缺、庇护所也在,那么就只剩食物这一样。 带来的食物就一些水果,和一段葛根、一些蕨菜,姚亚楠她们抓到的椰子蟹也被带回去南侧,有必要去附近找找加餐的菜。 第208页 决定好目标,温思琪便先踩着江馨然的手将梯子挪进溶洞里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正好回来怎么办,做好防范永远不会对自己有害。 温思琪和江馨然都这么想,就是有点不自然。 温思琪脱了鞋,脚心毫无阻隔的就和手心相接。 没有所谓纤纤玉足的说法,上岛这么久的日子,就算后头穿了草鞋,也掩盖不了之前的磨伤,即便不去摩挲,也能感受伤痕留下的糙感。 可是,思想不知道在干什么,手心竟然会有种想留住的念想。 一时,思绪翩然,等回过神时,拇指已然蠢蠢欲动,好在反应快,没干出点逾越的事来。 感受着脚心从手心的离开,江馨然悄然舒了口气,耳中滋味纷杂,不知从何起。 “走吧。” 轻语的淡然将思绪平静,江馨然吁了口气,压下心中不平,应了声“嗯。”便目不斜视往沙滩去。 她走的快,并未注意到温思琪瞥向她手的注视。 江馨然的手非常优美,尤其是她正中人们视觉最舒适的长度的十指。 姑姑的爱人林奕曾对她玩笑过,有一种人的手指对经历过的姬佬有无可抗拒的诱惑力,就算只是张照片放在她们面前,都能让她们腿软。 温思琪见过林奕口中的手的照片,和江馨然的手很像,就像是同一只。 当时她只当是个玩笑,现在看来,虽是夸大其词了些,也确有其事。 面对这一双手,即便她没有那一方面的欲望,也不禁起一丝遐念。 一直牵着是否会让人沉沦? 拢拢手掌,之前的触感仿佛又在手中凝聚,脚心更有一丝异样起。 刹那失了神,随又一片清明,嗤笑在瞳中荡漾。 痴心妄想。 江馨然回过头时,温思琪正好跟上,距离虽远了点,不过没有任何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遂敛了心思和温思琪沿着沙滩并肩前行。 陷阱一早就被姚亚楠和穆洁巡视了遍,除了其中一个逮着只椰子蟹,其它都没被触碰,现在过去想来也没什么收货,就商量着沿沙滩向北碰碰运气,实在没有,就下海摸鱼。 溶洞附近的椰子树都已经空了,棕榈树也被掏空不少,说是蝗虫过境也不为过。 穿过外延的丛林,眼前便是一片石堆,浸水的石头上又吸附不少贝螺,看密度,姚亚楠和穆洁没有来过这里的样子。 温思琪和江馨然敲下些扇贝、生蚝和海螺装进瓶子放到背篓,便双双翻上最高处的岩石。 捕鸟的陷阱早已在风雨里毁坏过数个,离开南侧前的最后一场雨后,他们没来重新设置陷阱就走了,最后的陷阱现在就翻落在另一侧石头缝里,温思琪将它掏出来时,已经是两段。 看看在不远外的上空盘旋的鸟,温思琪抬起头对蹲在岩石上的江馨然道:“江小姐可否射中它们?” 江馨然顺着所指望去,毫不犹豫回道:“不能。” 她只是个业余弓手,而且几年没碰弓了,能正中静止、或是移速脚慢的动物倒是没问题,像海鸟、猎狗这类移动速度快的动物,只能干瞪眼。 “着实令人遗憾。” 江馨然眼皮子跳跳,哪能听不出温思琪虚假的遗憾里的意思,想靠她一手射术吃饭,再过一年半载吧! 靠箭吃饭的意愿是不可能实现了,温思琪去岩堆后的丛林重新砍了根木头回来,将捕鸟陷阱重新设好,虽然对它能再捕捉到海鸟的可能不抱希望,也好过什么也不做。 将陷阱重新设好,两人又到海鸟气息的山崖探了眼,鸟窝有几颗蛋,可惜没把捕网带来,只能明天再来打主意,今晚只能将就下吃顿海鲜配蕨菜。 回到溶洞前的沙滩,温思琪检查了鱼笼,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浅海里倒是能见到不少鱼在游荡,本想着下去摸一摸看看能否摸到条,但遗憾起风了,海面不再平静,冒然下海有点危险,只好打消念头去干点别的事。 直到临近日落,二人方回去溶洞。 “晚上想吃什么味?清煮还是烧烤?” “清煮吧,烧烤不一定熟透,安全为上。” “要加点水果调味不?” 揶揄藏在笑意后,随潋滟眸光微微闪烁,江馨然抿抿唇别开注视。 “……不了,水果饭后吃。” 第104章 海岛第53天 “报复” “叶姐姐,真真姐姐,我抓到螃蟹了~!” 稚嫩的清脆在金光铺洒的沙滩上雀跃,缺了扇门的牙咧着喜悦。 叶雅洁敲敲有些酸胀的蛮腰,回过头望去,就见温随云两手抓着螃蟹的两个钳子,向她们撒腿跑来。 螃蟹不小,竖起来比温随云脸还大,是在肥螃蟹! 叶雅洁心里一喜,刚要迈步上去接应,一道身影从身后如风掠过,站在了温随云面前。 “快!把它放进去。” 听着那声欢喜,叶雅洁撇嘴,不满地嘀咕道:“心脏好了不起啊,跑这么快……” 嘀咕着也走了上去。 被放进塑料盒里的螃蟹在沙沙挂着盒壁,听这节奏十分的悦耳,被王真真抢先一步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够活力,这肉质一定不比昨天的椰子蟹差。” 姚亚楠和穆洁从东北侧带回来的椰子蟹当晚就全进了他们肚子,虽然味道因为缺少佐料寡淡了些,但其本身拥有的鲜美加上椰子汁肉的混合,同样让时隔一个月的嘴赞不绝口,唇齿回味。 第209页 一夜过去,叶雅洁仍对那个味道、那份肉质恋恋不忘。 现在再听着这只螃蟹充满力量的动静,心里边更是蠢蠢欲动。 饿了。 叶雅洁摸摸肚子,“回去吧,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急什么,还有一半没走呢。”王真真白了眼她。 沙滩很大,她们在潮间带捡了半天才走过半,还有半没看,就这么回去,要是有好东西错过怎么办。 而且他们9个人,老弱病孕残齐全,就这破桶里的肉哪够饱肚。 “哦,也对。”叶雅洁没话反驳,也没想反驳,谁不想多吃点。 三人随沿着沙滩向西搜寻。 今天不是大潮,随潮水来的海鲜本就不多,大多又跟着海水退回深海,留在潮间带的倒霉蛋没多少。 一路下来,三人就捡了四条鱼,两只螃蟹,一堆贝螺,一把海带,鱼还是从渔网上弄下来。 收货不算丰盛,但比平常已经算是丰收,尤其是那四条鱼,条条丰满,虽吃不饱,过个嘴瘾完全够。 带着这些收获,三人便回去营地,都在忙着。 老太太在给走廊一边搭建护栏,韩唐在给她搭下手;姚亚楠和穆洁在挖坑、挖泥巴,准备下午的炉窑搭建; 老爷子和林建飞在厕所那边搭坐木,顺便给建个遮风避雨的外墙。 当时挖的时候没考虑全,就挖了坑,搭了蹲立的踏脚,没想到给搭个方便老人家自己和孕妇坐便的横木,来了这边后又要完善庇护所,直到昨天将屋顶的竹排全部铺就,才在今天开始动工。 见到三人回来,就坐在走廊的韩唐打来了招呼。 “回来啦,都捡了些什么?” “有四条鱼,还有两只大~螃蟹和好多贝壳还有海带。”温随云兴致勃勃冲她比划着收货。 “这么说,中午和晚上有口福喽?” 姚亚楠粘着两手泥巴凑了过来,揭开盖在塑料桶上的盖子往缝隙里探去眼,“好家伙,都是肥头大耳,一个比一个喘。” 闻言,老太太和韩唐、穆洁也凑来了热闹,见到里边的热闹,无一不欢喜。 老太太兴致勃勃琢磨着要怎么怎么做、配些什么辅味,光是听着就让人不禁期待午餐的到来,连干活都起了不少劲。 …… 扑通—— 水花应声而起,一圈圈波纹于水面荡漾。 江馨然手握弓箭坐在块礁石上,阳光坦坦洒落,将浅水下的风景清晰的照映在眼中。 大鱼吃小鱼,小鱼戏虾米,虾米藏海藻,海藻拔地起,好一副生物‘友好’的互动景象,让人不禁为之莞尔。 哗啦—— 又一声水起,水声中依稀传来格格不入的轻喘,仿佛是吹在耳边,连毛孔都在摇曳。 江馨然不知觉地直起背脊,看着温思琪一身湿哒靠过来,将手里的海藻、小虾放到自己身边的桶里,又转身扑腾进水里。 今天的海面很平静,阳光直射的水面更像镜子一样平静、清晰,坐在礁石上观望水下,好似就坐在水下餐厅,隔着玻璃欣赏玻璃外与众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温思琪的水性很好,仿佛她就自水中来,在水中宛如游龙般来去自如。 鱼群跟在她身后游荡,游过五光十色的珊瑚堆、穿过摇曳的巨藻群,消失在光线照不清晰的深处。 江馨然下意识起身,朝着温思琪消失的方向张动双唇,欲言而止。 突然想起,温思琪的肺活量不一般,这才下去不过三分钟,才刚开始而已,担心什么。 想着,江馨然又坐了回去,弓不离手、箭不离指,时而看看海、时而回望下丛林有无异常,时间在逐渐的担心里缓慢流逝。 看看时间,六分钟过去了,潜水不是憋气,体力也是个消耗。 江馨然双眉紧蹙,豁然起身高喊去:“温思琪!” 哗啦—— 仿佛是听到呼唤,水花应声起,熟悉的身影破水而出,就在脚下的礁石边。 “江小姐找我?”温润的笑意不变如常,出水芙蓉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此刻无人欣赏,江馨然舒了口气,压下不安道:“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下次不要再潜水这么时间,很危险。” 末了,她又添句:“随云要是看到,她会担心的。” 温思琪微微一愣,遂是笑道:“我晓得了,多谢江小姐关心。” 话落,相顾无言,只剩海浪撞击在礁石上溅起的水声。 半晌,温思琪打破沉默,藏在水里的双手高举起,“江小姐,你看,今日我们有口福了。” 是一只大龙虾,被举在半空的身体不断挣扎,试图从钳制的手中脱离。 的确是只口福,是应该高兴,但江馨然开心不起来,淡淡应了声“嗯。”就把桶递过去,随后盖上盖子。 “差不多了,我们走回去吧。”提起铁桶,江馨然就准备转身。 温思琪叫住了她,“且等等,我想再去寻找一番。” 闻言,刚松缓开来的眉心再度拢起,“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去潜水。” “我们是够了,我女儿还不够。”温思琪深深凝望,拿过礁石上的长矛,便转身钻入水下。 看着又向视野外消失的身影,江馨然放下铁桶,压着桶盖继续她的放哨。 温思琪都搬出温随云了,她能有什么反驳,安全? 第210页 她已经提过了,但人家自己都不放心上,她个外人执意纠缠,那就越界了。 又没什么关系,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了。 江馨然托着下巴杵在桶盖上,心不在焉放着哨。 大概过去个把时吧,温思琪断断续续还真弄了不少回来,好几个刺参,两条鱼、一大把海带,收获极其丰富。 “擦擦吧,别着凉了。” 带着收获回到溶洞,江馨然第一时间递去毛巾。 “谢谢。”温思琪接过毛巾,便靠在洞口擦拭头发。 江馨然看了会,转头就去处理桶里的海产。 别的都好说,刺参也不是不敢触碰,筷子夹一下就成了,就是龙虾有点麻烦,这小家伙太凶悍了,稍一不慎就被夹到,江馨然吃了两次亏,就没再执着,招呼过温思琪,想办法处理它。 “你处理过吗?” “从未。”温思琪坦然答道。 她是在水乡长大没错,但从未亲手处理过活物,也轮不到她处理,像这么大的龙虾也只宴席上见过。 “阿婆处理的时候,你看过吗?” “没有。” “哦……” 那就没得吃了。 江馨然放弃了对这只龙虾折腾的念头,总不能和姚亚楠、穆洁一样,什么法子都往上搬吧。 先不说能不能行,估计温思琪也不会同意这个提议。 江馨然刚准备重新盖上桶,留着去南侧处理,温思琪就开口了。 “去头吧。” “去头?” “嗯,和虾一样身首分离,应该会死的快些。”温思琪比划道。 许是对自己的想法不能笃定,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虚。 江馨然看着桶,觉得有那么可行的道理,遂道:“试试?” 温思琪犹豫了下,咬牙道:“试试吧,我头,你尾。” “嗯。” 看着桶里试图爬出来的龙虾,温思琪深吸口气,眼疾手快抓住虾身,随之抓住龙虾脑袋,江馨然抓住身。 龙虾挣扎剧烈,几乎就要脱手逃离。 两人心下一惊,下意识各自用力。 咔地一声,龙虾的脑袋和身体应声分离,没有提前商量的力道竟巧合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扭转。 爆出的汁水溅了一手,温思琪将龙虾头拉开了身体,只感觉手里边一轻,有东西连着身体垂落。 相顾无言,两人心照不宣将龙虾放到一旁的盒子里。 看样子,她们和姚亚楠、穆洁没有区别。 暗叹声,江馨然岔开话题,“刺参和鱼怎么办?” “刺参带回去,鱼……杀一条。”轻语不再平静,听得出起伏的情绪。 “不带回去让阿婆帮忙处理?” “总要学会依靠自己。”温思琪瞟了眼鱼,转开视线。 江馨然看到了小动作,也跟着向鱼看去。 两条鱼还在蹦跶,不知怎的,脑子却浮现一副凄惨的画面,是温思琪第一次处理的鱼。 “扑哧——” 江馨然忍不住笑了。 似乎是猜到笑声的来源,温思琪嗔瞪了来。 “不若有江小姐你来处理?” 江馨然又笑不出来了。 先不提处理鱼时的血腥,那点血量还不至于让她失魂落魄,但是刺参……她连嘴都没下过,何况是亲自处理。 最终,两个人还是只处理了条鱼,和一把海带,龙虾和剩下的都泡在海水等着明天送南侧。 处理过程颇是艰辛,幸在技术有所进步,不至于再出现遍体鳞伤的残忍。 晚餐是鱼肉打蛋炖海带芒果椰子汤。 蛋是一早去山崖那掏来,温思琪还在附近发现了其它鸟窝,可惜离崖顶远了点,她们的捕网不够长。 从沙滩回来,汤开了,温思琪也已经盛好碗放在一边。 一股古怪的味。 看着碗里黄橙的汤色,大小不一、完美诠释什么叫厨房杀手的形状,江馨然突然感觉肚子不饿了。 芒果和椰子是温思琪趁她没注意时切进去的,等她闻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味道都融入整个汤水里。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不,应该是不知其味的温思琪,江馨然搁下筷子。 “你在报复。” “怎的说?”温思琪盈盈笑道。 江馨然将碗递去,“这味道能吃?” “唔……姜片充分掩盖了鱼腥味,熟透的蛋白质糅合了芒果醇厚的芳香、椰子汁的清甜……闻着挺香。”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听得江馨然眼皮子直跳,忍不住出声打断:“温小姐!你不觉得它已经超出正常人类所能接受的范围吗!” “唔……我能接受。” “我不能。”江馨然直白拒绝。 温思琪不改笑意,仿佛江馨然的反应已经在预料中,便向其伸去手,“江小姐若真接受不了,就请再稍等片刻,下一锅汤只有海带和鱼。不必担心会留味,我洗过锅,就在江小姐去解手的时候。” 江馨然这才注意到,锅还架在火上,两个碗里的鱼肉和海带也过分稀少。 看着伸在面前的手,江馨然明白意思,温思琪果然是故意,难怪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她没有跟来。 端起碗,执起筷子,江馨然目不斜视看着温思琪,夹起块鱼肉放入口中缓缓咀嚼。 第211页 气味问着是怪了点,色泽看着也过分了些,不过味道…… “还行。” 第105章 海岛第54天 “哎~~!!” 穿过的岬角溶洞的木筏上传来了呼声,洋溢的活力令心情不由得随之轻扬。 温思琪高高扬起手回以招呼。 又到换班的日子了,今天的风浪很给面子,没有大起大落,姚亚楠和穆洁轻易就抵达到岸。 “嘿,大丰收啊~昨天的?” 姚亚楠一下木筏,就凑到了放在温思琪和江馨然中间的两个盒子面前。 盒子是从岩堆那翻捣过来,因为不能把铁桶带走,其它瓶子口子又太小,就只好去找个新的容器。 盒子刚捡来时都不成样,两人花了大半个晚上才将它们还成型。 盒子里放的是刺参和死掉的龙虾,龙虾还没臭,闻着还有股腥味,就是看着让人同情。 从盒子上挪开视线,姚亚楠冲两人笑去记揶揄。 哦,半斤八两。 见到笑容,温思琪和江馨然心照不宣将斧头、长矛塞到姚亚楠手里,拾起地上的盒子就向木筏走去。 翻上木筏,撑起篙,温思琪回头道:“庇护所里有颗鸟蛋,还有条鱼和一点海藻,岛上温度高,记得早些吃了,切莫叫它浪费。” “谢谢。”穆洁眼前一亮,笑意微扬。 “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嗯,放心吧,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海岛南侧的航船什么时候会再经过也不确定,对东北侧的值班依然要继续,直到能确定航船经过南侧的大概时间、距离,才可能放弃这边的留守。 不多时,木筏上的身影就只能见个轮廓。 看着木筏从视野中消失,姚亚楠深吸了口气,转身对穆洁道:“走吧小洁,先去洞里看看她们给我们留的好东西吧。” 穆洁自不拒绝,毫不犹豫就牵起手往溶洞去。 梯子没有被藏起,就放在溶洞下。 上去溶洞,洞里的水声在滴答,余火还在摇曳,照亮一旁在陶罐里首尾相衔的鱼。 姚亚楠抱起陶罐好一阵观摩,感慨道:“好大只啊~” 这条鱼都快有一胳膊长,再配上温思琪她们留下的海藻,都够她们两顿饭了。 穆洁看着鱼微微眯起眼,看她嘴角淡淡的笑意,姚亚楠估摸,她大概又在想怎么个吃法吧。 现在才十点多,离午饭还有好久,可不能现在就吃了。 姚亚楠毫不犹豫就把陶罐放到洞最里,拿上斧头就带着依依不舍的穆洁离开溶洞。 刚才她看过了,溶洞里储存的水是满的,显然是温思琪她们都给弄好了,但柴火少了很多,看样子温思琪和江馨然这两天光顾着找吃的,没怎么砍柴,那么今天就砍一天柴,明天再去山崖那边看看鸟窝。 木筏走远前,江馨然告诉她们,山崖附近有好几个鸟窝,她们可以加长捕网的杆子,试着捕捞。 虽然对不能立刻吃到鱼有一~丝丝幽怨,但穆洁还是同意了爱人的提议,先干活,再吃饭。 …… “妈妈~” “馨馨!” 木筏渐渐靠岸,伫立在岸上翘首等待的人再耐不住激动迎着木筏奔来。 将木筏停靠上岸,温思琪方放下手中木浆,将冲来的小炮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没有“我想你了”的多余的话,仅仅相互拥抱,平静的沉默丝毫没有刚见到人时那恨不能飞过去的激动,让王真真十分摸不着头脑。 两个大人就算了,那对母女是又怎么回事?按照之前的分别再见面,不应该手舞足蹈倾诉思念之情吗? 是时间短了的缘故吗? 王真真抓抓脑袋,仍是没能抓出个头绪,索性就不抓了,拍拍手道:“好了好了,抱完了就赶紧回去,这么大个太阳也不嫌晒。” 被她这一搅和,一切尽在不言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叶雅洁没好气白了眼去,张开就要损回去,却被江馨然拉了一把。 温思琪也抢了口,“这会太阳确实不适合久站,收拾下,我们早些回去吧,省得中暑。” “好~” 叶雅洁又想开口,清脆的稚嫩又抢在前头把她话堵了回去,把她气得胳膊一捞,就夹着人碎碎念念往丛林去。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温随云很轻,轻得连叶雅洁都能两手轻松夹着走。 听着咧咧歪歪地不满,王真真对着背影嘲讽地笑笑,便扭头道:“有什么要我拿的不。” “有。”温思琪毫不客气,将两个盒子交给王真真。 王真真看眼盒子里的东西,顿时就脸皮子一抽,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扭头就走。 “被嫌弃了呢。”温思琪笑得灿烂,仿佛被嫌弃的人不是自己。 江馨然淡淡瞥了她眼,“其中有你。” “是呢,无所不能的形象完全崩塌了,真是让人苦恼。” 长吁短叹的哀愁似煞有其事,江馨然眼皮子一跳,一声不吭转身就去把木筏拉到潮间带外。 再站在这,温思琪指不定又要挖出个陷阱来给她下套,揶揄她,这两天总是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什么。 又或者是……释放本性? 江馨然猜过这个可能,但是没找到触发温思琪释放的原因,就不好肯定这个猜测。 第212页 “江小姐真是无趣呢~” 轻扬的尾音像在心上踩着点舞蹈,弄得被折腾得疲惫的心一颤一颤,总有种她又要来事的疑神疑鬼。 江馨然没好气瞥去眼,又默默拉着木筏上岸。 被冷落了,温思琪丝毫不恼,反倒笑意更甚,欣然上前一起将木筏拉上岸。 搬来石头拦好万一,背上背篓,两人并肩向木屋去。 短短两日,木屋翻了个大样。 屋顶的‘竹瓦’已然铺设完全,门前右侧的空地立起了个一人高的烧窑,不过还没封顶,左侧的地明显有被翻过的迹象;屋檐下的走廊立好了竹护栏;木屋右侧的厕所也起立了围墙,虽然也是个半成品,却叫刚回来的温思琪和江馨然只觉一瞬陌生。 都说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也不差,温思琪肯定,只要再给他们一个星期,怕是老爷子预设的阳台都给搭建完全。 相互凝望,两人默契地向木屋一同迈去步。 叶雅洁已经靠在护栏上,边剥着红毛丹,边招来手,待江馨然走进,她把剥好的红毛丹递到其嘴前。 江馨然面色赧然退了半步,下意识觑眼身旁。 温随云有样学样在给她母亲喂去水果,温思琪也不客气,弯身就含住递来的红毛丹。 淡然回过目光,江馨然绷不住脸了,眼前明晃晃的嫌弃就差摆到嘴上,递到面前的红毛丹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好姐姐鼓起的脸颊能证明它存在过。 “tui!” 一颗种子随声飞落在地,江馨然毫不怀疑这声啐其实是给她的。 知道自己的行动伤了人心,江馨然放下弓,从王真真手里的陶碗中拿起颗红毛丹剥掉壳,递到叶雅洁面前好话说尽,才把人哄顺了毛。 “切,幼稚。”鄙夷如约而至。 闻言,叶雅洁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幼稚怎么了,有的人想幼稚还没得幼稚,尽在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嘲讽都贴到脸上嘲了,这还能忍?王真真顿时两眼一瞪,撸起袖子开干了。 江馨然没有掺和,也不劝架,就在一旁看着两个大小孩和一个小大人脸红脖子粗的热闹,只觉肩上一阵轻快。 骂战没坚持多久,双方很快就偃旗息鼓了,突然的安静让边上的交谈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温思琪很忙,应付完老太太又要应付老爷子,老爷子完应付还要应付林建飞和韩唐,游刃有余的架势仿佛久经战阵。 但让江馨然在意的是,眼前的温思琪又回到了原来她所熟悉的模样,温润、持重、与人信赖的可靠,丝毫没有之前给人一种白切黑的不可靠。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温思琪? 江馨然想的出神,连温思琪结束了对话,和韩唐一起过来,叶雅洁三人站她对面眼神古怪都没发现。 “江小姐这般出神,可是在思念谁?” 戏谑打断了思绪,江馨然恍然回神,眼前五双直溜溜的注视吓得她忙抓起弓就往后大跳去,右手捻在箭尾。 无奈、鄙夷、莞尔、惊讶、呆涩,五个人五种表情,看得江馨然当即双颊一烫,丢下句“我去喝杯水”就匆匆踩着新弄好的台阶跑进屋去。 江馨然前脚刚一走,后脚王真真就开腔了,“喂,你妹不会还在想那个渣男吧。” 叶雅洁脸色一臭,“呸!警告你哦,再提那条泰迪我跟你急。” “知道了知道了,想女人总行了吧。” 王真真摆摆手,话刚落,四道注目就鬼鬼祟祟觑向温思琪。 饶是不去看,温思琪也感觉到投来的注视,心头蓦然一跳,涌起一抹不安,脸上却犹作平静,言笑嫣然道:“看我做什,我与江小姐相处不过两月,纵然她旧事已却,吃一堑长一智,对感情应当不会那般幼稚,何况是对一个女人。” 也对,才刚和前男友恩断义绝,半年不到就喜欢上一个女人,怎么看都很不合理。 王真真觉得很有道理,刚要对叶雅洁张口反驳,后者先开口了。 “感情这事谁说得准,万念俱灰还能死灰复燃呢,而且女人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过。” 这么一说,王真真和韩唐就想起来了,一星期前叶雅洁就提到过江馨然有前科的可能,这时候又听到她提起,心里头的好奇就更甚了。 往门口偷偷看眼去,韩唐小声问道:“她们有确定过关系吗?” “确定个屁。”叶雅洁往窗户探了探脑袋,又看眼温思琪,清清嗓小声分起瓜来,“我跟你们说……” 她说的很快,生怕被抓包的样子,寥寥数句就把陈年旧事掏了个精光,顺带倒过来还抖了几下。 都说女人爱吃瓜,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江馨然的成年旧瓜让王真真和韩唐吃的津津有味,温随云更是当做故事会来听,两眼精神,温思琪却是锁眉深思。 “叶姐姐,故事里的大姐姐为什么不告而别?”温随云好奇问道。 叶雅洁没说余雪思一家为什么离开,余雪思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三个大人虽然也没切身经历,但猪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心里边都明白猫腻,也就只有成长在感情一点也不含蓄的欧洲的温随云没这个见识。 “鬼知道。”叶雅洁掏掏耳,敷衍道。 就在这时,温思琪问了:“叶小姐,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第213页 叶雅洁刚要张口,在看到温思琪歉意的表情时,她改了口,“那家伙的?” “对,有个好奇想了解下。” 叶雅洁撇嘴,“说吧,别提名字就行,我恶心。” “我想请问,江小姐是否告诉过你,她因为什么喜欢他。” 第106章 海岛第55天 热闹 “喂!有看到什么没!” 今天下午的丛林很热闹,犬吠、猪吼、鸡鸣,一片混杂吵得丛林不得安宁,也让温思琪等人惴惴不安,就怕热闹会跑到门前喧嚣,一个个如临大敌。 为探个究竟,温思琪和江馨然、王真真就顺着声音,在离声音不算远也不近的地方找了棵较高的树爬上。 王真真爬的不高,视野被限制的厉害,一眼望去全是树,根本看不见鸡狗猪这十二生肖里的吊车尾,只好把解开好奇的愿望托付给爬的更高的温思琪和江馨然。 “见到了,很精彩的战斗。”温思琪扶着树干,站在根枝干上远眺。 激烈的战斗将附近植被折腾得不成模样,温思琪不难看到辗转腾挪间极具聪慧的战术配合,宛如有一个人在指挥它们。 “它们很像狼。”站在更高一截的枝干上的江馨然念道。 眼前几只猎狗配合默契,有着高度的协同力、执行力,与其说它们是狗,更像是群狼,外表像、行为也像,如果不是叫声明明白白是狗叫,没有人会怀疑它们狼。 温思琪觉得,它们与狼的相似应该是大自然选择的结果。 人类选择将狼变成狗,大自然选择将狗变成狼,再过几代,说不定就真和狼无二了。 “不是,你们能不能描述更好点?”王真真站在下边,听的稀里糊涂。 什么狼不狼、狗不狗,她要的不是这些,是到底打的怎么样了,是她们会不会有危险?能不能渔翁得利! “从别人口中描述的景象终究差些味道,真真不若自己上来瞧一瞧?” 看着望下来的笑容,王真真撇撇嘴,顺着树干缓慢爬上。 等爬到温思琪站的位置时,鸡飞狗跳猪冲撞的动静已然小下,她伸直了脖子往那看去,近视的眼睛里一团模糊。 距离离得不近,甚至可以说是远,如果不是前面多是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丛又被野猪、猎狗碾压不少,别说是模糊的轮廓,能听个声音就谢天谢地了。 “不是,这么远,你们真看清了?” “可以。”江馨然答道。 温思琪笑而不语。 “你没近视?” 江馨然就算了,玩弓的人视力能差?就算差,那也有钱恢复过来。但温思琪一个写小说的,就算几年没写,那视力也好不到哪去,怎么可能看得清。 “没有。”温思琪摇摇头,见王真真还不信,解释道:“自小我便在自我管理这一方面有不弱的自制力,该什么时候放下,就绝不拖延一分。” 闻言,江馨然深深望了眼她,王真真没了脾气,站在另一边的枝干上往战斗的地方看去。 似乎是到终尾了,猎狗在后退,野猪没有逼近,双方好像都有各自的顾虑,没有再激怒对方。 僵持了片刻,猎狗叼着两只野鸡、带着它们受伤的同伴撤了,野猪也在它们从视野消失的瞬间转身离开。 戏完了,也差不多该离场了,在树上又站了会,三人逐一爬下树,回去木屋。 刚到门前,林建飞就拿着把石斧站在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窗户后相继探出几颗脑袋,其中一个鬼鬼祟祟,心虚的很。 江馨然望去眼,鬼祟的脑袋刷的就缩了回去。 看得温思琪人不由莞尔。 那颗脑袋就是叶雅洁。 昨天她刚问完问题,叶雅洁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思琪就站在了窗户后,面无表情的沉默像极了上课期间站在窗户外抓壮丁的老师。 当即就把叶雅洁吓的,一整天都没敢靠近江馨然,生怕触了眉头,被逮着一顿瞪。 似乎是被看到了偷笑,江馨然又望来了这边,温思琪随笑容一收,清清嗓道:“我们进屋再细说吧。” 说罢,就越过江馨然先一步进屋。 并非是怂,而是确实心虚。 在人家背后嘀咕人家感情史还被抓包,能不心虚? 江馨然昨天对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已经清晰的告诉叶雅洁她想要说的话。 这时候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进去木屋,人已经围着地炉坐好,叶雅洁很不客气就坐在韩唐和温随云中间,后进的王真真坐在了林建飞身边,慢一步的温思琪和江馨然只好坐在空出来的两个相邻的位子。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两个人很自然就坐了下来,很自然就描述起看到的情况。 没能看到臆想中的尴尬,叶雅洁无趣地撇撇嘴,压下心思听起描述。 温思琪的讲述不长,对战斗的内容没有多余的赘述,着重讲述了她们的猜测。 几只猎狗很可能是被野鸡带到野猪面前,而野猪则有可能是因为巢穴就在附近,参与战斗的野猪有三只,一只是温思琪和江馨然曾看到过的大野猪,另外两只就瘦小不少,加起来的个头还不如前一只。 从战斗中的表现看,双方还都是老对头,猎狗吃过野猪亏,野猪同样也吃过猎狗的亏,对付对方都十分谨慎。 第214页 除此之外,猎狗的数量还可能在五只以上,不包括已经死去的三只。 “等等,就这么大点的岛,养得活?”叶雅洁打断了话。 一堆狗外加一群不确定数量的野猪,还有岛屿西北侧的鳄鱼,就这座范围有限的岛到底是怎么养活这么多中大型动物的?这还不包括没怎么遇到的大蟒蛇。 叶雅洁越想越觉得离谱,你说这是座几天都绕不完边缘的岛也就算了,偏偏是座划个船,一天不到就差不多绕完的岛,怎么看都养不活这么多中大型动物。 温思琪也觉得这有点超出认知,但岛上的的确确存这个数量。 “我觉得,可能是当时这里的食物足够它们存活出这个数量,然后在这些年里,食物才逐渐减少。”江馨然猜测道。 这也有可能,毕竟木屋存在的时间并不长远,说不定当时这座岛的资源远比现在反繁复、多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猜测的数量也不是不可能有。 “真有这么多数量的话,庇护所是不是要再加点防护?”韩唐面露担忧。 他们和猎狗也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毕竟人家同伴的肉还有些挂在外头暴晒呢。 “当然,庇护所周围的陷阱需要重新设置,最好是能有较大的威胁力。” 温思琪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心领神会,拍保着胸道:“没问题,明天我就先把陷阱弄起来,再给屋周围围个篱笆。” “那么,陷阱的事就拜托阿公你来设计了,需要什么用材尽管吩咐。” 正好,烧窑的顶昨天下午就封好了,厕所的墙也用被竹排换下来的叶全部苫盖,至于连通厕所和走廊的过道,这个不急着有,可以先放一放。 商定了接下来的事宜后,一行人就开始干活了。 篱笆需要的量不少,所以不打算用竹子做,江馨然和老太太、林建飞一起去砍锯合适的木头、以及烧火的柴,王真真则和叶雅洁带韩唐和温随云去剥编绳子的树皮纤维,温思琪和老爷子去重新设置陷阱,及警示的标志。 一个下午很快就在忙碌中过去。 红日西垂、夜幕东来,摇曳的篝火将木屋明亮,灼热的火温炙烤着火上翻转的兔肉。 这只兔子是江馨然他们去砍木头时,发现被陷阱套住的倒霉蛋,老太太毫不客气就提着耳朵到海边手起刀落。 吃过晚饭,韩唐就表示想去沙滩走走,温思琪答应了,就带上温随云和韩唐去一起沙滩饭后溜达。 “早点回来,别逛太久。”老太太扬声叮嘱。 “知道了,阿婆。” 听着屋外回来的温婉,江馨然咽下嘴里的汤,将碗筷放下。 刚一放下碗筷,胳膊就被叶雅洁拽起。 “干什么?” “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消化啊。”叶雅洁理所当然道,“哎呀,别拖拖拉拉了,赶紧的,走啦!” 说着,就不给江馨然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外走。 担心会把叶雅洁这个玻璃人给伤到,江馨然不敢反抗,只得被粗鲁的拉着走出门,草草穿上草鞋。 “等等,弓。” “姓王的,帮我把弓稍上!” 听着屋外让人火大的理直气壮,王真真抓起弓箭,气势汹汹就冲了出去。 骂骂咧咧的声渐行渐远,木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风吹着火的呼响,锅里翻腾的水声。 “建飞,你不跟她们一块去走走吗?” 老爷子拍拍火堆里碳化的木头,将它打断,又往里添一两根细柴。 林建飞呷了口汤,笑道:“不了,年轻人有年轻的人话题,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就不去凑热闹了,而且都是女孩子,我个男人跟过去像什么话。” 老夫妻颇是认同点点头。 仔细一想,林建飞说的很是,一个男人大晚上跟在群年轻女人身后怎么看都不像话,说是保护又用不着他,该带的防身武器都带了,再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与其过去添闷,倒不如留在这保护下两个老人,林建飞就是这么想。 “倒是阿叔、阿婶,你们不去走走吗,难得有个闲。” 老太太摆摆手道:“不了、不了,都一把老骨头,大晚上还是不去添麻烦了。” 老爷子也笑呵呵接道:“你阿婶说的是,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比不得年轻人,大晚上要是绊到哪,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还是留在屋里干点活好,你们啊,也能轻松点。” “啊,对了,阿薇娘,把前两天晒的姜片拿出来,掺点蜂蜜给她们煮碗姜汤,晚上海边风大,孕妇小孩着凉了不好。”老爷子一拍腿嘱咐道。 “那我先把碗洗洗。” “小心点阿婶,有东西就喊一声。” “诶。” 老太太将碗放进塑料桶,倒进些温热的水,提着桶出去屋外。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陶碗交叠声。 屋内,老爷子拿过刚削开的木头继续削尖,林建飞也拿过已经剥开的树皮继续剥起纤维。 风飘进木屋,拂动篝火的焰芒,拂响交错忙碌的声织出别样的旋律。 第107章 海岛第55天 都是叶雅洁的错 火把的光迎风忽明忽暗,勉强照亮辟开的小路,昏暗的两侧林间时而传来悚然的窣响,仿佛就在脚下窸动。 韩唐抓紧了挽在臂弯的胳膊。 第215页 “别怕,这条路到处都是我们的气息,手里又有火把,虫蛇不会轻易靠近。” 耳边的温声细语又一次轻易就平复了恐惧,韩唐稍稍松下紧绷的身体,笑道:“第一次在夜里走这么长的林道,心里有点打鼓。” “很好笑吧,一边想要过来,一边却在害怕。”她自嘲地笑着低下来头。 温思琪安慰道:“不,想要看风景和害怕过去的路,两者并不冲突,倒不如说是一种挑战,一种付出。” “付出么……”韩唐喃喃。 有付出才可能有回报,没有付出就绝对没有回报,这个道理韩唐知道,但是有些回报的代价却要用一辈子去铭记,这样的回报值得吗? 她不由得想到自身,想到活下来所付出的代价,是将所有曾构想的未来一并付出。 值得吗? “到了,快看天空。” 话声打断了思绪,韩唐蓦然望去,深邃无际的夜空星河璀璨,弦月清华欲与繁星争辉,宛如梦境般的画面令寂落的心焕发神采。 “好美~”仰望着夜空,韩唐失神喃喃。 和坐在屋檐下仰望的星空不同,此时此景,就像井底蛙跳出井口,视野变得与众不同,心也为之广阔,不再拘于一事、一物、一瞬。 如果不看海的话…… “这么暗,哪里美了。” 从身旁传来的嫌弃将沉沦的心拉回前方,与星月争辉的夜空不同,失去阳光普照的海面宛如深渊巨口,黑暗、沉寂、杳无生机,即便只是一眼也让心为之悚然。 韩唐下意识又回望天空,璀璨、明亮的光辉让畏惧的心再次平静。 刚舒口气,温思琪的笑语又在耳边徘徊,“不要一直放眼黑暗,试着寻找黑暗里存在的光,你会发现黑暗其实并不可怖,它也存在希望。” “不过,切莫执着看到的一束光,小心撒不开手。” “哈?”王真真揪着眉头,对这话一脸糊涂,扭头看看叶雅洁,火光照得不大清晰,但能看到她在撇嘴。 似是感觉到视线,叶雅洁看了过来,随即下巴一抬,目中无人,“多读点书,脑子就不会蠢的连人话都听不懂。” 王真真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问叶雅洁不如不问,反正跟她没关系。 不同于王真真,韩唐明白了些意思,江馨然深深看眼温思琪,便转开视线望向夜空。 将火把点燃沙滩上的庇护所前的火堆,温思琪带着韩唐沿着沙滩踱步,温随云蹦蹦跳跳跑在前头,时而绕着两人转个圈,没头没脑来一两句童言无忌。 乍一眼望去,悠闲的颇是让人感慨。 “像不像一家人?” “腐眼看人姬。” 王真真毫不犹豫啐了声去,再一扭头看去,越看越觉得叶雅洁说的很形象。 连忙摇摇头,瞪了眼身边往江馨然那凑的叶雅洁。 都是叶雅洁的错,要不是她成天在身边胡说八道,她会看两个女人亲密一点就觉得人家有一腿? 都是叶雅洁的错! 恼怒没能引来鄙夷,叶雅洁正被看着,无心理会她。 昏暗的光线无法掩藏就在咫尺的光芒,仿佛月光在其中倒映,让怀里揣的坏心思无处遁形,叶雅洁后仰前合,凝视的目光始终不差分毫落在身上。 叶雅洁被看得浑身发毛,自暴自弃叫唤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带你了,所以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OK?” “也不可以随便拿别人开玩笑。” “知道了……”叶雅洁托着下巴,敷衍地回了句。 看她这个样子,江馨然无奈叹了口气,转回头望着前方。 温思琪和韩唐又踅回来了,刚好从视野的正前走过。 有风起,拨料了发丝,温思琪抬起手替韩唐别过纷乱的发。 月色正好,洒落的光辉为眼前人身上镀上淡淡的光晕,仿佛她们沐浴在月光中,仿佛她们天生一对。 不对,不对! 江馨然连忙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完了又瞪眼百无聊赖的叶雅洁。 都是叶雅洁的错! 要不是叶雅洁,她怎么会有种温思琪和韩唐是一对的想法,就算温思琪有这个倾向,韩唐才刚走了丈夫,又一直对她丈夫念念不忘,怎么会轻易就移情别恋,温思琪也不是那种会撬人家墙角的人。 所以,都是叶雅洁的错! 感觉到视线,叶雅洁扭过头来,见到江馨然瞪着自己,一时被弄个糊涂。 随即她明白过来,反瞪了回去:“干嘛,瞪什么瞪,你自己怎么想,关我屁事!我又没超能力能改变你想法。” 那你也推不了关系! 江馨然没回她,回过头继续望着前头发起神来。 叶雅洁见状,撇撇嘴就招呼上王真真离开庇护所,又拉上温随云,三个人在玩起了游戏,跳房子。 温随云提的游戏,很兴奋地举着两只手。 两个大人虽然各自嫌弃,还是在沙滩上划下格子,借着月色跟着玩起。 玩的很开心,温随云是,叶雅洁也是,洋溢的大呼小叫将岔开的心思拉回到眼前,温思琪和韩唐正回来。 “真好呢……” 韩唐坐在了边上,语气充满艳羡。 火光略是微弱,江馨然往火堆里添去根柴,耳畔响来了话声,“江小姐不去参与吗?” 第216页 饶是不回头,也能想到那张脸不怀好意的微笑。 “不了,总要有人看着点万一。” “哦,是不会啊~” 江馨然幽幽望向身旁,韩唐坐在正中,恰恰挡住胡诌的微笑。 “你又怎么不去。” “江小姐莫是忘了,我脚伤未愈。” 浪声没能盖过干脆的答复,爽快得让江馨然差点忽略一个问题。 下午温思琪还爬树爬得利落,上蹿下跳不见迟钝,怎么到了这就又伤了。 这样的干脆反倒让人在意。 江馨然微微后仰,越过韩唐看去。 温思琪在看温随云她们,别再肩后的发丝没能挡住侧脸流露的认真。 不像是错觉,江馨然可以肯定她看到了羡慕。 她也没玩过? 脑海蓦地浮现个好笑的猜测。 她没玩过,没多少人会意外,甚至有人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温思琪不应该没接触,跳房子是很大众的游戏,她们这一代鲜有人不会,温思琪既不属于玩不起的一类,也不是不需要这类游戏的人,怎么会没玩过。 “思琪玩过吗?”韩唐先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见过。” 那就是没玩过了。 “没有和朋友一起玩吗?”韩唐又问了,刨根究底似的挖掘。 “没有,七岁前身边都是男孩子,与他们两个模样的我玩不到一块,回来南城又格格不入,许多常见的游戏我都没接触。” 江馨然注意到,不像对她总是点到为止,温思琪对韩唐的问题总是有问必答,绝口不提好奇心祸害人的字眼。 显而易见的区别对待让江馨然有一些些不满。 来不及望去不满,温思琪就没再接下话,她过去了,站在游戏范围之外,背手看着。 看着母亲走来,温随云兴奋地发起邀请。 温思琪拒绝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糊弄得温随云没有一点遗憾又去蹦跶了。 “馨然,麻烦扶我一把。” “啊,好。” 匆匆回过神,将人扶起搀扶到温思琪身边,江馨然也站在了那一块看着。 可能是年龄大了,也或许是没参与的缘故,江馨然没能打起兴趣,还起了点困乏。 捂着嘴悄悄打个哈欠,余光不自觉越过韩唐。 月华明亮,清晰照亮温思琪的神情,她看的出神,思绪就像之前透过雨幕回忆过往,此刻也在透过地上的歪歪扭扭的格子回忆。 江馨然不自觉猜测,温思琪年幼的时候应该也是像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游戏,或者远远看一眼就离开。 直觉告诉江馨然,温思琪想参与,至于为什么不参与,那就不是她能思考到,唯一肯定的是,脚伤不是她不参与的理由。 退了步,走到温思琪另一边,抬手往她肩头拍去,“别光顾着看,不往前走一步,怎么知道能不能加入。” 思绪被拍断,温思琪敛了心绪转过头来看着江馨然。 又一次,她在江馨然的眼里看到躲闪的自己。 也是这样,被道破心思后的狼狈。 暗暗自嘲压下怦动的心,温思琪笑意盈然,“不过是回忆些事,江小姐怎的认为我想参与?” 一时,风静、浪默,有视线偷偷觑来。 相望的两人犹不自觉。 “看得出来。” “直觉有时候会给予错误的判断,江小姐更应该结合实际再做决定。” “你不也有依照直觉判断的时候。” “但我也有结合实际。” “哦。” 没下文了,就在韩唐她们以为江馨然放弃的时候,江馨然喊过来了唯一认认真真跳房子的温随云。 “馨馨姐姐,喊我有事吗?” 小眼睛眨眨,江馨然往温思琪一指,“你妈妈也想玩跳房子,随云带她一起去玩吧。” “可是妈妈说脚还没好。” “别听她胡说,她下午还爬了树,还从上面跳下来,没好她敢折腾?” 瞥去眼身旁,温思琪的笑僵硬在脸上,宛如张冻结在脸上的虚假的面具。 “真的吗?” 小家伙信了,激动地抓住母亲的手。 “当然是真的,她刚才一直在羡慕地看着你跳。” 江馨然停了话,又看向温思琪,双唇微微翕张。 借着月光,温思琪读懂了意思:结合实际。 真的露出过羡慕吗? 温思琪不知道,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自己脸上什么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江馨然把她唯一的借口堵了,她再找不到别的借口拒绝女儿的期待,强行寻找的话,借口就真是借口,到那时一定会伤了孩子的心。 温思琪拒绝不了,被拉着去了。 往格子轻轻扔去石子,一个格子、两个格子跳啊跳,心跟着一块跳跃,流动的血液穿过心房,带着别样的激动涌向全身。 无法抑制,无法忽视,曾被遗忘的喜悦。 温思琪在笑,不同于平日里的稳重、温润,此时的笑容就像温随云一样,俨然一个大号温随云。 江馨然抱着手看的仔细。 韩唐挪了过来,“看不出来,馨然对思琪这么在意,我站她边上都没注意到。” 语调带着丝笑意,好像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让江馨然突然有种被见识的不自在。 第217页 放下手,绷着脸故作平静道:“没有,刚好看到而已。” “刚好?那真是强大的观察力,仅仅一下就看出来了。” 诧异越发不对劲,江馨然觑眼身旁,侧对的脸上看不出心思来,倒是余光瞥到了对面隔岸观火的偷笑。 叶雅洁笑得很开心,当着江馨然把什么叫做看热闹不嫌事大诠释的淋漓尽致。 瞬即,江馨然就明白过来,韩唐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 都是叶雅洁的错! 第108章 海岛第56天 “嗨嗨~这里这里~” 木筏刚穿过岬角的溶洞,姚亚楠雀跃的高呼便随风来。 抬眼望去,一杆多根木棍连接而成的长棍引人注目,约莫六七米长,和它一比,站在它身边的姚亚楠和穆洁矮的毫无吸引力。 “你们这是干嘛呢。” 刚一靠岸,人还没下木筏,王真真就迫不及待问去话。 “这个啊,掏鸟窝弄的。”姚亚楠赧然笑笑。 目光望眼穆洁,遗憾之色不加遮掩,显然她们没能掏到鸟蛋,且捕网也丢失了。 正如温思琪猜想的,姚亚楠讲述了她们昨天倒霉的遭遇。 掏鸟蛋的时候被鸟爹鸟妈看到了,两只海鸟就像她们发起了攻击,有余捕网的杆子弄得太长,挥舞时有些迟钝,被海鸟抓掉了网。 不仅如此,先掏到的一颗鸟蛋也在退入丛林的时候摔了,蛋清蛋黄全喂了地上的蚂蚁。 “要不是小洁反应快拽我一把,今天你们看到的可能就是个光头了。” 姚亚楠还说她差点就和鸟屎来个亲密接触,想想那感觉,光头是夸张了点,不过一天洗个几次头倒是很可能。 “不过,我们在丛林里挖到了一株番薯哦~” 是穆洁发现的,就在她们被逼退丛林后,海鸟一直在崖边盘旋,她们没敢再冒头,就沿着丛林边缘往回走,途中穆洁发现一株叶子很像番薯叶的植物。 挖开后,果不其然是一株番薯,有六个薯,有两个块头还不小。 “我们吃了两个,还有四个留在洞里。” 穆洁语调平静,没有对吃的少感到不满足或是遗憾。 姚亚楠将木棍交给王真真,便和穆洁爬上木筏,“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等等。” 刚插进水里的篙还没发力,温思琪叫住了她们。 “带两个番薯回去吧,大家好久没吃了,给他们解解馋。” “那你们呢?” “不是还有俩吗,一人一个分了就是,又不是没其他吃的。”王真真撇嘴,转向一旁的侧脸满不在乎。 姚亚楠与穆洁对了眼,将篙深入进沙子固定住木筏,等着温思琪从溶洞拿来两个番薯,都是巴掌大,比起之前摘到的番薯远远不如,但这两个已经是挖到的六个中最大的两个。 “那我们先走了。” “一路小心。” 木筏逆水驶去,渐行渐远,还没变作视野里的一个点就突然消失在拐角,就像与记忆突然的相遇,还没来得及细看,它就消失在眼角,留下的只有一片怅然。 容易伤感的情绪不由自主向低嘲波动,温思琪狠狠吐了口气将它平复。 转过头,王真真还在看海,右手抓着系在腰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只高跟,她总是这样带着,不管去哪。 “走了真真,回溶洞,看看有什么需要先做。” “哦。” 收心、转身,一前一后离开沙滩。 柴满,水足,食物也够,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需要干的,王真真看着温思琪,温思琪点着脸颊。 半晌,她道:“去检查下陷阱,若时间足够,再深入一些找找有无食物,如何?” “你决定就行了,我跟着。” 爽快的回应不假思索,温思琪暗叹了气,拿起三个水瓶放进背篓,便下去溶洞。 王真真紧随着下去,合力将梯子放进溶洞,又是一前一后向最近的陷阱去。 大多陷阱没有被触碰的痕迹,有几个有触发,不过没有捕着一只,连根毛都找不到。 将陷阱重新设置,放上点毫无吸引力的诱饵,温思琪估摸了时间,离中午还早着,就和王真真往深一些的地方去。 今天的天气过分闷热,整个丛林像燃开的高压锅,所有的一切都在蒸腾,连空气都充斥一股热浪。 才走没多久,一瓶水就去了大半,脸上汗水如在雨中前行,系在身上各处防蚊虫的阔叶就是解开系绳,温思琪也不怀疑它会不会掉下来。 坐在棵树下小憩片刻,两人再度上路,大多都是陌生的树,树上不见果,没有食用价值,好在这些树下有不少菌菇。 王真真说都是可以食用的菌菇,边摘边说,时不时嘀咕两句:“这种鬼地方竟然也长这玩意,真踏马神奇。” 每到王真真蹲下来双手飞舞时,温思琪就在一边放哨。 树林很密,指不定会有什么突然冒出个头或者身体,眼下就很不幸运出来个脑袋。 扁颈,肤色黑褐,皮肤光滑有泽,细长的舌头窣窣而响,就在几米外的灌丛探出半个身体。 心脏怦然膨胀,又一度紧缩,血液似在倒流,四肢一片冰凉,温思琪僵硬着身体拍拍王真真肩膀。 “慢点起来,我们走。” “干——” 第218页 伸去的手捂住了嘴,王真真不敢回头。 温思琪不会没事捂她嘴,而且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很显然是有她不能开口打扰的危险。 攥紧了手,王真真慢慢站起来,在温思琪的指示下一点点前进。 “替我看着前方,有危险就停步。” 听着仍是平静的语调让心脏没有过分跳跃,还算镇定的心让注意力听到了身后嘶嘶的信号。 是蛇! 步伐不由得迈大,落地却是小声。 走了好一段路,蛇信子听不到了,温思琪也松开了手,一口大气狠狠吐露。 “不要停留,尽快离开这附近,避免它跟过来。” “哦,好。” 将手里的菌菇扔进背篓,王真真拔出腰间砍刀劈开前路,边走边问道:“是什么蛇啊,要这么紧张。” “眼镜王。” 手中挥舞的刀展开无双乱舞。 咔咔咔—— 一根根树枝挥砍下,落在地上被一只小小的手捡去、堆垒、捆系。 “嘶——” 尖锐的枝头划破了细嫩的指尖,一点殷红从破开的口子挤出,温随云看着伤口发出惊奇的“哦”响。 随即,头上落下个爆栗。 “哦什么哦,不就破了手吗,又不是没有过,别摆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丢人。” “我没有过啊。” 理所当然的语调让叶雅洁挑眉,“你不会没受过伤吧?” “上次的磕牙不算。” 叶雅洁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一个七岁人从没受过伤,谁听了都会敷衍地笑笑,就算被保护的再好,小孩子磕碰太容易了,就是她也被划过手指,何况不像娇生惯养的温随云。 “有啊,被绊倒过,摔了一跤,好疼的,这里都破了~” 瘦小的手掌五指张开,另一手指尖指着掌根处,画一个小小的圈。 “不过这里没有流血,有好多小沙子堵住了。” 那就是没伤到血管,所以才没血。 看着指尖破口处下滑的一大滴血,叶雅洁看看四周,都是陌生的植物,也不知道那个能止血。 便想着先回营地,伤口虽然小,但这种鬼地方太容易感染病菌,要是得了破伤风就麻烦了。 木屋有止血的草,也许有杀菌的作用,弄点来捣碎给伤口抹上。 “小鬼……” 刚开了口,江馨然就过来了,抓着温随云的手道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把凝血的手指含在嘴里。 叶雅洁脸色古怪,从小到大,江馨然就没对她这样子过,以前被刀划了大口子,她也只拉着自己去找大人,现在…… 真就情人的女儿是块宝,自家姐姐是根草? 女人。 悄悄竖起根中指,叶雅洁视去鄙夷。 是个小伤口,含一会儿就止了血。 “回去后再用清水清洗下,下次记得要小心。” “记住了~” 抬起的手轻轻捏着小脸,好一副其乐融融,叶雅洁靠在棵树边,眼里的嫌弃几要化作实质溢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一大一小要回去了,叶雅洁又看到大手牵小手的温馨,一口唾沫啐响林间。 “怎么了,姐?” 回转的脸上满是疑惑,叶雅洁越看越想指着江馨然鼻子说:都开始贿赂人家女儿了,还说你没打人家注意! 可惜有心没胆,叶雅洁撇撇嘴,丢下句:“你就等着自打脸吧!”就抱着柴大步向前。 江馨然被她看了个糊涂,好一会儿才在温随云的催促里明白过来意思,无奈一笑。 “馨馨姐姐,叶姐姐生气了吗?” 叶雅洁心情不好,都摆在脸上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她没有生气,是吃醋了。”江馨然莞尔道。 没有吃醋哪会胡说八道。 “吃醋?什么是吃醋?” “就是随云只和馨馨姐姐玩,不和她一起玩,就吃醋了。” “哦哦~” 温随云松开了手,蹬着小腿追上叶雅洁。 “叶姐姐,我来和你一起玩,你别吃馨馨姐姐的醋。” “去去去,谁吃醋了,听她胡说八道。” 不耐显得气急败坏,江馨然好笑地跟在后边,看着走在前头有着个人影子的背影,她又敛了笑。 打脸? 江馨然不觉得,她始终坚信她对温思琪没有任何越界的想法。 对温随云的喜欢,是因为这孩子值得她喜欢。 温思琪是温思琪,温随云是温随云,喜欢后者不表示就要喜欢上前者。 而且,就算喜欢又怎样,喜欢和喜欢也不尽相同。 成为爱的喜欢? 不可能! 第109章 海岛第58天 浮生若梦 “妈妈~” 岸上的小手高高扬起,两大一小并站在海浪拍及外的沙滩上,倾洒的日光在海面闪烁耀眼的白光,光芒将视野朦胧,看不见岸上的人是否在看来,但感觉说:她在看来。 “呦呵,看样子那边伙食不错啊,两天不见,你怎么还胖了?” 木筏靠上岸,针锋相对的嘴锋出鞘了,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看不见的阴阳怪气。 王真真呸了声去,“你才胖,胖十斤!” 两个人很热闹,一声更比一声高,连浪声都为之逊色。 第219页 感情真好。 温思琪莞尔,跳下木筏拉着上岸。 江馨然搭了手,谁也不看谁,合力将木筏拉到安全地,摆好石头,可以回去了。 “妈妈,妈妈,真真姐姐说,你们遇到一条好可怕的蛇,是不是很危险?” 骂架结束了,两个大人又开始聊起见闻,王真真说起了前天遇到的‘新朋友’,说时还一副心有余悸拍着胸口。 看到这个动作,温随云就跑来了,点着脚尖对温思琪上下其手,摸完了还不放心,仰着脑袋戚戚问道。 温思琪被摸了个浑身发烫,连风都吹不去热。 温随云太没顾忌了,摸个小腹、摸个腿胳膊就算了,还把她半截衣服都给撩起来,要不是阻止快,内衣都得给掀了。 这还没完,踮脚的时候是扒着她裤腰,一用力,裤子下了一截,露了里。 上下着手,让温思琪差点忙不过来,都给坦荡在江馨然眼里。 饶是温思琪向来情绪管理优秀,这时候也不免感到羞赧,脸颊滚烫。 不过,这时候不是羞涩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担心给安慰好,不然又会发生什么,温思琪不敢想。 蹲下身好声一顿安慰。 江馨然还看着,看着温思琪微微泛红的脸出神。 刚才的意外太过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转开视线,风景就全进了眼,一览无遗,包括脸颊微微泛起的红晕。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温思琪脸红的样子,平时温思琪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稳重,再尴尬的时候,她的脸也不会红,此时却像在夕阳下喝了小酒,酡红的脸晕着微醺的光,醉人。 思绪就就在这份初尝的酒里沉醉,等回过神时,叶雅洁的脸就贴在咫尺。 说不确切是怎样的表情,反正江馨然就没看到一份好意,仅是瞟上一眼就让人上不来气也下不去无奈,只想着赶紧把这张脸拿开。 拿是拿不了吧,自己走倒是可以。 江馨然瞥了眼,扭头就走。 “嘿!翅膀硬了都敢不鸟我了是吧!” 人走的很干脆,多余的眼神都施舍个,完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叶雅洁很气,骂骂咧咧跟在后边小声嘀咕。 王真真就跟在她身边,把嘀咕听得一清二楚,什么“自打脸”、“一辈子翻不了身”、“哭着求姐姐出主意”…… 总而言之,都是安慰自己的话。 自欺欺人嘛,谁不会。 回到营地,一天的忙碌已然开始。 两老人在扎篱笆,林建飞在削尖木头,韩唐在编绳子,水汽呜呜响的陶锅在他们面前吐着蒸汽,另一个插着导管的锅滴着水滴。 短短两天时间,竖起的篱笆已经围了三面,有两米多高,都削了尖头,门正前留了个二人并排进出的空间,屋右侧通往厕所的方向也留了进出的道。 篱笆内翻好的地插上了苗,另一边的烧窑冒着缕缕淡烟,屋檐下随风飘荡着个黄绿的吉祥结。 见到她们回来,老爷子和老太太亲切打来招呼:“回来啦。”林建飞含蓄的点头微笑,韩唐高高招手,放下东西姗姗来。 安宁、平淡、充实的祥和扑面而来。 霎时,又好似看到古老、破旧的小镇里,淳朴的邻居随意却又饱含热情的笑容,一种游子归乡的心安在心头蔓延。 “嗯,回来了。” 轻轻一笑,温思琪牵着女儿的手,边听着韩唐的讲述,向木屋悠闲迈去。 “来来,先吃吃新水果再忙。” 老太太端出来碗陌生的水果,浅浅闻嗅,有股不怎么浅淡的气味,对一些人来说,这个味道就是香得过头香成臭,难闻。 王真真微微向后仰了些,眼里的嫌弃都快摆到脸上来。 “是尖蜜拉,亚楠和小洁在往西的林子里发现。” 是昨天下午,姚亚楠和穆洁在去砍柴的时候,穿过竹林在靠西的丛林里发现两棵尖蜜拉树,树上结了不少果,地上也烂了很多,她们就扛了两个回来,现在都还没吃完。 江馨然说的时候从碗里拿了块,沾着盐水,她用清水冲洗下,一半给自己,一半给了温随云。 叶雅洁合回了半张开的嘴,死死瞪着个眼。 目光太过强烈,让江馨然不得不把还没咬下去的半块尖蜜拉果肉塞到叶雅洁嘴里。 温思琪看的很过瘾,嚼着半块果肉饶有兴致。 韩唐看看左看看右,想着要不要把手里的半块果肉借花献佛? 想了想,她放弃了,转手又掰了半递到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手的王真真嘴边。 近在咫尺的气味登时冲了鼻,柳眉一倒,王真真倏地拉开距离狠吸了口气。 难闻! “不喜欢吗?” “气味太冲。”皱皱眉,王真真接过了果肉。 气味是难闻了点,不过味道好像还不错。 果肉有点软,韩唐递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牙,牙齿磕了块肉,嚼一口,味道还挺不错。 和榴莲很像,气味一样不能闻,一个臭得不能闻,一个香得冲鼻。 说起来这两个模样还是挺像。 “啧,半斤八两。” 一边吃一边嫌弃,一碗尖蜜拉果三两下就吃完了。 因为吃的不多,没休息一会就开始干活了。 林建飞和韩唐继续之前的活,叶雅洁和温随云接过老爷子的活,和老太太一起扎篱笆,老爷子则和王真真在立木桩,准备搭建厨房。 第220页 厨房在屋子右侧,和走廊连接,老爷子在给走廊搭台阶的时候也给右侧弄了个台阶,从走廊过来就能直接下去厨房。 温思琪则和江馨然去伐木,烧的、用的,需要的不少,也因此,过来南侧也十来天,木屋附近除了竹子的数量少的不多,门前的空地空出来一大块,使得阳光得以直泄下来,中午的时候顶不了太阳。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还要闷热,能进来丛林的风都带着股热潮,到了中午,把手往太阳底下一伸,手背都有种在放大镜下的灼痛。 太阳很毒,叶雅洁叹了口气,钦佩的目光随落向在烧窑边坐着的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光着膀子坐在烧窑边劈柴,两根木头扎在他身后的土里,横木上苫盖几片从屋顶换下来的叶,阴影正好挡住了太阳的毒辣。 光虽然挡了,但蒸腾的热浪根本不是几片叶子就能挡去,何况烧窑边更不讲道理的温度。 叶雅洁刚才就在那站了一下,虽然看不到火,散发的温度却无法忽视,好像皮肤都跟着嚯嚯的响。 老爷子却在那样滚烫的温度旁气定神闲。 因为没穿衣服所以凉快? 叶雅洁回头往屋里望了眼去,林建飞身上的半截衬衫开着领子,说是光身子也差不多,但他就和她们一样被热得不行,现在就靠着打来的溪水洗脸续命呢。 又看了眼老爷子,叶雅洁回去屋里,拿过被王真真扔在地上的扇子呼呼扇着风。 “一边去,臭死了!” 腰上被踹了两脚,回过头,王真真满头大汗躺在叶堆上。 抬起胳膊嗅嗅腋下,有一股汗臭,但也没有想象中在粪坑连干几天活的臭不可闻,挺平常的汗味,嗅觉都疲乏了。 叶雅洁扭头一瞪:“再臭也没你臭!” “别自我安慰了,你已经快两个月没洗澡了,还不臭?” 王真真从叶堆上爬起,两只夹着鼻子往后退了退。 叶雅洁那个气啊,“你就洗过?!” “废话,上个星期我还在溪里抹了把,再脏也比你干净。” 王真真洋洋得意昂起脑袋,骄傲的样像极了只斗胜的公鸡。 叶雅洁憋屈地瞪着眼,随又抬起手嗅嗅,突然感觉很臭。 “说起来,我们好些人都很久没洗澡了。” 韩唐摸了下胳膊,屋内的温度不比屋外好多少,皮肤有些粘稠,可能是错觉吧,感觉指腹抹下了层皮。 从遇难到现在整整59天,在岛上也58天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她们除了淋了下雨,身体接触淡水的次数一根手指都竖不起来。 除非是习惯长时间不洗澡的人,其他人想必都受不了这种天气下的身体,尤其是生长在城市里的她们。 林建飞也往身上抹了把,搓下一层灰。 他看了眼聚在一起的年轻人,老神在在编着草衣的老太太,默默将搓下的灰弹到地板缝隙里。 江馨然擦了擦身,也搓下来几条偏黑的灰。 看着指腹上一条条像沉淀在水缸下的尘埃,江馨然微微绷直了身。 王真真不提起这事来,她都要忘了自己在身体上也有洁癖的倾向,说起来之前还在沼泽里挣扎过,还在身上抹过泥巴,现在一想,突然觉得身体上好像还粘着什么。 下意识,视线望向了一旁。 不巧,对方也正好望来,同样摊着只手。江馨然眼尖,看到了静躺在指腹上相似的物体。 哦,真巧啊。 温思琪淡淡别开目光,漫不经心似的将手藏到身后,指腹匆匆摩擦,有东西纷纷落入叶片的缝隙里。 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发奇想登录JJ看了下小说,看看有没有新增评论,但没想到才一个星期就增加二十来条,十分意外,也欣喜若狂。 由于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所以就在这里统一做个感谢。 谢谢各位喜欢。 第110章 海岛第59天 洗澡是难洗了,总不能都跑溪流里去搓一把澡吧。先不说水温能否忍住,大露天的谁好意思脱衣服! 没法洗个爽快,那就只能退而求次擦个澡。 在木屋一角挂起条藤蔓,再往上挂上还没完成的草衣、屋顶上换下来的多余的苫叶,一捅温水加条破布就能简单的洗个身体。 当天晚上,他们就逐一享受了把搓澡的乐趣。 正好,日落的时候下了雨,雨很大,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洗澡的水因此不缺。 翌日午后一点过半,下过雨的岛屿有一丝凉意,老爷子就趁这点凉快的时间又开烧了一炉陶,一个厨房用的、代替煮盐用的铁锅的大陶锅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老太太和王真真也趁机给厨房扎上木墙。 搭建木墙的木条前一天下午就已经准备好,扎系的藤蔓、绳索也在昨晚准备好。 扎系的工作有点无聊,老太太又是个闲不住嘴的人,边忙着,边探起王真真的人生大事。 王真真最招架不来的就是这些有着皱纹、老年斑,看着随时都可能驾鹤的人。 不像对叶雅洁时尖声锐嗓一顿嘲讽也不回答问题,这会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还没啊?那阿婆给你介绍个。” 一听王真真还没有对象,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笑容满面就张罗着要给她介绍个对象,老实、家里两套房、大厂工作、人也上进,来来去去都是老一辈看中的方面。 第221页 好是很好啦,但她又不是南城人,在南城这么多年哪能不清楚南城老一辈的喜好,没几个长辈愿意自家儿女嫁娶南城外的人,同省的周边城市也不好,习惯不同不合适。 王真真挺认同这个想法,生活习惯不合、三观不合不如不找。 不过这不是她不想谈恋爱的原因,她只想挣钱,挣大钱!然后家里的两老寄去,告诉他们,她出息了。 现在嘛…… 王真真僵硬的拉着笑容,敷衍地应和着老太太的媒婆欲,时不时应付下坐在烧窑边一起掺和的老爷子,失去高光的目光不时望向海边。 该死的,怎么还没回来! “好丑。” 叶雅洁捏捏鼻子,把刚要起来的喷嚏欲望捏了回去,看着地上的怪鱼皱起眉头。 早上因为下着雨没法赶海,她和韩唐、林建飞、温随云就趁温度还算不错的现在出来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好东西,这时候还在涨潮中,应该会有不少新朋友到来。 也确实有不少新玩意,温随云就发现了条奇怪的鱼。 身体宽阔、扁平,长得很丑,两眼外凸,看不出鳞片,就像是遭受了核辐射进而错误净化的怪鱼。 “是鮟鱇吧,以前在市场看见过类似,也吃过条。” 林建飞把那条鱼扎上了岸,琢磨了半天才把记忆里相似模样找出来。 “什么市场,这玩意都敢上?” 木枝戳了戳鱼身,叶雅洁有点难以置信,到底什么样的市场有这样的自信,会有人买这玩意? 看着就倒食欲好不。 “海鲜市场。”林建飞笑道,“南城离海不算远,每天都会有新鲜海产运到市区,家附近就有个海鲜市场,也是南城最大,在那里,只要能被捉到,体型不过于夸张,都能看到。” “另类的水族馆嘛。” 可不是嘛,都是海里的东西,也几乎都能吃,不过一个观赏性为主,一个以上桌为主。 叶雅洁托着下巴,一木枝拍在正要伸去手的温随云手背上,“别碰,这么丑,肯定不是好东西。” “不能吃吗?” 小家伙仰着头,脸上不掩遗憾。 “能,还好吃。” “能吃?” 林建飞说的很兴奋,将倒在沙滩上的丑八怪描述成了人间美味,说得韩唐和温随云都心动了。 只有叶雅洁不为所动。 这太丑了,丑的根本让人感觉不到它到底哪里能吃,而且看上去肉质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好吃。 鮟鱇最终还是进了韩唐提着的塑料桶里,三比一的票数,叶雅洁反对不了,就是想反对,才到腰的家伙就对她眼泪巴巴,让她只想骂娘,骂她老娘。 都是馨……温思琪的错! “啊嘁——” “啾——” 两声猝然一同奏响,霎时又相继沉默,各自转开了诧异。 太巧合了,喷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响,落在水面的光又不强烈,不至于让两个人同时喷嚏,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不会是叶雅洁在叨哔她们吧? 江馨然略微一想,觉得这个可能很大,虽然她不信邪,但有时候现实就这么邪门。 一想这个可能,江馨然忍不住咬牙,叶雅洁会说到她和温思琪,除了给她泼污水认定她会和温思琪有一腿外,江馨然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这个不着调的姐姐! 心里暗暗骂道,江馨然往温思琪那望去眼,脸色随是一凝。 温思琪脸色凝重,盯着一个方向望。 对面几米外一处弯角的灌丛后传来窸窣,听动静不像是猎狗,或者那只大野猪。 江馨然正准备扔下挖起的泥巴换上弓,温思琪突然转头对她示意噤声。 微微颔首,江馨然轻轻放下泥巴,往身上抹掉手上泥,小心翼翼将背上的弓取下,抽出箭矢拉开。 窣响越发清晰,好像是只小动物,灌丛拨动的范围很小。 要真是这样的话,今天也许能加顿餐。 江馨然暗想。 是两只野兔,来喝水的,应该是没有看到她们,那附近正好有株茎干外伸的植物。 江馨然抬起弓,对准野兔。 咻—— 箭矢破空掠去,矫健的四肢倏地离地远去。 利斧从身边掠过,砰地声砸在前进的路上,石质的斧头碎了块片,骤响惊吓到了那只兔子,慌乱之下,它和同伴分了开来。 “赶到陷阱那!” 温思琪箭步跃前,三两步捡起石斧又一次甩出。石斧精准落到兔子斜前,又将它的路线改变。 一跑一甩,时间不过短短几息。 就在开口的瞬间,江馨然毫不犹豫再次搭上箭射向野兔。 依然没能命中,但让兔子被迫又改变方向。 在那个方向的前面不远有一个陷阱,是几天前刚给设好的套绳陷阱。 温思琪再次捡起石斧追上,江馨然紧随其后。 野兔跑的慌乱,几乎是有路就钻,路线混乱。 四周植被密集,眨眼就容易错失踪迹。 好在两人的视力、听觉都在优秀,植被交叠的遮挡没能阻止她们追上的脚步。 箭矢与斧头入土、撞石的声音糅杂在身体与枝叶摩擦的窣响里。 要到了! 眼熟的环境让两人精神一震,温思琪顾不上喘气,也顾不得身体的平衡,冲刺中弯身抓起斧头再次甩去。 第222页 石斧似精准的导弹,穿过茎叶的阻拦,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响突兀传来。 砸中了? 温思琪心中一喜,看样子是用不上陷阱了。 错乱了步子的身体还没来及倒下,箭矢穿越的唳响紧随其后。 一样与之前不同的声音。 坐在地上,温思琪下意识望向几米外的江馨然。 弓弦微微震动,纤长五指仍停留在松开弓弦的姿势,冷静下的认真英姿飒飒,煞是夺人眼目。 似乎是确定自己正中了目标,舒展开的笑容拨人心弦。 刹那的触动,是陌生的熟悉,曾经有过类似的波动。 温思琪还记得,是很久很久以前,外太公讲述他和外太婆的故事时渴望的触动;是很久以前,那个人对她描述虚假的未来时向往的触动。 现在,是看到的触动。 撑在地上的手不知觉地一紧,温思琪随即回过神,微垂着头缓缓站起。 眼前突然一黑,一阵晕眩伴随点点星光上涌。 “温思琪?” “没事。”温思琪扶住边上的树,向迈来的脚步摇去手,“缓一缓就好。” 跑的太匆忙,又不像江馨然一直直着跑,一会儿弯身一会儿起,血液被晃的有点厉害,也来不及上头,一缓下来,脑袋就难受了。 江馨然走了过来,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视线四下警惕。 温思琪喘的很厉害,大口大口吐吸,如同在挣扎一般。 剧烈的喘息让江馨然忍不住望去注视。 过了一会儿,吐息平缓下来,温思琪舒了口气站直身,拨开挡去去路的茎叶向倒在地上的野兔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击中兔子,斧头就落在兔子身边的地上,箭矢贯穿野兔的身体,血液淌淌外流,后肢仍在蹬腿。 没有死透。 温思琪走过去蹲下,野兔睁着眼睛,棕灰色的眼睛好像人的眼,眼里倒映她的脸,扭曲、丑陋、狰狞。 这应该就是它眼中看到的自己,邪恶、可怖的恶魔。 伸去手,正要触碰到灰色的毛,野兔的身体突然痉挛一般抽搐了下。 手停在了半途。 唇际勾勒出抹嘲讽,温思琪继续向兔子脑袋伸去手,半盖住它的眼,右手抓起掉落的石斧。 “对不起……” 石斧高高举起,抓在斧柄上的手指骨分明。 咻—— 箭矢破空来,不偏不倚正中野兔的脑袋,从后脑没入,顿时没了声息,连挣扎都没有。 “下不去手就不要勉强自己,你的斧头也给不了它痛快。” 江馨然放下弓,俯身抓起兔耳朵,兔子眼已经闭上,死的很痛快。 放下手看看手里豁了口的石斧,有锋利的地方,也有杀不死任何的钝口,也许真如江馨然所说,她的斧头给不了它痛快,大概率会给它带来更大的痛苦。 虚伪的怜悯。 温思琪嗤笑,撑着膝盖便站了起来。 江馨然将野兔放在臂弯,看着温思琪道:“走吧,把东西收拾下,我们回去。” “好。” 她们是出来挖搭炉灶和活厨房墙的泥巴,毕竟是烧火的地方,全是木头哪行。 就是没想到能遇见只兔子。 边往溪边回,温思琪边收回能看到的木箭。 回到溪边时,另一只野兔早不见了踪影,扔在溪边的竹篓没有被光顾。 各自背上装满泥巴的背篓,温思琪和江馨然就回去了,并肩一块行。 …… “哎嘛,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被突杀的兔子会不会闭上眼,我查了度娘,没有个准确回答,就当做它能闭上吧 第111章 海岛第60天 冲动是魔鬼 “我们走了~” 清悦的声随浪起消散,随波起伏的木筏渐渐远去。 江馨然舒了口气,转头望向身旁隔了几个距离的王真真。 也许是之前替叶雅洁道歉顺便讨说法时强势了点,不像和三天两头吵一架、平时互看不顺眼、该帮的忙依然出手的叶雅洁亲近,王真真对她有一些距离,像下级与上级,关系再好,中间也隔了层距离。 如果不是要来值守,想必王真真根本不会和她独处。 说不出滋味地笑了笑,江馨然敛了心思,对王真真道:“走吧,先回溶洞,看看有什么需要先做。” “啊?” 王真真突然愣了,这话有点耳熟,好像近期刚听过的样子。 仔细一想,王真真突然想起在哪听过,不就上一次过来时,温思琪对她说的话嘛! 这也太巧合了,不会商量过了吧? 狐疑的目光望去,看得江馨然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王真真目光太过强烈,掺杂在狐疑里的古怪也让人无法忽视,江馨然皱了皱眉。 话声打断思绪,王真真匆匆收敛小心思,故作正色道“没什么,走吧。” 说罢,就提着斧头往溶洞走去。 迈的步伐很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让江馨然瞬即就明白她刚才在想些什么。 无外乎和温思琪有关,能从她的话联系的温思琪,很可能是温思琪也说过同样的话。 一时,江馨然脸色略是古怪,心里头更是滋味驳杂。 跟上步,溶洞里柴、水充足,就是没吃的。 第223页 难怪姚亚楠和穆洁一听到有竹笋留给她们,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就爬上木筏走了。 合着逃难呢。 从南侧带过来的巴掌大的肉干吃不了一天,水果也勉勉强强,有必要去丛林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和王真真提了意见,后者没有任何迟犹就同意了,全然一副听你安排的服从。 江馨然轻点了头,放下背篓就下去溶洞。 将梯子放进溶洞,江馨然走前、王真真走后,两人一前一后向第一个陷阱去。 几个地陷陷阱都没有被触发,除了一排蚂蚁在其中一个陷阱上浩浩荡荡,连爬行的痕迹都没有。 靠近溶洞的其它陷阱也一样,诱饵都烂了,除了苍蝇就再无其它。 江馨然猜测,这一带很可能已经成为生活在这里的一些动物认为的危险地带,毕竟天天有人在附近活动,留下太多她们的气息。 溶洞附近的陷阱看样子已经不能做捕猎,得往远点的地方另设陷阱才行。 打定主意,江馨然转身就脱口而出:“温……” 王真真眨眨眼,随即昂首挺胸,以行动无声告诉江馨然,她!是!谁! 江馨然也在看到身后人的第一时间把后面的字眼咽了回去。 扬去个讪笑,江馨然回过身,继续向前。 不是温思琪那就没必要多说什么,反正王真真也不管她怎么决定。 确实,王真真不管江馨然怎么想,看她继续往深处走,她也毫不犹豫跟上。 走过大概十多米的距离,在江馨然记得的最深的一个套绳陷阱上,两人看到条蛇,红头黑白身,套绳牢系在它尾部,整条身体挂在瘦弱的、套绳的弹杆上。 像是听到动静,赤红的脑袋向这边望来。 一见到这条蛇,王真真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似的瞬间绷直了身体,手里的斧头更是紧紧贴在胸前,颤抖的唇磕磕碰碰:“红红红红……红头头、头蛇!” 江馨然攥紧了弓把,手心冒出丝丝汗迹,她记得这种蛇,以前去东南亚旅游时远距离看到过,听说它不咬人,但她没敢靠近,远远看了眼就走了。 “它……不咬人吧?” 王真真的紧张显然是熟悉这条蛇,看她样子,应该是条很危险的蛇。 “谁他娘说不咬人的!不怎么咬人不代表不会咬人,这货还是剧毒,死人的!” 王真真几乎是喊着反驳,但害怕又压住了她要叫起来的尖锐,要高不高的声音听在耳里十分古怪。 “赶紧走,赶紧走,这玩意得罪不起,窜的又快,你根本反应不过来。” 抓向身前的衣服的手带着些许颤抖,王真真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上一次过来时遇到眼镜王蛇,这次过来又遇到红头环蛇,下一次是不是要遇条蟒蛇? 想想,王真真又抖了抖,不住催促,“赶紧走赶紧走,我们赶紧离开!” 回看眼身后颤抖的畏惧,江馨然吐了口气,在红头环蛇的注视里缓缓向后退去。 这边的陷阱这段时间是不能靠近了,鬼知道它什么时候离开。 退开一定范围后,王真真的紧张终于缓和下来,没再开始那样下一秒就可能只闻声不见影。 王真真狠吐了口气,靠着棵树就一屁股坐下,突然她脸色一变,尖叫着猛地弹起。 江馨然见状,连忙将她拉了过来。 “怎么了。” 目光径直望向王真真刚坐过的地方,刚放腿的地方有只死老鼠,老鼠的脑袋掉落在尸体不远外,鼠身被啃食过,皮肉没有个完整的部分,还能见到掉落在边上的内脏。 “嘶——恶心。” 看着地上的死老鼠,王真真迅速摘过边上的一片阔叶往腿上擦去。 没有沾到,但触碰的感觉比沾到还要恶心,她擦了几次,觉得腿上还有毛绒的触感,忍着恶心的悚然,用上擦掉一层皮的力劲往腿上再擦去。 江馨然这下根树枝蹲到死老鼠前,枝头翻过老鼠的身体,又查看了一旁的鼠脑袋,伤口断的很干脆,不是动物能造成的。 在这个范围能造成如此干脆的伤口,江馨然想到一个人,也除了他就不做第二人想。 “他回来了。” “谁啊。” 王真真下意识问了谁,随即她脸色一变,迅速扔下擦腿的叶子,转身就把斧头摆在身前。 身后没有人,连只蜘蛛都看不到影,四周的丛林不闻窣响,只有看不见的虫鸣,丛林外鸣叫的鸟声。 王真真泄了口气,垂下斧头,拍着躁动的胸口。 “那个……喂,你确……” 一回头就见江馨然在往前去,手里的弓箭就等着张开。 “喂,你去哪!” 看看左右,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脑袋,王真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喂,你到底要去哪,好歹说声。” 江馨然没有回她,犹自向前,警惕的目光四下搜寻,好像在寻找什么。 王真真被她的警惕影响,神色紧张握着斧柄,张望的视线急切且慌张,总一副看什么都不安全的担心。 “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先跟我说声,好歹让我心里有个底!” 几次犹豫,王真真终于再憋不住沉默,又一次开口。 “找到他。” 再打他一顿! 叶雅洁的伤口刚刚结痴,T恤的袖子遮不住伤,每每看到那条伤疤时,江馨然就咽不下气。 第224页 之前不好深入去找他,现在他又回来了,这口气不出掉,江馨然很不舒服。 老鼠还没有腐臭的味道,可以猜测应该是在昨天死亡,并且是在雨后,地上的血迹没有被冲刷掉。 由此可以确定,他就在附近,不过离溶洞不会太近,他应当还畏惧着那里,不然姚亚楠和穆洁不会没发现动静。 江馨然怎么想,王真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骂娘。 好端端的去找他做什么,还拿着弓斧,明显不怀好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个疯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对方,大家相安无事到得救,如果他要过来,驱逐就行了,干啥主动去触霉头,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王真真想阻止,可江馨然的模样让她开不了口,说不定劝不了人不说,还把人激怒。 把江馨然惹怒,这可不是王真真想要的结果,也不想再受那种眼神。 越想,王真真越希望温思琪在这,先不提她能不能让江馨然冷静,至少温思琪不会让她像现在一样乱,她只要听温思琪的,就能平平安安当个混子混完这两天。 就在心里骂骂咧咧、又不停祈祷遇不到,江馨然终于在搜寻半个小时后不再坚持找人,但她脸色根本说不上好,说是臭也谈不上,反正是王真真一点也不想触霉头的那种。 两两沉默,就这样相处到了晚上。 橘黄的火焰将影子拉长摇曳,江馨然抓着弓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时而回望向身后的眼里似乎有话要说,却是几次欲言又止。 王真真在避免跟她说话,江馨然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也承认下午她的脸色是难看了点,但也不至于她不开口,就不主动开口,连下午抓到了条鱼也不说,还是她后来看到说起,才说是下午抓到。 她有那么不好相处吗? “吃饭了。” 筷子敲响了桶,伴随声急切想要掠过的敷衍的催促。 “啊,好……” 江馨然站起身向溶洞内走去,身后的洞外突然传来了窣响。 声音不小,完全不像是小动物弄出的动静,也不是蛇爬行的窣响。 是他! 江馨然抽出箭,张弓搭箭向动静传来的方向,偏上些的位置射去。 箭矢没有射中的样子,没有传来叫喊的声,拨动树叶的声音倒迅速向远处去,这时才传来一阵一阵凄厉的惨叫,闹得沙滩附近的丛林喧闹不止。 见到动静远去,江馨然转身就拿起梯子往下放。 “你疯了!大晚上的你追什么追,你想找死没人拦着你,可我不想死!” 像是要将一下午憋屈的怨气通通发泄,王真真尖锐的嗓音刺进江馨然耳中,放下梯子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半晌,江馨然将梯子放回原位。 “抱歉。” 是她冲动了,夜晚的丛林从来不安全,冒然出去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除此之外,王真真也很可能被她连累。 歉意不知是否被接受,王真真没再搭理她,舀了汤、夹了截鱼,就自顾自吃起。 气氛又一次沉默。 第112章 海岛第61天 黄雀在后 虫鸣鸟叫,与叶簌交织的鸣声奏响自然乐章。 抱着陶罐走在微风吹拂的小道,宁静的祥和于身萦绕。姚亚楠抬抬帽檐,透过叶缝望向白云悠荡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舒适,已经过中午的阳光犹是不怎的强烈,卷着腥咸的风也没再蒸腾股热气。 说来已经是十月了,北纬三十度以上都入秋了,听老爷子说明天就是中秋,昨天老太太就把浸泡了两天的木薯根打碎,今天在沉淀淀粉,说是要在明天烙几个饼当月饼吃。 为此,老太太还切了块肉干剁成小块,当夹心。 可能味道没想象中的好,但一定好吃。想想没能吃进嘴的味道,姚亚楠就感觉嘴里泛滥的口水。 期待。 “呀!” “小心。” 一想,岔了神,脚下绊到了颗石头,还是一脚踢不动的那种,直接绊了个踉跄,好在穆洁反应快,一把将人拉回来。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要破相呢。” 地上多是碎石,大小不一,有圆润有锋利,这一头扎下去,破相不一定,但怀里的陶罐必碎! 拍拍被惊吓的胸口,牵着爱人的手小小腻歪会,双双向溪水去。 脑袋探出灌丛警惕张望,视野里没有发现她们以外的生物,便出了灌丛。 溪水清澈如镜,哗哗淌流,捧一把水洒在脸上,神清气爽。 “好舒服。” “嗯。” 这天是不怎的热,但通往溪流的路不怎么好走,它在半山腰,得走一个斜坡,路上又多石头,路不好走,花的气力就多,汗也就下来了。 这时舀一把清水在胳膊上,向身体蔓延的凉意霎时就驱逐了热气,舒坦。 姚亚楠拖下草鞋,将双脚伸进水里,流动的水好似一双手轻轻揉捏疲累的双脚。 “真舒服~” 穆洁犹豫了下,搬来块平缓的石头坐到姚亚楠身边,把双脚伸进水里。 有微风、有虫鸣鸟叫,还有两几个顺手摘过来的芒果,度假般的享受让身心不由自主松懈,连动静都到身边了也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它窜出来。 第225页 两人被吓了一跳,匆忙拿起的竹矛差点打到坐在边上的穆洁。 定睛一看,姚亚楠舒了口气。 “是野鸡啊,吓死了……” 几只长尾野鸡,羽毛有点非主流的花里胡哨,其中一只走在前头,看样子是鸡群的领头。 “要不要动手?” 姚亚楠极力压低声,生怕会惊扰到不远外喝水的鸡群。 数量不多,赤手空拳也不一定能抓住,但它们都主动上门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抓住。 穆洁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两人缓缓从水里抽出脚、穿上草鞋拿上竹矛蹑脚靠近。 距离不是很远,两个人却花了大半天时间才走过一半。 有鸡看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见过人,它没有过激的反应,好奇地歪了歪头。 “咕。” 像是个信号,其它鸡也看了过来,伸长了脖子,脑袋转来转去,让姚亚楠两人匆忙停下步,屏足气息,不敢再靠前。 一时,溪边只剩流水淌过的哗响,连虫鸣都安静了下。 簌簌……簌簌…… 一段段窣响在安静下来的四周突然奏响乐章,领头的野鸡受到惊吓一般激烈尖叫,双翅扑哧扑哧扑腾。 鸡群开始慌乱,咕咕咕就扑腾着翅膀窜进灌丛,没等姚亚楠两人明白怎么回事,声音就远去了。 窣响还在,隐约听到混杂其中的低吼。 “狗!” 穆洁脸色一变,连忙转过身背抵姚亚楠的背。一只猎狗从溪对岸的树丛后跳出。 前肢低俯,咧开的狗嘴露出还带着血丝的利牙,两耳高竖微微抖动,粗绒的尾巴向地垂落,说是只狗,它更像只披着狗皮的狼。 “小洁……” “别回头,有狗。” “你的意思是……后面也有?” 也有? 穆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条溪流也才半米来宽,就算加上两岸的间距,以猎狗的跳跃力、爆发力,这点距离完全可以在一瞬间就窜过来。 两头包夹,以她们速度根本没法与之匹敌,甚至逃出生天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簌簌…… 又一阵窣响传来,正前的三米外,又一只猎狗步入视野,闲庭信步的步调好像这次的包围是精心策划的陷阱。 它摆出一样的进攻姿态,看不见瞳孔的眼睛仿佛充斥憎恨,低吼在咬紧的牙后压抑。 穆洁攥紧竹矛,这次出来只是来打个水,她们没有带上砍刀,就拿了两个新做好的竹矛。 对比了下手里的竹矛和猎狗身体,直觉告诉她,她们这次危险了。 “怎么办?我们要向哪突围?” 想和温思琪、江馨然一样爬上树和猎狗耗着是不可能了,若是提前发现危机到有机会爬上树,但现在…… 光站着也不行,不提狗的脑子有多聪明,没有猎人会看着猎物掉落陷阱时无动于衷,它们就快上来了。 所以必须走,尽可能的突围逃跑。 穆洁看看左右,前面的猎狗很聪明,它在从侧包来,在灌丛中隐现的身影仿佛踩着万钧之重的力量,向心压迫来。 穆洁紧紧咬牙,将草鞋脱下,胳膊向后撞了下,“后面两只,有只拦了路,往前跑。” 前?哪个前? 刚要问,姚亚楠便明白了意思,看着前面靠近的猎狗,她深吸了口气。 “要走了。” “嗯。” 穆洁迈开脚。 “跑!” 一声大喝,如离弦之箭,几道身影同时奔袭。 姚亚楠端住竹矛,矛尖对准冲来的猎狗,身后有风呼吼。 穆洁豁然转身,手中竹矛挥出声沉闷的碰响,矛杆咔嚓声裂开个口子,扑来的猎狗“嗷呜”一声摔在地上。 紧随着,有一道黑影扑来,带着猛虎扑食似的压迫,一股腥臭扑鼻来。 瞳孔微缩,穆洁匆匆抬起右手,抓住竹矛的手成拳砸在扑来的下颚。 拳头出的匆忙,没能给猎狗带来太大的伤害,掠来的爪子拍在胸口。 嘶啦—— 胸口骤然一疼,火辣的撕裂感骤然传遍全身,身体晃了个踉跄撞在姚亚楠背上。 似是心有灵犀,突然的撞击没让姚亚楠趔趄,反倒并不厚实的背撑住了她继续倒下去的趋势。 借助姚亚楠的支撑,穆洁忍住痛站直身,趁着猎狗还没发动二次进攻,抓住姚亚楠的手疾步向前。 前边的那头猎狗被刺伤了身体,伤势很重,好像是刺到要害,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土石上,被抽离了血液的四肢摇摇欲坠几乎要撑不住身体,更别提追上的力。 两人得以突破包围圈,埋头向前奔逃。 是上坡,速度无法发挥到极限,穆洁边狼狈疾跑,边张望左右,试图找到个合适的逃跑路线。 但是,两侧能通行的空间远远不如沿着溪流向上,拐过去的话只会被拖累速度,还很可能绊倒根藤蔓,唯一能通行的空间就是之前的木屋通过来的道路,但她们已经错过。 猎狗速度很快,眨眼又追了上来。感觉到背后针扎般的危险,姚亚楠慢下步绕到穆洁身后,同时转过手中的竹矛,将尖头向后牢抓。 “踏踏——踏踏——” 有疾驰的脚步从别处传来,是侧边。 第226页 穆洁连忙握起竹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 “小洁!啊——” 脚突然落了空,视野变得昏黑,有股风从脚底吹来,背像在滚刀一样火辣辣灼烧,气急败坏的声在头顶上狂吠。 …… “小洁和亚楠还没回来?” 天色渐西,如同渐变般,东天际的云白向西渐橙,从海的尽头掠来的霞光灼烧着半边脸,将脸上的凝重烙上层阴影。 “嗯,两点多的时候她们去打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韩唐不掩焦虑。 在姚亚楠和穆洁出去半个小时后也没见回来时,韩唐想过去找温思琪让她和谁出去看看情况,但之前不管是姚亚楠她们还是温思琪她们,也有出去后一两个小时没回来的情况,就以为是遇到什么,一时半会没能回来。 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她们却还没回来,怎么看情况都不对劲,韩唐就坐不住了,和老太太一起来沙滩找温思琪商量。 温思琪和叶雅洁、温随云一个下午都在沙滩转悠,韩唐来的时候她们刚从西面回来。 听完韩唐的讲述,温思琪就知道姚亚楠和穆洁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和韩唐等人一起回到营地,林建飞已经拿上砍刀、竹矛站在篱笆外等候。 见到温思琪过来,林建飞将竹矛递去,“走吗?” “嗯。” 接过竹矛,对韩唐几人叮嘱几句,温思琪便和林建飞往溪流去。 “妈妈……” 温随云抱着温思琪给她的竹篓,看着离开的背影,小脸写满了担忧。 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走吧,我们进屋去,等他们回来。” 收回追随去的视线,叶雅洁拉着温随云往屋里去,老爷子将扎成排的木排拉起挡在门前,再将绳子系到屋子中央的柱子上。 沿着辟开的小路一路向前,溪水流淌的声渐渐清晰。 来到河边,温思琪第一时间看到放在岸边的陶罐,罐里装满了水。 温思琪看了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仓促下的痕迹,便推测姚亚楠两人还在这里时是安全的。 抬头往远些的地方望去。 “思琪,看那边。” 林建飞往右侧跑去,在间隔几米外的地上留着一双草鞋。 看草鞋摆放的样子,应该是姚亚楠或是穆洁自己脱下来。 草鞋的方向是向着溪流源头。 温思琪捡起草鞋,往前走去。没走多久,她和林建飞看到了地上低落的血迹。 林建飞蹲下来检查了下,“她们受伤了,看这流血量还不轻。” “受伤很可能,但这些血迹不一定是她们的伤。” “怎么说?” “您看前边,血迹间隔不大,也就是说血液主人步伐间隔不大,走的也慢,若是她们,以人类的高度,血迹落下的间隔应该会再大些。” “再者,从血液滴落的量来看,伤势确实不轻,如此重的伤想必情况危急,即是危急情况,她们的步伐不应该缓慢。” 生命在为了活着,只要还有口气,再重的伤也能拖着跑,但如果没有威胁到生命,那么生命会本能地放慢行动,让血液不至于加速流逝。 从地上的血迹来看,显然还没到生死存亡之际。 “你的意思是,她们是遇到狗或者野猪了?” 既然不是姚亚楠她们的血,那么能威胁到她们生命,又能被她们伤到,并流下如此多的血量,这座岛上除了数量在多数的猎狗、野猪外,林建飞再想不到其他。 除非还有他们没有遇到的中、大型猛兽。 温思琪望向溪流淌来的方向,沉重的神情藏不住不安的担心。 姚亚楠和穆洁遇到的野猪或是猎狗的数量绝对不下两只,不然以四周的空间,她们没必要向上坡跑,能让她们背道而驰,就说明退路无路。 千万,不要有事。 第113章 海岛第61天 相互的依靠 夕阳的残光犹是璀璨,离太阳完全下山还有一段时间,林建飞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还能进山里找一段时间。 刚准备迈步,衣服上传来了拉滞感,回头看去,温思琪向他摇摇头。 “她们很可能还活着。” 既然温思琪说地上的那滩血大概率不是姚亚楠她们留下,就说明她们有很大程度是还活着,那就更应该趁现在天色还不算暗去寻找。 温思琪的阻拦让林建飞看不明白。 “我知,但我们手上除了武器没有任何防护,若是像亚楠她们一样遇上包围,两败俱伤不会,但受伤免不了。” 甚至不能呼喊,一旦高喊,就绝对、而不是可能会把包围姚亚楠两人的家伙引来,到那时,浑身都是能撕咬的地方,他们两个必然讨不了好。 听完解释,情急之下的心冷静下来。 确实,从血迹前行的方向、草鞋摆放的朝向看,姚亚楠她们是往猎狗的巢穴方向跑,他们就两人,冒然往那前进,遭遇战免不了。 揪着眉想了想,林建飞问:“你有什么办法?” 温思琪不会盲目行动,但也不会无动于衷,这是在两个月相处中,她给予每个人的深刻印象。 这时候她因为防护问题阻止他去找人,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她一定有办法解决。 “用竹子。” 温思琪提起竹矛,左手从竹矛尖端伸入,竹子并不粗,堪堪伸进三根手指就再进不去。 第227页 选做竹矛的竹子是老爷子特地挑选的细竹,比它粗的还有好多,虽然没有一个能套住他胳膊大腿,但能多绑几片捆在一起,林建飞当即明白过来意思。 两人遂匆忙回去。 …… 滴答……滴答…… 水声……好像有点远。 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几乎看不见任何。 耳边有风拂动,和在沙滩听到的风声不同,它好像是多次回荡后混杂的声音,滴落的水声也是空旷,好像是掉进了个深洞里。 对了,是掉在洞里。 意识渐渐恢复,姚亚楠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在逃跑中,她们俩掉进了个洞,洞很深,还很陡峭,半天没摔到底。后来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痛楚,她就昏过去了。 “小洁?” 姚亚楠轻唤了声,耳边随传来扩散的回音,一声一声,在空洞、寂静的黑暗里似有一盆冰水浇在心上,让姚亚楠不禁对自己的声音打起哆嗦。 “嘶——” 背上传来了剧痛,在清冷的空气里有股灼烧的火辣,痛觉让膀胱差点关不住尿。 忍着痛从地上爬起,双手在黑暗里摸索。 全是石头,有的还有尖锐的角,手掌擦过的时候有种被割裂的疼痛。 “小洁……小洁?” 回荡的声音里依稀能听到颤抖的焦急。 好一会儿,焦急变作欣喜,手心传来了柔软的凉温。 “小洁!” 姚亚楠依着手感向穆洁头部摩挲去,鼻下有温热的气息,只是有点浅。 心弦骤地一跳,不争气的眼泪盈眶而出。 “不、不行,不能哭,还不是哭的时候……” 姚亚楠自我安慰着抬起手抹去眼泪,手掌向穆洁脑袋摸去,没有传来湿润或是粘稠的感觉。 脑袋没有受伤,悬吊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些许。 舒了口气,手掌遂又向下抚去。 “嘶——疼……” 疼痛的吸气声在寂静的深洞里清响,姚亚楠赶紧收回手,往记忆里的肩部搭去。 “怎么样,能动不?” 极力压抑着哭腔的话里抑不住担忧。 忍着身上的像被拖行的疼痛,穆洁吃力抬起手,食指在爱人手腕处摩擦。 这是她们的小暗号,意思是:没事、别担心。 搭在肩头的手松缓开来,穆洁撑着地,借着姚亚楠的搀扶坐起来。 四周昏暗不明,仅有的光线从她们摔下来的洞外照来。 “扶我起来。” “嗯。” 穆洁的背也受伤了,一碰就有钻心的痛,伤口有多少范围姚亚楠无法猜测,从背后绕过的手弯起个弧度,没敢贴着。 “痛——!!” “我碰到伤口了吗?” 呼痛没能压住声,不断撞击岩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姚亚楠不由得绷紧了身心。 “先、松手……” 话就像是从牙后咬出来,每个字都被咬的稀碎,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三个自上。 姚亚楠急得眼泪又要盈眶,但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吸吸鼻子,她将眼泪憋了回去,绕过穆洁背后的手卡住她腋下,迅速松开左手绕到她前面将人拖住。 失去托扶的手垂落下来,穆洁又吃了痛,就在剧痛又将脱口而出时,她生生咬了回去。 再发出痛苦的声音的话,姚亚楠一定会哭。 绝对。 手上的痛还在继续抽动,肌肉内的脉搏像要炸开一样,张动得厉害。 穆洁试着抬动手,剧痛钻心般传遍全身,差点让刚咬回肚子的呼痛又逼出喉咙。 左手很可能是骨折,穆洁还记得掉下来的时候,她是用左手护的身体,那时候有股剧痛传来,然后她就被剧痛痛昏过去。 “左手……还好吗?”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那声音明显藏不住心思。 穆洁犹豫了下,将猜测告知,“可能是骨折。” 这时候告诉姚亚楠坏方向的猜测一定会让她担心,但总好过现在隐瞒,然后让她在知道实情后伤心要好。 自以为是的好并非是好,而是一种不信任。 穆洁见过类似的隐瞒所带来的结果,无外乎心生间隔,渐行渐远,最终分了手或是离婚。 “还有……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果然,姚亚楠紧张了,连话都带着颤抖。 穆洁感受了下身体,除了手臂上无法忽视外,就只剩胸口处和背上的抽疼,脚没有疼痛传来,是无恙还是麻木,不站起走走无法断定。 抬起头,看着面前连轮廓都看不清晰的脸,穆洁眼睑微敛。 半晌,轻轻咬牙道:“扶我起来。” “……好。” 姚亚楠微微犹豫,咬牙答应。 她从穆洁左侧绕到右侧,左臂弯曲从后绕过,右臂紧贴穆洁小腹,双手齐用力将人抱起。 “小心点。” 借助姚亚楠的支撑,穆洁缓缓迈开步,小步走上两步,除了脚底有些硌疼,腿腹有和北部一样的火辣,腿脚没有太过的疼痛,只是有些无力,看样子是没有伤到骨头。 “只是一些擦伤,没有问题。” 听到回复,姚亚楠总算放下了悬吊的心。 “你呢,有伤到哪没?” 第228页 刚吐了口气,耳边就响来穆洁的询问。 “啊,我没事,就背后好像擦破了皮,倒是不妨碍行动。” “疼吗?” 穆洁下意识伸去手,抬到半途又收了回来。 手上并不干净,冒然触碰,细菌、泥沙绝对会跑进伤口,这种条件下还是尽量避免感染为好。 “疼,不过我能忍。” 就像穆洁诚实待她,姚亚楠也如实告诉穆洁她的真实感受。 疼,当然疼,被石头这样刮着背,谁能不疼,但这种疼远不如骨折,穆洁能忍住不喊疼,这点小伤又怎么不能忍。 狠狠吐口气,姚亚楠蹲下身在地上摸索。 掉下来时她还拿着竹矛,这时候应该不会掉远。 正如猜想的,竹矛就掉在不远外,姚亚楠将它拾起攥在手里。 抬头看看顶上的洞,距离不是很远,大概两米多点,即便如此,她们也够不着,就是够着了,也上不去,洞的倾斜度太直,爬不了,只能从别的地方走。 抬起手感受风流动的方向。 有从掉下来的洞上下来,往滴水传来的声音方向去。 “我们走吧,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放下手,姚亚楠退到穆洁身边,牵起手滴水声传来的方向去。 洞很大,走了半天水声才感觉像滴在身边,滴答滴答的水声里这时又混着其它的声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姚亚楠被吓得绷紧了身子,连背上一直在抽出的疼痛都被吓着了似的,再感觉不到火辣。 手背传来了轻触的摩挲,绷紧的心再次缓缓回落。 “我、我们继续走吧,跟着风走,一定能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手心有丝丝粘稠,紧扣的十指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 姚亚楠最怕鬼了,只要能和鬼怪扯上的事物,她都会像只受惊的兔子躲在她背后边瑟瑟发抖,边死鸭子嘴硬跟笑话她的人辩解。 现在,姚亚楠就是这个状态,就差躲到她身后瑟瑟。 莞尔笑笑,忍着左臂上一阵阵撕裂的剧痛,穆洁往姚亚楠前头走去。 “等、等等,我走前面!” 姚亚楠快步抢在前头,挺挺胸膛,宛如一架粗制滥造的机器僵硬前行。 穆洁好笑地跟在她身后,握紧了相扣的手。 没走多远,两人遇到了上坡,隐约能听到从上边传来的流水声,视野也出现些许光亮。 要到出口了? 姚亚楠心里一喜,下意识就想加快步子。刚走开步,身后的滞感让她冷静下来。 穆洁的手不能快跑,惯性会让手摆动,即便摆动幅度不大,也会触动伤口。就算绷紧不让它动,肌肉的紧绷也会传递痛感。 不能急,一定不能急。 深吸口气压下激动,姚亚楠踩上斜坡。 坡度不怎的陡峭,走的倒不怎么困难。 在岩壁间回荡水声越来越清晰,汨汨不绝像是她们遇到的那条溪流的上游。 上去坡,又走过一小段路,光线变得明亮些,不再像之前一样全部都要靠摸索。 是溪流,很细窄的宽度,脚一跨就能过去。 姚亚楠往水流过来的方向望了眼去,水声似乎是从上而下,隐约能听到冲下来的声响。 姚亚楠猜测,这条溪流应该是雨水在火山口汇聚成湖,然后湖水漫到某个位子时,正好这个位子有缝隙,湖水就从缝隙进来。 不过太黑了,具体是否是猜测那样也说不准。 如果现在没有伤、也很安全的话,姚亚楠不介意进去看看,但当务之急是先回去,而不是满足好奇。 回望溪流和光照来的方向,姚亚楠松开穆洁,双手抓紧竹矛往外小心走去。 温思琪有过猜测,猎狗的巢穴很可能就在溪水上游,而他们现在就处在溪水上游,从招进来的光线看,她们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包围她们的猎狗差不多也回来了,必须打起十二分警惕。 穆洁走在后边,视线两边打转。两侧岩壁很普通,没有让人一眼感到惊奇的地方,倒是凹槽不少,有的容不下人,有的能容下两三个人,如同不严谨的蜂窝。 就在视野即将豁然开朗时,姚亚楠突然停下步,手中竹矛一抬,尾端抵在了穆洁肚子上。 抬头望去,洞外站着五只狗,有大有小,没有那只被姚亚楠伤到的狗,也就是说,包括面前五只,岛上至少还活有六只狗。 穆洁脸色微沉,拉拉姚亚楠的半截衣服,“后退,跟我走。” “嗯!” 手心汗水密密,湿润了矛杆,稍有抓不牢就有滑手的危险。 姚亚楠攥紧了杆一步步后退。 猎狗步步紧逼。 “呜……” 似乎又是之前领头的那只狗,它缓缓走在前低声呜嚎。 随即,仿如一支离弦的响箭,它以身发起进攻的指令。 溪流汨汨下,脚踏如流星。 第114章 海岛第61章 逃出生天 “这能行吗?” 看着拿着火把再次离开营地准备去搜救的、全副竹装的两个人,叶雅洁觉得一点也不靠谱。 一个小时前,温思琪和林建飞回来了,将他们所发现的信息、猜测及想法向一并全盘告知。 然后,在温思琪亲自带领下,撩急撩火的伐竹作业开始了。 第229页 臂装,将竹芯敲掉,再劈成两半分别夹到手臂、胳膊、小腿、大腿上,再以藤蔓牢系。 两半不够再多来两半,只要不让狗牙咬到肉、狗爪子抓到就行。 体装,和臂装差不多,一条条连系成甲再绑到身上,就是用的竹片多了些,防御力嘛…… 叶雅洁觉得防个爪子到是可以,但凭借猎狗的咬合力,竹片的硬度根本挡不住它们那张嘴,即便温思琪在竹片外还套了两层‘肉装’。 相比林建飞就在身体外套一层甲,温思琪足足套了三层,按游戏里的定位,一个是输出,一个是肉盾,就是角色外表看上去不大相配。 “看起来是经不起撕咬,不过也好过直接拿身体硬碰。” 仅仅花了半小时赶工赶出来的护甲,一股粗制滥造的感觉,韩唐也不觉得它们能在狗嘴下坚持多久,但它们确实好过拿手硬碰。 “妈妈一定不会让林叔叔和亚楠姐姐、小洁姐姐有事的!” 小家伙两手高举,坚定不移的信任给予叶雅洁满满的盲目。 白眼忍不住丢去,叶雅洁将温随云抱起进去屋。 “天要黑了,小孩子不要站在屋外,小心被吃掉。” 天色已经降沉,丛林里的光线只能见到有限的范围,出了范围就人鬼不分,光是站在门口,还能看见火把的距离内,温思琪和林建飞已经只剩下个影子。 没过一会,连火把的光都不见了点。 丛林的夜没白天闷热,越靠近溪边甚至有一股阴凉,就像走在通往坟地的路,脚下每一步都能感受到有东西从地下伸出来抚摸在脚腕。 温思琪没敢往地上看,手里的火把火焰忽高忽低,稍一不慎就会烧着哪片不正经的叶子,她得时刻看着调整火把高度,要不然都得成焖肉。 很快,温思琪和林建飞再次来到溪边,火光照着地上一路向前。 再次站到血迹边,温思琪对林建飞示去意,林建飞轻轻颔首,攥紧了砍刀的把柄,目光四下警惕。 回过头,温思琪铆足了气。 星光闪烁,明月静悬,海浪静默了声,窸窣声渐渐的丛林骤然响起打破宁静的呼喊。 “亚楠!!小洁!!” “亚楠!小洁!你们在哪!!” 白天的丛林不能乱喊,入夜的丛林更是如此,声音会引来很多好奇、恼怒,若旦旦只是好奇也就算了,要是来的后者,那就危险了。 可是不喊又有什么办法?不喊怎么找?不喊怎么让她们知道自己在找她们?这时候除了喊名字,温思琪没有别的办法。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弄套防护装的原因之一。 边向前边喊着声,丛林的宁静将声音悠远,向海、向丛林深处、向山飘荡。 溪水流淌的汨汨没能盖过飘来的声。 “是思琪和林大哥!” 耳朵听到了声,姚亚楠忍不住心头一喜,连带有些萎靡的精神都来了劲。 穆洁也是,忍不住即将得救的喜悦。 相比之下,同样听到声音的五只猎狗就没好心情了。 耳廓微微抖动,有猎狗好像急了,“汪汪”犬吠接二响起。 姚亚楠攥紧断掉的矛杆,微微躬身死死盯着包围在凹洞外的五只猎狗。 就在领头的猎狗冲来的刚才,穆洁拉着她进了岩壁的一个凹洞内,洞不深,一前一后堪堪容下两个人,容量也窄小,高度只有一米六多点,左右更是挤不下第二人、第二条狗。 凭借这个凹洞,她们棍扫脚踢加突刺,抵挡住了猎狗的第一波攻击,并刺伤一只猎狗。 有同伴受伤,又要不到猎物,猎狗没有急着发动第二波攻击,而是围在洞前跟她们龇牙咧嘴,寻找更合适的进攻机会。 也正因此给了她们两喘息的机会。 “回应吗?” 看猎狗的急切,是一点也不想它们的猎物从嘴里逃脱,如果喊了,刚才僵持的局面就会立刻被打破,她们能不能接下这一波疯狂进攻、撑到温思琪他们过来,姚亚楠觉得有点困难。 身上有了新的抓伤,在胳膊,在小腿,比背上的火辣还要钻疼。 被撕裂的瞬间,她还差点就被其中一只咬住手,要不是穆洁及时往它下巴踹去脚,她的手绝对得少块肉。 即便如此,她的反应也不如开始迅速、敏捷,很可能会被咬住。 但是不回应吧,温思琪他们很可能会认为她们已经遇难,或者转向别处搜寻,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她们想要平安离开这里的期望只会变成奢望。 “喊,声音更清晰了,说明他们离这里不远,只要我们撑住一会……” 气息十分虚弱,身上的伤本就在不断流逝力气,刚才的一番恶斗又消耗她太多体力,这下连说话的力气都只剩气而无力。 话声让姚亚楠忍不住想回头,但是蓄势待发的猎狗让不她敢分心。 “我知道了。”深吸口气压下心底担忧并鼓足气势,姚亚楠大声喊去:“我们在这里!!!”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二时,看猎狗的架势,不把她们撕成碎肉吃进肚子里是不会罢休,与其求这一时平安,不如拼一把。 岩壁将持续不断呼喊不断撞击、扩大,像在耳边敲响刺耳的铜锣,整个耳朵就只剩她的声音。 猎狗不再无用的吠叫,四肢一纵猛扑过去。 第230页 脚踢、棍扫、尖刺,逼仄的洞穴无法施展更有效的反击,同样也阻碍了猎狗的配合,各自有伤,可谁也奈何不了谁。 脚步声越近,呼救的高喊不间断。 气息快要跟不上了…… “听到声音了,她们在缠斗。” 是个离地有些高度的洞穴,有条上下的斜坡,溪水就是顺着斜坡曲折下来。 越是靠近,洞内打斗的声音越明显,猎狗呜咽的哀嚎、拳脚到肉闷响、断在呼救声后的痛呼,随水声逐一入耳。 “亚楠,小洁,再坚持下,我们马上上来!” 温思琪喊去句声,加快脚下步子。 到了。 火把照亮了山洞,光驱逐了黑暗,迫停了战斗。 