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自己眉清目秀》 第1页 《我看自己眉清目秀》作者:方大厨【完结】 文案: 重回高二,曲历河一抬头就碰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一头红发桀骜不驯,率领一帮小弟将自家舅舅和姑姑的大宝贝堵在巷子里亲切问候。 曲历河善心大发一时嘴贱喊了一句小红毛,从此就被盯上。 二中六班转来了一个高冷沉稳的学霸,校霸江迟好像跟他尤其不对付,同学们看着他们从教室打到操场,为学霸的前途忧心忡忡,却不知私下里两人已经从澡堂打到床,上。 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我少时孤苦,生命黑暗,感谢你冲破禁锢,挑灯前来! 江迟×曲厉河 不谙世事快乐攻×现实磨练沉稳受 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木兰花》 —— 使用指南:伪自攻自受!!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历河,江迟 ┃ 配角:预收《当神明跌落地狱》 ┃ 其它:自攻自受 一句话简介:重回高二我看着自己眉清目秀 立意:走入正轨 第1章 红毛非主流 肃城的夏末,总是干热干热的,地处靠近沙漠戈壁的大北方,忍受着烈日灼烤,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地上都能炒鸡蛋吃。 然而还就真有个沙雕在地上炒鸡蛋吃…… 曲历河揣着口袋大步流星从那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正在往鸡蛋上撒盐,几片切的细碎的韭菜点缀着金黄的鸡蛋,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赶在肚子咕咕叫之前,他就移开目光快步离开那个罪恶的角落。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对着一盘在地上炒出来的鸡蛋流口水,这不符合他高贵的气质! 径直穿过曾经走了六年的小广场,曲历河扒下身上崭新崭新的就像才穿了两天的,带着二中展翅高飞校徽的深蓝色校服,披在肩膀上,站在浇草坪的喷水器旁淋了许久,这才觉得自己又获得了新生。 纵然靠近沙漠,但肃城的绿化做的很是不错,道路两旁的柳树整齐的站着,夏风拂过扬起柳条,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排婀娜的美人。 日头正盛,裸露在外面的胳膊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放在烧烤架上待烤的肉,火已经生起来了,就等着撒点调料翻面。 抱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曲历河抬脚朝树下走过去,希望那些身姿摇曳的树美人能为他遮挡一点太阳,谁料树美人非但不愿意,还听信了风的谗言给了他一巴掌。 …… 左脸被打的生疼,曲历河默默的挪动步子,回到了太阳的怀抱中。 正巧这时,每天早上在二中门口卖煎饼,中午卖冰棍雪糕,晚上卖烧烤甜点的商业精英刘婶推着小推车呼啸而过。 刘婶校内官方身高165,体重145斤,脚刚刚跨进50的门坎,是典型的肃城式大妈,独立自强勤奋努力,几十年来推着小推车风雨无阻,成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和退休老教师。 二中是出了名的差学校,聚集了一帮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和穷二代,大家倒也不嫌弃彼此,一群人臭味相投找到了伙伴迅速结成小帮派,在肃城闹了不少事。 后来二中为了治理学生风气,实行了严格的校园管理制度,从到校到放学不允许出校门,学校内的小商店也一个接一个的被关掉。 刘婶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隔着栅栏养活了一帮放荡不羁的灵魂。 整个肃城二中的学生都靠她苟活着。 大家亲切的称呼她:续命刘妈妈!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曲历河鼻头一酸,不禁红了眼眶。听说后来刘婶不卖煎饼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从此就再也没见过面,他不禁抬脚朝她走过去,手握上小推车的把手。 心中酝酿了千言万语,想要一并说给她听。 刘婶好久不见啊,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您那小孙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上学呢? …… “同学,冰棍卖完了,明天早点来买!” 小推车从面前咣咣咣的行过,沉重的车轮碾压过滚烫的柏油路面,学生口中亲切和蔼的续命刘妈妈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扬长而去! …… 曲历河嘴角笑容凝固,眼底流淌的感动变成了无尽的尴尬。 “刘婶,我不是要买冰棍,您累吗?我帮您推啊?” 再次被拦住的人惊讶的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少年正咧着嘴看她,额前的黑发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温柔的杏眼弯弯,干干净净的小男生模样。 崭新的校服被他随意搭在肩膀上,但仍旧可以看得出是二中的样式。 “雪糕也没了。” …… 一看刘婶又要走,曲历河眼疾手快的扒住她的车架,颇有些着急的解释。 “刘婶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江……” 话说一半,他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怪不得刘婶不认识他,他现在不是江迟了,他现在是曲历河了。 Oh...…No! “唉,现在的小孩,学习都学到脑瓜子不好使了……” 刘婶摇摇头推着小推车慢慢走远,言语之中尽是对他的惋惜。 …… 曲历河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下一个拐弯处,咣咣当当的,只留下两道深黑的车轱辘印,预示着她曾从自己身旁走过。 第2页 校服口袋里的学生证硬梆梆的硌得慌,他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了那个红本本,看着上面的照片和名字一时无言。 曲历河,男,无父无母的孤儿……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在思考下个月自家老爷子的大寿怎么过,今天一睁眼便到了这里。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天知道他江迟怎么会变成这个曲某人? 话说这个曲历河是谁?他好像从来没听过这号人啊? 抬脚走过广场小花园旁的书亭,一个火红的横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热烈庆祝一中薛定同学成为肃城的高考状元! 薛定…… 曲历河插着口袋站了好久,直到书亭老板在他面前挥挥手,才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叫薛定的大神,比他大两届的学霸邻居,曾一度成为他高中时代的噩梦,爸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老板见他回了神,甚是激动的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牛皮纸书,神秘兮兮的举到他面前,笑得神秘兮兮的:“同学,我压箱底的宝贝,来一本吗?” 