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风月》 第1页 [现代情感] 《揉碎风月》作者:疆戈【完结】 文案: 所谓绅士,不过是匹极具耐心的狼。——莱娜·特纳 第一次见谢译桥,他是男朋友的上司。 两人因为买不到回家的车票,被他友好地捎带了一程。 男人坐在后座,脸浸在阴影里。 本以为是个很严肃的人,所以一路上坐在旁边有些紧张。 临下车的时候,男人被西裤包裹的长腿动了动,转过头,视线犹如包裹着糖衣的毒药,窒息感浓烈。 然后,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梁晚莺一直以为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后来才知道,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为将她捕获。 他猛烈的攻势让人难以招架,她紧守着自己的底线垂死挣扎。 情人节那晚,他在楼下守到半夜。 “你们,做了什么?” 她涨红脸故意误导他,“你觉得呢?” 男人的低语如轻纱般的月色,引诱着她,“如果你愿意给我个机会,我可以表现的更好。” 再后来。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男人点了支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神态傲慢又笃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立于门后的梁晚莺听到了始作俑者精密的谋划,看向他的瞳孔里发酵着痛恨与厌恶。 男人一贯平静的脸浮现出明显的裂痕,“莺莺?” 梁晚莺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至此从他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 谁也不曾见过,谢译桥纡尊降贵,收起一身浪荡与骄傲,低声下气哄女人的样子。 令多少人眼红心热。 最后。 风流多金的国王俯身,虔诚地吻了夜莺的脚背。 甘愿为你,献上忠诚。 又坏又迷人调情能力MAX的颜料大亨X人间清醒营销创意策划师 双处,但是各有情史。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谓绅士,不过是有耐心的狼。 立意:要经得住诱惑。 第1章 《揉碎风月》 作者/疆戈 “他拥有月亮一般的引力,像带动潮汐一般强烈地波及所有人。” 寰宇商业杂志引用了作家Maugham的这句话,来形容谢译桥。 那天的慈善晚宴,他是最后到场的,却是最令人瞩目的那一个。 他走到哪里,人群视线的落点就会到哪里。 晚宴的规模很大,请来了许多大牌的明星和一些知名企业家。 但是很多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谢译桥是世界顶级颜料生产商,当他宣布捐赠一百套“斑斓”同等价值的人民币加不限量供应最基础的颜料时,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唏嘘声。 “天啊,他是疯了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啊……直接同等价值的钱就好了,后面不限量供应基础款颜料完全没必要啊。” “晚会是直播吧,他不怕出事故吗?” “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MAZE股市大跌的新闻了。” 斑斓确实很昂贵,价比黄金,但是今天的慈善主题是关于视障儿童的,他们大多数是无法看到色彩。 这种做法,无疑有些伤口撒盐的感觉。 “油画是有厚度的,可以靠触摸感知变化,而且脑神经科专家很早便发现,盲人主管视觉的大脑皮层并不空闲,在触摸时就会被调用。” 男人微微一笑,“所以,我只想告诉那些有艺术梦想的孩子们—— “色彩不在眼里,而在你的手上。” * 梁晚莺从医院出来,才发现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雨。 看了眼微信消息,钟朗说他就快要到了。 附近不好停车,她将手里的伞打开,准备去路边等他。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吹来一阵冷风。 春天总是乍暖还寒,她将口罩又往上拉了一点,更大面积地遮住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 门口的路缘石上坐着的一个年迈的老人。他皮肤黝黑,头发花白,一只手捏着缴费单一只手拿着电话,却不知要打给谁。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下雨了,就那么萎靡地坐在那里,像一堆即将熄灭的柴火。 这个孤独的背影,蓦的让她喉头梗住,眼眶一热。 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外套…… 她的父亲也有一件款式很类似的。 梁晚莺在他身后看了两分钟,然后默默地走过去,将伞分给了他一半。 老人并没有察觉到,只是呆呆地看着虚空,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似乎都挤满了风雨。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样在雨中静默了半晌。 准备起身离开时,他才惊觉身边多了个人。 老人的视力似乎有点问题,眼球也比普通人的要突一些,他努力看了半天,然后操着一口质朴的方言说道,“闺女,谢谢你啊。” “没关系,您的眼睛怎么了?” “视神经肿瘤,快要看不见了。” 梁晚莺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在嘴边,又觉得很苍白。 “您要去哪?我可以送送您。”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去附近的一个小旅馆,明天去火车站,回老家咯。”他额头上的皱纹舒展一些,带着一种认命的无奈感,“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到家里头嘛。” 第2页 “这个没扩散的话,应该是可以治好的?” “哎,不治了,没那个条件。” “您的孩子呢?” “娃儿以前发烧脑子烧坏了,人有点傻,我死了怕是他也没的人管了。” “没有尝试过募捐吗?” “可怜的人太多喽,而且我都老了,是没用的人了,谁会捐给我们这把老骨头。” 公交车进站,梁晚莺替他买了票,老人不住口地谢她,又掏了掏口袋,半天才摸出一本皱巴巴的手抄佛经塞到她的手里,“谢谢你啊丫头,这是我亲手抄的,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梁晚莺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您信这个吗?” “生病快要死的时候,什么都会信的。” 危卧病榻,难有无神论者。 她虽然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处境,但是又想到一年前的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在抢救室门口不停祷告的自己。 因为发烧而干涩的喉咙更堵了。 明明不是无药可治的病…… 老人腿脚很灵活,身体也还算硬朗,却不得不提前开始规划自己的死亡。 “我有办法!”她一把拉住了准备上车的老人,“如果你相信我,并且愿意吃点苦,再试一下的话……按我说的做,你会在南渡山遇到真正的神。” “您的眼睛会好的,病也会好的。”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梁晚莺和老人的互动被不远处的一辆高端房车内的人注意到了。 一个俏丽的女人推开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手,从房车后面的冰箱里拿了一瓶红酒,摇曳着走到一个男人身边笑道:“真正的神?还能治好他的眼睛,骗人呢吧。” 男人没搭话,颇有兴致地看着车站的两人。 女人向坐在车窗边的男人身边一靠。 鲜红的裙边荡了一下,刚好搭在男人的腕上。 那只骨节清晰的手顺势向上,揽住了她的腰。 看他很有兴趣的样子,女人搂住他的脖子,“我明天刚好没有通告,要不我们一起去南渡山踏青吧,顺便看个热闹。” 男人收回视线,接过她手里的红酒杯,“不怕遇到粉丝围堵吗。” “也是哦,还是算了。”女人被说服了,转而又问道,“那今天呢,医院的这场戏拍完我就没事了,去我家坐坐吧,人家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等下要回公司处理点事,还是改天吧。” “你都多久没见过我了,要不是今天制片人找你来谈广告的事,你还记得起我吗!还是说你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女人大约是想撒娇,但是话一出口,却难以控制地带了一种质问与埋怨的尖锐感。 男人英俊多情的眉眼深情款款,指腹从她的脸颊划过,落在女人艳丽的红唇上。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嘴巴,总是说些扫兴的话。” 他的语气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可是却无端让人心头一冷。 女人有点慌了,“译桥,我……” 男人说完就直接起身,没有给她缓冲和挽回的余地。 鲜红的裙摆从他的笔挺的西裤上滑落,像是一片被拂去的花瓣。 “我还有工作要忙,以后再联系。”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嘴上客气地说是再联系,语气中却充斥着明显的兴味索然。 他失了情致,于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下车了。 一辆深蓝色的帕加尼缓缓停到他的身边,待他上车以后,询问道:“谢总,现在去哪?” 男人朝车站方向看了一眼,那两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收回视线,“回MAZE。” * 梁晚莺回到家后,喝了几片感冒药就开始埋头写方案。 今天生病耽误了半天,但是方案周一就要交,整个项目都要赶在清明放假前完成。 她在一家营销战略创意咨询公司工作,公司不大,且刚刚起步,工作方面也没有很明确的划分,有时候一个人要身兼数职,但是工作氛围很好,老板和同事之间相处的都很融洽,她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整组的进度。 梁晚莺强撑着感冒药带来的困意,终于在快要困死过去之前把方案赶了出来。 由于生病,第二天开早会的时候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 程谷看到她眼下的淤青,笑眯眯地说道:“熬夜写方案了啊?” 梁晚莺点点头。 “写完了吗?” “写完了。” “不错。”听到她写完了,程谷又关心了她一下,“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啊,身体更重要。” “谢谢总监。” 梁晚莺把方案交上去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看了一眼备忘录,突然记起快要到钟朗的生日了,得抽时间选一下生日礼物了。 中午休息时间,吃过午饭回来的同事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欸,你们快来看今天的热点。” “咋了,谁的房子又塌了?” “不是,一个老头,他从市肿瘤医院门口就开始趴着抄写经文,好像是准备一直这样写到南渡山的寺庙去。” “为什么啊?” “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只要够虔诚,就可以在南渡山可以遇到真正的神明,治好他的病。” 第3页 “……不会是南渡山准备开发旅游项目搞得噱头吧,以神秘事件,营造观众好奇心,激发兴趣,搞噱头,然后发展旅游业。” “谁知道呢。” 梁晚莺打开手机,搜索了相关词条。 已经有人开始直播这个场面了,甚至有专业的报社记者在现场采访。 人群围在一起,像一个半包围的蜂团般缓慢前行。 从老人开始磕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可是离南渡山的寺庙,还有一半的路程。 他动作迟缓,手里握着的粉笔都快要捏不住了。 蜿蜒的字迹像是扭曲的虫子,可是每一笔都写得非常用力。 渐渐的,他的体力不支,天空又下起了毛毛雨,雨势隐隐还有变大的趋势。 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打湿了,灰蒙蒙的,伏在柏油马路上的时候简直和大地融为一色,只有那头被淋湿的花白头发格外显眼,像一块贴在路面上的被弄脏的白色纱布。 周围群众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解他。 “老人家,别写了,快起来吧,你恐怕是遇到拿你开玩笑的坏人了。” “就是,你肯定是遇上骗子了。” “快起来吧,这都下雨了,您可别再淋感冒了。” “病急乱投医不可取啊。” 老人嘴里说着谢谢,但是依然不顾众人劝阻一意孤行。 因为,这大概是他能抓到的最后的希望了。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离开有人又围上来。 有人觉得他又固执又傻,翻了个白眼就离开了。 有人给老人撑了伞,还有人在他起身的时候扶着他,给他借一把力。 到后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老人,同时也在祈祷,希望他真的能遇到神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度已经发酵的很厉害了,有几百万的人都开始关注这件事。 “太可怜了,我希望他真的能遇到好心的神。” “想想我爹也这把年纪了,我好久没回去了,我现在就去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身体。”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老人的行为牵动着每一个观众的心。 历经四个小时,他终于写到了山脚下。 他的膝盖和手肘部分已经磨出了毛边,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多。 只要爬上这个阶梯就可以进入寺庙了。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在等所谓的神迹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是在MAZE工作的钟朗有点心神不宁。 他当然也听到了别人的讨论,可是当他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是昨天去医院接莺莺的时候,和她在路边说话的那个人。 越想越坐不住,他赶紧躲到楼梯走道给梁晚莺打了个电话。 “莺莺,网络上闹的很厉害的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那天在医院路边和你说话的老人是不是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梁晚莺没有否认,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只是想帮他一把。” “可是你准备怎么收场啊?真正的神?这也太夸张了。” “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事情闹的这么大,你有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 “我知道。”听着他焦急的声音,梁晚莺小声说道,“可是钟朗……他的背影实在太像我爸了……” 钟朗愣了一下,口气瞬间软了下来,“我只是担心你,现在网络暴力太严重了,我怕你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你相信我,我会妥善解决的。” 挂断电话后,钟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楼梯走道。 心急的他没注意到在上面一层的楼梯拐角,还有一对男女。 两人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在台阶上蜿蜒。 男人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袅袅的灰白色烟雾在空气中漂浮。 他姿态慵懒,看着站在面前仿佛是要和他对峙的女人。 等钟朗离开后,女人将手里一支包装精美的鲜花递给他,继续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奥斯汀玫瑰。” 谢译桥接过她手里的花,在指尖拨弄了两下说:“简小姐,已经结束了,你还不明白吗?” 简诗灵看着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软下声音,“别这么对我嘛。” “哦?怎么对你?”他收回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当初是你来求我的,我给了你资源让你有了今天的名气和地位,可是我碰过你吗?又从你身上索取过什么吗?” “我没有不让你……” “我没兴趣。”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手里的花,娇嫩的花瓣颤巍巍地在他掌心发抖,“听明白了吗?” 他说的直白而赤L,女人自尊心被狠狠打击到,她不甘心地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捧我?” “大约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做慈善吧。”男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可是译桥……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他将香烟捻灭在玫瑰的花蕊里,轻叹一声,“为什么要这么贪心呢?” 价值三百万英镑一株的玫瑰被他当成了烟灰缸。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这是他看似温柔,却绝无转圜余地的警告。 女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戴上墨镜和口罩,将自己的脸遮严实,准备离开。 第4页 走到拐弯处,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又点了一支烟,他低着头,站在光影绰约的楼梯口,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名贵的玫瑰被丢弃在地面,又被他脚上锃亮的皮鞋捻碎,散了一地。 香烟、玫瑰、昏暗的楼道,仿佛一幅虚幻又丰富的画。 男人就是这幅画的灵魂。 这就是谢译桥啊。 很多很多女人都想得到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得到过的男人。 回到办公室后,谢译桥突然想到什么,对门外的秘书说道:“庄定,你去查一下监控,看看刚才在下面那层楼道里打电话的员工是哪个部门的?” “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这本准备了好久,也存了十几万稿子,目前是自己各方面都非常喜欢的一本文,这次一定善始善终~希望你们也喜欢! 注:危卧病榻,难有无神论者。是引用的史铁生的话。 第2章 “老人家,这个结果您有想到吗?” 记者拿着话筒追问。 老人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佝偻着身子,坐在台阶上抹着眼泪。 是的,在老人努力爬上山郑重地上过三柱香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喧嚣的风声和落下的雨声仿佛也在跟随义愤填膺的群众狠狠唾骂着玩弄老人的那个幕后之人。 老人休息了片刻,又重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准备离开。 他的眼睛已经很难看清楚路了。 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浇透,连同身上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几乎能看到骨骼的形状。 好多人都不禁红了眼眶。 这时,一个戴白色鸭舌帽和蓝色口罩的女生默默地掏出两百块钱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人们好像被点醒,都不忍心看老人希望落空,纷纷慷慨解囊。 网络上也炸开了锅。 “我就说!果然是骗子!” “神在哪里?神迹在哪里?骗子又在哪里?” “卧槽卧槽,气死我了,这人也太可恶了,这么可怜的老人都戏弄。” “太惨了,我也要给他捐款,三分钟之内,我要老人所有的银行卡消息。” “把这个骗子找出来,我来教它做人!” 事情整整闹了三天,热度虽然逐渐疲软,但是声讨骗子的呼声却还没有见消退的痕迹。 钟朗担心的不得了,因为已经开始有人试图去扒医院门口的监控了。 不过,好在老人的医疗费很快就凑齐了。 凑齐的当天,一段影片在社交媒体上疯转。 影片的内容很简单,老人虔诚坚持的画面、替他撑伞的人、上前搀扶的人、还有最后在不渡山自发捐款的人,视频的最后,是一长串网友的名单,还有一句话。 ——你们每个人都是老人遇见的好心的神。 网友们恍然大悟。 “神明竟是我自己!” “我靠,突然觉得好骄傲。” “老人一开始就遇见了好心的菩萨啊。” “什么菩萨,不就是鼓动网友捐钱嘛,那人自己出一分钱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博眼球,搞噱头。” “下一步是不是要露脸直播当网红了。” “别以为所有人都想当网红好吗?” “用什么方式不行,这样折磨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真让人恶心。” “我觉得用这种方式引起舆论重视挺厉害的。” …… 诸如此类的评论层出不穷,虽然还有很多不好的声音,但是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赞美的声音逐渐压过了那些。 梁晚莺已经不在意了,钟朗还是心有余悸。 “你以后做什么事跟我商量一下,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了,万一结果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一定会是这样的。”她笑了笑说,“我相信善良的人,总归是大多数。” “可以找个更稳妥些的办法。” “这是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梁晚莺低声说。 “现在依然有相当庞大数量的农村老人得了慢性病都不会去治,不论是因为经济原因还是剩余价值的问题,慢慢等死已经成了默认的态度。 “他们被社会淘汰,是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下被狠狠甩开的人群。 “充满希望还未曾绽放就枯萎的青少年总会引起人们更多的惋惜与关注,可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 她叹了口气,“况且,现在类似不幸的人真的非常非常多,有很多很多人根本激不起一点水花。” “你就不怕被认出来然后被网暴吗?” 梁晚莺眨眨眼睛,笑道,“我戴着口罩呢,还打了一把伞,很难被人出来吧。” 钟朗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因为公司离的远,住的也远,一起吃过晚饭后就分开了。 梁晚莺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她的母亲严雅云打来的电话。 “喂,妈。” “莺莺啊,过两天清明节了,你们回来吗?” “肯定的啊,爸走了以后的第一个清明节,说什么我也要回去的。” “那记得提前买票啊。” “不用。钟朗最近买了辆车,说到时候我们开车回去。” 第5页 “不错嘛,不过自己开车要当心点,现在的年轻人开车都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注意。” “嗯,我会跟他说的。” 母女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走进浴室,拧开淋浴头。 激流的水顺流而下,瞬间打湿了一头长发。 细密的水柱溅在脸上转瞬又淌了下去。 梁晚莺闭着眼睛,神思逐渐跑远。 一年前,她和钟朗确定了恋爱关系。 他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也都互相认识,一直很看好他们两个。 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她已经将他划入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她会和他好好在一起,走过人生的每个阶段。 * “谢总,昨天你让我查的人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庄定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递给他。 “他是销售部的一个小组长,名叫钟朗,工作能力不错,挺有潜力的。” 谢译桥敲了下电脑空格键,暂停了正在观看的那条筹集好医药费的影片,停在了最后致谢的那句话上。 接过简历大致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合同上的紧急联系人。 填的是他的父母。 婚姻状态:未婚。 “里面有一个U盘,我还将他面试时候的监控拷了一份下来。” “还有,晚上八点,席总和您约了晚饭。” 谢译桥点点头,打开一个可以实时观看公司所有监控区域摄像头的电脑软件,切到了销售部。 钟朗刚收到个快递,是那天他偶然跟莺莺提到脖子很酸,她就给他网购了一个按摩颈椎的东西,刚好可以在休息时间放松一下。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语音:“莺莺,你给我买的东西我收到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就记住了。” 旁边的同事看到滑着椅子凑过来,羡慕地说道:“哇,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啊,这么贴心,不像我的女朋友,上次情节人加班忙忘了,没给她买礼物,我哄了大半晚才消气。” “是啊,我的莺莺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不会跟我闹脾气,逢年过节会精心准备礼物,我要是工作太忙耽误和她的约会她也从来不会生气,还会提醒我注意身体。” “哦哟,你可别嘚瑟了,这么好的女朋友,小心我们惦记上挖你墙角啊哈哈哈。” 钟朗笑了笑,虽然在说秀恩爱的话,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她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啧啧啧,这么有信心?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一见啊。” “她马上就来了,我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望江楼吃饭。” “哟,她还来接你下班啊?” “那不是离我们公司比较近嘛,她不想我绕圈去接她,而且她下班比较早,就说自己来。” “狠狠羡慕。” 梁晚莺此时已经来到了MAZE集团的等候大厅。 大厅里有一个玻璃橱柜,陈列着公司旗下各种优秀的产品。 她抬手隔着玻璃摸了下正中间的颜料。 这就是斑斓啊。 “MAZE”是世界级的颜料公司之一,其中最为昂贵的就是斑斓系列,它收录了一整套来自大自然中的色彩,全都是极其珍贵的矿物质制成,效果自然也是非常出色。 它们就像闪闪发光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里面。 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画笔了,可是看到这样美丽颜料还是让她忍不住惊叹。 可是它价格昂贵,不是她可以负担得起的。 况且,她已经好久没有再拿起过画笔了。 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画了。 等了大约有三分钟,钟朗拿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从电梯出来,小跑两步,喊了声:“莺莺!” 梁晚莺转身,看到男人后,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里的谢译桥也合上了电脑,对庄定说道:“告诉席荣,今晚上换个吃饭的地方,我们也去望江楼。” 从MAZE到望江楼,开车只用二十分钟。 这个地方有着通透的玻璃窗,可以将江边的美景尽收眼底。 等上菜的时候,钟朗活动了一下筋骨说:“最近真是太忙了,出货量巨大,我每天都要加班,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下班一次。” “怎么突然这么忙?” “我们公司谢总,前几天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然后就爆单了,库存也都清完了,上个季度的销售量并不是很客观,反而被竞争对手压了一头,现在完全逆转了。” 梁晚莺好奇地问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啊,这么厉害。” 钟朗大致将内容复述了一遍。 梁晚莺低着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视觉上的感知力,靠抚摸是没有办法被替代弥补的,毕竟艺术创作太依赖眼睛了,如果看不见的话,他们即便付出百倍的努力,可能也就只能收到微乎其微的反馈。” “确实是这样。”钟朗话头一转:“不过我们部门这个月发了很多奖金,今天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 “你真厉害!”梁晚莺很配合地拍了拍手。 “我还要更厉害,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以后我们要留在大城市定居。” 梁晚莺看向窗外,夜晚的大都市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第6页 宽敞的马路上,颜色各异的车辆川流不息。 高高的电视塔在夜晚更加耀眼,巨大的塔身在彩色的灯光下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美丽的大都市。 她浅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垂下睫毛笑了笑说:“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他问道,“莺莺,你喜欢吗?你愿意呆在这里吗?” 梁晚莺抿了下唇瓣,笑着应了一声。 夜风从黄浦江掠过,吹进窗户,撩起她的长发。 酒精缓慢从身体发酵,脸上也开始有了热意。 她的酒量不好,两杯红酒下肚,眼睛就泛起了一层水雾。 月光似乎都要醉倒在她的眼里。 两人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只能叫了代驾。 结过账以后,梁晚莺跟在钟朗身侧一起出了门。 代驾还需要三分钟才能赶过来。 谢译桥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走后他浅勾了下唇角,随意地将手里的烟灰弹了弹。 灰白色的余烬像是飘落的思绪,在夜风中很快消弭。 * 清明节前一天。 钟朗愁眉苦脸地刷着订票app,依然显示着没有任何余票。 他的车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坏掉了,现在送修也根本来不及了。 这个突发情况将他的安排全部打乱。 临时买票也根本来不及了。 他准备去问问有没有同事顺路的捎带一下,可是刚一转身,却看到了几乎不可能在员工茶水间碰到的CEO。 “谢总……”他并没有什么机会跟公司最大的老板对话,而且还是在工作时间干私事这种情况。 他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本来不指望他会有什么回应,却没想到,男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然后还跟他搭起了话。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冰咖啡,声音轻缓,“遇到困难了吗?” 钟朗赶紧回道:“没什么,一点私事。” 谢译桥靠在大理石流理台面上,浅啜了一口咖啡,浅褐色的眸子柔和随意,“不用紧张,随便聊聊,最近你的业绩很突出,不错。” 钟朗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一个销售部小组长都能被CEO注意到。 “谢谢您的夸奖。” “刚听你打电话好像说是回不去家了?家在哪里?” “溪华。” 谢译桥随和的态度让钟朗放下了拘谨,不自觉地打开了心扉,他沮丧道,“本来准备开车回去的,就没有提前订票,现在车坏了,票也买不到……” 谢译桥对他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临下班的时候,钟朗还是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正在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跟梁晚莺交待之际,谢译桥身边的庄定跑过来找他了。 “钟朗,你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虽然两人工作上几乎没有交集,但是钟朗还是跟着他去了走廊。 “有什么事吗,庄秘书?” “你不是要回家买不到票吗,谢总要去一趟淮奉,离你那里不远,如果你愿意当司机的话,可以捎带你一程。” “真的吗?”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砸到他身上,他惊讶之中参杂着感激与万幸,忙不迭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实在是太感谢了,这可帮了我大忙!” “那今天下班,谢总在公司门口等你,他会开那辆银灰色的库里南。” “好,好。” 下班后,梁晚莺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下楼等钟朗过来接她,可是却在楼下看到一辆从未见过的豪车。 随后,钟朗打开车门走下来。 梁晚莺有点诧异,“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车呢?” 钟朗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将事情大致跟她解释了一下。 梁晚莺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你和我老板坐后面,副驾驶放了个双层大蛋糕。”钟朗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可能会有点拘谨,但是只能这样了。” “嗯,没关系,能按时回去已经很好了。” 钟朗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坐了上去。 现在的天已经黑了,车灯昏暗,男人坐在后座,脸浸在阴影里,只能看见线条锋利的下颌。 他好似被一团深秋的薄雾笼罩,在阴影中安静地像一尊日暮黄昏里的雕像。 “你好……谢谢您的帮助。” 男人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梁晚莺想,大约是个比较严肃冷漠的人吧。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还是第一次开这样的车。”钟朗坐上驾驶位,准备启动,语气中带了点兴奋。 与钟朗的兴奋不同,梁晚莺坐在后排,有些窘迫。 男人被西裤包裹的腿修长又锋利,在这样的空间里非常有存在感。 默默地将腿并拢斜放,避免路上的颠簸碰到他的膝盖。 将自己的占地面积缩到最小,她连呼吸都放轻很多。 侧头看向车外。 这会功夫已经驶离市区,上了高速。 高速上的风景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看着看着就让人起了困意。 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下,可是一直有一股浅淡的香幽幽地钻入她的鼻腔。 那个味道,就像是壁炉里燃烧的木头,带着清透的木质香味与暖意,一点一点地渗透到整个空间。 第7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喉咙突然有点发痒,小声地咳嗽了两下。 “怎么了?”钟朗从内视镜看她。 “没事,就是喉咙突然有点不舒服……” “走的太匆忙了,都忘了带几瓶水,你等一下,前面就有个服务站,我去买。” 到了服务站,钟朗下车后,梁晚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更尴尬了。 昏暗狭小的封闭式空间,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连浮动的空气中似乎都沾染上了令人窘迫的因子。 男人被西裤包裹的长腿动了动,转过头来。 英俊的面容从阴影中逐渐显现,他的肤色是冷色调的白,莫名让人联想到冰凉的大理石。 男人突兀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晚莺愣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梁……晚莺。” “liang……”他的舌尖抵住上颚,发出一个音节,顿了一下,又问道,“是夜莺的莺吗?” “嗯。” 男人似乎勾唇笑了一下,也或许是她太紧张看错了。 可是紧接着,他又低声说道:“很好听。” 梁晚莺并不是很擅长社交,手指搅住背包上的流苏,低声道了句谢谢。 “莺莺,给你水。” 钟朗终于回来了。 梁晚莺跟着松了口气。 他抱着三瓶矿泉水,从窗户递给她两瓶,让她也递给谢译桥一瓶。 男人接过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他的小拇指上有个银色的素圈戒指,抬手的时候被路灯照到,闪了一下。 她的指关节像是被冰块冰了一下。 那点小小的凉意却很快变成了火,几乎能将她灼伤。 她赶紧缩回了手。 男人接过水以后又恢复了那个雕像般的坐姿,纹丝不动。 只有每次行驶到路灯下的时候,能短暂地照亮两秒他的脸。 好像刚刚的所有行为只是魔法暂时给予的自由,时效过后,一切恢复原样。 梁晚莺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是太困了做了个梦。 快到家的时候,她向他道过谢后准备下车。 男人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 然后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来不及细看,钟朗已经下车打开了车门,“莺莺,下车了。” “来了。” 第3章 严雅云得知梁晚莺今天回来,一直没睡,在客厅留了一盏小夜灯等她。 昏黄的夜灯照在她的身侧,由明亮缓慢过渡到暗部。 面前的电视机被调成静音,播放的频道已经停了,屏幕上是一张圆形的由各种方块组成的彩色图片。 她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闭眼假寐。 梁晚莺看到她的样子,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严雅云睁开眼,看到她以后,恍惚了两秒,随即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她站起来,拉住她的手高兴地说:“我一直等着你呢,刚不小心睡着了。” “您困了就睡嘛,还等我干什么?” 严雅云拍了拍她的胳膊,“还不是担心你,怕你晚上夜路不好走。” “钟朗跟我一起呢,没事的。” “要不是跟他一起,我还不同意你赶夜路呢,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吃。” “不饿,现在都几点了。明天再说,妈你先去睡吧。” “那你也赶紧睡,你的房间床单被套我都是刚换的。” “嗯嗯。” 回到卧室,躺在那张熟悉的小床上。 新换的被褥带着阳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充斥全身,将她包裹。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四肢舒展开来。 突然想起之前男人塞到她手里的东西。 从口袋里掏出来,她举到眼前 ——是一张黑色烫银的名片。 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名片背部有一小片水彩油墨晕染的工艺,为漆黑的底色增添了亮点。 “谢译桥……”她喃喃自语。 他是什么意思呢? 梁晚莺看着自己手里的名片,思绪像深夜悄然落下的霜。 * 清明节当天,来扫墓的人非常多。 梁晚莺和钟朗将手里的花放下,然后清理了一下墓旁的杂草。 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五十多岁的男人嘴边噙着一丝和善的笑。 梁敬舟在一年前突发脑溢血去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她甚至还没有长大,还来不及孝顺他,他就这样走了。 严雅云抹起了眼泪,一边摆放贡品一边小声念叨着,“缺什么了你就托梦告诉我,你怎么能一次都不来梦里呢……你之前资助的那些孩子,我会继续的……你就放心好了。” 今天的气氛一直很沉重,梁晚莺吃过午饭以后开始帮着母亲收拾卫生。 走进书房旁边那个画室,调色盘上的颜料已经干涸,画笔仓促地掉在颜料盘里。 画架上落了一层灰,白色的画纸上面有一滩红色的颜料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褪了颜色,那是她当初画了一半的作品,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 将上面的画纸取下来,由于时间太久,胶带已经失去粘性,所以很轻易就被撕了下来。 第8页 她将画纸卷起来丢进了抽屉里,然后将干掉的颜料盒和刮刀之类的画具都丢进了垃圾桶。 收拾完画室以后,她又去了厨房。 严雅云正在准备午饭,看到她过来,问道:“钟朗呢?” “早早就回去了,他和家人也好久没见了。” “你今年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跟钟朗把婚事定下来。” “我们现在工作挺忙的,没时间。” “那也要计划一下了。” “我知道了妈。” * 假期结束,他们得提前一个下午走,好不耽误第二天工作。 高铁不到三个小时就回到了工作的城市。 钟朗先将她送回了家。 临到要分开的时候,梁晚莺咬了咬唇瓣,最后还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 “这是那天你们老板让我交给你的。”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名片,“我差点给忘了。” 钟朗接过来,不疑有他,高兴道:“这是谢总的私人名片,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 梁晚莺没说话。 钟朗将名片放进皮夹,抱了抱她,叹气道:“我走了,明天上班还有很多要准备的。” “嗯。” * 钟朗工作的时候想起了谢译桥给他的那张名片。 他拿出来看了两眼,随后将名片压在了键盘底下。 最近他工作上的事情并不顺利,所以有些沮丧,但是突然得到了谢总的青睐,让他失落的心又燃起了斗志。 谢译桥经过销售部,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键盘下露出一角的名片。 正是他那天给梁晚莺的那张。 这个样式的名片并不是他对外公开使用的。 他挑眉翘了下嘴角。 很好,果然很忠贞。 晚上下班的时候,梁晚莺走出公司大门,突然看到那辆熟悉的库里南。 心跳骤然加快了两秒,她犹豫地停在原地看了两眼。 车窗降下,男人侧过头跟她遥遥相对,然后眼尾微微向下一压,对着她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微笑。 梁晚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有瞬间的慌乱。 他是来找她的吗? 可是他们并不熟悉。 两个人遥遥相望,女人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再多走一步。 僵持片刻,他准备下车,可是下一秒,女人却转身跑掉了。 谢译桥有些许诧异,转而笑了。 “算了,”他用手指敲了敲扶手,对司机说道,“走吧。” 看到他离开以后,梁晚莺才微微松了口气。 谢译桥这样的人…… 他有很多花边新闻,情史丰富,但是他出手阔绰,温柔体贴,还很懂浪漫。 即便是知道跟他在一起不可能会有结果,但是短暂地有过一段,也令很多人心驰神往。 可是这样的人……不应该跟自己有交集。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她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 梁晚莺最近加班的时间变多了。 手里有方案堆了好几个,她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公司体量小,没有那么明确的分工,所以她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去做。 暂时清理完手头比较紧急的项目,她刚准备喘口气,快递小哥送来一个东西。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网购了,估摸着上个项目的品牌商寄来的样品吧。 她签收以后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划开外包装,看到一个非常精致的礼盒。 漆黑的磨砂表面,质感厚重,一条金色的丝带在礼盒中间缠了个蝴蝶结。 她将盖子打开,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一整套斑斓。 每个颜色用上好的陶瓷宽口瓶装好,按饱和度区分,一次排开。 精致又赏心悦目。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是谁送的。 原来那天,他真的是来找她的。 “哇,这个牌子我知道,好贵的。”小金端着咖啡凑过来,看着这个礼盒发出惊叹,“原来你还会画画啊?” “嗯……以前学过几年。” “厉害啊,帮我画一个呗。” “我很久不画了,对不起……” “好吧。”看她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小金没再追问,“这是谁送给你的,男朋友吗?” 梁晚莺不知道怎么回答,僵硬地笑了一下,赶紧将盒子收起来,然后将话题岔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的脑子里都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昂贵的礼物? 要是没有钟朗,他们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而钟朗是他的下属,不需要讨好,更无需以这种手段表示对下属的肯定。 如果不是因为钟朗……她自认没有让这样的男人一见钟情的本事,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因此这份“好意”就更没有理由了。 不行,她得把东西还给他。 也跟他划清界限。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抽空去了MAZE。 本来想直接交给前台,可是前台得知是要转交给谢译桥的东西,直接拒绝了她。 “抱歉,女士,谢总没有交代过的物品,我们一律不收。” 梁晚莺正犹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谢译桥的特助从电梯出来,将她请到了办公室。 第9页 男人站在整堵的玻璃墙前,背影高大挺拔。 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梁小姐。” 他穿着一身乌青色的西服,肤色被衬得异常的白。 右上方的口袋里,有一块小小的方巾,颜色却极其艳丽。 可是这点色彩并不突兀,反而给他的气质增添了一种冷而雅的特色。 她突然想到了那张名片,在极致深沉的黑里那抹明丽的彩。 他好像特别中意这种小范围的色彩搭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产品的影响。 “梁小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主动开口了。 梁晚莺深呼吸,将那套颜料拿出来,“这个……” 男人不慌不忙地端起咖啡浅啜了一口,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隐伏在热气后面,让人看不出情绪。 而后,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不喜欢吗?” “太贵重了。”她勉强又拘谨地笑了笑,试图重新拉开彼此言谈间的距离。 无关喜不喜欢,只是因为不合适。 “答非所问。” “……我不明白您这么做的意思。” 他并不对她解惑,反而问了另一件事,“我给你的名片呢?” “我并没有什么需要联系您的事情。” 男人微微颔首,没有反驳她,“所以,你给了你的男朋友。” 她克制着想避开他目光的冲动,“我觉得给他更合适一点,不是吗?” 男人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解释的呢?” 梁晚莺正要回答,突然想起他对她的问题一点都没有回应,反而将她拖入他的逻辑里,解释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她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事,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男人突然笑了,“这也只是我的事。” “……”她咬了咬下唇,“可是你的行为令我感到困扰。” “只是一件很简单的礼物而已,梁小姐不必这么紧张。” 谢译桥倾身,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然后抬眼看向她。 他的姿态是放松的,表情也是柔和随意的,浅褐色的瞳孔像是流动的蜂蜜,在日光灯下愈发剔透。 可是那一眼,让她感觉头顶上方好像有一只岌岌而下的密网,栅格的阴影正缓慢将她包围。 简单?顶级颜料比奢侈品还要难得,又经过了无数严格的工序,是非常昂贵的消耗品了。 不想再跟他打太极,她站起来,“无功不受禄,也请您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就逃一样地快步走向门口,浑身紧张戒备的肌肉令她的步伐略显僵硬。 他让她感到危险。 谢译桥站在那堵玻璃墙前向下看去。 女人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译桥,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席荣从外面直接走了进来,然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没什么。”谢译桥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一尊贝尼尼的雕像复刻作品,看着阿波罗与达芙妮纠缠的肢体,挑眉笑道:“只是在想如果阿波罗聪明一点,可能就不至如此了。” 席荣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毕竟一个猎人只会穷追猛打的话,最后大概率只会让猎物逃跑,还让自己筋疲力尽。”他的瞳孔幽暗,带着深意,“可是布下陷阱、放饵、最后再收网,就可以很轻松地享受胜利的果实。” 席荣问道:“你看上谁了?这么多扑你的还不够吗?还用得着你费劲。” 指间的香烟燃了一大半,细细袅袅的烟在空中升腾,然后缓慢弥散,夕阳也在此时沉入地平线。 “生活无趣,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然后转过头,笑意加深,“顺便看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坚定的感情。” 第4章 五一前夕,策划部接到一个有点公益性质的项目。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破天荒在公司开了个早会,说起这个项目。 “因为今年下了一场冰雹,砸烂很多果子,不过还有很多被挽留下来的,可是那些苹果品相都不好,农民卖不出去,都要烂在地里了。”大老板喻晋端起保温杯咂了一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头脑风暴一下。” 小金张口就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网店卖呗,搞个大海报,配上那个经典老伯伯,‘苹果滞销,救救我们’。” 程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真是个烂梗王。” 小金摸了摸头,“要么直接说这种果子吃了可以美容养颜补肾壮阳,啥东西冠上这么个名头,一定会卖断货。” “你干脆别叫小金了,以后叫小黄吧。” “嘿嘿。” “小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喻晋突然点了她的名字。 梁晚莺一愣,她在公司里一直比较低调,也不是特别出挑,分到的项目也是一些体量较小的公司,不知道大老板怎么注意到了她。 不过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摇了摇头,又说:“有样品可以看看吗?” “前台那里堆了一批,下班的时候每人可以提一箱回去,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味道绝对可以。”喻晋说,“这个项目做好了,五一就不用加班还有奖金拿。” 第10页 他说完,端起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踱步离开了。 “哇,干劲蹭一下就上来了,老板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程谷说:“因为是老板家乡那里的果民受灾,咱们老板以前就是靠承包果园挣的第一桶金。” “怪不得这么随和。” “随和也得把活儿给干好了。” “那是肯定的!” 下班的时候,梁晚莺提了一箱苹果回去。 吃过晚饭,她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的苹果。 个头倒是挺大,但是因为被冰雹砸过,卖相确实很难看。 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洞布满了整个果面。 稍微好点的,上面也至少都有两个洞。 现在社会,大家的生活水准都好了起来,如果是以前,只要够便宜,还是有很多人买的。 她削了个苹果,将那些被冰雹砸烂的洞剜掉,然后咬了一口。 丰润的甜汁瞬间盈满了她的口腔。 “好甜啊。” 在入口之前,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丑丑的果子会有这么好的味道。 可是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即便是水果也不能幸免。 这样的外表,也没有人愿意去试错。 第二天,公司开早会。 棕红色的桌面上摆着五个苹果,策划部的几个人看着桌面上的苹果一言不发。 程谷进来以后,破口大骂,“你们给我上供呢,是不是还要插几根香?方案做不出来,这周末你们就给自己上供吧,都给我加班搞。” “不是吧。”会议室瞬间响起一阵哀嚎,几个人臊眉搭眼地,一人拿了一个苹果,“这么丑的苹果,怎么卖得出去啊。” “好卖的话还要你们干什么?” 程谷又说:“昨天的苹果你们带回家有没有尝尝?” 小金拿起一个咔嚓吃了一口,“当然吃了,别说,这玩意儿虽然有点丑,但是挺好吃的。” 程谷说:“因为今年日晒时间长,雨水也不多,所以就比往年都要甜一些,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肯定要大丰收的。” “可是它丑。” 程谷说:“你长成这样都能找到女朋友,我还不信这么甜的苹果卖不出去。” 小金的长相倒也说不上难看,主要是眼睛比较小,平时又比较皮,所以经常会被调侃。 小金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那是我心里美啊。” 心里美。 大家刚刚垂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妙啊。”施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金。” 他眨了眨那双小眼睛,“什么妙?你也发现我的美了?” “我们就用这个心里美为卖点来宣传,但是好像还差一些爆点。” 陈淼弱弱的说:“可是有种萝卜品种就叫心里美。” 梁晚莺冷不丁地开口说道:“那我们给这个苹果重新命名个品种怎么样?” “什么?” “我昨天在网上查阅了一下资料,美国墨西哥州高原地区,曾经有个农场主将自己被冰雹砸过的果子特定为高原地区苹果的印记,并且列举了这个地区苹果独有的优点,最后居然供不应求。”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这样命名一下,让它成为苹果中的另一个品种。” “是的,而且之前不是还有个很好吃的橘子叫丑橘吗?销量也很好。” “有道理。” 梁晚莺拿起一个苹果,指着上面的疤痕,“年轻人总喜欢追求新奇的东西,你看这上面大大小小的坑洞像不像陨石坑,要不……我们就叫它陨石果之类的,然后再以心里美为卖点,请一些粉丝多的测评博主来评测,然后打消消费者的疑虑。” 程谷在嘴里念了一下,“很好,你们尽快把方案写出来,然后落实一下。” “好。” 紧赶慢赶,大家一起努力,终于在放假前搞定了。 这次的营销方案进行的很顺利,大批滞销的水果都卖了出去,给果农们稍微挽回了一点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 喻总很高兴,每个人都拿到了一笔奖金。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五一去哪里玩。 梁晚莺本想着回去陪严雅云,可是给她发了微信消息才知道她跟朋友报了个中老年旅游团一起去张家界玩了。 梁晚莺也很开心她能有自己的生活。 钟朗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 上完最后一下午的班,就可以放假了,手头工作基本都告于段落,他的声音也放松了许多。 “莺莺,我们公司组织了旅游度假村,可以带家属,我想带你一起去,机票食宿全包,条件也很好。” 梁晚莺犹豫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低声轻哄,“你最近不是也很累嘛,这是去度假村,会很舒适,机会难得,而且我们好久没好好在一起待过了,去吧去吧。” 她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应了下来。 “那我明天来接你,我们下去两点就要出发,四点的机票。”钟朗高兴地说道。 “好。” 第二天,梁晚莺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护肤品,提了一个小小的箱子。 等钟朗过来后,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放进出租车后备箱,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机场。 上飞机的时候,钟朗给她介绍了一下这次一起去的几个同事。 第11页 梁晚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很快到了度假村,办理好入住以后,他们分别拿着房卡去找各自的房间。 钟朗和梁晚莺被分到了五楼的一个房间。 她有点紧张。 虽然两个人小时候倒也经常在对方家里睡觉,只不过成年以后便很少这样了。 钟朗似乎看出她紧张的情绪,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这是害羞了吗?” 他说着打开房门,两个人居然分到了一个豪华套房,而且有两个卧室。 钟朗也有些意外,这样的房型一般都是高管级别才能住的。 “不会是搞错了吧……”他心里有点嘀咕,但还是带着梁晚莺走了进去。 将行李放好以后,他又问道:“等下我们有个小型的员工聚会,你要不要参加?”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有点晕,你们玩吧,我想先休息一下。” 钟朗点点头,给了她一份地形图,“这里有温泉、按摩还有各种体验馆,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按照地图上的走,我们的票是一价全包式的,所有吃的玩的都不用额外花钱,你把这个手环戴上。” “好。” 钟朗走后,梁晚莺洗了个澡就睡了。 放假前连着加了半个月的班都没有休息,然后就跟着钟朗来度假村。 她倒下之后本想看下手机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可是挨到枕头没两分钟就陷入了酣甜的梦境。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很黑了。 她的手里还握着手机,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手腕都有些发酸。 将窗帘拉开,度假村的照明灯都亮了起来。 已经晚上十点了,钟朗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上也没有他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一直没人接。 她准备去外面找找看看。 就在响铃要结束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你好。” 听筒里传出男人微微低沉的嗓音。 四周过分安静,她呼吸微滞,心跳都缓了半拍。 这声音并不属于钟朗,但又有点熟悉。 她愣了一下,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眼自己拨出的号码,这才问道:“你是谁?” “找钟朗吗?” 对方不答反问,她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嗯……他在哪?” “在我这。” “您在哪?” “505。”男人顿了顿,似乎饶有兴致,“要来吗?” 505?那就在她的房间隔壁。 “我在门口。” 话音刚落,空旷的走廊上响起“咔嗒”一声。 她愣愣地转头看去,是505的房间门打开了,紧接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是你。” 男人没有接话,一只手仍漫不经心地搭在门把上,就这么盯着她,慢悠悠地开口:“来找你的男朋友?” 走廊上灯光暖黄,将他随意的神态勾勒得难以琢磨。 她心跳维持在某种慌乱地频率上,垂眸谨慎地点头,“嗯。” 闻言,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问道:“要进来吗?” 梁晚莺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意识到他在邀请自己进他的房间。 她慢慢眨了眨眼,目露戒备,将信将疑地上前几步,从他的身侧向房间内部看去。 他似乎也准备休息了,灯光调成了柔和的黄光,只亮了几盏壁灯。 壁灯的光线在房间交织出一张散发着微光的网。 整个房间就像一只蜘蛛的巢穴,正静静地等待猎物闯进来。 谢译桥了然地偏过头,微微勾唇,随即侧了下身体,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她看到沙发上的男人。 梁晚莺一颗心落了回去,又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感到羞耻。 “他怎么会在你的房间?”她若无其事地问。 他摊手,“可能是喝多了走错了。” “那……” “不进去叫醒他吗?” 她哑然,最终硬着头皮往里走,而男人漫不经心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一步一步,踩得她脑子里的弦发紧。 钟朗身上酒味很大,已经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了。 “阿朗,醒醒。”梁晚莺俯下.身,有些急切地推了推他,但是他毫无反应。 她忍着心慌又推了两下,希望他能赶快睁开眼跟自己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股温凉又清透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像是炎热的夏日井水中浸泡过的佛手柑,缓慢将她包围。 她猛地一回头,谢译桥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拳的位置。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该有的安全距离。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地体温,像冬日壁炉里刚刚点燃的木柴,顺着空气一点一点将热意渡到她的身上。 心跳加快,血液飞速涌动。梁晚莺庆幸室内灯光昏暗,足以遮住自己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谢译桥始终垂眸盯着她,见她回头,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打量。 片刻后,他才故作恍然地微微挑眉,十分好心地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页 太狗了太狗了,我一边写一边骂啊哈哈哈哈哈! — 对了,我正常是晚上六点更新,但是有时候为了蹭个最近更新的榜单曝光可能会前一点后一点,你们六点来看就好啦~ 第5章 他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内容,身体就越过大脑的支配,提前做出了拒绝的判断。 她下意识地摇了下头。 谢译桥眉眼舒展,如她所愿地转身走开。 房间另一边有个小吧台,他走到那儿停了下来,随手拿出一个剔透的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些水。 彼此的距离拉开以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让他帮忙,仅凭她自己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把钟朗带回房间呢? 刚刚没过脑子就拒绝了他,现在再想反悔又不太好开口了。 没办法,她只能认命般拉起钟朗的胳膊,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然而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高和体型,并不是她能轻易架得起来的。 她折腾了几下,额角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可也只是让躺着的钟朗坐了起来,身体依旧没能离开沙发。 “钟朗……”她实在没力气了,又着急离开,稍微加大了点音量,试图将他唤醒。 此时,吧台边的谢译桥这时也端着水走了回来,她继续喊也不是,用力拉拽也不是,只能讪讪地蹲在原地,掌心与后背都泛起了局促的潮热。 “累了吧,喝点水?”男人抬手,将杯子递给她。 “不、不用了。” 谢译桥轻笑,并不在意,“你很紧张?” “没有……” “可是你的声音在发抖。”他眉尾一挑,语气间带着几分笑意,“你好像很怕我?” 梁晚莺抿起下唇,抬高了一点音量矢口否认,“您想多了。” 梁晚莺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即便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温柔随和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亲切,可是总会给她一种难言的压力。 在车里时暧昧的态度,那份令人费解的礼物,还有在公司楼下等她时那个模糊不清的微笑。 这种感觉无从捕捉,但是每次对上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就像是泼进热水里的蜂蜜,拉出来一条条粘稠的细丝,然后缓慢将你包裹,最终一起沉进水底。 他好像在试图闯进她的世界。 但是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女人低着头,细细的脖颈柔腻雪白,被壁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亮光。 身上质地轻柔的白色睡衣干净温暖,带着淡淡的馨香。 眼睫轻颤,像一只找不到出路跌跌撞撞的蝴蝶。 他决定不再“为难”她。 “那么,现在我可以有这个荣幸帮助您吗?自强不息的梁小姐。”他的语气带着零星的笑意,明明是在调侃,却又绅士得仿佛是在邀请她跳舞。 “……” 钟朗身高一米八出头,可是谢译桥搀起他的时候一点不显得吃力,反而非常轻松,甚至她想去搭把手都没有机会。 赶紧小跑两步走在两人前面打开房门。 谢译桥站在玄关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整个房间。 内里的那间门没关,行李箱放在门口也没有怎么动,只有床上的被子被拉开了,看样子是刚睡醒不久。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问道:“把他放哪里?” 梁晚莺快走两步,将另一个房间的房门打开,“就这里吧,谢谢你。” 这个房间放着钟朗的行李箱,还有一些拿出来的日用品。 谢译桥若有所思地垂眸,唇角微勾,转身向门口走去。 梁晚莺将他送到出去,“真是麻烦你了。” 男人背对着她,潇洒地摆了摆手。 梁晚莺刚把钟朗安排好,又听到了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谢译桥又回来了,结果打开门一看,是客房服务员。 “女士,您好,这是您点的晚餐。” “我没有点啊?” “是隔壁谢先生帮您点的。” “哦……谢谢。” 这份晚餐并不多么复杂,非常简单。 一份可颂培根三明治配慕斯,加上一杯热棉花糖巧克力牛奶,刚好够她吃饱。 棉花糖在巧克力牛奶中慢慢融化,最终融为一体,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绵密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给味蕾相当舒适的享受。 她确实很饿了,下了飞机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的。 谢译桥在对面的房间,没有睡意。 端起茶几上已经放凉的水杯喝了一口,转眼瞥见浅色的沙发扶手上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黑色发丝。 他捡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黑色的长发缠绕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黑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风从窗户吹进来,撩动发丝,亲吻着掌心,带来轻微痒意。 他想起她垂眼时颤抖的睫毛。 深沉的夜晚,那点痒顺着表皮,逐渐向心口蔓延。 * 第二天,钟朗头痛欲裂,本想陪梁晚莺一起在度假村逛逛,可是宿醉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梁晚莺给他端了杯热牛奶说:“没事,你休息吧,我自己出去转转。” 钟朗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那我下午陪你。” 第13页 “好。” 梁晚莺走出去,一直有热情漂亮的小姐姐跟她打招呼。 刚开始她还有点不习惯,后来才知道这是度假村的g.o,算是工作人员,可以陪着你一起游玩,教你一些东西。 前面有一个路标,上面的几个彩色的箭头指示牌分别显示了几条去往不同项目的路。 正在研究去哪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金的微信视频。 “hello啊,晚莺莺。” 小金那张大大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梁晚莺笑了笑说:“怎么突然给我发视频,有什么事吗?” “我们几个去自驾游了,现在到新疆了,在吃手抓羊肉、烤包子、缸子肉,啊——香!来馋馋你。” “哇,你们好可恶!”梁晚莺故作生气,“故意让我看得到吃不到。” 程谷凑上来说:“你那里呢?海鲜很多吧。” “我还没来得及去餐厅呢。” 就这样叽叽喳喳一边聊一边看,梁晚莺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微信工作群突然有新消息跳了出来,程谷看了一眼说,“老板发红包了,大家快去抢。” “哇哦,晚莺,先挂了!快去抢红包!” “好!” 在公司群抢过红包以后,她也跟在同事跟了一句“谢谢老板”,然后再抬头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溜达到了世界艺术馆。 这里能看到很多新奇的艺术作品,世界名画、雕塑作品,还使用了3D打印技术复刻出一些世界奇观。 梁晚莺从拱形的大门走进去,沿着白色的连廊先去了名画馆。 这些名画使用的都是相当精细的样稿,色彩和细节都还原的非常好。 她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想找找有没有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可是走着走着,却不期然地看到了谢译桥。 纯白的展馆,盘旋的回廊。 整个场地的造型独特,外层一圈环绕的钢骨结构像排列的黑色琴键,将光影切割得鳞次栉比。 男人站在光影分割处,身上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笔挺的高腰裤,腰线流畅,在后腰处有一个鱼尾状的小开口连接两条背带,将整个人的身形修饰得更加优越。 他正站在一副弗拉戈纳尔的《秋千》前细细端详,华丽的洛可可风和鲜艳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浓丽的色彩被投射到他的身上,就像是年轻英俊的画家,在创作时不小心被沾染上了油画的颜料。 苍白的人像瞬间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在看画,而旁边有很多人都在看他。 而他似乎对那些频频侧目的视线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梁晚莺准备绕道走,但是他已经发现了她。 “梁小姐。” 他在她转身前开口叫住了她。 梁晚莺只好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他。 谢译桥在看人的时候,眼神非常专注,就像是在待自己珍藏的艺术品般,带着丝丝缕缕的欣赏和愉悦。 “听钟朗说起,你以前是学油画的,想必对美术史有一定的了解。” 梁晚莺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开口道:“马马虎虎吧。” “那你如何评价这幅画?” 梁晚莺扭头看了一眼。 画面上是一位美丽的贵族少女正在荡着秋千,大大的裙摆随风飘起,一只纤巧的鞋子也抛向半空。 身后推秋千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而女子前面的灌木丛里还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试图去接她的鞋子,两人目光缠绵,交织在一起。 梁晚莺说道:“如果从技艺上来讲,无可挑剔,无论是色彩还是景观,都非常细致。” “哦?如果从内容上来讲呢?” “低俗。”她硬邦邦地扔下两个字,而后又补充了一下,“轻佻。” “哦?”谢译桥完全不在意她话语中那点小小的尖刺,指着女子身后推秋千的男人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身份呢?” “应该是她的丈夫。” “何以见得?” “这幅画迎合的就是当时贵族的喜好,那个时期的贵族之间,充斥着这种虚浮的艳情轶事,而且画面中的很多细节,丘比特雕像竖起放在唇边的手指,老人脚下吠叫的狗,还有那只丢掉的鞋。” “当时的那个时代,鞋子代表了女性的清白,而灌木从的男人正试图接到那只鞋子。” “所以种种迹象都有在暗示这些内容。” 说起这种事,梁晚莺不自觉地话多了起来,顺便批判了下这种不良风气。 “原来如此。”男人笑了笑,那双浅褐色的瞳孔微微弯出一丝漂亮的弧度,“我觉得很不错。” “毫不感到意外。”梁晚莺看了他一眼,“画中贵族所追求的奢华、爱欲的这种享乐主义,非常……”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降低了一点攻击性。 “非常符合您的作风。” “那梁小姐可真的是误会我了。” 他挑眉,向前走了一步,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像是爬满藤蔓的神秘城堡,不自觉就让人被牵绊其中。 “我是指——这名贵族女子的行为。 “人本来就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向往安逸享乐的生活,寻求更合拍的情感共鸣,是人类的本能。 “她大胆而热烈,又忠于自己的内心,所以不该被谴责,你说对吗?” 第14页 作者有话说: 【本人声明】 坏男人的一切三观和行为,与作者无关! 对于他的这些歪理邪说,本作者也进行了强烈谴责! 后续请大家持续监督。 第6章 简直是歪理邪说! 梁晚莺对他这套冠冕堂皇的理论感到无语。 他用这副满满的带着“偷情”意味的名画抒发观点,总有一种在暗示她什么的感觉。 但是她又没有证据…… “无论要追求什么,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梁晚莺不想再跟他争论,也没有兴趣去纠正别人的三观与想法,说道,“您自便,我先回去了。” 谢译桥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再挽留。 梁晚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钟朗也该起了,他一上午都没有吃早饭,醒来肯定要饿,于是到餐厅给他带了些食物。 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刚好钟朗已经起床在洗漱了。 “去哪里玩了?”他擦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发尖还是湿漉漉的,搭在额头,有一种年轻的纯真感。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周末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不走正门,直接翻墙过来,然后带着她出去玩。 “想什么呢?”钟朗伸手在她脸前挥了挥。 “啊,没什么,我给你带了午餐。” “你吃过了吗?” “嗯嗯,你快吃吧。” “好。” 钟朗将食物打开,看到都是自己喜欢的,揉了揉她的发丝,说道:“晚上有个篝火晚会,你想不想参加?” “好玩吗?” “应该还不错。”钟朗想了想说,“就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唱唱跳跳,聊聊故事,也是一次很难得的体验吧。” 梁晚莺想了想那个画面,点头道:“有道理。” “说不定到时候听听故事,还能对你以后的策划案有帮助呢。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以后可能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好,那我们就参加。”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太阳彻底陷入了地平线,只剩下一篇瑰丽的火烧云,将海面都镀上了一层粼粼金光。 钟朗带她来到了沙滩上。 大家围坐成一个圈,然后在中间燃了一堆篝火。 g.o上去主持,三言两语就将氛围烘托了起来,并且先表演了两个节目,然后跟大家一起互动,将气氛炒热。 海浪在背后低吟,月亮高挂。 梁晚莺正在专心听台上的一个女生说脱口秀,身旁的钟朗回头看了一眼,赶忙站起来说道:“谢总,您也来了。” 谢译桥站在两人身后,点头道:“看你们这里很热闹,好像很有趣。” g.o让人圈扩大一点,给谢译桥留出位置。 他却顺势坐到了两人中间。 坐下以后好像才发现梁晚莺,语气中带着歉意,“抱歉,没注意你们两个一起的。” 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一点要换个位置的自觉。 钟朗连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梁晚莺没有说话。 舒缓跳跃的火苗骤然拔高,又随之坍塌,啃噬着木柴,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他和她靠的很近,本身就是陌生人围坐一圈,他又加进来,就更显得有些许拥挤。 他的身上,有一种清透的味道,像是漫步于神秘的森林中,在路的转角发现一汪清泉,月光照在泉水中央,水中有落花和树叶的味道,伴着月光,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浸泡在了水里。 有了谢译桥的参与,连带着气氛似乎都热络了几分。 频频有人将目光扫过来,不免连带上了梁晚莺。 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默默地搬起自己的小板凳坐到了钟朗旁边。 钟朗转过头,弯起了眉眼。 梁晚莺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显示出很亲热的样子。 钟朗感叹道:“突然想起小时候跟你一起去庙会看热闹,你个子矮,看不到,我就把你举起来。” “那个时候你就像我的跟屁虫一样……” “怎么突然说这个。”梁晚莺有些窘迫,拿起一罐梅子饮料喝了一口。 “我们两个好久没这样安静地坐下来说话了。” 趁着气氛正好,他试探着开口道:“莺莺,我感觉我们两个现在住的实在太远了,在一个城市都像异地恋一样。” “那怎么办,我们两个人的公司又不在一个区,实在太远了。” 台上表演的热闹,钟朗低声说:“最近,我这边房租马上要到期了,想换个房子,在中介看到一个还不错的,装修也漂亮,有一个你很喜欢的落地窗,采光很好,而且我买了车,以后可以送你上班,你就不需要早起赶地铁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我们搬到一起住吧。” 梁晚莺微微坐直了身体。 钟朗连忙解释道:“就像我们现在住的酒店这种,两室一厅,一人一个房间。” “没关系。”梁晚莺轻声道,“我没意见。” 她答应得痛快,他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高兴地说道:“那等回去我就带你去看房!你一定会喜欢的。” 谢译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窃窃私语顺着海风零星吹到了他的耳朵里。 第15页 篝火在他的眼睛里晃动,像是流动的沙金。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单手开了罐啤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弄着拉环,眼神却逐渐幽深。 “为我们的相遇干杯!”G.O示意大家将面前的啤酒都打开,“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气氛实在太好,梁晚莺不小心喝多了。 大家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背着吉他,在一旁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情歌。 低而缓的女声,将这首曲子唱出了几分惆怅百转的味道。 一曲作罢,谢译桥走过去,借了她的吉他,走到舞台中央。 吉他的弦骤然被拨响,刚刚安静的气氛荡然无存。 节奏感很强的曲调瞬间让大家又嗨了起来。 他唱的是一首歌词很简单的英文歌。 原曲鼓点强烈但是因为歌词背景原因,带了一点沉重的基调,但是从他口中出来,却成一首欢快而非常有暗示味道的舞曲。 I won\'t lie to you 我绝不会欺骗你 I know he\'s just not right for you 然而他并不适合你 But I see it on your face 每当你认定他就是唯一 When you say that he\'s the one that you want 我却能从你脸上看出 And you\'re spending all your time 你只是在徒然浪费时间 …… Tell me why are we wasting time 告诉我你为何要徘徊不前 Give me a sign 给我一点暗示 …… Promise I won\'t let you down 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曲调热烈又欢快,G.O高举双手带着大家一起随着节拍摇摆身体。 他的嗓音压低两度,低沉磁性又带着浓烈的调情的意味,目光扫过人群,无论是有男友的还是单身的,很多女生都顶不住开始心跳加速。 最后,他的视线落到梁晚莺的脸上。 度假村的灯光是一直变化的,此刻是莹莹的蓝光。 光投射到他的瞳孔里,像是涨起的海水。 梁晚莺低下头不去和中间的人对视,可是脑中的思绪却随着身后的海潮此起彼伏。 暗示性极强的歌词,不禁又让她想到了白天在美术馆的时候两人的对话。 他似乎总是话里有话,但是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一直到晚会结束,她都没有再跟他的视线碰到过。 这里有一种小罐的葡萄汁,口感甜丝丝的,一点酸涩的味道都没有。 梁晚莺以为是果汁,于是喝了很多罐。 G.O组织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梁晚莺站起来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大脑突然晕乎乎的,脚下都开始发软。 她趔趄了一下,钟朗赶紧扶住她,“喝多了吗?” “唔……没有啊,我只喝了两瓶啤酒,就一直在喝果汁……”她大着舌头说道。 谢译桥看了一眼她脚下的罐子,说道:“那个是梅子酒,口感像饮料,但是后劲很大。” 梁晚莺才发现自己又被钟朗和谢译桥夹在了中间。 “……” 裙摆被海风吹起,掀起细小的涟漪。 光滑的布料摩擦男人的手腕,带来点微微的痒意,他的手指微动。 背后是海浪、沙滩、星空与篝火。 不小心翻倒的啤酒瓶吐出大量的泡沫将沙滩浸湿,像白色的海浪,冲上岸后渐次褪去,只留下零星的贝壳。 啤酒麦芽的香味混合着海水的腥咸,发酵出另一种奇妙的味道,很容易让人沉醉。 身后的游客熙熙攘攘,脸上带着同样开怀的笑容。 谢译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钟朗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只有梁晚莺站在中间,静默如迷。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夸我! 第7章 当钟朗拿到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不喜欢吗?” 梁晚莺默默地看着照片里自己身旁的两人。 钟朗的眉眼间还带着青年的意气,而谢译桥从头到脚,已经是走过这个阶段,举手投足间都是轻熟男人游刃有余却并不老成的风格了。 她将视线转移,拍了拍脸说:“没,喝多了……头有点晕……” “那就好。” 梁晚莺和钟朗牵着手沿着海边慢慢往回走,喝多了以后的她放开了不少。 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海滩边上,有几个小孩在父母的带领下踩水、捡贝壳。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小时候带着她踩水的时候了。 度假村的晚上,也依然灯火通明。 她也不开口,只是站在那里不肯走了。 “现在还不算晚,我们也去海边玩一下吧。”钟朗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望,主动提出。 “好耶!”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钟朗话音刚落,她就张开双臂跑向了海边。 脚下的拖鞋踩在沙滩上有点碍事,陷进沙子里的时候会阻碍发力,于是她干脆将鞋脱掉拎在手里,欢快地跑进水里。 “唉,慢点——”钟朗跟在后面,喊道。 “知道啦知道啦!” 海浪没过脚背,软软的,还冲上来几个小螃蟹,嗖一下就不见了。 第16页 螃蟹爬过她的脚背时痒痒的,她将鞋子丢到一边,蹲下去双手抓,可是小螃蟹一下子消失了。 她追了两步,细沙钻进趾缝,又被一个什么东西硌到脚心,蹲下去挖出来一看,发现是个很大的猫眼螺,一捏还呲了她一身水。 她拿起来,高兴地展示给钟朗看。 她难得露出这样天真无邪的样子,自从梁伯父去世以后,她就连这样开怀的笑都不是那么常见了。 钟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这样的莺莺,让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一起玩闹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活泼开朗。 只要她能开心,这趟就不算白来。 他刚要走过去加入她,身后突然有个游客撞到了他的身上。 游客也喝多了,因为碰撞导致她更加晕眩,于是突然弯腰吐了出来,钟朗被殃及,身上也沾了一些呕吐物。 “对不起对不起。”那游客不住地道歉,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给他擦拭身上的污渍,一副非常内疚的样子。 钟朗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他肯定是要回去换身衣服的,可是看到正玩得开心的梁晚莺,又有点不忍心打断她。 他只好找了个GO帮忙照看一下梁晚莺,说自己很快就回来。 “放心吧,在我们度假村,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谢谢。” 梁晚莺抓螃蟹抓得开心,一点没注意到这边的事,可是她被一个小沙蟹钳了一下,还好收手收的及时,但是也出了点血。 她噘着嘴骂了一句“坏螃蟹”,然后泄愤一样踩了两脚沙子。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是细沙与脚底摩擦的沙沙声。 她还以为是钟朗,顿时起了坏心眼,借着酒劲,捧了一把海水,等他走近的时候突然转身,泼在他的身上就跑。 “哈哈让你嘲笑我!你来抓我啊!” 可是身后半天都没有动静,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才发现有个人站在那里捂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眯眼看了一下,惊觉自己似乎认错了人。 刚刚手里的水扬得太高,好像泼进那人的眼睛里了。 她有点慌了,酒也醒了大半,赶紧跑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男人慢慢直起身,笑道:“抓到你了。” 面前的男人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简约款的西服,在这样的纯白之下,又有细密的银线藏于其中。 度假村的灯光一打,会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现。 这样的衣服非常挑人,很难有人驾驭的了,可是在他身上,自带一股风流倜傥贵公子的味道。 “怎么会是你?” 他的手掌温度很高,箍着她手腕的力道不重,但是却好像透过表皮,触及到了内在的神经。 她想将手抽回来,可是他的五指收紧,手腕内侧那层敏感的皮肉几乎都能感应到他拇指上指纹的纹络。 让人心慌。 她猛地后退半步,用力撤了下手。 他本来也没有很用力攥着她,这样一来反而让她失去了重心,直直地摔了下去。 还好沙子松软,但是紧跟着的一个浪潮打来,将她身上的裙子全部打湿了。 夏天的裙子本就轻薄,湿水以后便有些透了。 说不清楚是尴尬还是丢脸,或者是摔痛了屁股,她的眼圈慢慢红了。 谢译桥俯身想将她扶起来,却被打开了手,“不要你扶!” 看到她红了的眼圈,男人无奈道:“你泼了我,我都没有还手,怎么还埋怨上我了……” “哼,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摔倒!”她吸了吸鼻子,自己从沙滩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男人低低地笑了,他的声音混合着海潮的响动,悠悠地传到她的耳朵。 “你喝多了蛮不讲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梁晚莺脚步顿了一下,细细的沙粒钻进她的脚心,她微微蜷了一下脚趾,继续往前走。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可是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带着暧昧的温度与试探,在她的后背停留。 由于光线原因,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到她的脚边,且一直跟随着她。 这段路并不算长,可是梁晚莺却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来到了酒店房门口,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男人应该也已经到了房门口,但是却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 不知道在做什么。 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她。 梁晚莺戒备地看着他。 夜晚客房的走道被调成了温暖不刺眼的黄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将整个人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到她防备的样子,他两手一摊,语气带了点无奈,“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说——” “刚刚淋了水,最好泡个热水澡去去寒。” “谢谢您的关心。”梁晚莺客气地向他道谢,然后扭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洗完澡只裹了浴巾的钟朗,生怕被钟朗看到门外的人,她赶紧将房门关上,又随便找了话题。 第17页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叫我。” 钟朗解释了一下刚才遇到的事情,然后说道:“我看你玩的开心,不忍心打断你,想着冲下澡换身衣服就去跟你一起玩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嗯?你身上怎么回事?” 钟朗说着发现她一身的沙子,衣服还全湿了。 “没什么……摔倒了而已。” “没受伤吧!”钟朗赶紧过来,看了看她裸露在外面的四肢,仔细检查过后没有发现伤到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我先去洗澡了。” 梁晚莺鼻子痒痒的,洗澡的时候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打个不停。 她的眼睛都起了一层水雾。 钟朗听到了她一声叠一声的喷嚏,等她出来以后看着她双眼红红的样子,说:“是不是吹到了,我去服务台问问有没有感冒药。” 梁晚莺揉了揉鼻子,她含含糊糊地说:“算了,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那可不行,本来吃点药就能好的,要是拖一晚上可能就加重了。”钟朗穿好衣服说,“我马上回来。” 他前脚刚走,梁晚莺就听到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她小声问了一句,“谁啊?” 钟朗是有手环可以直接开房门的。 “客房服务。” 梁晚莺打开房门,酒店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打开盖子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醒酒药和驱寒的汤。” 心里嘀咕着钟朗怎么会这么快,她端起那个瓷碗仰头喝掉驱寒汤,苦得她面目小小的狰狞了一下。 将碗放回服务员的托盘,她道了声谢。 可就在服务员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对面含笑的谢译桥。 神情瞬间凝滞。 男人骨感修长的大手中捏着一只同样的瓷碗,对着她笑道:“如果不喝点驱寒汤,明天怕是要难受了。” 原来是他安排的。 梁晚莺疏离而客气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 她直接结束对话,并不给人能继续交谈下去空间,准备回房间。 可是男人丝毫不被影响,继续抛出话题。 “梁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我却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只是想跟梁小姐做个朋友而已。” “可是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她又一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好吧。”谢译桥耸耸肩,面上没有一点不高兴的表现,随手将手里的空碗放到门口的回收区。 “那我只好想想别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一肚子坏水!又要想什么坏招儿了? 第8章 梁晚莺不想知道他还想做什么,只想着等假期结束回去以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似乎有些不怀好意,但是行为又很有分寸,让人不会感到冒犯却又没有办法直接堵死。 五一结束,返程的时候依然是MAZE的包机,旁边的两个年轻的女职员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 “没想到谢总也来了,你度假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他。” “有有有,那天晚上在海边远远地看到一眼,简直太帅了。” “你怎么不上前假装偶遇一下!” “他跟着个别的女人,我可不敢。” “别的女人?谁啊?” 梁晚莺心里突然提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旁边带着颈椎枕闭眼假寐的钟朗,脸也扭向了窗外的方向。 巨大的飞机在云层间穿梭,视野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没看清,天太黑了。” 梁晚莺悄悄松了口气。 * 周一上班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的行程,等程谷来了以后才作鸟兽状散去。 “小梁,会客室有个新客户,你去对接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 梁晚莺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会客室,看着悠然坐在会议室的男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嘴角微微上扬。 “你好梁小姐,我是你的甲方。” 他这句话说的很正经,但是那轻缓又带着笑意的语气,无端带了一种调情的感觉。 谢氏这样大的企业,想做宣传的话,有大把出名的广告公司可以做,为什么会找到她们这个小公司? 一直以来,他们接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东西。 最小的,甚至接过牙签品牌的项目…… 可是她没有立场,也不该去问这个问题。 于是她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也没说。 梁晚莺将笔记本放到桌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您好,谢总。” 她伸出手跟他握手。 谢译桥很礼貌地碰了碰她的手,没有什么逾距的行为。 “主管让我跟您对接,我想听听您具体的要求。” 谢译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司有一款新品类的颜料准备上市,关于宣传上,我不想沿用之前的风格,希望有些大胆的创新。” “您的产品定位是哪一档?” “中端。” “客户群体呢?” “学生、青年。” “想走什么样的风格?” “美和新。” “可以看看你们的新产品吗?” 第18页 “当然。” 谢译桥让助理拿过来一个箱子,还有一份保密协议。 “梁小姐,看之前,这个需要您先签一下。”助理说道。 “我明白。” 签过保密协议以后,助理将箱子打开。 因为主打的是性价,所以这款颜料在各方面必然不会像高端产品那样精美。 简约、百搭、不出错,就是它的特性。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详细的方向,谈妥以后,谢译桥起身准备离开。 见他并没有要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思,梁晚莺只得主动开口。 “为了后期沟通方便,我需要和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谢译桥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曾经给过梁小姐联系方式。”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 “哦……那我稍后去问一下钟朗。” “你准备怎么跟你的男朋友解释要我联系方式这件事呢?” 他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去跟钟朗提及这些事,所以故意在捉弄她。 “……”梁晚莺有些气闷。 谢译桥看她哑然的样子,笑着将手机递给了她。 “跟梁小姐开个玩笑,希望你不会介意。” 梁晚莺勉强扯了下嘴角,将自己的联系方式输入进去,然后添加了微信好友。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瑰喉蜂鸟的油画,胸口艳丽毛色像是被打翻的红酒染上去的。 这个头像……多少有点像她母亲的风格了。 她妈妈的头像是一副风景画,树枝上栖息着一只的灵动的夜莺,这只夜莺就代表了她。 可是谢译桥这头像看着多少与他的身份和年纪有些不搭。 不过他一向如此,似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交换过联系方式以后他就离开了。 等谢译桥走后,梁晚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于是找了主管想申请换个项目。 程谷激动地说道:“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让出来呢!” 梁晚莺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不过是一个入职不满一年的新人,怕做不好这个大公司的项目,砸了公司招牌。” “可是你做的几个方案都很不错啊,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主管……” “晚莺啊,”程谷打断了她的话,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公司现在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阶段,你是懂的。咱们老板一天天不干正事,做了好多不赚钱的项目,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梁晚莺瞬间无话可说。 她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只能听从公司安排。 程谷又体谅道:“我怕你忙不过来,手里堆的其他项目就分给别人,你全力做好这单生意,给MAZE公司做一个精彩的策划!这么大的基本盘,一旦成功,那就是活招牌,以后我们就不愁业务量了啊。” “好吧。”她无奈,只能答应。 “哦对了。”程谷又叫住她说,“这次签的合同里别的都是些比较寻常的条例,有一条比较特殊,需要告诉你一声。” “什么?” “甲方在关于方案上有必要的手段需要乙方到现场时,乙方必须配合。” “这是什么意思?” “谢总说可能有一些情况电话里说不清需要面谈,而且他的行程比较多,必要的情况下,需要你来配合他的工作,当然,所有额外的费用都可以报销。