凶狠的目光一一望来,有狗转来了战斗的戒备。 猎狗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牙箭步如风。 温思琪不做犹豫,拿着火把冲上前去。 纵身一跃,锐利的牙张开,看似瘦弱的身体巻挟一股猛烈的风迎面扑来。 温思琪脸色微凝,腰身一扭主动弯去左臂伸到扑来的猎狗嘴里,扭过的身体以惯性带着咬住竹片的猎狗砸向一旁的山壁。 闷声骤响,猎狗狠狠撞在山壁上。 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猎狗张着血盆扑来,一把锐刀从温思琪身后向它脑袋劈来。 饶是成天被粗暴的和树木亲密接触,每天都会被老爷子爱抚的砍刀依旧保持着锋利的一面,轻易就在猎狗头颅上划开道口子。 伴随声“嗷呜”的哀嚎,猎狗倒地哀嚎,还没挣扎两下,身上陡然砸来只郑重。 温思琪粗喘着气松开了抓在猎狗腿上的手,捡起掉在地上还没灭掉的火把,向另外三只猎狗冲去。 那三只猎狗还在发疯似的向凹槽冲锋,见到温思琪和林建飞过来,最大的那只望来了狰狞。 迅速对比自己和对方的力量差距,温思琪从身后拔出中途折来的一把泡过点水的嫩枝,将嫩枝交叠在火把之上。 青烟袅袅起,随双手的舞动,刺鼻的烟愈发浓烈。 猎狗被逼后退后退,让开了被它们包围的空间。 姚亚楠见状,赶紧扔下被咬得只剩一节的竹矛,半蹲下身背起穆洁。 “忍着点。” 穆洁已经脱力,从刚才开始她就一副摇摇欲坠,连踹出去的力气都软绵绵,要不是姚亚楠反应及时一竹子插到狗鼻子上,穆洁怕是要废掉条腿。 背起人,姚亚楠跑出山壁的凹槽。 “林大哥,你开路。” “你自己小心。” 道句安全,林建飞毫不犹豫转身跑到姚亚楠前头,寒光硕硕,将从地上站起试图再次发动攻击的猎狗又一次逼退。 温思琪边退边注意着从刚才开始就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狗。 山洞很黑,看不见狗脸上的表情、眼神,但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注意,甚至能猜想它仇恨的模样。 应该是老朋友了,是哪只,温思琪就没空去想了,这时候也不合时宜。 将嫩枝扔向三只猎狗,温思琪转身就跑。 刚跑出两步,便赶紧身后紧随一股风,温思琪连忙抬起双手护住脑袋脖子,转身撞了上去。 脑袋骤起一阵晕眩,温思琪踉跄退了步扶住墙壁,扭头又再次迈开逃跑的步子。 跑出山洞,月色高挂,沿着溪流流淌的方向,几道身影撞进了一张荧幕,莹绿色的光点宛如一条漂浮在半空的指向标,为逃出生天的人们指去前行的方向。 “汪呜~~” “汪汪汪!” 夜风呼啸,疾驰的黑影穷追不舍,眨眼一个饿虎扑食咬向毫无防备的脖颈。 寒意如针扎般刺在毛孔,温思琪迅速回转身,层层防护的手臂挡在脖子前。 喀嚓一声,竹片被咬碎,听声音是两片全部碎裂,温思琪急忙将火把朝它肚子扎去。 灼热的火烧得滚烫,猎狗痛嚎着松开了口,连滚带跑跃进一旁的溪流。 没来得及松口气,巨力撞在身上,温思琪顿时被撞个头昏眼花,摔倒在地。 追上来的猎狗接二连三扑来。 “思琪!” 林建飞听到声,匆忙回跑过来一脚踹在就要咬到温思琪脖子的狗身上,挥来的刀锋闪烁凌冽的光‘呲’的声在另一只狗脖子上划下深刻的伤痕,血液如喷泉般滋滋。 一伤一死,身上的压力顿减,温思琪弓脚一踹,咬在她右小腿上的猎狗一声呜嚎松开了嘴,刀光紧随而下,猎狗躲闪不及,前肢上半部被呲开了个口子,狼狈跳开。 “快走。” 温思琪仓促爬起,刚要开跑,倒在边上抽搐的猎狗吸引了注意。 犹豫了下,温思琪抓起已然断气的猎狗前肢,托着就跑。 “汪呜~~” 悲鸣传遍声音所到的每一处,似是在为一同生活在岛上的邻居感到同情,一入夜就总有些窸窣的声响这时也安静下来,为之静默。 四人站在棵树下微微喘气。刚才那一战后,猎狗就没再追上来,看样子是放弃了,他们得以有喘息的时间。 “放我下来吧……” 耳边像是有风吹过,声音低得姚亚楠差一点就因为自己的气息给忽略过去。 “不行,你现在连站的力气都没,等回去……回去我就放你下来。” 姚亚楠毫不犹豫拒绝,但随即,下一句话让她无法再拒绝。 第231页 “手……疼……” 被背着跑并不好舒服,姚亚楠光顾着跑,一颠一颠颠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垂在一旁的胳膊更是如此,二次伤害怕是少不了。 姚亚楠赶紧将人放下,在其右侧扶住。 借助搀扶,穆洁站稳身子,转而便转头看去担忧。 姚亚楠的伤势不比她好哪去,之前都是她挡在外边,咬伤或许不会有,但抓伤绝对不会少,之后又背着她一路狂奔,状态只差不好,再让她背下去,很可能会加重伤势。 温思琪凑到穆洁身前看去,手臂肿的厉害,好像下一秒就会炸开的样子。 温思琪皱皱眉,这不是普通的肿伤,且还不是他们能凑合处理的伤。 “骨折了?” “嗯……” “从洞上摔下来的时候断的。” 姚亚楠接了话,并将经过简略讲述了遍,说到最后,她看了看温思琪和林建飞,歉意道:“抱歉,都是我们贪心,害你们犯险。” 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有过同样被追逐经历的她,即使没有看到也能猜到当时的危急,这份危急恰恰就是她们造成。 如果那时她们接完水就回去,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这不是没事吗,你们也别自责了。”林建飞笑笑道。 温思琪也温声安慰道:“谁都有忙里偷闲的时候,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恰好遇上的猎物是别人的猎物,就算换作我们,爬也讨不了好。”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回去把伤处理了,拖的晚了怕是要留下隐患。” 温思琪打断了姚亚楠的欲言又止,指指她和穆洁的伤,又指指天。 天色早已暗淡不见前路,火把也在刚才被压倒的时候掉进一旁的水里,再停留下去只怕又有新的危险。 听后,姚亚楠没再自我检讨,扶着穆洁就走在两人中间,向木屋一步一摸索。 第115章 海岛第62章 基因缺陷 翌日,似是一场大雨即将倾盆,已是五点的天见不着光芒四射的骄阳,死气沉沉与人一股无法言喻的压抑。 坐在颠簸的木筏上,叶雅洁扯扯身上早就没气的救生衣,试图为胸口带来点舒适。 今天是换班的日子,本该是姚亚楠和穆洁去,但现在两个都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别说换班了,喝口水都龇牙咧嘴,冷气一口接一口。 虽然两人昨晚都上了药,天刚亮,温思琪和老爷子还给穆洁找来了巢蕨通经活络、消淤止痛,但毕竟不是阿三神药,一用见效。 换班的人没法上,就只能换人上。温思琪必然要去,第二人本是林建飞自荐,但叶雅洁觉得自己在这边的作用不比林建飞,要是那几只猎狗主动向营地发起攻击,那她留在那倒添麻烦的可能远比帮上忙要高。 与其留在那碍手碍脚,不如跟温思琪来东北面,即便遇上那个疯子,以温思琪的理智,绝不会冲上去跟人家莽,她也不用顶着心脏骤停的危险手忙脚乱。 叶雅洁承认,其中有自己自私的想法,但同样不能否认,在没有个能顶梁的人在边上顶着,她留在那确实是个炸弹。 木筏穿过岬角的溶洞,很快叶雅洁就看到站在沙滩上泾渭分明的两个人。 距离不止一点远,但丝毫不妨碍叶雅洁看到那两个人像闹掰了似的样子。 站位分的很开,中间估摸着都能容下四五个人,随木筏的靠近,别扭的脸色更是清晰,甚至在看到她和温思琪时的惊讶都没有给对方一眼。 “她们怎么了?” “得问问当事人。” 这事还真必须得问当事人。 江馨然不是叶雅洁,不会对王真真张口就是针尖麦芒,再以江馨然的性格,也不是会主动挑起矛盾的人。 王真真对江馨然也不会像对叶雅洁一样肆无忌惮,温思琪看得出来,她对江馨然一直保持着一点畏意的距离,断不可能去挑衅江馨然。 既然两个人都不会主动挑衅对方,那是什么原因造成两人关系僵硬? 叶雅洁很焦急,温思琪很好奇。 越是靠近,两人越发断定矛盾的源头是在江馨然。 双手互望了眼,叶雅洁加快了划桨的频率。 不一会儿,木筏靠岸了,王真真三步做两步快步走上来。 “怎么是你们,亚楠她们呢?” “她们受伤了,来不了。” 叶雅洁将事情简略讲述了遍,本没有值得细说的余地,再一经压缩,三两句就完了。 听完简述,王真真双唇嗫喏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江馨然拧着眉头将视线从叶雅洁身上转向温思琪。 温思琪看看叶雅洁,明白了江馨然的意思,遂向她微微点头。 蹙起的眉愈发鲜明,刚要张口,一道声音抢了先。 “你不会是来值班的吧?” 满嘴的嫌弃是熟悉的味道。 叶雅洁顿时两眉一立,回叱道:“啥意思,瞧不起人?合着我就不能干点人事?” “资本家会干人事?你是想笑死我再找我家人赔偿名誉损失费吧。” 讥讽如约而至,王真真笑得不屑。 叶雅洁被气个不行,刚要撸把空袖子,准备挑枪上阵,传来的话声顿时消了火气。 “姐,你和王……真真一起回去吧,我留下就好。” 第232页 话断的让人在意,叶雅洁不禁明目张胆望去打量。 江馨然避而不视,眼睛明显能看出来她的注视是落在哪里。 看看江馨然,又觑眼冷漠不言的王真真,叶雅洁暗暗叹口气,扭头就看向温思琪。 温思琪背上背篓下来木筏,将篙递给叶雅洁,“就听江小姐的安排吧。” 没有多言,甚至连个安慰的体面话也没有,叶雅洁撇撇嘴接过篙爬上木筏,对王真真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啊,再不走就起浪了。” 她们出发的晚了些,当时潮平已经有些时候,马上又要到退潮时间,再拖下去,就不只是晕不晕船的问题。 王真真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就爬上竹筏,一声不吭就开始划浆,害得叶雅洁只能匆匆喊句:“我走了!”就随木筏七弯八拐荡得七晕八素,顿时就没了声。 穿过暗礁堆,木筏很快就飘过岬角下的溶洞。 一过岬角,王真真迫不及待张口质问:“喂,你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 话刚说到一半,叶雅洁就瞪来了眼。 王真真白了眼她,爽快承认,“对,我脑子是有问题,但你妹也好不到哪去,大晚上出去追人,脑子没点问题做得出来?” 嘴巴就像开了保险的机枪,哒哒哒无休止,一股浓重的怨气夹在字与字之间萦绕,让叶雅洁想忽视也做不到。 靠在木筏正中的杆子上,叶雅洁无以反驳,这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江馨然,或者是江家人。 听王真真的气愤,她明白了两个人突然关系僵硬的原因了。 “你妹平时看着挺稳重的,怎么突然就跟个没脑子的莽夫一样。” 怨气似乎是发泄完了,话到最后她平静了下来,还有闲情打理自己被被吹乱的头发。 “不是没脑子,是印刻在基因里的毛病,江家人都一个模样的护短。” 江家人有个毛病,那就是护短的时候容易冲动行事,江馨然会冒然行动,还不是因为她被那个人伤了手。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发生,她因为体弱被人欺负,江馨然二话不说就把人捶了。 江家人就是这么实在。 叶雅洁清楚不过,温思琪也在讲述中明白为什么。 叶雅洁和王真真一走,温思琪就问了事情起因,江馨然犹豫片刻,就把事情经过讲述了遍。 话声有点小,语速快的不正常,温思琪只能抓住几个重点上下联系,一联系就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档事。 护短护热了脑袋,就没有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地,想想几个月前看到的画面,温思琪意味深长笑着问去:“江小姐,你家人是否一样护短?” 江馨然脸色一正,郑重道:“江家人,不容外人欺负。” “老爷子也是如此?” “一样。” 明白了。 温思琪拍拍江馨然肩膀,安慰道:“我明白了,江小姐不必为此歉意,基因上的缺陷非是一人之力便能改变,此事我会与真真言明,想必她定能理解。” 江馨然沉下了脸,没好气嗔瞪去。 什么叫基因上的缺陷?哪有人安慰是这么贬低人的,说的好像她江家人个个都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温思琪嫣然笑道,绽漾的笑容让江馨然直咬牙。 “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怪我不给情面。” 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家人被人贬低,江馨然也一样,就算说话的人是温思琪。 江馨然生气了,温思琪却犹是神情自若,轻描淡写的语气丝毫不把江馨然的气愤放在心上。 “若非一脉传承,你兄长们怎会做出将人家女孩子扔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举动,江家长辈又怎会同意他们将江家脸面丢在意气上? 若非一脉传承,江家满门忠烈又为何一直偏居一偶,权利远不如京都赵家,还不是意气坏了事。” 在了解江馨然的时候,沐秋水给她说过不少江家起家史,包括这一家人为什么都蜗居在苏城,就是因为这家人在护短的时候太容易意气用事,朋友不少,政敌也不少,要不是功绩、能力摆在那,早给一路薅到底,上边都被他们弄得头疼。 好不容易出个脑子冷静的,一路和和气气从基层爬上地方高层,让上边人十分满意把人调任南城,希望能做出更好成绩。结果成绩是有了,骨子里还是个护起短来不要脸的老东西。 疗养期间,沐秋水对她提起过江家的后续事,江父被批评了一顿,江母被娘家教育了一顿,在场的小辈、没在场的长辈该骂的也都骂了,可热闹了。 在这么个氛围里长大,江馨然的性子又能偏差到哪去,不过是之前一直没有显现罢了。 温思琪的话让江馨然生不起一点气势来,更是有点心虚地撇开了注视,因为温思琪说的太对了,简直就是江家的政敌一样。 身为江家的一份子,江家人都什么脾气,江馨然能不门清?她能有什么反驳的?说老太公是装的冲动,但护短却是实在,没的反驳啊! 话题就这么沉寂了,江馨然不知道该起什么题,温思琪在鼓捣她带来的背篓。 有两件蓑衣,卷在背篓里,温思琪将它们放到沙滩上,然后从中拿出块饼,有点薄,就一手掌大。 第233页 “今日是中秋,阿公、阿婆一早起来做了几个饼,大家都有份,我多带了个过来准备今晚分着吃,既然你没回去,这饼就给你吧。” 老爷子有块板,板上记录了阳历、农历、上岛的天数。 接过饼,还有点烫手,看来是刚出锅就被温思琪带来。江馨然将它掰开两半,一半递给温思琪。 “我不信你的性子会多拿一块饼,我姐也不会特地叮嘱你多带一个,这块饼是你的那块吧。” 整块饼都是淀粉做的,就像江馨然波澜不起的语调,里面没有夹杂任何辅料,只有淀粉熟透后透着一点淡黄的白。 看着就在面前离嘴只差一个手抖的半块面饼,温思琪怔愣了片刻,也不多言句“谢谢”的生分话,便莞尔接过饼,坐在沙滩上小口吃起。 江馨然坐到她边上一个身位的距离外,撕着小块面饼细细品尝。 味道很淡,只能尝出点葛根粉本身携带的味道和掺的一点点盐的咸味,饶是如此,两个人也都吃的津津有味,再加一口清甜的椰子汁,看着海,温思琪突然升起一道不需要再追求什么的满足。 有人的愿望很简单,不过一张桌、一壶茶,两个人面一番风景,岁月浅尝。 第116章 海岛第62天 雨 乌云笼罩,大雨蒙蒙,下了一下午的雨不见小势,还在噼里啪啦砸着屋顶,通往厕所的走廊上苫盖的叶子都漏了水,像时钟的走针滴滴答答不间断。 站在嗅不到厕所逐渐变味的范围外,叶雅洁精神萎靡打了个哈欠。 无所事事的日子比忙碌还要让人疲惫,因为下雨的缘故,好多活干不了,能在屋里干的大部分用不着她,也帮不上忙,时不时添两根柴、搭一把手,就跟温随云站在窗边看雨,然后就看累了。 吱呀一声,厕所的门开了,迈出来的腿逃难似的走的飞快,一到面前,一口大气喘的好像憋了很久。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又不是不通风。” “你进去待一会儿试试。” 话毫不意外回馈来句不满,叶雅洁也拒绝的干脆。 “不要。” 又不是没闻过,叶雅洁敢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闻过的最臭味道。 她们人是不多,但架不住温度闷热,厕所的味道昨天就变得冲鼻,一口气刚到肺就能引起胃的不适。 这还是在通风的条件下,要是不通风,存货再多一点,怕是火把一靠近,这里就得‘bong’的成为人间悲惨。 听老爷子和温思琪的商量,他们想在远点的地方弄个粪池,再弄条通把屎尿冲过去的通道。 其他的都好说,麻烦的就是水的问题,不管是引水还是冲水,都需要想办法解决。 尤其是引水,营地已经是距离溪流最近的距离,却还是有百来米之距,每天都要花时间、精力去打水,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她们就能把这个时间精力放到其他事情上。 温思琪认为,这是他们当务之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当时叶雅洁听了好一会儿,对温思琪的说法深感认同,现在更是如此。 这味道,鬼憋得下去。 回到木屋,掀起挂在门上的草帘,见缝插针的风吹起烘染睡意的火焰,腾升的火龙‘嚯嚯’咆哮,杀气腾腾冲向悬挂在围炉半空的陶罐,淡淡的药味随从壶嘴袅袅升起的热气飘散空气里。 枪管从提耳穿过,代替钩子提起悬挂的陶罐,这玩意现在就这一用处,平时还没人理它,怪可怜的。 老爷子拿过个碗,抓住罐把端起陶罐,哗哗水声又激起一只瞌睡虫,叶雅洁打了个哈欠,看着老爷子将碗端到穆洁身前。 “有点烫,先让它凉一会儿,过会再喝。” “嗯,谢谢阿公。” 温思琪说,不管是巢蕨还是野芭蕉都可以内服外敷,内外兼攻加速消淤,是不是有这双重效用,叶雅洁不知道,不过手臂上的肿伤确实比前天晚上看到的,几乎要撑裂的程度正常不少。 穆洁回了个头就又转回去了,和韩唐小声说着。韩唐在她背后上药,等下还有手要上。 这可不比给林建飞排脓上药轻松,穆洁的手臂可以确定是骨折,但是骨折到怎样的程度,她们是无从猜测了。 正因如此,她们不敢胡乱上板,好歹林建飞的伤口是可视,她这个从哪下手都不知道,只能敷点消肿的药,等之后再想办法给固定住,避免加重伤害。 希望能赶紧获救吧。 走到睡铺坐下,刚转过去注视,姚亚楠一副防色狼的警惕捂住胸。 “诶,别乱动,药会上不好。” 老太太在给她上药,一张脸贴的很近,姚亚楠突然的举动让那双老眼差点晃了花。 姚亚楠的伤几乎都在前面,虽说林建飞和老爷子都背对这边,架不住女孩子脸皮薄,姚亚楠背对向围炉,光线更昏暗,老太太一双老花眼看不清楚,只能把脸贴去。 “哎!” 姚亚楠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边上龇牙咧嘴冲自己瞪眼的叶雅洁。 悠悠转转,目光望向另一侧,歉意、自责与眼中交错。 门帘再次被掀起,刚洗完手的王真真甩着水珠进来,随意在身上擦个两把,便走到老太太身边要过装着草药的碗,接过给姚亚楠上药的活。 无所事事的老太太回到围炉边拿起草衣继续编织。 第234页 经过日以继夜的赶工,又有三件草衣、草裤穿上了身,叶雅洁身上就是一件。 穿着挺是舒服,没有担心里的扎身,两皆袖子是可拆解,因为担心袖子不合手,拆掉再编织麻烦,老太太和韩唐编织的时候是无袖式,两只袖子是另外编织,需要时再套在手臂上系住,不需要时就像现在赤着胳膊,十分灵活。 温随云坐在老太太身边,精神奕奕听着林建飞讲过去的趣闻,边上捅着竹芯的老爷子不适掺和两句,都是温随云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的经历。 小家伙听的很起劲,之前哈欠连天的睡意这时连个影都见不着,叶雅洁杵着下巴跟着听了一会,只觉得睡意更浓,看温随云听的气劲,放弃了把人喊过来一起睡的念头,头一倒迷迷糊糊过去了。 …… 雨淅沥沥的下,海浪附和着旋律,哗啦……哗啦…… 靠在雨水倾溅的范围外,似在弹奏一段无声的和音,指尖在曲起的双腿上随浪声起舞。 江馨然很投入,口中轻轻哼着轻缓的旋律,一曲完罢一曲又起,和着雨点、浪花的拍子催人眠。 精神在轻缓的曲调中放下警惕,睡意渐渐侵袭,温思琪揉揉眼眶,泪水湿润了眼,在视野中模糊的身影再次变得清晰。 “还不睡?” 话起曲断,精神骤然紧绷,四目相对,在那双眼里温思琪看到了无奈。 也许还有其他,看来的目光倒映摇曳的火光,光将心思遮挡,让人猜不完全。 猜不透索性不猜,拼尽心思猜一个人想法很累,温思琪并不喜欢时时刻刻洞察别人心思的日子,看人的心狠累,以前是没有办法,但现在不是必须。 “时间还早,想多思考一会。” 要思考的事还有很多,之后的值守安排,引水的问题,厕所的改建,食物多元化的再获取等等等等…… 江馨然知道,吃饭的时候温思琪就跟她提起过,也提出了意见,很不巧,好多多是温思琪考虑过。 她们商量好久也没个确切方案,就暂时放下了。 “你昨晚没怎么睡吧,黑圆圈比上次看到的要浓。”她顿了顿又接道:“精神也上次差很多。” 温思琪不会让自己的状态显差,除非真的很差,差到让她对自己的状态无从下手调整,现在的温思琪是有只眼睛就能看出来她的状态。 所以。 所以江馨然才将雨和浪的声音混入自己的和声,让听觉产生一种它们是一段奏乐的错觉,催她入睡。 温思琪当即明白过来江馨然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哼起曲子来。 突然想笑,鼻子却发起酸来,温思琪自认自己不是易伤感的人,之前不是没有意外发现过被人以无声关怀,江馨然也不止一次以行动代替语言予以关心,那时她心有感动,却也只是笑笑,完美地将情绪藏进心底,从未有过将情绪摆在眼底、摆在鼻尖的失态。 即使在……云淡身边。 但是这一次,情绪失控了,它起的很快,快得让温思琪来不及反应,就冲上了鼻尖、眼眶。 好不容易将它控制、藏起,失神的模样已经被江馨然看着眼里。 “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正好想到点事。” 温思琪调整的很快,一转眼她就恢复如常,似乎刚才看到的失神,就和以往在她身上看到的柔弱都是错觉。 不是错觉。 江馨然确定自己看到的没有错觉,是温思琪确确实实流露过的情绪。 为什么要装坚强? 江馨然刚要张口,突然想起自己没资格追问别人坚强的理由,遂改了口,“累了就早点睡,这个状态想再多也想不出头绪。” “好。”温思琪欣然笑道,“时间到了请喊我声。” “对了,谢谢你的音乐,我很喜欢。” 火光将笑容朦胧,如梦幻般在眼前飘飖。 温思琪的容貌只能说是中等偏上,清新一词就能将她容貌诠释,也是她在外貌上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温思琪引人注目的并非是她容貌,而是她的气质,温润如玉。 谈吐有度的修养,持重守静的处事,则为她的气质在人们的脑海里烙印更为深刻的印象。 江馨然也不例外,饶是第一次见到时的印象过分深刻,也无法将它固定在对温思琪的印象上,甚至在此刻的笑容里,那张曾让她颤栗的半张笑容都变得顺眼。 火焰将笑容烙印,久久不曾消散,等回过神,温思琪已然翻过身,雨声淅沥的耳边依稀听到清浅的呼吸。 似乎还没睡过去,呼吸频率听着有些浅促,江馨然沉吟片刻再次哼起曲子来。 是摇篮曲。 调子刚起,温思琪就听出来是什么曲子,刚合上的双目豁然睁开。 都说音乐是感情的催化剂,打开回忆的钥匙,温思琪从不否认这话的确切性,但她从不认为这话放在她身上一样适用,但今天它突然适用了。 那些曾被模糊,连再次哼唱记忆里的曲调也无法清晰的画面,瞬如开闸的泄洪汹涌澎湃,一段段好似就在眼前的画面,一句句仿佛徘徊在耳边的声音,音容笑貌犹在昨日。 温思琪轻轻咬着牙,随时间流逝成长的指甲在手臂烙下鲜明的月牙印,试图保持平静的微笑在唇际轻颤。 太公…… 第235页 从未淡忘,只是曾经的感觉一起离开了罢了。 第117章 海岛第63天 风雨 风很大,从昨夜下半夜刮起,刮了很久,快十个小时了,海岸边折断了不少树,整个洞外总是打雷一样噼啪响。 温思琪说应该是台风,估摸下午或者傍晚的时候就会小下。 站在洞边,江馨然往海望了望,海浪很大,刚起的一波估计有好几米,沙滩被淹没了大半,下鱼笼的地方更是看不见影。 沙滩后的丛林也好不到哪去,各种声音纷杂,鬼知道这时候都有谁在逃。 “看样子是去不得了。” “肯放弃了?” 视线回过身旁,蓑衣棕帽俨然一副要出去的装扮。 刚才温思琪就说要去看看鱼笼和陷阱,江馨然阻止了,拦住她不许去冒险。 温思琪的精神尚没回复,刚穿蓑衣的时候还恍惚了下,这种状态往浪里走,根本不叫冒险,是送死! “唔……江小姐都把路拦了,我还能去哪?” 怪我喽? 江馨然没好气嗔了眼去,拦在路中央的身体如青竹屹立不挪半分。 温思琪左右看看,找不到能出去的空间,再者这天气确实不适合出去,鱼笼被冲走就冲走吧,陷阱坏了就坏了。 深深望眼拦在面前的江馨然,笑着放弃了出去的念头,摘下棕榈帽、解下蓑衣回坐到火堆边。 江馨然也坐了过来,隔着火堆,就像两个加了虚拟好友却都在等对方先打字的奇怪家伙,两人沉默无言。 就这样过去好久,江馨然趁加柴的瞬间看了眼温思琪。 她好像睡着了,一张脸藏在曲起的腿后一动不动。 想来也是,温思琪的精神本就差,昨晚又守了半夜,一放下事,什么都上来了。 犹豫了下,江馨然将她推醒,“躺下来睡吧,你这样会伤到脖子,睡的也不舒服。” 乍然惊醒,睡意似倒树猕猴哄散而去,揉揉眼,温思琪刚想着拒绝,不知怎的,拒绝的话脱口成了接受,“那便劳烦江小姐辛苦一下。” 不对。 躺下身,望着雨幕思绪纷杂,理智试图抓到一点改口的理由,脑海却如一团没有头尾的乱麻无从寻起。 就在思绪一团糟糕时,耳边飘来轻语的询问,“睡了么?要不要听首曲子。” 温思琪转过身,隔着火苗看着江馨然,堆火旺盛,蛇般舞扭的火焰将眼中的容颜明艳。 江馨然不是个给人惊艳的女人,她的脸型、五官都与人一种柔和美,是那种越看越赏心悦目的类型,加之愈发鲜明的气质,刚柔并济的完美让她这个人更叫人难以却目。 当然,前提是能保持自我冷静。 想起沐秋水讲述的江家事迹、江馨然自述的行为,温思琪不禁有些许感慨,可惜如此温和的女孩竟遗传了家族通病。 “你还要看多久。” 看的时间不长,视线也不怎的强烈,放在平日江馨然顶多回敬一眼就作罢。 但是这次,温思琪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不适,惋惜?遗憾?总而言之给江馨然一种她在想很不礼貌的事情。 温思琪停下打量,面不改色笑起,“江小姐天生丽质,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若有冒犯,望见谅。” 官腔官调。 要不是早翻过温思琪的几代背景都是普通人家,凭借温思琪这一口腔调,没有人会怀疑她家是否有人从过政,或是大企高层,一手牌打的人没脾气,想说的话也都跟脾气消的干净。 咽下憋屈的不满,江馨然淡淡回道:“你也不差。” 温思琪确实不差,外貌是比上不足但比下绰绰有余,加之她好似从古书中穿越时空走出来的言举,以及谦谦有礼的温润和气,哪怕是静静坐在那,也会有目光偷偷觑向她。 江馨然肯定,很多人会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但是,一样米百样人,否定自我的人在哪都不缺,有人天生如此,有人被迫否定,温思琪很不巧也有这么个毛病。 在江馨然说出这话时,她笑着摇摇头,自嘲的意味很浓,让江馨然忍不住蹙起眉。 刚要张口,温思琪先了口,“江小姐,可否为我哼一曲轻快的调子?” 江馨然敛了心思,接下话,“你想听什么。” “依你。” 江馨然合上眼,思索起哪首曲子的调适合入睡且不会与某些记忆产生共鸣。 昨晚的摇篮曲第一个剔除。 人都是感情生物,尤其是女人,感性一词几乎快成为男人对她们的刻板印象,但不可否认大部分女人在感情这方面更为敏锐。 温思琪不在例外,不同的是,她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要比大部分女性、甚至男性更自如,这种能力被人们认定是理性,理性再上则是无情,在熟悉温思琪的人眼中,她就介于两者之间。 但是,再怎么理性,再怎么自如,温思琪还是人,会为感情冲动、哭泣、悲伤,昨晚上的激动就是证据之一。 当时温思琪的确表现的很平静,江馨然差点也被糊弄过去,若非中间的气息突然粗重,她也不会注意到被哼唱的调子共鸣的情绪波动。 选了好一会儿,江馨然终于想到首不会让情绪激动、也不会让其低落的曲子。 是一首演绎夏天的纯乐,轻快的曲调不仅不会让人感觉沉闷,在加上江馨然轻柔的声线时反而将情绪平缓。 第236页 就像夏日的午后,坐在阳光的阴影处,吃着去暑的清凉品,享受风走过阴凉时带来的惬意。 温思琪背过身,深吸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轻阖眼循着曲子的调向梦深去。 一曲罢一曲又起,轻轻哼唱的歌声经过岩壁的扩张,穿越风雨咆哮的战场向远方飘散,有人沿着光听到了歌声,循着声来到洞的下方。 狂风呼吼将他细心打理的发蓬乱,破烂的衣服沾满泥泞,挂在鼻梁的眼睛也碎了半边镜片,胡子拉渣就像失去家园的流浪汉,绝望的站在风雨里,雨点像厌弃他的孩子掷出的石子,无情砸在他身上,一抹嫣红随雨水落下,风肆意嘲笑。 “啊……” 他缓缓张启嘴,不见血色的唇后撕扯出极其难听的声音,就像一双充斥裂痕、死皮的糙砺的手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抚摸,坚硬的死皮割裂肌肤,留下累累伤痕。 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破坏了歌声的优美,随即又合上嘴,凝望溶洞照映在岩壁上微弱的光。 他笑了,发出“嗬嗬”的古怪的笑声充斥压抑。 突然他捂住嘴,望去溶洞的眼里浮现一丝害怕,似乎是怕惊扰到洞内的人,他踩着谨慎的步子悄悄后退。 直至再看不见溶洞的光,听不到轻哼的歌声,他松开了手放肆大笑,钝口的斧头劈开风、劈开雨点、劈向瘦小的嫩树。 树拦腰横断,发出声徒劳的呻吟倒在地上。 一棵、两棵,他劈不动了,斧头深陷进一棵树干,他涨红了脸也没能将斧头拔出。 他无助地站了好久,突然扬起拳头,拳打、脚踢,杂乱无章的发泄像个满腹愤怒却又做不出任何行动的废物让人感到可笑。 像是被他这副无能的样子气到,狂风吹断了棵树,不偏不倚砸在他身后的地上,溅起一滩泥水将他浇了个正着。 冰冷的泥水将情绪冷静,他打了个哆嗦,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断木上,两唇颤抖磕磕碰碰,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几个呢喃的自语。 “凭什么你们能……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逼我……不能放过我……都是你们……都是……” 沙哑的呢语磕磕碰碰,除了这几个反复的字眼,其他字含糊不清,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幼儿。 声音也沙哑的很,好像每个字都是制造车间刚拉出来的产品,到处都是没有打磨过的毛刺,扎耳。 他就这样自言自语坐在断木上坐了好久。 呀—— 风又吹断了棵树,腐朽般的呻吟在狂风暴雨中异常刺耳。 怔怔看着树朝自己倒下,仿佛是对自己的命运选择妥协,他无动于衷坐在那。 砰—— 巨大的声炸裂,宛如一声炸雷,将四周的嘈杂一瞬间消失。 他弓着身子站在倒下的树边,手里拿着之前一直没能拔下来的斧头,眼神平静看着倒地的树。 突然他举起斧头,砰地声在树干上凿下深刻的口子。 砰砰砰—— 风雨交加的咆哮里,伐木声异起,混着古怪的低吼久久不绝。 好久,他气喘吁吁停下了挥臂,看着伤痕累累的断木,平静的眼神此刻目眦尽裂,宛若一个疯子,他笑了。 笑得很开心,连身体都跟着手舞足蹈。 蹈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收了动作,瞬间又平静下来,恶狠的眼神也随之平静。 静静的站立,他仿佛死去了,又像在郑重哀悼着谁,一动不动伫立。 好许,他惊乍一般抬起头,左手拨弄被吹乱的头发,直到他感觉满意,伫立的身子再度弓起,转身向溶洞走去。 脚步踩的很轻,风雨里几乎听不到双脚与落叶、枯枝相互作力的声音。 再次看到光,循着光继续向前,歌声已经听不见,也再无任何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他蹲在溶洞前不远的一棵树后,探出半边脸。 完整的镜片后,平静的眼神好似失去光泽的木讷,又好像充满了怒火的憎恨,死死盯着溶洞。 死死盯着。 第118章 海岛第63天 祸不单行 “雨大,路上一定要小心。” 雨水顺着竹排落下珠帘般的雨帘,隔着雨帘,姚亚楠站在窗边高高招着手大喊去。 王真真他们想去海边看看渔网情况,正好又是退潮时,顺便看一下有没有倒霉蛋被留在岸上。 因为下雨,风好像也有点大,去的人多了点,老爷子和林建飞也过去了,穿蓑衣、拿雨伞,提了个桶,装备倒是齐全。 “风不小吧,让随云也跟过去好吗?” 温随云也跟去了,提着个小桶和叶雅洁撑一把被老爷子修好的破伞。看着她瘦瘦弱弱的身板,韩唐有点担心会出意外。 今天的雨很大,风听着也不小的样子,一直呼呼的吼,去厕所时她看到好些树、还有屋后的竹子都有被吹折的迹象。 这里离海岸有一两百米,距离不是很远,但中间的树木林立,平时的风再大也吹不动竹林,今天却弯了。 “放心吧,雅洁会护好她,一定不会有事。” 姚亚楠拍拍她肩笑着安慰,犹豫了下把后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叶雅洁现在对温随云喜欢的很,走哪都要带着,有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招呼过来,那喜劲好像是把她当江馨然的孩子一样对待。 第237页 至少在姚亚楠眼里,叶雅洁的行为已经够得上提前拉拢的嫌疑,不过也只有她自己这么想,没有对谁多嘴过,连穆洁也是一样。 这时候要是说了,要是叶雅洁只是单纯的喜欢不就成造谣了,虽然相信韩唐不是个多嘴的人,但人总有说漏嘴的时候,韩唐又喜欢依着温思琪,指不定哪天漏了嘴,那就尴尬了。 想了想,姚亚楠把话咽了回去,去给墙角的骨灰拜一拜,便扶着韩唐边绕着屋慢慢走边和躺着的穆洁说话。 手臂的肿胀还没完全消退,还不能上夹板,不能上板就不能晃动,一动就会扯到伤,现在还是只能静躺。 没有任何娱乐工具、什么也做不了的静躺只会让人烦躁、不安,姚亚楠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她很健谈,又会调动气氛,也很了解穆洁,开的话题都是穆洁爱听,韩唐也不会插不上嘴的类型,连刚把煮药罐架上火的老太太都能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木屋内的气氛洋溢欢声,就是有时,姚亚楠会突然串个神,一副心思不在的样子。 与此同时木屋外,走上去往沙滩的小路上的五个人感受到了今天这风的不对劲。 为了方便同行,他们很早就把木屋前连通溪流和沙滩的路剃了个干净,藤蔓、灌丛,以及一些细些的树不是被拔出就是被砍走。 路虽然不宽敞,路中央确是空无一物,连个桩都被除了个彻底,从海上来的风在这条不怎么宽敞的路上一通到底。 是报应吧,风很大,比在木屋感受到的风力强大无数倍,越是往前,受到的阻力越强。 刚修好还没撑过两次的雨伞又被倒吹了面,叶雅洁差点就被连人带伞一块往后飞去。 温随云这个小身板也甭提了,要不是抱着叶雅洁大腿,早就坐在泥地里懵逼,现在是连路都走不了。 “这……台风吧!” 王真真刚张开嘴,风就把声音堵了些回去,差点没把她呛着,赶紧侧身抬起胳膊挡着脑袋,低下头把嘴捂上。 “这风怕不是要往十二级以上走。” 雨很大,又随风打,打得眼睛几乎睁不开来,林建飞只能用胳膊挡着点,睁开眼往沙滩望去眼。 海天一色连沙滩都分不清距离,但可以确定,他们就快到了。 光是这个距离,左右还有树阻挡就已经难行步,到沙滩只怕他们中的老幼都有危险。 “回去吧,这天是不能出来了。” “啊?你刚说什么?” 声音很杂,又离了点距离,叶雅洁听不清林建飞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嘴在张。 老爷子更别说,耳朵都凑上了,大扯着声南城方言说:“你讲什么?” “我说!”林建飞鼓足声音,大喊,“我们回去吧!不去沙滩了!” 说完,他把话又用南城方言复述了遍。 叶雅洁和老爷子听到了,欣然同意林建飞的提议。 不同意也得同意,按在林建飞身边早就听到话的王真真的说法:“这鬼天气去沙滩,不是去捡鱼,是去给鱼送饲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送命。 回去的路没那么难走,但也好不到哪去,背后推动的力量太强,刚一转身,叶雅洁就扭了个狗啃屎,抱在她腿上的温随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蒙,有泥水溅在脸上。 “艹!” 粗鄙忍不住脱口,叶雅洁啐了声抬起胳膊擦了擦脸,在林建飞和老爷子的搀扶下起身,温随云也被王真真拉起,两个人都狼狈。 手上都是泥,又黏又难受,看得叶雅洁一脸嫌弃拍起手。 “快蹲下!” “呀!” 才拍了两下,耳边炸响林建飞的疾呼,人也被拉着恍惚蹲下来。 头上好像有东西呼啸地飞过去,随即传来声大响,是撞到什么的样子。 叶雅洁回过神定睛看去,看不到东西,天色晦暗,丛林里哪怕是开了条小道,没有光照射依然看不清几米外的具体。 “什么东西?” “好像是块断木。” 林建飞也不确定,来的太快,他只看到一个黑点在靠近,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蹲下了。 “管它是什么,赶紧去啊!” 王真真插了嘴,苍白的唇色隐约看到在轻轻颤抖。 “我们走吧,赶紧的,免得又吹来什么。” 林建飞站起身,将砍刀插进腰间,走到老爷子身边便伸手去拉人。 “哎哟哟哟哟……慢、慢点慢点慢点……腰、腰扭了!” 老爷子连连叫痛,松开了手捂在腰间,看样子是刚才躲避的时候仓促到了。 “怎么回事!” “阿叔闪到腰了。” “这……这还能走吗?”王真真急了,双手交在腹前,原地跺脚。 林建飞咬紧牙,老爷子的样子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可也不能就在这里干等。 不说危险,雨这么大,蓑衣能隔多少,又倒在地上,都得得病! 思考片刻,林建飞豁然起身,“你们在这留一下,我去把梯子拿来!” 说完,快步回跑。 王真真想叫住都来不及叫住,急得她直骂:“这拿梯子干啥啊!梯子能有个屁用!” “谁说没用,这不是可以当担架用吗。” 叶雅洁随即反驳了她,手里翻面的雨伞被折回了最后的折角,拿着伞蹲到老爷子身边招呼过温随云,“过来一起撑伞,让她一个人冷静。” 第238页 温随云看看王真真,拉着人一起蹲了过来。 “不用冷静了?” 调侃如影随形,王真真啐了声她就没再搭理。 老爷子在道歉,可能是受伤的原因让心里不安,不停地在说:“对不起,害你们也留这里淋雨……”之类的南城方言,苍老的歉意字字带着细微的颤抖。 叶雅洁和温随云听不明白完全,王真真听懂了部分,这会忙着安慰。 另一边,跑回到木屋的林建飞扛起搁在屋旁的梯子就要跑,看到他回来的老太太叫住了他。 “阿叔扭到腰了。” 林建飞言简意赅迅速把话过了遍,老太太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拿过帽子就出来门,边摆着手边催促道;“走走。” 姚亚楠看着穆洁犹豫了下,叮嘱句韩唐和穆洁,“我去帮忙”,也拿上帽子就跟了上去。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韩唐和穆洁两人。 “你不阻止?” 姚亚楠还有伤在身,本以为穆洁会因为担心阻止一下,结果竟是放任。 穆洁笑了笑,“能帮上忙,也想去帮就随她去。” 韩唐闻言,笑笑便不再多言,走到窗侧边,透过大敞的窗户往外眺望。 好半天再没有身影疾跑来,在她准备转身时,雨水中传来了踏水声,踩的很重、很小心,隔着雨幕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溅踩声。 很快,几道身影走进眼帘。 梯子四脚一人一肩扛着,路走的有些歪,老爷子侧躺在梯子上,老太太替他打着伞在一旁扶着,温随云整个披在蓑衣下走在前边。 “他们回来了。” 看到叶雅洁她们回来,韩唐赶紧走到门边撩起门帘等他们进来。 回到木屋,一个个都湿了透。 王真真放下梯子,马不停蹄接来水架上陶锅烧水。围炉上方悬了两条绳钩,倒是不妨碍药罐煮药。 穆洁扔来干布,姚亚楠将其接住,先给温随云擦了脸、胳膊,随后转到叶雅洁手里,再老爷子、老太太一个个擦过来。 老太太给老爷子和自己擦过身后,便给老爷子上起药。 一早给穆洁捣的跌打损伤的草药还有些剩,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大多老夫老妻都有个通病,就是在一方生病或是受伤时,就喜欢边给药边唠叨,老爷子在老太太生病时不例外,这会老太太也不例外,边给丈夫上药,边用方言念叨个不停:“你不是会行啊,叫你别去你非要去,这好,扭到了吧……”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张不开口驳她,温随云还蹲在边上安慰他呢,总不能对着孩子来脾气吧,瞧瞧那小脸,白的都跟面粉似的,这会再大点声,孩子不得吓坏。 反又反不得,老爷子憋屈地趴在梯子上哼了哼声,扭头闹起无声别扭。 林建飞擦干身上的雨水,检查起伤口外包的布,没有进水,蓑衣将它包裹的很好,遂舒了口气放下担心。 水终于要开了,王真真扔下几片姜片,舀一勺蜜,盖上盖又等片刻。 “都喝点,别感冒了。” 大勺子从锅里舀起碗热水,王真真边舀着水,边冲着叶雅洁催促:“发什么楞啊!赶紧的,把碗拿过来,晚了没人伺候你。” 白了眼去,将两碗递上,有点冲鼻的姜味刺激着嗅觉。 叶雅洁微蹙眉,忍着不喜往碗里吹去气,“别急着喝,先吹吹凉,免得烫到。” “知道了~” 温随云坐在她身边,有样学样轻轻吹着气,许是刺激到了嗅觉,小鼻子一皱,一个喷嚏猝响。 “啊啾!” “啾!” 又一个喷嚏紧随,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叶雅洁脸皮一抽。 完蛋! 第119章 海岛第64天 台风过去了,昨晚上差不多快七点的时候过去,但雨还在下,到了早上,天还是恶婆婆家的脸,雨还如三姑六婆嘴里的闲言碎语没完没了。 温思琪穿好蓑衣,看着站在一旁满脸写着不赞同的江馨然。 “我们已经没有吃的了。” 吃的在昨晚就都吃完了,连根草都对了半,再不去弄点吃的,这一天都得没力。 温思琪轻轻笑着,笑容如往日不变如初,只是此刻,江馨然总觉得这副微笑里掺杂了点别的东西,比如:得意。 细细打量片刻,笑还是那张笑,看不出明显的得意,遂敛了心思拿起一旁的蓑衣穿上。 “走吧。” 温思琪抿唇一笑,跟上步伐。 下去溶洞,将梯子重新放回洞内,两人先去了沙滩。 沙滩多了不少飘来的海洋垃圾,塑料袋、塑料瓶、浮木…… 七七八八的废物,温思琪和江馨然找了半天,除了瓶子就没有别的有用的东西。 东西没找到,倒是捡了条鱼。是条死鱼,温思琪嗅了下,没有发臭,鱼表面看起来也没外伤。 “能吃。” 江馨然看了一眼鱼就不看了,怕待会下不去嘴。 将鱼放进背篓,两人便去了鱼笼放置的地方。 鱼笼还在,压在上边的石头也没被浪打下来,两人合力搬开石头,将鱼笼取出水。 海水哗啦啦顺着拼接的缝隙流下,温思琪立起鱼笼打开笼口往里边瞧去。 有收获,几条小鱼苗,还有几只虾,都是小货。数数倒在沙滩上蹦跶的鱼虾,还不够饱一顿。 第239页 相互对望了眼,两人从各自的眼里看到遗憾。 “运气很不好呢。” “嗯……” 岂止是不好,简直黑透了。 目光不禁打量去思索,温思琪和温随云的运气简直天差地别,温随云运气再差,也能逮着条活蹦乱跳的鱼,到了温思琪这,好运就只有条死鱼。 真就叶雅洁说的,歹竹出好笋? “江小姐在想什么?” 笑意绽扬,若破云之光在眼前明亮,江馨然瞬间打了个激灵。 “没什么,在想我们等下要怎么做。” 话题岔的生硬,别说温思琪想笑,江馨然自己都觉得好笑。 气氛有一丝丝尴尬,温思琪莞尔笑笑,开口道:“江小姐想怎么吃?” 怎么吃? 思绪不由得想到那天各种味道杂烩的一锅煮,嘴里顿时就‘回味无穷’,差一点儿绷不住脸。 “别一锅煮就行。” “那就棘手了,我只会一锅煮呢~” 轻扬的语调使脸色精彩纷呈,看的温思琪好不愉快,江馨然郁气叠生。 话里话外都阐明了意思,江馨然再笨也该听出温思琪的不怀好意,何况她不笨,温思琪打的什么注意她能猜不到? 想看她笑话?这女人越来越放肆了。 沉默放下背篓,捡起地上的鱼虾放进背篓,江馨然嗔去眼。 “去看看陷阱吧。” 言罢,就绕过温思琪往丛林去。 看着那一点也不自然的背影,温思琪笑得很自然。 强风过境,树无完木,一片狼藉交错。沿岸的树林断了不少树,靠近边缘的陷阱也都被毁坏。 “温思琪,你过来下。” 这是第四个被破坏的陷阱,两棵交错倒下的树将陷阱完全破坏、掩盖。 温思琪试着把套绳从树下拉出来,拉了半天没有变化,好像是树干压在了套圈中,阻力很大。 刚准备放弃去查看下一个陷阱,江馨然突然喊了她,语气略是沉重,不是好消息。 温思琪跨过去,入眼是一道深刻劈砍的凿印,印很深,再砍几下这根断树就要再断一半。 “是昨天的。” 劈砍的痕迹很显然是在昨天风还很大的时候留下,不然以上面的痕迹她们不可能听不到凿木声。 只是,他砍树做什么?还要在台风时间。 江馨然拧起眉,试图猜到他的用意。 温思琪也在想,必须要想,不知道对方意图的话,之后的应对都只会陷入被动。 但是,仅凭树干上被劈砍的痕迹猜测一个人的想法实在困难,两个思索了半天,在对方眼里都没能看到答案。 温思琪咬唇再思忖,半晌道:“我们向溶洞直线回去看看。” 他很可能来过溶洞,并且在那里停留过一阵子,如果真如猜想的,那么在这条路上也许能找到答案。 江馨然同意了,将背篓交给温思琪,拔出箭矢搭上弓。 温思琪走在她后面,仔细观察两侧树木是否有相似的劈砍的痕迹,或是地上有无脚印残留。 小心走过一段路,被枝叶遮挡的溶洞映入视野。再往前几步,温思琪看到了一棵树上同样的留痕。 “看那边。” 劈砍的痕迹在树的下半段,离地面很近,温思琪靠近树蹲下,抬起手照着树空挥了下。 “他在这里蹲过,时间还不短。” 说完,她又抬起头往溶洞看去。她们出来时特地留了火,这时候火还在烧,这个位子正好看到照映在溶洞上方的火光。 看得到溶洞,树下的伤痕,以及断树上的伤,线索很少,却能组成一个说法,温思琪想到一种可能。 下意识转头看向江馨然,江馨然正好转来。 不巧,她也有个猜想。 树上的凿痕,地上同样凌乱的痕迹,江馨然想到了昨天从风雨里听到的其它的声音。 就在她给温思琪哼歌的时候,她听到丛林里有奇怪的声音,当时正好又有不少杂乱的嘈音,她没有当回事,在看到地上、树上的留痕时,她想起来了不对,当时的声音很可能就是那人弄出来的动静。 江馨然先把自己的猜想讲述了遍,联系她的猜测,温思琪对自己的猜测有了个更丰富肯定。 “他在发泄愤懑。” 发泄对同样遭遇却是不同命运的不满、不甘、愤恨。 温思琪说:那人应该是路过这里时先看到火光,然后听到江馨然为她的哼唱声,一边是茹毛饮血时刻紧绷在危险中朝不保夕的自己,一边是无忧风雨将生存过得滋润像是度假的她们。 两两相比,逐一比较,凭什么他就总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他不甘,他不忿,他痛恨。 温思琪侃侃而谈,仿佛她当时就在他身边看着、听着,一字一句绘声绘色,步子向江馨然缓缓靠近。 江馨然慢慢张开弓。 “您说,我分析的对不?先生。” 江馨然豁然起弓,噔地一声响,箭矢离弦掠去,哚地没入一棵树。 树的边上,一个容仪精致的人面色镇定看着温思琪,眼神中的惊恐却展露无疑,手中钝斧微微抖动。 温思琪回过身,看着他极力维持自己冷静、又难以自信的恐惧的样子,抿了抿嘴,将话咽了回去。 他试图举起斧头,再次张开的弓吓得他退了步,毫不犹豫转身仓惶离去,口中呐喊着:“啊……啊……”的惶恐。 第240页 “别跑!” “回来。” 眼看他就要跑远,江馨然拔腿就要追去,温思琪喊住了她。 回过身,她安静地看着温思琪,等待理由。 一等就是好久,温思琪一直低着头,情况有点不对。 江馨然收起弓,走上前想要拍拍她,温思琪开口了。 “我似乎……近一步伤害到他。” 什么意思? 疑惑没来得及问,温思琪又自说自话接了话:“我太得意了,自以为是当着他面把他内心剥开,没有顾忌把深藏的秘密说的理所当然,将他自尊践踏,将最后的理智癫狂。” “你怎么就确定,你在他身上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温思琪的话江馨然听明白了,温思琪认为她刺激到了那人,现在追过去很可能会再进一步刺激,到那时她就会被眼红的兔子追着咬。 明白归明白,但对温思琪的自信江馨然秉持怀疑,她哪来的自信笃定她的话近一步刺激到那个人,确定那人会崩溃到不顾一切攻击自己。 “看到他刚才的眼神了吗?”温思琪抬起头,凝视江馨然,“照常理来说,拥有利器的你才最应该被警惕、被恐惧,但他却将警惕、恐惧、愤怒皆向与我,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还是说,江小姐的眼中只有气愤?” 温思琪在生气,话到最后语调都变了味,江馨然听出来了,听出来在生她的气,也在生她自己的气。 温思琪说的眼神,江馨然不是没看到,她们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不远,能看到彼此神色。 确如温思琪所说,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温思琪身上,对于她,只有在拉开弓的时候才有一次施舍。 理由让江馨然不再想给叶雅洁出气的事,她将箭插回箭筒,向那人离开的方向望去眼,转而便看向温思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那人一定还会回来,先不提别的,如果真如温思琪所说,她将对方内心赤裸裸暴露,将其自尊践踏,虽然江馨然知道温思琪不是有意,但对方不会这么想,尊严被剥离的瞬间,理智就会被愤怒占据,这种情况下憎恨就会激生。 既然有恨,发泄一定是需要,那么发泄的对象自然是被憎恨的温思琪,只有这样,恨意才会消弭。 温思琪会很危险,这份危险也会殃及到她。 江馨然知道,温思琪自然也清楚。 听到江馨然的话,她抬起头,任穿过叶缝落下的雨点打在脸上。 雨水刷洗着脸,像在清净什么。 江馨然伸去手想去阻止,伸到一半她收了回来。 好许,温思琪压了压棕榈帽,吐了口浊气笑着说: “我不想死,至少在这座岛上我还不想。” 天仍被阴云笼罩,厚重的云层将光彻底挡在其后,光藏进雨滴,试图将光芒带给阴云下祈望的每一个生灵。 可是,抓住光的生灵却是寥寥,太多生灵为了躲避雨点,藏进了遮蔽物下,同时躲避了光。 “我要让我的孩子离开这里,带着阳光离开!” …… “啊啾!” “咳咳……咳咳咳……” 咳声随喷嚏不断,闷响闷响听得耳朵都难受,叶雅洁瞥去眼,端起碗尝了尝温。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就是味道不怎么友好。 “这能喝?” 假蒟根,王真真喊它蛤蒌根,据说有去风寒咳嗽的效用,还有跌打损以及其它效用,王真真没耐心细讲,草草解释了它能吃、能调味、能做药外,就只讲了它的被发现过程。 是她们来这里搭房子时,温思琪在河边找到一丛,张口就对她讲述了吃和调味之外的药作用。 王真真记住了,在找不到认识的、能去风寒的东西后,她来溪边碰碰运气,然后真给她碰到了,在溪流再下游点的对岸,她发现了眼熟的‘朋友们’。 “废话,不能喝,我们早给毒死了!” 王真真十分嫌弃瞪了眼叶雅洁,都说之前吃过,还问这么低级的问题! “你那是以毒制毒,祸害!” “你妹也喝了。” 叶雅洁当即闭了嘴,端着碗走到温随云面前,“喝药了,赶紧把你嘴上的布拿开,也不嫌闷。” 温随云又病了,淋了个雨,第二天就咳嗽不止,唯一好消息事,这次没高烧,也就体温高了一点点,精神差了点,能蹦能跳,还能给自己带上‘口罩’。 好个鬼哦! 在看到温随云给自己带上口罩后,她就只想暴口,年纪小小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也不怕把个子想矮了,跟她母亲一个高度,看不远、没阅历,让人哄骗。 “但是拿掉了会传染给大家的。” 平日里洋溢的清脆此刻闷声闷气,掺杂在话里的忡忡更是让听到话的大人无一不感无奈。 叶雅洁更是吊起了眉毛,“不拿下来,你用什么喝,这里没有吸管给你。” “走远一点就不会有事了。” 理所当然笑着说,温随云道了谢,捧过碗,端着碗走到睡铺对面的角落、赵国明的骨灰旁,面对墙摘下口罩。 大人们眈眈相视,叶雅洁眼皮子跳跳。 得教育,必须得教育! …… 雨还在下,雨点争先恐后穿过叶缝滴滴答答落下,试图盖过破坏丛林宁静的噪声。 第241页 是斧头劈在树干上的嘶吼,是树木发出的痛苦。 一下、一下、又一下……没有止境地凿击在深深凹陷的豁口。 拿着斧头发泄的人碎念念呢喃着: “有什么好得意的……分析很好玩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蛀虫为什么总能过得比人好……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砰! 斧头深深陷进砍开的凹槽里,一角锋利从树干另一边破体而出。 他粗喘着气缓缓松开斧柄,看着陷入树干的斧头,他笑了,缓缓弯起嘴两边的弧度,双肩随气息起伏,口中颠颠道:“死了,嘿嘿……死了……你死了……死了……” 他笑得滑稽,笑得可笑,笑声仿若哭泣,古怪且是寒瘆。 第120章 海岛第65天 最后的疯狂 天放晴了,远方苍穹下白云缥缈,仿若碧海生烟,缕缕袅袅,太阳洒下万顷光芒,穿云折海,视野所及一片光明,温思琪站在阴影处驻足远望。 近海的风不平静,虽然雨停了,台风也过去,大风大浪却不见消停,近海连只鸟都不见徘徊。 是个不适合下海摸鱼的天。 海产是捞不着了,空投也没法抓不着,附近陷阱空了遍,能吃的也都挖了空,只能去丛林其他地方看看陆生大队有没有笨蛋。 温思琪将想法告诉江馨然,江馨然一琢磨,有些犹豫。 “会遇到他吧。” “不管怎么逃避,最终都是得相遇。”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温思琪不是没怯逃过,但都失败了,它甚至会自己找上来,而况他还是个有自己意识、行动的人,不管怎样,相遇必不可免。 江馨然不是不明白,但是昨天才刚把人刺激到,这个时候再遇上对方,很可能会出现第一次见面时的招呼。 温思琪…… 江馨然上下一番打量,温思琪的脚又复伤了,在找到姚亚楠和穆洁后伤情复发,这会还一瘸一拐,还记得温思琪对那人袭击她的分析,这会再遇上,新仇加旧臆,指不定会更刺激。 左思右想,江馨然不同意。 “那就这样,我们不深入,就沿边缘往北走,如何?” 江馨然不同意,温思琪也逼不了,稍一思忖,决定各退一步。 提议被同意了,毕竟不能空着肚子吧,那人是往丛林深处跑,只要不走深,遇到的可能就不大,江馨然没有理由反驳。 收拾上梯子,两人背上背篓就沿着林边缘往西北部去。 两人前脚一走,后脚丛林里便传来簌簌的动响,一道身影如鼠窜般不断靠近。 海风呼吼,卷着浪一声炸一声。海边的声音很大,不把嗓子扯起来,根本听不见身边人在说什么。 两人相互扯着嗓子讲了两句,发现非但听不清晰,嗓子还难受的很,索性就不讲了,直接上眼神带比划,心思全靠猜。 温思琪这时在就往岩脚指,没怎的比划,江馨然明白了她意思。 温思琪想去岩脚那看看有没新的贝类生物吸附在上,只是现在海浪太大,有些危险。 江馨然犹豫了下,从温思琪身后的背篓里拿出条麻绳,一端交给温思琪,一端系到自己腰上。 温思琪心领神会将麻绳系到腰上,两人一前一后往海浪里淌。 下来水,温思琪将木棍交给江馨然,自己摸着岩石往更外处走。 江馨然将棍子插在泥沙里稳住被海浪冲击的身体,一手抓着麻绳,慢慢跟前。 有很多,密密麻麻就跟第一次见到时不相上下。 温思琪喜出望外,连忙解下背篓从中拿出个大矿泉水瓶,用斧锋在瓶身划开个口子,再用斧头敲下贝螺。 这一带的贝螺前段时间就已经被挖空,本以为收货不多,没想短短时间就又聚集这么多贝螺。 今天也许会是个好日子。 温思琪不掩欣喜,江馨然也开心,这几天可以不用为食物的单一性犯愁了。 敲来大半瓶贝螺,两人继续沿着丛林边缘向西北进发,一路来到红树林的入口处。 江馨然对这里似乎是留有阴影,一到这就止步不前。 “我们回去吧,刚那些东西也够我们吃了。” 来的路上,她们又捡了把海藻、挖了两段棕榈芯、摘了些橄榄果,光是前两样就够她们一天饭食。 温思琪一估摸背篓里的原材,便打消了继续往前的念头,正好时间也不早,已经快十二点,该回去了。 “那便回去吧。” 一听到温思琪这话,江馨然悄然舒了口气,头也不回就往回去。 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把生死鬼门关。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停停顿顿,两人很快就回到熟悉的沙滩上。 穿过沙滩,走上已经能称之为小路的泥土路上,温思琪突然停下步,江馨然张弓搭箭。 有人在洞里,能听到从洞里传出来的动静,他在磨东西,温思琪感觉是在磨斧头,抓着斧柄的手不自然攥紧。 ‘怎么办?’ 江馨然看来眼神。 庇护所被占了,是该夺回还是让出?江馨然一时拿不定注意,下意识就看向温思琪。 温思琪也在想,想把庇护所让出来,让那人放松精神,慢慢恢复人的模样,还是把庇护所抢回来,将关系彻底撕碎到不死不休。 第242页 抢,一定会和对方打起来,严重的话会有死伤; 不抢,那这边的获救机会相当于放弃,海岛南侧什么时候再经过航轮尚无法确定。 到底要不要让? 温思琪还在想着,洞里磨斧的声音静下了,隐约听到脚踩在叶子上的声响。 温思琪听到声,仓促回过神对江馨然示去意,‘先走’。 江馨然心领神会,张起的弓对准溶洞缓缓后退。 声音愈发微弱,变得很不对劲,两人皆是心头一紧,捻着箭矢尾端的手指轻轻颤动。 一道身影兀然站立在视野中,瞳孔充斥惊慌,他下意识挥动斧头,口中惶惶自喃。 斧头抡的虎虎生风,那只瘦弱的胳膊看着就要被抡开的斧头带走。 江馨然死死盯着他的动作,捻在箭尾的手指几次就要松开,但按在她手腕上的手阻止着她。 他似乎是把这里当做了他的领地,以斧头威胁时,口中惶惶嘶吼:“滚!滚!快滚!” 看着他激动的模样,温思琪放弃了和他谈判的念头,因为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都只会被对方认定是谎言、是对他的玩弄。 撞下江馨然的手臂,温思琪轻声道:“走。” 他在高处,她们在低处,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是考虑让不让问题,地利就不在她们这边。 刚说完话,还没听到耳边答应,就见那人突然停下挥舞,捡起块石头就往这边砸来,温思琪被砸了个措手不及,额角起了红。 疼—— “温思琪!” 利箭离弦,倏地扎进那人肩胛骨,疼得他“啊啊”直叫,惶惶目光霎变作凶煞,拔出箭一跃而下冲了过来。 “跑!” 一见那人下来,温思琪顾不上脑袋上的疼痛,拉着江馨然就往丛林绕。 丛林虽然危险,到处都有绊倒的可能,但丛林却是现在唯一能有效拖住对方步伐、且有概率让他放弃追击,里边的陷阱温思琪两人了如指掌。 现实也确如温思琪预想成功了一半,陷阱拖延了他追上的速度,惨叫浪涌般时起时落,渐渐只剩奔走的脚步。 温思琪神色凝重,后边的安静让她有一丝不详。 放弃?没有,温思琪可以肯定,他没有放弃对她们发泄恨意的执着。 江馨然有同样的感觉,看过来的眼里不详满布。 双双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后望去。 树影绰绰,不见人身。 下意识,她们停下来步,有窸窣声从侧传来。 左边、右边、左后、右前,如风般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她们被包夹。 温思琪神情凝重,左手向后拍拍江馨然的腿。 仿若心有灵犀,江馨然担忧地望了眼温思琪,迅速绕到一棵树后爬上。 簌簌……簌簌…… 像是风吹草叶,叶与叶交错一曲短乐,温思琪抬起左手别到耳廓,细听乐声中错误的拍子。 跑?怎么跑?她的脚跑不了快,再往前就没有陷阱能阻止对方追来,他也肯放下对她们报复的执念,再跑也躲不过打一架的命运。 与其继续浪费体力,不如以静制动,恢复点气力跟他打,制服他。 江馨然蹲在树干上环顾温思琪的四周,站得高的好处是,下边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到。 “左边!” 温思琪手腕一转,长矛于手中抡出阵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向一簇人高的灌丛。 鲜明的触感随即从长矛背端传来,紧随而后是伴随喀的声响的断空感。 温思琪倾了个踉跄,猝然在面前冒出的身影高举利斧。 咻—— 一支利箭唳啸,哧的扎入他胳膊。 他吃痛,停滞了挥砍的动作,机械般转过头看着右臂上劈削精心的箭矢,箭头很锋利,轻易穿过手臂,血液顺碳化的箭头滴答。 温思琪趁机拉开距离,拔出身后的斧头。 仿佛失去了痛觉,他安静地将箭拔出扔掉,淡漠的目光幽幽打转。 转了一会儿,他又落向温思琪。 温思琪被看得汗毛倒竖。 与其说那是一双人眼,说是野兽或许会更贴切,在他眼里,温思琪看不到一点人的影子,非要扯点和人相关,大抵就只有疯狂。 没有人性的疯狂。 温思琪攥紧斧柄,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温思琪紧张的模样,他笑了,十分标准的热情的微笑。 此刻,它却极其诡异、瘆人,像是突然一个回头,看到躲在阴暗处看不清脸孔,慢慢举起斧头向你露出大白牙的杀人犯。 他动了! 像只扑食的猎狗,矫健、凶狠、精准。 举起的利斧向着温思琪脑门劈落。 温思琪仓促退步,厉风从鼻尖划过,紧悬的心还没换口气,落空的斧头横向掠来。 微微后仰,紧攥斧柄的双手同时挥去力劲。 铛的声响,手心传来阵木麻。 咻—— 相触的力量突然一滞,温思琪抓住机会,手腕、腰腹齐用力,将斧头从他手上脱手甩去一旁。 就像猎狗失去獠牙,失去斧头的他危险性大幅度降档,常理让温思琪松下了些许警惕,忘却了疯子从不按常理。 “贱人!” 清脆的巴掌声猝然响起,天地似在一瞬间失去动静,温思琪只感觉脑袋一阵恍惚,恍惚中她听到江馨然紧张的呼声。 第243页 “温思琪!” 声音暴露了位子,他得意地转过头往江馨然蹲的树上望去。 “找到你了~” 他古怪地笑了,夹杂怪异腔调的话变得诡异,宛如恐怖片里不张嘴巴的娃娃,似是尖锐的声音磨着瘆人的沙哑。 来不及再拉开弓,他夺过温思琪手里的斧头,高举、微仰。 血液顺着碳化的箭往箭尾流去,滴答、滴答。 江馨然脸色一变。 “躲开!” 利斧呼抡着风,穿过枝叶落消失在密林中。 躲在树的主干后,江馨然狠吐了口气,如果刚才再慢一步…… 来不及感受生死一瞬间的惊险,一道声音随脚步缓缓传来。 “蛀虫……垃圾……” 他靠近了,沙碎的声音宛如漫天黄沙的荒漠,没有一点润感,只有将皮肤割裂的糙砺。 “为什么不去死……明明你们才是社会的蛀虫垃圾,为什么你们总能活得比我们好……” 没有大呼小叫的愤怒,不起波澜的语调平静得像在喃喃自语的发泄。 江馨然从树主干后望来视线,四目相对,她看到破碎的眼镜后,愤怒、悲哀、可笑、不甘…… 种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小小的装不进任何东西的眼睛里,他的世界仿佛就只剩对世界的发泄。 就在对视的顷刻后,他眼中激动的情绪突然平静,让人感到浑身发寒的微笑再度挂在他嘴角。 江馨然心下一紧,赶紧低头去找弓。 刚被松开手的弓就掉在树下,她只要跳下去往前打个滚就能拿到,前提是她有时间拉开距离。 目光看向温思琪,温思琪看着那人,似乎是感觉到她看来,已然平静的目光望来。 江馨然朝地上努努嘴,不等温思琪回应,她就跳下了树。 与此同时,温思琪突然扑前。 砰的一声闷响,他破口大骂,没被抱住的腿使劲发泄着力。 “温思琪!” 抓到弓刚拉开些距离,视野便映入暴力的挣脱。心头一跳,江馨然想也不想就一个蹬脚朝着那人脑袋踹去。 豁然转身,他抓住了江馨然踹来的脚腕。 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江馨然摔在了地上。 “抓住你了~” 又是被像掐着喉咙的怪异腔调,灰长的指甲深深掐在细嫩的皮肉。 他划动指甲,一层皮被带动,剧痛疼得江馨然顿下了抬起的动作。 肉…… 疼! 温思琪捂着脖子咳嗽,那人在挣脱她的控制时,有一脚就踹在她喉咙上。 很疼,好像有什么断裂,哽在喉咙,喉咙甚至发不来声,疼痛让她想哭,眼前看到的画面却逼着理智冷静。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不做犹豫,温思琪扑到那人身上,抓住他手腕,拇指用力摁在他腕间。 他吃痛,嚎叫着松开了手,旋即腰身一扭,手肘狠狠后扬。 “贱人!贱人!贱人!” 他破口咒骂,愤怒倾泻在脚上,践踏、踢踹,凡是能让他尽情地方式统统在他脚下肆意。 江馨然瞠大了眼,一道无名火气伴随肾上腺素的飙升,她一跃而起,如同只发怒的猎豹,一拳砸在那人脸上。 紧随着,她把拽过他衣领,将其反身下压,同时抬起膝盖撞击他下颚,又踢其腹部。 一连套本能下的重击将他打了晕头转向,一时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像袋大型垃圾被一个过肩摔抛却在地上。 “温思琪!” 他愣愣看着江馨然对自己不管不顾,连一眼鄙夷、愤怒也不给走向温思琪,看着她心急如焚,听着她关心则乱…… 他再次笑了,轻轻的自嘲。 愤怒的眼神变得平静,平静下却还是显而易见的憎恨。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拍拍沾在身上的沙子,看着江馨然的背走去。 脚步声很近,就在咫尺间,江馨然收回了抚在温思琪肩头的手。 豁然转身。 饿虎扑食。 痛。 好吵。 尖锐的咒骂,分明不是刺耳的嗓音偏偏能说出比针还要刺痛的话。 痛苦的□□,很痛、很难受,却不能发出一个字,不能说“对不起”,不能喊“救我”…… 所有都像是那个时候一样,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温思琪缓缓从地上爬起,捡起被扔在地上凝血的箭矢,一如提线木偶般木讷走向纠缠在一块的男女。 男人压在女人身上,双手紧扣在女人修长的脖颈,粗糙的手皮将肌肤磨损,血一般的红色爬满女人痛苦的脸。 挣扎……不得。 呼救……不能。 力量在流失,同样扣在男人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无力滑落。 死亡在逼近,江馨然吃力睁开只眼缝,遇见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男人痛快的笑容几乎扭曲。 真是难看。 江馨然想笑,却无力去笑,无心发笑。 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阴影让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整张脸好似藏在阴影之中。 快走! 双唇轻颤,她说不出话,扩散的瞳孔看到了捂住眼睛的手,看到举起的箭,看到苍白的唇轻轻磕碰,似乎在说…… 对不起…… 哧。 第244页 嗞—— 世界似在刹那静止,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僵硬,只有那像喷泉一样,在光束里闪烁耀眼光芒,妖异的血液在流淌。 江馨然目光呆涩,一滴在瞳孔中放大的殷红,仿如绽漾的花在眼中绽放。 “呃呃……” 他愤怒地拨开捂在眼前的手,颤颤巍巍站起,右手死死捂住喷溅的伤口,颤抖地指着面前平静而立的女人。 “啊……啊……” 他试图开口,从指缝汨汨泄流的血带走了他开口的气力。 要死了…… 不,不能死……不能死! 愤怒退去,他祈求、他卑微、他哭着。 对生的渴望让他顾不上求生以外的任何。 哀泣将温思琪的思绪宁静,她静静看着他变化的脸色,那张清洗干净的脸像块调色盘精彩纷呈。 温思琪笑了。 他瞪大瞳孔诧愕地看着温思琪的笑。 退去的愤怒再度回转,不知哪来的气力,他紧紧掐住温思琪的脖子,怒目圆睁。 温思琪面不改色,张启的唇似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听觉好像和视觉一样在模糊,他不甘心,用尽力气去听,终于听到两个字眼: 活着。 活着……活着…… 他想哭,却是笑了,松开了捂在脖子上手,笑着向温思琪的脖子伸去。 紧咬的黄白的牙后,一个字眼在沙哑的喉咙里绞碎。 “死!” “温思琪……” 第121章 海岛第65天 冷静 风卷着浪,试图阻止靠近它们的、浑身溅满污血的人。 却只是徒劳,她犹是闲庭信步走进浪里,弯下身将污血洗进海里。 血液将碧蓝染出一片不起眼、却极其碍眼的血色。 温思琪洗了很久,一直洗、一直洗,洗到白净的海浪将血色刷退去,她还在洗;洗到江馨然都站在她身后,她还在洗。 像一台设定了某一程序的机器,不断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江馨然站在她身后,神色复杂看着对自己恍若未觉的温思琪,她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来阻止温思琪的举动,也不确定温思琪现在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 说崩溃? 有哪个崩溃的人会在她还恐惧的时候,像个没事人一样温声细语平复她情绪? 有哪个崩溃的人在杀人了人后还能一如既往保持平静,并将死者背出丛林? 但又不能说没崩溃。 如果没崩溃,温思琪又怎会有现在怪异的行为,都已经十多分钟了。 矛盾的人……不,根本就是不了解。 江馨然轻笑了笑,弯下身捧起把水洗去脸上凝固的血液。 箭矢拔出的瞬间,有血液喷到了她脸上,就像当年溅在脸上的血液,一样的滚热,一样充斥铁锈的味道。 她也像当年一样,呆涩地看着、恐惧着。 摸摸脸上温热的触感,手心仍能感受残留的恐惧,只是心却反其道而行,异常平静。 江馨然试图回想当时的情绪,脑海却不为所动,一味停在温思琪的那张脸上,停在她轻颤的双唇上。 对不起…… 温思琪! 乍然回神,她放下手,淌水走到温思琪身边。 温思琪还在洗手,动作并不急切,也不缓慢,而是认真,每一根手指、每一处指缝,都非常认真的搓洗。 江馨然记得这些动作,每个医务人员几乎变作本能的最标准的洗手方法,除了没有泡沫。 目光一转,眉心随之而起。 平日里总如一汪清泉明澈的眼睛,此刻仿若一池污浊的死水,就和她在把那人扔出去后,去扶温思琪时看到的眼神极其相似,只是少了当时一些让人颤栗的空洞。 江馨然一把抓住温思琪搓洗中的手,迫使她停下。 “温思琪。” 动作被打断,像机器突然卡壳,所有零件都在顷刻间僵滞,又在片刻中再次运转。 温思琪转过头,绽漾的笑容如月下温玉,自然、清雅,一如往日让视觉感到舒适清新。 可是这一次,在片刻的舒适后,江馨然感觉到躁乱的沉闷,似有什么被压抑了很久的东西在迸发。 感觉很清晰,无法将它从心中忽略。 一时间,江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思绪不由自主思考起这份躁闷为什么起。 为温思琪过分到异常的冷静感到恐惧? 为温思琪强作的坚强感到心疼? 还是为温思琪不哭不喊、一味让自己扛起痛苦的行为感到不满? 江馨然不是傻子,更不是爱情小白,恰恰相反,这种感觉她体会过,虽然时间长久了些,但在感觉出来的时候,她感到熟悉。 就因为这些吗? 不,不对。 不是因为这些,不只是因为这些。 江馨然突然想起,这股躁乱的感觉不是在刚才第一次出现,是在温思琪蜷着身体被踩踏的时候它就出现了,那时候它变成愤怒。 “江小姐,江小姐?” 唤声打断思绪,江馨然幽幽回过神,眼中复杂愈发浓郁。 温思琪收敛了笑意,江馨然眼里的复杂实在清晰,饶是不想琢磨这些复杂都夹杂哪些心思,她也轻易看到不加遮掩的诚实。 那份诚实她在好几个人眼里看到过类似,它们一样诚实,一样都不知觉它的萌芽。 第245页 它让温思琪触动,更让她惶惶,更在一瞬间,她恨不得自己的敏锐从眼睛里消失,最好永远是成为一个驽钝的人。 但希望终究只是想,它不会因为想就实现,现实也不会用想就能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行动。 欺骗也是一种行动。 笑意再次清扬,温思琪打趣道:“江小姐这般眼神,莫不是经此协作,喜欢上我了?” 浓浓的揶揄听不出别的来,霎时就让江馨然眼中的复杂淡去,却未向往日反驳她的打趣,只道:“你已经洗了很久,该回去了。” 说罢,便松开温思琪的手,回去沙滩。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虚假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复杂的情绪反现在温思琪眼中。 江馨然没有反驳,甚至连恼羞成怒的警告也没有,是否表示,她知道自己的情绪里含杂了什么,且没有抗拒? 温思琪不敢细想,嗤笑着反复告诉自己,“自作多情,你不配!” 喃喃好一会儿,温思琪往脸上泼一把水,便又是笑着往岸上去。 恰巧,江馨然又看过来,没有再继续向前,就站那看着温思琪过来,直到温思琪走到她身边,才转身一起,并肩往休息所回去。 太阳正烈,直坦坦照在逐渐僵硬的双腿上。 树荫将遮挡了大片阳光,只有些许光点在树下的人脸上随风摇曳。 他靠着树,安静的望着远方苍穹,微笑在他脸上定格,似笑又不像笑,皮笑肉不笑,在阴影衬托下,它变得诡异。 江馨然几次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又几次回转,她好像在逼着自己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几次下来,她还是失败了,目光停驻在别处。 “你打算把他埋哪里?” 温思琪把特地人背出丛林放在这里,除了为他找个宝地埋了,还能有什么?总不会把他和赵国明一样火化了带回去吧。 想到第二种可能,江馨然突然感觉有点好笑,但又觉得没什么好笑,温思琪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行为。 “他想回去。” 果然。 闻言,江馨然不禁暗叹。 随而,神色她一正,肃声道:“你想带他回去,我不反对,但你有想过被别人知道你杀了人后会怎样吗,你会被他们更加猛烈的攻击,随云也会为此连累。” 温思琪当时的行为可以说是正当防卫,但这是对法律而言,对于网络上看不爽她且自诩正义的一些人而言,她的行为就属于犯罪。 他们会抓着个行为大肆攻讦,并以此为延伸,指责她为什么不接纳对方,再由此继续延伸,上升到品行、心胸、教育、家人…… 那两个月她看到的荒诞多不胜数,且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所谓正义,不过是为流量、为名利,引导没有思考能力的群众去伤害一个人。 一想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心里边便有些烦躁,遂扭头看向温思琪。 入眼的却是一番古怪的打量。 眼皮子一跳,她瞬即明白古怪的意思,她的家庭确实给人一种不会说出、做出知法犯法的行径,但她们也是人啊。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江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普通人有的感情我们有,普通人的挣扎我们也有。” “那后来呢?” 江馨然会这么说,说明她们家有出现过对错误的争执。 江馨然转开目光,“后来,太公亲手把他拖进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家自然不在例外,那是江家的一件丑闻,后来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教育子孙的负面教材,她当时也是丑闻的参与者之一,不过江家外的人不知道。 江馨然不想回忆那段丑闻,说完就沉默了。 温思琪看出来她的回避,接了话道:“纸包不住火,离开这座岛后,我们都会有一段时间暴露在镜头下,这座岛也会因此在暂留人们视野,会有人提及他,也会有人来寻找他。” 人们的好奇心从来不比猫逊色,在这份好奇的驱使下,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成为发现的提示。 与其在暴露后被追责,不如从一开始就自首,对法律她不是很了解,但也不算一无所知,即便她当时的行为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但之后的行为就在法律允许范围外。 欺负诚实的从来不是法律而是人。不巧,她有能压制欺负诚实的人的人脉,不使用也能威慑的人脉。 “再者,岛上不止是我们三个人,我之后的一些反应也会引起他们注意,没有人是蠢蛋,他们会有人猜到。” 温思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已经清洗的很干净,但她依然有种它还沾着血、想要洗的更干净的冲动。 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她知道,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无法将它消除,在之后的日子里还会做出违背理智的异常行为。 这种异样会让朝夕相处的人奇怪,不管是韩唐,还是穆洁、王真真、林建飞,家庭和职业的缘故,让他们的观察力都在常人之上,她的行为只会让他们怀疑,从而联系各种可能。 暴露是迟早的事,与其在暴露后因为隐瞒而被畏惧,不若一开始坦白,就像法律对诚实会从轻判决,善良也会对诚实宽容,她的孩子也不会因此被排斥。 对于有把握的赌注,温思琪敢下。 看着温思琪平静的模样,江馨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边的复杂更是无以言喻。 第246页 温思琪的冷静给她一种几乎病态的可怖,在这份可怖下,却又是越发清晰心疼。 情绪爆发后的触动越发无法忽略,江馨然迫切想要思考它们是什么时候偏了关心,但眼下又不是她思考的时候。 这段时间里,岛屿上的温度还炎热了几分,以这种温度,用不了一天,这具尸体就该生蛆,等到他们搭好焚烧炉,他身上差不多就满蛆了。 不过,如果集中全部力量的话,应该可以在满蛆前火化。 回头望眼海面,近海犹不平静,王真真今天肯定是不会来了。 海面不平静,木筏出海会有翻船的危险,翻山的话,以叶雅洁的性子是不会去翻,且也容易出事。 只能先放到阴凉处减缓腐化速度。 她把想法告诉温思琪。 正巧,温思琪也是这么想。 第122章 海岛第65天 害怕 哗——哗—— 海浪拍打着岩礁,月光将影子照映在涌动的浪花里。 江馨然站在潮水拍及的极限处,双目凝望被浪潮淹没过半身的背影。 温思琪又在洗手,在给尸体重新搬了住处后,她就一直盯着双手看,没多久就又下去水搓洗双手。 中午,她们把人先搬进了溶洞,那里是那个时间算最阴凉的地方,入了夜她们又把人搬回到沙滩的休息所,这时候的沙滩风大、温度也不高,不怕他一夜生蛆。 尸体不用再担心生蛆的问题,温思琪的问题倒越来越严重。 十五分钟了,从温思琪下水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十五分钟里温思琪不是在洗手就在盯着手看,情况已经比她这个有着恐血症的人还要严重。 不能再让她洗下去。 江馨然放下弓箭,刚准备淌过去,昏暗中的身影突然转过身往岸上走来。 “怎么了,怎的这般看我?” 一走上岸,温思琪就看到江馨然目不斜视的注视。 月光恰明,将这个距离看到的目光照的清清楚楚,怎么说呢?好像松了口气。 敛去心中想无从说起的担忧,江馨然坦然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冷静自己。” 温思琪喜欢把自己泡水里冷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以她现在这种状态,做出扑到水里冷静的行为来,江馨然不觉奇怪,但是现在是退潮,这时候跳水里,危险性太大。 听完江馨然坦诚的心思,温思琪沉默了片刻,又笑了,“多谢江小姐关心,不过不必多心,什么时候适合冷静,什么时候不适,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你的理智不管看几次都让人害怕。” 太可怕了,分明心理都已经出现问题,却还是能让自己保持住理智,不作出伤害性的疯狂行为。 除了那个时候。 江馨然凝视着望着自己的眼睛,恍惚又看到浮现在那双眼里没有生机的死寂,看到她木然举起箭,看到落下的血花…… ! 江馨然猛地一个激灵乍然回过神,温思琪的笑容变得愈加明艳,明艳下是清楚流露的厌恶。 “我也不喜欢这份理智,但它就是我,是成为你所认识的温思琪最重要的一部分。” “既然它是你最重要的一部分,为什么那时候你会盲目喜欢他,以你的理智,不应该被会被他玩弄感情。” 从温思琪的言行及她的资料上看,她是个一言一行是教科书式的理性,理性到像史书上公正无情的酷吏。 偏偏这样的人却为爱情盲目,听说当时她怀孕的事被传开时,不少熟知她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理智的人失去理智吗? 江馨然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理智,是以无法明白温思琪的盲目。 “江小姐,还记得我说过,对一个人好奇最好点到为止,不要太过深入的话?” 温思琪答非所问,她很抗拒江馨然对她的了解,好像笃定她会因此喜欢自己。 这份笃定让江馨然不舒服,会不会喜欢,江馨然现在给不了绝对,但温思琪在她还没这个可能的时候就笃定她会。 过分了解一个人就会喜欢上那个人,那她今后是不是就不能去了解任何一个人?了解一个喜欢一个,温思琪未免把她的感情看的太廉价。 “温小姐,为什么你总是认为我一定会喜欢上你,你不觉得你这话对自己太自以为是?” 为什么? 温思琪怔愣。 是啊,为什么这么笃定,江馨然会因为对她的了解而喜欢上她?就不能是别的感情?或是单纯的想满足八卦? 同样是好奇,为什么对韩唐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害怕啊! 温思琪笑了,江馨然的质问让她正视到自己的内心到底在抗拒什么。 并非是怕江馨然会喜欢上她,反而是她害怕自己会在江馨然完全了解自己后,一些会因为同情或是别的心理做出的关心的举动,会让她喜欢上江馨然。 一个足够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所需、关心自己的、非血亲的人,这样的人有多少人能抗拒因为她的关心所带来的感情转变? 这份感情可能转变为深厚的友谊、可能变为手足亲情,但更多的是向着爱情转变,温思琪确定她的感情会成为第三类。 第247页 因为她,转变过。 江馨然是阳光的、是美好的、让人向往的一类人,这类人对现在的温思琪而言恰恰最无法抗拒。 因为无法抗拒,又害怕成为无望,所以不敢靠近,却又控制不住的靠近、变化。 这副胆小的挣扎让温思琪感到熟悉,很久之前,她对一个人说过,有一个胆小鬼在害怕触碰幸福,如今她也成为曾好笑过的胆小鬼! 连最向往的爱情都不敢再去追求,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笑意充斥自嘲,掺杂的激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江馨然欲言又止。 下一秒,温思琪又平静下来,速度之快让江馨然都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心疼。 “江小姐,我对之前对您恶意的揣测表示歉意,非常抱歉给予您困扰,我向您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 郑重其事的道歉将身份一度拉远,让江馨然感觉她们的关系又回到刚遇难的时候。 “你——” 不满忍不住上窜,可又在温思琪仿佛失去光泽的眼里烟消。 狠狠吐口愤气,江馨然道:“那么,你的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现在可以继续我的好奇?” 温思琪张张嘴,想要脱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徘徊。 她想说:可以。 但是。 “不可以。” “为什么?你已经不用担心我会喜欢上你,不是吗。” 四目相望,看着江馨然眼中因为自己拒绝的不满,温思琪清然一笑,“不为什么,不过不想说及罢了。” “你有你好奇的权利,我亦有我拒绝你好奇的权利。” 海风卷着浪在耳边喧嚣,仿佛是旁人的嘲笑,十分刺耳。 温思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自己越发无法冷静的人面前。 她想着,她行动了,迈开步错过江馨然,丢下句:“很晚了。”便低着头匆匆离去。 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江馨然眉头轻蹙。 温思琪的情绪很不对,远没有她表现的平静。 她怎么了? 回溯的思绪忍不住为之活跃,清晰。 诧异、恍然、惶恐、自嘲……回忆里看到的情绪变化,简直是戏台上的脸谱变化精彩,而在这段精彩的变化里,江馨然隐隐明白温思琪不对劲的原因。 她在害怕,也在……自我厌弃。 温思琪在厌恶她自己,且这份厌恶存在很久,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存在。 她在厌恶自己什么呢?还有她在害怕什么? 越是思考,江馨然发现问题变得越多越复杂,这个还没明白,那个问题又来了,一时间她不知从何解起。 海浪不停的拍打,嘈杂的浪声一遍遍将思绪中断,再一次从繁乱的问题中回过神,风胡乱起,入夜的寒意将头脑冷静,江馨然突然感觉不对。 为什么要对温思琪的事情这么投入? 看着遥呼相应的两道明月,江馨然低下眼睑,弯身捡起弓箭回去溶洞。 今晚是温思琪守的上半夜,这会就安静的坐在火堆边,鬓角垂落的发在侧脸落下阴影,将温思琪的神情都藏起。 江馨然看了眼她,收起梯子就在熟悉的位子躺下。 这一天精神和身体都绷在极限,一躺下来疲惫就涌上来,可活跃的思绪将耷拉的眼皮拉住,身体与思想的相驳让思绪变得烦乱,江馨然翻来覆去睡不过去。 又一个翻身,江馨然抬起手看看时间,九点过半,她足足翻了一个半小时,结果什么也没想通、什么也没解决,心情更加烦躁。 捂着脸,五指在额间狠狠揉擦,思绪得到片刻清净,江馨然趁机试图入睡。 眼一闭,陷入黑暗的视野又陷入烦乱的迷宫,眉心一度褶起。 “老子在清静经中有说: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放下欲望便放下执着,心神方得清净。” 轻语的声若吹奏的曲笛,虽是清悦实则幽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江馨然撑着地爬起,靠着岩壁,目光掠过火望向光芒摇曳的平静的容颜。 火焰是无情,它将一切燃烧殆尽,但它燃烧的光却带来光明,也带来虚幻的光晕,它将所见描绘浪漫的朦胧。 “江小姐,切莫被虚假的表面迷惑。” 可惜,有人一点也浪漫,温思琪又像一面镜子,毫不留情找出真实的内心。 这样的无情很伤人,也让人排斥,如果此时还是初次见面时那个爱幻想的幼稚的自己,温思琪绝对讨不了好。 但人总在变化,对温思琪的无情,江馨然现在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那张脸微微发神。 何曾几时,她还曾为这张脸的微笑颤栗,如今却为之平静。 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这样越过光芒看着那张脸,烦躁的心思悄然平静,只剩对那张脸的在意。 挪动了下背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江馨然道:“你让我放下欲望、放下执着,那你怎么不让自己放下。” “放不下。” 温思琪不假思索,全然没有平日里每一句话前深思熟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只是个建议。” 目光细细打量,试图从那张洋溢着淡淡微笑的脸上看出她执着的东西。 遗憾,她没能看出来,不过意外地她看到执着外的其他东西。 第248页 温思琪在自嘲,也在挣扎,不是溺水的挣扎,她有能力在水中来去自如,只是在对该离开水还是沉溺于水上她在挣扎。 且这个挣扎存在很久,江馨然想,挣扎应该出现在她被抛弃时,温思琪想彻底沉溺水中从此摆脱水面上的痛苦,但水面上又有执着的东西让她舍不得放下,就这样,起起伏伏……起起伏伏……到现在还在起伏。 【我会带她平安离开这座岛,也会看她成年、看她找到值得托付的人,然后再离开】 思绪蓦地回忆起一句话来,在温思琪执意去找流进沼泽的水时,她回答自己的话。 突然她有一种猜测,温思琪会挣扎到现在,温随云是一部分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一旦这个原因不再重要,温思琪就很可能就会沉溺水中。 一股凉意骤起,顺着脊柱涌上脑袋,冷寂了思绪。 江馨然打了个激灵,从思考中回来神思。回过来注意的目光越过火堆,第一时间落向对面的温思琪。 火苗随流动的风摇曳,阴影与光于平静的脸上交错,光明与微笑携手,阴影与泣相随。 心弦蓦地一颤,江馨然下意识坐直身子。 “怎的了?” 轻语的温言仿若耳边的呢语,悄然间抚平惊慌的心思。 江馨然收起心思,瞟去眼打量,轻描淡写道:“没什么,靠的久了,背有点不舒服。” 就像又是错觉,温思琪的脸色很正常,火光与阴影下没有微笑、也没有哭泣。 一切都只是臆想…… 不,不是! 第123章 海岛第66天 “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天晴,多云,风平浪静时。 老爷子看着潮水,估摸着平潮时间,差不多就在这时。 王真真解下拴在块大石头上的麻绳,与叶雅洁、林建飞一起将木筏逆水推下海。 “小心点划,千万别慌。” 爬上木筏撑着篙向远去,风吹来了老爷子千叮万嘱,叶雅洁背对着招招手,打了个深刻的睡哈。 “喂,注意点,别老哈欠,掉下去了,别指望我救你。” 叶雅洁的睡哈太多了,从还没上筏就时不时在张嘴,以她这状态,突然翻下水,王真真都不觉奇怪。 叶雅洁擦擦眼泪,又揉了揉眼眶让精神起来,没好气驳去:“你当我想啊,没睡好,精神不足,除了哈欠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提起这个,叶雅洁就忍不住抱怨,“喂,你说那小鬼是不是跟她妈一样精神有点问题,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疯,哭着喊着要妈,明明晚饭前都好好的。” 就在昨天晚上差不多快睡的时候,温随云突然闹起脾气哭着要温思琪,怎么哄都哄不住,问她为什么,又不说,就在那哭着要妈妈。一闹就是一晚上,直到身体扛不住了,才消停下来。 可消停后也不安分,睡梦里还心心念念喊着妈妈,搞得她们谁都没个安稳觉。 到了早上,她们也是连哄带骗才让小家伙打消了要一起跟来的执意。 “昨晚不是都说了,就是温思琪出了事,做女儿的心有灵犀感应到坏事,心里不安了呗。”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迷信。” 昨晚,她们不是没讨论过温随云突然哭闹的问题,当时老太太说一定是温思琪出了事,小孩子感应到坏事,才突然发疯一样吵着要妈妈。 对此,叶雅洁嗤之以鼻,但其他人都信了,连穆洁这个看起来稳重的人也信了。 简直荒唐,没文化才会相信神神鬼鬼的一套,叶雅洁觉得,这群人都有点毛病! 真要像她们说的是感应到温思琪出事了才闹,那之前怎么就没见闹?温思琪可是不止一次遇到危险,也没见她像这样哭闹。 可是,不是因为感应到温思琪出事,那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哭闹?这就让叶雅洁纠结不已。 讨厌的小鬼也不说句话! 一想到温随云撬不开嘴的干着急,叶雅洁就想骂她娘。 暗暗在心里骂上两句,叶雅洁突然脸色一变。 “喂,喂!” “喂喂喂,喂你个头啊喂!老娘有名字!” 王真真骂骂咧咧瞪过来眼,刚要在骂,就见叶雅洁突然起来。 “船!” “啥?” 王真真一愣,赶紧往她所指看去。 刚才一直看着水下,没有注意远处的情况,也就没有看到就在她们右前方,往东北驶去的航船。 “快,哨子!快吹哨子!” “吹毛,老娘没带!” 叶雅洁也想吹啊,可是哨子还仍在木屋呢,这会她们离岸都好远了,老爷子和林建飞也都回去了,她上哪去要哨子。 “怎么这个时候——!” 王真真急得想爆粗口,可哨子没带也不能怪叶雅洁,鬼知道这船什么时候来,这玩意平时在她手里又用不上,挂在脖子上又嫌碍事,换作是她也往屋里扔。 “姓叶的,你看我们能不能划过去,靠近点喊,他们或许能听到。” 王真真估摸了距离,航船离她们不是很远,比第一次看到岛屿时不要太近,只要她们再靠近点,说不定就能得救。 “你傻了吧,它又不是停那不动,就我们两个的划速,猴年马月才能靠近。” 叶雅洁不是不想过去,但航船的速度根本不是木筏能追上,等她们过去船被看到的位子,船只怕早就没了影。 第249页 “那就这样错过了?”王真真不甘心。 “还能怎样,等下一船呗。” 不甘心又能怎样,哭天喊地还是寻死觅活? 但这些有用吗? 没用,一点用也没,不如乖乖等下一船路过这里,提前准备好所有能引起注意的信号。 “对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9月24日。”王真真不假思索,“今天是10月8日。” 为了得救,每次航船经过的时间她都把它牢记,南侧上一次经过航船是在温思琪和江馨然第一次去换班的时候。 “15天啊,比那边短很多了。” 海岛东北侧的航轮经过时间是25天左右,而南侧是15天左右,如果两边的下一船也在个时间范围,那她们就不用分人天天去东北侧值守,完全可以在时间快到了再去。 想着,视野中的航船只剩下个点,可能只要一个转头,它就会彻底消失的在视野中。 叶雅洁回过神来,依依不舍看着航船渐渐彻底消失在眼中,舒了口气道:“走吧,再看也看不回来。”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抓不住的,要么后悔,要么去抓未来。 她们现在该做的,是调整心态去抓未来。 王真真划动浆向海岛东北去。 没用多久,木筏从岬角下的溶洞穿过,两人看到了站在沙滩上的两人。 叶雅洁兴奋地招去手,回应很快扬起,随即又落下。 距离有点远,看不见两人的神情,叶雅洁却感到一丝不详,老太太她们说的没错,真出事了! “姓王的,快点划!” “快屁!想下去喝水直说,老娘不拦你!” 王真真毫不犹豫呵斥了叶雅洁的急切。 这附近都是岩礁,划快了,木筏铁定得撞上去,要运气差了,她俩都得下水喝一管饱。 被王真真这一呵斥,叶雅洁也冷静下来,压着担心,配合王真真驱使木筏慢慢靠近岸。 一到岸,叶雅洁就跑到江馨然面前,无视后者的招呼,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目光随即定格在江馨然被阔叶包系的右脚。 “怎么回事。” 昨晚,温思琪给江馨然脚腕处被扣掉的皮做了简单处理,由于没有多余的布条包裹,温思琪就用了片阔叶包着草药在系上绳,颜色着实鲜艳了点。 江馨然下意识稍退了步,想要藏起伤,可伤在脚腕处,想藏也藏不了。 “没事,一点小划伤。” “被指甲挖伤了皮。”温思琪接了话,对江馨然看来的示意视若未见,犹自道:“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不过伤的较深,伤处进了污泥,最好以生理盐水再做清洗,避免感染。” 江馨然没了脾气,也不敢跟叶雅洁对视,低着头宛如个犯了错的学生。 叶雅洁没空责备她,她对温思琪口中的指甲很在意,“谁伤的?” 温思琪不可能,不久前还看到她用木屋的剪刀把指甲剪掉,长的再快也不可能几天里就能长到把皮抠到需要上药的地步。 不是温思琪,也不可能是江馨然没事找事自己抠自己,那就只能是别人、或是别的东西。 温思琪回头一指,“在那躺着。” 语调平静,仿佛话里的人与己无关。 江馨然欲言又止,担心地看着她。 叶雅洁注意到江馨然的不对,深深打量眼,便顺着温思琪所指望去。 就在她们之前的休息所,她看到一双脚对着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人。 这岛上除了她们以外的人就只有那个疯掉的家伙,这时候看到休息所躺着个人,叶雅洁除了想到那人外不做第二人想。 以那家伙疯癫的样子,显然不可能安分不动,可现在他却没有一点动静,连声都没有,这让叶雅洁立马明白问题所在。 他死了。 下意识将目光望向江馨然,见江馨然还看着温思琪,她又望向温思琪,神色如常顿时让叶雅洁看不明白。 谁干的? “你们杀了他?” 还没问谁做的‘好事’,身后先来了颤抖,叶雅洁瞥了眼去,余光里的僵硬十分明显,也能清楚的看到僵硬的脸上流露的情绪。 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对死人正常的恐惧显而易见,对杀人的排斥不见半分。 孺子可教。 叶雅洁甚是满意将余光转开,就见眼前神色平静。 “我杀的。” 不对劲。 温思琪的平静让叶雅洁感到不好。 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个第一次对同类下死手的人,又说不上杀人如麻的冷漠,就是单纯的平静,带着点让人说不出是该畏惧还是无奈的笑。 突然,叶雅洁想到之前让她感到荒诞的事情,现在她笑不出来了,只觉得现实真特娘扯淡。 暗自腹诽句,叶雅洁看向江馨然,这时候她没再看着温思琪,反而对着王真真说:“是为了救我。” “但是我刺激的他。” “那也是……” “闭嘴!”叶雅洁大声打断了话,“老娘现在没空听你们揽责任,赶紧说说怎么处理!” 说着,她瞪了眼江馨然。 揽揽揽,揽个屁的揽!现在是抢‘功劳’的时候吗!主次都分不清。 “我想将他火化,带回去。” “啥玩意?” 第250页 音量陡然拔了高,尖锐的诧异几乎破音,叶雅洁忍不住咳了两声让喉咙舒服些,随即瞪起眼,“你脑子缺水?你把他火化撒海里就算了,埋土里我也懒得管你,可你要把他带回去,是嫌知道你杀了人的人太少了是不是!” 她忍不住指着温思琪鼻子破口大骂。 “姐,够了,别说了。” 江馨然插进了叶雅洁和温思琪中间,按着叶雅洁的手指将其压下。 “你、你……” 叶雅洁被气得直瞪眼,双唇微微蠕动,半晌没见她再开口一句,哼了声便扭过头去不再吭声。 叶雅洁安静了,江馨然刚准备舒口气,站在木筏上的王真真又接了腔,“你有病吧,带他回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网上有多少人想吃人血馒头,你早上把他带回去,下午就有人拿着□□短炮往你脸上冲,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你要是怕有人问起,回去后跟大家打个招呼,提个醒,谁也不提他不就好了。” “就是,都相处这么久了,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没人会拒绝。” 两个人一唱一和,仿佛笃定在南侧的其他人也会跟她们一样帮温思琪隐瞒。 温思琪笑着微微摇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圆满它,我不能因为我,让无关此事的人被谎言充斥。”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真实的谎言,谎言终究是谎言,站不住脚,总有天它会被戳穿,在戳穿的那天,所有人会跟着她一起被抨击。 再者,每个人都有罪恶感,有人强烈有人稍弱。 当谎言说的多了,强烈的罪恶感会随之越来越强烈,终有天会有人因为罪恶感的强烈感到痛苦。 温思琪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跟着一起连累,其次,她不想温随云有一个逃避责任的母亲。 叶雅洁和王真真相对了眼,看到彼此眼中被迫压抑的无奈,异口同声长叹。 江馨然再度欲言又止,放下就要抬起的手。 尸体最后还是上了木筏。 坐在木筏另一边的叶雅洁不由自主又瞥眼隔着杆子的尸体,屁股往外挪了挪。 江馨然爬上木筏。 “哎,你上去干啥?” 虽然很不想和江馨然共事,但现在温思琪需要回去火化尸体,能留下来一起值守的只有江馨然,王真真也只能捏着鼻子与其共事。 可现在江馨然却爬上木筏,显然是要一起回去。江馨然要走,那这儿不就只有她一个了? “先一起回去吧,航船上一次经过东北侧是半个月前,离下一次经过至少还有一星期,现在可能占据庇护所的危险已经解除,与其留在这里无所事事,不如先回去。” 理由让人无从槽起,简直到处都是槽点,听得叶雅洁只想翻白眼。 目光往温思琪脸上瞟去眼,后者低垂着头,有点在走神的样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话的缘故。 王真真没管那么多,二话不说就爬上木筏。 能回去享受,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苦? 木筏载着四人,顺着开始退潮的海水渐行渐远。 第124章 海岛第66天 最讨厌的样子 海浪拍打着岸,倾洒的阳光将沙滩渲染耀眼的明丽,宛若海浪烁烁粼光,将驻足沙滩的人镀上层朦胧。 江馨然微微眯眼,视野里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高高招着双手,她脸色瞬凝,回过头看向身后。 冷静的面孔仍是冷静,但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却被她瞧个正着。 四目相望,温思琪避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江馨然也转开了视线,拍拍叶雅洁。 “姐,待会你先下去,把随云带走。” 叶雅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知道了~不会让你小情人的女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故作的不满引来一记警告,叶雅洁撇撇嘴,轻哼了声划起浆。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江馨然便敛了嗔怒,一脸凝重站起身挡住静止的尸体。 直至木筏靠近岸,岸上的面孔看清晰表情,凝重方从脸上退去,挂上虚假的微笑。 叶雅洁扔下木浆跳下水,走到温随云面前将她转过身。 “你这小鬼,都感冒了出来干什么,传染给你妈怎么办!” 边说着,她边发力推着温随云。 温随云倔强地不肯迈步,“我戴口罩了,不会传染给妈妈……叶姐姐,你就让我过去吧,我要妈妈……” 她说着,试图从叶雅洁手下挣脱转过身,奈何叶雅洁比她有力量,怎么挣扎都翻不了身。 姚亚楠奇怪地看着叶雅洁的行为,一个小感冒而已,韩唐这个孕妇都没被传染,身体一向健康的温思琪又哪会这么容易被传染。 目光往木筏落去,她轻易看到江馨然遮挡后的,多余的一个人。 半天不见动静的情况让姚亚楠脸色一凝,瞬即明白叶雅洁古怪的举动是因为什么。 下意识看向温思琪。 温思琪刚下来木筏淌水过来。 刚张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姚亚楠便看到江馨然对她摇头,遂默了口。 “叶小姐,让云云过来吧。” 叶雅洁听到身后的话,力气由不得停顿了下,这一停顿就被温随云逮着机会翻了身。 “妈妈!” 小腿跑的很急,一眨眼就冲进母亲怀抱,仰着头紧紧抱着,清澈的眼似有话要说,却像个大人一样欲言又止。 第251页 温思琪蹲下身,神色温柔抚着女儿的脸。 “妈妈……” “妈妈没事,别担心。” 才张了个口,温思琪便打断了话。 “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我感觉到和妈妈把自己关起来的那天一样的难受……” 仿佛是怕人从怀里消失,环在温思琪腰后的双手抓紧了裤腰,戚戚之语更是鲜明的流露她对温思琪离开的害怕。 同样,她的话也给江馨然传递一个信息,昨晚看到的的确不是错觉。 温思琪的精神在当时确实处于崩溃状态,所以才会看到让人心慌到颤栗的表情。 望去的目光又增一分担忧。 温思琪微微低下眼睑,遂又是笑容温润,轻声细语道:“云云别担心,等回去后,妈妈就再去接受治疗,一定和上一次一样绝对配合医生诊治,好不好?” “真的?”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云云。”抚在脸上的手游蛇般顺着遮挡的口罩,滑向细嫩的脖颈后,“若还是不放心,妈妈就去请秋水姨姨帮忙盯梢,如何?” 温思琪一点也不像个崩溃的人,不管是从她的举止还是语气,都跟个没事人似的,让不知情的姚亚楠感觉不到任何,她哪里有她话里的不对劲处。 姚亚楠看不出问题来,江馨然更不安了,温思琪表现的越像个没事人,就说明她的精神状态越严重。 叶雅洁也觉得问题很大,滑向温随云脖子后的手势很不对劲,就像是要将其掐住。 叶雅洁心觉不对,刚要上前阻止,便听温随云戚戚道:“妈妈不哭,云云会一直、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不哭,好吗……” 抚上脖颈的右手惊乍滑落,垂首的平静上,叶雅洁看到一抹清浅浅绽,是笑似哭。 “好,妈妈不哭。” 轻语莞尔,而中含藏的沉重又是如此清晰。 温随云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光是从背影便能察觉她更是焦急的担心。 叶雅洁撇撇嘴,暗道:真他娘玄乎。 便装作一脸不耐走上前,“走啦小鬼,别打扰你妈干活。” 不着痕迹拍开温思琪抚在温随云背后的手,一把将人捞起,不顾后者挣扎就夹抱着往木屋去。 看着被拍开的手,温思琪像是走了神,神情怔愣,又好似神思皆在,脸色难看,眼神掺杂着明显的痛苦、厌恶。 这下,姚亚楠再不知情也看出来问题。 目光望向江馨然,后者对她摇摇头,便走上前拍去温思琪肩头。 温思琪放下手,起身回转的神色又归于平静,对三人笑了笑,歉意道:“抱歉,要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不必再为我费心。” 言罢,在江馨然开口时,她又道:“我们先把他搬下来放阴凉处吧,别叫他在此暴晒。” 随后便不给再开口的机会,温思琪便绕过江馨然往木筏走去。 王真真还站在筏上,温思琪放下的篙被她拿在手里撑着木筏不被潮水退走。 见到温思琪过来,她不由往边上躺着的人脸上瞄去,又迅速转开,丝毫不遮掩她对对方的抗拒。 江馨然摘下弓箭托姚亚楠帮忙看管,自己快步走到温思琪身边,接过她扶起的尸体背到身上。 “你……” “你的脚需要休养,不是承重。” 理由还是之前的理由,把尸体搬上木筏时江馨然也是这么说,现在她也这么说,也不给温思琪任何插手的机会,背上人就往树荫下去。 温思琪拐着脚跟在后边,姚亚楠和王真真对了眼,将木筏拉上岸,再将筏上的绳子拴到岩石上,方跟上步。 “亚楠、真真,麻烦你们将事情转告其他人。” 将尸体放下后,温思琪把事情经过与姚亚楠二人简述了遍,并告知自己的想法。 