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夫君跟人跑了》 第1页 [古装迷情] 《女帝的夫君跟人跑了》作者:一面风情【完结+番外】 简介: 朝熙大婚前夕,敌国魔月朝来犯,为显王朝威仪,朝熙决定御驾亲征,荡平贼寇。 出征前,她将未婚夫宋启带至身边,她告诉他:此番婚期推迟,朕对不住你,待得胜还朝,朕一定许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朝熙与宋启青梅竹马,自幼便由母皇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她自以为他们的感情牢不可破,不会因任何外力而动摇半分。 然则,三军阵前,敌国女帝一眼相中了宋启,她趁朝熙不备,抢走了她的未婚夫。 朝熙大怒,她连夜闯入敌营,欲带宋启走,谁知那宋启却满脸抗拒:陛下,魔月女帝勇猛无比,待我极好,陛下还是回去吧,哪怕是做小,我也愿一世追随。 朝熙郁结于胸,想着这贱种不要也罢。 回营之前,朝熙越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带领精锐之军,直闯了敌国都城,把那魔月女帝的未婚夫空寰抢了回来。 数月后,朝熙问那空寰:你在朕宫里,过得开心吗? 空寰笑了:臣欢欣备至。 入坑说明书:①1v1,女生子! ②文中同样有部分私设,解释权归作者所有。具体世界观与完结文《女帝被白月光害死后》相同,没看过前文的不影响阅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打脸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熙,空寰 ┃ 配角:接档文1《摄政王娇宠小公主》求收 ┃ 其它:接档文2《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求收 一句话简介:新来的郎君比前未婚夫还美 立意:只要你耐心等待,属于你的缘分自然会到来  ? 第01章 抢人 暮春时节,三军营帐外,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绿翠的枝梢被那暮雪压弯了腰。 朝熙站在雪中良久,待霜凝眉梢,她才稍稍回神。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宠幸了魔月国女帝月忆的未婚夫婿空寰。 其实细细想来,这事做得实在是太冲动了。 朝熙自幼饱读诗书,行事坦坦荡荡。若非那月忆欺人太甚,先将她的未婚夫宋启掳去了大帐,夺了清白,朝熙也不愿做这种荒唐事。 如今,不过是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夜色渐沉,这雪却没有停的意思。 朝熙站在营帐外良久,她伸出手,任由那零落的雪花慢慢融化在手心 这场景,像极了那个抓不住的人。 朝熙觉得气闷,这些年,她待宋启是那般好。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朝熙得知宋启被魔月女帝掳走之后,当即带兵杀入敌营。 看见他满身的伤痕,朝熙甚至想过,哪怕他清白不在,她也绝不会厌弃于他。 谁知那贱种说的每个字,都让朝熙愤恨不已。 宋启当时哭着跪在了朝熙跟前,一字字道:陛下,魔月女帝勇猛无比,待我极好,陛下还是回去吧,哪怕是做小,我也愿一世追随。 勇猛无比?这字眼听来便觉可笑。 这些年,魔月屡次进犯她们神域,哪一次不是被神域的将士打得落花流水? 就说这次,月忆亲自出征,不还是被朝熙打得节节败退? 一个手下败将,却成了宋启口中的勇猛之士? 朝熙真是想不通啊,她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宋启? 当时的情形,朝熙若是要将人带回来,不过是一瞬的事。那宋启柔弱无比,来阵风都能吹散了。朝熙若是强行将人带回来,倒也不是不可。 但是,朝熙觉得恶心。 这等贱种,不要也罢。 朝熙本欲策马回营,可那一路上,她越发气闷。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朝熙调转了方向,带领精锐之军,骑上她最快的绝尘马,连夜闯入了敌国都城,把那魔月女帝的未婚夫空寰抢了回来。 说来这个事,倒也顺利。 空寰本是魔月第一世家大族空氏的嫡长子,在魔月国颇有才名。 也正因为如此,他和那些足不出户的男子不同,他常常流连坊间,唤上几个知交好友,吟诗作赋。 朝熙抢人的时候,他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他甚至端起一盏青梅酒,凑到嘴边,浅浅作饮。 当时夕阳正好,落日的余晖洒在空寰的脸上,那美景,一度迷了朝熙的眼。 朝熙之前并未见过空寰,她竟不知,这男人长得这般美。 他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五官精致得仿佛不是凡尘中人。 朝熙站在不远处,静望了他许久。 直到微风拂面,朝熙看到他的长发随风逸动,气质真真是飘然若仙。 空寰并未察觉到危险到来,他似是浅醉,缓缓站起。一袭白衣,长身而立,他对身畔的友人轻轻一笑,那如春风般温润的笑容,到底让朝熙晃了神。 朝熙自幼时与宋启订亲,这些年,便从未将其他男子放在眼里。 如今看到这空寰,她竟觉得,她本应该心悦的,便是这般风流无拘的少年郎。 朝熙勾起了嘴角,对着身侧的将军小声道:丢了宋启,倒也不亏啊。瞅瞅这空寰,可比那宋启俊俏多了。 第2页 嘴上如此肆意调笑,朝熙的心里还是有散不去的闷。 齐沫将军可不敢随意妄议陛下看中的人,她只低声道:陛下,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抢? 朝熙看了一眼天色,笑得肆意:可不能晚了,万一被那月忆察觉了行踪,会坏了朕的好事。 这毕竟是魔月都城,咱们行事低调一些,万一吓到这些小郎君,就不好了。 齐沫低头笑了一声。她跟随陛下多年,自然知道,她们的陛下狂傲无比,行事可从未低调过。 果然,朝熙翻身下马,对着齐沫道:在这等着,朕一个人即可。 朝熙的轻功,得了她父君的亲传,早已到达了飘忽若神的境界。 只见她脚尖轻点,闪身到了空寰身侧,她甚至还不待那空寰有所反应,便揽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人带走。 等到空寰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空寰早就没了踪迹。 朝熙动作倒是快,她顺手扯下空寰腰间玉带,直接将人绑了,按在马身上,不到半刻,便已经策马出了城。 她们抄小路回营,路上时,齐沫还不忘扬声笑道:陛下英武。 朝熙抱紧了怀中的郎君,还不忘侧首对着齐沫笑了笑:朕向来喜欢做事干净利落的人,你们以后若是能有这个效率,朕也就省心了。 齐沫朗声笑道:属下自会尽力,若能修得陛下半分功夫,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倒是消散了朝熙心中的愁绪。 直到那怀中的小郎君回眸,深深望了朝熙一眼,朝熙才终于回过神。 方才是遥遥相望,这小郎君便宛若仙人,凑近了看,那双盈盈如水的眸,更是湿漉漉的,当真是惹人怜爱。 朝熙坏笑了一声,她报复似地将人搂得更紧,还不忘在他耳畔低声提醒:别哭啊,一会儿回了我们神域的营帐,可有你哭的时候。 就这么一路回了神域的大帐,彼时,已是月上中天。 朝熙将人丢在榻上的时候,脑中又闪过了宋启的影子。 朝熙登基多年,一直洁身自好。星辰台三千御君,各个是风采卓然,可她从未踏足过。 她跟宋启保证过,没迎娶他入宫之前,她绝不会染指其他男人。 本以为,她要把初次留在和宋启大婚的那一天,可谁知,竟然出了这等变故。 朝熙听闻,那月忆的后宫,可有不少俊秀的郎君。 月忆还尚未娶正夫,宠幸过的男儿郎,便数都数不过来。 可饶是如此,宋启宁愿跑到人家后宫中做小,也不愿意做她的王君。 天底下,竟还有这般羞辱人的事。 朝熙郁结于心,手上动作难免粗鲁了些。 若无这等变故,她回朝之后,便要与宋启大婚的。 她与宋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怎么就比不上魔月女帝的一夜温香? 朝熙毫不留情地扯下他身上的玉带,他身上穿着的那些太过繁琐,她竟也没耐心一件一件褪下,反而是哗啦一声,撕成了碎布。 方才在魔月都城内初见空寰之时,朝熙便觉得他极美,那时她便想着,那袭白衣下的身段,定然也是不会差的。 回来这一路上,她抱着这小郎君,闻着他身上的那淡淡幽香,她早已是心猿意马。 这会儿,倒也不必再忍了。 帐内唯有两盏微弱的烛火尚还燃着,光线忽明忽暗,空寰那纤细绝美的腰线仿佛光影一般,在朝熙眼前晃动着。 也不知他是不是想要挣扎,修长紧致的小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月光照进大帐,周遭的气息越发柔和旖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月忆把宋启掳走,前后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煮成熟饭。 朝熙想及此,越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万一那月忆回过了神,到时候攻来营帐,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功夫? 朝熙下定了决心,便伸出手按住了眼前人,红着眼道:你要怪就怪你们魔月的女帝,是她先抢了朕的人。 朝熙欺身而上之时,那空寰也不知是不是认命了,竟乖乖地任由朝熙动作。 朝熙倒也不再客气,她初时有些生疏,慢慢地倒也无师自通,越发顺遂。 朝熙的脑海中,再度响起了宋启的那番话。她那时不解其意,只记得月忆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何都配不起勇猛二字。 可就在此刻,她终于想明白了,宋启说的勇猛是另外的意思。 贱人!不知羞耻! 朝熙在心里骂了几声,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越发野蛮。 勇猛无比吗?无论是战场上,还是这种事上,朝熙都不想输给魔月的女君。 她必得让空寰,也服了才好。 不记得过了多少时辰,直到她额间的汗水滴落在空寰手背上,朝熙才终于舍得放开了他。 一朝欢愉过后,朝熙心中的憋闷倒是散去了不少。 起身之时,她瞥见了空寰身上的道道红痕,都是她方才的杰作。 细看之下,有些地方,已经泛了青。 可见,她是用了大力气了。 昏暗中,朝熙与空寰的视线相交,他目光沉静,宛如幽潭。 第3页 朝熙猝然回神,没敢再看。 其实这事细想想,本不应该报复在空寰身上。 是月忆抢了人,是宋启不肯跟她回来,她纵是有气,也不该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朝熙垂眸,捏了捏眉心。以她狂傲的性子,她断不可能跟敌国人说声抱歉。 可一想到空寰的眼神,她这心里,便歉疚不已。 朝熙胡乱穿上了衣服,头也没回,便离开了大帐。 那夜的雪,下到了天明。 朝熙不觉间,竟在帐外站了那么久。 她长叹一声,本欲回大帐休息,可走到门口,她却踌躇不前 最终,朝熙只是对着兵士低声吩咐道:好好照看着他。 朝熙眼下不知该如何处置空寰,只得先将此事放一放,转而去了其他营帐休息。 而她不知,空寰也一夜未睡。 空寰听到她转身而去的脚步声时,面色竟黯淡了几分。 第02章 意动 朝熙这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了从前许多的事。 尤记得朝熙十岁生辰宴那日,她第一次见到宋启 宋启从小就长相乖巧,为她递上礼物时,还怯生生地给她请了安。宋启的声音奶奶萌萌的,颇有几分神域男子独有的娇弱之气,他甚至羞得不敢抬头,只糯糯地喊她:皇太女殿下 朝熙的父君早早便告诉她,母皇多半要从宋家为她选夫。宋家世代是书香门第,宋启的外祖母宋太傅还曾做过高宗皇帝的伴读。 当时,与朝熙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中,宋启无论是样貌家世,都是最合适的。 当年,朝熙的母皇为她定下亲事的时候,朝熙是满心欢喜的。后来,她将宋启唤到了东宫,将他叫至近前,低声问他:母皇有意为我们订下婚事,待你成年,便嫁入东宫。圣旨还未下,本宫总觉得要先问问你的意见。宋启,你可愿意? 宋启当时羞红了脸,他低下头道:臣自然愿意。 时隔多年,待到朝熙年满十八登基为帝时,她还总能想起那一日的场景。 她甚至逢人便夸:朕的准夫婿,是个如天边月一般的少年郎。 神域王朝以女子为尊,到了朝熙这一代,她便是朝姓皇族的第八任女帝。 朝氏皇族,向来出情种。自朝熙的皇祖母始,便是后宫空置,唯有王君一人。朝熙的母皇朝沅,与她的父君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朝熙懂事时,便知她的父君与母皇甚是和美,两人同吃同住,羡煞了神域好多妻夫。 等到朝熙十八岁授神皇玺印时,她的母皇更是带着她的父君,游遍神域山川,圆他们年轻时的梦。 朝熙的母皇曾经告诉朝熙:你将来是要做女帝的人,你自然可以三夫四郎,左拥右抱。但是这郎君啊,多了只会吵吵闹闹。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要有个知心人。 朝熙深受母皇影响,在宋启还未嫁入宫中时,她便允诺,待将来迎娶宋启过门后,她必不会再纳其他郎君,她会对宋启一心一意,让他宽心。 宋启当时很是感动,他甚至扑到了朝熙怀中,呜咽道:臣此生有陛下真心相待,足矣。 后来,朝熙每年生辰宴都会邀请宋启入东宫,她若是得了空出宫,也会亲自去宋府,看看他。 宋启与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也曾握住朝熙的手,说要与她生死不离。 朝熙一直以为他们的感情牢不可破,不会因任何外力而动摇半分。 可是,宋启被那魔月女帝掳走不过半日,便变了心。 原本,若没有魔月国突然来犯,她和宋启就要大婚了。 大婚之前,宋启总是梦魇,心神不宁,朝熙多次出宫探望他,安抚着他。 魔月屡犯边境,朝熙为显王朝威仪,决定御驾亲征,荡平贼寇。 出征前,宋启请求见她一面。他哭哭啼啼的,总是说他梦到自己最终没能嫁给陛下。 他还说,梦中有一个谪仙似的少年郎,总是在警告他,说他才是未来神域的王君,让宋启不要痴心妄想。 宋启梦魇缠身,朝熙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朝熙只得将宋启带至身边,柔声劝他:此番婚期推迟,朕对不住你,待得胜还朝,朕一定许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你放心,朕的王君之位,是你一个人的,旁人是如何都夺不去的。除了你,朕不会再喜欢上旁的男人。 朝熙一直觉得宋启的梦莫名其妙,她并非是那等见异思迁的女人,既然当初选定了宋启,她便要与他一生一世。 可谁曾想,最后背弃这份感情的,会是宋启呢? 朝熙这一夜睡得不好,起身的时候精神还有些不济。 以往宋启还在时,他每日清晨都会早早在帐外候着,侍奉她喝上一杯热茶,润润喉。 宋启惯会煮茶,也知道朝熙的喜好,清晨那一杯红枣茶,茶香浅淡,味道刚好。 朝熙从前总是说,有了宋启,旁人伺候,她怕是会不习惯。 果不其然,这才第一个早晨,朝熙便觉得浑身不舒坦。 宋启不在,帐内的奴才们也是笨手笨脚,红枣茶还是有,只不过不是那个味,而且那茶水八分烫,朝熙方一入口,便险些烫到了舌头,她气得丢了茶盏,奴才们惶惶跪了一地。 第4页 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从前朝熙也没觉得这群奴才侍奉得不尽心,宋启一走,朝熙看哪都不顺心。 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奴才们如临大赦,乌泱泱地退出了营帐。 待这营帐里彻底安静下来,朝熙才一个人拿了长巾,自己动手洗脸。 果真是让人伺候惯了,她以往洗漱之时,宋启都在一旁立着。宋启说话声音还如幼年那般,软软糯糯的。 朝熙洗漱之时,他一手拿着长巾,一边站在那里,在朝熙耳边唠唠叨叨个不停。 朝熙也不嫌烦,她喜欢听宋启说话,便任由他在自己耳边聒噪。 其实想一想,昨日清晨,宋启还站在她的身畔。怎么就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宋启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侍奉在侧了。 他再也不会同她讲那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朝熙洗漱过后,将长巾直接甩进了水盆里,她这烦躁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抢了那空寰而有所纾解,反而是越发郁郁了。 齐沫端着食盒前来摆膳时,朝熙才终于回神:怎么是你来摆膳?奴才们都偷懒了? 齐沫笑了笑道:是末将自请过来侍奉的,旁人见到陛下心情不佳,只能心里着急,不敢来劝。 朝熙挑眉看向她:怎么?那你就敢了? 齐沫憨厚地笑了一声:末将知道,陛下舍不得责骂末将太深,末将这也是恃宠而骄。 朝熙这次终于展颜,她轻拍了下齐沫的肩膀,道:你啊,就仗着朕舍不得罚你罢了。 齐沫与朝熙从小一同长大,朝熙为皇太女时,齐沫是东宫预备护卫军的一员。 后来朝熙登基,破格抬举了齐沫为护卫军统领。初时,朝堂的那些将领们各个都不服。这几年,齐沫勤勉,倒也未曾出错。 此番与魔月交战,齐沫立了大功。这一次齐沫再度回朝,怕是无人再敢质疑于她了。 齐沫一边帮朝熙布菜,一边小声问:陛下今日宿在了这间帐子,是不是那魔月来的小郎君,不得陛下的意了? 这话,也就齐沫敢问。 朝熙想起那空寰,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很好,是朕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齐沫大着胆子凑上前道:陛下,臣听闻那魔月女君很是风流,她们魔月虽然不会大肆选秀,招揽御君,但是魔月都城外,有一座月影行宫,里面有数百个样貌俊秀的小郎君,那可都是月忆养在宫外的人。月忆精力毕竟有限,陛下若是觉得空寰不尽心,咱们再闯月影行宫,把她的人都抢回来如何? 朝熙噗嗤一声笑了:朕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急色之人? 齐沫挠了挠头,小声道:臣知道陛下不好男色,不过这是月忆挑衅在先,咱们哪怕是把整个月影行宫都掀了,那月忆也得受着。 朝熙摆了摆手,道:那空寰已是人间绝色,又是魔月第一家族空氏空老太太的嫡长孙,抢他一人足矣。月影行宫朕虽没去过,不过既然月忆都没功夫宠幸那群小郎君,想必姿容亦是平平。 齐沫连忙道:空寰可有魔月第一美男之称,那月影行宫的郎君们定不可能比过他去。再者,咱们神域幅员辽阔,样貌出众者不胜枚数。说来,那宋启也未必是万里挑一 齐沫话及此,见朝熙脸色不对,便立马闭了嘴,立在一侧不敢再言了。 朝熙见她吓到了,便缓了缓脸色道:宋启容貌确实不及空寰,朕爱护宋启,并非只在皮囊。 说到这,朝熙放下了汤匙,烦闷道:朕待他那般好,他既不识抬举,倒也罢了。 齐沫这才凑上前说起了正事:咱们的探子回报,魔月近日损伤惨重,月忆已有议和之心。 这仗打了这么些时日,劳民伤财。朝熙虽不恋战,却也绝无畏惧。 她道:魔月想要主动议和,需得拿出姿态来。你吩咐下去,既得让议和的大臣做好准备,也得准备好充足的粮草。若是魔月和谈的条件不能让朕满意,朕必会直指月都,打得那月忆跪地求饶才好。 主帐那边,空寰晨起便唯有两个奴才侍奉他洗漱用膳。之后他又等了整整一日,朝熙都没来看过他。 奴才们来给他摆晚膳时,空寰终是沉不住气道:你们神域陛下,可还是在忙? 那两个小奴才也不敢多言,只得道:陛下的事,奴才们不敢多问。郎君用膳吧。 空寰胃口不佳,晚膳怎么送来的,便原封不动的被奴才们端了下去。 直到有人来报那空寰不吃饭,朝熙才沉下脸道:他是要绝食不成? 朝熙没想到空寰还是个烈性子。 朝熙愤愤之下,冷声道:不吃就饿着他,他想死别拦着。 这话一出口,朝熙便有些后悔。 那空寰也是谪仙一般的人,若是就这么死了,她还真的是暴殄天物。 朝熙不禁想起昨夜那一幕,说来,那空寰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还是意动时那低沉隐忍的颤音,都让朝熙难以忘怀。 等一下,重新备好吃食,朕去看看他。 第5页 第03章 央求 军营的伙食比较单调,可朝熙还是让人备了牛乳糕点和热粥。 夜幕低垂,猎猎风声像极了鸟兽的哀鸣。 朝熙站在冷风中静默良久。 终于,她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声。 她其实本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哄这位空郎君,她自己的烦闷都还没解。 在感情上,她是个十分懈怠之人。从前一腔热情都给了宋启,如今换了新的人,还要哄新人用膳,她便觉得累。 可是已经到了主帐前,她倒不至于半路退缩,故而,朝熙终是掀开帘帐,沉着脸便走了进去。 空寰本欲就寝,这会儿倒是被朝熙吓了一跳。 他微一抬眸,视线与朝熙在空中交缠了须臾,他这才晃过神来,连忙跪地行礼:草民空氏叩见陛下。 朝熙垂目睨了他稍许,语调冷淡地开了口:起来吧。 空寰称了声是,便立在一侧。 他到底是大家子弟,礼数没有半分错处。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他亦是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 说来这点,倒是让朝熙有几分欣赏。 她语气缓和了几分:过来坐吧,朕听闻你晚膳未动,便命人重新备了吃食,你多少吃一点。 空寰怔了一瞬,饶是再不动声色的人,这会儿面上也有了几分委屈。 他在朝熙的注视之下,坐在了朝熙对面的软垫上。 朝熙让周围人都退下,然后她亲自拿出了食盒里的牛乳,端到了他跟前。 还热着,快喝吧。她尽量想让语气温柔些,可是话一出口,总觉得有几分疏离。 空寰沉默了半响,终是端起那牛乳,喝了一口。 才一口,他便蹙了眉。 朝熙盯着他的神色,轻声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空寰忍不住道:太甜了。 宋启睡前最爱喝牛乳,他嗜甜,总还得再加两大块糖化开了,才肯喝下去。 空寰的话,让朝熙不由得愣神。 这些变化已经在明晃晃地提醒着她,眼前人并非旧人。 朝熙将牛乳端到了一侧,又拿出了食盒里的粥碗,推到他跟前:觉得甜就不喝了,尝尝粥吧。 空寰双手接过,低声道:谢陛下。 那粥许是也不和他胃口,可他在朝熙的注视下,不敢不吃,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 魔月在神域的南端,她们的饮食习惯与神域人自是大大不同。 空寰是土生土长的月都人,吃不惯他们神域的饭菜,也是寻常。 朝熙看他今晚的表现,倒也不像是轻易会寻死的。晚膳未动,许是吃不下。 想到这里,朝熙不由得又想起了宋启。他非要留在魔月女帝的身边,他日后可还能习惯? 他那样娇生惯养的人,能受得了魔月的气候和饮食吗? 想到这里,朝熙眉心微拧,她怎地又想起了那贱种,当真是晦气。 你有什么喜好,素来愿意吃什么,朕会让奴才们记下来,以后,朕让厨房都按着你的喜好来做。 空寰悄悄抬起头,打量了朝熙一眼,这才小声道:陛下不必顾及草民,旁人吃什么,草民也能吃得惯。 朝熙与他说话,当真是累得慌。他们这样的关系,太冷淡了不好,太亲昵了,朝熙也不适应。 朝熙而今倒是真佩服起那月忆来,旁的不说,她哄男人倒是有一套。 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把宋启哄得死心塌地。 这样的本事,朝熙可是没有的,也不屑有。 你既已是朕的人,那奴才们便要尊你为贵人,吃穿用度这等小事,你不必委屈了自己。 空寰听闻此言,下意识地藏起了袖口。 朝熙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便扯过他的手臂看了一眼。 他这身衣服极不合身,方才帐内灯火昏暗,朝熙都没注意到。 朝熙是在街上直接将人抢了回来,他原本的那身衣裳,也在昨夜被朝熙撕坏了。 他身量比宋启高,宋启留下来的衣物,他是穿不了的。 今日这一整日,他是没吃饱也没穿暖。对于这样一个金贵的世家公子来说,倒真真是委屈极了。 可他在朝熙面前,竟没有任何抱怨,全都忍下了。 朝熙心中的歉疚又多了几分,若没有她,其实空寰不必沦落至此。 以他的身份,将来是要做魔月王君的。 而朝熙纵然失了宋启,日后若要选王君,定然也得从神域世家中选。 她断不可能,让外邦人做神域君父之位。 朝熙不是那不负责任的女子,她既然掳了人来,总得待人家好一些。 想及此,朝熙在帐内寻来了衣工尺,亲自帮他量了身。 起初空寰还有些拘谨,等到朝熙大大方方地帮他量起了肩长,他倒是也放松了一些。 量到腰围时,空寰听到朝熙在身后笑了一声。 他不解,回首时正好听到朝熙说:你这腰倒是真细。 空寰羞红了脸,未敢出声。 朝熙帮他量腿长的时候,还瞧见了他的底裤,那底裤极不合身,大半脚踝都露在了外面。 朝熙收起了衣工尺,她凭着记忆写下他的尺寸之后,这才唤来了帐外的奴才,叮嘱道:请绣郎连夜为郎君赶制衣裳,常服和睡衣皆要做。明日一早便送过来。 第6页 朝熙吩咐完这些之后,便回首牵着空寰上了榻。 她一边帮他整理拉过被褥,一边细心叮嘱:夜里凉,记得盖好被子。 空寰受宠若惊,还未等他欢喜多时,朝熙帮他掖好了被子,转身便欲走。 空寰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陛下要去哪? 朝熙站定,也没回眸看他,只道:军务忙,你早些休息吧。 朝熙说罢,便离开了主帐。 主帐内,还残留着朝熙的气息,空寰贪恋似的深吸了一口,心中一片怅然。 空寰知道,朝熙并不喜欢他。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闯入月都将他抢了回来,不过是为了报复月忆。 这桩事里,空寰才是最欢心的。 这并不是空寰第一次见朝熙,从前空寰随着母亲来过一次神域,那时朝熙还是皇太女,他遥遥一见倾心,却深知自己与她的距离太远。 兜兜转转,他被抢到了朝熙的帐内,成了她的人,却并未得到她的心。 空寰甚至悲戚地想,会不会他和朝熙只有一夜的情分? 这之后,朝熙还会愿意碰他吗? 说来,那月忆倒是也沉得住气,空寰都被抢到大帐一天两夜了,她那方才终于有了动静。 月忆在信中,似乎并不在意空寰被抢一事,魔月谋求议和之事,月忆只提及了自己的情不自禁,以及对抢夺朝熙心爱之人的歉疚。 她甚至还在信中言:宋启自入魔月,便深觉对不住朝帝,他日日悬心,只求朝帝能成全他一片真心。惊闻朝帝将空氏掳去帐内,唯愿空氏侍奉尽心,盼能以此消减朝帝盛怒。 除了这封信之外,齐沫也来禀告,说是神域的探子已然探听到,那宋启自打去了魔月营帐,便与月忆夜夜笙歌,和乐至极。 朝熙怒气填胸,却偏偏不能在人前乱了方寸。 魔月这会儿已经派了议和的使臣,那月忆议和之心甚为诚恳,她甚至愿意割让两座城池,来平息朝熙之怒。 朝熙心绪稍缓,她走进军帐,望着面前的军事沙盘,然后顺手推倒了祁山后的魔月军旗。 千穗年初,那是还是朝熙的母皇在位。魔月、神域与仁国三国鼎立,那时的仁国还不是神域的附属,那时魔月的版图,也比如今要辽阔。 是朝熙的母皇朝沅接连拿下了魔月三州之地,才有了如今的神域疆土。 如今那月忆谋求议和,随随便便又割让了两座城。 若非千穗年兴兵太过,朝熙真想直逼月都,一统天下。 齐沫将议和文书拿进帐时,朝熙将神域的大旗插在了魔月都城。 朝熙笑着对齐沫道:你看,如今的魔月,不过是朕巴掌大的地方,待朕重整旗鼓,早晚有一日要攻占月都,天下一统。 齐沫闻言,躬身跪地道:陛下雄韬伟略,必能早日实现大一统。 朝熙这才接过议和文书,看到那月忆赔钱又割地,朝熙连日里的阴霾倒是全都散了。 朝熙轻笑一声,道:月忆如此大方,朕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朕会亲自执笔,愿月忆和宋启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①。 朝熙洋洋洒洒写完回信之后,竟还冷嗤一声,道:朕倒要看看,宋启在月忆跟前,能得几时宠?待朕日后攻下月都,定要问问那贱种,可曾有悔? 魔月与神域在两日之内便签下了议和文书,朝熙亲征月余,终是到了班师回朝之日。 边州的漫漫黄沙在苍茫云海间竞相飞舞,朝熙站在风沙口处遥遥望了一眼营河对岸。 来时她带着宋启,归时,却连宋启的影儿都不见。 朝熙哼笑一声,转过头便去了主帐。 空寰来时一身轻,如今即将拔营归朝,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算来,空寰已有三日未见朝熙。 骤然见她进帐,空寰紧张地握紧了袖口。 他欲俯身行礼,朝熙却扶了他一把,笑吟吟道:不必多礼。 朝熙心情好,竟也感染了空寰。 他勾起嘴角,低声道:谢陛下。 朝熙坐在上座,看着他道:朕那日未问过你是否愿意,便强行将你掳了来。如今朕即将启程回神都,你若是不愿意跟着朕走,朕会派人把你送回去。 空寰脸色一凝,声音也不免带了几分凄楚:陛下这是不打算要我了吗? 朝熙见他双眼微红,心下亦有不忍:并非如此,朕只是担心你去神都会不习惯。此事,由你自己抉择,你若是不愿意,朕不会勉强。 空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孙,他自有一身孤傲之气,他原是不屑于用那夺宠的手段。 可如今,朝熙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空寰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她怕是会厌弃于他。 空寰跪伏上前,他仰起头,一双眼盈满泪意,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陛下,空寰已是您的人。若以此身回月都,家族中,怕是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朝熙拧眉,她伸手扶起空寰,低声道:是朕思虑不周,你先起来。 空寰起身之后,大着胆子攥住了朝熙的手腕。 他那双手生得亦是极美,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如寒玉一般,纯净得让人心动。 第7页 他见朝熙盯着他的手,便缓缓的从朝熙的手腕慢慢摩挲至朝熙的指节最后,他紧紧握住了朝熙左手指肚,不容她挣脱。 这举动,颇有冒犯之意。若是宋启的性子,他定然不敢如此放肆。 可是朝熙一时间,竟舍不得责怪他。 此刻,空寰乌眸盈水,低低沉沉的声音也如那夜一般,带了一丝轻颤:求陛下,疼我 作者有话说: ①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文中这里就是引用了一下民间俗语。 寓意: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像芷兰和钟鼓一样久远流长,指夫妻恩爱和睦,白头偕老。 第04章 气盛 这般漂亮的人,在朝熙面前这样放低自己,朝熙哪能忍得住? 她将人搂在怀中,低声喟叹:是朕不好。 今日还要赶路,时间紧迫,要不然朝熙真想就在这主帐内疼他一回。 从前清心寡欲也便罢了,如今初尝滋味,朝熙倒也感受到了这各中妙处。 最终,空寰还是得尝所愿,与朝熙同乘一辆马车。 朝熙在路上闲来无事,一直捧着本书看,空寰见她不理自己,也只能随便拿了本书,假意看着。 可是他此刻没有看书的心情,整整过去一刻钟,他连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朝熙抬眸的时候,就看到他盯着那一页在发呆。 朝熙放下了手中的兵书,拿起了手边的锦袋,解开之后,递到他眼前: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这一路上,都是这些糕点,有各色糯米粘糕,还有一些酥饼。 其实空寰不爱吃这些甜食,但是朝熙把糯米糕递到他嘴边之时,他还是张口咽了下去。 她难得待自己这般温柔,空寰觉得,他得珍惜。 朝熙喂他吃了一块糕点之后,见他对糕点兴致不高,便也收起了那些锦袋,放到了一侧。 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对他道:要不要坐过来一些? 空寰受宠若惊,从她的对面,坐到了她的身侧。 朝熙接过他手中的书,端起来看了一眼。这是宋启路上无趣,找人买来的话本子。 朝熙不爱看这些杂书,尤其是那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小情小爱,朝熙实在觉得无趣。 她自出生起,便是神域最尊贵的皇太女,她从小到大所学的,都是治国之道。 她自三岁起便入书房读书,骑射武艺样样都没有落下。 哪怕如今登基为帝,朝熙也从未有过半刻放松。 故而,朝熙最是看不上如月忆那般只懂享乐的帝王。 昏聩无道,便也离亡国不远了。 朝熙合上了宋启留下来的话本子,她侧首问空寰:你喜欢看这些故事吗? 空寰摇了摇头:手边只有这两本书,草民也不知该看点什么打发时间。 朝熙恩了一声,又问:那你喜欢看什么,朕去为你寻来。 空寰斟酌着词句,半响都未敢言。 朝熙笑了笑,道:听闻空郎才貌双全,吟诗作赋好不畅快。神域男子虽极少出门,但是若有才学者,也绝不会拘束了他们去。你喜欢读什么书,直言便是。 空寰沉默半响,这才摇了摇头道:一时间,倒也想不起该读些什么。 朝熙轻叹一声,这才掀起了马车内的木板,下面齐刷刷摆放了一摞书,其中有几本兵书和功法秘籍,倒是引起了空寰的注意。 朝熙笑了笑道:这些书,可都是朕父君的珍藏,有几本,还有父君亲自做的标记,买都是买不到的。为了从父君手中拿到这些宝贝,朕当年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素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旁人看。你自己挑挑,若有喜欢的,便拿出来翻一翻打发时间。不过可不许给朕碰坏了,朕会心疼。 空寰低头笑了一声,他凑到那木板下,翻了一遭,其中有几本秘籍,他其实很想拿出来看看。 不过空寰是个谨慎的人,他的眼神只流连稍许,便错开了目光,最后只选了一本医书。 朝熙笑着问他:你也懂医道? 空寰摇了摇头:不懂,不过幼年时,草民身体不好,母亲找了好多江湖名医帮草民医治,待到成年,身子骨才终于养好了一些。大约是久病成医,有些药材,倒也能识得一二。 朝熙的父君牧子期乃是个全才,他不仅文武兼备,医术也了得。朝熙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神域,她还没有见过比她父君医术更好的人。 父君和母皇去游乐大川了,等什么时候父君回来,再让他为你看看脉。 朝熙其实不过随口一提,空寰倒是不免紧张起来。 他连忙道:草民如今身子骨都好了,就不劳烦太上王君了。 朝熙眼也未抬,只淡淡道:你想劳烦,父君也未必肯出山。他如今年纪大了,便越发懒了。连朕都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 空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自然听说过神域这位如传奇一般的太上王君牧子期,听闻他乃是仁国高宗皇帝的第十三子,可他不在皇室长大,一路追随朝熙的母皇到了神都。空寰还听闻,牧子期早年入宫之时,连个名分都没有,只是太极宫的一个奴才。 第8页 后来,还是他用真心打动了朝熙的母皇,这才成了神域的君父。 有关于牧子期和朝熙母皇的过往,不仅在神域广为流传,连他们月都街巷里,都有说书先生当街讲那段悱恻入骨的爱情故事。 空寰虽不知道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他却是羡慕极了朝熙的父君。 且不论那过程如何艰难,起码结果是好的。 想及此,空寰又抬起头悄悄看了朝熙一眼。 她端庄沉静,低眸认真看书的时候,细长浓密的眼睫一闪一闪,勾得人移不开眼。 她是空寰心中的月,清丽皎洁,如塞上初雪。 朝熙是翻完最后一页书的时候,才发现空寰总是在偷偷看她。 她小心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眸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你为何总是偷偷瞧朕?可是朕脸上有什么东西? 空寰羞得低下了头,没敢应话。 朝熙难得主动地抓起了他的手,他手心冰凉,朝熙不免拧眉道:可是冷了? 空寰低声道:不碍事。 朝熙倒是忘了,他们魔月气候偏暖,不像神域四季分明。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青州,这夜间,倒是越发凉了。 朝熙扯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 空寰连忙道:草民不冷,这披风还是陛下披着 朝熙顺手按动了小机关,收了马车内的圆桌,成了一块简易的木板榻。 朝熙在榻上铺上了毛绒毯,又扯过了绒毛大氅披在了身上。 空寰见状,这才心安理得地披着朝熙的披风。 彼时,营河对岸的魔月军帐,也准备拔营归都了。 月都离营河近得很,若是快马,一日便可抵达。 月忆根本也不着急,她还想着,带宋启玩乐几天,再回朝不迟。 还未到夜里,月忆便寻来了歌舞助兴,而宋启就坐在月忆的怀中,时不时的,便要给月忆喂酒。 宋启来月忆帐内不过五日,如今这歌舞乐曲,他便已经有些听够了。 他甚至不解,月忆为何独独偏爱那一首曲子,连着几日都让娇俏的小郎君吟唱,她竟没有一丝厌烦。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宋启终于忍不住,笑着问她:陛下怎么就听这一首曲子啊?都不要换一换吗? 月忆突然冷了脸,侧首看向他:怎么?你不愿意听? 从宋启被带来这魔月大帐,月忆一直温言细语地哄着他。 那是从前在神域时,宋启从未有过的待遇。 朝熙严肃,平日里政务繁忙,她极少有时间陪着宋启。 宋启是小男儿心性,他所求的,不过是妻主能时时陪伴在身侧。 然而这一点,是朝熙永远都做不到的。 这些日子,他与月忆日日相伴,凡他所求,月忆无有不应。 他甚至还听说,月忆为了他,甚至连自己那有魔月第一美男之称的未婚夫婿都不要了。 宋启心中快慰,他还以为他已经彻底得到了月忆的心。 可这才几日啊,月忆竟对着他冷脸了。宋启委屈得几乎要落泪,他从小到大都被捧惯了,没受过这般委屈。 哪怕朝熙从前,也不会对他冷脸。 宋启忽然想起了前几日的场景,那时的朝熙一身是血,她惶乱无措地拉起他,对他道:宋郎,是朕的错,朕没有看护好你,朕带你回去。 那是宋启第一次见到朝熙落泪,她那样端肃的性子,从不将柔弱示于人前。可她在宋启面前,竟然红了眼。 她还道:宋启,跟朕回去,朕发誓此生都会对你好,绝不会厌弃于你。 宋启拒绝她之后,朝熙还是握紧了手中长矛,冷声问: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愿意跟朕回去吗? 宋启告诉她,既做了选择,自然无悔。 想及此,宋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沉醉在忧伤歌谣中的月忆,心底反复传来一个声音:我真的,不悔吗? 另外一边,朝熙的马队已经进了青州地界,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青州郡。 朝熙在这期间浅眠了一会儿,她在路上向来谨慎,从不敢深睡。 空寰与她同乘马车,倒也乖顺,他一路上都安坐在一个位置,并未挪动过。 暮色渐沉,朝熙看了一眼帘外的景色,便对空寰道:你若饿了,便垫补一些。等咱们到了青州郡,你想吃什么,郡守都会准备。 空寰许是一个坐姿太累了,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胳膊,肩膀略显僵硬。 朝熙看着他倒是笑了:你倒是老实,朕让你坐在那,你之后便一动不动。 空寰低声道:草民怕惊醒了陛下。 朝熙伸出手将他拽到了近前,轻声问:哪里麻了?朕帮你按按。 空寰轻轻挪动了一下脚踝,这才垂目道:四肢都有些僵。 朝熙勾起嘴角:真是个呆子。 朝熙先是伸出手,帮他按了按肩颈,之后是腰腹 她的手劲正好,凡她所过之处,筋骨血液都重新活络起来。 空寰趁此机会,一直盯着她看。 她离自己这样近,空寰想,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拥住她。 第9页 可他不敢。 朝熙按完上半身,正要往下之时,空寰突然拽住她,低声唤道:陛下,接下来不用了 朝熙不解:怎么?是朕按得不好? 空寰红了脸,他慌忙扯过什么,盖住了自己。 许是太急,他不小心竟然动了朝熙盖过的那件大氅。 空寰意识到什么之后,连忙松了手,递还给了朝熙:是草民无状,请陛下责罚。 朝熙起初还不懂他为何如此忙乱,等到她的视线不小心瞄到那处时,她倒是忽然懂了。 作者有话说: 朝熙:听闻评论区有人说朕是lsp,朕不好男色除非是没忍住 第05章 再宠 朝熙将人捞入怀中,然后拿起大氅给他披上。 除了刚将人抢回来的那一日,朝熙便一直没有同他这般亲近过。 她搂着怀中的郎君,犹疑稍许之后,才将手搭在了他的细腰上。 眼下时机地点皆不合适,朕晚上再疼你。 空寰仰起头,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顿时红了脸。 朝熙笑着问:你为何总是偷偷看朕? 空寰垂目,小声回答:陛下长得美,是草民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人。 这一点,朝熙倒是不反驳。她的母皇名扬天下,不知有多少男人为她生为她死,连仁国的太上皇赵玉,都恨不能给她做小。听说,赵玉宁可放弃仁国江山,也要留在她母皇的身边。 至于她的父君,更是天人之姿。听闻他入宫之后,让宫内所有郎君,一夕之间都失了颜色。 至于朝熙,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都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朝熙向来对自己的样貌很有自信,所以她一直不明白,那月忆有什么好?宋启为何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留在魔月? 朝熙握在他腰上的手,骤然抓紧。空寰吃痛,却也不敢出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观察着她的神色。 朝熙恍然未觉,她只咬牙道:那你以为,朕与你们魔月女帝,谁更美? 若是从前,朝熙定然不会问这种蠢问题。如今许是被那宋启气得,消磨了几分心性。 空寰意识到她情绪不对,便伸出手,轻捂住她的心口,小声道:魔月女帝之貌,自然不及陛下。 朝熙微一挑眉,低头看着他:此话当真? 空寰重重点头:这是自然,任谁瞧见了,都会如此说。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再寻旁人问问。连魔帝本人,都曾夸赞过您的样貌,她自知不及。 朝熙手上的力气未减,她轻哼一声,道:那也拦不住有人非得瞎了眼,抛却一切也要跟着月忆。 空寰微一愣神,他自然听得出朝熙口中说的是宋启。 他面色黯淡了几分,喃喃出声道:陛下,草民要如何做,才能让陛下忘了他?听闻那宋氏清新俊逸,很得陛下宠爱。草民自认不及。 空寰一向小心,他倒是难得在朝熙面前使小性子。 朝熙勾起嘴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道:空郎貌比仙君,你自然比他好看。 空寰低声道:草民没有见过,不过偶尔听人谈起,都是陛下如何宠爱他。草民心下羡慕,若是能得万一,便也值了。 朝熙勾起他的下巴,笑吟吟道:这是在怪朕,待你不好了? 空寰连忙要起身告罪,却被朝熙死死按在怀里,不容他起身。 他只得小声嘟囔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羡慕他能得陛下的心。 朝熙捧着他的脸,逼着他直视自己,她道:朕问你,若你们魔月女帝要带你回去,说她不会厌弃你,让你回月都,做她的王君,你会如何抉择? 他想都没想,便回答:草民已是陛下的人,自然要一辈子追随您。 远离故土,身处异国他乡,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月都了。入了朕的后宫之后,你若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娘家人为你分辨。这些,你可想过? 空寰的眼神坚定无比,他点头道:草民都想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草民既然选择跟陛下回宫,便不会后悔。 空寰说完,便见朝熙久久不言。 她盯着他,眼神却有些空洞,有些冷淡。 空寰高估了自己,这世间的感情,都不能凭样貌论输赢。 宋启与她青梅竹马,她自然不可能说忘就忘。 空寰少时起,才貌便名动月都。 偏他与月忆早早定了亲,魔月的女人不敢轻举妄动。 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朝熙敢跑到月都抢人。 月忆并不爱他,他也不爱月忆。他们是纯粹的政治联姻,没有任何感情。 空寰以为,与其困在魔月的囚笼中,他还不如在喜欢的人面前搏一搏。 他说的话不假,可是朝熙却未必信他。空寰没有就此放弃,他想长日漫漫,他终有一日,能让朝熙看到他的心。 空泛的许诺,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有些话,还得缓缓道来,才能让她慢慢接受。 朝熙与月忆不同,她喜怒不形于色,似乎天生就能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第10页 空寰终是大着胆子拥住了她,他将头埋在她怀中,低声道:草民以后,只有陛下了。在草民心中,陛下就是草民的妻主,草民只能依赖于陛下。求陛下,不要厌弃草民。 空寰的身上自有一股清新的甜香,尤其是凑得近了,那股味道便会更加浓烈。 朝熙不仅没计较他的放肆,反而是有些情不自禁。 眼下,马上就要进入青州城内,朝熙甚至可以听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叫卖声。 若要宠他,本不必急在这一时。朝熙也惯来克制隐忍。 可是此刻,她不知是怎么了,竟伸出手解开了他的玉带,剥开了他的长袍,细细摩挲着他的里侧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在空气中交错。 空寰紧张无比,他颤着声唤了一声陛下 这声颤音勾魂摄魄,朝熙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他。 她是女帝,是九五之尊。可面对如此皎洁谪仙般的郎君,她亦是挣不开凡俗的禁锢。 甜美的气息,弥漫在狭窄的马车之内,原本还有些微凉的傍晚,却在此刻燃了一把火。 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仿佛有无数朵娇艳的花苞,在此刻轰然绽放。 夕阳西下,漫天瑰丽的红霞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马车外的景致吸引了匆匆而过的行人,芳华绝美的斜阳也好像在为马车中这对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的有情人添彩。 空寰的发髻松了,如瀑般的长发松散开来。他一只手抓着朝熙的长衫,另外一只手不敢动作,只能牢牢握住手边的绒毛毯。 意动时,他还是忍不住一声声唤着陛下。 朝熙喜欢听这个声音,起初她也没拦着他,直到车外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朝熙这才意识到自己万般不该在闹市街区上如此,她伸出手捂住了空寰的嘴,蚊声道: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06章 争锋 随銮在侧的护卫,为首者便是齐沫。 她听到了动静,也全当没听到。 她面色无波地策马行进,眼瞧着要看到青州州府,她怕陛下和空郎君的好事还没完,故而十分贴心的举手示意,让车队缓慢前行。 原本日落时分便能到青州州府,结果,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才到。 陛下的銮驾停在青州州府前时,空寰的衣裳还没有整理好。 朝熙一向克己复礼,今日倒是格外出格。 青州郡守跪地行礼之时,朝熙也迟迟都没有下马车,反而是忙着帮空寰整理发髻。 她没做过这种事,越是手忙脚乱,越是给他扎了个歪的。 朝熙颓然地坐在那,勉强帮他扶正之后,这才牵着人下了马车。 如今的青州郡守乃是邵乐,是朝熙授业恩师邵奕的远房表姐。 邵奕当年,做过朝熙母皇的御君。朝熙的这位恩师,爱慕她的母皇,哪怕是不能得宠,也一生都愿意常伴身侧。 邵奕师父便是青州出身,朝熙选定邵乐为青州郡守,倒也不全然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这位邵乐大人,博学多才,做事勤勉,颇得朝熙欢喜。 朝熙出征前,路过青州,还在青州府衙内休憩过一晚。 等她牵着空寰下马车的时候,她不免想起,来时她牵着宋启下车的场面。 如今才一个月的光景,一切都变了。 待到空寰下了马车,立在她身侧之时,她才抬抬手,让府衙外乌泱泱跪着一地的人起身。 就在朝熙踏步向前走的时候,前方传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陛下,你身畔的这位小郎君是何人啊? 朝熙听闻此言,惊喜道:邵师父?您怎么在这? 朝熙突地松开了空寰的手,直奔着邵奕师父而去。 空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朝熙。 她向来严肃,哪怕是笑,那笑意也不达眼底。 空寰忽然羡慕起眼前这位男子,他也想拥有朝熙这般不设防的笑容。 朝熙挽住了邵奕的胳膊,亲昵道:师父前阵子不是追着母皇和父君去了吗?怎地回了青州? 邵奕轻叹一声,道:你父君那个人,最是小心眼。我和你古意司墨两位师父,就在他那小住了半个月,他就嫌烦了。我也不好再打扰他与你母皇妻夫恩爱。你父君从前还能容得我们三个人照顾照顾你母皇,如今他年纪大了,性子可比不得从前了。他现在带着你母皇四处游玩,身旁连护卫都不带了,这就是要独占你母皇的架势。 朝熙笑了一声,连忙道:那师父就该跟我回宫。 邵奕无奈摇头:如今你青出于蓝,我这点学识,哪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朝熙忙道:去年星辰台大选之后,教琴棋书画的那几位先生,始终不得御君们的意。若是师父能去指导一二,星辰台三千御君,还不得乐开花? 朝熙一直在前方与邵奕师父闲话家常,全然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空郎君。 有个不知死活的小郎君,还趁机上前在空寰耳边道:郎君还不知道星辰台御君是做什么的吧? 空寰侧首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待他先言。 第11页 那小郎君得意地笑道:星辰台是我们神域的传统,诺大的星辰台,可容纳三千人。后宫三千御君,那都是等着侍奉陛下的。 空寰脸色微沉。 那小郎君似乎故意激怒空寰一般,接着道:神域样貌出众的大好男儿,都齐聚在星辰台。不过郎君您与他们不同,您是得过宠的。宫里的规矩,凡是得过宠的,少说也得封侍君。侍君要比御君高一阶,您入宫之后,御君们若是见到了您,那也是得行礼问安的。 空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郎君,在宫中是何阶品? 那小郎君故意扭了扭腰,那作派实在是让空寰不喜。 他笑嘻嘻道:我啊,自陛下还是皇太女始,我便已经在东宫照料陛下了。我是太上皇亲自指到东宫给陛下做通房的。后来选御君时,陛下没舍得让我去星辰台,我就在陛下身边照料了。从前宋郎君在的时候,那也是我亲自负责的。 空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这便明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奴才。 定坤顿时恼了:你怎可这般说?我可是从小跟在陛下身边的,与旁的奴才自然不同。 空寰恩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那也还是个奴才。 定坤嘴角抽了抽,他轻哼了一声,嘲讽道:你虽是大家出身,可你别忘了,你们魔月的大家氏族,放到我们神域,屁都不是。你承了宠,做了贵人,将来也得守我们神域的规矩。你也该知道,若不是宋郎君不在了,你怕是连我们陛下的衣角都够不到。 空寰勾了勾嘴角,笔直地站在那。他甚至看都没看定坤一眼,仿佛并不把这奴才的话放在心上。 定坤没想到他不理会自己,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那空寰嘴角的笑,在定坤眼里,也是格外刺眼。 做出这孤傲清冷模样给谁看,早晚都是被厌弃的货。定坤故意小声嘟囔着,这话也恰好能被空寰听到。 空寰长叹了一口气,他本是不愿意与这等蠢笨的狗奴才计较的。有些话,虽刺耳,他倒也不是不能忍。 他方才不说话,是在给定坤机会。 他可以忍一个蠢货一次两次,可绝不会忍他第三次。 空寰长袖下的玉手暗自用力,一道无形的掌风,瞬间让定坤瘫坐在地。 他是用了五成力的,这一掌出去,定是要叫那定坤吃些苦头。 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定坤怕是爬不起来的。 当然,空寰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若是他下手再重一些,定坤不死也得半残。 朝熙本来正与师父说话,而后便听到噗通一声,定坤摔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定坤刚刚跌下来的时候,疼得几近失语。 等到朝熙拧眉问他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定坤也是缓了好久,才颤着手指向了空寰:陛下一定是他要害奴才。 空寰不动如松,面色无波无澜道:回禀陛下,草民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为何这位小郎君非要攀咬草民。 朝熙扫向了他们身后之人,连齐沫都道:陛下,确实没看到空郎君碰定坤。 定坤声音尖刻道:一定是他,方才就他站在奴才身边。空郎君一定是嫉恨奴才方才在他跟前说错了话,这才给奴才一个教训。 说罢,定坤哭闹不止:陛下,要了命了,奴才不能动了,奴才是不是被他打残了? 随行的有男医官,很快便有人上前为定坤把脉,那男医官道:回禀陛下,定坤领事确实伤到了筋骨,这情形,看样子是摔的。 定坤直指空寰,咬牙切齿:空寰,你做了为何不敢承认?你别让我瞧不起你。你就是嫉恨我同你说星辰台御君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就拿我撒气。 朝熙脸色沉了沉,显然有些不悦。 定坤是东宫的老人,他九岁的时候便到了朝熙身边照顾。按照神域的规矩,皇女十岁的时候,便要为她们择选通房,这些小通房们可以跟皇女一起长大,哪怕将来不得宠,他们也要比其他的奴才高一阶。 定坤和定远、定夜一样,都是朝熙母皇为她选的通房。这定坤平日里跟人精一样,最是会讨好人。所以此番出征,朝熙特意让他跟在身边。 这定坤也不知是不是被宠坏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如此没规矩。 且不说师父在,青州郡守也在,朝熙潜心里,也不想让空寰觉得,她神域的奴才如此无礼。 荒谬,既然他碰都没碰你,怎么会伤到你。莫不是你自己摔了,硬要赖在他头上?朝熙厉声道。 从前宋启在的时候,也不与定坤争锋。定坤也没有想到,陛下会为了空寰训责他。 他登时红了眼,一边说着知错,一边泪流不止。 朝熙叹了口气,终是没忍心责罚太过,只甩袖道:让医官把他带下去,好生照看。 医官得令,正要上前扶定坤时,那定坤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最后还是邵奕师父身边的奴才,上前帮忙搀扶了一把,这才勉强让定坤站了起来。 定坤疼得汗都流了下来,可他见陛下发了怒,也不敢出声呼痛。 第12页 朝熙拧眉看着他道:以后任何人,都不得直呼空贵君的名讳。 定坤脸色一白,而在场的其他人立马听出了朝熙的言外之意,纷纷拱手道:臣等拜见空贵君,愿殿下安康。 邵奕低头轻笑了一声,他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奴才先将定坤扶出去。 之后,邵奕对着朝熙道:陛下一路劳苦,怕是饿了。臣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快些入座吧。 青州郡守邵乐这时也连忙上前道:陛下,邵奕大人可是从辰时起便开始忙活,今日的大半菜肴,都是邵奕大人亲手做的。 朝熙登基之后,邵奕师父便也跟着她的母皇父君出了宫。她已经好久都没吃到师父们亲手做的菜肴了。 朝熙忙不迭地入了座,待到臣子们也都坐好了之后,朝熙便赶紧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邵奕师父亲手包的饺子。 这是记忆中的味道,刚吃了一个,朝熙便感动得想要落泪:朕已经两年没吃过这个味了。 邵奕又给她夹了罗汉大虾、五香牛肉和糖醋排骨,见朝熙吃得开心,邵奕便道:臣这手艺,也是和太上王君学的,陛下不嫌弃,臣便欢心了。 朝熙今日所食不多,晚膳自然胃口大开。那排骨酸甜可口,瘦而不柴。最要紧的是,这个味道,也只有邵奕师父才能做得出来。 朝熙见空寰在下座,便想起了他吃不惯神域的食物。 不过日后这神域便是他的家,他总得慢慢适应。 故而,当着师父的面,朝熙便对着他招了招手道:空郎,你坐到朕身边来。 第07章 共枕 空寰点头称是,然后缓缓挪到了朝熙身侧。 朝熙顺势将他揽在身侧,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道:你尝尝这个,这可是邵奕师父的拿手菜。 邵奕见状,笑而不语。 之后,朝熙还不忘给空寰喂了好多菜,她生怕他吃得少,尤其是这几日,朝熙眼见着他瘦了一圈。 直到空寰附到朝熙耳边小声道:陛下,草民都吃撑了。 朝熙笑着纠正他:回宫后,朕会命人准备册封礼,你是贵君,在朕面前,要自称臣君。 空寰微垂着细长浓密的眼睫,很快改口道:是,臣君知道了。 朝熙这才放开了他,随后吩咐身后的奴才道:空贵君吃饱了,你们先送他回去休息吧,朕与师父,还要闲聊几句。 空寰走之后,邵奕才笑盈盈道:臣还没恭喜陛下,喜得这般绝色。 朝熙低头笑了:师父惯会取笑我,这空郎是如何来的,想必师父已经听说了。 邵奕闻言大笑一声:这是自然,陛下的事迹如今已经传遍天下,师父想不知道都难。 邵奕说完,便话锋一转道:只是有句话,师父还得提点陛下。 朝熙忙道:师父请说。 这空贵君瞧着柔柔弱弱的,但是今日定坤伤得极是蹊跷,师父已经让人查探过,他不像是摔的,反倒像是中了武林高手的暗算。按照定坤所言,他曾在此之前见罪过空贵君,这事,便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朝熙想了想道:空郎没有武功,这一点朕是知道的。 邵奕笑着摇头:这话可不能说死了,当年你父君身负奇功,连你母皇都看不出来。自然,臣不会武功,也没证据证明今日之事是空贵君所为,不过臣还得提醒陛下,这空贵君毕竟是外邦人,陛下还是得提防一二的。 朝熙轻轻点了点头,她虽也认同师父的话,可转过头,便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在朝熙眼里,这世间唯有她父君一个奇男子,空寰再厉害,也不至于比过她父君。 再者,魔月的有些律法比她们神域还要严苛。在魔月,任何男子都不得练武,否则便是杀头大罪。 那空寰自小生在月都,天子脚下,若他真的身负奇功,也不至于没人发觉。 白日里的事,朝熙深以为,那就是定坤的错。 从前宋启在时,也在朝熙跟前提过,说她恩宠定坤太过,让定坤有些得意忘形了。 经此一事,朝熙觉得敲打敲打这定坤也好。 朝熙晚膳时,陪着师父和邵郡守喝了点酒。 之后,她由着奴才们给她沐浴换衣,等到回卧房之时,已是亥时末了。 空寰还未睡,还在卧房里等着她。 听到她进门的动静,空寰连忙要下榻,朝熙却摆了摆手道:你躺下便是,如今就朕与你两个人,不必多礼。 空寰垂目道:今日沐浴时,教习特意吩咐了臣君几句。臣君这才知道,从前侍奉陛下时,都犯了大忌。待日后入了宫,臣君定会好好学习宫里规矩。 朝熙笑着上了榻,她揽过香甜的小郎君,道:哦?那今日教习都吩咐你什么了? 空寰垂目,小模样乖巧得很:教习说,夜间侍寝,需得睡在里侧,不能背对着陛下,头也不能高过陛下。陛下若是翻了牌子,臣君需得早早在内殿候着,待陛下进殿,臣君便要亲自上前侍奉。 说到这时,空寰微微顿了顿,低声道:臣君惭愧,前些日子在军营,每每陛下来时,臣君都没有上前侍奉,反倒是让陛下照顾臣君 第13页 朝熙并不介意这个,她道:你出身大家氏族,礼数自是周到。私底下在朕面前,倒也不必那般拘谨。 空寰见朝熙已经上了榻,便埋首在她的怀中,软声道: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既入了陛下的后宫,那便要守神域的规矩。陛下放心,臣君会好好学的。 他这般乖顺,朝熙很难不喜欢他。 她将人整个搂在怀中,微微阖目道:你想知道什么,朕也可以慢慢教你。 空寰仰起头,拽着朝熙的纱衣,小声问:真的吗?那陛下能否说说,星辰台是什么地方?陛下封了臣君为贵君,他们又为何管臣君叫殿下?臣君又为何要自称臣君,而不是臣? 魔月的体系与神域大不同,所以他不懂也是寻常。 朝熙耐着性子解释:星辰台是高祖订下的规矩,星辰台是祥瑞之地,面积之广可容纳三千御君同时居住。御君顾名思义,便是朕的预备夫君。神域有个传言,说是星辰台需得住满三千人,才能保国运昌隆。一旦星辰台人数不满,便要从各地选取品貌皆佳者入神都参与大选。御君们年满二十五岁若是还未承宠,便要出宫择好人家。凡是入了星辰台的御君,都有宫内的教书先生,教他们琴棋书画,侍奉妻主之大道。 所以啊,御君们哪怕是在宫中并未承宠,将来到了年纪出宫,也自有高门大户,抢着来娶。在神域,凡是能入星辰台的男子,那就跟入了太学一般,是家中盛事。 空寰听闻这个解释,倒是暗自松了口气。傍晚时听那定坤胡言乱语,他还以为朝熙的三千御君,皆收入她的后宫。他将来进了宫,若是要与三千人争宠,那还真是愁煞了他。 朝熙见他听得认真,便接着道:此番回宫,朕会封你为贵君,赐居紫光宫。神域的规矩,除了王君之下,便是贵君。贵君只有三人,分别住在三光宫内。三光宫便是紫光、玄光、赤光。紫光宫贵君,乃是三贵君之首。三光宫与朕的太极宫连通,冬日里有地下管道,可注入温泉水,哪怕是寒冬腊月里,三光宫也会温暖如春。贵君和王君一样,都是一宫主位,自然是要称为臣君的。宫中君位以上王君以下的郎君,在神域与郡王同级,旁人自然要称呼你一声殿下。 魔月地理位置偏南,四季不分明。可若是到了冬日,那寒气也是抵挡不住的。也就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在冬日烧得起炭火。 这一点,与神域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空寰小声道:听闻神域皇宫内的温泉极其养人,臣君此番跟着陛下回宫,可否能去试试? 朝熙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当然,你宫里就有汤池,你回去可以天天泡着。那汤池确实养人,泡久了肤白细嫩不说,若身中内伤,泡上个把月,也能恢复个八成。 空寰惊奇道:竟有如此奇效? 朝熙见他对什么都如此新奇,不免笑出声来。她说得累了,便闭上眼道:这些都不急,等你入了宫,慢慢就什么都知道了。 空寰恩了一声。 朝熙见他不吭声了,便一边透过薄衫摩挲着他的腰,一边道:朕要封你为紫光宫贵君,也没见你谢恩。怎么?不高兴吗? 空寰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贵君,他的目的,是要做神域的王君。 这样的心思,自然不能摊在明面上。 他只得低声道:在臣君心里,只要陛下给臣君一个名分,让臣君侍奉在侧,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至于是什么位分,臣君并不在意。 朝熙道:你出身大家氏族,若非是朕,你也不用这般委屈。朕有愧于你,自然也不想亏待了你。日后缺什么少什么,你皆可同朕直言。 朝熙困得狠了,她这会儿眼皮打架,马上就要睡了。 空寰攥着她的纱衣,几度欲言又止。 朝熙睁开眼费力地瞧了他一会儿,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空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没什么。天色不早了,陛下休息吧。 朝熙这才猛然想起,白日里她在马车里,曾答应空寰晚上再疼他。 她轻笑一声,一边捏着空寰的小脸一边道:朕白日在马车里都疼你一回了,晚上本也该应了你,但是朕今夜累了,就当欠你一次,之后补给你。 空寰红着脸,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朝熙便已经睡着了。 这是朝熙第一次与他共枕而眠,他也是第一次能如此近地欣赏朝熙的睡相。 空寰长叹了一声,他蚊声嘟囔道:富贵权势于我而言,皆是尘土。臣君最想要的,是能日日侍奉在侧。 朝熙已然沉入梦乡,没听到这话。 夜阑人静,肃穆星光透过纱帐挥洒在金丝软被上。 空寰盯着那星光出神,久久未眠。 这会儿朝熙睡了,他倒是可以大着胆子抚摸她的眉眼,用极小的声音,唤她陛下 见她的确是睡得沉了,也没应声,他才鼓起勇气,唤了她的名讳:朝熙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一脸痴恋:朝熙你可知道,我已经倾慕你许多年了。我曾在梦中数度幻想眼下这个场景,如今,终于实现了。 第14页 空寰就这样俯身看着她许久许久,起初只能摩挲着她的脸,可是他渐渐不满足于此,手上的动作也更加放肆 玉带轻挑,她那月白色的纱衣顺势散落开来。 教习说,若无陛下授意,侍奉的郎君不可轻易触碰陛下。 可他想碰那个位置,已经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神域后宫的等级,再列一下。【以下是按照位分排列】 王君(正夫,住朝阳宫) 贵君(三光宫主位) 君(一宫主位) 侍君(凡是承宠者皆为侍君) 御君(尚未承宠,算不得主子,住星辰台,年满二十五可以出宫) 第08章 放肆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除了又软又滑之外,还给了空寰一种甜美的满足感。 这是他肖想了多年的人啊,如今,终于握在手中了。 空寰不禁想起了他十二岁那一年,他因练奇功,走火入魔。 当初他母亲把他关起来,让他偷偷练功,是想让他强身健体,让他能活下来。后来,他痴迷武功,把空家密道内的三种秘术一起修习,这才走叉了路。 他当时体内真气混乱,空寰的母亲空岳寻遍了江湖名医,都说他无药可救了。 后来,空家的一个门客给空岳出了个主意,他暂且锁住了空寰的筋脉,让空岳带着空寰去神都,找云翠观的不沉道人,或可一治。 魔月当时与神域的关系正紧张,那个时候去神域,便是要历千难万险。 可空岳爱惨了这个孩子,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此一行恐会丢了性命,她也要奋力一试。 空岳乔装打扮,也把空寰扮成了女孩子,她带着空寰从魔月边境,横跨营河,三日未眠,才终于到了神域境内。 他们从月都走到了扬州,便用了足足小半月的时间。 也正是在扬州,空寰第一次见到了朝熙。 那时的朝熙受母皇之命,前来扬州清缴贼寇。那时的朝熙,也才十四岁,可她马上的英姿,空寰一见难忘。 那时他就想,朝熙是他见过马上功夫最好的女孩。尤其是她座下的那匹马,更是让他惊艳。 那是最尊贵的汗血马,长鬃飞扬,俊美无比。它奔驰起来那得意和骄傲的模样,跟它的主人,极为相配。 空寰不禁赞叹道:好美的马好美的人。 扬州街上的商户见他如此,便笑着道:小主子你好见识啊,这可是我们皇太女殿下的宝马,名唤绝尘,它能日行千里,一跃三丈。此番皇太女缴匪大捷,绝尘功不可没。听闻当年这绝尘还是匹烈马,神都中有世家女当初为了收服此马,还险些丢了命。也就唯有我们皇太女殿下这般的人,才能驯服这样的神驹。 那商户还笑吟吟道:听闻我们皇太女出生那一年,红霞满天,乃是吉兆啊。神都灯火三日不灭,万民同贺。我们的皇太女殿下如今长到这个年岁,亦是不负众望。她三岁能文,四岁学武,瞧瞧这马上风采,颇有当今陛下年轻时的风范。 空岳见空寰今日难得有兴致,便在街上陪了他一会儿。 之后,他们还要赶路去神都。 在马车上时,空寰一边随意地拨弄着手中的狗尾巴草,一边道:母亲,将来我若是要嫁人,就嫁皇太女殿下那样的。 空岳未解其意,只道:我们空家乃是魔月第一大氏族,你又是长房嫡长子,身份尊贵,你若能逃过此劫,将来可不就得嫁给皇太女?若你度不过这个坎,这婚事便得落在二房的头上。 空寰一脸不屑道:娘,您说的是月忆?我可不想嫁给那个草包。 空岳低声训斥道:不可胡言,这话若是传了出去 空寰胆子倒是大,他直言道:母亲,我说的皇太女,指的是神域的皇太女殿下朝熙,可不是月忆。 空岳吓得立马勒紧了缰绳,她回过头冲着空寰喝道:你这小儿,胡说八道什么。你是魔月人,她是神域的皇太女,你们一南一北,分属两国,那中间的差距,有如天堑。你趁早打消了这糊涂念头,娘带你来神域,是带你治病的。 空寰淡淡地哦了一声,没跟母亲继续争执。 他坐在马车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才轻笑了一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了四个字:事在人为。 空寰忆起往事,眉眼之间尽是欢悦。 这世间就没有不可能之事,他日日贪念的人啊,此刻就躺在他的身侧。 他可以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她的脸颊,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清甜的桔香,他甚至还可以更放肆一些 也就只有在朝熙睡着的时候,空寰才敢露出他最真实的面容。 他从小就离经叛道,凡是这世间不允许男子做的,他都做了个遍。 母亲总是劝他收敛,母亲说,他就算是一匹驯化不了的野狼,也得在人前收起那锋利的爪牙。 这些年,空寰装得极好,月都人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温润无双的世家公子。 可他们不知,空寰若是动了怒,顷刻间便能要了人的命。 第15页 从小到大,凡他所求,便没有得不到的。 哪怕是如水中月般遥不可及的朝熙也一样。 空寰温柔地看着面前的朝熙,低声道:朝熙,我好爱你啊。 与此同时,那宋启也与月忆同榻而眠。 自打那一日月忆对他冷脸之后,宋启就总是患得患失。起初,他也故作委屈,想着月忆会来哄哄他。 可是转过眼,月忆便如没事人一般,同他说笑,给他夹菜,晚上时,也照样只宠爱他一个人。 看着那样的月忆,宋启总觉得自己想多了。 连月忆手底下的人,都说宋启好手段,自打有了他,月忆都不传召其他的郎君了。 话虽如此,宋启却再没了初时那般的自信。 月忆看着好相与,整日里都噙着笑,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没什么威严。可相处得越久,宋启便觉得她让人难以琢磨。 月忆有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他笑,可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温情。 每每到这种时候,宋启都会想起朝熙。 他甚至想,朝熙就是严肃了些,勤于政务了一些,她待自己,还是极好的。 这一夜,宋启在梦中又梦到了朝熙。梦中的朝熙牵着他的手,对他温柔道:宋郎,再过两日,便是大婚盛典了,朕答应你,若你入主朝阳宫,朕绝不纳小,后宫唯你一人,可好? 宋启张了张嘴,本想答应她,结果刚一伸出手去,朝熙的影像便在他眼前消失了。 宋启从梦中惊醒,他口中不停地呢喃着:陛下,陛下 他这一声,惊醒了月忆。 好在,这一声陛下,乍一听,也不知喊得是谁。 月忆并未多想,而是将人揽入怀中,她温柔地抚着他的背,温声问:起儿,你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这是宋启来魔月之后第一次从梦中惊醒,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月忆,小声道:陛下,臣这是第一次做恶梦。 月忆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眼前的宋启,这才哦了一声。 她语调平淡,躺下来道:接着睡吧,朕就在这里,你不必怕。 宋启心虚,也没敢多言,而是乖乖地躺在她的身侧。 月忆背对着他,半响之后,又轻唤了一声:起儿 宋启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满足的。月忆还是喜欢他的,她总是亲昵地唤他启儿,连睡梦中也是如此。 宋启从背后抱紧了月忆,轻声道:陛下,启儿在这呢。 月忆这才安静了一些。 黑暗中,她握紧了宋启的手,再未出声。 翌日天气晴好,朝熙起身的时候,灿红的娇阳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朝熙翻过身的时候,便见空寰窝在一侧,睡得正沉。 朝熙忽然想起,她当年喜欢宋启,也是喜欢他的乖巧。 神域男子向来以弱态为美,故而,男子们幼年时,便要服食神药。那神药可让男子体态纤细,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柔弱之态。 宋启样貌不差,他从八岁起服食神药,一直到十八岁还未停。所以,他是占尽了神域男子该有的弱态美,说起话来,也是格外可人。 可是如今,宋启不在了。 她的身边人,换成了空寰。 朝熙想,若论起乖巧来,其实空寰也是不差的。 尤其是他的睡相,安稳沉静。他就静静躺在那里,便美得仿若是画中仙。 若非是眼前人伸手可及,朝熙总觉得他的美,有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她伸出手,慢慢抚过他细长浓密的眼睫,抚过他英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形状好看的唇 空寰就在朝熙的注视中,慢慢睁开了眼。 朝熙温柔地冲他笑了:醒了? 空寰点了点头,然后忙起身道:教习说,晨起要提早醒来,侍奉陛下宽衣。臣君起晚了,真是罪过。 朝熙不禁莞尔:此刻又不是在宫里,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再者,朕说过了,朕与你两个人时,不必顾忌礼数。 朝熙虽如此说,可空寰还是缓缓下了榻,待宫人们进卧房侍奉时,他也不忘在一旁端量着,看看她们都是如此侍奉陛下的。 最后朝熙换上外衫之时,空寰倒是上了前,亲自帮她系了玉带。 这些事,以往都是朝熙的贴身宫女来做。 今晨换了空寰,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虽是第一次做,可却细心周到,帮她整理衣领时,朝熙又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甜香。 他身上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很清新,很好闻。 他弄好之后,正要退开行礼,然而朝熙却直接将人拉了回来,抱了个满怀。 朝熙凑近他前颈闻了闻,低声问:你用的是什么香? 空寰羞红了脸,低声回道:陛下,臣君不用香料的。 那你可当真是个宝贝,你知道吗?朕最喜欢的,便是你身上的味道。 空寰心跳都乱了几分,他大着胆子凑到朝熙耳边道:陛下昨夜说,欠着臣君一次。臣君心里惦记着呢,陛下可别忘了还。 第09章 握着 第16页 朝熙终是忍不住哂笑一声,她捏了捏空寰的鼻子,小声道:这般贪心可不好。 空寰垂眸低声道:臣君不贪图旁的,只贪图陛下而已。 朝熙静静望着他,心底的某处仿佛在这一瞬融化开来。 自懂事起,朝熙便记得一件事,她是神域未来的皇帝,她需得更加勤勉,才能不负所有人的期望。 无论是练武还是读书,她都常常卯时起,亥时息。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她不重男色,一来是觉得她有宋启便够了,二来,朝熙也认为,男色是引人堕落的罪魁祸首。 神域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女帝因为沉溺男色而耽误了朝政。 连辅导朝熙课业的几位师父,也曾说过。为君者志在天下,实不该耽于享乐。 从前朝熙未尝云雨,总觉得这男人嘛,有或者没有,都没什么要紧。 可如今,自打有了这空寰,她也渐渐有沉溺之势。 朝熙终是放开了怀中人,今日还得继续赶路,她可不能在这里耽误了时辰。 何况青州郡守和邵奕师父都在,她若是晨起便忍不住和空寰那般,师父定要笑话她的。 朝熙和空寰收拾妥帖之后,便去了正堂。 早膳皆已备好,邵乐大人是个周到的人,她今晨还特意备了月都人常用的早膳,虾饺和皮蛋瘦肉粥。 邵乐介绍早膳时,还特意道:臣不知道贵君殿下喜欢什么,府上也没有会做月都膳食的厨子,不过臣昨夜便让人去街上打听从魔月来的商队,让厨子记下了这月都名肴虾饺的做法,味道恐怕会不和贵君的意,还望贵君多多包涵。 空寰惊诧不已,忙起身行礼道谢。 邵乐忙道:殿下折煞臣了,这都是臣该做的。 朝熙拽着空寰坐了下来,随即冲着邵乐道:邵大人办事还如从前一般妥帖,这些日子,空郎吃不惯神域的饭菜,朕心甚忧。难为邵大人,还特意准备了这些。 空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那虾饺之后,便点点头赞叹道:味道和月都的醉香楼有七八成相似,鲜香美味,这皮也是又薄又软,真好吃。 下人们又把皮蛋瘦肉粥端了上来,空寰侧首问:陛下要不要也尝尝? 其实神域也有这道粥点,倒是朝熙不太爱吃。 她笑了笑道:空郎你喜欢,便多吃一些。 空寰今晨胃口极好,那一整盘虾饺,他吃了大半。 朝熙临行之前,还叫住了邵乐道:邵大人,你着人打听的月都吃食,不妨让人记下来。朕也好带回去,让宫里的厨子学着做做。 邵乐连忙从怀中拿了出来,递呈给朝熙:臣已经备好了。 邵乐就是如此,做一步想三步,这些年,青州在她的管理之下,也是日渐安稳。 朝熙与她闲话了几句之后,便回过头看向了邵奕师父:师父,真的不跟我回宫吗? 邵奕笑了笑道:师父年纪也大了,星辰台御君,自有宫里的先生来教,师父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师父过几日还要与你古意司墨师父会合,等天气热了,便接着去叨扰你母皇和父君。 宫里头没了邵奕心心念念的人,他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 朝熙也没勉强,只叮嘱了几句,让师父注意身体,便起身上了马车。 朝熙也想念母皇和父君了,只是她是一国之主,自然不可能像邵奕师父那般自由。 她身处高位,父母云游,亲哥哥也在仁国做国主。他们都不在身边,朝熙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朝熙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青州的繁华,随即她长叹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了直盯着她的空寰。 邵乐方才还给他准备了一个食盒,里面温着不少月都的美食,他许是今晨吃得饱了,这会儿精气神也很好。 朝熙伸出手,将人拽到了跟前,轻声问他:日后去了神都,你便不能再见你的家人了,你可会想念他们? 空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朝熙盯着他,只待他开口。 空寰踌躇了好久,才缓缓道:说不想念母亲,那是假的。母亲唯有臣君一个儿子,如今臣君远走他乡,母亲身边怕是无人在跟前尽孝了。不过除了臣君的娘亲,其他的家人,臣君是不想的。空家虽是望族,可是姨母们个个争斗不休。母亲虽是长房,可她膝下无女,将来我们大房家业无人继承,姨母们便想着法的欺负她。 空寰说到这里,便止了话茬:臣君多言了,还望陛下恕罪。 朝熙摇了摇头,将人揽入怀中。 良久,朝熙才喟叹一声:都是朕的错,若是朕没有将你抢出来,你还能成为你娘的依靠。毕竟将来,你是要嫁入皇宫,给月忆做正君的。 空寰垂目笑了一声,道:陛下不必如此,臣君从未怪过陛下,臣君心中感激,若不是陛下带臣君出了月都那牢笼,恐怕臣君这一辈子,都得困在那里。空家与皇家的婚事,早在魔月先帝在时,便已经定了下来。母亲其实并不愿臣君嫁入皇室,只是皇命不可违罢了。 朝熙盯着空寰那精致的小脸看了许久,这才抱紧了他,轻声安抚道:空郎放心,朕日后,定会好好待你。 第17页 空寰窝在她怀中,在朝熙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他或许还没有彻底得到朝熙的心,但是他有了朝熙的愧疚。 凭着这点愧疚之情,他就可以在神域的后宫站稳脚跟。 事情得一步一步来,想要成为朝熙此生唯一的男人,他需得循序渐进,慢慢筹谋。 今日要赶一天的路,青州过了,便直达冀州,如此这般,明日下晌便可回到神都。 朝熙的军队出了青州地界,齐沫那边便奉上了这几日神都传来的折子。 空寰倒是懂规矩,朝熙看折子时,他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侧看医书,并未打扰。 神都这几日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宋太傅听闻了宋启之事,已经病倒了。 宋太傅宋文乃是宋启的祖母,她是三朝元老,而今已年过七旬。她曾教导过朝熙的母皇,也亲自教导过朝熙。 宋启而今跟了魔月女帝,在议和期间,朝熙已经以和亲的名义,将宋启许给了月忆。 故而,宋启纵然是有天大的过错,朝熙回朝之后,也不能怨在宋家身上。 宋太傅那等通达的人,定然也知晓此理。 可此事,明面上掩盖得再好,宋家也会因为此事遭人诟病。 宋启失德,连带着宋家的子孙,也要跟着受难。 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宋启在选择月忆之时,可有想过自己会牵累家族? 盯着这道折子,朝熙轻笑了一声。 她从前总觉得宋启乖巧贴心,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谁曾想过,如宋启这般胆小知礼的人,一旦叛逆起来,会不管不顾呢? 宋太傅劳苦功高,宋启此番和亲魔月,朝熙不仅不能落罪,还得大赏宋氏。 朝熙亲写了恩赏的圣旨,让人快马,先递回神都。 不仅如此,朝熙还许了宋启爵位,恩赏不仅传到神都,还给月都也递了一份。 这事,朝熙不仅想做给天下人看,她也许想让月忆给个态度出来。 既然宋启和空寰都是和亲,那月忆必得也因此恩赏空家。 想及此,朝熙给空寰递了纸笔,冲他笑道:你虽见不到你母亲,不过你母亲必然会担忧你的处境。朕准你写一封家书,给你母亲报个平安,到时会让人一起送到月都。 空寰眼神一亮,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朝熙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了一声。 在朝熙的眼里,空寰是个很简单的人。他总会因为旁人的一点点善意,便开心许久。 不过空寰这一手字,倒是出乎朝熙意料。与宋启那一手秀气的小字不同,空寰的字不衫不履,大开大合。字中锋芒微露,这笔势,与他乖巧的性子截然不同。 人人都说,字如其人。不过朝熙看着空寰这一手字,倒觉得传闻有虚。 待空寰写完家书之后,朝熙亦是拿过细细端摩了半响。 你的字很漂亮,朕很喜欢。 空寰脸色微窒,他生怕因此露出什么破绽。他小心打量着朝熙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空寰小声解释道:臣君这字,是母亲手把手教的,臣君幼年喜欢临摹母亲的书法,如今这笔法,倒也改不过来了。 朝熙笑了笑道:透过你这字,便可看出你母亲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只可惜,你母亲身在月都,若不然,朕还真想见见这传闻中潇洒不羁的空岳大人。 空寰微微一笑:陛下谬赞了。 这一路颠簸,午间时,朝熙与空寰也是在马车上用的膳。 晨起准备的那些茶点,这会儿倒是还有些温度。 朝熙见空寰很喜欢那虾饺,便也跟着尝了一口。 味道还成,不过朝熙不是特别喜欢。 她和空寰在房中倒是合拍,饮食上,倒是有诸多不同。 下晌时,空寰看书累了,便一个人靠在那边睡着了。 朝熙怕他着凉,正想给他披上大氅,谁知道空寰却直接歪倒在朝熙怀中,那手,也不老实起来。 他确是睡着,不过却能在睡梦中,精准地扯开朝熙上衫的系带,然后他直接把手,搭在了不该碰的位置。 朝熙按住了他作乱的手,拧眉道:清醒的时候那般老实,怎么睡着了这么放肆? 谁知道朝熙刚刚把他的手放下,那空寰便又伸了进去。 他甚至在梦中哼唧了一声:陛下,臣君喜欢这里,就想这么握着 作者有话说: 这一段时间,可能会在作话里推几本预收,小可爱们有喜欢的,可以给个收藏吗? 先推同类型女尊文,昨晚刚开的预收。 预收书名:《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 (点进作者专栏可以看到) 预收文案: 朝露四岁登基,先帝委任四位辅政大臣辅佐朝政。 然,十年不到,摄政大臣穆清便自立为摄政王,她结党营私、操握权柄,扫除了其余三位辅政大臣不说,她还逼着女帝朝露娶她唯一的儿子穆尔白为王君。 那穆尔白有一半的外族血统,容貌妖冶,美则美矣,却不是朝露喜欢的长相。 长相不如她意也便罢了,这穆尔白还是个妒夫,他入了朝露的后宫之后,便不许朝露再纳小。 第18页 朝露酒醉之时,与一俊俏小郎君调笑了几声,那穆尔白大怒,竟叫人把小郎君给打死了。 岂有此理,她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 朝露怒急攻心,连着一个月都不去他宫里,本想给他一个教训,结果那穆尔白却直接杀到她的太极宫,肆意冲她笑着:陛下,初一十五来臣君宫中夜宿,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过臣君以为,妻夫恩爱才能保国运昌隆,母亲今日让宫外的道人算过了,陛下每个月需得有十五日都留宿在臣君宫里,否则于国运不益。 朝露气得牙根打颤,她若亲政,必掀了他穆家祖坟。 每每朝露筋疲力尽之时,她都恨得咬牙切齿,待日后皇权尽归于手,她定要休了这不贤不德,整日里就知道折磨人的悍夫。 三年后,穆清不得人心,彻底失势。穆尔白失了倚仗,再不敢像从前那般跋扈。 朝露清扫朝堂,彻底铲除穆氏党羽后,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后宫那个磨人精。 那日,穆尔白跪在朝露面前,泣不成声。 朝露捏住了穆尔白的下巴,心下畅快无比:你求求朕啊,朕若是心情一好,或许还会如从前那般疼你。 第010章 堕入 朝熙低着头观察了他一会儿,他确实是睡着了。 他醒着的时候,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断不敢这般放肆。 朝熙盯着睡梦中的人笑了笑,便也纵着他了。 说起来,被他这般握着,倒也没那么难受,反而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朝熙就这么抱着他,任由他放肆着。 起初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拿起了手边的书,静静看着。 空寰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等他缓缓睁开眼时,他才惊得抽出了手。 陛下臣君不是有意僭越的。 他动作太大,朝熙看的那页书,破了一个角。 朝熙有些心疼,眉头都蹙了起来。 空寰小心打量着朝熙的脸色,起身跪在了一侧。 朝熙整理好书角之后,这才侧首看向他:朕又没怪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空寰微微垂目,小声道:可是臣君见陛下不高兴了。 朝熙勾起嘴角,道:你弄坏了朕的书,朕当然不高兴。朕平生最宝贝这些东西,兵器,书本,画作,古董等等。虽说都是死物,可在朕眼里,它们也都是有感情的。 空寰抬头看着她手中那本书,紧张道:这莫不是,太上王君留下来的孤本吧? 朝熙摇头:那倒不是,你别紧张。只是页角稍微有点破损,不影响阅读。 朝熙将书本都收了起来,换了话茬:你饿了吧? 空寰摇了摇头:臣君吃完就睡了,这会儿不太饿。 朝熙解下马车上挂着的水囊,递给他道:那喝点水吧。 空寰点头称是。 只是才刚喝一口,他便捂住嘴道:陛下,这是酒 朝熙拄着手臂,懒洋洋地看着他,眉间尽是得逞的笑意:怎么?你一口酒也沾不得? 空寰看出朝熙是在逗他,便低声回道:没年节的时候,也能喝上几口,只是母亲不许家中男儿喝酒,说是喝酒误事。 朝熙恩了一声,这才道:这是白桃酒,浅饮一些,不醉人的,莫怕。 空寰点头:挺好喝的,臣君还是第一次知道,酒也可以这么好喝。之前总觉得酒呛人,一口都喝不下。 朝熙见他还跪着,便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空寰乖顺地靠在朝熙怀中,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田野平川转眼之间一闪而过,微凉的春风裹挟着一阵花香,吹到了空寰的脸上。 朝熙见他打了哆嗦,便忙道:可是冷了?朕把车窗关上。 空寰按住了朝熙的手,笑着道:没,臣君还想看看神域的美景。这些景致,臣君从前都没见过。 朝熙轻轻帮他拂过他鬓间的发丝,这才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冀州城了。朕最喜欢冀州城天香楼的那家锅包肘子,也不知你愿不愿意吃。 空寰道:陛下喜欢吃什么,臣君便喜欢吃什么。其实陛下不用刻意顾及臣君的口味。 朝熙揽着他的腰,宠溺道:神域确有许多美食,以后在宫里,朕会让御厨们挑着样给你做。不过,吃食一事上,不算大事。哪怕是你吃不惯神域的膳食,也不要紧。你喜欢什么便吃什么,朕可不想在这方面委屈了你。 自打昨日之后,朝熙便待他极好。 空寰偶尔抬眸与她对视,总是会沉溺在她温柔的眼神里,无法自拔。 如此盛宠,总会让空寰恍惚得感觉他已经得到了朝熙的心。 他暗暗用指甲嵌入血肉之中,让自己疼一些。 疼一些,便会清醒。 他爱的女人,不是平凡人。 她今日可以把他宠到天上,明日也可以随时厌弃他。 他一刻也不可以懈怠,他这一生,都要好好经营这段感情。 第19页 他突地低声开口:陛下,您可不可以一直待臣君这样好? 朝熙想,空寰果然是个容易满足的小郎君。她将人搂紧一些,道:你既是朕的人,朕便不会薄待你。 空寰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也会累。他轻轻动了动,结果一不小心,那手臂又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他红着脸道:陛下,臣君知错。 他认错倒是快,朝熙都没有开口责怪。 不过说起来,朝熙还是挺怀念他睡梦中那放肆的一面。 他那如玉般修长漂亮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 只是简单的浅触,便美妙到不可思议。 朝熙本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昨日和空寰在马车内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从前断不会如此出格,虽说她做了什么,无人敢置喙。但是朝熙总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她原不看重这些,甚至对这些男女之事有些鄙夷。 她未能免俗,堕入此道也便罢了。偏偏如今,她连白日里也有些经受不住。 朝熙喟叹一声,看着空寰道:你不必总是胆战心惊,朕又不是猛虎,你怕朕作甚? 空寰蚊声道:臣君两次僭越,于理不合,陛下纵不怪罪,可臣君断不能忘了本分。 朝熙其实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这会儿,又有些不喜欢了。 若是方才那事,僭越又如何? 可这话朝熙若是说了,倒显得她有些急切了。 她只好扳着脸对空寰道:你守礼是对的,不过就朕与你二人在时,僭越一下也无妨。朕向来大度,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空寰愣住,他抬头看了一眼朝熙前襟那雕花玉带,其实只需要轻轻一扯 空寰想到这里,连忙垂首。 不,他不能。 纵然是想,也得偷偷的。 朝熙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倒是也着了急。 她心想,这小郎君若是太老实了,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推一本现代预收,预计的开文时间是下个月六号。 是先婚后爱、日久生情的类型。 我尝试写文这几年,发现我还是适合写日久生情的。我每次写感情慢慢递进的那种,我都容易着急,一着急就拉跨了。 以后我就顺从自己的内心,男女主感情到不到位不要紧,别的方面先给我到位了!! 放预收文名《顶流老公不想跟我离婚[穿书]》,感兴趣的小可爱给个收藏。 预收文案: 上辈子,西江雨爱上了一个浪子。他说自己不想结婚,不想让婚姻把他束缚住,就在西江雨求着他为自己停留的时候,盛浪却只给她留了条消息便远走高飞,再无消息。 西江雨一气之下,选择了家里给安排的结婚对象张君泽。 嫁给张君泽的时候,张君泽还只是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糊咖。 不到一年时间,他因出演某爆剧,一跃成了娱乐圈当红流量。 夫妻两个本就没有感情,再加上张君泽越来越忙,婚姻名存实亡。 就在这个时候,盛浪突然回国了。 盛浪忽然宣布婚讯,要和圈内某知名时尚主编结婚。 原来所谓的不婚主义,只是因为西江雨不是那个对的人。 西江雨受不了打击,与盛浪争执期间,意外从顶楼跌落。 死后的西江雨才知,她只是这个书中世界里一个的炮灰,是盛浪爱情故事中的一个小转折。 书中寥寥几笔,便带过了她的一生。 再一睁眼,西江雨回到了两年前,她发誓再也不要让男人影响她的人生。 她不仅删除了盛浪的一切痕迹,还递给了张君泽一纸离婚协议。 你想跟我离婚?张君泽死死看着她。 西江雨面色平静:你如今是娱乐圈顶流,多少女粉丝都把你当老公,如果爆出你已婚的消息,只会阻碍你的演艺事业,离婚吧,对你我都好。 张君泽猛地将她圈在怀里,一字一字开口:你介意粉丝,我可以公开婚讯。但是离婚,绝不可以。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我。 第011章 温香 空寰没敢动,朝熙总不至于主动跟他说,你可以过来摸一摸。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索性转过头不看他。 你起来吧,马车就这么丁大点的地方,别动不动就跪。 空寰敏感地察觉到朝熙似乎不太高兴,他心想,以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沉闷了一路,空寰见朝熙低头看书,也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马车颠簸,空寰顺势倒了一下,这压抑的气氛,才终于破开 朝熙倒是手疾眼快,见他险些被撞到,直接将人拽到了怀里。 空寰红着脸看向了朝熙,一双眼湿漉漉的,可怜兮兮道:谢陛下。 朝熙最是见不得他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她的语气是她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小心一些,路上难免颠簸,再忍一忍,马上就要到冀州了。 空寰好想抱一抱她啊,他仰起头看了朝熙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陛下,臣君有些冷,想抱着您,行吗? 朝熙勾唇笑了:当然好。 第20页 说着,她扯过大氅,将人紧紧实实地抱在怀里。 温香在怀,那浅淡撩人的香气,充斥着朝熙的鼻腔和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 朝熙长呼一口气,索性捏着他的下巴,轻声问他:朕总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空寰难免紧张,他颤声问:是不好闻吗? 朝熙摇头:不是,很好闻。正因为太好闻了,朕才总是情不自禁。 朝熙跟着父君耳濡目染多年,也略通些药理。她之前已经找人查探过,这可绝不是什么暖情的香料。 而且,朝熙与空寰接触了这么多次,她自然知道,这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天底下,竟还有如此身带奇香的男子。而且,还偏偏是她的小郎君。 空寰不解其意,只是仰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朝熙终是受不住这个眼神,低下头吻住了他。 又是这个时辰,暮色将至。 灿烂的阳光渐渐晕染出了橙黄,绚丽多姿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装。 梦幻般的浮云,羞答答地挂在天空上。一圈一圈的红晕,仿佛也印在了美娇郎的脸上。 难舍难分之际,那雕花玉带也被扯落一旁。 一声声绵绵悦耳的颤音,如摄魂鼓一般,击在了朝熙的心上。 齐沫策马跟随御驾,听到这马车内的动静,连向来沉着的齐沫大人,都不禁红了脸。 昨日这般,她还尚且能理解。 毕竟陛下刚抢完人,一夜之后,就把小郎君丢在主帐不管了。 要不是启程回宫,陛下心血来潮,让空贵君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她们这些侍奉在侧的人,都以为空贵君怕是再不能得幸了。 说来,这空贵君的颜色世间难寻。齐沫手下先锋,还私底下腹诽陛下暴殄天物。为此,齐沫还好生训了那手下一番,妄议陛下,若是传了出去,可是大罪。 不过昨日,这空贵君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一反常态,在街市上就冲动起来。 齐沫自然知道昨夜陛下和空贵君同住,陛下纵是再喜欢这位小郎君,也不至于白天黑夜不休。 作者有话说: 第012章 夺宠 齐沫闷头想着,这还是她熟悉的陛下吗? 齐沫尚未成家,眼下还是不能理解如胶似漆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她沉闷了个把时辰,直到那马车里的动静渐渐少了,她才忍不住凑到身畔的好友近前,小声问:花将军,你府中可有贴心人啊? 花吱不解,侧首问:齐将军指的是什么? 齐沫嘿嘿一笑:我知你未娶夫,我是想问,你府中的通房,可还贴心? 花吱拧眉道:我孑然一身,哪来的通房?再说了,我那月例银子,还要留着给我母亲治病,我可舍不得用来乱花。你可知,养一个小通房,要耗费多少银子啊? 齐沫摇头:我不知,我又没养过。 花吱前后左右小心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们,便小声道:听闻,永安王前些日子在红楼赎回了一个小郎君,且不说赎金就上万两,听闻那小郎君光是每个月的花费,便要用上近百两的银子。 齐沫闻言一惊,她每个月的俸禄也才一百两。 他做什么要用掉这么多?吃银子不成? 见到齐沫那惊诧到扭曲了的表情,花吱便笑道:听说,他每月涂脂抹粉,小脸保养得细滑无比。还有他会跳舞会唱曲,每个月做的衣裳,都是珠玉环佩。银子这东西嘛,只要有,哪有不会花的主呢?当然,永安王人家家底丰厚,也是惯着那小郎君,铆足了劲让他花钱。 齐沫沉吟半天才道:这这这这福分,我委实是消受不起啊。 永安王朝阳是朝熙亲舅舅朝晖的嫡长女,朝阳的母亲许半双当年被贼人迫害致死,朝熙母皇心疼她,便一直将朝阳带在身边教养。 说来,太上皇当年生完长子朝暮之后,便迟迟未见有孕。 当时,太上皇还动了立朝阳为储君的念头。 正因如此,朝熙出生之后,朝阳的身份便略显尴尬。 这两年,永安王朝阳为躲朝堂流言,索性请辞了军务,就在神都中喝茶听曲,无所事事。 朝熙也纵着这位表姐,只要朝阳不出大错,朝熙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花万两白银去红楼赎人这种事,自然也算不上是大事了。 齐沫这会儿也长叹了一声,道:我觉得,我还是攒攒钱,娶个正经的夫郎回来过日子吧。 花吱小声道:这人啊,都是命。你若是有本事,让哪位世家公子相看上了,他不要你聘礼,就要带着丰厚嫁妆倒贴到你齐家,你这福分不就来了吗?遇到那识大体的夫郎,不用你自己说,他就为你添置小房了。 齐沫呸了一声:你可越说越没谱了,好女儿顶天立地,哪能指望小男儿?再者说,真要娶那么个高门大户,娘家强悍的,我是娶个夫郎还是娶个祖宗啊? 齐沫和花吱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声音也越来越大。 直到朝熙都整理好衣裳,打开车窗调笑了她一声,齐沫才住了嘴。 第21页 朝熙问:齐沫你看上谁了?也同朕说说? 齐沫尴尬得无地自容,半响才干笑一声:陛下恕罪,臣太吵了,污了陛下的耳朵。其实也没有谁,就是忽然说到这了。 朝熙拄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如今是被朕宠得越发无状了,日后回了神都,可不许在当差的时候闲话,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再参你一本,可有你受的。 齐沫和花吱立马讨饶。 见她知道怕了,朝熙才长叹一声道:说来,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若有喜欢的,记得同朕说,若是合适,朕为你们做主。 齐沫羞红了脸,再不敢胡言乱语。 转眼到了冀州府衙,朝熙劳累了一天,直接免了那冀州郡守的大礼。 晚膳时,朝熙倒是吃到了冀州城内地地道道的锅包肘子,空寰尝了一口,竟也觉得美味无比。 许是这一路上饿了,空寰胃口甚好,桌上的每样菜,他都试了试。 他入乡随俗倒是快,前几天,他很多吃食都不碰,今日倒是都肯放入口中,细嚼品鉴了。 膳后,朝熙要与冀州郡守商谈,空寰只能先行回房歇息。 空寰起身之时,朝熙帮他整理了一下披风,柔声叮嘱道:回房好好洗个热水澡,不必等着伺候朕,你累了就先休息,朕这边的事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空寰点头应了一声,乖乖退下了。 朝熙与郡守议完事,已近亥时。她本想就此回房,谁知路上碰到了登白。 登白也是太极宫的奴才,昨日,被朝熙派到了定坤身边照顾。 看见他,朝熙难免想起了定坤,便叫住人,问了一嘴:定坤的伤势如何了? 登白躬身行礼道:回禀陛下,定坤不太好,还是不能下地。路上颠簸,他的腰伤就更重了。奴才去找府衙的郎中要了些止疼散,盼能让他熬过这个晚上。 朝熙拧眉:竟有这般严重? 登白点头称是:奴才不敢欺瞒陛下。 定坤是和朝熙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朝熙纵然对他没有旁的心思,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朝熙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 朕去看看他。 登白见状,笑着跟了上去。 定坤是个怕疼的,他一个人躺在房里的时候,便哼哼呀呀的。 登白要通报,朝熙却轻睨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 朝熙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定坤也没回头,只是躺在榻上哼唧道:止疼散要来了吗?今夜没有这个东西,我怕是睡不着了。呜呜,登白,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朝熙叹了口气,走到他榻边坐了下来:翻过来让朕看看,有多严重? 定坤听到动静,惊得赶忙回头。 许是这一下动作太大,他又扯到了腰,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响才含泪欲泣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朝熙按住了他:行了,你还伤着,免礼吧。 登白这个时候,也把止疼散递了过来。 朝熙问登白:太医来瞧了吗?怎么说? 登白道:回禀陛下,太医说,定坤的伤,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 朝熙伸出手就要去扯定坤的衣裳,给定坤吓得立马红了脸:陛下这是 朝熙倒是没想太多,她蹙眉道:朕得亲自看看,你伤得如何了? 定坤这些日子听说了那空贵君极为受宠,他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怨气,这会儿也不敢告状了。 陛下好不容易才来看他,他若是多嘴多舌,陛下肯定是要走的。 他也不敢再死咬那空寰,即便他知道此事定然是他做的,不过没有证据,这个仇也只能忍下来。 定坤只好哭着对朝熙道:奴才卑贱之躯,竟得陛下亲自照看,心中感激不尽。 他倒是逗笑了朝熙,朝熙挑眉反问:你何时在朕跟前,还学会这些场面话了? 定坤哭得更伤心了:还以为陛下生了气,再也不会管奴才了呢。 朝熙笑了笑:哪里的话,朕生气归生气,可也不会不管你。 说着,朝熙已经扯开了他的上衣 登白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陛下从前便对定坤格外不同,登白甚至想,若是定坤今夜能把握住机会,没准回了宫,就要做主子了。 而另外一边,空寰迟迟都没等到朝熙回房,他忍不住对着身边侍奉的奴才问:陛下那边,还没结束吗? 这个奴才名唤登玉,是晚上侍奉空寰沐浴的时候,才与空寰相认。 空寰为了成为朝熙的人,八年前就在筹谋了。他为了日后来神域的路更加顺遂,便把空家的势力,慢慢蔓延到了神域。 像登玉这般,能入宫做奴才,甚至直接能在太极宫侍奉的,已然是佼佼者了。 登玉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主子的召唤。之前他害怕暴露身份,即便知道空寰来了神域军帐,他也没敢靠前。 今日,也是侍奉贵君沐浴的活计,正好轮到了他。他这才有机会,可以近身相认。 登玉办事谨慎可靠,在太极宫侍奉之时,总管也颇为器重他。 第22页 登玉听到空寰的话,连忙道:奴才出去问问,殿下累了一天了,先好好休息。 空寰点了点头之后,登玉便退了出去。 不消半刻,登玉便回来了。 空寰急道:如何了? 登玉拧眉道:方才奴才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与定坤交好的登白,登白说,陛下现下,在定坤房中。登白甚至已经让人准备热水了,搞不好今夜 空寰登时变了脸。 屋内灯火昏暗,映在他阴寒的面孔上,便显得更加骇人。 这还是他来神域之后,第一次以这样阴诡的面目示人。 登玉吓得立马跪了下来,俯身叩拜道:贵君殿下,现在事还未成,您先别急。定坤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两日了,陛下从前对他,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这没准,还是登白弄错了。 空寰轻哼了一声,他一字一句,仿佛蕴了万千煞气:谁都不能跟本君抢恩宠,否则,本君会让他有命抢,没命受。 朝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 这本的男主和上一本《女帝被白月光害死后》不同。 总的来说,朝熙她爹牧子期,跟空寰相比,还是简单得多。牧子期甚至还动过和别人一起侍奉朝沅的想法。 但是我们的宫斗王者空寰,独占欲就非常强了 V前会随榜单字数压着更新,所以个别章节会有点短,大家理解一下。V后就不压了,给大家比心~ 第013章 疯子 登玉跪在那,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空寰没来神域之前,登玉便听同僚说过这传闻中的主子喜怒无常。如今终于得见,才知道传言非虚。 空寰也不看登玉,他翻身下了榻,阴声开口:走,去盥室,本君出了一身汗,还想再洗洗。 登玉点头称是,连忙跟了上去。 彼时,登白正在准备热水,他手底下还有两个小奴才,嬉笑道:登白你说,定坤今夜能成吗?大家伙可都盼着他成为主子呢。 登白不免也跟着笑了一声,他正要开口,余光却正好瞥到门口来的人 那两个奴才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调笑道:定坤伤得那么重,陛下可得轻着些。定坤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哈哈哈 登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扬声道:奴才给贵君殿下请安。 他声音这么大,就是为了提醒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果然,两个小奴才听到动静,连水瓢都吓得丢了出去。 他们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道:给贵君殿下请安。 空寰并不高兴,尤其是听到那两个狗奴才的话,他就恨不能拿麻布堵住他们的嘴。 然而,他在朝熙面前是个温柔恭顺的人,他现下因为两个奴才说了他不愿意听的话,便随意发落了人家,朝熙定然会不高兴的。 故而,空寰露出了和缓的笑意,冲着他们道:都起来吧,本君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十分悦耳。 几个奴才缓缓起身,心里想着,也许这位贵君和从前的宋郎君一样,都是个好相处的人。 登白上前问道:贵君来盥室,是有什么吩咐吗? 空寰知道朝熙的习惯,她最爱干净,事前事后都需要洗上一遍,而且她耐热,浴桶里的水,需得微烫一些才好。 若是他抢着把热水用了,朝熙身上不舒服,自然就不会宠那定坤。 想及此,空寰露出了轻柔的笑意:是这样的,本君总觉得房内闷热,虽然洗过一遍,可身上又出了好多汗,还想再洗一遍。 登白顿时犯了难,这些热水,他都是给陛下和定坤准备的。 空寰说完,见他们谁也没应声,便问:是有什么不便吗? 登玉见状,立马扬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殿下要洗沐,你们怎么这般懈怠? 那两个小奴才不敢耽搁,立马应下,给他准备浴桶。 登白在宫里侍奉久了,这些夺宠的戏码,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知道空寰是故意的,可贵君已经吩咐下来,他又不能不照做。 登白先是叮嘱了那两个奴才几句,让他们两个好好照顾贵君。 说罢,他便转过头对着登玉道:登玉,你在这照看着,我去看看陛下那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登玉点头:好,你且先去,我自会照顾好贵君殿下。 登白对着空寰行了一礼,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登白去找定坤的时候,陛下还在定坤房里,除了陛下,太医和冀州府衙内的医官们也都在。 朝熙听完太医说了定坤的病情,便松了口气道:既然受了内伤,便好好养着。定坤从小最是怕疼,止疼散给他多开一些,等回了宫,泡几日温泉,这内伤估摸着也就好了。 朝熙又叮嘱道:他说自己夜不安枕,你们给他点上安神香,休息好了,才能好得快。 太医垂首称是。 登白在门外踌躇了半响,忽然叹了口气,他想,今夜定坤的心愿,怕是不成了。 第23页 本来是顶好的机会,结果定坤被贼人害得受了伤,起都起不来,还如何侍寝? 登白想,盥室那边,热水也不必再准备了。 等到登白再脚步匆匆回盥室的时候,老远处就听到了盥室摔杯子的东西。 登白吓了一跳,步调又快了一些。 而此刻,尚在盥室的空寰便蹲下去身,准备捡那摔落的茶盏。 空寰眼瞧着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心底却是越发的没底,趁着那两个小奴才出去挑水的空档,他让登玉再去外面瞧瞧情况,登玉倒不用亲自去陛下那边,只需要拉个人一打听,就知道陛下现在还在定坤房中。 登玉回来禀告的时候,空寰气得将桌上的茶盏甩落在地。 那茶是奴才们刚泡好的,烫得很,溅出来的热水,还烫伤了空寰的手背。 登玉惊呼一声,正要上前查看,空寰却摆了摆手,不让他过来。 空寰缓缓蹲下身去,伸手去碰地上的碎片,掌心处瞬间晕出了血迹 登玉蹲下身去,急道:公子,咱们何必伤了自己? 空寰抬眸看了登玉一眼,露出了一丝阴恻恻的笑容:定坤伤着了,她关心,亲自去查探。我与她有夫妻之实,纵是比不上定坤与她从小到大的情分,她也定然会心疼我的。 说完,空寰当着登玉的面,便又一用力,划了掌心一道。 血流顺着他的掌心一路滑到他的袖口,那白色的长袍也瞬间被染红了大片。 登玉要给他包扎,空寰却不许他动。 空寰看着那血流得越来越多,他不仅不觉得痛,他还笑出声来,对登玉道:去,去叫太医,动静大一些,可得让陛下听见了。 登玉觉得空寰可真是疯了,为了争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可主子的意思,他不可违拗。 登玉不敢耽搁,他连忙退出门外,正要去寻太医,却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登白。 登白见他脸色灰白,便忙问: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着急?我听见了里面有声音,可是贵君出了事? 登玉忙拽住了登白的手,急道: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贵君的手伤了。 登白眼下还不知道屋内的情形,他拧眉道:可是眼下,太医和府内的医官都在定坤房中,定坤伤得太重,怕是要等会才能过来。贵君伤得重吗?要不要让奴才们先包扎一下?等医官们从定坤房中出来,再去看望贵君也不迟。 空寰是习武之人,自然耳力极好。 他听到登白这番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空寰似乎生怕掌心的血流得少了,他还用力攥了攥,任由那血迹淌在衣服上,淌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而此刻,外面的登玉却吼出了声:登白,你是疯了吗?定坤和贵君殿下孰轻孰重,你是分不清吗? 登白只要一想到刚刚离开的时候,空寰还好好的,他便觉得这登玉小题大做。 登白素日里和定坤关系最好,从前在东宫的时候,登白还没在陛下跟前侍奉,受尽了欺负。若不是定坤多番照顾,登白哪能成了太极宫里的奴才? 故而,登白也拧眉看着登玉道:我自然知道贵君殿下金尊玉贵,但是吩咐太医和医官们去看定坤的人是陛下。你我皆是奴才,还能左右陛下的意思不成? 登玉纵然是空寰的人,但是他和登白是一起入宫的,他本不想为难登白,可眼下登白不知死活地拦着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而且,登玉知道自家主子疯魔一般,若是晚了,还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登玉推了登白一把,道:那我便亲自去禀告陛下。 登白见他要去定坤房中,便伸出手拽住了他:陛下吩咐不许人打扰,你别过去讨嫌,我先进去看看贵君的伤,若是真的严重,再叫医官不迟。 他们两个争执期间,朝熙已经朝着这面走了过来。 朝熙大老远便冲着他们两个人道:你们两个人吵吵闹闹做什么样子?在宫里都还挺乖顺,怎么出了宫,一个两个都撒了野了? 登白和登玉听到动静,惶惶跪了下来。 朝熙一下一下敲着手中折扇,面露不悦道:说,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登玉最先跪爬上前,道:启禀陛下,贵君殿下伤了手,奴才要去找太医,登白拦着奴才,说是太医们被陛下叫去医治定坤,不许奴才打扰。可是贵君的手,伤得很重。 朝熙急道:伤得很重为什么不叫朕?贵君此刻在哪? 登玉抽泣出声:此刻贵君就在盥室。 朝熙也来不及纠这两个奴才的错,急忙冲进了盥室。 而登玉也站起身来,冲着朝熙身后的奴才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去叫太医,万一贵君殿下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登白见状,也忙起身,跟了进去查探情况。 朝熙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空寰颤着手拿起地上的碎片,费力划破自己的衣摆,然后扯下一块碎布,简单给自己包扎止血。 那笨拙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空寰是世家公子出身,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他若是没做过这种事,自是寻常。 朝熙见他衣衫上都是血,顿时冲上前,扯过他的手查看。 第24页 他这手伤得不清,掌心有两处伤口不说,手背上还有烫伤。 他这双手最是漂亮,朝熙意动时,总是喜欢执起他的手,慢慢吻着那细长如玉的指节。 第014章 心疼 这是朝熙这两日独有的癖好,这手的每一寸,她都细细吻过。 如今看到这手伤成这样,朝熙怒吼了一声:太医此刻在何处,怎么还没叫来?朕养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时间,盥室闹成了一团,登白也远远看到了空寰身上的血,他面色苍白,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那两个去打水的奴才,这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回来。 登白气得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个是做什么吃的?我不是吩咐你们,要在这里好好看顾贵君吗? 两个小奴才不明所以,委屈道:可是盥室的水不够用啊,您说了定坤和陛下还得用,我们自然得再去抬一些回来,我们走的时候,登玉在房中照顾着啊。 登白知道自己今晚上怕是不能善了了,他只能拿这两个小奴才撒气,他狠狠掌他们的嘴,怒道:废物,让你们照看你们不好好看着,如今贵君受了伤,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待? 太医这会儿已经忙着给空寰包扎了,朝熙虽觉得外面吵闹,可她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直到太医将血止住,并称贵君无大碍的时候,朝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朝熙盯着那包成粽子的手,一时间心疼不已:这手你们需得好好看护,每日三次过来检查,若是这手留了疤,朕唯你们是问。 太医忙不迭称是。 这看陛下的态度,定坤和贵君孰轻孰重,倒是一目了然了。 登白侯在门外,这会儿更是冷汗涔涔。 朝熙叫他们进来的时候,登白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他没有辩解,而是伏跪在地,道:奴才怠慢了贵君,请陛下责罚。 登白和定坤交好一事,朝熙自然知晓。太极宫统共也就几十号奴才,朝熙与他们朝夕相对,总不至于忘了谁去。 朝熙让登玉来讲事情的经过,登玉倒是也没攀咬谁,只跪地道:贵君殿下说天热,身上出了汗,想要再洗一遍,可是小奴们说热水还要给陛下和定坤备着,不太够用,需要再烧一些,便出去抬水。盥室内,唯有奴才一人照料殿下,是奴才照料不周,请陛下责罚。 空寰用没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扯了扯朝熙的衣角,小心翼翼道:陛下别生气,不关他们的事,是臣君自己不好,臣君笨拙得很,喝茶时嫌烫,不小心摔了茶盏,都是臣君的错。 朝熙一想到他手背上的烫伤,便气不打一处来。 空寰的话,此刻反倒是火上浇油。 朝熙气得拿起茶盏就砸到了登白的头上。 贵君的茶水怎么会那么烫?这茶是谁泡的,你们可不是宫里的新人,出征之前,都是千挑万选跟来服侍的,连个茶水都泡不好吗? 这茶水确实是其中一个小奴泡的,那小奴吓得汗毛倒竖,只能颤抖着求饶。 今日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在朝熙眼中,这些个奴才就是没把空寰当回事。 泡茶不尽心,沐浴也要拦着说热水不够,朕看这盥室的水有足足三大桶,贵君就算是再洗上两次也是够的。怎么就不够了? 朝熙素日里虽严肃,可对奴才们倒是极少动怒。就算是有奴才在御前出了错,朝熙也极少重罚。 其中一个小奴抢着答了朝熙的话:回禀陛下,是登白说,陛下今夜怕是要宠幸定坤,让奴才们给陛下备好水。 朝熙侧首转向了登白,阴声道:朕有说过,今夜要定坤侍奉吗?你为何自作主张? 登白虽未抬头,可听到陛下这如暴风骤雨般的语调,他已然吓得颤抖不已。 前些日子定坤刚因为见罪贵君被责罚过,连定坤都如此,登白自然也不敢指望陛下宽恕。 登白心如死灰,只得道:奴才有罪。 空寰这个时候倒是缓缓行至朝熙身侧,小声劝道:陛下,算了,他们也是无心的。 朝熙冷哼一声:无心?今日这事,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怠慢你,何来无心?朕若是不好好处置,以后回了宫,岂不是人人都能爬到你头上去?你是朕的贵君,回宫后是要入住紫光宫的,身份如此尊贵,岂容奴才作贱? 说罢,朝熙也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直接唤道:花灵,进来。 花灵是太极宫的内庭领事,除了太极宫的老嬷嬷芒恨之外,花灵在朝熙跟前侍奉得最多。 侍奉贵君盥洗这样的活计,向来是用不着女婢的,故而花灵这几日,并未在近前侍奉。 花灵行礼之后,朝熙才指着跪着的这几个人道:这四个奴才,按照宫规处置,不必留情。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登玉。 登玉并未辩解,也未求情,只与他们几个一般,跪地谢恩。 花灵要领着他们四个人下去的时候,朝熙忽然道:除了登玉,其余三个就留在冀州别院,不必回宫了。 冀州别院夏日里很是凉爽,是避暑胜地。可若是到了冬日,便极为苦寒。 凡是从宫中打发去冀州别院的,都是犯了错的罪奴,在别院里,也只能干些粗活。 第25页 朝熙就是要重罚,以儆效尤。她就是要让人知道,空寰是她心尖上的人。谁敢怠慢,绝不轻饶。 至于登玉,他虽有过,却还算尽心,朝熙特意叮嘱了花灵,待登玉领罚之后,便拨去侍奉贵君。 今日在朝熙眼里,空寰是受了大委屈的。 空寰是被抢来神域的,来神域之时,他除了自己这个人,便一无所有。 旁的郎君入宫,尚且还能有个陪嫁小厮,可空寰身边,并没有体己人。一想到此处,朝熙便更加心疼他。 尤其是这小郎君,还再三为那几个奴才求情。 他太过纯良,朝熙只能加倍疼他,给他恩宠,才不至于让人欺负了他去。 他手上伤得重,朝熙夜里便一直搂着他,安抚他。 朝熙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做点什么,奈何这空寰极不老实,他趴在朝熙怀中,仰起头望着她,一声声唤着陛下 朝熙呼吸微乱,只能拧眉劝道:不行,等你伤好了再说。 空寰的左手慢慢探入朝熙的纱衣中,他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道:陛下,臣君只是伤了右手,不耽误的。 第015章 粘人 那轻纱玉带本就系得松,这会儿也无需扯,便散落开来。 偏偏这小郎君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朝熙,小声道:陛下恕罪,臣君不是有意的。 朝熙叹了一声:那你就是故意的。 空寰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陛下冤枉臣君。 朝熙握紧了他作乱的左手,小声哄道:朕习武多年,力气难免大了些。你手上有伤,朕怕伤到你。 空寰蚊声道:陛下,臣君只是伤了手,其他地方还是好好的。何况,陛下之前答应臣君,欠臣君一次 听到这话,朝熙惊奇道:白日里在马车内,还不算还你一次? 空寰开始耍赖:不算,陛下当时又没说那一次算还。 朝熙噗嗤一声笑了:那朕若是每次都忘了提这个事,岂不是永远都欠你一次了? 空寰一只手轻轻抓着她的纱衣,另外那只手举过了头顶,他又贴紧了一些,喃喃开口:臣君反倒是希望,陛下能永远欠臣君这么一次。这样,臣君日后的漫漫长夜,还会有个盼头。 哪怕日后,陛下有了新欢,不再喜欢臣君了,臣君也还可以惦念着,臣君还剩下这么一次。 他语气忽然幽怨起来,朝熙却刮了刮他的鼻子,吻了吻他的眉眼,笑道:朕与你情正浓时,怎么就想到以后了?朕说过会好好疼你,便会对你负责,朕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厌弃于你。 空寰仰起头,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可是陛下终究不会是臣君一个人的,明日便要回宫了。臣君好怕,臣君怕陛下身边的人容不下臣君,臣君也怕宫里的其他郎君比臣君侍奉得更好。 朝熙宠溺地捧着他的脸,笑道:哪里有其他人,朕身边就你一个郎君。眼下朝政繁忙,朕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有你一个磨人精就够了,朕暂且还不想再找其他人。 朝熙是帝王,她还不至于对他撒谎。她说的话,他便信。 可空寰还是问道:那定坤 朝熙解释道:定坤的确是朕少年时,母皇安排下来的通房。这些年,朕只是把他们几个当家人,并未动过其他念想。 朝熙说完这话,便作了然状:闹了半天,你是吃定坤的醋了? 空寰连忙道:臣君不敢。 朝熙浅声笑了笑,低声问他:你胳膊这么举着,累不累? 空寰摇了摇头,他大着胆子,伸出左手去搂朝熙的腰。 见朝熙没有拒绝,空寰便小声嘟囔着:哪怕如今陛下身边没有旁人,日后也会有的。臣君眼下只想珍惜和陛下在一起的每一天。 空寰说了这话,朝熙倒是没有出声。 他说得对,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做中宫之位。日后,朝臣们定会举荐新的世家子弟供朝熙择选。 朝熙紧搂着他,喟叹一声: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空寰却不依,他抓过朝熙的手,让她知晓他早已意动。 朝熙无奈地笑了一声,而空寰却只能声声哀求着:陛下,陛下,求您了 作者有话说: 推一本古言接档预收《摄政王娇宠小公主》主强取豪夺,求收藏哦~ 接档文文案: 天下纷乱,诸侯并起,齐国江山风雨飘摇。 牧歌身为傀儡皇帝的幺女,自幼便过着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日子。 魏家权势滔天,魏琢入皇庭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有传言说,他当着陛下和皇子公主的面,便肆意斩杀后宫嫔妃,行事狂妄,令人惊心。 中秋团圆夜,父皇给了牧歌一把短刃,让她施展美人计,杀了那奸佞魏琢,还齐国一片清明。 刺杀败露,牧歌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然,那魏琢却缓步走向她,望着眼前这娇柔可人的小公主,他终是忍不住捧起那张让天下男人都迷醉的脸,一字字开口:殿下招我为婿如何?若臣与殿下成了夫妻,那殿下今夜,便不必死。 第26页 魏琢想要的东西,自然没有得不到的。牧歌纵是再不愿意,为了父皇,也得委屈求全。 婚后,牧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魏琢便道:魏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魏琢低下头,任她打骂,待她气顺了,他才柔声安抚着小公主:臣哪里舍得? 天下人皆知魏琢狂妄自大,不跪天不跪地更不跪皇帝。 却不知,私下里,魏琢经常跪在牧歌床前:殿下,臣今日,能不能不睡地上? 第016章 日夜 小郎君如此磨人,朝熙若是不成全了他,仿佛成了大罪过。 她生怕伤到了他的手,所以极为小心地扯下了玉带,将他的右手绑在了榻上。 她俯身看向他的时候,还笑着问:如此绑着你一只手,可觉得不舒服了? 空寰双眸若水,眉目之间,似缠着万千柔情。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臣君喜欢这样。 他这低沉的声调越来越和朝熙的胃口,这几日,朝熙甚至都想不起当初宋启说话时是何种腔调了。 这般连绵低沉的,有如山谷清泉一般的声音,每每都能引得朝熙意动。 贴近之时,朝熙并未着急,反而是静静地描绘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 月色的清辉透过窗棂缓缓洒在软被之上,轻纱雪衣也在不知不觉间褪到了一旁。 迤逦的颤音如细水一般,缓缓流淌。 朝熙担心他的伤,故而动作格外轻缓,也正因为如此,直到丑时三刻,两个人才终于沐洗完毕,一身疲乏地躺回了榻上。 朝熙早已经将他的右手松开,合眼之时,她还不忘捏着他的小脸道:明日还要启程回宫,可不能耽误了时辰,早些睡。 朝熙向来自律,即便是昨夜睡得晚了,次日辰时她也能准时起来。 倒是空寰乏得不行,往日里只要朝熙起身,他就算是再困也能睁开眼。可是昨夜他受了伤,本就失血过多,再加上又不肯休息,非要求宠,故而这会儿,他睡得格外死。 朝熙洗漱之后,终是没忍心叫他,她先去正堂用了早膳,便让府衙内的人准备一个食盒,把空寰的早膳装起来,到时候路上再让他吃一口。 等到车队即将启程之时,朝熙才回了卧房,将空寰拽了起来。 空郎快些起来吧,若是没休息好,马车上再睡一会儿。朝熙声音极其温柔。 奴才们早就传开了,侍奉空贵君之时,最好比从前侍奉宋郎君的时候还要尽心,万一怠慢了,陛下可是要重罚的。 昨夜的登白和两个小奴,已经连夜被花灵打发到冀州别院了。 定坤是一大早才知道消息的,他昨夜用了安神香,睡得很沉,外面的动静,他也没听到。 等到定坤被人扶着上了马车,他不见登白的身影,才知道登白被陛下发落了。 定坤顿时急道:登白侍奉得如此尽心,陛下怎么这么糊涂?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找陛下 侍奉定坤的奴才换成了另外两个小奴,他们生怕这事再惹怒陛下,谁也不敢扶着定坤过去。 定坤急得红了眼,他轻声问:此事,当真不能再转圜了吗? 小奴叹口气道:登白犯了错,怠慢了贵君,昨夜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奴才们都得小心伺候着,您这会儿过去,只会惹恼陛下。登白这事是陛下亲自发落,花灵领事处理的,您还是认了吧。 定坤握紧了拳头,双臂不住地颤抖着。 他把登白当成兄弟啊,从前在东宫侍奉的时候,他除了和同是通房的定远定夜交好之外,便唯有登白与他常来往。 此番定坤受了伤,也是登白忙前忙后,没日没夜地照顾着。 定坤知道,此事蹊跷。登白是谨慎的人,一定是那空寰从中作梗了。 定坤细细让两个小奴给他讲昨夜的事,等他听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定坤更是气得落了泪。 他咬牙切齿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是那狐狸精故意设计,他害了我不说,还害了我身边的人。空寰,我和他势不两立。 小奴听到这话,连忙上前捂住了定坤的嘴:哎呦喂,这话可不许说出来啊,空贵君地位尊贵,圣眷正浓,万一传到了他耳中,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您若是真的心疼登白,回宫之后,还是好好讨好陛下。等您日后成了贵人,再将登白救出来不迟。 另外一个小奴也跟着讨好道:是啊,定坤领事,陛下身边的贴心人唯有空贵君一个。您从前就最得圣心,等您身子骨好了,再慢慢筹谋不迟,眼下可万不能冲动。 对啊对啊,您得养好身子,等回了宫还得到御前侍奉,我们兄弟两个,还得指望您呢。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真的把定坤安抚住了。 定坤想,从前陛下便待他最好,哪怕是定远和定夜,都不及他。 只是那个时候,陛下有宋启,心中容不下别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宋启已经是魔月女帝的人了,虽说陛下抢来了空寰,可是空寰毕竟是外族人,陛下给了他贵君之位,便已经到头了。 定坤倒没有入主中宫的野心,他只指望着,将来能做个侍君也好。纵他是小门小户出身,可他也是忠良之后,父母皆战死沙场。再者,他和陛下是幼时的情谊,这一点,那空寰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第27页 定坤定了定神,道:你们说得对,我需得快点好,早早回陛下身边侍奉。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登白的事情,我不好开口。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空狗早晚有一日,会自食恶果的。 他声音极小,大概也是忌惮着旁人会听到。那两个小奴跟在一侧照顾他,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这定坤口出恶言被人听到,再殃及他们。 而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陛下牵着空贵君除了府衙的门。 今日原定是巳时出发,可眼下已经过了两刻钟。 当今陛下是个极为守时的人,车队缓缓前行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奴特意打听了一下,今日到底是因何事耽搁? 结果探听到的消息,却让定坤脸色大变。 有知情的奴才透露,是因为空贵君昨夜太累,晨起叫了两遍都没醒,陛下不忍打扰,便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定坤嫉妒得眼睛发狠:怎么可能?陛下是极其守时的人。 外面的奴才笑了:空贵君得宠呗,这些日子,日夜未休,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定坤到底还是奴才,他的马车离圣驾极远,晚间卧房也只能安排在偏院。再加上他这几日受了伤,整日里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探听消息。 登白还在的时候,怕他伤心,自然也不会多嘴。可是现在,事实摆在他面前。这空贵君就是被陛下宠到了天上去。 定坤咬紧后槽牙,一字字道:等回宫之后,我养好身子,断不会让那空狗如此痛快。 而此刻,尚未睡饱的空寰,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他趁此机会,还直接靠在了朝熙的怀中。 朝熙拉过大氅,将人盖严实了之后,才柔声问:还困着吗? 空寰点了点头,看样子没什么力气。 方才耽搁了两刻钟,一个是朝熙用过早膳之后才将人叫醒,再则便是朝熙盯着太医给他换药。 空寰的手伤得很重,太医说掌心的伤口,怎么也得七天才能恢复如常,若要彻底消除疤痕,最少也得十四天。 朝熙有些后悔,昨晚就应该让他好好休息的,结果他那么磨人,朝熙又不忍心拒绝。 等到了马车上,朝熙见他又要睡,便将人扶起来,小声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空寰摇了摇头,他攥着朝熙的手,轻声问:陛下,您不困吗?要不要和臣君再补一觉? 朝熙昨夜睡了三个多时辰,其实还好,也没那么困。 可当空寰的手臂伸了过来,抱住她的时候,朝熙忽然就有些困意了。 马车颠簸,也休息不好,她只得闭上眼道:朕陪你小憩一会儿,你若是饿了,朕让人将温好的食盒拿过来,你多少吃一些。今日车队不会停留,若要再用膳,怕是得到未时。 空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便窝在朝熙怀中,乖巧地睡着了。 中途马车颠簸了一下,他还是睡得很沉。 望着他乖巧如玉的睡颜,朝熙竟喜欢得不得了。 从前宋启在时,她也没有这般沉溺。 可如今,她竟想要他日日都陪侍在侧。 搂着温香的小郎君,朝熙也很快入了梦乡。这一觉朝熙竟无知无觉地睡到了日中时分,再醒来时,车队已经临近神都境内。 朝熙方才有了点意识,便察觉到一只作怪的手偷偷缩了回去。 空寰似乎生怕朝熙发觉,他还紧忙帮朝熙系好上衣的系带。 他只有一只手能动,故而只能用牙咬着系带,然后慢慢将系带恢复原样。 他太紧张了,一个不小心,还弄成了死结。 朝熙已经醒了,她没有睁开眼,只想看看他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空寰扯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扯不开之后,干脆泄了气。 他小声道:陛下,臣有错,请陛下责罚。 原来他已经发现自己醒了啊。 朝熙这才勾起嘴角,笑出声来:你胆子越发大了。 空寰羞红了脸,不敢与她对视。 你说说,你错在哪了?朝熙说话时,特意勾起了他的下巴,她就是想看看他害羞的样子。 空寰面红过耳,只得颤声解释道:教习说,没有陛下的允准,不可轻易触碰陛下。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朝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问他:哦,既然你犯了这么大错,朕该怎么罚你。 空寰只得道:任凭陛下处置。 那朕问你,你知道是大不敬,为何还敢?是觉得朕睡沉了,发现不了? 空寰紧张地握了握拳,终是说出了心里话:承宠之时,臣君一直想好好握一次,可是陛下没有允准,臣君不敢。昨个白日里,倒是做了个香甜的梦,醒来时,臣君才知犯了错,紧张之下,也忘了梦中到底是何滋味。今日醒来时,陛下还未醒,臣君起了心思,犯下这大错,自知不可原谅。 他说着说着,反倒是委屈起来,他呜声道:请陛下重罚臣君。 且不说这事朝熙本就不介意,他如今手上有伤,朝熙哪里能重罚? 朝熙将人拽了回来,喟叹一声,道:罢了,朕纵着你便是。私下里,你若是喜欢,朕让你握 第28页 空寰没想到只简单用了这么一个小心思,朝熙便真的纵容他至此。 他贴近了一些,扯着那死结的系带,蚊声道:陛下,这系带现下解不开了,陛下您帮帮臣君,把它解开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场外喊话:定坤,定坤在吗?定坤你知道你输在哪了吗? 空寰冷眼:他配和我比吗? 第017章 欺瞒 这种程度的死结,朝熙一下子就可以解开。 尤记得小的时候,她兄长也在,父君便教过他们如何解绳锁,以及面对危机时的各种技巧。 其实在朝熙眼里,父君是比母皇还要厉害的人。他虽是仁国皇室的血脉,可他自幼漂泊,是在腥风血雨中走过的人。 她的父君医术高超,武功深不可测,在诗词上的造诣,也令人称奇。邵奕师父曾说,天下间,怕是再也没有能与她父君比肩的人。 朝熙长到这个年岁,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她的父君不会的。 那个时候,母皇便同她讲:朝熙啊,你以后找夫君,就按照你父君的标准找,当然,未必能有他这般厉害,能有他一小半的能耐便成。 后来,母皇为她选了宋启。宋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乖巧可爱。 当时母皇还劝她:这天底下如你父君这样的好男人是不多见的,宋启这般门第样貌才情都不错的,已是百里挑一了。 朝熙解开死结之后,不禁又想念起父母来。 母皇自打退位之后,便拽着她的父君出去云游,这两年,除了偶尔往宫中送几封书信之外,便再也没回宫看过她。 朝熙想,也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她和宋启之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当然,朝熙心中更想让父母见见空寰。她相信,父母会喜欢他。 在朝熙的眼中,空寰几乎没什么缺点。他样貌绝佳,诗赋在神都中也有流传。朝熙从前不识空寰之时,便在路上看过从魔月传过来的《上将军赋》。 空寰笔翰如流、文采斐然。 当初快马闯月都抢人之时,朝熙甚至还想过,唯有把这样的才子抢了来,那月忆才会觉得痛。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空寰越发契合。 这男女之情,一旦碰了,便容易让人沉溺。 朝熙纵着他揉了会儿之后,才将他的小手抓了出来。 马上就要入神都了,可不能再像前两日那般荒唐了。 朝熙说完,见他有些不舍,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朕委屈了你一样。白日里这样实在荒唐,等晚上的。 空寰微垂长睫,小声问:陛下回了宫,会不会把臣君忘在一边?今天晚上,陛下还会召幸臣君吗? 朝熙扬眉笑了:当然,朕与你来日方长,朕说过的,入了宫,断不会委屈冷落了你。 空寰这才展露笑颜,他靠在朝熙怀中道:臣君真的很爱陛下,与陛下在一起的每一天,臣君都会好好珍惜。 这话自然做不得假,他从十二岁开始便筹谋着要到神域来,如今已过八年了。 他生平没什么大志向,从前苦读诗书,也是为了能让他的佳作流传到神域,他希望从此之后,他的名字,能永远都刻在朝熙心里。 此生,他唯一所愿,便是独占朝熙。 朝熙并未沉醉在小郎君的情话中,与情话相比,朝熙更喜欢实在一些的契合。 朝熙打开了车窗,透了透气,望着神都郊外独有的景致,朝熙道:这是你初次来神都,朕想让你好好看看神都的繁华。 空寰低垂着眉眼道:臣君小时候跟着母亲偷偷来过一次神都,母亲跨越万险,带着臣君来神都找云翠观的不沉道人治病。 朝熙忽而有了兴致,她笑道:不沉道人?那可是我父君的师叔啊,只不过,不沉道人如今已经仙去了。 空寰没有隐瞒,只低声道:是,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也很是感伤。不沉道人于臣君,有救命之恩。 朝熙记得他说过,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倒是没想到,他还偷偷来神都治过病。 空寰今年刚过十九,尚未及冠,朝熙要比他大上一岁。按照他的年龄推算,他少时,魔月和神域很是紧张,两国那个时候断了通商之路。空氏这样的大家族,若要从月都一路来到神都,可不就得跨越万险? 一想到空寰的母亲为了这个儿子做到此种地步,朝熙便有些惭愧。 她喟叹道:日后,神都的大门,永远为你母亲敞开。你大可以写封家书,让她来神都见你。 空寰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如今是空氏的家主,轻易不得离开月都。也许日后,等母亲放下了空家的重担,或许能有机会,来看看臣君吧。 朝熙牵住他的手,正想再听他说说他小时候的事,奈何转瞬之间,朝熙便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风动。 有杀气。 这声音不仅朝熙听到了,连空寰都感受到了。 他脸色微变,左手紧握了朝熙一下。 朝熙微微拧眉,她还来不及分辨空寰的异样,便抓起身侧玄铁古扇,挡住了从马车内穿透的暗器。 三枚毒针齐刷刷穿入扇中。 第29页 齐沫这才察觉到异常,大喊一声:护驾。 朝熙护着空寰,将他按在马车一角,随后,从车窗一跃而出。 大风骤起,周遭树影颤动。 待到空寰将头探向车外之时,朝熙已经与来人交了手。 不知何时,朝熙手中的玄铁古扇已经破开了机关,成了一把称手的短剑。 听闻,玄铁古扇乃是朝氏开国皇帝流传下来的利器。能摧金断玉,杀人无形。 簌簌狂风卷杂着刀剑相撞的铿然之声,空寰见到那贼人的长刀即将刺入朝熙脖颈之时,紧张到乱了分寸。 那一刻,他不敢想太多,只能暗中出手相助。 朝熙武功偏柔,哪怕没有空寰这一下,她也完全可以三招之内拿下刺客。 可因暗中有人出手,那贼人方寸大乱,朝熙那古扇上弹出的三枚毒针,已经全部刺入贼人的命门。 那毒针,原本是刺客为朝熙准备的,万没想到,她自己竟然死在此处。 朝熙趁她还有口气,便直接伸出手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竟然和朝熙有五六分相似。 朝熙看着面前的人笑了:朕就知道是你。 刺客名唤赵琳,是上上任仁国皇帝的女儿,正经算起来,她是朝熙父君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朝熙的小姑姑。 不过朝熙的姑姑叔叔实在是太多了,上上任仁国皇帝到处留情,听闻光是江湖上流传的版本,便说他有六十多个孩子。 当年,仁国细作祸乱神域朝政,朝熙的母皇和父君亲自出手,铲除了仁国当年留在神域的暗部势力。 不过,她父君唯独对这些弟弟妹妹留了情,放了他们一马。 谁知道,他们竟然还不死心,竟想在神都郊外,刺杀朝熙。 朝熙收回玄铁古扇,冷脸望着她:当年父君饶你们一命,你竟还不知悔改。 赵琳咬牙呸了一口:父君?你父君乃是仁国的罪人,他弑父杀兄,罪该万死。他谋夺了仁国的江山,将其拱手让予神域,竟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他会遭报应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仁国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还保持男尊的小国。千穗年间,朝熙的父君牧子期逼宫,扶持仁国太上皇赵玉上位,让仁国彻底归属了神域。 为了仁国境内的安稳,这些年,只能将神域的思想慢慢渗透入仁国。哪怕如今仁国女子地位提高,仁国的男子依旧处于掌控之位。 仁国如今的皇帝,正是朝熙的亲哥哥朝暮。 仁国的太上皇赵玉,曾做过朝熙母皇的贵君。他与朝熙母皇虽未有夫妻之实,不过他登基之后,却不愿再纳后宫。 朝暮少年时,赵玉亲自来神域,将朝暮接走,做了仁国的太子。 朝暮登基之后,仁国彻底成了神域的附属。哪怕如今仁国皇帝朝暮来朝,也得对朝熙行叩拜之礼。 朝熙轻嗤一声,她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小姑姑,道:你真可怜,在你父皇眼中,你们这些流落在外的子女,不过是棋子罢了。如今仁国归属神域,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人间正道。而你这颗废子,至今都执迷不悟。 这世间本无黄泉之路,人死后不过就是一捧黄土。你等不来父君的报应,你只能听到大地的浅笑之声,因为它们,在嘲讽你的愚蠢。 赵琳七孔流血,她颤着手指着朝熙,半响后才道:今日,若没有高手暗中助你,你未必能胜我。 她这话一出,便直接咽了气。 赵琳死后,朝熙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是冷眼扫着齐沫一干人。 齐沫对着朝熙摇了摇头,显然,齐沫也不知,方才到底是何人出手。 刚才那个境况,没有朝熙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最终,朝熙的目光,落在了尚在马车内的空寰身上。 她的耳边响起了邵奕师父的话,邵奕师父曾言:这世间人外有人,你不能小瞧了这个空寰。 此番刺杀事件,不过是回程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朝熙潜心里,从未将仁国这些余孽放在眼里。 她坐回马车上时,空寰紧张得手都在抖。 朝熙心下有异,语气也冷淡了几分:你怕吗? 朝熙温柔时,能让空寰溺进了骨子里。可如今她一冷脸,那周身的威压,几乎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空寰心里一突,他暗叫一声不好,朝熙怕是起了疑心。 右手的伤口,在他的催动之下,崩裂开来。 血迹缓缓渗出了纱布。 一旦让朝熙发现他会武功,那么这些日子的努力,便全都毁于一旦。 空寰按下心神,抵死不能认。 空寰用左手虚虚掩住右手上的血迹,呜咽出声道:臣君,怕死了 朝熙见他右手伤口崩开,眉心一拧,她舍不得他受伤。 而空寰,是不是也吃准了她这一点? 朝熙没有喊太医,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空寰在她面前哭。 她可以容忍小郎君有些小心计小手段,但是她不能容忍欺骗。 空寰哭了好一会儿,见朝熙始终没有动作,他终是沉不住气,仰起头,乌眸盈水、可怜至极地望着她:陛下,您抱抱臣君好不好 第30页 作者有话说: 第018章 教训 空寰真的怕极了。 他幼年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没有怕过,练邪功走火入魔的时候没有怕过,家族争斗险些丧命的时候,他也没有怕过。 可是此刻,朝熙冷眼望着他,不肯理他的时候,他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颤着手去抓朝熙的衣角,那小模样,实在可怜。 朝熙注意到了他另外一只受伤的手,血流得越来越多,不仅纱布被染红了,他右手的衣袖也被沾了血迹。 朝熙终是看不下去,扬声道:齐沫,去叫太医过来,给贵君重新包扎。 太医过来的时候,还一直唠叨着:殿下怎么如此不注意,这手若要快些好,可不能用力啊。伤口反复崩裂,万一再感染了,那可不是小事。 朝熙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她只是静静盯着太医处理。 昨夜见他受伤,朝熙心疼至极,哪里会细细探究? 如今想来,那伤口看着很是不对劲。茶盏摔落,他蹲下身去捡,即便是不小心,也只会轻轻划破一道小口。 偏偏,空寰掌心有两处划伤,其中一处伤口,还有很深的口子。那很明显,便是人为划伤的痕迹。 这事,稍微细想一下,便会发觉其中蹊跷。朝熙昨夜紧张过度,压根没多想。 果然,俊美的男人会迷人心智。 朝熙向来清醒自持,偏偏在空寰身上摔了跟头。 待太医给他重新包扎好,朝熙都没有抱他。 相比于之前的柔情蜜意,朝熙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一路上,朝熙都没说话。 哪怕是进了宫门,朝熙也只让花灵安排空寰去紫光宫,之后,便再也没看空寰一眼。 陛下新纳了一位贵君的事,早就传到了宫里。太极宫的管事嬷嬷芒恨是个妥帖的人,早就让人将紫光宫收拾了出来,连带着宫内侍奉的奴才,也一并安排了过去。 紫光宫虽不及太极宫那般繁华巍峨,却也是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琉璃瓦碧玉砖,雕梁画栋,比之魔月的青鸾宝殿还要美上几分。 空寰由宫人引着入了寝殿,终于见到了朝熙来时说的温池。 神域皇宫的这处温泉泉眼是块宝地,空寰从前只是听说过,如今却是亲眼得见了。 登玉侍奉在一侧,笑着对空寰道:贵君殿下,您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奴才方才去问过了,御膳房已经送来了午膳,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更衣? 空寰坐在软塌之上,沉闷了稍许,才突然道:陛下是不会来陪本君用膳的,对吗? 登玉虽不知贵君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自打回宫之后,陛下与贵君便生疏了不少。 登玉踌躇稍许,试探性地问道:若不然,奴才去太极宫走一趟 空寰摇头:不必了,陛下对本君起了疑心,你这个时候过去,陛下不会过来。 眼下四下无人,殿内唯有登玉一人侍奉。空寰低头沉默了许久,这才叹了口气:摆膳吧,本君多少吃一些,之后沐浴换衣,稍稍再睡一会儿。陛下答应了晚上会过来,但愿她不会食言。 另外一边,定坤也被人抬着回了摘星台。太上皇朝沅在位之时,她的两位通房古意和司墨,虽未承宠,到了年纪,却也不肯出宫。后来,他们二人便和曾是太上皇御君的邵奕一道住在摘星台。 自此,宫里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定,住在摘星台的郎君,即便未承宠,那也是陛下的男人。 朝熙登基之后,便也让她的三位通房住在了此处。 定坤回摘星台的时候,定远和定夜将他扶回了卧房。 定远拧眉看着他:你跟着陛下出征,是去照顾陛下的。你又不用去前线打仗,怎么伤成了这个鬼样子? 提及此事,定坤便恨得不行,他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全都讲给了他们听,包括登白如今留在冀州别院的事,也没有落下。 登白也算是东宫里走出来的老奴才了,定远乍一听到登白被发落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忍。 定远握紧了拳头道:照你这么说,这位新来的空贵君,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日后我们在他面前,可得安稳一些。我们身份尴尬,难免惹他忌惮。 定夜始终没吭声,直到定坤看向他,他才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当时受伤瘫倒,会不会是有旁人从中作梗?若真是空贵君所为,以陛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至于发现不了。 定坤说及此事,便委屈得不行:你是不知,陛下如今被那贱人迷了心。自打回程,陛下与他朝夕相对,日夜不休地宠着他,恨不能一刻都不分离。 定远惊呼一声:果真如此吗?陛下可不是重男色的人,那空贵君难道是个天仙不成? 定夜温声道:你别忘了,这空寰与魔月女帝是有婚约在身的,听说过了这个秋天,他就要嫁入魔月王宫了。若不是陛下把他抢了来,他就是魔月的王君。王君之貌,怎么可能会差了? 魔月的空氏,咱们神域的沈氏,向来出美男。况且,我还听说,空寰是魔月第一美男。 神域扬州沈氏,也是世家大族,仁宗皇帝在位时,魔月当时的国主便为娶沈家儿郎,割了两座城给神域。沈家人各个都是美人坯子,和安亲王朝晖的王妃,便是沈家女。 第31页 当今尚书府总领费酒的正夫,亦是沈家子。 而魔月的空氏,从仁宗皇帝开始,便往神域送过庶子和亲。 空家是大家族,他们家族哪怕是旁支的庶出儿郎,亦是美若谪仙。 故而,魔月空氏和神域沈氏从此名扬天下。 听到定夜的话,定远连忙拽住了定坤的手臂,问道:我和定夜还没有见过这位空贵君的庐山真面目,你且说说,他样貌如何? 定坤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蛇蝎心肠,再好看又能如何? 定远打趣他:那比之于你呢? 定坤闷声不说话了,定夜见状笑了笑,心中已有定论。 这倒是勾起了定远的好奇心,他又道:如今星辰台,最漂亮的御君便是费大人和其正夫沈越所成的小儿子费宸。费宸也是有沈家血脉的,空寰比之于他,谁更美? 费宸今年刚满十六岁,自千穗年间起,星辰台御君择选年纪便从十八岁改成了十六岁。这规定,还是太上王君牧子期亲自改的。 太上王君给星辰台增添了几样课程,在他眼中,神域的男儿家,除了要学习琴棋书画,男则男训之外,还要通厨艺,通账目。 因星辰台课程增多,牧子期便下令,各地待选儿郎年满十六岁便可入星辰台学习。将来御君们若是未承宠,到了年纪出了宫,那也是有一身好本事在的。 正因如此,出宫的御君便成了更加抢手的夫婿人选。如今神都的高门大户,家中的正夫,多半出自星辰台。 这费宸年满十六岁入星辰台时,连朝熙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当时因为这事,宋启还和朝熙闹了小脾气。朝熙哄了宋启好一阵,才将人哄好。 宫中人人都在传,说星辰台三千御君在费宸面前,皆黯然失色。 连太上皇都调侃过朝熙,说她若是真喜欢费宸,一并纳了也无不可。 费宸如今年纪尚小,还不能承宠。不过,那般颜色的儿郎,绝非池中物。 定远要拿费宸和空寰作比,定坤竟迟迟都没有给出判断。 定远惊道:你今日怎么这般磨叽?谁好看都分辨不出来了?那空寰还能有费宸好看? 定坤气得不说话了,他这几日都得休息着,不能下地,他索性蒙了被子,不出声了。 定远看了定夜一眼,定夜微微一笑道:空贵君如今高居贵君之位,咱们日后总有相见之时,他心情郁郁,也别逼他了。 定夜和定远正要起身离开,那定坤却攥住了定夜的手,道:定夜,你性子沉稳,陛下最喜欢你在御前侍奉笔墨。如今宋启不在了,空狗手段再高,他也是魔月人。陛下将来定要娶正君的,总不可能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宋启伤了陛下的心,陛下见了荤腥,总不至于像从前那般一点男色不沾。我们兄弟三人的机会,就要来了。 定远微一挑眉。 定坤接着道:我这身子如今下不了地,我们同是东宫走出来的,我惟愿你们二人能抓住机会,夺一夺那空贵君的恩宠。 定远和定夜回太极宫侍奉的时候,朝熙正在榻上小憩。 她回宫之后,便先后见了尚书府总领费酒大人,以及兵部和吏部两位尚书。 之后,又处理了一大摞的折子。 一路奔波,朝熙疲惫至极,她原是想靠在榻上歇一会儿,谁知这一觉,便睡到了戌时。 她一连几日都是抱着空寰睡,故而有些恍惚。 她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小郎君,却突然扑了个空。 定夜走过来的时候,朝熙还没睁开眼睛。她以为眼前人是空寰,便直接攥住了他的衣袖:你过来,让朕抱会儿 此刻殿内没有旁人,定夜惊得连呼吸都乱了。 他颤抖着缓缓上前,轻唤了一声陛下 他这一出声,朝熙便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朝熙猛地起身,看清眼前人是定夜之后,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给空寰一些教训的。可是,这才分开几个时辰,她便如此不惯。 朝熙郁郁须臾,忽地想起她答应过空寰,今夜会去陪他。 君无戏言,既答应了,就得做到。 罢了,教训人的法子多得是。她今夜哪怕是去了紫光宫,也可以用点别的招数教训教训他。 第019章 要命 朝熙直接去了紫光宫,晚膳也打算直接在紫光宫用。 定夜望着朝熙匆匆而去的背影,忽然就有些理解定坤的焦躁了。 定夜苦笑一声,他也开始羡慕起这位空贵君来,他想,陛下一定很喜欢他。 以前宋启在时,陛下纵然是喜欢宋启,可也不至于冷落了他们几个。可是陛下此番出征已有月余,回朝之后,还没有同他说过话。 定夜知道,陛下的心从未在他们三个身上停留过。他也是三个人之中,对待承宠这事最淡泊的。 定夜总想着,他若是一辈子能住在星辰台也好。像从前的古意司墨师父那般,一辈子留在太上皇的身边。 可是方才,陛下说要抱抱他的时候,定夜的心真的乱了。 虽然他此刻清楚的知道,陛下认错了人。可就在刚刚恍惚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淡然。他也会渴望陛下的宠爱,渴望陛下的眼神,能多停留在他身上一会儿。 第32页 而此刻,紫光宫内,空寰也刚刚睡醒。 登玉进来给空寰倒了杯热茶,先给他润润喉。 朝熙来的时候,特意不让人禀报,她就是想看看,空寰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空寰喝了登玉递过来的茶水之后,便又躺了下去。 登玉沉吟稍许,小心问道:殿下,要不要摆膳?御膳房已经将今日的晚膳送过来了,奴才方才见您还睡着,便让人在小厨房温着。 本君不饿。空寰闷声道。 登玉劝道:殿下,您午膳所食就不多,晚膳也多少吃一些。太医说了,您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将养着,手上的伤才能好得快。不吃饭,怎么成? 吃不下,不想吃。 登玉又道:若是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不合胃口,殿下喜欢吃什么,奴才吩咐小厨房去做。虾饺不能吃,太医说您得用清淡的,皮蛋瘦肉粥如何? 空寰不耐烦道:你怎么这般唠叨,本君说了不想吃。陛下不来,本君就绝食好了。 站在门外的朝熙,这才侧首看了花灵一眼,花灵会意,立马下去安排摆膳。 登玉这方愁容满面,他正不知该如何劝空寰吃饭时,朝熙便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登玉看见朝熙,正要出声跪拜之时,朝熙却拦住了他,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登玉微微松了口气,这才老实退出了殿外,让陛下和贵君独处。 朝熙直接坐到了空寰榻上,空寰这才察觉有异,回身看到了她。 空寰的眼睛蓦地一下就红了,他要起身给朝熙请安,却被朝熙按在了榻上。 空寰用左手轻轻拭泪,这才嗡声道:臣君还以为,陛下不会来了。 他果真是个磨人的妖精,装一装可怜,朝熙便全然忘了心里的疑惑,恨不能将人揽在怀里。 不过,朝熙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冷着脸看向他,道:为什么不用膳,朕若是不来,你还打算饿死自己不成? 空寰微垂着长睫,闷了一小会儿才道:陛下不在,臣君吃不下。饿死倒不至于,三天不吃也没事。 朝熙拧眉斥道:胡闹,这般折腾,身子骨能好吗? 空寰见她动了怒,用轻轻扯了扯朝熙的衣角,小声道:陛下别生气,臣君怕极了。 朝熙轻哼一声:朕看你什么都不怕,还敢用绝食威胁朕。 空寰急忙解释:臣君没有,臣君只是吃不下,又嫌弃登玉没完没了的唠叨,拿话搪塞他罢了。 朝熙眉目这才微微舒展,她道:让登玉来照顾你,的确没错。登玉办事妥帖,他可是从东宫出来的人。你若是不任性,他自然不会唠叨你。 朝熙这才将人从榻上捞了起来,道:起来吧,朕也没用膳,你同朕一起。 空寰这才展露笑颜:陛下是特意陪臣君来用膳的吗? 朝熙轻睨了他一眼,不肯承认,只道:朕只是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要来陪你。 空寰微微有些失落,不过陛下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跟着朝熙乖乖去了正殿,心里却在掂量着,今夜之后,要如何才能留住她。 宫里的膳食自是不同,军营那会儿多是冷食,温热的牛乳都是稀罕物,在青州和冀州吃得也还不错,可与宫里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午膳摆膳的时候,登玉已经同空寰说过贵君级别的样菜,每餐共三十二品。 空寰在空家之时,年节下家中小辈院中也只有六菜一汤。 魔月后宫对待郎君也是极为严苛,除却王君可摆全膳之外,郎君们若要用膳,皆得提前七日同御膳房报备,不得浪费。 神域富庶,无论是后宫的郎君还是前朝的大臣,衣食住行上的待遇都是极好的。 可是空寰当时还是忍不住问登玉:那王君呢,王君用膳是何规矩? 登玉忙道:王君和陛下一样,每餐用全份膳四十八品。用不完可以赏赐给宫人。太上王君那会儿,因与太上皇同吃同住,便也没有这般规矩。 当年的太上王君,也是太上皇的第二任王君。第一任王君元鹤轩以谋逆判处后,太上皇便封了牧子期为王君。 空寰当时听闻此事,便在想,有仁国皇室血脉的牧子期都能做王君,那他也有机会。 所以,空寰一定要做王君,贵君位分再高,终究不是正宫。 晚膳有朝熙陪着,空寰用了不少。 不少都是神域特色的菜肴,他也觉得很好吃。 朝熙难得不再冷脸,只平和地看向他道:原本还担心你吃不惯神域的美食,如今见你用的香,朕也就放心了。 空寰忙道:时日久了,臣君总能习惯神域的一切。用什么膳食,对于臣君而言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若有陛下陪着,臣君自然用得香。一个人用膳,自然是吃不下。 朝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未接茬。 空寰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心思,朝熙心里都清楚。 用过晚膳之后,朝熙陪着他去御花园闲逛了一圈,这才回到紫光宫休息。 熄灯之时,朝熙只伸出手揽住他,并未有其他动作。 第33页 空寰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不住动了动,唤了一声:陛下 朝熙眼睛都没抬,只淡淡道:休息吧,这几日路上奔波,朕与你都累了。 这话分明是托词,前两日路上那么颠簸,马车里朝熙也没嫌累,回了宫,环境更舒服了,哪里会累? 空寰撇了撇嘴,蚊声道:陛下分明是生臣君的气了。 朝熙这才睁开眼看着他:哦?那你说说,朕为何生气? 空寰垂眸,低落道:臣君也不知,臣君又不是陛下肚里的蛔虫。 朝熙勾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空寰还是摇头:不知,臣君若真能知晓陛下心中所想,也不至于这么患得患失。臣君害怕,怕极了,臣君每一天都过得很谨慎,生怕哪一日,陛下便不喜欢臣君了。 说完这话,他越发委屈:陛下本来就不喜欢臣君吧,臣君如今的恩宠,原也该是旁人的。 他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他可真是爱哭,每每这般委屈的时候,朝熙都不忍心。 为了夺宠伤手,这在朝熙眼中不算什么大错。可武功一事,朝熙确实没有证据。 当年,朝熙的父君是因武功深不可测,压制了内力,才不至于让母皇发觉。可是后来,父君曾教过她如何探查内力,她用了父君的法子,并未发现空寰体内有真力。 他没有内力,怎可能是武林高手? 也许,是真的冤枉了他。 朝熙叹了口气,她伸出手给他拭泪,无奈道:你又不是水做的,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哭。 陛下冷落臣君,臣君害怕,这对于臣君来说是天大的事,怎么能是小事? 朝熙忍俊不禁,语调终于温和了下来:好啦,朕不会冷落你的。 空寰伸出手攥着她的玉带,眼巴巴地望着她:陛下说话要算数。 朝熙叹了一声:朕素日里朝务繁忙,若是没来看你,你得答应朕,要好好吃饭。若是你再敢任性,朕会不高兴的。 空寰破涕为笑:只要陛下肯来,臣君一定听话。 朝熙本想冷落他,教训教训他,谁知道这才没过一日,便原谅了他。 这会儿,盯着这如玉一般的小郎君,朝熙早把之前的事忘在了脑后。 而空寰见她神色缓和了,便攥着朝熙的玉带,撒娇道:陛下,今夜时辰还早,陛下真的睡得着吗? 朝熙无奈,只能点了点他的鼻子:你整日这般,都不知羞吗?再说,你手上还有伤,也不怕伤口再崩开? 那陛下如那晚一般,把右手绑住可好? 朝熙叹道:手腕都被勒红了,还要绑? 空寰想了想,又道:今日教习送来许多好书,那上面的图可详细了,臣君今日细细看过,有很多都是臣君和陛下没有尝试过的。臣君知道一个姿势,肯定不能伤到右手,陛下要不要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020章 作贱 朝熙原来是不打算看的,可不知为什么,当空寰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本图画的时候,朝熙还是禁不住心底的好奇,将脑袋凑了过去。 空寰随手翻开了其中一页,朝熙便断然拒绝道:这个不行,以下犯上,朕不准。 空寰其实一直想试试这个,但是见朝熙如此抵触,便连忙将这一页翻开。 谁知道第二页看起来更 朝熙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图画是从哪传过来的?莫不是宫中有人从仁国那边弄来的?按照这上面所绘,就算是神域有妻主肯如此,那郎君也断不敢动。反了他们了,哪有郎君敢欺辱妻主的? 空寰红了脸道:这个确实是教习送来的,教习应该不至于把仁国的图册送到臣君宫里来。教习说,这个图册画得最全,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可能性。陛下休恼,陛下不喜欢这一页,咱们接着往下看便是。 说着,空寰连忙又翻了一页。 好在,第三页绘出来的图样还稍显正常,空寰见朝熙眉目舒展,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空寰一页一页地翻着,这里面大多,都是郎君如何讨好妻主的。 空寰翻到其中一页,便轻咳了一声,将图画递给了朝熙。 朝熙抬眼扫了一眼,便连忙将图册合上,丢到一旁。 这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不正经。 空寰噗嗤一声笑了:陛下,教习教过的,郎君们侍奉妻主,最重要的,便是要让妻主得趣。臣君与外面的郎君也没什么不同,只要陛下开心,臣君什么都可以做。 朝熙还是不同意,道:不行,太作贱人了。朕一向觉得,眼睛是用来看的,鼻子是用来闻的,至于嘴,那就是用来吃饭的。 空寰笑出声来,他缓缓爬到朝熙身侧,用左手扯了扯她的纱衣,小声道:臣君又不介意,教习说了,这法子最能让陛下得其乐。 朝熙扳着脸,推开他道:不行,朕介意。这有何乐趣可言?朕说过了,朕将你带回宫来,必不会让你在宫里受了委屈。若是这般作贱你,你以后用膳喝水,还不得 第34页 朝熙没将话茬继续下去,总之,她对待这方面,是十分古板保守的。 她对空寰本就有愧意,更不可能答应让他用这种方式讨好她。 空寰小心翼翼地去抓朝熙的手,然后将脸贴在她的手心,撒娇道:陛下又没有试过,怎知没有乐趣?我知道陛下爱护臣君,不忍心让臣君做这些。但是臣君愿意啊。只要陛下高兴,臣君就高兴。 朝熙叹了口气,她挥挥手,熄了殿内的灯,然后将帘帐拉了下来,将人捞起来,抱入怀中道:好了,不要想那些了,朕不用你做这些。 朝熙想,也许,他是害怕自己失宠,才会想那么多刁钻的法子固宠。 朝熙叹道:你只要不骗朕,不犯大错,朕永远都不会冷落你,空郎,你不要害怕。 空寰仰起头,双眸盈水,直盯着她道:陛下,臣君想要那般侍奉陛下一次,您依了臣君吧,好吗? 作者有话说: 有个事我要提醒一下小可爱们,不能在评论区提其他网,如果有小可爱审核过评论就知道,这种不符合规定。 一些会引起人误会的字眼也要小心哦,否则会被官里圆删评的。 而且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 所以,嘘 第021章 尽心 空寰真的是个妖精,朝熙最后被他磨得实在不耐烦了,也只得答应他。 窗外银光似水,皎洁的月光透过殿内的纱帐洒下一片一片温柔的涟漪。 紫光宫的纱帐可并非凡品,那一匹之下,重值万金,触之纤柔不说,白日里还可遮挡日光。 朝熙最爱这纱帐,这几年,唯有朝中有大功的大臣,才能得朝熙亲赏一匹。 可意动之时,朝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珍贵的纱帐,她险些将那纱扯成了碎条。 偏偏那罪魁祸首,在之后还仰起头笑着看向了她:臣君就说过了,陛下一定会得趣的,陛下这回信了吧? 