还有关于方案上的东西,也不用遵循以往的流程,你有了什么想法,直接向谢总对接,他不满意你就直接改,改到他满意为止。” “……好吧。” 回到座位上,别的同事都在恭喜她,可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正常做。 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市场调查,然后仔细分析了一下产品特性,并翻阅了一下MAZE公司之前的广告风格。 精美、高端、有创意。 每一个都相当出色。 如果在这上面发力,必然比不过他们的。 但是谢译桥也说了,想要创新。 她想着抛出一个健康的新概念。 在中世纪时期,很多颜料是有剧毒的,随着现代技术的提升,其实已经没什么危害了,不过红白黄绿的水粉中依然含有□□、二氧化铅等成分,虽然毒性微乎其微,但是人类对于健康的追求永远是不嫌多的。 早些的时候,某品牌的香烟提出了天然烘烤,在当季的香烟品牌中销量脱颖而出。 但是实际上,所有的香烟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他们把这个特点专门挑出来放大,而并不太了解这些工序的消费者,在心理作用的驱使下,都会优先选择这个品牌。 似乎可以对身体减轻危害。 但是实际上都是一样的。 她看到颜料的成分表里还多了一种成分,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效用,但是可以提取出来,放大优点。 她有了一个想法。 在一间空白的房间里,逐渐添上彩色的笔触,气味逐渐刺鼻,他的画也越来越暴躁,最后变成了一条堆满垃圾的黑水河。 本以为是在装修,后来才发现是一个画家在作画。 将手里的颜料丢开,换了一种颜料以后,他用手中的画笔,画出了一副春天。 甚至有芬芳清新的气味也透过画传递了出来。 第19页 梁晚莺将方案整理好以后,发给谢译桥过目。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始编辑消息。 “谢总,创意方案我已经写出来了,我发给您看一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可以尽管提。” 微信发过去不过五分钟,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好谢总。” “方案我看过了,有几个地方有点问题。” “您说。” “见面谈。” 谢译桥挂断电话后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地址。 梁晚莺看着这个定位,是在一个酒吧。 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是也只能过去。 梁晚莺来到酒吧。 酒吧里光线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 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四处张望。 可是这里实在太大了,又看不清楚,刚准备掏出手机问他在那里,突然从上面掉下几片玫瑰花瓣,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和手机屏幕上。 屏幕的光穿透花瓣,可以清晰地看到纹理的走向。 她抬头看去。 清俊的男人站在三楼,慵懒地靠在栏杆上,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支玫瑰的花茎,正绽放得热烈。 脚底还有一支已经没有花瓣秃枝,想必就是刚刚被他摘下来花瓣的那支。 两人遥遥相忘,目光隔着鼎沸的人声和动感的音律在空中碰撞。 男人在酒吧迷幻的灯光下像是旧时代的贵公子。 影绰的灯光在他的脸部时明时暗,更添了几分神秘。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她电梯在门口,还要从舞池再穿过去,于是她四周望了望,找到楼梯跑了上去,脸上有明显的无奈。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谈方案。 很难不让人想到他是故意在为难她。 一口气跑了两层楼梯,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有些轻微的气喘和不满。 楼下,节奏强烈的音乐几乎将说话声都淹没。 他微笑着说了句什么,她也没有听到。 只能附耳过去。 “你有觉得我在故意为难你吗?” “没有。”她说了违心的话。 谢译桥没有在意,将她手里的方案抽出来,准备打开的时候,发现手里的玫瑰花有点碍事,于是递给她说:“帮我拿一下,这是最近新培育的品种,准备进行颜色提取的,很珍贵。” 梁晚莺不是很相信……他刚才明明薅秃了一朵,还把那些花瓣丢了下来。 但是她还是接了过来,没有说什么。 谢译桥点了点方案,“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这个实行方案我觉得太过……成熟。” 梁晚莺蜷起手指。 “所以我才会约在这里,这就是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 “你的方案太过于保守,不符合我们这个产品的调性。” “那您的意思是?” “你看台下的那些年轻人,热烈、奔放、充满活力。” “抱歉,我以为跟艺术相关的会是相对比较沉静美好的,而且您也强调了要美,我觉得跟酒吧这种地方似乎不是很搭。” 谢译桥笑了笑,拎起一罐啤酒,将拉环打开递给她,“要喝点吗?” “不用了谢谢。” “就因为从来没有标准,不会被定义,所以才是艺术。” “艺术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是包罗万象的容器,它可以是任何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是飘渺、虚浮又迷幻的。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她。 梁晚莺被说服了。 当然,她的工作性质,本身也是要按甲方的要求来做。 “那我回去修改一下再拿给您过目。” 她拿起包准备离开,可是男人却又叫住了她。 “您还有什么事吗?” “太晚了,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谢译桥没有强求,松开了她的手腕。 梁晚莺向外走去,可是因为从楼上包厢下来要经过舞池,才能走到大门口,所以她被舞池里热舞的人群绊住了脚步。 空气里满满的荷尔蒙和各种味道的香水交织的味道,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阵清冽的山泉香味拨开空气,传到她的鼻尖。 男人的胳膊虚拢住她,形成一个小的隔离带,然后带她穿过了这堵人墙。 “谢总,下次就算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口头转达,麻烦不要在这样的地方谈工作可以吗?” 谢译桥低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 迷幻的彩色灯光将舞池照的流光溢彩,将他的五官也雕琢成深邃的蜡像。 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他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前面说:“眼前的这副场景如何用三个词语概况你会怎么说?” 年轻的肢体,飞舞的发丝,暧昧的眼神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梁晚莺思索了一下说道:“凌乱、欲望、浑浊。” “而我看到的是,”男主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爱情、心跳、荷尔蒙。” “这个地方哪里有什么爱情。”梁晚莺不由分说地反驳道。 谢译桥看着她,“当然。爱情就像艺术的灵感一样,没有固定的事件,也没有固定的地点。” 梁晚莺暗自嘲讽了他一下:“来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第20页 谢译桥哈哈一笑,对于她话里那点小小的讥讽并不在意。 “梁小姐很有趣,我很欣赏你。” “过奖了。”梁晚莺转身,“比起我本人,我更希望我的方案能得到您的欣赏,甲方先生。” 她一句话将所有的一切暧昧划清界限,提醒他。 梁晚莺独自向门外走去,发现他并没有跟过来,绷紧的肩膀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每次跟他相处,都像是在打一场攻守交替的战役。 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不落入敌人的圈套。 梁晚莺上了出租车以后才发现那枝玫瑰还在自己的手里。 她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的花不小心落在我这里了。 可是他迟迟没有回复。 因为价格昂贵,她也不敢随意处置。 一直等她回到家,洗过澡躺到床上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才终于收到了他的消息。 亮起的显示屏的通知栏上有一句话赫然在目: “或许不是不小心。” 第9章 那支玫瑰被梁晚莺插在了一个玻璃瓶中。 熹微的月光打在花瓣上,浓郁的香味缠绕着她,将她拖进更深沉的梦境。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从地上沿着墙面慢慢攀爬,然后悄无声息地爬进了窗户,向她的床边蔓延,直至将她完全包裹。 明亮的光点拨弄着她的眼皮,将她从梦中唤醒。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窗台的那枝玫瑰。 它已经从半开状态彻底绽放了,在清晨的阳光中,舒展着花瓣。 梁晚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还好今天休息不用工作。 打开微信看到钟朗的消息,问她有没有起床,他马上就到了。 再往下就是谢译桥昨晚的那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了。 那几个字连成的句子,犹如一条黑色的长蛇,伏击在屏幕内,似乎随时准备跳出屏幕咬她一口。 她赶紧划掉按下了息屏键。 这个男人……真的是…… 今天钟朗约好了要一起去看房子,她得赶快起床了。 等她收拾好下楼的时候,钟朗已经在楼下等她了,上了车以后发现他看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 钟朗叹了口气,“莺莺,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 “公司人事调动,我被调去了分公司,在隔壁的南陵市。” “怎么这么突然?”梁晚莺觉得有点奇怪。 “分公司最近比较缺人,前段时间就听到这件事了,我本想着应该没我的事,毕竟我只算是个基层员工,昨天经理突然找到我,说我最近工作表现突出,想把我调过去。” 梁晚莺抿了下唇,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们的合租计划也泡汤了,不过好在就在隔壁市,有直达的地铁,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终归没法像现在这样,好歹下班还能一起吃个饭。” 梁晚莺总觉得有些不安,“那你不去可以吗?” “我本来也不想去的。” 钟朗垂下眼睫,年轻的脸上有一丝不甘与憧憬,“但是经理跟我说,去了还可以再升一级,有个部门主管的空缺……机会难得。” 梁晚莺没说话。 “对不起了莺莺,”钟朗侧过身抱住她,叹了口气,“总公司人才济济,我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没关系的,你的事业要紧。”他意已决,她也只能支持。 “谢谢你理解我。” 钟朗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从小就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想像父辈那样困在小县城庸庸碌碌的过一生,所以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很用功,一直都是佼佼者,可是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付出更多努力。 虽然他对这次合租计划的搁置感到非常遗憾,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在一起。 梁晚莺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那我们去你家吧,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好。” 钟朗买了几个纸箱,他在客厅收拾打包一些大的物品,梁晚莺在帮卧室他整理行李箱。 两个人低着头都没有说话,只有在撕扯透明胶带时发出刺耳的呱噪。 东西整理好以后,已经到中午了,两人叫了外卖。 钟朗将筷子拆好递到她的手上,说:“我以后不在这里,你以后一个人要小心一点,晚上回家要锁好门,不要在外面流连太久,听到没?” 梁晚莺笑着说:“我都记得了,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了。” “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在这里又没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钟朗捏了捏她的鼻子。 钟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橙红色的太阳马上就要沉入在地平线。 钟朗上了车,将车窗摇下跟她告别。 梁晚莺站在原地,对着他微笑着挥了挥手。 她的身影在后视镜中逐渐缩小。 夕阳的暖光从在她身后镀上一层亮边,有一种透明的虚幻感。 * 钟朗离开以后,梁晚莺也没再多想,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很快修改好了第二版方案给谢译桥发了过去。 第21页 “谢总,我将方案发到了您的邮箱,你有时间看一下。” 谢译桥正在户外和几个朋友一起,做攀岩的准备工作。 听到手机消息提示音,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 示意助理将平板电脑递给他,扫了一遍后,回复了一条语音。 “方案我看过了,这次比之前好一些,但是还要再改。” 谢译桥放下手机,席荣套好护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绳索,撇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这种事都要你亲自去谈了。” 男人将腰部的绳索一扣,动作干脆又利落,随着一声脆响,所有的安全器具穿戴完毕。 他悠悠地说道:“最近公司人手不够,我刚好比较闲。” “你可拉倒吧,我们倒要看看等会儿来的是何方神圣。” 另一好友笑道:“就说最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梁晚莺正在等他的回复,听到他无情地驳回了她的方案却没有说原因,只好亲自打电话过去询问。 “谢总,抱歉这次也没能让您满意,我想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合适,好有针对性的改正。” 谢译桥说:“你来我这边一下。” 梁晚莺这次来的是个野外的山脚。 来到园区的时候,有专门的人在门口等她,询问过她的身份以后,带她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凉亭等待。 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谢译桥。 不远处的半山腰倒是有一队人正在进行攀岩比赛,很热闹的样子,于是她也走了过去。 高山巍峨,走势陡峭,山体表面有一簇簇的野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 有一个身姿矫健的人,已经快要到终点。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装,腿部发力时能隐约看到鼓起的肌肉轮廓。 窄腰弯成一道漂亮的弧度,像是猎豹准备捕猎时弓起的背部。 险峻的峭壁被他轻松踩在脚下,仿佛不管多么嶙峋的走势也无法阻挡他。 微风顺着山脉徐徐刮过,将他衣服的下摆卷起,隐约可见性感又充满了爆发力的腹肌。 他果然最先到达了终点,然后向下看了一眼,突然松了绳索,快速降落。 他落下的时候带起一阵风,风里裹挟着一丝清新的草叶露水的味道,直直钻入她的鼻腔。 梁晚莺这才发现居然是谢译桥。 完没有想过他居然喜欢这种运动,她有点惊讶。 男人解开安全带,两步走到她面前,然后伸出手。 他的五指修长,掌心的脉络清晰,托着一朵野生的花朵。 重叠的椭圆形花瓣颜色由浅到深,内部是白色,外部是浓郁的红,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 “刚刚爬到上面的时候,看到了这朵花,觉得应该很适合你。” 梁晚莺愣了一下,心跳加速,血液也随之上涌,蔓延到脸颊。 “我不要……” “挺浪漫的嘛。”跟他一起比赛的几个人也都陆续下来围了过来。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需要我们Farrell亲自来教。” 几个穿着护具正在解绳索的男人站了一圈,一看就是跟谢译桥一样的公子哥。 男人的眉眼带笑,看到她将手背到后面的动作,说道:“只是一朵野花罢了。” “那我也不要。”梁晚莺说完推开他的手,想逃跑,可是这才发现被这几个男人围住了。 他们各个都很高大,且帅气逼人,她被围在中间顿时生出一种局促的感觉。 “谢总,我们……” 谢译桥打断了她说:“你还是给我换个称呼吧,在外面的时候这样喊我,总觉得很……” 旁边的损友接过话尾,戏笑道:“装。” “……”梁晚莺不想在这上面多废口舌,从善如流道,“好吧,谢先生,那我们什么时候谈方案。” “现在。” 谢译桥率先走开,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梁晚莺穿过人墙赶紧回到了凉亭。 谢译桥将身上的防护用具摘掉。 那朵野花被他随手插在了一旁栏杆上趴着的一只肥肥的橘猫头上。 橘猫伸了个懒腰,用前爪拨弄了下耳朵,将花朵扒拉下来,放进嘴里咬了两口。 梁晚莺照例打开电脑,将做好的PPT点开。 讲解了自己的设计理念。 谢译桥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开口。 “你很有灵性,但是很多东西都相对保守,可能你觉得这样是最不会出错的,但是我要的,不是这样。” 梁晚莺沉默不语。 “艺术是头脑中的一场盛大的冒险,未必要尽善尽美,生活已经很无趣了,我要视觉上的冲击,灵魂的震撼感,我不怕你出错,我怕的是平庸与乏味。做些大胆的尝试吧,说不定你会发现新的风景。” 他的眼睛直视着她,好像在说方案,又好像不是在说方案。 梁晚莺自从入职以来,做了几个方案都很顺利,业务能力也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被夸赞有天赋,而且接到谢译桥的这个项目时,她觉得是自己比较擅长的,因为她曾经学过很多年的美术,也了解很多艺术史,虽然后期搁置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可以拿出一份万无一失的答卷,所以在做方案的时候确实是保守为上。 这样确实不对,应该找找新的方向。 第22页 她开始沉下心思考。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钟朗打过来的。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请便。” 梁晚莺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才按下了接通。 她轻声细语地问道:“阿朗,怎么了?” “我这边安顿好了,下周想去看你。” “好呀。” “这边有很多好吃的糕点,你喜欢吃甜的,到时候我买一些给你带过去尝尝。” “嗯嗯。”梁晚莺叮嘱道,“那你在那边好好的,不要太累,也不要太辛苦,注意休息。” 谢译桥用手支着脸,在旁边看着她那副温柔的模样,似笑非笑。 挂断电话后,梁晚莺转身回到座位上,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谢译桥倾身向前,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着探究,“你和钟朗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之间骤然缩短的距离让她有轻微的不适应,她微微向后撤了下身体,“ 当然是因为爱。” “是吗?” “不然呢?” 他的瞳孔带着深意,“也许梁小姐下次约会时应该带一面镜子,看看你看他的眼神里,到底有没有爱。” 梁晚莺没有接话,默默将东西收拾好,恭恭敬敬地说:“您的意见我已经了解了,我会尽快修改出来给您过目。” 说完她就离开了。 谢译桥看着她的背影,眉尾轻挑。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地方让她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 倒真是让他越来越好奇了。 他之前调过钟朗的档案,虽然在校成绩优异,但是这样的成绩,他的公司一抓一大把,实在是不够看的。 等梁晚莺走后,席荣从旁边走过来,看出他的心思,跟他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为人师了,手把手地教人改方案。” 谢译桥笑了笑,抿了一口咖啡。 “我想教她的,可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说: 你还想教啥呢! 第10章 梁晚莺除了伺候好这位大客户以外,没有别的事可做,但是现在旺季来临,各家公司新品齐发,同事们都要忙到起飞。 程谷看她没事,分给了她另一个项目。 Self是一家主做女性情.趣用品的公司,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很难推广开。 投入了很多广告,最终也只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男性在这方面总归不够体贴,而且他们部门的男生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更怕把握不好女性心理从而引起反感。 可是部门本身人就不多,梁晚莺全身心只服务MAZE的公司,于是只能分给了施影。 然而施影本来都已经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突然找程谷恳请换个项目。 于是,这个活儿就只能给到梁晚莺手上。 梁晚莺也有点诧异。 繁琐的市场调查都做完了,她突然不做了。 “小影,为什么突然要换项目啊。” 施影叹了口气说:“没事,就是想落个清净。” 她不肯说,梁晚莺也没再多问。 想着大概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多,实在忙不过来了,于是她没有多想就接手了。 这个新产品外形小巧可爱,像个海豚的样子,如果不了解的情况下,不会有人会看出来是那方面的玩具。 这种产品既然要投放广告,必然不能做的太过粗俗,首先是审核方面,还有就是受众群体是女性,香.艳但是不能低俗,还不能太过于露骨。 她正看着资料,手机响了一下。 “莺莺,明天是你生日,我请了假陪你。” 钟朗不说,她都差点忘了。 “可是我这边最近公司挺忙的,不知道能不能请下假呢。”梁晚莺回复道。 “没关系,你试一下,实在不行我先去你家,提前准备着,等你晚上回来我差不多也就准备好了。” “那我试一试吧。” 梁晚莺跟程谷说了一下,程谷叹了口气说:“最近你也看到了,公司忙得要死。” “那我就请一个下午可以吗?工作的事,我在家也会做的,不会耽误进度。”梁晚莺争取道。 程谷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在假条上签字的时候又问道:“MAZE的项目最近进展的如何?” “不是很顺利……但是我已经差不多了解他们的需求了。” “那就好。” * 谢译桥从外地回来,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后,看天色还早,于是抽.身去了一趟融洲。 自从那天在山脚下聊过以后,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找过他了。 程谷看到他来,赶忙走过去说:“谢总今天怎么有空来?” 谢译桥先是向梁晚莺的工位上扫了一眼然后才说:“我来催一下进度,梁小姐呢?” “真是不巧,她今天请了半天假。” “请假了?” “是的,她今天生日,要和男朋友一起过,前天就申请了,您很着急吗?” “哦……”他转念一想,“不急,只是关于方案上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需要跟她见面详谈。” “那我帮您联系她一下?” 第23页 “不必了,我自己跟她联络吧。” “好好。” 上次清明钟朗开车去梁晚莺住的地方接过她,他大致还记得住址。 车开到嘉园小区门口还没进去,刚好看到梁晚莺和钟朗说说笑笑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钟朗的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超市购物袋,里面塞得满满的,有一根青白色的大葱从手提口直愣愣地戳出来,另一只手还提了一个奶油蛋糕。 谢译桥看着那个生日蛋糕,长指托腮思索片刻。 “庄定,你去憩公馆我的衣帽间,最后面的那个柜子第三层,把上次拍卖会买的那条蛊惑之眼拿来。” “我这就去。” 庄定打车离开后谢译桥又在车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眼看着天都黑了,钟朗都没有出来的意思。 等得略微有些不耐,他干脆给梁晚莺打了个电话。 梁晚莺在给钟朗打下手,手里掰下两棵生菜叶子正在水龙头下反复清洗。 听到手机响,她赶紧擦干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 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钟朗,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感。 钟朗正在她的身后切红色的小米椒,切得手指头都辣辣的,随口问了一句:“谁的电话啊?” “啊,客户的,可能要问方案的事,我去接一下。” “快去吧。”钟朗不疑有他。 梁晚莺走到卧室,这才按下接通键。 “你好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新方案写出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 “我有个想法,想要跟你见面聊一聊。”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不是很方便,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是啊,不早了。”他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们明天再联系。”梁晚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译桥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从车上走下来,抬头看向三楼她住的楼层。 厨房间里,两个人影正忙碌着,时不时还能看到白色的热气从纱窗飘出来。 男人掌厨,女人在洗菜,偶尔还能听到说笑声。 多么温馨的烟火气息。 很快,厨房的灯灭了,灶台的声音也终止了。 他想,他们两人现在可能正在甜甜蜜蜜的吃饭,说不定还在互相投喂。 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机背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天色渐深,浓郁的黑渐渐覆盖了大地上所有的东西。 路灯像是忠诚的守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这时,取东西的庄定终于回来了。 “谢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庄定办事一向让他放心,即便他不用精细吩咐,他也会提前想到并且办得漂亮。 装在盒子中的项链,被他拿去重新包装,很有一种郑重其事的感觉。 可是梁晚莺不肯出来见他,他得想个别的办法。 “苏州分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是多少?” “你稍等。” 庄定很快找到,然后直接拨通对方电话递给了他。 拿到电话以后他直入主题:“公司新调过去的姓钟的主管最近在负责什么项目?” “拾色的市场调研。” “报告发给我看。” “可是他今天调休了,现在急要吗?” “立刻。” “好的,您稍等。” 钟朗和梁晚莺正在吃晚饭,热气腾腾的香味顺着空气向上浮动,久违的温馨。 今天的饭菜里有一些梁晚莺比较喜欢吃的辣菜,他为了迁就她的口味,被辣出了些薄汗。 梁晚莺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他也抽出一张纸巾,沾了沾她的嘴角。 “好吃吗?” “嗯嗯。” 他看她嘴唇的目光逐渐升高了温度,擦拭嘴角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餐桌中间的火锅咕噜噜地沸腾着,热气向上蔓延,将房间里罩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 手指代替了纸巾,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靠近,暧昧顿生。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刺耳的铃声将一室暧昧冲破。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梁晚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电话,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说:“是你的。” 钟朗叹了口气,只得接起了电话。 等那边说完以后,他才为难地说道:“现在吗?这么着急?可是我没在家……” “就算给我算加班我也赶不回去啊。”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钟朗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 挂断电话后,他愁眉苦脸地说道:“莺莺,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着急?” “公司急要我手上的一个文件,在我住的地方。” “这么突然……” “是啊,本来我放假工作提前都交接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要看报告。” “那好吧,你快点回去吧。” 钟朗重重地抱了她一下,“处理完我就赶紧回来。” “算啦,天都黑了,来回跑也不安全。”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我都不能好好陪陪你。” “礼物到了就行,而且你还给我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人在不在没关系。” 第24页 梁晚莺跟他开了下玩笑。 钟朗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将钟朗送下楼,目送着他离开后转身正要上楼,余光瞥见一旁倚着车门抽烟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您怎么在这儿?” 男人将烟按灭,“灵感稍纵即逝,必须马上抓住。” “您可以先记在备忘录里。” “即便是用文字记录下来,但是当下的心情怕是再难寻到。” 梁晚莺被他的歪理堵到无话可说,“好吧,那您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呢?现在说吧。” “很遗憾,耽误了这么久,已经找不到那个感觉了。” “……”梁晚莺说,“那您请回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 “我觉得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大晚上可以坐下来闲聊的关系。” “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我们也可以聊得很投机。” “也许没这个必要。”梁晚莺转身就要离开,“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 梁晚莺目露疑惑地看向他。 男人拿出一个东西。 修长骨感的手掌上,躺着一个酒红色的天鹅绒包裹着手掌大小的盒子,一条黑色的缎带缠绕其中,打出个漂亮的结。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谢译桥故意不说是什么,递到她手上后向她告别,然后吩咐司机驾车而去。 梁晚莺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条漂亮的项链。 而且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不知道他的用意,于是拍了张图片打开微信给发给他,然后询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对方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安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 梁晚莺收拾完餐桌洗过澡后准备休息。 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装了很多事情,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她一会儿想想钟朗,一会儿想想方案,想方案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谢译桥。 反正睡不着,她干脆爬起来改方案。 打开电脑,蓝盈盈的光照在那条项链上,那颗蓝宝石显得更加通透,仿佛深海中浸泡过的水晶,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痕,又像是海妖神秘的眼睛。 突然又想起在度假村的那个晚上。 海水浸透了男人的眸子,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层层波涛,直达她的耳廓。 她想得入神,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肩膀猛得抖了一下,赶紧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心跳又吓得漏了两拍。 总好像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然后才接起电话,“喂?” “来窗边。” “嗯?”梁晚莺还以为他又来了,赶紧走到了窗边向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人。 只有孤零零的路灯,尽职尽责地伫立在黑暗中。 “往上看。”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弯钩一样的月挂在黑色的天幕上,皎洁美丽,一如往常。 她认真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同,问道:“难道你那边看不到月亮吗?” “当然可以。” 低沉的声线顺着听筒传来,带着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月光如纱,如同男人的低语,在耳边缠绕。 “那……”为什么还要问她呢? “只是看到今天的月色很美,想到梁小姐一定在埋头写方案,所以邀请你一起欣赏一下。” “……” 沉默的月,在漫无边际的夜幕下静静地散发着神秘的冷光,似乎在指引着一条不知名的道路。 梁晚莺收回视线,掌心的手机在发烫,她轻声道:“我现在欣赏过了,很美,谢谢您的邀请。” “不客气。”谢译桥低语,“生日快乐,梁小姐。” 作者有话说: 啊——最近留言越来越少了,本大戈伤心的很! 第11章 MAZE的第三个方案她也很快做了出来。 照例将方案发过去,但是这次谢译桥并没有很快回复她。 等不到他的回复,她干脆先去忙活Self的方案了。 Self的理念是鼓励女性追求自我,坦然享受生理需求,追求愉悦,可是这些年来一直推广艰难。 即便是相对开放的现代,也遇到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而且宣传上,只能采用小范围的博主评测之类的方法。 该怎么打破这个现状呢? 梁晚莺正在思考,放在旁边的手机提示灯闪烁了两下。 拿起来一看,谢译桥回复了她,并且附上了自己的行程,让她来一趟。 这次他又跑到了海边,离现在的城市还有点远,找他的话还得坐高铁。 可是合同上写好了他们必须配合,她即便心里有些不满,也无可奈何。 将手里的资料放好,跟公司报备过以后,她查了查最近一班高铁就订了车票。 谢译桥本想安排人接她过来,梁晚莺谢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已经定好了票。 于是他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她大致的到达时间,便再没有多说什么。 下车以后,她刚出站准备打车,一眼看到了谢译桥身边的秘书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第25页 “您好,梁小姐,谢总要我来接您。” “谢谢。” “您客气了。” 庄定开着车又辗转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谢译桥正在冲浪,远远地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身影。 海中央有一个很豪华的大游艇,随后她跟着庄定上了一艘皮筏艇然后来到了游艇上。 站在游艇的甲板上,这次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了。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并不显得多么强壮,只是觉得高大挺拔,但是除去衣物的遮挡后,才发现他的肌肉、核心力量都非常出色。 隆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宛如传说中俊美的鲛人。 他乘风破浪,在掀起的波涛里疾驰,有海浪之子般驾驭风浪般的力量。 豪华游艇上设施齐全,空间也很宽阔。 服务员端来了果盘和零食,请她耐心等待。 男人结束冲浪,很快上了游艇。 接过服务人员手里递过来的毛巾披在身上。 蓝盈盈的海水将甲板衬得发蓝,连同他的身体也似乎因为在海中浸润太久,而沾染了大海的色调。 随着他的走进房间,海水的颜色慢慢褪去,转而覆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海水将他的肌理分明的身体浸得湿漉漉的,他五指插进发根将湿发向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梁晚莺垂下眼不安地左右转动,面对他暴.露的身体,感觉很不自在。 看到她腼腆的样子,谢译桥笑了笑说:“请梁小姐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换下衣服马上就来。” 梁晚莺胡乱点了点头,只希望他快点去。 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穿了件质地轻薄的短袖衬衫和一条浅灰色利落的九分裤,瘦削的脚踝,踝骨突出。 整个人清爽又利索,被浓浓的海风吹拂,带着夏天的气息。 他手里端着一杯果汁,坐到桌子前,随手扎了块西瓜丢到了杯子里。 向后一靠,他悠闲地看着蓝天和大海,整个人的姿态又轻松又随意,却没有一点提方案的意思。 “谢先生……” “嘘——” 她刚开口,就被男人堵住了话头。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海平线。 此时正是落日时分。 橙色的太阳即将没过海平线,金红色的光芒将海水都烧得通红,随着浪潮的涌动,就像被烧沸的水。 梁晚莺噤了声。 两个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万丈霞光。 脚下的游艇随着波浪轻微晃动,连同大脑都有些轻微的眩晕。 在这样瑰丽壮阔的景色中,男人突然侧过头,沸腾的海水似乎蔓延到了他的眼睛里,又转嫁到她的脸上。 他的轮廓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像是要融化在这样的光芒中。 “果然,有些风景,跟不一样的人看就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不知梁小姐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纯白而巨大的游艇几乎要驶进这片辉煌的谢幕中。 令人震撼。 她也是第一次这样看日出。 如果她还能画画的话,一定会将这场盛大的观礼挪到自己的画布上永久保存下来。 梁晚莺刚准备回答,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沉静而美好的气氛。 她低头一看,是钟朗的电话。 刚准备接起,手机却被男人一把抽走,然后按下了静音键。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全部包围,视线如同滚烫的霞光,将她周围的空气烧得干干净净,让人呼吸困难。 “就这一刻,专心看完好吗?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他今天的情绪很奇怪,梁晚莺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于是没有跟他争论。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他瞳孔中的光亮也跟着沉了下去。 男人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橘子汁淡淡地说道:“这个景色一定很美吧。” 这话说的奇怪,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丝难以捕捉的惆怅。 梁晚莺想不通,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直接切入了正题,“我们现在谈谈方案的事吧,这次的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她打开电脑,讲了一下设计方案和理念。 大致内容是在一片灰暗的世界中,慢慢凸显出的一抹红然后逐渐蔓延出更多的色彩。 颜料能创造精彩的世界,而你可以用手上的颜料创造出更多的精彩,给幻想赋予神奇的生命力。 核心的概念就是——生命因为色彩而出色,而颜色里自然是MAZE的更为卓越。 男人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她说完又停了两分钟后,他才点了支烟,眯着眼睛看向海平线,语气沉静地问道,“如果有人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呢?他们该如何让生命更精彩。” “可是……产品的受众群体应该不包括这些人吧。” “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梁晚莺想了一下,还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小心地问道:“你是指盲人吗?” “是,也不全是。”谢译桥说。 梁晚莺又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嗅觉、触觉、味觉,也是组成生命的一部分。” 谢译桥情不由衷地笑了笑,将手里的橙汁放到了桌子上。 第26页 “但是看不见颜色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味觉和嗅觉,有些东西只是无可奈何的手段,却永远没办法替代。” 梁晚莺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这样,那您的意思是……”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参加过的那场慈善晚宴,给许多视障人士捐献的颜料,“是想做个视障人士也可以感同身受的方案吗?” “那倒不用,只是随便聊聊,想听听梁小姐的看法。” “如果是你,会怎么跟一个看不见颜色的人形容落日的美好?” “如果看不到的话,也只能从别的感官中体验了。”梁晚莺在脑中构想了一下。 “就像是冬天壁炉里烧得正旺的炉火,明亮的光和热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秋天落叶铺满的街道,脚踩上去时松软的触感;夏天橘子味的汽水混合着冰块的脆响,杯壁铺上一层凝结的水汽,入口时清甜可口……” 谢译桥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咂了一口,闭着眼睛品味了片刻,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那春天呢?” 梁晚莺挠了挠头,有点想不出来了。 男人突然在此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 此时,天色渐暗,游艇华丽的灯光从他的背后一一点亮,他身体的阴影逐渐包围了她,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顿时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她攥紧手中的包,胸口好像有一只四处撞击的蝴蝶,找不到出口。 男人倾身。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带着一种清新的佛手柑的味道,被海风一吹,宽大的衬衫被灌满,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 他的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中,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潮湿的目光像海水般淹没她,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窒息感翻涌。 女人白净的脸颊颜色加深,蔓延到耳廓,眼睫毛也轻颤垂下。 他的手指抬起,虚虚地描摹了一下她的面部轮廓,低声道:“春天或许可以是梁小姐害羞的脸颊。” 他的手指似乎沾染了火烧云金红的光芒,即便没有碰到她的脸,也沿着空气点燃了她的整张脸。 她好像被一种奇怪的情绪操控着,也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落日太过动人,她的心跳有些紊乱。 眼中一瞬间的有迷茫和挣扎,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猛得推开他的手,她赶紧站了起来。 点到即止,谢译桥从善如流地撤回了手。 天彻底黑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准备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再回去,却发现游艇已经离岸边很远很远了。 谢译桥提议道:“游艇上客房很多,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她面上带着警惕,“怕是不太方便……” “梁小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可真让人难过,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游艇上有很多工作人员,况且,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被他这么一说,梁晚莺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这艘游艇今晚不准备靠岸,而且现在起了风,在晚间行驶,会很不安全,而且附近并没有什么酒店。” 梁晚莺无法,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对了,这是您之前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觉得实在不合适,还是还给您吧。”她从包里拿出那个包装依然完好的首饰盒。 谢译桥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梁小姐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只是没有理由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罢了。” 他没再勉强,将盒子揣进了口袋。 这是她第一次在海上睡觉,有点不适应。 头晕乎乎的,游艇跟着海水起伏,每一次下涌都会带给她一些轻微的失重感。 她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最后认命地爬起来。 她披上睡袍去了甲板。 在甲板上看着夜晚的海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景。 漫天的星星像是一双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散布在夜晚编织的梦里,试图迷惑海上的水手,让其偏离航线。 身后有一道颀长的影子蔓延到她的脚下,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也没睡。 他并没有走到她身边,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所以隔了两米的距离,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星星点缀的天空。 两个人没有交谈。 除了海浪的声音,四周寂静一片。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 察觉到他的注视,梁晚莺也转过头来,却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瞳孔。 他站在漫天星光下朝她望过来的眼睛,是今晚最亮的星。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你们的留言简直把人笑死,什么“闪闪发光的狗子”,什么“我缺德我爱看”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12章 一整晚相安无事。 只不过船身晃动带来的眩晕感,让她一直都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第二天,梁晚莺谢绝了谢译桥同行的邀请,自己坐车回去了。 她的出行已经报备过,所以晚到一会儿也没关系,但是回来需要去人事那边打个招呼。 可是办公室的气氛不像以往那般平静,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27页 “发生什么事了?” 小金说:“刚小施的男朋友来这里一通闹,说我们是不正经的公司。” “啊?为什么啊?” “前几天她转给你的那个方案,就是因为被男朋友发现了,引起好大的不满,说她丢人什么的……怀疑她在做什么不正经的工作,就偷偷跟到公司来了。” “……小施呢?” “总监给她放假了,让她处理好自己的私事再回来工作。” “好吧。” 虽然有点无语,但是这也是当下Self公司所面临的难题,只是没想到只是做个方案而已,小施的男朋友反应都这么大。 小金凑过来贱兮兮地问道:“晚莺莺,你也有男朋友,万一你男朋友也看到你做这种产品的方案怎么办?” 梁晚莺还真想了一下。 她觉得钟朗应该不是那种人…… 小金撇了撇嘴说:“小施还觉得自己男朋友不是那种人呢,谁知道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啊,你是没在,不知道那个男的有多不可理喻……” “小施没事吧?” “没事,就是气得不轻。” “那还好,希望她能处理好。” 跟小金聊完以后,梁晚莺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突然发现手腕上一直带着的手链不见了。 心头一慌,赶紧去工位和包里找了一圈,可是都没有。 她坐立难安,脑子里似乎有一群胡乱扑腾的蝙蝠,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哪里摘下过,最后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去问了谢译桥。 “谢先生,我丢了一条手链,想看看是不是掉到了您的游艇上,可以帮忙找一下吗?” “我现在已经到A市了,稍后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客房。” “麻烦您了,这条手链对我真的很重要。” 只听他那边轻掷一笑,“梁小姐跟我不必这么客气,如果找到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 谢译桥挂断电话后,庄定走了进来,“谢总,这是明天访谈节目会问到的问题和拟好的答案,您要不要背一下稿子。” 谢译桥看了两眼,就丢到了一旁,“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不用看了。” “这个节目听说创色那边开始赞助了。” “那又怎样?” “我怕他们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给您使绊子,毕竟这个节目是直播。” 谢译桥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将问题表弹开,“那我接受他的挑衅。” 到达录制现场以后,一切顺利进行,可是在第二位嘉宾上场的时候,庄定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本来说好的是另一位成功的企业家,跟他们并不是一个行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换成了创色的老总,那个一向和MAZE不和,每次发新品都要拉踩一下他们的陈耕。 陈耕和这个主持人明显是一伙的,两个人一起带节奏,将原本正常关于企业文化的交谈转移到了谢译桥本人的私生活上。 后台的庄定转头质问负责人:“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照提前商定好的问题提问?” 负责人只会打太极,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只是听吩咐做事,别的我也不清楚。” 在台前的谢译桥看到换了的嘉宾,只是微微扬了下眉,没有丝毫惊慌。 经过简单的寒暄,陈耕直奔主题,用一种看似开玩笑的方式发出尖锐的提问。 “听说MAZE集团的美女员工特别多,有人说是您的后宫,谢总是不是真的啊?” 他明显是给谢译桥布下陷阱,就是想看他出丑。 谢译桥看着陈耕,没有说话,只不过那双浅褐色的瞳孔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 陈耕看他说不出话,以为他哑口无言,愈发得意了起来。 “谢总是无话可说吗?难道传闻都是真的?” 他还是没有直接回答陈耕的问题,反而似笑非笑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陈总,你们公司男员工多吗?” 陈耕不觉有炸,非常自信地回答道:“当然。” 谢译桥微微一笑,摄影棚中明亮的灯光将他眼底的不屑照的清晰且明亮。 “所以男员工多就是正常的,女员工多就要被拿来调侃,你是在质疑女性不如男性吗?”他最后半句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逼问的感觉,似乎已经给他定罪。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陈耕本想给他难堪,没想到他居然不接茬反而倒打一耙,他赶紧否认。 谢译桥显然没打算放过他,“那你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呢?” “只是因为你的个人作风问题,所以公司女性比例多才会让人多想。”陈耕狡猾地将话题又甩到了他的身上。 “我?”谢译桥笑了笑,语气缓和了几分,幽默地反击道,“也是,毕竟上司英俊一些的话,女孩子们工作起来也会舒心一些,像某司某总这样的……” 他比了个手势,“应该很难让人身心愉悦,所以比较下来,还是选我们MAZE更有优势,利于心理健康,更能开心工作。” 他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陈耕那个大肚便便的秃顶中年男人身上。 台下的观众都笑了起来。 陈耕气的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挂不住,赶紧给主持人使了个眼色。 第28页 主持人赶紧出来打圆场,试图将话题拉回去。 可是谢译桥抢过了话语权,没有给主持人机会并在此时抛出关于自己公司的福利待遇,甚至有女性员工专有的福利设施,为女性工作者提供了许多便利。 “其实,本来也不想解释什么,”最后,他一改刚刚调侃随意的态度,正色道:“但是,我们公司的这些女员工是因为本身都很有实力,不该被这样无端质疑。” 梁晚莺也看了今晚的这个访谈节目,看着屏幕里侃侃而谈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似乎并不只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总以为他这样花边新闻很多的男人,在对待女性上可能比较随意傲慢,没想到居然是持这样尊重的态度。 这个节目本身是创色给谢译桥挖的坑,可是他就这样又打了一个漂亮仗。 MAZE的销售额中,女性占比比往季多了一倍不止。 看到此情此景,创色的陈耕捏断了两支钢笔。 本来想给他下套,没想到反而让他口碑更好了。 * 第二天,施影准时来上班了,对于昨天的事,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带了一些零食和奶茶给大家赔礼道歉。 小金扎开口子吸了一口珍珠,凑过去问道:“你怎么会找这样一个男朋友,眼光也太差了吧。” 施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以前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了,谈了两年多了,年底还准备结婚呢。” “这种人你还准备跟他结婚?” “他平时对我还挺好的,没想到是这种人。”施影撇了撇嘴说,“本来以为那天把方案转了就算息事宁人了,没想到他会闹到公司来。” “赶紧分了吧,什么玩意儿啊。” 小金笑嘻嘻地说道:“他是不是不太行啊,不然怎么那么生气,我可好奇死了。” 施影脸一红,“死小黄!” “大家都成年人了,结婚的结婚,有男朋友的有男朋友了,说说怕什么,我是妇女之友,别在意我的性别。” 施影看了看大家一脸八卦的样子,生无可恋地说了句:“MAC。” “噗——”小金嘴里的珍珠一下子喷了出来,“这婚前都发现了,你还要结婚?” 梁晚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MAC不是口红吗?怎么了?” 施影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刚想跟她解释一下含义,梁晚莺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谢译桥打来的。 “你好。” 谢译桥问道:“昨天你托我找的手链,是一个红绳加平安扣的款式吗?” “对对对就是那条!”她松了口气,庆幸道,“真的太谢谢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取。” “周末,栖霞路56号的憩公馆,我等你。” “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后,她继续聊起刚才的话题,“MAC到底怎么了啊?” 小金说:“算了,我跟你解释的话太猥琐了,你还是去问施影吧。” 施影去销假了,已经不在这边了,梁晚莺也只好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 周末,梁晚莺按照约定的时间赶了过去。 栖霞路,这条街道的风景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两旁种满了各色的花朵,正开得热烈。 在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谢译桥口中的憩公馆。 它坐落于晚霞深处,像一栋梦中的建筑。 管家给她开过门以后,带她去找谢译桥。 他竟拥有这样大一栋庄园。 庄园两侧种满了植被,此时正是茂盛的季节。 在绿林的尽头,有一个造型别致的花园。 隆起的铁艺穹顶,白色的围栏成弧形连接地面,中间铺上透明的玻璃,整个造型就像一个欧式风格的精致鸟笼罩住了整片花园。 有绿色的藤蔓沿着栏杆爬满了整个围栏,上面还看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男人躺在花园中心,几乎要被盛开的正热烈的花朵淹没。 她推开铁门走进去,一道道栅栏的阴影缓慢将她覆盖。 男人垂着的一只手里拿着红酒杯,冷白色的皮肤在日光的照射下,更加通透。 地上倒着一只空了的红酒瓶,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看样子喝的不少。 他醉倒在大片的玫瑰花团里,像是遗世独立的白雪王爵。 这里的玫瑰都是极其珍贵的品种,养育条件极其严苛,很难成活。 可是他拥有这么大一片。 梁晚莺走在他旁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更显通透,甚至能看到虹膜的纹理,因为醉酒而迷离的瞳孔,慵懒而多情。 “新方案做完了吗?” “还在改。” “好。” 这个好字模棱两可,不知道是在说听到了还是真的觉得好。 “我来拿我的手链。”梁晚莺直奔主题。 他“哦”了一声,没有取手链的意思,转而问道:“这么在意,是钟朗送给你的吗?” 梁晚莺本想解释,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没有必要,于是直接承认了。 谢译桥慢慢从躺椅上坐起来。 第29页 他着一身白,躺在花团中,周身仿佛都染上了花的颜色。 随着起身,花朵的投影渐次褪去,又抵达了眼底。 男人单手拖着下巴看向她说:“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您之前问过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因为爱。” “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不假思索,是在说服自己吗?”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谢译桥笑着点住眼角,“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在假扮一个自以为完美的伴侣,实际上演技实在拙略,我不相信钟朗看不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相处风格而已,用不着你来评判。”梁晚莺有些恼怒,说出的话变得尖锐起来,“比不得您,跟谁都能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谢译桥被她的模样逗笑,眉尾一挑,“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 他说完,根本不等她的回答,突然倾身靠近,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掌心宽大燥热,十指按在她脸上的时候似乎还能闻见指尖淡淡的酒味。 男人放大的五官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楚睫毛的密度。 琥珀色的瞳孔被敛在睫毛下,颜色加深,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唇瓣,仿佛下一秒就要逼上来。 他在花园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以至于身上都熏上了浓浓的花香味,在配上红酒的醇厚,糅杂在一起,几乎让人跟他一同醉倒在这浪漫的花田中。 她的瞳孔只是失焦了一顺,下一秒就清醒过来。 伸手猛地推开他,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您喝多了吧。” 他并不气恼,从鼻子里轻掷一笑,没有回答。 狂乱的心跳还没平复,她的脸颊发烫,脑子乱成一团,又怕被看出端倪,干脆直接转身,硬邦邦地说道:“麻烦您把手链还给我,谢谢。” 谢译桥站在她的身后没有接话。 高大的身体形成一道阴影,她被这道阴影遮的密不透风,这样的花园结构,让她恍惚以为真的进了一个鸟笼。 而她的身后,是顶级的捕食者。 他似乎在看她,但是她也不能确定,更不敢回头跟他对视。 脸颊的那点热已经快要蔓延到耳后了。 男人盯着她红通通的耳垂,忍住想要亵玩一把的念头,低声道:“梁小姐是害羞了吗?” “……手链。”她不再跟他多说,只是强调自己来的目的。 “好好好,在楼上,你跟我一起去拿。” 他摇摇晃晃地迈开腿,又突然转头丢下一句话。 “你不觉得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更生动一些。” “您的错觉。” “也许吧。”他笑了笑,没再辩驳。 梁晚莺跟他一起进到别墅里面。 房间的装修很有艺术感,充斥着浮华与奢靡之风。 谢译桥很快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她。 梁晚莺赶紧伸手去接,可是他却不肯松手。 “嗯?”梁晚莺撤了撤手,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笑着说:“我帮梁小姐找到了东西,可是梁小姐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漠,我只好不太光彩的协恩图报,索要点报酬。” “你想要什么?” 男人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她的手指,目光似乎有实质般,像是浓稠的糖浆,丝丝缕缕地缠上她的指根,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借你漂亮的手一用。” 他凑得太近,描摹她手指的眼神又非常暧昧。 梁晚莺瞳孔睁圆,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受惊炸羽的鸟,结结巴巴地说道:“啊?你想干什么?” “嗯?”谢译桥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好笑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她结结巴巴尴尬地解释,“我没有多想,但是你的行事作风,让人不得不多想想。” 看着她谨慎的样子,他直接笑出了声,“那确实要多想想。” “跟我来。”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非常自然地搭在她的手腕上,等梁晚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上了楼。 第13章 他的卧室非常宽敞,配置上依然秉承了外面的高奢风格,屋内也极尽奢靡。 色调却很统一,显得非常高级。 雾霾蓝与月光白的结合,有一种身处漫无边际的海面般的开阔又静谧的感觉。 墙边的桌子上有个摆件很奇妙,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形雕塑,但是看不到具体的样子,因为全身被白色的布覆盖,布的轮廓维持着被风吹起的样子,他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双手抬起,似乎想要捕捉风的痕迹。 她看着这些东西,又想起之前和他的一些谈话,脑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想要去捕捉时却又难以抓住具体。 他似乎……很执着于眼睛、色彩之类的东西。 谢译桥走到一面装饰墙前,说道:“这个墙绘那天刚画完不小心被我泼了酒,糊了一块,你能否帮我补一下颜色。” 这个是一副漂亮的酒精水墨流体画,三种冷色被吹成流动的线条,带着一种自然地流淌感,再加上金色的镶边点缀,有一种随意的精致感。 墙边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需要的工具,旁边是打开的一套斑斓,还有画画需要的所有画笔。 第30页 “这个我……恐怕不行。” 男人挑眉,“我听钟朗提起过你学过十几年的绘画,怎么,梁小姐连这个面子都不肯赏吗?” 梁晚莺看了看桌上漂亮的颜料和已经一年都没再碰过的画笔,没忍住摸了一下。 “你随便一试,画坏了也无所谓。” 美丽的颜色在清冷的日光灯下,如同流动的宝石,她有些心痒。 试着去触碰心动已久的颜料,可是就在拿起画笔蘸取颜料的那一瞬间。 相同的动作宛如打开回忆魔盒的钥匙,瞬间触发了噩梦之眼。 她又回到了那个漆黑一片的晚上。 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掉在颜料盒中的笔,地上的耳机,猩红的闪烁灯,兵荒马乱的卧室和躺在担架上的面无血色的父亲…… 尖锐的回忆如一潭死水中长出的黑色藤蔓,从手臂开始蔓延,直到攫住了她的心口,填满她的大脑。 她的眼前一黑,手中的画笔似乎有千斤之重,终于再拿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梁小姐?”男人关切地声音响起,将她从泥潭中拉扯回来。 “对不起,”瞳孔重新聚焦起来,她的手死死抠住桌角,指尖的血色被逼退,透着苍白的纤弱,“我……尝试过了,是真的画不了,实在是抱歉。” “画不了就算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译桥握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拉起来,可是情绪还处于应激状态的她条件反射地一挥手。 可是刚刚谢译桥还给她的手链并没有戴上,只是握在手里,这下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啪——” 清晰的一声脆响,翡翠质地的平安扣在和坚硬的地板撞击下,四分五裂。 瞳孔骤然紧缩,她呆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回过神以后赶紧跑过去试图将地上开裂迸溅的平安扣捡起来。 因为摔得太厉害,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她蹲下去,四处搜寻着碎片。 此刻的她看起来脆弱又慌张,低头频频巡视的样子仿佛走失于沙漠中的雀鸟,在急切寻找救命的水源。 谢译桥不理解。 只是一条不值钱的手链而已。 他走过去轻声安慰道:“碎了就别要了,我送你一条更好的。” 梁晚莺充耳不闻。 谢译桥见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 “这个怎么样,也是平安扣的款式,是用最好的和田玉做的。” 她依然头都没抬一下。 “不喜欢吗?那这条怎么样?” 他又拿出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打开以后,将里面的一条手链取出来。 “这是上周拍卖会展出的压轴品,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颗……”他顿了一下,似乎想了一下,才又开口道,“绿宝石,很衬你。” 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看到她因为钟朗送的一条手链如此执着,谢译桥的心情有点糟糕了。 他强硬地将她拉起来,扯到自己的收藏品前。 那是一整柜的奢侈品,每一个都摆放在定制好的礼盒里,耀眼又昂贵。 “随便挑一个,总有你看得上眼。” 梁晚莺似乎失去了感知力,愣愣地看着柜子精致的首饰,眼圈却慢慢红了。 握紧手里的碎块,锋利的边缘硌得掌心钝痛,可是她似乎感觉不到。 “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她的后背挺得笔直,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如果谢先生能帮忙找到最后一块的话,请务必通知我,我会非常感激。” 她的尾音已经克制不住带了点泪意,为了防止自己崩溃失态,说完以后,不等谢译桥再说什么,转身就快步下了楼。 转身时裙角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像是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管家,你去让司机送一下梁小姐。” * 谢译桥让庄定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过去,可是也只能得知她以前一直是个自由插画师,后来突然封笔,跟着钟朗来到了上海,工作也毫不相关。 “原因呢?” “似乎是跟她的父亲有关,更详细的情况外人很难知道。” “那她和钟朗呢?” “两个人青梅竹马,但是之前并没有交往,一年前才确定关系。” 一年前父亲去世,一年前不再画画,一年前才和钟朗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的东西。 “这是我找到的她以前的一些作品,这些都是可公开的,还有一些合约没到期,没有解禁的。” 谢译桥看了几页,问道:“你觉得这些作品怎么样?” “色彩运用非常纯熟,且不落俗套。”庄定没有对造型上多做评价,着重点评了色彩,又说道,“可以看得出是一个很成熟的画师,而且她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假以时日,也许会有更大的成就,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换了行业。” 谢译桥看着面前被打印出来的样稿,若有所思。 * 梁晚莺找了好几家修复首饰的店面,可是都说摔得太碎了,且差一块,没有办法修理。 于是,她只能找了个小盒子将那些碎片放进去,手腕上只留了那条编织的红绳。 第31页 很快到了七夕,路上的情侣多了很多,可是因为这天并不是节假日,所以梁晚莺和钟朗都还要上班。 这些节日,对于成年人来说……碰上节假日还好,不然只能为工作让路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钟朗给她打了电话,说晚上下班以后就过来找她。 “你这样两头跑太辛苦了,明天是周五,要不明天下班以后再来吧,还可以过个周末。” “节日哪有往后挪的,没关系,为了见你,不辛苦。” 梁晚莺抿嘴笑了笑说:“那好吧,我等你。”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钟朗正收拾着东西,突然被经理喊了出去。 原来,谢译桥来分公司视察,晚上和几个高管一起组了饭局,还叫上了钟朗。 钟朗诚惶诚恐,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他的位置。 本来今天下班以后立刻开车去找梁晚莺的,可是这样的机会也太难得了。 他跟她发微信说了一声,可能会晚点到。 梁晚莺表示没关系,如果太累了就早点休息不要勉强。 在座的大领导很多,钟朗有些拘谨,毕竟他的职位实在是跟他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放在以前,别说一桌吃饭了,他连跟他们越级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谢译桥开口道:“这是我最近很看好的下属,未来可期。” “看起来确实一表人才,值得栽培。” 钟朗受宠若惊,一直在不停地敬酒,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等人都走完以后,酒桌上只剩下了谢译桥和钟朗。 庄定问道:“我在楼上定好了房间,现在把他送上去吗?” “等一下。” 谢译桥拍了下钟朗的肩膀,“你还好吗?我叫人送你回去?” 钟朗的意识短暂回笼,心里还惦记着去找梁晚莺的事,于是嘴里嘟囔道:“莺莺……” “你要去找她吗?” “嗯……约好了,陪她……过情人节……” “你们感情很好吗?” 他突然沉默了。 就在谢译桥以为他睡着了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以前……很小的时候,我们感情是很好的,夏天会一起在房顶上睡觉,她高兴地时候会叽叽喳喳地讲一堆,生气了画我,故意画得很丑很丑……” “后来呢?” “后来……我们长大了……到了适婚年龄……” 钟朗是真的喝多了,也或许是憋在心里一直都没有跟别人提过,所以一旦话头打开,就絮絮叨叨全部说了出来。 “梁伯父总是催促……可是莺莺好像不太想嫁给我。” “为什么呢?” “她一直都没变,是我的心态变了……” “然后……”他咕咕哝哝说的不真切,但是谢译桥还是连蒙带猜听懂了个大概。 “但是……我……会陪着她……走出来的。” 谢译桥看着晕晕乎乎的钟朗,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说道:“看来你的成效不是很好,还是交给我吧。” 说完走出了包厢门,示意服务员把他搀到房间去。 谢译桥让司机将车开到嘉园小区,他抬头看向三楼亮着的灯光,从后备箱拿出一束玫瑰,然后上楼敲开了梁晚莺的房门。 梁晚莺正坐在工作桌前写方案,听到门响以为是钟朗过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直接被举到了她的脸前。 男人的脸遮掩在花束后面,一时无法看到。 她嘴里嗔怪道:“随便买一支意思下就好了嘛,今天的花肯定很贵,你还买这么大一束。” 说着,她很自然地将他拉进了房间。 他进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将房门带上了。 她去接花,准备放起来。 花束倾斜,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男人的眉眼带着笑意,日光灯将花仔细描摹,绘成的阴影印在男人脸上,他带笑的眉目中又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梁晚莺手上的动作停住,惊讶道:“怎么是你?” 谢译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说道:“在等你的男朋友吗?他今天晚上怕是不会回来了。” “那您来做什么?” “怕你空等,所以好心来跟你说一声。”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您可以离开了。” 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很受伤的样子,“认识这么多人,只有梁小姐把我视为洪水猛兽,还真是让人伤心。” 今天这个节日比较特殊,梁晚莺不欲任其继续发展下去,正色道:“谢先生,我真的没有兴趣做你花名册上的一员,我会努力做好您的项目,但是也止步于此了。” “花名册?情史丰富?你这是对我的误解。” “您要不要搜索一下您的词条看看?” 谢译桥耸了耸肩,“她们寻求我的帮助,我这个人又比较喜欢做慈善,就帮了她们一下而已。” “那您真是善良的好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毫不脸红地承认了,“每一个努力追求梦想的人,都值得帮助。” “……”他居然能把花边新闻说出这样高尚的大道理,梁晚莺一时无语凝噎。 “之前的那条手链修好了吗?” 第32页 梁晚莺摇摇头,“修不好了。” “事情也算有我的一点责任,所以我一直心怀内疚,那条手链对梁小姐那么重要,我这边找到个比较厉害的修补师傅,或许可以尽力一试。” 梁晚莺眼前一亮,“真的吗?可是,少了一块……” “你相信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那我去拿给你。” 梁晚莺去了卧室,谢译桥就站在客厅里等候。 他打量了一下她住的这个地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个小小的厨房。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但是又不过度刻板,带着丰富的烟火气息。 很温馨。 梁晚莺从卧室走出来,将盒子递给他,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自己房门被敲响了。 “莺莺——我来了。” 是钟朗的声音。 她瞬间慌了,看着站在客厅的谢译桥,又望向门口。 钟朗是知道她门锁的密码的,只不过喝多了眼花,一直按不准。 情急之下,梁晚莺将谢译桥推到了卧室,凶巴巴地说道:“不许出来。” 她打开门,看到了外面醉醺醺的钟朗。 “莺莺……我过来晚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怎么喝成这样啊?” “唔……今天!谢总……就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老总,带着分公司管理层一起吃饭,还叫上了我……莺莺,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说着,打了个酒嗝儿。 梁晚莺皱了皱鼻子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熏到我们家莺莺了吗?”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好~我这就去。” 钟朗刚站起来,又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莺莺……我好想你。” 炙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发顶,他声音有些哑。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发丝,手臂也越来越紧。 梁晚莺头皮有点发紧,想到谢译桥还在卧室,她简直欲哭无泪。 “莺莺……” “嗯……” “明明我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可是你就在我怀里,我却觉得你离我这么远……” 梁晚莺拍了拍他的手,“别多想,快去洗澡吧。” “好……去洗澡……” 梁晚莺将他搀扶进浴室,听到水声响起后,她这才赶紧去了卧室。 谢译桥正坐在她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也就是工作台前,梁晚莺顿时大为窘迫。 她刚在做Self公司的方案,桌子上还摆着样品。 梁晚莺赶紧跑过去,将电脑扣下去,并且把样品塞进了抽屉里。 本以为他会调侃她,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反而背过身去绅士地等她收拾好。 “我……这是在写方案,这是一家情趣用品公司的策划……没什么头绪,所以拿出来看看……” 本来想解释,说出来却好像更尴尬了。 看到她局促不安的样子,谢译桥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没什么,女性懂得取悦自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真的只是在写方案……” “我看到了。”谢译桥单手托住下巴,“为什么会没有头绪呢?或许我可以给你点启发。” “不必了。”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讨论这种东西,她好像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谢译桥继续说道:“这家公司的产品我也大致有所耳闻,他们打不开市场的重要原因就是不了解女性的心理。” “比如呢?” “即便当今已经是一个很开明的时代,但是女性的需求一直都是被压抑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你们自己的身体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你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试试。” 思路好像被点拨了,又想起小影的遭遇,她似乎隐隐有了方向。 “你好像很懂女人。” “你不高兴?”他嘴角浅浅勾了一下,开玩笑道。 “跟我没什么关系。” 谢译桥挑了挑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有关系。” “……”梁晚莺说,“您可以离开了。” 谢译桥点点头,可是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开玩笑地说:“不过,一个和男人说话都脸红的女人,却要设计情趣用品的方案,真是一种奇妙的反差。” 梁晚莺恶狠狠地把他推出了家门。 但是他却堵在门口赖着不肯走。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藏起来,可是我又没有做什么事,所以有那么点委屈。” “你什么意思?” “我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你不补偿我的话,我是不会走的。”他站在门框中间,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他就这样光明磊落地说出要挟人的话,一点没有趁火打劫的感觉。 浴室里正在洗澡的是她的男朋友,而她的面前是他的领导。 梁晚莺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还耍无赖啊。 “你想要怎么补偿?” 他的目的就是等她提问,鱼钩被咬,他非常自然地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梁晚莺的脸直接变成了火烧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一入V,V后要猪突猛进式地推进关系了!今晚十二点我就直接爆更一万+字!谢狗子要打直球了~ 第33页 下章订阅留言的,我会给你们发红包哦~所以虽然字数多,但是等于我请你们看三分之二!V后这几天的订阅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希望大家先别养肥,爱你们!~ 第14章 “你和他, 今晚什么也不许做。” 谢译桥的眼睛飘向浴室的方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附近, 激起细小的涟漪。 “……” 情人节的男男女女住在一起过夜, 会发生什么,作为成年人,大家都非常清楚。 虽然她和钟朗本身并没有走到那一步, 但是被他这样直白地要求,很尴尬又很奇怪。 “你管不着!” 她恼羞成怒,红着脸用力将他推出去,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谢译桥看着紧闭的防盗门,唇角一勾,迈开长腿悠然下了楼。 梁晚莺回到卧室拍了拍胸口, 这才看到他把花留在了这里。 如果被钟朗看到的话, 会很难解释。 于是她悄悄地藏在了衣柜里,准备明天再处理。 钟朗喝多了酒, 洗完澡出来反而更醉了,睡衣胡乱套在身上,倒在沙发上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是梁晚莺一直没有睡着。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房间,四下静谧一片。 她走到客厅,看着钟朗在梦里也依然紧锁的眉头,抬手抚了一下。 愧疚与懊恼每天都像烈火般蚕食着她的心脏,她溺于过往,无法挣脱, 只有跟钟朗在一起, 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她会按照既定好的轨道, 一直一直跟他走下去。 钟朗的额头有轻微濡湿的痕迹, 今天气温偏高,他又喝了酒,汗出的有点厉害。 梁晚莺打开空调,然后去关窗户。 不经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错愕得愣在原地。 谢译桥根本就没走,还在她的楼下,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看到她出现在窗口,他挑眉一笑,朝她摆了摆手。 梁晚莺一惊,本不想理会他,于是直接拉好窗帘回到了卧室。 可是想来想去辗转难安。 他不会想再下面待一晚上吧? 那明天钟朗早起上班的时候,两个人碰到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微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只有两个字:下来。 “……” 她越想越感觉到头疼,最终还是被打败了。 将衣柜里的那束花拿出来,想顺便还给他,然后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跑了下去。 “你怎么还不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译桥没有回答,俯身深吸了一口气。 嗅到的是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和洗发水的味道。 他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说道:“怕梁小姐不遵守约定。” “……”梁晚莺无语,“我可没答应你的什么约定,你赶紧离开吧!这个花还给你。” 他抬手去接花,可是就在握住花柄的瞬间,手向上一挪,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往前一拉,人就被带进了怀里。 男人干燥温暖的大手扶在她的腰间,掌心像是这个季节阳光炙烤过得大地,干燥而灼热,有细小的电流,顺着末梢神经,透过夏季轻薄的衣料,逐渐蔓延到她的肌肤之上。 面前女人的脸如他所料,瞬间变成了和怀中的玫瑰一样的颜色。 “你干什么?放手!” 谢译桥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腰,俯身靠近。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低沉的声线钻入她的耳道,抵达鼓膜深处,跟心脏共振。 “所以,你们做了没有?” 梁晚莺涨红了脸,本不想回答他,可是为了逼退他,故意提高了声线显出很有底气的样子说道:“当然!” 男人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抬手勾起她耳旁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耳廓。 她的身体僵直,耳朵几乎着了火。 “没关系,如果你愿意给我个机会,我可以表现得更好。” 她强做镇定地说道,“不会有这个机会。” 谢译桥微微一笑,“既然梁小姐如此坚贞不屈,我只好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的笑容在昏暗的路灯下,带着一种神秘的诡谲。 像是热带雨林中潜伏已久的未知生物,正在伺机而动。 又来…… 她现在听到他这句话就会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说完以后,没有再纠缠,就直接离开了。 谢译桥走后,梁晚莺忐忑不安地上了楼。 她决意快点做完方案,跟他再无交集。 她已经规划好的人生,不能因为他而旁逸斜出。 * “庄定,分公司那边是不是要来一批实习生。” “是的。” 他摸了下桌面上的白色雕塑,“挑两个漂亮会来事的,分到销售部,让钟主管亲自带。” “好的。” 钟朗最近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松口气,又开始带新人。 “钟主管,可以啊,听说谢总非常器重你啊。” 午间休息时间,吃过饭以后,大家围在一起聊天。 “可不是,我听说之前高层吃饭,把你也叫去了,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啊。” “你们可别打趣我了。”钟朗谦虚地说道。 第34页 “是不是要不了多久我们是不是该叫你钟经理了。” “别别别,别这样说。”钟朗被他们夸的很不好意思。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他被这样追捧,还是有点开心。 恍惚有一种找回了当年在学校时候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佼佼者,无论是成绩还是各方面的综合能力,他都是非常亮眼的存在。 可是后来到了社会上,出色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就像一颗不起眼的鹅卵石,很快泯然众人。 这与他的理想不符,与他当初意气风发的构想也大有不同。 于是,他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让自己不被大浪淘沙筛下去。 如今,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进展。 今天晚上,谢总又邀请了他一起参加派对。 他有点兴奋。 富人之间的圈层其实很封闭,想要跻身进去,相当困难。 但是一旦有这个机会和人脉,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下班以后,他换上一套自己衣柜里最昂贵上档次的西装,头发梳理旳一丝不苟,用发胶抓出一个利落的发型,然后将手腕上那块花了自己半个月工资买的表仔细擦拭光洁。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满意后,他开车去了谢译桥给他的地点。 他站在一个超级豪华的别墅门前,看着周围停满的各种名贵的跑车,心理压力倍增。 他的那辆普通二手车就像一只灰头土脸的丑小鸭一样,显得相形见绌。 走进去以后,里面有个超大的露天泳池,三三两两的俊男美女凑到一起,举止亲密又狎昵。 摞得高高的香槟塔,音乐喷泉,精致的食物,嬉闹的人群,鼓点强烈的音乐。 钟朗今天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可是当踏进来,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打量他的装扮时,他还是感觉到了窘迫。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的成衣,腕上的表最便宜的也都是百万级的奢品。 而他的腕上,那块他咬咬牙才买的对他来说很奢侈的一万出头的表,像是一块烧红的镣铐,焊在了他的手腕。 他微微缩了下手。 谢译桥看到他过来,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局促,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走到他面前。 从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员手里的托盘里端了杯红酒递给他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认识一下,扩充一下人脉,以后会对你有帮助的。” 钟朗受宠若惊道:“谢谢谢总。” “出来玩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Farrell,好久不见。”一个高挑的美女从豪车上下来,径直走到了谢译桥面前。 谢译桥向她举了下酒杯,“Monica,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 “这不是听说你最近身边没人,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趁虚而入嘛。” “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他都这么说了,Monica也识趣地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成年人之间,没有痛快的答应,基本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看到他旁边的钟朗,那双漂亮的眼睛在他身上绕了一圈,问道:“这个帅哥看起来面生,是哪位年轻的企业家吗?”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钟朗很清楚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人。 Monica那双描着精致眼线上挑的双眸只是粗粗一掠,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礼貌的神色,可是钟朗无端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 心口好像被扎了个洞,开始突突漏风,他出门时的精心打扮让自己就像穿了件铠甲般底气十足,可是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群面前,他就像个只是渡上一层金属色的气球,轻轻一扎,就扁了下去。 谢译桥侧目看了他一眼,拍了下他的后背说:“这是我最近很看好的年轻人,前途无量。” Monica娇媚一笑,“Farrell看中的人,那肯定错不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以后,就分开了。 这个夜晚,钟朗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阶层,也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的场合。 他在这个宴会上,得到了不亲密也不过分的对待。 可是即便没有被区别对待,他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群,只觉得自己离他们好遥远。 心情有些挫败,他不自觉得喝多了些酒,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从豪华大床上宿醉醒来,身下的床柔软的不可思议,房间的陈设和布局,是他梦寐以求的高端。 这样的别墅。 这样的场合。 他有点舍不得醒来。 菲佣将他所需的物品准备妥当,他们恭敬而谦和,谈吐也是相当有分寸。 他的身边是佣人准备好的衣服,可是并不是他之前的那套西装。 佣人说道:“这是谢先生为您准备的,按照你的尺码购买的,你昨天的衣服喝多以后弄脏了,这件算是赔给您的。” 钟朗看着这套高定的西装,抬手抚摸了一下。 精致挺括的面料,手感跟他那件确实大不一样。 细密的针脚,精良的裁剪,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一丝不苟。 “还有这块手表。”管家递过来一块百达翡丽,“您昨天喝多以后,表摔碎了,谢先生说这个给您。” 第35页 “这怎么好意思呢?”钟朗震惊道,“我那块也就不到一万块钱,实在收不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谢先生说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收,就当借给您玩玩。” 钟朗这才接了过来。 穿戴整齐,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高级定制的西装,百万级别的名表,这一身行头,瞬间有了几分上流人士的样子。 下楼以后,有佣人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怎么没有其他人?” “这个别墅只是谢先生平时招待朋友或者开party才来的地方,他不在这里住。” “原来如此。” 餐桌上的早餐丰富又昂贵,他穿着高级定制的服装,坐在这样的桌子前,还有专门的佣人为他服务。 原来上流的生活,是这样的。 吃好以后,他准备离开,才发现自己的车也不见了。 管家泊出一辆库里南,把车钥匙递给他说:“昨天谢先生的朋友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您的车,可能不知道把哪里碰坏了,已经拖去修了,这辆车可以先借给您开。” 这辆车是之前他和梁晚莺回家时搭过的那辆车。 那是他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手感。 “这……不太好吧?” 他有些迟疑。 管家又说道:“你就先应急用一下,等您的车修好以后换回来就行。” 钟朗他坐进驾驶位,爱惜地抚摸了一下方向盘,看时间不早了,赶紧驱车离开。 谢译桥其实并没有走,他站在顶楼的景观墙前,看着离开男人的背影,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 等钟朗走后,他百无聊赖地捻灭了香烟,转身也下楼离开了。 珐琅彩的烟灰缸底浅浅地铺着一层水晶泥,慢慢地蚕食了香烟的火星,直到烟蒂彻底颓萎了下去,最后一丝烟雾也被吹散。 * 来到公司以后,钟朗开的那辆豪车本就惹眼,再加上人靠衣装,瞬间惹来了很多目光的聚集。 钟朗的外型和身高也是很亮眼的,只不过眉宇间还有一些年轻的青稚,换了衣服和车以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意气风发。 程霜今天上班的时候一直偷偷地看他,中间拿着文件去找了他好几次。 “朗哥,你今天怎么换车了?” “那是谢总的,他借给我的。” “谢总真的很看好你耶,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钟朗笑了笑,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心态的问题,还是他换了行头,别人都高看了他几眼,所以他今天谈业务的时候,非常顺利,接连拿下两单大的业绩。 他高兴地跟梁晚莺打电话想分享他的喜悦,可是他连着打了两个,她却没有接。 看了一眼日期,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可是这边有人催着他签合同,他只好收起电话,先去忙工作了,准备下班以后过去一趟。 此时的梁晚莺趴在茶几上,手边扔了一地的啤酒瓶。 电视被调到了一个经常放纪录片的频道,这是她的父亲生前最爱看的一个频道,此时正在播放《无穷之路》。 仰头喝下半罐,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爸爸……我好想你啊。”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长长的裙摆垂至脚踝,随着她的身体晃动,像是白色的海浪。 洗过澡后略带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有一种简单的纯净感。 “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你再也过不了了。” “以后就只有忌日了……” 她的嘴里喃喃自语,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只能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阳台。 最后,她醉倒在阳台的躺椅上,手里还捏着一个空了的酒瓶。 半夜的时候,起了风,手里的空酒瓶“咚”的一声从手里滑出去,发出不小的响声。 她浑浑噩噩地醒来,感觉头沉甸甸的,身上也很酸痛。 挣扎着回到卧室,倒在床上便不省人事了。 电话似乎又响了几次,她不清楚,可能是听错了。 她仿佛在一片茫然的黑暗中前行,大脑中像走马灯一样展示各种画面。 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转瞬间又不见了。 画面一转,又梦到了他去世的那个场景。 身体时而冷时而热,冷的时候会死死揪紧身上的被子,热的时候又想挣脱。 可是那柔软的被褥此时像是一条紧紧束缚她的毒蛇,她与它搏斗,想挣脱它,可是却越缠越紧。 让她窒息。 * 今天谢译桥跟梁晚莺约好了下午三点谈方案。 可是他在公司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电话。 眼看着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将电话打过去,也没有人接。 他又将电话打到了融洲。 “不好意思啊谢总,晚莺今天没来上班,我们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没关系。” 此时的梁晚莺浑身高热,正在跟噩梦纠缠。 沉痛的过往让她难以回头,却每次都在深夜无人时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只能品尝着悔恨,苦苦挣扎。 而钟朗,是唯一能让她在漂泊的海水中喘息的浮木。 第36页 她需要和他建立更稳定的关系,才能让自己坐上更为安稳的船只。 