期间,江馨然插了几句。 “你真打算……把他带回去?” 看着已然安静的人,姚亚楠心情复杂。 因为赵国明的事情,她对这人没有任何好感,虽也曾想过他去死,可在知道他真的死了时,却感到不忍,说到底,她对他的恨没到真想他死的地步。 但是,将他火化并带回去,姚亚楠又有点不想。 首先就是不想他的骨灰和赵国明的骨灰同放一室,其次就是这个骨灰只会给温思琪带来麻烦。 这些日子的遭遇、相处,让姚亚楠真心把温思琪视作朋友,不想她被人攻讦、抨击,虽然本人不打算隐瞒所作所为,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她更想温思琪再慎重考虑。 姚亚楠的担心温思琪琢磨的清楚,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确定要带他回去” 语气平淡,但能清楚感觉到她的固执,姚亚楠张张嘴,将劝言咬作成叹,“唉……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劝你。” “真真,我们先回去吧。” 王真真点点头,深深望眼温思琪,便放下背篓就和姚亚楠回去了。 两人刚一走,江馨然便拉过背篓,从中拿出来个山竹用斧头劈开,给温思琪递去。 温思琪没有拒绝,接过山竹,却半晌不见动作。 “你刚才……” “我已经无事。” 话又一次被打断,语气不见平日的温婉,有些不安的急切,像在发泄情绪。 短暂的沉默,温思琪又开了口,这次的语气稍显平静,但依然能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平静。 第252页 “抱歉,我冲动了。” “发泄出来也好过压抑在心里。” “可是江小姐以什么身份承受我发泄的情绪?”温思琪转过头看着江馨然,清澈的眼睛像在诉说什么,“没有人有义务承受他人与其无关的情绪,即便是父母,你也没有理由要他们承受你与他们无关的情绪。” “那你之前又为什么承受他们对你发泄的情绪?”江馨然好不退让对上目。 温思琪这话让江馨然感到好笑,分明自己之前一直在承受其他人发泄的恐惧,而今轮到她自己,却冠冕堂皇说着没有义务。 有人双标标别人,有人双标却标自己,这种人常有有一句话形容他们: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而在这种人之上,还有种更近一步的人格,这种人格常常被叫做圣母。 温思琪不是绝对的圣母,她不会有应必求,该拒绝的她仍会拒绝,该动手时她也绝不会犹豫,下手比她们还要果断; 同样,她也绝对是个圣母,总想着帮别人,却不想想她自己,对生命有强于常人的悲悯。 温思琪没有反驳,或者说她没能反驳江馨然的话。 沉默地抠下块山竹肉放到嘴里,果核有点大,大到没咬下点肉,就把核咬破,口中瞬间没了湿润,干涩涩的很难受。 微微蹙眉,她捂着嘴吐出果核捻在手里,双指在旁挖出个小坑将果核扔进去。 江馨然就坐在她右手边,将温思琪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还帮她填上了沙。 温思琪愣了愣,不知是什么原因驱使,她撇开的头,沉默不语。 江馨然没再打扰她,重新劈开个山竹,抠下块山竹肉放到嘴里嚼着。 不知怎的,食之无味。 好一会儿,山竹吃完了,温思琪还在走神,看着她的手不知所思。 海风将垂落的发丝吹起,南行的阳光明亮被树荫遮挡的脸,让藏在发丝后挣扎的心思无所遁形。 她在挣扎什么? 心中不由得好奇,无法控制的想要知道,可是她没有资格追问。 即便有,愿不愿意说出来依然得看温思琪意愿。 蓦然地,心底泛起一道浅淡的不甘,口中甘甜亦有一丝丝酸涩。 “我曾经……” 耳边突然响起了话,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低语充满回忆。 “几次想要杀死一条生命,并在她没有任何错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予以伤害性行为……” “不过,我失败了……” 远方的天空飘来一朵云,厚重的云层将阳光遮挡,阴影于视野中笼罩,失去了光的风变得微冷。 江馨然默然,她猜到这条生命是谁。 温思琪却笑了,她仰着头,轻扬的唇际微微颤动,似是解脱、又像痛苦仍囚禁与其中,有泪珠从突破桎梏从眼角滑落。 不待江馨然心弦悸动,树荫下的笑容似缠上魑魅魍魉,触动变作颤动,江馨然瞠目难言,所有想说的安慰、开导统统茫然。 “我曾以为不会再做出不可饶恕的伤害,可就在刚刚……我再次做出,不可饶恕的伤害性举动!” “我终究还是……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 第125章 海岛第66天 不配 “噶捏?!” 老太太很激动,惊呼咋咋呼呼,整个屋子到处都徘徊着老人家忧心忡忡的担心。 老爷子拉着脸虎了老太太一句,“慌什么慌。”扭头自个儿揪着朵担心的菊花问温思琪两人的情况。 姚亚楠和王真真将温思琪告知的经过转述给了其他人,期间叶雅洁也作了补充,有点私心的引导性补充。 韩唐听出来了,穆洁和王真真也听出来了,但老太太、老爷子没有,注意力皆在温思琪和江馨然受伤的问题上。 “受了点小伤,没大碍。” 姚亚楠笑着答复老人家们的担心,见老人们放下担心,她又接着把温思琪的打算告诉众人。 “带回去?”韩唐眉心一紧,“会被判坐牢吧。” “不会,她那是正当防卫,加上主动认错,又有精神病史,根本不会进去。”叶雅洁信誓旦旦道,“再说了,她背后还有帮足够帮她脱罪、外加洗白的人……” “不可以!”话刚说了半,义正言辞的稚嫩便打断叶雅洁侃侃而谈,“错了就是错了,不可以逃避错误。” “你这小鬼,搁这大义灭亲呢!小心你妈进去后,没人要你。”叶雅洁没好气在她头上轻轻拍下个巴掌。 “但是妈妈说过,犯了错就要承担错误带来的惩罚,逃避惩罚,就是逃避责任,是坏小孩才会做的坏事。” 小家伙语声闷闷,显然并不想温思琪真的进去,只是接受的教育让她说不出包庇的话来。 有人会心而笑,有人面色沉重无奈叹声,叶雅洁又在她脑袋上拍下个巴掌。 “坏小孩活得比你开心多了!” “谁说要你妈不承担责任了,不过是用法律条文为你妈的行为做合理解释,让她不用被上罪犯的名头罢了,你瞎操什么心呢你!” 温随云瘪瘪嘴,靠在叶雅洁怀里不吭声,时不时往门外望去,眼中想法蠢蠢欲动。 叶雅洁把人抱牢在怀,继续和姚亚楠她们接下话题。 也没说两句,都在沉默。 韩唐抿着嘴,很快就表示她没有异议。 第253页 对她而言,那人的生死她没有多余的感慨,甚至在听说温思琪杀了人时,她心里边只有惊讶,惊讶过后是一闪即逝的同情,然后就只有淡漠。 非是无情,而是温思琪比那人更值得韩唐在意。 一个是对自己有过攻击意向的陌生人,一个是时常帮助自己、照顾自己,尽心尽力为他们排忧解难的人,偏颇谁一目了然。 再者,温思琪也不是有意杀死对方,且对自己的行为也不做隐瞒,不过是再加一盒骨灰,有什么好害怕的。 韩唐表态后,林建飞也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固然对温思琪杀人的消息感到震惊,但那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失手,情有可原。 再者,他对那人同样没有过多的感情,也就一份感慨的同情。 对温思琪打算带那人骨灰回去的想法,他不做评论,且以做好日后为其辩护的准备。 随后,穆洁也同意了,她是这里现在最可能有意见的人,不过她同意的很爽快。 叶雅洁看到她是在姚亚楠点头后,看着墙角的骨灰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 显然,穆洁也不想让那人的骨灰摆到赵国明边上。 想想也是,没人愿意让害死自己亲人的人的骨灰放在自己亲人身边,但屋子真没多余的地方再给他摆灰。 墙的四个角有两个在他们睡觉的一边,鬼愿意把人骨灰摆自己床头。剩下的两个角,一个摆着赵国明的骨灰,一个堆柴。 叶雅洁往柴堆望去眼,勉强有个空间吧。 啧了声,叶雅洁回过头,就见老爷子推推老太太,给她打去个示意。 老太太心领神会,起身把搁在墙角的几个背篓提来,还抱来个一臂弯宽的陶罐,意思是显而易见。 林建飞紧随起身,从老太太手上抓过两个背篓挎在右肩。 哦,要过去了。 叶雅洁环紧了怀中蠢蠢欲动。 …… 海浪拍打着岩礁,溅起的水花闪烁刺眼的光芒,似欲与远方粼粼烁光争辉。 江馨然抬起手遮挡住反射来的光线,目光紧紧凝望海面下沉浮的身影。 她攥紧手中的麻绳。 温思琪去冷静了,这次江馨然没有阻止,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笑容在她想要阻止的瞬间再次浮现,让她放弃阻止的念头,仅在温思琪下水前接下木筏上的麻绳,系到彼此的腰间。 回想起在树荫下看到的笑容,脑海不由自主又想到几个月前在会所看到的半张笑颜,两张笑容不断交替、交替、再交替,直至重叠…… 就在重叠的瞬间,江馨然突然明白当时看到的诡异究竟来自于哪里。 并非是恨意无法融入温柔的笑容中所表现出的诡异,而是温思琪自身的痛苦、憎恨、犹豫与恨意即将得报的快感、解脱、茫然,以及对牵连无辜的歉意互不相容,理智与私念的挣扎致笑容予以人一种诡异。 越是细想,曾看到却被忽略的挣扎越是明显,萦绕在笑容上的诡异也越是浅淡,逐渐的,心里边只剩被拨撩的悸动。 同情么? 低下头,水中倩影如月落江海,似在咫尺触之不及。 江馨然拉动绳子,不时便对上一双剪水清眸。 温随云和温思琪很像,像到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人的影子,将温思琪幼年的照片与温随云对比,简直就是温思琪的克隆体。 尤其是那双眼睛,若非她眼中寻不到温思琪的惆怅,若非她眼中灵动着温思琪缺少的纯真,简直就是同一双眼睛。 若在平时,江馨然更喜欢温随云仿佛含藏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眼睛,而不是温思琪。 但现在,心却偏颇眼前将悲伤掩藏的温润。 “该上来了。” 片刻的沉浸,江馨然朝水里喊去声,浪声很大,她的声音轻易便被盖过。 温思琪无动于衷,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有没有不重要了,江馨然一手扒着岩礁凸起的小块上,一手伸进海里。 隔着水,温思琪看到两瓣薄唇微微翕张,似乎在说:抓住。 抓住……她的手么? 江馨然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优美如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道的就是这双手,不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哪怕它现在伤痕累累。 温思琪也是其一,下意识她伸去手…… 抓住她。 快抓住她! 抓住就好了,就都好了。 都好了…… 水下听不见嘈杂,却有一个声音像混在水中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叫嚣、它催促,它急切…… 就在这样的急切里,温思琪触碰到了,中指指尖轻轻贴在一块,不同于水的柔软从指尖以迅雷之势涌向全身。 宛如触电一般,触碰的手倏然垂落,抓向连接彼此的麻绳。 你不配! 微微用力,便听浪潮中哗啦一声破水,温思琪浮立水中,海水顺身滴滴答答。 中指轻轻触动,擦过的触碰仍有余感残留其上,甚至刹那的抗拒也清晰在眼前回溯。 温思琪在抗拒,对她自己的抗拒。募地,江馨然想起昨晚看到的自我厌弃。 回过神,那份抗拒已然无法在那张脸上再寻到半点影子,她又是一副往日的平静,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解下腰间麻绳,客气地对她说: 第254页 “江小姐,多谢。” 不知怎的,江馨然对这份谢意升起一股反感,她深深看着温思琪温婉的笑容,眉头忍不住蹙起。 假,太假了,整张脸从额头到下巴,都像贴了张虚假的面具,面具在微笑,尽职地微笑,藏在面具后的脸却反其道而行,让笑容给人一种混不自在的虚假。 “不想笑就不要笑,很假。” 她低着头解开腰间麻绳,冷淡的口气撒泄不满似的,丢下便头也不回跳下水,淌水回去岸上。 看着江馨然走远的背影,温思琪敛了笑,低下头看着手,她试图又笑,泪光却盈满眼眶。 如果可以发自内心的微笑,谁又愿意带上小丑的面具,手舞足蹈逗弄看者的笑容,为自己带来一份卑微的满足。 可是,笑不出来啊,观众悉数到场,台上的主角不会微笑,那么这出戏不就成悲剧? 温思琪不喜欢悲剧,可是现在又笑不出来,既然这样就这能带上面具、扮作小丑,为观众带去欢笑,也为自己呈现撑下去的美好,虚假的美也好、短暂的美也罢。 深深吸口气压下负面情绪,温思琪又笑着,走上岸。 除了骨折的穆洁和扭到腰的老爷子、拖着肚子的韩唐,木屋里能来的都来了,被叶雅洁夹回去的温随云也又回来了,后边跟着直瞪眼的叶雅洁。 一见到温思琪和江馨然,老太太就忙不迭上前打量,在看到她俩平安无事后,老太太松了大口气,随后又是责备又是安慰。 温思琪好声好气答应着、回慰着,笑容清浅,眉间流露些许瞧得出来的庆幸、后怕与忧愁,完美地演绎了一个陌生的温思琪。 江馨然冷眼看着,直到叶雅洁偷偷摸摸靠过来。 “馨馨,她刚下水摸鱼了?怎么一会不见就全湿了。” “去洗了个手,她不小心打滑摔水里了。” 瞥眼被叶雅洁强行拉过来的温随云,江馨然说了谎。 谎言漏洞百出,叶雅洁不信,看眼江馨然手里的麻绳,冲她竖去根中指。 谁洗手要带麻绳的?而且这麻绳还有一半是湿的,显然是在水里泡过,真当她七岁小孩好糊弄呢。 信你个鬼! 暗暗腹诽声,叶雅洁以借口害怕尸体,拉着温随云走到小路另一边的树荫下,隔着好几棵树看着林建飞和姚亚楠、王真真打量尸体,时不时能听到他们对焚炉建造的讨论。随后,安抚了老太太的温思琪也和江馨然参与进了讨论, 有余之前有过焚烧经验,没讨论多久,一行人就分工了。 温思琪和江馨然、林建飞去河边挖泥土,王真真和老太太、姚亚楠外编叶雅洁和温随云去劈柴、搬柴,等到岛屿温度下降的傍晚开始烧制木炭,搭建焚炉。 “谢谢。” 第126章 海岛第66天 不讨厌 时间总在忙碌中眨眼过去,太阳落山了,夜幕将岛屿的光线笼罩,星灿若河,明月生辉,与一片光明。 沙滩上,熊熊燃火不甘示弱,在强劲的海风蹂躏执着照亮一小片天地。 借着星月的光辉、燃火的光芒,温思琪和姚亚楠、王真真加班加点搭建焚炉,一个小时下来,近两米长的焚炉有了小腿肚的高度,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日落前应该就能搭建完成。 沙沙—— 有脚步踩着泥沙过来的窣响,在海浪平静下的沙滩异常显耳。 “妈妈,吃饭了~” 身影随清脆的稚嫩清晰,两大一小提着桶缓缓走来。 晚餐是两条鱼,三只螃蟹、一锅海带贝螺汤、加两块狗肉、一些野菜。 鱼是被渔网缠到,前几天的台风没有把网吹走,至今还兢兢业业半藏在水下。 螃蟹、海带都是退潮时温随云和叶雅洁在潮间带捡的,两块狗肉则是前段时间温思琪顺手拖来的存货。 江馨然她们吃了一条鱼、两只螃蟹和一块狗肉、半盘野菜,剩下的她们都给温思琪三人带了来。 “哈~真爽~!” 一接过碗,姚亚楠便迫不及待往碗里舀上勺海带汤,已经凉过不少时候的汤带点爽口的余温,正好下肚,姚亚楠一口气干了个干净。 王真真与其相反,第一时间加块狗肉塞往嘴里,然后才不急不缓舀勺汤抿上口。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的匆急,生怕被对方多抢了自己想吃的食物似的,反倒是温思琪吃的慢条斯理,对饭碗上的‘战争’视若无睹,不时还夸两句温随云乖巧能干,夸得小朋友咧得合不拢嘴。 母女俩其乐融融的温馨,丝毫不见早上萦绕的沉重,让叶雅洁不禁怀疑当时是不是看错。 “真他娘见鬼了,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什么意思?” 叶雅洁说的很小声,像在耳边的悄悄话,只有江馨然听到她的嘟囔。 瞟眼正听女儿吹嘘的温思琪,叶雅洁凑到江馨然耳边,将自己看到的画面描述给江馨然:“我看到她就这样掐到那小鬼的脖子上。” 她说着有样学样把手掐到江馨然脖子后,“还有她当时的眼神也很奇怪,怎么说呢……算了,我描述不来,反正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可就在刚刚……我再次做出,不可饶恕的伤害性举动!】 脑海不经回想起温思琪自言自语的自厌自弃,江馨然这才明白她所说的伤害性举动是怎样的举动。 第255页 她曾想掐死温随云,但在付之行动的过程中,理智…… 或是别的原因阻止了她,并从此在她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自我厌恶。 一时间,心中思绪如一团乱麻万般复杂。 耳边的嘀咕却犹在继续。 “可是你看看她现在,哪有点不正常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人格。” “她没有别的人格,她只有她。” “什么?” 语声很低,低到只有贴近耳朵才能听到的呢语般,刚把身子缩回去的叶雅洁很不巧没有听到完全的自语,只听到什么‘只有她’。 什么什么只有她? 叶雅洁听不明白,想要追究到底时,江馨然却绕过她在温思琪的身边坐下。 姚亚楠和王真真坐的很近,近到容不下第二人,两人对面就是温家母女,温随云身边的空位肯定是叶雅洁的宝座,叶雅洁的这一点新习惯,江馨然记得非常清楚,就主动在温思琪身边坐下。 叶雅洁古怪地往自家妹妹身上上下一番打量。 温随云身边的空位有好大一块呢…… 气氛没有因为江馨然的坐下变得尴尬,温思琪在她坐下的瞬间,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问了江馨然烧炭的情况。 因为有了炉窑的缘故,木炭不用再像第一次一样,一根根堆垒成锥,再在外面活上泥土封闭烧制,直接将拾来、砍来的木头放进烧窑封闭就行。 本来温思琪提议将那人的尸体也直接放烧窑火化,但被一致反对,后面还有需要往烧窑里烧制物品,把尸体放烧窑里火化,以后怎么面对放同一窑里烧出来的东西,心里边谁没个疙瘩,就算重建也一样。 他们宁可花点时间另起焚炉,也不想在原地重建烧窑。 “阿公说还要再烧三个小时左右,可以明天天亮再拆门。” 老爷子曾烧过木炭,有这一方面经验,在自认腰没有问题后,就倔强的把活揽在身上。 他们劝不了,老太太也骂不动,索性就把活给老爷子看着,其他人打打下手,或是把木头劈好。 “你们这边呢?什么时候能好。” 叶雅洁看了眼身后的泥土,感觉进度有点慢。 “若无意外,明日日落前便能完成。” “他不会长蛆吧。” “你给我闭嘴!”王真真两眼随是一瞪,“会不会看场合,还吃饭呢,提那反胃的玩意干甚。” 火光正好照亮王真真恶心的表情,叶雅洁一看,阴影处的嘴角弯得不怀好意。 “哎呀,今天天气这么热,明天一定也不怎么样,他都死了两天了,明天身上一定会有很多蛆吧,后天是不是就该爬满了?” 嚼肉的嘴停下了,火光试图将阴沉下的脸色明亮,却只是徒劳。 姚亚楠看着王真真想吐又舍不得吐的憋屈,十分庆幸自己现在不吃荤了。 偷偷暗笑,目光不由得瞥向温思琪。 温思琪很平静,也在看着王真真的憋屈轻笑,火光与阴影在她微笑的脸上交错,阴影里的双眼仿佛笼罩一层淡淡的云雾,她无法从那双眼里猜到温思琪的确切心思,遂转向身旁的江馨然。 江馨然的心思好猜多了,时不时偷看温思琪两眼,每每看去的目光里总能看到溢出到脸上的担忧。 姚亚楠不禁停下筷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直觉告诉她,温思琪和江馨然之间起了一张薄膜,是可以看到对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无法靠近的薄膜。 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姚亚楠很想立刻、马上、现在就回到穆洁身边把发现好好和爱人细说。 可是,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没摆在脸上,温思琪看过来了微笑,那笑意让姚亚楠顿时背生寒意,啥动弹的心思都在片刻中沉寂。 江馨然也在随后看过来,她没笑,眼里也多是疑惑,“怎么了?” “没有,就是好奇你在看什么。”姚亚楠漫不经心就把球提了回去,端起碗藏在后边的目光偷偷打量。 火光照不明晰,又隔了两位子,昏暗中叶雅洁只看到江馨然的身子挺直了些许,随后便听江馨然说: “当然是我姐她们了,总不能看那位吧。” 她抬手指指临时庇护所里躺的人。 叶雅洁嗤之以鼻。 晚饭最后的气氛略有诡异,至少对江馨然而言,时不时越过温思琪飘过来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好像她做了背弃谁的、不可饶恕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江馨然匆匆收拾起碗筷。 “我们回去吧。” “不要,我要和妈妈一起。” “不可以,海边晚上风大,你感冒还没好,待久了可能会加重感冒,到那时,妈妈不止会担心,还会自责没有照顾好云云。”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温随云轻易就被打发到了江馨然身边。 看着悻悻耷拉着脑袋的温随云,温思琪好笑地揉揉她脑袋,随而抬头对江馨然微微颔首。 似是看懂了意思,江馨然回以示意,牵起温随云的手,“云云,我们回去吧。” “嗯……”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悻悻跟着离开。 叶雅洁跟在眼神越看越古怪。 有奸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思琪和江馨然之间很不对劲,可具体不对劲在哪,又说不准。 第256页 左思右想,叶雅洁不打算自己想,回头望眼已经开始干活的三人,叶雅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馨然身边。 “馨馨。” “怎么了?” 叶雅洁做贼似的语气让江馨然不禁侧目。 “你和温思琪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听到这话,江馨然觉得好笑,“我跟温思琪有什么不对吗?” 很自然的语气,全然没有刚才那种做贼心虚的尴尬,让叶雅洁由不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江馨然刚才的的确确不对劲。 不行,这样拐弯抹角不知道要拐几个弯才能得到答案。 叶雅洁心一横,直白道:“你是不是喜欢温思琪?” 脚步蓦地一顿,温随云好奇地抬起头。 “姐,我不知道我哪个举止让你又误会,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对温思琪只有朋友间的关心,没有多余的想法。” “以后不要再问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入夜的丛林光线昏晦暗不明,饶是此刻贴的很近,叶雅洁也看不清江馨然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里,叶雅洁感觉到她的严肃。 真是想多了? 叶雅洁狐疑地一番凝望,随即便敛了心思,一副无赖地摆着手:“知道了,知道了,下不为例。” 说罢,头也不回抱着陶罐往木屋回。 江馨然无奈叹气,牵着温随云跟在后边。 温随云再一次耷拉下脑袋,低落的情绪让江馨然感到不对。 “怎么了云云,又想妈妈了?” 温随云摇摇脑袋,被堵在口罩后的声音显得沉闷。 江馨然轻蹙眉头,停下步蹲下身来,“那是怎么了?告诉馨馨姐姐好吗?” 温随云低着脑袋,脚尖在地上拧着土,好许,她闷闷道:“馨馨姐姐……你是不是讨厌妈妈?” 听到这话,江馨然恍然明白温随云情绪低落的缘由。 刚才对叶雅洁的语气过重了,让温随云这个随了母亲的脑袋想多了。 “怎么会,馨馨姐姐怎么会讨厌你妈妈。” 虽然有时候确实挺讨厌,但是,那个人无法让这份讨厌保持下去。 “真的吗?” 温随云顿时来了精神,连闷在口罩后的声音都变得雀跃,“馨馨姐姐不讨厌妈妈?” 江馨然莞尔,一把抱起温随云边走边哄着。 “嗯,不讨厌。” 第127章 海岛第69天 搭建、晾干,焚炉总计花了差不多两天半时间总算完成,提温的碳也在此期间烧制完毕,柴也在晾干的时候越过溪流从对岸的丛林伐拾齐全,他的尸体也爬上了蛆虫。 温思琪套上塑料袋,忍着胃中翻涌的冲动,将蛆从他身上逐一拨下。 可能是通风的缘故,蛆长得不如上次所见时密麻,一把火全玩完。 看着火焰渐渐暗淡,江馨然摘下了口罩望向身旁。 温思琪在给他打理仪容,这几天的风吹让他整齐的发型变得蓬乱,一眼看去宛如个被骚乱的鸡窝。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能容忍自己此时的模样,于是,温思琪为他最后做了打理。 温思琪还给他洗了衣裤,用草木灰加点从狗肉上弄下的油脂,洗淡了衣服上的血污,再由扒下他衣裤的林建飞和老太太重新给穿上。 “可以抬过去了。” 思绪回转,温思琪已经替他理好发型,重新戴上眼镜,霎时又有了几分人样。 江馨然轻吸口气重新戴上口罩。 尸体已经发臭,不带上口罩,一会都待不了。 铲来沙子将火埋灭,方与温思琪一块将他搬到编扎的担架上,抬到焚炉前。 炉边站着林建飞和姚亚楠,其他人都在木屋,有不能来的,有不愿来的。 将担架推入焚炉,温思琪接过姚亚楠递来的一罐木炭钻进焚炉,将木炭倒到他身上,并收拢提前放进的木炭到他身边。 钻出焚炉,林建飞将火把伸进炉中,江馨然随之与姚亚楠一起推来石块堵在门前,封上泥土。 不多时,有烟从添柴的口冒出。 “林大哥,亚楠,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和温思琪看着就好。” 姚亚楠犹豫了下道:“忙的过来吗?” “不过看个火,添点柴进去,一个人足以。”温思琪言笑道,目光却是望向江馨然。 江馨然视若无睹,仅对姚亚楠二人点点头。 姚亚楠和林建飞相望了眼,同意了,“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两人说罢,道别了温思琪和江馨然,转身就回去了。 他们一走,留守的二人心照不宣一起坐到了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下。 焚炉建在沙滩更西面,里通往木屋的小路有百多米之距,距离火化赵国明的地方更是遥远。 坐在棚下,除了喝点水、给炉添点柴外,两个人就再无其他动作,连句话也不吭,沉默在她们身边萦绕。 直到太阳把影子从西北拉到脚下,从木屋送来午饭,遮阳棚下才有了人气。 可一吃过午饭,叶雅洁拉着温随云离开,棚下又沉寂下来,温思琪又走了神,然后又在需要添柴的时候突然恢复生气,加柴、看火,整个人好不正常。 直到添完柴,她坐回来没一会儿,人又走了三魂六魄似的。 第257页 江馨然看不下去,开口道:“眯会吧,这里我看着。” “不了,睡不着。” 温思琪回复的很快,快到下一秒就是她的回声,好像刚才的走神只是江馨然自以为是的错觉。 但那并非是错觉,江馨然笃定自己看到的没有错觉,温思琪是在走神,看着她的右手回忆痛苦、憎恶,挣扎。 温思琪这个人很神秘,并非是那种存在于传闻、遥远的神秘,而是她就在你身边,并不断了解,却发现自己了解的始终只是披在外边的皮毛。 “要不,我哼点歌给你听。” 江馨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皮毛上犹豫是否要打钻。 “……谢谢,不过不必了,我没有睡意。” 胡扯! 眼皮都要粘一块了,还说没睡意。 江馨然差点把粗口爆出口,可一看温思琪的脸色,她把话咽了回去,也不再提睡的事,只在温思琪要起来添柴时,她先一步抢掉活。 一连几次,温思琪就不再动弹,一到江馨然起身时,她就看着江馨然忙活,像看着她自己的手一样看着走神,不知所思。 直到叶雅洁和王真真带着温随云送来晚饭,温思琪才又是那个被她们熟悉的温思琪,谦谦君子,温文如玉。 “她不是挺正常嘛,哪有你疑神疑鬼的严重,毛病。” 回去的路上,王真真毫不客气白了眼叶雅洁。 中午的时候,叶雅洁又提到温思琪的不对劲,绘声绘色说她的精神状况很差,差到老太太不住念念要做点什么给她补补,差到她们差点没抓到温随云给她跑出来找妈妈。 结果晚上她跟过来一看,这不和平时一样嘛!哪来精神状态不正常,整一正常人。 “正常才是最不正常!”叶雅洁也不客气,“哪个正常人杀了人还能正常的,她表现的越正常,就越不正常,你就没感觉点不对劲?” “有啊,但是她每次一到我们面前就很正常,搞的我都分不清她到底正不正常。” 温思琪的失神王真真不是没见到过,正如她所说,温思琪在她们面前总是表现的很正常,正常到她总会忘记之前看到的失神。 两个大人毫不避讳自顾讨论,跟在她们身边的温随云将话一字不漏听在心里。 “别想跑,给我回来!” 叶雅洁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捞在怀里。 “我要去妈妈那里……我要找妈妈……” 温随云挣扎的很激动,瘦小的身板差点没把叶雅洁给带倒在地上,好在王真真脚快,腿一跨拦了路。 温随云委屈巴巴看着挡在面前的王真真。 小路上光线昏暗,王真真看不清温随云的表情,但也猜个七七八八,随即对叶雅洁踢去脚。 叶雅洁瞪了眼她,压下撸袖子的冲动对温随云道:“去什么去,你过去了,你妈只会装的更加没事,少给她添压力。” “可是……可是妈妈……” “没有可是,你妈身边有你馨馨姐姐在,出不了事。” 一听到江馨然,温随云就蔫了脑袋不再挣扎。 感觉到怀里的平静,叶雅洁舒了口气,站起身拍拍膝盖。 一抬头,就看到王真真古怪的打量。 “看什么看!” 王真真没理会她色厉内荏的嚣张,扭过头目光穿越层层树阻,望向根本看不到人影的沙滩,“你妹跟她……”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叶雅洁叉起腰,“就她看温思琪的眼神,不管看多少回,我都觉得有问题,可问她吧,回复的态度又狠坚决,搞得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太丰富了。” “是没发现自己对温思琪的态度有不同吧。” “没发现?”叶雅洁眉头一皱,“之前发现的不是快的吗,怎么现在就变蠢了呢?” 抓了抓脑袋还没想出个一二,王真真又嘟囔了:“那温思琪呢,她对江馨然有那种想法吗?” “鬼知道!”叶雅洁两眼一翻,“我要能看明白那女人,我还不得早衰。” 这世上总有些人让人看不透,比如老狐狸。 温思琪不是老狐狸,但对叶雅洁而言,她的冷静比老狐狸还要让人看不透她。 让她去猜温思琪的心思,这可比一次性对付她所有亲戚还要难缠,没当场气死也要折寿。 一口长叹,叶雅洁看起四周。 道路两侧一片昏暗,不见光、不见影,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窣响。 虽然这条路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遍,夜路也不是没有,但站在这里听夜曲还是头一回,只是站了一会,叶雅洁就感到心里边在打鼓。 “走啦走啦,这鬼地方,站久了浑身难受。” 一听这话,王真真也不想在这呆着了,二话不说就迈开大步,一路疾走。 …… 暗沉的天色随炉火的收温渐渐明亮,光线远方的海平线折来,直坦坦落在眼前。 江馨然揉揉乏困的眼。 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望向身边,却在半途停下回首。 温思琪蹲在炉边,在往炉内探查,她看的很认真,眼下仿佛以墨水淡抹的黑影都无法阻挡她的倔强。 江馨然抿抿嘴,将弓箭挎到身上,走上前同往炉内探望。 炉子不高,观察口又在边上,站着根本看不清炉内的情况,只能蹲下来查看。 第258页 整副骨架烧的七零八落,只剩颅骨和一些比较大块的骨头还算完整。 “差不多了吧。” 烧了一天一夜,又不断往里边添柴加碳,骨头应当脆的一敲就能碎,就像赵国明那会一样。 记忆不禁回想起温思琪动手时的脸色,当时她就站在边上不远,清楚的看到温思琪唇上那跟几乎和骨色一个颜色的灰白。 “还有柴没烧完,再与它烧一会。” 语声一如既往平静如溪流轻轻悠悠。 江馨然瞥过去余光,一样灰白的唇色。 双唇亲启,欲言却又止,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 劝温思琪去睡? 昨晚说了一晚上,说到她自己都扛不住昏沉过去,温思琪还坐在那; 期间几次反复醒来睡去,温思琪不是坐在那就在加温,她怎么劝? 喊温思琪吃饭? 饭还没来呢,天才刚亮,离老太太起来做饭还有会,少说得近六点。 那现在……陪着吧。 江馨然回去棚下拿起瓶水,往手心倒些清水抹到脸上,随意洗了把脸,便又回到温思琪身边。 温思琪回过头看着她,微微张启的唇似有话要说,没一会儿她又转了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或坐或蹲一直到炉中的火灭下,到叶雅洁她们打着哈欠过来。 天亮了。 第128章 海岛第70天 天崩 早八点时分,炉内的火已经全灭,失去光源的焚炉已经再看不到具体情况,观察的洞口也再感觉不到温度,可以拆炉了。 老太太拿来了三只火折子。 火折子有松油含在里边,燃烧时有一点点松香味,老太太将它当做香插在炉门前。 就像姚亚楠和穆洁将赵国明的骨灰搬进溶洞时,老太太一路拜去,在开炉前,她也对着炉门双手合十连拜三下,才让林建飞和温思琪挖开石块边的泥巴,自己拉着温随云绕到焚炉后离得远远。 将炉门的泥巴挖开,搬开石块,再一点点扩大凿开的范围。 江馨然拿着块被浪潮冲上来的木板,与温思琪一块托在炉顶下,林建飞从上一棍子捅破炉顶,泥块啪啦啦落在木板上。 焚炉很快就开了大口。 温思琪拿上斧头和放骨灰的陶罐,走到零碎的骨架边蹲下,拜了拜。 骨架早已烧的零碎,细小的骨头早已与木灰几乎混在一块,大些的骨头也都好不到哪去,有些也都部分缺了、碎了。 看着颇是熟悉的灰白,温思琪有些走神,半天没见她有所动静。 江馨然微微蹙眉,走上前蹲到温思琪对面,向她伸去手。 “下不去手,就我来吧。” 手掌不再是初见时的吹弹可破,它变得粗糙,即便不去触碰也能感觉到结痴的伤痕所带来的糙滞感。 思绪在伸来的手中回转,又与中失神、再回转。 温思琪轻轻吸口气压下心中不宁,去以个轻笑:“不劳江小姐,我可以。” 说罢,转过斧头对准一根胫骨砸下。 看着温思琪似是自然的动作,再看看背对自己的江馨然,林建飞叹了口气,转身往叶雅洁几人走去。 喀、喀的声响仿佛也跟着林建飞过来,钻进耳中。叶雅洁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敷衍的双手紧紧贴劳。 老太太拉着温随云过来时,她和王真真也跟来了,不想一过来,老太太就让她和王真真一起对焚炉拜拜,说是这样子,他的怨魂就不会来找她们。 叶雅洁当然不信这套神神鬼鬼的说法,可架不住老人家迷信,只好跟着装个模样,可是现在这个声音让她嘘啊,听着就浑身发毛,毛孔舒畅,思绪更是由不得的想到他狰狞的愤恨。 这时候叶雅洁哪还管迷不迷信,先把心平静下来再说,站在她身边的王真真就听到她不停喃喃说:“回去后一定多设福利……回去后一定多设福利……” 听的她直翻白眼。 虚伪的资本家。 碎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一会才停下,王真真踮踮脚,以为她们好了,可在炉后的人半天也不见起来,也没再有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王真真下意识看向林建飞。 林建飞皱着眉迟犹道:“可能还在装骨灰吧。” “可她们不是两个人吗,该装完了吧。” 一个敲一个装,能用多少时间,叶雅洁也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又不敢上去。 温随云倒是想上,挣扎的也厉害,但老太太拉的紧,她过不去。 王真真和林建飞倒是迈了步,随即两人又收了回来。 看王真真脸色,显然是有些打怵,林建飞却像是有什么犹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便没了动作。 炉后,温思琪半举着斧头,看着最后的一块迟迟不下手,灰白的唇色此刻更是难看。 江馨然紧簇眉头,温思琪已经犹豫好一会,在这段犹豫的时间里,她从她的眼里看到挣扎。 不忍下手? 不,不对。 江馨然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下意识的猜测,之前温思琪都没有手软,这时候突然又手软,怎么都不像温思琪的性格。 既然不是对他的不忍,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头颅让温思琪想起不堪的回忆,就像之前替姚亚楠她们收拾骨灰后看到的绝望,只是这时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第259页 江馨然很想知道,知道到底是谁的死让温思琪流露那样的绝望,甚至比被他压在地上踢踹时让人颤栗的空洞还要清晰的绝望。 她想知道,很想知道,只是现在不是她好奇的时候。 咬咬牙,江馨然夺过温思琪手中的斧头。 温思琪乍然回神,下意识就要向江馨然投去疑惑,落下的斧头带走了视线。 噼啪—— 骨头碎了…… 如同一块玻璃爬开蛛网般的裂痕,在爬开的瞬间同时迸发出碎裂的颤栗乐章。 不! 不……不是!不是玻璃,不是玻璃的声音,是……是…… 温思琪豁然抬头,颤抖着下唇呆涩地望着天空。 天很蓝,蓝的发白。 没有……雷…… 没有雷…… 温思琪瘫坐下来,江馨然看着她笑,却听不到笑声,笑容看起来像在哭,可又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声,直觉告诉江馨然,她干了件蠢事。 低下头看着碎裂的颅骨,江馨然扔下斧头,抬手便向温思琪脸伸去,伸到半途她突然变了道按向温思琪消瘦的肩。 “温思琪,你……温思琪,温思琪?” 她想问“你没事吧?”可现在的情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温思琪很有事,这话太过空洞,一时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她只能一遍遍压着声音喊着温思琪的名字。 温思琪看着她,仍在微笑的双唇颤颤碰碰,似乎在说着什么。 江馨然听不到,哪怕是一个说话时吐露的气息她都没能听到,像世界失去了声音…… 不,是温思琪的声带,她的声带有什么拉扯着,让她听不到她发出的声音、她的呢语……似乎还有呼救。 颤抖的唇停止了磕碰,清浅的微笑突然灿烂,绝望从呆涩的瞳孔中向笑容蔓延,江馨然怔愣地温思琪情绪的变化。 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到刺激结束后归于死寂之前的强烈波动,这样的变化江馨然在电影里看到过类似,但他们的演绎与温思琪又不尽相同。 “妈妈!” “妈妈,妈妈!” 惶惶哭声随风愈近,冷静如释放的冷却液瞬息间将激动的情绪覆盖,清浅微笑温润如玉。 像在片场看演员们精湛的演技,随导演“卡”的一声叫响,压抑的气氛突然一转,演员们有说有笑,红光满面。 瞬间的平静让江馨然更加喘不过气,好像有什么堵在气管两支的交接处,进气与出气堵口相撞,碰撞的气息压抑着胸口。 很难受,很难受…… “温思琪你……” 江馨然咬牙切齿才从口中蹦出这么几个字眼,短短四字似要向眼前人狠狠扇去个巴掌。 温思琪面不改笑,“江小姐,请不要阻止我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你这是在欺骗。”江馨然犹是咬牙道。 “让孩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健康成长才是一个母亲最先需要做到的责任。”温思琪撑着地就要起身,起到半,她停顿下来,低着头道:“我不想她与我一样在惶惶中成长。” 披散的发落下阴影,将沉重压在江馨然眼中。 旋即,若拨云见月,一如往常的笑容随身子的站起,脚步的靠近洋溢。 “怎么了云云?” 轻描淡写的疑惑仿若风从侧后吹来,将压在身上的沉重吹去。 “感觉到妈妈在哭?你这孩子就爱乱想,妈妈没事哭什么…… 直觉不一定对,它有时候也会因为你的胡思乱想做出错误判断。” “可是……妈妈,你眼睛红红的……” “因为刚才有东西不小心溅到眼睛里,妈妈擦的时候太用力了些,所以眼睛变红了,云云要是还不放心,可以问你馨馨姐姐,妈妈有没有骗云云” 听着身后温声细语的言笑,江馨然轻抿着唇站起身,拍拍腿上沾染的灰回过身。 看着望来的清澈,她僵硬地拉开笑,“嗯,你妈妈没……骗你。” 你在骗小孩! 追过来的叶雅洁没好气瞪去。 江馨然笑的太假,假到她跟温思琪一比,简直就是当代鲜肉偶像演员和十几年前鲜肉演员之间的鸿沟对比,被碾压。 目光一瞥,望眼对女儿游刃有余哄骗的温思琪,看往江馨然的眼里嫌弃味越发浓重,浓重到叶雅洁自己都看不下去,径直从温思琪手里抱走死活要赖在母亲身边的温随云。 “等你妈忙完了,你就是坐在她头上,老娘也懒得扒你,现在就别给我碍事,赶紧走!” 再不走,可不得暴露,小鬼头精灵的很,就江馨然现在的演技,叶雅洁感拍着王真真的胸保证,用不了一会,平静下来的温随云就会看出问题来。 叶雅洁夹着不情愿离开的温随云回去老太太她们身边了。 看着她们离开,温思琪对望来的三双注目回了个笑意,便回转身不急不缓回到炉后蹲下。 一蹲下,笑容如潮水瞬去,收拾的动作亦变得机械。 江馨然又一次欲言又止。 将想说的话转作成叹,江馨然长叹一声,蹲下身帮忙收拾残余的骨灰。 之前她就已经拣取不少,剩下就只有头骨部分,碎的不是很彻底,温思琪在上边又锤了两下,才将碎片同些许木灰放进陶罐。 铺上树叶、覆盖塑料薄布,再在罐口系上绳子,骨灰就此收集完毕。 第260页 林建飞随招呼过来,一脚踢在剩下的墙壁上,又用棍子将大碎块捣成小碎块。 王真真和老太太拿着两把自制的扫帚将碎块扫进挖好的坑里,最后的收拢工作也正式完毕。 抱着骨灰罐,随众人一起回去木屋,在老太太从进院子门开始一路念拜里,温思琪将骨灰罐放到柴堆边老爷子新扎的架子上。 看着面前的骨灰罐,姚亚楠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什么都有,也许什么都没有,总之五味陈杂。 抓抓又有点油腻的头发,姚亚楠压下纷乱的心思,故作情况道:“那么现在,明面上对我们有威胁的就只有山那边的猎狗了吧。” 疯掉的他死了,河对岸的野猪非必要不会过来这边,现在会威胁到他们的,除了看不见的危险外,就只有山那边会主动攻击的猎狗。 他们和它们已经是仇人相见不死不休,只要他们还在这个范围活动,就一定会再遇到出来狩猎的猎狗,对于这个问题,他们有必要好好做个决定。 “这样吧,正巧眼下暂无他事,我们一起来商量……” “针对猎狗的事我们晚上再讨论,你现在应该先去休息。” 话才开了半,江馨然便插断了话,强硬的语气让人侧目。 “我……” “你这几天没有休息过。” 注视的目光没有小说里描述的那般凌厉,更没有予以人压迫的夸张,就像平日里普普通通的注目。 偏偏就是这样的普通让温思琪只想躲避,躲避她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揭幕。 “去休息。” 第129章 海岛第70天 过去的秘密 “睡了?” 木屋的走廊上坐着一排人,叶雅洁、王真真、姚亚楠、穆洁、韩唐,见到江馨然和温随云从屋里出来,几双眼睛齐齐望去。 “嗯,睡了。” 靠着木墙坐下,江馨然拉过温随云做到自己腿上。 温思琪睡了,在她强硬的口气下欣然答应去睡,全然看不出与她对视时抗拒的逃避,并在温随云的注视下,很快就睡过去。 但是否完全睡过去,江馨然心知肚明。 用不了多久,温思琪就会醒过来。 轻轻抿着唇,心里边琢磨起什么时候进去好。 “馨然,馨然?” 肩膀被推了下,江馨然恍然回过神,视野的正前叶雅洁背靠护栏,满脸写着鄙夷看着自己。 声音和推力是从边上来,江馨然看了眼叶雅洁就转过来看向身旁。 韩唐坐在木桩上,带着和其他三人一样的古怪眼神看着她。 刚挂起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直觉告诉江馨然,她要被‘解剖’了。 “抱歉,走神了,有什么事吗?” 垂死的挣扎不外乎如此。 韩唐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活。 倒是坐在最外的姚亚楠放下活开了口,“我们刚才说到,你之前对思琪的语气是不是冲了。” 不是疑惑,是除温随云外都听得出来的笃定,江馨然自不例外。 低下了头,她道:“当时控制不住情绪,就冲了。” 在听到温思琪又要给她自己来事,心里突然就有股火气往上窜,忍不住就打断温思琪的话。 从小到大,她从未在别人还没说完的情况下打断对方的话,偏偏到了温思琪这,一而再破了习惯。 王真真张张嘴,话还没出口又被她咽了回去,伸脚就在叶雅洁腿上踹去。 叶雅洁瞪了来,看着王真真又是努嘴又是撇头的示意,当即明白她想要自己干什么。 不就是让她的嘴问江馨然到底有没有喜欢上温思琪,王真真的这点小九九她要还看不出来,叶家也不用回了,反正回去也是送菜。 看出来归看出来,说不说那就是另一回事,江馨然现在这副模样,明显对其他事心不在焉,而且之前还被警告过,她才不想自讨没趣多嘴问。 正如叶雅洁想的,江馨然现在就想着件事,在叶雅洁勾走温随云后,她便对穆洁道:“小洁,还记得温思琪替你明叔拣收骨灰前,她对你说过的话吗?” “比如?” “比如对骨头之类的话。” 温思琪毛遂自荐时她离她们有些距离,当时海浪还不小,她听不到对话,但以穆洁的细心,肯定不会遗漏正常人对尸骨一类天然的畏惧,她一定对温思琪犹豫过,温思琪也必定说过让穆洁放下顾虑的话。 她很好奇,很想知道温思琪身上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这份好奇甚至让她分不出心思去思考其它。 穆洁略微一思忖,很快回想起当时的对话,“她说她见过骨头被敲碎的画面。” 说罢,她望了眼窗户,便仔细看着江馨然的脸。 江馨然问这件事,显然是温思琪在拣取骨灰期间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也看了来,等着江馨然回答。 回答没有,倒是第二个问题抛向了温随云。 “云云,你知道在你妈妈心中,有没有一位很重要,但去世很久的亲人?” “很重要?去世很久?” 温随云咬着下唇,两条淡眉紧紧揪在一块。 好许,温随云“哦”地一捶掌,露出她那缺了门的滑稽的笑容。 “有,高祖爷爷!” “嘘~小声点,别吵到你妈妈睡觉。” 第261页 小家伙嗓门不小,激动之下就没收住声,江馨然来不及捂住她嘴,嘘了她一声,便赶紧掀起门帘往里边查看去。 温思琪没被吵醒的样子,还是出来前抱住自己的睡姿,倏然吊起的心缓缓落下。 回坐到原位,一转头就是叶雅洁几乎化作实质砸过来的嫌弃,和其他人的好奇、揶揄以及视若无睹。 讪讪笑去,江馨然装作没看到,继续对温随云道:“高祖爷爷?” 温随云点点头,看了眼门帘,松开手小声道:“有次我看到妈妈拿着一张照片哭,但是我一过去妈妈就不哭了。” 说着,小家伙就恹兮兮低下来脑袋。 叶雅洁随即往她头上轻拍去巴掌,“小孩子成天垂头丧气像什么话,赶紧抬头说说照片上是谁。” 小脑袋一捂,小嘴一瘪,温随云委屈巴巴接着话说:“是一个老爷爷和一个小妹妹,妈妈说老爷爷看是高祖爷爷。” “瞎说,你妈出来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还高祖呢。” 当初温思琪上门闹亲后,温家上下说不上十八代,往上三代倒是扒了个底朝天,温思琪出生的时候,她爷爷都成一抔黄土,还高祖呢。 “不是爷爷的爷爷,姑奶奶说是奶奶的爷爷。” “什么乱七八糟!” 太乱了,又这个爷爷又那个爷爷,听得让人一头糊水。 “是温思琪的外曾祖吧,我记得她小时候是在外家长大,小学时才来的南城。” 江馨然记得查到的资料上有提到过温思琪有一个外曾祖,不过只有个名字,再无别的墨迹。 温思琪一直称呼自己是柳镇人,说明她始终把自己当做是那边的人,将那座小镇视作自己的归宿。 那么,将外曾祖视作曾祖到也不奇怪。 “嗯嗯!就是外高祖,姑奶奶说妈妈最喜欢高祖爷爷了,还说高祖爷爷火化那天,妈妈还偷偷摸进去过,还被好大一个雷吓在原地,后来在被爷爷奶奶责备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 就像说到好笑的囧事,温随云特别来劲,绘声绘色转述她姑奶奶对她提起的,母亲的过去。 有人也听到好笑,叶雅洁是其一;有人并不觉得好笑,江馨然是其一。 她注意到温随云口中的雷,温思琪之前望天的举止随之再次浮现在脑海,恍然明白温思琪当时在看什么。 雷电。 温思琪的外曾祖火化那天早上,应该有场雷阵,并且在她进去火化场时,刚好有道雷下来,在雷下来的瞬间,就是她看到颅骨被敲碎的瞬间。 猜测不一定绝对,但一定不会差太大,温思琪一定是亲眼看到,她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敲碎头骨。 空气突然变得闷热,江馨然感觉到胸口被闷得有一股废气堵在里边出不来。 “怎么了馨馨,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脸色变的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红润从脸色退去,却又谈不上苍白,只是单纯的难看。 “没事,有点累了而已。”江馨然勉强笑去个安慰,转而便站起身来,“姐,我进去休息会,有事喊来我一声。” 话落,头也不回进去门帘后。 温随云紧跟着就要起来,被叶雅洁一脑袋摁了回去。 “你进去干什么,回来!” “我要跟妈妈一起睡……” 嗫喏的低语满斥可怜兮兮的委屈,奈何叶雅洁心如石铁,不为所动。 “睡什么睡,多大的人了还跟妈一块睡,睡这就行了,老娘给你个膝枕。” 说着,往门帘瞥去眼。 姚亚楠坐在她对面,看到了小动作,头一扭,就与穆洁偷偷对去眼。 有戏。 隔着一卷草帘,江馨然站在门帘后,尴尬的看着地铺上坐着的人。 温思琪醒了,并且不是在她进来前一刻刚好醒来,江馨然猜测,她应该是在温随云复述她过去的故事时醒来,理由就是进来的瞬间,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猜到了吧。” 猜到什么? 还能什么,当然是温思琪情绪剧烈波动的缘由。 江馨然明白,温思琪也知道。 “嗯,猜到了。” “为什么?” 江馨然迈开步,走到温思琪面前坐下,坦然道:“我好奇。” “温小姐说过,我可以继续我的好奇,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只好从别处入手,解开我的好奇。”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的事好奇。”温思琪死死看着江馨然。 “因为你的状态让我担心。” 回复来的依旧坦然,正如眼前的这双眼睛一样,坦荡。 温思琪低下头自嘲的笑笑,感受到胸腔里蓦然沉闷的一拍子,她再度抬起头,血色淡白的双唇轻轻磕碰道:“江小姐,请收起你的同情,我不需要它。” 言罢,她抿着唇躺了回去,侧过身抱着自己。 随着温思琪的躺下,屋内再次陷入沉默,江馨然微垂着头,发丝遮掩的脸上,神采不复飞扬,歉意盘踞眉眼。 同情,与其说是对他人的苦难、不幸产生关怀的情感反应,倒不如说是因他人的遭遇共鸣产生的悲伤的自我安慰,真正痛苦的人根本不需要同情,反倒同情会加深他们的痛苦。 那么,她同情温思琪? 第262页 是,同情。 江馨然承认,她确实有在同情温思琪,并以同情所衍生的关心为理由,将温思琪不愿回及的过去无情挖掘。 这,根本就不是关心,反而和那些打着‘为你好’的理由伤害一个人的人一样让人厌恶。 贝齿轻咬下唇,好久,江馨然松开双拳,抬起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温思琪,启唇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以同情伤害你。 对不起…… 第130章 海岛第71天 喜欢吗? 【我不需要它。】 屋外大雨磅礴,雨水随风如柳絮般连绵不绝,噼噼啪啪落在屋顶的竹排上汇聚成流,顺着竹排落下流瀑。 站在屋内的窗户后,倚着木墙,透过雨幕望着厨房里劳作的人,脑海里回荡着昨日的一字一顿。 温思琪说她不需要同情。 确实,同情对于需要帮助的人没有任何用处,它甚至会让人感到它是对自己的嘲笑、施舍,尤其是来自曾是对手的同情,对自尊心强烈的人而言。 温思琪的自尊有多强,江馨然不能给予确切的回答,她的自尊实在太不爱表现,以至于现在,这里谁也给不了确切。 不知道温思琪的自尊有多强不足为奇,可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究竟有什么,就让人难以捉摸。 江馨然就觉得,她看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昨天下午,在对温思琪说出“对不起”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很不平静,总有个感觉吵,吵着说“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那能是什么?对温思琪的在意不是同情还能是什么? 担心?关心?不都是因为同情而起的感情吗? 不是同情是什么? 是什么? 越想越是乱,越乱越是急切,江馨然眉头紧簇,环抱于身前的双手悄然成拳。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凑巧转身,隔着飘摇的雨幕四目相望。 分明看不清彻的瞳孔,却仿佛就在咫尺,望着那双洞若明镜的双眸,不知不觉间,烦乱的思绪无声无息变得平静。 扑通……扑通…… 胸腔里的跳跃平静且轻快,不复杂念。 江馨然松开双拳,微微颔首去,又对站在温思琪身边咧着嘴的温随云扬去个微笑,便转身离开窗边。 看着江馨然的身影从视野消失,温思琪轻咬着唇敛下眼睑。 江馨然的情绪变化她看的一清二楚,从烦乱到平静,这是个好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 江馨然的平静对团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怎能不算个好消息? 但同样,除了烦乱、平静,她还在那双眼里看到熟悉的眼神,曾不止一次在别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相似的感情。 扼杀它! 必须扼断它。 不……不可以…… 不要…… “妈妈?” 手心传来紧张,温思琪乍然回神,迅速收敛紊乱了节奏的心思,蹲下身好声笑道:“又感受到妈妈难过了?” “嗯……”温随云绷着小脸点点头。 看看已经人去影空的窗户,温随云犹豫道:“妈妈,你喜欢馨馨姐姐吗?” 喜欢吗? 温思琪笑意一僵,旋即笑意如初,抬起手轻捏起女儿软糯的脸肉,“喜欢,当然喜欢,你馨馨姐姐那么善良、温柔,又那么漂亮、勇敢、坚强,还有责任、有担当,这样女孩谁会不喜欢。” 是啊,谁能不喜欢,谁又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人的靠近? 可是啊,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去争取,不是喜欢就可以勇敢。 搭在温随云瘦小的肩膀上的手背,指骨分明。 “妈妈,你会和……” “该烧火喽,再不添柴,火就要灭了。” 温思琪打断了激动,细语温声轻易就将温随云的注意从给母亲拉红线上转移到烧火。 小家伙神色一紧,忙不迭蹲下身往灶内添去根柴,拿起木弓拉动鼓风机。 转风的工具是老爷子做的手拉鼓风机,类似弓钻取火,不过是是在钻杆底端装四个叶片,再给风扇做个陶制风箱,风口对准炉灶。 再在风箱两侧立两根木头,再在其上横一根挖了孔木头,使钻杆顶在横木的孔上不至于钻杆偏移。 再以木弓拉动钻杆,带动系在转杆下端干燥的叶片,叶片随转动起风,风顺着陶风管往灶里吹。 不需要花多少力气,连温随云都能轻松转动它,很简单、也实用、轻松的工具。 温随云像是将它当做了玩具,拉的很起劲,也沉浸。 见此,温思琪悄然舒了口气,看着火候。 她在厨房这一块实属苦手,能帮的忙不多,火候是唯一能帮上手,虽然火候老太太一人就可以顺手。 阿婆瞥了眼身旁帮手的母女俩,长长一声低叹,洗净的砍刀又喀嚓喀嚓切起菌菇。 灶上的陶锅炊烟袅袅,蒸腾的水声于锅中腾腾,老太太拿起布伸到厨房外以雨水打湿,再拧干贴到锅盖的提把上。 揭开锅,一股热气腾升出一朵蘑菇云,老太太将切好的菌菇、假蒟撒进锅里,随而拿起两根长筷子伸进锅里缓缓搅拌。 有风吹过,捎走了飘荡在厨房里淡淡的鱼香,吹进屋内。 叶雅洁鼻翼翕动,露出享受的期待,再一睁眼,嫌弃又起,念念道。 第263页 “狗子,你变了,你以前什么都不瞒着我,连牵个小手亲个嘴都要问我当时的感觉是不是心动,现在连个屁都不放给我听听,你变了狗子……你变了狗子……” 怨念就如唐僧念经嗡嗡不绝,惹得韩唐和咬耳朵的穆洁、姚亚楠都不禁望来好奇,江馨然到底怎么变了才让叶雅洁这么怨念。 能做什么?不就刚从窗边回来的时候没给她个心安的解释嘛。 江馨然忍不住翻去个无奈,心思却随怨念偏远。 变化真有这么大吗? 江馨然试图回想以前的自己,却发现记忆里一些幼稚的言举,让她感觉陌生,就像在回忆一部别人的电影而非自己的人生。 看着江馨然的走神,叶雅洁不屑撇嘴,也不再理会江馨然,就自顾躺下来等着上饭。 其他人一看叶雅洁不管不顾,也便各自继续各自的事情。 她们和江馨然的关系远不比叶雅洁亲密,连叶雅洁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管,她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江馨然的私事。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瓜熟蒂落,她们有瓜吃。 这场雨下了很久,从上午十点左右开始到傍晚五点过半,从屋顶上落下的水才逐渐滴答。 站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抬起手向屋外伸去,滴落的水珠在手心溅起水花,就像血液喷溅的瞬间,飞到手上的血滴绽开妖冶。 瞳孔蓦地一紧,温思琪慌忙把手收回,往身上一遍又一遍擦拭。 擦了好一会儿,像是平静了下来,蹲下身抱起廊外蓄满水的陶罐,回去屋里。 屋内的围炉里烧着旺盛的火,橙黄的火焰将架在上边的铁桶燃烧,有热气从没有盖牢实的桶盖下腾升。 “热水好了,下一个谁来?” 距离上一次擦洗身体已经过去十来天,难得今天又一场大雨,不怕费水,可以好好搓一搓。 自中午午饭过后开始,一边烧水,一边擦洗,从韩唐开始,一个个都舒爽了个遍,就剩最后一位男性。 “到我了。” 林建飞撑着膝盖站起,提起姚亚楠和王真真从火上提下的铁桶往临时浴室去。 浴室原本是堆柴的地方,为了洗个澡,他们特地把柴堆移动了些位子靠近中间,被放在柴堆边的骨灰盒也经姚亚楠和穆洁同意,摆到了赵国明的骨灰边上。 温思琪将装着雨水的陶罐放下,转身便离开浴室。 雨水是用来中和热水,总不能直把刚开的水往身上溅吧,那就不叫洗澡,就烫猪! 浴室里还有个塑料桶,专门用来掺和冷热水。 回到火堆边,老夫妻正好端着晚饭过来。 烤兔肉,配一盘假蒟。 兔子是一早在布在屋前不远的树林里的陷阱里发现,当时还活蹦乱跳蹬着腿,现在成了盘中金灿灿的晚餐。 肉上抹了蜂蜜,光闻着,嘴里的口水就开始泛滥。 给林建飞留了只腿,晚饭就开始了。 兔肉烤的火候掌控的十分完美,每一部分外焦里嫩,加以蜂蜜均匀的肉块更是令人意犹未尽。 在这座岛上待久了,像这样简单的食物,也都成了盘中珍馐,美味。 可惜,太少了。 吃过晚饭,拿着特别削制的竹签剔着牙,叶雅洁颇是遗憾咂咂嘴。 看着在屋里走圈消化的温思琪和姚亚楠她们,叶雅洁捏捏自己肚子上松垮的肉,暗啐一声,随手将牙签扔进火堆,就躺了下来。 没有活动的夜晚,吃过晚饭的唯一乐趣就是睡觉。 时至晚八点,除了守上夜的江馨然,编织着草衣的温思琪,一个个也都躺下来或早或晚渐渐睡了。 江馨然坐在围炉边,伸进围炉的木枝拨着堆积的草木灰。 这玩意用处不少,老爷子想用它给他的苗圃加肥,她们需要用它填充月经带吸收经血,温思琪还想用它制作肥皂、生石灰,总而言之,它们都是宝贝。 将灰拨到围炉边缘,江馨然往微弱下的火里放去两根柴。 不多时,接续到温度的火光再次燃起明亮的光芒,为一旁忙碌的人带去光明。 放下拨灰的树枝,江馨然抬起头往手侧看去。 温思琪还在织衣服。 已经是晚上十多点,该睡的都睡了,连死活不肯去睡觉就想陪着母亲的温随云也在一个小时前,点着脑袋睡死过去。 “很晚了,还不去睡。” “没有睡意。” 温思琪头也不抬,手中棒针一穿一顿,似乎是在深思下一步该如何穿引。 江馨然却是蹙眉,温思琪的声音很精神,但她迟钝的动作已然说明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不做犹豫,伸去手抓住勾动棒针的手,“温思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手腕传来沉重,不是抓的太紧带来疼痛的沉重,是压在上边的力道让温思琪感到沉重。 缓缓抬头看着身旁不过一个身位的江馨然,看着她眼中的平静,到嘴边的拒绝不知怎的出不了口。 犹豫半晌,温思琪暗叹声气,道:“请问。” 听到温思琪的妥协,在其看不到的一面,江馨然微微勾起唇际,瞬即又落下归于严肃道:“你是普通人吗?” 奇怪的问话,温思琪初一听想笑,随即便笑不出来。 江馨然的用意不难懂,无非是以普通人为借口让她去休息。 第264页 她是普通人吗? 当然是,第一次发现航船的晚上,她就对江馨然说过她是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那就会有疲累的时候,她已经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身体、精神都近极限,再勉强下去,身体只会垮掉。 温思琪知道,也很清楚问题所在,但那又怎样?知道问题在哪不代表就能解决问题。 不是没尝试让自己平静,是做不到,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将痛苦放进行李箱,再将它盖上,藏进在记忆的床底下。 反而在行李箱塞下新的痛苦时,就像第一次收拾行李一样不会整理,只会一味往里面塞,塞到箱子只能强行压盖,然后连带箱底的记忆都砰的全炸出箱外,弄得地上一团乱遭,却无从下手,只能看着探出箱子的记忆在眼前不断回放。 既无法处理,就只能选择逃避,用忙碌让自己不去理会散乱在眼前的记忆。 方法很有效,但代价是身体和精神的消耗,温思琪已经感觉到身体不能再任由自己逞强,江馨然的阻止不过是撕开她自欺欺人的遮布罢了。 看着眼前自嘲且让人为之心疼的疲惫微笑,江馨然拿开了手。 温思琪为什么不肯去睡,又为什么不断给自己找事情忙,江馨然心知肚明,也想安慰,但到嘴边的安慰让她又感觉它们太过空洞,对温思琪的状态没有任何帮助。 思来想去,江馨然放弃了安慰的念头,转而道:“去睡吧,就算只能眯一小会就醒来,也可以在过会再眯过去,反反复复,即便精神不行,也好过一直强撑着。” “至少你休息过。”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并不能给身体带来多少好处,反倒弊大于利,即便如此,也好过一直撑着身体不休息,不会让身体和精神在短时间里突然就垮掉。 江馨然的想法很好,遗憾昨晚失败了,她清醒了一夜,现在再试也只是徒劳。 温思琪摇摇头,正欲拒绝,凝视的严肃让她说不出拒绝。 几次想要开口,以不需要同情为借口,话也都到了嘴边,却都在那双眼里化声作气,消散在空气里。 也试过忽视掉身边的注视,被扰乱的心绪却难得安宁。 好久,温思琪再次妥协,放下手头活,将它放到身后的木桩上,起个踉跄走到睡铺躺下。 轻阖眼,耳畔杂乱声未起,坐下的窣响先惊醒了疲累的神思。 豁然睁眼,江馨然就坐在边上。 江馨然的睡位就在边上,中间隔着个温随云,但今晚温随云睡下前一直在跟叶雅洁和王真真咬耳朵,这会还睡在两人中间。 没了温随云在中间充当分割线,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即触。 另一边是韩唐,再退也退不到哪去,心绪一时间不知该想些什么。 “……” “要扇风么?” “……” 也许是真的累了,温思琪发现自己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回敬’来,只得暗叹一气,背过身装作无知。 望着身旁微微起伏的瘦弱的肩背,江馨然不自觉笑了笑,随而便敛了笑,神情凝重望向围炉中燃烧的柴火。 夜,在梦与现实的交错中惶惶渡过。 第131章 海岛第72天 回归的生活 雨停了,但风里还飘着丝丝细雨,与远处模糊了海天界限的薄雾交织,为岛屿上停留的人们共造一图水乡江南。 岛屿时间早4点过半,正值退潮,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叶雅洁打着哈欠,一脚猜到只横行的小螃蟹身上,轻车熟路捡起它,“牙缝肉。” 嫌弃地一番打量,随手将它扔进塑料桶里继续往前。 没走几步,她停下来蹲在一个小洞前,洞口不大,只有温随云一个拳头大小。 从腰间抽出跟细枝,叶雅洁将它伸进洞里。静放片刻,她边抖动细枝,边将细枝往外移。 不一会儿,一只沙蟹从洞里被引诱出来。等到沙蟹爬出,叶雅洁眼疾手快将它摁在沙滩上将其抓住。 一套勾引行云流水,看得一起过来赶海的江馨然惊讶不已。 叶雅洁是个典型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别说抓螃蟹了,盘子里的螃蟹都得先给她碎壳。 现在不仅敢摁着螃蟹鄙视,还钓起螃蟹来,怎能让她不惊讶。 “看什么看,别一副没见识的表情,丢人。” 将沙蟹扔进桶,一抬头就是江馨然的惊讶。 很正常的表情,就是看着蠢了点,叶雅洁很是嫌弃便啐了声去。 嫌弃捞回了被惊讶的神思,眼前的叶雅洁还是熟知的叶雅洁,不过是学会了些曾经不需要技术。 一时不禁有些感慨。 从来不是时间变了人,而是生活逼着你改变自己。 那么自己呢?是否也因为生活改变了什么? 下意识,视线回望通往木屋的小路。思绪不知觉的回溯昨夜,温思琪背对过自己后涌起的情绪。 很熟悉,却也感觉陌生,以前有过类似的感觉,在面对那个人精湛的演技时有过,还有很久很久以前都快遗忘的岁月里有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荒诞的感觉,温馨。 在一个外人身上,她竟然感觉到温馨? 即使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胸腔里跳跃的感觉也淡去,但记忆忘不了坐在温思琪身边时的感受。 第265页 为什么会这样? 真就像叶雅洁说的,喜欢上温思琪?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馨然就觉得荒诞,可又有个声音在脑子说“这一点也奇怪”。 说完,这个声音就消失了,很快,快得她差点以为那是叶雅洁在说。 目光往叶雅洁看去,她还在钓沙蟹,根本没空理会自己。 又钓起只沙蟹,看着还在发呆的江馨然,叶雅洁毫不客气扬去嘲笑,随后就拍拍屁股往潮间带去。 正巧,带着温随云去了潮间带摸鱼的王真真的嗓门开了。 “哎~!你们两个站那干甚,赶紧过来,有大货!” 叶雅洁精神一振,头也不回撒腿子就跑,快得被打断思绪的江馨然,连担忧的提醒都来不及出口。 “哪呢!哪呢!哪呢!” “叶姐姐,在那边!” “挑它!” 鱼发现在人工挖掘的一个水坑,潮间带有好几个这样的坑,是老爷子特地挖的。 坑外对垒了石块,潮涨时潮水正好满过石块,鱼不难进来,水一退,石块就会挡去鱼的退路,她们就在水坑里抓到过不少鱼,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些只够塞牙的鱼苗。 水坑里的这条鱼似乎不小,还挺滑溜的样子,潮间带一时间热闹非常。 江馨然站在间带外,看着三人惹人发笑的相互配合,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目光时刻追随在蹲在水坑边伺机而动的小脸上。 不知不觉就看走了神。 等回过神,温随云已然站在面前,抱着比自己圆润许多的塑料桶,缺了颗门牙的嘴激动地漏着风:“馨馨姐姐快看,撕大鱼!叶姐姐嗦,仄撕条金枪鱼,可好呲了~” 小家伙并不是很爱笑,她很怕生,很小心翼翼,总是会等人把话说完,再三思熟虑自己要接的话,在第一次相处时就是这样,颇有其母风范。倒是现在,越来越像个孩子。 瞟眼桶内,一条足有胳膊长的鱼在桶里曲着身体蹦跶,摆动的尾巴砸得下边的螃蟹不敢妄动。 “是云云发现的吗?” “嗯嗯。”小家伙很开心地点着小脑袋,“我发现了它,然后真真姐姐和叶姐姐一起把它抓上来了~!” “云云真厉害。”江馨然弯下腰,伸去手在温随云脑袋上轻揉了把。 “真真姐姐和叶姐姐也好厉害的~” “嗯,都厉害,多亏你们,大家才能吃上更好的食物。” 海风呼啸,将传来的声音拉得稀碎,站在潮间带外的沙滩上,王真真抬抬胳膊撞了下抱着手的叶雅洁。 “你妹有点不对劲。” “你发现自己的方向盘打歪了,你也会不对劲。”叶雅洁满不以为意,随口里隐约听出来几分鄙夷的不屑。 王真真没理会她口气里的不屑,光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让她忍不住挑眉。 半晌,咂咂嘴感慨道:“有点快啊,看她之前的样子,我还以为要好久才发现路走歪了。” “呵!现在才发现自己感情不对,我还嫌她后知后觉,丢人!”叶雅洁满是不屑啐了声。 “你打算怎么做,就吃瓜吗?” “废话!不吃瓜难道还帮她开瓜啊,姐姐我可没那自由时间给她牵红线。” 好像江馨然有多惹人嫌似的,满嘴的嫌弃,惹得王真真忍不住乜来冷笑。 鬼信! 吃瓜的时间总是过于短暂,没说两句,江馨然就牵着温随云过来了。 一条金枪鱼、两只沙蟹、一只螃蟹,半小瓶贝螺,足够她们垫一顿肚子,也只能垫个肚子,沙滩才走了个半,肯定不能只带这么点回去。 四人由东向西,一路走在潮间带。 不是大潮时期,潮间带留下的海产不多,和往日相差无几,走了大半天,桶里就多了两只螃蟹,再无其它。 金枪鱼终究只是个意外。 提着一桶收货,四人又去靠西的丛林摘来个尖蜜拉,由江馨然抱着回去木屋。 木屋的院子里,老腰恢复活力的老爷子又开始折腾,这会带着刚洗完绷带、经带的老太太在搭建阳台兼餐厅,韩唐于一旁半工半休搭下手,穆洁在烧贝壳制石灰,林建飞则在院子右侧挖水坑,温思琪和姚亚楠听说去砍搭建的木头了。 木屋里没有放碗盘的桌子,只有几个用来当凳子的木桩充当饭桌,然后十一个人坐在地上围着木桩吃饭。 这个吃饭的坐法,这对老人和孕妇而言十分不友好。 她们就商量做个饭桌,十一个人的饭桌肯定小,但屋子里太多的空间摆放桌椅。 老爷子就想,把餐桌摆外边去,这个外边自然不能是露天,于是阳台的搭建提上行程。 除此之外,就是林建飞和穆洁在准备的水池建造的问题。 将木桶放下,叶雅洁和王真真便接替老太太的活,老太太带着温随云和穆洁去准备饭食。 穆洁的手还是上了木板固定,不过没上在小臂,就在手肘处夹了两块板,避免下意识弯曲扯动伤处。 江馨然到屋里拿上把斧头,和叶雅洁道声去处,便离开了木屋向着伐木声传来的方向过去。 斧头是在那个人死后,她和温思琪从林子里找回来,林建飞将它打磨了一遍。 木屋附近的树木,粗些的成了木屋的一部分,细些的进了火堆,只剩些树苗和茎植稀稀落落环立四周,根本挡不住望向远处的视野。 第266页 江馨然很快就看到在两棵三四米高的树旁砍伐的两人。 神色复杂望眼背对自己的温思琪,不知是意外还是感应到视线,温思琪突然转身望来。 四目相望,江馨然别开了注视,深吸口气走上前去。 温思琪退了步让出空间。 和姚亚楠打声招呼,江馨然自然而然站到温思琪对面,举起斧头。 砰——砰—— 伐木声接连,姚亚楠给自己换了方向蹲着,边锯着树,边饶有兴致看着两人互不相言的默契,不时又低着头不知思绪。 一个上午,三人砍了不少根木头,除却几根承柱,都是些双手就能握住、且生长周期较快的木头,筏的快,也不太重,就是她们三个女人,也能一次性扛好几棵回去。 将木头般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午后1点过半,午饭刚好。 “唛,唛。” 刚吃过午饭,老太太就抱着个罐子找到温思琪,说蜂蜜没了。 上次割来的蜂窝压出了不少蜂蜜,足足一陶罐,这个量放到遇难前,够他们能吃上好几个月,毕竟在家里不缺甜。 这里就不同了,调味料根本没有,找到蜂蜜之前,基本都靠食物本身带来的味道,说是寡淡无味也不为过。 在有了蜂蜜后,尝到了甜味的她们,总喜欢往菜里加一小勺蜂蜜佐味,这个要加,那个也要加,即使后来找到了点别的佐料,她们也依然喜欢往菜里加点蜂蜜。 再加上隔三差五泡一杯蜂蜜水,这才不到一个月,蜂蜜没了。 “没了就再去刮块过来啊。”王真真走了来,往罐子里探探眼,满不在乎摆摆手,“上次我就割了一半,还有一半挂那,都刮过来够我们再吃段时间。” 温思琪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一个声音抢了先。 “可以再割,但不能全割。” 平淡的话声中磨着些许沙哑,宛如在耳畔酔语,摩挲着听觉的敏感处,温思琪面不改色微微挪移脚步,不着痕迹拉开些许距离。 江馨然犹自说道:“野蜂不比养蜂,生存条件远恶劣于养蜂,对它们而言,失去蜂巢就好比远离人类社会、被困无人岛上的我们,且它们的遭遇不会比刚上岛的我们好多少。” “即便它们有一部分能像我们一样走出困境,也会同样离开原来生存的地方,等这次的蜂蜜吃完了,以后去哪找新蜂蜜?” “真就只割一点?”王真真满不情愿。 剩下的半块蜂巢,扣扣搜搜省着吃也只能撑她们两个月。两个月时间不长,但她们可能在这个时间里离开。 就是秉着这样的想法,王真真才想把整个蜂巢都给割了,至于蜜蜂的死活,她没考虑。 “固泽而渔不可取。” “可是割一点吃一点,就它们酿蜜的速度,早晚要被我们吃完,还不如一次性都割了。” 持续发展个鬼哦!又不是在岛上常驻。 王真真张嘴就又要反驳,叶雅洁先搭了腔。 “多跑一次多一次危险,我也觉得不如一次性割完。 馨馨,我们现在对甜已经有依赖,突然又让我们改口,谁下得去饭啊。” 就像她们第一次吃烤鱼时,没有佐料的鱼肉寡淡得都是嚼一下就咽下去。 后来好不容易习惯了寡淡,突然又有了蜂蜜佐味,现在让重新被养叼口味的嘴继续淡味,一时半会没几个人受得了。 江馨然笑道:“不是只有蜂蜜才有甜。” “你是说那些水果?”指着开瓢的尖蜜拉,叶雅洁翻起白眼,“又不是什么水果都能下菜。” 水果是有甜,可也不能都配着菜吃啊,有些水果下了菜,那和黑暗料理有区别? “谁说我说的是水果?” 笑容神神秘秘,让叶雅洁看得眼皮子直跳,忍不住往她边上瞟去眼,暗暗腹诽:好的不学尽学坏。 “不是水果,那是什么?岛上还有其它带甜的植物吗?”姚亚楠插了话。 “甘蔗。” “甘蔗。” “甘蔗。” 第132章 海岛第73天 惊鳄 不同于其他人多个人分两条甘蔗,曾在山洞里啃了两天甘蔗的温思琪和林建飞对甘蔗记忆深刻。 在姚亚楠问出岛上还有什么带甜的植物时,他们就明白江馨然的用意,利用甘蔗制糖。 在温思琪三人异口同声说出甘蔗后,老太太更是激动地一拍腿,眉飞色舞说起制糖的老经验。 家里的孙子、孙女爱吃糖,老人家嫌弃外面的糖不干净,就每年甘蔗上市时,自己去买来甘蔗做糖。 甘蔗制糖的过程并不复杂,主要就靠蒸发,先把甘蔗里的汁水挤出来,再将水分从甘蔗汁里蒸发掉,熬出汁水里的糖分,再将熬出来的糖分不断搅拌粘稠,最后将其冷却就完成了。 听老太太信誓旦旦的口气,王真真也不执着蜂蜜了,一致同意去挖甘蔗。 海岛上的甘蔗属白甘蔗,是制糖的甘蔗首选,且那片甘蔗地里的甘蔗足够她们吃很久的糖,少说三个月起步,抠搜点说不定都能撑到新一季甘蔗。 当然,没人希望在这岛上吃完这片甘蔗,也不想留到甘蔗新生长的那天。 决定去挖甘蔗后,老太太连夜给‘远征队’的草鞋都缝上狗皮。 草鞋虽然能防止一些硌刺,但也会有漏网之鱼,缝上狗皮不一定能完全隔阻硌刺,也比单单的草鞋要好。 第267页 岛屿时间早上八点左右,太阳已经高高斜在脸上,穿过密叶层层隔阻的光芒,为远去的背影点缀淡淡朦胧。 站在院前的小路上,叶雅洁清清嗓子,抬起手扩在嘴边,“路上小心~遇到危险就跑,别看到点东西就头铁上去摘,小心死的难看~” “要你乌鸦嘴!” 回音未落,王真真回头就是个猛虎咆哮。 后半句话说的是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听得出来,不回她个脸,王真真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张嘴。 “有功夫管别人死活,不如先管好自己,别我回来还要给你收尸!呸!” “你可别躺在板上来给我收尸~” 已经走出不少路,离得有点远,看不清脸上都挂着又多讨打的表情,但不妨碍王真真联系平时的得意嘴脸,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刚要撸袖子叉腰回敬一局,搭在肩头的手让王真真瞬间蔫了气焰。 “该走喽。” 一听就是亲切的语气,不再有刚开始的生分,就像是多年的朋友之间的随口。 就怪了! 王真真现在只想肩上没有任何力道,却重若千斤的手远离自己。 艹,骂人还带家属,寒碜! 瞪了眼下巴扬得都要持平额头的叶雅洁,王真真头也不回便往前去。 看她那恨不得保持个七八米距离的架势,温思琪对江馨然投去揶揄。 “你吓着她了。” “是她自己吓自己。” 这锅江馨然可不背,她就严肃了几次,王真真就对她敬而远之。 温思琪之前也严肃过,也没见她对温思琪离的多远,叶雅洁还天天跟她吵,刚开始几天更是恨不得对方赶紧死,现在还不是跟个损友似的。从这点,江馨然就知道王真真敬而远之的源头在哪。 身份。 温思琪自然知道问题所在,也知道两个人没有亲近的意思,就没在这事上继续下去。 “我们跟上吧。” “……”看着温思琪眼下的黑影,想要劝她留下的话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转成了同意。 “走吧。” 温思琪是在决定去挖甘蔗后毛遂自荐要过去,江馨然就差了她一秒开口。 虽然很不想温思琪在这个状态下跋山涉水,但真的挑不出其他人。 老夫妻、韩唐、叶雅洁、温随云和穆洁不用考虑,这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人,能挑选的除她和温思琪外,就剩三人。 三人中,林建飞的伤虽然早已没有大碍,但也干不了太久的活,远行更无须考虑; 姚亚楠的伤势虽已不妨碍远行,但穆洁的伤还需要姚亚楠在身边安心。 剩下的王真真身体健全,是最好的人选,但进去丛林深处不能只有两个人,何况她和王真真之间如果没个人缓和,八成得出事。 选来选去,就只有拐着脚到处蹦跶的温思琪能上。 三个人一前一后呈一字型前进,走到溪流边,便跟着溪流流动的方向走。 甘蔗林不远的地方有一条从上流下的水流,高度也就两三米,温思琪就猜测,甘蔗林附近的水流和这条溪流有关,沿着这条溪流一直走,说不定就可以找到甘蔗林。 即便这条溪流与甘蔗林附近的水流无关,以岛屿东西两侧的窄度,她们也能很快就到岛屿北部,到了北部,不用太长时间也能找到甘蔗林。 温思琪早早就给王真真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溪流终点是海时,她没有任何抱怨,啧了声,就坐在块近海的石头上歇脚。 海岛西侧是一片岩礁,或者说是玄武石更适合,大大小小的玄武石排列无序,层次不齐扎根在沙土之间。溪流穿过七拐八弯穿过玄武石汇入大海。 坐在岛屿边缘的岩石上举目眺望,视野的远方海天一色,只有几朵云成就点缀,海鸟于空翱翔,时而高鸣。 除此之外再无景色,海天之间单调的色彩让人没有兴趣多看一眼,王真真就是如此。 看着流露出惬意的温思琪,她满怀不解,“屁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它是单调,也是平静。” “哈?” 王真真吊起柳眉,低下头看着脚下吵得耳朵不得清净的海浪。 “别只顾脚下,你往远处看,往远处听,你就会感受到它带来的平静。” 左耳边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王真真悄悄翻个白眼,装作没听到两人的话。 不是她不懂欣赏,只不过这份欣赏力仅限于普通人范围,只能欣赏表面,再深层次的意境,恕她直言,她就一俗人。 既然不是一类人,那就没有必要深入。 正好,她也不想当灯泡。 眼珠子飘飘左飘飘右,王真真突然想回去了。 在江馨然接上话后,温思琪就往她那看去。很巧,江馨然也正好看来。 四目相对,她是个多余的。 艹! “真真能继续赶路不?早些到甘蔗林,我们早些回去。” 就在王真真郁闷时,温思琪突然岔开话题,一岔就是十万八千里,不着边际。 王真真可不管温思琪的话题岔的有多离谱,一听要走,豁然就站起身。 废话,这时候能说走不动吗? 会折寿的好不! 随王真真的激动,三人再度启程,回去丛林边缘,沿着边向岛屿北侧进发。 第268页 沿岸绊脚的植被不多,三人一路畅行,在十点之前终于到了西北转折处。 温思琪和江馨然商量了下,决定放弃之前冲西北折进丛林的打算,继续向北到红树林,沿红树林边缘进去沼泽。 王真真没有异议,她对这里不了解,与其自作主张不如听她们的,反正以她对温思琪的了解,这女人绝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林建飞。 决定后,三人继续沿着海岸向前。 红树林靠近海岛西北,没走多久,三人便看到红树林的入口。 为避免陷进沼泽,三人在能看到水流、土壤结实的地方缓慢前行。 不多时,江馨然就看到个眼熟的风景,一棵歪脖子树,挺显眼的,树延伸的极限处,就是她差点被葬身淤泥的地方。 再次回忆,心里边除了后怕,就剩温思琪那张冷静的脸。 目光悠悠往前去,温思琪也在望那。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注视,温思琪回过来头,随即再度回转。 抿抿唇,压下心中的异样,江馨然道:“走吧,别耽搁了。” “好。” 前头传来了轻声,迈开的脚步犹是平静。 走在最前的王真真头也不回,依稀能听到些许碎碎念。 “就不该来……” 温思琪听到了,她想笑,却是笑不起来。 踩着结实的土壤,沿着红树林外围一路向西,不过多时,红树林上空交错的藤根便映入眼帘。 温思琪和江馨然下意识抓紧手中弓矛。 看着还不知觉走在前边的王真真,温思琪迈出大步,三两步走到她后头拉住。 “真真,前边是鳄鱼活动的范围,你我调换下位子。” 没有经历就难以重视,人们在没有吃到苦头前,即便知道这东西很危险,对其的防备仍会有一丝松懈。 王真真没有经历过被鳄鱼盯上的场面,对鳄鱼的警惕不如她们。 红树林里的湾鳄的活动范围究竟有多大,温思琪也不知道,任由王真真抱着一丝松懈走在前头,温思琪做不到心安理得。 王真真很惜命,在听到温思琪这话后,毫不犹豫就留到温思琪和江馨然中间。 与江馨然相视一眼,温思琪微微弓起身,将重心落于双脚,边注意前方左右动静边拐着圈走。江馨然微拉开弦,视线不断在左右上空来回警惕。 王真真被她俩的警惕唬得不由自主绷紧身子,略是僵硬地走在中间。 没走多远,温思琪突然停下步,凝重瞬间压向王真真的心脏,压得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憋着口气,她看着温思琪用矛小心翼翼拨开一株茎生植物,一条摆动的巨大尾巴在眼前显摆,差点没让王真真憋住的这口气呛出声来,惊动对方。 好在,有惊无险,尾巴很快就从眼前消失,窸窣的爬行声响渐远去。 王真真狠狠松了口气。 是条十分粗壮的尾巴,刚看到的部分都有林建飞小腿粗,整个身体估摸都有林建飞腰身粗,要是被它看到她们,指不定一口就弄死一个。 胸腔里激动不止。 “继、继续……往前吗?” “再绕一下,安全为上。” 又要绕路,对此王真真毫无怨言,绕路虽然累,好歹命能在。 三人遂又往外饶了路,走到差不多能看到海的位子,三人又往里绕进。 有窣响不断在耳边响动,依稀又听到水声,王真真的脸色已然白得不能再白。 走过一段路,温思琪在一棵树下停下,抬头看看,随而转头望向身后。 王真真有些心不在焉,温思琪看了眼她就转向江馨然。 还未张口,就见江馨然向她点点头,收起弓箭后退几步。 助跑、蹬腿,三两下爬上树端。 站在树下,温思琪神色复杂看着江馨然爬上树。 没一会儿,江馨然跳下树来。 “我看到沼泽了,离我们不远。” 树的前方视野不算开阔,但不妨碍江馨然看到就在不远的沼泽地。 一听到江馨然的话,王真真登时来了精神。 走了这么久总算要到目的地,能不精神? 赶忙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说着,就忘了之前的恐惧,向江馨然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兴奋的样看得温思琪忍不住喊去,“真真,慢点!” 随即又对江馨然道:“我们快跟上。” “好。” 穿过灌丛,再行一段路,前行的空间变得宽敞,脚下不再有横错的绊脚根,王真真走的很快。 温思琪脚伤又复,一瘸一拐跟不上速度,急得温思琪不顾是否会惊扰到附近居民的小心,大喊去:“真真,危险,快回来!” “江馨然,快拉住她!” 江馨然一咬牙,加快步伐冲到王真真身后一把将其拉住。 “别走了,有危险。” “危险?!哪、哪来危险?”王真真脸色一变,急忙看看左右,见没有危险,不由松了口气。 见她还不知觉,江馨然往地上示意去,“你自己看地上,有爬行的痕迹,还有脚印,并且只有泥土,说明这条路经常有鳄鱼经过。” 树之前的地上,就算有地方多土、多石头,也有野草生长,但是这里只有泥土,且地上爬行的痕迹很清晰,显然不是一回两回。 第269页 王真真听完,刚红润过来的脸色刷的又白了,大气不吭一声。 江馨然见状,松下了口气,转身就对温思琪扬去微笑。 笑容刚起,脸色却突然难看。 “右边!” 来不及喊名字,她脱口喊去提醒。 温思琪脚下一顿,脑袋还没反应怎么回事,身体已然向左侧扑滚去。 “吼——” 落地的身体还没翻转过来,传入耳中的声音便激起一身激灵。 顾不上涌上的后怕,江馨然赶紧抽出木箭,张弓搭箭朝着行动的鳄鱼射去。 鳄鱼皮很结实,碳化的木箭没能在上面留下深刻的伤痕,反倒引来了鳄鱼的注视。 江馨然脸色凝重,迅速抽出第二只箭,趁着搭弓的间隙,胳膊肘撞了下王真真,“去扶她。” 话刚落,便听一声噔响,箭矢离弦去,再一次射向鳄鱼。 箭矢擦着鳄鱼鼻子,被坚硬的皮肤弹开,鳄鱼退了半步,同时被激发出凶性,向着江馨然动若雷霆。 这是只连头算尾估摸有两米来长的鳄鱼,比上一次被她用矛投个正着的鳄鱼要大些,也粗壮,行动起来的动静摧枯拉朽般令人生畏。 江馨然转身就要跑,却瞥见视野边角越起一道身影,手中利斧高举。 随即,一声沉闷的哧声响起,斧锋入体三分,一流深红沿着斧锋流下。 鳄鱼剧痛,身体剧烈扭摆,温思琪一手紧握斧柄,一手胳膊压在鳄鱼头上,避免自己被甩下去。 看着面前刹那间的意外,王真真下意识抓住腰间套着塑料袋的高跟鞋。 江馨然瞳孔一滞,怔愣间忘了再出第三支箭。 待她反应过来时,鳄鱼尾巴呼地就抽在温思琪脚上,力量之大瞬间就将温思琪抽了歪身,错了她力量,将她甩下身子。 这头鳄鱼身体反应颇是灵活的样子,温思琪一被甩到旁,它立马扭过身体张开血盆向温思琪脑袋伸去。 幸在温思琪反应也不慢,当上身的力量流散时,她便做好被甩下的准备。在被甩下的瞬间,立即一个翻滚躲过生死一瞬。 生死转换不过几个鼻息,快得让江馨然连“危险”都来不及出口,鳄鱼已经张口冲前,温思琪翻滚开死亡。 悬起的惊恐稍稍落下,顾不得后怕,江馨然抽出第三支木箭,瞄准鳄鱼头部上端凸起的部位。 咻—— “吼——” 木箭入目三分,鳄鱼疯狂吼叫,壮硕的身体边激烈扭摆边向着温思琪冲去。 参差不齐的钝牙展露出锋利的凌冽。 看着张来的巨口,温思琪心下升起一道绝望。 身后是一棵树,她无法再后退,往左右翻还得先起来,但是腿上的疼痛拖住了速度,鳄鱼就在咫尺。 见此,江馨然也不管什么射不射箭,迈腿就向鳄鱼冲去。 哗哗窣响骤起,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视野外飞来,不偏不倚砸在鳄鱼鼻子上,鳄鱼突然停下攻击,木箭正中的眼睛,深红的血液似乎混着其它落下。 温思琪一愣,瞬间又回过神,一跃而起再次压到鳄鱼身上,毫不犹豫拔出插在鳄鱼身上的斧头,朝着它脑袋再次落下。 一下、一下。 江馨然绕至其后,扑身压到鳄鱼后身,拔出腰后的砍刀,刀尖狠狠扎入另一侧软腹,划动。 血液顷刻浸染锃亮的刀身。 挣扎骤然激烈,旋即骤然沉寂。 鳄鱼安静了,流淌着血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没有一丝的迟疑,江馨然拔出砍刀,从鳄鱼身上爬起。 “温思琪。” 温思琪二话不说,便抓住江馨然伸来的手:“走!赶紧离开这里……” 动静很大,再不走很可能会遭遇其他鳄鱼,并且大概率她们会被包围在这里。 江馨然收起担心,将弓挂到身上,“我扶你起来。” 借助江馨然的搀扶,温思琪勉强站稳身。 跑过来的王真真赶紧把手里的竹矛递过去,待温思琪接过竹矛,她随即俯身捡起地上的白色塑料袋夹在腋下,目光不由自主往地上瞄去。 “它怎办?” “拖走。” 第133章 海岛第73天 宁静 水声哗哗,清澈的溪流自高而下,悠悠转转奔赴汪洋。 阳光穿过叶落下,借助流水的折射为水边狼狈的三人带去温柔。 王真真接了把水泼到脸上,随意抹了两把。 拿开手,睁开眼的瞬间,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一旁。 在视野的余角瞥到一条睡相安详的鳄鱼,凹凸不平的表皮使得它即使一动不动,也不禁叫人生畏。 王真真冷不丁抖了个激灵,随即把手伸到水里,互擦着手心。搓的有点起劲,恨不能把皮搓掉一层似的。 当时,温思琪说把它拖走,她没多想就和江馨然一人抓一条前腿就跑,跑出一段距离,休息了下,她们又继续奔逃,沿着沼泽边缘一路绕到这里,放下的瞬间,一股头皮发麻的恶心感上来了。 一直地擦,一直地擦,手都擦疼了,王真真才把手从水里伸出。 甩甩水,拢拢手掌,有风拂过的手心好像还抓着那张粗糙的皮,才下去的恶心无法控制地涌上喉咙。 王真真吊起柳眉,很是嫌弃地把手往衣服上擦来抹去,试图抹去残留的感觉。 第270页 却是徒劳。 心理上的触感去不了,手上的感觉就别想消除。 王真真放弃了,摘掉帽子坐到一棵树下,掀开背篓上的遮盖,从中拿出个果子往肚皮上擦擦就往嘴里咬,目光偷偷落向边上隔了点距离的树下。 江馨然在给温思琪上药。 温思琪的老伤处被鳄鱼尾巴抽了个正着,之后又一路奔走,脚腕又肿了,肿得很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 温思琪说没有骨折,但当时甩动的力量都听出风声来了,那么大劲,就是不断也得裂开。 王真真突然觉得嘴里的果子不好吃了,说起来,温思琪会遭这罪还是她害的,如果当时她不那么激动,乖乖跟在她们后边,以温思琪的谨慎,她们就不会撞上那条鳄鱼。 咬下口果肉,时不时瞄去的目光显得犹豫。 好许,似做下决定,王真真将果子放回背篓,站起身走向温思琪。 途中,王真真饶了点小路,从鳄鱼的后边绕过。 站到树下,绷紧的脸色引来了树下二人的注视。 看着抬起的微笑,王真真有种自己的心思又被猜到的感觉。 饶是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很会洞察人心,也不禁有种怪异,就像精心准备的惊喜其实早在别人的预料中,什么期待的激动都没了,只剩下自暴自弃的无趣。 一撇嘴,王真真开门见山:“那个……谢谢,还有!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们的,只顾莽头跑,害你受伤。” 错就错,该道歉就道歉,她学历是不高,不代表她不会做人,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她分得清,像叶雅洁这类喜欢犯贱的,她就不会跟她客气。 温思琪轻轻笑道:“吃一堑长一智,相信你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闻言,王真真暗暗撇嘴。 温思琪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在对待别人认错时的态度太过宽容,口吻也像通情达理的家长教育犯错的孩子,不责备打骂,以温和的教育让孩子自己愧疚,记住错误。 但是,她们都是同龄人,她的这份温和只会让她感觉古怪,感到疏离。 相比温思琪的温和,王真真更喜欢江馨然的直接。 “下次注意就好。” 看,多简单,虽然不一定能让人长记性,至少感觉上舒坦。 得了两个人的原谅,王真真就很有眼色回到刚才的树下,拿出刚才啃了一半的果子,竖起耳朵倾听。 之前两个人除了对伤口的问答,一直没有多余的对话,这会被她一打断,明显看得出来她们继续不了刚才的‘融洽’。 王真真知道,江馨然一定有话要说,留在那里只会碍事,不如算个八卦。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王真真就听到江馨然开口了。 “你刚才不该冲动。” “我非木石孰能无情,许你冲动,不许我胡来?” “不像你。” 将最后一处系绳搭上结,江馨然抬起头,光与影交错,在面前落下斑驳。 脑海再次浮现如梦如幻般不真切的回影。 同样也是这棵树下,相比之前的不真切的虚幻,此刻温思琪却是触手可及的真实,一个真实在面前的普通人。 “不,还是我不完全了解你。” 或者说只了解了个表面。 “不必要了解,你我如今的相遇就像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意外掉入同一时空缝隙,待离了这座岛,离开这个缝隙,我们便会回到各自的时空,不再交集。” 看着不过咫尺之距,凝重中不掩狼狈的清颜,温思琪承认,她对江馨然存在不一般的感情, 会为她对自己的关心悸动、会因她的强硬感到心安、会为她的认真失神、也会为她的安危慌乱理智为此冲动。 甚至,因她渴望、因她幻想。 即便只有一瞬就被理智压下,但那存在过的事实让温思琪无法对自己自欺欺人。 但是,两个人能否在一起不单只看他们是否对彼此感情,更要看各自身份带来的观念、习惯等差异是否能相融。 对于江家,温思琪说不上完全了解,但也知道其地位所提供的塔顶资源,注定江馨然不会有普通人为柴米油盐、甚至为生存劳累的烦恼。 这座岛虽然将江馨然拉到与她们同一起跑线上,可一离开这座岛,她们的起跑线又会回到最初的模样,甚至连赛场都将不同。 思绪回转,温思琪定定看着她,看着江馨然眼里的自己,突然想笑。 江馨然眼里的她,胆小、卑微、渴望……就像戴上了小丑的面具,夸张的表情滑稽得让人觉得好笑。 没资格! 温思琪暗自嗤笑,不等江馨然张口,抓过搁在一旁的竹矛,撑着就要起身。 “坐下。” 江馨然按住了她。 看着温思琪就像贴在脸上的虚假的微笑,江馨然深吸口气压去心中因温思琪躁动的思绪,沉声道:“你现在的伤势最好是保持静止不要乱动,不然待会的担架上,我们还要抬个你。” 这只鳄鱼还没到成年,在江馨然她们放下后,温思琪抬了它一下,估有三十来公斤,不算很重,背背停停走一段路完全没问题。 可谁背? 温思琪现在这个状态肯定背不了,江馨然和王真真不想去背。 鳄鱼肉很有食用价值,鳄鱼骨也能煲个汤,鳄鱼皮也有不小的经济价值,说是浑身上下都是宝也不为过。 第271页 温思琪不想丢下它。 既不想丢下,又没人背,这里的地形又不好托着走,到这之前,她们就商量着把它抬着回去。 江馨然的口气是重了点,但说的很在理。 别看这只鳄鱼体重适当,她们的力气也好不到哪去,抬个一段路就得休息一段时间,再加个温思琪,今天怕是不用回去了,直接露宿吧。 温思琪不是个不可理喻的人,更不是个为一己私念不顾大局的人,随江馨然的话出,她犹豫了下便安静坐下。 眼见她坐下,江馨然不由得舒了口气,按在温思琪肩头的手轻触了下,缓缓将其收回。 “王……真真,我们去那边砍两根木头做担架。” 江馨然撑着膝盖起身,拿上斧头迈过小溪。 王真真“tui”地声吐掉果核,没有意见。虽然挺不想跟江馨然相处,但现在这情况也由不得她耍性子。 大不了不吭声,也就难受点而已。 王真真跟着去了。 两人一走,四周便安静下来,只剩风拂过叶、水撞击石,以及掩藏在林深处窣动的声响。 很安静,很安静…… 靠在坚硬的树干上,温思琪合上眼,享受这一瞬间的宁静。 一阵风吹过,捎着淡淡的腥咸。眼睑豁然睁开,恐惧、惶惶、无措,霎时间全挤在一双眼眸里,却在瞬间又归于平静。 抬起手抚摸过脸,溅在脸上的深红早已经洗净,浓重的血腥也在鼻尖淡去,却依然有种它还凝固在脸上的错觉。 低下头望着右手,茧子在指根下生长,掌心拢拢,糙砺的手感似在磨砂。弯曲的手指露出了藏在指甲缝里,没有洗净的深红。 瞳孔蓦然一紧,五指僵硬成爪,温思琪慌乱抬起头,求助地望向江馨然和王真真离开的方向,树植影绰间,不见人影。 她张张嘴,“啊”了一声。 仿佛许久没有接触到水,喉咙发出声响如同被撕扯过的沙哑。 默默合上嘴,她笑着,仰起头。 阳光穿过叶的罅隙散落光点,柔柔的,感觉不到平日里的暴烈,同样也感觉不到平日里的暖意。 脸上有点凉。 紧紧咬着牙,唇际微扬的笑意轻轻颤动,胸膛起伏剧烈。 砰—— 砰声炸起,宛如一道晴空旱雷,突兀地就在耳边爆响,身心毫无防备就被颤栗。 怀抱双臂,温思琪蜷起身子将自己抱紧,张启的唇微微轻颤,不时从中传出磨砂般刺耳的“啊啊”声。 林中突兀的伐木声持续。 好久,扰声暂断,像按下了停止的按钮,磕碰的轻颤也静止下来。 平静地翕唇,平静的起身,一步一步,拖着肿伤的腿像岩壁下的流水走去。 行至水流边,温思琪摘下头上的棕榈帽,解开脖间围护的芭蕉叶,脱下防虫的草衣、长裤,拔下一条岩壁上的爬山虎扎起又长了不少的发,迈进水流下。 溪水冰凉,乍一灌在身上便激起一阵颤栗,温思琪扬起头,任水肆意击打在脸上。 伐木声又起又停,不一会儿,脚步声窣窣传来,一株茎植被拨开了叶。 水花四溅,在阳光的模糊下蒸腾起朦胧的一片水雾。 水雾淡淡渺渺,藏不住风光。 扑通。 扑通地跳跃,心口似遗漏一拍,仓促追上的节奏并不合拍,突兀得无法忽视。 江馨然抿起唇,双眉紧蹙。 “哎,不是让你歇着嘛,怎么站着了,还搁这洗澡?” 王真真柳眉倒吊,皱起的脸不藏疑惑。 温思琪笑语嫣然,“滚了一身泥,粘着难受,正巧这儿的水势像极花洒,忍不住就站下了。” 这条水流有点怪,从上边下来不是贴着岩壁淌流,反倒像条小瀑布哗啦啦往外冲。 王真真半信半疑,仔细看了会温思琪的脸,眼一白就夹着两根巴掌粗的木棍跨过溪流。 江馨然不信,一个字也不信,目光落在温思琪搓揉的右手好久,才向着温思琪脸看去,双唇微微翕张。 温思琪看到了,也看懂了意思,嘴角宛如本能的笑容收敛下。 你骗人。 骗人! 第134章 海岛第73天 回来 “这就生石灰?这不就没烧完骨灰嘛,感觉还不如草木灰烧的好。” 叶雅洁捻着片烧得发白的贝壳碎片,翻来覆去一顿打量。 她们想让营地附近储有水,这样就不用每天爬上爬下去溪边挑水。 一开始老爷子是想挖个水井,但这是座小岛,姚亚楠也说,这条溪流很可能是从火山口下来,地下是否存在水脉还是个问题,即便存在,又得挖多深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她们就商量着建个水池,水池深三米、宽一米左右,以水泥务实四周泥土,防止塌方,同时避免水溢散。 当然,途中真挖出水来,那就更好了,也就不用再浪费竹子把水引过来。 虽然可以像制作陶罐一样直接水混泥土弄泥巴抹,不过想想还是决定用水泥。 制作水泥就需要用到石灰,石灰能从草木灰和贝壳中烧制。 不是没想过去火山脚看看,但那太危险,思来想去她们还是决定从草木灰和贝壳中烧制。 草木灰在昨天经过多次失败实验,终于在今天上午时候成功制作生石灰,并与林建飞挖出的泥土在水中搅和成水泥。 第272页 姚亚楠将和成的水泥捏了个四方小石块,剩下的全给抹到林建飞还在挖的坑口,等待晾干。 至于贝壳,本来是不打算烧它,但想着之前吃的贝螺剩下的壳都没扔,索性也把它们烧了。 前两次烧制不是烧过头烧成碎,就是烧的不完全,放水里发不了热溶解不了,好不容易烧出炉感觉可行的,却遭到了叶雅洁嫌弃。 沸声越来清晰,水面浮起浑浊的灰白,姚亚楠拿起木枝伸进陶罐,按照温思琪和老爷子回忆的理论与经验进行搅拌,边沾水边进行搅拌。 不多时,石灰被搅成一团粘浆,姚亚楠抓来把土洒进陶罐,将其和粘浆充分搅合。 等到搅拌的差不多了,姚亚楠往手上套上塑料袋,叶雅洁帮她搭上结,看着她捏起水泥。 “等捏好了,把它和刚才那个放一起晾干,放个两三天应该就硬化了吧。” 水泥需要多少时间硬化?姚亚楠也不清楚,反正她们又不是用来建房子,只要不会两三个月里就被水松软就行了。 叶雅洁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就丢下姚亚楠和穆洁,转头就向在厨房蒸馏的老太太喊去,“阿婆!帮我提一下,我一个人抬不过去。” 盐快没了,生理盐水也被消耗的只剩明天一天量,她和姚亚楠就一起去海边抬海水,刚才是第三桶,正好遇上穆洁在把贝壳灰给弄出来。 老太太赶忙擦擦手,起身小跑过来帮着提起桶。 将桶放下,叶雅洁捶捶自己生锈的腰,便往屋檐下走去。 韩唐坐在老爷子做好的竹椅上,温随云坐在她身边的走廊上,一人编头一人编尾给阳台的屋顶编苫盖的叶。工程进度不慢,已经有六根木条上都编好了棕榈叶。 阳台的主体框架昨天下午就搭好了,一早上老爷子都在给它铺上地板,这会都已经铺完成在给阳台上围栏,林建飞在给他打下手。 建造水池的坑也都在昨天下午挖好,就等水泥完成。 一屁股做到兴致缺缺的温随云身边,叶雅洁从边上的碗里抓起块菠萝放到嘴里。 之前发现还没熟的菠萝,这会也都熟了。 软肉、多水,爽快! 叶雅洁吃的很欢心,又拿起块松到温随云嘴边。 温随云张口咬下,含糊不清道:“谢谢叶姐姐……” 字眼的模糊抹不去语气里低落的情绪。 就在快中午的时候吧,温随云就一副坐立不安扒在院门边往丛林深处探头探脑。 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感觉到妈妈又难过了。 回答的话极其玄乎,却让叶雅洁无从驳起,因为这小鬼是真的温思琪情绪雷达。 拍拍小家伙脑袋,叶雅洁端起碗递到韩唐面前,“唐唐吃不。” “谢谢。”韩唐放下叶子,用木叉叉了块菠萝。 放下碗,叶雅洁靠着墙,目光不由自主望向林深处。 韩唐跟着望去,“在担心她们?” “嗯。” 叶雅洁漫不经心回应声。 能不担心嘛,不说温随云以心电感应探测到的坏消息,根据立在沙滩上的木棍影子呈现的角度,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都快一天了还没回来。 江馨然曾说过,甘蔗林靠近岛屿西部。 林建飞中午的时候告诉过她,从东北角到红树林,他们大概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从红树林入口再到他们遇到鳄鱼的地方就没花费多久,按理来说早该回来了。 但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真就发生什么不能快点回来的事情? 叶雅洁很担心。 “别担心,她们一定不会有事,就算遇上,思琪也会想办法让她们都平安回来。” “你什么时候成她迷妹了?” 听得出韩唐很信任温思琪,话里话外不带一点怀疑,就整一盲目的小迷妹。 韩唐轻轻一笑,道:“不是变成她的迷妹,是她一直都在这么做,除了…… 每一次出去,她不都把人平安带回来了不是吗,所以我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确如韩唐说的,每次出去温思琪都会把人平安带回来,就连林建飞那次也算是平安回来了,这次也许也会是韩唐说的那样,平安回来。 不过,叶雅洁有点在意韩唐中间断掉的话后面,本该接上的话。 除了什么? 没等她细想,丛林里突然飚起了高音。 “赶紧来个人搭把手,老娘要抬不动了!!” 尖锐的声音像个炸雷,突然就炸得四周一阵喧嚣,叶雅洁清晰听到不远外被惊吓的鸡鸣。 “是姓王的!”叶雅洁面色一喜,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状况就跳下走廊往外跑。 姚亚楠也在听到声后,赶紧就让穆洁解开塑料袋结,手一甩跟着过去。 “那是什么鬼?” 叶雅洁自认视力不错,看得见甘蔗下放着不对劲的东西,再加上那么长的嘴伸在江馨然脑袋边,想不注意都难。 “那是……鳄鱼吧?” 姚亚楠也看到了,她看得更清楚点,认出来那玩意是什么,就是难以置信她们会把这玩意给带回来。 “别楞在那啊,快来帮忙搭把手!” 见两人站那不动,王真真便没好气催促来声。 叶雅洁和姚亚楠这才走过去。 越是靠近,担架上的异类看的越是清楚,上涌的悚然叫头皮顿时一阵麻。 第273页 “我说,你们不是去砍甘蔗吗,怎么还弄回了个……条鳄鱼?” 视线在江馨然脸上停留了片刻,又从王真真脸上迅速掠过,落到一瘸一拐拖在后边的温思琪身上。 叶雅洁这才注意到,温思琪的右腿很不对劲,出去的时候好歹半只脚都落了地,回来时就碰了个尖,就拖着走了。 看看温思琪又看看鳄鱼,叶雅洁觉得自己猜到原因了。 “运气不佳遭遇了它,躲不过就只好拼搏一把,甚幸我们赢了。”温思琪浅浅笑道,轻描淡写就把惊险的过程给带过。 叶雅洁撇撇嘴,旋即就把目光看向江馨然。 “回去再说。” 江馨然神色淡淡,不掩疲色,让叶雅洁有种又有事了的感觉,而且还是和温思琪有关。 迅速瞟眼过来的温思琪,叶雅洁立马敛了心思走到江馨然身边,接过担架的一边把手,姚亚楠则接上了王真真的另一边。 院门前堵满了人。都出来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着担架上抬着的死鳄。 “受伤了吧。” 来回打量了几眼温思琪三人,穆洁也将视线注视到了温思琪的腿上。 “被甩到了腿,不过无碍,不必担心。” 温思琪还是一样的平淡,从语气到表情,无一不让她们信以为真。 温随云就是其一,和温思琪相似的脸上绷紧的紧张瞬间就松了下来,咧着嘴就跑向温思琪。 叶雅洁回头瞥了眼,随又往身边瞄眼去,轻轻的回笑告诉她:真没事。 鬼信! 回到院子,将担架上的甘蔗搁到一旁,一群人就围着鳄鱼指指点点,讨论该怎么处理。 温思琪围在圈里横比竖画,江馨然也在里边凑热闹,王真真心有余悸不想靠近,叶雅洁捂着温随云嘴,偷偷摸摸靠近了她。 “诶诶,快说说看,她们两个怎么回事?” 温思琪和江馨然之间的感觉很不对,怎么个不对法叶雅洁又说不清,就觉得不对劲。 “问你妹去,老娘没谈过恋爱,不懂她们间的猫腻。” 看着她就差抓耳挠腮的急切,王真真翻了个白眼坐到椅子上,翘起腿搁在护栏,一副咸鱼瘫。 “不说她们也行,就说你们怎么就遇到这玩意的。” 叶雅洁也不追着不放,转而缠起她们遇到了什么。 相较于对江馨然的感情关注,她更在意江馨然的身体状况。 这条鳄鱼明显流过不少血,以江馨然对血的心理状态,少不了恐惧,在恐惧的期间又发生过什么,叶雅洁很在意。 “这个啊……我记得当时她挺正常的。” 叶雅洁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王真真回答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正常?” “对,比我还正常的正常。” “你唬我吧。”叶雅洁不信。 这怎么能让她信,一个有恐血症的人在见到血的时候比没恐血症的人要正常? 骗鬼呢。 “唬你干啥?有钱赚?” 王真真没好气瞪了眼她,转而便脸色一正,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讲述了遍,包括这条鳄鱼是怎么遭遇。 “那个……”眼神瞟了瞟,王真真咬牙道:“对不起,害你妹陷入危险!” 说完,头一转就扭了开。 叶雅洁瞪了眼她,平静道:“馨馨原谅你了没。” “废……嗯。” “那就结了。”叶雅洁十分大度手一挥,随后变脸似的,往脖子上横了横,“不过再有下次,小心我砍死你!” 王真真舒了口气,身体脱胎换骨一样扭动了下,下巴微微抬起,“用不着你提醒。” 