朝熙沐浴之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终竟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也不是故意不理他,只是有些乏了。 她今夜特意早早来他宫里用膳,也没打算深夜批折子,想着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上朝,谁知道这一闹,便直接闹到了丑时。 若不是白天休息了几个时辰,明天她怕是真的起不来了。 这小郎君,还真的是要了她的命了。 朝熙正要合眼休息之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睁开眼,扯过他的手,问道:你在魔月之时,府内的教习可有教过你侍奉之道? 当然教过,空寰自打十二岁起,除了琴棋书画,便是侍奉之道。他早早就谋算着,有一日,将他所学,都用在讨好朝熙身上。 可是有些话,他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她的。 学过的,臣君到了年纪,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学的。 听到这话,朝熙微微有些不开心。 如果不是她去月都将人给抢了回来,那他这些侍奉人的法子,岂不是都要用在月忆身上了? 月忆也配吗? 空寰察觉到朝熙冷了脸,便忙小声问道:陛下,您是不高兴了吗?是不是臣君的侍奉,让陛下哪里不舒服了?陛下若是不喜欢什么,请一定告知臣君,臣君会改的。 见他如此紧张,朝熙忙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没有,你很好,很尽心,朕没有觉得不舒服。 大约就是太舒服了,才会让朝熙想起,眼前的小郎君,原不该是她的人。 朝熙原也不想问的,可是她觉得,有些问题若是不得到答案,今夜怕是睡不安稳。 她终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怀中人道:若你成了月忆的王君,你可会如此尽心侍奉于她? 空寰眨巴着眼睛,半响后,他勾唇笑了:陛下是不是吃醋了? 朝熙实在是不想承认这种事,可她也没有反驳。 空寰倒是心情很好,看着朝熙这样的表情,他也不需要她给肯定的回答。 这还是空寰第一次在朝熙这,感受到了柔情。 他应该再努力一点,努力让她更喜欢自己。 不会,臣君不喜欢月忆,当初的婚约也实属无奈。在这天底下,臣君只会对陛下一人尽心。 他语气真诚极了。 朝熙原是最不信情话的,可她现在也会勾起嘴角,被这小郎君的三言两语愉悦到。 临合眼之前,空寰还不忘扯着她的玉带,轻声道:陛下,臣君还有旁的本事,您明夜,再来紫光宫可好? 作者有话说: 这要是朝熙的父君牧子期来了,都得感慨:这是高手。 第022章 可怜 朝熙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问:你还有什么本事?你现在说给朕听听,朕若是满意了,明夜再来。 空寰蚊声道:现在不能告诉陛下,告诉陛下,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臣君会的东西可多了,陛下若是真想了解,臣君日后慢慢说予陛下听。 他之后见朝熙不吭声,便又磨了她一会儿,直到朝熙答应他:好啦,朕明日若是忙完了,就会来见你。 空寰这才冁然而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35页 他整日里惦记的,永远都是这点事。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侍奉朝熙上朝之时,还不忘小声提醒:陛下晚上可别忘了来。 朝熙哑然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道:朕知道了,朕哪一次答应你的没有做到? 空寰红着脸应了一声,这才亲自送朝熙出了寝殿。 待到朝熙走后,登玉才着人进殿侍奉空寰洗漱。 登玉道:早膳已经备好了,殿下要吃吗? 空寰打了个哈欠,道:本君还想再睡一觉,困得很,你让人把早膳温着吧,本君醒来再吃。 登玉看到空寰的状态,便知道他昨夜一定得偿所愿了。登玉微微笑了笑,这才招呼着殿内奴才们退了下去。 空寰昨夜舒坦了,这回笼觉也睡得格外安心。 待他醒来,已是巳时一刻,早过了早膳时辰。 登玉一直让人把早膳温着,待空寰睡醒了,才叫人把早膳端上来。 侍奉空寰用膳之时,登玉才道:听闻,陛下让人招了一个会做魔月菜肴的厨子入宫,估摸着,这两日就会来咱们紫光宫了。 其实御膳房也有厨子会做魔月的一些经典菜肴,比如今日早膳的这味椰汁冰糖燕窝,空寰就很喜欢。 空寰一边慢慢尝着,一边道:其实,本君并非是吃不惯神域的菜样,本君自十二岁起,便专门请了神域人入府,给本君做菜。起初也吃不惯,后来吃了多年,便越发喜欢。 登玉不解,忙道:那殿下为何还 空寰勾唇笑了笑,看着他道:最难琢磨的,便是帝王心。若是本君对神域菜色那般熟悉,你猜陛下会如何想?本君需得表现得水土不服一些,才不会让人生疑。再者,本君是陛下亲闯月都抢来的,魔月空氏的身份,既是本君的桎梏,也是一把上好的剑,因为它会让陛下对本君心存歉疚。帝王之爱,哪能那么容易得到啊。有了陛下对本君的愧疚,这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空寰每膳所食不多,那一小碗椰汁冰糖燕窝吃下去,他又吃了点米糕,便已然吃饱了。 空寰指着桌上的菜肴对着登玉道:把这些没动过的菜,都赏赐下去。本君初来乍到,身上又没有银钱,只能靠这些小恩小惠,让奴才们尽心了。 登玉听闻此言,便凑上前,小声道:殿下,奴才前些日子,已经通知了神都内的各大商铺,她们知晓殿下入了宫,已经着手准备了。 空寰慢条斯理地拿起手帕擦着手,一举一动,优雅至极。 他缓缓开口道:这事不能急,本君要用钱,也得经过你手。你一个小奴才,若是出手太阔绰,也容易惹人生疑。趁着这个功夫,也正好看看宫里奴才的脾性。登玉,你要记着,做任何事,都要稳扎稳打。再过些日子,本君的陪嫁,怕是也要送过来了。他心性单纯,什么都不懂,还得你多指点。 登玉连忙称是。 而另外一边,朝熙退朝之后,便召了尚书府总领费酒入太极宫议事。 近日倒是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眼瞧着要到了六月,各州府的防汛工作也要提上日程。再则,扬州境内仍有残余寇匪横行,郡守沈氏已派兵打压。 聊完了朝务,费酒这才道:老臣还有一事,要问问陛下的意思。 朝熙闻言温和地笑了:费老有话直说。 费酒这才笑了一声,道:原本这该是陛下的家事,不该由老臣过问,只是朝中大臣多关注此事,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跟陛下提起,只能由老臣代劳了。 费酒话及此,朝熙已然明了其意。 费酒道:陛下已过双十之年,按祖制,这个年岁便要娶正君的。 太上皇在时,便已经给朝熙定了婚期。 只是后来魔月来犯,婚期推迟,后又遭遇宋启悖逆一事,朝中大臣便没人敢在朝熙跟前提这茬。 朝氏皇族已经连续四朝子嗣稀薄,故而今上娶夫,早日生下嫡子,便是重中之重。 朝熙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却没有那个心情。 她轻叹了一声,迟迟未表态。 费酒只得道:陛下,听闻宋太傅的儿孙中,还有一位适龄的小郎君,如今正在星辰台学艺,他入宫时,陛下也见过。 费酒提的这个人,朝熙记得,他是宋启的表弟宋玉,今年才十六岁。 朝熙淡淡道:神域王朝的儿郎,年满十八才可出嫁。若是选定了他,朕还得再等他两年。再者,朕的王君,未必就要从宋氏中选。 朝熙此言一出,便已有迁怒宋氏之意。 费酒忙道:星辰台还有诸多家世好,年龄也刚好合适的御君。陛下闲时,也可看看名册。陛下娶夫,乃是大事,耽搁不得。 朝熙只微微笑道:费老的话,朕放在心上了。 费酒临退出太极宫之前,还是不忘提醒道:以往惯例,从魔月送过来的侍君,需得灌上汤药,方保无虞。空贵君虽是空氏嫡子,与以往来贺的侍君不同,可这汤药,还是不可免的。老臣知道,如今空贵君正得盛宠,可皇室血脉,亦是国之大事。 朝熙宠了空寰也有段日子了,这段日子,朝熙可从未让空寰喝过汤药。 第36页 这神域的避子汤,都是给男人喝的。因为药性温和,哪怕是喝了避子汤,也未必能保证妻主不怀上小郎君的子嗣。 神域女子有孕乃是天赐,哪怕郎君身份卑贱,腹中胎儿都得留下来。 故而,历代从魔月进奉的郎君,都得由神域的太医院亲自主刀,割了他们的精脉,才能以绝后患。① 魔月空氏给神域进献郎君,由来已久。可一般从空氏进献来的郎君,多是空氏旁支的庶子。 空寰,可是空氏这一代最尊贵的男儿,他是空氏长房嫡长孙,若朝熙真的将空寰送到太医院开一刀,那可真是作孽。 再则,朝熙哪里舍得那样待他? 朝熙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时,太医院便已经着人来问,是给空贵君准备汤药,还是准备动刀? 朝熙当即动了怒:朕都不急,你们一个两个倒是急起来了? 太医和太极宫的奴才们惶惶跪了一地,忙呼:陛下息怒。 此事,朝熙迟迟都没有给出定论,便也搁置下来。 午膳时分,登玉将探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空寰。 空寰微一拧眉,看着他问:陛下怎么说? 登玉小声道:陛下动了怒,将太医院的人赶出了太极宫。 空寰握紧了手中的汤匙,面前的山珍海味,皆入不了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颓丧道:可是,她没有拒绝费大人的提议。而且,陛下还是想过要另立王君的,不是吗? 登玉见他伤怀,忙劝道:殿下不必如此,如今陛下身边,唯有您一人,您正得盛宠,日后总有机会的。 空寰一边搅弄着碗中的羹汤,一边叹气道:若陛下下旨,将本君送到太医院开一刀,你说,那本君还会有机会吗?神域的朝臣们,会让一个不育的贵君,继任王君之位吗? 登玉是孤儿,他从小便被千里阁所救,之后,又由千里阁传授其知识,送他入宫。 千里阁的前身,本是魔月来神域走商的商队。 后来,这批商队便由空寰的母亲交由空寰打理。空寰接手后,成立了一个神秘组织,名唤千里阁。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②空寰想做那轮月,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他也要陪在心上人的身边。 自然,千里阁成立的目的,便是为空寰日后入神域铺路。 这些年,千里阁除了各地的商铺,还养了一批江湖高手,他们不仅通晓江湖和朝堂的消息,他们还将势力,慢慢渗透入神域后宫。 登玉作为千里阁人,哪怕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空寰,他亦是知晓,阁主对当今陛下的那份心。 故而,看着空寰如此神伤,登玉亦有不忍。 他劝道:公子,陛下并未答应,您何须如此?或许,咱们可以想想方法,避开此事。哪怕真到了那个地步,大不了奴才想办法买通太医院的人 不必。空寰出声打断了他。 登玉怔住。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他机械似地将羹汤塞入口中,艰难咽下之后,才哑声道:当初,我既选了这条路,便不会后悔。若陛下真的下旨,那这一刀,我受了便是。 登玉蓦地一下红了眼。 作者有话说: 小可怜空寰哭唧唧:我晚上再尽心一些,陛下能不能不给我开刀?嘤嘤嘤。 ①文中这个,可参照结扎。 ②出自宋张先《江南柳隋堤远》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第023章 反击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身在摘星台的定坤。 定坤的伤还没好,不过回了宫,不像在路上那么颠簸,再加上太医院先后两位太医过来给他看过,他现在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难受了。 定坤身上不疼了,整个人便有了精神。 他每日惦念的,都是紫光宫那边的事。 这会儿听到费酒大人建议给空寰开一刀,定坤开心得连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他忙问定远:那陛下呢?陛下当时如何说? 定远沉吟稍许,叹口气道:我看陛下那意思,应该是舍不得。这事最后的结果,莫不过是太医院备上避子汤,每次侍寝前,让他喝下便是。 男女的避子汤多有不同,女子需得事后喝,这男子的避子汤,便得侍寝前喝下,方才有用。 定坤听闻此言,便冷哼一声道:喝过避子汤的郎君,未必就能完全绝育。宋启的庶弟,不就是这么来的吗?万一陛下有孕,岂不是让那空狗父凭女贵了? 定夜抬眸睨了定坤一眼,冷脸道:慎言,你如此出言无状,万一到了御前,改不了口,岂不是要受责罚? 定夜是他们三人中最守礼最严肃之人,定坤有些怕他,便也噤了声。 定远叹口气道:若是不开刀,陛下日日这么宠着他,将来陛下有孕,也是迟早的事。 定夜垂眸道:陛下心中有数,这种事,还轮不到我们来管。我们需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定坤愁闷了半响,这才道:若是我们迟迟不能承宠,那就先让陛下择选王君,不能让空寰一人把恩宠全占了。陛下既不想从宋氏中选王君,那我看,这机会还得落到费宸头上。 第37页 定远笑了笑道:费宸天人之姿,母亲是当朝尚书府总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父亲又是沈越,论家世论样貌,他可都是最出挑的。 沈越当年曾做过太上皇的御君,清除仁国细作之时,他还立过大功。沈越与费酒的婚事,是太上皇亲赐,成婚之时,太上皇还亲自主婚,如此恩宠,整个神域也是独一份。 沈越的母亲沈老将军一生尽忠,她死后,扬州郡守的位置,便交给了沈老将军的长女,也是沈越的嫡亲姐姐沈媚。 就连沈越的二姐也是和安亲王的继室王妃沈筠。 和安亲王朝晖乃是太上皇的亲弟弟,亦是朝熙的亲舅舅。朝晖的女儿朝阳,便是如今圣眷正浓的永安王。 沈筠虽是永安王的继母,可是永安王见到沈越也要唤一声舅舅,见到费宸,那也得叫一声表弟。 费宸当年,还有一个兄长名唤费光。费光原还跟永安王订过亲。只是费光命薄,还未嫁入永安王府,便得了热病,去了。 费酒痛失爱子,隔三年后,才生下费宸与费慈这对龙凤胎。 费宸和费慈出生时,太上王君还亲自给两个孩子打过长命锁。 论恩宠、论家世、论后台、论样貌,费宸都配得起这中宫之位。 费宸唯一的劣势就在于,他到年底才能满十七岁。按照神域的规矩,他最起码还得有一年零八个月,才能进入竞选王君之列。 而这些道理,定坤他们三人也明白。 定夜长叹一声,道:当年星辰台的名册,我曾帮陛下整理过。三千御君,他们的姓名年龄,家世来历,我比谁都清楚。 定远挑眉笑了:我倒是忘了,你正是因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被陛下召去侍奉笔墨。 定夜又道: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没了宋启,如今朝中便没有适龄的世家子弟。倒是也有年近二十五岁即将出宫的御君,可是,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可不会喜欢比她大五岁的老男人。 定坤道:那如此说来,除去宋玉,便唯有费宸最适合了?当年费宸入宫时,陛下还是很喜欢的。如今看来,也就只有费宸能分得那男狐狸的恩宠了。年纪还小不要紧,陛下又不是急色之人,咱们需得提点一下陛下,这星辰台内,还有一位绝色。 定坤今日虽然能下地了,可是走几步路,腰还是疼得受不了。 他想到了办法,却不敢劳烦定夜这样清高的人,只能嘱托定远去做。 其实定远他也未必全然相信,在这宫里,他最信任的人便是登白,可是登白如今不在了,他能指望的,只有定远。 定远听了他的计划,有些犯怵,他拧眉道:那星辰台住着的,可都是从各地择选上来的最优秀的郎君,除了寒门子弟,还有诸多世家子,你这个招数太损了,一旦御君真的被伤到了,到时候查到你我头上,连陛下都保不住我们。 定坤攥紧了定远的手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哪怕日后东窗事发,我也会一力承担。我和星辰台的老嬷嬷是旧相识,我眼下不能下地,定远,我只求你给她带个信。 定远还在犹豫,定坤却急得不行。若是登白还在,定不会叫他如此为难。 他们一起长大,都说彼此是异父异母的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真遇到了事,定远和定夜未必愿意无条件帮他。 何况,定远和定夜都没有真正与空寰打过交道。他们也没有在空寰身上吃过亏。 针没扎到他们身上,他们哪里会疼? 定坤又道:你若是不愿意露面,你也可想个办法,把消息给嬷嬷递进去。信,我已经写好了,张嬷嬷认得我的笔迹。 最终,定远还是答应了定坤,找人去星辰台送信。 太上皇执政时,便格外看重古意和司墨这两位通房,当时古意司墨在后宫行走,地位仅次于太上王君。 故而,朝熙登基之后,她的三位通房在后宫之中,亦是不可得罪的贵人。 朝熙登基这两年里,宋启待嫁,定坤等人便成了这后宫的主子,他们的势力在后宫之中慢慢生根发芽。 悄悄去星辰台传个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定坤一出马,星辰台那边便很快传出了消息。 彼时,朝熙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定远急匆匆前来禀告:陛下,星辰台有上百御君吃坏了东西,有几位御君身子骨弱,已经昏迷不醒了。 朝熙放下朱笔,蹙眉问:怎么回事?御膳房那边怎么说? 定远忙道:太医院的人已经去探过了,说是近日分发的黄桃储存方式不当,出了问题。朱院判眼下正在星辰台主持大局。 朝熙道:彻查膳房近日下发的所有食材,安全问题是头等大事,不能马虎。 定远见朝熙没有起身的意思,便小心翼翼道:陛下,此番昏迷不醒的御君有三人,分别是宋太傅的小孙子宋玉,费大人的小儿子费宸,还有冀州郡守褚大人的嫡长子褚烨。尤其是费御君,身子骨本就弱了些。奴才想着,要不要给费府递个消息,让其家眷,入宫看看? 费酒大人和沈越的大儿子当年未满十八而夭折,后来费大人有孕,又生了双生胎,女儿费慈身子骨倒是硬朗,去年猎场跑马还拿了彩头,可这费宸倒是羸弱得很。 第38页 朝熙神色郑重道:此番御君们毕竟是在宫里出事的,朕亲自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紫光宫那边,登玉也顾不得空寰是否在寝殿内休息,推开门直接就走了进去。 空寰耳力极好,他还未睁开眼睛便知道是登玉来了。 待到登玉凑到近前之时,空寰才开口问道:有何要紧事?怎么这般着急? 登玉附耳悄声说了几句。 空寰微一挑眉:此话当真?本君虽看出他是个蠢的,但是往星辰塔投毒这种事,他当真能做得出来?他是不怕死吗? 登玉悄声道:绝不会有错,这些年奴才拿着咱们千里阁的银子,拉拢了不少宫中人。那星辰台的张嬷嬷虽与定坤交好,但是她同奴才的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张嬷嬷在宫外的家人,都由登玉亲自照料。这些年,登玉往张嬷嬷身上可是砸了不少钱。 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不怕这些人不尽心。 登玉知道空寰刚来神域皇宫,对宫里的局势不了解,故而,他便把星辰台那三位御君的身份慢慢同他讲来。 空寰是个聪明人,登玉把话说完,他已然明白定坤为何要铤而走险了。 空寰勾唇笑了笑,他今日午休之前,还心情郁郁,生怕朝熙哪天把他拉到太医院,来那么一刀,断了他的儿孙念。 而这会儿,空寰却因为定坤这个蠢货,想到了应对之法。 空寰懒洋洋地倚靠在床栏上,他长发未拢,随意之中,又带了一丝别样的美。 他缓缓抬眼看着登玉,语调轻慢道:你可见过那费宸,样貌如何? 登玉老实答道:费御君神似其父,样貌极美。 与本君比呢? 登玉想都没想便道:自然不及殿下。 空寰慢慢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本君记得,今日是费大人入宫提点陛下,要陛下择选王君,还要本君去太医院受刀,是与不是? 登玉以为空寰是要报复费酒,便忙提醒道:费大人是尚书府总领,官位级别堪比魔月的丞相。她可是神域第一清廉之人,她为国尽忠,兢兢业业,殿下您纵然是不喜她向陛下进言,可也不能错了主意。费大人是国之栋梁,不能动啊。 空寰轻呵一声:你慌什么?本君可不会干涉神域朝堂中事。本君不会动她,但是本君要让她的儿子,永无正位中宫之可能。王君之位,只能是本君的。 登玉知道主子心中已有了主意,便凑上前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也不用做什么,定坤那个蠢货不是动手了吗?咱们只需要让张嬷嬷,把定坤的罪行揭露出来便好。 登玉还是未能了解全貌,只好拧眉问:奴才愚钝 空寰微垂长睫,他一边看着自己包裹如粽子一般的右手,一边哼笑道:费大人上晌才来劝陛下择选王君,下晌定坤就忙着让陛下去见费宸,你猜,陛下会如何作想啊?定坤一个小小奴才,却能将手伸到星辰台,陛下只要细想便知道她对定坤恩宠太过了。再者,给御君投毒乃是大罪,哪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陛下也不得不发落定坤。他自己铆足了劲作死,就怪不得本君了。 登玉豁然开朗,他正要退下,空寰却又将人叫住:你还得再办一件事。 眼下,前朝后宫都盯着本君,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怀上有魔月血脉的孩子。本君不能坐以待毙。你去太医院找斐医官,他是我们的人。你让他准备准备,这几日给本君动刀。 登玉瞪大了眼睛,急道:殿下,眼下陛下并未下旨,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空寰低眉道:若陛下真的下旨,那此事可真就无法转圜了。可如果本君听到了风声,主动要求动刀,那么陛下一定会心疼本君。这一招,就叫做以退为进。 前面出了定坤和费宸的事,而本君又被逼着开刀,桩桩件件,看似与本君无关,实则都是冲着本君而来。本君才刚刚入宫,这些人便盯着本君,欺负本君,你说,陛下会如何想? 空寰见登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作哀怨状:本君可真是太可怜了,晚上陛下过来,你可千万得让陛下知道,本君今日受了许多委屈,需得让她好好疼疼我 作者有话说: 第024章 遥想 星辰台内,不少御君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在此处了。 朝熙过来的时候,也赶紧免了太医们的礼,直接对着朱银问道:朱院判,眼下情形如何了? 朱银正在施针,她道:有几位御君所食不多,给他们服了药,已经安稳下来了,吃得多的,已经找人帮忙催吐了。眼下还有几位昏迷的御君,情况比较严重。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尽力而为。 眼下,朱银正在施针的御君,正是费宸。 费宸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里还不停喊着娘亲。 朝熙心中不忍,便吩咐定远道:去把费府传个口信,让费大人和沈君进宫来看看费御君吧。 定远拱手称是。 另外两位昏迷的御君,朝熙也先后去看过了,褚烨的状态稍微好些,施针过后已经清醒了,他见到朝熙,连忙要起身行礼,朝熙却将人按了下去:不必多礼,你好生歇着。这几日,朕会让太医院时刻盯着星辰台,有什么不舒服的,便跟太医说。 第39页 褚烨自打入宫后,便再未见过朝熙。如今再见这美艳绝伦的陛下就坐在自己榻前,褚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星辰台的御君们整日里望穿秋水,无不在盼着陛下来。 那般明媚的女子,天下难寻。人人都在说,哪怕能做个侍君,在宫里侍奉一辈子,也值了。 朝熙温柔地安抚了褚烨几句,便转而去看宋玉一眼。 宋玉是宋启的表弟,两个人眉眼还有些相似。 朝熙眉心微拧,终是没上前,只对着给宋玉施针的斐医官问:宋御君情形如何了? 斐念之道:回禀陛下,宋御君情况已经稳住了,几服药下去,大约也就好了。 朝熙恩了一声,只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他,便转而去大堂安抚其他受惊的御君。 很快,定远来报,说是费大人公务繁忙,只劳烦了沈君入宫来见。 费大人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是女人,外臣入星辰台,确实多有不便。 朝熙亲自去见了沈越,免了他的礼后,才笑道:费御君昏迷之时,一直喊着母亲的名字。朕本想着,让费大人入宫看一眼,或许能安抚他。 沈越微微一笑道:我家大人古板,不肯来的。臣夫来看望,也是一样的。 沈越去看费宸的时候,费宸已经清醒了。 他伸出手,唤了一声父亲。 沈越轻叹一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饶是那般出尘的人,见到自己的儿子受苦,也是眼眶泛红。 沈越问朱银:朱院判,吾儿如何了? 朱银忙道:沈君放心,费御君体内毒素已经排除大半,再休养三日,估摸着便也好了。 朝熙看着沈越不禁又开始想念起自己的父母,这沈越也是星辰台出身,母皇说,沈越也是这世间最光彩夺目的男子。 哪怕如今年纪渐长,却依然风采如旧。 倒是费大人,日理万机,明显见老了。 费宸样貌周正,肖似其父,父子两个抱在一起,朝熙似乎能从费宸身上,看出沈君年轻时的样子。 朝熙还记得她父君说过,说沈君当年也是不愿意嫁给费酒的。他想留在宫中,做她母皇的侍君。可是朝熙母皇除了她父君之外,再不肯纳其他人。最后,还是故去的沈老将军,进宫劝了沈越好一通,沈越才勉强同意嫁入费府。 后来,沈越嫁入总领府后,费大人便对他极好。除他除外,也从未纳小。府中家事,也都让沈越一个人料理。 虽说早年波折,长子夭亡,可近几年的日子,也过得越发安稳。 朝熙盯着看了他们父子一会儿,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若是她日后有了孩儿,会更像她一些吗? 或者,更像空寰一些? 沈越年轻时,曾与朝熙的父君牧子期齐名。但是在朝熙眼中,沈越可不及父君美。 至于空寰,朝熙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了她父君之外,这天底下任何男子的容貌,都不及他。 朝熙想及此,便越发觉得不能让空寰去太医院受刀。避子汤最好也不要喝了。 朝熙忽然也想要一双乖巧的儿女,女儿像她,儿子像空寰 作者有话说: 第025章 发落 朝熙的眼神透过费宸想了许多,可这副场景在定远看来,却以为陛下终是抵不过费宸的天人之貌。 定远心下一喜,他觉得定坤分析得对,将来这王君之位,多半是费宸的。 定远小声同朝熙道:若是陛下能常来看看费御君,费御君的身子骨也许会更好些。 朝熙收回眼神,转头看了定远一眼,面色不虞。 定远心中一慌,忙垂首退下,不敢再言。 等到御君们的情况都稳定下来,朝熙才看到朱银与她的关门弟子斐念之低声商量着什么。 之后,朱银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事要禀,还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朝熙让周围人都退下,这才对着朱银问:可是御君们此番的症状有何不妥? 朱银忙道:御君们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就是老臣与弟子念之商讨过后,觉得此番征兆并非是黄桃储存不当,而是有人故意投毒。 朝熙闻言一惊,忙道:接着说。 朱银这才道:那黄桃不仅星辰台会分发,内庭各处都有分发,偏偏是星辰台这里出了事。老臣在此之前,问过星辰台的嬷嬷,那些黄桃一直在冰库中储存,不会有问题。就在刚刚,念之从黄桃中探出了些许毒素,这些毒素可致人呕吐腹泻,症状与吃坏东西无异。 朝熙冷了脸道:此事非同小可,朕即刻让人配合太医院调查,若发现有人故意投毒,必严惩不贷。 这事倒也不难,朝熙特意让花灵留在此处配合朱银调查,不到两个时辰,花灵便到御书房禀告道:陛下,投毒之人,查出来了。只是此事事关摘星台,奴婢还得来过问陛下的意思。 朝熙闻言拧眉,她想起了定远让她多去星辰台见费宸一事,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 难不成是定远吗?还是说,他们三个都有参与? 花灵叹口气道:据张嬷嬷供述,是定坤。 第40页 花灵说着,便递上了从张嬷嬷身上搜出的信件。 又是定坤! 朝熙认得定坤的笔迹,尤其是看到他说要重点照顾费宸之时,朝熙更是气得手抖,她怒道:他还不能下地,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指使星辰台的嬷嬷投毒? 朝熙此话一出,便瞬时想起了什么。 朝熙气得将手中折扇摔在案桌之上,道:好啊,朕念着他们是东宫出来的,对他们百般宠爱,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把定坤给朕从星辰台押过来,他犯了这等大罪,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解释! 张嬷嬷是个妥帖的人,定坤在信中特意说明,见信即毁。星辰台那边传出消息的时候,定坤还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还不过半日,便东窗事发。 定坤见着朝熙甩下来的信件,便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他甚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伏地叩首: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朝熙气道:你可知道这谋害御君是杀头的大罪? 定坤到底还是怕死的,他颤抖着身子,抬眸见朝熙冷眼望着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求饶道:请陛下恕罪,奴才只是错了主意,想要陛下去星辰台看看费御君。宋郎君不在了,陛下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空贵君的身上,空贵君他是个阴险狠毒之人,奴才不忍见到陛下受蒙蔽啊。 荒谬!你和空寰见过几面,就这般污蔑他? 定坤罪行败露,这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污蔑?奴才受了内伤,分明是他所为。还有登白,登白那般妥帖的人,即便知道他暗害过奴才,可是登白依然不可能怠慢他,分明是他故意设计,将登白发落去了冀州别院。陛下您知道的,登白与奴才情同手足。 朝熙拿起手边折扇,冷冷睨着他道:登白那事,朕当夜也在场。空寰受了伤,他却不愿去请医官,单凭这一点,朕就可以发落了他。发落登白的人是朕,朕看你,是对朕不满了? 定坤伏地道:奴才不敢。 奴才知道,如今奴才说什么,陛下都不肯信了。奴才犯了大错,听凭陛下处置。但是奴才还是要告诉陛下,那空贵君并非良善之人,陛下可万不能受他蒙蔽。 到了此时此刻,定坤还在攀咬着空寰。 登白那事,确有疑虑,朝熙也曾怀疑过是空寰想要寻衅报复。 可即便如此,发落一个奴才也不过是小事,再者,登白那日所为确实让朝熙不满。 蒙蔽?朕看,朕这些年光受你蒙蔽了。宋启在时,便提醒过朕,说你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朕念着与你一起长大的情分,从未苛责。朕待你好,可不是让你在后宫中拉帮结派,将手伸到星辰台毒害御君的。再者,择选王君一事,既是朕的家事,亦是国事。朕要选什么人,还能任由你一个奴才摆布不成?定坤啊,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你欺君罔上,毒害御君,单这两件事,诛了你九族都不为过。 定坤倒是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伏地叩首道:陛下,您知道奴才已经无亲近的家人,在奴才心中,陛下就是奴才唯一亲近之人。 你若是真心,便做不出此等悖逆之事。来人,将定坤拖下去 定远始终在殿外,听到这话,他推开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定坤只是嫉妒空贵君有宠,他太过爱慕陛下,才会错了主意,陛下,请您看在过往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定远不说话,朝熙倒是忘了这个人。 她缓步走到定远跟前,用折扇勾起他的下巴,冷冷道:朕问你,定坤今日所为,你是不是事先知晓? 定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朝熙轻哼一声: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今日在星辰台,你还叫朕多去看看费宸。你们一个两个,拿朕当傻子吗? 定坤闭上眼睛,他咬牙道:陛下,奴才的确在他面前抱怨过,但是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陛下莫要迁怒旁人。若陛下要处死奴才,奴才甘愿受罚。奴才心中对陛下的情意从未变过,哪怕日后奴才不在了,也愿陛下岁岁康健,年年和乐。 说着,定坤强撑着病痛,伏地三叩首。 朝熙握紧了手中折扇,半响才道:定坤意图谋害御君,致近百御君中毒,念其多年侍奉得力,朕免了你死罪。 朝熙怒急之下,终究是不忍。 到底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不忍要了定坤的命。 可是,若是这一次不处置定坤,朝熙如何跟御君们交代,又如何同御君的家人交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花灵,重责定坤六十大板,受责之后,便发落到冀州别院为罪奴,终身不得出。 犯了错被送到冀州别院,如登白一般,便只能做些最低等的粗活。 但如果是罪奴被送到冀州别院,那只能被人关押,日夜劳作不休,比登白还不如。 定坤被押走之后,朝熙缓缓走向了定远。 定远吓得浑身颤抖,他知道,定坤即便是免了死罪,此一遭过去,也要去了半条命。下半辈子,他都要在劳苦中度过。 朕从前对你们百般优容,你们若是懂事知礼的,便该安分守己。今日这事,没牵连到你,你便该庆幸。你回摘星台闭门思过,近日,都不用你在近前侍奉了。 第41页 定远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称是。 处置完了这事,朝熙已是身心俱疲。 偏偏傍晚批阅奏折之时,看到有朝臣提议,让费宸进入备选王君之列。 又是费宸。 白日里费酒提议此事,太医院还逼着朝熙做出决定,看看是否要给空寰开刀。 之后,又是定坤定远错了主意,使计让朝熙去星辰台看费宸。 这些人的心意,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朝熙将空寰抢来之时,明明答应过他,日后他入了神域皇宫,定要让他与在魔月一般,享受荣华富贵,不让他受苦。 可是空寰回宫这才不过两日,便有这么多是非。 就因为他是魔月人,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放。 朝熙气得将那奏折丢了出去,起身去了紫光宫看望她的小郎君。 她需得更加爱护他,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偏生朝熙去的时候,斐念之也在,他正好来紫光宫请脉,给空寰换药。 斐念之道:殿下手上的伤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要注意饮食清淡,不能碰水。至于殿下所说,要去太医院开刀一事,微臣会同师父提及的。如今太医院负责此事的几个老医官,眼睛不太好了。若要开刀,总有些风险。不过殿下放心,若是您不嫌弃,微臣可以亲自代劳。开刀之后,殿下只需要休息一个月,便能重新侍寝。只是这过程,未免得受些罪。 空寰看起来委屈极了,可他还是强撑着笑意,对斐念之道:既然这是神域皇宫的规矩,本君自然不能免。不过一月而已,本君受得住。只求斐医官到时候手下留情,本君不怕您笑话,本君从小身子不好,身上各处都受过伤。可即便如此,本君还是有些怕疼 他越说越委屈,到了最后,险些落下泪来。 朝熙看不下去,终究是冲进寝殿内,将小郎君抱入怀中 第026章 独宠 斐念之见状连忙后退了几步,不敢抬头去看。 朝熙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蹙眉看向了斐念之:是谁要让贵君开刀的? 斐念之正要回应,空寰便拽了拽朝熙的衣袖,冲她道:陛下,是臣君听说,来自魔月的郎君都得走这条路。今日,正好斐医官过来给臣君换药,臣君便问了他此事。 斐念之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男医官,他是朱院判的关门弟子,得朱银亲传。可他是个男人,最高也只能做太医院男医官之首,哪怕日后朱银退下去之后,斐念之也是做不成院判的。 不过斐念之很得朝熙看重,他做事稳妥,医术了得。若非如此,朝熙也不会派他来给空寰看脉。 方才在星辰台,也是斐念之看出黄桃有异。 朝熙对斐念之道:你办事勤勉,星辰台之事,你当得首功。近日侍奉贵君和星辰台御君,你也辛苦了。朕赏你一年的俸禄,以示嘉奖。 斐念之忙跪地道: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朝熙又道:正好你在,你回去同你师父说,不必给贵君准备开刀,避子汤也不必。日后,除了给贵君请平安脉之外,其余的事,就不劳烦太医院操心了。 斐念之当即明白了朝熙的意思,他躬身退了下去。 待寝殿内只剩下朝熙和空寰两人时,空寰才扯了扯朝熙的衣角,小声道:陛下,如此不合规矩,臣君不愿意让陛下为难。 他说这话时,双眸盈水,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朝熙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她叹道:朕哪里舍得让你受那个罪?朕说过的,你入宫之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朕是帝王,一言九鼎,不会反悔。 空寰趴在她怀中,声音凄凄楚楚的,好不可怜:只要能侍奉陛下,臣君不觉得委屈。臣君只是有些怕疼,不过,臣君问过斐医官了,一个月后,便也恢复好了。 听到这话,朝熙眉心拧得更紧了。 且不说开刀会疼,她舍不得空郎如此。再者,若要一个月都不碰他,对于朝熙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此事你不必再想,朕不会让太医院的人动你分毫。 朝熙今日碰到的都是烦心事,先是前朝逼着她择选王君,太医院逼着她做抉择,之后又是定坤作死,谋害御君。 她烦得紧了,便觉得头疼欲裂。 好在,来到这紫光宫,抱上这可心人,一切烦恼都随风而散了。 还没用膳吧,朕陪你用晚膳。 登玉去摆膳的时候,始终笑意盈盈的,朝熙觉得稀奇,便忍不住问他:你为何如此高兴? 登玉忙道:陛下不知,贵君早膳勉强吃了些,午膳几乎没动筷子。陛下若是不来,奴才怎么央求他,他都不肯吃。 朝熙转过头问他:你为何又不听话,朕不是说了,朕忙的时候,你也要好好吃饭。 登玉见空寰笑了笑不出声,便叹口气道:殿下自打听说了要开刀的消息,就 空寰回眸瞪了登玉一眼,登玉吓得立马噤了声。 空寰这才小声同朝熙解释:陛下,别听他瞎说,臣君只是早膳吃多了,午间不太饿罢了。 朝熙心疼地看着他,她知道空寰还是在意的,只是不肯说出来。 第42页 用膳之时,朝熙盯着他吃,直到他吃饱了,朝熙才宽心。 而此刻,魔月那边,月忆收到了来自神域的信。信有两封,一封是朝熙派人递过来的。朝熙十分大度地封了宋启为平定侯,还特意派人送来了侯爵印玺。 以往,只有前往异国和亲的郎君才会被封平定侯。朝熙此举,便是让宋启嫁予月忆这事变得名正言顺。 除此之外,宋家也送去了宋启的嫁妆,以及宋启的陪嫁小厮。 月忆将那宋启唤了来,特意让他清点一下自己的嫁妆。 说是清点,其实宋家根本没送来多少嫁妆。宋启是长房嫡长子,他的嫁妆有家里添置的一份,其父添置的一份,再加上他自幼与皇室定亲,将来是要做王君的人,故而,家族之中为了撑场面,还格外召集家中各族亲眷,凑了一份。 宋启和朝熙原定是三月十六成婚,他的嫁妆也早就备好了,满满当当的,宋府两间库房都没堆下。 可是而今,从神都送过来的嫁妆,却格外可怜,只有一个箱子,里面那点金叶子和绸缎物件,还只是从宋启父亲的那份嫁妆里匀出来的。 宋启的父亲虽是正夫,可他膝下无女,唯有宋启一个儿子。家中的弟弟和妹妹都是宋启母亲和别人生的。可即便如此,宋父还是将他的嫁妆克减了。 月忆看出了宋启心情不佳,可她今日却没有哄他的意思,她语气淡淡道:你的陪嫁小厮如今就在你宫里候着,你总是说魔月的奴才侍奉不惯,这回从神域将你的陪嫁送来了,你总该能习惯了吧? 宋启和月忆,唯有在军帐内的那段时日是最和美的。 那个时候,月忆的身边唯有他一人,她日夜宠着他,陪着他,连朝务都不顾,只与他享乐。 可是,这才几日的光景啊,回了魔月皇宫,宋启才知道,原来月忆的后宫有那么多男人。 空寰被抢回了神域皇宫,还做了贵君,可是宋启在魔月只有宋君这个称号。魔月皇宫贵君也有三人,月忆后宫已有两位贵君,剩下的那个位置,月忆不肯给他。 宋启因此闹了脾气,月忆也不再惯着他,而是冷着脸道:当初,是你自己说,即便是做小,也要一辈子跟在朕身边。朕也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你可知,君位也唯有四个,后宫与前朝密不可分,若非魔月世家子弟,是坐不上这主君之位的。朕亦是排除万难,赏了你这主君之位,你还有何不满? 当初,月忆也只是想许莫起一个侍君之位,前朝大臣们便上书反对。这后宫里的所有男人,于月忆而言,都是她安抚前朝的工具罢了。 宋启跪在石板上啼哭不已,月忆觉得烦躁,便也没再理他。 这一冷战,月忆便有两日未见他。若不是今日神域那边来了消息,月忆还是不打算见他的。 宋启在月忆身边还不到半月,便已经受尽了委屈,连远在神都的家人,怕也是怨极了他。若不然,父亲如何舍得克减他的嫁妆? 他手中无银钱,没办法打点宫人,那些魔月的奴才便见风使舵,不尽心侍奉。 若时间能重来,回到朝熙去魔月营帐中接他那一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朝熙走的。 可是眼下,他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月忆哪里还顾得上宋启在殿内垂泪,她只忙着去拆从神域来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空寰寄给她的。 空寰特意用左手执笔,且没有署名。空寰做事谨慎,绝对不会留人把柄。 早在一年之前,空寰和月忆便已经达成了协议。两军阵前,月忆帮忙解决宋启那个麻烦,而空寰则是想办法嫁去神域。 如今空寰心愿达成,他也该想办法满足月忆所求了。 空寰的习惯便是每件事都用一整页纸,哪怕那一页纸上只有几个字。 这个习惯,也成了他和月忆之间互通的小细节。 第一张纸上唯有四个字,一切顺遂。 月忆向来知道空寰的能耐,凭他的本事,到哪都不必愁。 月忆很快将这一页丢开,第二页上写的事,才是月忆最关心的。 空寰写道:莫起道长一切安好,旧伤已无大碍。他一日三餐,四季无忧。他心中惦念陛下,他惟愿陛下身体康健,万事顺心。信中平安符,乃莫起道长亲手制作,在道观中祈福三日,愿陛下得此物,能得仙人庇佑。 月忆缓缓拿起那平安符,这平安符样式简单,黑色念珠配上深蓝色绣包,外面只绣了平安二字。下方的深蓝色流苏,也是莫起最喜欢的颜色。 他向来喜欢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这个平安符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 月忆乃魔月女帝,生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偏偏这样一枚平安符,却叫她红了眼。 她轻吻着平安符,泪水已盈满脸。 空寰寄来的信中,还有第三页纸,月忆拿起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写道:当年神域太上皇曾送太上王君一道岁岁年年玉牌为定情之物。后来神帝朝熙登基,太上王君将此物赠予宋启。如今宋启身为陛下后宫中人,自当将此物交还。 月忆盯着这一页纸嗤笑了一声,她心中感慨这空寰果然是小气之人,不过是一块破玉牌而已。 他千里迢迢送信,又知晓月忆心中所好,特意跑到莫起那求了平安符,给月忆留了念想。 第43页 他给了月忆这么大好处,就是为了要宋启手中那块破牌子。 若是此刻,空寰就在月忆对面,月忆定是要好生嘲笑他一番。 他已经如愿嫁给了心上人,之后他与神域女帝有数载时日相伴,要什么得不到,偏偏记挂着宋启手中一块玉牌。 那玩意又不是神域王君玺印,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挂心的? 不过,月忆是个守信之人,她也不愿意欠空寰人情,只得去宋启那,将那玉牌要回来。 说来,要玉牌之时,宋启犹疑着不肯给,那玉牌是他对朝熙最后的念想。 月忆见他犹豫,当即动了怒:怎么?你已经是朕的人了,还惦记着你们神域的女帝不成? 月忆待宋启越发严厉了,宋启不敢不从,只得将腰间玉牌拿了下来,递给了月忆。 而此刻,神域紫光宫内,朝熙和空寰已经沐浴换衣,准备上榻休息了。 朝熙觉得空寰今日受了委屈,所以格外温柔。晚间两人一道沐浴之时,朝熙生怕他的手沾到水,还帮他擦了头发。 之后,侍奉的奴才们用空心鎏金球帮朝熙和空寰烘干头发时,朝熙也不忘牵着他的手,同他说笑。 这般温柔以待,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待殿内灯火熄灭,朝熙欺身而上时,空寰才攥住了她的玉带,小声道:陛下,臣君还没有喝避子汤 朝熙拧眉:你不必喝那个东西,是药便有三分毒,经年累月地喝下去,身子骨只会越发虚弱。朕哪里舍得你受这个苦? 空寰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她,蚊声道:可是,臣君毕竟是魔月人,臣君害怕,万一陛下有了身孕 朝熙想都没想便道:朕若有了你的孩儿,生下来便是。 空寰有些动容,他贴近朝熙一些,红着眼唤了声陛下 又是这绵延若水的颤音,朝熙有些意动。 她抓起空寰的手,一边轻吻着,一边柔声道:那你今晚也要努力一些,争取让朕早日怀上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这是V前最后一章啦,明天0点送上大肥章,都不要急着走开,入V前三天有红包掉落,回馈小可爱哦~ 感谢小可爱们一路的追读,每天看着你们的评论和反馈,我都很开心。 女尊现在是个小众题材,我之前写某本快穿,某个故事带了女尊背景,我突然就手痒,然后开了上本《女帝被白月光害死后》,虽然成绩不算好,但是小可爱们的追随让我很感动。 这一本也是,有你们的喜欢,让我更加想要继续写下去。我想过了,我会写一个女帝系列,女主都是神域王朝的女帝们,只要大家喜欢,这个系列我就不会放弃。 那么接下来就是推文,推预收环节,你们动动手收藏一下预收,对我很重要,所以感谢所有收藏的小天使们,给你们比心。 #先推第一本《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 同类预收接档文(女主朝露是朝熙的太姥姥,朝沅的姥姥,属于是老祖宗级别的爱情故事了。) #再推第二本《摄政王娇宠小公主》 古言强取豪夺类型。这个文改名了,原来书名不合适被戳了,改成了这个,文案都是一样的哦。 #还有第三本《顶流老公不想跟我离婚[穿书]》。 现代言情先婚后爱文,这个开文时间可能会很快,有喜欢的小宝贝可以收藏一下。 大家放心,所有预收都会顺延开文的哈,作者每年都要写56本,今年争取破记录,写七本最好,看大家反馈和时间安排,关注作者,时刻掌握开文动向。 以上预收求大家动动小手指,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因为文案之前在作话里放过了,为了不占太多版面,就不重复放啦。 第027章 固宠 其实空寰来神域之前, 把一切都盘算好了。 如何夺宠,如何安身,这些他都细细谋划过。 空家千里阁的生意遍布神域各地,这宫里宫外, 包括冀州别院内, 都有他的人。 当然, 他也想过, 他来到神域之后, 将会面临的困境。 神域前朝臣子,防备魔月来的郎君一事, 其实早在空寰的计划之内。 诚如他先前所言, 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大不了他就受一刀。 一辈子没子女有什么要紧? 一辈子得不到朝熙的爱, 才是他最害怕的。 他确实用了小心思小手段,定坤那事,也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让空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朝熙竟然真的会如此护着他。 魔月和神域的战火才刚刚平息, 朝熙若是不让空寰开刀的话, 势必会遭到前朝诸多朝臣反对。 但是空寰亦知道,她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她既说了不会让他受那个罪, 便一定会护着他。 她甚至还跟他说, 要和他有孩子。 空寰被她感动了 他还是如往常侍奉时的那般,一声声唤着陛下, 唤到最后, 他甚至隐隐带了哭腔。 朝熙不得已停下来的时候, 还不忘帮他拢了拢碎发, 捧起他的脸问:怎么了?朕力气太大,让你疼了? 空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朝熙,轻哼道:没有,不疼,臣君只是很感动。陛下待臣君这样好,臣君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陛下。 第44页 今日朝熙确实有些顺着他,不仅陪他用膳,陪他散步,陪他泡温池,陪着他烘干长发,她还答应他,用图画本上那个坐着的姿势。 那个图画本,朝熙陪他细细看过了,很多招式,朝熙都接受不了,唯有这个,她觉得尚可一试。 朝熙没想过是避子汤那件事,她还以为是这点小事。 她轻笑了一声,吻了吻他的眉眼道:你这个小郎君,当真好哄,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你了? 空寰大着胆子握着她,昏黄的烛火下,他与她四目相对,眼底全是柔情。 这可不是小恩小惠,这是陛下对臣君的承诺,对臣君的爱护。臣君全部都记在心里,只是不知,该如何回馈陛下。 朝熙笑得更加肆意了:你好好侍奉朕,便是报答了。 空寰亦勾唇笑道:真的吗?那臣君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才是。陛下喜欢什么,臣君都去学,好不好? 说完这话,他似乎想起什么,突而道:陛下似乎很喜欢昨晚那般,臣君今夜 朝熙被他闹得红了脸:今晚就不必了,时辰都不早了,朕又不是昏君,整日里就想着这些事。朕只想与你,像民间夫妻那般,好好过日子。 空寰怔在那里,他不知道朝熙有没有发现,她刚刚说的是夫妻两字。 他虽是贵君,可也不是正夫。 不是正夫,便不配提夫妻二字。 今夜,朝熙给了他太多惊喜,太多宠爱。 还记得当年遥遥一见倾心,他奋不顾身,算计了多年才终于走到她的身边。 空寰的母亲曾多次劝他,说年少时的迷恋,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吹便散了。 他和朝熙之间,横亘着太多阻碍,母亲说他将来终有一日,是要后悔的。 所以,千里阁发展至今,也是空寰母亲给儿子布下的退路。 空岳想,万一有一日,空寰被伤到了,神域的女帝厌弃他了,她还可以想办法,把儿子从神域皇宫里带出来。 但是这一刻,空寰多么想告诉母亲,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朝熙,是值得他用命去爱的女人。 月上中天,轻柔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座紫光宫殿。 光影顺着窗沿悄悄爬进寝殿,再透过柔和的帐帘,洒在他和朝熙的身上。 他们相拥着,热烈着,他唤她陛下,她喊他空郎 一声一声,交织着 那每一声颤音的背后,都是他对朝熙浓浓的爱意。 也许这一辈子,他都没办法告诉她,他真的爱了她许多年。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刻在她的身边,此后,也将永远陪伴着她。 朝熙累极了,她白日里要处理朝务,晚上又陪了他这么久,宠了他那么久,两个人再次沐洗之后,朝熙便沉沉地睡着了。 她近日格外宠着他,还允准他可以一直握着。 趁着她睡着,他大着胆子上前亲了亲。不过没多久,他便忙退开来,不敢再惊扰她。 她已经很累了,空寰可不是那不懂事之人。 倒是他,自打入了紫光宫之后,这日子便越发懒散。 譬如昨日,他侍奉完朝熙上朝,便回寝殿睡回笼觉,之后吃了早午膳,又因为赌气,回榻上休息了一个下晌。 白日里实在是无事,除了吃便是睡,哪怕是所食不多,这样下去也是要发胖的。 从前在魔月时,他要照管着家中的生意,还要读书,练琴,每日夜间,他还要偷偷到空家密道内闭关修习,弥补当年因修炼秘术造成的亏空。 许是前些年间太勤奋了,导致他来了神域竟然无事可做。 晚上朝熙睡得那样沉,他却睡不着,只能望月发呆。 这一发呆,他便到寅时初才入眠。临睡前,他还在想,明日不能这般懈怠了,若不然就让登玉陪着他去神域的藏书楼,挑几本古籍回来看看也好。 空寰晚间睡不着,晨起便没醒。 朝熙上朝之时,还特意不准手下人打扰他,她去了偏殿,由花灵服侍,换好了朝服便悄声离开了。 空寰醒来之时,还特意摸了摸身边人,见朝熙不在,他才猛然惊醒。 登玉进来的时候,空寰急道:现在几时了? 登玉道:巳时三刻,奴才让人进殿侍奉贵君洗漱。早膳早已经备好了,陛下知道殿下喜欢吃椰汁冰糖燕窝,让人每日晨起都备上。连会做魔月菜的厨子也来了咱们宫里,殿下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他做便是。 空寰心想,他来神域皇宫,竟真成了享清福的了。 他可不在乎宫里有没有会做魔月菜的厨子,他只懊恼道:你怎么也不叫醒本君?陛下上朝时,本君竟没起身侍奉,真是大罪过。 登玉笑了笑道:奴才也想啊,可是陛下不准。陛下说您昨夜累了,让奴才等谁也不准叫您,让您睡到自然醒才好。 登玉说完这话,空寰倒是红了脸。 而登玉也不忘小声道:陛下待您,真是好。奴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摘星台的那三位通房,陛下待他们再好,也没有这般待遇。就连从前的宋郎君,也是没这等福气的。 旁人怕提及宋启,不过登玉知道,他私下里可以同空寰提及此人。他亦知道,说什么话,会让空寰开心。 第45页 果然,空寰勾了勾嘴角,洗漱之后,他才叹口气道:陛下如此温柔,说不准那宋启嫁进来,也能得此相待。你可别忘了,陛下从前待宋启也是极好的。本君也听说,宋启当初就喜欢荆州的民间皮影班子,陛下特意写了信给牧家人,让他们寻来,千里迢迢来到神都给宋启表演。 登玉知道这事,便点头道:是啊,后来宋太傅因为此事,还责骂了宋启,让他日后可万不能如此任性。宋启从那之后,也不敢再提出什么要求。 空寰还是有些吃味,说起话来,也含酸捻醋:陛下可不是那等色迷心窍之人,她既能做到如此地步,便足以证明,当年的她,是真心喜欢过宋启的。 登玉闻言笑了笑道:其实殿下何必在意这些?那宋启已经成了过去,如今,他是断不可能回到神域来了。这神都之内,人人都把宋家当成个笑话。听闻,宋大人因此告假,已经两日都没上朝了。宋太傅也大病一场,陛下到底感念她是三朝元老,还亲自派人送去了千年老参,给她补身。 空寰笑了笑,他其实不太关心前朝一事,宋家如何,也与他无关。 他洗漱之后,便冲着登玉道:今日,本君不想吃椰汁冰糖燕窝了,你若是喜欢,便赏你了。你若是不喜欢,便赏赐下去,总之,你看着安排吧。 登玉忙问:那殿下想吃什么,奴才马上着人准备。 那道千层蒸糕不错,还有三鲜饺,莲子粥,再来些小菜即可。 空寰难得点菜,登玉知道他一定是胃口大开,便连忙吩咐了下去。 这些东西厨房都有,也不用准备太久,直接便能端到膳桌上来。 空寰晨起喝了一整碗的莲子粥,喝完之后,他还不忘提点登玉:让会做魔月菜的那个厨子,每日都做一道菜端上来,本君若是就此舍弃了魔月菜,陛下也难免会多想。 说完此话,空寰竟还心情极好地同登玉说笑:其实本君,更喜欢神域菜一些。神域菜色多样,味道鲜美,从前在月都的时候,本君便很喜欢。 用过膳之后,空寰便让登玉陪着,去了宫里的藏书楼。 神域皇家藏书楼一共有七座,空寰去的这一座文溯楼比较清静,其中藏书多半是神域古籍,民间神话故事,历代史书,和各家经典。 这还是空寰第一次在宫中走动,宫里人虽然大多都没见过他,不过见到紫光宫的轿子和登玉,便也知晓眼前人是谁了。 尤其是藏书楼的管事,连忙笑着迎了上来:给空贵君请安,空贵君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空寰要了这藏书楼的藏书名录,便笑着对她道:本君闲来无事,只是来看一看,若有需要,再劳烦姑姑也不迟。 空寰温润儒雅,说起话来声音低沉又柔和,看着便是个好相处的主子。 藏书楼的奴才们都悄悄打量着他,他们早就听闻空贵君乃是人间绝色,不成想,竟美到了这种地步。 神域皇宫上一个这般谪仙似的人物,还是太上王君牧子期。 当年的牧子期,可是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那个时候,江湖上还有传言,说上千年才能出一个这般颜色的男子。 可这才二十年的光景,便出现了空寰这般的人物。 有两个小宫人,甚至小声争吵起来。 我觉得太上王君更美,太上王君如今已年过四十,却还是那般出尘。我虽没见过太上王君年轻时的模样,可是宫里有画作啊,那般美人,空贵君根本不及。 另一个忙反驳道:我比你入宫早,虽然我没在太上王君近前服侍过,但是也给太上王君端过茶水,要比容貌,还是空贵君更美一些。你不觉得,空贵君长得更妖媚一些吗? 有凑趣的,连忙凑上来道:你们听说了吧,陛下回程路上,便格外宠空贵君。如今,连定坤都被发落到冀州别院了。当年陛下再喜欢宋郎君,也没说为了他把摘星台那几位发落了,可是如今你看看,定坤犯了错被发落,连定远和定夜都在摘星台候着,陛下已经不用他们去太极宫侍奉了。 有人哼了一声,道:定坤被发落了,还是挺解气的。定坤向来眼高于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从前若不是陛下宠着,他哪来那么大的脾气?他就算是通房,也是没名分的。说句难听的话,再得脸的奴才也是奴才。当初,他来藏书楼替陛下寻书,我不过是洒扫时落了个角落没有清理,便叫他罚跪了两个时辰。定坤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明明是个奴才,却把自己当成了主子。如今犯了错,被发落了也是活该。 你可小点声,这话若是被摘星台其他两位郎君听到了,可不得了。他们纵然是失势了,那也是从东宫出来的,陛下待他们还是不同。咱们不过是两个小奴罢了,陛下哪里会顾及我们啊。 话扯那么远干什么啊,咱们还是说回空贵君的容貌上来。他长得可真好看啊,今天可真是开了天眼了。连星辰台如今最美的费宸御君,怕是都比不上吧。 这我不跟你争,费宸御君肯定是比不上的。可如果你要拿太上王君作比,那我还是要跟你争,空贵君再美,也不及太上王君年轻的时候。 第46页 那个同他争论也急了:你是缺心眼嘛,争这个有何用。太上王君都是上一辈的人了。你就说,如今咱们宫里,还有比空贵君更美的人了吗? 空寰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 那些争论的奴才并不知道,他们哪怕是再小声,说的话也会一字不落地进了空寰的耳朵。 不过空寰听到他们的争论,倒是心情极好。 空寰也见过太上王君牧子期年轻时的画像,气质容貌,确实天下无双。 那可是朝熙的父亲,空寰还不至于跑到朝熙父亲跟前,跟他比美。 空寰在藏书楼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本奇门遁甲,他寻了个软凳坐下来,静静看着。 而一楼的奴才们见状,也急忙去寻了热茶和点心,给空贵君备上。 定夜来藏书楼的时候,便看到了那几个人还在议论空贵君的美貌。 定夜拧眉道:你们都不做事吗?今日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是要做什么? 几个小奴立马噤了声,而藏书楼的管事也出来拜见了定夜,笑着道:夜郎君来了,今日可是要看什么书吗? 定夜笑了笑道:今日无事,便想着来藏书楼寻几本古籍,研习一下。 管事姑姑往楼上看了一眼,凑到了定夜跟前小声道:那郎君在一楼处寻书便好,二楼,空贵君也在。 定夜闻言一惊,他顺着管事姑姑的话往上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一道白衣的衣角,以及登玉在旁侍奉的背影。 定夜这才道:既然今日撞上了,少不得要上去拜见。你我皆是奴才,若是遇到了避而不见,实在是失礼。 说罢,定夜缓缓踏上了木阶,给空寰行了大礼。 奴才定夜,拜见贵君殿下。 空寰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眼看着他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定夜向来是个温润知礼之人,摘星台三人之中,属他性子最沉稳。 可饶是如此,定夜抬眼望见空寰容貌之时,还是愣在了原地。 之前定坤说过他长得妖媚,是个男狐狸,从定坤的只言片语中,定夜也猜到这位空贵君,颜色定然不俗。 可是真正见到本人,还是让定夜慌了神。 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美? 陛下的身边有了空贵君这样的人,还能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吗? 定坤为了让费宸入陛下的眼,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可如果定夜提前见到空寰的话,定然会劝定坤几句,不让他犯糊涂。 费宸就算是再美,也是凡间露,哪里能比得上这天边月? 定夜大抵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忙俯身道:奴才失礼,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空寰这才笑了一声,道:哪里就失礼了,本君又不会吃人,你不必如此紧张。 说罢,空寰合上了手上的书本,看着定夜道:早就听闻,陛下身边有夜郎君这般妥帖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尘,不同凡响。 摘星台三位郎君,属定夜气质最清冷。其实容貌的话,硬要比,也是定夜最美。 他是清冷无尘的样貌,只不过嘴上功夫没有定坤好,不如定坤那般会讨陛下欢心。 但是定夜在朝熙心中,份量也不轻。从东宫到太极宫,一直都是定夜在跟前侍奉笔墨。 若不是昨日定坤之事连累到了他,定夜此刻,怕是还在太极宫内,近身侍奉朝熙。 定夜也如空寰一般,喜欢白色的衣服。 他喜欢洁白的颜色,陛下曾说,他穿白衣服,更趁他的气质。 可是这身白衣,如今撞上了空寰的白衣,倒是黯淡了下来。 定夜苦笑一声,他之前竟还短暂地奢望过,宋启走后,他也许能得到陛下的恩宠。 可如今见到空寰之后,这念想算是彻底断了。 有空寰在,还有谁能注意到他们这样的人呢? 定夜垂眸失落道:殿下说笑了,奴才平凡之姿,撑不起殿下盛赞。 空寰微一挑眉,他觉得这个定夜很有意思。 定夜是个聪明人,最起码,比定坤聪明得多。 如此撑不起呢?你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本君很是羡慕呢。 定夜摸不准空寰这话的意思,也摸不准空寰的喜怒。此刻,空寰虽是笑着,可定夜却不敢含糊,只得小心应对道:殿下说笑了,奴才只是运气好,少时便得了脸,入了东宫。侍奉陛下,乃是奴才的本分。 空寰淡淡地恩了一声,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道:你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这藏书楼你常来吗?本君对这不太熟悉,既然你在,可否劳烦你给本君推荐几本好书?本君近日亦是无事,实在不知道该看点什么,打发时间。 定夜这才应了一声,上前给空寰介绍起藏书楼来。 定夜喜欢看书,他平日里除了太极宫摘星台,便是把时间都耗在这藏书楼里。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诺大的藏书楼,哪本书放在哪个位置,定夜都能准确无误地将它找出来。 他虽没有炫耀之心,可他只与空寰聊上了几句,空寰便捕捉到了定夜的厉害。 空寰打量着他,笑吟吟道:夜郎君的记性,想来是极好的吧?陛下一定很喜欢你在跟前侍奉,有你在,陛下一定很安心。 第47页 定夜霎时噤了声,不敢回应这话。 从定坤的口中,定夜得知空贵君是个极其善妒之人。 这话若是应下,万一惹了主子不快,便不好了。 定夜虽没有争宠之心,可他此生所愿,便是留在朝熙身侧。若是如定坤那般被发落了,定夜这后半生,便再没了念想。 定夜甚至隐隐觉得,此后这宫中,怕是只会剩下空寰这一位男主人。 神域怕是再没有男人,能与他比肩。 定夜只得谦虚回答:殿下谬赞了,奴才嘴笨,不会讨主子欢心。在御前侍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空寰闻言笑出声来:夜郎君,本君很喜欢你啊。你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 定夜忙道:能得殿下夸赞,是奴才之幸。 空寰又从他这里,寻到了几本阵法图。 定夜说,二楼左侧角落里那几本书,都是太上王君从前最喜欢的。 定夜介绍书的时候,倒是也没有藏私,后来空寰安静在窗前看书,定夜从藏书楼借了两本书,跟他告了别,便回了摘星台。 彼时,定远还在闭门思过。与定夜不同,定远这几日,无陛下旨意,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可即便如此,摘星台的待遇还是一如往常。御膳房还是把精美的膳食送了过来,不敢怠慢他们两个。 定夜和定远一道用膳之时,定夜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那空贵君确实是天人之姿,除了当年的太上王君,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人。 定远拧眉:你见过他了? 定夜点头:今日在藏书楼,有幸拜见了。 定远盯着定夜的神情,便知道他绝不会夸耀空寰的美。 可得如此称赞,定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又问道:真的假的?太上王君年轻的时候,可是天下第一美男。空寰再美,还能越得过太上王君? 定夜放下了手中的汤勺,严肃道:我只能说,他的美,确实可与太上王君比肩。有了空贵君,陛下怕是再也想不起宋启这个人了。至于你我,更不必有别的妄想了。陛下让你闭门思过,怕是也要打磨你。若如定坤一般,只怕是冀州别院,便是你我的来日。 定远顿时红了眼。 其实定远也委屈,主意都是定坤想的。东窗事发的时候,定坤虽然没拉扯到他身上,但是陛下心里同明镜一般。 定远满脸懊悔:昨日之事,我若是同你说说,便也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定坤硬是拉着我,不让我告诉你。你是咱们之中,最稳重之人。若是你在,还能拦一拦他 说来,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定坤在宫里混得开,我还以为他口中的张嬷嬷是个妥帖之人。 定夜无奈叹道:你可真是糊涂,张嬷嬷再妥帖又能如何?星辰台的御君,虽没有名分,可他们身份高贵,将来哪怕是出了星辰台,那也是高门大户的准正夫,哪个能得罪得起?定坤这一剂药送下去不要紧,伤到了御君们,连陛下都不好交代。若不是陛下还顾念着往日情分,定坤早就被拉出去砍了。我听说,今日早朝,还有人上书,说罚定坤太轻。若不是他父母皆是忠义之辈,沾了先人的光,恐怕此刻,他早就被那些世家挫骨扬灰了。 定远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晓得各中厉害,只能无奈道:好在,御君们都无大碍了。若是哪位出了事,陛下定然保不住定坤。说不定连你我都 定夜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定远,他叹口气道:以后小心侍奉着吧,你我还是安守本分为好。这空贵君,是你我得罪不起的人。你知道吗,陛下已经下旨,不准空贵君受刀,便避子汤都不许他喝。今日早朝,听闻费大人上书反对此事,还被陛下驳斥了回去。费大人忠心为国,陛下一向敬重她。连费大人都如此,你我又哪来的能耐,敢与空贵君争宠? 定远没见到人,只听定夜说,总觉得有些过了。 眼下,定远被禁足,倒也没资格再议论外面的事。 不过有一件事,定远认为定夜倒是说对了。 他们两个,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等待陛下传召。 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另外,太极宫那边,定夜不在跟前侍奉,朝熙便有些不习惯。 朝熙本想问问花灵,星辰台的名册在何处,可是花灵平日里不管这些,找了一刻钟,才终于给找来。 若是定夜在,不用去找,朝熙想问什么,定夜脱口便能答出来。 再者,今日研磨的奴才,也不得朝熙的意。 研磨本是个小活,可是墨要干了,那奴才才知道磨,朝熙气得训了那小奴几句,谁知道那小奴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跪地求饶,仿佛朝熙要吃人一般。 朝熙无奈地叹了一声,摆摆手让他下去之后,便冲着花灵道:你去摘星台把定夜请回来,朕身边没了他,还真是不行。 定夜被遣回摘星台还未满一日,便又回了摘星台侍奉。 空寰傍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怔。 他叹了一声道:今日在藏书楼见到那定夜,确实比本君想得还要难对付。 登玉从前在太极宫侍奉的时候,和夜郎君也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之事。 第48页 故而,登玉只得劝道:殿下,其实您未必就要把夜郎君和远郎君放在心上。从前太上皇的身边,也有古意司墨和邵奕三位郎君。可他们终其一生,都没能侍寝。奴才觉得,夜郎君和远郎君也是如此。 空寰虽然没见过定远,不过自打听说了昨日的事,便知道这定远同那定坤一样,脑子都不太灵光。 蠢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 怕就怕,像定夜这样做事稳重,挑不出错处的聪明人。 本君没有太上王君那般大度。从前的古意司墨还有那位邵奕郎君,之所以未承宠,说到底,还是太上皇待太上王君情意深重。本君虽未见过太上王君,不过猜也能猜到,若是那三位郎君得了脸,他是不会阻止的。太上王君的贤良大度,可是出了名的。可本君并非那般大度之人,真心爱慕妻主的男人,怎么会与旁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妻主?本君恨不能此生,都独占陛下才好。 空寰如此想,倒也不出奇。登玉虽不懂感情之事,可如果他将来要嫁人,最好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跟妻主两个人恩爱白首,没有旁人掺和其中,那才叫完美。 空寰叹了一声,道:罢了,如今陛下身边侍奉笔墨的,也唯有定夜这么一个尽心之人。定坤刚被发落,若是定夜和定远也相继被发落出宫去,旁人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本君呢。本来这事,就有人怀疑到本君头上。近些日子,本君还是安稳些为好,本君如今有陛下的宠爱,只需要固宠即可。 登玉见他想得通透,便也笑道:殿下能如此想,自是最好不过了。 而此刻,月都那边,空寰的母亲已经备好了车队,准备将空寰的嫁妆送到神域。 那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月忆圣旨一下,空家的车队便可出发。 自然,月忆答应空寰的玉牌,也已经送到了空岳的手中。 那宋启自打将玉牌交出去,便闷闷不乐。 月忆昨夜去了贤贵君的宫中,根本没有去看宋启。 不看宋启也便罢了,月忆第二日早晨听闻宋启这两日用膳不香,竟还发了脾气。 她还叫宫人传话给宋启,问他,他到底是因为月忆宠幸旁人不高兴,还是因为交出了那块玉牌不高兴? 无论宋启怎样回答,月忆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宋启索性只是红着眼不说话,听了那御前嬷嬷的一顿训斥,便也罢了。 宋启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因为他和朝熙从小就定了婚约,神域人人皆知,他将会君仪天下,所以走到哪,都有人捧着他,顺着他。 如今到了这魔月,他才知道内宫争斗有多可怕。这两日月忆训斥于他,宫里的其他郎君们以为他失了宠,在御花园碰到,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 这宫里甚至还传出了,他当初跟着朝熙在前线打仗,随军多时,怕是早就没了清白的谣言。 朝熙是个守礼的人,没有大婚,她断不会碰宋启。虽说,他随军之时,日日侍奉在朝熙身侧,可是朝熙与他,顶多是牵过一次手,连抱他都没有过。 月忆其实也知道他是清白的,他是被人污蔑的,可是月忆却没有为他做主的意思。 宋启甚至不明白,月忆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难道前些日子,她在睡梦中口口唤着的启儿,都是假的吗? 当然,更让宋启气愤的是,宫人传出,空寰的嫁妆车队已经驶离了月都。 空家是魔月第一世家大族,富可敌国。空岳给空寰准备的嫁妆,宋启一辈子都没见过。 同样是曾经的准王君,空寰如今跟了重情重义的朝熙,宋启却跟了凉薄的魔月女帝。 也不知道宫里头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都说,空寰在神域后宫,很是受宠。虽说他不是王君,可他到了神域,便是紫光宫贵君的位分。 而且神域女帝的后宫里,如今唯有他一个。 空寰的美貌,月都人人皆知。月都百姓们如今都在议论此事。 有人说,神域女帝真真是好大的福气,能抱得空寰这样的美男归。 还有人说,空寰这样的美貌到了神域后宫,怕是会把那神域的女帝,迷得找不到北。 连宋启晨起去给贵君请安的时候,也听宫里的那些郎君们叽叽喳喳议论此事。 有人为了故意给宋启难堪,还问他:宋君,你是见过神域女帝的。听闻,神域女帝有倾城之貌,她的父亲是天下第一美男,想来她的容貌也不会差了吧?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跟咱们抢恩宠呢? 又有人忙调笑道:哎呦,你们可别说了,听闻宋君昨天交出了和神域女帝的定情信物,当着咱们陛下的面,便哭了出来。神域女帝那般美的人物,也许他现在也舍不得呢,哈哈哈 宋启羞愤至极,气得连忙逃离。 月忆确实不及朝熙一半美,当初宋启鬼迷了心窍,是因为他觉得月忆花样多,待他温柔,还能时时陪着他。 如今,宋启算是明白了。这世间最好的女人,只有朝熙一个。 他当时错过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如此,又过了五日。那月都来的车队,才终于抵达神都。 护送车队的,除了空家的护卫之外,还有空寰的表妹空歌。 第49页 空家事务繁多,空岳没法亲自过来。 而且,空岳如今是空家家主,她跑到神都来,也不合适。 那些魔月的老臣们,若是知道空岳来了神都,还不知道要如何揣测空家。 可是,若不派一个空家亲近的人来,又显得空家对空寰出嫁一事不重视。 所以最后,便由空寰二姨母家的嫡长女空歌前来送嫁妆。 空家的人长得都极美,这空歌虽然刚满十八,可也是人间绝色。 亲自到城楼接应空歌的人,是神都的闲散王爷朝阳。 永安王朝阳辞去了所有朝务,如今只知道在府中享乐。若不是陛下安排她去接见空歌,朝阳怕是连门都不肯出。 朝熙对空歌也很是重视,这毕竟是空寰的娘家人,朝熙还在宫中摆宴,打算亲自接待。 空家的小辈中,其实唯有空歌与空寰的关系还成。其余那些表妹表弟们,不是怕空寰,便是对空寰恨之入骨。 唯有空歌,是真心盼着空寰好。 所以,即便是路上她与永安王拌了两句嘴,她也到底压制了怒气,一路忍着,进宫面圣。 好在,空歌对朝熙的印象极好。 人人都说,神域女帝虽然长得美,可却是地狱来的修罗女刹,杀人不见血。战场之上,更是行如鬼魅。 她还是皇太女时,凡是亲征,便绝无败绩。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胆大包天,带着几个精锐之兵,便到月都去抢人了。 可是真正见到朝熙,空歌却觉得她平易近人。 连宴席上的菜肴,都照顾到空歌是魔月人,不能吃太辣的,所以口味多是清淡。 连宴席上的木瓜炖雪蛤,味道都格外香醇,可与魔月皇宫的御厨比肩了。 空歌起身敬了朝熙一杯酒,她恭谨地行了礼,道:姨母派臣来,一是为了送嫁妆,二便是想要看看表哥在神域宫中,是否安好。如今见表哥一切安好,陛下如此宠爱于她,想必姨母也能放心了。 朝熙笑着同她道:你舟车劳顿,也别急着回去。这几日,你便在宫中陪着空郎说说话吧,见到家人,他一定很高兴。 明日休沐,朝熙不用上朝,自然便与空歌多喝了几杯。 待她和空寰回紫光宫沐浴之时,一身的酒气还是没洗掉。 那块岁岁年年玉牌,空歌在宴席上已经交还给了朝熙。 可是朝熙却将那玉牌挂在了腰间,并没有转送给空寰的意思。 听闻,那块玉牌,是太上王君留给下一任王君的。 看来,朝熙眼下还是没有立空寰为王君的打算。 晚间她喝了酒,躺在榻上,也没有要宠空寰的意思。 空寰只得贴在她怀中,左手不老实地握着她,之后又主动去吻她 朝熙攥住了他的手,闭着眼道:朕今日累了,明日休沐,明日朕好好陪你如何? 空寰摸不准她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那块玉牌才会如此。那玉牌是从宋启手中夺回来的。她会不会看到了玉牌,便想到了宋启? 毕竟平日里,她就算是再累,也不会忘记宠爱他。 空寰倒也不是夜夜都要恩宠的那种人,朝熙眼下又没有旁的郎君,她还是宿在他的紫光宫,可是,空寰觉得,他今夜急需要证明,朝熙已经彻底忘了宋启那个人。 空寰慢慢往下挪,乌眸盈水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陛下若是累了,让臣君侍奉陛下如何?还是如那一日一般,臣君知道,陛下表面上说着不喜欢,可那日臣君那般侍奉的时候,陛下连纱帐都扯碎了,您很喜欢的,对吗? 第028章 犯上 朝熙本来都快睡着了, 她隐约听到空寰说了什么纱帐的事,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朕真的累了,明日吧。 然而, 这磨人的小郎君可没有如她的意, 他竟然真的如那日一般侍奉着 满身的倦怠在这一刻舒散开来, 那惬意飘忽的感觉, 如身在云层间一般, 美妙到不可思议。 朝熙长呼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看着卖力的那个始作俑者, 责怪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空郎, 你是真的磨人啊。 朝熙仿佛自打把空寰抢了回来, 就没有彻底休息过。 虽说刚抢回来之后,她只宠幸了他一次,便将他丢到了大帐。 可那几日,朝熙亦是夜不安枕。 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该如何安顿空寰, 又想不通宋启为何要离她而去。 她甚至, 也有些怨怼。更多的是怨她自己,没有保护好宋启。 如果, 宋启没有随军, 他老老实实地待在神都, 或许就不会出那档子事。 如果那一日,她不是亲自率军去袭击魔月的粮仓, 也不会让月忆钻了空子, 把宋启抢了去。 她又有点怨宋启, 怨他那么快便变了心, 怨他当着她的面,便夸月忆勇猛无比。怨他们青梅竹马的情意,竟然比不过和月忆的一场欢畅。 可是后来,和空寰日夜在一起之后,她突然开始明白男女之情,这男女相处,最重要的,便是要在这事上得其乐。 因为得了趣,所以日夜都想守在他身畔。 她有时候也想要好好休息,想着就在太极宫睡下,别去他的紫光宫了。 第50页 可她又担心,那个总是会哭哭啼啼的小郎君会多想。 空寰是个极没安全感的人,他对神域的一切都很陌生。朝熙能做的,便只有夜夜陪着他。 一路从边境回到神都,她路途劳累,始终都没缓过来。回宫之后,她又每晚过了子时才歇息。 朝熙很是自律,无论多晚睡,次日辰时之前,都一定会起。 早年读书练功的时候,她更是卯时就起。可早年睡得也早,每晚的休息时间总是够的。 尤其是前两日,朝熙和空寰闹到了寅时才睡。 她午睡时间向来不长,她喜欢把朝务堆在白日里做完,所以午间大多都休憩一刻钟便起来继续批阅奏章。 如此一来,连着五日,她都没有休息好。 今夜,她陪着空歌喝酒畅聊,用了些时辰,本以为晚上能好好睡一觉,结果这空寰,硬是不依。 罢了,他喜欢侍奉,就让他这般侍奉好了。她累了,今夜她一点都不想动。 空寰大约也没有想到,今夜的朝熙如何挑拨都没用。 他哼哼唧唧地唤了几声陛下,朝熙却还是闭眼假寐,理都不理他。 空寰着急了,便出声问:陛下,您疼疼臣君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若是往常,朝熙一定忍不住。 可今夜,她只是攥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明日补给你好不好?朕真的困了。 空寰心神一动,他趴在朝熙耳边,小声试探着:那如果,不劳烦陛下,让臣君代劳如何? 朝熙翻过身没吭声,空寰却大着胆子,做了以下犯上的事。 起初,朝熙是无所觉的。 她眼皮打架,困倦得不行。 等到一刻钟之后,朝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空寰,气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以下犯上的事情都敢做? 空寰双眸盈水,还是那般可怜至极的样子。他似乎无论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都能找到借口来圆。 他小声嘟囔道:臣君问过教习了,侍奉陛下之时,要以陛下为先。夫妻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犯上不犯上的说法。若臣君这么做,真的是大逆不道,那图画绘本上,也不敢这么画吧? 朝熙一时无言,她怒道:那就把那个图画册子烧了,是哪个教习在你面前嚼舌根的,拉出去砍了。 空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陛下仁爱天下,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怪罪教习?陛下要怪罪就怪罪臣君,是臣君一人的错。陛下要砍人,也得等臣君侍奉完了再说。 朝熙忽然清醒了一些,她觉得今夜的空寰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身上的阵阵清香萦绕着朝熙,那股味道很好闻,又很容易让人迷醉其中。 要不是知道他不用香料,朝熙甚至都要怀疑他身上的香味里,是不是带了神域禁用的香 这个小郎君,一直乖乖顺顺的,他今夜却有些强势。 朝熙抬眼,懒洋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即便是不喜欢这样,她还是纵着他,没有推开他。 紫光宫寝殿内的纱帐,是新换上去的。 朝熙数度想伸手去扯,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她纵然是女帝,过日子也得节省着些。 这重值万金的纱帐,也不能几日就扯坏一匹。 空寰看着羸弱,身上倒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半个时辰过去,他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见朝熙哼唧了两声,似是开始有些不满了,他这才俯身下去,看着她的脸问:朝熙,你爱我吗? 朝熙也是累了,都没有注意到他直呼自己的名讳。 她敷衍似地说了一声:爱你,快歇着吧。 真的吗?你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宋启多一点?今日看到了那块玉牌,你是不是又想起宋启了?他趴在她身侧,委屈着,质问着 他总是很在意宋启,他担心,朝熙会一辈子都念着那个人。 朝熙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全他的话。 空寰以为她是默认了,便红着眼道:陛下,臣君今日犯了大错,什么都不怕了。陛下要罚,也等明日再罚。您只要告诉我,您更爱我一些,好不好? 最终,空寰也没有等到她的答案。 空寰心里有些介意,不过今夜放肆够了,浑身上下竟难得的舒坦。 临合眼前,他告诉自己,明日就是朝熙打他板子,捅他一刀,也值了。 翌日,朝熙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 朝熙下意识从榻上爬了起来,问了一声: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小奴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回禀陛下,刚过午时。 午时?朝熙声调徒然拔高,有些不可置信。 她从来都没有睡到这个时辰,哪怕是休沐的时候,她也是辰时起,按时用早膳。 这几日,许是太累了,才会如此。 朝熙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这才发觉空寰也才刚刚醒来。 他衣衫不整,小奴们都侯在屏风之外,没人敢靠前。 朝熙察觉到殿内的味道不对,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涌来,等朝熙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她才拧紧了眉心,满面愠容道:朕向来不会不洗干净就休息,要不是你昨夜太缠人,晨起也不会这般难受。 第51页 空寰知道她爱干净,昨夜到后来,朝熙都睡着了。空寰也不至于喊她起来,洗完再睡。 空寰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可是这些痕迹,他却不嫌弃。 他怯生生地拉起被子,靠在角落里,不敢应话。 朝熙见他那个表情,倒是被气笑了:怎么不装可怜了?怎么不求饶了?你以为你躲起来,朕就不怪你了? 他弱弱开口:不敢求饶,臣君自知犯了大罪,任凭陛下发落便是。 朝熙烦躁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先起来,沐浴更衣,朕之后再找你算账。 空寰应了一声,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朝熙洗干净之后,还吩咐人将殿内的被单被褥,包括枕头全部都换了。 她还真是小看了空寰,这小郎君胆子大起来,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偏偏如今,他表妹还在神都。 当着空家人的面,朝熙总不至于明着罚他。 朝熙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正因为这个,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朕先不罚你,不过这笔账,朕总是会跟你算的。 这是用膳之时,朝熙丢给他的话。 说完这话,朝熙便回了太极宫。 登玉进来侍奉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怎么惹陛下不高兴了?奴才见陛下走的时候,脸色很差。 空寰一点都不忧心,朝熙走后,他竟还笑了出来,他道:无事,陛下不会一直生本君的气,估摸着到了晚上,也就好了。 登玉蹙眉道:殿下,您好不容易才占了先机,可不能任性啊。陛下极少生气,您若是惹了龙颜不悦,万一她晚上不来了 空寰把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睨着登玉道:不会,有表妹在神都,陛下就不会冷落本君。你猜陛下为何对表妹那般热情? 登玉回道:陛下待您好,便爱屋及乌,待您的家人也好。 空寰笑道:有点道理,但是陛下,也不必如此重视空家人。她之所以如此,定是筹谋着旁的事情。 登玉垂眸道:奴才愚钝。 空寰拿起手边折扇,一下一下,懒洋洋地扇着。 你不了解我们空家,倒也不奇怪。本君的母亲乃是空氏这一代的家主,她膝下无女,她将来若是退了下来,下一代家主无人继承,便要从本君姨母的女儿里,挑出来一个。历代空氏家主,最重嫡庶之分。二姨母家的表妹最年长,能力也不俗,空家下一代的家主,不出意外,便是空歌了。 而且,本君的母亲最喜欢空歌。空歌又与本君交好,母亲把空歌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这在魔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种事,一打听便能打听得出来,所以陛下知道,也不稀奇。 登玉还是不解,他又问道:可是,即便如此,空家的家事,又与陛下何干? 空寰一手拄着下巴,一边看着登玉笑道:你觉得,千里阁的财力如何? 登玉忙道:如今神域最大的商户史芮,乃是神都首富。我们千里阁的账,不过明面,自然风头不及她。可如果真要比,咱们千里阁,未必就落了下风。 空寰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你虽在宫里侍奉,却看得很明白。咱们千里阁,从未将她史芮放在眼中。说句俗不可耐的话,空家之所以是魔月第一世家大族,靠得可不是祖宗留下来的功德,而是银子。我们空家,富可敌国。前些年,江湖上人人觊觎的藏宝图,我们空家都未曾动过争抢的念头。 因为当时,本君的母亲说,那点宝藏,她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空寰这话倒是不假。 莫说是整个空家的生意,连神都内的千里阁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富甲一方。登玉这些年,在宫里拉拢人心,靠得也是流水的银子。 千里阁有一句俗话,那便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千里阁都不会放在眼中。 千里阁只是空家势力的一个小分支,它都尚且如此,何况是整个空家? 这些年,魔月国库空虚,每每都是靠空氏一族填补亏空。 包括此番月忆带兵进犯神域边境,用的也是空家的银子。 空家的财力,朝熙也是知晓的。正因为她知晓,所以,她才要拉拢空氏。 若是能把整个空氏掌握在手中,那便是抓住了魔月的经济命脉。只要空家肯倒戈,朝熙便能出兵伐月,将整个魔月纳入手中。 空寰知道,朝熙有那个野心,一统天下。 若是魔月归入了神域,天下一统,那么空寰这个空氏的身份,便不会是他的阻碍。 他将会成为,比宋启和费宸,更加高贵之人。 到那个时候,朝熙若要纳他为王君,整个神域朝堂,都不会有人阻拦。 哪怕空寰猜错了,朝熙没有那个野心也不要紧。他会想办法,让朝熙知道,此时的魔月,气数将近了。 月忆是个昏君,魔月朝堂被外戚把控,月忆明面上任性,在大事上却根本没办法做主。 这倒也不全是月忆的错,她们月氏几代皇帝都昏聩无能,月忆的姥姥当年为了娶沈家子,便割让了两座城。月忆的母皇,也曾为了娶仁国的皇子割地。 第52页 割来割去,魔月国土越来越少。 这几年,魔月的百姓还有偷偷跑到神域,哪怕成为无户籍之人,他们也要留在神域,不肯回故土。 天下一统,才是未来的大势所趋。 连月忆本人,都不想再做那个皇帝。 昨夜宫宴,朝熙单独宴请空歌,百般示好。空寰和空歌心里都明白,朝熙有拉拢空家之意。 朝熙甚至还当着空歌的面,管空岳叫婆母。 她当时笑着对空歌说道:你是空郎的表妹,便是朕的表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表妹回去,也代朕同婆母问个好。不经婆母同意,便将空郎带来这神域,是朕之过。 朝熙身为神域的女帝,她连自己王君的母亲,都不用赏脸唤婆母。何况如今的空寰,还只是她的贵君,她便更不必如此客气。 除非,朝熙心中有别的想法。 她想将整个空氏,收入麾下。 朝熙有了这样的想法,对空寰是极为有利的。 这样,他在神域后宫的地位,才会越发稳固。 以下犯上这样的小罪过,朝熙不会同他计较的。 空寰觉得自己也不会犯大错,顶多是在承宠之时,要些甜头罢了。 朝熙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登玉现在还不懂这些,空寰便慢慢教他。 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空寰又忽而道:其实你知道吗?魔月女帝一点都不喜欢本君。 登玉对这事倒是不了解,他听闻此话,便忙问道:为何?殿下您天人之姿,长得这么美,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殿下? 空寰轻笑一声,用折扇敲了敲登玉的头,道:所以说啊,你看事流于表面。容貌的确是本君的优势,但是感情这种事,不能单看容貌。若要看容貌,本君觉得那定夜长得可比宋启好看多了,那为何陛下喜欢宋启,而没有宠幸定夜呢? 登玉踌躇半响,这才道:宋启乃是宋太傅的孙子,身份高贵。 空寰撇了撇嘴,道:身份高贵的也不止他一个,那费宸,可是尚书府总领的儿子,不比他要高贵? 登玉忙道:当年太上皇给陛下择选夫婿的时候,费宸还小。再者,费宸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连费大人都觉得那孩子养不活。太上皇当时都没动这个念想。听说,宋郎君小时候可机灵了,太上王君的问题,他都能答得出来。择选未来王君,也不能单看容貌。故而,太上皇对宋启很是满意,陛下心里也觉得欢喜,这才促成了这桩婚约。 空寰听闻,颇有些遗憾道:本君小时候也机灵,只可惜啊,本君不是你们神域人,没有宋启这样的福气。 登玉笑了:殿下不必如此,那宋启占尽了先机,如今不也是没成嘛?奴才觉得,这世间的感情,还是得看缘分。宋启和陛下,便是有缘无分。 空寰嗤笑一声:本君可不信命,也不信缘分。本君能有今日,都是自己奋力争取而来的。本君是想告诉你,皮囊固然能得一时之好,却留不住人心。本君长得再美,也敌不过月忆心尖尖上的人。不过如此正好,本君当初也没看上月忆。本君与她两相生厌,却因为空家太过富贵,魔月先帝才逼着月忆与本君定下婚约。每每宫宴进宫之时,月忆和本君,都不愿意看对方。 登玉叹口气道:那殿下从前,一定很为难。 空寰扬眉笑了:也还好,若是月忆喜欢本君,那事情反倒是麻烦了。正因为月忆不喜欢本君,本君才可以利用她这个弱点,达成本君的心愿。 提及此处,空寰又道:表妹从魔月带来了本君的陪嫁小厮。其实,连本君都不知道母亲把哪两个人带了回来。他们如今还在宫外,你拿着本君的腰牌,亲自出去接一下。他们入宫之后,还要学神域的规矩,这些,都得劳烦你多费心。 空寰如此说,也是在提点登玉。 哪怕他的陪嫁入了宫,他最看重的,也是登玉。 登玉心领神会,忙道:这些小事,奴才都能办好,陛下放心便是。 空寰从头上摘下了一块桃木木簪,递到了登玉手里。 他让登玉凑到近前,小声在他耳边道:接本君陪嫁,自然是小事。其实谁去接都可以,本君非要你去,便是让你顺道去一趟云翠观,将这枚木簪,交到那莫起道长的手上。 这位莫起道长,登玉从前在宫外也接触过一次。 他不是千里阁人,却与空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登玉从前一直摸不清莫起的身份,可是今日,他却是明白了。 这莫起,是魔月女帝的心上人。 那莫起长得确实白白净净,说话声也极温柔。 不过莫起的容貌,跟空寰比起来,却天差地别。 听闻,魔月女帝经常在民间搜罗美男。这莫起的容貌,也不过尔尔,怎么可能让月忆念念不忘? 而且,登玉也不明白,月忆若是真的喜欢莫起,将人带回魔月皇宫不好吗?为何,他会流落异国?又为何,他会到云翠观,做个最平凡的小道长? 空寰见登玉有诸多疑问,到底还是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月忆是没办法收莫起入后宫的,因为莫起曾是魔月先帝的侍君。按辈分来说,他是月忆的长辈。魔月的那些老古董们,怎么可能允准月忆纳自己母皇的侍君? 第53页 登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莫起,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那魔月的先帝,那么大岁数,怎么好意思招这么小的侍君侍寝? 然而这些魔月宫闱秘闻,空寰懒得再说,登玉也不敢再问。 登玉出宫之后,空寰觉得无所事事,便想着去一趟藏书楼,挑几本书看看。 谁成想,朝熙竟然也在。 朝熙见到空寰上了二楼,倒也是怔了怔。 她挑眉看着他,语气有几分冷淡:你如今可是厉害了,连朕在哪,都打听清楚了? 朝熙身畔跟着定夜,定夜原本离朝熙很近,大约是见空贵君过来了,他才忙退到了一边。 空寰可没有被朝熙的表情吓到,他甚至还大着胆子凑上前,笑吟吟道:陛下可冤枉臣君了,夜郎君可以给臣君作证,臣君这些日子,日日都要来藏书楼的。 朝熙看了定夜一眼,定夜也只点头道:是,贵君殿下日日都来。奴才与殿下还撞见了几次。 朝熙轻哼了一声,她还因为昨夜的事,生空寰的气。 空寰当着定夜的面,便直接凑上前去扯朝熙的玉带。 朝熙见他如此放肆,便狠狠打落了他的手。 空寰吃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撒娇道:陛下,您打痛臣君了。 朝熙刚才用了力,的确把他的手打红了。 他那右手上的伤,才刚刚恢复。手心的疤还没彻底散去。 朝熙神色缓了缓,佯怒道:谁叫你如此放肆的? 定夜已经没法留在这里,他悄声退了下去,将二楼留给了陛下和空贵君。 空寰见定夜离开,便大着胆子上前,扯了扯朝熙的衣角:臣君知错了,陛下罚臣君好不好?陛下不罚臣君,臣君心里总是不安。 朝熙其实也没那么生气,昨夜她也没失忆,是她没有推开空寰,也没有拦着他作乱,两个人都有错。 不过朝熙还是觉得,不能太纵容他,得给他点教训。 听他如此说,朝熙只好挑起他下巴,问道:那你想朕怎么罚你? 空寰红着脸道:昨夜臣君以下犯上,欺负了陛下。陛下欺负回来便是 作者有话说: 藏书楼,是个好地方啊。 神域皇宫的每个角落,都得试一试。 小天使们,嘘~ 第029章 书楼 朝熙觉得空寰把小聪明全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如果那种事算是欺负的话, 那朝熙从前那些次,都是在欺负他。只有昨夜,让他欺负回来了一次。 若朝熙以这事责罚他的话,是不是还要反过来责罚她自己? 毕竟当初, 将人抢回来的第一夜, 她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朝熙不说话, 只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而空寰却拽住了朝熙的手, 去扯自己的长衫。 朝熙一边瞪着他,一边小声斥道:你疯了吗?这是在藏书楼。 空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陛下在想什么呢?臣君只是想让陛下打臣君几下。穿着衣服打, 不够疼。从小母亲就说, 只有打疼了, 才会长记性。 朝熙眉舒目展, 倒也不跟他冷脸了,她只揽过小郎君,笑着问他:小时候,你母亲经常打你吗? 空寰见朝熙如此, 便知道她不生气了, 他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开始同她聊起家常。 打啊, 母亲生气时, 还拿荆条抽过我。其实我觉得母亲说得不对, 我这个人性子倔,越打我越要做, 光靠打, 我是不会长记性的。 朝熙听着都觉得疼。 朝熙小时候没挨过打, 她哥哥朝暮倒是挨过母皇的板子, 不过都是拿戒尺打手板。若是打肿了,母皇还会心疼。 可拿荆条抽自己的亲儿子,这得犯了多大错? 朝熙拧眉问:朕看你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个能犯大错的,你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打你? 空寰眼皮一跳,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一次母亲下重手打他,是因为他偷练邪功。所以这内情,他没办法同朝熙讲。 魔月的男子不准练武,只有女人才可以修炼武功。男子练武,等同于谋逆。 相对而言,神域便没有那么严苛。一般皇亲贵族家中养的通房,都可以练武,只要他们是忠义之后,便可上报朝廷。 定夜定远和定坤三人,便可学武。可他们三个之中,只有定远武功还成,定坤学武没有天分,定夜更喜欢读书习字,幼年他跟着朝熙学过一段时间的基本功,后来见他实在跟不上,便也没有为难,让他在房中侍奉笔墨了。 空寰先天不足,生下来便体弱,小时候看过郎中,那郎中说,他若是能勤加锻炼,便可强身健体。 空家在魔月地位高,空岳偷偷教了些空寰防身的功夫,倒也不算什么要紧事。 可空寰自打开始学武之后,便爱上了那种感觉。他知道空家密道之内,有很多武林秘籍,便偷偷去修习。 起初,母亲只是训责了他几句,并未放在心上。 再后来,空寰便偷偷打开了密室内的邪功魔典,修习了魔功。 他知道母亲定然不会同意,便偷偷练。 练成了一套魔功,他尤嫌不足,他想将空家密室内所有的魔功都学会,正因如此,才会走火入魔。 第54页 第一次内力走叉的时候,空岳便气得拿荆条抽他,把他打得休养了一个月才好。 可是空寰根本不长记性,接着练,最后走火入魔,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空寰就是这么个倔性子,打是不会让他长记性的。需得他自己吃了亏,他才会知道错了。 正如他跟母亲说,他想嫁到神域一样,他母亲为此也打过他几次,后来见他实在劝不动,索性便由着他去了。 朝熙去月都抢人的前一天,空岳已经意识到这儿子是留不住了。 那天月亮正圆,她在月下捧着酒壶痛饮。 空寰当时就坐在母亲身侧,一言不发。 空岳沉闷了许久,才苦笑了一声,她道:你这个牛脾气,跟你爹一样。我真是做了孽,当年看上你爹,是第一错,生了你,是第二错。生你却没教好你,是第三错。如今知道你要走了,没拦着你,是错上加错。 空寰当时长叹一声,他笑了笑,道:母亲会祝福我的吧?为所爱之人,奔波千里,我觉得值。儿子心中唯一愧疚的,便是不能侍奉母亲终老。儿子走后,母亲要照顾好自己。 空岳轻嗤一声:你老娘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比你小子强多了。你好好活着,便是尽孝了。 那夜,空岳当着空寰的面,竟然落了泪。 儿大不中留啊,当年带你去神域,是治伤的,谁知道让你生出那样的心思。到了神域,若是那神域女帝不喜欢你,你也莫要强求。娘给你准备好了退路,若是她待你不好,你便回来,咱们空家,养得起你。 空寰也红了眼,他还记得他当初对母亲说:儿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定然不会后悔。正如当年,练了一身邪功,差点把小命丢了,儿子也没有后悔过。您要相信您的儿子,我既然选择了神域女帝,便定然会闯出一番名堂来。你就在魔月等着看吧,我会成为神域未来的王君。到时候,我会把母亲也接回神域。神域盛世太平,比魔月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待您老了,儿子接您去神都养老。 空岳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空寰思及往事,久久未答言。 朝熙见他如此,便更加好奇了。 她挑起他的下巴,笑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不能当着朕的面说? 空寰反应倒是快,他仰起头看着朝熙问:陛下真的想听吗? 朝熙点头:当然。 臣君当时,忤逆母亲,才会挨那一顿打。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臣君当时不愿意嫁入宫中,不愿意嫁给月忆。母亲责骂臣君,说这婚事是老皇帝定下来的,臣君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空寰笑着道:臣君年少气盛,顶撞了母亲几句,这才挨了打 反正空岳也不在,这话空寰信口便能胡诌。 哪怕是日后空岳来了神域,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也得这么回答。 他们母子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朝熙从未问过,他和月忆之间的事。她不想问,也不敢问。 大约是因为宋启当初的回答,伤了朝熙的心,故而月忆这个人,她直到现在都不想提。 不过今日,听到空寰如此说,朝熙倒是有几分动容。 空寰不愿意嫁给月忆,这的确是事实。他也有种独特的能力,说谎话,也能说得那般逼真。 更何况这话半真半假,他说出来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喜欢月忆?她不好吗?朝熙将小郎君搂得更紧一些,轻声问道。 空寰喟叹一声:这话从前在魔月,臣君是不敢说的。刚才也不太敢说,不过想了想,如今臣君说什么,月忆也听不到。不过这话,臣君只同陛下说过,陛下要答应臣君,为臣君保守秘密。 朝熙被他逗笑了:朕答应你便是。 月忆胸无大志,不是个好皇帝,看起来,也不像个好妻主。当然,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臣君第一次见她,便不喜欢她。大概,是没有眼缘吧。 朝熙勾了勾嘴角,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月忆胸无大志的? 空寰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小声道:那一年,臣君才九岁,入宫参加王君寿宴。当时在后花园,臣君便撞见了月忆。她抢了臣君进献给王君的贺寿诗,还威胁臣君不许说出去。 朝熙微微拧眉,朝熙向来最不喜欢那些弄虚作假之辈。 空寰接着道:其实一首诗而已,替她写了又能怎么样?后来臣君再次见她,劝她要好好读书,她毕竟是皇太女,整日里除了斗蛐蛐便是下河摸鱼,将来如何掌管整个魔月? 谁知道她当时跟臣君说,她的梦想就是能一辈子玩乐,日后当了皇帝,她要带着整个魔月的人一起玩乐。臣君当时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月忆是魔月先帝唯一的女儿,听闻,她当年在月忆之后,也生了一对双生女,在帝王家,双生女是没办法都留下来的。其中一个如何处置的,外人不知。只知道留下来的那个,也没能养活。 自打那之后,月忆便成了魔月王朝唯一的继承人。 朝熙做皇太女的时候,也曾听过一些魔月的传闻,比如说,魔月先帝知道月忆无才无能,便逼着她读书练武,连她的后宫都要干预。 第55页 她与空寰的婚约,她的几位贵君和君位,也是被先帝逼着娶回去的。 其实老皇帝用心良苦啊,她知道女儿无能,便想着让她娶一些前朝势力大的世家子弟,为她守住魔月江山。 朝熙叹了一声,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郎君,柔声问道:朕见你身上没有留疤,你母亲都打你哪了? 空寰红着脸,指了指某个地方。 他浑身上下朝熙都见过,哪怕是那个位置,也是没有疤的。 空寰却解释道:宫里罚奴才,不也是打板子嘛。板子打在那个地方,轻易打不死人。母亲从前也这样觉得,所以拿荆条抽臣君的时候,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当然,男人将来是要侍奉妻主的,身上不能留疤,母亲之后又寻了江湖郎中,要了顶好的药膏,才把身后的疤去掉。 朝熙心疼地望着他:一定很疼吧? 这话本来满满的柔情,谁知道空寰听完,竟然捂住脸笑出声来。 怎么了?朝熙不解道。 恩,定确实挺疼的,一个月没下榻呢。 他如今胆子太大了,都敢反过来调侃朝熙了。 朝熙气得拍了拍他被打过的那个位置,之后,又跟着他一道笑出声来。 二楼传出了空贵君和陛下的笑声,定夜一个人在一楼角落里捧着本书。 书上的字,像重影了一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定夜手腕用力,险些将书角捏坏。 他是最爱书之人,最看不得旁人破坏书本。这会儿,他亦不忍如此,索性将书收了起来,放回了书架上。 定夜靠在墙壁上,仰起头,闭着眼睛,自虐一般地,听着楼上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大多数时候,他听不见陛下和空贵君说什么。 不过从陛下的笑声中,他大约可以猜想到,陛下和空贵君,一定十分恩爱和睦。 他陪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 而此刻,楼上那一对的笑声还在继续。 朝熙一边摩挲着他的脸,一边道:朕有的时候觉得太纵容你也不好,怕你恃宠而骄。不过见到你来到神域皇宫之后,性格开朗了不少,朕也很开心。 朝熙还能想起初次带他回营帐之时,他那小心翼翼让人怜惜的眼神。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朝熙就已经想过,此后,她要好好爱护他。 空寰大着胆子握着她,眉眼含笑道:臣君所求不多,只求着陛下在私下里能满足臣君便好。 朝熙微一挑眉,她又想起了这小郎君昨晚的放肆之举,她喟叹一声,无奈道:那你还真难满足,朕这些日子,被你磨的,真的很累了。你也总得容朕休息休息,好不好? 朝熙忽然想起,母皇曾经说过,其实这郎君,有一个贴心的就好,人多了也应付不来。 朝熙从前不懂,如今却慢慢开始懂了。 这一个小郎君,她都宠不过来。 这小郎君听到朝熙说这话,可一点都没有体贴的意思,他还仰起头,大言不惭道:臣君知道陛下累了,所以力气活,臣君就代劳了。 朝熙哑然失笑:你怎么把犯上这种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空寰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丝毫不以为耻。 他道:臣君与陛下的房中事,怎么能算是犯上呢? 朝熙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办?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而且,她疲惫的时候,由他来卖力气,还挺解乏的。 朝熙想及此,便连忙挥散了心中想法,大白天的,讨论这个不太合适。 她让小郎君坐在她身畔的长椅上,虚虚揽着他,笑问道:你说你这几日都在藏书楼,你都看些什么书啊? 奇门遁甲,阴阳风水秘术,阵法古籍等等。 听到这话,朝熙倒是笑了:这些都是从前父君最喜欢看的书,阵法一道,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空寰点了点头道:太上王君的传言,臣君亦有听说。江湖上人人都说,他是仙人下凡呢。普通的凡尘中人,哪能做到那般厉害?武功,兵法阵法,琴棋书画,医道,样样都能做到顶尖。臣君还听说,太上王君连厨艺都是一绝。 朝熙笑了笑,她母皇曾说,他父君是活了两世之人,自然厉害得多。 那你呢,你为何要研究阵法图?也想效仿朕的父君吗? 空寰分不清她这话是不是试探,便小心答道:只是觉得奇妙,想要粗略了解个皮毛。臣君在紫光宫,整日里也无事可做。臣君又不喜欢那些神话故事,也不喜欢民间那些话本子。翻来翻去,便只能看看这些。 说到此处,空寰忽然道:臣君的嫁妆里,应该有一些家中藏书,想必母亲不会藏私,都能给臣君送来。今日登玉已经出宫去清点了,想必,今明两日,便能把藏书都送进紫光宫来。 朝熙倒是也来了兴致,她道:哦?朕还听说,你们空氏有许多武功秘籍,都是江湖上失传的。你母亲可会把这些东西,添置在你的嫁妆中? 空寰闻言笑了:母亲为了讨好臣君未来的妻主,想必是有的。陛下若是感兴趣,可得日日都来紫光宫陪着臣君。 第56页 空寰的嫁妆整整用了三个车队,听说,还派了空家精锐的护卫一路护送。 这般规模的嫁妆,神域世家的儿郎无人能比。 朝熙如今越发觉得,这小郎君抢得,实在是值啊。 宋启是谁?长什么样子?她都快给忘了。 你母亲给你的嫁妆,自然都是你的东西,朕若是觊觎你的嫁妆,那朕成什么人了? 空寰闻言笑了:臣君整个人都是陛下的,何况是那些身外之物。再者,臣君知道,陛下不喜欢那些珠玉翡翠,唯有那些秘籍,陛下或许还能感兴趣一些。 朝熙牵起空寰,陪他去藏书楼里挑书,她随便拿起一本古籍秘法,放入空寰手中。 她心思不在这上面,也没注意到她拿了一本什么书。 她只侧首看着空寰,轻声道:朕其实一直想见见你的母亲。只是山高路远,又不太方便。下一次,你给你母亲写家书之时,别忘了替朕问个好。 她想拉拢空氏,若能把魔月整个空氏纳入手中,届时,她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大半个魔月,收入囊中。 空寰语带天真,仿佛看不出朝熙的心思一般:陛下若要问好,臣君自会问问表妹,有没有什么可以避开魔月皇室搜查的法子。神域和魔月虽然立下了休战协议,可是魔月那些老顽固们,却总是防着我们空家。此番表妹送嫁妆过来,已是艰难万险了。 听他如此说,朝熙倒是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朕可以私下与你母亲联络?朕还不知道,婆母素日都喜欢什么,该如何讨好她老人家? 空寰噗嗤笑了一声:陛下待臣君好一些,母亲定然就宽心了。臣君母亲,无欲无求,她大半生都耗在了空家,连臣君都不知道,她真正喜欢过什么。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便是自由吧。她希望有一日,能够挣脱束缚,肆意闯荡江湖。去看看父亲曾经走过的地方。 空寰的父亲早亡,空岳从那之后,便再也没续娶过。 空家的家主,若要续娶,还要防着外面的郎君贪图他们空家的家产。 如此麻烦,还不如不娶。 再者,郎君易得,知心人难寻啊。 正好你表妹也在,朕刚好也要想想,该怎么给婆母写一封感谢信。 空寰红着脸道:陛下不必如此,以臣君的身份,母亲还受不起陛下这一声婆母。 朝熙却坚持道:婆母养了这么一位乖巧的小郎君,朕自然要好好谢谢她。朕给她写信之时,也会唤她婆母的。 空寰似是被感动了,他扑到朝熙怀中,紧紧抱着她。 马上要入夏了,朝熙的裙装也越来越单薄。 透纱的水蓝色月华裙质地轻柔,空寰扑过来的时候,很容易便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当朝熙意识他又要不老实的时候,便赶忙拉起他,佯怒道:你别闹,这是在藏书楼。再说,你昨夜闹到了丑时,还没够吗? 空寰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陛下,就让臣君在这里侍奉您如何? 他说着,竟然慢慢跪了下去,仰起头,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 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气随风而来,一阵一阵的清甜香味,萦绕着朝熙,让她整个人都乱了几分。 你是不是对朕用了什么迷香? 空寰神色如常,一脸无辜:陛下知道的,臣君不用香料。也唯有陛下,觉得臣君身上香。 胡说,这么浓的香味,你闻不到吗? 空寰摇了摇头:臣君只能闻到陛下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你定是用了什么迷魂香,朕每每闻到这个味道,总是情不自禁。 空寰眼皮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笑出声来,一点都没觉得心虚。 陛下,您对臣君情不自禁,还非要赖在这味道上。您承认喜欢臣君,就这么难吗? 说着,他竟如那日一般,侍奉起来。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藏书楼的一角,他扯下了月华裙内的软绸衣料,跪伏在朝熙跟前。 今日不用上朝,朝熙穿得是常服,飞云鬓上的七彩流苏步摇,透过窗沿闪进来阳光,映出如流霞般绝美的光彩。 那步摇每一晃动,都光艳逼人。 定夜在一楼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便紧攥着拳头,眼眶微红。 定夜一直以为,他冷静自持,淡泊云烟。他从小给朝熙做伴读之时,也跟在古意和司墨两位师父跟前。 那两位师父,便是太上皇的通房。他们可以做到,一辈子不争不抢,安安稳稳待在太上皇身边。 定夜以为,他亦是如此。 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没有他想得那般冷静。 他嫉妒空寰,发了疯一样的嫉妒。 他知道陛下这几日都宿在紫光宫,可他没有跟去紫光宫服侍,并不知道空寰有怎样的能耐。 今日在藏书楼,算是见识了。 朝熙是定夜遥不可及的梦。 然而,今日之事,却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觉得遥不可及的神王,空寰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靠近。 原来,陛下在意动之时,也会那般温柔。 她还会一声声唤他,空郎 第57页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的字数大家也看到了哦,都是肥章,万字是三更合一,六千多字是双更合一哦。 我会尽量保持这个更新量哒,也希望大家一直支持哦,比心~ 专栏预收还有没收的小可爱嘛,要不要点进去收藏一下,收藏人数多,作者才会无缝接档哦。要不然我还得熬到能上榜的收藏才敢开文。 另外大家反应比较喜欢这一本《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我会看大家的反馈的,你们喜欢我就优先开这个,这个故事在我脑中有大概方向了,所有预收放心收,作者不坑文,有坑必填。 第030章 荒唐 朝熙自打有了空寰, 便做了太多荒唐事。 之前是在马车上,如今又是在藏书楼内 他们闹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到终于歇下来,朝熙便懒洋洋地坐在藏书楼内的长椅上,仰着头, 闭着眼, 自嘲道:朕若是再这样下去, 也快成昏君了。 空寰听到这话, 笑了一声道:陛下当然是明君, 虽说臣君是魔月人,可陛下登基后的这两年, 神域繁荣昌盛, 贼寇不敢来犯。魔月神域以营河为界, 可如今的神域国力强盛, 远非魔月能及。 空寰说得都是事实,这话从神域百姓的口中说出来,朝熙倒不会有什么起伏。可是当空寰一脸崇拜地说出这番话,朝熙竟朗声笑了出来 看来, 你虽身在月都, 却能常常听到朕的传闻啊? 空寰忙点了点头:当然,月都百姓平日里无事, 也喜欢讨论此事。其实魔月和神域, 远在六百年前, 本就是一家人,只是后来一分为二。母亲曾说, 我们空氏的祖上, 其实是最低等的商户, 族谱上记载过, 我们空氏的老祖宗,原是青州人。 空寰这话,看似无意,实则是想提醒朝熙,不必把他当外邦人看待。 当年的太上王君牧子期,为了能顺利给太上皇做王君,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只是,牧子期确有神域血脉,他的父亲虽是仁国当年的老皇帝,可他的母亲,却是荆州牧家的嫡长女,身份高贵。 在神域,父系血脉本就没那么重要。 所以,牧子期才可以轻轻松松地坐上王君之位。 空寰来神域之前,也曾左思右想,他该如何挣脱身份的束缚。 他的父母皆是魔月人,空家在魔月是大氏族,身份一说实难糊弄。 为此,他才翻阅族谱,终于在破碎的黄皮本中,找到了祖上曾是青州人的证据。 青州比邻魔月,空寰如此说,倒也不稀奇。 几年前魔月和神域通商之时,还常有通婚之事。 朝熙伸出手将人抱入怀中,这才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朕这几日,正打算派使臣去魔月与月忆再提两国通商一事。除了营河,青州也将纳入通商之地。届时,两国商队只需拿到官府下发的通关令牌,便可任意出入。 这事,原在魔月进犯神域之前,朝熙就想过。后来因为两国交战,此事才被彻底耽搁下来。 之前的和谈书上,也提过了通商一事。 原本朝堂上诸多大臣都以为,开了营河一个口子,也便罢了。 可如今朝熙若想要拉拢空家,势必要让空家的生意,也做到神域来。 而他们神域的商户,自然也可以随意进入魔月境内。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月忆就算是再无能,也不会拒绝。 空寰听到此话,先是一阵惊喜,可是片刻儿之后,他便反应过来了什么,忙道:这是朝堂中事,臣君本不该多听的。如此,不合规矩。 朝熙眉欢眼笑道:朕既然说给你听,自然不怕。又不是你主动问的。再者,告诉你此事,也是想给你留个念想。你虽嫁入了神域皇宫,可终有一日,你与你的母亲,还有再见之时。 空寰微微动容,他俯身跪下,行了大礼:臣君谢过陛下。 见他感动得都要哭了,朝熙忙将人拽了起来,柔声道:别动不动就跪,朕知道你思母心切。可你和母亲相隔太远,朕心不忍,便总想着,该用点什么法子,把你母亲接到神都来,让她能在神都颐养天年。自然,你也说了,你母亲喜欢自由。朕也不会将她拘在这神都,朕也同你一般,希望她能挣脱枷锁,自在云游。 再度抱住小郎君之后,朝熙凑到近前,轻嗅了嗅,随后笑了:你意动之时,香味便特别明显,冷静下来的时候,味道便会散开。你的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清甜香味,朕从第一次见到你,便闻到了。 朝熙自是不可能告诉他,那天将人抢上马之后,她便有些心猿意马。 若是说了,显得她像个色中饿鬼一般。 陛下说的,应该是臣君身上的汗味吧。热了流汗了,味道就重些,凉快下来了,味道自然就散了。不过,旁人都觉得汗是酸味,唯有陛下觉得臣君身上是甜的。他说着说着,竟然害羞地低下了头。 朝熙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契合之人,味道契合也很重要。 比如当年的母皇,便很喜欢她父君身上的桔香味。朝熙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像父君多一些。连她的身上,也偶尔也带出一点点桔香味。不过,却没有父君的桔香那般明显。 第58页 之前朝熙和空寰一道沐浴,空寰连香料和花瓣都不用。 其实朝熙也不喜欢他用那些俗气的香料。 这世间再香的料,也配不上她这天人一般的小郎君。 走吧,回去沐浴更衣,朕一身的汗,早就受不了了。以后,可不能在这藏书楼里荒唐了。 空寰听到朝熙这般说,便忙想将人领到他那边,他拽着朝熙的衣角道:陛下,这几日天热,臣君日日都要洗上两次的。登玉办事妥帖,汤池便时常收拾着,小厨房新来的厨娘做的糕点也特别好吃,陛下,去臣君的紫光宫好不好? 朝熙看到他那殷切的小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她帮他拢了一下碎发,这才出声提醒:登玉被你打发出宫,帮你清点嫁妆去了。这个时辰,应该不在你宫里吧?再说,紫光宫离藏书楼可是很远的,这几日天热,朕不想绕远。朕还是回太极宫吧,转个角的功夫,也就到了。 藏书楼比邻太极宫,哪怕是步行也没几步。可如果从藏书楼去紫光宫,那便绕远了。 太极宫在神域皇宫的正中心,藏书楼在太极宫东侧,朝阳宫和紫光宫都在太极宫西侧。朝阳宫才是中宫,自然离太极宫近一些。从太极宫到紫光宫,需得绕过朝阳宫才能到达。 如此一来一回,颇费功夫。 今年的六月初,比往年都要热一些。魔月地理位置偏南,一年四季都热得紧。空寰耐热,可是朝熙却不愿在大热天坐轿子上颠簸。 空寰想了想,终是没勉强,只得小声道:如此,那臣君便恭送陛下。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朝熙这才笑着牵住了他的手:好啦,也不要这么不高兴,这还不简单,朕带你去太极宫沐浴就是了。 空寰握紧了衣摆,仰起头看着朝熙。 他又惊又喜,一时间连谢恩都忘了。 自打入神域的皇宫,他便没有去过太极宫的内殿。 登玉之前同他说过,若他白日里实在想念陛下,也可以做点糕点汤羹,亲自送到太极宫,见陛下一眼也好。 空寰虽然想过,可终究没有那么做。陛下日日都要去他的紫光宫,若他白日里还缠着陛下,前朝的大臣,指不定要如何编排他了。 可是空寰还是有些羡慕定夜他们,他们虽是奴才,也没有位分。可他们却能光明正大的在太极殿内侍奉,白日里,定夜还可以一直守着朝熙。 然而,空寰也明白。 有些醋,吃不得。有些恩宠,也不能争。 后宫不得干政,他既做了陛下的贵君,轻易便不要踏足太极宫那样的地方。 何况,朝熙也从没有召他去太极宫侍过寝。 空寰听说过,早年的太上王君,便是以奴才的身份在太上皇身边侍奉了多年。 他那个时候没有名分,所以才能日日侍奉在侧。 太上王君被册封为王君之后,太上皇更是干脆下旨,让他不必挪动,就在太极宫与她同吃同住。 如此荣宠,绝无仅有。 空寰羡慕归羡慕,可也知道分寸。 他想去太极宫,也并非是为了谋求什么。他只是想看看,朝熙平日里忙碌的地方。 这一路上,空寰都小心翼翼的。 轿子就快要落在太极宫前时,他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朝熙伸出手拽他之时,还打趣道:怎么突然沉闷下来了?这一路上,朕都没见你说话。 空寰这才垂眸道:臣君第一次来太极宫,太极宫巍峨庄严,臣君怕,万一走错了路,说错了话,再坏了什么规矩,会惹陛下不快。 朝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眼下,像极了当初第一次入神域军帐之时的模样。 都是这般慌乱,这般可爱。 不会,有朕陪着你呢。你向来是知礼之人,怎么会做错呢?就算是哪错了,除了朕,也没人敢说你。当然,朕又不是外面那些凶悍的妻主,何时对你动过怒了?恩? 空寰这才小声笑了笑,他任由朝熙牵着,入了后殿。 定夜是个妥帖的人,这一路他虽然未说话,却早已经打发人回太极宫,收拾好了汤池。 太极宫的汤池比紫光宫的要大上十倍不止,连他们空家后花园的池塘都没有这个一半大。 这么大的面积,几十个人在这里玩水都绰绰有余了。 小奴们送大方巾和香露进来的时候,空寰便顺手接过,对他们道:你们先下去,这里有本君侍奉陛下便好,若有需要,再叫你们。 朝熙向来不喜欢沾了汗的衣物,她换下那些衣服,泡在汤池里的时候,顿觉舒服了不少。 空寰游到她身侧的时候,一会儿帮她按按这,一会儿又帮她揉揉那 起初他还是小心侍奉,可是侍奉着侍奉着,就变了味。 就在空寰从水里冒头出来,湿漉漉地望着她时,朝熙才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朕想着,是不是要让朱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你这样的情况,要不要开一副药调理一下? 空寰不解:陛下,臣君近日没什么大碍,斐医官日日都要来请脉的。手上的疤也要好了,不用再喝药了。 之前为了夺宠,他伤了自己。为了养伤,喝了好一段时间的苦药,他是真的喝够了。 第59页 朝熙见到他认真的表情,便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对,朕觉得你还是有点什么,要不然你精力为何这般旺盛?从昨夜到现在,你说说你都几次了?朕都累了,你为何还不累?这两次,还都是你卖力气。 空寰这才红了脸,他微垂着长睫,似是措辞了好久,才闷声道:陛下,臣君只是想让您放松放松,帮您按按肩膀,没有其他意思。 是吗?朝熙挑眉看着他,很是不信。 是。空寰有些心虚。 朝熙想了想又叹口气道:许是这一阵子,让你在宫里闷坏了,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神域魔月的男子,多以弱态为美。他们自幼服食神药,身子骨稍好一些的,哪怕出嫁了之后,也要继续服用。 可是空寰不同,他自幼体弱,那种药他本就不适合用。 空氏家大业大,这种事情,花钱出去打点一下,便可以蒙混过关。 所以,空寰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神药。 再者,神药这种药,本是神域王朝朝氏皇族的第一个皇帝亲自发明的。 后来魔月王朝觉得这个药甚为神奇,便每年都要从神域购入不少。 魔月和神域关系紧张的那几年,这个药很是短缺,寻常百姓家的男儿郎,都吃不起。 那个时候,刚好也是空寰需要服药的年纪。不过因为神药短缺,哪怕是世家子弟有人没吃这个药,官府也不会追究。 再者,很多世家子弟为了追求弱态美,都私下囤积神药。神药可以让人体态纤美,好多男子为了保持身材,几乎离不开这种药物。 而空寰,因为练了邪功,身材一直保持得极好。从前在月都时,他的那些小友们,都以为他身段美,是吃了神药的缘故。 如此这般,空寰没吃过神药一事,便彻底被隐瞒了下来。 神药会弱化男子的体力,朝熙今日这话,倒是点醒了空寰。 他若是再这般能闹腾,朝熙迟早要起疑。 故而,空寰也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在一旁陪朝熙泡了会儿温泉。 他们神域皇宫的地下温泉水,有疗伤解乏的功效。 泡上两刻钟,便浑身舒爽。 空寰服侍朝熙更衣之时,朝熙忽而道:朕已经派人去接你表妹入宫了。她在神都的这几日,朕想好好招待她。今日也是如此,让她入宫,陪朕吃个家宴。 空寰这会儿已经帮朝熙系好了玉带,她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纱裙,裙摆处的万花雅绘,美极了。 这身衣裳,淡雅又不失高贵,既不过分随意,也不过分威严,十分适合今日的晚宴。 空寰这才道:陛下,臣君之后细细想过了,陛下若想给母亲写一封家信,少不得要辛苦一些,写两封。一封打明路上过,是给魔月的朝堂看的。另外一封,从暗路上过,不出意外,不会让人发觉。 营河对岸的驿站,有我们空家的生意。每个月,都要打那儿过账本,只要从神都到营河驿站上这条路是安全的,那信,便能安稳到达母亲手中。表妹是可信之人,陛下可放心吩咐。 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朝熙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神色郑重地盯着他道:你觉得,朕联络你母亲是为何? 空寰心跳乱了半拍,他眨巴着眼睛,半响后才颤声道:陛下要联系母亲,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女人们的事情,小男儿不该了解太深。这是为夫之道。 朝熙这才缓缓放开了他。 许是方才她无意间用了力气,这会儿空寰竟然揉了揉手腕。 朝熙这才抓过他的手腕看了看,见上面有了红印,才缓声道:朕不是有意的,疼不疼? 空寰乖顺地摇了摇头。 之后,空寰要回紫光宫,朝熙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不必回去了,你今个下晌就在太极宫休息。晚膳,朕打算在太极宫设宴款待空歌。 朝熙今个下晌也正好无事,她直接带着空寰去正殿看书。 朝熙正在研习父君留下来的兵法,而空寰却还在那里认真地翻阅着奇门遁甲那本书。 朝熙父君留下来的书本都很深奥,早年父君还在宫里,朝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圈出来,等到父君闲时,还可以跑过去问。 如今父君和母皇一离宫就是两年,朝熙遇到看不懂的,也只能自己慢慢磨慢慢悟,哪怕一封家书寄出去,也不知父君何时才能收到。 朝熙手里的这本兵法书,是手抄本。原始本,被她珍藏了起来。 翻到最后一页,之前没能领悟的阵法,现下还是不通。 朝熙叹了一声,她正放下书抬起头来之时,便看到空寰认真拿着笔,在那里画着什么。 空寰认真看书的样子,极美。 朝熙甚至在想,若是她同空寰一起长大,该有多好? 幼年,她读书之时,和兄长朝暮一起在学堂。 她的兄长读书略逊了一些,不仅贪玩,还不喜欢早起,朝熙晨起去书堂读书之时,朝暮怎么喊都不醒。 后来,太上皇便将他们兄妹二人分开来教。 朝熙平日里其他事情很喜欢和兄长腻在一起,唯有读书时,她不喜欢兄长在畔。 后来,朝熙和宋启定下了婚事。 第60页 宋太傅也曾送宋启入宫,做了她一段时间的伴读。 可是宋启也不爱读书,书本一翻开,他必定要睡大觉。后来朝熙也不愿为难宋启,便让人把他送回了宋府。 再后来,便唯有定夜最得她心。 定夜爱读书,朝熙唯有同他坐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才能安静下来。 可是时至今日,朝熙才发觉,空寰看书的样子,也是极为专注的。 若当年他在侧,朝熙一定很安心。 他睫毛本就长而密,垂首认真读书习字的样子,真是让她欢喜得很。 朝熙歪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大约是怕打扰到他,便闪身到了他身后。 朝熙是贴近空寰之后,空寰才察觉到身后有人的。 空寰惊愕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有声音。 空寰对武学的造诣极深,可是朝熙的轻功,却每每都能让他惊艳。 当初,她去月都抢人,也只是一瞬的功夫,没有任何不适和悬空感,空寰便已经入了她的怀。 那一刻心砰砰跳的感觉,空寰这一生都不会忘。 朝熙苦练十余年才达到了如今这个境界,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世间除了她父君,她这一身的轻功,还无人能及。 可是她到空寰身侧才这么一会儿,空寰竟然察觉到了。 朝熙心里生了疑,便问道:你怎知朕在你身后? 空寰眼皮一跳,暗叫一声不好。 可他反应极快,几乎是转瞬的功夫,便想出了答案:正如陛下觉得臣君身上有香味一般,臣君也能闻到陛下身上独有的香气。陛下刚一靠近,臣君便闻到了。 这个说法倒是勉强过关,朝熙只能收敛气息,却不能抹除身上的味道。 朝熙没再想此事,只是盯着他画出来的鬼画符道:你这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空寰想了想,忽而笑了:本来按照这书上所写,臣君能画出乾坤阵法的八门方位,可是画着画着便乱了。这书写得太深奥了,臣君看了好几日了,也没领悟。 他那一手字写得好,朝熙翻出他写出来的几页,工整又好看。 改日,你为朕写一幅字吧,就挂在太极宫正殿,朕想日日看着。 空寰红了脸道:臣君这一手字,哪及陛下的笔势?陛下的字龙威虎震,气势磅礴,若要陛下把臣君的字挂在正殿,朝臣来拜见之时,还不要笑掉大牙? 空寰那一手字,笔势飞动,苍劲有力,跟寻常的小男儿家可不一样。哪怕是费大人来了,也得夸几句。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点了朝熙,把他的字放在正殿,确实过于张扬了。 恩,听说你画也画得极好,那便给朕画一幅,题个字,放在太极宫寝殿之内吧。朝臣们可不会去寝殿,朕也觉得,你的画作和题字,朕一人欣赏足矣。 空寰这才红了脸垂首道:陛下不嫌弃臣君卖弄就好。 空寰的嫁妆丰厚,从宫外运进来还不算,还得让整个紫光宫上下都跟着去清点。紫光宫人手不够,朝熙最后还让花灵带人过去帮忙。 空歌这会儿想必也跟着周旋,等他们忙完了再开宴,还得有半个时辰。 朝熙不想看书,只想歇一歇,她侧躺在软塌上,一会儿捏了捏空寰的耳垂,一会儿摩挲一下他的指节。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妻夫房中事,竟让朝熙有些意动。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夹子,抽空把大家的评论都看了。 哈哈,也许是因为写女尊小众题材,上夹子骂我的都少啦,哈哈哈哈。 大部分小天使都在夸,好开心,谢谢你们。 明后两天会加更,万更!! 存稿没了,我得现写,你们晚点来蹲吧,时间不定,比心~ 第031章 乖巧 空寰似是察觉到了朝熙的变化, 他忽而笑了一声。 朝熙这才缓缓放开了他,捏着他的指节问:你笑什么? 空寰垂眸道:陛下总说臣君需要太医来看看,以此为由拒绝臣君。臣君方才真的懊恼了好一会儿,还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可这会儿看到陛下也如此, 臣君便觉得, 同喜欢的人在一起, 情不自禁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朝熙噗嗤笑了一声, 她佯怒一般捏了捏他, 道:你怎么这般记仇,朕今日, 不过是同你玩笑一句。 臣君爱慕陛下还来不及, 如何能记陛下的仇?陛下不要打趣臣君。 朝熙同他闹着闹着, 便险些闹到了榻上。 不过, 现在可不行。 待会儿朝熙还要招待空歌,她可不能再做些荒唐事,没得让外人笑话。 无奈之下,她只得放开了小郎君, 拄着手臂懒洋洋地问道:你说, 这半个时辰,朕要如何打发时间才好? 空寰认真地想了想, 同她提议:臣君会弹琴, 还会跳舞, 其他郎君会的,臣君都会。 朝熙摇了摇头:弹琴太吵, 跳舞朕也不喜欢。 那陛下喜欢什么, 臣君都会想办法满足您。 朝熙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睛, 忽而笑了。 她拍了拍身侧的软塌, 对他柔声道:你就躺在朕的身边,朕想听你讲讲,你小时候读书的事。你说话很好听,朕喜欢听。 第61页 朝熙从前喜欢那般甜甜的声线,自打有了空寰,她便爱上了这种低低沉沉的声音。 他每次一开口,朝熙都觉得无论他要什么,她都可以给他。 空寰想了想,倒真的认真讲了起来:臣君的启蒙老师,正是母亲,母亲教我练字,教我读书。还给我讲了许多父亲生前的事。母亲说,臣君的父亲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家中的几位姨母,她们的正夫都是高门子弟,唯有臣君父亲是寒门出身。 想到这里,空寰笑了笑道:母亲说,父亲样貌好,她一眼就相中了。所以她不顾一切,也要退了家里给指的婚事,说什么都要娶父亲。 这一点,空寰倒是与母亲极像。 他当初遥遥见了朝熙一面,便暗自许下心愿,此生非她不嫁。 他母亲当年,也是如此任性妄为。 朝熙听闻此话,倒是笑了:空郎如此美貌,想必你的父母亲,定是容色倾城。 空家人长得都不差,空岳年轻时候,定然是个大美人。朝熙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不过单看她小郎君这个样貌,便可窥见一二。 空寰垂首笑了一声,道:当年,几位高门子弟,为了争夺母亲,确实闹得很难看。不过母亲这一生,只爱过父亲一个人。父亲死后,母亲再未续娶。父亲身子本就弱,人又单纯,他不擅长内宅争斗,在空家那样的虎狼之地,生活得尤为艰难。父亲走后,母亲曾不止一次后悔。若当年,她没有执意娶父亲,父亲或许不会这么早死。 朝熙眉心一跳,她忽地搂紧了空寰,问道:那你幼年身子骨虚弱,是否也是因空家内斗,受到了牵连? 空寰点头应了一声,道:是,当时臣君才四岁,便中了和父亲一样的毒。 母亲是家中的长女,将来要继承空家家业。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父亲死后,她不愿再娶,自然不会再生出女儿。如此,待母亲退下空家家主的位置,其他人才会有机会顶上。 事情坏就坏在,臣君少时不懂人情世故,在宫宴上做了一首诗。先帝觉得臣君才华横溢,当下便定了臣君与月忆的婚事。月忆可是皇太女,若臣君入了宫,便是王君之位。臣君即便是男儿郎,亦是被人暗害。空家和皇室的婚约早就被定下了。只是,皇室未必要娶空家的长房嫡子,其他各房的嫡子,若有出挑的,自然也可入选。 臣君年幼,不知各中道理,也不知暂避锋芒。当日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 朝熙听闻,心疼地抱紧了他。 他当时还是四岁的孩子,哪里能懂得那些道理? 你说过,后来,是不沉道长救了你一命,对吗? 空寰点了点头,道:来神都,已是臣君十二岁时的事了。是不沉道长,彻底肃清了臣君身上的余毒。 这里,空寰撒了个谎。 当年他确实被三姨母所害,中了毒,不过后来,他潜入空家密道,练了邪功,祛除了身上的余毒。 后来去神都,是因为他练功走火入魔,又入了一次鬼门关。 他不是天生就会那些鬼蜮伎俩,他是不得不反抗,不得不保护自己。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忽然看着朝熙道:陛下,您会一直宠爱臣君吗?如果臣君做错了什么,您会不会将臣君丢下?在这深宫之内,若没了陛下的宠爱,臣君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见他双目含泪,朝熙赶忙心疼地将他抱入怀中:不会,朕哪里舍得丢下你。你这么乖巧,哪里会犯什么错?平日里的小任性,朕都能包容。 朝熙吻上他眉眼的时候,空寰还紧张地抓了抓袖口。 他想,那就一直乖巧下去吧,让朝熙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晚间朝熙拉着空歌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也提到了空寰的乖巧可爱。 空歌面色微窒,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道:看到陛下和贵君如此恩爱,臣回乡之后,也可跟姨母交代了。 空歌说这话的时候,还悄悄瞄了她表哥一眼。 见他表哥一脸温柔地坐在那里,优雅地喝着汤羹,空歌便总觉得,她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晚膳,朝熙让人准备了梅子酒。空寰不胜酒力,朝熙先让人扶他回寝殿休息。 紫光宫离太极殿还是有些距离的,朝熙便直接将人安排在太极宫的寝殿了。 空寰的酒力并不差,他之所以提前退席,一则是想让朝熙和空歌独处,二则,便是想留在太极宫。 之前他再受宠,也是在紫光宫内受宠,朝熙太极宫的寝殿,他还没有去过。 那方,太极宫的奴才和登玉扶着空寰去寝殿之后,登玉对他们道:寝殿内,留我一人伺候足矣,你们都退下吧。 登玉从前毕竟是太极宫的奴才,知道太极宫的规矩。 他既然如此说,小奴们自然没有二话,笑着便退了下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登玉和空寰二人时,空寰也不必再装,而是摸了摸身下的软褥,感叹道:陛下寝宫这褥子,真是舒服得啊。 登玉闻言笑了:主子,这褥子和咱们紫光宫的褥子,可没什么分别。咱们紫光宫除了床榻小了一些,这被褥,这纱帐,还有那软枕,都是同太极宫一样的。这些东西,可都是陛下对您的恩宠。 第62页 空寰轻恩了一声,懒洋洋道:东西虽然是一样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今夜,可是本君第一次在太极宫侍奉呢。听闻,除非是中宫,否则其他郎君们,不得在太极宫过夜,是与不是? 登玉点头道:是,宫中确实有这么个规矩。不过眼下,宫里没有王君,陛下身边也只有您一位贵君,若是陛下留您,您自然可以在太极宫过夜。 空寰早就将神域宫里的规矩了解个通透,很多事情,他根本无需登玉提点。 登玉见他无事,便又道:殿下,您的嫁妆已经归置入库了。从魔月来的两位陪嫁,空富和空贵已经被花灵管事带去学规矩了。不过,花灵领事说,空富和空贵撞了您的名讳,以后在紫光宫中,喊他们小富小贵即可。 空富和空贵是空家的家生奴才,自然都要随空家姓。他们两个都是机灵的人,空岳既然要送,自然会送两个最聪明妥帖的人过来。 登玉又道:听闻,宋家派去魔月的陪嫁小厮,唯有一个跟着宋启长大的小伴读。奴才派人打听过了,说是那孩子不大机灵。宋家如今到底因为宋启受了牵连,宋大人生着气,连嫁妆都没好好选,听说他们也不怕丢人,直接就送去了一个箱子,还是从宋大人正夫的嫁妆中挪去的一小部分。 空寰表情淡淡道:那倒真是可怜,男子的嫁妆是出嫁后的脸面。若月忆真的能一直宠他便罢了,一旦失宠,他日后在魔月皇宫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魔月皇宫中的郎君们,各个都有母家依傍。魔月六大世家大族的嫡子全在月忆的后宫之内。 他们一个个没了恩宠,还有家族可依傍。 月忆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们,也得看他们母家的脸面。 可宋启就不一样了,他在魔月可谓是无依无傍。昨日空寰与空歌聊了几句,空歌提到了那宋启,说是他如今已有失宠之势。 月忆嫌弃宋启太过任性,已经有一阵子不去他宫里了。 月忆原本就不喜欢宋启的,当初空寰求着她去阵前抢人,月忆犹豫了好久,都不肯做。 只是后来,空寰派人将宋启的画像递给了月忆,月忆才终于勉强答应。 宋启有一颗泪痣,那颗痣长得好啊,与莫起是同一个位置。 宋启能得月忆那么长时间的独宠,也得益于那颗泪痣。 当然,有了宋启,月忆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唤他起儿。 月忆的性格,已经被空寰摸得透透的。宋启的结局,哪怕空歌不说,空寰大约也能猜想到。 空寰不愿再提起宋启,便又问道:今日让你去云翠观,你可把那木簪交给莫起道长了? 登玉点了点头道:是,交给他之后,按照主子的吩咐,奴才没有久留。不过那莫起道长倒是忽然问了问您的境况 空寰挑眉:他说什么了? 他问,您在宫中过得还好吗?奴才说您一切安好。他只点了点头,笑着说,那便好。 空寰淡淡地恩了一声,道:难为他了,还能想起本君。本君虽然救了他一命,可也是我带他到神都的。他与月忆相隔千里,亦是本君之过。 登玉忽然道:莫起道长看起来,倒像是看破红尘了。 当年先帝驾崩之后,月忆便等不及要给莫起寻个归处。 她当时还没丧心病狂到要纳莫起为侍君,只是送他去了佛寺,让他给先帝祈福。 可是月忆想念他得紧,隔几日便要去佛寺看望莫起。佛门清净之地,月忆自然忍不住,宠了他一次又一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莫起当初没入宫前,便和月忆有过一段情缘。 六大世家集体围攻,痛斥月忆之过。当时,若是月忆不下令处死魅惑君主的莫起,六大世家是不肯罢休的。 月忆甚至在给先帝守孝期间,有了身孕。 六大世家为了稳固世家地位,派人偷偷弄掉了月忆的孩子。 那可是女帝之子,这种耸人听闻之事,在神域根本不可能发生。 神域虽然忌讳女帝怀有外邦男人的孩子,可在神域,若女帝有孕,百姓要接连庆贺九月。哪怕这孩子并非中宫嫡出,那亦是尊贵无比。若是空寰没记错的话,朝熙的太姥姥宣宗皇帝,当初便娶了一位有外邦血统的男人为王君。连朝熙的父君,也是有仁国血脉的。 可是在魔月,六大世家掌控朝局。月忆身为女帝,保不住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罢了,她连心爱男人的骨肉都没保住。 月忆本就不是什么盛世明君,自打那之后,更是破罐子破摔,整日耽于享乐,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昏君。 如今月忆登基两年,迟迟未能有孕。也不知是她自己不想有,还是她当初被打胎,身子落下了病根。 那个时候,是空寰偷天换日,弄来一具和莫起身量差不多的死尸,代替了莫起下葬。 他趁乱,救下了莫起。 如今魔月人人都以为,当年那个魅惑君上的莫起,早已经死在乱刀之下。 空寰当初救莫起的时候,他身受重伤,几度命悬一线。还好空寰的邪功,可以稳住他的七经八脉,又请了当初给空寰解毒的江湖神医,来给莫起医治。 第63页 莫起当初在空家的密道之中,休养了两个月。 之后,空寰更是让月忆匆匆见了莫起一眼,便将莫起送到了神都云翠观。 莫起未必就要留在云翠观,可是莫起若能留在神都,空寰便有了牵制月忆的筹码。 莫起能留一命,月忆已经感恩戴德。即便她知道空寰利用她,她也认了。 空寰从没有问过莫起,你有没有恨过我? 站在空寰的角度,哪怕莫起恨他,他也能理解。 空家作为魔月六大世家之首,当初绞杀莫起之时,也有空家人在。 空寰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若非莫起对他有用,他也不会费力救治于他。 当初送莫起去云翠观之时,空寰便对莫起说过:你这一别,怕是此生都不能再见月忆了。你最好不要寻死,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在月都的家人。 正如登玉所言,莫起虽然长得白净了些,可却不是什么倾城之貌。若把他放在星辰台里,他也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郎君。 可是月忆偏偏最喜欢他,月忆与旁人都是虚情假意,唯有莫起,是她心中明月。 就在刚刚,登玉与他谈话间,空寰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叹道:莫起,本性纯良啊。月忆这人再不济,眼光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她喜欢莫起,便是喜欢莫起身上那股善良天真的劲吧。莫起出身贱户,之后又被人设计入宫,被魔月先帝折磨了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熬到老皇帝死了,他和月忆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又被人追杀。可他似乎,从未怨恨过什么。这样的人,你不得不佩服。 空寰没喝多少酒,这会儿却像是醉了。 他双眸含水,长叹了一声:登玉你知道吗?本君也想做个纯良之人。本君也想像莫起那般,爱得坦坦荡荡,干干净净。本君有时候也会害怕,若有一日,陛下发现她宠爱的郎君,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乖巧,那本君该怎么办? 朝熙是性情中人,她疾恶如仇,爱憎分明。本君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真的害怕摊在明面上。 登玉见他情绪低落,忙劝了一句:殿下,您何须如此自怨自艾?您也有您的好处啊。您经营千里阁多年,千里阁救助的那些孤儿,不也是一桩大功德吗?奴才本是神域人,却甘愿为您效命,正是因为您对奴才有大恩德。奴才也知道,您本性不坏。 您只是爱惨了陛下,您没有什么错。 登玉说完,便小心凑到跟前,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提醒他:殿下,有些话,哪怕是喝醉了也不要说出来。有些事,只要您不说,陛下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而另外一边,空歌和朝熙也聊了许久。 朝熙与她聊到了空家商路的发展,与她聊到了神域各地的商路发展现状。朝熙甚至还同空歌谈起了将来打通两国通商之路的事。 朝熙的意思,空歌不是不明白。且不说空寰之前提醒过她,空歌本身也不是个蠢笨之人。 可她不能答应得太快,若答应快了,显得空家求着神域女帝与她们合作一般。 她只能推脱,说回去之后,会同大姨母商议此事。 酒过三巡,空歌忽然道:今日,表哥提及陛下要给大姨母送信一事。陛下放心,此事交予臣来办。至于日后的商路合作,大姨母是当家人,陛下还是同大姨母在信中商议比较妥当。营河驿站之内,留有我们空家的人。表哥既做了神域的贵君殿下,那便是我们空氏无上的荣耀,陛下有何吩咐,空氏也会尽力去做。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又真诚无比。 朝熙高兴之下,又与她满饮了几杯。 朝熙本来还想留空歌在神都住几日,可是空歌却以空家事务繁忙,需要早回月都为由拒绝了。 神都回月都,路途遥远。若是空歌在神都住久了,月都几大世家,难免要趁机参奏空歌一本。空歌母亲还在朝中任职,她不能给母亲找麻烦。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还有一个原因,空歌自然不敢多说。 昨夜她出宫之后,又与那永安王撞上,永安王以那日争执之事,同她道歉,并拉她去永安王府住了一夜。 这一住不要紧,她酒醉之下,轻薄了人家永安王的小郎君。永安王的小郎君鹿天蓝是永安王从红楼里赎回来的头牌,长得那叫一个娇俏。 具体是谁主动的,空歌都忘了。 只知道她喝断片了,那永安王也喝大了。空歌半夜酒醒去小解,看到怀中人,脑子都炸了。 她家中已有一夫二郎,相处极为和睦。再者,空歌家中的小郎君,也都是贴心之人。她不是急色鬼,哪怕是席间,永安王的小房给她敬酒,冲她挑眉之时,她有一瞬的晃神,可也不至于真的去轻薄人家的郎君。 这事做的,跟在永安王头顶拉屎有什么区别? 空歌昨夜吓得酒都醒了,她连夜出了永安王府,回了别院去住。 今夜,她去驿站帮忙清点完空寰的嫁妆,便想着赶紧离开神都这是非之地。 别到时候因为郎君跟永安王大打出手,她再给表哥添了麻烦。 她表哥那般妖孽的人,要知道她做错事牵连到他,还指不定做出什么疯魔的事来。 第64页 空歌想了想便觉得背脊发凉,今夜趁此机会,赶紧跟朝熙辞行。 朝熙见她执意要走,也没有挽留。左右该说的话也说了,空歌该答应的事,也答应了。 离宫之前,空歌少不得要同朝熙客气道:贵君殿下在家中备受宠爱,难免任性了些。若他在宫中犯了什么小错,陛下切莫怪罪。 空寰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家里几个表妹表弟,都怕他怕得要死。若不是空歌知道空寰小时候受过罪,真心与他交好,恐怕如今空歌也是要惧怕自己这位表哥的。 她表哥疯起来,可不是人。 连空歌母亲都小声同空歌提过:还好你表哥已经同女帝有了婚约,咱们二房没儿子,也不必去抢那未来王君之位,与他们大房没有仇怨。要不然就你表哥那脾气那秉性,真面目若是露了出去,可不好嫁人啊。谁娶了他,将来可要倒大霉了。 空歌当时还捏了捏母亲的肩膀,蹙眉道:娘,表哥可是您的亲外甥,不能这般说话。 空歌母亲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了,他父亲柔柔弱弱的,长姐也是性情中人,偏这孩子,阴狠至极,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太吓人了。就算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也得怕他。当年你三姨母是怎么死的,你不会忘了吧? 当年的三姨母,因为害死了空寰的父亲,给空寰下了毒,遭到了空寰的反扑。 空寰当时已经练成了邪功。 那日,三姨母溜进空家密道,正好与空寰撞上。空寰吸了她所有的内力,让三姨母瞬间化为了枯骨。 此事,除了空歌一家便唯有空岳知晓。至今整个空家,还以为三房失踪了。 后来空寰走火入魔,险些丧命。临去神都之前,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便把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一一报复了个遍。 四房的表妹,至今还不敢碰男人,就是因为当初被空寰吓得。 空寰去神都之前,给她喂了药。他当时跟四表妹说:四表妹,我走之后,你就该日夜祈祷。若我活下来,我就回来解了你的毒。若我死在神域,那你也给我殉葬吧。 空歌有时候都很庆幸,当年他们二房没有欺负过空寰。 她表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不过空歌之所以能跟空寰交好,也是因为她见过空寰善良的样子。 空歌只比空寰小了两个月,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的空寰,如他爹一般,善良单纯,天真可爱。 若非是府中人欺人太甚,空寰也不至如此。 性格已经养成,怕是再难改了。 如今空寰好不容易嫁来神域,这是他此生之愿,空歌可不敢轻易拖累。 她到底还是害怕空寰的真面目被神域女帝发觉,临行之前,少不得要多唠叨几句。 朝熙闻言竟然笑了:空郎也如此说,他啊,除了偶尔使小性子,旁的错是不会犯的。朕说过了,他乖巧可爱,恭顺贤良,至善至美,朕喜欢得很。 空歌听完这些夸赞,有些头皮发麻。 出宫之前,被神域的冷风一吹,她都浑身不适。 空歌想象不到,空寰私下里是如何跟神域女帝相处的。她这个表哥,能得如此夸赞,可见,也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以至于后来,空歌把这些夸赞的话和神域女帝的亲笔信交给大姨母空岳之时,空岳也擦了擦冷汗。 她看着自己的二妹,轻咳了一声道:但愿这小子,能一辈子装下去。 空歌母亲后来拉空歌回他们二房院子的时候,还笑出声来,她扬眉问:那神域女帝,真的夸他乖巧了?啊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我这阵子,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空歌赶紧拉了拉失态的母亲:娘,别这么说话。那表哥在神域皇宫里,可老实得紧。 空歌亲娘噗嗤一声:咱们空家人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各个都长了一张欺骗人的脸。那女帝与你表哥相处不深,他装模作样了一下,便以为他乖巧了。也罢,这个魔王去神域祸害他们的女帝吧,若是留在咱们空家,这全家上下,哪怕是他的亲娘,都有些吃不消。 空歌道:表哥优点很多的,娘您只喜欢看人家的缺点。表哥善谋略,武功高深,又头脑聪明。他做事反应快,又会打理家族生意,那千里阁被他打理的,已经成了神域有名的江湖组织。若我能有表哥一半能耐,母亲都要笑醒了吧? 空歌亲娘斜睨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表哥的缺点吗?男儿家家的,最重要的美德便是要在家中好生侍奉妻主,安稳后宅。他手段狠,心机深,又善于在暗处发展自己的组织,还练了一身的邪功。如此不贤不德,娶回去可真是造孽啊。咱们魔月的女帝,这是躲过了一劫啊。 而此刻,在空家人口中倒了大霉的朝熙,却爱空寰爱得更紧了。 那日空歌离宫之后,朝熙心里高兴,回去之后,便好好宠了他的小郎君一番。 之后一连两日,空寰都留宿太极宫,第三日,才回了他的紫光宫。 这宫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的贵重的,几乎都被朝熙搬到了空寰那。 而空寰的嫁妆里,的确有空家送过来的武功秘籍。 第65页 那些都是正统的武林秘籍,其中剑法和拳法的招式,连朝熙都觉得绝妙无比。 不仅如此,魔月那边也来了空岳的回信。 空岳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答应和朝熙私下合作了。 朝熙并未太过心急,她想要徐徐图之,慢慢渗透入空家。 短短半个月之内,朝熙不仅和魔月的使臣重新建立了通商之路,她还专门给空家的商路,开了特批。只要是空家的商队,便可以随意出入神都商线。 如今,魔月的大部分商队只能把生意做到青州,唯有空家,有这个特权。 朝堂那边,只忌讳外戚干政,若空家只是跑神都做点小生意,朝堂的大臣倒是也没人反对。 再者,虽说朝熙给空家开了商路,可空家却没把生意做到神都来。 神都局势复杂,目前除了神都首富史员外,暗处的千里阁,便是神都各家世家掌握着神都的经济命脉。 朝堂中人认为,空家之所以没法将手够到神都来,是因为他们融不进来。 可唯有空寰知道,他们空家没必要做到此步。 一个千里阁,足够了。 之后一连半月,空寰都是专宠。 朝熙若是累了,便让人去紫光宫把空寰抬到太极宫来,若是她不忙,闲下来了,还会亲自去紫光宫陪他用晚膳。 那个被禁足在摘星台的定远,至今还没回到太极宫侍奉。 被发落到冀州别院的定坤,前些日子发起了高热,险些丧了命。有人来宫中禀告的时候,朝熙只淡淡道:病了就派医官去看看,他是罪奴,以后他的事,不必来禀报了。 朝熙不仅不再关心定坤的事,她还让后宫着手准备贵君的册封大典。 她眼下,不能给空寰一个婚礼,不过册封礼,却可以大办特办。 朝熙特意让人请了宫外的内命夫,一品正君等等高官的正夫,一道来宫中观礼。 一个贵君的册封礼,竟然如此隆重,实在是让人惊心。 连费大人家的一品正君沈越,此番也是要入宫参加册封大典的。 朝臣们私下里议论此事,一是觉得陛下对空贵君的恩宠太过,二则便是都好奇,这位魔月第一美男子,到底长得多美? 近日,从宫里倒是传出来一些流言,说那空贵君,貌比太上王君。 朝臣们都没见过这位贵君的庐山真面目,陛下自打将人带回宫,便一直在宫里养着。前几日端午宫宴,空贵君吃坏了肚子,也没能入席。 这次册封大典,朝臣们倒想看看,能得陛下专宠的空氏郎君,到底能美成什么样? 连和宋大人交好的门生,听到空寰美貌的传言,都不屑一顾。 陛下当年最喜欢宋家郎君,若非在前线出了岔子,如今在中宫之位的,可就是宋启了。这宋家郎君,费家的小儿子,各个都天仙一般。那空寰是魔月第一美男,又不是天下第一美男。说他长得好看就罢了,说他与貌比太上王君,这可真是荒谬。这世间,就不可能有人美得过太上王君。陛下如今宠他,不过是因为刚刚失了宋启,情伤之下,难免贪新鲜。再说,这正夫不如小郎,小郎不如偷,偷不如抢。这抢来的郎君,陛下自然要稀罕一阵子。 有其他大人跟着附和道:到底多美,册封大典,就见分晓了。不过我觉得,咱们不能小瞧了这位紫光宫贵君。如今请陛下择选王君的折子,都被陛下扣了下来,他定是有点本事的,起码眼下,他算是稳住了恩宠。你可别忘了,咱们神域的历代女帝,那都是痴情种啊。朝氏皇族十六位女帝,其中有十位,都专宠王君一人。其中有六位,一辈子只娶了那一位夫君。这痴情的劲头,朝中也没几位大人能做得到吧? 有人不服道:费大人不就唯有一位正夫吗? 哎呦,沈君哪是凡人啊?那当年险些做了太上皇的人。那沈君年轻时的美貌,只稍逊太上王君一点点。我若能娶了那般绝色,我也不要旁人。 如今,不仅整个朝堂都在议论空寰的美貌,连神域的街头巷尾,百姓之间,都在流传此事。 册封大典,百姓们是看不到了。不过年底的庆典,若是陛下能带那位传闻中绝美的空贵君出行,神都百姓,倒能一饱眼福。 大典在即,定夜也忙得很,他每日都忙到深夜才能回摘星台。 他偶尔会给定远带一些白日里陛下赏赐的点心。 定远睡前不喜吃东西,今夜,定夜说这点心是陛下亲自赏的,定远倒是吃了两块。 定远小心地看着定夜,问道:你这几日,忙坏了吧,我看你都瘦了一圈。 定夜叹口气道:是啊,一会儿沐浴之后,我也要早些睡,明日一早,还得去布置大殿。如今在这宫里头,空贵君的事,便是最要紧的事。内务府的奴才们,一个个到了紫光宫,都上赶着去巴结。 定远每每听到定夜谈及此事,都觉得惊心。 他道:既然太极宫那么忙,陛下可有提过,让我回太极宫侍奉? 定夜摇了摇头。 定夜见定远神色落寞,便道:明日,我在御前侍奉,稍微提一句,若是陛下让你回去,自是再好不过,若陛下不开口,你就还得在摘星台闭门思过。 定远听说了定坤重病的事,他也有些后怕。能在摘星台吃喝不愁,他已经算是躲过一劫了。 第66页 这些时日,定远已经不敢再奢求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他只期盼着,能回太极宫侍奉便好。 次日,定夜侍奉笔墨之时,提及了此事。 朝熙一边品着茶,一边道:说来,定远禁足已有月余了,他可有怨怼? 定夜忙跪了下去,道:陛下,定远的心性您是知道的,他断不敢怨怼陛下。他只是心中愧疚,不能在陛下跟前侍奉。 定远自有他的好处,定夜也从未在朝熙跟前求过什么。 见定夜如此,朝熙叹口气道:让他收拾收拾,明日便回来侍奉吧。最近太极宫事忙,他休息够了,便回来帮帮忙。朕那把宝剑,没有他日日擦拭,都快落灰了。 定夜面色一喜,忙谢了恩。 定远解了禁足一事,很快便传到了空寰耳朵里。 定远不在,定坤被发落了,定夜又是那般淡然的性子。 空寰得宠的这些日子,几乎已经将他们三人当年留在内宫的势力,慢慢收拢清除。 原本登玉就是个舍得撒钱的,如今空寰得宠,内宫的奴才们都上赶着巴结。空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宫里如今就是丢了根针,他也能知道是哪个奴才偷的。 将来,他若是做了王君,定会把这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册封大典前一日,朝熙正好也来了紫光宫。 朝熙陪他用过晚膳之后,便拉着他去御花园散步。 如今天气热了,朝熙便陪着他在凉亭里乘凉。 空寰靠在朝熙怀中,忽而撒娇道:陛下,御花园眼下没人,这凉亭内微风习习,格外凉爽。陛下想不想,在这里宠宠臣君? 朝熙搂着他,拧眉道:这可是越发荒唐了,你想怎么被宠?若是亲一亲倒是罢了,若是旁的,朕可不依。 空寰颤着声央求道:陛下,眼下又没人 别闹了,等晚上回去的。 空寰摇了摇头:陛下,寝殿内闷热得很,陛下不是也嫌弃每次都弄一身汗嘛。 这几日天气确实闷热得很,哪怕殿内加了冰,朝熙都有些受不住。因着热,她已经两日都碰他了。每次到了紫光宫,她都是抱着他安稳休息。 许是这小郎君受不住了,在御花园里,便这般磨人。 朝熙道:这里人来人往,若是传出去,可不好。你若是不喜欢在寝殿,朕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朕小的时候,经常跑到后山的山洞里同皇兄玩捉迷藏。那里一到夏日,格外凉爽。 朝熙拉着空寰去假山山洞后,空寰便同她做起了戏:这位大人,我是有妻主的,您可不要乱来。 作者有话说: 第032章 情敌 朝熙没想到他这么会玩, 倒是笑了笑,开始配合他:恩?这么好看的小郎君,你妻主也放心让你出来? 奴跟妻主走散了,暂且在这里歇脚。奴的妻主威风得很, 若是这位大人胆敢乱来, 妻主定然不会饶您的。 他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做起戏来,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朝熙猛地将人捞入怀中, 直接将他扑到了身后的石台之上。 这山洞夏日里格外凉爽,一阵凉风吹来, 这身上的暑气也消解了不少。 而这小郎君的戏还没过, 他仰起头, 泪眼汪汪地望着她道:大人, 不可以,妻主就要回来了。 朝熙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忘了你那妻主吧,你这小郎君,本大人要了。 说罢, 她直接搂着人, 吻了上去 朝熙本以为,她让这小郎君得偿所愿了, 他的戏瘾也就过了。谁知道朝熙停下来望着他的时候, 他还不忘搂着朝熙道:大人比奴的妻主厉害多了, 以后奴就跟着大人了,大人可一定不要辜负奴啊。 朝熙挑眉道:本大人家中有一悍夫, 你若是跟我回府, 便要伏低做小。你可愿意? 他眨着眼睛, 可爱极了:大人, 既是悍夫,您就休了他,纳奴为夫便是。奴会的东西多着呢,定然叫大人满意。 哦?你都会什么,说来听听。 朝熙与他双双坐在这石台之上,眼下这副样子,看着像是朝熙在欺负小郎君,实则却是空寰在抱着她。 方才意动之时,朝熙用手撑着后面的石梁,可之后她却发觉,空寰身形瘦弱,力道却不小,他撑着朝熙全部的重量,却丝毫不觉费力。 后面朝熙干脆不撑着石梁了,她完完全全地信任着小郎君,不需要任何着力点。 哪怕她不用力,这小郎君也断不会让她摔了。 奴会的东西特别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奴还学会了图画本上的所有招式,足足有一百种。若大人喜欢,您便休了那悍夫,娶奴回去,奴的侍奉,定然会让您满意的。 朝熙原本要质疑他力道的话,浑都忘在了一边。她惊愕道:那图画本上,竟有一百种招式吗?那么薄的一个本子,你莫不是在哄朕? 空寰立刻道:当然有一百种,陛下那日看到的只是上卷,还有中卷下卷和新添卷,臣君可都细细研究过了。这几日无事,除了看阵法书,便是看图画本,只是有些招式,臣君怕陛下接受不得,都不敢说出来呢。 第67页 朝熙与他又闹腾了半个时辰,两个人靠在石台上休憩之时,她才忽然道:你这小郎君,又不止一次犯上了。你若真想试试那一百种,待朕有兴致之时,可让你好好发挥。 说完这话,朝熙忍不住问道:那咱们现在用过的招式,有几种了? 空寰对此一道,可谓了解颇深,他拿出手指算了算,最后只对着朝熙道:我们现在只有四种,还有九十余种快乐之法,陛下没有尝试过。 朝熙惊得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她自以为,她和空寰之间的花样,已经够多了。 妻夫房中事,左不过就是那些,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学问。 可是空寰有几次的侍奉,确实让朝熙觉得欢悦至极。 想了想,朝熙终究松口道:好吧,朕准了,你好好准备,若你能让朕开心,你喜欢什么样的招式,朕依了你便是。 空寰大喜过望,他忙拽着朝熙的手臂道: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许诓臣君啊,那还有九十六种招式,陛下到时候可不许拒绝。 朝熙忍俊不禁,这空寰自打跟了她,整日里想得都是这些事。 也罢,让他有点事情做,他也不会觉得烦闷。 当然,朕答应你了。 空寰又开始扒拉着手指算道:那算上之前陛下欠臣君的那一次,再加上这九十六种招式,陛下就欠了臣君九十七次。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以后陛下若是冷落了臣君,臣君还可以拿这事求宠。 朝熙惊愕一瞬,她蹙眉道:这九十六次,朕勉强算欠你的了,怎么又冒出来一次? 他眨着眼睛,小声道:咱们回程路上,陛下说过欠臣君一次,陛下都忘了吗? 朝熙忙道:可那一路上,朕日夜都陪着你,不都还了吗? 陛下宠臣君的时候,可没说要还上那一次,陛下既没说,那这一次便一直欠着。陛下可不许耍赖啊,回去之后,便给臣君立个字据。白纸黑字,臣君日后也要有个凭证。 朝熙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空家的生意里,有没有人放过印子钱啊? 空寰连忙摇头:放印子钱犯法,我们空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陛下可不要套臣君的话。 还好你不做这等生意,要不然谁若是沾了你们家的印子钱,不把这条命赔上,怕是不能善了喽。 空寰轻笑一声,道:陛下欠着臣君一些不好吗?陛下欠着臣君,臣君心里便踏实一些。臣君宁愿陛下,一直欠着臣君的。 听到此话,朝熙笑了笑道:好好好,朕算欠着你的,这么个欠法,还到朕头发都白了,怕是也还不清了。 空寰突然严肃起来,他一脸深情地望着朝熙道:如此甚好,陛下可以还一辈子,这样,臣君才可以和陛下共白首。 朝熙整理好衣服,与他在这里吹了会儿风,便拽着他回了紫光宫。 一路上,她也同空寰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朕皇兄小时候喜欢偷懒,他的课业相比于朕,实在是少了不少。朕要学治国之道,他只需要读书认字便好。有的时候母皇纵容他,觉得他只要把当日写的字认全了,课业可以少写一点。可即便如此,皇兄还是不满足。一到进学堂的时候,满宫里的人都在找他。那个时候,他就偷偷跑到那山洞里躲着,还不许朕说出去。 忆及往事,朝熙感慨颇深。 