模模糊糊间,好像接到了钟朗打过来的电话,她也不记得自己回了什么,后来又接了个小鸟头像的语音通话,询问了她房门的密码。 她像梦游一样,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妈妈,就直接回答了他。 恍惚间,窗帘好像被人拉开,黑暗的帷幕揭开,透进满室天光。 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嘴里喃喃道:“阿朗……是你吗?” 男人背着光,轮廓似乎要融化在万丈光芒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慢慢走过来,五官逐渐清晰。 梁晚莺眯着眼,努力将身体支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或许她已经认出来了,但是脑中思绪迟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直到男人将高烧的她拥入怀中。 清新的冷水浇灌佛手柑的气味将她包裹,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是我。” 谢译桥刚触到她的皮肤时就感觉到了不正常的体温。 她的视线虚弱而迷茫,眼角未干的泪痕让她看起来非常脆弱。 右边肩头细细的吊带挂在肩头,摇摇欲坠。 有一种不期然的清纯的妩媚。 他用被子将她裹好,然后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医生。 梁晚莺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自己的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手上有针头,静脉注射液缓缓流经手臂。 谢译桥就坐在一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的吊瓶。 大约是病了的缘故,她身上的刺软了许多,也没有力气来抵抗他,所以没有防备,只有疲倦。 “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蔫蔫的,像是失去水分的花朵。 “你告诉我的密码,不记得了吗?” “……” 他突然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他的手背凉凉的,有一种沁润的舒适感。 像是闷热的夏日里,泡着柠檬的玻璃杯里清爽的冰块。 “谢谢……我没事了,请你回去吧。” “等你输完液我就走。”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梁晚莺不好再说什么,将头放正,看着天花板,双目虚空。 她一副不想交谈的样子,但是谢译桥不准备放任这种沉默蔓延。 “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心情不好。” “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找我。” “我就想一个人喝。” 两个人正聊着,钟朗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梁晚莺接了电话。 钟朗松了口气,“莺莺,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睡糊涂了。” “那就好,你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 “嗓子有点不舒服。” 钟朗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今天我下班以后过去陪你,你不要太难过……” “真的没事,夜路不好走,明天也不放假,你还是不要来回跑了。” 两人交谈的时候,谢译桥就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梁晚莺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审视,草草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等她放下手机后,谢译桥悠悠地开口道:“你可真是个省心的女朋友,可你们这样谈恋爱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他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哦?想不想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怎么看?” 谢译桥让庄定从车里拿来他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监控软件,调到了分公司那里。 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大家都放松了很多。 监控中,钟朗跟一个女生很亲密地讲什么东西,而女生看向他的眼神显然有些不一般。 梁晚莺神情有些疲倦,垂下眼睛不再看,“我相信他。” 谢译桥挑眉,将笔记本扣上,“是因为不在乎吗?” “是因为绝对的信任。”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挂完点滴以后,已经很晚了。 她的精神稍稍好了一些。 敲门声响起,梁晚莺有点紧张,谢译桥看出她的顾虑安抚道:“放心,是我定的晚餐。” “哦……” “吃点饭再睡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因为生病肠胃不舒服,加上宿醉,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海鲜粥。 谢译桥没怎么吃,更像是为了她吃的舒心一些,才陪着吃了两口。 他的电话响了,看了眼显示屏,于是起身去了阳台接听。 夜幕降临,外面的霓虹灯亮起,男人低着头,眉头微微皱着,听着对面讲话。 似乎是什么不顺心的事,他点了支烟。 斑斓的色块打在他的身上,将灰白的烟雾都映成了彩色。 他的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雾霾蓝的西裤,双腿笔直且锋利。 讲了大约有五分钟他才挂断电话。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突然转头看来。 他勾唇对她无声地笑了笑,也可能出了点声音,可是隔着一道推拉门,她听不到。 视线碰上,梁晚莺有点尴尬,赶紧低下头抱着粥猛喝了两口。 第37页 等放下碗后,他还站在阳台上没有进来,直到抽完一整根烟,掐灭后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懒懒地挥手扇了扇烟雾,让它们更快消散。 “你还不回去吗?” “烧退了吗?”他并不接她的话,反而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 梁晚莺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应该没事了,再睡一觉估计就好了。” 谢译桥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热闹的街市上的烟火气息,又转头看向她。 “我很喜欢梁小姐,也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比钟朗更称职的男朋友,梁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挑明一切。 梁晚莺抿了抿嘴唇,“我很感谢您今天对我的照顾,但是我的答案一直都是一样的。” 谢译桥一点也不意外。 “你愿意一辈子跟这样平凡的男人在一起吗?他可能一直都是个小主管,拿着两万不到的月薪,没什么太大的出息。你们要为了钱而努力钻营,想买个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要算来算去,以后有了孩子甚至都无法给他最好的生活与教育。” 听了他的这番话,梁晚莺有点不高兴了。 “你说他平凡,可我也是个普通人,像你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可是你现在有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机会。”他看向她,声线低沉而诱人,试图引她入局,“你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梁晚莺沉默地看向窗外。 大都市的街道,即便是夜晚也依然灯火通明。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高架桥上像是会流动的霓虹。 她漆黑的瞳孔与遥远的灯火辉映,虽然难掩疲倦,却依然清醒而透彻。 “我需要什么,会自己争取,只有这样的东西,才拿的安稳。” “况且,太过美好的东西,都是有陷阱的。”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高烧褪去的微微沙哑,像是头顶幽幽照下来的月光般朦胧而坚定。 “梁小姐还真是人间清醒,即使生病了也这么理智。”他语气凉凉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站直身体,向她颔首说再见。 “那就不打扰了,桌子上有医生开的药,梁小姐记得吃。” 梁晚莺向他道谢:“谢谢你。” 谢译桥微微俯身向前,看着她的眼睛,语带笑意,“口头上的感谢我可不接受。” 又来了…… 梁晚莺脸微微垮了一下,“所以你又想要什么?” “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梁晚莺想将他送下楼,可是他却制止了她。 “梁小姐不必客气,还是回去休息吧,万一吹了风再发起热,我可是会担心的。” 梁晚莺没有坚持,说:“方案我已经做完了,今天突然出了这点事耽误了您的进度,实在不好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将两个人的关系又拉回甲乙方的界限。 谢译桥说:“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 第二天,梁晚莺的病好了很多,去公司的时候,找程谷说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没关系,”程谷忙得走路带风,“会客室现在还有一个客户等着,你去接洽一下,看看他的需求。最近太忙了,实在分不出人了,看样子我们得再招点人了。” 梁晚莺去见这个老板的时候,他正萎靡地坐在会客室,斑白的鬓角,皱起的眉头,整个人就像一株找不到支撑力而垂落的爬山虎。 “您好,王总,我是负责您这个项目的策划师,您可以叫我小梁。” 王运站起来跟她握了下手,客气地说道:“你好,梁小姐。” 他经营的是一家老牌的食品公司,主营方便速食的产品,可是营业额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倒闭的边缘。 希望能借这次营销,得到缓冲的时间。 梁晚莺开口道:“我想了解一下您的想法。” 王运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被捏得凹陷下去一块,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十年如一日,一直用的最好最健康的原材料,但是我们的市场占有率越来越小,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朋友给我推荐了你们公司,说实话,更好的营销团队,我们……也请不起了,这次就当最后一搏吧。” 王运整个人都有点消颓,但是还是说了很多。 梁晚莺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企业家,顿时感觉肩上责任重大。 “除了您的公司之外,目前市场主流的是另外两家食品公司,可是据我所知,现在两家在宣传方面打的很热闹,互相冷嘲热讽,时不时地都会上个热门。” “是啊,他们两家一直打来打去,但是跟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梁晚莺摇摇头,不赞同道:“他们虽然一直在闹,但是热度一直都有,自然也就会被观众记住,这也是一种营销策略。” 王运没说话,好像在思考。 梁晚莺继续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掐架,非常可乐没了,加多宝和王老吉打架,和其正没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不应该当一个观众,而是要加入进去。” “加入?” “是的,加入到他们的战局中,出现在大众视野。” 王运身体慢慢直了起来,若有所思。 第38页 “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一些时间,做一下市场调查,找到切入点。” 王运认可了她的想法,双方确认了合作意向。 两个人又谈了好一会儿,约了时间,梁晚莺想去他们的工厂车间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好的产品质量。 送走王运后,她本来准备跟谢译桥谈方案,可是他最近不在本市,于是约了三天后见面。 最近公司准备扩大点规模,于是之前只有个总监很多地方管不过来,于是准备在他们这批老员工里提拔一个助手,虽说只是助手,但是融洲发展前景极好,这个助手的工作可以胜任的话,下一步升主管,升总监都是很快了。 这就是创业公司的好处,虽然很多时候很忙,并且分工不是特别明确,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得做,但是公司一旦做起来,第一批员工就可以有很好的晋升机会。 程谷找了梁晚莺和另一个比她更早来公司的同事胡宾谈了话。 胡宾的业务能力很强,客户维护工作也做的很好,所以也是备选之一,反而梁晚莺被看上更让人意外。 两个人有一个月的考察期,具体要考察什么,老板和总监也没有说,只是让他们两个好好表现。 三天后,到了和谢译桥约定的时间。 梁晚莺打通他的电话后,听到那边有很大的风声,似乎在一片开阔的高地。 风声透过话筒,带着闷闷的噪音和螺旋桨划破气流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乎很远,根本听不清楚。 “您在哪里啊,我听不到您讲话。” 那边说了什么也听不清楚,于是,他干脆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微信响起。有新消息提醒,她点开一看,是谢译桥发的一段短视频。 他好像站在高空中,风将他的发丝吹起,护目镜架在龙骨般优越的鼻梁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在南渡山这里,你来一趟?” 还好这次跑的不算远。 梁晚莺带着方案立刻就出发了。 她到的时候,他就在山上等她。 男人全副武装,身后是硕大的滑翔伞,似乎马上要起飞的样子。 “?”梁晚莺看着他这副打扮,问道,“不谈方案吗?” “等下就谈。”他用下巴指向旁边问道,“要不要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还是不要了,我在这里等您。” “低空飞行,而且我很专业,安全可靠。” 梁晚莺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好吧。” 谢译桥耸了耸肩膀,梁晚莺以为他放弃鼓动自己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说道:“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一个事情吗?” “你是说这个?” “嗯,陪我一起飞一次,我们就两清,怎么样?” “……” 谢译桥是不输于专业教练级别的玩家,他协助她将装备穿戴好。 绑绳索的时候,男人的双手环过她的腰肢,勒紧的那一下,心脏似乎连通了感官,被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 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腰际的那双手,不自觉地蜷起了手指。 还好很快就绑好了,可是身后的男人迟迟没有动静。 梁晚莺之前没有体验过这种东西,心里有些紧张,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男人轻缓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别急,我在……等一阵东风。” “哦……” 谢译桥等待的那阵风很快就沿着山坡缓缓吹来,他嘱咐了她两句,两个人终于开始起飞。 双人滑翔位于前面的她就好像是被挂在了他的胸前一样,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胸腹发力时隆起的肌肉。 本来说好的低空飞行,可是他却越飞越高。 风穿过她的身体,有一种久违的心胸开阔之感。 她从一开始的抵触,变成了享受。 中途还碰到一只跟他们一起飞行的鸟儿。 它张着翅膀,因为速度差不多,仿佛是一起结伴同行,梁晚莺新奇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尾巴,它也无动于衷,只是呱呱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居然这样叫。 在这样的高空俯看地面,脚下的山脉似乎都渺小了很多。 两座山相接的峡谷,像是地球上一道长长地伤口,将血肉暴露在世人面前。 那里就是降落点。 准备下降的时候,关于方案她突然又冒出了新的想法。 谢译桥在身后轻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在这个时候有人走神的,你在想什么?” “方案。” “还真是敬业,注意脚下。” 话音落下,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地面。 由于梁晚莺是第一次玩这个,下降的时候没有站稳,即便谢译桥双手抱住了她防止她扭伤,可是她反而不小心绊了他一下。 两个人一齐摔倒。 硕大的蓝色滑翔伞将两人彻底覆盖,视线受阻,梁晚莺慌忙挣扎,可是越弄越乱,线还缠在了一起。 谢译桥就垫在她身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气息逐渐浓烈而危险起来。 她有点心慌。 梁晚莺急着挣脱,可是谢译桥却无动于衷,最后干脆直接躺在草地上,双手一背,枕在了脑后。 他悠闲而安逸,仿佛织网的狩猎者,饶有兴趣地看着猎物无畏的挣扎。 第39页 “你……帮忙解一下啊。” 她弄了半天不得其法,反而急出了一头汗。 谢译桥轻笑一声,侧过身微微低头,看着快要被捆成粽子的梁晚莺,抬手勾住了绳子然后翻了个身。 太近了。 近到几乎能感受到淡淡的鼻息落在脸颊。 他身上那股清冷的佛手柑的味道混合着身下的青草味将她狠狠包围。 四目相对,他垂眼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种令人手足无措的炙热。 山风将降落伞吹得猎猎作响,身下的青草扎得她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微微的痒意,她想去挠一下,可是胳膊还被缠着。 她紧张得心跳都快要蹦出来了。 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干脆侧过头不跟他对视。 “你……快点。” 男人解绳子的手突然停下了。 他鼻息间带出笑意,调侃道:“梁小姐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误会啊。” 梁晚莺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想开口催促,又怕他继续调侃自己,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等。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甚至根本不像是在解绳子。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在等他慢慢拆开。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羞赧,紧紧咬住下唇,试图将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全部咽到肚子里消化掉。 身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她赶忙站起来推开他,“那个方案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下次再找您。” 谢译桥看着她慌张离去的背影,唇角一勾,眼睛里是志在必得的傲慢。 这张网,似乎已经织的差不多了。 * 梁晚莺回到公司以后,心跳都还没有平复。 虽然在盯着电脑上的方案,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看进眼里。 她握着鼠标的手,逐渐用力。 手上现在有好多工作要分配,下午她还要去王运的工厂参观,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梁晚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下来。 她不该这么轻易被他的行为影响。 从卫生间出来,她刚走到公司门口,就看到一些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就都默契地停止了议论。 梁晚莺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在意,拿着借支单去财务那里清账去了。 * 梁晚莺来到王运企业的工厂参观了车间,还随机挑了几个工人聊了聊。 意外的发现他的工厂连基层工人都赞不绝口。 其实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很多厂里的员工都是吐槽居多。 但是王运工厂的福利待遇好,而且对员工也好,还招聘了很多残疾人。 可是这样的企业,却濒临倒闭。 她从车间出来,脱下白色无尘衣,在思索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下功夫。 如果说另外两家掐架都在产品上下功夫的话,她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当年福特汽车的员工曾经被指责为血汗工厂,后来开始一系列的转变,待遇、工资、福利统一上调,形象彻底反转,员工对企业的感情也加深,大家反而都以在这个工厂工作为荣。 然后福特的好口碑也随着员工的肯定打出了更好的知名度。 如果一家工厂连基层员工都觉得好的话,消费者就更不必说了。 梁晚莺决定就从这个方向着手。 因为王运企业的对家分别都被爆料过食品安全问题和压榨员工的新闻,而这反而是王运的优势。 梁晚莺回去以后,就写出了初稿,阐明设计理念并且强调了预算可以做到最低。 “这下,我们就算是加入了战场,重新进入到观众视野。” “引起关注度以后,再抛出产业危机,最后用情怀营销的手段,引起大众同情。” “可能遇到的危险就是被对家围剿,但是只要你没有什么大的漏洞,我们可以见招拆招。” 王运非常满意,立刻支付了百分之七十的定金,希望可以加快脚步。 营销开始运作以后,果然每一步都在梁晚莺的意料之中。 她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暂时转危为安,并且还小爆了一下。 王运非常感激她,甚至想要高薪挖她去自己的公司。 “如果你愿意的话,过去就可以做总监,给你带团队,并且在合理的范围内给你最大的自由。” 梁晚莺摇摇头拒绝了,“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真是遗憾。” 她现在的心情该怎么说呢? 单纯就是为了工作而工作,为了生活而工作,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毕竟,她最喜欢的事情已经荒废了。 所以无论做什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还不如呆在一个熟悉安定的地方。 而且,融洲实行的上班制度类似于某歌,拥有非常自由的工作时间安排。 百分之七十的工作时间处理公司的业务,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发展你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剩下的时间你可以随意安排。 这样的氛围让她感觉到很舒适,所以也不用再去适应新的环境。 王运食品公司的项目结束以后,她又要去跟谢译桥谈方案。 第40页 最后这次的方案她很有信心,但是想到又要和他见面,就有点想要逃避。 该怎么让他知难而退呢? 她正在想事情,胡宾端着咖啡晃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要大三四岁,两个人平时交流不多,但是见面还是会称呼他一声宾哥。 “宾哥,有事吗?” 胡宾亲切地开口问道:“晚莺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怎么了?有事吗?” “和你男朋友感情最近还稳定吗?” “挺好的。” “什么时候结婚呢?你年纪也不小了。” 梁晚莺和他平日里关系普通,很少谈到这种比较私人的话题,他似乎很没有边界感的样子,让她有点不舒服了,于是她皱了皱眉头敷衍道:“在考虑中了。” “这就对了嘛,女孩子嘛,早早成家要紧,如果再拖几年,生孩子都算是高龄产妇了。”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梁晚莺已经开始不高兴了,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一些。 可是他就好像看不懂一样,旁敲侧击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听说这次你方案做的漂亮,王总想挖你?” 梁晚莺突然反应过来他来说这番话的目的。 她和他现在都在考察期,下一步升职的话肯定只能有一个。 所以,他是来探口风来了。 梁晚莺扯了扯嘴角说:“我暂时没那个想法。” 不想再跟他说什么,她拿起文件夹说:“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等她走后,胡宾在她身后不屑地“切”了一声。 虽然胡宾的话很讨厌,但是梁晚莺却想到了让谢译桥知难而退的办法。 反正不管怎样,她是不打算和钟朗分手的。 那么……干脆先订婚吧。 周末钟朗来找她的时候,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一拍即合。 钟朗请了自己公司的同事,梁晚莺也叫了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准备找个地方让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毕竟,最基本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两个人在选择办酒的饭店上起了难。 来她这里,钟朗的同事很不方便,去他那里的话,梁晚莺的同事又很不方便。 虽然是临近的城市,但是往来一趟还是不太容易。 就在钟朗选址上犹豫时,谢译桥打来了电话,邀请他周末参加party。 谢译桥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关切地问道:“怎么?没时间吗?” “我最近有点事要趁休息日做……” 谢译桥说:“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下周末我和我女朋友准备办个简单的订婚仪式,请几个同事见证一下,所以这周我需要去订餐厅,还要准备一些需要的陈设,虽然是订婚,但是也不能做的太寒酸。” 钟朗又说道:“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请谢总赏光,毕竟只是个小小的订婚仪式,但是您最近对我非常照顾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如果您有事就算了。” 谢译桥听后一愣,而后,简直要气笑了,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该外露的情绪。 “最近公司正处在旺季,你那边忙得过来吗?” 钟朗连连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而且这是我女朋友主动提起的,很难得,我也等了很久了。” “哦~”这声语气词,在他喉咙里拐了两个弯,然后才又开口。 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却隐约又掺杂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届时,我一定准时参加。” 作者有话说: 气死他哈哈哈哈让他得意~ 给大戈留言!大戈给你们发红包! 第15章 就在钟朗准备挂电话的时候, 谢译桥突然又开口了。 “地址还没确定好是吗?” “是的,等定下来就发给您。” “那这样吧, 反正我周末也要办派对干脆来我这里吧怎么样?” “啊?” “我的那栋别墅本来就是招待朋友的, 而且比那些饭店更有仪式感,女孩子应该会更喜欢。” “不太好吧,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当然不会, 反正我这边已经布置好了,到时候再添点东西就可以了,对了,见证人呢?有邀请双方家长吗?” “没有,莺莺的意思就是请几个朋友吃个饭,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 这个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要不我来给你们当见证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您肯赏脸那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 三言两语说完以后, 钟朗发现自己基本什么都不用准备了,因为谢译桥都帮他准备好了。 不过订婚戒指还是要他自己准备的。 下班以后,钟朗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挑了枚小克拉的钻戒。 想着等以后真的结婚时再换个大的。 梁晚莺收到了钟朗定的地址以后,并没有多想。 来到现场以后,她有点震惊了。 本以为他只是订了个普通酒店,没想到是一栋超豪华的别墅。 “怎么弄这么大的阵仗?”她低声问道。 钟朗说:“不喜欢吗?” “哦哟哟,这是订婚还是结婚啊,搞这么豪华。”施影凑上来打趣道。 小金也附和道:“这就是MAZE公司的职员吗?不愧是大公司的啊, 出手果然不一样。” 第41页 本来只是普通订个婚, 梁晚莺想的就是简单请客吃个饭就好, 所以衣服也穿的比较日常。 一条掐腰的白色连衣裙, 简约素净,不过在腰部有一条细细的窄缝做成镂空设计,让这条简单的连衣裙瞬间有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可是这个布置……未免有些太过隆重了。 别墅的大厅摆满了新鲜的花朵,吊顶上也布置了华美的灯光。 一尘不染洗的发亮的酒杯摆成高高的香槟塔,精美稀有的食物还有专业的服务人员…… 这一切都让她很不安。 以钟朗和她现在的经济水平,是弄不了这么好的现场,也请不了这么好的团队的。 钟朗穿上了自己最昂贵的一套西服,贴身的裁剪,清爽干练。 等双方邀请的同事都到齐以后,谢译桥才姗姗来迟。 他从一辆银色的布加迪上下来,肩宽腿长,身上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裁剪精良,非常贴身。 上衣的中间有一条昂贵面料的丝绸缎带从腰间缠绕过去,非常有设计感,脚上则是一双非常惹眼的皮鞋,鞋面是亮面的黑色漆皮,而鞋底则是瘦长优雅的琴底,配上一抹亮眼的红,整个人的气质被烘托得性感风流。 他简直比钟朗还像男主角,一时间风头无两。 当他露面的时候,梁晚莺的同事小声地“哇”了一声。 “谢总简直太帅了啊。” “天啊,这谁顶得住!”施影做西子捧心状,“我要窒息了。” “我怀疑他是来抢风头的吧。”小金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梁晚莺也愣住了,赶紧起身走到正在忙碌的钟朗身边小声问道:“他怎么也来了。” “谢总本来要和朋友开派对的,邀请了我,知道我们两个要订婚以后,把场地借给了我,我还邀请了他当见证人。” 梁晚莺心里隐隐不安。 “你只是MAZE的一个普通的职员,你们谢总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你订个婚还要他亲力亲为?” 钟朗听着她语气里的抵触,看向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莺莺?你好像很讨厌他?” 梁晚莺一顿,掩饰了下自己的情绪,“没有……只不过我没想过要搞这么大,而且只是想简单的和朋友吃顿饭而已。” “没关系,谢总人很好的,你不用拘束。” “你知道这样的布置下来要多少钱吗?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花大手笔为你做这些事?就算他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你又准备怎么回报别人的好意?” 看到两个人起了争执,谢译桥拿着花束走了过来。 “这是礼金。” “谢先生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梁小姐无需介意,就当做是优秀员工的奖励了,毕竟,我们MZ的企业文化也一直以优待员工为荣的。况且,只是顺手的事。” 钟朗将花接过来递给了梁晚莺,说:“谢谢谢总考虑这么周到。” 这束花一如既往是他最喜欢的玫瑰品种,也是他送了几次都被她还回去的那种。 梁晚莺不太认得这种花,可是旁边施影激动地说道:“这可是奥斯汀玫瑰啊我天,好大的手笔。” “这种玫瑰很贵吗?” “非常非常贵!” “啊?” 梁晚莺呆住了。 手里的捧花顿时变成一捧沉甸甸的金子,她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谢译桥的身影,刚好和他的视线远远对上。 他站在浮光掠影中,举起酒杯向她示意,嘴角噙着淡而饱含深意的笑意,“cheers.” 她赶紧又收回了视线。 一共来的宾客大概有十个,梁晚莺带了三个,钟朗带了三个,其中有一个女人,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探究。 梁晚莺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才依稀记起好像是谢译桥当初在监控里给她看过的那个和钟朗互动亲密的女同事。 谢译桥也带了两个朋友,同样的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可是就这几个人而已,场地大得可以办一次真正奢华的婚礼了。 制作餐点的厨师,服务员等等,都要比客人还多。 人到齐以后,仪式正式开始。 作为见证人的谢译桥站在两人身后正中间的位置,开口道:“很荣幸今天作为钟朗先生和梁晚莺小姐的见证人。” 他表面热情,但是梁晚莺总觉得他扫过来的视线凉凉的。 像一股清冷的潮水,自上而下,将她冲刷了一遍又一遍。 “两位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现在,就请两位互相交换订婚戒指。” 钟朗有些激动,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戒指就在他右边的口袋,并且已经在手里攥了半天了,掌心甚至还出了点汗。 他刚刚掏出来,从一个丝绒盒子里取出,旁边柱子上的气球突然“啪”的一声,炸了一个。 他的手一抖,戒指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在原地滚了两圈,然后掉进了一个缝隙里。 因为是现搭的场地,所以脚下并不是地板,是一层中空的台子。 钟朗傻眼了,梁晚莺也愣住了,谢译桥也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可怎么办?”钟朗有点小小的慌张。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到时候再补个戒指就好了。”梁晚莺说。 第42页 钟朗还没说话,谢译桥蓦的开口插了进来,“那怎么行,这么重要的仪式,怎么能连戒指都没有呢?” 说着他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素戒褪下来,隐秘地递给了钟朗,好心地说道:“这个先借给你用,应个急。” “谢谢谢谢。”钟朗赶紧接了过来。 梁晚莺手指蜷缩了一下,她有点不是很想戴。 “莺莺?” 钟朗疑惑地看着她。 她骑虎难下。 也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不然总觉得有点刻意。 算了,先暂时一用,等下再找机会还给他好了。 那枚戒指像一个小型的镣铐般扣在了她的手指,她有些不自在地用拇指转了一下。 谢译桥则在一旁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尾戒,戴在她的中指上勉强还算贴合,稍许有一点点空隙,但是也不至于会掉下来。 头顶的花瓣雨倾巢而下,伴随着礼花筒的声音,花瓣雨持续了一分钟,众人起哄让他们亲一下。 梁晚莺有点尴尬,倒不是因为要和钟朗亲吻这件事。 因为谢译桥就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目光灼灼,双臂环抱,手指还有节奏地敲击着,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他的视线比头顶明亮的射灯更难让人忽视。 钟朗笑道:“我们家莺莺害羞,别闹她了。” 随后,三人下台,开始跟大家一起喝酒。 谢译桥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能喝,而且玩得很花哨,随便说两句就能劝下去好几杯酒,谢译桥在旁边看着他们起哄,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钟朗就被灌了很多酒。 醉意在他脸颊上蔓延,他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梁晚莺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了拉他的衣服说:“你少喝一点。” “没事!今天我高兴!” 等喝完一轮,他的脸已经很红了,走路都不稳当,话也说不太清楚了。 梁晚莺这边还好,没有人刻意灌她,只是气氛到了的时候让她跟着喝两口。 钟朗已经被喝趴下了。 本想简单吃个饭,然后就散场,还不耽误周一上班。 可是到最后,大家都喝多了。 除了小金和施影不能夜不归宿以外,剩下的人都留在了这里过夜。 小金和施影有一段路是顺路的,两个人在车上聊到今天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谢总看晚莺的眼神不对劲啊?”因为司机是谢译桥安排,两个人不敢讨论的太放肆,小金附在施影耳边说道。 施影激动地扯着他的衣袖疯狂摇晃了,“你也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呢!” 小金托腮,“而且谢总当见证人站在台上的时候,比晚莺的男朋友更像未婚夫的样子。” “是啊,而且我听说MAZE的方案,是谢总亲自点名让莺莺做的。” “哦~” 施影抠了抠安全带,看了看座椅说:“你看这个车,我还是第一次坐劳斯莱斯,我得拍个照。” “我也要拍。” 两个人在后座嘀咕了半天,施影感叹道:“谢总太帅了,莺莺怎么顶得住的啊。” 小金不以为然道:“晚莺虽然平时看着比较文静,但是脑子拎得很清的好伐,谢总就算是真的喜欢她,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谁拿捏得住他啊,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 “也是……”施影眼里还在冒着粉红泡泡,“可是要是我的话,跟谢总这样的人,能有那么一段,我也死而无憾了。” “那确实把你那个MAC男朋友甩了几条街。” “你好烦!都分手了,就别提那档子糟心事了!” 施影生气捶了他一拳头。 梁晚莺本来也不想留在这里,但是钟朗已经走不了睡下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梁晚莺送走宾客以后来到电梯前,准备上四楼看看钟朗,刚按了楼层按钮等待电梯关门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横了过来,阻止了电梯门的闭合。 紧接着,谢译桥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闲适地倚靠在金属边框,挡住电梯门,双手环胸,“我给梁小姐安排了单独的房间,梁小姐是不喜欢吗?” 梁晚莺后退一步,“我只是有点担心钟朗,想去看看他。” “你放心,我这里有最贴心的管家服务,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哦……那我也想去看看他。” 谢译桥没再说话,就那样直勾勾地盯了她十几秒,直到看得她莫名起了一层心虚感。 “是因为我吗?”他突然问了个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 “什么?” “这么着急订婚是因为我吗,想以此来劝退我?” 梁晚莺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的眉眼浮现出笑意,像是今晚琥珀色的香槟酒,让人微醺又沉醉。 “那梁小姐真的是小看我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梁晚莺不想跟他多说,垂下眼睛,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中,总感觉会给人一种不该有的情绪滋生。 余光看到手上箍着的戒指,突然想起要还给他。 她赶紧将手上的戒指褪下,“这个还给你。” 谢译桥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像才想到什么一样,说道 :“对了,钟朗丢掉的戒指找到了,滚到了地毯下面,刚清扫的时候找到的。我拿给你。” 第43页 他说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空间随着他的进入显得逼仄了起来。 他按下了五楼的按键,并且双击一下触控面板,把她按的四楼楼层给取消了。 “……” 五楼是最后一层,也是他个人住的地方。 这层的装修跟下面几层都不太一样。 是一整个全部打通的布局。 不过这里看起来比较冷清,跟他的憩公馆风格迥异,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更像是一间高端样板房,想必他并不常来这里。 谢译桥伸出右手挡住电梯门,绅士地邀请她下来。 她只好先走了出去。 超大的客厅和观景窗,豪华的软床旁边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个线条优雅的纯白色按摩浴缸,旁边点着熏香。 袅袅的白色烟雾在空中跳起一支短暂的舞,组合、缠绕,等有风吹来的时候,就消散了,紧接着,又有新的舞者诞生,周而复始。 “稍等,你可以在沙发上坐一下,服务员说放到了衣帽间里,我去取。” 梁晚莺点头,她没有找地方坐,就站在客厅的观景窗前等待。 这里视野开阔,风景优美,还可以俯瞰远处的霓虹。 窗外灯火璀璨,巨大的窗户映出灯光的影子。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谢译桥从转角向她走了过来。 两人的影子逐渐重叠。 他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几乎可以将她整个包裹。 透过窗户,他与她的视线在玻璃上相交。 熏香炉里的味道开始变得甜腻起来,跟前调的清冷对冲,反而生出一种新的气味。 仿佛在冷雪一般的广袤大地中,摘到了一颗甘甜的果子。 身后的男人,瞳孔比灯火还要闪亮,他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像是轻柔的月光丝在头顶缠绕。 梁晚莺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转过身,打破了这股奇怪的氛围。 她掌心向上,声音绷得紧紧的,“戒指呢?” “还给你之前,我想要先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肯忠于自己的内心?你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但是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从心出发的。” 谢译桥静静地看着她说:“你明明对我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愿意试一试?” 梁晚莺这次没有着急反驳。 窗外灯火幽幽。 她转过头,声音缥缈,像是隔着一层霜与雾。 “你确实很吸引人,但是除了人类本能上的情感外,还有责任与承诺,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重量的,而爱情,并不是我的第一原则。当然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谢译桥扬眉,并没有在意她最后一句话里那点意有所指的讽刺。 他俯身,眼含笑意,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所以你承认被我吸引了,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这不是重点!”梁晚莺大为窘迫,脸也瞬间红了一片。 在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完全没有提防他。 男人突然握住她那只抬起来索要戒指的手,将一枚钻戒扣进了她的手指。 然后,他在她反应过来抽回手之前,低头吻了下她的手背。 “这就是唯一的重点。” 作者有话说: 作者:你满意的点头个屁啊! 谢:用我的戒指订婚,四舍五入就是跟我订婚了。 莺:…… 作者:你衣服好多,天天不重样地换衣服,你以为你是来走秀的,这是别人的订婚仪式,你穿的跟新郎一样,干啥呢?谴责! 谢: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秀场,我就算穿个麻袋,也像新郎。 莺作者:…… 很快就会分手了,谢狗子已经准备收网了,大家别着急! 给大戈留言,大戈今天还发红包请你们看文~ 第16章 梁晚莺猛地抽回了手, “你、你醉了!” 他完全不在意她激烈的反应,视线描摹着她通透的脸颊, 带着一点轻佻的撩拨。 “你让我沉醉。” 男人的眼神像是一簇明亮而炙热的火焰, 她的脸颊几乎要被烫伤。 梁晚莺不欲多做逗留,也没心情去找钟朗了,匆匆忙忙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靠在门板上, 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抬手看了看手背,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吻却像是烧红的印章般刻在了她的手背。 脑子里一直来来回回播放着刚刚的那副画面。 手按在胸口,她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走到洗手间反复洗了好几遍,那个触感却还是依稀可辨。 那个恼人的手背吻, 让她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早上上班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中间她去茶水间想去喝点咖啡清醒一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总监你想想,她一个女孩子, 就算给她升职了,可能公司把她培养成熟了以后,过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就要结婚生孩子了,公司现在这么缺人,这么重要的岗位如果给了她,到时候还不是要找别人替,女人嘛,婚后肯定要以家庭为主的啊。” “你说的情况我会考虑的。” 梁晚莺皱了皱眉头, 松开了门把手, 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第44页 看她脸色不好, 小金和施影也凑了过来问她怎么了。 梁晚莺摇摇头。 两人看到程谷和胡宾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 又看了看梁晚莺手里的空杯子,恍然大悟。 “最近你外面跑的比较多所以不知道吧,胡宾现在都开始收买人心了,对我们嘘寒问暖的,午休的时候还有奶茶。” 小金点头,“不过,我俩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 “就是!他一个大男人还挺恶心的,最近经常话里话外好像在贬低你,但是具体又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证据。” “谢谢你们。” 梁晚莺本身对待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看重,因为她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升职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成了备选。 论资历和绩效她都不是拔尖的人。 可是胡宾这样的做法让她越来越反感了。 两人之前交集不多,所以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每次听他讲话,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看着手里MAZE公司的策划案,她有点头痛。 她也不清楚谢译桥到底是因为某些原因还是真的不满意策划案而拖了这么久。 手里的这个新方案,平心而论,她自己是很喜欢这个的,只是不知道谢译桥会怎么想。 发过去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回复,她心里没底。 正在忐忑间,收到了他的一条微信消息:晚上九点以后再联系我。 而谢译桥此时正在自己的豪华游艇里,带着钟朗见世面。 这样奢华的游艇,是钟朗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他掩饰不住好奇,手指划过那些昂贵的用品,还忍不住拍了几张合照,然后才坐下来。 谢译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威士忌杯,里面有冰块和杯壁碰撞的响动。 浅褐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像是外面大海的波浪。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这艘游艇上次也带了梁晚莺来,她虽然也有新奇,但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 这些寻常人都难得一见的东西,对她来说似乎跟自己毫不相关。 她是一个物质欲望很低的女人,而钟朗显然对此很有兴趣。 这些东西,就像男人的大玩具,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其魅力。 谢译桥嘴角勾了勾,喝了一口酒,将嘴角的笑弧掩在杯后。 那边有人喊他,他将杯子放在大理石的桌面上,随手一拨。 圆弧形的杯底顺势旋转,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爽的响声。 “你先随便看看,我去去就来。” “好。” 他以为上次在别墅的时候就已经很奢华了,但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看着专门请来的五星级大厨专业的烹饪团队和餐桌上精细的饕餮盛宴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有国宴级别的中菜,也有西式的菜品。 昂贵的鱼子酱、新鲜的三文鱼,鹅肝酱、甚至矿泉水都是上千块一瓶的。 盘子上甚至还洒了一层亮闪闪的金粉来点缀。 穷奢极欲,纸醉金迷。 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有些许窘迫,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享用。 不过,好在有专门的人员在一旁服务,最后也算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笑话。 晚餐过后就是隆重的晚会,钟朗没有带女伴,所以也没有下去跳舞,偶尔有一些别人邀请过来烘托气氛的女客来跟他搭话,明里暗里询问他是哪家的公子,在做什么事业。 他对自己现在的职位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只能三缄其口。 有人只觉得他是不方便透露,毕竟看着他一身行头和名表也不像是普通人,所以也没再追问。 这一晚上,他收到了很多带着暧昧唇印的电话号码,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赤LL的明示。 能上的了这艘游艇的,必然是样貌上佳并且非常会来事的,她们火热又直白,他几次差点招架不来。 后来,钟朗干脆躲到了一旁,坐在沙发上猛灌了两口酒。 谢译桥看到他闪躲的样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们太热情了。” 谢译桥向沙发后面一靠,“只你足够有钱,你就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对你热情了起来。” 确实是这样。 这两个月以来,谢译桥经常带他一起出入各种高端场合,花钱如流水,连带着他也享受了不少物质上的馈赠,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殷勤待遇。 这是他曾经的阶层根本触碰不到的地方。 包括他现在的行头,也都是他置办时随手替他付的账单。 这次他穿上了真正的铠甲,不会被人轻易看穿,所以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窘迫,甚至有些坦然和享受。 他有一种仿佛真正的挤进了富人行列的错觉。 谢译桥跟钟朗交谈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视中心。 他是真正的这个阶层的人,举手投足游刃有余,仿佛自带光芒。 那是他也曾仰望过的地位,但是突然变得唾手可得。 他不敢妄想成为谢译桥一样的人物,只想跃迁一个阶层。 第45页 可是阶层之间的壁垒难以打破,他踏入社会才发现自己在学校时的光环一无是处。 钟朗正看着舞台中央的谢译桥,突然听到了电话响声,低头找了一下,这才发现是刚刚谢译桥的手机落在了这里。 他拿起手机想要去找谢译桥,却瞥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行英文单词,翻译过来就是:胆小的夜莺。 很暧昧让人遐想的注释。 不禁揣测两人的关系。 钟朗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这个手机在他手里仿佛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他的目光寻到大厅中间的谢译桥,没想到他刚好也转过头来。 钟朗扬了下手机示意道:“您的电话。” 谢译桥微微点头,他整个人伫立于斑驳的灯光下,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像是海上波光粼粼的波纹映在脸上。 他的嘴角含着笑,视线穿过晦暗的空气,落在手机屏幕上。 “你帮我接一下,说我现在在忙,稍后再联系。” “哦,好。” 钟朗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直接让他愣住了。 这两个月以来,只要有活动谢译桥都会叫上他。 他们出入都是极其高端的场所,享受的也都是非常贴心地服务。 他现在开着谢译桥借给他的车,戴着几百万的表,穿着精工裁剪的西装。 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样的青睐,像一块美味多汁的馅饼一样砸到他的身上。 他不是没有想过原因。 “莺莺?”他的喉咙干涩,像是烈酒灼烧过的后劲在此时反了上来。 梁晚莺一愣,看了下手机,“钟朗?” “你怎么会给谢总打电话?” 梁晚莺有一瞬间的心虚,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 “哦,”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公司接了MAZE公司的新品策划,方案分到我手里了,我刚把最新的方案发给他,他说要九点以后才有时间,让我这个时间段联系他。” 梁晚莺回答完后又问道:“你怎么拿着他的手机?” 钟朗后背的肌肉松解了一些,悄悄地松了口气,也没再追问,“我……谢总邀请我来他的游艇做客。” 梁晚莺皱了皱眉头,“可是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我是算出外勤……” 梁晚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讲,“好吧,你还是要好好工作,毕竟我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朗嗯了一声,又说道:“谢总在忙,说等下再联系。” “嗯,那你早点回去,不要总是跟他混在一起。” 挂断电话后,梁晚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也没深想。 一直到第二天,谢译桥才又联系上了她。 两个人这次终于约了一个正常的地点来谈方案。 她被约在MAZE总部,当她到达办公室的时候,谢译桥还没有来。 助理给她端了杯咖啡,让她稍等片刻。 谢译桥姗姗来迟,走进办公室以后潇洒地往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椅子上一坐,“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 “没关系。”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将方案拿给他。 她这次的方案还是那天跟谢译桥一起滑翔的时候迸发的灵感。 降落的时候,他们闯进那道伤疤一样的峡谷,却窥见了其中长出来的郁郁葱葱的植被,那是新生的力量,大自然的力量。 令人震撼的美。 将大地拟人,镜头给到的是一个女孩□□的后背,蜷缩颤抖的身影。 洁白无瑕的脊背上有一道长而狰狞的伤疤。 有一只非常美丽的手,执起一只画笔,蘸取了各色颜料,从这道伤口中延伸出了一副春天。 大致的含义就是用颜料和画笔将悲伤转化成希望。 谢译桥翻看完,表达了对这个方案的赞赏。 “这个方案的表现力和创造力我都很满意,无可挑剔。” 梁晚莺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紧接着又说话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他微微倾身,“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借口和梁小姐见面了。” 而梁晚莺仅仅只用了几秒钟将情绪收拢放好,她不动声色地向后倾了一下,然后将话题拉了回来,正色道:“既然您认可了,那我们就以这个为中心开始制作了,到时候会有相应的文案和制作组跟您沟通。” “选角上你们来就好,毕竟是你的方案,你最懂什么人更适合,只是要做好风险评估。” “这个我明白。” 本来对接制作公司,跟进拍摄就是总监的工作了,但是这个方案是梁晚莺全权负责的,于是程谷直接说让她自己去监督对接。 梁晚莺有点懵,“可是,我不懂这个……” “你总要学习的嘛。”程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和胡宾现在都在考察期,如果你最后真的被提拔了再去学这些就有点晚了,懂吗?” 梁晚莺点点头。 关于制作公司,融洲一直有一个合作伙伴,水平比较稳定,所以她没有再去多做筛选,只是在跟导演聊的时候,选角上成了一个难题。 第46页 MAZE的预算给的很足,也是想用这次的产品占领中端市场,所以可选的自由度也很高。 梁晚莺偶然看到了简诗灵拍摄的一个短片,有一个露背的镜头。 纤细柔软的肢体,欲挣脱而出的蝴蝶骨。 虽然有点过于瘦弱了,但是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很到位。 完全符合她的方案的感觉。 梁晚莺将自己的想法跟导演进行沟通,导演觉得有点难办。 “她现在正有热播剧,风头正盛,怕是不好约。” “那就尽力试试吧,实在不行再退而求其次。” “那我去跟选角经理说一声。” “嗯嗯。” 本来梁晚莺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对面一听说是MAZE的,她一口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有问内容是什么。 不过她的档期很满,需要排到一个月以后才能抽出时间。 不过这不是问题。 他们还需要先找美术指导规划一下最后的效果。 执笔的手也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还有背景布置,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能弄好。 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也已经好久没跟钟朗见过面了。 两人晚上通了个电话,随便聊了聊近况。 周末,钟朗本来想来找梁晚莺,可是临下班的时候又被一件事托住了。 上个月销售部业绩很好,整个部门举办了一次庆功会。 他这个主管不去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在这次的庆祝会,大家的话题基本一直都在围着谢译桥和钟朗转。 “朗哥现在也越来越有谢总的样子呢。”程霜将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我敬你一杯。” 钟朗跟她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旁边的同事都跟着起哄。 “小霜妹妹的眼睛从来只在朗哥身上呢。” “哎呀你们别乱说。” 钟朗也皱了皱眉头说:“不要瞎起哄。” “开开玩笑嘛,有什么。” 大家也不想把气氛搞僵,打哈哈了两声就过去了。 散场以后,同事们打车的打车,顺路的顺路,最后只剩下了程霜。 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把她留给了钟朗。 程霜好像喝多了,脸颊红扑扑的。 本来就有点站不稳,脚上还穿了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几次差点摔倒。 钟朗扶着她,来到了车库。 将她送到小区楼下,才发现她已经在副驾驶睡着了。 “程霜,你住几号楼。” 她嘟嘟囔囔地说道:“6号楼1东单元。” 钟朗将她抱上去,然后从她包里找到钥匙打开了门。 将她放到床上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女人一把从后面抱住了。 “朗哥……” 柔软的女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钟朗的心跳骤然加快,砰砰跳动。 他转身想要推开她,可是女人的手臂用力箍住了他。 “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什么,钟朗只觉得血液腾的一下冲上了大脑,他差点就要被本能操控。 幸好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将她推到了一边。 程霜看着他的动作,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钟朗有些狼狈,“程霜,你别这样,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我知道,可是她根本就不爱你啊,上次去参加你的订婚宴,我作为一个女人,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来,她看着你的眼神,根本没有爱情!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守在她身边呢?” 钟朗的手一顿,“我爱她,她不会离开我,这就够了。” 他扭头就要走。 程霜在他身后幽幽地说道:“可是,你争得过别人吗?” “你什么意思?” 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在昏暗的房间内,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铺着的深蓝色缎面床单上,她跪坐在上面,像是看透一切的海妖,发出惑乱人心的质问。 “你是真的看不懂吗?” 钟朗不敢再听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知道什么,怕听到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接受这些信息,于是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心里有一种没来由的慌张,让他的心脏跳个不停。 他确信莺莺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可是他到底在怕什么? 触感细腻的方向盘似乎长了刺,扎的他的手心鲜血淋漓。 高档皮质的座椅也似乎布满了荆棘,让他坐卧不安。 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在车内灯的照耀下闪着阴沉的光,仿佛是一只毒蛇死死地缠住他,然后向他张开了獠牙。 * 梁晚莺和钟朗再见面的时候,他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 “钟朗,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怎么每次都醉成这样。” “谢总的面子不好驳嘛。”他无所谓地说道。 梁晚莺不懂谢译桥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心。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优待?出入都带着你?” 钟朗脱外套的手停顿了两秒,然后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仿佛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是为什么呢?” 梁晚莺看着现在的钟朗,觉得好陌生。 第47页 他一身昂贵的西服,开着谢译桥借给他的豪车,还有手腕上奢侈的名表,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成功人士的腔调。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别的代价的。 她苦口婆心道:“你还是好好工作要紧,你短暂地拥有这一切超出我们实际能力范围内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是觉得我不配吗?” “当然不是。”梁晚莺有些愕然,“我只是觉得……不该去奢望这种虚幻难以得到的东西,我们只是普通人。” “可是莺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想当一个普通人。” “……” 他今天似乎心情似乎很差,“……算了,不说了。” 梁晚莺叹了口气,往他身边挪了挪,抱住他的头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钟朗没有说话。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半晌后,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抬起头来说:“对不起莺莺,我今天情绪有点不好,所以说话有点冲。” “没事。”她轻抚他的后背,“我明白的。” 钟朗又问道:“你给我们公司做的策划结束了吗?” 梁晚莺说:“嗯,方案已经通过了,现在在筹备阶段了。” “那后续还要你跟进吗?” “要的,我要跟进制作公司,商议一些细节。”梁晚莺解释说,“本来我不参与后期制作的,但是总监说要我锻炼一下。” 她把关于升职的事情跟钟朗大致讲了一下。 “如果最后选择了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升总监了。” “估计是的,因为现在太缺人了,公司也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好,准备扩大规模。” “这样啊。”钟朗看起来更加心事重重了,“你这么快就能升总监了,而我还是个小主管。” “我们公司跟你们哪里有的比,我这只是个私人的小企业。” “这样晋升总归是快一点。”钟朗的情绪更低沉了。 “含金量不怎么高嘛。” “不过这可以是个很好的工作经验,以后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干了,也可以是个很好的跳板,很多工作都是这样越跳越好的。” “嗯嗯。” 两个人聊到工作的事,自然避不开谢译桥。 梁晚莺担忧地说道:“阿朗,你把这些豪车、名表什么的快还给谢总吧,不是咱们的东西,用着总归是不安心。” 钟朗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 梁晚莺看他情绪不好,也没有再追着说了。 钟朗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听梁晚莺的话。 他找时间跟谢译桥通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谢译桥没有追问原因,只说让他把车开到憩公馆这里。 当钟朗到达的时候,管家带他上楼去找了谢译桥。 之前他参加玩乐的那栋别墅已经够豪华了,没想到他住的地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占地面积非常大,简直像是坐落在一个园林中。 他将戴了两个月的名表摘下来,莫名有一种被割去血肉的心痛感。 谢译桥接过来,笑着说道:“怎么?玩腻了。” 钟朗摇摇头,“终归这些东西不是属于我的。” “跟我来。”谢译桥拿着那块表,走到自己的衣帽间。 钟朗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陈列的华服与奢侈品,移不开眼。 昂贵的面料手工缝制的精良绅装,每一双拿出来都可以当收藏品的皮鞋。 精致的法式袖扣,高奢的领带等等等等。 谁说男人的衣饰单一? 仅仅是这一面的陈列,就已经让他目不暇接。 谢译桥随手将那只名表丢在了他放饰品的陈列柜上,转过身来。 “你觉得怎么样?”他的掌心向上,划了一个优雅的半弧。 钟朗低声赞叹道:“所有男人的梦想。” “如果这些东西你也可以拥有呢?” 钟朗愣住了,“什么意思?” 谢译桥回到客厅,不再跟他兜圈子,“现在我们在开拓国外市场,缺一个有能力的高管,我观察了你两个月,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如果你愿意去,不必再从基层开始做,直接坐总经理的位置,年薪百万。” 这样大的馅饼砸到他的头上。 他短暂地眩晕了一下。 抬眼看向他对面的男人。 他一直都是这么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仿佛已经成竹在胸,看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喉咙有些发涩,钟朗艰难地开口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他在明知故问。 但是还是抱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男人嘴角的笑弧更深,带着一种天然的捕猎者的姿态,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工作繁忙,我希望你可以专心工作,不要在别的地方分心。” “所以,工作和爱情,你只能选一个。” 心脏“咚”的一声沉入了海底,他艰难开口:“如果我都想要呢?” “我喜欢你的贪心,但是你要清楚,只有真正成功了的人才有资格贪心。” 果然。 谢译桥不慌不忙地说道:“以你现在的处境,要做一个成功人士,至少还要很多年,当然,还是在有贵人提拔你的情况下,不然,你可能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第48页 看到他纠结的样子,谢译桥说:“我给你时间考虑,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机会难得。” 来的时候开的是豪车,走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好像摘掉那些闪亮的身外之物,他顿时变得灰头土脸了起来。 他婉拒了谢译桥派司机送他,自己步行走了一会儿,想要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这里也并不好打车,毕竟是富人区。 走到半路,他回头看了一眼憩公馆。 豪华气派的联排别墅,在阳光下散发着贵气。 可是通体的白,又让他觉得心头冰冷。 那点冷顺着毛细血管渐渐又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在这样盛夏日头正毒的午后,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自从谢总和莺莺见过面以后,或许在更早之前。 他就因此享受了更多的便利。 那张从莺莺手里递过来的名片、度假时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享受的房间、无故的调动升迁,包括后来的种种越来越大的馅饼等等等等。 如果他仔细想想,肯定是可以联系到一起的,可是他不愿意去深想,或者是在逃避事实。 然而梦总有醒的时候。 该怎么选择呢? 她是他年少时就一直守护的女孩,在懵懂心智不全的时候就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即便她长大了不再与他亲近,他也一直相信只是因为她还难以转变两个人的关系。 他总归是可以等着她发现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居然有些动摇了。 他实在太想成功了。 他不想一辈子籍籍无名,像自己的父辈那样在一个三线小城市庸庸碌碌过一生。 * 连日来的煎熬让他脑容量爆炸,焦灼的情绪蔓延到身体上。 他好像有点发热。 休息日,钟朗去找了梁晚莺。 梁晚莺看到他以后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没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梁晚莺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钟朗摇摇头。 “你好像发烧了,我去给你找个温度计测一测。”她说着从沙发上下来,踩着拖鞋去翻小药箱。 钟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挣扎越是激烈。 她越是关心他,他就越觉得自己的动摇实在太无耻了。 梁晚莺将温度计递给他,五分钟后拿出来一看,果然有点发烧了。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38度呢。”她嘴里嗔怪道,“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梁晚莺递给他一杯水和两个小药片,“快吃了吧。” 钟朗机械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口吞进去,然后喝了口水。 他欲言又止。 梁晚莺让他躺到卧室,拧了个湿毛巾塌在他的额头上,“你先休息一下,我这里有个同事的方案要帮她看一下。” “嗯。” 钟朗侧过头,看着台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 她低着头,表情柔和专注。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她就像水一样,恬静时润物无声。 “莺莺,你觉得谢总怎么样?”他突然开口问道。 “嗯?” 梁晚莺讶异地看向他,“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没什么,你不是因为方案的事情跟他接触了一下吗?就是想随便聊聊天。” 梁晚莺不是很想跟钟朗聊谢译桥,只是客观地评价了一下:“没什么感觉,一个很厉害的资本家,很擅长拿捏消费者的心理,成功是必然的。” 钟朗闭上眼睛,“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也很想成为这样的人。” “那大概是金钱傍身带来的光环吧。”梁晚莺说。 “是啊。”钟朗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富足的生活可以给人游刃有余的底气。” 梁晚莺没再接话,看似在专心改方案,实际她已经盯着电脑上方案的标题看了半天都没再往下翻动了。 他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即便没有钱财傍身,他也一样诱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这样的头脑注定做什么都能成功,而成功之后更是给他筑上金身。 漫长的夜,两人在同一个卧室,可是一个躺在黑暗中,另一个坐在台灯的光源中。 他的情绪如同这团黑暗般将他拉扯到更深的地方。 而他躲在黑暗的角落,想要触碰不远处的光源,却又感觉被刺痛。 “莺莺……” “嗯?” 她转过头,那片小小的光源随着她脸部的扭动,挪到了脑后。 五官变得不清晰,但是轮廓却更通透。 男人的嘴动了动,仿佛在坚定自己的想法般,认真地说道:“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对吗?” 梁晚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当然。” 窗外,沉闷了许久的天气,刮起了大风。 树木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 银蛇般的闪电劈开夜幕,短暂照亮大地后又陷入一片漆黑。 雷声紧随其后。 暴雨将至。 第49页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算是提前更新啦,所以后面两天不更新哦,因为周四我要上一个千字收益榜,要攒攒千字,想争取有个好排名~然后周四那天十一点更!谢谢大家~ 这章大戈还给你们发红包!快给我留言!评论留言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第17章 钟朗经过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决定还是脚踏实地按部就班的来。 可是当他开回自己那辆二手大众来到公司的时候,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时, 竟然觉得有点抬不起头。 “朗哥, 怎么换车了啊。”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寒暄,可是他却无端感觉别人好像是在嘲笑他。 钟朗故作轻松道:“嗯,我的车修好了, 所以就把那辆还给谢总了。” “噢噢,也是,还是开自己的车方便。” “嗯。” 程霜从门口进来,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甜甜地笑一下再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就越过了他。 两个人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终归闹得有些尴尬。 旁边的同事看着两人奇怪的气氛, 眼里透露着八卦之色。 可是也没人敢真的去问, 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各自散开去工作了。 后面的这几天, 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同事对他的态度确实起了变化。 总感觉似乎冷漠了很多,没有那么热络的寒暄和问好了。 也好像总有人在他的背后窃窃私语。 之前他的领导对他也一直都和蔼可亲,现在面上不显,但是说话间似乎多少带了点敷衍。 * 梁晚莺最近忙天昏地暗,可是还要抽时间做Self公司的策划案。 她摆弄了一下旁边的那个样品,突然想到那天跟谢译桥的交谈,莫名有点脸热。 施影走过来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想啥呢,脸红红的。” “哪有……”梁晚莺用手在脸前扇了扇, 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今天空调是不是开的有点高, 热热的。” “还好吧。”施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抬头撇了一眼温度,“24度,可以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今天穿的衣服面料有点厚。” 施影看了眼她手里在做的方案,说道:“Self的方案还没搞完呢?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噢,说起这个,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梁晚莺写方案的时候,联想到那天施影身上发生的事,觉得改编一下做成个方案也挺好的。 而且,愤怒的情绪更能调动起人的目光,也更容易引起大众的共鸣。 她将这个想法跟施影说了一下。 施影听后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啊,你随意,反正我跟他分手了。” 梁晚莺赞同地点头,“明智的选择。” “……”施影捂脸,“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两人正说着话,梁晚莺这边电话突然响了。 制作组那边要她去一趟,关于画面中那只执笔的手选角上还需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梁晚莺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放空了十秒,然后猛地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过去。 “又要去制作公司了吗?”施影悠闲地喝了口冰咖啡笑眯眯地跟她摆摆手,“路上小心哇。” “欸?”梁晚莺突然转过身,眼睛一眯,“小影啊,既然你都跟他分手了……这个方案,是不是可以继续做了。” “啊?” 梁晚莺不等她反对,方案塞到她怀里就跑。 “我最近实在太忙了,而且你以你的切身体会来写,肯定能做的很好,加油!我先去忙了。” “可恶!臭莺莺——” 梁晚莺来到制作公司,选角导演已经在等她了。 他给她看了很多手模的照片和资料,却都不是很满意。 漂亮的手很多,但是具有表现力的实在太少了。 梁晚莺想要的手,是需要可以透过画面可以表达出情绪,这才是最关键的点。 其次就是关键画面,伤口、延伸的内容,那种希望力和生命力的表现,都需要一点一点地去抠细节,争取将视觉效果拉满。 可是重新做了几次,都不是她想要的感觉。 没想到第一次自己参加制作就出了这么多问题,她有点被打击到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能力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谢译桥抽了个时间,来看进度,刚一进来就看到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梁晚莺将初步预想和一些分镜镜头给他看了一下,然后把遇到的难题大致讲了讲。 “表现力实在太重要了,我需要一双能表达情绪的双手而不仅仅是一双漂亮的手,还有画面,美则美矣,毫无生命力,我也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这已经是第三稿了。” 男人认真地听着她的描述,沉思片刻提出建议:“会不会是因为过于依赖电子科技,绘画建模软件做出的效果固然精美,但是缺少了内在的表达?” “对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梁晚莺眼睛一亮,手绘笔在电脑屏幕分镜头里那个重要的画面上打了个圈,“毕竟贩卖的就是原始创作的材料,如果用科技制作出来的图,就违背了其本意。” 第50页 “要是这样的话,不如你自己亲手来画?”谢译桥再一次抛出建议。 “我?” “我们在选择策划师前会对甲方做一个简单的调查,确定能胜任才会定下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非常正直,仿佛真的没有什么不单纯的目的。 “所以,我看过你曾经的一些作品,那些作品非常有张力,即便是商业化的稿子,你也完成得非常出色,所以我觉得你完全可以。” 梁晚莺只是简短地心动了一下,很快又落寞地摇了摇头。 这个广告画面确实让她很有创作欲,但是她每次拿起笔试图,某些记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一般用力攻击她的大脑。 她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只能靠自己强大的毅力去对抗。 可是她没有对抗的勇气,是不战而屈的逃兵。 不过谢译桥只是提了个建议,没有必须要她做的意思,所以她也就敷衍了过去。 晚上,梁晚莺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和谢译桥的对话。 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划出个半圆的弧。 反正睡不着,她干脆翻身下了床。 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本子,找到一根笔。 她有点想要表达的冲动。 可是当笔落在本子上,她试图画出最简单的SCI线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猩红,狠狠击中了她。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赶紧丢掉了笔。 歪歪扭扭的黑线像虫子一样在本子上爬行,似乎在嘲笑她的懦弱。 她像逃一样躲进了被子里,在大脑又要回想那些痛苦的事情之前,赶紧打开了手机。 本想跟钟朗打个电话看看他在干什么,可是响铃了好久,那边都没人接,她也只好作罢。 钟朗此刻正在参加大学同学聚会。 上个月的时候正是他跟着谢译桥出席各种高端场所的时候,路上碰到老同学,然后说起同学聚会的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复杂,所以把这件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等接到同学的电话询问他怎么还没来的时候,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竟然有点胆怯。 所谓同学会,基本就是混得好的,来彰显自己满足虚荣心的场合。 而现在的自己……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被那样泼天的富贵迷了眼,现在竟然不适应自己本来就有的生活了。 他在这群意气风发的同学中显得如此普通,完完全全沦为了陪衬。 曾经在学校时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不如他的同学,也依靠关系去了很好的企业,拿到了很好的职位,过得光鲜亮丽。 今天的酒似乎也特别的苦涩。 他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该晚几天把那些东西还回去了,这样的话……好歹能维持一下虚假繁荣。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不对,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象自己一身名牌开着豪车来到同学聚会上震惊所有人的样子。 是啊,即便是虚假的,也实在太过美好。 钟朗醉醺醺地回到了家,这才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想到莺莺肯定已经睡了,于是也没有再回拨过去。 第二天,宿醉起来的他头很痛,但是今天要加班处理一些事情,只能强忍不适起来洗漱。 一早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工作也差点出了纰漏,被经理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 午休时间,他没什么胃口不准备吃饭,想要去一趟卫生间然后在工位上简单休息一下,争取下午能恢复点精神好好工作。 钟朗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霜霜,你跟钟主管怎么回事?” 程霜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屑:“还能怎么回事,他看不上我呗。” “不会吧,你这么漂亮,而且那么主动,有人能拒绝得了你?” “算了,不提了。”程霜将手烘干,抹上护手霜,涂得香香软软的,无所谓地说道,“我就是看他好像挺受器重的,将来肯定是个潜力股,到时候升更高了再下手就不好弄了,可是最近看着也没什么动静嘛,而且好像升职加薪也没什么戏的样子。” “是啊,要是一直是个主管的话,有什么出息。”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一种名为自尊心的东西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隔夜的酒精在此时似乎又翻滚了上来,喉咙里又苦又涩,他赶紧走到卫生间终于吐了出来。 未消化的食物和酒精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面目全非。 胃部承受不了这么繁多而杂乱的东西,强行吃下去,最终还是会吐出来。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 刚来到家门口将钥匙插进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钟朗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头顶是声控灯熹微的光芒。 掌心的手机屏幕明亮而刺眼,上面晃动的人名让他既恐惧,又渴望。 拇指按在那个跳跃的电话图标上,他犹豫半晌。 最终,在将要挂断的前一秒接通了电话。 “喂?谢总。”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轻缓,不急不躁,似乎胸有成竹。 第51页 钟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或许……如果不是因为和莺莺突然订婚,谢译桥他可能也不会这么快暴露目的。 MAZE的CEO,无论做任何事,都非常有耐心且计划周密。 只要一出手,必定能大获成功。 钟朗站在暗红色的大门前,转动钥匙的手停在那里,迟迟没有再动。 头顶的声控灯熄灭,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电话对面的人并不催促,安静地等着他抉择。 轻微的电流声和男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来。 明明都是这么缥缈轻如尘埃,却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压力。 良久,他终于艰难开口,却并不显得特别坚定,“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工作还可以,爱人在身边,所以……” “哦?”电话那头的男人依然从容不迫,似乎并没有很意外。 “明天,你来世纪广场这里,我带你看点东西,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这样坚持,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男人嗓音低沉而平缓,像是波澜不惊的山脉,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钟朗恍惚应了一声,“好。” * 第二天,梁晚莺正在和制作导演讨论分镜的事情,突然收到了谢译桥的微信消息。 是一张图片。 她点开大图一看,男人的掌心躺着一块碧绿的平安扣,正是她之前摔碎的那个。 看起来似乎已经修复好了,裂痕都不太看得出来了。 她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放下手中的笔回复道:“谢谢你!没想到真的修好了。” 谢译桥回过来一句简短的信息。 “要来取吗?” “现在还有工作要忙,下班以后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我们傍晚再联络。”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梁晚莺询问了一下他的位置。 谢译桥很快给她发过来一个定位。 梁晚莺打车去了世纪广场。 这里有树木、鲜花和绿草,还有一些颜色丰富的可供孩子们玩耍的设备。 更像一个小型的游乐园。 她站在入口处,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谢译桥的身影。 掏出手机,她刚准备打电话给他,一辆明红与橙黄相间的塑料小火车鸣着喇叭开到了她的面前。 “请上车。”喇叭里传来稚嫩的电子机械声。 梁晚莺有些犹豫,小火车不依不饶地继续喊道:“请上车。”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坐不了这个。” “请上车。” 她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弯腰看了看,发现火车头上还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简单地写了个短句——“follow me”,旁边还画了一只小鸟的简笔画。 “……” 这一看就是出自谢译桥的手笔,梁晚莺无奈,只好坐了上去。 小火车嘟嘟地发车了,上面的烟囱里还逼真地喷出一点白色的气体,大约是水雾吧,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有潮湿的沁润感。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小火车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慢吞吞地咔嚓咔嚓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今天夕阳很好。 高大的绿色榕树被涂抹得愈加鲜亮,绿化带里的小花和绿草也舒展着枝叶,享受着阳光的余热。 小火车带她在轨道上跑了一圈,最终在一个未曾开启的喷泉旁停了下来。 后方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响声,她转头追寻声音的来源。 谢译桥就在距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红黄相间的拨浪鼓,在逗弄着一只黑白色的流浪猫。 流浪猫在台阶上翻滚,追逐着鼓槌,身上都沾满了草屑。 梁晚莺从小火车上下来,径直走了过去。 男人听到脚步声,直起身来,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眼里噙着笑,望着她走过来的方向。 他今天穿了件大胆的撞色系外套,姜黄与靛蓝碰撞,配合身后童话世界般的儿童乐园,意外的和谐。 就好像一个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王子,正笑吟吟地等着公主的到来。 那只奶牛猫看到有生人过来,警惕地背起耳朵,弓背看向来人的方向。 谢译桥将手里的剩下的最后一段火腿丢给它,它立马叼起来躲到了草丛后面。 梁晚莺走过来,被他这样看着,有点局促,不自在地摆弄了一下裙边,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喜欢猫吗?” “嗯。”他点头,饶有兴趣地开口道,“我觉得猫是一种相当迷人的生物,它们傲娇又独立,自由且随性,高兴时可以对你喵喵叫,不高兴时就龇牙亮爪子,难以被驯服,有趣的很。” “那你怎么不养一只呢?” “被驯化后的宠物会失去野性,我更愿意看到它们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样子。”他摇了摇拨浪鼓,“那顽强的毅力,令人赞叹。” 他这话说得正经可是语气又带了点狂热,梁晚莺眼神诡异,“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被你看出来了。”男人毫不介意,突然俯身盯住她的眼睛,眉毛压低,显出几分神秘而深情的样子,“所以你越不愿意理我,我就越觉得你迷人。” “……” 梁晚莺的身体向后曳了一下,不自在地挪开眼睛,“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第52页 “我很正经。”他笑眯眯地直起身,“所以你想让我知难而退的话,要不要换换路线,比如对我热情一点,嗯?” 话题越来越暧昧,梁晚莺不想再这样继续扯皮,于是选择直奔主题,“我的手链呢?我现在可以看一下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又说了另一个事情。 “这个拨浪鼓和喂猫的火腿肠还没有给那个老人家付钱,她只收现金,可是我没有,你能帮我垫付一下吗?” “多少钱?” “十块钱。” “好吧。”梁晚莺翻了翻钱包,最小的只有一张二十的,于是走过去把钱付了。 老太太接过来笑眯眯地找零,将钱递过去的时候说道:“你和你爱人真是般配啊。” “啊?不是不是。”她慌忙摆手,刚想解释,就被男人握住手腕拉走了。 “你干嘛?”她试图挣脱他。 “反正都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有什么好解释的,不累吗?”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骼清晰,可以很轻易地握住她的整个手腕。 掌心温度很高,像是一只炙热的火钳,烫得她有些不安。 “那也要解释清楚,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梁晚莺抽了抽手没有撼动他分毫,“放开我啊。” 谢译桥没有松手,直接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条修复好的手链,给她套进了手腕。 “还有一点裂痕,这是能处理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已经很感激了。” 她想抽回手好好看看,可是他还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 “快放手啊!”她的语气有点急恼了。 “哦——”男人拖长了声音,语带笑意,“抱歉,梁小姐的皮肤凉凉的,手感很好,让人有点爱不释手,所以一时间有些失态了。” 梁晚莺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夕阳最后的热度仿佛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脸上,她凶巴巴地说道:“你、你这个……” 她本想骂他不要脸,但是总觉得说出口会显得像是在调情,别的脏话又一下想不到,最后把自己憋的不行。 “我什么?”看着她骂不出来气呼呼的样子,他笑道,“流氓?混蛋?不要脸?” “看来您对自己有很明确的自我认知。” “哦?”谢译桥倾身向前,“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那我此时一定不会强忍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话刚说了一半,身后的音乐喷泉到了固定时间开始准时运作。 音乐和灯光一同迸发,水流激荡,霓虹色的灯光将清澈的水分子涂抹成耀眼的光柱。 “什么想法?”梁晚莺问道。 斑驳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就像被赋予了生命的雕像,英俊而神秘。 瞳孔里被点上红与橘的混色,宛若流动的岩浆。 他低低地笑出声,声音透过空气,直抵她的耳膜。 “——在这样美丽的天光日暮下与你唇齿交缠。” 广场上乐曲的音符瞬间变得高昂,喷泉的水柱随着音乐骤然拔高,然后开始旋转,喷射出的水流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位快乐的舞者,在跳着热情的探戈。 有零星的水珠溅到两人身上。 夏日的衣服单薄而轻盈,被水花溅到的地方和皮肤粘合到了一起,冰冰凉凉的。 男人干燥的掌心紧贴着她腕口的脉搏,她似乎能听到那些水珠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与脉搏的频率逐渐持平。 心脏剧烈地跳动,在胸腔中震荡,声音传到耳鼓深处,几乎盖过了不远处马路的车鸣声。 灯光顺着他的肩颈不停流淌,宇宙似乎都在向她倾斜。 有一滴水落到了她的眼皮,滑到了睫毛根部。 眼睛猛地一敛,她突然惊醒,赶忙擦了下眼睛,然后用力推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今天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译桥没有再阻拦,只是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饶有兴致地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 躲在草丛里吃完火腿肠的猫咪又跑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尾巴也跟着卷了上去。 干净整洁的裤脚上瞬间多了一层白色的绒毛,他弹了弹裤腿无奈敲了敲猫咪圆滚滚毛茸茸的脑壳:“这就是我不想养你的原因。” 猫咪冲他喵了两声,闻了闻他的手。 男人两手一摊说:“没有了。” 猫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看他手里真的没有食物了,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男人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谢译桥的车就停在旁边,里面除了司机以外,还有一个人。 车里的照明灯并没有开,天色渐深,那人坐在一团黑暗中,脸撇向窗外,一眼不眨地看着站在路边等车的女人。 外面的路灯一一亮了起来,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背影柔和。 谢译桥打开车门坐上副驾,从内视镜里向后看去,对着发呆的男人问道:“怎么样?” 钟朗一直看着梁晚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这才将头转了过来。 或许他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强撑着最后那点自尊心和责任感,也不想背负骂名。 刚才,看到莺莺和谢译桥在一起时的样子,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不甘、嫉妒,甚至还有一点暗自庆幸…… 第53页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那样鲜活生动的她了。 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做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完美女友,可是跟谢译桥相处的短短十几分钟,羞恼嗔怒,一举一动都是一个这个年纪正常女孩子该有的情绪。 这是他努力了很长时间都做不到的事情,可是谢译桥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然而,在不甘与嫉妒之余,他好像又找到一个非常合理的、冠冕堂皇的让自己放手的理由。 他甚至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转瞬间,他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谢译桥没有催促,只是含笑看着他,那双似乎能看穿一切般的眼睛,带着一种了然和笃定,将他心里的那点不堪照得亮亮堂堂。 “你……是真的喜欢莺莺吗?” “当然。”男人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慢,“而且,我还会帮她重新捡起梦想。” “那我……我……答应你。”