叶雅洁暗啐了声,没来及反驳,江馨然过来了,牵着个一步三回头的温随云。 “馨馨姐姐?” 看着江馨然坐到走廊,温随云不解地歪歪脑袋。 从温思琪回来起,她就一直呆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而在刚才,江馨然偷偷对她招了手。 望眼跟着一起围在鳄鱼边风轻云淡的温思琪,江西将温随云拉到面前,双手按在她双肩。 “云云,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陪在你妈妈身边,不管她去哪,你都要跟着。” “记住了吗?” 第135章 海岛第73天 我喜欢她 夜色华美,繁星满天。 坐在屋外的走廊上,吹着微微细风仰望夜空,江馨然抱起手搓搓双臂,入夜的海岛略有一丝凉意。 门帘被掀开的窣声传来,大开大合的脚步声伴随无奈的吐槽靠近。 “出去一躺把脑子走丢了?大晚上不在屋里呆着,跑外边给蚊子送餐,你还想不想活着回去。” 不需抬头,听个声音江馨然就知道来人是谁。 “姐,你怎么出来了。” “给你送饮料。”叶雅洁将一个陶杯递来,“耨,甘蔗汁,阿婆刚弄出来,新鲜着。” 带回来的甘蔗有二十来根,够她们弄不少蔗糖存着,就是压汁难压了些。 老太太傍晚的时候切了段试着挤汁,遗憾甘蔗太硬不好挤,即便后来老太太给它削成条再进行挤压,出来的汁也都滴滴答答。 接过陶杯,借着从窗户出来的光略微打量,三分之一的量吧。 “压了多少?” “就一瓶吧,没多少。”叶雅洁比划了下,大概就三百毫升容量的大小。 第274页 “都分了吗?” “分了,一人一杯。”叶雅洁挨着坐下,挥挥手赶赶蚊子,对着江馨然上下一打量。 目光不怎么强烈,但也好不到哪去,江馨然抿了口甘蔗汁就忍不住看来,“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哪里都不对。”叶雅洁旦旦道,“从你回来开始就没对过,你和温思琪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许瞒着我,我想知道。” 江馨然笑笑,拨开指在脸边的手指,沉吟片刻,道:“姐,我喜欢她。” “你等等。” 叶雅洁突然打断话,放下陶杯偷偷摸摸摸向门边,掀起门帘往里边瞅了眼,悄悄回来。 “你确定?” “几天前你还信誓旦旦反驳我说不会,这会怎么又喜欢了?还一口肯定。” 虽然总拿江馨然对温思琪的态度开玩笑,有时还会拿它和王真真她们吐槽,但她是真心希望江馨然有段长久且幸福的感情,而非是一段冲动。 叶雅洁在担心什么,和她一张床睡到大的江馨然哪能不明白,莞尔笑笑,道:“姐,我确定不是一时冲动,是它早就存在一段时间,只是我发现的晚了点。” 江馨然告诉了叶雅洁,自己确定喜欢上温思琪的过程。 没太多复杂,不提之前相处中的触动,单说如何发现,三言两语就能简述。 因愤怒起,因害怕清晰,最后是怦然明悟。 明白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杀死那个人后的当天晚上,她其实就应该明白,不过感觉沉静得太快,快到就像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在心里埋下种子,又在什么时候扎根、发芽,然后再像烟花一样突然绽放,又归于沉寂。 如果不是在看到温思琪‘轻露拂朱房’的惊艳时,心口不正常的跳跃,她或许还要很久才能发现,自己对温思琪的感情存在不同于对其他人的好感。 听完讲述,看着昏暗的光线里,江馨然淡淡的微笑,叶雅洁觉得,人也是改变一个人性格、对事态度的重要因素。 不过…… “你说你也扑上去用刀砍了?” 比起江馨然怎么喜欢上温思琪,叶雅洁更在意刚才的讲述里,在看到温思琪有危险,江馨然拔出砍刀就冲上去桶鳄鱼侧腹的事。 “嗯,当时害怕温思琪会被咬到,就上去了。” “你傻逼吗!” 叶雅洁心头一紧,差点压不住声大骂起。 叶雅洁记得围着鳄鱼看的时候,它侧腹有明显的血迹,从凝固的血迹来看,当时是流了不少。 这个不少是多少,叶雅洁估不了,但可以肯定,它足够江馨然呆涩原地。 “你忘了自己怕什么了?还捅刀子,出去一趟就以为自己能耐了是吧!” 音调不高,压得风一吹,叶一动,声音就难听得清,但其中含杂的急切、气愤比大吼大叫还要让江馨然心虚。 好不容易挨过叶雅洁的狂风暴雨,又听她拳拳告诫:“馨馨,我不管你对温思琪什么感情,我只希望你在行动前先好好考虑你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注意的,你放心。” 江馨然连连好声安慰,听着有些敷衍的语气让叶雅洁只想撸袖子。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意思,会注意不代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记得,文字游戏,谁不会似的。 江馨然也知道这话糊弄不了叶雅洁,也没想着用它糊弄,在叶雅洁再开口前,她先抢了话。 “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一直注意自己的安危,但你也知道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思考,只有跑和杀,你让我丢下人性命不顾只管自己跑,我做不到。” “可是你的……” 叶雅洁止了话,饶是此刻光线昏暗,江馨然也能看到她脸上的担心。 抿唇笑笑,她道,“我没有害怕。” “……”叶雅洁刚想啐她,突然想到下午王真真说的正常,狐疑道:“真不害怕?” “嗯,不怕。” 顿了顿,江馨然又捎了句,“至少那个时候和这一段时间,没有像以前一样害怕。” 并非没有害怕,是恐惧没有以前的猛烈,也不再以前不能自主的让它肆意。 她能控制住恐惧,并将它平静。 这是个好消息,毋庸置疑的好消息。 要不是江馨然拉的快,叶雅洁怕是要跳起来大呼小叫。 “姐,瞧你激动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能激动,怎么能不激动!” 按在肩头的力道没有收着力,掐的有点疼,江馨然只得咬住痛意,轻声安慰。 “姐,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不记得是几次了,每次她因为血恐惧的时候,叶雅洁总会自责,自责她明明没有错的错。 但叶雅洁不觉得,她仍旧扣着江馨然的双肩,疯疯癫癫似的说:“不,馨馨,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提议玩捉迷藏,你就不会躲到那间房里,也就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得恐血症,就不会有后来的糟心事。” 她很激动,好像病情要好转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江馨然明白她心情,也想任她发泄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来人了。 “叶姐姐,你怎么了?” 清脆的稚嫩疑惑且不掩担忧,叶雅洁当时就冷静了。 第275页 回过头一看,温家母女就搁在门口站着。 门帘虽挡了光,倒也不妨碍叶雅洁看到温随云脸上清清楚楚的稚嫩,和温思琪什么也看不出来的礼貌。 敛敛心思,叶雅洁回瞄眼神情平静的江馨然,再看看如是温润的温思琪,嘴一撇道:“没什么,发点小情绪而已。” 说罢,她又看着温思琪,“你都听到了?” 望去眼站起的江馨然,温思琪坦诚道:“听了不少。” 叶雅洁虽压了声,但激动之下难免有波动,入夜的木屋也安静,她俩又说的是普通话,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哦。”叶雅洁干巴巴应了声,瞄眼早早起来的江馨然,便岔开话题,“大晚上的,你们是要去哪。” “妈妈要去上——唔……” 兴致勃勃的话还没说完,不牢靠的小嘴就被捂了上,随而便听一句淡然。 “去解个手。” 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不过几步之距的表情,倒是出口的淡然并不全是平淡。 到底还是个人。 叶雅洁暗笑,站起身让开位子。 走廊空间不大,屁股一坐,腿一盘,能走的空间就只能过个温随云。 “正好我也想去个厕所,就一起去吧。” “走啦,馨馨。” 一把夺过江馨然手里的陶杯摆到门边,拉起人不由分说就走在前头。 江馨然被拉的仓促,连头也来不及回。 看着两人的背影就没入黑暗,温随云赶紧掰下温思琪的手拉着走。 “妈妈,我们也快去吧。” 小腿蹬蹬地就迈开。 温思琪默不做声跟在后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两两刚一走,后头门帘就被掀开一角,两颗脑袋上下叠一块。 “她这是要抢方向盘了?” “要我看,她根本是在踩油门。” 王真真不屑“tui”了声,便蹲下身将陶杯拿进屋内。 厕所外的过廊上泾渭分明,江馨然靠在一根承柱上,直坦坦望着对面心不在焉的温思琪。 “你在想什么?” 好许,她开口打破了宁静。 “接下来的安排。” 目光没有望来,似乎还在游思的样子,偏偏回应的很快,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真的在走神吗? 是不是走神,江馨然猜不了,不过可以肯定,温思琪刚才不是在想之后的安排。 光线虽然晦暗,但她看得清楚,温思琪的右手一直没安静过。 将注意从温思琪的右手上别开,江馨然接了话。 “那你想到了吗。” 温思琪神色一正,略微思忖道:“明日必须得去躺东北侧,可能需要留驻几日;带回来的鳄鱼也得尽快处理;水池的建设进度也得加快,营地能去溪边的人不多了,再分两个人去东北营地,就更没合适的人去打水,还有对食物的搜寻范围可以向西北扩张,去时我发现一棵结了不少果实的树,果实状似榴莲,不过没有嗅到榴莲的气味。” 听得出温思琪在很认真的思考,江馨然听的也认真,双手环抱轻轻笑着,直到温思琪说完,她才针对温思琪思考的问题逐一回答。 “东北侧我会过去,另外搭档不出意外会是真真,你就别想了,好好留在这养伤顺便帮忙水池的建设,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闲着。 至于扩大食物的搜寻范围,等我和真真回来后再另外安排,当然,如果这次能引来航船的注意就更好了。” 厕所外的走廊没有火光照明,屋内的火光也照不到这,星月又被苫盖的叶遮挡,江馨然的神情是否就如她的语气一样自信,温思琪可以笃定:她是。 温思琪听的仔细,也看的仔细,直挺的双肩微微垂落时,心海亦是涟漪阵阵。 微微张口,随又紧闭。 夜风微拂,窣动单薄的门帘,不时能见两只藏在其后的眼睛隐现。 作者有话要说: “轻露拂朱房”查自度娘(南朝?梁?沈约) 第136章 海岛第74天 深思熟虑 “喂~那边的!说完了没,完了赶紧出发,迟了就不好走了!” 今天的风不小,吹得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带上了尾巴,拉得老长。 温思琪止了还想再开口的念头,对姚亚楠道了句:“走吧。”便转身往江馨然等人走来。 望着她泰然自若的步调,姚亚楠轻轻叹了气,迈开步跟去。 昨晚在江馨然提出去东北侧等航船的事时,王真真虽然没开口拒绝,但表情显然是有些抗拒,她们也都看出来。 姚亚楠就和穆洁对了眼,自荐和江馨然搭档去东北侧等待。 实在是没人了哇,现在就她手脚健全还能活蹦乱跳,王真真不想去,其他人不能去,那就只能她去。 爬上木筏抓起木浆,和穆洁依依不舍招招手,随对江馨然示去意。 江馨然点点头,转而对叶雅洁和温随云轻轻笑了笑,双手撑篙用力推,木筏划开划出一段距离。 “馨馨阿姨~亚楠姐姐,一路顺风~” 风起,浪哗,将声音碾得稀碎。 站在渐远的木筏上,江馨然听不清切声,仅凭着小家伙高高招摇的双手回以致意。 远远眺望逐渐看不清神情的人,江馨然轻轻咬唇,回过身坐下木筏划动浆。 木筏随水渐渐从视野中消失,遥望已然海阔天空的前方,温随云悻悻放下双手,一回头,洋溢的嘴角也随手的落下低落。 第276页 “妈妈……” “怎的了?” 小家伙兴致缺缺,幽怨的小眼神好像温思琪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看着母亲温柔的微笑,温随云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牵起叶雅洁的手。 叶雅洁还踮着脚探着脑袋,感觉到手心里的触碰,叶雅洁回过视线看了看,当即明白小鬼头在低落什么。 典型皇帝不急太监急。 “走了小鬼,回去了,再不回去小心又感冒。” 今天的风有点大,温度虽然不小,却也容易感冒,温随云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之前的感冒也还没好,站久了指不定得加重病情。 “哦……” 小家伙语气恹恹跟着叶雅洁回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幽怨地盯着自家母亲。 温思抿唇不语。 咬咬唇敛去心思,温思琪抬手向穆洁右肩拍去,“该走了小洁,别担心,她们带足了食物,前几日又刚下过雨,食水不缺,水坑与营地间的路也早已辟开,定不会有事。” 回过身,看着温思琪温润的笑容,穆洁张张嘴,点了点头。 “好。” …… 木筏缓缓穿过岬角下的溶洞,向着岸靠去。 江馨然放下木浆,扶着木筏中央的杆,抓起篙跨到木筏前端,控制着木筏避过水下礁石。 到底不是在水上长大的人,不如温思琪对木筏掌控的完美,木筏不时会磕碰到或是擦到岩礁的边边角角,好些次,两个人差点翻下水。 一路磕碰,木筏终于靠岸,姚亚楠迫不及待翻下木筏站稳身子。 “给。” “谢谢。” 接过递来的水道一声谢,姚亚楠拧开瓶盖往嘴里倒去口水,随把水瓶递回。 喝下口水,又一深呼吸,像水袋一样晃荡的脑袋终于平静下来。 长吐一口浊气,余光向身边偷偷瞄去,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离开前看到的沉默。 犹豫片刻,姚亚楠开口道:“你就不好奇思琪跟我说了什么吗?” “是挺好奇。”江馨然坦诚道,“但是,不能什么好奇都去探究。” “你对思琪可不是这样。”姚亚楠戏谑道,“之前我就发现你对她的事很在意,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喜欢上她吧。” 木筏被拖上岸,姚亚楠坐在木筏上,饶有兴致看着江馨然。 江馨然也不回避,坦坦荡荡在姚亚楠身边坐下,“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比她好,赢过她。 我们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胜过她,就必须先去了解她,越是了解就越好奇,然后……” “我输了。” 莞尔一笑,难言其中滋味。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对一个女人心动,且那个人还在之前被我视作劲敌。” 姚亚楠托着下巴说:“你输了,但也没输。” “出发前思琪不是特地把我喊到一边吗,她说有事要拜托我。 在听说她要拜托我的事后,我问她是不是对你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她承认了。” “所以,你没输。”姚亚楠笑道。 江馨然默然,半天没有接话。 姚亚楠也不打搅她,系在杆边的背篓,翻出个果子咬着。 差不多咬了半个,江馨然开了口。 “她拜托你的事,是不是想让你打消我对她的喜欢。” “噫,你猜到了?” 姚亚楠很惊讶,按常理来说,江馨然是应该问她温思琪说了什么,毕竟温思琪的想法太不容易想到。 刚听到温思琪拜托的事时,她还很诧异来着,怎么换到江馨然这就又一个不按套路? 所以,她们两个才会看对眼? 见姚亚楠惊讶的模样,江馨然笑了笑,“我对她不能说知根知底,但有些想法不难猜个一二。” 这哪叫一二。 姚亚楠暗暗吐槽,竖起耳仔细听着。 “以我在这段时间里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喜欢把事情考虑齐全的人,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她都会去做考虑,如果成功率不高,她不能保证结果不是最差,她不会选择去冒险,感情上我觉得她应该也是一样的态度。” “你说她承认她对我也有一样的感情,那她就一定不会只顾自己所想,义无反顾跟我在一起,她绝对会考虑我的家庭,我父母的感受,以及我能否承受社会给予的无形压力。” “我现在刚确定对她的感情,也是最容易断掉对她感情的时候。” “啪啪啪……” 姚亚楠忍不住鼓起掌,“要不是确定你当时不在边上,我都想怀疑你是不是偷听了,确实,思琪说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更阳光、更轻松的路,而不是走一条不是必须的路。” “她希望我能劝你放下对她的喜欢。” “她一定解释过,为什么要你来的原因吧。” “bingo~!”姚亚楠打了个响指,“我确实问了,她也的确回答了。” 姚亚楠敛了笑意,“她说,因为我经历过。” “经历过爱上一个女人时所需要面对的压力、困难和选择,清楚这条道路到底有多难走。 她没有经历,仅仅只是看过,还不够资格去跟你讲它有多困难,劝你离开这条路。” “再者……” “再者她对我也有同样的感情,也不想放弃,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更没资格让我断掉对她的感情。” 第277页 江馨然嗤笑。 “厉害。”姚亚楠竖去拇指,“思琪确实这么说过,她很冷静的告诉我说她没资格。” 说到这,姚亚楠伸了个懒腰,好奇地自言自语道:“明明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就盲目的把自己交代了呢?” “也许有别的原因吧。”眸光微微荡漾,江馨然岔了话题,“她拜托你的事,我都猜到了,那么,你还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劝我断掉念头?” 江馨然轻轻笑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一时间让姚亚楠差点以为身边坐的是另一个人。 眨眨眼,果然只是错觉。 姚亚楠不禁暗道:影响真大。 转而,她脸色一正,“站在感性的角度,我当然希望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嘛,也私心的希望和我们一样的人越多越好。 但是站在理性的角度,我挺赞同思琪的说法,你不是绝对的同性恋,你完全可以选择更轻松的路,符合这个社会主流观念、你家人希望的路,而不是和我们一样忍受非议。” 涨潮了,浪声随风有点喧嚣,吵得心思不得宁静,一阵烦乱。 江馨然很想抓点东西狠狠扔出去,却还是忍了下来,抱住双腿攥起拳。 悄悄往身旁瞥去眼,姚亚楠突然有些后悔掺和进来,好好吃瓜不好吗,非得掺和进来干什么? 暗自唾骂了句自己,转念一想,姚亚楠又不后悔了,虽说相处时间不长,好歹也是过命之交,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既是朋友,那么不管是朋友拜托的事,还是为朋友的未来着想,有些恶角色还是要扮一扮。 反正以后不干这种事了。 囫囵吞枣吃完手里的半颗果子,姚亚楠拍拍手就准备起身,一直沉默的声音终于再传来。 “亚楠,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你问吧。”姚亚楠又坐了回去。 江馨然抬起头,转过来看着姚亚楠,“你对双性恋怎么看?” 双性恋? 姚亚楠愣了愣,随而便认真思考起。 说实话,她对这个性向没有多少概念,只听过有这么个性向存在,且存在人数比同性恋还要广泛,不过这个人群的存在感很低,或者说两边不讨好? 她只记得有人在她面前鄙视过这个群体,具体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她说他们就是个转换插座,两头都能插。总而言之不是好话,以至于现在回想,也只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说呢……不存在恶感,也不存在好感吧。” “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中立了?” 江馨然笑得突然,笑意也浅浅淡淡,一时让人无法捉摸她的情绪。 姚亚楠讪讪去个笑,闭嘴不语。 江馨然对她笑了笑就转开脸望向海,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和温思琪应该都算是双性恋这个群体的人,会为异性心动,也会为同性吸引。”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我爱的是你人不是你性别’。” “我们心动是因为她人而不是她性别,我承认,喜欢一个同性远不如喜欢一个异性来的简单、容易。 也正因为简单,很多人贬低甚至排斥我们的喜欢,一类人怕我们会承受不了压力放弃爱,一类人怕我们被近水楼台。 我认识的朋友里就有一位是这个群体,她曾嘲讽地对我倾诉她被两类人排斥,她就像鄙视链的底层,谁都可以鄙夷地把她排斥到另一个群体,却谁也不接受她。” 话声顿了顿,姚亚楠听到了一声嗤笑。 “同样都是爱一个人,凭什么瞧不起人。 是,我们有更容易的选择,但不能因为我们有更容易的选择,就剥夺我们爱一个人的权利。” 像是在发泄似的,最后的半句话,语调显而易见的激动。 姚亚楠刚想安抚句,江馨然兀自接了话。 “很抱歉,对你发泄无关情绪。不过你们说的也很对,我确实不能只顾自己感受,追逐自己渴望的感情而忽视家人的感受。” 江馨然站起身,神情平静拍拍屁股,“你们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深思熟虑。” 第137章 海岛第74天 没有资格的未来 火光若明若暗,微弱的火苗好似下一秒就要熄灭,姚亚楠在柴堆里挑了挑,挑出几根摸起来更为干燥的枯枝,放进火里。 好些天没来了,溶洞也好一段日子没见烟火,从岩缝里滴答的水滴又将溶洞变得潮湿,加上前些天又下了雨,她和江馨然烧了一下午的火才驱散空气里的潮湿,可惜堆在洞里的柴堆没那么快干燥,好些柴的外皮摸起来都嫩的。 为此,她们捡了大半天的柴。 揭开锅盖,一股热气升腾,混杂着淡淡的香味。 锅是从南侧带来的陶锅,代替被带回去的铁桶。 姚亚楠拿起勺子舀起勺汤到碗里,吹去口气品尝了味。 能吃了。 面露一丝喜色,姚亚楠重新端起个空碗舀进半碗鱼汤,又夹块鱼肉放到碗里。 放下碗,她往洞口还去,“馨然,可以吃饭了。” “……来了。”回过神,江馨然站起身走到火堆边坐下,端起碗筷,“谢谢。” 目光不由自主瞟去眼复杂,姚亚楠轻轻叹气。 都快一天了,江馨然的情绪一直都没高涨过,也没有愤怒或是低沉,奇怪的保持在一个点上。 第278页 就像是思考的温思琪一样。 端起碗,姚亚楠嘬了口汤。很烫,但味道也不错,加了配菜的汤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拿开碗一抬眼,江馨然在对着碗发愣。 “不和胃口吗?”姚亚楠小心问道。 话声打断了江馨然思绪,忙否定道:“没有,只是想起点事情,走神了。” “不是不和胃口就好……对了,你赶紧吃吧,凉了的话口味可能会差。” 催促着,姚亚楠再端起碗挡住连,视线却越过碗口盯着江馨然的脸。 直觉告诉她,江馨然的走神和温思琪有很大关系,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江馨然是在笑,也就是说想到的事情是好事。 可惜,就是不能问出来。 咂咂嘴,颇是遗憾暗暗长叹。 江馨然应了声,心不在焉吃起晚餐。 姚亚楠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发现江馨然好几次都往锅里看,看她表情不像是对锅里晚饭的心动,到像透过锅里的食物回忆类似的过去。 是思琪做了一样的菜吗? 姚亚楠狠好奇、很好奇,可还是不能问出来啊…… 有些好奇不能追问,不然就是多事。 一顿晚饭吃的很是挠心。 月儿高升,微弱的火光随风摇曳,有风从窗帘卷起的窗外掠来。 坐在围炉边看守的人撑着膝盖站起,迟滞的动作宛如耄耋老人摇摇欲坠。 她吃力地站起,弓着身不让疲软的腿脚带着身体轻倒向围炉。 好一会儿,她站直身体,一瘸一拐走到窗边。 在那站了会,将卷起的草帘放下半,如法制炮将另一边的窗户也放下半卷草帘。 而后,她提着个袋子走到睡铺最里边,飘着袅袅烟迹的陶罐边蹲下。 小心解开袋子结,不使它发出太大的声响,再打开陶罐上的盖子,从袋子里抓起把黑不溜秋的东西放进陶罐,又盖上盖子。 添完粗制滥造的蚊香,她系上袋子结到柴堆前,将袋子挂到柴堆前悬吊在横梁上的钩子上,转身回去围炉边。 刚走两步,脚步突然改道走去屋外。 屋外月亮高挂在天空,下弦月散落下不逊于圆月的月光,将宽敞了视野的院子照得通明,同样也将院外浓密的丛林照得愈发幽暗。 温思琪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曲起双腿轻轻抱住,抬起头遥望弦月高挂的夜空。 好许,勾勒在嘴角的弧度轻轻颤动。 昏暗中,一双眼豁然睁开,又昏昏沉沉合上,又睁开。 几度反复,她撑着爬起,睁着迷糊的眼睛四下打转。 火光刺得眼睛清醒过来,在瞳孔倒映摇曳的影子。 她瘪瘪嘴,眼中泫然欲泣,但又怕把人吵醒,她咬住下唇不让声发出来,小心地从睡铺爬起,赤着脚就往屋外去。 掀开帘子,看到坐在门口的背影,泫然欲泣的脸顿时阳光明媚,一骨碌钻出去。 “妈妈~” 稚嫩的激动很有礼貌压着声调,钻出门帘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尊重’,一头就撞在母亲消瘦的背上,绕过去的双手缠着母亲脖子。 温思琪身体一僵,随而便松缓下来,侧过身将温随云抱到怀里。 “梦魇了?” 温随云点点头,又摇摇头,糯糯道:“我梦到妈妈难过了……” 温思琪敛了笑。 母女连心,她从来不信这个说法,至少在温随云进入她的世界前,每每听到这词,她都一笑了之。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不和你讲道理,在总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突兀地给予你沉重,或是惊喜的意外。 温随云显然就是个意外…… 之一。 转过抓在左臂上的右手,看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心,厌恶、抗拒与眸中清晰。 “妈妈?” 心有灵犀一般,温随云豁然回转过头,双手紧紧抓住母亲的五指。 乍然回神,温思琪笑语温柔,“妈妈没事,妈妈只是在想点事情,走神了……” “妈妈骗人……” 清澈的瞳孔满是哀伤,仿佛有一双手狠抓在心上,温思琪只觉心口一闷。 笑容变得僵硬。 温思琪试图让它自然,却发现只是徒劳。 好一会儿,她挂着僵硬的笑,却是语声温柔地问:“云云为何会这般想?妈妈怎么会骗你呢。” 月光藏进了云后,笼罩的阴影使得笑容看着诡异。 “有!妈妈总是骗我!” 凝聚的眼泪滴滴答答就下来了。 “骗我说没事,然后一个人躲起来难过,我都看到了,姑奶奶和姑婆婆也都看到了!” 情绪十分的激动,却从头到尾压着激动带起的音调,小小的背弯起不属这个年纪的难过,脑袋低垂一抽一抽,抽搭着眼泪。 “在这里也一样……” 看着滴落在手心的水迹,感受传递的凉意,温思琪咬着唇。 口口声声说要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害得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却又是自己。 你到底保护了什么? 温思琪质问自己,问着问着,她笑了,讥讽地笑着。 之前还说江馨然不懂母亲这个身份的含义,到头来不懂的人也是自己。 总是自以为是以坚强的面具面对孩子,却不知道坚强面具下懦弱的面具早就被看过,还像个小丑一样手舞足蹈。 第279页 好笑,可笑。 “妈妈?” 半天没听到母亲回应的温随云担心地回过头,在看到母亲脸上那张她看不懂的表情时,她慌忙母亲腿上跳下,伸去小手捏住母亲的脸。 “妈妈不哭,云云……云云会一直陪着妈妈的!所以,妈妈不要难过好不好……” 她学着记忆里母亲安慰自己时,捏着自己脸的样子捏着母亲的脸肉,边语声戚戚笨拙地安慰,却不知自己脸上的难过又有多明显。 双唇轻轻颤动,欲言却是无言,温思琪紧紧咬着牙,抬起手轻轻将脸上的小手拿开,抱起女儿再让她坐到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 看着咫尺之距熟悉又感觉陌生的脸,温思琪突然有种在镜子里看到幼时的自己的错觉。 很多人都说温随云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一点温思琪无可否认,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没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就像……是她的克隆。 不,她不是。 左手拇指轻轻擦过脸颊,擦拭去挂在脸上的泪滴,温思琪温声笑道:“对不起,妈妈不该欺骗云云,让云云难过,妈妈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瞒着云云。” “真的吗?”糯糯的清脆还瓮着鼻子。 “真的。” “那拉钩。” 伸来的小指脆弱的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看着伸过来的小指,温思琪伸去左手,小指小心勾住比她还要小的手指,软软的就像眼前笑得单纯的孩子。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我们拉钩了,下次太公不许再忘记要带我出去玩。】 上了密码的箱子随雀跃缓缓打开,深藏的记忆浪涌般疯狂,那些埋藏的、掩藏的、不肯回忆的过往恍如昨日。 “妈妈?” 小手爬上脸,将温思琪从记忆的海洋拉上岸。 “别担心,妈妈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一时情绪激动了些。” “和淡淡的?” 温思琪一愣,好一会儿回过神摇摇头,“不是,是在遇到淡淡之前还要很久很久的事情。” 淡淡的眉毛微微一拢,小脑袋瓜转的飞快,遗憾左思右想仍是没个头绪。 索性,不想了,看着母亲说是开心又像难过的表情,老成地一咬牙道:“妈妈,你会和馨馨姐姐在一起吗?” 温思琪又一愣。 温随云在这个问题上相当的执着,已经不止一次逮着机会问她同样的问题。 “为何云云一定要妈妈和馨馨姐姐在一起?” “那样妈妈就不用天天等淡淡的电话,也不用在淡淡的电话挂断后一个人难过了~” “姑婆婆说,因为妈妈喜欢淡淡,但是又不能和淡淡在一起才会难过,如果妈妈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的话,就不会难过了。 妈妈喜欢馨馨姐姐,馨馨姐姐也不讨厌妈妈,那就可以在一起了啊~” 小小的眼眯起,似乎是已经想到不久将来,母亲幸福的模样。 温思琪默然,想笑话女儿多心,却又笑话不出来,说的都是事实,她拿什么笑话? “妈妈会和馨馨姐姐在一起?” 她又问了一次,温思琪犹是沉默。 和江馨然在一起? 不是没幻想过,那样的人怎能不被幻想。 可是,有什么资格? 温思琪嗤笑,看着女儿的兴奋,她摇了摇头,“妈妈不配。” “不配?”温随云歪歪脑袋,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本正经摁住温思琪的双肩,“妈妈,叶姐姐说,馨馨姐姐不会在乎身份,不会……” “不是身份。”温思琪温和地笑着打断了话。 若只是身份倒还好说,它从来不是阻挡她追寻幸福的问题。 “那因为什么?” “因为……”温思琪犹豫半晌,“因为妈妈被束缚在过去,徘徊在过去,出不来过去就没资格追寻未来,抓住未来。” 温随云揪着眉,每个字她都听懂了,但连起来她又听不懂了,不明白母亲那里被束缚住,又什么时候徘徊了。一大句话,她就听懂了句“出不来。” “为什么出不来?妈妈不是就在我身边吗?” 温思琪莞尔,“这个出不来不是身体上出不来,是……” “是什么?” 是什么? 要说来吗? 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让温随云害怕,也会在不久后,八成的话会传到江馨然耳中,然后是被人同情? 温思琪讨厌被人以同情。 可是,不说的话又会让温随云失落,也会失信她。 分明保证不会再欺骗她,这个时候却又要以谎言欺骗她,那么今后,她还会去相信谁的承诺吗?她是否也会成为自己一样谎话连篇的人? 温思琪不愿看到温随云变成那样的人。 踌躇间,温随云糯糯开口了。 “妈妈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我不……” “云云想听故事吗。” 温思琪打断了低落。 看着母亲温柔的笑容,温随云不知觉点点头。 温思琪轻轻换口气,将温随云转过去背靠着自己。 “就从开始说起吧。” 第138章 海岛第74天 故事 “有一个孩子,她带着一些人的失望出生在这个世上。” 在出生的第二个月,孩子被母亲被丢在外婆家。外婆不喜欢她,因为她不是男孩。每天除了喂饭,就把她系在墙角的椅子上自己忙活。 第280页 就这样过了一年,孩子的力气大了,更好动了,在椅子上很不安分,总是哭着想下来,但是外婆不许,把她系得更紧了。 终于有天,一位老人看不下去,把孩子要了过来带在身边。 老人老了,抱不住孩子到处走,每天就念书给她听,或是指着书本一字一句教孩子念。 孩子对这些好像很感兴趣,总是安静的听着,有时牙牙学语,含糊不清跟着念,逗得老人捋着胡子直笑,孩子也开心的笑。 孩子开口喊的第一个人不是从未见过面的爸爸妈妈,也不是不多看她一眼的外公外婆,是隔了一代又一代的:“太公。” 太公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做人,会带她出去游山玩水,会给她留着在外婆家吃不到的东西,虽然她尝不到一点味道。 孩子很喜欢太公,喜欢太公对她的温柔、爱护,喜欢跟着太公一起上山采药、一起划船去钓鱼、去下水,喜欢听太公讲故事,最喜欢听的故事是太公和太婆的相识、相知、相爱。 那是孩子最幸福的时光。 转眼,孩子七岁了,在她七岁的暑假,外婆家来了一对陌生的夫妻和一个小男孩。 太公说:“他们是你父母。” 孩子问太公:“父母是什么?” 太公沉默了好久,才告诉她什么是父母。 是生她、养她的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人,最亲近的人。 太公将孩子带到她父母面前,并将她留在他们身边。 父亲是个严肃的人,从表情到口气,没有一处让孩子感到亲切。 母亲是个完全的陌生人,看了孩子一眼,就没再看她,抱着男孩和外婆家长里短。 太公走了,留下孩子迷茫的站在大人们的边缘。 第二天,孩子反驳太公,说太公骗人,他们和外婆一样,一点也不亲近她。 太公再次沉默。 也在当天,父亲走了,留下母亲和小男孩。 在他们留住在外婆家的日子里,孩子没去看过他们,更是抗拒,太公没有强求,一如既往教她读书写字、带她坐船去镇上、去山边。 直到有天,母亲突然跑来太公家摘掉了孩子手里的笔,把她带到外婆家,让她照看弟弟,自己和一帮老姐妹唠嗑去了。 孩子对弟弟很陌生,她不想跟她母亲一样抱着弟弟,但又不能不管不顾,就在弟弟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下,他要什么她给拿什么,直到她拿了冰,表哥藏在外婆家的冰箱里的冰棍。 弟弟吃的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做到了照顾,但是母亲不这么认为。 当天下午,弟弟闹肚子了,一直闹到晚上闹到发烧被送去挂点滴,直到半夜才回来。 一回来,她就把被留在外婆家过夜的孩子拉出被窝,狠狠的扔在地上,一边骂她为什么要害她儿子、咒骂她害人精,一边用棍子打她、用脚踹她,发泄她心中的恐慌。 她不吭声,不敢吭声。 咒骂引来了其他人,舅舅把人拉开,太公把她带走,闹剧才拉下帷幕。 故事说到这就沉默了,温随云转过头问:“妈妈,孩子恨她母亲吗?” “恨,后来就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母亲……也是个被封建思想迫害的可怜女人。”温思琪淡淡笑道,随而又继续将故事讲述下去。 离开外婆家后,孩子哭着问太公,他们是不是讨厌她。 太公犹豫了好久说:“……会喜欢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母亲没再来找孩子,每次见到,她就像只老鼠一样头也不回就低着头大步走了。 直到暑假即将结束,父亲再次来到外婆家,母亲才再次站到面前,背对着她把她的衣服收拾起来。 太公说她该去南城了,那座父亲生活的大城市。 孩子不想去,不想离开太公。 太公呵呵笑着对她描绘大城市的美好,描绘以前对她描绘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太公说,鱼儿只有跟着水一起去了,才能看到大海的壮阔、美丽。 但是啊,生活在淡水里的鱼怎能融入是咸水的海,除非,她死了。 孩子天真的向往了,她信了。 孩子怀揣着对太公描绘的世界的向往,跟着父母去了南城。 一开始,孩子确实被南城的繁华惊艳了心中世界,后来她渐渐发现,南城其实是座充满了繁华谎言的巨大囚牢。 孩子每天在囚牢里过着重复、单调且枯燥的生活,如若一具牵线傀儡。 太公又骗了她。 孩子想离开南城回去小镇,但是父母不许,父亲虎着脸要她好好学习不要总想着和学习无关的东西,母亲委婉的给她灌输女人只有学习好才能站起来、才能独立自主。 可笑的是,他们对孩子的成绩的关心远不如上幼儿园的弟弟在乎。成绩好了,只有一句继续努力;成绩差了,轻则质问,重则挨打。 渐渐的,孩子对这个家失去渴望,愈发想回到他们口中落后的小镇,回到太公身边。 终于有天,她如愿了。 一个电话从小镇上打来,她们一家都回去了她出生的小镇,回到教养她长大的太公身边。 太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们说,他快走了。 开始她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很快她明白了。 第281页 太公吃力地笑着对她说完“要快乐快乐的、幸福的生活下去”后就走了。 小镇那时候的风俗,去世的老人要在家里停七天,七天里孩子一直木讷不语,直到她看到太公的头骨被粉碎的那刻,她放声大哭。 故事到这又停了,感受到母亲情绪的变化,温随云往身后靠了靠。 温思琪咬咬牙,换了口气,拢拢双臂继续故事。 太公下葬的第二天,孩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平静了,该笑笑,该吃吃,他们说她是白眼狼。 孩子再次回到南城,在南城的生活里,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怎么讨父母平和对待她,也就只有在还在上大学、很少回家的姑姑面前会释放自己。 她不再是小镇上天真的孩子。 同样,她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天真的相信会有一个人带她离开这座囚牢,相信会有和太公太婆一样的爱情,相信会离开南城这座囚牢,并为之向往、为之盲目,从而掉进为她编织的糙劣的陷阱。 她遇到一个男孩……不,是男人。他温柔、他理解,他为她描绘一直向往的美好,让她看到坚持的向往是真实存在,她沦陷了,傻傻走进男人为她编织的陷阱里。 但在进去陷阱的时候,有一个人试图将她拉出来,一个和她很像、很像……却是不同命运的人。 她拒绝了她的好意,并幼稚的不许她再说男人真实的一面。 在那段虚假的感情里,她尝遍太公曾说过的酸甜苦辣咸。 在尝到苦的时候,她的朋友再一次试图将她从陷阱里拉出来,理智也告诉她该清醒了。男人一而再的藉口也让她清醒了些。 但是,男人曾对她描绘的美好,被压抑的向往、渴望又让她舍不得放手。她慌乱了,害怕了,也愚蠢了。 她交出了自己,并且坏上了男人的孩子。 在感受到肚子里跳动的生命,她愚蠢的以为男人也会和她一样感到欣喜,感到幸福。 现实给了她一拳重击,像幼时一样将她狠狠摔在地上,以残酷告诉她,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梦破碎了,坚持的渴望、追寻的向往都碎了,她浑浑噩噩的离开,浑浑噩噩站在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在这时,无情的现实又给了她苟活的希望,她的朋友救了她,她的姑姑慌乱地带着她去医院,一路哭着颤抖,肚子里的生命也在颤动。 当晚,她想了很久,选择为朋友活下去,并由此将自己的生命琴弦的一头系在报复上,报复那个人对她的信念、坚持和向往的践踏。 在活在充斥恨意的日子里,她渐渐将恨意转移到腹中的孩子身上,厌恶她、憎恨她,几度想要将她从身上彻底摆脱,也几次差点就在孩子诞生在世界前将她扼杀。 后来因一次意外孩子提前出生。 对这个孩子,她就和她母亲一样狠,将孩子丢给长辈。 因为生的过早,孩子身体很弱,隔三差五一场病,她没去看过一眼,自以为痛苦的坐在病床上无病呻吟。 直到出院后的某一天,姑姑抱着孩子过来,看着孩子的笑容,她神使鬼差将孩子留在了身边。 也正是这次的神使鬼差,她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孽,在姑姑和其爱人不在的时候、在孩子熟睡的时候,她变作一个恶魔掐住了孩子的脖子,看着孩子痛苦的挣扎。 怀里轻轻颤了颤,“孩子……死了吗?” 温思琪敛下眼睑,抿抿唇继续说道:“没有,她活着。” 说完,故事又继续。 好在,理智制止了她,她给了自己一巴掌。 孩子哭的厉害,家里没有人,只能她由这个刽子手去哄。 她犹豫了很久,在孩子都要哭哑的时候,她抱起了她,笨拙地哄着。 孩子被哄住,傻傻的对差点杀死自己的人笑了,并向她伸来肉肉的、小小的手,将她的手指抓在手心。 她愣了,看着孩子单纯的笑容,她愣了,笑了、哭了。 孩子睡了,她看着孩子脖子上尚未退去的指印,想起幼时被践踏的痛,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心里的罪恶让她自责,更让她厌恶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她病了,病得更严重。 孩子出生的第二年,她的朋友来探望她,朋友看出来她病了,就在她身边陪伴了好一段日子。 孩子的笑、朋友的关怀、姑姑们的爱护,那段日子是她又一段幸福的时光。 无需迷茫,不必彷徨,孤独不在,生活总有明天。 她试着在这段短暂的幸福的日子里找回自己,她失败了。 恨意已经变作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拔出这根刺,她回不去曾经。 同样,她也知道,姑姑们不属于她、朋友也不属于她,孩子也会长大离开她。 她讨厌不能自我的自己,却无法离开。 在朋友来来去去的岁月里,她发现只有朋友在的时候,她有点曾经的影子。 她知道,她喜欢上了朋友,也知道她们不可能。 她们太像了,一样孤独,一样对这个世界迷茫,一样渴望被爱。 就是太像了,所以她们不可能,且她们的命运也自始至终截然不同。 朋友有一个自始至终都明白爱着她的家庭,有一个全心全意在乎她、爱她的人。 第282页 朋友的爱人是坦荡的人,她很信任朋友,相信她不会移情别恋。 既有君子,必有小人,她做了个小人,藏起她的渴望,一再将注意转移到别处,刺在心里的恨。 孩子渐渐大了,就像她幼时爱粘着太公,孩子十分粘她,总爱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妈妈。 她喜欢、她抗拒,她渴望、她恐惧,她无法忘记她对孩子犯下的罪恶,孩子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她的良心遭受谴责、煎熬。 她想做个狠绝的人,彻底决断对孩子的感情,将孩子当做单纯的复仇工具。 她又失败了,无法忘记对孩子犯下的罪恶的同时,她也无法忘却孩子为她带来的希望,忘不了天使一样的笑容。 她是她的小天使。 她做不到狠毒,也做不到将那张脸联系另一个人,她就想快点拔掉这根刺,这样就不会再伤害到孩子。 命运为她带来了一个人,一个同样想报复的人,她和他不谋而合。 他们制定了报复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为了拔掉心中的刺,她把无辜的人也拉入浑水。 她带着孩子回到那座囚牢,见到她心心念念的朋友,见到总看她不爽的另一个朋友,即朋友的爱人,也见到让她夜不能寐的他,见到一个美好的女孩。 女孩是个善良、温柔,也单纯的人,同样也是个为爱盲目的人,在女孩身上,她看到青春期盲目的自己。 她后悔了,想赶紧离开这座城市。 却放不下对他的恨。 几番犹豫,她还是选择牵连无辜。 好在女孩是个内心强大的人,站在面对无数观众的舞台上,女孩游刃有余使自己全身而退,留下用心险恶的小丑迷茫的站在舞台上继续手舞足蹈。 刺拔掉了,她的病没有好转,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没有恨过他。 从来没有。 所谓恨,不过是一个谎言,欺骗自己活下去的谎言、理由。 就像太公去世后,她把太公和太婆的爱情当做向往,以此活下去的理由。 她再次迷茫,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几度想要寻死,孩子总在这个时候哭着鼻子出现面前。 后来,她为自己又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 行尸走肉的活下去。 “后面呢?” 故事就到这了,温思琪好久没有再继续下去。 “后面的故事如何发展,妈妈也不知道。” “哦……”温随云低着头,好久才抬起头转过身看着温思琪,“妈妈,她还讨厌孩子吗?” 温思琪摇摇头,“不了,很早、很早,她就不讨厌。” 要讨厌,也是该讨厌她自己。 温思琪嘲讽一笑。 温随云咧着嘴,开心上头的她没注意到母亲的自嘲。 “好了,故事说完了,云云也该去睡了。” 故事很长,一说就说到月亮都偏了位,温随云的眼皮不住打架。 “可是妈妈还没说为什么出不来。” 故事很长,但没长到让她忘记故事开始的原因。 故事里没有说为什么出不来,结尾也是。 温思琪莞尔一笑,抱着女儿站起身来,“原因已经在故事里边,能不能找到,就看云云自己。” “不可以找他人帮忙,也不可以把故事告诉别人。” 温随云点点头,靠在母亲肩头,一脸愁眉。 到底藏在哪里呢? 第139章 海岛第75天 “这雨下的真是一点征兆都没。” 站在溶洞口,望着海面朦胧的雨幕,姚亚楠抱怨了句,悻悻回去洞内。 雨下的有点突然,一早刚起来时还阳光灿烂,没多久就晴转多云转小雨转大雨,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小时,害得她和江馨然从北岸的岩堆处,冒雨匆匆回来。 “擦擦吧,别感冒了。” 一条破毛巾被扔了来。 姚亚楠一把将它接住道了谢,擦拭起头上的水珠。 火堆上烧着水,刚上火的水还没能沸腾,江馨然在边上切着姜。 姜被发现的时间好久了,发现时有好大一块,阿婆每顿都会往菜里放几片姜,用到现在还有老大半没切完,出发前老人家特地切了块巴掌大姜放篓里让她们带来。 姚亚楠托着下巴,看着起落的铝刀片百无聊赖发着神。 洞外下着雨,哪都不能去,溶洞又不像在木屋,闲着无聊还能找点活干,这里什么都没得干,穆洁也不在。 就在姚亚楠感觉无聊时,耳边突然传来江馨然的话声。 “亚楠,你是怎么追到小洁的?” “啊?”乍然回神,姚亚楠愣了愣,似乎是想到什么,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粉红。 “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江馨然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她的赧然,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面相英气的女人,在感情里很可能属蜗牛的。 江馨然莞尔笑笑,道“有点好奇,就想听听。” 她放下刀,面向着姚亚楠靠到岩壁上。 姚亚楠抓抓脑袋犹豫着,脸颊上的粉红都爬到耳根子了,好在火光不太明亮,把羞赧藏了起来。 好许,她心一横放弃挣扎了,“与其说是追到,倒不如说是被追到。” “怎么说?” “想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探究的真正原因。”姚亚楠脸色一正,“我可不信你会因为好奇就追问别人的因私。” 第283页 “当然,对思琪除外。” 闻言,江馨然不禁暗赞姚亚楠的观察力。 轻轻笑了笑,她坦言道:“我想做个参考。” “我没有追过人的经验,不管是懵懂时期的喜欢还是后来别有用心的喜欢,都是他人先靠近的我。 但这一次不一样,温思琪不可能会主动靠近我,所以我就想听听别人的经验,以作参考。” “你……不打算放弃?”听完江馨然真实的想法,姚亚楠很是惊讶。 温思琪在拜托她后,就告诉过她,就算她不能以自己所的经历让江馨然放弃,她拜托她让江馨然放弃感情的行为也会让江馨然重新思考自己对她的感情。 温思琪告诉她,江馨然是个温柔的人,但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骨气,不会在已知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拒绝自己的情况下盲目爱情。 姚亚楠觉得,温思琪说的很有道理,江馨然的家庭环境注定她不会委曲求全。 但是现在,江馨然却说她要追温思琪,能不惊讶? 看姚亚楠诧异的样子,江馨然略微思忖,道:“怎么,是不是温思琪对你说过我什么。” 你俩赶紧在一起吧。 笃定的口气让姚亚楠直想把话吐槽出来,遗憾她不是心直口快的人,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变成坦言,坦言温思琪对她说过的猜测。 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分析,还分析的很到位,江馨然都忍不住感慨,“简直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 “温思琪再厉害,她也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疏忽,有错误判断的时候。”江馨然旦旦道,“温思琪没有说错,的确我昨天是有因为她拒绝的态度想过放弃,但后来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这回换姚亚楠好奇了。 江馨然看着她,蕴含笑意的注视让姚亚楠浑身不自在。 “因为你做的汤。” “汤?” 姚亚楠听得糊涂。 汤怎么了? 一时没能转过来了的脑筋陷入了迟钝,这边的江馨然还不给机会思考,兀自道:“理由我已经说了,亚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虽然很好奇昨晚的鱼汤到底是怎么让江馨然放弃放弃的念头,但现在不是她好奇的时候,答应的事情得先完成。 姚亚楠清了清嗓,压住心里的赧然,道:“那我的经验可能给予不了你参考,我们会在一起,其实是因为小洁把我灌醉。” “灌醉?”江馨然眼皮子跳跳,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人意料。 穆洁初给人的印象是个清冷美人,相处久了后,她给她们的印象是文静、稳重也贪吃的女孩,怎么也无法把人和姚亚楠口中把人灌醉的行为联系上。 “别这么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姚亚楠也无奈,如果不是当事人,的确她也难以相信穆洁会做出这种事来。 “之所以会被小洁灌醉,其实我也有一半责任。” “喜欢上小洁是在大二的时候,她是系里榜上有名的一朵花,追求她的人不少,校内校外都有,不乏一些富二代。” 富二代的追求大多数不都是大张旗鼓吗,有人就趁着节假日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起蜡烛,捧着鲜花、高唱情歌,对楼上的穆洁告白。 当时有很多人起哄,连隔壁宿舍都有人过来起哄。她急了,从厕所接了桶水就往楼下泼,然后就‘恶人先告状’告他们扰民,告他舆论逼迫。 那个富二代当然不会罢休,屁股后面的跟屁虫更是直接开骂,然后穆洁就给了他们一句没有感情的:“滚。” 告白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在当时传了很久,她成了校园风云人物。也因为这件事,她发现自己对穆洁的感情不对劲。 后来,这份不对劲越来越明显,她渐渐明白,她对穆洁的感情变了味,而且在很早的时候就变了味。 她和穆洁是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房、同一时间出生,两张婴儿床换着一起睡到大。 两家人也是同在一个公司工作、一个小区、一栋楼上下层,可以说,她们比青梅竹马还要亲,很多人说她们不是姐妹胜似亲姐妹。 在明白对穆洁的感情之前,她也是这样想,她觉得穆洁对她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她不敢告诉穆洁,生怕她会因此讨厌自己,就一直闷着,憋着,一些平日里早就融入本能的亲密动作也做不出来了,就怕穆洁会看出来问题,甚至她对穆洁疏远了,总找借口避开她。 变化自然瞒不过穆洁。 穆洁不是个拖沓的人,就借着自己生日的机会,买了一箱酒把她灌醉。 她是个酒量不怎么样的人,没几杯下肚,就晕乎了,然后穆洁就把她的心思探出来了,当晚她们就…… 第二天,穆洁把昨晚的事都告诉了她,并对她告白了。 “就是这样了……” 姚亚楠还没说完,那张脸就已经红的不像话。 江馨然也听明白,姚亚楠为什么会说她的经历当不了她的参考。 温思琪不是姚亚楠,她很大可能会在事后面不改色的穿好衣服,然后丢给自己一句话,什么话都可能,再从容不迫离开现场。 不过,虽然不能作为参考,该谢的还是得谢。 江馨然道了谢,便把切好的姜片放进刚开的水里。 第284页 姚亚楠也趁这个机会悄悄整理情绪。 与此同时,海岛的南侧木屋。 “啊嘁——” 穆洁又打了个喷嚏。 两双注视齐齐落来,“感冒了?” 穆洁看了眼韩唐,摇摇头,“应该不是。” 温思琪不着痕迹也偏了眼,“不论是不是,小洁还是先回屋吧,唐唐你也一起。” 韩唐不知道是否看到,放下手中的织衣道,“你呢,不一起回去吗。” “待我把这一段织完便回去。” 温思琪往手上的东西示意去。 一根套着树皮纤维编织成的线的木棍,木棍穿过上下交错的直线,将套在木棍上的线横织到竖线里,将织入的横线与之前织入的横线并拢后,温思琪将系着上边竖线的横木放下,木棍又从另一边穿过,不断反复。 温思琪在织麻布,用老爷子用几根木棍建的简易纺织机织。 铺就睡铺的树叶已经被压的不成样,老太太就想用树皮拧的线纤织成毯子,毯子肯定不比工业制造的毯子,但也好过树叶随便铺就的床。 织布的时间肯定长,说不定得救了也没能织完,即便如此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今天就是,温思琪就接来了活打发时间,让老太太有空去压甘蔗汁。 韩唐和穆洁相互看了看,也便不执著让温思琪一起回去,道了句:“小心别感冒了。”就一起回去屋内。 温思琪干活的地方在木屋通往厕所的过道上,因为在屋里坐不安静,韩唐和穆洁也过来了。 走到门口时,韩唐往阳台处望去眼,老爷子和林建飞在搭桌子。 进去屋,老太太坐在围炉边在压甘蔗汁,一下一个,汁水滴滴答答从两侧凹槽落下面前的桶里。 老爷子的压汁机做好了,碍于工具有限,做的比较粗糙也简单。 就两块板,下板挖了个槽,上板对准下板槽的部位钉了个压块,两板一合,甘蔗就会被压扁,压出的水会顺着槽两侧挖的流槽滴落。 虽然也是个力气活,不过比用手挤要轻松多了,老太太能接连压二三十来个,才会因为手累把活交给王真真。 一个上午下来,小腿高的塑料桶就已经接了三分之一有余的甘蔗汁。 目光一转,叶雅洁坐在睡铺对面,对着还在睡的温随云碎碎念。 走进一听。 “怎么还不醒,再不醒午饭都要变下午茶了。” 午后一点过半,大概是吧。天下着雨,太阳都不知道去哪找影子,画在沙滩上的简易日晷表根本派不上用场,只靠老爷子的时间经验估测时间。 “很无聊?” “干完了就无聊了。” 因为下着雨,好多活都干不了,只能留在屋里干点手工活,叶雅洁的活就很简单,洗碗。 毕竟别的活帮不上,压汁没力气,搭餐桌用不上她,编织到帮忙,就只能洗碗了。洗碗能有多难,又不是真四肢不勤,用不了多久就洗碗了。 然后就无聊了。 以前还有个温随云陪玩,可今天小家伙一直在睡,从她们醒来睡到现在。 帮不了忙,又没人陪玩,就只好坐在温随云面前碎碎念。 “昨晚她不是和平常一样睡挺早的吗。”韩唐躺了下来,坐的久了,腰有点撑不住。 叶雅洁撇撇嘴,“鬼知道她后来又干什么了。” “熬夜了,又是个孩子,当然醒不来早。” 就在这时,给老爷子打下手的林建飞进来了。 “熬夜?” 几双目光落了去。 林建飞拿起瓶水,咬开瓶盖喝了口水。 擦擦嘴角道:“听了个故事,对故事里藏的东西想了大半个夜,直到身体熬不住才睡过去。” “大概三四点时候吧。”林建飞顿了顿,给了个模糊的时间。 他昨晚守的下半夜,没人怀疑他的话。 “温思琪不阻止她?”叶雅洁微微皱眉。 林建飞笑了笑:“小孩子随母,倔得很,哄不过去就陪着一起熬。” “什么故事,要她觉也不肯睡。”压着汁的王真真插了嘴。 “这个嘛……我也就听个最后,说不出个一二。” “哦,人醒了,你们自己问她吧。” 正说着,余光就瞥到醒来迹象,努努嘴,林建飞提着水瓶就出去了屋。 门帘放下,他往厕所方向望去眼,长叹一气。 第140章 海岛第75天 忽悠 脑袋昏昏沉沉还想睡,眼皮也是耷拉着不肯睁开,可是肚子饿了,不想再睡。 饿着的肚子吵醒了昏睡的精神,温随云软绵绵的爬起身。 揉揉眼睛,目光环顾屋内,没有看到心念念的人。 双眉一揪,小嘴一瘪,擦起的泪光泫然欲泣。 “妈妈……” “你妈好好的在外面干活,别一副没了妈的委屈。”叶雅洁看不过去,拉着脸往光洁的小脑袋弹去个脑瓜崩。 “叶姐姐……痛。”温随云捂着额头,委屈巴巴控诉叶雅洁的无情。 “疼就对了,这样脑子就清醒了。”叶雅洁理直气壮。 脸颊一鼓,温随云不理她了,撅着屁股从睡铺爬起,蹬着腿就要往外跑。 “哎,你去哪呢!” “我要去找妈妈。” 温随云头也不会就跑了。 第285页 叶雅洁一看这架势,坐不住了,也跟着要跟出去。 一条腿拦了去路。 “让她去找妈妈吧。” 韩唐收回腿,扶着肚子缓缓躺下,手掌于肚皮上轻抚。 “外面雨这么大,她又刚醒,又感冒怎么办。”叶雅洁急道,“这小鬼身体比我还脆,这么乱来,还不得出事。” “喂,你不会真把她当侄女养了吧,两家大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忙着手头活的王真真头也不抬抛来句揶揄。 叶雅洁没好气横了她眼,“我管她们家大人成不成,我就觉得这小鬼顺眼,喜欢她,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敷衍的口气听得叶雅洁眉毛直跳,刚想撸个袖子开始今天的骂战,穆洁对她示意了安静,又指指外边。 愤愤熄了火气,叶雅洁竖起耳朵去听屋外的动静。 木屋不大,又没有任何隔音效果,温随云不加遮掩的欣喜清清楚楚就传来了。 没一会儿,外边又传来走来的脚步声,温思琪抱着温随云回来了。 盘起腿坐在自己的睡位上,叶雅洁哈欠连连看着温家母女温馨的互动。 洗漱、吃饭,小鬼头对她妈粘的很,恨不得自己粘在她身上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温随云吃完饭,眼看她要跟着她妈出去,叶雅洁连忙一个饿虎扑食把人拖住。 “死小鬼,有了妈就不要了姐是吧,说好今天一起玩呢,言而无信小心长长鼻子!” 温随云揪起眉,一脸纠结。 是要放弃跟妈妈一起呢,还是不守承诺的坏小孩? 小孩子才做选择,所以她选择不出来,着急的看着自己妈妈,寻求帮助。 温思琪想也不想,弯下身捏捏女儿脸肉,语声轻柔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你已答应叶姐姐陪她一起玩,你就要遵守你说出口的应诺。” “别不舍得,妈妈就在屋外哪也不去,等忙完了再来陪云云,好不好?” 一番挣扎,孩子做出了孩子的决定,陪玩。 “好~” 全然不知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把人拖出去外边玩。 微微笑了笑,对叶雅洁道句:“随云就拜托了。”便转身离开。 温思琪前脚刚一走,后脚叶雅洁就抱着温随云去了柴堆边,迫不及待问:“来来来,快和姐姐说说,你妈妈昨天晚上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是妈妈的故事。” 温随云一字一顿,认认真真说。 她小,不代表什么都不懂,故事里的主角是谁,她听得出来,也曾有人告诉过她故事中的主角和她妈妈类似的一段经历。 “快说快说。”叶雅洁好奇的很,心里边感觉有一只毛爪子在挠着心壁,痒得很。 就在她以为温随云会说时,温随云却摇摇头,“妈妈说,不可以把故事告诉别人。” 好家伙,还防一手。 叶雅洁眼皮子直跳,差点就想威逼利诱,但一想这样很可能会让温随云跑出去,就息了念头。 可是不弄个明白吧,心里又压不住好奇,想多清楚点温思琪为人的心思也不想就这样放过。 可要怎么撬开这张要她牢实的时候不牢实,不想她牢实的时候死活切不可的嘴? 叶雅洁纠结了。 穆洁眼一眯,突然想到什么,对温随云招招手。 温随云走过去。 稍一沉吟,穆洁小声道:“随云,刚才我听你林叔叔说,你大半个晚上都没睡,是在想什么问题吗?说出来让大家帮你一起想想怎样?” “对对,多一个人多一条思路,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叶雅洁精神一振,赶紧就跑过来一起忽悠。 不想,温随云又摇了头,闷闷道:“妈妈说,不可以找别人帮忙。” 闻言,叶雅洁白眼一翻。 好家伙,还打了补丁。 穆洁和叶雅洁一对眼,右手一摊,表示自己没辙了。 叶雅洁兴致缺缺一头倒到睡铺上。 看她无聊的样,温随云蹲过来问:“叶姐姐,不玩了吗?” 玩个屁! 刚想爆个粗口,一看温随云的脸,叶雅洁把话咽了回去,有气无力摆摆手,“不玩了,没心情。” 温随云欲言又止,闷闷回了句“那叶姐姐你好好休息。”就坐到自己的睡位上,拿起床头的绿兔子,嘀嘀咕咕。 韩唐看着这只编织的兔子,看着温随云对绿兔子嘀嘀咕咕,忽然扬起一抹笑。 她扶着肚子慢慢坐起,叶雅洁往她身后递去个垫子。 背靠垫子,韩唐对温随云笑道:“随云,你刚才说,你妈妈只是不许你把故事告诉别人,也不许你找人帮忙解开疑惑,对不对。” 温随云不明所以点点头。 一时间,除却听不明白话的老太太,不明白她意思的叶雅洁和王真真也奇怪看来,倒是穆洁疑惑了一会,就看向温随云手中的兔子。 韩唐继续问,“那你妈妈有没有说过,问题也不许告诉别人?” 温随云摇摇头。 韩唐微微一笑,“不能告诉人,也不能找人帮忙,但是没说不可以告诉小兔子,没说我们不可以偷听。 随云可以把故事告诉小兔子,我们再去偷听,偷听后我们对问题怎么分析,那也是我们自己对问题的讨论分析,不是随云你找我们帮助。” 第286页 “这样,是不是就不算不守你和妈妈的约定?” 温随云听的一愣一愣,叶雅洁、王真真听的拇指直翘,穆洁恍然。 话落,叶雅洁赶紧又趁热打铁,把小孩子一顿忽悠,忽悠得温随云一听到“想不想让你妈妈变得快乐”的话时,一股脑就把昨晚的问题抛出来,托起兔子就要张口开讲。 叶雅洁怕隔音太差,会让温思琪听到声音,就把人抱到了洗澡的角落,搬去条小矮凳,帘子一拉,就坐在外边听起故事。 故事挺长的,但是小孩子语言组织能力较差,有些话就像坏掉的CD,马赛克一打就糊弄过去了,好在大部分重点说的还算清楚,连蒙带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故事就在蒙猜里听完了,叶雅洁猫着脚在拐角偷觑了眼,见温思琪还在编织,她放下心又猫了回来,抱起温随云就坐到围炉边,毫不避讳老人家就开始讨论。 为什么走不出来? 看温思琪的样子不像个会走不出来的人。 “会不会是她觉得她想杀过人的想法,还有她杀了人的事实,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妹?” 王真真忙里抽闲,插了句。 叶雅洁拧眉一琢磨,这确实有可能。 有过杀人的念头,并有条人命在手,又天天看着自己的手,精神上肯定被影响,要是哪天突然发病把江馨然伤了怎么办?所以不去触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 “这想法未免也太极端了吧,又不是故意杀人,有什么走不出来。” “你杀一个人试试。”王真真眼一翻,啐道。 叶雅洁撇撇嘴。 “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穆洁捻着下巴,拧眉细思。 “还有原生家庭影响的缘故吧,自卑?”韩唐迟犹道,看她表情,似乎是对自己的回答存在怀疑。 “不可能,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自卑。”叶雅洁嫌弃地摆摆手。 “那可说不准,没人会把自卑摆在嘴上,大部分人都是把它藏起来,但没有东西是藏得住,总会在言行举止里流露。” “就像你把它藏在自尊?”叶雅洁咧去嘴。 “滚。” 王真真脸一拉,手上力道一重,槽里的甘蔗吱地声就滴滴答答滴着汁水。 叶雅洁嬉皮笑脸没接着话,反而继续琢磨起温思琪。 “我倒觉得吧,不是走不出来,应该是她认为自己让馨馨被人笑话,觉得没脸喜欢她,但又控制不住被吸引,再加上杀了人的事,更是让她觉得没脸喜欢。” “不,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以思琪的性格和她所说的向往,不会让自己踌躇到现在。” 穆洁否定了叶雅洁不靠谱的推测,她还是觉得温思琪认为她配不上江馨然的原因不在这些表面。 那深层次的到底是是因为什么? 没等她们想明白,中途被打发到窗边放风的温随云突然一声欣喜的“妈妈”打断了她们的讨论。 几个人就同地下接头人闻风而散,或装出休息,或装作忙碌,不让温思琪看出苗头。 温随云人小鬼大,丝毫不露自己都说了什么的心虚。 老太太虽然从头听到尾,不过十句不懂四五句,又掺和小辈的八卦,看着温思琪进来,仅暗暗叹了口气,去没多嘴。 直到傍晚雨停,温思琪带着叶雅洁和温随云、王真真去海边碰运气,韩唐才对穆洁起自己的又一个猜测。 “活着的理由。” “思琪在故事的最后说,她又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理由不出意外就是随云。 一个只为了孩子活着的人,她的一切只剩下孩子,只是一个为了孩子的行尸走肉。” 穆洁注意到,韩唐说这话时,她嘴边的笑没有笑意。 第141章 海岛第76天 希望 雨过天晴。 下了快一天雨的海岛在第二天又迎来明媚的太阳,阳光十分热烈,一抬头连眼都睁不开。 王真真眯了眯眼,庆幸木屋就在竹林边,竹子带走了不少热量,使木屋没那么不像外边炎热,尤其是三面通风的阳台。 阳台上的餐桌已经扎好。 餐桌底部以几根木棍牢固,桌面是将木棍像木筏一样扎系在一块,看样子十分简陋,却是牢固的很。 本来桌面是想以整块木板铺就,但沙滩上没有找到合适大小的木板,木屋附近倒是有适合做桌面的老树,一棵很大、少说有百年生命的老树。 老爷子舍不得,温思琪也不想破坏了它,就找了生长周期短的树木锯成长短一致的木头并排扎系。 凳子是长凳,一样也是木头锯成条,拼系成。 今天的两餐都是在桌上吃,久违的有个吃饭的模样。 “舒坦~” 叶雅洁坐没坐相,抱着杯甘蔗汁咂着嘴。 鄙视地瞥去眼,王真真端起杯子将它放到厨房的大陶盆里。 陶盆里已经浸了好几个碗盘,就等叶雅洁懒散完了,带温随云过来洗。 其他人都忙着呢。 老太太在熬糖。昨天压了六七根甘蔗,好一大桶的甘蔗汁,老人家从一早熬到现在,才刚黏糊一锅,这会还在搅拌。 韩唐要继续织衣服,给林建飞和穆洁的侧开衣服。 穆洁则接过温思琪昨天没织完的麻席,操作不麻烦,一只手就能做到。 第287页 她则和温思琪去给水池加修井圈,老爷子和林建飞去挖出水道。 水池前天上午就已经抹完水泥,虽然仅干了不到一天就来了雨,他们也因为不懂粗制滥造的水泥什么时候凝固,就随随便便在池顶横了几块木头,又遮上塑料薄布防止雨打湿的行为有没有用,反正水池的水泥很长脸,没有拉胯。 水池底部暂时得到保证,再晾个几天就可以着手引水,不过在引水之前,她们还要准备出水,总不能隔一天就去溪水那把竹排给拿掉吧,这不就多此一举。 虽然这么做很可能派不上用场,说不定明天就能得救呢?忙活半天不就白费了? 可是也不能因为明天可能得救,就今天什么也不干,要是明天不能得救呢?要是又要留两个月呢?还喝不喝水了。 就算无用,也可以当做是让今天的自己没心思乱想。 温思琪就是这么做,韩唐也差不多如此。 两个多月了还没离开这座岛,谁心里没个茫然的。 轻轻探口气,王真真握着腰间套着塑料袋的高跟往水池边走去,温思琪已经在那立木头。 井圈她们不打算用水泥,直接用木头围两圈,再以劈砍成条的竹子绕木头成圈,再在围好的圈上系上些草之类的东西,之后再用泥巴抹到外面等待干固。 在给井圈抹泥巴的时候,她们还需给圈留两个出水孔,一个朝西北方向,一个朝厕所。 当厕所不需要冲水时,就堵上朝厕所的孔,让溢出的顺水道流向其他地方,避免木屋附近湿气过重引来蚊虫。 扎个竹条,系些棕榈叶或是其它阔叶,再往上抹个泥巴,相较老爷子和林建飞的体力活,工作量不是很大。 在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情况下,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吧,井圈就加修好了,就等它干固后,就可以搭建引水的水道。 “好了,我们且先休息半刻,再着手挖条水槽。” 解开套在手上的塑料袋,温思琪招呼过王真真去休息,自个转往厨房倒了几杯甘蔗汁,逐一送到每个人手里。 叶雅洁和温随云也正好提着桶赶海来的收获回来。 收获不多,但也够她们垫一晚上肚子。 “谢谢。” 接过温思琪给的甘蔗汁,叶雅洁道了声谢,端起杯子遮住自己偷打量的视线。 昨天从沙滩回来后,穆洁在她上厕所的时候也跟了过来,趁机会把韩唐后来说的猜测告诉了她,越想她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上一段感情的被玩弄让她对向往的爱情感到绝望,虚假的自由也让她对自由感到无望,绝望又无望,她给自己找了个复仇的目标,目标达到了,她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一度想要寻死,但是温随云的存在让她狠不下心去死,就又浑浑噩噩活下来。 一个把女儿当做活着理由的人,确实就像个行尸走肉。 感觉这个猜测是最大可能后,叶雅洁突然有点不想让江馨然继续喜欢下去,和这类人谈恋爱太累,指不定自己也会受影响。 再加上之前推测的原生家庭的影响、不能原谅自己想要杀掉女儿的行为的罪恶感,以及手上一条人命等因素,叶雅洁更不想了。 “要不要劝劝呢?” “劝什么。” 嘀咕声被坐在边上的王真真听去,顺着叶雅洁的偷觑望去,一下子明白了些,就压低了声掺和进去。 “当然是劝我妹了。”叶雅洁白了她眼,“心思一茬一茬的,每天要猜心思,还不得累死。” 一听这话,王真真随即回敬了眼,“之前是谁说不掺和的,现在又是给你妹打探消息,又要阻止你妹谈恋爱,你就没个准的?” “以前是她还没喜欢上,我当然不掺和,现在她喜欢上了,我肯定要帮她打听打听消息,可是知道的越多感觉越她越不能给我妹幸福,我当然是要阻止。” 叶雅洁理直气壮说着传不到第二人耳朵的声音,气虚的让人忍不住就想白眼。 “老妈子。” “你要有个妹妹,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叶雅洁眼一瞪。 “谁说我没妹,只不过我不认而已。”王真真脸色一拉,说不出复杂。 叶雅洁惊讶道:“你后面那个养在他们自己那?” 王真真很早前就骂过她没爸妈,只有爷爷奶奶,不难猜测她是什么家庭。 按理来说,后一个还是女孩的话,要么是送人要么也不管,他们不管,以王真真的性子,不可能会不认。 “后面扔不了,只能养着呗。”王真真满不在乎嘁了声,但表情看得出来并非不在乎。 叶雅洁闭了嘴。 话很短,但信息十足,补充了之前没提到过的一面,她爷爷奶奶和她不是血缘关系。 闭了嘴,叶雅洁就把话题回到温思琪身上,两个人就坐在走廊上嘀嘀咕咕,惹得坐在桌边的温随云连连回头。 “想去就去吧。” 还扭着的屁股顿时坐正,稚嫩的脸摆出一副老成摇着个头,“我要陪妈妈。” 温思琪莞尔笑道:“妈妈这边有唐唐阿姨和小洁姐姐在,再者妈妈就坐在着,云云不放心了,回头就看看。” 温随云在担心什么,她还能不知道?况且都摆到脸上了。 温随云很好哄,一下子就被哄服了,咧着嘴和母亲道句去向,就蹬蹬跑着腿坐到叶雅洁身边。 第288页 一过来,叶雅洁和王真真讨论的话题瞬间扯去八百里外。 听着她们恢复正常的语调,温思琪抿抿唇笑意不在,倏而又起,望向同桌的穆洁和韩唐。 两个人明显思绪不在。 穆洁时不时会往沙滩望,眉眼不掩哀怨与无奈,直觉告诉温思琪,她和姚亚楠之间出现了问题,且是姚亚楠单方面的问题。 目光不由得落向穆洁的左臂。 微微打量,温思琪便又转开,望向从昨晚开始状态一直不在位的韩唐。 相较于穆洁的愁虑,温思琪觉得韩唐的情况更为严重。 琢磨着,温思琪猜测其中定有自己的原因,且大概率是引起韩唐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 目光不禁回转坐在走廊上的三人,叶雅洁和王真真之前的小声应当也很自己有关,这个有关和引起韩唐情绪低落的原因相关,大概率是一件事。 是什么事让她们避着自己讨论,又是什么事引起韩唐情绪变化? 温思琪想了好一会儿,又将视线望向走廊,定格在被挡住大半的背影上,暗叹了口气。 随即,温思琪敛了心思,起身去屋里拿来些水果,又提来瓶甘蔗汁坐到韩唐身边,给两人分别倒上半杯。 “曾有位好友同我说起,心情不好时吃点甜会让心情好转,我试过,颇有效果。” 避开可能冲突的水果,温思琪给韩唐剥去几个果子,又给穆洁剥了几个去。 边剥着,她边装作漫不经心引导两人的思绪主干延向别处。 许是因为心思不宁的缘故,两人没有因为温思琪话的变多感到不对劲,反倒被温思琪岔开了心思。 穆洁时而会搭几句,有时话题到了姚亚楠身上,她的精神明显高涨。 韩唐虽然话不多,却也听的认真,听到让情绪愉悦的地方,她也会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情绪转移的很成功。 温思琪悄然吁了口气, 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温思琪止了话题,招呼王真真准备挖条通往厕所的水道。 温随云跑过来自告奋勇,“妈妈,我也来帮忙。” “好,就让我们母女齐心。” 抚着女儿的脑勺,温思琪就要起身,韩唐拉住了她。 韩唐看着温随云,眼中的犹豫让温思琪心觉不对。 压下心中不详,温思琪温声笑道:“怎的了?” 犹豫、沉默,好一会儿,韩唐抚着肚子道:“思琪,能跟我说说随云出生后你的感受吗?” “她只是理由吗?” 气氛顿时出现些许凝固,穆洁暗暗叹声。 看着韩唐骤然低落的表情,看着她凸挺的小腹,目光一转又看看温随云不解的神情,温思琪暗道一声:“果然”便故作回忆的样子,沉吟。 稍许,有风从竹林袭来,斜入的阳光轻扬,一抹清浅似碧波流水,淌流于心间。 “不,她是希望,是光芒,是振作抓住美好的向往的动力。” 第142章 海岛第78天 金乌西遁,残火烧云。西下的阳光不甘落幕,余火灼烧着静默的深海,水光粼粼闪烁刺眼的怒火。 站在山壁陡峭的崖顶,眺望远处海阔天空,江馨然遗憾地摘下口中哨子。轻轻叹气,她再次振作精神捏捏发酸的腮帮。 “回去吧,再站着也站不回来船。” 又错过了,又错过一次获救的机会。 来东北侧已经五天了,前四天不是没见到航船,就是因为雨没法观望,本来还打算明天就回去,没想真就明天该回去。 这次的航船经过比上两次经过的间隔要晚几天,以至于她们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一直在沙滩、能见到海的地方活动。 但今天,在航船过来前,她们进去丛林查看刚来时新设的陷阱有没捕捉到猎物,一出来,就看到一艘船向西北方向远去。 她们赶紧边吹哨边向西奔跑,最终还是遗憾错过。 “哎~可惜了。”姚亚楠忍不住又一声叹,失落的表情不掩自责。 提议去看陷阱的人就是她,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 江馨然拍拍她肩,温声安慰:“命里无时莫强求,太过在意,反倒什么也得不到,做不好。” “就当是老天爷想我们在这多留一阵子吧。” “可是……可是小洁的伤再拖下去,一定会错过治疗……” 骨折不是绝症,即便是绝症,越早治疗,越容易治疗,拖的越是久了,就是个小感冒也会变成要命的大病。 穆洁的手臂伤了都快二十天了,再拖下去,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截肢,姚亚楠不知道,也不敢想。 穆洁还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如果因为她的缘故导致穆洁后半生要一直活在疼痛中,她不能原谅自己。 “不要露出这种对不起谁的懦弱,要是小洁看到了,就算她不会因为你的自责难过,她也会生气。” 江馨然轻蹙眉头,姚亚楠的自责好像她把穆洁受伤的原因也归纳到自己身上,这让她想到了温思琪。 温思琪就总喜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但是……但是我害怕。”姚亚楠低着头,咬着牙,“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吗?” “……好。” 江馨然犹豫片刻,拿开手走向姚亚楠身后,寻了棵没有住客的树靠着。 第289页 姚亚楠蹲下身,将自己藏在双膝间。 崖下,海浪拍打着岩壁,掀起朵朵白色浪花,颇有规律的节奏拍响不知名的旋律。 江馨然轻轻哼着歌,轻快的旋律与海浪拍打的节奏相辅相成,仿佛这是她们约好的演奏。 一曲终了又起一曲,约莫三曲过后,姚亚楠起来了。 许是蹲的太久,脚下麻了,她晃了个狼狈,差点没摔下去,也差点吓得江馨然飞升扑去。 好在,姚亚楠反应快,上身往后一仰,平沙落雁。 “疼疼疼疼~” 连连的叫惨,不仅没让江馨然提心吊胆,反倒让她松了口气。 莞尔一笑,江馨然拿起弓起身走到姚亚楠身边,“好了?” “嗯,好了。”一把抓住伸来的手,姚亚楠借力就爬起身,“说什么害怕,其实是对我自己的不自信,担心给不了小洁幸福,担心它会让生活变得糟糕,最后做出对不起小洁、让她伤心的事。” “哦,出轨?” “才不是!”姚亚楠故作气愤大声驳斥了江馨然的揶揄,转而情绪一收,“是借口感情淡了,提出分手。” 说完,姚亚楠往崖外tui了口谈。 好像郁心随这口痰吐出,姚亚楠双肩一松,望着海自言自语道:“小洁会骨折,是因为在我掉下去的时候她把我往上顶了一把,让我在离开滑道的瞬间有一瞬的缓冲。” “在遇到狼狗之前,也是我先贪舒服,浪费离开的时间,也是我提议试图捕捉野鸡,我把所有错误都压在自己身上,并为此懊悔、自责,每当看到小洁的伤时,这份自责就越强烈,不知不觉就想到未来,越想越不敢想。” “长此以往,这份自责、不安就会影响到我对小洁的态度,也许感情也会因此消耗,成为压迫的又一根稻草,直到我承受不住提出分手,或者是小洁不忍我继续这样,自己提出分手。” “这次的错过让我内心更加不安,要不是你无情点破我的懦弱,我可能会真会变成想象中那样。” 姚亚楠灿然一笑,“谢谢,馨然。” 江馨然摇摇头,“就算没我,你也会说出来。” “不,我其实没有我表现的外向,有很多事喜欢藏在心里,要不然就……就不会被灌醉了。”她赧然地笑着别开目光。 听到她这话,江馨然莞尔。 笑了笑,江馨然说道:“就算你说不出来,小洁也会想办法让你说出来,比如之前的灌醉。” “没用。”姚亚楠反驳说,“心理问题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别人是无法解开,顶多引导,且成不成还是要看自己。 小洁虽然观察力不弱,但不比思琪洞彻、能说会道,她自小就不爱说话,能以行动表达,她就不会多嘴一句,遇到这种问题,她只能束手无策。” “所以!” 姚亚楠突然声调一提,双手拍到江馨然肩上,扬着让人不禁就会跟着发笑的笑容说:“馨然,你是我和小洁的第二红娘,要不是你,我俩可能真就要各走一边了。” “谢谢,谢谢!” 手上的力道啪啪啪就砸在江馨然肩头,要不是还控了点力,这肩八成要留点‘阴影’下来。 好不容易从姚亚楠作怪的感谢里脱身,江馨然没好气乜了眼她,扭扭肩便敛了笑,一副心事重重。 姚亚楠一琢磨就琢磨了明白。 “在想思琪的事呢?” “嗯。”江馨然坦然承认,“我在想,要怎么引导她解开心结。” 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她们就对温思琪的拒绝原因进行分析,思来道去,原因还是认为出在温思琪自身。 想要温思琪再有高中时一往无前的果断,就必须先解开她心中的结。 “这可能会是很长的一个时间,说不定你会先放弃。” 一碰冷水无情地就下来了,姚亚楠一脸认真。 “这么说虽然会打击你的热情,但是你也是女人,你们一样坚强、果断,你们的内心也一样存在柔弱,存在需要人安慰的脆弱,一味让自己强大给予人安慰,总有天会因为这份自与的强大而迷茫。” “不管是出于同路人的心里还是出于朋友的立场,一味对你说加油对你也没多少帮助,倒不如先给你提个醒。” 不论女人还是男人,心里都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柔弱的地方。女人尤其感性,在心理、精神这方面也更为敏感。 江馨然若能让温思琪解开心结固然是好,但两人都一样的朋友,不能厚此薄彼,不管江馨然可能遭遇的挫折。 江馨然很快就明白她的关心,感动之余略显急切的心思悄然平静。 “谢谢,我会做好心理准备。” 话落,姚亚楠抿起笑,跨到江馨然身边混不正经揽住她肩。 “别这么严肃,放轻松点,说不定思琪没两个月就出来了呢,她那么理智的人,就算再痛苦,内心也会有坚强坚守的地方。” 温思琪是个坚强、冷静、理智的人,这是她们公认的认知,这样的人再柔弱,她也不会被柔弱征服。 就是因为太坚强、理智,才更难自我解脱。 向来医人难医己。 江馨然微微笑了笑,拨开姚亚楠揽在肩头的手,“走吧,我们回去,收拾下明天趁潮平时回去。” 姚亚楠俏皮一收,“好。” 第290页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去了,途中在岩堆附近挖了点扇贝、生蚝之类的贝螺。 追航船的时候跑的有点远了,又在那浪费不少时间,这会不带点吃的回去,今晚可就得缩衣节食了。 晚餐还是海鲜拌海带汤,可惜没有鱼,不然就能丰富点口食。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面对面坐着谈笑过往、畅想未来,时间眨眼就在不觉中过去,姚亚楠想睡了。 习惯了环境,解开了心结,睡意来的倏忽。 江馨然放轻了动作往火里加去两根柴,便起身走到洞口。 抬头遥望,繁星缀空,心心念念。 与此同时,海岛南侧木屋,掀起的门帘照来了火光的不甘示弱,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妈妈,该睡觉了~” 从门帘后钻出来的小人蹬着小腿又蹦又跳,跑到伫立在院子里的人身旁。 “妈妈,你在看星星吗?” “不,妈妈在看云。” “云?” 小脑袋高高仰起,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视野被遮挡边角看到一缕与夜色相融的轻云。 “是淡淡~妈妈,是淡淡!” 小小手指朝着云朵兴奋指去。 都说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温随云又低落下来。 “妈妈,淡淡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 虽然隔一段时间会有航船经过,但这都快八十天了,她们还在这座岛上,再乐观的人也会感到一丝焦虑。 温思琪轻笑着抱起女儿,“一定不会太久。” “那是要多久?” “云云想多久?” 闻言,温随云揪着眉头掰起手指。 一天?两天? 肯定是越快越好,可是这有点不太实际。 小家伙就扒拉着手指估着、算着。 温思琪好笑地看着女儿纠得像个包子的脸,神色复杂望眼被黑暗笼罩的丛林深处,便抱着女儿回去木屋。 第143章 海岛第79天 因为我喜欢你 “终于回来了~!” 跳下木筏,站在白浪追逐的沙滩,姚亚楠便转着脑袋四下环顾,激动的样仿佛初来乍到。 “太阳都起来了,怎么没人来赶海?” “还没退潮,得再过会雅洁她们才会过来。” 沙滩空无一人,脚下有鱼在逃窜,看看潮水灌溉的范围,还没退潮。 “也是,是我太激动了。”姚亚楠笑笑,回转身催促道:“我们赶紧把木筏拉上岸吧。” “这么急着回去见人?” 江馨然揶揄地打趣了句。 “嗯,都让她担心二十天了,再不回去让她放心,我都不想原谅我自己。”姚亚楠坦然接受了揶揄。 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到大,又相爱这么多少年,心里想些什么哪能瞒得了久,何况她不是个会藏心思的人,穆洁也不是个迟钝的人,该知道的早该猜到。 “那就不多废话,赶紧拉上岸就回去。” 江馨然下来木筏,将麻绳扔给姚亚楠,自己绕到木筏后边。 尚在满潮,水在犹在最高位。借助浮力,两人轻易就把木筏拉到平时停放的地方。 固定好木筏,背上背篓、拿上防身工具,两人便向着木屋去。 可能是心理作用,木屋的路感觉又平坦许多,一路畅行很快就看到树木交错后静矗的木屋。 老夫妻都已经起床,这会一个在靠院门边劈柴,一个在厨房准备早餐。 见到江馨然和姚亚楠回来,老太太筷子一扔,边往身上擦着手,边往屋里跑,远远就能看到她脸上松垮的脸肉一颤一颤。 “歪里味,歪里味!” 老太太健步如飞,跑得老爷子都来不及喝住她,只好坐在矮凳虎着脸自说自骂。 经姚亚楠翻译,大意是:急什么急,人都还在睡。 江馨然不禁感到好笑。 老人家们总是这样,一个做错了,另一个就虎着脸嫌弃,声音又大,听着就像在骂。 不过,不管老人家们怎么嫌弃,感情却一如既往,不知该说好还是坏。 老太太进去没一会儿,门帘就被掀开,温思琪出来了。 不是错觉,江馨然看到她一瞬踌躇的复杂,随而又是笑容如初。 姚亚楠走上前,扬去手:“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 轻轻柔柔的话声温润如玉。 江馨然眉心微蹙。 正欲言,叶雅洁咋咋呼呼就出来了,后面跟着王真真、林建飞和又进又出的老太太,一下子就除了韩唐、穆洁和温随云都扎堆在院子。 话都在叶雅洁嘴里,来来去去除了关心还是关心,没人问一句航船的事。 想来也是,就两个人站在这,去什么模样回来还是什么模样,肯定是没引起注意。 虽然没人问及,但也不能不说,姚亚楠把她们错过的过程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听完讲述,林建飞叹了句:“挺可惜的。” 是啊,挺可惜的。 温思琪拍拍姚亚楠肩,温声道:“命里无时莫强求,就当是老天希望我们在这儿多留一阵子。” “啊……” 姚亚楠知道温思琪是在安慰她,不过这话……不就昨天刚听过嘛。 目光偷偷看了眼江馨然。 小动作没有被错过,温思琪也看了过去。 第291页 正巧,江馨然也在这时望过来,才说过不久的话谁记不住。 四目相交,又各自错开。 眼看气氛就要变得不对,姚亚楠赶紧来了动作,放下背篓就交到温思琪手中,“思琪,帮我放一下,我去看看小洁。” 话一落,人就一头钻进屋内。 正是她这猴急的样,还没漾开的沉默就被带起的一阵风给带走。 都散了,老太太继续准备早餐,老爷子又‘喀、喀’地劈起柴,温思琪将背篓拿进屋,叶雅洁拉着江馨然一起进去,王真真和林建飞去洗漱了。 门前的空地一下子又变得空敞。 屋里,姚亚楠眉头紧皱坐在穆洁身边。 穆洁还在深睡,老太太刚才的惊乍没能吵醒她。 此时光线已明,姚亚楠能清楚看到穆洁眼下清晰的‘眼影’。离开前,这里几乎看不到影子,可这才隔了几天,黑影已经深到都快能与温思琪一比高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心里很急,可又不能吵到穆洁,姚亚楠只得压着担心,轻声问着最可能知道原因的温思琪。 将背篓放到墙边,温思琪轻叹声走到姚亚楠身边,看眼背对这边,同样还在睡的韩唐,解释道:“这三日,小洁一直没睡好。” 情绪是会相互影响的,是以温思琪在别人面前总会全力掩藏自己不好的情绪,久而久之,这就大部分时间它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韩唐不一样,先不提她对自己的情绪掌控能力,光是怀孕就影响她对自身情绪的控制。 因为她自己的事,导致韩唐的情绪受到影响,这两天虽有好转的迹象,但被韩唐影响到心情的穆洁,藏在心里的事情被扩大影响,导致她这三天的睡眠时间还抵不上她们一天。 现在的觉还是半小时前身体实在撑不过去,才沉睡过去。 “我问过小洁在担心什么,她对我说……” “因为我。” 姚亚楠笑着打断了话,却是苦笑。 看着她自责的模样,温思琪抿抿唇,伸去手搭在她肩头,“好好陪陪她,尽量敞开心肺把话讲清楚,莫要对方担心。” “嗯,我会的。” 姚亚楠郑重应诺,目光随是一转,定定落在穆洁并不安稳的睡颜。 温思琪小心起身,替温随云和韩唐重新盖好肚子上的遮盖,便转身出去屋。 看着她离开,从进屋起就没出过声的江馨然也跟着起身要离开。 叶雅洁赶紧一把拉住人:“回来,姐姐有故事跟你分享。” “姐,就要退潮了,我想去看看能抓到点什么不,故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手一拨,就将叶雅洁抓在另一只手臂上的手拨开,头也不回就出去屋外。 徒留一脸鄙夷的叶雅洁干瞪着眼。 躺下身托着脑袋,叶雅洁翘起个二郎腿,口中喃喃循环: “老娘做狗也不告诉你,见色忘姐,呸!呸!呸!” 与此同时,刚出来屋外的江馨然就看到温思琪带着王真真去赶海,也不犹豫,拿上个空瓶子就跟了上去。 潮水刚开始退,潮间带才露出个头,三人商量了下,沿着浅水处先向西摸去。 王真真一马当先奔在前头,与身后拉出几米之距。 浪声太大,听不清身后的对话,只隐约听到温思琪说: “为什么。” “我应该放弃,是么。” 江馨然停下步,弯下身用木刀挖出个扇贝,扔进划开了口子的瓶子。 “你生于骄傲,长于骄傲,我的行为已然触及你骄傲的底线。” 直起身,望去的意外不加遮掩。 以江馨然的生长环境,以她对江馨然的所了解,她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应该会放下自己骄傲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就是仗着这份笃定,她才拜托姚亚楠以委婉的方式拒绝江馨然的喜欢。 可是现在,江馨然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小姐,我可以问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没有放弃?” 看着江馨然自然的微笑,温思琪突然觉得,她看不懂江馨然。 微微犹豫,她看着江馨然的眼睛回道:“你的眼神。” 没有气愤、没有不满,没有她想象中所有被拒绝后可能的情绪。 “没有你想看到的情绪对不。” 顿时笑意更甚,却在刹那笑意不复。 江馨然敛了笑,提着瓶子,边向前寻抓海鲜,边道:“的确,刚明白你拒绝的意思时,我是如你所愿想过放弃,不再让爱情对骄傲高高在上。” “说句不得不提的感慨。温思琪,你对人心的观察力真的很毒辣,分明相处…… 不,应该是单凭收集的资料,你就把我的性格、喜好琢磨的七七八八。” “如果你在这方面钻研下去,你一定会有番不小的成就。” 倒过身,看着温思琪脸上自嘲的厌恶,江馨然止了话,敛去想要了解的心思,她又回过身接着说道。 “但是,人就像自然不是一成不变,资料收集的再完整也都是过去式,两个多月时间虽然不长,其中经历也足以改变一个人,它教会我怎么冷静思考藏在表面下的真实。” 说着,她转头瞥眼身后。 “过去的当天晚上,亚楠煮了一锅海鲜大杂烩,它让我想起之前你特地给我做的鱼肉打蛋炖海带芒果椰子汤。”江馨然故意咬重了‘特地’二字,“同样,它也让我想起那段时间的你。” 第292页 “虽然是很短暂的时间,不过那段日子里的你和我熟知的你判若两人,稳重里不着调的性格也十分明显,俏皮、狡黠,更是腹黑。” “你那时的微笑,我曾在几张照片上见到过,是高中时的你。”江馨然再次停下步,站到温思琪面前,“我就想,现在的你不是真实的你,真正的你一直被压抑着。” “既然不是真实的你,那么,你的拒绝也并非出自你真心。既不是真心,我为什么要放弃。” 海浪拍打着沙滩,一浪覆一浪,吵闹的喧嚣仿若是谁的呐喊。 看着面前像是在哭泣一样的笑容,江馨然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半晌,笑容微敛,眼前又回到熟悉的清浅。 “江小姐的意思是,我是第二人格?” “不,你就是你,没有第二个温思琪。”江馨然自信道,“只不过你一直压抑着你的天性,你本该的样子。” “哦?那我本该是怎样?” 温思琪饶有兴致,那副样子仿佛江馨然说的人不是她。 “应该问你自己。” 喧嚣的海浪盖不过低沉,好像它就说在脑子里而非耳边。 温思琪笑不出来了,连虚假的面具也戴不牢脸上。 自己本该是怎样? 温思琪嗤笑,她哪能不知道自己本该的样子是什么模样。 但是知道又如何? 看着面前熟悉却突然有种陌生的脸,温思琪非常认同江馨然说的:人就像自然不是一成不变。 环境、时间、生活、交际,无一不再改变一个人,成长一个人。 她看着江馨然,看着她看不出同情的心疼,温思琪死死咬着牙。 好许,她问:“为什么是我。” 被风浪覆盖的话声不再轻柔,江馨然听到了一丝沙哑,听到些许造成沙哑的颤抖。 冷静下被带动的情绪,江馨然不假思索: “因为我喜欢你。” 第144章 海岛第79章 束缚 “嗯……” 疼。 仿佛心脏转移在了手臂,传来的强烈跳动将穆洁从沉睡中迫醒。 眼皮仍是沉重,睁不开太大的缝隙,模模糊糊间眼前凑过来一张模糊的脸。 像是梦一样的熟悉。 穆洁抬起手捏捏鼻翼两侧的穴位,刚准备张开五指伸向两鬓太阳穴,那儿却先揉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四根手指。 力道不轻不重,恰在舒适的熟悉。 “亚楠。” 不必睁眼,熟悉的感觉也在告诉穆洁,身边的人是谁。 “嗯,我回来了。” 眼皮还是一样重,精神却已不想在锈钝下去,穆洁撑着疲惫睁开惺忪的眼,熟悉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 她回来了。 看着面前印刻在骨子里的微笑,穆洁抛却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包袱,在那张一向给予人清冷印象的脸上漾起淡淡微笑。 清浅、柔和。 不同于一天到晚都咧着个嘴讨人喜欢的自己,穆洁很少笑,比温思琪还要给人强烈的她是个成熟、冷静的人的印象。 小时候曾有人以穆洁的表情为由欺负她,姚亚楠就和那些人一路打一路成长,打到大学选择专业时,穆洁出乎所有人意料选择了空乘专业。 在专业的教导下,穆洁学会了标准的微笑,一笑就有人偷看她,他们说很美。 是,很美。 姚亚楠承认,笑起来的穆洁很动人心,即便是虚假皮笑,也常有人因此沦陷。 但姚亚楠知道,穆洁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和标准的微笑有很大区别。 看过她一次次发自内心微笑的姚亚楠最清楚不过。 就像现在。 双手悄然攥起。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我自己。” 如果能自信一点,穆洁就不会因为她不安。 轻抿唇,姚亚楠俯下身,在微扬的唇角轻点。 如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虽是短暂,而中所蕴含的感情,穆洁清楚感受到, “不许再有下次。” “嗯,不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在害怕什么。” 爽朗的笑容犹不正经,与眼中那流露的郑重南辕北辙,却予以人不由自主的信任。 穆洁抬起右手,轻抚过爱人不再娇嫩的脸颊。 手掌下落,如游蛇绕向修长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人勾向自己。 姚亚楠仓促稳住身,不让自己压到还夹着板的手臂。 “小——唔……” 温热的鼻息染红了脸,蓦然安静的屋内传来屋外紧张且激动的窃窃。 “小孩子别看,小心长针眼!” 掀开的门帘一阵晃动,悄然又归于平静。 叶雅洁正襟危坐,捂着温随云在怀里,微微泛红的脸蛋明白着告诉韩唐,她就是个理论雏。 余光瞥到身旁看来的戏谑,叶雅洁扭扭腰,一本正经地吐槽着说:“这发展未免也太快了,才说了几句话就亲起来了,世风日下!” 温随云挣开捂在嘴上的桎梏,张口就脆脆的问:“叶姐姐没有亲亲过吗?” 扎心了。 叶雅洁脸一黑,没好气地点着温随云脑袋,“小孩子懂个屁,闭嘴!” “我才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孩子……” 第293页 敷衍的话让温随云很不满意,扭过头就跟叶雅洁反驳起。 韩唐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好笑地看着两人斗嘴。 虽然时而会来一招‘天外飞仙’让叶雅洁难以招架,但年龄的限制注定温随云不是叶雅洁的对手,没几分钟,她就蔫了气势,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叶雅洁洋洋得意夸张地起伏着双肩,丝毫不觉得吵赢了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得意。 韩唐好笑地摇摇头,恰时地开口道:“雅洁,我记得你说你高中起就在英格兰上学,以国外的风气,这种事不应该习以为常吗?” “嗐,那时候都在学知识,三点一线的生活哪见过几个啵嘴的,还离得远着呢。” “哦?”韩唐眉一挑,“这么说,你连理论知识都只限于虚拟了?” 叶雅洁顿时笑不出来了。 常见不代表就随处可见,人以群分也是个前提,至少对身边多是把知识当饭吃的精英的叶雅洁而言,舌吻从来存在电视里。 敏感的察觉到叶雅洁情绪变化的温随云抬起头来,看着叶雅洁臭兮兮的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心情差,小小的心却已经明白,唐唐阿姨给她‘报仇’了。 转头便开心的咧出刚冒出个白点的门牙。 看着稚嫩的笑容,韩唐低下眼看着凸挺的肚子,低低呢语:“希望……” 时间就在思索中过去,穆洁和姚亚楠出来了,温思琪三人也提着收货回来,老太太的早餐准备好了。 今天的早餐有一些沉默,最能活跃气氛的姚亚楠还在脸红,温思琪心思不在。 叶雅洁以胳膊肘偷偷碰撞江馨然,一见后者看过来,赶紧打去眼神。 ‘怎么回事’ 江馨然指指碗,便不再理她。 意思很容易懂:‘吃完再说’。 叶雅洁撇撇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早餐很简陋,野菜炒鳄鱼肉,配俩水果,用不了几分钟,叶雅洁就端着碗去厨房蹲着。 没一会儿,她如愿以偿蹲到了江馨然。 “怎么回事,你跟温思琪又怎么了!” 碗还没放下,叶雅洁就拉着人躲在墙的遮挡下,迫不及待催促。 江馨然含笑道:“我告诉她,我喜欢她,没有理由。” “就这样?” “就这样。” “没说什么?” “没有。” “嘶——有点不像她啊。” 叶雅洁搞不明白了,要么拒绝,要么接受,温思琪应该是这样果断才对。 怎么会什么也没表示? 叶雅洁没藏着心思,让熟悉她的江馨然轻易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放下碗站起身,往阳台望去眼,江馨然道:“因为她也想爱,但一些事情让她不敢爱,所以她才什么也没说。” “心事……”叶雅洁低念,神色随是一正,“馨馨,你确定认定她了吗?” 江馨然一笑,言语坚定:“姐,你是最清楚我渴望什么样感情的人,只要她不放弃、不欺骗、不变心,我都会坚定到底。” “干妈、干爸他们呢?” 江馨然沉默半晌,“我知道能争取他们赞同这份感情很困难,我也想过不少争取的方法。” “和以前一样非嫁不可?” 江馨然乜了她眼,淡淡道:“我不会再幼稚地跟他们闹,但也不会妥协,我会做好长期抗争的准备。” “她要是放弃呢?” “所以我说,只要她不放弃。” 顿了顿,江馨然又笑道:“而且,温思琪也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笑容自信,充满了信任,对自己、对温思琪。 叶雅洁懒懒翻了个眼,“可别又是盲目。” “这次我会仔细观察。”说罢,笑罢,江馨然转身就准备离开。 叶雅洁赶紧一把将人拉住,“急什么,还有话没说完呢。” 目光往阳台一瞄,踮起脚尖凑到江馨然耳边,“等下干活的时候,跟我一起,我给你讲个故事,温思琪的故事。” 温思琪…… 江馨然微微蹙眉,眼角余光恰时瞥到来人,一瘸一拐,对着女儿言笑嫣然。 心弦一挑。 不假思索她便应了。 “好。” 脚步停驻,看着望来的注视,温思琪轻轻咬唇,低下头就过去了。 温随云看看母亲,又看看馨馨姐姐,耷拉下脑袋也跟着吞吞过去,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看得叶雅洁那都看不顺眼。 纠正,必须得纠正! 吃过饭,一行人又开始新一天的忙活。 水井的水再过一两天差不多就可以充水,通往厕所的冲水道也已经完成,但通往溪流的水道和厕所冲出排泄物的通道及蓄粪池还未完全挖完。 除此之外,睡卧的麻布也要继续编织,还有蔗糖要再熬个一两锅多储备点,通水竹排的掏芯工作也要收尾,烧火的柴也要再去弄点回来。 早饭开吃前,他们就分配了任务。 温思琪和王真真接过老爷子和林建飞的水道挖掘工程,继续向西北低矮处工作。 老爷子和林建飞则去挖掘排泄物的冲水道以及蓄粪池。 工作是老爷子主动包揽,因为这条通道要比厕所底部还要低矮一点,工作量较大,且蓄粪池的地点老人家还要挑个合适的风水宝地,免得熏着人。 第294页 温思琪她们劝不过,就只好把工作交给仅有的两位男性,并商量等江馨然捡完柴回来、姚亚楠掏完竹芯就过去帮忙。 穆洁则继续编织麻布、韩唐继续她的手工,老太太负责熬糖,叶雅洁带温随云跟江馨然去捡柴。 吃过饭后,又休息片刻,一行人便拿上工具各干各的去。 温思琪和王真真拿上石锄继续水道工程,老爷子和林建飞去规划蓄粪池的地点,江馨然带着叶雅洁和温随云往西去拾柴,剩下的人留在营地。 姚亚楠抱着几条劈开的长竹和条矮凳做到廊外,和坐在廊下编织的穆洁、韩唐欢声笑语。 没有了心里包袱的姚亚楠,对气氛的活跃更是得心应手,说说笑笑还招来了压榨甘蔗汁的老太太。 一时间,氛围颇是欢快。 相较于木屋的轻快,去捡柴的三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叶雅洁将从温随云口中讲述的二手故事告诉了江馨然,跟在一旁的温随云时不时补充一两句突然想起的内容。 江馨然听的很认真,褶起的眉心从故事开始就没缓开来。 故事到最后,叶雅洁还把她们的猜测一并也都告诉江馨然。 因为自卑、因为心死、因为杀了人……凡事能记住的,叶雅洁都说了。 “就这些了,她到底为什么被束缚,我们只能猜到这些。” 叶雅洁咂咂嘴就不再多言。说的太多,天也开热,嘴都要干了。 话落好久,江馨然还在思考,身后放柴的背架至今才几根。 叶雅洁又捡起一根枯枝放到身后的背架,看着吊在身后心不在焉的江馨然,又一看四周环境,眉头一紧张口就要喊去,江馨然突然招呼过温随云。 “云云,过来下。” “好~” 见江馨然喊自己,小家伙头也不会就丢下叶雅洁跑了回去。 蹲下身,江馨然按住温随云的双肩,问道:“云云,你告诉馨馨姐姐,你妈妈为什么会给你讲这个故事。” 温随云眉一皱,将故事讲述前能记住的事托盘而出。 “我问妈妈会和馨馨姐姐在一起吗,妈妈说她不配,我又问为什么,她说……说……” 话到这,后边的字眼就在嘴边徘徊了,揪着脸左思右想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精神一振,一脸兴奋。 “妈妈说她被束缚在过去出不来,出不来就没有资格追寻未来,抓不住未来!” 过去、未来、向往…… 活着的理由…… 第145章 海岛第80天 师爷,参考参考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姚亚楠从来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人倒霉的时候是真的喝水都塞牙缝。 前两天刚错过一艘航轮,今天因为下雨她们又错过一艘。 阴云成泱的远方,一个黑点渐渐消失在雨点织成的浓雾中。 “我们回去吗?” 按前两次看见航船的时间估测,今天是南侧航轮经过的可能性最大的时候,一早江馨然就和她来沙滩的临时庇护所等航船经过,但等了一早上连个影都没看到,她们就回去了。 吃过午饭,差不多一点的时候,眼看雨小了,又刚好是退潮不过半个多小时,她们就想着出来赶个海碰碰运气。 谁想这运气大起大落来的不给一点喘息的时间。 醒着盼睡着盼的航船终于给盼看到了,可是盼过来的却是个黑点点,在浓厚的云层几乎要延伸到海面的海上,它差点就被当做别的东西给忽略过去,还是江馨然眼神好看出来它是航船,要不然,她们明天指不定又要傻乎乎的坐好久。 江馨然深吸口气压下遗憾,看着脚下没来得及随潮水离开的倒霉蛋,道:“带点东西回去吧,不然就带个坏消息回去只会坏了心情。” “也对。”姚亚楠深以为同。 即使再怎么宽心,错过一次获救的机会,谁心里没点失落的,不带点东西回去转移注意力,她们自己心里都不平静。 决定继续出来的目的,两人便先去了渔网布置的地方。 扎根在泥沙里的两根木柱至今屹立不倒,渔网也牢牢抓在木柱上。 拉起渔网,今天的收货和平日不相上下,堪饱、无余。 将渔网上的倒霉蛋收进桶里,再重新系好渔网,两人又沿着潮间带一路搜寻。 回到木屋时已经是半小时后,雨差不多停了,从屋檐下来的水声也转奏舒缓的轻悦。 “哦,回来了啊。” 院门未进,杵在窗边耷拉着个精神的叶雅洁就招来了手。没招个两下,就有气无力又垂了下去。 目光望向方才的余角,温随云坐在走廊的阶梯上,双手飞舞对温思琪描绘着不知所谓的童言童语。 江馨然随是明白叶雅洁没精神的原因。 没人陪她玩。 温随云很好的履行着对她做出的承诺,有好好陪在妈妈身边。 站到屋檐的走廊,摘下新编的斗笠,抖抖水将它挂到门边的钩子上,脱下蓑衣一并挂上,刚准备提起桶进屋,横来的一只手抢走提耳。 “我来,我来。”姚亚楠十分热情,一张笑脸都热情的挑着示意。 江馨然心知肚明她打的注意。 