她一边与空寰散着步,一边道:朕很想念母皇父君,也很想念皇兄。皇兄八岁那一年离开神都,去了仁国,朕从那之后,便再未见过他。仁国的画师,倒是经常送来皇兄的画像,可那些画像是冰冷的,朕都不知道,若皇兄此刻站在朕面前,朕还能不能认出他? 皇兄小时候就爱玩,他被皇叔接走,去仁国做皇太子时,仁国正是不安稳的时候。神域王朝自胥氏开山皇帝拿下基业起,便一直打压民间那些反女尊的叛党。如今千年过去,仁国虽是弹丸小国,又附属于神域,却始终保留着男尊的传统,那些老顽固们,至今还不能被教化。 母皇跟朕说过,皇兄做仁国皇太子期间,便遭遇了六十二次刺杀。他胆子那样小,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听闻,皇兄的皇后已经为他添了一子一女,前阵子皇兄来信说,他的皇后又有孕了。朕至今,都没有见过侄儿们呢。 仁国在神域境内,这些年空寰对仁国的了解,便是知道他们的上上任国主是个十足的祸害。 他仗着自己是男尊的皇子,又长了一副倾城之貌,所以便四处留情,听闻魔月境内,还留有他的子嗣。 不过,按照亲缘来讲,这人虽有大罪,他却是朝熙的亲爷爷。 那仁国老皇帝,其实细想想倒真是厉害。 他四处留情,听闻膝下子嗣,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虽没得善终,可他的如意算盘,倒也没打错。 如今仁国的国主朝暮,还有神域的女帝朝熙,从血脉上来讲,都是他的孙子辈。 当年,六大世家打压莫起,也是因为有传言说,莫起的母亲,与仁国老皇帝有过一段情。 莫起母亲终身未娶,莫起一直父不祥。 第68页 不过,这件事倒没有事实依据。 一则,莫起的长相,并未继承仁国老皇帝,听说那仁国老皇帝年轻的时候,美得让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二则,莫起的母亲是贱户出身,那仁国老皇帝虽然是个烂茄子,可他最看重女子地位。贱户出身的女子,他一般不会去勾丨搭。 有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六大世家为了除掉莫起,加诸给他的莫须有罪名罢了。 太上王君牧子期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听闻也是继承了那位老皇帝的样貌。 仁国老皇帝生平最大的志向,便是一统中原,削弱魔月神域的母系皇权。最终他的志向没达成,还把仁国的江山,拱手让予了神域。让仁国成了神域的附属小国。 空寰忽然正色道:臣君虽远在魔月,可也听说,仁国的国主是个有大才之人。他到了仁国之后,便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提高了仁国女人的地位,他还允准女人多纳几个夫郎,让男人女人一同参加科举。仁国有几千年的男尊历史,那些野蛮人,一时半刻是驯化不得的。他能力排众议,做到此步,已是经天纬地之举。在陛下的记忆中,您的皇兄是位贪玩之人。可他经历过那么多次刺杀,却依然能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臣君想想,便觉得拜服。 这还是朝熙第一次同空寰说体己话,空寰的见识远比朝熙想得要广阔。 朝熙侧首望着他了一会儿,这才叹口气道:其实皇兄也想在神都做个逍遥王爷,可被逼到那个份上,他也只能前进,不得后退。 空寰握紧了朝熙的手,忽然道:陛下,您的母皇父君,还有皇兄,如今都不在宫中。可是陛下,您还有臣君啊,臣君会永远陪着您。有臣君在,您便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有陛下在,臣君也有了依托。 是啊,诺大的神域皇宫,朝熙的家人,一个都不在她的身上。 母皇曾夸耀过朝熙数次,夸她自立,夸她各项都出类拔萃。 母皇还曾认真牵着她的手,告诉她:朝熙啊,你比母皇更适合做皇帝,你是母皇和父君的骄傲。 或许正因为如此,母皇和父君才觉得,哪怕他们不在神都,朝熙依然可以把控好整个朝堂。 朝熙也的确没让他们失望过,这些年,不说有大功,但是她自问也没有大错。 神域境内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她母皇最想要看到的局面。 可是朝熙,也会想家啊。她夜晚一个人入眠之时,也会想要靠在母皇的膝上,听到她过去的故事。 她也想疲累之时,母皇能牵着她的手,安慰她几句。 她不想示弱,今晚她难得说了那么多话,句句没提孤独,可是空寰这个有玲珑心的小郎君,居然能看破她的心思。 眼瞧着到了紫光宫,朝熙拉着小郎君去汤池沐浴。 近日天热,晚上泡完汤池,登玉都会准备加了碎冰的酸梅汤,殿中的冰盒里,也会时时准备着冰水果。 晚上朝熙想吃冰西瓜的时候,却被空寰拦住。 陛下,太医说了,您夏日里不要太贪凉。晚上都喝了一杯酸梅汤了,这冰西瓜太寒了,您还是不要吃了。 旁人都不敢管朝熙,唯有空寰胆子大。 朝熙想了想,最后只咬了一口,便将那块西瓜放在了一边。她笑着捏了捏空寰的鼻子,道:罢了,听你的。 寝殿内准备了几盆大冰,夜间这殿内,倒不至于太热。 朝熙嫌热的时候,都不喜欢空寰抱着她。 今夜倒是难得,她伸出手,抱住了空寰,安稳地睡下了。 贵君册封大典那一日,宫里头倒是格外热闹。 朝臣家中的内命夫们,提早便入宫侍奉。 而空寰更是从辰时起,便开始换装打扮。 巳时一刻,正是礼部算好的吉时,贵君的宝印、宝册、宝文皆已准备完毕。 朝熙需要带着空寰先去太庙给列祖列宗敬香,之后更是要将空寰的名字,记在皇家宗案之上。 空寰只是贵君,按宫中规矩,紫光宫贵君身份再高贵,可也不是王君。册封大典当日,陛下不必跟在身边。 只需要空寰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后,再到朝熙跟前行跪拜大礼即可。 然而,朝熙为彰显对空寰的恩宠,册封大典当日,始终陪在他身侧。 授印册之时,更是朝熙亲自将空寰牵了出来。 朝臣和家眷们,从前只听说这空寰长得美,却不知,他一身华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是那般的惊艳绝伦。 授印当日,天气晴好。 碧蓝色的天幕,洁净无华,澄澈无比。 漫天的金光洒在了大殿之上,空寰站在光影之下,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这样貌,说是貌比太上王君,也不为过啊。 本以为太上王君已是人间绝色,谁成想,咱们还能见到这般样貌的仙人。 怪不得陛下不肯择选王君,有了这空贵君,怕是连费大人家的小公子,陛下都瞧不上眼了。 费酒大约是听到了这话,她回眸斜睨了那人一眼,之后便站立在那,面色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礼部侍郎宣读册文、宝文之时,空寰直挺挺地跪在那,那副容颜,当真让人难忘。 第69页 当日,还有宫中画师,将这绝美的一幕画了出来。 消息传到神都百姓口中之时,还有人说,这空贵君,哪怕被誉为当今天下第一美男,也是不为过的。 朝堂之上,有人上赶着给空贵君写赞歌,自然也有人让陛下莫要被美娇郎所惑。待一年之后,星辰台有御君年满出宫,势必要进行第二轮大选。 朝熙觉得这些事都不必急,凡是提及空寰的折子,都被朝熙压了下去。 今年风调雨顺,江南那边也没有水患。朝臣们不能拿空贵君这事做文章,便彻底闲了下来。 这群人大抵是没什么可上奏了,连永安王和家里的郎君深夜争吵扰民这种事,都叨扰到朝熙面前了。 朝熙压根没把永安王这事当回事,不过早膳过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花灵一句:表姐和她那位小郎君,不是感情甚笃吗?怎么突然就开始吵架了? 花灵默了一瞬,话倒是也说得委婉:那小郎君毕竟是红楼出身,沾染了一些习气,轻易改不过来。 发生何事了?朝熙放下了茶杯,拧眉问。 花灵这才道:听闻是前一阵子,魔月使臣空大人在永安王府住了一夜,那一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有人看到,说是永安王府上的小郎从空大人的房中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永安王知道此事大怒,那小郎也不肯承认。如今空大人也不在神都,总不至于跑到魔月去对峙。不过,永安王身边的这位小郎,确实不太安分,听闻他之前,还和礼部尚书的长女卢雅有过一段情。嫁入永安王府之后,也不安生。他与卢雅私下往来的信件,还被永安王抓个正着。 朝熙蹙了蹙眉,这男子如此不检点,确实不让人省心。 若按朝熙的意,这种男人若有实证,证明他不安分,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只是,永安王朝阳早年受过情伤,后来给她指了费家长子那门婚事,那费大公子又早夭。 至此之后,神都中便流传,这永安王许是克夫,世家子弟,也没人敢嫁给她。 再则,这永安王脾气确实是怪,一般的小郎君,轻易入不了她的眼。 朝阳的心上人,朝熙也是知道的。正是如今镇守仁国边关的那位齐大人。 这齐将军与朝熙的母皇是一辈人,当年齐大人为太上皇誓死效命,正是因为爱慕朝熙母皇。齐大人如今,已过不惑之年。朝阳如今二十有八,正是盛年。那齐老将军,足足大了她一旬。 齐霄本是仁国的镇国将军,他是三朝元老。当年逼宫,推翻老皇帝的政权之时,齐霄还立下了大功。 仁国这些年能如此安稳,齐霄亦是功不可没。 齐霄一生未娶,他心中只有朝熙的母皇,他只把朝阳当成了半大孩子。 当年朝阳要娶齐霄的时候,太上皇还觉得朝阳年纪小,不过同她玩笑罢了。 可这些年,朝阳找的小郎君,各个都是按照齐将军的样貌来寻。 听闻她府上那位姓鹿的郎君,正因为眉眼与齐将军相似,才得了朝阳的宠。 朝熙何曾不希望自己的表姐能有个安稳的后宅,可是朝阳旁的事都能劝得动,唯有感情之事,她固执得很。 朝熙忍不住腹诽道:那齐将军年轻的时候再好看,如今都老了。朕真是看不懂表姐,年轻貌美的小郎君,神都内外,朕随便让她挑,她何苦非要喜欢那老男人。 花灵跟着笑道: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陛下不知道吧,这神都内,好老男人那一口的,可多着呢。 朝熙看着花灵笑了:你呢?你也喜欢老男人吗? 花灵忙垂首道:陛下说笑了,奴婢可是宫里人,自幼缚上千道锁,断情绝爱,可没有那般的念想。 千道锁只是死物,是束缚你们的枷锁,可却不能束缚住你们的思想。你过了年,便二十二了吧? 神域皇宫的宫女们,为了不沾染陛下的后宫和星辰台,都要缚上千道锁。那千道锁由金属制成,一旦锁上,没有太医院的特制针法,绝对解不开。如此,便也杜绝宫女与后宫郎君们私会的可能。 花灵忙道:陛下关怀,还记得奴婢的年纪。 朝熙放下手中奏折,叹口气道:你在朕身边侍奉的时间,可不比定夜他们少。你的生辰,朕自然记得。 花灵一时竟红了眼。 宫女们到了年岁,也是可以出宫的。朕总想着,你将来解了千道锁,便给你指一个妥帖的郎君,让你安稳度过下半生。 花灵忙跪下道:芒恨姑姑也是一生都在宫里侍奉,奴婢不愿离宫,想要一生侍奉在陛下身边。 朝熙笑了一声,冲她道:你不懂,这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啊,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得要好。不急,等你以后遇到了,便明白了。 朝熙这话,没多久便传到了登玉那里。 彼时,空寰正坐在书房内看着书。近日天热,他也不愿大热天往藏书楼那边跑,只得先借了书,拿回宫,吃着冰芒果,慢慢看才好。 登玉说这话的时候,空寰眉欢眼笑道:陛下当真如此说? 登玉点头笑了:自然,花灵领事的话,不会作假。 空寰恩了一声,又问道:这话,是陛下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的,还是她只当着花灵说的? 第70页 登玉这才反应过来,忙垂眸道:奴才知道轻重,此话定不会外传。 在这宫里,空寰拉拢星辰台的奴才,拉拢内务府的奴才,朝熙都未必会放在眼里。 可如果,空寰把手伸到了朝熙身侧,那便是大事了。 空寰抬眸对着登玉道:你办事妥帖,本君一向放心。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切忌得意忘形。哪怕如今陛下身边唯有本君一个,你也得时刻保持清醒。等过一阵子,朝臣们再提择选王君一事,咱们才是有的忙了。 空寰猜得没错,前朝大臣们一直在上书择选王君之事。 陛下大婚,乃是大事。 之前朝臣们忙着给空寰开刀,被朝熙否决了之后,朝臣们便又开始想别的法子,逼朝熙娶夫。 比如说,朝熙将小郎君纳回宫里,已有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朝熙是日日都宠着他,可那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朝臣们认为,皇嗣一事可是大事,不能怠慢。 若是半年之后,空贵君还是没能让陛下有孕,那陛下少不得便要扩充后宫,择选有能耐的郎君入后宫侍奉。 朝熙将这折子丢到那卢大人面前,蹙眉道:这事,朕都不急,你们跟着急什么? 卢大人忙跪下道:陛下,皇族一脉,子嗣一直不够兴旺。陛下虽正值盛年,可皇嗣不能马虎。如今陛下迟迟未纳王君,于国运无益啊。 朕不是三岁孩童了,别什么事都扯到国运。卢大人若是闲得发慌,也管管家里。听闻大小姐卢雅年岁也到了,至今还未娶夫。她总是到红楼那种地方荒唐可怎么行?她也该安定下来,给卢家开枝散叶才好。 卢大人闻言忙跪了下去,讨饶之后,便彻底闭了嘴。 之后,朝熙听说那卢雅倒是彻底安分了下来,再不敢去红楼那种地方闲逛,连和永安王府的那位小郎君,也彻底断了。 说来,朝阳府中的那位不检点的小郎君,当真让朝熙觉得心烦。 朝熙找人请朝阳入宫之时,提及此事,朝阳似乎还想纵着那位小郎君。 大约是他长得太像齐将军了,朝阳根本不舍得。 朝熙与表姐闲谈之时,索性道:若不然,朕今日陪你去星辰台逛一逛,若你有喜欢的,朕马上给你们赐婚。你后宅有个安稳的郎君替你管管家业,朕也能放心。 朝阳忙道:臣惶恐,星辰台御君,都是陛下的人。年纪未到,便让臣先挑,这不合规矩。再则,臣眼下也没有娶夫的心思。 朝阳这个性子,连她的亲爹、朝熙的亲舅舅都不敢管。 朝熙还是觉得不妥,便命人加急给母皇送去了一封信。 这信只能送到她父君的山庄,至于何时能到母皇手中,还真是不一定。 不过很快,朝熙便收到了母皇的来信。本以为母皇是关心永安王那事,结果信中半分没提永安王,说的都是朝熙和宋启之事。 朝熙看到信的落款,这信竟然是一个半月前写的。 母皇若是着急,定然不会容这封信这么久才送入朝熙手中。 朝熙了解她的母皇,她任由这信慢悠悠到朝熙手中,大约也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朝熙便能想通她和宋启之间的事了。 信中,朝熙印象最深的便唯有一句话,母皇说道:罢了,世上郎君千千万,宋启不好那就换。母皇和你父君游历大川,若遇到好的小郎君,便给你带回去,也让你高兴高兴。 朝熙和宋启这门婚事,还是母皇亲自选的。如今出了这事,她母皇大约是怕受埋怨,信中说了许多安慰朝熙的话。 母皇好久不来信了,朝熙小心地将那信收好放入了锦盒之中。 本以为,母皇只是同她开了个玩笑。 谁知道,三日之后,她的母皇,竟然真的从仁国择选了三位郎君,送到了神都来。 仁国虽然是神域的附属,可他们男尊的习气还是没能改掉。 这从仁国来的郎君,都没有被教化过,性子难免倔了一些。 可人是太上皇亲自送过来的,宫里人也不敢怠慢。 正好星辰台有一批御君将要出宫了,这三位郎君,按照礼部的意思,是先送到星辰台教化。 这若是旁人送来的,朝熙早就将人打发回去了。 可偏偏人是母皇带来的,朝熙即便是觉得母皇给她找麻烦,可也不敢多言,只能让人先住在驿站。 再者,这三位郎君,家世皆是不俗。 其中那位叫齐则的,还是齐霄将军的远房侄儿。 定夜将三位郎君名册递到御前的时候,还特意禀告道:陛下,除了齐小郎君,另外两位的父亲也在仁国朝堂身居要职。尤其是那位百里小郎君,听闻百里是仁国的古姓,从祖上起,家中便是大家氏族,不可小觑。 朝熙心烦之余,已然明白了母皇的意思。 仁国归顺多年,却迟迟未能教化。 如今将仁国朝中重臣的儿子送到这神域来,便是要让他们明白,既然归属了神域,在这神域大地上,便是女子为尊。 那几位郎君,再不情愿,也得来神域侍奉。 再则,这三位郎君的父亲,定然在仁国朝堂不太老实。把他们家中的长子送到神域,也能让他们安稳一些。 第71页 他们若有异动,那么儿子的性命,怕是不保。 朝熙起初只让人留在驿站,想明白了这个关窍,她便也叹口气道:既如此,留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将人带进宫来吧。定夜,你亲自去迎,好好给他们讲讲这宫里规矩。若有不听话的,也得想办法让他们听话。 定夜正要退下,朝熙便又道:那位齐小郎君,可有画像? 定夜以为陛下是对外面的小郎君感兴趣,便忙将画像递了过来。 朝熙看了一眼之后,便道:定夜,你派人先去永安王府,通知永安王亲自接应他们入宫。你吩咐人,趁机提点一下永安王。若她觉得那齐小郎君合她意,便带回府中,让她好好教化。 朝熙本是好意,那齐则本是齐将军的远房侄儿,这容貌上,定然比那位鹿郎君更合她意。谁知道,朝阳见了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要。 朝熙无奈之下,只得将人叫到宫里来,问道:表姐这是怎么了?那齐小郎君虽是仁国人,可样貌出挑,像极了齐将军。他至今未娶,身子还干净着呢,可比你府中那位强多了。你怎么就不要? 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半响后才道:碰旁的人就算了,臣不想碰他的侄儿。她本就把臣当成小孩子,若是纳了他的侄儿,按照他们仁国的规矩,臣岂不是成了他侄媳妇? 朝熙顿时火了:这是神域,哪有什么仁国的规矩?仁国是神域的附属,神域的规矩,便是他们的规矩。你是神域人,不能因为喜欢齐将军失了智! 见朝熙动了怒,朝阳忙跪了下去,道: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朝熙这才收敛了神色道:齐则若是到了你府中,教化不好,那就让他做小。 朝阳红了眼道:臣要旁的人,也不会要他。 朝熙倒也不想勉强她,只道:朕倒是宁愿你像从前那般,纳了一个又一个。你风流一点不要紧,可小郎君若是不知检点,那该发落就发落出去。尤其是那个鹿郎君,朕虽没有门户之见,可不介意他出身红楼,可入了你府,还和外面的女人牵扯不清,你居然还忍了下来。这事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 你府上家事,朕不过问。就算是你想要找与齐将军相像的,朕也懒得管。但是这个鹿郎君,你还是打发出去吧。 朝阳想了想,终是狠下了心道:既如此,臣把他送回红楼便是了。陛下若真心想让臣教化仁国来的郎君,不如就把那位修诚赐给臣做小吧。这仁国来的郎君,脾性不佳,若是陛下都塞给臣,臣也应付不来。 朝熙这才松了口道:也罢,若你有喜欢的,诺大的星辰台,任你挑便是。 这些日子,神都内外,笑话永安王被戴了绿帽子的可多了去了。 这传言都到了朝熙耳朵里,朝阳就算是再想忍,也忍不下去了。 送走鹿天蓝那一天,她回府喝了一顿闷酒。 然后次日,便当真去了星辰台,要了几个寒门小郎君回府做小。 听闻,起初那修诚还不愿意和其他郎君们一起侍奉,朝阳亲自动手,到底将那仁国来的郎君给打服了。 这事传出去的时候,外面人都当笑话听。 街边的百姓提及此事还道:那仁国来的郎君,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听说仁国男人不吃神药,力气大得很。起初永安王让他侍寝,他不仅不肯,还咬人。永安王何许人也,那功夫好着呢,三两下便将人钳制住,打了三天三夜,终于把人给打服了。听说,现在也学会了争宠,也知道讨妻主欢心了,哈哈哈 从仁国不是还来了两位郎君嘛,陛下至今还没有传召吗? 哎呦喂,陛下宫里有空贵君那样的天仙,哪有功夫驯化他们啊。听说,陛下还有意将人赏赐下去,可是朝中大臣,没有愿意接的。那仁国来的男子,样貌虽不差,身段却实在不济。一点柔弱美都没有,别说陛下了,给我我也不喜欢。 你就吹吧,那日他们入神都的时候,你明明夸好看来着,若陛下真赏给了你,你还不得偷着乐去? 其实百姓们所言不错,那百里青和齐则,样貌都不差。 尤其是这齐则,眉目疏朗,玉树临风,颇有几分齐霄老将军年轻时的气势。 至于那百里青,亦是淡雅如雾,容貌非凡。 这最难啃的骨头,便是那位修诚了。 另外两个脾气还能稍微和缓一些,那修诚却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刚好,被那永安王挑了去。 朝阳许是也起了驯服他的心思,朝熙听说这几日,朝阳连着宠爱修诚。 朝熙那一日,也是起了心思,跑到星辰台去看了御君们的功课。 那百里青的爷爷,听闻是有名的大儒,他去星辰台不过几日,便和几位御君交好。 朝熙一直派人看着他,他和齐则这些日子在星辰台做了什么,都有人同朝熙报备。 那日,刚好百里青与费宸下棋,朝熙没让人通报,便站在身后看了一眼。 费宸的棋艺精湛,这百里青竟也丝毫不逊色。 费宸最终,费力才赢下了百里青。 百里青倒是也起身道:在下不及费公子,输了。 第72页 费宸正要与他还礼,抬眸便撞见了朝熙。 费宸忙起身跪了下去:臣给陛下请安。 费宸这一声出来,星辰台御君们,乌泱泱跪下一大片。 这一个个清新俊逸小郎君啊,都聚在一起,倒当真是格外养眼。 朝熙看着那百里青道:你家中寄来了家信,朕正好无事,派人亲自给你送来。百里公子棋艺不错,改日到御书房,陪朕对弈一局吧。 这是百里青第一次见陛下,他不经意抬眸,便撞进了朝熙的眼里。 百里青心神一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貌美的女人。 她是神域女帝,站在那处,便自有一股压迫力。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挡不住那天人之姿。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说的便是这般绝色吧。 起初来神域,他是不愿的。可如今,他却后悔没早点过来。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美人,让你看一眼便沉沦。 百里青从前觉得给女人做小是奇耻大辱,可如今,他学了几日神域的规矩,便觉得,若能做侍君,得一夜恩宠,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千道锁也是沿用上本书的私设,之前有人质疑这个设定。 emmm,我只想说,这个神域王朝是我架空的,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第033章 招式 朝熙之所以青睐百里青, 是因为她近日收到了皇兄的家书。 朝暮说,这百里青的祖父是当世大儒,祖孙三代皆是才学不凡。 连太学的郭祭酒都上了奏请,想要朝熙开个先例, 让百里青隔着屏风, 给太学的学子们上几课。 太学没有男老师上课的先例, 从前的邵奕古意司墨三人, 也只教过朝熙和星辰台的御君。 这百里青如今入了星辰台便是御君的身份, 若要让他去太学,的确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 太学学子乃是朝堂根基, 若她们奏请, 朝熙也可破一回例。 不过,让百里青去太学之前,朝熙也想先见识一下百里青的才学和品行。 眼下这是朝熙第一次见他,初印象还不错。棋品见人品, 他下棋之时稳扎稳打, 步步为营,输棋之后, 亦是温润有礼。 朝熙看得出来, 他和费宸他们的相处亦是十分愉快。 朝熙来星辰台见过了便也罢了, 她正要顺道回紫光宫陪她的空郎用膳,谁知道那百里青见她要走, 便忽然问道:陛下说, 改日到御书房与陛下对弈, 具体是哪一日, 臣也好准备准备。 百里青也不想表现得这般心急,可他知道,神域的女帝后宫御君三千人,他纵然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可在这么多美男堆里,也未必扎眼。 他害怕,她只是随口一说,转过头便给忘了。 朝熙勾了勾嘴角,倒是也笑了:那就明日下晌吧,花灵,你到时候亲自派人接百里御君过去。 花灵点头称是。 而百里青心跳如鼓,他遥遥看着朝熙的銮驾,直到人都没影了,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回神。 费宸倒是站在他身后调笑道:果然,陛下的英姿,只要是男人,便没有不喜欢的。哪怕百里兄是仁国来的,也依然会对我们的陛下一见倾心。 百里青这才回神,他长叹一声道:尚美之道,千古之风。不瞒费弟,我确实没有见过比你们神域陛下更美的女人。 费宸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点道:明日去了御书房,说话做事可要万分注意。仁国如今已经归属神域,哪怕你是仁国男子,如今入了星辰台,便也是神域的郎君。 百里青这才拱手道:受教了。 百里青与费宸并肩回寝房的时候,他还忍不住问道:如费弟这般容貌,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垂青吗?是因为费弟年纪尚小,还不能侍寝吗? 费宸闻言轻咳了一声,随即干笑一声:我到了年底才刚满十七岁,年纪确实不够。不过哪怕是年纪到了,陛下也未必会喜欢我吧。 百里青心神一动,忙道:哦?为何?那陛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费宸又笑了笑道:不要用男人这样的词,要用郎君。百里兄如此直言不讳,我总担心你明日去御书房,会说错话。 百里青这才尴尬道:在这星辰台内,能与我说体己话的,唯有费弟了。好,我明日尽量少言,以免言多必失。 费宸沉吟稍许,忽然道:之前听闻,陛下喜欢温柔如水的郎君。宋郎君便是那般,他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也很甜。宋郎君走后,陛下便喜欢如今这位空贵君了。册封大典之时,百里兄不在,你可不知,那空贵君是何等国色。你方才夸我的样貌,我实在是惭愧。比起空贵君,我不过是中人之姿。 百里青愣住,一时间,他对这位空贵君也是充满了好奇。 而此刻,远在紫光宫的空寰也听到了朝熙去星辰台的消息。 他急得不行,凉茶都喝不下去了。 听着登玉的禀告,空寰的表情也越来越委屈,他问道:那百里青样貌如何?棋艺果真精湛吗? 登玉这才道:也没多好吧?听说,他还下不过费御君。 空寰撇嘴道:大儒之孙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不是他爷爷吗?他跟着沾什么光?陛下居然还让他去御书房对弈,陛下是不是起了要宠爱他的心思? 第73页 登玉见他如此,忙劝道:主子,咱们不必如此。您要对自己有信心,陛下眼下除了您,谁都瞧不上眼的。 空寰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本君对自己最没信心,再者,陛下都宠爱本君这么些日子了,难免会贪新鲜。要不然今日,她为何去了星辰台? 那星辰台的小崽子们,一看到她都兴奋得不行,恨不能扑上去立刻侍寝。本君远在紫光宫,也不能看着她,保不齐哪一日,她就被人勾走了。 空寰越说越生气,直到外面的人提醒,陛下的銮驾马上就要到紫光宫了。 登玉连忙道:殿下快擦擦脸,收整一下情绪。您看,陛下这不是来了嘛,她心里,还是最爱主子您的。 空寰特意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挤了一丝笑容,确定自己的笑容没有那么奇怪之后,他才站起身,出去迎驾。 朝熙的心情看起来极好,她见空寰俯身行礼,便将人拽了起来,她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道:怎么了?朕看你情绪不高。 空寰可不敢提她去星辰台一事,毕竟她前脚刚去,他后脚就知道了,这事难免让她多想。 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没想到还是被朝熙发觉了。 哪怕是再厉害的人精,遇到感情一事,也没办法做到不动声色。 空寰长叹一声,道:许是天热,臣君心里便烦躁。陛下不来,臣君总想着,心里便更烦躁了。 朝熙笑了笑道:御膳房准备了冰粥,清凉可口,你一定喜欢。 那冰粥很甜,可是再甜的膳食,也没让空寰心情好起来。 用过晚膳之后,空寰贴在朝熙怀中,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后闷声不说话了。 朝熙扬起他的下巴,笑问道:你今日怪怪的,这是怎么了? 空寰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今日也怪怪的。 朝熙不解:朕哪里怪了? 陛下身上有别的味道,闻起来,特别像是星辰台洒扫用的桂花香。陛下莫不是瞒着臣君,跑去星辰台偷香了吧? 朝熙挑眉笑了:你可真是狗鼻子,这都能闻出来。不过偷香这个词,用得也太难听了,朕用得着偷? 空寰当即气得红了眼:是,陛下当然不用偷,星辰台三千御君,都是陛下的小郎君,陛下喜欢哪个,自然拉过来便可以宠幸。 朝熙终于明白他为何不对劲了,原来是知道她去了星辰台。 这小郎君吃起醋来,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朕去星辰台,是想看看那百里青,有何能耐。皇兄正好也来了家信,让朕好好照料那位百里青。太学的郭祭酒,对他也极有兴致。朕正想着,先好好考察一番他的人品。 朝熙说得认真,可空寰却完全听不清重点,他急道:怎么考察?莫不是要把他送到陛下的榻上? 朝熙微一拧眉,轻掐了他一把:你怎么说话这般难听?朕在你眼里,就是那种急色之人? 空寰委屈地撇了撇嘴:臣君又不是陛下心里的蛔虫,怎知陛下会不会喜欢上旁人? 他今日特别任性,朝熙本来垮下脸来要教训他几句,可转眼便看到这小郎君气得落了泪。 朝熙心里一软,便将人捞入怀中,一边安抚一边道:好啦,朕不会召他侍寝,只是想看看这人品行如何,若品行尚可,便让他去太学,给学子们讲一节课。明日,朕会召他去御书房与朕对弈,朕唯有亲自考察过,才能放心。 空寰更委屈了:陛下还要召他下棋,就他与陛下两人独处吗?陛下,他是男子,男子怎可到太学授课,只讲一节也不合规矩。再者,咱们神域学识渊博的郎君多了去了,怎么就显着他了?这是谁给陛下的奏请?陛下就该好好敲打敲打她,莫不是年岁大了,老糊涂了? 其实空寰说得也有道理,不能因为百里青祖父的名气,便对百里青格外优容。 再者,太学那种地方,后宫御君确实不该随意出入。 空寰见朝熙神色松动了,便道:陛下,那百里青棋艺到底如何?陛下也不必亲自动手,不妨明日,臣君亲自去御书房与他对弈,他若能下得过臣君,再过陛下这关。 空寰向来谦逊,他还从未在朝熙面前显露过什么。 听他如此说,朝熙只得答应道:好,左右你也有兴致,明日朕便带你过去。如此这般,你可宽心了? 空寰这才稍缓了一下神色,他趴在朝熙怀中,颤声道:陛下,若有一日,陛下喜欢上旁人了,也得给臣君一个准备。臣君好怕,怕失去陛下的恩宠。臣君知道,好多人见到臣君得宠,都不高兴,他们都等着陛下什么时候厌弃臣君呢。 朝熙一下一下地抚着他柔顺的长发,随后低下头去,轻吻着他的脸颊:朕哪里舍得厌弃你?只有一样,以后可不许如此任性了。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宫中郎君,不得生妒,可记住了吗? 空寰恩了一声,可半响又道:臣君又不是神仙,旁人不生妒,是因为他们掩饰得好。臣君生性单纯,向来不屑掩饰。 朝熙被他这话逗笑了:是,朕的空郎是天底下第一单纯之人。 第74页 快起来吧,朕今夜准你用昨日说的那个,十字交叉的招式。你不是说,那个招式需要你卖力气吗?朕今夜便罚你,多费些力气。 朝熙难得主动提及此事,空寰的坏心情一扫而光。他仰起头问道:那陛下别动,臣君帮您宽衣 作者有话说: 有关于大家想看宋启火葬场的事,这个你得等,宋启远在魔月,剧情线到了,自然就打他脸了。 第034章 下棋 十字交叉, 顾名思义,便是呈十字状。 这样,两个人都可以在榻上躺着,无论谁出力, 都能懒洋洋地得到欢悦。 就在前日, 朝熙还纵着他, 用了图画本上的其他招式。不得不说, 空寰在侍奉一道上, 确实极为尽心。 朝熙欢快之余,每日上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本来天热, 朝熙也不想夜夜如此, 耐不住小郎君如此磨人, 朝熙又并非全然不情愿。 朝熙觉得空寰有的时候担心太过, 眼下,旁的郎君都不能入她的眼,她只想日日陪在空郎的身边,有他一人侍奉, 足矣。 其实朝熙也找朱院判亲自诊过脉, 朱银太医说,空贵君和陛下的身子骨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有孕一事, 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朝熙还年轻, 她也觉得此事不必太急,随缘便好。 欢悦之后, 空寰也不怕热, 从背后紧紧抱着她, 朝熙抓着他的手, 忽然问道:你累不累?这几日都是你用力,朕也该让斐医官给你开些温补的药,让你好好补补。 空寰嗤笑一声:陛下这个主意甚好,臣君也问过医官了,不过医官说,那些药若是喝下去,臣君只怕是要日夜念着陛下,未免给陛下添麻烦,那些药,臣君还是不用了。 朝熙想起他平日里侍奉的架势,便也收了这个念头。他本来就够猛了,再喝药,难免她吃不消。 朝熙懒洋洋地恩了一声,又道:说来,你这力气,确实不小。寻常人家的儿郎,都娇娇弱弱的,偏你这能耐大了一些。 朝熙只是随口一提,可听在空寰耳里,却是试探。 他小心回答道:臣君幼年力气也弱,后来遭遇过几次暗害之后,便也日日锻炼身体,跟郎中学五禽戏,后来力气才大了一些。再则,神域的水土养人,臣君也觉得,自打来了神域,自打开始侍奉陛下,臣君的身子骨,便比从前好了许多。 朝熙低低笑了一会儿。 之后她又想起一事,便忽然问道:你那表妹空歌,素日里品行如何?你可知前一阵子,永安王府的鹿郎君,为何被赶了出去? 空寰的千里阁可是神都万事通,空歌干得那起子缺德事,他自然知晓。他前一阵子,已经着人去调查这个鹿天蓝了。 空歌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不至于见到什么男人都往榻上拉,他可以肯定,定是这鹿天蓝用计勾丨引。 臣君不知,臣君只听说,仁国来的郎君,送到了永安王府,如今很是受宠呢。 这事满宫都知道,空寰知道也不难。 朝熙叹口气道:说来,表姐很喜欢那位鹿郎呢,只是他不检点,先是传出你表妹在永安王府期间,他与你表妹牵扯不清。再又传出,他和礼部尚书的长女卢雅私下往来。神都内外都笑话表姐,朕实在看不下去,好说歹说,才终于把表姐劝得回心转意。她若是喜欢旁人便罢了,整个星辰台任由她挑便是。红楼出身也不要紧,入了府总得知道检点一些,传出这种事,实在是难堪。 空寰忽然道:表妹不是急色之人,她家中已有夫郎,她对正夫亦是极好的。至于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臣君也不知道。如今表妹远在月都,陛下若想问,臣君写一封家信回去如何? 朝熙笑着道:罢了,不要紧,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左右那鹿天蓝被送回了红楼,表姐府中如今有四位郎君照顾,朕也宽心了。 空寰捏了捏朝熙的手指,闷声问道:永安王这样的福气,陛下会不会也羡慕? 朝熙笑了:朕如今有你一个,都忙不过来。这样的福气,还是算了吧。 空寰叹了一声,他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更缠人,彻底断了朝熙再宠爱旁人的念想才行。 否则,空寰总是不安心。 翌日休沐,朝熙起了个晚。 如今休沐日起晚,已经不算什么寻常事。 她一直和空寰在紫光宫腻歪着,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带着空寰去了御书房。 而那百里青,却早早在那候着了。 百里青一抬眼,便看着那抹明黄色牵了一位白衣小郎君进殿。 他微一抬眼,正好与空寰对视。 看来,这费宸说得没错,这空贵君的样貌,却是世间仅有。 他们仁国不过弹丸之地,看来他是在仁国待久了,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百里青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道:臣拜见陛下,拜见空贵君。 朝熙微一抬手道:起来吧,今日正好空郎有兴致,你便与空郎对弈一局,朕在一旁看着便是。 空寰笑吟吟道:陛下光看着有什么意思?需得给点彩头,才有乐趣。 朝熙挑眉问:说吧,你想要什么彩头? 第75页 空寰一时间想不到,便道:陛下随便赏点什么便好,陛下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朝熙仔细想了想,便道:青州进贡了几套文房四宝,朕素日里都舍不得用。你们今日谁若是赢了,朕便割爱,送你们一套。 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最爱这个。 空寰笑着说好。 而百里青坐在对面,看着倒是极为尴尬。 他看着空贵君与陛下说笑,看着女帝的眼中,都是那位俊俏的小郎君的影子。 看来费宸说得对,有了这位空贵君,陛下确实很难看上其他人。 百里青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今日需得好好表现,容貌上差了人家一大截,总不能连棋都下不过。 然而,真正对弈之时,百里青才知道这空贵君多么冒进。 他每一子都落在百里青意想不到的地方,起初百里青还觉得他必输无疑,可是转眼之间,他便落入了空寰的圈套。 这空贵君看着文文弱弱的,可这棋道,却实在让人惊心。 百里青最后一子实在是落不下去,只得叹口气道:在下输了,空贵君棋艺变化莫测,再下多少局,结果都是一样的。 空寰也笑吟吟道:承让了。 不止百里青看出了空寰下棋冒进,连一旁的朝熙也不通这空寰下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朝熙道:朕觉得有趣,空郎,你来与朕对弈一局。 百里青让出了位置,而朝熙则是坐在了空寰的对面。 空寰与朝熙对弈之时,很明显谨慎了不少。 朝熙方一落子,便抬眸看着他道:该怎么下就怎么下,在朕面前,你不必下臣子棋。若你赢了朕,今夜自有好处。 朝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话,空寰还故意侧首看了百里青一眼。 那百里青也并非什么都不懂,他在一旁,亦是听得红了脸。 空寰今日已经出了风头,在朝熙面前掩饰,倒是显得刻意了。 再则,朝熙给了这么大的彩头,空寰确实有些心动。 空寰也不再客气,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朝熙败局已定。 朝熙长到这个年岁,还未见到下棋如此诡异之人。 一局结束,朝熙默默看着棋盘,想着空寰的每一手棋,都觉得冷汗直流。 若不是知道这是个温柔乖顺的小郎君,她甚至要怀疑,她日夜面对的,是个虎狼之辈。 朝熙笑了笑,道:今日也累了,不下了,空郎棋艺精湛,连朕也不及。 空寰立马乖顺道:明明是陛下,故意让着臣君。 朝熙笑了笑,也不反驳,而是侧首看着百里青道:今日难得百里御君也在,便在太极宫与朕一道用晚膳吧。咱们宫里,可有不少会做仁国菜的厨子。你们仁国人,最爱吃辣。东坡肘子和辣子鸡,朕素日里也很喜欢。百里御君今日正好一道尝尝。 为了让百里青感受一下家乡气息,晚膳还有石磨豆花和甜皮鸭。 不过,百里青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味干烧桂鱼,那鱼质鲜嫩,味道极美。 百里青忍不住赞叹道:味道极好,仁国宫中的御膳,都比不得这个。 朝熙正好笑着问道:你们仁国的宫宴,仁国国主还吃得惯吗? 百里青正要起身,朝熙便笑着说:你坐着回话便是,此处没有旁人,你随意些便好。 百里青这才点了点头,道:仁国宫中,也有神域来的厨子。这几年,因着国主喜欢,仁都街市内,也有不少做神域菜的酒馆。臣自打来了神域皇宫之后,用膳之上,没有吃不惯的。 朝熙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如此便好,皇兄从前吃不得辣,朕还总是担心他。 朝熙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温柔极了。 百里青静静地望着她,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空寰在一旁生着闷气,他挤出一丝笑容,让登玉去给百里青夹些旁的菜。 百里青这才微微回神,不敢再看朝熙。 晚膳之后,朝熙亲自派人安排了轿子,送百里青回星辰台。 百里青看了一眼一旁紧贴着陛下的空贵君,临行之前忍不住问道:陛下之后,还会再来星辰台吗? 朝熙忍不住一挑眉,而空寰当下便冷了脸。 朝熙笑着道:朕有空,自然会去看你们。 百里青再度俯身行礼,之后上了轿。 待百里青的轿子走远之后,空寰才故意去扯朝熙的玉带,委屈道:陛下总是看着他,臣君都要吃醋了呢。 朝熙还记着空寰下得那一手诡异的棋,心里不大舒坦。 她转过头看着空寰问道:哦?若朕真的宠幸了旁人,你可能容得下他? 空寰呼吸微窒,他去抓朝熙的手,去扯她的玉带,拉着她入了殿,不顾场合便径直抱住了她。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是臣君侍奉得不好吗?臣君再卖力一些,可好? 第035章 气他 当他扯开烟笼百水裙, 俯首而上之时,朝熙满心的疑惑,都被淹没。 掌控理智的那根弦随着这无边的欢悦,缓缓崩裂。 她本欲出口的责问, 也在此刻被咽了下去。 第76页 她猛然记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他问她, 他侍奉得不好吗? 不, 很好, 特别好。 正是因为太好了,才让她神思恍惚。 将近两刻钟的侍奉, 空寰凑到她耳边问道:陛下, 您还记得您说过, 下棋赢了, 要给彩头嘛? 空寰要的彩头自然不是那笔墨纸砚,他对那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感兴趣。 而且朝熙知道,他写了一首好字。那手字, 哪怕是随便拿一根筷子沾点墨汁, 都能写出飘逸的书法来。 朝熙之前送给他的狼毫笔,也没见他用过几次。 她是女帝, 说出去的话, 自然要作数。 她深深看了空寰一眼, 这才道:记得,朕说过的话, 都记得。今夜, 随你便是。 空寰勾起了嘴角, 像个孩子一样, 欢喜得不行。 就在他准备开始的时候,朝熙才拦住他道:换个地方,这里是御书房,像什么样子?去朕的寝殿吧。 空寰看起来要比朝熙着急得多,他们一路牵着回了寝殿,之后,空寰更是闹腾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放开朝熙。 哪怕是给了他恩典,他也没敢太放肆。侍奉之时,他永远都是先顾及着朝熙。 连朝熙也不得不承认,空寰侍寝时非常尽心。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朝熙待他,早就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允许自己不了解他。 她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空寰隐藏了很多东西。 乖巧,恭顺,也许只是他伪装的假象。 她坚决不能忍受一个带着面具的郎君在身边侍奉,可她又害怕,害怕空寰真的是虎狼之辈。 那个时候,她又要如何自处? 如此得她心意的小郎君,她真的舍得丢开吗? 欢悦之后,朝熙躺在榻上闭目假寐,缠人的小郎君从背后抱住她时,她还僵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吭声,她闻着空气中香甜的气息,总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翌日一早,朝熙早早便起来了,她让人不要打扰空寰,她直接去了御书房理政,还特意让朱太医过来,给她诊平安脉。 朱银把过脉之后,拱手道:陛下龙体康健,没什么大碍。近日天热,陛下还是要谨记微臣说过的,莫要贪凉,冰水并不能解暑,陛下可以多喝些温热的东西。 殿内时时都有冰块,这几日温度降了下来,朝熙倒也不算太热。 她拿出了一条手帕,那手帕特意擦过空寰的汗,她将手帕递给了朱银跟前,问道:朱太医看看这条手帕,有没有什么不妥? 朱银小心接过,仔细闻了闻,随后摇了摇头道:这上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香料,只有一些淡淡的甜味,可能是沾染了什么甜的东西,这帕子无毒亦无害,陛下放心用便是。 无毒无害吗?可朝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这手帕上的味道已经淡了一些,只要空寰身上的味道开始浓烈起来,她便总是情不自禁。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她想多了? 朝熙叹了一声,她收好手帕,道:既如此,今日便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朱银走后,朝熙静默了许久。 也许,她是真的太喜欢空寰了,她不该把自己的情不自禁归结到那香味上。 看朱太医方才的样子,她并未觉得那手帕有多香。或许正如空寰所言,那味道,只有朝熙才觉得香。 她记得父君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两个人相爱,味道的契合也很重要。 也许冥冥之中,她和空寰就是有一种不一样的缘分吧。 可心里的疑惑若是解不开,她也实在是不舒坦。故而,朝熙亲自提笔,准备再给母皇父君写一封家书。 她的父君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各地,神域在月都内,也有自己的人。 可是朝熙这封信写完之后,却迟迟不愿意封信。 空寰是魔月空氏人,这天下一天没统一,空寰的身份便不适合做王君。眼下,她母皇父君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宠爱空寰的事。 纳一房小郎君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为他动了心,这便是大事。 万一,空寰被查出了什么隐秘的东西,以朝熙对他父君的了解,她父君定然不会允准空寰留在她身边。 而且,朝熙已经是神域的女帝了,她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不该再依赖父母。 朝熙终是将这信收了起来,转而提笔又下了一道亲笔秘信。 她将花灵召到近前来,对她道:将这封信交出去,朕要尽快知道答案。 花灵接过那信封,看了一眼,随即微微拧眉。 她步调快了一些,不敢耽搁传信,更想着要尽快让登玉知道此事,以便让空贵君有应对之策。 花灵从小跟着朝熙一起长大,朝熙十分信任她,朝熙从未想过,花灵会有别的身份。 朝熙将信交出去之后,便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声。 定夜进来的时候,便忽然问了一句:陛下哪里不舒服吗?若是累了,奴才帮您按一按可好? 定夜学过按摩的手法,那手法,太上王君在时,还亲自指导过。 定夜学那些,就是为了侍奉朝熙。从前的时候,朝熙还总叫他和定坤帮忙按。 第77页 可现在,自打空贵君入了宫,定夜便很久没有在近前侍奉了。 若是从前,定夜还敢自作主张,上前侍奉。眼下,他只得隔得远一些,等着朝熙吩咐。 朝熙轻哼了一声,道:过来吧,朕的确有点头疼。 定夜知道朱银太医刚来请过脉,他一边帮忙按着,一边问:陛下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除了帮忙按太阳穴,定夜又伸出手,帮她轻轻揉着后脑。 如此按了一会儿,朝熙精神确实好了一些。 朝熙难得想起了定夜的好处,便忽然道:这几日,都是你在跟前侍奉,定远好久都不进太极殿了。 定夜道:定远自知犯了大错,哪怕是回了太极宫,也只能帮些旁的忙,他说,不敢到陛下跟前碍眼。 朝熙听闻此话,倒是笑了一声:难得啊,定远知道警醒了。罢了,让他进殿侍奉吧,你做事稳重,以后他有什么不妥的,你跟在旁边提醒着些,若是再犯大错,朕也保不了他。 这三个小郎君,都是跟着朝熙一起长大的,平日里有些小毛病,朝熙从未苛责他们。 可是有些事,却不能做。 给星辰台投毒,这是天大的罪过。朝熙知道定远参与其中,故而特意敲打了他一段时间。 这事,若要细究,朝熙连定远都不能保。 定夜道:是,定远也知道错了。陛下肯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定远心中感激不已。 而另外一边,空寰醒来的时候,朝熙早已经不在身畔。 他慢悠悠从榻上爬起来,问过登玉时辰之后,他才蹙眉道:陛下今日不是休沐吗?她怎么没陪着本君一起? 登玉脸色变了变,眼下殿内还有旁人侍奉,他不能直言。 空寰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索性便道:既然陛下不在,本君也得回宫用早膳。 登玉这才道:是,奴才已经备好了轿撵,马上送贵君回宫。 回宫之后,登玉才关紧了房门,对着空寰禀告道:殿下,不好了,陛下写信去了月都,要启用月都埋的线人,让她们调查您。 空寰一惊,拽着登玉的手问:调查本君?调查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事无巨细,从您幼年到长大之后,都做过什么,可有学过武,接触过什么人都得报备。听花灵领事说,陛下启用的线人,级别很高,想来,是把这事当大事办了。殿下,近日您与陛下单独相处之时,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空寰叹了一声,道:若说破绽,那定是昨日下棋之时了。可是本君就是看不过陛下抬举那个百里青。昨日,若不是本君拦着,陛下竟然还想让他去太学授课,简直胡闹。 登玉眉心一跳,忙提醒道:殿下!太学事关前朝,您争风吃醋不要紧,可若是干政 你见本君何时干过政?前朝的臣子如何,与本君何干?陛下要查本君,定是在本君的棋道上看出了什么。她昨夜就很不对劲,任凭本君如何卖力讨好,她的眼神都不复以往的温柔。 空寰说着说着,还扭了扭脖子,按了按自己的下巴。 他昨日侍奉之时,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实在是有些累了。 登玉忙问:事已至此,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空寰想了想道: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本君来之前,已经想过了。若是陛下想要查本君,月都那边自有人来应对,你不必慌张。 登玉见他神色无波,这才松了口气。 是他太急了,他家殿下,做什么事都会提前算计到。 空寰正打算让登玉去摆膳,登玉便又道:还有一件小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空寰睨他一眼,拧眉道:该说就说,磨蹭什么? 登玉这才道:今日清晨在御书房,陛下让定夜在近前侍奉,之后,又将定远调到了跟前侍奉。之前定远回太极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在近前,只在偏殿做些洒扫的杂活。陛下今日,还是主动问起的。 空寰很容易便捕捉到了重点:定夜不是一直在跟前侍奉吗?你之前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登玉知道空寰惯爱吃醋,这种事,在登玉眼里是小事,没准到了空寰眼前就是大事了。 他不想禀报,却也不能不报。 是陛下让他在跟前按摩,定夜的手法极好,从前还受过太上王君的教导呢。 空寰的声调徒然拔高:按摩?按哪了? 登玉吓得退后几步,吞吐道:头按得是头 空寰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可还是阴冷开口道:不就是按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登玉干笑一声,在跟前解释:毕竟,陛下朝务繁忙,劳累之时,帮忙按一按,可以舒缓精神。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她休沐,奏折都批完了,还有什么朝务?今日有大臣入宫觐见吗? 登玉摇了摇头。 空寰轻哼了一声,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就是对本君生疑,又想起她身边那两位小郎了? 登玉候在一侧,一声都不敢吭,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78页 之后,空寰一直转着手中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登玉站得久了,便忽然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奴才让人传膳吧。 空寰忽然想起,昨日晨起,他和朝熙磨蹭到了巳时才用膳。 当时,朝熙还特意喂了他一口虾饺。恩爱场面,明明就在昨日,可眼下,他却好像被打入了冷宫。 陛下用过了吗?空寰问。 登玉老实答道:您还没醒的时候,陛下便已经用过了。 空寰沉默良久,才委屈道:刚刚就不该回来,本君就应该赖在太极宫不走。如今这么走了,也不好再回去。也不知道陛下今晚,能不能过来。 而另外一边,朝熙却已经开始想着,今晚要不要冷他一晚,看看她那个喜欢吃醋的小郎君,今晚会有什么反应? 朝熙挥了挥手,让定夜先退下。 定夜倒是有眼力见,忙退到了一侧。 朝熙沉闷了好一会儿,这才歪着头,看着定夜问:你说,朕今晚做点什么好呢? 定夜愣了愣,他摸不准陛下的意思,只好试探道:若是空贵君觉得无趣,陛下要不然就召些戏曲班子进宫来,给他解闷? 朝熙摆了摆手,淡淡道:朕不爱听那些,你想些朕会喜欢的乐子便是,不用顾及他。 这话一出,连朝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好像已经全然忘了,从前没有空寰的时候,她闲暇时会做些什么。 除了读书练武,处理朝务,她就没旁的乐趣了? 难道如今在这宫里,她的乐趣只剩下空寰了? 又或许,从前没有空寰的她,便是一位无趣之人? 朝熙一时烦躁不已,她闭着眼对着定夜道:再来按按,朕头又疼了。 定夜帮忙按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听说过今个下晌,是星辰台的课业考核。今天考核的是琴艺,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朝熙想了想,道:也好,去准备点彩头,朕去看看星辰台的小郎君们,找点别的乐子。 她就不信了,除了空寰,她就没旁的事做了? 星辰台每个季度都要考核,考核第一名的郎君,要呈交到陛下面前,给陛下过过眼。若是陛下有兴致,还有可能召他侍寝。 所以每个季度,御君们都铆足了劲想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御案之上。 从前,都是费宸样样拿第一,除了费宸身子不适,未参考那次是褚烨第一,其余的时候,这些御君们,在琴棋书画上,都是比不过费宸的。 朝熙去的时候,御君们正在开考。 有几个小郎君样貌不错,可那琴弹得,实在是一塌糊涂。 朝熙进殿之后,索性便摆摆手道:行了,弹成这样,也不必再弹了。 说罢,朝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考核先生:难为你了,还得听他弹完。 底下的小郎君闹了个大红脸,跪在那里不敢出声。 朝熙看着他道:平日里多用心学一学,样貌不错,弹琴怎么如此难听?你退下,换下一个。 考核先生冲着后面待考的御君道:今日可是陛下亲自坐镇,你们需得好好表现。 小郎君们各个都喜出望外,恨不能使出看家本领。 而接下来,便是百里青上场。 百里青刚来星辰台不久,考核先生说,他只上过一节琴课,今日考核,可容许他随意发挥。 百里青抱着琴,恭恭敬敬对着朝熙福了一礼,之后他坐下来,缓缓如水的琴声,从指间流出。 这是一首朝熙没有听过的曲子,乐音如夏日清风,如潺潺湖水,清新优雅,美妙至极。 一曲终了,朝熙鼓了鼓掌,对着定夜道:这个不错,看赏。 朝熙准备了羊脂玉的玉佩,今日考核,若有她觉得不错的,都会看赏。 一旁的御君看着那玉佩都很是眼馋。在星辰台求学,哪怕日后没能承宠,若有陛下亲赏之物,那也是极大的恩典。日后,都可以留作传家宝用了。 百里青接过那玉佩,竟然对着朝熙行了一个神域的大礼。 他来神域才不到一个月,这个规矩,学得也是极好的。 接下来,便是费宸。费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父母那般优秀,费宸怎么也不会差的。 朝熙也给费宸看了赏。 之后排在费宸后面的,便是褚烨和宋玉。褚烨得了赏,宋玉弹完,朝熙愣了一会儿,也给了赏。 她实在是不怎么愿意看到那张与宋启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可若是不给赏赐,倒显得她小气。给了赏赐吧,她方才又没怎么认真听,总觉得亏了。 朝熙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本打算再听两个就走人,谁知道接下来的这一位,也是从仁国来的那位郎君,名唤齐则。 齐则是齐霄老将军的远房侄儿,依着他远房叔叔的关系,他本不必来神域的。可是皇兄的家信里说,这齐则的父亲最近很是不老实,他结党营私,意欲谋逆。连前几次朝暮遭遇的刺杀,也有证据指向了齐家。 朝暮信中还说,教训齐则时,不必顾及着齐将军,齐将军与这位不相干的侄儿,可不怎么亲。 朝熙心里有了底,看见齐则进来,她便特意冲齐则笑了笑,道:朕记得你,齐御君,你也要好好表现。若弹得好了,今夜便赏你到太极宫侍奉晚膳吧。 第79页 这话一出,御君们面面相觑。 要知道,陛下登基至今,还没有哪位御君承宠呢。 人人都说这星辰台风水好,关乎国运,可是一连四代女帝,都没有临幸过星辰台御君,也不知道这风水,到底好在哪了。 能到太极宫侍奉晚膳,那离承宠,可就是一步之遥了。 已经有人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着:他长得好看吗?不过尔尔啊。还没有百里御君好看。 齐则行了礼之后,便坐在那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前面的琴音,听着倒是没什么,虽说不太好听,可也没有出错,可是到了后来,他竟然故意谈错了两个音。 朝熙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始终都没有打断。 等到那难听的琴音终于结束了,朝熙才冲着定夜道:齐御君如此与众不同,赏玉佩怎么行,得赏点别的东西。定夜,你觉得朕赏他点什么好? 定夜从小便侍奉朝熙,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提议道:如此美妙的琴音,需得配上热情如火,才相得益彰。 百里青并不了解这热情如火是何意,他身畔的御君已经有人脸色发白了。 热情如火,最适合夏日。要让犯错之人,火炉旁跪着,跪满三个时辰才算完。 朝熙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来人,赏齐御君热情如火,让他去太极宫殿前受赏便是。 齐则被拉下去之后,费宸才在百里青耳边解释了一通,百里青立马白了一张脸。 朝熙起身回宫之时,行过百里青身畔,忽而问道:百里御君,你觉得朕对齐御君的赏赐如何? 百里青拱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齐御君的琴音太美,配得起这个赏赐。 朝熙笑了笑,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便打算离开星辰台。 可朝熙刚坐上轿撵,便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声对着定夜道:去,把百里青叫过来吧,这一阵子,让他在太极宫伺候,朕喜欢听他说话。 定夜怔了一瞬,便连忙过去传旨了。 消息传到紫光宫的时候,空寰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你说什么?陛下抬举了百里青?哪种抬举,今晚要他侍寝吗? 登玉忙安抚道:殿下莫急,陛下只是召他去太极宫侍奉,没让他侍寝。 空寰正沉着脸时,那边太极宫的奴才也过来传旨:殿下,陛下传口谕来,说让您今夜早些休息,不必等陛下了。 登玉给了小贵一个眼神,小贵忙拿出银钱,出去送那太极宫来传话的姑姑。 而空寰此刻,却紧紧攥着拳头,低眸不语。 登玉站在他身侧,明显感觉他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登玉劝道:殿下,魔月那边没回消息之前,陛下可能要冷落您几日。这几日,您可千万要沉得住气啊。 本君能沉得住气,陛下能沉得住吗?星辰台漂亮的御君那么多,可一个个柔柔弱弱的,不讨人欢喜。仁国可不一样啊,男尊小国来的,与星辰台那群妖艳贱货的性子都不同。连那永安王都不能免俗,起了驯服修诚的心思,难免咱们陛下,看着眼馋,也想尝尝这口 登玉看得明白,他劝道:陛下也许只是想气一气您,她并非急色之人,您是陛下枕边人,更应该相信陛下。您今夜若是沉不住气,难保让陛下误会,您是个不能容人的。 空寰咬牙切齿道:本君本来就不能容人,有什么误会的?又是下棋,又是弹琴,这百里青可真能嘚瑟啊,就他那点本事,哪一样比得过本君?登玉,你现在就去太极宫,跟陛下请旨,说本君今日来了兴致,同她讨了百里青,今夜,本君要与他比琴。 空寰可从未让登玉去太极宫请过旨,登玉正在犹疑,空寰却道:你去便是,不会有事。陛下又没召他侍寝,既然本君今晚也不能侍寝,便不能让他寻着机会。把他带到本君眼前来,本君才放心。 登玉应了一声,他前脚刚离开,空寰便唤来了小贵,对着他道:把咱们从魔月带来的那套轻纱长袍拿来,陛下待会儿要过来。 小贵旁的事不行,这变装打扮倒是一把好手。再平凡的郎君,经他手打扮,也能美出一朵花来。 更何况,是是空寰这等绝色? 当初空岳让他来神域做陪嫁,自然也是这个用处。 小贵闻言不解,他道:主子您糊涂了吧,陛下不是说,不来了吗? 空寰轻呵一声:你只管给本君打扮就是,她会来的。平日里花样玩得太多,可能也不新奇了。换上些好看的衣裳,半遮半露的,才有趣呢。 第036章 装扮 空寰这边一打扮, 便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而另外一边,朝熙倒是单独和百里青用了晚膳。 太学郭祭酒的奏请已经被朝熙驳了回去,眼下,也没人再敢提让百里御君去太学授课的想法。本来这事告一段落, 朝熙也不必再抬举百里青。可她就是想以此气一气那空寰, 看看空寰是什么反应。 从前诸多事, 朝熙都看出他是个小心眼的。这小郎君占有欲极强。 其实这点小毛病倒是不要紧, 朝熙本就不是那花心之人, 她也不是任何一个小郎君凑上来都可。 第80页 她只是想要以此来试探一下空寰,如果她真有另立他人的念想, 空寰会如何做? 他会不会, 直接杀了那个人? 他眼下表现出来的一切, 都是真实的他吗? 自打有了空寰, 朝熙便觉得整日里要想的事多了一桩。从前休沐的时候,她要么睡觉要么看书要么练武,整日里很充实,也不用有其他念想。 如今倒是好, 睁开眼想得便是空寰, 临到夜幕深了,她脑子里想得还是空寰。 与空寰一道用晚膳的时候, 空寰向来缠人, 喝个汤也得让朝熙喂他一口。 可百里青倒也是个守礼之人, 用膳之时,也一直规规矩矩的, 朝熙没说话, 他倒是也没吭声。 百里青胃口倒是很好, 许是仁国的男子不注意身段, 他晚膳吃了不少。 至于空寰,整日里跟吃猫食一样,晚膳更是用得不多,每每都得朝熙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他入口,他才肯多吃一些。 空寰总是说,他晚膳吃多了,晚上休息不好。 朝熙这边陪着百里青用过了晚膳,那空寰呢?他今夜吃了吗? 真是造孽啊,事事都能想到他。 朝熙烦闷地放下筷子,奴婢们递上茶饮之时,朝熙才休整了心情,笑着冲百里青问:神域的茶,你喝得还惯吗? 百里青正要起身回话,朝熙却道:随意些便是,坐着回话吧。 百里青应了一声,这才道:喝得惯的,神域的茶更香更浓,这宫里的,样样都是好的。来神域之前,父亲祖父还担心臣过得不好,前阵子给家里递了家书,臣如今一切都很好。陛下待臣,也是极好的。这是臣来神域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朝熙笑了笑道:星辰台的御君,年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你父亲定也是盼着你到了二十岁,早早回到故土呢。 朝熙并未想过要一辈子拘着百里青,待他年纪到了,百里家又没有不臣之心,自然是要放他回去的。 然而,百里青却抬眼与朝熙对视,殷切道:可臣也听闻,神域宫中也有先例,若御君执意留在宫中,侍奉陛下左右,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他神情不似作伪,朝熙忽而笑了:怎么?你还真的想一辈子留在这宫里不成?家也不回了? 百里青正色道:仁国归属神域,那神域便也是臣的故土。臣想一辈子,留侍在陛下身边。 朝熙微一挑眉,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那边定夜正好来报:陛下,齐御君没能受住热情如火,晕过去了。眼下,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朝熙看了一眼时辰,笑了:还成,已经两个半时辰了。他倒是个硬骨头,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让斐医官过来吧,开两副解暑的药,再给人送回星辰台。让星辰台的嬷嬷好好教化他,给他带个话,就说朕惦记着呢,等朕得了空,再亲自去星辰台照拂。 处置完了齐则,朝熙才冲着百里青问道:他与你一同上路,都是仁国同袍,朕如此待他,你会不会觉得朕是个狠辣无情之人? 百里青摇了摇头,道: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臣只是觉得,齐御君今日做事,实在是多此一举。他那琴,弹不弹错,陛下都看不上他。偏他惶恐极了,生怕侍寝一般,故意弹错,污了陛下的耳。陛下不快,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 朝熙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朕看不上他?朕觉得齐御君样貌不俗,很对朕的口味。原本今夜,朕就是要召他侍寝的。 百里青垂目笑了:臣本不该揣测圣意,但是臣就是觉得,像陛下这般至尊无华之人,看不上齐则那般的俗人。 朝熙朗声笑道:朕本以为,你是个实诚人,不爱说这些虚言的。 百里青竟起身道:臣句句肺腑,绝无虚言。 百里青不会说情话,他来神都时日尚短,也不知道神都的小郎君们,讨好陛下时,都该说些什么话。 他一腔赤诚,他只想让朝熙知道,他爱慕她。 从百里青第一次见到朝熙时,他便觉得这世间女子,都失了颜色。 她不仅美貌无双,她还是神域伟大的女帝。 若他早知道来神域会遇到这样的神女,他当初定然不会和家里闹脾气。 百里家有二子,百里青只是嫡次子。他的大哥也尚未婚配,年纪也刚好。唯一不足的是,他大哥有了婚约。可婚约能立便可废,当初仁国国主也让他们百里家自己拿主意,派谁来,都是一样的。 可最终,家里还是选了十九岁的他来神域后宫。 起初他满心怨怼,可此刻,他却无比感激。 朝熙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有小郎君对她表明心意了,可也不是每个小郎君,她都要回应。 可百里青不同啊,他不是神域人,他是没有被驯化过的仁国男人。他才华横溢,在仁都也是人中龙凤。朝暮还指望着,若是朝熙不肯要他,便让百里青回仁国朝堂,予以重任。 朝熙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之时,那方花灵便进殿道:陛下,紫光宫那边已经来请第二次了。贵君殿下说,他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百里御君去了。 登玉第一次来请的时候,朝熙就看出了那空寰的想法。 第81页 这空寰啊,才一日不打算见他,便沉不住气了。 朝熙面对这百里青,确实有些尴尬。何况忍了一整日没见,她也有些想念。 那小郎君今天一整日都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委屈得一天都没吃饭? 真是要命,本想冷落他一晚上,她自己却先受不住了。 罢了,既然贵君有这个兴致,百里青,你拿上琴,朕同你一道去紫光宫吧。 朝熙,还没有听过空寰弹琴。 他之前倒是说过要弹给朝熙听,朝熙却说自己不喜欢琴音。 她确实不喜欢,这都是男儿家喜欢的东西,她们女人,向来不爱这个。 当年她父君弹琴着实厉害,每次父君弹琴,母皇都沉醉不已。 小时候朝熙就不敢打扰母皇和父君独处,她也曾求着父君给她弹一首,可是父君不依,只说他的琴声,只为母皇一人而弹。 当时的朝熙还小,还不懂男女之情,她只觉得父君无趣,不就是弹个琴而已嘛,有什么了不得的。 见她生了气,父君还小声哄她:朝熙,你以后长大了,有了郎君,让他弹给你听不就得了? 朝熙竟还生了闷气,道:不听,吵吵闹闹的,有什么意思?儿臣不喜欢音律,以后有了小郎君,儿臣也不许他们弹琴。 朝熙思及幼年之事,忽而笑了。 那个时候真是幼稚啊,为着这么点事,同父君生气。 从前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父君的情深。 若世间有一男子,如父君对母皇那般情深不悔,朝熙觉得也是值了。 父君那样的人,值得母皇为他空置后宫。 百里青一路随行之时,见朝熙想起什么,勾起嘴角笑了。 她的笑容可真美,百里青看着看着,便沉溺其中,不忍别过眼。 朝熙侧过头与他对视之时,便道:你总是看着朕做什么? 百里青一时间红了脸,垂首不言了。 朝熙有的时候觉得百里青挺有趣的,他除了这身段健壮了一些,其余时候,他还真是有点像神域土生土长的小郎君。 你们仁国男人,也从小学习音律吗? 百里青道:回禀陛下,也不全都是。只是臣家中,有琴师授课。臣的先生,便精通音律,他最爱弹的,便是那首《高山流水》。父亲也说,学琴可以陶冶情操,故而,臣十二岁起便开始学琴,而今已经七年了。 听到这话,朝熙倒是笑了:那你可未必能赢得过空郎,神域的儿郎六岁起便要授琴,魔月的规矩,大多都是照搬我们神域的,空郎本就比你大一岁,他学琴,至少也有十四年了。 百里青笑了笑道:臣自然不及贵君殿下,弹琴下棋皆是如此。贵君殿下抬举臣,能唤臣来比试,已是臣的荣幸了。 那方,空寰早早就在紫光宫外候驾了。 老远处,他便看见百里青在同朝熙说话,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倒是极为和谐。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气,面露假笑。 等到朝熙走到紫光宫门口之时,倒是被空寰今天这一身打扮惊艳到了。 他今日的发鬓,看似随意,实则却有不少巧思在里面。 两边长发披散在肩上,像极了朝熙初次见他,那般风流无拘的模样。 他的五官本就精致无比,今日却是特意描了英挺的眉,化了漂亮的眼妆。 那妖冶的模样,让朝熙根本移不开眼。 他今日的颈饰也极其好看,衣衫大开,露出大片紧致柔美的线条。 朝熙忍不住看了一眼,忽而就想不顾一切地将小郎君拽入怀中,抚进那美好的弧度里,好好宠爱他 第037章 破碎 朝熙终是别过了眼。 她知道空寰定然是故意的, 为了夺宠,故意勾她。 若是她先忍不住,可不正中了这小郎君的意? 再忍不住都得忍,她就不信, 她能被这小郎君轻易拿捏了。 朝熙故意不看他, 而是对着百里青道:百里御君, 待会儿你不用紧张, 随意发挥即可。 空寰绷着脸, 他也轻睨了百里青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当真心疼百里御君。 空寰说罢, 又看着百里青道:百里御君, 你放松些便是, 今日说是比试, 可本君心里喜欢百里御君,今日无非是想唤你过来,同本君谈谈心。 百里青恭恭敬敬道:是,贵君殿下如此抬爱, 是臣的荣幸。 百里青其实也不怎么敢看空寰, 他没想到,神域的郎君竟然可以打扮得这般大胆。 而且, 空寰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这种美, 在其他男人眼里,是有攻击性的。 他方才和朝熙独处的时候, 还不觉得自己太差, 可每每撞见空贵君, 那股自卑感, 便油然而生。 神域的女帝,应该更喜欢这般的儿郎吧。 百里青不禁感慨,神域的男人也很不容易,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还要学习侍奉妻主之道。不仅如此,样貌也要生得如此出挑。 而且今日空寰这一身华装,将他完美削薄的腰线显露无疑。 百里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线,着实不如人家细。 他的腰跟空贵君比,差得太远了。 第82页 早在星辰台时,百里青便发现御君们都极其看重自己的身段,连费宸都不能免俗,每日吃多少,会不会发胖,他都很在意。 那些甜腻的点心,费宸更是一口不动,倒是百里青,经常没心没肺的坐在那吃。 其实在仁国之时,百里青偶尔练骑射,倒不太容易胖。来了星辰台之后,整日里养尊处优的,吃得不算多,却胖了一小圈。 百里青想起今日晚膳用了不少,心里十分惭愧。 他今日回去之后,也要同费宸一般,把自己身段养起来。 自打入了紫光宫之后,百里青便发现,陛下再也没看他一眼。 她经常趁着空贵君不注意的时候,歪着头打量着他。 百里青长叹了一声,这琴还没开始比,他便已经一败涂地了。 可空贵君倒是认真极了,他还兴致冲冲地朝着朝熙要彩头。 朝熙今日也没随便答应,只淡淡道:你们先比,朕今日只是过来看看,若是弹得好,自然都有赏。 空寰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不过不要紧,他就是想让百里青知道,他会的那点东西,可千万别拿出来献丑。 他空寰,样样都不会差了百里青。 空寰让百里青先弹,百里青微微躬身,对着朝熙和空寰都行了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弹了一首他最拿手的《桃花翁》。 一曲终了,朝熙拍了拍手道:百里御君果然才情不凡,听你弹琴是种享受。 空寰也跟着朝熙的话,假模假样地夸了百里青几句。 什么行云流水、余音绕梁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这话听着,便觉得没什么感情。 最后,连百里青都听不下去了,他起身道:殿下谬赞了,臣琴艺不精,殿下不嫌粗陋便好。 空寰笑了笑,他又与百里青客气了几句,便长袖一甩,身形飘逸地坐了下来。 他琴声高逸,高昂激荡时如松风吼,低沉和缓时,又有如潺潺细水。 弦音绕耳,荡气回肠。 一曲终了,朝熙久久都没有回神。 她望着面前的小郎君,望进他的眼,他的唇,之后,视线又慢慢移到那细长如玉的脖颈 朝熙久久没有出声,百里青自叹不如,正欲起身,便察觉到陛下和空贵君两个人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坐在这里,着实尴尬。 空寰用余光轻睨了百里青一眼,随后便看着朝熙道:陛下觉得,臣君的琴音如何? 朝熙这才回神,她道:极好。 朝熙只夸了这两个字,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也不想说什么,她只静静望着这小郎君,终是忍不住道:空郎,你到朕身边来 百里青这才起身告退,而朝熙的眼中,全然没有其他人,任凭百里青,退出了内殿。 空寰故意没有凑到朝熙身边,而是站在她面前,轻声问:陛下还没给臣君和百里御君定个胜负。 朝熙笑了:你琴艺精湛,胜负已分,何须朕来定? 空寰傲娇道:当然要陛下定,听闻陛下很喜欢百里御君的琴音,陛下也很欣赏他的才学。臣君只是想让陛下知道,他会的,臣君都会,而且学得更好更精。 朝熙之前,确实不够了解空寰。他很优秀,样样出挑。 而朝熙眼下了解到的空寰,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时日还长,你有什么本事,慢慢说予朕听。 朝熙终是笑着,伸出了手,攥住了他的。 这小郎君,今日定是生她的气了。若是平常,他早就扑到朝熙怀中求赏了。 空寰任由着朝熙牵着,他没有靠近,而是委屈道:时日虽长,可臣君总担心陛下没有那个耐心。说不准哪日,陛下贪新鲜,胡乱便宠幸个什么人。臣君不过是旧人,比不得他们。 朝熙被他逗笑了:说来说去,还是心眼小。朕不过是召百里青去太极宫侍奉,你便急成了这个样子?朕哪一日,若真的抬举他做了侍君,你怎么办? 空寰当即红了眼,他今日这般装扮,配上这楚楚可怜的眼神,当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朝熙不敢再逗他,忙将人揽入怀中:哎呦,朕同你说笑呢,怎么两句话没过,便要哭了? 空寰的眼泪如玉珠,说掉就掉,朝熙越哄,他越是来劲。 朝熙叹了一声,索性吻住他,迫他将哭声咽下去。 那繁琐的坠饰,被朝熙一把扯开。 冰凉的珠石落在地上,一声一声,融进入一个绵长热烈的吻里。 陛下,这些东西很贵的,您说扯就扯坏了。 他身上的衣服漂亮极了,朝熙尚未全部褪下,便宠爱了他。 待朝熙歇息下来,便忽而道:今日你特别美,朕从前从未见你如此装扮过。 陛下喜欢吗?他勾着朝熙的碎发问道。 朝熙笑了: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正因为太喜欢了,从他入宫之后,便没有一夜冷落过他。 本以为今夜,她要给小郎君点颜色,谁知道却还是被他妖冶的美色迷了眼。 而另外一边,身在魔月的宋启,已经被冷落了一个月了。 第83页 月忆这些日子倒是雨露均沾,六大世家入宫的儿郎,她是一个都没落下。 空寰自打去了神域之后,空家便把四房的嫡子送入了宫。 空家人长得都漂亮,入宫当晚,月忆便宠幸了他。 之后更是一连七日的独宠。 空氏是魔月第一世家大族,那剩下来的贵君之位,也赏给了他。 空家四房送他入宫,本来是为了让他做王君的。 可是月忆却亲自下诏,此生都不会再纳王君。 朝臣都知道,月忆虽然抢了神域女帝的郎君,可她的准王君,也被神域女帝抢走了。 而且只要看过宋启的人便都知道,这宋启的容貌和空寰的容貌,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连宫里的其他郎君们,都拿这事当个笑话说:哎呦喂,咱们陛下当初是猪油蒙了心吧?这宋启的样貌,连本君都不如,陛下是如何看上他的?因为他,丢了第一美男,这买卖想想都亏。 别说了,陛下心里现在没准也特别后悔呢。为了抢这宋启,贪一时之欢,咱们魔月为此割了两座城。当年仁宗帝为了神域沈家子割让两座城便算了,这宋启是什么东西? 哎呦,你们不觉得宋启长了一副苦相吗?五官不够大气,用本君父亲的话说,这样的郎君没有福气。 他们议论之时,魔月刚刚得宠的空贵君空哲也缓缓而来,坐下来跟着笑道:可不就是没有福气嘛,听说,那神域女帝对他极好的。当初他丢了清白,神域女帝冲到咱们魔月的军帐,要将他带回去,还说不会嫌弃他哎呦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本君听着都感动呢。没了清白的小郎君,天底下哪个妻主不嫌脏啊,神域女帝能做到如此,可见对他多么真心了。可惜啊,咱们这位宋君,说什么都不肯呢。 空哲说着说着,竟然捂着嘴笑出声来。 魔月后宫如今是三位贵君联合主理六宫,原是两位,后来空哲入了宫,月忆便也给了他协理后宫之权。 因着空家是六大世家之首,即便空哲是新来的,另外两位贵君,也都给足了他面子。 宋启整日以泪洗面,今天好不容易才被身边人劝着出来透透气,结果刚到御花园,便又听到这群魔月人编排他。 宋启气得转头回到宫里痛哭不止。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异国他乡,这群人根本容不下他。 哪怕素日里他们争斗不休,可如今宋启来了,他们反倒是一致对外了。 宋启当初打算跟着月忆的时候,便是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他以为只要有月忆的宠爱,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他才明白,女人的宠爱,才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月忆那些话可以同他说,转过头便可以同旁人说。 今天他在御花园遥遥看了空哲一眼,长得是俊俏,月忆后宫里的郎君们各个都不差,可空哲在其中也是一枝独秀。 空家出美男,看来这话不假。 若是当初,他没有闹着随军,若是他乖巧地等在神都,等朝熙回去,他现在已经是朝熙的王君了。 朝熙答应过他,此生只会有他一人。虽然这话当时,他也觉得不可信,可是好歹朝熙的后宫并没有其他人。 当初跟在朝熙身边,唯一不痛快的就只有那个定坤,定远和定夜倒还好,哪怕日后承了宠,也是个好相处的,唯有那个定坤,同他说话的时候,还会故意气他。 定坤总是在宋启跟前显摆陛下对他的恩宠,宋启几次都动了怒,可是回到家中,父亲却教他,千万不要和定坤闹僵。 父亲说,定坤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他侍奉了多年,陛下对他有情,他是拦不住的。 虽然如今远在魔月,宋启不知道如今定坤如何了,但是他听魔月宫里的人说了,神域女帝如今身边只有空寰一个郎君。虽是贵君,可后宫仅他一人,这样的恩宠,想想都让人羡慕。 空哲还没入宫时,那两个贵君便把空寰吹得天花乱坠,宋启也偷偷打听过,他让人暗中比较一下空哲和空寰的样貌。 这宫中的人都是见过他们的,那奴婢笑了笑道:这话,奴婢只在宋君跟前说,别传出去了,让如今这位空贵君不快。这空家的两位公子啊,还是空大公子空寰最美,他可是咱们魔月第一美男。要不是特别美,咱们陛下那个性子,也不会同意立她为王君。这空哲虽然也美,可是跟空寰比,差太远了。空寰可是天人之姿,倾城之貌。他走在街上,那世家小姐心都碎了一地。这若不是许给了咱们陛下,她们空府的门槛都得被踩平了。这样美的郎君啊,竟然叫神域女帝给抢走了。咱们陛下也是的,不好好将人藏起来,这都能让人给抢走。 这事都不敢细想,咱们月都守卫严格,听说神域女帝只带了几个精锐的属下,便冲进来抢人。如今宫里人都说,若是神域哪一天打进来,咱们魔月的禁卫军,怕是根本抵抗不了,就地就得举手投降。 宋启呆呆地听着宫女说完这些话,他怔忪了许久,才对着自己的陪嫁小厮道:你说,咱们的家书,如何能越过月忆,送到神都呢?你说,朝熙她还爱我吗?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她会来接我吗? 宋启的陪嫁小厮塔子虽然不太聪明,可也能看清现实。他叹口气道:主子,何苦呢?咱们神域的陛下从前再爱您,也经不住这样的背叛啊。您与她啊,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些日子,魔月陛下冷落您,不还是因为那玉牌的事嘛。您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别一会儿想着神域的陛下,一会儿又想着魔月的陛下。到了最后,谁都没捞着。如今您是魔月的宋君,若您服个软,也许陛下就来看您了。 第84页 整日里哭有什么用呢?现在宫里的贵君作贱您,与您同在君位的也作贱您。连低人一等的侍君也开始嘲笑您了。奴才无能,不能给您想法子夺宠,可是您自己要争气啊。 从前在宋府的时候,宋启最不喜欢这个塔子,他没别人聪明,做事也懈怠,有的时候连泡个茶这样的小活都做不好。 可是如今,身边只有他了,宋启便忽然品出塔子的好来。 最起码,在这魔月宫里,只有塔子是真心待他的。 宋启抹了抹眼泪,道:对,你说得对,我从前在神域的时候,会做些精致的糕点哄朝熙开心。只是朝熙那会儿不忍心让我亲自下厨,这手艺便也浑都忘了。塔子,你是会做糕的,去小厨房弄些材料,咱们两个研究一下,争取做些甜食,给月忆服个软。我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欺负下去了。 塔子也终于喜笑颜开:对喽,这才对嘛,咱们现在就去做糕。 宋启对这些东西,上手还是极快的,第一锅做出来味道不太对,他做第二锅的时候,便已经很成功了。 宋启让塔子亲自给月忆送去,塔子点了点头,拎着食盒便去了勤政殿。 月忆最不爱批折子,勤政殿这个名字,听来便觉得讽刺。 再者,魔月如今六大世家把控朝局,很多折子,也递不到她跟前来。饶是如此,一天之内递来的那些,月忆也不喜欢看,她都让人给她念了,然后她拿着朱笔,懒洋洋地画勾画叉。 仿佛国之大事,在她眼中都是儿戏。 塔子前来拜见的时候,月忆倒是勾了勾嘴角,道:让他进来吧。 今日在勤政殿内陪侍的是晋贵君晋涵。 晋家,也是六大世家之一。 前些日子月忆宠幸空哲太过,少不得要顾及到其他郎君。要不然一到早朝的时候,这些朝臣们一个个都开始闹。 尤其是晋涵的母亲,连递了三道折子,说晋涵近日身子不适,让月忆好好照应。 还能如何身子不适,不就是想要宠爱了吗? 月忆再不喜欢他,也得将人带到跟前来虚与委蛇。 疲累之时,月忆都有些分不清,是她宠爱这些郎君,还是这些郎君们宠爱她了。 这一个一个,让她身心俱疲。 晋涵听到月忆让塔子进来,便面露不满道:陛下,那塔子蠢笨如猪,又是那宋君的人,他来能有什么好事? 月忆侧目斜睨了晋涵一眼,脸色不悦。 晋涵平日里再嚣张,可面对月忆之时,也有几分惧意。 晋涵忙道:臣君失言,陛下恕罪。 月忆不想再忍了,语调阴冷道:知道失言便回宫里养着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晋涵已有数月未曾承宠,家里一直给他开药方,给他补身子,让他争气,争取能让月忆怀上子嗣,如此,晋家才能出头。 可是月忆碰都不碰他,喝完那些药,整日里燥热异常,他光自己受罪,有什么用? 晋涵红着眼走出勤政殿时,还恶狠狠瞪了一下那塔子。 塔子傻乎乎地笑着,还给晋涵行了礼。 晋涵看到这蠢货,一腔怒火发出去也没劲,索性便拂袖而去。 等到塔子进勤政殿,月忆又屏退左右之后,塔子那痴傻的笑意才终于收敛。 他放下食盒,恭恭顺顺给月忆行了大礼。 月忆抬眼瞧着塔子,笑了:是你们宋君有什么事?还是你主子有什么事? 塔子一扫往日痴傻形象,语调利落道:宋君有事,我们家主子也有信带过来。 说着,塔子先将袖口中的信递到了月忆跟前。 月忆急切地接过,撕开信封,看着看着,便落了泪。 其实信上也没有什么,不过都是莫起每日的日程。 空寰说,莫起看破红尘,过往恩怨于他而言,皆是云烟。他整日里除了抄经,便在前院为香客解签。 塔子抬眸,掂量着月忆的神色之后,这才道:之前主子没去之前,莫起道长一直负责云翠观的洒扫工作,主子担心他劳累,才打点了一通,让他做些简单的活。莫起道长如今还学了些防身的功夫,主子又派人在云翠观盯着,保证他的安全。莫起道长一切安好,陛下宽心便是。 月忆一个月才能接到这么一封信,自然激动异常。 塔子说完之后,便又道:宋君着奴才过来,是给陛下做了神域的糕点,这糕点,云翠观的香客们也都很喜欢吃,陛下要不要尝尝? 塔子特意提到云翠观,月忆果然放下了信,打开食盒,拿出糕点尝了一块。 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塔子笑了:这都是宋君亲手做的,这些日子,宋君被后宫的郎君欺负得狠了,如今想通了,也想争一争陛下的宠爱。 月忆当然宋启受欺负一事,她也懒得管。不过这点心确实和她胃口。 她忽而道:宋启会做很多神域的美食吗?他也去过云翠观吗?云翠观里的素斋他都会吗? 塔子点头笑了:会,云翠观由神域朝廷扶持,几位观主都是高人。神域百姓每个月都要去的,宋君也不例外。 月忆很喜欢那些糕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吃下了大半。 第85页 她笑吟吟地看着塔子,又问道:你让朕去宋君去,是你们主子的意思,还是宋君的意思? 塔子笑道:主子可管不到陛下的后宫,奴才来,自然是宋君想念陛下了。再者,奴才知道陛下近日里烦闷,被前朝逼得紧了,奴才以为,陛下若把全腔深情都用在宋君身上,自然可解陛下的燃眉之急。 月忆闻言叹道:好歹你也是宋府养大的,这么害你的小主子,可有些不地道啊。 其实月忆不宠宋启,后宫的郎君们顶多挤兑他几句,克扣他的赏赐。可如果月忆专宠于他,那宋启便会成为第二个莫起。 一个闹不好,命都能丢在这。 塔子面无表情道:不受宠也要受欺负,受宠亦有千般磨难,若要选,宋君还不如被陛下利用。奴才只是为陛下着想罢了,陛下眼下,也急需这么个人,对付六大世家。 月忆吃完了最后一块糕,倒是笑了。 她道:塔子啊,你是个有大才之人,让你蛰伏在这魔月皇宫,委屈你了。你既然什么都看得明白,便让宋启打扮成小道士的样子,云翠观的道士素日里穿什么样的衣服,便让宋启也换上。今夜,让他来侍寝吧。 塔子闻言,笑着退下了。 宋启穿上道士服复宠的当夜,空寰也一身华装在神域皇宫内,放肆贪欢。 这一阵子都是空寰出力,朝熙许是歇息够了,今夜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空寰畅快之余,忽然觉得,他纵然对自己的美貌有自信,可每日的装扮,也得有些巧思,让陛下图个新鲜。 否则,再美的脸,朝熙也有看腻的一天。 一场愉悦之后,空寰褪下华衣,重新沐洗一番,才回到了榻上。 其实空寰清淡一点,更美。之前装扮成妖冶小郎君的样子,虽多了点野性,可还是这般随意的时候,才更惹人怜。 朝熙今夜兴致颇深,她再度将人搂入怀中,轻吻着他的眉眼,侧脸,还有慢慢向下 空寰颤声唤她:陛下 朝熙扬眉,温柔地望着他:恩?怎么了? 空寰双手环住她,轻声问:陛下还要再来吗? 今夜,已经闹腾了一个时辰了。明日朝熙还要早朝,空寰也怕她休息不好。 然而,朝熙却觉得,再来一次倒也无不可。 她勾了勾空寰的鼻子,小声道:你多唤朕两声 如何唤?承宠这么久了,空寰都还不知道朝熙喜欢听他出声。 像刚刚那样,唤朕陛下 空寰老实地唤了一声。 朝熙拧眉,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对,重新唤,不是这个感觉,你要带一点颤音。 刻意之下,空寰反倒是不会了。他连续唤了好几声,朝熙都觉得不对劲。 朝熙叹了一声,索性欺身而上,在一声声破碎之音里,朝熙终于找到了那个感觉。 对,就是这个声音,朕要的就是这个颤音。 作者有话说: 我尽量保持住之前的字数,没存稿,我都要被掏空了。 人家女帝还有后宫三千,我日更三千你们都不满意,嘤嘤嘤 第038章 经验 空寰侍奉了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知道,朝熙居然还有这个癖好。 他似乎每唤一声陛下,朝熙都更兴奋了一点。 回想之前侍奉时的状态,空寰忽然想到了许多细节。 尤记得初次入神域军帐之时, 他第一次唤她的时候, 她看他的眼神, 便有过短暂的柔情。 那个时候, 空寰还以为是错觉, 如今想来,或许不是的。 今夜的第二场欢畅结束之后, 空寰窝在她怀中突然问道:陛下, 您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军帐内的场景吗? 朝熙浑身舒坦了, 倒也全然忘了之前对空寰的猜忌。 听到他这么问, 朝熙也面色温柔地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记得,朕不会忘记的。朕当时,是不是弄疼你了? 当时结束之后,朝熙看着他身上的伤, 当下便有些后悔。可是道歉的话, 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空寰抱着她,低声道:没, 不疼, 那点疼算什么。臣君当时, 很是欢喜。 真的吗?朝熙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问。 空寰的眼神真诚极了:真的, 从陛下将臣君拽到绝尘马背上的时候, 臣君便已经又欢喜又忐忑了。 朝熙笑出声来:就没有丝毫的怨怼, 和不高兴? 有啊, 当时陛下宠幸完臣君,便将臣君丢在军帐内。臣君那一夜,都没睡好。本来想着,陛下会回来的。可是之后一连几日,都没见到陛下的影子。他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里莫名就带了几分委屈。 朝熙想起当时的场景,将他搂紧了一些。 朕当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朝熙喟叹一声,忽而又想起什么,便看着他问:所以你当时,故意不吃饭,就是想让朕去瞧瞧你? 也没有不吃饭,还是少吃了一些的。臣君不是想威胁陛下来看臣君,臣君只是太过思念陛下,太害怕陛下会丢弃臣君不管,所以吃不下饭。他低沉的腔调里,听来只觉得有无尽的酸楚。 第86页 朝熙有的时候甚至会怀疑,他天生就有这种楚楚可怜的腔调,听来便想让人将他立刻抱入怀中,狠狠怜爱。 现在也会害怕吗?朝熙低声问他。 会,现在依然会害怕。若陛下今夜不来,臣君怕是一夜都不能合眼。臣君害怕陛下会宠爱那百里青,害怕陛下隔几日便要去星辰台挑个娇俏的小御君回来,害怕陛下再也不来臣君这紫光宫了。 朝熙想,她哪里舍得啊。 她紧紧抱着怀中人,倒也没被男色迷了眼,她长叹一声,抓着空寰问道:空郎,你告诉朕,你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朕的? 空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一脸无害:陛下指得是什么? 这话倒是把朝熙问住了,不过她却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朕指得是什么? 空寰摇了摇头,小模样无辜极了:臣君愚钝,不知道陛下说得是什么。不过,臣君除了会弹琴、会画画、会写字、会作诗作赋之外,臣君还会跳舞,偏陛下之前说,您不想看,臣君也不好意思主动给陛下跳。 改日吧,等朕下次休沐,你若有空,便跳给朕看。 空寰立马欢喜道:好啊,那陛下可一定要捧场。 质疑的话,就这么被空寰轻而易举地糊弄了过去。等到隔日朝熙再想问,却已经问不出口了。 当然,朝熙也觉得,她的小郎君,最好如她所见一般,乖乖巧巧可可爱爱。 朝熙没再提及这个话题,最后朝熙合眼快要睡着的时候,空寰忽然问:陛下把那百里青召去太极宫侍奉,会抬举他做侍君吗? 朝熙困极了,随口便答:不会。 空寰心里宽慰了一些,又小声道:臣君好羡慕他们啊,臣君也想到太极宫侍奉。 这话,也不知道朝熙听没听见,因为之后,空寰便听到了她沉稳的呼吸声。 空寰叹了一声,他趴在朝熙怀中,看着她的眉眼,看了好久好久,才终于舍得合眼。 翌日早朝,倒是有几件事值得朝熙注意。 一个是扬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反女尊余孽近日频频活动,还和扬州边境的贼寇联手。扬州沈郡守已经先后两次镇压,虽重创了这群叛党,但是至今没有斩草除根。 朝熙看到了沈将军递上来的折子,如今反女尊联盟的盟主便自称是仁国老皇帝的儿子。 一个没上宗谱的儿子,他到底是不是仁国前朝皇子,倒也无从佐证,不过据知情人传言,这男子长相像极了仁国老皇帝,当年仁国老皇帝遍地播种,没上宗谱的皇子公主遍地都是,他本人要是还活着,都未必记着这么个儿子。 到底是仁国男尊小国出来的人,毫无廉耻之心,听闻,他为了拉拢叛党,先后委身于几大贼首,靠着一根烂茄子,纵横边境各地,下作行为着实令人惊心,他打着反女尊的名号,拉拢了不少扬州当地的男罪犯入贼窝。 他还让男人们摒弃神药,加强练武。他的口号是让联盟壮大,届时直逼神都,推翻朝氏皇族的统治。 经过沈将军两次打压之后,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这个联盟还有两千余人。麻烦就麻烦在,这个联盟有些人散落在民间各地,不好辨识。尤其是里面还掺杂了一些仁国女人,她们在神域生活得久了,生活习惯已经全然被同化,也有了神域的身份,一旦大规模筛查,很有可能引起民众恐慌。 朝熙看完这封密折倒是冷哼了一声。 这些年,光是死在朝熙手中的赵氏余孽便有不少。当年,仁国叛党祸乱神都,已经被清缴了一波。 这些年,零零散散的,还时不时有人冒头要造反。 千年前,胥氏皇族的开山皇帝推翻了男尊国的统治,建立了神域王朝。自胥氏皇族起,民间便常有这种反女尊联盟冒头造反,直至王朝更迭,胥氏皇族没落,朝氏皇族崛起,通过近百年的统治,才让男人彻底臣服。 神域王朝发展至今,这群郎君已经渐渐接受了女尊男卑的事实。 这么多年,仁国一直是女尊两国的心腹大患,哪怕仁国至今被收归神域,仍有仁国顽固,想要这个天下,重新建立起男尊女卑的秩序。 他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朝熙合上奏折,冷声道:下放一道法令,若有民间百姓遇到叛党,可写密信上报官府实施抓捕,一旦证据确凿,赏银五十万两。让兵部派一队精干前往扬州清缴贼寇,务必将这伙叛党全部清扫干净。 此事解决完之后,礼部尚书卢大人上书道:陛下,近日神都天气炎热,往年到了七月下旬,便要到冀州别院避暑,可今年温度远超往年,陛下是否要提前准备 今年确实比往年要热,太极宫纵是冬暖夏凉,今年才初夏时分,便热得让人生躁,就连冰块也比往年多用了一倍。 朝熙道:先让冀州别院那边准备上吧,今年天热,早早去冀州别院避暑也好。 下朝之后,宫人又来报:陛下,永安王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永安王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朝熙惊喜道:此话当真? 宫人忙道:奴婢不敢扯谎,听闻还是朱院判亲自诊的脉,断不会出错的。 第87页 朝熙又道:可查了记档,是哪位郎君的? 宫人道:按照时间来算,那日是沙郎君和修郎君同时侍寝,不过修郎君已经被太医院开了刀,断了子孙念想,所以此番,是那位沙郎君无疑。 朝熙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难得畅快了不少:花灵,你亲自去太医院,让朱院判亲自照料表姐这一胎,必保无疑。那位沙郎君侍奉得当,即日起,册封为永安王侧君,赏赐翻三倍。 朝氏皇族子嗣凋零,朝阳虽是朝熙舅舅的女儿,可当年却是朝熙的祖母亲自赐了朝姓。朝阳的孩儿,自然也是皇族子孙。 若能一举得女,永安王也算传嗣有功了。 朝熙用过早膳之后,便觉得要亲自出宫去永安王府见见表姐。 更衣之后,朝熙想了想,突然对花灵道:你去紫光宫传旨,让空贵君与朕一道同去吧。表姐有孕这样大的喜事,朕也带着空郎去沾沾喜气。 花灵忙应了一声,着人去紫光宫宣旨了。 登玉听到消息也惊喜万分,那方小贵正在给空寰换衣打扮,登玉便欢喜道:陛下竟也想着带主子您出去沾喜气呢,看来陛下也是想早日怀上主子的孩子。主子,这几日斐医官给咱们开的补药,可要抓紧喝,不能耽误了。若您传嗣有功,这封赏定然也不会差的。 空寰不爱喝药,斐念之开的那些滋补的药,他一口都没喝,都给倒了。 不过登玉的话,倒是点醒了他,皇族最在意的便是子嗣,若让朝熙早日怀上他的孩子,他离王君之位,便会更近一步。 朝熙没有王君,按照朝熙的性子,若是生下了长女,她断不会容忍皇长女为庶出,到时候父凭女贵,空寰怎么也能正位中宫了。 空寰忽然羡慕起那位沙郎君来,他寒门出身,若是没被永安王选出去做了小房,待他年满二十五岁出宫,也未必能嫁入高门。 可如今他一举让妻主有孕,直接便立了侧君。 永安王至今未娶夫,将来若能抬举为永安王正夫,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整个沙家,怕是都要跟着他鸡犬升天。 空寰被抬着去太极宫之时,一旁侍奉的小奴还喜气洋洋道:说来,这沙郎君入永安王府也才不过一个半月,这是刚去便让永安王有孕了,这身子骨可是够好的,真让人羡慕啊。 空寰听闻此言,暗自摸了摸玉扳指。 登玉瞪了那小奴一眼,那小奴小心掂量着贵君的神色,这才连忙闭了嘴。 空寰虽然惯用心计,可他不是喜欢责罚奴才的人,平日里紫光宫侍奉的奴才,只要不犯大错,空寰都不会计较。 今日,他倒也没在意此事。 不过这小奴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从入神域军帐到回宫,空寰侍奉朝熙已有三个多月了。 可朝熙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早年练邪功,该不会真的影响了生育能力吧? 而朝熙那边倒是很高兴,去了永安王府之后,她拉着永安王的手,便开始问东问西。 永安王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她见朝熙如此关切,便笑了笑道:臣这个做母亲的都没如此着急,陛下倒是急得不行,这一会儿啊,已经叮嘱好几次让臣不要贪凉了。这模样,可是像极了皇姑母当年教训臣的样子。 朝熙气得轻拍了一下:关心你,你倒是嫌弃朕唠叨了。有了孩儿,你这心思就该安定下来了,那些不该想的,也不要思虑。 朝阳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 朝熙与永安王在正堂叙话,空寰便坐在院子里与那沙侧君聊天。 这沙侧君的容貌虽不是一等一,可贵在清秀干净,看着也舒服。 他待空寰,亦是恭恭敬敬的,说话做事,也是周到有礼。 空寰还给他带了见面礼,都是些贵重的配饰,那沙侧君忙起身道:殿下如此厚礼,臣心惶恐。 空寰笑了笑道:起来吧,没什么贵不贵重的,都是一家人。你坐下来,本君同你说些悄悄话。 沙侧君应了一声,他刚坐下来,空寰便小声问道:沙侧君身体好,你今日大喜,本君少不得要同你讨教一下技巧。 沙冬顿时红了脸道:臣是寒门出身,比不得神都大户的郎君们悠闲,幼年要上山砍柴挑水,照顾年迈的父母。幸得王爷垂怜,从星辰台将臣接了出来,想也是有几分运气,只侍奉了两次,便中了。 如今永安王府有四位小房,那修诚最受宠,脾气倒也最臭,他对永安王都没个好脸,与他们这些一同侍奉的郎君们,便更是没话说了。 除了修诚,另外两位侍奉得也比沙冬多。可谁成想,沙冬最后却能捡个大便宜,最先被册封为侧君的,也是他。 沙冬仔细回忆了一下侍奉之时的过程,他凑到空寰的耳边道:若非要说有什么经验的话,臣第一次侍奉之时,与那修郎君一道,他是仁国男人,脾气暴躁了一些,那日臣用得是犯上的姿势。殿下,臣同你说,这还是要掂高一些,才能让妻主有孕。您侍奉之时,若方便的话,便放个软枕。 空寰笑了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本君,便多谢沙侧君直言了。 第88页 沙冬羞得脸都红了:殿下哪里的话。 空寰见他为人真诚,便道:方才入府之后,本君也见到了两位郎君,若论容貌,你倒未必差了他们去。这侍奉妻主,还是得投其所好,侧君不妨多打听打听王爷喜欢什么,您是未来小郡主的生父,日后便有更多机会接近王爷。近水楼台,倒也不怕日后无宠。 沙冬忙道:臣多谢贵君殿下提点。 那日从永安王府离开之后,空寰倒是久久都没出声,一路上都安静极了。 朝熙搂住他,笑道:你是怎么了?今日为何兴致不高? 空寰低着头,微垂长睫,蚊声道:臣君不敢说。 在朕面前,也不敢说?朝熙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 空寰乌眸盈水,可怜巴巴道:臣君幼年身子弱,还中过毒,臣君入宫侍奉这么久,陛下都没见有喜,臣君总担心,是不是那个时候,伤了根本 朝熙拧眉训道:不许瞎说,朱太医都给你看过,没什么问题。再者,你才侍奉不过三个月,朕都没急,你急什么? 空寰当然急。 朝熙还年轻,他若是不行,将来朝熙还可以同别人生子。 空寰可以接受此生无子嗣,可朝熙是女帝,皇位也需要继承人。 他真是怕极了,万一他真的不能让朝熙有孕,可怎么办才好? 回紫光宫之后,空寰来回踱步,焦急之下,他对着登玉道:再去请斐医官,让他给本君再好好看看,这回,他无论开什么药方,本君都喝。 登玉离开之后,小富和小贵在跟前侍奉着,小富给空寰添了温茶,随即道:主子,您得放宽心,若是宫里的医官不靠谱,咱们去江湖寻名医便是。再者,您侍奉时日尚短,这陛下,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有了。 空寰红着眼道:你们没来之前,本君害怕这太医院拉着本君去开刀,断了本君的子孙念。可如今却觉得,这一刀没开,本君这身体,也不太争气。 空寰愁闷得不行,整个人都蔫了。 小贵忙劝道:没去永安王府之前,奴才见您也没这么忧心。要奴才说,还是今日那个小奴多嘴,就该叫人责罚他一下才好。 空寰瞪了他一眼:责罚什么?人家又没说错,你见本君何时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责骂下人了? 小贵急忙闭了嘴。 之后斐医官过来之时,空寰屏退了左右,紧张地盯着他道:你要不要想办法,给本君做个全身检查?本君承宠多时,为何陛下迟迟未能有孕?本君从前中过毒,可有影响? 斐念之忙道:殿下宽心,毒素既然已经肃清,便没有影响。不过,殿下日日都承宠,若是过了度,也不太好。若殿下肯听微臣一言,便让师父请脉之时,给陛下算好时间,待算得吉日,殿下若能在那几日里承宠,便更容易得喜。 空寰不懂这些,便忙问:如何算吉日? 斐念之道:这个倒也不难,师父给陛下请脉的记档,都由师父保存。旁人碰不到,微臣却能看到。微臣给贵君开些补药,这些日子贵君先吃着,待日子到了,贵君再发力,或能一击即中。 斐念之说得对,空寰自打跟了朝熙,好像统共也没休息过几天。他主要也是害怕,他若是不能固宠,再被旁人钻了空子便不好了。 可是斐念之却劝他要养精蓄锐。 为了子嗣,空寰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好,本君听你的,你去开药方吧。 斐念之这才应声退下了。 晚膳之时,登玉来报,说是陛下已经通过了礼部的提议,这个月下旬,便要去冀州别院避暑了。 这倒不算大事,只是冀州别院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之前被发落的登白,还有一个,便是罪奴定坤。 登玉道:如今定坤也在冀州别院,星辰台那事已经过去了,奴才就怕,咱们去了冀州别院之后,那定坤再起什么幺蛾子。 空寰全然没把定坤放在眼里,他道:定坤不过是个蠢货,何苦在意他呢? 登玉道:定坤虽蠢,可够狠毒,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到给星辰台御君下药。再者,定夜和定远如今都回到了陛下身边侍奉。眼下,去冀州别院避暑的人虽然没定下来,可定夜和定远,是一定会去的。定远和定坤一向交好,奴才就怕,到时候他们再闹出点什么。 空寰心思不在这上面,只道:派人盯着他们,本君懒得动手,他们若能安分便罢了,若是敢起幺蛾子,本君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那般容易。 空寰晚膳用得不多,他白日里喝得那苦药,本就削减食欲,这会儿勉强用些,便也饱了。 这方刚开始用些茶点,那边花灵便来请道:殿下,陛下今日朝务繁忙,怕是不能过来了。可陛下惦记着您,让奴婢送您去太极宫先候着。 空寰坐着轿撵去太极宫之时,忍不住问道:百里青今日去御前侍奉,他还可习惯? 花灵低声道:御前侍奉笔墨,还是夜郎君最尽心,百里御君插不上话,倒也还算安稳。 第89页 空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便也没再言语。 朝熙处理朝务直到亥时才休,待她回寝殿之时,空寰早早便候着了。 朝熙总觉得空寰今日心情不佳,便抱着小郎君哄了一会儿。 沐浴之时,更是将人揽入怀中,好生宠爱。 就在临门一脚之时,空寰却按住了朝熙的手:陛下,您今夜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他还记得,斐医官说过,要养精蓄锐,才能一击即中。 而朝熙却拧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哪怕朕不说,你也早就凑上来了。 臣君是害怕,害怕陛下因此劳累,那就是本君的罪过了。 朝熙轻嗤了一声,扬起他的下巴道:你真不想? 空寰当然也忍不住,可忍不住也得忍。 他摇了摇头,打定了主意道:不想! 朝熙低头看了一眼,勾着嘴角又问:真不是口是心非? 作者有话说: 第039章 备孕 空寰眼巴巴地望着朝熙, 最后站起身来,给自己挡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真不是口是心非,臣君希望陛下能好好休息。今日陛下批阅奏章到亥时, 实在是太累了一些, 臣君不能不懂事。 朝熙今夜, 倒并非非要宠幸于他, 见他又可怜又隐忍的样子, 朝熙笑了笑,道:好吧, 难得朕的爱郎, 终于懂事了。 朝熙躺到榻上, 没多久便睡着了。 她白日里确实劳累, 晚上沾枕头便能睡着。 如此一来,倒显得空寰整日里无所事事。可是斐念之告诉他,他需得早睡早起,每日饮食也都有讲究, 好好保养, 才能让陛下早日怀上龙嗣。 这样想着,空寰闭上眼睛, 逼着自己尽快入眠。 另一边, 仁国皇宫内, 宋启已连续三日独宠了。 重获盛宠的宋启,再也不像之前那般伤春悲秋, 他甚至觉得, 要重新得到月忆的宠爱, 也不难。 这些日子, 月忆晚上宠着他,白日里还会让他去勤政殿侍奉。 那小道士的装束,月忆也很是喜欢。 到了白日,宋启让塔子给他梳妆打扮,看着那身道士服,宋启忽然道:塔子,陛下因着这道士服,已经连续宠爱了本君三日,你说这道士服是不是应该换一样,总是穿这件深蓝色的,陛下会不会腻? 塔子: 蠢货,脱了这身道士服,月忆怎么可能碰你? 塔子心里无奈,面上却笑意盈盈地劝着他:这道士服,正是咱们神都云翠观的常服,云翠观道长们素日里穿得便是这个。陛下近日偏宠道教,对咱们神都云翠观更是充满了好奇。您不必换衣裳,靠着这一身,便可保主子长久的宠爱。 宋启笑了笑道:也好,只要陛下不腻,本君就放心了。前些日子嘲笑本君的那群人,这几日倒是都闭了嘴。你瞧瞧他们那个样子,可真是痛快。尤其是那个晋贵君,那么嚣张的一个人,也有吃瘪的时候。 塔子本想提醒他,晋贵君就算是不能承宠,可人家是六大世家的人,宋启轻易可不能得罪。 可这话到了嘴边,塔子终究是咽了下去。 宋启太过蠢笨,教不明白的。再者,塔子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暴露。 宋启说什么,顺着他便是了。 是啊,如今主子您一枝独秀,他们都只有眼热的份。 宋启的笑容也越发猖狂,前些日子月忆待他不好,他总能时时想起朝熙的好来,如今月忆宠爱他,他早就把朝熙忘在脑后了。 宋启喜滋滋开口:还有那个空贵君,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君争。他不过是刚入宫的那七天,陛下贪个新鲜。近日里他也做糕点送到勤政殿,陛下动都没动。他的手艺,也配和本君比吗? 塔子嘿嘿笑着:是啊,空贵君如何能和您比?陛下对待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对您才是最真切的。 宋启想起今晨起,月忆抱着他,温柔地唤他启儿,那场面,想想便让他脸红心跳。 当初他能不顾一切地跟在月忆身边,也是因为月忆温柔,花样也多,哄得他身心都愉悦。 从这次的失宠中,宋启总结了经验,他对着塔子侃侃而谈道:看来啊,本君以后还是不能惦记着朝熙。不就是一块玉牌嘛,但凡当时本君痛痛快快地给了,月忆也不会醋本君那么久。月忆的心中,还是有我的,她这些日子,都是生我气呢。她能吃醋,证明心里有我。 塔子忽而问道:那咱们神域的陛下,您就真的不想了?您之前不是还想着,要传信回去吗? 宋启变了脸道:不想了,既选了月忆,我自然不会再惦念着朝熙。再者,若她们两个同时爱我,我还是更喜欢月忆的。只有月忆,才能给我带来快乐。 塔子当然也不想宋启回神域,没得再给主子添堵,听到宋启这般说,塔子终于笑了笑道:奴才既然跟着主子嫁了过来,便听主子的。以后魔月,便是咱们的家。 宋启连忙笑着点头,那副模样,明媚极了。 与此同时,从魔月来的信件,也几乎先后入了神域皇宫。 朝熙接到了魔月线人递过来的关于空寰的调查档案。 第90页 空寰刚满周岁,其父便中毒身亡。 他三岁成文,年少成名。之后,空寰被空家内院所妒,先后给他喂了慢性毒,只是当时毒素不深,未被察觉。后来,与月忆订亲的圣旨刚下,其三姨母狗急跳墙,下毒欲要空寰的命,惊闻当时空寰已经没了气息,幸得江湖名医妙手,将其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之后几年,空寰因身子虚弱,便一直避不见人,在内院休整了几年。 空寰八岁那年,其母空岳为肃清空寰体内余毒,带他离月都,寻访江湖名医。 同年,空寰的三姨母失踪,三姨母的儿子得了急症夭折。外面都传,是空岳反击,让他们母子为空岳的亡夫抵命。 之后数年,空岳继任空家家主,她雷霆手段,短短几年时间便让全府上下折服。 除了这些个大事记,魔月的线人还给朝熙递来了不少小事,诸如月都有位世家女对空寰一见倾心,得知其和当今陛下定了亲,自此一病不起。 还有某江湖侠客,途径月都之时,被空寰的天人之貌惊艳,若非被空家的护卫军拦着,那江湖女子险些深夜闯空府将人劫走。 朝熙看完了这十几页信之后,深感空寰幼年在深宅内院,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他是空家家主之子,遭遇过的危险,未必就比朝熙少。他下棋之时,激进一些,倒也很好理解。 偏偏她为此,还和他差点生了嫌隙。 朝熙放下信之后,便冲着花灵道:近日天热,空贵君不爱吃太腻的,你让他们做些精致可口的菜,拿去紫光宫让他细细品尝。他喜欢哪些厨子,等咱们到了冀州别院便一道带过去。朕按照以往惯例安排便是,你主要关照空贵君那边,事无巨细,都得打点好。此事交予旁人,朕不放心,花灵,你亲自去安排。 花灵连忙点头称是。 登玉将宫外的信件递给空寰之时,也把陛下在御前的话讲给了空寰听。 空寰笑了笑道:本君知道,这一关不难过。再者,本君在空府的事,空家上下都没几个人知晓,何况是深入魔月的细作?哪怕抓来本君的贴身小厮严刑拷打,都未必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来。所以啊登玉,你遇事莫要忧心,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 登玉点头,笑着称是。 空寰打开了月都递过来的信件,得知宋启如今又复宠,他轻哼了一声,道:塔子办事周到,做一步能想两步,是个有大才的。不过宋启这人,本君倒不忧心。莫说他更喜欢月忆一些,哪怕他更喜欢朝熙,凭他如今,也斗不过本君。 登玉赔笑道:这宋启如今已经去了魔月做主君,根本回不来,如何能与您相争? 空寰顺手点燃了手中信件,待他亲眼看着那些信都烧成了灰之后,他才冲着登玉道:宋启终有一日,还得回归故土的。魔月气数将至,六大世家把持朝政,国库空虚,魔月内里早已腐坏,只要朝熙有了把握,腾出手来,魔月江山早晚要易主。再者,月忆那个人,根本就不爱祖宗留下来的江山,她恨不能毁了魔月江山,拱手奉予朝熙。 登玉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是很明白这各中道理。 而空寰掐指算了算道:你且瞧着吧,用不上五年,魔月江山易主,宋启便得回到神都。到时候,宋府如何安排他,便是宋府的事了。 登玉不清楚魔月国事,也不敢多问,他只紧张道:殿下,您得做好应对啊,宋启与陛下青梅竹马,若是他回来了 空寰抬眼,笑着问登玉:怎么?你以为陛下还愿意要他? 登玉是见过从前的陛下如何把宋启放在心上的,故而,他担忧道:这可真不好说。主子您不知道,从前陛下还是很喜欢宋郎君的。凡他所求,几乎无有不应。 朝熙是个霸道的人,她若真喜欢宋启,当初哪怕宋启不愿意回来,她也能把人强拉回大帐。可是她有机会带宋启回来,却没有带,反而是变道去了月都,抢了本君回来。这便足以证明,陛下已经不想再要宋启了。一个她不要的人,她是不会再回头的。 本君旁的信心没有,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的。 空寰当初,为了能嫁入神域,为了能到朝熙的身边,统共计算了十余种方案。 朝熙怒而到月都抢人,这只是空寰的第一个方案而已。 当时,若是朝熙将宋启带了回去,月忆便会即刻写信给空寰,将他送月都接到前线,拉到阵前,让朝熙先掌掌眼。 看看是月忆的未婚夫长得俊俏,还是那宋启更惹人怜? 只可惜啊,空寰还没用上这一招,便已经得偿所愿了。 空寰长叹一声,倚靠在贵妃榻上,对着登玉道:陛下不是让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去冀州别院避暑嘛。本君的衣裳,交给小贵处理吧,本君还没来得及给陛下献舞,让他多准备几套华裳,天气炎热,陛下疲累之时,本君也好借机给陛下助个兴。其余小事,登玉你去处理。吃食上不必太精细,这几日,便按照斐医官的食谱做菜。那些肉蛋奶,本君也要多吃。还有你吩咐小厨房,那些肘子和鸡腿,不要过油炸,熏煮蒸都可,料汁足了便行,油太大了,对身体不好。御膳房的梅子酒,也要少喝。斐医官让本君少饮酒。 第91页 登玉忙点头称是。 之后接连几日,空寰都没有侍寝。朝熙倒是夜夜都来他这紫光宫,偶尔空寰也会被抬去太极宫侍奉,他强忍了七日之后,便得到了斐念之的消息,说是之后几天,他可以好好侍奉。不过最好是能忍到这个月二十八,那日正好是良日,有益陛下受孕。 按照礼部的安排,这个月二十九便要启程去冀州别院了。 空寰长叹一声,他近日里蔫蔫的,妻主就在身畔,却不能侍奉,那种苦楚,又能与何人说啊。 他一边搅动着碗中的补药,一边道:罢了,本君再忍一日,便能守得云开了。 而另外一边,朝熙接连七日没有碰过小郎君,也是浑身不舒坦。 起初她倒是也能忍,接连几日倒是也可,可是连着七日,空寰都找借口拒绝侍寝,不免让朝熙生疑。 朝熙越想越憋闷,这会儿花灵尚在紫光宫安排出宫事宜,她身畔只有定夜定远两位侍奉着。 朝熙看了定夜一眼,以为他不懂这些,便别过脸去,叹了一声。 定夜见她有心事,便笑了笑道:陛下若有烦心事,不妨说予奴才听。 朝熙忍不住找人倾诉,只好无奈道:这些日子,空郎不愿意侍寝,你说,是不是因为暑热太盛?朕要想点什么法子,才好? 定夜顿时红了脸,一时间竟也无话。 他们这些巴望着侍寝的郎君,陛下看都不看一眼。 空贵君夜夜恩宠,竟敢闹脾气不愿意侍寝。 这事想来,便让人生气! 定夜愁闷了好一会儿,倒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心里这点嫉妒,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低声道:要不要让太医院,给贵君殿下开些降火的药膳?殿下不愿意侍寝,奴才也想不通这其中道理。 朝熙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拧眉问:他会不会是,不喜欢朕了? 第040章 雪鹿 定夜心口一窒。 他从没有想过, 他心中奉为神邸的陛下,也会有一日,担心空贵君不喜欢她? 定夜一向稳重,今日的回话, 却也有了几分脾气:如果真是那样, 那就是空贵君不识好歹了。陛下天人之姿, 想要侍奉您的郎君都排着队呢。 朝熙仿佛完全没听到定夜说什么一般, 她拧眉沉吟了稍许, 道:朱太医近日给永安王安胎,想来是太过劳累了, 不必劳烦他, 你亲自去太医院请, 多找几个太医给空郎请平安脉, 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朕总觉得,他这些日子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呢。 定夜叹了一声, 他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晚膳时分, 朝熙特意让花灵把空寰请到了太极宫用膳。 朝熙见他用膳不香, 便拧眉道:你近日这是怎么了, 太医给你请脉,也说你身体康健。说来, 你好像自打从永安王府回来, 便不太对劲。莫不是出宫一遭, 看到了什么, 惹你不快了。 空寰笑了笑道:怎么会,臣君没有不对劲,这些日子,臣君早睡早起,一日三餐都不落下。 朝熙沉吟稍许,忽而又道:那就是在宫外看到了什么人,让你不舒坦了? 空寰又是摇了摇头。 朝熙紧握着手中的汤勺,蹙眉道:难道是表姐?你看到朕的表姐,觉得她英姿非凡,移情别恋了? 空寰这一次倒是惊着了,他慌忙解释:陛下怎么会如此想?那日,臣君只是匆匆见了永安王一面,连她的眉毛眼睛都没看真切。臣君只是同沙侧君闲聊了几句罢了。再者,臣君有了陛下,怎可能去瞧其他的女人,陛下这么说,太没道理了。 朝熙其实也是随口一说,仔细一想,其实也不太可能。 朝熙也愁闷道:那你是为何?朕总觉得你不对劲。 空寰放下了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之后,才将帕子递到奴才的托盘里,他眼巴巴望着朝熙道:是臣君近些日子侍奉得不尽心吗?陛下今日,也很是不对劲。 朝熙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都退下。 等殿内唯有他们二人之时,朝熙才道:你近日何止是侍奉得不尽心,你近日压根就没侍奉过。 空寰这会儿倒是终于明白朝熙为何如此了,他低头偷笑了一声,这才道:原来陛下是怪罪臣君这个,臣君明白了。 朝熙撇了撇嘴道:你明白什么了? 空寰凑近了朝熙一些,在她耳边道:陛下,臣君明日再侍奉您好不好?这些日子,臣君都在养精蓄锐呢。 朝熙不解:为何要明日?明日是什么大日子? 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斐医官说,臣君需要调理调理,按照他的食谱吃些膳食。那日去了永安王府,臣君很是羡慕沙侧君呢。 朝熙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将人揽入怀中,叹口气道:闹了半天,朕的空郎是想要孩子了?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空寰也闹不准朝熙是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孩子,他垂眸伤怀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陛下不知道,臣君小的时候,中过几次毒,虽说如今毒素已清,可臣君侍奉了这么些日子,都没见陛下有喜,臣君也害怕,害怕是不是当初中毒,影响了生育能力。故而,这一阵子,臣君听从了斐医官的安排,早睡早起,每日练练五禽戏,饮食清淡,按时吃药滋补。 第92页 再者,臣君入宫之后,便一直得陛下宠幸,斐医官说,若是日日都承宠,也不容易见喜。臣君这些日子,也不敢侍奉陛下,一直忍着呢。 其实朝熙并不急这事,她还年轻。 她抱着空寰道:你饮食清淡,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是好的。不过这事,你不必太过忧心。你入宫之后,朱太医给你诊过脉了,你没有问题,之前中过毒,应该不会影响的。这事,也不能只你一个努力就成,朕也得努力不是吗? 当年,父君在母皇身边侍奉一年多,母皇才有了皇兄。之后,又隔了两年才有了朕。所以这事啊,随缘就好。说不准什么时候,朕就有了呢。表姐也一直不想要孩子,此番表姐有孕,也在她意料之外。 朝氏皇族,皇嗣凋零,到了朝熙这代,太上皇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朝熙安慰完空寰,倒也觉得这事,其实可以提上日程了。 斐医官给你安排什么食谱了?拿给朕看看。若他的法子真有效,改日,朕陪你一道用膳便是。 斐医官给的食谱,空寰一直随身带着,他从怀中拿出来之后,朝熙默默看着上面的食谱,拧眉道:除了牛肉鸡肉,鸭肉猪肉怎么没有呢?还有你看这个早餐,只有小米粥和鸡蛋,你成天吃这些,可不就心情不好嘛。吃得好,人才会高兴一些。 空寰小声道:之前早膳,臣君喜爱甜粥,可是斐医官说,糖吃多了不好,让臣君少吃。还有那道锅包肉,之前臣君日日都不能少,可斐医官说,那锅包肉是下锅油炸,又要裹上淀粉最后再裹糖衣的,好吃是好吃,可不能多食。再者,御膳房的红烧肉也太肥了,臣君这些日子,也是一口没动。还有宫里那些精致的点心,臣君都赏给奴才们了。 朝熙搂着他,确实察觉到他纤瘦了不少。 你本就瘦,这些日子,朕还以为是暑热闹得,没想到问题都出在这里。 朝熙又盯着那食谱看,半响才又指了指其中一道菜道:这胡萝卜凉拌木耳,朕记得你最不喜欢吃,尤其是木耳,你之前都是一口不动的。 空寰靠在朝熙肩上,小声嘟囔着:斐医官说,不能挑食,还是要少吃一些。他说木耳清肺,隔两日便吃一小碟,对身体好。至于胡萝卜,更是有小人参的美誉,医官说,多吃有好处。 朝熙闻言笑了:哎呦,如今这斐念之说话,都比朕好用了。 空寰笑了笑,低声夸赞道:斐医官医术高超,只可惜是男儿身,不能在太医院谋个好职位。平日里,他也只是给朱院判打打下手。 朝熙一边搂着空寰,一边同他解释:这斐念之啊,是个孤儿,是朱银在宫外救回去的。原本是想过继给她表妹,后来发现那孩子是个天才,便教了他医术。朱太医性子怪,也只有斐念之这个徒弟,才与她合得来。朱太医一直没娶夫,她把斐念之当儿子看呢。只可惜,斐念之是个男子,做到医官已是大幸,再往上,可就不行了。如今他得了你的脸,能日日在紫光宫侍奉,旁人都不知道多羡慕呢。 宫中的男医官,多是为后宫诊治的。 有些时候,女太医出入宫闱不方便,便会安排一些小医官出入。之前斐念之是照料星辰台御君的,因他在一众医官中最为出挑,才被朝熙抬举,去紫光宫侍奉。 这对于斐念之而言,已经是大喜了。 朝熙听说过,这空寰出手大方,斐念之每日去紫光宫请脉,那赏银都是不会少的。 小误会解释清楚了,朝熙还是忍不住扬起他的下巴问道:那斐医官可同你说过,要你养精蓄锐到什么时候吗? 空寰也没想到,最先着急的人会是朝熙。 他低头浅笑了一声,红着脸道:他说,明日侍奉为佳。 朝熙应了一声,心里叹道:罢了,朕就忍一日能如何? 冀州别院那边,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太极宫大半的奴才都要跟着过去,定夜定远,还有百里青也在列。 紫光宫那边也带了七八个奴才,登玉小贵小富,都是要跟着的。 定夜当晚在摘星台收拾包裹的时候,定远忽然道:我带了许多金疮药,我听说,定坤之前受了伤,身上一直都没好。他现在被发落,成了罪奴,听说白天黑夜都要劳作不休。陛下全然忘了他,咱们可不能忘。 定夜叹道:此番去冀州别院,你可千万别在陛下跟前提及此事。定坤犯得是大罪,能去冀州别院劳作,已经是陛下法外开恩了。 定远轻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可我这些日子就在想啊,定坤落了这么个下场,真的跟紫光宫那位没干系吗?前阵子我还收到了登白的消息,他说,那日在冀州郡府,正是登玉故意陷害。登玉如今,可是空贵君的人。从前我便觉得这登玉心里有事,一同在太极宫侍奉的时候,他看着老实,可行踪诡异。这空贵君是魔月国人,刚来咱们神域,登玉便对他死心塌地的,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蠢笨,之前受了磋磨,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 定远说的事,定夜不是没有怀疑过。 定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能住在摘星台,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是古意司墨还有邵奕前辈住过的。陛下如今,特别心悦这位空贵君,咱们能在御前侍奉,已是极大的恩典了,旁的是指望不上。 第93页 定远握紧了拳头道:我也不指望能侍寝了,我这样的样貌,从前在咱们三个里,我便是最不起眼的。论口才,不如定坤,论样貌,也不及你。星辰台三千御君,比我好看的御君比比皆是。但是定坤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些日子,我虽然不能到近前,但是我每次看到空贵君,我都觉得背脊发凉,他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定夜与空寰打过几次交道,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如今这宫里,人人都说空贵君亲和,他待下人好,紫光宫的差事,如今是人人艳羡的差事。 连紫光宫的烧火奴婢,如今都肥得流油。 紫光宫伙食好,赏银多,连紫光宫的奴才,走到哪里都挺直了腰板,内务府那帮奴才,更是上赶着巴结。 登玉从前在太极宫侍奉,那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奴才。如今倒好,一跃成了紫光宫领事奴才,那风头,眼瞧着都要盖过定夜和定远了。 定夜拽着定远的手臂道:你记着,去了冀州别院之后,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如今空贵君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他是枕边人,你我陪伴陛下的时日再长,终是不及人家的能耐。若没有证据,可不能轻举妄动。 定远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妄动的。以后我们两个,说话做事都商量着来,力求安稳便是。 定夜见他如此说,倒是彻底宽了心。 转眼到了二十八那日,空寰如愿以偿地侍了寝。 这一遭倒是痛快,许是之前歇息了太久,空寰和朝熙足足闹腾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洗沐之后,朝熙抱着小郎君,忽而问道:这次之后,那斐念之不会又让你休息七日吧。 不会,陛下若是明日需要,这些日子,臣君都可以好好侍奉。 朝熙今夜尤为欢喜,她吻着小郎君细长如玉的指节,吻着他的眉眼和脖颈,喟叹一声道:斐念之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朕憋那么久呢?朕与你妻夫之间,除了传宗接代,也要有其他的乐趣啊。若是月月如此,那还得了? 空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原以为,只有臣君一人惦念着,如今想来,却并非如此。陛下如此优容臣君,宠爱臣君,臣君真是幸福得不得了。 朝熙合眼前,抓着他的手道:朕以后,儿子女儿都要有,若是儿子能如你这般好看,朕便宽心了。 空寰心底一片温暖,他也想,最好能和朝熙多生几个。 翌日,朝熙接到了扬州的急报,说是反女尊联盟的几大贼首已经被抓住,已经押往神都大理寺候审了。 只是,那反女尊联盟的盟主赵氏却逃了,沈将军一路派人追杀,见他已经逃往了魔月营河边境,因营河对岸不是神域的管辖范围,沈将军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跟朝熙告罪。 此番能抓住反女尊联盟的贼首,又抓住了联盟叛党两千余人,沈将军已经办得很漂亮了。 不过那赵盟主如今逃往魔月,确实不太好办。 去冀州别院的路上,朝熙忽然道:朕想给你母亲写一封信,但愿此信能从营河驿站,安稳到达你母亲之手。 之后,朝熙又把反女尊联盟盟主逃窜入魔月的事,讲给了空寰听。 空寰沉吟稍许,忽然道:反女尊联盟,乃是天下毒瘤,早日清除,才能还天下一片安宁。如此利国利民之事,母亲定然会尽心。母亲生平也最恨那些有悖逆之心的男子,陛下放心,此事交予母亲,她不会推脱。 朝熙笑了笑道:朕当然知道你母亲深明大义。只是此事,若是被你们魔月女帝知道了,总归不好。朕还想着,若是能抓到人,送往神都,由神都大理寺亲自处置最好。 可如此一来,必然会惊动魔月朝堂。 朝熙说完,便侧首看着空寰道:空郎对此,可有什么看法?放心,此事只是朕与你私下讨论,不是妄议朝政。 这个事,对空寰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空家眼线遍布天下,若真想抓住这个人,并不难。 若要避开魔月朝堂,那更是容易得很。 只要空寰一封信寄出去,千里阁各地线人,便会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神都来。 可如此一来,空寰的身份,难免要暴露。 空寰道:幼年,臣君也帮着母亲管过账,旁的不说,这空家的商队在魔月各地,都是能吃得开的。只要这人真的在魔月境内,母亲要抓他,不是难事。只是,若要留活口,再送往神都,又要避开魔月朝堂其余五大世家的人,还是有些难度的。我们空家虽是六大世家之首,可其余各五大世家也是互相牵制,空家若是犯了错,那些人便巴不得冲上来瓜分了我们空氏。 不过,若是陛下信任,将此事交予母亲办,要那赵贼人的项上人头,倒可以一试。正好近日,臣君也该给母亲写封家书了。 朝熙握紧了空寰的手,忽而道:若有一日,魔月与神域开战,你该如何? 空寰眼神坚定,语调诚恳:臣君嫁来了神域,便是神域人。臣君会永远站在陛下这方。 朝熙抱紧了小郎君,似乎怕他吓着,便低声安慰道:你放心,无论遇到什么事,朕都不会伤到你的家人。 第94页 空寰亦是紧握着她的手,动容道:臣君信陛下。 冀州别院,一到夏日里便格外凉爽。别院宫殿建于山脚下,宫殿后的山洞内,更是储藏了大量的冰块。 朝熙的宫院,更是整个冀州别院最凉爽的所在。 原本,花灵给空寰安排在夕晖书院。夕晖书院就在正阳书院的隔壁,走几步路便到了。 可是朝熙却说,不必准备那么多院子,让空寰和她一道住在正阳书院便是。 如此,空寰便可与朝熙同吃同住。 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也有几个朝臣反对,说此事不合规矩。 朝熙将这些反对之音,一一驳了回去。 如今他们是在冀州别院,又不是在宫里。空寰住在正阳书院,没什么不妥。 也有人去找费酒费大人,让费大人给出个主意,费大人闭门不见,实在是逼得紧了,她便道:咱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管陛下的内院事为好。 连空寰自己,都没有想到朝熙给了他这么大的恩典,当奴才们把他的箱子搬进正阳书院的时候,空寰还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这来冀州别院避暑,少说也得有一个半月。这段时日,他可以和朝熙同吃同住,日夜相伴了。 登玉看起来也是高兴极了,他忙道:殿下,花灵领事方才来说,厨房原是一切紧着陛下的口味为先,不过陛下关切着主子,让奴才来问殿下的喜好呢。陛下说,她用膳规矩如往常便好,主要是怕您不惯,让厨房都按着您的喜好来。 小富小贵听到这些话,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小富更是欢喜道:陛下可当真是疼爱我们主子,这些日子,吃的用的,哪一样都是最好的。 空寰笑着拍了小富一下:别高兴过了头,你们几个做事,还需得谨慎一些才好。小贵,你今夜给本君打扮一番,前些日子便说要给陛下献舞,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正好得空,也正好斐医官说,今夜适合侍寝。 小贵忙道:主子放心,奴才一装扮完啊,定然会叫陛下眼前一亮的。那身白鹤妆容如何,主子您最擅长的,不正是白鹤九天舞吗? 小富也跟着道:主子什么舞都擅长,那雪鹿舞,主子跳得也极好,我看,主子打扮成雪鹿如何? 空寰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让登玉去选那两套衣裳,登玉想了想道:还是雪鹿舞吧,主子总是穿白衣,陛下都见惯了的。那身雪鹿的衣裳,是一身浅蓝华裳,还真是美极了。 空寰这才笑道:那便听登玉的,小贵你先去准备,暂且不用装扮,用过晚膳之后,陛下还要批阅奏章,咱们趁那个功夫装扮即可。 而此刻,朝熙正召集了几位大臣,在议政院议事。到了晚膳时分,朝熙吩咐人备膳,才发觉定远和定夜都不在。 朝熙拧眉问:定远和定夜去了哪里?今日一整日,朕都没怎么见他们。 花灵欲言又止,百里青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处。 朝熙指着花灵道:你来说。 花灵这才小声道:远郎君担忧故人,去下院送药了。夜郎君不放心他,也跟着去了。奴婢想着,过会儿就应该回来侍奉了。 朝熙这才想到了定坤,她沉闷稍许,难得问道:定坤伤势如何了? 花灵不敢欺瞒,只好如实道:听闻不大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也不如以往精神。不过,相比于其他罪奴,他倒是不用那么劳累,登白也在别院,偶尔也能照顾一番。 朝熙再没问此事,只叮嘱花灵道:定远和定夜去照顾定坤的事,你不必追究,随他们去吧。也不要提朕问过此事,朕就当不知道。 花灵垂眸称是。 定坤跟在朝熙身边那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傍晚批阅奏章之后,朝熙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之后,还叹了一声:定坤从前没吃过这样的苦,真有些不忍心。 眼下,殿内唯有百里青和两个小奴侍奉,百里青不知道定坤是谁,也不敢出声。 朝熙本想趁着夜色去偷偷看定坤一眼,谁知道那方登玉却恰好来请:陛下,贵君说,他今夜给陛下准备了惊喜,让陛下早早回去呢。 朝熙沉吟稍许,招来登玉到近前:什么惊喜,你偷偷告诉朕。 登玉不敢不答,便道:殿下装扮得特别美,陛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殿下说,陛下只要见了,便一定会高兴。殿下还说,今夜也是斐医官说的吉日。 第041章 跑马 朝熙想了想, 她觉得去看定坤这事不急,若是耽误了小郎君的惊喜,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种事无需权衡,朝熙便选了空寰。 登玉果然没有瞎说, 空寰今夜打扮得特别好看。蓝衣银发, 额头上还带了两个小鹿角, 脸上那浅蓝色的妆容, 也和今日的雪鹿装扮相得益彰, 美得让朝熙移不开眼。 朝熙盯着空寰,笑道:今日这装扮, 也是小贵的手笔? 小贵在一旁行礼道:回禀陛下, 是。我们殿下会跳雪鹿舞, 今日这装扮, 是奴才照着雪鹿的样子,给陛下化的。 朝熙不吝赞赏道:好看,特别好看,方才朕进来, 仿佛真的看见了天上的仙鹿。朕的空郎, 怎么打扮都好看。 第95页 空寰羞得红了脸,而小贵他们也忙退了下去。 朝熙将折扇放在一旁, 生怕这个物件伤到他, 她紧搂着小郎君, 忽然感慨道:你那两个陪嫁,素日里低调得很, 朕对他们都不太熟悉。这两次都是小贵给你打扮的吧?朕得好好赏他们, 你且说说, 他们都喜欢什么? 小富小贵是空家的家生奴才, 他们的荣辱与臣君一体,他们两个平时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若非说喜欢,小富小贵两个人贪嘴了些,小贵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陛下知道吗,小贵的画也画得特别好。 朝熙盯着空寰额头上的蓝色图样,笑着道:确实能看出来,手艺非凡啊。朕都不舍得碰,生怕给你抹花了。 空寰也反手搂住了朝熙,笑吟吟道:陛下,臣君今夜,是打算为您献舞的。 朝熙这才放开他,她着人去请冀州别院的画师,让画师把今天这一幕画出来。 本来朝熙想亲自画的,可她若专注于画画,可就没法欣赏小郎君悠扬的舞姿了。 空寰的身段形态皆是上佳,随着长袖翩飞,当真是体轻如风,妙态绝伦。 空寰的舞蹈和神域男人惯会的娇柔舞不同,他柔中带刚,玉袖生风,如仙似幻。 朝熙拄着手臂静静瞧着,待一曲雪鹿舞终了,朝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一边鼓掌一边笑道:空郎如此才貌,朕有了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空寰眼神晶亮地望着她:陛下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朕向来不喜欢这种赏乐的东西,不过空郎的舞蹈,却格外与众不同。 朝熙一边抱着小郎君,一边道:朕本该赏你点什么,可寻常物件都太过俗气了,就先欠着你的赏,过些日子再送你。 空寰不经意间扫过朝熙腰间的岁岁年年玉牌,终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玉牌自打从魔月要回来,朝熙便再也没提玉牌一事。那是太上王君给朝熙未来夫婿的礼物,空寰最想要的,便是那块玉牌。 可这东西,朝熙没给,空寰自然也不敢主动去要。 再过段时日,便是空寰的生辰了。空寰想,朝熙的惊喜,应该是在给他准备生辰礼吧。 朝熙现在待他,已经很好很好了。 比空寰想象中的神域生活,要好过数十倍不止。 眼下,他并不敢奢望太多,他双手环住朝熙的脖颈,笑意盈然道:陛下,您给臣君的赏赐已经够多了,陛下能恩准臣君住在正阳书院,避暑这段日子,臣君能与陛下同吃同住,已是天大恩典了。听说,前朝有臣子反对,陛下为了臣君,都驳了回去。臣君心中,万分感激。 朝熙也笑道:正阳书院便已经很大了,若再给你收拾出个院子,岂不是浪费了?左右朕也要日日都同你在一起,便一起住在正阳书院。你向来安分,又不会去议政院,前朝臣子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有朕在,旁人都不敢欺负了你去。 若空寰是神域高官之子,那些弹劾的折子,也不敢轻易呈递到御前来。 只因朝熙宠爱太过,便遭到了前朝的不满。 朝熙对此,也甚为恼怒。 空寰入宫之后,并无过错。这个小郎君,整日里除了老实待在紫光宫之外,便只会去藏书楼散心,旁的地方,他根本未曾踏足。他的心思也全然放在朝熙身上,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好好侍奉朝熙。 朝熙又不是木头人,空寰的真心,她都看在眼里。 今夜空寰的舞姿,都被画师记录了下来。因画师技艺高超,还得了朝熙的厚赏。 朝熙小心将那画册收了起来,准备珍藏。 冀州别院没有温泉汤池,正值暑热,朝熙也不爱泡温泉。 宠幸空寰之时,他身上的雪鹿装都没有褪下,朝熙捧起他的脸,温柔道:朕还想多看一会儿,小贵好不容易给你化的,没多会儿便卸了,多可惜。 空寰颤声回道:若是陛下喜欢臣君每日都化,可好? 朝熙爱及了这破碎之音,故而,直到空寰卸了妆,进了大浴桶之后,朝熙也没放过他。 原本夜间,朝熙是想同他喝一杯梅子酿的,可是空寰却说他这一阵子不能饮酒。 朝熙闻言,便觉得这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努力,故而让人撤下了梅子酿,只着人换上了冰凉梅子饮。 冀州别院的夏夜格外凉爽,沐浴之后,朝熙与他坐在窗前赏月。 今夜的朝熙许是累着了,她懒洋洋地靠在空寰身上,叹口气道:这冰凉梅子饮,一点酒味都没有,果真没趣。你说,表姐也整日里饮酒,她有孕怎就那般容易?朝氏历代君王,在传嗣一事上,都是老大难。祖母当年,生了朕大姨母,朕母皇,还有舅舅三胎,那便已经是大福气了。 大姨母走得早,若非祖母还有母皇这么个女儿,这朝氏江山,还不知道要落入谁手。故而,朕才刚刚登基,前朝臣子就整日里催生,空寰,你说咱们多生几个可好?最少也要生三个女儿,如此,不仅前朝宽心了,朕也宽心了。 朝熙困了,说着说着,便靠在空寰的怀里睡着了。 空寰望着天边的月牙,心底喟叹一声。 他没有同斐念之讲过,他练过邪功一事。 第96页 斐念之也没有诊断出来。 当年,空寰走火入魔,到云翠观求不沉道长相助的时候,不沉道长便让他散尽了体内内功。不沉还说,哪怕度过此劫,将来也有可能会落下病根,最有可能影响的,便是他的生育能力。 后来空寰回到魔月,身子骨越发健壮,哪怕不练内功,他的邪功也已经练到第九层。 他虽未游历过江湖,不过他的功法可以借用旁人的内力,遇强则强。到目前为止,空寰还没有碰到对手。 若是今日,不沉道长还活着,或许能给空寰一个答案。 不过当年,不沉道长说,若将来空寰真的有了后遗症,他这病症,除了不沉道长的师姐,便唯有师姐的徒弟牧子期,能解此症。 这事情,又进入了死胡同。 空寰不可能让太上王君知道,他练了江湖上人人喊杀的邪功。太上王君如今不在神都,也不可能为他医治。 空寰兀自惆怅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起身,小心将朝熙抱起来,放到了榻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抱朝熙,她抱起来很轻,若是她醒着,定然不允准小郎君这样抱她,这涉及到女帝的颜面,朝熙一向最看重这些。 想到这里,空寰忽而笑了,他小心将朝熙放好,给她盖上了轻薄的蚕丝被之后,便一直静静望着她。 临闭眼前,空寰紧抓着朝熙的手,长叹一声道:陛下,臣君也好想和您子孙满堂啊,若陛下肯,多生几个,臣君都是愿意的。臣君就怕,自己不行。 那永安王自打做了闲散王爷,便也没少流连烟花之地,她成日里喝酒打架,醉生梦死,结果人家说有就有了。 空寰又想起了月忆,他知道,月忆至今没有怀上,是因为她对自己下手太狠。 魔月后宫都是六大世家的人,月忆不想让任何一个世家得逞,她们当初害了月忆腹中子,月忆便也不想怀上六大世家的子嗣,所以她没有对六大世家的郎君下手,她给自己喂了药。 月忆说过,除了莫起,她不想生任何男人的孩子。 这世间女子,皆以传统接代为荣耀,若能生下女儿,继承家业,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月忆是个倔到了骨子里的人,她把对六大世家的恨,也转移到了自己母皇身上。她甚至觉得,月家血脉,到她那里断了,又能如何? 空寰向来瞧不上月忆,唯有这事,他同旁人的看法不同。 生育是一个女人的自由,哪怕她是皇帝,哪怕满朝文武都觉得她不生下继承人是对列祖列宗不敬,可月忆依然我行我素。 可是空寰不敢肯定,朝熙会不会像月忆爱莫起那样爱他。如果朝熙知道他可能生育有障碍,她或许会选择跟别的男人生子。 空寰纵然是不愿意,可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拦着她。 如果拦着,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从前在空家,他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的善良,早在三姨母给他下毒之时,全部消失殆尽。 可是这不代表着,他要把那些阴险的手段,用在朝熙身上。 这是他爱了多年的女人啊。 夜色渐沉,空寰听着朝熙沉稳的呼吸声,心里一片安宁。 他近日得了独宠,又和朝熙同吃同住,本该是高兴至极的。 可是夜深人静,他一个静下来的时候,竟也落了泪。 他从身后轻轻抱住朝熙,轻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就让他再贪恋一会儿吧。 他要珍惜和朝熙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所有的幸福,原不属于他,都是他偷来的。 而另外一边,云游在外的太上王君和太上皇,终于慢悠悠从仁国回到了神域境内。 太上王君牧子期在荆州建了一座山庄,邵奕古意司墨他们三人,已经在山庄等候多时了。 邵奕前些日子就给牧子期寄了信,牧子期只随便拆开看了一封,都是些牧子期不太关注的小事,故而,牧子期也没把邵奕的信放在心上。 他满心满眼都是朝沅,只想带着朝沅没心没肺地到处游玩。 直到近日,朝沅说累了,想喝山庄后山的清泉水,想回来好好休息几个月,牧子期这才带了她回来。 古意和司墨这些日子在山庄内教徒弟,邵奕也刚回到山庄不久,他不会武,除了管账,便是给他们两个做些吃食。 朝沅和牧子期回去的时候,古意是最先发觉的。 他丢下手里的剑,直接冲了上来:哎呦喂,两位主子,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 司墨和邵奕皆是一喜,两个人听到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 牧子期长叹了一声,道:这一路上,收到你们几十封信了,我不是同你们说了,等我们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催什么催? 古意最先举手:我可没催,我只写了一封,主子要罚就去罚邵奕,邵奕写的信最多。 牧子期没心没肺地从马车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全是没开封的信件。 他笑了笑道:正好你们也在,邵奕的信司墨来念,司墨的信古意来念,我和你们大姐姐也听听,你们都写了什么。 自打出了宫,牧子期便自称为大姐夫,让他们三个管朝沅叫大姐姐。 邵奕长叹了一声,他直接拦住了司墨手里的信,道:不用那么费劲,除了问大姐姐和大姐夫安好,还有几封信,我主要是想提一提陛下的事。 第97页 牧子期听到朝熙的名字,面色依然无波,仿佛邵奕说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一般。 他淡淡道:行,你说吧。 邵奕道:大姐夫,宋启被魔月的女帝掳走做小了,您可知道? 牧子期点了点头。 邵奕这才有胆色偷偷看了朝沅一眼,朝沅这才出声道:知道,江湖上都传遍了,我和孩子他爹,不想知道都难。不过朝熙不是把月忆的未婚夫给带回去了吗?这一比一扯平了。朝熙的感□□吧,我和她爹还是不管为妙。 这当年宋启便是我和她爹都看好的,选完了你看,没成。青梅竹马的情意太好,注定没好啊。 牧子期也道:这朝熙的夫君,让她自己选吧。她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她选的夫君是侍奉她的,又不是侍奉我和她娘的,愿意选谁就选谁,人家是神域的陛下,这点事若是都做不得主,还做什么天下之主? 古意和司墨在山庄隐居多时,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这邵奕却道:这正是我要同两位主子说的,陛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身边现在唯有空寰一个郎君侍奉,这空寰入宫之后,便是独宠,陛下目前,没有再择选王君的意思。 朝熙大概听明白了,她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一些的。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牧子期道:那就是朝熙想要纳空寰为王君了。空寰虽然不是咱们神域人,可也是世家出身。这孩子我虽然不了解,不过他母亲空岳的名头,我和她爹是听过的,那也是位豪侠啊。 空岳的儿子,想必不会差吧? 邵奕点了点头,道:我在青州郡府见过了,确实不差,容貌堪比大姐夫了。 古意嗤笑一声:可别闹了,你就算是生大姐夫的气,气他没看信,也不该拿这事打趣。咱们大姐夫可是天下第一美男,谁能比得过他? 邵奕正色道:你们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他是真的很美。哪怕是大姐夫年轻的时候,站在他面前,都未必能分出一二来。 牧子期面上还是没什么波澜,他甚至还慢悠悠地帮朝沅捋了一下碎发。 朝沅顺手接过司墨倒好的茶,先给了自己的夫君一杯,再去拿自己那杯。 她解了渴之后,这才慢悠悠道:那如此说来,定然把宋启比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邵奕点了点头:宋启确实没法和空贵君比。 古意噗嗤一声:空贵君?怎么又来一个空贵君?当年赵玉在宫里的时候,不也是空贵君嘛。是不是当年赵宣杀了真的空贵君,咱们神域欠了人空家一个贵君之位啊。 司墨也侧首看向了邵奕,问道:是紫光宫贵君吗?他是从侍君做起吗? 邵奕摇头:不是侍君做起,陛下从一开始,便直接抬举他到了紫光宫贵君。如今宫里没别的郎君,空寰占尽风流。冀州那边也刚刚来信,说是陛下已经带着他去冀州别院避暑了,如今他和陛下一同住在正阳书院,同吃同住,恩典非凡。 桌边排排坐了五个人,司墨和古意听这些跟听故事一般好奇,朝熙的亲爹亲娘,也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唯有邵奕看起来急得不行。 朝沅从前便说过,朝熙比她这个母皇更适合做女帝。神域王朝交到朝熙手中,她比谁都放心。 至于朝熙的后宫事,朝沅更是不想管。 她和牧子期刚从仁国回来不久,前阵子还抱了抱自己的孙子孙女。 朝暮的皇后眼瞧着又要生了,朝暮本想把自己的父君母皇留到妻子生产再走,可是朝沅实在是住够了。 那仁国的皇宫,还没有她和牧子期的山庄自在。 再者,几个小孩子也太吵闹了。尤其是朝暮那长子,跟朝暮小时候一样,不喜欢读书,成天就知道玩。 朝沅临走前还吓唬他:你是仁国的太子,你若是再不好好读书,将来便把这东宫之位让出来,让给你妹妹吧。左右祖母看你,也不像个能成事的。 朝暮的皇后是仁国女人,仁国到底还保留着男尊的传统,她也认为,将来继承仁国皇位的只能是自己的儿子。 朝沅与她话不投机,也懒得去管仁国内政。朝沅若是说多了,倒显得她偏心孙女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倒不至于。朝沅只是比较冷静,她觉得那小孙子确实不如孙女懂事。 不过以仁国目前的情况,若想完全与神域同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朝沅想到了朝暮的孩子,难免也想到了朝熙,她道:朝熙宠爱那空寰几个月了啊,肚子还是没动静吗?该不会因他是魔月人,送到太医院开刀了吧? 古意吓得一哆嗦,他小声道:若是开刀了,那可挺惨。听说这玩意不可逆。 牧子期忽然道:那是太医院如今的手法还不行,再者,太医院也是为了偷懒,开了刀的郎君,一般也没有复通的,太医院的医官便索性应付了事。不过就算是开了刀也不要紧,朝熙若是后悔了,我亲自回宫给他复通了便是。 邵奕道:没开刀,听闻陛下舍不得,避子汤都不肯给他喝。不过陛下宠爱他三个多月了,还是没见喜脉。倒是永安王,有孕月余了。 第98页 朝熙前些日子刚接到朝熙关于永安王爱慕齐霄大将军的信件,这会儿听到朝阳怀孕,她倒是笑了:哪位小郎君那般能耐,还能让朝阳有孕? 邵奕对朝堂中事知道得比较多,便答:听说是星辰台的郎君,陛下赏赐下去的。具体叫什么,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朝沅点了点头,道:那朝阳这事,便也用不着我和她爹了,如此,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山庄歇着。此地离神都千里之遥,车马劳顿,我可不想动。 牧子期帮朝沅按了按腿,朝沅舒服地靠在他怀里。 古意没眼看,只好垂首道:大姐姐和大姐夫饿了吧,我去摆膳。 朝沅懒洋洋道:不用,我和你们姐夫在山下酒馆吃了。你让人准备热水吧,我们好好洗个澡。 邵奕的话还没说完,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不知道该不该提。 直到牧子期把朝沅扶回房,邵奕找到机会,才拉住了牧子期:大姐夫,我还有事 牧子期轻嗤了一声:就猜你还有话没说完,你还不如一口气说完重点呢。 邵奕长叹一声:没有实证,不知道该不该乱说。那空寰,美则美矣,只看着不像是个良善之人,我总觉得,他是个武林高手 邵奕长话短说,把那日在青州郡府的所见所闻,全都讲给了牧子期听。 邵奕又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我让青州府衙会武功的医官给他查探过,他没有内力。可那日,定坤伤得实在是蹊跷。这些日子,两位主子没回来,我便一直打听着神都那边的消息。说是定坤给星辰台下毒,如今发落成罪奴了。这定坤得罪了空贵君,我总觉得,他是因为空贵君被发落的。 邵奕见牧子期终于上了心,便道:主子,大姐姐想要歇息一段时日,便让她好好休息。不过此番休息够了,大姐姐和大姐夫作为母皇和父君,要不要回去看看陛下?你们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去了,陛下其实很想你们。 牧子期叹了口气道:既然出了宫,便不愿意回去,此事再议吧。你说的关于空寰的事,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我会想办法再好好调查一下这个臭小子。若他真有问题,也好提醒朝熙。 牧子期准备回去侍奉朝沅沐浴,临关门之前,他还拍了拍邵奕的肩膀,笑着劝慰道:你这个师父啊,倒是真的尽职。朝熙是神域陛下,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她是大人了,遇到事情,她其实可以自己处理了。我们做长辈的,就该享享清福。旁的事,让她自己想办法处理便是。 邵奕长叹一声,牧子期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也没再多嘴。 邵奕转身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还听到了牧子期和朝沅房中的嬉闹声。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成婚二十余年,还是恩爱如往昔,两个人如今是片刻都不分离。 不过牧子期第二日晨起睡醒了之后,还是想起了邵奕昨晚上的话。 邵奕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邵奕是个谨慎的人,他也不会胡乱编排那空寰。 可按照朝熙如今的能耐,空寰若有内功,朝熙不会没有察觉。哪怕是空寰武功高超,收敛了内力,牧子期当年也教过朝熙破解之法。 朝熙没有察觉到,那便是空寰没有内力。没有内力,若还是个武功高手,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练了借力的邪功。 早年,江湖上便传言,魔月空氏有很多武林秘籍,其中,不乏一些邪门的功法。 其中一种,牧子期早年听师父提起过,说有一种功法,即便是被人散尽了内力,也可以通过借力的方式,杀人于无形。 这种邪功跟吸星大法还不一样,吸星大法是吸食别人的内力为已用,而那种邪功,却是短暂利用别人的内力,再将被用者的内力全部打散。 若修炼者心术不正,凡是为之为敌之人,恐怕顷刻间便会命丧九泉。 这种功法过于霸道、过于阴毒,故而江湖上失传已久。 早年云翠观的天聪前辈曾经练过,之后他被逐出了师门,他也因那邪功遭到了报应,临死之前,他毁了邪功的秘籍。 从那之后,这种邪功再未现世。 牧子期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想着这事。 临到清晨用完早点之后,他才同朝沅商量:孩她娘,等咱们休息够了,不如易容成商队,去一趟魔月如何?如今这天下都走遍了,偏偏还差了魔月,不太熟悉。 朝沅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一边吃着他递过来的乌梅,一边道:好啊,等歇够了的,正好咱们也去一趟月都,瞧瞧那空家家主空岳是何等人物。要论起来,这空岳如今还成了咱们亲家了。 牧子期心里想得却是,此番去魔月,定要好好查查这空寰的底细。 另外一边,冀州别院倒是一切如常。 空寰和朝熙用过午膳之后,空寰便老老实实回院子里睡午觉。 朝熙陪他小憩了一会儿之后,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隔壁的议政院批阅奏章。 下午之时,定夜做了点可口的点心端了上来。 难得定夜今天有兴致,他做了椒香麻辣鸡脖和芋泥酥。 早年,朝熙还是皇太女时,曾带兵去扬州剿匪。 第99页 那一次去扬州,她把定夜定坤和定远三位郎君都带在了身边。 定远会武功,还能给朝熙做个护卫,至于那定坤和定夜,便只能做些杂活。 军营里多冷食,定夜为了给朝熙改善伙食,便研究着,跑到外面给她做了一道椒香麻辣鸡脖,然后再跟着采买的队伍,偷偷带回去,给朝熙尝尝。 定夜的厨艺也是极好的,那日吃过的,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今日,难得定夜想起来,朝熙拿了一块,品尝了一口,连连赞叹道:还是当年那个味道啊,好吃。 定夜笑道:今天奴才做了整整一大盆,在冰窖里晾着,晚膳还可以拿出来尝。听闻贵君殿下近日里胃口不好,奴才也想着,多做点,给贵君殿下尝尝。 朝熙笑了笑道:他旁的不肯吃,鸡肉倒是可以。这个味道不错,他定然喜欢。 朝熙尝了两口鸡脖之后,便不免想到了定坤。她忽而问道:定坤还好吧? 定夜愣住,随即跪了下去,请罪道:奴才和定远私自去下院看望定坤,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 朝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不算什么大事,起来吧,朕不怪你们。 定夜这才起身道:定远惦记着定坤,给他带了许多养伤的药。定坤之前挨了板子,又在别院日夜劳作,眼下伤还没养好,也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奴才做了好多吃食,偷偷着人给他送了些进去。 朝熙又问:他受了这么大的罪,可知错了吗? 定夜点头:他憔悴了不少,应是知道错了。 朝熙这才叹道:毒害星辰台御君,乃是大罪,能留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定夜连忙点头道:奴才知道,定坤自己,也不敢奢望着离开下院。 朝熙长叹了一声,她想起这些年定坤在自己身边侍奉,又想起了幼年,定坤伴读之时那乖巧的模样。 她到底还是惦记着定坤,带着定夜亲自去了一趟下院。 朝熙没让人通报,只遥遥看着定坤在那里洗衣服,若是干活慢了,还会被嬷嬷打骂。 定坤的腿脚看起来不太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明明才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老了二十岁。 他佝偻着身子,早就不复往日的光彩了。 朝熙冲着定夜道:把人带到朕跟前来吧。 定夜把定坤拉过来的时候,定坤伏地叩首,不敢抬头看朝熙。 朝熙道:抬起头来。 定坤呜咽着摇头:奴才面目丑陋,不敢污了陛下的眼。 朝熙喟叹一声:你什么样朕没见过,抬起头来。 定坤抬起头时,朝熙才看到他脸上的伤,新伤加旧伤,看起来格外骇人。 那张明媚的容颜,如今是彻底不见了。 朝熙看着定夜道:去唤斐医官来,给他看看伤。 定坤下意识就想拒绝,他想说斐念之是空寰的人,可这会儿,他已经不敢再提空寰的名字,直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着他这副模样,想必是真的知道错了。 朝熙道:你自幼陪伴在朕身边,很多道理,朕都同你讲过。谋害御君这样胆大妄为的事,你当初就不该做。 定坤哭泣不已,这会儿也不敢再狡辩什么。 朝熙打点了下院的人,虽没有脱了定坤的罪奴籍,可也不想再让他做那些粗活,只让他好好养伤便是。 谋害御君一事,还没有过去太久。朝熙不能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定坤这罪奴之籍,是脱不下去的。 而另外一边,登玉也急匆匆跑到空寰跟前,报备此事。 空寰漫不经心道:你说陛下让斐念之去给他治伤?斐医官可说过,他伤得严不严重? 登玉连忙道:听说,连好模样都看不见了。斐医官说,脸上的伤没有及时医治,容貌已毁了。 空寰并不了解冀州别院的下院,听到登玉这么说,他才道:看来罪奴的日子不好过啊。 登玉叹道:罪奴的日子,亦是生不如死。当初,陛下若不这么发落,前朝臣子,那些御君的家人们,哪能罢休?定坤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任谁能想到呢? 空寰也笑了笑道:是啊,本君原本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被毁容,又不是本君的错。 说到这里,空寰又问:他在陛下面前,可攀咬本君了? 登玉摇头:没有,他只知道哭,一句话都没提您。想必,也是知道怕了。 空寰接过小富递上来的茶,叹道:你不了解这种人,他不会知道怕的。他吃了这么多苦,却还忍辱偷生,就是等着有朝一日,报复本君呢。你想想啊,他肯定知道,一到夏日,陛下便会到冀州别院避暑。而这两日,定夜和定远频频动作,生怕陛下想不起来定坤一般。为的,不就是让陛下顾及旧情嘛。 从小跟在身边的奴才,总是有感情的。陛下本就是重情义的人,她看到定坤成了那个样子,也难免会心疼。 登玉深吸了一口气,凑近了问道:那殿下,您打算如何做? 第100页 空寰放下了茶盏,叹道:先不要妄动,本君现在恩宠正盛,没必要跟一个狗奴才过不去。你让斐医官好好治治他的腿,这人若是弄不死,也别让他半死不活的。他看着越惨,陛下便越不忍心。需得让他恢复些精神,陛下心里的歉疚才会少一些。 之后,你让人盯着他那边,定夜和定远也时刻盯着。他们若是安分,本君也不想对付他们。可如果有异动,尽早来报。 登玉连忙称是。 其实空寰知道,登玉虽不喜欢定坤,可他在太极宫侍奉多时,对这些人多少有些感情。若是空寰下手太重,登玉也会不忍。 空寰又不是嗜杀之人,从前如何皆不论,来到这神域皇宫,他还不想手染鲜血。 但是他知道,定坤那样的人,不会安分守己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寰不必怕了这几个蠢货。 晚膳时分,空寰也吃到了定夜做的美食。 味道还真是不错,朝熙也连连夸赞。 空寰其实也会做几个菜,不过对厨艺一事,他却是不太精通的。 当年,母亲也同他说,将来他入了宫,这种事情无需他动手,所以不会也不要紧,不用学。 不过厨艺课程,空寰也稍微听了听。 他刀功不错,一些简单的菜样,他也会。空寰本就聪明,只是不精于此道,没有用心研究过。 空寰一边吃着那椒香麻辣鸡脖,一边笑着道:夜郎君倒是难得,今日特意做了这道美食,勾起了陛下好些回忆吧? 朝熙当然也同空寰讲了当年扬州那事,此话一出,朝熙也明白了空寰的意思。 她给空寰夹了道旁的菜,随后道:朕知道,你不喜欢那定坤,不过定夜是个稳重的人。他今天纵然是有心引着朕去下院,倒也无可厚非。他和定坤一道入东宫,从小一起长大,这都是难得的情意。 空寰笑了笑道:陛下多想了,臣君可从没有讨厌过定坤。一直都是定坤不喜欢臣君。臣君可从未招惹过他。 朝熙笑着抓了抓他的手:对,是朕错了,是定坤不喜欢你。好啦,不提定坤,夜间风凉,朕晚上带你出去跑马如何? 魔月男子不得骑马,空寰纵然会骑,也不敢声张。 他小声道:臣君,不会骑马。 朝熙朗声笑了:与朕同乘一骑,怕什么?朕抱着你便是。 朝熙晚上,可是命人牵来了她最爱的绝尘马,她将小郎君拉上马时,又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的场景。 她环抱着小郎君,忽而笑了:那日也是如此,你在马上抖个不停,朕就像现在这样,牢牢抓着你。 夜间的跑马场安逸极了,周遭鸟兽虫鸣声清晰可闻。 晚风轻轻吹拂着空寰的面颊,他伸出双手,仰头靠在朝熙的肩上,看着天上的弯月,忽而笑了:那日,陛下紧紧抱着臣君,臣君紧张极了,臣君那时,还从未同女子那般亲近过。 朝熙靠在他脖颈上,他身上的清香随风而来,朝熙下意识拥得更紧。 她凑在他耳边道:那时,朕也着急,若非不合时宜,恨不能在绝尘马上,便宠了你。 朝熙难得如此,空寰当即羞红了脸。 他小声道:马上可不方便。 朝熙挑眉:试试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042章 次数 朝熙有时候大胆到让空寰都有些受不住。 她将空寰抱起, 在空中调转了方向,让他直接面对着她。 空寰与她脸对脸的时候,呼吸都乱了几分。 好在,这绝尘马是个乖巧的, 大约是主人要做些什么, 它的速度也刻意放缓 空寰颤声唤她:陛下, 陛下 朝熙与他鼻子碰鼻子, 笑道:你总是这么唤朕, 朕哪里受得住? 空寰亦是红了脸道:明明是陛下自己受不住,还非要怪臣君。 这话刚出, 空寰不禁跟着颠簸了一下, 他轻叫了一声, 那声音直勾到了朝熙的心里。 朝熙伸手去扯他的玉带, 之后又好是闹腾了一通。 最后,朝熙得出结论:其实在马上,的确是不方便啊。之前齐沫和将士们开玩笑的时候,朕居然还当真了。 齐沫之前说, 若以后有了小郎君, 就带她的郎君去跑马,到时候就在马上快活似神仙。那时候, 花参将还附和她, 说是马上的滋味才好的, 寻常都不能比。 朝熙还真以为她们是身经百战,实则都是打仗的时候无聊, 聚在一起吹牛呢。 而绝尘马似乎能听懂主人的意思一般, 嚎叫了一声。 朝熙笑着拍了拍马背, 然后下了马, 顺势将空寰抱了下来。 空寰下马之后,还不忘整理了一下玉带。 今日的陛下,兴致太高,连接受能力如此强的空寰,都被她闹得频频红脸。 朝熙将马拴在了一边,然后牵着空寰的手,在跑马场上慢行。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道:朕还是皇太女的时候,也经常跟着母皇来冀州别院避暑。有的时候,母皇晚上无聊了,便带着父君来跑马场上赛马,偏偏他们还不喜欢带着朕,便让邵奕师父陪着朕温书,当然,偶尔司墨师父也会陪着。古意师父在诗书上的造诣不如邵奕和司墨师父两位深,他整日里就会逗乐子。 第101页 父君老了老了,便越发喜欢使小性子,他和母皇在一起的时候,莫说是不许几位师父靠近,连朕这个做女儿的靠近都不行。小时候,朕不懂事,也不懂父君一天到晚为何要缠着母皇。如今,倒是懂了。 空寰低头浅笑道:陛下懂什么了? 当然是懂男女之情了,父君是巴不得和母皇过二人世界呢,所以如今,连宫都不回,索性四处游玩,便能整日里都霸着母皇。 朝熙说着,便寻了处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随后,拉着空寰躺在了她的身侧。 万物寂静,天上星星点点的光辉一闪一闪。 朝熙牵着空寰的手,忽而道:整日里在正阳书院闷着,朕也怕你闷出病来。从前在宫里,朕朝务繁忙,也没时间。今夜,也只有晚上能带你出来透透风。过几日休沐,朕带你去逛逛冀州城如何? 空寰眼睛一亮,倒是来了兴致:真的吗?陛下要带着臣君一道去吗? 朝熙道:肯定是要带几个随从的,你若不喜欢他们跟着,便让他们在远处候着,朕陪着你去吃街边小吃,陪你去买点街市上的小玩意。你从前在月都,逛过街吗? 空寰点头道:逛过,不过除了男子常去的几个地方,臣君是不能大摇大摆走到街上的。偶尔出去买几盒糕点,也是臣君坐在马车里,让手底下的人去买。倒不是魔月不许男人逛街,只是母亲不许我抛头露面,后来,也勉强能允准我去茶园,和几个交好的郎君斗斗诗。 朝熙点头应了一声,道:若你不去茶园,朕还真的是没办法将人抢回来。你们空家守卫森严,轻易可闯不进去。 空寰侧首望着朝熙,突然好奇道:如果陛下没在茶园见到臣君,而是打听到,臣君就在家中,陛下会想办法抢臣君走吗? 朝熙很肯定地点头:会,去都去了,自然是要抢的。去之前,朕也不是莽撞行事,一路上都想好了,如果茶园撞不到你,便偷偷潜入空家。人太多不行,朕轻功好,一个人偷偷进去抢。迷药都准备好了,若你敢叫,朕就迷晕你,然后扛着你就跑。 说完这话,朝熙忽然想到,那日抢人,他好像都没喊救命。 朝熙忽然懊恼道:你那日,好像也没乱喊乱叫啊?为何不叫,万一是什么贼人抢你,该如何? 空寰垂眸,攥紧了她的袖口,低声道:臣君知道您是陛下,臣君也是见过您的画像的。再者,陛下气质出众,不像什么普通的贼人。 朝熙勾唇笑了:当时是不是吓傻了? 空寰摇了摇头:没有,陛下太美了,跟陛下眼神一对视,臣君什么都忘了。 朝熙朗声笑了,她将小郎君搂入怀中,道:哎呦,你说得太真诚了,朕都信了。 他急忙道:臣君说得都是真话,没有撒谎的。 朝熙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恩,朕信你。 在草地上拥了一会儿,朝熙将人拉了起来,先是背靠背坐着聊了一会儿,之后朝熙向后伸手,摸到了他的背部曲线。 夏日里的衣衫本就单薄,朝熙忍不住站起身,又伸出手将小郎君拽了起来。 她指了指绑着绝尘的那棵树,道:咱们去那,朕要你靠在那棵树上。 空寰心跳如鼓,他知道朝熙今夜一直没尽兴,只是在树旁,到底要如何做呢? 他自问掌握了图画本上的所有招式,这会儿也猜不出朝熙要做什么。 等到朝熙拉着他一路跑到树边,朝熙才觉得,这小郎君身子骨好着呢,跑这么一段路都不带喘的。 你能抱得动朕吗?朝熙问。 