这句话说的格外艰涩,他出卖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说出口的瞬间,仿佛抽掉了一层灵魂。 谢译桥毫不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对了,还有一点细节上的东西我想知道。” “什么?” 之前虽然在酒桌上听过他颠三倒四的醉话,但是谢译桥还是想要了解更多的细节。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跟你在一起不可呢?” 钟朗的心又一次被揭开了一层皮,莺莺在自欺欺人,他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苦笑一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所以,我只求一件事……”他的声音低落,“千万别再伤害她了。” 谢译桥不置可否道:“我们的这桩交易,你也要保密。” 钟朗垂下头,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像是外面花坛里的泥土。 他有什么脸去跟她说这些呢? 他才是那个最希望保守秘密的人。 “你是能成大事的人。” 男人唇角勾了勾,似乎由衷地看好他并且发出最诚挚的赞叹。 可是钟朗却觉得他话语中满满的讥诮之意几乎将他淹没。 下车的时候,谢译桥又嘱咐道:“海外公司那边希望你可以尽快入职,这几天就准备一下吧,明天会有人顶替你现在的职位,你直接交接就好。” “我知道了。” * 梁晚莺回去后,突然发现谢译桥的微信头像从蜂鸟改成了一只夜莺,还发了一条朋友圈,并配了公园广场上那只奶牛猫的背影图片。 “养猫哪有喂鸟快乐。” 作者有话说: 大戈:今天没有红包了,我就给大家比个心吧哈哈哈,哦对了,莺莺和钟朗要分手啦! 谢狗:期待已久。 大戈:一脚踢飞! 第18章 自从那天跟谢译桥谈话之后, 钟朗一直在想该找个什么时间跟梁晚莺摊牌,可是每次两人见面时, 他都觉得开不了口。 最后, 反倒是梁晚莺先察觉到他情绪好像不太对劲,主动询问道:“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有吗?”他下意识否认。 “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是工作上的事不顺利吗?” “……可能吧。” 听见他这么说, 梁晚莺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开始劝导开解他,让他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 每一次…… 每一次他谈起这些,她就像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被关键词触发,尽力扮演着一个恋人该有的模样。 扮演。 钟朗意识到自己用了怎样一个词, 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依旧是轻和的嗓音、温柔的关切, 却让他更难以面对了。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这会正是学生们放学回家的时候, 街边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不时还有同伴骑着车风一般掠过。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在溪华的日子。 “莺莺。” “嗯?” “你……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上下学的日子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到外边结伴而行的学生们,突然就想到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顿了顿,又说,“那时候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后来长大了到了青春期,我去了大学,你还在高中, 我看到你和别的同龄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忽然开始嫉妒和不安, 我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想着你要只属于我一个人才好。” “但是你却逐渐与我疏远了。” “我觉得只是因为学校间隔太远,或者你和我在一起太久没有了新鲜感,但是迟早你会发现我比任何人都适合你,所以我总归有耐心等你的。” 他语气低沉地回顾着往事,梁晚莺的心底却渐渐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心脏却不可控地开始加快了速度。 这种心慌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鼠标。 “后来,出了学校,我一直暗自发誓要出人头地,混出个名堂,可是我发现自己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社会是残忍的,没有人看你在学校成绩有多好,有多风光,出色的人一抓一大把,没有能力的也有背景,一些在校时远不如我的同学都拿到了很好的offer。我觉得很迷茫,也怕自己没有能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第54页 梁晚莺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只是本能地匆匆插话:“现在难道不好吗?何况更好的生活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只依靠你的人。” “是啊,过去我也是这么想的。”窗外白茫茫的月光落在脸上,钟朗颓然地笑了,“但是莺莺,我不仅没办法让你依靠,还成了束缚你的绳索。” 梁晚莺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他攥着拳,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你因为伯父的事情逼着自己跟我在一起,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怕,也一直在想时间久了,你总会爱上我的。毕竟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 “你不用安慰我。”他说,“爱或不爱,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我现在不想执着于此了,”钟朗仰起头看着她,语气艰涩地转了话锋,“也是时候放手了,我想追求更好的前途,现在有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摆在我面前。” “机会?什么机会?” “海外公司需要一个高管,如果我愿意过去的话……” 梁晚莺故意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这是很好的机会啊,我支持你。分别两地也没什么,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忙,平时本来我们两个人也不能时时在一起。” “如果我说,我不准备回来了呢?” “不回来?那你的父母呢?你准备把他们怎么办?” “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也都安排妥当了。” 梁晚莺哑然。 在过往对钟朗的认识里,父母已经是他所有需要权衡的问题中最有力的砝码了。 现在呢?还有什么能阻拦他吗? 天平的这一端顿时空空如也,她深呼吸,终于将自己放了上去。 “那……我呢?” 钟朗用力地抹了把脸,“对不起莺莺,我们……” “钟朗。”梁晚莺急忙打断了他。 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了。 钟朗没有回应,一时沉默。 “别说对不起,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再想想办法吗?” 梁晚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思考一条两全其美的出路,可是此时大脑却好像停止了转动,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也不想任由这个结果发生,于是生硬地转了话题。 “今天已经很晚了,还是明天再讨论吧。” 梁晚莺拿起鼠标想要把电脑关掉,可是点了几次都没有选中图标,干脆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电脑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映照出她苍白的脸。 “莺莺……”钟朗又开口叫住了她。 “哦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宵夜吧。”她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勉强笑笑,从位置上站起身。 眼看着她就要走出房间,钟朗猛地拉住她,“……你别这样。” 梁晚莺被迫停了下来,却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钟朗终于狠下心,“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之前利用你的愧疚之心把你和我绑在一起,现在又为了能有更好的前途放弃你。” 梁晚莺猛地回过头,“那你现在要走,是真的为了自己为了前程,还是不想再绑住我?” “莺莺,无论是什么原因,对我们两个而言,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呢?!”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两度。 外面起了风,窗帘被夜风吹拂得飘伏不定,砰砰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两人在原地僵持,室内一片死寂,唯有风的呼啸在窗外盘旋,偶尔会闯进来试图拨弄凝滞的空气。 “莺莺……”钟朗苦笑一声,将沉默打破,“我把你从家里带出来,是希望你离开那里有了新生活以后能慢慢地走出阴影,跟自己和解,可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你其实一直都留在溪华,留在伯父去世的那个夜晚,而我,不是那个能带你走出来的人。” “我没有!”梁晚莺想也不想便立刻反驳,语气难得强硬,倏忽间又勉强平复下去,“现在这样就够了,我觉得一切都很好。” “真的很好吗?”钟朗摇头,“我们两个都很清楚,这不是相爱的人该有的样子。”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不懂爱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做,但我可以学。” “莺莺,这并不是一件需要去学习的事情。”他的神情矛盾又果决,最终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 “我们——互相成全吧。” 周围的温度随着他这句话的结尾而瞬间坠入冰点。 梁晚莺浑身发冷,月光像是凝结成了冷气,从她的毛孔中钻进去,几乎将她冻死在这片银色的光辉之上。 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也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场景。 钟朗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拿起衣架上的那件深黑色西服外套,慢吞吞地穿上身。 他推开门,踏出去的时候转过头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莺莺,你别怪我。” 走道里微弱的声控灯转瞬照亮他,而后又熄灭,他整个人仿佛也一起融进了黑暗中。 梁晚莺神情空白,这短暂的沉默忽然变得漫长。 第55页 外面的一切声响再也无法听闻,只剩一片令人煎熬的安静。 她就站在这片煎熬当中,像一根沉默的、越绷越紧的弦。 “咣当”一声,门合上了。 “……钟朗!” 她好像突然被惊醒似的,甚至来不及穿鞋,直接光着脚就追了出去。 跑的时候撞翻了椅子,飘起的衣裙还拂掉了桌子上的一叠文件稿。 哗啦一下,全撒到了地上。 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大步跑到楼道台阶上,脚底忽然蔓延开尖锐的疼痛与湿润的触感,她踉跄了一下顾不上去查看便继续朝前狂奔。 耳畔风声冲刷掉了一切杂念,血液都在奔流,涌到了头顶。 别走……别走…… 她看到他了,他正走向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她必须要在他上车前拦住他。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看着她就要跑出单元楼了,刚准备喊住钟朗,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把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重重撞入了某个坚硬的怀抱中。 清新的佛手柑冷萃凝练过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对方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瞬间就遮住了她所有的视角,连带着路灯都暗了几分。 “——是你?!” 看到谢译桥,梁晚莺神色蓦然凝固,立刻伸手抵住他胸膛往后退,“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低头看着她□□的双脚说道:“你的脚流血了。” “我知道我会处理的,但是现在我有急事,请你让一让。” “伤口需要及时处理,至少穿上鞋,否则会感染。” “我说了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能先放开我吗?我真的很着急!” 梁晚莺边说边频频探头去看钟朗离开的方向,推拒的动作越发急切。 眼看着那道身影就要上车离去,面前的人却还半点没有让路的意思。 “谢译桥!”她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请你让开!” 男人箍住她,一副独属于旁观者的平静口吻,“别犯傻了,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懂什么?”梁晚莺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用力去推他,可是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进了怀里。 “放开我!” “别追了。” 男人的臂膀坚如磐石,用力时鼓起的青筋像是绳索般将她紧紧束缚。 她无法挣脱,怒气逐渐升高,血液上涌,终于克制不住,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鹰般发出高亢而尖利的鸣叫。 “滚开啊!!” 她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却无法撼动面前的大山。 无力感袭来,她只能大声呼喊着钟朗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钟朗!钟朗——” 车门闭合。 她无法分辨车内的人在关门时是否有过哪怕半秒的迟疑。 车开走了。 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崩塌,梁晚莺再也控制不住,掐着谢译桥的手臂崩溃大喊。 漆黑的瞳仁中盈满了痛苦的云层,堆积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像是被闪电击穿的乌云,顷刻间下起了稠密的大雨。 “我是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的……” 谢译桥看着她这个样子,一向温和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你这样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放手,到底是透过他在挽留谁呢?” 陈年的堤坝早已被侵蚀得岌岌可危,现在,他却猝不及防地拔掉了最后一颗生锈的螺丝钉。 他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她带着满腔的愤怒,声音尖锐而绝望。 谢译桥握住她的肩膀,“你因为父亲的去世自责不已,甚至连梦想都彻底荒废,你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跟钟朗在一起,觉得可以减少愧疚,弥补你父亲去世的遗憾,可是他真的会想看到你这样吗?” “你闭嘴!你闭嘴!”她突然像疯了般尖叫出声,用力捂耳朵向后退了两步,拒绝接收他的声音也拒绝他的触碰。 男人没有再去激怒她,缓和了十几秒后,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带进了怀里。 “莺莺,放过自己吧,你没有做错什么。” 温柔而平缓的话语,却像是戳中了她的命穴般,她骤然安静了下来。 月光照在女人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大而空洞,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还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船只,将要溺毙在汪洋的大海中。 明明是盛夏,可是她的身体却像在往外冒着寒气,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我当然有错,都怪我当年任性又倔强,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那天的夜跟今天一样,黑得让人窒息。 本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她因为甲方多次改稿的事闹得心情很不好,然后在吃晚饭时又被父母唠叨了几句。 梁敬舟率先开口了,“我和你隔壁钟叔今天又说起你和钟朗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一直等着你……” 又是这个话题。 她不耐烦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别说了行不行,我不想听这些。” 第56页 “钟朗多好的孩子啊,还是知根知底的,对你又那么好,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我就是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我觉得婚姻会束缚我,让我丧失创作欲。” “你就是想太多,糟糕的婚姻确实会使人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反而可以让你更有驱动力……” 母亲严雅云也接了两句说:“你现在都二十五了,办完婚事至少得二十六了吧,怀孕一年生完孩子都二十八了,还有一年的哺乳期,趁年轻身材好恢复,不然再拖几年体质都跟不上了。” 这样催婚的话题听得她感到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心里都还是个孩子,父母就已经开始催着她结婚生子了。 她厌恶又反感,低着头看着碗中白色的米粒,乏味得让人没有食欲。 耳边依然是喋喋不休地劝告,她终于忍耐不住,不想再听他们啰嗦,“啪”的一声把碗筷一扔,“我饱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才多大,为什么要天天说这个?” “你毕业都三年了,也不结婚也不出去社交,你喜欢画画我支持你,可是你也不能天天把自己关在画室不跟人接触啊?” “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看见那些打着为我好的旗帜问这问那的亲戚朋友就烦透了!” “你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了,再看看你画的那些画,又压抑又消沉,我都怕你关久了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那是工作邀约!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谁管你!”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在这种三线小城市里,超过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似乎就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连她一向慈爱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晚饭过后,母亲跟隔壁钟朗的妈妈出去遛弯儿去了,她则躲进画室想靠画画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于是戴上了耳机,并且将声音调到了最大。 这一呆就是好久。 切歌的空隙似乎听到了有人喊她名字,但是她没有理会。 再然后…… 就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抢救场面。 “快——是突发性的脑溢血。” “已经出现窒息、青紫的缺氧状态,打开他的呼吸道!” 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白色的救护车上闪烁着刺眼的红灯,就像是她在画布上随手涂抹的那团躁郁的红。 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想画的内容了。 可是那抹红就像是诅咒一样,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她的天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痛苦的回忆像是泥石流般淹没了她,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如同一株被滚落的巨石砸断经脉的藤蔓,从谢译桥的怀中滑了下去。 她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揪住发根,苍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缝中宛如一把把冒着寒气的冰刃,将大脑中的回忆切割得鲜血淋漓。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吵架的,如果我没有一直呆在画室里……如果我能出去看一眼……如果能早一点被送到医院,一切说不定都来得及的……” “他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喊我名字的时候,我因为赌气不肯出去,就那么让他痛苦求救的情形,我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回忆是未经处理就被强行缝合的伤口,表面上似乎正在痊愈,可是在那层结痂的疤痕下,尽是触目惊心溃烂腐败的血肉。 梁晚莺语序有些混乱,哭腔将字句冲得七零八落。 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泪水随之被温柔地拭去。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来。 “无论是画画还是结婚,他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幸福吗?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听见结婚这个词,她的瞳孔蓦地重新聚焦。 是啊,父亲一直想让她嫁给钟朗,总觉得这样一生才值得托付,才能幸福。 所以……所以她一定要和钟朗好好走下去才行,她要把钟朗找回来。 想到这,梁晚莺猛地站起身,将谢译桥的手拂开,“我——” 然而刚刚情绪太过激烈,哭得大脑缺氧,起身太快又导致供血不足,刚一站起来就顿时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如断翅的鸟一般直直栽倒下去。 被谢译桥接住的瞬间,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沉闷了许久的天终于降下了暴雨。 铅块一样的大地起初还能抵挡迅猛的雨势,落上去的雨滴瞬间就被吸收,可是很快便再也无力抵抗,只能拢成水流,哗哗地灌进下水道。 * 梁晚莺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她似乎做了很多梦,混乱的、破碎的,或者褪色的、鲜红的。 回忆被肢解,然后怪诞地拼接在现实中,吓得她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再睁开眼时,她恍恍惚惚,很久都没有真实感。 大脑似乎过载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过又重新撕裂,疼痛尖锐。喉咙也像是吞过沙子般,苦涩又干哑。 天花板雪白,她目光失焦,找不到聚点。 好一会儿过去,记忆慢慢涌现,昏迷前的一切开始清晰地涌入脑海。 她重重地闭了闭眼,呼吸颤抖。 第57页 想要停止回忆,并且试图将那些细节赶出去。 接着,她留意到了床边的动静。 这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在。 梁晚莺转过头,眼珠迟缓地动了动,终于看清了一旁坐着的人。 她张了张嘴,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几乎只是气音,“……钟朗,他走了吗?” 明明语气恹恹的,听起来并不抱希望,可是红肿的眼眶中又泄露出零星期待。 “走了。”谢译桥说。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说明。 她将头转了回去,好半晌才干涩地“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许久,病房里安静到似乎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 就在那瓶药水快要滴完的时候,她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我刚刚又梦到我爸了。” 她的语调有一种彻底溃败后的平静,如同雪崩后漫无边际的死寂之地,没有一点生气。 “我梦到他去世前那天——也是在医院里。他被抢救完以后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短暂地清醒过来然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钟朗,可是被切开的气管已经让他无法顺利开口说话,可是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在最后还在惦记着我的事……” “后来我又梦到了下葬的时候,他才不到六十岁,头发都还没白,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进棺材被埋进了那么深的地方。” “他一个人在下面冷不冷,怕不怕,会不会感到孤独……”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她的声音哽咽,虽然是在发问,但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译桥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骨骼覆盖着一层单薄的皮肉,甚至能够看到青色的脉络,脆弱得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柔软洁白的棉絮一般,将她包裹。 “他那么爱你,怎么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呢?” “你固执地认为遵循了父亲的意愿,实际上却是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可是我还能为已经去世的他做些什么呢?”她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缓慢溢出。 纤长的手指覆在脸上,泛红的指尖微微蜷起,被眼泪浸透,沾染了点透明之色,有一种无措的怯弱。 “我好想跟爸爸道个歉,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我能做的只有这件事了……可是就连这件事都被我搞砸了。” 男人伸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的眼泪。 轻柔而怜惜的动作,如同在细心呵护一件脆弱的玉石。 梁晚莺突然意识到两人并不是能这样交谈的关系,她偏了偏头将身体蜷进更深的地方,揪住被角盖住了脸。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男人没有说话。 她侧耳听了半晌,一直都没有听到脚步离开的动静。 然后,一声轻如鸿毛的叹息,缓缓落在她的耳边。 她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 可是,谢译桥只是俯身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轻飘飘的白色被褥像是海水般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手里失去抓握的东西,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慌忙伸手,想去抢回来,仿佛刚才握着的不是被子,而是能填补她内心黑洞的织补物。 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走,我陪着你。” “在那晚的天真正亮起来之前,你都可以尽情利用我。” 他的目光坚定,给人强大的信服感。 “我会让你的父亲知道你有更好的选择,你的人生也会像他期盼的那样越来越好。” “莺莺,天总是要亮的,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沉湎于痛苦中。” 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又诚恳,头顶夜灯的浅黄色光晕从他头顶开始,向下流泻,给外轮廓勾上了一层金边。 他就像是披了件闪亮的圣衣,令人眩晕的光芒向她倾斜,化作温暖的手掌,似乎要将她从冰冷的海底捞起来。 她几乎要被他话语中的强大的希冀力给蛊惑了。 作者有话说: 莺莺!顶住啊! 哈哈哈哈哈给你们吃颗定心丸,不会这么快在一起的,但是不会那么快接受男主就意味着没有那么快到火葬场,但是也不远了!肯定要追妻火葬场的,追不死他! 昨天有读者旁友问没看出来男主为什么突然追女主的,后面会有心路历程解释的,也没什么特别大特别抓马的原因,就是一点点小东西而已哈哈哈哈~ 第19章 梁晚莺最终还是推开了男人的手。 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也做不到刚刚分手就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更不能每次受到打击就去找避风港。 “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 也不用你现在就做什么决定。”男人勾唇一笑, 又恢复了那种不怎么正经的调调,“只是想告诉梁小姐,我是不介意你拿我当工具人的。” “……” 刚刚复杂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瞬间打散了不少。 谢译桥贴心地嘱咐道:“你的脚踩到了碎玻璃, 流了很多血,刚刚止住,睡觉的时候当心一些。” 他不提的话,梁晚莺几乎都忘记这件事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心传来的痛感,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第58页 “谢谢。” 夜已经很深了,等谢译桥离开以后, 梁晚莺躺在病床上也没有什么睡意。 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 她此时居然格外平静。 她一直逃避的那段记忆,被强迫面对以后, 她以为自己会彻底崩溃的。 可是没有。 地球依然转动,星星仍旧闪烁,她也并没有死于心痛。 * 第二天是周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还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喘口气。 毕竟,现在的这个状态实在是太不适合工作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身上发生了对你来说多么难过的事情,工作和生活还是要照常进行。 脚上的伤口倒不是特别严重,就是走路的话有点不太方便。 就在她准备下床的时候,谢译桥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来接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啊!” 本想自己踮脚也能走回去, 可是谢译桥根本不听她啰嗦, 直接将她病床上抱了下来。 “你放我下来, 我自己可以走!” “怎么?想cos刀尖上的美人鱼?” “……” 男人的手臂和胸膛结实硬挺, 充满了力量。 她有一点点恍惚。 原来,男性的身体竟然如此不同。 即便之前跟钟朗在一起时也有过类似的拥抱,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宽大而稳定的骨架覆盖上一层精壮的皮肉,隐约还能感受到发力时微微的隆起。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弱小。 在他的怀里,竟然生出一种尘埃落地的踏实感。 男人将她放进车后座,安置好以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他扣了下门板对司机说道:“开车吧。”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梁晚莺想起第一次跟他见面时的那天。 只是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只是短短几个月,她和他居然会熟悉至此。 梁晚莺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睡裙,裙摆搭在膝盖上,小腿纤细。 旁边的男人长腿笔直,被黑色的西裤包裹,依然是满满的存在感。 对比分明。 她不自在地并了下膝盖,然后把裙摆往下拉了拉。 谢译桥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侧眸看了一眼,然后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她盖在了腿上,“空调开的太低吗?” “没有没有。” 掌心下,精致高端的西装面料,触手柔滑。 “那次,搭你的车,你突然塞给我一张名片,动机是什么?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梁晚莺突然开口问道。 谢译桥挑了挑眉,朝她看过来。 “所以,梁小姐现在是在拷问我吗?” “……只是随便聊聊。” “可是你的这个问法,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犯人。” “有吗?我只是有点好奇。” “抱歉,我拒绝接受拷问。” “……” “想知道答案的话,你得换一种方法。” “什么?” “你觉得我现在最想要什么,然后可以用来诱惑我招供。” “……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需要提示吗?”他微微倾身,眼含深意。 那双清透浅褐色眼眸在她的唇瓣流荡,试图给她的红唇上涂抹一层甜蜜的蜂浆。 “不需要!”梁晚莺接收到他的暗示,脸颊发热,赶紧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男人低低一笑,没再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家了。 男人又把她从车上抱下来,一口气爬了三楼。 他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 一下子爬了三楼,他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时气息有轻微的紊乱。 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莫名让人有些羞涩。 那天跟钟朗闹翻以后,她跑出去时撞倒了椅子和一些文件,屋里显得乱糟糟的。 谢译桥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捡起来,然后扶起椅子,拉到床边,坐了下来。 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正是进行中的MAZE的颜料方案,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聊到了画画的问题。 他观察着她的神情,试探性开口道:“你确定不亲自来画这个方案的效果图吗?” 虽然梁晚莺的应激反应还很严重,但是已经比最开始缓和了不少。 彻底爆发过,反而比一直压抑着要好很多。 “我是画不了,手……不听使唤。” “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你要不要做一下心理疏导。” 梁晚莺摇了摇头,神色低迷,“算了,无所谓了,我现在也不是很想画了。” 看她不想再谈的样子,谢译桥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他走后,梁晚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车里的问题又被他糊弄过去了,完全没有得到答案,还被他带跑偏了。 这个狡猾的男人…… 周一,梁晚莺准备去工作。 她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刚好看到谢译桥的车子停在单元楼口。 “你怎么又来了?” “想着你的脚不方便,所以来接你上班。” “只是一点小伤,不用这么麻烦。” 第59页 谢译桥打开车门说:“我只是怕耽误制作进度而已。” “哦……” “你是直接去制作公司还是要去公司打卡。” 梁晚莺犹豫了一下,这样坐着谢译桥的车去公司未免也太过惹眼了,制作公司那边还好,都不太熟。 于是,她在微信上跟总监说了一下,就直接去广告制作公司那边了。 今天约好了简诗灵来试镜。 但是她一直都蔫蔫的,并不上心,也不是很感兴趣。 导演把剧本拿给她的时候,她也就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说:“不就是要用个后背吗?脸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有脸部的两个镜头的,这个情绪要拿捏得当。” “知道了知道了。” 当谢译桥出现的时候,她瞬间来了精神。 她本以为这次广告的选角是谢译桥定的,还想去跟他拉一下关系,可是没想到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心不在焉地试了一个妆造以后,她再也忍不住,赶紧提着裙子想去找谢译桥,试图再争取一下。 “Farrell呢?”她问助理。 “走了,他就来送了个人就离开了。” “谁?男的女的?” “女的。” “哪个女的啊?” “就是这次的广告创意师。” “什么广告公司的,很有名吗?” “小公司。” “哦~” 简诗灵顿时明白了。 MAZE那么大的企业,想做策划怎么会选这么没有保障的公司,怕不是为了追女人吧。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 梁晚莺正在跟场景沟通氛围灯光之类的细节,服化道跑过来说:“梁小姐,这简大明星根本不配合啊,怎么办?”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刚试了一套妆造她跑出去了一下,再回来就各种挑刺,一会儿说这个妆把她画丑了,一会儿说衣服料子太差,扎的很不肯穿……我真是没辙了。” “我去看看。” 梁晚莺来到化妆间,正看到化妆师拿着刷子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的样子,“简小姐,我们用的都是大牌的化妆品,怎么可能给您脸上用差的东西呢?” “我不管,我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梁晚莺走过去。 简诗灵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广告的策划师是你啊?” “是我。”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什么样的天仙呢。”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梁晚莺只是有点诧异,但是她并不生气,只是笑笑说:“确实不如你好看。” 简诗灵一愣,攻击的话都说不出来,有点结巴了起来,“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在正常情况下,她这样怼了别人,一定会把对方气的跳脚,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情绪。 “因为就是我邀请的你啊,当然是觉得你很好才选择了你。” “……” 简诗灵本来是想找她麻烦,没想到她居然反过头来夸她! 这两句话下来,把她反而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一抱手,强装镇定,扬了扬下巴,“那你和谢译桥现在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因为他。 梁晚莺瞬间想通了事情的原因。 “没什么关系。” “真的假的?” “真的。” “哦。”简诗灵对她的敌意少了一些,又问道,“那他身边现在有别的女人吗?” 这句话问的梁晚莺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晚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并不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 简诗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他为什么送你上班?” “我脚受伤了,他怕耽误进度。” 简诗灵撇了撇嘴,“他会在乎这个?鬼才信。” “……” 梁晚莺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我们俩现在真的没什么关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 “勉强相信你。” “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拍了吗?” 得到她不情不愿地回答,梁晚莺把剧本和自己想要的感觉跟简诗灵细细讲了一遍。 简诗灵本来有点不耐烦,但是她讲话时温温柔柔的又很有耐心,也就慢慢听了进去。 她静静地听着,也了解了故事的立意后,表情渐渐认真了起来。 “这个方案你做的?” “嗯。” “还不错的样子。” “谢谢。” 简诗灵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广告,于是不再找麻烦开始配合起来。 只要她肯配合,进度上就快了很多。 关于造型和服装上,她们试了好几套,最终确定了一套绿色带蓝闪的露背长裙,被灯光一打,像是一条如梦似幻的美人鱼。 梁晚莺不禁感叹,连连夸奖,“完全就是我要的感觉!” 简诗灵得意地说道:“只要我好好拍,没有我拿捏不了的。” 梁晚莺用力鼓掌,“真的好厉害,那就定这套吧。” 忙活了好几天,她终于可以歇口气。 晚上突然接到了严雅云的电话。 第60页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电话,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和钟朗的事……这么快就被知道了吗? 可是她都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 忐忑不安地接了电话。 “喂?妈。” “莺莺啊,你跟钟朗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是去国外了,那你们两个的婚事怎么办啊?我还想着你们今年能结婚呢?” 一连串的问题丢过来,梁晚莺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妈……我和钟朗分手了。” 严雅云突然沉默了。 梁晚莺有些心慌,“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事情比较复杂,然后……” “哎……”那边传来一声长叹,“不用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孩子大了以后什么都不跟家里人说了,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吗。” “我没事。”梁晚莺眼眶一热。 “你这孩子爱钻牛角尖,我是怕你又想不通折腾自己。” “妈……对不起……”梁晚莺突然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是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好,只会让你们担心。” “傻丫头,就知道你爱胡思乱想,我们老了,你爸之前身体就不太好了,所以催你催得紧,想你赶紧有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们就能放心了。算了,以后也不会逼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别自己憋在心里,要跟妈说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别哭了,赶紧去洗把脸,早点睡觉,不要熬夜玩手机,不要黑着灯看书听到没。” “我知道了——” 梁晚莺这么久没跟严雅云通话,也是怕被问起钟朗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也害怕被责怪。 严雅云的这通电话,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 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她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 她的脚伤已经好了,于是谢绝了谢译桥的接送,自己去了公司。 简诗灵看到她今天自己来的,赶紧跑过去问道:“Farrell呢?今天怎么没来送你。” 为了和谢译桥有见面的机会,简诗灵开始跟梁晚莺套近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我的脚伤好了。” “那他晚上来接你下班吗?” “我不知道。” “那我等你下班。” “啊?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见他呗。”她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利用她的目的。 看着她这么执着的样子,梁晚莺忍不住问道:“他都跟你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心心念念着他。” 简诗灵忧伤地仰望四十五度天花板,然后啃了一口手里的甜瓜,说道:“是我惹他不高兴了,没能留住他,所以我想再争取一下。” “那你加油……” “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呃……”梁晚莺怕直接说没有会伤她的心,于是委婉地说道,“提到过一点。” “什么什么?”简诗灵瞬间来劲了。 “他跟我说过努力追求梦想的人都值得帮助之类的,所以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啊。”简诗灵挑眉,回答的简洁又干脆。 “啊?” 女人咽下瓜肉,舔了舔唇角的汁水,狡黠一笑。 “谢译桥就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 作者有话说: 好想爆打狗子一顿…… 今天是一章小小的过渡章,大家别担心,这丫头其实是个助攻~ 第20章 最近, 融洲来了一个比较棘手的客户。 JX前些年在国内一直都很火,可是突然闹出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后来被群众抵制, 竞争对手也趁机落井下石,后来元气大伤。 但是他们不甘心放弃这么大的市场,几次大规模营销都没能恢复元气。 喻晋叫上梁晚莺和胡宾开了个小会。 “你们两个怎么看JX这个项目?” 梁晚莺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点担忧。 胡宾心想,老板肯定是来考验两人了,他此时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进取心和高强的心理素质。 “喻总,我有信心做好这个方案,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梁晚莺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的一点想法,“可是他们找了那么多家公司都没人愿意接,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慎重一点。” 胡宾说:“可是如果这么棘手的东西都能做成, 我们在业内一定会名声大噪的。” 喻晋面上什么也看不出,只是淡淡地说道:“营销策划, 就是要有反败为胜的能力。” 听到老板肯定了他的想法,胡宾得意地看了梁晚莺一眼。 “对啊,JX出了这么高的价钱,我们不接肯定也有别人接,而且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我明白我们是要赚钱的,”梁晚莺蹙紧眉头,“但是如果我们这样盲目地接下所有找上门的项目,万一事情不在我们的把控之中,引起消费者反感, 就太过于得不偿失了, JX当年犯的错可不是普通的问题, 他们态度强硬已经失去本土消费者的心了, 现在还想回来赚钱,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一旦接了,万一出事,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口碑就全完了。” 假清高。 胡宾想,果然还是太年轻,摸不透老板的心,方案做的好有什么用。 第61页 这次的升职,他肯定稳了。 喻晋明显是想接下来的。 毕竟这么高的佣金,哪怕没成功呢,反正他们失败了那么多次,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梁晚莺还是觉得不妥,有点着急,试图再说服一下他们。 可是喻晋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让两人出去了。 梁晚莺心事重重地从会议室出来,她在这里工作的很开心,并不想融洲出什么事,可是万一老板一意孤行,后续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JX给的确实太多了,很难不让人心动。 正想着这件事,程谷从外面回来,还拿了几张请柬进来。 “诶唷,什么情况,程总监要结婚了啊?” “胡说!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结什么婚。” “那就好那就好。”小金拍了拍胸膛,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又是红色炸弹,又要出礼金了,这个月有两个人通知我结婚,一个人给孩子办满月酒,我的工资还没发,就眼瞅着已经消失一半了。” “是MZ的请柬,下周是MZ的周年庆典,这次谢总邀请我们公司一起参加。” “哇——”小金两眼放光,“我要去我要去!听说那里的MZ的美女特别特别多。” 施影也兴奋地搓了搓手,“我要去看帅哥。” “看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样子。”程谷用手里的请柬一人头上拍了一下。 施影拿过请柬仔细看了看说:“居然还是化装舞会?好时尚啊。” 小金凑过来瞅了一眼然后兴奋地说:“那我要扮成美国队长!” 施影撇了撇嘴说:“就你这身板儿,你可别侮辱我的偶像了。” “我这身板怎么了?别看我瘦,浑身都是腱子肉。” “你可拉倒吧。” 两个人吵吵闹闹,梁晚莺无奈地摇了摇头。 “欸?晚莺莺,你准备怎么装扮?”小金问道。 “我没什么想扮演的,入场的时候不是会有发面具的吗?我随便戴一个就好了。” “你好无趣!”施影说,“你怎么活的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年人。” 梁晚莺笑了笑,她确实不太想参加,因为还得买衣服化妆,想想就麻烦。 可是部门集体活动,MAZE还作为融洲的甲方,不去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简诗灵知道这件事以后,疯狂摇晃她,“带我去带我去!不然我就不配合你了!” 梁晚莺被她摇得头晕,赶紧按住她的手说:“你这个大明星去了不怕引起骚动吗?” “放心,我会装扮得谁都认不出我的。” 梁晚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晚会,发现自己的衣橱里根本没有适合这个场合的衣服。 她本来准备抽时间去商场买一下,可是简诗灵却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梁晚莺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简诗灵拉了下墨镜,“我可不白占你便宜,咱俩身材看着差不多,这条裙子借给你穿。” 梁晚莺刚准备开口谢绝,就被她噼里啪啦堵了回去。 “别跟我说不用!必须用!我可不想欠人情。” “哦……” 梁晚莺拆开看了一眼,顿时震惊了。 “这……这么贵的衣服,没必要穿这么好吧……我又不是走红毯。” “好看就完事了,想那么多干嘛?” 两个人正说着话,又有人来敲门。 简诗灵警惕地看向门口,“是谁!” “请问是梁小姐吗?我是同城配送。” 梁晚莺打开门,配送员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礼盒。 礼盒上面还有一张便签,字迹流畅而优雅。 For little nightingale。 落款是:Farrell。 简诗灵跑过来看了一眼气哼哼地说:“你不是说你们两个没关系吗?他为什么连礼服都给你准备好了,还称呼什么小夜莺,肉麻死了!” 梁晚莺闹了个大红脸。 “我看看他给你准备了什么?”简诗灵说着就解开了蝴蝶结。 将盖子打开,梁晚莺定睛一看,无奈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居然送了一样的裙子。” “这件裙子,就是因为我听说他喜欢这个牌子,才去买的!结果,我就问了他哪个颜色的好看,我晚上单独穿给他看,他就突然翻脸走掉了,好几个月没联系我。” “……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简诗灵恨恨地说,“那是我第一次距离爬上他的床那么近,最后还是失败了,可恶。” “……这是可以跟我说的话题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怕什么?” “你就不怕我出去乱说吗?” “巴不得跟他传绯闻呢。” “……” “Farrell花边新闻那么多,十件里有八件都是别人放出去的通稿,炒热度。” “那剩下的两件呢?” 简诗灵得意地说道:“就是像我这样的确实有过那么短暂的一段关系啦。” “……哦。” 这个品牌的高定礼服裙,只有这两件,分别出了不同的颜色。 现在都在她的手上。 谢译桥送的是红色的,简诗灵拿来的是一条黑色的。 她咕哝道:“所以,他果然是喜欢红色吗?不管,你今晚上必须穿我的这件黑色,我倒要看看……哼哼,到底是裙子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第62页 梁晚莺倒是觉得无所谓,她个人反而喜欢黑色这种低调一点的颜色。 这条裙子款式非常有设计感。 表面看似简约,穿上身以后才发现是别出心裁。 腰身比被修饰得近乎完美,肩膀上两条细细的肩带上缀满了昂贵的钻石,一直交叉延伸到后背。 庆典当晚,简诗灵还带了自己的化妆师给她撸了个精致的妆容。 黑发红唇,长裙摇曳。 细细的肩带上闪烁的钻石就像是美杜莎的眼睛。 整个人神秘而美艳。 进门的时候有人在门口给没有装扮的人派发面具,梁晚莺领到了一个鸟羽模样的扣在脸上,而简诗灵已经全副武装好了。 大厅里一派热闹的景象,她们来的都有点晚了。 小金和施影混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到她过来,就要跑过来跟她聊天,简诗灵看到有别人来,就直接走开了。 小金带了个蝙蝠侠的头套,施影扮演的是猫女,两个人看到梁晚莺以后不由得惊叹道:“哇塞,莺莺,你好漂亮啊,平时你都像个温和无害的小百合,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扎人的红玫瑰啊,而且,你身上这是L牌的那款高定吧。” 梁晚莺一怔:“你们怎么认出我来了。” “咱们朝夕相处那么久,不至于换身衣服就认不得了哈,你还不是把我们也认出来了。” “主要你们两个太显眼了……而且你们俩怎么穿的像个情侣装。” 施影说:“他说扮演美国队长呢,谁知道改成了蝙蝠侠。” 小金说:“还不是你说我侮辱你偶像。” 两个人叽叽喳喳又要吵起来,梁晚莺扶额,看了看周围。 人们在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精致的菜肴散发着香气,各类的名酒摆的琳琅满目,就连最不起眼的角落的香薰,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完全不会喧宾夺主的清新。 交谈的、玩乐的、跳舞的,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终于。 谢译桥姗姗来迟,他并没有多做打扮,只是穿了一身纯白的套装,大翻领衬衣滚着精致蕾丝边,袖口是漂亮的那不勒斯瀑布袖。 笔直的西裤,配上一双锃亮的切尔西靴,手里还拿着一柄重工打造的权杖,上面镶满了名贵的宝石,顶端的冠顶是个类似王冠的造型。 他穿过变化莫测的灯光,行走在光影绰约的会场,宛如真的是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年轻俊美的国王。 他的目光灼灼直视着她,明显是奔自己而来。 梁晚莺低下头,心慌得厉害。 他一直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即便看不到脸,也自带一种风流倜傥的高姿态,很轻易就能和众人分辨开来。 她不想被众人瞩目,更不想跟他表现出很熟络的样子。 这种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的感觉,会让她觉得尴尬。 而且,她刚刚跟钟朗分手,但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谢译桥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万一他堂而皇之地做出什么让人侧目的举动,那她简直百口莫辩。 于是,就在谢译桥快要走过来的时候,梁晚莺心一横,提起裙摆干脆地跑掉了。 脚上的高跟鞋有点不方便,因为是新鞋,还有点点磨脚,所以她并不能跑多快。 而这个场馆又大得像迷宫一样。 她本来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一躲,等快要散场的时候再出去好了,结果反而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空旷的走廊,每一条都长一个样子。 她拐来拐去,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电梯。 算了,还是先下去吧。 谢译桥应该不会一直关注她的去向吧。 梁晚莺在四楼等电梯,电梯缓缓升上来,等打开的那瞬间,男人面带笑意出现在她面前。 “Where are you flying, little nightingale?”(“你要飞到哪里去?小夜莺。”) 男人轻慢的语调,仿佛在吟诵一首浪漫的诗歌。 那双柔和的茶色眸子,带着一抹清透的笑意,定格在她的身上。 心脏骤然开始狂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男人倾身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她的后背抵着电梯的开关按钮,冰凉的金属按键硌住她的后背,是这片火热的空气中,唯一的冷却之处,似乎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提醒着她不要迷失。 男人低头,面前的女人带着几分惊慌之色。 一股馥郁的香缓缓渗透出来。 那是一种漆黑的夜晚盛开在湖泊周围的花朵般安静又迷人的香调。 高奢的连衣裙设计精巧,后背是一整片的露背,在腰窝处截止,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 交叉的绑带点缀施华洛世奇的钻石,像是有银河在她的肩胛骨流淌,一直蔓延到那迷人的深窝中。 美不胜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低地赞叹。 声音宛如红酒般醇厚,在她的耳廓荡漾。 “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样,这条裙子很适合梁小姐。” 他夸赞的时候,语气诚挚,目光深情,让人心动。 “谢、谢谢。” 男人修长的手指勾勒面具的边缘,细碎的装饰性鸟羽因为他手指的压力垂下来扫到了她的颧骨,有点痒。 她向后缩了一下,想要避开他的手。 男人轻笑一声,而后,他轻佻而浪漫地开口道:“美丽的小夜莺,愿意飞到我这里来吗?” 第63页 双颊如火,她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要溺死在他深邃如繁星坠落的瞳孔中。 他的掌心贴着她光.裸的后背,似乎有强大的磁极般将她紧紧吸附。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心跳失去了规律,地心引力消失,全部聚集在他的瞳孔,拉扯着她靠近。 她难以抵抗,几近沉沦。 然而,就在他将要吻上去的那一秒,梁晚莺突然侧过了头。 灼热的气息顺势落在了她的耳根处,弥漫起一大片的红。 拒绝的意味已然非常明显。 “没关系,”他低声笑了笑,没有强迫她,“我有足够的耐心。” 梁晚莺从他的怀中挣开。 刚走了两步,谢译桥就发现她走路姿势有点不稳,视线向下,她纤细的脚后跟有一块明显的破皮。 谢译桥拉住她。 梁晚莺回头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要干嘛……” “你的脚破皮了。” “没关系……我等下找个地方坐着,尽量不来回走动了。” “那也不行。” 他将她按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吩咐服务人员拿来一双拖鞋和创可贴。 服务员很快取了过来,梁晚莺准备伸手去接,可是男人先一步拿了过来。 他蹲下身准备亲自帮她换。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我来。”谢译桥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将那双尖头的细高跟从脚上褪下,他撕开创可贴小心地按在了破皮处,然后帮她换上了拖鞋。 她穿的这条裙子是高开叉的,在坐下的时候会露出一截大腿。 大腿上的皮肉紧实而浑圆,有一颗墨点般的小痣,在洁白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他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个别样的风景,微微失神了一瞬,然后眸色渐渐幽深。 梁晚莺只觉得仿佛有一株看不见的藤蔓,顺着脚踝慢慢向上攀爬,然后狠狠地缠住了她的皮肉,想要钻进血管,噬骨吸髓。 大腿被他的眼神盯得快要肌肉痉挛了,她用力将脚踝从他手里抽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道:“谢谢你,我的同事还在下面……我先过去了!” 说完,她像逃一样离开了这里。 简诗灵正在吃果盘,把面前果盘里的蜜瓜挑了个干干净净。 “你好喜欢吃甜瓜啊。” 简诗灵手为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然后呱唧呱唧又叉了两块丢进嘴里。 “我要保持身材,还要补充能量避免低血糖,这个瓜饱腹感很强口感还很好。” 梁晚莺点点头。 “Farrell呢?” “在楼上。” 简诗灵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抬头盯着明亮的闪光灯看了几十秒,眼泪瞬间充盈了整个眼眶,然后向楼上奔去。 “译桥——” 梁晚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回过神儿以后,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她满眼泪水从脸颊划过,有两滴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柔声恳求着男人,“译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都好几个月不肯见我了,我好想你……” 谢译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梁晚莺,表情有轻微的凝滞,“那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已经结束了。” “我不要结束不要结束,我真的好爱你,你别不要我……” 梁晚莺正犹豫是继续看,还是转身离开,这时,一团阴影突然包围了她。 “是你啊。” 她转过头,撞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 男人衬衣的领口解开了两粒纽扣,慵懒而惬意,像一只饱足的猫科动物。 身上是一股复杂的脂粉味还有轻微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仿佛刚从女人身上爬出来。 他的脸上就差刻上花花公子四个大字了。 虽然看起来同样浪荡,但是谢译桥看起来……似乎正经多了。 察觉到她脸上轻微的嫌弃,席荣挑眉,有一丁点的不爽,突然俯身。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扬,他的声音清懒,“译桥不是在追你吗?还没追上啊,你如果不喜欢他那款,要不要试试哥哥我啊。” “你和他比起来,似乎好不到哪去……”梁晚莺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他缓慢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好的地方,总要试了才知道。” “……” 谢译桥听到两人这里的动静,脸黑了一下,越过简诗灵来到梁晚莺身边,拉着她就离开了。 “他可不是个好人,你要离他远点。” “可是,你看着……也……” 梁晚莺话说了一半,男人斜眼觑了她一眼,“嗯?” “没什么没什么!” 好歹他现在还是她的甲方,梁晚莺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席荣撇了撇嘴,“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啊。” 简诗灵哭得一下止不住,打了两个泪嗝。 席荣慢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看看这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真是我见犹怜,译桥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简诗灵没理他,甚至暗暗翻了个白眼。 “Farrell不要你,要不来跟我吧。” 简诗灵擦了擦眼泪,嫌弃地看着他,“你谁啊。” 席荣又被鄙视了,今天晚上居然接连被两个女人嫌弃,他有点不爽了。 第64页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傲气十足地递给了她。 简诗灵看着名片上的身份,再抬头看了看他这副也很不错的皮囊。 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是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没什么脑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 谢译桥太难搞定了,这家伙看起来好像不太难。 席荣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这两眼的功夫就被面前的女人定位成了“空有一副好皮囊却脑袋空空的纨绔富二代”人设。 简诗灵脑子快速转了两圈,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她立马擦干了眼泪,非常干脆地答应道:“那也行吧,不能食言哦。” 席荣看着面前神色转换飞快的女人,嘴角一抽,“你不当演员都可惜了这么好的演技……” 简诗灵嘿嘿一笑,“我的下个目标就是拿金金奖影后哦。” “你要是拿不到,那一定是被黑幕了。” “谢谢您对我的看好。”简诗灵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说道,“那您帮我黑幕一下呗?金主大人?” “好说,看你表现。” 梁晚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简诗灵就这样放弃追求梦想了。 等席荣走后,她呆呆地问道:“你不是说谢译桥就是你的梦想吗?” 简诗灵摆了摆手说:“嗨,毫无希望的梦想,趁早放弃及时止损,治好情伤的快速办法就是赶紧开启下一段恋情!而且这个家伙是巨石传媒的大佬诶,满满的资源啊!我的影视生涯又可以更上一层楼了,你是不知道,在认识谢译桥之前,我都没什么本子可挑……现在我也能做资源咖了哈哈哈哈!” “……” 今天真的是乱糟糟的一天。 梁晚莺回到家以后,脱下裙子准备洗澡。 这种裙子美则美矣,穿着还是挺累的,要一直端正仪态,也不敢多吃东西,不然会破坏美感。 这种衣服也不能放洗衣机,她放在一旁准备明天找一家干洗店清理一下再还给简诗灵。 洗完澡,梁晚莺吹头发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根本没有穿谢译桥送的那个红色,而是穿的简诗灵送的黑色。 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疏忽了吗? 还是他送过的人太多,根本不记得具体的样式了? 正猜测着事情的原因,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谢译桥发来一条消息。 “你的高跟鞋落在我这里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就这样穿着拖鞋回来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那明天或者挑您有空的时间我去取一下吧。” “等明天晚上你下班后,我给你送过去。” “那就太谢谢您了。” “梁小姐跟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客气呢?” 梁晚莺不知道怎么回复,干脆放下了手机。 等收拾好一切,躺到床上的时候,她准备刷一下朋友圈,看到谢译桥发了一条很简单的,只有两张图的动态。 第一张是她落下的那双尖头高跟鞋,细细的黑色带子勾在男人骨节分明的食指上,仅仅是一只手加一双鞋,这个画面就足以令人遐想。 而另一张则是弗拉戈纳尔的那副油画——《秋千》。 “……”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那个秋千里女人丢掉的鞋代表了啥吗哈哈哈哈哈哈。 划重点了!大家记住这颗痣的位置!以后有用~ 第21章 梁晚莺和胡宾作为助手的考察期正式结束, 喻晋和程谷最终决定让梁晚莺担任总监的位置。 胡宾本来信心满满,没想到居然落选了。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 他用一种极度不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哇,莺莺, 阿不,梁总监!恭喜恭喜啊~” 施影和小金凑过来祝贺她。 “谢谢你们。” “升职加薪这么好的事,晚上不得请客嘛!” 梁晚莺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想吃什么,你们来定。” “梁总监大气!” 小金说:“你们刚才看到胡宾的脸色了吗?” “哈哈哈哈哈当然看到了, 幸好不是他, 看到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都受够了,他还很看不起女人, 话里话外都说女的最终的归宿还是家庭,就挺烦的。”施影撇了撇嘴。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梁晚莺并没有插话。 虽然胡宾那个人她也不喜欢,但是一码归一码,只要他工作上不出什么纰漏,她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可是她虽然这么想,胡宾明显很不服气。 她每次安排工作的时候,他总是阴阳怪气地说一两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也就罢了,可是她给他安排的工作他都一副大爷的样子, 有什么事也根本不找她, 直接越级报告。 梁晚莺实在忍无可忍, 将他交上去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他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说, “我觉得某些靠不正当关系上位的人不配管理我。” “不正当关系?”梁晚莺面色冷然,他最近在她背后造谣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毕竟公司本身就没有多少人,随便传传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第65页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男人,自己能力不够就去提升自己,靠诋毁别人来抬高自己,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能力?你有什么能力?”男人被她一顿嘲讽,恼羞成怒,今天喻晋和程谷也都不在,他说话也更加无所顾忌了,“装什么清高?你怎么拿到MZ的项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当然清楚,是公司分给我的。” “装,接着装!你和谢总每次谈项目都要跑到各个地方,怎么?公开的场合不能谈方案啊?还要私人一对一的谈?报销的□□我可都看过了,你的行程表,都是一些玩乐的地方,谁知道你干了点什么。” 他那双嫉妒的眼几乎要淌出恶毒的汁液,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喷射。 “女人就是比男人方便啊,想要什么好项目,陪大老板睡一觉就都有了,不像我们,累死累活地跑业务,还要被你这种女人压一头。” “我这种女人?”梁晚莺冷笑一声,“也是,你这种男人会这样想也很正常。” “你什么意思!” “那些你强加在我身上糟糕的揣测,更证明了你是一个充满了偏见、激愤与肮脏的人。” “但是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来证明什么。” 梁晚莺微微一笑,“你要是能干就好好干,干不了就走人。”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开了我不成?”他声色俱厉道,“我可是老员工,业绩也是最好的,你敢开了我,也得先问问老板同不同意。” “你的业绩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之前因为只是普通同事,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现在你要谈这个,我们就来详细掰扯一下你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干了什么?” “你为了能顺利促成合作,过渡吹嘘自己和公司的能力,几次导致客户期望值过高最后却达不到所想要的效果,闹得无法收场。” “你从来不挑选客户,只要有钱就接,也不做风险评估,不关心后续到底能不能出效果。” “为了不失去订单,明知道客户有问题还要硬接下来,解决不了就丢给别人,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 “所以,你这些看起来光鲜的业绩,就算老板不经常在公司不知道这些,我们心里不清楚吗?” 胡宾被她戳中痛点,直接跳脚,开始人身攻击。 “你他妈又好到哪里去了?自己有男朋友还和谢总勾搭不清,为了点业绩你做的可比我脏多了!” 梁晚莺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目光里带着怜悯与同情。 “看你这么会编排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我真心推荐你去八卦网站当小编,说不定那才是你真正的职业巅峰,还是不要在这里,辱没了你的‘才华’。” “你!”胡宾被她的眼神和话语激怒,却一下子想不到更好的说法,气的火冒三丈。 “抱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谢译桥看这场戏已经差不多收尾了,这才走进来。 他点了点腕表,“不过,梁小姐,你好像迟到了。” 梁晚莺今天和他约了时间,要去制作公司一趟。 她迅速恢复镇定,不再纠缠,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出门。 只有胡宾用一种,“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看着两人。 这时,好几个柏克威酒店专用的外送员一起进来。 他们制服笔挺,带着纯白的手套,将背包里精致而昂贵的下午茶一一摆好,然后让谢译桥签收。 “刚刚话题的中心好像围绕着我,既然事情因我而起,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请大家喝的下午茶。” “谢总大气。” “谢谢谢总~” 谢译桥微笑着说:“哦对了,宣布一下,梁小姐前段时间重回单身了。我正在追求她。希望大家平日多为我说些好话,感激不尽。” “你在胡说什么!”梁晚莺大惊失色,抛下沸腾的众人,连忙先一步走了出去。 谢译桥在她身后,跟大家眨了眨眼,大家都比了个OK的手势,仿佛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 然后他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办公室简直炸开了锅。 “我靠,谢总真的在追梁总监。” 施影和小金早就看出来了,倒也没有多么惊讶。 施影暗戳戳地挤兑道:“某人只怕是自己没有这个机会吧,要是真的觉得女人混事业更简单,不如去一趟泰国呗。” 小金说:“哎,谢总要是喜欢男人,我也不是不可以。” “谢总就是喜欢男人也不能看上你吧……”施影嫌弃道。 小金忧桑地说道:“那也是,我作为一个男人都没人喜欢,变个性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别这么说,最起码你比某些男人有自知之明多了,这就已经很优秀了。” “呜呜呜小影你真好,谢谢你打了一巴掌又给我个甜枣。” 两个人嘻嘻闹闹一唱一和的把胡宾挤兑的脸色更加的五彩缤纷,难看得吓人。 他“啪”的一下摔了下键盘,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喻晋和程谷回来后,得知了下午两人吵架的事。 将监控调出来,两人看着视频里梁晚莺的表现,连连点头。 “果然没看错,这丫头不急不躁,直击痛点,这个心理素质可以的。” 第66页 * 梁晚莺从制作公司回来以后,喻晋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她就知道中午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去的,有点忐忑,在心里打着腹稿。 可是没想到,喻晋并没有责备,反而夸奖了她。 “可是,您怎么会选上我呢?”梁晚莺想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论资历和业绩,我都不是最好的那个。” “公司如果要做大做强,也不能饥不择食,口碑和利益同样重要。” “我很欣慰,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梁晚莺也松了口气,那个方案她是真的觉得接不得。 喻晋喝了口茶,“而且,作为一个领导,一定要懂得放权,我看你分配方案的时候,都是按照同事的特点分配的,这点很好,如果作为一个创意总监,只顾自己挑选最好的项目,是不可取的。” “谢谢老板。” “不过,你也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什么?” “你其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待工作似乎缺少了点激情和热情。” 梁晚莺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选择了这份职业,但是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 梁晚莺揣摩着喻晋最后的那几句话,从办公室出来以后,遇到了程谷。 他现在已经是经理了,梁晚莺属于他的直系下属。 程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喻总最后的那翻话只是敲打你一下,因为我们希望你可以相对稳定一点,不想看到你刚升职就因为各种原因辞职之类的事情。” “我很喜欢融洲。”梁晚莺说道。 程谷点点头,“好,下班吧。” 梁晚莺今天和喻晋交谈的时间有点久,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天跟谢译桥见面的时候因为办公室那点小插曲,她完全忘记问他鞋子的事,他也压根儿没提。 在去制作公司的路上,他接了通比较紧急的电话后把她送过去就直接离开了。 下了地铁,离她住的小区还有一小段路。 梁晚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都这么晚了……要不还是改天再联系吧。 反正那双鞋也并不日常,那么高的鞋跟她平时也不会穿,实在太累了。 慢悠悠地走进小区,刚走到她住的那栋单元楼下,远远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她家楼下等着。 他靠在车门上,微微仰头,指间还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灰白的烟雾如一缕缕银丝在他指间飘来荡去。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昏暗的光影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也可能只是在发呆。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性感分明的喉结。 当男人抬手将香烟放进嘴里的时候,衬衣的袖口会微微向后褪去一点,露出一截瘦削的腕。 腕上的手表在路灯下偶尔会折射出一点亮光。 香烟的顶端随着他的吞吐忽明忽暗,零星的火点将烟草侵蚀,化作扑簌簌的灰烬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突然转过头来。 本来他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看到她以后,眉尾微微上挑了一下,然后展开一抹薄雾般的笑。 她顶着他的目光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你怎么来了?” “说好了给你送鞋子的。” “可是都这么晚了。” “只要是来见你,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勾着一双尖头细高跟,正是她昨天落下的那双。 鞋子在他的指尖摇晃,纤细的跟与底部的红再配上男人眼底的笑。 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自带一种极致的风流。 “谢谢你……” 梁晚莺赶紧伸手去接,可是他却微微后撤了下手,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梁晚莺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有微小的气流涌动。 “还记得那次在度假村吗?我们愉快地交流了那幅弗拉戈纳尔的《秋千》,梁小姐跟我说,在那个时期,女人的鞋代表了什么?”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羞恼地夺过他手里的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译桥笑了笑松了手。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梁晚莺客气地开口道:“要不您……” “好啊。”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就痛快的答应了。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谢译桥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梁小姐不是想要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不……” “刚好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四个小时,有点口渴了。” 他着重强调了三四个小时,梁晚莺听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好带着他上了楼。 她的房门密码改过了,输密码的时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谢译桥恍然,“改密码了?” “呃……是的。” “你的密码除了我和钟朗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 他点点头,“那确实要改一下,防止前男友轻车熟路摸回来。” “……”梁晚莺无语望天,“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回避一下吗?” 第67页 “连我也要防?” “防的就是你!”梁晚莺气鼓鼓。 谢译桥轻笑一声,“怕我夜黑风高摸到你家,吃了你吗?小红帽?” 最近降温了,梁晚莺在外套里穿了一件连帽T,T恤是红白配色,帽子部分是整个的红。 梁晚莺想到昨天的红黑礼服事件,心脏突然加快速度不规则地跳跃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道:“昨天穿的那件红裙子送去干洗了,等洗干净还给你。” 谢译桥不疑有他,干脆地说道:“那是送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奇怪。 真的很奇怪。 他没有辨别出自己昨天穿的那条裙子的颜色,但是却知道今天自己的T恤帽子是红色的。 梁晚莺眨了眨眼睛,拧开门把手走进了房门。 “你随便坐,我去给你接水。” 她这里几乎没有别的外人来过,所以并没有准备一次性的水杯。 不过她之前抽奖中过一个可爱的猫猫杯,倒是没用过。 可是……拿这样的杯子给谢译桥喝水,会不会很违和。 毕竟,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喝开水都要用高脚杯的人。 谢译桥坐在她那张并不算大的小沙发上看起来有一点局促,那双锋利的大长腿有一点伸展不开的感觉。 看到她端过来的杯子,他眉毛一挑。 “不好意思……只有这个杯子了,不过是干净的,没有人用过。” 谢译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端起来浅浅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这个杯子边沿是拉出的一个简单的猫咪形状,手柄则是尾部。 他慢而雅的动作,简直把一杯白开水都喝出了咖啡的感觉。 “没关系,挺好的,就是这个猫耳朵有点碍事。” 这个杯子就是有这样的问题,喝水时如果幅度过大,鼻尖就会被猫脑袋顶住。 怪不得抽奖送,不然的话肯定卖不出去。 梁晚莺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觉得很有趣,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她想的专注,没发现男人已经坐到了她旁边。 “所以,梁小姐是故意在戏弄我吗?” 男人的声音凉凉的,像是被水浸泡过的琴音震动。 “没有没有。”梁晚莺慌忙摆手,一抬眼,才发现他跟她已经坐得如此之近了。 男人突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拇指贴着脉搏。 他的手心温度很高,烫得人心里发慌。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柔和的夜晚,这张并不宽敞的小沙发上。 他笔直的西裤摩擦着她双腿的膝盖,布料发出悉悉索索的暧昧响动。 英俊高大的男人垂眸直视面前面纤细的女人。 她的眉眼处因为害羞而流露出一种含蓄的风情,颤抖的睫毛带着一种无措的紧张。 月色如此动人。 从窗户渗透进来,点亮男人的瞳孔。 胸腔内仿佛有一只异常活跃的兔子,拼命撞击着,想要冲出来,她的呼吸稍显急促。 他的目光太过强势又很缠绵,气氛陡然变得更加暧昧。 “真的没有吗?”低低地声音在耳畔萦绕,“那你在笑什么?” “我……” 他并不是真的想追求答案,只是随意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来缓解她的紧张。 男人慢条斯理地抬起她手腕,放在鼻尖轻嗅。 清新的冷香与馥郁的甜香的对冲,有一种少女的纯真和成熟女人混合的味道。 相互抵消,相互融合,摇摆而矛盾。 妩媚而天真。 “梁小姐用的什么香水?好香。” 高挺优越的鼻梁骨形状优美,月光在上面滑动,在触到她的手腕时,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滚烫的鼻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了上去。 耳畔发热,连带着瞳孔也被熏得湿热。 “午夜摇摆……” 男人听到后,低声笑了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脸颊滚烫,烧得眼睛都湿漉漉的。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轻轻抬起。 她被迫直视他的双眼,无处躲避,他的眸子像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很容易就让人迷失其中,再难以找到出路。 随着他的靠近,她也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水味,缓缓弥散,包裹着她,引她下坠。 像是月下幽潭里盛开的艳丽食人花,硕大的花瓣绽放出足以迷惑所有过路行人的风景,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那汲取养分的根须之处,则是一堆红粉骷髅。 足够诱惑,也足够让人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说: 这厮好会调情!我的莺莺怕是要顶不住了! 看到没?晚上不要随便同意男人上你家坐坐的请求,都是狗男人的套路,去了就不走了! 第22章 距离逐渐拉近, 男人的手从她的腕慢慢向上,挪到了她的肩膀。 圆润的肩胛骨被他的手掌包裹, 施加了一点力, 然后缓缓压向他的胸口。 她像一头被捕猎者缠住无路可逃的小鹿,惊慌地抬起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试图推开他。 “你……别……” 他低声笑了笑, 带动胸腔共鸣,她的掌心触摸到那点微妙的震动,微微蜷起了手指。 胸口好像被鸟儿的爪子勾了一下。 第68页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易地按住她推距的手,桎梏在他的胸口。 女人手上的那点力道分分钟被他碾碎,崩塌。 男人另一只手缓慢挪到了女人白皙的后颈, 轻微摩挲着。 指腹温热, 带起细小的涟漪。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贴上来。 月色柔和, 轻缓的晚风将窗帘轻轻托起,微微合上一些,仿佛在为屋里的这对情人间即将到来的亲密制造出隐秘的空间。 男人高挺的鼻尖几乎触到她的脸颊,微阖的双眼被密集的睫毛覆盖,更显得扑朔迷离。 心跳如鼓,血液上涌。 眼睛颤抖得厉害,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看着她羞怕的样子,男人的唇挪到她的耳边,呼出的气流细密而温柔, 低低的耳语, 宛如晃动的海潮发出的响动。 “求我, 我就放过你。” 男人说话时胸口持续的震动, 顺着她的掌心直接蔓延到神经末梢,然后四散开来。 唇瓣微张,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在她以为自己掉入一条幽远神秘的深湖中,即将溺死选择放弃挣扎的时候,峰回路转,却出现了一条生路。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 察觉到自己这个异样的心态,她心里微微一惊。 “求……” 用自己残存的理智对抗,她挣扎着开口。 可是,她刚说出第一个字,男人在她后颈留恋的大手直接收紧,五指微微用力,向前一推。 柔软的唇擦过她的唇瓣,在相抵的那个瞬间,胸口似乎有无数只蝴蝶扑棱棱地起飞。 男人的手继续向上,按住了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不轻不重地揉抚。 另一只本来按着她双手的那只顺着她的手笔,来到了她的腰际。 然后,她整个人都被拥进了怀里。 他的肩膀宽阔,心跳有力,在他的怀里,她就像一只娇小的雀鸟。 她落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他温柔而坚定地缠住她的翅膀,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理智。直到失去所有的抵抗能力。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所有的事物都被定格,只有他身上的那股令人眩晕的香味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纠缠着。 男人放开她的时候,指腹轻拭了下她的眼角。 “怎么接个吻,眼睛都湿了。”他的声音低沉,带了一点哑,“要是以后……还不是要哭出来。” 说到中间那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以至于她并没有听的很清楚。 但是联系上下文,也不难猜出。 她终于找回点意识,抬起手想推开他。 只不过因为刚才的缠绵,让她手脚发软,并没有多大力气。 男人手指勾着她的发丝,嘴角的笑弧迷人。 她不敢再看他,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小声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谢译桥挑眉。 “你明明说……” “可是你并没有求我。”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想起自己刚才的迟疑,更觉得羞愤。 她抬高了一点音量,生怕被他察觉出那点异样的小心思。 “那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男人微微坐直身体,直接问道,“喜欢吗?刚才的吻。” “……” 梁晚莺脸又开始发烫了。 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脸红的频率实在太高了,心跳也是。 “不喜欢吗?” 梁晚莺嘴硬道:“不喜欢。” “这样的话……”他语调轻和,在她耳边调笑道,“那我们再来一次?” 梁晚莺猛地站起来,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今天不早了,谢先生该回去了。” 谢译桥扬了扬眉,决定点到即止,掌握好分寸更重要。 于是,他端起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水,将杯沿转了个圈,一口气喝完。 “好甜。” 一时竟不知他到底在说人还是水。 “……” 男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抚平身上的褶皱,颔首笑道:“那我们明天再联系。” “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联系的。”她将男人送出门。 谢译桥俯身说道:“想念的时候自然需要联系。” “我不会想你的。” “梁小姐嘴巴那么甜,说的话可真是一点都不甜。” “……” 梁晚莺将他狠狠地推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可是男人轻佻的声音还是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晚安,小红帽。” “……” 今晚的夜注定不那么平静。 等谢译桥走后,梁晚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那个吻。 明明只是上来喝个水……怎么会亲到一起去了啊! 她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义正言辞的拒绝,他肯定不会乱来的。 可是…… 梁晚莺将被子蒙到脸上,闷叫了两声发泄对自己的失望。 从被子里钻出来,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打开微信消息通知栏显示有人提到她。 点开朋友圈翻了翻。 第69页 在半个小时之前,谢译桥发了一个动态并且@了她。 是一本打开的《格林童话》,还故意翻到了《小红帽与大灰狼》那一页。 还特地拍了中间一段对话。 小红帽: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大? 大灰狼:为了更好的看清你呀。 小红帽:你的手臂为什么这么长? 大灰狼:为了更好的拥抱你啊。 小红帽:你的嘴巴为什么这么大? 大灰狼:为了一口把你吃掉。 “……” 梁晚莺点开评论框,“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看童话书。” 她刚刚评论了他,谢译桥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我家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有很多很多书,要不要来参观一下。” “没时间。” “我们可以约在周末,我去接你。” 梁晚莺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我要睡了。” “晚安,做个好梦。” 她熄灭屏幕,安心地闭上了眼。 大约是睡前的情绪蔓延到了梦里,梁晚莺居然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谢译桥的那个吻无限延伸了下去。 到了关键时刻,她猛然惊醒。 那个难以启齿的梦,一直挑拨着她的情绪。 以至于到了制作公司的时候,脸颊上也飘着一抹诡异的红。 简诗灵正在补妆,看到她神游进来,似乎看出了什么。 她拍了拍化妆师的手,示意暂停一下,然后提着裙子走到了梁晚莺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你、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着我?” 她眯了眯眼睛,口出惊人,“你和谢译桥睡过了?” “你不要乱说啊!”梁晚莺大惊失色。 “你这个表情,明显是有东西啊。你们指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点啥。” 梁晚莺惊慌地去捂她的嘴。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简诗灵才不信,继续追问道:“他床上功夫怎么样?是不是很棒,他看起来就是很会啊。” “你不是跟他交往过那么久吗?你都不知道……”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就那一次差点成功,后面再没机会了。” “哦……那别的呢?” “除了我,好像就有那个谁,那个啤酒。” “啤酒?” “就是白唯嘛,她的名字念起来像是方言版的百威啤酒哈哈哈哈有没有。” 白唯是名气很大的电影明星,即便不追星的梁晚莺,对她的名字也很熟悉。 简诗灵很讨厌她,因为自己拿到了一个之前白唯一直想要争取的角色,所以生气一直故意打压她。 “她之前也跟Farrell交往过,两个人还去开房了。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起身就走了,把她晾在了酒店哈哈哈。” 梁晚莺默然:“这是可以说的吗……” 简诗灵每个毛孔里都透露着高兴,“哈哈哈为什么不可以,我听到这件事简直爽死我了,不过,我听不知道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细节,说是她想继续塑造她高端文艺的人设,而且想要投其所好,连夜背诵了几个艺术家的名字和作品,想晚上跟他聊聊那些色彩大师的优秀作品,还在自己身上画了一副油画,想玩点情趣,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惹到他了。” 梁晚莺眨了眨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还有吗?” “比较出名的就这两件,Farrell虽然在风月场所非常受欢迎,但是入得了他眼的极少,能爬上他床的就更少了。”简诗灵托腮,“他看起来好像很滥情,但是绝对不是滥交的人,但是滥情也是相对的,他似乎也没有动过什么真情。 梁晚莺若有所思。 “真是太可惜。”简诗灵惋惜道。 “可惜什么?” “谢译桥是真正的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人。那么多女人,妄想自己可以摘月,最后却无一幸免。不过谢译桥一向大方,即使是闯关失败,也没有人会怨怼。” “我在他那里碰了壁,有点不爽。还真想看看,他跌落神坛的那一刻。” “我还以为你能行呢。” 梁晚莺觉得她真的是高估自己了。 她并没有那么厉害。 而他对她突然起的兴趣,她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或许,这只是他心血来潮时的一场风月游戏。 作者有话说: 所以这章解释了为什么男主还是个处……就是因为眼光太高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有个别觉得可以发展一下的,结果自作聪明非要聊他看不见的东西,气坏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最近, 梁晚莺和谢译桥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没太能见到面。 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地铁上听到别人的讨论, 这才知道他又上了热搜。 “这个男人又帅又有爱心, 好棒啊。” “真的,这颜值!这身材!这雄厚的财力资本!” “咱就是说,狠狠爱了。” 梁晚莺打开手机, 看了眼热搜。 前段时间,有个报道说最近因为天气太热,贫困地区的一些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频发中暑和食物中毒事件,因为高温,做好的饭菜稍微放置几个小时就开始变质,但是即便是馊了, 他们也不舍得扔, 只是再回一下锅就继续吃。 