昨天忙碌了一天,一入夜温思琪就带着温随云往床铺上躺,闭着个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江馨然再想说什么,也不好打扰。 第295页 姚亚楠昨晚拖着个脑袋看了半天,自然是知道这事。 这不,就想着给人创造机会。 “我先进去啦~” 戏谑地眨眨眼,姚亚楠就连连对出来接应的穆洁示意进屋。 穆洁心领神会,丢给江馨然一个加油的眼神,毫不犹豫就回去屋里。 听着屋里热热闹闹,江馨然好笑地摇摇头,转身往温思琪那走去。 路过窗边,目不斜视望来的鄙夷。 草鞋压不住声,听到声望来的清澈充斥欢喜。 “馨馨姐姐~” “嗯。” 轻轻应声,看着温思琪又低下去的忙作,江馨然坐到走廊,抱起温随云坐自己腿上。 织布是个用心的工作,沉不下心就编不出好布,一用上心,沉浸的沉静就会感染看着织布人的人。 听风、听雨,哐一声横木落下,哐一声横木又被拉起,倚着墙侧目,心悄然宁静。 温思琪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的温柔、稳重总会与人一份不言的心安,让人忍不住就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多说会心里话。 当然,这得在温思琪心态正常的时候。 温思琪让心无杂念织着布,江馨然目不转睛看着她织布,两个人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她俩是好了,可就苦了坐在江馨然腿上等着她们发展进度的温随云。 这个不说话,那个也不说话,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啊…… 温随云很苦恼,年纪轻轻脸蛋就愁得像个小老太。 一愁就愁了大半个下午,同时一块愁苦的还有托着下巴坐在窗边赶蚊子的叶雅洁。 江馨然和温思琪是真能沉住气,大半天也不听两人开一句话,整两个哑巴似的。 要不是这里没别人,八成以为她们互看不爽,连话都懒得搭理。 “你妹真谈过恋爱?就算没追过人,也该知道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吧。” 王真真凑了过来,脑袋往外一探,随即又钻回来小声嘀咕。 “至少比你我有经验。”挥挥手里的枝条,叶雅洁靠着墙有气无力嘟囔,“鬼知道她在想什么,昨天该说的也都说了,以她脑袋不可能没个猜测。” “也许是在想怎么行动吧。”姚亚楠突然从身后冒出个头来,“还在东北守着的时候,馨然就问我追到小洁的过程,说是作个参考。” “参考?”叶雅洁挑挑眉,“有参考到什么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姚亚楠两手一摊,“我是觉得我和小洁坦诚的过程不适合她们两个,馨然有没有从中参考到什么,就不是我能猜的。” 也是,姚亚楠和穆洁是一条裤子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不像江馨然和温思琪是十字路口恰好相遇,恰好选择了同一个方向。 出发点就不…… 等等,这不是还有同样的出发点吗! 目光迅速飘向围炉边的两道背影。 刚在屋里散完步坐下来的韩唐,以及和老爷子有说有笑的林建飞,这两人总不会也都青梅竹马吧? 叶雅洁顿时就来了精神,三步做两步坐到韩唐身边。 刚准备开口,叶雅洁又犹豫了。 早上的雨下的不小,韩唐就和平时下雨时一样,情绪又陷入低潮,好不容易温思琪和姚亚楠给安慰住,这会要是再问起往事,这不揭人家伤心事嘛。 叶雅洁想了想,扭头转向林建飞。 “林大哥。” “怎么了?”林建飞笑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想问问林大哥是怎么追到嫂子的。” 屋内安静了下来,都放下心思看过来。 看着叶雅洁不自然微笑,王真真白了眼,想也不想也坐了过来。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被晒得黝黑的脸隐约浮现一抹不显眼的红晕。 怎么追到的? 这怎么说得出口。 猜到林建飞有心回避,为了妹妹的幸福,叶雅洁也不管心里的羞涩了,张口就道:“这不是人多力量大嘛,多一份参考,就多一个人经验。” 她说着,往窗外指指。 扭头往外一看,什么人也没,但已经明白的告诉林建飞,她追究的原因。 拧眉一沉吟。 老太太看看窗,刚要说点什么,就被老爷子一胳膊撞了回去。 “这个嘛……” 半晌,林建飞组织了语言,刚一开口就看到一双两双眼睛看着自己,眼里的等待差点没把他刚组织的回忆给吓散了。 “咳咳……”轻咳了两声,他低着头说:“与其说是我追到她,不如说是她一直在等我。” 故事的时间跨越度很长,从高中年华一直等到长辈们眼中‘徐老半娘’的三十而已;故事不算狗血,人之常情。 故事有点老套,英雄救美然后美女爱上野兽。 林建飞自小身高、体格都属鹤立鸡群,初中时又被一位退役拳击手看中去学了拳击,一身横肉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是长辈眼里的不良人,加上又是个打拳头的,老一辈更加不放心自己女儿嫁给个没个正经工作,还要成天担心把人打死或者被人打死的男人。 楞青头的林建飞也一样认为自己的爱好、梦想不应该祸害人,就躲着了人,一躲就是十年,他功成名就时。 从国外回来的那天,他看到自己躲了十年的人在家里照顾着老父母。 第296页 母亲偷偷告诉他,他不在的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他们二老。 一夜长谈又一夜深思,林建飞决定扛起作为男人的担当,婉拒了一直教导自己的恩师苦口婆心在拳坛继续发展的建议,转而找了份普通人的工作,并隔三差五去拜访未来的岳家。 终于,爱人的父母同意了他们婚事,在三十岁出头那年,两人才走进婚姻殿堂,成家生子。 而在成家之后的第二个月,他辞了长辈们眼中的正常工作,在妻子的支持下,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自己的爱好,当一名拳击教练。 一当就当到现在。 回忆起过往,刀疤横道的坚韧只剩愧疚的柔和,自言自语地喃喃说:“回去后就找个正常工作,不再让她提心吊胆。” 叶雅洁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失落。 林建飞和他爱人虽然也是人生中途相遇,但过程完全不一样,根本太多能参考,唯一感觉能适合江馨然和温思琪的,就只有等,等她个十年八年,等到她勇敢。 这参考还不如不参考。 视线不由得掠向其他人。 穆洁不用想,姚亚楠已经对江馨然说过,就没必要再重复;王真真就算了,看都看得出来经验存在于理论。 至于两个老人…… 目光望去,老爷子心领神会,呵呵笑道:“我们两老东西哪来恋爱,那年代的南城啊,大部分人都还是父母怎么安排怎么成,你阿婆是我家用几旦米做聘礼给娶过来。” “什么娶,分明就是换的!” 老太太拉着脸驳斥了句,她说的是南城话,叶雅洁听不明白,还是王真真给翻译的气愤,看得出来老人家对这桩婚姻的忿忿不平。 但嫁都嫁了,还能说什么,就凑活着过日子,一过就到半只脚踏棺材的年纪。 老太太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老爷子一声不吭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泥巴。 两位老人的沉默让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叶雅洁感觉难受,就抛下对外的心思,继续深思该怎么帮上妹妹忙。 有道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姚亚楠她们本身的经历能参考的不多,那么她们听说或者看过的经历也可以成为一种参考。 叶雅洁又来劲了。 “我觉得没必要参考。”刚要开口,却被韩唐抢了先,“先不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馨然和思琪的经历也不同于众,哪怕是小说、电视也无法给她确切的参考。” “她们之间的问题主要出在思琪心理上,不解开她心结,说再多的甜言蜜语,许再多的承诺也都是空谈。” “唐唐说的对,内在问题不先解决,外在说的再多再甜,也不过是空中阁楼,经不起长久。”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悦、明亮。 叶雅洁猛地激起一个心虚的激灵,差点没让骨架先一步脑袋跳起来。 连忙回过头,江馨然抱着温随云站在窗户后,言笑嫣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先斩后奏的行为感到羞涩。 牵强地咧开嘴,结巴的辩解还没来及出口,便又听: “姐,你别操心了,我会解开她心结,把她追到手。” 神采飞扬的自信宛如此刻划破阴云的第一道光,虽不亮眼,却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就仰望去,为之欣然、为之赞叹。 但是。 叶雅洁僵硬地扯着嘴角。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避避当事人? 你这让我能不操心吗! 窗户外,江馨然抱着温随云,温思琪站在一旁看着她。 看着她。 第146章 海岛第81天 比如我 江馨然要追温思琪了,当着温思琪的面向所有幸存者自信宣言她会追到。 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姚亚楠和穆洁不言而喻是欢喜的人,不说什么志同道合,有两个朋友能走到一起,谁会不开心着祝福? 当然,暗恋其中一个人除外。 温随云也是个欢喜的人,她巴不得她妈妈现在就和她的馨馨姐姐…… 哦不,脑子一根筋的家伙现在改口馨馨阿姨了,巴不得和她馨馨阿姨在一起。 愁的人也不逞多让,叶雅洁和老太太就差把无奈写在脸上。 两人虽然都愁,但两人愁的方向又截然不同。 叶雅洁因为江馨然当着温思琪的面说会解开她心结,要是解不开怎么办? 操心操肺的当代好姐姐已经提前想好了将来该怎么安慰。 老太太想的就是老生常谈了,不外乎世俗观念。 老人家虽然没说女人和女人不能在一起的偏见,但念叨了不少两个女人在一起会被人说闲话的苦口婆心,还有家人的反对,要她们一定要慎重考虑。 且这口风差点还吹到姚亚楠和穆洁身上,要不是姚亚楠反应快,及时说了她们双方父母已经同意的话,老人家这风就该吹她们身上。 还是老爷子凶了她句:“过不好才会让人闲话,过得好谁说得了你闲话!” 才让老太太息了劝说的念头,一个人抱着织衣不知道想什么,时不时摸一把泪,叹一口气。 后来还是温思琪联手姚亚楠去把人给安慰住。 不过,安慰的期间老人家说了很多陈年旧事,经王真真半含糊的翻译,说透了就是儿女辈的感□□,老人家以前就做了件糊涂事,乱点鸳鸯谱,结果和儿子一断就是二十年联系,几年前才在孙女孙子的牵线下重新联系上,这次出国也是去看刚出生的曾孙,谁想…… 第297页 糟心事就不提了,回顾现在。 有人欢喜有人愁,自然也有人两不偏帮。 对韩唐、林建飞和王真真而言,江馨然与温思琪的事能成就成,不成也不掺和,毕竟是两个人的感□□,外人瞎掺和只会坏事。 当然,当事人的态度才是最重要。 可是!温思琪的态度让叶雅洁看不明白。 沉默,只有沉默。 不排斥江馨然的靠近,也不同她多说一句工作外的话,非远非近的态度让叶雅洁只想撸袖子。 这不就是吊着备胎吗! 奈何她妹就好她这口…… 气得叶雅洁气了一夜。 气到天亮了,天也晴了,该准备去通水了。 昨天下的半天雨在水井里积累估摸半腰高的水量,泡在水里的水泥完美保持凝固的状态。 水泥成功蓄住水,那么水井就可以通水了。 温思琪就带着江馨然、王真真、姚亚楠和老爷子抬着掏了芯的竹排、木棍去搭接通水道。 木屋和溪流的距离约百来米,且溪流离木屋最近的地势亦高于木屋,若是挖条水道的话,水就能直通而下。 一开始她们是打算挖条入水道,让水顺水道直接入水井,再从另一个流水孔流出去。 但溪水附近多石头,有的石头她们全部一起上都不一定搬得动,绕个路还麻烦,索性就用竹排当做入水道。 接水的位子早已经勘测好,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看着扛着竹排全副武装往丛林深处去的人影,叶雅洁收回望去的担心,跟着老太太她们去海边赶海去。 离木屋最近的威胁有两个,一个是活动在溪流对岸丛林的野猪群,一个是活动没有绝对范围的猎犬群。 对温思琪她们而言,活动没有绝对范围的猎犬群更具威胁,为避免在搭设水道的时候遇到它们,她们把之前为救姚亚楠和穆洁编扎的竹甲也戴了上,并多做了两副。 抬着竹排一路向上,五人终于到了预定的目的地。 “就这了,先把东西放下,休息片刻我们再开始架设。” 从木屋到溪流最近的岸边,完全是个斜坡。 站在斜坡最顶的石头上,目光穿过影影树隔,姚亚楠看到了木屋门前一块鲜艳的红布。 红布是从沙滩上捡的,出发前她特地给挂在晾衣架上,为的就是现在能有个确切观测目标。 “这个距离……我们砍的竹排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个位子距木屋差不多百米,她们为了架设水道,特地砍了二十棵长有六七米的竹子,对半劈开就有四十条。 为此她们还想在后面的日子减少对竹子的砍伐,以及对竹笋的挖掘,避免这座岛的竹林毁于她们之手。 后来还是叶雅洁豪横一挥手,说回去后就花钱给这座岛的生态搞回来,她们才放心继续砍伐! “多余部分就用到别处,比方用在通往厕所的冲水道,以及出水道。” 温思琪说厕所的进水、排泄道的掩护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呢? “没人想解手的时候遇到什么来客吧。” 正喝水的王真真被呛得厉害,很不巧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从在东北的时候开始,她在上厕所的时候就没好事情。 前几天又着了道,一只老鼠顺着挖开的进水道窜进了厕所,还摸了她屁股,差点没让她把厕所给拆了。 上防护!必须得上防护! 温思琪的提议,王真真愿举双手双脚同意。 同情的瞥去眼,姚亚楠没再说什么。 休息了会,五人便开始架设水道,先从第二段开始,顺着斜坡逐渐降低支架的高度。 水道是挨着树干架设,底部在架个三脚架加以稳固,每段水道都架设三个脚架。 五个人一齐行动,扫除空间、扎系藤绳、一段架一段,花了近一小时左右时间,百米长的水道架设完毕。 在架设最后一段竹排时,温思琪和江馨然转回去溪边架设起第一段。 竹排进水口溢进溪流,一下去就有水顺着竹排一段段往下冲流。 起身回转,目光不经意对上,又匆匆别开匆匆离开。 还未靠近,就见院内的水井旁围满了人,清晰的听到王真真压不住嗓子的喜悦。 “出来了,出来了,这边出水了!” 出水了…… “是水井满了吧。” 山路不好走,百米的距离就够她们走个好几分钟,这几分钟足够流水充满水井,再从出水口流去远离木屋的地方,海岛西面一个靠近溪流低矮处的低洼地。 “去看看。” 温思琪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快步往院子走去,看得出,她心里也很开心。 江馨然抿抿笑,跟上前并肩而行。 水井的水还不是很清澈,有些浑浊。 江馨然想,用不了几天等这些尘泥沉下去后,上面的水质应该就会清澈很多。 水井有水了,再也不用抱着陶罐跑到山腰去打水,也不用一省再省,想洗澡了就烧水洗,再也不用等着下雨。 老太太很激动,当场就提了桶水去烧,叶雅洁也舀了瓢水泼在脚上。 “爽快!” 将榴莲壳做成的瓢递给林建飞,叶雅洁踩着一脚湿绕着水井溜圈。 海水一点也不干净,哪怕它看着很蓝,粘在脚上的盐分金属就让腿够难受。 第298页 每次赶海回来,她们都要用树叶或者布擦一下腿,要么就直接等水分干燥,再拍掉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现在不用省着水用,舀一瓢洗个脚,舒坦。 刚从海边回来的人逐一都舀了些水清洗腿脚,也许还有残留,总比刚回来时要好受多了。 “诸位,吃过午饭,我们将厕所的通道干一下工吧。” 水井出水道昨天傍晚完毕最后的工程,但厕所的排泄道才挖掘一半,蓄粪池也才挖了个半,只要不出意外,她们集中一下能行动的力量赶赶工,今天下午就能完工。 没人反对,在水井边新鲜了一会,接二连三就回去木屋干活的干活,休息的休息。 温思琪就又开始她的织布活,接连几天把经历都消耗在这上面,终于给织出了一条麻布,这会就在韩唐的身下躺着。 看着温思琪又去织布,江馨然将弓挂回屋里的墙上,便转去厨房倒上几杯甘蔗汁,让温随云逐一分给众人,自己端着两杯去到温思琪面前。 “喝点饮料休息下,别把自己累坏了。” 横木哐的声被放下,伸来的陶杯触手可及。 看着贴在陶杯上修长的五指,温思琪抿着双唇,伸手接过陶杯,指尖不可避免触碰到将陶杯大半个身子握在手中的肌肤。 “谢谢。” 端着杯子,本该没有温度的陶杯却经指尖传来一丝暖意。 温思琪希望这只是个错觉,但理智没有感情的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 越发无法保持沉寂的内心怦然颤动。 未来…… 你不配!你没有资格! 你可以,谁都有资格向往并去追求。 有风拂过叶,簌簌叶声一如脑中不同的声音各不相让,碰撞火花几要将脑袋炸裂。 温思琪低着头,紧紧咬着牙。 “你总是这样,遇到自己的事就喜欢把它藏心里。” “不藏着,难道哭出来叫人笑话矫情?” 就像兄弟阋墙,再吵再闹也是自家事,来了外人自然得先对付外人,脑子里的争吵在江馨然开口的瞬间安静下来。 温思琪谑笑道,其中的自嘲更是不言而喻。 “鲁迅曾有言: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你认为悲伤的事,有人只会认为你在无病呻吟。” “总会有一个能了解你的人。” “比如你?” 江馨然看着她,看着她仿佛糅杂了诸多感情的双眸,轻轻颔首。 “比如我。” 第147章 海岛第82天 故事二 【比如你?】 【比如我。】 “呵。” 嗤笑声兀起,在窸窣声四起的丛林里不起波澜。 于陶盆中燃烧的火光在昏暗里点亮一抹微明,将直挺的背脊一点点拉弯,也在僵硬的手掌上烙下阴影。 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就这么期待江馨然解开自己心结? 你就这么不经诱惑? 两天了,一遍一遍,温思琪不断质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可笑自己不切实际的渴望,她试图说服自己,却始终无法如愿。 心里的渴望反而更加强烈。 就因为江馨然的自信。 因为渴望触碰美好的希冀。 同样,她也无法让自己放下积压的心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有这么容易放下,就不会面对江馨然时会溃败成如今这副模样。 拿不起也放不下,温思琪觉得自己被吊在悬崖边,上不去也掉不下去,面对这绝望也面对着希望。 煎熬。 她渴望走出来,却不知从哪走起。 哪都有通路,哪都是死路。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微的触碰将思绪回溯现实。 “大晚上坐外面,不点盘蚊香,你是想我明天给你输血?这里可没那条件。” 桌对面坐下了人,就像吃饭时一样,江馨然坐在那。 双手离开脸,微弱的光线里,温思琪笑意如常,“条件是其次,我倒觉得江小姐会先昏厥过去。” “遗憾恕不能如愿了。”江馨然微微一笑,“说来一直没机会对温小姐说声感谢。” “我的恐血症,好转了。” “因为你。” 分明是平常的轻笑,此刻却仿佛在得意的宣告自己的胜利。 温思琪默然,好一会儿她笑道:“恭喜。” “你的祝贺我收下了,多谢。” 话落,四周瞬间又只剩从林间传来的窣响。 江馨然看着温思琪,温思琪看着自己的手。 眉心轻褶起。温思琪的情况不对劲,甚至神态都让江馨然感到熟悉,不是在温思琪身上,是在很久前。 对了,是在镜子里,在厕所第一次看到经血的时候,她在镜子里看到和温思琪一样的表情。 不过温思琪比她安静,表现的也不如她鲜明。 恐血症转移了?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冒在脑子里,浮现的瞬间,江馨然就觉得好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温思琪熟悉的状态让她笑不出来。 就像脑子里想那样,恐血症转到了温思琪身上。 伸手试图去触碰。 “别碰它!” 激动乍起,喝声满斥严厉的警告,好像那只手里存在极其危险的东西。 温思琪情绪激动,胸膛亦起伏剧烈,就像刚经历一场极其激烈的争吵,一切都还不得平静。 第299页 阴影笼罩的半张脸,颤抖的弧度上似贴着一张面具,而在阴影笼罩之外,火光照耀的半张脸上,微笑似释然。 不相称的两张面孔,似代表着不同的世界。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目光掠过桌上不同反应的双手,江馨然眉头紧拧,神情严肃。 “为什么不能碰?” “……不要碰它……不要碰它……” 张启的唇轻轻磕碰,吐露的话声似在吐气,出口即散。 要不是这时四周还算安静,江馨然只怕只能听到最后一个字。 脏! 霎时,仿佛又看到半个月前刚出事的晚上,所见的厌恶。 一咬牙,江馨然抓住了温思琪的右手。 糙砺,僵硬,这是抓住的瞬间涌上的第一感觉。 紧随着,江馨然从其中感受到彷徨、厌恶,却不再有初次牵手时感受的柔软。 抿抿唇,江馨然牢抓住手心试图抽走的柔弱。 抓的很紧,温思琪抽不出来,便放弃了拼强的,抬起头神色平静看着江馨然。 “你该去睡了。” 平静的神色,波澜不起的语气,好像熟悉温思琪又回来了。 江馨然却是不然,“有些心事不吐不快。” “非得这般执着?” 光线晦暗,看不清此时心思,平淡的语气更是叫人难以捉摸心思。 江馨然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阴影里低眉轻笑的脸,才收敛心绪道:“如果没有这份执着,你当时的计划里就不会有我。” 顿了顿,抢在温思琪之前接着道:“你的故事我都听随云说了。” “就这么告诉我?” “你已经猜到,不是吗。” 温思琪是洞察能力极强的人,哪怕是自己精神状态处于极限,她对其他人情绪的变化依然敏感,或者说已经是深入本能的敏感。 从东北侧回来,江馨然就不时会在叶雅洁、或者林建飞眼里看到些许同情,以温思琪的敏锐,这些眼神绝不会被忽略。 江馨然相信,单从眼神,温思琪就能把缘由推测个七七八八。 果不其然,温思琪笑了,显而易见的自嘲。 “所以,同情么?” “要说没点心疼那是不可能,但我要说的不是同情,你也不需要它,甚至会嘲笑地告诉我,我应该去同情比你更痛苦的人。” 温思琪不言。 看着她的沉默,江馨然笑了,因为她说中了温思琪的心思。 轻吐口气,她继续道:“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听了你的故事,那么我也该说一个故事作为回礼。” “不必。”温思琪果断拒绝,“我的故事是说给我女儿听,并非是你。” “所以……” “哦,既然这样,那我也说给随云听。”江馨然忽而一顿,转向一旁。 温思琪心头一紧,豁然回头。 昏暗的拐角,一颗脑袋悄悄歪在那,见到两人都看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躲藏。 江馨然向她招去手,“随云,过来,到馨姨这边来。” 温随云看看温思琪,蹬着小腿就跑到江馨然身边。 “怎的醒了,是要上厕所么?” 江馨然还没开口,温思琪先道了话,轻轻柔柔的语声轻而易举就安抚温随云心里的心绪。 张口闷闷道:“梦到妈妈难过了,就醒了。” 温思琪敛了刚挂起的笑,抿着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江馨然揉揉温随云的脑袋,言笑道:“云云想不想听馨姨讲故事?” “讲故事?” 小脑袋瓜当即运转飞速。 刚才她都听到了,馨馨阿姨说,因为听了妈妈的故事,所以要讲一个回给妈妈听。 妈妈讲的是妈妈的故事,那馨馨阿姨讲的是不是也是自己的故事? 是不是就等于,馨馨阿姨想让妈妈了解自己? 亚楠姐姐也说了,了解的越多越容易让彼此靠近。 别看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温随云本身就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这几个月又都跟在叶雅洁身边‘道听途说’,有些心思更是活跃。 当即兴奋地点着脑袋同意,“想听~!” 江馨然心满意足,颇是欣慰又揉了把温随云的软毛。 “去妈妈那坐着,馨姨这就给你讲故事。” 看眼沉默的温思琪,她把温随云哄了过去,让她镇住温思琪,免得她等下找借口离开。 “好~” 温思琪轻轻应声,三步做两步跑到温思琪身边爬上双腿。 目光一瞟,见到微笑,温思琪心领神会江馨然打的注意,想拒绝的念头不知被什么压下,将女儿小心抱在腿上。 见此,江馨然十分满意。 清了清嗓,脸上笑意一敛,回忆道。 “是我八岁的时候,我陪大哥的孩子和雅洁姐她们在爷爷家玩捉迷藏,当时我藏进小叔房间里的衣柜等着扮鬼的姐姐过来找。” 但是等来的不是孩子的叶雅洁,是她的亲叔叔,也是最小的叔叔,一个慈母多败儿的典型。 江家人的外貌都随了男方基因,各个平平无奇,而小叔却是个例外,他长相随了书香子弟的奶奶,自小就长得清秀,长大了更比如今娱乐圈里的鲜肉明星。 正因为这张脸,小叔从小受奶奶溺爱,爷爷打不得骂不得,在这样的教育里,小叔成了个纨绔子弟,仗着一张脸到处搭讪女人。 第300页 都是你情我愿,不犯法、不违法,爷爷对此只能骂在嘴上愁在心里,后来听了人建议给小叔安排一桩婚事,希望能以婚姻拴住他的下半身。 刚结婚的一段时间,小叔确如爷爷希望的那样没再出去鬼混,还跟人学做了生意,对小婶婶也是爱护有加。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浪子回头,从此洗心革面时,他揽着一个陌生的妖艳女人回来家里寻求刺激,两个人脱光了衣服在他和小婶婶的床上苟合。 “我看着他们摆出曾在院子外看到的,两条狗交叠在一起的姿势,听着那个女人边压抑着激情地叫喊,边说着她们一样作呕的讨欢。” 江馨然停下了回忆,无言中好似弥漫讥诮的冷意。 背上似有目光注视,如芒在背让温思琪感到不适,江馨然口中的她们都指的谁,她自然清楚,还是她把秘密捅给的江馨然。 歉意?尴尬? 不,不只是! 温思琪紧咬着下唇,低下去的头将她的表情藏进阴影。 江馨然望着她好一会儿,方继续道: “我躲在柜子里,闭着眼睛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再看到、听到他们的事情。” 可是动静太大了,女人动情的呼唤、小叔虚伪的深情,像风一样无孔不入,让她的所做变作自欺欺人。 直到门被破开,小婶婶的闯入才让这场不堪入目的表演被迫中止。 年幼的她以为事情结束了,但那个女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小叔撕破嘴脸的不以为然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开交。 小婶婶悲愤之下,拿出了放在柜子里的枪指着那对狗男女。 女人的气焰顿时消散,花容失色把自己藏到小叔身后。 小叔态度大变,骂自己是畜生,骂那个女人勾引他,还打那女人,苦苦哀求小婶婶原谅他。 戏好不精彩,看得小婶婶都楞了,被小叔抢到机会抓住了枪。 在争夺的过程里,枪走了火,鲜血如花般在柜门上绽放,有些许血液穿过门缝在她脸上粲然。 自那之后,她对血液产生了恐惧。 抬起手抚过脸,恍惚又感觉当时的温润喷溅在脸上,涌动的心绪却像被颗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一阵涟漪过后又是平静。 她释然笑着放下手,往桌上伸去,手心向上张开,“这就是我对血液恐惧的源头。到上个月为止,整整十五年时间,我一直活在不能见血的世界,甚至因此有过摘掉子宫的念头。” “但是,我还是走出来了。”江馨然看着温思琪,严重意思已然明了。 温思琪却是低下了头,环在温随云身前的双手,右手死死抓着左手手腕。 江馨然犹自道:“当然,我知道我还没完全消除它带来的影响,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完全消失。” “温思琪,在你自己的故事里,以及在你笔下人物的故事里,我听到、也看到你想要走出来的心声,并一直为此与绝望抗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像我一样,因为一个人走出困境。” “而我……” “而你愿意陪着我走出这片困境,是吗?” 视野中,笑若朝阳初升,却有一缕阴云在那双眼中弥蒙。 江馨然双唇微启,正欲言,温思琪又开腔了。 “江小姐,我是否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心弦一挑,江馨然感觉到一丝不详。 犹豫半晌,看着温思琪温婉的笑颜,她颔首:“请问。” 温思琪笑语嫣然道:“江小姐对感情的认知是否也在那个时候改变?” 兜兜转转,欲言而止,江馨然终究还是只吐露了一字。 “……是。” 仿佛暴风雨前的明媚,笑颜愈是灿烂,心中的不详也越发浓重。 江馨然抿起唇,像等待审判的被告,等待温思琪的再挑事。 没等多久,在阴影从另一侧的鬓角蔓延的同时,温思琪开口了。 “江小姐,从你的故事里我听到你对感情的偏执,不容忍它被任何玷污。” “你……什么意思。” 第148章 海岛第80天 心结 “你……什么意思。” 三根木棍支架住的陶盆里,火焰随木柴的燃烧殆尽渐渐失去活力,微弱的光芒不再为凝固的阳台带来光明。 “意思是……”火光的衰弱,使得阴影在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更加肆无忌惮,“江小姐,我跟人上过床,还是……” “温思琪。”压抑的喝声抢断了温思琪继续说下去的话。 江馨然咬着牙,不让心中被带起的气愤莽撞出来。 温思琪又拒绝了她,这次的拒绝不仅曲解了她对感情的态度,更对她自身予以轻蔑,这让江馨然感到好笑,气笑。 甚至有这么一瞬,她想越过桌子给温思琪一巴掌醒醒脑,但还是忍下了。 “妈妈……” 温随云挣扎地扭着身子试图转过来,却被温思琪一手按住。 “妈妈没事,妈妈只是在告诉你馨馨姐姐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的喜欢选择了错误路。” 安慰的语声犹是温柔,就像从脸颊抚过的手,让她感到安心的舒适。 可是,这一次温随云安心不下来。 她不傻,听得出这个时候的僵持,听得出母亲的逃避和江馨然的气愤。 这时候她要再沉默下去,她的妈妈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她的馨馨阿姨也变不成二妈。 第301页 这么想着,她更是坐如针毡。 可毕竟年龄小,完全不是温思琪的对手,被压得动弹不得,急得她直望江馨然,希望江馨然能解救自己,和自己一条战线。 现实却给了她一盆冷水。 江馨然心不在焉,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看的出神。 温随云心灰意冷安静下来。 温思琪也舒了口气,右手再次抓到左手腕。 平复了被温随云搅乱的心绪,温思琪再抬起头,眉头一蹙。 江馨然在看她的手,向下的目光分明就是在看她的手。 手怎么了? 温思琪不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异样。 再抬头,光线微弱下的视野里,温思琪看到江馨然在对她笑,笑容可谓是神采飞扬,好像她解决了一个难题。 心弦一颤。 右手微动。 收回望去的注视,江馨然站起身来,捡起地上温思琪放那的几根细枝,将它们一根根折断放进陶盆。 温思琪看着她的举动,心里的疑惑越发浓重。 同样的,一股异样的感觉随疑惑上涌。 陶盆里,再接触到火源的火焰,不一会儿便再度燃起它明亮的光。 转身回坐到桌边,看着被火光再次照耀的脸庞。 柔和、平静。 与之前看到的灿烂得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的笑容,判若两人。 截然不同的表情在短短时间里迅速交替,变化之快堪比演艺圈里的老戏骨,温思琪如果去演戏的话,一定有不小成就。 不管是她的演技,还是她对人心的观察入微,都足以让她在任何圈子如鱼得水。 叶雅洁也说过,和温思琪这种人相处,短时间会感到很舒服,因为她能轻易就懂你,并给予你想要看到的演技。 可一旦久了,就会让人感到疲惫,逐渐疏远,因为你却看不透她的伪装,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诚然,温思琪是容易猜透一个人心思的人,更是个难以被猜透心思的人。 但是,温思琪不会一直猜着人心,不会一直演下去,不管哪个职业、哪个身份,凡事和人心无休止打交道的,温思琪都不会去触碰。 不单是她对人心的窥视感到疲惫,感到厌恶。 “你笑什?” 江馨然的笑容让温思琪很不舒服,不是被看透内心的不舒服,是内心本身的急切,就像等待悬疑小说下一段内容的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答案是否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此刻就是这样的不舒服。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好在江馨然不是个爱故意托着不说,看人着急的恶劣人。 “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你说你不配、你走不出来过去的原因。” 她看了眼温思琪的手,注意到她视线的温思琪也再次看向了自己的手。 右手成拳藏在左手手掌后。 江馨然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注视到温思琪脸上。 “在听到随云转述的你的故事后,结合雅洁她们的猜测。 起初我以为你说的不配、走不出来是因为太公的死,你也跟着一起心死,太公的遗言让你做不到一了百了,就不断给自己寻找活着的目标,让自己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只是,你不只是因为心死,认为自己没有未来,也不是因为自己行尸走肉,不配触碰未来。” “就在刚才,我终于想明白,你一直逃避未来、不敢追寻未来的真正原因。” “你有洁癖,严重的精神洁癖。” 温思琪有洁癖,是比她还要严重的精神洁癖。 并且不像她是因为外界刺激产生的精神疾病,温思琪的洁癖更像是与生俱来,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但不可否认,这份洁癖存在的时间之久。 正是因为这份洁癖,她才不去触碰她向往的爱情,追寻的美好、未来。 话落的瞬间,温思琪的声音紧随响起,“何以见得?” 她在笑,笑容中糅杂的情绪让人不禁好奇,她内心是不是太过丰富了? 温随云仰起头看着母亲,一向对情绪敏锐,尤其是针对自己母亲情绪变化的她,清楚的感觉到背后靠着的心在向着喜悦。 回过头,她也激动的看着江馨然,期待她的回答。 江馨然不负所望,“因为你的言行举止。” “刚才你想安慰随云的时候,下意识抬起的是右手,但你换掉了它,以左手代替安慰。 还有之前,每次你在触碰随云的时候,你总是避开自己的右手,但在你失手杀死那个人前,你从不避开右手对随云的触碰。” “不,这并不是刚开始。”温思琪笑着否认。 江馨然也笑道:“但那是随云还很小的时候,后来你解开了这个心结,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压下,直到你杀了人,鲜血溅满的手让你再度回想起曾差点犯下的错误。” “我听我姐提到,你对唐唐说:随云是你的希望,你的光芒,是承载你所有幻想的美好,你不容许她被这只沾满血腥的手玷污。” 温思琪低敛眼睑。 仰起头,看着没有反应的母亲,温随云拨开母亲的左手,又一根根扒开攥起的右手,把自己的手横插进,握住母亲的右手。 完了后,她又抬起头,对温思琪咧着个傻兮兮的开心。 第302页 瞳孔蓦地一紧,下意识温思琪就想抽开手,手心里紧握的小手却不许她逃避。 紧抿唇,她沉默,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左手时而握紧,时而张开。 江馨然看到了动作,便趁热打铁,“同理,你一再逃避对我的感情,也是因为你的洁癖。” “你内心渴望像你太公和太婆一样拥有纯粹的爱情,渴望遇见你太公描述的美好,并把它们当做在南城活下去的动力,而非是你太公的遗言。” “但是后来的盲目让你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盲目玷污了向往的爱情,你之所以几次想扼杀随云,也都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你认为,她在不断提醒你,你已经被玷污的事实,你没有资格再去向往未来,追寻美好,你无法接受。” 顿了顿,接过平静下来的温思琪递来的水呷了口,江馨然继续道。 “后来你成功报复了他,但是为了报复豁出一切,尤其是名誉,这让你更加厌恶自己,认为不配触碰美好。 你试图寻求解脱,但母亲的责任,和你对随云的爱,与她为你带来的阳光让你狠不下果断,就浑浑噩噩。 直至在遇到这场灾难,在不断的相处里,你对爱情的向往让你控制不住的向我靠近,甚至让你忘记对自己的厌恶,让一直被压抑的本性流露,你想重新找回自己。” “直到……” 江馨然止了话。 话到这里也说的差不多,温思琪已经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无非是她杀了他,一条生命终结在自己手上的事实让她难以接受,以至于再度引起精神的排斥,甚至以前犯下的错误都在这次的排斥里被无限放大,让她更加无法忍受被玷污的自己。 温思琪轻轻笑了,她本不想笑,嘴角却不受控制的笑了。 很快,犹是冷静的理智让她明白笑的原因。 江馨然说出了她的心结,说出了她一直都没能发现的心结。 洁癖。 很可笑的理由,但真相确实就因为它。 因为洁癖,所以为虚假的爱情盲目;因为洁癖,所以不能原谅欺骗;因为洁癖,所以不允许不完美的自己。 因为洁癖…… 说到底,都是因为对感情的洁癖。 不容许任何玷污。 包括,自己! 温思琪在笑,笑得很激动,双肩因此颤的厉害,如果现在不是半夜,江馨然相信,她一定会放肆大笑。 还是一样理智的让人不知言语。 温思琪也在哭,盈眶的眼泪还没滑到下颌就从脸颊滴滴答答落到温随云头上,隐约能听到混杂在笑声里轻颤的声线。 感受到头上冰凉的湿感,温随云再一次仰起脑袋。 还没来及开口紧张,就看到江馨然冲她摇头。 温随云看懂了意思,是不要她打搅母亲的发泄,可是母亲的情况让她心里不安,只好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告诉她,她在这里。 江馨然也没有去打扰温思琪的发泄,仅绕到她身边坐着,再看着她又哭又笑。 这时候说再多的安慰都不如让对方一个人好好发泄。 温思琪把自己压抑的太久了。 哭笑的时间不长,也就秒针转过几圈,温思琪就平静了,抬手抹两把眼泪,就仰着头平复鼻子里的激动。 好半天,江馨然听到了耳畔边温润的轻柔。 “你说的对,也不全对。” 温语像在耳边轻吐,气若幽兰使耳朵沉醉。 耳廓微动,江馨然转过头,看着温思琪藏在阴影中的半张侧脸,唇际轻扬的笑意虽不明艳,却是自然,好似之前看到的虚假面具只是个错觉。 然而那并非是错觉,温思琪也还远没有一张照片上笑得的恣意、自然。 收敛心思,江馨然支着脑袋问:“哪里不对?” 温思琪转过来笑,“我并非只因为洁癖不再向外、追寻,也因自卑。” “自卑?”江馨然眉心一褶,倏而像是想到什么,她道:“你妈。” 笑意愈然灿烂,“是。” 回过头,望着漆黑的丛林,温思琪面露回忆,“她将我摔在地上,狠狠踩踏、棍打时,我的自尊、我的脊梁一并被踩在地上拾不起来。 在日后与她一同生活的日子里,看着她嘴里一套、行举一套的做派,我内心的自卑不可避免影响到洁癖,它让我更加渴望完美。” “一个完美无缺的我。” 听到这番话,江馨然心中一凌,对温思琪的洁癖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她的洁癖已经深入骨髓,深深把自己逼成一个极端的强迫症。 强迫自己完美的极端洁癖人,她不许任何东西玷污自己的信仰,哪怕玷污了这份信仰的人是她自己。 江馨然觉得,温思琪对那个人的报复,更像是对她自己的报复,对她自我盲目的报复。 “还有呢?不止这一个影响,对不。” 温思琪看了她眼,抿抿笑,道:“就便是你猜测的,心死。” “我生来不知五味,太公曾对我说爱情里蕴藏五味,我渴望尝到他描述的味道,渴望看到他描绘的美好。 在太公走后,我便将此系到线的另一端,让它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提着我,直至我幸运地尝到蕴藏在爱情里的五味。” “然而现实告诉我,我尝到的、看到的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爱的臆想。” 第303页 “他对我信仰的讥讽、践踏,父母的谩骂,同窗的讥诮,外人的同情与藏在同情里的鄙夷,使我彻底死心。” “心死之人,人若枯槁,已是腐朽之木,何来向阳之力。” 温思琪嗤嗤嘲笑。 “不,你有,并且一直在想着阳光蹒跚。”江馨然断然否定。 温思琪心死了吗? 不,她没有,不仅没有死,还不断拖着疲惫、撑着伤躯向阳光照射的地方蹒跚。 “何以见得。” 话声轻轻颤,笑意却是盈然。 江馨然轻吐气道:“如果真就你说的心死,你就不会因为随云单纯的笑容就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你也不会再为谁心动。” “真正心死的人不会因为外人改变向死的心,只有一直渴望阳光、向往希望的人才会因为外人无意间的温暖,一再向着阳光、希望而生。” “你是个内心强大并坚定的人,不会轻易屈服困境,你一直在与自己挣扎。” 夜风习习,海岛昼夜的温度相差不大,这段日子她们又肉食不断,这点风并不能让她们感觉冷,反倒这阵风带走了些积压在身上的沉重。 温思琪扑哧一声轻悦地笑了,“多谢江小姐赞誉,若非体会内心的软弱,我真就信了你口中的我。” “当局者迷。”江馨然笃定道:“你看清了自己,同样因为你以为看清了自己,被自己迷惑,好比在此之前,你知道自己有洁癖吗?” “没有,你不知道,所以你把自己对我分析出的性格推到沐秋水身上。”顿了顿,“你被拘留的几天里,我遇到过沐秋水一次,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笃定我会相信你们而不是他的话,要知道,我之前对他的一意孤行足以证明我对他的盲目。” “她对我说,是你告诉她我有感情洁癖,从她给你的我的资料、圈里的评价里,推断出我有感情洁癖的结论,笃定我会选择放弃。” 她看了眼温思琪,继续说道:“你把这个结论的推断归到沐秋水的情报上,在此之前我也这么想,想你怎么就这么厉害,这都能推断出来。 但就在刚才,在知道你的洁癖时,我才明白,并非是你有多妖孽,而你是通过自身再结合情报推断出结论。” 顿时,似醍醐灌顶,回忆豁然开朗,温思琪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单凭一些过时的资料、评价就得出江馨然拥有感情洁癖,原来一直是自己…… “倒是我以己度人了。”温思琪哑然失笑。 如果不是以己度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推断江馨然有感情洁癖,如果不是以己度人,又怎么会清楚江馨然对自己的心思。 不过以己度人。 嗤嗤低笑,温思琪眼睑低敛,呢语似在自言自语,“若能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不,应该是……能早些遇到如今的你,该多好。” 感情有两种遗憾,一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二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而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那不是遗憾,是痛苦。 那么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呢? “现在为时不晚。” 她们还年轻,还不到说晚;她们说不上对彼此知根知底,但是她们懂得对方的感受。 “你还要执意我么?继续爱一个偏执的人,随时都可能与你压抑的人。” 一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人,同样也会身边人逼向崩溃的边缘,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累,很累。 听到这话,江馨然反而舒了口气,这说明温思琪的心结在解了,她找到出去过去的路。 欣然笑道:“当然,江家人多出倔驴,我也不例外。 在我心里,我认定的人只要她在和我在一起的期间不欺瞒我,不背弃我,我都会坚定的走下去。” 犹豫了半晌,伸去手绕过温思琪背后,轻轻搭在她右肩。 手心传来轻微的颤动,倏而归于平静。 “能与我一些时间么。” 四目相望,江馨然笑意更甚。 “我陪你。” 第149章 海岛第85天 “等一等。” 前进的步伐中断,回转的目光一同注视拄着拐杖前进的背影。 溪水已经通流木屋,厕所的蓄粪池、排泄道也成功通水,冲力虽然差了些,但厕所堆积的排泄物如愿被冲到蓄粪池。 两道工程圆满完工后,在白天总喜欢推己及人的温思琪又开始想着怎么丰富生活。 一想,就想到了江馨然和姚亚楠过去东北侧留驻前,她对江馨然提及的事情里的其中一件。 去找不是榴莲的榴莲。 温思琪说,是在海岛偏西,靠近溪流的地方,她看到几棵长满绿色果实。 在这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上,食物从来都是不怕多就怕不够,她们没有理由拒绝去找温思琪口中不是榴莲的榴莲。 于是,搜寻小队就成立了。 温思琪、江馨然、姚亚楠。 本来温思琪是不被江馨然允许过去,奈何温思琪理由得当,只有她知道果树大概生长的地方。 江馨然妥协了,温思琪就代替王真真成为搜寻小队一员。 在处理完其余的事情后,又等了一天雨,她们就在吃过午饭后出发了。 走到记忆中差不多位子,目光越过溪流望向对岸树丛。 第304页 环顾间,视线很快捕捉到记忆里的果实。 “那边。” 温思琪抬手一指。 江馨然和姚亚楠齐齐看去。 就在对岸不远,没几棵树遮挡,很容易就看到的距离,就是叶子宽大了些,遮挡住了果实,使得她们之前来去的时候没能注意到。 姚亚楠往前探去身,嗅嗅鼻子,“确实没有榴莲的味道。” 果树大概有三棵,三棵结满榴莲的果树,那味道可一点也不友好。 “不过,这树好像不是榴莲树,叶子完全不一样。” 榴莲树的叶子没那么宽大,而且成熟的时间也不对,另一个地方的榴莲树里长果还要好久,这几棵还都绿的。 “的确不是榴莲,这会儿仔细一看,果实外表与榴莲也有不小差别,不单形状,也没有榴莲显见的尖刺。” 距离不远,又是驻足细看,这点差别以温思琪的眼力不难看出。 “先过去吧,过去后再看它到底是什么。”江馨然提议道。 “好。” 三人淌过溪流,往树靠近。 树下掉有不少果实,看老化的程度,掉落有不少时间,有不少果肉有被啃食的痕迹。 “看起来有点像还没成熟的柚子。”姚亚楠抱起个果反复打量。 果实表面相比温思琪所说的榴莲,更像是柚子有瘤状凸起的表面,不过表皮触摸起来和菠萝蜜更为相似。 就在姚亚楠绞尽脑汁回忆她和记忆里的什么果相似时,江馨然的话声传了过来。 “是面包果。” 语气笃定,看样子她是认出来这是什么。 “面包果?” 这个名字让姚亚楠感到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嗯,两年前和我姐去摩亚群岛旅游时,当地人就给我们吃过一个和它一样的果实,他们叫它面包果,果肉松软,烤过后的味道有点像面包,口感相当不错。” “我虽未尝过它,不过在书本上看到过一些它的相关价值。”温思琪也琢磨道:“据说其淀粉与纤维素含量丰富,和番薯一样能在食用后快速饱腹的优良的充饥食品,除此之外,还富含多种矿物质与维生素。” “除却食用价值外,还有不小的经济价值,整棵树浑身都是宝。对了,听闻它产量非常高,一两棵树便能养活一个人?” 江馨然看了眼她,点点头:“面包树一年能结果100到200个果实,当地有个笑话,一个萨摩男人,只要花一个小时种下十棵面包树,就算完成对下一代的责任,可见它的产量。” “这里有三棵,不算只长了个苗头的,每棵树上少说有几十个看起来已经成熟的果实,足够我们吃好久了吧。” 姚亚楠粗略估摸了下树上的结果。 排除还是孩子的温随云和韩唐肚子里的胎儿,她们还有10个人,按两个人吃一个面包果,一天一顿算,一天要五个果,十天就要五十个。 一棵树按五十个果算,三棵都够她们吃一个月,一个月后,还没成熟的果子也该到成熟,又能吃一个月。 当然,也可能不用吃一个月,她们就离开这座岛了。 不管怎么说,这三棵面包树可以让她们不用再盯着老爷子的苗圃,期盼地里的番薯苗快点长大。 “还等什么,赶紧带几个回去尝尝。” 姚亚楠二话不多说,拔出身后的斧头就朝一颗面包果的茬上砍去,随手就放到江馨然身后的背篓。 江馨然也不迟疑,用砍刀摘下一个。 温思琪没有去掺和,手里就一根拐杖也帮不上忙,索性就站到一边观察起四周。 面包树四周有一小片空间,植被不算密集,也多是不眼熟的陌生绿植。 附近光线充足,阳光直坦坦照射在面包树上,可能是靠近溪流的缘故,泥土也较为湿粘,加上昨天才下了雨,有谁来过的痕迹轻而易举就能辨别。 靠近溪流的地方,是她们三个留下的脚印。 随姚亚楠的走动,目光向北挪移,几个没被枯叶遮挡的梅花点映入视野。 温思琪脸色一变,拄着拐杖赶忙上前。 脚印有不少,分部杂乱,可以确定来的不是一头。 大部分脚印可以看出前端下陷深度明显后端,可以说明脚印主人的行走主要靠脚前端。 在这些脚印里,温思琪发现其中几个脚印的面积要比其它脚印大。 “你们过来下。” “怎么了?” “发现什么了?” 听到温思琪的呼唤,忙着摘面包果的两人赶紧停下动作围靠过来。 “这些脚印……” 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江馨然蹲下身用砍刀翻过个地上的面包果,果实被啃食的只剩一小块。 “是野猪吗?”姚亚楠拧眉道。 这座岛上,她们已知的群体生活的大型动物,除了猎犬就只有一直怎么遇到的野猪,梅花脚印也算是猪的一个特征。 “九成是。” 这座岛她们没有探索完全,指不定还有其它群体的存在,温思琪保守估了个九成可能。 “看样子,下次来摘的时候要更加小心了。”姚亚楠紧了紧握着斧柄的手。 虽然她们才是外来的,但为了活着,为了健康的活着,有些恶她不介意去做。 从脚印留下的痕迹来看,野猪应该是早上刚来过,这个时候大概率不会再来,她们还有时间再摘几个。 第305页 “我们再摘几个,就回去吧。” 借着拐杖的支撑温思琪站起身,江馨然赶紧伸去手搀扶了一把。 没有退避的拒绝,也没疏离的客套,姚亚楠偷偷抿着笑,饶有兴致看着两个人不算亲密的亲近。 又摘来两个果,三人就回去了。 回途中,她们特地去了进水道的源头看了下。 水道很好的架在那,溪流潺潺延绵而下,穿过叶缝的阳光洒落下点点明媚的光。 站在斜坡最高的石块上,眺望藏在层层叠叠的绿植后生气蓬勃的木屋,隐约能看到宽敞的院子里来回的身影。 “真好呢。” 能生存下来真好,能生活下去真好。 回想快三个月的经历,姚亚楠突然有种现在的一切就像梦一样的不真切。 然而在来到这边之前,她们连梦都没能做到。 “只要坚信,就一定可以更好。” 江馨然往身边瞟去眼,转而和姚亚楠一起望着木屋方向。 温思琪心知肚明话里含藏的意思,莞尔一笑,她便移开目光往一旁转去。 脸色随是一变。 “戒备!” 低喝一出,姚亚楠和江馨然几乎是下意识拔出身后的武器。 “出什么事了。” 江馨然连忙问去,转来的余光兀然扫到不远外的两位老熟人。 也不能说是老熟人,毕竟她认不出哪头是哪头,哪头是被她伤过,听林建飞说,他也弄伤过一条狗,不知道面前的两只里是不是有被他们伤过的。 姚亚楠紧握斧柄,死死盯着同样盯着她们的两头猎狗,不难感觉它们对她们的恶意。 正好,她对它们也没有一点好感,巴不得都给弄死! 一只手按在了肩头,“莫要激动,我们没有任何防护,它们是否还有同伴藏在附近,我们也不知,以安全为上。” “我知道。”姚亚楠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冲动。 出来时,为了方便行动,她们没有穿上竹甲,也没带哨子,拿了把斧头和砍刀就出来了。 猎狗的灵活度远高于她们,又不像她们背着东西,就算斧头和砍刀能伤到它们,她们怕也不逞多让,爪子在身上留下的痕迹绝不会少。 穆洁一定会担心。 “要靠近试探下吗?”江馨然头也不回问了句。 两只猎狗有后退的迹象,距离有点远,无法从判断它们是因为害怕还是故意后退。 猎狗的智慧一点也不差,尤其像这种在大自然的残酷里长大的猎狗,狩猎的智慧很可能还高于她们。 附近很安静,除了水声、叶簌、虫鸣外,就没再听到其它,埋伏的可能性不小。 但她们也不能无动于衷,让自己陷入被动,必然要有点动作。 温思琪略微思忖,道:“先靠近探探,若它们跑,我们也趁机离开。” “若不跑……注意四周。” 狗的记忆都不差,对于伤过自己的东西,它们不会就轻易忘记,不忘记就不会在看到伤过自己的东西时,还要莽一波。 除非它们有信心先一步伤到她们。 三人弓起身缓缓靠近,温思琪注意身后,姚亚楠警惕侧边,江馨然直对面前的猎狗。 随她们的靠近,猎狗后退的更明显。 一步一步,其中一头突然仰头嚎叫,嚎叫声吓得三人心头一紧,手中武器攥的更紧。 就在她们做好恶斗的准备时,两头猎狗转身就跑,速度之快眨眼就消失在灌丛。 愣了好一会儿,姚亚楠哭笑不得,“这就……跑了?” 亏得她们紧张半天。 “是个好消息,不是吗。”江馨然舒了口气,转而又脸色一正,“趁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免得它们带同伴回来。” “嗯。” 姚亚楠忙不迭点头。 倒是温思琪看着猎狗逃离的方向眉心深锁,一副心思重重。 江馨然看着她,想了一下,“你担心它们后面会来事?” 温思琪点点头。 “它们退的不甘心。” 一定不会放弃报复。 第150章 海岛第85天 被依赖感 “吃饭了,吃饭了~” 王真真端着个木盘,撩急撩火扯着个嗓子小跑来。 木盘上摆着两个大陶盆,陶盆里盛满一块块像是馒头的食物,散发着热腾腾的烟。 随着王真真的靠近,蒸腾的烟捎来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馋得味蕾催促着唾液腺不断分泌口水。 叶雅洁伸长了脖子,两眼直勾勾盯在陶盆里的面包果肉。 距离上一次吃到面包果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年,记忆里的味道也都以为淡去,没想一闻到这个气味,被淡忘的回忆又清晰起来了。 面包果的味道虽然远不比平日里的山珍海味,但比岛上缺少了佐料调味的食物起码美味几个百分点,被勾起回忆的馋虫更是蠢蠢欲动。 相较于叶雅洁的冲动,温思琪波澜不惊的平静简直是两个极端。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一个没有味觉的人来说,再好吃、再难吃的东西都一个味道。 对她们而言,只要看上去能下去嘴,味道怎样并不影响吃饭。 啪一声响,木盘放在了桌上,王真真迫不及待坐到叶雅洁身边。 刚一坐下,视野边缘就掠过一只手,速度之快堪称是影。 第306页 “呼呼~好吃,真他娘好吃!” 一转头,就见叶雅洁嘴不含糊,吃的欢快。 “投胎呢,吃这么急干什么。” 白去眼嫌弃,王真真也不客气从陶盆里插来块面包果。 吹一口气,小小咬一口。 烫! 烫的都感觉到牙齿里神经的跳动。 不过,好吃! 虽然有点干,但味道真的特别像面包,肉质也松软,就老人家的牙口都能轻轻松松。 真是个好宝贝! “呼~呼~妈妈,你吃。” 温随云捧着块果肉,一本正经吹几口冷气,转头就伸给温思琪。 温思琪掰下个小块放进嘴里,嚼个两下,她便笑着颔首,“好吃。” “嘿嘿~” 小嘴一咧,傻乎乎的笑容看的人就想吐槽一句:你妈没味觉。 叶雅洁嫌弃地乜去眼,转而就把嫌弃扔向身边。 只见江馨然夹了块面包果放进温思琪碗里,“喜欢的话就别光看着,多吃点。” “呵呵。” 叶雅洁低声冷笑,张开大口就往手里的面包果咬下大块,边盯着江馨然,边咬的两排牙喀喀响。 温思琪道了谢,抬头就看到叶雅洁一脸酸醋的模样。 饶是心里藏了事,也不禁被叶雅洁惹得发笑。对江馨然示去个意,她便低下头小口吃起晚饭。 江馨然心领神会,又夹了块面包果放进叶雅洁碗里,“姐,你也多吃点,才几个月,你都瘦了一大圈。” “呵,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姐姐啊。” 叶雅洁冲她龇龇牙,手里这块还没吃完,筷子一分又插起碗里的那块,左一口右一口,瞪着江馨然吃的好不欢快。 江馨然好笑地摇摇头,给自己也夹来块果肉。 吃着面包果,喝着压榨的水果汁,随陶盆里的果肉逐渐少去,肚子里的饱腹感逐渐膨胀! “呼,真饱。” 放下杯子,林建飞轻舒了口气。摸摸饱胀的肚子,感慨万千。 自从遇难,还没像今天一样吃个痛快,即便是找到一大条番薯时,也没像这样痛快的迟上一顿,总是扣扣索索一省再省。 直到今天,终于吃顿像样的饭。 “嗯~~好久没吃过像今天这么饱的一顿,真爽。”姚亚楠伸了个腰,脸上流露着满足的喜悦。 一旁的穆洁还在吃,津津有味。 坐在桌头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眉开眼笑,对着王真真她们呵呵笑笑过去的趣事。 看着他们一个两个流露在脸上的满足,温思琪微微松下双肩。 抿唇笑了会,她转过头凑到韩唐身边,“还要吃不?” 韩唐摇摇头,“不了,七分饱就好,再吃多的话,我怕胃会承受不住。” 一直都是扣扣索索的吃,即使有天奢侈一把,也都只吃个五六分饱,习惯这个量的胃突然吃的多了,肯定会承受不住。 而且她还怀着孩子,闹不好了,孩子也跟着闹不好怎办? 韩唐不敢赌。 温思琪也明白,便道了句:“阿婆多烤了两个,晚上饿的话,就拿个垫垫肚子。” “嗯。”韩唐点点头。 入夜的夜空万里无云,满天繁星点缀,银月高挂,即使是视野有限的屋檐下,也能感受夜空的壮阔。 站在屋檐下的走廊,仰望星月相互交映的夜空,温思琪心思飞扬,过去的,幻想的,事儿交错。 遮挡的门帘被掀开,摇曳的火光映来道身影。 “欲速则不达,心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你现在最好是先放松自己。” “执念破妄本就是妄,我知道。”温思琪回过神,瞥眼站到身边的江馨然,又回望夜空,“但是知道不代表能做到,很多事我都知道,也清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犯错。” “你渴望被爱,所以你才在明知道他别有用心的情况下,依然让自己沦陷。” 温思琪在渴望什么,从她的故事里就能猜到,她渴望着被人关怀,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才轻易就落了下怀的原因之一。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吗? 以你的条件,身边不缺才俊,不应该会这般轻易就着了他意。” 看着温思琪轻扬的笑意,江馨然突然想起在了解温思琪的时候,看过她写的文章。 文章就和她的想法一样天马行空,让人难以捉摸她下一章的安排。 这个时候也是,江馨然就没跟上她的思维,愣了还一会,好半天才道:“你打很久注意了吧。” “自打听闻你的初恋史,我便一直有个疑惑想得一解。” 江馨然深深看了会她,沉吟半晌道: “我跟他认识在我高中同学的生日宴上,就是你曾发给我的视频中的其中一人。” 那是场早有预谋的相遇,宴会上一切意外都是某个人精心策划的剧本,就温思琪说过的,他很懂女人心。 剧本是本揣度人心的经典,经典到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可能的动作都在他设想中。 在那场宴会上,她走进了他布置的巨网中,他们相互加了好友。 在那之后,她的生活就像出狗血的偶像剧,隔三差五便与他‘意外’相遇。 “在我面前,他是一个温文谦恭的翩翩君子,谈吐风雅幽默,举止进退有度,尊重女性、友爱兄弟,言行态度无不给我一种他是个温柔的男人的感触。” 第307页 说到这,江馨然对温思琪嘲讽地笑了笑,“我想你也猜到,以我的家境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他这一类的男人我一样见过。” “起初,我对他并没有太多感情,奈何身边吹鼓的风太大,加上我自己天真的自信。几次相遇后,我在意起了他,看起了他有心营造的朋友圈。 渐渐的,我对他有了些许好感,但那仍停留在朋友的界限上。” 直到有天晚上,她接到他的电话,他张口就是喊了个陌生的名字,他要这个名字的主人去接他,在一个酒吧。 他话里话外无不充斥的脆弱,正中她内心最柔软的红心。 “他的演技很棒,比娱乐圈的小鲜肉不知好多少倍,我甚至到现在都不能分辨他是不是真醉,当时的我更是如此,差一点不管不顾就冲出去。” “好在我还有点廉耻心,没有立刻莽出来,先给同学打去个电话,让她联系他的朋友,但同学说她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并且透露自己抽不开空。”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借口,怎么都该怀疑下吧? 她没有,被家人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她,见过的最险恶的人心就是叶家的那些亲戚,遗憾他们段位太高,让她只防了高段位的人心,没能防住低段位的险恶。 天真的脑子又不断徘徊他演绎的脆弱,于是她莽了。 “我傻乎乎轻信了她们的谎言,骗了母亲,去了酒吧,在那看到‘喝醉’的他。” 在那个被安排了演员,营造了气氛的酒吧,他塑造了一个依赖人的大孩子形象,非常的粘人,并借着酒劲对她吐露深藏的‘爱意’,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盟誓。 “就在那天晚上,我触动了,沦陷在他编织的网中。” 听到这,温思琪若有所思的表情忽而恍然。 江馨然注意到了,抱起手揶揄道:“怎么,是听出来我触动的原因了?” “江小姐,你是否有过不想被人小心呵护,想要反过来呵护人的想法?”温思琪不答反问。 之前叶雅洁讲述江馨然的‘初恋’时,她就有这种猜测,刚才江馨然的回忆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一个从小到大都在家人手心里成长,被家人小心呵护的孩子,她本该是娇惯的人,江馨然也应如此,但家庭教育、家中氛围让她更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人的依靠,成为能拿得起武器保护自己和爱人的女武士,而非城堡里等待王子保护的公主。 这样的心理被窥视到了,所以轻易被触动。 很巧,她见过类似的触动。 温思琪在想什么,江馨然说不上完全猜到,一半至少是有,便坦然承认。 “有。” 怎么会没有,如果没有,又怎么会总喜欢去叶家。 无非是…… “被依靠的感觉,不,准确来说是被依靠的满足感。”温思琪言之凿凿道:“你喜欢被人依靠的感觉,她让你觉得自己也是江家的一份子,是江家的江馨然,而非江家的掌上明珠。” “不论是那位叫余雪思的女孩还是他,都给予你被依靠的满足感,想必你对我的触动也是如此。” 啪啪啪—— 掌声轻轻拍响,江馨然钦佩不已。 她信了,信了温思琪的分析,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反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温思琪真的很了解人心,别某个人还要了解。 单凭几句话,温思琪就把她的心理分析了个彻底,看样子当初温思琪对她的性格分析,更多的还是出于情报,而非自身。 “有句话说的很对,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你虽然生来没有味觉,却对人心洞察明晰,。” “这并非是件好事。”温思琪摇了摇头,嘴边笑意微微垂落。 慧极必伤。 太过了解人心,看得太透人情世故,它的确会让一个人在群体里活得游刃有余,却也活得疲惫、孤独。 江馨然自认她没温思琪洞察人心的能力,但生活环境、身份地位也让她学会对人心的揣度,它很累,真的很累。 江馨然能体会那种疲惫。 抿抿唇,江馨然岔开话题,“不说这些题外话,我们回过正题。” “你刚才说,我对你的触动是因为你给予了我被依靠的满足感,是不是想以此为理由误导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 温思琪的话很有可能这么说。 不想,温思琪摇了摇头。 月华清明,斜斜落下屋檐,打在微扬的笑意上,明亮浅浅的温柔。 “若是之前,我定会以此为借口,否定你与我的感情,以及我自身与你的触动,不过现在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四目相望,似水清眸潋滟柔情,“之所以提及此事,是想明确,你对我的感情是否因为同情。” “因同情而起的爱,不过是一种怜悯。” “那么,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笑颜如月,温润清明。 “你的爱,不是怜悯。” 第151章 海岛第88天 声东击西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是沙子,眨眼就从手缝里嘶嘶流逝。 又个两天过去,木屋多了两张椅子,多了几个锅碗瓢盆,两张麻布席,还有一张温随云专用吊床。 不用再为衣食住苦恼的一帮人,除了做好对求救信号方面的准备,在生活的其它方面也展开了深入研发。 第308页 有道是夫妻同心黄土成金,老爷子和老太太敲敲打打又编了两张靠椅。 前段时间趁空捏的陶罐,也都由林建飞三人烧制成型。 叶雅洁和王真真没事找事,领着温随云在屋后的竹林弄了张吊床,吊床是用藤蔓编扎,由韩唐从旁指导,叶雅洁和王真真齐力编织。 由于是初次编织,手艺不上台面,修修改改,一张大吊床缩水成了小吊床,只能躺个温随云。 穆洁和姚亚楠一个编织麻布席,一个将树皮纤维编织成绳。 温思琪和江馨然负责去拾柴、摘取水果、查看陷阱,期间运气还算不错,抓了只野鸡。 就是关系…… 她俩的组队是叶雅洁她们故意创造的机会,希望能促进亲密度,可是事与愿违,这两人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去干活! 两人之间的相处,之前是怎么怎样,现在还是怎样,压根就没点进步。 就像两个完全没谈过恋爱的人凑到一块,言行举止一个比一个含蓄。 对此,叶雅洁只有一个字。 “呸!” “装什么含蓄。” 坐在厨房狭小的空间,叶雅洁目不斜视乜着坐在台阶上编绳的江馨然,泡在温水里的双手轻车熟路抹擦着盘碗。 吃过午饭,温思琪和江馨然就接过了穆洁和姚亚楠的活,一个织麻布一个编绳子,江馨然坐的地方正好是叶雅洁能看到的位子。 自己孤苦伶仃坐在厨房洗碗,江馨然却在跟别人‘眉来眼去’,这一对比,啥差距都出来了,叶雅洁心里能开心? 加上这几天毫无进展的亲密度,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叶雅洁现在是横竖看不顺眼。 “诅咒你一辈子在下!” 恶狠狠咒骂了句,叶雅洁将陶盆里的水顺挖好的水槽倒下去,随后拿过一旁的小盆去井边接水。 现在不缺水了,碗可以多洗一遍,洗的干净些。 不过厨房还没有安装通水管道,不劈开的竹子想要掏空一大条有些麻烦,老爷子也还在烤弯竹子,作为衔接的弯管以此串联竹子,让它就像一条自来水管道,木塞一拔,水就能流出,除了不能调节水势大小,和塞木塞的时候会溅到以及平时滴漏的缺点外,对她们利大过于弊。 没装通水管道,就只能身体力行自己去打水。 出去厨房,上去走廊的台阶时,叶雅洁对江馨然不屑啐了声。 端着陶盆走到井边,眉头倏而一皱,顿时嗓子一拔。 “快过来!快过来!水没了!” “怎么了?” “什么没水了?” 焦急很快就把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通水道的水没了,连滴水都没了。 温思琪眉心紧锁。 “怎么回事?是哪一段被弄断了?”视线沿着通水道向山腰望去,王真真皱起了眉。 树植太多了,虽然安装的时候劈开了不少空间,还是有些茎叶挡掉了视野。 “当时我们都贴着树拐着安装,三脚架也都往土里埋,还特地把竹排和三脚架都牢系。”姚亚楠回忆道。 韩唐闻言,忽而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被压断?” “竹排的承重力有限,一但遇到超过它承力的压力,断掉也不意外。” 姚亚楠思忖道,“我记得这附近除了猎狗就没别的大型动物,会不会是它们弄的?” “大概率可以断定是它们。”江馨然沉声道。 “没事压竹排干什么,又不碍着它。”叶雅洁没好气啐了声。 “说不定是报复。” “哈?报复?这他娘还成精了是不。” 叶雅洁满脸不信,她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顶多相信它们比较聪明而已,但这份聪明不至于让它们明白通水道对她们的重要性,特地弄坏竹排来报复。 反正叶雅洁不信。 “诶~!不能小看狗,这些东西鬼精的很,村里以前……” 眼看老爷子又要回忆过去,叶雅洁赶紧打断,“我们先把竹排弄回去吧,光站着也不成事。” 不打断老爷子,他能说上一两个小时,照他这么说下去,碗都不用洗了。 “竹排是要弄回去,可要是它们下次还来怎么办?” 如果真是报复,王真真不觉得它们不会再有动作,后面一定会频繁来事,不说竹林里的竹子经不经得起折腾,她们自己先经不起折腾。 “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去看看具体情况,把竹排重新搭上,再回来讨论吧。”江馨然转身便向木屋迈去。 “等等。”温思琪叫住了她,“把护甲穿上,一起去。” 江馨然停驻片刻,点头同意。 两人进去了屋,叶雅洁目光一转,扭头就看向姚亚楠,那眼神看得姚亚楠如芒在背,迈出去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叶雅洁没多给她难受的时间,做贼似的就猫了过来,一副姐妹好的架势勾住姚亚楠脖子。 “好姐妹,帮妹妹仔细观察一下她们之间的猫腻,如果可以,连屁都不要放过。” 姚亚楠听的直翻白眼,抬起手手指一弹拨开叶雅洁勾在脖子上的手,就牵着穆洁进去屋。 “哎哎!先别急着走啊,你还没答应我呢!” 叶雅洁夹着陶盆,急吼吼就追了上去。 王真真一脸鄙夷白了眼她,跟着韩唐她们也回去了屋内。 第309页 竹甲穿戴有些麻烦,必须有人搭手才方便穿戴,尤其是温思琪套娃式三层防护,更是麻烦,对身体也有一顶的负重。 为此,江馨然还和她争论了一会,最终在温思琪的谨慎下,同意了她充当肉盾的决定。 温思琪说,这次出去很可能会遭遇战斗。 穿上护甲,拿上弓斧,三人沿着通水道出发了。 临走前,温思琪千叮万嘱了句:“务必注意营地四周的动静。” 叶雅洁不然,甚至认为温思琪多心了,除了温随云这个立场盲目的小家伙,和‘迷信’的两位老人,其他人也差不多想法,不认为一群狗会聪明到来个声东击西。 沿着水道一路向上,三人发现有好几处竹排都掉在地上,一头或是两头都掉,但竹排没有被压断,温思琪检查了遍,断的都是藤蔓。 “这……真就成精了?”姚亚楠抓着两条藤蔓仔细观察。 藤蔓有被尖锐的东西磨过的痕迹,在断开的断口附近有部分表皮脱落,在藤蔓完好的另一断部分虽然同样有磨过的痕迹,痕迹却是浅淡,还有些许木屑沫粘在上边,显然,藤蔓是被故意弄断。 环顾四周,温思琪在地上看到几点脚印,在水浸润过的地方。 眉心一折,温思琪扯来几条新的藤蔓蹲下身,“江小姐,你与我一起将竹排重新架设。亚楠,你帮我们注意点四周。” “好。” “嗯。” 姚亚楠扔下断掉的藤蔓,双手执斧眼观四路。 江馨然将弓背回身上,与温思琪一起重新架上竹排。 隔几段停一停,三人修修走走,花了点时间终于到最后一段,有水从斜坡最上的巨石上潺潺下,大部分水却不是从她们安装竹排的位子流下,而是隔离一段距离。 心中不详又浓一分。 “我们上去。” 爬上坡,钻出灌丛,便见竹排的的头段被歪斜在地上,从溪流通流过来的水经过竹排四溢在地上。 “真就是成精了啊……” 此时此景,不管姚亚楠再不信,也不得不相信江馨然的报复说法。 如果这都不叫报复,什么能叫报复? “不过,它们弄掉一节就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弄断那么多段?” 姚亚楠揪着眉,回过身去看温思琪和江馨然,就见两人眉目传话,无声交流,在她们脸上的担忧里,姚亚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温思琪出发前,千叮万嘱的嘱咐。 顿时,心感荒唐,“不是,它们弄掉我们的通水竹排就算了,还懂得声东击西去袭击营地?” 动物的小聪明嘛,在这个网络大时代又不是没见识过,但是知道怎么把被报复群体里有反击能力的人支走,再去袭击老弱病残,这样的推测也太……太荒诞了! 那是狗啊,不是人! 姚亚楠有点难以接受。 江馨然安慰道:“只是个猜测而已,多一个心眼多一份安全嘛,荒诞点也不为过。” 不,这已经不只是猜测,天马行空还差不多。 姚亚楠暗暗腹诽,正要再开口,温思琪开了口。 “先不提这些,把竹排衔接上,我们早些回去。” 话落,一阵风起,叶簌簌响动。 刚转过去的身子纷纷一紧。 温思琪神情一正,豁然转身,江馨然张弓搭箭,姚亚楠紧随其后双手举斧。 哒哒哒—— 疾驰的脚步倏忽而至,两道黑影如影飞掠。 咻—— 箭矢离弦,直袭黑影。矫健的身影四肢一踏,箭矢掠了空。 温思琪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前。 黑影纵身一跃。 砰地一声闷响,混杂着让耳朵难受的爪子抓过竹甲的声音,两两相撞在一起。 温思琪胳膊肘一抬,向猎狗喉咙撞去,猎狗的爪子也毫不客气在竹甲上抓下爪痕,力道之重还把一片竹片抓了断。 姚亚楠双手举斧而至,利斧呼啸而落,不想猎狗反应迅速,在斧头落下的瞬间,往侧一个纵跃,躲过了袭击。 另一只猎狗紧随而至,朝着姚亚楠前肢微微下俯。 箭矢唳声而至打断猎狗纵身的准备,逼着它生生改变纵跃的方向,往一边跳去。 两只猎狗,一左一右,如狼一般龇牙咧嘴,面露凶煞。 就在这时,尖锐的哨声骤起,急促、响亮。 三人心中皆是一紧,温思琪往木屋方向紧张地望去眼,随而神色一正,沉声道: “冷静,先解决面前的。” “我掩护你们。”江馨然迅速又抽出一支箭,绕了步,张弓搭箭。 姚亚楠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担忧,“先哪只。” “左边,上!” 话落,双双箭步冲向左边那只,挨了温思琪一肘的猎狗。 猎狗毫不畏惧,向着温思琪冲去,另一只猎狗紧随而动。 江馨然指尖一松,离弦之箭倏地钉在就要冲前的第二只猎狗面前。 猎狗身形一顿,慌忙退步,就是这一退,给了温思琪和姚亚楠击杀它同伴的时间。 只见温思琪向着猎狗张开的嘴横去手臂。 猎狗下意识嘴巴一合,前臂上层层叠加的竹片恰恰卡住它牙。 被咬住的瞬间,温思琪右手迅雷不及抓住它脖子。 姚亚楠见机,斧头就朝着它肚子划去,血液顿时将斧锋浸染,滴滴答答就在地上溅起。 第310页 “呜——” 猎狗呜咽一声,带着温思琪摔落在地上。 另一只猎狗见状,凶悍地叫唤了两声,就朝着再举起斧头就要落下第二击的姚亚楠飞身扑去。 江馨然双眸一凌,只听唳地一声,离弦之箭穿过猎狗的眼睛,后者哀嚎着落地,同它的同伴一样,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趁现在,赶紧回去。” 还没来及松口气,温思琪便大声催促。 江馨然看了眼她脚,点点头,一马当先。 姚亚楠也不犹豫,丢下还没死透的两只狗紧跟着往木屋跑。 眼看两人就要跑远的生影,温思琪扒开猎狗的嘴,将手从它嘴里抽出,顾不上脚腕上的疼痛,一瘸一拐跟着回跑。 第152章 海岛第88天 攻防战 木屋,在温思琪三人离开后,其他人也就散了,各干各的去。 叶雅洁从水井打了几盆水继续干净她的碗盘,韩唐回去屋里继续她的织衣,老太太继续给她们压榨菠萝蜜汁,王真真就带着温随云给穆洁编绳子,穆洁则接上温思琪的织布,林建飞跟老爷子去看苗圃,松松土。 这段时间,苗圃里的番薯苗和芋头苗的生长势头都不错,其它的就有些缓慢。 也许是种植方式缘故,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老爷子时不时就会来这看一看、瞅一瞅。 就这样,在叶雅洁洗完碗,端着杯老太太新压榨的菠萝蜜汁坐到温随云身边,和王真真、穆洁吹屁吹的正欢时,林建飞突然吼了一声。 “都进屋,快!” 吼声里的急切不加遮掩。 出事了? 叶雅洁心头一紧,赶紧站起身跑到门前。 瞳孔蓦地一缩,叶雅洁赶紧捂住心口,憋着口气招呼起嗓子,“快!回屋!有狗,三只!” 王真真赶紧把纺锤一扔,抱起探头探脑的温随云,头也不回对身后招呼:“赶紧走,快进屋!” 扔下纺锤,穆洁忍着疾走扯动的疼痛,匆匆往屋内走去。 走在走廊,两人往院外望去了眼。 三只狗,篱笆挡了两只路,有一直大摇大摆走在正门。 “艹,真他娘就成精呢!” 王真真骂了嘴,咬牙把温随云抱进屋里,穆洁紧随其后。 “把刀矛斧都拿上,站门窗边看准时机放陷阱,敢冲进去就弄死它们!”院子里,缓缓后退的林建飞大声嘱咐。 屋里,放下温随云后,叶雅洁接过韩唐递来的竹矛,马不停蹄站到睡铺边的窗户,将矛头伸出窗外。穆洁则站到另一扇窗户后,紧握砍刀。 王真真摘下挂在门上的藤蔓,与老太太一起紧攥,一前一后靠在门边。 韩唐抚着肚子,双眉紧锁。 温思琪三个不在,木屋现在完整的战力只有王真真,算上林建飞也就一个半,其他人的反应远不如猎狗,一旦被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得赶紧让温思琪她们回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通知她们…… 通知? 韩唐赶紧转头,对站在墙角,踮着脚往窗户外好奇张望的温随云喊去:“随云,把哨子吹起来,通知你妈妈她们,快!” “哨子?好!”温随云愣了愣,赶紧抓起哨子,含在嘴里。 哔——哔——哔—— 不一会儿,尖锐的哨声远去。 听到哨声的三只猎狗顿时显得焦急,林建飞脸色一凝,将铲子攥紧。 “阿叔,它们要上来了,你小心。” “哎,哎,好,好……” 老爷子高举起石锄,随林建飞一步、一步缓慢退后,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院门前的猎狗转了转脑袋,林建飞紧攥铲子横到身前,死死盯着它动作。 “呜……” 一声低呜,壮硕的身躯迅雷不及,如影随形般霎时冲到面前。 凭借在擂台上磨炼的直觉,林建飞察觉到危机,下意识挥动铲子。 砰的一声闷响,铲子与猎狗狠狠撞击在一起,猎狗闷声落地,匆匆退了几步,前肢微俯,恶狠狠盯着林建飞。 “阿叔,去帮她们!” 就在正门前的猎狗冲前时,被篱笆挡住的另外两只猎狗闻风而动,矫健的身体轻巧越过篱笆,向木屋冲去。 不同于正门的畅通无阻,篱笆让另外两只猎狗的行动有明显迟滞,正是这份迟滞,给叶雅洁和穆洁带来砍断阱触发陷阱的绳索的时间。 在猎犬落地的瞬间,叶雅洁和穆洁咬牙砍断联系窗户和弓箭陷阱的绳索。 咻地两声唳啸,木箭如似疾风破空掠去。 不想,猎狗反应迅速,一只纵身一跃,跳了开,一只倒是被扎了个正着,木箭牢牢扎在它左后腿。 来不及庆贺,她们看到被射中的猎狗被激发了凶性,一双眼睛仿佛流露着狼的凶性。 叶雅洁与穆洁心头一紧。 “呜……汪汪汪!” “快把管风琴拉起来!” “屁个管风琴!”王真真一声大喝,双手齐发力。 老太太涨红了脸,抓着藤蔓身子一侧。 只听杂乱的一声响,木屋前的空地上,一排长矛被拉起,尖锐的矛头如枪林一般林立。 矛排是用一根根削尖的竹子木棍扎系成排,当时做的时候长短各有不同,中高两旁低的样式颇像管风琴,叶雅洁就喊它管风琴。 第311页 奔袭的猎狗们擦着地停下脚步,望着立起的矛排,垂着尾巴打着转。 矛排被立起,挡了猎狗的冲锋的路,也挡了老爷子回屋帮忙的路。 目光往阳台望去眼,那边可以翻过去,但浪费时间,也不能确定安全。 老爷子一琢磨,转身就回去林建飞身后。 老爷子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直面猎狗,就躲在林建飞身后,时不时冒出一石锄帮着林建飞打狗,同时注意着身后停下来的另外两只狗。 转过来了。 屋内暂时安全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王真真侧靠着墙,双肩放下的同时,手中力道不敢松开半点。 就在这时,老太太松开了手,对她说了句南城话,就跑了。 “真真,你拉着一会,我出去看看。” 王真真急了,半普半方就喊去:“狗还没走,你个老人家出去,这不是给送菜吗!” 老太太头也不回,拿起个陶盆,挑了根长些的木头,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不能把老头子丢在外面。 分明平时最嫌弃老爷子的人就是她老人家,也总说后悔嫁过去前没跑掉,这个时候,她却要出去送死。 女人心海底针,真让人捉摸不透! 王真真暗暗咬牙,往叶雅洁那打去眼。 看着老太太一股脑钻出门的势头,叶雅洁冲她耸耸肩,两手一摊。 随后,拿着斧头跟了出去。 穆洁看看左手,也跟着出去。 “把矛排放下吧,我和随云会想办法躲好,不被发现。” 眼看王真真望过来,韩唐笑了笑,招呼过温随云躲到柴堆边。 “真真姐姐,要小心。”温随云挥舞着拳头。 王真真犹豫了会,咬牙道:“你们自己小心。” 话落,她往外看了眼,老太太和叶雅洁、穆洁从厕所的廊道往外绕,这会离正面还有段距离。 她估摸着,如果这个时候放下矛排,另外两只狗很可能会往屋里冲。 屋里现在只有她和韩唐、温随云三个,两个战力还不如她半个,受伤是必然。 还得等等,等叶雅洁她们绕到正门,跟狗缠一起才能放下。 数着数,估摸着距离,王真真听到了林建飞的安排。 “不要分太开,靠近点,尽量把背靠一起,打它们头,往脑袋打!” “阿叔,先打那只受伤的。” 就是现在! 双手一松,矛排直挺挺倒下,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院内一阵静默。 叶雅洁下意识往木屋望去,就见掀起的门帘后,王真真拿着竹矛面目狰狞冲出来。 “甘妮娘!吃你姑奶奶一棍!” “艹!”叶雅洁低骂一声,转头就盯着面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猎狗。 虽然才与它接触,但叶雅洁看出来另外两只狗明显是听从它的号令,显然它就是温思琪心里带头成精的那头狗。 “真真,尽量把你左边的那只往外赶,但你不要跟过去,其他人一起往真真右侧绕,把它们赶出去,不要让它们靠近木屋。” 回过神,林建飞又发话了,叶雅洁和穆洁挨着老太太,三个人紧贴着缓缓向厨房侧移动,林建飞和老爷子也在往这边靠拢。 王真真听从了林建飞的叮嘱,手里竹矛舞得虎虎生威,嘴里跟着一块发出恶狠地咒骂,看得它面前的猎狗不住后退。 一行人慢慢的靠拢了,背对着木屋。 领头的猎狗低呜了几声,像是在吩咐另外两只猎狗接下来的行动,随着一声叫响,三只猎狗骤然袭击。 正如温思琪说过,在大自然生活越久的动物,狩猎智慧越高,它们不会局限一种捕猎方法,尤其是群居的群体,它们会像人一样相互配合,会像人一样故意露出破绽创造狩猎的机会。 眼前的三只猎狗就像温思琪嘴里的高智慧动物,它们相互配合,进攻的路线忽高忽低,有两次还差点被它们绕进屋里,还是林建飞反应快,给逼了回去。 同样,林建飞也被换走不少血。 爪子一道一道,腿上、手上,就差肚皮也给它们抓一道。 穆洁忍着表皮和手臂内部两面包夹的疼痛,死死盯着领头的那只狗。 她清楚的记得,这只狗就是当时对她和姚亚楠闲庭逸步的那只。 该死! “小洁~!” 就在恼怒之时,姚亚楠的声音于林间嘹亮。 “我们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 宛如黑暗中的曙光,绝望里呼啸的警铃,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一棍一狗头,一脚一空间,刀锋斧芒沾着些许殷红擦过皮毛,猎狗的配合乱了。 领头的嗷呜了两声跳上篱笆,一跃钻入林里。 另外两只夹着尾巴狼狈逃窜,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跑了?” “应该是。” 哐当一声,斧头落地,叶雅洁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劫后余生望着天,“奈娘诶,吓死我了。” 撑在走廊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小洁~” 其他人还没来及坐下,一道身影咋咋呼呼就冲进院来。 姚亚楠眉头紧皱,大气没缓一口,就对着穆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 穆洁身上的抓伤不多,就三四道,还都在腿上。舒口气的同时,一股火气又起,气愤直坦坦摆在脸上。 第312页 看她气愤的样,穆洁转过刀,刀柄对着姚亚楠抬起手,曲起的五指从姚亚楠眼角缓缓下抚。 看着两人不算腻歪的腻歪,王真真翻着眼转开视线。 老爷子这个钢铁直男又和老太太又吵起来了,生生把对方的关心变成吵嘴。 再一看林建飞,孤零零检查自身的上,可怜。 哦,自己也孤零零。 嘴一撇,王真真又往叶雅洁看去,这女人在对门口得意地扬着个脑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馨然站在门口,一脸欣慰。 在这座岛上的这三个月,要说谁变化最大,就数叶雅洁。 刚从灾难里活下来的时候,这女人让人哪里都看不顺眼,现在嘛…… 虽然还是一样看不顺眼,好歹四肢勤快了,有责任感了,也有点人样了,大家也喜欢了。 江馨然能不欣慰吗。 收起感慨,江馨然缓下弓,抬腿就准备进院子,突然一声粗鄙爆喝起。 “江馨然,快滚开!” 江馨然一愣,听出话里急切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向前一扑,连续几个翻滚。 一路狂奔,还没来及多喘几口气,骤然又一个仓促动作,身体有些承受不住,脑袋忽而一阵晕眩。 顾不上难受,她抬头看去,温思琪压在一头狗身上拳打肘击,就在她刚才站的位子靠后一些。 “艹,还敢回来!”王真真咒骂一声,便抓起叶雅洁掉在地上的斧头。 江馨然张弓搭箭。 “侧后方!”林建飞一声高喝,箭步冲前。 篱笆遮挡的视野外,一头猎狗向温思琪疾驰。 而在另一边,还有一只。 江馨然屏气敛神,指尖一松,箭矢擦过林建飞,哧的声没入温思琪身下的猎狗眼睛。 就在箭矢穿过猎狗的脑袋瞬间,疾驰来的另一只猎狗扑向温思琪。 温思琪反应迅速,瞬间化身身经百战的战士一般,身体一侧,抬起左手与身体一同回转,将胳膊不偏不倚横进狗嘴,继而凭借手臂挥动的惯性以及猎狗腾空后本身的惯性,将狗挥甩出去。 林建飞紧随而至,铲子毫不客气朝着猎狗脑袋砸去。 从另一边飞奔过来的猎狗接踵而至。 一支箭从它眼前飞过,生生将它的起跃逼停。 两只猎狗又一次狼狈跑开,在营地的不远处,它们停止不前,也不敢再靠近,只是呜咽着原地徘徊。 “走开!走开!”跟着出来的老太太甩甩木块。 似乎是觉得威胁不够,老太太把木块扔了过去,两只猎狗迅速退了了几步,但仍不肯离开。 还压在狗身上的温思琪注意到,它们在看着自己,准确来说是自己身下的已经死去的猎狗。 江馨然拉开弓,咻地又一声,箭矢没入两只猎狗前的土里。 它们畏惧着后退,缓慢地向后退去。 “汪呜~~” “汪呜~~” 两声悲鸣起落,猎狗就钻进了林深处,眨眼不见踪影。 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众人松了口气。 看着猎狗离开的方向,老爷子念念道:“这些畜生倒是有情有义。” 如果无情,又怎么会迟迟不走,又怎么会悲鸣。 江馨然收起弓,走到温思琪身边,“能起来吗?” 温思琪展颜一笑,“你说呢?” 肾上腺素激增有好处也有坏处,它能在瞬间激发人体潜能,反应、力量远超于平常,可一旦状态过去,整个人就会陷入疲软无力。 竹甲并不轻,三层竹甲更是如此,去往溪流的时候已经花费了不少体能,后来又和两条狗拼命,完后连休息都没有又一路狂奔。 刚刚为了救江馨然,激生了肾上腺素,直接把身体最后的力量全给抽了,哪还来力气起来。 “我扶你。” 江馨然蹲下身,抬起温思琪的一只手架在自己身上,将人搀扶起。 至于抱? 算了吧,她也没力。 第153章 海岛第88天 方案 是夜,月朗星明。 火焰从掀起的门帘后照射出光明,璨若流星,一瞬而逝。 月光延续了影子,随脚步的挪移在墙上起伏。 “给,阿婆新压榨的菠萝蜜汁。” 陶杯摆在了桌上的木板上,依稀能嗅到散发的浓郁果香。 温思琪端起陶杯,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 对此,江馨然不以为然。 如果温思琪有味觉,这样的举止她一定要好好笑话,但是温思琪没有,好不好喝对她而言就如水……不,可能她连水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 收敛心思,她拉了个话题,“想什么呢。” 咽下口中菠萝蜜汁,温思琪沉吟了片刻,“……猎犬的领头死了,加上之前死去的五只,它们已经死去八位同伴,不知它们还剩几只,又能否在这儿继续生存下去。” 领头的一只,被那个男人杀死的有两只,后来她用箭射死一只,姚亚楠说她刺中了一只猎狗的身体,伤的很重,存活概率不大,可以视作死亡,之后在去救姚亚楠和穆洁的途中,林建飞弄死一只,再加上她们在溪边弄死的两只,的确是死了八只。 不过,这是温思琪需要担心的事吗? 江馨然哭笑不得。 温思琪有时候理智的让人感到害怕,但同样,她的感性有时候又让人头疼。理性与感性的同存,在她身上几乎不存在一点相斥的问题。 第313页 小小感慨一番,江馨然不禁也思考起这群不怎么友好的邻居之后的日子会怎么过。 “不会像以前一样优渥,但一定不会因为捕捉不到食物饿死。” 这座岛容不下数量过于庞大的大型种族群,猎狗的数量绝不会太多,从它们这次行动的数量就可以确定,它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族人,或者说是多余的战斗力。 猎狗的族群数量骤减,对剩下的猎狗的生存势必会有不小影响,它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凭借数量包围猎物,获取食物,也不能再与溪流对面的野猪一较高下,尤其是它们中有一只还伤了腿。 不过以它们的狩猎能力,以及它们对这里的熟悉,食物不会成为生存的致命威胁,开不了荤还能开素嘛,和野猪一样,它们也不挑荤素。 江馨然将想法告知。 温思琪思考了好一会,“我想在哪天抽空,靠近看看。” 江馨然语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要去?” “去,但不会靠太近,能见到就好。”温思琪轻轻笑道。 转而,话锋一转,“与其说是对它们的同情,倒不如坦诚的说是我想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安慰。” “很让人作呕的行为,是不。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温思琪面露自嘲。 “一面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你,一面却不甘放弃对你的利用。”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江馨然心里清楚,无非是迎亲前温思琪告诉自己她的计划。 “还在自责?”顿了下,江馨然又道:“不,应该是……还在厌恶自己?” 温思琪一笑,“是啊,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做一套说一套。”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换作是我,我也会犹豫,就说现在吧。” 江馨然放下杯子,“我们之所以杀死它们,是因为它们威胁到我们生命,为生存而战没有对错,我们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善良。 只不过你的同理心更为强烈,使得你为它们之后的生存顾虑,但你又觉得自己杀了它们同伴,不配去同情它们。” “你觉得你的善良虚伪,我更觉得,是你的精神洁癖已经严重到成为强迫症,强迫自己必须完美。” 温思琪默然,好许,她突然发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压着笑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思考这份心理到底是虚伪,还是对自我不完美的不适。” “我认为,你最好回去后再慢慢思考。” “当局者迷么。” 指尖轻点桌面上的木板,一下一下,颇有节奏。 江馨然没有打扰她,端起陶杯又抿上口果汁,耳边传来屋里的大呼小叫。 出来时,王真真刚捣好药,这会应该在给叶雅洁上第二次药。 虽然赶跑了猎狗,也永远留下个领头的,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除了温随云,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就连她和温思琪、姚亚楠都留了伤。 从溪流到木屋的路,她们没有开阔多少,一路狂奔,脚上都留了不少划伤,温思琪除此之外,右脚腕的肿伤又加重了,依照看到的肿胀情况,这条腿很可能会瘸一辈子。 除了温思琪外,就数林建飞伤的最重,那领头的攻击专门盯着他抓,腿上有两道爪痕挺深的,估计有两三厘米深,这对林建飞而言,可谓是雪上加霜。 左臂上的伤口的腐烂度虽没有继续恶化,但也好不到哪去,现在依旧靠着草药、粗制滥造的生理盐水延缓伤口恶化,以及破伤风的感染。 现在又多了腿上的抓伤,还是不知道是否携带狂犬病毒的伤。 温思琪在替林建飞处理了伤口后,把实情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坦白告诉了他,后者笑着道了句:“听天由命吧。”就沉默到晚上。 笑容看着颇是牵强。 然后就被老爷子絮絮叨叨了一下午,出来时,林建飞的精神看上去不错。 其他人的伤没有林建飞严重,但也好不到哪去,韩唐也因为惊吓动了胎气,好在傍晚的时候情况稳定下来。 这几天的伙食会铺张些,都得补补,避免身体虚弱让病菌有机可乘。 回过神,温思琪还在思考,江馨然往盆里添去两根柴,便端着陶杯回去屋里。 没一会儿,她又端着杯子回来,顺便给温思琪捎来了个有温度的抱枕。 “妈妈,你在想什么?” 温随云很精神,可能是这三个月遭遇的事太多,见怪不怪了,也可能是被保护得太好,她没有因为猎狗的袭击感到恐惧。 在事情结束后看到温思琪时,也没哭着喊着叫“妈妈”,反而平静地跑过来牵住温思琪的手往木屋回。 后边的上药,她也是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忙前忙后,不时奶声奶气,用最稚嫩的口气说最老成的话安慰其他人。 看得叶雅洁总嘀咕着“要教育,一定要好好教育”之类的话。 将女儿抱到腿上,温思琪眉眼含笑,“妈妈在想要不要继续思考下去的问题。” 温随云仰起头歪了歪,一脸不解看向江馨然。 江馨然笑而不语,转而看着温思琪。 “放弃了?” “嗯,放弃了。” 相视而笑,两个大人开起来加密对话。 “一个人对自己看得再透,终究是站在自身角度看待自己,难免会有钻进牛角尖的时候,我便想应该听取你的建议,与一位更专业的人一起剖析自己。” 第314页 “不管几次,你的冷静还是一样让人忍不住感慨。”江馨然感慨了声,便看着温思琪的眼睛道:“我可以旁听不?我想多点对你的了解。” 温思琪清浅一笑,“江小姐若不觉我心思矫情,自是欢迎。” “要是觉得你矫情,就不会对你心动。” 相顾默然,双双莞尔,看得温随云一头雾水。 好在,之后的对话就正常了,不过也严肃了。 是江馨然开的头。 “温思琪,我想我们得加紧离开这座岛。”话锋一转,连气氛都变得严肃。 “你想怎的做?” “在航船经过之前,提早坐木筏先靠近距离,再吹哨引起他们注意。” 航船的航线离海岛有不小距离,这个距离哨声似乎不能传达过去,她们必须要再靠近点才可能引起注意。 之前江馨然就考虑过这个方法,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 越靠近航线,相对的离岛屿越远,一旦遭遇问题,她们能否平安游回来是个问题。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冒险一把,不管是林建飞断臂还是穆洁的骨折,温思琪的扭伤,或是刚伤的抓伤、韩唐的动了胎气的事,他们都必须尽快接受治疗,再拖延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们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航船能听到或看到他们的求救信号,必须主动靠近。 不出意外,南侧航船经过的时间可以确定是15天,虽然具体是哪个时间点不能笃定,但也不会差距太大。 “这倒不失个好办法。”温思琪思忖片刻,道:“下一次航船经过时间是?” “11月5日。” “11月5日……”温思琪双眉紧锁,“我记得那日对应的是农历9月16日,是天文潮期,危险性很大。” 天文潮期是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左右,十六日刚好还在天文潮期,这个期间的潮长潮落都比平日凶险,不知道木筏能否承受潮水涌动时带来的冲击力。 “总要去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人的进步是于敢于冒险,她们能享受到现在的舒适,也是靠着这股冒险的精神。如今她们需要再靠这股精神为自己的未来冒险一把。 江馨然打定了注意是一定要去。 温思琪从来不是个不知进取的人,她十分赞同江馨然的这次冒险,并且对冒险予以一些完善。 比方她们该什么时间点出发,需要准备多少水和食物,她们肯定不会只在那等一会,很可能一等就是一天。 除此之外,还要做好防晒,以及自身安全的防护,武器一定要带,竹甲则不用戴上,一旦下水,它就会成为累赘。 两个人忘我的讨论了好一会儿,彻底把温随云遗忘在怀里,等叶雅洁喊她们回屋上药时,温随云已经开始点起脑袋,昏昏欲睡。 回去木屋,江馨然把想法告诉众人。 主动去靠近求救的机会,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王真真更是恨不得明天就是航船经过的时间。 没有人会在希望面前无动于衷。 第154章 海岛第91天 泱云浩浩,大雨倾盆,笼罩在磅礴里的岛屿飘起了一层浅浅的水雾,颇有几分烟雨江南的韵味。 行走在松软的林间小路上,脚步起落间泥泞四起,似远行的旅人,奔走在雨幕。 耳边是雨打芭蕉的喧嚣,除此之外不闻其它,仿佛整个天地只剩它的声音。 就是这样的声音,让行路人的步伐变得小心、变得谨慎,每一步的落脚紧随前人,走在最前的人每一步则都经过数次观察方落脚。 不管是雨前、雨后还是正直雨时,丛林都潜藏着足以致命的威胁,如果没有必要,是不会有人往深处走,江馨然她们之前就是这样。 只是今天不得不进去。 面包果已经吃完了,还是在昨天晚上才注意到。 第一次摘的面包果不到十个,没两天就吃完了第二次她们又摘了一篓,可以吃个两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全部吃完,而远本计划在昨天下午就去摘第三次,结果她们都忘了。 老爷子和林建飞在重新装设陷阱,温思琪和她以及姚亚楠去找草药,王真真、叶雅洁、温随云不是去赶海就是去捡柴,剩下的老太太和韩唐、穆洁不是在休养,就是在木屋忙里忙外,谁也没想起去摘面包果的事情,直到晚上吃饭时,叶雅洁嚎了一嗓子。 “绝粮了!!!” 她们才想起昨天是摘面包果的日子。 时间很晚了,没法去摘,只能放到今天,谁想今天又下了雨。 如果是之前,大不了再拖一天,反正屋里还有肉,前几天杀的三只猎狗,除了领头的那只他们给埋了,另外两只都成了他们的储备食,伙食管够。 但是,这些天她们还要面包果充实营养,光狗肉和鳄鱼肉的话还不够。 于是一帮人就商量着走慢点、慢点走去摘面包果,出行人当仁不让有提出建议的江馨然,另外两个就是手脚健全,身体健康活力的王真真和姚亚楠。 三人就穿上蓑衣、裹好手脚等外露的皮肤,背上背篓,带上武器就出发了。 经一路的小心谨慎,她们平安抵达面包树所在地点,也平安带着面包果回到熟悉的路。 因着下雨,她们走的十分缓慢,沿着溪流向上,平日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生生走出快半个小时时间。 第315页 顺坡向下,一步一顿。 “呀!” 一声闷响乍响,倏而又被雨声掩盖。 江馨然听到声匆匆回身,“亚楠?” 从斗笠上落下的雨点串联成旒,将眼前视野朦胧,她只能看到坐在地上的人揉着腰身。 “哎,摔着没。” 喊声于雨幕中响起,抬头望去,王真真离她们有点远,正扶着树一点点往下探脚。 “啊,没事,摔了个屁股蹲,不碍事。” 腰有震到的样子,有点小疼,姚亚楠揉了揉,疼痛舒缓不少,便想:看样子没大碍。 遂拍拍手,抓住江馨然伸来的手借力起身。 “还能走不?” 雨声很大,怕姚亚楠听不清晰,江馨然又道了遍。 “嗯,刚摔的时候有点疼,不过揉了下就没痛了。”姚亚楠将情况如实告知。 江馨然沉吟片刻,叮嘱说:“回去后上点跌打的草药,不能存侥幸。” “晓得了。”姚亚楠欣然应诺。 点点头,江馨然再向王真真看去,还有点距离。 “等下真真,我们再靠近些再回去。” 回头看眼下爬的王真真,姚亚楠点了点头,“好。” 斜坡不长,没等一会王真真就下来了,三人又成前后走势继续向木屋去。 又行一段路,三人回到木屋前宽敞的路上,精神一振便疾步而行。 木屋,温思琪拉着张矮凳,和韩唐一起坐在走廊上。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她们是在伤春悲秋还是在准妈妈和妈妈间的说说笑笑。 在看到江馨然三人回来,温思琪便起身相迎。 “回来啦。” “嗯,回来了。” 江馨然摘下斗笠,抖抖上边的水,温思琪将其接过挂到门边的钩子上,随后又接过江馨然解下的背篓,十分自然的询问起路上见闻。 自然而然,十分自然。 “见鬼!” 王真真暗骂,两人自然的举止让她感觉很突兀,好像看小说时少看了十来张,情节的发展直接跳到结果。 正怪异着,门帘被掀开,看着从门帘后出来的人,王真真瞥了眼身边饶有兴致的姚亚楠,撇撇嘴就从江馨然身边钻过。 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一个摘下斗笠挂上钩子,一个解下背篓放在地上,一个人…… “呦,你竟然走回来了,看来我的祈祷还是有点用处嘛。” 轻挑的口气像极了仇敌在面前炫耀的样子,让王真真从耳朵到脚指头上的几根毛无一不感到刺。 “我看是祈祷我被抬回来吧!就你们这些墨鱼汁染过的黑心资本家,美利坚变成社会主义国家,你们也不会替底层人着想一毛钱!”头一抬,毫不客气摆去脸色。 对于叶雅洁,王真真是早琢磨透了,平时不用给她好脸色,只管怼,往死里怼准没错,越怼她心里越开心。 这不,夸张的大呼小叫委屈的同时,那嘴咧的,掉颗门牙就是第二个温随云。 两个人就像损友一样,好话没有,损人不绝,加上时不时一招‘天外飞仙’两面通杀的温随云,气氛一时间颇是欢快。 进去屋,坐在围炉边抿一口新压榨的甘蔗汁,顿时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浑身一股舒畅。 相处久了,有些矜持就化在了熟悉里。 姚亚楠毫不顾忌,歪过身直挺挺躺到穆洁腿上,伴随怠惰的呻吟,四肢伸张。 林建飞无奈摇摇头,转过头打断老爷子遗憾的碎碎念,和老人家谈天阔地。 老爷子是典型的华夏农耕人民思想,对面包树不能种在家门边的事感到十分的痛心疾首,一连念叨了几天。 面包树需要较强的光照,木屋是有宽敞的空间让太阳照进来,但也只限于木屋,如果面包树要种到营地附近,就必须得在扩大光照空间,且面包树的生长结果时间也长,她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总而言之,老爷子很不甘心。 眼看老爷子被分了注意力,姚亚楠百无聊赖把目光落向其他人。 王真真和叶雅洁还在斗鸡眼,温随云这会不在屋里,跟老太太蹲在厨房准备午餐,韩唐心不在焉看着窗外。 可能是前两天动到胎气的缘故,她这几天的心情起伏较大,还突然。 上一秒还在跟你说说笑笑,下一秒就愁云满面,加上今天又了下雨,心情更是低沉。 悄然暗叹,目光遂转向边上的温思琪和江馨然。 两个人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讨论着三天后主动靠近航船的事情,还有如果没能成功引起注意后的打算,以及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事情。 听着她们不断深入的讨论,姚亚楠觉得有些头疼,不听了! 对穆洁低语了句,姚亚楠便爬起身,拉着老太太的专属竹椅坐到韩唐身边,和她有说有笑起。 见此,温思琪放缓了讨论的速度,同时将穆洁也拉入讨论。 一讨论就论到上菜的时候,温随云踏着响亮的步子蹬蹬跑来。 “妈妈,阿太说可以吃饭了~” “好,就来。” 午餐是狗肉炖汤,加点配菜,主食是面包果,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之后的饱胀感。 满怀欣喜逐一落座后,江馨然刚夹起块面包果准备张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放下,望向桌头的老爷子。 第316页 “阿公,这两天能抽空做个捕兜吗?棍子最好是有四到五米长。”江馨然打了个比划,“面包果树能摘到果实的位子都已经被我们摘完,再高些的地方我们就够不到了。” “我看过摘面包果的场景,他们用棍子装上捕兜,再在捕兜那安装一把切茬的利器,利器接绳索,一拉绳索就能切断茬。” 面包树不是不能爬上去,不过那有些吃力,而且一旦遇见野猪,树上的人会存在很大危险,不如站在地下,找个工具去摘,一遇到危险还能在第一时间逃离。 捕兜就是最好的工具,她们也有,不过那个在海岛东北侧,与其大费周章跑到那拿一杆捕兜,不如就地取材,重新做一个。 四五米长还能拿在手里的木棍不是没有,再不济可以拼接,捕兜的制作材料屋里也有,温随云这个小欧皇到处捡垃圾,捡来的垃圾堆里有不少能废物利用,捕兜的布料就是其一。 老爷子琢磨了下,拍保着答应了。 “没问题,过两天就给你弄出来。” 听着老爷子的拍保,江馨然道了句“辛苦”,便安心吃起午饭。 吃过午饭,雨小了些,雨停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正好是退潮。 