空寰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用他那迷人低醇的嗓音,问道:陛下,要做什么? 朝熙让他靠在树干上,扑到他怀里之前,又问了一句:你能不能抱得动朕? 空寰点了点头。 他昨夜还抱着朝熙回到了榻上,朝熙是想问他这个吗? 索性,空寰便承认道:昨夜陛下在窗前睡着了,臣君斗胆,便把陛下抱了回去,臣君以下犯上,请陛下责罚。 朝熙扬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得罚。 说着,她便直接跃到了空寰的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空寰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抱紧,大约是怕朝熙不舒服,他还特意用手托着她,乌眸发亮地望着她。 力气挺大的,我们神域的郎君大多娇弱,没几个能像你这般能抱得起妻主的。 听到朝熙这么说,空寰也笑了:大多郎君,也不敢轻易抱妻主吧。也没有哪个妻主,要架到郎君的身上来。 话虽如此,但是空寰爱极了这样,他喜欢抱着朝熙,喜欢这种,她把全身心都交付给自己的感觉。 朝熙故意逗他:听你这话,怎么那么像是在埋怨朕不正经? 空寰笑得温柔极了:臣君不敢,陛下不要随便给臣君扣帽子。 夜色中,空寰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的迷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寡淡的样子,有种清丽的,飘忽若仙的美。 朝熙低下头吻住了他,大约是怕他脱力,便将他整个人都靠在了树上。 第102页 绝尘马就被拴在一旁,主人和空寰密不可分之时,它也有所感知一般,微微侧过了头。 这一番闹腾之后,朝熙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空寰红着脸,本来要整理一下衣裳,朝熙却拦住了他,莞尔一笑道:朕前几日,趁你午睡的时候,偷偷看了一遍你的图画本。 朝熙之前最是不喜欢看那些图画本的,尤其是上面有些招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今日朝熙过于热情,空寰全程都有她牵引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朝熙,等着朝熙接下来的话。 朝熙也不由得红了脸,她问道:那个,你应该都记得上面的招式,一会儿朕背对着你,你 空寰立马懂了,他心跳加速,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朝熙抬起头来看他,他才颤声道:可是,那个招式是陛下之前最不能接受的,臣君怕 朝熙立马转移话题道:朕之前不是答应你,要试过图画本上所有招式吗?你可还记得,朕欠你几次? 空寰想都没想便答道:还差九十四次。 朝熙噗嗤一声笑了,她就知道空寰对这种事,记得特别清楚。 怎么还差九十四次啊,朕明明记得,还了你不少的。 空寰连忙解释:是这样的,离宫之前,臣君一直养精蓄锐,之后的几次,又没有按照图画本上的招式,所以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着急,他生怕朝熙误会一般,颤声道:所以,那些臣君没有算上,这个数字是没有问题的,臣君没有诓骗陛下。 朝熙爱惨了他这副模样,她点了点头道:好啦好啦,紧张什么,朕又没有怪你,朕是想说,过了今晚,朕就欠你九十三次了。 说完,朝熙背过身去,对着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吧 第043章 白日 空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怎么会不懂朝熙说得是哪种招式。 只是缓缓欺近之时,空寰还是紧张不已,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朝熙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僭越。 当晚的夜色, 醉人至极, 空寰幸福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等到结束之后, 朝熙抱着他打马回去, 他也一句话没说, 只是乖巧得任由朝熙抱着他。 回到正阳书院之后,朝熙让人牵走了绝尘马, 他们一路牵着回了院子, 花灵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水, 他侍奉朝熙洗沐之后, 两个人才换好了睡衣,合衣上榻。 临合眼前,朝熙抱着他,懒洋洋地开口道:你今夜累不累? 空寰低声回答:不累, 臣君觉得很幸福。 朝熙闭着眼去摸索他的脸, 又捏了捏他的鼻子之后,才笑道:以后也会一直让你这么幸福。 大约是被幸福迷了眼, 空寰竟感动得落下泪来。 自打来了神域, 他的情绪便很容易被牵动。来之前, 他谋算了好多事,他甚至想过, 如果朝熙忘不掉宋启, 他该如何争取她的心。 可是, 他没有想过, 这一切会这么顺利,又或者是没有想过,朝熙会如此宠爱他。 他甚至还想过,如果朝熙又纳了几个郎君入宫,他该怎么同他们争。 可是预想的这些都没有,朝熙眼下,只宠他一人,待他极好。 朝熙若是如此,他便越是着急到想要一个孩子。 若是寻常人家便也罢了,可这是帝王之家,朝熙不能没有皇太女继承皇位。 故而第二天早膳过后,空寰早早就醒了,朝熙召集大臣们议政之时,空寰也把斐念之召了过来。 斐念之给空寰请了平安脉之后,便笑道:贵君殿下身体康健,不必忧心。如今殿下侍奉陛下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什么,这事非殿下一人之力便能成,殿下且宽心,不要着急。 空寰索性道:你怕是有所不知,当年,本君中过毒,云翠观的不沉道人,曾经亲口对本君说,日后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所以,如今哪怕是你和朱太医都说没问题,本君这心里,也始终有些害怕。 斐念之愣了一下,这才道:不沉道人德高望重,她的话,倒未必有假。只是,微臣才疏学浅,确实没看出殿下身体有什么问题。世间能人居多,不过师父的医术,也到了一定境界。若殿下实在害怕,恐怕就只能等到太上王君云游回来,亲自为您看看了。 不过,微臣觉得,殿下还是得宽心,不沉道人也说可能会有后遗症,不一定就真的有。您和陛下都还年轻,总会有皇嗣的。 空寰叹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 就在斐念之准备收起医药箱的时候,他才看了看院内的人,见除了小贵和登玉,没有旁人在,他才放心开口道:殿下,这几日,陛下都让微臣去给定坤医治腿伤,他身上旧伤虽多,不过到底年轻,早年又练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身子骨没那么虚弱,眼瞧着不出七日便也好了。因为殿下说过,让微臣尽心医治,再者陛下那边也关切得很,所以微臣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空寰笑了笑道:本君知道,让你好好医治是对的。本君又不是什么恶毒至极的人,非要了他的命才算。虽说他一直对本君不敬,不过本君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人物。陛下既然让你好好医治,你若因着本君的缘故,怠慢了,岂不是让陛下质疑你的医术? 第103页 斐念之忙道:殿下为微臣着想,微臣心中万分感激。 空寰摆了摆手,他漫不经心地品着茶水,随即道:本君与你之间,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斐念之连忙称是。 斐念之又道:殿下您是大度了,不过定坤此人,本就心眼小,加之在下院受了那么多的苦,微臣虽然给他医治,不过却是有些怕他。起初微臣给他医治,他觉得微臣是给紫光宫诊脉的,总是忌惮着微臣,第一日给他开的药方子,他还有些不信,还让远郎君拿去给别的医官看过。 空寰轻笑了一声,道:倒也正常,他觉得本君会通过你害死他,他这样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了。 空寰就算是想要他的命,也不会用如此显而易见的法子。 如此,岂不是让斐念之深陷囹圄? 斐念之又是给空寰看脉的医官,这事前后一想,便容易牵连到空寰。 空寰有些时候,真是不愿意与这些蠢如猪狗的人斗。 定坤的脑子,还不如空家的那些表弟表妹们聪明。 与臭棋篓子对弈,真是令人生厌啊。 斐念之看到空寰的表情,倒也跟着笑了:是啊,不过近些日子,他的身子骨好了,倒也开始信任微臣了。微臣今日还跟他说,不出三日,他身上的伤便能好个彻底,正常走路,也是没有问题的。本就都是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其实不要紧的。只是他之前日夜劳作,没休息好,才显得整个人都没精神。这几日许是吃好睡好,精神头倒是回来了,他还指望着,让本君给他弄些养颜的药膏,看看能不能救回他的脸呢。 空寰这才问道:能救回吗?本君也没见过他,不知他的脸伤成什么样了? 斐念之道:要彻底去除疤痕,恐怕是难。不过淡化疤痕的药膏,微臣已经给他了。 空寰恩了一声,道:你继续盯着他便是,只要他不报复本君,本君也不想动他。 斐念之得了令,这才退出了正阳书院。 然而,空寰不想动定坤,不代表定坤没报复空寰的想法。 正午的时候,定远给定坤送饭。 定远打开了食盒,笑着对他道:你不知道吧,这些都是陛下赏的。不过你犯了错,陛下不能明面上赏你,就把这些菜赏给我和定夜。我和定夜哪能吃得了三份菜啊,陛下的心思啊,你可明白了? 定坤吃着那道糖醋排骨,一时间倒也落下泪来。 陛下还是记得他的喜好的,糖醋排骨,锅包肉,这些甜酸口味的菜,都是定坤平日里最喜欢的。 定远又道:我问过斐医官了,他说你这几日可以吃点油腻的,不过不要吃太多,你最挑食,不喜欢吃蔬菜,不过为了你的脸快点好,你还是忍一忍,多吃点这个小白菜,小白菜解毒的。 定坤点了点头,他用小白菜包了酱,又夹了点米饭,直接塞入了口中。 定远看到他这个样子,倒是也放了心,他道:那些日子,我虽然被禁足在摘星台,可是我最惦记的,便是你。我有些后悔,当初我拦着你便好了。这样的话,咱们三个人还可以一同住在摘星台。 前些日子,有前朝大臣说,现在摘星台的这几位,比之古意司墨师父他们那几个,差得远了。也不怪人家说我们,古意司墨师父,文武双全,邵奕师父更是清风明月。到了我们几个,定夜诗书还成,我的武功也不是上佳。说到底,根本帮不上陛下什么,还只知道添乱。 定坤却不以为然道:古意司墨还有邵奕他们也是教过我们的师父,他们厉害是自然的。我们也用不着跟他们比。从前空狗没在的时候,前朝臣子也没人说这样的话,陛下也是极为宠爱我们几个的。我相信,哪怕是陛下大婚,宋启入了宫,我们三个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难。 定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定远道:定远,你相信吗?空狗不是个能容人的人,我如今被赶出宫了,接下来,便是你和定夜。 定远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到这边,便用馒头塞住了他的嘴,训斥道:你可闭嘴吧,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一口一个空狗,如今人家是陛下的宠君,高高在上。我们与他云泥之别,你怎么能轻易骂人家,若是传出去,你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我和定夜想过了,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他就算是有意赶我们,也找不到借口。 我看你也省省吧,给星辰台御君下毒这样的大过,你是没办法回到御前了。如今陛下能保你出来,不用你去下院劳作,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你再犯错,你可想过是什么后果? 定坤不吭声了,而定远见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便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日后,都要安分守己。 定远走后,定坤一个人坐在那里,哼笑了一声。 他自言自语道:我无父无母,我怕什么?只有他们两个这样的蠢货,才知道要伏低做小。下院是什么日子,若没有报复他的信念,我早就死了。我如今还活着,就是为了看空狗跌落下来。花无百日红,我就不信,他还能一直得到陛下的宠爱。 说完,定坤直接摔了筷子,面上闪过阴毒的笑意。 第104页 而另外一边,朝熙和空寰用过午膳,休息了两刻钟,便和他到榻上午睡。 屋内清凉无比,这几日在冀州别院,确实舒服得很。 空寰抱着朝熙,忽然问道:陛下明后两日,便要休沐了吧。 朝熙点头笑了:是啊,答应你的,朕没忘。朕都安排好了,明日去逛街市,带你去吃酒楼。 空寰恩了一声,靠她靠得更紧了。 屋内放了许多冰块,微风吹来,还有丝丝凉意。 朝熙伸手扯开他的玉带,欺身而上时,还忍不住问道:斐念之最近有没有要你养精蓄锐? 空寰心跳如雷,小声提醒道:陛下,现在是白天 作者有话说: 第044章 逛街 之前在宫里, 朝熙午休都在太极宫,那时候空寰远在紫光宫,不可能陪着她午睡。 就算是他头天夜里留宿在太极宫,第二天哪怕赖床, 也不会直接赖到午膳时分。 可眼下不同, 他们同吃同住, 午休也在一起, 朝熙这几日又精力旺盛, 连空寰都有些惊讶。 朝熙听到空寰的提醒,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白日里怎么了?谁规定白日里妻主不能宠爱郎君了? 空寰低下头, 温柔和缓地笑了。 那对, 臣君确实没有听过这个规定, 您是陛下, 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小郎君的嗓音越发醉人了,他一开口,便如春风拂面一般。 朝熙想,在宫里的时候, 还好没有日夜相对, 否则,她可真要成了昏君了。 今日午睡闹腾了三刻钟, 较以往时间短了不少。 午休时间太短, 加上费大人求见, 朝熙也不能晾着老臣。 沐浴换衣之后,朝熙便急匆匆去了议政院。 除了朝中事之外, 费大人今日过来, 主要说的还是反女尊联盟的事, 之前这个联盟据点一直驻扎在扬州, 可近日,在青州和荆州也收到了许多印出来的纸片,张贴在县乡的百姓家门口,尤其是家中无主事妻主的那些百姓人家,也经常能收到那些逆贼的言论。 费大人将反贼的纸片递到朝熙手中,朝熙一边看着那上面的字,一边道:以往是如何镇压的,眼下照做便是。另外,把朕的旨意下放到各郡县,百姓中若有上报官府者,按照逆贼的官职大小得赏银。 费大人点了点头,又道:陛下,眼下那逆贼头目逃到了魔月国,魔月那边迟迟都没递过来消息,若不然,咱们调派魔月的线人,私下抓捕逆贼如何? 朝熙摇了摇头道:不可,那些线人,朕要留作大用。如今,反女尊联盟的头目逃遁到魔月一事,魔月朝堂已经知晓,若咱们这个时候启用线人,只会让埋伏已久的暗线暴露,为了区区一个赵氏狗贼,不值得如此。此事,朕另有他法。 费酒没再多问,转身退了下去。 费酒走后,朝熙才问花灵:冀州驿站那边,可有消息了?空家的信,是否已在路上? 花灵忙道:咱们给空家家主的信已经寄去了,据线人回报,空岳大人已经有所动作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当真要把此事,交给空岳大人去做吗? 朝熙道:当然,除了咱们自己人,魔月就只有空家能牵上线。空家商队密布在魔月各个角落,想必不久之后,咱们就能拿到贼人的消息。朕相信,以空岳的能耐,不至于抓不住一个区区赵氏狗贼。至于抓到之后,空岳要如何处置,那朕便要借此看看空家的态度了。 花灵点了点头,笑着道:但愿空岳大人顾念着您是空贵君的妻主,会尽些心力。 朝熙接过了花灵刚泡好的温茶,懒洋洋道:反女尊联盟蹦跶了上千年,至今还未成气候,朕根本不怕这群人。这些年朕遭遇的刺杀也不少,哪怕仁国那位在天上的老皇帝,留下的种子再多,也总会有杀尽的那一天,朕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朝熙更想要的,是和空家全面的合作。 若能拿下空家这块势力,那么将来直逼月都,便指日可待了。 朝熙下晌又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忙过了一个时辰,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而侧首对着花灵道:明日去逛街的事,都安排好了吧? 花灵点头道:陛下放心,随行的护卫都已经安排妥当。近些年内,冀州城内平安富庶,不会有事。 朝熙点了点头,又小声道:即便如此,这事也不要传扬出去,若有人问起,便说朕这几日疲累,在寝房休息。 花灵忙道:陛下放心,明日只安排了登玉和定夜随行,奴婢就守在正阳书院,消息绝不会透露出去。 朝熙勾唇笑了,她一边松动着筋骨,一边看着花灵道:空郎还没有看过冀州城内的景致,明日带他出去,他一定很开心。 花灵难得见陛下心情如此好,也跟着开怀起来。 翌日,定夜跟着朝熙出行,别院内便只剩下定远去给定坤送饭。 定坤的伤是彻底好了,不仅能下地行走,连脸上的疤都淡了一些。 不过这副容貌,却没办法与从前相比。 除了容貌,连他的性子也有了大变化。定夜每次来下院陪他用饭,都觉得定坤阴翳深沉,很不自在。 第105页 定远也有这个感觉,可是念及定坤在下院受了不少苦,也不敢再提此事。 他们兄弟之间,若是说得多了、说得重了,难免又要闹不愉快。 定远只在冀州别院避暑一个多月,之后就要回宫去。 回宫之后,便也见不到了,定远便尽量说些让定坤开心的话。 今日午膳陛下不在别院内吃,所以定远带来的膳食,也不如前几日丰盛。 定坤打开食盒之后,便拧眉道:是陛下知道我身子好了,不愿再赏菜了吗? 定远笑着摇头:不是,只是陛下今日有事,顾不上咱们这边,定夜在御前侍奉,也没法过来。 定坤拿起一个馒头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问道:前几日,你不是说御前有百里青侍奉,定夜不用忙嘛,今日怎么连午休时间都匀不出来了?莫不是定夜生我气了,不愿意过来了? 定远笑了:说什么呢,咱们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的隔夜仇啊。你这一次,若不是定夜想办法求情,陛下还不会那么早去下院看你。定夜比我们两个都要成熟稳重,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念着你。 定远怕他误会,到底还是将陛下带着空寰出去逛街的事说了出来。 我说给你听,你莫要乱说。今日陛下休沐,她带着空寰出去玩了。 定坤手中的馒头就要捏扁了,他低着头,没让定远看出他阴沉的脸色。 从前在东宫的时候,陛下偶尔也会有贪玩的时候。 不过这种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朝熙都很自律。说来,也是因为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偷偷带着朝熙出去了一趟,让朝熙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繁华美好,至此,便让朝熙时常念着。 只是朝熙课业繁重,极少有休息时间,她便经常把定坤放出去,让他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再给她买一些外面的吃食回来尝尝。 定坤记得有一次,朝熙忍不住带着定坤定远还有定夜三人跑出去听了一回戏,路上回来的时候,还看了街边的杂耍。 定坤还吵嚷着排队买神都东街的那家点心,吃了西街那家的小馄饨,又买了一只西街有名的熏鸡。 那一年,陛下才十五岁,定坤十四岁。 后来陛下长大了,成熟了,她不仅去扬州剿过匪,还去荆州赈过灾。 朝熙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闹着出去玩过。定坤记得朝熙曾说,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玩的,再说朕朝务繁忙,哪能天天想着玩乐? 可是现下,陛下竟然带着空狗出去了。听定远话里话外的那个意思,陛下似乎还是因为空狗没逛过神域的街市,特意带着他出去解闷的。 定坤想,陛下就当真,那么喜欢他吗? 定远走后,定坤一个人坐在窗前红了眼,他与空贵君如今的差距太大,想要扳倒他,绝非一朝一夕能成。 登白做完工来定坤房里看他的时候,还忽然提道:今日去正阳书院收脏衣服,正好碰到了空贵君的那两位陪嫁。我听说,空贵君的这两个陪嫁是有大才的,尤其是那个叫小贵,一双妙手,不仅会画画,还会变装。前几日,他给空贵君化妆成雪鹿,陛下爱极了那副模样,还找咱们别院里的画师亲自去画,装订成册之后,陛下便像是碰到什么宝贝一样,珍藏起来了,那画师也得了不少赏银。这几日,外面都传开了,民间的郎君们,都开始争相效仿,连冀州城内的胭脂坊都出了新的蓝色胭脂。 定坤这几日在房内养伤,不像登白那般通外事,便拧眉问道:胭脂哪里还有蓝色的? 登白笑了:不懂了吧,现在各色式样的都有呢,不过卖得可贵了,我本来也想跟个风,去买点回来,不过摸了摸兜里那点月例银子,还是算了。 空贵君如今名头大着呢,百姓们都把他夸成天上的美仙君了。现在冀州城内,只要说什么东西是空贵君也会有的,那便会遭到疯抢。这群狗头商人,趁此机会,没少捞钱。 定坤冷哼了一声,道:狐媚之术罢了,长了一张狐狸脸还不够,非要作妖用些其他的法子夺宠。说到这里,定坤又问:那空狗的两个陪嫁,你可接触过了,他们长什么样,脾性如何?有没有什么喜好? 登白愣怔了一下,他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定坤道: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对付空贵君吗?我们如今都沦落至此了,若是再不安分,恐怕 定坤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怕什么?你只管帮我打听便是,若是出事了,我也不会供你出来。登白,你要知道,被丢出宫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怕死了。你可别忘了,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那空狗的手笔。他不是喜欢靠着变妆夺宠嘛,若是那个小贵出事了,他拿什么扮雪鹿? 我不过一条贱命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把这条命搭上便是。 定坤见登白不愿意认同,便冷了脸道:你若是怕了,你就走出这个门,我与你之后,再无干系。 登白气得红了眼道:你怎么能如此说?在我心里,你是比兄长还要重要的人。如果当初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雪地了。定坤,我为你死了都不要紧,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第106页 定坤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道:你看到了吗?我毁容了,我这张脸都毁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可能侍奉陛下了。对于我这种人而言,陛下便是我的天。他把我逼出宫,让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的心早就死了。报复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登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若是不愿意帮我,咱们就此散了 登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帮你。纵是不认同,但是我不能让你单打独斗。 定坤也红了眼道:什么定远定夜,他们都是自私的。帮我之前,他们都会先想到他们自己。登白,只有你,会无怨无悔地跟在我身边。 而此刻,朝熙正牵着空寰的手,在冀州城内闲逛。 花灵是个妥帖的人,她提前便订好了雅座,先让朝熙带着空寰去桂华楼听戏,之后又订了酒楼的包间,让店家掐着时辰给朝熙他们上菜。 空寰和朝熙在街边看杂耍的时候,登玉也不忘拿出钱袋子,给赏钱。 那钱袋子里的零钱,都是花灵提前准备好的,在他们出来之前,花灵特意将钱袋子塞到了登玉手里。 空寰的容貌过于出众,今日一整天,他都带着面具,朝熙也穿了一件平民百姓的长衫,额间自然垂落的碎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如此痛快地在街市上玩,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在街市上的时候,朝熙还听到了几个百姓讨论胭脂坊的蓝胭脂。 朝熙觉得有趣,便拉了人问道:这位大娘,胭脂坊还有蓝胭脂吗? 那大娘看了她一眼,捂嘴笑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如今这胭脂坊的蓝胭脂,都快卖断货了。你没听说,陛下身边的空贵君,一身雪鹿蓝装,美得似仙君吗? 朝熙干笑了一声:这确实不曾听说。 那大娘道:现在胭脂坊的蓝胭脂,都被炒到了五两银子一盒了。 朝熙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民间的物价,她还是了解的。 听到大娘如此说,她亦是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贵?神都十里堡的银簪,也只要五两。 大娘笑得不行,道:这谁家里没几根银簪啊,就是金簪也不稀奇啊。但是蓝色胭脂,谁若是有了,那可比银簪有排面。这东西可不好买,我都去预订好久了,至今还没出货呢。 朝熙拉着空寰去酒楼的路上,倒是笑了笑道:这胭脂坊的掌柜是位妙人啊,这种做生意的法子,都是我们空家玩剩下的。可赶巧了,他借着臣君的雪鹿装,重新在冀州城内,掀起了一波热潮。不过是蓝色胭脂而已,小贵也会做。这小贵亲手做的,都不敢开价到五两。这冀州城果然富庶,从前在月都,我只知道这五两银子,可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粮。 朝熙扬眉道:这五两银子,确实贵了。冀州的米价与魔月不相上下。这胭脂坊的老板把胭脂卖这么贵,也不是卖给寻常百姓的,就是卖给那些富商和大家小姐小郎君的。 空寰又问道:这胭脂坊炒价如此厉害,官府会不会出面干预? 朝熙摇了摇头:只要不是恶意哄抬物价,一般官府不会管。他炒得只是胭脂而已,若是肉菜米粮,那官府定然是要管的。 空寰低头应了一声,他一边跟着朝熙,一边感叹道:在神域做生意,果真比魔月自由。魔月这几年赋税严重,若是如胭脂坊老板这般炒价,官府定然得等他赚得流油了,再上门去抢。这等霸王行径,也让空家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艰难。 朝熙闻言,倒是好奇道:你们空家已是六大世家之首,连你们的生意,也很艰难吗? 空寰一本正经道:当然,哪怕是我们空家,亦是如履薄冰。空家虽是六大世家之首,可因为空家过于富贵,其余五大世家便联手对付空家,这些年,若非母亲的雷霆手段,空家也早就被吞得一丝不剩了。 在神域,是禁止朝堂官员私下走商的。 可是魔月的六大世家,却把控着魔月的经济命脉。 朝堂,各地商队,以至于军权,都慢慢落入了六大世家之手。这几年,若非是六大世家内部争斗不断,月忆那皇位,也早就坐不稳了。 魔月先帝在时,便没法改变这种现状,等到皇位落入了月忆之手,月忆更是不思进取,不思改变,整日里是吃喝玩乐,得过且过。 对于魔月的六大世家而言,她们需要的,就是月忆这样的皇帝。 所以朝熙想要一统天下,首先对付的,不应该是那些追随月忆的老臣,而是要慢慢渗透入六大世家。 有些话,朝熙不想同空寰明说。 她不想让小郎君以为,她跑到魔月抢人,是看中了他们空家的家业。 她是想要拿下魔月,也想要通过空寰来夺得空氏的支持,但是她不想要小郎君误会,她只是在利用他。 故而,这个话题随便聊了几句,朝熙便就此作罢。 坐在酒楼雅间之时,店小二便已经把菜样都上齐了。 朝熙盯着桌上这些菜道:这烹虾段、荷包里脊、鸡里蹦和炒代蟹,都是冀州名菜。当然,还有这锅包肘子,朕每次来冀州城,都是要尝尝的。母皇在时,也最喜欢这道菜。 第107页 空寰笑着点头道:臣君记得,当时回宫路过冀州,陛下还命人去买来,给臣君尝过。 朝熙小声对他道:还是这家酒楼的锅包肘子最好吃,宫里御厨的倒也不差,但是朕总觉得,差了一点味道。这每个人做菜的味道,都是有差别的。之前齐沫建议朕把这冀州大酒楼的厨子挖走,带进宫里给朕天天做,可是朕没同意。什么东西,若是天天吃,那都腻死了。只有让那厨子留在酒楼里,才能发挥出这道菜独有的味道。 朝熙与他用菜用到一半,刚好赶上这酒楼内有小郎君献艺弹琵琶。 空寰对待曲目那样刁的人,今日倒也难得夸赞道:想不到在这民间,在这繁华的街市内,也有人能弹出如此清新悠远的曲子。今日陛下带着臣君出来,可算是见识到了。 店小二进雅间添茶的时候,朝熙还特意拉住人问道:小二,你们这弹琵琶的小郎君,是什么人? 小二忙道:哎呦喂,这位可是名动冀州城的逍遥公子,名气大着呢。他不仅是琵琶弹得好,前一阵子,史富商的独女想要以三千万两黄金作聘,人家逍遥公子却连看都没看,说什么都不肯嫁。 饶是空寰听到这个数也惊呼了一声:三千万两?确定是黄金吗? 小二也嘿嘿笑了一声:哎呦,您看您家这位小郎君也如此惊讶吧,我当初听到这个数字,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史家可是神都首富,史老板的独女,那是未来史家招牌的继承人,这若是嫁过去,一辈子荣华富贵不用愁啊。可是人家逍遥公子说什么,他说,他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若要娶他,也不必非要出这么多,最重要的,是要合他心意才好。 朝熙闻言笑了:那这逍遥公子,出身如何啊? 小二这才道:他出身可不高,贱籍出身,是被咱们冀州教坊司的李妈妈带大的。不过,此事一出,日后怕是也没人敢娶他了。 空寰道:为何? 小二叹道:如今冀州城都说,这逍遥公子的身价涨到了三千万两黄金,这谁能娶得起啊?连当今的尚书府总领大人家,怕是都娶不起吧? 朝熙闻言朗声笑了,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费大人家,确实是娶不起。 只有朝熙知道,费酒穷得很,她为官多年,自己那点俸禄都捐了出去。 要不是娶了个家中富贵的郎君,费大人连衣裳都没有几件。 等到小二出去之后,朝熙才挑眉道:一会儿咱们吃完了,出去看看这逍遥公子如何? 空寰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垂目道:陛下,您莫不是对人家这逍遥公子感兴趣?臣君倒是忘了,这费大人家娶不起,陛下可是娶得起的。 眼下房内无人,朝熙直接将人捞进了怀中,她俯身亲了小郎君一口,笑道:又吃醋了? 空寰撇了撇嘴:臣君没有。 朝熙低头吻了吻他,笑道:分明是吃醋了,还不承认。朕只是好奇,未必是喜欢他。朕答应你,除了你,绝对不要旁人。 空寰脸色晕红,道:臣君不信,以后陛下还能不娶夫吗? 朝熙扯开他的玉带,将他扑到团扇之上:朕何时骗过你,只娶你还不成吗? 说完,朝熙便将他的长衫都扯落下来。 空寰惊呼一声:陛下,这是在酒楼! 第045章 承诺 朝熙看向他的眼眸温柔又动人, 她轻抚过他的侧脸,笑着道:没事,登玉和定夜在外面守着呢。 定夜之前撞见陛下和空贵君如此,还有些不适应、不习惯, 甚至是有些嫉妒。可是眼下, 他在门外候着, 听到这样的话, 心中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登玉也下意识看了定夜一眼, 只见定夜与他一道立在两侧,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空寰紧抓着朝熙顺过来的手, 颤声问:陛下为了哄臣君, 什么话都能说。只娶臣君一个这种话, 陛下不要乱说, 臣君会当真。 朕几时在榻上哄过你?哪一次对你的承诺,没有兑现?恩? 空寰的双眸中似有水光流转,他紧张到嗓子里都发不出声音。 朝熙其实早有立他为王君的念头,只是顾及他的身份, 也怕前朝大臣反对, 所以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不过,朝熙还是攥紧了他的手, 捏着他的下巴, 一字一顿地开口:朕答应你, 哪怕不能给你王君之位,也绝不会再纳旁人。朕既然喜欢你, 便不想再有其他男人。 空寰静静望着她, 感动到落下泪来。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期盼的时刻, 他何其有幸, 能得到朝熙全身心的爱。 朝熙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笑着哄道:真是个傻子,哭什么。 她低下头,吻住了他,在那呜咽的破碎声中,渐渐沉溺 空寰这一阵子倒是也不想着养精蓄锐的事,若是真的因为邪功影响了能力,他再养也无济于事。 空寰甚至觉得,一定是前阵子养精蓄锐,没让朝熙得到满足,要不然,她近些日子也不会白天黑夜缠着自己。 两个人互相拉扯了一大通,就在空寰伸手去解朝熙玉带的时候,朝熙却笑道:不行,眼下这是在酒楼,若是弄脏了衣物,不好换。近日天热,我怕回去的路上不舒服。 第108页 空寰快被她这无赖样气笑了,他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道:都闹到这一步了,陛下却不肯了。存心是逗弄臣君的嘛? 他语带责怪,声音却温柔低沉得不行。 朝熙抱紧人亲了一口,这才道:一会儿还想带着你去看看那逍遥公子是什么人物,临近傍晚呢,还想带着你去街上买个花灯。朕心里想着这些事,便觉得这会儿要是舒坦了,那一会儿可就不舒坦了。所以不急,等回去再宠你。 空寰故意扬眉道:哦?原来还是惦记着逍遥公子啊。 朝熙连忙解释:朕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就是怕你误会。朕的确对这位逍遥公子好奇,只是想去看一眼,绝没有其他的心思。 空寰转过头去,一边系着玉带,一边酸道:陛下眼下是没看到人,所以才如此说,万一待会儿看到那逍遥公子,发现他美若仙君,没准当即就把臣君忘在脑后了。 朝熙都快被他气笑了,她将人揽入怀中,见他整理了好一会儿,玉带都没系好,便亲自上手,给他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系好之后,朝熙才柔声道:朕在你眼里,就是那般急色之人? 空寰低下头,晕红着脸,不肯出声了。 朝熙又帮他整理了一下发髻,确定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柔声道:在朕眼里,你才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郎君,旁人都入不了朕的眼。 朝熙正要拉着空寰出去,空寰便攥紧了朝熙的胳膊问道:陛下爱臣君吗? 朝熙笑着反问:那你呢?你爱朕吗? 爱,臣君很爱陛下。臣君满心满眼,整个世界都只有陛下一个人。 他眼中似有万般情愫,看向朝熙的眼里,也满是柔情。 朝熙被他所感,便也点头道:朕也很爱你,此生,也只会与你白首。 空寰紧紧拥住了朝熙,好一会儿都舍不得松开。 如此这般缠腻了一会儿,两个人才终于松开,去了隔壁雅间。 登玉和定夜紧随其后,而朝熙也给了逍遥公子的小厮赏银,只求见逍遥公子一眼。 逍遥公子今日的曲目已经表演完毕,他透过屏风,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身形俊逸的女大人。 逍遥公子对着小厮道:请客人进来吧。 朝熙未免空寰多心,便牵着他的手,入了雅间。 逍遥公子扯下面罩,抬眸与朝熙对视之时,便狠狠为眼前人的容貌惊艳了一把,不过他很快便看到了这位女大人身边的小郎君,当即放下了其他的心思。 他缓缓对着朝熙行了礼道:这位大人安好。 朝熙亦是对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道:逍遥公子安好,你的一曲琵琶,幽静深远,听来仿佛有无尽的哀怨,在这繁华闹市上,倒格外引人注意。我今日过来,只是想看看,是哪位天仙一般的小公子,能弹出这般的仙人曲目。 逍遥公子闻言倒是笑了:大人谬赞了。 朝熙又笑吟吟道:逍遥公子撑得起这些夸赞,连我家夫郎,也很喜欢逍遥公子的琵琶音。 空寰这才对着逍遥公子行了一礼。 空寰小声在朝熙耳边耳语了几句,朝熙点头笑了:当然,你高兴就好。 空寰这才对着逍遥公子道:这位公子,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不知可否能请逍遥公子过府演奏一曲。 空寰说着,便解开腰间玉佩,递到了逍遥公子的手中。 他笑着道:这只是,给逍遥公子的见面礼。 逍遥公子这些年,也碰到了不少恩客,什么样的珠宝没见过。这个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 一出手,便是如此豪气,倒是让逍遥公子惊心。 既收了空寰这么重的礼物,便没有不应的道理。 逍遥公子起身道:既是公子相邀,便是在下之幸。 空寰见他答应了,便吩咐登玉递上名帖,随即笑道:六日之后,我自会派人前去接应逍遥公子。 空寰与朝熙又与他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待他们走后,逍遥公子打开名帖,才看到了上面的地点,竟然是冀州别院。 如今在冀州别院避暑的,可不正是当今陛下吗? 难道方才那两位就是当今陛下和空贵君? 朝熙带着空寰出去买花灯的时候,定夜才急道:陛下,这逍遥公子毕竟是风月之人,若带进冀州别院献艺,是否不妥? 朝熙笑了笑道:这教坊的乐师与红楼可不同,他们都是卖艺不卖身,虽身在风月,可也都有苦衷。这逍遥公子虽不是良家出身,却自有一番傲骨。定夜你要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瞧不上这群人。 定夜忙垂首道:是奴才肤浅了。 登玉又笑道:是啊,三千万两黄金都没放在眼里,可见这逍遥公子,不是凡人了。 朝熙挑眉笑了:那史家女是聪明人,这事刚听说,朕也吓了一跳。不过你们别看史家钱出得多,这里面一部分,要给教坊做他的赎金,另外一部分,便要入逍遥公子的私账,郎君娶了回去,便是史家女的人,逍遥公子无父无母,无依无傍,嫁过去也没有母家拖累。这钱最后,还是要入她史家人之手。这笔买卖,看着划算,实则那史家女,想得多着呢。 第109页 见登玉和定夜都愣住了,朝熙又笑道:神都史家这些年之所以能成为神都首富,除了会做生意、会算计之外,她们家也是格外抠门的。朕可是听说,不该花的钱,她们是一分都不会花。史老板是贫农出身,知道钱财来之不易,家风也一向淳朴。虽说朕不了解这史家长女,不过,有了她娘的教导,她又打理生意这么多年,想必是不会差的。她早有夫婿,这逍遥公子上门,要么做小,要么就只能做个外室。逍遥公子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答应。 由此可见,这小郎君是个通透豁达的聪明人,也没被史家泼天的富贵迷了眼。 登玉连忙道:奴才也听说了,说是这史老板对自己的夫郎也很抠,上桌用膳,都不许浪费一粒米,连素日里的穿衣打扮也管束得十分严格。 朝熙也听说过这事,她笑了笑道:不浪费粮食是好事,不过克减小郎君的用度,就稍微有些过了。小郎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妻主也看着开心不是? 朝熙说完,便顺手摘下了街边的狐狸面具,对着空寰比划了一下,笑吟吟道:这白狐面具格外衬你,买了吧。 登玉忙掏银子付账。 空寰也为朝熙选了一个红狐面具,低声道:要买,就买一对的才好。 朝熙应了一声,两个人戴上了狐狸面具,又去街市买了花灯,放花灯之时,朝熙还道:这花灯是可以许愿的,空郎,你要不要许个愿? 空寰原是不信这些的,可在朝熙期待的目光中,倒是闭着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朝熙始终盯着他,待他睁开眼来,朝熙才抓着他的手:空郎许了什么愿望,要不要告诉朕? 空寰侧首问:陛下没有许愿吗? 朝熙想了想道:朕只求国泰民安,年年祭祖,都是这么许愿,上天怕是早知道朕的心意了。倒是你,你若是说出来,没准朕当下就可以为你实现。 空寰凑到朝熙的耳边,低声道:臣君只愿,陛下可以一辈子宠着臣君,永不离弃。 朝熙莞尔笑了:一辈子太长,朕慢慢兑现。 那天晚上,朝熙带着空寰玩到夜色深了,才终于回到了正阳书院。 花灵早就备好了热水,两个人洗去一身的疲乏,才终于躺到了榻上。 当晚太累了,朝熙抱着小郎君便直接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才缠腻着,做完了之前酒楼里没做完的事。 待到朝熙用过午膳去议政院的时候,便收到了母皇和父君的来信。 朝熙先看了一眼日期,这信竟是三日前写的。 这倒是难得,母皇和父君寄信一向不急,经常慢悠悠一个月两个月才过来的也有。 朝熙连忙打开了信,才得知父君母皇如今已经从仁国回到了山庄休养,过一阵子,还是要出门游历,至于去哪,暂时还没定下来。 母皇特意问了空寰安好,只说朝熙的后宫,由朝熙自己做主便是,她想宠爱哪位郎君,用不着顾及母皇和父君,更用不着顾及前朝。 朝熙看完信之后,倒很是开心,她提笔给父君母皇写了回信,五页的信,有四页都在夸空寰的好。 当然,最后一页,朝熙才提及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还说想要母皇和父君回神都看看他们,最好也能来看看空寰。 写好信之后,朝熙直接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母皇和父君所在的山庄。 朝熙这封信倒是快,两日便也到了。 朝沅拆开信之后,倒是笑了,她拍了拍牧子期的肩膀,道:你看看你闺女是如何夸空寰的,说他是秋月之姿,仙人之貌,还说有了空郎,天下男儿皆不能再入眼。哎呦喂,当年我也会说情话,却没你闺女这么能夸人,你瞧瞧,写了四页酸里酸气的话,我这个当娘的都要看不下去了。 朝沅说完,便将信递给了牧子期。 牧子期看完信倒也跟着笑了笑,他一边帮朝沅按着肩膀,一边道:女儿这一回是真的长大了,连心爱的小郎君都有了,不再让我们操心了。不过魔月这一趟,咱们还是要去的。邵奕的话,始终在我心里留个疑影,只有去了,考查完了这小郎君的人品,咱们才能彻底放心。 朝沅的心比牧子期大,她其实不爱管这些事。不过既然牧子期想去,她也乐得出去玩。 反正这一路上,都有牧子期照顾着,她如今懒得,连吃个樱桃都不爱伸手。 当牧子期把樱桃塞进她嘴里的时候,她还嘟囔着:还得吐核,不吃了。 牧子期宠溺地笑了笑道:昨晚抱着你去方便,你还说这种事我若能替你就好了。朝沅,你也不能太懒了,你最近懒得,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吧? 朝沅理直气壮道:我有全天下最厉害的郎君,我要出什么剑? 古意端上了新的水果便退了下去,之后还同司墨吐槽:就在前两日,咱们山庄来了一伙贼人,主子一剑封喉,连眼睛都没眨。结果到姐夫跟前,就懒得剑都拿不动了。 司墨一边煮着粥一边笑道:所以啊,主子当年选姐夫为王君,才是对的。只有姐夫才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主子也就适合找个这样体贴的郎君,哪怕是你我加上邵奕,我们三个人一起都比不过他。不像当年的元鹤轩,事事都得主子照顾他,人也跟个疯子一样。 第110页 古意已经好多年都没听到元鹤轩这个名字了,他跟着笑了笑,便开始着手准备晚膳了。 之后,牧子期也没在山庄停留太久,隔日便启程去了魔月。 临走之前,牧子期吩咐他们道:若不喜欢下山,便好好守着山庄,若实在是嫌弃闷,你们三个便带上弟子出去玩一圈。不必在这里死守着。当然,朝熙还是希望你们几个能回宫的,若你们有兴致 古意先开口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山庄给两位主子守家。 司墨也道:我也是,山庄的弟子,也离不开我。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两位主子回来。 邵奕对着牧子期点了点头,倒是没说话。 这两年,邵奕倒是经常下山,偶尔他回去青州母家那边,帮帮忙。 牧子期和朝沅向来归期不定,听他们如此说,便也点了点头,驾着马车下了山。 这一程,便是直逼魔月。 牧子期本来也想直接去月都,不过他觉得空家生意遍布各地,要想彻底了解空寰这个人,还是要伪装成商队,去营河两岸,先摸摸底。 而此刻身在冀州别院的空寰,倒是全然不知,他的危险将至。 因为朝熙派去查他的人都撤了回来,在牧子期的谋算中,也没有想过神域的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会亲自出马。 空寰甚至还高高兴兴的,看着别院中的奴才为他准备生辰礼。 前几日朝熙休沐,带他出去见了一眼逍遥公子之后,空寰便有意拉拢他。 在逍遥公子还没有入冀州别院献艺之时,空寰便已经趁机让登玉去宫外准备了。 逍遥公子容貌不凡,又弹了一手好琵琶。当然,这都不是最要紧的。空寰最看重的,便是他的名气,以及那清冷的气质。 要知道,这般的气质,是会格外吸引人的。 有很多女大人,便格外喜欢这一口。这样的郎君,会激起女人的征服欲。 毕竟,轻易得来的有什么要紧,越是这种性子孤傲的,越容易让人沉溺。 空寰向来对朝堂没兴致,他从小到大除了喜好诗书,便喜好管账。 那史家如今是神都首富,虽说千里阁各地的生意遍布,未必就怕了她史家。但空寰还是想通过这逍遥公子,面对面跟史家人打擂台。 有了逍遥公子在明面,他们空家的生意,将来才可以慢慢过明路。 空寰看得出来,这逍遥公子并不想成为后宅等待妻主垂怜的小郎君,他想要的,是绝对的自由。 只是他身在贱籍,不能脱困,若空寰给了他机会,他定然会大展宏图。 神域的男子虽不能入朝堂,可没有明文禁止男人不许外出走商。 当然,寻常人家的儿郎也不敢轻易出去抛头露面,万一碰到个起色心的女大人,失了清白,不仅给家族抹黑,日后也不用嫁人了。不能嫁人的郎君,说出去要被笑话的。 不过逍遥公子自幼长在风月之所,又无父无母,想必对世人之俗论,已经有了抵抗之力。 故而,空寰生辰当日,他特意让登玉派车去教坊司接人。 因为空寰生辰在冀州别院过,也不能像在宫中那般大张旗鼓,朝熙特意叫了戏班子来宫里唱戏,还大摆宴席,请了好多朝臣的家眷入宫为空贵君庆生。 冀州郡守的正夫褚高氏今日也在宴席之列,待空寰出场之后,这些个高门贵夫,一个个都捧着空寰说话。 褚高氏给空寰敬酒之时,还笑意盈然道:之前殿下的册封大典,臣夫远在冀州,没法入宫庆贺,今日得见殿下,当真是臣夫是大幸。臣夫便在这里,祝贺殿下生逢俱如意,日沐南风吹①。 空寰与他碰了碰杯,倒是笑道:褚大人的长子褚烨如今在星辰台也是大放异彩,听闻他琴棋书画俱佳,颇得陛下赏识。褚夫好福气啊。 褚高氏忙赔笑道:哪里哪里,小儿不才,让殿下见笑了。 褚烨在星辰台可是佼佼者,虽说有费宸珠玉在前,可是褚烨也是不差的。 几位郡守的儿子,也就褚烨最出挑。费宸那是尚书府总领大人之子,旁人比不过,倒也说得过去。 空寰跟众位朝臣家眷打了一圈招呼之后,底下便有人低声议论道:陛下如今有了这位空贵君,星辰台的儿郎们,怕是更不能得见天颜了。 另外一个大臣之夫笑着道:正常,我们家那臭小子,哪能比得上贵君殿下这姿容啊,哪怕是有了那个福气,得了脸,站在空贵君跟前,那也是让人笑话的份。帝王之家,哪就那么容易进的?我是不指望儿子能嫁入天家,待年纪一到,出来找个好妻主,给人家安安稳稳做正夫,这不是极好吗? 另一位也笑着道:说来也是。 宴席过半,朝熙才出席,朝熙与众位大臣的家眷打过招呼之后,便带着空寰离席了。 朝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折扇,在空寰面前晃过了一圈。 这就是朕为你准备的礼物,上面的画可是朕亲自画的。这里面还有个小机关,用作你防身。这些物件,交给旁人做不合适,朕可是足足用了小一月才给你做好,你要拿什么报答朕? 空寰打开那折扇,上面画着天上彩霞,亦有天边自由飞翔的大雁。最重要的,是折扇边的题字,岁岁年年。 第111页 朝熙没有给他那块玉牌,反而是亲手为他做了折扇。如今那块玉牌给不给,空寰都浑不在意了。 朝熙见他眸中似有水光,便将人抱得更紧了。 空寰也趁机凑到朝熙耳边道:那晚上好好侍奉陛下,算不算报答? 朝熙微一挑眉:那你先说说,你要怎么侍奉?寻常的侍奉,可不算。 他红着脸道:就陛下最喜欢的那个招式,陛下从前嘴硬说不喜欢,又说会作贱的人那个法子。 朝熙当即便懂了,她低头笑了一声。 空寰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招式侍奉她了真是想想,便让人激动。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自古语。 第046章 小贵 朝熙拽着空寰便要回寝房:那还等什么, 走吧。 空寰笑着抓住了朝熙的手道:陛下怎么这般着急,天还没黑呢。何况前厅有那么多的大臣家眷都在,不打个招呼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妥。 朝熙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道:朕还以为, 你不愿意与朝臣的家眷们往来。 空寰摇了摇头:怎么会, 他们是为庆贺臣君的生辰而来, 臣君不能不知礼数。 说到这里, 空寰突然道:陛下, 一会儿逍遥公子会献艺,是今夜的压轴曲目呢, 陛下要不要一同来看看? 朝熙不爱在男人堆里混, 何况那逍遥公子的琵琶, 她已经见识过了, 这会儿实在是没兴致。 朝熙索性便摇了摇头道:罢了,朕去议政院批会儿奏折,你这边忙完了便赶紧回去,朕等着你便是。 空寰笑着点了点头。 待送走朝熙之后, 空寰才打开手中折扇, 细细看了一眼。 折扇扇尾处,有一个小小的机关, 里面有细小的暗器。 这把折扇和朝熙手中那把玄铁古扇倒是差得远了, 朝熙那把可以杀人于无形。大约是朝熙觉得空寰没有武功, 怕他不会用,所以才给他做了简单的小东西防身。 空寰, 很喜欢。 最喜欢的, 还是那四个字, 岁岁年年。 空寰直接拿着折扇大摇大摆地回了前厅, 那褚高氏见到他手里多了一把折扇,立马眼尖道:贵君殿下这折扇,莫不是陛下送的吧? 褚高氏此言一出,众位正夫们,都将目光转移到了空寰的手上。 空寰笑意盈然道:褚夫好眼力,是陛下方才送给本君的。 褚高氏立马看了一眼费沈氏,对着他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太上皇便最喜欢用古扇做武器,后来那把玄铁古扇赠送给了当今陛下,后来啊,咱们太上王君又亲自给太上皇做了一把古扇。陛下自幼也善用折扇,可从没见过陛下亲手送过谁,贵君殿下不愧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立马有人提醒道:这可不单是陛下送的,还是陛下亲手做的呢,那上面的珠玉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前一阵子,还特意让我家大人找了宫外的工匠进别院,教导陛下如何将珠玉镶嵌在扇坠上。这一把折扇,每一道工序,都是咱们陛下的心意。 这一会儿,连费大人的正夫沈越,都盯着那折扇瞧了一眼。 沈越向来不喜欢奉承,今日倒是难得道:褚夫说得不错,太上皇和当今陛下,最喜欢折扇。当年太上王君还没被立为王君之时,咱们太上皇便送了他一块玉牌,上面的字是太上皇亲手刻的,四个字岁岁年年,满怀着太上皇对太上王君的情意。方才臣夫不小心瞧见,殿下的折扇上也有这四个字。想必殿下在陛下心目中的份量,是不同的。 褚高氏和费沈氏这一来一回,在场的诸位大臣家眷,都露出了然的表情。 底下甚至窃窃私语道:咱们陛下的后宫,如今只有这一位宠君,而今迟迟不愿意立王君,莫不是 嘘,这话可不能瞎说。不过这空贵君,可得小心侍奉着。如此受宠,将来怎么说,也得是宫中的大贵人。 朝氏皇族出痴情种,从高祖皇帝开始,便先后有十位女皇后宫唯有王君一人。 莫说是天家,放眼满朝文武,家中只有一位夫郎的,便唯有当今的尚书府总领大人费酒了。 哪怕是年轻时名动冀州城的褚高氏,如今家中也有两个小房,褚大人前一阵子,还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外室。 好在,褚大人是个尊重正夫的,如今家中两女一子,皆是出自褚高氏,小房和外室们的手段再高,终也没那个能耐让褚大人松口,给他们留个孩子。 这褚高氏可是名门大家的公子,褚大人虽然是两榜探花,可到底是寒门出身,若非是高家扶持,未必能走到今日。 议论声结束之时,逍遥公子也前来献艺。 有人碰了碰褚高氏的手肘,拧眉道:咱们这位空贵君,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怎么就选了一位教坊司的贱户进来献曲。 褚高氏闻言笑了:你这便是门户之见了,这位逍遥公子,可是咱们冀州城的名人。虽说出身风月之所,可这些年,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名商之家,他都不肯低头。这逍遥公子,自有一番傲气在身上的。 那人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为了择个好价? 第112页 褚高氏闻言笑了:三千万两黄金啊,咱们在座的各位,有哪家的官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高氏当年是下嫁,连费大人家的正夫,当年也是倒贴了不少嫁妆。 立马有家眷捂嘴笑道:瞧这话说的,咱们各位家的大人,那都是清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褚高氏笑了笑不说话了。 逍遥公子一曲终了,空寰先拍手鼓掌,并让登玉去拿赏赐。 宴席过半,空寰自然要一一同各位大臣的家眷告别。 最后一个离席的是褚高氏,空寰特意将他留了下来,与他闲来叙话。 空寰笑吟吟道:上一回作客冀州郡府,这一回又来别院避暑,都是褚大人在背后安排,听闻,褚夫你也是当得一手好家,把后院管理得井井有条。本君近日听说了好多事,连陛下都夸赞了你。 褚高氏连忙谦逊道:哪里哪里,咱们后宅的小男儿,都是为了妻主无忧,称不上殿下如此夸赞。 空寰始终温和地笑着,温润的眼眸不自觉地便让人觉得亲近。 空寰道:本君来神域不久,有很多道理,还得劳烦褚夫多指教。虽未见过褚夫府上的两位千金,不过褚烨才华横溢,便可想褚夫素日里,一定很会管教子女。 褚夫再聪明的人,这会儿也在空寰的糖衣轰炸下,甜得找不到北了。 他忙道:褚烨年纪尚小,在星辰台学艺,还得劳烦殿下多多照顾呢。 空寰温柔一笑:这是自然。这些日子,本君若是无趣,褚夫也可来别院多陪本君说说话。 空寰之后又与褚夫叙话了好久,他还特意送了家乡的点心,让褚夫拿回去品鉴。 当然,这礼物也不单单是褚高氏有,众位大臣家眷,空寰都有准备。 可不能厚此薄彼,失了礼数。 当然,宴会结束之后,空寰又拽着逍遥公子闲聊了一刻钟。 空寰想说的话,在逍遥公子未入别院之前,空寰便已经派人将自己的意思与逍遥公子说了。 如今只聊这么一刻钟,之后怕是也没什么机会让逍遥公子入别院了。 哪怕是有人想要以此挑空寰的错处,想要借此调查空寰与逍遥公子的关系,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这事其实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空寰做事谨慎,未免授人以柄罢了。 待送走了这些人,登玉便又递上了热茶来。 空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松动了一下筋骨道:快些回去吧,可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登玉也叹了一声:主子今日定是累极了,明明您过生辰,该是高高兴兴的,可还要周旋在这些人之间。 空寰勾唇笑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拉拢一下朝臣亲眷,怎能犯懒懈怠?再者说,本君是魔月国人,朝臣们都忌讳着这一点,时不时的便要上一道折子,提醒陛下莫要宠君太过。可如果,这些个夫郎们回去吹一吹枕边风,没准那些大臣们便会转变一下想法。所以啊,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嫌他们麻烦。这群人,有大用呢。 登玉这才道:那殿下单单留下了那褚夫,莫不是想要与他交好? 空寰把弄着手中折扇,大约是喜爱极了,他片刻儿都不想离手。 他道:那褚夫是位妙人啊,虽说眼下年岁大了,可也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俊俏无比的。再者,高家可是冀州名门。褚大人能有今日,少不了高家的帮衬。那褚夫是个性情中人,与褚夫结交,没什么坏处。 登玉笑着应了一声,跟在聪明的主子身边,登玉自觉也学到了不少。 而此刻,朝熙正在议政院看书,她时不时地便要抬头往外面看看,看看这小郎君什么时候回来。 连花灵都打趣道:若是陛下着急,奴婢派人去前厅催一催。 朝熙忙摆手道:不必,他一个人在这神域,总是孤孤单单的,若能趁此机会,结交几位好友,定然也是高兴的。你不知道,朕当初第一次去月都见到他时,他便与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想来这空郎,是不喜欢一个人闷在院子里的。这些日子,他哪里都没去过,也没有什么朋友,想必也是闷坏了。 花灵垂首笑道:陛下处处都要为贵君着想,贵君真是有福气。 朝熙放下书本,正要让花灵备一些夜间清凉解暑的梅子饮时,便看到了定坤的身影。 朝熙将人唤到了近前,笑道: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定坤拿着一篓脏衣服道:是登白近些日子病了,奴才正好无事,便来替他的班。 朝熙将定坤挪出了下院,他最近都不要干活。 见他帮登白的忙,朝熙便叹道:登白既然病了,便吩咐下去,让他休息两日,他的活儿就交给别人去做,你就不要出来帮忙了。虽说现在无人置喙你的事,可如果被前朝知道朕放了你出来,总归是不好的。 定坤垂目称是。 朝熙唤他起身之时,他才深深看了一眼朝熙。 他很想念朝熙,每一次见她,她都比往日更光彩夺目了一些。 从前定坤就站在花灵那个位置,日日都要在御前侍奉。可如今这样的恩典,也没了。 第113页 朝熙让花灵赏了定坤不少糕点糖果,里面还有定坤从前最爱吃的奶糖。 定坤出门之前,忍不住站定,回眸看着朝熙问:陛下,以后奴才能偷偷来看您一眼吗?奴才从前从来都没有离开陛下这么久过。以后,也不能在陛下跟前侍奉了,奴才只想,偷偷来看您几眼。 他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朝熙面露不忍,她本想拒绝,可看到定坤那副样子,终是垂首道:罢了,你若是来了,朕就当没看见就是。 定坤退下之后,花灵才忍不住道:陛下,定坤到底是罪奴,这正阳书院还住着贵君殿下,定坤向来与贵君不睦,若是因此生出了什么事 朝熙这才反应过来,她对着花灵道:你倒是提醒朕了,你且派人盯着点定坤。他若是能安分最好,若是还敢有什么心思,直接将人丢回下院去。 花灵拱手称是。 这方朝熙刚刚吩咐完,便看到了空寰的轿撵。 朝熙叹了一声,眉欢眼笑道:可舍得回来了。 花灵见朝熙如此高兴,也急匆匆跟上去伺候着。 除了那把折扇,朝熙晚上还送了空寰第二件礼物。 那是朝熙特意让宫内顶级工匠打造的四十二套男子的发冠。 魔月男子的装束与神域多有偏差,尤其是空家陪送来的发冠,在神域也是不能戴的。 空寰不挑这些,他宫里的那些发冠,都是从宫中库房里拿出来的。库房里的那些,都是老物件,规格样式都大差不差。 可是朝熙今日送他的这一套,上面有些还特意雕绘了白鹤图样,金银珠玉皆有。 这些图样,还是工匠们先绘制好,递到御前来,让朝熙亲自挑选过的。 空寰其实很喜欢这些装饰品,他也很喜欢打扮自己。 见朝熙送了这么多,他惊喜地拿起来一个个看过,便让登玉连忙收好。 他扑到朝熙怀中问:以后,臣君每日都换一个戴,让陛下每天都能看个新鲜可好? 朝熙闻言笑了:你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只要你觉得好,朕便也觉得好。 说着,朝熙便牵住了他的手道:走吧,沐浴更衣,你今日说好了要侍奉朕,可莫要忘了。 空寰垂目笑了:陛下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呢? 朝熙本想否认,可转过头便扬眉笑了:是啊,都要等不及了。 朝熙并不知道,定坤一直正阳书院的后院没走。 定坤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陛下的寝房的灯火,他甚至还听到了陛下与空狗的调笑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陛下,从前的陛下,可是不好男色的。 这空狗,也不知道给陛下上了什么迷魂药,自打有了空寰,他们定字辈这三个人,恩宠便再也不如从前了。 定坤自虐一般地坐在黑暗中,他听到了陛下欢畅的声音,那声音让他难受得久久都缓不过来。 这一辈子,他怕是都没有这样的福气,能够如此侍奉陛下吧? 那个空狗,那个男狐狸精,凭什么他可以? 定坤当夜回去之后,一夜未睡,他始终寻不到机会报复空寰。 陛下来冀州别院避暑,只剩下一个月了。 若是他再没有动作,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定坤也听说,那空狗虽然是魔月人,却没有被拉到太医院开刀,陛下连避子汤都舍不得给他喝。 再这样耗下去,说不准将来陛下有了皇嗣,这空狗还有机会坐上王君之位呢。 定坤了解朝熙,他知道陛下是个长情的人。 空寰不死,陛下对他的宠爱便不会消失。 又隔了两日,定坤晚上偷偷去正阳书院之时,看到空狗竟然化了白鹤妆。 正是因为前些日子朝熙送了他白鹤的发冠,加上朝熙说,唯有白鹤最衬空狗的气质。 定坤只是遥遥望了一眼,便被空狗给惊艳到了 哪怕太上王君在宫里时,也没有日日这般精心装扮自己,去夺太上皇的宠。 当然,定坤进宫晚,等他懂事进宫之时,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都是老夫老妻了。 可饶是如此,看到空寰美成了那个样子,定坤便嫉妒到牙根打颤。 其实,定坤是所有人中,最先有危机感的那一个。从他第一次在军帐内见到空寰开始,他便开始害怕。 他从不肯承认空寰长得美,可是他却知道,长了那样一张惑乱众生的脸,很难不让女人爱上。 原本以为,陛下是赌气宠爱了他一回,之后接连几日,都把他丢到了主帐。 可是偏偏,陛下在路上的时候,又忍不住日夜宠爱着他。 定坤怕极了,他甚至明显感觉到陛下的感情变化。 从前他在陛下跟前逗陛下笑的时候,陛下眼里还能看得到他。 哪怕宋启在时,定坤的存在感也是很强的。 可是自从空寰出现,这一切都变了。 那个男狐狸,那个祸害,他怎么不去死呢? 定坤回到下房时,才听到登白说:听说,空家从魔月带来了两位陪嫁。一个叫小富,一个叫小贵。 说到这里,登白还不忘腹诽道:瞧这名字俗气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空家贪图富贵一样。 第114页 定坤没好气道:说重点! 登白这才回神,忙道:那个叫小贵的,别看名字俗气,人却厉害得很。他一双妙手,能把空贵君化妆成天仙呢。听闻,空贵君靠着小贵的装扮,迷得陛下是神魂颠倒,每每他装扮之后,陛下都召画师来。 定坤隐隐记得有人跟他提过这事,又或者登白之前就说过,但是当时,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再者,那时候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小贵把空寰化成什么样。 今日倒是见了,果然让人嫉恨。 定坤甚至恨不能上前撕破空寰那张妖媚的脸。 定坤又问:那小富和小贵,日日都跟在空狗身边侍奉吗? 登白摇头:这可不是,听说登玉如今厉害极了,他在空贵君跟前的宠爱,甚至远超过空贵君的两位陪嫁。小富和小贵日日都要去正阳书院后院的池塘边喂鱼,要接触他们,倒也不难。 定坤顿时有了主意,他道:那小贵不是能给空贵君化妆嘛,若是他的手,出了什么事,又借此给空贵君化妆的时候,伤了空贵君的脸,那你说,可怎么办才好啊? 登白脸色变了变,他虽有些犹疑,却也知道,定坤是非做这事不可的。 登白想了想道:我倒是能买到这种毒粉,可是一旦被空贵君察觉。 定坤咬牙切齿道:那就赌!赌他能躲过这一关,还是赌我命硬。若是他玩不过我,那就只有毁容的份。他若是也如我这般,毁了容貌,你觉得陛下,还会爱他吗? 登白垂目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过,你若是确定如此,上刀山下火海,我陪着便是了。 登白其实与空寰没有那么大仇怨,哪怕那日,他知道空寰设计陷害他,他也没有想过要用这么狠毒的招数报复。 可是有些事情,登白也不得不去做。 只要定坤想,他便舍命陪。 只是接连几日,定坤都没能得手。 那小贵做事还是非常谨慎的,寻常别院内的小奴跟他搭话,他都离得远远的。 除了偶尔喂鱼,偶尔去厨房拿点心,他便很少离开正阳书院。 恰逢那日初一,朝熙要带着空寰去祭祖。 小富和小贵被留在了别院,定坤才终于寻到了机会。 只是,毒粉才刚刚混入小贵素来用的脸粉中,小贵便发觉了异常。 他拿起粉盒对着小富道:你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不对? 小富闻了一下,也呛得不行,他拧眉道:确实不对,是不是时间久了,你这东西坏了啊? 小贵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是我一个月前刚做好的,半年前做的都没坏,这个怎么可能坏?这些粉状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容易变质的。再者,就算是发霉了,变质了,味道也和这个不同。 之后,他连忙召来了几个小奴,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一个小奴,说是看见下院一个人,曾经碰过小贵的东西。 小贵觉得自己是空贵君身边的人,别院内无人敢拦,便让那小奴引路,亲自去了下院,看看是谁,动了他的东西。 小贵向来警醒,也很聪明,他和小富很快查到了定坤头上。 定坤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败露,他咬紧后槽牙道:你想怎么办? 小贵看了小富一样,随即道:不怎么办,你跟我回去,听凭殿下发落吧。 定坤给登白递了一个眼神,随即道:听凭发落?我怎么可能听凭那个狗人发落?既然你发现了,那么今日,你便死在这里吧。没了你,我看那空狗拿什么争宠? 定坤是学过武的,可是小富和小贵没有学过。小贵那一双手,可是金贵的很,等到定坤用锤子砸向他的右手之时,正阳书院的花雪才赶到,救出了他。 朝熙带着空寰祭祖之后,便让空寰先回来一步。 空寰接到花雪消息之时,也是脸色一白,急匆匆赶出正阳书院之时,小贵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小贵师从名画大家,他若不是来神域侍奉空寰,在魔月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他的春和夜宴图,还曾经卖出一千两的高价。 当空寰握紧了他的手时,小贵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他哭着问:公子,我的手是不是废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不能画画了? 小富和小贵之所以能成为空寰的陪嫁,是因为他们是空寰在空家最信任的人。 空寰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因为他受苦。 当年三姨母害他之时,他的伴读就死在三姨母的剑下。 如今小贵,受了这等罪,让空寰如何能冷静? 他顾不上这样做是否会让朝熙不高兴,他只怒吼了一声:是谁干的?把他揪出来!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雷霆阵阵:谁敢伤本君的人?本君要他的命! 作者有话说: 场外音:你不怕崩人设,让陛下怀疑吗?你不怕陛下舍不得定坤死吗? 空寰冷脸:那就让陛下在本君和定坤之间做个抉择吧。 第047章 发疯 定坤被人押送到空寰眼前的时候, 斐念之正在给小贵医治,听到小贵隐忍的哭声,空寰心痛不已。 第115页 他曾经答应过小贵,待他离开魔月, 嫁到神域之时, 便放小贵自由, 让他做个闲散的画家。 小贵是空寰幼年时的伴读, 从很小的时候, 他便有很强的绘画天赋,空寰舍不得让小贵的天赋埋没, 先生来府中教画画之时, 空寰便让小贵也跟着听。 可是很快, 先生便同空寰说, 以他的能耐,已经没办法再教小贵了,若要这孩子成才,最好给他换个更厉害的师父。 空寰的先生已经是魔月的名师, 空寰原本都想好了, 他立刻派人去请隐居的石元仙师下山,盼他能收小贵为关门弟子。 石元仙师是大家, 轻易是不出山的, 而且他脾气古怪, 不愿意跟人往来。 石元仙师只收过一个徒弟,那便是空寰的父亲。若是空寰亲自去请, 石元仙师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石元仙师爱才, 小贵如此才能, 他定然不会推拒。 后来, 石元仙师终于下山,他刚来空家第一日,空寰便中了三姨母给他喂的毒。 也因此,石元仙师收徒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后来,空寰昏迷不醒,全靠江湖郎中的药酒吊着一口气,石元仙师不愿意再经历生离死别,说什么都要带小贵走,可是小贵不肯离开,他说如果公子去了,他学画就再也没了意义,他宁愿守在空家,哪也不去。 直到后来空寰救回了一条命,去密道闭关之时,小贵才上山,跟着石元仙师学了三年。 三年后,小贵回空府,凭着一副《春和夜宴图》,成了名满天下的贵元仙师。 只是,小贵的真实身份,极少有人知晓。 原本送来神域陪嫁的人,是没有小贵的。是小贵担忧空寰在神域不能得女帝欢心,便和空家家主跪请,要来神域帮忙。 空寰身带邪功,魔月不许男子练武,虽然空家的小奴里有一批会武功的男儿郎,可空岳为了安全起见,并不敢往神域送会武功的陪嫁。 所以,小贵出事的时候,小富在一边帮不上一点忙,只能急得直哭。 斐念之给小贵治疗的时候,空寰在一边握紧了拳头,好在斐念之给小贵用了麻醉散,这会儿疼痛倒是少了些。 斐念之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便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奴道:冀州城内,有一专治跌打损伤的名医,快去请他来,若他能来,这手指或可复原。 空寰听闻此言,忙道:快,快去请,无论他要什么,要多少银子,只要能治好小贵的手,本君给他什么都行。 斐念之这才拉住了空寰的手,去了屏风外,低声道:微臣方才检查了,好在救得及时,手指的关节骨并未碎裂,可即便如此,也是万分凶险。微臣方才试着复位两个指节,已经险些让他疼晕了过去,微臣给他开了安眠的药物,又开了麻醉散,这会儿先让他休息一会儿。不过殿下放心,还可以治,只要有高人过来帮忙正骨,让断骨处尽量复位,这手以后,还是可以画画的。 斐念之见空寰松了口气,便又道:他肩膀上还有其他的伤,包括小富也被砸碎了一根手指,小富那小拇指,是粉碎性骨折,怕是彻底 当时定坤拿起锤子,对着小贵右手砸下去的时候,是小富疯了一样冲上去拦着,若没有小富那一手垫着,只怕是小贵这右手已经废了。 方才小贵喊疼的时候,小富竟然一声都没吭。而空寰也只知小贵受了磨难,竟不知道小富也 空寰连忙转过头去查看小富的手,而小富这会儿,竟然还冲着空寰笑了笑:主子,我没事,哪怕是小拇指不能用了,也不耽误什么,干活吃饭什么的,都不要紧。 空寰眼角腥红,他强撑着情绪,冲着斐念之问道:那小富这小拇指,能治好吗?请名医如何?大不了本君写信回魔月,让母亲帮忙 斐念之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实话:他小拇指指骨碎裂得厉害,哪怕是太上王君能及时赶回来,也是没办法让他的手指恢复原样的。殿下,事已至此 空寰还没等吭声,小富便挤出一丝笑容道:殿下,重要的是小贵,那可是名画家的手,可不能伤到。奴才这个,真的没事,方才吃了止疼散,这会儿是一点都不疼了。 登玉进来的时候,便在空寰耳边道:殿下,定坤和登白已经跪在院外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斐念之的肩膀道:本君把本君的两个兄弟交给你了,他们是本君的陪嫁,亦是和本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念之兄,就当本君求你,无论是找名医还是您亲自来,都要尽力。你的恩德,本君都会记在心里。 听闻此言,斐念之慌忙跪了下去:请殿下放心,医者仁心,微臣无论如何都会尽力。 空寰这才对着登玉道:立刻收拾好偏院,这些日子着人好好照料他们。 登玉点了点头,忙道:殿下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奴才特意安排了太医院的小奴轮值,日夜盯着小贵和小富。 空寰安顿好一切,才转身去了院内。 定坤虽被人强按在地上,可他依旧不服,见到空寰出来,他还对着空寰呸了一口。 登玉正要上前训斥,空寰却伸手拦住了他。 第116页 空寰对着花雪问道:他们伤小贵和小富的那个锤子,此刻在何处,给本君拿过来。 花雪是太极宫的奴婢,亦是花字辈里,除花灵领事之外,最得朝熙欢心的。 今日这事,是她拦下的。可是花雪亦知道,定坤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也是不轻。 她犹豫了稍许,忽而道:贵君殿下,定坤和登白犯下此等大错,若不然就等陛下回来亲自定夺吧。 空寰侧首斜睨了花雪一眼,那眼神凛然至极,让花雪无端在炎热的夏日里打了个冷颤。 登玉知道空寰这会儿情绪激动,只好上前一步,道:不劳烦花雪姑姑,奴才去拿。 花雪这会儿垂目不言,她双拳紧握,这会儿也是拿不定主意。 空寰见她紧张,便也开口让她宽心:花雪姑姑救了本君的陪嫁,本君感激涕零,日后,定有重谢。陛下今日去祭祖,路上有正事耽搁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不过在此之前,以本君的身份,处置一个下院的罪奴,应该不算破了规矩吧? 花雪这才点头应道:殿下所言极是,您是贵君,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主子。莫说是一个罪奴,您想要处置任何人,都是合规矩的。 空寰死死盯着地上的定坤,也没看花雪,便道:既如此,那花雪姑姑便不必掺和进来,你且关好院门,等陛下回来,如实禀报便是。 花雪这才松了口气,急匆匆退下了。 空寰知道花雪心中所想,这会儿也不想让她为难。 待登玉将锤子递到空寰手里的时候,空寰方一接过,便瞬时对着定坤的右手,狠狠砸了下去。 那一锤子,用了空寰十足十的力,定坤在这一瞬,似乎连疼都喊不出来,他失声了 他几乎被砸得连知觉都没了,他只能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空寰,张口想要艰难地想要喊点什么 空寰冷嗤一声,在定坤没来得及叫喊之时,他又一锤子,砸向了他的另一只手。 登玉在一旁看得也是惊心,尤其是定坤那只手,光是看着,登玉便觉得头皮发麻。 空寰一脸凛然地望着他,此刻的空寰,早就不复往日的温润平和,他周身布满煞气,骇人不已。 他是地狱修罗,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他的声音嘶哑阴沉,每一字句,都仿佛在撕扯定坤的魂灵。 定坤,你很幸运,以往像你这般低贱的人,是不配让本君手染鲜血的。但是本君一念之差,竟着了你的道,让你害了本君的人。本君今日,要你千百倍还回来。小贵和小富受了什么样的伤,你今日便都得受着。 空寰此言一出,登白便奋力往前爬了爬,伏地求饶道:贵君殿下,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怂恿定坤去做的,砸小富和小贵的人,也是奴才,殿下您有气,就往奴才身上使,哪怕是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毫无怨言。 空寰一掌将登白打到了一边,他瞪着狼狈的登白,冷嗤一声,道:定坤,你这一生,倒也不亏。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竟还有一条这么忠心的泥鳅,舍命护你。 定坤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忘嘲讽道:时至今日,咱们谁也别装了。空寰,你就是会武功的吧?你刚刚那一掌的掌风,非武林高手不可及,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掩藏了内力,但是那一日,就是你,让我隔空伤倒在地,让我疼了小一月,才终于恢复。论起狠毒,我定坤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呢。 空寰拿起手边折扇,别院里轻易不许带武器,他手边能用的,也只有陛下送给他的生辰礼。 他轻轻触动了机关,将那细小的暗器直接扎进了定坤的肩颈。 定坤疼得直叫,而空寰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啊,是本君,可是你有证据吗?本君没有隐藏内力,本君身上就没有内力,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本君身上有任何内功。让你疼了小一个月,不过是惩戒你嘴贱。啊,你真该出去打听打听,在这个世界上,敢得罪我空寰的人,早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若非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非陛下念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本君早就弄死你了。可惜啊,本君手下留情,你却不知感恩,反倒是怨到本君身上来了。 定坤气得大骂:空狗,你这个贱人,你凭着一副狐狸皮,你勾丨引陛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偏偏在陛下面前装可怜,我呸,你可真让人恶心。 空寰冷嗤了一声,道:啧啧,你多好看哪,你多有手段啊。听说宋郎君从前在神域的时候,都能被你压了一头。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从来都没得宠呢?还是说,你在陛下心里,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定坤气得浑身哆嗦,他想伸手指空寰,才察觉两只手都已经痛得没了知觉。 当他满怀恨意,指着空寰怒骂之时,倒也全然忘了疼痛,他唇色青白,哆嗦着道:若没有你,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便只剩下我了。你在这大言不惭,分明是你,夺了我的恩宠。 空寰闻言,竟大笑出声,他不免嘲讽道:你可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莫说是你如今这副丑态毕露的鬼样,哪怕是你从前容颜正盛之时,陛下也没有多看你一眼啊。你占尽了优势,近水楼台,又和陛下一起长大。你若真能得宠,还用等得到今日?让本君来告诉你吧,陛下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第117页 你放屁!定坤嘶吼道。 定坤可以忍受空寰报复他,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哪怕丢了这条命,只要能让空寰不痛快也行。 刚才空寰拿大锤砸他的时候,他没有疼得这么厉害,可是这一会儿,空寰说陛下没有喜欢过他,是真的伤到他了。 呦?恼羞成怒了?自欺欺人太久了,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了是吗?本君虽然来得晚,但是本君看得明白,你恐怕早在很久之前就想侍寝了吧?你定是用了很多手段,很多心机,可是陛下却没有看在眼里。陛下是个重情义的人,别说是对你,哪怕是对齐沫将军,对花参将,对花灵,对太极宫的任何一个奴才,她都会放在心里。她甚至,连登玉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茶都能记住,何况是你呢? 登玉在一旁长叹了一声。 空寰说得没错,陛下观察力好,她的确记得登玉的习惯。 而空寰接着嘲讽道:可是你看,登玉就有自知之明,他就不会把陛下对他的好,当成是男女之情。 让本君来告诉你,如果陛下真的喜欢你,那么也没有宋启什么事了,不管你身份如何,地位如何,这后宫中唯一的男人,只会是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哪怕没有本君,你也一定得不到陛下的宠爱。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的样貌,丢到我们魔月的大街上,都不会有几个女人来抢。 定坤气得想要爬上前去撕扯空寰,可他被锤得很了,加上又被人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空寰冷笑一声,挥挥手道:让他上前,让他来,本君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按着定坤的人,这会儿倒是终于放开了他。 定坤刚被解开束缚,便欲冲上前去撕空寰,他心里想得倒是好,他想要站起来,撕碎空寰那张脸。 然而,他还没等起身,便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 空寰嗤笑一声,他再度旋转着手中折扇,对着定坤的手腕又扎了下去。 定坤痛得大叫,嘴里却骂道:空狗,你会遭报应的,我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在天上看着,你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陛下也早晚有一日,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下一秒,空寰手中的暗器,便扎在了定坤的舌头上。 鲜血顺着定坤的嘴角往下流,这场面过于骇人,连登玉不禁偏过了头。 而那方的登白这会儿也终于缓过神来,他缓缓爬到空寰跟前,哭喊着道:求您贵君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定坤一码。他已经被毁了容貌,他的手也废了。若您还有气,便撒到奴才身上,奴才只求您,饶他一命吧。 定坤这会儿竟然还叫嚣道:不用求他,要杀便杀,我怕空狗不成?让他来啊,杀了我啊。 下一秒,空寰折扇内的六角形星镖,再度扎进定坤的肩膀。 一下一下,虽不至死,却可以慢慢折磨他。 等到定夜赶到的时候,定坤已经瘫在地上,嘴角血流不止,可他还能说话,便用尽全身力气问候了空寰的祖宗十八代。 定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央求道:贵君殿下,您身份高贵,这样的事,交给奴才们去做就行,您不必亲自动手。 空寰冷眼看着定夜,道:本君与你素日无怨,你今日从这道门滚出去,本君便不会牵连到你。 定夜跪伏上前,对着空寰行了大礼道:殿下,定坤已经被罚到下院,成了罪奴。为罪奴者,三代都不能脱籍,他又被毁了容貌,此生都无望了。奴才听说了小富和小贵的事,也知道定坤这狗奴才糊涂,可是今日,殿下您骂也骂了,罚也罚了,眼下陛下还没有回来,您不能真的杀了他啊。万一陛下回来怪罪起来 定夜说及此,定坤便更加激烈地叫嚣着:哈哈哈哈,有本事让他杀了我啊,空狗,你不敢了吧?你也怕陛下怪罪。我犯了大错,可是陛下到底顾念以往情义,不肯杀我。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你也害怕,你只敢动用私刑,你却不敢真的要了我的命。万一陛下日后怪罪起来,你的恩宠就到头了。 哈哈,你不是说,要给你那两个小奴讨回公道嘛,你不是说,想要我的命嘛?你来啊,你现在就来啊 定坤像是疯魔了一样,而定夜抬眼对上空寰阴寒的脸色,顿时吓得一哆嗦,他上前捂住了定坤的嘴,怒斥道:你疯了吗?你是不想活了吗? 空寰轻呵了一声,他缓步走到了定坤身边,一字字开口:你放心,本君一定会要了你的命。明天的太阳,你是一定见不到的。 说着,空寰又抽出折扇内的银针,直接扎到了定坤身后的穴道。 这一针扎下去,定坤顿时失语,他想要骂点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此刻,另外一边的定远,已经急匆匆到外面去请朝熙了。 定远的原话是:陛下,快些回去吧,定坤伤了贵君殿下身边的人,贵君这会儿发了狠,说要了定坤的命,您再不回去,别院就要出事了。 朝熙脸色一变,跟着定远回程之后,一路上都没让人通报。 而此刻,空寰并未意识到朝熙就站在暗处。 空寰拿出了折扇内的最后一颗暗器,他似有些不舍,最后又放了回去。 第118页 他拿起手边大锤,对着一旁的护卫道:砸,把他的手,砸成肉饼! 第048章 真实 这个面目的空寰, 是朝熙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一向乖巧可爱,恭顺谦和,他自打跟在朝熙的身边,便始终都是一副笑颜。 朝熙从未见过他动怒的样子。 大约是那面目过于惊心, 朝熙静默在那里, 久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护卫抡起锤子对着定坤的手砸下去时, 朝熙都惊得没能上前。 直到定远赶过来, 见朝熙没动,便轻唤了一声:陛下 空寰耳力好, 听到定远的声音, 这才抬眸往院外看了一眼。 定远的那一声, 很轻很轻, 寻常人根本听不见。 朝熙知道,空寰已经发现了她,她长叹了一声,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 登玉最先发现那道威严的身影, 他跪伏在地, 大声道:参见陛下。 护卫们和院子里的奴才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地行礼。 对于定坤来说, 朝熙的到来, 就仿若救星临世, 哪怕再晚一步,他都要被空寰的人锤死在这里。 定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 他才明白, 原来自己是不想死的。哪怕苟延残喘, 他也想活着。 他费力地睁开眼,恍惚间,却仿佛看不清陛下的容颜。 而空寰此刻,亦是心情复杂。 他知道朝熙是一定会回来的,他也知道,今日他处置定坤这事,根本瞒不住她。 但是定坤伤了他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既如此,便也不必瞒她。 哪怕拼上让朝熙不高兴,哪怕拼上他失宠,他也不能让小富和小贵受这种委屈。 故而,空寰上前一步,俯身行礼:给陛下请安。 空寰的声音略显沙哑和悲戚,像是强忍着不哭出声一般。 朝熙微微拧眉,她几乎是下意识便去扶起了他。 朝熙这会儿心情复杂,她长叹一声,对着跪了满院的奴才道:都起来吧。 朝熙坐在空寰的座椅上,她斜睨了地上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的定坤一眼,这才道:来个人,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登玉最先跪地道:陛下,定坤意图谋害贵君殿下,他往殿下常用的脂粉中添了能腐蚀皮肤的毒粉,殿下素日里的装扮一直是小贵负责,小贵发现了脸粉不对劲,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是登白和定坤动过那东西。小贵见殿下没回来,便带着小富亲自前去责问,谁知道定坤见事情败露,发了狠,便要杀小贵灭口。 定坤这会儿痛得失了声,倒是登白哭着爬上前道:陛下,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奴才便是。 朝熙又问:那小富和小贵现下如何了?可派了太医诊治? 登玉亦是呜咽出声道:小富的小拇指粉碎性骨折,怕是废了,小贵的右手也是伤得极重,动都动不了,都没有知觉了。眼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登玉说完,见空寰始终都没吭声,便红着眼,跪伏上前道:陛下,小贵的一双妙手,您是知道的,他还善画,奴才也是今日才听贵君说,小贵本就是魔月的名画家,他若是右手废了,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定坤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冷嗤一声,不屑道:一个小奴罢了,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陛下,登玉是空贵君的人,他说什么,陛下都要信吗?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转向始终一旁的定夜:既然登玉说得不能服众,定夜,那就你来说。 定夜看着朝熙信任的目光,亦是哑声道:今日,奴才和定远陪同陛下外出,对别院内的事情知之甚少,等到奴才和定远回来之时,才知道定坤犯了大错,被缉拿到贵君面前,贵君动了大怒,奴才还尚不知原委,只是想劝贵君冷静一下,莫要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登玉急道:殿下责罚犯大错的罪奴,怎么到了夜郎君嘴里,便成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了? 定夜连忙解释:登玉总管误解奴才的意思了,奴才只是念及旧恩,来替定坤求个情,至于定坤到底犯了什么错,贵君的两位陪嫁又伤成什么样了,奴才一概不知。 定夜没有撒谎,他也不擅撒谎,他说得都是实情。事发突然,空寰怒气正盛,他只看到定坤被押过来受了刑,却不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登玉对着朝熙磕了几个响头,随即含泪出声道:陛下,奴才从前也是在太极宫侍奉过的,太上王君在时,奴才也是跟着芒恨姑姑,一起在太上王君跟前受过教。奴才做事向来谨慎勤勉,从不会妄言。 朝熙应了一声,道: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派你去照顾贵君。 登玉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今日若不是花雪副领事去得及时,刚好救出了小富和小贵,恐怕现下,他们两个已经不在这里了。奴才一人之言若不能服众,那么花雪副领事的话,陛下应该信了吧? 朝熙道:去唤花雪来。 花字辈的奴婢,都是少时便被择选入东宫伺候的,这些个老奴婢,都得朝熙信任,也不会扯谎。 再者,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朝熙也知道,登玉所言,不会有假。 第119页 之所以让花雪来说,只是想还原真相。 朝熙也想看看,定坤还有什么话要说。 花雪说的话,与登玉说得大差不差。定坤确实往空寰惯用的脸粉中加了毒粉,也确实想要害小富和小贵的性命。 倒不是定坤手脚慢了,而是花雪今日轮值,去得及时。 朝熙缓缓起身,她一下一下拍着手中折扇,冷脸看向了跪伏在地的定坤,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定坤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陛下,突然嚎哭出声:陛下,您不要被空贵君骗了,他绝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他方才已经承认,那日在青州郡府,就是他伤得奴才。 登玉愤恨出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攀咬殿下,你有什么证据? 定坤看着在场诸人,他扫视了一圈,又看向了定夜 定夜来得晚,并不能为他作证。 他只好指向了登白道:登白听到了。 登白是定坤的人,他这话一出,也知道他的话是多么的仓皇无力。 定坤见朝熙始终冷脸瞧着他,便知道,他在朝熙那,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信任。 定坤只得咬牙骂道:空寰,你做了事不承认,你不配为人。你敢以你的父母,以你的家族,以你此生的恩宠起誓,你真的不会武功,没有内功,你真的没有伤过我一分一毫吗? 登玉眉心一跳,他反应倒是快,这会儿直接怒骂出声道:陛下来之前,你这张嘴就一直不干不净,你分明是嫉恨空贵君得宠,从前宋郎君不跟你计较,便惯出了你这样骄纵的性子,哪怕殿下已经身为紫光宫贵君,你依然不看在眼里,你一个一口污言秽语,辱骂殿下,便也是对天家不敬。 空寰至始至终,一声没吭。 他就直挺挺地站在那,眼眶微热,连朝熙他都没看,也没有一句解释。 定坤索性便破罐子破摔道:呸,登玉你不过就是空寰的狗罢了。我从未对陛下不敬,我对陛下之心,苍天日月可鉴 朝熙出声打断了他:日月可鉴吗?你谋害星辰台御君在前,谋害贵君在后,你在宫中结党,仗着朕对你的宠爱,肆意妄为。你对朕,还当真是忠诚啊。 定坤泣血道:陛下,奴才爱您啊。奴才从第一次入东宫之时,便下定决心,此生都要陪伴您左右 登玉见他又要拿东宫说事,便急道:东宫的老人多了,又何止你一个?你拿过去说事,难道是指望陛下对你网开一面嘛? 登玉说罢,便跪伏上前道:陛下,请您怜惜我们殿下,他无依无傍,一直受定坤的辱骂,他也从未在意过。他心中只有陛下一人。小贵和小富是贵君的陪嫁,也是贵君幼时的伴读,他们陪着殿下一起长大,与贵君情同兄弟。在这里,贵君殿下没有亲人,小富和小贵,便是他的亲人。定坤意图谋害殿下,却伤了小富和小贵,这比伤了殿下自己,还要让他伤心。陛下,求您明鉴啊。 定坤亦是嘴上不饶人道:一个魔月来的小奴,粗鄙的奴才,有什么好的?空贵君今日对奴才擅用私刑,分明是对过往恩怨怀恨在心,借机生事!空寰他早就恨我入骨,这一次,更是抓住机会,恨不能在陛下回来之前,杀我灭口! 空寰这才开了口道:小贵是魔月石元仙师的徒弟。他一手《春和夜宴图》,不知道受到多少人的追捧。你说他是粗鄙的奴才?他的手若是坏了,你这样的贱命,能赔得起吗? 空寰大约是气得狠了,他在朝熙面前,从不会说话。 定坤也是自幼受过先生教导的,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皆通。 听到《春和夜宴图》之时,定坤亦是呆滞在当场,久久都未回神。 大师不分国界,若因他之过,伤了贵元仙师之手,那定坤可就真的成罪人了。哪怕将来后人提起,定坤的名字,也是要刻在耻辱柱上的。 定坤这会儿倒是真的怕了,他突然冲着空寰怒吼出声道:你凭什么说他是贵元仙师?万一他是冒充名师名讳 空寰一字字道:石元仙师,是本君父亲的师父。当年,就是本君亲自请石元仙师下山,收小贵为徒。石元仙师收徒不看家世,只看天分。此事不难验证,石元仙师一封亲笔信,便可验证小贵的身份。 朝熙长叹一声,她侧首看向了空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定坤? 空寰这才终于抬起头,与朝熙对视。 他一双眼中,似有万千委屈和悲戚。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朝熙,反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登白这个时候,不住地叩首道:陛下,饶他一命吧,定坤身上全是旧伤,陛下如何处置都好,哪怕是再把他丢到下院劳作也好,只求陛下饶他一命。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怂恿定坤做的,求陛下赐死奴才。 朝熙看都没看登白,只道:吵吵嚷嚷,吵得朕心烦,既是共犯,即刻拉出去处置了。 朝熙转过头看了空寰好一会儿,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两相对视良久,朝熙才转过头道:定坤,交由空贵君处置吧。 第120页 说罢,朝熙便再也不想留在这个院子,转身便要离开 定坤似有所感,他疯了一样蠕动,嘶吼出声:陛下,陛下,您心里,可曾有一丁点奴才的位置。 朝熙已经不想再看定坤一眼,她甚至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其实答案,定坤本来就知晓的,不是吗? 朝熙转身离开之后,院内的护卫才冲着空寰问:贵君殿下,还接着砸吗? 空寰阴冷地望着地上如烂泥一样的定坤,咬紧后槽牙道:砸,接着砸,砸成肉饼之后,便把他丢到惩戒罪奴的院子里,把他意图谋害本君的毒粉拿过来,洒在他身上本君要他,一点一点的,溃烂而死。 空寰手中可有不少折磨人的毒,可是他在这里,不能轻易拿出来用。 定坤给脸粉中加的毒粉,用了十足十的量,若空寰真的如他所愿,抹了一点点在脸上,顷刻间便会毁容。 他既有如此狠毒之心,便让他的毒,用在他自己身上吧。 定坤被拉下去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地骂着空狗,登玉本来要拦,空寰却摆了摆手道:让他骂,让陛下也听听,让这别院内的所有人都听着,他是如何对本君不敬的。等他骂累了,他自然就歇了。 空贵君如今是陛下的宠君,他的吩咐,奴才们不敢不尽心。 听闻定坤还没被倒毒粉之时,整个人就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了。 到了后来,连辱骂声也不叫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喊 听说有些个胆子大的往惩戒院去看了一眼,结果吓得魂都没了。 而此刻,朝熙一直在议政院批阅奏折,定夜和定远还有花灵和百里青,都在近前伺候着。 定夜和定远始终惊魂未定,定远几次都想要开口求情,最后定夜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房内的几个郎君,大约也就只有百里青不在乎外面的风波,他接过小厨房递上来的银耳羹,端到了朝熙跟前道:陛下批了两个时辰了,也该歇一歇。 以往这些奏折,朝熙半个时辰就能全部看完,今日她心神不定,每每看到一半,便要重新看过。 见百里青递了银耳羹过来,朝熙这才缓缓接过。 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也不太对。 朝熙放到一旁,叹口气道:让人端下去吧,不太好喝。 花灵忙道:要不然让厨房再做一碗送过来? 朝熙摇头:不必了,朕没什么胃口。 花灵关切道:陛下,您今日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东西。晚膳到现在也还没用。 朝熙本想问空寰吃了吗?可是这话刚到嘴边,便被她咽了下去。 最后,她只得问道:斐念之不是去请冀州城内的正骨名医了吗?可回来了吗?小贵的手,可还有得救吗? 花灵这才道:请回来了,不过那名医说,还得去请他的师兄一趟。那正骨名医的师兄,是褚大人正夫的表弟,听闻这会儿,褚夫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朝熙又问:你亲自着人去看看,无论请多少医士,务必要治好小贵的手。 花灵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花灵走后,朝熙才看向了一旁的定远和定夜,她面无表情道:定夜定远,你们两个这些日子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最近就不劳烦你们在近前侍奉了。 定远动作一僵,正要开口说什么,定夜却拉住了他。 定夜拱手道:是,奴才等这便退下。 他们走后,房中只剩下百里青一个人。 倒是难得,百里青极少在御前侍奉,如今定夜和定远走了,他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阵子,百里青在朝熙跟前都说不上话,今天倒是能与她独处一会儿。 朝熙叹道:今日之事,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百里青闻言摇了摇头道:且不说仁国后宫多得是明争暗斗,就说我们百里家的内院,母亲与妯娌之间,与各房姨娘之间,也是争斗不休。得宠之人,难免招来嫉恨,这本就是人性。只是,臣倒是听闻,陛下之前很宠爱定坤,想必此刻,也是十分心寒吧。 朝熙心里憋闷,这会儿倒是能与百里青说说闲话。 是啊,定坤从小跟在朕的身边。幼年时,他还是挺乖的。大约是朕宠爱他太过,让他生了旁的心思。之前他犯了错,朕重罚之后,本以为他能改,谁知道,竟让他生出怨毒之心。 百里青亦是叹道:有些心思,一旦生根,便不会消亡。定坤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死不足惜。陛下不必为这种人伤怀。 朝熙接过百里青倒过来的茶水,一边浅浅饮着,一边道:朕,并非是为他伤怀。谋害星辰台御君,本就是死罪。朕只是懊恼,当初放过了他。若非如此,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朕方才只是在想,朕的空郎,真是如朕所见一般吗?他会不会,有很多事,都瞒着朕? 百里青没有应话,静默良久,他才苦笑一声,道:臣没有空贵君福气好,至今也没有与臣心意相通之人。陛下眼下如此惦念着空贵君,真是让臣好生羡慕。或许陛下此刻,心中懊恼之事,便是困于情之人,本该经历的一段历程吧。 第121页 百里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而道:贵君的两位陪嫁,今日伤到了。贵君定然没能好好用膳,听闻花灵姑姑,准备好的膳食送过去,贵君也一口没动。臣不了解贵君这个人,但是就今日之事看,他维护自己的陪嫁,本没什么错。若此时发生在臣身上,臣也未必能冷静下来。 朝熙闻言竟露出了笑容:难为你,还能为空郎说话。朕还以为,你也不喜欢空郎。 百里青干笑一声,他真诚地笑道:陛下说笑了,谈不上喜不喜欢,贵君殿下身份高贵,臣有什么情绪,也不敢留于表面。不过,臣也不讨厌他。臣看得出来,贵君才华横溢,样样出挑。而臣呢,样样都比不过。 朝熙起身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大儒之孙,文武双全,听闻你骑射俱佳,等到秋猎之时,朕还想看你一显身手呢。而且,你是皇兄看好的人,朕相信皇兄的眼光。 百里青谦虚道:陛下和仁国陛下的抬爱,臣感激涕零。 朝熙与他告了别之后,便转身回了寝房。 而此刻,空寰竟然不在。 他一直守在偏院,守在小贵的身边。 褚夫的表弟,倒是个民间高手,他虽然不开医馆,不过医术却是极好的。 他与城中名医合力,终于将小鬼的手指骨给正了过来。 他忙活了一个时辰,出来之后,便对着空寰行礼道:贵君放心,这骨头已经给正过来的,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养着,等到长好了,便有九成的希望,恢复如常。 不过,那位小富郎君的小拇指,恕在下无能为力。 空寰俯身,对着两位医士和褚夫都行了大礼。 褚夫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哎呦喂,贵君殿下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们了。您千金之躯,哪里能对我们行礼,这都是臣夫该做的。 空寰红着眼道:褚夫和两位名医搭救之恩,空寰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所求,空寰必当重谢。 褚夫叹道:贵君殿下太客气了,能为您效劳,也是臣夫的福气,两位医士也是如此。 待空寰送走他们之后,登玉才上前小声道: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陛下已经回寝房了,也不好让陛下等着。 空寰握紧了双眼,他红着眼问:陛下可还说了什么? 登玉摇了摇头,随即道:听说定夜和定远,已经被迁怒,眼下回到院子里歇着了。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说,近日里,不用他们在御前侍奉了。倒是让那位百里御君得了好处,听闻今晚,陛下与他在议政院,聊了一刻钟呢。 登玉见空寰脸色很差,便劝道:殿下,今日之事,您也没做错。您不必惩罚自己。陛下还让厨房把膳食温着,大约是怕您饿着。 空寰应了一声,疾步往回走。 待到回到寝房之后,他才看到朝熙在灯下看书。 朝熙见他进来,倒也叹了一声,道:听说你没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让人摆膳? 空寰低声道:臣君吃不下,谢陛下关怀。 空寰刚到朝熙身边时,就像这般小心翼翼。 后来朝熙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们私下里的时候,让他不必如此。 这些日子在正阳书院,他们同吃同住,空寰的胆子已经很大了。 偏偏今日经此一事,他却再度小心谨慎起来。 朝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空寰,她想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会武功,那日在青州郡府,定坤的伤是不是真的出自你手。她还想问,你素日里的乖巧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朝熙想要的,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她想要他答应自己,他在她面前,不必有任何虚假。 可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化做了一句:空郎,你是不是在怪朕? 第049章 关照 空寰愣住了, 他蓦地抬头,颤声问:陛下何出此言? 朝熙心中所有的质疑,在小郎君抬眸望向她之时,便全都忘在了脑后。 她握住了空寰的手, 喟叹一声, 道:当日, 定坤谋害星辰台御君之时, 便已是死罪。朕顾念旧情, 饶恕了他。之后又从下院把他救了回来。若非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你眼下对朕如此冷淡, 是不是怪朕没有早早发落他? 空寰回来的路上, 想了好多, 他想过陛下或许会迁怒他, 他也想过,陛下或许会因为今日之事冷落他。 毕竟他一直表现得那么乖顺,今日,他做事不留余地, 他也害怕朝熙觉得他狠毒。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一想到小富强忍着笑意的样子,一想到小贵可能一辈子画不了画了, 空寰的心, 便滴血一般的疼。 他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甚至时刻让人盯着定坤,他不怕定坤出招, 他甚至还就等着, 万一定坤作死, 自己出手, 他正好一击即中,直接解决了这个祸患。 空寰何尝不是在怪自己呢?他算好了定坤会朝着他出手,却没想到定坤先拿小富和小贵开了刀。 如果可以,他宁愿伤得是自己。 小富和小贵是他的陪嫁,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定坤同样是从小陪在朝熙身边的。空寰一直惶惶不安,他害怕自己的份量,根本比不过一个定坤。 第122页 可是事情,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他原本心里乱得很,他正在谋算着,该做点什么,才能挽回如今的劣势。 可是朝熙竟然什么都没问! 她什么都没问! 她甚至还反过来问他,他是否会怪她? 当然不会,这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害怕失去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 空寰突然呜咽出声,直接扑到了朝熙怀中。 他哭得这么伤心,朝熙心都要碎了。 她一边拍着他、哄着他,一边叹道:朕想过了,此事是朕的错,无论是谁犯错,都不能优容。否则有一便有二,日后这宫里的规矩,还如何立得起来? 今日哪怕不是为了你,定坤也是一定要处置的。 空寰擦了擦眼泪,哑声道:陛下,臣君真的恨及了他。小贵的身份,原本不该来神域的。臣君跟着陛下来神域,也没想到要带着陪嫁。若非是陛下垂怜,可以允准母亲送人过来,臣君也得不到如此恩赏。可是小贵这孩子,从小便跟臣君亲近。当年臣君中了毒,命悬一线,才知道身边的伙伴,有哪几个是对臣君真心的。当初,便有一个叫小仁的,替臣君死在了池塘里。那个时候,臣君便发誓,要好好保护他们,哪怕自己替他们去了,也不允许他们受到伤害。 听到这话,朝熙连忙道:不想胡说,对于朕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替他们去了,以后这种浑话,不要再说了。朕会害怕。 说完这话,朝熙又想了想,她牵起他的手,沉吟了良久,才道:空郎,朕把你当做朕的夫君。妻夫二人,本就该相互扶持。朕也想像母皇和父君那般,恩爱一世。朕想要看到的,是完完整整的你,是有喜怒哀乐的你,是没有任何面具的、真实的你。 以后你在朕面前,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母皇和父君也会吵架,虽然多数时候,都是父君不敢与母皇争执,可是父君那样稳重老实的人,也会偶尔闹点小脾气。 提及此,朝熙忽然笑了,她抱紧了怀中的郎君,一字一顿道:朕也想像他们那般,哪怕你偶尔在朕面前,闹些小脾气也不要紧。朕只是想,与你交心。这些话,你可明白吗? 空寰点了点头,软声道:臣君知道了。 他明白朝熙的意思,却不敢让朝熙知道他最真实的一面。 见他不出声,朝熙也没有为难,只是让人准备了他素日里爱吃的一些膳食,端上来之后,盯着他用了一些,朝熙这才放下心来。 大约是白日里太累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想旁的事,相拥着便进入了梦乡。 空寰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东窗事发,他梦到他自己想隐藏的一切,都被朝熙发觉,他还梦到,朝熙执剑,对着他说,她恨他 在梦里,空寰带着小富和小贵,拼命地跑,可是最后,朝熙却还是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朝熙对他说:朕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空寰惊得从梦中醒来,满身都是汗。 朝熙被他惊醒,连忙握住了他的手道: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空寰看到面前温柔的朝熙,这才松了口气。 朝熙伸手揽住他的时候,才发觉他满身都湿透了。 连被褥都有些湿。 这天气本来就热,若是被褥潮湿,晚上睡觉定然不会舒服。 朝熙白日里看他那个狠样,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 晚上见他做了恶梦,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神经也不必绷太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朕知道,你心中纯善,若不是恨及了,也不会对定坤那么狠。定坤已经受到了惩罚,朕听说,小贵的手也有望恢复。你放心,若是此番冀州城内的名医治不好,朕会给父君写信,让他亲自回来看看。 空寰受宠若惊,连忙道:太上王君事忙,还是不要叨扰了。小贵到底还是个奴才,不敢劳烦太上王君。 朝熙笑了:医者仁心,父君若是知道内情,定然也会赶回来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朕听斐医官说了,小贵差不多可以恢复的。只是可怜了小富,小拇指算是彻底废了。以后朕会再给你安排几个妥帖的奴才去紫光宫伺候。小富和小贵就不要干些粗活了,让他们两个好好养着,以后能陪你说说话就成。你把他们当做家人,那他们就是朕的家人。 空寰又落下泪来,他抱着朝熙问:陛下,若有一日,臣君也犯了错,您会不会,再也不爱臣君了? 朝熙哄着他道:不会,朕会一直爱你。不过,你也不要发疯,不要去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是杀人放火,朕也没法徇私。 说完,朝熙忽地笑了:好了,白天惩戒个人,晚上都能做恶梦的,朕也不信你会犯什么天大的错。 朝熙以为,他是因为惩戒定坤太过,因为内疚才做了恶梦。 可是空寰自己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从来就不害怕什么,也不害怕什么做鬼也不放过你的诅咒。 他心中唯一害怕的,便是失去朝熙的宠爱。 朝熙最后,还是和他一起换了干爽的被褥,没有惊动外面值夜的宫人。 第123页 空寰本来懒得不爱去擦洗,朝熙却哄着他,说身上黏黏得不舒服,最终空寰简单擦洗了一遍,才重新上榻睡着了。 而这一夜,定坤死在了惩戒院。 果真如空寰所说,他没有见到第二日的太阳,听说下人们去收尸的时候,定坤已经面目全非了。 翌日一早,朝熙去议政院之后,还让手底下的人,不要吵醒空寰。 等到空寰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知道陛下已经用过早膳了,便也没有打扰,他急匆匆用过早膳,便去偏院看望小富和小贵。 登玉一路陪着他,忙道:听说,小贵已经大好了,手指头已经有知觉了。不过太医说,那指板还是不能拿下来,需要等到手指彻底恢复了才成。 空寰懂得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便急忙去看小贵。 小贵醒来之后,也听说了昨晚的事,他紧抓着空寰的手道:主子,您不必为了奴才做到如此。昨日之事,奴才知道之后,也有些后怕。陛下有没有因此迁怒于您? 空寰笑着摇了摇头:你放心,没有。陛下也很担心你,还让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轮流过来给你看诊。知道你的手可以恢复,陛下才放心。 说完,空寰又去看一旁的小富。 小富从小便干一些粗活,他没有在榻上歇着,这会儿竟然还在一边啃苹果。 空寰看了他一眼,心疼道:那手定然很疼,你赶紧回去歇着。 小富浑不在意道:没事的主子,不疼的,奴才什么事都没有。您不必担心。太医给奴才开了止疼散,那药真有效,吃上便不疼了。 登玉叹口气道:那药有时辰的,过一会儿便难受得要死。殿下别看他云淡风轻的,听说昨晚都疼醒了。 小富的脾气就是如此,从前在空家的时候也是,哪怕是身上伤到了,他也不会喊疼。 登玉见眼下房内没有旁人,便小声凑到空寰耳边道:殿下知道吗?今日朝臣,有人提及此事了。 空寰一惊,忙问:可是有人上奏折责骂本君了吗? 自打空寰入了神域后宫,神域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他。 昨日,空寰惩戒定坤的时候,用了雷霆手段。这些个朝臣们,定然要借此机会打压空寰。 然而登玉却笑道:殿下您猜怎么着,不仅没有人质疑您的罪过,竟然还有人上奏折要拆除摘星台呢。 摘星台原是祈福之用,最早是给神域的国师住的。 后来,因为古意司墨还有邵奕三人,承了摘星台监正的虚职,摘星台便成了女帝小通房的住所。 眼下,神域早就没什么国师了。 按照宫中规矩,如果陛下登基,通房们若是还没有得宠,便要归入星辰台。 当初朝熙登基之后,定坤最先闹着不去星辰台,他想要陛下效仿太上皇,留着古意司墨和邵奕三位郎君一样,移居摘星台。 故而,这摘星台的三位郎君,身份便处在了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他们没有侍寝过,不是侍君,也没有归入星辰台,更不是御君。 可是,他们三个和太极宫的其他奴才还不一样,他们的身份要高于几位奴才,走到哪,人人都要称一声郎君的。 当初宋启在定坤那里受了委屈,宋启的父亲还劝过宋启,莫要和定坤争锋。 正因为如此,宋家首当其冲,便看不上摘星台那三个。 今日早朝,宋大人最先上书,要废除摘星台郎君规制,要么送定远和定夜去星辰台,要么就归入太极宫做奴才。 当然,定坤之前犯过错,他谋害过星辰台的御君,这也是大罪。 这些个朝臣的儿子们,多半都在星辰台学艺,莫说旁人,褚大人的儿子褚烨就在之前受过难。 再加上,褚夫现下与空寰交好,昨夜回去的时候,他给褚大人吹了不少枕边风。 褚大人本就心疼儿子,这会儿更是不留余地,让陛下,连同定远和定夜,一起处置了。 登玉提到这里,还捂嘴笑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那褚夫果然是个能成事的。有他在,褚大人眼下,也偏帮着您呢。 空寰长叹了一声,他道:与前朝交集太深,没什么好处。本君日后会和褚夫说清楚此事的。不过,此番无论是小贵,还是本君,都该谢谢他。 登玉想了想,又上前,凑到空寰的耳边道:还有一事,听说陛下已经开始准备大婚事宜了。 空寰闻言一惊。大婚,只有陛下娶王君之时,才会要准备大婚事宜。 难不成是,朝熙是要另娶了吗? 登玉见空寰的表情,便知道他误会了,他忙小声道:花灵姑姑传信过来,说是陛下有意,要许您王君之位。 作者有话说: 第050章 裁人 空寰呼吸一窒,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登玉一脸兴奋地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听闻, 陛下给太上王君和太上皇还有古意司墨邵奕三位师父都写信过去了, 说是要等他们一道回来, 亲自选定良辰吉时。 空寰兀自稳了稳心神, 他小声道:咱们需得稳住, 这话陛下只同花灵说过,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万一让陛下察觉花灵是我们的人, 到时候只会前功尽弃。 第124页 空寰看起来平静了不少, 可他藏在袖中的手, 却微微颤抖着。他不想让登玉他们笑话自己,只能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 登玉又小声道:别院内不比宫里,咱们的人不多,外面的信不太容易进来。花灵姑姑说, 您的母亲已经给陛下回信了。说是她亲自出马, 斩杀了反女尊联盟的贼首,这事陛下相熟的几位老大臣知道, 听闻连费酒大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眼下, 前朝几位肱股之臣,应该不会因您魔月国的身份上书质疑陛下对您的恩宠。不过花灵姑姑说, 早在殿下的母亲大人回信之前, 陛下就已经有了要纳您为王君之意。 登玉说着说着, 又叹了一声, 道:听闻,殿下母亲大人的那封信,写得非常感人,陛下来来回回读了两遍。花灵虽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是她说,陛下看了那封信之后,也只感叹了一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空寰这一次,倒是真的红了眼。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信中内容,不过他大约可以想到,母亲定然言辞恳切,拜托朝熙好生照顾他。 连小贵见状都微微一笑,安慰道:家主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对主子也很严厉,可是这些年,她却把全部希望和期盼,都放在了主子身上。 空寰低头应了一声,倒是笑了笑道:是啊,当初母亲能同意本君嫁到神域来,本君已是感激涕零。如今身在神域,却还让母亲跟着操心,实在是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小富的苹果吃得十分干净,连核都被他啃的一点不剩。 他吃完之后,抹了抹嘴,突然出声道:家主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着,主子不必忧心。来神域之前,家主都说过了,她说只要您好好的,不给她添乱,不让她操心,就算是尽孝了。 小富最后的那几句话,模仿得还是空岳的口气。 小贵躺在榻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登玉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干笑了一声。 空寰难得见小贵和小富展露笑颜,昨日的阴霾,也在这一刻的笑声中消散。 谁人都没有提过定坤的死,连空寰都不想再提。 这别院内的任何一个奴才,都对那个名字三缄其口。定坤的死相,成了别院中的禁忌。 而定远和定夜虽没被禁足,他们的膳食也和以往差不多,不过不能到御前侍奉,于他们而言也是天大的折磨。 定远更是喝酒买醉,他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梦中是定坤那副凄惨的死相。 他骂骂咧咧的,先是责骂定坤蠢。定远说定坤这王八羔子,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也从下院滚出来了,却非要自己作死。 骂痛快了之后,他又开始担心自己,他拽着定夜的手臂道:定夜,你说咱们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变成定坤那副样子?正如定坤之前所言,他说,空贵君怕是容不下我们两个了。 定夜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不会喜欢我们两个在陛下身边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安分守已,他也寻不到由头来害我们。只是我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就任由他那般折腾定坤,杀人不过头点地,定坤的手,被砸成了肉饼,有好几个见到的小奴,看到那副场面都吐了出来。 定夜说罢,也抢过定远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 他突然呜咽出声道:听说定坤今天早上,被拉到了乱葬岗。虽说罪奴没办法建墓立碑,但是陛下并没有看上旧情的面上,让他入土为安。 定远长叹了一声,苦笑一声道:罢了,不要紧。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灰而已,埋在哪不一样?我就是想啊,定坤是个什么纯种的傻子,为什么非要毁容?哪怕我也嫉妒空贵君,但是我也不会想到要去害他。我听花雪姑姑说了,她说那一日,定坤就是打量着,不打死小贵,也要废了他一只手。这人真是变了啊,定坤从前连鸡都不敢杀。陛下对他有再深的旧情,也早在他谋害御君的时候,消耗完了。 定夜也觉得定坤又蠢又毒,可是人都死了,除了无限的唏嘘,定夜并不想责怪他什么。 只是如今,因为定坤的事,前朝把靶子指向了他们两个。 之前谋害星辰台御君一事,虽然定夜没有参与,但是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三个定字辈的通房是一体的。 定夜想,他以后还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侍奉吗? 这一刻,他忽然开始理解定坤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不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奉,那真是比死了还不如。 而此刻,身在营河对岸的太上王君牧子期和太上皇朝沅两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成功埋伏进千里阁。 牧子期善易容术,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哪怕是江湖上的易容高手,也看不出他易荣过的痕迹。 牧子期原本直接打算改道去魔月的,可是在营河驿站之时,他突然查出,这个叫做千里阁的组织,正是空家的产业。 而这个千里阁,比牧子期想像的还要可怕,它的势力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壮大,甚至直接渗透入了神都。 就在前两日,牧子期假扮成千里阁的分会堂主,参与了营河对岸的千里阁机要密谈。 说来,这密谈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要保障千里阁各地的信件,可以安全来往于神域和魔月。 第125页 那千里阁的营河分舵主更是当着一众堂主和旗主的面,郑重其事道:咱们在魔月的大主子,已经下达了命令,从今日起,空家生意要为神域的主子服务。咱们千里阁的生意,将来也会遍布神域,成为神域的经济命脉。冀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咱们的下一步,便是拿下神都首富史家这块地盘,若咱们能在明面上,与史家人分庭抗礼,那么神都的生意网,便成功了一半。 立马有堂主一脸不屑地开口:史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要比起来,咱们千里阁的本钱,未必就差了他们去。 分舵主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可是史家在神域盘根错节,他们跟神域的官府也都打通好了。不仅如此,听闻前些年冀州水患,那史家人,从他们家的私账上,捐了两千万两白银用于赈灾。连神域的陛下都赏赐了史家家主令牌。此等荣耀,咱们千里阁是不及的。咱们做的是暗面的生意,跟他们比不了。大当家的意思是,希望咱们日后,能把生意做在明面上。如此一来,等到哪一日空家在魔月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就可以举家搬来神域。 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的大当家,如今可是神域陛下的宠君。后宫三千,陛下只宠爱他一人。他的荣宠就是咱们的荣宠,哪怕哪一日,大当家无宠了,魔月的主子也说了,咱们千里阁,就是大当家的退路。 那日,营河分舵主还说了很多千里阁的内部机密,以牧子期的聪明才智,几乎很快便了解到千里阁的运营模式,以及背后的主子。 当他回去跟朝沅分析的时候,朝沅倒是没有牧子期那么紧张,她道:看来宫里的那个小兔崽子,惯会谋略。他在做生意上的天赋,的确超于常人,这千里阁随便一个分堂主拎出来,都是神域百晓生的名号,对于神域和魔月江湖中事,他们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们对神域的了解,恐怕比神域人还要精准。 牧子期握紧了拳头道:朝沅,你不觉得可怕吗?咱们的女儿身边跟了这样一个人。朝熙寄过来的信,我反反复复看过,在她眼里,空寰是个乖顺懂事,心无城府之人。可是就咱们这些日子查到的,他远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深沉、还要可怕得多。 朝沅倒是一脸无所谓,她道:最起码,查到目前为止,空寰那小崽子,都没有想要害咱们女儿的想法。我前一阵子截到了冀州来的密信,又拿到了魔月的暗线打听到的消息,这空寰小崽子,私下里有个名号,叫做空小诸葛。他算无遗策,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手,便绝不会失手。只是魔月向来讲究男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他的那点能耐,都被埋没了。 而且,你有想过吗?眼下魔月六大世家争斗不休,那月忆小崽子又是个昏君,魔月局势混乱不已。若非如此,那空寰一旦成了魔月的王君,那对我们神域,绝对是一大威胁。你想啊,他能把生意做到神域,能把势力蔓延进神都,便足以证明他的能耐。 牧子期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可怕。朝熙向来是咱们的骄傲,如今他的势力都驻扎到朝熙眼皮底下了,朝熙竟然丝毫都未曾察觉。她若不是动了情,绝不会要娶他为王君。这沉迷在爱情中的人,总是容易迷失自我。我是怕,朝熙被他骗了。万一他有野心,将来,恐怕会重蹈元氏之祸。 当年,朝沅的第一任王君元鹤轩,便勾结外敌,祸乱朝政。若非牧子期转世而来,将朝沅从苦海中救了出来,这神域的万里江山,怕是早就易了主。 朝氏皇族的女人,向来都是痴情种,朝沅的祖母是,朝沅的母亲也是,现在牧子期害怕,朝熙也是个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 朝沅听他提及往事,面色变了变。 牧子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上前安抚道:对不起朝沅,我不该再提及从前,我错了。 朝沅向来神经大条,她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而且她知道牧子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妻夫二十几年了,不会因为这点口舌争吵不休。 不过朝沅还是扳着脸道:哼,你知道错了就好。 见牧子期凑过来抱着她讨好她,朝沅才轻轻推了他一把,叹口气道:你说得对,这小崽子确实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不过目前咱们的了解还是不够深。我今日倒是听那分舵主说了一句话,他说他的大当家,爱惨了神域的陛下。他都这么说了,想必不会有假。如果空崽子真的喜欢咱们朝熙,那么目前,他渗透入神域的势力,都是为了给他的爱情铺路。你也探听到了,那分舵主说,千里阁除了为他传递消息,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给那小崽子留后路。 空岳这个人,江湖上有关她的传言不少。听闻,她很爱她的亡夫。空寰的父亲死后,她一直未续娶。她是空家长房,眼下却没有女儿继承家业,所以,她才培养二房的空歌作为空家未来的继承人。 她既爱惨了那位亡夫,想必对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极度宠溺的吧。 说完,朝沅握紧了牧子期的手,笑道:你也不要着急嘛,哪怕是想要尽快把真相传给朝熙,咱们也得有证据。我始终觉得,千里阁和目前咱们掌握到的消息,只是冰山一角,若要彻底了解空家,月都这一趟,是不能省的。 第126页 说罢,朝沅倒像是极有兴致一般,笑吟吟道:听闻空家的府邸,是月都最大的世家府邸,若有那个能耐,咱们正好易容进空家,感受一下魔月世家大族的生活氛围,也看看这位未来女婿,从小生活的,是个什么地方。 牧子期别别扭扭道:你承认他是女婿,我可没承认,这小子太不简单了,莫名就叫人头皮发麻。 朝沅满不在乎道:哎呦,当初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是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吗?当初我明明知道了一些,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牧子期听到这话,忽然委屈道:那是因为,我当时有苦衷,而且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深爱着你。 见他都委屈得要哭了,朝沅连忙笑着给他擦眼泪。 牧子期到底是男尊国的皇子,他与神域的那群小郎君不同。可是在朝沅身边久了,他也学会了那些柔柔弱弱的习气,动辄就要跟朝沅撒娇。 朝熙道:没事的,不要担心。也许此刻,我没有那么相信空家那个小崽子,但是我相信咱们的女儿,若是空寰有异动,她不会毫无察觉。 说完,朝沅捏了捏牧子期的脸,他的面容和年轻时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许是因为转世重活,他无需驻颜,岁月也没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而凭借牧子期和朝沅的能耐,他们能潜入千里阁,便也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全身而退。 三日后,朝沅和牧子期离开了千里阁,横跨营河,直逼月都。 朝沅特意选了小路,正是朝熙初次去月都抢人的那条线。 一路上草叶芬芳,朝沅不禁笑道:也不知道咱们的闺女,当初策马冲到月都抢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啊?有没有看一眼这路上的大好风景啊?这一路,从咱们神域到魔月,都听说那空崽子的样貌惊为天人,还有人说,你这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要退位让贤。等咱们从月都回去,到山庄歇个脚,然后便带着古意司墨,再顺道去青州接上邵奕,直接回神都吧。 朝沅本想说,她要回神都主持朝熙和空寰的大婚,谁知道牧子期却冷着脸道:是得回去,我也怕回去晚了,那空寰已经成了咱们朝熙的王君了。再晚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你要当祖母了。 朝沅闻言笑出声来:那敢情好啊,皇族血脉凋零,朝熙和空寰这小子在一起都好几个月了吧?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啊。是不是空寰那小子不行啊? 而此刻,冀州别院那边,斐念之又给空寰看了脉。 朝熙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虽然朝熙不着急,但是空寰急得不行。 眼下这件事,就是空寰眼下最大的事。 他最近生活得已经很健康了,油腻的东西很少碰,酒是一口都不喝。 别院冰窖内的梅子酒,味道可口极了。那日朝熙都把酒递到空寰嘴边了,他也只是轻抿了一口。 为了彻底检查他的身体状态,斐念之还给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那日空寰事情过后的被褥,也被斐念之拿过去研究了一下。 最终斐念之得出的结论是:殿下担心的,倒也不无可能。那日被褥上的痕迹,已经被微臣拿回去反复查验过了。质量不高,若要让陛下有孕,怕是有些艰难。殿下身体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若陛下迟迟不能有孕,问题恐怕就是出在这里。只是微臣医术浅薄,在此道之上,实在是没什么经验,这几日,微臣查遍了医书,也不知道这个症状,该如何治疗。 斐念之说话谦虚了,他是朱院判的关门弟子,若他都觉得这不好治,那么空寰眼下,的确是十分危险的。 斐念之见他愁眉不展,便道:殿下,微臣听师父说,太上王君,便专治疑难杂症,若是太上王君能回来,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空寰双拳紧握道:若是太上王君回来,本君该如何跟他解释呢?你都说了,他医术高超,本君中过毒的事还好说,可是本君练过邪功一事,他怕是很快就会察觉。 斐念之忙道:神域与魔月不同,如今陛下十分宠爱您,若是知道您会武功,未必就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当年太上王君入宫之时,也是隐瞒了他会武功的事实。可是太上皇并未介意,前朝臣子,也没有因此发难。在神域,功勋之家,或是受认可的郎君,本就可以习武傍身的。 斐念之不会武功,他不懂空寰所练邪功的可怕之处。 空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走正统武学路子,当然不必隐瞒。本君当年练得是邪功,后来又因为走火入魔,散去了一身内力。如今内力虽不在了,可功底依然还在。本君走得,正是江湖人最为不齿的邪魔外道。若是太上王君知晓此事,怕是不能饶本君。 空寰说完,便盯着斐念之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本君有很多事,都没办法同陛下坦白。 斐念之长叹了一声,一时间倒也没了主意。 既不能让太上王君帮忙,那便只有靠斐念之一人摸索了。 斐念之忙劝道:殿下不必忧心,您只是质量不高,不易让陛下有孕,可也不是完全不能生育。陛下如今如此宠爱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了。微臣会继续回去研读医书,争取早日帮您调理回来。 第127页 空寰点了点头,对他道:那就有劳了。 这些日子,小贵手指上的夹板已经拿了下来,他右手恢复得不错,身上其他位置,也只是皮外伤,只需要再好好养上个把月,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连冀州城内的名医都说,不会有问题。 白日里,朝熙在议政院批阅奏章,空寰除了去陪着小贵,褚夫也来了几次。 其实空寰能帮上褚家的,真的很多。前一阵子,朝熙还因为褚夫这些日子出力,在朝中为褚大人的长女谋了个职位。 褚大人家的次女年纪尚小,还在学堂里念书。不过褚夫是个会教育孩子的,朝熙前几日巡视学堂,还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她读书勤勉,对于朝熙的问题,也能有问必答。 他们褚家人都聪明,褚烨在星辰台,也是格外出挑。 褚大人本就是朝熙从一众寒门学子中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也算是勤勉。 褚夫倒是顾忌着朝臣家眷与后宫往来过密,所以每次入别院,都寻了个由头。前两次是因为小贵的病,之后,更是带了几个相熟的朝臣家眷一道来和空寰叙话。 空寰有了他们的陪伴,倒也不至于太无聊。 那日褚夫在院中与空寰一道听戏的时候,倒是笑道:说来也快,等出了伏,陛下就要带着贵君回宫了吧?咱们再次相见,就得等秋猎了。往年秋猎啊,还是允准带家眷的。臣夫不才,年少的时候学过点三脚猫的功夫,秋猎的时候旁的不行,去抓个小鸡烤来吃也是行的。 空寰忙问:听闻皇家猎场,都是皇家圈养的牲畜,哪怕抓到了旁的,也是得放生的。那岂不是除了鸡鸭牛羊,便没什么意趣了吗? 褚夫忙笑道:哎呦这可不是,秋猎要比跑马,要比射箭,咱们神域啊,早就不打猎了。现在秋猎都是比马上功夫和骑射功夫。咱们陛下还是皇太女时,年年都能拿到彩头的。原来永安王的马上功夫也是极厉害的,后来她不管事了,日日流连风月之所,便把那一身功夫都荒废了。今年她有了身孕,怕是更不能出来了。我就指望着啊,我们家那老大,能稍微拿到那么一丁点彩头就好。 空寰一边品着茶一边笑道:本君昨个还听陛下夸赞褚夫家的老二了,陛下说你教导有方,还说你们家这三个孩子啊,各个都是聪明的。褚烨每个季度的考核,都能拿到星辰台的前三甲。陛下还说,日后若有好的,定要亲自给褚烨赐婚呢。 褚夫闻言大喜过望:陛下当真那么说? 空寰笑着点了点头。 褚夫和旁人不一样,他从来就不指望自己的儿子能嫁入天家。可若是迟迟没能承宠,星辰台的御君便只有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褚烨还未满十八岁,要等到二十五岁,还得等好些年。 神域的男子,年满十八岁便可婚嫁,若真等到二十五岁,那可就要成老男人了。大好的年华,若是留在星辰台,那可就耽误了。 可如果陛下能亲自赐婚,那情况可就不同了。陛下亲自赐婚,那是天大的荣耀,日后褚烨嫁出去,娘家和妻家,都会觉得荣耀无比。 空寰了解褚夫,也知道她不指望褚烨留在宫里,空寰笑吟吟道:若是有好的,本君和褚夫都互相相看着,本君来得晚,这神都的世家子弟和高门大户,本君都还不了解,不过陛下眼光好,想必陛下也是会上心的。 褚夫乐开了花,虽说褚烨年纪还未到,不过他这颗心,倒是安稳下来了。 戏唱到半程,褚夫忽然感慨道:其实臣夫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当年嫁给他娘,也是一头热。那时候他娘连个功名都没有,但是臣夫就是一眼看中了她。妻主她,勤奋好学,见解独到,是个有才之人。说到这里,褚夫又轻咳了一声,小声凑到空寰道:当然了,妻主年轻的时候,主要是长得好看。 空寰顿时低头笑了一声。 褚夫大大方方道:这人哪,说是不在意容貌,看重人品。可是若遇到个长得丑的,谁没事关心你有没有人品啊。挑人品,不也得从样貌好看里的挑嘛?这话虽然肤浅了些,可是我们家妻主这两年,大约是跟臣夫过腻了,前一阵子,又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空寰本以为神域的男人都贤德大度,可是褚夫提起妻主在外面的外室,也是神色黯然道:我们家大人,惯会说话的,她知道自己养了外室对不住臣夫,便忽悠臣夫说,她喜欢那个外室,是因为他长得像臣夫年轻时的样子。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嫌弃臣夫老了吗?哎呦喂,听说那小郎君,可水灵了,今年才刚刚十九岁,比我们家褚烨,也就大了两岁吧。我们家大人啊,喜欢得很,府里那两个小房,她都看不进眼了。 褚夫说完这话,便见空寰脸色变了变。 他连忙收起话茬,道:您瞧瞧臣夫这张嘴,惯会惹殿下不高兴。殿下您天人之姿,旁的郎君在您面前,可不都要失了颜色嘛。 空寰拿起一块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他叹口气道:容颜易老,谁敢保证一辈子能得恩宠啊? 褚夫却一本正经道:这可未必,皇家向来出痴情种。莫说旁人,就说咱们太上皇,那是除了太上王君,旁的男人都不能入眼啊。纵然太上王君年华老去,但是臣夫听说,恩宠并不减。早年摘星台的那三位,终身未嫁,守了半辈子,不还是没能得宠嘛?哎呦殿下您是不知道,当年喜欢太上皇的郎君,何其之多啊。就仁国的那位镇国将军,他可是男尊国的将军啊,当年仁国好几个公主,为了争抢他,险些刀兵相见。可是他只爱咱们太上皇一人,一辈子守在仁国和神域的边境,为咱们神域,守着这盛世太平。 第128页 空寰点了点头道:这个传闻,本君倒是听说了一些。 褚夫又道:当今陛下,也不是多情之人。臣夫说这些,您别不高兴,当年的宋郎君,样貌也不算出挑。可正因为青梅竹马的情分,陛下便一直爱护于他。若非是和魔月开战,他马上就要嫁入宫中了。陛下早就扬言,若是娶了他,便会后宫空置,再不纳旁的郎君。摘星台那三个,根本没有承宠的份。 我之前听人说,这宋启年幼之时,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这宋郎君年岁渐长,便没有幼年时的灵气了。那容貌,属实是长歪了。 宋启八九岁时,小脸十分俊俏。若非如此,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也不会选中他。 褚夫从宋启的身上琢磨出一个道理,这儿女婚事,还是不能早早定下,将来说不准,便要出什么变故呢。 空寰笑道:陛下,是个念旧情之人。再者,宋郎君,想必也有他的好处吧。 空寰与褚夫看完戏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褚夫没敢在别院留太久,早早便告别了。 等到空寰回正阳书院时,朝熙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空寰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朝熙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笑着抬眸看向他,道: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大事,朕忙完了,便想着早早过来陪你。今日几位朝臣的家眷入宫陪你看戏,你可开心了? 空寰点了点头,柔声道:开心,褚夫是个有趣的人,另外几个夫郎,也惯会说笑。今日的戏,也很好听。臣君从前是不爱听戏的,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来点乐趣。 朝熙命人摆膳之后,才冲着空寰道:一转眼,来冀州别院也有些日子了。再出了伏,咱们便要回宫了。 空寰其实不太想回宫,若是回宫,他便要住在紫光宫,日日等陛下过去。可如果在冀州别院就不一样了,他和陛下同吃同住,朝夕相对,日子过得如民间妻夫一般。 朝熙似乎看出了他所思所想,她整日里对着小郎君,能精准地捕捉到小郎君面上所有的变化,她笑吟吟道:朕知道,你很喜欢在别院的日子,你希望朕日日都能陪着你。你放心,等回了宫之后,你若是喜欢,便常常住在太极宫。只要不去御书房,朝臣们也不会多说什么。说来,还是宫里的环境好,太极宫的床榻都比正阳书院的大了三倍不止。这正阳书院除了夏日里凉快一些,冬日里是没法住人的。 空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都听陛下的安排。臣君哪怕是住在紫光宫也很好。臣君日日等着陛下便是。 朝熙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又给他夹了他最喜欢的菜。 她笑着道:你若是喜欢听戏,朕回宫再帮你安排便是。只是你的好友,怕是不能进宫陪你了。褚大人还要镇守冀州,褚夫也不方便大老远从冀州入宫看你。你若是想同他说话,便给他写信。等到来年夏天,你便能同他一道听戏了。 空寰恩了一声,随即乖巧道:没事的陛下,宫里还有藏书楼,回宫之后,臣君可以整日都呆在藏书楼看书。 藏书楼,从前是定夜最喜欢的地方。 朝熙脑中闪过定夜的身影,随即便又笑着同空寰说话了。 去除摘星台规制这个事,朝熙已经答应了。 第二日,朝熙让定远和定夜到近前来,给了他们两个去处,一个是去星辰台做御君,正好马上就要有御君退下来了,他们两个,刚好可以顶新御君的缺。 第二个,便是让他们留在太极宫,不过只能同太极宫的奴才们住在一起。那环境,和摘星台是比不得的。 朝熙说完,便叹口气道:朕知道,把定坤的错,归咎到你们身上,着实委屈了你们。但是之前定坤谋害御君,惹了前朝大臣不快,朕当时处置不公,又为了保定远,只罚了定远禁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前朝臣子们不提,只是怕惹朕不快。可是朕也不能真的把宫中规矩当成儿戏。让你们两个住在摘星台,本就是不合规矩的。 定夜急忙开口道:奴才不去星辰台,奴才想要回太极宫伺候。 定夜记忆力强,他是个很好的帮手。御书房有他在,朝熙也能省不少力。 宫里的几座藏书楼,定夜也了如指掌,哪本书放在什么位置,哪一句话在哪几页,定夜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他这个能耐,旁人是比不了的。 朝熙也是不舍得轻易送定夜去星辰台,而且,定夜虽然琴画不佳,诗书一道上,却堪与当朝进士比肩。 他的才能,比星辰台的教书先生还要厉害。 朝熙长叹了一声,又看向了一旁的定远,定远昨夜宿醉,今日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他许是被吓到了,现在在朝熙面前,他也不怎么敢多话,他只是看了定夜一眼,随即垂首道:奴才和定夜一样,他去哪,奴才就去哪。 朝熙恩了一声,随即道:你们两个回去休整一下,过两日,便回来侍奉吧。只是有一样,朕需要提点你们两个,朕是你们的主子,空郎也是你们的主子。若再有人敢犯糊涂,走了定坤的老路,莫要怪朕不留情面。 定夜伏地叩首道:是,奴才知道了。 第129页 花灵进来奉茶之时,便叹道:陛下到底还是舍不得两位郎君。 朝熙出声纠正道:以后你要吩咐下去,既然定夜和定远做了太极宫的奴才,便许他们副领事之职,日后这宫里宫外,不许再有人唤他们郎君。他们也不是朕的郎君,你可明白了吗? 花灵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朝熙吩咐完之后,便拿起年历看了一眼,她道:你瞧瞧,这九月十九,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母皇和父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父君惯会卜卦,回来之后,也好给朕算一算。择一个黄道吉日,迎朕的空郎,入主中宫。 花灵勾唇笑了笑,立在一侧不敢接话。 朝熙圈中了九月十九这一天,之后又翻阅了一下,指着十月十六这一天道:这也是个好日子,再往后就要入冬了。朕不想等到来年春天。只是母皇和父君成日里只顾着他们自己,连朕的婚事,都不上心。朕上一封信,都寄出去好些日子了,也不见他们回。 朝熙有些懊恼,晚上宠爱空寰之后,她忍不住逗弄他道:朕虽然为你举行了册封大典,但是尚未与你举行过婚典,你可想过,与朕大婚时,是什么情形? 空寰窝在她怀中笑了笑:陛下糊涂了,唯有王君才能与您举行婚典。 朝熙轻轻抚过他的面颊,他的脖颈,然后慢慢往下 随即,她凑到空寰的耳边道:你待会儿好好侍奉一下,或许朕一高兴,便封你为王君了呢? 作者有话说: 有的时候为了小红花整整齐齐,我就写完了先发上去,但是没有检查错别字,我很多时候检查错别字有可能会删删改改一些,如果大家看到修改了,有兴趣可以回头看一眼。或许加字数了。一般章节首发半小时之内,我怎么也改完了哈。 因此带来的不便,作者跪着求谅解,最近更新要被掏空了,嘤嘤嘤~ 第051章 幻香 在侍奉一道上, 空寰永远都是那么尽心。 朝熙浑身舒坦之后,才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侍奉完了,朕也舒服了, 你怎么不问朕要点什么? 空寰大抵是累了, 他只懒洋洋道:能留在陛下身边, 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臣君什么都不想要。 朝熙还记得方才说的话, 便道:朕方才说,你若是侍奉得好, 朕便封你为王君。可是这话说完, 也不见你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空寰叹了一声, 道:臣君是魔月国人, 哪怕陛下真有那个心,怕也是困难重重。若说臣君不想做王君,那定然是假话。谁不想光明正大做陛下的正夫呢?可是,明知道前路艰难万险, 臣君若还对陛下提这样无礼的要求, 那就有点过分了。 朝熙将人捞到了怀中,她笑吟吟道:只要朕想, 便没什么不可能。前朝无所畏惧, 朕不怕任何非议, 朕只要你。 朝熙待他,越来越好了。 空寰这一阵子除了照看小贵和小富, 便是陪同着几位大臣听戏听曲, 除了晚间侍奉, 他成日里闲得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尤记得当初, 和朝熙回宫的路上,她便同他说,日后定然不会让他受委屈。 她说到做到,空寰来神域至今,便恩宠不断。 空寰仿佛已经提前过上了享清福的日子。 从前在魔月,在空家,他要掌管家业,要与内院争斗,还要提防着其余五大世家。他每日都在算计,一刻不停。 可是如今,在这神域,好像除了已经死去的定坤,便没什么人跟他争。 朝熙身边,也并没有其他人同他争。 之前他还在意过百里青,可是这些日子,朝熙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中。 什么百里青,什么定夜,朝熙是不会纳他们的。 可是这样的日子越安逸,空寰反倒是有些害怕了。 他与朝熙沐洗之后,便侧过身望着她,低声道:陛下,臣君侍奉您已经有一阵子了,斐念之也给臣君调理多日。可是直至今日,陛下的肚子都没动静。陛下,您说,如果臣君有问题,不能让陛下怀上龙嗣,该怎么办? 这是空寰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他甚至觉得,哪怕朝熙许了他王君之位,那一年半载之后呢?如果他迟迟不能让朝熙有孕,朝臣们会不会给朝熙另立人选? 要知道,在神域,哪怕是在魔月,郎君的生育能力,都是头等大事。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妻主,若娶回了一个有问题的郎君,那也是要另娶的。 更何况,是帝王之家? 然而,朝熙却好像从未担心过这个。她抱着小郎君道:你多想了,咱们在一起也才几个月。当年母皇也是很久之后才有了皇兄,又隔了两年,才怀上了朕。你侍奉朕还不到半年,怎么就想到这方面去了?再者,朕幼年习武,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不少,或许是朕的问题,这都说不准。 空寰低声道:陛下分明是为了安慰臣君,这宫里的太医日日都要给陛下请平安脉,陛下还年轻,怎么可能是陛下的问题?臣君总是担心,是因为臣君幼年中过毒,有了后遗症。 这事情,空寰原本是不想说的。 之前斐念之也总说没问题,可是又过去了这些个时日,上个月,朝熙还是没能有孕。 第130页 再加上斐念之之后又拿了空寰之前用过的被褥查验。 他不易生育,已是事实。 哪怕能瞒住一时,也不能瞒住一世。 见他如此心慌,朝熙这才搂住他,安慰道:这才几个月啊,再者,你幼年时的毒素,不是已经清除了吗?你入宫之时,朱太医已经让底下的医官们给你联合看诊,你身子没问题。 神域的郎君入宫之前,都要做检查。空寰虽不是御君提点上来的,不过他入宫以后,这个步骤也没有省。 当初太医院提出要给他开刀,也是因为确定了他那方面没问题,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空寰却拧眉道:不是的陛下,当年臣君中毒,母亲带着臣君来神都云翠观,找不沉道人医治之时,不沉道长亲口告诉母亲,这个毒,哪怕彻底清除了,也可能会影响臣君的生育能力。母亲当时不敢想太多,只觉得能救回臣君一条命便好。 后来,魔月的郎中也给臣君检查过,当时也觉得是没问题了。可是如今,臣君侍奉陛下多时,陛下却迟迟没有身孕,臣君实在是担忧。郎君若不能传嗣,那便是无德。臣君实在是 空寰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 朝熙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揽入怀中。 她叹口气道:你担心什么呢?不用害怕。大不了朕让父君回来,亲自给你看诊。 说到这里,朝熙忽然笑了:朕已经给父君和母皇去信,想必过一阵子,不出三月,他们怎么也回信了。 朝熙心里叹了一声,她给他们二老去信,如今是回得越来越慢。不过再慢,也没有超过三个月的。 她还没那么急着要孩子,所以这事,在朝熙眼中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空寰怔了怔,抬眸问:太上王君,要回宫了吗? 朝熙点头应了一声,懒洋洋道:等到朕与你大婚之时,他们怎么也回来了。总不至于,连朕成婚,他们都不管不顾吧? 空寰颤着声道:大婚 朝熙笑着用手捏了捏他,他身上的每一处,都那般完美,怎么也摸不够一般。 她道:是啊,本来朕打算给你个惊喜,不过今夜看你心神不宁,便索性给你吃个定心丸。朕已经着人准备大婚事宜了。只是日子还没定,也没宣告礼部。朕不相信礼部那些人,还想着让父君给算个吉时。可是父君母皇最近不在山庄,也不知道又去哪玩了。等他们回来的吧,正好朕也提前准备准备。 之前朝熙本来要和宋启大婚了,礼部为此准备了十几套嫁衣。虽然婚礼未成,但那些嫁衣,朝熙觉得晦气,是不肯再用了。 哪怕是那些花样,朝熙也要全部打乱重改。 另外,朝阳宫已经许久不用,哪怕太上王君被册封为王君之时,朝阳宫也形同虚设。 所以这一段时日,朝熙打算让人重修一下朝阳宫。她知道空寰喜欢与她同吃同住,不过空家倒戈向神域,这毕竟是机密,骤然让空寰与她同住在太极宫,实在不妥。 故而,朝熙打算先好好休整朝阳宫,哪怕是把空寰那两个仓库都放不下的嫁妆先堆进去也好。 之后,如果他想要常住在太极宫,就只能慢慢等待时机。 朝熙已经把她和空寰未来的一切都构想好了,她晚上在空寰耳边唠叨了很久,空寰听着听着便红了眼,他心里有感动,也有不安。 当然,翌日一早,朝熙早朝之后,便想起了空寰说的事,她将斐念之召到御前来问话。 斐念之不敢欺君,只得将空寰现如今的实情说了出来。 斐念之道:微臣医术浅薄,近日翻阅医书,暂没想到应对之法。不过陛下也莫要太过忧心,贵君殿下并非全然无能,只是,若要传嗣,恐怕还得静待时机。 朝熙叹了一声道:所以,你是同他说了这回事,对吗? 斐念之垂眸道:是,微臣不敢欺瞒陛下,不敢欺瞒贵君。 朝熙终于知道他昨夜为何闷闷不乐了,她道:你也不用着急,慢慢调理便是,朕也不急。不过,你还是重新给贵君安排一些菜谱吧,他爱吃甜的咸的,你那些食谱,未免过于清淡。整日里用膳跟苦行僧似的,这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你的话,他是相信的。所以你重新备一份食谱,多劝他吃些喜欢的,让他开心一些。 斐念之连忙称是。 他将要退下之时,朝熙又问:小贵那边怎么样了?他的手还有几时能恢复?他可是贵元仙师,那手金贵着,需得好好照看。 斐念之忙道:之前伤得重了一些,要想彻底恢复,怎么也得几个月的功夫。不过陛下放心,日后若想再拿起画笔,倒也不难。 朝熙这几日还看了一眼前一阵子的画册,那画师的手法再精妙,也没把空寰那日脸上的蓝色仙鹤完全复现。 由此可见,小贵的手法,天下难寻。 其实从那一日开始,朝熙便发现了小贵的才能。只是万万没想到,空家连送个陪嫁,都有如此名头。 所以那一日,哪怕是空寰不说小贵是贵元仙师,一听说定坤伤了小贵的手,朝熙也是愤恨不已。 朝熙的确是重情之人,可定坤犯一次错便也罢了,再犯错,那便不能轻饶。 第131页 哪怕定夜和定远因此惶恐,朝熙也没让人去乱葬岗把定坤挖出来。 再则,给罪奴立碑修墓,也不合规矩。 朝熙下晌批阅完奏章之后,便召来齐沫,道:以往暑期之后,回宫之前,都要在冀州跑马场准备篝火盛会。朕觉得,今年的篝火盛会不妨就提前吧。齐沫,去年就是你张罗筹办的,今年还是你来。空贵君这几日闷闷不乐,朕也想多准备些有趣的,让他开心开心。 齐沫闻言嘻嘻笑了一声:哎哟,陛下可真会疼人,可是这盛会,少说也得准备个七日。提前筹办倒不要紧,若是时间太赶了,便有些仓促。陛下,这一阵子,冀州的泛舟游比较流行。听闻连史家,都包了一条船,请了冀州城内,最有名的逍遥公子去弹琵琶。 朝熙正好明日休沐,她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再同朕说说,外面还有什么能玩的? 齐沫挠了挠头道:臣寻常,都是跟着好友出去在山泉般吃烤羊腿。臣粗野惯了,若是带着陛下去,倒也无不可。不过,空贵君是娇滴滴的小郎君,爬那么崎岖的山路,怕是不妥。 朝熙从前还是皇太女时,也偷偷跟着齐沫出去吃过烤羊腿。 在外面烤的,和在宫里烤出来的,味道是不太一样的。 而且是野外吃,露天之地,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起拿起酒壶畅饮,那滋味便格外不同。 朝熙笑了笑道:那就这样吧,你去外面给朕租个船,人不用太多,也不要太张扬,就带上你和花参将就好。 齐沫兴奋道:哎呦,那敢情好啊。不过陛下有郎君作陪,您怎么也得给我们安排两个 朝熙想了想,问道:那要不然,朕出钱,去请逍遥公子给你弹琵琶听? 齐沫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陛下真的会请吗?听说那逍遥公子,气质清冷,可是冀州第一美人。寻常臣去酒馆,也只隔着屏风,哪能近距离相见啊。可若是陛下有旨,花陛下的钱去请逍遥公子,那可真是臣的福分。 朝熙一脸无奈道:罢了,你说请就请,不过要以你的名义,正好朕明日休沐,你也休息,一起出去吃烤羊腿。 说到这里,朝熙又道:要选进贡的羊肉,味道太膻的,空郎不喜欢。再多备一些新鲜的牛肉,酒要上好的女儿红。 齐沫看起来比朝熙还兴奋,她告退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花灵在一旁笑道:齐将军的性子,还跟从前一般。 朝熙闻言也笑了:其实齐沫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夫了。朕本来说,要亲自帮她相看的,可是直至今日,也没给她挑个好的。 花灵笑了笑,她给陛下添茶之时,才又问道:陛下明日出去游湖,准备带着谁在近前侍奉?奴婢也好现在就去做安排。 花灵见朝熙迟迟没想到人,便小心问道:要不就百里御君如何?百里御君会武,一路上也能照顾陛下和贵君。 朝熙摆手:不用,空郎惯爱吃醋,朕带他出去,是让他高兴的,可别看到百里青不高兴,再给他添了堵。 花灵又问:那远郎君如何?他也会武,能照顾好陛下。 朝熙想了想,道:不必那么多人,未免过于扎眼。你也不必跟去,这别院里啊,还得有你在,要不然镇不住他们。上一次若非是朕把你带走了,也不至于让定坤生事。你在别院里,好好看着小富和小贵,小贵的手刚恢复了一些,需要日夜派人盯着。空郎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两个,可得让人照看好了,不能出一点差池。 说罢,朝熙又道:明日有齐沫和花参将,又有暗影随行,不必让那么多人跟着。你不用安排人了,有朕在,朕亲自照顾空郎便是。 花灵连声称是。 登玉那边听到消息的时候,一边给空寰端上熬乳茶,一边把陛下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空寰听。 登玉喜笑颜开道:陛下待您啊,是真的好。上晌吩咐了斐念之给您重新制定菜谱,之后又找来了齐统领,让她想办法哄您开心。陛下还不肯带着百里御君,连定远和定夜的恩宠,如今都大不如前了。 空寰接过熬乳茶,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叹气道:听陛下的意思,太上王君就要回来了。若是太上王君回来,给本君诊过脉,本君倒也不必担忧传嗣一事。只要能得到太上王君的认可,本君身上这点问题,应该能调养好。 登玉道:既如此,那这是好事啊。殿下恐怕不知道吧,太上王君和太上皇,向来不管咱们陛下的私事。只要陛下喜欢,他们二位,不会为难您的。 空寰放下了熬乳茶,看着登玉道:那如果太上王君问起,本君为何有此症,本君该如何解释啊? 登玉小声道:奴才问过斐医官了,他说这种病症,不单单是殿下您一人有。旁的郎君,也有人出过这种问题。虽然目前不知道该如何治疗,但是太上王君,未必就想到别的原因。奴才还是那句话,若是您觉得这事不能说,那就一直瞒下去。反正殿下您又没有内力,大不了此后,不再运功便是。左右您有陛下宠着,出入都有护卫,用不着您亲自出手。 第132页 空寰拿起桌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半响后,他叹口气道:但愿吧,但愿能瞒得过去。本君需也得想想,若是真的东窗事发,也好准备应对之策。 虽说眼下,陛下宠着,可本君也不能安逸过了头。需得时刻小心经营,才能保住长长久久的恩爱。 登玉笑了笑,他总觉得是自家主子多虑了。他这样的样貌,陛下喜爱还来不及呢。 而另外一边,朝沅和牧子期已经成功潜入了空家。而且,牧子期通过多方打探,已经知晓空家秘籍,就藏在空家密道。 只是,空家密道的机关,除了家主空岳和嫁去神域的空寰知道之外,外人根本不得踏入。 牧子期用了两天时间,都没办法接近密道。不过,空府却有传言,说是之前跟在空寰身边的护卫,习得了一样秘法,名为幻□□。 牧子期当夜回到院子,与朝沅谈论起这幻□□来。 牧子期道:听闻这幻□□,可以使人身上的汗液,变为一种奇香,这种功法需得用真气催化,其味道可使人产生迷幻作用。或能使人中毒,或能使人产生幻象。我还听说,若是练到了第九层最高级别,还有催情之用。不过这种功法,需要从小开始练,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听说从小便要泡在毒浴桶里,用那些有毒的香料催化。 朝沅惊道:这功夫当真邪门,小小年纪泡在有毒的浴桶里,那岂不是一个弄不好,就要中毒? 牧子期点头:所以说才是禁术啊,江湖上对他们空家深藏的禁功,有诸多记载。没想到,空家如今还有人在练。 朝沅和牧子期走得都是正统武学的路子,从前朝沅也听说过,有人为了适应自己的抗毒能力,日日给自己下毒,千锤百炼。不过这种法子虽然有效,一个不小心却要丧命。 空家乃世家大族,他们家的护卫里,居然还有练这种功法的,当真是让人惊奇。 然而,牧子期接下来的话,却让朝沅更加惊心,牧子期道:这个护卫,从前就是空寰的贴身护卫,我多方查证得知,他之所以能练得这种功法,就是因为他从小和空寰关在一处,一起练的。 朝沅惊道:什么?空寰也练过?那岂不是他从小就 牧子期叹口气道:听说他从小中过毒,可能是空岳想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让他练这个功。这个功法无需内力,也可以发挥作用。不过这东西太邪门了,你说空寰会不会是对朝熙用了幻□□?让朝熙产生了幻象?要不然,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她怎么突然就不爱宋启,独宠空寰了呢? 朝沅没来由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想法?咱们女儿又不是傻子,若真如此,朝熙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再者,我听说那宋启在魔月宫里也是宠君,横行霸道,连空家人新送入宫的贵君,恩宠都不及他。朝熙倒是对他挺好,可他呢,转头不就跟了月忆。前一日街市游行,你不也看到他了?那小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哪里能想到咱们女儿啊。这宋启,不要也罢。 牧子期拧眉道:不要宋启是对的,可是这空寰,在空府私下里的风评,并不是很好。连他的二姨母,都悄悄跟他表妹说,他是个倒霉蛋,谁娶谁倒霉。 朝沅难免护着空寰道:那就是他二姨母说话难听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都是血缘至亲,说话也太损了。她没准是嫉妒空寰长得好看呢。 牧子期还是放心不下,他拧眉道:总之,那个空家密道,我总要想办法进去的,这空寰定然是个高手,他既能练了幻□□,就能练其他禁功。 而第二日,在冀州城内,空寰已经跟着朝熙去泛舟游湖了。 那逍遥公子果然被齐沫请了来,逍遥公子献唱之时,花参将眼睛都直了。 一曲终了,朝熙叹口气道:花参将和齐沫,你们是该娶夫了,整日里这般怎么行? 花参将嘿嘿笑了一声,逮住了机会便立马问道:那逍遥公子呢?可许过人家? 逍遥公子干笑了一声,立马转头朝着空寰求助。 空寰这才出言笑道:逍遥公子这一辈子,最想要的是自由。嫁人,岂不是把自己束缚住了? 花参将长叹了一声,道:不过这男子,怎么能不嫁人呢?等熬成了老男人,是要被人笑话的。 逍遥公子垂首一礼,温和如玉道:无碍,草民无父无母,亦无亲近之人。如果是旁人说点难听的,他们又与草民没什么干系,草民不会在意。若无贴心人,草民宁愿一辈子不嫁。 花参将长叹了一声:如此,倒是我肤浅了。 花参将虽然好色,倒也不会逼迫人。 江上泛舟之后,齐沫便将船停到岸边,带着一众郎君,去了齐沫和朝熙从前的秘密据点。 齐沫指了指那山崖道:陛下快看,就是那里。我让人守着这船,咱们即刻便过去吧。 朝熙伸手揽住了空寰,一路拉着他道:这山路不好走,朕扶着你。 空寰笑了:臣君没那么娇气。 花参将见逍遥公子没人帮衬,便连忙上前搀着他。 好在,花参将是个守礼之人,她倒不至于趁机占人家逍遥贵公子的便宜。 第133页 齐沫开路,等到她寻到位置时,便回过头对着朝熙招手:主子主子,位置找到了,属下给主子清理干净一个石台,主子和殿下先歇息一会儿。属下马上去拾柴火,等会咱们就烤肉。 空寰不敢走太快,这会儿便和朝熙慢悠悠跟在后面。 那边花参将已经扶着逍遥公子坐下了。 空寰只顾着看朝熙,倒是没注意脚下,他险些跌倒之时,朝熙扶了他一把,谁知道这一倒,两个人便双双跌到了草丛里。 齐沫听到动静,正要冲上前护驾,朝熙却扬声道:不用过来。 她伸出手,将小郎君扶了起来。 有没有事?朝熙担忧道。 空寰摇了摇头,他也忙去查探朝熙,紧张道:陛下呢?有没有摔到? 朝熙笑着帮他整理碎发,摇了摇头道:一个石头而已,怎么能伤得了朕? 朝熙正要拉着他上前,空寰却死拽着朝熙,双眸盈水般,眼巴巴看着她 朝熙见状笑了:怎么了这是?莫不是要朕就在这宠你吧? 第052章 掉马 空寰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忙碌的齐沫和花参将, 倒是收了旖旎的心思,低声道:陛下误会了,这里又不方便。 朝熙勾唇笑了一声,假装没看出他的心思一般, 佯装严肃道:哦, 那倒是朕误会你了。 空寰笑了笑不说话, 只是伸出手, 去帮朝熙摘下了头上沾染的杂草。 齐沫动作倒是快, 这会儿她已经拾完柴火烧了起来,等到柴火烧成了炭火, 她便又和花参将合力, 拿铁签子固定好了羊腿和牛肉。 齐沫还从怀里拿出了调料, 她宝贝一般地握着手里的调料道:这可是好东西, 御膳房的大厨研制的。之前出门带兵打仗的时候,我除了干粮,就是去讨要点调料来带上。路上烤个鱼吃,洒上这个, 那味道实在是香啊。 花参将立马拍腿道:哎呦, 今天没有鱼啊,要不然我去湖里抓几条回来? 朝熙拦住了她, 道:够吃了, 你别去抓, 你那手艺,别到时候鱼抓不着, 反倒是把自己弄得一身泥。 从前花参将也沾过齐沫的光, 跟着陛下偷偷跑出来吃过烤羊腿, 那一次花参将就去河里扎过鱼, 好半天之后,鱼没扎起来一条,她倒是成了小泥人。 花参将嘿嘿笑了一声:陛下,属下现在的手艺,可比从前厉害多了。自打前些年在陛下面前丢过人之后,便没少苦练抓鱼的技巧。 朝熙想起从前,倒是笑了一声:行吧,以后若有机会,再让你展示,今日还是算了吧。 逍遥公子刚才还想要帮忙,花参将却拦住了他道:怎么能让娇滴滴的小郎君干这种活,公子你歇着就好。 逍遥公子等到大家都说完话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道:若是无聊,草民为陛下和诸位贵人,弹一曲可好? 朝熙笑了笑道:也好,有肉有酒又有佳音,甚妙。 逍遥公子起身行过礼之后,才坐了下来,弹了一曲塞外民曲。 齐沫将肉烤好之后,朝熙便拿出短刀,一片一片切了,喂给了空寰。 那方逍遥公子弹了两曲之后,朝熙便道:肉都好了,别弹了,快过来吃吧。 逍遥公子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朝熙今日倒是亲和,她道:这是在外面,也没什么外人,你不必如此拘礼。 齐沫也大着胆子道:是啊,陛下又不吃人。私底下和我们相处的时候,也很亲和。你不必害怕。 逍遥公子出声感叹道:陛下是九五之尊,草民能与陛下围火分食,是平生之大幸。 空寰给他递了一块肉,逍遥公子连忙称谢。 齐沫想了想,便忍不住问道:逍遥公子是你的艺名吧,你本名叫什么? 逍遥公子苦笑一声:无名之辈罢了,草民的娘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出了事,后来父亲也跟着去了。