第70页 这件事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关注。 MZ采购了一大批空调和冰箱捐了出去,又一次博了一个慈善企业的好名声。 梁晚莺划动手机, 翻看了完整报道,脸上的表情复杂。 最终,她叹了口气,按下了顶端的息屏键,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即便是地铁里,也经常可以看到MZ打的广告。 这个知名度和影响力,跟谢译桥是分不开的。 即便是在他的父辈手里,MZ已经非常有名了,但是远没有现在这样的盛况。 * 周末, 谢译桥忙完手里的工作以后, 给梁晚莺打了个电话。 几天不联系, 她又变成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声音疏离而客气。 “谢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们不是约好了参观我的图书馆吗?” “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 听着她冷冰冰的话,谢译桥扬了扬眉,“这是怎么了?突然又变得这么冷漠,梁小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梁晚莺沉默两秒,又开口道:“那天的那个吻只是个意外,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吧。” “哦?你还是第一个占了我便宜就跑的女人。” “是你主动……亲我的,怎么叫我占你便宜?” “所以,梁小姐玩弄了我的感情,还不想负责,是这个意思吗?” “我可没有!你别耍无赖。” “那就是要对我负责的意思?” 梁晚莺被他绕晕了,“什么负责不负责的,是你不经我同意就……就吻我的,我不用你负责,也不会对你负责。” “好吧,”谢译桥并不特别在意,“你当然有权利反悔,但是为了补偿我受伤的心灵,你今天得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等下会有司机来接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了,”挂断电话前他又特意嘱咐道,“不要穿裙子。” “?” 梁晚莺随便收拾了一下,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谢译桥的司机就来到了她的小区。 “我们要去哪啊?” “去城南。” “去那里做什么?”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谢总只说让我将您送到那里。” “好吧。” 驱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到了目的地。 梁晚莺从车上下来。 这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在她不远处有一架黑绿相间的迷彩色直升机。 谢译桥站在直升机前面,跟旁边的人正交谈着什么。 他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和酷帅的工装长裤,双腿更显得修长而笔直,在这开阔的空地,风将他的发丝吹起,露出明朗精致的五官。 专业的跳伞装备,直升飞机,无一不显示了他要做什么。 看到她以后,谢译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要不要坐飞机,跟我一起跳?” 梁晚莺飞快摇头,“我不要……我可玩不了这个。” 滑翔和跳伞比,两者相差太多,前者还比较轻松愉悦,后者就是纯纯肾上腺刺激了。 男人指尖敲了下头顶的头盔,“你知道吗?跳伞的时候,会给你一种忘记一切烦恼,大脑和身心都被风灌满的感觉,所有的空虚与迷茫都要随风而逝般畅快。”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微低,仿佛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再向她布道,极富感染力。 “相信我,就尝试一下,我会完完整整地把你带回地面的,如何?” 梁晚莺又被他说服了。 最终,还是被谢译桥连哄带骗地拐上了飞机。 专业的人员帮两人穿戴装备,然后讲了很多注意事项,这些东西谢译桥都非常熟悉了,但是梁晚莺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越听越紧张。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划破气流的声音,已经升到了一万英尺的高空。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地面。 梁晚莺全身僵硬,紧张得快要呼吸不上来。 谢译桥坚实的胸膛在身后紧贴着她的背部,两个人被安全绳索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之前玩双人滑翔伞的时候远没有这么贴合,中间还有一段伸缩的空间。 谢译桥直接将她抱到了出舱口,双腿悬空,她的腿都要软了。 梁晚莺不敢低头往下看,只能用力抓紧胸前的绳索。 “你确定不会有事吧?” “真的安全吗?” “中间万一刮风把我们吹到荒郊野外怎么办?” 谢译桥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我们来一场荒岛求生也挺不错。” “……” 他开玩笑打岔,可是她紧绷的神经依然没有松懈了一点。 “开始了。”他将头盔的面罩扣下,然后一股推搡的力涌向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中了。 “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朝她袭来,她不可控制地尖叫出声。 两人从云层中坠落,视线逐渐清晰,可是却更可怕了。 “张开四肢,体会一下风从你身体穿过的感觉。” “我体会不了——快开降落伞啊!”她大声喊道。 “再等等,等下降到一千五百米左右的时候。” 在这样的高空自由落体,每一秒都很漫长。 梁晚莺欲哭无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听他的鬼话了。 第71页 谢译桥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一块黑色的表,确认了一下距离,然后拉开了降落伞。 失重感得到缓解,她的声音这才终于止住。 这个时候可以简单的聊两句,也不用嘶吼了。 她苦着一张脸,想到自己刚刚失态的样子,想要随便说点什么挽回一点形象。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吓人的运动啊。” “人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太枯燥了,比起视觉,其他几种感官体验要有趣的多,也能任我掌控。”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伴随着风声落在她的耳朵里,她好像捕捉到一丝莫名的怅然,可是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就像人们抬头就能看到天,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从空中纵身一跃的滋味。” 梁晚莺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刚刚以为这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 谢译桥又问道:“那如果这真的是你人生的最后一刻,你现在脑子里想到的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梁晚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画画的事。 成为一个画家是她的梦想,绘画也曾经是她以为的终身的事业。 可是…… “人这一辈子很短暂,喜欢做的事就要不留遗憾地去做,明白吗?” 梁晚莺想去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可是由于装备限制,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她微微侧头问他:“你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当然有。” “什么?” “要落地了。”谢译桥提示道,“双脚上抬。” 脚下是一片茂密的薰衣草花田,浓郁的紫像是一片瑰丽的雾,香气弥漫,瞬间将两人包裹。 这次降落的很顺利,可是疯狂飙升的肾上腺激素让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大大的降落伞落在两人身后,谢译桥将伞包卸下来,然后才把梁晚莺从自己胸口摘了下来。 梁晚莺慌忙准备起身。 可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手臂被人握住,又一把拉了回来。 她重心未稳,就这样被拽倒在了花丛中。 茂密的薰衣草涨势极好,几乎将两人淹没。 男人躺在其中,冷白的肤色被映衬得有些微微的紫,连浅琥珀色的瞳孔也受到影响,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神态。 神秘、梦幻而诱惑…… 男人根本没打算起身,在她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他就凑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他温热的手指顺势挤进她的指缝,牢牢地扣住她的手按在了地上。 几株薰衣草被顺势压倒,柔软的花蕊轻挠着她的手腕。 心跳加速。 他贴近她,声音轻缓。 “上次滑翔落地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吻你了。” 男人俯身,她瞳孔中的蓝天与白云被遮盖,替换成那双深沉的眸。 高大的阴影彻底覆盖了她。 滚烫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男人的唇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唇,然后轻咬了一下。 微微的酥麻顺着神经末梢四处流窜。 上次的那个吻只算是浅尝辄止,而今天,他似乎打算更深入一点。 他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清新的漱口水的味道混合着周围薰衣草的花香,充盈了她的嗅觉。 大脑似乎塞满了棉花,没有了转动思考的能力,只能被动承受。 他微微分开一点点,却仍抵着她的唇瓣,说话时唇齿相碰,“上次没有吻到你,就是我最大的遗憾。” 说完,他又一次缠上了上去。 这次比刚才吻得更重。 荷尔蒙与花融合,催化了一种更为迷人的味道。 男人工装裤的布料磨到她的皮肤,她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旁边的花茎。 她发不出一丝声音,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抽空了。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毁灭,在坍塌。 浓烈的窒息感,被挤压出却无法及时补上的氧气…… 她的眼角被逼出了一点泪水。 “果然,”男人吻了吻她的眼角,低声笑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这个吻结束,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男人将手脚发软的她抱起,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一片树林,听到旁边好像有一只小鸟不同寻常的叫声。 这个声音很近,叫得也非常急促。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下,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刚刚破壳的幼鸟。 谢译桥抬头看了看说:“可能是从鸟窝里掉出来的。” “那……这怎么办?” “这个树这么高,很难再放回去,就算放回去的话也沾染了人的气味,鸟妈妈可能也不会要它了。”谢译桥想了想,“给我吧,我带回去养。” “可是这么小的鸟,养得活吗?”梁晚莺担忧地说道。 “放心,憩公馆的管家懂的东西非常非常多。” “……那还真是厉害。” * 晚上,回到家以后,梁晚莺回想着白天的事。 从上万米的高空跳下来的时候,那瞬间的窒息感和濒死感,到最后脚踏实地踩在大地上时的重生感。 浑身都血液仿佛被倒置,逆流而上,在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那些曾经令她痛苦的事情,也随着急速地下落随风而逝了。 第72页 天空是蓝的,云朵是洁白的,花儿是芬芳的,她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如果这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定后悔脑子里曾经有那么多想要表达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画下来。 胸腔里,有一种澎湃的情感在激荡,她的手开始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她突然想跟自己和解了。 从笔筒里抽出一根铅笔,她翻开了笔记本。 她试图画点什么出来,可是环顾四周,只看到了上次谢译桥用过的那个猫咪水杯。 笔触到画纸上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父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画纸上那抹血腥的红……被她忽略的求救声…… 心又开始像被带着尖刺的铁锤敲击,每一笔她都在颤抖。 那些弯曲的线条就像是扭曲的血管和筋脉,仿佛在滴着血。 那些痛苦仿佛凝成了真实的生理上的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片刻,等痛意稍减,才能再继续行进。 只是一只简简单单的猫咪,她却画得如此艰难。 可是,她这次没有选择停下。 只是颤抖的线条将一只可爱的猫咪画成了炸毛的样子。 可是,她画出来了。 她终于还是画出来了。 时隔一年半,她终于又成功画出了东西。 梁晚莺看着纸上那只简单的黑白小猫,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盯着那副画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钟朗拿着手机,默默地看着那条朋友圈发了很久的呆。 香烟在他的指尖燃尽,他却浑然不知。 * 自从那天两人分开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梁晚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态。 很纠结……很纠结…… 理智告诉她要后退,而情感又拉扯着她靠近。 谢译桥实在是个很难以抵抗的男人,可是她也并不想成为他丰富情史中无关紧要的一笔。 即便是抱着不在乎结果只享受过程这种心态,但是到了最后,女人也总是不如男人那么洒脱。 及时止损?饮鸩止渴? 她看着手机界面,盯着谢译桥的头像看了半天。 他的微信头像还是一只夜莺,她鼓了下腮帮,他这个人做什么事似乎都带着那么点深意。 又想起刚开始添加他的时候,那只瑰喉蜂鸟的头像。 如果这只夜莺是在暗示她自己的话…… 那只蜂鸟呢? 会不会是别的女人? 也不是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着,微信突然弹出了一条谢译桥的消息,打断了她的思考。 “要不要来我家看看鸟?” 这条消息刚刚发出来,她点进微信,正准备回复,下一秒他就撤回了。 梁晚莺有些不解。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重新编辑了一下语言发了过来。 “要不要来我这里看看那天捡到的那只小鸟?已经长出羽毛了。” “……” 如果他不撤回的话,她大概也不会多想。 现在…… 梁晚莺看着屏幕上的那条消息,静默了半晌。 作者有话说: 至此,两人以后开启了每天看鸟的生活…… 第24章 在她思索该怎么回复的时候, 朋友圈那条动态被谢译桥点赞了。 他评论道:“这只小猫挺像生气时候的你。” 梁晚莺回复道:“只有你这么认为。” 他很快又回复了:“是因为在我面前你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吗?” “……”梁晚莺回复:“是因为你很会气人。” 回完这一条以后,谢译桥直接在对话框给她发了个图片。 照片里, 是一只肥鼓鼓的小鸟, 刚捡到它的时候身上羽毛都没长出来,像一只迷你小恐龙,现在已经会扑腾了。 “这是翠鸟吗?好漂亮。”梁晚莺之前学画画的时候临摹过这种鸟类, 它们的羽毛是蓝盈盈的,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丰富的颜色,非常适合做色彩练习。 “嗯。”他接着又追问道,“真的不想来看看吗?它还会后空翻。” “……”梁晚莺无语了一下,回复道,“最近拍摄准备都做好了, 比较忙, 还是算了。” “画师呢?选好了吗?” “嗯,有几个还不错的, 风格也比较贴合主题。” 谢译桥那边一直显示的正在输入,梁晚莺看着屏幕,等了半天,后来他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是你的作品,你的创意,而且,你最了解该怎么做才能有张力,所以我还是更希望由你亲自来完成。” 梁晚莺犹豫,“可是我……” “你今天不是已经迈出去第一步了吗?相信自己, 不尝试就放弃,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梁小姐。” “而且……”幽深的夜晚, 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像是情人的耳语,挠到了她的心尖,“梁小姐的手很漂亮,手替也不用再找了。” 梁晚莺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没拿电话那只手。 非常寡淡看不出什么特色的一双手,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细长,指尖微微上翘,显得比较灵巧。 “我只是怕耽误进度,也没有什么把握。”梁晚莺低低地说道。 第73页 服装、道具、演员、造型等等,一切都准备好了。 就在等选定合适的画师了。 “我可以等。” 既然他都这么有诚意且坚持了,梁晚莺决定尝试一下。 她最近一直在练习黑白线稿,最艰难的心理难关跨过去以后,后面再捡起来就很快了。 毕竟她有着十几年形成的肌肉记忆,只要稍加练习,很快就能恢复到巅峰时期。 所有一切技法与操作都还在她的脑子里一刻也不曾忘记过。 可是她一直没有上过色。 眼看着开拍日期一点一点推进,关于画师和手替的人选让制作组焦头烂额。 谢译桥直接告诉他们不用再找了,到时候让梁总监亲自来。 “梁总监还会画画,早说我们不就省了很多事吗,你还能多拿一笔酬劳,两全其美啊。”导演如释重负。 “因为很久没画了,怕发挥不好。” 简诗灵凑过来说:“你随便发挥,画不好重新来,我没关系。” 如果她愿意就再好不过了,因为要在她的背上用特殊化妆手法做出一个逼真的伤口,然后梁晚莺需要在镜头下画出完整的作品,到时候再筛选一下,把关键镜头剪出来。 这个工时很长,以简诗灵现在这个咖位,基本都不会做这种吃苦不讨好的事情了。 经纪人商量用替身,只有到关键镜头的时候用她自己,但是这样画面和情绪会割裂。 简诗灵没有同意,“没关系,这点小事,我才不用替身。” 背景布好,简诗灵一头黑发倾泻而下,那条青绿带着细碎蓝闪的鱼尾长裙将她的身体包裹得,她轻轻一撩头发,就是满满的风情。 梁晚莺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美艳的类型,她的团队却给她定位了清纯小花的人设。 明明现在这样才能更展现她的美。 她伏在一块褐色的岩石上,黑发滑落,露出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 梁晚莺走过去,镜头对准她的手,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镜头跟随她的手来到了一旁的颜料盒旁。 当手上的画笔开始落下的时候,简诗灵的情绪就已经到位了。 她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梁晚莺不知道她趴在那里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以至于仅仅是个后背,都看起来那么悲伤。 被她的情绪感染,梁晚莺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一下那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伤疤。 女人手上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仿佛真的在为她而心痛。 简诗灵的后背开始轻微地颤抖,因为过于瘦弱而突出的蝴蝶骨,几乎像是要挣脱皮肉,展开一双伤痕累累的翅膀。 时隔这么久,梁晚莺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好的克制住情绪的翻滚了。 可是,当她颤抖的手落下第一笔浓墨重彩的颜料时,那抹刺目的红落在雪白的背部,就像是一把染血的尖刀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大脑,痛得她脸色青白,手臂颤抖。 旁边的工作人员担忧地看着她,想要上前询问,她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调整好呼吸,又重新蘸取了颜料。 后背上那道人工制成的伤疤深得几乎露出了骨骼,弯曲的脊椎像一条白惨惨的长鞭横亘在背上,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梁晚莺渐渐投入了进去。 从最开始的生疏,到后面越画越快,越画越顺畅,胸腔中有激烈的想要表达的东西仿佛透过她的血肉通过画笔传达了出来。 陈旧腐烂的痛苦在灭亡,新生的力量正蓄势待发。 每一笔都如锋利的雕刻刀般将腐肉剜去,可是只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才能伴随着希望一起萌芽、繁荣。 生生不息。 这副画,从早上画到了傍晚。 而简诗灵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整整十几个小时。 两人的情绪互相交织,互相影响。 终于,最后一笔漂亮收尾,画笔被她扔掉。 狰狞的伤口被画笔缝合,那道深深的、绝望的沟壑里,重新生长出生机勃勃的血肉。 然后,画家沾满颜料的手指抚过这片风景,有一滴眼泪,从镜头之外,落在了少女的背部。 她在缝合少女的伤口,也像是在借着这幅画在缝合自己的伤疤。 女孩微微动了下肩胛骨,转过头面对镜头时,眼角含着泪,缓缓展开一抹笑。 后背那郁郁葱葱新生的力量仿佛真得活了过来,配合上她恰到好处的表情,受伤的躯体似乎正在痊愈,那些痛苦的伤痕是她蜕变的开始。 我们从不应该赞美苦难,但是如果已经被苦难掩盖,那就做一颗种子—— 从淤泥里繁荣。 即便成片还没有剪出来,但是这个氛围已经足够震撼。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看着聚光灯下的两个女孩。 一个纤细灵动,一个温柔沉静。 谢译桥和席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站在摄像机前,看着屏幕里站在光源中的女人。 在这样沉闷的风景里,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夺目的光正源源不断地发散,然后将这个黑白世界涂抹得五彩斑斓。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阴雨天。 导演最后决定保留这滴泪,他认为这是整个广告的点睛之笔。 这个广告终于拍摄完成,只是拿去送审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那个伤口的细节需要简单处理一下,为了防止太过血腥引起不适。 第74页 于是后期稍微更改了一下,将伤口的直面的镜头剪掉了。 倒也影响不大。 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在十一的时候投放。 梁晚莺第一次从头到尾参与一个项目,满满的成就感,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信心满满地等着广告投放,想看看最终效果。 可是就在广告要投放的前一周。 简诗灵出事了。 她突然被爆出来一条重磅黑料,有人拍到她早些年没红之前和一个有家室的导演进酒店的视频。 小三、潜规则、酒店这几个词出来,立刻闹得满城风雨。 一旦她被打上劣质艺人的标签,那么她筹划了半年的广告,只能胎死腹中了。 虽然MZ尾款也付了,合同也做完了,后续基本跟融洲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梁晚莺对这个方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从无到有参与制作的项目,还有那副她亲手画出来的画。 梁晚莺赶紧联系了谢译桥,询问他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没想到他完全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关系,大不了就换掉。”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种事情MZ大大小小也碰见几次了,换个人重新做一下就好,当然,你的心血还是可以保留的,把关键帧撤掉,找个人补拍一下就可以了。”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梁晚莺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这个广告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而且从各方面来看,现在都是最完美的效果。 可是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甲方本就应当及时止损,亡羊补牢。 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那简诗灵…… 热搜居高不下,评论区充斥着“贱人、□□、骚货”之类不堪入目的词语。 简诗灵虽然经常口无遮拦,也比较开放,但是梁晚莺总感觉她不像是那种人。 这件事如果被锤死,她几乎没有翻身之地了。 所谓的演艺事业,也就到此为止了。 晚上下班,她心事重重的回家。 刚走到三楼,发现楼梯口坐着一个人。 她穿了一身黑衣服,带着口罩和一个鸭舌帽,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几乎看不出是谁。 但是梁晚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诗灵?” 简诗灵表情有些不自在,她站起来说:“那个……我……” 看着她这个样子,梁晚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门让她先进来。 “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说道,“因为我的事,那个广告怕是用不了了吧,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血,我也很喜欢……” 梁晚莺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她扯了下嘴角,“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我发现,我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她身上有很浓的酒气,摘掉口罩时可以看到微醺的脸颊。 “所以网上那些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跟那些大肚便便的恶心男人睡过觉。” 她坐在沙发上,向后一靠,含糊不清地说道:“他们想潜规则我,可是我觉得恶心,我拒绝了……因为我的不配合,接不到任何资源……” “后来,我想,即便是要付出点什么,我也要挑个我喜欢的,于是我去求了谢译桥……” “他人脉很广,而且不高冷,虽然看起来很风流,但是对女人也比较友好,关键他还很大方。” “我宁愿跟他睡觉也不愿意被那些恶心的老男人睡。” “呃……那是不是有人在害你啊。” “我不知道……娱乐圈嘛,全都是塑料友情,表面笑嘻嘻,背地里有多少人都恨不得把你踩下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 “经纪人已经在想办法公关了,但是……” 梁晚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给她个简单的拥抱。 可是,这个拥抱却成了她眼泪的导火索,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崩塌。 简诗灵突然哭出了声,“我只是想演戏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那些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人,现在都在骂我,说我是什么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说我装什么清纯人设,背地里十六岁就跟男人搞到了一起。” “我他妈才不喜欢这个人设……” “我演得难道不好吗?只要能接到的所有角色,我从来没有怠慢过,都是用尽力气去诠释的,现在,我所有的努力都被那个视频抹杀了,没有人听我解释,他们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况且……我也确实功利心很重,为了演戏去傍了别人……但是我们都是各取所需,我也没有找过有对象的……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烂……” 梁晚莺静静地听着,一直在扮演着一名温和的倾听者。 直到她开口询问,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谁还没有为了梦想不择手段过呢?只要你没有伤害过别人,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又有谁能指责你呢。” 听到她的回答,简诗灵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一些,“我很想知道,当初拍这个广告的时候,你为什么选了我?” “我看过你演的一个电影。” 第75页 “是我最火的那个古装剧吗?” 梁晚莺摇了摇头,“是一个山村题材的剧,你在里面戏份不多,但是有一出在简陋的棚子里洗澡的戏份让我印象深刻。” “你饰演的招娣背着弟弟过河的时候跌倒了,弟弟被泥水冲跑,然后你回家挨了顿毒打,差点就被打死了,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漓的伤痕,然后你在后院拿着水瓢洗澡,仅仅只是个后背,我看到了一种能驾驭苦难的力量感。” 简诗灵当然记得这部戏,这是她从家里跑出来以后演的第一部 戏,后来被某导演看中,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因为演技得到了认可,高兴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是没想到,当晚就接到了他让她参加一场酒席的电话。 然后,她就被带去酒店。 也就是现在网上疯传的那个视频的来源。 可是被灌醉以后的她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后用尽力气跑了出来。 再后来,她就几乎被雪藏了。 高昂的违约金让她也无法脱身,只能这样一日一日地耗尽自己的年华。 后来,她知道了白唯当初也是被谢译桥捧起来的,于是痛定思痛,准备放手一搏,也去求了他。 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女孩,没有钱没有背景,在这样一条道路上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才能保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不变得那么面目全非呢? 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回头看,怕想起当初的自己都会觉得难过。 她只能独自咽下所有的痛与泪。 简诗灵哭累了以后就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梁晚莺拿来一个毛毯给她盖到了身上。 她丢在一旁的手机被调成了静音,但是有个电话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打过来。 梁晚莺想了想,然后替她接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接电话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经纪人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后梁晚莺才开口:“我……是她的朋友,她现在在我家,已经睡着了。”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朋友?” “我是MZ广告的那个策划总监,姓梁。” “哦哦哦,是梁小姐啊,那她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那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了。” “现在网上那件事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我们已经报警了,但是即便这件事最后澄清,对她的名誉和以后的道路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经纪人叹了口气说:“这丫头也是真的不容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鞋子前面还开了洞,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乞丐,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到这里的。问她什么也不说,当时《忍冬》剧组正需要这么一个小演员,我就问她愿不愿意演戏,然后她就问有没有饭吃……” 经纪人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她太苦了……走到今天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也没什么朋友,谢谢你收留她。” 挂断电话后,梁晚莺看了看沙发上蜷缩在一起的少女。 她今年也就二十二岁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从她的醉话和经纪人口中拼凑的信息中也不难猜到她这些年的辛苦。 网上这件事愈演愈烈,即便工作室已经发了声明,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她醒来以后,酒也醒了。 理智归拢以后,话变得少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 她不敢看手机,也不敢接电话,生怕那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再一次刺中她。 逃避不好,但有用。 梁晚莺想劝她振作一点,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完蛋了。 谢译桥来找梁晚莺的时候,她把卧室门关得紧紧的。 简诗灵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行踪。 但是他很轻易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挑眉道:“你在房间里藏了野男人?” “啊?没有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啊。” 谢译桥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把她看得心虚不已,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梁晚莺刚松了一口气,就在找借口赶他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她这样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你还是劝她早点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你怎么知道诗灵在我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随便诈诈你,而且昨天她的经纪人也联系我了询问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哦。” 第三天的时候,席荣直接找上了门。 梁晚莺开门的时候,看到谢译桥带着别的男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是……?” “简诗灵呢?” “在屋里。”眼看瞒不过去了,她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 然后,谢译桥也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了。 席荣大步迈直接闯进卧室,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你就这点出息。” 简诗灵被他一凶,嘴一瘪,“呜呜呜我完蛋了,你给我的资源我也用不上了,你也来找我要违约金的吗?我没钱……” 席荣捏了捏眉心,“你之前那个张狂劲儿呢,骑到我身上恨不得折腾死我的那股劲儿呢?出事了怎么不知道哭着喊着来折腾我了?” 第76页 梁晚莺听着两个人大尺度的对话,默默一晒。 两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地说话方式,完全不把她当外人。 关键是,谢译桥还站在她身边一起跟着看戏。 这种感觉……嗯,很奇怪。 “我怕你要我赔钱……” “我确实不做赔钱的买卖,所以,你现在跟我回去,我来替你摆平。” “你怎么摆平?” “有我这样的男朋友,谁看得上那个糟老头子?那不是瞎嘛!” 简诗灵脸一红,“什么男朋友……” “哦,你爱喊金主爸爸就继续喊,反正我都行。” “可是时间线对不上……” 席荣将她抗起来,拍了下,“什么野鸡导演,让你怕成这样,今晚你在床上给我乖一点,明天我就让他来给你磕头。” 梁晚莺:“……” 颓废了几天的简诗灵就这样被席荣抓小鸡一样丢进了那辆炫酷的帕加尼里带走了。 可是,他们两个走了以后,她和谢译桥站在这里……好尴尬。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她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局面,呵呵一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你的朋友……说话都这么狂放的吗?” 谢译桥挑了挑眉,突然来了一句:“他在床上玩得更狂放。” “这你都知道!果然蛇鼠一窝!无耻!下流!变态!”她瞬间炸毛,结结巴巴口不择言地胡乱说着。 本来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可是却被他搞得更尴尬了。 男人低低一笑,走到她面前。 梁晚莺瞬间慌乱,赶紧后退两步,“你、你要干嘛?” 他的食指勾了下领带夹,作势要摘下来,“既然梁小姐都这么骂我了,我还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头,省得背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人委屈的很。” 梁晚莺吓得又后退了两步,忘记了身后就是床沿,再退就退到床上去了。 果然,她被绊了下,直接坐到了上面。 男人倾身过来,双手撑在床边,和她对视。 他的眉眼深邃英俊,微微一眯就是款款风流。 她以为他想动真格了,于是抬腿抵住了他的腰腹阻止他继续靠近。 “别……别过来了!” 他沉沉一笑,直接握住她的膝盖,然后向上。 因为是在家里,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睡裙。 他的手在触到那颗小小的黑痣时停下,然后用拇指缓慢摩挲了两下,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我有没有说过,梁小姐的这颗痣,看起来很美味。”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谢狗真的是个大变态! 对不起,今天停电停了一天,所以…… 我想以后把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因为最近作息有点混乱,写的太匆忙了会很担忧质量跟不上。 还有关于配角的篇幅,希望你们不要不耐烦,写这些都是有用意的!不是瞎写的~ 第25章 梁晚莺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努力克制住发散的思绪,强行想拉回正常的交谈。 “什么……什么美味, 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谢译桥弯唇一笑, 带着暧昧。 拇指压住那颗小痣,施加了一点力道。 “特殊癖好倒是没有,不过我是一个很乐意为女性服务的人, 你要不要试试?” “什、什么服务?” 他又向前探了探身子。 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层细小的绒毛被轻轻擦过的触觉。 他的唇落在耳边,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话音刚落。 梁晚莺的脸到脖子肉眼可见地彻底红了。 如果说刚刚只有有点脸红,现在,除了被衣服盖住看不见的地方,她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透着一层淡淡的粉。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蒸熟了。 头顶似乎都要冒出腾腾的热气。 不想任由事态蔓延, 她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反讽道:“所以, 你服务过很多人吗?” 他轻轻一笑,拇指缓慢在那颗痣上打着圈。 她不自在地紧了紧了腿部的肌肉。 血液似乎都加快了流动速度, 导致有些不安分的痒。 “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这样服务的人。”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是不是跟所有人都这样说。” “所以,梁小姐是吃醋了吗?” “我才没有!” 她抬腿想踢他一脚,可是他在半路上就截住了她,然后握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拉。 纤细的腿找不到支点,也使不上力气,只能被迫挂在他的胯骨。 “你!” 她心慌意乱,猛地往回一抽,然而谢译桥却根本没有施加一点阻力,就这样借着她的力道顺势往前, 然后压向了她。 难以抵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她被迫后仰, 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绵软的被褥上。 她黑色的长发铺陈在浅色的被单上, 如水墨画般蜿蜒出柔美的弧度。 惊慌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慌乱地注视着他。 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发丝,用一种轻柔而舒缓的力道。 腕部银色的手表偶尔会触碰到她的耳朵,为这股难言的热意带来一点微小的凉意。 随后,手从头顶滑下,顺着颅骨来到了她的耳侧。 第77页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稍微施加点力就能看到颜色向后退,松开时颜色却更深了。 很有趣的反应。 他亵.玩了片刻,拇指的指腹缓慢向下,划过她的红唇、脖颈。 妩媚又清新的香缓慢弥散。 她今天可能还绘制了油画,身上多了一点松节油的味道,更将这个香水的味道糅杂得千变万化起来。 像她本人一样,难以轻易把握。 男人的鼻尖贴着她脖颈处的动脉,能清晰地感受到呼吸间透出来的滚烫气息。 “午夜摇摆……”他的嗓音带了一点轻微的哑,“还真是个好名字。” 男人的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因为他的结实的手臂横亘在那里,导致她的腰部并不能很贴合床垫。 可是微微拱起的小腹却更能贴近他的身体了。 照进屋里的月亮像是清冷的火焰,铺到地板,洒在床上,在他的肩颈燃烧、流淌。 幽深的冷香从他的腕部发散,被他的体温蒸干,再辅以腕表金属特有的冷感,复杂而神秘,迷雾般缠住了她。 她试图去探寻,想在这样迷人而复杂的花园里走出一道正确的道路,来通向终点。 可是她无能为力。 没有人在这样的风景中还依然能保持清醒与理智。 心跳飞速跳动,并且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激烈。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可是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卸了大部分的力道。 他的掌心宽大,可以将她的手轻易包裹。 然后,他托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说的怎么样,梁小姐这双艺术家的手,确实能创造出令人赞叹的东西来。” 说起这个,梁晚莺又想起了简诗灵的事。 “所以,那个……怎么办呢?”她试图用普通的话题来减缓他攻势。 “一个小成本的广告而已,即便舍弃不用,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谈论这些事,刚刚说的那句话也只不过是调情而已,于是淡淡地搪塞了过去。 “那不是你们这个季度的新产品吗?计划好的投放舍弃不用,该怎么补上呢?” “本来这个产品就并不重要,因为潜力不高,市场上同品类比它低价的产品也有很多选择空间,本身就是填补品牌档位空缺的产品。” 梁晚莺一愣。 然后推开了他。 是啊,在他眼里只是个小成本甚至无需宣发的广告而已,即便用不了,对财大气粗的MZ来说,也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在融洲这个小公司,已经是非常大的项目了。 而她……本身就是拿钱出方案,做完以后跟她似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不一样的。 在她心里,无论是这个广告也或者是简诗灵,她都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在这个广告里倾注了从未有过的心血,她一步步看着一切从无到有,然后完成。 即便有很多地方可能并不完满,但是她在和它一起努力,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而她也以为,他一直鼓励着她,开导她,是对于这个项目抱有非常高的期待的。 然而,他就这样随意地放弃了。 谢译桥看到她脸色不对的样子,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所以,你当初找融洲做广告,是因为我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拿了一笔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金钱和项目,作为理由,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实际上,这个项目对你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意,只是一个追女人的手段而已,所以你可以放弃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认可的从来不是她的创意与思想,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后那个被他赞不绝口的方案,到底是他真的满意了,还是因为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可以继续往下进展了。 “这样类似的游戏,您一定做过很多吧。” 谢译桥直起身,微微蹙了下眉,“所以,这有什么错吗?” 果然是这样。 她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和创作,在别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媒介。 即便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刚刚还失控乱跳的心脏像是被人直接丢进了冷水里,她抬眼看向他,无力地笑了笑。 “确实没错。” 谢译桥不解:“无论是怎么开始的,结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吗?” “您的想法没有问题,”梁晚莺起身,随着她的动作,月光也向后褪去,渐次离开了她的身体,“只是我跟谢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的每一个项目都是用心去做的,她更希望得到的是认可与尊重。 而不是一场风月的媒介。 谢译桥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将刚刚亲密接触时弄皱的部分抚平。 他又恢复了一开始认识时那副从容不迫、镇定自如的模样。 刚刚甜蜜的气氛消失殆尽。 “我确实也很欣赏你,但是这跟我最初的目的有什么冲突的吗?” “融洲接到了一笔大的订单,你通过这个事情与自己和解,这难道不是双赢的局面吗?” 梁晚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她总隐约觉得哪里是不对的。 第78页 但是她无力反驳,因为他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而且,你应该庆幸,我、包括MZ,对这个产品和项目的不在意。如果换成任何一家公司,任何一个其他的策划师,在人选上爆了这么大的雷,MZ肯定是要追究一部分责任的。” 梁晚莺想要说点什么,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努力想了半天,可是最终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倔强地说道:“那我真的承担不起您的这份厚爱。” 话已至此,已经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谢译桥失去了情致,梁晚莺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柔和可爱。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悦的僵硬,明明前后不过几分钟,在这同一片空间,同一个地点,相同的两个人,转眼就从柔情蜜意的情人变成了这样紧张对峙的敌人。 她整个人站立在月亮投射进来的光线后面,像一根笔直的蜡。 ——她在强忍着自己的崩塌与融化。 两人不欢而散。 等谢译桥走后,梁晚莺坐在桌子前。 她没有开灯,手里随便抓了个东西,好像是一支笔。 她就这样坐在只有一点光源的暗角,沉默许久。 直到月亮也慢慢倾斜。 照在房间内的月光似乎也承受不住这样沉闷的气氛,忍不住逃了出去。 屋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她早就知道和谢译桥有很多三观上不合的地方,但是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了。 如果不是简诗灵出事引发的这些后续。 她可能已经忍不住沦陷了。 爱情让人勇敢,也让人盲目。 手里的笔在无意识地乱画,那些线条像是思绪的网,繁杂而凌乱。 最后,“啪”的一声,被丢到了笔筒里。 她决定参与简诗灵这件事。 既然诗灵没有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她就必须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她才不要因为私人关系来逃脱所谓的追责。 也不要因为某人的青睐,而觉得这一切确实无可厚非。 更不要将自己的心血作为谢译桥的一场追逐游戏而就此舍弃。 既然是她经手的项目,那她就一定要负责到底,让它顺顺利利地投放出去。 她相信这一定会是个成功的广告创意。 作者有话说: 一点小矛盾~ 关于火葬场,我已经在烧火了,但是要铺垫到位,因为莺莺和老谢之间火葬场必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诱惑了钟朗导致两人分手这一件事带来的,所以大家别着急呀! 第26章 梁晚莺并不知道简诗灵住在哪, 毕竟大明星的住址一般人还是比较保密的。 不过之前因为工作关系,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虽然基本没怎么聊过。 她将简诗灵的微信翻出来。 简诗灵的头像好像是随手拍的一棵狗尾巴草, 逆光, 能看出外围毛茸茸的轮廓。 “诗灵?你的团队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简诗灵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她的消息。 “请了公关团队,但是效果不好。” “我有个想法你要听一下吗?可以跟你的团队商量一下。” 简诗灵那边暂时没回复,等了五分钟以后, 梁晚莺发现自己被简诗灵拉进了一个3人小群。 另一个就是她的经纪人兰姐。 事情紧急,简诗灵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就开始了讨论。 兰姐:“我想听一下梁CD的想法。” 梁晚莺:“现在的新闻无非是揪着她表里不一的人设疯狂攻击,诗灵不是说根本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人设吗?干脆借此机会转型吧。” 简诗灵扔出个疯狂点头的表情包:“好啊,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装傻装天真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梁晚莺:“啊?你多大了啊?” 简诗灵:“过完今年就二十五了。” 梁晚莺:“我还以为你只有22左右的样子。” 简诗灵:“女明星嘛~” 兰姐突然插话:“那走什么路线呢?” 梁晚莺:“她的风格明明更适合明艳风格的,为什么要走清纯路线呢?” 兰姐:“因为早期她还很小, 接到了一个小成本剧的主演女儿的角色, 结果那部剧突然爆了,大家都很喜欢她那个天真娇蛮却不失可爱的形象, 所以就固定了下来。 几个人在群里一下也说不清,兰姐发给梁晚莺一个地址,邀请她过来当面谈。 事不宜迟,每拖一天,事情就越难以转圜。 梁晚莺直接打车去找了她。 简诗灵现在住在席荣的一栋别墅里,她家的位置早已暴露,有很多狗仔和记者蹲守。 梁晚莺找到的时候,她正在跟兰姐吵架。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即便是席荣让那个导演出来澄清道歉, 他们也只会觉得你后台太大惹不起而已, 路人缘全部败光。 “如果把当年你怎么出来的, 怎么拍到的第一部 戏, 怎么被他糊弄去了酒店的事说出来,那么一定会得到大众的同情与理解。” 简诗灵尖叫道,“我不要!死也不要!” “事情再这么蔓延下去,以后就算这件事摆平了,你也再也接不到时尚类的资源了,现在已经签好合同的几家都在问怎么回事,三天之内事情反转不了,你这个代言人的身份全都会被下掉,还要支付高昂的违约金。” 第79页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回应就好了,随他们怎么说!” 梁晚莺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最新爆料,她说:“网友已经扒出来你当初在《忍冬》那部剧里简小花这个名字了,最后还是会被扒出来的,倒不如现在用这件事来做公关。” 简诗灵“咚”得一下,坐到了地板上。 十年的时间,她终于摆脱了简小花的阴影,这个名字早就像陈年霉烂的花朵,早就归于泥土,现在又要她把那些挖出来,她做不到。 梁晚莺跟她一起坐到地板上,抱了抱她瘦弱的肩膀说:“诗灵,虽然我不知道以前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些事情,不该是你的枷锁,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你看得开,豁得出去,完全就是坦率大气的人设,你现在有个机会在大众面前也做回自己,难道不好吗?” “不好不好!如果用以前的事情营销,那我的人设就直接变成……小要饭的?乞丐?乡下丫头?我才不要!” “那我们挑你能接受的来讲,”梁晚莺想了想,“你努力了十年的结果,要因为那个人渣导演而毁于一旦吗?” 简诗灵冷静了一点,渐渐听劝了,她说:“那只能从我遇见兰姐那段开始。” 梁晚莺对兰姐说:“前面不是说了澄清没人相信吗?” “那公关团队的重点,要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经历了各种苦难走到今天,进行了完美的蜕变这个点开始,然后以‘每一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都不应该被嘲笑’这个点发酵,最后如果能征得MZ的同意,放一点拍的那个广告片段结合一下,以‘于苦难中绽放’这点结束,我相信是会激起大众怜爱的。” 兰姐说:“这个我去交涉,但是MZ不一定愿意做这种有风险的事。” 梁晚莺说:“尽力一试吧,即便是不同意,只要口碑扭转,这个广告最后还是要投放的,只不过会晚一点。” 兰姐去跟MZ的公关部沟通过以后,果然遭到了拒绝。 而梁晚莺那天和谢译桥不欢而散以后,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她想了想,决定主动跟他打了个电话。 谢译桥那边很快就接了。 梁晚莺刚说自己有点事想跟他商量,男人也不听,直接笑道:“那你来找我吧。” 这是一个欧式风情的露天酒吧。 他在大大的露台栏杆上,周围没有什么很亮的灯光,只有在每张桌子上放着一盏闪着微光的烛火。 他的手里拎着一瓶啤酒。 背后是高耸林立的大楼五彩的灯光。 台上有不知名的歌手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悠然而舒缓的歌声在黑夜里摇晃。 男人姿态潇洒而落拓,眼眸中弥漫着一点微醺的感觉。 他只要站在那里,无需做任何动作,就是一道夺目的风景。 梁晚莺在他慵懒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还没开口,男人就先开口了。 “两日不见,梁小姐又漂亮了。” “谢谢。” 谢译桥眉尾一挑,“说吧,找我什么事?” 梁晚莺说明了来意。 男人“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梁小姐这么晚了找我,是想我了,原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冒险的事呢?”男人懒洋洋地说道,“现在我只是损失一个广告而已,如果继续下去,谁知道会引发什么样更严重的后果呢。” 她站在他的面前,抬头看他,目光笃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的,只是提前泄露一点片段,而且一旦简诗灵翻身,这个热度足以让MZ成功出圈。” 男人不置可否。 “谢先生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做冒险的事吗?要不要赌一下。” 听到她的这句话,他突然笑了,仰头将易拉罐中最后一口啤酒喝掉。 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在灯光下显得性感而诱人。 “可以,但是既然要赌,就要有彩头。” “你想要什么?” 霓虹光在此时照过来,明暗之间,将他的表情映得多出几分神秘的味道。 “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赢了,就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我不会输……等等!”梁晚莺差点掉进他的陷阱,“我是一定会赢的。” 男人低低一笑,被酒浸湿过的嗓音带了点醉人的煽动性。 “所以,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得到了谢译桥的允许,关于MZ的那条广告被放出一截,然后公关团队开始发力。 梁晚莺剪了她之前拍过的那些影片的剪辑,从最开始那个被殴打的招娣,跋山涉水一步一个血泪走到现在的她。 时而是剧中人物的脸,时而是她本人。 最后,她把简诗灵给MZ拍的那个广告片段最后含泪带笑的那个表情放到了结尾处。 工作室发了软文,也对所有的质疑都做了澄清。 “每一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都不应该被嘲笑呜呜呜说的太好了。” “恶心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个男导演吗?” “之前无感,现在真的是怜爱了。” “我们灵妹儿活成了大女主的样子啊。” 第80页 “爽甜飒A的明艳系女主谁能不爱!” “于淤泥中绽放,真的狠狠落泪了,我们小花妹妹很不容易啊。” “我是她的粉,最后那个镜头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么绝美的镜头,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好像是给一个公司拍的广告,准备十一投放,却出事被下掉了。” “一人血书放出来!” “+身份证号!” 在公关公司的运作下,简诗灵的风评瞬间扭转,席荣也在此时让那个导演道歉,并且宣布从此退出演艺界。 MZ的广告在此时看准时间精准投放,引起了很大的热度和讨论。 “天啊,这个情绪,这个感染力,我们的小花妹妹真棒!” “业务能力不是吹的!” “这个画画的画家也很厉害啊。” “求微博,求指路。” “怎么感觉有点磕到了。” “可是看着这手像个女人的啊?” “什么!更磕了!” “这个颜料公司真有眼光,选了我们小花妹妹,看看这张力!这表现力!” 本身MZ的产品以前只是学艺术的了解,现在直接进入到了大众的视野,即便不是学艺术的,也对这个产品有了很好的印象。 简诗灵改变人设开始走明艳大气的风格,戏路反而更宽了。 这是一个多方共赢的局面。 在事情结束那天,简诗灵又跑来找梁晚莺。 她刚一开门,简诗灵就狠狠地抱住了她。 “谢谢你,莺莺。” 梁晚莺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帮助你也是在帮助我。” 她抽了抽鼻子说:“那……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梁晚莺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 她破涕一笑,“是哦。” “快进来吧。” “你真好啊。”简抱着她不肯松手,“要不你来当我的助理吧,工资随你开怎么样?” “算了吧,我可做不了那行。” “那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一个床上那种,想跟你说说话。” “好好好。”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简诗灵目光炯炯地等着她上床,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梁晚莺:“……干嘛这么兴奋?”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朋友,特别特别期待。” 梁晚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上了床。 简诗灵说了很多演戏时候有趣的事情,还不指名道姓地吐槽了很多油腻又表里不一的男明星,渐渐的,话题转移到了谢译桥的身上。 “我听说,你和谢译桥闹矛盾了?” “嗯?听谁说的。” “席荣呗。”简诗灵说,“我前几天不是在他的房子里住着嘛,谢译桥来找过他喝酒,好像听到两句。你对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这件事,梁晚莺自己也想了很久,也确实没别的人可讲,于是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从情感上来说,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情人,可以提供很美好的情绪体验,但是理智上来讲,我们真的不合适。” 简诗灵探过头来,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可是感情,有时候根本不讲道理,喜欢就是喜欢了。” 梁晚莺摇摇头说:“他太难以把握了。” “不过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简诗灵撇了撇嘴说,“你是不知道,以前他那个样子,哎哟哟,真的是……想起来还是很气。” “那你还替他说话。” 简诗灵忧伤地说道:“是啊,他很坏但是有时候也很好,我也不能全盘否定,要不是他,我根本没有今天。” 梁晚莺没有说话。 夜渐渐深了,两个女孩逐渐睡去。 每每在夜晚心都会短暂地动摇,但是一切都会在天亮时恢复理智。 事情完美结束,她和MZ的交集也到此结束。 她开始认真思考和谢译桥的关系。 不由得想起在那个露天酒吧里两人下的赌注。 那天他玩笑一般说出的话,她也并没有同意,但是谢译桥还是让助理把视频文件发给她了。 这件事情了了以后,她还在想如果他要兑现赌注她该怎么回转,可是他并没有来找过她。 正想着心事,有一个快递文件送了过来。 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明年春季国外顶级艺术学院的入学邀请。 这样大的手笔,也只有谢译桥了。 她拍了个照片,发给他。 “?” 谢译桥很快回了信息,“这个礼物表达我的歉意。” “什么歉意。” “当初以为这个项目做完就算了结了,不管投放与否都不影响什么,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还是没有明白问题的根本。 梁晚莺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个礼物我还是还给您吧,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您不必在意。” 这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又拉倒了千里之远。 下班以后,梁晚莺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谢译桥的车停在门口,他坐在车里,车窗降下一点,看到她出来以后,才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 “有些话和情绪在文字里难以体会,我还是想亲自来解释一下。” 第81页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因为我一向不过问这些项目,我承认我最开始的目的并不纯洁,但是,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尊重。” 梁晚莺没有说话。 他将文件袋交回到她的手上。 “这个小小的礼物,只是表达我的歉意,而且,我觉得梁小姐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用这双艺术家的手来创造更令人惊艳的作品,当然,你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之路到底要如何走。” 他说的如此诚恳且真诚。 第27章 谢译桥说的认真, 梁晚莺的气也逐渐消了大半。 既然他这么认真来道歉,她也不想拿架子, 于是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能明白这些我很高兴, 不过,最根本的问题,不仅仅是我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和态度。” “一个合格的策划案,从前期繁琐的市场调研,到最后的效果呈现,通常要经历三到五个月不等的时间,虽然我们是甲乙双方合作的关系,但是也应当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况且, 为了你的这个方案, 融洲投入了前所未有的配合,磨了近半年才最终完成。” “即便这个广告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不能顺利投放我也是没有立场指责你的, 可是如果我们全力以赴去做的东西,在你的眼里一开始就只是一场结果根本不重要的游戏,那么,就是从始至终都在践踏别人的心血与努力。” “就算不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你都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梁小姐说得很对,”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所以,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要不, 再给你写八百字的检讨?” “还是算了吧……” “那不生气了, 嗯?”他低声轻哄。 梁晚莺叹了口气,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 她指了指手里的通知函,“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前天,在那个露天酒吧,你离开以后,我又独自一人喝了会儿酒。”他的嗓音压低,瞬间故事感满满,引人倾听。 “然后呢?” “隔壁有一桌情侣,女生应该也是学艺术的,女生说想要去这个学校深造一下,可是男生很舍不得她,想要挽留。” 梁晚莺不自觉被他的故事带入,“后来呢?女孩走了吗?” 谢译桥继续说道:“没有,最后女孩决定留下来,毕竟一旦出国,意味着这段感情就会变得像纸一般脆弱,所以,她选择了爱情。” 梁晚莺垂下眼睛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 “因为那个女孩说这是所有绘画家梦想的地方。”谢译桥的语气轻缓,像是轻烟般缥缈,“所以我想,梁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她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还给了他。 “我没有理由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 “好吧。”谢译桥没再勉强,直接抛出了下一个问题,“明天休息,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那只捡来的小翠鸟,现在已经很肥了……马上就可以放生了,邀请你去看看,毕竟算是我们的共同记忆。” “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那明天下午两点,我派司机来接你。” 第二天。 梁晚莺站在镜子前开始思索自己要不要稍微打扮一下。 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心态有一种去见男朋友的感觉,瞬间涌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等在她的楼下了。 谢译桥将那只小鸟养在了憩公馆那个漂亮的鸟笼型大花园里。 这只小鸟可能已经熟悉了人,当看到谢译桥和梁晚莺进来时并没有躲闪,反而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梁晚莺很惊奇,“它居然不怕人?” “可能因为破壳就被我捡到,把我当鸟妈妈了吧。”他曲起手指点了点它的鸟脑壳。 “你好像很喜欢小鸟?” 谢译桥抬眼觑过来,眼尾一挑,“当然,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夜莺,还设置成了微信头像,想养一只来为我唱歌,只可惜它不肯。” 梁晚莺刮了他一眼说:“那之前你微信头像的那只蜂鸟呢?” 谢译桥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淡淡道:“蜂鸟拥有四色视觉系统,能看到非常丰富的色彩,人类跟他们比就像是色盲,所以我很好奇它们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梁晚莺若有所思,“那它们看到的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世界。” 谢译桥用手指托起那只翠鸟,向上一扔,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进了花园中,然后绕了一圈,飞到了梁晚莺后背。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与群青相间的花苞袖衬衣,布料并不特别厚,所以小鸟的爪子勾到衣服的时候也戳到了她的皮肉。 她小声地“啊”了一声,然后猛一回头,长长的发丝划出一道弧度,甩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谢译桥“嘶”了一声,然后抬手捂住了眼睛。 梁晚莺有被吓到,“你怎么了?” “眼睛,好像被你的头发打到了,你帮我看看吹一吹。” 他弯下腰,闭着一只眼,凑到她的面前。 “啊?我看看。” 梁晚莺赶紧凑过去,抬起手扒开眼皮刚准备帮他吹一下,男人突然亲了她一下。 第82页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男人轻笑一声,“你这个表情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了。”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唇瓣再次欺了上来。 手指不由得揪紧了男人的前襟,掌心是经典的爱尔兰亚麻质地的轻奢简约版西装。 独特的纹路与她的掌纹贴合,增加了非常牢固的吸附力。 就像她脑后的那只手,可以很轻易地就扣住她。 这次的吻比之前两次都要热烈,他探进她的口腔,找到她惊慌躲避的舌,狠狠吮吸了一下。 她的腿一软,然后被男人抱住倒在了那个纯白色的欧式摇椅上。 花园的穹顶在摇晃,盛放的鲜花散发出大量的香味。 摇椅晃动时,她的脚踝会擦过周围的花朵的枝叶,踝骨发痒。 令人沉溺的香在周围扩散,她已经分不清是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是花本身的味道。 这些味道互相纠缠、互相弥合,令人头晕脑胀。 “啪”的一声,好像有一个东西被碰掉在了地上。 梁晚莺侧眼一看,原来是一本书。 男人不悦于她的分心,最后狠狠咬了下她的唇瓣结束了这个吻。 他随手抄起掉落在地上的杂志,梁晚莺这才发现那是一本《花花公子》,刚好翻到的那一页还是一张大尺度艳星的图片。 两人刚刚还在接吻,她现在还在伏在他的胸口。 看到这个内容,脸一红,用手撑了一下他的胸膛,就想要坐起来。 可是就在她要成功的时候,男人手一伸,搂住她的腰又揽了回去。 “你跑什么?” “你……看这种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 谢译桥毫不在意,理直气壮:“这是人类正常的对美的欣赏与追求。” “……” 他说着,又翻了两下,从书页里拿出那张入学邀请函。 “……”他居然夹在这种书里。 男人再一次递给她,认真而温柔地说道:“去吧,莺莺,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应当不遗余力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在这个学校深造一年,你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助力,也会离你的画家梦更进一步。” 男人的修长的手指间捏着那张纸,像是握着一个瑰丽梦幻的未来。 “如果我去了的话……你……” 两人并没有确定关系,梁晚莺这句话不知从何问起,但是又想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男人低低一笑,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蜂蜜一般清透的眸子自信而诚挚。 “我喜欢你,但你是自由的,即便以后我们可以有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我也不会干预你人生的选择,你首先要是你自己,然后再考虑别人。” 梁晚莺被感动到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的思想真的非常能让人感到愉悦,即便在其他地方有时候会让人有些不舒服,但是两性关系上,他确实是一个相当合格的情人。 胸口仿佛有一颗种子想要破土,并且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也或许只是一种冲动。 可是,如果害怕见到一朵花枯萎而选择不去种花,那么岂不是要错过很多风景。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但是如果一个人连试错的勇气都没有,那又怎么会得到成功呢? 纷杂的思绪逐渐理顺,最终蔓延向一个终点。 她慢慢地接过他手里的那张纸,也做好真正接受他的准备了。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施影打来的。 “梁CD~耽误你休息啦~” “好好说话,肉麻死了。” “好嘛好嘛,莺莺你帮我看看这个方案,我怎么写都不顺,前几版客户也不满意。” 今天施影因为手头有项目快要到时间了,所以在加班搞,准备给客户看之前,想让梁晚莺先过目一下。 “好,那你发到我邮箱吧。” “好嘞!” 她在接电话的时候,男人就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挂断电话后,梁晚莺起身转过头问道:“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脑吗?我需要看一个PPT。” “当然可以。” 谢译桥带她去了自己的书房,告诉她电脑就在办公桌上,就贴心地出去了。 他的这个电脑比较方便,屏幕部分是可以旋转并且拿下来直接用数位笔涂抹修改写备注意见的。 梁晚莺登陆了邮箱以后,快速地过了一遍,画出几个重点的地方然后给施影回了个电话。 “我感觉你的想法已经局限住了,并且陷入了思维惯性的陷阱,包括之前两版,其实你改了很多遍,核心还是一样的。” “嗯……那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规定卖家用清洁用品的广告就一定要用女性,就像卖剃须刀也不一定只能用男性。” “可是客户的受众群体就是全职太太。” “全职妈妈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是她们的付出被看见,而不是理所应当。地板不是自己就会变干净的,饭菜不是自己就凭空做好的,而家务劳动是需要夫妻双方共通参与的,如果你的创意中可以表达出这种思想的话,体现男性在家务中同样重要,就算对现实无济于事,但是不是更可以拉高消费群体的好感吗?” 第83页 “哦~我的思路好像打开了,我再去想想。” “加油。” 挂断电话后,梁晚莺准备将电脑关掉,却注意到他的电脑壁纸,那是一段画面配上叠加起来的台词剪到一张图上的样子。 这应该是一个外国翻拍的电影,梁晚莺也曾经偶尔看到过两眼,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个赛昂人最后说的一段台词。 “我不想成为人类,我想看见伽马射线,我想感知 x 射线,我想闻见暗物质,我要感受超新星迎面吹来的太阳风,我本可以知道更多。” 最后,台词中表述的所有东西都被狠狠划掉,上面用一根红色的笔狠狠写上一行字,布满了整个画面。 —— I want to see more colors.(我想看到更多的颜色。) 脑神经仿佛突然打通。 他之前一些很奇怪的话题和举动都串联了起来。 慈善晚宴上的发言,关于蜂鸟的头像,做第三版方案时他脸上的轻微的怅然,交谈时对于色彩的敏感性,他房间里那个被蒙上眼的雕塑作品,还有他总是说喜欢极限运动是因为可以把握感官上的刺激——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无声的宣泄。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一章结尾写女主搜索了蜂鸟的特性那个剧情我删掉了,改到了这里哈哈哈哈,所以大家忘记前面的那段吧~ 上一章节有读者朋友不懂女主生气的点,今天这章不知道解释清楚了没有,其实就是因为男主道歉只是觉得忽略女主的感受了,而他现在又比较喜欢她,所以愿意去道歉哄一下,但是根本不觉得他这个做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即便女主知道他一开始目的不纯洁,但是至少觉得这个项目还是实打实需要的,所以不管甲方是谁,她都要努力做好。 结果呢,啥也不是。 再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你老板说让你去做个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结果你累死累活跑了几个月加班加点的做,终于做好了,他看都不看就扔了,最后你得知原因其实就是因为他看你好像比较闲,随便给你找了个事让你干而已。 工资他照常给你开,也没有克扣你加班费,但是你就说气不气人! 第28章 梁晚莺用手机浏览器搜索了一下关于色盲的相关释义。 比较常见的色盲有红绿色盲, 因为从小就没有辨色能力,会很难发现。 而全色盲的话, 是眼中只有黑白灰, 但是也可以根据明度来勉强区分颜色。 也就是说,在他们的眼里,可能红色就是亮一点的黑, 绿色就是浅一点的灰。 所以,如果明度高度相近的话,可能就无法辨认出来了。 怪不得之前他没有认出那条裙子的颜色,又认出了她帽子的颜色。 大约就是靠明度来区分的吧。 梁晚莺将电脑关掉,从书房出来。 谢译桥正在客厅等着她。 他坐在观景窗的沙发上,长腿交叠, 手里正把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 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 三种类型的火焰来回切换,时而是温柔, 时而锋利。 听到门的响动,他抬眼看过来。 梁晚莺在他的注视中走过来。 她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却又觉得他可能并不想被人知道。 打火机的顶盖被男人的食指一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后合上。 他随手扔到桌面上,然后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梁晚莺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 之前就觉得他的眼睛颜色较浅,特别是在光线明亮的情况下,眼眸中的虹膜纹路都清晰可见,像是一块清透的玉石。 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居然什么颜色都看不见。 男人挑挑眉, 饶有兴致地说:“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话, 会让我很想吻你。” 梁晚莺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在想什么?”他揉捏着她柔软的手指,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 爱不释手。 梁晚莺蜷了蜷手指,想要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 “没想什么。” 晶莹的甲盖划到他的掌心,带来微微的痒意。 他用力攥紧了她想要逃开的手,任由她徒然挣扎。 “下周五,诚邀梁小姐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下周五是你的生日啊,可是我还要上班,”梁晚莺想了想说,“不过你的生日想必也会很不简单吧,一定会有很多人来,那我礼物到人不到可以吗?” 谢译桥低声一笑,“当然不行,要的就是人。” “那好吧。”梁晚莺故作头痛道,“想想要给谢先生这种什么都有的人送礼物,还真是让人吃力。” 谢译桥眼尾轻压,露出一个促狭而暧昧的表情。 “有个想要的,却始终没有得到。” 已经不必再继续说下去,梁晚莺已经意会了。 她剜了他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这个男人,嘴里就没有正经的东西。 梁晚莺拿起自己的东西,“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谢译桥挑眉,“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还是算了。”梁晚莺说,“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 “那真是遗憾。” 第84页 谢译桥叫来管家,“让司机送梁小姐回家。” 回到家以后,梁晚莺写了会儿明天要交的方案,搞完以后,向椅背后面一靠,想到谢译桥的事。 给这样一个人选生日礼物,是真的很让人头痛了。 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用最好的,而她也送不起什么昂贵的东西,可能她就算掏尽自己的存款买个礼物,对他而言,也是根本不起眼的垃圾。 脑子里思绪胡乱搅动,想来想去都是谢译桥的事。 她不由得又想起他的眼睛。 谁能想到,一个贩卖色彩的商人,居然是个色盲呢? 梁晚莺想到这点,莫名觉得有一种荒诞喜剧的感觉。 * 最近天气很不好。 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沉重的云层压得极低,让人喘不过气。 大家精神也都不是很活跃,恹恹的,找上门的客户也不多。 梁晚莺手里在做一个关于儿童用品的广告,也没什么头绪。 下班的时候,她路过书店,看到透明橱窗里摆放的一些立体书页的儿童绘本,有两个小孩子缠着妈妈说想要。 她想着去随便翻翻,看看能不能给她点启发。 那些立体书页的绘本,是最近的畅销书,因为寓教于乐,深受家长和孩子的喜爱。 她若有所思。 准备挑几本买回去研究一下,在书架上一眼看到了本封面画着一只彩色花朵的儿童读物。 这是著名图画家麦克的作品,故事充满了童趣,也很可爱。 她想了想,也拿出来一本放进了购物车。 结过账从书店出来,天更阴了,于是她赶紧进了地铁站不再逗留。 她买了礼物盒和包装纸,写了一张小纸条插进书里。 写那张纸条的时候,她还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既然做了决定,她准备自己也向前走一步。 将那本儿童读物仔细包装了一下,看起来有了个生日礼物的样子,于是她好好收在包里,准备到时候送给他。 最近MAZE好像出了一点小问题,有一些谣言在网络上不胫而走。 公关部门正紧急运作,试图把事情压下来。 生日宴会是在晚上。 梁晚莺下班以后,本准备打车过去,没想到谢译桥的秘书已经等在她的公司门口了。 举办生日宴的场所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并没有在他的住所,梁晚莺听庄定说因为最近的一些谣言,被迫改了地点,准备顺便澄清一下。 梁晚莺好奇地问道:“什么谣言?” 庄定一边开车一边向她大致阐述了一下。 谢家最开始卖颜料的时候只是个小作坊,并不出名。 可是后来慢慢也做了起来,却遭到其他公司的围剿,存活艰难。 后来,坊间开始流传谢家家主眼睛与众不同,拥有非常敏锐的色感,几百万个人中可能才出一个,所以制作出来颜料也远高于传统公司。 这件事,衍生了各种版本,逐渐变成了一桩新奇的故事,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在那个网络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一个有趣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营销。 于是,谢家从其他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 可是后来,谢家在一个颜料矿床的开发上,出了塌方事故。 作为不幸中的万幸,那天因为天气不好,所以上工的人并没有几个。 虽然进行了紧急救援,但是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也不是特别清楚。 在那个年代,只要报纸上不进行播报,几乎就没有多少人会知道。 而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几乎已经都不在了,毕竟已经爷爷那一辈的人了。 甚至谢译桥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被挖了出来。 谢译桥以为只是无稽之谈并没有理会,可是很多媒体得知他今天过生日,全部闻风而动,于是他只好换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并且准备借此机会澄清一下,来挽回声誉。 当梁晚莺来到现场的时候,这里俨然成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现场人头攒动,除了受邀而来的朋友,到处都是记者和媒体的人。 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对准了他。 谢译桥依然从容。 他今天穿了一件烟青色的西服外套,更衬得他的肤色透白。 下身是一条淡灰色的廓尔喀高腰双纽裤,搭配上瘦削的翼尖牛津皮鞋。 整个人是浸入骨子里的优雅与风流。 在众人的瞩目中,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各位媒体朋友似乎也想来庆贺我的生日,没有给到你们请柬,真是考虑不周。” 他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台下的媒体都跟着笑了。 “谢先生,请问您对于最近网络上流传一事作何解释?” “七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呢,你想让我怎么解释呢?” 他语气带着调侃,仿佛在看一桩笑话。 “那关于MZ的创始人,也就是您的爷爷,从来没有告诉过您吗?或者您的父亲。” “没有。” 提到他的爷爷,谢译桥已经开始不悦了,记者还是这么不依不饶。 “那关于您爷爷眼睛的那个传说是真的吗?据说有双色觉发达的眼睛。” 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一点,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第85页 “我刚出生不到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去世了,要不您帮忙去问问?刚好我最近也很想念他老人家。” 记者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有点恼羞成怒,然后又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 “据可靠消息,您的眼睛什么颜色也看不到,也就是所谓的全色盲,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句话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梁晚莺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紧紧盯着台上的那个男人。 刚刚还优雅自信的男人脸色慢慢变了,他嘴角虽然还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笑容,可是眼底却透着近乎森冷的光。 记者看到他细微的脸色变化,暗自得意,并且乘胜追击。 “您觉得,您先天性全色盲这件不幸的事情,会不会是当年那件事的报应呢?” 话音落下,“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密集的苍蝇的嗡嗡声般响起。 摄像机对准台上的男人,白惨惨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对准了他的脸部,不准备放过他的一丝微表情。 在这么多的刺眼的灯光中,谢译桥的脸色被照得毫无血色。 他几乎要被这些光烧成了灰烬。 漫长的沉默。 庄定在一旁有些着急,走过去低声喊了他两声。 “谢总!谢总!” 谢译桥这才回过神。 “无可奉告。” 他的嘴角勉强地挂着那丝岌岌可危的弧度,这四个字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下台离开了。 梁晚莺赶紧推开拥挤的人群,想要追上去。 可是当她穿过记者的包围圈时,谢译桥已经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29章 那场记者会只是个开始。 是进攻前的号角。 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爆发了。 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在网络上疯传, 近年的,几十年前的, 谢译桥本身的, 他的父母的,包括他过世的爷爷。 MZ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而谢译桥在消失三天后终于在MZ大楼出现了。 但是他不是要回应什么,只是去处理一点不得不出面的事情。 处理完以后, 他被保镖簇拥,刚从大楼走出来准备上车,蹲守的记者就包围了他。 “谢先生,听说您这几天没有露面是回B市见父母了,所以您是回去求证当年发生的事情了吗?” “请问您对当年的事情真的不知情吗?” “关于您的父母他们是否可以出面澄清一下,当年的塌方到底死了多少人?” “您的眼睛是不是真的什么颜色都看不见?” “你觉得是巧合吗?”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谢译桥突破重重包围, 终于要上车的时候, 又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 “谢译桥!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他闻声转过身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冲到了他两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他微微侧头, 石头堪堪擦过他的颌骨。 保镖迅速反应过来,制服了那人。 老人一头灰白的发乌蒙蒙的,摇摇晃晃,像一团散不开的雾霾。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报应!全都是报应!你们家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就是你们谢家的报应!” 谢译桥关上车门,嘈杂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 那一声声凄厉的咒骂声却好像言犹在耳。 下颌角有些许火辣辣的感觉,他用手抹了一下,才发现出血了。 指腹深色的液体像一滩被稀释的淤泥。 “谢总,您流血了。”庄定说, “我去给您拿消毒水处理一下吧。” “算了, 开车吧。” 他闭上眼睛向后一靠。 脑中的神经依然像是拉满的琴弦, 眼前又回想起刚刚那张愤怒的脸。 每一条皱纹里都盛满了拥挤的仇恨。 庄定从后视镜担忧地看着他, 说道:“关于您眼睛的秘密,我派人去查了,好像是您早些年投资过一个关于眼部疾病的研究项目,不知道创色怎么知道了,然后顺藤摸瓜一直在留心您的一举一动,所以猜到了您眼睛的事情,然后故意在生日这天捅出来。”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眉眼间都好像落满了风雪。 满满的疲惫。 片刻后,他才开口,“刚刚的那个老人,你派人去关注一下,调查一下她的来历。” 庄定点点头,“我明白。” 果不其然,这件事很快就被传到了网上。 那个老人被记者采访,口口声声说谢氏当年颜料矿床坍塌害死了很多人,刚好紧接着他就出生了,还看不见颜色,可不就是报应吗! 一时间,各种说法传得沸沸扬扬。 公关部门紧急运作,但是本身这种充满了奇幻色彩的事情就很容易得到人们的关注,而且人们更倾向于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挖出各种巧合,从而觉得自己掌握了旁人不知的真理,然后像是窥见天机的先知般言之凿凿地发出来,引人侧目,然后享受这种被追捧的快感。 事情愈演愈烈。 梁晚莺在工作,可是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这几天一直都联系不上谢译桥。 第86页 他的手机关机了,微信消息也没有一点回复。 外面的事情越闹越大,令人担忧。 狂风将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地上的灰尘与石子都被卷入了空中,然后四处飞散,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端着一把威力巨大的枪械,在疯狂地扫射。 才刚刚下午三点半,天已经阴沉得像是晚上了。 令人难以忍受的阴郁,在这样沉闷的空间里弥漫、发酵。 梁晚莺有将近半个月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看着手里的那个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一次点开他的微信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想见你一面。” 这次,她终于收到了他的回复。 他只是发来一个地点,其余什么话都没有说。 今天天气不好,车也很难打。 路人形色匆匆,都想要在大雨来临之前找到庇护所。 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打到了车,根据谢译桥发来的地点,最终停在了一个教堂门口。 尖尖的穹顶、圆形的窗户,充满了哥特味道的建筑,伫立在这糟糕的天气中,却依然肃穆祥和。 她脚步放轻,缓步走了进去。 男人静静地坐着,听台上圣职人员讲经。 直到一切结束,她和谢译桥走出来。 雨已经落了下来,而且有变大的趋势。 “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忏悔我的罪孽。” “你做了什么坏事吗?需要忏悔,你还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他挑眉一笑,“挖下属的墙角算不算。” “……” 看他还能开得出玩笑,梁晚莺一直提着的心也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她双手环胸,神气地说:“那我替神明宽恕你。” “哦?” “只要你立刻停止你的行为。” 男人低声笑道:“算了,那我还是做个罪人不要被宽恕了。” “……” “你今天不要工作吗?现在才四点钟,怎么就跑来了。” 梁晚莺拿着那个生日礼物递给他。 她决口不提外面的事情,也没有追问他那些乱糟糟的问题。 “只是来送你生日礼物,那天都没来得及给你。” “这就是你口中重要的事?” “当然咯,生日礼物难道不是重要的事吗?” 谢译桥点头,将包装纸拆开。 “《彩虹色的花》,26岁儿童读物。”他弯了弯唇角,“这个礼物送的是不是有点早了?还是说梁小姐已经做好准备,提前为我们将来爱情的结晶规划了。” “胡说什么呢!”梁晚莺指着书本说道,“我就是那天去书店看到这本书,突然觉得跟你很像。” “嗯哼?” “你就是这朵彩色的花,然后把美丽的颜色带给大家。” 明明是哄孩子一样的话,但是听起来却那么安抚人心。 “梁小姐当真是与众不同。”他低低地笑了,眼中有温柔之色浮动,然后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梁晚莺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刚好碰见了而已。” “不过,生日之前这件事还没有曝光,你怎么知道的。” 梁晚莺笑容中带着一种隐秘的促狭感,凑近他的耳朵说:“最主要的是那条裙子开始露出的破绽嘛,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那天穿的不是你送过去的那件,而是诗灵给我带过去的黑色的,就是这么巧。” “好吧,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其实也还算好,不过仍有可以察觉的地方。” 梁晚莺又把自己一些别的细小的发现说了出来。 她说话时,有微弱的气流扑在他的侧脸和耳廓。 他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以后,他突然侧过头。 四目相交,梁晚莺才发现她和他已经靠得如此近了。 不自在地向后撤了一下身体,她捋了下鬓边垂落的发。 “现在外面闹得这么厉害,你准备怎么解决。” 谢译桥脸上的表情淡了一点。 “爷爷的视神经系统非同寻常这件事确实只是个故事,但我的先天性全色盲是真的,当年的事也是真的……” “所以,我的眼睛……说不定真的是谢家遭到的报应呢。” “颜料开采矿出事的第二年,我就出生了,一出生眼里就只有黑白灰,我一度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然而在我长大一点体检的时候,被发现了这件事。” “我才知道,原来别人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而且,当年的事故确实死了一个人,可是那天本来不用上工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人跑了过去,结果还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当时的矿床谢家和创色都在争夺,最后谢家顺利拿到,也不排除是创色暗地下的黑手,但是当年都没查出来,现在更是查不到了。” “所以,后续谈好赔偿之类的问题也就此了解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 透明的雨珠落在车窗上,逐渐连城一条弯曲的线,然后向下爬行。 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在雨幕中行驶。 雨刮器有节奏地将玻璃上的水雾拨开,可是因为雨势太大,刮掉的瞬间又落了一层水珠,将窗外的景色镀上了一层磨砂的质感。 第87页 信号灯变成明暗不一的混沌色块,转眼间被擦亮。 雨幕中,灰蒙蒙的车辆静静地趴在地上,像是沉默地甲虫。 梁晚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就算是报应,也绝对不该算在你头上嘛,我感觉你不是那么钻牛角尖的人,怎么还这样给自己头上揽。” 男人侧过头来笑了笑,“我还觉得梁小姐一直都很聪明,但是在自己的事上还不是钻了那么久的牛角尖。” 他说的是自己之前关于钟朗和画画的事…… “好吧,”梁晚莺鼓了鼓腮帮,“确实是当局者迷。” 两人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因为外面雨声过大,说话时需要靠近一些。 呼吸交织缠绕,目光也逐渐胶在了一起。 谢译桥凑近她,他最近的胡子有点长,唇瓣还没贴上,胡茬就扎到了她的下巴。 梁晚莺五官都皱了起来。 谢译桥看到她这个表情可爱,笑了一声,然后摸了摸下巴,“早知道今天要亲你,就刮一下胡子了。” “……”梁晚莺嫌弃道,“这点事都让你颓废到胡子都不刮了。” “嗯哼,有了胡茬是不是影响了我的颜值?都不帅了。” 她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手指,破天荒地没有去嗔怪他。 “你知道吗?之前林.肯在竞选总统进入最后的决赛时刻,因为有了胡子,反而大有助益。” “哦?” “他没留胡子之前,面部凹陷严重,看起来让人不是那么舒服,有个年幼的小女孩给他写了一封信,建议他留胡子,这样会英俊很多,她就会让身边的人把选票都投他。” “这个小女孩天真的建议并没有被当成笑话,而是被他认真采纳。果然蓄起胡子以后,他更显得威严与智慧了,最终也赢得了选举。” “而且,你知道吗?