温思琪没跟着赶海小队去,她倒是想去,奈何她脚往院外一跨,温随云就小脸一跨,江馨然眉头一紧,老太太虎着脸就唠叨着过来。 能去哪? 索性就和开始一样,和韩唐坐在屋檐下,边分心思边等待。 今天的收货有些差强人意,连条鱼都没遇到,只有好在现在食物不缺,不然又得饿上一顿。 赶完海回去,已经是块五点时,再一煮饭、吃个晚饭,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的两天是不愁吃喝,也不必为生存忧愁,没有危险临门的平安也平淡的日子。 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航船经过海岛的日子随天文潮来了。 第155章 海岛第94天 鲨鱼 早8点,尚值退潮时,这个时候正好可以顺潮流出海。 “可以出发了。” 王真真站在木筏上,大声吊着嗓子。 海浪太吵,即便靠的近,有些话也都被压在了浪下,传不到耳里,接连说了几遍,她只好吊起嗓子。 一番催促,姚亚楠和江馨然也爬上木筏。撑篙、划桨,木筏随潮水向海的远方飘去。 潮水退的正猛,没过多久木筏就随水去远了,叶雅洁将双手扩到而嘴边大声喊了句:“喂~!” 木筏还在声音能传达的范围,很快,她们就看到向这边招摇起的手。 又过一会儿,叶雅洁如法制炮,但没有再回应,看样子已经到人声传播的极限。视野中,木筏也缩小了好几倍。 温思琪轻吐了口气,转过身招呼道,“去阴凉的地方等着吧,在太阳底下站的久了容易中暑。” 本是想劝其他人回木屋去,但在看到他们真切流露的期待时,温思琪改了口。 没人反对这个提议,反正只要还能看到木筏在就好。 在通往木屋的路旁,有一间遮阳的休息所,是王真真和叶雅洁无聊的时候带着温随云搭建,做工虽精简了些,遮个阳绰绰有余。 一行人就坐在休息所下看着木筏飘在海上。 温思琪记得江馨然说过,上一次航船经过时间是午后,结合前两次经过时间,南侧航船经过岛屿的时间点一次比一次晚,不知道这次是否也比之前要晚些时候。 估摸着,温思琪借助拐杖的支撑站起身,“阿公、阿婆,我们去木屋搬点水和食物吧,等船的时间兴许会比较久。” “诶,好、好。” 老夫妻连连一声,相互掺着起来。 “我也去吧。”林建飞也跟着站起。 温思琪没拒绝,多一个人倒是可以少走一趟。 叮嘱了句温随云四人注意安全,温思琪便和老夫妻、林建飞回去木屋搬水和食物。 去时两手空空,回时大桶小桶。 与此同时,随潮水愈行愈远的木筏拐了弯,划动的木浆也只剩姚亚楠的一边,如一个失去人生目标的迷路人,在原地缓缓绕着圈。 江馨然回头眺望了眼海岛,整座的轮廓犹是清晰,但已难寻沙滩上的身影。 回过目光,江馨然回坐下,“就先保持这个距离原地打转,避免被潮水带太远。” 还在退潮的高峰,一旦不管着木筏,她们就会被潮水带离海岛,到那时,她们不一定能回得来。 “一个划,一个人控制方向,每个人十分钟,我们轮流交替。” “好,就从我先开始划吧。”姚亚楠划着木浆,江馨然撑起篙随时改变木筏方向。 一时左右无事的王真真拿起了个根杆,杆子一端系着条细线,看线的粗细像是条钓鱼线。 这条线是温随云不久前从新冲上海岸的垃圾堆里拉出来的鱼线,整一团杂乱缠在一起,光是分线就花了她们不少时间。 往钩子上挂上块面包果肉,杆子一甩,骨钩连线落入水中。 背靠着木筏正中的杆子,王真真压压帽子,百无聊赖打起哈欠。 今天的太阳光照依然强烈,可能是在海上的缘故,大面积笼罩在阳光下,身上有股烧腾的灼痛感,除此之外就是过分的口干舌燥,不过十分钟,一瓶水就见底了,要不是她们准备了一篓水瓶,还真舍不得喝。 第317页 由不得庆幸,这岛上的垃圾别的没有,塑料瓶一堆接一堆。 交班的时间到了,王真真接上姚亚楠的木浆,姚亚楠接过江馨然的篙,木筏继续打转。 转啊转,太阳直射头顶,平静一段时间的潮水又开始涌动。 随时间的推移,潮水愈发汹涌,比之退潮时的感觉还要猛烈,木筏起伏鲜明。 “都往中间靠点,小心别翻下水。”江馨然微微弓步,身体重力沉向靠向木筏中间的腿上。 “几点了,船还没来吗?” 海面忽地一个高涨,吓得王真真赶紧抱住,江馨然也一个踉跄摔向船杆,要不是反应快,手掌先撑住杆冲掉点力,脑袋势必要撞个眼冒金星。 海面忽而又平静下,大起大落就如她们此刻悬吊的心,倏地落回原位,唯有怦然的跳跃还在诉说刚才的恐惧。 “呼~” 姚亚楠狠狠舒了口气,将心口积压的负面感情一股脑吐出去。 抬起头眺望远方,瞳孔微微扩张。 阳光灼烧的海面,扭曲的空气好似空间在波动,有什么东西将从波动的空间的另一端钻出。 一个黑点自波动的空间外穿壁而来。 姚亚楠不敢置信擦了擦眼,黑点还在。 “船!”她激动地指着黑点,“是船!” 江馨然和王真真急忙顺她所指望去。 “是船,是船!” 王真真激动不已,全让忘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猛地一个爬起,木筏随她的激动倾斜过去。 噗通一声水起,王真真掉进了海里,仓促挥舞的四肢好似一只水中游动的青蛙。 哗啦一声响,王真真破水而出,狼狈的脸上满布欢喜。 “靠,差点没呛死我。”她眉头一皱,侧过头往边上看去,一点殷红自下而上,烟一般散开。 伸去手触碰了下小腿,一股钻痛瞬即传来,“嘶……艹!竟然划破了。” “受伤了吗?”姚亚楠跪在木筏上,向外探去身。 “划破了皮,没什么大不了。” “小心点,我们现在可不在岸上。” 姚亚楠直起身,一手环着船杆,一手向王真真伸去。 “鬼知道它这么不禁折腾,真怕它一拍就散。”王真真扶着木筏边缘,抓住姚亚楠的手。 看着这一场闹剧般的独角戏,江馨然不由莞尔,“好了,赶紧上来,我们快点往航船靠近。” 抬头往航船望去眼,江馨然脸色霎变,赶紧抓住王真真胳膊,“快上来!有危险!” “啥?嘶——”王真真乍一愣,手臂瞬间传来拉扯的剧痛,“你轻点,投胎啊!” “有鲨鱼过来,你们都往中间靠点,千万别掉下去!” 江馨然没空跟她扯嘴,拉上王真真就抓起木筏往回划。 “鲨鱼?” 两人皆是一愣,姚亚楠下意识站起身,往航船方向眺望。瞳孔蓦地一阵紧缩,姚亚楠脸色煞白。 视野中,一张鱼鳍在往她们这边靠近。 “不要发愣,尽快往回靠!” 江馨然的急切再一次响起,顿时就将惊恐中的姚亚楠和还在发愣的王真真拉回现实,两人手忙脚乱抓起木浆,使出吃奶的劲往回逃。 可木筏的速度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即使现在是涨潮时,对靠岸的速度有一定加成,可这个速度对鲨鱼而言没有任何变化。 没一会儿,鲨鱼来了,露在海面的鱼鳍仿若一把催命的刀悬在三人心头。 觑眼往边望去,阳光直射下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镜子,镜子中倒映的一切清晰的在眼前展现。 江馨然看到了鲨鱼的眼睛,和人眼差不多大小。 到底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她看不出来它眼睛里藏着什么意思,也许只是好奇,也许是看猎物,微微张开的嘴露出层次不齐的牙,牙间依稀能见猩红的血色。 没有电影里渲染的血盆大口,却也轻易就给江馨然带来一种压迫。 “加快速度!” 说罢,她又往水下望去眼。就在这时,鲨鱼一头下潜。 江馨然瞳孔一滞。 “往中间靠,抱紧!” 话未落,木筏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如地震山摇,连人带篓一阵晃动。 倏而又归于平静。 来不及平复心中恐慌,姚亚楠便抱着船杆四下环顾,鱼鳍不见了。 “走了吗?” “大概率没走。”江馨然背靠船杆摘下弓,“亚楠、真真,你们继续划。” “好。” “哦……哦……” 两人脸色皆白,王真真更是答应的浑噩。 木浆的柄不短,在中间也能划到水下,两个人紧挨着船杆咬紧牙槽卯尽力气划动木筏。 与此同时沙滩上,看到航船的众人纷纷离开休息所跑到潮间带,期待着木筏与航船的接近,却看到木筏却其道而行。 “哎,她们怎么往回划了。”叶雅洁踮了踮脚。 此时海面并不平静,不时向上隆起。幅度不高,但足以妨碍叶雅洁看到水面上的一些东西。 韩唐探探脑袋,“划的这么急,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鲨鱼,是鲨鱼!”林建飞突然大喊。 众人顿时心头一紧,一道寒意自脊椎而起。 林建飞比她们高一两个头,看的也远些,饶是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他的紧张。 第318页 温思琪轻轻咬牙。 “不、不会出事吧……呸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叶雅洁语无伦次。 穆洁面无血色。 “妈妈,馨馨阿姨她们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温随云紧抓着母亲的手腕。 温思琪低下头,还没来及开口,余光便看到一道破水而出的身影。 “趴下!” 江馨然迅速扔掉弓,一把抓住姚亚楠二人的胳膊往自身拉,自己以此借力向前扑倒。 喀地一声起,紧随而响破水的哗声,泛起的水纹将木筏推出一段距离,水花哗啦啦打湿三人。 木筏渐归平稳,江馨然第一时间探起头环顾四周。 船杆断了,断掉的那节飘在海面,在它不远,鱼鳍环绕木筏。 “继续划,加紧靠岸。” 不做犹豫,来不及平复心中惊恐,江馨然再抓起弓,捡起掉落在的箭,张弓搭箭。 姚亚楠咬紧牙,狠狠在自己腿上捏起把软肉,疼痛压下恐惧。她那起木浆继续前进。 王真真面无血色,恐惧满布眉眼,她颤颤往腰间伸去手,紧紧握着套在袋子里的高跟,双唇微颤。 情绪酝酿了好一会儿,眼中泪水都快溢出眼眶时,她吸了吸鼻,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王真真松开抓在高跟上的手,握紧木浆,面目狰狞死死盯着沙滩。 “姓叶的,老娘去你妈批!!!” 哗啦……哗啦…… 木浆一起一落,奋力前行。 近了,更近了。 呐喊很响,叶雅洁一字不漏听得清楚。 “艹,关老娘屁事!” 骂归骂,脸上担忧不少半分,看着鱼鳍离木筏越来越近,叶雅洁更是急得气息粗重。 鱼鳍靠的更近了,江馨然攥紧弓把,将弓缓缓拉成圆月。 倏地,鱼鳍没入水下,如刀锋利的尾巴轻点水面,无声消失在视野。 江馨然神色一凌,“准备趴下!” 哗啦—— 话刚一落,一张大敞的巨口从水下跃出。 一道寒意从脚底直袭脑袋。 江馨然背对着它。 “危险!”姚亚楠下意识扑身而去。 一个白影从眼角掠过。 刹那间,恍如错觉一般,一声像是狗挨了打时惊慌的叫声突然传入耳中。 顾不得惊讶,在被扑倒的瞬间,江馨然扭过上身,拉满弓弦的指尖瞬间松开。 庞大的身体压着木筏一角坠落水中,腾飞起的木筏差点将三人扔进海里,扑腾起的水花又溅她们一身。 水纹一圈一圈潋滟,推着木筏渐远。 命大的木筏平稳飘荡在水面,木筏上三人皆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恢复些精神,姚亚楠从侧往水下望去眼,没见到鲨鱼的影子。 “死了吗?” 江馨然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管它的时候,趁现在我们加紧回去。” 她往岸边看去眼,不远了,只要再加点速度,用不了几分钟,她们就能到岸。 “哎。” 姚亚楠刚准备抓过木浆,才想起刚才仓促间她把木浆给扔了,往远处一看,木浆离的有点远。 伸去手试着抓过来,却发现胳膊有点短,正准备放弃时,底下突然涌上一道黑影。 眼儿一争,姚亚楠猛地回靠,嗓子大开。 “抓紧——!” 话未落,木筏飞掀起屁股,如鱼入水一头扎进海里,海水瞬间呛了三人一嘴腥咸。恍惚中,她们听到水中传来腐朽的□□,似是木筏对她们最后的警醒,它要解体了。 海岸边,看着木筏起伏如浮萍,众人的心也如木筏起起落落,韩唐抚着肚子,脸色难看。 “馨馨!!” 作者有话要说: PS:鲨鱼会袭击木筏的理由请参照:主角永远有麻烦事主动上门DEBUFF 第156章 海岛第94天 大难不死 “馨馨!!” 滴滴汗水从叶雅洁鬓角如雨挥下,粗重的气息一阵一阵似暴风雨前沉闷的风。 温思琪赶忙拄到她面前挡去视线。 “别挡着我,不要挡着我看馨馨!” “叶小姐,请先冷静下来,你若继续激动下去,你的心脏将无法承受。”温思琪犹是平静道。 “你让我怎么冷静?馨馨都快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叶雅洁大喊。 温思琪面不改色,“她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听到这话,叶雅洁精神一振,“你有办法救她?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她!”她激动地抓着温思琪双肩。 穆洁欣喜望来。 温思琪轻描淡写般将她双手从肩头拿下,双手一撒,拐杖掉落在地。 只见她边解开草衣上的系绳,边对温思琪叮嘱,“云云,好好陪着你叶姐姐和小洁姐姐,妈妈去去就回。” 林建飞听出来意思,神情一凝,“不要犯傻!人在水里的反应怎么比得上鲨鱼,你过去不仅帮不上忙,连自己性命都不一定保证。”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温思琪轻轻一笑,便回首看着女儿。 温随云不知道是不了解鲨鱼的可怖还是对母亲盲目的信任,拳头一握,一本正经说:“妈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妈妈答应你。” 微微一笑,温思琪摘掉脚腕上包系的草药,二话不说拿过林建飞仓促间带来的斧头,转身便向着海奔去。 第319页 “诶,快、快拦住她!”老爷子急得就追去,奈何两腿不经折腾,迈步了两步,温思琪就一头扎进海里不见了踪影。 “这……” 叶雅洁和穆洁面面相觑。要在平日,她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阻止温思琪荒诞的行为。 可是现在,她们的亲人、爱人、朋友都在那张木筏上,都命悬一线,拦下温思琪去救她们,在换谁去救?那艘更加遥远的航船? 一时间,她们决定不出该去阻止还是放任。 就在这份犹豫里,温思琪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海中。 再次远望,心随木筏的起起落落不断膨胀紧缩、膨胀再紧缩,就在叶雅洁快承受不住时,承受着鲨鱼一次次冲击的木筏终于没能再坚持下去。 它解体了。被击飞起来的一端天女散花似的四散开来,紧系着船杆的横木带着筏上三人又一头扎入海中。 黑暗、恐惧、冰冷如海水包裹身体,四肢挣扎着,大脑恐惧着,呼吸不得。 耳中传来咕噜噜的声响,睁眼望去,在眼前升起的泡泡反射着藏在光里的彩虹色,就像坐在礁石上,看着一个两个泡泡从温思琪口中冒出,升起、炸开,如此平静、安宁。 眼前仿佛又看到自水里睁开的眼睛。 温思琪。 恐惧霎时被藏起,江馨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四下张望,搜寻一道身影。掉落时,她们已经在近海,穿过海水的光线使四周可视度略是清晰。 江馨然张顾了一圈,就在右后侧的视野可见度外,一条尾巴摇摆不定。 瞳孔倏忽紧缩,江馨然急忙抬腿,倒悬过身体,将身边挣扎的人踹向海面,同时双腿紧蜷起已借力的相互性随之下沉。 掠来的身影倏地从头顶飞掠过。 蜷起的双腿,脚尖触碰到一片嫩滑,霎时一股颤栗自脚尖起。 再次强压下涌起的惧意,江馨然转过身向着海面挣扎去。 近了……近了! 江馨然心中一喜,双腿加速了摆动。 却在这时,摆动的左腿突然僵滞不动,一抹痛苦之色爬上江馨然脸。 痛——! 右腿抽筋了。江馨然想,应该是之前把姚亚楠往上踹时,她把腿伸的太仓促,然后突然就蜷缩,又在刚才加速摆动,没有拉伸过的脚筋抽到了。 江馨然心里发急,晚不抽筋,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抽筋,鲨鱼已然转身,肺中的氧气又将殆尽,她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 要完了吗? 脑中蓦地涌起绝望的念头,被压下的恐惧也蠢蠢欲动。 刹那间,回忆千百转,一张张熟悉到刻骨的面孔在脑中如照片一般闪现,幻想的未来紧随其后。 不甘随之而起。 不能死,还不能死! 江馨然一咬舌,拖着僵直的左腿奋力向上划。 水波潋滟的海面,她看到已经爬上浮木的王真真向她望来,一张一翕磕碰的双唇在急切呼唤着什么。 听不见,或者说听不清晰,耳边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嘈杂,好像什么声音都有,又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快……快上来……快上来!” 听到了! 江馨然心中一喜,加快游速。 越快,划动的频率越急促,越加速体内氧气的消耗。 要没了。 胸腔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燃烧的废气积压膨胀,更有一些顺着气管充斥在口中。 难受……好难受…… 反射于水中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恍惚中,江馨然发现王真真的脸开始模糊。 渐渐的……渐渐的……她远了。 失败了吗? 不!还不能认输! 江馨然再挣扎,双手挥舞,右腿乱踹,宛如一个不会游泳的溺水者,胡乱挣扎。 就在挣扎时,腰间环上一只手,挥舞的手臂触碰到一抹嫩滑。 来不及反应,背上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阻力,阻力压得她不由自主弓起身。 昏暗的视野里,她看到一道身影从脚下掠过,尾巴摆动的水流自下冲击着她。 哗啦一声响,炽热的温度灼烧在脸上,霎时连滑落的水珠都仿佛带着一股灼烫。正是这股着灼烫让江馨然有一股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馨然,思琪,这边!” 姚亚楠的急切忽而传来,江馨然迅速收敛心中激动。 “你果然乱来。” 她没有转头,摆动着左手向木筏游去。 木筏散架了,但并未全散,有几根木头还连系在一起,王真真和姚亚楠就匍匐在上边。 “原来我在江小姐心里是这般一个人么。”温思琪戏笑地瞥了她眼,“不过,至少现在我的乱来恰到好处。” 耳边的声音一如既往保持平静,若非耳朵敏锐,听出来一丝轻颤,她真得再怀疑温思琪是不是个机械人。 “把手给我。” 靠近木筏,姚亚楠伸来手。江馨然抓住她手,向木筏贴近。 右手刚扒住浮木边缘,王真真尖锐的嗓子就向耳朵刺来。 “哎!你们快快快、快点,它它又来了!” 心头一紧,姚亚楠下意识往王真真那看去,就见一张鱼鳍迅速接近。 “快!” 由不得犹豫,姚亚楠手一用力将江馨然往上拉。 江馨然也不迟疑,调动身体最后的力气于腰手,竭力向上爬。 第320页 就在她半身出水时,腰间的手松开了。回头一看,温思琪已然不见踪影,只记得有一声入水声。 “温思琪!”她边上爬,边往水里看去。 潜的不深,她看到了,看到温思琪向鲨鱼的方向游冲去。 “她疯了?!” 王真真惊呼。那只鲨鱼足有三米多,一张嘴足以一口一个人,逃都来不及,温思琪还向游过去,这不是给它送菜吗! 惊呼的刹那,温思琪迎上了游冲来的鲨鱼。 张开的巨口仿佛有一股刺鼻的血腥从中喷涌,继而随水闯入耳鼻,使脑袋恍惚在它面前。 温思琪双手紧攥斧柄,整个人向斜上一起,双腿随之缩起。 鲨鱼擦着她远去,冲开的水带起一片猩红。 “她她她……” 王真真瞳孔一阵紧缩,看着飘起的一片血红,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姚亚楠一脸呆涩,连声也发不出来。 心口似缺了一拍子,接上的拍子仓促且沉重,江馨然怔愣的看着血液越扩越散,越扩越远…… 等等! 啪地一声,江馨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死死望着愈远的猩红和逐渐淡去的,血液飘起的地方。 这不是温思琪的血,不是她的! 江馨然心中一喜,匆匆捏了两把左小腿,便一跃跳下海。 “馨然!” 姚亚楠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馨然消失在血海里。 …… 痛……好痛…… 胸口像断裂了一般,充斥一股火烧的灼痛,温思琪想吸口气,四周的挤压感让她张不开嘴。 就在刚才,她成功了,成功的借助鲨鱼自身的游动速度,让斧头在不需要挥动的情况下划开鲨鱼皮肉。 就像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成功实现,但同样,她也被鲨鱼摆动的尾巴狠狠抽中胸口。差一点,她因此呛气。 不知道肋骨是不是有断裂。 果真是个乱来的人。 她自嘲地笑,睁开眼看着水面上涌动的光离自己愈渐远离。 伸去手,试图去抓住,却发现它变得更加遥远…… 笑意不在,她怔怔的看着,任由身体枯叶般不断下落。 不配么…… 她想笑,眼睛发酸的却想要哭。 就在视野越发模糊间,一道身影自上而下,穿过水的光束照在她身上,她就像沐光而生。 【抓住。】 恍惚又看到一张薄唇在张合,她又在说:抓住。 抓住! 江馨然…… 仿若如鱼得水翩若惊鸿,温思琪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一翻转,迎着来人向光行上。 抓住。 伸去的手一把抓住伸来的纤柔。紧握住,并肩迎上。 哗啦—— 大口呼吸着并不炽热的空气,温思琪笑得开怀。 “你还笑得出来?”耳边响起来了不满的责备,不难听出责备里藏不住的后怕。 温思琪还是一样乱来,就跟她的冷静一样,仿佛刻入骨子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拼一把,冷静的乱来一把。 虽然不知道温思琪用什么东西弄伤鲨鱼,但可以肯定,这是温思琪预谋好的。 一想到鲨鱼的凶猛,江馨然就一阵后怕,如果温思琪拼输了……她不敢想之后的画面。 转过头,温思琪却在笑,笑得开怀,没来由的,肚子里涌起一股火气。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刚想发泄害怕,愈来偏向沉着的大脑倏忽冷静下来,她想起来一张曾见过几次像这样相似的笑容。 就在温思琪手染血腥前的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温思琪有过不少像这样放肆的笑容。 “你……” 就当江馨然开口时,被温思琪抓住的手被拉出水面。 【抓住。】 看着温思琪笑而不语的模样,江馨然忽的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而那时,温思琪错开了她手。 犹记得她说过:她不配。 四目相望,相视而笑。随而,两人齐齐收敛了心思,心照不宣向木筏游去。 鲨鱼死没死温思琪不能笃定,但她看到它游向远处,这个时候是最好的逃离时间。 “快、快上来!” 见到温思琪浮出水面,姚亚楠和王真真齐齐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招呼,她们就看到她和江馨然向她们游来,忙不迭向外伸去手。 爬上缩水的木筏,吃重的四根浮木显而易见下沉不少,不过现在不是管它是不是超重的时候。 “赶紧走!免得它再回来” 一爬上木筏,江馨然便急切催促。 一听鲨鱼可能会再回来,王真真废话不说,抓起之前捡回来的木浆就朝岸扑腾去。 …… 岸上,看到木筏上整整齐齐的四人,随木筏解体跌落的心再度活跃。 叶雅洁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苍白的脸色让温随云好不担心她会不会又像刚得救的那天,突然就捂着胸口面目变得狰狞。 好在,叶雅洁脸色难看了点,气息也急促,至少没有狰狞。 没事! 看着在引导叶雅洁平复心律的穆洁,温随云年纪轻轻的心放下了负担。 老气横秋舒口气,温随云抬起手搭到叶雅洁肩头,刚张开嘴准备安慰,耳边兀然出来惊呼。 “唛,唛!” 第32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和鲨鱼在水下的部分会比较不切实际,鲨鱼在水中的灵活度以及速度都极快,江馨然在把姚亚楠往上踹时,它可能已经咬到她们腿。 还有温思琪借鲨鱼自身的游动的速度不过这里就当是我给她开的挂,主角光环嘛。 第157章 海岛第94天 急产 “唛,唛!” 老太太惊慌的呼声霎时将刚平复的心再次怦然。 刚舒了口气的林建飞仓促回头,就见韩唐满脸痛苦倒在老太太怀里,她的一只手死死抓在宽大的衣服上。 “痛……” 风里传来痛到发不出声的低吟,林建飞紧皱眉头,下意识他想到个可能。 要生了! “她要生了。” “要、要生了?” 刚听到惊呼的叶雅洁一把捂住胸口,缓缓深呼吸,不让心脏因为再度的紧张出现问题。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律,刚准备转过头来看下情况,就听到林建飞说要生了,能不紧张? 匆忙望过去,穆洁已经蹲在韩唐身边挡住了她视线,不过不妨碍她从韩唐起伏鲜明的大肚子上看出点苗头。 因为惊吓的缘故吗? 前段时间因为猎狗突袭的缘故,韩唐动了胎气,在休养期间,她说还有一个月才到产期,可现在却要生了,除了因为惊吓,叶雅洁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会导致韩唐早产。 “怎……” 才开口就被老太太的高声打断,叶雅洁听不懂前两字意思,只听得什么破了。 还迷糊着,就听穆洁大声道:“羊水破了,我们得回屋,尽快!” “我去拿梯子。”话未说完,林建飞就大步迈开。 叶雅洁赶紧爬起身和温随云一块凑上前,穆洁和老太太在安慰韩唐,平复她情绪。 “别紧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保持心态,别怕,会没事的……” “孩子……会……会……” “别怕别怕,有我们在,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别靠太近,保持通风,避免中暑。阿公,麻烦你去找个遮阳的。随云,你去把扇子拿过来。雅洁,你和阿婆扶着点唐唐。” 边和老太太一起安慰着,穆洁边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沉着向众人嘱咐。 老爷子一拍腿,应声跑去休息所,温随云蹬着腿跟在后边,叶雅洁手脚并用爬到韩唐身后,用身体充当靠垫。 心口怦怦直跳。 海上木筏离岸已然不远,沙滩上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林建飞匆促的飞奔,老爷子和温随云的马不停蹄,以及穆洁三人的举动无一不让她们刚有平复迹象的心又噗通一声紧起。 “出什么事了?不会是姓叶的心脏……” 话说了半,下意识回望身后看到的脸色让王真真咽下了后边的话。 她是四人中视力最差的一个,这个距离让她只能看到个模糊轮廓,是谁出了事,她根本看不清,只能凭瞎猜。 留在沙滩上的人里就属叶雅洁的心脏最不经折腾,江馨然是她的亲人,看到亲人被鲨鱼袭击,怎么都得心肌梗塞一下。 叶雅洁会倒下,她一点也不意外。但不意外不代表就什么话都能说,江馨然的脸色可不好看。 就在她准备再加把劲时,身后传来了江馨然的话声。 “不,不是雅洁,是唐姐。” “韩唐?”王真真一愣,紧接着就结巴道,“她、她这是……是要生了?” 一时间,王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揪起的心是紧张更是担心。 这种条件下生孩子…… “再加快速度。” 来不及多想,温思琪的催促就来了。王真真心思一敛,咬牙再逼着身体发力。 潮水的涌动一并推着木筏不断向前,海岸线愈来愈近。 就在靠岸时,林建飞扛着梯子来了,满头的大汗,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脚。不做犹豫,他把梯子放到穆洁身后。 “梯子来了,快把她搬上来抬回去。” 温思琪和姚亚楠、江馨然马不停蹄淌水过来。 王真真犹豫了下,独自将四根浮木拖上岸。 “阿公、阿婆,您俩一起来搭把手,其他人让一让。”温思琪三人快跑过来,二话不多说便招呼上老夫妻。 这时候还能搭把手的就他们俩老人家,其他人要么竭力,要么上不来力。 别看老人家人老,力气可还没退尽,尤其是老爷子,有时候一人能顶她们两。 “诶,好好。” 老爷子连连应声扔掉手里遮阳的叶子,大步绕到穆洁让出的位子边,和老太太一人托上半身,一人托腰腿,托起韩唐放到梯子上。 梯子一头放了个软垫,是林建飞刚一起带来。 温思琪双手垫在韩唐脑后,待韩唐躺下梯子,她将手抽出站到梯子一脚。 姚亚楠和江馨然早已站到梯子另外两个脚,老爷子也在放下韩唐后站到梯子一条脚边。 “林大哥,你同雅洁、真真她们一起把东西收拾下都带回来,尤其是烧水的桶。” 温思琪头也不会叮嘱了句,便听老爷子一声大喝:“起!”梯子慢慢被抬起。 老太太和穆洁一人一边防止韩唐掉下。 一行人向着木屋急切而又缓慢地走去。 王真真拉着浮木上岸时,岸上就剩叶雅洁和林建飞、温随云在。林建飞背对着她站在休息所里捣鼓,似乎是在收拾东西。 第322页 “嘿~别管那个了,收拾下东西,我们也快点回去。”叶雅洁一手扩在嘴边一手后指扯着嗓子。 看看脚下已经到自己能拖动的极限的浮木,王真真不做犹豫,拍拍手扭头就往休息所去。 休息所里的东西不多,烧水的桶和架子,一些柴和点吃的东西,以及些杂七杂八不多的玩意儿。 柴就不带回去了,其它东西潦潦草草收拾下很快就能收拾完,没一会儿四人就带着东西往木屋回。 …… 痛,很痛,不止下体在撕裂,胸部以下大半个身体都像在被迫拉伸一样,连骨架都仿佛要从身体里脱出来。 它一会传来剧烈疼痛一会有片刻的喘息,一阵阵极其有规律,就像是故意的折磨,在人痛到极限时,它再给个喘息的时间,不至于你因为疼痛产生放弃生命的念头。 韩唐大口吸着气,每次呼吸都像突然断了气似的戛然而止,让她身边没经历过这些的三个年轻女人的心忍不住跟着时不时突然一个戛止。 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 “小心点。” “诶~慢点、慢点放。” 穿过院门,抬上阶梯进去屋,将梯子挨着睡铺小心放下,韩唐便撑着身坐起,向睡铺挪去。 “诶,小心。”老太太赶紧扶她一把。 “嗯。”韩唐点点头,咬牙挪着身子往自己平时睡的位子去。 之前因为惊吓导致肚子阵痛厉害,以为孩子会保不住的她被吓得六神无主,满心都在害怕,以至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想不到,浑浑噩噩被动地躺上梯子。 在回木屋的路上,其他人的安慰让得以喘息的脑袋冷静了些,这会儿也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虽然下身的疼痛犹在,不过不至于连挪身的力气都没。 在老太太和温思琪的搀扶下,韩唐躺在了睡铺上,双腿微微张开,额上汗水仍不绝地密密向外冒。 “江小姐,你和阿公一起把水烧起来。亚楠,准备下擦身的布和剪刀。” 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温思琪轻轻点着膝盖,虽然她有过分娩经验,但这个经验不如说是混的,分娩前后整个过程她的精神一直处在不稳定状态,又是剖腹产,接生人个个都经验丰富,一针下去,用不着她多虑。 她只能凭借一点理论知识和模糊的记忆思考下一步可能需要准备什么。 “等等,等等!再去准备点吃的,不要油腻,要清淡,就……就那个面包,多准备点,免得中途她没力气喽。” “哦,对,再准备点喝的水。” 正想着,老太太发话了,半方半普差点没让人给听糊涂。 好在大家都有点习惯她说话的方式,连蒙带猜猜到她的意思。 江馨然便和穆洁、姚亚楠打了商量,由穆洁去准备布和剪刀,姚亚楠去准备吃的,她则般柴烧到外边烧水。 老爷子夹着梯子出去了,姚亚楠抱着个面包果也跟着小跑出去,穆洁紧随而后出去把晾在外边给林建飞包扎替换用的布拿进屋,江馨然不断把柴抱出屋。 屋外的脚步声愈发嘈杂,想来是叶雅洁她们回来了。 可能是怕韩唐再惊吓到,没有人说喊,温随云把她丢在沙滩上的衣服递进来时,也只趴在窗户上偷偷摸摸伸进来。 “能帮我把……项链拿——啊!!” 温思琪刚把衣服穿好,韩唐就抓着她手说,说了几个字突然就一声尖叫,吓得屋外一行人猛地激起个颤栗。 刚给韩唐屁股下垫上东西,准备把她内裤脱下的老太太赶忙停下动作,轻轻拍打她肚子,“别怕、别怕!忍着点,不要叫出来,疼的话就像我这样,哈——哈——一定要留着力气挤孩子。” 老太太边安慰,边夸张的做着哈气的样子。 韩唐满面痛苦点点头,却是扭头看向温思琪。 温思琪会意,俯过身替韩唐摘下颈间的项链,将其拉出。 是一条不值一提的项链,没有一点值得称赞的地方,甚至做工粗糙得一眼就给人一种粗制滥造的敷衍。 要是把这条项链摆在店门口,绝对是驱邪避秽、出入平安的绝世法器。 不过看韩唐小心收拢在手心的样子,这条项链很可能是条定情信物。 握住项链,韩唐抿着唇吃力地笑了,旋即又一阵起的剧痛撕扯得她弓起身子惊叫出声。 “啊——!!” 温思琪急忙再度俯身过去,“放轻松唐唐,别怕,有阿婆在,她老人家那年代的分娩条件与你相近,听她老人家的,把痛化作对孩子出生的推力。” 她边微笑着柔声安慰,边一手别过韩唐的发,一手在韩唐肚子上轻轻推按。 “别怕,我们都会陪着你。” 韩唐咬牙点头,听着老太太半方半普的引导过一阵子铆一会力。 “哎~对,对,再用力,再一次……来,缓口气,我们再来。” 窗户后时而飘出几句混杂着低呜的话声,每一次听到混杂在其中的像是憋不出屎一样却比那痛苦千百倍的低吟,几个年轻的女性由不得跟着一块龇牙咧嘴。 “这就开始生了吗?”正给面包果翻身的姚亚楠伸了伸脖子,“我记得分娩前还有一段挺长时间的开宫吧。” “不一定,唐唐的情况应当属于急产,急产从产痛到分娩时间都比较短。”穆洁反驳了她话,“记得两年前那个在飞起刚起飞时突然产子的孕妇吗。” 第323页 “啊,我想起来了!”姚亚楠一拍脑袋,“她生的确实快,120还没过来,孩子就已经出来了。” 世事无绝对,总有人会突然离谱。那个孕妇上飞机前还安安静静,结果飞机刚一起她就要生了。 飞机被迫返航后,救护车还没开到飞机边下,孩子就出来了。 “这么说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有新的同伴喽。” 姚亚楠期待的说,继而扬声对扒在窗角觑视的温随云喊去,“小随云,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温随云一本正经揪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随一脸兴奋地举着双手说:“要妹妹,妹妹可爱~” “还是男孩好点,男孩能干的活多。”老爷子念念道。 听到这话,林建飞看了眼忙碌的江馨然几人,笑着摇了摇头。 屋里的叫声不再像开始那样会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只剩老太太犹是精神的引导和压抑的低吟。 叶雅洁无所事事坐在走廊上,因为惊吓的缘故,这会儿没人敢让她劳动,江馨然还想让她带温随云去沙滩,避免韩唐的分娩再给她带来紧张。 她拒绝了,随口找了个想休息的借口和温随云一起坐在走廊上,等着新同伴的诞生。 往身后的窗户探探脖子,想过去又害怕地缩了回来。 电视上不是没看过生孩子的片段,但电视和现实终究隔了一层,有些感受难以体会。 探了探头,她把温随云抱在了怀里,总得有人陪着自己不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烧开了,老爷子和王真真提着横木将铁桶提离火。江馨然拿着瓢,忍着热气带来的灼烫,将热水舀进陶盆。待舀到陶盆有半时,她端着盆往屋里去。 “馨馨!”见江馨然要进屋,叶雅洁叫住了她。 生孩子哪有不见血的,江馨然进去,指不定会看到点红。 叶雅洁知道江馨然的恐血症有好转,可凡事都得有个过程,哪有一下子就好的。担心她触景生情,叶雅洁下意识就把人叫住。 江馨然明白叶雅洁在担心什么,没说什么,冲她笑了笑就进去屋。 “唉……”叶雅洁叫不住,无奈放弃了劝说。 屋里,韩唐下肢大开,老太太跪在她面前,边引导边盯着情况。温思琪则在韩唐身边自言自语似的温声说着话。 这个位子能看到韩唐的表情,狰狞说不上,但微微蹙在一块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由不得紧张。 深吸口气压下悬起的紧张,和些许害怕,江馨然轻轻道了声,“水来了。”便端着陶盆过去。 温思琪起身走来,拿过准备在一旁的布放进陶盆,深吸口气,她径直把手伸进热水里,一股灼痛霎时传遍全身。 “不等它冷却?” “两条布都未经过杀菌消毒,冷却了,杀菌消毒的效果就没那么有效。” 温思琪头也不抬,忍着烫搓洗布,再将其拧掉大部分水交给老太太。 韩唐已经出血,不过情况还好,没有大出血的迹象。 一条布很快就染了红,温思琪赶紧将下一条递去,再将染血的布条重新搓洗。 一来一去,干净的开水变得血红,温思琪便示意江馨然去换一盆。 端着盆出去屋外,姚亚楠刚好端着盆满装的热水过来,穆洁提着个小盆跟在她身后。 相互交换眼,江馨然端着换洗下的血水倒到井水的出水道,让它流去远处。 老爷子在烧第二桶热水,老人家嫌烧的慢、烧的少,就让王真真把平时蒸馏用的锅也搬出来一块烧。 这一烧又烧了大半小时,老爷子和江馨然刚把铁桶从火上架下,老太太欣喜的惊呼倏忽传来。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头了!来来来,再加把劲,用力……再用力!哎~!对对,吸口气,再来!” 欣喜很精神,让坐在窗边时而一起探头的叶雅洁不由得精神一振,松开温随云就扒着窗沿往里边探去。窗帘被放下了,她掀起一角,偷偷望去。 老太太都快把头钻进韩唐裙子里,她只能看到老人家弓起的身体激动不已。 韩唐紧咬门牙,仿佛有只手将脸肉往中间挤得‘狰狞’,看得叶雅洁又一个哆嗦,忙不迭把头缩了回去,顺带把刚踮起脚尖的温随云一把拉回怀里。 “嗯——啊!!” 奋力地呐喊响彻木屋上空。不多时,一阵哭啼奏响乐章。 第158章 海岛第94天 新生 “哇~哇~哇~” “出来了~出来了!”屋内传来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喜讯。 老爷子喜笑颜开扔下横木,就往木屋跑去,刚跑两步,他又停下来,扒着走廊边的护栏伸长脖子。 林建飞轻吐一口浊气,温尔笑了,随之从裤兜里摸出已然褶皱的钱包摊开在手,看着照片上温婉的女人,开怀大笑的孩子,指腹轻轻抚过。 王真真一屁股坐在地上,虚脱般曲起身体,只听一声有气无力的笑骂从她口中传出:“妈的,妈的!总算都平安了,平安了……” 刚准备舀水的江馨然听到哭声,倏而双肩微微落下,舒了口气,便笑着继续往陶盆里舀去热水。 刚把瓢伸进热气滚滚的铁桶,身边忽的便行过两道身影,抬头看去,就见姚亚楠拉着穆洁的手往窗边去,背影显得很急,脚步却是缓慢,显然是在照顾身边人的伤势。 第324页 窗边,叶雅洁早在哭声响起的瞬间,她就跟温随云两个扒到窗边大呼小叫。 “好小只~” “怎么皱巴巴的?” “叶姐姐,那条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脐带,是婴儿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将妈妈体内的营养输送给婴儿的管道。” “哦~~” 话声不大不小,正好将对话送到耳里,江馨然莞尔一笑,便加快舀水的速度,端着陶盆进去屋。 老太太抱着婴儿,嘴对嘴轻轻吸吮着,温思琪在替韩唐清理下身,动作有些僵硬,不过情绪藏的很好,或者说没人注意吧。 江馨然轻轻叹气,端着水走过去,盯着温思琪的脸仔细看了一会,情绪尚在冷静,便藏了担忧往老太太怀里的婴儿看去。 老太太似乎从孩子鼻子里吸出了东西,刚往一旁的血水盆里吐去口水。 江馨然记得之前进来时,听到温思琪对韩唐说着分散她注意的话,正好是孩子出生后的一些注意,她听到的部分很巧是需要清理新生儿口鼻里的羊水,避免新生儿会呼吸时把羊水吸入肺部引起肺炎。 想来这应该是残留在新生儿鼻子里的羊水。 回过神,再打量孩子。皱巴的皮肤呈粉嫩,有点像刚出生的熊猫,头上胎毛略是浓密,这会儿湿哒哒粘在头皮上,头骨略为扁长。 孩子身形略是瘦小,小胳膊小腿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有点担心会不会把她碰坏了。 都说婴儿刚出生不睁眼,这小家伙显然不属于多数,乌溜溜的眼儿正打着转,人也不哭了,跟着老太太的逗弄笑得四肢挥舞。 虽然是个早产儿,看着也瘦弱,不过很精神。 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家伙。 目光不由自主往孩子下身瞟去眼,是女孩。 心里不知觉的一喜,就又多看了两眼,随后才敛了心思,将陶盆移到温思琪身边。 看眼还连接母体和婴儿的脐带,江馨然走到围炉边,用长筷子将倒挂在钩子上用火消毒的剪刀挑下。 剪刀之前已经用热水做过清洗,怕消的不够干净,又把它挂钩子上用火消毒。 挑下剪刀放一边冷却。趁冷却时,江馨然将指尖伸进热水,忍着烫在水里停了一会儿。 待手温适应水温后,她重新把手伸出来,吹了两口气就去触碰剪刀刀尖。 可以了。 “阿婆,可以剪脐带了。” 江馨然将剪刀递去。 这会儿离孩子出生才两分钟左右,温思琪还说过,孩子出来最好别立刻剪断脐带,尤其是早产儿,适当延长断脐时间,可以让胎盘多供给点血给胎儿。 这个时间应该可以了。 “哎,好好。”老太太扔下擦拭婴儿身体的布,接过剪刀剪断脐带。 剪完后,她赶紧拧干布,在脐带周边再做清洁。 看着老太太忙活的样子,心知帮不上手的江馨然转而挪向韩唐。 温思琪已经替她清理好下身。很幸运,虽然条件差,还因为惊吓早产,不过分娩过程相当顺利,没她们瞎操心的难产。 挪到韩唐身边,替她擦了把汗,江馨然轻声问道:“要喝点水不?” 韩唐没有回声,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也还在痛,痛得她连简单的一个应声都只能散在喉咙里,好在脖子还能点动,幅度虽不大,还是能让江馨然看见她的回应。 江馨然赶紧抬头,对站在窗户外围观的姚亚楠喊去,“亚楠,帮忙倒杯水来。” “啊?哦哦,好,我这就去倒水。”乍一听到自己名字,姚亚楠愣了下,旋即就转身。 有人速度比她还快,扒在护栏外的老爷子听到了声,连忙就转过身去厨房拿来两个杯子,边疾走边对林建飞说:“建飞,水,水,舀点水来。” 林建飞闻言,二话不说就拿起瓢舀起一瓢水迎上老爷子,“水来了。” 将水倒进杯,老爷子不做停留转去走廊,姚亚楠站在门外的走廊。 “小心烫。” “哎。” 托着水杯,姚亚楠进去屋,边吹气边把水在两个杯里来回倒。 感觉冷却的差不多时,姚亚楠往另一个水杯到进一点水,抿了口,便将满水的水杯递去。 “可以喝了。” 江馨然扶起韩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接过水杯帮其喂下。 一杯水一下就见了底。 “还要吗?” 韩唐摇摇头,默了会,她虚弱地张开口,“谢谢……谢谢大家……” “哦呦~有什么好谢的,你啊,刚生完孩子应该好好休息,别瞎操心。”老太太当即虎着脸说,弯起的手臂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 温思琪挪过身,配合江馨然一起将韩唐放下,“生分的话就不必多言,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起为平安离开这座努力的整体,一人遭了罪,其他人又能好到哪去,你们平安,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份平安。听阿婆的,好好休息。” 韩唐轻轻点头,抓着温思琪胳膊的手不放开。 “来来来,先看看孩子,是个懂事诶(的)女麦麦(女孩儿)~”老太太抱着孩子凑过来,张开韩唐手臂将孩子放到她臂弯里,“多抱会,现在多和孩子亲近,以后他就会亲近你。” 韩唐松开了紧攥的手,老太太的话她没完全听懂,不过也猜出点意思,是要她和孩子多多亲近。 第325页 看着孩子乌溜溜精神的眼睛,她笑了,又哭又笑着说:“像他……眼睛像他……”吓得老太太和姚亚楠一阵安慰。 江馨然没凑过去,她让了路,站在一旁看着温思琪。 在老太太对韩唐说完话时,温思琪便敛了笑,神情沉重,自厌的嘲笑又在嘴角浮现。 她想,应该是老太太的话让温思琪想到温随云刚出生时的一些不愉快。 笑了一会,温思琪沉重地回过头看向窗外。 温随云大半身子趴在窗沿,探头探脑好奇不已。 看到温思琪转过头来看她,她愣愣眨了眨眼,咧去个让人莞尔的傻笑。 温思琪就在这张傻气的笑里笑了,江馨然松开了绷紧的双肩。 笑了会,温思琪便收起心情与姚亚楠、老太太二人安慰起韩唐。 好一会儿,韩唐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见此,老太太转身便去收拾东西,姚亚楠赶紧去搭手,温思琪也准备过去,韩唐一把抓住了她。 “怎的了?”温思琪轻笑道。 韩唐没立刻回她,转过头深深看了一会儿孩子,方回过来看着温思琪,“起初,她对我而言只是为常生留个后,所以才苟活的理由。 在听说你的故事,在思考你拒绝馨然的理由时,我突然想到我自己,只为了留个后的行尸走肉。” “但是,在对小洁说出想到的理由时,我感到很不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听到你说随云是希望,是光芒,是向往的动力,我感觉我有点抓住为什么会不开心的原因,现在我终于明白。” “哦?为何?”温思琪配合着她。 韩唐再次看向孩子,指尖轻轻抚过孩子柔顺的胎毛。 “是责任,也是爱,是我和常生的爱的延续,我不甘心就这样丢弃她,让她在失去爸爸后,还要在我不负责任的自私下,在别人的嘲笑里长大,不想她对她的爸爸一无所知。” “我想告诉她,她的爸爸对我们有多伟大,告诉她有关她爸爸的一切,最后看着她慢慢长大,教育她成为像她爸爸一样善良、温柔、有担当、有责任的人。” 她回过头,满目认真看着温思琪,“谢谢,谢谢你,思琪,谢谢你让我看到希望,看到光芒,看到前进的动力…… 如果不是你,在暴风雨里,我或许已经随我爱人离开,就不会看到现在的希望。” “你的谢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得向你说明一件事,我所做的都不过是外力的推动,真正让你看到现今希望,一直是你自己,是你对生的渴望、是你对你爱人的爱、对孩子的爱,这些才是促使你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韩唐摇摇头,但并未反驳温思琪。 温思琪也未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看着韩唐一阵沉吟,似乎在犹豫什么。 好一会儿,江馨然才听到她说:“有句话一直没敢对你直言。” 她看着韩唐,郑重道:“抱歉,当时没能抓住你先生。” 江馨然微微蹙眉,无奈摇了摇头。 韩唐愣了好一会儿,方轻摇头,“不,那不是你的责任,那种情况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人,如果你那时候抓紧了,很可能你也会葬身海洋。” 言罢,韩唐沉默稍许,又道:“思琪,责任感太重不是件好事。” 温思琪微微摇头,“与其说是责任感太重,我更觉得是我的洁癖太过严重,容不下一点错误,即使它非我之责。” “洁癖?” 韩唐不解,窗外的叶雅洁竖起了耳。 目光越过韩唐的不解,温思琪看向江馨然,后者清浅一笑,温思琪遂将自己的洁癖简单讲述了遍。 “听起来,很严重啊……” 叶雅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看着江馨然的眼里欲言又止。 正如韩唐低语的,温思琪的洁癖很严重,比江馨然的感情洁癖还要严重。 至少江馨然的洁癖只是接受不了相爱的人的感情混乱不堪,以及在相爱之后必须忠贞,不会洁癖到像温思琪一样一点瑕疵都不许存在。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会很累,一定会的! 叶雅洁后悔了,后悔在江馨然喜欢上温思琪之前怎么没多说坏话,这个时候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忧心忡忡看着江馨然,江馨然对她笑而不语。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那笑足以告诉叶雅洁,她对温思琪的信任,相信温思琪不会像她想的那样。 叶雅洁不予苟同,精神疾病哪有那么简单。 虽然不认同江馨然的信任,但她不打算劝,江馨然的性子她能不了解? 是一旦认定一个人,一件事,就算能拴住她追寻的脚步,也无法改变她心意的倔驴,除非温思琪先放弃,或者移情别恋,但温思琪显然不是个轻易就放弃的人,也明显不是个容易移情别恋的人。 越是向往爱的人,对爱越忠贞。 俗称,恋爱脑! 叶雅洁放弃了对江馨然思想的改变,转而把温随云抱下窗沿,郑重教育:“听好了小鬼,千万千万不要染上你妈妈的坏毛病,小心变得和她一样抑郁!” 听着叶雅洁郑重其事的警告,以及加油添醋的污蔑,靠在一旁的王真真直翻白眼。 就在叶雅洁对温随云谆谆教导时,韩唐也在说着话,“之前我还以为你拒绝馨然是和常生一样因为家庭身份的差距,才拒绝。” 第326页 “愿意听听我和常生的故事吗?” “不先休息,回些体力?” 韩唐摇摇头。 “愿闻其详。” 温思琪拿起扇子,对着韩唐轻轻扇起风。 看眼抓着江馨然手指玩耍的女儿,韩唐陷入回忆。 “我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家里开着一个公司,收入称得上是富二代。 爸妈对我虽然不如哥哥疼爱,但吃用从来不差我,对我的爱好也从不制止,或者说是放任不管。 就在他们的放任里,在一个手工论坛我认识了常生,他是这个论坛的管理之一,也是知名的大手。” 在和他的交流中,她被他的耐心、认真、一视同仁的态度渐渐吸引,在之后的交流里,在越来越多的接触中,她渐渐对他有了好感,对一个没见过的人产生好感。 韩唐停下回忆,轻轻笑了,江馨然趁机给她倒了杯水,姚亚楠也端来了切成小块的面包果。 笑了好一会儿,韩唐继续回忆说:“对他的好感我一直藏在心里,随时间渐渐变得浓厚,并为此打起偷偷去找他的念头。 但是我没想到,促使我行动的不是对他的感情,是我的家人。” “在我20岁那年,公司发展陷入了困境。” 为此一家人每天都活在愁云里。为了帮公司走出困境,也为报答这20年来爸妈的疼爱,她放弃了爱好,整天泡在金融管理的文献、杂志、新闻里,周末了也去公司了解情况,她天真以为只要一家人齐心,公司就能度过难关。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哥哥,从小养尊处优的哥哥为了快点回到以前优渥的生活,他把她卖了,卖给一个花花公子。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失去年轻时打拼意志的爸妈竟然同意了哥哥荒唐的提议,让她嫁给一个花花公子,还是个人尽皆知把女人当做商品的人渣。 “很狗血吧,但这就是真实的故事,我想雅洁你应该不难听说。” 拉了张椅子坐在窗外边吃边听的叶雅洁不置可否。 有话说,越有钱、越高高在上的人越没有人性。 话当然不能说死,每个阶层都有败类,但也不能否认金钱、权利对人性的腐化,为金钱、权利出卖良心、出卖灵魂的事她见得多去了,比韩唐更狗血的事情她都见识过,何况只是个卖女儿。 “呵,资本家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耳边很快传来了嗤之以鼻,叶雅洁白了她眼,装作没听到,继续去听韩唐的故事。 “我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我跑了,带着以前攒的钱和身份证跑了,跑去他的城市。” 地址是在和其他人聊天的时意外得到,他刚见到她时还大吃了一惊,在听说她的来意后,他给她安排了住处,还替她购置了生活用品,并在她的请求下,帮她找了一份工作。 在他的帮助下,她学会了怎么依靠自己生活。 而在和他的相处中,那份朦胧的感情终于变作对他的爱。 出于女生的矜持,她没有直接坦露自己的感情,而是藏着,偷偷的观察,观察他对自己是否有感情。她想对了,他对她不是也有感情。 她满心期待的等,等他对自己告白,一等再等,她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告白,终于在有天,她等不及了,主动坦白自己的爱意。 他拒绝了,沉默了好久拒绝了。 他说,他是孤儿,她是富家女,家庭、身份造就他们的生活习惯、观念的不同,时间一长一定会矛盾频出,说他给不了她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苦恼的生活。 因为这次拒绝,他们好一段时间没再见面,直到她哥哥带人找到她,在强行要把她带回去时,他出现了。 后边的故事多少都能猜到了,他们赶跑了反派哥哥,然后在一起了。这条做工‘粗制滥造’的项链就是常生亲手做的定情信物,也是他第一次制作这类小物件。 但故事还没结束,那个花花公子还在打她注意,她哥哥也一心想卖掉她换取优渥的生活。 “这次出国,就是为了躲避我哥的骚扰,没想到……” 话到这就结束了,韩唐没有悲伤,因为有人让她来不及悲伤。 孩子哭了,哭的很精神,把一群年轻人哭的不知所措,连温思琪都楞在那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老太太和林建飞说是孩子饿了,要给它喂奶了,才恍然大悟,一窝蜂的散去。 第159章 海岛第94天 高跟鞋(欧皇) “哇~哇~哇~” “该喂奶了~!” 天色渐暗,木屋却没有与平常一样懈怠下来,随着一声哭喊起,一个个精神振奋。 或者说,是被振奋。 孩子很精神,一哭一个响,能不被精神? 温思琪扶着韩唐坐起。 韩唐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草衣,原本的衣服现在裹在她女儿身上,下身则盖着条遮布,被老太太脱下的内裤被老人家随布条一起拿去洗了,这会儿就一条月经带系在身上。 抱过孩子拉开衣服,掀起内衣一角,看着孩子安静地吸吮,韩唐眉头轻蹙。 给孩子喂奶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抱的姿势有要求,错误的姿势可能会使孩子呛到,严重的话会有窒息的风险,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温思琪都这么说。 总而言之,喂奶的姿势不容差错,老太太手把手教了她好一会儿怎么抱孩子。 第327页 其次就是孩子吸吮时带来的刺痛。虽然孩子在出生时就会本能去吸吮奶水,但不代表他们就知道轻重,本能的吸吮给韩唐带来的感觉只有痛,这痛虽不比分娩,对人也一点也不友好。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奶水不足。 第一次给孩子喂奶时,她甚至没有一滴奶出来。 半天没喝到奶水,孩子哭的厉害。 没有母乳,也找不到代替的乳品,无奈之下老太太想了个办法,把面包果碾碎泡水,做米糊先给孩子喂点进去。 虽然它对孩子现在的胃来说会难消化,可已经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之后,温思琪想了个办法,让孩子每隔十到十五分钟让孩子吸吮一会儿□□,促使乳汁分泌。 处于对温思琪的信任,她尝试了,结果也让她欣喜,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在又一次吸吮过程里,她出奶了。 不过不多,甚至少的可怜,没一会儿,孩子又哭了。 温思琪她们就分析说,可能是营养不足的缘故。 “还在担心奶水不足?” “嗯……”韩唐神情郁郁,“思琪,常安会不会因为奶水不足抗不过去?” 常安则是韩唐女儿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爱人常生所取,还在海上漂的那天,韩唐还笑话说是常生偷懒才取的常安。 在下午告诉其他人孩子名字时,韩唐又想起来说,常生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这个名字能给她这个做母亲的带来好运,一世长安。 从孩子身上回过目光,温思琪看着韩唐。 不管孕妇还是产妇,凡在这个期间,女人的情绪很容易低落,本就爱想的脑袋这个时候也更容易往坏的一面飞奔。韩唐现在的情况除却对孩子本身的担忧,不外乎如此。 略微一思忖,温思琪轻笑着伸去手在韩唐额间轻轻一点。 “所以呢,从现在起你不可再挑食,只有你自身健康,通过母乳摄入营养的孩子方能健康。” 韩唐有点挑食,一开始都没得吃,是以这个小毛病并不明显,后来食物丰富了,韩唐的挑食毛病就明显了,同样挑食的人还有个叶雅洁和温随云。 “除此之外,心情也务必要保持愉快,方才我便说过,情绪好坏同样会影响母乳的分泌。” 在提议韩唐每个十来分钟让孩子吸吮一次奶时,温思琪就说过母乳分泌的条件。 孕妇自分娩后,脑垂体前叶会分泌一种叫做催乳素的激素,从名字上看就知道和母乳分泌有关。 情绪的涨落会影响到脑垂体前叶的激素分泌,所以韩唐想要奶水充足,除了对营养的摄入,自身心情也必须要注意。 “若有了心事就说出来,切莫一个人掖着。” “虽说早有了解,但每次还是不可避免的要被你惊讶到。” 温思琪懂的太多了,只要有问题问到她,她总会给出个解决办法,好像就没有她不懂的,虽然温思琪也有不知道的时候,相比她所了解的杂多知识,不知道的知识就显得寒碜,不被在意。 温思琪似乎不怎么认为,嘴角的笑意掺着一丝自嘲,“不过是亡羊补牢的自我安慰罢了。” 说着,她往窗外望去了眼,韩唐心知肚明她的意思,无非是因为愧疚才在后来恶补的知识。 虽是无意提及话题,但对揭开温思琪一条伤疤的事实,韩唐过意不去,轻轻咬牙,正欲开口,温思琪突然回过头言笑嫣然。 “说来,我想起些随云尚在襁褓时的一些趣事,唐唐要不听听?” 当然是要听听,如今对于孩子的话题,韩唐都很在意,一时连对揭了温思琪伤疤的事的道歉都忘了脑后。 觑着韩唐期待的模样,温思琪拉开了话题,讲述着温随云从襁褓到如今撒腿子到处跑的所有趣事。 暂时无所事事的江馨然和穆洁也坐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听着温随云的‘公开处刑’。期间,老太太也端着面包果糊过来,接过没吃饱的常安,边喂着边听边差个一两句。 心情随氛围渐转。 与此同时。 “啊啾——!” 一个清脆响亮的喷嚏在沙滩打响。 “感冒了?” 温随云吸吸鼻子,摇了摇头,“鼻子突然痒痒,没有感冒。” 说着,比比自己瘦的只剩骨感的胳膊。 小胳膊小腿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叶雅洁嫌弃地乜眼,转而便收敛笑意,望向在潮水里不断寻找什么的一道身影。 王真真有一样宝贝,不管走到哪她都会带在身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把它环在怀里。 这件宝贝谁都见过,叶雅洁当然也看过,还近距离打量过,差点也触碰过,不过还没碰到就被王真真给拍开。 虽然没碰到,但不妨碍叶雅洁估摸它的价值。 扔在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劣质产品。 一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劣质高跟鞋。 它外表做的很靓丽,乍一看很高级的样子,就像在脸上涂满浓厚的粉底,远远一看很精致,但走近一看,浓重的铅华反倒将脸本身的粗糙的底子衬得更加显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皱眉。 就这么一只高跟,至于王真真这么宝贝么? 叶雅洁曾经问过,但王真真从未给个解释,还一脸嫌弃地对她说:“要你管!” 第328页 不管就不管呗,不就是重要的人送的嘛,谁猜不到似的。 叶雅洁就没再问了,也不再想这只高跟有多重要,又谁给送的。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温随云捡到被潮水冲上岸的、江馨然掉在海上的弓后,王真真就跟疯了一样在潮间带到处翻找。 找什么? 当然是她的那只高跟鞋。 从海上回来时,叶雅洁就注意到王真真腰间的塑料袋只剩两条提耳,看残留的提耳断痕看,袋子是被暴力扯断,很显然是王真真自己拉断。但为什么拉断,叶雅洁就不知道了。 后来又因为韩唐分娩的事,疑惑就搁在了一旁,等孩子出生后,事情都收拾的差不多时,她就问王真真鞋哪去了。 还记得王真真当时的表情语气,满不在乎的样子。 “掉海里了呗。” 怎么掉的? 叶雅洁没问,她眼睛好着呢。王真真装的是挺有模有样,但比起温思琪那个老演员,她就是偶像明星,演得了皮演不了神,她在意的很。 然后叶雅洁就去问江馨然、问姚亚楠,从姚亚楠口中她得知,那只高跟被王真真砸了鲨鱼,就在鲨鱼从江馨然背后跃起的时候。 一只做工劣质的高跟能有多重,肯定会飘在海上,在看到江馨然掉在海上的弓被冲上岸时,王真真哪能保持得了无所谓,就跑到潮水能涉及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找。 这时候,叶雅洁才明白,这只高跟对王真真有多重要。 “叶姐姐?” 唤声将思绪拉回,看着不解的望着自己的温随云,叶雅洁牵起她手。 “走,去看看你真真姐姐找到她宝贝了没。” 牵着温随云走上前,王真真正弯着腰在水里摸索。 一条白色的塑料袋被捞起,水哗啦啦外淌,看起来很有重量的样子,王真真满目欣喜拉开袋子。 空的。 王真真面无表情把袋子扔向沙滩,又低头一路找。 叶雅洁忍不住叫住她,“你这么找,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海那么大,它不一定就会往这个岛上冲。” “说不定就找到了呢。”难得一次,王真真没有顶嘴,只情绪低落地嘟囔了声,声音就像在对自己的自言自语。 “有那么重要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我爷爷奶奶给我买的,你说重不重要!”王真真转过身,大声喊道。 霞光将大海染成霞云,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云倒映在海上,还是光把海变成云。 就像王真真眼里闪烁的泪光,不知是本来就在了,还是因为激动。 “对不起。” 谁手里没个精神寄托的东西,就是叶雅洁自己,床头也摆着寄托着对过往的回忆和对父亲的思念的玩具,她从没想过这个玩具丢失后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她不敢想象。 王真真的激动她能体会一些,就算是无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该认错,叶雅洁干脆地低下了头。她骄傲,不代表她自傲。 双唇微微蠕动,王真真回过身,继续看着脚下往西搜寻。 “真真姐姐!” 温随云急忙跑开步,就要跟上。 叶雅洁一把将她拉住,牵着跟上。 “哎,等等,你一个人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一起啊。” 王真真没有脚步一顿,没有拒绝也没说什么谢谢,就埋头翻着潮间带。 叶雅洁就带着温随云时而绕前,时而拖后,一边找一边往桶里塞货。 天文潮期带来的不只是鲨鱼,还有很多倒霉蛋。 刚退潮哪会儿,老爷子和林建飞还在渔网上弄下来足足五条大鱼,其中一条快有半米来长的金枪鱼,那挣扎力气,渔网都被它弄断了几处。老爷子怕它跟水跑,连鱼带网和林建飞一起给扛了回去。 在老爷子他们走后,她们三又在潮间带捡了不少货,像什么海胆啊、海带啊、海木耳啊、沙丁鱼、大马哈鱼,捡的捡、插的插,挤了大半桶,比平时丰富多了。 一边捡一边找,一边欣喜一边失落,潮间带的水已经退去大半,天空也拉下了一天的帷幕,残留在沙滩的光线只见远远的两个轮廓。 再找也已经没有意义。 看着就要到底的沙滩,王真真失落地落下了忍了许久的眼泪。 叶雅洁说的对,大海那么大,谁知道会被冲到哪去。 也许是哪块礁石挡住了,也许是冲到岛屿别的地方,又不是都往一个地方涨。 可是,就算知道又怎样,寄托丢了,在没有新的寄托之前谁能轻易放下,就算希望不大那也是希望,谁想就这么丢了…… 就这么丢了…… 眼泪滴答滴答就下来了,王真真刚擦掉了它,它立马就又下来了。 好不容易把它压回去,揉了揉脸,连换好几口气平复情绪,刚要对前头还弯着身瞪着眼睛找的两人鼓气气势,就听温随云欣然大喊: “找到了~~真真姐姐,我找到鞋子了!!” 找到了……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王真真楞在了那,不敢置信地看着温随云高举的手里,看不清楚具体样式、只有个剪影的高跟,她不敢置信楞在了那。 好半天,王真真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擦了擦眼,定睛看去。 是了,错不了,是那只高跟!是爷爷和奶奶一起买的那只‘便宜’还‘洋气’、‘潮流’、‘年轻人都喜欢’的厂家直销‘名牌’高跟鞋! 第329页 第160章 海岛第94天 这样,正好 “还痛不?” 倚在母亲怀里,温随云揪着张脸,鼻子一抽一搭含泪点着脑袋。 看她一张哭鼻子的狼狈样,江馨然不由莞尔。 有道是福祸相依,还有话说欧皇的欧都是用寿命换来的,不管是老祖宗的先见之明,还是现在的嫉妒诅咒都很有道理。 温随云在捡到王真真砸进海里被潮水冲上岸的高跟后,还没开心的跑几步,就左脚绊了右脚,一头扎到沙滩上,鼻子很不幸地磕在了挂在身上的弓把上,当即就‘血染沙场’,鼻子内外都给磕碰到了,当时差点没给王真真吓飞了魂,给叶雅洁的心脏再坐趟云霄飞车。 好在小家伙硬气,自己爬起来了,在被送回来的路上也没掉一滴眼泪。 直到看到妈妈,眼泪鼻涕混着血一股脑就下来了,当场就让温思琪失了平日里的冷静,拐杖也没要就冲出屋,下阶梯的时候差点给摔了,还是江馨然手快,挽了她腰一把,才没给摔了。 温随云的伤看起来可怕,其实不过是皮外伤罢了,鼻梁没有磕坏,只是小孩子骨头脆,有点肿伤,皮外则留了条两厘米的划伤,凭现在的医疗手段,要祛除并不是难事。总而言之,虚惊一场。 思绪回过,目光又转向温思琪。温思琪已然又恢复往日的沉稳,温声细语哄着女儿。 见到江馨然看过来的目光,温思琪冲她微微摇了摇头。江馨然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无碍。 遂敛了心思,轻轻揉揉温随云的小脑袋,江馨然坐到温思琪身边,背靠着墙,饶有兴致听着围炉边的故事会。 重新找回了丢失的寄托,温随云伤情又没有大碍,王真真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情绪高涨中的她有问必答,连之前死活不提及一句的身份家庭,这会儿都给全盘托出。 王真真出生在西南一个偏僻小村,那儿的人重男轻女观念严重,许多生了女儿的家庭,能养的就随便养着,不能养的要么扔了要么就送人,身为女儿,王真真就被扔的一个。 一个塑料盆,一条河,就这么送走了。 她运气好,顺水经过隔壁村时,被种地回来的老夫妻给捞回来。 王真真说,这些都是她从族里的婶婆们嘴碎的时候听到的,当时从地里回来的人还不少,看到的人多去了。 老夫妻膝下无儿无女,就收养了她,把她当孙女养。 他们待她很好,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省着留着给她,就这样,一养养到现在。 这双高跟鞋是她把爷爷奶奶接到南城玩了几天,奶奶看大城市里的女孩一个个穿的都这么洋气,再看孙女因为家里穷,穿的都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老人家不舍得孙女受委屈,回去后,就和爷爷商量了下,给孙女买套洋气的衣服。 两个老人就坐着侄辈的面包车从村里去了市里。 侄辈也是人到中年的人了,一辈子没出去见过世面,哪晓得什么名不名牌,只知道老人家要给孙女买衣服,就把人带到了市里的百货商场。 在山里呆了一辈子的夫妻俩做了一辈子老实人,哪有城里人花花心思,轻易就给人忽悠了,花了近千块钱买了成本不到一百的裙子、高跟鞋。 王真真在收到快递时,一眼就看出来都都是假冒伪劣货,给她气得差点就买票回去老家的市里大脑一场,但是,没有发票。 老人家哪懂这些,钱货两清还要啥发票。 没有发票,又是现金交易,哪来证据证明衣服鞋子就是他们那买? 证据都没闹什么?无理取闹根本闹不到什么,反而还得让老人家们自责自己没见识,王真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并且隐瞒了老人家被骗的事实。 虽然裙子高跟都是假冒伪劣货,可老人家的心意掺不了假,王真真把裙子和鞋子都留下了。 裙子每个假期她都穿,高跟却一直藏着,直到这次公司团建,她给拿出来了。 故事不长,老太太和老爷子催促吃饭时刚好结束。 叶雅洁托着脑袋躺在地板上,总算明白,为什么怼天怼地怼空气、对谁都像只母老虎似的王真真,在面对老太太和老爷子时怎么就愿意把头低下,原来还有这么个原因在里边。 她觉得王真真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她决定,“我要投资把它拍出来!” “滚!” 王真真刚还低落的情绪这会儿就来精神,毫不客气虎着脸瞪了过来。 “别这么急着拒绝嘛,你不觉得这很有噱头吗。”叶雅洁嬉皮笑脸,“被遗弃的女孩被一对老夫妻收养,长大后的女孩在社会上不断打拼、不断向上爬,一心想挣大钱给爷爷奶奶一个安享的晚年,一定很吸引人。” 王真真根本不给她脸,头也不回就给她丢了句:“烂剧。”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老一辈就喜欢看这样励志的电视,只要给你的故事再稍加润笔,绝对能引起观众的同理心,大赚一波眼泪。” 叶雅洁狗皮膏药似的就追了出去,毫不意外紧接着就听到王真真的鄙夷。 “去你妹的眼泪,你们资本家会要眼泪?我看是趁机洗嘿钱吧!” 还在屋里的姚亚楠和穆洁相互笑了笑,用长筷子夹起围炉里烤的几个面包果放进桶里,也跟在后边出门了。 江馨然抱着温随云,和拄着拐杖的温思琪慢慢走在后边。 第330页 到阳台时,叶雅洁还在对她的电视剧投资想法大开设想,像极了拍拍屁股决定一个方案的外行领导。 王真真已经懒得理她,自顾自吃着饭。 晚饭很丰富,摆满了桌。 虽说今天一天都有惊无险,没有人受伤也没少了谁,甚至还多了一位小同伴,但接连的惊吓加上就没停歇过的奔波,这顿晚饭怎能不好好补补? 叶雅洁就不说了,接连惊吓没让她心脏骤停已经是幸运,这会儿还有精神逼逼赖赖,简直是奇迹。 韩唐也不多说,刚早产个孩子的产妇能不好好补一补?不说奶水,万一营养不够落下病根怎么办。 穆洁、林建飞和温思琪虽说都是外伤,但自鲨鱼出现后,他们也没歇停,伤情想当然有所加重。 老爷子腰上未复,老太太有高血压、高血糖,一惊一乍这血压不得乘风破浪? 温随云因为刚才的磕碰也流了不少鼻血,这会儿不得补一补? 最后是身体健康的江馨然、姚亚楠和王真真,她们身体虽然健康,但直面鲨鱼的惊险这时候都还后怕着,王真真拿着勺子的手还抖得厉害,这不得好好吃一顿平复下情绪。 江馨然给叶雅洁先舀一碗海藻汤,再夹个海胆,一两根葛根,也不看叶雅洁抗拒的脸色,就端着给韩唐准备的晚餐,和老太太一起头也不回就进屋了。 给韩唐准备的晚餐以鱼肉和鳄鱼肉为主,这两样肉既不油腻营养也丰富,再配碗马尾藻汤加一条海参和几块面包果。 晚餐很丰富,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叶雅洁是、韩唐是、温随云是、穆洁也是。 前三个就不说了,都是挑食的主,穆洁虽然好吃,但谁都有不爱吃的不是? 穆洁自然不例外,苦着脸吃下了姚亚楠连哄带撒娇给夹的,她眼里的草食! 吃过晚饭,没休息多久,睡意就上涌了。 太累了,不管谁都太累了,就跟感染了病毒似的,一个传染两,倒头就睡。 林建飞本来是守的今天上半夜,不过被温思琪以他的伤情为理由,交换了守夜的值班顺序,改明天上半夜。 看着一个个人渐渐睡去,听着深浅交错的呼吸,温思琪悄然吁了口气,随而将目光落向身边发神的人。 江馨然还没睡,正坐在围炉边看着炉火思绪非非。不过,温思琪不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在想什么。 “后悔么?” 听到声,江馨然弯起的背微微一颤。 好许,宁静下的空间里传来她的一声轻语,“有一点后怕。” 后悔么? 当然是有,但是再给江馨然一次选择机会,她还是会选择主动靠近航船。 “需要个肩膀不?”温思琪笑着拍拍肩膀,“它不厚实,也有点硌人,不过这时候我会自豪地对你说,它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火光又将笑容晕染,镀上一层淡淡且朦胧的美。 江馨然晃了神,差点沉醉在这张笑容里,好在她很快回过了神,微微蹙起眉。 “那你呢,需要我陪你去趟海边吗?时间还算不晚。” 不管几次,温思琪的冷静总让人感到可怕,再加上她精湛的演技,没有人发现她从头到尾都在恐惧,若非一直观察着温思琪,若非一开始就看到温思琪的害怕,江馨然觉得她或许得等到所有人都睡下的现在,才能发现温思琪在恐惧。 对死亡、对血液,江馨然对两者的恐惧都能感同身受。 温思琪在无法再压抑自己害怕、惶恐等情绪时,她就喜欢往水里藏,让水来安抚不安的身心。 想来,这个时候温思琪也需要这样方式的发泄。 潮水虽然还在退,这时候下水会很危险,不过只要和上次一样栓条绳子应该就问题不大。 江馨然是这么想,温思琪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不必。” “为什么?”江馨然不解。 温思琪曲起双腿环抱住,“之所以寻求水来使心神安宁,一则我自幼于水中长大,在水里我能找到幼时的宁静,二则曾祖曾这般安慰过我:水乃生命之源,万物之本,人归于水实则归源,若哪天受了委屈,就回水里耍一圈,烦恼便会随水去。” “自曾祖走后,烦恼积攒甚多,委屈无人理解,便将自己藏于水中以求安宁,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亦是枷锁。” 她似在回忆,表情略有走神。 江馨然看着她表情,心想温思琪所说的枷锁应当就是她徘徊过去的原因之一。 不,确切来说,是徘徊过去的起因。 “你太公对你的影响很大。” “我对此世间的认知皆来自我曾祖,乃至我的言行举止也皆受他影响,他是我放不下的过去。”温思琪微而一笑,悲伤于她脸上褪去,“可人终究是要长大,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比方将执着的过去放下,使其变作回头的风景。” “比方,我想我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冷静自己。” 温思琪看了过来,温婉若水的眸子澈如明镜,江馨然当即明白过来意思。 她在向前走,试着放下过去向前走。 江馨然遂笑着拍拍自己肩背,“很多说我就像城堡里的公主,生来不必为未来选择,会有人替我铺好前进的红地毯,起点就是别人触碰不到的终点。 我不喜欢他们的说法,比起无忧无虑的公主,我更想拿起武器去战场保护我身后的国家、人民,遗憾我已经无法去实现保护大众的愿望。” 第331页 “但是。”她顿了顿,眉眼含笑看着温思琪,背过身去,“我还可以保护一个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最好的选择。” 轻语的话声不怎的响亮,却充斥不容置喙的坚定。 宽大的草衣将背藏在里边,略是晦暗的光线更将直挺的后背模糊。 伸去手轻轻触碰,江馨然很瘦,之前被背在背上的时候,温思琪就感受过。 但她得瘦非是骨感、软糯的纤瘦,和坚硬得像块石头的健身身材也毫不搭噶,更像是两者相合的舒适。 背过身,温思琪轻轻靠去,她没有将身体全压在江馨然背上,依然挺得笔直。 江馨然感觉到了背后没有卸力的压力,保留的力正好抵住她卸下的力。 两个人就默契的保持这样的‘疏离’,相互依靠的同时,又给予被依靠的力。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心态的改变,江馨然发现,自己总想着成为一个人绝对依靠的念头,在这个时候不再那般强烈,反倒觉得……这样正好。 就像姚亚楠所说,一样坚强、果断的内心,一样存在需要人安慰的柔弱。 这个时候刚刚好,不需要一味装作无畏,也不是柔弱的只能蜷缩起自己。 这样……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是敏感词???JJ词库都是些什么玩意? 第161章 海岛第95天 新的一天 “哇~哇~哇~” “啊……” 僵硬的手缓缓升起,在升到最高的瞬间又倏地垂落,叶雅洁无力翻了个身,便揉着眼睛疲惫撑起身体。 好困哦…… “抱歉,又把你们吵醒……” “没事,没事,就当提前体验产后生活。快喂奶吧,别让孩子嗓子哭不好了。” 听着熟悉的道歉,叶雅洁头也不抬,耷拉着摆摆手。刚一说完,她又一个哈欠打响,眼泪从眼角直逼脸颊。 “不过话说回来,新生儿都这么能吃吗?一晚上都喂几回了。” 回想昨夜的醒醒睡睡,叶雅洁就感到头很痛,痛的厉害。 一个晚上,常安反反复复醒来过五次,三次是喂奶,两次是换尿布。 尿布是她们的月经带,有好几条,够她换的,也庆幸这两天没人来亲戚。 常安每次醒来,都会伴随一个大喇叭,喇叭一响,除了温随云这头小猪外,连沾头就睡的老爷子都被迫醒来,魔音穿脑可不是说着玩的。 难怪总有人说,孩子是天使也是魔鬼。 如果这都不能叫魔鬼,还有什么能配叫魔鬼? 看着已经安静下来吃着奶的常安,刚准备舒口气的叶雅洁又看到低着头不知情绪的韩唐。 头突然又疼了。 “大抵是因为没能吃饱的缘故。”温思琪端着陶盆从屋外拐进来。 叶雅洁下意识往她胸口撇去,又看看呼呼大睡的温随云,眉头一挑,“她也是?” 温思琪脚步一顿,继续端着盆水施施然拐着过来。 “我未曾喂过她一口奶。” 她说的轻巧,脸色也不像韩唐那样哀沉。 听不出来看不出来,不代表感觉不出来,叶雅洁抓抓头没再多嘴,倒是温思琪还在说。 “那时我精神尚不稳定,情绪反复无常,此种状态下的母乳容易影响到孩子发育,随云身体因着早产,身子骨本就孱弱,医生不建议我以母乳喂养她,是以抵抗力较弱于平常孩子。” 她说着话锋一转,“唐唐可千万得注意自己心情,不单是为孩子着想,心情好坏亦会影响你身体恢复。” 随后,她将陶盆放到韩唐面前,依稀能看到几缕浅淡的烟迹。 “待孩子吃完奶,替她擦洗下身子,注意,小心着凉。” “嗯,我知道了。”韩唐轻轻应声,听得出来她此刻心情较为平稳。 叶雅洁又吁了口气,听着温思琪犹在安慰的话,突然觉得头不也疼了,转而看向身边睡得正香的温随云,顿时又来气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睡个屁啊睡,起来嗨啊! 羡慕嫉妒瞪了眼,又同情地看了会,叶雅洁打了个哈气,爬起身走出木屋。 天亮了,不过看天色估计时间是六点还不到,问了坐在院子削箭的江馨然,果然才五点四十五。 有气无力又一个哈欠,叶雅洁绕去水井边洗漱。 王真真和穆洁、姚亚楠已经蹲在水道边刷牙,木炭沾牙刷,刷的起劲。 牙刷是从沙滩的垃圾堆里捡来,陆陆续续一共六只,毛都还算齐全,就留着用了。 叶雅洁没有,她一点也不想要碰别人刷过的牙刷,手指就行了,都是自己身体上的部位,嫌弃个啥啊。 从王真真手里拿过木炭,手指往水里沾点水,再往木炭上擦点碳往嘴里刷去。 做完洗漱,叶雅洁拉了条矮凳坐到江馨然身边,拿起铝片刀帮忙削箭。 箭都掉海里了,虽然有两支被潮水带上岸,但都泡了水,没个一天暴晒用不了,等下江馨然又得带队出去找吃的,那两支箭哪赶得及,好在之前准备了不少,只要再削一削就能上弓了。 削完最后一支箭时,早餐正好上桌,面包果加一杯蔗糖水。 糖水配上淀粉含量极高的食物,那一个叫撑啊,至少叶雅洁对面的温随云吃的很撑。 第332页 “这就吃饱了?” “嗯,吃饱了。” 温随云摸着微挺的小肚子点点头,颇是苦恼看着面前还剩半的面包果。 叶雅洁表示怀疑,但转念一想,小孩子肚量能大到哪去,吃一点就饱也正常,大不了饿了再给吃嘛,反正温随云平时就这么吃。 吃过早饭,江馨然和王真真、姚亚楠就出发去弄食物了。 甘蔗快压榨完了,就几根还立在屋里,面包果也要去补充下,还要再去找找有没有能促进母乳分泌的水果之类。 “遇到危险千万别莽,能躲开就躲开!”看着就要走远的背影,叶雅洁不放心,又一次大声叮嘱。 由不得她不多点担心,如今具有威胁力的武器就只剩江馨然手里的弓和姚亚楠身上的砍刀,两把更具杀伤力的斧头都已经埋葬海底。 一把是木筏被掀进海里时,从筏上掉下去; 一把则在温思琪利用鲨鱼自身的游速划伤其皮肤后,也被鲨鱼游冲的冲击力给脱了手,至于是还插在鲨鱼肉里,还是掉下海底,谁也说不清。 总而言之,她们现在需要更加小心。 远去的人没有回声,招了招手就拐进了树植遮挡的死角。 叶雅洁张张嘴咽下了担心,转步回去院子。 院子里,温思琪和林建飞、老爷子凑在一块,在对她手里两根相连的铁管比比划划。 铁管就是在上一间木屋里和砍刀、锯子一起被发现的猎枪上拆下,因为没有子弹,一直被扔在木屋角落,直到今天温思琪才又把它拿出来见光,就是没见一会儿光,就被江馨然拆的只剩点‘骨头’。 叶雅洁停边上听好一会儿他们的讨论。 温思琪想把这把猎枪给融了,将两根枪管重新打造成两把刀,但是枪管尾端相连在一块,这部分没点工具难拆,他们就商量把铁管放炉窑里烧到软,再用砍刀或者锯子试着把它们分开,然后再进行敲打成两把刀。 “倒是可以试一试。” 老爷子气势不足,想来是没什么把握。 之后叶雅洁就没再听下去,转身就往屋檐下去,韩唐和温随云就坐在那编着什么,再一边则是在织布的穆洁。 转身时,视线恰好扫到在井边清洗韩唐和常安换下的经带的老太太。 本来这活是温思琪接来做,但老人家嫌弃年轻人洗的不干净,执意要自己来洗,温思琪拗不过老人家,就把活给交出去了。 行到走廊上,抱起温随云,自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两脚往护栏一搭,也不管热不热,抱起温随云往自己身上一坐,舒坦。 “你们在编什么?” “平安结~”温随云兴致勃勃举起手里连毛坯都没资格算的编织物。 叶雅洁左看右看看不出来哪有点平安结的样子,想到自己见不得人的手工天赋,她连掺和的念头也没。 看眼韩唐怀里睡得香甜的常安,目光掠向认真指点的脸庞,嘴角没有微扬的笑意,也没有惆怅的忧虑,平平淡淡,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平静。 “不回去躺着?”叶雅洁打破了沉默。 韩唐昨天才刚生了孩子,今天就坐在屋外吹风,这对身体可没好处。 “再坐会就回去,一直躺着也难受。”韩唐微微一笑,就又低下头指点温随云编平安结。 叶雅洁点点头,确实,这波浪线的地板一直躺着挺难受的,多坐会也好。 想着,看着,自知挑不起话题,叶雅洁放弃了搭腔的念头,透过屋檐眺望被阳光照得纯白的天空,她头一歪,眯着眼睡过去。 趁机会补个觉。 与此同时另一边,去搜刮食物的三人沿着溪流一路向下,她们准备先去西北面的沼泽地把甘蔗弄些回来,再回来摘面包果。 至于有助于奶水分泌的水果,如果回来的早,她们就往越过溪流往野猪活动的范围搜寻一下,若时间晚了,就直接在南面去摘熟悉的水果,好比山竹、榴莲之类。 顺水一路向西,再沿岸一路往北,行到记忆中的位子,江馨然四下观望了下,便向右手边一棵树指去。 “从这里进去。” 姚亚楠望了望,被指着的树上横系了根树枝,想来是江馨然她们之前离开时做的标记。 向着树进去,有一条窄小的被辟开过的路。 可能因为一段时间没行走的缘故,生命力旺盛的藤蔓一类植物又开始拦路,姚亚楠走在最前,砍刀时起时落。 大概走了六七分钟,王真真便叫了起来;“哎,到了!” “到了?”姚亚楠看看四周,全是树木草植,没见一根甘蔗,“没看到甘蔗啊。” “是要到了,已经听到水声。”走在最后的江馨然解释道。 姚亚楠竖耳细听,确实有水声从前面传来,不由精神一振,“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她记得温思琪说过,甘蔗林附近有一条手指粗的‘瀑布’,想来这水声就是那条‘瀑布’。 三人加快了步伐。 很快,一条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的水流映入眼帘。 “再往前走段路就是了!”见到水流,王真真的精神越发来劲。 “先下去休息下吧,等下再去砍甘蔗。” 江馨然看看时间,才九点过半,时间还早,就算休息半个小时,回去最晚也才11点左右。 第333页 姚亚楠和王真真没有反对,海岛除了她们经常走的地方,就没一处是她们能走痛快的,一路走来,脚也感到了酸涩,休息正是时候。 下去坡,坐靠到树下,往水里伸去脚,三人皆是精神一缓。 舒坦。 王真真看了看左右,没有看到让她惊吓的丑陋嘴脸,不由得舒了口气。 姚亚楠被靠着树,嘴里轻声哼着曲儿,江馨然听着,好像是首儿歌,颇是轻快的调子,就是一时想不起它叫什么名字。 想了想,她便放弃了,打起精神警惕着四周的窸窣,好不容易从鲨□□下来,可不能再把命交代在这。 好在,担忧的可能没有出现,休息了下,三人便继续向甘蔗地去。 甘蔗地的甘蔗都还旺盛着,江馨然在之前被她们砍过地方看到了几株新长的苗,也不知是不是当时从甘蔗顶上,剥下来的一串种子扎根到土里重新发的芽。 是个好消息,不用担心再挖个一两次甘蔗地就秃了,就是遗憾现存的甘蔗总量不太多了。 想来也是,毕竟是野外自然生长,不比人工种植来的繁多,能长出如今这么一片繁荣已是不易,不能多求。 一共挖了十五根,她们就回去了,带着挖出的甘蔗,轮流扛在肩上交换着离开。 一路平安。 第162章 海岛第95天 商讨 天空随太阳的西下拉开深色帷幕,又一个忙碌的日子过去。 姚亚楠坐在竹椅上,脚下泡着一盆温水,和她一样,王真真也坐在竹椅上,两脚泡着温水。 这一天,她们和江馨然就没个休息,在岛屿南侧及西南不停歇地搜寻,但遗憾的事,除了之前就已经找到的菠萝、山竹一类,她们没能再找到新的水果,倒是菌菇、木耳之类的真菌王真真摘了不少,以及一些认识的野菜。 一天走下来,两脚酸的不行,要不是鞋底缝了狗皮,这脚怕不止是酸胀。 回来后,温思琪就给她们烧了热水,在水里还泡了两半青柠,特舒坦。 坐在竹椅上,泡着温热的水,姚亚楠讲起了江馨然在回来的路上提议的事,准备明天去河对岸的丛林或者往狗窝附近转悠转悠。 “对岸?那不是野猪活动的范围吗。”听着姚亚楠的讲述,林建飞皱了皱眉。 相比已经失去大部分战力的猎狗,林建飞更在意一直没直接接触的野猪。 他没见过野猪,对它们的印象只有温思琪的描述,以及对方和猎狗激战时传来的激烈,饶是如此也足以给他带来不小的威慑。 两三百斤的野猪不是猎狗还能一搏,那玩意一撞上来,他们全叠一块让它撞,都不经撞,就江馨然三个过去,怎么都让人放不下心。 “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去的好。”老太太听懂了他们对话,额间沟壑一起,忙劝阻说。 “我觉得没必要冒这趟险。”韩唐轻轻拍着女儿背,小声插来话,“附近的食物足够我们吃,没必要再去野猪活动的范围冒险,狗窝附近我也不建议你们去。” 接连被反对,姚亚楠也不急着解释,转而看向了穆洁,穆洁就看着她,四目相对,穆洁对她点点头。 像是得到征得,姚亚楠咧咧嘴,“放心啦,在遇到之前我们会毫不犹豫先跑,我们也商量了,会尽可能的避开它们经常性活动的地方或是它们家,如果它们真要追着我们不放,就引到陷阱那边,就我们挖的那个大坑。” 在靠东的方向,也就上座木屋附近,她们早早就在那挖了个大坑,坑里面倒插着木刺,一旦下去,再坚硬的皮都得戳出个血窟窿来。 “要是你们跑不过怎么办?” “你少乌鸦嘴!” 叶雅洁忧心忡忡来了嘴,一张嘴就把她们的后路都想好了,王真真哪还能沉默得住,一眼刀子就刮了过来。 叶雅洁没看她,撑着膝盖就起来了。 “哎,去哪呢。” “去扼杀某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 叶雅洁黑着脸。她们有斧头的时候都不敢主动招惹野猪、猎狗,现在斧头没了,江馨然的胆子反倒肥了,主动往野猪的底盘跑,还打起狗窝主意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鲨口逃生导致人都飘了,竟然生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韩唐抬起头来,“思琪不是过去了吗?” “温思琪?”叶雅洁脚步一顿,拉着脸转回身来,“我觉得她们凑在一块只会把事情搞的更大!” 她对温思琪说不上很了解,不过该清楚的也都清楚,只要有她觉得可以的把握,她就会选择去冒险。 虽然冒险之前会把各种可能都设想,同时想好遇到危险时所有能解决的方法,但总有意外不是吗? 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就算温思琪预想的情况再差,也总有更差的情况,她终究是个人而不是神。虽然,她最后都带着人活着回来了。 一旦温思琪被江馨然说服,温思琪八成会火上浇油,要不是她脚现在蹦跶不得,叶雅洁敢拿江馨然的终身做赌注,她绝对会亲自提着桶去浇油!而不是嘴上说说。 叶雅洁狠不放心,所以,她必须亲自让江馨然打消念头,再不济打消她去河对岸的念头。 雄赳赳气昂昂,叶雅洁出门了。 出去门,走到阳台和走廊的台阶处,叶雅洁就看到背靠背而坐的两人。 第334页 光线虽不敞亮,但仍能看得出江馨然很喜欢这样靠着的样子。 突然,她有点不想过去了。但一看坐在温思琪怀里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温随云,她觉得有必要过去。 于是,她过去了。 “姐,你怎么出来了。” 还没张嘴呢,江馨然就开口了,一张嘴就让叶雅洁觉得,她的妹妹不可爱了。 没好气叉起腰,叶雅洁瞪着眼,“我就不能来?还是说你嫌弃我当电灯泡。” “怎么会,就是有点惊讶你会大晚上出来。”江馨然轻笑道。 叶雅洁是个招蚊子的体质,只要她往人群里一坐,本来到处飞的蚊子就会往她身上停机,尤其是在这座植被覆盖浓密的岛屿,蚊子对叶雅洁的喜爱好比王真真对她那只高跟的重视。 是以,叶雅洁很少在晚上出门。虽然屋子里的蚊子也不少,总好过属于蚊子天堂的外边。 叶雅洁翻了个眼坐到桌对面的木头墩子上,“你以为我想出来招蚊子呢,还不是你害的,要去什么河对岸,光去摘个面包果我都得提心吊胆,你还想跑人家窝里去,我能不来吗。” 她边说着,左手边挥摆着驱赶飞来的蚊子。 “对不起,姐,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话,叶雅洁忍不住又翻起一个白眼,随后又瞪了眼抿唇浅笑的温思琪。 “别给我好的不学学坏,都生分个什么劲啊!” 耳廓微微一动,温思琪笑而不语。 虽然背对着,不过江馨然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愉悦,不由得对还不知觉的叶雅洁投去眼同情,随而她清了清嗓。 “咳咳,不说这些,我会再好好考虑向河对岸搜寻的决定,你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安全做赌注。” “真的?别想糊弄我,我可不是好糊弄的。”叶雅洁保持怀疑。 江馨然无奈笑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叶雅洁,“和性命相关的事,我不会一意孤行,过会我就回去和大家重新商量。” 叶雅洁不语,看着江馨然好一会儿,才突然起身对温随云招了手,“小鬼,走,我们回去。” 温随云仰起头看着母亲,温思琪浅浅一笑,将人放下,“与叶姐姐先回去吧,妈妈等下就回屋。” “好~”温随云脆脆应声,就过去牵起叶雅洁的手。 叶雅洁牵着温随云就往屋里回,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馨馨,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不,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下干爸干妈,还有干爷爷他们,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在这座岛上冒险,能避免的事尽量去避免。” 不是她不敢赌,是已经没有必要再赌。 说罢,她就带着温随云回去了。 踩在走廊上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声,转而是王真真独特的嗓门。 江馨然低着头,被风吹动的火焰在她交织在一起的十指上舞动。 温思琪没去打搅她思考,拿过一旁装着甘蔗汁的瓶子,拧开瓶盖往陶杯倒去杯水,放到江馨然面前,而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餐桌边陷入一时的安静,不一会儿,它就被一语轻笑打破。 江馨然狠狠吐了口浊气,“也许我并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我只考虑了亚楠和真真的安全,却忽略了我姐姐她们的担心。” “一个人的思考终有局限性,既有局限就会有疏忽,这个时候便需要集思广益,统合意见。”温思琪呷了口甘蔗汁,轻描淡写说,“没有人的想法能时刻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同意,更多的是在说服与被说服中抉择。 上至国家政要,下到小组组长,你总要为你的提议说服其他人同意它,或者说服你自己放弃它。” “当然,你也可以力排众议,执意你的决定。” “但前提是我有绝对把握能全身而退的信心。很遗憾,我没有这份信心,大家也不是我下属。”江馨然两手一摊,笑了。 “看样子,你心里的天秤已经偏移。” 江馨然没有藏着心思的意思,对此,温思琪很清楚就能看到她心思。 “再怎么偏,也得征得其他人同意。” 温思琪不予苟同,“若是偏的厉害,你便会说服她们同意你的想法。” “就像你?”江馨然戏谑道。 “就像我。”温思琪欣然承认。 江馨然莞尔失笑,笑了一会儿,又看着温思琪收拢的右手瞥了会儿,方敛起心思接着话,“那么,我能听听你的想法吗?既然是为大家的将来考虑,作为团体的一份子,你的意见我们也有必要考虑。” “我想,我的想法你已经猜到。”温思琪放下陶杯,浅浅笑去。 江馨然转过身,托着脑袋支在桌上,“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指腹于杯身轻轻摩挲,温思琪看着江馨然的眼,如夜般深邃的瞳孔映烁着摇曳的微芒,如黑暗中指引的光点,虽不明艳,却是心安。 温思琪微微眯起眼,倏而唇际轻扬,“如叶小姐所言,我们如今的生活无需再做冒险,所需摄入的营养周遭皆可寻得。 此外,我们亦缺少足具杀伤力的武器防身,短期内我不建议冒险,待我们有足够武器,精气神饱满,可再做探寻。” 话如流水般娓娓道来。 江馨然目不斜视,细细看着温思琪的脸,不一会儿她突然笑了,“我想你的话应该还有一句,再等你的脚有所好转,是不是?” 第335页 温思琪身子微微一僵,倏而她又神色如常,好像刚才的僵硬并未有过。 江馨然不为蛊惑,犹自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是得到治疗的前提,你确定你的肿伤能在短期内恢复?” 温思琪右脚腕上的肿伤极其严重,整个脚腕说难听点已经肿的像只猪蹄,皮下有严重出血现象,除此之外,她连伸展的动作都受到了影响。 冷水热水都泡过了,草药也十个小时一换,就没见好转,温思琪猜测,可能有骨折。如果是骨折,就别想一百天恢复。 低下头看着被芭蕉叶包系的脚腕,江馨然不禁又想到温思琪在昨天对脚腕的多次压迫行为。 先是下海救她们,上岸后又和她们一起抬着韩唐回木屋,就没怎么休息。 想着,江馨然的语气变得严肃,“不管你能不能好,我都不会同意你一起去冒险,并且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这两根拐杖,你不许扔下它们。” 有风起,捎来了林间延绵的虫鸣,风与叶相拥的低语,从屋内传来的话声如潮水时涨时落,看着江馨然不容置喙的严肃,温思琪言笑嫣然。 “好。” 所谓情动,不过心有所依。 第163章 海岛第96天 猪突猛进 过去河对岸的提议终究还是死在了摇篮了。它死的很安详,没人因它吵的翻天覆地不可开交; 它死的也很孤独,因为没人留恋它,就连创造了它的江馨然也毫不犹豫给它钉上棺材钉,就这么封存。 其实它被放弃也很正常,姚亚楠和王真真之所以同意,一个是为了穆洁多找点不同口味的食物,一个是感觉江馨然会保证自己生命才同意冒险,对她们而言,不是非去不可。 既然江馨然重做考虑,其他人也多反对,自然就没有执着的意思,就听温思琪建议的,等武器足够保护自己了再说。 对此,叶雅洁不是满意,因为江馨然还没打消冒险的念头,只不过推迟了而已,但是又反驳不了她们未雨绸缪的警惕,要是附近的食物都吃完了怎么办? 总归还是要去冒险,除非在她们冒险之前能离开这座岛。 于是,叶雅洁一早就带着温随云去了海边‘玄学求救’。 俗称,跳大神。 “哦~~~救援,救援快点来~快点来~哦哦哦~~” “快点来……快点来……” 提着个桶,站在王真真自认为不会被传染到智障病毒的危险范围外,看着拿着两串树枝跳着莫名其妙舞蹈的温随云,和跪在她身后虔诚地双手合十神神叨叨念着,“每年至少捐赠五百万从事慈善作为回报”的叶雅洁,王真真千言万语汇做一个字: “艹!” “你不去制止?” 终于看不下去了,王真真难得主动走到江馨然身边,希望她能制止叶雅洁丢人行为。 这叫接受过国外高等知识教育的新时代精英? 皮一换,不就是大字不识两,精神依赖多靠神佛的老太太吗! 不,老人家比她还信科学点。 丢人! 抓起一个扇贝扔进桶里,江馨然抬起头往叶雅洁那看去,不由得又一阵莞尔,“随她们去吧,就当玩个安心。” “不止呢,还可以当个乐趣看,你不觉得看她们这么闹挺有意思吗。” 姚亚楠牵着穆洁过来了,忍俊不禁的笑容看得出她此时心情很愉快。 话虽这么说……温随云一个孩子迷信就算了,叶雅洁这么大个人了还神神叨叨,王真真总觉得,她会被叶雅洁的愚蠢给影响到。 算了,还是远离点好。 想了想,王真真放弃把叶雅洁拉回正常人范围的想法,跟着江馨然去捡留在潮间带上的海鲜。 至于姚亚楠和穆洁? 她才不要给她们打伞。 就这样,叶雅洁神神叨叨叨了大半个早上,可惜玄学终究是玄学…… 当然,也可能是她拜的方式不对,太过铜臭,漫天神佛不喜欢这个味,她求的救援没能求过来,反倒她心心念念想江馨然避开的野猪先找上了她们。 江馨然虽然暂时放弃了过河去探寻的念头,但对去狗窝附近找水果的想法没有打消。 除了叶雅洁外,在猎狗袭击营地后就对猎狗失去畏惧的其他人,也没反对去那搜寻的提议。 在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左右,江馨然和姚亚楠、王真真就带着背篓刀弓竹矛出去了。 出去木屋不过百来米,她们就遇到了那只江馨然曾看到的大野猪,以及跑在它面前的两只小一号的野猪。 它们追逐在狼狈的猎狗身后,淌过了溪流,追赶到她们面前停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麻烦之所以是麻烦,就是因为你不去找它,它也会主动来找你。 这不,麻烦来了。 “它……它们不是不过河的吗?” 健壮的身躯上,灰黑色的鬃毛好似刺猬背上尖锐的刺倒竖在背上,腹侧毛色略微发白,一如人类中两鬓斑白的老年人。吻长如鼠的嘴角外,有两颗獠牙微微显露在外向上弯曲。 不是很庞大,长相也不比两天前遭遇的鲨鱼凶煞,但它安静的注视却带给江馨然三人无言的压迫。 王真真抓紧了竹矛。她生长的村子靠山,小时候每年不乏野猪来山下找吃的,虽然没发生野猪袭人的事情,但是横冲直撞的场面她记忆尤深。 第336页 一颗炮弹似的,撞了这墙,拆了那屋,村里人想抓抓不得,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们一次次赶回去,然后又一次次下来,对野猪她到底存在一点阴影。 之前温思琪分析说,野猪的活动范围在河对岸,面包果也不是天天去摘,她也就不当回事,可现在它们过河了,还把那两只猎狗追的狼狈跑。 不仅如此,对方好像看上她们了…… “只是说它们的活动范围基本在河对岸,不排除它们会过来的可能。” 姚亚楠笑着打趣,笑容僵硬得即是不看也能听出来她的僵硬。 “有一种可能,就是猎狗数量的减少让野猪和我们一样对它们不再报以警惕,划河而治,于是开始扩大它们的活动范围。”江馨然半张开弓,看着迈前的野猪,深吸口气,思绪飞转。 “亚楠,地陷陷阱离这里远吗?” 姚亚楠赶紧回头望去,目光在树与叶间不断打转,继而落到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不远,大概三十米左右。” 是条红色塑料袋,就系在一棵树的枝头,是地陷陷阱开挖前,老爷子特地给系上,用来提醒她们这里有危险,这个位子正好还在可见范围。 “往那边退,从侧走,尽量绕树退,不要直线。”江馨然咽了咽口水,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姚亚楠点点头,与王真真对视眼,缓缓往右侧慢慢退去。 听到迈开的脚步声,江馨然也迈开步,目不斜视死死盯着野猪的一举一动。 遇到野猪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城市里也没这玩意,她只能凭借听说的一点经验应对它们的威胁。 比如,王真真念叨的:“不要激怒它们,不要激怒它们。” 不激怒么? 看样子很难。 江馨然看到躲在灌丛后观察着这边情况的两只猎狗,它们似乎在等蚌鹤相争。 该死。 江馨然咬牙,微微侧目望向红色塑料袋飘摇的方向。 侧退后,刚才难看到的塑料袋这时候很容易就看到,记忆随之开始回溯,她记得那里有一条垂落的藤蔓。 心里遂起一个想法。 就在念头刚起,野猪动了,向着她们冲撞过来,像一辆泥头车,轰隆隆就碾压过来。 “跑!” 江馨然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而在听到猪蹄践踏的声时,王真真和姚亚楠就已经侧过身来,时刻准备奔袭。 两只小些的野猪腿脚利索,眨眼就冲了上来,好在姚亚楠选择的逃跑路线上有几棵两人环抱的树挡在路上,三人绕向树后,立即又绕向另一棵树,野猪的冲击速度在树的阻碍下缓了下来,让她们得以拉开些距离。 “还有多远!” “我们还没跑多远!” 三十米的距离不远,但她们是绕着跑,距离要更远些,路上的阻碍、身后杂乱的喧嚣,更让她们有种和陷阱隔了三百米距离的错觉。 江馨然没有与她们跑一块,反倒向陷阱正面拐去,在感觉身后的压迫感没那么紧迫时,她回头往了眼,随即转过身,张弓搭箭。 咻地一声倏响,木箭正中野猪健壮的侧身。 野猪吃痛,骤然停下奔袭的步伐,随它的急停,插在侧身上并不深刻的木箭掉落在地。 野猪看着江馨然,缓缓向前踏了步,右后肢不偏不倚踩在箭杆上,喀的一声轻响,它骤然发动冲击。 就在野猪踏前的瞬间,江馨然瞬即扔掉弓与箭筒,转身大步飞奔。 “哼哼……哼哼……” 叫声在身后低嚎,从耳畔掠过的风仿佛又从背后踅回,一股强劲的力压迫在身上,脚下杂草拦路,锐利的边角穿过树皮纤维编织的裤子,割裂着脆弱的皮肤。江馨然不敢分心,双目死死盯着从树干上垂落的一撮藤蔓。 这条藤蔓就在陷阱前,相隔距离不过一两米,只要抓住它,只要抓住它! 就是现在! 江馨然双腿一蹬,两手高举抓住垂落的藤蔓,腰腹于双手抓住的瞬间绷起向上的力量拉起下肢。 双腿抬起的瞬间,一股劲风从脚下刮过,宛如把锋利的尖刀划破狗皮,余威冲撞至脚底激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袭大脑。 忍着涌起的后怕,江馨然定定看着倒在陷阱里挣扎的野猪。 从叶缝散落的光集束在挣扎的后蹄,深色的血液浸润了开膛破肚的木刺,江馨然看到,有几根刺被压断了头,一时不知感慨还是后怕。 咔啦—— 藤蔓突然下坠了个档,心房蓦地一紧,江馨然赶紧跳下地。 藤蔓轻轻晃动,落叶纷纷。 当初陷阱设在这里,就是温思琪看中这里有条结实的藤蔓,还记得她那时说,它或许能救她们一命,可是大家都只当个笑话,她也是。 到底还是被温思琪的杞人忧天救了一命。 看着藤蔓,江馨然轻轻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江馨然心神一凌,赶忙拔出腰后的短矛抓住手中。倏然回身,只见两道黑影如影如风急掠而过。 江馨然连忙往它们飞驰的方向看去,姚亚楠和王真真就在不远外不停绕树跑。 是陷阱布置的范围。 江馨然不做犹豫,往回跑捡起丢在地上的弓箭。 就在此之前,听到巨响的姚亚楠和王真真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防线看去了眼,就看到江馨然挂在藤蔓上,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她们,不再盲目乱跑,在姚亚楠的示意下,由王真真带着往陷阱布置较多的地方跑。 第337页 这里的每一个陷阱王真真都有参与布置,对提示陷阱的标志她比姚亚楠更加清楚。 “跨跳过去!” 王真真纵身一跃,两腿随之分跨越过一条架起的树枝。姚亚楠有样学样跨过树枝。 随后,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摔响。 这些陷阱很多都拦不住野猪的冲击,不过很有效地妨碍了它们的速度,姚亚楠趁机往身后瞥了眼,登时两眼大睁。 “猎狗追过来了,快往营地跑!” 在听到姚亚楠的话,王真真气也不多喘,头也不回继续跑前。 就在这时,江馨然的提醒从边传来。 “猎狗的目标是野猪,不要自乱阵脚,继续引陷阱!” 正当王真真犹豫该往营地跑还是继续往陷阱引诱时,视野中多出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人举起竹矛往左侧指去。 王真真记得那边也有个地陷陷阱,只不过没有装地刺,也小了三分之二。 “往左!”不做犹豫,王真真转绕向左侧,姚亚楠紧追其后,就像追在她们屁股后面不放的野猪。 此时她们离营地已经不远,植被被劈开的稀疏,头一转就能看到静止的木屋,依稀还能看到站在窗户后紧张探望的身影,奔跑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困难,但对野猪而言,同样坦荡。 野猪其实并不笨,还很聪明,而且在她们认知里,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和它们体型差不多大小的人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三只野猪不仅主动攻击,还在几次遭受陷阱后穷追不舍,简直是把她们当做猎物! 江馨然绕过来了,在看到温思琪出现后,她飞奔的脚步放缓下来,寻了个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张弓搭箭。 这个点距木屋不远,是她们时常活动的地方,植被早已被劈砍的只剩高大的乔木,开阔的视野将野猪暴露在箭矢下,搭在弓上的箭矢随着野猪的奔跑不急不躁缓缓改变角度,泰然之势仿佛它已是囊中之物。 “跳!” 咻—— 话未落,箭矢离弦,迅雷不及之势扎入野猪屁股中央的菊花眼里。 野猪吃痛叫嚎,前蹄一歪半只猪歪进地陷里,一颗脑袋却因为鼻子的缘故挂在了外头。 陷阱不深,连长宽都不过半米左右,这只野猪恰好高过这个陷阱,身长也超出陷阱直径,头尾正挂在外边,插在菊花眼的木箭也因陷阱缘故断了箭杆。 就在它前肢刨出陷阱,重新站到大地上,一道身影从侧旁的植被后钻出,一个猪突猛进撞到它身上。 股间还插着箭头的它当即被撞了个晕头转向摔倒在地,等它回过神时,灌丛后又一道身影向它扑了过来,高举的竹矛狠狠扎向它脖子。 “吁——!吁——!吁——!” 野猪尖叫着挣扎,有血液喷溅、淌流,浸染了一片黄土。 “快帮忙压住它!” 才喘了两口气的姚亚楠和王真真赶紧扑上来,压住挣扎的身体。 渐渐的,野猪不再挣扎,激烈的尖叫只剩有进无出的哼哼。 江馨然走过来时,姚亚楠和王真真已经坐在地上,曲着背大口喘气,林建飞也刚从猪肚子上爬起来,只有温思琪还抓着竹矛扑在猪脑袋上,尚未凝固的血液自她身下淌流。 “那两只猎狗呢?” 见到江馨然过来,姚亚楠忙不迭追问猎狗的事。 从刚才开始,她们就没听到奔驰的脚步声,那两只狗又不爱叫,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躲在哪。 “走了,咬死了被陷阱绊倒的野猪,就拖着走了。” 两只猎狗的智商不低,不仅知道蚌鹤相争,还有着自知之明,江馨然看着它们合力弄死了被套绳绊倒的野猪,更在看到她把箭对向它们时,低着头呜咽两声,咬着野猪脖子和腿就迅速退走。 它们的举动让江馨然感慨,也正是猎狗这番举动,让她没能赶上对第三只野猪的终结。 “真是聪明的家伙们……” 听完江馨然的讲述,姚亚楠莞尔嘟囔了声,林建飞也哑然失笑。 相较于他们的轻松,王真真反倒心思沉重,“我倒觉得挺可怕的。” 是挺可怕的,一头懂得黄雀在后还知进退的野兽,远远比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莽兽要危险得多。 不过那又如何?它们已经怕了。 江馨然没参与她们的嘀咕,走到温思琪身边蹲了下来。 “温思琪……” “扶我一把。” 回应紧随而来,江馨然放下弓,抓住温思琪染血的右手搭到自己肩头,左手从她胸下环过,腰腹一用力,将人架起。 有点吃力,高度紧张下的长途奔袭远比普通状态下的奔跑费力,仅存的力气险些带着温思琪又压回猪身上,好在她反应快,往侧一跨稳住身形。 没摔。 稳住身后,江馨然下意识往温思琪脚腕看去,芭蕉叶挡了个严严实实,倒是看不清是不是又肿了,但点在地上微微颤动的脚尖告诉江馨然,又严重了。 温思琪会出现在这她完全不意外,遇到野猪的地方离木屋不过百米,猎狗被追赶时,那叫声不难传到木屋,后来又那么大的动静,温思琪不会过来才让她惊讶。 轻轻咬牙,江馨然拔出插在野猪脖子上的竹矛,矛头有钝折,尖头不复矛杆,就像正中野猪菊花的木箭,头断在了里边。 第338页 江馨然将竹矛递给温思琪,这个长度正适合她支撑。 不由得,她往她脚腕又看去眼。 “再重也不过一个模样。” 耳畔吹来了轻风,捎着温思琪的低语。 “倒是你,回去后和亚楠、真真一起多喝点蜂蜜水,再吃两香蕉,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蜂蜜和香蕉都具安神宁心的效果,温思琪在很早之前就有说过,虽然一两根、一两杯效果并不明显,也好过什么也没有。 江馨然轻轻抿唇,“好,不过你也是。” 第164章 海岛第96天 赌 一大一小两只野猪都被运回了营地,费了好大劲才从林子里搬运回来,尤其是那只死的比较惨烈的大野猪。 鳄鱼肉已经吃完了,狗肉也过了半,再过段时间他们又该到节食的时候,这两只猪的出现却能让她们的食荒再往后延长一段不短的时间,若就这样放着不管,谁能舍得? 为了把那只大野猪搬出陷阱,她们重新架了个三脚架,再由江馨然拿着救了她一命的藤蔓和姚亚楠一起下去陷阱,将藤蔓套系在野猪身上,再由其他人拉。 这只野猪少说有两百多斤,第一次拉抬,他们这群老弱病残差点被带进陷阱; 第二次拉抬,藤蔓断了,被拉起的猪头哧地声再次插进木刺,要不是血已经枯竭,站在它边上的江馨然绝对得溅一身红。直到第四次头尾一起拉抬,野猪才从陷阱被拉上。 拉上野猪后,她们在陷阱上放上几根圆木,再将野猪放下,利用圆木将野猪慢慢运回院子,为此他们还拆院门,方便它进去。 时间足足花费一下午,大野猪被运回来时,韩唐和穆洁在院子里架起的水都已经开了一桶,熏烧着铁桶的赤红火焰好似西天边燃烧过来的晚霞。 老爷子将烧开的水浇到野猪身上,用砍刀刮掉软化的毛,再用将比较好切的肉一块块切下来,遇到难切的骨头,他让林建飞换上锯子嗞啦嗞啦响。温思琪坐在老人家边上打着下手,穆洁继续烧着水。 老太太将切下的肉、猪蹄拿到厨房炖炒,叶雅洁和韩唐帮忙打下手,江馨然三人则一人一张竹椅坐在走廊上,捧着蜂蜜水在休息。 整一下午,她们都没好好休息,再不休息下,明天怕是不用起来了。 软香在怀靠坐在竹椅上,江馨然有一搭没一搭接着怀中天真的话题,目光始终如一落在几步外的温思琪身上,是担心,有渴望,交错的指尖不知觉地触动。 唯一的铁锅被带到了东北侧的溶洞里,陶锅导热性不比铁锅,炖烂猪蹄时都已经快晚上七点半,她们才开始吃饭。 晚餐以肉食为主,蛤蒌菌菇炖猪蹄、木耳棕榈炒猪心……要不是还不敢给胃太过油腻,面包果都不用上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吃这玩意??” 看着碗里被添加的猪心,叶雅洁顿感胃口全失。 “思琪说猪心有养心安神功效,对心脏有不小好处,姐,你记得多吃点。” 话还没结束呢,碗里又多了两片猪心,叶雅洁龇牙咧嘴满心嫌弃往后仰了些距离,毫不犹豫把碗放到江馨然面前。 “我觉得你比我更应该多吃,又是鲨鱼又是野猪,我一个在后面看不清的人,惊吓远不如你们,还是你吃吧。” 叶雅洁面无表情。 “得了吧,就你那破心脏,我们没被鲨鱼野猪吓死,倒差点被你给吓死。”坐她斜对面的王真真白了她眼,夹起片猪心吃的津津有味。 叶雅洁瞪着她,还没‘撸袖子’开腔,被她拿开的碗又被江馨然拿了回来,“姐,别的我不强求你,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吃。” “就当让我放心,吃一两片,好吗??”语气随话而弱,斥着显而易见的央求。 有一类人,从来怼硬不怼软,叶雅洁显然是这一类人。 在江馨然委婉央求下,她僵硬地拿起筷子,机械般从碗里夹起一片猪心。 就像榴莲,喜欢的人对它的味道不会有任何排斥,不喜欢的人连味道都不愿意嗅到,猪心也是一样。 已经被姜去过味的猪心气味不算浓重,但对叶雅洁而言,它的气味极其刺鼻。 忍着反胃的冲动,叶雅洁随意嚼了两下,就囫囵吞枣给咽了下去,抗拒的味道让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 再次睁眼,她看到了一抹清然,平平淡淡虽不怎么给人深刻印象,却颇是养眼,可不知怎的,叶雅洁在这张平淡的笑容里感觉到毛骨悚然,好像自己被惦记上了。 一眨眼,耳边说说笑笑,对面的笑意一如往常,也没看着自己,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绝对不是错觉! 温思琪这个女人绝对要搞事情! 叶雅洁警惕地盯着温思琪,她甚至觉得,江馨然给她夹猪心的举动也是温思琪撺掇。 就在这样的疑神疑鬼中,叶雅洁结束了晚饭,温思琪从头到尾没有理她。 真错觉了? 纠结了一会儿,叶雅洁就把事情抛在了脑后,比起关注温思琪,她更在意江馨然的事,姚亚楠提起了野猪攻击她们的疑惑。 按理来说,野猪在未受刺激的时候不会主动攻击人,可下午的三只野猪不但对她们流露敌意,还穷追不舍,那态度就像对猎狗一样充斥敌意。 几度分析,她们也没个结论,唯一让她们认为可能性最大的猜测是温思琪提出来的,气味。 第339页 之前她们去摘面包果的时候,在面包果树下发现野猪的脚印,可以估测,那里是野猪认为的地盘,而隔三差五去摘几个面包果回来的她们被野猪认定是入侵者,记住了气味,然后在下午对猎狗的追击里遇见江馨然她们,敌意就起了。 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人都有领地意识更别说动物,她们时不时闯入野猪认为的底盘,被当做敌人也不足为奇。 解决了困惑,王真真说起了被追逐时的惊险。 没有加油添醋的夸张,只是将看到的、听到的重述,再加点昨天被猎杀的生死一瞬,听得叶雅洁脸上血色差点都给吓回心脏。 然后,她就拉着江馨然耳提面命,一番深刻教育。 江馨然低着头,一副虚心悔过。 可不得虚心,她要敢露出一点下次还敢的表情来,叶雅洁还不得被气得病发,江馨然可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来,就低着头认认真真检讨。 一检就检了大半个小时,叶雅洁才在温随云的撒娇下勉强停下关心,被拉着回去木屋和王真真‘友好相处’。 “呼……” 长长吐口浊气,随胸腔的回落,被压下的后怕再无可抑制的澎湃。 江馨然低下头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来自指尖的颤抖。 后怕一直没散去,从昨天死里逃生,到王真真再回溯惊险时,本还算平静的恐惧再度爆发,如果不是看到叶雅洁害怕的样子,江馨然不知道自己会走神成什么样。 大概……面无血色吧。 看着、回忆着,身旁的桌上摆下一杯水,鼻尖轻轻嗅动,有淡淡的甜味,是蜂蜜水。 端起水,水温已凉,恰在适温。小小抿了口,江馨然头也不抬,“你也不帮我说两句。” “你确定我的劝阻不会起反作用?”身旁坐下了人,饶是不回头也能想象到温思琪此刻的笑容。 也是,让温思琪过来劝说,恐怕会让叶雅洁更加着急,她再莽撞也没温思琪在叶雅洁眼里莽撞。 温思琪不是个一味求稳的人,只要有成功的机会,她就会选择冒险,但她的冒险不是莽莽撞撞就冲上去,她会先做很多功夫,把成功把握在手里,再去行动别人眼里的莽。 虽然也会有输的时候,不过都化险为夷。 这样一个人帮同样冒进的自己说话,叶雅洁可能听她忽悠? 肯定不会啊!还可能巴不得把自己从温思琪身边拉开,免得近墨者黑。 所以,温随云来了。 “不过,我倒是能体会一些叶小姐的感受。” 思绪刚回过来,就听见温思琪在耳边说了这么句话。 江馨然颇是诧异转过来看她,一时间连后怕都忘了感受。 温思琪抱着陶杯,火光照亮了她脸颊,她轻轻笑着说:“口头讲述虽差了些感觉,但那份惊险无可避免带来影响,不知觉地便去会想,你当时若没能抓住藤蔓怎办?若藤蔓突然断裂怎办?事情虽已过去,你也平安坐在面前,也依旧不得抑制的后怕糟糕的结果。” 她顿了话,抬起头看着江馨然,微笑着说:“一想到那样的可能,冷静就难得保持,就忍不住想责备你不该乱来。” 听到这,江馨然心里不由一喜,温思琪有这样的害怕,足以说明自己在她心里已经有不小的地位。 不由得,她又想起昨晚睡下时,她问的温思琪一个问题:【下水前就没想过,如果救援失败了,随云怎么办?】 温思琪回她说:【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还说当时只想赌一把,以生命为赌注去未来。 她赌赢了。 “不过,作为一个人生赌徒,我又何来资格这般说你。” 仿佛心想被猜到了一般,耳边说响的话语与心中所想无缝衔接。 回过神,就见温思琪摇着头,似乎是对她自己感到无奈。 江馨然看了会儿她,指尖点着桌上的木板,“我认为每个人都是人生的赌徒,每一个选择都是一场赌博。赢了,就能得到想要的筹码;输了,要么一无所有,要么再启人生,你只是芸芸众生中赌的比较激进的一个。” 当然,我也是。 她暗暗道,看着温思琪。 温思琪毫不意外也在看着她,言笑嫣然,“输的惨,赢的也漂亮?” 江馨然欣然回道:“对,赢的漂亮。” 四目相望,瞳孔中倒映的笑容让眼睛舍不得挪开。 她是,她也是。 “可否让我抱一下?” 刹那失神间,江馨然听到一声轻语,仿若是在耳畔的张启,一道电流从耳蜗开始颤栗全身。 江馨然身子一紧。 不是抗拒,是她害羞了,有一点点的、小小的害羞。 不过,她没有犹豫就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敞开心怀。 其实,她也想有一个拥抱,一个心安的拥抱。 温思琪在江馨然张开双手的时候,她便向前迈去。 一步,拥抱未来。 江馨然要比温思琪高一个头,她收拢双臂时,也卸下了挺直腰背的力,微微弯下的肩膀正好垫在温思琪下颌注。 双臂渐渐收拢,轻轻地贴在纤细的腰肢,隔着宽大、粗糙的草衣,相互感受到怀中人的胸腔里那与自己心口一致的跳跃,从激动到平静,静静听着,听到了心安的温柔。 第340页 温思琪还是温思琪,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自己一样处于惶恐,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安慰恐惧、迷茫的其他人。 她想,或许是性格的缘故,也兴许是受成长处境的影响,使得温思琪不管做什么事,总会先站在别人的角度、立场思考对方感受,久而久之,连行动都以他人为先。 这样的性格行为很适合从事服务公众的职业,好比医生、军人,但她不是。 感受着脊背上轻抚的温柔,江馨然微微收紧了环抱的双臂。 院子里的火堆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光,光亮将院子照明,一束光照射到餐桌边,与陶盆里噼啪响的火光相呼应,摇曳的光芒将落在地上的影子重叠。 相拥、相依,静静的拥抱着…… 半晌,耳畔响起了轻语。 “我并不喜欢赌,相较于赌,我更喜欢随波逐流的平凡,不必时时小心,不比处处抉择。” “可人生只能赌,随波逐流亦是赌。” 只要是选择,就是赌。 温思琪说罢,松开了双臂,将距离再度拉开。 再次相望,她轻轻笑了笑,回坐到树墩子上,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又接着岔开了话题,一点也不给江馨然生起害羞或是同理心的时间。 “这两日就别外寻了,在营地好好休息段日子养足精神,再过几日你们还得去东北侧等守。” 距离东北侧航船经过的日子又要二十天了,再过三四天她们就该去东北侧等航船经过。在此之前,她们还要重做一张木筏,时间比较紧。 江馨然很上道的转移了心思,深深看了眼温思琪,便坐下身琢磨道:“可以的话,我想用竹子做筏,竹子材质轻于木头,航行速度要快于木筏,看见航船时,可以更快捷靠近。” 江馨然不打算放弃靠近航船的决定,在傍晚休息的时候,她就对王真真和姚亚楠说了想法。 虽然对鲨鱼的阴影还在,但姚亚楠和王真真也不想放弃尽快回到人类社会的念头。 就像江馨然刚才所说,每个人都是人生的赌徒,没有多做犹豫,她们就同意了这个赌博一样的建议。 “竹筏么……倒也可行。”温思琪沉吟道。 木屋后面的竹林还有不少竹子,不过大多都是些嫩竹,适合做竹筏的竹子不多,但做一张四五个人乘坐的竹筏倒不是没有。 就这样两个人自然而然,没有一点障碍地就转开了话题。随后,两人又针对航船讨论起需要注意的问题。 严肃、认真的交谈听得探出窗户偷听的叶雅洁捶胸顿足,姚亚楠和穆洁摇头叹息。 这个恋爱……真淡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温思琪和江馨然相差10厘米,这个差距是不是正好到下巴,我找不到对比,查了度娘,说是可以的样子,如果有差……就这样算了吧! 第165章 海岛第97天 平静的一天 海洋,地球上所有生命的起源,天空飞的、陆上爬的、海底游的,无一不来自海洋。 但不同于从始至终都生活在海中的生命,翱翔于天空和奔驰在陆地上的生命在经历千万年的变化,他们在感恩海洋的同时又畏惧海洋,感恩祂赐予他们生命,畏惧祂强大且不受他们控制的力量。 有生命保持敬畏,有生命单纯的畏惧,还有生命狂妄地试图征服祂,掌控祂。 这些狂妄的生命自称人类,可对海洋保持敬畏或是单纯畏惧的生命里也有人类,他们就像是所有生命的综合体,充斥着对立与相融共存的复杂,让其它生命看不懂他们。 就像现在,面对风雨无情地侵袭,在海岛上其它生物都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避海洋发泄的情绪时,那群外来的人类却胆大包天冒着风雨在潮间带寻找跟随潮水过来的其它生命。 在风雨逐渐加大时,她们又开始畏惧,呼朋唤友招呼着离开。 “喂~风变大了,该回去了!!” 海岛上空又变天了,一大早一团泱云就乌压压盘在岛上空,从海上吹来的风飘过畅通无阻的小道肆虐在木屋四周,没一会儿,雨就来了,噼里啪啦砸在木屋顶上。 正好是退潮时,雨开始还不算太大,江馨然就带着姚亚楠、王真真去潮间带翻寻海鲜。 虽然肉足够了,更有一头野猪还没开膛剖腹,但总不能一天三餐都吃油腻,换个口味也很重要。 眼看风雨要转的更大,从天际压来的更大的阴沉让她们心生畏惧,三人不再逗留,带着不算丰富的早餐回去木屋。 通往木屋的小道在日不间断的踩踏下,渐渐变作一条敞行的泥路,虽是泥泞,但对她们的通行没有一点阻碍。 很快,她们回到了木屋,木屋窗户、门上的草帘都被放下,遮的还算严实。 姚亚楠长长吐了口气,将摘下的斗笠、脱下的蓑衣挂到门边的木钩上,敲了敲木墙,开启嗓门,“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昨夜的天气比较闷热,没有有空调风扇,仅靠一把蒲扇扇不了多久风,被包裹的严实的常安出了一身汗,韩唐就说想给常安擦个身体。 出来时,架在围炉上的水还在烧,这会儿应该还没擦完吧。 “进来吧。” 屋内很快传来了叶雅洁的回应,掀开门帘,姚亚楠第一时间看到是围在木屋西北角的三个女人。 第341页 哦,不,是两个女人和一个女孩。 穆洁和叶雅洁一人一边在站在遮布两角,往遮布后的‘浴室’探望,温随云蹲在叶雅洁前面,整个脑袋连脖子都伸进了‘浴室’。 就在她进去的片刻,遮布被掀开来,韩唐抱着孩子出来了,老太太端着盆往门边来。 常安虽说是个早产儿,看着也瘦小,不过可能是只提前了不到一个月出生,常安看上去很精神,这三天没出现让她们胆战心惊的病来。 就是爱睡了点,吃完了睡,睡饱了哭,哭了再吃再睡。 简直就是……幸福! 羡慕地暗叹一声,姚亚楠坐到围炉边靠着穆洁,看起挂在围炉上方熏制的肉。 将塑料桶放到厨房后,跟着进来的王真真托着脚步径直躺到睡铺上四肢大张,没一会儿,她就眯过去了。 昨晚照常没有睡好,刚出生的孩子忒能哭了,刚迷糊没多久她就开了嗓门,断断续续昏沉到天色蒙亮,她又跟着出去赶海,这会回来,不得趁小家伙还没哭,多补会觉。 姚亚楠打了个哈欠,往窗外望去眼。 江馨然没有进来,想必是去了阳台,温思琪就在那。 因下雨的缘故,野猪不能在院子里处理,又不能一直放着生虫,老爷子就提议把猪弄到阳台上来处理。 庆幸的是,大野猪在昨晚就赶工分理完了,不然她们还搬不动它。 可惜今天没有太阳,盐也不够处理猪肉,希望明天坏的肉不多。 姚亚楠暗叹口气。 与此同时,屋外阳台上。 “我来吧。” “……好。” 江馨然接过了温思琪手上的铝片刀,刀锋上沾染的血红弥漫刺鼻的血腥。 不同于大野猪到处是被刺破的伤口,血液在陷阱里就已经枯竭,这只野猪只有脖子上的致命伤流了大滩血,这些血还不足以放干野猪身体里的血液,以至在切割它身上肉时,刀上仍沾染不少血红,连带手上都留着些许血腥。 温思琪没有因为看到血失去理智,冷静地保持镇定切割下一块块肉,但阴影没有因为理智的坚定退去恐惧,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所以,江馨然接下了她的活,让她去休息。 至于自己的恐血症? 至少比现在的温思琪好一些。 看着在老爷子和林建飞合力下逐渐看不出本貌的野猪,江馨然轻吐了口气,走上前用铝片刀将大块肉割成小块。 铝片刀很薄,在面对肉质结实的野猪肉,再怎么小心划割,也不能避免突然折弯的情况。 好在平时磨了不少把,折一把换一把就是,温思琪这时候就成了接递工具的助手。不过有时候就会换成江馨然给递工具。 将野猪全部处理完时已经是过午后,风雨正值最盛时,强劲的风刮去了留在身上的刺鼻的血腥。 江馨然站在走廊上,借着雨水搓洗手掌。甩甩手上水珠,江馨然转过头来看着身旁。 温思琪在走神,看着伸在屋檐外,雨点在手心四溅的右手走神的厉害。 “想什么呢?” 江馨然犹豫了会,还是张口打断她神游。 “那天的事。” 温思琪回神的很快,快的让人不禁怀疑刚才看到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也很坦诚,直白的就告诉江馨然她在往哪个方向走神。 不过,神色还好,还是正常。 她说的“那天的事”是什么事,江馨然很清楚,她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手走神,就是什么时候的是。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体上的病都好的慢,何况精神上,就连她自己的恐血症都还在向转好的过程里,别说刚受过极大刺激的温思琪。 “不愿回忆就别多想,它只会让你更难受。” “一味逃避不可取,越是逃避,它越是嚣张的追逐在你身后,成为你无法摆脱的梦魇,你只能鼓起勇气直面它,或是拥抱它,或是打败它,将它变作一张挂在生命长廊上不怎的讨喜的照片。” “不担心以后看到了会更讨厌?” 江馨然很有体会,恐惧如跗骨之疽无时无刻出现在你觉得不会见到它的地方,让你不得不打起万分警惕阻止它的出现。 这样的防备很累,不止疲惫你的精神,还影响你的精神,久而久之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我曾一直追求完美,却不曾知晓,一味的追求完美的态度也是一种瑕疵,与其排斥已经发生在生命中的瑕疵,不若大大方方接纳它,将它留在生命中,在警醒自己的同时,亦给自己在回望过往时不至于觉得人生无趣。” 话落,温思琪转过头来,语笑嫣然望着她,“说来,有这番感悟,多亏了你解开我心结,方有此刻直面恐惧的勇气。” 江馨然看着她,转而又望向将视野朦胧的雨幕。 她想,自己是不是要再加把劲,更勇敢些? 虽然自我调整的能力比不上温思琪,至少自己主动面对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来道:“要继续直面么?” “乘胜追击。”温思琪盈然笑道。 “我去拿椅子,你的脚不能久站。” 江馨然匆匆进去木屋,拉了张椅子一条矮凳摆到护栏后,便扶着温思琪坐到椅子上。 刚准备转身坐上矮凳,温思琪拉了她一把,“一起坐吧,矮凳起身不比椅子方便。” 第342页 她说着,挪了下身空出一半座位。 这张竹椅是老爷子照老太太的体型做的椅子,比另外两张要大一些,温思琪和江馨然一起坐下,会感觉一些拥挤,但不会太过拥挤。 江馨然没有迟疑,就挨着温思琪坐下。 两人就这么并坐着望着雨幕走神,时不时回过神来搭一两句,让人诡异的是,她们竟然能无缝接上话题。 这让躲在窗户后,和温随云竖着耳朵偷听的叶雅洁脸都要变形了。 你俩还搁这精神交流呢? 柏拉图吗! 叶雅洁很无语,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她在谈恋爱。 相较于洗完了碗无所事事的叶雅洁和温随云,其他人就显得忙碌很多。 韩唐在把孩子哄睡着后,又继续起了她的编织活。 因为身上的衣服给了孩子当襁褓,如今她身上穿的是林建飞给的衣服,为此,昨天扑野猪的时候,林建飞身上还被扎的不轻,要不是还有麻布围一圈能当裙子,只怕林建飞昨天连门都出不了。 是以,她得给林建飞重新织件衣服出来。 而林建飞则和老爷子坐在围炉边处理割下来的猪肉,他们需要让这些肉能有更多的保持到雨过天晴,再将猪肉晒干。 这个活不忙,两个人足以,是以温思琪和江馨然当时才会被‘赶去’走廊洗手,顺便平复下情绪。 老太太在和王真真在厨房处理剥下来的猪皮。 野猪皮用处不少,先不提药用,它的保暖性及耐磨性还可以替换常安身上的襁褓,将换下来的孕妇装做成她的尿布。 除此之外,粘在皮上的一些脂肪还能熬成猪油。 这些脂肪都还新鲜,熬成的猪油完全可以食用,且还能与草木灰混合做成肥皂。 可不能给浪费了。 姚亚楠和穆洁则坐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织布,一个编绳。 铺床的麻布织的快差不多了,再织个两条就可以结束这个工作。 姚亚楠坐在走廊的台阶上,边编着绳子,边伸出一只脚帮忙抬起或是放下横杆,再说着穆洁喜欢听的话题。 穆洁拿着纺锤,将线拉长的同时编织到经线里,安静的听着,不时轻声接一两句话。 一个像话痨,一个像哑巴,总一个人活跃的声音让在厨房边忙碌边听着话题的王真真,总忍不住在穆洁开口前转过来视线。 一个下午就在这样氛围里过去了,风雨随夜晚的到来停下肆虐,木屋里生活的人们却在孩子的哭闹声中,打着哈欠眯过又一个平安的夜晚。 “晚安。” “晚安。” 愿你好梦。 第166章 海岛第98.99天 “神临” 阳光总在风雨后,第二天一早,消失了一整天的太阳早早挂上山头,洒落的光芒照亮了新一天的篇章,生活在岛上的人们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搭建竹筏! 距离上一次东北侧航船经过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她们必须在这两天里搭建出新的木筏去东北侧等待航船。 不过,相较于木筏的沉重,竹筏显得要更为轻快,在平静的海面上,它的行驶速度虽快不了木筏多少,好歹也比木筏快。 前两天经在过短暂的商讨,今天一早,她们就在竹林开始搞事情。 竹子一棵一棵被伐断,直到她们觉得足够,将锯断的竹子逐一扛往沙滩,竹林方回归宁静。 沙滩上,已经有人在忙碌。 几块石头堆垒了灶台,台上摆着个陶罐,低下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灼着罐身,有水雾从大敞的罐口腾升。 老太太和穆洁在一旁看着火候,提着一桶水的叶雅洁涨红了脸从海浪里拖着脚步靠近。 生理盐水又快用完了,食用的盐也因为保存猪肉都给用完了,她们需要多烧制点盐以备不需。 将竹子放下沙滩,王真真就看到叶雅洁把桶放下后就脚底抹油又溜回潮间带。向那看去,温随云又在那跳大神。 说句实话,跳的舞让人无从说起,简单的用几个字概括的话就是……不堪入目! 王真真看过温思琪舞蹈的视频,就在温思琪还是网络风云人物时,有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个视频,温思琪高中的元旦汇演。 视频里是温思琪的独舞……应该算是独舞,视频里的温思琪优雅蹁跹,举手投足间充斥一种古典美,哪怕当时网络上对她的风评充斥恶意,也无法掩盖他们对视频中的温思琪的赞美,哪像现在看到的,简直丢人! 王真真很怀疑温随云是不是没有遗传到温思琪的一点舞蹈基因,就算没练过,也总不能像现在一样,四肢僵硬的不像一个孩子,也不应该不协调到像个被木偶戏的初学者摆弄的木偶一样。 丢人! “你真不去管管?”她黑着脸看向江馨然。 江馨然插着腰,有些无奈歪过脑袋看着又对天地跪拜的叶雅洁,“还是……随她去吧。” 一朝鲨惊一场,一朝猪突猛进,叶雅洁现在还有精力求神拜佛已是不易,与其让她继续提心吊胆,不如就让她去迷信,好歹有个精神寄托。 “那也不用拉着那小鬼一起啊,风这么大,感冒加重了怎么办!” 温随云又感冒了,昨天那一场风雨,没让刚出生的常安感冒,反倒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温随云又染了病,好在还只是小感冒,不然有她们折腾。 第343页 今天天气虽晴,但风不小,温随云还站风尖浪口,感冒八成得加重,一旦加重,就凭岛上的草药,能不能止得住可说不准,万一…… “别担心,你看她把自己裹的,就跳一小会的话不会有事。”肩头落下来一巴掌,姚亚楠的轻悦的声从后传来。 王真真脸色一拉,“谁担心她了,我是怕她不好了,我也要跟着不好!” 傲娇毁一生哦。 “那你去把她们喊回来?”姚亚楠暗暗偷笑。 “喊什么,有什么好喊的,现在还在兴头上,喊她回来你来哄?反正跳累了她自己会回来。” 一个白眼翻了来,王真真扒开肩头的手,转身就对放下的竹子忙活起来。 姚亚楠双手一摊,冲着江馨然耸耸肩。 江馨然无奈摇摇头,望眼跳得兴起的温随云,一脸虔诚神神叨叨的叶雅洁,拍拍姚亚楠肩膀,“干活吧,趁太阳还不烈。” “好。” 海岛的纬度不高,从9点左右开始至下午3 点过半前,那太阳顶不了久,能干活的时间不多,她们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把竹筏编扎出来。 现在,距离太阳发力只剩一个小时。 竹子伐来时还有不少牙长在上边,有几根长度过长,她们需要再做调整,过程不算麻烦,也就切切割割,但麻烦的是对竹筏的扎系,以及其它边边料料的增减,这些才是费工夫的事。 尤其是竹筏的扎系,拉的太紧,绳子容易断,系的松了,竹筏一旦磕碰到哪又容易散,所以在扎系竹筏的时候,这一点必须要细心。 所谓细心,就是时间。 一个小时里,她们连一半木筏都没扎成,头顶上的温度已然不适合再持久劳作。 就在太阳发力时,三人就停下对竹筏的编扎,转而去烧制盐,陶罐带来了好几个,两个以海水熬出盐,两个以清水过滤熬盐。 熬盐的柴开始都是从木屋搬来,过了中午就直接就地取材。 大雨强风给沙滩带来了不少垃圾,浮木是其一,其次是海岸边被风折断的树枝,这些木头晒一晒、去去水,就能扔进火里散发热量。 而过滤盐的清水则是从木屋的水井里打来,刚开始是叶雅洁和穆洁一起抬,后来就交到了王真真和姚亚楠身上。 就这样,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帮忙熬盐,在太阳弱下去时,她们继续编扎竹筏,一天就这么忙过去了。 回到木屋时,厨房的炊烟袅袅飘在院子上空,打铁声叮叮当当随风潜入耳。 行过小路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木屋景象尽展于目。 林建飞与老爷子站在窑炉边,一个夹着铁一个挥舞着石块叮当响。 韩唐举着挂有猪肉的横木往屋里去,太阳已经西下,院子也照不到光,再把猪肉摆在院子只是便宜了苍蝇。 温思琪还坐在屋檐下,编织着竹筏所需绳索,在她身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陶杯,有淡淡的烟从杯中升袅。 “我们回来了~” 人未进院,声先到,姚亚楠高高扬起手。 “回来啦。” “辛苦了。” 听到她声,老爷子和林建飞停下打铁,朝几人笑着招呼去。 见到她们回来,温思琪从椅上站起,迎接上奔袭来的小炮弹。 “妈妈~” 轻抚着女儿的脑袋,温思琪抬起头来,对上靠近的双眸展颜一笑,“回来啦。” “嗯,回来了。”江馨然轻轻一笑,看着温思琪苍白的唇色,随又敛了笑,“还疼吗?” 温思琪经期了,就在大早上,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脸色煞白的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好些了。”温思琪轻声言道,转而又道:“累了吧,晚餐马上就好,先去休息下吧。” 晚餐照常是老太太做的,她比江馨然几人要早些时候回来。 “你也是,先进屋去躺一会,久坐对腰不好。” “好。”温思琪淡淡一笑,便低下头拍拍温随云脑袋,“云云,先跟妈妈一起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温随云从母亲小腹仰起头,脆脆应声。 看着温思琪带着温随云过去井边,江馨然放下弓箭,招呼上站在院子里双手环抱的叶雅洁。 “姐,我们也去洗个手,休息下准备晚饭。” “哦?原来你眼里还有我个姐姐啊!” 叶雅洁笑若灿阳,偏偏从嘴里吐出的字眼满斥咬牙切齿的怨妇味,听得她边上的王真真白眼连连。 大醋坛子。 白了她眼,王真真提着一海鲜桶进去厨房。 姚亚楠戏谑地拍拍叶雅洁肩,拿起挂满猪肉的两根横木就与穆洁进去屋。 江馨然无奈一笑,牵起叶雅洁的手,边哄着拉到井边。 晚饭颇是丰富,比起刚落难的那些日子,已经是丰富,有鱼有肉还有淀粉的面包果。 吃过晚饭,已经习惯没有手机、电脑和网络的夜晚,她们闲聊着、闲聊着…… 睡过去了,然后又在常安魔音穿脑中迷糊醒来,又迷糊睡去,一个晚上过去了。 “哈~~~怎么又天亮了……” 打着睡意强烈的哈欠,叶雅洁扒着窗沿往外望去。 太阳似乎已经爬高,院子里光线敞亮,更有一束光穿越高大的林木落在院子,老爷子坐在窑炉前,又点燃了火开始新一天的叮叮当当; 第344页 老太太进进出出将猪头、猪肉都挂到院子的木架上,厨房里有熟食的味道飘过来。 目光一转,林建飞俯在井边在洗脸,温思琪也坐在井口刷牙。 再回过视线,王真真站在走廊左三圈右三圈扭着腰身,看上去精神很足。 “哈~~” 又一个睡哈打响,叶雅洁擦擦眼回看屋里。 韩唐在给常安喂奶,今天的常安醒的很安静,没有像前两天哭着醒来。 江馨然昨晚守的上半夜,这会儿还没完全清醒,捂着脸好像在打睡哈。 而在江馨然和韩唐之间,温随云张着嘴还睡得很香,因感冒而堵塞的鼻孔似乎对她的睡眠没有一点影响,就像常安大半夜哭着醒来时,她已然在熟睡。 真是让人嫉妒的睡眠状态! 龇着牙瞪上两眼,叶雅洁扭头转开视线,免得一大早的把自己气死。 在睡铺的对面角落,穆洁和姚亚楠站在那拜,叶雅洁已经见怪不怪,每个早晚都能看到她们俩站那,对赵国明的骨灰打招呼,不是说些今天要去干些什么,就是求保平安,这时候也一样在求平安。 叶雅洁觉得无趣,站起身打着哈欠往外去。 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看着木墙上挂的日历板,她有些走神。 一百天了,今天是飞机失事的百日,而明天则是她们平安上岛的第一百天。 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情绪一时有些低落,叶雅洁想回去了,想快点、快点回到家里,快点看到那些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王八蛋,在看到自己平安无事站在他们面前的样子,那一定很精彩! “会回去的,会很快就回去的。” 肩头落下手掌,耳边是江馨然带着笑意的温柔。 叶雅洁咬咬牙,压下想回去的冲动,回过身严肃警告,“不许给我乱来,我是想要回去,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个失去性命。” “我答应你,姐。” 江馨然拍着她肩,笑着答应,离开木屋。 叶雅洁撇着嘴,对江馨然的保证她不全信,情况一紧急,八成又跟温思琪一样对自己不管不顾。 可是,那种情况下又能说得了什么呢。 叹着气,叶雅洁离开木屋,在院子里扭了把腰,端起杯子就去井边洗漱。 洗完漱,稍微闲聊了会,早餐好了,温随云也在温思琪的打扰下迷迷糊糊醒过来。 吃完早饭,又一天忙碌开始。 叶雅洁带着温随云也开始了新一天的跳大神。 “救援救援快点来~快点来~这里有人等着你~等着你~等着你~” “怎么还唱起来了??” 略是沉闷的歌声随风飘进耳中。虽说五音不全了点,唱词来去也就那么两句,调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更不知道是从哪顺过来的曲子,相比前几天干巴巴的棒读,这会儿听着还挺带劲的。 “昨天晚上她们自己编的吧,曲子好像是馨然给编的?”姚亚楠看向江馨然,言语里充斥戏谑。 江馨然面露无奈,“姐说,之前不灵可能是祈词感情不够,感情够的,随云又念的吃力,所以就给它编个调子,用节奏带动感情,正好我选修的是音乐,就给她们编了个简单的调子。” 总而言之,之前祈祷失败都是感情不够。 王真真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也生不起想吐槽的欲望,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能有什么好说的。 “干活。” 王真真弯下身,抱起一条竹子贴到已经捆系好的竹筏边,姚亚楠拉出条绳,与江馨然一起将竹子捆系到一起。 一旁的篝火烧着罐身,海水在罐里咕噜咕噜沸腾,有烟从壶口冒出,风一吹散了踪影。 潮间带上,退去的潮水翻着白浪,翻起浪花发出哗啦的浪响,一浪一浪,时起时落,饱含骐骥的稚嫩的歌声,夹杂就在浪里随风飘飘荡荡。 有的被吹进了林子,飘散在无人的深处; 有的被吹上了远空,却被盘旋的鸟鸣盖过,被那突兀的机械的螺旋声稀碎。 哒哒哒哒—— 机械的螺旋声远远传来,它不属于大自然对人们传达的任何一种声音,在这座只有海浪拍打岸、风吹拂树叶、藏在丛林里偷偷行过的动物发出的窸窣声截然不同,它轻易地就引起了沙滩上一行人的注意。 编扎的竹筏被搁置了工作,三个人不敢置信地望向天空; 跪在沙滩上三叩九拜的叶雅洁张着嘴,瞪大的双眸里,有水光泛滥。 同样听到声,四下张望的温随云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突然指着东边的天空欣喜地高呼。 “叶姐姐,是飞机!飞机来接我们了!” “喂~这边,这边!” “这里有人!我们在这里!” 激动的高呼紧随而起,王真真和姚亚楠跑到了沙滩中间,高高举着手,招摇着,挥舞着。 叶雅洁回过神,双唇颤颤,“屁!那叫直升机!” 她兴奋地一轱辘从地上跃起,又一把将温随云抱起,不顾冲上头的晕眩,她抱着温随云转着圈,转了两圈,她放下温随云,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 “小鬼,你他娘的真是个欧皇!大大的欧皇!” “随云!把哨子吹起来,快吹哨子!” 话刚说完,就听到江馨然大声喊道,叶雅洁赶紧抓起温随云脖子上的哨子,鼓足了气吹响哨子。 第345页 哔——哔——哔—— 她抱着温随云,看着从山崖另一边,如同一头红白色斗牛俯冲过来的直升机,激动地吹向哨子。 哨声四散,冲向九霄,飘向汪洋,吹向林间,与丛林里吹向的哨子相合相奏。 温思琪她们来了。 都来了,都来了…… 能回家了…… 第167章 海岛第99天 救援 “还有三天吧,游轮就会往马绍群岛靠岸补给……不会的,思琪和随云一定还会活着,我相信……相信云淡同学的直觉……我知道,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几率很低,但是……” 十多个平米大的房间里,一个女人坐在窗边打着电话,随话题的深入,她的情绪就如此刻行驶在海上的游轮起起落落。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她恍然回过神,对电话那头道了句:“有人敲门了,我先挂电话,等下再回聊。”便挂了电话匆匆打开门。 一开门,她愣了下,就往外探出头。 “林老师,是我,云淡。” 一个声音在她对面响起,林奕又愣了愣,视野中如大变活人一般映入一道身影,被锁上的记忆渐渐浮出。 饶是朝夕相处已经两个月,对云淡时不时消失在视野和记忆的诡异体质也习以为常,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在看到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景象感到惊讶。 平复下诧异,林奕道:“要出发了吗?” “嗯,郑哥说现在风小,可以趁这个时候去那两座岛看一看。”门外,云淡笑意清浅。 林奕微微别开视线,定了定神,匆匆道:“你等我下,我换下马上就来。” 说罢,她匆忙转身边走边脱。 云淡也不着急,站在门外安静等着。 没多久,林奕就出来,换上了一身与她一样的红色救援服。 “走吧。” “嗯。” 两人快步出去船舱,向游轮后方走去,在那停着一架已经启动的直升机。 穿上救生衣,两人便坐上直升机。 “郑哥,可以走了。”固定好安全带,云淡对驾驶员招呼道。 “坐好了。” 随着话落,一股离心感紧随而起,直升机向着视野之外,只在航海图上存在的一大一小的两座海岛飞去。 距离有些远,飞了好一会儿,林奕才看到海平线上的两个黑点。 像这样的岛她们在这两个月里陆陆续续见过不少座,每一座都让她们充满期待的靠近,却是带着失落回来,不知道这两座是不是也和那些岛屿一样,让她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希望……不是。 从敞开的机门往外望,脚下的海深幽若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让人打心底对它升起颤栗的畏惧,而在远处的海面却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有鱼飞越水面,有海鸟低空飞掠,无不给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鲜活感。 两种极端的感触让林奕心中的期待与失落无限扩大、碰撞,坐如针毡般不断往岛屿张望。 近了…… “是SOS!有人在沙滩上摆了求救信号!” 突然响起的声音极其激动,像中了头奖,郑哥激动大喊。 林奕心中一跳,连忙解开安全带,往驾驶舱的窗户凑去。 “哪呢?” “在那。” 郑哥操控飞机盘旋在岛屿的沙滩上空,林奕赶紧抓着扶手往机舱外侧出身,向沙滩望去。 沙滩上,大大的SOS清晰入眼。 林奕定睛细看,求救信号是用石头摆成,石块之间的距离拉的不小,是以信号看上去很大。 会是思琪和随云吗? 林奕忍不住期待,期待信号就是温思琪她们摆出来。 “郑哥,我们去后面那座岛。” 来不及将欣喜呐喊出生,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声,林奕乍一愣,好一会儿才响起了是谁。 压着激动,她问:“为什么去下一座?信号不就在这座岛上吗?” 激动中的大脑思考不深,一连两个问题脱出口。 “这座岛太小了,资源远不如后面那座,以班长的性格,她一定会选择去后一座岛生存。”云淡看着岛,头也不回,“而且,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音很大,从靠近到我们盘旋有一会儿了,但是还没有一个人出现,说明这座岛上没有人。” 听完解释,林奕才从激动中冷静下来。 的确,后一座岛上的植被覆盖明显要比这座岛浓密,以温思琪的性格,她不会在有更好的选择下守着一座资源明显不如的岛屿。 再有,在无人岛上生存,肯定是选择靠近海岸的林边缘扎营,太深处的话不容易在有救援或是航船路过时及时出来,即便温思琪这时候进去林深处找吃的,也不会把温随云带进去冒险。温随云留在营地的话,她现在应该早就出来。 除非……岛上就一个人活着,活着……都死了。 相比这个可能,林奕更愿相信,温思琪和温随云都还活着,都活着…… “好,去下一个岛。” 咬咬牙,林奕敛去心底不好的猜测。 云淡见此,轻轻一笑,对郑哥招呼道:“郑哥,去后面那座岛。” “好!”郑哥大声应道,操控着飞机向下一座岛飞去。 云淡拿起望远镜往外探出身。 镜筒中,荒芜的山崖连着一片葱翠,过去葱翠,一侧是山,是座火山,山口有一座湖,湖水清澈如镜,有风拂过时,泛起丝丝涟漪,又渐归平静。 第346页 镜筒转向左侧,在山的南侧是一片不小的沙滩,沙滩上也有很大个的SOS信号。 在信号不远的海岸边,云淡看到两个人,面朝大海一个跪拜一个跳着奇怪、惹人发笑的逗趣舞蹈。 “是随云。” “随云?!”林奕精神一振,赶紧拿起望远镜往沙滩搜望。 “是随云……是随云!”她激动地大喊,随即语气变得焦急,“思琪呢?怎么没看到思琪?”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没一会儿,又一串哨声起。 云淡将望远镜对向丛林扫寻,她看到一间木屋,“还在丛林吧,我看到一间木屋。” 木屋里有人出来,在跑,跑的很急。 “快、快,是飞机,是飞机……有人来救我们了,快、快……” 老爷子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激动的催促。 “慢点慢点,慌什么慌!” 老太太一手贴着侧腹,一手抡的飞快,嘴上说着‘慢点,别慌’,脚下步子却比老爷子还快半个身位。 在她的前面,穆洁按着左臂夹板飞奔,许是因为太激动,她接连几次险些摔倒,迈了个趔趄后又继续往前冲。 在她面前,林建飞同样晃晃跄跄,看似凌乱、下一步就会被绊倒的步伐健步如飞,转眼就又把身后的人拉开一个身位。 在她们之后,韩唐紧紧抱着孩子,护着她紧跟在老太太他们身后,脸上激动的笑容仿佛是要哭出来。 温思琪落在最后,口中哨子十分有节奏的吹响,她与其他人拉的较远,不急不缓向前拐走,平静的脸色下不掩激动。 温思琪也很想快点过去,但她清楚自己的拐杖跟不上速度,其他人也都已经在沙滩,多一个她少一个她,不影响直升机注意到他们,与其再加重脚上伤势,不如就以这样的速度过去。 正好,快了,就快到了! 噔……噔…… 拐杖一下一下哚着地面,随着前进,螺旋桨的声音遇见清晰,温思琪感觉自己快压不住那份激动。 她咬牙压着激动,不让自己因急切摔倒,也控制着右脚想要落地的冲动。 慢慢向前,慢慢地向前,她看到江馨然从视野的远处,从沙滩上跑来。 很快,江馨然跑到面前,二话不说就转过身半蹲下。 “上来,我背你过去。” “……好。” 温思琪抿抿唇,将拐杖收到右手,支撑着压上江馨然背。 乍一贴触,江馨然微微僵硬了片刻,背向身后的手悄然握拳,压着声道:“好了?” “嗯,我们走吧。” “抓紧。” 嗅着随风闯入鼻腔的淡淡汗味,温思琪轻轻一笑向前弯去手,环住江馨然的脖子。 背着一个人跑比一个人跑慢多了,不过比起温思琪一拐一拐的速度,江馨然的小跑显而易见要快很多。 不多久,视野豁然开朗,一阵强风吹的沙漫天飞,温思琪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在江馨然眼眶上,自己则藏在她的颈间。 直到江馨然将她放下,温思琪才收回手挡在自己眼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上空,那架红白色的直升机悬停在那,打开的舱门放下一条绳索,有人从上面小心滑下。 叶雅洁她们已然围上。 林奕顺着钢索滑下,还没来得及解开扣子,她就被一堆人给包围住,混着螺旋桨嘈杂的巨响,婴儿的哭吵,七嘴八舌的话声听不清几个字,她只能以手势示意他们先安静。 “姑婆婆~!!” 杂乱的声音停下了,但高举着双手求抱抱的稚嫩还在耳边徘徊,林奕心中激动不已,她伸去手压着激动揉揉温随云的脑袋,解开扣子。 “云云,妈妈呢?” 林奕蹲下身抱起温随云,目光在激动的或是仰望直升机,或是看着自己的脸孔里搜寻,她没有找到温思琪的脸。 就在心底有一股不祥开始蔓延,温随云开心的话声在耳边响起,“妈妈腿伤了,在木屋。” 只是受伤吗? 林奕舒了口气,刚要再开口,一张脸突兀的出现在咫尺,对方激动地抓着她双肩。 “船呢?你们有船跟过来对吧?船在哪?什么时候能过来?” 一连几个几个问题出来,紧着安静下的其他人也开始激动询问。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们还有找到其他幸存者吗?” “有没有药?有没有止痛、消炎、消毒的药?” 问题太多了,多得林奕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回答。 “一个个来,别急……不要着急……一个个问……” 就在林奕被问题的海洋包围时,从直升机另一边下来的云淡无人问津。 她不急不缓解开锁扣,提着从飞机上带下来的急救箱绕过人群,走向人群之外静静站立的人。 温思琪和江馨然没有靠上去,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外,带着释然的笑容看着她们激动。 嘈杂的混乱声中,一个感觉陌生的声音却是极其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 “班长。” 班长…… 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三个月多月吧。 温思琪想,分明才过去三个月,却感觉时间过去好遥远,遥远到……眼前人的模样都有些模糊。 “……云淡同学。” 第347页 温思琪向前迈了步,便将拐杖交给身后的江馨然,张开双手拥抱住走来的人儿。 “你果然来了,云淡同学……” 江馨然抓着拐杖,脸色显得怪异,好像看到什么让人感到惊悚的超现实。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她的视野中,温思琪抱住人的前一秒,她根本没看到一个人站在她们面前,但在温思琪抱住后,那个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出现在温思琪的怀抱。 如果这都不叫超现实,那还有什么能算超现实? 江馨然捏捏眉间,再度睁开眼时,她对上一双眸子,顿时怔愣。 怎么形容好呢?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形容,只要放下所有烦恼,欣赏那双眼睛里让人惬意的风景就好。 不同于温思琪给人心安的平静,那是一双会让人感到惬意的眼睛,即便在看到温思琪亲昵地拥抱一个人时,突然翻起的些许酸涩,也在对上那双眼时,烟消云散。 奇怪的人。 江馨然深深打量,温思琪却和那个叫做云淡的人拉开了距离。 她赶紧上前一步,将拐杖递到温思琪手中,再抬头,就看到一抹诧异。诧异顺转即逝,随而是让人失神的微笑。 江馨然失神的看着,记忆似乎有这张笑容的印象,但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 就在这时,腰间传来了手肘的触碰,江馨然回过神往旁望去,温思琪没有看她,反倒对着云淡笑靥如花。 “我就知道云淡同学你会来。” “直觉告诉我,班长你们还活着,所以就来了。”目光自江馨然与温思琪脸上扫过,云淡笑意更甚。 哒哒哒哒哒—— 直升机突然起飞,放下绳索也随直升机的起飞回收去,所有的话、所有的问题都在它的起飞中戛然。 “飞、飞机……飞机走了!” 老爷子急得就要追去,一个声音叫住他,“阿公,您别着急,直升机没有走,它只是回去船上,告诉船长我们的位子,带船过来救我们回去。” 温思琪拄着拐过来,江馨然与云淡跟在她身后。 “会、会回来吗?” 老人家很不安,焦急地又往直升机走的方向望去眼,天空已经看不到影子,若非声音还有从远处来,若非林奕还抱着温随云,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他们太过期待所产生的错觉。 “会回来的,游轮离岛不算太远,半小时内就能过来了。” 林奕开了口。游轮需要多久抵达岛屿,她对这方面没有概念,只能凭借这两个月乘坐的经验估算个大概时间。 “会回来就好……会回来就好……” 老爷子开心的低声念道,其他人也都一副放下担忧的激动。 这个时候,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激动。 “游轮能在附近多停留一天吗?” 第168章 海岛第99天 “游轮能在附近多停留一天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诧异地看向叶雅洁。 要说这里谁最最最想离开这座岛,非叶雅洁莫属。每一天他们都能听到她看着海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航船还有几天经过”之类的话,在江馨然连遭危险后,她更是像个被执念影响了精神的人,变得迷信起来,拉着温随云一天三拜,祈祷救援到来。 可是现在,救援到了,她非但不急着回去收拾,准备离开这座岛,反而还要再留一天,这让他们怎么不惊讶。 是对这座岛有了不舍? 放屁! 王真真才不信,叶雅洁这个一天到晚想回去弄死她亲戚的人,会对这座岛有不舍。再说了,以她的财力,什么时候不能再来这里逛一圈。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和王真真差不多想法,叶雅洁哪会对这座岛有留恋。 然而,现实总喜欢不尽人意,喜欢跟人的想法反着运行。 “明天不是得救后的一百天吗,我们再留一天,吃顿好的留个纪念。 反证游轮是特地为我们来的,再留一天他们也不急着回去是不。” 王真真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想了想索性放弃。 姚亚楠倒是有话要说,她看向林奕道:“游轮的燃料够吗?” “燃料还可以持续航行一周。” 林奕刚要开口,一个陌生的声音先接了话,众人纷纷一愣,见鬼似的看着温思琪左侧后的云淡。 “淡淡~” 温随云看到云淡,激动地跳下林奕怀抱,跑到云淡面前求抱。 云淡将她抱起,对望来的惊讶视若无睹,犹自说道:“这座岛位于威克岛和约翰岛之间,三者呈三角之势,距离马绍群岛不远,我们本来就打算过几天去往马绍群岛补给,多停一天对航行没有影响。” “马绍群岛?”温思琪低念一声,“这么说来,我们所在维度比夏威岛还要低一些了……” “我记得飞机的航线在接近夏威岛前还是在北回归线上,我们飘的……有这么远吗?” 虽然很早之前就有猜测她们所在维度不高,现在真听到这个消息时,姚亚楠仍有些难以置信。 “你忘了?在遇到强气流后,飞机还飞行了一段距离。 在夏副机进去驾驶舱时,我听到许副机说,飞机偏移了航线。” 穆洁难得说了一句长话。 第348页 飞机遭遇强气流后,二号副机进去驾驶舱时,刚呛了口水的穆洁正好听到一号副机的紧张,他说电子设备有部分失灵,飞机偏离了航线。 然后,门就关了,乘务长又恰好叫到她,之后的事就再也个确切消息。 “飞机最后的信号是在东经第175度章 北纬32度左右。”云淡接了句话。 那正是他们遇到强气流的大概范围,之后又飞行了近半个小时,后来又被浪冲了好一段距离,会飘到这里倒也不奇怪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江馨然轻吐了口气,拍拍手道:“各位,我们先回木屋吧,现在太阳不小,小心中暑。” “对对,先回去,先回去!”老爷子赶紧回转身,和老太太先一步往木屋去。 安慰了常安的韩唐也抱着孩子跟在后边,林建飞走在她身后,挡去了些阳光,姚亚楠牵起穆洁跟在身后,王真真看了眼叶雅洁和江馨然,也扭头就走了。 “我们也跟上吧。”温思琪拄着拐杖拐了身。 林奕见状,快步走到她身侧虚扶了把,“慢点走。” 云淡抱着温随云,捡起放在地上的医疗箱跟上。 江馨然与叶雅洁走在最后。 “馨馨,那个人就是温思琪的暗恋对象?” 落在队伍最后,叶雅洁看着抱着温随云走在前头,有说有笑的云淡,拉着江馨然的手小声咬着耳朵。 “应该是。”江馨然扫去眼,又回望到温思琪身上。 见此,叶雅洁一副恨铁不成钢拽了一下江馨然手,“你就没点担心,她对那女人余情未了?” 叶雅洁那个急啊,她跟温随云一天混到晚,温思琪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她比江馨然还清楚,对于温思琪对云淡的感情,她不认为江馨然的这点时间能把温思琪的几年暗恋都刻上自己的痕迹。 叶雅洁嘀嘀咕咕个不停,话里话外无一不是针对温思琪会再次移情别恋。 江馨然很无奈,但也清楚的担心都是为自己着想,就耐着性子好声说道:“姐,你就放心吧,温思琪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人,她对感情的态度与我一致,绝不会朝三暮四。” “那可说不准……” 叶雅洁仍是不放心的嘀咕,还想说什么,但看江馨然没有继续的意思,就咽了担心,把它转移到视线里,死死盯着温思琪的背。 温思琪在跟林奕说着话,话题中心是温思琪的姑姑,除此之外,还说了些在得知她们乘坐的飞机失事后的一些事。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回头望了眼,正好看到叶雅洁躲开的目光。 略是一思忖,她看看云淡,又看看对自己示意的江馨然,无奈失笑。 转而,她对江馨然张张嘴,不知说了什么,江馨然丢下叶雅洁走上前。 林奕看着她过来,神情有些复杂。 江馨然对她打了声招呼,“林姨。” 便半蹲到温思琪面前将人背起。 林奕神色更加复杂,几次看着温思琪想要说什么,却又半天不见她把话说出口。 云淡走在后边,饶有兴致看着趴在江馨然背上跟林奕说着话,虽然看不见江馨然的表情,但从身边的家属表情上来看,温思琪和江馨然关系不一般。 “喂,你是叫云淡吧,沐秋水那个女人的女人。” 走着,一道口气很臭的生硬话从边传来,云淡向她看去,就见叶雅洁故作严肃拉着脸警惕地看着她。 “嗯,请问有事吗?” 云淡好声回道,和颜悦色的态度让叶雅洁刚摆起的脸色差点绷不住凶狠。 “咳咳。” 叶雅洁咳了两声,保持住自己的威严,可下一秒…… “叶姐姐,不可以欺负淡淡!” 叶雅洁气势一跨,没好气对温随云瞪去眼,“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 唬了句,叶雅洁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开门见山警告道:“我告诉你哦,好好守着你的沐秋水过日子,她妈是我妹的,你别给我打歪主意!” 叶雅洁微微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不屑,引以为豪的神态,像极了云淡年轻时跟妈妈姐姐一起看的狗血剧里,挥舞着支票要女主角离开男主角的恶婆婆。 不过,到底是年轻,也没个儿女,演技也拙劣的不行,叶雅洁非但没给云淡被轻蔑的不满,反倒让她觉得挺可爱的。 “你笑什么!” 叶雅洁横眉瞪眼,学着王真真盛气凌人的模样试图让自己有一丝威严。 然而,云淡笑得更开了,那笑容差点没让叶雅洁忘了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好在,对江馨然未来幸福的重视没让她叛变立场,她重重咳了声,继续摆起脸色,“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云淡收了笑,淡淡道:“阿水是阿水,班长是班长。” 回复虽没有明确,但已然告诉叶雅洁她对温思琪的态度。 叶雅洁很满意,表情缓了下来,随即又绷起脸,“记住你说的话,不然就算沐秋水不要脸的护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丢下句狠话,叶雅洁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昂首扩胸,气势熊熊走了。 看着她那别扭的走姿,云淡忍俊不禁,温随云一头雾水。 “淡淡,叶姐姐怎么了?突然变得和佳一阿姨一样傲娇了。” 林佳一和温思琪虽然不同班,不过同在一个群,两人私交甚笃。 第349页 温随云出生后,林佳一每年都会去看她一次,平日也有不少视频通话,对林佳一口不言心的傲娇印象深刻。 “也许她本性就这样别扭。” “傲娇?” 温随云不解,云淡没有解释,神神秘秘说了句:“你在长大些就会明白”的话,就抱着人继续往前。 很快,她看到一圈篱笆,篱笆围着木屋扎根,在靠近路旁的边角有一座烧窑,能感觉到烧窑里滚热的温度,想来在烧着什么。 再靠近,云淡听到水声,就在篱笆的另一角,与烧窑相对的位子她看到一座水井,水井上方有竹排向上延伸到林深处,水顺着竹排流进井里。 走进门,云淡还看到一条竹排与地面持平从井边延伸来的,有一个木塞堵在竹排上方的孔,竹排的另一端延伸到木屋左侧的一间小房子。 “那是厕所,这个是冲便便的通水道。” 温随云从云淡怀里下来,热情地拉着她在院子里到处介绍。 从水井到厨房到阳台,屋后的吊床、屋内的围炉、睡铺,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事无巨细全给介绍了遍,洋溢在脸上的自豪、喜悦,仿佛在介绍自己的家一样。 仔细一想,也差不多如此。 云淡耐心的跟在温随云后面,被一拍脑袋的牵着这里跑跑那里看看,在木屋进进出出,不时十分配合地发出声惊叹,或是询问。 相较于云淡的奔波,被姚亚楠她们围着的林奕倒是惬意不少,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口渴了还有人给端茶递水。 飞机失去信号后,国家就组织队伍前往搜救,更是调动了几艘军舰,其他国家也组织了搜救队。 奈何大海太大,飞机失去信号后,又并非直接坠落,各国搜救队搜寻了几天,就放弃了救援,转而全力搜寻飞机残骸及黑匣子,在近一个半月后,他们找到了黑匣子。 通过沐秋水的关系,她们得知飞机失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强气流损坏了部分设备。 其他的具体情况,沐秋水没有多言,她们也没多问,只知道飞机坠毁了。 “失事的消息传来后,秋水就组织了私人搜救队。 我听说后,就请求加入搜救,经过一周短暂培训,我就赶鸭子上架出来了。” 但是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又极其凶险,加上飞机信号消失的地点与坠毁地点相差太远,与他们所在岛屿更是十万八千里,时间就在错误的地点及天气里拖延到今天才找到他们。 “后面除了你们,就没人再继续搜救了吗?”姚亚楠问。 “没了。”林奕摇摇头,“飞机失事的生还率你们也知道,再加上失事地点是太平洋,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你们还活着。” 极低的生还率,加上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他们能活下来、且活下来这么多人,当中不乏老人、孕妇和孩子,可不就是奇迹? 如果没有这份奇迹,他们就如大部分人同情的那样,葬身在茫茫大海,被放弃救援并不意外。 “那你们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啊,那是因为……”林奕突然卡了带,半天没憋出个字。 而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 “因为直觉告诉我,班长还活着。” 不知是惊讶站在窗外的人,还是惊讶她说的话,屋内顿时陷入宁静。 “见鬼!” 王真真咬着牙嘀咕了声。 可不是见鬼! 人是,话也是。 她刚刚完全就忘了还有个人存在的印象,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忘记来救自己的人,但就是……没有一点突兀就忘了。 还有那话,什么叫直觉说人还活着?这是讲科学的世界,不是玄学! 王真真很想吐槽,可一看到扒在窗沿探脑袋的温随云,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其实……真的存在玄学。 她闭了嘴,装聋作哑。 温思琪却是笑道:“想必秋水在这些日子,定吃了不少飞醋。” 怎么可能不吃。 叶雅洁翻了个白眼。 自己爱的人跟别的女人心有灵犀,换谁谁不吃醋,不仅如此,爱的人还为了对方不远万里,跑来茫茫大海找人,别说吃醋了,以沐秋水那小心眼,还不得分手。 叶雅洁敢赌一百块,这个叫云淡人和沐秋水的关系绝对…… 算了,不赌了。 看着云淡那张笑容,叶雅洁觉得她低估了沐秋水的气量。 果不其然,云淡的话让她差点没把认知给扔在地上踩几脚,再狠狠扔进垃圾桶。 “嗯,阿水说,等找到班长你后一定要你好看,所以为了报复班长,阿水租了一艘游轮,一架直升机,和一队搜救人员来找班长你。” “以秋水的脾性,这番话到是意料之中。”温思琪面露莞尔,“不过,叫她独守空闺这么些日子实在有愧,待回去后,我必亲自登门讨教一番她想我怎的好看,想必秋水定会盛情招待。” 真不是上门挑衅? 叶雅洁翻着眼。 “阿水一定会欢迎的。” 云淡盈盈笑道。这话让叶雅洁更是无从槽起。 而在后边,江馨然接的一句话让她连眼都懒得翻了。 “到时算我一个吧,多亏她支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座岛,回去不登门拜访说声谢,实在说不过去。” 第350页 她看着温思琪。 温思琪也看着她,略微犹豫了下,便笑着颔首答应,“好,一起。” 叶雅洁见此,心里冷笑。 说是拜谢,实际就是去砸场子! 第169章 海岛第99章 阳光 “那么,我们就先回船上了,等明天再来接你们,注意安全。” 快艇吐着突突的机鸣声,将变得稀碎的话带去远处停靠的游轮。 经过温思琪她们商量,一致同意在岛上再留一天,凑个生存一百天纪念。 为此,云淡联系了游轮上的工作人员,用快艇送来一些食物、衣服等物品。 目送快艇眨眼远去,云淡回转过身,“林老师,我们把东西抬进去好。” “好。” 回过眺望的目光,林奕赶忙弯下身,与云淡一起抬起收纳箱。 回到木屋,屋子里只剩四个人。温思琪在给林建飞上药,韩唐在一边帮衬,剩下一个常安在熟睡。 林建飞的伤口因环境与条件缘故不断在恶化,虽然有草药和粗制的生理盐水延缓了恶化速度,但依然不尽人意,时至如今,伤口已有近三分之二的化脓。 好在,他们就要回去了。 温思琪现在正用云淡带来的,医疗箱里的药品替林建飞清理伤口。 伤口很深,即使重要的部分都已结痴,清理仍不轻松,对温思琪是,对林建飞更是。 灼烧般的剧痛在伤口上发作,靠近了看,甚至能看到伤口边缘肌肉的颤抖。 林奕看了眼,就把视线转了开,倒是林建飞是个硬汉子,咬着牙一声不吭。 气氛也因此紧张。 好一会儿,紧张才随温思琪的包扎开始松缓开来。 “感觉如何?” “挺疼的,不过比以前感觉要好。” 扭曲的面孔没有随清理的结束而平复,眼角狰狞的刀疤也如一条蠕动的蜈蚣令人生畏。 不过,这里没人因为他‘凶狠’的表情感到畏惧,反而让她们敬重。 云淡和林奕不外乎如此,且林奕心中,对林建飞的感激不亚于敬重。 之前温思琪就对她们解释过林建飞断臂的原因,当然,解释的过程只有寥寥数句的浓缩,饶是如此,温思琪也被林奕拉着一番苦口婆心。 温思琪也很耐心的听着,认真的自我检讨,但云淡觉得,如果再来一次,温思琪一定还会选择冒险。 典型的“我知道错了,下次我再犯!” 清理完伤口,林建飞就躺着休息去了。 忍耐也是很费精力的。 “他们还要回来?”林奕往屋外探了探脑袋。 除了温思琪四人,其他人都去处理木屋附近的陷阱了。 以温思琪的说法,既然他们都要离开了,陷阱也没必要再留着祸害岛上生物。 其他人没有反对,陷阱本来就是为他们的安全以及食物所设置,既然他们就要走了,安全和食物也就再不需要。 当然,不是所有陷阱都会排除,他们主要处理几个大型的比较危险的陷阱,其它危险性不大的就不做处理,一是他们没这个精力,二则这些陷阱都是一次性陷阱,对岛上居民的影响不大。 至于东北侧的,那边动物少,可以不必去管。 “大抵还需些时候。”温思琪往屋外看了看,转而道:“云淡同学,可否陪我出去走一走?” “当然。”云淡欣然答应,伸去手拉起温思琪,将拐杖递上。 接过拐杖,温思琪一拐一拐小心出去木屋。 两人前脚一走,后脚韩唐就叫住了林奕。 “请等等。” “有什么事吗?”林奕停下准备去找温随云的脚步。 “……那个……”一时找不到称呼的方式,韩唐有些犹豫。 林奕看出来,爽朗笑道:“怎么顺口就怎么喊,或者可以和思琪一样喊我林姨。” “那我就和思琪一样喊您声林姨吧。”韩唐微微缓下双肩,“林姨,请问一下有尿布或是适合婴儿穿的衣服吗?” 如今常安用的尿布都是温思琪她们之前的月经带,虽说一天洗到晚,晾了换,换了晾,干净是干净了,但终究还是差了些。 还有衣服,她的衣服很久没换洗了,常安出生后就直接当做了襁褓,上边的微生物对刚出生的常安很不友好,她希望能有更干净些的衣服代替。 “哎呀,差点给忘了。”林奕听后,有些懊恼地一拍脑袋,急忙蹲到收纳箱边打开箱盖,“尿布的话可能要你失望了,不过我们带来了干净透气的布,你给孩子换下吧。” 林奕递去一条轻薄的长布。 “谢谢。” 韩唐道过谢,接过布走到睡铺边。常安还在睡,她趁机把尿布换了。 “对了,还有痱子粉,虽然不是婴儿专用,还是给孩子擦点避免身上长痱子。” 林奕又从收纳箱里摸出瓶痱子粉、一瓶花露水、一盒蚊香,两个手拿电风扇。 韩唐接过痱子粉,给常安拍上粉,再在床铺周围撒上点花露水,林建飞打开了蚊香,按出一盘点燃,摆到窗边。 与此同时屋外,云淡看了看左右。 “班长想去哪?” “唔……去沙滩吧。”温思琪略一思忖,往沙滩示意去,“这些日子倒未曾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 “一定很累吧。”云淡放缓步伐,慢慢走在温思琪身边。 第351页 “何以见得?” “看得出他们对班长的建议很重视。” 之前在商量要不要在岛上再留一天时,云淡看到其他人总会先看温思琪,再去看江馨然,且在温思琪身上停留的时间远多过看江馨然,显然,温思琪在他们中有不小的威望,且这份威望存在时间不短。 “其次,以班长的能力,不会在一个团队默默无闻,再有就是班长的冷静,不是我小看江馨然,在困境面前的冷静、果断,我不认为她比得过班长你,她现在的沉着,我想是花了不少时间成长吧。” “班长你有着不逊于任何人的领导力,但你并不喜欢这份能力,可是处境让你不得不团结、领导这个团队。” “抗拒,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心态会让人感到疲惫。” 听着云淡这番话,温思琪久久不语。好许,才听她轻笑着说:“云淡同学的观察还是这般敏锐,就像你的直觉一样令人感慨。” “当然,我指的是在与秋水确定关系后的云淡同学。” 温思琪语笑嫣然。对她的打趣,云淡非但没为自己辩解,更是坦然承认温思琪的说法,在走出自我的世界前,她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少女。 “回归正题,并非是我观察力敏锐,是大家的表现太过明显。” “就如我当年那般?” 在云淡第一次来到她和姑姑她们居住的小镇后,每当她的情绪陷入低潮,整个人变得让她自己都心慌时,云淡总会在这个时候心有灵犀般出现在身边,也正是如此,她的心渐渐不甘寂寞。 云淡一愣,便坦然笑道:“对,就像班长当年一样明显,心思不由自主就会摆在眉眼。” 说着,云淡向前跨了步,面对向温思琪,“现在也是,班长的心结解开了,对不?” 温思琪停下步,云淡也随之停下。 从海上吹来的风拂动了二人的长发,捎来淡淡的腥咸,渐南的太阳从高处落下辉煌,在海面点缀粼粼白光,耀眼的光将眼前的人儿朦胧,一如当初童话般站在面前。 心弦却不复当年那般悸动,眼前亦浮现另一张不同的面孔。 温思琪温婉一笑,支着拐杖继续向前。 云淡侧开身为,跟在身边。 “云淡同学,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 “云淡同学当时,是否猜到我的心思?” 轻描淡写的话声不起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云淡不做犹豫,欣然笑道:“是,班长藏的很好,但比起高中时候,班长当时的演技退步不少。” “真是令人难以启齿的答复。”话虽如此,温思琪的表情却没见一点尴尬。 笑了笑,温思琪继续问:“我能知道云淡同学配合我的原因么?” “班长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猜测终究是自我的猜测,不代表就是云淡同学的真正想法。” 云淡默了片刻,“……不提阿水,更多的是因为我们太像了。” “是啊,太像了……” 路走到了尽头,宽阔的沙滩,无垠的大海,敞亮的阳光使视野豁然开朗,仿佛阳光也照进了心窝,光明、温暖在心中徜徉。 温思琪微微眯眼,便睁开双眼凝望所有看到的、感受到的景色。 刹那间,心中世界不再是记忆中那座没有没有围墙的囚牢,它变得广阔,变得如这片天地宽广,望不到尽头。 风拂过脸颊,温思琪享受地闭上眼,感受自然的轻抚。 “云淡同学,谢谢,谢谢你那些日子的陪伴。” 好久,温思琪再睁开眼,唇际扬挂的笑意让云淡恍惚又回到在高中的那段日子,那时的温思琪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充满对人生的期待。 回过神,笑意亦在唇边轻扬,“不单是我,还有随云、温老师、林老师她们,以及……班长你自己。” “从未放弃未来的班长,一直在支撑着在痛苦中迷惘的班长。” 温思琪定定看着她,看着她的笑容低低念叨,“是么……” 半晌,也笑了。 两人就这样站在树下看着海看了好久,直到叶雅洁带着江馨然、温随云来喊人。 “妈妈~淡淡~要吃饭了~~” 温随云跑的很快,跟温思琪一样,一点也不照顾点自己瘦弱的身板,一眨眼就站到面前举着手要抱抱。 云淡将她抱起,看着走来的两姐妹。 叶雅洁的脸色很臭,像极了陪着闺蜜来捉奸的好姐妹。 相比之下,江馨然就表现的平静很多,看不见吃醋的痕迹,让人不禁有些好奇,她对温思琪的感情究竟到了哪种地步。 云淡饶有兴致安静的站在一边偷偷打量。 “一直站着?” “唔……是呢。”温思琪笑得灿烂,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江馨然也不生气,口气犹是平静,仿佛意料之中,“回去后好好休息,不要久坐久站。” “好。”温思琪盈笑应诺。 “回去吧,该吃午饭了。” “好。” 听着两人自然而然的对话,看着两人淡然转身的和谐,云淡眨眨眼,总觉得分别的时间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年。 “啊,险些忘了件事。” 没走两步,温思琪突然停下来,回过身看向云淡,“云淡同学,你身边是否带着卫星电话。” 第352页 “嗯,带着。”云淡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样式看上去和如今的普通智能手机相差无几。 叶雅洁一看到它,两眼登时瞪得像铜铃。 “班长要给温老师报个平安不?” 温思琪摇摇头。 “我不着急,林姨想必已经与姑姑通过电话,比起我,其他人更需要它。” 第170章 海岛第99天 电话 “嘟……嘟……嘟……噌!” 手心里传来了震动,电话接通了。 随信号连通的瞬间,心脏跟着一起怦地激动了一下,叶雅洁狠狠深吸了口气,才将心中激动压下。 “喂?” 也许是电波转换的声音不够真切,也许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叶雅洁发现它和记忆中有不小的区别。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开口。 “喂?喂?是雅雅吗?” 心弦蓦地一颤,双唇也跟着颤抖,几度张合,叶雅洁终于让声带碰撞出声。 “妈……是我,是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妈……” 哭声抑不住的跟着话跑出来,叶雅洁不想这样,她擦了擦眼,试图让眼睛冷静下来,却发现越擦,眼泪越多,连话都说不清晰,囫囵吞枣似的含糊不清。 “雅雅别哭,别激动!小心点身体,妈还想看你健健康康出现在妈面前,所以别哭了,啊,乖……” 电话那头好声安慰着,一如幼时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她对自己温柔的安慰。 “我知道……我不会激动的……你放心吧,妈……”叶雅洁狠吸了吸鼻压下思念,“妈,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还没说话呢。” 电话那头笑了声,“半个小时前,沐家的女儿给我打了通电话,告诉我说你和馨然还活着,让我等你电话。” 难怪这么快就接通了,原来早有人通风报信。 心里感激的同时,叶雅洁也升起一道竞争的念头,撇撇嘴,故作不满道:“沐秋水啊……算我欠她一个人情,以后我会百倍还她。” “那你这人情就大了。”那头笑得莞尔,又在霎时间语气郑重,“不过,这个人情是个好人情,妈甘愿一直欠着。” “我才不要呢。”叶雅洁小声嘀咕,转而话锋一转,神色严肃,“对了妈,我不再的这段时间,那些白眼狼有欺负你不!” 她恶狠狠咬着牙。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有你舅舅他们帮衬,还有你干妈一家撑腰,他们还不敢蹦的太疯狂,再说了,你妈我也不是吃素的。倒是你们,这三个月过的怎样,在岛上有没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 电话那头的语气还是一样的温缓,仿佛根本就没把叶雅洁担心的白眼狼们当回事。 叶雅洁却没有一点开心的表情,她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让她放心而已,自家什么情况,她能不清楚? 江家就不说了,江馨然和她一起出事,作为江家唯一的女儿,他们能平静的下来? 夏家更别提,虽然没叶家乌烟瘴气,但规模远不如叶家,没被白眼狼们给吞了就不错了。 不过,既然母亲不让她这时候担心,那她也不能缠着不放,叶雅洁还是能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虚弱。 “放心吧妈,我和馨馨都没受伤,大家对我也很照顾,身体好的很呢! 我跟你说哦,妈,我在这里还交到几个朋友,都是很不错的人,就是有个嘴臭了点,老爱和我抬杠,不过她很能说话,我想哪天把她招做秘书,让她去跟那些白眼狼过过手,让他们也尝尝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滋味,省得老在我们背后说我们不会说话。” 她故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扯,让话题不那么沉重。 她说了很多她和其他人之间的相处,说了自己在这里学到了哪些在生活里根本用不上的技能,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先挂了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叶雅洁狠狠吸了口气,攥着手机回去屋里。 走到门前,叶雅洁听到从阳台那传来的对话,姚亚楠和穆洁在给她们的家人通话。 卫星电话有两个,一个是云淡给的,一个是林奕给的,姚亚楠和穆洁拿的是林奕给的那个,就在叶雅洁接通电话的时候,她们也按照云淡教的方法,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喂?” 是个男声。听到这个声音,姚亚楠咬了咬牙,捏着鼻子作怪道: “请问是姚国明先生吗?” “有什么事吗?” “姚先生您好,这边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您的女儿姚亚……” “死人财你们也好意思赚!还有没有良心!滚!”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爆发出极其愤怒的吼声,姚亚楠突然很庆幸她开的是扩音而不是放耳边。 电话在愤怒后就挂断了,姚亚楠瘪瘪嘴,一脸委屈地靠在穆洁肩头。 “老爸好坏,都不听人家说完就吼人家……” “就你刚才的话,谁不生气。”穆洁拍拍她脑袋,显得十分无奈。 “这不是想给个惊喜嘛,谁知道……”姚亚楠更加委屈了。 穆洁轻叹一声,拿过姚亚楠手里的手机,“还是我来吧。” 点下通话记录里的拨号记录,穆洁再次拨出刚才的号码。 一连拨了三次,前两次还没响几声就给挂断,直到第三次,电话终于再次连通,在连通的瞬间,恼羞成怒的吼声随之传来。 第353页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没完老子——” “二爸,是我。” 穆洁不给对面说完话的机会,张口就喊出让她们自己、让对方熟悉的称呼,电话那头当即安静下来。 好久,姚亚楠才从电话里听到难以置信的小心。 “是……小洁?” “嗯,是我,二爸。我们还活着,还活着……” 穆洁抿着嘴,不让自己把激动跟出来,眼眶里的泪水却不停使唤的充盈。 姚亚楠轻咬着下唇。 “那……那刚才是……” “是我,楠楠。”姚亚楠不再沉默,却是故作不满道,“老爸,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还没说完,你就吼我!” “吼你怎么了,老子还要打你!”姚爸狠狠威胁,旋即他缓下声音,“你们等等,我去喊你们爸妈来,等着啊。” 电波传递的话刚散去,那头又传来清晰的呼喊,喊的很大声。 姚家和穆家就上下楼,脑袋往阳台一伸,就能对话了,小时候她就经常躺在阳台,脖子伸在围栏外向穆洁倾诉在父母这边受的委屈,有时候嗓子一扯,整栋楼都能听到。 姚爸的嗓门本来就大,这时候一扯,怕是大半个小区都听到。 很快,一个女声传来了来,不是很清晰,但姚亚楠听到后,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不多时,声音变得嘈杂也变得清晰,双方父母都围着一步手机你一言我一语,交杂的话让姚亚楠和穆洁不知道该先回谁的。 直到一个气势十足的声音压下了嘈杂。 “都安静,你们一个话夹一个话,谁听得清楚,一个一个来,我先。” “喂,小洁,楠楠,在听不?” “在听,我们在在听,大爸爸。”姚亚楠凑上前。 穆洁也开了口,“爸,我在。” “好好,在就好,在就好。” 传来的话声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听得出那份激动。 说完这话,他就把电话交给了两家母亲,相较于两家男性的少言,妈妈们的话就多了,和叶雅洁的母亲差不多的关心,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姚亚楠和穆洁就在一问一答中,把经历的事都告诉了两家父母,包括赵国明的死讯。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穆爸开了口。 “小时候就属你们明叔和灵姨最宠你们,他们膝下没有孩子,回来后好好照顾你们灵姨。” “嗯,我们会的。” 会的!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比叶雅洁还要长一些。 回过探去的目光,叶雅洁掀开门帘进去屋,所有都坐在里面,手持电风扇呼呼的响。 见到她进来,王真真的视线就热情望来。 “拿去,好好跟你爷爷奶奶撒撒娇。”叶雅洁将手机递去,故意开启嘲笑的腔。 王真真白了眼她,没有反驳,拿上手机就匆匆出去了。 叶雅洁坐到王真真刚坐过的位子,目光从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 温随云这个小叛徒,在那个叫云淡的奇怪女人出现后就不要她了,现在在兴致勃勃给对方说着故事。 林奕也在听温思琪讲岛上发生的事,这会刚好讲到她杀了人,林奕本来就被惊吓过的脸色这时候更慌乱了,不过被江馨然安慰住了。 林建飞有些坐立不安,显然在期待姚亚楠她们的结束。 相比林建飞的激动,韩唐和老太太、老爷子他们就显得平静很多,一个开始就说自己没有需要向谁报平安,正抱着女儿边给她吹风边喂奶。 另外两位就显得无奈很多,老人家一个没上过学,数字都记不全; 一个记忆不好,除了手工活就没多少记住脑袋,两人都没能记住孙子孙女们的电话,只能回家里照着笔记本上的号码给儿孙们报个平安。 至于江馨然,老神在在了,说什么她通了电话,她妈一定会给自己家里人报喜讯,晚点打也没不急。 虽然事实确实会这样,但叶雅洁还是想说一个字: 我呸! 没好气瞪了眼在还在对未来亲戚安慰的江馨然,叶雅洁挪到了睡铺上,拉过枕头躺下,两眼看着屋顶出神。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是回去的事,也是回忆这段日子像梦一样惊奇的经历。 各自保持着小声或是安静的屋内,时而传来屋外激动的话声,姚亚楠和穆洁就在这份激动里回来了。 林建飞第一时间迎上去,脸上洋溢着无以言喻的激动。 “谢谢。” 他接过递来的手机,快步钻出屋子。 …… “嘟……嘟……嘟……” 听着耳边断续的信号连接声,王真真眉头紧蹙,两条柳眉隐隐呈现八字状。 “怎么没人接啊!” 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她急切地跺着脚。 手机噌地震动了下,信号连接声就此断开。 王真真咬咬牙,调出拨号键盘按出了一个新号码。 几声嘟响,电话连通了。 “诶,谁啊。” 听筒里传出一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话声的背景有些嘈杂,有卡车经过的轰鸣,喇叭声嘀嘀不停。 王真真没仔细听那些声音,在听到电话里那个男声后,她赶紧开口。 “四叔,是我,我,真真!” 第354页 “真真?”电话那头毫不意外惊到了,“你真的是真真?” “是我,是我,四叔是我!”王真真激动地点起脚。 “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听筒随之传来抑不住的激动,隐约听到感谢漫天神佛的语无伦次。 四叔是她堂叔,就住在王真真家边上,跟她一家关系密切,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四叔膝下就两个儿子,因为没有女儿,就把她视作女儿养,王真真对他的态度也十分亲近。 听着电话那头好一会儿的激动,王真真打断了他,“四叔,我爷爷奶奶呢,他们不在家吗?怎么都没人接电话。” 话一出,对面就安静了,王真真心里边一下子吊了起来。 “叔,是不是爷爷奶奶他们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王真真急得眼里都要出来了。 只听电话那头一声长叹,“唉……你出事后第三天,你哥就来电话说了情况,我没敢告诉大伯他们,怕他们接受不了就瞒着……” 纸终究纸包不了火,总是隔三差五回来电话的王真真突然好一段日子没来电话,老人家直接打电话去问。 可电话打不通,老人家心里不放心,就跑来问他们一家,王真真的二哥嘴不牢,没两句就把王真真遭了空难的事给捅了。 两位老人接受不了,奶奶当场就倒了,一病不起,爷爷身子还算硬朗,每天不是照顾奶奶,就是去捡点垃圾堆里的废品拿去卖,卖了钱换药钱。 他们劝不住老人家的倔强,就让暂时在家混的老二跟着去卖废品,今天刚出门。 王真真已然哭的不成样,眼泪混着鼻涕擦在手臂上。 “我奶奶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哭腔模糊了声音。 “这十多天精神好很多了,你放心,有你婶照顾着。” “你等等啊,四叔马上回去把电话给你奶奶。” 电话那头就没声了,也不算全没声,路上拖拉机似的机鸣声混着风不断传来。 村子现在都什么样了,王真真也没个准确,如今的社会变化太快,她那个小山村也因为通了路,一年一个变化,每次回去她都感觉到陌生,现在……记忆只剩小时候的村子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听筒里又传来了四叔激动的声音,不过不是对她,是对她奶奶。 喊声里混着四婶有些粗哑的叱骂。 听到四婶的骂声,王真真忍不住笑出来。 四婶是个强势的女人,一个人叉起腰来能骂整个村,四叔一家没人感跟她驳嘴。 说来她的骂战都是从四婶那听来,不过四婶是个很护短的人,从来没责骂过她。 很快,王真真笑不出来了,听筒里传来了熟悉且虚弱激动的小心。 “真真?” “欸!似我,奶奶似我!” 刚掩去的眼泪又溃堤似的喷涌而出,一时间连话都没个准确。 “诶,别哭别哭,奶奶在,不哭啊,真真是个大姑娘了,老是哭,以后嫁人了容易受委屈,别哭了,啊……” “我没哭……我、我、我是开心的……” 王真真咧着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却是更加的稀里哗啦,也不知对面听没听清楚。 激动了好久,王真真的情绪才稍有平复,话语开始变得清晰,她同样说起了在这座岛上遭遇的事情,相处的朋友。 说着,话题又转到了奶奶他们的身上,不过老人家糊弄孩子的托词永远都是‘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们好得很’之类的安慰话,王真真没有追着不放,就在心里留了个底。 “真真,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话到最后,四叔问了这么句。 王真真思考了下,“我们明天上船,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到南城吧……” 王真真也不确定这艘游轮能多久到南城,只听说会挨着附近国家航行,这样就算遇到极端天气也好停靠岸,然后再从台岛进入,于近海往南城航行。 这个时间应该不短。 “那行,过两天四叔就带你大哥去南城看你。” “……嗯。” 王真真没有拒绝,她现在也很想快点见到她家人。 电话又通了一会儿,王真真才在对面等她挂断的好半天后挂断电话。 而此之前,就在她接通电话的时候,林建飞也电颤抖着拇指拨出了印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一段缓长的忙音后,电话接通了,一个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电波细致的模拟了她语中的疲惫。 “喂,你好。” 林建飞张了张嘴,双唇颤颤却不闻一字。他低下头,把脸歪进手臂,擦了擦脸。 “喂?” 半天没听到回应,电话那头疑惑地又道了声。 林建飞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 “阿……” 不知怎的,说了一个字后,后面的字出不来了,好像突然就忘记了怎么说话一样。 林建飞心里有些着急,他想发泄一下,手里就只有一部手机,另一只手更是无处挥使,这样的憋屈让林建飞很难受,就把气撒在了腿上,豁然站起来走到护栏边。 “喂?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我……” 终于,林建飞扯出来了声。可能是强行发声的缘故,声音有些变化,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第355页 胸膛又一次鲜明收张,林建飞长吐了口气。 “是我,阿婉……是我,林!建!飞!我没死,我还活着……还活着……” 他说着,不止声音在颤抖,连笑起的嘴角都在轻颤。 电话那头依然没声,若不是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若不是能听到小区里的汽车喇叭,林建飞毫不怀疑他被挂断。 但是,没有。喇叭声消停后,林建飞听到了哭声,捂着嘴的低泣,就贴在脸边的手机将声音清楚传来。 “阿婉?” 林建飞不善言辞,对自己的感情更是内向不会表达,只能喊着妻子的小名,或是干巴巴的说一两句“我没事,你别哭”让人听着就替他急。 好在,电话那头人的清楚他性子,哭了一会儿,她带着颤声道:“你等等,我把电话给爸妈,他们很想你。” 林建飞没吭声,对妻子的行为他更多的是愧疚和无言的爱意,爸妈想他,妻子又何尝不是,不然又怎么会在听到他声音后那么激动,只是这个女人太温柔了。 林建飞抿着嘴,仔细听着从听筒里传出的每一个字,每段急促的呼吸。 父母就在家,林建飞听到了开门声,其后就是母亲那不敢置信的激动。 “建飞、建飞?是你吗,建飞!” 林建飞吐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妈,是我,我还活着。” “活着好……活着好……那、那有受伤吗?伤的重不?” 林建飞扫了眼自己的胳膊,犹豫了下如实回答,“断了条手,人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林建飞也没敢再吭声,生怕会再刺激到对面。 好一会儿,电话里传出来一声作势的腔调,“断了就断了,人没事就行了。” “你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别张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中气十足的叱骂穿了来,没有一点迟钝的就接在父亲沉闷的话后,林建飞笑了笑,也不安慰也不拱火,就听着父母跟记忆里一样,一个骂一个挨骂。 叱责没持续一会儿就被妻子给劝下。 母亲爱唠叨,从小就是这样,林建飞也曾厌烦过这样的唠叨,后来长大了,就不觉得厌烦了,现在更是如此,他耐心地听着回复着,后面妻子也参与了进来,闷葫芦的父亲不时也捎一两句来。 林建飞从他们的话里也知道了一些事。 在他出事后,两老一起得了病,好在都是小病,一个月就相继好了,余下就是心病,现在也没事了,他还活着。 两个孩子也是,女儿没了往日的活泼,儿子沉默了很多,前几天还跟学校里的孩子打了一架被喊了家长。 除此之外,在二老身体好些了后,父亲就出去找了个工作。 虽然他这些年存的钱够他们优渥一段日子,但毕竟只是普通家庭,不可能一直依靠存款,也不好把担子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开始的一个月,整个家都靠妻子一人撑着。 说了好久,这边的事,家里的事,手机跳出了低电量的提醒。 “手机快没电了,我先挂了,等回去后……” “等等。”妻子突然打断他,“建飞,你现在在哪?” 林建飞看看四周,“还在岛上,太平洋的一座无人岛。” “这、这么远吗?那你们怎么回来。”母亲急着问。 “我们会坐船回去。”林建飞回头往屋子看去眼,“有人找到了我们,这部卫星手机也是她们提供。” “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天登船,为保证安全,船会绕一下,估计时间要一星期。” “……等你回来。” 听着妻子的轻语,林建飞默了好久。 “……快到时,我再打电话。” “等你。” 第171章 海岛第99天 愿你初心不变 “我会的……好,那我先挂了。” 手机没有传来忙音,温思琪犹豫了会,先行按断通话。 放下手机,温思琪轻吐了口气。 “结束了?”耳边传来了疑惑。 “该说的,林姨和随云都已经说过了,报个平安便好。” 温思琪抬起头,将手机递去,“打个电话吧,不必纠结,有些话当面说比在电话里更具诚心。” 江馨然不言,眉宇间仍夹着些许犹豫。 不是不想和家里人通电话,不是不想听一听家人们的声音,就是有些话不知道该现在就告诉他们,还是先拖着,拖到他们有心理准备为止。 前者,江馨然担心父母会接受不了,大喜大怒下突然发生点什么; 后者对温思琪不公,都已经对人家告白,信誓旦旦说自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转头却连对父母勇敢说出自己决意的勇气都没,害怕他们不同意,就想着拖延。 这样的想法很自以为是,也让人感到恶心,和在外面包养小三的小叔有什么区别? 江馨然是趋向坦白,一开始也是这么决定,但叶雅洁告诉她,兰姨说她妈在得知飞机失事后就病了,和其他人的家人差不多样,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到现在还在医院休养着。 她不敢再刺激她。 就犹豫了。 纠结不难被温思琪察觉,江馨然也没隐瞒的意思。 倘若换作高中时期那个对自由渴望的自己,温思琪可以笃定的说,她确实会心有不满,但是现在嘛……感情从来不是靠一个人维持。 第356页 “去吧,别让叔叔阿姨他们久等。” 叶雅洁和她妈通了电话,江家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告知江馨然还活着的消息,可能电话号码都已经被记录,之所以没打过来,温思琪猜测,他们在等,等江馨然打给他们。 江馨然当然也明白。 犹豫了会,她接过电话,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偷偷发泄思念,径直坐在温思琪身边拨出号码。 信号连通了,扩了音。 温思琪微微坐直了身。 电话通了,第一时间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声。 “馨馨?” 江馨然抿抿嘴,拿起电话放在嘴边,“是我,妈……” 温思琪拿过桌上江馨然刚提来的果汁,给身前的杯子到上一杯,将它摆到江馨然面前,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 她没看着江馨然,端着杯子看向深林的样子像是在走神,似乎又像是在倾听母女间的对话。 江父似乎不在身边,除了江母的声音,温思琪只听到两个年轻的女声,听江馨然对她们的称呼,一个嫂子一个五嫂。 思绪不禁偏了路,想起之前沐秋水给她的江家直系成员名单,真就是阳刚之家,整个江家除了江馨然这一个留着江家血脉的女性外,其余女性全是从外嫁进来。 温思琪不禁就想,这样的家庭情况对自己是否能有利? 从哪里切入,又如何利用,她一想就想了好久,江馨然都挂断了电话。 “在想什么?” 询问打断了思路,温思琪回过神,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无奈。 感情才刚开始,她竟然就在模拟见长辈时的注意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温思琪莞尔失笑。 “没什么,不过在想将来该怎么面对。” 温思琪将刚才的异想天开告诉了江馨然。江馨然当即僵住了脸色,怎么说呢……有些赧然。 片刻后,江馨然掩去内心的羞涩,“温思琪。” 她咬咬牙看着温思琪,“回去后,我们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见面,它可能很长,也许也没我想的长久。” “等我妈身体好转后,我就对她坦白我和你的事情。” 后边这句话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又接上前一句。 温思琪斜过身靠在桌边,支着脑袋,盈笑道:“这般着急?” “我是谈恋爱,是想一辈子陪伴在一个人身边的决定,不是包小三。” 爱就爱的正大光明,偷偷摸摸江馨然不屑,也不喜欢。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温思琪坐直了身,嘴角笑意不再像刚才那样漫不经心。 看着她的认真,江馨然没急着问理由,耐心等着温思琪的回答。 “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跟人谈个恋爱都要像地下联络员不敢见光,就像你说的,那不是谈恋爱,我想要我的爱正大光明站在阳光下。” “当然,也不是同秋水那样公之于众,这对你我弊远大于利。” 听到这,江馨然并不意外,早在之前她就确定,温思琪的三观与她相近,尤其是对待感情上的认知。 “再者,感情向来是双方共同经营,将压力担当在一人身上只会使这份感情失去平等,使一方轻视感情,一方为感情疲累,不得长久。” “是以,我想亲自登门与你一起面对,共渡难关、共赏美景。” 语调不轻不重,恰恰是在耳朵感到舒适的拍子。 江馨然听的很开心,穿过竹林照射来的、夕阳的余光将嘴边轻扬的笑意明亮,让温思琪感觉它有几分熟悉。 “你确定你能进得了门?” 影响恍然,温思琪想起这份笑意的熟悉是在哪见过,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感受过,就在她自己身上感受过。 在正经的事上用不正经的语调缓和气氛,很久前她经常这样,后来慢慢的就正经了。 明白过来这份熟悉,温思琪吁了口气,也挂起淡淡的笑。 “你舍得让我站在门外遭人笑话?或是江家狠得下心将一个弱女子拒之门外?” “我当然舍不得,不过弱女子就不见得了。”江馨然戏谑一打量。 温思琪不管是外表还是举止都给人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的深刻印象,温温柔柔、清清浅浅。但现实从不是绝对,人也从未单一过。 就像水,平静的时候给予人安详、温柔的舒适,澎湃起来就是骇浪滔天、洪流千里的可怖。 温婉的人也是如此,一旦狠起来,那是连刚强的人都得瑟瑟的狠角色, 婚事作罢后,家里人每每在为她义愤填膺时,也不吝啬对温思琪的赞赏,当然,对温思琪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绝颇有微词。 回过思绪,江馨然再次收敛笑意,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爸妈?” “至少得有个常人样,以如今这般心态过去,只怕讨不了好。” 温思琪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江家人面前,不单是自身不算强烈的自尊,也是对江馨然的尊重。 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最好的人,这才是温思琪想要的未来,说是洁癖,她也不否认。 除此之外,江家人都不是普通人,有一位更与审讯相关,温思琪不认为自己的伪装能糊弄过一个专业人士。 一旦被看穿了,那么天秤就会倾斜。 “有人选了吗?” 第357页 “有。”温思琪知道江馨然说的人选是什么意思,便不假思索回答道,“一位在心理方面甚具权威的老教授,当初……” 思绪顿了顿,温思琪接着说道:“当初云淡同学便是在她那接受治疗,我在南城休养时,秋水也是找得她。” “云淡……”江馨然低念一声,便指着木屋,“那位吗?” 温思琪颔首笑道,“是。” “看不出来。” 或者说,完全不像温思琪说的,是一个需要心理治疗的人。 在江馨然印象里,云淡是个很爱笑的人,更是带给人惬意的舒适,这样的人心理怎么会有问题?但温思琪的表情并没有说笑的意思。 看着江馨然的怀疑,温思琪微微一笑,“随云与你转述时,可曾提到过一位试图将我从陷阱里拉出来,与我很像、很像却不同命运的朋友。” “是有一个朋友,不过没有你说的这一段。” 温随云转述的故事是想起什么说什么,东一段西一段的,前言有时候不搭后语,对这一位朋友,她提到过存在,不过只是说那是温思琪喜欢的人。 “那我便讲讲她的故事。” 温思琪就对江馨然讲起她所知的云淡。 就像云淡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惊愕,故事有点难以接受的超现实,偏偏温思琪的认真和记忆里那神出鬼没的存在让江馨然不得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排除这份超现实,江馨然也从故事中明白温思琪为什么会说她们很像,却又不同。 一样被人忽视,一样都在老人的膝下长大,一样失去继续生命的支柱,一样崩塌过世界…… 不同的是,温思琪是不被重视,而对方更像是世界与她家人的玩笑,也正是这份不同导致其他的不同。 云淡的世界还有她家人维护,温思琪的世界只有她自己,靠着对未来的向往、对世界的好奇,搜寻着因它们诞生的浪漫的微光不断向前。 “因为相似,我们相互靠近;因为相似,我们彼此了解。也正因为相似,我们止步于知己。” “为什么?” “因为太像。”温思琪展颜一笑,“相似的遭遇会让人彼此产生共鸣,不由自主从自身感受去安慰对方,从自身出发,便要揭开自身不愿回忆的伤疤。 相互安慰,相互自揭伤疤,相互感受彼此的痛苦,久而久之只会使彼此的情绪更糟糕,即使我们不想这样。” “并非遭遇相似就适合彼此,我们渴望相伴的不是同类。” 而是能牵着我们离开自我的人。 这句话温思琪没有说出口,没有必要,且不单是一味的被牵着离开,不然的话,再阳光的人也会被蒙上阴云。 “午前,我将心思与云淡同学坦露,果不其然,她与我有一致看法。”蕴含笑意的目光落在江馨然脸上,“我们是知己,也止步于知己。” 江馨然微微别开视线,“不用说的这么清楚,我能明白的。” 说不在意那不可能,想要把一个人从另一个人心里挤开没那么容易,温思琪对云淡的态度确实让她有一点点吃味,不过她相信温思琪不会玩弄她的感情,不会一面与自己暧昧,一面心里藏着别人。 她可是个……有洁癖的人啊。 “有些事,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太过在意,也需要说清楚,它不单是给自己放心,也是一种信任。” 对感情的信任。 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在我们之间的感情留下裂痕。 江馨然很快就明白温思琪的意思,心中那不起眼的在意彻底不见踪影。 她欣然一笑,“接受治疗的时候,我会去陪你。” “不怕被看出来?” “就当先给他们通个底,而且……” 江馨然不禁想起温思琪揭露某人本性的那个晚上,在她替温思琪维护了句好话时,妈妈看她的古怪眼神,当时她只当是她妈思想太过开放了并未多想,现在想想很不对劲。 “怎的了?” 江馨然捋了捋思绪,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温思琪。 之间轻点在桌上的木板,温思琪思绪飞转。 半晌,她脱口道:“余雪思。” 绕进迷宫的思绪豁然开朗,江馨然恍然明悟母亲当时奇怪的眼神究竟是为什么奇怪。 因为有前科啊! 在明白对温思琪的感情后,叶雅洁特别告诉过她,余雪思突然转学是因为她父亲动用了关系,将余雪思的父亲调离岗位,回去南城。 当初有这个倾向,后来对温思琪的维护会被怀疑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 当初既然会扼杀她的感情,如今对温思琪是否会发生同样事情,或是更加强硬,江馨然不能笃定。 眉间微微拢蹙。 温思琪看出来了她的思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它只能视作对未来的参考而非绝对,与其在这为其忧虑,不若大胆地往前走,随机应变。” 闻言,江馨然无奈失笑,“你还是一样冒险。” 温思琪不以为意,欣然道:“我记得肯恩·格林伍德在他小说里谢过一句话:人生唯一可以肯定的失败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从不敢冒险。” “所以……” “所以不甘现状的你总是不断向前,哪怕经历失败与绝望,尝过痛苦与恐惧,徘徊过迷茫与怀疑,你也没有放弃向前冒险的脚步。” 第358页 温思琪看着江馨然,看着她带着淡淡笑意的认真,笑意轻扬。 “温思琪,愿你永远都是温思琪。” 第172章 海岛第100天 没有戏份的吻 天明明亮,爬上山头的阳光向着更高的远空攀行,飘袅在木屋上空的炊烟在光束里消散,有淡淡的香味随烟的隐匿,与风四溢。 院子里篝火熊熊,架在上边的铁锅散发着嗞啦的油炸声,铲子与锅碰撞金属间交响的清脆。 坐在篝火旁的老太太汗流浃背,挥舞的双手抽不出抹汗的空档,这般的忙碌,她却乐在其中。 多久没像这样拿着铲子炒个痛快了? 老人家记不住喽。 陶锅的导热性不行,不适合炒菜,像现在这样畅快的翻炒,老人家只觉得好长时间没体会过,怎能不开心? 这口铁锅是昨天和其他东西一起送来的,是老太太特别询问了船上有没有铁锅后,请求带来。 老人家见到这口锅和锅里的调味料,就像肥宅喝到快乐水,死宅看到纸片老婆,那张不管怎么板都板不起严厉的脸上洋溢无以言喻的喜悦。 既无法言语,那就将喜悦融入行动。 在一旁打着下手的穆洁眉头紧锁。她和姚亚楠都是厨房苦手,不是没看过美食相关的书籍视频,但不管怎么看,她们至今学不好一道菜,或者说复杂点的菜,因为她们始终不明白调料的少许到底是多少! 此刻也是一样,她还是没能看出来,阿婆往锅里舀的调料到底是多少! 看着看着,穆洁一如往初放弃了学习的念头,起身进去厨房去帮韩唐。 今天就要离岛回去了,最后一顿午餐怎么都得丰盛点,一大早老太太就忙前忙后准备饯别席的菜食,她和韩唐则帮忙打打下手。 至于其他人…… 围绕木屋的地陷陷阱大大小小拢共挖了十来个,大的四个,小的六个,昨天上午他们填埋了一个大的三个小的,下午就都在通话,剩下的就只好放在今天填埋。 现在营地除了她和韩唐、老太太外,就只剩温思琪和不能行动的常安,和…… 还有吗? 思绪蓦地卡了壳。 韩唐注意到情况,“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忘了什么。”穆洁想了想,想不到到底忘了什么,索性就不想了,“先切肉吧,阿婆那边就快好了。” “好。” 韩唐没有细究,继续自己的切肉。 从船上带来的菜刀就是好用,比她们手里的砍刀顺手多了,轻而易举就一块肉一块肉下来了。 穆洁蹲下身,将柴放进灶内,大火熬着陶锅里开始散发香味的排骨。 站在走廊与厨房相接的台阶上,云淡眨眨眼,悄悄放下从屋里搬出来的柴,转身走到门边坐下。 她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填埋陷阱,也没人敢带上她,时不时从视野、从注意里消失,谁敢把她带林深处去,要出事了她们谁去跟沐秋水交代? 在温思琪否定的不许可下,云淡就被留下来帮忙打下手。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亲自多拍些照片,不过木屋的建造她也很有兴趣。 咔嚓又一声,数码显示屏上,又一张照片定格于上,云淡兴致勃勃对着木屋正门的风景不断记录。 