后来跟着姨娘,姨娘家里也穷,掀不开锅便把我发卖了。娘亲姓萧,草民小名叫狗娃儿,本来也就无人给草民取名。后来,还是教坊的师父,给我取了逍遥公子这个艺名。 神域男子地位低下,男娃取名本就晚了一些。若是头一胎得女,刚出生之后,便要择选名字,若有讲究些的人家,还会拿长女的名字拿出去找大师算,确定名字有大福气,才会选用。 可若是生出了男娃,便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当然,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是千金之躯,哪怕是生了男娃,生下来也是金尊玉贵地养着,若是母亲格外看重,也会找大师给算算名。 朝熙的名字,便是她父君牧子期给起的。 牧子期师从云翠观的不然道长,卜卦一道之上,在这世间,还无人能出其右。 神都的云翠观之所以那般繁荣兴盛,便是因为出过两位德高望重的道长,这两位道长如今都仙逝了,不过他们的弟子却已经能独挡一面。听闻,如今云翠观的道长若要给刚出生的孩子算字,也是要花上不少银子的。 朝熙沉吟稍许,道:你既姓萧,朕便赐名给你,单字一个逸吧。逸有安乐之意,你气质超凡脱俗,这个字很衬你。 第134页 逍遥公子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草民谢陛下赐名。 在神域,单字者为尊,唯有尊贵的嫡子或有功勋之家的子嗣无论嫡庶,才可以取单字为名。 朝熙的夫君牧子期便不是单字名,只因牧子期的母亲一生未娶,她是和仁国老皇帝私相授受才有了牧子期。他的父亲没有正夫之名,更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拜过牧家祖祠,牧子期便没有嫡子之名。 故而,牧子期哪怕是牧家长房嫡女的唯一儿子,他亦没有资格取单字名。 但是,朝熙的父君也向来不在意这些。 子期之名,也是牧子期母亲亲自为他取的,他很喜欢。 今日,朝熙亲自赐名,于逍遥公子这样的人说,是天大的恩典。 这比赏赐那些金银器物,都要尊贵得多。 花参将原本也想问逍遥公子婚娶之意,看人家并无这个心思嫁给她,她便也作罢了。 按照花家人的心思,一个贱户,是做不得花参将的正夫的。花参将娶了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法好好待人家,再者,千金难买一个心甘情愿,逍遥公子不愿,花参将这会儿也没再逗弄他。 齐沫在这方面,倒是比花参将老实了不少。 今日能得见逍遥公子一面,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齐沫是个粗人,其实这些曲啊乐啊,好不好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这小公子弹得好听,又是冀州城人人追捧的红牌,她自然也想要见一次真容的。 酒足饭饱之后,朝熙牵着空寰,席地而坐。 齐沫也靠在树下,懒洋洋道:前些日子,我娘还催我娶夫,她拿来了一沓画像,让我挑。那些小郎君啊,看着画像都挺好的,可是一见了面,我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其实如萧逸这般,遇不到和心意的人,就不嫁也挺好。若是寻了一个不爱的人成婚,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花参将感叹道:长得好看的小郎君我都爱,就是他们不愿意嫁给我。 这话一出,连朝熙都笑了:你就是因为见一个爱一个,小郎君才不敢信你。 花参将长叹了一声,满面忧愁道:其实我就是这张嘴不好,我虽然总说哪家小郎君如何如何,但是我至今都没有个得心意的。我娘倒是不着急,她也从不催我。我还挺羡慕齐统领的娘亲,还知道找一堆画像给她选。我求着我娘,我娘都不知道上心。 朝熙伸出书拍了拍花参将的肩膀道:你在前线也立了不少军功,之前朕答应过你,要给你选夫的。这事朕记下了,回去就给你相看,你看如何? 花参将眼睛一亮,她刚想问是从星辰台选吗?可是她知道这话是大不敬,花参将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毕竟,星辰台御君,从正统意义上来讲,都是陛下的人。 朝熙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便道:恩,可去星辰台选一个家世样貌都与你匹配的。 说罢,朝熙也道:齐沫也一样,等回宫,朕便亲自为你们择选夫婿。 逍遥公子在一旁听到这话,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在神域,星辰台的郎君,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哪怕是寒门子弟,只要才貌俱佳,也可参加星辰台选拔。 可是逍遥公子是贱籍,他这样的人,一生都不能入星辰台。 齐沫靠在树边,又怀念起了从前的很多事,她说话有趣,讲了几个笑话,倒是一阵欢声笑语。 之后,朝熙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道:回程吧,天色已晚,都早些回去休息。 齐沫和花参将连忙起身,齐沫最先道:属下先去拉船,花参将,你留在这照顾陛下。 齐沫五官灵敏,她一跃站在湖边去拉船的时候,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齐沫顿时拔剑出鞘,用剑上的寒光对身后人示意。 花参将倒也警醒,她立马护在朝熙跟前,而朝熙也伸手拉住了空寰。 空寰有些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逍遥公子,便冲着他小声道:你站在我身后。 逍遥公子感觉气氛不对,便也老实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挪动着步子,躲在了空寰的身后。 很快,前方便出现了打斗声,跟着朝熙出来的暗影此刻也已经露面,跟那群贼人搏斗了起来。 朝熙寻了块草地,将空寰和逍遥公子按在那里,她小声道:你们两个躲在此处,莫要出声,朕去看看 空寰有些担心,他攥住了朝熙的手道:陛下莫要亲自涉险。 朝熙从腰间掏出了那把玄铁古扇,冷下脸道:你放心,这伙贼人,还伤不到朕,空郎,你保护好自己,若有危险,出声叫朕便是。他们是冲着朕来的。 说话间,寒光闪过,朝熙顺势展开玄铁古扇,拦截住了那道暗器。 那伙黑衣中,顿时有一声怒吼:狗皇帝,拿命来。 花参将与她们搏斗之下,立马发现了她们身上反女尊联盟的标志。 空寰紧张地握拳,他耳力极好,听得出对面来了很多人,今□□熙不想人多打扰,只带了齐沫和花参将。暗影虽是精锐,可人数并不多。 齐沫武功再高,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包围。 几个回合之下,齐沫已经有些吃力。 第135页 那条在岸边的船已经被贼人彻底焚毁。 乌云遮月,这会儿天光一片黯淡。 除了凛冽风声,便是刀剑相撞的飒然之声,逍遥公子素日里再平静的人,这会儿也紧张得流下汗来。 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跟着空寰躲在草丛里。 而此刻的空寰,一直在盯着朝熙的身影,朝熙武功极高,贼人的武器轻易近不了她的身,可近百号贼人的包围,朝熙每一招对抗,空寰都紧张到难以呼吸。 他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 若是出手,身负邪功就瞒不住了,若是不出手,他担心朝熙受伤。 大风呼嚎,很快便下起了雨,齐沫第一次想要发求救信号的时候,便被那贼首一刀砍断,第二道发射信号,也因这大雨,熄了火。 那贼首手持大刀,狂笑一声:老天助我,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玄铁古扇机关按动,顺势变成了一把长剑,朝熙冷哼了一声: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朝熙一跃而下,直接挥剑斩向了那贼首,那贼首武功不及朝熙,几招之下,那贼人接得难免吃力。 但她本就不欲与朝熙单打独斗,很快便有手下挥剑而来,直奔朝熙。 空寰双拳紧握,他始终没有动作,指甲早已嵌入血肉之中。 对面来了近百号贼人,大雨越下越大,空寰眼前朝熙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 朝熙一招天女散花,玄铁古扇上瞬间发出了数枚银针,十几号贼人身中毒针,当场毙命,那贼首倒是躲闪得快,不过她手中长刀早已经被朝熙的剑劈成了两半。 贼人见大事不妙,便有人呼喊了一声:草丛中有人,是那狗皇帝的郎君,擒住他 这一声,倒是叫朝熙慌了神。 她回身一跃,想要去护住空寰,谁知那贼首竟然瞅准机会,对着朝熙就是一掌。 朝熙十四岁便上过战场,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杀也经历过不少,今日,倒是第一次在贼人手上吃了亏。 这贼首的掌风极其霸道,初时没有反应,不过很快,朝熙便觉得五脏肺腑都移了位,一口血喷了出来。 空寰大惊失色,惊惶出声:陛下 那贼人分不清哪个是陛下的郎君,只喊道:两个郎君都抓了。 空寰按住了逍遥公子,他眼风凌厉地扫过即将欺近的几个贼人,厉声吼道:敢动陛下,你们找死。 空寰翻身一跃,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欺近的三个贼人,几乎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凌厉的风刃扑倒在地。 空寰随手捡起他们的长剑,抓起地上的一个贼人,他暗自运力,用邪功吸食了那人的内力之后,那人已瞬时化为白骨。 其中有贼人看清了全部,惊恐地吼道:撤退,撤退,这人会阴虚七十二邪功,快撤! 然而这人的话音刚落,便已被空寰打中,转眼的功夫,他也化为白骨。 那白骨随风而散,竟化为一道道血末。 变化太快,连那贼首都瞬间慌了神。 朝熙中了那贼人一掌,这会儿手肘不能动,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在空中疾若迅风,身若游龙的空寰,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会儿朝熙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她脑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阴虚七十二邪功?那是个什么东西? 她长到这么大,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空寰的功夫太过邪门了。 尤其是他盛怒之下,已经杀红了眼。 连花参将都立在当场,好一会儿都没回神。 几乎是转瞬之间,在场贼人已经全部被空寰消灭干净,这武功路数,太过阴狠毒辣,太过邪门,那贼首步步后退,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空寰,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空寰抬手之时,朝熙却出声道:留活口。 空寰掏出腰间折扇,那把折扇还是朝熙送给他的。 之前那折扇内的毒针已经全部招呼给了定坤,之后,朝熙曾拿过他的折扇为他修补了一番,那里面的毒针,已经全数补齐。 空寰挥出毒针,针针扎入那贼首的穴道,让她一动都不得动。 空寰的眼睛这才从红色慢慢恢复过来,他转过身去扶朝熙,朝熙却强忍着痛楚,看着那贼首道:你是什么人? 那贼首狂笑一声:狗皇帝,你明知故问。 朝熙轻呵一声:朕知道你是反女尊联盟的人,朕问的是,你是哪一支的? 那贼首本不欲开口,空寰却一掌打中她胸口,冷声道:你最好还是如实回答陛下的话,否则,本君定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贼首死死盯着空寰,她咬牙切齿道:你为何会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阴虚七十二邪功?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贼首见他不说话,便又道:阴虚七十二邪功是我们仁国先道祖所创,他死于邪功反噬,他死后,勒令弟子禁学此功。邪功秘籍尽毁,我们联盟里,如今也只剩下阴虚七十二邪功的前两卷,而你分明已经练至了第九层化骨。 空寰下意识看了朝熙一眼,可是朝熙只死死盯着地上的贼首,并未去看空寰。 第136页 空寰已知事情瞒不住了,这会儿也只淡淡说了一句:本君是空家人。 那贼首这才恍然一般,狂笑出声:空岳之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月空家,乃是虎狼强盗,你的曾祖母曾经闯入我们联盟,抢夺走我们联盟内所有的秘籍。空贼,你修习邪功,早晚有一日会走火入魔,你今日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他日,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坐等你被邪功反噬的那一日。 朝熙眉心一跳,她侧首看向了空寰。 脑海中的一切质疑,都在此刻化为了担忧。 如此邪门的功夫,会遭到反噬吗? 空寰知道吗?他若是知道,为何要练? 空寰似乎不欲让这贼人多说,只阴声道:回答陛下的话,你是反女尊联盟哪一支的人? 朝熙冷笑一声:你不回答,也不要紧,你的长相平庸,想必不是赵氏子孙。看你的功法,身传神域,朕实在想不通,你一个女人,为何要加入反女尊联盟? 那贼首冷哼了一声:我的主子,便死在你母之手,她是仁国公主赵宣,亦是神域反女尊联盟的上一代尊主。狗皇帝,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出来抵制你。我们反女尊联盟的信念永存,绝不会叫你快活多久。 朝熙狂笑一声:就凭你们这些鼠辈,也敢大言不惭?你们诛杀百姓,为天道所不容,你们连人都不配做,何来的信念? 空寰那些银针,已经让她越来越痛苦,百般难耐之下,她终是下了狠心,咬舌自尽。 空寰见她死了,便忙道:陛下臣君也没有想到她 朝熙摆了摆手:罢了,死就死了吧。 大雨渐渐停歇,齐沫和花参将这会儿也呆滞地看着空寰,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齐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道:花参将,船被毁了,信号弹打湿,现下回不去,你即刻带着暗影游到对岸,叫援兵过来护驾。 花参将连忙称是。 她转身欲走之时,朝熙却扬声道:今日这些贼人,都是朕与齐将军还有花参将联手合缴,有关空贵君的事,任何人敢透露一个字,杀无赦。 花参将抖了一抖,立马道:是,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花参将走后,朝熙死死盯着空寰,眸中一片复杂之色。 第053章 反扑 空寰紧张到连呼吸节奏都变了, 他与朝熙对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心虚得败下阵来。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突然道:陛下中了那贼人一掌,怕是内伤。臣君亲自给陛下调理, 好吗? 齐沫拉着惊惶不已的逍遥公子去找山洞, 这会儿大雨已经停了, 齐沫寻了个山洞, 唤朝熙和空寰过去。 空寰知道朝熙身上受了伤, 他伸手扶住朝熙的腰,起身一跃, 将朝熙带到了山洞前。 空寰的轻功极好, 虽说未必能有朝熙那般出神入化, 不过他却极稳。 方才那一下, 连齐沫见到都被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早年,齐沫还曾受过朝熙的亲自指导,她的轻功在整个禁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只是跟空寰比,还是差了一截。 空贵君, 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齐沫在山洞里找了一些干柴和干草, 用打火石点燃。 齐沫忙道:陛下,您中了内伤, 身上衣服又都湿透了, 避免着凉, 赶紧过来先烤烤火。 朝熙始终未说话,她有些难受, 胸腔里仿佛闷着一口淤血,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空寰抬眸对着齐沫道:劳烦齐统领给本君和陛下露出一个位置, 陛下的内伤需要尽快处理, 本君亲自给陛下处理便是。 齐沫愣怔了一下,她见朝熙并没有出声,想必是没什么异议。 她点头道:是,贵君殿下若有需要,尽管招呼属下便是。 说罢,齐沫起身,拉着逍遥公子坐在了洞口。 等到齐沫拉着逍遥公子后,才发觉他脖子上竟然也有一道伤口,血迹都沾染到他的白衫上了。 齐沫道:你受伤了为何不说? 逍遥公子伸手抹了一把,随即摇了摇头道:无碍。 他说完这话,便抱着怀里破碎的琵琶,心疼道:琵琶坏了 齐沫叹口气道:死物而已,坏了就丢了。 逍遥公子却感怀道:可是这琵琶,已经陪了我十几年,实在是舍不得。我还是抱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齐沫不在意这些,她扯开自己的裤腿,简单给逍遥公子包扎了一下。 齐沫虽是个粗人,可给他包扎却极其用心,逍遥公子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温热。他只要一抬眼,便能清晰地看清她细长的眼睫。 其实凑近了看,齐沫还是挺好看的。她五官英挺深邃,唇不点而赤,连侧颜,都很耐看。 方才她在贼人中间浴血奋战之时,亦是英武不凡,让人移不开眼。 逍遥公子盯着齐沫好一会儿,等到齐沫包扎之后,侧首与他对视,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齐沫竟然笑了一声,她低声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看上我了? 第137页 逍遥公子的脸更红了。 齐沫知道人家小郎君脸皮薄,她又不是花参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最后便道:罢了,不逗你了,你别多想。 逍遥公子暗自握拳,没再吭声。 他觉得,他没有多想。 逍遥公子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陛下和空贵君,眼前也就只坐着齐将军。除了看她,似乎也不知道该看点什么。 逍遥公子低头之时,才看到了她脚腕和腿上的伤。 他惊呼了一声:齐将军,你身上那么多伤,不处理一下吗? 齐沫这才哦了一声,她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对着伤口胡乱洒了一下,便作罢。 逍遥公子放下怀中的琵琶,这才接过她手中的药瓶,红着脸道:草民帮您处理一下,可好? 齐沫还从未见到有郎君这样看着她,她心里噗通跳了一下,心想,这逍遥公子,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 齐沫干巴巴地道:哦好那就麻烦你了。 逍遥公子做事精细,他低下头,撕开她脚腕上的布料,用怀中的手帕沾了酒,轻轻帮她清理着伤口,他每动一下,都抬头看着她问:疼吗? 齐沫摇头道:你随便弄就是,我还不至于怕这点疼。 齐沫脚腕上的皮肤很白,只是越往上,便有很多伤疤。 她幼年便在教场练武,之后又陪在陛下身边做禁军统领,战场也上过了几次。 怎么可能不疼呢?她应该是习惯了吧。 逍遥公子莫名就觉得有些心疼,他慢慢检查,将她身上细小的伤口都包扎了一通,只是还有些位置,不太方便看,逍遥公子终究是停了下来。 齐沫这样粗野的性子,这会儿竟然也红了脸,她轻咳了一声,将衣衫拉好,这才低声道:谢谢。 逍遥公子点了点头,算作福礼。 而此刻,山洞内的空寰已经将朝熙外面的衣衫解了下来,他先是晾在一旁的石台上,随即他扳正朝熙的身体,对着她道:陛下,臣君要开始运力了,您得忍着点。 空寰没有内力,若要运力,需要借用朝熙的内功,他才刚开始动作,朝熙便察觉到了内功的流失。 朝熙心神一乱,回眸看向他道:你在做什么? 空寰动作未停,他只道:请陛下信任臣君这一回,臣君只能借用您的内功帮您把打乱的真气吸食到自己体内,然后再慢慢渡给您。 空寰见她还是有些紧张,便道:陛下深呼吸,放松,不要紧张。请您相信,臣君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害您。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终是转过身去,将自己完全交给了空寰。 她背对着他,闭上眼,任由他在身后动作。 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她知道,如果空寰真的想害她,他有太多机会了。 既然选择相信,便不必再质疑。 虽然朝熙真的不懂他会的那些,都是什么路数,不过眼下,也不是质问的时机。 朝熙虽然年纪尚轻,不过她内功深厚,空寰只需要借四分之一的内力,便已经将方才贼首那一掌打乱的真气全部吸食入自己体内。 空寰吸食到体内的内力,停留不了太久,否则以他的身体,超过半个时辰就会走火入魔。 不过他修炼邪功这么久了,对如何运用偷来的内力已经游刃有余。 若是对付敌人,他可将吸来的内力全部挥洒出去,散入大地。 可如果是朝熙的内力,他需要好好保存,然后慢慢再推入回去。 整个过程用了足足两刻钟。 朝熙感觉自己的七经八脉都在渐渐恢复,那口淤血,也终究是吐了出来。 齐沫听到动静,急忙起身道:陛下 朝熙这才出声道:朕无事 齐沫刚才见识过了空寰功法的邪门,她生怕空寰对陛下不利。 然而这个时候,逍遥公子却拉住了她的手腕道:齐将军,您不用紧张,草民相信,贵君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害陛下的。 齐沫看了一眼逍遥公子攥着她的手,倒是轻咳了一声,又安稳地坐了回去。 齐沫坐下之后,突然问:你为何那么相信空贵君? 逍遥公子自然不可能说,他私底下已经和空贵君达成了合作。 他只低声道:方才,贵君殿下和草民一道躲在草丛,他对陛下的担心,草民都看在眼里。草民相信,他一定很爱陛下。 逍遥公子说完,便长叹一声道:真是羡慕啊,陛下和空贵君一定很相爱。 齐沫小声说: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成婚吗?为何又羡慕起陛下和空贵君的爱情? 不想成婚,是因为不想随便找个人成婚,若是遇到知心人的话逍遥公子说着,便偷偷看了齐沫一眼。 齐沫被这一眼的柔情,看得心跳都乱了。 她亦是颤声问:知心人,莫不是我吗? 逍遥公子的脸更红了。 齐沫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她呆滞在原地,傻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可是我家底不够丰厚,我娘是寒门出身,这几年的俸禄倒是存了一些。我倒是也有想过,日后娶个寒门便好,最起码人家不会嫌弃我家的聘礼寒酸 第138页 逍遥公子忽地抬眸道:可是我不介意 齐沫: 啊?真看上她了?这么好看的人,看上她什么了? 逍遥公子见她不说话,便郁郁道:莫不是齐将军嫌弃奴是贱户出身,比不得星辰台的郎君们高贵? 齐沫连忙道:不不不,我没有门户之见。贱户又如何?我只是觉得,逍遥公子天人之姿,之前史家也曾拿出三千万两黄金作聘,可我 逍遥公子低眸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若得意中人,哪怕没有聘礼,我也愿意嫁。 幸福来得太快,齐沫都来不及反应。 她还是没想通,逍遥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为何就看上她了呢? 见她呆滞不言,逍遥公子这才垂眸道:若齐将军不愿意,奴不愿为难,今日这些话,就当奴没有说过。 齐沫连忙拽住了他的手:不不,你误会了。我回去便和我娘商量,你且等着,我会上门求亲的。 逍遥公子红着脸点了点头,他一向敢爱敢恨,既然相中了齐将军,他就得早点下手。 若是晚了,少不得齐沫就要被旁的郎君挑走了。 他道:齐将军顶天立地,要说话算话,奴会等着您的。 齐沫是个实在人,她扒拉着手指头,已经开始算了。 我从前在东宫侍奉的时候,俸禄不多,也就这几年陛下的赏赐比较多,再加上我攒下来的俸禄,大约有个一万两吧。都交由我娘保管着。我娘身体不好,每个月给她抓药也要花上不少银子,若要成婚,我们家的宅院也得翻修一下 逍遥公子按住她的手道:将军,奴还有不少私房钱,其实您不用算这么细。 齐沫拧眉道:那怎么行?我堂堂禁军统领,要是花郎君的钱,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而山洞里面的朝熙这会儿已经筋脉通畅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不禁噗嗤笑了一声。 空寰亦是莞尔道:陛下还有心情听戏,想必是好了。 空寰伸出手,从背后环住朝熙,她的里衣原本都湿透了,这会儿因为运功,但是干爽了一些。 见他手不老实,朝熙回眸瞪他一眼:怎么?朕的伤还没治完? 空寰大着胆子,紧紧拥住她,见她转过头来,他竟兀自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衣服都没穿好,这小郎君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反过来调丨戏她了。 朝熙推了他一把,竟没推动 以往的羸弱形象,都是他装出来的。这会儿,他倒是不必伪装了,终于有机会将他的反骨露出来了。 朝熙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看着他道:怎么?你要反抗朕?你是要造反吗? 小郎君乌眸盈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臣君只是害怕 朝熙最是受不了他这副面容,从前就是靠着这装可怜,不知道博取了她多少爱怜。 她冷嗤一声,反问道:你有什么可怕的?该害怕的明明是朕。你那功法极其诡谲阴毒,在朕身旁隐藏了这么久,朕竟然丝毫都未曾察觉。 空寰眼眶蓦地一下就红了,他声音低低地,仿若有万千委屈藏于其中:所以臣君才会害怕,害怕陛下会怪罪臣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臣君了 朝熙愣住。 空寰伸出手去抱着她,一字一字小心问道:陛下再抱抱臣君好不好?或者亲亲臣君。您怎么罚都不要紧,只要您别丢弃臣君就好。 朝熙还没等答应,这小郎君就主动扑了上来,将她按在了怀里 这可真的是,大逆不道! 朝熙呼吸不畅的时候,甚至还在想,莫不是他以后都会这么强势吗? 这感觉,似乎也不太差啊。 作者有话说: 第054章 欺君 花参将没过多一会儿便已经派人过来了, 齐沫听到动静,连忙放开了逍遥公子的手。 她倒不是怕被人看到,只是逍遥公子还尚未婚配,哪怕他是乐坊出身, 齐沫也不想污人清白。 何况, 花参将之前还挺喜欢逍遥公子的。 禁军和护城军浩浩荡荡来了大一片, 为首的将领立马跪地道:属下救驾来迟, 罪该万死, 请陛下降罪。 山洞外有破布挡着,又有齐沫站在外面守着, 他们没有靠前。 朝熙让她们继续跪着, 也没出声, 她只狠狠拍了空寰一下, 咬牙道:帮朕把衣服穿好。 空寰应了一声,他倒是不不急不缓,一件一件帮她穿戴完毕。 待她起身走出山洞外的时候,才看了那护城军首领一眼, 道:不怪你们, 都起来吧。 朝熙说完,便又吩咐齐沫道:齐沫, 接下来, 你配合大理寺处理今日事件, 何人主使,贼人又是如何知晓朕的行踪的, 务必让她们在三天内给朕查清楚。 齐沫躬身道:是。 朝熙拽着空寰回程的时候, 空寰忽然道:陛下, 逍遥公子今日也受了惊, 不妨就带他,先回别院看看伤吧。 朝熙想起方才逍遥公子和齐沫在山洞外的那番话,倒也明白了空寰的意思。 第139页 朝熙道:今日逍遥公子有功,花参将,你去教坊司拿了逍遥公子的名册出来,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教坊司的逍遥公子,他只是萧逸。 花参将闻言一喜,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萧逸见状紧张地看了空寰一眼。 其实登玉之前已经和教坊司的坊主商议好,替他交了赎金。只需要时机成熟,萧逸自然可以脱了贱籍。 这是他们私下的合作,萧逸也担心,花参将去的时候,坊主会说漏嘴。 然而空寰只对着他微微笑了一声,那笑容,莫名就让萧逸安了心。 有陛下出面,亲自给萧逸脱籍,这是天大的荣宠。 朝熙帮逍遥公子,一来是真的觉得这小郎君心性不错,二来今日经此一事,他也算是与朝熙共患难了。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齐沫。 朝熙总不能让自己的宠臣,真的娶一个未脱籍的郎君。 回程的路上,朝熙难免有些疲惫。她累了便干脆瘫在空寰身上。 花参将提前让太医跟过来,在船上之时,那太医便给朝熙请了脉。 他看完脉之后,便道:陛下淋了雨,需要好好服一剂驱寒的汤药,今夜,微臣会亲自轮值。 说罢,这太医看向了空寰道:劳烦贵君殿下今夜好好看护,若是陛下半夜起了高热,时刻唤微臣便是。 空寰连忙称是。 朝熙这才道:大家都淋了雨,驱寒的药多熬几壶,都给灌下去。 说罢,朝熙抬眼懒懒地看了花灵一眼,道:花灵,你去收拾一个院子,让萧公子先在别院住下吧。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花参将更是凑近了齐沫,小声问:我不在的这会儿发生了什么?陛下看上逍遥公子了? 齐沫扳着脸道:以后再无逍遥公子了。 花参将这才改口:对对对,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陛下莫不是要纳逍萧公子为侍君? 花参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空贵君简直也太吓人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空贵君这样的人,哪怕长成了天仙,也降不住啊! 齐沫这才斜睨了花参将一眼,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陛下不是急色之人,她只是见萧逸因此受了伤,想要带他回别院医治而已。 花参将哦了一声,这才没有多嘴。 回到别院之后,禁军和护城军都严阵以待,陛下遭遇刺杀,这是大事。 朝熙太累了,她回来之后,便吩咐了下去,今夜任何人求见都暂且不见,有事情,后日早朝再议。 太医院那边,倒是很快便将驱寒的药汤端了上来。 朝熙和空寰一人一碗,朝熙喝完之后,便冲着花灵道:别忘了把药给萧公子端去,当然齐沫那个大老粗,从小就不愿意喝药,你找个人,盯着她喝,若是她喝药磨磨蹭蹭,便给她灌下去。今天参与搏杀的,包括暗影,每个人都端过去,务必让她们喝完。 花灵退下去之后,空寰才道:陛下仁爱,是朝臣之福,百姓之福。 朝熙与空寰泡了个热水澡,更衣之后,她便瘫倒在榻上,整个人疲惫不已。 好好的一场野游,却闹成了这个样子。而且那个地方倒是可惜了,从前她和齐沫去过几次,现在遇到了这种事,怕是以后也不能偷偷过去烤肉了。 真是可惜。 空寰帮她盖好被子,上了榻。 上榻之后,他才想起没熄灯,本欲下地去熄,却又想起他会武一事反正也瞒不住了,索性便懒得下地,一挥手,殿内烛火皆灭。 朝熙哼了一声,道:如今不用掩饰了,倒也能耐了? 空寰这才小声道:陛下恕罪,臣君不该欺瞒您。只是臣君所练功法实在过于霸道邪门,为江湖人所不齿。再者,在魔月,男子习武乃是谋逆之罪,故而,臣君不敢让人知晓。 朝熙背对着他,看也不看他,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这番解释。 她应该是累极了,空寰觉得来日方长,也不必就在今晚解释。 故而,他从身后抱住了她。 朝熙拍了拍他的手道:不许碰朕,离朕远点。 朝熙说完,后面的人竟然没有撒手的意思。 朝熙气得狠了,便踹了他一脚:你若是再不听话,便滚出去,别跟朕同榻而眠。 空寰委屈极了,他声音带了哭腔:陛下别赶臣君走。 说着,他竟然扯下朝熙的玉带,意欲不轨。 朝熙瞪大了眼睛回身看他,他竟然大言不惭道:陛下之前欠了臣君那么多次,今日还吧。 朝熙推了他一把:犯了欺君之罪,竟还如此猖狂! 然而这小郎君如今却学会不要脸了,他笑了一声,动作未停:是啊,臣君这不正在欺君嘛。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第二更,因今天更新字数不满六千,所以补出来的一更,不要以单章字数短质疑作者短小哦。 第055章 遵命 他可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朝熙觉得不能让他接着如此, 便推了推他道:起开,以后再还,今日累了。 第140页 空寰蚊声道:不用陛下出力还不成吗? 朝熙索性翻过身去,随后拿过枕头抱着, 看也不看他, 理也不想理。 然而, 脸皮一道上修炼如此深厚的小郎君并没有被朝熙的阵势吓到。 朝熙的轻纱蝉翼玉白色睡裙已经被他扯了下去, 玉带也早就散落在了地上。 他凑到朝熙耳畔道:陛下就这样背对着臣君也可以, 不耽误的。 空寰早就把那图画本上的所有招式都研究明白了,朝熙被他这无耻的话气笑了。 她回眸狠狠剜他一眼:你现下怎么学得这么不要脸?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话说完, 朝熙忽而反应了过来, 她拧眉道:还是说, 你本来就是这般的性子, 从前在朕面前,都是装出来的。 空寰道:不是。 撒谎!朝熙佯怒道。 从前臣君的乖顺,也不是装出来的。陛下是九五之尊,臣君怕您, 自然要臣服于您。臣君从前都未嫁人, 哪里会这些不要脸的手法?如今不过是和陛下妻夫和睦,恃宠而骄。所以陛下说臣君从前是装出来的, 臣君不认。 他倒是牙尖嘴利, 厉害得很。 朝熙轻哼了一声, 推了推他道:朕今日有些疲惫,心里对你还有气, 你最好别来招惹朕。 她到底还是喜欢着他, 纵然心里有火气, 却始终都没舍得说重话。 空寰看得出来, 她也没那么讨厌自己的触碰。 他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从背后紧紧抱着她:陛下还欠了臣君那么多次,今晚还一次好不好?陛下,臣君错了,您之后怎么罚都成,可您若是今晚不理臣君,臣君这一整夜都会睡不好,臣君会想,陛下是不是不肯原谅臣君了。 他动作始终不停,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清楚地知道,朝熙会喜欢他碰哪些位置。 欠你的以后再说,今晚真的不行。朝熙没好气道。 说完,她又担心这话是不是太重,毕竟这小郎君确实很容易多想。万一他真的一晚上都不睡,到最后心疼的人还得是她。 她又放软了语气,道:今夜累了,明晚再说吧。朕现在一动也不想动。 空寰将头埋在她颈间,笑了:陛下不用动,连翻身都不必,就这样就好。 对于这些事,朝熙还是没有他懂得多。他对图画本上的那些招式,可谓是每一个动作,都记在了心里。 就在朝熙想要问他,不用翻身会怎么做的时候,这小郎君已经做了欺君之实。 朝熙气急之下,掐了他一把。 许是力道没拿捏好,空寰连声呼痛,朝熙佯怒道:活该,就应该这样好好教训你。 朝熙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刚才掐过的位置,都红了。 可她还是未收敛神色,仍旧是满含怒意地瞪着他。 空寰仍在犯上,一双眼倒是可怜巴巴的,他道:臣君会好好同陛下解释的,臣君有苦衷的,臣君不是刻意隐瞒,臣君只是担忧陛下会嫌弃臣君。 他说着便含泪欲泣。 这副模样,不知道骗了她多少回。 朝熙紧抓着他的手,似乎想要狠狠用力再用手指甲掐他一下,可是终究没忍心。 他的手很好看,每一处她都很喜欢。之前他的手受了伤,朝熙还有些担心。好在,后来用了上好的药膏,把他手上的疤痕都给消了。 提起他的手,朝熙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拧眉道:那日在青州,你是不是故意伤了自己的手? 空寰愣住,他想反驳,想要继续嘴硬,却又不太敢。 见他那副表情,朝熙便了然了。 朝熙气得又狠狠锤了他一下:你是疯了吗?就因为那么点事,把自己伤成那个样子。若是手上留疤该怎么办?朕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见你伤了,心有不忍罢了。你却利用朕的不忍朕真是该好好罚你。 朝熙气急之下,又狠狠锤了他几下,这会儿,把他肩膀都打红了,她也没眨眼。 这小郎君倒是什么都没说,就那样硬生生受着,他仿佛不觉得疼一般,只顾着犯上,只顾得那档子事 朝熙都快被他的动作气笑了: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陛下心里有气,怎么罚臣君都是应当的。臣君甘愿受着。但是陛下唯独不能不理臣君,也不能不许臣君侍奉,那比杀了臣君还难受。 朝熙转过身去,她不敢再看他,生怕多看一眼,便又被这人迷了心智。 她当初策马跑到月都,真的是抢了个祖宗回来啊。 自己抢来的人,自己受着吧。 朝熙闷声道:朕不喜欢你欺瞒朕,你会武功这事,朕不觉得是大事。朕有过怀疑,但是朕从未问你,是因为朕不想因此与你离了心,伤害我们妻夫感情。从朕与你在一起到现在,朕可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朕对您一向是真心实意的,偏偏你总有这么多的秘密。 朝熙是真的生气了,一想到这些,她一腔火气便上涌。 她又想伸手锤他,可是最后却收回了手,狠狠锤在了枕头上。 还好那枕头是荞麦做的,打下去也不疼。 第141页 空寰顿在那里,倒也忘了动作,他抓着朝熙的肩膀,哑声道:陛下,是臣君对不住您,您有气,就朝着臣君撒,别跟自己过不去,大不了您接着掐臣君就是。臣君皮糙肉厚的,不疼。 什么皮糙肉厚,他一向注重保养,身上细嫩着呢。 他舍得折磨自己,朝熙倒不舍得折磨他了。 朝熙不吭声了,也不回头看他,她一言不发,还在赌气。 空寰被她惊到了,一动也不敢动。 而朝熙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忽而拧眉道:谁叫你停下来的?继续! 空寰怔忪了一下,朝熙却拍了拍他,这倒是有催促之意。 空寰忽而笑了,他凑到朝熙耳边轻声说:遵命。 一场欢畅之后,朝熙心里的烦闷倒是散去了不少。 不得不说,空寰的确是会伺候人的。而且她背对着他这个招式,一点都不累,还很舒坦。 今日遭遇了一番腥风血雨,信号弹发不出去,援兵也没到的时候,朝熙心里也是慌的。 她上过战场,她知道刀剑无情,每次遭遇刺杀,她都做好了准备。 今天的野游是她提出来的,身边就带了那么几个人,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贼人那么多,她武功再高也应付不过来。 被贼首打中那一掌的时候,朝熙脑海中其实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她不怕死,她朝氏皇族还有人,她还有表姐朝阳,再不济她死了,让朝臣去仁国把她的侄女接回来继承皇位。 这些念头她都想过了。 可是她最害怕的,是她的郎君会落入贼手。 空寰那般好看的人,若是落入那帮女人的手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那场景,单是闪过一个念头,便让她浑身发抖。 当初在扬州清缴贼寇,她也曾落入敌人的圈套,生死攸关之际,她也没有那一刻那么害怕。 好在,空寰能保护得了自己。 看到他用阴邪手段杀了那群人,其实朝熙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脱离了险境,还好,她和空郎都能活下来。 还好,他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空寰起身准备浴桶,扶着她去沐洗的时候,朝熙忽然拽住了他的手道:以后有什么,都不必瞒着朕。朕不会怪你。 空寰握着长巾的手微微一顿,他低着头帮她慢慢擦拭,眼角却落下泪来。 朝熙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呜咽出声道:陛下要不然还是骂臣君两句吧,要不然臣君心里不安。 朝熙任由着他服侍自己更衣,随即转身上榻,懒洋洋道:今夜累了,明天想好了,再好好骂你。 空寰缓缓爬上榻之后,便将头埋在了她怀里,眼泪缓缓流出,他喃喃道:只要陛下,还要臣君便好。 朝熙这会儿累得很了,她什么都没听见,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朝熙觉得浑身酸痛。昨日在雨中打斗倒不至于让她如此,她这些年天天练武,身子骨早已练得强悍。 这身上疼,怕是因为那贼首的霸道掌风。哪怕紊乱的内力已经被空寰恢复了过来,可她左肩以下,还是疼得厉害。 她轻哼了一声,睁开眼来,外面却是艳阳高照。 许是睡懵了,朝熙赶忙从榻上爬了起来,她道:怎么没人叫朕?是不是错过早朝了? 空寰被她的动静弄醒,这会儿却拉住了她道:陛下心安,今天是休沐。 朝熙按了按头,这才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昨天休沐出去野游,暑热冬寒期间,神域每隔五日便要休沐两天。 空寰下意识摸了摸朝熙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朝熙向来精气神十足,今日这般,倒是少有。 空寰探了探她的脉,随后又问:陛下有没有哪处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过来? 朝熙躺回了榻上,懒洋洋道:不用,只是身上觉得乏,左肩有点疼,其余没什么。别让她们进来打扰,朕再好好睡一会儿。 见他从自己的手腕处缩了回去,朝熙这才想到了什么,睁开眼道:你莫不是还懂医术?好端端给朕把什么脉? 空寰连忙解释:臣君不通医术,不过小时候体弱多病,懂一些药理。刚才探脉,只是探探陛下陛下的筋脉是否恢复如常了。 朝熙恩了一声,她顺手拍了拍空寰的脸:你最好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朕的,若再叫朕发现点什么,可就不那么容易过去了。 空寰心里一突。 确实还有,还有很多 要说吗?挑挑拣拣慢慢跟她解释吧。 有些事,诸如和月忆合作,抢走宋启,诸如他私下里的一些勾当,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朝熙倒是提点了他,他确实应该好好措辞,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好好休息,臣君的事不急。他说完,便伸出手去解她的玉带,拉上她左肩看了看。 昨日那贼首的一掌,奔着要朝熙命去的。 她左肩昨日还看不出痕迹,今日倒是露出了指印,那指印青紫交加,看着骇人。 空寰小心翼翼地帮她检查了全身,七经八脉已经恢复,这左肩上的伤,也得将养个七八日才能恢复。 第142页 那一掌极其损耗元气,若是空寰硬生生那一掌,也是吃不消的。 其实昨日那种情况,若是朝熙没分心,没想着□□去护着空寰,不必受这个苦。 空寰有些后悔,他就该早些出手的,都是他的错。 一想到这里,空寰的眼眶又红了。 许是抽泣声引起了朝熙的注意,朝熙睁开眼看着他问: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朝熙长呼一口气:朕才方入梦,便听见你在哭,梦里梦见朕躺进了水晶棺材,你在一旁哭坟,吓得朕头皮发麻。 空寰破涕为笑,抓着朝熙的手道:陛下不许瞎说。而且不会有梦中这种情况的,陛下若是不在了,臣君才不会哭。 朝熙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急道:你就这么没良心?朕这般爱护你,朕若是不在了,你连哭一声都不肯? 空寰擦了擦眼泪道:自然不肯,陛下若是不在了,臣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不及哭,索性便跟着陛下去了。 朝熙这才松了口气,揽住他道:好了,朕不会死,命大着呢。你也答应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许说胡话,朕不用你陪葬。只要你过得好,哪怕你改嫁也不要紧。 说完这话,朝熙突然就觉得不是味,改嫁可不行。 她就是死了,也不许别的女人染指她的郎君。 朝熙立马改了话茬:还是别改嫁了,不会有人像朕对你这般好的,她们只会欺负你,羞辱你。你就自己一个人,手握着金山银山,吃好喝好,安顿余生吧。 她想了想,又道:哪怕那个女人比朕还宠爱你,你也别信,她一定是个骗子,她肯定想着先得到你的心,再好好把你的心摔在地上。总之,外面的女人都是豺狼虎豹,信不得。 空寰噗嗤一声笑了。 见他似乎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朝熙索性扳着脸道:行吧,朕承认,朕就是走了,也不许你改嫁,你永远都是朕一个人的。 空寰扑进她怀里,紧紧拥着她:不会有那一天的,臣君是您一个人的。臣君此生,也只会爱您一个人。 朝熙这才放心,她抱着小郎君正要再来个回笼觉,那小郎君便不老实地动着,似乎是想要挣脱她。 朝熙拧眉:你要去哪?莫不是不想陪着朕了? 空寰这才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陛下,臣君想去解手,忍了半个时辰了。 朝熙这才了然,放开了他:那快去吧,憋尿可不好,容易憋出病来。 空寰轻吻了一下朝熙的侧脸,连忙道:陛下等着臣君,臣君马上回来。 他乍一离开,怀抱便空荡荡的。 真是磨人啊,他现在离开一小会儿朝熙都不舍得。 等到空寰回来的时候,朝熙便小声嘟囔着:朕也想去。 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好懒好懒,连下榻解手都懒得动。 朝熙将头埋在枕头里,小声嘟囔着:再躺一会儿就起。 空寰笑出声来,他起身下榻道:陛下,您也说了,憋尿不好。来,臣君抱您过去。 朝熙懒洋洋道:胡闹,你哪里抱得动朕,你娇娇弱 话未说完,朝熙便反应了过来。 他娇弱个屁! 他一掌下去能打出贼人的脑浆,再一挥手那些人都化成了白骨。 朝熙早该发现的,他之前就能撑住朝熙。想必那臂力,必然不错。 朝熙这才歪过头斜睨着他:朕倒是忘了,你厉害得很。不用白不用,你过来把朕抱过去。你需得抱得舒服点,不许颠簸,要是朕觉得不舒服了,就罚你跪在院外。 空寰笑了一声,他低声说好,随即俯身下去,将朝熙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头,然后稳稳的面对面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朝熙趴在他肩头的那一刻还在想,真舒坦啊,都不用自己走了。 怪不得母皇从前被父君侍奉过后,便越来越懒。 什么都有人帮忙,自己不用做的感觉可真好。 还记得朝熙能帮母皇处理朝务之后,母皇便开心得不得了。 母皇当时说:真好啊,女儿大了朝政靠女儿,杂事靠夫君,朕什么都不用做,简直太幸福了。 朝熙当时还不太理解,她觉得什么事需得亲力亲为才有趣,若什么都依靠旁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此刻,朝熙却改变了以往的想法。 小郎君侍奉得这么舒坦,她就一动不动,也挺有意思的。 等她方便之后,空寰还不忘帮她擦拭,之后又帮她穿戴好,抱着她回了榻。 他侍奉得尽心,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等到空寰和她一道上榻之后,才小声道:陛下累了,就再休息一会儿,若是饿了,臣君就让人摆膳,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好好躺一天也不要紧,臣君可以喂您吃饭。 朝熙虽然没应声,不过心里却想着,可不能这样,若是吃饭都用人喂,那可真成废人了。 这样的享受,一小会儿就好,若是日日如此,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果然,坐在皇位之上,这人便要像陀螺一般,时刻都不能停止转动。 第143页 朝熙这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起。 空寰侍奉她洗漱更衣之后,便命人摆膳。 朝熙饿极了,胃口也大开。 花灵进门道:陛下,费大人和六部大人,还有大理寺黄大人,都在议政院等您。费大人问了陛下的情况,十分担忧陛下的龙体。 朝熙夹起了空寰夹过来的牛肉,一边吃一边道:朕用完膳就过去。 等到朝熙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问花灵:齐将军和花参将如何了?昨夜的驱寒药可都喝了? 花灵忙道:都喝了,齐将军和花参将以及各位暗影身体都无事,倒是萧逸公子,今晨起发了高热,奴婢劳烦了斐医官过去瞧了一眼。 朝熙顿了顿,这才道:让太医好好照顾他,发热不是小事。他到底还未出嫁,朕不方便过去看他。你待会儿同空贵君提一提,他若是在意,自然会亲自过去照顾。 花灵连忙称是。 费大人和其余几位大人,也是担忧朝熙的身体情况,见朝熙精神尚可,费大人才松了口气。 朝熙没提左肩上的伤,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疼,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对着那黄大人问:黄大人,可派人去现场清理过,查出什么来了? 黄大人心有万般疑惑,这会儿当着几位大人的面,他道:臣的确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特来像陛下禀告。 费大人见状,倒是起身道:既然陛下无事,老臣也就放心了。老臣还有不少朝务,先告退了。 朝熙点了点头,等到其余大人都退下之后,黄大人才跪了下去,道:陛下的行踪,贼人想必早就知道,连陛下租用了那条船,他们都心知肚明。臣查到,那条废船下,设置了许多机关,就等着陛下将船靠岸,他们再趁机设伏。 此外,臣派人清扫现场痕迹之时,发现那些贼人已经全部化为了血水,此等手法闻所未闻,当日是不是还有高手暗中相助,这高手是何人,会不会是毁尸灭迹的? 朝熙道:不会,确有高手相助,不过那不是敌人。黄大人调查其他事即可,此事不必在意。 黄大人似乎还要多言,朝熙便道:顺着那条船的线索继续往下查,那船是从何处租借的,期间都接触了什么人,一一审查下去,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黄大人连声称是。 黄大人走后,朝熙才轻轻动了一下这左肩,僵得很,看来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朝熙没理朝务,直接回了正阳书院。 空寰似乎早有所感,一直在寝房外等着她。 见她回来,空寰忙迎了上去,道:陛下左肩如何?还酸痛吗?臣君扶您进去,帮你按摩按摩,或能舒缓疼痛。 朝熙扬眉:你还会按摩? 空寰点了点头。 朝熙躺回了榻上,她伸出手,勾起了他的下巴,问道:你告诉朕,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空寰关好了房门,从斐念之那取来了跌打损伤的药油。 他帮朝熙解开衣裳,凑到朝熙耳边道:臣君很多东西都不会,但是若要侍奉陛下,便什么都行。 朝熙想起他昨夜的侍奉,便勾唇笑了:行啊,今夜把朕欠你的剩下那些招式都使出来吧,朕倒要看看,你有多行! 第056章 喜欢 空寰将朝熙扶好躺稳, 这才净了手,拿起药油,在掌心缓缓搓热,然后慢慢地帮她按摩着伤处。 他微微运了力, 那感觉十分舒服, 所有的痛楚在一瞬间散去, 朝熙只觉得肩头微热, 整个肩膀也舒缓了下来。 空寰又拿起了药油, 在手心揉搓,他一边搓一边问:陛下, 方才的按摩疼不疼?若是哪里不舒服, 您尽管告诉臣君, 臣君可以轻一些。 没事, 你接着按吧,很舒坦。朝熙闭上了眼睛,大约是舒服了,她还哼唧了两声。 空寰这才勾唇笑道:那便好, 这手法啊, 还是从前我在家的时候,跟我们空府的神医学的。小时候若是跌打损伤, 便用这个法子, 能好得快一些。 朝熙一直没问他, 见他主动提了,这才道:说说你的事吧, 让你准备了这么久, 总该同朕说实话了吧?没准备好也没有关系, 想到哪说到哪便是。正好朕今日无事, 眼下又没有因你之过迁怒于你,你最好赶快解释。否则哪天朕不高兴了,没准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空寰一边帮她按摩着,一边笑了:陛下若是真想责怪臣君,那日回来之后,便不会允准臣君犯上了。陛下明明是心软了,却还不肯承认。 朝熙笑了一声,抬眸看着他道:果真是越来越了解朕了,这可不是好事。朕还是怀念你从前的样子,乖乖巧巧的,惹人怜爱。 空寰撇下嘴来,又是那副楚楚可怜之状:陛下说这些,就是嫌弃现在的臣君了? 朝熙要不是不方便,真想伸手敲一下他的头。 装可怜这种事,他还真是信手拈来。 空寰见她隐约有些生气了,这才连忙道:臣君错了,陛下不要生气。 经他的手这么一按啊,朝熙肩膀上的指印已经消散舒缓了一些。 空寰又拿起了一些药油,一边运力,一边道:陛下还记得,臣君同您说过,臣君小的时候中过毒吧? 第144页 朝熙点了点头。 空寰接着道:那个时候,连神医都只是拿药吊着臣君的命,神医甚至还告诉母亲,让她提前做好准备,因为臣君恐怕是熬不过那年冬天了。 母亲当时痛心入骨,甚至一度就要跟着臣君去了。直到,母亲想起了空家密道内的武林秘籍。这阴虚七十二邪功,是由七十二种邪功组合而成,那日的贼人说得没错,练此功者,练到第八层便极易走火入魔,最后遭受邪功反噬,惨死当场。母亲当然知晓这邪功的厉害,只是那七十二种邪功里,有一种功法名为散毒,秘籍上详细记载了功法的效用,若单独练之,不仅能散毒,还能强身健体。 母亲当时,也是没有旁的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她便把秘籍拿了出来,交给了臣君。 空寰此刻的话,与他之前的有很大出入。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仔细想想从前空寰的话,还真的是真假掺半。 偏偏他当时的神色真诚极了,朝熙根本未发觉他撒谎。 不过这一回,朝熙没打断他,让他接着说。 她知道,这一次他的话,不会有假。 空寰亦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臣君拿着散毒的功法入了密道,闭关了小半个月,身体的毒素已经慢慢排除。等到闭关结束之后,再由神医诊脉,神医却说,这一次,臣君已经度过了危险。只是体内尚有余毒,他给臣君开了药,让臣君一边喝解毒的药汤,一边接着练功。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臣君体内的毒,已经基本清除完毕了。这条贱命,也终于是捡了回来。 母亲大喜过望,她本想至此就封了密道,可臣君当时却对阴虚七十二邪功有了兴趣。除了散毒,那其余七十一种功法,对于臣君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父亲死于空家内斗,母亲当时虽已继任空家家主之位,可几位姨娘争斗不休,连臣君身上的毒,都是三姨母所为。臣君不想再任由旁人欺辱,若臣君与父亲一样,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那么此番这个劫难度过了,下一次呢?臣君是否还能安然度过?所以,臣君不顾母亲反对,开始练其他功法。 朝熙忽然道:那这阴虚七十二邪功,另外七十一种都是什么功法? 空寰只随便挑拣了几个功法道:散毒、热火、寒毒、魔音、鬼魅若陛下想要细细了解,日后臣君可以慢慢说给您听。 其实这阴虚七十二功法,若是粗浅地学习一下,只能将这阴虚功,练个皮毛。单是练成个皮毛,不会遭受反噬。只是,那功法对于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臣君越接触,便越是抵御不了那种诱惑。拿到秘籍的那一刻,臣君便想练到最后一层。那时候想法并不多,除了报仇,臣君还想要变强,强到让人害怕,强到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打臣君和母亲的主意。 这一刻,空寰的眼神极为坚韧,那是朝熙从没有见过的一面。 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郎君。 其实朝熙早就怀疑过这一点,只是什么样的他,她都很喜欢,也不是很介意。 她深深望着他,道:为何要瞒着朕?为何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你是觉得,朕接受不了这样的你吗? 空寰沉默了一瞬,这才小声道:臣君听闻,陛下从前很喜欢宋启。臣君还打听过,陛下喜欢宋启,是因为宋启乖巧懂事,他娇滴滴的样子,特别惹陛下怜爱。所以臣君以为,陛下喜欢那个样子的郎君,便想着投陛下所好,让陛下欢喜。 这话,倒是愉悦到了朝熙。 朝熙勾了勾嘴角,同他慢慢解释道:并非是朕喜欢乖巧娇弱的郎君,是因为宋启就是那般的性子。朕从前喜欢他,是因为和他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朕与他自幼定亲,很小的时候,朕便认定了,他将是朕未来的夫君,朕是妻主,自然应该好好宠他护他。久而久之,这消息便传了出去。宋启幼年时,样貌要比现在出众。可是他自打成年之后,这样貌便没有小时那般有灵气。 星辰台择选上来的小郎君越来越多,样貌也越来越出挑。可是朕从不去星辰台,也不好男色。朕毕竟答应过宋启,要一心一意待他。再加上,从前的宋启还是很乖的,他喜欢在朕耳边唠叨,说话声音也很甜。朕并不讨厌,还总是叫他进宫陪着朕。慢慢的,旁人就开始揣度圣意,认为朕喜欢他,是因为宋启乖巧懂事。 宋启这个人,若是在他刚叛走的时候,朝熙是不许任何人提及的。 她自己也不想提,总觉得气闷。 可是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恩怨都已散去。再回忆起从前,朝熙已然能做到心平气和,再无丝毫怨念。 然而,空寰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然后撇了撇嘴道:陛下提起宋启,就是这么多话,也不怕臣君吃醋。 朝熙一脸无奈道:这是你问的,朕同你解释,不说吧,你还容易多想,说了呢,你还吃醋。你这小郎君,可真难伺候。 空寰放下了手帕,看着朝熙问:那陛下也同臣君说一句实话,陛下现下还喜欢那个宋启吗? 朝熙逗他道:那你觉得呢? 第145页 空寰摇了摇头,低声道:臣君可察觉不出来,虽说陛下如今很宠爱臣君,也很喜欢臣君。可是臣君在陛下的身边,时日尚短。宋郎君人家自幼和陛下定亲,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臣君哪里比得过? 朝熙扬眉看着他:和朕青梅竹马的人多了,定坤也同朕青梅竹马,还不是交由你发落了? 提及定坤,空寰心里一突,他小声问:陛下,有没有因为定坤的事,怪过臣君? 朝熙叹了一声,道:定坤先见罪于你,你的错,不过是当时伤了他。他怀恨在心,事后又闹出许多事,他是自己作死,怨不得你。朕事后也有想过,是不是对他们三个恩宠太过。摘星台,从前是师父们住过的地方。其实以定坤和定远的资质,远远不及几位师父。古意师父武功不差,司墨师父文武双全,至于邵奕师父,琴棋书画方方面面皆是出挑。 然则,定坤却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他从小在朕身边做伴读,文不成武不就。定远武功也只是尚可。定夜诗书倒是不错,记性也好,在他们三个之中,还算是出挑的那一个。朕念及从前的情分,也想效仿母皇待古意司墨师父那般,好好待他们。 只可惜,他们三个,到底还是让朕失望了。朕对他们,并无男女之情。定坤已经被发落了,如果日后定远和定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只管告诉朕,朕会想办法安置他们。到底是朕的伴读,朕不想让他们两个再出事。当然,若他们犯了定坤那样的大错,朕也绝对不会轻饶。不过眼下,以朕对他们两个的了解,他们应该是不敢的。定夜聪明,定远虽然偶尔糊涂,不过定坤的事情过后,他想必也是知道怕了。 若是旁人,朝熙定然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可是现在的空寰对于朝熙而言,不是外人。 空寰故作委屈道:陛下把臣君说得,像是豺狼虎豹一般。好端端的,臣君也没必要同他们过不去。再者,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不许他们再住在星辰台了嘛。如今定夜和定远,就是太极宫的副手,臣君可没有那个胆子,和太极宫的奴才过不去。陛下知道的,臣君想要的,只是好好侍奉您,旁的事情,臣君都不放在心上。 朝熙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她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花灵说,萧逸公子病了,你向来欣赏他,不打算过去看一看吗? 空寰摇头:不去,臣君还要照顾陛下,哪里顾不上他啊。再说,臣君已经吩咐人去找了齐将军,臣君想,萧逸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应该不是臣君。 朝熙想起齐沫和萧逸的事,倒是笑了,她道:齐沫也是与朕一同长大的,她性子粗野惯了,难得她也有坠入情网的一天。由着他们去,若是定下来了,朕再重重赏赐。 空寰这会儿已经洗了热毛巾,替朝熙擦干净了身上的药油。 他小声道:现在是夏日,天气闷热,身上这么多药油,陛下定然会觉得油腻腻的不舒服。可不舒服也要忍一会儿,今晚这肩膀处,也不要沾到水。陛下若要沐浴,臣君便亲自侍奉,也好小心一些。 朝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倒是辛苦朕的空郎了,如今事无巨细,都需要你来侍奉,累不累? 空寰摇了摇头:臣君甘之如饴。 说完,他红着脸,岔开了话道:陛下打算给齐将军赐婚吗? 朝熙道:若是她想从星辰台挑一个夫婿,朕自然得赐婚。可她要娶的是萧逸,朕便不必费这个功夫。 为何?陛下还是在意他贱户的身份? 朝熙轻拍了他一下:你觉得朕会在意?朕若是在意,还会给他赐名?只是,朕虽不禁止,但是也不能明着给朝廷官员赐婚一个脱籍的郎君,说出去难免惹人非议。何况,若他们真心相爱,也不会在意这些。再者,这逍遥公子的名头响亮,除了史家,朝中还有不少官员家中的女儿都想娶萧逸回去做小。若是朕下旨赐婚,亦有诸多不便。齐沫性子大大咧咧的,在朝中本就有人看不惯她,抢了旁人的梦中情人,她怕是又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你眼瞧着吧,指定有嫉妒的,娶不到逍遥公子,便会轻贱他们妻夫。不过朕相信齐沫的心性,她要是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在意这些。不过现在,事还未成,也不用把话说得太早。没到成婚那天,总有许多变数。 朝熙似乎懒得再提这件事,便拽住了他道:莫说旁人了,再说说你的事,你不要同朕岔开话题。 空寰这才翻身上了榻,他主动牵起朝熙的手,躺在她身侧,低声问:臣君都忘了,方才说到哪了? 朝熙出声提醒:你说你想变强,想要接着练那阴虚七十二邪功。 空寰这才哦了一声,接着道:从那之后,臣君便白天在空府养病,不常走动,晚上便偷偷去密道练功。后来为了更上一层楼,干脆以养病为由,在密道闭关,旁人若是问起,便说我余毒未清,见不了人。 朝熙想起了什么,扳着脸道:那你当时说,你十二岁那一年来神都找不沉道长,又是为何?按照你的说法,你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大半,你和你娘,千里迢迢来神都找不沉道长,可不单单是为了驱毒吧? 第146页 朝熙狠狠拍了他一下:这事,也是糊弄朕的!你的账,朕都记着呢,早晚要与你清算。 空寰连忙求饶:臣君知道错了,陛下原谅臣君好不好?来神域找不沉道人是真的,驱毒也不算全是假的,毕竟哪怕有了散毒,臣君体内的毒素,也没有彻底清除。只是那次来找不沉道长,是因为臣君练功走火入魔。那时,臣君已经把阴虚七十二邪功,练至了第八层。 朝熙惊道:你那时,明明才十二岁。 空寰一派风轻云淡的口吻:大约是,臣君悟性高吧。 朝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还真是有够自信的。 不过一种功法,能在短短几年内练至顶级,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何况这阴虚七十二功,足足有七十二种功法。 空寰说:七十二种功法先是一种一种练,等都学会了皮毛,便是达到了第一重境界。慢慢深入了解,闭关修炼,再突破第二重第三重,第四重 母亲当时警告过臣君,她说那反女尊联盟的先祖,便在练到第六层的时候,遭到了魔功的反噬。臣君当时年少轻狂,练到第七层的时候,身体还没有任何异样。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不过后来想想,臣君之所以没有在第六重的时候遭到反噬,一则可能是悟性确实比那先祖好,二则,便是臣君体内毒素未清,半死不活的状态,更容易练这邪功。 他语气轻巧,可朝熙却觉得,他当时一定很不容易。 她伸出手,抱紧了他,接着听他道:等到了第七重时,臣君更是狂傲无比,觉得练成邪功,指日可待。所以练功之时,便更加激进,直到走火入魔,浑身真气混乱,臣君才知道出了事 朝熙听着都觉得心惊。 空寰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所以啊,老母亲为了再救不孝子一命,才千里迢迢带着臣君跑到神域,找不沉道长。 不沉道长说,若要救臣君一命,只能散去所有内功。可是那样,这阴虚七十二邪功多年的修炼,便要化为乌有了。可是跟性命比起来,这倒也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阴差阳错吧,直到内功全然散去,臣君才知道,要想练到第九层至天境界,那便不能有内功。否则七十二种功法互相碰撞,早晚会遭到反噬。 所以回到空家之后,臣君便重新捡起了功法,又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练成至天境界。到了第九层,便可解锁邪功七十二种功法最阴毒的至天手法。拿化骨来说,若未练到第九层,臣君只能运用此功法腐蚀对手的皮肤,让他皮肤溃烂,却不至于伤了人命。可练到第九层,化骨,便变成了陛下看到的那个样子,可以转瞬间,便让贼人化为血水。 那日的场景,朝熙确实心有余悸。 见朝熙听完不说话了,空寰才抱着她问:陛下那日看到了,会不会因此嫌弃臣君? 朝熙抬头白他一眼:这话你问了多次,朕若是嫌弃你,你此刻还能如此放肆吗? 说完这话,朝熙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手,叹了一声道:空郎,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同朕说,朕想看到的,是真实的你。无论你是乖巧还是冷硬,朕都喜欢,也不会嫌弃。妻夫之间,本该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朕虽是女帝,可也向往平凡人家的生活。也想与你,同平凡人家的妻夫一样,恩爱到老。 此言一出,空寰微微动容,他慢慢红了眼,然后仰着头凑上去,吻住了朝熙的唇。 他身长八尺,若要俯身而上,倒是显得朝熙娇小了。 朝熙本来想伸手推开他,她着实不喜欢被小郎君欺压的感觉。 可是她一只手刚推出去,便又缩了回来。 其实细想想,空寰幼年,经历了许多,也吃了很多苦。 练那邪功,也不知道在鬼门关前走过了多少次。 她既爱他,那纵容他几次,倒是也无不可。 等到空寰终于舍得放开她时,朝熙才捏了捏他的脸道:以后,不许随意犯上。朕不忍同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空寰侧首躺在了榻上,笑吟吟道:那陛下欺负回来? 朝熙肩膀还是有些酸,她爱惜自己,可不至于为了美色,什么都不管不顾。 她拧眉道:不欺负你了,朕肩膀酸,不想动。 空寰索性俯身而上,勾唇笑了:趁着陛下眼下不方便,臣君就更得犯上了。等陛下休整好了,臣君哪里敢如此? 说完,他凑到朝熙耳边道:而且臣君相信,陛下是喜欢臣君犯上的,不是吗? 昨晚,陛下明明很愉悦 作者有话说: 第057章 无能 朝熙用手捂住他的脸, 道:朕说了,不要揣测圣意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被小郎君弄得不好意思。 空寰低头笑了,那笑声低沉悦耳, 听来便如春风拂面, 让人从心里暖了起来。 他道:揣测圣意是奴才们和朝臣的事, 臣君是陛下的房中人, 揣测的, 自然是妻主的意思。妻主昨夜明明很愉悦,别不肯承认。 空寰说完, 他竟然见朝熙撇过脸偷笑了一下。 第147页 空寰呼吸微窒, 朝熙的侧颜, 真的很好看。 她整个五官的曲线都很完美, 她不喜欢装扮自己,单是素面,便已经翩然若仙。 眼前的她,与当初在扬州看到的英姿飒爽的皇太女重叠。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 终于得到了。 他不仅成功地嫁来了神域, 他还得到了她的心。 空寰虔诚地捧过她的脸,深情地望着他的妻主, 他的女皇, 然后慢慢地将头低下头, 吻住了她 这个吻绵长又炙热,最后松开的时候, 两个人的目光都牢牢锁住彼此。 就在空寰忍不住再去扯她的玉带时, 朝熙才按住了他的手道:刚给朕系好, 你就又要解? 空寰一副撒娇状, 那眼神似在央求。 朝熙无奈地笑了一声,示意他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空郎啊,现在是大白天。 空寰用手缠着她的玉带,可怜巴巴道:可是陛下,从前白日里,也是荒唐过的。难得陛下今日休沐,把时间都留给了臣君,臣君想要讨点宠,也不可以吗? 那盈盈若水的眼神,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啊。 朝熙长叹了一声,半响后,她到底败下阵来,推了推他道:去拉帘帐吧。 空寰这才应了一声,连忙去拉了帘帐,又急匆匆回到了榻上。 他替朝熙解玉带的时候,还小声道:知道陛下肩膀不方便,出力的事,臣君代劳便是。 朝熙宠溺一笑,倒也未说什么,任由他动作。 说是休息,朝熙便和空寰在房内闹腾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朝熙命人摆了膳,摆膳之后,又和空寰闲叙了好久的话,大约都是他从前的事,他从前如何练功,练功之时都遇到了什么样的瓶颈。 当然,他还提及了小贵,说小贵少年时期,画的花鸟鱼虫,便很是入神。 他还说,那时候,他的母亲看到了小贵的话,便同空寰的先生说过,这孩子得好好教导,没准日后能有大作为。 朝熙叹道:这倒是很难得,小贵是你们空府的奴才,也能得你母亲如此相待,可见你母亲素来对下人,应是极仁慈的。若非如此,以小贵的才能,他也不必特意跑来神域照顾你。想必,是为了谢你们母子当时之恩吧。 说到这里,朝熙忽而笑道:朕明白,小贵惯会打扮,你母亲大约是觉得,让小贵给你好生打扮,才能让你在神域的后宫立一席之地。朕的确很喜欢你打扮过的样子,不过你素面朝天的时候,也很好看,你什么样子,朕都很喜欢。朕前一阵子,已经给你母亲回过信了,朕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以后在朕的面前,你不必有所隐瞒,若有误会,及时同朕说,朕不会怪你。 朕想要我们亲密无间,永无芥蒂。 空寰点了点头,他握紧了朝熙的手,柔声道:陛下,请您相信,臣君只爱过您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也许臣君有些事情隐瞒过陛下,但是请陛下无论何时,都不要质疑臣君对您的爱。在臣君心中,您便是臣君的天,是臣君的一切。 朝熙轻吻了他的额头,点头说好。 如此安稳地休息了一整日,翌日朝熙上朝之时,肩膀已经不太疼了。 昨日休息得好,所以朝熙精神十足,早朝的时候,大理寺黄大人递了折子,查出了那日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 那日,齐沫去租船之时,便已经被盯上了,之后,贼人通过查证,得知朝熙要带着空贵君去游船,所以提前设伏。 目前,租船的船商已经被一网打尽,反女尊联盟在冀州的据点的几十号人也已经全部被缉归案。 当然,除此之外,亦有人上书弹劾齐沫,认为是她租船时和邀请逍遥公子上船,过于大张旗鼓,才引起了贼人的注意。此番朝熙遭遇刺杀,皆是齐沫护卫不力之过。 弹劾齐沫的朝臣,一个早上便有七八人。 朝熙合上了文书,拧眉道:行了,都不必吵了,当日情形如何,朕心中有数,也不单单是齐统领之过。 黄大人还要进言,朝熙便又道:行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齐沫粗野惯了,做事不够谨慎,此事是该罚。不过在合缴贼人途中,齐沫英勇无敌,护驾有功,功过相抵,这事便算了。 朝熙站在高处,扫视着群臣,忽而又道:朕在冀州境内,已经遭遇了两次刺杀,从即日起,冀州加强戒备,冀州郡府增派兵力清扫冀州城内的反贼。 朝熙虽未明言斥责褚大人,可是早朝过后,褚大人额间已有汗意。 朝熙特意将大理寺黄大人留下,她拿着黄大人递上来的文书,冷着脸问道:你查了两天,只查到这些,就准备这么结案了? 黄大人闻言一惊,他躬身道: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黄大人倒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朝熙对她此番的调查并不是很满意。 朝熙道:齐沫是什么人,朕很清楚。只是此番事,朕总觉得事有蹊跷。若是仅仅因为齐沫去租船过程中走漏了风声,那么贼人是如何知晓得那般详细的?为何连朕带了什么人,打算做什么,打算去哪里,都能掌握得如此精准?而这些朕想要知道的事,你却一桩都没查出来。 第148页 朝熙说完,便将她递上来的折子甩到了地上。 黄大人跪爬上前,捡起折子后,便道:陛下的意思是,这其中,有内鬼? 朝熙轻哼了一声,反问:怎么,难道你没有怀疑过? 若她真的没有怀疑过,那朝熙反倒是要质疑她的能力了。 黄大人垂首道:回禀陛下,微臣确有怀疑,只是那日跟随陛下出行的人,都是陛下的亲信。唯有一个萧逸是齐统领召去弹曲的。然则,微臣问过,萧逸去游船之前,并不知道陛下要带着他去何处,再者,这逍遥公子虽说是乐籍出身,可他从小在教坊司受教,微臣去查过他的履历,并无异常。 黄大人对此事还是十分上心的,毕竟逍遥公子如今还住在别院,与陛下的正阳书院一墙之隔。 外面甚至还有传言说,这逍遥公子怕是就要成为宫里的贵人了。 正因为如此,黄大人才不敢不尽心。 当然,其余知晓内情的人也并不多,除了御前侍奉的花灵,便只剩下空寰和花参将。 黄大人倒是想怀疑空贵君,可如今空贵君恩宠正盛,她亦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而且黄大人问过花灵,花灵说,空贵君事先并不知道陛下要带他去山脚下,如此,倒也是排除了空贵君派人设伏的可能。 如此一来,范围倒是很小了。 朝熙听完黄大人的分析,倒是道:你分析得没错,不用把心思放在萧逸身上,不会是他。至于空贵君,朕心中有数,也不是他。其余三人,你接着盯下去。此案到此为止,明面上便也过了。你案子办得漂亮,朕看得到,自有重赏。不过朕吩咐你的事,你也需得放在心上,慢慢调查。 朝熙知道,黄大人潜心里,还是怀疑齐沫的。 亦或者说,这朝中,好多人都看齐沫不顺眼。齐沫那日护驾,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府中养病。 朝熙本想力保齐沫,不过到底,她还是没松这个口。 午膳时分,朝熙思及此事,一度走神。 空寰给她夹菜的时候,还问道:陛下今日进得不香,是否有什么心事? 朝熙本不欲提前朝之事,不过此番变故,空寰亦有参与,朝熙便把此番大理寺的调查说予了空寰听。 花灵是空寰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千里阁的掌控之下。 齐将军是朝熙的亲信,朝熙对她很是信任。 那么剩下来的,便是花参将了。 空寰放下了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花参将从前,也是东宫的老人吗? 朝熙摇头道:不算是,齐沫在东宫做护卫的时候,花参将还只是个兵卒,后来齐沫做了统领,花参将才慢慢被提拔上来。 朝熙接过手帕,擦了擦嘴道:你怀疑是花参将? 空寰微微一笑道:臣君只是觉得,花灵和齐沫都是从小侍奉陛下的。齐将军此番出了错,确实该罚。不过花参将既然作为齐将军的副手,那么齐将军去哪租船,要做什么,花参将也是了如指掌。陛下不妨先把重心放在调查花参将身上。若查出她没问题,也好还她清白。 朝熙点了点头,显然把空寰的话,放在了心上。 午膳过后,朝熙去议政院批阅奏章,而空寰却叫来了登玉道:把本君的字条递到冀州千里阁,让他们好好查查禁卫军统事花吱这个人。虽说本君看不出花参将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调查清楚得好。毕竟当日之时,思来想去,若要在齐将军和花参将中选一个,本君总觉得花参将才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世人惯会伪装,也许花参将的放荡不羁,是装出来的,也说不准。 吩咐完登玉之后,便有人通报,说是褚夫前来拜见空寰。 空寰更衣之后,便去正院见了褚夫。 褚夫请安之后,便一脸关切道:听闻陛下和贵君遭遇刺杀,臣夫寝食难安,今日正好得了空,想要来拜见贵君殿下,见殿下安好,臣夫便放心了。 空寰笑了笑道:褚夫不必多礼,本君是受了惊,不过好在,不算什么大事。 褚夫轻叹一声,道:说来此事,都是我家大人治安不严之过。这几日,我家大人战战兢兢,生怕出错,让陛下再怪罪。 他这话一出,空寰便已然知晓了褚夫今日来的目的。 空寰与褚夫交好是不假,只是他再受宠,也不愿意沾染前朝中事。 空寰面露为难道:本君身为陛下的房中人,只关心陛下的身体,旁的事,本君实在是爱莫能助。不过褚夫放心,陛下是明理之人,此番事,本也不该怪罪到褚大人头上。 褚夫连忙道:臣夫知道殿下的心性,此番进宫,当真是为了看望陛下。倒也没有旁的心思。臣夫也不愿让殿下为难。 说罢,他倒是岔开话题道:陛下罚了我家大人三个月的俸禄,其实这倒无所谓,只是我家大人心里不安,这些日子,倒是老实多了。她甚至都没功夫往外跑,看看她养在外面的那个小狐狸。 空寰亦是莞尔道:如此,倒也不全然是坏事。 空寰一边品着茶,一边道:陛下功力深厚,区区上百的贼人,也不得进陛下的身。本君有陛下相护,更是毫发未伤,褚夫不必担心。 第149页 褚夫又连忙道:听闻小贵近些日子,已经大好了。 空寰露出笑容道:是啊,如今他的手已经能动了,医官说,再过个把月,就能慢慢恢复。眼瞧着就要出伏了,本君总觉得这几日天也没那么热了,等到回宫,怕是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褚夫了。本君还是挺怀念和褚夫一起听戏的日子。 褚夫连忙道:殿下说这话,便是折煞臣夫了。能陪殿下听戏,是臣夫的福分。 空寰下晌又与他叙话好久,待到褚夫要出宫之时,空寰才贴近他,提点了一句:其实褚夫不必忧心,冀州之乱,陛下也并未全怪在褚大人头上。不过本君今日同褚夫说的话,褚夫心中有数便好,前朝事,本君向来是不掺和的。让褚大人多多尽心也好,她朝务忙了,褚夫你也尽心不是吗?若褚大人问起,你便说在本君这里,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褚夫闻言笑了,他躬身行礼道:臣夫多谢殿下指点,时候不早了,臣夫也得回府了。 褚夫走后,空寰才让登玉查点了褚夫带来的那些补品,都是上好的补药。 空寰对着登玉道:收下吧,听闻过些日子,便是褚夫的生辰了,你替本君备一份厚礼,他生辰宴本君不太方便过去,你便亲自跑一趟。 晚膳之时,空寰主动提起今日褚夫来求见一事。 朝熙早就知道,也不太在意,她道:褚夫在小贵一事上十分尽心,你做事妥帖,这种小事,也不必时时同朕报备。 说完,朝熙又状似随意地笑了笑,道:莫不是褚夫担心他家大人受难,跑你这套话来了? 空寰笑了,道:臣君又关心前朝中事,不过褚夫今日确实提到,褚大人被陛下罚了三个月俸禄,她日夜胆战心惊,连外室那都没功夫去了。臣君还笑言,如此,倒是让褚夫省心了。 朝熙用过晚膳之后,倒是难得与空寰郑重道:你聪明机敏,在朝臣家眷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朕都不是很担心。等回了宫,你便慢慢接手后宫事宜吧,也不必整日都在紫光宫里闷着。朕怕你闷出病来。 空寰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朝熙问:经此一事,陛下把后宫诸事交由臣君,陛下能放心吗? 朝熙笑着拍了拍他:有何不放心的?你还敢在后宫胡乱杀人不成? 空寰垂眸道:臣君自然不敢。 朝熙恩了一声,道:那便好,你且慢慢学着,你聪明,悟性好,神域的规矩也费不了你多少力气。有什么事,吩咐底下人去做便是。以后等你入主朝阳宫,后宫中事,便全交给你了。朕后宫唯你一人,星辰台自有专人管理,费不了你多少事。 每每朝熙提及此,空寰都觉得恍在梦中。 他微微红了眼,低声问:陛下真的想好了吗?您真的要立臣君为王君吗?本君是魔月人,此事传出去,陛下不怕朝臣和百姓非议吗? 朝熙摇了摇头:不怕,朕身为女帝,若是连自己的正君都做不得主,那这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朝熙握紧了他的手道:倒是你,每每朕提及此事,你都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空寰靠在她怀中,叹口气道:怕很多,怕臣君的身份惹人非议,更害怕臣君无能,不能传嗣。 朝熙一边揉捏着他的小脸,一边笑道:不会的,等父君回来,会为你亲自调理身子。 空寰紧张地握紧了衣袖,蚊声开口道:那日,臣君说自己是中了毒,留下了后遗症,其实是,当时走火入魔,遭到了反噬。臣君练邪功之时,冰火两重天,极其伤身。练了这邪功,总要付出点代价。从前练的时候,臣君并不在意。可是如今,臣君十分害怕。一个不能传嗣的王君,陛下要他何用呢? 说完,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道:不瞒陛下,臣君的确不是什么贤良大度之人,不过这神域的万里江山,总要有皇女继承。若臣君的病症治不好,陛下便找个有能耐的郎君入宫侍奉,可臣君只求陛下一点,无论您找什么人入宫,都不要厌弃臣君。臣君此生最害怕的,便是失去陛下的爱。 说着说着,空寰竟然落下泪来。 他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容忍有人与他同侍一妻的。 可是,他也知道,女人三夫四郎,本就是寻常。 来神域之前,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要用尽心力,从他人的手中,夺回朝熙的宠爱。 可是自打他知道自己生育有问题之后,他内心纠结了数百遍,他再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朝熙捧起他的脸,看着他道:空郎,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空寰抬眸,一双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朝熙道:朕除了你,不会再纳旁人。朕当初既给了你承诺,便不会食言。你的病症,你不必忧心。父君回来,定然会治好你。 空寰还是紧张道:那如果太上王君治不好呢?臣君侍奉陛下这么多时日,陛下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恐怕前朝已经有朝臣质疑过此事了吧? 朝熙道:你不必在意旁人怎么说,朕也不会在意这个。退一万步讲,哪怕父君也治不好你,大不了朕此生,都不要孩子了。 第150页 第058章 噩梦 空寰望着朝熙的眼神, 见她神色郑重,不似作假。 震惊之下,空寰唤了一声:陛下,您不必如此 他不爱哭的, 可是自打来了神域, 他总是被朝熙感动地落泪。 朝熙拿过手帕, 一边帮他擦泪一边笑道:傻子, 你总哭什么?你或许还不知道朕的父君医术有多高明吧?这种小病症, 对他而言,不在话下。 再者连斐医官都说了, 你只是传嗣困难, 又不是断了生育念想。不必害怕, 若上天怜惜我们, 自然会赐给我们一个孩子。若是实在没有,那便也罢了。朕还有表姐,表姐不是也有孕了吗?大不了,朕还有两个侄女, 若实在生不出来, 便去仁国,把她们接回来养着便是。 她说完, 空寰就哭得更凶了。 朝熙连忙哄着, 又牵起他的手, 吻着他的指节,她温柔地笑着:好啦, 不许哭了, 大晚上哭得太伤心, 明日起来眼睛好肿了。朕可不想让人觉得, 朕欺负了你。 空寰这才擦了擦眼泪,紧紧抱着她,再也不肯撒手。 而此刻,魔月国后宫,宋启已经专宠了一个月。 大约是得了专宠,如今这宋启在魔月后宫是横行霸道,好不畅快。 虽说他只是宋君,没有贵君之位,不过眼下的宋启已经不把后宫其他三位贵君放在眼里,见了面,哪怕是行礼,他也是懒懒散散的。 那日,空哲空贵君和晋贵君在御花园下棋,宋启远远见了,也没有过去请安。 空哲的人碰到他,倒是出言责怪了一句:宋君好没规矩,您是君位,我们家主子是贵君之位,见到主子,您都不会行礼的吗? 宋启这才懒洋洋地行了个礼,那模样,大有不把空哲放在眼里的意思。 空哲向来是个不能让人的,他冷哼一声:一个神域来的野人,嫁妆可怜得连我们空府的奴才都不如,凭你,也配在本君面前撒野吗? 宋启笑了笑道:是啊,听闻空家乃是第一世家大族,空贵君入宫的嫁妆,也很是丰厚呢。可那又如何呢?本君纵然是一无所有,也有陛下宠着。不像空贵君您,怕是都一个月都没见到陛下了吧? 说完,宋启捂嘴,更是猖狂地大笑出声。 宋启还故意在空哲面前炫耀道:听闻陛下私下里,还是喊您为空贵君呢。但是陛下私底下对臣君的称呼就比较亲昵了。陛下喊臣君启儿,您瞧瞧,这臣君在陛下心中,是否与您不同啊? 空哲原本气得发抖,可直到听到这话,倒是反应了过来。 随即,空哲大笑出声,险些乐弯了腰。 这些世家出来的贵君和主君们,一个个都是守规矩的。 像今日这般毫无形象的大笑,倒是少见。 宋启这话一出,不仅空贵君笑了,连他身边的宫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启儿?起儿?哈哈哈哈本君今日才算是明白,宋君你为何能得宠了。如你这般,还真是蠢得可怜。 宋启果真被空哲吓到了,他忙问:你笑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哲身旁的宫人正要开口,空哲却拦住他道:别说,就让他为此沾沾自喜。这可真是本君进宫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走吧,咱们去晋贵君宫里坐坐,如此人间乐事,不与人分享怎么行? 空哲转身没影的时候,宋启还能站在原地,听到那令人浑身发麻的笑声。 宋启转过头问塔子:他是疯了吗?他在笑什么? 塔子低着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道:主子不必理会这群人,咱们赶紧回宫吧。陛下这几日,特别爱吃您做的点心,若是回去晚了,陛下可就要吃不上了。 宋启本想用陛下对他私底下的爱称,打压一下这空哲。可谁成想,空哲竟然是个这个反应。 宋启觉得好没劲,他虽察觉到不对劲,可也没有多想。如今侍奉陛下最要紧,他赶紧拉着塔子回了宫。 而在这之后,不到半天时间,魔月后宫所有的郎君,都听到了这个笑话。 这可不单单是空哲笑得猖狂,那晋涵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晋贵君一边拿着手帕擦眼睛,一边道:这可真的是没想到啊,本以为那宋启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会做个点心嘛。枉本君因此,还给母亲去信,去民间搜罗了好多会做面点的厨子。敢情闹到最后,不是因为点心好吃,而是因为占了莫起的便宜啊。 空哲收敛了笑意,忽而道:可说起来,这宋启的样貌,和莫起并不搭边啊。 空哲虽然年纪小,可也隐约记得莫起的样貌。 晋涵也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甚至让人去寻到了莫起生前的画像,拿出来好生比对一番,晋涵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这里,莫起眼下也有一颗泪痣,没记错的话,宋启也有。 空哲轻嗤了一声:难为陛下如此情深,为了一颗泪痣,就跑到阵前抢了一个蠢货回来,还为了他,割让了两座城池。从前本君实在是不能理解的事,如今倒是终于想通了。本君当初就纳闷了,就凭宋启那副尊容,值得陛下如此吗?要说来,本君的表哥的样貌才是天上仙君,宋启姿容不过平平。 第151页 晋涵哼笑一声,道:空寰样貌是好,可是空贵君你也不差啊。然而当初,先皇明明早就定下了婚期,那空寰样貌再好,咱们的陛下也没有多看一眼。说句不好听的,月影行宫那些郎君,长得也不过尔尔。陛下为何宠幸他们?一来,他们不是六大世家的人,陛下宠爱他们可以毫无顾忌,二来,听闻他们多多少少,都与莫起有些相像。 空哲端起茶盏,忽而笑了:是了,当年六大世家围剿莫起,陛下恨我们还来不及,怎么会真心宠爱我们?刚入宫的那七日,很有可能就是本君此生唯有的恩宠了。 见他所言如此消极,晋涵更是叹了一声:你这算什么,本君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承宠了。这深宫,便是禁锢我们的囚笼。无宠也好,没什么稀罕,总好过宋启那个傻子,没有家世依傍,还把虚伪的宠爱当成了一桩幸事。以陛下的薄凉,若有了更像莫起之人,宋启哪还能如现在这般猖狂? 空哲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想起宋启对自己的无礼,便冷哼一声,道:本君可咽不下去这口气,晋兄,你这副画留给本君吧,天下之大,样貌像莫起的,还不多吗?泪痣这种东西,点一个便罢了。有什么难的?宋启可是蹦跶得太欢了,等他失了宠,本君非得捏死他不可。叫他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晋涵微一扬眉,随即将手中的那副画推给了空哲。 空哲乐意对付宋启,晋涵可真是求之不得。 晋涵笑了笑道:一幅画而已,空弟若是喜欢,便拿去。 空哲点了点头,道:多谢。 很快,空哲便给母亲写了信,让她遍寻与莫起相像之人。 空哲如今身为贵君,在空家的地位自然不同。 连身为家主的空岳,也要把空哲的需求当回事。 空哲是四房长子,当四房将空哲的信和莫起的画像递给空岳之时,空岳只扫了一眼,便道:这莫起的长相,我不用看,化成灰也能记得。当时莫起是六大世家的眼中钉,哪怕先皇还在时,也要防着他。月影行宫那些,不也是照着莫起的模样找的吗? 四房忙道:是,可空贵君的意思是,找一个与莫起相像的郎君进宫侍奉。妹妹记得长姐说过,空哲入宫之后,无论有任何要求,空家都会尽力相助。如今这话,也不知还作不作数? 空岳抬眸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自然作数,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答应妹妹们的,便没有不作数的。此事,我会亲自着人去办。空哲此举,不过是为了对付宋启。宋启一个无依无傍的,倒也不难。不过你作为母亲,你应该提点空哲,在宫里,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得心中有数。他身后有整个空家,犯点小错,嚣张一些,都不要紧,只是切记,大错可不能犯。 四房忙笑道:长姐放心,空哲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虽然任性了些,可也是个听话的。 空岳应了她的请求,便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而宋启和空家发生的这些事,尚在空家的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亦是了如指掌。 他们深藏在魔月空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除了密道迟迟未能破之外,对空家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经算是了解个透彻。 晚上,用完膳之后,朝沅瘫在牧子期怀里道:所以说,这月忆的心上人名叫莫起,只是这莫起被六大世家联合害死。死人才是最让人怀念的,莫起刚好死在了月忆最爱他的时候。这世间的求而不得,才是最让人心痛和难以忘怀的。 牧子期轻哼了一声,道:倒是这宋启,如今听来倒是个笑话。咱们两个当年还真是不长眼,怎么给朝熙选了这么个蠢货? 朝沅也长叹一声,道:你也别全把错揽在自己身上,那宋启小时候还是可以的,谁知道长大了,样貌不出挑,脑子也不好。如此看来,这空寰嫁去了神域,对于空岳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啊。月忆心中只有莫起,空寰嫁入魔月皇宫,也得不到什么幸福。但咱们朝熙不一样啊,我的女儿,我了解,那般专情,待他也极好。就这空府上下,连奴才一直嚷嚷着,说神域女帝待他们大公子好,如今更是专宠于他。 牧子期冷着脸道:越是如此,我便越觉得不对劲。那空寰是小诸葛,他会不会早就算到了今日?那莫起的画像,我今日偷偷看了一眼,和宋启不能说一点不像吧,只能说是毫无干系。为了一颗痣,阵前抢人,你觉得可能吗? 朝沅抬眸问:你怎么想呢? 牧子期道:很有可能,是空寰和月忆提前算计好了什么,空寰嫁去神域做奸细,而这宋启,被拉来魔月。千里阁是空家早就准备好的,也许从很早之前,空寰便已经算计好了一切。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月忆,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咱们的朝熙。 牧子期越想越有可能,便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得尽快潜入空家密道,我相信,那里面一定有咱们想要的东西。 经过半个多月的摸查和探索,牧子期找到了空家密道入口和机关。 那一日,他和朝沅分头行动。 他对一切机关都了如指掌,哪怕没有密钥,他也能潜入密道之中。 就在空家密道里,牧子期找到了阴虚七十二邪功的秘籍,以及空家这些年密布在各地的生意网。 第152页 牧子期随手翻了一下那阴虚七十二邪功的秘籍,便已然心惊不已。 未免被人发觉,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只是,刚一走到洞口,空岳便带着朝沅,在密道口等着他了。 见到空岳,牧子期心里一突。 而空岳见到他,亦是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神域的太上王君牧氏,是一位天下难寻的全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我们空家的密道有上百道机关,除了历任家主和亲近人之外,连空家本族人擅闯,都得尸骨无存。可是牧大侠竟能毫发无损的从密道内拿出东西来,可见传言不虚。 牧子期下意识看了朝沅一眼,朝沅只是轻叹了一声,一脸被抓到的窘迫。 空岳见状,更是笑了笑道: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不必如此担忧,其实你们若是想要知道什么,想要拿什么,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我都会双手奉上。如今空寰已经嫁去了神域,虽说我们空家高攀了这门亲,二位也未必将我看成亲家。但是在空某眼中,你们就是自己人。莫说是阴虚七十二邪功,这密道中其他的功法秘籍,我也都可献予两位。 牧子期这才坦然开口:我并非是想要抢夺你们空家秘籍,此番,我与妻主造访空家,只是为了想要看看,我们未来女婿的母家,也想要好好考察一下,女婿的人品。毕竟,朝熙已有意,娶他为王君。 这事,空岳倒是不知道。 她微微诧异了半响,随即干笑一声:空寰能得神域陛下如此相待,空某心中,感恩不已。两位是贵客,在下已经备好了家宴,就我们三人,若有疑问,太上王君亲自来问我便是。空某保证,必知无不言。 事已至此,朝沅和牧子期自然不能再伪装,他点了点头,牵起朝沅的手,便跟着空岳回了她的院子。 这倒是这两位,游荡江湖以来,第一次吃的大亏。 这空岳如此聪敏,倒是出乎牧子期的意料。 而此刻,神域那方亦是深夜。 空寰晚上做了个梦,他梦到他和朝熙大婚当日,太上王君出来反对,他还梦到,太上王君将他关了起来,让他再也不能见朝熙。 空寰从噩梦中惊醒,等他抓紧了身畔朝熙的手,这才微微回神。 朝熙睁开眼之后,便伸出手抱住了他:这是怎么了?刚睡着就做噩梦了? 空寰小声问:陛下,若是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不喜欢臣君,您会不会听他们的话,将臣君关起来? 不会,母皇和父君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娶你的人是朕,又不是他们。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睡觉。 空寰吸了吸鼻子,眼角的泪痕还未消,他低声道:可是陛下,若是太上王君也治不好臣君,他们会允许一个不能传嗣的郎君做您的王君吗?何况,臣君还练过邪功,又是魔月人。 朝熙见他一直嘟囔个不停,便将人搂住,吻上了他的唇 不要害怕,朕只要你,你要相信朕,恩? 空寰委屈巴巴地恩了一声。 朝熙慢慢吻过他的泪,他的脖颈 气息交融之时,朝熙忽而问道:是不是因为朕今夜没宠幸你,才叫你胡思乱想啊。朕白日里累了,便想早点休息。不过见你如此,朕特恩准你犯上。每每你没有安全感时,朕这么安慰你,便能包治百病。 朝熙扯开他的玉带,空寰却破涕为笑:陛下今日怎么也这般不正经了? 难道你不想?朝熙盯着他问。 空寰擦了擦泪,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俯身而上,道:想! 第059章 婚期 空寰已经好久都没养精蓄锐了, 这一段日子,两个人几乎是随性而为。 以往每一次犯上,空寰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朝熙的脸色,确定她不会怪罪自己才会继续。 今日倒是难得, 她肩膀的伤已经好了, 却还是允准他犯上。 欢畅结束之后, 朝熙歪着头问他:你是不是每次犯上都很开心? 空寰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凑到朝熙耳边道:不是, 每次承宠也很开心。只要是和陛下在一起,怎么都开心。 朝熙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从小嘴就这么甜吗? 他一本正经道:不是啊, 只对陛下这么甜。 沐洗之后, 朝熙抱着他, 懒洋洋道:不早了, 睡吧,不要胡思乱想,有朕在。 而这个夜里,在万里之外的月都, 空岳正在摆宴款待朝沅和牧子期。 牧子期直接拿出阴虚七十二邪功, 摆在桌子上,对着空岳问道:令郎, 是否练过邪功? 空岳想都没想便点头:是。 朝沅微一挑眉, 倒是没想到, 她这么容易便承认了。 空岳将当年的事说予了牧子期听,其中包括了空寰是何时中毒, 之后又为了解毒, 才练了邪功中的散毒功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 空岳感叹一声:不瞒两位, 那孩子小的时候主意就正,也不听话。他父亲走后,我一来心中忧思过甚,二来还要掌管这么大的家业,我实在是顾不上他,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邪功练到了第七重。 第153页 他非说,要保护我这个做娘的,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 空岳说着说着,当着朝沅和牧子期的面,便落下泪来。 空岳吸了吸鼻子,又攥着酒杯,叹口气道:他虽是男儿,却有着女子的气魄。魔月男子练武是重罪,所以这事,无论如何都得瞒下来。说罢,空岳看着朝沅,真切道:当初,空寰被带去神域,也让我措手不及。听闻神域男子,若有恩典,可以练武。可是我们空家还驻守在魔月,若是空寰练武的事情传了过来,于我们而言,亦是灭顶之灾。 说罢,空岳缓缓起身,当着朝沅和牧子期的面,跪了下去 朝沅一惊,正要起身去扶,空岳却道:您是神域的太上皇,尽管空某恬不知耻地唤你们为亲家,可是空某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一跪,是替那不孝子请罪。他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孩子脾气怪异,心事重,幸得神域陛下宠爱,才能有今日。 这话一出,朝沅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家,说来是我们家那混账,跑到你们神域来抢人的,我们有错在先。空大人,您且先起来,我已然退位,无需这些虚礼。再则,我与夫君不打一声招呼,便闯进了你们空家,实在是罪过。这厢,我先同空大人道歉了。 朝沅微微福身,空岳却连忙将人扶起来道:哎呦,这可受不起,受不起啊。说来,我们为人父母的,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孩子。 牧子期微微挑眉,他的态度倒是没有朝沅那般客气,他哼笑了一声,问道:我有一事不解,还想要请教空大人。 空岳连忙垂首:您请说 牧子期这才问道:既然空寰会阴虚七十二邪功,这邪功中有一样便是飞枝,虽然这飞枝轻功,未必能胜过朝熙。不过这些个功法联合,随便拿出来几样,我们家朝熙都未必能抵挡得住。他当日,跟着朝熙离开月都,到底是自愿的,还是提前算计好的? 空岳眼皮一跳,直觉这太上王君城府极深,不好对付。 她干笑一声,道: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空某带着他去神域去见云翠观的不沉道长。途径扬州之时,这空寰见了神域陛下一面。仅那一面,他便同我说了一句混账话,他说,他想嫁给神域的皇太女。我当时训斥了几句,谁成想,他后来倒是上了心。嫁去神域,是他此生所愿,恰逢遭遇此变故,他正好顺水推舟。 空岳倒是坦诚,牧子期的神色倒是收敛了些许。 空岳接着道:前些日子,空某收到了神域陛下的密信,陛下想要与空某合作,还想要许空寰王君之位。其实那些名位,对于空某而言,倒不打紧。空寰练了邪功,不沉道长当年散尽他内力时曾说,他日后恐会影响生育 朝沅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什么? 空岳轻叹一声,满面愁容道:正因如此,在下才心中惭愧。空寰如此,实在无德,坐不得那王君之位。正好今日,两位都在,索性,我便把话都说明白。空寰能得一贵君足矣,这王君之位,他怕是受不起。 朝沅看了牧子期一眼,很显然,牧子期并未把这个当回事。 空岳又道:我是孩子他娘,他什么性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他得神域陛下宠爱,情正浓时,自然他做什么,都不会惹人厌弃。可是这种事,谁又能保得住长久呢?若是日后,神域陛下厌了烦了,又或者,那混账小子犯了什么大错,在下只想求一件事。 朝沅见她神色悲戚,便连忙点头道:您但说无妨。 空岳这才拱手道:无论他犯了什么大错,只求饶他不死。若日后,两相生厌,把他送回来,我亲自教管。儿行万里,我这个做娘的,顾念不到,日夜忧心。他幼年便时常惹祸,若生出了祸事,打他骂他罚他都不要紧,只求留我儿性命,将他送还回来便是。 朝沅笑了笑,忽而道:空大人既然了解空寰,我亦了解自己的女儿。空寰既然已经是她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照料,请空大人放心。哪怕真有那一日,今日我也在空大人面前做了这个主,不会伤他性命。 空岳感激涕零,连忙称谢。 当晚,牧子期和朝沅回房休息的时候,朝沅才道:罢了,魔月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好在,空岳大人是个明礼的人,也没有怪罪我们私闯人家密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厚礼,明日给空岳亲自送过去,算是赔罪,也算是示好。之后,咱们便赶紧回去吧。朝熙那丫头,还想着要和空寰成婚,我们总是拖着不回去,她会不高兴的。 牧子期撇嘴道:我总觉得这个空寰不简单,我还有很多事都觉得不对劲。只是我们今日被空岳抓个正着,实在是理亏,亦不敢追问。 他今夜已经翻阅完了那阴虚七十二邪功,功法练到最后,极易遭到反噬。 牧子期想想便后怕。 朝沅又问:像他这种,因练邪功导致的后遗症,你有办法治吗? 牧子期倒没把这个当回事,他随意道:那要看他是怎么引起的,我得亲自见到人,亲自问问,了解了他的症状,才能对症下药。既然他能得宠这么久,想必那方面没什么问题。既然没问题,那么无非就是质量差,不易传嗣,若真像我想得这般,那倒是好治,开几副药方,慢慢调理,不出半年,也就好了。 第154页 朝沅见他说得这么轻松,倒也放下心来。 她道:那还等什么?明日同空岳告了别,就赶紧回神都。你可得好好调养我的未来女婿,神域王朝子嗣凋零,我还想早些看到朝熙生女。只要朝熙有了皇女,我这颗心啊,才能放下。 朝沅第二日一早,便去同空岳辞行了。 主要是,他们妻夫也不太好意思继续在人家空府住着。 当然,朝沅给了空岳一块黑色令牌,朝沅道:我知道空大人不喜金玉器物,当然,我们出来的匆忙,您就算是喜欢,我此刻也拿不出来。如今我能给的,便只有这个。见此令者,便有如我亲临,无论是神域朝堂,还是各州郡县,亦或者江湖各地,此令牌,都可保你畅通无阻。 空岳双手接过,福身道:如此厚礼,空某谢过两位大恩。 朝沅干笑一声,道:我们这便要启程回神都了,此番来魔月,在空府多番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空岳亦客气道:哪里哪里,两位驾临我空府,是我们空府之幸事。 空岳一路送他们到了城门口,临别之际,朝沅给空岳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笑着道:你放心,令郎,我自会好好照顾。 空岳垂眸道:有太上皇这句话,在下很放心。 当然,朝沅和牧子期上路之后,牧子期才低声说了一句:我今晨,探听到一件事。你恐怕会有兴趣。 朝沅坐在马车里,懒洋洋地吃着点心,道:你说吧。 牧子期低笑一声,道:我看到,空家寻了一位样貌平凡的郎君,说要送入宫去,用他来夺宋启的宠。我很感兴趣,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那月忆心中有一个意中人,名唤莫起,这莫起还是魔月先帝的侍君。魔月先帝亡故之后,月忆欲纳莫起,却遭到六大世家的联合反对。月忆当时,甚至还想要遣散六宫,只留莫起一人,此举,遭到了六大世家的反扑。 听到这话,朝沅倒是觉得有意思,她翘着二郎腿,一派懒洋洋的架势:这的确有趣,魔月历代女帝,都是个花心种,这月忆花名在外,居然还有如此痴情的过往。只是她也太蠢了,她这么做,哪里是爱那个莫起?分明是想提前送他去见阎王。 牧子期笑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他们找来的那位郎君,府内的下人居然还说,那郎君与莫起有□□分相似。我还探听到,空家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入了魔月后宫的那位空贵君,传出了消息来,说要借他夺宋启的宠爱。还有人说,月忆之所以看上了宋启,是因为宋启眼下有和莫起相同的一颗泪痣。 牧子期还探听到了许多莫起的事,当然,还有魔月后宫如今的境况。听他讲完之后,朝熙这才叹道:这宋启若是有一日知道,自己只是莫起的替身,他在魔月后宫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倒是可怜了宋太傅,她本对宋启寄予厚望,谁成想这混账小子,竟然甘入月忆的后宫。那月忆的后宫,如今也被六大世家把持着,月忆越是宠爱他,他的境况,便越发危险。 而此刻,空家找来的郎君,已经送到了空哲宫里。 空哲特意让人做了自己的贴身小奴,带着他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空哲都打听好了,今日宋启打算在御花园弹琴,月忆刚好也在。 空哲故意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宋启一曲刚了。 空哲拍了拍掌,不吝赞叹道:宋君这曲子弹得,委实是仙乐啊。这曲调本君都没听过,怕是神域的家乡小调吧? 宋启偷偷白了空哲一眼,大约是讨厌他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月忆也微微抬眼,空哲这会儿正好带着人,给月忆请安。 月忆看都没看空哲,便抬抬手道:起来吧。 空哲见月忆的桌上都是精致的糕点,便示意身边那位像极了莫起的小郎君道:你去把本君小厨房做的点心,拿给陛下尝一尝。 宋启见状,上前一步,接过了那食盒道:空贵君费心了,陛下近几日,特别挑食。除非是本君所做的点心,否则陛下是一口都不动的。 倒是难为了空贵君的一番心意了。 空哲本意就不是献点心的,月忆吃或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空哲对着宋启微微一笑,道:这是本君送给陛下的吃食,宋君接过,怕是不太好吧。空启,你亲自端给陛下。 月忆听到这个名字,倒是微微一愣,她看向了空哲道:空起?哪个起? 宋启也冷冷瞪向了那空启。 空哲笑了笑道:空启是我们空家的家生奴才,不小心撞了宋君的名讳。不过空启年纪比宋君大了一岁,他的名字在先,想来,宋君也是不会在意的。 空启这才端着食盒,端到了月忆的跟前。 他微微抬眸,偷偷看了月忆一眼,只这一眼,月忆便呆滞在当场。 宋启也注意到了月忆的眼神,他如临大敌,正要上前之时,那月忆便拽住了那空启的胳膊,然后一用力,将人拉入了怀中。 宋启呼吸一窒,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您 月忆看都没看宋启一眼,她微微抬起这小郎君的下巴,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空哲道:难为你了空贵君,可真是有心了。 第155页 空哲索性也不装了,只低眸道: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月忆轻吻了一下这空启的额头,这空启立马紧张地唤了一声陛下 月忆微一晃神,低声笑道:是很像,连声音都很像他 说罢,月忆直接揽着小郎君,转身离开。 任凭宋启在后面呼唤了几声,月忆都不为所动。 空哲缓步走到宋启跟前,抿嘴偷笑一声。 前些日子的烦闷,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空哲心里畅快极了。 宋启见状,恶狠狠地瞪着他道:空哲,你是故意的! 空哲身边的贴身奴才怒斥一声:大胆,怎可直呼空贵君名讳? 宋启大言不惭道:一个无宠的贵君,本君就是直呼你大名又如何? 空哲伸出手,对着宋启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宋启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之下,他险些跌倒,若不是塔子在后面扶着,宋启怕是就要跌进池塘里了。 宋启捂着脸,指着空哲怒吼道:你竟然敢打本君?本君要去告诉陛下。 空哲接过奴才递上来的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冷哼道:贵君和君,一字之差,便天差地别,本君身在贵君之位,代管后宫,莫说是打你一巴掌,本君就是罚得再重一点,又能如何?你想告诉陛下?去啊,你现在就去,你看看陛下这个时候,还有没有功夫看你? 宋启尤自不信,他捂着脸道:你等着,本君现在就去,本君定要让陛下治你的罪。 空哲嗤笑一声,显然没把宋启放在眼里。 等到宋启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空哲身边的奴才才道:主子,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必着急,现在还不清楚陛下的意思。等他彻底失了宠,再弄死他也不迟。一个神域来的野人,竟然冲撞本君,本君非要捏死他不可。说到最后几句,空哲几乎是咬牙切齿。 而宋启跑去找月忆的时候,月忆已经同那个空启成了好事。 空启大约是愉悦极了,他一声声低低唤着:陛下陛下,您真的好厉害。 月忆捧过他的脸,透过这张脸,这个声音,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月忆明知道空哲是故意为之,可她就是把持不住。 任何与莫起相像的人,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别叫我陛下,起儿,你还同以前一样,唤我月忆。月忆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宋启站在门外,切切实实听到了这一句话。 而里面的那个混账,竟然真的伸手环住了月忆的脖颈,娇声唤她:月忆,宠爱我吧。 这句话,莫起从前也说过。 月忆再也忍不住,抱起小郎君,便是一番肆意疼爱。 空哲当真是厉害,他不仅能在短时间找到像莫起的人,他还能叫这个人模仿莫起的声音,模仿莫起说过的话。 接下来,便是让宋启难以忍受的声音。 明明这些日子,月忆只爱他一个。 可是转瞬之间,月忆便宠爱了旁人,她居然,也管那个人叫启儿。 宋启就站在门外,痛哭出声。 然而御前侍奉的总管,害怕宋启打扰了陛下的雅兴,便将他推了出去。 拉扯之下,宋启瘫倒在长街的石道上,他越哭越伤心,他抓住了塔子,吸着鼻子道:她怎么可以管那个人也叫启儿?启儿明明是陛下对我的爱称。空哲那个贱人,他是故意的,他故意给自己手底下的贱奴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晋涵走近宋启的时候,竟然好心地将他扶起来。 晋涵拍了拍宋启身上的落灰,笑着道:听说,陛下私下里,一直唤你起儿? 宋启呆呆地看着他,冷哼一声,道:陛下只是今日糊涂,宠爱了旁人。怎么?晋贵君也想趁机,赏本君一巴掌? 晋涵笑了笑,道:本君没有空贵君脾气那般暴躁,不会打你。你看,本君也是好心,只是想告诉你一些,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偏你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说着,晋涵不顾宋启的表情,便自顾自地讲起了莫起的事情来。 眼瞧着宋启脸色越来越难看,晋涵的笑容更加肆意了。 说来,连本君都佩服空贵君。空家不愧是六大世家之首,想要找一个与莫起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竟然这么简单。今晨的时候,本君也见过这位空启了,真是连声音都和莫起很像呢。当然,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亦是和莫起如出一辙。啧啧,心上人的容貌复现在眼前,可以想见,接下来这位空启,哦不对,应该很快就是空侍君了,怕是要得专宠了。 宋启尤自挣扎着:我不信,你撒谎! 晋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可悲啊,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这宫里人人都知道莫起的存在。哦不对,连月都的市井小民都知道,曾经有一位叫做莫起的郎君,陛下曾为了他,要散尽六宫。莫起的死,是陛下毕生之痛。后宫里的这些郎君啊,谁都比不过他。只是诸如本君这般的人,哪怕没有陛下的宠爱,本君还有母家倚仗。宋君你就比较可悲了,你想想,你若是失去了陛下的宠爱,你还剩下什么? 第156页 说完,晋涵大笑出声,错身走开的时候,他还假惺惺地安慰了宋启一句:其实宋君,你也不必悲伤,你能得陛下这么多时的宠爱,已经是万幸了。宫里其他的郎君,都很羡慕你呢。别哭,你应该高兴才是。 晋涵走后,塔子在身后默默盯着宋启,见他浑身颤抖,塔子也在心底叹了一声。 宋启这些日子过于嚣张了,他也偷偷劝过,偏偏宋启恃宠而骄,说什么都不听。 本来,凭着塔子的办法,宋启做些神域的点心,扮作云翠观的小道士,可以得到月忆很长时间的宠爱,偏偏这宋启,不听劝啊。 塔子亦是无奈,他静静地待在宋启旁边,一声没吭。 月忆宠幸完空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若非是月忆饿了,她还不想放开他。 当然,月忆直接封了空启为启君,虽说这不合规矩,但是月忆就是想任性这一回。 待到月忆揽着空启出来的时候,宋启始终站在外面,等着她。 见月忆出来了,宋启迎了上去,哑声道:陛下,臣君已经备好了一切,陛下今晚要过去吗? 其实宋启什么都没准备,他隐隐觉得,月忆不会答应他了。 果然,月忆神色冷冷的,她看都没看宋启一眼,便道:朕今日有事,便不过去了,你就别在这站着了,早些回宫休息吧。 见月忆转身欲走,宋启不死心地追了上去,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紧,他只想听月忆说。 他嘶哑着问:陛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只是把臣君当成莫起的替身? 莫起在这魔月后宫,是禁忌。 私下里可以提,但是在月忆面前,谁都不要提这个名字。 果然,月忆转过身,狠狠扇了宋启一巴掌,她恶狠狠地看着他,那眼神冰寒无比,让宋启浑身发颤。 明明是酷暑,魔月本就炎热,宋启原是不耐热的,可这会儿,他却从头凉到了脚。 你给朕记住,你不配提这个名字。你给朕滚回你自己的宫里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到朕眼前晃。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宋启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第一次承宠的场景。 尤记得当时,他还在神域的大帐内,等着朝熙凯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月忆打晕了他。 再一睁眼,他已经入了魔月的大帐。 他在战场上遥遥见过月忆的身影,当他认出她就是魔月的女帝时,月忆的吻便已经落了下来。 月忆早通人事,她后宫的郎君更是数不胜数,她的技巧很好,三两下便让宋启投了降。 一开始的无措之后,宋启便感受到了她的温柔和宠溺。 月忆一直在撩拨他,她说了好多动人的情话,她说她看到他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她说她倾尽所有,也要得到他。 她还说,为了宋启,她可以放弃整个后宫。 她说她日后,可以只宠爱他一个人。 宋启从小养在内院,他不知道外面的女人会哄骗小郎君就范。 他更不知道,眼前的女人为何那般厉害,三两下,便让他舒服得不行。 他本想拒绝的,可是他实在拒绝不了。 他知道,朝熙就没有这般的能耐。 朝熙也不会说情话。 朝熙虽然也很温柔,但是她朝务繁忙,很少陪着他。 最重要的是,朝熙明明说过只要他一个人,可是她身边的通房定坤,却还是可以对着他阴阳怪气。 宋启明明很委屈了,却不敢在朝熙面前告定坤的状。 他当时想,既然他已经成为了月忆的人,不妨就赌一把,赌月忆的恩宠,赌他日后的幸福。 成了月忆的男人之后,宋启眼中的朝熙便逐渐模糊。 朝熙来得倒是快,当她赶到魔月军帐的时候,宋启忽然推开了她。 他告诉朝熙:陛下,你走吧,我只想跟魔月的女帝在一起,哪怕只能给她做小,我也甘愿。 他当时是真心想要和月忆在一起的。 月忆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去神域的军帐将他抢走,哪怕刚回宫的时候,月忆冷落了他一段时间,他也坚信,月忆是喜欢他的。 可是这一刻,当真相铺开,宋启掩面而泣。 他不死心地询问了宫人,可是几乎每一个人的话都是一致的。 月忆真正喜欢的男人,是莫起。 那个男人,还曾做过月忆母皇的侍君。可即便如此,月忆依然爱着他。连月影行宫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像莫起。 宫里还有人,有莫起的画像。 宋启拿起那张画像,仔细看了好久好久 果真与空哲带进宫的那个奴才很像,而莫起的眼下,的确也有一颗与宋启一模一样的泪痣。 宋启尤记得,小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颗泪痣是苦相,有那颗泪痣的人,日后的生活,怕是要坎坷无比。 且不说宋启自己,这个莫起得到了月忆的爱,却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可见这泪痣,是不祥之兆。 宋启哭泣不止,他回宫之后,摔了宫里所有的东西,花瓶的碎片,甚至还扎破了他的手。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被花瓶碎片扎了手,而那个时候,是朝熙蹲下身子,亲自帮他包扎的。 第157页 朝熙不会说情话,她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宋启总觉得她不太容易亲近。 直到很多年后,朝熙登基,宋启亦是小心翼翼的。 他总是从宫外买很多话本子,说很多蹩脚的笑话给朝熙听。 可是他明白,朝熙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喜欢听的,她只是出于礼貌,附和他几句。 宋启那个时候就隐隐觉得,朝熙其实没有那么爱他。 哪怕连宋启的父亲都说,陛下真的很宠爱你,你要好好珍惜,可是宋启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或许是话本看多了,他总觉得爱情,不该是他和朝熙那个样子的。 之后一连半个月,月忆再也没有去宋启的宫里。 而宋启得知了真相之后,也不再期待月忆的爱。 这些日子,空哲闹得很厉害,他克扣宋启的吃穿用度不说,他几乎隔两日,只要闲来无事,便要到宋启宫里折磨他。 空哲是个记仇的人,他记恨宋启从前得宠的时候见罪了他,所以便日日前来报复。 宫里的郎君们,常日无事,空哲大约也是找到了乐趣,他日日都要来看宋启的哭相,宋启哭得越伤心,空哲的笑,便越发猖狂。 那一日,空哲还没来,宋启一边干咽着馒头,一边哭道:塔子,我后悔了。如果我当时,没有跟月忆,如果我好好待在朝熙身边,我现在已经是神域的郎君了。这魔月算什么?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不过只是神域的一州之地。我若是做了神域的王君,君仪天下,那么这起子小人,哪还能欺负到我头上? 塔子在一旁默默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一声不吭。 这些日子,宋启宫里的奴才越发懈怠了。 除了塔子,没人乐意侍奉宋启。 当然,谁也不想得罪这宫里的其他郎君。 空贵君,晋贵君,还有各宫主君,这宫里的每一位贵人,都把宋启当成了眼中钉。 月忆明明知道宋启日日都要受欺负,却没有干涉的意思。 她最近专宠空启,为了空启,连早朝都不上了。 可是宋启的这番话,还是被空哲听到了。 空哲狂笑一声,他缓缓走近,盯着宋启道:你居然还敢肖想着神域的女帝啊?你可知道,神域女帝马上就要娶本君的表哥空寰为王君了? 宋启大骇,他猛然摇头:不可能!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没见过朝熙,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不知道我们神域的陛下多么英明神武,她怎么可能娶魔月人为夫? 空哲的笑声更加猖狂了。 虽然空寰在空府的时候,空家上下都害怕他。空哲见了他都要绕道走,见到空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 可是如今,空寰嫁去了神域之后,空哲便越发崇拜起这个表哥来。 他明明是魔月人,却还能靠自己的本事,在神域闯出一片天。 空哲笑了笑道:空寰可是我们空家的长房长子,他要被立为王君的消息,我们空家当然是第一个知晓的。本君的表姐空歌,马上就要启程去神域参加他们的婚典了。这事,月都都快传遍了。你在宫里不通消息,本君这不是专程来告诉你了吗? 本君的表哥可是天人之姿,就凭你这副尊荣,怪不得人人都厌弃你。说来,本君还真是羡慕表哥啊,听说神域女帝为了他空置后宫,神域女帝甚至还允诺,此生只会有他一个郎君。都说这朝氏皇族出痴情种,如今看来,果然传闻不虚啊。 说罢,空哲用脚抬起宋启的下巴,盯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嗤笑一声:啧啧,可真丑。也不知道你从前哪来的勇气猖狂成了那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万人迷啊,你觉得神域和魔月的女帝都爱你是不是?蠢货,你哪来的自信? 与此同时,月忆也收到了消息。 听说,朝熙已经诏令天下,欲封空寰为王君,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只等太上王君回神都之后,再做准备。 至于空家那边,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空岳的身份不方便离开魔月,此番,空家亦是打算让空歌再去一趟神域,参加空寰与神域女帝的婚典。 月忆在御书房看信的时候,倒是轻笑了一声,她对着身边的亲信道:这空寰果真厉害,不到半年,便已经得到了朝熙的心。朕还以为,朝熙那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情呢。没想到,她若是喜欢了谁,也会这般大胆。 说罢,月忆望着宫内昏暗的天色,叹了一声:朕忽然很羡慕空歌,听说神都很是繁华,她入了神都,怕是也能去看看那云翠观吧。也不知道他在神域,过得还好吗? 月忆捏着脖颈上挂着的深蓝色平安符,眼角落下泪来。 她宠爱了再多像莫起的人,可是他们终究不是莫起。 月忆提笔,给空寰写信。 月忆忽然下定了决心,准备答应空寰的计划。 她的信中,只有一句话:若能与他厮守,这魔月天下,都送给朝熙又能如何? 而此刻,冀州别院提前三天已经在休整了。 马上就要出伏了,朝熙也已经打算启程回宫。 要离开正阳书院的时候,空寰还有些舍不得。 虽然这榻,也没有宫里的大,虽然这环境和吃食,也和宫里没法比,可是空寰还是很怀念这一个多月的时光。 第158页 他和朝熙同吃同住,朝熙晚上批阅完奏折回来,便和他窝在一起。 有的时候,他还会念书给朝熙听。 他们的房中事,也越发和乐。 无论是朝熙宠爱他,还是他犯上,都让他觉得很欢悦、很自在。 虽说,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地侍奉,也很开心。可是如今这般,能随心地同她聊天,同她过安稳的妻夫生活,他亦是觉得幸福无比。 最重要的是,朝熙已经放出消息,要娶空寰为王君。 起初,神域朝堂的那些老顽固们,还上书反对。 甚至有人还搬出了太上皇和太上王君。 可是朝熙却说,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已经准备在近日归程,参加她和空寰的婚典。前朝的老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竟都齐刷刷闭了嘴。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既然都没意见的话,那前朝臣子,也知道不该干涉陛下的内宫中事。 空寰即将入主中宫一事,已成定局。 朝臣的家眷们,甚至还纷纷羡慕起褚夫来。 之前空贵君生辰宴,不少臣夫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入别院给空贵君贺寿。 他们都顾忌着空寰魔月人的身份,不想与他交往过密。 连褚夫与空贵君交好之时,也有人提点过褚夫。说万一日后,陛下有了王君,这和空贵君交好,就是惹了未来的王君不快。这样的买卖,谁也不想做。 还好,褚夫并未介意。 如今这空寰即将要做王君了,那些朝臣的家眷们,又开始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巴结这位空贵君。 放在从前,谁敢想,他一个魔月人,竟能成为未来的王君呢? 当然,近日还有一桩事,人人都在议论。 禁卫军统领齐沫,要娶萧逸为夫。 那萧逸在冀州别院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外人还都以为,陛下要收了他。 可是很快,便传出齐沫求娶的消息。 萧逸毕竟是贱户出身,这事,不少人都在背后笑话齐沫。 不过齐沫铁了心要娶他,甚至还提前定下了日子。 齐沫和萧逸的婚典,怕是要赶在朝熙和空寰之前了。 齐沫怕夜长梦多,便想着她回神都之后,直接把萧逸带回去,不让他继续留在冀州。 而朝熙,也已经同意了。 当晚,朝熙批阅完奏章回寝房的时候,就看到空寰正在画画。 朝熙回去的时候,他那副画都快完成了。 他的画虽不及小贵的传神,可也是不差的。 尤其是山水画,是空寰最擅长的。 朝熙从背后抱住了他,低声道:你还没送过朕画作。来神域的第一幅画,却是要给萧逸的新婚礼,朕都不开心了。 空寰回首与朝熙拥吻,亲密之后,他才低声问:陛下想要臣君画什么,臣君现在就可以画。 就画朕吧,你给朕更衣,朕要你画一幅私房图。 等到朝熙换上了一身轻纱羽衣,若隐若现地展露出她的曲线之时,空寰才明白她要他画什么。 空寰轻咳了一声,红着脸问:臣君倒是能画,只是这画画好了之后,可得保存好,万不能被人看到。 朝熙躺在软塌上,笑吟吟道:只给你一个人看,旁人都看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060章 本事 小郎君果然是不经撩拨, 三两下便又红了脸,他重新铺开了纸,第一笔落下时竟微微有些抖。 朝熙倒是大大方方的,倚靠在窗沿边, 长发披散了下来, 任由他发挥。 其实空寰很少画人物, 从前在魔月的时候, 除了画过一次母亲, 其余的人物像,画的都是朝熙。 有他十二岁那一年在扬州遥遥一见倾心的样子, 也有他后来托了画师从神域买来的神域女帝画像。 神域民间轻易不得画女帝真容, 空寰为了能拿到朝熙的画, 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花了不少钱财。 有些空寰觉得画得不好的,他还会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临摹一副。 这些年,他画过的朝熙画像已经数不胜数, 直到他嫁来神域, 见到了真人,才开始彻底放下画笔。 再美好的想象, 也不及真人在他面前来得惊艳。 这一夜的气息宁静而祥和, 朝熙坐在窗前, 美得如仙似幻,空寰唯恐自己的画笔不能传神, 画不出她此刻半分的神韵。 他的每一笔线条, 都是那般的虔诚和认真。 待这一幅画终成, 他甚至还红了脸, 不太好意思拿给她看。 倒是朝熙从软塌上一跃而下,走到他的身畔看了看他的画。 他画得很好,朝熙很喜欢。 见朝熙盯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空寰不免紧张道:臣君画得不好,让陛下见笑了。 很美啊,朕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美。你极少在朕面前露才,所以才总觉得新鲜。仿佛你身上有很多魔力,急需朕,一点一点地挖掘 空寰红着脸道:陛下谬赞了。 说完,空寰小声道:这幅画,臣君想亲自收起来,陛下就留给臣君好不好? 朝熙笑了:好啊,你喜欢你就收着,反正除了朕与你,旁人也不会看到。 说到这里,朝熙忽然亲自去衣柜里,挑了一件衣裳,她让空寰换上之后,才道:你去朕方才的地方躺着,你画完了,该朕画你了。 第159页 朝熙没少让宫里的画师给空寰画像,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笔要画。 空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低声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歇着吧。画画的事,可以留到来日。再者,后日便要回宫了,明日怕是还有得收拾呢。 朝熙勾起嘴角,这方已经跃跃欲试了。 明后两日休沐,没什么大事。收拾的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便是。花灵和登玉都是妥帖的人,你有什么东西,登玉都记得很牢,哪怕真的落下了什么,冀州别院离神都也不远,再派人来取便是。快去躺着,朕今夜难得有兴致。 空寰呼吸微窒,他确实还没有见过朝熙画画,这会儿倒是也颇有些期待。 相比于他画画的细致,朝熙下笔倒是比他豪迈得多。 窗下娇郎,长发飘然,美若神仙。 朝熙半个时辰便收了笔,待空寰走过来看的时候,便撒娇求赏道:陛下,这幅画臣君也想留着。这还是陛下第一次画丹青 朝熙连忙打断了他:可不是第一次,你那折扇上的山水画,忘了啊? 空寰这才想起,连忙道:是臣君记错了,陛下恕罪。 朝熙这才揽过他,笑着道:你若喜欢,便都给你。 朝熙今日的轻纱羽衣,着实好看。 空寰伸手勾了勾,凑近了问:陛下,既然陛下总说明日无事,那臣君今夜若是侍奉得晚了,恐怕也不会耽误什么吧? 朝熙朗声笑了:你都这么说了,当然要依你。 下一秒,空寰直接替朝熙放下了手中笔,他打横将她抱起,轻柔地放在榻上:那臣君少不得,又要欺君了 朝熙是第二日接到母皇来信,说她和父君已经回到了山庄,只待休整两日,便要带着古意司墨师父,一到回神都。 齐沫和萧逸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齐沫来觐见之时,朝熙还笑着指了指她道:你倒是有福气,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就要回来了,或还能赶得上你娶亲。 朝熙备了两份礼,一份礼是给萧逸的,添作他的嫁妆,当然,空寰也赏了萧逸不少。 另外一份礼,是给齐沫,庆贺她成婚。 齐沫是寒门出身,她们齐府有多少家底,朝熙清楚得很。 到底是禁卫军统领成婚,可不能太寒酸,故而朝熙亲自做主,赏赐了不少。 当然,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要回神都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只是他们二人向来行踪不定,具体哪日归程,也没个定数,而且牧子期和朝沅,也不许人去接。 如此倒也好,一路上倒也安全些。 空寰是回宫之后,才接到了魔月来的信。 接到月忆信的时候,空寰挑眉笑了笑,他对着登玉道:你去吩咐千里阁,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另外本君会亲自给母亲和表妹写信,以后空家上下,以神域女帝马首是瞻。 登玉本就是神域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得很。 朝熙早就给空岳许下了承诺,若空家能为神域王朝效力,那么他日天下一统,魔月境内划为一州之地,空家便可成为这片州府的主人。 至于其余五大世家,若识相者可免于一难,拒不从者,杀之。 只要空寰的这一封信一寄出去,空家和朝熙,便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俯首称臣。 朝熙许了空寰王君之位,而这个,亦是空寰筹谋许久,准备送给朝熙的礼物。 如今这礼物,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当初,空寰是算计着,要用这个谋夺中宫之位,如今他什么都没做,朝熙便已经许了他王君。 空寰心中感激不已,唯以此能报答。 纵然如今的魔月由六大世家把控,可月氏皇族的根基仍在。 空寰早看出月忆之心,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地,交出魔月江山。 从月忆对自己下手,不再准备生子,不准备传嗣的那一日,她便已经想好了,要翻了这片天。 空寰现下的心情极好,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当然,魔月那边也传出宋启失宠的消息。塔子送来的信中,特意提及空家送入宫的新人,这新人眉眼与莫起七八分相似,如今更是得了月忆专宠。 空寰叹了一声,对小富道:罢了,本君从前觉得对不住宋启,便想着让他能在魔月过得好些。可本君能帮的实在有限。月忆本就不爱他,能宠幸他这么些时日,已是难得。宋启如此蠢笨,实在是扶不起来。日后的路,让他自己走便是。月忆不爱他这件事,他早晚都得知晓。他若能看明白,翻出这桎梏也便罢了,可看不明白,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作死,看不清形势,本君也是帮不得什么。 小富拧眉道:殿下,若是将来天下一统,那宋启死在魔月便也罢了,可他若是回到了神域,凭他和陛下的关系,您就不担心 空寰嗤笑一声:本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现在的宋启,哪里还能和本君相争?本君可不想杀了他,脏了自己的手。再者,本君若做了这种事,他日若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难免惹陛下不快。他需得好好活着。他若是死了,给朝熙留下来的,便是他们美好的从前。可倘若有一日,他回到了神域,站在了朝熙面前,他的存在,才会让朝熙想起他的背弃。而他的改变,他当下的样子,亦会慢慢消弭掉那段美好的时光。 第160页 小富,你要记得,在爱情的博弈中,生死永远都不是最后的结局。 小富其实不懂这些,但是主子说的,定然是对的。他笑着回道:是啊,如今您才是这后宫里的主子,再不会有郎君,平分您的宠爱了。 空寰勾唇笑了笑,他虽也觉得如此,还是劝诫了底下人,也权当是劝诫自己:行事还是要小心谨慎,妻夫之道,需得小心经营,才能长长久久。你吩咐登玉,都让手下人警醒点,若有人犯错,本君绝不轻饶。 小富连忙称是。 自打空寰从冀州别院回宫之后,他的地位也与往日不同。 定夜和定远早不如早先那般得圣心,回宫之后,宫里的奴才们也不再巴结他们。 如今什么好的东西,都流水一样地送到了紫光宫。 人人都知道,空贵君才是未来的六宫之主。 朝熙已经让人画好了空贵君成婚那日的华服,连着几十套花样,朝熙还特意着人送到了紫光宫,让空贵君亲自挑选。 婚典,这一辈子只有一次。 空寰越发在意,婚典的各种细节,他也一一验过。 从前朝熙白日里朝务繁忙,空寰无事可做,藏书楼便是他唯一的乐趣。 这些日子倒是不同了,他忙碌得很,连婚典要做的点心和菜肴,他都亲自问过。 朝熙那日批阅完奏章去紫光宫的时候,空寰正在画大婚时灯笼上的花样。 小贵手痒也要画,只是他的手一直没好,空寰不许他动笔。 所以空寰画的时候,小贵就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提出几个建议。 小贵指着空寰画的同心莲道:主子,这个线条略微生硬了一些。 空寰也不恼,而是点了点头道:本君也觉得哪里怪怪的,罢了,这一版不要,本君重新画便是。 朝熙没让人通报,她进来之后,便拿起空寰不要的那一幅同心莲出神。 她想了想道:朕觉得已经很好了。再者,这些小细节,也不用你亲自劳累。这才回宫几日啊,眼瞧着你就瘦了一圈。 空寰见朝熙来了,索性便放下了画笔。侍奉朝熙,才是第一要紧事。 空寰挽住朝熙的手,柔声问:陛下晚膳用得香吗?小厨房还备着不少可口的膳食,陛下要不要用一些? 朝熙摇头道:罢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空寰这才扶着她上了软塌,他靠在朝熙怀中,柔声道:这些日子,很充实,臣君也不觉得辛苦。这是臣君和陛下的婚典,需得事事亲力亲为,才有参与感。 朝熙捏了捏他身上越发削薄的线条,他虽然瘦了些,可却是越瘦越好看。 为了让他宽心,朝熙道:父君来信时,已经提到了你的病症。他说,让你不必忧心,他回来之后,自然会亲自给你看看。 牧子期和朝沅在空家的那件事,已经传了回来。 而今,牧子期并未因空寰练过邪功而嫌弃他,还答应了要给他亲自调理。 对于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回朝,空寰反倒是有些期待了。 次日清晨,空寰起身侍奉朝熙更衣的时候,还看到了她腰间的岁岁年年玉牌。 当初他费了劲从魔月将这玉牌要回来,可直到如今,这玉牌也没到他的手中。 朝熙见他摩挲着那块玉牌,不舍得给她挂上去,便顺势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块玉牌啊? 空寰没否认,也没承认,他这才回神,低头给朝熙挂上。 只是听闻,这是太上皇当年,送给太上王君的定情之物。后来,还曾送给宋郎君 朝熙一把将那块玉牌扯下来,递到了他的手中:这玉牌父君从前真的很珍惜。当初选定宋启之时,父君亦是忍痛割爱。父君当时想的是,若不是这般的东西,如何能显得郑重?朕本想着,等父君回来,再把这玉牌还给他。可是现下一想,他有母皇日日陪伴在侧,想必也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那日,朝熙走后,空寰才盯着那玉牌出神。 原来,她一直没把玉牌给他,不是因为惦念着宋启,而是想把玉牌送还给太上王君啊。 其实空寰早该想到的,朝熙已经送了他折扇,折扇上亦有岁岁年年四个字。 那个礼物,朝熙足足准备了两个月。 可见,在他入宫后不久,朝熙就已经认定了他。 空寰这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的甜。 他将玉牌挂在腰间,又展开了那把折扇,细细看着。 看着看着,空寰便笑出了声。 虽说出了伏,这几日宫里还是有些闷热。 有时候,朝熙晚上会带着空寰登高台乘凉。 皇宫高台之上,可以俯瞰整座帝宫。 可以看到南边壮阔的星辰高台,可以看到繁华巍峨的太极宫。 以及,毗邻太极宫的朝阳宫。 朝熙指着朝阳宫笑道:那朝阳宫的修缮工作,就要完成了。接下来,便要通风一段时间。听闻,当年母皇第一次宠幸父君,就在朝阳宫的偏殿。所以啊,除了那偏殿朕没敢大动之外,其余各处,朕都让人重新规整了一通。朕还特意让他们扩了一些库房,还给你建了一个小书阁,你的藏书也有不少,以后便让你细心安置。若不是怕朝臣非议,朕便让你直接住在太极宫了。 第161页 迎着高台上拂面而过的清风,空寰靠在了朝熙的肩头,他低声道:朝阳宫也很好,不瞒陛下,臣君昨日经过朝阳宫的时候,带着小贵进去看了一眼。那温泉池,足足有紫光宫的两倍大。 见他如此说,朝熙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喜欢便好,你若喜欢的是温泉池,来太极宫泡着也未曾不可。 空寰抓紧了朝熙的手道:都好,只要有陛下在,臣君在哪里都好。 魔月那边,空氏对神域俯首称臣一事,唯有空岳的亲近之人知晓。 空府上下,除了空歌和空歌母亲之外,便是空岳的近卫和信任的属下知道。 若各房人人都知,难免打草惊蛇。 空寰的二姨母最近倒是欢喜得很,从前她也是有些怕空寰的,不过自打空寰要做王君的消息传过来,空寰的二姨母这话头便换了个风向。 她抓着空歌的手道:此番空寰要大婚,长姐还是打算让你去观礼。我这个当娘的,好生羡慕你啊。娘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去过神域。之前你从神域回来,只听你说神都如何繁华,娘都没亲眼见过。当然,娘最佩服的,还是那神域的女帝,你表哥这样的人,她都能压得住,可见这女帝的胸襟,非比寻常啊。不枉连咱们魔月的百姓都夸,那神域的女帝是位明君。 空歌拧眉道:娘,您怎么总是看不上哥哥呢。其实大哥他,早就喜欢那神域的女帝了。您是没看到,他在神域皇宫里,是多么的乖巧恭顺。虽然他在家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但是人家如今嫁了人,成家了,自然和在家里不同了。要是大哥没点厉害功夫,那神域女帝,为何要娶他啊? 空歌亲娘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得了吧,空寰那小崽子什么性情,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姨母还不知道啊?不过有一点,倒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样貌好啊,神域女帝,估摸着也是喜欢他那张脸。咱们自家人看久了,察觉不出来。但是空寰长得是好,咱们空家虽然不缺好看的,但是这小空寰啊,确实是咱们空家百年来出过的,最美的美男子。要我说,这人哪,长了一副好面皮,到底有多么重要。他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他若是丑绝人寰,那神域女帝还能抢他?恐怕在月都看到他第一眼,便吓跑了。 这话空歌倒是没反驳,反而是嘿嘿直笑。 空歌她娘又道:魔月和神域已经签了通商条款,你大姨母的意思呢,是让你去营河对岸,第一波去往神域的商队,也全都交给你来办。这是你大姨母对你的信任,你需得好好做。等你从神域回来啊,这事便要提上日程了。月都和营河虽离得也不远,可这之后,你和娘怕是就要分开了。你且记着,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还要对你的正夫好一些。宠郎灭夫这种事,可做不得。 空歌忽而想起她在神域不小心宠幸的那个郎君。 那可是永安王的郎君啊,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空歌她娘还不知道这个事,便又道:过些日子,神域那边来的使臣也要觐见,咱们陛下的意思是,你去过神域,你熟悉他们的人,你亲自去接待。 空歌点了点头,笑道:娘,我都成家了,如今是大人了。这些事我都懂,您不必事事都吩咐。 而此刻,在魔月宫中,宋启也得到了神域使臣要来月都的消息。 塔子还道:陛下到底顾念着神域的面子,您在明面上是从神域来魔月和亲的,所以此番招待神域使臣,宴席上,您也得盛装出席。空贵君那方得到消息,也没再让内务府克减咱们的用度。您好好养养身子,这段时日,怕是能安生不少。 宋启听闻此言,倒是来了精神,他抓住了塔子的手臂道:神域使臣来了?是什么人?本君可认识?若委托他们给朝熙送信,他们可会帮忙?塔子,快去翻找一下,本君可还有多少细软?父亲送过来的金饼还有剩下来的吗,好好打点一番,我需得让人知道,我在这魔月后宫,生不如死。 朝熙那样爱我,她定然不忍看到我在这受苦受难。 塔子微微拧眉,虽有心劝慰他两句,可是宋启执意如此,塔子也很是无奈。 为了将这封信递回神域,宋启花光了所有的嫁妆。 塔子本劝他留一些,等到神域使臣走了,若是空贵君为难,他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然而宋启却道:在这宫里有了钱又能如何?那些奴才都是势利眼,本君如今无宠,给他们点银子,他们能给你一口吃的,第二天没给银子,转过头便要打骂于你。若想永远脱离这苦海,我只能求朝熙救我。不好生打点一下,那使臣如何会尽心?塔子,我务必要让朝熙,看到这封信。 当然,这封信最先到的,却是空寰之手。 空寰盯着宋启信中的悲戚之语,只轻嗤了一声,便将信甩到了一边。 登玉道:可万不能让陛下看到这封信。 空寰沉默了一瞬,反而是道:别啊,本君也可怜宋郎君一番用心,重新装好,递到陛下跟前吧。 登玉惊道:那宋启在信中,说尽了对陛下的思念之情,万一陛下看到 空寰放下了茶盏,平静地看着登玉道:让你去你便去。让陛下看到不好吗?本君倒是觉得,陛下在大婚之前,就应该再看看宋启的信。 第162页 空寰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对着铜镜露出了他肩颈上的痕迹。 那是昨夜朝熙留下来的。 朝熙说,她只爱他一个人。 拦下信,算什么本事? 能让妻主的心,留在他一人身上,才是最大的本事。 与其想着拦住宋启的信,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打扮上,晚上好好侍奉,才是要紧事。 第061章 秋千 朝阳宫的修缮工作接近尾声, 朝熙近日忙,没时间亲自去看,便同花灵道:你去紫光宫传旨,就说让贵君放下手里的活, 去朝阳宫看看, 有什么不满意的, 或有什么需要的, 让他们亲自跟工部的人说。吩咐下去, 凡空贵君所求,必得一一满足。若要让朕知道, 工部的人怠慢了贵君, 朕绝不轻饶。 花灵点头称是。 花灵亲自去紫光宫传旨,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 手里便拿到了宋启的那封信。 花灵将信递到御前的时候,还小声道:陛下,这是从魔月回来的使臣,专门送进宫的私信。 朝熙放下朱笔, 拧眉看着那封没有空白的信封, 道:去魔月的通商使臣,不是交给费大人亲自处理了吗?到底是有什么私信, 非要递到朕这? 花灵踌躇半响, 忽而道:奴婢已经查过这信里信外了, 没有毒,也没有什么机关。那使臣说, 这信是宋启亲自所托, 递进宫里来的。奴婢觉得宋郎君的信, 总不好推迟, 便给带进来了。要不要看,还得陛下定夺。 朝熙拧眉:你说谁的信? 花灵道:宋启,宋郎君。 朝熙已经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乍一听到,还有些恍惚。 她轻嗤一声,接过了花灵的信,到底是打开看了一眼。 从前宋启也给朝熙写过情信,他的笔迹,和他写信的习惯,她都了解。 宋启很谨慎,大约是怕中途被魔月的人发觉,从头到尾都没有署名。 朝熙面无表情地看完之后,就将信丢到了一边。 花灵小心打量着朝熙的神色,见陛下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 等到朝熙批阅完奏折之后,才复又拿起那封信,她想了想,突然道:花灵,让宋太傅进宫一趟吧。 宋启这是一封求救信,他已不愿再留在魔月,想要回到神域,回归故土。 他没有写信去求宋家人,反而是将主意打到了朝熙的头上。 虽然人人皆知,宋启当时嫁去魔月的真相,然则,在明面上,宋启嫁到魔月,是去和亲的。 自古以来,和亲的郎君,除非是妻主身亡,魔月国未示好,将未亡人送回来,否则,宋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魔月。 朝熙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派兵去救他。 而且,当时月忆求娶宋启之时,割让了两座城。若要将宋启迎回神域,那两座城,岂不是还得还给魔月? 拿到手的东西,朝熙怎么可能还回去? 再者,朝熙眼下待他,已没有半分情意。 他这信上的一字一句,只让朝熙觉得恶心。 宋太傅看到那封信之后,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甩了那信道:这混账东西,竟敢写信求助于陛下,老臣这张老脸,都快要被他丢尽了。没能教导好儿孙,是老臣之过啊。 宋太傅一声,辅佐过三朝女帝,本是德高望重,却因宋启丢了老脸,晚节不保。 说着,老太傅跪了下去。 朝熙连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叹口气道:太傅不必过责,朕并未因宋启之过,责怪过宋家什么。只是如今宋启在外受苦,朕亦感念老太傅怜孙之情。眼下,魔月和神域正在互市通商,若宋大人想念儿子,朕倒是可以开恩,让宋大人往魔月走一趟,见一见 不必!宋太傅道。 宋太傅冷了脸道:那混账当然既选了这条路,那么在魔月后宫,他是死是活,都与宋府再无干系。 朝熙又与宋太傅闲叙了几句话,便让人将宋太傅送出了宫去。 至于那封信,朝熙也没留,只让老太傅带回去。 老太傅走后,朝熙忽而冷哼了一声,道:这宋启把朕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想要留在朕身边就留,不想留下来转身就走。如今在魔月过得不痛快了,又要朕带兵去救他。他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能耐,值得朕为他如此? 花灵连忙递上了茶水,劝道:陛下息怒,莫要与这种人动气。 朝熙看着花灵道:你吩咐下去,日后凡是去魔月的使臣,一律不准接宋启的信。若要让朕知道,有谁收了宋启的好处,把他的信拿到朕跟前碍眼,朕绝不轻饶。 花灵点头称是。 朝熙喝了一口茶水,便又指着花灵道:去查问一下,这一次,是谁接了宋启的信,削了她的官职,再不许入仕。 这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宋家因为宋启这封信,再一次闹了个没脸。宋太傅亦是辞官,准备告老还乡。连朝熙的婚典,她都不准备参加了。 何况,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即将回程,宋太傅没脸见他们。 朝熙倒也没留,直接便准了。宋太傅年迈,朝熙大肆封赏,让她安心回乡。 消息传到紫光宫的时候,小富笑了笑道:主子料事如神,陛下果然没理会那宋启。 第163页 空寰早就猜到了如此,且不说眼下他和朝熙正在情浓之时,不惧那宋启。 再者,以朝熙的心性,她断不可能原谅背弃之人。 空寰摆弄着手中的扳指,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启可真是天真啊,还想求朝熙去救他?他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自己个从魔月爬到了朝熙跟前,朝熙都未必愿意多看他几眼。保不齐一怒之下,一刀结果了他了事。 登玉在一旁也笑出声来,他道:这宋郎君,从前在神域的时候,脑子就不太灵光。没想到去了一趟魔月,也没学会聪明。 空寰拿起桌上的蜜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他动作极为优雅,倚靠在窗边那副慵懒的样子,美得像是一幅画。 他就是温室中的花朵,大约是在宋府的时候,被人捧惯了,也没受过什么苦。所以在魔月才受了这么点委屈,便觉得自己走投无路,要死要活的。 说到这里,空寰叹了一声,道:本君从前最是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世家子弟,空府就是豺狼虎豹之地,各房姨母争斗不休。可如今看到宋启这样,本君反倒是觉得,活成他那样,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登玉见空寰今日心情不错,便道:殿下,花灵姑姑传旨过来,说陛下朝务繁忙,让您去朝阳宫督工呢。奴才方才着人去朝阳宫看了一眼,说是都修缮得差不多了,工部的人还没走,殿下若有要求,尽管吩咐便是。 其实空寰昨日就去看了一眼,都修整得挺好,没什么需要改的。 空寰懒洋洋道:本君懒得过去了,昨日去看的时候,便觉得哪里都好,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要吩咐点什么。 他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样吧,本君懒得动了,你过去一趟,让他们在院内修个双人秋千,天热的时候,本君可以在树下与陛下一道荡秋千乘凉。其余的,都挺好。工部的人也辛苦了,你让小厨房准备些冰饮,给他们送过去吧。该有的赏赐,也莫要忘了。 登玉道:是,奴才马上去办。 朝熙下晌批阅完奏章去紫光宫用晚膳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朝阳宫那边的情形如何了?贵君可提出了什么意见? 花灵笑着道:听闻陛下让宫里的小厨房给工部的匠人们送了冰饮,殿下也没要求什么,就说想要做个双人秋千,到时候若是天热,他便能和陛下在树下乘凉。听登玉说,贵君这几日累了,懒得动,便让登玉过去看了一眼。登玉还说,其实昨日贵君便去看了,他觉得朝阳宫修得挺好,没什么需要改的。 朝熙笑了笑道:他向来只会说好,极少为难人。 朝熙将这事放在了心上,晚膳之后带着空寰去御书房消食的时候,还忽然道:你喜欢荡秋千,这宫里头有个大秋千,你要不要去? 空寰微一挑眉:臣君入了宫之后,还没见哪里有秋千,只听人说,从前御花园有两个,后来被拆了。 朝熙笑了一声道:从前皇兄还在宫里时,就喜欢御花园那个秋千,只是有一次荡得太狠,摔得不轻。母皇心疼了,便让人把御花园的秋千都拆了。 空寰小声问:陛下小的时候,不喜欢秋千吗? 朝熙道:恩,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朕小的时候要练功要读书,整日里时间都不够用,没功夫去研究哪些东西好玩,哪些不好玩。 空寰听人讲过,朝熙是个极为勤奋的。 她小的时候,连教她的先生都有十余人,甚至从朝熙九岁开始,就有宋太傅给她讲治国之道了,她十三岁时,已经可以监国了。 空寰抓着朝熙的手道:陛下总是很辛苦。 见他那表情,像是有些心疼了,朝熙却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不辛苦,朕有了你之后,便更不觉得辛苦。 那你呢,你小的时候,喜欢玩秋千吗?朝熙又问。 喜欢,特别喜欢,那时候空府也有几个秋千,可是空家的孩子太多了,每次为了争抢那个秋千,都得闹开来。母亲总说,臣君是哥哥,需要让着弟弟妹妹。所以总是趁着入夜了,臣君才偷偷去玩一会儿。后来,便是三姨母发现了臣君的这个习惯,在秋千上淬了毒。 朝熙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她道:朕听闻,空家三房,失踪多年,她是死了吗? 空寰看了朝熙一眼,沉闷了好久,终是道出了实情:是,死于臣君的化骨,尸骨无存。 他这话一出,便是长久的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掂量着朝熙的脸色,颤声问:陛下是不是觉得,臣君太狠了? 朝熙将人揽入了怀中,轻吻着他的唇,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朕只是心疼你。 他练成化骨已是许多年之后,而在这之间,他不知道受了三房多少迫害。 而且朝熙还听说,他那个三姨母,还害死了空寰的亲爹。 他练功多年,就是为了那一日吧。 空家人也知道她多半是死了,很多人心里也明白,多半是臣君干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臣君也从未承认过。 朝熙见他如此说,便捧住了他的脸问:所以,你只在朕面前承认过? 第164页 空寰点了点头,随即道:母亲也知道,不过母亲什么都没问。她能看得出来。 朝熙带着空寰,一路去了草场。 一路上,空寰说起了很多事,他忽然道:三姨母,是臣君用化骨杀的第一个人。当她在臣君面前,化为一滩血水的时候,臣君才知道,那邪功到底有多可怕。所以从前,臣君总是想,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让陛下知道,臣君练了邪功。 草场上有一个大秋千,那个秋千还是从前朝熙的父君亲自做的。 不过这秋千,只能坐一人。 朝熙拉起他的手道:从前的事,不必再想了,你喜欢秋千,这才是最好玩的。你且上去,朕来推你。 那秋千的荡绳长十六米,荡到最高处时,能看到神都城内最大酒楼的灯盏。 正因为这秋千太险,宫里没几个人敢过来玩。 当晚,朝熙父君当年做这个秋千,也是为了哄朝熙母皇开心的,可不是为了让其他人玩的。 朝熙站在高处正准备推他的时候,小声靠在他耳边问:你怕不怕?万一摔下去 摔下去,陛下会接着臣君吗?他侧首问。 以他的体重,朝熙倒是能轻飘飘抱起他。 朝熙也笑吟吟道:那你呢?若是真的摔了,自己有没有本事自救? 空寰抿嘴笑了:那陛下尽管推便是,不必顾忌。哪怕陛下来不及接着,臣君自己也可以飞回来。 朝熙道:那坐稳了。 朝熙说得没错,荡到最高处时,确实可以看到宫外的繁华。 神都的夜晚,灯火辉煌,他甚至还可以看到护城河飘着的许愿灯。 幼年时,他最喜欢秋千。后来大了,空家的秋千,他便再也没有去坐过。 看着弟弟妹妹抢着去坐的时候,空寰只是驻足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他那个时候都大了,再去跟他们抢秋千,是会被笑话的。 这少时的梦,在今夜,倒是终于达成了。 然而,朝熙从未因此笑话过他,她甚至还愿意带着他来玩,陪他胡闹。 就在空寰不注意的时候,朝熙一跃而起,两手扶住他的绳结,虚虚搭在秋千斜出的木板之上,与他一道看皇城的繁华街景。 开心吗?朝熙问。 空寰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臣君想和陛下一起荡,好不好? 朝熙笑了:这可坐不下两个人。 空寰道:那便站着,一人握一边绳结。 朝熙大约想象到了他说的姿势,她勾了勾嘴角,道:那这个玩法倒是新鲜,你小心些,可别真的摔了。 话虽如此,但是朝熙见识过他的轻功,知道以他的水准,应该不至于摔下去。 不过饶是如此,朝熙还是有些担心,就在空寰一跃而起之时,她的心都卡在了嗓子眼。 好在,空寰身姿轻盈,他轻飘飘拽住了绳结,两个人并排,站在了秋千上。 地方太窄,只有紧紧相拥才能保持不倒。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道:从前,父君和母皇也这么玩过。没成想,有一日,朕和自己的郎君也能这么玩。 宋启是个娇弱的,朝熙从前自然不敢想这种事。 再者,像她父君武功那般高的人,这世间也没几个。这样的玩法,她还以为是父君母皇专有的。 朝熙紧紧贴着小郎君,待秋千摆动得越来越慢,她才侧首吻住了他的唇 大约是热烈来得太凶猛,空寰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朝熙终于放开他时,空寰才红着脸道:陛下干嘛偷袭臣君,臣君方才都不会换气了。 朝熙伸手揽住他,抱着他从秋千上一跃而下。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良辰美景日,不该逗留在外面吹风,好好宠爱小郎君,才是要紧事。 等到朝熙将空寰拉到太极宫寝殿的时候,空寰才道:陛下,今夜我们不回紫光宫吗?陛下就这么带着臣君过来,登玉他们怕是没法过来照顾。 朝熙柔声笑了:那有什么?明日一早让太极宫的人去请便是。再者,也用不着他们照顾,朕今晚亲自照顾你可好? 空寰呼吸微窒,太极宫的奴才们都在,他红着脸道:陛下小声一些。 朝熙笑着拉着他去了温池,衣衫散落了一地 天气还是有些热,温池的水温度也适中。 朝熙拉着他下水之后,便将温池旁的打气水上榻拉了下来。 朝熙拍了拍那水上榻,对着他道:这可是扬州那边新进贡过来的新鲜玩意。说是夏日里,不会游泳的也可以扔这个东西下水,人在上面躺着,舒服极了,也沉不下去。 这东西昨日才送进宫来,朕今晚忽然想了起来,便想带着你尝个鲜。 朝熙将空寰一起拉上了水上榻,四目相对之时,空寰呼吸都乱了。 从前还从未这般玩过。 而此刻,朝沅和牧子期也已经抵达神都。 其实朝沅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这个时辰回来,还得劳烦宫里的御厨们做菜。 再者,宫里的东西,太上皇都吃腻了。 第165页 故而,朝沅带着夫君牧子期,以及三位郎君,在外面的酒楼吃了顿好的。 这一路回来,百姓们都在讨论空贵君得宠一时。当然,讨论最多的,还是空贵君那天人一般的样貌。 如今神都内外,小郎君们纷纷效仿。 什么首饰店胭脂铺,只要标榜上这是空贵君会用的东西,一定会热卖。 朝沅觉得好奇,路上还买了一盒蓝色胭脂。 朝沅用那蓝色胭脂在手上抹了抹,还是不解道:这玩意,是宫里的郎君会用的,怎么用? 朝沅的口音不像是外地人,那摊贩便笑着道:您是许久不出门了,还是从外地刚回来啊?这蓝胭脂,从冀州开始,便火遍了大街小巷。您可听过,空贵君的雪鹿装,惊为天人? 朝沅摇了摇头,属实是她没见识了,这说的都是什么? 如今这神都的风俗,她是越来越融入不进去了。 这小摊贩说起这空贵君,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说起来便没完。 她甚至还当着朝沅的面,亲自给她展示了一番,这蓝色胭脂应该如何用。 起初呢,这蓝色胭脂是冀州胭脂铺出来的,主要是篮彩制作,可以在脸上作画。可是咱们平民百姓,哪有宫里那条件,也没有空贵君陪嫁的画师那般厉害。所以经过一个多月的研制发展啊,这蓝色胭脂是越来越淡。如今神都内,已经兴起了用蓝色胭脂扑面的用法。您只需要在鼻梁两侧,您看我画圈的这个位置,轻轻用上一点,这脸色立马就好看了。 朝沅付了钱之后,那摊贩又道:大人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我这还有黄色胭脂,绿色胭脂,紫色胭脂,橙色胭脂 朝沅只是随手买来玩的,她摆了摆手,没再买。 其实细看看,这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妆容确实跟从前有所不同。 大家看起来都精致了不少,好看了不少。 女女男男,皆是如此。 朝沅笑了一声,道:看来啊,咱们是好久都没回来了,这神都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嘛。 古意也兴奋道:咱们快些回宫吧,我倒是想要看看,这空贵君是否真如传闻一般,长得比姐夫还好看。 司墨用手肘轻轻杵了古意一下。 古意这才恍然回神,改口道:不过,一定是传闻不真,姐夫年轻的时候,那可是从来不用这些什么胭脂,照样美得似仙人一般。 牧子期笑了笑道:他是我的女婿,是小辈,我不会同他比。 古意嘿嘿笑了一声。 马车行至宫门前,侍卫喊道:何人闯宫,可知这宫门早已经下钥了? 牧子期掀开车帘,看了那侍卫一眼,侍卫连忙跪下来道:不知道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回宫,属下罪该万死。 牧子期笑了笑道:罢了,是我们回来得晚了,你且不必惊动其他人。 牧子期和朝沅是打算直接回太康宫休息。 朝沅看了一眼天色道:朝熙那孩子勤政,这会儿没准还没批阅完奏章,古意,你们三个先回太康宫休息,我和你们姐夫,去太极宫看一眼。 这一趟太极宫去的,饶是朝沅活到了这个年纪,听到里面那动静,亦是面红耳赤 造孽啊,她就不该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062章 拜见 这空寰的声音, 当真好听,他一声声唤着朝熙,那声音连牧子期都有些受不住。 牧子期和朝沅躲开的时候,一路回想着那动静, 还有些不适。 他蹙眉道:这个空寰 他纵是饱读诗书, 如今亦是词穷。憋了半天, 他才道:朝熙从前, 可不是如此肆意纵情之人。 朝沅也干笑一声, 道:孩子大了嘛。 回太康宫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芒恨。 芒恨见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正要跪地行礼, 牧子期却用折扇扶起了她, 道:不必多礼, 你且起身吧。孤问你,这陛下和空贵君,时常在太极宫这般胡闹嘛? 芒恨亦是红了脸道:也不是,陛下多半是宿在紫光宫的, 今夜没传召, 许是陛下一时兴起,拉着贵君回了太极宫吧。 牧子期深吸了一口气, 他道:去把宫中的记档拿给孤看一眼。 朝沅其实想要劝一劝牧子期, 孩子的房中事, 还是别管了。 谁知道芒恨却道:宫中记档,一直都在内务府, 这个时辰去, 怕是一时半刻拿不出来。若太上王君想要知道陛下宠爱空贵君的记档, 其实奴婢也都知晓的。这空贵君自打入了宫之后, 陛下无一日独眠,在冀州别院时,空贵君更是和陛下一同住在正阳书院。 芒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记档也没用,朝熙日日都要宠爱空寰。 牧子期哼笑了一声,这才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孤和太上皇要回太康宫休息了。 芒恨见到朝沅,连忙上前道:陛下知道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说不准哪一日便要回来了,所以这太康宫一直收拾妥帖。只是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今夜回来得晚了,宫里还没准备人去轮值,奴婢已经好久没在太上皇跟前侍奉了,今夜,奴婢想去太康宫值夜。 第166页 朝沅在位之时,芒恨便是太极宫的总管。朝沅退位,朝熙为了显芒恨的恩宠,虽说不用她在御前时时侍奉,可太极宫的总管之位,依旧是芒恨。 朝沅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看到芒恨期待的眼神,便笑了笑道:也好,朕也许久没见到你了。不过你年岁渐长,这身子骨怕是不如从前了,若是夜里劳累,便不必刻意守着,早些休息就是。 芒恨欢喜极了,连声称是,跟了上去。 而这一夜,朝熙和空寰倒是玩了个痛快。 从汤池回到寝殿的这一路,空寰倒是心满意足道:陛下,这水上榻当真舒坦,改日陛下若是有空,再陪臣君玩这个好不好? 朝熙笑了笑道:都依你。 朝熙与他闹累了,便拉着他回寝殿休息了。 朝熙提前吩咐了宫人,说让登玉明日一早便来太极宫伺候。空寰用惯了登玉,换旁人来侍奉,他会不舒服。 这一夜好眠,朝熙是次日上朝之前,才听到花灵到跟前道:陛下,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回来了。 朝熙挑眉:什么时候?今天一大早回来的? 花灵低眉道:回禀陛下,说是昨夜宫门下钥之后回来的。 朝熙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也不来禀告一声? 花灵惶惶道:陛下息怒,昨夜奴婢知道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回来的时候,陛下和空贵君正在汤池 花灵昨夜就在汤池殿外侍奉,提到这的时候,她微微顿了顿,才接着道:芒恨总管还特意吩咐,她会照顾好太上王君和太上皇。太上皇更是提前叮嘱,说今天早上再禀报您,昨夜不必打扰。 朝熙想起昨夜事,便轻咳了一声,道:那昨夜,母皇和父君都知道了? 花灵点头说是。 朝熙伸手扶额,半响后才道:这事怪朕,分明是朕拉着空郎胡闹。可莫要让母皇和父君觉得,是空郎不懂事。花灵,一会儿下了朝,空郎醒了,你赶紧把母皇和父君回来的事同他说一声,他惯来机灵,知道如何应付。 花灵连忙称是。 而那厢,空寰醒得晚,睁开眼后,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对着登玉道:陛下用过早膳了吗?本君想和她一道用膳。 登玉正要开口,那边花灵便到近前来知会道:殿下,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回来了。