这件事,刚好是十月十五那天,也就是今天这个日子发生的事情。” 谢译桥揶揄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已经出色的可以去竞选总统了吗?” 女人眼神明亮,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道:“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但是把缺陷藏起来是下下策,如果你选择面对它,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哦?愿闻其详。” “我们就公开你色盲的事实好了,不过要在此基础上,加上一个浪漫的前提,就像林凹陷的脸颊,我们给它覆盖上一层‘胡子’,让它不再是你的缺点,而是增加助益。” 梁晚莺又拿起了那本书:“就像这本书上彩虹色的花一样,它把自己漂亮的彩色花瓣送给了别的小动物,自己变得光秃秃的被埋在了冬天的大雪中。” “以物喻人,然后把你之前做过的那场慈善捐赠再拉出来说一下,虽然我对你的这种慈善做法不是很赞同,但是现在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营销手段。” 梁晚莺说话的时候,谢译桥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直到把她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她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 “嗯,当然有在听。” 谢译桥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他的声音压低,钻进她的耳道,“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迷人。” 窗外的雨势隐隐有变大的趋势,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上帝的手在弹奏一曲激昂的和弦。 车里的两人脸部逐渐靠近。 然后唇齿相交。 颜色、眼睛,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长久以来,他连梦里都是大片暗沉的基调,但是现在—— 他得到了更好的东西。 前段时间,他回去询问父母当年的事情,得知一切时,瞬间有一种黑色幽默般的荒谬感。 他的眼睛为什么要保密,即便是在做着颜料生意,又何至于需要像军.事.机.密一般守口如瓶。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那场事故和他不恰当的出生日期加上不恰当的缺陷。 事实证明,这件事确实会给MZ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百年声誉几乎要毁于一旦。 他前面这些年顺风顺水,除了眼睛的问题外,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所以付出这一点小小的代价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突如其来的真相,铺天盖地的谩骂,各种恶意揣测,那个不知名老人恶毒的诅咒,这一切都像是陈腐的淤泥,试图将他拖进最深的泥潭。 而他的眼睛就是这一切祸患爆发的根源。 然而,不管外人说什么,他都可以当做荒诞的故事付之一笑,可是父母的态度……分明早早就预见了今天的事。 回想从前,从体检中心出来时,他们得知他看不见颜色的那天,脸上的表情。 那时年幼的他尚且不懂那个表情的含义。 现在想一下,那分明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他们当时在想什么? 是不是后悔他的出生。 是不是在憎恨他这双不合时宜的眼睛。 每天,他们在看到他的那双眼睛时,是不是就像在看一场悬挂于头顶随时会降落下来的罪与罚。 这一切猜想和佐证令他呼吸困难。 他也想要像以前一样冷静对待,想出一个扭转乾坤的办法,毕竟这种事,树大招风的MZ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 第88页 他本可以在谈笑间就将事态遏制。 可是这次,他的大脑无法像以前一样理智,他满脑子都是这双令人痛恨的眼睛。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他在教堂里听了两天讲经,试图找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是,神圣的教堂也净化不了他心底的淤泥。 他听着那些神职人员在庄严肃穆宽敞明亮的教堂里讲经,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落入沼泽地的大石头,任由淤泥将他淹没,任由那些微生物慢慢包围。 这时,有一只夜莺途经了这片荒芜的沼泽地,叼来一颗种子,于是,那一潭妄图坠他入深渊的黑色污泥里,长出了一根极富支撑力的藤蔓。 “谢谢你,莺莺。” 作者有话说: 司机: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第30章 谢译桥主要的问题就是心结, 他向来讳莫如深的缺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捅破。 一个向来备受追捧的人突然被千夫所指,所以他钻了牛角尖。 心结解开以后, 这些麻烦事对这个男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以雷霆之势, 开始着手处理这些乱糟糟的事。 先是根据父母那里得知的信息找到了当年出事那个人的妻儿,想要让她出面澄清一些事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也五十多岁了, 那些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一桩逐渐被遗忘的尘土,她根本不愿再重提。 谢译桥并不着急,他站在这间逼仄的楼房里,踱步一圈,将这些堆积于狭小房间里的窘迫全部扫进眼里,然后才淡淡地开口。 “你这些年守着儿子没有再嫁, ”谢译桥语气平缓, “当年的抚恤金,大约也用的差不多了吧。” 女人没有说话, 局促不安地揪紧了身上的围裙。 “我听说你的儿子现在有了女朋友想要结婚生子,可是因为买不起房子而耽误了很久,你就不为他考虑考虑吗?” “只要你们可以好好配合,谢氏可以替你们解决这些小事。” 谢译桥最善拿捏人性,他总能找到别人最脆弱的一点,从而给人一种自由的假象。 看似有选择的余地,实际上根本没得选。 你只能跟随他的想法,一步一步走到那条他指引的路上去。 那人的妻子说要考虑一下。 可是她还没来找,她的儿子先找上了谢译桥。 “谢先生, 我可以说服我妈出席记者会, 而且还有个更大的料……” “是关于什么的?” “当年事情的隐情, 我的父亲有一本日记, 被我偶然看到过。” “你想要什么。” 那儿子嘿嘿一笑,“当然是钱。” “开个价吧。” “除了那套房子外,再给我两百万。” 谢译桥不慌不忙地说道:“算了,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日记,我无所谓。” “MZ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股价跌了多少,两百万你都不愿意出?”那男人一下子就急了,还有点不可思议。 “这件事马上就可以平息了,我还有别的证人,你要是还想靠那本日记搞点钱,最好趁早,不然这件事就要结束了。” 那男人不甘心地说道:“一口价,一百五十万。” 谢译桥说:“最多给你五十万。” “我靠,你也太狠了!” 两个人最终八十万成交了。 梁晚莺好奇地看着他说:“看你不像是会讨价还价的人啊,二百万,你以前根本不放在眼里。” 谢译桥笑着说:“省着花,攒点娶媳妇的钱。” “……”梁晚莺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谢译桥不再逗她,解释道:“如果太轻易答应,表现出很重视的样子的话,他就会坐地起价,他的心理防线很脆弱,八十万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他看我不在意,就会想着赶紧脱手,否则,一个过世近三十年的老人的笔记本,他还有什么作用呢?” “原来是这样。” “不过,其实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也可以卖到二百万,或者更高的价格。” “怎么说?” “我要是他的话,我就在MZ和创色都透露出这个日记存在的消息,这样他们两家互相抢夺,那么价格必然水涨船高。” “你果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译桥从庄定手里拿到那本日记的时候,上面记录着当年那个人为什么冒着雨去了颜料矿。 确实是创色的人安排进去,想做手脚,让谢氏无法顺利开发,结果雨下得太大,没想到最后把自己埋进了里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咎由自取。 谢译桥露面开了发布会,澄清了当年的很多事。 但是关于那本日记,他并没有选择公布出来。 庄定表示不解,“为什么不趁机重创他们,让创色元气大伤,以后再难跟我们作对。” “穷寇莫追。”谢译桥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把一个多年的死对头逼到绝境,恐怕他要狗急跳墙,不过,也要给陈耕提个醒,这个把柄一天在我手里,他就最好不要再给我生事。” 至于那个袭击他的老人,他也找人调查出来了。 第89页 她只是被创色收买,花了大价钱来搅浑水的。 一场针对MZ的危机在谢译桥的拨动下,扭转成了商业阴谋。 铁证如山,关于企业的危机已经度过,可是他的眼睛被人赋予了怪诞的奇幻色彩,还有很多难听的流言在传播。 “最后,关于我的眼睛。” “很遗憾,我确实看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甚至无法去感受一朵花的娇艳。” “所以,在你们眼中最寻常不过的东西,也许是别人永远无法看到的风景。” “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度过美好的一天。” 他起身,颔首示意,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下了台。 公关部门配合这场发布会,然后按照梁晚莺的想法稍加改良,全部发力,一起运作。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怪力乱神之事被压下,一波新的口径冒了出来。 “哇,一朵彩虹色的花,自己却没有颜色,因为它把花瓣送给了别人,好浪漫的说法。” “MZ确实做了很多慈善事业。” “从来没想过我看到的这个司空见惯的风景,居然是别人难以企及的事情。” “之前只是觉得他很帅,现在还有点怜爱了。” “祝谢先生也拥有美好的一天!” 一切圆满结束。 男人坐在办公室,看着完全扭转的舆论,微笑着对庄定说道:“现在,压力给到创色那边。” 庄定面上也带着畅快,“创色已经乱作一团了。” 陈耕确实很焦头烂额。 他收到了MZ的警告,得知他居然有了这样一个把柄,气得将文件扔了一地。 “好一个谢译桥!真的是够狡猾的,比他爹还要难搞!” 助理说:“现在该怎么办?外面有好多记者等您出面解释呢。” “解释个屁,他手上还有个日记本,王进他闲得没事写什么日记啊,草!” * 事情完美解决以后,梁晚莺在路边买了一个6寸的小蛋糕,准备给谢译桥补个生日。 她将数字蜡烛插上去,“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最起码也要吃两口生日蛋糕意思意思,就当庆祝你又一次大获全胜了。” 谢译桥含笑看着她,“梁小姐有心了。” 梁晚莺将蜡烛点燃,“许个愿吧。” 男人毫不掩饰,声音洪亮,“我的愿望就是梁小姐早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怕你听不见。” “……” 梁晚莺低头,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那本生日礼物的最后一页有一张便签,里面有我的答案。” “哦?那我去看看。” 梁晚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趁他去拿书的时候自己跑下楼躲进了花园里。 小翠鸟站在一棵花枝上,看到她进来,歪着头啾啾叫了两声。 谢译桥找到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我想相信你一次。 没有什么暧昧的词语,也没有什么缠绵的含义。 可是,仅仅是相信二字,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我一直小心谨慎,保持警惕,可是因为你,决定勇敢一次。 赌你一场真心。 梁晚莺蹲在花房里,现在已经进入秋季,花园中的玫瑰看起来还依然饱满美丽,但是从最下面的那层花瓣就可以看出,已经开始有凋谢的迹象了。 她听到花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向她走进。 心脏开始飞快跳动,她不由得猜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男人从身后环抱住了她。 “干嘛呀……”她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一下。 “抱抱我的生日礼物。” “……”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梁晚莺说:“深秋了,你花房的这些花倒是坚.挺,不过看样子也快要凋谢了。” “嗯。”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不过,到了春天还是会开的。” 她蹲着看花的时候,有一片花瓣落在了头顶,谢译桥抬手帮她拂去。 “明年春天,等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好。” * 最近有台风登陆,所以天气一直都不好。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久,衣服都晒不干。 梁晚莺看着晾衣架上一堆未干的衣服,很是惆怅。 她没有衣服穿了。 去衣柜里翻了翻,发现两件被自己忽略了好久的旧衣服,因为潮湿的环境,布料已经变得很脆弱了。 她又想起自己手里最近的一个项目。 有一个布料工厂,因为种种原因,生产出了一批质量不达标的产品,一撕就碎。 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够补救的余地。 这种布料做衣服肯定是不行了。 但是……如果做别的用途呢? 她苦思冥想,找不到头绪。 正当她思索期间,程谷叫了她去开会。 原来是因为明天台风登陆,所以让大家居家办公。 梁晚莺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大家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而谢译桥这边,也因为气候影响,行程有变。 “谢总,明天的航班全部取消了。” “我知道了,那就把所有的行程推掉吧。”谢译桥本来要去国外一趟,可是因为恶劣天气,不得不推后。 第90页 他正埋头看文件,突然想到了什么。 将手里那根纯黑色的钢笔丢下,他起身来到观景窗前,看着黑压压的云层,好心情地打了个响指。 第二天。 谢译桥站在憩公馆超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隐隐已经有了台风来临前的征兆,悠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梁晚莺正在收衣服,因为又快要下雨了。 刚把勉强风干的衣服收回来准备挂进柜子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你今天上班吗?” “没有,居家办公。” “哦——”男人拖长了声音,“我刚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梁晚莺嘟囔了一声,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了。 谢译桥的司机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看到她从单元楼出来,下车将车门打开。 行驶在半路时,雨已经开始下了。 梁晚莺看着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而憩公馆的谢译桥正慢条斯理地为她的到来做着准备。 他缓步走到黑色的陈列柜前,拿出两个精致的威士忌杯,放在桌上。 然后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洋酒。 高高的瓶颈带着复杂的浮雕样纹饰,麦芽色的酒液在酒瓶中晃动,倒入透明的杯中时,清澈而透亮。 微微的酒香缓慢扩散。 复古味道的唱片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小调。 男人着一件堪称华美的黑色丝绸长袍,布料中嵌入金线和暗纹,只有在行走时才能偶尔捕捉到那一点闪烁的光芒。 他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上,闭眼惬意地享受着曲子。 一只手在幅度很小的打着节拍,另一只手腕自然垂落,修长的手指间有一根细长的香烟正散发着袅袅的烟。 在这样奢靡的房间里,他的周身充斥着奢华与腐朽的资本家的味道,但是又英俊得像是精凿细刻的雕像。 外面风雨大作。 男人穿着一身华服,在这样峻宇雕墙的房子里,等待着他的心上人来赴约。 梁晚莺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每一次看到他,都会给人一种惊叹的感觉。 他是造物主偏爱的宠儿。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完美,才会给他留下了一点缺陷。 谢译桥察觉到一缕注视的目光,缓缓睁开了眼。 门口的女人可能在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淋湿了一点。 发尾沾了水抱成了一团,肩膀上也有轻微雨水的痕迹。 像是被打湿羽毛的小鸟。 现在已经入秋了,她穿了一件浅色的收腰针织长裙,袖扣有一点抽褶设计。 她站在门口,像一只嗅到危险的小鸟,机敏而审慎。 谢译桥笑了笑,让管家带她先去洗了澡又换了件干爽的衣服。 管家送来了一件极其合身的浴袍,而且款式跟他的很像,当她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不自在地捋了下鬓角的发丝。 男人随意打量了一下,然后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来笑着说:“果然很合身。” 梁晚莺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气氛,故意说道:“谢先生这样的事情一定做过不少了吧,所以这些事才能如此驾轻就熟。” 谢译桥笑了一下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你信吗?” 梁晚莺点点头,“也是,毕竟你还有好几栋别墅,都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她着重咬了一下最后两个字。 “所以,我的女朋友这是吃醋了吗?”男人唇角弧度渐深。 “我才没有,就是随便聊聊。”梁晚莺有点害羞,赶紧转换了话题,“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吗?到底是什么?” “伸手。” 梁晚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男人像变魔术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人.民.币折成的戒指放到了她的手上。 “之前借你的十块钱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 “所以……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还钱?” “当然,欠着别人的钱我会日夜难安。” “……那干嘛搞这么大阵仗。”梁晚莺起身,“如果就是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今天的气氛非常的怪,是那种难以形容的怪。 她好像奔赴的并不是一场简单的会面,而是一个精心钩织的美丽陷阱。 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第六感在提醒她应该快点离开。 谢译桥端起一酒杯,递给她。 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廓,鼓膜震动时连带着心跳一起共振。 “台风马上登陆了,梁小姐今天大约是走不了了。” “留下来过夜吧。” 作者有话说: 要被狼叼走了…… 第31章 男人低声诱哄, “这是我珍藏的威士忌,口感绵柔, 你尝尝看。” 她看着手里的酒杯, 在脑海中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醇厚透亮的酒液从喉管滑入胃里,所过之处, 都像是着了火一般。 一点都不绵柔…… 唇角有残留的亮晶晶的液体,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男人眼神暗了暗,抬手拭了一下她的嘴角。 第91页 柔软的唇瓣与手指接触,带起微小的电流。 她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唇瓣。 谢译桥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被小鸟轻啄了一下。 “梁小姐……真是可爱。” 辛辣的酒液从胃里反上来,烧到了她的心脏, 然后继续向上。 最后大脑也沦陷在炙热的海, 理智在溃散。 男人倾身过来,眼睫微垂, 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像是有酒水流经,被染成了清透的琥珀色。 身后的唱片机里播放着《秋日私语》,悠扬的曲调在空中漂浮,混合着男人身上迷迭香的味道,让人迷醉。 大脑开始眩晕,她的脸颊泛起潮红。 他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这个洋酒度数很高,她的身体有点软绵绵的不受控制。 男人借势搂住她的腰,于是,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 音乐舒缓。 两人相拥着跟随音乐轻轻摇晃身体。 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视线勉强可以看到天花板上的精美的水晶吊灯。 眼前的事物摇晃得愈发厉害。 她喃喃道:“阿朗, 我头好晕哦。” 空气凝滞了一分钟。 男人的动作也瞬间停了下来。 梁晚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人了。 “对不起……我就是……”天地良心, 她真的只是喝多了, 脑筋错乱,叫顺口了。 片刻后,凝滞的空气被打破,男人嘴角弧度带着凉意,像窗外的雨水渗透进来。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喊了二十多年,我也能理解。” 他嘴里说着理解,可是眼睛里却簇起一层薄薄的阴云。 如果刚才他只是调情而已,那么现在—— 很明显,他认真了。 刚刚还柔情蜜意的温柔小意,现在则掺杂了一丝丝浓烈的宣誓欲。 “今晚,我们有大把时间来好好纠正一下你这个习惯。” 他这个样子有一点陌生,胸腔的心脏跳动剧烈又慌乱 微醺的大脑让她无法想出合适的应对之策,于是,她跟前几次一样,推开他跑掉了。 可是,外面是狂风大作的台风和暴烈的雨。 而她脚下踩的每一处,都是他的领地。 所以,男人并没有阻止她,而是不慌不忙地跟在她的身后,像是胸有成竹的捕食者。 他的房子很大,而且视野宽阔。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在他的视线中。 男人脚步轻缓,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她的心上。 最后,她退无可退,被按在了墙边。 他的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将她身后观景窗的窗帘扯上一些。 光线又暗了几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梁小姐的危机意识很强,你在我面前跑了三次,可是这次,我不准备放过你了。” 颅内乱做一团,醇厚刺激性的酒液似乎都流到了她的脑中,然后持续发酵。 柔软的唇瓣压向她,带着一点点惩戒的味道。 指腹按住那颗黑色的小痣,反复摩挲,然后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低声说道:“今天我来尝尝,是不是真的很美味。” 那颗痣周围的皮肤都被他的手指按到发红,有轻微的疼痛。 “别……” 可是她无力阻止。 他捞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麦芽发酵的威士忌逆流而上,向上攀登。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张纸,被外面的大雨浸透。 窗外狂乱的台风已然登陆,风雨大作,花园中观赏树的果子吹落,砸到地上的瞬间绽开香甜的汁液。 他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将风月揉碎,雨水穿过他的指尖淌到了小臂。 浓郁的香味氤氲开来,和阴雨天糅合,还带着一点泥土的微腥。 水汽弥漫开来。 超新星爆炸和宇宙射线对撞。 星辰在流动,逐渐发亮,最后变成耀眼的光芒。 他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直行、后退,终于找到了关键提示。 然后,他在终点,看到了一朵花的绽放。 屋外狂风呼号,可秋日的果实已然成熟,到了丰收的季节。 男人不住口地夸赞着她。 “你好美,好甜,好可爱。” “手放下来。” “我不!” “乖。” “……” 窗帘布上带着一点浮雕般的印花,背部与之摩擦时会有一点硌。 男人抹了一把唇角的酒水,“怎么样?我的名字是不是更顺口。” “……” “叫顺口了吗?” “顺口了……” “梁小姐下次再叫错名字的话……”他低笑一声,“也好,这样就有理由了。” “……” * 夜深了。 梁晚莺被他抱到睡觉的房间。 雨水滴落的白噪音能让人更好的入眠。 可是她却不想睡。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 清欠绵长的呼吸喷洒于她的脸侧。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原来,抛却一切遮蔽,坦然相拥,肌肤相抵,是这样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深处原始世界,用最纯粹的自己和对方,进行一场毫不遮掩的爱意交换。 第92页 在最后的最后,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一切太过美好,也太过梦幻,以至于让人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可以这样赤诚的去爱一个人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爱吗? 脑海中的思绪还未理清,困意逐渐上涌。 她昏睡过去之前,眼皮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于是,梦里也开出了一大片赤红的玫瑰。 第二天。 梁晚莺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要揉一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拉住了。 她睁开一只眼,眯眼看过去。 谢译桥拿着一个指甲刀正在给她修剪指甲。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询问道:“你干嘛啊。” 男人给她最后磨了一下边缘才放开她说:“你的指甲劈了一点。” 梁晚莺晃了晃手说:“你怎么知道呀。” 他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调笑说:“昨天,我的后背被抓的很痛。” “……” 梁晚莺将脸一蒙,“不听不听!” 谢译桥将被子拉下来,看到她害羞的样子,狠狠揉了一下她的唇瓣,“肚子饿不饿,早饭准备好了。” “那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谢译桥环胸站在她面前,已经穿戴整齐了,简单的白衬衣袖扣向上折了两下,露出瘦削的手腕。 雨已经停了。 清冷的浅金色光芒透过厚厚的云层折射进房间里。 男人背着光,莞尔一笑。 “那我在楼下等你。” 他为她准备了合身的衣物,每一件都像是照着她的尺码买的。 可是这样贴心周到的对待,很难不让人想到他之前究竟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所以才这样驾轻就熟。 她在心里哼哼了两声,然后下了楼。 吃过饭以后,工作群消息通知今天正常上班。 极端的台风天已经过去了,所以十点前她要去公司打卡。 谢译桥安排了司机送她。 临走的时候,他把那枚人民币折成的戒指拿给她说:“这个别忘了,这可是我找你来时重要的事情。” 梁晚莺恶狠狠地接过来说:“诡计多端!” 谢译桥纠正道:“是足智多谋。” “……” 来到公司里,她收了收心开始做手里的方案。 可是脑子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的事。 不禁让人脸红心跳。 期间,施影和小金凑过来打趣说:“梁CD今天看着有点不一样啊。” 梁晚莺心里一慌,面上仍然强装淡定,“哪里不一样?” “变漂亮了。” “……别口花花了,有什么事?”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我这里有两个方案想让你帮忙改一下。” “拿来吧。” 施影将方案交给她,一眼看到那个人民币戒指,新奇的说道:“这个怎么折的,可以教教我吗?” “我也不会。” 小金也拿起来研究了一下,突然发现,“诶,这里好像还有张纸条诶。” “真的诶,莺莺,这谁送的啊,不会是……嘿嘿。” 施影和小金相视一笑,一切近在不言中。 梁晚莺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的方案等我看过了再找你们!快去忙别的吧。” “好好好,梁CD要看情书了,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 梁晚莺找到开口,慢慢地展开,发现里面真的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了一句话—— “我的夜晚,是对你的狂想。” 施影和小金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到底写了什么,梁晚莺赶紧收了起来。 她脸红红地打开微信,给谢译桥发了个消息。 “你现在怎么还从一个商人变成诗人了。” “爱情让人诗兴大发。”谢译桥很快回复了她,“但是那句是引用的,是阿赫马托娃做的诗,不过我自己也因此有感而发写了一首新的,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看看谢大诗人的妙笔。” 说着,谢译桥发来一张图片,背景是他那张深孔灰的办公桌,旁边是他办公用的东西,文件夹、钢笔、笔记本,规整而严肃。 而在这一切正经的事物中间,放着一张白色的纸,上面有一行小诗,字迹潇洒。 纸的一角还压了支钢笔,看起来应该是刚刚写的。 “ 我在峡谷中央, 闻到了大海的湿润, 而我心中的火车, 将潜入最深的海底, 今晚 海底的火山, 会掀起最高的浪潮。” 梁晚莺:“……下流胚。” 作者有话说: 这个狗…… 第32章 谢译桥:“这么充满抽象美感的作品, 为什么要骂我呢?” 梁晚莺:“你写的什么?你在隐喻什么?” 谢译桥:“你想成了什么?” 梁晚莺:“不跟你说了!我要工作了。” 她息掉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 然后开始着手施影和小金写的方案。 “小影, 你这个广告语的卖点不太清晰,我记得这个产品是要在地铁站之类的地方投放的,你这样做的话, 是无法让人第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宣传什么,也就很难让人记住。昂德赫.吉德说过一句话‘广告语就像打仗时的口号’,所以一定要清晰,明了,你现在这个就太过笼统。” 第93页 梁晚莺又提了一点自己的想法,辅助她来发散思维。 一个合格的创意总监, 绝不会打压手下的创意人的想法和积极性, 要起到关键的引导作用。 施影点点头,“那我再去想想。” “小金, 你这个也是类似的问题,偏离了卖点,对销售对象把握不够精准,你应该去搜集一下过往消费者的意见,进行分析比对,然后在此基础上来创作。” “好的好的。” 谢译桥最近去了国外,他们在阿富汗找到一块极品青金石矿,本来前几天就要去,可是台风天耽误了行程, 天气好转以后, 就马不停蹄地飞过去了。 所以两人已经半个月都没见到面了。 她最近会时不时的关注一下阿富汗那边的情况, 毕竟总归那边还是有点乱, 不像国内这么安全。 以前不怎么关注的国家,因为一个人,反倒成了自己重点关注的地方。 正想着事情,“啪”的一声,一个文件夹丢在了她的桌前。 她抬头一看,胡宾拽得二五八万地来交方案了。 梁晚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大致看了一眼后就让他去忙别的了。 胡宾转身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嘟囔了一句:“都傍上高富帅了还不是得天天坐班,谢总那么有钱,也没见说要锦衣玉食的养着你,看来人家也没怎么把你当回事啊。” 梁晚莺不咸不淡地回怼道,“你愿意当个废物,我可不愿意。” “装什么清高,说得好听。” “你总是说这种话,要是真觉得女人这么好混,建议你去泰国做个变性手术吧。” “……” 胡宾被她堵得没话,切了一声就走了。 看到这个人就来气,她心里有一丝丝烦躁,无意识地将手里的餐巾纸撕成了一堆碎片。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个毫无头绪的策划案。 既然已经做坏的布料,不如彻底摧毁吧。 干脆做成解压玩具。 撕起来不要太爽。 她找到厂家送来的样品,刺啦刺啦试着撕了两下,发现真的有解压效果。 因为制作失误,它们被撕开的时候很轻松,而且那个声音听起来也不错。 现在市面上有很多解压类的产品,她平时闲来无事也喜欢看。 捏镁粉、割肥皂、切花泥,这种视频流量也很大,有相当多一部分固定用户,而且消耗很快。 有了头绪以后,方案做起来就很快了。 下午,她收到了胡宾的辞职报告,还听到他说要去哪个大公司做总监去,不想在她手下工作了,太憋屈了。 可是别人问起他到底去了哪个公司他也不说,只说是个相当大的公司。 怪不得。 梁晚莺本来还纳闷儿两人自从上次彻底爆发过一次后,已经相安无事很久了,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又搭错了又来找不痛快。 原来是找到了下家。 既然如此,她也挺高兴的,毕竟少了个难管的下属,以后也不用听他碎嘴子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完完全全在她雷点蹦迪,她平时身为总监也不想因为一点矛盾给他穿小鞋之类的,没想到他还是忍不住了。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咯。” 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她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她刚刚走出公司大门,不期然间,看到了谢译桥。 他穿了一身秋季的平驳领大衣,银黑的哈里森斯面料高端又大气。 身材挺拔,肩线贴合。 后面是来去匆匆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 空气里漂浮着鸣笛声、说话声还有店铺的广告宣传声。 只有他伫立在傍晚的街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清朗卓绝的风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她走过去问道。 “刚下飞机。”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想我了没有。” “哎呀好多人,你先放开我……” 在公司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又这么显眼。 胡宾刚好也从公司大门走出来,他这是最后一天班,看到不远处相拥的两人,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谢译桥说:“怕什么?我们现在是可公开的关系。” “……我也没有跟你有过不可公开的关系!” “好好好,我可公开的女友,上车吧。” “去哪里?” “憩公馆,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是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 汽车行驶了四十分钟的样子,到达憩公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拿出一块青金石的原石,说道:“这就是在中世纪时期,能做出比金子还要贵高三倍价值的群青的原始原料。” 梁晚莺接过来笑道:“所以,你要送我一块石头?” “这块,是开采出来的那一批里最纯净最漂亮的一块,所以我就想带回来送给你,虽然我看不见,但是你可以。” 这确实是极品的青金石,颜色极为的纯正,发蓝发紫的质地,像一块盈着光晕的宝石,让人挪不开眼。 “确实很漂亮,我很喜欢。” 男人从后面环住她,“我想把它分成两半,一半我们一起把它制成颜料吧,以后你只要画画,就会想起那个送你颜料原石的男人,让你以后再也忘不了我。” 第94页 “那另一半呢?” “做成装饰品,到时候给你戴在身上,让你不画画的时候,也会想起我。” 梁晚莺抿嘴笑了笑,“你谈恋爱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吗?” “只有你,你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他握住她的双手深情款款地说道。 “少来,”梁晚莺嫌弃道,“你看我像傻子吗?你之前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这还是知道的,不知道的谁知道还有多少呢?” “虽然谈了不少,但是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哦?没想到你还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谢译桥大言不惭地说道:“毫无感情的交.合并不能带给人更好的体验,我所追求的,是更高级欲望的满足。” 梁晚莺挑眉:“你可真会给自己开脱,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别人踩你雷点了,所以你最后关头黑脸走人了。” 谢译桥一顿,试图转移话题,“那都是传闻。” “哦?那真相是什么?”梁晚莺追问道。 谢译桥抱住她求饶:“莺莺,别闹我了,我错了。” “哼。” 看到她并没有真的生气,他赶紧拿出制作颜料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你还会做这些?”梁晚莺果然被吸引到了。 “不行吗?” “看起来不像。” 谢译桥摆弄着那些小玩意儿,“我爷爷就是很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所以保留了下来。” “我就说看着感觉年代久远。” 他用一块石杵将青金石敲成小块,突然发现有一块看起来形状不错,拿起来凑到她脸前问道:“这块的形状像不像只小鸟。” “我觉得一点都不像。” “你看,这不就是小鸟尖尖的嘴巴,这是圆鼓鼓的身体。” 梁晚莺又仔细看了看,老老实实说道,“真的没看出来。” “喔。”男人也不再纠结,“那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太过思念某人导致看什么都像你。” “……” 研磨好开始沉淀,然后要拿去花房晾晒。 花房里的花朵摇摇欲坠,几乎无法抵抗秋风的摧残将要凋谢了。 男人垂眸看着她,略带遗憾。 “我好想看看花r有多么诱人,蓓L多么娇艳。” 梁晚莺以为他又想起了自己眼睛的事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虽然看不见,但是你还可以闻到花香。” “你说得对。”男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而且,虽然看不到,但是我也可以尝尝。” 他嘴角的笑弧渐深,看着她的眼神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坏劲儿。 梁晚莺又想起之前那个晚上。 他在掌控她的同时吞噬了她。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盘精致的佳肴,被人仔细品尝、反复享用。 临了,他还要故意在她耳边说上一句,“你好甜。” 浓醇的酒从他的口中被渡到她的唇中。 后来,那颗黑色的小痣被他啃咬得发亮凸起,还逐渐往更高的地方挪去。 她不敢再想了,羞赧地想要推开他,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男女力量的悬殊。 她自认为自己应该不算那种特别娇弱的女生,但是被他攥住禁锢住的时候,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某种意义而言,谢译桥真的是一个很会……服务女性的人。 他温柔又有耐心,不会急于求成,也不会急功近利。 他会轻声细语地在你耳边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然后真诚地赞美你,只等你身心全部放松打开以后,他才会开始享受自己捕猎的成果。 大脑转动迟缓,思绪滞空,她仿佛看到了万物生长时交替进行的更新迭代,周而复始。 他真的很优秀,也非常迷人。 梁晚莺从来不是那种容易有自卑心理的人,除了她的父亲那件事给了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让她备受打击外,别的时候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总是会恍惚,谢译桥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青睐她。 两人刚刚开始柔情蜜意,就将近半个月没见,自然要好好温存一番。 梁晚莺实在经受不住他的孟浪,低声哀求,“我困了,我们休息吧。” 含糊的声音像是含了蜂蜜的夜莺,在歌唱时带了一点缠绵的味道。 谢译桥带了一点点不爽,“跟梁小姐分开的这半个月,我那是日思夜想,可是你看起来,倒不是那么上心呢。” “你为什么这、这种时候还是叫我梁小姐啊。”梁晚莺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说:“你不觉得这样叫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吗?” “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一种……不太相熟的两人却在做最亲密事情的刺激感。” “……” “很久之前,我就想这样试试了,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般,梁小姐觉得呢?” “……” 他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有这种感觉。 之前两个人关系远远没那么亲密的时候,他每次用这种轻慢的语言喊她梁小姐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本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他确实就是故意的!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花枝被碾碎了一地,摇椅的下面的半弧形支脚将掉落的花瓣捻出汁液,被风一吹,香气弥漫,混合着青金石的味道,洋洋洒洒地飞了满天。 第95页 她的脚踝和手腕被花叶上的小锯齿摩擦,慢慢红了一片。 梁晚莺困极了,她在玻璃穹顶的花园里,在漫天的星光普照下,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 本来想起身,可是谢译桥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上死活不肯松开。 “要不你今天请假吧。” 他本来清越的声音带着点含混未醒的鼻音和晨起的沙哑,如同磨砂质感的玻璃后面难以窥见真章的风景,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性感。 “不行,现在人手不够,我再请假更忙不过来了,而且我刚升职不久,总是请假像话嘛。” “我还是觉得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工作上,好好想想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对未来有一个更好的规划。” “为什么这份工作就是无关紧要,浪费时间呢?我觉得也没那么糟糕。” “可是你能做个名利双收的画家不是更好吗?” 梁晚莺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我画画是为了更好的表达。” 谢译桥点头,“但是跟我说的并不冲突,你的表达需要被人看见不是吗?就连毕加索初期也要想办法推销自己的画,而你只需要表达,别的我都会替你铺平。”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了。 梁晚莺还想说什么,但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两个人现在还在肌肤相亲的亲密状态,说太过锋利的话似乎也并不合适。 谢译桥发现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亲了亲她的唇瓣轻哄道:“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嗯。” 管家过来询问两人是否现在要下去用早饭,谢译桥回应了以后,准备起身下床。 梁晚莺害羞得不敢看他。 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想逗逗她。 “真是舍不得你去上班。” “既然这样都舍不得的话,那如果我去艺术学校深造,要一年呢,你准备怎么办?” 谢译桥毫不在意地说:“我有私人飞机,想你了随时可以找你,而且我在德国也有房产,陪你读到深造结束都没问题。” “然后,等你休息的时候,我还可以带你去童话小镇不莱梅,漫步莱茵河,去科隆大教堂,或者到欧洲乐园玩耍。” “……谢先生真是财大气粗。” “粗不粗的。” 男人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真的是……下流!”她推搡了他一下。 “哦?我下流?”他将她扯进怀里,附在她的耳边又说了一句话,让她的脸瞬间红透了,连带着耳朵脖子也都变了颜色。 “啊啊啊你!不许胡说了!” 她用手去捂他的嘴,臊得满脸通红。 被她的反应逗笑,他更觉得有趣了。 “这怎么是胡说呢?这是闺房之乐。” “你还说!” “要是想堵我的嘴,用手是没用的。” “嗯?” “你可以用嘴巴来试试。” “……” 梁晚莺被他调戏得招架不住,在饭桌上时,她都挥之不去他在耳边说的那句流氓至极的话。 于是,随意吃了几口早饭以后,她就慌慌张张收拾东西离开了。 管家将她带到了车库,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梁晚莺坐在后座,司机将车开出来的时候,刚好席荣开着一辆敞篷跑车进来,找了个位置准备停车。 两辆车擦肩而过。 席荣看到梁晚莺一大早从谢译桥的房子出来,很轻浮地挑了下眉。 “梁小姐,早啊。” “早,席先生。” 席荣看着对面车上的女人,她面上虽然看起来很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但是席荣还是从她的客套的笑容里察觉到对他的抵触。 他耸耸肩,将车停好以后问道:“译桥呢?” “谢先生刚刚吃过早饭,现在应该在花房里。” “好,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 司机刚开出大门不久,梁晚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拿手机看一下时间,却才反应过来衣服已经不是自己来时的那套了。 她又翻了翻包包,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 苦思冥想了一分钟,终于想起自己昨天跟谢译桥去花园的时候还拿在手上,后来好像随手放在了置物架上。 她让司机赶紧调头。 “你在门口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第33章 席荣来到花园的时候, 谢译桥手里正在检查青金石粉末有没有晒好。 他今天没有行程,所以打扮的比较随意。 上身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 内搭白色衬衣, 翻折出领口。 指尖沾染了一点群青的颜色,远远看过去,清俊而雅致。 看着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席荣笑着走过去道:“刚刚在门口碰到个人,看来,你是得手了啊。” 谢译桥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她那个男朋友呢?” “早就分手了。” “哦?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两人绝对不会分开的吗?”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呢?”谢译桥懒洋洋地说道,“如果有, 那就是筹码不够罢了。” 第96页 “所以, 你给了他什么?” “提前二十年的成功。” 他轻描淡写,好像对于擅自插手别人人生这件事, 没有感到丝毫不妥。 席荣挑眉说:“就这么简单吗?”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带他看足够多的风景,享受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生活,用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他的心智,最后再让他失去这一切,他自然而然就会忍受不了这个巨大的落差选择妥协。” “还得是你啊,可惜我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有看到这出好戏。” 席荣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个清高的小夜莺呢,看起来不是很好搞定的样子哦。”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 男人从置物架上拿起火机点了支烟, 随后又扔了回去。 他的神态傲慢又笃定,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我想要的东西, 就没有得不到的。” “也是,女人嘛,都一样的,哄一哄,说点好听的,送点礼物,再表达一下你有多爱她,都能搞定。” “这些对她没用,我也没用这么俗套的方式。” “那你用了什么?” 男人弯唇,拨弄了一下指尖沾上的群青颜料。 想到两人之间的温存小意,他的眼角流露出一点舒心又惬意的神态。 “秘密。”谢译桥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懒散地敷衍了过去。 梁晚莺站在门口,看着花园里谈笑风生的两人。 她好像变成了一棵伫立于秋风中的树,满头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掉落的叶子腐烂变成腐殖质,滋养催生了一株绞杀藤。 它从她的脚底开始生长,并且迅速茁壮,顺着小腿向上爬,逐渐和身体的经脉融合,盘旋到心脏,最后变成一只强有力的网,紧紧缠住了她。 她快要窒息了。 可笑。 “呵……” 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怎么会那么自信,相信谢译桥这样的人会真的爱上自己呢? 谢译桥身形一顿,立刻转过身来。 花园入口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晨起的阳光清冷而透彻,照在她的发顶,渡上一层暖光,可是却点不亮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可是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有痛恨与厌恶正在迅速发酵。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贯平静的脸浮现出明显的裂痕,“莺莺?” 梁晚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那些看不见的藤蔓拉扯着她,施加了千斤之力,以至于让她连走路都那么僵硬吃力。 气氛骤然变得如此冷峻。 谢译桥对席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席荣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离开了花房。 “钟朗是被你弄走的。”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平静。 “是。”男人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当初追我是因为什么?” “一点兴趣。” “什么兴趣?” 谢译桥不想解释,也无从说起。 “无论是什么,任何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基于一点外力的兴趣,而最终能否真正相爱,要靠后天的相处才能决定不是吗?” 他还在试图粉饰太平。 “所以到底是什么?挖别人的墙角很刺激?还是偷情的感觉很爽?” “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吗?” “不然呢?”她冷冷地说道,“反正你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 “有些事情很难解释清楚。”男人皱了皱眉,“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难道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无法自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我?”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别搞笑了!” 喉咙发苦,唇齿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无意识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多呆一秒她都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谢译桥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梁晚莺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努力压制住岌岌可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像个歇斯底里毫无理智的疯子,于是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置物架旁,取回了自己的手机。 旁边的摇椅,底部还有昨晚被碾碎的花泥,仿佛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那场风月情.事。 他是怎么样游刃有余地看着自己的沦陷、意乱情迷,然后无法自拔的呢? 是不是像在看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一种无法忍受的难堪席卷了她。 这个美丽的玻璃花房,就像一个透明的舞台,记录着他和她之前那些虚假的演出。 讽刺得让人难以逼视。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明明看起来是那样温暖的光和热,可是她却感觉冷到了骨头缝里。 大脑有轻微的眩晕,脚下也跟着趔趄了一下。 谢译桥立刻伸手扶住她,“莺莺……” “别碰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梁晚莺一把推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袭来。 他可以轻易就阻断她所有的去路。 “对,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几次他晚上突然的工作也都是我故意安排的。” 第97页 “每次看到你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在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接吻,有没有在做.爱……想到这些我就非常不高兴。” “可是,他每一次都没有选择留下来陪你,最后也因为利益主动放弃这段感情,也说明了他不够爱你。” “你凭什么不高兴?那个时候的我跟你有一点关系吗?” “还是你觉得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所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视我为你的所有物了。” “你太狂妄了,当然你也确实是有狂妄的资本,事实证明,你做到了,你全都做到了!”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音调也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向他。 “带着你的胜利去昭告天下吧谢译桥!恭喜你又赢了一次!” 被她尖锐的语言刺痛,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挂不住了。 “莺莺,确实,在追求你这件事上我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是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我只是提出问题的人,而最终的选择权和决定权一直都在他手上。” “是啊,你只是提出问题的人。”她不住地点头,语气讥讽,“可是你为什么要去试探人性?即便是你,又怎敢保证可以不被诱惑!” “我可以,因为我什么都拥有过了,而钟朗,他才刚步入社会不久,以后遇到的诱惑只会更多。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让他正视心底的欲望,帮他提前完成梦想,又把你从不爱的人身边解救,这样不好吗?我觉得我是做了一件善事。” “哈?你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男人最后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以愤怒为燃料,逐渐茁壮。 “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决定?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我就是认真地考虑了你们的处境,所以选择了最恰当的方法。事实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是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自负,根本不认为自己存在任何的错处。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傲慢自大的样子!” “你还真的觉得自己很善良吗?” “你做了那么多慈善,是真的想要帮助别人吗?” 梁晚莺摇头,后退,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抛开你这副精致的皮囊和金钱附加的光环,我只看到一个冷血的、傲慢的、追逐利益的商人腐朽的骨骼!” “你给看不见的孩子捐颜料,给供电都困难的地方捐精美的家用电器,给根本没有网络也不会上网的空巢老人送高端的智能手机。” “你觉得你很高尚吗?你真的考虑过他们需要什么吗?” “你没有,你沽名钓誉、假仁假义,你拿精美的话术包装你的虚假与伪善,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作秀更好的提高公司的知名度!”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一下子把之前所有的不满借着这个机会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字字诛心。 句句如刀。 “看来你很早之前就对我有极大的意见了。” 这些锋利的语言就像是一个有力的巴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他感到恼怒,想要为自己辩驳,可是她已经给他定下了死罪。 他在她一声声的诘问中被审判,字字句句都像杀伤力极高的子弹般痛击了他高傲的灵魂。 她的目光是那么鄙夷,言语又是那么锋利。 而他又何曾被人说的如此不堪过。 “是啊,”她的语气从尖锐指责转变成失望的憎恶,“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感情都可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获取!”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男人英俊的面容绷紧,那张好似永远轻松写意的精致假面出现了一条条龟裂的纹路。 努力维持的平静已经彻底被粉碎,他的声音也压重了几分,不再像寻常那么柔和,嗓子里像是含了雪,冰冷而沉重。 “既然之前我在你心里就已经这么不堪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呢?”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环顾了下这间漂亮的花房,又看了看两人一起制作的群青,最后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日光。 冷风从敞开的大门里灌了进来,花房里最后坚守的几株玫瑰也全部被吹落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花.茎。 遍地都是玫瑰的尸体。 “是。”她站在这片衰败的花瓣中间,面容惨淡地笑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太愚蠢了。” 说完,梁晚莺挺直了脊背,在他晦暗如海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她纤弱的背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散,却又决绝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谢译桥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要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于是,他调整了下呼吸,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追了上去。 “莺莺,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如果我说,我对你的喜欢,没有掺杂半点虚假呢?” 骄傲的男人第一次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言辞间袒露出一点点罕见的恳切。 他试图去挽留那个践踏他自尊的女人。 可是女人没有回头。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的声音缥缈而虚浮,有一种心灰意冷的衰颓感。 第98页 一直到走出憩公馆的大门,梁晚莺的思绪都是空白的。 大脑与肢体失去联系,她甚至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行动,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 司机还在等她,看她出现在门口赶紧下车给她开门。 “梁小姐,你终于出来了。” 梁晚莺这才回过神,看着面前殷勤的司机和昂贵的汽车,想到他和席荣之间交谈的话语,她只觉得格外讽刺。 她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可以用手段得到的女人。 甚至,她都不需要昂贵的奢侈品来哄。 是不是更显得廉价。 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容,她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您先回去吧。” 关于谢译桥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有一点瓜葛,也不想再享受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今天的太阳好刺眼,照得她头晕目眩。 她一直在冒汗,额际线被濡湿,握紧的单肩包的背带上也全是她手心出的汗。 可是出了这么多汗,她依然觉得身上冷岑岑的,被秋风一吹,就透进了骨头。 她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去以后,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说了公司的地点,然后抱着膝盖就蜷缩了起来。 这里离公司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也就是说,她只有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和这个狭小的出租车后座,来任由自己的情绪崩塌。 女人抱着膝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白色的长裙逶迤,像是一滩融化的蜡烛。 鲜花与浪漫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她站在这片开在深潭中央的大丽花上,忘记了下面埋葬的全部都是红粉骷髅。 他毁了她对爱情所有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害,狗子一直都是这种人,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大概就是,虽然喜欢莺莺,但是因为做什么都觉得游刃有余,所以会显得不是那么真诚,而且做什么都是带着商人思维,习惯于用头脑解决问题,但是感情需要的不是计谋。 再加上他一直都是很骄傲的人,低声下气地挽留个一两次都觉得够那丢面儿了,莺莺都不给他台阶下。 所以……但是他后面会意识到老婆比面子更重要的哈哈哈哈! 昨天大家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谢谢你们,感恩的心~ 我每个都会看的,不过我想要最后完结的时候统一感谢,因为我怕这些感谢名单太多,你们屏蔽作话不看我唠叨!哼!~ 今天大家一起来骂狗~ 第34章 谢译桥站在花园里, 看着女人离去的方向,闭上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清晨最好的时间, 可是他却闻不到能让人舒心的新鲜空气。 凝滞的空间,带着植物衰败的气息,让人难以忍受。 偌大的花房, 空旷得几乎能听见植物生长的声音。 不,也或许是凋谢的声音。 满地灰扑扑的花瓣再没有了之前的浪漫与美丽,只剩下无能为力的颓然。 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爬到了半山腰,栏杆的阴影透过玻璃花房投射在他的脸上,像是被围困的野兽。 突然, 男人非常生硬地笑了一下。 “哈……” 虽说是笑, 但是脸上并没有什么愉悦的表情,只是从喉咙中挤出的一声自嘲、难堪、恼怒般的冷笑。 他抬手, 想要去抓点什么东西,却发现周围并没什么可拿的,连花都败光了。 于是,他随手掐了根秃枝,却又被茎上的刺扎破了皮肉。 有细密的血珠从伤口溢出,逐渐壮大,待到膨胀得承受不住时,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泄愤般将染血的花枝丢在地上, 他走到摇椅那坐了下去。 随手从置物架上拿起一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 “叮”的一声脆响, 火苗燃了起来, 短暂地将那张仿佛被乌云和冰霜覆盖的脸照得暖了片刻。 他拿起烟盒,推出一根叼在唇上。 炙热的火焰凑近,将烟草点燃。 灰白色的烟雾从唇中心扩散,在空气中蜿蜒,逐渐模糊了他的五官,连同眼里的神情也一并隐没了。 这支香烟他只抽了几口就没再碰了。 他向后一躺,夹着烟的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呈现自然的下落姿态。 缓慢燃烧过的烟灰堆积在顶端,没有掉落的迹象。 而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抬手,想将香烟放进嘴里吸两口,可是那根烟在他发呆的时候已经燃得差不多了。 他用力将它捻灭。 弯曲萎靡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挣扎摇晃了两下,最终倒塌。 * “美女,到了。” 司机将车停在公司门口,梁晚莺深吸一口气,把车费付过以后下了车。 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她先去打了卡,然后去了卫生间。 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和布满泪痕的脸,觉得实在太狼狈了。 赶紧捧了两把水扑在脸上,清洗了一下。 从包里找出化妆品简单上了个妆,让自己的狼狈的状态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她这才回到了工位。 开过会以后,施影跑过来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啊,眼睛那么红。” 第99页 梁晚莺弯了弯眼睛说:“没事,就是没睡好,困得很。” 施影担心地看了看她说:“真的没事吗?” “真的。” “好吧,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喊我哦。” “嗯嗯。” 梁晚莺打开电脑,准备做个PPT,她不能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需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她把前段时间那批布料的方案收了尾,然后结了尾款。 喻晋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老板,有什么事吗?” 喻晋说:“我这里有个公益项目的广告策划,我想交给你亲自做。” 梁晚莺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 “贫困山区的公益救助。” “嗯,这个项目资金不算充足,尽量就是花小钱,办大事。” 梁晚莺点点头。 “但是这个广告,一定要有号召力和影响力,还要有一种直击人心的感觉,虽然没什么提成,但是做好了的话我会单独给你发一笔奖金,你要全力以赴,需要什么公司都会尽力配合你。” “我明白了。” 梁晚莺这两天一直忙着搜集各种素材,今天也是,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施影喊她一起去吃饭,可是她没什么胃口。 “我今天不是很饿,就先不吃了。” “好吧,那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啊,万一下午饿了呢?” 梁晚莺想了想说:“那就帮我带个面包吧。” “好。” “我先把钱给你。” “回来再给吧。” 午饭时间,办公室的人差不多走光了。 突然变得安静,梁晚莺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她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杂乱的思绪疯涨。 不能回想,只要一想,那种窒息的感觉就会涌上来。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这几天,她和谢译桥再无任何联系。 她把他的微信拉黑了,但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在拉黑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下班以后,她走出地铁站,低着头往回走。 路边有一个卖桂花糕的老奶奶,她佝偻着身子拎着一个竹条编织的框子,在地铁站出口叫卖。 桂花的香气浓郁,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梁晚莺走过去,问道:“奶奶,这个怎么卖?” 竹筐里的桂花糕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码在透明的盒子里,看起来很是可口。 “哎,丫头,小盒五块,大盒十块,你要哪个?” “要个大盒的吧。”梁晚莺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却没看到付款码。 “丫头,我没有那个什么二维码。”老奶奶说,“我不会弄那个东西诶……” 梁晚莺最近身上的现金也用光了,没有再取。 她翻了翻钱包,想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十块钱,却看到了之前谢译桥送给她的那枚人民币戒指。 上面的折痕还清晰可见。 梁晚莺看着那张纸币,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递给了老奶奶。 她拎着桂花糕往回走。 本来已经平静很多的情绪,在看到那张钱的时候又隐隐有崩塌的痕迹。 眼眶微热,她咬紧下唇,试图将弥漫上来的泪意逼退。 走到小区单元楼下,她刚上楼,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莺莺,我来看你了。” 梁晚莺转身一看,是简诗灵。 她还是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梁晚莺弯了弯眼睛笑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拍戏取景,刚回来没几天,这不是想你了吗?” “快进来吧。” 简诗灵进屋以后就扑到了沙发上,“好累哦,不过我去的那个地方好美。” 梁晚莺去给她接水,“你们去了哪里啊?” “不莱梅,你知道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思绪又开始发散,直到水装满了杯子全部溢出来她才反应过来。 赶紧将出水开关按掉,她强装淡定道:“听说过。” “那里真的像童话世界一样!” 梁晚莺的思绪已经不在两人的谈话上,简诗灵说的话她也没怎么进耳朵了。 看她脸色这么不好,简诗灵叹了口气说:“你还好吧。” “嗯?为什么这么问?” “我都听席荣那个家伙说了!”简诗灵愤愤道,“他那个人就那样,贱嗖嗖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梁晚莺低下头,“我还得谢谢他呢,要不是他,我不知道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对不起哦……”简诗灵有点内疚,毕竟之前她也煽风点火的,说了谢译桥不少好话。 她有点愧疚地说道:“我看他真的好像很认真在追你,而且跟之前都不一样,以为……你让他收心了,所以……” “没关系。”梁晚莺无所谓地笑了笑,“跟你无关,我也不是那种被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煽动的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要不要喝酒!我陪你!”简诗灵腾腾腾跑到冰箱那里,“诶,没有酒诶,我让我的助理去买。” 她说着,也不给梁晚莺反驳的机会,打了个电话,然后不多时,门被敲了两下,梁晚莺打开门,就看到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左右手各提了一箱啤酒送了进来。 第100页 简诗灵咔咔咔熟练地开了十几瓶,“男人算个屁!他只配当个人.型.按.摩.棒,不听话就换了他!” “……”虽然梁晚莺很早之前就知道她这种口无遮拦的调调了,但是她还是能时不时地说出一些新的词汇,让她瞠目结舌。 梁晚莺按了按太阳穴刚想开口说话,简诗灵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然后哇哇大哭。 “席荣这个贱人!还敢害我闺蜜!他以为他是谁?我才不稀罕他,还敢威胁我,甩了他我分分钟再找一个。” “……”得,怪不得说出这种话,感情是也被伤到了。 两个受伤的女人你一瓶我一瓶,喝到半醉时抱头痛哭,然后一起骂骂狗男人。 而谢译桥和席荣,也在一间酒吧买醉。 震耳欲聋的音乐,扭动的肢体,明灭的灯光。 席荣说:“你们俩怎么样了?” 谢译桥的脸在彩色的霓虹灯下,看不出表情。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波澜不惊,“没怎么样。” “都怪我多嘴,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知情识趣的还好,太倔强的就不可爱了。” 谢译桥的嘴角勾了勾。 是啊,他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地去哄一个女人,还被她甩了脸,下了面子。 如果换做别人,他早就起身走人了。 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 作者有话说: 你每天都在评论区挨骂…… 第35章 心情沉闷时喝的酒总是会容易醉, 而且醉了以后还会比寻常时更加难受。 谢译桥和席荣散了以后,醉醺醺地回到了憩公馆。 管家搀扶着他从车上下来, 然后吩咐人去熬了醒酒汤。 谢译桥倒在床上, 没有让人开灯。 黑黢黢的空气中,难言的寂寞在发酵。 床单上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体温和香水的味道。 月光透过窗户渗透进来。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实在太大了。 黑暗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渊慢慢吞噬了他。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在冷却、在下坠。 * 简诗灵就在她这里呆了一天就要回去, 她赖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扑腾。 “呜呜呜我不想走,莺莺你这里就是我心灵的栖息地。” 梁晚莺忍不住笑了,“你突然这么文艺,我还有点不习惯。” 她爬起来嘿嘿一笑,“下部剧女主角是一个文艺安静的,跟你还有点点像呢。” “哦?” “哎, 演了好多戏, 有时候一下子转变不过来,每演一出戏, 都要戴上面具体验一段别人的人生,所以有时候出戏也很难,然后面具戴多了,就忘了自己的本性是什么了。” 简诗灵有些惆怅,随即反应过来,“诶?你看,我这不自觉地就带入到现在这个角色性格了。” 梁晚莺笑道:“所以,你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嘿嘿,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快走吧。”梁晚莺看着她手机里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催促道, “下面的人都要急死了。” 简诗灵恋恋不舍地跟她道了别。 梁晚莺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了。 她看了两天纪录片, 感觉如果不是真的感同身受, 是难以落到实处的。 影片的核心需求是:催泪点和创意性兼顾,不要传统的纪录片的形式,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种东西要想做出直击人心的感觉必须要非常深刻的领会其中的细节,不然空落落的无病呻吟,根本激不起大众的同情。 晚上下班回家,梁晚莺开门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第一反应是简诗灵又跑来了,可是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人明显高大了很多,环住她的时候几乎是直接将她嵌进了怀里。 他的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在一呼一吸间喷洒出来,弥漫开来。 “莺莺……” 男人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低沉沙哑的音色,像是被烟酒长久浸渍。 清淡的迷迭香混杂着白兰地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辛辣而微苦。 她的身体一僵。 这一周的时间,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以此来逃避那种被火灼烧般的心痛。 她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比这更难过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所以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手扶在门把手上,她没有动弹。 两人站在黑暗的楼道中,仿佛静止了一般。 既像是在对峙,也像是温存。 声控灯被外面电动车尖锐的报警时吵醒,突然亮起,照亮了神色不一的两人。 凝滞的气氛被打破,这道昏暗的光像是魔法般,恢复了两只人偶的行动力。 梁晚莺拉开他的手腕,从自己身上拿掉。 “你来做什么?” 男人站在昏暗的楼道,脸上有酒醉后的微醺。 弧度漂亮的唇角挂着象征性的微笑,眼睛因为醉酒,迷离且柔和。 “别生气了好吗?我们谈谈。”他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讨好,似乎是在极力忍耐却还是泄露出一点痕迹。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那天已经说完了。” 第101页 她转身拧开扶手就要推门进去,可是男人却跟在她身后也挤了进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出去。”她的声音严肃,带了点喝止的意味。 “我没同意。” “分手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这不公平。为什么在一起需要征得两个人的同意,而分手却不需要。” 他仗着酒劲开始耍赖。 梁晚莺不想跟他啰嗦,推搡男人想要推出自己的家门。 可是男人的身形如此高大,稍微施加一点力气就可以让她束手无策。 “莺莺,我好想你。”谢译桥借着她推搡的力,反手一把抱住了她。 “放开我!”梁晚莺在他的怀里挣扎,像一只落入捕兽网的小鸟。 男人结实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像是一条巨蟒般将她死死缠绕。 炙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然后拂过脸颊,最后来到了她的鼻尖。 他低下头想去找到她的唇,试图用以往的亲密来唤醒她的记忆,好让这个冷漠的女人能够心软。 她用力偏过头,想躲开他的嘴唇。 可是男人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 他的唇齿间有白兰地和香烟混合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点麻痹。 她牙关紧咬,不肯松口,他抬手用虎口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了嘴。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根让她不得不跟他一起死命纠缠。 梁晚莺难以挣脱,想要缩回来,却被男人死死吸住。 两人这根本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在缠斗。 “啪——” 终于,她用力推开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谢译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 所有的动作止住,她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 男人伫立在黑暗中,脸色苍白得吓人。 脸部刺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你……”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低声下气甚至带着点死皮赖脸来哄她,她却直接给了他一记耳光。 愤怒、不甘、难堪、无力,各种复杂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他又一次失败了。 不,不应该说是失败,简直是一溃千里。 他在她的身上,一直品尝着各种挫败感,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她还是这样。 她永远理智,永远清醒,永远用那种不在乎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仅凭一件小事就要彻底抹杀他所有的努力。 即便一开始的动机不纯,但是后面的一切就都是假的吗? 他很想问问她。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还好两人进来时没有来得及开灯,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还可以勉强维持他已经濒临破碎的高傲。 可是窗外那高高的月亮,像一把弯刀,不必亲自捅进他的胸口,仅凭那明亮而清冷的光辉就可以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月光悄无声息地顺着窗户进来,爬到他的脸上,将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照亮,并发出尖尖的怪笑,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与滑稽。 谢译桥走了。 梁晚莺伫立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地滑落到了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 * 自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谢译桥再没有去找过梁晚莺。 他过回了以前的生活。 找几个狐朋狗友喝喝酒,或者去自己的游艇开开派对,再要么潜水冲浪攀岩通通都来上一遍。 可是他的内心越来越空虚了。 他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调情暧昧的男女,随着音乐的律动扭动肢体,却提不起一点兴趣。 一些风情万种摆着腰肢过来跟他示好的那些人也觉得无趣极了。 他干脆换了衣服下水去游泳。 清凉的海水将他环抱,隔绝了一切喧闹。 一旦安静下来,脑子里的画面却更加清晰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也不觉得一场随兴而起的恋爱能有多么长久。 可是,当他浮出水面,看着落日涂满的明亮海域,不禁又想起两人一起在甲板上看日落看星星的那个夜晚。 难以忍受的孤寂席卷了他。 他撇下众人回到了憩公馆。 可是回到憩公馆,他也觉得四处都有她的影子,她像是一缕看不见的幽魂,看不见,却又处处可见。 他干脆躲进了地下室那间超大的图书馆。 这里没有她的身影。 高端的木质书架一排排整齐地站在墙边,围成一个完美的圆。 他的手指划过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本,随手抽出一本,想要随便看看顺便清空一下自己纷乱的大脑。 可是没想到,他随手居然拿到了那本格林童话,想到那个小红帽的故事,他恶狠狠地塞了回去。 再重新抽出一本,他垂眸看向封面。 这次,他拿了本英文原版的爱伦坡短篇小说——《厄舍府的倒塌》。 这只是一本荒诞惊悚恐怖故事,绝对不会有任何关于某人的回忆。 于是,他放心地打开了。 “During the whole of a dull,dark soundless day,in the autumn of that year,When the clouds hung oppressively low in heaven…… 第102页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暝寂的某个长日里,沉重的云层低悬于天穹之上……) 跟随着开头的文字,他的思绪又开始飘远,不禁回想起跟她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他刚从纸醉金迷的场所里走出来,就接到了投资的某部剧里制片人的电话,说是要跟他谈谈女主角的事情。 天空乌云密布,雨气氤氲,到处都是潮湿的铅灰色。 又是在医院这样气氛沉重的地方。 他百无聊赖地看向车窗外,然后,在这样黑白分明的壁垒中,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女人撑着一把伞,陪着一个老人静静地站在雨里。 他未曾听清楚两人交谈的内容,但是走到公交站台靠近他所在的房车时,她拉住老人斩钉截铁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廓。 周围全是一片沉寂的景色,只有她是唯一的光源。 或许老人在这一刻就已经等到了他的神明。 他也从未曾目睹过世界的灿烂,偶尔也想祈祷可以得到神的垂怜,揭开他眼前的黑白滤镜。 而她是那样温柔有力,似乎拥有抚平伤痛的力量。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没想到后来却得知可以有这样喜剧般的交错。 任何瞬间的心动于他而言都难能可贵,他也从来不是一个放任机会溜走的人。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争取到手,无论是商业上的机会,亦或者——是某个人。 即便是兴趣如此突如其来且难以宣之于口,但是一开始的他确实真真正正地想要和她接触一下。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投入至此。 With the utter depression souls,There was an iceness,A sinking. (我的灵魂失语了,我的心在冷却,下沉。) 作者有话说: 你就认了吧,根本不是书的事! 反正你看到啥都会想起莺莺~ 下章女主就走了,男主就开始不要脸的追了!别急! PS:中英对照的都是《厄舍府的倒塌》书中摘录的。 第36章 谢译桥没心情看书了, 将手里的书籍用力一扣,塞进书架离开了这个偌大的书房。 最近阿富汗的颜料矿那边因为当地局势非常严峻, 所以进展停滞。 负责人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毕竟事情不小,只能请示谢译桥。 谢译桥推掉手里的其他工作,直接飞了过去。 他仔细了解了大致情况以后, 最终决定先暂停开采。 因为当年那庄事闹得人命事件,安全现在就是谢氏的第一要务。 处理好后续的停工安排,谢译桥从国外飞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之久。 走出机场以后,司机已经在等着他了。 上车以后,谢译桥向后一靠, 闭上眼睛想短暂地休憩一下。 “谢总, 我们去哪里?” “融……”他张嘴说了一个字,赶紧打住了。 他下了飞机想去的第一个地方, 居然是去融洲…… 回想起上一次两人数日未见后在公司门口相见时的亲密,他的手指蜷缩,食指和拇指缓慢地捻了捻。 他握拳轻扣扶手,示意道:“回憩公馆。” “好。” 谢译桥回到家,将大衣脱下来递给管家,然后边走边摘领带。 领带夹、袖扣、戒指、手表一一除下,然后他站在陈列柜前像强迫症一样摆了半天。 摆好以后他又打乱,打乱以后又重新摆好,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 最后, 他往盒子里一扔,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洗漱好回到卧室, 管家拿来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里面是两件女士的衣服,询问他该怎么处理。 男人消沉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 他清了下嗓子说:“放这里吧,我等下给她送过去。” “好。” 等管家离开后,他认真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翻,将风尘仆仆的疲惫感拂去,然后站在衣柜前挑选了好久的衣服,头发也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闪闪发亮的男人出发了。 他刚出门不久,管家就看到了遗落在桌子上的纸袋。 里面正是那两件准备要归还的女士的衣物。 “诶,谢先生——”他拿起袋子准备追出去,可是到门口的时候只能看到车尾气了。 ……所以,他们的谢先生空着手是准备去还什么? 谢译桥等在嘉园小区楼下,雾蓝色的超级跑车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可是,即便是这样豪华的跑车也完全掩盖不了旁边男人的风头。 高而挺拔的男人一身完美裁剪的深灰色双排扣西服,腰线收得干净利落,两条长腿交叠慵懒地倚靠在车门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乱。 他单手插兜,面部表情不露声色,却也不过分冷漠。 每个路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多看他两眼。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会见到她该怎么说,不能表现得太在意,也不能表现得太热情。 他不是来见她的,只是还她的衣服而已。 毕竟上次刚挨了巴掌,他可没有那么轻贱,也不是那么掉份儿的人。 他把自己的话术和表情在心理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见她回来。 他冷笑一声,好啊,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动不动就要回家,现在还没分开多久就敢夜不归宿了。 第103页 想到可能在这段时间她又找了别的野男人,顿时感觉夜色像是凝成了胶质,将他的呼吸道都堵住了。 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是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他换了别的手机打,还是打不通,一直提醒着不在服务区。 好,很好,非常好。 谢译桥气冲冲地离开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从白天上班的时间开始等,直到日上三竿,还是没有看到人出来。 三楼的那个房间安静地仿佛没有人居住,一点声响和动静都没有。 第三天,谢译桥直接杀去了公司。 他站在融洲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可是他巡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梁晚莺的影子。 大家都在低头工作,而她原来的位置上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过去手指点了点桌面,问道:“之前这个位置上的人呢?” 那男人抬头推了推眼镜,“我也不知道,我是暂时被调过来帮忙的。” 谢译桥又转头问了一旁的小金和施影。 两人也摇了摇头。 施影说:“前几天莺莺去了一趟老板办公室,不知道聊了点什么,第二天就没再来上班了。” “多久了?” “十来天了吧。”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走的很突然,我们也没机会问。” 谢译桥深吸一口气,“你们老板呢?” “最近不在。” “他电话有吗?” “大老板的电话只有总监才有,我们是没有的,我们找大老板属于越级汇报。” “我知道了。” 谢译桥快步离开,通过别的方式拿到了喻晋的电话,立刻给他打了过去。 “喂?喻老板,我是MZ的CEO,前段时间跟你们公司合作过一个项目。” 喻晋对谢译桥当然是有印象的。 “谢总啊,你好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项目后续出现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上次负责我们项目的梁CD出的方案后续很好,我们想跟她再合作一次。” “哦哦,这样啊。”喻晋遗憾地说,“那真是不巧,梁CD现在不在公司了。” “她去了哪里?”谢译桥终于忍不住了。 “抱歉谢总,我也不清楚。” 挂断电话后,喻晋终于知道梁晚莺那天为什么要他对自己的行踪保密了。 半个月前。 梁晚莺找到喻晋说道:“老板,这个方案我觉得要做好的话,必须就地取材,不然的话是做不出很好的效果的。没有细节的东西,根本无法直击心灵,所以我想亲自去采风取材。” “最近淡季,客户也不太多,你要去的话也可以。”喻晋认真想了想说,“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一定要小心。” “不是所有的山村都民风淳朴。” 梁晚莺说:“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我准备去我父亲曾经支援建设过的小山村,他跟那里的驻村扶贫书记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会跟他提前联系一下。” 喻晋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非常好,你准备去哪里?” “我可以保密吗?”梁晚莺踌躇了一下,“我也希望您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喻晋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也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了她。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我相信你会把握的好分寸。” “谢谢,”梁晚莺感激道,“我每周都会给您打电话汇报工作的。” 工作交谈完,梁晚莺跟他闲聊了一下,“都没什么钱的项目您为什么会愿意接呢?” “就当是我给扶贫基金会的捐款了。” “您真的不像一个……商人。” 说起商人这个词,梁晚莺不能不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赶紧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喻晋往保温杯里抓了把枸杞,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也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受到过很多人的恩惠,也想回报一些。” 梁晚莺肃然起敬,“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喻晋嘱咐道:“基金会的负责人到时候可能需要联系你,你们结伴而行,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好。” * 席荣邀请谢译桥去他新开的酒吧暖场,两个男人都默不作声地喝着闷酒。 最后还是席荣先忍不住开口了。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嗯?”谢译桥挑眉。 “一天天的嘴上说的爱我爱得死心塌地,转头他妈的就去勾搭什么小奶狗去了。” “那些小奶狗说话嗓子里跟卡了拖鞋一样,听着他妈的不难受吗?” 谢译桥猛灌两杯,“是啊,前一秒还跟你柔情蜜意的,后一秒直接翻脸,现在还直接玩消失,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嗯?玩消失?”席荣拉长耳朵。 “是啊,人现在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电话不通,微信不回,工作地点也找不到人。”男人冷笑,“可以,真的是太可以了!” 席荣听了以后,看着旁边苦闷的好友,突然觉得很担心,于是赶紧拿起电话给简诗灵拨了过去。 “喂,宝贝,在哪呢?” “哦哦哦~你玩你玩,那家老板我认识,直接挂我账上就可以了,只要你吃好喝好就好。” 第104页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那个什么小奶狗能有我好吗!我这不是吃醋了吗。” 两个人在电话里你侬我侬,谢译桥的脸却越来越黑了。 简诗灵其实跟席荣在同一个酒吧,故意气他才说跟小奶狗在一起。 她偷偷拍了个视频从在微信上发给梁晚莺。 酒吧里气氛越来越热,谢译桥和席荣这边的卡座上也一直有人过来搭讪。 有些人被拒绝以后就直接离开了,有的人不甘心放过这样难得优质的男人,死死地赖在旁边找话题。 打完电话后,席荣将手机揣起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译桥,我先回去了,小姑奶奶又生气了,我得去哄哄。 他嘿嘿一笑,对自己拉人出来喝酒还先跑了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又叫来几个认识的优质美女,说道:“今天哄高兴我这位朋友,给你们每人赠送十万块的VIP卡。” 他说完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谢译桥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烧出个洞。 他现在本来就心情不好,身边的这些女人更是聒噪得他头大。 想要离开,可是她们在席荣提供的利益诱惑面前,都使劲了浑身解数挡住他的去路。 谢译桥眉头一皱,眼睛里凝聚起层层乌云,低声道:“让开!” “这位先生看起来一表人才,也会为情所困啊?不如跟我们谈谈,都是女人,我们肯定更懂女人怎么想的。” 刚刚有个女人在旁边的时候听到一点他们的谈话,非常善解人意地抛出了话题。 谢译桥本来不想理会,但是思索了一下,还真开口问了,“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你,你会生气吗?” 女人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像您这样的人,求之不得哦。” 谢译桥又问:“为了自己的企业,搞点表里不一的噱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这说明您是一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人哦。” 很好,全都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也是如此认为的。 可是他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谢译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准备走人。可是这群女人叽叽喳喳地不肯放他走,他更是烦躁到了极点。 “这摞卡每张都有二十万的储值。” 他从手里的黑色男士手提包里拿出一摞今天给席荣捧场充的卡,又拿出几叠厚厚的现金向身后随意一丢。 “哇——” 那群女人终于放过了他,纷纷去争抢现金和卡。 他微微偏头轻嗤一声迈开长腿离开了这里。 简诗灵将刚刚拍到的视频发给梁晚莺看。 “莺莺莺莺,你快看!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我消息了,电话也打不通。” “你看他多拽,我去,真的是受不了,但是好帅啊啊啊——” “对不起,我不该对着你的前任花痴,哦,好像也是我的前任,但是他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梁晚莺忙完一天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有网络的地方,就看到了简诗灵发的消息。 她点开视频一看。 两个同样英俊的男人在一起喝着闷酒,后来一个人先行离开。 然后,谢译桥被女人包围。 他坐在灯红酒绿的地方,立体分明的五官被灯光修饰得更加英俊。 奢华的卡座上,全部都是昂贵的洋酒,摆了满满一桌子。 身材火辣风情万种的女人在他旁边坐了好几个。 也不知道交谈了什么,他很快起身,修长的手指间捏了几张黑金的卡片推开成扇形,像是拿扑克牌的手势一般,说了句话,随后又掏出几沓人民币,随手一扬。 红色的钞票和黑色的卡片飞落了一地,几个人乱作一团,都在不顾形象地争抢。 他从容起身离开。 粉红色的钞票像花瓣一样在空中洋洋洒洒。 身后是物欲横流的光影世界,而他走在最前端,冷漠得像是主宰金钱与欲望却无欲无求的神袛。 * 回到憩公馆。 谢译桥站在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掉下来的碎发在洗脸时被打湿,正在滴水。 虽然他和梁晚莺闹僵了,但是在他的心里,只要肯低头,想办法哄一哄,总归能哄回来的。 他对自己的能力一直都很有信心。 可是她就这样消失了。 电话无法接通。 微信申请添加好友也石沉大海。 即便他换了另一个号码,那边依然是无信号。 他从愤懑到无奈到后悔。 每天各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他。 酒精麻痹不了他的思绪,香烟也排解不了他的苦闷,甚至以前喜欢的一些极限运动,现在都激不起他的半分涟漪。 胸膛明显地不停上下起伏,谢译桥吐出两口浊气,抬手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刻意强调般自言自语:“女人而已,无所谓无所谓。” 他连着说了两句无所谓,试图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不知道到底要说服谁。 镜子里的男人目光浓深似海,长眉微蹙,即便极力忍耐也依然可以看出压抑的情绪。 最终,他在光线交织的阴影里,像一头困兽般低低地咒骂一句。 第105页 “去他妈的无所谓!” 他一定得找到她。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没写到相聚,下章一定! 第37章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谢译桥坐在车里,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水汽弥漫的街道。 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三线小城市。 虽然没有那么多鳞次栉比的高楼, 也没有那么宽广的大路, 但是人们步履轻缓,即便是下了雨,也可以漫步其中, 撑着伞悠悠地向家里走去。 只有这样从容的小镇才能生长出那样从容的人。 谢译桥在这个小镇的某户人家门口等了三天,没有见到半点女人的踪影。 他以为她就算消失了,肯定也会回家的。 可是没有。 如果这里都没有的话,那他可能……真的找不到她了。 驱车几个小时,他回到了憩公馆。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一点温暖的气息。 他又想起之前在她楼下守着的那个夜晚, 她和钟朗在那个狭小的厨房里做饭时的情景。 多么美好的烟火气息。 而现在, 他在华美宽敞的别墅里,却被这样空旷的环境却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干脆去了花园。 他从置物架的下层随手抄起一本《花花公子》,翻了两页觉得无趣,丢在了一旁。 蓦的,又想起那本《彩虹色的花》,他让管家帮他从房间里取了过来。 她在宽慰他时温和的轻声慢语,制定计划时眼睛亮闪闪的样子,像是魔法一样扫去了他心头的阴霾。 那一刻,他不关心外面的风雨,也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人事。 他第一次发现, 原来身边有个这样的人, 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翻到最后一页, 那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我想相信你一次。” 她在写这行字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神情,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在面对他时从来都小心谨慎且提防,相信这个词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不是没有想要将她的这份相信珍而重之的小心存放。 在认识她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象也没有规划过未来。 而那一天,他却难得想到要和她在来年的春天一起赏花,夏天看海,秋天漫步落叶满地的街道,冬天看大雪纷飞。 闭上眼睛。 她好像成了他的执念,每晚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是她最后离开时那个惨淡的笑容。 像是一朵夏夜里缓慢开放而秋日里凋零在枝头的白色花朵。 男人躺在花园,四周是一片衰颓的痕迹。 他在这些枯枝败叶中和衣而睡,不理朝夕。 四季常青的绿萝爬满了花架,倒影印在他身上,仿佛青苔落了满身。 * 简诗灵终于收到了梁晚莺的回信。 她赶紧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呜呜呜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我这部剧要杀青了,想去找你玩儿。” 梁晚莺:“我现在不在A市。” 简诗灵:“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梁晚莺转换镜头给她看了看附近的环境,“在一个山区里。” “你怎么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我要做一个公益项目的策划,要采风,还要考虑一些画面表达之类的东西。” 简诗灵认真看了看,又挠了挠头说:“我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嗯?” “啊我好像知道了!”她用力一拍床,“天啊,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也太偏僻了,生活还很不方便,你怎么忍得了。” 梁晚莺有些惊讶,“你就看着这个山,就能认出是哪里?” “是的,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个地方,我走过无数次,之前……我的老家,离那边不远,还去那里看过病,因为几个村子,就只有那一个老村医。” 回忆起过去的事,简诗灵语调瞬间低了下来。 梁晚莺想起之前从经纪人口中隐约听到的一些话,赶紧安抚了下她,然后将话题绕开。 “我在这里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简诗灵嘿嘿一笑,“嗯嗯,这个任何人,不就是某个人嘛。” “……” 两人正聊着天,浴室门被拉开,高大的男人热气腾腾地出来了。 简诗灵哧哧一笑,对梁晚莺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搞男人了。” 梁晚莺面上一晒,“这话就不用跟我说了吧。” “怕什么,再给你看一眼。” 她突然把摄像头转了过去。 席荣将浴巾围在腰际,漫步走了出来。 水汽氤氲,水珠顺着精壮的腹肌滚落,男□□人。 梁晚莺大惊失色,刚准备赶紧挂断,简诗灵又问道:“怎么样,谢译桥和席荣,谁的身材好。” “……” 简诗灵看着已经被挂掉的手机,耸了耸肩膀,“莺莺还是这么害羞。” “聊什么呢?”席荣脸上的表情有点不爽。 “没聊什么,金主爸爸~”女人翘着脚娇滴滴地喊道。 席荣修长食指按住浴巾边缘,对她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今天我们玩点别的。” 简诗灵直接光着脚跑过去,一下子蹦起来挂在了他的身上。 席荣稳稳地接住了她。 第106页 两个人一番大战结束以后,席荣单手撑着头,把玩着她乌黑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宝贝儿,你以前是哪里人啊?” 本来累极了昏昏欲睡的简诗灵突然警惕地睁圆了眼睛,“你问这个干嘛?” “你从来不提之前的事,所以我好奇呗。” “不告诉你,睡觉睡觉。” 她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然后抬手扒拉了一下他的眼皮。 等简诗灵睡过去后,席荣拿起手机给谢译桥发了个消息。 “译桥,诗灵好像知道你那个小女朋友去哪里了,我刚听到她们两人打视频电话,但是没说地点,只说了在诗灵以前老家不远的一个地方。” 谢译桥立刻回复了他:“她老家哪里的?” “我也不知道,她绝口不提以前的事,也不让我问。” “好我知道了,谢了。” 席荣摇头砸了咂嘴,然后将手机丢在一旁,转身揽住怀里的小女人。 还好他有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抱着睡。 谢译桥收到消息以后立刻去找了简诗灵的经纪人,然后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简诗灵老家是哪里的?” 经纪人警惕地问道:“您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放心,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只是有些别的事需要处理。” “哦哦。”经纪人想想觉得也是,他当初把她捧起来的,也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做什么不光彩的事,于是就把地点告诉了他。 谢译桥把地址发给庄定,庄定很快派人调查确定了大致位置。 简诗灵之前所在的那个大山,附近有十几个类似的村庄,而有医生的,只有两个村子才有。 谢译桥准备立刻动身。 庄定犹豫地说道:“可是那边路都不通,生活都非常不方便,您去了以后怎么办呢?” 谢译桥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不是有个扶贫基金会的负责人常驻那里吗?你去找一下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可以一起合作。” “好,我去交涉。” * 梁晚莺今天跟着村民一起从山上爬下来,想去看看他们如何进行买卖赚钱贴补家用的。 她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几乎累得半死。 一个憨厚朴实的小伙儿看她体力不支,主动提出要把她背下去,她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拒绝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很重的农产品,她怎么好意思呢。 可是,到底是没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她一脚踏空,崴了脚,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寸步难行。 扶贫基金会的负责人周文杰,开着一辆破摩托来接她。 她感觉自己添了麻烦,非常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一个小姑娘,没走过这种路,也不娇气,很好了。”周文杰拍了拍后座,“走,我带你去找陈医生。” 陈医生的那间小诊所还在河对面的另一个村子。 她坐在摩托后面七绕八绕,后面还趟了一条小河,才终于到了地方。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陈医生背着一个药箱正准备出门。 “陈医生!” 男人转过身来。 他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三十来岁的年纪,眉目周正,气质温和,是这座大山方圆十几里唯一的村医。 “周主任,晚莺,你们怎么来了?” “我的脚崴到了,找你帮我看看。”梁晚莺垮着脸,“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进来吧。” 陈朝山将准备锁头取下,打开门和周文杰一起将她搀了进去。 虽然这个房子外面看着很简陋,但是里面非常干净,角角落落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陈朝山让她坐到那张木头长椅上,然后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仔细查看了一番。 粗糙的手指带着薄茧,在她的伤处轻轻揉捏了几分钟。 “有点脱臼,但是问题不大,我给你复位一下。” 梁晚莺吓得脸都白了,“会很痛吗啊啊啊——” 她话都没问完,他就已经快准狠地给她掰了回去。 陈朝山笑着解释道:“不给你准备会更放松更好回正。” 梁晚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确实……” 有些事不提前做心理准备更好。 复位以后,他拿出一瓶药水给她涂抹了一圈,红红黄黄的在她脚背上流淌,然后他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揉搓了一遍。 “你下地试试看。” “哇,真的不痛了,你好厉害。” 陈医生走到门口的水龙头,弯下腰仔细将手上的药水洗干净说:“这些都是很简单的,毕竟在这里,跌打扭伤都是最常见的。” 梁晚莺点点头。 “你的脚腕骨头没事了,但是还是会肿的,这个药你拿回去,每天揉搓两次,消肿很快。” “谢谢。” 周文杰问道:“陈医生刚刚是要出门吗?” “嗯,边壁村那边有个小孩发烧了,我要过去看看。” “那您忙,就不打扰了。” 梁晚莺也挥了挥手说:“陈医生再见。” 陈朝山点点头,“你们路上小心。” 周文杰问道:“那今天还去镇上吗?你的脚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两天。” 第107页 “没事的,已经不痛了,而且我被你载着,没关系的。” 周文杰看她不娇气,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梁晚莺离开去了镇上的农产品交易地点。 梁晚莺本来是想看看他们的生活方式,没想到越看越生气。 那些收货的人知道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山上背下来的,所以都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因为这些奸商们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再背着这些东西再走十几里山路,然后再背回山上去。 梁晚莺想要去和他们理论,但是那几个收货商都说好了,就一口价,爱卖不卖不卖拉倒。 眼看着天都黑了,收货的人都要开车离开了。 一个最大的收货商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说:“我们真走了啊,你们不卖就自己留着背回去吧。” 村民们黝黑的脸上满满的为难与不甘,粗糙的大手合在一起拜托道:“再多给点吧,别人都能卖高一倍的价钱呢。” “切,那你们自己留着吧。” “别别别,我们好商量嘛。” 梁晚莺于心不忍,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就只能卖两位数的价格,还是走了这么远,背了这么久…… 他们的肩膀因为常年负重,都被勒得有些变形,脚底也磨出了厚厚的茧。 哪怕是按正常的市价,她都不会有那么气愤,但是他们明显就是在恶意压价…… 她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看着那些土豆,感觉自己也变成了灰头土脸任人欺负的土豆。 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这里棘手的事情很多,都是她之前从没接触过的,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又想起之前父亲一直教导她要做一个善良有同理心的人,但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如果只有善良和同理心却没有改变的能力,是一件多么让人难受的事情。 她需要直面这些为了生存艰苦奋斗的底层人民,看着他们仅仅是要活着都倾尽全力,却还要遭受恶意的压价。 那些奸商们的嘴脸是那么丑陋,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笃定了他们不得不卖,所以可以这般肆无忌惮。 他们完全不介意再在这些苦难的人身上狠狠划上一刀,像蚂蟥一般用力榨取他们的血汗。 鼻子有些酸酸的,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让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突然,一只完全不是这里的山民能拥有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而白的皮肤宛如清透的玉石。 然后,这只漂亮的手,捏起一个灰扑扑的土豆,在手里颠了颠。 “这些土豆不错,我全都要了。” 作者有话说: 坏家伙出现了…… PS:关于贫困山区这些事情,我都是参考了纪录片《无穷之路》进行修改,加工。 第38章 梁晚莺抬头, 猝不及防地看到谢译桥,顿时一愣。 旁边的山民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谢译桥转身走向身后酷炫的越野车, 从庄定手里接过一叠钞票, “就按正常市价来,你们放到这吧,等会儿有人来拉。” “谢谢谢谢, 太感谢您了。” 山民们高高兴兴地将农作物放下,背起竹筐往回走。 庄定问道:“可是这么多土豆我们怎么处理?” “带回公司,反正员工食堂消耗大,每天都要用到土豆。” 庄定默默地算了一下拉回去的运费过路费。 这土豆可真不便宜啊…… 梁晚莺跟在大家后面一起往回走,谢译桥迈着长腿就这样溜溜达达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山脚下需要爬山的时候,梁晚莺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男人西装革履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很狼狈, 可是没想到,她爬到半山腰累的不行了, 而谢译桥却跟没事人一样。 也是,他之前就很喜欢登山攀岩这些运动,体力肯定很好。 “需要帮忙吗?”他走到她上面两步,伸出手。 “不需要。” 梁晚莺绕开他,“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只是顺路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大言不惭地说道:“最近在附近发现一块有价值的开采地,所以来考察一下。” “哦。”梁晚莺不再搭话。 “你的脚怎么了?” “与你无关。” 每次上山下山至少要两个小时,梁晚莺累到不行,终于到达了山顶。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看到他还跟在自己身后, 于是不客气地说道:“怎么?都快要跟到我家了, 还顺路?”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 走到旁边的一个小院, 笑着说:“真巧,咱们居然是邻居。” 梁晚莺正要说什么,周文杰骑车摩托过来了,他带来几床崭新的棉被和四件套,“谢先生,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这些都是新的,也都是附近能买到最好的了。” 谢译桥点点头说:“没关系,特殊时刻特殊对待。” 周文杰说:“晚莺啊,谢先生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投资人,准备一起合作的,你们都是城市里来的,可以相互认识认识,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谢译桥笑眯眯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梁晚莺没理他,转身回到院子里把门拴上。 第108页 谢译桥心情很好地走进了旁边的小院。 两个人其实住的是一个院子,只不过中间磊起一道很矮的院墙,然后又另开了一个门,将这个院子一分为二。 好像是早些年这家夫妻闹矛盾,于是砌了这堵墙表示分家。 不过并不多高,他站起来的话,才只到他的腰部。 梁晚莺进去房间以后就没再出来,他等了半天想要搭话也等不到人,只好先回房间了。 周文杰很体贴在他来之前就把房间用心整理了一遍,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是最新的。 虽然在A市已经是深秋了,但是这里比较偏南,以至于天气还相对炎热。 周文杰想办法给他找来了一个风力强劲的电风扇,可是呼呼的声音吵得他一点都睡不着。 他干脆搬着躺椅来到了小院外。 谢译桥向对面望了两眼,那边的房间灯已经熄了,想必是已经睡下了,他也只好躺了回去。 手里拿着一把周文杰给他的蒲扇,他一边扇风一边赶蚊子,顺便感叹她的冷漠无情。 他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她居然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还睡得那么安稳。 外面倒是凉爽,可是山里的蚊子大得可怕,不一会儿就叮得他难受到不行。 长叹了口气,还是回屋子里去了。 硬到离谱的床,简陋的家具,还有那个呼呼转个不停的风扇。 气味浓烈的蚊香熏得他鼻腔发紧,可是如果熄灭就要喂蚊子。 他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个地方远比他想象中的更艰苦。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谢译桥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 后来,快要到清晨的时候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还以为自己在跳伞,气流在他耳边飞速略过,然后他和她一起掉到花田里拥吻。 转瞬间,花田的香味变成了熏人而刺鼻的气味,他猛地醒了过来。 睁眼的时候,他恍惚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环顾四周这处处透露着贫穷气息的房间,他撇了撇嘴,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大山里。 蚊香已经燃尽了,灰扑扑的香灰落在底盘上,只有那个落地扇还在尽职尽责地摇摆。 赶紧起床洗漱,昨天穿着皮鞋走山路已经把那双高奢的皮鞋磨得不像样子了。 越是高级的鞋就越是不耐磨,他以前穿一年的鞋都没有这双的鞋底一天损坏得厉害。 于是今天他换了一身休闲登山服,脚上也是适合走山里的大牌运动鞋,整个人倒是看着又年轻了几分。 收拾好以后,他发现梁晚莺已经不在隔壁了。 梁晚莺去找了陈医生,他的小诊所里有几个病人,正排队等着看病。 看到她过来,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晚莺,你来了。” “嗯嗯。” “脚踝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睡了一觉出现一大片青紫。” “那你先坐那里等一下,我一会儿给你看看。” “嗯嗯,你先忙。” 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他也很认真地写着病例,这里的好多村民都是陈年旧疾,有时候身体不舒服也都是那些旧疴引起的。 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很温和,哪怕是说话都不利索的老人,他也很有耐心,安慰她慢慢说不着急。 还有一个小孩子因为腹痛哭得很厉害,他拿纱布帮他擦了擦哭花的小脸安抚道:“没事啊,等下打一针就好了。” “陈医生我不想打针呜呜呜,你就给我开点药吧。” “不打针的话,你肚子还要痛好久哦,肚子痛好久和屁股痛一下,你要怎么选?” 小孩子想了想抽抽噎噎地说:“那我还是打针吧。”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夸赞道:“真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 梁晚莺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也不由自主地出一丝微笑。 等他终于忙完,他对她招了招手说:“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给小孩看过病,也可能是他天然的身为医生的悲悯感,让他对待所有人都带着点看孩子的味道。 梁晚莺走过去,坐到他的看诊桌前。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木质桌子,甚至都没有上漆,因为时间久远再加上磨损,木头的颜色氧化变成了深褐色,但是被擦得很干净。 “这些青紫是正常的,痛得厉害吗?” “还好,一点点。” 陈朝山点点头,“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近两天你要去哪就找周主任载你,尽量少用这只脚。” “嗯嗯。” 看完脚以后,两个人闲聊了几句。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来这里?” “主要就是那个公益项目的策划案嘛,我觉得要落到实处必须深入民间。”梁晚莺低头声音小了一点,“这里是我爸以前来过的地方,所以我也想来这里看看。” 陈朝山点点头,想了想又突然开口问道:“你爸是不是叫梁敬舟?” 梁晚莺睁大眼睛:“您认识我父亲?” “果然是。”陈朝山笑着说,“这里虽然人口很散,但是除了村民以外,外来的人口很少的。我和梁大哥因为一点事情认识了以后,很投缘,算是忘年之交,对了,他最近身体还好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他了。” 第109页 梁晚莺低下头,“他已经……去世了。” 陈朝山错愕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梁晚莺揪紧手指,“去年……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哎,我之前就劝他多注意身体,他总是不听,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陈朝山惆怅地叹了口气,转而又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 梁晚莺摇摇头说:“我没事,可以给我讲讲他在这里的事情吗?之前他总是成月不在家,我虽然大概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小时候甚至还怨怼过他……” 陈朝山整理好面前的病例,起身,“你跟我来。” 两个人漫步山林,走到不好走的路时,陈朝山会提醒她小心,防止再崴脚。 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一条隔山相对的大峡谷,下面是湍急的河流。 陈朝山指着中间的那根悬索,“看到那个锁链了吗?” “嗯嗯。” “如果这里能架起一个可支撑人和货物的缆车索道,那么上学的孩子可以不再走十几里山路绕过来,而卖货的村民们也不用背着沉甸甸的东西走那么远,可以省下很多力气,以后也不至于被压价压得太过分。” “这个地方最根本的贫困就在于没有路,也建不了路。” 索道还没有建成,因为各种方面的原因停工了。 扶贫基金会的人为了资金和人力问题到处奔走,所得到的结果也收效甚微。 原来,她的父亲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小时候的她不能理解,总是在抱怨别人的父亲都有人陪,而她却很少见到他,以至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现在,她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关于父亲的一些往事。 这种感觉,有点窝心,也有点想要泪目。 自从她的父亲过世后,她和妈妈都尽量不再提及这些事,怕的就是会伤心。 但是现在,她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突然倍感亲切。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揣着心事,走路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踩空了。 山路实在太难走了,即便她拼命抓住旁边的野草枝之类的东西,还是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有一点不是特别严重的擦伤。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她继续往前走,路过一条小溪时,看到自己这个脏兮兮的样子,想着要不要洗一下再回去。 想到这里,她把身上的那件被弄脏的月白色针织坎肩脱掉,只剩一件吊带裙,然后抓起裙边往上卷了卷,打了个结。 走到比较浅的地方,她光脚踩进水里,俯身撩起一碰水冲洗自己的胳膊和双腿。 刚刚的擦伤都渗出了血,上面还盖了一层灰,被冰冰凉凉的河水冲刷,稍微减缓了一些刺痛感。 洗完胳膊腿儿以后,她摸了摸灰扑扑的头发,想着干脆一并冲洗一下吧,不然回去了那个水龙头的水流小得可怜,接半天才能接一盆,她的头发又长,洗一次很麻烦。 天渐渐暗了下来,她洗完以后解开裙子挽的那个结,拿起衣服准备离开。 可是刚一转身,就把她吓了一跳。 高大的男人长身玉立,慵懒地靠在一棵大树旁,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 落拓又潇洒。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脯,“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就站人身后,真的是……” 男人低低笑了笑,将狗尾巴草拿下丢到一边,缓步走来。 他的声音混合着身后清澈河水的流淌声,透过夜幕抵达她的耳底。 “本来只是四处走走,结果没曾想在这样美丽的夜晚,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女在洗澡,怕出声惊动了她,又消失在我眼前。” “让我遍寻不到。” 作者有话说: 大戈:这手段很眼熟,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手段。 老谢:招不在鲜,好用就行。 第39章 谢译桥嘴里没个正经, 梁晚莺也不想理他,抱着衣服转身往回走。 “你身上有好多小伤口, 回去以后我帮你擦点碘伏。” “不用, 我自己可以。” “有些地方你够不到。” 梁晚莺干脆不理他了。 山里的星星很亮,是大都市看不到的那种亮。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再说话。 谢译桥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 “莺莺, 我们聊聊吧。” “没什么好说的。” “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没那个必要。” 谢译桥快走两步拉住她,“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说,不要这样冷战好吗?” 梁晚莺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说道:“不,不是冷战, 是分手。至于之前的事情, 我也不想再提了,钟朗那件事只能算是个导火索, 更主要的是我觉得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以后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人都是会变的,你总得给我个机会。” “我真的觉得没这个必要。” “可是就算是罪犯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为什么因为这点小事直接给我判了死刑。” 第110页 “我不想要求你为了我改变什么,成年人,只筛选自己合适的,而不去调.教, 是最基本的道理。” 谢译桥被怼得哑口无言, 想再说点什么, 她已经彻底不再理会他, 开始埋头赶路。 山上的夜晚,没有路灯,漆黑一片,他怕再说话会分她的心,脚下不注意再摔倒,于是也不再开口。 微风穿过沉默,带着树枝摇晃,月光洒下,草丛里有蟋蟀的歌唱和青蛙此起彼伏的演奏,随着两人的脚步,时响时歇。 第二天下了好大的雨。 本来以为下雨了梁晚莺就不出去了,结果他早早就蹲守在屋檐下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可是一直没看到她。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周文杰。 周文杰说:“晚莺去隔壁小学帮忙了。” “帮什么忙?” “那边上课的老师最近病了需要休养一下,她去照看一段时间。”周文杰说,“晚莺会画画,孩子们愿意听她的,别人还不太好管呢。” “小学在哪?” “要趟一条河,到对面村子咧,可不好走了,您要去吗?” “嗯没事,我就随便转转。” 周文杰给他画了个简易地图发过来,还贴心地发了段语音讲解。 谢译桥撑着伞走在雨幕中。 山上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下了雨以后更是泥泞。 他看着自己裤腿上溅起的泥点,心情更不好了。 掏出纸巾擦拭了半天,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他“啧”了一声,最终放弃。 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小学。 谢译桥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学校…… 不规则的碎石砖块和水泥随便糊成的一间相对宽敞的破房子,墙还会漏风。 他走到低矮的门口向里面看去。 梁晚莺正在这个简陋的教室里教学生们画画,让大家发挥想象,画一个最喜欢的场景,要包括景和物。 孩子们低头拿着铅笔头画的时候,梁晚莺也寥寥几笔就画了一副生动的简笔画。 一只活灵活现地踩键盘的小猫咪。 孩子们听得入迷,纷纷问道:“梁老师,你画的这个方方的东西是什么啊?” 梁晚莺愣怔一下,看了看他们的画。 大多都是山林树木野鸡野鸭之类的东西。 他们没有走出过大山,她随笔一画的自己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东西于他们而言,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这是电脑。” “电脑是什么啊?” 梁晚莺将外面的一些新鲜事物一边画一边讲给他们听,孩子们听得新奇,连最爱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也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着。 “梁老师,地铁怎么这么长,它是怎么开的啊?” “梁老师,这个钢琴是什么,看起来好漂亮,它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梁老师梁老师,冰箱跟空调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们这些天真的问题,梁晚莺温声细语地跟他们一个一个全都解释了,然后说:“外面的世界非常精彩,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念书才有走出大山看到这些东西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了——” 正讲着东西,梁晚莺发现后排的孩子都停下了手中的笔,在向门口张望。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眉目英隽的男人双手环胸,慵懒地倚靠在掉漆的门框后,旁边靠墙立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还在滴着水。 他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她,瞳孔仿佛被雨水浸透,有种沉甸甸的温柔。 梁晚莺走出去,眉心微微蹙起,“你来干什么?” 谢译桥站直身体,又弯腰凑过去说:“莺莺,我发现你讲课的时候还挺有样子的。” “我跟你很熟吗?离我远一点。”她向后撤了下身体,表情严肃。 谢译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梁老师,我错了。” “……” 他的这句梁老师喊得狎昵,梁晚莺斜了他一眼就关上教室门回到了那个破旧的讲台上。 “同学们,我们继续。” “老师老师,他是谁啊?” “是老师的男朋友吗?” 梁晚莺有点窘迫,“不许胡说。” “他好好看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最后排的小男生反驳道:“我们梁老师也很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 “嗯嗯嗯,梁老师最好看!” 梁晚莺又好气又好笑,放下手中的画笔,“你们也都好看,好看的东西不只是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外表是会变的,但是只要我们要有一颗高尚的心灵,就永远都是最美的人。” “梁老师,什么是高尚的心啊。” 梁晚莺托腮想了想,觉得举一些名人的事例他们不一定能懂,所以准备举身边人的例子。 “像周主任,万书记,陈医生,你们都认识吧。” “认识——”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很好很好!” “他们就是高尚的人,也都有一颗高尚的心灵。”梁晚莺说,“所以,我们看东西不能只看外表明白吗?因为外表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谢译桥在门外听着,总觉得自己被指桑骂槐了。 他站在门口哂笑一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梁晚莺组织学生一起去食堂。 第111页 所谓食堂,也就是露天的一个棚子,摆了几口大锅。 食物……也就是最常见的白菜土豆炖一切,而且做的很咸。 梁晚莺只拿了个馒头准备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回去以后自己再做点吃。 谢译桥当然是不吃这些的,他那里有专门的人每天爬两个小时的大山给他送精致的饭菜,为了保鲜的同时又不流失味道,需要花费非常昂贵的人力物力。 于是,当送饭的人提着一个超级大的箱子上来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可是孩子们跟他不熟,而且他看起来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虽然难掩好奇,但是没人敢上前,怕冒犯了他。 谢译桥笑着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说:“过来,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分给你们。” 孩子们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有点胆怯,那个平时调皮捣蛋的比较胆大,直接就跑了过去,剩下的孩子这也才跟着围了上来。 里面的食物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东西,连样式都是他们贫瘠的想象力无法想象得到的。 谢译桥将那些精致的糕点和水果分给他们,可是没人舍得吃。 “好漂亮啊……我想要带回去给妈妈看看。” “我也要拿回去。” “你们吃就好了,如果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找人送上来给你们吃。” “真的吗?” “当然,我可从来不骗人。” “谢谢哥哥!” 谢译桥轻笑一声,“我都可以当你们这群小不点的叔叔了。” “您像哥哥,周主任那样的才是叔叔。” 谢译桥在一声声童稚的声音中望向梁晚莺,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对小孩子说道:“你们还想要什么,想看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弄来哦。” “真的吗!” “当然,不过你们要帮哥哥一个小忙。” “什么忙?” “哥哥惹梁老师生气了,你们以后得在梁老师面前帮哥哥说说好话。” “没问题!” 谢译桥环顾四周,“你们谁看到梁老师去哪了?” 一个小女孩指着南边说:“刚刚看到陈医生来找梁老师,两个人去那边了。” “陈医生?” “陈医生对我们可好了,药太苦的话还会给我们吃一颗糖,最喜欢陈医生了。” 谢译桥挑挑眉,顺着孩子们手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梁晚莺坐在一个大石头上,陈朝山看到她的脚腕比之前还要严重了,蹙了蹙眉头说:“怎么回事,又肿起来了?”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又滑下山坡了……”梁晚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前从来没走过这种路,才来了半个多月,都崴了好几次了。” “那怎么不找我来看看,要不是今天我路过这里看到是你在上课过来看一眼,你也不准备处理一下吗?” “我感觉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应该就消了。” “你啊。” “不过,”陈朝山简单帮她重新处理了一下,又感叹道,“刚刚看到你站在孩子中间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你爸了。” “嗯?” “你和他挺像的,不愧是父女。” “怎么说?” 陈医生眼眸带着笑意和赞许,“你和你爸都是温和而强大的人。” “温和强大?”梁晚莺自己记忆里的父亲绝对算不上一个温和的人。 “这种强大是指精神内核,你是一个很有精神力的人。” 受到他这么高的赞扬,梁晚莺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角垂落的发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远处,谢译桥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 雨后的天空澄澈而明净,太阳也从乌云中探出了脑袋,将天光照亮。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男人握着女人的脚踝,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能看出来非常投机的样子。 女人含羞垂首,双颊微红。 多么和谐的画面。 谢译桥拍了拍胸口,然后往下顺了顺气,长吸一口再呼出来,如此往复了几个轮回。 他这会儿非常想抽根烟来镇定一下,然后想一个合理分开两人的办法。 可是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烟昨天就抽完了,于是只能抬手恶狠狠地拔了一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很好很好。 才走了一个青梅竹马的钟朗,又来了个志趣相投的医生。 他还就不信了。 谢译桥拿出手机想拨个电话,可是突然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只有特定的地点,比如他和梁晚莺住的地方就是为数不多的有信号的地方。 这是周文杰为了照顾两人工作,方便联系外界,所以特意准备的住处。 他将手机收起来。 算了,回去再打。 一个贫困山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医生而已,他不信会比钟朗那个青梅竹马还要难搞定。 作者有话说: 死不悔改的狗子,我劝你别太自信! PS:关于陈医生的戏份我前面37.38两章统一修改了一下,大家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回头看两眼,不愿意看的话我大概总结一下,改动不大,就是本来写的两人从头开始认识的过程,改成了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男主找不到的这半个月里很熟悉了,略过了两人相识的过程,我觉得从头开始写的话进展太慢了,这样可以快点进入主题。 第112页 第40章 谢译桥发现在家里是看不到梁晚莺的, 但是在学校时可以。 而且,现在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当着他们的面, 她也不会冷言冷语地赶他走。 于是,他现在比这些学生上课都准时。 到了中午,这次上来送餐的人有好几个, 他让人准备了很多,想着这次能让这些孩子们吃个尽兴。 他坐在灰色的石墩子上,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开始分食物。 梁晚莺自己带了点饭菜,虽然不多美味,但是比较符合她清淡的口味。 分完餐以后, 十几个孩子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扭扭捏捏的,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小不点们。” “大哥哥, 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谢谢你给我们这么好吃的食物。”一个小男孩伸出黑乎乎的拳头,拿出一个用青草编织而成的蚂蚱。 “这个是我的。” “还有我的。” 拼组的小水车,用野草野花编织的花环,还有一块形状漂亮像月牙一样的石头和一支只剩半截的蜡笔等等。 心脏好像被这些孩子小小的拳头攥了一下。 虽然他送给他们的是相对昂贵的食物,但是在他眼里,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的游艇下一次水都需要十几万,开一次派对也是数不清的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哪怕是在夜店, 他也可以为了得个清净豪掷千金。 所以, 这些看似昂贵的东西, 在他眼里是不值钱的。 但是, 他们给他的却是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谢译桥看着这些简陋的小玩意儿,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慈善以来,确实大部分都是噱头而已。 不过他也付出去过很多实质性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来回报感谢过他。 今天,却因为一顿在他眼里非常稀松平常的午饭,竟收到了这样真心的馈赠。 孩子们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生怕他不喜欢。 谢译桥突然笑了,这次的笑意多少带了点真心,不像之前假装出来的和蔼可亲。 他拿起那个用野花编织的花环扣到头上,又将其他的东西轻轻地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还好现在穿的都是带着大口袋的工装休闲风的衣服,不然还不好装下。 “我很喜欢,”他挨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谢谢你们。” 孩子们听到他这样说,这才松了口气,抱着碗高高兴兴地找桌子去吃饭了。 梁晚莺透过破旧的窗户向外看去。 高大英俊的男人,头顶一个花草编织的花环,却并不显得滑稽,反而柔和了他过于分明的五官,多出了几分柔和的英朗。 看着外面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她也难得看着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眼里露出一点笑容。 晚上,谢译桥在整理口袋里那些小玩意儿时看到那支蜡笔,想到他们连这种东西都当成宝贝……难道是没有彩笔颜料之类的可以用吗? 谢译桥走到中间那道低矮的围墙边,对着门那边喊道:“梁老师,梁老师,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在吗?” 梁晚莺本来不想理会他,可是架不住他一直喊,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这里晚上是根本没有所谓的路灯照明灯之类的东西,谢译桥手里提着一盏灯,站在围墙那边。 暖黄色的光晕从他的胸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看到她走出来,他将灯向上提了一点。 灯光随着他手的移动照亮他的下巴、鼻尖,最后点亮了他的瞳孔。 深邃而明亮的双眸,像是头顶闪烁的星光。 “你干嘛?大半夜的。” 谢译桥拿出那根蜡笔,“这是小不点们今天送我的礼物中的其中一个。” “所以呢?” “这东西都这么宝贝,是没有颜料可用吗?” 梁晚莺瞥了他一眼说:“连铅笔写到最后都要用纸把笔头卷起来接着用,你觉得呢?” “哦,原来如此。” 梁晚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满满的弧度,“所以你当初捐赠颜料给那些看都看不见的孩子,真的非常可笑。” “……”谢译桥面上一哂,竟无话可说。 第二天,谢译桥打电话让人送饭的时候顺便准备一些MZ的油画棒和水彩笔之类的东西上来。 他把这些东西送给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们那童稚的眼睛里的喜悦,像大雨天溢出来的井水,让人不禁感到心头凉爽又愉悦,还有一点心酸。 或许,这才是慈善真正的意义。 即便是他只是送了些不起眼的东西。 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明朗,仿佛抱着那些东西就拥有了全世界。 最近连下了几场暴雨,学校的那堵篱笆墙也看着岌岌可危,周文杰张罗着想要趁今天有太阳,赶紧加固一下,不然说不定再下雨的时候就倒了。 附近的村民也都过来帮忙。 别人都在忙忙碌碌,连梁晚莺也去打下手,只有谢译桥这么一个闲人。 他站在一边,看着那些脏兮兮的泥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和鞋,做了几分钟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加入了。 梁晚莺正低头用一把铁锹搅和着泥巴,这里没有水泥,因为要背上来非常艰难,只能用这些黄泥巴来加固。 这时,一双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手仿佛鼓足了非常大的勇气,用力插进了这堆泥里。 第113页 梁晚莺错愕地抬头看去,谢译桥臭着一张脸,捧起泥巴往墙上糊去,然后学着周文杰的样子抹平。 梁晚莺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会主动干这种活儿。 一开始他还试图争取这些泥点子不要溅到自己身上,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于是直接宣布放弃。 可是卷起的衬衣袖管一直向下滑,他的双手现在全是泥巴,也没办法往上卷,于是凑到梁晚莺跟前,“梁老师,帮我卷一下袖子吧。” 梁晚莺没有拒绝,将铁锹放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将男人垂落的衬衣一点一点卷了上去。 她低头卷袖子的时候,男人就这样垂眼看着她。 虽然只是一个月,但是这样近距离安静得接触,仿佛过了很久。 他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站在一起不吵不闹的时候了。 她垂下头挽袖口时,发丝落下来一点,他想要抬手去帮她拂一下,可是自己手上全都是泥巴,只好作罢。 那缕青丝落在他的手臂上,被山风吹起时会来回飘动。 很痒。 她即便在做一件极小的事情,也会非常专注。 可是只要在她非常专注的做某件事时,他都会很想吻她。 梁晚莺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徘徊,不由得心里一慌,加快了速度。 “好了。”她赶紧退后一步。 谢译桥抬手看了看两个被卷得整整齐齐地袖管,笑眯眯地说道:“谢谢梁老师。” “……” 忙活了一整天,等围墙修缮完以后,谢译桥准备去洗手。 他直起腰向唯一的水龙头那里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梁晚莺正在打肥皂。 梁晚莺正在认真打肥皂,一个男人凑了上来,他指尖微挑,将流动的水挑起来一点洒到她的手背。 梁晚莺向旁边挪了下,干脆让他先洗。 可是没想到他一把握住她后退的手,将她手上白色的泡沫给自己手上蹭了点笑眯眯地说道:“借点肥皂泡。” “……” 梁晚莺随便冲了冲就走了,她还要将工具还回去。 谢译桥洗过手以后,站在教室房檐下,将已经弄脏的衬衣袖口往上随意一捋,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银质的腕表,跟他现在的处境格格不入。 “谢先生,太谢谢你了。”周文杰递给他一根香烟,“不是什么好牌子,不嫌弃的话抽一根吧。” 谢译桥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这种劣质的香烟确实是他以前从来不抽的。 不过现在,他连着好几天都忘了提买烟的事情,现在有得抽也不错了。 香烟辛辣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散开,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是不是抽不惯,我们村子里的香烟,很多都是自己拿烟草卷的。”周文杰笑道,“不过我今天对您是刮目相看,本来以为您这个养尊处优的样子,就是来体验生活或者……不好意思。” 他没说完,但是谢译桥怎么会猜不出来。 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 梁晚莺回来拿包的时候,谢译桥嘴里叼着一根杂牌香烟,正在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将那张俊逸的脸上无奈的表情遮住一些。 虽然此时的他带着点狼狈和坏心情,但是却莫名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虽然现在的他不在那种锦衣玉食金玉阁楼的环境中,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一分地气与踏实感。 他不再像是一朵漂亮而虚幻的玫瑰色云朵,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男人看到她,眼神亮了亮,随即掐灭了香烟,向她走过来。 “你的包。” 梁晚莺接过来。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梁老师,我想洗个澡。” “你洗啊,跟我说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洗,这里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淋浴间。” “你可以在家里接水冲一冲,要么去河边洗,热水确实没有,实在要用就自己烧一下。” “可是我的房子里没有烧水用的东西。” 梁晚莺语气还是有点硬,但是想到他今天的表现,稍微柔和了一些。 “那我帮你烧两桶吧。” “好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谢谢梁老师。” 谢译桥终于踏进了她的房间。 跟他的一样简陋。 不过也整理得很干净。 她将灯打开,昏黄的白炽灯忽闪两下,灯丝才终于亮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那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挑了挑眉。 梁晚莺把水给他烧好倒进木桶,让他提走以后,自己也来到院子里洗换下来的脏衣服。 旁边哗啦啦的动静响个不停。 她抬头一看。 谢译桥换了一件夏威夷沙滩裤光着上身,就这样直接兜头冲了下去。 ……这样洗多少热水能够他用啊。 真是大少爷心性! 果然,两桶下去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也没多做纠结,直接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擦拭了起来。 清冽的山泉水顺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身体线条流淌,滑向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后背线条优雅中带着力量,小臂在抬起水桶发力时青筋微鼓,看得人浮想联翩。 第114页 梁晚莺虽然跟他有过几次那样的关系,但是每次最后都累极睡过去了,所以从来没有看过他洗澡时的样子。 现在就这样突然闯入眼底,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两人之前在一起时的场景。 他有力的小臂托起她的腰肢,在发力时欲望就爬了满脸。 “……” 她为什么突然想起这种东西! 梁晚莺赶紧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发烫的脸颊,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绪。 她刚要收回目光,可是男人已经捕捉到她的视线。 他抹了一把脸,五指插进插进乌黑的发丝,将头发向后一缕,露出光洁的额头。 男人走过来隔着围墙笑眯眯地说道:“梁老师,帮我洗一下呗?” 梁晚莺脸瞬间红了,“你要不要脸啊……” 男人轻声一笑,“我说的是衬衫,你想到哪里去了。” “……” 作者有话说: 老谢:为了追老婆,吃尽了生活的苦。 第41章 梁晚莺白了谢译桥一眼, 晾好衣服就进屋了。 看她直接熄了灯,男人扬了扬眉尾, 也没再强求, 将身体擦干也回房间了。 他拿起手机,看到庄定发来的一个文档,打开看了两眼。 前几天让庄定查了关于陈朝山的资料, 今天已经整理好给他发过来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陈医生,居然是医科大的高材生。 他还以为是子承父业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他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医生。 难以理解。 * 梁晚莺代课这几天,发现有个小女孩连着两天都没来上课,点完名以后, 她询问道:“小丫怎么两天都没来上课?你们有谁知道怎么回事吗?” 坐在最后排的壮壮小声说道:“她生病了。” “病了?什么病?有没有找陈医生去看看。” 壮壮摇了摇头。 梁晚莺有点担心, 放学以后跟着壮壮一起去了小丫家里。 小女孩躺在一张破旧的土炕上,脸颊烧得通红, 身边也没个大人。 梁晚莺赶紧上前两步走过去喊道:“小丫!小丫!” 小女孩虚弱地睁开眼睛,“梁老师……” 她转头,“壮壮,快去把陈医生请过来。” “好!”壮壮应了一声,飞快地倒腾着两条腿跑出去了。 梁晚莺环顾四周,找到一条毛巾,沾水搭在她的额头,“病成这样,怎么不去看医生?” 小丫摇摇头说:“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也一直都没给过陈医生看病钱……我不想治了。” “怎么说这样的话?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一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她去地里摘菜要做饭。” 梁晚莺蹙紧眉心, 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朝山很快过来了, 给她打过退烧针以后,等她体温正常后询问道:“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吗?你这个病最怕感冒发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找我。” “嗯……” “那怎么拖到现在不去找我?要不是梁老师和壮壮,你准备就这样吗?多危险啊。”陈朝山难得有这么严厉的时候。 小丫低着头不说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挂了满脸的泪水。 “陈医生,我不想治了,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我又干不了什么活,也走不了多远的路,这样拖着还一直连累别人。” “怎么能这样想?你好好听我的话,你才多大啊,你不是还有很多没见过想亲眼看看的东西吗?以后都是有希望的。” 从他们的对话中,梁晚莺慢慢知道了关于杜小丫的事情。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比较复杂的那种,即便是有良好的医疗条件,也至多活到成年,更何况还是在这样贫苦的大山里。 梁晚莺跟着陈朝山从小女孩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抑郁。 之前她就觉得小姑娘瘦瘦的,说几个长句子都要气喘,还以为是营养不良。 她很喜欢跟在她身边问问题,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乖巧。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心脏病。 陈朝山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多想了。” 梁晚莺问道:“这个病真的没得治吗?钱的话可以募捐之类的……” 陈朝山说:“她这个病属于心脏病中也很复杂的情况了,即便重金砸下去,效果也不会很好,更何况……” “哎……”梁晚莺叹了口气,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可怜人,而个人的力量,总是太过渺小。 “陈医生,你为什么会愿意来这里当医生呢?” 陈朝山望着大山,眼神柔和,“这片大山养育了我,这里的村民供养了我,我现在只是回报他们而已。” “你很厉害,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样的魄力。” 她的眼神炙热而明亮,赞扬的时候也非常真挚。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陈朝山心下一动,突然抬手,却只是拂去了她头顶的一片树叶。 “你也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 梁晚莺有点不好意思,“你老是夸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陈朝山说:“只有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梁晚莺笑道:“就像你一样吗?” 第115页 “是啊,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也是,不过我可没办法跟你相提并论。” 两人相视一笑。 出来找梁晚莺的谢译桥,看到两人亲切友好的交流,瞬间感觉气又不顺了。 她什么时候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从来没有。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和谐而自然,仿佛是可以灵魂共振的知己,完全不像跟他在一起时那个样子。 即便在面对钟朗那个跟她相识了几十年的青梅竹马,谢译桥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危机感。 男人上前两步,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将两人隔开。 梁晚莺:“你干嘛?” “身体有点不舒服,想找陈医生看一看。” 陈朝山看了看他,也不在意,温和地说:“那谢先生跟我来吧。” 梁晚莺也跟在后面想要一起去,可是谢译桥却挡住她说:“你就别来了,不方便。” “嗯?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等梁晚莺走后,他又对陈朝山说道:“刚刚觉得有点不舒服,现在突然好了,就不麻烦陈医生了。” 陈朝山并不意外,点点头向他告别。 梁晚莺今天没有那么早就睡,她总觉得谢译桥去找陈医生有些不怀好意,于是就在庭院里一边洗衣服一边等他。 她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看过去。 男人心情似乎不太好,走到围墙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莺莺。” 梁晚莺看了他一眼:“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这么严肃。” 男人的瞳孔小幅度地转动了一下,然后承认了:“嗯。” “不会吧,什么问题?” “心口痛。” 由于刚刚看过得了心脏病的小丫,梁晚莺对这个问题有点敏感。 她擦了擦手狐疑道:“真的假的?陈医生有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谢译桥突然捂着胸口慢慢走到院中的那把躺椅上躺了下去。 梁晚莺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你怎么了啊?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是不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柔和的月色混合着远处刮来的山风,将她的发丝吹起,落在他的脸颊。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梁晚莺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怀抱。 “你……?” 男人将脸埋在她的颈部,说话时有细小的气流喷洒在她的耳廓。 “我真的好想你。” “你不是心口痛吗?” “是啊,想你想到心痛。” “……” 梁晚莺的手按住他的胸膛试图起身,可是男人的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她面上一冷,“放开我,我们现在不是可以这样亲密的关系。” “那谁是呢?”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医生?所以才对我这么冷漠。” “与你无关。” 梁晚莺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生气的男人手臂搂得更紧。 他的掌心仿佛有滚烫的烈焰燃烧,从她的后腰直接烧到了皮肉之下。 见她并没有干脆否认,谢译桥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更旺盛了,他贴近她,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试图找出一丝过往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神像是头顶的月亮般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找不到一点点留恋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道:“刚跟我分手都不到一个月,你就有了别的男人,速度够快啊,当初跟钟朗分手,你都过了好久才同意跟我在一起。” 提起钟朗的事梁晚莺更来气了,“不要把别人想的都跟你一样,我和陈医生清清白白。” “他看你的眼神可实在算不上清白,我是男人,我太懂了。”男人冷哼一声。 梁晚莺反唇相讥,“你当然懂,毕竟你在我以前有男朋友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也谈不上什么清白。 “……”谢译桥自知理亏,但是还是嘴硬道,“那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和人家比差远了。” “差远了?我?哈,可笑,一个村医而已。” “村医怎么了?人家有信仰懂得感恩还有一颗仁心,你呢?除了钱,你还有什么?” “有钱就可以拥有很多东西,什么人格信仰,在利益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梁晚莺挣脱他的怀抱,“你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但是不代表别人都没有。” 谢译桥扯了下唇角,双眼冷得像是被冰冻过的琥珀,“那就等着瞧吧。” “你又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你口中说的那么高尚。” “所以呢?你还想用当初对付钟朗的手段去试探别人吗?” “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伟大,就可以足够坚定。” 梁晚莺站起身,眼里是满满的失望,“你果然还是以前的那个你,一点都没有变过。”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谢译桥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动弹。 头顶的寒霜一样的月光洒了满身,被山风一吹,抖落一身冰碴。 这里的秋天也终于到了。 虽然比A市迟了那么久,但是来得突然,几乎一下子就进入到深秋挤入初冬,赶上了城市的脚步。 第116页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为了她甘愿来到这种地方干了很多自己之前绝不会参与也不会下手的事情,还要忍受这种糟糕的环境,就是为了能跟她多说两句话,可是她还是这么绝情又冷漠。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放下一切,只有他还在原地,守着往日的温存,夜夜难眠。 还跟以前一样? 不,以前的他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回到房间,他环顾这间并不多宽敞的小木屋,觉得自己实在太卑微了。 将手机丢在床头,却不小心碰掉了一块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 他弯腰捡起来。 这是之前那群孩子们送给他的礼物之一。 石头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被摔成了两半。 谢译桥看着中间露出的那抹异样的纹路和色彩,神情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 梁晚莺和谢译桥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这几天,放学以后她都会跟陈朝山一起去看看小丫。 感冒痊愈以后,她的病情也稳定了不少,只不过睡眠一直不太好,总是会惊醒。 “梁老师……”她眯着眼睛,气息奄奄地喊了一声。 梁晚莺握住她的手,觉得很心酸。 这只手实在是太小了,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做噩梦了吗?” “嗯……好困,但是总是睡不好。” “那我给你放点音乐。” 梁晚莺掏出手机给她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女孩这才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好好听哦梁老师。” 梁晚莺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说:“那就快点养好精神,去上学,以后天天放给你听。” “嗯嗯。” 等她睡着以后,梁晚莺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对面连着几天都黑着灯,不见人影。 梁晚莺以为他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下山去了。 谢译桥并没有下山,反而准备要常驻在这里了。 他找来那天送他石头的那个小男孩,询问了他在哪里捡到的石头,然后让庄定找来了勘测员对这片山地进行检测。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下面有非常丰富的绿铜矿。 绿铜矿也就是孔雀绿原石,是天然的颜料。 如果成功开采出来,将是一笔难以估量的巨大利润。 可是,矿山开采必然会对生态造成一定的危害。 土地、农田、山体的稳定,也必定会遭到破坏和影响。 他跟这里的负责人洽谈了几天,始终没有谈拢。 “这段日子我也观察过了,因为这里属于直过民族,而且一切贫穷的根源都来自道路不通,路不通路则永远无法脱贫,如果我说,我可以给出一个双方利益最大化的补偿方案呢。” “说来听听?” “采矿所产生的不良影响无法避免,但是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做到环保和可持续发展,并且,MZ会用所得的利润分一部分拿出来给你们在山下建房子、修路、盖学校,扶持农产品大棚建设,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 “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们可以签到协议里去。” 谢译桥和负责人商讨了几天细节上的东西,然后回到了住处。 结果刚赶回来就看到了梁晚莺和陈朝山从杜小丫的家里出来。 最近因为小女孩的病情,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近了。 他觉得无非就是钱的事,为了防止两人的关系进一步密切,他安排了一个大医院知名的专家医生来给小女孩看诊,却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希望渺茫,除非心脏移植,但是供体也很难等到。” 杜小丫早已知道这些了,并没有显得多难过,她将一块石头放到他的手里说:“听说大哥哥在找这种石头,我昨天去后山找到一颗,送给你。谢谢你送我们好吃的,还帮我找医生。” 干枯瘦弱的手心躺着一颗未被雕琢的孔雀石原石,他伸手接过来。 这个石头被他攥在手心,硌得生痛。 他的目的并不纯洁,即便是帮她找医生,也只是为了别的原因。 但是这些孩子……每次都真诚得让他感到脸红。 他们从来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馈赠,总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感谢。 * 跟地方负责人谈妥以后,还需要申请采矿许可证,这些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谢译桥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他找来专门的人对这里的村落进行规划统一建设。 谢译桥从勘测地点离开,路过陈朝山的诊所,思索片刻,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陈朝山正在整理桌子上的病例,看到谢译桥过来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问道:“谢先生,哪里不舒服吗?” 谢译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听说你是医科大的高材生?” “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个地方?” “您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奇?” “只是觉得辱没了你的才华,你应该继续深造钻研精进医术,为医学事业做更大的贡献。”男人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我只想守护好这几个村落,为病痛的老人孩子减轻一点痛苦,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没想过。” 第117页 “我知道,是这里的村民们养育了你,你想回报他们,可以理解,如果我既可以帮你安排进重点医院或者研究所,也可以出资给这里的每个村子都安排上别的医生呢?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这样不影响你报恩,还可以给村民们带来更好的医疗条件,不是吗?” 谢译桥觉得自己开出的这个条件简直完美,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拒绝。 果然,陈朝山这次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垂眸想了片刻。 “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对于这个条件,他表示了肯定。 谢译桥唇角一勾。 “但是我拒绝。” 唇角的弧度僵直,他眯了眯眼睛,“为什么?如果你真的为了他们好,就应该知道,我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陈朝山站起来,走到门口。 他抬手指向外面层层叠叠的山脉。 “如果不是真正接纳大山的人,是留不下来的,这里太苦了,相信你来的这些天也都看到了,即便重金之下总有勇者,但是他们的心是不在这里的。” “而一个敷衍的医生,又怎么会用心对待他的患者呢?” 谢译桥没有说话,点了支烟。 相同的无力感。 曾经在追求梁晚莺的时候经常会涌现的那种无力感,现在在陈朝山身上也感受到了。 他们才是有相似灵魂的人。 而他不是。 这种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极度不悦。 他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短暂地模糊了表情。 在这样的空档里,他想了很多,最后什么都没说,捻灭了香烟准备离开。 这座贫穷而荒凉的大山,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陈朝山突然叫住了他。 谢译桥没有回头,态度疏离而冷漠地说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陈朝山摇摇头,“我知道你给扶贫基金会捐献了一大笔钱,最近还在做一些规划建设,虽然你有你的目的,但是这些帮助都是实打实的,我很感激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也知道你的困扰,所以有两句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哦?关于哪方面的?”谢译桥挑眉。 “是关于你和晚莺的。” “说来听听。” “你是一个内心极度空虚的人,而晚莺跟你则恰恰相反。” “并没有。”谢译桥矢口否认,“我的生活相当丰富多彩,是你想不到的那种精彩。” “物质的丰富和心灵的贫瘠是不冲突的,你也不用着急反驳我,人都是这样的,会被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但是想要真正走到一起又需要有相似地方,这就是所谓的对立与统一。” “即便你物质资源相当丰富,但是若你不肯从心底改变自己,你们两个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你还学了心理吗?”他嗤笑一声,虽然嘴上说得不屑,但是神情微妙地变了变,身体也转了过来。 “有些东西很容易看出来。” “哦?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呢?” “对待感情,唯有真诚,才是最好的筹谋。” “真诚?”他冷哼一声,“我觉得我已经很真诚了,我可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做过这些事。” “你觉得自己卑微地付出了很多,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做的,所以她就必须感动并且接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你应该真正地低下头去好好思考一下,到底什么才是尊重与爱。” 山风在两个男人中间回旋,翩跹的衣摆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两人隔着两步远,从敌对状态,慢慢缓和。 谢译桥思索良久,眼中的敌意像夜幕下的海水渐渐褪去,“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这些?大家都是男人,我看得出你对她是有好感的。” 陈朝山淡淡地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包装简陋的香烟,递给他一根。 “我已经决定将一生奉献给大山,而她,有自己的人生。” 陈朝山的身体被庭院里微弱的白炽灯围上一圈淡淡的轮廓,脸因为逆光看不清表情,但是他的语气怅然而坚定。 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男人身上,确实跟莺莺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他们的灵魂是富饶的,强大的,是那种见惯世界残酷却依然能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人。 谢译桥接过香烟,放在嘴里,然后咔哒一声,掀开打火机顶盖点燃。 火光短暂地照亮他的面容,两点猩红在夜晚的山上亮起,好像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承诺。 “我很欣赏你。” 陈朝山淡淡一笑,“我也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 作者有话说: 狗子要开始真正的改变了! 推个好基友葫禄的新文《奇怪的她》~ 文案:暗恋黎淼那年,乔亦阳十六岁。 彼时他们并肩站在学校领奖台上,一起对着镜头微笑,全校师生都看得见。 下台后,偷偷捡了黎淼用过的准考证,并夹进物理书这事,乔亦阳一直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遇到黎淼那年,乔亦阳二十五岁。 他表白后,听见黎淼低着头小声说:“曾经有人捡了我的准考证,不还给我,浪费了我好不容易制造的说话借口。” 高亮一下:这是个BE 第42章 谢译桥在回去的路上, 思考了很久。 第118页 有些事情,他不是想不到, 只不过以前受了太多的追捧且久居高位, 便一直觉得自己能稍微低头示弱,就已经是恩赐了。 恩赐。 想到这个词,他勾唇自嘲般笑了笑。 他在对待那些孩子时何尝不是这样的态度呢。 他随意施舍给他们一些自己毫不在乎的东西, 看着他们感恩戴德,那颗虚荣而空乏的心仿佛就能被填满。 陈朝山说的对。 不管物质上有多么丰富,他的心是贫瘠又荒芜的。 谢译桥从勘测现场回来,绕了个弯去了学校,看到梁晚莺和做饭大婶正在院子里摘菜,于是自己也走了过去。 院子里有个石桌, 周围立了几个圆圆的石墩子。 “我帮你。”他坐到梁晚莺旁边, 拿起一根韭菜。 梁晚莺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谢译桥拿着韭菜看来看去,想要学着她的样子择一择。 可是, 他能在谈笑间拿下一些大项目,也可以游刃有余地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在面对这一根韭菜时,他居然觉得无从下手。 青而长的韭菜被男人捏着看了半天,显出几分窘迫。 旁边做饭的食堂大婶笑着说:“哎哟,看你这双手也不像能做这种活儿的人,还是我来吧。” 梁晚莺默不作声地端起择好的韭菜、大葱和芹菜就去了水龙头那里清洗。 孩子们知道今天吃饺子,高兴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地围在她的身边。 “我要吃韭菜鸡蛋的。” “我想吃肉,芹菜肉馅的。” “我都想吃!” 梁晚莺笑着说:“都有都有, 三种馅儿呢。” “耶!” 包饺子的时候, 谢译桥又凑过来打下手。 可是这次梁晚莺也不是很会包, 不能像做饭大婶儿那样包得又好看又紧实, 她只能放点馅儿,把饺子皮一圈给捏起来就算完事。 她这边包得已经很勉强了,侧头一看,谢译桥包得更是惨不忍睹。 馅料加少了觉得干瘪不好吃,加多了又捏不上,一时间进退两难。 大婶将两人从厨房轰了出去,“你们俩还是别帮倒忙了,等着吃就行了,出去出去。” 梁晚莺和谢译桥哂哂地从厨房走出来。 男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莺莺。” 梁晚莺本不欲理他,但是抬头的时候看到他鼻尖沾上的面粉没忍住笑了一下。 看到她对他露出笑脸,谢译桥面上紧张的表情松弛了一些。 她赶紧正色道:“有事吗?” “我这两天想了很多东西,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谢译桥难得态度这么诚恳,“我以前确实太傲慢了,即便是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你,也只是为了自己,却还要表现出一副为你而来的样子。” “我会在思想上努力向你靠齐的,虽然一时半会可能很难做的那么到位,但是我会做出改变的。”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总是喜欢说一些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的话,我实在没心情去猜是真是假,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需要我给你机会。” “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只想让你别对我这么冷漠,哪怕是普通朋友那样相处。” 梁晚莺没说话,走了两步后又转头对他说道:“哦,对了,你鼻子上沾了面粉。” 谢译桥抬手一抹,看着指腹白色的粉末,明明是出了糗,但是他还是笑了。 他两步追上去,跟在她身后一起回了家。 梁晚莺洗漱好以后,打开电脑,准备整理一下自己最近以来的思路,先把方案雏形大致写一下。 突然又想到谢译桥刚刚说的话,她垂下眼睫,无意识地在纸上画了一些凌乱的线条。 * 谢译桥现在只要有时间就跟梁晚莺一起去上课,她讲课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帮忙做一些别的事,很快跟做饭打饭的几个大婶也都混熟了。 “这小伙子真招人喜欢。” “长得又好,还这么懂事。” 谢译桥被夸了也不脸红,“那就请婶子们帮我在梁老师面前多说说好话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婶儿们忙里忙外,谢译桥自告奋勇去厨房烧火。 做菜他不会,烧火肯定没问题。 梁晚莺正在讲数学题,突然看到旁边厨房里冒出来滚滚黑烟,还以为是着火了。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本跑进去看。 这里用电比较困难,所以做饭的时候还是要烧柴。 谢译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搞了半天,火一直没点着,只会冒烟儿。 梁晚莺用手扇着烟雾,然后钻进去,看着猫腰蹲在那里的男人,“你在干嘛啊?” “莺莺,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火怎么点不起来?” 看到他塞得满满的灶台,梁晚莺无语道:“你这样怎么烧得起来啊。” 她撩起袖子,蹲下身,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把里面的柴火抽出来一些,然后指挥他拉几下风箱。 火终于点了起来。 两个人从浓烟滚滚的厨房出来,深深地呼了两口气。 做饭大婶从地里提着菜回来,看到两人的样子,“哎哟,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我就说放着我来,你弄不好的。” 谢译桥和梁晚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都灰扑扑黑乎乎的蒙上了一层烟灰,很是滑稽。 第119页 谢译桥想笑,但是被梁晚莺白了一眼后就憋了回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指背蹭了下鼻尖,突然想到了什么。 抬手在人中部位用手指左右抹了两下,他给自己画了个童话故事里国王的活灵活现的卷胡子,然后粗声粗气地说道:“美丽的小夜莺,你愿意为我歌唱吗?” 梁晚莺看着他那个样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她笑,谢译桥也跟着笑了。 洗脸前,谢译桥拿起手机给自己自拍了一张,不过只拍了下半张脸,还悄悄将梁晚莺的背影也收进了镜头。 然后美滋滋地发了个朋友圈。 很快,下面的评论全是嘲笑他的。 “你这是去哪里改造了,搞得这么狼狈。” “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弄成这样。”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流潇洒的好哥们儿吗?” 谢译桥不紧不慢大言不惭地统一回复道:“你们这群被金钱腐蚀的人根本不懂我的乐趣。” 席荣在看这条朋友圈的时候也出言嘲讽了他,简诗灵也凑过去脑袋看了一眼。 “点开大图我也要看!” 晚上,梁晚莺就接到了简诗灵的视频电话。 “莺莺,真有你的啊,谢谢爽到了。” “怎么了?” “谢译桥的朋友圈我看到了,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吃爱情的苦。” “什么朋友圈?” 简诗灵拿席荣的手机点开在镜头前晃了晃,“看到没。” 梁晚莺定睛一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在那种地方,他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过下来的啊?居然还做那些事。” 简诗灵砸了砸嘴,“爱情真可怕,我可不要掉入爱情的陷阱。” “嗯?”旁边传来一声不悦的男声,紧接着,一只男人的手臂出现在镜头里,一把搂住她的腰肢,“你刚才在说什么?” 简诗灵做了个鬼脸,赶紧跟梁晚莺告别然后挂断了电话。 周六日不用去学校,下周之前的老师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梁晚莺好好把方案完善了一遍。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觉得催泪也不一定必须要用那些惨兮兮的风格。 这里的所有人,在面对苦难的生活,从来没有被打倒过。 他们是包容的、接纳的、平和的。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东西更能打动人呢? 她跟周文杰讲了讲自己大致的理念,周文杰不住地点头。 关于拍摄上,因为资金问题,请不起制作组,梁晚莺提议可以自己取材,后期剪辑,这样反而更显得真实。 谢译桥知道后,从公司带来了专业的摄像机和云台,自告奋勇地担任了摄影师这一角色。 梁晚莺已经不用代课了,她正在专心地写分镜稿子,壮壮突然来到她住的地方。 “梁老师梁老师。” “怎么了?” “你快去学校一趟。” “出什么事了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看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梁晚莺还以为出事了,赶紧换了身衣服跟着他一起过去。 落日在瑰丽的云霞中滚动,那是太阳坠入地平线之前最后地挣扎。 这片余晖落在男人的身上,赤色的霞光在他的肩颈流淌。 他坐在一架奢华的黑色钢琴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轻放在黑白琴键上。 看到她终于过来了,男人扬起一抹笑说道:“梁老师,这首曲子送给你。” 旁边的孩子面带兴奋,起哄道:“梁老师,梁老师,给你的。” 梁晚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院中的男人。 即便是在这样落魄的环境,没有那些光鲜大牌的皮鞋和西装。 他依然是耀眼的、夺目的。 简单的灰黑色运动服显得跟这架钢琴格格不入,可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切都变得和谐起来。 他是能驾驭万物的人。 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像是山风,像是清泉。 天空渐暗,星光闪烁,他坐在庭院中间,快速飞舞的手指仿佛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 孩子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叫,四周一片寂静。 星垂山野,月照江河。 谢译桥闭上眼睛,投入其中。 脑子里却是她清晰的画像。 你是捉摸不定的风,是遥远多变的山脉,是让人迷失的青雾,是我失而复得的爱人。 他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倾注于此。 一曲作罢,谢译桥睁开眼,眼含笑意看向梁晚莺,想得到夸奖,可是没想到她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反而微笑着看向老师说:“天色不早了,快让孩子们回家吧,晚上的山路不好走。” 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老师赶紧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走上前拉住她。 等孩子走后,梁晚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她认真地反问道:“这么大一架钢琴,运送上来很不容易吧。” “这些都没什么,只要给够钱,好多人都愿意做。” “可是,你花费这样庞大的人力物力,只是为了给我弹一首曲子?你觉得这样很浪漫吗?我觉得非常没有必要,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第120页 她丢下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谢译桥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许久,影子慢慢被拉长,孤零零地在他脚下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高大的背影显得落寞。 月亮越升越高,将黑夜涂满银霜。 此地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说: 现在暂时把上章节修了一下,多加了两三千字,你们可以回头重新看一下。 有时候写的太着急难以避免会写跑偏,大家可以提出来,我都会听然后酌情修改的~但是我想着以后不要为了按时更新那么着急写了,以后我尽量还是九点更新,但是可能修文需要一点时间,最近作息很乱,有时候睡醒都到时间了,所以就会很着急。 谢谢你们给我提的建议,让我悬崖勒马哈哈哈哈哈哈哈感恩。 第43章 自从那天晚上说过谢译桥以后, 可能是被伤了自尊心,梁晚莺两天都没有再见到他。 但是晚上的时候, 院子那边的灯还是会亮, 可见他还是住在这里。 她忙着写稿子,也没有太多关注。 这天,她路过学校的时候, 看到他居然在教孩子们弹钢琴。 谢译桥示意小丫过来,可是她怯怯地不敢上前。 “小丫?你不是想学吗?怎么不过来。” 小丫看了看自己因为要帮奶奶干农活晒得黑乎乎的双手,藏在身后,嗫嚅道:“我的手好难看,不配碰这么漂亮的钢琴……” 谢译桥走过去,蹲下身。 男人修长干净的大手托起她枯瘦的小手, 形成鲜明的对比。 “音乐是不会轻视任何人的, 只要你喜欢,并且用心去学,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梁晚莺看着不远处跟孩子互动的男人,不禁驻足观看了许久。 他将小丫抱到钢琴凳上,然后让所有孩子们都围过来。 他并没有直接讲解知识和技巧,而是让他们每个人都尝试去敲击按键感受一下钢琴触感和声音。 孩子们本来还有点拘谨,后来在他的鼓励下,都伸出了手。 手感温润的琴键,悦耳动听的声音,让他们感到新奇。 即便是毫无章法的弹奏,却莫名展现出了另一种最童稚而纯真的旋律。 梁晚莺看着这个美好的画面, 用镜头记录下来。 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侧头一看, 是另一名教课老师。 看着她拍完以后, 老师才开口说话。 “这架钢琴是捐给学校的, 谢先生说希望孩子们见识过更多的东西以后,可以更努力的学习,也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更多的选择。” 梁晚莺心口好像黑白琴键般被敲击了一下。 小丫看到梁晚莺站在门口,从凳子上跳下来,“梁老师梁老师,钢琴好漂亮,好好听。” 梁晚莺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丫接着说道:“之前您给我们画钢琴,我睡不着的时候还给我放音乐,后来大哥哥找了大城市的医生帮我看病,说是没有治愈希望,医生走了以后我睡不着,问大哥哥手机里有没有钢琴曲,我想听,大哥哥就给我找了个视频。” “钢琴好漂亮,我看着里面弹奏的人,想着自己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摸一摸这样漂亮的乐器,没想到大哥哥弄来一架并且准备教我们,我好高兴。” 梁晚莺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 她蹲下身对小丫说道:“所以小丫要坚强一点,养好身体,等你学会了就能自己弹奏出这么美妙的音符了。” “嗯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壮壮这时也跑来说:“大哥哥说在教我们之前,弹的第一首曲子要给梁老师,所以那天让我去喊你,可是梁老师是不是不喜欢啊……” 梁晚莺抬眼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他垂首看着琴键,看不出情绪。 只是那高大的背影稍显落寞。 “没有,我很喜欢。” * 晚上,梁晚莺坐在院子里的木头椅子上等谢译桥回来。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赶紧站起来喊了他一声。 男人怔了一下,却撇着头不肯看她。 “你把头转过来嘛,我有话跟你说。” “就这么说吧,我可以听到。” 梁晚莺以为他是生气了,“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那天不该那样说你。” “哦……” “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头都不愿意扭一下。” 谢译桥没说话。 梁晚莺看他这个态度似乎是不想跟她讲话,不自在地扯了下衣服下摆,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头准备回房间。 她的声音好像有点伤心,谢译桥长叹一口气,伸手越过围墙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天晚上他在学校院子里坐得时间太久,山里蚊子又多,他放空情绪也没注意到蚊子落在了脸上,所以那一侧脸颊被蚊子叮了个红红的包。 他觉得有点难看,所以不想被她看到。 梁晚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挺可爱。 谢译桥无奈说道:“好吧,能逗笑你我也不算被白叮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伸长胳膊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从围墙那边掐住腰抱了过来。 第121页 梁晚莺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男人将她抱过来以后也并没有松手,语气凉凉,“梁老师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我受伤的小心灵需要被安抚一下。” “怎么安抚?”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仿佛有浓稠的蜂浆涌动。 蜂浆从脸颊淌过到她的唇边,又仿佛变成了危险的易燃品,只等他一个眼神,就可以点燃所有冲动。 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都会让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梁晚莺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能提太过分的。” 男人低低一笑,他的眼中仿佛有月光渗漏,仔细描摹着她的五官。 “可是,对于这个过分的范围,梁老师的判定尺度是什么呢?” 狡猾的男人将问题抛给了她,想让她亲口说出现在可接受的亲密范围。 梁晚莺不欲回答,转身想逃跑,可是男人在她转身的那瞬间从后背拥住了她。 结实有力的双臂横亘在她的腰间,在收紧时甚至能感受到手臂隆起的肌肉线条。 他的每一次的拥抱都非常用力,像是想将人嵌进怀抱中一样。 他的前胸和她的后背贴紧,严丝合缝,相辅相成。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又让人感觉很踏实。 梁晚莺一直觉得,拥抱是比其他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更能让人感觉舒适的行为。 迷迭香和佛手柑混合的香味在夜幕下缓慢弥散,两个人叠合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莺莺……”他的喉咙中滚动出一声喟叹。 炙热的鼻息落在耳廓,好像深沉的黑夜在她耳边吐出一颗轻飘飘的晚星,在她最薄弱的皮肤处烙下。 心脏飞速跳动,引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滚烫,她还在试图保持冷静。 紧接着,男人垂首,尖翘的鼻尖划过她的脖颈,像是在丈量她的可忍耐的最高限度。 那种像是过电般浑身汗毛都竖起的感觉,让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他,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片刻后,她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圆形的清凉油丢给他说:“这个涂抹一下,包会很快消下去,这里只有这种东西,更好的也没有,你爱用不用吧。” 她说完就又慌慌张张地回到房间去了。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脸颊被叮得痒痒的包,拧开盖子,闻着那股清凉入脑的薄荷味,突然觉得脸上这个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 梁晚莺今天需要下山去镇上买点生活必需品,结果走到半路,下起了雨,雨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雪粒子,落在身上又冷又湿。 泥泞的山路还特别不好走,她好不容易下了山,看着自己不堪入目的裤脚,长叹了口气。 “哎哟哟,这不是我们梁大总监吗?” 梁晚莺抬头一看,她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胡宾。 胡宾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皱了皱眉,不是很想理会他,可是他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嘲笑道:“听说你被男人甩了,啧啧,好好的策划总监不做,躲到山里来了,你也觉得很丢人啊,就知道谢总不过是玩玩而已。” “哦?是吗。”梁晚莺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可是他跟在她屁股后面,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身上的名牌西装和手表,状似不经意般说道:“哎呀,我离开融洲以后,也就在某五百强企业混了个小领导而已,还是比不上梁总监啊。” 梁晚莺呵呵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是听从我的意见去了八卦网站当小编了吗?” “当然不是!” 