随太阳渐渐高升,出去填埋陷阱的人回来了一队。 “淡淡~” 人未至声先到,穿过篱笆门的温随云蹬着两小腿兴冲冲向木屋冲来,张开的双手沾满泥巴,好像刚从泥地里出来是的。 “等等,先去洗手。” 命运扼住了后领,江馨然眼疾手快拦住了‘冲锋’的小炮弹,抱着她先去了水井边。云淡见状,咽下了招呼的话,转而拿起相机定格下井边让她颇感兴趣的画面。 林奕跟在后边进门,看着江馨然带走温随云,一脸纠结欲言而止。 长长叹了声,她跟在托着垂死一样的步伐的叶雅洁身后转去厨房。 “有喝的没。” 叶雅洁有气无力靠在厨房的墙上。厨房的墙不高,不过半身,叶雅洁的身高恰恰能把上身都压在上边。 越过围墙的目光在不大的空间里搜寻。 填埋陷阱不是个轻松活,当初挖出来的土,为了不让动物因环境的变化升起警觉,要么被做成陶罐,要么被倒到别处,现在要把它重新填上,还得去别的地方把土挖过来。 都是体力活。 早知道就不去了…… 叶雅洁撇着嘴,目光落向箱子里的一瓶红罐凉茶。 挑挑眉,“这都有带来?” “船上有的饮料基本都装了两瓶过来。” 林奕进去厨房,蹲到放在地上的冷藏箱边,拿起红罐伸去,“给。” “谢谢。” 接过饮料,叶雅洁迫不及待打开拉环往嘴里灌上一口,“爽!” 冷藏箱是个便携式箱子,用了太阳能充电板给箱子蓄了电,里面有好几瓶饮料都是一早刚放进去。 “姑婆婆,我也要喝~” 洗完手的温随云过来了,蹲在箱边挑了挑,选中一瓶罐装牛奶。 “等下就午饭了,不可以喝太多,记住了吗。” 江馨然跟在后边过来,拍了拍温随云的小脑袋,她现在颇有几分家长模样。 “知道了~” 叶雅洁边喝着饮料,边乜眼觑着一副自然而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行为是否有突兀的江馨然,暗自唾弃。 第359页 he~tui! 叮嘱了年幼的温随云,又对看着自己的林奕颔首致意,江馨然就转身往木屋来。 叶雅洁看了看四周,温思琪不在,就好奇地偷偷跟在了后边。 云淡坐在门边,无动于衷看着江馨然走来,浅绽在嘴角的笑意似掺着一股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掀开门帘,有一股不算闷热更说不上凉快的空气照面袭来,区别于屋外的感觉让江馨然怔愣地站在原地。 突然的停步让叶雅洁差点没撞上去,疑惑地歪歪脑袋,叶雅洁从没被占据的缝隙探去视线。 哦吼~ 叶雅洁吹了个口哨,身边瞥来了眼。她看到了,也瞥了眼回去。 “小气,又不是没看过。” 小声嘟囔句,叶雅洁忽视了身边的直视,继续打量起几步外坦荡春光。 都说春光醉人,这话说的倒是没差,虽然她对女人的身体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人能在美色面前能心静如水,至少她做不到不羡慕。 温思琪的身体她不是没看过,但都在特殊情况下,根本没心思好好欣赏,不过现在有了,赤身洁体□□。 温思琪身材很不错,虽说个子矮了点,但其比例分割完美,就像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肉,该丰腴的地方不少一毫,该纤细的地方绝不多一克,在岛上的艰苦似乎没能影响她身材的姣好。 当然,只是身材而已,屋内的光线不弱,叶雅洁不难看到因为营养的不均衡在皮肤上留下的瑕疵。 不过,这点瑕疵并不影响她对温思琪身材的欣赏。 风姿绰约……不,或许静若处子这词更适合温思琪。虽然它和身材没有一点关联。 但它与气质息息相关。 一个人给人的印象除了外表外就是气质,它甚至比言行举止还要给人印象深刻,温思琪就有这一份气质,让人在看着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平静下心,哪怕是身不着片缕的现在,叶雅洁羡慕的同时,内心只剩一份欣赏。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认为的感觉,至于其他人怎么想…… 叶雅洁回过视线,又往身边悄悄掠去眼。 江馨然看的很认真。 “看够了么?” 随风飘絮般的轻语轻飘飘落入耳中,叶雅洁才想起来,温思琪因为她们突然的闯入,刚过小腿肚,连膝盖都没拉过的内裤又回落在了地上。 她笑着道去,“身材不错。” “谬赞了。” 温思琪淡然致意,目光却是不挪半分落在江馨然脸上。 “要帮忙不。” 欸? 叶雅洁惊愕地转过脑袋,诧异的眼神略带陌生。 江馨然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至少在她记忆里,江馨然没有对谁这样主动过,即使是在上一段感情,除了在家人面前执意要嫁人外,就没听她说起过哪次是主动。 今天…… 她往温思琪看去,没看到恼羞成怒,连一点羞涩的表情她都找不出来。 “麻烦你了。” 毫不犹豫的回答,叶雅洁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退出屋门,同时一把抱住跟在屁股后面要进去的温随云。 “要坐不?” 刚一桎梏住,身边传来了话声,叶雅洁下意识回过头,愣愣看着坐在门边的云淡。 “淡淡~” 温随云的称呼唤起了诡异的记忆。 “你一直坐在这?” “嗯。”云淡笑若初阳,“班长说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托我在外边帮她看守下。” “然后……” 你就看了个寂寞? 叶雅洁嘴边一抽,眼皮子狠跳。 昨天晚上就有人洗了个澡换上云淡和林奕带来的衣服,她也在昨天晚上换上了久违的舒适。 由于时间问题,温思琪和林建飞、老夫妻都没有换洗,温思琪会在这个时候换洗倒不奇怪。 就是……所托非人!她和江馨然别说被拦下了,连个阻拦的字眼都没听到,就像是…… “你故意的?” “是。”云淡爽快承认。 叶雅洁脸部肌肉一个抽搐,她空出只手对云淡升起拇指。 “干得漂亮。” 与此同时屋内。 叶雅洁出去后,江馨然也走到了温思琪面前。 穿衣服不比脱衣服,脱的时候完全可以在脱过膝盖时就站起来往外一跨,穿的时候就不好这样做。 温思琪的右脚还不能着地,必须有一根拐杖作为支撑,少了一只手协作的动作就变得困难不少。 江馨然半蹲下,将落在地上的内裤重新拉上。 贴的很近,不提腿上的伤,和指尖触碰的每一寸细致的肌肤,沐浴露浸润过的身体还萦绕着沁心的奶香,有些醉人…… 江馨然不得不控制自己的呼吸,避免它太过激动,让呼出的气息触碰到温思琪。 但事与愿违,她们贴的太近了,这个距离的呼吸恰恰有些许触碰到肌肤。 身体绷的略是紧凑,温思琪别开的脸上熏染一道不起眼的酡红,就像喝醉了一般。 帮人穿一条内裤需要多长时间? 也就一两个呼吸吧,至少江馨然确定自己总共做了两次呼吸。 纯白色略显青涩,却是完美地贴合在温思琪身上,江馨然迅速瞥了眼便转开目光。 轻轻舒缓口气,江馨然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胸衣。 第360页 “先坐下把它穿上,我帮你扣好。” “嗯。” 温思琪将拐杖搁到墙边坐下,接过递来的胸衣,双手穿过吊带。 江馨然又做一次深呼吸,绕到椅后。 椅子正对着浴室,她和叶雅洁刚进来的时候,温思琪就站在椅子前,正对着她们。 “紧吗?” 胸衣似乎小了一号,钩子才对上最外的钩环,江馨然就感觉它有点拉不过来。 抬头往前扫了眼,确实小了些。 “还有别的没?” 温思琪摇摇头,“已经是最大号。” 温思琪的胸围是她们中最大一个,是从目测就可以确定的区别。 将目光从饱满上别开,江馨然强做镇定,“穿回原来的吧,太紧了对身体不好,穿着也难受。” “好。” 江馨然的演技不太合格,强做的镇定不难听出被压下的波动的异样情绪。 而相较于她的不及格,温思琪的回复简直完美,江馨然没能听出一点波动,吁了口气,将温思琪重新摘下的胸衣挂回椅背,拿起换下的胸衣。 拇指指腹不自觉的轻抚了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当,江馨然赶忙收正非非心思,心虚地迅速瞄了眼温思琪,便绕至其后。 帮人穿衣服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尤其是在存在对对方不一般心思的时候,那个过程就是冰火两重天,煎熬与渴望并存。 好在,持续时间不长,衣服换好了,就两件贴身衣物外加一件连体式救援服。 拉上救援服的拉链,憋着的一口气双双轻吐。 一抬头,一低头,四目相望,一抹羞赧于各自眼中相见。 江馨然别开了对视的视线。 不经意的,她落到了轻抿的唇上,仿佛那儿有特别的吸引力,不曾再挪半分。 目光略是热烈,温思琪无法忽视,再度怦然的心弦不甘寂寞,在心口怦然跳跃。 凝望着不过一个身位之距的容颜,记忆如潮水汹涌澎湃,初见时的青涩,再见时的温柔,又见时的飒爽……至此时此刻愈渐鲜明的成熟。 心口似有一道暖流淌过,温思琪敛去了羞涩,一抹清浅于唇际绽漾。 “要试试不?” 江馨然心中一惊,被道破心思的慌乱霎时涌现眉眼,却在对上温思琪双眸的瞬间,它又如潮水般退去。 心口怦怦直跳,手心感觉一丝细密的湿润。 看着眼前轻扬的笑意,江馨然平静下来。 “可以吗?” “倘若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足以尝试,那便作罢。” “我觉得足够。” 江馨然俯下身,望着渐近的两片柔软,喉间悄然滑动。 近了…… 于瞳孔中跃动的情意清晰倒映在彼此眼眸。 近了…… 气息在彼此的鼻尖交错萦绕。 近了…… 能清晰听到彼此胸腔里那跳动的羞涩。 近了…… 触碰了。 相交的旋律,不同的节奏此刻融为一曲。 第173章 海岛第100天 最后的最后 “感觉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耳边像萦绕了晦涩难懂的经文,头疼的同时也是抗拒。 江馨然揉揉两鬓太阳穴,有些头疼地扒下树懒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姐姐。 “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 叶雅洁故意装作没听出想打自己一顿的咬牙切齿,被扒开的手又死皮赖脸缠上江馨然。 江馨然被缠的无奈,长久以来的性格及相处让她摆不出脸色。 既然糊弄不过去,就实话是说吧。 江馨然妥协了,迅速往身后瞄去眼,低着头脸颊漾着一抹羞红吃吃哼哼,“食髓知味……” “啥?” 回复的声调十分的微弱,说是蚊子音也不为过,加上井上哗啦啦淌流的流水声,叶雅洁更加听不清江馨然都说了什么。 “你大声点啊,声音怎么低还怎么谈恋爱!” 叶雅洁义正言辞,整个声调拔得木屋里都探出了几颗脑袋。 江馨然看到了,红晕霎时扩散到耳根子,思绪不禁回溯刚才被‘抓奸在屋’的惊吓。 就在她食髓知味想继续第二次的尝试时,余光扫到了门帘后明亮的几双眼睛,惊得她别说不知足的欲望了,心脏差点没被吓出点问题来。 尤其是在她看到温随云那双跟温思琪相似的清澈时,一股教坏孩子的罪恶感让她无地自容。 不同于温思琪深入骨髓表演式的镇定,她的演技就差多了,在一双双戏谑的注目里,她连头都不敢抬半分。 要不是温思琪吸引走了部分让人的注意,恐怕她现在还在屋里呆着。 偷偷觑眼扒在窗后的视线,江馨然羞涩难忍,拉了拉叶雅洁的衣角,“小声点,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叶雅洁幸灾乐祸咧咧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恋爱,有什么好掖着的。” 话虽如此,话声却实实在在压了调,江馨然轻轻舒了口气。 叶雅洁平时是不着调了点,在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 但就下一秒,在江馨然刚吐了口气,后边的气还没接上来,叶雅洁的话又让她一口气没能上来。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快点讲,快点讲!” 第361页 江馨然被憋得难受,但看叶雅洁不作假的好奇,她犹豫了下,将感受如实告知。 温思琪的吻就像她人一样温婉、知性,除了开始时的主动引导,后边都是她主导了一切。这份主动的感觉让江馨然很受刺激,更是让她痴迷贪婪。她喜欢这样的主动,喜欢温思琪了解她想要的温柔。 于是,她回以温柔,那是温思琪所喜欢的亲昵。 讲述完那份短暂的欢喜,江馨然一时仍沉浸在已经过去的温柔里,回过神时,叶雅洁眼里的鄙夷都溢满了整张脸。 “tui!” 一口痰精确命中出水水道,顺着从井里流出来的水飘去了远处。 叶雅洁走了,嘟囔着:“有了媳妇忘了姐。”头也不回吃味的走了,要不是清楚她只是搞怪,江馨然准得头疼。 看着叶雅洁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走姿,江馨然无奈摇了摇头。 抬头往木屋望去,温思琪就站在窗后,看到她望来,注视的目光迅速别开。 错目间,那份羞涩即使距离相隔较远,江馨然仍是看得清晰。霎时,心间一股别样的暖流漫开,江馨然笑了。 有点可爱。 拍拍手回到木屋,老太太招呼着可以吃饭了,三三两两或说或笑大家一齐向着阳台聚集。 饭桌上摆满了菜,经过调味料佐料的菜溢散着诱人的美味,鼻尖轻轻嗅动,顿感心肺畅然。 虽然有几盘菜上的早,气味也随温度的下降变得浅淡,但不妨碍它在色泽上对视觉的诱惑。 “好香啊~”姚亚楠整个人都快凑到盘子上。 多久没闻到像这样香味鲜明的菜了? 记忆说是一百天,感觉却是好久好久,久到记不得是什么时候。 “妈妈,可以吃了吗?” 温随云已经迫不及待,手里的筷子耐不住寂寞一张一合。 温思琪环顾左右,总爱在最后才坐上饭桌的老太太此刻也恰时坐在桌头,连总是消失在视野里的云淡也都和林奕坐在桌尾等待开席。 人都已经到位。 “……” “等等,急什么,还有话还没说呢。” 刚要开口,叶雅洁就咋咋呼呼打断了她话,望来注视的同时,她端了端身前的杯子。 很快,又来了注视,一道、两道,仿佛都在等她说点什么。 姚亚楠就坐在对面,二话不说打开瓶压榨的甘蔗汁,往温思琪杯里倒去。 “思琪,来,说两句。” 看着众人的期待,温思琪盛情难却,撑着拐杖在江馨然的搀扶下站起。 “既然诸位都想我唠叨两句,我若推辞便是不给面子。”温思琪端起陶杯半举于空,“既是酒宴自以食为主,废话我便不多言,就稍微道两句感慨。” “生命之坚在于不放弃,生命不息在于不抛弃。 我们能在诸般绝境中平安至今,皆因大家未曾放弃对生的执着。因为执着,我们团结互助;因为执着,我们砥砺前行;因为执着,我们化险为夷。” “这一杯敬我们对生命的执着,也敬大自然在给予我们绝望时不曾带走希望,愿我们将来不论何时、身处何境,都不放弃对生命的执着,追逐希望,勇往无前。” “干。” “干!” “来来来,一起干、一起干!” 陶杯轻轻触碰,交错一段短暂、清越的奏乐。 云淡和林奕没有参与他们对生命的感慨,安静的坐在一旁吃着、听着,听着他们回忆这些日子的艰苦、惊险与那简简单单的快乐时光。 叶雅洁和王真真说着说着又开始‘针尖对麦芒’,一如开始那样,谁也不让谁。其他人也不劝两句,就由着她们吵,时不时还火上浇油,也就老人家老实,在‘争端’开始时就急着劝和,最后还是在姚亚楠的宽慰下息了念头。 韩唐抱着孩子,跟温思琪和林奕交流养孩子的经验,坐在温思琪身边的江馨然也凑来了好奇认真听讲,那架势仿佛似在弥补某种未曾经历的过去。 在韩唐几人交流养娃经验时,其他人也没闲着。 林建飞讲起了面对鳄鱼时九死一生的惊险,不过他没说书的天赋,一笔带过的淡淡远不如王真真连比带划来得刺激。 倒是林奕听得脸又白了。 姚亚楠也讲起了她和穆洁被狗围猎的惊现一瞬,她口才比林建飞好多了,高潮迭段听得温随云都缩了脖子。 说到最后,她又提起在山洞里听到的水声。 说起来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这条溪流的源头到底在哪。 之前因为猎狗横行的缘故,她们没有向山上探查,后来狗死了不少,却又因时间问题和突遭野猪袭击,没有开展深入探索,之后救援就来了。 想起对这座岛还没解开的面纱,姚亚楠颇是遗憾咂了咂嘴。 “是火山湖。” 云淡突然出声,告诉了他们她在直升机上看到的景象。 这是座火山岛,大概率是座死火山,火山喷发口汇聚了一湖雨水,面积很大。 姚亚楠听到的水声很可能就是从火山湖那流下来,在山洞又汇聚成池水,经年累月变作一条溪流。 “那湖一定很美吧?” “很美。” 就像一面巨大的蓝色镜子。 可惜没有照片,当时云淡并未戴上相机,注意也都在岛上搜寻人踪。 第362页 “真可惜……”姚亚楠遗憾咂咂嘴。 “还有机会哦,船上有直升机,想看的话可以让郑哥带大家绕一圈。” 云淡提出了她们无法拒绝的诱惑,姚亚楠当即就表示要去看,温随云也跟着凑起热闹。 话题兜兜转转,歪来歪去又歪回了开始。 初上岛时的茫然无助,习惯差异引起的争执,为了找水时的波折,与找到水后那份无以言喻的激动,还有没有亲眼看到却是不差分毫体会到的、龙卷风带来的恐惧,和将恐惧放肆撒泄导致矛盾更加尖锐带来的惶恐。 叶雅洁颇是感慨,感慨着感慨着嘲笑起当时幼稚无知的自己。 随后,她看了眼温思琪,又继续她经历的所有。 因心脏缘故,她没有像温思琪一样动不动就离开营地为大家的生存去探索,故事没那么多惊险,却有着不少人共同的回忆。 设陷阱、抓椰子蟹、熬海盐、蒸馏水,一桩桩一件件,脑海中清晰的记忆仿若就在昨日,有人会心而笑。 后来嘛,日子虽然一成不变,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在讲到突然冒在面前的人时,叶雅洁还拍了拍心口,一副心有余悸。 在那之后,他们搬了新窝,南侧的生存条件优渥于东北侧,大片的沙滩为她们留下了不少随潮水来的海货,还有丰富的果树、蕨植,在海货匮乏的时候,他们还能靠着这些水果、野菜垫肚子。 再有就是与猎狗搏斗、与鲨共舞、与野猪赛跑的生死时速。 回溯完所有记得的回忆,桌上的菜也都见盘。 林奕对此做了个总结,“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是啊,就像奇迹一样,在各种没有退路的绝境里奇迹般活下来。 可也不单是奇迹,如果没有对生命的执着,对生的渴望,就是奇迹也救不了他们。 温思琪不认为,她们将所遭遇的绝望逐一化险为夷就是奇迹。 吃过午饭,老太太收拾了盘子碗筷,她将它们都清洗了遍,再逐一擦干抱到屋子里,一个一个叠好摆到墙边的木板上。 木板是从餐桌上抬下来,老太太收拾了碗盘,姚亚楠就拿了条布把它擦干净,然后和王真真一起搬进了屋。 叶雅洁跪在睡铺上,和温随云一起将所有的睡枕逐一摆正。 林建飞和穆洁一起把两个桶做了个简单的清洗,将其擦干后,提到屋里和陶罐摆在一块。 韩唐在收拾木架上摆放的牙刷、水杯,以及换洗下的布条,还有她们换下的草衣、草裤。 老爷子在院子里收拾他的窑炉,因为救援的到来,还没打好的两把刀就搁置了工程,现在都还搁在窑炉开的小洞里蒙尘。 这些东西他们都不打算带回去,说不定有天哪个没事找事的冒险者跑来岛上玩,这些东西或许能给他一点方便。 至于那些猪肉和没吃完的狗肉也没浪费,部分让温思琪和江馨然设到没撤掉的套绳陷阱上。 这些陷阱对岛上居民威胁不大,即便被套住了,用不了太久挣扎就能挣脱,且不会让动物产生种食物容易获取的错觉,从而失去一些警惕。 猪肉被设在了离猎狗频繁活动的地点不远,狗肉则被设到了野猪活动的对岸。 在放肉时,温思琪再次看到了老对手,两只大狗带着三只小狗在追着野鸡跑,溪流对岸存活的野猪也不甘寂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追在猎狗屁股后边,在树与树、叶与也层错间,更有一对冷漠的眼自缝隙中注视着追逐的三方。 温思琪和江馨然,以及林奕、云淡四人就站在溪流的这头草丛后,看完了整场大追逐,就像闹剧一般最后不了了之。 结束后,也不多说什么,温思琪就转身走了。 回到木屋,要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连带厕所他们也特地个冲洗了遍,门窗的帘子也都放下。 云淡拨出了一通电话。 “要拍张照留作纪念不?” 通完电话,云淡拿起脖子上的相机。 “要要要!” 一行人除了云淡和林奕,就站在木屋前的院子,或蹲或站排成两列。 “再靠近一点~” “对,就这样。来,笑一个,茄~子!” “茄子~” 喀嚓。 第174章 初见面 “又去医院?” 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新闻的徐若兰看到了又准备出门的江馨然。 自打出院,江馨然每天都在特定的时间出门,开始她也没问去了哪,都多大的人了,还问东问西。 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问了,江馨然也如实回答她说,去医院见人。 “嗯,我先走了妈,今晚我就不回来吃了,晚饭不用等我。” 江馨然打了招呼,就关门走了,连给徐若兰叮嘱的时间都不肯施舍一分。 揪着眉闭上嘴,徐若兰掏出部手机拨出个号码。 “喂,雅雅来南城了吗……那就过来一下,带干妈去个地方。” 徐若兰边打着电话,边往房间里去,坐到妆台前,她照了照自己的脸,拿起桌上的妆品搬起时尚。 与此同时,出了门的江馨然坐着电梯直接下去车库,走到辆白色轿车前,她上去车启动车子。 驶出小区,顺着条道江馨然一路开往一家医院。 回来南城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月多里,除了开头从邻居、从救援队成员口中得知他们还活着的消息的媒体大肆宣传他们大难不死的新闻,后边的日子就平静了。 第363页 也多亏几家人花钱的花钱、通关系的通关系,不然有得他们烦。 他们也在安排的医院住了一个月后,除了温思琪,就都回到各自的生活里。 当然,联系就没断掉过。 林建飞回来后又做了截肢手术,如今暂时在家休养。 听他说,他准备考个健康管理师,这个职业看似和他之前的职业没有任何关联,实则息息相关,拳击手的营养和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听得多了,被管理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懂得一些。 除此之外,在如今这个越发注重个人身体健康管理的社会,这个职业也算是稀缺职业,尤其是注重自身健康管理的人至少都是有点小钱的群体,有这样一个群体养着,不愁吃喝。 姚亚楠和穆洁在出院后也没直接投入工作,穆洁的手少说得大半年才能恢复自如,且不能再提重物。 为此,两代人在同一个地方上班的、有着各种关系存在的大型国家控股单位,极其大方给她们划了一个长假,并允诺她们回岗后,给她们换一个不需要提物的岗位,直走行政部门。 两人没有拒绝关系重重下的大馅饼。 穆洁不能再提重物,空乘这个职业不能说再不能做,麻烦肯定会有,索性就退下来。 当年为了自己,选择了一个和性格完全不相符的空乘的穆洁不再做空乘,打小就跟她粘在一块的姚亚楠自然也不再继续这个满天飞的职业。 没有别的行业好选,不知何去何从,如今工作单位拍保会提供新的岗位,且还能每天看到飞机,谁愿意拒绝。 王真真回去了老家,在叶雅洁瞥着嘴的羡慕里,被七大姑八大姨、一众亲戚前呼后拥着回去了,不过她说在休息后会再回来南城打拼,至少要给爷爷奶奶拼出能建一栋新房来的钱……哦,还有养老钱。 走之前,叶雅洁问她以后要做什么,她说还是做销售,至于是继续房地产还是别的,她还没做好打算,但她神采飞扬地昂首挺胸说,“不管是什么销售,我都能给它做到最好!” 没人怀疑她的信心,叶雅洁也是,有着渠道的她早就调查了王真真在南城的信息,确如第一次介绍时所说,中诚地产的金牌销售,每月工资五位数起步,据说有个月她给自己的提成卖到了六位数,妥妥王牌! 也因此,在听说王真真还活着的消息,公司管理层还来了人探望,希望王真真将来能为公司的发展继续发扬拼搏向上精神。 而在看过王真真的信息后,叶雅洁对她的评价是,“一张能把死人骂活,把活人说死的尖牙利嘴。” 之后,叶雅洁也又打起了小主意。 和中诚地产抢人,聘请王真真做自己的贴身助理,骂死那群白眼狼。 可不能错过了。 说起叶家的白眼狼,自确定叶雅洁平安无事后,夏兰就腾出精力开始收拾他们,在叶雅洁住院休养期间,叶家可热闹了。 遗憾没能参与进去的叶雅洁就一直碎碎念念到出院,这段时间都在苏城和某些亲戚过招过的好不痛快。 当然,是连线了远在老家的王真真做外援。 韩唐在出院后就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盛情相邀下,退了她和丈夫租住的房子,搬到老人家居住的小区。 房子是老人家儿子以老人家的名字买的,就在老家人房对面,两家人开个就能面对面聊天。 房子是租给韩唐,生意人眼睛明亮的很,看得出来韩唐的自尊,没有低的太过分,以低于附近房租三分之一的价租出,也没写什么租赁合同。 听叶雅洁说,老人家很喜欢常安,都已经立好遗嘱,这间房子将来会过到常安名下。 老家人的孩子没有争议,即便有,叶雅洁说她也会让他们没有。 韩唐不知道这件事,不论当时还是现在,她都想着孩子和今后的日子。 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她除了丈夫常生,就几个朋友,及丈夫的两个发小,遗憾他们对养孩子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在老太太相邀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老人家的热情。 韩唐说,等身体恢复了就去家公司找个管理的工作。 当年为了自家公司,她就学了不少管理相关的知识,来了南城后的工作也与经营管理相关,常安也会在那时拜托老人家照顾。 而常安,早产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影响,就是韩唐在孕后期时的营养不均衡使得她身体较为脆弱,还好她们回来的早,没有留下隐患。 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在回来后跟他们的儿子冰释前嫌,住院的时间里和他姐姐一直都在老人家身边陪着。 缓解了和儿子关系的两位老人身体恢复很快,在王真真出院后,他们也跟着出了院,就时不时提点自己熬的汤来一样看人。 医院离家不算太远,开车也就五分钟车程,江馨然很快就到了医院。 温思琪还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不过不是身体上。总是赖在她身边的温随云也还在医院被迫大吃大补陪着她。 医生说,温随云的抵抗力远弱于同龄孩子,极其需要注意营养的摄入,因此,她们这边给她补,沐秋水那边也给她补,有时候老太太也会提一桶补汤给她喝。 可谓是,今天你补,明天我补,上顿你来,下炖我上,连不需要补充营养的温思琪都胖了一圈,温随云却还是不见胖,愁坏了一帮人。 第364页 停好车,江馨然轻车熟路绕到了医院的花园,温思琪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小坐,同时接受治疗。 入冬了,医院的花园没几道身影,稀稀拉拉四散在花园的各个角落,乍一眼望去,一股空寂随风迎面。 江馨然四下张望了眼,便落向一张长椅。 母女俩坐在椅上,温随云手里拉着本书,远远看不清封面上的字眼,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本书的厚度已经超出她的阅读年龄。 温思琪低着头,一手托着书背,一手指在书面,翕张的唇清晰吐露着书上文字。 冬日的风穿过暖洋的光束吹拂在花园,引得灌丛的叶簌簌作响,从老树上飘落的枯叶划过嘴角轻扬的笑意。 岁月静好。 江馨然张步向前。 “怎么不多穿点就出来。” 仿佛是早有所料,挂在手臂上的外衣披到了母女俩身上。 “馨姨~” 口罩藏了大半张脸,却藏不住眯起的眼里流露的喜悦。 江馨然揉揉她脑袋,坐到她身边。 “齐老师呢?还没来吗。” 齐老师是温思琪的心理医生,也是南城大学的外聘教授,很看好温思琪在心理学方面的天赋,以至于在给温思琪治疗时,对温思琪在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倾囊相授,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比起医生与患者,更像是老师与学生。 温思琪也一直喊她老师,是以,跟着旁听的江馨然也跟着喊她一声老师。 “老师已先行回去了。” 温思琪拢了拢外衣将温随云包裹在里边,又替江馨然被风吹到前边的发别到肩后。 “老师下午有课,便提早来了,你来时,她刚走不久。” 江馨然微微点头,目光落向温思琪打着石膏的右脚,“医生怎么说?” “下月便可拆去石膏,不过尚不可下地。” 温思琪的右脚伤得很严重,韧带断裂外带踝关节骨折,医生说会对以后的生活留下不变,有跛脚的可能,且温思琪不能再跳舞。 在听说医生的诊断后,温思琪面不改色,仿佛是对医生说的后果全然无意,但江馨然知道,她并不不是不在意,不过是把这份在意放在对伤势的休养上。 温思琪说:世事无绝对。 回过思绪,江馨然岔开了话题,“思琪,我妈她要来了。” 江馨然从衣兜摸出手机,打开一条信息递到温思琪面前。 信息是叶雅洁发来。 【干妈要我去接她】 “比我预想中要快些时日。” 温思琪面不改色,不轻不重的调子仿佛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倒是你,紧张了?” 言笑着,温思琪戏谑打量。 江馨然嗔乜了眼她收起手机,“遇上这种事,谁能没点紧张,而且还只是个开始。” “我倒觉得,不必这般顾虑。” “怎么说?” “你看那边……”温思琪抬抬下巴,朝着花园入口的一棵树下示意去,“那位便是阿姨吧,没有厌恶哦。” 花园在住院大楼后边,一面与院大楼相连,一面与一条主道连接,温思琪示意的方向就住院楼这边,有几棵松树根立在两旁,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位熟悉到骨髓里的人。 “来的真快……” 江馨然叹了口气,她记得信息是她上车时发来,那时叶雅洁刚从高速下来不久。 高速距离她家又有十五分钟车程,家里离医院五分钟车程,拢共二十分钟起步,可现在她连屁股都没坐热。 这是抄了几个红灯? 江馨然没好气往树下瞪去。 叶雅洁很惜命,可不会没事拿命去闯红灯,除非有人让她快。这个人除了自己的亲妈,她想不到有谁。 “走吧,先去会会招。” 温思琪悄然吐了口气。别看她一副万事在握的风轻云淡,丑媳妇见公婆,谁心里没能点腰鼓咚咚响的。 “好。” 江馨然站起身,温随云跟着跳下椅子,推来停在椅边的轮椅。 温思琪扶着椅正要起身,肩头搭上的力量将她压了回去。不带她思考,压在肩头的手滑过腋下,另一手穿过双膝下。 恍然明白意思的温思琪轻轻咬住下唇,一抹羞红未起即逝。 将温思琪小心放上轮椅,江馨然没急着绕到椅后,当着她母亲的面,亲吻上温思琪的唇。 温随云瞪大了眼,赶紧捂住被口罩遮挡的嘴巴。 不远外,徐若兰也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坐不住了,也不装路人了,豁地就从椅子上窜起。 而躲在住院楼里边、窗户的墙后探头探脑的叶雅洁发出了赞赏的惊叹,“哦吼~” 半晌,唇分。 “你——” 温思琪眉眼含羞瞪着江馨然,她怎么也没想到,江馨然竟然会在大庭广众,当着她妈的面亲了自己。 虽然花园没几个人,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依然让无所防备的温思琪措手不及,差点没动摇了她故作镇定的心。 “先给我妈打一针强心剂。” “为何不先同我说一声。” “临时起意。”江馨然犹是笑道。倒映着羞愤交加的面孔的眼眸里,意外之喜悄然荡漾,似是惊艳、似是悸动。 温思琪嗔瞪了眼她,无奈轻叹,“别让阿姨久等。” 第365页 贴着椅背的后背悄悄挺直。 “嗯。” 藏去眼中遗憾,江馨然收敛心思,跨到椅后握住推手。 轮椅向着徐若兰不急不缓去。 “妈。” 徐若兰杏目圆睁,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便把目光转向温思琪。 温思琪语笑嫣然,“阿姨好。” 不轻不重的语调泰然自若,让徐若兰不禁多看了几眼。 正欲回意,余光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温随云,与母肖似的两眉揪在一块。 江馨然注意到母亲的视线,顺着看了来,当即明白来意思,小心思同时转起。 “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温随云回仰来怯怯,江馨然轻轻拍了拍她背予以鼓励。 目光又落向温思琪,后者笑而不语。 好似注入了勇气,温随云回过头,仰起脑袋,脆脆唤道:“奶奶好~” 清脆、响亮的奶声奶气盖过了从住院楼里传出来的小小嘈杂。 徐若兰背脊微直,脸部肌肉微微颤动了下,犹绷着脸回应了声,“嗯。” 应声略显生硬。 江馨然眉眼微弯。 徐若兰第一时间注意到江馨然的小动作。 瞪了眼去,她臭着口气道:“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让人看戏吗?回病房去。” 说罢,拉着脸转过身往走廊去,对躲在窗户后看戏的叶雅洁又是一瞪。 “干妈,走这边。”叶雅洁殷勤迎上。 转眼,人就走了,温随云闷闷回过头,“妈妈,云云是不是惹奶奶生气了?” “怎么会呢,云云这么乖巧,怎么会有人生云云的气,奶奶那是傲娇了。”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知母莫若女,徐若兰这时候心里想什么,江馨然不难猜出来。 对温随云,徐若兰是喜欢,不过还只是单纯的长辈对孩子的喜爱,碍于她和温思琪在场,这份喜爱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傲娇?” 温随云歪歪脑袋,十分不解刚才的面孔哪里称得上傲娇。 温思琪拍拍她小脑袋,“走吧,先回病房。” “嗯。” 收起小心思,江馨然推动轮椅。 …… 病房坐着三个人,温思琪和江馨然…… 还有江母徐若兰,剩下两个在陪护室,就扒在门板后,也不藏着点,坦坦荡荡往病房内探出头。 气氛说不上沉重,也轻松不到哪去,就是有些让人着急的安静。 不管是温思琪还是徐若兰,都不急着开口,相互打量着,就这么直白的打量。 夹在中间的江馨然也不急,还抽空给她妈倒了杯温水,然后就安静地坐在床沿边。 三个人的平静交织了眼前古怪的安静,看得扒在门板后的叶雅洁都快在板上抠出几道爪痕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雅洁心里急啊。 好在,在她就忍不住要抓门板时,徐若兰开口了,“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她把目光从温思琪身上移向了江馨然,看着女儿脸上的平静,不由得又瞥了眼温思琪,眼皮子跳了跳。 江馨然成熟了,肉眼就可以看出来与遇难前的巨大差距,这让徐若兰很欣慰,也很遗憾,遗憾没能看到孩子的成熟,遗憾这份成熟也摆在了自己面前。 “您想知道什么?” 温思琪笑若春风,悄然将主动权掌握在手。 徐若兰见状,不着痕迹横了眼窃笑的女儿。 胳膊肘往外拐! 暗自叹声,徐若兰放下杯子,端坐肃容,“什么时候的事。” “坦白快四个月了,确定在一起才两个月二十五天。”江馨然伸出手,对着徐若兰竖起两根手指。 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徐若兰感觉胸腔里有一股气跑不出来,那股气给她的感觉就像她当年与孩子她爸闪婚时,自己父亲挺着个胸摆着一张臭脸。 想必那时候也是一样憋屈吧。 这就是天道轮回吧。 徐若兰微微弯下双肩。 见状,温思琪和江馨然对了眼,嘴边的笑意更甚。 两个人对目的时候没有一点藏掖着,徐若兰看了个清楚,明白自己从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已经被牵着鼻子走。 憋着股气,徐若兰也不给女儿面子了,径直就横了过去。 继而,轻吐气道:“既然馨然喜欢你,过去的事我也就不多过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能许我怎样的保证,让我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江家财富远不比叶家富余,也足够江馨然拖家带口无所作为三代有余。 物质上的需求不需要温思琪奋进,精神上的满足,看江馨然的态度就知道现在不需要废话。 徐若兰也不贪求这些空头支票,之所以问这么句,不过给自己一个妥协的理由。 “看样子,我之前的行为给阿姨留了很不好的印象。”温思琪盈盈笑道。 徐若兰不言,表情已经实在告诉温思琪确实有这么个原因。 略作沉吟,温思琪启唇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多嘴问一句阿姨,在您眼中,馨然对待感情的态度如何?” 徐若兰颇是嫌弃乜了眼江馨然,随又看向温思琪一番打量。好一会儿,满不情愿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孩子对感情的态度跟你很像,但也不同。” 第366页 这些日子,江馨然总会拐弯抹角提起温思琪,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都心知肚明,包括温思琪对感情的态度、向往,徐若兰可以拍保地说,她比温思琪亲妈还要了解温思琪。 江馨然又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虽不能说江馨然想什么都猜得到,但她都喜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感情,徐若兰能心里门清,不然当初又怎么会在江馨然维护温思琪时,怀疑她是不是看上温思琪。 两个人的感情观很像,所望亦像是一种互补。 但是,徐若兰不想轻易承认,所以温思琪和江馨然必须有‘不同’! 最后的半句话语气略有些牵强,温思琪听出来了。 “既如此,阿姨大可放心。”温思琪笑意盈然,“想必馨然已经对您提过我盲目的那段感情。” 徐若兰又剜了眼江馨然。 “我承认报复他的原因有我自身一半缘故,此刻也无脸在您面前对馨然许诺山盟海誓,想必您也不想听到这些空洞之言,我唯一能向您肯定的是,馨然不是他。” 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陪护室的门板后,叶雅洁翻了个白眼。 就像江馨然听懂话意,徐若兰也听明白了意思,虽然对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也足够了,说的太华丽反而会让她更加不放心。 端起水抿了口,正要开口,江馨然抢了话。 “妈,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亲自监督我们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你妈我没空!”徐若兰毫不客气啐了去,生硬的口气显然是被气到了。 弄巧成拙了呢。 江馨然看了眼温思琪,两手一摊颇是委屈地耸了耸肩。 温思琪莞尔失笑,伸去手安慰似的拍拍江馨然手背。 看着两小辈大大方方的亲近,徐若兰更是没好气,又是一记怒目剜了去。 稍许,她吁了口气,面无表情沉声道:“我的这一关勉强算你们过了,不过别高兴的太早,你爸那关可没那么容易过,做好心理准备吧。” 丢下句不算恐吓的恐吓,徐若兰便从沙发上站起,“雅雅,送干妈回去。” “不多坐会吗?” “再坐会,我怕医院的病气让我难受。” 徐若兰头也不回,言外之意已然明显。 叶雅洁咧来幸灾乐祸,拍拍温随云的脑袋,跟徐若兰在奶声奶气的“奶奶再见~叶雅洁再见~”的道别里,眉开眼笑地走了。 随房门咔的声关上,病房里陷入一震沉默。 半晌,江馨然抬起手轻抚温思琪的脸,“紧张了?” “怎能不紧张。”温思琪轻轻摇头,“不过,正如阿姨所言已经过去了,相比紧张,我该担心的是即将面对的另一场更大的阵势。” “你的意思是……不止我爸爸和哥哥?” “嗯,瞒不过去的。” 以温思琪对江家的了解,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把江馨然视作亲生的江家其他人,可以想象下一场过招会是怎样的阵势。 江馨然心里也清楚,和她相关的事在江家是有多被重视,毕竟都五代了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 但现在不是她揣揣的时候,江家人阵势再大也不会针对她。 “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她俯去身将温思琪拥入怀中,落下一吻。 陪护室里,刚迈了两步的温随云捂住双眼,猫着脚悄悄退到墙后。 不可以看大人亲亲,会长针眼的…… 第175章 尾章:常伴青丝相白首 人生就像一出没有剧本的戏,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下一段会发生什么,所谓的计划不过是面对未知的片段时给自己安排的戏份。 但人生这场大戏从来不是一个人就能演绎的独角戏,你安排了自己的戏份、安排了你认为可能参与的人的戏份,却按排不了更多人。所以这时候,总有人摇着头唉声叹气:世事难料、人生处处意外……之类无可奈何的感慨。 这些感慨,有人悲有人喜,有人一败涂地,有人称心得意。温思琪认为,她现在应该是称心如意。 曾经一败涂地的狼狈,似乎是随那场空难留在了过去。 正如徐若兰所说,江馨然父亲这关并不好过,可谓是声势浩大。 祖孙五代人能来的都来了,包括还被抱在襁褓的第五代。 在听说这个消息时,饶是被人冠以冷静、大胆的温思琪也心里捏了一把汗,不安持续了好些天。 好在江馨然就陪在身边,告诉了她不少每位家庭成员的性格、一些喜好,以及可能会说的话,让她在心里有了个应对的底。 揣着这份不算绝对的底气,温思琪婉拒了沐秋水掠阵的好意,和温敏钰、林奕助阵的担心,以及温随云被怂恿的小心思,孤身上阵。 也不能说是孤身,江馨然从头到尾都坐在边上。 然后就结束了。 对,结束了,被一帮人围观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她和江馨然的事就过了。 期间,温思琪也就和几位老人谈笑风生笑了一会儿,让准备了一肚子拆招语录的温思琪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坏的结局想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都还有些恍惚着。 房门的隔音不错,将外边的嘈杂过滤的只剩几个大嗓门。 坐在屋内的阳台,温思琪望着远方发神,连江馨然什么时候过来身边都不知道。 第367页 “还在想刚才的事?” “太过顺利,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温思琪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浅淡的笑容里斥着颇是复杂的莞尔。 “不过,仔细一想你太公、爷爷他们待你的态度,倒是不难接受这份顺利。” “哦,怎么说?”江馨然双手环抱靠至窗边。 往房门扫去眼,温思琪支起下颚,盈笑道:“从老爷子们看你的眼神,不难看出其中对你的愧疚,尤其是爷爷和奶奶……” “小叔和小婶么。”江馨然不难猜到温思琪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虽然不喜欢这份愧疚,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份愧疚,她想和温思琪在一起没那么容易。 “倒是托了他们福。” 轻轻笑了笑,江馨然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温思琪身边,一起向外望去。 小区景致宜人,时常为人精心照料的花景百看不腻,江馨然感到无聊的时候就会坐在窗边往下望,只是后来,注意力就不在花上。 目光落向楼房前的主干道,眼神不由得有些涣散。 由东起的光束洋洋洒洒落在铺就红地毯的道路上。 今天是一户住户的儿子结婚的日子,红地毯从小区门口一路铺就到楼下。 漂浮于红地毯上的光点凝聚、闪烁,仿佛将停留在这片空间已经过去的景象重现,靓丽的光芒里,江馨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牵着另一道瘦小的身影于穿越时光款款行来。 一袭月牙长裙霁月清风。 “随云?” 突兀的呢喃唤回了思绪,江馨然乍然回神,虚幻的温婉霎如吹拂的风从眼前飘散,留下一道真实的懒散。 叶雅洁牵着温随云从小区外进来,这会儿刚被站岗的‘保安’拦下。 “那位是馨然的堂兄之一吧。” “……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江馨然又不得不承认,站在岗位亭上装模作样的‘保安’就是自己的堂兄之一。 “现在过去的四位保洁也是?”温思琪盈然笑道。 “啊……” “怎的不上来?” “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江馨然已经不想介绍这几个丢人的堂哥了。 如果让几位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孙辈为了见一个女人特地请了假,八成是要被打断腿去医院小住十天半个月,一份检讨更是少不了。 所以,为了不被老一辈知道,又想看到人,五个请到假的兄弟就商计了个馊主意,伴成小区的工作人员。 奈何演技太差! 温思琪一进小区,狐疑的注视就没少在他们身上打扫视,如果不是有面家长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集中注意,这几个演技蹩脚的堂兄怕是早被扒了马甲。 “看起来,他们对随云很喜欢。” 注意回到小区门口的岗位亭,温随云已经被几个大汉包围,虽然看不清具体表情,从他们的互动里倒不难看出几个汉子对小女孩的喜爱。 看到此时此景,江馨然也落下了心里半悬的一块石头。 温随云是温思琪的女儿,同样她也是某个人的女儿,虽然父女俩就没一点想象,但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中有着另一个人基因的事实不可否认。 江馨然担心过她的家人会因此排斥温随云,也正是这份担心,在温思琪拒绝了叶雅洁提议的、让温随云打头阵的馊主意时,她也默然了拒绝。 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了,温随云这个小欧皇的魅力不改如初。 对此,温思琪沉默不语,她不喜欢把女儿当做讨好的手段,但不可否认,温随云的出现让她在将来面对江家的同辈人时,不必费尽心思应对他们。 不过…… 罢了,既是受益者就坦然接受,惺惺作态反倒令人作呕。 温思琪轻吐了口气,平静下心思和江馨然一起坐在阳台看着楼下友爱相处。 与江家长辈的见面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了,温思琪也以江馨然的爱人这一身份开始融入这个家庭。 转眼,又一年过去,温思琪与江家关系说不上其乐融融,倒也是和谐。 江母就不提了,第一个认同的人就她,在后来的相处中,可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当然,在徐若兰心里是否是当女婿就不一定了。 不过温思琪在江家的每个黄金八点档的观众席必有她一位,加上江馨然,三个女人对剧情推论的津津有味,让家里几乎每晚都在的唯一男性感觉自己很多余,以至于每到这个时候,温随云就会被带进书房接受谆谆教导。 对于已经被‘宠坏了’的女儿,江父把精力盯在了对观念刚开始塑造的温随云身上,励志把她打造成有理想、有抱负、有知识、三观正且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积极向上……红旗下健康成长的新时代好青年! 温随云对此似乎乐在其中。 至于江家大哥大嫂,常年在苏城警局奋战的他们很少回家,对温思琪的态度说不上亲近,倒也是和善,并未因她手染人命的关系就予以脸色。 在回来南城的第三天,温思琪就向警方坦诚了自己对向高的致命性行为。 向高就是温思琪杀的那个人。通过航空公司的系统查询认证,温思琪她们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名字。 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在向警方坦诚经过后,温思琪并未被拘留,依旧留在医院接受治疗,警方则对事件进行调查。 第368页 由于案情并非发生在国内,调查有些困难,只能限制于其他人的口头证词。 在经过一个月的多次盘问,加上温思琪坦诚的良好态度,她被判定是正当防卫,并未被起诉。 说到向高,就不得不提下他们生存的岛屿。 确如他们猜测的那样,那座岛曾经是座猎场,除了鳄鱼是很早就生存在那,像野猪、猎狗、早已亡绝的山羊……都是猎人们放到岛上。 这座猎场在当时的贵族里风靡了几年后,因一次海难造成几家贵族后代在离岛时葬身大海,其中就包括岛屿的所有者,这座猎场从此被荒废。 然后这座被荒废的岛屿救了他们。 春去秋来又一年。 一年来,除却和江家关系深近外,温思琪也在云淡的帮助下重新进行知识学习,参与了第二年的高考,并以不错的成绩考取南城医科大心理学相关学系,选修护理,同时拜入当初为她治疗的心理医生齐教授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如今边在校学习,边跟随齐教授身边做助理。 温思琪很有心理学方面的天赋,江馨然已经不止一次在去接温思琪时,听到齐教授毫不吝啬的赞赏。 每每听到温思琪被人称赞时,江馨然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憋了一股奋发向上的气势。 江馨然很喜欢音乐,打小就喜欢有事没事哼一段,叶雅洁也总嫌弃地说她睡梦里都哼歌。 大学时,江馨然就选择的音乐专业,在温思琪为自己的知识丰富的同时,她也选择继续深造。 不过这个深造并非是回去毕业的学校,而是针对国内的古典音乐深入学习,江馨然还说,等她把宫商角徵羽、黄钟、大吕等五音十二律融会贯通,就踏遍这方山河,去学习各个民族的音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集各家之长融就拥有自己风格的音乐。 同样喜欢音乐,却遗憾错过的温思琪自不想错过对音乐的探寻过程,欣然表示,待她学业完结就跟江馨然一起去。 对此,温随云好不幽怨,因为她……上学了。 因身体及经历缘故,虽是上半年出生的她依然晚了一年入学。 学校是南城的一家普通的公立小学,是徐若兰给安排的。 本来并不由她老人家出马,奈何自认是温随云姑姑的叶雅洁,和自认是她阿姨的沐秋水各有想法。 为决定温随云到底该去哪里上学,两个人有过不少“我认为”的争吵,那份热情和激烈让与温随云最具血缘关系的姑奶奶、姑婆婆,以及她的两位妈妈都不好意见。 以至于都快开学了,学校都还没定下,直到徐若兰听说温随云的学校还没定下,就亲自拍板了南城第三小学,这家师资力量中上、苗根正红的公立小学,才让叶雅洁和沐秋水悻悻熄了火气。 刚上一年级的温随云距离毕业还有至少十年光阴。 三年又三年,三年还三年,温思琪和江馨然都找块地养老了,她还在上学…… 温随云掰了掰手指,委屈巴巴幽怨了三天,才在温思琪许诺每个暑假都带她一起出去的保证,才欢天喜地背着书包上学去。 夏日冬雪,春秋轮转,又三年过去。 温思琪从学校毕业了,在这四年里,凭借齐教授的人脉及自身实力,她在心理这块领域闯出了不小声望。 同时,在学习期间抽空重新执笔的小说《无人岛》也被人看中,如今正在筹备电视剧的拍摄。 江馨然也在经过四年的深入学习,在创作上算是登堂入室,独立创作过几首曲子,有半经温思琪填词,其中一首被填词的歌曲被一家娱乐公司购买,并与其下歌手演唱,有过一段时间不小的传唱度。 其余歌曲则都被传放在一家视频网站上,自创自唱,有过百万粉丝倾情支持,倒也给温随云赚了不少的零花钱。 除却她俩之外,其他人亦各有成就。 叶雅洁在两年前彻底结束了内争,以叶雅洁权掌叶氏集团为落幕。 经过两年的修生养息,叶家这艘巨轮再度扬帆远航,开拓未来。 既是开拓,自然少不了争夺,叶家不是个业务单一的集团,它涉及行业不算很多,却也有不少,自然而然就对上同样涉及行业众多的寰宇。 两家公司奋头发展的同时也交手甚多,每每这个时候,不管是叶雅洁还是沐秋水都十分来劲,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两年下来以沐秋水暂站上风。 这也就罢了,毕竟胜者不一定是强者,商场之上什么时候有过绝对,只要还有口气就能东山再起,叶雅洁并不在意被沐秋水暂时压一个头的遗憾,让她气愤不过的是,沐秋水抢了她人…… 王真真! 这个有着一张善使阴阳绝活的、中诚地产的王牌销售。 自王真真回来南城后,叶雅洁就成天想着法子想把王真真拐手底下来干活,没想一个疏忽,沐秋水横插一脚把王真真给抢走了。 虽然知道是王真真不想被人说闲话才去应聘寰宇,好死不死她和王真真的关系被沐秋水知道了,这个女人每次在交手后就总爱故意提起王真真,把她气得差点没进医院休养去。 于是,叶雅洁一有空就对温随云说沐秋水的坏话策反她。 对此,不管是温思琪还是江馨然都放弃了劝说的念头,任由叶雅洁发泄怨气。 而这个时候,温随云就会表现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安慰叶雅洁,让叶雅洁策反的念头都懒得来了,只想着该怎么教育这个未老先衰的小鬼头,让她明白什么叫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第369页 言归正传。 叶雅洁除在公司发展上投以精力外,在慈善上,她也遵守了当初对天地的承诺,每年捐赠五百万起步的慈善资金,以用于各种野外搜救花费及大灾大难的物资购买。 在刚回来的那年,她还花钱聘请了沐秋水组织的那支搜救队,让他们在海上继续搜寻可能存活的幸存者,直至半年前才停止海上搜寻。 期间费用,各家也都根据自身能力出了投资。 至于其他人。 在加入寰宇后的王真真,也在四年时间里凭着一张嘴和一身能力,从一个普通销售坐上了销售总监的宝座,如今工资翻的那一个叫暴利。 听沐秋水说,她很看好王真真的才能,有意将她从旗下子公司调到总部。 都说鱼与熊掌难兼得,职场得意情场未必如意,王真真似乎也中了这个魔咒,至今还是个单身贵族,别说初吻了,初拥都还在自己怀里揣着,让老家的一帮亲戚可算愁坏了心。 对此,王真真反倒不以为然,不提在城市里见得多了,心思不像老家里的人一样保守,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强势的性格,这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居家,她也不喜欢低人一头,与其随便凑活过,凑活到最后不欢而散,不如随缘。 她倒是看得开。 王真真在事业上蒸蒸向上,已然成为一家中等规模公司的高层管理的韩唐,也是前程似锦。 四年时间,被一家初创企业聘任CEO的韩唐,成功将这家公司蓬勃壮大,精明果断、作业干练的韩唐深受公司掌权人信任。 时至如今,韩唐在这家公司的话语权可谓是一言九鼎,连几位董事对她提出的建议、决策予以最大的重视。 在家庭上,韩唐也是称心如意。在老太太和老爷子溺爱下长大的常安,非但没有长成一个车见车冲撞的熊孩子,乖巧懂事的她成为了小区里抢手的小棉袄。多亏老人家没事就喜欢抱着她在小区里溜达。 除此之外,最让韩唐舒心的是,她哥哥在被叶雅洁警告后就再没敢来骚扰她。 至于她父母,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没脸来见她,自始至终就没出现过,连通电话也没有。 韩唐也没说什么,权当他们已经去世。 虽说如此,把韩唐家当做自家天天穿来穿去的老太太却是清楚她其实很在意,老人家和老爷子、儿女们商计了下,把韩唐认作干孙女,直接住在了一块。 老人家儿孙没有意见,和韩唐关系不错的朱家孙女直接从大洋彼岸回国居住,顺便发展家中企业在国内的业务。 相比王真真的情场失意,韩唐可谓是家庭事业两相全。 而同样兼得的还有林建飞。 林建飞在一年前成功考取健康管理师资格,现在在一家健身会所当健康管理师。 由于工作性质,他与温思琪联系较为频繁,对其了解倒是多过于其他人。 除健康管理师的本职外,林建飞还兼职了他曾经待过的拳击俱乐部体能教练一职,身兼双职的他,工资除却养家糊口外还存了不少余钱,让一直对他小有不满的老丈人十分欣慰。 这一场空难不止给林建飞他们留下了难忘的经历,也给他们的家人一个难以忘怀的惊吓,失去爸爸一百天的双胞胎一下子变得成熟,让林建飞免去了操心的烦恼,同样也带来了新的幸福烦恼。 孩子太~懂事了!让他再体会不到做父亲的成就感。 最后就是姚亚楠和穆洁了。 在国企单位干活的她们就没那么小说一样精彩的故事,除却升了职位,平平淡淡就如平静中的大海不起波澜,倒也正是这份平淡,让她们有不少时间、空间沉淀感情。 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上班再一起下班。 下了班,牵着手坐在场边看着飞机起起落落,或是一起压着马路到处走,这里吃吃那里买买,给父母、给她们的灵姨,然后今天睡这家、明天睡那家。 没有压马路的欲望时,两人就直接回家,打打游戏、看看书充实知识。 到了节假日,她们也不吝啬自己,背上旅行包就走遍大好山河,在几位长辈也想出来时,她们就会自驾到处跑。 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除了各自的生活外,每年的11月11日,商家炒作的光棍节、他们离开无人岛的日子。 每到这天,不管多忙他们都会抽空集体聚一聚,今天也不例外。 送别了“啊啊”着声比划双手的女孩,温思琪回到办公室收拾好桌上笔记,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办公室做个简单整理,径直就带上门离开了。 出来工作机构大门,温思琪驻足张望了两下,便向着一辆停靠在路旁的白色轿车走去。 11月的南城已然步入冬的领域,越过高原的西北风吹来了低压的寒冷,温思琪拢拢外衣拉开车门,舒适的暖流混着浅淡的清香扑面而来,精神不由得一振。 上去车关上车门,温思琪摘下脖子上的围巾,轻吐口气。 “今天有点晚,是遇到麻烦的病情了?” 驾驶座上,江馨然放下书本,将车内温度又上调些许,继而从小包里拿出把梳子,替温思琪梳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一个只能把话讲述在手上的孩子,遗憾我学艺不精,交流稍微慢了些,便耽搁了。” 和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交流,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她平时交流的习惯与之交心,不然你很难消除对方对你的防备。 第370页 温思琪很庆幸在跟随齐教授学习时,她在遇到同样一位不能说话的抑郁症患者后学习了手语,不然真就得浪费不少时间打开对方心防。 就是太长时间没使用过手语,比划慢了不少。 “看你样子,是进展不错。” 温思琪放下椅背,“道阻且长。” 就是说,没那么容易了。 江馨然瞥了眼身旁,开动车子。 “要回家换身衣服吗?” “直接去酒店吧,莫要他们久等了。” “好。” 白色的轿车宛若一滴落入流水的水珠,转眼消失在车流中。 环城大酒店,五楼吉祥如意厅。 这是家普普通通的酒店、普普通通的包厢。 包厢空间不算大,摆设不过一张酒桌、三张休憩的沙发、一张茶几、两台壁挂式液晶电视,平平凡凡毫无点睛之景,却是安逸。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小小从门缝后钻进来,清脆的喜悦紧随而来。 “真真姐姐~亚楠姐姐~小洁姐姐~唐唐阿姨~林叔叔~阿太~太公~小常安~我来了~~” “呦,小欧皇来了啊。” “云云快过来,快到姐姐这边来,有好吃的哦~” “孩子快快快!快过来,来阿太这边。” “呦,都到了啊!” 因欣喜而杂乱的话声里,叶雅洁的声音推门而入,墨镜大衣踩高跟,若再来跟烟这气势就上来了。 王真真白了眼她,装作没看到这人,对着遥控一通按。 韩唐向她招了招手,“思琪和馨然还没来吗?” “刚通了消息,已经在路上了,这个点应该用不了太久就能到。” 脱下外衣挂到椅背,叶雅洁坐到椅上,形象拉胯地翘起二郎腿。 韩唐无奈摇摇头,与之说起别最近的生活,其他人也如旧或是叙旧、或是陪着看动漫,服务员将冷菜逐一端上餐桌。 估摸十来分钟,门再度被推开。 “哦,来了。” “抱歉,叫各位久等。” “思琪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就爱说这些生分话。来来来,快进来,赶紧坐。” “快坐快坐,别把孩子饿到了~” “馨然也一样,都没怎么变化,都用的什么牌子护肤品,快说说让我参考参考。” “……” 众人寒暄着纷纷入座,包厢内等候多时的服务员开始了忙碌,一道道热菜端上酒桌,一杯杯饮料酒水开了塞盖。 酒水入杯,浅尝辄止;欢声入耳,浓情在怀。 明黄的灯光温煦了包厢,欢声笑语间,情谊浓浓。 酒过三巡终散场。 唠唠嗑磕,集聚结束已是八点过半。 韩唐载着有些疲惫的老太太、老爷子和常安,捎带上林建飞先一步回去了。 叶雅洁也和王真真勾搭到一块,带着温随云不知道去哪夜生活。 姚亚楠和穆洁手牵手与温思琪、江馨然道别在喧闹的十字路口。 都喝了点酒,江馨然就把车留在了酒店,与温思琪一起坐着11路大巴往她们的小窝慢慢挪行。 那是一套两室一厅两卫一厨的套房,空间没有太多盈余,只能说是充分利用,在南城这座大都市里连号都排不上,却是她们共同的港湾。 酒店距离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会经过热闹的夜市,能看到隔江静立的南岸公园,多走几步还能去锦江苑小坐。 不过江馨然没有这个打算。因云淡与温思琪的关系,她和沐秋水见过不少次面,每次见面谈不上两看相厌,但也友好不到哪去,尤其是温思琪和云淡说着话时,沐秋水那表情活像被绿了一样。 虽然沐秋水从不怀疑温思琪她们的关系,也不足阻止她们的亲近,但那醋海汹涌的眼神,大晚上还是不去触霉头为好。 江馨然绕了路。 入冬的岸风寒意入骨,温思琪微微蹙眉,停下步替江馨然把因嫌热大开的外衣重新交系上,同时将衣领翻起。 围巾留在了车里,两人的保暖手段就靠一身衣服,江馨然也不闲着,同样替温思琪立起衣领。 “走吧。” 再牵手,并肩向前,江馨然突然停步。 “怎的了?” “你看那边。”江馨然往路旁示意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霓虹灯闪烁的四层大楼金碧辉煌,饶是夜幕也无法藏起它挥金如土的傲慢,金钱腐朽的气息为随风横冲直撞。 就是这家会所,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确切来说是你看到我的、各自单方面的见面。 不同于温思琪给江馨然留下的心悸,那时的江馨然在温思琪心里不过是个顺带的路人甲。 回想当时,不禁感慨命运无常,谁也没想到,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她们竟然会走到一起。 回首凝望,若心有灵犀般,恰对上一双回眸。 相顾而视,相视一笑。 俯身轻啄一吻,江馨然紧了紧手心,“我们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走吧。” 走吧。 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落在地上的影子时长时短,就如人生潮起潮落,永远不会只停留在一个点。 社会是座不到边际的大都市,也是座精彩纷呈的大舞台,生活在社会里的你我扮演各自人生中的角色,我的主角、你的配角。 第371页 但人生这部大型连续剧从来是一出没有剧本的戏,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的戏份里,什么时候拥抱阳光,又在何时坠入黑暗。 一直伴随你成长的重要角色会在哪个时间点突然离场? 又有哪个角色会在哪个时间里成为你接下来的人生中最重要的配角?他会是带给你伤害的角色?还是牵着你的手向幸福迈进的人? 你永远也不知道。 甚至你在人群中眺望到的角色,他却没能寻找到你,成为你穷极一生也无法靠近的幻想。有人在靠近的过程中放弃,踽踽独行;有人不甘命运奋发直上,却在咫尺之距,他退开了。 庆幸我看到了你,你看到了我,在我靠近你的同时,你也在……向我靠近。 也庆幸在面对绝望时,你未曾离开我。 愿执子之手,常伴青丝相白首。 第176、番外一章 病与母亲 昏暗的房间,厚重的窗帘将光挡在窗外,只些许光芒从窗帘的缝隙潜入,试图为昏暗的房间驱散弥漫的压抑,却遗憾止步于窗下地板。 风吹不进来,阳光止步窗下,压抑肆无忌惮在房间扩张自己侵略的脚步,将整个房间紧握在自己的沉重之下下,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息…… 比如,坐在桌前披头散发的女生。 她背脊直挺,像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孩子,宽大的衣服却藏不住底下凸起的小腹。她不是个孩子…… 扒在桌边的双手,借助仅有的光线能看到十指成爪的手背指骨分明,她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从鼻腔呼出的气息缓慢且粗重。 隐约能听到,那喃喃在唇边的自言自语。 “打掉他……不想他存在就打掉他……趁现在……还可以……” “不……必须留着他……要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沉重、挣扎……时而充斥憎恶的话语低低徘徊在压抑的房间,使得房间更加压抑。 就在这份压抑更为沉重时,女生豁然站起,推开的椅子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不可以!” 她呵斥,看着立在说上的镜子大声呵斥。 “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再怎的恨,也不该牵连无辜的生命……” “他没有错……不是他的错……不可以这样……” 激动的声轻轻颤抖,摇晃的身子几乎站不住,她俯下身撑着桌子。 他是一个污点,他的存在只会让你变得更加肮脏! 不存在房间的声音,却在她耳中回荡,她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唇颤抖,半天没能磕碰出话来。 泪水于眼中凝聚,她笑着,看着镜子里牵强的笑容笑着。 突然,一段铃声打破房间的压抑,女生霎作平静地站直身,拿起桌上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女生微微蹙起眉,似乎在思考来电人是谁。 半晌,她笑了,在昏暗中温婉如玉般地笑了。她接起电话。 “云淡同学今个怎的,没有与秋水煲电话了?” 她戏谑的打趣,语调轻扬彰显她此刻喜悦的心情。 通话不算长,也不短,堪堪半小时吧,她先挂断了电话,洋溢的心情也在挂断电话的瞬间阴云密布,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她放下手机,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那张将房间扭曲倒映的镜子上。 瞳孔微微收缩,她将镜子盖向桌面。 就在镜子被下盖的刹那,镜面映下一张厌恶的脸孔。 女生挂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地转身走向床,平静地拿起扔在床上的裤子穿上,平静地整理好凌乱的被子,最后平静地离开房间。 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个镜中幻影。 离开房间,她向着楼下去。 从走廊墙上斜射进来的光束洒落在她身上。 冬日的爱琴海阳光洋洋洒洒,被阳光照射的身体仿佛被一道暖流包裹,她激动地颤了颤身,迅速退出光束照射的范围。 步子向后划出间距,她看着光束穿越的窗户,仓惶退步。 却忘了身后便是楼梯。 她踏了空,身体不得控制地向后倾倒。 她惶恐,满目惊慌的恐惧,靠近扶手的那只手却毫不犹豫将扶手抓住,生生将后仰至空中的身体压向扶手,另一手护住贴近扶手的侧腹。 她坐在了台阶上,好像是吓到了,又似乎不是,就面色古怪呆呆地坐在那。 一抹嫣红自她身上流向台阶。 她感觉到了,一股温润自□□流淌,顾不上身体上的剧烈撕扯感,她将目光越过凸挺的肚子,像下半身望去。 看不到,她却在笑,喃喃自语地笑着。 “结束了……终于……不必再为他连累,不必再与他……瓜葛……都结束了!” 她笑着,咬牙切齿憎恶的、慌张地笑着。 话虽如此,她身体却没有一点含糊,借着扶手将自己从地上拽起,迈着踉跄的步子,倚着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向下。 口中呢喃支离破碎…… “为何害怕?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假情假意……惺惺作态……着实令人作呕……你不配!” “姑姑……林姨……你们在吗?” 随脚步落下最后一道台阶,她话锋一转平静地呼唤起在楼下的两位长辈。 “姑姑……林姨……” “怎么了思琪?” 第372页 林奕从卫生间探出头来。 “请送我……” 话刚出来口,林奕便睁大了眼睛,心急如焚地大声喊起来:“阿钰!快、快去向乌斯先生借下车,思琪见红了!” 一阵鸡飞狗跳,孩子生下来了。 “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脸还没长开,但是很有你的影子,和你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身体不是很好,医生说需要在保温箱里住不少时间,不过你别担心,有你林姨在外面看着。” 温敏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描述着孩子的样子,强颜欢笑的目光扫过那张平静得就像块木头雕刻的脸后,她无声叹了气。 “你先休息,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站起身,掖掖被子,温敏钰便离开了病房,只剩温思琪双目无神躺在病房。 “为何要拼尽全力生下她……你不是憎恶她吗……为何?” 好久,空荡的病房响起来她的自问,淡漠的口气仿佛在对自己的质问。 之后便再无声,那张木讷的脸,唇角挂起了怪异的弧度,像笑?像哭?或是两者都不是? 没人知道,温思琪自己也不知道,她就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古怪的笑着。 不知时间过去几何,安静的病房传来了憎恶地低语。 “脏!” …… 一日复一日,身体瘦弱的孩子隔三差五被送进重病监护室,每每这个时候,温敏钰就会就会来劝温思琪去看一看。 温思琪自始至终无动于衷,她就像个睁着眼的植物人看着天花板无所作为。温敏钰逼不得,只能叹着气离开病房。 庆幸的是,孩子命很大,加上有人慷慨解囊,挺过一次次死亡的威胁。 终于有天,孩子发烧了,医生给她们下了病危通知。 温敏钰吓得面无血色,慌不择路跑回温思琪病房。 “孩子发烧了,情况很严重。” “思琪,你去看看吧……” 安静的病房传来了走廊上窃窃私语,恍惚有孩子在哭泣,无力垂放在被子上的手抓出了几道褶皱。 温思琪沉默不言。 温敏钰不甘放弃,“思琪,我知道她的存在让你痛苦,也厌恶她,但既然你当初反悔打掉她,现在也生下了她,你就应该承担起生下她之后的责任。你说过,你讨厌不负责的人,你也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对不?” “的确,她是那个人的孩子,但是思琪,她同样也是你的孩子,你是她的妈妈……” 孩子……妈妈…… 孩子……妈妈…… 他的存在只会让你变得更加肮脏! 不! “我没有孩子!我没有孩子……我没有孩子……” 骤然激动的情绪又吓着了温敏钰,失了分寸的她一时间找不到安慰的话,就只好顺着温思琪的抗拒平复她的激动。 不知是话起了效用,还是别的,温思琪很快平静下来。 就如时间的倒流,病房又回到刚开了门时的安静,温敏钰长叹了口气,叮嘱了温思琪两句,就带上门回去林奕身边等待医生通知。 是个好消息,孩子又抢救回来了,且在之后的半个月里没有在闹幺蛾子,平平安安到被允许抱出保温箱。 彼时,温思琪已经回到家里,自始至终她没有去看过女儿一眼。 孩子出院后没几天,温敏钰抱着孩子过来。 林奕要去面试,不能在家照看孩子,温敏钰又得去上班,只得把孩子交给温思琪,这个从孩子出生就未曾施舍一眼的、不负责任的母亲! 温思琪想拒绝,孩子却恰时地对着她露出了笑容。 咧露牙床的笑容傻傻吐着口水泡泡,挥舞的双手总是软软糯糯,不牢实地向她伸来。 彼时,心口倏忽一跳,重重地、狠狠地撞击在胸骨上,温思琪答应了,神使鬼差留下了孩子。 温敏钰走了,孩子被放在了她身边。 孩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很爱笑,在灯光下“呀呀”笑着伸着手双手空蹬。 温思琪静静地看着,看着她不牢实地躺在身边、骨碌转着干净、纯澈的眼睛。 放在床被上双手时而抓出褶皱,时而僵硬松开。 微微向孩子挪动,又在刹那受了惊吓般倏地收回,闪动的目光充斥憎恶。 【爱情?别说的那么高大上,不就是荷尔蒙分泌的多了,想艹和想被艹而已,你不会真以为这个世上有爱情吧?】 【下贱!】【□□!】【艹你跟艹跟木头一样没趣!】 住口!住口!别再说了…… “求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 他说的没错不是吗,你就是脏,满身污泥,不堪入目! “我不是……” “我不是……” 她捂着脸低泣,不敢放声大哭。 饶是如此,孩子也哭了,刺耳的哭声刺痛沉重的脑袋,捧在脸前的双手抓着脑袋…… 孩子哭的很激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了她心口,伴随着极具节奏的拍打,哼唱的歌声从半遮半掩的手缝中传来。 孩子安静了下来,可能是刚才哭的太厉害,眼皮开始打架,慢慢地,她睡了过去,柔软的胸膛传来微弱的起伏。 温思琪悄悄收回手,拉过被子一角盖在孩子身上,并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 第373页 昨晚一切,她突然怔住了一样,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 她自问。 还嫌自己不够脏吗? 别忘了她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她只会让你变得更肮脏。 更肮脏! 脏! 脑子里的声音激烈、偏执,宛若一个疯子站在面前狺狺狂吠。 温思琪被吵的头疼,不得已曲起双腿、蜷起身子,抱着脑袋将自己埋藏,只有些许颤抖的呢语从缝隙间钻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这样的声音持续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抱住自己的身体也不再颤动。 半晌,温思琪松开双手,背靠床头板,侧过头无神地看着熟睡中的女儿。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污点也不复存在。 “杀了她……” 倒映着光点的眼眸不起波澜,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温思琪喃喃……付之了行动。 她将女儿细小得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拧断的脖子握在手心,一点点……一点点……五指指尖红里透白。 那张才刚刚张开的脸很快皱在了一块,不得痛畅的血液在巴掌大的脸上充斥,小嘴微微张开吐不出声音来。 温思琪看着,如同残忍的杀人魔,无动于衷看着她挣扎地摆动胳膊。 渐渐地……渐渐地…… 啪—— 就在孩子挣扎的四肢迟钝无力时,清脆的巴掌声炸响。与此刹那,红里透白的指尖不复月白,她失魂落魄怔愣。 女儿哭了,哭得比刚才要无力得多,好似失了声一般,只剩气的吐露。 女儿一边咳一边哭,她慌乱地回过神,不知所措怔愣着,怔愣地看着还掐在女儿脖子上的右手…… “你在……做什么?” 双唇颤颤磕碰,她质问。 温思琪不敢回答自己…… 女儿还在哭,哭的已经接不上气。 再这样哭下去,对孩子的身体没有好处。 温思琪犹豫了……犹豫着伸去手,笨拙地将它抱在臂弯,轻轻摇晃、轻声哄着。 女儿被哄住了,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僵硬、扭曲、怪异的笑容,又傻乎乎笑了,恢复活力的小胳膊小腿也不歇停,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挥舞中,肉肉的、小小的手调皮地抓住了她伸过去的手指。 她愣了,呆愣地看着女儿那傻傻单纯的笑容,灯光将它灿烂。 她笑了,跟着一起笑了。 她也哭了,眼泪滴溅在女儿的衣服上。 女儿又睡了,哭累了、笑累了,打着小小的哈欠慢慢的、慢慢的眯着眼睡过去。 像一个小天使,安静地躺在她臂弯。 温思琪看着,小心地将女儿放下,拉过被子盖过她身体,目光不由自主停滞在女儿脖子上尚未退去的指印。 她睁大了眼,记忆回现遥远的过去,那段难过、迷茫的片段。 【起来!你个扫把星还有脸睡!】 【我让你害你弟弟!我让你害你弟弟!】 【蛇蝎东西,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蛇蝎心肠的东西!】 【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是你死!】 身子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温思琪回过神,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你都……做了什么?” 再次质问,温思琪依然没有回答自己,话声也没有继续,平静地注视着颤抖的右手,仿佛是在等它回答。 好久过去,压抑的沉闷似在扭曲的房间兀然笑起声嗤笑,似是想到好笑的事情,突兀的笑声颇是忍俊不禁。 背靠床头板,她缓缓转着自己的右手,似是欣赏的目光却是叫人颤栗的冷漠。 泛白的唇轻轻磕碰,仿佛失去了力骨只剩精气维持的话语自唇后吐露。 “口口声声说不会做第二个她,可你看看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将自身不安、恐惧、错误……自私地推卸到孩子身上,这不就是她吗?” “真是……虚伪呢……” “这么痛恨、厌恶……为何不是你死……一了百了……” 话就这么默了,落在右手上的目光挪移向了墙角的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两本书、一个杯子、一个奶瓶、一面镜子、一把梳子……和一把剪刀。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与心口‘怦怦’跳跃的节奏完美融于一拍。 怦……答——怦……答—— 温思琪放下手,掀开被子下了床,迟钝的步伐一步一个停顿,木然往前。 拖到桌前,低垂的目光定定落在桌上的蓝柄剪刀,是把新买的剪刀,刀身不染一尘。 看了好久,温思琪伸去手触摸至那份冰凉。 就在右手伸出的同时,左手退下睡裤些许,撩起了睡衣衣摆,一条宛若静止在小腹上的肉白色蜈蚣的刀疤暴露在阴寒的空气中。 剪刀张开双腿,一脚尖头触碰肌肤,冰凉的触感刺激到了身体,冷不丁她打了个颤,一涓殷红顺着剪脚滑落,她犹不知觉似的,抓着剪刀的手向下垂落,锋利的刃破开‘蜈蚣’。 像一泼红色颜料泼在了描绘天空的画布上,血色染红了天蓝色的睡裤,映照在镜子中是那般引人眼目。 第374页 一段铃声兀起。 垂落的右手被抓住了,温思琪看着镜子里的左手扒开右手手指,轻描淡写拔出了剪刀。 “想死可以,请先承担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别再给我自私!” 她扔了剪刀,捂着小腹转身回到床边,拿起吵闹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陷入回忆。 好许,她笑了,笑意盈然接起电话,“云淡同学~” 温思琪就这么坐着、笑着,打着电话。 这次的通话不长,不过几分钟她便找了借口挂断电话,继而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林姨,能先回来一趟吗?我需要紧急救治。” 在邻居的帮助下,温思琪被送进了医院,一同进来医院的还有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女儿。 林奕接到电话匆匆忙忙赶回来后,温思琪告诉了林奕自己都干了什么,在林奕被吓得即将惊恐时,温思琪以极其冷静的口吻让她带孩子去做个检查。 那份冷静让林奕由不得不怀疑,温思琪说的是真是假。 但在温思琪住进医院后,当她抱着孩子进来病房时,温思琪那副激烈的抗拒模样不似作假,惶恐、不安、自责,弓起的身体紧张得像只警戒的刺猬,浑身看不见的刺让抱着孩子的林奕打消了怀疑。 也自那之后,温思琪再没碰过女儿,每当温敏钰或是林奕抱着孩子靠近时,她总会变得警惕、激动,好几次,她们从温思琪抱着脑袋的呢喃的话声里听到这么句话: “带她走……带她走姑姑……求求你们……我不想伤害她……求求……不要带她过来……不要让我伤害她……不要……” 她们明白,她病了,病的更严重。 但是,温随云很喜欢她这个母亲,一看到她就伸长了手讨抱。 每每这个时候,温思琪都会远远的、既渴望也惶恐的不靠近,温随云一靠过来,她就拉距离,就连云淡第一次来看望她的那几天,她也在不着痕迹间错开与温随云的接触。 温随云这个名字也就是在云淡过来的那天给取的,温思琪就像喊过无数遍的脱口而出“随云”二字,并信手拈来名字的由来。 【随云心自远,我希望她将来能像云一样有开阔的眼见,不会被眼前一时繁华蒙蔽自我束缚当下,就给她取了随云……】 林奕当时就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听到这话脸上只有古怪。 真如所说的期望?还是别有寄托? 林奕看不知道,温思琪她似乎知道,她不断因此质问自己: “你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还要无病呻吟到什么时候?” “别再自私了,既然生下来,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利用,先承担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 她不断自问、质责,总是没能振作起来,浑浑噩噩躲在房间,躲避着女儿的靠近。 啪啪—— 坐在桌前的身体猛然一颤,温思琪绷直了身,屏气凝神听着门外的声音。 “呀……呀……嘛……呀……” 房门被轻轻拍打,伴随着拍响是女儿咬字不清的呼唤。 “呀……呀、嘛……嘛” 随时间的消失,已经一岁过半的温随云堪堪学会除了‘呀’字外的第一个字,妈妈的妈,只是早产的她发育比其他孩子晚,说话也一样,都快两岁了咬字还十分模糊。 温思琪没有回应她。她的沉默让门外的女儿着急了,响亮的哭声托着口齿不清的“妈妈。” “还不出去!” 她低声叱喝。 门外的哭声弱了,依稀能听到抽抽搭搭的哽咽。 霎时,心如刀绞。 温思琪再无法像之前那样忍受着这份煎熬,对门外茫然、无助的呼唤置若罔闻,她坐不住了,豁然起身迈向房门,抓住手柄。 就在握住的瞬间,就差一个下压的动作,温思琪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神色狼狈之极。 抓在门把上的手轻轻颤抖。 “不,你不配碰她……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你没资格,没有资格触碰美好……没有资格……” 她喃喃,疯疯癫癫的喃喃。 门外的拍打停下了,哭声也渐远,温思琪知道,是林奕抱走了孩子,可是耳边的哭声却还是那样的清晰,那样茫然、无助、悲伤的清晰…… “活该!” 温思琪松了手,无力地贴着门板滑落,她笑着,讥讽地笑着。 笑了好一会儿,她又曲起双腿将自己埋藏,泣声自藏起的缝隙里肆意。 日复一日,月过一月,温随云的吐字越来越清晰,会的话渐渐多了,她学会说“妈妈开门”、“妈妈吃饭了”、“妈妈不要不要云云……” 温思琪还是没有回应她,总是满怀期待的、跌跌撞撞跑过来,撕心裂肺被抱着离开。 “你闹够了没有。” “温思琪,我问你闹够没有!” 站在书桌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狼狈、懦弱,比小丑还要像个小丑的那张脸,她声色俱厉叱骂道。 “是你选择把她带来这个世界,报复也好、不忍也罢,不论你是什么理由,既然选择生下她,就请承担起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哪怕是厌恶,也不要推卸责任,除了你,其他人没有这个义务为你的选择承担任何责任! 第375页 也请不要再消费她们对你的爱,当爱被消费殆尽,你的存在只会带与她们痛苦和折磨。” “不要再踌步不前了,好吗?我明白你的痛苦,也清楚你心中惶恐的罪恶感,但它们都不是你逃避责任的借口。 压抑痛苦也好,无处宣泄也罢,都请你不要将它们带给孩子,那些不是她应该承担的过错。” “……当你的身份无可避免的转变,即便你厌恶它带来的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并为此反抗,只要你一开始就没摆脱这个身份,就请你接受它、承受它。” “为人母者,当承母责。” 温思琪背脊直挺端坐在镜前的椅子上,翕张的唇细语和声,却是沉着、郑重。 立在桌上的镜子宛若平行世界的投射,镜面上一张为痛苦、惶恐交错的脸扭曲般挣扎变化,渐渐变作与话声一致的沉着冷静。 “记得多笑笑,爱笑的人不论身在何处,她都能看见光。” “别哭,会让人笑话,也千万记得不要将这样的表情流露在亲人面前,她们会为你难过……” “别怕,不论你变成怎的模样,有着怎样想迫切倾诉的心事,或许我无法回应你,都请不要失落、或是伤害自己,请记住我一直在,我都在、陪在你身边。” 她向镜子伸去手,轻轻抚摸着镜子中那张笑得古怪、惹人发笑的脸。 “去吧,随云差不多也该上来了,这次就别再叫她哭了,啊。你已经……是个妈妈了。” 她笑着,施施然从桌前离开,握住门把,轻轻压下。 咔—— 门开了,明亮的光拐射进来,眼睛被刺的有些发疼,她抬起手遮住光,待眼睛适应后方将手放下。 眼角余光处,一道小小身影抓着扶手自视野的尽头,一步、一步,踉跄向上。 “妈妈~” 看到母亲,摆着一张认真的笑脸霎时阳光灿烂,尚未齐整的牙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清脆的喜悦活力明亮。 心花怒放之下,脚下错了节奏,啪地声她扑倒在地上。 就在她前扑的瞬间,像以往扑过来的欢喜,温思琪下意识退了步藏进了门后。 她的消失雪上加霜,泪水顷刻溢满眼眶,滴答滴答就落在了地上。 “哇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不要不要云云……妈妈……” 哭声凄厉,扯着人心弦不放,温思琪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如那个时候不留余力。 “出去!” 她咬牙怒目。 她重振勇气,深深吸了口气。 温思琪揉揉脸颊,缓缓迈出房门。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身影,她缓缓蹲下张开双臂。 “站起来云云,跌倒了就站起来,不要停滞不前,勇敢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原地哭鼻子。” 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温随云听不懂,但她听清楚了声音,是谁的声音。 她停下了哭泣,眨眨眼,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她看到妈妈在对她笑,在对她轻轻拍打手掌。 “站起来,到妈妈这边来。” “妈妈……” 温随云瘪瘪嘴,又开心地笑了。 脆弱的四肢撑起了身体,她撅起屁股从地上爬起,迈开脚丫子向妈妈的怀抱奔去。 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她伸长了手,挂着眼泪鼻涕开心的一头倒进母亲怀抱。 “妈妈,抱抱~” “……好,抱抱!妈妈抱抱……” 温思琪双膝跪地,弓起身将女儿拥在怀中。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感受着柔软带来的温柔,吸取着软软糯糯的奶香,心弦不住颤动。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自私的将你带来这个世界,却将你抛弃在世界之外…… 对不起,不该把错误推卸到无辜的你身上…… 对不起,一直逃避责任…… 对不……不会了,再也不会把你丢下,再也不会自以为是的推卸错误,我会成为你的母亲,做到我应做的责任,承担我应承担的义务,指引你走向人生正确的道路,而非如我这般一错再错。 就从现在开始,请让我以母亲的身份,我的孩子…… 抱抱。 第177、番外二章 旅途(完结) 一夜雨后,清晨的初光越过绵绵山海,洒落在沉睡于群山之间的古老的小镇上。 白墙青瓦跳跃点点烁光,顺着瓦片低落旧石板铺就的小路上,于缝隙中生长的杂草迎风摆舞,翩跹开了小镇新一天的篇章。 自上而下俯瞰,小镇的街道四通八达,宛如一张嵌在地上的巨大蛛网,几条主干道串联四方,胡同小巷穿东衔西,稀稀落落的身影于间穿行。 踩着不急不缓稍是平静的步调,走在阳光沐浴的小路上,心情一如这雨后的小镇清新自然。 木板拼搭的门一块块被摘下,民宿老板娘神清气爽站在自家门前尽展丰腴的腰肢。 “老板娘,早。” “散完步啦。” 老板娘嗓门很大,随口一张,大半条街的人都看来了好奇。 温思琪施施然而立,温婉的笑容沐光浅绽,“走了几路,想着她们也该醒了,便回来了。” 老板娘抬头看看屋檐,“你们年轻人走的就是快,哪像我们这些老古董,多少年迈不了一步。” 第376页 她似乎话里有话,温思琪略一琢磨,望向了对门的民宿。 正巧,对门也开了。 看着对门敞开的店面,以及从门后出来的徐老半娘,老板娘拉下了铅粉雕琢的脸。 与此同时,对门的老板娘也吊起了一对柳眉。 “呸!” “晦气!” 两位老板娘两看相厌,各自一拂袖转身摇进屋,同样的袖子,同样的步子,同样的民宿,就好像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立在道路中央,复制了她们的举止。 在路旁摆起小摊的老人见到这幕,习以为常摇了摇头。 温思琪看的兴致昂昂,遗憾两位主角没有继续中门对狙的意思。 抬步正准备进屋,就在老人的斜上二楼,温思琪正上的一扇窗应声敞开,一位不施粉黛的美人儿于后施施然舒展开了筋骨。 美人儿掩着嘴深深打了个未醒的睡哈,泪水充盈的双眸向外眺望初晨的宁静。 许是心有灵犀,极目眺望之时,她突然低下了眼眸,恰恰对上抬起的双目。 四目相望,尽在不言。 温思琪进去了民宿,江馨然也回了床边。 床上还坐着个人,摇摇晃晃着上身,披头散发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就在发旋附近,一撮短发如道旁根深不屈的杂草,如灯笼鱼头上摇摆的‘灯笼’,随着脑袋的低点一晃一晃。 江馨然抬起手在她头上轻轻用力,不屈的短发被压下了,又翘起了。 疑惑的小眼迷糊抬起,歪歪脑袋嘟起小嘴,“馨馨妈妈,早上好~” 睡梦般的问候软软糯糯化了一颗心。 江馨然拍拍她脑袋,“该起床喽。” “哦……” 温随云点点脑袋,翻过身双手撑床撅起屁股。 这是温随云独特的起床方式,好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婴儿。 习以为常的江馨然摇摇头,拿过放在一旁椅上的衣服。 穿上衣服,再做个洗漱,江馨然牵着温随云下去楼。 温思琪就坐在柜台边和老板娘有说有笑,见到她们下来,两人停了话题,老板娘宽袖子一扬,嘹亮的嗓门就扬来了亲切问候。 “真就都醒啦,不再多休息吗?瞧瞧你们昨天那脸色,哦呦~差点没给人吓得把你们再送出去。” 江馨然回以答复,“多亏傅姐照料,已经没事了。” “傅姐姐早上好~”回过招呼,温随云就扒着柜台踮起脚尖,“傅姐姐,镇上哪里有好吃的?” 这是座藏在大山里的小镇,只有一条贯穿东西连通山外的路,离最近的城镇都有十公里之距。 山高路远,使得这座小镇脱离了社会大节奏,这两间民宿可以说是小镇上最接轨外边世界的店面。 也正因为与社会主流节奏脱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生活节奏就像这座古老的小镇一样安详、从容、友好,轻易就俘虏了外来人对这里的喜爱之情。 她们是昨天中午乘坐一辆敞篷小卡抵达这座小镇,因路途遥远加上一路颠簸,导致身体疲软不堪,一整个下午她们都蜗居在这家民宿楼上,多亏老板娘鞍前马后用心照料,她们才没被连夜送回县城。 可能是因为她们是仅有的三个客人吧。 当然,少不了对门那家民宿老板娘的搭手。 “哎呀呀,小囡囡嘴真甜,这话听得我舒坦啊~”老板娘被温随云这一称呼给砸的心花怒放,略显糙砺的手在温思琪小脸上轻轻拍打了下。 “要说镇上哪家店的早餐手艺绝,还得数东头那家回味早餐店,那家店的手艺可不比你们大城市里的大厨差哪去。”言语中,对那家早餐店的盛赞,老板娘丝毫不吝于口。 温随云心动了,迫不及待就想过去好好大吃一顿,不过有人不予苟同。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从没有一样东西能让所有人都喜欢,钱是,人是,吃的也是。 反驳在老板娘的称赞落下的瞬间从街对面传了来。 “你们啊,别听她吹嘘,那家店的手艺只能凑合着吃,要我说,吃早点就该吃南边的阿娘包子店,她们家的包子那才叫绝。” 人随声到,对门的老板娘毫不理会老板娘的怒目,腰肢一扭就倚在了门墙上,夹在两指间的烟云雾飘渺,晕着晨光的烟迹若青山雾霭将红唇粉颊半遮半露,别有一番风情。 “狐狸精!” 温思琪听到了柜台后小声的嘟囔。一转头就见老板娘撸起袖子端上板凳拦坐在大门口,毫不客气就对对门的老板娘送上一顿讥讽。 对门的老板娘也接招拆招,游刃有余间不忘回讽,惹得民宿门口一大早就热闹不已。 看民宿旁摆摊的老大爷那副习以为常的老神在在,温思琪制止了想劝解她们的温随云,继而对江馨然示意眼,便在两位老板娘中场休息时,道了句她们的去向,离开民宿向着小镇东头行去。 她们决定两家早餐店都吃,今天在这家吃一半,那家吃一半,明天再吃两家的另一半,反正她们没有确切的游玩时间。 在阳光掠来的东方,一缕看不见痕迹的烟随风飘逸。 鼻尖轻轻嗅动,腹中登时闻香起鼓,温随云牵着左右加快了步伐。 就在视野的尽头,一家早餐店如火如荼,门前高高堆叠的蒸笼冒着升腾的热气,热气里弥漫她嗅到的美味。 第377页 “好香~” 老板娘说,这家店的烧麦、馄饨是小镇一绝,来了小镇,不尝尝这家店的招牌就不能算来过镇子。 也确如老板娘所说,这家店的烧麦、馄饨非常美味,且分量十足,绝不是城市里‘皮包瘦骨的小妖精’能与之比拟。 吃过小镇东头的早点,三人又手牵手向南边的包子店去。 小镇不大,也就三个小村子合一镇,还没南城一个镇大,从东头到南角,按照正常人的速度,不过十来分钟的事,却被三个人生生多走了一倍。 温思琪的脚走不快了,一走快,跛的就明显,除此之外就是对脚踝的再压迫,医生一再警告,不是必要就尽量不要快走,尤其是跑。 四年来,江馨然让自己的速度从健步如飞的青年提早步入沐浴夕阳的老年,慢悠悠煞是惬意。 温随云就不说了,自小心思敏感的她,在母亲身边鲜有大步流星的时候,有时候跑快了,又会咻地跑回来。 她们的心思自是瞒不过朝夕相处的温思琪,虽有心想加快自己的步子,但她清楚这样只会让她们担心,理智盖过了对跛脚的难过,在伤愈后她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也接受江馨然和温随云她们为自己改变的爱。 抵达南角的阿娘包子店时,肚子里的存货已消耗过半,半扁下去的胃对新下肚的粮食甚是喜欢。 对门的老板娘没有谬赞,这家店的汤包非常美味,汁水香浓,肉质鲜嫩嚼劲十足,当是美味。 吃过早饭,她们没有回去民宿,穿街走巷似乎寻找着什么。 也的确在找。 之所以来这座小镇,是她们来当地城市旅游并交流学习时,交流的老师告诉江馨然这座小镇居住着一位精通地方民乐的老艺术家,于是就来了。 一路打听一路穿寻,时间就如短暂的人生,从初阳落作了夕阳,霞光为宁静下的小镇镀上一层无法被触摸的晕色。 “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把这个镇子认认真真看一遍。”江馨然放弃了,轻揉着温随云耷拉的脑袋,眉眼含笑说。 她放弃了,无奈放弃。 温思琪抿抿唇,略一琢磨道:“这般时候回去为时过早,不若再逛一逛,看看镇子晚间的模样。” 温随云来了精神,江馨然也同意了,三个人手牵手又继续绕着小镇走。 小镇被大山环绕,与县城相隔甚远,生活稍不便于城市,也正是这个距离让这个小镇保留了许多历史刻画残痕,每年都有不少外来游客一路颠簸来到这里参观。 不过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这一天的小镇不见多少游客,两家民宿更是给人一种入不熬出的错觉,以至于黄昏的小镇上行人寥寥,唯有从各家烟囱飘出来的饭菜香。 走过一条街,穿过一条巷,再跨过一条山泉汇流的小河,她们来到了小镇最热闹的一条街,也是最大的商业街。 她们来迟了,不少摊贩已经收摊。 温思琪看中了一个贩卖葫芦丝的摊位,她挑了一把葫芦丝,在老人在挎包里翻找零钱的时候,她不着痕迹询问起江馨然寻找的那位老艺术家。 很巧,老人家认识那位,一提起对方来话不绝口,她告诉温思琪老艺术家住在小镇的哪儿。 不在镇上,在镇外的山里,住在一片竹林。 竹林离镇子不远,稍微走几步就能到。 “谢谢奶奶~” 道了谢,温思琪撑着膝盖站起,回身语笑嫣然,“找到了哦。” 江馨然环抱起手,这时她终于明白温思琪再逛一会的用意,她笑了笑,牵起温随云的手,“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确实时候不早,是该回去了。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去镇外的竹林看看风景。”温思琪盈盈笑道。 江馨然轻飘飘嗔了眼去。 翌日一早,在温随云哈欠连连中,三人背着旅行包向镇外的竹林去。 竹林所在的山在镇子北面,有一条单车道的路通往山上。顺着这条路,按照老人家大致说的位子一路向前。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听到了乐响,是葫芦丝的吹奏。 顺着乐声,江馨然看到了茂密的竹丛里一间静伫的竹屋,一位老人坐在屋前的椅子上沉醉于乐海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靠近的她们。 这是首没有听过的民乐,江馨然听得入迷,早早拿在手中的录音设备也开启了录音。 三人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篱笆外静听乐声。若山风吹拂,若流水潺潺,迎面而过,心神畅然。 不久,老人看到了她们,停下了吹乐。 江馨然整整衣着走上前。 “老先生。” 她打了声招呼,便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来意。老先生是个爽朗的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江馨然的请教。 温思琪没有掺和进去,而是在征得老先生同意,带着温随云四下闲逛。 的确她也喜欢音乐,但温随云很遗憾没有一点艺术细胞遗传上。 没有艺术的细胞,温随云听不懂音乐的深层次交流,又还是个还在好奇阶段的孩子,总不能为了自己喜好把人拴在身边不许她乱跑吧? 学习有江馨然在听就好,她嘛……正好去欣赏一番这片竹林。 竹林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目光越过竹海,能见到遥挂在南山头明亮的日光。 第378页 风起叶簌,隐约能听见林外汨汨流水,有鸟鸣叫深林,此间甚是清宁,是个逸志养气的好地方。 稍微逛了会,温思琪就带着温随云回来竹屋,江馨然和老先生刚刚结束交流。 “收获怎样?” “出乎意料的新鲜。” 老先生不是个普通音乐爱好者,他将一生都放在了对音乐的追寻与创新上,对音乐的理解、民乐的了解无不让江馨然耳目一新。 “我想在这里多留几天。” 老人家将一生献给音乐,以至他对生活的其他方面捉襟见肘,子女留的电话时常被他弄得电能不足,以后想要找他老人家实属不易。 再者,老人家的耳朵已经不大灵敏,电话沟通远不如当面清楚,是以,江馨然想在这里多留几天,多学一些。 温思琪自无不答应,温随云也十分贴心地高举双手表示要留下。 “你好像有别的打算。” 温思琪答应的很痛快,痛快到让江馨然一眼就看出来她别有用心。 “到底是瞒不住你。”温思琪坦然一笑,“我想于此间一舞。” 温思琪喜欢音乐,最终却走上了舞蹈的路,虽然她并非自愿,到底艺术是相同的,与舞蹈密切相连的就是音乐,两者相辅相成,久而久之温思琪也便喜欢上了这门艺术。 温思琪有一个梦想,就是在天地自然中跳一支舞,遗憾自怀上温随云后她就没再享受过一支舞,后来不是条件不许就是身体不允。 如今好不容易身体有了条件,又来了梦想中期望的大自然,如果不能倾尽一舞,实属遗憾。 就如温思琪答应她在这里多留一阵子,江馨然也爽快答应温思琪倾舞的愿望。 “只可以一支。” 温思琪喜上眉梢。 “一支足以。” 有人贪心不足,有人知足常乐,温思琪自认是个逃脱不了贪心诱惑的俗人,只是她的理智总能及时从贪婪中清醒来,今天也不例外。 踩着心满意足的步调,三人追随着日落回去了民宿。 翌日一早,温思琪换了一身衣着,月白色交领襦裙。 看着温思琪从旅行包里掏出这套襦裙时,江馨然丝毫不惊讶。 四年来,每次出门旅游,温思琪总会带上这套她曾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服饰。只是遗憾,在此之前温思琪没有如愿过。 不过现在,江馨然很期待能当面看温思琪跳一支舞。 愿望很快实现,就在这个早上,她看到了温思琪时隔多年再舞。 时间没有让她的身体遗忘在舞蹈上的天赋,在老先生友情伴奏下,那一舞没有惊扰了竹林的清静,却叫时光为之惊艳; 那一舞没有在竹林留下任何痕迹,却在她心里烙下挥之不去的倩影。 也正是那一舞,她一气呵成新创了一首曲,她把心里的期望藏在了曲名中。 四君子——竹韵。 温思琪看出来了,在也后来慢慢地补完了这四首曲子。 话归正传,在那一舞之后,温思琪就没再折腾自己,有时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江馨然和老先生的交流,有时牵着温随云踱步在山间小路,这儿走走,那儿看看,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俗话说,好景不长。终于,她们该离开了。 收拾了包袱,退了民宿,道别了老先生,三个人又坐着来时的敞篷小卡一路颠簸回县城。 “舍不得?” “生活不能一成不变,总需要些新奇的事物刺激对生活前进的动力,不能因喜欢就牢牢拴在身边,逐渐失去向前的动力,我们应当学会把某些不舍留在下一次见面时的寒暄里,如此生命的旅程兴许会更有意思。”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明年的这个时候如何?今年余下的时间就让我们去寻找另一番与众不同的风景。” 小脑袋点了点,高高扬起手向着渐渐被大山遮挡的小镇道别。 江馨然托着下巴,静静凝望此间青山碧空,突然打了个响指,“暑假时,我们去西北的莫高窟怎样? 去亲眼目睹一下跨越千年的舞蹈究竟有多美,再在那里享受一回不同的新奇生活。” 温思琪欣然一笑。 “正合我意。” 载着她们一家三人的敞篷小卡突突着尾气,行驶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吹响的葫芦丝吹奏着欢快的曲子,那似乎是一曲鲜为人知的民乐,又好似耳熟能详的流行乐。 司机掌握着方向盘,刻印在血脉里的艺术细胞不甘寂寞,他晃起了上身,高歌起在这片天地口口传唱的山歌,乐声为之而变奏。 人生就像一场长途旅行。有人还没开始就因各种原因遗憾止步,在出生的起点徘徊终老; 有人幸运的迈出了旅行的脚步,于途中结识如风景般各色各样的旅友,而中有人禹禹独行,有人幸运的结伴同行; 结伴的路途中,又有人遗憾错过,有人幸运的携手至旅途终点。 望与你永携,一同赏遍此间瑰丽。 完结,撒花~ 第178章 结束语 耗时近一年,(排除春节期间及其前后的怠惰期)《无人岛》终于结束了,一如既往只有个脑子里的大概纲,码字速度、节奏都较慢,以至于拖拖拉拉到21年9月30日终于码完了,自我恭喜下~ 说实话,在码《云水》的最后章节时,我也没想过磕思琪和馨然的CP,因为一开始馨然的设定是个娇惯傲气的大小姐,但码着码着,她变了,变成了温柔、善良、明事理的天真女孩,然后……我自己磕上了(陶醉~) 第379页 有余母胎单身至今,对恋爱方面的空白使我在这方面的描述较为空洞,不是没看过别人的爱情描写,但我真的记不住,脑袋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对严肃的文学更是没有一点耐心,会的描写有限。除此之外,各种内容不经考究,希望各位不介意。 同样是出于三分钟热度,同样没有太多的准备,仅凭对角色的喜爱以及对小说的喜爱和不喜欢太监的态度(当然,太监过一本),磕磕碰碰、断断续续,不断在上班期间摸鱼,在家偷懒,我坚持到了最后,真的挺不容易的。 不过,代价也挺明了,上班摸鱼,回家游戏,注定是个没前途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也曾想过奋起,多学点别的东西,但真的! 在家里完全没有这个动力,连码字的动力都没有,只想着看小说、玩游戏、躺床上…… 在一边对未来茫然,一边难以控制的怠惰中,我放弃了,决定人生就这样得过且过吧,专心我自己的喜好写小说。 《无人岛》就此完结,下一本小说已经决定好,是《犬夜叉》的同人,CP是桔梗,就是21年的春节期间在刺猬猫看小说看上的,再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有桔梗这个人物,也不知道《犬夜叉》这部漫画。在喜欢上这个角色后,我第一次花了大价钱(200多)在哔哩哔哩漫画买了全本(真贵!) 下一本小说会在刺猬猫发表,看看能不能签约吧,给自己挣点零花钱。 希望我能成功。 话不多言,就此别过,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