昨夜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路过太极宫,刚好听见您和陛下在汤池,您得小心应对着。 空寰这才警醒了一些,他接过登玉递上来的手帕,用冷水帕子擦了擦脸之后,才恍然想起什么,冲着花灵低声道:你就这么直接冲过来给本君报信吗?万一陛下发现你 花灵忙道:殿下放心,是陛下特命奴婢来通知您的。 空寰这才松了口气,道:虽说前些日子已经问了不少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喜好,可是骤然要见,本君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花灵,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现下在太康宫吗?登玉,赶紧给本君更衣,本君得提早去候着,给他们两位请安。 花灵道:殿下不必着急,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起来得晚,您去了也是白等。 白等着也比去晚了强,这都辰时三刻了,本就晚了。登玉,快些,早膳先不用了,本君吃口点心喝口茶水就罢了,咱们先回紫光宫,好好收拾一番,便去太康宫候着,给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请安。 见空寰如此着急,登玉也如临大敌。好在登玉手脚快,一路上风风火火的,带着空寰回紫光宫换了衣服,不到两刻钟,便已经给他收拾妥当了。 登玉怕空寰早起空腹会饿,特意给他拿了稍微甜糯一点的糕点,空寰吃了两块,喝了一口乳茶,便急匆匆敢去了太康宫。 彼时,朝沅和牧子期还没醒,空寰就站在殿外候着,他还特意吩咐,不要打扰太上皇和太上王君。 朝沅昨夜累了,今晨睡到巳时才初醒,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抱着牧子期道:这太康宫的榻也太软了,软绵绵地躺着不舒服。 牧子期轻恩了一声,道:今个我便吩咐人给你换了。时候不早了,起床用膳吧。 芒恨进来侍奉的时候,牧子期还接过她手中长巾,笑了笑道:我亲自来,你先退下吧。 从前牧子期还未成为朝沅王君的时候,便一直是他在跟前侍奉,后来哪怕做了王君,这些照顾朝沅的活儿,他也从未假手于人。 朝沅任由他帮着自己擦脸擦手,等到忙完了,朝沅才又道:好歹也是回宫了,不能同宫外一样,穿得太随意。子期,你去挑一件端庄的华服。咱们今日,没准还得见见女婿。你说咱们这一路回来的匆忙,我总想着,给他的见面礼,是不是太薄了啊? 见面礼是牧子期准备的,是朝沅从前戴过的一块玉佩。这玉佩,自打朝沅退位便没再戴过,一直是牧子期收着的。 其实这一路上,朝沅都在想再送点空寰那孩子什么东西好,可牧子期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朝沅本以为他是心中有数,可是这都回宫了,也不见他给出什么想法,直到他说:咱们是长辈,没必要因这个事多费心。你那块玉佩戴了多年,朝臣们可都是见过的。送他这个,礼也不算薄。 第167页 朝沅挑眉看向了牧子期,笑了:你这还没见到女婿,便不喜欢人家了? 牧子期正帮她更衣,系带之时,他还撇了撇嘴道: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想的。 呵,妻夫多年啦,我还能不知道你?你一早就怀疑人家,被人家空岳抓个正着,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我可同你讲啊,朝熙那般宠他,可见人家两个是很恩爱的。你这会儿要是横插一杠子,给朝熙心尖尖上的郎君不痛快,那就是给朝熙找不痛快。 牧子期叹了一声:我知道了,我又不会吃人。再说,这小崽子还有求于我,我要不要医治他,还得看他表现。 朝沅轻推了他一把,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才出了寝房。 朝沅刚出门,便看到空寰一身浅蓝长衫,直挺挺地站在殿外。 站在朝沅的角度,虽未看清他的正脸,不过这身段气质皆是不俗。 这会儿艳阳高照,他就站在烈阳下,端肃有礼。 朝沅冲着芒恨小声问:他来了多久了? 芒恨道:有半个时辰了,贵君说,让奴婢等不要打扰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休息,他就站在那候着便成。 牧子期没什么表情,朝沅倒是笑了:还挺懂事,让他过来吧。 芒恨过去请的时候,空寰这才回神。 他方才已经察觉到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走出来了,只是没敢抬眼去看。 进殿之后,他也没敢直视,反而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行了大礼。 朝沅笑了笑,对着芒恨道:赐座,看茶。 空寰行礼谢恩,这规矩走得,切切实实都是神域的规矩,没有半分错漏。 虽说魔月和神域之间以营河为界,但这宫里和民间的规矩,都有很大的差别。 前一阵子朝沅和牧子期去空府,为了不露馅,也是学了不少魔月空府的规矩。 空寰自幼在月都长大,能把神域的规矩学到如此地步,可见是用了心的。 朝沅对他印象还算是不错,只是她侧首看向牧子期的时候,却见牧子期表情淡淡的,似乎还是对空寰有芥蒂。 朝沅笑了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抬起头来,让孤瞧瞧。 空寰方一抬首,便看到了如月华一般的太上皇,和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如今的太上王君牧子期。 即便太上王君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可却保养得极好,气质华贵威严自不必说,那容颜更像是二十七八的郎君,丝毫不见老态。 外人都说,朝熙的性子像太上皇,可样貌,还是像太上王君多了一些。 而朝沅也盯着空寰慈爱地笑了笑,她侧首看了一眼牧子期,不吝夸赞道:传闻不虚啊,果真高贵清华,世间无二,这般样貌,也怪不得朝熙专宠于你。 空寰受宠若惊:太上皇谬赞,臣君惭愧。 朝沅端过茶盏,笑了笑道:不必惭愧,你应得如此赞誉。孤一路回来,这神都街头巷尾,谈论的可都是你的事。饶是太上王君当年的风头,也是不及你的。 空寰忙道:太上王君是天上华月,臣君不及,不敢与太上王君相比。 朝沅朗声笑了笑道:行啦,不必如此拘谨,都是自家人,你可用过早膳了? 空寰道:用了一些。 朝沅看着芒恨道:备膳吧,孤看这孩子怕是没吃什么就来候着了,备些他喜欢吃的。 上膳之前,朝沅解开了腰间玉佩,递到他手中道:孤回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大礼,这是孤的随身玉佩,今日便赠予你了。 空寰再次起身谢恩。 空寰还是有些拘谨,与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同桌用膳的时候,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其实有他在,朝沅和牧子期也不大自在。 倒是牧子期,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随即道:手伸出来,孤看看。 空寰放下了筷子,将左手递了出去,牧子期始终打量着他,那眼神威严十足,压得空寰喘不过气来。 牧子期很快收回了手,轻呵了一声,道:年轻人练功过于激进,伤了身子也不注意。若非是不沉道长当年,给你用了云翠观珍藏百年的上等药,再加上这些年,你母亲上心,空家富庶,让你好好将养着,否则就你身子骨,怕是连承宠都难。 空寰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他就知道,太上王君一旦回来,只需探个脉,便能知晓究竟。 朝沅这会儿也紧张起来,她看着牧子期问道:那可有解? 牧子期盯着空寰看了一会儿,这才道:能不能解,还得看他的造化。 空寰离开太康宫的时候,手心都出了汗。 而朝沅也拍了拍牧子期道:第一次见女婿,就拉个老脸,你别再吓着人家孩子。再者,能治你就告诉他,让他安心,干嘛吓唬他? 牧子期轻哼了一声:不吓唬吓唬他,他岂不是太猖狂了?你眼瞧着他恭顺,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朝沅道:我倒觉得未必,咱们毕竟是长辈,他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过来请安,那是孩子知礼守礼。 第168页 朝沅想起空寰那般如画的样貌,倒是又笑了一声:小模样长得是俊哈 说完这话,朝沅看了看牧子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看。 已过不惑之年的牧子期,听到这话,倒也红了脸。 而空寰一路回紫光宫,也是捏了捏眉心道:太上王君,应该不太喜欢本君。太上皇倒是个慈爱的。 登玉笑了:这素来啊,宫里人都觉得太上皇最严肃,从前在东宫侍奉的时候,奴才也跟着陛下进宫拜见一次,太上皇严肃起来,宫里的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宫里人人都知道,太上王君是个体恤下人的,他掌管后宫的时候,张弛有度,从不苛责。 登玉说完这话,顿觉失言,正要告罪,空寰却摆摆手道:免了,本君没怪你。本君总觉得,本君和太上王君是一类人,正因为有些相似,他才能看透本君。 登玉这才道:是不是方才在殿内,太上王君给您脸色瞧了?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着手中的玉佩,叹口气道:无事,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态度,比本君想象得好了不少。这些日子,你警醒着些,本君每日侍奉陛下上朝之后,都得来请安。你且准备好次日要穿的衣裳,大方得体些的,节省些时间,本君早早去候着。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没回来的时候,空寰侍奉完朝熙更衣便回去睡回笼觉。有些时候晚上累了,朝熙宠着他,也不许他起身,就让他睡到自然醒。 可眼下,却不能如此放肆。 虽说朝熙已经准备好大婚事宜,可这日子,到底还没定下来。 若太上王君有心推脱,他这王君之位,怕是不稳。 而朝熙那方,下了朝,见了几位朝臣,便忙问花灵道:母皇那边如何了?你给朕更衣,朕要去给母皇父君请安。 花灵一边侍奉,一边道:空贵君一大早去请过安了。 朝熙紧张道:你可问过都是什么情形?母皇父君,可还喜欢他? 花灵小声道:芒恨总管偷偷透露给奴婢,说是太上皇还是挺喜欢空贵君的,赏了随身玉佩。只是太上王君,似乎不太喜欢殿下。 朝熙松了口气道:哦,那倒也还好。父君向来听母皇的,只要母皇这边应了,父君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不过,父君可能因昨夜之事对空郎有些偏见,你去把朕和空郎给父君和母皇准备的礼物拿过来。朕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朝熙去太康宫的时候,老远就喊了一声:母皇,父君 朝沅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听到她这一声,倒是笑了:都是当女皇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朝熙直接扑到了朝沅怀中,紧紧抱着母亲,哑声道:母皇,女儿真的好想您。您和父君一走就是两年多,信也不及时回。如今可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朝熙原本和宋启要大婚之时,朝沅和牧子期便答应了要回来的。只是山庄在荆州,离仁国近一些。正赶上朝暮的皇后就要生了,太医说胎位不正。 朝沅担心,便和牧子期去了仁国照顾。 说来,这也是巧了。因他们二位没能赶回来,朝熙和宋启的缘分也就尽了。 朝熙从母皇怀中退出来的,才又喊了一声父君。 牧子期见到女儿,倒是难得露出了笑容。 牧子期道:看你气色不错,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少。这两年,功夫没落下吧? 朝熙道:如今朝务繁忙,到底不比从前日日苦练了。 牧子期轻笑了一声:我看,不仅是朝务繁忙,身边的郎君,也缠得你日日脱不开身吧? 朝沅瞪了牧子期一眼,低声道:当父君的,这是说的什么话。 牧子期被朝沅训了,这才闭了嘴。 朝沅倒是没有在意,反而是夸赞道:空郎他乖巧得很,父君若是哪里不满意,那定是女儿做得不好。 牧子期似笑非笑道:父君可没说他什么,你便急着要护他了? 朝沅干笑一声,这才让花灵端着礼物上来。 朝熙指着盒子里那武器道:这是用玄铁打造的九环鞭,女儿觉得,母皇用这个,定然顺手。 朝沅觉得有趣,拿起来耍了一下,道:不错,这闺女不愧是亲生的啊,知道母皇喜欢什么。 朝熙连忙又道:这一把,是玄铁扇,母皇把手里的那把送给女儿了,女儿便又着人打造了一把。虽不及父君给母皇做的那把精致,不过这扇子的机关,是女儿亲自研制的。 除了母皇的礼物,朝熙还道:这些藏书,是空郎赠予父君的。父君惯来喜欢这些,正好他空家不缺藏书,空郎全部都整理好了,打算献给父君。 牧子期微一挑眉:他早上来请安的时候,怎么不送过来?偏叫你来送? 朝熙这才笑着解释: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被女儿放在太极宫一道收着了,他早上请安来得急,也没顾上。这可真的都是人家空府的藏书,这一箱里,全是空郎的陪嫁。父君,您且先看看,您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这里,朝沅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你父君就是嘴硬,他偷溜进人家空家密道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藏书,耽误了不少时辰。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空寰他娘抓个正着。 第169页 朝熙听说了这事,忙道:那空郎练过阴虚功的事,想必婆母已经跟父君解释过了。空郎小时候就身子弱,父君正好回来了,还得劳烦父君,好好帮他调理调理。 牧子期随意拿起一本藏书,看了看之后,才道:这便叫上婆母了?从前的宋大人,怕是也没这个福气,得陛下一声婆母吧? 朝熙恩了一声,道:宋启尚未过门,女儿自然不必称宋大人一声婆母。如今,更是不必。 牧子期看到那些藏书,倒是神色稍缓,他忽而道:空寰的病症,倒也不难治。不过这药方,我得好好想想,他修炼邪功多年,怎么也得小半年才能恢复。 朝熙听到这话,便知道有谱了,她欢欣道:女儿就知道,父君一定有法子。 牧子期放下书,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必如此高兴,你该看得出来,父君不喜欢他。虽说你母皇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父君只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惯会算计,城府极深。郎君到底是你自己的,父君管不着你的房中事,不过,你还是得警醒着点,别哪日被身边人算计了,自己个都不知道。 朝熙笑吟吟道:父君想多了,空郎不会的。 朝熙拜见完父君和母皇,转过头便去了紫光宫。 空寰这个时候正在挑选衣裳,他回来之后才发觉,他宫里的那些常服,都不太合适,不够庄重。 从前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也不在宫里,他选衣裳,自然是给朝熙看的。 虽说他白衣居多,可衣裳上的花样过于繁杂,有些衣领过低,他也担心太上王君因此责难。 紫光宫忙成了一团,空寰正在试衣之时,朝熙却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道:这几件已经很好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闻着朝熙身上的味道,空寰这才松了口气,他道:陛下来了也不说一声。他又指了指这衣领,小声嘟囔:低了些,怕太上王君觉得臣君不够庄重。 朝熙直接将手伸进了那衣领里,笑吟吟道:但是朕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063章 惑主 空寰紧张地回身看了一眼, 见殿内的奴才们都退下了,他才小声道:陛下,现下是白日。平时这般也便罢了,如今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都在宫里, 若知道陛下和臣君白日里便如此, 他们会不高兴的。 万一再觉得臣君狐媚惑主 朝熙将头埋在他颈间笑了一声, 道:朕还没批阅完奏章便去见了母皇和父君, 紧接着就来你宫里了。朕还有那么多事要忙, 哪能白日里就跟你荒唐? 空寰正红着脸,朝熙便又道:朕就是捏一捏, 难得见你这么紧张。 空寰叹了一声, 他往朝熙身上靠了靠, 一边对着镜子摩挲着朝熙的脸, 一边撇嘴道:早知道,昨夜和陛下便不玩那么疯了。谁成想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就在外面听到了呢。臣君一定给他们留了一个很不好的形象。 朝熙笑了:要有错,也是朕与你两个人的错。再者,母皇和父君虽然刚刚回来, 可咱们两个经常玩得那么疯, 在满宫里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你现在就是装成小兔子, 以父君和母皇的能耐, 也能找出你的狐狸尾巴。 朝熙扯开他的衣领又恋恋不舍了一会儿, 最终才叹了一声,帮他紧好了衣裳, 低声道:不用费心, 你这几件白衣都很好看。当然, 你若实在想要旁的, 把绣坊的人叫过来,加急再给你做几套。朕看你啊,还是衣裳不够多,你放心,衣服尽管做,朝阳宫的地方要比紫光宫大了不少,朕知道你喜欢换装,专门把西侧偏殿给你修成了试衣殿,衣柜也多打了一排。 空寰知道这事,他垂眸道:臣君看到了,陛下爱重,明明朝务繁忙,却因朝阳宫修缮事宜,费了很多心思。臣君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陛下。 朝熙轻吻了一下他的眉眼,笑了:你好好侍奉,便是报答了。晚上,朕要摆宴,给母皇和父君接风洗尘。眼下舅舅不在神都,朕只邀了表姐入宫,朕还特意同表姐说了,带着沙侧君一道赴宴。朕特意过来通知你,也好让你好好准备准备。这是家宴,也不必过于拘谨了。 见他点头称是,朝熙这才捏了捏他的脸道:别那么紧张,放松下来。拿出你的气势来,你可是朕的人。 空寰这才抿嘴偷笑了一声,亲自送着朝熙离宫。 朝熙走后,登玉才问道:殿下,那晚宴,咱们就穿这件吗? 空寰点了点头道:就这件吧,反正是陛下选的。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小贵进殿要亲自给空寰打扮的时候,空寰却道:不用你,你手还没好,不用操心这个。若是你没有陪嫁到宫里,本君还能没法子了不成? 小贵那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拿重物,斐念之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养着,时日一到,这手自然就恢复了。 小贵只是有些着急,尤其是今日听到消息,说是太上王君可能不太喜欢自家主子,他就更担心了。 空寰眉眼带笑道:你们一个个的,也别跟着本君一起紧张了。没事,今夜也只是家宴,有陛下在,她会护着本君的。 第170页 空寰似乎又想起了在魔月时候的事,他满不在意地笑着:反正从前在魔月的时候,不喜欢本君的多了去了。连月忆,都跟本君对着打擂台。 他后来之所以能和月忆牵上线,也是因为他救了莫起,掐住了月忆的弱点。 若不然,月忆一直把六大世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空寰也正因为跟月忆有了婚约,才让月忆更加忌惮。 从前他进魔月宫中赴宴,月忆都在他的酒水和吃食里,加了料。 若非是空寰有散毒功法,早就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算计了。 可是眼下不同了,神域皇宫里没那么多豺狼虎豹,哪怕有朝臣看不惯空寰得宠,也不敢真的对付他。 太上王君纵然是不喜欢他,也不会用那种诡谲的手段对付他,至于朝熙,空寰相信,她会护着自己的。 这样的场面,他日后总要时时经历的。 既然要做这个王君,他自该拿出未来王君的气度。 就像刚刚朝熙说过的那样,他是陛下的男人。 此刻,远在魔月皇宫的宋启,亦是日夜不安。 他攥着塔子的手道:你听说了吗?空府已经开始准备朝熙和空寰的新婚贺礼了。朝熙为什么还没给我回信?她是没看到吗? 塔子叹了一声,他盯着宋启的眼道:主子,她看到了。之前怕您伤心,一直没同您说。神域陛下不仅看到了,她还发落了那个送信的使臣,让她再不能入仕。听闻,连宋太傅都因此辞官,说是再无颜面见陛下。不过好在,宋太傅是三朝元老,陛下赏赐了不少,准她告老还乡。 宋启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他近日吃不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差。 他哭着攥着塔子的手臂道:所以你是说,朝熙看过了我的信,还是无动于衷,对吗? 见他这副可怜模样,塔子亦有不忍。塔子虽然是千里阁的人,可他是自小在宋启跟前照顾的,虽然他不如其他的伴读贴心,宋启从前在宋府,也不算待见他,可也没有苛责过他。 如今宋启闹成了这副样子,塔子亦是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劝道:主子,不要再想神域的陛下了,从您放弃跟她回神域的那一刻,你就彻底不是她的人了。如今在这魔月,您能指望的,只有魔月的陛下,若是月忆不宠爱您 宋启哭着打断,瘫在地上嘶吼道:她根本不爱我,怎么可能宠爱我?从前的恩爱皆是虚假的。她任由我在这里受那个空哲的欺负。月忆,她真的是好狠的心啊。 说到这里,宋启死死拽着塔子的手臂道:我恨她,塔子,我恨死她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她不爱我,她为何将我抢回来?她给了我一个爱的假象,让我甘心抛弃朝熙来到这魔月。是她毁了我,如果没有月忆,此时此刻,我应该在神域皇宫里,我应该住在朝阳宫,我应该君仪天下,做神域的王君。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宋启哭得厉害,塔子最后,也是给他用了安眠的药物,才稳定住他的情绪。 塔子见他近日饥一顿饱一顿,亦是不忍,他动了自己的私房钱,找奴才带了宋启素日里最爱吃的吃食过来,本想等着宋启醒了,好好吃一顿,可谁知道,等塔子再进寝殿的时候,却发现宋启悬挂白绫,意欲吊死。 若非是塔子回来得及时,这宋启怕是救不了了。 塔子连忙叫人:去叫太医,叫太医啊 宋启上吊一事,很快传遍了各宫。 空哲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他是怎么了?忽然就不想活了?之前吃了那么多苦,不也挺能忍的吗? 空哲身边的人道:贵君,此事闹到陛下那边了。万一陛下怪罪起来 空哲拧眉道:欺负他的人,又不止本君一个。再者,有空家坐镇,你怕什么?陛下还能吃了本君不成? 说完,空哲起身道:如今本君代管后宫,宋君这事,本君亲自去看看,让太医好好看护着,别真让这丧门星真的死了。就算是死,也不能因为本君去死,家主特意吩咐了,不让本君在宫中闹出人命。 晋涵也是知道了消息,一时间,宋启这宫里倒是热闹,看戏的,唏嘘的,堵满了他的宫门口。 月忆知道消息的时候,正搂着怀中的小郎君作乐,听到宋启如此想不开,月忆微微拧眉,她骤然放开了怀中的郎君,道:人呢?怎么样了?救回来了吗? 御前的人道:救回来了,只是他情绪不太稳,太医给他用了安神的药。太医还说,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会得疯病的。 月忆微一挑眉,她是看不惯宋启,也不怎么喜欢他,任由他被人欺凌,可也没想让他去死。 若是真得了疯病,那倒也是个可怜人。 月忆叹了一声,起身道:朕亲自过去,看他一眼吧。 月忆正在起身,那空启便攥住了月忆的手道:陛下,您要丢下启儿吗? 空启时刻记得空贵君的叮嘱,他来御前,就是个替身,就是为了争宠的。 如今陛下要去看宋启,万一宋启复宠,那么空哲不会放过他的。 第171页 月忆捏了捏空启的脸,温柔哄道:不会,朕去去就回。 谁知道空启还是不肯罢休,他哭着攥住了月忆的手,道:陛下,臣不想让您去看他。陛下说过,以后在这宫里,您只会宠爱臣一个人的。 他越哭越伤心,把在宫外那些侍奉人的招数,都用在了月忆身上。 空启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子,他是空家人从红楼弄出来的。在月忆之前,他不知道接过多少客了。 他花样多,招式也新,凭借着像莫起的那张脸,他让月忆专宠了他许久。 可是这一哭,便不像莫起了。 月忆猛然想起,莫起是不会哭的。 莫起的母亲是贱户,莫起自然也是贱户,他从小到大,饱受欺凌,他曾跟月忆说过,他说哭也没用,那些人不会因为你哭就同情你。 若在女人面前哭狠了,那些女人只会觉得他故意扮娇柔勾丨引人,到时候若再失了清白,他的命只会更加凄惨。 月忆沉醉了一个月,此刻却终于清醒了。 空启是空哲送进来的人,她宠爱空启这么长时间以来,六大世家从未说过一字半句。 她们联合害了莫起,如今还要利用长得像莫起的人,腐蚀她的心。 真是好大的算计啊! 空启,就算是长得再像他,也终究不是他。 月忆忽然红了眼,她真的好想念莫起,如果还能和莫起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一切。 皇位,魔月江山,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只要她有的,她都可以放弃。 哪怕是和莫起,做一对寻常夫妻,她也甘愿。 所以就在空启哭泣不止之时,月忆一脚踹中了他。 这一脚下去,踹得空启良久都不能回神。 他忘了哭,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月忆,唤道:陛下,您为何 月忆再不想看这张脸,她道:来人,将空启丢到冷宫,朕从今日开始,不想再看他一眼。 空启失宠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空哲耳朵里,空哲惊而起身,道:当真?他是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厌弃了他? 奴才也不知晓,只道:听御前的人说,是他拦着陛下去见宋启。 空哲道:就因为这个?宋启在陛下眼中,难不成真的成香饽饽了? 而此刻,月夜也召了太医来问,得知宋启没事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她吩咐道:拿下内务府那群阳奉阴违的奴才,这些日子,都有谁苛待了宋启,一并罚过。 御前的人道:那空贵君和晋贵君那边 月忆毫不留情道:禁足,凡是欺辱过宋启的人,朕一个也不放过。马上去办,不必留情。 月忆难得找到个借口处置他们,今个哪怕是六大世家的人逼进后宫里来,她也要处置。 月忆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塔子。 塔子对着月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呜咽出声道:请陛下开恩,哪怕让宋君好好活着也好。 月忆挑眉看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为了你哪个主子说的?空寰那样的人,应该不至于相隔万里,都在意宋启这个情敌的死活吧? 塔子道:这话,是为了宋主子说的,奴才毕竟在宋府侍奉多年,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 月忆轻呵一声,道:宋启过得不好,怨恨朕,朕心里明白。他就是个见异思迁之辈,觉得朕好就依附朕,觉得朕不好,又想着给神域女帝去信,希望朝熙能来救他。他可真是好天真啊。如果他不是在得宠的时候太过猖狂,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塔子吸了吸鼻子道:宋主子的性子,想必您再了解不过。从前他行事乖张,陛下不也默许了吗?六大世家的人,禁足不了太久的。奴才不想求其他,只想求陛下庇佑,让他吃好睡好,能活下去便成。 塔子见月忆不说话,便跪爬上前道:奴才知道,陛下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宋主子侍奉您这么久,他又不是六大世家的人,您与他并无仇怨的。纵然是不喜欢他,您也不至于看着他去死。若非如此,陛下今日,就不会来了。 月忆长叹了一声,道:罢了,朕会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看顾他。不过塔子,今日这事,朕会替你瞒着。你该记得,你的主子只有一个人。朕与空寰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如今正在合作的关键时刻,你该警醒着点,如今朕最关注的便是这事,若你因为宋启,耽误了大计,朕会亲自给空寰写信,让他换了你。 塔子跪地道:陛下放心,主子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绝对不会背弃主子。 月忆这才道:起来吧,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好照顾宋启吧,别让他死了。 塔子并不知道,用了安神香的宋启,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并且听到了他们全部的谈话。 见塔子拎着食盒要回来,宋启连忙跑回榻上,佯装睡着。 等到塔子过来看了看他,又退了出去之后,宋启才蒙起了被子,无声地哭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空寰和月忆的计谋。 这样看来,就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何月忆明明不爱他,却要到阵前抢人。 他们早就算计好了,让他离开朝熙,让空寰能成功嫁到神域。 第172页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想谋夺神域的江山吗?还是说,空寰去神域,是为了害朝熙? 宋启头脑混沌不已,他本就笨,想不明白这些关窍。 他知道,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再替他给朝熙送信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死,他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他的信会再递到朝熙面前的。 终有一日,他要让空寰的真面目,会大白于天下。 他们害得自己这么惨,他也不会让空寰和月忆好过。 而另外一边,神域皇宫内,已经开宴了。 朝阳这一胎还未满三个月,时刻都得警醒着点,她桌前的膳食,也是找太医亲自探过验过。 朝沅拉着她,问东问西,对她和蔼极了。 朝阳也攥着姑母的手笑道:姑母,不必忧心,这一胎还算是安稳,陛下又找了朱院判亲自看顾臣的胎,不会有事。 朱银的医术倒是不会有问题,朝沅摸了摸朝阳的肚子,叹道:你这回有了孩子,姑母总算是放心了。你看看,这当了娘就是不一样,看着都乖顺了不少,从前你这孩子啊,没少让你爹操心。 朝阳笑了笑道:父王前一阵子还要回神都看望臣呢,只是扬州那边离不开,加上臣觉得,他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臣已经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朝沅又拉着沙冬说了一会儿话,朝沅对着牧子期笑道:你瞅瞅这个沙侧君,看着便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这话,朝沅凑到朝阳耳边道:等孩子生下来,莫要任性,给沙侧君一个正君之位。你姑父帮你算过了,你这一胎是女胎,你迟迟不给人家名分,岂不是让你腹中之女,生下来便是庶女。当娘的人了,不该想的就别想。孩子的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朝阳沉闷了一会儿,这才道:臣晓得了,姑母放心便是。待孩子平安出生,臣自会给沙郎一个正君之位。 朝沅这才笑道:如此便好,你能想开,姑母便放心了。 劝了朝阳一会儿,朝沅才叹道:也不知道咱们熙儿,什么时候能怀上我的乖孙。朝暮都三个孩子了,朝阳也有了。就咱们熙儿,到现在还没动静。 牧子期劝道:你放心,我给熙儿算过,她并非是无女之人,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朝沅道:事在人为,你那药方快些弄,也多上点心。你整日里算这算那,你可算出这空寰就是朝熙的王君了? 牧子期低眸喝了一口酒,这才道:从前哪能算到这个?不过这些个日子,我倒是真给他们卜了一卦。 朝沅连忙问:卦象如何? 牧子期眼瞧着朝熙牵着空寰进殿,这才在朝沅耳边道:天作之合,这下你放心了? 朝沅挑眉笑了:既如此,那这熙儿未来孩子的父亲,定是出自空寰了。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你且快点配药,让我的好女婿赶紧给皇室开枝散叶。 牧子期见她性子急,便小声道:这事我哪敢耽搁,已经在配了。只是还少了几味名贵的草药,我已经派人去寻了。朝熙也是我女儿,我能不上心? 朝沅轻呵一声:我就怕你对人家空寰有意见,故意拖着。 牧子期看了一眼站在那的空寰,轻笑了一声:我不是对他有意见,是他分明还有事瞒着朝熙。证据我已经在搜集了,他们的大婚,我也没有拖延,日子也都算好了,今夜便会让朝熙安心。只一样,哪怕是他做了王君,他欠朝熙的解释,也得给我吐出来。 牧子期本想同朝沅正经再说几句话,朝沅却已经到女婿跟前叙话了。 朝沅对着他笑吟吟道:空寰啊,你送的礼物,你父君很是开心。这几日,深夜里也要拿出来读一读呢。他人就是那般,清清冷冷的,不爱同人接近,你可莫要因此,就生你父君的气了。 空寰受宠若惊,连忙道:臣不敢。 还叫什么臣,该自称儿臣才是。以后啊,朝熙如何唤孤,你也一样。你和朝熙的婚期,你父君已经算好了。 说到这里,朝沅回身看着牧子期道:拿出来吧,这可都是自家人在,别卖关子了。 牧子期这才从怀中掏出了红绸纸,递到了朝熙手中,他道:这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不过正赶上二十八是齐沫的婚期。所以父君又给你算了两个吉日,下个月十八最好,不过九月初九也不错,你们自己的婚事,自己择选一个日子吧。 朝沅将红绸纸递到空寰手里,笑吟吟道:空郎,你来选。 空寰小心翼翼地看了太上皇一眼,见太上皇满脸慈爱,他才大着胆子,选了八月十八。 主要是因为这个日子更近,他怕夜长梦多。 大婚的事宜,已经准备齐全了。如今,就差太上王君亲自选定的这个日子了。 空寰选了那八月十八的红绸纸之后,还偷偷看了牧子期一眼,见太上王君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太上王君虽然面冷,可还不至于耽搁他和朝熙的婚事,是他小人之心了。 空寰给朝沅和牧子期都行了大礼,恭恭敬敬道:儿臣谢过母皇,谢过父君。 第173页 朝熙笑着攥住了他的手,道:这一声叫了,你可就是朕正经的夫婿了。 开宴之后,朝熙还凑到空寰耳边道:晚上不用回紫光宫,直接回太极宫侍奉便好。 空寰小声道:陛下,如此会不会不合规矩?若是母皇和父君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朝熙撇了撇嘴道:你入宫晚,不知道。母皇和父君从前,那比咱们两个放肆多了。我们两个,这才哪到哪啊。你喜欢玩那个水上榻,等朕休沐了,再陪你玩。 说完之后,朝熙低声笑了笑,又贴近他小声道:明日就休沐,你这几日都住在太极宫就好,哪里也不许去。 第064章 线条 当日宫宴, 朝熙一点都没在意,和空寰旁若无人地说起悄悄话来。 朝沅往朝熙那边偷偷看了一眼,倒是笑了笑,随即便同朝阳叙话了。 朝阳也悄悄看了一眼陛下, 随即对朝沅道:姑母, 看来, 空贵君很得陛下的意呢。 沙冬一直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膳食, 仿佛周遭的喧闹, 都与他无关。 原本也是无关的,永安王朝阳只宠幸过他一回, 便有了。府里人人都说, 他这是走了狗屎运。 永安王有孕之后, 倒是偶尔也会召见沙冬。寥寥几次, 屈指可数。但是沙冬知道,永安王并不喜欢他。 他没有恩宠,需得老老实实的,若是日后永安王的孩子生下来了, 永安王若是感念他这个生父, 没准还会赏他个恩典,让他帮忙带带自己的孩子。 什么正夫之位, 沙冬此刻都不敢想。他本就寒门出身, 没有母家依傍, 连沙家的亲戚,也指望不上几个。 宫里的东西都很好吃, 他很喜欢。这些膳食, 从前他在星辰台的时候, 也唯有年节下, 才能吃得到。 星辰台的御君们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家世好的,诸如费宸那般的,母父家都会帮忙,住得好,吃得也好。星辰台的膳食他们若是不喜欢了,便会拖人从宫外带进来。 永安王府的膳食虽也不差,可沙冬还是喜欢吃宫里的御膳,这些东西,更加精致一些。 朝沅再次注意到沙冬的时候,朝阳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用手肘轻轻杵了一下沙冬,低声提醒:你都吃了好多了,食多伤胃。莫要这个样子,别叫人觉得,永安王府素日里亏待了你。 沙冬这才连忙放下筷子,弱弱开口道:是臣失礼了,王爷恕罪。 朝沅耳力好,听到动静便轻轻拍了拍朝阳道:你吓唬他做什么?这孩子孤看着很是欢喜啊。样貌不差,也很守礼数。当初,这是朝熙亲自给你选的,还是你去星辰台选的? 朝阳有孕之后,人便越发懒了,听到姑母问及此事,倒是道:应该算是陛下选的。 朝熙当时先择选出来一些,而朝阳当时不过是随手一指。 提及这事,朝沅倒是转头问朝熙:难得陛下眼光这么好,选中了沙侧君。 朝熙这才看上了沙冬,笑道:这还真不是女儿的主意,定夜记性好,他记得星辰台所有的御君,这沙侧君啊,也是定夜亲自去挑上来的。 在定字辈的几位通房中,牧子期是最喜欢定夜的。朝熙幼年,定夜给她伴读之时,牧子期便亲自指导过定夜的字。 凡是定夜学过的书,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哪怕是页码,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朝熙这话,牧子期却道:自打回了宫,还没见过定夜,他现在在做什么? 朝熙笑着回答:还在太极宫侍奉,若是父君想他了,女儿让定夜去太康宫侍奉一段时日。 牧子期闻言笑了:倒也不必,孤与你母皇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你古意司墨还有邵奕师父在近前便好。只是孤听闻,定夜如今不得陛下的意,被发落出了摘星台。这倒也算好事,不过孤以为,定夜这般的能耐,还是给他谋个职位吧。星辰台的先生一直不多,管理那么多御君,难免要费些功夫。陛下若是不愿定夜在御前侍奉,便发落到星辰台做个先生。 朝熙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定夜的诗书确实不差。只是他年纪尚小,怕不能服众。这样,让他去星辰台,辅佐老先生教导御君吧,等到他年纪到了,是去是留,再让他自己定夺。 牧子期又看了空寰一眼,见他低着头不动声色,便又道:定远,也谋个去处吧。既然陛下只想留空贵君一人在侧,这些个旁人,都重新安顿便是。 朝熙点头称是。 之后宴席上,不过都是一些家常之言。 上糕点的时候,沙侧君还特意往空贵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大家的目光都没在他身上,他便对着空贵君举杯,空寰亦是温和地冲着他笑了笑。 快要散席之时,沙冬倒是寻到了机会站到了空寰的身边。 他小声道:还未恭贺空贵君大喜。 空寰倒是很喜欢沙冬的性子,性子纯良。他亦小声道:沙侧君的福气,也在后头。日后合宫朝见,本君和沙侧君还有再见之时呢。 今日,沙冬以侧君之身入宫参加宫宴,亦是破例的恩宠。日后外臣家眷入宫朝见,那也得是正夫才有的荣宠。 第174页 空寰这话,便是在暗示沙冬,这永安王正夫的位置,迟早是他的。 沙冬倒是平和,他只笑道:一切随缘便好,臣不及殿下得陛下恩宠,如今能有这样的福气,已是天赐。 许是站在一旁的朝阳听到了沙冬这话,她难得主动地执起他的手,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沙郎,咱们该回宫了。 沙冬受宠若惊,离宫之后,还回头看了空寰一眼,跟他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朝沅见此,倒是在牧子期耳边小声笑道:你看,这空寰与那位性子纯善的沙侧君,倒是能聊得来。你啊,也别对那孩子意见太大。我瞧着,空寰是个好孩子。 牧子期微一挑眉,他同朝沅回太康宫的时候,倒是叹口气道:我从来都没觉得他是恶人,只是千里阁的名单就要送进宫里来了。他好不好啊,将来都是侍奉朝熙的,又不是侍奉我的。儿女婚事,你我向来是不干涉过多的。 朝沅一路上又笑道:我见你已经给他们准备新婚贺礼了,你那钢石打造出来的暗器,真的行吗? 牧子期道:当然可以,那东西削铁断金,坚硬无比。朝熙向来喜欢这些东西,用这个做她的新婚贺礼,她定然喜欢。我正好做了一对,她和空寰一人一个。 你什么都想着女婿,却还要对着人家冷脸。这不是吃力不讨好是什么?朝沅埋怨道。 牧子期嘴角勾起,微微笑道:你是知道的,我惯来如此。除了你,我对待任何人都是冷着一张脸。何况这小崽子,心眼太多了。朝熙宠着他,你捧着他,若再没个人压制他一下,他岂不是要上天了? 朝沅倒是道:心眼多,也未必是坏事。朝熙大婚之后,便要准备进攻魔月了。空寰那千里阁,若能为神域所用,那他之前的心眼,便是神域的助力。我虽退了位,可我的女儿若能建立此等功勋,百年之后,我亦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魔月皇宫。 空歌一大早便进宫拜见了月忆,月忆将信使的信丢到她面前道:想必你也接到了消息,下个月十八,你表哥空寰便要嫁给神域女帝了。此一去路远,听说你明日便要启程了。朕这里刚好有一个东西,就算是你表哥的新婚贺礼,你且一道,送过去吧。 说完,月忆交给了空歌一个盒子。 空歌当着月忆的面,打开了那个盒子,发现里面只是一串深蓝色的宝石手钏。 那宝石经过精心雕磨,已然是透亮无比,入手的份量,亦是不轻。 空歌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月忆便道:你只管给他便是,他看到东西,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朕也想让旁人去送,只是怕路上有了变故,若是弄丢了,朕会心疼。这可是朕亲自打磨的,千金难买。 空歌微微惊诧了一瞬,她并不知道莫起还活着的事。可月忆向来只耽于享乐,她有这个功夫,亲自打磨这个东西,莫不是对她表哥旧情难忘? 可既是陛下的旨意,空歌又不能不从。 空歌上路之后,拿着那烫手的盒子,还有些不适。 她跟贴身护卫小声腹诽道: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亲自打磨了手钏,让我交给表哥。表哥可马上就是成为神域陛下的王君了。 空歌的贴身护卫大胆猜测道:莫不是,为了恶心一下神域的女帝吧?主子,这个东西,您还是私下交给大公子比较好。 空歌叹了一声,点头称是。 空歌提前出发,到达神都的时候,正巧赶上了禁卫军统领齐沫的大婚。 听闻齐沫如今是神域女帝的宠臣,她的大婚宴席,办得十分隆重。 永安王虽有孕在身,不过此番接应空歌的,亦是她。 空歌深觉对不住永安王,这一路都是战战兢兢,小心应对。 尤其是这永安王,还邀她去永安王府小住。 空歌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在外面的院子住着便是。改日,便去王府与王爷吃酒。 这话刚出,她又想起永安王如今有孕,便笑了笑道:吃茶吃茶,不能吃酒。 距离空寰和朝熙大婚,还有半个多月,空歌可以在神都,悠哉悠哉地玩上几日。 宫里亦是传出消息,说她今天舟车劳顿,明日再进宫觐见便可。 空歌拜别永安王朝阳之后,便被手下人怂恿着,去了神都最大的红楼。 而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宫里。 空寰闻言拧了拧眉,道:她从前不好色的,在魔月也从不去那风月场所,怎么每每来神都,她都要犯点糊涂事?让人盯着她,别让她出事。 小富在一旁笑了一声,调侃道:许是魔月的男人看够了,来了神域,看着神都的男人,迷了她的眼。 空寰骂了一声:糊涂东西,来神域是让她来玩的?明日进宫,本君非得好好敲打敲打她。 登玉进殿给空寰更衣的时候,还道:殿下别跟她生气,陛下传您去太极宫用晚膳呢,可莫要耽搁了。 太上王君前些日子赏了不少香料下来,太上王君惯会研制那些东西,沐浴之时,抹在身上,爽滑极了。 空寰也得到了不少,太上王君说是感谢他赠书之恩。那浓浓的,带着桔香的沐浴香膏,若在侍奉朝熙沐浴时用,便别有一番滋味。 第175页 空寰今夜在里面特意穿了一件轻绸里衫,晚上可以在汤池,给陛下跳水上舞。 这舞从前可不敢跳,没有点轻功功底可不成。可如今,倒是可以试试。他相信,朝熙一定喜欢。 只是这舞还没跳,朝熙便察觉到了他里间的衣裳。 朝熙伸手探进去,凑在他耳边问:穿得这是什么?朕瞧瞧。 空寰红了脸:陛下待会儿再看。 朝熙扯开玉带,将人拉入怀中:现在就要看。 空寰颈下的线条优美至极,哪怕与他相处这么久,朝熙亦是把控不住自己。 他轻唤一声陛下,那低沉慵懒的语调,像小猫爪子一样,一下一下挠着朝熙的心 第065章 腕带 因为要准备大婚, 绣坊最近特别忙。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回宫之后,空寰也总是担心他那些衣裳不太得体,所以又另外让绣坊给他赶制了不少衣裳。 空寰虽未正式入主朝阳宫,王君的名头还没冠上, 可这宫里上上下下, 都已经把他当成未来的王君看待。 连朝熙都提前放了权柄, 让他提前学着掌管后宫。 绣坊最近忙得不行, 人手不足, 所以空寰特意下令,又招了一批年轻的绣郎进来干活。 人一多了, 效率就高。如此, 他需要的那些衣裳, 也可以尽快完工。 其实本来空寰还担心, 他如此耗费人力物力,会让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不满。 事后,他小心跟朝熙提起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想多了。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已经是远离朝堂之人了, 这后宫的细碎琐事, 他们更是懒得理。 再者,神域国库充盈, 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多招一些绣郎, 还可以给民间的绣郎一些养家糊口的机会。 魔月六大世家自然是不缺钱的, 但是魔月国库年年亏空,月忆当年下令督建月影行宫的时候, 还担了多少骂名。 然而这些, 在神域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朝阳宫重修得如此奢华, 空寰不仅没见朝熙眨一下眼睛, 连前朝的大臣们,都没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空寰甚至不由得感慨,这魔月的确是气数将近了。 就譬如空寰今日身上穿得这件轻绸吧,这是扬州进贡来的珍品。若要在月都穿上这个料子的衣裳,还得从神域进货,一来一回,加上路途的耗费,到了月都,便要花上千金,才能拿到这么一匹布。 可是在神域皇宫,他去了绣坊一趟,随随便便就可以挑出几个样式,让绣郎给他赶制。 不仅如此,绣坊的嬷嬷们见他喜欢,还说过几日,便会给他做几床轻绸的软被送到紫光宫,夏日里盖着,舒服极了。 朝熙扯开空寰的里衣,摸了摸那里衫的料子,顿时笑了:这料子从前朕不喜欢,做衣裳从来都不用它。不过穿在你身上,摸起来爽滑无比,倒是新奇。 空寰垂眸道:陛下,臣君今日,是打算穿着它,给陛下做水上舞的。 朝熙亲了亲他,扬眉道:你啊,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 空寰闻言,低声问道:陛下是不喜欢臣君如此吗? 朝熙笑着牵住了他的手,一边往汤池那边走,一边道:喜欢啊,你费尽心思给朕表演,朕当然喜欢得不得了。只是朕更希望,你能做自己,不必时时刻刻都想着讨好朕。你跳不跳这个水上舞,朕都喜欢你。 空寰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微垂着眼睫,温柔地笑了:臣君知道,可正因为陛下待臣君如此好,臣君才想着要好好报答陛下。何况,陛下不是还没见识过臣君的水上舞嘛,臣君今日,只是想让您好好见识见识。 朝熙笑着说好。 空寰体态轻盈,他飘然在水上起舞的身姿,更是美得让人沉醉。 汤池宫外,有乐人正在弹曲,朝熙换好了轻纱裙,倚靠在汤池里,偶尔吃几颗葡萄,品一品青梅酒,再看着小郎君起舞,真真是人间美事。 动静传到太康宫的时候,朝沅正在与牧子期下棋。 听到了芒恨的回报之后,朝沅忽而笑了:这空寰的花样,比你当年的还要多。 牧子期微一挑眉,随即浑不在意地落子,仿佛他的心思,都在这棋局之上。 司墨进来奉茶的时候,亦是低声禀告道:太上王君,您吩咐的仙草已经准备好了,另外,外面传信回来,您需要的两味草药已经寻到了,正在加急往神都运送。 牧子期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之后,这才道:那些仙草,劳烦宫人碾成碎末,孤要加到香料里面,做好之后,再劳烦人送到紫光宫去,让空贵君日日都点着,有解毒之功效。 朝沅不解道:他不是练过散毒功,怎么还需要你的香? 牧子期耐心解释道:这几日,我夜里研习的就是那阴虚七十二功法。若是不了解透了这阴虚功,他的病,我还真的没办法治。他的散毒功,原理便是将体内留存的毒素尽快散出去,但是体内那些散不掉的顽疾,却没有办法用散毒功来解。所以这散毒功,只是功法,却不能治病。 有了这香,可以潜移默化地降低那邪功对他身体的影响。之后,再把我特治的药给他喝下去,大约喝上个三个月,他这病也就好了。这事,我不敢不尽心,你和朝熙都催得紧。 第176页 朝沅闻言笑了笑道:我也是想早日抱孙子,我都想好了。若是朝熙头一胎得女,咱们可以亲自来带。左右这两年,到处云游,我也累了。是时候歇一歇,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当年的朝熙和朝暮,还是古意司墨还有邵奕他们三个亲自帮忙带的。 那个时候朝沅还要忙于朝政,加上生下朝熙之后,亏了身子,牧子期忙着帮她调理,她呢,也懒得去照顾孩子,索性便放养了两个孩子。 可是如今,也许是年纪大了,朝沅开始喜欢小孩子了。她甚至恨不能朝熙立马就见喜,这样明年,她就能带孙儿了。 牧子期的心思忽就不在棋局之上了,尤其是外面这乐声扰人,他索性就认了输。 端起一旁的茶水之时,他还拧眉道:得想个办法,让朝熙和空寰别总是这么黏在一起。 朝沅拧眉:你一个当父君的,可去讨人厌。从前朝熙多黏你啊,自打你不给空寰好脸之后,朝熙都不爱搭理你了。 牧子期满不在意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从前她黏着我们,是因为心里没着落,除了父母,她不知道同谁亲近。如今她有了心爱的小郎君,自然懒得理我们。也不单是我,这些日子,咱们回宫之后,她除了日日来请安一回之后,也没多逗留在太康宫啊。 朝沅觉得牧子期说得也有道理,便也笑了笑。 牧子期又道:马上治疗就要开始了,朝熙日日都要宠着空寰,这么下去,身子也容易亏空。年轻人嘛,还是得节制一些,要不然影响质量。我又不是故意拆散他们,我这不是为了皇嗣着想嘛。 朝沅当年怀朝暮的时候,是意外有的。后来怀朝熙,也没少费劲。那个时候牧子期便是这套歪理,说什么不能日日都要,否则会影响质量,耽误怀皇嗣。 那个时候,朝沅没少吃苦,郎君日日都在身畔,却不能碰的感觉,是真的很难受啊。 想及此,朝沅笑了一声,道:我倒是心疼起朝熙来,她这么喜欢空寰,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牧子期勾唇笑了:怎么?当年咱们那个时候,你也是忍不住吗?你也没同我提啊?你若是提了,我哪里舍得让你吃苦? 朝沅伸出脚便踹了他一下,一向清冷自持的牧子期,倒是露出如三月春风般的笑意来。 他一向绷着惯了,只有在太上皇面前,才会露出这般的笑容。 翌日,空歌进宫求见。 因是第二次来神域了,她倒也是熟门熟路。而且因为空寰马上就要成为王君了,这神域的使臣和神都遇到的那些世家名人,包括这宫里的奴才,对空歌都是客客气气的。 果然空寰的地位不同,连空歌都跟着与有荣焉。 空家财大气粗,每次来神域,都不会空手而来。虽说不是送嫁妆,但是那送礼的车队亦是浩浩荡荡。 空歌知道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也在,所以把空家这些年攒下来的珍品,武器,秘籍等,都搜罗了两大箱子。 除了这些,还有她们空家这些年走商得到的一些宝贝。 那些东西也算是稀罕物,见惯了世面的朝熙,竟也对空歌带进来的深海宝石起了兴致。 空歌笑吟吟地介绍道:这可是臣前几年在外走商时,从海里捞出来的。这东西可稀奇,在海底也能发光,夜间放在屋子里,可比夜明珠亮多了。如今正好赶上陛下和表哥大婚,臣也能有样拿得出手的宝贝,给陛下做新婚贺礼。 朝熙点头笑了:不错,朕很喜欢。你们空家宝物众多,哪里就拿不出手了? 朝熙又同她说了几桩要紧事,都是营河驻军和神域魔月走商的大事。 朝熙神色郑重地看着空歌道:想必你大姨母已经同你说过了,待朕与你表哥大婚之后,这计划便要开始实施了。 空歌垂眸道:臣晓得轻重,必不让陛下失望。 朝熙这才扬眉笑了:眼下,还没有那般着急。你好不容易来神都一趟,也该好好放松放松。永安王如今有孕,怕是不能陪你玩了。朕特意吩咐花参将随行,你若有需,只管叫上她。若嫌弃她碍眼,便将她打发了。总之,在神都这一段日子,花参将随你使唤。 空歌欢欢喜喜地谢了恩。 朝熙还有正事要忙,临别之时,便冲着空歌道:你表哥许久未见你,想念得很。昨夜还同朕说起,说今日你拜见过朕之后,务必去他宫里走一趟,他还有不少体己话要同你说。一会儿朕让花灵亲自送你过去,你在紫光宫用过午膳再出宫吧。 在空歌的印象里,空寰可从来都不是这么客气的人。 他特意这么大张旗鼓地将她留下来,指定没什么好事。 什么想念的话,空歌向来是不信的。 空寰那人,除了他的妻主和他亲娘,旁人他是想都不会想的。 若真有要事,大可找人传话。如今特意邀她去紫光宫,又去留她用午膳,这一听便让人遍体生寒。 可当着朝熙的面,空歌也不敢表露出什么,只好假惺惺地说她也想念表哥和陛下了,三番谢过陛下的恩典之后,她才偷偷抹了抹额角的汗意。 空歌还没能走出太极宫,那边便撞见了急匆匆进殿的定远。 第177页 定远许是有心事,走路也没看路,撞到了石阶上。 空歌顺手扶了一把,那定远见扶他的是个女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他要挣脱,谁知道空歌抱个满怀之后,便越发觉得这小郎君的手感不错,她竟没舍得放开。 定远虽学过武,可那功夫哪里及得上走南闯北的空歌? 再者,空家武林秘籍众多,空歌的功法路数也是师承大姨母,这定远的武功本就是半瓶子晃荡,连空歌一半都不及,所以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挣扎不开。 定远尚未婚配,如此大辱,当即让他红了眼。 最后还是花灵赶紧上前拉住了空歌,低声道:空大人,这是太极宫的副管事,是陛下跟前的远郎君,还请您 空歌挑了挑眉,她这才慢悠悠放开了定远。 定远气急,可一听到花灵叫她空大人,也不敢跟她争论,转身跑了。 空歌望着定远的背影,忽而道:远郎君?不是说,陛下身边只有我表哥一个吗?怎么又多出一个远郎君? 花灵连忙解释道:这定远原是陛下的通房,只是陛下不曾有纳他的念头,便收在太极宫做个副手。从前,陛下身边没人的时候,定远还是颇受抬举的。空大人放心,陛下心中,唯有空贵君一人。 空歌这才恩了一声,她也反应了过来,以她表哥的脾气,他断不能允准旁的男人接近他的妻主。 所以,空歌又问花灵: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定远还没有许过人? 花灵暗自垂眸,小声道:定远虽未订亲,可前一阵子,陛下已经有意,将他许给花参将做正夫。定远正在考虑,若他想通了,这自然是一桩大喜事。定远是从前陛下的伴读,陛下待他自然与旁人不同。将来他的婚事,陛下定要亲自做主的。哪怕不是高官之主,只是个寻常世家,那也是要入府做正夫的。 花灵言下之意,便是要劝空歌打消念想。空歌都娶过夫了,也就别肖想定远了。 定远的容貌在定字辈里还不算出挑的,好在定夜如今去了星辰台做先生,要是今日定夜也叫空歌瞧见了,少不得也要受辱。 花灵暗恨,这空歌第一次来神域的时候,还是挺恭顺的,这也不知是怎么了,近日越发荒唐了。 当然,以花灵的脾气,当然是第一时间跟登玉告了状。 所以空歌刚踏进紫光宫没多久,空寰便也听到了消息。 空寰气得,当即就拿着茶盏砸了过去。 他的准头正好,空歌额角直接见了血。 空歌当即叫道:表哥,您如今都要做王君的人,怎么脾气还是这般大?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么大的惩戒? 空歌吓得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铜镜,见她额角处破了相,便更是急道:你瞅瞅,你瞅瞅,你干嘛下手这么重,我这个模样,怎么出去见人? 空寰冷声道:不能出去见人正好,省得你整日里勾三搭四,没个正经。我让你来神域,是让你参加婚典,我是让你来嫖的? 还有,我在这宫里,尚且谨慎小心,一步都不敢踏错。你倒是好,你连太极宫的人你都敢调丨戏,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觉得空家以后就得由你做主了?我今日且告诉你,你要是个不行事的,四姨母手底下还有个未成年的表妹。虽说武功不及你,可也乖巧懂事。母亲这个时候要转而培养她,还来得及。 空歌这回知道怕了,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言不敢发。 紫光宫的人见此,也纷纷退了下去,唯留了登玉、小贵和小富在侧侍奉。 花灵听到动静,也急匆匆回了太极宫复命。 那定远倒是个知趣的,受了这么大委屈,硬是一声没吭。 花灵转而回太极宫找他的时候,定远倒是立马道:姑姑放心,此事我不会与陛下提及。这事实在难堪,我也不好意思提。 花灵连忙劝道:我刚送空大人去紫光宫,空贵君发了好大的火,茶水滚烫地就砸了出去,那茶杯的碎片,还砸破了空大人的头。这事,空贵君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定远惶急道:别,别闹大了。我方才已经跟陛下复命,说我已经同意嫁给花参将了。这事若是传出去,以后的妻主,该如何看我?此事,既然空贵君觉得对不住我,就劳烦姑姑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无需任何交代,今日正好除了咱们几个,没人看到,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算了吧。 花灵叹了一声,点头应了。 消息传到紫光宫倒是快,空寰松了口气,道:定远还算是个懂事的,登玉,你让人传话给他,就说他要出嫁,他的嫁妆本君自然会随一份厚的。日后他嫁入花府,也好有个体面。还有,本君柜子上那盒金瓜子,你托人送过去,就说本君代这个不成器的表妹,亲自给他道歉了。 空歌还是跪在那里,一声也不敢吭。 等到登玉走了,空歌才小声嘟囔道:我也不是有意的,他当时要摔到了,我只是下意识扶他一把。之后见小郎君样貌不错,多看了一眼而已。 空寰怒道:还敢狡辩,你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不知道男女大防吗?你想要扶他,这是好事。但是扶起来之后,为何不立马松开人家?你这几年在外面走商,是哪里学来的痞气?你缺男人了不成?你见到个男的,你便要扑上去? 第178页 空歌自知理亏,没敢应声。 她方才那一下,也是鬼迷心窍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注意。空歌道歉倒是快,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空寰厉声道:没有以后,我再知道你敢在宫里放肆,我便把你捏死在这神都,说到做到。 空歌将头埋得更深了,她这会儿倒像是老鼠见了猫,恨不能钻进地洞里。 她知道,她这个表哥既然敢放狠话,那就能做得到。 万一惹急了他,没准她下一秒就变成血水了。 小富端茶水上来的时候,空寰才微微消了消气。 他道:今日找你来,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空歌弱弱开口:不知,请表哥明示。 空寰将茶盏摔到了桌上,空歌对那声音心有余悸,吓得又是一突。 不知道就继续跪着,跪到你想明白了为止。 空歌默了片刻儿,小心试探道:是因为我昨夜,悄悄去了红楼吗? 你去红楼,虽然让我很气愤,倒也不至于想弄死你。但是你偏偏去红楼嫖了那鹿天蓝,你可知道那鹿天蓝是什么人? 空歌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我知道,他曾经永安王的小房。 空歌抬眸,见空寰脸色更差的时候,她便连忙解释:表哥,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专门去找他。我只是好奇,这神域的红楼是什么样。我初来乍到,我还以为那鹿天蓝还在永安王府,结果昨夜刚到红楼便看到了他 空寰怒急,指着她骂道:你可知道,这永安王之所以休弃他,正是因为你跑到那永安王府与他荒唐了一次。你以为你跑到人家永安王府拉屎就真的擦干净了吗?人家永安王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想同你计较。 空歌闻言,忽然想起了昨日见到永安王时,她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 若果真如此,那永安王要么是能忍,要么就是真的品德高尚。 这事要是换过来,空歌都得上门捏死那个绿她的女人。 永安王许是做了母亲,这性子越发和顺了。 空寰接着道:原本这事只是谣传,没有实证。那鹿天蓝除了勾丨搭你,还与礼部尚书的长女牵扯不清。陛下盛怒,这才逼着永安王休弃了那鹿天蓝,将他赶回了红楼。结果你又去红楼抬举了他一回,这下好,传闻算是彻底坐实了。你是没长脑子吗?他是天仙吗?至于让你再去找他第二次,你难道看不出来,当初在永安王府,是他故意算计你? 空歌忍不住低声道:我当然看出来了,只是那鹿天蓝身段佳,技术也好。家里的那三个郎君,我早就腻歪了。这些年在外走商,身边来来往往的,也多是些没意思的人。可这个鹿天蓝不同,他 空寰气急,他原是不爱同空歌理论这些私事的,可眼下,他也不得不发火道:他出身红楼,不知道侍奉过多少女人,他当然与你府里出身好的郎君不同。你这女人还真是贱皮子,好男人你不要,你就稀罕那脏的? 空歌小声嘟囔着:连日里赶路,我也很辛苦。这些日子,我要为魔月女帝办事,还得为神域陛下办事。除了空家那一大摊子事之外,我还要联络各地,准备起兵。我日日都不得闲,连觉都睡不好。我这么辛苦,表哥不感激也便罢了,还下手这么狠。我这好不容易得了空,我也是想要放松放松。你又不是女人,你当然不懂。再者,这神域的小郎君身段更软,本就与众不同。我不过是想尝尝鲜,我又有什么错? 空寰瞪大了眼眸,空歌见他又要发火,便跪地叩首。 她这个姿势,也是想保护脸。 空寰打人也就罢了,可不能打了她的脸。 空寰握紧了拳头,指着她道:你可知道,那鹿天蓝是反女尊联盟的奸细? 空歌当即怔住,脸霎时变得惨白。 反女尊联盟那群人,可和空家有世仇。 空寰见她这个反应,便知道她不知道。 空寰骂得话越来越难听了,他道:蠢货,你纵然是得了闲,也不能把脑袋丢到粪坑里吧?他从前是永安王的小房,不要命的勾丨引你,你就不会回去细琢磨琢磨?千里阁早就查出他不同寻常,不抓他,是想通过他这条线,钓出更大的鱼。如今,不仅是我的人在盯着他,陛下的人也在盯着他。你以为你昨夜去红楼找他,陛下不知道吗?她都知道,她只不过是懒得计较而已。 空歌这一次倒是彻底蔫了,她小声道:我知道错了,这些日子在神都,我一切听表哥的安排,力求万事小心,不给表哥添乱。 空寰这才松了口气,他盯着她道:如今满神都的人都在盯着你,你且老实一点。若有人知道你的喜好,往你的房里塞人,你也莫要轻信。管好你自己,你若实在馋神域的男人,我会让人给你安排。 空寰惯来如此,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空歌委屈得都要哭了,却也只能道:谢表哥体恤。 空寰冷凝了她一眼,随即招招手,让她上前。 空歌上前之后,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一边站立着,垂首等着训话。 空寰这才道:这些日子,千里阁的人查出那花参将恐怕有异心,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陛下也怀疑过她,只是没有证据,不想伤了人心,所以不会轻易处置。 第179页 听到这话,空歌忙道:那陛下还敢把定远嫁给她? 空寰拧眉看着她,空歌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敢肖想那定远,我只是觉得,若陛下真的对定远好,不该给他安排这桩婚事。 空寰小声道:不是陛下安排的,是花参将自己求的。当时定远也在,他当着陛下的面说会考虑,如此,陛下也不好拒绝。 空歌今日还见过那花参将了,为人圆滑,看着不招人喜欢,不像是个会对郎君好的妻主。 空寰又道:不过陛下应该会尽快收集证据,没确定花参将的清白之前,她不会轻易指婚。而这段时间,定远应该还会留在太极宫侍奉。空寰话锋一转,看着空歌道:不过,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兄妹两个又交代了一些事之后,空寰才让人摆膳。 空寰嘴上骂她骂得狠,不过桌上的膳食都是她喜欢吃的。她额头上的伤,也让人用了上好的伤药,给她止了血,包扎上了。 空歌一边吃一边道:味道不错,很正宗,没想到这神域皇宫里,还有厨子能做得一手魔月菜。 空寰撇她一眼,冷冰冰道:是陛下亲自安排过来的,她怕我吃不惯神域的菜,便特意寻了一个会做魔月菜的厨子。 空歌这才笑了:陛下果然宠你,我远在魔月都听说了,你是专宠啊。听说连宫里的宋君得到消息都跳脚呢。这满天下的男人,谁不羡慕你嫁得好啊?人人都说那宋启没福气呢。 空寰不吭声,空歌才从怀中拿出了那个盒子,推到他跟前道:我倒是忘了,这是月忆给你的新婚贺礼,为什么送你东西,我也没敢问,她只说,给了你,你便懂了。我这一路没想明白,也不敢在明面上拿出来。这东西看着份量不轻,那月忆还非说,是她自己亲手打磨的。 说到这里,空歌拧眉道:那月忆忽然之间抽什么风?我为何没有看懂啊?她从前不是不喜欢你吗?突然做出这痴情状,是为了恶心你? 空寰打开那盒子,但是看那个颜色,便懂了。 深蓝色,是莫起最爱的颜色。 当然,没开盒子之前,空寰也猜到这东西定然是莫起的。 月忆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那个功夫给他送礼? 不过即便是自己的表妹,空寰也留个心眼,不会什么话都同她说。 他只道:你且不必管了,等你回了魔月,只管跟月忆复命,说我收到了便好。 空歌这才点了点头。 用过午膳之后,空寰嫌恶道:行了,你吃完饭便滚出去吧,我交代你的,你可千万要记好了,万一我知道你不听话,你知道后果。 空歌背脊一凉,吓得赶紧逃离紫光宫。 她出宫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太上皇和太上王君。 牧子期盯着她额头看了一眼,拧眉问:空大人这额头是怎么了? 空歌不敢说实话,只得垂眸道:走路没看路,不小心撞了一下。 牧子期虽不信这番说辞,却也微微一笑,清清冷冷道:空大人得小心一些,若是对神域不熟,多让几个人跟着,你的身体健康是大事,切莫忽视。若身子有恙,无需客气,太医若治不了,孤也可以亲自给你看看。 空歌连忙道:臣多谢太上王君大恩,时候不早了,臣这就告退了。 牧子期点了点头,这才看着离了宫。 空歌这人走没影之后,牧子期才笑了一声,道:之前在空府打听到的果然没错,这空家上下都怕极了空寰。空歌都这个年岁了,还能被空寰打得破相。可见空寰在空家的地位,是无人撼动的。 朝沅亦笑了:若不厉害点,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我看这空歌是得教训一下,听说她昨夜,刚到神都,便去了红楼。正经好人,谁去那种地方?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事,被空寰给打了。 当然,空歌受伤一事,朝熙也听到了动静。 花灵从紫光宫刚回来,便将此事告诉了朝熙。 朝熙眼睛都没抬,只道: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朕管不着。空歌是闲散了一些,若是空郎不管管她,这些日子在神都,可不就要上天了嘛。花灵,你吩咐下去,派人盯着点,若有谁犯糊涂,这个时候敢往空歌房里送人,都立马来报备。朕最忌讳结党营私,万一有人想要借此巴结,朕不会轻饶。 那一方,空歌出了宫之后,倒是老实了不少。空寰怕她又去红楼,特意寻了几个可人的郎君给她送了过去。 那小郎君看着是不错,不过空歌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定远的面容。 定远身段,其实不及这些人。不过他身子结实,今天那一抱,空歌便知道他肯定习过武。 魔月男人都不能习武,一个个都娇娇弱弱的。这娇弱的郎君她用惯了,也想尝个新鲜。 只是空歌明白,定远是她不能动的人。 偏偏第二日,空歌见到花参将的时候,还听她炫耀起了这事。 花参将道:听闻空大人喜欢去红楼,属下本来也可以陪着您去的。只是从前孤身一人,怎么作死都无所谓,可如今,陛下就要给我指婚了,万一我再出去荒唐,陛下一气之下,再撤了这桩婚事,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第180页 空歌偏头看着她,神色不辨喜怒,她道:我听闻,花参将即将要娶的郎君,是陛下身边的定远。昨日我入宫之时,遥遥看了一眼,果真是潇洒俊逸,容貌不俗啊。 花参将嘿嘿笑道:这宫里的郎君哪有差的?陛下从前还说要从星辰台给我挑一个。不过,这定远郎君也很好,从前可是做过陛下的伴读的。这管家自然是一把好手。不瞒空大人说,臣早就到了该娶夫的年纪,这一直拖着。好不容易有了郎君,该好好珍惜,以后红楼那种地方,我怕是不会再去了。 当然,下午空歌带着花参将出门逛街的时候,就更气闷了。 因为花参将还准备给定远挑礼物,那店里的男子腕带,都俗气的很。花参将选的,都不和空歌的意。 最终,空歌指了一下那条黑色的腕带道:那条不错,简约大气,也配得起他。 花参将问了价格之后,便一直拧眉。 空歌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想都没想便买了下来。 空家财大气粗,空歌自然看不上这种买个东西还要磨磨唧唧的人。 这定远嫁给花参将,看着是正夫,可是花参将这么抠,他日后能幸福吗? 空歌心里气闷,面上却不敢显露,她只道:花参将陪我一天了,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花参将还要推迟,空歌却拧眉道:你不用在意,我们空家还不差这点东西。 花参将这才不敢推迟,连忙称谢。 第二天,花参将进宫点卯之时,偷偷跑到定远那,将腕带送给了他。 定远喜欢黑色,见到那腕带,的确有一瞬的惊喜,看布料,和腕带上的珠石,都不是便宜货。 定远虽喜欢,可也没敢接。 他答应嫁给花参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陛下不喜欢他,他之前又受了定坤连累。空贵君也未必喜欢他,没准早就把他当成了眼中钉。 前些日子,连太上王君都开了口,说要打发了他。 太上王君明面上不太喜欢空贵君,可做的事,倒是为这空贵君着想。 当然,那日定夜分析得也有道理。定夜觉得,太上王君如此安排,一则可以给空贵君一个脸面,二则也是为了保住他们两个。 定远思来想去,反正成不了陛下的人,嫁给花参将也凑合吧,嫁给谁不是嫁? 定远根本不喜欢花参将,只是觉得,这桩婚事尚可凑合着过。 定远道:花参将,您还是将这腕带退回去吧,您的俸禄也不多,不该把钱花在这上面。我的腕带也不缺,这几年还有陛下赏赐下来的不少东西,我吃穿用度,都不必您费心。 花参将笑了笑道:你的东西是你的东西,我送你的,自然与陛下的不同。再则,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俸禄也不少。而且今日这条腕带,是空大人付的钱,她说这颜色衬你,要不然,我也不敢买这么贵的。 定远愣住,他没想到,空歌居然还能摸准他的喜好。 他们明明只见过一面。 她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买这条腕带? 还不等定远回神,花参将已经把腕带塞进了定远的手里。 花参将还要出宫陪空歌,自然不能耽搁太久。 而定远,却盯着手中的腕带出神。 神域的男子,多在腕带和颈链上下功夫。 这些便是男子们寻常最爱攀比的一些饰物。 之前,陛下还做了满满一箱子的腕带,其中不少花样,还是陛下亲自画出来的,送给了空贵君。 其实定远还是很羡慕的,陛下从前,从未这般认真待过一个人。 连从前的宋启,也没有得过这般荣宠。 陛下也喜欢宋启,什么好东西都会赏他。但是赏赐归赏赐,陛下从不自己上手去做。 可是空寰不同,他如今的衣裳、饰物、折扇、发冠等,陛下都喜欢亲自为他择选。 定远看着手中腕带出了好一会儿神,他真的很喜欢这条腕带。 昨日还觉得屈辱,其实今日便也没觉得怎么样了。其实空歌昨日,是为了扶他一把才会那般。 而且空家人,长得都很好看。花参将站在空歌面前,简直要衬托得悲剧。 空歌眉目如画,整个面容还与空贵君有五六分相似。空贵君已是天人之姿,空歌更是女人中样貌极为出挑的那一个。 定远在宫里,只见过陛下那般美的女子。在他心里,空歌可以排个第二。 定远刚将腕带收起来,便看到空贵君被陛下召来,到太极宫用晚膳。 定远特意趴门缝,看了一眼空贵君今日用的腕带,是白色腕带,上面的珠石也很漂亮。 定远今夜要在第二重门外轮值,他休整好了,站在外面守夜之时,便听到空贵君和陛下的调笑之声。 他听到空贵君说:陛下作何要拿腕带缠着臣君?陛下不要这样,臣君求您了,放开臣君吧。 定远盯着手上的腕带,一阵脸红。 原来腕带还可以这么玩 定远想,将来他若是嫁人了,妻主会不会也这般宠他? 可是妻主若是花参将那张脸 而此刻,内殿的朝熙却没放开空寰,她只笑吟吟道:朕允你犯上有些日子了,总得讨点好处。不许解开,一直缠着你才有趣呢。 第181页 第066章 祭祀 殿内的声音, 越来越激烈了。 定远和定夜都在二重门外守过夜,陛下宠爱空贵君的动静,定远从前不是没有听过。 之前听到的时候,大多是嫉妒。 如今许是听得多了, 倒也没什么感觉。 他是男子, 自然不能在第一重门, 也就是屏风外守夜。 按照太极宫的规矩, 每晚守夜的有三拨人, 在宫里称为三重门。 第一重门,也是在陛下寝殿内, 靠陛下最近的。大多时候, 都是花灵和花雪轮换着来。 非陛下亲信, 一般不能在内殿守夜。 连他们几个最得陛下宠信的那段时日, 陛下也因为男女之防,没用他们三个轮换。 定远想到这里,忽然就想明白很多事。 其实陛下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给他们计算好了将来。可能会如古意司墨师父那样永远留下来, 又或者, 打发他们出去,嫁个好人家。 总之, 陛下是不会收他们的。若真有那个意思, 那么当年, 也不会顾忌什么男女之防了。 毕竟陛下刚将空贵君抢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便宠爱了他。 只怪当时定远身在局中, 又有定坤一直在旁怂恿, 让他看不清眼下的路。 他是陛下的伴读, 亦是明面上送到东宫的通房, 早年教化他们的教习就说过,他们将来是要侍奉陛下的。 正因为如此,他也以为,没了陛下,就没了出路。 其实哪怕是定夜,他到了今日,依旧不愿意踏出一步。 陛下是那般清华威严之人,这世间的任何女子都不能与她作比。 可是定远此刻也清醒地认识到,他没有空贵君那般如天上月一样的容貌,没有空贵君那般的才华,没有他的能耐,他甚至样样都比不过他。 而陛下那般优秀的人,又为何要放下空贵君,选他这么个平凡人呢? 反过来,如果定远站在陛下的那个角度,也看不上自己吧? 陛下待他,已经很好了。 之前谋害星辰台御君那么大的事,连前朝的大臣都多番上书,要求惩戒定坤和定远,然而陛下终究还是压了下来。 也许陛下心里想的是能保一个是一个,可不管如何,陛下到底还是念着旧情,保住了他。 这样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去伤害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伤害空贵君,便是伤害陛下。 什么是爱? 在这一刻,定远忽然顿悟了。 爱不是争抢,爱应该是为她好,爱应该是祝福。 为何古意和司墨师父可以留在太上皇身边一辈子,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和太上王君争抢什么。 夜风吹来,皇宫内的夜还是如以往一般。 月是今朝的月,星是天上的星。 皇宫内风景依旧,人亦是从前的人,只是这心境,却未必如从前一般了。 定远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腕带,摸着上面珍贵的珠石,忽而笑了一声。 他以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妻主呢?大约也是如陛下这般的妻主吧。 如此想来,他倒是更羡慕空贵君了。 他出嫁之后,能得空贵君如今一半的恩宠便好。 而殿内的热烈,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朝熙把空寰手腕上的腕带解下来之后,还心疼道:朕都叫你别挣扎太过了,你瞧瞧这手腕,都红了。 说着,朝熙用手心轻轻揉捏着,试图给他缓解这手腕上的红印。 空寰仰靠在朝熙怀中,拽着她道:别揉了,慢慢就消了。 朝熙执起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指节,随即笑道:还是你这手啊,太嫩了。朕方才都没敢系太紧。 朝熙执起他的手腕,轻轻吹了吹,空寰抓着朝熙的衣领,顺势上前轻吻了一下她,这才道:陛下累不累,去沐洗一下,咱们就休息吧。时辰不早了,陛下明日还得上朝,可不能耽误了陛下休息。 朝熙笑了一声,这才带着他一起去后殿简单沐洗一番。 前一日,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便送了口谕过来,不必空寰日日都过去晨昏定省,朝沅的原话是这样的:孤问过了,你平日里起得也晚,日日都让你晨起过来请安,也是难为你了。当然,孤和太上王君起得也晚,你若日日都来,孤难免想着,也要早点起,别让你等太久。你有孝心,孤知道了就好了,你把心思用在侍奉陛下就好,不必关注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空寰也是这几日才听说,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虽然夫妻多年了,但是他们依旧爱玩爱闹,有的时候,他们晚间可能比朝熙和空寰还要激烈。 空寰当时听到这话也笑了一声,他忽然就羡慕起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感情来,若他和朝熙,到了这个年岁,还能恩爱如往昔,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所以翌日一早,朝熙上朝之后,空寰直接便回了紫光宫。 用过早膳之后,他亦是懒洋洋地在榻上捧着本书看,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直到登玉进来通禀,道:殿下,太上王君来了,您快些去接驾。 空寰急忙起身,让登玉简单帮他整理一下。 他没敢耽搁,去正殿的时候,还行了大礼,道:父君若有事,着人来请,儿臣亲自去见便是,劳烦父君亲自过来一趟,是儿臣之过。 第182页 牧子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不必多礼。孤也正好无事,出来走动走动。正好也来瞧瞧你这紫光宫。虽说紫光宫并未重新休整,不过你住进来之后,倒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空寰惯来喜欢装饰,除了自己收拾自己,宫里他也添置了不少装饰物。再者,小贵进宫之后,也曾按着小贵的偏好,重新装点了一番。 牧子期也没空与他多叙话,而是对他道:坐过来吧,伸出手,孤再给你看一次脉。 空寰昨夜手腕上的红印还没消,这会儿便扭扭捏捏,不敢伸出去。 牧子期拧眉看向了他,道:孤难得来一次,你若想早点好,便把手伸出来。你若不想好,孤也不勉强。 空寰这才应了一声,解开了腕带,伸出手递给了牧子期。 牧子期见到他手腕上的红印便了然了,看来,他这个做父亲的,的确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这孩子,竟也玩这么大。 牧子期挑了挑眉,掩下情绪,搭上了空寰的脉。 牧子期过了一会儿,才道:之前送到你宫里的香料,你日日都要点着,若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以告知孤你的喜好,重新再给你配一些便是。 空寰哪敢劳烦他,连忙道:喜欢,很喜欢,让父君费心了。 牧子期点了点头道:也不算费心,你那些只够用半个月的,你有什么偏好,尽管说。孤知道你练过幻□□,想必对香味也是极其敏锐的。你现下回答不出来不要紧,改日喜欢什么,直接托斐念之告知孤一声,什么味道,孤都能给你做出来。 听及幻□□三个字,空寰下意识颤了一下。 幻□□,有催丨情之效用。他当初,的确利用过这个功法,故意勾朝熙。 太上王君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点破他而已。 牧子期说完这些,便起身欲走,当然,临走之前,还吩咐了他一句:若要你这病症好彻底,这些日子,你不能再用功法,幻□□也不行,你最好不要运气,安生将养着。另外孤也会同朝熙说,让你们的频率慢一些,你们日日如此,难免影响质量。 你是未来的王君,为神域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房中之乐,远没有传嗣重要。待朝熙得女,日后你们想怎么闹都行。 说罢,牧子期转身离开了紫光宫。 太上王君走后,小贵他们才进殿问道:主子,太上王君没有为难您吧? 空寰摇了摇头道:没有,他是来给本君诊脉的。 小贵见空寰脸色不对劲,便又问道:既如此,主子为何闷闷不乐? 空寰叹了一声,道:本君只是在想,以后那些手段和心机,最好不要用了。太上王君和太上皇都是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他们。本君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同本君计较罢了。 其实倒也不要紧,如今朝熙喜欢他,爱重他,这事太上王君不提,倒也算是过去了。 而且他已经有一阵子没用过幻□□了,他和朝熙如今,也用不着那些。 既然太上王君吩咐什么,他照办便是。 太上王君说得也对,为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空寰立马吩咐道:去,把太上王君的香料都拿出来,点上。日日都要点着,那是太上王君给本君治病用的。 小贵连忙称是。 当然,空寰最后也没有同斐念之说自己对于香料的喜好,其实他不怎么用香料,具体而言也没什么喜好。 他只让斐念之同太上王君说实话便好。 太上王君闻言也没提什么,最后做出来的香料,都是暖暖的桔香。 牧子期身上自带桔香,朝熙这方面随了牧子期,虽然朝熙身上的桔香没有牧子期身上的味道那么浓烈,不过细闻之下,也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空寰既然喜欢朝熙,那么这个味道,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牧子期这几日,都在忙着给他调香,因为那两味珍贵的药草一直没送进宫来,所以空寰的药,也迟迟没有端过来。 而空寰并不知道他还要喝药的事,他只以为,用了太上王君调制好的香料,他的病症便可以慢慢恢复。 空寰那日从太极宫回来之后,便得了旨意,说是朝阳宫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朝熙让他先把紫光宫的藏书,搬入朝阳宫。 若日后再要挪动,恐怕是个大工程,左右这些日子无事,他可以两头跑一跑。 紫光宫和朝阳宫离得也不远,这些日子,紫光宫的奴才便忙着这事。 朝阳宫亲自做了一间书阁,空寰把自己陪嫁来的那些书,都分门别类地归好。 这件事,交给旁人他是不放心的,所以他亲自去忙,登玉他们不过是打个下手,帮忙搬个书而已。 朝阳宫的书阁都整理好之后,朝沅和牧子期有空还去看了一眼。 朝沅不吝夸赞道:这空寰整理书阁倒是一把好手,这分门别类的功夫也极好。而且这空家的藏书是多,子期你快看这一本,我从前都没见过。 牧子期也很喜欢空寰的这个书阁,通过空寰的整理,他倒是看出空寰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牧子期放下了这些书,转而对着朝沅道:不错,这孩子像是个认真过日子的。 第183页 朝沅笑了笑:难得,你竟然还会夸他一句。 牧子期和朝沅牵着手走出朝阳宫的时候,才忽然道:过一阵子,便是祭祀大典了。礼部已经在筹备了,你我虽然已经不理朝事,不过这祭祀大典,还是得亲自参加的。 所谓祭祀,便是要祭祀苍天和神域的列位先祖。 朝沅自然也得参加。 牧子期回到太康宫之后,才悄悄在朝沅耳边提了一句什么。 朝沅神色凝重,低声问道:你确定你的消息不会有错? 牧子期点头道:我什么时候敢诓你了?这可是我多年养在外的内线递进来的消息。 朝沅拧眉:你不是把你的内线都交给朝熙管理了吗? 牧子期靠在她怀中,懒洋洋地捏着朝沅:是交给她了,不过这消息向来是递给朝熙一份,我一份。 朝沅推了他一把:你也不嫌弃累,我以为我们两个云游江湖,你是彻底不管事了。 牧子期仰头看着她道:你不应该在意这次的刺杀事件吗?祭祀大典,我们两个也会到场,万一遭遇变故 朝沅满不在意地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道:不会有事,相信我女儿。 祭祀大典是神域的传统,空寰既然要做王君,那么在大婚之前,总得祭拜完列位先祖,才能在皇家宗谱上挂名。 祭祀大典之前,宫里把朝熙和空寰大典要穿的华服都准备好了。 空寰提前试穿了一下,一身亮黄色华服尽显威严华贵。 登玉亲自给空寰试穿的时候,还笑着道:这可是王君殿下的服饰,主子,祭祀大典之后,哪怕没有过婚典,您也已经是录入皇家名册的王君了。 空寰望着镜中的自己,忽而笑了:是啊,早就期待这一天,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登玉一边为他整理衣裳,一边道: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不会再出什么变故的。如今连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都没有说什么,您和陛下的婚事,是肯定要定下来的。等到后日,祭祀大典一结束,这宫里宫外的奴才们,也该改口叫您王君了。贵君和王君,一字之差,可是千差万别。 空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是啊,他也在期待的那一天。 他即将成为神域王朝的王君,他即将正式嫁给朝熙,做正夫。 早在十二岁那一年,他在扬州第一次见到朝熙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盼着这一天。 如今,愿望终于成真了。 然而,祭祀大典的前一日,登玉还是急匆匆传来了消息,道:殿下,千里阁递进来的消息,说是祭祀大典当日,恐怕生变。 空寰心中一突,他不允准任何人破坏他的好事,他接过千里阁的密信,颤着手道:千里阁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为何现在才递消息过来? 登玉连忙跪地道:殿下息怒,千里阁虽尽知江湖事,可反女尊联盟一直在暗处的组织,连神域朝廷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咱们千里阁自然也束手无策。 空寰将信捏成了碎团,他在殿内来回踱步,随即道:不行,祭祀大典再重要,也没有朝熙的安危重要,摆驾,本君要去太极宫觐见陛下。 而此刻,朝熙正在议政殿内与费大人和礼部尚书卢大人议事。 朝熙盯着费大人问:明日的事,费大人可安排好了? 费酒连忙道:陛下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朝熙又道:明日一早,太极宫的人会先去祭祀台附近,这些人都是朕的亲信,未免那伙子贼人狗急跳墙,你们需得提前布置好,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许出事。 费酒连声称是。 花灵进来,在朝熙耳边道:陛下,空贵君求见,说是有急事。 朝熙看了费酒一眼,这才道:你让他去寝殿等着朕,朕这边忙完了,便去见他。 花灵拧眉,又小心翼翼道:贵君说,是明日祭祀大典的事。 朝熙微一挑眉,她下意识地拿起了手中折扇,沉闷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也让他去寝殿等着,就说朕心中有数,不必他操心。明日还有得忙呢,他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好。 花灵这才退了下去。 朝熙与朝臣议事,近亥时才回到了寝殿。 而这个时辰,已经没办法再取消祭祀大典了。 大婚和祭祀大典的时辰,都是提前算好的。宫里向来忌讳这些,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改日子。 再者,哪怕改了日子,这种大张旗鼓的祭祀,反女尊联盟也一定会得到消息。 朝熙回到寝殿之时,空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朝熙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朝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你且慢慢说,朕听着便是。 空寰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定然是提前知晓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臣君得到空歌的消息,说是明日的祭祀大典,怕是要有刺客。 空歌在宫外每日的行程,都有人盯着。 她今日还去酒楼听曲,晚上还带着花参将去河边放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机会给空寰递消息的。 第184页 朝熙微微一顿,笑问道:哦?她是如何给你传消息的?可有信件?拿给朕看看。 千里阁的信件,自有隐秘的联络法子。空寰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没瞒她,将手中握成一团的密信,递给了朝熙。 他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一来,他现在完全不清楚反女尊联盟要做什么,明日会遇到什么样的额危险。二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朝熙在怀疑他了。 也许千里阁的事,早晚有一日她都得知道。 他本想隐匿下这封信,可是终究,他还是递给了朝熙。 朝熙盯着那信纸看了半响,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随即笑道:你确定这消息为真? 空寰重重点头:不会有假,请陛下信臣君。 朝熙拿出手帕,一边擦着他手心里的汗,一边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朕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会有所防备,你且放心。 空寰握紧了朝熙的手,听到朝熙柔软的话,他慢慢松了口气,随即道:明日,臣君想和陛下时时在一起,我们谁都不要离开彼此的视线,陛下说好吗? 朝熙道:自然,你是朕的王君,自然要站在朕的身侧,片刻儿都不能离开朕的眼。 空寰这才扑到了朝熙的怀中,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而在空寰没注意的时候,那封千里阁的密信,已经被朝熙藏进了袖口。 翌日,天还没亮,太极宫的奴才们便忙碌了起来。 本来,随行的名单是没有定远的,只是今晨起,几个太极宫的奴才不知道为何吃坏了肚子,皆倒地不起。 祭祀大典那边人手不够,花灵才叫定远一道跟过去帮忙。 定远跟着花雪姑姑一道出宫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进宫点卯的花参将。 花参将看到定远亦是一怔,她当时没机会跟定远搭话,后来在祭祀台相见之时,花参将才得空凑到定远跟前问: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今日来帮忙摆祭祀品的人里,并没有你啊。 定远拧眉看着花参将,一脸防备道:你怎知没有我?那名单一直在花灵姑姑的手里,除了太极宫的奴才和花灵姑姑,没人知道都谁要来帮忙。 花参将顿觉失言,随口解释道:我当然是关心你,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我当然不知道名单上都有谁,我只是单独问了你,到底会不会来。 定远忙着摆盘子里的水果,头也没抬,他只道:本是没有我的,只是今晨,有人忽然吃坏了肚子,人手不够,我才来帮忙。正好以往祭祀之时,我和定夜来帮过忙,对这套流程也熟悉。 花吱当时之所以向朝熙要了这定远,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他。 当然,花吱自己心里也清楚,定远并不喜欢自己。 她是真的把定远放在心上的,可今日这么危险,她不想让定远出事。 可有些话,她又不能和定远明说。 花参将沉默了许久,这才握紧了拳头,道:我看你也很累,若是实在熬不住,便和人替换一下,没关系的。 定远蹙眉,转而看着她道:这点小活,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是习武之人,斧头都能举起来,自然与那些娇娇弱弱的小郎君不同。 定远还是不太喜欢花参将,说完这些话,他便拧眉催促她道:听闻今日大典,空大人也要来。陛下既然让你在空大人身边侍奉,你可万不能怠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尽快去忙吧。 花参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闷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道:定远,那你也要小心啊。 说完,她不敢看定远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定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花参将,有些不对劲。 而花吱转头的那一瞬,眼眶微热。 她走出很远之后,才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没事的,成大事的,就是要流血,就是要牺牲一些人。 如果定远今日,死在了这里,那也是他的造化。 许是花参将的情绪不对,她去见空歌的时候,空歌还颇感意外道:你是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了?是昨晚没睡好吗? 花参将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可能是吧,再就是今晨风沙大,一个劲儿迷我的眼。空大人放心,我没事,一会儿到了时辰,我陪着您在祭祀台外面候着,需得等到午时,陛下和空贵君才会到达祭祀台。 说完这话,花参将连忙改口道:瞧我,今日一过,空贵君便要列入宗谱了,咱们该唤一声王君了。空大人,您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空歌笑了笑,算是接下了她这话。 神域的朝臣们都得提前到达祭祀台外,空歌是魔月来的,自然不懂这些规矩,好在有花参将,一路提点着她。 空歌早早换好衣服,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她眼神好,遥遥看见了定远的身影。 花参将虽未得到明旨赐婚,不过她向来是个大嘴巴,陛下要把定远许配给她的事,早就传遍了。 花参将几乎是逢人便提,如今弄得满宫里皆知,她要娶夫了。 空歌自然也知道她和定远的关系,当着人家的面,要去偷偷见人家未来的夫君,这事怎么说都荒唐。 第185页 再者,她之前在人家永安王府和鹿天蓝那事,搞得人尽皆知,再闹出点什么,没准下一个流言,便是说她空歌,就喜欢偷别人家的郎君。 身为女人,这点荒唐事倒算不得什么,没准私下里,她们还会羡慕空歌有手段有能耐。 不过是一些风流事,过了也便罢了。 但是空歌知道,她表哥那人要脸。 她闹出点什么风流事不要紧,再被她表哥知道,下次那碎片可就不止砸她的额头了 可是定远啊,她好想偷偷看一眼啊。 偷偷瞧一眼,什么都不做,应该没事吧? 空歌四处扫了一眼,随即问花参将道:这时辰还早,我去寻点东西吃,方便一下,应该不算失礼吧? 花参将连忙道:当然,提前两刻钟候在这便好,只是今日大典,很是隆重,我也是怕来晚了,咱们的马车过不了街口,所以才提前带您过来。 空歌点了点头,道:行,那便好,我先去方便一下。 花参将正要陪她去,空歌便道:我方便而已,我看到位置了,这里里外外这么空旷,什么地方我一眼就能瞧见,你放心,我丢不了。 花参将正好也有事,空歌既然不需人跟着,她也乐得如此。 所以,两个人这便分别了。 花参将见空歌转身离开之时,还不忘提点道:空大人记得快些回来,莫要耽误了时辰。 空歌头也没回,只是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便是。 空歌那边不见人影之后,花参将也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人看见她,她便悄悄隐匿了身形,转而便不见了。 而空歌更是跟着方才的影子,一路寻到了定远的身影。 彼时,定远的大部分工作已经忙完了。 花雪将茶水递给他时,还道:你今日也辛苦了,剩下来的活儿,我找人做便好。今日本来是不用你过来的,临时拽你过来,听说你连早膳都没用,我方才让人去拿糕点了,一会儿你简单吃一口。 定远笑了笑道:这算什么,为陛下做事,本来就是应该的。多谢花雪姑姑照料。 花雪亦是笑了:你我皆是副手,你身份又比我高,何须如此客气? 定远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咱们都是一起在太极宫做事的奴才,哪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花雪也不敢叫他远郎君,只是笑了笑,便去忙了。 定远正要起身之时,便看到拐角处的身影。 他微微蹙了蹙眉,觉得奇怪。他收好了茶水,将囊袋放在腰侧,随即偷摸跟着那身影,寻了过去。 定远是会些轻功的,他翻身落地之时,才看清眼前的人,居然是空歌。 空歌见定远都差点对自己拔匕首了,这才笑了一声:我没有恶意,你不必如此紧张。 定远收回了匕首,冷眼看着她问:你来这后院做什么?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在祭祀大典上不轨,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空歌笑了:这可是我亲表哥的大日子,我是失心疯了吗?为何要在今日图谋不轨? 定远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他正收回匕首之时,那空歌便道:再者,以你的武功,也制服不了我,而且你这匕首用得顺手吗? 空歌当下心里想得便是,改日送他个匕首。 定远没吭声。 空歌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腕带,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很高兴。她很喜欢看他戴着自己送的东西,即便是以花参将的名义送的。 定远道:你若没事,便找个凉快地方待着,你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 空歌缓步上前,笑了笑道:我没用早膳,想着偷摸过来找点吃的,还想着去方便一下。正好看到了你,又想着偷偷看你一眼。 定远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 空歌想都没想便道:你好看。 你无耻!定远气急。 空歌勾唇笑了,她五官本就明媚,这一笑,也很容易便迷了定远的眼。 我夸你好看,怎么就成了无耻了? 定远一时晃神,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 他知道,空歌家中也有夫婿,而且还有两个小房。不仅如此,前阵子她还和永安王的前任小房闹得不清不楚。 如此风流之人,不是良配。 我是陛下的人,也马上就要和花参将定亲了,请空大人自重。说到这里的时候,定远特意看了她的额头。 她今日特意带了发箍,估摸着是想掩盖额角的伤疤。 定远又道:而且,如果空贵君知道你又来寻我,恐怕不会放过你。 空歌叹了一声,她看着定远的眼睛问道:那花参将,不过是个穷酸之人,给你买条腕带都磨磨蹭蹭的。而且她也是寒门出身,家中一贫如洗,凭她那点俸禄,能养得起你吗? 说完这话,空歌又道:当然,我忘了,你是有钱的。你从小跟在陛下身边,想必攒了不少吧。你甘心嫁给一个穷鬼吗?没准嫁过去之后,你还得搭上不少嫁妆反过来养着你的妻主。 见定远脸色一沉,空歌便知道,她说到了定远的心坎里。 第186页 空歌又道:当然,可能你也不在乎钱财,但是花参将长得也她到底还是委婉了一些,不能说丑吧,反正有点奇怪,这种凶相的妻主,没准还克夫呢。 定远气急,他本来应该转身就走了,可莫名就对空歌发了脾气:那也比你强,人家好歹府中没旁人,你府中都有三个夫郎了,你还在外面寻花问柳,无耻至极。 空歌轻咳了一声,道:这你说得对,我家中是有夫郎,不过都是我母亲塞给我的,我不得不娶。再者,我也得解释一下,我那日在永安王府,是受了那小人的算计。后来我去红楼,碰到他,我 定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空歌心虚道:女人嘛,难免有糊涂的时候。你们神域的女人,三夫四郎的也有不少,你能理解吗? 我不能!陛下就不会如此,她只爱空贵君一个!定远急道。 空歌笑了笑,故意戳他肺管子:对啊,她只爱空贵君一个,她也不爱你啊。 定远咬牙切齿道:我也不会爱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空歌又问:那你知道,你手腕上的腕带,是我选的吗? 定远顿时哑然,他沉默了一瞬,忽然将腕带解了下来,丢给了她:我还给你便是。 空歌没想到他真的知道,她正要递还给他,便听到了墙外的动静。 有刀剑之声,很是不寻常。 空歌拧眉,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即,空歌凑到他耳边道:你别动,别说话,我去看看。 她凑近定远的时候,气息就打在定远的脸上。 定远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等到他再看空歌的时候,空歌的身影已经转眼间不见了。 定远惊诧不已,他以为空歌只是个纨绔子弟,未料到,她的轻功,竟然这般出神入化。 这功夫虽然比不上陛下,可应该比齐统领厉害。 定远竟然真的没动,也没走,就这么待在角落里,等到空歌回来的时候,她一脸凝重道:不好,我刚刚探听到,有人要在今日出手,刺杀陛下。定远,你有没有办法着人通知陛下一声。 定远呆滞在当场,他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成,这个时辰,陛下恐怕已经和空贵君出了宫。你所言可真? 空歌急得手心都是汗,额角也流下了汗水,看她这个情况,应该不是假的。 此处,正好是前院的盲区,空歌正要拉着定远离开的时候,两把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空歌一动都不敢动,只盯着定远。 定远也急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虽能看得清面容,不过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他们脸看着极为不真实,应该是带了一层面具。 那些人也不想跟他们废话,只一掌打晕了他们,便道:应该不是要紧的人,可能是偷摸跑到这里私会的野鸳鸯,绑起来,丢到后院去,不能让他们两个坏了我们的大事。 而另外一边,花雪找到糕点的时候,却再也寻不到定远的身影。 花雪觉得不对劲,定远不会乱跑的,她找人问了一圈,都没看到定远的身影。 早上的时候,花灵姑姑交代过,今日恐怕生变,让她务必注意安全。 如今定远不在,让花雪有些不安。 花雪急忙到了前殿,将此事告知了前院的禁军领事。 而这个时候,陛下和空贵君的车驾,已经到了神都主街。 满街的百姓皆跪地叩首,待到陛下的车驾行过一处之时,便有人惊呼了一声:今日终于得见空贵君尊颜了,果然是天人之姿啊。 是啊,可真美。 当车驾就要接近祭祀台之时,空寰紧张地握住了朝熙的手。 朝熙笑着安慰他:不会有事的,有朕在。朕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祭祀大典。过了今日,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空寰掌心出了汗,而朝熙却执起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指节。 作者有话说: 目前暂定的更新频率是周末日万,平时更新三千字,月底完结,有可能提前,总之剧情已经进行到70%啦。 第067章 王君 在这种情形之下, 空寰没有想到朝熙竟然还有这个心思。他心中的紧张感,倒是去了大半。 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陛下,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朝熙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什么要紧, 朕又没做什么。不过亲了一下自己的小郎君, 旁人可不会在意这个。 待到銮驾行至祭祀台之时, 朝熙才抓紧了空寰的手, 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用担心, 一会儿大大方方接受百官朝拜,待礼成之后, 他们才会动手。朕一切都准备好了, 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空寰望着朝熙, 一双眼湿漉漉地惹人怜:陛下, 臣君担心的是您 朝熙不禁莞尔道:朕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种场面,早就习惯了。若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朕或许还会担心你。可如今朕的空郎比朕要厉害得多, 朕什么都不担心。 空寰低声问:陛下不怕臣君在众人面前现出邪功吗? 第187页 恩, 不怕。朝熙想都没想便道。 说完之后,她亦是笑了笑, 望着他说:不过, 父君同朕说过, 你近日还是不运功比较好,省得耽误了传嗣大任。今日一切皆在计划之内, 用不着你出手。 朝熙一跃下了马车, 然后伸出手, 望着他笑意盈然道:下来吧, 朕的王君殿下。 那细长如玉的手乍一放在朝熙的掌心,朝熙便紧紧握住了他。 随着朝熙牵着他,走进内院,便有宫内奴才高声喊道:跪。 两侧立着的文武大声,齐声伏地叩首:陛下圣德,万年无疆。王君厚德,太平福康。 空寰的心猛然一跳,这是百官朝拜,在朝氏皇族列祖列宗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朝熙正式授予了他王君的身份。 此后,君仪天下,他将站在朝熙的身侧,成为她的夫,与她妻夫携手,共享盛世太平。 一路行至高台之上,空寰差点就要激动地落下泪来。 可今日大典,他代表的是天家,他需得时刻端肃稳重,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谁能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空寰,也会在这种时刻,绷不住情绪。 他开始调整呼吸,一路跟着朝熙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了至高点。 朝熙始终抓着他的手,望着台下的百官,扬声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百官齐声道。 接下来,便由礼部的官员给陛下和王君递上香,这第一炷香,便是要敬奉苍天。 而此刻,在后院的花雪紧张地踱步。 今日盛典,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误了陛下祭祀的时辰,花雪是担待不起的。 她只能让人一个个去查,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最好定远只是不舒服走散了走丢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过,花雪知道,定远来过祭祀台不止一次,他不可能不熟悉这里的路。他身子骨比其他小郎君健壮得多,普通的小贼根本带不走他。 花雪让人把祭祀台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最终还是没找到定远的人影。 花雪捏紧了拳头,对着手底下的小奴们说:你们暂且不要惊动前殿,先继续去找,我就侯在这里,待祭祀结束之后,我亲自会跟陛下禀告。 见小奴们转身欲走,花雪接着道:再去探,除了定远,这整个祭祀台还丢了什么人,探好后立马报备,不得有误。 而此刻,朝熙执起空寰的手,进大殿给列祖列宗上香。 第二炷香上好之后,礼部的官员递上了皇家宗谱和新做好的王君宝印。 朝熙亲自执笔,将空寰的名字整整齐齐写了上去,之后,朝熙将宝印递到了空寰的手里,冲着他笑道:印你来盖,盖好之后,你便是列祖列宗见证过的王君了。 空寰接过那沉甸甸的宝印,按照朝熙所指的位置,盖了上去。 起初,他的手心微颤,可当印落下之时,空寰盯着宗谱上他和朝熙并列的名字,这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礼数周全之后,殿内随侍的官员皆跪地叩首:恭喜王君殿下,贺喜王君殿下。 昨日宫里的礼仪嬷嬷已经将今日的流程跟空寰过了一遍,空寰一甩长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对着他们道:免礼。 花雪一直站在后殿,待前殿礼成了,她才急匆匆上前,凑到朝熙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朝熙脸色变了变,低声问她:各处都找遍了,是吗? 花雪点了点头,随即道:除了定远,后殿的奴才一个不少。方才奴婢与齐统领通过气了,祭祀台外的官员,少了空大人和花参将。可是空大人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外面的奴才们也说,空大人并未离开祭祀台。 朝熙转而看向了空寰,空寰亦是一脸凝重,随即他道:空歌武功高强,寻常人一般伤不到她。陛下,先按照计划行事。 朝熙点了点头,她牵住了空寰的手,带着他走出大殿。 随着朝熙和空寰的身影方出,祭祀台外便有信号弹发出,随即,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手持长刀,站在了朝熙的对面。 那是一个男人,样貌英俊,与朝熙还有三五分相似的男人。 仁国上上任老皇帝的种子果然洒满各地,这么多年了,依旧是杀不尽。 不过朝熙看这人的年纪,应该是跟她同辈的。 那人站在高台之上,执刀对准了朝熙,一字字道:狗皇帝,今日,便要你们所有人,都命丧于此。 朝熙笑了一声,她始终抓着空寰的手,她甚至都没腾出手去扯腰后的玄铁古扇。 今日,对付这些人,她不想自己出手。 阁下,又是哪一支的人呢?毕竟,死到临头了,也得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勾起嘴角,看着朝熙笑了:你倒是有趣,说来,我们还是有些亲缘在身上的。我的父亲名唤赵毅,是仁国荣宗皇帝的第二十九子。 朝熙轻笑一声:这个名字,朕从前都没听过,恐怕并没有上仁国的皇室宗谱吧?是你父亲自己给自己排的名,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野种? 这人似乎被朝熙一句话激怒了,他执起长刃,只冲着朝熙扑过来:狗皇帝,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 第188页 朝熙抓着空寰的手一步未退,而那人早已掉入了朝熙提前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果然又是个蠢货,朕只随意说了一句,便能轻易激怒于你。你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就大事? 那人残忍地笑了一声: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不要紧,但是这地下,被我埋了炸天雷,朝熙,你今日出不去了。 朝熙低头笑了一声,很显然,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人果然害怕了,他怒嚎一样地看着朝熙,眸中全是恨意: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朝熙不想再看这个蠢货一眼,而齐沫这时也前来禀告道:陛下,后殿贼人已经全部缉拿完毕,没看到定远和空大人的身影。至于花吱,依旧是下落不明。 朝熙道:花参将是反女尊联盟的人,多半是她挟持了定远和空歌,你不是让人在她身上洒了香粉嘛,放追踪队,务必将空大人和定远救回来。 说罢,朝熙低下头看了一眼地洞内的贼首一眼,道:把他交给大理寺,严刑拷打,必得给朕问出东西来。让大理寺那群人注意点分寸,可别让他轻易死了。 而此刻,空歌和定远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定远眼睛被蒙住,他清醒之后,什么都没看不见。 空歌比他醒得早,她不知道在用什么东西,正在偷偷解那个绳结。 发现定远醒了之后,空歌刻意用极小的声音提醒他:别出声。 定远继续闭着眼睛装睡,而接下来,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有个女人站在远处盯着定远好一会儿,她忽然道:这小郎君长得也不赖啊,听说还是陛下身边的人。反正也不能将他送回去,不如就留给我们姐妹享用如何? 花吱进来的时候,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那女人冲着花吱怒吼道:你疯了吗?你为何对我动手。 花吱指着定远道:这是我的郎君,闭上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那女人怨愤地瞪了花吱一眼,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笑吟吟道:哎呦,是你的郎君啊,我还以为他的妻主另有其人呢。你猜我们在什么地方将他们绑回来的?我发现这小郎君的时候,他正跟他对面的那女人私会呢。 花吱这才看向了空歌,她上前一把扯下了空歌的眼罩,空歌盯着花吱看了半响,这才咬牙切齿道:居然是你。 花吱没心情答复她,只道:你怎么会和定远在一起? 空歌不想激怒她,只反问道:你呢?花参将?在我眼里,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将军,你为何会与反女尊联盟同流合污?女人本就是高贵的,神圣的,你居然加入了反女尊联盟,臣服在男人脚下,你真是让我不耻。 花吱厉声反驳:你懂什么?你又怎知我的过去。 空歌扬眉:好啊,我听着,你说啊,我倒是想听听,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放弃自尊,听命于臭男人。 花吱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便立马有人来报:不好了,主上失败了,咱们需要尽快撤离。 花吱惊了一瞬,揪起来人的衣领,便恶狠狠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怎么会失败? 来人惊出了一脑门的汗,他颤颤巍巍道:不知,只听说,是女帝早就知晓了咱们的计划,炸天雷已经全部被销毁,主上,也被活捉。 另外一边,朝熙和空寰的銮驾已经入了宫门。 齐沫前来禀告的时候,朝熙握了握空寰的手,道:朕还有事要处理,空郎,你且先回宫。 空寰死死抓着朝熙的手不肯送,他紧盯着朝熙,道:陛下要亲自去救定远,对不对? 朝熙只道:朕大概知道花参将藏身于何处,只有这个地方,才不会引起禁军的注意,而方才,齐沫已经去探过了。 空寰一字一顿道:陛下要么带着臣君一起去,要么,臣君决不允许陛下以身犯险。 朝熙捏了捏他的手指,安抚他道:你该信朕一回,朕不会有事。 空寰固执道:空歌亦是臣君的妹妹,哥哥去救妹妹,天经地义。臣君知道陛下重情,臣君不想干涉您去救定远。但是臣君,无论如何都要陪在陛下身边,一步都不想分开。 朝熙还想再劝,空寰却往前迈了一步,在朝熙惊诧的目光下,他伸手扶住朝熙的后脑,霸道地吻了上去 第068章 密道 齐沫惊得连连后退, 连眼睛都不敢抬。 而空寰却不管不顾地捧着朝熙的脸道:臣君是您的夫婿,是要与您携手一生之人,臣君不允许陛下脱离臣君的视线。 朝熙只惊诧了一瞬,便忽而笑道:果真是做了王君, 胆子便更大了。如今这狼爪子, 都敢伸到朕面前了? 空寰双眸含水, 握紧了朝熙的手道:陛下不要取笑臣君, 臣君不能让陛下一个人去。 朝熙默了一瞬, 这才道:好,你跟着去可以, 尽量不要你那邪功, 父君说过了, 你那功法伤身。 说完, 朝熙对着齐沫道:咱们去准备一下,换一套轻便的衣服,齐沫,你且让人秘密包围住东宫, 切勿打草惊蛇。 第189页 朝熙拉着空寰去换衣服的时候, 空寰还不解道:陛下,咱们是要去东宫吗? 朝熙一边快速换衣, 一边点头道:对, 花吱从前是东宫的人。朕还是皇太女时, 她便立下不少功勋。有一次东宫遭遇刺客,朕也是带着她和齐沫一起潜入了东宫密道。也就是说, 东宫的密道, 除了朕, 便只有她和齐沫知晓。花吱也是聪明, 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东宫无人,她便利用了这个密道做据点。朕让人在她身上洒了花粉,追踪队的烈犬,已经搜寻到了她的位置。 朝熙动作麻利,她穿戴好之后,又去帮空寰系带。 她见空寰还带着她之前送的那把折扇,便拧眉道:当初不知道你会武功,你这把折扇做的时候,是给你自保的。若要做武器,还是差了一些。虽说待会儿尽量不想让你出手,但是带着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说着,朝熙一个闪身,按动了一个按钮,寝殿衣柜后的门开了,朝熙带着空寰进去。 空寰盯着她密室内的武器,一时间竟也迷了眼。 朝熙看了他一眼,道:挑一把趁手的,朕从未与你并肩作战过,并不知道你素日里习惯用什么样的武器。 空寰沉闷了半响,忽而道:其实,我大多数时候都不用武器。 朝熙想到了他那功法的邪门能力,确实不太需要武器。 她想了想,拉开了其中一个铁盒子,拿出来一套金丝袖扣。 她将袖扣递给了空寰,道:那你试试这个吧,这是已故的沈老将军送给朕的生辰礼,说来,这可是人家沈氏家传的宝贝。这个机关极为精巧,里面的毒针可以顺势齐发。 朝熙说着便将袖扣给他带上,确实轻便,重量与空寰平日里用的带宝石的腕带差不多。 朝熙简单给他讲解了一下用法,见他领会了,便又道:你还要准备什么吗? 空寰摇了摇头。 他还是执意带上朝熙送他的那把折扇,片刻儿都不想离身。 朝熙一路上带着齐沫和空寰去东宫之时,还忽然提了一句:等这次事了了,朕再送你一把折扇。 说完,朝熙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齐沫,笑了:齐沫你也有赏。 齐沫此刻心情复杂,她和花吱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花参将是齐沫引荐给朝熙的。 听到朝熙这话,齐沫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花吱真的是叛贼,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不罚,已是法外开恩了。 而此刻,东宫密道之内,已有外面放风的手下前来禀告花吱:花主子,眼下宫内里三层外三层都有禁军把守。密道的出口连通了城郊,可因今日生变,整个神都都戒备森严,咱们若是出去了,恐会被一网打尽。 花吱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闷了半响道:他们未必会猜到我们在这里,如果主子没有失败的话,我们恐怕已经逃出神都了,可主上失败了,我们的前路被堵死了,现在我们只能自救。先按兵不动,等有机会逃出去,咱们再想办法散落各地,慢慢到大本营,与盟友会和。 花吱与他们谈话的时候,空歌已经解开了手上的绑绳。 她是空家人,从小到大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危险场面,解绳这种小事,是她从小就要跟着表哥一起接受训练的。 她倒是没单顾着自己,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面,便偷偷去解定远的绳结。 主上被抓,花吱这是这群人的主子,可很显然,有人不服她。 可这个地方,毕竟是花吱找的,她比任何人都熟悉东宫密道,故而,大家也只能先听命于她。 好在,花吱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加上这密道内本就有储存的食物,可以让他们熬过这半个月。 等到事情都交代好了,花吱才走到了定远的身侧,对着他们道:给他们两个分开绑着,是哪个蠢货,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的? 花吱只要一看到定远的手和空歌的手交缠在一起,便气愤到不行。 一旁那个头顶着黑色羽毛的女人轻呵了一声,她阴阳怪气道:哎呦,咱们都火烧眉毛了,花主子你还有功夫担心人家小郎君啊。 说完这话,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无比主上都被活捉了,到了女帝手里,他会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问你,到底是主上重要,还是这个小贱人重要? 空歌这会儿已经将定远的绳结解开,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他们若敢动作,她就带着定远冲出去。 花吱转而看向了黑羽,道:那你说如何?你要是即刻冲出去,跟主上一起死,我绝对不拦着你。 黑羽气得怒指花吱道:你 花吱迎面对上她,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以为凭借咱们现在这点力量,能对抗得了整个神域王朝的禁卫军? 黑羽握紧了拳头,她竟当着花吱的面,直接落下泪来,她抽噎着道:主上待你我如何,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主上的女人! 空歌听到这话,亦是挑了挑眉,看着她们。 花吱倒是比黑羽冷情得多,她道:主上为了拉拢我们,贡献自己的身子。我为他卖命至今日,放弃我家中的母亲,放弃了我在神域的地位,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主上的。如今主上被俘,我们谁都不想看到。可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必得往下走。我们需得回到大本营,那里还有更多我们的主子。你若喜欢主上这样的郎君,到时候随你挑选,只要他们肯要你,你不愁找不到那般的美人。 第190页 黑羽的思想,已经被反女尊联盟同化了。可是花吱不同,她是土生土长的神域人,她虽迷恋主上的身子,可她骨子里自私得很,喜欢美人是一方面,可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且,花吱心里很清楚,主上不是她一个人的主上。 凭花吱这般泯然众人的样貌,若非是她有用处,主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委身于她? 这是仁国荣宗皇帝留下来的传统,他利用自己的美貌,勾丨搭女尊国的女人,用所谓的爱感化她们,用身体为筹码,让她们为自己卖命。 荣宗皇帝死后,他那些子女不仅继承了他的容貌,更继承了他的衣钵,他从前是如何摄取女尊国女子灵魂的,他的子孙,便也依样照做。 果然,空歌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空歌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那个主上是个烂茄子,他为了让你们为他卖命,就出卖自己。这跟红楼的小郎有什么区别?为了一个脏男人,花吱,你竟然出卖自己的国家,出卖自己的父母。你真是让我瞧不起。 花吱反手就给了空歌一巴掌,道:我现在不想杀你,你给我闭嘴。 空歌轻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魔月来的使臣,是当今王君的亲表妹,是魔月空氏家族未来的家主。我的身份很重要,你想要留我一命,可不是心存仁善,是想着万一到了不可回转的境遇之时,你还可以拉我做人质。 黑羽盯着那空歌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花吱,不是我说你,你喜欢的这个小郎君,他也不喜欢你。他喜欢的就是这个空歌。我将人拉回来的时候,空歌正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含情脉脉。 花吱反驳道:你撒谎,远郎君不是那样的人。 黑羽轻哼了一声:是不是,你问他们两个啊? 花吱蹲下身去,望着定远,然而定远却撇过脸去,看都不想看她。 花吱问:你当时说想要嫁给我,那话可是真心的? 花吱见定远一声不吭,便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恶狠狠道:我让你说话,你真的喜欢这个空歌吗? 定远被迫看着花吱的眼睛,他咬紧牙关反问道:陛下待你不好吗?你真的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陛下吗? 花吱冷下脸道:回答我的问题,别说其他的。 定远沉闷道:我不爱空歌,但是我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黑羽在一旁嗤笑了一声,她乐意看到这种场面,索性便道:这小郎君不听话不要紧啊,花吱,我手里可有烈性的药丸,专门用来驯服这种不听话的马儿。左右现在咱们也出不去,后面有石床,条件虽简陋了一些,可不妨碍你洞房花烛啊。 说着,黑羽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丢到了花吱手里。 花吱捏着那个药瓶,正在犹豫,那边空歌便怒吼一声道:你不许碰他,有什么你冲我来。 花吱这才转向了空歌,反问道:哦?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远郎君的?空大人不是对红楼的鹿天蓝一往情深吗? 说着,花吱转而看向了黑羽,道:鹿天蓝不是在外围守着嘛,把他叫进来。 而此刻,朝熙和空寰已经抵达东宫。 密道外的将士问:陛下,这密道内情形复杂,陛下不得以身犯险,若不然,咱们直接拿炮炸,将这群贼人一网打尽。 朝熙道:不可,空歌和定远还在他们手里,朕要他们活着出来。 东宫的一共有六处密道入口,当初,朝熙带着花吱去的,正是寝殿内的那一条。 密道口错综复杂,花吱恐怕并不了解每一处机关,但是朝熙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准备好之后,朝熙一手拽着空寰,另外一边让齐沫跟上,带着他们去了东宫后院的一处枯井。 朝熙让齐沫搬开这枯井上的压石,随即齐沫给朝熙一个眼神,先行跳了下去。 接下来,朝熙看了一眼空寰,朝熙道:我先跳,在下面接着你,你怕不怕? 空寰闻言笑了一声:臣君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郎君,这有何可惧? 朝熙点了点头,随即一跃身而下,她在井下站着,仰起头看着空寰道:空郎,跳下来,朕接着你。 其实,不用朝熙接着,空寰也可以稳稳落地。 而朝熙非要如此,空寰只得笑了一声,道:那陛下可要接稳了。 纵身而下之时,空寰不敢用力,偏偏朝熙功力极佳,竟也将小郎君稳稳地抱个满怀。 这种时刻,没时间给他们多温存。 朝熙牵着空寰在前面引路的时候,空寰突然小声说:陛下,今日是臣君授印之日,待此事一了,陛下莫要忘了补偿臣君。 这种紧张时刻,他还能想起这事。 朝熙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她道:好,回去好好宠你。允你犯上,还允你肆意而为。 空寰低声提醒:陛下,齐将军还在呢。 朝熙看了齐沫一眼,笑了:人家齐沫如今都娶夫了,有什么要紧的。齐沫,齐萧氏可还乖巧?你们私下里,可还和乐? 第191页 齐沫红着脸不说话,空寰却轻轻杵了一下朝熙,嗔怪道:陛下太没正形了。 朝熙接下来的话,可不想让齐沫听到,她凑到空寰耳边小声说:等这件事了了,朕带你来东宫宠你一回。 第069章 药丸 东宫是朝熙从小长大的地方, 听到朝熙如此说,空寰果然来了兴致,他蚊声道:那陛下,可要说话算话。 空寰紧紧地跟在朝熙身后, 直到走到洞口的尽头, 朝熙才透过密道的孔眼, 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 这个时候, 正好有人去叫鹿天蓝。 鹿天蓝, 花主子叫你,他说你的老相好空歌在此, 让你亲自去侍奉。 鹿天蓝脸色一凛:侍奉?如今我已不在红楼?为何要侍奉女人?花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 花吱的人正要上前, 鹿天蓝身边的人也已经围了过来。 鹿天蓝冷哼一声, 道:传话回去, 就说我鹿天蓝,是堂堂男尊男子,虽身在神域,流落风月之所, 侍奉那些女人, 但是如今我已脱离红楼,绝不可能再听命于花吱那个贱人。主上如今被俘, 这里, 我的职位最大, 让花吱过来拜见我。 其实鹿天蓝并不反感空歌,他只是反感他的身份。 神域男子地位低下, 神域流落在红楼的男子, 更是人人看不起的存在。 这种压迫, 他早就受够了。 当初在永安王府, 鹿天蓝之所以勾丨搭空歌,一则是因为空歌的身份,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二则,便是找他的客人中,空歌还算是比较年轻貌美的那一类。 亦或者说,是他侍奉的所有客人里,长得最好看的。 人都是喜欢看眼缘的,虽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爱,但是侍奉好看的女人,总比侍奉丑女人心情好。 花吱,在鹿天蓝眼里就是长得丑那一类。 当初,主上为了引花吱入套,最先派出的就是鹿天蓝。 鹿天蓝当时在红楼也是头牌,起初是卖艺不卖身,轻易不会接客。可正因为如此,他的价码才会比旁人高。 花吱虽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客人,却是他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花吱不仅长相不佳,恶趣味也多。鹿天蓝侍奉她的那几回,不仅被她喂了药,还被她打得身上都是伤。 可是主上说,需得让他忍过这一段,才能彻底收服花吱。 再后来,鹿天蓝被永安王朝阳看上,娶回府做了小房。 鹿天蓝没办法侍奉花吱了,便为他引荐了主上。 后来鹿天蓝听说,花吱在主子那里,还算是老实,最起码不会动手打人。 鹿天蓝想想这事便觉得憋闷,他觉得花吱就是看人下菜碟,当初看他是红楼出身,便欺负他。 后来一同为主上做事,鹿天蓝被赶出永安王府之后,花吱竟然还要去找他。 而主上当时应接不暇,顾不过来花吱,便让鹿天蓝代劳。 好说歹说,花吱才同意不抽人,可她那张脸,还是让鹿天蓝恶心。 如今主子都不在了,鹿天蓝在反女尊联盟里的职位本就比花吱高,他凭什么要听那个贱人的? 难道她还以为,鹿天蓝只是那个任她使用的小郎吗? 呵,他恨不能让花吱立刻去死。 齐沫和朝熙默默盯着他们的动静,忽而用传声跟朝熙说:看来,他们内部并不和睦。 朝熙小声道:朕与你分开行动,你从另外一条密道过去探一下,咱们需得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需不需要援兵进来。 齐沫点头称是。 而花吱那边,当她听到鹿天蓝的回话之后,便按住了手下人的衣领,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他一个万人尝的贱男人,居然让我去拜见他?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黑羽轻呵一声,道:反女尊联盟男人为尊,花吱,你不会忘了吧?鹿天蓝的职位是比你高,亦或者说,主上一旦出事,鹿天蓝才是我们的首领。 定远当然知道鹿天蓝的事,听到这个名字,他下意识回眸睨了一眼空歌,眼中尽是不屑。 空歌垂首,有些心虚地小声道: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再说当时,他们红楼里,用的都是催丨情的香料,我一时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定远冷哼一声:难不成,是鹿天蓝逼你去红楼的? 这要是旁人,空歌肯定就大言不惭地说,我不就是去放松一下,女人偶尔逛一次红楼怎么了? 但是她知道定远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不羁的话,她没办法同他说。 空歌叹了一声,难得真诚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魔月不敢去红楼那种地方,我对那里充满了好奇,可我不敢。整个空家上下都盯着我,世家亦是恨不能我出错。我那日去逛,不过是想瞧一瞧那红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说到这里,她回首看了定远一眼,可他们是背对背绑着的,她始终看不到定远是什么表情。 罢了,原本空歌也没指望什么,这会儿她只低眉道: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我都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了。 定远愣了一下,他还没等回话,黑羽便去提醒花吱道:花吱,我就说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吧,在这种情形下,还在那里偷偷说悄悄话。你不是说,这个郎君是你的未婚夫嘛,你未婚夫当着你的面,和旁人打情骂俏,这你能忍? 第192页 花吱本来被鹿天蓝将了一军,这会儿就已经很不爽了,偏偏这黑羽的话,又让她怒火中烧,她上前一脚踹中了定远胸口,怒骂道:贱人,我对你不好吗?你偏偏要吃里扒外,喜欢这个女人?空歌有什么好的?她不就是空有一副皮囊吗?没成想,你也是这么虚伪肤浅的男人。 花吱从小就在军中训练,力道很大,定远被这一脚直接踹到吐血。 空歌见花吱居然敢对定远动手,顿时怒吼一声:你敢动他?你想死吗?你居然敢动他! 空歌直接挣脱了束缚,直逼花吱而去。 变故来的触不及防,黑羽也吓了一跳。 虽说黑羽很想花吱就这么死了,但是未出东宫密道之前,花吱还有利用价值。 何况,在外敌面前,她们始终是反女尊联盟的人,这个时候,若是再继续内斗,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而且黑羽没有想到,空歌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她身上的武器已经被清缴下来,仅仅赤手空拳,便已经把花吱打得节节败退。 黑羽拔剑,一跃而上,准备帮花吱。 其实哪怕再来五六个她们这样的废物,空歌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他们的人听到动静,一窝蜂拥了上来,空歌这才看清,光是能挤在这片空地的,就有几十人 还有在两边洞口守着的那些,单凭她自己,再带上定远,是出不去的。 空歌武功再高,也终究是双拳难敌众手,当黑羽将剑刺入她肩膀之时,她连连倒退数步。 黑羽不想留下她,正欲拔剑结果她之时,花吱却道:留活口,她还有用。 黑羽咬紧后槽牙道:这个女人武功太高太危险了,万一我们控制不住她 那就想个办法,控制住她。花吱拿出三枚毒针,扎进空歌的血脉当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花吱才站起身,吩咐手下道:绑紧她,不用再怕她挣扎,她只要一运功,这血脉上的毒针便会流通她的七经八脉,到时候不仅会废了她这一身武功,恐怕连命都要丢在这里。她若是不怕死,就放马过来。 定远一脸担忧地看着空歌,空歌侧首看了他一眼,后又担心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索性撇过头去,一声未吭。 而另外一边,齐沫已经探寻到他们的队伍,齐沫回报的时候,低声道:陛下,属下去查探到了,少说也有百余人在此。若是贸然闯进去,凭咱们三人之力,怕是不敌。 朝熙倒是不慌,她道:不要紧,花吱只知道这东宫有处密道,她却不知道这密道内的机关。不过你说得对,他们人数众多,朕既然想要抓活的,便不能贸然闯进去。齐沫,你出去带一支精锐进来,其余人,守在东宫外侯命,速度要快,朕大约一刻钟之后就要动手,所以只能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咱们就在花吱所处的十字角汇合。 齐沫连忙称是。 待齐沫走后,朝熙便顺势抓住了空寰的手,对他低声道:好了,跟我来。 朝熙一路引着空寰从夹缝小路往前走,一边走,她一边叹道:今日之后,神都内反女尊联盟的人,会被朕一网打尽。你我大婚那日,朕不希望任何贼人搅扰了朕的好事。 空寰轻声恩了一声,眼下不适合说太多,他心中有再多的话,也要等到这事结束了再说。 朝熙终于带着他到了十字角处,这个位置,之所以会设置成十字状,便是在这十字夹缝中,有一处暗门,暗门只要一打开,机关内的暗器便会齐发。 皇家密道,单设进出口是没有用的,万一贼人追进了密道之中,他们也要准备好应对之策。 然而这些,花吱皆不清楚。 彼时,花吱已经将重伤到倒地的空歌丢在一旁。 她这会儿郁结于胸,死死盯着定远,半响之后,她才对着黑羽道:这贱人,我不要了。黑羽,我们是姐妹,就该携手共进,你方才不是说,想要享用他吗?我把他献给你如何? 黑羽轻咳了一声,低头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他可是花主子您的未婚夫婿呢。 花吱虽不舍,可她也知道,鹿天蓝怕是不好把控,为了能做这群人的领首,她需得先拉拢黑羽。 花吱道:现下不是了,我待他那般好,他却无动于衷。他若喜欢陛下也便罢了,偏偏喜欢上那个空歌。 空歌见黑羽果真拿着药丸走过来,便吼了一句:他不喜欢我,你误会了。一切都是我浪荡轻薄,跟定远无关。 朝熙这会儿还等着齐沫的消息,可是她又不能让定远真的被那女人祸害了。 要不是空歌这一嗓子,朝熙险些按动机关,冲了出去。 而那个黑羽,却是个不愿意墨迹的,她可不想让这空歌花言巧语扰乱花吱的视线。 她直接掏出了药丸,塞入了定远的口中。 空歌嘶吼着:混账,你给他吃了什么? 黑羽笑了笑道:自然是欢好的药,你放心,只要待会儿姐姐好好疼疼他,不会死人的。 空寰在暗中握紧了朝熙的手,小声道:陛下,切莫冲动,那药效待会儿才能发作,等咱们冲进去之后,臣君亲自用散毒给他解毒。 第193页 朝熙的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机关按钮,而空寰见她如此,便接着道:陛下信臣君,只要是陛下在意的人,臣君都不会让他有事。 齐沫还没来,朝熙这会儿冲出去,危险重重。 空寰小心翼翼地抓住她按在机关上的那只手,他从身后抱紧她,小声道:陛下,再等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臣君保证,定远不会被欺辱。 空寰忍不住发动了幻□□,那凝神镇定的香气传来,朝熙果然冷静了几分。 是,再有不到一刻钟,齐沫一定会来,她不能冲动。 不过,闻着他身上越来越重的香气,朝熙终是忍不住道:朕知道,你从前都是用这个味道,故意勾朕宠你。 空寰还是紧紧抱着她,不反驳,也不吭声。 朝熙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便勾了勾嘴角,道:其实你用不着如此,没有那个味道,凭你的样貌和身段,朕也忍不住。 空寰低声道:陛下不是不好男色吗? 朝熙将头靠在他身上,暂且安定须臾,临按动按钮之前,她跟空寰说:但若这色是你,朕也会发昏。 第070章 结束 空寰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说她为什么知道了真相却从未问过他。 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他想隐瞒的,他自以为能隐瞒得了的, 朝熙都知道, 她只是没有多问。 在这期间, 她也曾试探过他, 可哪怕知道一些真相之后, 她也从未与自己计较过。 空寰眼眶蓦地一下就红了,他一直以为是他更爱朝熙一些。其实朝熙对他, 何尝不是一步步的纵容呢? 之前的空寰会在意朝熙身边的人, 在意定坤在意定夜和定远。 可是此时此刻, 空寰换位思考, 大约可以理解朝熙对他们几个的感情。 定远和定夜都是她的伴读,和她从小一起长大。 朝熙是重情义的人,她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而这种情意,与爱情无关。 如果今日, 被人带走的是小贵和小富, 空寰也会发了疯一样寻找他们。 所以,空寰不能让定远出事。更何况, 那里面还有一个空歌。 空寰虽然嘴上喜欢威胁空歌, 说将来空家还可以找旁的继承人, 但是空寰心里明白,没有人比空歌更适合。 空歌的武功, 是空寰的亲娘亲手教的。空歌从小到大, 也和空寰一样, 是一个先生教的。 空家上下, 也只有空歌对空寰没有恶意。她是真的把空寰当成自己的表哥,当成是亲人,而不是竞争者。 空歌管账是一把好手,头脑也活络,这些年,空家在外的商队,都是空歌一个人在打理。若真换了空家继承人,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再者,朝熙和空家的计划就要施行了。 空歌,绝不能出事。 朝熙和齐沫之前约好了,齐沫进入密道之后,便会拉动洞口的引线,她一拉动,朝熙这方的铃铛就会响。 而这个时候,黑羽和花吱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至,黑羽甚至还蹲在地上,摸了一把定远的小脸,扯开了他的衣领。 瞧见他肩颈上的完美曲线之后,黑羽笑了笑道:这皇宫里养出来的小郎君就是不一样,皮肤这么白、这么细嫩。可是我不能做一个吃独食的人,花吱啊,这毕竟是你的未婚夫,小郎君干净着呢,我先用了算怎么回事啊?没有关系,你且先来,我随后再用便是。 说着,黑羽果然揪起定远的衣领,推到了花吱的怀里。 而此刻的定远,药效已经有些上头了,他能听得清周围的声音,可这些人却已经开始重影了。 当花吱的气息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只觉得那味道难闻无比,他听到了花吱的声音,所以奋力挣扎了一下:你别碰我。 定远到底是练过武的,他一脚踢过去,花吱竟也踉跄了一下。 黑羽见这小郎君如此不识好歹,一鞭子便抽了上去。 都到这种境地了,装什么?这小郎君如此不听话,就是得打。 许是黑羽的动静太大,所以铃铛声响的时候,黑羽并没有听见。 倒是也有其他人听到了,黑羽却浑然没在意。 黑羽甚至反驳手下人道:什么铃铛声?我怎么没听见?你们好好做事,都转过身去,别耽误了花主子的好事。 花吱原本也没想在这种地方收拾定远,可是刚刚黑羽那一鞭子打下来,倒是让她有些兴奋。 她捏住了定远的下巴,道:给你脸你不要,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说着,花吱就捏住了定远的玉带,顺势便要往下扯 可偏是这个时候,空中飞来一枚银针,瞬间扎入了她的右手。 花吱吃痛,一瞬间跌倒在地,连带着她怀中的定远,也被她丢到了一边。 石门打开,花吱仰起头的时候,看到了朝熙和空寰的身影。 花吱脸色一变,而黑羽却盯了朝熙和空寰一会儿,她执起鞭子,笑了一声:原来是狗皇帝,就带了一个人?都给我上,今日谁杀了狗皇帝,便是立了大功了。 花吱扬声道:都后退,那空贵君会阴虚七十二邪功,谁敢靠近,瞬间化为血水。 花吱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骇,他们连连后撤,没有人敢靠前。 第194页 阴虚七十二邪功,本就是反女尊联盟的秘籍,虽然这秘籍失传了,可是这功法的霸道之处,他们都听说过。 黑羽也往后撤了一步,她还不忘小声提醒身边的人道:去通知鹿主子,说是生变了,让他先撤。 这种时刻,黑羽也顾不上花吱了,她和鹿天蓝才是一起的,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果然下一秒,朝熙拿出玄铁古扇,直逼花吱而来。 而空寰的第一反应先是将衣衫不整的定远拉到身边,然后再去给空歌解绑。 空寰担心朝熙,空歌解绑之后,他把定远丢到她怀里,随即道:我一会儿用散毒功给他解毒,你先护着他一会儿。 定远方才受了屈辱,这会儿却也顾不上矫情,他知道空歌伤得重,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你没事吧? 空歌怎么可能没事,这群贼子下手重,她现在失血过多,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可是为了向小郎君展示自己的英武,她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好着呢。 因为刚刚空寰丢定远的时候用了力,定远扑到空歌怀中的时候,还压到了空歌的伤口。 可是小郎君抱个满怀,空歌心里想,死也值了。 她甚至还开口调侃了一句:不过,解毒的事,还得我表哥来。我这个样子,怕是没法献身,亲自帮你解了。我也知道,你嫌弃我,不会用我帮你解毒的。 定远这会儿药效已经上头了,空歌在他眼前,已经变成了陛下的影子。 他竟然不自觉地,往她怀里蹭了蹭。 他口中低声念着:陛下,陛下救我 而此刻的陛下,正在山洞内挥舞长扇,这群乌合之众,很快被她清缴,欲靠近她的,也已经死在空寰的邪功之下。 黑羽见势不好,也不恋战,她步步后撤,准备逃走。 朝熙其实看到了黑羽的身影,不过她没打算去追,因为齐沫正从鹿天蓝的方向,包抄过来。 眼下,朝熙是来找花吱算账的。 花吱右手中了毒针,在朝熙的手下,没过一招,便被朝熙按住了命门。 花吱忽而扯开嘴角,苦笑了一声:凭借属下的功力,如何敌得过陛下?如今事情败露,属下死在陛下手里,也值了。 朝熙冷眼看着她,阴声问道:你可知道,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想死不要紧,你可想过家中的母亲,你可想过你的族人?你身为女子,竟然还要加入反女尊联盟,你可真是叫朕不耻。 花吱轻呵了一声,这话空歌也说过。 她道:无所谓,母亲年纪大了,这几年身子越发不如前了。死了就死了吧。至于我的族人,我本来就与他们不亲近,陛下若是杀了她们,反倒是让我更加痛快了,哈哈哈哈 定远解决完这十字角内的其他贼人之后,便扶起了定远给他运功。 而这个时候,齐沫也冲了过来,跪地道:启禀陛下,外面的贼人已经全部活捉,无一人逃脱。 朝熙恩了一声,道:办得好,齐沫,这花吱,也亲自教给你了。朕把花吱交给你来审,切记让她吐出东西来。 朝熙转而看向了定远,她蹲下身去,看着空寰问:如何了? 空寰道:差不多了。 朝熙这才看向了一旁的空歌,看到她腰腹的伤口之后,便急忙扯下衣角的碎布帮她止血,朝熙道:不好,空歌伤得很重,朕亲自背她回去。空寰,你照顾点定远。 黑羽和花吱对空歌下手挺狠,空歌身上不仅中了毒,还有剑伤。 得知空歌受伤的第一时间,太上王君牧子期亲自过来帮忙。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在。 牧子期亲自写了药方,让人去煎药,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空歌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住了。 只是她这次伤得重,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至于定远,朝熙为了让他安心,特意把定夜派过来照顾他。 就在太极宫的偏殿,这些日子,太极宫的活,也不用他们做。 定远身上倒是没太大的伤,他身上的毒,也已经被空寰解了。 朝熙在空歌房内照看空歌的时候,空寰正在偏殿照顾定远。 定远这会儿还是头脑发昏,空寰亲自看了看他的舌头,这才道:没事了,方才斐医官也过来说,你没什么大问题了,不用吃药,这几日多喝些热水,再排个两天,体内的残余毒素便会肃清。只不过,那药丸是个烈性药,太伤元气,你少说也得休息两日,陛下说过了,这两日你都不用去前殿干活。 定夜没想到空贵君会亲自给定远解毒,当初空寰是如何对定坤的,他们都有目共睹。 定远起身道:奴才谢过空贵谢过王君殿下大恩。 空寰大约是很喜欢王君这个称呼,他竟然笑了一声,道:无碍,你若受了伤,陛下定然会难过。再者,之前空歌言行无状,也是本君管教不严之过。你并未追究此事,本君始终觉得愧对于你。 提及此,定远忽而问道:空大人,如何了? 空寰人精一般,他打量着定远的表情,又想起他和空歌是一起被人掳走的。 第195页 眼下,不仅是空寰觉得这事不对劲,连知情的几个奴才,都在传定远和空歌的事。 空寰沉闷了半响,忽而道:空歌死不了,你且放心吧。 定远怔了怔,还没等开口,空寰便又道:空歌的正夫,是我们空家的恩人。他如今无依无靠,嫁过来之后,也没有大错。空歌定然不可能为了任何人,休弃于他。哪怕这混账真有那个心,空家上下也绝对不会允准。至于她的两个小郎,也是娶的世家庶子,轻易不会逐出府去。你和花参将的婚事,定是不成了。不过你也不必顾忌旁的,也不必着急把自己嫁出去。陛下也定然不忍心,看你委屈自己,跑去给空歌当小房。 定远正要说自己没那个意思,空寰却道:这神域大好女人那么多,日后有高门大户,陛下会为你相看。哪怕没有,你想留在太极宫一辈子,本君也不会阻拦,以你的身份,没人敢为难你,你且宽心便是。 说完,空寰转身离开。 空寰走后,定夜忽然道:他似乎,与刚入宫那会儿,不同了。 说到这里,定夜又笑了一声:也对,人家如今已经入了宗谱,等到大婚之后,便是陛下名正言顺的王君。他其实,本也不必将我们这群奴才放在眼里的。 定夜说完,正要给定远拉被子,却见他神色不对。 定夜蹙眉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那空歌吧?以你的脾气,能忍得了给人家做小? 定远当然不是在想这个,他在密道之内,被那黑羽碰过,被花吱摸过,药劲上来的时候,他还被空歌抱着,还主动吻了空歌的唇。 空歌大约知道他当时神志不清,什么都没说。 定远也知道,他当时神志不清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面前是陛下,可当他吻上了空歌的唇,才忽然想到,陛下不可能让他亲近。 再之后,他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空寰后来拉起了他,给他运气,为他散毒。 原来空寰真的是有武功的,而陛下,什么都知道。 定坤当时所说的那些,陛下未必不信,只是想要袒护空寰罢了。 至于后来的事,当然是定坤自作自受。 定远低着头,喟叹一声:哪怕是陛下和王君都想留我在这太极宫,可陛下根本不爱我,留我在这,只会拖累陛下。不过王君说得对,不应该随便找个人嫁了,万一选错了妻主,日后这半辈子,有的苦头吃了。 定夜松了口气,道:你能想明白就好,空歌可不是良人。她与那红楼小郎的事暂且不论,她家中有夫郎的,再者,她可是魔月人,山高路远,你嫁到那么远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能照应你? 而另外一边,朝熙刚从空歌的房中出来,看到空寰之后,她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空歌伤得挺重,不过还好父君亲自出马,她现下已经睡了。空歌在神域受的伤,朕心里难安,正想着该如何跟你母亲还有姨母交代呢。 空寰笑了笑道:陛下亲自涉险,救了空歌,这是多大的殊荣。这事,臣君会亲自跟姨母解释的,陛下不必忧心。 说着,空寰亲自按着朝熙的太阳穴,低声道:陛下,累了一天了,臣君帮您按过,便侍奉您休息吧。 朝熙一把攥住了空寰的手道:这几日,你哪也别去,就在太极宫,陪着朕。直到大婚之前,都不许随意走动。 第071章 没事 空寰手上的动作不停, 他干脆让朝熙躺在自己怀里,一边帮她按着头一边道:陛下在怕什么?不是说,反女尊联盟在神都的这些贼人,已经全部清缴完毕了吗? 朝熙闭着眼睛叹道: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这些年来, 父君先后打击了两拨, 朕登基之后, 也曾亲自派人清缴了部分余党。这才短短两年时间,他们便潜入神都, 再成气候。如此这般下去可不成, 需得寻个稳妥的法子, 让他们的人不能再扩大。 空寰默了一瞬, 忽地道:反女尊联盟这些年收拢新人,一来,靠的是仁国荣宗老皇帝的子孙那不要脸的战术,用男色让女尊国的女人上钩。二来, 便是偷偷印发一下反贼的言论, 借此来迷惑人的思想。陛下不妨也用这个策略,召一些星辰台的御君亦或者是太学的学子, 在茶馆等地给人家讲解反女尊联盟的危害, 再把这些年, 反女尊联盟杀的人做的恶事,一一印发出去。 朝熙闻言一笑, 道:好主意啊, 不过, 太学的学子尚可, 只是星辰台的御君,虽受过宫里的教育,却不得轻易抛头露面。这个提议,若是放在前朝,定也有许多大臣反对。 空寰笑道:星辰台御君,每年只招收三千人,以往御君是留着侍奉陛下的,可如今的星辰台,已经成了天下各位郎君向往的求学之地。臣君以为,让郎君们接受星辰台的教育,也是一件好事。一来,男子的学习项目本来就与太学学子不同,琴棋书画,管账理事,本就是后宅男子该学的。正因为星辰台的御君们格外出众,所以御君们年满出宫之后,才会让高门大户和世家女子疯抢。 哪怕只嫁入寻常人家,家中的正夫是星辰台出身,妻主出去,也有面子。臣君倒是觉得,郎君们十六岁可入星辰台,二十五方可出宫。如此一个轮回下来,天下定有许多大好男儿,错过了入星辰台求学的机会。臣以为,不妨在各州都设立星辰台制度,让各州府选上来的子弟,都可以入各州府的星辰台备学之地学习星辰台的知识。这样,哪怕因年长出宫而错过婚嫁的星辰台御君,也可以入各州的学堂给那些备选的御君们做先生。 第196页 他们还可以靠这个,补贴一下家用。臣君知道,男子不得轻易抛头露面,妻主也定然不会允准郎君出去赚钱。但是若是给备选的御君做先生,这等殊荣,臣君想,天底下没有哪个妻主,会不愿意。 朝熙不禁莞尔,她睁开眼睛,勾着空寰的下巴道:你若是个女人,定会成就一番大业。 空寰笑了:臣君可不想做女人,臣君只想做个男子,嫁给这天底下最好的妻主。如今臣君美梦成真,还得多亏了陛下。 朝熙道:待你入主中宫之后,星辰台本就该由你亲自管理。在各州设星辰台备选制度,朕觉得可行。让天底下的郎君们多学习学习,也不至于轻易被反女尊联盟的人骗了去。朕相信,你这个法子,前朝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你明日列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朕会在早朝之时,与众位大臣亲自探讨。 空寰低眸笑了:陛下信任臣君,臣君心里很高兴。 你的意见好,朕才会采纳。以后你不必过于小心,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便是。 翌日一早,朝熙在早朝上,提出让太学学子到各茶馆,以及印发这些年反女尊联盟的恶劣行径,朝臣们皆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直呼陛下圣明。 朝熙倒不是想抢空寰的功劳,只是这种事,若要让朝臣知道是后宫干政,怕是又要闹出些乱子。 而空寰那边,仅用了一日时间,便将星辰台各州的备选制度递交了一份完整的奏书。 朝熙隔日早朝,把空寰写的奏书让每位大臣都细细看过了。 大臣们一时无言,最后还是费酒大人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王君提出的主意,甚妙。 礼部尚书卢大人道:陛下,臣亦觉得,王君的主意甚好。只是,若要施行下去,必得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建备选御君的学堂,也需要一段时间。 朝熙道:那就先把想法安排下去,至于学堂,让各州郡守想办法。至于教御君的先生,以往从星辰台退回内宅的夫郎们优先,朝廷会给他们品级,食朝廷俸禄。 卢大人拱手称是。 这事前朝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个想法也很快下放到了各州郡。 这事一了,朝熙和空寰倒可以安心准备大婚事宜了。 今日下晌,空寰还特意试了吉服,朝熙忙完回寝殿看他的时候,还特意道:腰线这里稍微宽了一些,吩咐下去,让绣郎们重新改一下。 空寰小声道:可臣君觉得还好,三日后便是大婚了,陛下总是要改,万一耽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这么点小问题,他们需得连夜就改好。绣坊养了那么多人,不这个时候用他们,何时用啊?大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朕当然得精细一些。朕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空郎的美。朝熙说完,便笑着揽住了他。 登玉见状,连忙红着脸,招呼人赶紧退下去。 空寰靠在朝熙怀中,低声道:臣君去看过表妹了,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本来让她在休息一阵的,可她非说,婚典那日,她万不能错过。臣君无法,只得多派两个人盯着她,万一磕了碰了撞到哪,再耽误回魔月,可就不好了。 朝熙闻言一笑:你倒是不担心她的身子,却担心起她在这宫里耗太久?哪怕晚了些时候回魔月也好,朕又不是养不起她。 空寰道:这丫头在神域住久了,是不愿意回去的。空家人从小到大伤了碰了,都不算什么。只要人还活着,就不必担心。臣君也是怕她这些日子舒坦惯了,再回魔月,怕是不习惯。 朝熙转而抱着空寰,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她一边喝着空寰递过来的茶,一边道:空歌和定远的事,朕不能答应。 空寰恩了一声,道:臣君晓得,陛下的意思,臣君同空歌说过,也同定远说过。当然,如果定远愿意也便罢了,可这些日子,定远已经不再提空歌了。等到臣君和陛下大婚之后,空歌回了魔月,这事便也算了了。臣君会吩咐下去,让宫里这些奴才们,也少多嘴。 朝熙叹了一声,道:朕不是小气的人,空歌若是喜欢旁人也便罢了,偏偏看上了定远。当然,哪怕是看上了旁人,那人若不愿意,朕又不能强逼着人嫁给她。 说到此处,朝熙顿了顿道:经此一事,朕看空歌倒是老实许多。那日朕还瞧见,她偷偷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定远的身影。想起那日她在密道内护着定远,没准真是动了几分真心。只是不知,这真心值几何啊? 空寰才懒得管这事,他道:管她呢,她又不缺男人。她家中的一夫二郎,也是极为贤良的。只是母亲一直还想着,再给空歌续一房,毕竟空歌至今无女,母亲觉得是那三位郎君不太行。 想及此,空寰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他道:前朝的臣子们,还不知道臣君的事。再过一年,若臣君的病症还未好,陛下该怎么办? 朝熙伸手将人捞入怀中:怎么会不好?父君说能治,便一定会想办法。朕相信父君。 空寰躺在朝熙怀里,伸手把弄着她的玉带。 因着太上王君说他需要静养,他已经许多日子都没有承宠了。 第197页 这会儿,在朝熙的怀中,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朝熙。 朝熙轻咳了一声,凑近他耳边道:没事的,你若想,朕偷偷宠你一回,不让父君知道。 第072章 大婚 朝熙这话一出, 空寰果然捂着脸偷笑了一声,最后朝熙忍不住挠他痒痒,他便更是笑出声来。 等到笑够了,空寰才道:太上王君的话, 可不能不听。万一因为臣君和陛下偷吃这么一回, 耽误了治疗进度, 那就是臣君的错了。 朝熙听到这话, 叹了一声, 她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空寰的手, 也不吭声。 空寰仰起头看着她, 问道:莫不是陛下想了?若是陛下想了, 臣君倒是有其他法子 才不要其他法子, 折磨你不说,朕也觉得不舒坦。朕还能忍,且再等一段时间吧。 话虽这么说,朝熙一个时辰之后, 便忍不住去了太康宫。 彼时, 朝熙父君正在盯着下人整理药材,看见朝熙过来, 牧子期看着她道:陛下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又不是晚膳时间, 又不是请安时间, 难不成是突然想你的母皇父君了? 朝熙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君,索性便直言道:父君之前说, 给空郎的药材还有两味没到, 若不然就去催一催吧。 牧子期低头笑了一声, 随即招呼朝熙进殿品茶。 朝熙只喝了一口, 便拧眉道:父君又做药茶了?这茶可真是苦。 牧子期微微一笑道:给你败败火,孤瞧着陛下这几日,是有些心急了。 朝熙听懂了牧子期的言下之意,片刻儿的红脸之后,朝熙索性道:女儿倒不是想催父君,只是这几日,也太难受了些。 说完这话,朝熙又觉得身为女儿和父亲说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便索性闭了嘴。 牧子期笑了一声,显然没太在意,他道:父君也年轻过,能体谅你们年轻人。陛下放心吧,药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晚膳之后,孤便会派人将药送到太极宫。 说到这里,牧子期又道:孤虽然叮嘱王君要养精蓄锐,可也不用忍太久,每七日两次便可。 朝熙果然低着头算了一下时间,知道大婚那日应该不受影响,便也宽了心。 朝熙还想给母皇请个安便走,牧子期却道:你母皇昨夜睡得晚,今个午睡直到现在还没醒,她现在懒散惯了,你可不许去吵醒她。 牧子期说完,便又长叹一声道:为父在山庄的时候,都是陪你母皇一起午睡的,要不是为着你们的事,也不用现下还在忙碌。 听到牧子期话里有几分抱怨,朝熙只得赔笑道:父君辛苦了。 牧子期浅笑了一声,也没有多说,而朝熙太极宫还有朝务没处理完,便转身回了宫。 空歌这几日已经能下地了,晚膳的时候,她嚷嚷着要吃肉,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却不肯让她吃油腻的。 最后还是空寰吩咐了御膳房,做些可口的素菜,给她端了过去。 空寰直接将那几盘小菜端上去,道:这是御膳房的拿手拌菜,你且忍一忍吧,等伤好了,你想吃什么都成。 空歌无奈道:这嘴里的味道可太淡了,表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无肉不欢。 空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道拌菜,是定远素日里最爱吃的,几乎每隔几日,御膳房都得专门给他做。 果然这话一出,空歌闭了嘴,拿起筷子,乖乖吃了。 空寰见她老实吃饭,便又道:本君给母亲去了信,母亲和陛下都觉得,你还是将养一段时日,等到伤好了再启程不迟,如今魔月那边,哪怕是没有你,计划也能安稳进行。二姨母也说,让你安心养病,魔月的事,她可以帮你处理。另外,连你的正夫也来信了,他很是关心你。 说着,空寰将空歌正夫的信,递到了空歌的手上。 空歌叹了一声,接过信看了一眼之后,这才小心收了起来。 空歌的正夫对空家有恩,对空歌也很周到。素日里在内宅,他也能照顾得十分妥帖。若说有什么问题,便是他身子不好,让府内的医郎调养了许多年,也没能让空歌有孕。 他对空歌的另外两个小郎也很好,也不干涉空歌在外找人。 空寰今日亲自把信递过来,也是想要提醒她,对自己的正夫好一些,莫要整日肖想一些不可能的人。 空歌见空寰转身欲走,便忽然道:表哥,虽然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看到定远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和我见过的所有郎君都不一样。 空寰打断她:你见到鹿天蓝,不也是没把持住? 空歌听得出空寰的嘲讽之意,她叹道:那不一样,他算计我,给我用了迷香。那日去红楼,我也不是单独去找他的,只是碰巧遇到他,碰巧在他身上花了钱。之后,我不也是没再想过他? 空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道:如果不是本君提醒你鹿天蓝的身份,如果不是本君动了怒,好生教训了你一番,你真的不会再去找他? 真不会,表哥信我。空歌急于证明什么。 第198页 空寰却转过头道:你和定远也没见几次,趁着感情不深,早点断了这念想。你若就是喜欢神域的男子,待大业得成,本君可以亲自帮你挑。如今你身份尴尬,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空寰说完便走,他的话,想要留给空歌慢慢消化。 空歌这会儿已经反应了过来,大业未成,她哪怕是王君的亲表妹,这身份也确实有些尴尬。 可如果,魔月归于神域,他们空家便是大功臣。空歌作为空家未来的家主,这身份自然便不同了。 想到这里,空歌的精神头也好了些,她是该好好养伤,等到伤好了,她便该回魔月了。 很快便到了大婚那日,即便之前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可是空寰还是有些紧张。 紫光宫的奴才也有些手忙脚乱的,小富一大早上还弄丢了一条腕带,好在这些东西准备得非常齐全,丢了一条也不要紧,登玉马上着人去换了一套新的过来。 宫里的婚典与宫外不同,空寰虽然已经正式在宗谱上挂了名,可册封大典依然要百官朝见,空寰需得走过红毯,跨过火盆,最后一步一步,走到高台之上,由陛下牵起他的手。 册封大典的礼服和婚服还是不同,婚服是正红色的,册封大典的礼服却是高贵的青蓝色,上面绣得是丹鸟图样,象征着王君的绝对权力。 朝熙早早就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空寰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恍然间想起她初见他的那一日,霞光漫天,绯色的红霞映着他俊美的面容,只一眼,便映进了朝熙的心里。 她无比感激上天,将空寰赐予了她。 空寰朝着她走来的每一步,都似有命运的牵引一般。 也许在天上的月老,早就默默望着这一幕。她和空寰纵然相隔万里,也终有相遇相守之时。 尤记得当初,和宋启即将大婚的时候,朝熙心中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只是觉得,她未来的夫君应该是宋启,娶他,也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她对宋启好,也是应该的。 可自打遇到空寰之后,朝熙恍然间明白,爱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她只是习惯了宋启的陪伴,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的人。 可那,并不是爱。 爱应该是包容,应该是冲动,应该是无所顾忌。 爱,应该是她和空郎这个样子。 当空寰终于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高台之下,欢呼庆贺声一片。 宫人拿出册封王君的圣旨,昭告天下。 圣旨念完,王君的宝印授予空寰的那一刻,他已正式成为朝熙的夫。 册封大典之后,便是婚典。 婚典将在朝阳宫举行,布置好的婚房里,洒满了桂圆、花生、栗子、红枣还有石榴。 朝熙的裙摆和空寰的长衫被绑到了一起,两个人一起吃了生饺子,喝了交杯之酒。 