梁晚莺摇摇头,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要是听我的话,你现在说不定都混上大领导了,毕竟那里才是你的主场。”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现在被谢总甩了以后过得这么惨,还有什么可拽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呢?” 一个淡漠的男声从后面传来,紧接着,她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胡宾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谢译桥,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谢译桥的瞳孔蒙上了一层阴翳,看向他时气势逼人。 “我们来这里度蜜月,怎么,你有意见?” 谁会在这种地方度蜜月! 不过胡宾完全没想到谢译桥也在这里,这跟他想象的场景完全不符。 刚刚还趾高气扬嘲讽梁晚莺的他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打灭。 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在强大的男人面前,他哑口无言,只能夹起尾巴狼狈地走了。 等他走后,梁晚莺转身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他的发丝上也沾了点水汽,还有零星的雪粒子没来得及融化。 “我到处找不到你,听大婶儿说你下山了,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那你也不拿把伞。” “来的着急,忘记了。” 男人将大衣脱下来给她遮在头上。 “不用了,反正已经湿了。” “降温了,我怕你生病。”然后又要跟某医生见面。 两个人同遮一件衣服,她几乎被他整个人环了起来。 他的身上依然是那股迷人的冷香,但是加上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更加清新。 “你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一下,我找人买来给你送上来就好。” 第122页 梁晚莺是下来买卫生棉的,山上的女性们用的还是草纸之类的东西,那些草纸都很粗糙,她看着都觉得极为不舒服。 但是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我自己可以做的事,为什么要麻烦你呢?” “梁老师说这话是不是太见外了。” “如果你没有来这里呢?我还是要自己做。” 谢译桥认真地说道:“可是我在的时候希望你也可以适当地依靠一下我,即便我不在,你需要什么,只需一个电话,我也能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 梁晚莺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眼神撞到。 本来就在一件衣服下躲雨,挨得就特别近。 眼神对上的时候,气氛就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男人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好想吻你啊。” 梁晚莺身体一僵,推开他就要从他怀里出去。 最近气温骤降,被淋湿以后感觉更冷了。 从他温暖的怀抱中出来,梁晚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就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的温度比她要高一些。 他宽阔的怀抱,给人一种能抵挡一切风雨的力量感。 “可以吗?梁老师。” 第44章 就知道他会蹬鼻子上脸。 梁晚莺用力推了他一把, 强调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两个现在只能算是普通认识的朋友而已。” “好吧。” 谢译桥一向知进退。 他故意模糊的边界被她重新清晰地划出, 他也从善如流地收回了试探。 两人终于走到硬化的水泥路可以通车的地方, 梁晚莺一眼就看到了谢译桥的那辆越野车。 居然一直都停在山脚下,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转念一想,也是, 他的车多得像玩具一样,真的出什么意外大约也不怎么心疼。 他打开后车门扶她上去,然后自己坐到了主驾驶。 梁晚莺问道:“色盲不是不能开车吗?” 谢译桥说:“没关系,主要是别人觉得我们看不到红绿灯,所以不让开,可是这个地方连红绿灯都没有。” “你行不行啊……”她还是深感不安。 谢译桥转过头看她一眼, 眉尾一扬, “我的车技好的很,而且我是可以靠明度区分一些颜色的, 只是政策不允许罢了。” “哦……” 有了车以后,去镇上就快多了。 梁晚莺在路上看到有记者正在采访MZ的负责人员,然后着重强调了他们的慈善环保理念。 谢译桥解释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宣传。” 梁晚莺无奈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也并不是那种觉得别人就应该默默做好事不能宣传的想法,你当然可以利用慈善来为你们宣传,前提是你真的做了。” “不然你用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做一些对这些苦难民众毫无用处的事情,还要让他们感恩戴德,再宣扬自己多么的高风亮节真的很无耻了……” 谢译桥点点头, 虽然没说什么, 但是明显是认同了。 等车开到镇上的时候, 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那些背着山货被压榨的村民。 今天下着雨夹雪, 山路还特别不好走。 村民们背着一竹篓的山货,正跟那群黑心商人讨价还价。 “这□□商就没办法治一治吗?”看着那些人趾高气昂的嘴脸,梁晚莺不禁捏紧了拳头气愤道。 “除非修好路,大家掌握主动权,然后在这个信息渠道高度发达的今天,构建自己的销售渠道,不然这种情况是杜绝不了的。” “我听说你和村里人达成了协议,要给他们修路盖房子。” “嗯,不过修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但是总归是能看到希望了。” 谢译桥颔首,“虽然路修好还要几年,但是索道我们准备提前修缮了,到时候最起码他们下山卖货就可以不用自己背下来了。” 梁晚莺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铜绿矿的?” 谢译桥把之前壮壮送给他那块石头的事告诉了她。 “所以,这可能就是,你心怀善意,也会得到善意的回报吧。” 谢译桥将车熄了火,转头笑道:“梁老师说得对。” 他打开车门,绅士地搀扶她下来。 这里有个小型的超市,生活用品比较齐全。 梁晚莺走到日用品区,准备挑几包卫生棉,可是谢译桥一个大男人还跟在她后面一起认真研究了起来。 “这个牌子的好用吗?” “你喜欢这种?” 梁晚莺虽然没有什么月经羞耻,但是被他这样详细询问还是有点无语道:“你干嘛啊?” “记住你的喜好,下次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帮你买。” “……” 梁晚莺买完东西以后,谢译桥不由分说地全部接管了过来。 他的两只手提满了她刚买的东西,然后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将车后备箱打开,他把东西全部放进去,合上后盖后,看向她笑道:“回家。” “……” 为什么普普通通买点东西都能被他搞成一副老夫老妻逛超市的感觉?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梁晚莺突然又想到了前面遇到的胡宾。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他啊……” 第123页 谢译桥打了下方向盘说:“他从你们公司离职后被创色挖去了,最近可能因为这个绿铜矿的事传得比较大,说不定是来探风来了。” “创色为什么会用这么一个蠢货……”梁晚莺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刻薄,但是她真的太讨厌胡宾了。 谢译桥嘴角勾了勾,“因为陈耕也蠢而不自知,真是可惜他爹生了他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嗯?” “以前创色在他爹手里的时候还是很风光的,到了他手里以后就渐渐衰落了。”谢译桥说,“之前我父亲还在管理MZ的时候,创色体量还很大,也一直试图打压吞并我们。只可惜他父亲去世后,他就越来越差劲,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这些事说起来都太过久远了,只能说,他野心不小,能力却没多少。” “那还是要小心防范一下,万一他再出什么损招恶心人呢。” “嗯。”谢译桥点点头,“对了,我最近要出国一趟,可能最近两天都不在这里。” “你去呗,没必要跟我报备。” “好吧,冷漠无情的梁老师。” “……” * 谢译桥这次去的海外公司正是钟朗去的那家分公司。 他视察的时候,叫来公司负责人询问钟朗的近况。 “之前空降的那个高管做的怎么样?” “他啊,简直可以用拼命来形容了,很多事情都会亲力亲为,不太懂的地方也会非常努力地去学习,一点都不马虎,成长速度非常惊人。” 谢译桥并不意外,淡淡地说道:“你们应该告诉他,一个领导者的思维,绝对不是事事亲力亲为,而是要学会选贤任能。” “是。” 随后,他召集了所有的高管开会,讲述明年的发展计划。 钟朗再一次见到谢译桥的时候,有些恍惚。 这个男人一如从前,举手投足间都从容而游刃有余。 但是似乎也有哪里变得不同了。 如果说以前他是一匹镶满金丝银线却虚幻而空乏的华美锦绣,现在则更像一座内容丰富的山脉,虽然一样被繁花簇拥,美不胜收,却更多了一份踏实的厚重感。 他试图去认真听他讲话,可是他难以集中精神。 这小半年以来,他一直拼命工作,也难以清空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 他明明选择了自己最渴望的东西,也告诉过自己绝不后悔。 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她那张哭泣的脸。 除了梁伯父病逝的那天,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二两次见到她哭成这个样子。 他给过她最真诚的承诺,最后却无情地撕开了她的伤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己想要的前程。 两人分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偶尔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他知道,她在慢慢变好。 只不过,这种愈合,与他无关。 会议结束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叫住了谢译桥。 男人转过身,两人目光交接。 只一眼,他就仿佛又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扣,问道:“有什么事吗?” 钟朗在这里历练半年,本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许多,在面对别人时,他也曾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个成功人士的样子,也可以像谢译桥那样游刃有余。 可是,当他真的在面对谢译桥时,还是油然而生出一种虚飘飘的感觉。 “莺莺她……现在还好吗?” 谢译桥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你还想要放下一切回去找她吗?” “我……” 谢译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了你机会,你把握的不错,我很欣慰,但是别回头也别贪心好吗?” 说完,谢译桥迈开长腿走出了会议室。 钟朗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语:“可是您也说过,成功的人是可以贪心的。” * 梁晚莺这两天痛经痛得厉害,之前都没有这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加上天气问题。 她捂着肚子面色惨淡得去找了陈朝山。 陈朝山看到她脸色这么不好,赶紧走过来将她扶到椅子上:“怎么了?肚子痛?” “我……可能是痛经,你这里有没有止痛药。” 陈朝山问道:“你以前有痛过吗?” “以前很少痛,也没有痛得这么厉害过。” 陈朝山从保温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两个药片,“你先吃两片布洛芬,等缓过劲儿以后再回去。” 谢译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没见到人,问了别人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了。 他踏进陈朝山的那个小诊所,一眼就看到了伏在桌边的梁晚莺。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灌满热水的输液瓶,正放在小腹处取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回来了啊?”梁晚莺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肚子痛。” 谢译桥看向陈朝山,“怎么回事?” 陈朝山说:“女孩子痛经也是正常的,晚上回去的时候多喝点热水,用暖瓶多捂捂,这边降温以后条件更艰苦了,一定要注意好保暖。” 梁晚莺点点头,等药效上来以后痛楚稍减,起身准备回去。 第124页 谢译桥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你干嘛……” “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没那么夸张,现在止痛药起作用了。” “别废话,快点上来。”他的言辞间难得强硬,梁晚莺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在他的催促下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趴了上去。 外面飘着一点小雪,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则是经典的西装三件套。 看样子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 男人宽阔的背脊在风雪中依然挺拔,即便是行走在这样难走的山路,他的每一步依然都踩得很稳,不会让人感到半点不安。 盐粒子一样的细雪落在他的发顶、睫毛,像是挂雪的松针。 梁晚莺抬手帮他拨了拨。 男人侧过头一笑,眉目间的冰雪瞬间消融。 第45章 山路崎岖难行, 谢译桥背着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梁晚莺渐渐有点犯困, 于是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打起了瞌睡。 温热的呼吸像是软绵绵的云朵落在他的脖颈, 他看着这崎岖不平的山路,感觉突然变成了美妙曲折的音律。 他的步伐反而愈发轻快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晚莺睡得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屋子里热烘烘的,被子也好厚,就想把被子踢掉。 可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被谢译桥从诊所背回来的。 那她现在在哪里? 脑子里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可是四周漆黑一片, 只能感受到后背被男人的胸膛贴紧, 腹部有一双温热的手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 察觉到她的动静,男人的声音带了点鼻音, “怎么了?” “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谢译桥的鼻腔中轻掷一笑,胸前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她的后背,“是你在我的床上。” 梁晚莺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拉了下灯绳,房间被白炽灯昏黄的光照亮,她这才发现,确实不是自己的房间。 “你刚刚睡着了,我又没有你家的钥匙,只好先抱到我这里来了。”谢译桥解释道。 “那我先回去了。”她起身, 想要下床。 男人半睁着一只眼, 长臂一揽, 将她又抱回了怀里, 然后用被子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他打了个哈欠,将灯一拉,声音含含糊糊地轻哄道:“好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困。”他说完就闭上眼睛直接睡了过去。 梁晚莺被困在他怀里起来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最后只好缓了身上的力道。 算了,还是等他睡熟以后再离开吧。 等了许久,直到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手臂的力量松懈,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胳膊挪开,然后掀开了被子。 她睡在靠墙的一侧,而男人在外侧,她轻手轻脚地准备从他身上翻过去。 可是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在没有惊动他的前提下越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四目相对,气氛瞬间非常尴尬。 男人唇角笑意带着一点坏气,手臂稍一用力,她支撑的力道瞬间瓦解,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梁老师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偷袭我吗?” 梁晚莺又羞又臊,急忙说道:“我才没有!” “那你爬到我身上,是想干什么坏事?” “我只是想下床而已!” 男人点了点头,但是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梁晚莺挣扎着想要起身,垂落的发丝落在男人的颈部。 他突然抬起了一只手,先是将她凌乱的发丝勾在耳后,然后用手指描摹了下她的耳朵的轮廓。 密密麻麻的微弱电流像是蚂蚁般啃咬着她,并且正试图向全身扩散。 她头皮发紧,反抗的力道瞬间被松懈,再一次贴紧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指腹顺着耳垂来到她的唇瓣,他用拇指缓慢轻抿了一下。 梁晚莺条件反射般想要舔一下嘴唇,却不曾想碰到了他的手指。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慌忙闭紧嘴巴。 谢译桥将被舔到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抿了一下,低缓地笑道:“也算是吻到了。” 外面明明下着大雪,可是梁晚莺感觉自己全身都要被烧起来了。 她甚至隐约感受到了男人绷紧的躯体翻涌的热意。 灼热的气息落在耳廓,顺着毛细血管蔓延到全身。 她现在是一动也不敢动。 “还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 “那就乖乖睡觉。”男人声音哑了一点,“不然我们两个就都别睡了。” “??” “虽然你生理期,但是……” 他在她耳边像是呵气般轻声慢调,喉咙中像是被热滚的糖浆润过,直让人心头发颤,“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 “莺莺……”他的声音又哑了几分,带着浓浓的暗示意味。 窗外大雪纷飞,在月光清冷的光辉下更显冷寂。 可是这些强势的冷空气却不敢靠近这座小木屋,生怕被屋内情人炙热的吐息融化。 梁晚莺心跳如鼓,似乎即将在他如同湖泊般深邃静谧的眼眸中溺毙。 第125页 她赶紧闭上眼睛,拿着被子将头蒙住,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睡觉睡觉,不许说话也不许看我。” 男人轻笑一声,收紧手臂,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药效过去,她的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身后的男人好像还没醒,她也不想吵醒他,想着还是再忍一下好了。 当阵痛又一次传来的时候,她用力按住,微微蜷起身体,没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 可是这一点小小的动静还是被男人察觉到了,他撑起身体,手握住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醒了啊。” 谢译桥早就醒了,只不过不想打破这个温存的场面,所以一直没动。 梁晚莺撑起身,长发顺着肩膀滑落,苍白的脸上带着点痛苦的神情。 “我估计还得再吃一次药。” “又疼了?”谢译桥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用桌上保温瓶里给她倒了杯热水。 “你的药呢?” “在外套的口袋里。” 谢译桥从她的衣服里翻到,抠开锡箔纸,递给她两片。 等她把药片吞下去后,他用指腹擦拭了一下她唇角的水渍问道:“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个动作让她联想到昨晚深夜的事情,她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侧了侧头捧着玻璃水杯垂眸想了想说:“应该差不多了,下个月大概就能回去了。” “下个月。”谢译桥思索两秒说,“那就要到年底了。” “嗯。” “今年过年……” “怎么了?” “我去你家拜个年?” “?”梁晚莺转过头,“为什么要来我家,我家里人又不认识你。” “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要多走动走动。” “……”梁晚莺说,“没那个必要吧,我们住的地方又远。” “以后总要去的。” “??” 谢译桥坐回到床上,一把抱住被被子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她,幽幽地说道:“梁老师什么时候能给我个重新上位的机会。”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梁晚莺突然沉默了。 刚刚还算和谐融洽的气氛慢慢冷凝了下来。 房顶的雪似乎透过天花板慢慢地渗透进了屋里。 空气骤然凝滞了几分。 在这样的沉默中,谢译桥心里咯噔一下,发觉自己好像操之过急了。 果然,梁晚莺默默地放下水杯,然后从床上下来。 “你现在的改变我是看得到的,但是我要顾虑的东西很多,也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谢译桥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其事地说,“一开始我确实心态有问题,也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现在真的非常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是认真思虑过想和你重新开始。” 梁晚莺没有说话,拿起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然后低头将纽扣一粒一粒扣好,这才开口。 “信任被打碎了,就很难再建立起来。” “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但是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说清楚,就像每对情侣在热恋时说过的海誓山盟一样,当时说的话许下的誓言也许都是发自真心的,但是人心变化何其难以琢磨,有时候我们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你一次心血来潮的追逐游戏,也或者是你因为这段关系在热恋期乍然结束而感到意难平,等清醒过后,或者再次得到,就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背影决然。 “谢谢你昨晚上对我的照顾。” 外面下了一整晚的雪。 一夜之间,所有的地方都被大雪覆盖。 有几片雪花在开门时被风吹了进来,摇摇摆摆地落到地上。 很快就融化了,徒留一点潮湿的痕迹,但是在转眼间就干涸了。 刚刚还觉得很温暖的房间顿时冷如冰窖。 为什么只是少了个人,温度就会差了这么多。 谢译桥本来心急想要推一下进展,可是没想到梁晚莺本来刚刚探出一点头,现在又直接缩回了壳里。 她开始拒绝他的一切接触,不给他任何暧昧的空间,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谢译桥感到很苦闷,回MZ处理公务的时候,接到了席荣的电话。 “听说你从山上下来了?” “嗯,回公司处理一点事情。” “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 “没心情。” “别啊,你为了追女人,在大山里一呆就是好久,真是有了女人不要兄弟了?”席荣说,“而且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咨询我啊,我可是恋爱大师。” 如果是以前,谢译桥肯定要嘲笑他两句,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没心情,但是也答应了赴约。 晚上,在酒吧包厢,谢译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也不说话,席荣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到底怎么了?都这么久了,还没搞定。” “本来好不容易缓和了,现在又不理我了。” 男人的声音听着多少有点委屈。 席荣本来想调侃他两句,可是看着他这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也不想再雪上加霜了。 “你们关系是怎么缓和的?我帮你想想办法。” 第126页 “因为一点小事她误会了我,觉得愧疚,来跟我道歉,然后我趁机拉近关系,她可能觉得对不起我,然后就没太拒绝,就这样缓和了很多。” “那你就继续用这招儿呗。” “什么意思?” “苦肉计啊。”席荣恨铁不成钢道,“你想,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的时候会主动靠近你,那你只要让自己受点委屈不就行了吗?” 谢译桥想了想,觉得靠谱。 他拍了拍席荣的肩膀,“果然是你。” 席荣得意洋洋地说道:“追女人,我可是行家。” “是啊,歪门邪道你最懂。” “你就是被惯坏了,”席荣点了支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想起自己把简诗灵弄生气以后,那个低声下气。 不愧是难兄难弟,一起承受爱情的苦。 还好他现在挺过来了。 席荣说:“现在这个不是以前扑你的那些女人了,你想追到手肯定要放下身段。” “那我也没见你放下身段啊?” 席荣眯了下眼睛舔了下后槽牙,“那肯定是在你看不见的时候。” 谢译桥看着他那个表情,嫌弃道:“得了,别在我这里发情。” “嘁,我好心开导你,你还嫌弃上了。”席荣起身,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掉,起身挥挥手,“我回去抱我香香软软的女朋友了,你自己愁苦吧,你这条孤独单身狗。” “……” 席荣走后,谢译桥躺在憩公馆松软的大床上,思索着他说的话。 本来准备在家里多待上几天,可是想到梁晚莺还在大山上,于是也没多做停留。 第二天他就去了商场,想找一个合适的取暖设备。 往后这一个月会越来越冷。 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她恐怕更难捱。 这次生理期痛成那样,保不定就是冻到了。 他看来看去,在售货员热情的推销下,还是拒绝了供电款,最终选定了一款用特殊燃料的暖炉。 梁晚莺将自己包裹得厚厚的,正在整理素材。 可是现在天太冷了,她握着鼠标的手都要冻僵了,只能做一回把手放到热水袋里暖一会儿。 想到她自己最多再呆一个月就可以离开了,而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瞬间觉得更是心酸了。 希望自己这样微薄的力量可以帮助到他们一点。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于是起身开门。 谢译桥提着两袋看起来很重的东西,站在她门口。 雪下得太大,落了他满身。 他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大衣,白雪堆积在他的肩部,像是被大雪覆盖的山脉。 “莺莺,我给你送个东西。” “这是什么啊?” “你不是还要待一个多月吗,后面会更冷,我就去买了个暖炉,不然太冷了。” “不用了吧……” “要用。” 他直接走进去,把东西放下,然后拍了拍肩头的雪。 这个炉子需要简单组装一下。 梁晚莺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本来想拒绝他的好意,可是瞥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被勒出的两条明显的红印子,瞬间有点说不出口了。 “你……就这么提上山来的?” 现在因为气候不好,他的工程都停掉了,所以他完全不必耗在这里,跟她一起忍受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 “没什么,也不是很重。” 他默默地将炉子装好,放在墙角,然后点燃了特制的碳,将火生了起来。 房间的温度渐渐上来,火光将他渡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我走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拿得远一点,温度太高的话怕会有危险。” 梁晚莺叫住他,“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我没事的,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高大的男人转过身,垂首低声下气地说道:“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你的担忧我也可以理解,你不高兴的话以后那些话我也不会再提了,但是别拒绝我的好意,也别对我这么冷漠好吗?” 他这话说得卑微,梁晚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男人松了口气,眉目舒展开来,对她笑了笑说:“你忙吧,我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即便是朋友,我也会很乐意帮忙的。” 梁晚莺看着他风雪中的背影,突然跑上前去,将自己手里的电热水袋塞到了他的怀里。 “这个给你,插电就能用。” 谢译桥看着手里的小熊热水袋,心情很好的回屋了。 * 这么冷的天,孩子们还要走这么难的山路去上学。 梁晚莺频频听到有孩子摔倒的消息,有点担忧,于是去学校看了看。 让她没想到的是,谢译桥居然也在这里。 她有些意外。 做饭大婶说:“这小伙儿说的那是啥话,咦,还挺好听嘞,就是听不懂。” 梁晚莺噗嗤一笑,解释道:“是英文,现在城市的学生都很早就开始接受外语教育了。” 他长身玉立,单手捏着一本翻折的英语书,站在简陋的讲台上,眉眼温润柔和。 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26个英文字母。 孩子们觉得这种语言很新奇,闹着他读一段,谢译桥将手里的书本放下。 第127页 他思索片刻,手里握着那根竹子制成的教鞭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掌心,然后启唇念出了一首英文诗。 You are like a deep night. 你像一个深沉的黑夜 with it's stillness and constellations. 拥有寂静与群星。 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 你在我梦里的样子 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犹如一朵玫瑰,绽放在我内心最深处 前面这几句是国外诗人的句子被他随意拼接组合成了一首新的诗歌。 他念到一半,心有所感般转头看了过来。 目光透过简陋破旧的窗户,与立于风雪中的她遥遥对视。 窗外大雪弥漫,两人的视线穿过飞扬的雪花在冰冷的空气中相撞。 男人唇角微勾,话锋一转,在最后自己又添加了一句。 —— 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color in the mysterious and vast universe. —— 你是神秘浩瀚的宇宙中最美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 前面那两段是拼接的国外诗句,最后一句是狗子自己造的。 第46章 晚上, 梁晚莺正在写东西,谢译桥可怜兮兮地跑过来敲开了她的房门。 “怎么了?” “我的房间好冷, 能不能来你这里暖和暖和。”高大的男人垂首看着她, 眼里带着恳求。 “……” 炉子他准备的,她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况且,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 耐不住风寒还要陪着她留在这里,她也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梁晚莺测过身子让他进来了。 他走到火炉旁边,伸出双手正反都烤了烤。 男人的皮肤本就白皙,被冻过以后,指节处都隐隐泛红。 “你怎么去教课了啊?”梁晚莺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 “英语教材发下来了,但是教课的老师还没找到, 要年后了, 这不是孩子们也马上要放寒假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就先去教两天,培养一点他们对外语的兴趣。” 梁晚莺点点头。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谢译桥说道。 她这个房间只有一张椅子,他在这里都没有坐的地方。 谢译桥表示没关系,然后把自己房间的躺椅搬了过来。 躺椅上多了一个厚厚松软的垫子,他向后一靠,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 梁晚莺就坐在旁边写东西。 女人低着头,白皙的脖颈弯成柔软的弧度。 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转头睨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你没事做吗?” 谢译桥笑了笑, 低头登陆邮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 互不打扰, 却显得格外和谐。 笔尖摩擦着纸张的声音,键盘打字的声音,还有外面几乎可以听见的雪落下的声音。 身后键盘的敲击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梁晚莺忙完以后放下手中的笔,转头一看,男人把电脑放在大腿上,人已经睡着了。 他的眉宇间有轻微的疲惫之色,想到他最近总是山上山下来回跑,即便是有再豪华名贵的跑车,山路也是得自己走的。 她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他的电脑端起来放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推了推他。 一个大男人缩在躺椅上睡觉,明天肯定要腰酸背痛了。 谢译桥半睁双眼看着她,慵懒的声音带了一点喑哑,“怎么了?” “这样睡多难受啊,回房间睡吧。” 尝到甜头的男人继续佯装可怜,“我的房间特别冷,可以留在你这里跟你一起睡吗?” 梁晚莺的房间里只有个单人床,两个人的话很难挤。 “那你在这里睡,我去你那里。” “别别别。”他立刻精神了,利落起身说,“我怎么舍得冻到你呢?” 梁晚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 元旦节要到了,这里有个习俗,每年一月一都要举办一场节庆。 受地理位置影响,也没有特别大的场面,就是把全村人召集在一起,用他们传统的乐器击鼓敲捶,意寓着赶走霉运,好好迎接第二年。 这里难得的还能放放烟花和鞭炮。 梁晚莺和谢译桥也被邀请来一起参加。 村民拿出只有他们这里少数民族特有的乐器,梁晚莺也不知道那些乐器叫什么,只觉得新奇。 他们拍出有节奏的鼓点,喉咙间唱着不知名也听不懂的调子,在人群中间升起一团炽热明亮的篝火,然后将准备好的特色食物和酒水摆上来,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在喝到全身发热时跳舞。 梁晚莺对这种音乐方面的东西实在没有天赋,只能含笑看着他们玩,中间被人拉了好多次,她都笑着摆了摆手。 这里有一种当地特制的米酒,入口绵柔丝滑,她一连喝了好几碗。 身体都渐渐地暖融融了起来。 谢译桥在不远处,被村民们拉着一起跳舞。 他也并不推辞,随着鼓点有节奏地幅度不大地晃动着身体,带着一种慵懒的性感。 他今天也喝多了酒,有点微醺的感觉。 所以,这样的轻醉让他更加迷人了。 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就永远会是人群视线的中心。 发丝被风吹得有点乱,他抬手向后一捋,然后朝她望来。 第128页 风雪落于他的眉眼间,他随意拨弄了一下,肆意又落拓。 梁晚莺感觉差不多了准备回去,站起身时没想到后劲上来了。 她摇晃了一下身体,被人从身后扶住。 “谢……谢谢。” “梁小姐实在客气。” 这样狎昵的语气,直接将她的回忆拉到了当初在度假村的情景。 那个时候两人都还不熟悉,他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地暗示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气哼哼地一把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住的地方走。 “怎么突然生气了?” 男人追上来,搀扶住走不成直线的女人。 梁晚莺站定,大着舌头指控道:“之前的时候在度假村的海边,那些巧合是不是都是你故意的?” 谢译桥想了两秒钟才想起她说的那些事,然后勾了勾唇角,低声道:“说起这个,MZ的员工都要感谢你呢。” “嗯?”她歪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要不是为了见你,我都不会安排这次活动。” “……”梁晚莺嘟囔一句,“诡计多端。” 男人纠正道:“是足智多谋。” “你还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趁今天辞旧迎新,我们不要把旧账拖到明年,老实交代。” “那次钟朗的车坏掉,然后载你们回家……也是我做了手脚。” “哈,我就知道,你才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雪地湿滑,她好几次差点摔倒,还好男人身形很稳,每次都能及时搀住她。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来到了住处,梁晚莺拿着钥匙怎么也捅不开那把锁。 男人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施加了一点力,带着她的手找到了钥匙孔。 走进屋内,她去找电灯的拉绳开关,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连拉了好多次,都没有亮起来。 “唔……怎么回事啊。”梁晚莺郁闷地又拉了两遍,始终没有看到灯泡亮起。 “可能是灯泡坏了吧。” “那就算了,明天再修吧,你也回去吧。”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既不说话,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滋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衣摆布料的摩擦声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让人有一种难言的心慌。 搀扶她的那只手,顺着手腕慢慢向上攀爬,像是一棵茁壮生长的藤蔓,试图从衣摆侵入。 她慌忙按住了正欲向上攀登的苗,阻断了它的生长。 滚烫的鼻息从她的头顶落下。 炙热的呼吸在后颈和耳廓处徘徊,却并没有贴上来。 可是这若有似无的气息,更加折磨人。 茫茫雪色和月光混合,从窗户里爬起来,勉强带来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光明。 视线依然受阻,但是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轮廓。 “莺莺……” “嗯?”她下意识地转头想要去看他,可是就在刚刚转过去的那一秒,带着滚烫热意的唇瓣就狠狠地逼了上来。 时隔数月,两人终于又一次唇齿相贴。 他的喉咙中滚动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用力含住了她的嘴唇。 他在她吃痛张开嘴时向内入侵。 刚刚因为看不清楚路,梁晚莺摸黑找到床的边沿,正双手扶着。 而她的脸扭向侧边,后背被男人弯下胸腹紧贴,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强大的雄性力量所掌控。 她有些经受不住这样强势的吻,伸出一只手向后试图推开他。 可是不曾想指尖直接接触到男人结实有力的腰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外套,只留下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 所以,她的手指与他的皮肤只隔了一层衬衣的布料。 源源不断的热意将她烫得一缩,正欲收回时,却被男人用力扣住了手腕。 “梁老师,喜欢吗?”他微微松开她的唇,鼻尖相抵,留出说话的空隙。 “……” 心跳如鼓,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黑夜与酒精的双重加持下失控。 她甩了甩头,想让大脑清醒一点,可是男人不给她机会,将她的身体反转,按到了床上。 借着窗外幽幽的月光,他看到一张潮热而迷离的脸。 长长的黑色发丝如夜晚的湖泊般散开,她置于这片黑森林中,像是一朵迷人的夜玫瑰。 平日里清冷而柔和的女人,只有在醉酒时会展现出这样诱人的风景。 他早就知道。 她微阖的黑色眸子中仿佛有蛛丝般的网将他绞紧,理智在溃散。 他低声长叹,“梁老师这么看着我,很难让人把持得住啊。” 房间内热意翻滚,火炉烧得正旺。 男人埋头,那颗痣被他啃了又啃,微微泛着红。 窗外有烟花炸开,短暂地照亮房间内的一切,又在转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那种羞耻的感觉反而减淡,她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为何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一团耀眼的白光。 他欺身上来,望向她的眼神沾满了黏稠的欲望。 这团看不清的欲望包裹了她,诱惑了她,拖着她下沉、溺毙。 心脏在收缩,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 他强而有力的小臂可以轻易桎梏住她,青筋浮起。 第129页 她在爱意中沉浮。 作者有话说: 喝多了就容易把持不住啊哈哈哈哈,这个狗真的不放过一点机会。 第47章 第二天睡醒, 梁晚莺头还有些痛。 看着横亘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她的表情空白了两秒。 昨天是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虽然有点醉, 但是并没有断片, 发生了什么她都是清楚的,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居然就放任他做了下去。 两人挤在这个仅有一米二的单人床上, 只能紧紧相拥,才勉强能睡下。 由于身后男人抱得太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腹隆起的肌肉形状。 蓬勃而让人心颤的力蛰伏在皮肉之下,顺着经络四处流淌,仿佛在为下一次宣泄做准备。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身体,可以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 身后男人的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 身体一僵, 男人手臂搂得更紧了。 她被他严丝合缝地嵌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轻缓的鼻息落下,像是舒缓的晨雾。 “莺莺,让我抱着你再睡一会儿。”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朦胧的睡意。 梁晚莺没好气地转过身,“你快点给我起来!” 她转身本是想要推开他,可是男人一把又将她揽回了怀中。 柔软与坚硬碰撞,激发出令人羞耻的震动。 男人长呼一口气,令人脸红心跳的叹息落在耳边,像是极力压抑着一头躁动的猛兽。 梁晚莺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脸霎时间变得通红。 本想挣扎向后退, 男人无奈道:“你可别再动了。” “你还有脸说,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她薄怒的表情, 他安抚般亲了亲她的眼皮。 眼皮处肌肤薄弱,也很敏感,她眨了眨眼睛推开他,“别想糊弄过去,说话。” “我太想你了,所以没控制住。” “……” 想了想,这件事也不能只怪他,毕竟她自己也没有很坚定地拒绝。 “快起来把衣服穿好,回你的房间去。” 谢译桥哼哼了两声,“我还没抱够,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不行!” 男人深深叹气,“梁老师可真无情,刚睡完衣服都还没穿就开始赶人了。” “……” 梁晚莺也很郁闷。 她还有些东西还没有理清楚,就因为喝了点酒,那些抵抗的心理全都丢到了一旁。 怎么就没把持住呢? 梁晚莺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坏掉的灯泡。 可恶,坏的真是时候。 看到她的眼神游移到天花板的灯泡,谢译桥表情微微变了一点,赶忙说道:“等下我去买个新灯泡帮你换掉。” “哦……” 男人穿衣服的时候,梁晚莺转过身对着墙不看他。 可是身后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更让人胡思乱想,她甚至能通过那些动静猜测到他正在穿上衣还是裤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将衬衣纽扣一粒一粒扣好,然后说道:“我穿好了。” “哦。” 她的心情有点奇怪,直接背对着他说道:“那你快回去吧。” 男人没有说话。 她听到他靠近的动静。 紧接着,男人温热的掌心握住女人露在被子外圆润的肩头,然后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早安。” 等谢译桥走后,梁晚莺才从被窝中爬起来准备穿衣服。 那个轻飘飘的额头吻的触感还依稀存在,她抬手摸了摸那片皮肤,思绪复杂。 中午的时候,谢译桥从外面的小店里买了个灯泡来给她换。 梁晚莺把自己坐的那把椅子上垫了张纸让他踩上去。 她在下面扶着,“你慢点哦。” “嗯。” “你怎么会干这种活儿啊?”梁晚莺抬着头非常好奇,“你怕是之前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吧。” 这样的白炽灯泡,在他的住处基本不可能见到的。 谢译桥手一顿,敷衍道:“随便研究一下就懂了。” “哦。”梁晚莺也没再多想。 等装好以后,他从椅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下周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我在附近看到有个可以滑雪的地方,地理位置很好,想带你一起去玩玩。” “我又不会。” “我可以教你啊。” 梁晚莺看了看窗外厚厚的积雪,觉得冷嗖嗖的。 “还是算了吧。”她对那些极限运动可不怎么感兴趣。 “别算了啊,”谢译桥继续游说道,“到时候我还准备带着那群孩子一起去,都讲好了,我怕照看不过来,他们也从来没有玩过,很兴奋。” 梁晚莺想着自己也快要离开了,最后跟他们相处一下也挺好的,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下午,她将粗剪出来的片子发给周文杰。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要收尾了,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梁晚莺解释道,“因为资金问题,这是最省钱的方案了,而且虽然不如专业的制作组精细,但是贵在真实。” 她选取了他们辛苦劳作的样子,背着竹楼爬下山去卖东西还要被压价的卑微与无奈,还有生活上加诸给他们的种种困难。 第130页 于此同时,她又选取了一些积极向上的镜头,比如孩子们收到礼物时天真的笑脸,修补学校时的齐心协力,元旦时充满温馨而富有生活诗意的节庆等等等等。 这样的生活并不体面,也不轻松,但是他们从不抱怨。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将这苦难的生活涂抹得黝黑发亮。 ——在这群人的身上,有我们民族过去的影子。 曾经的中国人民都是这么苦过来的,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步入了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而他们,还停留在过去。 因为这座大山,阻碍了他们的发展。 踏入文明社会对我们来说过渡得是如此顺其自然,而他们还停留在原始社会为了温饱挣扎。 …… 周文杰看过以后连连赞叹,“很好,比我想得还要好,完全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觉得这些平凡又朴素的情感,往往最能治愈人心并且感动所有人。” 梁晚莺看着这连绵的山脉,忧心忡忡地说道:“在以前,我从来不敢相信现在还有这样穷的地方。” 周文杰说道:“2012年,贫困人口接近一亿,国家2013年自精准扶贫的政策开展以来,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已经帮助很多很多贫困村解决了温饱教育医疗和住房问题,这里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比较棘手,所以迟迟没有彻底解决,单单是有电有水这种情况都已经用了很长的时间建设了。” “不过以后,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谢先生不是和政府合作共同建设发展吗?想必也用不了几年了。” “嗯。” 回到家以后,梁晚莺开始做收尾工作,她去网络上搜集其他关于贫困地区资料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谢译桥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把之前被她讽刺过的那些虚假慈善全都弥补了。 关于视障儿童的慈善捐献,他把颜料改为医疗,还投资了一个关于为视障人士讲电影的项目,让那些无法看到的人可以通过别人的讲解而听懂电影的内容,而且还捐助了很多关于眼部改善的仪器,为那些没有全盲的人士提供医疗救助。 他在没有信号的地方架设了信号塔,给供电困难的地方捐钱做基础建设。 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人找了专门的人负责教学:如何使用微信,如何发语音,如何跟他们的子女视频聊天。 他还出资开了常驻的门店,专门用来帮老人解决不会使用或者出现其他问题的后续服务。 原来她当初说过的话,他全部都听进去并且认真进行了重新规划。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些。 谢译桥有点公事需要处理,于是下山回了MAZE,他简单地开了个早会,将关于明年春天开采铜绿矿的事情讲了一下。 散会以后,庄定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进来了。 “谢总,可能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谢译桥头都没抬,在堆了几天的文件上飞快地签字。 “您派遣到海外公司做高管的钟朗,辞职了。” 谢译桥手上的动作停下,挑了挑眉,抬起头问道:“他的辞职报告呢?给我看看。” 庄定打开将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 “所以,他是准备跳槽还是创业?” “好像是准备创业。”庄定说,“听说他在国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项目,积累了一点原始启动资金以后,准备跟别人合伙拼一下。” “让他把离职承诺书签一下,强调一下半年内不允许做同类型的工作,然后就随他去吧。” 谢译桥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继续埋头看文件,“他也确实算是个聪明人。” 钟朗的顾虑很简单。 本身被提拔就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一旦出现问题,可能第一个被开掉的就是他。 如果不想一直这样被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到无可替代。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任你再优秀,也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 谢译桥有想过他会辞职,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不过,反正他在国外发展,也碍不到他什么事。 想到这里,谢译桥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梁晚莺发了一条消息。 “宝贝,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今天把工作都处理完了,后面几天都没什么事。” 梁晚莺看着那个肉麻的称呼,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回复道:“好好说话。” “看来你还是更喜欢我喊你梁小姐或者梁老师?” “……”梁晚莺回复道,“你还是不要来回跑了,山路不好走,你来这里又没什么事,累不累啊。” 谢译桥说:“看不见你的时候更累。” “……” “如果你愿意给我充充电,那就更好了。” 梁晚莺觉得这个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她已经练就了一种,在他要说不怀好意的话之前就立刻察觉的第六感了。 可是,即便她没有回复,男人还是孜孜不倦地发来了消息。 他发了一条语音,然后附送了一道菜谱。 “你挑一些爱吃的,最近看你瘦了好多,那天晚上抱你的时候,腰上一点肉都没有了,真担心稍微用点力就给折断了。” “……” 作者有话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48章 第131页 谢译桥晚上说要回来, 可是梁晚莺看着天都黑透了也没看到他人。 她有点担心。 这样的冬夜,山路特别难走, 如果这么晚了都没到家的话, 那也太危险了。 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像石沉大海了一样。 心里慌得厉害,她工作也静不下心来。 听到一点动静都要站起来向窗外看一眼。 最后, 她实在忍不住了,套上羽绒服,准备到上山的那条必经之路去看一看。 她坐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一直向下张望。冬天的夜晚,冷得刺骨,她才站了二十分钟不到, 脚都快冻僵了。 干脆还是站起来蹦一蹦跳一跳还能稍微暖和一点。 谢译桥走到半山腰的时候, 老远就看到了拿着手电筒在那里蹦来蹦去的女人。 她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头发上还落了点雪。 男人拿出手机点亮屏幕, 向她挥了挥手。 梁晚莺看到他,也高兴地摆了摆手。 终于松了口气。 谢译桥看着她那张灿烂可爱的笑脸,弯了弯唇角。 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口涌现,就像是一轮沉寂已久被冰雪覆盖的篝火被她的笑脸重新点燃,然后将一身风雪融化。 “你怎么在这里,冷不冷?”他将手里的保温箱放下,然后握住她的双手揉了揉。 “怎么这么冰,你在这等了多久啊。” 梁晚莺摇摇头,“没多久, 你说你要回来, 我看都这么晚了, 给你发消息也没回复, 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毕竟山路这么难走,万一再碰见什么野兽呢……”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身上的那条卡其色围巾取下,围在她的脖子上,打了两圈。 “我不冷,我穿着羽绒服呢,倒是你……”她看了看他身上的大衣,“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没事,爬两个小时的山一点也不会冷。” “都说了让你不要回来了。” 谢译桥抬手拨弄了一下飞到她睫毛上的两片雪花,“只要是来见你,无论多么难走的路我都走得高兴,因为我知道,终点有你。” 梁晚莺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回到房间里,他打开保温箱,里面带了很多吃的,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梁晚莺无奈道:“我都吃过晚饭了。” “没关系,再吃一点,我还不知道你,估计就喝了点粥吧。” 最近确实肚子里没什么油水,饿得很快,五六点吃完饭,好像是有点饿了。 谢译桥递给她一双筷子,“我也还没吃,就当陪我了。” 两人围在炉火边吃过晚饭以后,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山上的十点钟不像在大城市里那么灯火通明。 外面黑黢黢的,山风呼啸,四周一片寂静。 梁晚莺看着坐在躺椅上捏着眉心,显出几分疲累的谢译桥,想到他住的那间破旧还有些漏风的小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让他回去。 “要不……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男人听到以后,抬起头,眼睛一亮。 “你别误会!”她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的房间实在太冷了,估计睡也睡不好,今天这么累,就先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但是,你可别想干别的。” 谢译桥起身,慢条斯理将身上的大衣脱下,“好好好,我保证不干别的。” “……” 这张小小的单人床,挤两个人实在是……太局促了。 梁晚莺爬起来说:“我还是睡躺椅吧,我个子不高,没那么难受,而且我也不累。” “那怎么行。”男人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乖乖睡觉,我已经跟你保证了,你还担心什么?” “好吧……” 梁晚莺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居然还担心他会在山上碰到什么野兽,明明他才是那个衣冠禽兽。 在她快要失守的时候,揪紧了床单,最后有气无力地控诉道:“你不是保证不干别的吗?” 男人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将湿漉漉的手指抽出来,“我确实没干。” “……” * 周末,谢译桥组织孩子们一起下山去滑雪场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坏了,早早地跑到他们住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 本来准备十点吃再出发,花两个小时山下山,玩几个小时傍晚刚好回来,可是看到他们兴奋的样子,两人决定提前出发。 “小丫呢?” 壮壮说:“小丫没办法爬山,上下山都有危险……” 因为心脏问题,她也受不了很剧烈地颠簸。 梁晚莺去找了她。 小姑娘正在洗菜,寒冬腊月,手泡在冷水里,冻得通红。 看到她来,惊喜地说道:“梁老师,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怕小丫难过。” 小丫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不喜欢玩那些,我等下去做完家务就去学校练琴,我有钢琴就够了,你们好好玩,不用担心我。” 梁晚莺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就放心了。” 谢译桥安排了一辆大巴车把孩子们接过去,那个滑雪场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中间还要穿过一片荒山野岭,才能到达。 孩子们坐大巴,他则开车在前面带路。 第132页 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因为地势原因,有天然的雪山可以滑。 不过像梁晚莺和孩子们这些初学者,只能在缓坡和平地先适应一下。 谢译桥安排了两个教练去教孩子,他则亲自教梁晚莺。 “你想尝试单板还是双板的?” 梁晚莺不懂这个,“哪个简单一点?” “双板对初学者友好一点。” “那就学这个吧。” 谢译桥没有用滑雪场的器具,他在自己的越野车后面准备了高端精良的设备。 他把双板给了梁晚莺,自己用单板。 “你把脚套进这里,双脚呈内八倒扣,这样就可以站起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梁晚莺根据他的指示,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试图往前走走,可是因为重心不稳,再加上不经常锻炼核心力量也比较弱,一个不注意,就开始向后仰去。 “啊啊啊——” 她以为自己要摔个四仰八叉的时候,谢译桥一把抱住了她。 本来他是能稳住她的身形的,可是她的撑杆打到了他的腿。 于是,两个人一起倒在了雪地上。 梁晚莺觉得有点丢脸,她穿着厚厚的滑雪服倒也砸不痛人,可是脚上的滑雪板让她起身也很艰难。 两人就这样一起倒在雪地上,谢译桥也不说将她扶起来。 “你是要一直这样给我当人肉垫子吗?” 男人在她身下笑了笑,然后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腰。 “其实这样跟你一起躺在雪地里赏景,也挺不错的。” “你还真是浪漫主义,我只知道这样一直躺着会很冷……” 谢译桥低声笑了笑,混合着落下的雪花,一起飘进了她的耳廓。 “我所有浪漫主义的行为,都只与你有关。” 旁边的孩子看到两人,起哄道:“梁老师和大哥哥,羞羞!” 梁晚莺脸红了,赶紧推了推他,“快把我扶起来,教坏小孩子。” 男人眼眸中满是笑意,然后掐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谢译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点了点起哄的小孩儿,“不该看的别看啊。” “那你不许欺负梁老师!” “好好好。”谢译桥假装投降,“我哪敢欺负你们梁老师啊,她在我这里可是说一不二的。” 壮壮嘴快道:“那你之前还故意搞坏了梁老师的灯泡。” “……” 梁晚莺猛地转过头,“壮壮,你过来。” 谢译桥在梁晚莺身后对着壮壮比划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壮壮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壮壮,你告诉梁老师,灯泡怎么了?” “梁老师,没什么没什么……”他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 梁晚莺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睛说道:“说说吧,我房间那个灯泡到底怎么回事?” 谢译桥捞起雪地上黑色的滑雪板摆正,“那个什么,我给你表演一下空中飞人。” 说着,他踩上去就利索地滑远了。 “谢译桥,你这个混蛋——” 他顺着低矮的小幅度山坡向更陡峭的山坡上行进。 越滑越快,越跳越高。 男人身姿卓越,冲上高高的跳台,在空中做了超高难度的Switch Backside 1260,下落时倾斜着身躯弯成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单手帅气地在滑雪板边沿抹了一下。 滑雪板与地面撞击,雪粒在力的作用下四处飞溅开来。 他从一片雪雾中前行,冲向最高的那座陡峭的山坡,惯性将他的身体抛到高空,优越的核心力量扭转,在空中做了一个帅气地回旋。 他每一次的跳跃与旋转,都能激起所有人的惊叹。 梁晚莺已经见识过他太多这样的东西了。 可这一次也依然被惊艳到了。 那矫健而敏捷的身姿,就像是天空与大地的征服者。 他最后一个空中转体时,双臂张开,做了个向上托的姿势。 紧接着,随着他的下落,漫山遍野的花瓣从各处喷发,白茫茫的雪地瞬间开出了数以万计的玫瑰,将这片纯净的白染成了极致浪漫的红。 到处都是花的香味。 红与白,爱与诚。 雪花与花瓣交织,他在这片绚烂的美景中踏雪而来,像是掌管寒冬的雪神,神秘、苍白而俊美。 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束开得正旺盛的玫瑰,他单膝跪地举到她面前。 “莺莺,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49章 滑雪场有很多爱好者, 看到这个场面都不禁发出了惊叹。 孩子们围了过来,那些业余爱好者也都踩着板子滑了过来, 一起起哄道。 “梁老师!答应他!” “答应他!答应他!” 两个人在此之前, 更亲密的事也做了,抗拒的心理早已在一步一步瓦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梁晚莺接过花赶紧说道:“快起来吧, 我答应你可以试试看,不过,你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时间仓促,不然我还能准备的更好更浪漫。” “这么多花瓣怎么打扫啊?会不会影响这里的滑雪场地。” 第133页 “这么大的雪很快就覆盖掉了,不会影响。”谢译桥站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 “你还真是务实主义。” 傍晚时分, 雪越来越大了,谢译桥让大巴车司机先将孩子们先送回去, 他和梁晚莺要去一趟旁边的超市。 梁晚莺想了想没什么需要的东西,问道:“你要买什么啊?” 谢译桥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促狭地笑了笑说:“你猜猜。” 这个表情…… 很难不让人想歪。 果然,进到超市以后,他拉着她的手直奔某个区域。 这附近就这一家超市,品牌也比较单一。 “你买就买,为什么要带我来!” 谢译桥拿了两种看了看,“想问问你喜欢哪种?” “……”梁晚莺脸颊爆红,“我又不懂!” “要不要试试这种浮点的?” “啊啊啊我怎么知道, 我先走了, 你自己慢慢挑吧!” “别啊, 那都买了试试吧, 下次就知道了。” “!” 旁边有人频频侧过头来瞄向两人,梁晚莺觉得羞耻极了,赶紧推着他离开这个柜台。 谢译桥眉尾一挑,“害羞了梁老师?” “不如你脸皮厚!” 两人的吵吵闹闹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恩爱小情侣。 他们看起来不像这个地方的人,更像是来旅游的。 身形与容貌皆很出色的男人拉着身旁纤细柔美的女人。 眼神带着宠溺与满满的情意。 两人身上的雪地服也像是情侣装。 他本就惹眼,况且还是在这样的小地方。 梁晚莺被众人的目光包围,羞耻度爆表。 赶紧拉着他去了收银台。 越野车底盘比较高,他帮梁晚莺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将她稳稳地扶了上去。 而男人自己长腿长脚,非常轻松地上了车,然后启动,出发。 他打开广播,里面传来滋滋的雪花电流声音,他随手调了个频,里面传出播音员带着电磁感的声音。 “这里是FM107.6,欢迎大家收听,今日有大到暴雪,注意保暖……” 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在空气中飘荡,梁晚莺看向窗外。 雪从一开始的小颗粒已经变成了一朵一朵像棉絮一样的形状。 大雪将一切覆盖,万物凝固。 之前在她的老家和工作的城市,都很难看到这样的大雪。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脸贴着车窗,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模糊不清的雾气。 在这样安逸而静谧的气氛中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突然,汽车一个剧烈地颠簸,她的头重重地磕在玻璃上。 “啊——” 谢译桥立刻熄了火,转过头问道:“撞到哪里了?” “头。” 男人将她的手腕拿下,看着红了一片的额头,用掌心慢慢帮她揉了揉。 “疼吗?” “还好,车怎么了?” “好像是掉到坑里了,我下去看看。” 因为被大雪覆盖,所以路况很难判断,谢译桥下车用手机手电筒照亮路面,然后观察了一下。 发现刚刚因为转弯时,后面两个车轮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这可怎么办?”梁晚莺也跟着下来了,看到这糟糕的境地,担忧地问道。 谢译桥想了想,“你会开车吗?” “会一点点……” “那就够了,”他让她坐到主驾驶,“你等下踩油门,我在后面推,试试看能不能推出来。” “嗯嗯。” 油门轰鸣,车轮飞速旋转,可是始终是上不来。 越野车本身就重,以他们两人的力量,很难推出来。 再因为下雨,这片地非常湿滑,坑也很深,更加难上加难。 谢译桥蹙眉看着这个僵局,“啧”了一声,然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条毛毯,然后递给了梁晚莺。 她看着他严肃的表情,问道:“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望了望黑黢黢的四周,“现在这个车肯定是出不来了,但是如果我们步行走的话,可能会迷失方向,而且离山脚下都还很远。” 梁晚莺抿了抿唇,是啊,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真是进退两难。 走肯定是走不回去的,但是在车里,燃油也不够开一晚上空调的。 雪势越来越凶猛,一副简直要将两人埋了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 谢译桥在地上抓了一把干净的雪洗了洗手,看到她焦虑的表情,敲了敲车窗。 梁晚莺转头看过去。 都在这个时候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真的很乐观,在车窗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将他英朗的五官模糊,然后他抬起手,在这片雾气上,画了一只小鸟的图案,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 梁晚莺无奈地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男人弯了弯唇角,“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把车门锁好,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垫一下的砖头之类的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男人强硬地拒绝了,“你就乖乖在车里呆着,我就在这周围随便看一看。” 谢译桥打开手电筒,转了好大一圈都没有找到砖头,而且这附近也真的是荒无人烟,一户人家也没有。 第134页 手机快没电了,也没找到有信号的地方。 他终于放弃,回到了车上。 看了看油量,只够再支撑两三个小时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突然转过头来,面带笑容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 “要不是我非要去买这玩意儿,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 “……”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丢到了后座,“如果今晚我们要冻死在这里,就来一场最后的狂欢和真正的零距离接触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男人低声笑了笑,将毛毯给她裹好,“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松口,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正大光明,你情我愿地来一场灵与肉的交流,要是真交代到这里,想想都很不甘心。” “别胡说,”梁晚莺挣开他的手,将毛毯打开分给他一半,“我们两个一起盖。” 谢译桥从善如流地抱住了她。 “这样更暖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枕在他宽阔温暖的肩膀上,看着外面的雪花,半晌后开口问道:“你以前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嗯,爱沙尼亚、芬兰、奥地利,雪景都很美的。” 梁晚莺点点头。 “也是,你滑雪滑得那么好,肯定去过的有雪的地方也很多。” 她点头时发丝会在他的脖颈扫来扫去,痒痒的,男人吻了吻她的发顶。 “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人生可以如此美好,那些极限运动不过是一种麻木的象征,我需要巨大刺激将我空虚的灵魂填充完满,试图用这种方法找到存在的意义。” “可是现在,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是什么?” 男人转过头垂眸看向她。 在唇齿相接之前,低声道出了答案。 “你。” “我爱你,莺莺。” 温热的唇瓣贴上来,耳边是舒缓的电台女声,还在轻声细语地播报着不知名的节目。 鼻息间充盈着男人身上被体温烫暖的木质香调,在这样的极冷的夜里,车内温暖如春。 他灼烫的体温顺着衣服的布料缓慢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心口的蝴蝶误以为是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正挣扎着醒来。 它颤抖着,撞击着,煽动着翅膀,使心跳加快了速度。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燃油即将耗尽。 两人抱得更紧了。 “谢译桥。” 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嗯?” 男人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并没有拉开很大的距离。 “如果这次有惊无险,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 也不要什么试试看了,也不要考察了,就这样在一起吧。 如果明天和意外一起到来,那么就趁现在,抓紧时间相爱吧。 “梁老师——” “谢先生——”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遥遥的,有手电筒的光照来照去,她看到那些熟悉的村民,正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们走来。 “这里这里——” 她赶紧打开手机点亮屏幕激动地挥了挥。 男人眉眼带笑,“来的真是时候,再早一点,恐怕都听不到那句话了。” “你们怎么来了?”梁晚莺问道。 “周主任傍晚的时候收到谢先生的信息说让接应孩子,你们晚点回来,可是我看到你们的房间一直黑着灯,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想着可能是出事了,果然。” “你们帮了我们好多忙,我们必须要找到你们,绝对不能让你们出事。” “大家伙儿,来帮忙一起把车抬出来!” “好嘞。” 梁晚莺看着这些冒着如此大的风雪,走了不知道多久才找到这里的村民们,眼眶有些热热的。 这应该是她最有价值的一次远征,即便这里只有黄土和大山,但是她看到了最淳朴、最原始的情感,冲破贫穷的桎梏,释放出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我快要完结了~可能还有个几章,明天我可能不会更新,我要修一下文,然后整理一下后面的内容,所以明天先别等了! 第50章 谢译桥在车上轰着油门, 村民们在车后用力地往上推着。 黑色的车轮从泥潭中慢慢攀爬,终于开了出来。 卸下力的那一刻, 大家都松了口气。 谢译桥从车上下来, 掏出香烟一人递了一根,“太谢谢大家了,要不是你们, 我们今晚怕是麻烦了。” 他们憨厚地笑着摆了摆手。 “么事么事,别客气。” 车子还有一点点油,谢译桥让大家上车一起挤一下好赶紧回家。 可是两人忘记了。 刚刚谢译桥丢到后座的那盒安全套。 “……” 车里寂静得可怕,大家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周文杰拿起来默默将它放到了一旁。 梁晚莺坐在副驾驶,头都快要埋到车底去了。 简直没脸见人了。 就在这样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中, 车又开了不到半个小时燃油彻底耗尽。 不过好在, 离山脚已经给不远了。 开车都要这么久,可以想象他们在这个暴雪弥漫的夜晚步行走了多久。 第135页 有的人一看就是滑落了山坡, 身上还有泥土和枯草。 等爬上山到了住处时,已经是深夜了。 梁晚莺回到房间里还在想那盒安全套的事,狠狠捶了他两下,“都怪你乱扔!” “啊,”谢译桥一副懊悔的样子说,“我怎么忘记带上来了!” “??” 他一脸愁苦地抱住她闷闷地说道:“今天又只能抱抱不能做别的了。” “……” 真是奇妙而波荡的一天,又因为来回奔波了好久,现在都很累了。 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相拥而卧, 很快就陷入了酣甜的梦中。 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户爬进来。 梁晚莺睁开眼睛, 缓和了下睡意, 然后推了推像八爪鱼一样缠住自己的男人。 “几点了?” 谢译桥闭着眼睛摸到一旁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十点。” “那我们赶紧起吧,今天还要收拾东西下山。” “再睡一会儿,反正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的。” “不行,路上还要好久,再晚回去又要到深夜了。” “好吧。” 男人用力抱了她一下,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棉被从他的身体滑落,露出精壮的男性躯体。 他的身体是造物主杰出的作品,每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宽阔的肩膀、青筋浮起的手臂、紧实的腰腹和坚硬的胯骨。 每一个部分都是跟女性躯体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扬眉一笑:“这一大早的,你用这个眼神看我,是在引诱我吗?” “……快点穿衣服!”梁晚莺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 两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下山。 周文杰、陈朝山和那些学生还有几个熟悉的村民都过来准备送送他们。 陈朝山和谢译桥站在一起,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山头,一个沉着踏实,一个意气风发。 谢译桥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昂贵的香烟,打开烟盒推出一根递给他,陈朝山笑着摆了摆手说:“抽不惯,还是抽我的吧。” 谢译桥也没说什么,将自己的香烟收了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粗糙的卷烟。 不同于一开始时候的难受呛鼻,这种劣质的香烟他似乎也渐渐尝出了别的风味。 辛辣、苦涩、回甘。 陈朝山看着不远处和孩子们一一拥抱告别的女人说道:“好好对她,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当然,不用你说。”男人弹了弹烟灰懒洋洋地说道。 在两个男人话题中的女人完全不知情,她跟最后一个孩子拥抱过后,起身对陈朝山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陈医生,我会记得你的。” 陈朝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谢译桥掐灭了香烟,两步跨过去,一把揽她的肩膀凉凉地说道:“随便记记就行了,可别一直放在心里。” “什么嘛。”梁晚莺推了他一下。 众人还准备送下山去,但是两人考虑到来回爬一次山太辛苦了,于是硬是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梁晚莺和谢译桥走了两步转身挥手道:“再见。” “梁老师,再见!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 在大家送别的目光中,男人和女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曲折的山路中。 这次因为要开回城市区,谢译桥不能再开车了,于是提前叫了司机等在山脚下,还顺便加满了油。 上车以后,梁晚莺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 男人握住她的手,把玩着女人细细的手指,问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我懂,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这边矿物开采还要很久,以后等建设好了,再带你过来看看。”男人将她的头按到胸前,安抚地拍了拍。 “嗯。” 谢译桥让司机直接开去了憩公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果然已经黑了。 梁晚莺眨了眨眼睛说:“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就带到你家来了。” “以后就是我们家了。” “……”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他单独睡觉的那层,梁晚莺坐到沙发上,男人则走到浴缸旁随手拨了一下磨砂质感的黑色出水龙头,水流倾斜,开始往浴缸里注水。 梁晚莺转头看向他,“你、你要洗澡吗?那我去别的房间……” “一起洗。”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拥进怀中。 心跳骤然加快,她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换了环境,对这里似乎有些陌生了。 房间里太过明亮,将那些局促与失措照得暴露无遗。 男人轻而缓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廓,带了点低低地调笑。 “明明都做过好几次,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嗯?” 梁晚莺不知道说什么,他高大的身躯像是捕食者的陷阱,她困在其中,难以挣脱。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的腰间徘徊,明明只是简单的摩挲,却莫名带了一种极度的欲感。 “不要……” “我好想你,”男人压低眉骨,眼窝深邃,“不要拒绝我好吗?” 所有矜持的话语止于喉咙,她在这样的眼神中,无法说出一个否定的字眼。 第136页 男人低头蹭了蹭她的唇瓣,不等她回答,唇就紧紧地贴了上来。 唇齿厮磨。 呼吸逐渐滚烫。 他用炙热的唇丈量着她的骨骼,似乎想要为她裁制一件情与欲织成的枷锁,使她困于其中,无处可逃。 身后给浴缸放水的声音清泠泠的,但是她听着听着却感觉逐渐黏腻。 衣衫除去,他抱着她踏进了宽敞奢华的按摩浴缸。 男人的双手撑着浴缸边缘,女人因为他强势的吻被迫向后曳去。 弯曲的脊椎形成一道美妙的弧度,像是弯月般雅致。 温热的胸膛像是一座严丝合缝的墙壁压向了她,无处可逃,却又绝处逢生。 荡漾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向她,淹没她。 水花四溅,顺着浴缸不停地向外流淌,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绵延不止的水流。 女人漆黑的长发与洁白的浴缸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眼神迷离,双唇微张,像是被抽取了骨骼般瘫软在勉强可以倚靠的边壁。 她在令人窒息的潮水中挣扎求生,可是那能够主宰一切的至高神,连同她的欲望也要一同掌控。 梁晚莺感觉自己就像是海里被打捞上来的人鱼,被剥皮抽筋,在抽离时浑身颤抖,生死不能。 * 梁晚莺修整了两天才回到公司开始上班。 但是也工作不了多久了,毕竟还有半个月就要过春节了。 好几个月不见,施影看到她回来,愣了一下,然后跑过来狠狠地抱住了她。 “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我还以为你辞职了,问老大也不说!我还说你好没良心,走也不跟人说一声。” “就是为一个项目实地考察去了。”梁晚莺大致解释了一下,“当时有点不能说的理由,所以就只跟老板说了一下。” “晚莺莺,你瘦了好多。”小金凑过来,“很辛苦吧。” “还好,我倒是感觉更健康了。”毕竟在城市里工作,每天上班坐着,下班回家就躺着,四肢都快蜕化了。 “晚莺回来了啊。”程谷刚好从茶水间出来,他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咖啡,看到她以后走过来,打量了两眼说,“瘦了点还黑了点,真是难为你一个女孩子跑到那种地方了。” “没什么,除了条件艰苦一点,那里的人都挺好的。” 程谷点点头说:“去跟老板报备一声吧。” “嗯嗯。” 梁晚莺整理好自己的工位,来到了喻晋的办公室。 她敲了三下门,等喻晋开口才推门进来。 “老板,我回来了。” “坐。”喻晋点点头,“你这个方案做的不错,扶贫基金会募捐到了更多的善款。” “那就好。” “今年发年终奖的时候,我会多给你一份,就当你这段时间的辛苦费了。” “谢谢老板。” “好了,你去忙吧,最近快到年下,很多地方要进行年终大促,工作更多了。” “好。” 梁晚莺刚一回来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过年之前把要紧的项目忙完了。 年底谢译桥也要忙公司的一些事物,时间上不凑巧,以至于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总是凑不到一起去。 直到放假的前一天才终于又见到了面。 “你那个工作干脆别做了,我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 “前段时间确实太忙了。”梁晚莺说,“你自己不也在忙嘛。” 谢译桥挑眉,换了话题,“你过年要不要带我见见家长?” “啊?”他这话问得突然,梁晚莺怔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呢,再等等吧。” 梁晚莺心里其实还有一点自己的小九九。 毕竟,虽然她和谢译桥相处了这么久,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两个人各方面条件悬殊太大,她也怕万一到时候又出现什么问题,家里那边还要重新交代,想想就很麻烦,还是再磨合磨合好了。 谢译桥没再强求,询问了她什么时间回去,然后联系了司机到时候来送她。 梁晚莺也没有推辞,毕竟年底车票实在是太难买了。 两人正说着话,谢译桥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旁边去接。 虽然听不清楚那边说了什么,但是梁晚莺还是第一次看到谢译桥这么无奈的表情。 等他挂断电话,她好奇地问道:“谁啊,让你露出这副表情。” “我妈。”谢译桥捏了捏眉心,“你不愿意让我去你家的话,那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啊?” “每年过年回去我都觉得可怕,我妈的碎碎念,简直比所有热.武.器的杀伤力都大。” “催婚吗?” “是啊。”说起这个,谢译桥突然直起身,“你回去你妈肯定也要问你,你可不许偷偷摸摸相亲啊。” “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呢。” 男人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的事情要早点提上日程了,大家都开心。” “到时候再看吧。” 听着她敷衍的语气,谢译桥愤愤地捏了捏她的脸说:“我走了,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 “嗯嗯,路上小心。” 男人告别完了却不动。 梁晚莺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第137页 谢译桥无奈道:“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这么久没见,连个Goodbye kiss都没有吗?” 梁晚莺恍然大悟,摆了摆手示意他弯下腰,然后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本来只准备浅吻一下,但是在她准备撤离的时候,男人的大手一把按住她的后腰,与其紧紧相贴,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另一只手五指插进她乌黑的发丝,固定住她的头颅,似乎想将这半月未见的思念全部倾诉出来。 可是现在天色尚不算晚,下了班回家的人来来去去,梁晚莺有些不好意思。 拍了拍他的胸口赶紧推开了他。 男人抬手用拇指指腹擦了下她水光潋滟的唇,依依不舍地说道:“这次真的走了。” “嗯嗯。” 两人分开后,梁晚莺回去收拾了一些日常要用的护肤品之类的东西,装了两件换洗的衣物。 第二天,司机早早地等在楼下。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家。 梁晚莺提着行李进到家门的时候,严雅云赶紧接过她手中的箱子,然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担心地说道:“哎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吃苦了?有什么过的不好的地方或者缺钱了什么的一定要跟妈说啊,可别憋着自己硬扛。” “妈,我没事,就是因为一个方案去了爸爸以前呆过的那个山里一趟。” 提起梁敬舟,严雅云愣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那里的人过得还好吗?你爸爸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些学生。” “挺好的,道路和学校都在重新建设了,过不了几年,他们就可以不用那么艰难困苦了。”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 “嗯嗯。” 梁晚莺晚上去了自己许久未进的画室,从抽屉里拿出之前那张未完成的画重新固定在画架上。 她现在已经可以非常坦然地看着这副当年她视为心理阴影的图了。 虽然还是记不起当初她想要画什么,但是现在她可以重新创作一下。 将颜料挤好,她拿起画笔开始涂抹。 那抹鲜艳的红已经褪色,她又用红颜料重新涂抹,然后蘸取了别的颜色。 明暗与冷暖对比,逐渐呈现出一颗坚硬的机械心脏。 心脏上的血管像是一条条疏通的管道,将能量运送至中心,最后汇聚在一起,让这颗岌岌可危的机械之心重新焕发生机。 * 年三十的早上,梁晚莺跟着母亲一起去了父亲的墓前。 她蹲下去将准备好的食物水果和鲜花摆上去,说道:“爸,你放心吧,我替你去看过了,之前你资助的那个山村,索道已经修起来了,政府和企业家一起规划发展,很快就能脱贫了。” 严雅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感到欣慰。 以前的时候,虽然她不说,但是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她一直在跟自己钻牛角尖呢? 看到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如此坦然,而且又开始画画了,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严雅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梁晚莺瞥了她一眼说:“干嘛啊,今天这么高兴。” 严雅云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其实跟你爸爸很像。” “是吗?我觉得我眉眼跟你比较像呢?” “性情,你的性子像你爸。” 她挽着母亲的手,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我现在好像可以理解我爸了,他做的那些事,以前我确实不懂。” 严雅云点点头,“你爸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晚上八点,梁晚莺和妈妈包好饺子以后,刷了会儿手机,偶然看到了一段采访视频,虽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火花,但是被几个自媒体转发,她刚巧看到。 那是关于之前她帮助的那个得了视神经肿瘤的老人,他已经成功出院,回家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年的采访视频。 那张黝黑苍老沟壑纵横的脸上挂着眼泪,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谢谢,谢谢,如果不是那个女孩的帮助,我可能早就死了,没想到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人愿意帮忙,谢谢大家,谢谢所有捐款的人,太感谢了。” 他不住口地说着谢谢,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方法,最后干脆对着视频镜头下跪磕头来表达感谢。 九点,工作群突然弹出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喻晋在群里发了个新年红包,大家蜂拥而至。 紧接着,他发来的一段视频。 是去年那些冰雹灾害损失惨重的果农专门录的。 “小伙子,小姑娘,谢谢你们,还有喻老板,新年快乐!” 梁晚莺笑了笑,继续往下翻。 再往下翻,她看到了王运的语音和一个新年红包。 “丫头,新年快乐,多亏了你的方案,我这次顺利渡过了难关,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不过我还是更想把你挖过来哈哈。” 再下面,还有同事和朋友的新年祝福。 十点,简诗灵也给她发来了一个领奖的视频。 应该是别人帮她拍的。 她一身黑色长裙,在红毯上风情摇曳,手里举着那个来之不易的奖项。 随后,她发来一段语音。 “莺莺,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不会有今天。” 最后,她收到了山村里那些孩子们录的一段视频。 第138页 摇摇晃晃的镜头,将所有人的脸都收录进去。 孩子们扒着镜头争先恐后地凑上来。 “梁老师梁老师新年快乐!” “梁老师我们好想你啊~” “大哥哥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向他也转达我们的祝福!” 梁晚莺看着这一条条视频,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和母亲吃过晚饭以后两人正在嗑瓜子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隔壁钟叔钟婶儿今年过得蛮冷清的,钟朗那孩子今年工作忙,也回不来。” 梁晚莺随意嗯了一声。 “你和钟朗分手以后,就没再谈一个?今年也老大不小了。” 说起这个,梁晚莺想到了谢译桥。 她暂时不是很想告诉母亲,不然又要没完没了地盘问,想着还是先敷衍过去吧,可是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来电显示,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她有点心虚地拿起手机去了自己的房间接电话。 “喂?”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有没有想我?” 梁晚莺抠了抠桌子边沿,“嗯。”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你从窗户往下看一眼。” 梁晚莺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将窗帘拉开,探头向下望去。 男人长身玉立,靠在一辆磨砂黑的劳斯莱斯车门上,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 他抬头看着她的窗户方向,两人目光撞到时,他弯唇说道:“下来。” 梁晚莺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她挂断电话以后,急急忙忙地打开衣柜找了一身合适的衣服。 杏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搭一件乳白色的针织长裙,温暖而不显臃肿。 “这天都要黑了,你去哪?” “我就出去看看,外面好像蛮热闹的。” “早点回来。” “知道了。” 她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将谢译桥推进车里。 没办法,他实在太显眼了,如果被左邻右舍的邻居看到,保不齐马上就传到她妈妈的耳朵里了。 “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在家过年跑到这里来了?” 梁晚莺之前听说过他的父母都在另一个城市,离她家很远很远。 “他们去国外度假了。” “嗯?过年度假?” “是啊,挑了个温暖的地方过冬。”谢译桥耸耸肩,“一把年纪了想要抓紧时间享受人生,反正他们俩在哪里都是过节,我这个儿子怎么过,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梁晚莺呵呵一笑,“那你们家还挺随意的。” “是的。” 谢译桥让司机将车开到步行街,然后两人从车上下来。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街道上还是非常热闹。 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和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 叫卖声、谈话声、偶尔传来的几声鞭炮声。 两人就这样并肩漫步,踩着积雪感受这红红火火的过年气氛。 “对了,之前我给你的那个高等艺术院校的邀请函还在吗?” “嗯。” “开春你就可以入学了,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好。” 谢译桥说:“这里出了很多知名的画家,你深造一年,对你将来的绘画造诣会有难以想象的助力,不仅仅是技巧上的,还有关于人脉和圈层上的。” 梁晚莺没说话,她看向纵深的街道,片刻后笑了笑。 她的眼神透过虚空,透过霜白的月,看向远处看向那些红色的灯笼,或者是看着攒动的人群。 “这些年,我一直在争取,在强求,也在失去。但是现在,我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以前,我确实只想当个画家,也从未想过要去做别的事情。可是后来,那场意外几乎断送了我的画家梦,没有办法,我只能去找了别的工作。” “在绘画的梦想破碎以后,我后面找的这些工作都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考虑的更多的是物质层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信念与热情。”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执着于之前的那些东西了。” “梦想可以实现固然美好,但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并不能追逐成功,最后成为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一样可以发光发热,而没有实现梦想的生活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现在找到了别的目标,依然可以像追求初次的梦想那样,为当下的生活而努力。” “一场好的策划,可以像黑夜中的一道惊雷和闪电,照亮更多人的人生。” 她转头看向他。 “我愿做这一道短暂的光。” 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着,给洋洋洒洒的雪花穿上一层斑斓的外衣。 她站立于火树银花之下,被风吹起的发丝和身体的边沿被渡上一层鲜亮的光晕。 温和舒展的眉眼间尽是豁达与释怀。 是啊。 她早就跟自己和解,也在这些时间里将整个人沉淀得更加馥郁迷人。 男人看着她,眼里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片刻后,他倾身过来。 “莺莺。”男人的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垂眸看向她时目光热烈而深情。 霓虹闪烁的橙橘色灯光照进他的瞳孔,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涌动,即将要溢出来。 第139页 “明年,我们就结婚吧。” “嗯?怎么突然求婚?” “我想一回到家就见到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们结婚以后的场景。” “假期的清晨,我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你就躺在我的腿上看书;工作疲累的夜晚,可以跟你相拥而眠;我们还可以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看到剧里的主角情到深处不能自抑的亲吻时也可以拉过你来一个绵长的热吻,或者是一场负距离的交流,我会在你的耳边小声说爱你,然后问你是不是也同样爱我……” 梁晚莺看着他,即便他说得越来越露骨,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去打断他。 她的唇角慢慢弯起,在他话音落下时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倒计时的钟声在此时敲响,男人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英俊的眉眼处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含笑说道:“新年快乐,谢太太。” * 谢译桥一直都是散漫而自由的,他浪荡不羁,行踪不定,像一只不受控制的风筝。 现在,他心甘情愿地将风筝线的另一端交到她的手中。 从此,航线与归途,尽由你掌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