寝房内的外臣家眷,都是有头有脸的臣夫们。 有冀州的褚夫,还有费沈氏,以及刚刚新婚与王君交好的萧逸。 他们齐刷刷跪了一排,待走完最后一个流程之时,便每人都在床帐上系了同心结。 那红色的同心结系了一整排,看起来喜庆又美好。 宫里婚典的礼数众多,等到忙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时,空寰已经累得瘫倒在那里。 他仰起头看着朝熙问:陛下饿不饿?臣君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摸了摸肚子,已经能听到咕咕叫的声音。 朝熙笑了一声,随即道:花灵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提前在房内准备好了食盒。 朝熙正要起身,却忘了两个人的衣裳绑在了一起。 她有些心急,担心空寰饿着,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两个人双双绊倒。 空寰下意识要护着朝熙,朝熙也下意识要护着他,两个人闹到最后,两个人相拥倒在地上谁都没起来。 朝熙笑了一声,她用力蹬了一下裙摆,结果那绳结越缠越紧。 朝熙叹了一声,放弃挣扎道:不解了,你帮朕把衣服全脱了。衣服都褪下去,那绳结自然就不用解了。这绳结是褚夫系的吧,可真是紧啊。 空寰抿嘴笑了一声,道:褚夫大约也是想着,希望臣君能和陛下,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今日这样的好话听得太多了,可从空寰嘴里说出来,倒也格外不同。 朝熙伸手去抚他的眉眼,他也低下头,认真去解朝熙的玉带,一层层脱下去,那两件婚服还绑在一起,直到最后也没人去解。 空寰低下头轻吻了朝熙一口,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073章 洞房 寝殿内的绒毛毯都是新的, 可纵然是新的,方才也有不少人踩过。 朝熙终是放开了他,她笑着问他:你是先吃东西,还是打算现在就洞房? 空寰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先吃东西, 要不然没力气洞房。 花灵的那个食盒, 是方才臣夫们退下时放在案桌上的, 朝熙拿起来的时候, 里面还有热热的小馄饨。 朝熙还拿出了那道锅包肘子,笑着道:褚夫有心, 知道朕最喜欢吃冀州那家酒楼的, 特意掐算好了时辰, 让人快马送进宫来的。你瞧瞧, 这食盒里还有酒楼的点心,是空郎你最喜欢的。 第199页 空寰笑了笑道:褚夫的确心细如发,她平时送什么东西,都是最用心的。 朝熙和空寰坐在桌边, 吃着小馄饨, 这味道极好,空寰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他向来注意身材, 晚膳也吃得极少, 今天他饿了一天, 想必是难受极了。 两个人吃饱喝足之后,便躺在了榻上。 空寰刚吃完饭, 正想歇一歇, 他伸出手, 去碰床帐上的同心结。 他勾唇笑了, 道:陛下你看,这些同心结红艳艳的,当真是好看。 今日的帘帐也是红色,透过长明的烛光,将整个寝殿都照成了温暖旖旎的色调。 朝熙从身后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肩颈。 而空寰轻扯帘帐之后,亦是回过身望着她,眼眶微热道:陛下,臣君终于是您的夫了。 虽然,他一直是朝熙身边唯一的男人。可眼下不同,他有了正夫的名分,往后岁月,他也可以独占朝熙,和朝熙永远在一起。 那晚的烛火,燃到了天亮,空寰昨夜缠着朝熙,先是闹腾了一个时辰,又拽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今日不必上朝,朝熙起来的时候,空寰还在睡。 朝熙还有朝务要忙,只吩咐人好好照料空寰,便准备更衣回太极宫。 紫光宫的东西,都搬到了这朝阳宫。朝熙还叮嘱登玉,说是空寰醒了,可以随时去太极宫。 朝熙吩咐过太极宫的奴才,王君可以随意出入太极宫的寝殿。 朝熙吩咐好之后,便让花雪去拿梳妆台上的玉佩。 花雪一个不小心,撞掉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那盒子还是用锁锁住的,这一落地,那锁也开了。 花雪正要告罪,朝熙便蹲下身去,捡起了那个东西。 在那深蓝色宝石之后,朝熙看到了月忆的名字。 字虽然小,可是朝熙眼里极好。 这种东西,应该是送给心上人的。可月忆却送给了空寰。空寰不仅没丢,竟然还好好保存着?放在这么珍贵的盒子里便罢了,还用锁锁上了。 朝熙怔忪了几分,没当着花雪的面发作。 花雪这时倒是跪地道:奴婢有罪,摔坏了王君的东西。 朝熙道:没坏,结实着呢。 朝熙将东西放回了原处,心下却有些不痛快。 她对着花雪吩咐道:摔掉东西这事,不必提,也不许让王君知道。这事过了就过了,朕不怪你。 花雪心中自责,红着眼称是。 陛下向来如此,极少责骂手底下的人。 昨日花灵忙碌了一天,若是今日花灵在御前伺候,定然不会如此手忙脚乱。 花雪想,她以后该多向花灵领事学习。 许是她这一路都闷闷不乐,朝熙倒是难得温柔地敲了敲她的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如花灵,所以很懊恼? 花雪垂眸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朝熙笑了:你自有你的好处,那日在祭祀台,你便临危不乱,吩咐手下人做事的时候,也是十分妥帖。唯一的缺点,就是干活不细致。正因为如此,朕才提拔你做了副领事,让你指导旁人干活。你下不为例便好,不必懊恼。你现在的能力,可比从前强多了。 花雪倒是笑出声来,道:奴婢当陛下是在夸奴婢了。 朝熙冲着她笑了笑。 可转过头,朝熙这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近些日子,朝熙的主要精力,都在魔月那边。 魔月六大世家把持朝政,空家已经归顺,接下来,她便要开始动手,处理另外五大世家。 根据朝熙现在得到的线报,她打算先从最没落的世家,宫家开始着手。 魔月六大世家,最鼎盛的便是空氏,晋氏次之,宫家是因为和晋氏联姻,又依附于晋氏,才能勉强在六大世家内存活。 根据魔月线人的消息,以及空岳给的线报,宫家嫡子嫁给晋氏女为正夫之后,并未得到优待。 那晋氏女风流无比,不仅纳了十几个小房,还在外面养了不少外室。 如此倒也罢了,前一阵子,晋氏女还动手打了正夫,惹得宫家人不满。 可如今宫家依附于晋家,即便再不满,也只得忍。 晋氏女甚至还起了休夫的念头。 男子被休,回到母家是要抬不起头的。若是晋氏当真欺人太甚,那宫家也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空岳已经做好了计划,她打算推晋氏女一把,让她彻底放弃正夫,只要这一封休书写了下去,那宫家和晋家的联盟,算是彻底毁了。 晋家如今,多少有点瞧不起宫家的意思。 可宫家即便是没落了,她们能安稳在六大世家之中,其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朝熙原本打算安排人和空岳对接,她是绝对信任空岳的。 可是今天早上,看到了空寰手里珍藏着月忆的东西,她这心里,总是存了个疑影。 朝熙用过早膳之后,便去太康宫转了一圈。 牧子期正在配药,见她过来,便挑眉道:陛下刚刚新婚,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母皇昨日不是告诉过你,说不必让空寰过来敬茶了吗?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节。 朝熙点头道:恩,女儿知道,所以没带空郎过来。 第200页 牧子期放下了手中的药罐,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道:那陛下便是有事了,咱们父女之间,不必弯弯绕绕,有事直说。 朝熙这才直言道:父君和母皇之前去魔月的时候,有没有听过月忆的事情?朕听说,她抢走了宋启之后,和宋启感情并不好。 牧子期拧眉:你才刚和空寰大婚,就又想起宋启了? 朝熙摆手:不,父君误会了,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牧子期沉吟稍许,这才道:看来,你是想问旁的事。月忆的确不喜欢宋启,孤正好已经找到了证据,证明这空寰至今还和月忆有联络。 说着,牧子期便起身,去后殿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沓密信。 他道:这里面,有陛下知道的所有答案。孤听闻,月忆有一心上人,名唤莫起。这莫起,还是她母皇的一个侍君。魔月先帝驾崩之后,月忆本想纳这莫起为贵君,却遭到了六大世家的联合反对,后来莫起被杀,月忆又不得不娶六大世家的人入后宫。她不喜欢宋启,也不喜欢空寰。孤之后分析过,她既然不喜欢,却跑到阵前抢人,很有可能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的。而这个人,应该就是空寰。 朝熙怔住。 牧子期没再多言,他只是道:陛下今日若是不来,明日日落之前,孤也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朝熙问:父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同女儿说? 牧子期叹了一声,道:这些事,没有这些证据,孤便已经猜想到了。只是陛下和空寰感情甚笃,孤只是给了他几回冷脸,你母皇便不高兴,你也不高兴。孤不愿意讨人嫌,所以便索性闷着不说。再者,孤给你们小两口算过,无论发生什么,这空寰都是你未来的夫君。孤再不满意,也管不着你们的事。别到时候,孤成了恶人,再惹得闺女讨厌自己,何苦来哉? 朝熙闻言倒是笑了:父君多想了,无论何时,父君都是女儿最敬重的父亲。 牧子期叹道:说来,父君的确不够称职。你也该知道,为父这辈子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你母皇身上。你小的时候,多是你邵奕师父,还有古意司墨两位师父带大的。父君对你,严厉了一些,你跟三位师父的感情,也更好一些。 朝熙低下头去,闷声道:那不一样的,父亲是父亲,师父是师父。 牧子期恩了一声,道:是,是不太一样。不过,待空寰这病症好了,父君和你母皇还是要回山庄的。住在这宫里,难免拘束了一些。 朝熙拿起那个盒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牧子期倒是忽然开口道:空寰这孩子,心机深了一些。不过他对你,倒是真心的。既然已经跟他正式成婚了,有什么误会,尽早解开也好。若有需要父君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朝熙恩了一声。 回到太极宫之后,朝熙便将那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从空小诸葛的名头,到千里阁的成立,这里面有空寰之前所有的生活轨迹。 朝熙明明已经说过,他的任何事都可以同她讲,可是直到大婚了,他对朝熙还是有所隐瞒。 其实那一日,空寰拿出千里阁密信之时,朝熙便已经猜到他是千里阁的幕后之人。 朝熙没问,本想等他亲自开口,可他这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多说。 每每,都得等瞒无可瞒了,他才会挤出一点真相。 当然,让朝熙最生气的,还是他藏有月忆的东西。 虽说,朝熙已经知道,当初是空寰设计,让月忆去阵前抢人,他应是算好了,朝熙会去月都,把空寰抢回来。 可是朝熙心里还是难受,他这么安排,是不是因为走不进月忆的心,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她呢? 虽说朝熙总觉得月忆那种人不配和她比,可之前宋启的事,还是伤了朝熙。 宋启那个时候,不也是不管不顾非要追随月忆吗? 也许,是月忆有什么让人看不到的能力,就讨男人喜欢呢?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这些东西收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千里阁的内部人员名单。 朝熙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这上面的很多人,朝熙都非常熟悉。 有几个还是星辰台的御君,还有太极宫的人 登玉,花椒,花纪也便罢了,居然还有花灵! 花字辈只有五个奴婢在太极宫侍奉,而千里阁居然占去了三个。 也就是说,花灵从一开始就是千里阁的人。花灵是六岁那年入东宫侍奉的,朝熙和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花灵做事妥帖细心,朝熙从未怀疑过她还有别的主子。 这一刻,朝熙遍体生寒。 她忽然想起,从前的元氏之祸。 早年,朝熙母皇的第一任王君,并不是牧子期,而是元鹤轩。 元鹤轩的母亲是神域的镇国大将军,为国战死。她的一儿一女,也得到了朝熙祖母的照顾,之后,朝沅更是娶了元鹤轩为夫。 可是元鹤轩并不爱朝沅,他甚至为了反女尊联盟当时的盟主赵宣,起了悖逆之心。 若非后来朝沅幡然醒悟,这神域王朝还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了。 第201页 而那个元鹤轩,便是利用自己王君的权力,在朝熙母皇身边安插了不少人。 朝熙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空寰真有反叛之心的话,那么朝熙现在,一定被他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前朝后宫,最忌讳的便是这种事。 朝熙知道,父君在暗中已经查实了一切。若空寰真有反叛之心,父君一定会阻止他们大婚。 空寰,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朝熙相信,当年她在扬州之时,空寰对她一见倾心。许也正因为如此,空寰才会创立千里阁,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朝熙不敢让旁人发现,一旦有心人知晓,传了出去,那么前朝定然不依,到时候,她们还会逼着朝熙废了他。 朝熙纵然是再生气,又哪里舍得废他? 朝熙为了娶他为夫,私下里便安抚了费酒和六部的重臣。 立一个魔月男人为王君,她在这之间,也铺了不少路。 她待他之心,明明也是那般真挚,他为何还要瞒着自己? 而这个时辰,空寰已经醒了,他听到了朝熙的吩咐,还想着来太极宫让朝熙陪他用早膳。 花雪来请之时,朝熙拧眉道:朕还有事要忙,不能陪他一道用膳了。你将人送回朝阳宫,好生看管。 花雪一时没明白陛下这话里的意思,她愣在那里,正要请示,朝熙便狠下心道:就说是朕的意思,王君需要养病,派人守住朝阳宫,除了日常供应,不许朝阳宫的人踏出宫门半步。 花雪明白,陛下这是要禁足王君? 可是昨日才刚刚大婚,今日如此,到底是为何? 可花雪不敢多问,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只好连忙去办了。 空寰一时也是措手不及,他现在不通消息,登玉也是一脸懵。 花灵昨日累着了,空寰这会儿也没法让她传信。 登玉站在原地,急道: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了?陛下为何如此? 空寰握紧了双拳,他想起了昨日两个人的亲密,怎么也想象不到,朝熙今日便要罚他禁足。 从前犯过再大的错,朝熙也不曾如此待他。 可眼下,他不能违拗陛下的意思,只得颤声道:先听陛下的话,咱们先回宫。 而另外一边,花灵也才刚刚醒来。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便赶紧起身准备去太极宫侍奉。 她端茶进殿的时候,朝熙正在处理奏章。 看到她进来,朝熙抬眸看了她一眼,花灵连忙道:陛下请喝茶。 朝熙没动,只淡淡问道:花灵,你在朕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吧? 花灵低眸回道:奴婢侍奉陛下,有十年了。 朝熙放下了朱笔,抬眸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不,有十四年了。 花灵直觉陛下今日有些不太对劲,可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回话道:奴婢六岁那年入东宫,只是一开始,并未在陛下跟前照顾。十岁那年,才被正式引进内殿照料。 朝熙点了点头,喟叹一声道:虽说一开始,你年纪小,照顾不了什么。可朕那个时候便记得你,便索性把那四年也算上了。定远和定夜都是朕的伴读,朕记得他们,当然也记得你。在朕心里,你同他们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花灵俯身跪下,道:奴婢能有今日,多亏陛下抬举。 朝熙端起手边的茶,温度正好,只闻茶香,只感受这温度,便知道是花灵泡的。 她向来知道朝熙的喜好,这些年,也多是她在跟前守夜。 花灵虽是奴才,可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却比任何人都要长。 连朝熙的父君母皇,都未必陪伴朝熙这么久。 朝熙感慨道:朕总以为,朕才是你唯一的主子 花灵直觉不好,她俯身跪了下去,呜咽出声道:陛下,奴婢有罪。 朝熙最后也没喝这杯茶,她将茶杯摔到了一边,看着花灵道:哦?那你说说,你有何罪? 花灵听说了王君被禁足一事,眼下都到这份上了,她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 花灵抽泣道:陛下,奴婢是个孤儿,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在街头跟乞丐抢食吃,是空家的人,救了奴婢。宫里招人的时候,奴婢正好年纪符合,便去报了名。奴婢运气好,直接便被选上了,之后,更是入了东宫,做简单的活计。后来,主子成立了千里阁,花灵这才有机会报恩。 陛下待奴婢的好,奴婢都知道。可是奴婢没办法背弃千里阁的主子,是王君的母亲,救了奴婢的命,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朝熙只看着她,不发一言。 而花灵忽而抬起头道:陛下如何惩罚奴婢都不要紧,可千万不要怀疑王君对您的真心。他从未吩咐过奴婢做任何伤害陛下的事,这些年,奴婢给王君的消息,无非是陛下的一些喜好,以及陛下的画像。王君爱慕您,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陛下而已。 都这种时候了,朝熙相信花灵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她太相信花灵了,她可以饶过花灵,可以理解花灵,甚至可以原谅她。 但是唯独不能再让她留在身边侍奉了。 第202页 花灵,即日起卸去太极宫领事之位,由花雪继任。另外,花椒和花纪也不用留在太极宫侍奉了。这几日忙着大婚,你也累了,你带着她们,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朝熙说是休息,实则是将她们三人关押在下院,每日吃食照常,却不能随意走动。 朝阳宫内,一时间不通消息了。 空寰的人,已经被朝熙全部控制住了。哪怕这宫内遍地都有千里阁的人,可如今登玉联系不到外面,空寰便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叹口气道:许是千里阁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如果本君没猜错的话,花灵此刻,也已经被陛下控制住了。 小富和小贵都变了脸色,小富更是连忙跪下去道:那主子,咱们要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通知外面,陛下会不会杀了您? 登玉也是怔在当场,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跪下去道:殿下,陛下明明是很爱您的。也许现在,还不是最难的时候。陛下只是吩咐禁足,奴才见咱们午膳的膳食也已经送过来了,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 登玉说完这话,太上王君便亲自派了邵奕过来。 邵奕拿着一个盒子,对着空寰道:王君殿下,这是太上王君着臣送过来的药。 空寰看着邵奕打开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里有六个药丸。 空寰颤声问道:这以往,不都是药汤吗?怎么今日换成了药丸? 邵奕没有多说什么,他只道:这是太上王君的吩咐,太上王君说了,要臣亲自看您吃下才好。 小贵立马变了脸色,小富更是急得要冲上去。 而邵奕脸色不变,只站在那里,等着空寰过来拿药。 小贵见空寰站了起身,便急道:主子,不能吃啊,万一是毒 空寰对着小富小贵摇了摇头,随即他缓步上前,拿起一个药丸便塞进了口中。 邵奕合上了药盒,对着登玉道:去给你们主子准备温水,这药丸太大,用水送服。 登玉不敢违拗邵奕,只得点头称是。 邵奕见他吃完了,便将药盒丢到了空寰手里,道:每日两次,晚膳用过之后,再吃一个。殿下可一定要吃,这朝阳宫有眼睛盯着您呢。若是违拗了太上王君的意思,王君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邵奕对着空寰俯身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下去。 邵奕走后,小贵忙拽着空寰问:主子,主子您怎么样?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空寰摇了摇头。 小贵急得都快哭了,空寰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哭,别害怕,太上王君不会杀了我。没准,还是给我治病的药呢。 小富拧眉:可以往都是药汤,谁知道这药丸里加了什么? 空寰转而训斥道:不许胡说,这是对太上王君的大不敬。 小富这才闭了嘴。 消息传到太康宫的时候,朝沅正在嗑瓜子。 她听到来人的话,便笑了笑道:你给人送药就送药,你非要邵奕吓唬他干嘛啊? 牧子期挑眉笑了:就是觉得有趣,想要看看这空寰的反应。 朝沅摇了摇头,无奈道:万一他害怕了,想要卷铺盖走人,你怎么办?你去哪赔咱们朝熙一个郎君? 牧子期端起茶杯,语气坚定道:他不会,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坚定了信念,便死也都不会走。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朝熙的心,这会儿哪怕再艰难,他也会忍。 说到这里,牧子期忽而笑道:再者,我了解咱们的朝熙,她不会舍得冷落空寰太久的。 果然,牧子期一语中的。 朝熙头一天晚上便有些受不住了。 这身边没个人,她睡都睡不好。可她还是强忍着闭了眼,数着羊,好不容易睡着了。 晚上休息不好,导致第二天早朝,朝熙都精神不济。 退朝之后,费酒大人忍不住问道:陛下刚刚大婚,这王君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症,非要关在朝阳宫里? 朝熙不想多说,只道:无事,他休养几天就好了。 费酒直觉有事,可见陛下不想多说,她便道:如今空歌大人还在宫里,陛下还是得对王君好些,只有陛下对王君好了,空家人才能放心。 朝熙恩了一声,只道:朕心中有数。 说来,那空歌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自打她听说这事之后,便一句没问,只安心留在偏殿养病。 空歌能如此沉得住气,倒是叫朝熙刮目相看。朝熙知道空歌的能耐,她文武双全,在魔月朝堂游走多年,亦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管账经营也是不差,这些年来往于神域和魔月的商队,也都是空歌亲自处理的。 空歌之前行为有些荒唐,朝熙总觉得她是个沉不住气,性子急的人。 可眼下看来,是朝熙小瞧了这个空歌的城府。 朝熙一连冷了空寰三日。 其实朝熙也是掐算好了时辰,觉得三日之后再去,方才符合父君说的,每隔七日两次的频率。 原本,朝熙是想忍到第四日的。 第203页 可是身边没有空寰的日子,实在难受。 夜里,她才刚躺下没多久,本来算好了,明日这个时辰,她再去朝阳宫看他。 可只要一闭上眼,朝熙眼前都是空寰的影子。 朝熙气闷,觉得不能再委屈自己了,她利落地穿好衣服,趁着夜色,一个人就偷偷溜去了朝阳宫。 第074章 久违 此刻, 朝阳宫内,落叶可闻。 空寰晚上方吃了药,小富和小贵想在寝殿内多陪他一会儿,却被他撵走了。 朝阳宫的奴才们倒是没人提王君禁足一事, 待他都还算是客气, 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多言。 只是外面的那些消息, 依旧不通。空寰想, 朝熙大概是把千里阁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一网打尽了吧。 虽说有些可惜,不过眼下, 这已经不算是大事了。 最要紧的是, 这都三日了, 太上王君的药都送来第二波了, 陛下还是没来。 陛下不仅没来,甚至也没带来只言片语,他想让登玉去问朝阳宫外守着的那些护卫,然而那些人军纪严明, 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空寰到了最后, 便也觉得算了,静静等着吧。 他想, 哪怕朝熙想要责问自己, 她也终会出现的。 虽说时日未定, 但是他只要慢慢等,总能等来的。 从前, 没有来神域之前, 空寰觉得无聊的时候, 还会看书。 那个时候, 他也会整日里想着朝熙,想着她现在在做什么,她身边都有什么人。可即便是想着她,空寰也不至于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然而眼下,朝熙不肯理他,她将他关在这朝阳宫内,不闻不问。 他看不进去书,对任何事都没了兴致,连用膳都像是吃药一样,没滋味。 他也会胡思乱想,想着陛下是不是不打算要他了? 空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折扇上面还有朝熙写下的四个字岁岁年年。 空寰摸着那折扇上的字样,忽而就落了泪。 登玉在门外的时候,还突然出声问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奴才给您准备了桂圆红枣羹,殿下要不要用一些? 不用,本君吃不下。空寰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登玉还没走,他端着食盒,犹疑了一会儿,才又道:殿下,您寝殿内的烛火还没灭,也没让奴才们侍奉您洗沐 空寰有些烦躁,他道:本君都说了,让你们先去睡,本君有手有脚,若想洗沐,自己便去了,不用你们伺候。 登玉像个老妈子一样,他站在门外直着急。 从昨夜开始,空寰便不睡觉,也不让人侍奉他洗沐,就那么坐在窗台发呆。 若说是赏月吧,昨夜是阴天,天上连星星都瞧不见。 他这一发呆,便发呆到天亮。 登玉还是早起去茅厕的时候,才发现空寰没睡。 为着这个,登玉早膳时分都没敢叫他,结果空寰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又起来了。 他说饿了,登玉便去备膳,然而端上去的东西,空寰也没吃几口。 登玉端着食盒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他沉闷了半响,忽然道:殿下,奴才把食盒放在门口了,您若是饿了,便出来吃一些。 空寰不许人守夜,他不想让手底下的奴才看到他这副鬼样子。 登玉的话,空寰也没回。 登玉放下食盒的时候,还叹了一声,嘟囔道:估摸着又不会动,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登玉走后,朝熙才闪身拎起那食盒,她掀开盖子,看了里面的东西,一些汤羹和粥点,都是非常清淡的。 朝熙将食盒拿起,推门而入的时候,空寰没来由地烦躁道:登玉,你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本君都说了,让你把那些东西拿出去,本君不想吃。 朝熙轻哼了一声,道:几日不见,王君脾气见长啊。 空寰听到这个动静生生顿住,他转过头,看着朝熙的身影,眼泪哗得一下就落了下来。 朝熙只点起一盏灯,殿内忽明忽暗。 她拎起食盒放在了窗边的方桌上,低声道:先吃东西,有什么话,吃完东西再说。 看到他流泪的那一刻,朝熙险些隐忍不住,想要伸手将人抱到怀里。 然而,朝熙一个扭头就看到装着月忆东西的那个盒子还摆放在梳妆台上,还是如那日一般放着。 她心底的这股闷气,又冒了上来。 她不想承认自己吃醋了,也不想让空寰看自己笑话。 说起来,空寰本该就是月忆的人,她抢了人过来,就不能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她该做个大度的人,坦然接受月忆的存在。何况,朝熙也知道,空寰若是不喜欢自己,也不会费那么多力气,又是弄走宋启,又是创立千里阁。 细想一想,空寰定还是喜欢她的。也许月忆的那个东西,他只是觉得贵重,随手一放。 空寰不知道朝熙的心思,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应了一声。之后,他打开食盒,拿起那里面的汤羹,一仰头都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还特意拿给朝熙看空碗:陛下,臣君喝完了,一滴不剩。陛下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朝熙倒是没想到他喝得那么急,她拧了拧眉,又拿起里面的点心和粥,放到他面前道:喝那么急做什么?慢点吃,吃饱了再说。 第204页 空寰嘴硬道:已经饱了。 撒谎!朝熙想都没想便道。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空寰被她这一句吓到,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又颤巍巍地舒展开来,他见朝熙那样盯着自己,索性便低下头道:陛下,若是有什么话,您还是在这种时候先说吧。您不说话,臣君心里害怕,吃不下。 害怕什么呢?朝熙盯着他反问。 害怕陛下不要臣君了,害怕陛下从此之后,就把臣君丢在冷宫里,再也不闻不问了。他说着说着,啪嗒啪嗒又落下泪来。 他又是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尤记得当初,朝熙便是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 若不是知道这人在外的狠绝,若不是知道一瞬就能要了敌人的命,朝熙就始终都觉得,他是个娇滴滴需要人保护的小郎君。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的他还依然需要她的照料。 空寰是个死心眼的人,她若是冷着他,不来看他,他便为难自己,不肯睡觉也不肯好好吃饭。 朝熙本来心里还有着气呢,这会儿却也有些心疼他。 朝熙将粥推到他跟前,一字字道:赶紧吃东西,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无论朕怎么对你,都不许你作践自己。否则,朕一定会罚你。 空寰掂量着话音,便觉得这一次朝熙可能不太想罚他了。 之前一直不吃不觉得,这会儿吃进嘴了,空寰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饿了。 等到他终于吃饱了,也打嗝了,朝熙才拧眉道:父君正在给你治疗,你不能光吃药不注意保护自己。若是不好好吃饭,这病症怎么会好? 空寰其实前日已经琢磨出来太上王君送过来的药应该是治他病的。 太上王君回宫这么些个时日,空寰已经琢磨出他的脾性来,脸冷心却热。 他明明给自己治病,却非要吓唬他。 空寰沉闷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臣君知道错了,陛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空寰说完,便小心地去拉朝熙的手,朝熙下意识想要甩开他,他却死不要脸拽得更紧。 不能让陛下松开他,陛下好不容易来一回,他今晚需得把人留住了。 空寰见朝熙没再挣扎,便一点一点上前,最后干脆瘫倒在朝熙怀中。 他颤着声唤她:陛下,陛下 唤了几声,他便越发委屈,最后干脆窝在她怀中道:陛下,臣君真的好想你。 朝熙竟也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她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忽而问道:几日没洗澡了? 她隐约记得登玉方才说,他不许人侍奉洗沐。 空寰连忙闻了闻,道:就今夜没洗,是臣君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了吗? 他一向爱干净,这几日虽说快入秋了,可天气还是有些热,若是不洗澡,他定然是受不住的。 朝熙觉得自己想多了,便摇了摇头道:没,还是香的。 这倒是没撒谎,即便是没洗澡,朝熙依然觉得空寰是干干净净的。他身上的味道,也依旧清新淡雅,很是好闻。 空寰觉得朝熙都这么问了,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平日里的好闻,他们都三天没见了,他得好好洗洗,不能让陛下厌恶自己的味道。 虽然,空寰也不用香料,他自己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现在又是治疗期间,太上王君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运功,幻□□更是不行。 臣君去洗一洗,陛下等着臣君。 他说完,正要从朝熙的怀里退出去,朝熙便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朝熙等不了那么久了,她方才抱着他便已经有些隐忍不住,这会儿,她更是直接将人狠狠攥住,道:不用去了,一会儿再洗。 她伸手去解他的玉带,之后更是嫌费劲,直接扯下他的外袍,丢到了地上。 都到这个份上了,空寰哪里还不懂其意,他凑上前去,低声唤着:陛下,真不用臣君去洗洗吗? 朝熙将人拉到了榻上,只道:少废话。 空寰果真不敢言了,就在朝熙也上榻之后,他才红着脸去将帘帐扯了下来。 陛下,难得有这般着急的时候。他可不能再说话,也不能打断,免得煞了此刻的风景。 那是一种久违的喜悦,他甚至不敢犯上,只乖乖如从前一般,任由朝熙宠着他、爱着他、怜着他 他甚至又想起最初服侍朝熙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的他,小心翼翼却又心跳加速。 情浓之时,他忍不住又颤声唤着她陛下 第075章 有孕 空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影。 朝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若不是身上的难受深刻地提醒着他昨晚不是一场梦,他怕是都要怀疑自己真的得了幻想症。 朝熙是故意的,她轻功好, 外面的护卫根本看不见她。哪怕是真有影卫知道, 也不会有人敢拦陛下。 空寰暗恨自己昨夜睡得太早, 连朝熙什么时候走了都没发现。 当然, 连登玉小贵他们, 也是不知道的。 第205页 登玉甚至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都第四天了,陛下到底要关主子到什么时候? 不过, 让登玉觉得欣慰的时候, 空寰肯吃东西了。 他今天早上来收食盒的时候, 发现里面的膳食几乎吃了个干净。 第二天的早膳, 空寰也很有胃口,吃了不少。 再之后,又隔三日,朝熙又偷偷摸到了他的寝殿。 空寰没敢多问, 更不敢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解了他的禁足, 他就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看着他那刻意乖巧的样子, 朝熙叹了一声, 问道:整日里都把自己闷在这寝殿里, 想不想出去走走? 空寰默了一瞬,突然道:陛下还在生臣君的气呢, 臣君不敢奢望太多。陛下能来, 哪怕三日一来, 臣君就会很高兴。 朝熙恩了一声, 随后又道:空歌要走了,她的伤养得差不多了,魔月那边,又有一大堆事情要她去做。她本来想过几日就走的,可是父君却说,她的伤还没好全,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为好。 空寰像是不太关心这些,只应了一声,便再没说话。 朝熙低下头轻吻了一下他的眉眼,随即又抓着他的手给他讲魔月那边的事。 朝熙说,魔月晋氏女,为了一个男伎休了正夫宫氏,宫家大怒,上门与晋家闹了一通,晋家丝毫都没有悔改之意,似乎还想等着宫家上门谢罪。 然而这一次,宫家已经不想再忍,彻底与晋家决裂。 这些年,宫家的生意多是靠晋家照料,晋家人原是打算以此拿捏宫家的,然而宫家被休的那位大公子,倒是振作了起来。 他甚至还扬言,哪怕是被休,他也要接过宫家的生意,不能让宫家再受人欺凌。 听到这里,空寰忽而笑了,他道:想必,是母亲出手帮了他。晋家女虽然荒唐了一些,不过她倒不至于轻易休夫。肯定是陛下的人想了办法,推了她一把。 想到这里,空寰又道: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听闻那晋家女脾气很怪,对待正夫也是非打即骂。这母家不能依傍,这郎君嫁过去也要受罪。如今被休弃,又称起宫家的家业,倒也不算是坏事。 朝熙恩了一声,坦然道:朕的人回话说,那宫家家主生了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没活下来,唯一的儿子若是受人欺凌,宫家主哪里还坐得住?从前女儿活着的时候,她有女儿依靠,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儿子被休。如今,咱们的人,也算是推了他们宫家一把。与晋家相比,他们与空家合作,不需要付出什么,你母亲亲自出面,宫家家主自然会相信她。 空寰比朝熙还要了解魔月的六大世家,他靠在朝熙怀中,一点点同她分析道:晋家家大业大,宫家的反叛,伤不到他们的根基。想必,陛下也觉得晋家是个难啃的骨头,接下来,陛下便打算对付师家了吧? 朝熙点了点头,她低下头去摩挲他的脸,笑了:你猜得不错,不过这些事,朕已经吩咐了下去。山高皇帝远,魔月那边的人要如何做都成,朕要的,只是结果。 空寰沉默了半响,忽而道:要想推翻六大世家,不流血是不行的。月都就是他们的根,哪怕这个王朝已经腐朽到无可救药了,可一旦触及到他们最核心的利益,还是会有人冲出来,跟你拼命。恩威并施,才是硬道理。陛下一边得让他们知道,不服从者一定会死,一边也要告诉他们,如果服从,他们哪怕不能把持朝政,他们家族的根基还在。 魔月六大世家全是商户出身,正因为如此,当六大世家走入朝局,才是魔月彻底落败的第一步。 先皇无能,不思改变。到了月忆这里,更是成了不折不扣的昏君。 朝熙已经有了想法,等到她和空岳的计划渐渐达成,她势必要带着空寰,去魔月一趟。 只有朝熙亲自出面安抚,世家们才会相信,魔月收归神域,是大势所趋。 眼下时机未到,朝熙也不想把这个想法告知空寰。 再则,想要彻底摧毁魔月朝堂,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朝熙定了一个两年计划,两年之内,她要彻底收归魔月,天下一统。 眼下,她对空寰还是有气的。虽说每每抱着他的时候,朝熙都会头脑发昏,只想着好好宠爱他,可是朝熙还不至于因此彻底失智。 空寰一身秘密,她若不问,他便不说。若是始终这般纵容着他,日后还得了? 需得让他多吃些苦头,他才能长点记性。 这些日子,朝熙对外还是说王君病了,太上王君要关门亲自为他医治。 前朝虽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可也没人敢问陛下的家事。 只是空寰没想到,那日朝熙走后,便再也没过来。 他先是等了三日,之后又三日,三日复三日,一连等了一个多月,他都没等到朝熙。 直到那日,空歌已经准备好,启程回魔月之时,才去太极殿正殿见了朝熙。 其实空歌早就该走了,半个月前她的伤就好了,不过空岳忽然来信,让她处理一下魔月去神域的商队之事。 空家的商队想要进神都,就需得有个当家人亲自把关。 空歌正好熟悉这些套路,便又在神都忙碌了小半个月。 第206页 这一次在神都住了这么久,空歌对神都内外也算是了解个透。 连朝熙都打趣,说她再来几次,便要成为真正的神都人了。 神都的确繁华,月都连这一半都不及。可纵然如此,空歌该回去还是得回去。 这一阵子,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定远,定远也再没有提起她。 既然她什么都给不了定远,还不如就此放手。定远在太极宫,过得也不错。若真的跟着她去了魔月,还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艰险。 何况,空歌知道,定远并不爱她,可能两个人之间有过短暂的暧丨昧气氛,可那气氛一闪而逝,很快就被淡忘了。 空歌逼着自己不去想他,连明日要走了,她都没给定远留下只言片语。 空歌甚至还去了永安王府看望永安王,永安王如今这肚子都挺大了,今年入冬的时候,她约摸着就快要临盆了。 空歌想起往事,总觉得对不住永安王。虽然永安王知道了真相,知道空歌也是被鹿天蓝算计,所以并不同她计较。 可是空歌却觉得,她错了就是错了,不想给自己找借口。 空歌家里好东西不少,她给永安王府送了不少补品和金贵的物件,当然,还给永安王未来的孩子,也送了礼物。 那些礼物都是给女儿家准备的,虽说太上王君已经提过,永安王朝阳这一胎是个女儿,可是空歌并不知晓这个内情,她固执地认为,就应该送女孩子的东西。 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生女儿啊,谁家生女儿不高兴? 永安王笑着道:还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你便总觉得是小郡王了? 空歌笑着回道:我猜该是个女儿,头胎得长女,这是多大的福气啊?我有预感,你这肚子里定然是个出众的丫头。 永安王也不争辩,只是摸了摸肚子,一脸慈爱地笑道:我也期盼着是个女儿,虽说本王不至于嫌弃儿子,但还是女儿好,生了女儿,我便要好好教导她,日后这永安王府,也有人继承了。 永安王又看了看空歌道:听说你成婚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你总是在外跑商,也该想着点这事。你是空家未来的家主,你若是有了后,你家里人才能放心。 空歌原也是想过这事的,想着再讨一房郎君,健壮一点的,能传嗣便成。 不过现在想想,除了定远,她已经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她只对着永安王笑道:不急,我还年轻。我大姨母也是二十四岁的时候,才有了我表哥。晚点生,也许孩子更聪明呢。 永安王也不再劝。 告别了永安王,空歌便得进宫跟陛下辞行了。 朝熙这几日脸色不好,空歌拧眉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太医可来给您请过平安脉?太上王君不是就在宫里吗?也没给您看看? 朝熙叹了一声,她起初没答话,空歌便又急道:莫不是表哥又做了什么事,惹陛下不高兴了? 朝熙这才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表哥被朕关了一个多月,他哪有那个本事,惹朕不高兴? 空歌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坦然道:说得也对,我表哥那个人虽然心眼多了一些,但是对陛下的情意不会有假。他不舍得,也不敢惹您生气。 朝熙笑着摸了摸小腹,她让人备了茶点,随意坐到了空歌身侧,与她闲话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虽说月都和神都你来往了多次,不过路上还是要小心。 空歌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会小心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等臣回了月都,再给陛下寄信。 朝熙笑着说好。 空歌大着胆子盯了朝熙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陛下,恕臣冒昧,您这脸色真的不对劲。您是神域的陛下,该保重身子。再则,您也是臣的表嫂,臣是真心实意关心您的龙体。 朝熙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她手中,她道:这信,是朕亲笔,写给婆母的。信没有封死,你也可以拿出来看看。 空歌双手接过,等看到朝熙有喜的消息之后,空歌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朝熙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朝熙凑到她跟前小声说:嘘,别张扬,现在才刚一个多月,需得等到三个月后才会昭告天下。朕这几日总是不舒服,吃点什么东西都吐了出来。那些荤腥啊,更是一点都不能碰。不过,这样大的好消息,哪怕是不告诉旁人,自家人也是得说的。 空歌之前受伤,就在这太极宫偏殿养着。 朝熙待她极好,不仅给她用最好的药,连她的伤,也是太上王君亲自照看的。 这神域的皇宫,真的快成她自己家了。 可偶尔这么妄想便算了,陛下亲口这么说,还是让空歌觉得惭愧。 朝熙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也同你表哥一样,动不动就红了眼? 空歌又哭又笑的,最后问:表哥知道了吗? 朝熙摇了摇头,她道:还没告诉他,冷着他一段时间,让他吃点苦头。 空歌知道表哥练过邪功,这些日子,太上王君为了他的病,也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表哥能让陛下有孕,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第207页 空歌噗嗤一声笑了:对,表哥从小便厉害,也就陛下能治他。不过陛下有喜,大姨母知道了,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朝熙又道:一会儿,你去朝阳宫看他一眼吧,跟他亲自告个别。你表哥那个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还是很关心你的。正好,借着你的由头,朕把人都收回来。不过,还是不能解了他的禁足。 空歌点头称是,她心情好,说话也没了顾忌:让表哥吃些苦头也好,陛下可千万别惯着他。 太上王君说了,空寰之前只是不易传嗣,却不是彻底断了子孙念想。虽说太上王君的药起了效果,朝熙也成功有喜,不过若要根治空寰的病,他最起码还得再调理五个月。 所以,空寰的药不能停。 朝熙算了算日子,这孩子,是空寰被禁足后,她第一次去朝阳找他的时候怀上的。 这一阵子,朝熙害喜厉害,虽然她也很想空寰在身边陪着,不过想了想,还是再等一段吧。 空歌去朝阳宫看望空寰的时候,硬是没先提这事。 空寰看见空歌,表情也是淡淡的,登玉奉茶之后,空寰更是一个正眼都没给空歌。 空歌笑着问:你就不问问我,外面情形如何了? 空寰没好气道:你若是真的关心你这个表哥,早在本君刚被禁足的时候,你就该去陛下面前求个情。 空歌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们妻夫之间闹小矛盾,我跟着掺和什么?我今日来,也是因为我明日便要走了,陛下特准我过来跟你辞行。 空寰哼了一声:不稀罕,你早就该走了,你的伤早就好了吧,赖在这神域这么久,莫不是为了定远?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在空歌面前提这个名字了,空寰提完之后,见空歌脸色不对劲,反倒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成。 呦,定远还成了你的心魔了?提都不能提? 空歌见他还有心情与自己阴阳怪气,便放下茶杯道:本以为陛下冷落你这么久,你的日子一定很难过。作为你的亲表妹,我一是来辞行,二是来看看你。不过看你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我就觉得我多余关心你,你且在这朝阳宫自生自灭吧。我给你带来的礼物,你也不必收了。 空寰冷嗤一声:你空手过来的,能给我什么礼物?再则,你觉得我稀罕那些身外之物? 空歌也不逞多让:庸俗,我们空家人自是不缺钱的,我什么时候送过你那么庸俗的礼物了?我本来是想给你带个好消息的,不过看你对我没好气,我决定还是不说了。让你自己苦闷下去。我相信,我这一走,若是没人给你求情,陛下怕是再有两个月,也不会来看你。 空歌的神情不似作假,空寰果然被她那副表情伤到了。 他们兄妹平日里拌嘴是常事,空寰也向来不想在弟弟妹妹面前示弱。 可是,陛下已经一个多月不来了,空歌若是走了,他在这朝阳宫,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低着头,沉闷道:你知道陛下的消息对吗?你若知道什么,别卖关子,告诉我吧。 他这会儿倒是不自称本君了。 空歌仔细瞧着他,发现他瘦了不少,也便不再同他闹。 空歌先是轻咳了一声,小心解释道:其实我刚知道你被禁足的消息,也吓了一跳。不过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不会轻易出手,没打听清楚状况,我怎么敢轻易跑到陛下那里求情?不过,我连续打听了两日,也没探听出消息来。倒是有一日,我偷偷跑到太极殿外看了一眼,我见陛下在发呆,还默默念着你的名字,我便觉得,她还是在意你的。虽说我直到今日还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不少,不过这妻夫之间的小秘密,我也不想多问。 空歌见空寰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便知道他接受了自己的解释。 见他不说话,空歌便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陛下有喜了。 这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惊雷,炸得空寰好久都没回过神。 空歌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有喜了,今日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一个多月,那便是陛下第一次来朝阳宫的那一晚。 怪不得,她那日明明答应了他每隔三日会偷偷来看他,可那之后,她便食言了,再也没来。 以朝熙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她断不会如此。 空歌又拿出了陛下的亲笔信,递给了空寰,道:别弄皱了,我还要带回去给大姨母看呢。大姨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 空寰当然认得朝熙的笔迹,从朝熙飞扬的字迹中,空寰都能体会到她身为人母的喜悦。 空寰放下信的时候想要闯出去,空歌却伸手拦住他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惹怒陛下,不过陛下还没解你的禁足,你还是老老实实受罚吧。 空歌的心情亦是不错,她望着窗外晴好的天,莞尔一笑道:但愿陛下能一胎能女,这神域王朝也后继有人了。不过我听说,太上王君再过几个月,便能彻底治好你的病。哪怕你日后再用邪功,也不会影响你的传嗣能力。你和陛下,还会有老二老三,我在这里,就祝福表哥子孙满堂吧。 第208页 空寰极少在空歌面前表露情绪,今日许是太激动了,他当着空歌的面便落了泪 空歌微一抬眼,没敢再看。 她起身告了别,走之前,还不忘神域的礼数,亲自起身给王君行了大礼。 这是臣子对王君的礼,亦是空歌对表哥的敬重。 平日里该玩该闹的,可是在大事面前,空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走出朝阳宫宫门的时候,空歌望着这巍峨的宫门,也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空歌低声叹道:表哥他还是很不容易的。这么多年,他熬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幸福了。 小富进来换茶的时候,就看到空寰在哭。 小富惊得跪了下去,他道:莫不是陛下有了旨意,要处死您? 听到这话,空寰又被气笑了。 他佯装生气地轻拍了小富一下:你胡说什么呢?陛下才舍不得处死本君。 小富撇了撇嘴道:陛下要是真的心疼您,为何这么久了,还不来看看您啊? 空寰接过小富手中的茶,畅快地饮了一口之后,才道:谁说陛下不来的?本君日日都在陛下心里呢。 小富不解其意,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出门的时候撞见了登玉,小富拉住登玉问道:你说,要不要请斐念之过来看看?咱们主子会不会思念成疾,出大毛病了? 登玉紧张道:主子怎么了? 小富用手指了指,小声道:主子居然在笑,你说吓不吓人?当然,笑之前,他还在那哭。 小富没敢直言,他觉得主子怕不是得了疯病吧? 登玉迈步进去的时候,空寰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 登玉沉闷了一会儿,道:陛下已经把朝阳宫外的护卫都遣散了,不过太极宫来人禀告说,陛下还不让您出去。 空寰应了一声,道:不要紧,反正本君近日也需要吃药,需要好好疗养,不出去便不出去吧。 登玉也感受到了空寰欢快的情绪,他出声问:殿下,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空寰知道三个月内不能到处宣扬,索性连体己人都没多说。他只道:等时机到了,本君再告诉你。 登玉哦了一声,没敢多问。 空寰又道:既然陛下已经将护卫都遣走了,那你们这些奴才还是能走动的。本君这些日子手痒,你去绣坊,拿一些细线过来,本君想亲手做个手帕。多拿一些,马上入秋了,还想做个帽子和围领。 登玉知道,空寰不喜欢针线活,他拧眉道:殿下,您要做什么,奴才吩咐绣郎去做便好,哪能劳您亲自动手? 空寰是不喜欢针线活,小时候上学绣工的时候,他便总是逃得远远的。 可是他的绣工也不差,做个围领帽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自己的孩子,当然得他亲手做。 旁人做的,当然和他的不一样了。 你且快去,哪那么多废话?本君正好无事,闲来做一做这些东西。 登玉点头称是。 朝熙得到消息的时候,便蹙眉问花雪:他就没嚷嚷着要见朕?只让登玉出宫去绣坊了? 花雪点头道:是,而且登玉可要了不少东西,奴婢瞧着,那么多东西,做几床被子都够了。也不知道王君,要那么多东西干嘛。 朝熙笑了笑,显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放下了朱笔,叹了一声,道:他倒是有心。 今日的朝务忙完了,朝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即便道:吩咐人,把朕的膳食送到朝阳宫吧,朕晚膳陪他一起用。他倒是乖觉,没闹着见朕,朕总要给他点甜头。 花雪出门去安排的时候,朝熙才摸了摸小腹,小声说着:乖宝宝,你想不想见你父君啊? 朝熙之后笑了一声,又抬头望天道:反正母皇是想见他了。 第076章 爱笑 怀孕头三个月要瞒着朝臣, 所以朝熙起初不舒服了也强忍着没说。 这些日子,一堆杂事需要朝熙处理,魔月线人那边,也时常往来消息。 若不是牧子期见朝熙辛苦, 亲自给她调配了膳食, 朝熙这会儿还是吃什么都不舒服。 朝熙从小到大身体都皮实, 从来都没生过大病, 这小半个月, 算是把能遭的罪都受过了。 朝熙的母皇见费酒前朝的琐事还来劳烦朝熙,便索性亲自出面, 训了费酒一顿。 朝沅虽未明言, 不过费酒也是生育过的人, 很快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费酒躬身道:太上皇放心, 若有琐事,臣会自行处理。 不过朝熙也就难受了十几日,之后由牧子期亲自出面调养着,她便又生龙活虎了。 她不舒服的这段时日, 一直没让空寰知道, 空寰每日都在朝阳宫眼巴巴地望着,望了一日又一日, 朝熙始终没来。 朝熙再次踏进朝阳宫之时, 空寰都险些落下泪来。 他依着礼数, 对着朝熙行了大礼,他欲俯身之时, 朝熙都没拦着他, 他半跪下去好久, 朝熙才寻了个地方坐下, 然后才慢吞吞抬眼看他,语气平淡道:起来吧。 第209页 空寰抬首时,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不过他很快收回眼神,在一旁小心立着。 花雪那方很快进殿布膳,不过桌上的膳食很清淡,连晚上的粥点都是玉米粥,烤红薯等。 空寰记得,朝熙晚膳向来不爱用这些,她爱吃肉,鸡鸭牛肉,每顿餐都不会落下。 如今有了孕,口味倒是变了。 桌上连一道油腻的菜都没有,大多都是香辣黄瓜条还有冬笋、炒时蔬那些。 空寰坐在膳桌前时还问道:陛下这几日,是不能吃肉吗? 朝熙点了点头道:是不太爱吃,父君前几日还亲自给朕做了清水白肉和酱牛肉,朕吃了一口就吐了好久。鱼肉也不行,近日是一口没动。难为你了,今日晚膳就跟着朕的喜好来吧。 空寰闻言笑了:陛下哪里的话,陛下莫不是冷了臣君这些时日,就跟臣君生分了,陛下明明知道臣君不在意这些。 朝熙笑了笑,又招呼花雪给空寰上了椰汁冰糖燕窝,朝熙记得,这是空寰最喜欢吃的。 当那燕窝端到空寰面前的时候,空寰还小声问:陛下不能吃燕窝吗?臣君记得,家中的姨母们有孕的时候,都喜欢吃燕窝的。 朝熙摇了摇头道:不吃,本就不爱吃那个,你这里更是加了好多糖,父君说了,孕期让朕少吃甜的。 空寰这才松了手,他没有先动筷,反而是侍奉朝熙先吃。 朝熙从前的食量可不少,比空寰吃得多,自打有孕之后,她吃东西便挑剔得很。 空寰眼瞧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玉米粥,喝了小半碗便吃不下去了。 之后的那烤红薯,朝熙倒是勉强吃了半个,那辣黄瓜,朝熙倒是吃了不少。 空寰试探着吃了一口朝熙剩下来的辣黄瓜,结果差点让他呛出眼泪来。 朝熙吃饱了之后,便抬头盯着他笑了一会儿:等一会儿朕走了,你可以让小厨房给你做点别的。朕不是想拘着你,只是有些油腻的食物,摆在朕面前也不成。朕闻到那个味道,便觉得胃里翻滚。 空寰立马放下筷子,可怜巴巴地盯着朝熙:陛下晚上还要走吗? 她难得过来一次,用顿膳就要走了吗? 见他如此,朝熙挑眉看着他:朕就是不走,也不能宠幸你,那还有什么趣? 空寰急道:可是臣君陪在陛下身边也是好的,是陛下还在生臣君的气吗? 空寰说着,便起身跪了下去,他吸了吸鼻子道:臣君知道,千里阁一事,有欺君之罪,臣君甘愿受罚。不过还请陛下给臣君一个痛快,不要钝刀慢磨,让臣君心里难受。何况臣君知道,陛下如今吃什么用什么,都不如以往。臣君不在近前服侍,实在是担心。 朝熙叹了一声,道:你还是没明白朕为何生气,一个区区千里阁,不过是个江湖组织罢了,哪怕是手伸到了神都,朕也未必放在眼里。 空寰立马道:臣君知道,陛下是觉得,臣君把手伸到了御前 朝熙轻笑了一声,她低头看着跪着的空寰,也没叫他起来,反而是道:当朕得知,连花灵都是你的人时,朕的确惊诧万分。毕竟这么多年了,朕从未怀疑过她的忠心。对花灵,朕是有些失望的。这倒勉强算是个原因吧,你还是没猜对。 空寰一个人闷头沉吟了稍许,这才道:陛下是觉得,臣君有意隐瞒您 朝熙用折扇将他的下巴轻挑起来,迫他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挑眉问:反应过来了? 空寰乌眸盈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哑声道:臣君保证,以后不会了,臣君已经没什么秘密了,臣君和陛下保证,以后不会有任何事瞒着陛下。 朝熙抬眸看了一眼他的梳妆台,见那个盒子,还放在那里,朝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本想就此发作,好好责问他,不过想想就算了。她早就不是那些喜欢争风吃醋的少年人了,如今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没必要在意那些。 何况朝熙知道,空寰的心,是在她这里的。 朝熙收回了折扇,对着他道:罢了,起来吧。但愿你这一次,能长点记性。 空寰点头称是。 空寰老老实实立在一侧,也不敢上前去抓她的手,他沉闷了稍许,这才道:臣君也是今日才听说,说陛下前些日子,难受得很。臣君心中愧疚,在陛下最需要的时候,没在陛下身边。 花雪端上梅子汤的时候,朝熙拿起勺子,喝了几口。 这梅子汤下肚,她顿觉舒坦。 只是放下那碗时,她还想逗弄空寰一下,便递给他道:很好喝,你也尝尝。 空寰点头称是,他刚一接过,只品了一口,便蹙起眉头道:怎么这么酸涩? 朝熙拄着手臂看着他,又是大笑了一声:哈哈,难为你还咽下去了。 空寰放下那碗,半蹲在朝熙面前,仰起头问她:陛下这些日子,吃的喝的,都是这些吗? 朝熙恩了一声,道:还好啊,这梅子汤,朕是特意让人做成这个味的。 空寰低眉道:臣君这么长时间没见陛下,连陛下如今的喜好都不知了。陛下要罚臣君,就让臣君每晚在您榻前跪着好不好?只求陛下给臣君一个机会,让臣君贴身照顾您。 第210页 朝熙让人撤下了膳桌,这才转身进殿,躺在了他朝阳宫的软塌之上。 她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空寰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时,朝熙才伸了伸手,让他过来。 空寰本想如往常那般,躺在她怀中,可是顾念着孩子,便老实地跪在一侧。 朝熙笑了一声,道:你且好好坐着,跪着干嘛? 等到他端正坐下的时候,朝熙才靠在他怀中,抱住了他。 她闻着这久违的味道,一阵安心。 空寰伸手环住她,莫名就红了眼。 这回你可知道错了吧?朝熙低声道。 臣君知道了。他老实回道。 朝熙拽起他的手,盯着他那细长如玉的指节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小心地问:陛下这会儿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难受,没有那么娇弱。只是不像从前了,经常能批奏折到亥时。朕这几日,有些嗜睡,所以把事情都堆给费大人去做了。除了魔月那边的消息,朕不会假手于人外,那些个小事,朕都不想操心。 朝熙说完这话,便看到了他放在一旁的针线篓,她随手拿起一看,便笑了一声:朕可算知道,你有什么缺点了,就你这个针线活这么不精细,可别给孩子做了。 空寰脸色一红,道:臣君幼年时,上绣工课,便不太喜欢听。所以这方面,的确有些懈怠。不过陛下放心,臣君让登玉拿回来好多针线,臣君这一次,慢慢学。 朝熙摊开他的手瞧了瞧,随即摇头道:别了,这手多好看,别做活太久,朕不舍得。宫里的绣工们,各个都厉害着,哪里用得着你了? 空寰撇了撇嘴道:可是臣君想,亲自给孩子做个小帽。 朝熙想起刚刚看到他绣出来的那个小老虎,实在是难以下眼,她又噗嗤笑了一声:别了,若给孩子们戴上,出门是会被笑话的。 空寰这才低头看着朝熙,也跟着笑了一声道:陛下这几日,似乎更爱笑了。 臣君听说,陛下的心情也会影响孩子的心情,或许是互相影响。 朝熙不吭声,只抱着他。 空寰终于大着胆子,抓着她的手,他小声道:陛下,谢谢您,臣君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077章 祭祀 后来空寰又嘟囔了什么, 朝熙压根没听见,因为她趴在久违的气息里,居然安稳地睡着了。 空寰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将人打横抱起, 放到了榻上。 朝熙现在的睡眠时间, 确实比以往要长。用过晚膳, 便直接能睡着, 一觉能睡到天亮。 她向来自律, 不用奴才们提醒,到了早朝时间, 她也会准时醒。 朝熙起身下榻的时候, 空寰也醒了。 他连忙下地为她更衣, 从发饰到玉带, 都是空寰亲力亲为。 等到他侍奉好了,朝熙才懒洋洋道:时候还早,你再回去睡一会儿。 空寰抬眸看着朝熙,笑吟吟道:臣君已经醒了, 臣君不困。 这么长时间以来, 这是朝熙第一次留宿朝阳宫。 朝熙看了他一会儿,笑着问:不开口求一求朕, 让朕解了你的禁足吗? 空寰道:陛下还生着气, 臣君不敢求。等陛下什么时候气消了再解了臣君的禁足也不迟。 说着, 他已经接过花雪递上来的发饰,帮朝熙带上。 朝熙伸出手, 捏了捏他的脸道:那就现在解了吧, 从今天开始, 你去太极宫侍奉。这朝阳宫的榻小了些, 没有太极宫舒坦。 空寰受宠若惊,他俯身正要谢恩,朝熙却伸手将他扶起:不必多礼,正好花灵还被朕关着,朕直到今日,也没想好要如何发落她。既然你是后宫之主,以后这些事,便交给你操心吧。 朝熙转身欲走,空寰却跟上去非要问个明白:那陛下希望臣君,如何处置花灵? 朝熙看着他那谨慎的表情,想着是不是这些日子,对他的处罚太过了。 她只是想让他长点记性,没成想一朝把他打回了刚入宫时那个样子。 她以后不能在太极宫侍奉了,至于其他的出路,王君自己个想吧。王君是朕的夫君,你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待朝熙走后,登玉才来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放过花灵了吗? 空寰还没应声,登玉便又道:其余各处的人,陛下已经放回去了,一个都没发落。奴才瞧着这意思,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空寰接过登玉手中的茶点,叹口气道:看来是这么个意思,千里阁的人并未做过什么损害皇室利益的事情。陛下既然查清楚了,自然也知道,本君设立千里阁,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她、得到她。而陛下,从来都不会介意本君对她的这些小心思,她只是气本君欺瞒于她。正赶上她前阵子害喜严重,本君被禁足的事,也耽搁了下来。 直到今日朝熙赦免了他,空寰才能冷静下来想这其中的关窍。否则,他就会整日里跟怨夫一般,抬头望天,怎么都觉得可怜。 第211页 登玉松口气道:那殿下,花灵姑姑将来要如何啊? 空寰想了想,道:朝阳宫正好还缺人,花纪和花椒直接来朝阳宫伺候吧,至于花灵,本君用过早膳再去太极宫看看她,她是想出宫,还是想要留在宫里,都看她自己的意思。 花灵被禁足也有一个多月了,朝熙到底顾念旧情,没短她吃喝。 花灵自打入东宫照顾朝熙开始,她便从未闲下来过。 此番被禁足,反倒像是经历了一场冗长的休沐日,不用值夜,不用干活,每日都困在这一方之地,吃了睡,睡了吃。 从前干活太累的时候,花灵也想过若有一天,等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能做了,便这么吃一天睡一天,懒洋洋地从天亮歇到天黑。 可是眼下,这种日子到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无尽的空虚。 原来忙碌惯了的人,是停不下来的。 空寰去见她的时候,花灵还愣了一下,之后,她倒是不忘礼数,跪下行了大礼:奴婢参见王君殿下。 空寰叹了一声,坐在高位之上,道:花灵姑姑起来吧,本君面前,不必多礼。 听到这话,花灵蓦地红了眼眶,她抬起头道:看见殿下无事,奴婢就放心了。 空寰道:本君是陛下的枕边人,陛下哪里舍得罚本君太久。倒是你,之后打算如何啊? 花灵颓然道:奴婢等着陛下发落。 空寰抬起头看着她,道:陛下已经把你交给了本君,眼下,本君如何发落你,陛下都不会干涉。陛下说了,你不能再回太极宫侍奉了。只是本君还没想好,你之后的去处。你若是想要出宫,本君念及你的功劳,会给你安排。 花灵惊诧万分,她红着眼问:陛下当真,没有再追究了? 空寰喟叹一声,他知道花灵自小在朝熙身边侍奉,这些年在近前值夜也是她。 她与陛下日夜相伴,恐怕这份情谊,比定远他们还要深。 空寰点了点头:陛下顾念旧情,舍不得罚你。 这话一出,花灵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已是泪流满面。 奴婢不出宫,奴婢还没到年纪,王君尽管随便安排个位置,只要能让奴婢远远地看着陛下便好。 空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那你和花纪花椒一样,都去朝阳宫侍奉吧。素日里,朝阳宫都是登玉管事,等你去了之后,你和登玉分工合作。留在朝阳宫,你想见陛下也方便。 花灵跪地叩首道:奴婢谢王君大恩。 空寰让登玉上前将人扶起来,之后空寰便回了太极宫侍奉。 花雪早将空寰的处置方式通知了朝熙,朝熙听到这里,也没什么表情,只道:如此,倒是最好的结果。 花雪又道:听闻,王君有意将花灵姐姐放出宫去,只是花灵不愿意,她说只想留在宫里,时常看着陛下。 朝熙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最终倒是没有吭声。 若论照顾的细心,还得是花灵。 不过这些日子,身边有花雪侍奉,朝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惯。 这一阵子,费酒倒是忙碌了不少,为了给费大人减压,朝熙特意提拔了几个寒门子弟,帮着费酒理事。 如此一来,朝熙案前的奏章倒是少了些。 今个她只忙了两个时辰,便把这一整日的奏章批阅完了。 花雪递上梅子汤的时候,还递过来不少太上王君亲手做的点心,那些点心都是核桃花生等做的,没放多少糖,吃了一块便觉得腻。 花雪道:陛下,太上王君说了,不喜欢吃您也得少吃一些,多吃这些东西,对龙嗣有益。 朝熙拧眉,摇头道:不吃了,不喜欢。 花雪这才又道:那奴婢去拿四红汤给陛下喝一些。 朝熙也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不过到底没有任性,让花雪去拿了。 花雪端着食盒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空寰也在。 花雪躬身行礼,空寰便笑着道:给本君吧,姑姑下去休息便是。 花雪道:是,不过这四红汤,是太上王君命人准备的,王君可定要盯着陛下多喝几口。陛下自打有了身孕,便越发任性了,这不想吃,那也不想吃的。太上王君吩咐过了,哪怕陛下再不喜欢,做奴才的,也少不得要在陛下跟前多唠叨几句,多少让陛下用一些。 空寰笑着点头:本君知道了,花雪姑姑去忙吧。 空寰进来的时候,朝熙正懒洋洋地倚靠在窗边发呆,见他进门,朝熙问:后宫的事,都处理完了? 空寰说了一下花灵的去处,又道: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那些奴才们,也不敢懈怠。臣君眼下只想好好照顾陛下,旁的事,臣君都不想放在心上。 说着,他试了试那汤的温度,一口一口地喂着朝熙。 朝熙只喝了几口,便拧眉道:朕最不喜欢红枣的这个味,喝几口便算了,不喝了。 空寰放下碗,低声问:那陛下想吃什么,臣君着人去准备。 朝熙朝着他伸出手,空寰上前一把握住。 朝熙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小声道:你且如昨日那般,坐在这,朕想躺在你怀里睡,昨夜睡得格外安稳。眼下快要到午睡时间了,朕又困了。 第212页 空寰应了一声,便上了软塌。 朝熙伸出手抱着他,没多久,便安稳地睡了。 空寰就那么抱着她,一直没动,直到一个时辰后,朝熙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腿都麻了。 朝熙捏了捏他有些僵的腿,拧眉道:干嘛那么死心眼,把朕放下,你也休息休息啊。 空寰笑了笑:怕吵到陛下午睡,正好臣君也不困。 朝熙揉了揉眼睛,依旧是懒洋洋地靠着他,随即道:过一阵子,便要准备祭祀礼,等朕腹中的孩儿满三个月,还得昭告天下,去云翠观祈福,这事朕交给你去安排,你有不懂的,便去问问花灵。以后的祭祀礼,都得王君亲自安排。 空寰点头称是。 朝熙起身想要帮他按一按腿,空寰却道:不必劳烦陛下,臣君下地动一动就好了。 他正要起身,朝熙却摆了摆手道:你且过来,凑朕近一些。 空寰正要上前,朝熙便凑过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亲近过了,朝熙其实格外想他。不过父君跟她说,尤其是这一段时间,最忌讳这些,哪怕让空寰到近前侍奉,朝熙也得忍着。 可是每每感受着空寰的气息,她哪里忍得住? 在他面前绷了这么久,她到底是忍不住了。 不能做旁的,亲一亲也是好的。 倒是空寰红了眼,他伸出手,抱着朝熙,等朝熙松开他,他才低声唤了一句:陛下 第078章 昭告 那个吻远没有从前那般热烈绵长, 朝熙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松开了他。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他往后退了几步,大约也在克制着什么 半响后, 他才抬起头问道:陛下饿不饿, 想吃什么, 臣君着人去准备。 什么都不想吃。朝熙倚靠在那叹了口气。 空寰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这殿内太闷了, 臣君问过了, 陛下也可以出去走动走动。 朝熙沉吟了稍许,又摇头道:这宫里各处都走遍了, 没什么新鲜地方, 哪都不想去。 空寰轻笑一声, 道:陛下已经许久都没去星辰台了, 臣君今日正好听说,今天是星辰台的月度考核,陛下要不要去看看?百里御君也在。 百里青自打回了宫之后,便自请回了星辰台。主要是他在御前, 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如今, 定夜也在星辰台做先生,朝熙的确是好久都没看到定夜了。 朝熙这才起身道:那便走一趟吧, 你去把定远叫来, 他和定夜感情深, 想必也是很想过去看一眼的。 空寰亲自帮朝熙更衣,帮她换好衣服之后, 朝熙才道:朕倒是忘了, 空歌走的时候, 留了一把匕首, 说是要给定远的。她还特意吩咐,等她走后,过几天再送定远。那东西就在朕的小柜里,空郎你去拿一下。 空寰应了一声,等他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倒是也怔了一怔。 朝熙转头问他:这是怎么了?那匕首有什么问题? 空寰拧眉道:这是空家内商的管事匕首,其效用堪比令牌,这匕首不仅能防身,还可以到空家的钱庄支取银钱,见此匕首,如见空家内院之主。只有空家嫡系和内院正夫,才能得此殊荣。 朝熙微一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东西还有这个效用。 朝熙看着空寰问:那你也有了? 空寰点了点头。 朝熙撇嘴道:朕怎么没见你送朕一把啊? 空寰闻言笑了一声,道:本来臣君有这个匕首,便是不合规矩的。臣君虽是嫡系,可却是男儿身,没有继承之权。只是母亲只有臣君一个儿子,这些年在空家暗处也管着不少生意,故而拿到这个匕首,也不算稀奇。这匕首多是内院之主给夫郎的。臣君如今嫁给了陛下,那便是朝家的人。当然,陛下若是想要,臣君的那把给您便是。 朝熙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她道:行吧,时候不早了,若是去晚了,星辰台的考核便结束了。 定远跟着朝熙去星辰台的路上,倒是接过了那把刻着空歌名字的匕首。朝熙也没瞒他,当着他的面,便让空寰给他讲了这匕首的来历。 定远惊得险些没敢接:如此贵重的东西,想必是应该送给空夫的,奴才如何敢收? 空寰笑了一声:空歌那正夫身子不好,整日里都要靠药汤吊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了这匕首也没什么用。空歌大约也是觉得如此,所以压根没把这匕首给他吧。这是空歌留给你的,你就算是想要退回去,也得等着空歌再来神都之时,你当她面,亲自还给她。 定远拧眉道:可她是魔月人,再来神都,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定远说这话时,已经尽量压着自己的情绪,可坐在轿上的朝熙还是隐约感知到了定远的情绪,她打趣道:怎么?这人也没走几日啊?你想她了? 定远连忙垂首道:陛下不要拿奴才逗闷子,奴才没有。 朝熙嘿嘿笑了一声,侧首与空寰对视了一眼。 定夜在星辰台倒是比较安逸,他教得是诗书,今日的考核,他亦是考核先生。 第213页 花雪要通报的时候,朝熙拦住了她,只道:在远处看看,先不要打扰他们。 其实定夜还是比较适合留在星辰台的,他记性好,星辰台三千御君的名字家世,他都能记得一字不差。 考核那些御君的时候,定夜低着头拿笔记录,待御君们退场,定夜不用人提醒,便可以在册子上打分。 朝熙由空寰扶着上前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定夜身后的名册。 定夜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倒是有几个御君看见陛下和王君,连忙跪了下去。 定夜这才察觉到什么,他面露惊诧地回首看了朝熙一眼,随即俯身行礼。 朝熙用折扇虚扶了他一把,笑吟吟道:起来吧,大家也都起来吧。不用紧张,朕只是今日无事,过来瞧一眼,定夜,你们继续吧。 今日的考核内容是背书,有几个御君还算不错,无论定夜问出什么问题,他们都能应对自如,有几个不知是不是因为陛下和王君在这,有些紧张,定夜问的问题,他迟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定夜偶尔会给人一个机会,等一等他们,让他们好好想一想。 空寰见此,倒是笑了一声,他凑到朝熙耳边道:看来太上王君眼光不错,定夜先生有耐心,人也温润谦和,很适合做这个。 定远就站在空寰的身后伺候,听到了王君夸奖定夜的话。 朝熙道:星辰台本是王君的管辖之地。从前这宫里没有王君,每个季度的考核成绩都是呈到御前的。如今你继任王君之后,朕已经吩咐了下去,下个季度的考核成绩直接送到朝阳宫。以后这群御君,就得让空郎你多费心了。 空寰微微一笑道:是,臣君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还算是安逸。入秋时分,朝熙直接免了今年的秋猎,用的由头不过是秋猎耗损极大,今年朝廷想要节省开支,在各地建星辰台备选学堂,省去了一个秋猎,足够建两州之地的学堂了。 不过神域向来富庶,已有不少朝臣猜出了最近的风向,这陛下,怕是有动静了。 若不然,也不会把朝务都堆到费总府台那。 果不其然,朝熙腹中孩儿满三个月的时候,便择吉日昭告天下。 神域女帝有孕,向来是比年节还要重要的日子。在龙嗣出生之前这一段时日,家家都要高挂红灯笼,全民同贺。 朝廷的消息下来,神都内的红灯笼和祈福用的彩灯,一时间全部售空。 夜幕到来,整个神都红彤彤的一片。 空寰牵着朝熙站在高台之上,望着神都内的盛景,心下一片感怀。 空寰叹道:在魔月的时候,便没有这般景致。魔月女帝有孕,也没有这样的传统。哪怕是年节时分,月都内的灯火也是不及神都的。魔月国库空虚,各地百姓贫苦,朝廷还杀了不少从营河逃往神域的百姓。魔月百姓,都在等着陛下呢。等着陛下您,救他们于水火。 如今,六大世家朝熙已经拿下了三家。前一阵子,空岳来了消息,说是师家家主暴毙,新任家主接受了空岳的条件。 原本朝熙是想着,让空岳三个月内拿下师家,空岳却提前一个半月完成了任务。 空岳用了雷霆手段,那师家家主不肯就范,空岳便直接绝了她的路,扶持一个刚满十六的师家小女儿上位。 空岳来的信上,说明了她的缘由。空岳此刻,比朝熙更着急拿下魔月的六大世家,她想要一个机会,一个来神域的机会。 自打空歌回到月都,带回了朝熙有孕的消息之后,空岳便激动莫名。 空寰幼年中毒,之后又练过邪功走火入魔。空岳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孙儿了。 可没想到,空寰才嫁到神域不足一年,朝熙便有喜了。 可空岳身为空家家主,不得轻易离开月都,否则,她真想不管不顾,冲到神域来看一眼。 空岳当时还同空歌说:空寰嫁入的是天家,我倒是不敢指望亲自入宫照料神域陛下。可陛下生产那日,我若是能看一眼孙儿,不知道该有多幸福。 空歌见状,拍了拍姨母的肩膀道:姨母,会有那一日的。 这几日风凉了,朝熙与空寰站在高台上没多久,便起驾回宫。 朝熙牵着空寰的手,道:明日正好的九九重阳佳节,咱们要去云翠观祈福。你可都准备好了吗? 空寰自打做了王君之后,做事便十分妥帖。无论是后宫事务,还是前朝朝臣们的家眷,他都面面俱到。 此番祭祀祈福,空寰也已经准备妥当。 空寰一边小心盯着脚下的台阶,一边笑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好了。 朝熙恩了一声,等到他们回到寝殿之后,空寰便上前亲自侍奉朝熙沐浴更衣。 虽说已经三个月了,可是朝熙的肚子却不太显。 空寰拿着长巾蹲下身子帮她擦身的时候,朝熙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 其实朝熙和空寰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哪怕为了空寰的病症素过几日,也断不会素这么久。 如今为了孩子,朝熙步步小心,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如今都过去三个月了,朝熙早就忍不住了。 尤记得从前,空寰蹲下身子的时候,都用的是朝熙以往最看不惯的作贱人的招式。 第214页 后来习惯了,朝熙只觉得这是妻夫之乐,算不得作贱人。 没有孕之前,他们两个把图画本上的招式玩了大半。 果然,有了孩子之后,朝熙觉得自己心情郁郁,多半是跟这个有关。 朝熙忽然拽住了他,低声道:其实已经三个月了。 空寰不解,一脸疑惑地抬眸望着她。 朝熙轻咳了一声,半响后才道:父君说过,满三个月就可以了,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第079章 黏人 朝熙的请求, 空寰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空寰还是小心翼翼地侍奉,生怕伤到她。 其实结束之后,朝熙也没觉得多尽兴, 如今有了身孕, 真的是处处都要顾忌。 不过还好, 比起之前那些只能强忍着的日子强多了。 那一晚, 朝熙睡得很好, 连日里的憋闷,也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 翌日午膳时分, 花雪特意来报:陛下, 王君宫里来人说, 今日王君要忙着明日出宫祈福的事, 恐怕午膳就不能来陪陛下了。王君说了,他等会儿就过来陪陛下,让陛下不要着急。 其实这倒不算大事,以往朝熙多是一个人用膳, 偶尔晚膳才会让空寰作陪。 可是这些日子, 空寰都在近前照顾她,日夜不休的。 他冷不丁说不能来了, 朝熙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三个月之后, 害喜的症状是没有了。 牛肉和鸭肉, 她也能吃一些,只是羊肉她实在是不喜欢, 御膳房做出来的鱼, 她也只能勉强动几口清蒸的。 难得近日, 朝熙的父君也亲自下厨了。这在从前, 都是朝熙母皇才有的待遇。 小的时候,朝熙若是想要吃父君做的菜肴,都得等母皇想吃了,她才能跟着借借光。 近日倒是不同了,父君变着花样给她做。 那日在小厨房,朝熙还看见父君正在教空寰做菜,空寰学得尤其认真,每个步骤都不敢省略。 空寰是想着,太上王君早晚都要离宫的。日后朝熙想吃,他可以亲自下厨。 朝熙父君做的白切鸡,朝熙是最喜欢的。 今日午膳正好也有,朝熙吃了不少。 剩下来的,她也没舍得丢,只对着花雪吩咐道:收起来,放在厨房里热着,王君一定忙到忘了吃饭,父君做的东西,他也喜欢吃。 花雪点头称是。 下晌朝熙无事,便去了朝阳宫。 自打她让空寰来太极宫侍奉之后,她便好久都没来朝阳宫了。 空寰此刻正在外面忙着,朝熙坐在寝殿之内,正好发现梳妆台上的那个盒子不见了。 她微微拧眉,翻了几个抽屉,才发现那个盒子已经被人打开了,而里面的宝石项链,却不见了。 那个空盒子,也像是被空寰随手丢在一边,看样子也不太在意。 朝熙忽而笑了笑,心里想着却是:这个混账东西,终于舍得把月忆的东西丢出去了? 这事朝熙始终没问过他,空寰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朝熙因为这个生了他的气。 朝熙见盒子里的东西不见了,心里的憋闷也散了不少。 所以直到第二日去云翠观祈福的时候,朝熙都是笑容满面的,看起来心情极好。 父君告诉她,心情好一些,对孩子也好。她有孕的时候若是心情好了,将来才会生一个开朗可爱的宝宝。 云翠观是神域的圣地,这几年有朝廷扶持,香火更旺。 因着朝熙说要来,云翠观提前两日便清了场。 现在的这一任观主,说起来,还是牧子期的同门师弟,所以朝熙对这几位道长尤其尊重。 上过香之后,朝熙觉得闷,便想去后院走走,祈福的那些准备,也全都交给了空寰去办。 这毕竟是空寰的孩儿,空寰比谁都上心。朝熙在远处看着空寰的那副模样笑了笑,便转而去了后院池塘。 后院池塘里的鱼不少,朝熙小时候,还特意来喂过。 池塘突出来的两块青石上,还有几只安稳不动的乌龟,静静窝在那里。 朝熙站在那发了会儿呆,便瞧见了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后院洒扫。 这男子看起来格外瘦,朝熙忍不住上前问道:是云翠观的伙食不好吗?朕看你怎么这么瘦? 神域男子以瘦为美,可这男子却瘦得像竹竿一样,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健康。 朝熙这话一出,那人便听出了朝熙的自称,立马跪了下去:草民不知陛下驾到,请陛下恕罪。 朝熙摆了摆手,转过头去,也没再看他,而是问道:是不是这观里,有师兄弟欺负你?不给你饭吃? 朝熙第一反应便是如此,然而那人却摇头道:不是,是草民自己胃口浅,还有些挑食。 朝熙这才转过头笑了笑:你不必怕,若真有这种欺凌之事,朕今日会亲自为你做主。 谢陛下关怀,真没有,师兄弟们素日里,都待草民极好。草民身子弱,他们便不用草民多做什么,每日里只需要清扫一下后院便可。 听闻此言,朝熙这才细细看了看他,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确实像个身子骨不济的。 朝熙想了想,又觉得云翠观的道士,倒真不至于做出那种欺凌之事。 第215页 朝熙觉得前院差不多快完了,便转身欲走。 谁知道刚转过头的功夫,朝熙便看到了这人脖颈上的项链。 那链子看起来有些眼熟,特别像空寰宫里藏着的那个。 朝熙越想越像,最后索性上前,将那人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掏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空寰前院的事忙完了,刚巧走到后院,便看到朝熙和莫起站在一起。 空寰怔愣了一下,莫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在他的角度,陛下和莫起看起来有些亲密。 莫看莫起样貌平平,但是他的身上总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 当年的莫起,可是被好多人争抢过。除了月忆,还有晋家女也想要纳了莫起。魔月先帝知道这个情况之后,立马将莫起抓进宫。其实魔月先帝本意是除掉莫起,谁知道见了人,听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直接将人收入了后宫。 月忆曾经夸过莫起,说他温软,说他清冷,说他只要站在那里,便是一束光,始终照耀着她。 从前月忆有什么心思,空寰并不关心。 只是如今,当朝熙对上莫起的时候,空寰莫名就觉得有些担心。 而朝熙并不知道空寰站在自己身后,她盯了莫起身上的项链一会儿,果然在那宝石之后,看到了月忆两个字。 这正是空寰之前手里的那块,为什么在这个小道长手里? 朝熙松开了他,大约是注意男女之防,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朝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起犹疑半响,竟不敢答。 朝熙微一挑眉,不解道:朕问你话呢。 朝熙语气不重,却莫名有一股威压,莫起吓得跪在地上,轻声道:草民法号莫起,草民不懂规矩,还望陛下恕罪。 莫起? 朝熙想起这个名字了,月忆的心上人,可不就叫莫起吗? 可是父君的调查里,这个莫起早就死了,还是被六大世家联合围剿的。 他为什么会在云翠观? 从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朝熙忽然就想明白了。 空家是六大世家之首,空寰那么聪明,自然有办法掩人耳目,将莫起救出来。 怪不得,他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月忆甘心跑到前线抢走宋启,又让月忆甘心割让了两座城池。 之前朝熙觉得气闷,总以为是空寰和月忆之间,可能有什么忘不掉的情。 如今想来,空寰是那样爱她,怎么可能三心二意?他是用莫起,威胁了月忆。 而对于月忆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莫起还要重要。 怪不得,怪不得空寰胸有成竹,认为空家有资本对抗魔月皇室。 因为他手中,有莫起这张王牌。 或许,从空寰计划来神域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好,让朝熙统一天下。 他不仅把他自己送到了朝熙跟前,他还要让整个魔月,都归于朝熙之手。 朝熙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眼眶蓦地一下就红了。 她不该怀疑空寰对自己的爱,他明明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朝熙这几日还不停的催眠自己,她甚至觉得,哪怕空寰和月忆有些情愫也不要紧,她爱空寰,她可以接受他的过去。 可如今想来,他根本没什么过去。 他自打初次见到朝熙起,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朝熙了。 朝熙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的夫君? 朝熙摆了摆手,温柔道:小道长请起,朕又不吃人,你不必害怕。 莫起这才起身谢恩。 莫起壮着胆子抬头看这神域女帝的时候,朝熙已经转过了身。 而此刻,空寰就站在她的身后。 空寰缓步上前,正要去拽朝熙的手,就被朝熙一把拽到了怀中。 身后的莫起见状,连忙惊得退了下去。 临走之前,他还悄悄看了一眼空寰。空寰一脸的幸福,他和朝熙手牵着手的样子,让莫起有些羡慕。 其实朝熙在大庭广众之下,极少跟空寰这般亲密。 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不合规矩。 今日的朝熙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半抱着,就是拉着他,哪怕直到上了轿撵,她也紧贴着空寰没松开。 空寰忽然就觉得朝熙有点黏人。 回宫之后,空寰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朝熙默了一瞬,她的手缓缓伸入他的长衫内,一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一边道:就是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为了你嫁入神域的计划,恐怕也吃了不少苦吧? 空寰虽认同朝熙的话,可还是觉得朝熙哪里不对。 这些,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是说,今天有什么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让陛下有此感慨? 想到这里,空寰索性直言道:是莫起吗?陛下方便告诉臣君,陛下和莫起都说了什么吗? 朝熙摇头笑道:没说什么,就是听到了他的名字,也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宝石。那个有月忆名字的宝石。 空寰愣怔几分,忽然反应了过来:陛下怎么知道那个东西?莫不是 空寰骤然想明白了许多关窍,他忽然道:莫不是陛下看到了那个宝石,觉得是月忆送给臣君的吧? 第216页 作者有话说: 第080章 宋启 空寰打量着朝熙的神色, 便猜出了全部,他笑了一声,凑近到朝熙跟前,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半响后, 空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陛下吃醋了。 朝熙傲娇着不肯承认:朕可没有。 陛下分明就是吃醋了, 还不肯承认。陛下是九五之尊, 可不能撒谎哦。空寰此刻倒是心情极好。 之前他被朝熙禁足那么久, 虽说是朝熙有孕中途没来看他, 但是空寰心里明白,朝熙若想让他出来, 就不会一直拘着他。 千里阁那件事, 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以至于花灵如今哪怕在朝阳宫做事, 空寰也特意叮嘱她, 有陛下在的时候,还是不让花灵出来转悠,否则,花灵的存在就时刻会提醒着朝熙, 她从前的背叛。 空寰也一直觉得, 朝熙是为了这些事在生气。 可是今日突然去了云翠观,碰到了月忆送的礼物那事, 空寰才恍惚间明白, 原来朝熙气得是这个。 之前空寰练邪功, 算计宋启,包括创立千里阁, 朝熙都很容易便原谅了他。 所以之前空寰被禁足被冷落, 他才一直想不通。后来他便觉得, 这事的症结出在花灵身上。 毕竟花灵一直是朝熙最信任的人, 如今发现连花灵都阳奉阴违,朝熙自然不满,所以才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眼下看来,这个想法倒也不能算错。只看朝熙不允准花灵去御前伺候便能看明白,朝熙还是不能接受花灵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朝熙怀疑,空寰和月忆私底下有往来。 空寰试着站在朝熙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如果朝熙手里留着宋启的东西,他也会吃醋,也会发怒。不过他会主动出击,想办法消灭那样东西,而不是自己闷闷不乐。 但是朝熙的性子与空寰正相反,她不屑于做那种事,她甚至没把月忆的宝石拿走,她就任由那个东西,明晃晃地放在空寰的梳妆台上。 这么些时日,朝熙可能已经试着原谅他了,她还是如以往一般同空寰亲近,但是这事,她却始终没有问过空寰一字半句。 空寰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是在这上面吃了亏,若不是今日碰到了莫起,这个误会还不知道要闷在朝熙心里多久。 空寰凑到近前,他一边帮朝熙按着小腿,一边道:其实陛下可以直接问臣君的,臣君的心里始终都只有陛下一个人。臣君从前对陛下说的话,也不是假话。臣君并不喜欢月忆,月忆也不喜欢臣君。臣君觉得她昏庸无能,观念上与她也不同。而月忆呢,觉得臣君惯会算计,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哪怕没有这些偏见,臣君与她,也是相看两厌。那宝石是空歌拿过来的,那几日忙着大婚,后来臣君又被禁足,所以才始终没让人带出宫去。正好后来臣君的禁足解了,才让登玉把东西送到云翠观,送到莫起手里。 说到这里,空寰又低声解释道:臣君来神都之后,确实与月忆通过信。 他此言一出,朝熙立马瞪向了他 空寰如今可不害怕她这副表情,反而是笑得更加肆意了。 空寰低头莞尔,缓缓道:以往的信件都被臣君烧了,不过下次给她写信,或者她再来信,臣君一定给陛下看过,陛下以为如何? 朝熙别过脸去,轻哼了一声。 空寰又道:月忆是没什么大事的,每次写信,问的都是莫起的情况,臣君呢,也会把莫起每日的日常整理给她。比如早午晚膳都用过什么,他白日里做过什么。事无巨细,连莫起什么时候去茅房,月忆都很在意。 朝熙轻叹了一声,她忽然想起那莫起的身量,便出声问:莫起道长看起来纤弱得很,他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朕总觉得,他不是很健康。白日里与他搭话,也是见他太瘦了,朕还以为,是云翠观里有人欺负他。 空寰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会,臣君以千里阁的名义,每个月都给观里不少银钱,为的就是好好照顾他。只是莫起当年伤得太重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他确实吃得不多,油腻的都不能吃。云翠观的几位道长,颇通医术,这些年,也在慢慢调理着他的身子。 听到这里,朝熙叹口气道:将人送进宫里来吧,让父君亲自给他看看。 空寰一怔,他拧眉道:可是太上王君如今还要亲自看顾着陛下的胎,已经很辛苦了。 不会,这些年父君与母皇云游,也是各处行医问诊,医者仁心,他不会觉得辛苦。再者,朕觉得把莫起送进宫来,才有大用。空郎,你觉得呢? 朝熙说完这话,便直直地盯着空寰看,而空寰却撇了撇嘴道:臣君说这话,可没有要背后议论人的意思。虽说臣君一直觉得莫起样貌平凡,但是他身上总有一股吸引女人的劲。魔月的先帝,晋家的继承人,还有月忆,一个个都为了他疯。万一这莫起入宫之后,再勾了陛下的魂 朝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伸出手捏了捏空寰的脸,道:那朕与你扯平了,叫你也吃醋一回。 空寰垂眸不言,朝熙索性将人揽了过来,她凑过去吻着他的额角,他的眉眼,随即低声道:朕只爱你一个。 第217页 说完,朝熙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眼睛里唯有自己。 她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许有任何事瞒着朕,你与魔月来往的信件,朕不会拦着,但是你需得给朕看一眼,朕得知道,你们都说了什么,你可明白了吗? 空寰点了点头。 当两个人并排躺在软塌之上,空寰用手轻点着朝熙的鼻子,呼吸都洒在彼此的脸上。 他小心翼翼地问:当年,臣君与月忆合谋,将宋启抢来,此事终究是太不道德,臣君始终不敢告诉陛下。如今陛下什么都知道了,您怪过臣君吗? 朝熙想了想,忽然道:如果刚开始的时候,朕还没有见到你,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会怪你。可是这个时候朕知道真相,反而是觉得没什么了。宋启是自己选择背弃朕的,虽说朕也有过,没能看护好他,但最后却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的。所以,既然他做了选择,朕便尊重他。 到了这步田地,朕当然知道你有大错,但是朕不舍得怪你。 空寰终于笑出声来,他再凑近了一些,直接抱住了朝熙,他柔声道:陛下能不能答应臣君,以后陛下有什么事,也不要在心里闷着,都告诉臣君好不好? 朝熙恩了一声。 随即妻夫两个,看着看着,便都笑了出来。 朝熙办事倒是急,第二天她一大早去了太康宫给父君母皇请安,然后提及了莫起一事。 牧子期当然没什么意见,他早年没嫁入宫中的时候,便四处漂泊,行医问诊,如今多了一个病患,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麻烦。 而且连牧子期和朝沅都没有想到,莫起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牧子期叹了一声道:从前还不放心你身边跟着那么个整日里只知道算计的郎君。如今孤倒是看出了空寰的诸多优点,走一步算三步,甚至在许多年前,便筹谋好了一切。这孩子如此厉害,做了你的王君,也能好好辅佐你,帮你管理好后宫。 朝熙也低头笑了:真是难得,父君竟还夸起空郎了。 牧子期笑了笑,叹口气道:去把莫起接进宫吧,就住在这太康宫的偏殿,孤要亲自照看。按照你的说法,他的伤怕是一直没调理好。孤总得见到人了,把过脉,才能对症下药。 朝熙点头道:好,女儿这便派人出宫去请。 朝熙大约是怕吓着莫起,所以没让自己身边的人去请,反而是让花灵和登玉亲自去。 这是花灵被发落到朝阳宫之后,第一次被叫到朝熙近前。 花灵眼眶微热,待朝熙吩咐完了,她才躬身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朝熙深深看了花灵一眼,便道:行了,那就快些去吧,直接将人送到太康宫,父君那边正等着呢。 莫起被送进宫之后,空寰便给月忆写了一封信。 当然这信写完了,还不忘给朝熙过目。 朝熙深深看了一眼之后,才道:你这一件事说完便另起一页用下一张纸,这是何故啊? 空寰想了想便道:这是臣君写信的习惯,通常臣君给月忆的信都没有署名,笔迹也不能鉴定真伪,所以这个习惯,只有月忆知道。 这话一出,空寰便知道朝熙又要吃醋,空寰便赶紧解释:这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臣君发誓,臣君和月忆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朝熙这才缓和了脸色,将信递还给了他,随即道:行吧,你把信尽快寄出去吧。朕也想让月忆尽快知道,如今这莫起,就在朕的手里。 空寰的这封信是加急发出去,不到三日时间,便到了月忆的案前。 月忆看到那封信之后,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会出这种变故,但是牧子期的医术,月忆也有所耳闻。 这些年,莫起身子不济,若真能有牧子期给他医治,或许还可以让他多活一阵子。 之前空寰寻了名医,那群医者都说,莫起虽然救回了这条命,可他或许只有五六年的时光了。 月忆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她害怕莫起到死的那一刻,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左右这魔月的江山,月忆也不打算要了,她知道朝熙想要的是什么。 故而,月忆提笔给空寰回信。 这信,虽然是给空寰写的,但是字字句句,对话的都是朝熙。 空寰如今是神域的王君,朝熙有孕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魔月。 月忆在信的最末,还不忘恭喜空寰即将为人父。 其实月忆不愿意提及此事,她想起了她那未出世便被世家害死的孩子。 可是月忆又觉得,刻意忽略这个,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了。 总不能她自己不想再生了,便也不祝福旁人。 月忆的信也是加急送到的,三日后,朝熙看着月忆递来的信,倒是笑了笑道:未曾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有了魔月皇室的帮助,晋家想必很快就能被拿下。朕本想着,不费一兵一卒,两年内拿下魔月,如今看来,用不上一年,魔月便会归于神域。 想到这里,朝熙摸了摸小腹,忽而笑了:这个孩子,来得也真是及时。朕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天下一统。百姓和朝臣们,也会觉得是朕的孩儿,带来了祥瑞。 第218页 朕就把这个,当成是给她的礼物吧。 此番,空寰给月忆的回信中,有朝熙的亲笔。 朝熙只在一页上,写了一句话:你且宽心,必力保他平安顺遂,身体康健。 朝熙和月忆从前阵前对弈,后来和谈之时,两厢都接过彼此的亲笔信,所以,月忆认得出来,这字是朝熙的。 月忆接过信之后,忽而笑了一声。 这一阵子,她极少踏入后宫。之前那些与莫起容貌相似的人,也渐渐失了宠。 月忆开始早朝,虽说六大世家在朝堂上争论的时候,月忆一言不发,不过如今朝堂局势,她却是心中有数。 那日,空家在朝堂上弹劾晋家,月忆一言不发,拿过了这些年晋大人贪赃枉法的证据之后,倒也没明面上处置晋家家主,只让人关押了晋家长女,也是晋家未来的继承人。 那晋家女晋默也是个风流浪荡之人,其实月忆一直记着她呢。当初若不是她与月忆争锋,莫起也不会被月忆的母皇发觉。 宫里的晋贵君晋涵与晋默样貌相似,所以月忆哪怕是与他做戏,都做不到温柔相待。 每每看到晋涵的那张脸,月忆都恨得不行。 哪怕是迫不得已宠幸他的那几回,月忆也是关了灯,蒙住了他的脸。 如今这晋默终于被空家找到了证据,月忆恨不能现在就吸干她的血,抽她的骨。 如今六大世家只剩下晋家还在负隅顽抗,其余五大世家已经联合,准备投靠神域。 月忆想,她不妨就推波助澜,让晋家,死得再快一些。 这些日子,月忆和朝熙通信。 她可以帮朝熙一把,朝熙答应让她和莫起可以相守。 月忆其实怀疑过朝熙的用心,她甚至想过,一旦她踏入神都,或许就会立刻被朝熙围剿。 但是为了莫起,她愿意下这个赌注。 没有莫起的日子,她坐在魔月的王座之上,活得生不如死。 魔月的百姓跟着她,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若能不动干戈,不用打仗,便将王权交付出去,也算是她最后能为魔月百姓做的事了吧。 这样的话,再也不会有魔月的难民,为了投奔神域,冒死渡营河了。 那日,月忆亲自下旨,将晋默囚禁于魔月天牢,并令空家人彻查此事。 其实这道圣旨一下,基本已经给晋默判了死刑。 空家人不会心慈手软的,六大世家这些年面和心不和,背地里都不知道暗害过对方多少次。 晋默从前还害得空歌的母亲流产。 晋默浪荡惯了,空歌母亲的正夫去得早,多年之后,空歌母亲才给空歌纳了一房小爹。 空歌母亲当时年纪大了,就喜欢年纪小一些的,妻夫成婚之后,倒也和乐,空歌也从未管过母亲和新夫婿的事。那个时候空歌母亲已经三十有六了。突然又有了一胎,她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然而,晋默却看上了人家的夫婿,调丨戏不成还给人家下了药。 晋默这种事做得极多,她仗着好多男人失了清白,不敢吭声,便威胁着人家不许说出去。 可是空歌的小爹是个烈性子,他不堪受辱,一头撞死了,空歌母亲知晓此事,也动了胎气,听说肚子里还是个女胎。 空家和晋家因此结了仇,后来晋家家主自知理亏,硬是赔了不少银钱,又出让了不少生意,后来关系缓和了五年,才终于维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晋默一出事,其余几个世家,无一人出来求情。 晋家,只有这一个嫡女,晋家家主膝下子嗣凋零,只有晋涵和晋默两个孩子。其余晋家各房的,她本就看不上眼,更何况,晋家其余各房的几个女儿,还不是正夫所出。素日里,晋家家主晋禾,连看她们一眼都嫌弃。 若是晋默此事不行了,晋家家主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 那日下朝之后,她便进宫去求了晋涵。 晋涵一脸无奈道:母亲,陛下素日里如何待我,您是知道的。若我为姐姐求情,陛下定然不肯。 晋禾冷了脸道:你从前不受宠,每每你哭闹,都是母亲不顾这张老脸,到处给你想办法。母亲老了,以后这个家还得由你姐姐掌权。难道你想看到,晋家其他各房爬到你娘头上来不成?若陛下不理你,你便去死谏。 晋涵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道:母亲,您就不怕儿子真被陛下处死吗?姐姐素日里处事便荒唐,若不是母亲纵容,怎么会落得今日的局面? 晋禾一巴掌扇了过去:闭嘴,你怎么可以如此说你的姐姐? 晋涵捂着脸抽泣道:母亲分明是重女轻男,为了姐姐,您宁愿让儿子去死。宫家也没有女儿,宫氏被休之后,宫家家主还是力排众议,让儿子接管了生意。若是姐姐没了,我也索性不做这个贵君了,我出宫去帮母亲。 闭嘴,你怎么能拿宫家那个废物家主与你母亲比?正是因为她没福气,生不出女儿,宫家才会破落到如今这个样子。你帮?你一个男子,你怎么帮?你有管账的能力吗?你若是出了宫,那便是被厌弃了,咱们晋家怎么可能让一个被厌弃的男人做继承人?这事传了出去,娘都觉得丢人。晋涵,娘可不偏心,这些年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如今,是你该报答晋家的时候了。你好歹也是陛下的枕边人,陛下或许还能顾念旧情。 第219页 什么旧情?陛下什么性子,您比我清楚得很。陛下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她只爱莫起。晋涵冲着母亲吼道。 晋禾见说不通自己的儿子,便一脚踹中了他,道:你从此刻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便说什么。要不然,陛下还没处置你,母亲就亲自送你去见阎王。左右你姐姐也不在了,娘要你这个废物儿子有什么用? 晋涵在那一刻,是彻底绝望了。 当他听从母亲的指示,跪在勤政殿外的时候,他心如死灰。 他想,要不然就跪死在这里吧。人若是死了,便不会痛了。 曾经,晋涵以为,他有家族依傍,他母亲是最爱他的人。 可如今想来,那些爱,也包含着利用。 母亲明知道月忆不可能喜欢他,还是逼着他嫁入宫中。 他进宫六年了,这六年里,他日日对着冰冷的宫墙,不得自由。 月忆不爱他,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寂寞。 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月忆,每每跟后宫这群郎君们争斗的时候,他都好累啊。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斗,他得跟世家子弟斗,跟那群身份低微的小贱人斗,还得跟那个宋启斗。 宋启险些上吊吊死,月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言侮辱他。 晋涵在这一刻无比的绝望,连他的母亲,都逼着他去死。 那个高高在上的晋家公子,其实扒了这身皮,不过也不过就是一滩烂泥。 当宫人进殿提醒月忆,晋涵还在殿外跪着的时候,月忆只盯着手中的平安符出神。 那是莫起送她的东西,而她处理完这一切,终于可以见他了。 听到晋涵的名字,月忆挑了挑眉,随即道: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朕念在他侍奉多年的份上,他姐姐的事,不会牵连到他。 宫人叹口气道:奴婢劝过了,可是晋贵君不肯走,他一直哭个不停,还说若是陛下不答应,他就跪死在勤政殿外。 听到这话,月忆忽而笑了:他竟然敢威胁朕? 宫人低着头没说话。 月忆小心地收好平安符之后,才起身去看那晋涵。 后宫的这群男人,其实月忆从未正眼看过。 尤其是这晋涵,她因为这个长相,格外不喜欢他。 其实如今看他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也有几分可怜。 月忆这几日,都在回想这些年的事。 晋涵和晋默还是不同的,虽说他们是姐弟两个,但是晋涵比晋默乖巧得多。 而其实细看之下,他和晋默长得,也不是很像。 月忆叹了一声,蹲下身去,看着他道:朕不会杀你,念在朕与你的过往情分上,朕会留你一命。晋涵,你且回宫吧。哪怕你死了,也救不了你姐姐。 晋涵忽然哭了,他抽了抽鼻子道:这是陛下第一次正脸看臣君。臣君相信,陛下今日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陛下可曾想过,若姐姐死了,母亲怎么会让臣君独活?陛下放不放姐姐都不要紧,母亲要的,就是臣君死在这里。 月忆脑子再不清醒,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听明白了。 月忆喟叹一声,忽然笑了:朕还以为,你母亲很爱你。毕竟之前,朕冷落你的时候,你母亲可是不顾朕的脸色,在朕面前吠了多次。 晋涵苦笑一声:姐姐没事,她自然能腾出手来惦记这么个儿子。姐姐若是有事,儿子于她而言,便没有任何用处。何况,还是一个入宫多年,却丝毫得不到恩宠的废物。母亲之前还说,朕连空哲都比不过。 月忆伸手欲扶他起来,然而这晋涵却无论如何都不肯。 月忆无奈道:其实在朕心里啊,后宫这群人,分不出个一二三四,你该比别人还要懂朕的心思,你们谁是谁,对朕而言,都不重要。 晋涵落下泪来,他咬紧牙关道:臣君明白。陛下若是怜惜臣君,给臣君一瓶毒酒,让臣君走个痛快吧。 听到这话,月忆忽然笑了:你是最怕死的,你真想去死吗?莫不是你母亲说了重话,刺激到你了? 晋涵不出声。 月忆叹道:起来吧,你若还不肯起来,朕便逼你回宫。朕的确恨世家的人,但是入了宫的郎君,朕再不喜欢,也不至于要你们的命。若日后,朕把这整个江山都丢了,就给你一个自由吧。晋涵,你若脱离不了晋家,朕便放你走吧,朕亲自送你去神域那边。你过点平凡日子,或许以你的容貌,还能找个爱你的妻主。 晋涵愣住,他抬起头看着月忆,久久不言。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月忆的脸上,看到了温情。 月忆将人抱了起来,送他回了宫。 之后,月忆道:朕会罚你禁足,等寻到机会,朕再送你走。若你愿意跟你走的,一并离开吧。这皇宫也是吃人的地方,朕也是今日才想明白,你们也是可怜人。 月忆走后,晋涵失声痛哭。 晋涵被禁足,晋家被抄了家,晋默证据确凿,不容晋家人辩驳,便被拉到午门外斩首。 晋家家主之前还担心晋家其他房的庶女会上位,可晋家落败的那一天,他们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晋家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晋家没了,谁都不会成为赢家。 第220页 之后,空岳和宫家家主再度发力,搜罗到了晋家这些年的好多证据,贪赃枉法,杀人夺财,欺君罔上,私下练兵 这每一样罪行,都够他们晋家死上几百回了。 晋家落败了,纵横魔月上百年的世家大族晋氏,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晋家家主被行刑的那一天,宫家家主顿觉畅快无比。 晋家人,害惨了她的儿子,害了他的一生。如今,晋家没了,晋默死了,她终于报仇了。 月氏皇族,还是有一部分的拥护者。当月忆提出要将整个国都归于神域的时候,遭到了很多老顽固们的反对。 月忆站在那群忠诚者面前,苦笑着道:朕不是一个好皇帝,魔月到了今日境地,国库空虚,百姓贫苦,都是朕之过。到了今日,你们还肯效忠于朕,朕心甚慰。当然,朕亦觉得,朕配不上你们的忠诚。朕不会理政,没有才能,这些年除了奢靡过活,任性妄为之外,没有对这个国家有过一丝一毫的贡献。他日九泉之下,朕见了列祖列宗,恐怕也会被抽皮剥筋,骂得狗血淋头。但是朕再不济,朕也是这个国家的女帝,朕不能再看着百姓受苦,看着你们受苦。 之前为了一个宋君,朕割让了两座城池给神域。如今那两座城,繁华无比。神域国富民强,朕也要为自己的子民多思虑一些。你们放心,朕会尽力为你们争取,哪怕魔月没了,月都依然还在。等到魔月大地成了一州之地,朕也不会让你们有事。这些年,朕还有不少私库,若你们能被重用也便罢了,不能被重用,便拿着钱回乡,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高台之下,跪倒一片,人人都在哀泣。 月忆忽然笑了出来,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箱财帛。她的所有私库,都尽数交给了自己的手下,而她自己,只留了一包上路所需的金银,其余的所有身外之物,都被她散了出去。 大家不必哭,魔月就是个烂摊子。朝廷养不起兵,养不起马,连百姓都要挨饿受冻。神域若是接手了,还指不定要花多少银子收拾这些烂摊子呢。那朝熙愿意如此,朕还求之不得呢。 说罢,月忆道:拿了钱,便各自回家吧。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私自行动。当神域的大军占领魔月的那一刻,朕要你们做的,便是俯首称臣,永远都不会起复国之念。这是朕对你们最后的请求。 那一日,月忆在魔月的话,被人一字不落地誊写下来,送到了朝熙案前。 朝熙忽而笑了一声,道:月忆也是个通透之人。朕从前只觉得她是昏君,一无是处。看了如今却觉得,她也有她的好处。 说罢,朝熙放在手中的名册,对着六部机要大臣们道:如今咱们的兵已经启程去了魔月。朕打算,让魔月成为月州,空家家主空岳为月州郡守。归顺的世家,按照功劳,论功行赏。月忆的旧部们,若是愿意归顺,便继续为月州效力。不愿意继续为官者,便送他们回乡。若有负隅顽抗,兴兵造反者,就地格杀。月州百姓民心所向,朕会减免月州两年的税供。 费酒这个时候却站出来道:陛下,魔月虽然国土面积小,但是诺大的魔月,都归于一州之地,怕是不妥。而且仁宗帝在位之时,外戚干政,惹出不少大乱。若是将整个月州都交给空家来管,恐怕生变。 再者,我们神域朝堂,不许商贾入仕,魔月的世家都是商户,魔月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也多是由此而来。 朝熙点了点头道:费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此番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归魔月,空家立了大功勋。朕之前收服世家之时也曾有过承诺。朕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事。再者,空岳年纪大了,又膝下无女,朕向费大人保证,空岳不会有悖逆之心。 费酒连忙躬身道:陛下,空岳乃是王君的生母,臣自然不会怀疑她的忠心。只是空家家族庞大,各房空家子女,多是虎狼之辈 朝熙摆了摆手,笑吟吟道:费大人所担忧之事,朕心里都明白。空岳已经上书,说空家的生意,全数交给空歌打理。空歌已然辞官,安心管理空家经营事宜。至于之后,空歌若想做月州郡守,那么空家的生意,便会交给旁人来管。其余四大世家,也该照此来办。 费酒这才安下心来,拱手道:陛下圣明。 月州之事,百废待兴。这一阵子,你们也该寻几个能人派往月州。朕近日身子重,怕是担不了那么多的杂事,费大人,以你为首,还望各位大人,多多费心。 朝熙这会儿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原本朝熙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魔月怎么也收归神域了。可是月忆比她还着急,提前将魔月拱手奉上。 这一段时间,被魔月的事束缚了手脚,前朝大臣也忙得很。 其实还有一桩大事,朝熙给瞒了下来。 那便是牧子期给朝熙把过脉,断过她这一胎,是双生胎。 自古皇室出双生胎都是极其危险的。若是龙凤胎或是双生子还好,若是双生女,那势必会影响将来的储位之争。 而牧子期已经断出,朝熙的这一胎,正是双生女。 虽说牧子期和朝沅都在劝朝熙,说双生女也未必长得一样。也有一半的几率,孩子长相不同。 第221页 可朝熙哪里敢赌? 月忆当初就有个双生妹妹,刚一出生,便被掐死了。 这是朝熙自己的骨肉,若是双生女出世,朝熙哪里舍得杀了自己的孩儿? 牧子期最后叹道:陛下不必忧心,大不了另外一个,孤与你母皇抱到山庄去养着。 在皇家,双生女是个麻烦。所以直至今日,朝熙也没有把怀有双生胎之事昭告天下。 那日,朝熙用过晚膳,便由空寰扶着,在御花园里散步。 朝熙忽然道:这些日子,莫起喝了父君调配出来的药,身子骨已经好了不少,听说他能吃肉了,人也胖了一些。 空寰点了点头,道:昨个下晌,臣君还去看了他。他知道月忆要来,高兴得不得了。这几日,他还亲自做了不少香囊,送给臣君和陛下一人一个。当然,他绣工好,他还给臣君和陛下的孩儿,做了一顶虎头帽。那虎头帽可比臣君做的,好太多了。 想起空寰做出来的那个虎头帽,朝熙便笑得不行。 那老虎硬生生被他绣成了猫,要不是小贵还出手帮忙了,那帽子更是没法看。 最后连空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把帽子收了起来。 只是,朝熙腹中有双生女,一顶帽子,哪里够用呢。 朝熙只让宫里的人多准备一些,她怀有双生女一事,至今只有她的父君母皇,还有空寰知晓。 朝熙后来回宫歇着后,便叹了一声:若双生女生出来,两个孩子样貌一样,便送到月州,让你母亲亲自照看吧。 空寰愣怔几分,忙道:可是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说了 朝熙出声打断他道:母皇和父君根本不喜欢孩子。丢个小孩子过去,只会打扰他们妻夫恩爱。倒是你母亲,只有一个人。若能把孙女带在身边,她自然高兴。 提及此事,朝熙倒是红了眼道:但愿上天垂怜,让两个孩儿,都能陪在朕的身边。 空寰蹲下身去,看着朝熙道:陛下,会的,一定会的。 朝熙喟叹一声,索性岔开话题道:对了,月忆明日下晌就能到神都吧?晚宴你可备好了? 空寰点头道:都准备好了,陛下放心。臣君按照陛下的吩咐,定能彰显咱们对月忆的重视。 朝熙早就拟好了圣旨,封月忆为月王,常住神都。 连给她和莫起准备好的宅院,也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朝熙之前对月忆的承诺。 月忆能甘心让出皇位,也算是立了大功,如今的一切,都是月忆应得。 翌日一早,小贵服侍空寰更衣的时候,还小声提醒道:殿下,您可别忘了,月忆此番还带了她后宫的郎君。听说宋郎君,也在里面。 小富也担忧道:奴才可不是怀疑陛下对您的情意,只是这宋启毕竟和陛下青梅竹马,咱们还是得提防着一些。听说,月忆打算遣散后宫郎君,那些郎君要么就得被送往云翠观,要么就得让咱们陛下亲自安排。 月忆后宫的几位郎君,除了晋涵,都回了家。就连空哲,都回到了空家。至于其他的,被月忆带到了神都。那宋启本就是神都人,这也算是回家了。 如今朝堂内外,对这事也是议论不休。 人人都快把宋启当成笑话了。 当然,不少人也想看看陛下的态度,那宋启回来之后,陛下会如何安排他? 空寰倒是满不在意道:宋启是月忆的郎君,哪怕出了和离书,他也要到云翠观去的。陛下又不会让他进宫,本君可没什么可担心的。 小富道:主子,咱们还是得上点心,万一那宋启再起什么心思,可不好。 不必怕,他若老老实实修身养性便也罢了,若是不老实,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空寰这话一出,朝熙便站在寝殿外笑意盈然地看着他。 空寰忙道:陛下来了也不吭声,吓臣君一跳。 空寰说着,便扶着朝熙坐在软塌之上。 朝熙想要侧首亲一亲他,却觉得身子不便。 她叹了一声,招了招手道:你且过来,你让朕亲一亲。 空寰红了脸道:陛下,小富小贵他们都看到了。 朝熙摩挲着他细长的脖颈,笑吟吟道:他们该习惯才是。朕说过的,朕只爱你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081章 和离 空寰知道, 朝熙一定是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小富和小贵的话。 她没有再提宋启,大约是不想再提这个名字,她说她只爱他一个,已经变相地回答了小富和小贵的疑问。 空寰低声笑了笑, 他又贴近朝熙一些, 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隆起的肚子, 随后道:臣君都知道的。臣君不会害怕那些。如今臣君有陛下, 还有和陛下的孩子, 有陛下的宠爱,臣君已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而此刻, 月忆的车队已经行过冀州, 身边除了那些跟着她来的郎君, 便只有一个老奴彩姑姑跟着她。 到冀州郊外的时候, 月忆看到路边的茶亭,忽然道:彩姑姑,我觉得这茶香极好,真想喝上一口。 她已经不再自称朕, 这会儿说这话, 彩姑姑眼眶蓦地一下红了。 第222页 从前的月忆任性无比,想要什么从来都不会犹疑, 今日她只是想喝茶, 却没有叫车队停下来。 彩姑姑正要开口, 说要不要下去买。 然而月忆却摇了摇头,拿起了旁边的水囊喝了一口之后才道:不用, 这随行的空家人倒不至于为难我这点事。但是我还是不想耽搁时间。你知道吗彩姑姑,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莫起了。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 我还以为他活不了了。这些年,源源不断地听着他的消息,每每知道他生病,急救,我的心都揪紧了一样的疼。听说,这一次,他得了神域太上王君的救治,身子骨好了不少。连空寰都说,他还胖了一些。 送月忆来神域的车队,是空岳指派的。这些随行人员,都是空家这些年的精锐。朝熙下过旨意,要确保月忆来朝一事,万无一失。 当月忆的车队行至神都内时,月忆才真的感知到了月都和神都的差距。 月忆生在月都,她这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营河。营河对岸的神域,在她眼中已经算是繁华之地,可神都街巷人来人往,金碧楼台,满目奢华。 若不是来一次神都,月忆这一生,都想象不出神域还有这番风景。 月忆拉开了车帘,忽而对着外面的空家护卫道:你可知,云翠观在哪个方向? 那个护卫曾两次送过空歌入神都,所以对神都方位,他都有了大概了解,他笑着道:正对着主子的东北方便是,云翠观香火鼎盛,日后主子留在神都,每逢初一十五,都可以过去抽签上香的。 月忆可不喜欢这些东西,她微微笑了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彩姑姑道:不是说,莫起公子如今在宫里吗? 月忆点头应了一声,只道:我只是想知道,他曾经待过的地方罢了。 彩姑姑叹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当年,莫起入宫给魔月先帝做侍君的时候,彩姑姑便什么都知道。 那个时候,月忆跪在勤政殿外,先帝都没有松口说把莫起还给她。 而等到第二日,先帝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月忆,莫起滋味不错。 月忆当晚回到东宫便大病了一场,再之后,月忆的母皇为了补偿她,给她送去了不少郎君。 然而那些人,月忆一个都没看上。 后来,还是莫起见到月忆,遥遥劝了她一句:殿下日后要好好的,莫起卑贱之身,不值得殿下为莫起如此。 后来,月忆的母皇驾崩了,月忆一滴眼泪都没掉。 若不是她太过心急,在为母皇守灵期间宠爱了莫起,莫起也不会被六大世家冠上惑乱君上之罪,下令追杀。 这么多年,月忆有悔。 她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让莫起陷入两难之地。若非空寰,莫起早就因她而死了。 车队临近宫门的时候,月忆忽然攥住了彩姑姑的手,呜咽出声道:他还喜欢我吗?这么多年了,他会不会怪我害了他?他会不会恨我? 彩姑姑忙劝道:莫郎君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会恨人的。倒是主子,咱们入了神域皇宫,可得小心提防,万一那神域女帝说话不作数,再动手害了您 月忆轻叹一声,道:既然选择信她,便不必害怕。 而此刻,朝熙正在朝阳宫的软塌上抱着空寰。 空寰正在给朝熙喂苹果,那苹果都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进朝熙的嘴里。 花雪这时来报:陛下,月王月忆的车队,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朝熙道:恩,去安排他们入宫吧。 随行的护卫自然要在宫外候着,至于月忆和她的郎君们,倒是可以一同入宫。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宋启。 朝熙自然知道宋启也在列,不过连问都没问,空寰也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朝熙侧首问空寰:莫起已经在后殿候着了吗? 空寰点头道:是,要不要让他们先见一面?之后再入席? 朝熙沉吟稍许,忽而道:那倒也好,让她先安心也好。 花雪亲自去迎的月忆,朝熙提前有安排,要以亲王之礼,恭迎月忆,故而花雪带着宫人早早候着,见月忆下了马车,立马躬身行礼道:奴婢等拜见月王殿下。 月忆愣怔了几分,这还是她退位以来,享受到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她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花雪这才起身,随即上前道:陛下和王君都已经安排好了,月王殿下和几位郎君们,都请随奴婢来。 宋启看起来羸弱了不少,他盯着花雪看了一会儿,然而花雪并未看向他。 晋涵在后面盯着宋启调笑道:这可是你的故土啊,这宫里的奴才们,你可都认识? 自打月忆退了位,晋涵和这群人也不再争了。宋启起初还和晋涵阴阳怪气几句,不过晋涵多半时候不吭声,他也觉得没劲。 后来还是其他郎君劝道: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这种时候还闹什么。老老实实的,等到了神域,能不能有命活还是回事呢。 这话,倒是让晋涵和宋启彻底闭了嘴。之后这一路,晋涵和宋启也不是在一辆马车上,两个人相隔很远,只有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才会凑到一桌上用膳。 第223页 宋启和晋涵看起来都有心事,所用不多。 这所有的郎君们,除了宋启,都知道他们跟着月忆来神域,并不是依附这个所谓的月王的。因为月忆答应他们,等到了神域,给他们寻一位神域的妻主。 晋家灭了,晋涵如今也跟着落魄了。而其他九位郎君,亦是没有家族依傍,只能跟着月忆走。 月忆之所以没同宋启说,是因为宋启本就是神域人,月忆私心里觉得,带他回神域是应当的。等入了宫,朝熙若不计较从前之事,月忆便打算送宋启回宋府。 毕竟宋启再不济,身上也有侯爵的虚位。 宋启见晋涵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恶意,便叹口气道:大多都是熟悉的,那个花雪姑姑就是太极宫的奴婢。只是她如今穿着领事的服饰,想必是晋为太极宫领事了。从前的花灵很得陛下信任,如今也不知在哪。我明明只离开了一年之久,如今却觉得物是人非。 晋涵叹道:何苦来呢,当初你若是不跟着咱们陛下,这会儿已经是神域的王君了吧? 宋启低着头不说话。 而花雪倒是全程随侍在月忆身侧,还叮嘱月忆注意脚下。 花雪躬身道:陛下和王君让奴婢先请您去欢庆殿,今晚的宴席,多是朝中重臣以及家眷。当然,为表郑重,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也会出席。 听到这话,月忆倒是点了点头道:那本王倒真是荣幸,听闻太上皇归隐之后,已经许久都不出山了。 花雪笑着称是。 月忆的座位离朝熙和空寰的位置最近,至于月忆的郎君们,今日也在邀请之列,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后座之上。 其实宋启有些许紧张的,他走了几步,便觉得越发艰难。 今日宴席,朝臣们都会除夕,她们见到宋启,会不会嘲笑于他? 然而,不等宋启想太多,花雪已经迎着月忆进门了,至于后面的那些郎君,也被宫婢们一一安排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花雪进殿之后,便道:还有两刻钟才开席,陛下和王君一会儿就到,郎君们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叮嘱身侧的奴才们。 花雪说完这话之后,才凑到月忆跟前,道:月王殿下,陛下吩咐,若您到了欢庆殿,便让奴婢带着您去后殿,陛下和王君,还有您想见的人,都在后殿等着您。 月忆指尖微颤了一下,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她一路呆滞地跟着花雪到了后殿,而此刻,莫起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月忆直接落下泪来。 而莫起也红着眼睛望着她,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分别数年,莫起都忘了,从前跟她在私下里,都是如何相处的。 花雪在一旁提点道:月王殿下,见到陛下和王君,是要行礼问安的。 月忆这才缓了过来,这一次,她行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礼,她俯身跪地,一字字道:臣月忆参见陛下,参见王君。 朝熙身子不便,便示意花雪扶她起来。 朝熙笑了笑道:月王不必多礼,此番收归月州,月王立下大功。既然功臣,朕自然不会薄待了你。 月忆侧首看了一眼莫起,随即哑声道:臣要谢陛下大恩,莫起能平安在这里,多谢了太上王君亲自出手救治。若非太上王君妙手,恐怕莫起还要被旧伤折磨。 莫起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拉了一下月忆的手。 月忆紧紧握住。 直到这一刻,月忆才感受到,她的起儿是真的回来了。他就站在她的身侧,如以往一般,温柔地看着她。 月忆再也绷不住情绪,抱紧了他。 她哭了,莫起能感受到她的眼泪就落在他的肩头。 他哑声道:月忆,不要哭,我说过的,永远不要为我哭。我不要看到你哭。 空寰看了一眼时辰,便出声提醒道:月王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得去前厅用膳了。莫起道长身份尴尬,不能入席。本来是想着,今夜便可以让您带着莫起道长出宫去。宫外的月王府,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只是,您的郎君们没有安置好之前,本君还是觉得,让莫起道长先留在宫里一段时日。正好,太上王君还得日日照看着莫起道长,太上王君说了,莫起道长的旧伤,总得再调养一个月,才能放出宫去。当然,本君知道您怜爱莫起道长之心,您若是想见他,明日白天再进宫请安也好。本君会亲自为您安排。 时至今日,空寰对月忆还留着几分敬重之心。 月忆和空寰合作了那么多年,自然也知道,空寰虽满心算计,却从不说假话。 她终是不舍放开了莫起的手,对他道:你等着我,等我安排好一切,便来接你。以后的日子,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莫起点了点头。 空寰对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送莫起道长回太康宫吧。 月忆盯着莫起走后,朝熙才道:朕也是想让您安心,才让你提前见一见他。朕可并非是想棒打鸳鸯,只是今日宴席,万不能出差错,还望月王体谅。 月忆盯着朝熙的肚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她那个害死的孩儿。不过她很快收回了眼神,垂眸道:陛下大恩,臣无以为报。 第224页 朝熙牵住了她的手道:朕打算认你为义姐,封你为月王,常居神都。当然,也会亲自把莫起道长许配给你做正君。月王如此大义,朕为你做的安排,还不及你的万一。既然都是姐妹,便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 月忆还是觉得对不住朝熙,她低眉道:当年阵前强抢宋启,臣 朝熙打断了她的话:朕都知道,空郎已经同朕说了。此事,也不能全怪在你头上。朕也要谢谢你,肯把空郎送过来。如今朕与他心心相印,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月忆这才低眉道:是。 朝熙带着空寰和月忆去前殿的时候,朝臣和家眷都已经入座。 太上皇倒是来得早了一步,她还同费酒大人和费沈氏叙了几句闲话。 朝熙入座之后,朝臣们纷纷起身行礼,朝熙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都入座吧。今日宴会,是为了恭迎朕的义姐月忆入朝,大家可要待她亲近一些。 底下齐声称是。 宋启此刻就坐在阴影之下,他听到朝熙声音的那一刻,猛然震了一震。 而晋涵偷偷抬起头看清楚朝熙的脸时,也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 他实在是忍不住,凑到宋启耳边问:从前我便看不明白,如今看到了这神域陛下的面容,我便更加看不明白了。神域陛下如此貌美,你当初到底是看上了咱们主子什么,非得跟着她回月都? 宋启闷头喝酒不吭声。 晋涵沉闷道:若是反过来,我还信。如果当初,神域陛下跑到咱们魔月军帐来抢我,我也会不顾一切跟着她走。毕竟我可从未见过如此倾世之颜。这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已是天人之貌,如果神域的陛下继承了他们两位所有的优点。 晋涵身旁其他的郎君也赞叹道:空寰如今可真是华贵啊,你们可见到他那一身的华服了?上面绣得是丹乌吗?还有他腕带上的玉珠,怎么那么闪啊? 又有郎君低声道:还有他的发冠也好好看,跟咱们在月都时的审美完全不同。这身华裳,衬得空寰更美了。 宋启也忍不住朝空寰的方向望了过去,看清空寰脸的那一刻,宋启险些要捏碎手中的杯子。 宴席开场,朝熙便公布了封月忆为月王的圣旨。 之后,朝熙更是笑着对月忆道:听闻义姐至今未娶正夫,朕正想着,亲自帮你相看一眼。 这话一出,台下的重臣家眷都紧张起来。 他们生怕自家的儿子被那月忆看上。 不知有何人,突然在人群中说了一句:宋大人家的大公子不正好是月王的侧君嘛,陛下,何不就成全了宋公子,给他一个正夫之名?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启这边。 宋大人今日也在宴会之上,她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宋启一眼。 自打宋启嫁去了神域,他们宋家已经丢尽了脸面。 如今倒是好,人还回来了,这等场面,还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宋启背弃过陛下这个事实。 宋启亦是抬眸,深深地望着朝熙,然而朝熙且看都没看他一眼,又或者说,从朝熙进殿之后,便没有往后座瞟过 朝熙只笑吟吟地看着月忆道:义姐的家事,朕可不想干涉。月王若是觉得可以,朕便没有意见。 月忆这时忽然起身道:陛下,臣有一心爱之人,如今流落神域。此番臣虽带着十一位郎君入了宫,便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朝熙早就知道她想法,淡然道:好,你说出来听听,朕尽量满足你。 月忆这才道:臣从前深知对不住这些郎君们,他们无所归处,臣已经给他们每个人都签下了和离书。还请陛下念在他们曾侍奉臣一场的份上,给他们安排个妥善的去处。 已经不再清白的郎君,自然不可能入星辰台。 下面已然开始议论了起来,有人低声道:若不能跟着月王去月王府,那便只能去云翠观了。 有个朝臣的家眷低声道:还别说,她的郎君们长得各个都俊俏。若有不嫌弃的,没准还能收回家做个小房。 朝熙点了点头道:好,既然是月王之请,朕便答应你。 说罢,朝熙牵起空寰的手,低声道:王君,这些人便由你来安排吧,是去云翠观还是日后安排他们改嫁,便由王君多费心了。 空寰起身道:陛下放心,臣君一定安排妥当。 宋启这会儿已经没功夫去看空寰和朝熙了,他侧首看向了晋涵,却发现晋涵一脸淡然,至于其他九位郎君,更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一般。 宋启沉着脸道:月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和离书?她不打算要我们了? 晋涵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罗汉大虾,随即道:哎呦,这罗汉大虾味道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宋启咬牙道:我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宋启一激动,声音不免大了一些,而此刻,搜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连朝熙都被惊动,抬眸看向了他 第082章 赐婚 第225页 当宋启意识到宴会上的人都在看他之时,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 而宋大人这会儿更是借着由子退了场。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宴席,这样的热闹,不看也罢。 不过走到后殿的时候,太上皇朝沅忽而道:这儿女的婚事啊, 还是不能从小定。谁知道这宋启这孩子, 长大了还能长歪了?小时候多乖巧多可爱啊? 太上王君也应了一声, 叹道:还好如今朝熙的王君是空寰, 要是宋启, 咱们指不定要跟着操多少心。 朝沅笑了:这人和人啊,也许都是缘分。空寰和咱们朝熙, 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这也能凑到一起。宋启是咱们从小给朝熙定下来的, 这婚事还不是白搭了? 牧子期笑了笑, 牵着她回了太康宫。 朝熙只撇了宋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宴会继续。 空寰给朝熙挑好了鲫鱼肉,端到她跟前道:陛下不是最爱吃这个嘛, 鲫鱼刺多, 臣君都一点点剔好了,不会有刺, 陛下放心吃。 朝熙笑着道:你喂给朕吃。 空寰红着眼, 用勺子盛起鱼肉, 一口一口喂给了朝熙。 宋启红着眼,低下了头。 陛下和王君越是恩爱, 宋启便越是受不住。 月忆也看到了空寰和朝熙的相处模式, 其实刚刚在后殿的时候她便发现了, 空寰一直小心护着朝熙, 而朝熙而是时刻抓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看来,神域陛下钟爱空寰,并非传言。 朝熙有孕,不能在宴席上坐太久,所以这场宴会,早早就散了,费酒大人带着头跟月忆见了礼,朝中其余重臣,也有样学样,和月忆打了招呼。 朝熙吃饱喝足,下台来牵月忆的手时,还笑着道:朕还有一个表姐,叫朝阳。本来今日的宴席,她也该来的。只是她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如今行动不便。这神都里,可只有你们两个王爷,等日后表姐方便了,朕再介绍你们认识。 月忆点头应了一声。 朝臣们大多散了,空寰对着登玉道:今夜便安排月王的郎君们先去宫外准备好的园子吧。既然月王今日已经提了和离一事,让他们住在月王府,恐怕有所不便。 朝熙和月忆在前面叙话,空寰便起身去见过了月忆的几位郎君。 其实这里的人,空寰都是认识的。 晋涵俯身行礼之时,空寰还扶起他道:晋兄不必多礼,咱们是老相识了。 晋涵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君身份贵重,这话王君说得,吾等可说不得。 空寰记得他们,一一说出了他们的名字。 几位郎君闻言,都惊诧了几分,万没想到,空寰还记得他们。 当然,空寰也没有刻意落下宋启,只笑吟吟道:这位是宋郎君吧? 宋启握紧了拳头,抬眸看了一眼空寰。 谁敢想,如今空寰和宋启,竟是云泥之别呢? 宋启身上的这身衣裳,还是刚入魔月时穿的,这些年,他都没做过几身衣裳,后来在魔月皇宫受尽欺凌,他的日子不好过,皮肤不如从前紧致,脸色也不好看,整个人都泛着一股不健康的白。 可空寰华贵无比,一举一动,皆是王君风范。 宋启知晓自己的身份,纵然再不甘心,也只得低头作礼道:是,拜见王君殿下。 空寰点头应了一声,道:本君提前在宫外给你们安排了园子,除了你们的贴身奴才之外,本君还格外安排了人去侍奉,诸位郎君们若有需要,大可直接吩咐他们。月王说的事,本君会放在心上的。之后,本君会准备一些宴会,邀请各位郎君出席。神都中,若有好人家,本君会为你们相看安排。当然,若有想去云翠观的,本君也不会阻拦。 郎君们除了宋启,都低声称谢。 空寰也不在意宋启的态度,只笑着道:只是大家也看到了,陛下如今身子不便,本君还得日日照料着,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各位郎君们可莫要放在心上。 晋涵从前是晋贵君,如今便算是这群郎君们之首,他俯身行礼道:王君哪里的话,吾等感激不尽。 空寰这才对着登玉道:送各位郎君们出宫吧。 登玉点头称是。 出宫的路上,宋启坐在马车里,他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登玉,忽然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登玉你成了王君面前的红人。从前在太极宫,你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登玉倒是没想到宋启会跟他搭话,他笑着道:是,从前宋郎君也并未把奴才放在心上。可能王君喜好特别,就喜欢奴才这种闷头做事不多话的。多亏了王君抬举,如今奴才才成了朝阳宫管事。 宋启轻哼了一声,道:是啊,从前登白也比你风光不少,如今他去了哪? 登玉微一挑眉,看着宋启道:宋郎君不知道吗?登白和定坤犯了大错,如今已经被发落了。 宋启闻言一惊。 登玉恍然道:也对,宋郎君一直在月州,消息闭塞。倒也不要紧,这神都的事啊,宋郎君回去再打听打听便是了。 将要送这群人去宫门口的时候,登玉才道:对了,王君叮嘱奴才务必要同宋君说一声,这其他的郎君,王君或可给安排去处。不过宋郎君是宋大人的大公子,又有爵位在身。王君可不敢轻易给您安排去处。宋郎君不妨给家中亲人写一封信,住在园子里,难免人多挤得慌,还是回宋府好。 第226页 宋启下意识握拳,没有吭声。 登玉送到宫门口之后,便折返回朝阳宫。 而宋启坐在马车上,一旁的郎君倒是开了口道:我觉得那个奴才说的有道理啊,听闻你母亲可是高官,你若是回了家,总比跟我们在园子好。 宋启红着眼道:宋家怕是不愿意再认我这个儿子了,你们或许还能改嫁,可我呢,我曾经和陛下订过亲,谁敢要我? 晋涵看着他,拄着手臂叹了一声。 宋启以为晋涵会阴阳怪气几句,然而晋涵一句话没说。 车上的其他郎君倒是低声道:神域的陛下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只可惜,听闻她打算要王君一个人。若不然,咱们若能到她的后宫做个侍君,也是天赐的福气了。 晋涵笑了笑道:省省吧,哪怕她真的不嫌弃我们,你还能比得过王君去?王君可是从前咱们魔月的第一美男。 空寰看起来,比在魔月的时候还要俊俏。看来传闻不虚啊,这空寰虽是魔月人,可在神域却混得极好。如今空家算是立了大功,空岳如今又是月州郡守,空家可比从前还要风光。 晋涵用折扇敲了敲那人的头,他们从前在魔月后宫的时候,关系便不差,这会儿晋涵也不忘提点道:小心说话,怎可直呼王君名讳? 那人立马闭了嘴,道:错了错了,以后注意。 晋涵点了点头,看着车内的一众郎君道:大家也是,如今到了神域,更要谨慎小心,不能出错。主子说了,若有不愿意改嫁的,还可以去云翠观。听说云翠观香火鼎盛,皇室也格外看重。云翠观的上一任观主,还是太上王君的师叔。若你们想通了,想去云翠观的话,也好拉个人,结个伴。否则,以我们这不清白的身份,哪怕有了和离书,嫁到谁家也只能做个小房。 有人在其中插话道:那可不一定,咱们可是做过魔月陛下的郎君。也许就有妻主好这口呢?我听说神域民风可比咱们月州彪悍多了。男子改嫁也是常有之事。 那人还拉住了晋涵的手道:晋贵君不想改嫁吗?从前咱们在宫里的时候,主子可是看都不看咱们一眼的。凭咱们的样貌,没准日后还能得到妻主的垂怜。 晋涵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宋启越发融入不进他们中间,虽说眼下没人再欺负他,但是园子不是他的归属,宋家也未必愿意要他。 今夜晚宴,宋启的母亲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席了。 宋启红着眼,等他回到园子,被安排到房间的时候,他才拽住了塔子道:我得给父亲写封信,母亲大人或许不愿意原谅我,但是父亲他唯有我一个儿子,他不会忍心看我如此的。 塔子应了一声,道:郎君舟车劳顿,许是累了,奴才先服侍您休息,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 宋启抽泣着道:不,不能再等了。陛下已经有了空寰的孩子,她这会儿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我。其他的郎君们,如今都想着该如何改嫁了。可我知道,不会有人敢娶我的。我和陛下订过亲,谁敢娶我,岂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只有母家能接受我,我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忍看到我在外受苦的。塔子,去准备纸笔,我给父亲母亲写信。 次日一早,空寰侍奉完朝熙上朝之后,登玉便来报:殿下,塔子回话说,宋启给宋大人和宋夫写了信,想要回家去。 当然,昨夜宋启的话,已经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空寰的耳朵里。 空寰叹口气道:罢了,他能想通,不出幺蛾子,本君便能好好安顿他。毕竟从前之事,是本君对他不起。 登玉,你亲自出宫一趟,去见见宋夫,就说是本君的意思。那宋启从前是以和亲的名义送到魔月的,又有爵位在身。虽说只是个虚名,可陛下如今已经不在意从前之事了。宋家还是把宋启接回去,好好养着吧。 登玉闻言,叹口气道:王君果然心善,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宋启的事。 空寰叹道:陛下心里不舒坦,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和宋大人提。宋大人觉得丢脸,也不会主动去接。这事,唯有本君开口,宋大人才不会拂了本君的面子。月忆那些郎君们,旁人或许还可以改嫁,但是宋启必定没人敢娶。再者他此番归来,许是被磋磨得狠了,样貌也不比从前。如此,便更没人敢要他了。 登玉道:可是奴才总觉得,那宋启看您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再者,万一当年的真相被宋启知晓的话,怕是他对您,更是有诸多怨念。。殿下您忘了定坤从前的事了吗?斩草不除根,怕是后患无穷啊。 空寰睨了登玉一眼,道:瞎说什么,陛下有着身孕,本君还得为孩子积德。本君知道他肯定会恨本君,除非他真的动手了,否则本君可不会主动招惹他。你也莫要打打杀杀的。本君是神域的王君,自然要心存仁善。 登玉只得叹口气道:是,殿下放心,奴才会想办法让人盯着他,不让他起幺蛾子。 空寰这才点了点头。 空寰其实转过头就忘了宋启这事,他吩咐道:去准备陛下最爱吃的虾仁粥,一会儿陛下下朝了,本君亲自服侍陛下用膳。 第227页 登玉点头称是。 当然,之后登玉也出了宫,跟宋大人提及了宋启的归处。 一想到宋启那个逆子,宋大人是真的不愿意将人带回来。 然而登玉都如此说了,宋夫也在脚下跪着,哭泣不止,宋大人觉得心烦,便道:罢了,那便接回来。不过有一样,你且把他安排在后院,让他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千万别到我跟前给我添堵。 宋夫低头称是。 宋启回宋家的那一日,倒是欢喜得很。 晋涵倒是难得,亲自去送了送他。 宋启看着晋涵道:从前在魔月后宫之时,你我一直针锋相对。此一别,哪怕我们都在神都,可能也不会再见了。我还要谢谢你,这一路上没有跟我闹。你能来送我,我也要对你说一声感谢。 晋涵微微一笑道:毕竟是一起走过来的,你我也都是苦命人啊。日后你回到宋府,做你的大公子吧。和我们这样的人,也不必再联系了。 宋启登时红了眼,临上马车之前,他忽然问道:你且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早就知道月忆,不打算要我们了,是吗? 晋涵叹口气道:是,主子没告诉你,可能也是觉得你本就是神域人吧,你与我们不同。 宋启双拳紧握,对着晋涵道:祝晋郎君,日后选聘高官之主。 晋涵也笑了:祝宋郎君,日后身体康泰,平安喜乐。 宋启走后,一些郎君才凑上前道:晋兄,为何对他那般客气? 晋涵沉闷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可莫要得罪人,咱们的身份与从前不同了。从前宋启无依无傍,如今人家再不济,也是宋家大公子呢。 然而,这位宋家的大公子,回府之后,却受到了冷遇,他被安排在了后院,不准外出,身边除了塔子,再也旁人侍奉,并且,宋大人下令,不许他踏出后院一步。 如此,等同于软禁了他。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宋启一直不明白,月忆为何散尽了所有郎君。 直到他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陛下亲自赐婚,将云翠观的一位道长,赐给了月忆做正夫。 而那个道长,名唤莫起。 宋启当夜,忍不住爬了狗洞,冲到了晋涵他们的园子里,他拉住了晋涵问:月忆要娶哪个莫起?莫不是就是 晋涵叹口气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谁成想那莫起还活着啊。 晋涵之后又道:听说,是王君救了莫起,将他送到了神域。而月忆之所以甘心让出魔月江山,也是因为莫起。 宋启咬牙切齿道:王君?你是说空寰? 第083章 就要 宋启虽然反应慢, 可也没蠢透顶,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空寰为什么要救莫起? 如果月忆心中的人始终只有莫起的话,那么当初两军阵前,为什么抢他回去?为什么为了他献上了两座城?为什么跟他虚与委蛇那么久? 之前在魔月的时候, 宋启就一直想不通。现在答案, 好像就近在眼前了。 我要见月忆, 晋涵, 你知道如何才能见她吗?宋启急得不行。 晋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才叹口气道:宋启,早在魔月皇宫的时候, 我就同你说过了, 陛下根本不爱你。这都这么久了, 你难道还没有认清真相吗?就算是本君没告诉你, 当初的空贵君和空侍君,也在你跟前提了不少月忆和莫起当年的事吧? 见宋启眼角红得厉害,晋涵便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宋启的肩膀,又劝了一句:你且早些回去吧, 你和我们不同, 你是神域人,你们宋家还是功勋之家。听说, 神域陛下并未因为你当年的过错迁怒宋大人。而且你的爵位, 至今还保留着。这可比我们这群人强多了啊。 不像我, 从前在宫里多么风光,可如今, 我晋涵不过也就是一野草罢了。 晋涵还没等再劝, 宋家便已经发现宋启失踪, 连忙将人逮了回去。 晋涵见宋家人对宋启是又拉又拽, 不禁又叹了一声:也都是可怜人。做了错事,家族恐怕也以他为耻了。 宋大人没有见宋启,倒是宋启的父亲,气得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颤着手指着宋启道:为父膝下无女,虽为正夫,可这府上,你那几个小爹都快要爬到我头上去了。他们都有女儿,仗着自己有女,虽然明面上不敢欺辱我,私底下不知道如何嘲笑我呢。原以为,你是个争气的。你虽为男子,却命好,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被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看中,跟陛下订了亲。 说着说着,宋夫竟然落下泪来。 那个时候,你娘不知道多高兴,连带着我在府中的地位都高了起来。从前你祖母就不喜欢我,可因为你,你祖母对我的脸色也好多了。我现在就是后悔,从前没有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才让你做出这么多错事。 宋启也呜咽出声道:那儿子能怎么办呢?月忆花言巧语惯会蒙骗人,儿子当初被她夺了身子,还以为她是真的爱我。 宋夫气闷道:住嘴!陛下亲自去接你,明明说过不嫌弃你了,你还要留在魔月。身为男子,失了清白你就该以死谢罪。 第228页 听到这话,宋启执拗道:我不,我凭什么要死?母亲纳的那些小房,难道各个都干净吗?那王氏从前不就是嫁过人吗?还不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说到这里,宋启跪爬上前道:父亲,此事分明是空寰害我。他救下了月忆的心上人,以心上人莫起的命要挟月忆,让她去营帐抢人。这样,空寰便能得偿所愿,嫁到神域来。如今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空家是大功臣,说空家早就和陛下合作了。母亲,这些事您不能细想一下吗?如今陛下和空寰恩恩爱爱,还有了空寰的孩子?他凭什么?明明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从我手里抢来的。 宋夫当然不傻,他看得清楚。 他一甩袖子,冲着宋启道:罢了,你不必多说。陛下从前多么喜欢你,多么宠爱你,是你自己走错了路。如今魔月亡国,月忆归顺,她不肯要你,你就得老老实实呆在这后院。宋启,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父亲怎么可能看着你受苦?你在这宋家后院,吃喝不愁,就这么保住一条命不好吗? 宋启不愿意这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他疯狂地摇头,不停地对着宋夫叩首道:父亲,孩儿求您了,孩儿想见陛下一面。我相信朝熙对我不会无情的,她定然还在怨我,我可以跟她解释。 宋夫见如何都劝不动他,便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你是疯了吗?且不说你见不到陛下,就算是想办法让你见到又能怎么样?那日在宫里,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陛下已经有了身孕,万一你惊扰了陛下,惊动了她的胎气,我们宋家满门都搭进去,也赔不起。女帝有孕是咱们神域的大日子,直到生产之前,都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一旦世人知道,是因你惊扰了陛下的胎,将来咱们宋家就算是死了也得成为罪人,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宋启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怎么忘了,朝熙如今有了身孕,定然是皇嗣要紧。 见宋启冷静了下来,宋夫蹲下身去,看着他道:你若不愿意留在宋家,爹可以安排你去云翠观。云翠观有几位道长道法高明,由他们开导开导你,或许你还能想通一些。 宋启没吭声。 宋夫让下人准备好吃食,端了过来,随即转身欲走,谁知道宋启忽然道:爹,儿子去云翠观修行。母亲眼不见我,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宋夫还以为宋启是真的老实了,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宋启是想着,去了云翠观之后,他便有机会逃出去。 而在这宋府,守卫森严,不仅他爹和他娘派人盯着他,后院的狗洞也被堵死了,他那几房小爹也是恨不能看着他倒霉。 他不能留在宋家,对,他可以去云翠观。 日后逢年过年,朝熙还可能去云翠观祈福。他还可以借着那个机会,见一见朝熙。 宋夫当天就给他收拾好了东西,跟云翠观的道长打好招呼之后,便让宋启住了进去。 陪在宋启身边的,只有一个塔子。 当然,宋夫还不忘提点宋启道:孩子,到了云翠观,要安分一点。咱们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日后等时日久了,你若是想要改嫁,爹还可以给你再安排。也不是说咱们这一辈子就毁在这里了。至于陛下和月王,你谁都不要去招惹。月王身份尴尬,这一次陛下赐婚,她也不想大办,只陛下亲自给她安排了一顿酒席,拜过天地也便罢了。那月王是真心喜欢那莫起,陛下也是真心喜欢王君的。凭你现在的身份容貌还有之前和陛下之间的过往,你是如何都比不过王君的。 宋启只觉得宋夫唠叨,这般瞻前顾后不愧得不到他母亲的心。 不过宋家如今,关心他的只有他爹一人,宋启也不想呛他,只敷衍了两句便罢了。 而宋启入云翠观的消息,当天便传到了空寰耳朵里。 空寰正忙着给月忆筹备婚典一事,月忆本来连办都不想办,最后还是空寰提起,她若是不喜欢热闹,便让太上皇太上王君亲自给她主婚,至于朝熙和空寰也会到场。 如此恩典,也算是给足了月忆脸面。而月忆也知道,太上王君是莫起的恩人。 莫起在太康宫住了一个多月,和古意司墨他们几个,也混得很熟。 当然空寰还请了云翠观的观主和照顾过莫起的几位道长出席。 月忆这才恍然发觉,莫起在神域这么久,也是交了一些朋友的。 空寰其实对莫起有愧,所以从他的婚服到嫁妆,空寰都亲自准备。 这两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当塔子把消息递进宫来的时候,空寰也没在意,只道:在云翠观里,晾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让人好好盯着便是。 登玉垂眸称是。 莫起还没有正式到月王府去住,这几日,月忆是日日都要到宫里来请安的。 就在今日,她还在太康宫里,陪着太上皇下了一盘棋。 以月忆的那点能耐,自然不可能下过朝沅。 朝沅同她下过一局,便也罢了。 她拿出了牧子期亲自做的点心,给月忆尝了尝后,才笑着问道:你在神域的这几日,可还习惯吗? 月忆垂眸:谢太上皇关怀,都还习惯。能得太上皇太上王君还有陛下和王君如此照顾,是臣之大幸。 第229页 朝沅也发觉月忆这孩子,远没有想象中那般蠢笨。 她懂得审时度势,自打来了神域,便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很低。 朝沅道:你且宽心,朝熙会好好待你们妻夫两个的,至于莫起的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婚后还是得小心照顾着他,他身子骨太弱,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一日三餐都要盯着他吃,晚上也不要睡太晚。孤听夫君提过,说他在云翠观的时候,总是睡不好。来太康宫之后,也是每晚点安神香才能入眠。如今好了,你来了,他这几日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一定很开心。 月忆眼眶微热,点头道:臣都明白,以后,会好好照顾他,好好珍惜他,不会让他再出事了。 朝沅叹道:你们也是不容易,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大好事。 另外一边,空寰只在盯着绣坊那边,给莫起和月忆赶制婚服。 那婚服上的鸳鸯花样,还是小贵亲自画的的。 如今小贵的手好了,他又开始手痒,整日里忙着给空寰画花样,再让绣坊的绣郎们,都绣在空寰的衣裳上。 就比如今日这件仙鹤羽衣,便是小贵亲自画的。空寰穿起来,衬得他身段更加完美。 朝熙去绣坊寻人的时候,便看到空寰笔直地站在那,盯着绣郎们做衣。 朝熙缓步上前,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空寰起初吓了一跳,看清是朝熙后,才紧张道:陛下怎么随意走动?若是想见臣君,吩咐人来找便是。 朝熙长叹一声:哪那么金贵,这些日子前朝的事越来越少,朕实在无聊,便想出来走走。 空寰扶着她道:臣君陪着陛下。 朝熙这才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别忙了,跟朕回寝宫休息吧。 空寰应了一声,他吩咐了登玉几句,便陪着朝熙上了轿撵。 回到太极宫之后,朝熙才拉住他,小声道:你这几日,都忙着月忆和莫起的婚事,整日里见不到个人影,朕实在想你。 朝熙难得说这样的情话,空寰登时红了脸。 好像自打朝熙有孕之后,这样的话,她便时常会说。 朝熙轻咳了一声,似乎极不好意思一般,小声道:今夜,你小心一些,不怕的。 空寰想要开口劝:陛下,再忍一段时日吧。臣君总怕伤到孩子。 朝熙晃了晃他的胳膊,竟闹起脾气来:朕不管,朕就要。 第084章 劝诫 空寰宠溺地笑了笑, 点头道:好,那臣君到时候轻一点,陛下也要小心。 结束之后,朝熙抱着空寰, 小声道:空郎, 你最近是不是也很累, 什么都让你忙, 你还得贴身照顾着朕 说到这里, 朝熙上下捏了捏他,叹口气道:你瞧瞧, 你都瘦了。 空寰摇了摇头, 他轻吻着朝熙的额头, 又小心地把她的长发捋到一边, 生怕压到她。 臣君不累,这些事,本就是臣君该做的。照顾陛下,臣君更是乐在其中。臣君现在只觉得, 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 朝熙叹了一声:可如果, 双生女长得一样,朕与你, 就不得不失去一个女儿。朕这几日好害怕, 有的时候睡梦中, 都梦到一群人站在朕的眼前,逼着朕做出抉择。前几日, 朕还听到了父君和朱太医的话。朱太医说, 若两个女儿长得一样, 那就得选一个看起来身子骨更健康的, 留在宫里。 每每想到这里,朝熙都莫名有些害怕。 这些日子,朝熙在人前可半点愁容都没有,面对父君和母皇的时候,她也总是一副笑脸。 可在空寰面前,她是再也忍不住了。 空寰紧抓着朝熙的手,温柔如水地望着她,给她以力量:陛下,现在孩子还没出生,一切都是未知的。或许如太上王君所言,两个孩子样貌不同呢?那样的话,就不必出宫一个。再则,陛下也不必担忧,哪怕真的有一个得送出宫去。留在宫里的那个,未必就快乐,送出宫的那个,未必就不快乐。无论发生什么,臣君都会和陛下一起面对。 朝熙应了一声,靠在他的肩头。 朝熙很容易就睡着了,她最近的睡眠倒是很好。 空寰静静看着朝熙的眉眼,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好眠。 翌日月忆进宫的时候,先在太极殿外候着准备给朝熙请安。 朝熙上晌的时候事忙,有的时候一个时辰也不能见她,月忆就在外面侯一个时辰。 月忆的性子与从前倒是不同了,稳重了不少。 她一个人坐在殿外,也能一声不吭地坐一个时辰。 空寰碰见她的时候,月忆连忙起身道:给王君殿下请安。 空寰点了点头,道:月王请起,今日费大人有要事找陛下商议,怕是一时半刻见不了月王。陛下特命本君亲自来同月王说一声,您且先去太康宫请安吧,若是每日时辰晚了,也不必在这太极殿外候着。 月忆恭恭敬敬地拱手称是。 空寰笑了笑,又道:明日莫起道长便要从宫里出嫁了,月王可准备好了? 听闻此言,月忆倒是笑得开怀,她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这一生,还从未想过,他能给本王做正夫。 第230页 空寰点头道:是,以后莫起就是月王正夫了。陛下说了,若您不爱走动,以后不必要的宫宴,也可以推脱。不过年节下,月夫还是得和其他朝臣家眷一起入宫。本君知道月夫的性子,会好好照顾他。如今没有六大世家盯着他,这神都内外,有本君护着,谁也不敢欺负他。 月忆站定,回眸深深看了空寰一眼。 半响后,她再度行了大礼道:臣谢王君大恩。 空寰硬生生受了这个礼,他仰起头看着晴好的天,忽而道:那日与月夫闲聊,他说,在外他把本君当成高高在上的王君,私下里,他把本君当成朋友。既是朋友,便无需多言。时候不早了,月王去太康宫请安吧。今日不必留得太久,新婚之前,月王总得给月夫留点时间准备。 月忆果真笑了一声,转身告别。 而此刻,云翠观内,宋启也听到了云翠观的小道士们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月王明日便要和莫起大婚了。从前莫起在咱们这,就一直有神秘人照料着。他那个宝石颈链,珍贵无比。就连他素日里的腕带,看着低调无华,实则都是用上好的锦缎做的。 从前我便觉得他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在外养着的小郎君,只是没成想竟然是月王。 莫起也是苦,当年进咱们云翠观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师父都差点觉得,他活不下来了。近日我才听说传闻,他是被当年月州的六大世家害的。能有命活到今日,还能如愿嫁给月王,也算是有后福了。 那年长一点的道长倒是笑道:那可是咱们王君亲自安排的,这可是大功德一件。之后等到陛下产下皇嗣,咱们云翠观还得办一场祈福。到时候,王君还会过来亲自主持的。 小道长笑吟吟道:王君每次来可都是大手笔,只要咱们办得好,他的赏赐可不少。 王君的母家空氏本就是富庶之家,当年那嫁妆车队,从神都的东街排到了西街。人家随便赏点咱们什么,都不在意的。 宋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紧抓着衣袖,气得转身而去。 月忆明日就要大婚了,宋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曾经他以为,月忆爱他,朝熙对他求而不得。可如今看来,这都是他做的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月忆有心上之人,为了他可以遣散所有郎君。而朝熙也只有空寰一人。 在云翠观这些臭道士的眼里,王君还是个有大功德的贤良之人。 宋启气得拍桌子道:凭什么?空寰如今的一切,分明是抢我的。如果没有他,如今我才是朝熙的王君。 塔子叹了一声,他递上了热茶,道:主子,喝点茶水吧,那些事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宋启直接把热茶掀翻,塔子的手背都烫红了。 宋启看到了塔子烫红的手,却理都没理,轻哼一声道:过去了?你让我怎么能过去?我好恨。我现在活得生不如死,可空寰却能风风光光的坐在中宫之位上。朝熙还有了他的孩子一旦朝熙生下皇女,空寰凭着空家的功劳,和皇长女生父的地位,算是坐稳了王君的宝座。他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抢来的,他抢走了本君的一切,若是你,你能不恨吗? 塔子低下头,一声不吭。 等到宋启发完脾气,塔子才出了门,去寻了观里的医士,要了些烫伤的药膏。 那小道长看着塔子的手,拧眉道:宋郎君做的吗?他如今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前一日,我师兄去给他送饭,还被他骂了一通。纵然是宋夫给咱们观里捐了银钱,可谁也不是他们宋家的奴仆,作何要被他打骂?真是憋屈。 塔子沉闷了一会儿,忽而道:以后,我们房内的饭菜,送到我这里便是。有什么脾气,让宋郎君对我发,省得你们不开心。 那小道长叹了一声,一边帮他抹药膏一边道:也是苦了你了啊。 塔子笑了笑:不要紧。 云翠观的事传到宫里的时候,空寰亦是拧眉道:不行就再多派一个人,专门去云翠观照顾那宋启。什么活都让塔子一个人做,也太磨人了。本君这两日事忙,真是没空料理他。 说到这里,空寰对着登玉道:你给塔子递句话,就说要不了半年,那宋启必出幺蛾子,到时候本君自然会把塔子送回千里阁。这些日子,让他坚持坚持。 登玉凑近了道:王君何以觉得,那宋启一定会出手? 云翠观多食素食,那宋启向来无肉不欢,却跑到那云翠观吃苦。你真以为他是受不得宋家人的白眼吗?他是再找机会呢。他知道,陛下生产之后,皇女们满月之时,一定回去云翠观祈福。他提前过去,也不算刻意。他还想着,借此机会,和朝熙旧情复燃。 登玉急道:他若真存了这个心思,咱们何不早点料理了他? 空寰敲了敲登玉的榆木脑袋:本君如今可是王君,是贤良大度之人。宋启若是出了事,岂不是都要问责到本君头上?哪怕事情做得再干净,也难免落人话柄。就说那宋夫,他母亲也是高门大户,他就宋启这么一个儿子,儿子不争气他是难受。可儿子死了,他只会更难受。到时候,他再同本君拼命,本君可不爱沾一身腥。 第231页 再者,当年的事,本君确实有错。陛下不计较便罢了。可若是传了出去,对本君名声有损。本君从前是不在乎这些东西。可如今本君都是要做父君的人了,总要为孩子们着想。 登玉点头称是。 傍晚时分,空寰将明日月忆和莫起大婚的事宜准备好之后,才回了太极宫。 朝熙正在窗前看书,看到空寰进殿了,她才把书本放下。 空寰上前一步,柔声问:陛下等臣君很久了吗? 朝熙摇头,伸出手让他帮忙按按。 空寰坐在榻前,默默帮她按着手臂,也不吭声。 朝熙盯了空寰一会儿,忽而道:朕听说,宋启去了云翠观之后,便总是闹脾气。塔子被他伤了好几回了。 空寰没想到朝熙竟然还关心宋启的事,他低眉不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熙看他的那个表情,便知道他又小心眼了。 朝熙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拽了他一下,倒也没用力。 空寰会意,坐得离朝熙近了些。 朝熙道:朕知道你是个护犊子的人,塔子是你们千里阁的人,你不忍看他受苦。可如今没有任何名头处置宋启。他远在云翠观,朕也懒得管他。朕今日提及此事,主要是担心你错了主意。 空寰抬眸看着她,那双眼湿漉漉的,又是这个可怜巴巴的勾人模样。 朝熙温柔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若心疼塔子,便寻个由头将人弄出来。朕的人也盯着宋启呢,他掀不出什么浪来。你答应朕,不许脏了手。朕不想理别人,只怕你出事,可明白了? 第085章 狗食 空寰看了朝熙一会儿, 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妻夫两个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空寰和朝熙在一起越久便越能发现,朝熙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喜欢他。 他在背后做的很多事,她其实心里都清楚, 但是她大多数时候, 都放任着他, 从不过问, 也不干涉。 他练江湖上最不齿的邪功, 他甚至还因此差点丧失了传嗣能力,可是朝熙从未介意, 甚至还找回了自己的父君, 费尽心力也要帮他治病。 她的身边再也没留其他的郎君, 空寰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容人的人, 但是朝熙也并非是好色之辈,她也从未想过,多添置几房郎君。 甚至在此之前,她还同他说过, 如若他真的没了传嗣能力, 她甚至可以不生,去仁国她的皇兄那里, 抱一个女儿回来继承王位。 宋启回朝, 其实神都内外好多人都在议论此事。 甚至还有人说, 当今陛下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宋启。毕竟宋启没有天人之貌,仅凭着和陛下青梅竹马的情意便能受到万般宠爱, 可见宋启此人, 是真真得到过陛下的心的。 这话其实也传到了空寰耳里, 空寰虽不以为意, 可一想到从前,他没在朝熙身边时,她是想过要和宋启共度一生的,空寰还是稍微有一些嫉妒。 如果不是他主动争取,他和朝熙之间,怕是此生都没有相见的机会。 想到这里,空寰倒也没有其他想法了,他得到了朝熙的人,得到了朝熙的心,他这一生,都别无所求了。 空寰躺在朝熙身侧,握着她的手,突然道:陛下放心,臣君其实没想过要对宋启做什么。臣君自己知道,当初的事,是臣君对不住他。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臣君不会对他出手的。臣君觉得,心中有愧。 空寰对宋启有愧是人之常情,不过朝熙却不怎么待见宋启。 她冷脸道:不用管他,任他自生自灭便是。当初的事,也不能全然算作你的错。宋启此人,本就摇摆不定。他当初对朕但凡有一点忠诚之心,也不会干出那等事。若没有月忆,再来个什么女贼女帝,依然能把这贱种抢走。朕未迁怒宋家,宋启归朝之后,亦未同他算账,已是仁至义尽。 空寰长呼一口气,他轻声问道:陛下时至今日,还在怨恨他吗? 朝熙舒缓了一下情绪,半响后才道:恨倒不至于,怨还是有的。朕待他不薄,哪怕他不愿同朕在一起,也不该跟敌国女帝跑了。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没什么值得可怜的。如今他走到这一步,不过都是他自找的罢了。朕已经吩咐下去,让云翠观的道长们不必顾忌他的身份百般迁就。 果然,朝熙的一句话,云翠观那边便开始琢磨,觉得陛下是不待见这宋启,若他们对宋启太好,那就是给陛下找不痛快。 所以翌日一早,送饭的小道长也没准备什么好的吃食,放下些残羹剩饭就走。 塔子端着食盘进来的时候,宋启大怒道:你们就给我吃这种东西?这连狗都不吃吧? 那小道长呸了一声: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宋大公子呢?从前大家伙觉得你和陛下有过一段,生怕得罪你,日日都得照料着你这臭脾气。可如今你不过是个弃夫,月王不要你了,陛下也不喜欢你,你哪来那么大的派头,使唤我们?当我们是你府上的奴仆吗?你若是不想饿死,最好就吃一点。否则日后,连狗食都不给你吃。 那小道长走之前,不禁还笑了一声:对了,也不知道宋郎君是否知晓,今日可是你那前妻主的大喜之日呢。 宋启眼角腥红,双拳紧握,满心的不甘。 第232页 就在那小道长的一言一语中,他将食盘狠狠摔落在地上。 碎片洒了一地,宋启也狂躁不已。 那小道长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一甩袖道:你爱吃不吃,以往你浪费食物,厨房还会重新端上来,可是现在宫里来消息了,不必惯着你。你这一次摔了,早膳便饿着。你若想绝食,也绝没有拦着你。 那宋启一听到宫里的消息,便立马道:是空寰那个狗贼吗?是他的命令吗? 那小道长立马道:大胆,竟敢辱骂王君,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宋启立马改口:是王君殿下的命令吗? 小道长轻哼一声:自然不是,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不可能!宋启出声打断。 她不会这么对我的,陛下她从前,很宠爱我的。无论我要什么,说什么,陛下都会满足我。 那小道长翻了个白眼:宋郎君,我劝你醒醒吧,这神都上下,谁不知道陛下和王君琴瑟和鸣,妻夫恩爱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完,那小道长转身就走了。 他走之前,还特意给塔子递了个眼神。 塔子低声道:主子,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吃食? 宋启此刻呆滞在当场,见塔子要走,他拽住了塔子的手道:那臭道士一定在骗我,塔子,你去打听一下,是否真的是陛下授意? 塔子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后院。 那小道长提前给塔子准备好了吃食,那些糕点看起来都很精致。 小道长道:上面特意说了,可不能让您受委屈。 塔子拿过筷子,一边吃粥一边问:这些到底是王君吩咐的,还是陛下吩咐的? 那小道长道:这云翠观可是朝廷直接管辖的道观,没有陛下授意,观主哪敢怠慢宋启? 塔子也觉得,若是王君授意,他不可能没接到消息。 可是陛下为何会 塔子看着今日这些糕点,又问道:那今日特意给我安排的这顿早膳 那小道长立马笑了:怎么能是这一顿呢,陛下跟前的花雪姑姑特意来吩咐过了,以后一日三餐都会为您亲自安排的。花雪姑姑说,您在宋郎君跟前受委屈了,这是陛下特意赏赐的。只是观里没有荤菜,您若是喜欢啊,小人去外面给您买回来。您喜欢吃哪家酒楼的?醉清风怎么样? 塔子受宠若惊,连忙道:这样便好。 其实塔子手里有银钱,他若是喜欢吃什么,可以偷偷溜出去吃。 王君惯来低调,不会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 塔子只是想不到,这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 之前塔子已经接到消息,说是陛下已经知道千里阁的存在了。那个时候,千里阁的阁主还想着,千里阁很有可能会收归朝廷。 可是之后,陛下却并没有那个意思,如今千里阁的主子,依然是王君。 阁主前阵子还说,陛下和王君,本就不分彼此。 陛下的赏赐,塔子当然高兴。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还能得陛下惦记,实乃天恩厚重。 只是,塔子更为主子高兴。 主子筹谋多年,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今日得的赏,都是陛下看在主子的面子上给的。 而此刻,月忆已经进宫迎亲了。 莫起今日的这身装扮,都是小贵的手笔,从嫁衣到装饰,还有脸上的妆容,都是小贵亲自化的。 莫起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忽而笑道:未曾想,我这样平凡的样貌,到了小贵手里,也能如此美。 空寰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他笑了笑道:你何必妄自菲薄,你样貌哪里平凡了。要有自信,你也是俊俏的小郎君。 这些年,莫起几度生死浮沉,他早忘了自己是什么小郎君了。 年岁大了,哪就是小郎君了? 空寰拾起桌上的玉坠,亲自给他戴上。 空寰笑着道:月夫今年二十有四,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星辰台的御君,二十五出宫,也依然是炙手可热的小郎君啊。 神域因为星辰台制度,所以神都的世家女,大多晚婚。 二十四五,也正是好年华。 莫起十八岁那一年,就入宫侍奉过月忆的母皇,这么多年过去,他确实忘了自己其实还是个年轻人。 空寰叹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月王对你之心,你该明白。你对月王之心,本君也看在眼里。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难得。今日大喜,本君祝你们鹣鲽情深,共赴白头。 莫起上轿之前,还对着空寰行了大礼。 空寰看着他微微笑着,就仿佛送弟弟出嫁那般开心。 朝熙与他一同前往月王府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笑道:其实莫起是该谢你,虽说当年围剿,六大世家皆有参与。可若没有你,便没有他们的今日。如今莫起出嫁,一应嫁妆可都是王君亲自准备的。当年,也是你把他拉出了鬼门关。此等大恩,他当然该谢你。 空寰叹口气道:他也是可怜人,又被臣君利用多年。如今他能和月忆在一起,臣君替他高兴。 第233页 朝熙想起了空岳寄给她的那些信,里面大多都是说空寰的坏处。 连空家人对空寰,亦是没有都是赞扬之语。 朝熙握紧了他的手道:朕的空郎,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其实你心里啊,比谁都心软。你待莫起尚能如此,朕永远都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害人。 空寰顿时红了眼:陛下 他动容道:恐怕天底下,也只有陛下会如此认为了。 朝熙如今身子笨重,不能像从前一般将人拉过来就亲,这会儿她只得拽一下他的衣袖,对他耳语道:你凑过来,让朕亲一亲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问腕带是什么的。 这里解释一下:就是手腕上缠着的一种丝带,和现代运动的那种不一样,是一层一层缠绕在袖口的,把宽大的袖口固定住的。 文中多为男子装饰品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发冠等。 第086章 生女 空寰低头笑了笑, 他一边护着朝熙,一边凑上前吻了吻她。 陛下这些日子太辛苦了。空寰心疼道。 朝熙知道,他说的是她怀着双生胎辛苦。 朝熙笑着握住了他的手,道:也还好, 不是很辛苦。 那日, 臣君与太上皇闲话, 太上皇说, 陛下从小到大, 无论是从马上摔下来,还是练功练得一身伤, 都从不喊痛。朝务繁忙之时, 陛下批阅奏章至凌晨, 也从不言辛苦二字。但是臣君觉得, 陛下必然是辛苦的。女人担负着传嗣大任,臣君没法代劳。只能陪在陛下身边,好好侍奉。 朝熙笑着应了一声,道:想不到母皇还记得朕小时候的事。朕幼年时, 都是被几位师父带大的。母皇和父君只忙着妻夫恩爱, 朕也想过要黏着他们,可母皇和父君都不肯。那个时候, 母皇便说, 朕是未来的皇帝, 必得从小学会独立。 朝熙提到这里,空寰忽而问道:那臣君与陛下的孩子出生后, 陛下还打算如此教导孩儿们吗? 朝熙沉吟须臾, 忽而笑了:朕还没有想好, 王君觉得呢? 空寰低眸:臣君自然是听陛下的。 朝熙贴紧了他:你是孩子们的父君, 朕自然要与你商量着来。不过,朕可没母皇那般的福气,有三位不离不弃的师父追随着她。朕想着,孩子还是我们自己带好。朕朝务繁忙的时候,教育皇女的重任,便要落在王君的肩上了。 空寰小心问道:陛下害不害怕,臣君把她们教坏了?家里人都说,臣君是个城府极深,惯会算计的人。连姨母们都怕臣君。 那是她们不了解你,在朕心里,空郎就是最好的。若非最好,朕怎会娶你?咱们的孩儿,当然要交给她父君亲自带。朕相信,空郎会教导好孩子们的。 空寰喜笑颜开,点头道:陛下放心,臣君自然会尽力。 那日,在月王府,朝熙和空寰亲自主持完月王和莫起的婚典之后,便准备回宫了。 临回宫前,月忆追上来,递过一个锦盒。 月忆不好意思道:这是月州盛产的宝石,臣当时散尽了钱财,偏喜欢这个,便留了不少。这是臣亲自打磨的。陛下和王君的大恩,臣铭记五内,不知如何报答。这两块打磨好的颈链,就送给未来的皇女做礼物吧。 朝熙打开了那锦盒,笑道:这宝石朕见过,打磨得非常精巧光滑,月王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 月忆低眉笑了:陛下不嫌弃就好。 月忆刚好打了一对,一块红宝石,一块蓝宝石。月忆并不知道朝熙腹中有双生胎,这也纯纯是凑巧。 朝熙收了起来,道:朕很喜欢,多谢。 回宫的路上,空寰道:前日,太上王君同臣君说,月王早年给自己灌了不少不孕的药,那些药经年累月的损伤了根本,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事朝熙也知道,而月忆本人也是清楚的。 六大世家害了她和莫起的孩子,她的后宫亦被六大世家占领,当年魔月的六大世家,人人都指望着女帝能怀上有六大世家血统的孩子。 月忆不想让她们如愿,便干脆给自己灌药。 其实哪怕不喝那些药,月忆流掉那个孩子之后,也伤了根本。 不过莫起和月忆,都觉得孩子不是他们人生的全部。之后,他们两个能长相厮守便好。 月王大婚之后,便足不出户,极少与人往来。 莫起从前便常年宅居在云翠观,连观门都不出。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修行。 莫起和月忆倒是也能呆得住,听说他们在府上养了一条狗,养了一池塘的鱼。 莫起偶尔会学着下厨给月忆做饭,月忆呢,也喜欢去神都街头买一些话本子,成日里就在府上看那些有趣的话本。 听闻入冬之后,月忆和莫起能坚持一个月都不出府。 这等定力,连朝熙都觉得佩服。 转眼到了腊月底,永安王诞下一女。太上皇高兴,亲自过府,还给孩子取名为朝月。 永安王本无意立正夫,不过沙侧君到底父凭女贵,由太上皇亲下旨意,封了永安王正夫,来年春日,举行婚典。 第234页 而次年四月,朝熙生下双生女,两个皇女样貌不同,倒是让朝熙松了口气。 皇女诞生当日,红霞满天。 落日的清晖挥洒在太极宫前,伴着那绚色光影,两位皇女的啼哭之声,响彻宫城。 空寰守在朝熙榻前,险些落下泪来。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一人抱着一个皇女,欢喜得不行。 先出生的眉心有红痣的,是皇长女,朝熙亲自取名为朝泽,皇次女取名为朝华。 皇女出世,乃神域大喜,神都内外,欢庆月余。 皇女们即将满月之时,空寰便已经着手准备皇女的满月宴了。 皇女满月,要去云翠观祈福,还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 而这些事,也都落在了空寰的头上。 太上王君和太上皇始终没走,太上王君留下来,自然是想着好好帮朝熙调理身子。 不过在宫里待久了,太上皇实在是觉得闷,他们已经决定,待皇女们满月之后,他们便启程回山庄住。 至于什么时候再回宫,那便要看这二位的心情了。 满月宴还没到,月州那边倒是也有几件事需要处理。 月州贫瘠,与其余各州来往通商之时,难免要起冲突。 空家的千里阁虽然遍布各地,可他们毕竟是商户出身,这些纷争,倒也掺和不进去。 费酒提议,让朝廷亲自下设官商,派陛下亲近之人,分别前往青州荆州月州,以及营河对岸,发展各路商队。 费酒此计虽好,只是到底要派什么人过去,倒是让朝熙犯了难。 虽说太上皇叮嘱朝熙,尚未出月前还是莫要管朝务。 可是朝熙却放不下前朝之事,哪怕这些日子不批阅奏章不上朝,也要隔两日便召大臣入宫议事。 最后这事,还是太上皇亲自出面处理的。 这几年,邵奕他们几个也接手了不少商队,邵奕本就是青州人,青州那边的官商,便让邵奕亲自去打理。 营河对岸的商队最为重要,所以古意和司墨会一道前往。 只是如此一来,朝熙的三位师父都被放了出去,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身边,倒也无人照料了。 当朝熙问及此事之时,太上王君倒是蹙眉道:孤与你母皇,能照顾好自己,哪用得着他们照顾?他们三个黏了你母皇半辈子,也是时候出去闯荡一番了。 朝熙闻言笑着打趣:父君明明是小气,不想让三位师父,夺母皇的恩宠。 牧子期笑了笑:你母皇的恩宠,当然只给孤一人。正如你一般,你也把恩宠给了王君一人。这是一样的。只是你三位师父赤胆忠心,你一直不知道,他们曾经为了救你母皇,连命都可以舍掉。你母皇也知道他们的心意,这些年啊,早把他们当成亲人来看待了。 他们在外历练多年,这官商一事,交给他们才能让你放心。 听完此言,朝熙叹道:是朕不好,让父君母皇费心了,也让三位师父费心了。 牧子期一边端着药过来,亲自喂她,一边慈爱道:陛下已经很好了,你是父君和母皇的骄傲。待孙女们满月了,父君和母皇就不在宫里陪你了。你如今已经做了母皇,你和空寰要好好的。凡事要有商有量,妻夫和乐才好。 说到这里,牧子期又道:空寰的病症已经尽数散去。日后你们若还想要孩子,他自是没问题的。只是你刚刚生完朝泽和朝华,一年之内,还是不要动传嗣之念。孤亲自给空寰调配了药,比太医院配出来的避子汤药温和得多,日后陛下若要宠他,他就得每日都喝。不过陛下放心,不会损伤他的身子。那些药,你父君喝了大半辈子了。父君配的药,你们两个放心便是。 朝熙闻言倒是笑了:难为父君,还要操这个心。 牧子期走后,空寰进殿亲自侍奉朝熙用膳。 朝熙一边喝着空寰递过来的小米粥,一边叹道:生这两个小祖宗,是真的受罪。这月子里的膳食也太清淡了。 空寰道:臣君也陪着陛下用这些,陛下再忍小半个月,也就好了。到时候陛下想吃什么都可以。 朝熙伸出手抓着他,笑道: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跟着朕吃这个苦。 臣君不觉得这是吃苦,臣君能和陛下用一样的膳食,臣君心里只觉得甜如蜜。 朝熙闻言笑了:空郎的嘴还是这么甜,也不知道两个小祖宗长大了会像谁。 空寰垂眸笑了:朝泽的眉眼,还是更像陛下一些。唯一像臣君家族的,便是朝泽眉心的那颗红痣,臣君父亲的眉心也是有那颗痣的。若是母亲看到孙女,定然会感怀。至于朝华,旁人都说更像臣君一些,可臣君还看不出来。 朝熙倒是不在意这些,她道:等孩子大一些,便能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朝熙又问:满月宴和云翠观祈福一事,可都准备好了吗? 空寰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君都准备好了。只是祈福的日子,要在满月宴之后。臣君是想着,等陛下的身子骨彻底恢复了,再出宫也祈福,也好有个好的精气神。 空寰说完这话时,朝熙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235页 而此刻,在云翠观外,宋启眼巴巴算着日子。 他这些日子,勤加保养。如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宋启觉得眼下的他,基本已经恢复了当年未出嫁时的美貌。 眼下,且就等着朝熙来云翠观之后,他制造一场偶遇。 那日,宋启还拽着塔子道:终于等到陛下产女,终于等到她要出宫的这一日了。之前陛下身子重,不方便宠幸王君。再则,王君侍奉她多时,她定是腻了。我与朝熙青梅竹马,朝熙从前有多喜欢我,如今便也能再次喜欢上我。我如今连个名分都不求,只要能上龙榻,我便有把握,与那狗贼再争一争宠。 第087章 信心 塔子呆滞地看着宋启, 一言不发。 宋启也不在乎塔子的反应,反而是自顾自地往脸上抹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神都内卖得最贵最好的保养品。 其实宋夫给他买这些东西,也不是为了让他去勾丨引陛下的, 只是宋夫担心宋启整日里关在这里, 怕把他闷坏了, 觉得他自己想做点什么也好, 反正宋家也不缺钱, 宋夫自己也有花不完的嫁妆。 当日,塔子把宋启的想法如实报备给了千里阁的人, 当空寰听到宋启的想法之后, 只是下意识挑了挑眉, 轻笑了一声。 登玉问道:殿下, 您打算如何应对? 空寰满不在意道:若是他打算趁着祈福当日刺杀本君,本君或许还会想点办法应对。如果他的目的只在于勾丨引陛下,本君为何要应对?本君对陛下有信心,知道她不会轻易上钩。 登玉拧眉道:奴才当然知道陛下对主子您的心意, 只是陛下向来心软, 她又知道当年之事,是主子您和月王合谋, 那宋启和陛下毕竟是青梅竹马, 万一陛下听信了宋启的浑话, 到时候纵然不会宠爱他,却把人从云翠观接出去, 若再给点什么恩典, 不咬人也膈应人。 其实登玉的想法倒是不无道理, 但是空寰却道:本君知道这些, 不过你且放心便是。陛下对定远他们或许会念旧情,对宋启,是不会的。 陛下对定远定夜,是从未抱过其他念想的,她待他们好,是可怜他们自幼无父无母,又是东宫出来的老人。可是宋启不同,宋家三代三公,家族底蕴在那。陛下从前对宋启,更是格外宠爱格外优容。纵然当年是本君设计,可毕竟是宋启主动选择弃陛下于不顾的。这对陛下来说,便是明晃晃的背叛。 一个背叛了陛下的郎君,陛下是不可能原谅他的。哪怕他巧舌如簧,陛下都不会再信。再者,那宋启是个蠢货,若单靠嘴皮子就能夺宠,那他当初在魔月后宫,还有本君委托塔子助力的情况下,就不会混得那么惨了。 他那脑子,连定坤都不如,咱们不必忧心。不过祈福当日,还是做好戒备。万一宋启发了疯,意图刺杀陛下和本君,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登玉连忙称是。 登玉下去忙了之后,空寰一边正了正发冠,便准备去太极宫照料朝熙。 朝熙的身子骨一向强健,这几日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许是觉得闷,整日里都嚷嚷要下地,若不是太上王君拦着,朝熙早就偷偷溜出去了。 月子里不能怠慢,太上王君也吩咐空寰,一定要看好朝熙,不能让她受了凉。 空寰进殿之时,朝熙正窝在榻上逗弄两个孩子。 见到空寰进门了,朝熙也没抬头,只盯着孩子们笑吟吟道:小孩子长得倒是快,这才几日的功夫的,小脸就红嫩嫩的。不像刚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 说完,朝熙又去伸手逗了逗朝华,随即笑道:这朝华的确像你,眉眼像你,连性子也如你一般乖巧。母皇昨日还说,朕小的时候,性格固执。寻常的乳娘,朕都不肯喝,十分挑嘴。果然,朝泽这孩子也是如此。这些日子,她都换了三位乳娘了,也就今日,才定下来了一个。 朝华就不一样了,谁的奶都喝,也不挑人。 空寰坐在朝熙身侧,陪着她一起看着两个孩子,随即笑道:只有陛下觉得臣君乖巧,臣君从小到大,不知道让母亲操多少心。 那你小时候也挑乳娘吗?朝熙歪过头问。 空寰摇了摇头,随即道:母亲当时,不肯寻乳娘,非要亲自喂臣君。所以,也没这个烦恼。 朝熙点头应了一声,倒是开口道:那倒是难得,一般大家氏族,你母亲又是长房嫡女,未来的继承人,难为她了,家族中那么多事,她还要亲自喂养你。 空寰温和地笑道:是啊,听说祖母当年也是不同意的。但是母亲这个人,性子倔强得很。 朝熙握紧了他的手道:你母亲就你一个孩儿,如今还远嫁到神都。为了平月州之乱,朕非得让你母亲坐镇月州不可。想来,也实在是辛苦她了。 空寰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朝华这会儿已经呼呼睡着了,倒是朝泽,一双眼圆圆的,只盯着空寰笑。 空寰亦是温柔地笑了笑,他一边摸着朝泽的小脸,一边道:朝泽的确很像陛下,陛下您看,这小耳朵都和陛下的耳朵一模一样,不过是小了些。 空寰怕吵到朝华休息,便招了招手,让奴婢们将皇女抱下去。 第236页 待殿内只剩下他与陛下两个人时,空寰才道:母亲说,空歌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空歌这人,虽然偶尔会犯糊涂,不过大事上,她倒是稳妥得很。等过几年,月州安稳了,空歌便能接母亲的班。 朝熙倒是听费大人说起过,营河两岸的商队,都是空歌在处理,有几个捣乱的商户,都会空歌处置了,而且事情也办得很漂亮。 再过些日子,空歌正好就把今年春供的布匹绸缎,马匹兵器等,运往神都及各地。 到时候,空歌也能来看看两位小皇女了。 朝熙忽而笑道:空歌走南闯北的,手里定然捞到不少好宝贝。如今两个侄女出生,朕不用想,就知道她定然准备了大礼。 空歌之前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如今半年多不见她了,朝熙倒是有些想她。 说到这里,朝熙又道:朕这几日还是不能下地,古意和司墨师父就要启程去营河了。至于邵奕师父,也要启程去青州。朕不能亲自相送,空郎,便由你代劳吧。三位师父是亲自带朕长大的,如师如父,切不可怠慢。 空寰点头:陛下放心便是。 只是,当日下晌,花雪来报,说是定远求见。 朝熙如今的状态,是不能见他的。定远是个守规矩的人,他这个时候求见,定是有要事。 朝熙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见定远时,也让他站在屏风后说话。 定远跪在屏风后,对着朝熙道:奴才今日来,是想求一个恩典。 朝熙看了看他,道:赐座,坐着同朕说话,不必跪着。 定远却道:奴才跪着说便好,此事不合规矩,若陛下不肯如了奴才的愿,这一跪,便是给陛下请罪了。 你且说说,若不为难,朕都会答应你。 定远沉默半响,忽然道:陛下,奴才想和古意司墨师父一起去营河。 朝熙闻言挑了挑眉,道:你虽在宫里管过账,身上也会些功夫,但在外走商,可不比在宫里。古意司墨两位师父闯荡江湖已久,你就不怕,拖了他们的后腿? 定远低眉道:奴才知道自己无能,不过古意和司墨两位师父说,可以好好教教奴才。奴才在宫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星辰台的御君们,也不需要学武功。诗书一道上,奴才学得不精,和定夜还差得远。奴才想着,还不如,就出去闯荡一番。 朝熙叹道:朕本来是打算,之后给你相看个好人家,让你嫁过去。之前花参将的事,你不必担心,无人敢置喙你。 定远点头道:奴才知道,可奴才不想嫁人了。这几日,奴才和几位师父在一起,总觉得三位师父这一生,也是很潇洒的。奴才在宫里,帮不上什么忙。奴才也知道,眼下在外走商的人,尤其是营河两岸,更需要陛下的心腹。若陛下愿意相信奴才,奴才愿意前往。 若果真如此,定远倒当真是那个合适的人。 朝熙喟叹一声,道:你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营河山高路远,到了那边,朕也顾不上你。 说到这里,朝熙忽然道:空歌下个月,就能来神都了。 定远身形晃了晃,并未出声。 朝熙看了他一会儿,又道:空歌的正夫体弱,不仅没法传嗣,连后宅里都帮不上什么忙。前阵子,空大人传信过来,说是空歌的正夫怕是不行了。等他若是走了,空家的意思是,让朕再为空歌选一位正夫。其实朕想着,凭你与空歌的情意,若你愿意前往,她应会待你好的。 你未必就非得跑去营河吃这个苦,你不妨回去想一想,若你愿意,再等她一个月,她马上就要来神都了。朕已经替你观察过了,她离开的这段时日,没有在外折腾,身边连个小郎君也没带,更没有去风月场所厮混。 定远道:陛下,奴才心意已决。何况,古意司墨两位师父,三日后便要出发了。这事,容不得奴才考虑那么久。 朝熙让人挪开了屏风,看着定远道:此事,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朕当然会成全你。 定远点了点头。 他俯身叩首,然后才终于将视线落在朝熙脸上。 不知怎么地,定远忽然就落下泪来。 第088章 满月 定远掩住眼中情绪, 连忙垂首道:此一别,奴才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陛下陛下和王君,要好好的。 见他哭了,朝熙心情也有些郁郁, 她摆了摆手道:罢了, 你且下去准备吧, 若有什么事, 可多向两位师父讨教。若是路上反悔了, 便尽早回来。 定远再次叩首道:请陛下放心,奴才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这事, 定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不想嫁人, 这神都中的高官之女, 亦或者世家大族, 他都不想嫁过去。 与其凑合着找一位妻主侍奉,还不如跟着两位师父走出去。若能为陛下分忧,也算是大功德一件。 在此之前,定远已经同定夜商议过了。 定夜虽然不舍定远离开, 可也尊重他的选择。 定远退下去之后, 朝熙才让人传旨,封定远为随行官, 辅佐古意司墨两位大人, 前往营河料理官商事宜。 第237页 当然, 朝熙还把空寰召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道:你行商有经验, 这几日, 你替朕去看看定远, 多叮嘱他一些。若能帮上忙, 便帮他一把。定远从未出过远门,朕总是放心不下。 空寰知道朝熙的意思,他笑了笑道:陛下放心,臣君会把自己的玉令交予定远。若是他在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和当地的千里阁联系。 朝熙这才宽了心。 空寰倒是忽然笑道:空歌前些日子还来信,虽然句句未提定远,不过臣君知道,她是想见定远一面的,不成想啊,来一趟竟然扑了个空。 说到这里,空寰端起一旁已经晾温了的汤碗,一边给朝熙喂着汤水,一边道:其实定远心里,还是陛下最重要。从前有了陛下通房的这个名头,世间万般女子,再入不得他的眼了。 朝熙倒是摇了摇头:他还是有点喜欢空歌的,朕与他一起长大,他有什么心思,朕再了解不过。或许他对空歌,谈不上是爱,但是他肯定动摇过对朕的心。定远总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做什么都不好。其实他有他的优点,他也知道知难而退。他之前答应了花吱的婚事,恐怕也是如此吧。只是如今他想通了,便想着出去谋一番事业。神域男子可行商,只是一般大家之人,看不上商郎。定远能走出这一步,也是不易。 他若想离开,莫要拦着他,朕这几日不能下地,定远的事,就交给王君了。 空寰因为之前的事,一向待定远不薄,此番定远要离开,空寰给他做足了准备,除了路上要带的行李和盘缠,空寰也说到做到,把自己的玉令给了他。 当然,还有各地千里阁的联通方式。 定远离宫那一日,也是空寰亲自送到了宫门口。 古意看着空寰笑道:王君不必再送,到这里就行了。臣和司墨这些年走南闯北,殿下回去和陛下说一声,不必担心,我们应付得来,至于定远,我们会好好照顾的。 空寰对着古意和司墨行了一礼,随后又看向了定远,道:定远,一切小心。 定远亦是对着王君行了大礼:拜别王君殿下。 送走定远之后,空寰坐在轿撵之上,望着这熟悉的宫城,忽而道:记得还未入宫之时,本君见到那定坤如此跋扈,便把定字辈的三个郎君都当成了敌人。那个时候本君就在想,早晚有一日,要把他们三个都赶走,不让他们再接近陛下。可是如今,定远离宫了,本君这心里,竟也有些不舍。 登玉叹道:当初,若不是定坤怂恿,定远也不会错了主意。奴才从前和定远他们一同在太极宫侍奉,定远其实,是个好人,只是耳根子软,容易受人挑唆。尤其是他信任的人,他从不加以防备。不过这之后,定远倒是变了不少。其实奴才还是挺羡慕他的,虽说商人地位低,可定远是官商,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空寰侧首看着登玉笑了笑:你倒是羡慕起定远,不羡慕那些有妻主宠着的小郎君了? 登玉叹了一声:主子惯会笑话奴才,奴才当然也羡慕。只是一心一意,是世间太难得之事,寻个知心人,亦是难得。奴才可不像主子这样有福气,若寻不到得心意的妻主,那成就一番事业也是好的。 空寰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倒是眉欢眼笑道:是啊,本君也觉得自己是个有大福气的。虽说从前也吃过苦,不过一切都值得。如今能得陛下真心相待,本君觉得这一生,都值了。 说到这里,登玉又凑近一些,小声道:王君,再过些时日,咱们就得去云翠观了。塔子说,宋启近日用了好多烈性的药丸,把他的皮肤养得光滑水嫩,容貌也更胜从前了。 空寰笑着问:什么药那么好用? 登玉小声道:那药,据说是一个江湖游医给配制的,据说只能顶一时之效,一旦断了药,皮肤会比之前还要差,听闻这个游医,把好几个郎君都给治毁容了。 空寰虽然听过这是什么药,不过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邪性。好在,邪性的东西他见的多了,倒也不足为奇。 宋启知道这药有这么大的副作用吗?空寰问。 登玉回道:他知道,塔子说,他还劝过。只是宋启明知道会毁容,还是要孤注一掷。 空寰轻嗤一声:为了能让陛下多看他一眼,他也是拼了命了。不用管他,就算是他换了个头,也不顶用。还是按照之前的防备就行,切莫轻敌,也不必太把他放在心上。 其实空寰这些日子忙得很,朝熙要出月了,空寰要筹备皇女们的满月宴。 到时候,朝臣家眷们也要进宫庆贺,空寰还得同这群人往来。 做了王君,可不必从前做贵君时逍遥。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必愁,也不必做,整日里只需要待在紫光宫里,等着陛下来宠幸他便是。 那个时候,空寰还有时间整日里窝在藏书楼看书。 可是现下不同了,他不仅要料理后宫大小事宜,还得侍奉陛下、照顾两位皇女,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这大概就是独属于王君的烦恼吧。空寰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两位小皇女的满月宴办得十分隆重,朝熙烦闷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能下地了,气色自然也是极好的。 第238页 来往恭贺的朝臣家眷不断,空寰都一一应对着。 今日皇女满月礼,连褚夫都进宫观礼了。 按理说,他远在冀州,可来可不来,可他非得入宫这么一趟,带来了珍贵的礼物,亲自送到王君手中。 空寰一路拉着他入座,笑问道:本君好久都不见褚夫了,说来,本君还盼着到夏日呢,这样,便能去冀州别院,与褚夫常常叙话了。 褚夫连忙笑道:哎呦,难为王君惦记着,臣夫也是日日惦念着呢。好不容易等到皇女们出世,臣夫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 空寰凑近一些,小声道:你前些日子想要的那个药方,本君帮你寻到了。除了那药方,本君还特意为你寻了些别的,这里可有太上王君亲自写下过的药方,你可千万要小心保管,莫被旁人瞧了去。 褚夫低声道:臣夫晓得,殿下放心。 褚夫要的,不过是一些暖丨情的药方,当然避子的药方他也留了一份。 褚大人年纪大了,本不做生育的念想,可褚夫还是想留一份,给自己的女儿留着。 褚夫叹道:殿下不知,我们家那闺女,像极了她娘亲。还未娶正夫,就在外养了一个。还好臣夫给瞒下了。这若是传出去,谁家好儿郎敢嫁给她?未成婚之前,可万万不能让她怀上庶子,传到外面去,丢了我们家的脸。 说到这里,褚夫又道:我们家的这些繁琐事,臣夫总是来劳烦王君,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王君前些日子说的,要的那几间铺子,臣夫都已经同母家那边说好了。冀州这边的商户,殿下您放心便是,臣夫力保,绝对让千里阁压过那史家去。 空寰笑了:本君倒不是让千里阁与史家争,只是过了冀州,便是神都。冀州这条线,若不打通几条,空家的商路便进不来。空家是商户出身,本君那表妹,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求着商路顺遂罢了。 褚夫的母家也是冀州有名的世家,这事交给他办,空寰最是放心。 褚夫说完又道:听闻,月王的几个郎君,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有人说,那几个小郎君,各个都是年轻貌美。既然是从前侍奉过月王的,那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臣夫听闻,王君也想着给他们谋个好去处。 空寰瞥他一眼,立马知道了她的想法,道:莫不是,你想着拉一个回去,侍奉你们家褚大人?褚夫可真是贤良,可哪有几个夫君给自己妻主房里塞人的? 褚夫叹道:还不是外面的男狐狸太猖狂了?臣夫与我们家大人成婚几十年,她早就厌了臣夫去。如今,更是除了家事要紧事之外,一步也不往我房中走。其实这倒不要紧,臣夫不屑于与他们相争。我们家褚大人年岁也大了,她爱玩爱闹,由着她去。偏偏外面那些个不要脸的,跑到臣夫面前来。莫说旁的,他们自己没有女儿,便要拉着臣夫闺女胡闹。我们家褚慧那外室,便是那男狐狸的表弟。前阵子,臣夫听闻此事,气得病了一场。那褚慧也是鬼迷心窍了,哪能找自己小父的表弟?这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是臣夫教女不善。 空寰见他神色憔悴,便叹了一声:如此,倒是外面的那个不懂事了。褚慧还小,难免受人挑唆。园子里的郎君,确实该找个去处。只是,旁人你都可以带走,就那晋涵,你轻易还是别动。 褚夫听到晋涵的姓氏,便连忙道:王君放心,这晋家的人,臣夫可不敢动。 空寰笑了笑道:除了晋涵,其他的小郎君年岁都不大,最小的才十八岁。与你们家褚慧年纪相仿。他们虽是月王后宫中人,可也不怎么得宠,回去之后,无论如何,请褚夫务必善待他们。 褚夫点头道:王君放心,臣夫可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人。 空寰又笑道:你好不容易来神都一趟,就在你们褚家的院子里多住两日,这两日啊,你可以进宫多陪陪本君,正好,明日你也可以顺道去星辰台,看看褚烨。褚烨也是好久都没见家人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褚夫可别错过。 星辰台御君,若是父母皆在神都为官的,家中还能照料照料,哪怕不能入宫相见,也可以送点东西进来。 整个星辰台,也就只有费御君最得脸,可是费宸的父亲知道轻重,若非不是陛下开口,费沈氏是不会入宫的。 褚烨自打进了星辰台之后,褚夫就没有见过他。 如今可以有这么大的恩典,褚夫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空寰笑吟吟道:本君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知道你想念孩子。星辰台的膳食虽然不差,可长年累月吃那些,是个人都会腻的。今个出宫后,褚夫不妨准备准备,褚烨平日里爱吃什么,你多备一些,也给他同住的其他御君带一些。 褚夫喜笑颜开,连忙称是。 之后,空寰又和萧逸说了会儿话,和费大人的正夫沈越又说了一会儿话。 一番应对下去,也过去了不少时辰。 两个小皇女被抱进来的时候,这些个家眷夸耀个不停。 谁都爱听好话,空寰今日心情倒是极好。 傍晚的满月酒,朝熙也会来。 朝熙摆了摆手,让大家都免礼之后,便侧首拽住了空寰的手,小声问道:忙了一天了吧?累不累? 第239页 空寰红着脸道:臣君不累。说完,空寰又小声提醒:陛下,大家都看着呢。 朝熙往下扫了一圈,那些家眷们各个都低下头去。 连费沈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朝熙见状倒是笑了,她也小声回道:朕也得做个榜样,朕是如何宠爱王君的,那些个朝臣们也得宠爱自家正夫。 两个小崽子这会儿都抱下去休息了,朝臣家眷们,吃完满月酒,也陆陆续续出了宫。 晚宴过后,朝熙和空寰牵着手回寝殿之后,朝熙才看着空寰道:朕看你今日累坏了,要不然,后日的祈福便往后延一日吧? 这都是算好的,可不能后延。后日恰逢是良辰吉时,不能耽搁。 空寰泡在汤池里解乏,等到他深吸一口气,舒缓精神之后,才歪过身子靠在了朝熙怀中,他一边轻抓着朝熙的肩膀,一边笑道:更何况,云翠观还有个宋郎,日日都在等着陛下呢。 第089章 破灭 宋启的情况, 朝熙自然也知晓,包括他吃了禁药一事。 朝熙盯着空寰笑了笑道:怎么了?空郎这是吃醋了?还是说,你还是介意宋启的事? 他又见不到陛下,臣君可不吃醋。介意倒也不算是介意, 毕竟如今陪在陛下身边的人是臣君, 而不是他。他说这话的时候, 特意低眉, 也没有直视朝熙。 朝熙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了, 他有什么小表情,朝熙一眼就能看穿。 嘴上说着不介意, 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吧?是不是担心朕会见他?朕会心软?就算是你觉得朕肯定不会纳他入宫, 但是你还是不希望, 朕跟他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空寰下意识想说他没有, 可抬眸对上朝熙的视线,便又不吭声了。 朝熙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郑重道:我不会的,空寰, 我只爱你。 她没有自称朕, 而是满怀爱意地望着他。 空寰忽就红了眼,他低眸道:我也只爱您一个人。 叫我什么?朝熙挑眉看着他。 妻主, 我只爱妻主一个, 爱妻主很久很久了。 朝熙轻吻着他, 低声道:叫我名字。 空寰颤声道:朝熙 难得的一场畅快,因为坐月子, 朝熙和空寰已经许久都不曾亲近了。 这次的畅快, 朝熙只觉得全身都舒坦, 连带着第二日早朝, 她都神清气爽。 早朝也无甚大事,不过是各州官商一事。当然,朝熙下了朝之后,还接到了皇兄送过来的信。 冀州和神都的反女尊联盟虽然已经清缴完毕,如今各地的先生也到处宣讲印册,百姓们也知道反女尊联盟的危害,但是在仁国的反女尊大本营,那些逆贼频繁活动,此番,若能直接端了反女尊联盟的大本营,或可彻底根除反女尊之乱。 仁国从前毕竟是男尊国家,虽说如今仁国倡导男女平等,但是男尊的思想对他们而言,依然根深蒂固。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如今就要离宫了,朝熙早起与他们商议过后,太上皇同意先行前往仁国,待朝熙这边安稳了,朝熙打算带着空寰也去仁国走一趟。 说来,他们一家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团聚了。 朝熙恍惚到,都快记不得皇兄的模样了。 翌日一早,朝熙亲自送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离宫,之后,朝熙再和空寰转道去云翠观祈福。 云翠观提前一日便闭观准备,待到陛下和王君驾临的这一日,全观上下更是整齐跪了一地。 朝熙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今日朕和王君只是过来祈福,不必那般隆重。 观主迎上前,躬身道:陛下和王君是为了皇女祈福,全观上下,更不得怠慢。 今日祈福,不过是焚香,抄经,抽签,拜神。 其实朝熙本也不信这些,不过这都是神域的传统,她不过是跟着配合罢了。 朝熙和空寰共同燃香上香,之后观主更是竟提前准备好的经文奉上,朝熙和空寰一人手抄一份。 抄经时,需得心静,好在观主准备的经文并不多,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朝熙便也抄完了。 朝熙放下笔,侧首看向空寰的时候,他也只差一行字。 朝熙静静等他写完,才笑着道:其实朕原来也不信这些。以往祈福之时,若有抄经这一项,朕都让观主撤下去,只上个香拜个神便也罢了。 空寰放下笔,抬眸看着朝熙:那陛下今日怎么就想抄了? 朝熙温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这是为了女儿们做的。 空寰心底一片柔软,他们现在为人父母,心境确实有了变化。 若是为了孩子好,空寰确实什么都愿意做。 观里的道长将朝熙和空寰抄好的经文收整好,奉在殿前。 之后,朝熙和空寰跪在尊神神像之前,为孩子们祈福。 待这一切都做好之后,空寰伸手扶起朝熙,朝熙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观主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陛下和王君可要在观中抽一签吗? 朝熙侧首看向空寰的时候,空寰便笑吟吟道:其实云翠观的签,还是挺准的。臣君十二岁那一年,在观中为自己求了一签。 第240页 哦?什么签?朝熙笑着问。 姻缘,臣君求的是和陛下的姻缘。 一旁的观主自是认得空寰的,那个时候空寰来云翠观求医,如今的观主还不是观主,当时的观主是他的师父。 说完,空寰走到那签筒旁边,笑着道:当时抽到的是上上签。不得不说,那支签给了臣君很大的勇气。臣君想,此生都得跟在陛下身边,这毕竟是天意。 朝熙拿过签筒,看着空寰问:那今日呢?你想求什么签? 空寰笑着摇了摇头:臣君心愿得偿,无所求了。陛下要抽吗? 朝熙把签筒放了回去,摇了摇头道:朕有空郎,如今也什么都不求了。 说完,朝熙攥着他的手,温柔地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日祈福完毕,咱们回宫。 空寰与她十指相扣,点了点头。 而此刻,宋启一直在前殿的角落里望着他们。 他看到朝熙无意去搂空寰的腰,看着他们始终手牵着手,心下竟一片郁郁。 从前的朝熙,从未在人前对他如此亲近过。哪怕是人后,朝熙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抓过他的手。 可是如今,朝熙待空寰却那般自然。 这事,宋启从前还问过朝熙。 那个时候他说:陛下,臣与陛下就要成婚了,可是陛下同臣还是不怎么亲近。臣见别人家的妻夫都很恩爱和乐,陛下要不要也 朝熙当时也是温柔的,她看着宋启笑道:朕与你也很恩爱和乐啊,只是恩爱和乐,未必要体现在这上面。宋启,你不必忧心,待你嫁过来之后,朕一定会好好待你。 那个时候,朝熙总是如此说,可不知为何,宋启总是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如今看到她和空寰在一起,他忽然懂了,大概是差了一点爱意吧。 尤记得那日迎接月王的宫宴之上,她和空寰也是牵着手,一副恩爱妻夫的模样。 后来,宋启被月忆掳走,月忆那个时候对他可真好,时刻都陪在他身侧。 那个时候宋启就想,他终于知道他和朝熙差点什么了,差的就是那股腻歪劲。 可现下,宋启懂了,朝熙不是不会腻歪,而是这腻歪,不是对着他的。 原来她也可以,和郎君这般恩爱啊。 宋启早就后悔了。 他想,如果和朝熙大婚之后,朝熙待他一定不会太差,或许就如现在她对空寰一般,温柔如水。 宋启承认他嫉妒了,嫉妒到发疯。 可待宋启回神的时候,朝熙和空寰已经从大殿走了出来。 宋启还是知道轻重的,陛下和王君给小皇女祈福的时候,他最好不要去打扰,一旦打扰了,耽搁了祈福的时辰,这是大罪,要牵连母族的。 眼瞧着朝熙和空寰走了过来,宋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他是故意撞到栏杆上,然后又故意瘫倒在朝熙面前的。 朝熙眉心一跳,下意识拽着空寰往后躲了一步。 而空寰看清眼前人是宋启的时候,也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只看他想要做什么。 宋启这是真摔,这一摔差点给他疼出了眼泪。 他也会装可怜,他抬眸看着朝熙的时候,眼泪将落未落,那小模样确实拿捏得很到位。 而此刻,朝熙和空寰的重点,都在他那张脸上。 吃了禁药的宋启,这皮肤确实如水般细嫩。 只是皮肤细嫩得太过,看起来有种不真实感。这皮肤确实如婴儿般,朝泽和朝华刚满月的皮肤,怕也就是如此模样。 大人的皮肤如此细嫩,怪不得江湖上都说这禁药,过一段时日之后,便会毁容。 宋启见朝熙盯着他看,还以为是他最近驻颜有术,故而他脸色红了红,用再可怜不过的声音,唤了一声:陛下,臣已经许久未见您了。 朝熙这才回神,她拿出了手中折扇,一边随意慵懒地拍着,一边道:其实也不久,前一阵子在宫宴之上,朕还见过你。你不是应该在云翠观后院清修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如果宋启这个时候肯抬头细看的话,便会看到朝熙的眼神冰冷至极,没有丝毫温度。 可是他当下只觉得自己在朝熙那里还有份量,便干脆呜咽出声道:臣在月州之时,曾给陛下写过信。臣自知伤了陛下的心,这一年多来,日夜不得安寝。臣许久未见陛下了,如今实在是思念得很,今日冲撞圣驾,请陛下责罚。 朝熙也没客气,她侧首看向了空寰,问道:冲撞圣驾,按照规矩该如何罚啊? 轻则罚二十大板,重则拉出去斩首示众。空寰语气轻飘飘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启,而宋启也握紧双拳,恨不能冲上去撕碎空寰。 朝熙点了点头,道:倒也不必那么严重,不过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云翠观圣地,重则他怕是会惊动神明,这样,观主,将他拉出观外,打完了这顿板子,再送回后院清修吧。 说完,朝熙拽着空寰,转身欲走。 而宋启见状,跪爬上前,撕声道:陛下,陛下您当真忍心吗? 朝熙这会儿都走出一段了,听到这话,她才缓缓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朕有什么不忍心的?宋启,朕劝你还是收回你那些小心思。如今,朕还愿意留你一命,已经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你若再敢冲到朕面前,朕一定会杀了你。 第241页 第090章 闹剧 宋启瘫软在地,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而观主站在宋启面前,也叹了一声,道:哎, 早就劝过你, 你偏偏不听。 说罢, 观主招来了人, 道:既是陛下的旨意, 那便将这位宋郎君拉出去,行刑。 宋启被打的时候, 一直在求饶。 可是到了最后, 他也没见朝熙回来的身影。 朝熙是真的不爱他了。 又或者说, 她从未爱过他。 宋启下了刑架的时候, 也不见塔子来接。 他站立都不稳,观里的小道长也没有过来帮忙的。 当他又爬又扶地回到后院之时,便听到塔子和一个打扮不俗的人在说话。 那人道:主子说了,您在宋郎君身边这么久, 也辛苦了。如今从月州归来, 您已经不必留在宋启身边了,抓紧时间回千里阁吧, 副堂主的位置, 始终给您留着呢。 塔子叹了一声, 拱手道:好,我这边跟宋郎君告别之后, 便收拾包袱回去复命。 那人笑着拍了拍塔子的肩膀, 道:兄弟们都很想你, 连主子都说, 让你远去魔月,在宫里照顾宋启,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塔子道:能为主子分忧,不觉辛苦。 那人点了点头,又道:行,时候不早了,你定下什么时候回去,兄弟们给你接风。 那人本欲转身,忽又想到什么,随即又道:对了,登玉主事还说,以后宋启这边的事,您就不用再传消息进宫了。 塔子点头说好。 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塔子才转身离开。 只是刚行到拐角处,便撞见了趴在石柱上的宋启。 宋启刚受过刑,身后都是血,唇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尤其虚弱。 他那张脸,似乎也被划了一道,流血不止,看起来格外惊心。 塔子蹲下身去,本欲扶他,谁知道宋启用力一甩,怒指着他道:你到底是谁?千里阁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给登玉传消息? 塔子拧眉,也不解释,只叹了一声道:你都听到了? 宋启颤着手道:你你是王君的人?你是空狗的人对不对? 塔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宋启的眼泪徒然滑落,他伸手,用力打着塔子,打到中途,他又口吐鲜血。 塔子见状,叹了口气道:你我主仆一场,我也不愿看你如此。宋郎君,还是善自珍重,莫要有其他念想了。如今的陛下只爱王君一个,如今的月王,也只爱她的王夫。您早该明白这些的,若是日后能安分守己,日子还能过下去。 宋启气得眼睛猩红,他浑身是血,看起来格外骇人:放屁!空狗他算计我,他和月忆合谋算计我,他抢了别人的位置,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塔子道:月忆夺你清白是不假,我主子也固然有错。但是当初,是您自己选择要跟在月忆身边的。而且,陛下也是因此跑到月都,去抢了主子回来。主子固然是个会算计的人,他也确实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但是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在他身上。当初在魔月后宫,也是主子让我帮着你夺宠。他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主子对你,并无坏心 放屁!他帮我?哈哈哈哈,你一口一个主子,你终于承认了吧?塔子,我可从未怀疑过你,你是我们宋府的家生奴才,纵然从前在宋府的时候,我并未重视你,可这些年在魔月,就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为什么连你,都是他的人? 塔子闻言,低下头去,他闷声道:对不住,我幼年被千里阁所救,后来才被卖到宋府做奴才的。我从始至终都是主子的人。这些年,在您身边照顾您,也不算全然无心。您生气的时候,打骂我,我都不在乎。虽说我总是给主子通风报信,但是我从未做过害您的事。当初在魔月后宫,您三番四次涉险,也是我亲自去求的月忆救您。这些话,我本不愿意多说,也不是想奢求您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就要走了,从此之后,咱们两不相欠吧。 塔子起身欲走,宋启却拽住了他的裤脚道:你给我回来,我不准你走。 宋府的奴才都不愿意照顾他,如今宋启的身边,只有塔子一个。 他不愿意让塔子走,他更不愿意相信,塔子不是他的人。 塔子心软,他蹲下身去,扶起宋启。 将他扶回卧房之后,塔子又给他喂了止血散。之后,塔子掀开他的衣服,帮他上药。 做好这一切之后,塔子忽然道:我会给宋夫去信,让他再派人来照料您。我就要走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说完,塔子转身离开。 塔子本就没多少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银票之后,他只收拾了一个包袱,便离开了云翠观。 之后,宋夫得到消息,派了一个可靠的奴才,来照顾宋启。 而陛下责罚宋启之事,也已经传开了。 宋大人气得将宋夫叫到跟前,骂个狗血淋头。 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自打这宋启跟了那月王,咱们宋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母亲为了他,提前辞官回乡。好不容易这些日子,风波淡了下来,朝堂之上也没人再笑话我时,那宋启便再出幺蛾子。难道你没有告诉过他,陛下和王君是如何恩爱的?凭他那点能耐,又是残破之身,陛下怎么会看上他? 第242页 宋大人气得手抖,宋夫更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宋大人的其他几个小房和女儿,都在后殿听着笑话。 宋夫虽然膝下无女,可平日里管家却是雷霆手段。 他母族强大,连宋大人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这些个庶女们,也不得叫自己的生父为小父,都得管宋夫叫父亲。 可那些庶女,到底不是宋夫的女儿,女儿们都大了,她们的婚事,宋夫根本就不上心。 宋大人知道他那臭脾气,也懒得问他,便亲自给几位女儿择选夫婿。 当然,宋大人也想着,等宋启这阵风波过了,她给女儿们从星辰台选夫,那才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可如今,宋家因为宋启丢了脸面,外面的好儿郎,也不愿意嫁到宋家。 宋夫没有失德,他母族又强大,宋大人不得轻易休夫。 宋大人没有嫡女,便把几个庶女当成宝贝疙瘩来养。 宋家老二如今已经年过双十,她看上了冀州郡守褚大人家的那位公子褚烨。 褚家如今可是越发得脸了,褚夫更是同王君交好。那褚夫的母族高家更是冀州有名的世家大族,若能攀上这门亲,宋二这后半生,也是不必愁了。 宋大人一直想着,让宋夫把宋二过继过去,得一个嫡女的名头。可是宋夫和宋二的生父王氏向来不和,这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应。 今日,借着打压宋夫的名头,宋大人再提了这事。 她道:宋启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父子都不要再有什么妄念了。我把漫漫过继给你,以后让她离王氏远一些,这漫漫以后,就是你的女儿了。 宋大人的二房王氏育有两女,分别是宋二宋漫漫和宋三宋轻轻。 宋大人想得倒是好,她低眉道:女子单字为尊,既是过继成了嫡女,那这名字也要改。宋漫漫以后便叫宋漫吧。你有了女儿傍身,日后我也能放心。 宋大人说完这番话,宋夫便轻哼了一声,他抬起头,咬牙道:你休想。 宋大人气得将茶盏摔到他身上:你说什么?这是你和妻主说话的态度? 第091章 大梦1 宋夫咬紧牙关道:宋启再不济, 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没有女儿,我这辈子大不了就这样了,将来若是没人送终,弃尸荒野又能如何?反正身后事, 我也看不到了。但是我绝不可能, 给那个贱人的女儿荣耀。我的嫁妆, 嫡女的身份, 宋二她一个都别想要。 说到这里, 宋夫抬眸看着宋大人道:妻主若是不愿意,那就休了我吧。我正好和宋启一道, 一起去云翠观相依为命。 宋大人气急, 她怒指着宋夫道:当初就不该娶你, 你以为我宋家愿意要你那点嫁妆?你看看宋启跟着你, 都学了什么好了?我宁愿他死在魔月,也不愿意他回来给我丢人。 宋夫轻嗤了一声,道:宋启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若是今日, 他贵为一国王君, 妻主还会如此嫌弃他吗?宋启是我一个人教导出来的吗?宋启小的时候,想要什么你都满足, 难道不是妻主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吗?如今孩子不懂事了, 你知道嫌弃了? 宋大人眼眶微红, 她指着宋夫颤抖道:你以为我愿意局面变成如今这样?若是宋启是王君,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 我至于这么着急?以往, 诸如褚大人那般的寒门出身, 我是最瞧不上的。若非是她的正夫高氏家族有能耐, 你以为我看得上褚烨?到时候以咱们家的威势,配那个费宸也是绰绰有余。 宋夫轻呵了一声:妻主在这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自高宗帝时起,太傅便没有实权,宋家到了如今,不过是因为门生遍地,才能屹立不倒。当年,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之所以选了咱们宋家,并非是宋启多么听话,而是以宋家的能耐,定不会有外戚之乱。 宋大人气得指着他:你以为,就你这后宅的夫郎看得懂?我就看不懂吗?可若咱们是王君的母家 宋夫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冷静得多,他一字一顿道:妻主,您的梦该醒了。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宋启如今就是不成事的,他没法再给你带来任何的利益。他在魔月时,便受了不少苦。本该给他的嫁妆,也被妻主扣下了不好。妻主可以扣下宋启那份嫁妆,但是我的东西,不能动。任何人都不行。我的嫁妆,就是留给我儿子的。妻主非要给我过继一个女儿过来,可以啊,让张氏把他的女儿过继给我。宋漫漫和宋轻轻,谁都不行。我绝对不会养王氏的儿子。 张氏是宋大人第五房郎君,他膝下有一女名为宋夕夕,今年才十岁。 张氏其实是宋大人最不受宠的郎君,他是宋大人早年的通房,在府里十几年了,也没受宠。那日不过是照顾酒醉的宋大人,才得一次宠,谁知道宋大人那会儿竟然就有了。 宋大人那个时候,年岁已经很大了,府上的女儿也不少,她实在是不想再生一个,故而那段时间,她没少打骂张氏,连带着宋夕夕生下来,也不受宠。 这孩子一旦生多了,就会有比较。哪怕她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她也格外宠爱王氏的那两个女儿。 一直以来,这宋夕夕才是宋府最不得宠的孩子,连府上的狗都嫌弃她。 可如今,宋夫却偏偏指了宋夕夕养在膝下。 第243页 宋夫像是故意气宋大人一般,学着她的语气开口道:宋夕夕既然过继到了我的名下,那也不能叫宋夕夕了,即日起,便改叫宋夕,单字,以显尊贵。 这会儿,王氏站在后殿,紧抓着宋漫漫的手道:女儿,是爹不好,爹从前不该跟宋夫争强好胜,如今耽误了你。 宋漫漫很喜欢褚烨,或者说,当初褚烨入神都大选的那一次,她便遥遥看了一眼。 那一眼,便放在了心上。 褚烨没有费宸那般俊秀,可他看起来很乖,他当时就站在褚夫的身侧,笑得很甜。 那个时候,宋漫漫就拉着母亲大人的手,对她道:母亲,我将来若要娶夫,便要娶褚烨那般的儿郎。 宋大人当时并没有笑话她,反而是道:咱们陛下的性子,该是像太上皇的。她早就跟你长兄承诺过,日后后宫,唯有你兄长宋启一人。你且等吧,等到这褚烨出了星辰台,母亲亲自去为你求亲。 宋漫漫高兴不已,她当时看褚烨的眼神,已然像是看未来夫君那般。 可是现在,宋启没了王君之位,褚夫如今又攀上了当今王君,备受宠爱。听闻前几日的满月宴,王君还特意拉着褚夫说了好久的话,连费沈氏,都没有这般荣宠。 如此一来,她和褚烨的婚事,怕是更不可能了。 宋漫漫一想起褚烨的面容,心里便是一痛。 她抓着亲爹的手,拽到了后院,然后拿出手帕给王氏拭泪,她小声道:爹,别哭了,您得母亲宠爱这么多年,哪怕不与宋夫相争,他也不会待见您的。 明面上,她得管宋夫叫父亲。王氏只是小房,若宋夫不能让她叫小父,她也得跟府上人一样,管他叫王主子。 可是私下里,宋漫漫还是管王氏叫爹的。 宋漫漫又劝道:爹,晚上母亲若是去您房里,您可千万不要哭哭啼啼的,母亲在宋夫那受了气,到您那,就是盼着您能安慰她几句。到时候,您就以退为进,若是母亲主动提及我的婚事,您就说,儿女婚事得看缘分,若是实在求不来褚烨,便算了。 王氏止了哭声,他笑了笑道:还是我女儿聪明,知道如何拿捏你母亲。我若是如此说了,你母亲心里定然不好受,到时候,不必咱们多说什么,你母亲自己个就能想着这事。说到底,爹身份卑贱,帮不上你什么忙。可你毕竟是长女,你母亲会放在心上的。宋夕夕哪怕是过继成嫡女又如何?不受宠还是不受宠。 宋漫漫叹了一声,她又劝了王氏几句,才把王氏哄回房。 宋漫漫表面看起来十分冷静,可心底却把宋启骂了个遍。 从前宋启在府上的时候,便耀武扬威,不把她们这群妹妹看在眼里。 宋启还好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儿家,早就把她们欺负死了。 可如果,宋漫漫若是敢说宋启欺负她,莫说母亲不信,外人也不信。 人人都说,宋启乖巧可爱,颇得陛下宠爱,陛下那边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宋府送。 其实宋启也没有在明面上苛待她们,但是吃穿用度上,宋启总是喜欢跟她们抢。 宋启什么都有,宋太傅觉得他是未来王君,他又是嫡出,所以祖母的好东西都给他,母亲也偏爱他,宋夫是他的亲生父亲,更是不必说,把宋启宠出花来了。 可即便如此,宋漫漫想要什么,还是得偷偷去跟母亲求。 只要是宋漫漫想要的东西,宋启不管需不需要,都要拿走。 宋启不仅是嫡子,身份尊贵,他还是未来的王君,那个时候,宋漫漫不敢与他争锋。 谁成想后来,宋启会作这样的大死呢? 宋启回来之后,宋漫漫也想着要去嘲讽他几句。但是最终,她都忍下来了。 宋启到底是宋家人,是她的哥哥,这些日子,他们宋府遭受的嘲笑已经够多了,她如果也跑去嘲笑宋启,只会让母亲觉得不安生。 可是眼下,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凭什么她要被宋启压迫至今?小的时候,她什么都得忍着。如今宋启没做成王君,全家上下还得忍着。 去他奶奶的,宋漫漫决定不忍了。 她当日便去了云翠观,也不顾宋启身上还有伤,她伸手指着宋启,好生埋怨。 宋启,你就是个丧门星吧?就是因为你,咱们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你如今都被人弃了还不安生,就凭你那点姿容,你还想和当今的王君比吗?人家王君是何等容貌?你又是何等容貌? 宋漫漫想起褚烨那个小郎君,顿时悲从中来,她呜咽着道:如今有了你,我和褚烨的婚事,怕是更不能成了。 宋启本来气急,可他挨的那二十板子着实不轻,这会儿上了药,身上疼得不行,任凭那宋漫漫对他骂骂咧咧,他却一声都没吭。 不是他想忍,只是他刚想动一下嘴皮子,身上就疼得厉害。 那宋漫漫骂了一通,自己倒是走了。 而宋启盯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怨毒。 宋启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如今回到了神都,连一个庶女都敢爬到他头上来了。 他想要对付空寰,难于上青天,可他若想对付宋家这几个贱皮子,还是容易得很。 宋夫给他送的奴才很快便到了云翠观,当然,宋夫还带来了郎中,给他用了上好的药。 第244页 宋夫在宋启耳边碎碎叨叨了不少话,包括宋启他娘逼着宋夫承认宋漫漫是嫡女,却遭到宋夫反对一事。 宋夫拽着宋启的手道:宋夕夕那个孩子还不错,挺乖巧的。不过启儿你放心,爹的嫁妆,什么东西都是你的。爹留一些东西将来到园子里养老就行。你娘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人家把王氏当成她的心肝肝,人家有孩子又有宠爱,比我可强多了。 宋启早在宋府的时候,就听够了他这套怨夫言论,如今再听,他只觉得厌烦。 宋启道:这么多年了,你若是有手段,也不会被一个王氏压了一头。一个小房而已,弄死他又怎么样?还能容他活到如今吗? 宋夫吓得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宋夫是世家贵子,做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宋夫大约也没想到,宋启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宋夫又劝了宋启几句,大约是让他要安分守己,然而宋启,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又过了小半月,宋启的身子骨终于好了。春日就快要过了,这几天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宋启那日倒是听说了一事,说是陛下趁着休沐,带着王君在草场跑马。 自打宋启回到了神都,关于陛下是如何宠爱王君的那些话,他都听得起茧子了。 还有人说,王君头上的新发冠整整摆满了一间屋子,其中有不少,还是陛下闲来无事,亲自打磨的。 还有人说,陛下统共给王君做了六把折扇,每逢王君生日,或是什么节日,陛下都喜欢送王君折扇。 王君如今见朝臣亲眷,都开始用那些折扇配衣服了。若是今日穿蓝色的,便配上陛下那把画大海的折扇。 折扇上的画,全是陛下亲笔。 连云翠观的小道长都满心向往:若是我也能找到像陛下那样的妻主,我就是还俗又能如何? 旁边的小道长嬉笑一声:行啦,别做梦了,你有王君那般的容貌吗?如今这天下第一美男,已经更名成当今王君了。王君长得是真美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那般容貌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宋启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也是有的,月忆。 宋启前一日,看见月王带着莫起来云翠观上香了。 月王不信这些,她来云翠观,是因为想要陪着莫起来拜会他的同门。 莫起在云翠观那么多年,观里的道长们都把他当成亲人看待。 这些道长们对莫起是真心实意的,对宋启,却是唯恐避之不及。 宋启遥遥看着月忆照顾莫起的样子,心底一片苦涩。 原来月忆最宠爱他的时候,也是那般的无情。她待莫起,才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对宋启那个时候,不过是逢场作戏。 如果宋启当时再聪明一点,就会发现月忆说情话的时候,根本没什么温度。 有那么一个瞬间,宋启很想冲出去杀了月忆,就是这个女人,毁了他的一切,可不知为何,宋启没能做到。 宋启当晚懊恼地回到了卧房,他怨恨什么都没不能做的自己。 他没办法抢回朝熙,更没办法抢回月忆。他曾以为自己得到了两个女帝的偏爱,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空有报复之心,却不知道该如何施行。莫说是陛下,连月王出门,身边都有那么多护卫跟着,宋启根本近不得身。 宋启那晚哭了很久,听到朝熙和空寰是如何恩爱的时候,他都忍下来了。可看到了月忆和莫起,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恨空寰,更恨月忆。 宋启从小就和朝熙有婚约,他一直觉得,他将来的妻主只能是朝熙。 朝熙对他很好,每逢年节,都会给他送很多礼物,他随口一提的东西,朝熙也会记下来。 宋启陪在朝熙身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如果要细想,那差的大概就是爱吧。 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朝熙。 这也是月忆出现之后,他义无反顾地去追寻爱的理由。 什么家族,什么王君之位,那一刻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在月忆跟前,才有了爱的感觉。 他也以为,月忆爱他。 甚至于朝熙说不介意他身子不清白的时候,宋启还有些得意。他觉得自己让两个女人神魂颠倒。 宋启哭着睡着之前,忽然就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追求什么所谓的心动,所谓的爱,他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守在朝熙身边,好好做他的王君。 而那一晚,宋启果然做了一场大梦。 梦中的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是神域的军帐,他躺着的那榻上,还有朝熙亲自赏下来的羊绒毯,舒服极了。 宋启由着宫人侍奉他更衣洗漱,然后再带着他去了朝熙的主帐。 朝熙正要用早膳,见到他来了,倒是笑了笑:你醒了啊?今日怎么这么安静,过来跟朕一道用早膳吧。军营里多是冷食,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 宋启梦到自己回到了神域魔月交战的那个时候。 宋启应了一声,坐下来陪着朝熙用膳。 朝熙记得他的喜好,知道他不喜欢吃牛肉干,便将他面前的牛肉干往后挪了挪,把那些酥饼放在了他面前。 宋启咬了一口酥饼,那酥饼甜滋滋的,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第245页 他嗜甜,他吃的酥饼要比寻常的糕点还要甜一些,朝熙为了迁就他,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 宋启蓦地落了泪,他道:陛下,您待臣真好。 朝熙笑了笑:你是朕未来的夫君,朕不待你好,待谁好? 宋启愣住,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之前在魔月后宫受苦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朝熙。那个时候,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朝熙都会满足他。 月忆并不爱他,这一次,他不想再飞蛾扑火,他要留在朝熙身边,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朝熙陪着他用完早膳,便去处理军务了。 宋启回到营帐,问手下的人道:今日是初几? 小奴回复:回郎君的话,今日是初六。 宋启捏紧了长袖,心跳如鼓。 初六,月忆来营帐抢他走的那一日,刚好是初七。 他得想个办法,躲过这一劫。 宋启是初七早上才跟朝熙请命,说他想跟着随行的部队去城内买些东西,他长久待在这军营里,那些糕点都吃不惯。 朝熙许是觉得他太任性,有些不快,可是朝熙到底还是没有驳他的意思,道:朕派花参将陪你去,一路上也好安心。宋郎,早去早回,魔月和神域正在开战,朕担心你出事。 宋启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宋启走后,齐沫才拧眉道:陛下也惯着宋郎君了,他要来就来,要跟着部队走就让他走,他娇娇弱弱的,部队的将士们带着他,实在是拖累。 朝熙叹了一声:罢了,他若是喜欢,由着他去吧。 齐沫的那句话,宋启站在营帐外也听到了。 宋启想,朝熙哪怕是不高兴的时候,也会顺着他。枉他之前竟总觉得朝熙不够温柔,其实朝熙的温柔,都藏在了细节里。 宋启暗暗发誓:等这次劫难过了,我要好好留在她身边,我不会再任性了。 宋启果然躲过了初七之劫,他是初八早上跟着车队回营帐的,军营全面戒备,宋启听到朝熙说:还好你昨日不在,那月忆深夜袭营,直奔你的营帐。当时朕不在,若是月忆伤了你,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启眼眶红了红,他想上前抱朝熙一下,然而朝熙却往后退了一步。 朝熙给他披了披风,随后道:这几日风大,你好生在营帐内呆着,别出来。 没成婚之前,朝熙从不和宋启亲密。 宋启其实一直不知道,朝熙若是宠爱他,该是何等滋味? 不过宋启也没强求,他很高兴。 这一仗,神域一定会赢。他已经躲开了月忆,之后也不会再有空寰什么事了,他将是神域未来的王君。 很快,到了初九那一日,月忆和朝熙再度阵前对峙。 这一次,月忆身边带了一位天仙一样的小郎君。月忆将手中的免战牌递到了空寰手里,随即道:空寰,你去把这枚免战牌,亲自交到神域陛下的手中。 空寰点头称是,随即他架着马车,行至了朝熙面前。 等神域的军队,看清楚空寰那张脸事,花参将最先惊呼了一声:这小郎君,长得也太他娘好看了吧?老子我活到这个年岁,还没见过这么俊的。 空寰当时穿着一身的雪白的长衫,他站在马车前,身姿挺拔,他额前两缕长发随风逸动,有飘然若仙之感。 当他凑近朝熙,将手中的免战牌递过来的时候,朝熙才看到他那细长如玉的手。 朝熙心口一窒,这小郎君的手,实在是太好看了。 指节分明,让人一见,便想吻上去。 朝熙见惯了不少美男,自问还从未对谁,如此心动过。 朝熙接过免战牌之后,空寰竟然对着朝熙笑了一笑。 那如春风般甜美的笑容,竟让朝熙迷了眼。 待空寰转身之后,朝熙才轻声呢喃:风流无拘少年郎。 递上免战牌,是要休战一日的。 就在那一日,朝熙回营之后,军营里的人,都在讨论空寰的天人之姿。 连齐沫都忍不住道:听说今日递上免战牌的空郎君,是月忆的未婚夫。天哪,月忆走了什么狗屎运,她未婚夫怎么就那么好看? 朝熙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尤记得,空寰递过免战牌的时候,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朝熙想,难不成,他是想勾丨引自己吗? 齐沫见朝熙发呆,便又问道:陛下,您倒是说啊,那空寰好不好看? 朝熙竟也红了脸,点头道:好看。 而此刻,宋启就在军账外,看到了朝熙的脸色。 宋启惊得连连后退。 他不懂,为什么他避开了月忆,朝熙却还是没能避开空寰? 空狗,难道重来一次,在宋启的梦中,也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 而那一晚,宋启更没想到的是,空寰竟然深夜闯营,进了朝熙的大帐。 空寰的轻功精妙无比,等朝熙意识到有人闯入的时候,空寰已经捂住了她的嘴,他笑吟吟道:我没有恶意,神域陛下,不要喊好不好? 空寰笑起来的样子,有如清风般醉人,朝熙倒也不至于怕了他。 第246页 他身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很好闻,甚至忍不住让朝熙再度凑近 这么想,朝熙也这么做了。 当朝熙欺身到他脖颈前之时,空寰竟然勾了勾嘴角,他小声凑到朝熙耳边问道:陛下这是干嘛?难不成想调丨戏我?我可听说,神域的陛下,不好男色的。 那晚,宋启就在营帐内休息,这个时候,他已经睡得很沉了。可不知道为何,他就站在朝熙和空寰的身侧,看着那空寰和朝熙的一举一动,他想大喊,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朝熙和空寰,谁都没有看见他。 或许,这也是一场梦,宋启睡得太沉,只能看着他们,却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再后来,宋启看到朝熙和空寰出了营帐,两个人的轻功都极好,一路钻入了后山。 宋启仿佛是个看客,他看到了空寰和朝熙之间那无声的纠缠,他甚至还看到那空狗故意从树上跌落,而朝熙眉头微拧,似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救他。 空寰当时也只是一试,他闭着眼落地,等着那神域陛下怜惜他。 当然,如果到最后一刻,神域陛下还是没有出手,他也不会任由自己伤到。 果然,朝熙飞跃而下,她解开腰间玉带,缠住了空寰,将他一起带了上来。 朝熙紧紧拥着他,语气里还是还有几分不满:你是故意的。 空寰莞尔一笑:可是您救我了,不是吗? 朝熙惊得推开了他,然后撇过脸道:朕有未婚夫,朕不会和你有什么纠葛。 空寰似乎早就猜想到了这个答案,他微微一笑,轻叹一声道:我知道的。 朝熙转过头回望着他,空寰却有些落寞地开口道:我知道,您马上就要大婚了。 朝熙应该离开的,可她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舍不得。 她不敢再看空寰,不敢再看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她暗自稳了稳心绪,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小郎君在外面不安全。还有,你会轻功的事,朕不会告诉你们魔月的陛下。朕从来就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说完,朝熙转身离开。 空寰一个人,在那个树上依偎了很久。半响后,他才轻叹一声,转身没了踪迹。 第二日,宋启醒来之后,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的每一个细节。 包括朝熙晚上回去之后,那辗转反侧的样子。 宋启陪在朝熙身边用早膳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朝熙的心不在焉。 那一刻,宋启有些绝望。 原来,就算是他躲过了月忆,朝熙也未必能躲得过空寰。 宋启不得不承认,那空狗长得是好看。 宋启望着铜镜中的面容,瞬间觉得自己这张脸,保养得再好又能如何? 空寰只需要一出现,便可以夺走朝熙所有的视线。 那一日,宋启在帐内发了脾气,他摔了好多东西,朝熙却并没有责怪他。 朝熙总是如此,哪怕她觉得宋启任性,也不会苛责。 曾经宋启以为,这是朝熙对她独有的宠爱。如今想来,他觉得只是朝熙脾气好,不跟他计较罢了。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是爱情,只是一纸婚约的束缚。 可是他重来一次,哪怕这只是一场梦,他也不能输。 宋启想了一个糊涂的主意,他买了禁药,还是给女人用的药。 在神域,一般这种药都是用在男人身上的。若有哪个男人,敢做这种糊涂事,敢给妻主下药,等同谋逆大罪。 宋启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朝熙既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那么朝熙一定不忍心看他去死。 只要他提前和朝熙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就没空寰什么事了。 宋启接过药的时候,那小奴颤颤巍巍的,整个人哆嗦得不行。 宋启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给的。这事了结之后,待我成了王君,你就是朝阳宫里的大总管。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小奴这才微微回神。 宋启又问:这药只要喝下去,即刻便会有效吧? 那小奴道:卖药的游医说,这药喝下去,一刻钟之内便会见效。 宋启点了点头,道:行,时间够用,你且下去吧,我要亲自泡壶茶,给陛下送过去。 朝熙本在处理军务,宋启递过来的茶,她本是不想喝的,可是宋启磨人得厉害,朝熙只得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之后便将茶杯递给了宋启。 宋启盯着那剩余的茶水,心想,这药一点就会见效,喝不完也不要紧,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即可。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枚飞镖飞了进来,朝熙用折扇挡过,却在那飞镖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那是,独属于空寰身上的味道。 虽然朝熙和空寰只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身上的味道,朝熙却能立马分辨出来。 那飞镖上无毒,甚至没有只言片语,朝熙拧了拧眉,下意识就要往后山冲去。 宋启死死拽住她:陛下要去哪?陛下不能去,陛下今夜,在营帐中陪着臣好不好? 朝熙推开了宋启,不知道为何,她今日总是心慌,她道:朕去去就回,你且在营帐中等着朕吧。 第247页 宋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郎君,哪里能敌得过朝熙,朝熙转身没了影。 宋启知道,她一定是去后山见空寰了。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他知道,空寰这种时候,一定会来捣乱。 宋启咬了咬牙,他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 他凭借着昨夜梦中的印象,也跑到了后山。 而此刻,朝熙在树上抓到空寰的,药效已经发作了。 朝熙强忍着不舒服,揪着空寰的衣领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 空寰斜靠在树杈上,朝熙揪紧他的时候,忍不住凑上前,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空寰并没有用幻□□,此刻他身上的味道极其浅淡,可是朝熙看起来,却不太对劲。 空寰伸出手,反捏住了她的肩膀,拧眉问道:你怎么回事? 朝熙后退几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松开了空寰,推了他一把:你先走,你不必管我。 空寰哪里肯放开她,他去探了探她的脉,随即惊诧道:你中毒了?这是最烈的那种药,是什么人给你用的? 朝熙当然察觉到异样,她想起宋启递给她的那杯茶,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宋启怎么会?宋启明明那么乖巧的一个人。 偏偏这个时候,空寰还在不知死活地凑近她。 朝熙气得推了他一把:我叫你滚,你是听不到吗? 空寰死死地攥着她,摇了摇头:我不走。 朝熙咬紧下唇,她似是强忍了许久,才上前捏住了空寰的下巴,她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道,你不走的话,会发生什么? 空寰不说话,他那如水的双眸,似是会说话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他可真好看,他是朝熙见过,最美的男人。 朝熙再也忍不住,吻了上去 而空寰,没有拒绝。 而另外一边,宋启不会武功,凭借他的脚力,跑到山脚下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可是他不能停下,朝熙这会儿的药效肯定是发作了。如果他赶不及的话,那么一切都完了。 宋启的脚腕都被地上的荆棘割破了,若是从前,他定然受不得这样的苦。可是他在魔月后宫熬了那么久,又在云翠观受过刑,眼下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他一边哭一边跑,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神域的王君之位,一定是他的。 重来一次,他不能让那空狗抢了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空寰雪白的长袍已经散落在地,他脖颈上的铃铛颈链,随着朝熙的动作,叮当作响。 空寰和朝熙紧紧相拥,他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朝熙的男人。 空寰想,他要感谢宋启那个蠢货。若不是他给朝熙喂了药,空寰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空寰原本和月忆商定,初七那日,月忆袭神域大营,抢走宋启,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许以承诺,让宋启甘心跟着月忆。 可是月忆扑了个空,宋启那日,竟然不在军营。 空寰的第一计划失败。 好在,接下来,空寰还有第二计划,第三计划 没成想,空寰的第二计划还未彻底实施,宋启便主动将朝熙推到了他的怀里。 其实朝熙所中的毒并不深,大约一次之后,她的毒素就会慢慢散开。 可她像是不知餍足一般,紧紧抱着空寰,不肯松手。 从空寰第一次在战场之上,将免战牌交到她的手里,他便看到了朝熙的眼神。 那一刻,空寰相信,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朝熙一定会爱上他。 就如现下,她的毒明明已经解了,却还是不肯松开他。 两个时辰都过去了,朝熙还是紧抓着空寰的手,低头望着他,只静静望着,什么话都没说 春日里,还是有些冷的。 空寰浑身不着一物,不禁打了个寒颤。 朝熙捡起自己的外袍,将他牢牢裹住。 空寰想,他该说点什么,逼着朝熙放弃宋启,转而娶他吗? 不,不行。他是魔月人,神域不会允许朝熙娶一个魔月空家男人为王君。 而宋启哪怕是犯了糊涂,他眼下依旧是朝熙的未婚夫,若是空寰逼着她取消婚约,一定会适得其反。 如果月忆今晚能赶得过来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寻到宋启,将人带走。 可如果月忆再次失败的话,空寰一定要想别的办法,留住朝熙。 空寰红着眼,与朝熙对视。 他那双美到极致的眼,忽然落下一滴泪来。 朝熙顿时慌了神,她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半响后才心虚道:我让你走,你不肯。如今这样,也不能全怪我。 朝熙说话越来越小声到了最后,她干脆拧眉道:我会负责的。 空寰伸出胳膊,手腕上的守宫砂正在慢慢消退,那象征着清白的红点,也就要消失了。 空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当着朝熙的面,就那样一件一件穿了起来。 朝熙见状,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赶紧捡起地上的衣裳,利落地穿上。 第248页 等她穿好之后,空寰还是那身俊俏模样,只是,他头发散乱,像极了坠落凡尘的仙君。 美得让朝熙心悸。 朝熙愧疚不已,她中了药,又碰上这样的小郎君,这真不能怪她忍不住 她本不是好男色之人,偏偏碰上空寰,却总是被他牵着走。 空寰红着眼道:听闻,神域陛下待她的未婚夫宋启极好,还曾经发誓,今生只会有他一个郎君。其实我很羡慕他,但是我也知道,我是魔月人,我不能嫁给神域的陛下。若是有了我,岂不是要让陛下食言?今夜之事,并非全然是陛下之过,我既然是主动跑过来见您的,就该受着这结果。我要回去了,请神域的陛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他乌眸盈水,看起来委屈至极的模样。 朝熙知道,若是这一次放他走了,他便不会回来了。 朝熙纵身一跃,拦住了要跑的郎君。 她紧紧拥住他,道:我来想办法,你不许走。 空寰顺势挣扎了一下,朝熙却将他缠得更紧。 你在战场上故意碰我的手,你深夜跑到我的营帐,你几次三番勾我来后山与你相会,你故意黏我,缠我,我相信你喜欢我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能让你回去。 而接下来,空寰还听到她说:我会与宋启解除婚约,我娶你。 作者有话说: 别走开,这场大梦还未结束 本来想一章结束的,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ps:这是宋启的梦中梦,就只是梦,除了空寰和朝熙酱酱酿酿那段(这段不能让他看!!),其余的恩爱场面,皆会在他眼前浮现 第092章 大梦2 而此刻, 正在往后山爬的宋启,撞见了月忆。 月忆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正如宋启第一次见她时那般,笑得一脸邪恶。 哎呦快看看这是哪个小宝贝啊, 上次去你们神域军营里扑了个空, 这是居然让我抓住了? 画面忽然和月忆第一次去营帐内抢人的时候重叠, 那个时候月忆也是这样的笑容, 歪着头看着他:哎呦呦, 看看这个小宝贝,真是得我心意啊。 说完, 她和那一次一样, 也是扑过来抱住他, 亲了他一口。 当然, 月忆还搂紧了他,盯着他脸上的痣瞧了许久。 宋启觉得自己真傻,第一次碰到她时,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果然, 月忆将他打横抱起, 盯着他的脚道:这小郎君娇娇弱弱的,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 来, 朕抱你走。 说是抱, 抱了没多一会儿月忆就抱不动了。 她的体力根本不如朝熙,这些年, 她的武功也被落下, 根本没有精进。 月忆放下了宋启, 又将人扛到了背上, 最后放到了茅草屋内。 月忆放下手中的兵刃,朝着宋启就扑了过去。 她紧贴着宋启,不让他有任何逃遁的机会,宋启知道下一秒月忆会做什么,他没有反抗,而是问道:想必这个时候,朝熙已经和空寰在一起了,对吗? 月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她挑了挑眉,捏了捏宋启那圆鼓鼓的脸: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么多啊?是啊,你的陛下,已经和朕的未婚夫成事了。啧啧啧,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给你们陛下下药?给妻主下药,还是这等烈性药,是死罪。结果呢,你不仅没能得到你们陛下,还让空寰抢了先。你看看,你的陛下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不妨就跟了我吧。 月忆是个利落的人,她扯开宋启的衣物,便欺身而上。 宋启的力量哪里能敌得过她,他知道反抗不得,干脆就任由月忆动作。 原来,哪怕重来一次,事情还会按照这个方向发展。 原来,他无论如何,都会碰上月忆,和月忆有这么一段孽缘。 当他和月忆紧密相连之时,宋启落下泪来。 他和月忆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次,他也有受宠的时候,虽然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可却让他十分怀念。 后来在魔月后宫那么久,任凭他哭干了眼泪,月忆都再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真的好恨月忆啊,恨她的欺骗,恨她的无情。 可是再次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之时,宋启竟然可耻地回应她。 宋启咬破月忆嘴唇的那一刻,月忆疼得嘶了一声,她笑看着宋启,一字一顿道:别这么辣,我很喜欢你,我要带你回去,做我的宠君。宋启,神域女帝有什么好的?看着她整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平时对你一定很凶吧? 不要紧,我温柔体贴啊,我还知道我怎么做会让你好受。跟我回去,我宠爱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天天陪着你。 这些甜言蜜语,宋启听了不止一次。 从前他信了。 如今明知道是假话,他还是晃了晃神。 他伸出手,抚摸着月忆的脸,半响后,宋启苦笑一声,先是说了一句:月忆,我很想你。 也许这句是真的吧。 在无数次难熬的日月,他一直盼着月忆回来告诉他,她和莫起不是真的,她从前对他说的话不是假的。 第249页 此时的月忆不解其意,只笑着道:想什么想,我不就在你眼前嘛? 月忆,你就那么爱莫起吗?宋启又问。 果然,莫起两个字是月忆的逆鳞。 月忆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直接推开了宋启。 宋启衣衫半露,他甚至没第一时间去捡,只是看着月忆,笑得越发猖狂。 月忆指着他问:你知道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莫起的名字? 我知道的多着呢,我还知道他在云翠观,我知道你爱他,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娶空寰,你和空寰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成全空寰,让他跟朝熙在一起。我还知道,是空寰瞒着你们魔月的六大世家,将莫起救了出来。我恨空寰,他为什么要救莫起?他干脆让莫起死了好了。我更恨你,月忆,是你毁了我。 月忆到了这种时候,还哪有那个念头。 她急忙捡起地上的衣带,正准备给自己穿上的时候,宋启却捡起了地上的剑。 月忆到底会武功,当她意识到宋启的企图时,一脚踹开了他。 之后,月忆穿好衣服,盯着宋启看了一会儿。 她似在犹疑,要不要带他走。 这犹疑没多一会儿,她就扛起宋启,道: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你得跟我走。宋郎,别害怕,我会好好宠你的。 月忆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回去要弄点药,毒哑这个宋启。 可是宋启也勾起嘴角笑了笑,他明明在月忆的肩头,却好似看到了朝熙和空寰。 他看到朝熙解开手上红色的腕带,和空寰绑在了一起。 那个颜色,像极了月老的红线。 月忆手上的腕带也是红色的,是不是月忆红线的另一端,绑的是莫起呢? 可是,凭什么啊? 宋启,她既然两次招惹了他,那么,月忆就陪他一起死吧。 宋启的袖口里藏了一枚银针,那银针,还是朝熙送给他防身用的。 宋启拿出那枚银针,趁着月忆不备,狠狠扎进了她的要害。 那个时候,宋启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月忆你跟我一起死,你就永远都见不到莫起了。 宋启狂笑出声,他手上都是血,月忆的血 当宋启从梦境中惊醒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还是在云翠观中。 没有什么重来一次,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他没有机会再重来,更没有机会重新选择。 或许,正如梦境中复现的那样,如果真的重来,月忆还是会找到他,空寰还是会出现。 宋启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 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空气中,似乎飘来了月忆身上的味道。 梦境中的一切如此熟悉,包括月忆的亲吻和月忆与他的纠缠。 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也渐渐清晰了。 之前他从未细想过,如今想,当初塔子让他扮作小道士,也是为了让他学莫起吧。 只有让月忆回忆起莫起,月忆才会有心思碰他。 宋启点燃了油灯,打开了黄历。 每逢十五,月王夫莫起都会来云翠观上香,还会给他的同门,带上一些精致的糕点过来。 宋启拿出朱笔,画上了那一页。 油灯下,宋启的笑容格外骇人。 凭什么人人都能得到幸福?而他就要活在这云翠观的后院里,日日不见天光? 凭什么连宋家的庶女也敢跑过来冲着他耀武扬威? 他要想办法,让他们一个一个付出代价。 宋漫漫,空寰,月忆 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宋启喝了一口凉茶,然后在油灯下写了一封信,翌日一早,他委托自己手下的小奴,将信送出去。 那小奴不认字,自然是宋启说什么便是什么。 而宋启写这封信,是为了求一个人帮忙,他笃定,这个人一定会上钩。 是夜,有一人影闪进宋启的卧房,这人就是当朝礼部尚书的长女卢绮。 这神都之内,谁人都知道这卢绮是个好色胚子。 之前,卢绮因为和永安王争抢那个鹿天蓝,被她娘关在家中禁足。 卢绮的风流都传到陛下耳朵里了,朝熙还当着礼部尚书的面,亲自提过此事,卢大人觉得面上无光,一直把卢绮关在今日。 这些日子,卢绮都快憋死了。 她家中没有正夫,她名声在外,无人敢嫁,只有几个小房,她早就腻了。 如今得到宋启的信,卢绮宁可挨母亲的打,也要过来。 要知道,这宋启可不是凡人啊。当年和陛下订过亲,还侍奉过月王。 果然,看到宋启那张细嫩的脸时,卢绮忍不住上前将人搂在怀中。 哎呦喂,小乖乖。你说你从前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那个时候,你宋郎走到哪都前呼后拥的,眼里哪有我们啊?如今怎么了?竟也想到你卢姐姐了? 宋启本以为他会厌恶卢绮,可当卢绮抱住他的时候,他竟然觉得也没那么差。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得到女人的宠爱了。卢绮虽然风流了一些,可长得也不算差。 最重要的是,她花样也很多。 当宋启满足了卢绮,他才趴在卢绮的怀里,低声道:我自然是有事要求你。 第250页 说着,他在卢绮耳边低语了几句。 卢绮松了口气,道:我当是什么呢,你要说,你想见月王和陛下,我是爱莫能助。可你想见园子里的那几个,容易得很。宋漫漫嘛,我看她不爽很久了。 卢绮说完,勾了勾宋启的下巴问:怎么?我若是助你成事,之后可还能来找你? 宋启也笑得一脸荡漾:当然,只要你能帮我,我可以随时侍奉卢姐姐。 宋启又道:卢姐姐应该知道,园子里那些个,可都是月王后宫的郎君吧?只要卢姐姐肯帮忙,日后我也会帮卢姐姐,得到他们。月王不懂得怜惜,其中有一个,至今还未承宠过呢。 宋启见卢绮似乎没什么兴致,便又笑了:你若是喜欢有经验的,自然也有。 卢绮这才笑了,她一边扯着宋启的玉带,一边问:你当真会帮我?你就不会吃醋? 宋启撇了撇嘴道:我当然希望卢姐姐开心啊,到时候有了新人,莫要忘了我就好。 见卢绮又要来,宋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他想:日后我要你帮的地方,还多着呢。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作者有话说: 第093章 腌臜 自从塔子走后, 云翠观那边监视宋启的人便撤回了一波。 可是卢绮偷了一回香之后,便食髓知味,恨不能日日都钻云翠观的狗洞。 原本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没人发现, 后来多来了几次, 这事到底被捅到朝熙那去了。 朝熙听到花雪的汇报之时, 还拧了拧眉。 她放下手里的奏折, 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之后, 才道:罢了,由着他们去。若宋启和卢绮真的情投意合, 朕可以亲自做主, 成全了他们。 当然, 这话传到空寰那边的时候, 空寰正在逗弄两个孩子。 他一边晃着摇篮,一边对着登玉嘘了一声,然后起身到外面,才道:说吧, 别吵到小皇女睡觉。 登玉这才把云翠观的事, 报备给了空寰。 空寰道:陛下的意思是,不用再盯着宋启, 她觉得没有必要。不过本君总觉得, 这宋启指定还要闹出点什么。登玉你吩咐下去, 让千里阁的人盯着他。另外,也盯着点那个卢绮, 她都做了什么, 事无巨细, 都要查清楚。 登玉点头称是。 空寰回朝阳宫之后, 才知道褚夫和沙王夫又来请安了。 永安王家的小郡王比朝泽朝华还要大上四个半月,空寰见沙王夫来了,便笑着问道:沙王夫不用在王府哄孩子吗?如今小郡王正是需要人看着的时候。 沙王夫叹了口气道:王爷自己个哄着,不许臣夫靠前呢。王爷如今也没什么事,自打有了孩子,也不出去胡闹了。整日里,就盯着小郡王看。前些日子,王爷还同臣夫说,孩子是她自己生的,臣夫不过是占着个父亲的名头,以后只有王爷允准的时候,臣夫才能靠近小郡王。 褚夫投来同情的目光,他道:这孩子大了,总会自己找父亲的。 空寰盯着沙王夫道:永安王近日,还是宠幸那个修诚吗? 沙冬无奈地点了点头。 褚夫不屑道:一个仁国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难道永安王,就是喜欢他那不驯服的劲? 沙冬轻笑了一声,他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无所谓道:可能吧,其实本来王爷也不喜欢我。王爷说的本也没错,我就是运气好,成了小郡王的爹,又有太上皇亲自做主,成了王夫。我本一介寒门,如今又有什么奢求的呢?我顶多是在传嗣上,立了一丁点功劳,孩子是王爷自己生的,王爷想要亲自看护,这若放在别家,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空寰笑了笑道:沙兄不必妄自菲薄,你虽出身寒门,可文貌双全,性子也纯良。若非如此,太上皇也不必做主让你做王夫。等时日久了,永安王会记着你的好的。那个修诚,桀骜难驯,早晚要闹出点什么。 空寰说完,又看向了褚夫,他道:褚夫在神都也有些日子了。本君倒不是赶你,只是你这总也不回家,褚大人难道都不会问吗? 褚夫轻呵一声:家里一大摊子事,我们家褚大人惦记着外面的男狐狸,臣夫不回家,她乐得自在。最让臣夫愁的还是那个褚慧,臣夫一想到她们母女两个,现在脑壳就疼得厉害。 空寰劝了劝道:你不是去园子里挑了一个郎君嘛,本君听人说,那赵小郎君已经答应同你回冀州府了。你好好待人家便是。当然,若是褚大人不愿意,褚夫可切记,给他安排一个好人家。本君和他们到底是同乡,总不希望他们过得不好。 褚夫连忙道:殿下放心,看在您的面子上,臣夫也会善待他的。说来这小郎君长得是水灵,今年才十九岁,比我们家褚慧还小一岁。 沙冬听到这话,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深深望了褚夫一眼:褚夫,你别怪我多嘴,这赵郎君年纪这么小,您回去可得看好了。若是给褚大人选的,可莫要让褚慧盯上了。 褚夫脸色变了变,空寰也低着头抿嘴笑了笑。 沙冬见状,立马道:哎呦,臣夫多嘴了多嘴了,褚夫别介意,当我胡扯呢。 第251页 沙冬可是永安王正夫,比褚夫大了不止一个品级,他就是真的说错了什么话,褚夫也不可能也不敢跟他计较。 不过这话,褚夫倒是微微上了点心。 褚夫后来才道:赵小郎君是他们园子里出去的第一个小郎君。听说晋涵不舍得他离开,想要留他两日。今日啊,他们园子里还忙着包饺子,准备送他一程。臣夫心里不忍啊,便容他在神都再留一日,明日一早,臣夫再带他回冀州。 空寰也应了一声,道:再过个把月,又到夏日了。到时候陛下和本君也会去冀州别院避暑。今年永安王也生下小郡王了,到时候,沙冬也会去。咱们几个啊,到了冀州别院再聚。 褚夫眉欢眼笑道:那敢情好,臣夫可就在冀州等着殿下和王夫了。 而另外,园子那边,晋涵正在组织大家一起包饺子。 晋涵有点舍不得赵郎,他虽然不是园子里最小的,可却是最早一个要离开的。 其实褚夫看上了好几个人,最后决定跟着褚夫走的,只有他。 赵郎一边包饺子一边叹道:听闻冀州府衙很大,褚夫也说,如果万一不能得褚大人欢心,他还会再给我寻一处好人家。褚夫还说,王君念着我们,他不会苛待我的。咱们从月州赶过来,不就是想找个好去处嘛?左右我们都是侍奉过月王的人,无论到了哪,都是做小房的。 晋涵在这里年岁最大,他拍了拍赵郎的肩膀,叹道:去了冀州府衙,好好侍奉褚大人和褚夫,冀州离神都不远,有什么事,你就给我们写信。 晋涵刚说完,外面便来了一个小厮给晋涵递了封信。 晋涵在这神都,无人相识,见有他的信,那群小郎君都凑了过来。 晋涵打开信之后,才道:是宋启,宋启要我去云翠观看看他,他说近日得了大病,恐怕是有险。 赵郎攥紧了晋涵的手道:晋兄,我不想让你去。我总觉得那宋启,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你从前在魔月后宫,也欺负过他,他当真能和你化干戈为玉帛吗? 晋涵收好信件,道:毕竟同在魔月后宫,我之前虽与他有过冲突,不过后来也都好了,大家也没什么大仇。我去看看他,万一他真的病到无药可救,只想看我一眼呢? 晋涵到底心软,他洗了手之后,便道:饺子若是好了,你们先吃,给我留点韭菜馅的就好。 赵郎点了点头。 当然,晋涵也并不知道,他这一去,当晚便没能回来。 他去到宋启的卧房时,只见榻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晋涵以为是宋启病了,他连忙凑近查看,谁知道翻过身来,却是个女人。 那女人年纪不大,看见晋涵,便将他拽到了榻上。 之后,晋涵便被夺了清白。 晋涵并非不通人事,他看得出来那个女人中了药,还是最烈的那一种。 他身子娇弱,幼年又服食神药,难里能敌得过从小练武的宋漫漫? 宋漫漫也不知自己宠幸得是何人,宋启给她下了十足十的药量,一个弄不好,宋漫漫都容易折在这。 甚至于到了最后,宋漫漫眼前都出了虚影,她鼻孔眼角嘴唇,都往外流血。 起初晋涵还觉得屈辱,可看到她这副模样,晋涵也吓坏了。 晋涵身上有月王留给他的救命丹药,若不是那丸药给宋漫漫喂下去,宋漫漫怕是要死在这榻上。 等到宋漫漫神思回笼,那方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宋启和褚夫谈话的声音。 宋启也不知是和褚夫谈了什么,褚夫之后踏进了宋启的卧房,便看到了这副场景。 褚夫吓得退了出去,饶是他年岁大了,也见不得这副场面。 宋漫漫认出褚夫的时候,想要出门去解释,却跌落在地上。 褚夫急匆匆离开了云翠观,只说了一句造孽啊,便赶紧离开。 而宋启却缓缓行至宋漫漫跟前,蹲在地上,看着她:你命挺大啊宋漫漫,这都没死? 宋漫漫死死地望着宋启:你算计我?我们好歹一母说出,我是你妹妹,纵然从小争斗,可我和我爹,从未害过你。 宋启轻哼一声:那又如何?谁让你觊觎嫡女之位的?谁让你跑到云翠观骂我的?你爹就是个贱皮子,他的女儿,也敢跑到我跟前耀武扬威? 你不是想要娶褚烨吗?你猜今日褚夫看到这般情形,还敢把褚烨嫁给你吗?哈哈哈 听着宋启猖狂的笑声,宋漫漫咬破了嘴唇道:你个祸害,宋启,你会遭报应的。 宋启似乎还想与宋漫漫对峙,晋涵那方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 晋涵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衣摆上还有血迹。不知道那血,到底是宋漫漫的,还是晋涵的。 晋涵没去看宋漫漫,只盯着宋启道:你说你病入膏肓了,我念着咱们从前的情谊,过来看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们有什么情谊?若不是你和空哲告诉我莫起的事,最起码我还能在梦中快乐一段时光。可你们,仗着自己在魔月是六大世家的人,对我百般折辱。 欺负你的人是空哲,不是我晋涵!晋涵冲着他吼道。 第252页 宋启冲着他吼道:你什么都不做,冷眼旁观也是错! 晋涵步步后退,眼眶腥红,一言未发。 宋启看着晋涵那屈辱的样子,不禁道:别做出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这是成全你,我妹妹宋漫漫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她连通房都没有一个,你可是她第一个男人。你本就是被月王厌弃的人,我给你找个女人,好好宠爱你,不好吗? 晋涵气得红了眼: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贱?是个女人的榻就上? 第094章 罢了 宋启顿时冷了脸:你说什么? 你不会以为, 你和卢绮的事,没人知道吧? 晋涵的话,让宋启脸色微白,他死死拽着长袖, 一言不发。 晋涵却道:我虽然初来乍到, 什么都不懂。但是卢绮的名声, 我还是听人说起过的。她是个大嘴巴, 她碰过什么男人, 都喜欢到外面吹牛。连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你和卢绮的事。你宋启的大名, 很快就要传遍神都了。 宋启强自镇定道:呵, 那又如何?今日, 你晋涵也不干净了。很快, 神都将会传遍,你和宋漫漫在云翠观私会一事。曾经高高在上的晋贵君,如今也和红楼的小倌一样,任人宰割。 晋涵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宋启的眼神里, 夹杂了失望和怨怼,最终, 他还是没有再和宋启争论什么, 而是转身离开。 宋漫漫擦了擦嘴角的血, 也跟着跑了出去。 宋漫漫本想就此回家的,可是看到晋涵的身影, 她还是追了上去。 其实到此刻, 她才真正看清晋涵的脸。 他很美, 一双倔强的眼眸美得让人窒息, 连唇形都很漂亮。他不愧是出身世家的嫡子,宋漫漫的记忆这会儿也慢慢回笼。 她似乎想起了晋涵那姣好的身段,以及他隐忍的破碎之声。 当然,还有他那个药丸,如果不是他的药丸,宋漫漫今日,定会死在这里。 宋漫漫咬紧下唇,盯着晋涵道:谢谢你救了我。 晋涵别过脸去,只道:宋大人不必挂怀,我不过是顺手救你罢了。 宋漫漫又道:我会回去求母亲,不让流言散发出去,今日之事,非我所愿,对不住你。 晋涵转过头去,还是不想看她。 宋漫漫又道:对不起,以我现在的身份,我没办法对你负责我 晋涵直接让贴身小奴拉下车帘,随即冷冷道:放心,晋涵不是那种纠缠之人,不会求着谁负责,宋大人放心便是。还望之后,再也不要见你们宋家人。 晋涵的马车绝尘而去,晋涵还没有说什么,驾车的小奴便已经哭了出来。 那小奴吸着鼻子,哭着哭着,便再也绷不住情绪:公子从小被宠到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晋涵轻呵了一声,他想起母亲对自己的怨念,想起晋家被打倒时,后宫人对他的鄙夷。 还有什么公子?我如今不过一介蝼蚁。 小奴更是道:公子,王君说过,若有为难,可以遣人送消息入宫。哪怕是月王如今不要您了,若知道您受了这等委屈,也会为您做主的。再不济,赵郎君马上要跟着褚夫去冀州府衙了,咱们求求他们,帮帮咱们。 晋涵拢了拢长衫,他是极讲究的人,看见上面的血迹和破乱,也有些不适应。 宋漫漫中了药,当时根本神志不清,他身上都是淤青。 受了这种委屈,传出去已经够难堪了。若是大张旗鼓,以后在这神都,他怕是连安稳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他就该听赵郎的话,不该出园子。是他自己,错信了宋启。 漫长的叹息之后,晋涵只留下一句:罢了。 晋涵并不知道,这一日,宋漫漫在长街上盯着他的马车望了好久。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了,宋漫漫还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她有些羞愧,她想,晋涵一定恨死她了吧。 宋漫漫并非是肆意妄为之人,当年对褚烨遥遥一见倾心,这些年,她便一直想等着褚烨。家里给她安排的通房,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她是想要告诉褚烨,将来若是娶了他,唯他一人足矣。 正因如此,宋漫漫哪怕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她也从不给其他郎君一个眼神。 她只是不成想,宋启会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害她。 伤害晋涵,虽非她所愿,可她毕竟欺负了人家。 这神都中早有人说,园子里那些个郎君,都不受月王宠爱。有的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晋涵虽不是清白之身,可当年魔月的晋贵君并不受宠,这也不算什么秘闻了。 宋漫漫想起她和晋涵纠缠的那一幕幕,愧然不已。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事,她追上来是想感谢他,再给他些补偿。可是这话一出,便变了一番滋味。 宋漫漫想,晋涵一定恨死了他们晋家人吧。 翌日清晨之时,宋启本想将宋漫漫和晋涵私会这事散播出去,可不知为何,知情者全都把嘴闭得死死的,宋启身边的小奴,也会秘密处置了。 早朝之后,宋大人跪在太极殿内,朝熙气得将手中密信砸到了宋大人的身上,怒骂一声:混账东西! 第253页 宋大人跪伏在地,呜咽出声道:陛下息怒,臣教子不善。 宋大人说完,似乎是发了狠,她咬咬牙道:宋启犯下如此大错,谋害月州来的郎君,谋害庶妹,如此无才无德之人,就该赐他白绫 朝熙轻哼一声:他是你亲儿子?你当真舍得? 宋大人发了狠道:当真舍得。 朝熙缓步走到宋大人跟前,问道:你猜朕今日为何对你发火?宋启是你的嫡子,你从前便宠妾灭夫,宠爱王氏过了头。朕从前正是知道这一点,便想着亲自补偿宋启。宋太傅三朝元老,是三朝帝师,可惜啊,没教导好你这个女儿,更没教导好孙儿。若不然,也不会羞愧回乡。朕顾念着宋家恩德,即便当初宋启背弃,朕亦处处优容,不舍得重责宋家。 宋大人跪伏在地,呜咽出声:陛下大恩,微臣知晓。 你知晓?你知晓什么?宋启从魔月回归之后,你就该好好待他。再往前论,宋启幼年时,你就该教他为臣之道,为夫之道,为人之道。两国交战,他叛出敌国,是为不忠不孝。子不教,母之过。 宋大人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一个劲地哭诉微臣有罪。 朝熙又从案上拿出一道奏折,甩到了宋大人的面前:这是太学郭祭酒的弹劾奏章,细数这些年宋大人之过。宋大人,要不要朕找人,给你念念? 宋夫便是宋郭氏,太学的郭祭酒那是宋夫的亲姨母。 当然宋大人和郭氏的婚约,是宋太傅定下来的,宋大人一直不喜,婚后和宋夫,亦是两情不睦。 眼下,宋大人一时摸不准圣意,只得道:微臣愚钝,请陛下降罪。 朝熙轻呵一声:宋太傅回乡,朕念着宋太傅的功劳,怎么会对你们宋家再做什么?不过既然郭家对宋大人不满,朕劝宋大人还是回去好生安抚宋夫。你府中的那些小房再能耐,也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宋漫漫此番虽然受人陷害,可她挑衅在先,也不算全然无过。眼下,她欺辱了晋涵,宋大人觉得,该如何料理此事啊? 宋大人冷汗涔涔,半响后才道:臣会让宋漫漫,对晋涵负责。 这倒不必你们宋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朕一大早已经让人去园子里问过了,晋涵可不想入你们宋家。为了晋涵的清誉考虑,宋大人还是想点别的法子补偿吧。再者朕听闻,若非晋涵喂了宋漫漫救命的丹药,此刻宋漫漫怕是已经没气了。 宋大人实在觉得君恩难测,如今宋太傅不在神都,她的头脑越发不灵光了。 走出太极殿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明白这事要如何处理。 而月王得知了此事之后,更是心痛莫名。 莫起本来提及,他要亲自去园子里安抚一下晋涵,月忆却拧眉道:你哪里也不许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愿意让你操心。这些日子,云翠观也莫去了。宋启发了疯,万一冲出来再伤到你。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我的错,我亲自去见一见宋启。 宋启一大早便被人控制住了,侍奉他的两个小奴,都被拉了出去,是死是活,他并不知道。 他想要问话,那些看守的护卫谁也不肯理他。 一大早的,宋启连早膳都没吃上,卧房里没有水了,他想跟护卫要,护卫也不肯给。 宋启气得开始摔东西,然而也没人理他。 月忆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宋启往外丢茶杯。 月忆一个闪身躲开了,那群护卫连忙道:月王殿下,没事吧? 月忆摇了摇头,只叹了一声:你们去外面守一下吧,本王有话,要和宋启单独说。 宋启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见月忆了,上次见她还是在梦里。 梦里的月忆,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 虽然那些,都是假的。 宋启想,他真的好恨月忆啊,恨不能杀了她。 可是见到月忆缓缓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竟然先是落了泪。 月忆解开了腰间的水袋,递给了他:你不是渴了吗?先喝这个。 宋启并不去接,而是咬牙切齿道:你是来可怜我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月忆将水袋放在了桌上,半响后才道:魔月后宫的那些郎君,娶他们非我所愿。但是终究是娶回来了,能散的也散了,不能散的,也带到神域来,希望能给他们找个好人家。宋启,我知道,我对不住你。 就一句对不住就完了?月忆,你毁了我。你和空狗合作,你为了你的莫起,你骗我辱我就罢了,你居然还想要弃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应该是神域的王君了。 月忆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是那句:对不住,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力补偿你。 宋启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我要你休了莫起,娶我为王夫,你看行吗? 第095章 结束 宋启的要求, 月忆自然不可能答应。 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宋启,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当初将你抢来,我也是有私心的。可是宋启, 我不能辜负莫起, 更不想辜负我自己。我好不容易才和莫起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除了这个, 其他的任何事, 我都可以答应你。 第254页 宋启终于崩溃,他冲上前, 揪紧了月忆的衣领。 这是他从前无论如何都不敢做的举动, 如今他这么做了, 月忆虽然有些不舒服, 可终究还是任由他发泄。 月忆,你知道我有恨你吗?你骗我,你骗我说你会爱我,你骗我说你后宫的郎君们都不得你的意, 你骗我说, 你之后会好好宠爱我。就是为了你那些骗人的话,为了你一声声的启儿, 我放弃了家国, 放弃了神域王君的身份, 宁愿跑到你们魔月,去给你做小。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启儿启儿, 我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所谓的起儿, 是莫起, 而不是我宋启! 月忆无奈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宋启终于痛哭出声道:月忆,我爱你啊,比起朝熙,我更爱你啊。我从小和朝熙定下婚约,你要知道,我做出跟你走的决定,有多么不容易。我到底是有多么天真,我才会相信你的鬼话。而你,却把我的一颗真心,丢到地上。 月忆叹了一声,道:可是你,在魔月受了委屈,不也偷偷给你的陛下写信,说你想要回神域吗? 宋启怔住。 月忆叹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也知道,你对我确有几分真心,相比于当今陛下,你可能更喜欢我一天。宋启,咱们到底做过妻夫,我了解你。你在这神域的金丝笼中,待得太久了。你或许渴望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出现,带你去看不一样的天空。但是,这未必是爱,只有可能是你当时的叛逆。你对当今陛下不忠,对我也没那么多忠心。我当时不追究,一则是因为我确实不在乎,二则,也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你不住。 宋启,事已至此,你清醒一点吧。除了莫起,我不可能再爱其他男人。而莫起对我,同样真心相待。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从未埋怨过我。哪怕他的日子过得那么凄惨,他也从未想过要怨恨我。我爱他,我觉得他值得我爱。宋启,对不起,我没办法再接受你,我和莫起既然在一起了,我们之间,便容不下第三个人。你还年轻,或许终有一日,你会碰上喜欢你的妻主,她会待你好的 狗屁!宋启出声打断了她。 你不过是为你的负心,找一个借口罢了。 月忆不知道如何再劝他,就在她晃神,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宋启突然拿出了手中的短刃,朝着月忆的要害狠狠扎下去。 月忆躲闪不及,中了招。 在外面的护卫冲进来之前,宋启狂笑着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莫起,那怎么办?我得不到活着的你,你便跟我一起死吧?好吗?到了地下,咱们再做妻夫。 护卫们着急得不行:快,快去叫太医,快救月王殿下。 宋启因为刺杀月王,已经被打入了天牢。 前朝都炸开了锅,已经有不好大臣上奏书,要按照律法处置宋启。 只是,宋家还有一块免死金牌,这事便比较难办。 而月忆,至今还在危险之中,朱银太医昨晚在月王府守了一夜,若不是太上王君留下来的救命神丹吊着月忆的一口气,宋启那一刀,怕是早就把月忆扎死了。 到了次日下晌,朱银才派人回宫回消息,说是月王暂且脱离了危险,只是还得命人日夜守着,这次伤得不轻。 朝熙算是松了口气,于情于理,她都不想月忆命丧神都。 又隔一日,朝熙亲自去天牢,看了宋启。 宋启看到那道身影之后,头也没抬,连请安都不想请,只淡淡一句:你来了? 御前失仪是大罪,搞不好要株连家族。 朝熙看得出来,宋启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一点都不害怕株连家人。 也是,这样的人,当初既然能跟着月忆跑了,他的心中,怕是没有家族之念。 朝熙轻哼了一声,她一下一下地拍着手中的玄铁扇,望着宋启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声:你这人做事,从不在乎家族。你不喜欢你母亲,不在乎你们宋府那群庶妹便也罢了,怎么,连你的父亲也不管了? 宋启语气冷淡道:臣相信,陛下以仁德治天下,不会以臣之错,怪罪到父亲头上。 朝熙轻哼了一声,道:你确实不孝,听闻你父亲为了向你母亲求取你们宋家的免死金牌,已经在雨中跪了一夜了。你父亲身子骨向来不好,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为了你,他操了多少心? 宋启这一次,到底是有点良心,抬起头看了朝熙一眼。 不过只一眼,他便低下头去,只问道:臣不要什么免死金牌,臣既然敢弄死月忆,就敢接受神域律法的制裁。 朝熙喟叹一声:月忆确实九死一生,不过好在上天垂怜,救了她一命。 宋启气得猛锤天牢铁栏:你说什么?她没死?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下来?都是她,都是她和空寰,设计陷害我。朝熙,你喜欢空狗那样的贼,你早晚也会被他害死。 朝熙这一次倒是真的大度,不跟他计较。 朕和王君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朕也觉得你这样的人,实在该死。不过月王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便是求朕放过你。连王君都说,当年之事,是他对你不起,让朕饶你一命。 第255页 这样的话,只会让宋启的火气更旺,他戟指怒目道:我不需要他们可怜,我要他们永远都欠着我。 连你也是,朝熙,你欠我的。 朝熙听到这话,简直笑掉大牙:朕欠你什么了?你从小到大,朕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东西,朕没给过你?朕如今能心平气和地跟你站在这里说话,并不是朕原谅你了,而是朕看清了你,你这样的人,你根本不配。 宋启也冷嗤一声:陛下真的爱我吗?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会爱上空寰?如果当初阵前,我没有跟月忆走的话,你还是会爱上空寰。空寰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一定会选他,而弃了我。 朝熙冷脸道:朕不会做无谓的假设,当初,分明是你背弃在先。朕待你那样好,除了你,朕没有想要再纳第二个人。可你呢?你是如何对朕的? 陛下不必装作如此,我们幼年被婚约束缚住,我都看到了,我重新回到了过去,做了一场大梦,哪怕月忆没有欺辱我,空寰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他长得那样美,陛下一定会心动。 听到这话,朝熙反倒是不气了。 她虽然觉得宋启说得都是无稽之谈,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空寰一直爱着她,如果一计不成,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走到她面前。 原本愤怒的心,就在听到空寰名字的那一刻,安稳了下来。 而宋启看着朝熙的笑容,只觉得刺眼。 连空寰这样的人,都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为了月忆放弃了那么多,她只爱那个莫起。那个莫起,还侍奉过她的母皇,这可真是恶心。 朝熙无奈地摇了摇头:宋启,也许你有些话是对的。我们自幼便有婚约,青梅竹马的情谊,相处久了,或许朕与你,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爱情。只是觉得,朕娶你,你嫁给朕,是应该的。你是个叛逆的人,你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被束缚。你一直渴望着能跳脱出固有的命运。而这个时候,月忆出现了。她和朕不同,她整日里耽于享乐,她会哄你,会说你爱听的话,会带你找寻不一样的刺激。你或许是爱她的,所以你为了那份爱,不顾家国,也要与她在一起。 你其实更爱的是你自己。你自私虚伪,你根本不顾你的亲人,你只顾着你自己。宋漫漫不过是嘲讽了你两句,你就想要她的命。丝毫不顾,你们乃是一母所生。晋涵后来对你也那般真诚,你却报复了本不该报复的人。 你恶毒又冷血。但凡你懂得如何爱别人,也不至于得不到别人的爱。对了,朕还忘了,你做人也没有底线。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居然连卢绮的榻都敢上。宋太傅身体不好,她若是知道,宋家出了这么个儿孙,怕是要气死了。 见宋启不吭声,朝熙便道:你父亲为了你,不仅跪了一天一夜,还答应你母亲,要把家中庶女,都提为嫡女。他甚至甘愿离开神都,只想带着你,回扬州老家隐居。朕不想与你再争辩什么,毫无意义。既然宋家递上了免死金牌,朕不杀你。你和你父亲去扬州吧。你父亲说,让你不必担忧将来,他还有不少嫁妆,哪怕到了扬州,再给你找一位上门妻主也是好的。 你走吧,去扬州好好生活吧。离开神都,离开这些纷纷扰扰。但愿你从此以后,能学会孝顺父亲,懂得他对你的良苦用心。空寰对不住你,朕替他给你道歉了。你与朕的恩怨,也由此一笔勾销。再见了宋启,至此之后,朕再也不想见你。 就在朝熙转身离开大牢的那一刻,宋启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朝熙对他的好。 从前他总是说母亲宠爱那个王氏,对庶女好。朝熙为了给他颜面,无论宋漫漫有什么,她都十倍百倍的赏赐给宋启。 也许朝熙说得对,大家都太宠爱他了,那种幸福的日子过久了,他就开始作死了。 宋启喊住了朝熙,突然道:空狗是对不住我,我还恨他。别以为他装模作样的恩赐点什么,我就要感谢他。我会一辈子恨他和月忆。 朝熙没出声。 宋启见她停住,又喊了一声:朝熙,容我再放肆一回,喊你的名字。也许你说得对,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朝熙,我对不住你。 朝熙还是没有回头,她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宋启的袖口中,藏了一个刀片,就在朝熙走出天牢的那一刻,狱卒突然大喊道:陛下,宋郎君自缢了。 第096章 尾声1 宋启走了, 宋家的免死金牌没用上。听说宋大人知晓此事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把那块宝贝免死金牌,又重新收了回去。 宋夫因此大怒, 他不仅拒绝让王氏的孩子过到他名下, 他还和宋大人大吵了一架, 一个人跑到宋家后院, 建了座佛堂, 吃斋念佛,再不想与宋大人相见。 宋漫漫知道消息的时候, 竟也没动怒, 她只是笑了笑, 道:我本就是庶女, 本不该妄想着嫡女的名头。其实嫡庶有什么分别?母亲待我好就成了。如今我什么都不想奢望,我只想好好读书,来年春闱,若能一举高中, 谁也不会再拿嫡庶这个名头压我。 王氏叹了口气, 没有吭声,他只端上了银耳羹, 劝宋漫漫看会儿书之后就歇一歇, 小心伤了眼睛。 第256页 宋漫漫恩了一声, 没再说话。 王氏也觉得这孩子最近似乎没以前那么活泼了,自打那一次从云翠观回来之后, 宋漫漫便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 家里除了王氏的女儿, 其余的都被过继到了宋夫的名下。 想来这宋夫和王氏的恩怨, 由来已久了。 那日宋漫漫听到手下奴婢说了一句, 她道:听闻园子里的郎君,出去两个了。一个被褚夫带着去了冀州府衙,还有一个,听闻是被大理寺的黄大人看中,黄大人的父亲还特意到王君面前请了旨,把那位张郎君带回府上,做了侧夫呢。 大理寺卿黄大人,府上已有正夫,这么多年,未再纳小房。 宋漫漫的小奴婢又叽叽喳喳道:园子里的那些郎君啊,都是月州来的。王君很心疼他们呢。听说黄府原本只是想纳一个小房,可王君却说,若不给个侧夫的名头,便让黄大人再去相看旁人,不要再打园子里郎君的主意。黄大人膝下唯有一子,听说是正夫伤着了,怕是不能再传嗣了。黄大人的父亲着急,一直想给她寻一房小的。这张郎君,虽说是侍奉过人的,黄大人倒也并未介意。 听说,她回去之后便递了折子,若既然要娶进门,是该给个侧夫的名分。 宋漫漫的另外一个小伴读也跟着嚷嚷道:听说,园子里还有两个未承宠的郎君呢,今年好像才十八岁,无父无母。咱们神都的世家女,都可盯着呢。有不少想要进宫请旨的,都被王君给退了回来。 宋漫漫眉心微拧,她觉得无趣,便甩了甩手,出了门。 又过一日,宋漫漫居然听说,卢绮想要纳晋涵为侧夫,已经让她的父亲,进宫去请旨了。 卢绮那个女人,花心的很。 而且宋漫漫听闻,她有个独特的癖好,她不喜欢良家子,就喜欢那有经验的。 卢绮,她怎么敢? 这些日子,宋大人去褚夫面前提了一嘴,褚夫的拒绝也比较委婉。 宋漫漫知道,她和褚烨再无可能了。 宋大人回府之后,还安慰了她几句,说之后若再有好的郎君,再帮她相看。 宋漫漫只是笑着应了一声,便放下了这个念头。 是夜,宋漫漫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几日她总是做梦,梦中都是晋涵的身影。 尤记得两相交织之时,他身上那清雅的味道,格外好闻。 宋漫漫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穿好衣服,便偷偷溜出了宋府。 园子里的灯火已经熄了,其实宋漫漫偷偷来过不止一次,她甚至知道晋涵住在哪间房。 晋涵屋里的烛火还没熄,这个时辰,他刚好沐浴完,坐在窗边看书。 他总有看书的习惯,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幼年起,便受过良好的教育。 哪怕如今晋家不在了,晋涵还是保留着从前的习惯。 其实宋漫漫偷偷打听了晋涵的不少事,她一直很愧疚。 人家救了她,她却没有负责任,甚至于想要报答他些什么,也不敢上门。 那日在云翠观的消息,到底被压了下来,除了几个知情人被勒令闭嘴之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宋漫漫明目张胆的道谢,反倒是有些不妥了。 晋涵的身份,宋大人未必能接受。 可是此刻,宋漫漫觉得,她不能做那薄情寡义之人。 当晋涵房内的烛火颤动,晋涵才微微拧眉,防备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骤然回头,喊了一声:谁? 宋漫漫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晋涵脸色变了变,他急忙拿起了手边的外衫,给自己披上。 方才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他前面的曲线。 宋漫漫也连忙收回视线,对着他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话对你说。 晋涵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有什么话,宋大人不会大白天来说?非要这个时辰过来?宋大人是打量着,我不会喊人吗?别忘了,宫里的护卫,此刻还守在园子外呢。 对不起,我是真的有话对你说。宋漫漫低着头,语气轻柔。 晋涵的防备心少了几分,他别过头去,拿起手中的书本,冷淡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宋漫漫从腰间解下了贴身玉佩,随即放到晋涵面前的桌上:这是我的家传之物,宋家子女,每人都有一个。我已下定决心,递帖于王君,娶你为夫。 有那么一个瞬间,晋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说的是娶他为夫,而不是侧夫? 宋漫漫见他面带诧异,便接着解释道:我这辈子,恐怕都只能是个庶女了。不过如今在宋家,我最年长。我若是娶夫,必得出去立府,我知道,如今我给不了你什么。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明年春闱,若我能考取功名,也不算委屈了你。 她似乎又急于证明什么,连忙道:我一直很愧疚,那日,我出去寻你,只是想感谢你。只是,我怕这事闹出去,让你清白受损,所以一直不敢露面。我这人窝囊,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并非是好色之人,娶你过门之后,我不会再纳小。 晋涵听明白了,他伸手打断道:宋大人莫要忘了,我可是侍奉过月王的,并非什么清白之身。晋家犯了大错,满门被诛,我也算得上是罪臣之子,如此身份,实在是配不上宋大人。那日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宋大人不必为了报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娶我这样的郎君,日后您走到哪,都是会被人笑话的。 第257页 她诚恳道:我父亲进宋府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我身为父亲的女儿,这些年没少被人笑话。可是女不能嫌父,我亦不会以世俗之见,嫌弃自己的郎君。 自己的郎君? 晋涵这才抬眸看向她,神色些微有些松动。 宋漫漫上前一步,接着道:我已下定决心,哪怕母亲和父亲不准,我亦决定今生只娶你一人。我明日便会往宫里递帖,如今我嫡父不管事,生父身份卑微,我只能自己递帖进宫,求见王君。不过这事,终究不是我一人之事。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这事太突兀了,晋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几日,园子里的郎君,连续都有人来相看,唯有晋涵,没有人打他的主意。 晋涵年纪大了,宋漫漫今年方满十八,他比宋漫漫还要大上三岁。 虽说这几年,神都女儿大多二十五才娶夫,可晋涵并非清白之身,年纪又偏大,又是晋家人,难免不受待见。 他本来已经决定,要一辈子守在园子里。 宋漫漫见他不吭声,便大着胆子,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晋涵吓了一跳,正要推开她,宋漫漫却道: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这几日,都在想你。我从前是喜欢过别人,不过那距离太远,现下想想,那不过是错觉。可你真切在我身边的,我甚至还能想起那一日我们 闭嘴!晋涵红了脸,连忙打断她。 他几乎能预料到,她要说什么。 你对我并非无意,对不对?晋涵,只要你点头,我便不会负你。宋漫漫抬眸望着他,眼中尽是诚恳。 晋涵终是推开了她,他心跳得厉害,半响才道:我等你消息,若是宋大人做不到,以后便不必再见了。 宋漫漫心中一喜,临走之前,还忍不住在晋涵脸上偷了个香。 翌日上晌,空寰躺在朝阳宫的软塌上,懒洋洋地哼唧了几声。 朝熙今日休沐,早上见过费大人,便来了这朝阳宫看他。 见他那副样子,朝熙直接扑了上去,轻贴着他的脸颊,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近日事情太多,给朕的空郎累着了? 花灵进来递宫外的名帖之时,正好撞见了陛下和王君纠缠在一起。 花灵吓得立马跪在地上,一眼也不敢看,只道:奴婢有罪,奴婢不知陛下在此,奴婢马上退下。 一般朝熙来的时候,花灵都特意避开。 所以今日,她确实不知朝熙在殿内。 朝熙来往朝阳宫从来不让人通报,倒也怪不到花灵头上。 空寰尴尬地从榻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衣角之后,才沉声问道:是有何事?谁递帖进宫了? 花灵这才将帖子举过头顶,道:回王君的话,是宋府的宋漫漫,递帖进宫,求娶晋涵。 空寰的千里阁尽知天下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也不觉得奇怪。 他只敲了敲桌子,花灵立马会意,将帖子放在案桌上,便悄悄退了下去。 朝熙正要开口问些什么,空寰便将人拉回了怀中:陛下方才要做什么?咱们继续,可别被坏了兴致。 第097章 尾声2 昨晚, 两个小祖宗闹得厉害。 前些日子,两个宝宝闹了风寒,好不容易喝药好了,可两个孩子却黏人得紧。 朝熙和空寰一人抱着一个, 只要将她们交给乳娘就哭闹个不停。 最后不得已, 朝熙只得将两个孩子放在太极宫哄睡了。 等到孩子睡熟了, 朝熙又不舍得再动, 万一再惊醒了她们, 后半夜怕是又要哭闹了。 朝熙和空寰昨晚一人睡在一侧,两个孩子睡在中间, 硬是这么将就了一个晚上。 这些日子, 孩子们病了, 朝熙和空寰都没有心情做旁的。 好不容易孩儿们的病好了, 白日里也不用他们两个在近前照顾了,这才抽空得了闲。 朝熙昨晚还一脸无奈地开了口:等到她们两个再大一点,若是还这么黏人,就赶得远远的。 这会儿, 朝熙倒是理解她父君了。 小的时候, 朝熙也挺黏人,可每每她黏着母皇的时候, 父君都好凶。 如今想来, 朝熙大概也了解了父君的痛苦。 这大白天的, 登玉在外面就让人拉了帘,朝熙和空寰痛快一场之后, 朝熙才伸出手去拿案桌上的帖子。 见这帖子是宋漫漫递进宫的, 朝熙倒是挑了挑眉道:没成想, 这宋漫漫竟然还想求娶晋涵? 空寰叹了一声:猜到了, 她之前一直犹豫不决,如今这卢绮往宫里递了帖子,要求娶晋涵为侧夫,这宋漫漫估摸着是坐不住了。这才想着,也把晋涵娶回去做侧夫。 朝熙笑着将帖子丢给了空寰:你自己个看看,人家想要晋涵,做正夫呢。 空寰原本正在穿衣,听到这话,他连外衫都放在这边,先看了帖子要紧。 果然,这宋漫漫竟然真的想娶晋涵为正夫,这倒是大大出乎空寰的意料。 空寰放下了帖子,笑了笑,道:想不到啊,这宋漫漫竟然还是个不错的女大人。之前坊间一直传闻,宋漫漫人品不佳,与她的父亲王氏一样,低贱出身,见识短浅。 第258页 朝熙笑了笑道:这话,多半是宋启的人传出来的。宋夫和王氏斗了多年,那王氏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宋漫漫这丫头,朕从前也从未注意过。大约是宋启在朕面前说了太多她的坏话,即便是朕不想以外人言论看人,宋启说得多了,朕便也信了。 空寰听到这话,不免酸道:那若是日后,臣君给陛下吹点枕边风,陛下莫不是也会信了? 这便是你的好处了,你向来不愿语人是非,何况,你若是哪天,真的说了谁的不是,那一定是这人不好。 听到这话,空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臣君可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千万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朝熙收拾妥当之后,便在软塌上懒洋洋地躺着,她不爱挪动,就让花雪把太极宫的折子都搬过来。 正好趁着这个空档,朝熙倒是亲眼见识了空寰如今是如何做事的。 其实素日里空寰如何管理后宫,朝熙是全然不管的。 她整日里也朝务繁忙,如今又生了两个小祖宗要看护,累得很。 空寰管家也是一把好手,自打他坐上了这王君之位,这各宫之事,包括星辰台,从未出过分毫差错。 这宋漫漫递帖的事,空寰也招来了登玉道:登玉,你是本君身边最信任的人,由你去传旨,才最为妥当。你出宫走一趟,去宋府把这帖子递还给那宋漫漫,切记,最好是当着他们全府上下传本君的口谕。就说如今宋夫不理事,本君不愿意为难她。不过这婚姻大事,向来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她嫡父不理事,便要她母亲递帖。若是宋大人也有诚意,同意让她娶晋涵为正夫,本君也愿意成全他。 登玉点头称是。 空寰挥了挥手,又召了花灵进来。 空寰对着花灵道:明日你去园子里走一趟,把那几位郎君都带进宫来,就说本君想念他们,让他们来宫中一叙。这事你亲自去安排。 处理完这事之后,空寰又去拿案桌上的名册,朝熙一眼便看出,那是星辰台的名册。 朝熙没说话,空寰便将这名册展开,摊在朝熙面前。 朝熙懒得看,只道:星辰台的事,如今也是归你管。从前这宫里没有男主人,这些个事,都得朕亲自处理,累都累死了。如今这些,你也莫要问朕。 空寰笑着道:臣君知道陛下不爱管星辰台的事,不过臣君现下的这个想法,还真的得请示一下陛下的意思。 朝熙伸手抓了一把葡萄干,一边一个一个地往嘴里丢,一边笑问道:行吧,你说说看。 空寰这才道:园子里还有两个郎君,守宫砂尚在。他们当初入魔月后宫之时,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如今这神都内外,都盯着他们两个,臣君亲自为他们择选之后才发现,这些个世家女,都期盼着让他们去做小房。陛下知道,臣君不忍他们受委屈。正想着,左右也是清白之身,正好这个月,星辰台也有几位郎君要退下来了。本就要从地方择选,不如就把他们归到月州之列,与其他郎君一起参加御君选考。若是能过,便让他们入星辰台,陛下以为如何? 朝熙拿起一个葡萄干塞进了空寰嘴里,随即笑了笑道:王君这不是安排得很好嘛?这种事,就不必问朕了。 空寰这才笑了一声,随即道:既然陛下也同意,那臣君便如此做了。正好明日,园子里的郎君也要入宫。臣君便做主,给他们这个恩典了。 朝熙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朕也对月忆有了交代。也让外人和月州百姓觉得,朕待他们的郎君,亦是极好的。空郎这事办得漂亮,该赏。 空寰扬眉道:陛下要赏什么?可别让臣君猜,现在就告诉臣君。 朝熙抿嘴一笑道:你那图画本上的姿势,不是还差个八十八次吗?今晚朕就赏你用一次如何? 空寰顿时撇了撇嘴:这个陛下赏不赏,陛下都欠着臣君的。陛下的赏赐,当真不够诚心。 朝熙一时间,倒是真不知道该赏他什么。如今这宫里有什么,都是他们妻夫共有的。 朝熙只道:那好吧,你来说,你想要什么? 臣君想试试他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又大概是怕外面的奴才们听到什么,索性便凑到朝熙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朝熙忍俊不禁道:朕还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呢,说到底,还是房里那点事。 空寰低眸道:这是大不敬,臣君都不敢想。 朝熙抓紧了他的手,满脸的宠溺:不敢想,这不是敢提了吗?不要紧,朕与你妻夫二人,自然不必在意这些。你若是喜欢,朕今晚便成全你。 空寰许是高兴过了头,那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当晚,两个小祖宗早早便被乳娘哄睡了,没有两个小祖宗打扰,朝熙牵着空寰的手回了寝殿。 一场不敢想的恩赐结束之后,空寰仰躺在榻上,握紧了朝熙的手道:臣君有陛下这般宠着爱着,臣君现在觉得特别幸福。 空寰总是说这样的话,朝熙拥紧了他,半响后也笑道:朕有你,也觉得很幸福。 第259页 翌日一早,空寰侍奉朝熙上朝之后,便开始准备接待园子里的郎君。 空寰这一次,直接在朝阳宫后殿设宴款待。 园子里的小郎们一路由奴才们牵引着进来,行过朝阳宫之时,有人还拽着晋涵的手臂道:晋兄,你看到朝阳宫门口那颗大珊瑚摆件了吗?那可真是稀罕啊。 是啊是啊,朝阳宫真是好美好奢华啊。听说,王君大婚之前,陛下特意命人修缮了一番,连书阁都是陛下按照王君的喜好,重新布置的。 这话一出,晋涵果然往书阁那边看了一眼。 从前魔月皇宫也有藏书楼四座,不及神域皇宫的六座藏书楼。 如今陛下为了哄空寰开心,专门在他的寝宫里建了书阁,而这个书阁,差不多有魔月皇宫从前最小的藏书楼那么大。 当年,空寰若是嫁给了月忆,断断没有今日的荣宠。 前台负责接待的登玉,早早让奴才们递上了茶点。 登玉道:御膳房和小厨房的菜肴,稍候便要端上来,郎君们先请自便。 现下园子里还有八位郎君,晋涵的位置坐得离空寰最近。 待到空寰更衣过来的时候,这群郎君们立马起身相迎。 这些日子,空寰派了教习去园子里教导他们神域规矩,这群人已然能入乡随俗,对着空寰拜神域的礼了。 空寰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今日不必拘泥,本君邀你们前来,一是想着要为各位的将来打算,二则便是找你们叙叙话。从你们入神都以来,本君还从未像现在这般,与各位面对面相谈。 空寰先是说了星辰台即将进行小选一事,他抬眸看向座下的两位郎君道:朱郎君和陈郎君年纪尚小,从前又未承宠。本君昨日已经同陛下请命,想要你二人算作月州来的郎君,与其他各地择选上来的郎君,一起参与星辰台大考。本君盼着你们争气,若是能选入星辰台做御君,这身份从此之后,便大不同了。 他们入神都多时,这星辰台是什么地方,他们早就知晓。 听闻此言,两个郎君连忙起身跪地道:草民谢王君大恩。 空寰笑得温和: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月州来的,本君待你们自然亲近。其他的郎君也先且在园子里候着,日后有好的去处,本君自然会为你们想办法。 这会儿,登玉倒是端上来了今日的膳食。 那些菜肴精美无比,都是神域皇城的特色菜肴。 空寰示意大家可以动筷之后,这群郎君们才开始动手品尝。 宫里的菜肴味道自然不错,那些个小郎君们难得入宫用膳,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胃口也极好。 空寰端过手边的清茶,轻抿了一口之后,才冲着身边的晋涵问道:晋郎君是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吗?本君见你都没怎么用。 晋涵连忙道:回王君的话,都很好,草民很喜欢。 空寰笑了笑道:你尝尝那道葱爆牛柳和蚝油仔鸡,本君近日特别偏爱这两道菜。 晋涵点头称是。 见他终于开始用膳了,空寰才放下茶盏对着他道:昨日,宋府的宋漫漫递了帖子进宫。 这话一出,晋涵果然顿了一顿。 空寰打量着他的神色,又道:不过那帖被本君退了回去。 晋涵闷头不敢作声。 空寰道: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宋夫不管事了,宋家的正夫自然不可能递帖入宫。可宋漫漫一人想要娶你正夫,是作不得数的,好歹,也得让宋大人首肯。故而,本君特意命人去宋府传了口谕。若要将你娶回去,需得宋大人亲自递帖入宫,否则这事,本君便权当没听到。 晋涵红了眼道:王君为着草民的事,费心了。 晋涵比空寰大不了几个月,从前在魔月之时,世家子弟一道入宫,晋涵还与空寰同席而坐。 两人虽未有什么交情,可也是旧相识了。 园子里的每一位郎君,本君都放在心上。何况,陛下也答应了月王,要好好为你们谋个去处。如今这事既然交给本君处理,本君自然不能懈怠。今日正好你来,本君也要问问你。若那宋漫漫能破除万难,上门迎娶,你可愿意啊? 晋涵下意识握了握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空寰笑了笑,语气格外和缓:此处没有外人,你尽管同本君说实话便是。若你心悦于她,那么不管宋大人愿不愿意,本君都会一力促成此事。若你不愿意,那么谁也不能强迫了你去,本君会为你做主。 晋涵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敢直视空寰的眼神,微微避开了些许,道:草民愿意。 空寰大约猜到如此,他笑了笑,随即道:快吃吧,菜都要凉了。既如此,你回园子里准备准备,本君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 晋涵忽而起身道:王君大恩,草民无以为报。 空寰笑了笑,招招手让他安稳坐下来,之后空寰又道:听闻宋二诗书尚可,来年春闱,她若争气,便能考取功名。将来宋二若是入了朝堂,那么日后朝臣家眷入宫,本君也能时常见到你。待你嫁过去之后,便是管家照顾妻主之责。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自己的小日子。你出身世家,不必妄自菲薄,日后你们任何一个,若是受了欺负,尽管找本君,替你们做主便是。 第260页 在场的郎君们都放下了筷子,起身谢恩。 那日,他们这群小郎君被送回园子的时候,还有人感叹道:从前在魔月的时候,听说空家长子是个手段顶厉害的人。可如今到了神都,才发觉王君也有这般温和亲善的一面。咱们虽是月州来的,可与他素日并无交情。能帮我们至此,可真是难得。 晋涵叹了一声,也点了点头道:是啊。 宋漫漫要娶晋涵为正夫,宋大人起初是不同意的。 宋漫漫在祠堂跪了两日,宋大人也是一副铁石心肠。 后来,空寰特意派人到宋府敲打了宋大人一番。 宋大人这才硬着头皮,递上了名帖,请旨,求娶晋涵为宋漫漫正夫。 这事在神都倒是掀起了不少的波浪。以晋涵的身份,若要娶他做正夫,身份怕是不和的。 宋漫漫纵是庶女,那也是宋大人的爱女,也是宋家的主子,她的正夫,纵不是出身世家,少说也得是出身于星辰台的。 可偏偏,她最终选了晋涵。 新婚当夜,宋漫漫牵住了晋涵的手,笑道:晋郎,谢谢你。 晋涵微微诧异,抬眸问她:妻主要谢我什么? 听到妻主二字,宋漫漫也不免有些羞涩,她低眸道:谢谢你没有怪我,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晋涵也红了眼道:谢谢妻主愿意给我一个家,谢谢妻主娶了我。 宋漫漫成家,便出门立府了。宋大人给她安排的府邸虽然不大,可也足够温馨。 空寰特意送了新婚贺礼,晋涵是次日进宫请安谢恩的。 晋涵入宫请安的时候,正好莫起也在。 莫起是不常走动的,朝熙也特意允准他们妻夫两个可以不用顾忌神都的人情往来,除非是必要的时节,否则连入宫请安都免了。 寻常的宫廷宴会,月王和月王夫,出席与否皆可。 只是前一阵子,月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太上王君听到了消息,便从山庄那边运来了一些珍贵稀有的药材,一部分送到太医院,另外一部分,便开了个方子,给月忆养身。 莫起今日进宫,便是来谢恩的。 旁的倒也罢了,这种礼数不可费。 莫起撞见晋涵,倒是先微微点头微笑示意。 晋涵愣了一下,随即俯身行礼道:臣夫参加月王夫。 莫起成亲多时,至今还没有端过月王夫的架子,这会儿他愣怔了几分,才笑着道:不必多礼。 晋涵给空寰见过礼之后,空寰才道:正好今日人都在这,尝尝南边进贡的新茶,茶香清甜,本君很喜欢。你们也试试,若喜欢,每个人带上一些回去。 莫起和晋涵双双起身谢恩,空寰笑着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空寰先是对着莫起问道:月王这几日可好些了? 莫起点头:好多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多亏了陛下和王君上心,朱太医医术高超,眼下已经大好了。只是月王还得休养几个月,此番大动元气。 空寰这才点了点头道:是啊,月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陛下担忧月王,特意拨了不少护卫过去。有此先例,日后月王出行,务必慎之又慎。月王夫你也是,你身子骨向来不好,以后这些虚礼,便也免了,你和月王过得好,本君和陛下才能安心。 莫起点头称是。 空寰这才又对上晋涵:宋夫新婚,如今可都好吗? 晋涵应了一声,面上尽是新婚的喜悦:都好,臣夫要谢王君成全,更要谢王君的赏赐。若无王君,便没有臣夫的今日。 莫起之后退下了,便唯有晋涵在殿内陪着空寰说会儿话。 空寰道:宋启糊涂,犯了大错,不过好在峰回路转,倒也算是成全了你和宋二。前一阵子,宋二递呈上来的文章,陛下很是喜欢。你们既成婚了,便要规劝宋二好好读书,早日考取个功名,才是正事。至于什么嫡庶之分,你该知道的,我朝自古对女大人的嫡庶,便没有那般在意。 晋涵点头称是。 晚上空寰到太极宫陪着朝熙用晚膳时,朝熙还道:晋涵和宋漫漫的婚事,你办得尤其漂亮,朝野内外,如今都在夸这桩姻缘是天作之合。这个消息传到了月州,月州百姓人人都在赞赏朝廷善待了他们的郎君。再过几年,星辰台大选,月州那边的郎君也会过来。如今各地的星辰台备选制度已经开始施行,朕已经给你母亲去信,月州的星辰台学堂,也要开建了。 空寰一边给朝熙布菜,一边叹道:褚夫递来消息,说是他带回去的那个赵郎君,和褚慧牵扯不清。前几日闹了丑事,没办法那赵郎,给了褚慧做小房。谁成想那日永安王夫一语成谶,竟真的闹出了这种事。 朝熙倒是笑了笑:褚慧原本也是聪明的孩子,这年纪渐长,倒是闹了个风流的名头。褚家还是褚烨最乖巧懂事,褚烨的婚事,也劳王君上些心,需得给他找个安稳妥帖的妻主才是。 说到这里,朝熙笑道:你且同朕说说,褚夫看上谁了? 空寰笑了笑:褚烨还小,褚夫不着急。 第261页 小什么小,褚烨今年都二十了。以褚夫如今和空郎你的关系,你还真舍得让褚烨年满二十五再嫁啊? 空寰这才小声道:褚夫说,褚烨喜欢在战场上搏杀的女将军,只是郁将军常年镇守边关,褚夫觉得嫁过去实在太远,便想着再帮他相看相看。 当今的边关驻防将军郁敏今年也刚满二十,尚未婚配。 说来这郁敏还是朝熙的远房表妹,她的祖母清远侯是太上皇朝沅的姑姑,清远侯前些年病故,郁敏十八岁时,继承清远侯爵位,同样也继承其母衣钵,在边关驻守多年。 朝熙的曾祖父,便姓郁。 朝熙笑了笑道:若是褚烨喜欢,你便劝劝褚夫,表妹那个人极好,她不好男色,为人勤勉。若是褚烨真能和她成了,朕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朕瞧着这婚事不错,不过朕也不会乱点鸳鸯,这事,还得人家褚大人和褚夫同意了才行。 空寰又笑着问:如今这星辰台,除了褚烨便是费家的公子风头正盛,陛下就不想为费御君选一门亲? 这个朕可不敢选,费宸才貌俱佳,如今才十九岁,这神都不知道多少世家女要抢着娶他,且看他自己缘分吧。 空寰撇了撇嘴道:听闻太上皇当年为陛下择选王君之时,还曾说过,若陛下喜欢,便纳了费宸为贵君也无不可。陛下当时,就没心动。 见他颇有醋意,朝熙才抓了抓他的手道:费宸再美也不及空郎啊。 那陛下就是承认他长得美了? 朝熙笑了笑:费宸像极了费沈氏,沈越当年可是和父君齐名,费宸长得美,也不稀奇。朕总不能偏爱自己的王君,便不肯承认旁人的美,这样可不好。 陛下惯会说甜言蜜语哄臣君。 朝熙笑了:哄着你还不好?难不成你喜欢朕对着你发脾气? 空寰这才倚靠在朝熙怀中,与她紧紧相拥。 空寰当晚侍奉过后,不禁回忆起了好多事。 他想到当年从魔月一路披荆斩棘来到神都,他也曾经数度以为,自己真的活不长了。 后来,在扬州街头,看到了意气风发的皇太女朝熙,空寰一见倾心。 那一刻,他发誓他一定要活下来,好好活着,才能再看到她。 上天垂怜,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终于成了她的王君,还和她有了孩子。 幼年时所有的苦楚,都已经过去。 他和朝熙,会一直幸福下去,白首偕老。 作者有话说: 看到宝贝们说不够看,女尊系列文还没结束,觉得不够看的可以收藏一下预收文《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 《女帝和死对头成婚后》将是女帝系列的第三本。 如果有喜欢娇软古言文的,可以收藏一下《摄政王娇宠小公主》 目前古代背景的预收,就这两本哦。 接下来还有几篇番外,不要走开,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送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第098章 番外1 朝熙原是打算今年不去冀州别院避暑, 等料理完神都中事,便带着空寰去仁国走一趟。 只是孩子还小,加上今年扬州那边闹水患,最后耽搁了下来。 这么一耽搁, 第二年也没去成。 各地的反女尊联盟已经被清缴完毕, 各地的老窝都被朝廷一窝端了。 只有仁国那边, 至今还闹得厉害。 朝熙迟迟不能去, 仁国那边的反女尊联盟大本营, 倒是依旧猖獗。 等到第三年,朝熙终于列出计划, 打算带着空寰一道出门的时候, 却意外发现, 她又有孕了。 原本生完朝泽和朝华之后, 朝熙是不想再生的,空寰也一直在喝避子汤药。 但是估摸着早年牧子期的医术太好,把空寰的身体调理得太好,哪怕他日日都喝避子汤药, 朝熙还是有孕了。 定好的去仁国行程, 又要推迟。 不过难得的是,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听到消息之后, 竟然亲自出马, 去仁国缴贼。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一出马,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端了仁国反女尊联盟的窝, 连带着大本营那些武林秘籍, 也呈交给仁国朝廷。 而此番, 牧子期再度为朝熙卜卦, 算出她这一胎,仍旧是双生胎,大概率还是双生女。 太医院需得等四个月后才能断出男女,牧子期远在仁国,他既敢说这话,想必这卦象,必是精准的。 太上皇高兴得不行,当即便给朝熙写了信。 朝熙收到信的时候,亦是哭笑不得。 以往母皇给她写信,还知道遣词造句,字字斟酌。这一次,母皇许是高兴坏了,信也写得十分随意。 那信一摊开,便唯有一段话:朝氏皇族传承至今,向来子嗣凋零,从高宗到仁宗皇帝始,更是几代单传。自开山皇帝始,便唯有吾女朝熙膝下有四女。此等传嗣大功,必得名载史册。 太上王君也来了信,信中也夸耀了空寰一番,大抵是说空寰有福气,早年练了邪功,险些丧失传嗣能力,如今倒是好,朝熙两胎都是双生女,可谓大喜。 神都好久都没有这样的盛事,自朝熙满三个月起,便是家家大红灯笼高挂,神都百姓日夜祈福,只盼朝熙再得皇女。 第262页 朝熙此番有孕,倒是不像头一胎反应那么大,不过空寰见她辛苦,倒是格外忧心。 他每日在近前侍奉着,最后只叹道:待陛下此番生产之后,臣君便去太医院开一刀,永断了这传嗣的念想,也不让陛下受这般苦。 朝熙闻言倒是笑了:你纵然是有这个想法,太医院也不敢随随便便给王君开刀。大约是这两个孩子跟我们有缘,非要投生到帝王之家。这是咱们的福气。空郎不必忧心,你日日喝避子汤药,朕已经觉得很心疼了。何况,皇家子嗣繁盛,是大喜之兆,朕不觉得辛苦。 朝熙说完,便拿出了几副字给空寰看:朝泽和朝华,都是生下来之后,朕和你才想着给孩子取名的。如今这两个,朕想与你早早商量,你且看看,你喜欢什么字? 空寰最终选来选去,选中了思和依字。 空寰面带微笑道:古词有云,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从前臣君远在月州,遥望神都。大抵便是这样的心境。若陛下不弃,便用这两个字,好不好? 朝熙接过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空郎说好,自然最好。 怀胎九月,朝思和朝依出生。 朝思和朝依的容貌亦不相似,老三朝思更活泼一些,至于四皇女朝依倒是不怎么爱哭,每次都有人逗她,都嘿嘿直笑。 朝泽和朝华这会儿已经六岁了,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这几年,朝熙和空寰都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他们已经难得有从前那般的空闲。 哪怕是休沐之时,也要盯着老大和老二念书,看护着老三和老四。 正巧又是一年夏日,朝廷每隔五日休沐两日。 朝熙本想着,今日不管孩子们,她和空寰好好休息两日。 故而晨起之时,朝熙赖在榻上不肯起,抓着空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妻夫两个说着说着话,朝熙便扯开了空寰的玉带,吻了上去 正是难解难分之际,朝泽和朝华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 听见动静的时候,朝熙吓了一跳。 她连忙拢起纱衣,又急急忙忙帮空寰系带。 小奴们听到动静,也赶紧跪在殿内领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奴才们没有看管好小主子。 朝华向来爱玩,朝熙还没有发话,她便仰起头道:看看给你们几个吓得,我和姐姐不过是想着来寻母皇和父君罢了。 说着,朝华最先扑到了朝熙怀中,而朝泽也随后跟上。 朝熙无奈地叹了一声,佯怒道:如此不合规矩,怎么还能跳窗户进来?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如今你们两个都是做姐姐的人了,书都温过了吗?师父教你们的招式,可都学会了吗?母皇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卯时起便要开始练功。 朝泽小声道:昨日都练过了,母皇不是也说,每练六日,总要休息一日嘛。今日正好休息,母皇都忘了吗? 朝熙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她回眸看了空寰一眼,空寰亦是一脸无奈。 朝熙正想着,日后要把孩子们的休息日窜开。她和空寰好不容易等到休沐日,都被这两个小家伙给搅合了。 不过朝熙小时候,也是极爱在母皇跟前晃悠的。 她不舍孩子们自小便要被放养,便原谅了她们此番作为。 你们是初犯,念在近日你们两个表现不错,先生也夸了你们,功过相抵,这事便算了。不过,原来母皇给你们准备的赏赐,怕是不能给了。你们好好表现,留待下次吧。 朝华眨巴着眼睛看着朝熙,撇了撇嘴道:女儿不想要什么赏赐,女儿只想要母皇陪着。 朝泽也凑了上来,张开小手道:母皇,抱抱 朝熙无奈,只得一手抱起一个。 空寰在一旁看着惊心,便忙道:陛下小心些,莫要伤着自个,也别伤到孩子。 放心,朕臂力好着呢。 两个小家伙都紧抱着朝熙不肯松手,空寰在屏风后穿好衣服之后,才走出来训了训她们两个:整日里就知道胡闹,父君素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朝华哼了一声:父君坏,父君平日里就知道霸着母皇。 空寰听到这话,倒是被她给气笑了。 朝熙陪着孩儿们一起用早膳的时候,还小声道:小的时候,朕也和朝华一样的想法。只是那个时候,父君严肃,朕可不敢当着父君的面说,父君坏。 空寰一边给朝熙和孩子们布菜,一边笑着道:之前太上王君在宫里的时候,还同臣君说,陛下跟三位师父都要比跟他亲。 朝熙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师父们慈爱,朕幼年时,喜欢在师父们跟前撒娇罢了。父君那个时候,管朕管得严厉了一下,朕害怕他,想撒娇也不敢。若论亲近,当然是父君最亲了。 空寰斜睨着朝泽和朝华,故作严肃道:你们两个呢?也是这般想的吗? 朝华道:下次母皇偷偷带着父君出宫玩的时候,若能带上我们两个,我们便和父君最亲。 空寰叹了一声,道:你们好好练功,好好读书,若是下次考核过了关,父君便带着你们出去,否则,没门。 第263页 朝华撇了撇嘴,朝泽倒是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小心地看了一眼母皇,又看了一眼父君,一声不吭。 朝泽这小模样,倒是像极了朝熙小时候。 用过早膳之后,朝熙道:一会儿,咱们先去看妹妹,看过妹妹之后,母皇和父君带着你们两个出去跑马好不好? 朝泽立马道:我要跟母皇一匹马。 朝华连忙道:我也要跟母皇一匹马。 空寰一脸无奈,坐在一旁不吭声。 朝熙笑了笑,道:齐将军的教场内,最近新迎来了几匹小马驹,最适合你们两个。今个便去试试,母皇和父君共骑,谁也不带你们。 朝华气鼓鼓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休息日,莫不是最后,我们又要跟着齐将军学骑射,母皇和父君偷偷跑到草地不知道做什么了吧? 朝泽轻轻碰了她一下,小声道:师父说了,母皇和父君还要忙着再生妹妹呢,我们得听话。 朝熙没忍住,歪过头看了空寰一眼,偷笑了一声。 最后的最后,朝华果然没说错,朝泽和朝华被齐沫带着去练骑射了,朝熙抱着空寰,一路跑马跑到了后山。 最后他们两个席地而坐,背靠着背,手牵着手。 空寰小声道:陛下都好久没带着臣君荡秋千了?上次带臣君过去,还被朝泽和朝华搅合了。 朝熙笑了一声,她转过身,凑到空寰耳边道:这次咱们晚上过去,偷偷去,莫要让她们知道。 空寰可怜兮兮道:许是臣君素日里对她们太严厉了,孩子们跟臣君都不亲了。陛下整日里忙着朝务,顾不上她们,她们反倒是更想念陛下。见到陛下,都争着抢着要抱。她们对臣君的印象,就只是温书走神的时候,臣君会打她们手板。 朝熙仰躺下来,靠在空寰怀中,她伸出手去扶摸空寰的脸颊,柔声道:好不容易有了这片刻儿时光偷闲,空郎莫要提那两个磨人精了,把心思都放在朕身上。 空寰伸手去扯朝熙的玉带,笑了笑道:是要臣君就在这里侍奉吗? 朝熙亦莞尔道:倒也无不可。 人生路漫漫,朝熙和空寰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恩爱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