曲历河一惊,快速靠近:“什么宝贝啊?”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艹,欺骗人的感情。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老板还在后面锲而不舍的喊,“哎同学,这可是薛定状元高考前做过的孤本,价值连城!” 曲历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是孤本,那自家老妈从隔壁搬过来的一箱复习资料是什么? 他差这点孤本吗? 快步走出广场,曲历河白才惊讶的发现一件事,薛定大神今年才高考完,这不就代表——他回到了自己高二的时候? 那这个曲历河看学生证上的出生日期比自己小一岁,岂不是才是个高一的小弟弟? 回想自己曾经苦不堪言的三年,曲历河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下回去的办法。 说不定还能赶上老爷子的生日宴会…… 想归想,回不去还是得想办法活着,鉴于自己对这位曲历河的情况一概不知,他准备四处逛一逛,说不定就有认识他的人指引着他回家呢? 喜鹊在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知了咕咕咕的势必要和它们争个高下,一曲动物交响乐在耳边环绕,虽然有几分聒噪,却意外的让他觉得心安。 他曾经出了一车祸,丢了自己儿时的记忆,据爸妈回忆,他自小便生活在这里,小时候最喜欢从书亭淘两本鬼故事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有时候被吓得瑟瑟发抖,那老俩口晚上来视察的时候差点把他连夜送进医院。 后来他刚刚上高一的时候城市建设,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肃城焕然一新,连续五年被评选为“全国文明城市”。 如今他工作了换了个房子,一家三口定居在容城,住进了楼房里,反而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曲历河一边踱着步子朝前走,一边环顾四周,阵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越发确定,他回到了自己高二的时候。 回到高二的第一步,他决定回到母校看看。 从广场到二中有两条路,一条是繁华的商业街,每天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另一条鲜少有人至,不过是条近路,七分钟就能到学校,不过运气不好时会碰上聚众斗殴的情况,搞不好自己还得挨顿揍。 思考片刻,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小路。 开玩笑,想当年他可是二中的江老大,在这条路上横着走,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 小巷子狭长幽深,一拐进来似乎温度都下降了许多,曲历河重新穿好校服插着口袋昂首挺胸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寂静的巷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五分钟了一个人也没碰到,他的心里莫名有些可惜,他还想着说不定能在这儿遇到熟人呢。正在这时,左边的小道里传来一阵咕噜咣当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拥有多年打架经验的曲历河眼睛一亮,即刻跑过去趴在拐角处朝里面看去,几个穿着和他一样校服的小青年提溜着木棍正将两个大高个逼到角落里。 “跑,你们继续跑啊!”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为首的是一个非主流,一头迎风飞舞的红毛远远望去像个张牙舞爪的红毛狮子,侧脸倒是还挺好看。他的身后跟了一帮小弟,凶巴巴的堵住两个人的退路,而好巧不巧的是,那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他二舅的宝贝儿子,一个是他三姑的大外甥。 红毛背着手一句话也没说过,他旁边的小弟便上前狠狠的踩了那两人好几脚,接着扭了扭脖子耍着棍子看起来就要动手了。 鉴于曾经他们待自己还不错,家里有困难了也施以援手,曲历河决定帮一把他们。 “喂,那个红毛,你哪派的?我的人你也敢动?” ??? 红毛的背僵硬了一下,默默的转过身来。 曲历河眼前一红,惊的合不拢嘴。 靠,原来我以前这么非主流?看着真踏马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2章 一个小学弟而已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转身望过来,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慵懒的掀起眼皮打量着面前这个突然站出来的勇士。 少年的脸庞已经张开,他的身后,爬满藤蔓的青墙反射着隐隐的水光,衬得他更加白净。五官端正又极张扬,棱角分明的侧脸被阳光覆盖,在侧颈处投下一片阴影。 第3页 他嗤笑一声挑挑眉梢,眸子像浸了水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带了几分不羁的叛逆。 一头红毛迎风飘扬,就像奥运会燃烧的火炬,意外的惹眼。 曲历河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脸上有些烫。 敢情他以前红毛的时候是这副模样?真丢人… 嗷对了,现在他是曲历河,他有什么丢人的? 唉,真替江迟丢人…… 江迟在肃城这条东平大街上长大,自小活泼可爱能言善辩,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哄的整条街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见他就喜笑颜开,把他宠得像个小霸王一样。 小霸王顺风顺水长到17岁,上了高中成了身材高挑精精神神的帅小伙,有了自己的心思开始变得沉稳了许多,平时一副高冷范儿,更是受到了众多人的追捧。 开学第一天就因为长的太帅但年纪排名倒数第一而闻名校园,第二天因为带着三个刚刚混熟的小组成员反抗校园变态规定而一跃成为二中老大,两年来日新月异时代更迭,依旧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今天他照往常一样围堵跟自己有仇怨的两个隔壁街的小混混,却半路冒出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来人是一个黑头发的少年,眉眼弯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眼睛上,脸盘精致,一看就是那种安静的学霸模样。他的身材较自己偏瘦一些,宽大的校服罩住他的身体,白净的脚踝在阳光下发光。 校服是二中的最新款,他们还没来得及享受此刻却穿在这个人身上,江迟抿了抿唇,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好几眼。 一个刚进二中的小学弟,怕是没听过自己的名号? “小学弟哪个班的?” 江迟的变声期刚过,原本清朗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沉沉的飘荡在狭长的小巷子里。 曲历河扯了扯嘴角,目光飘飘然的越过他,落在他身后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身上,再三的辨别了一番。 嗯,确定了。 这两个人动不得。 从杂乱无章的记忆中,他翻出了今天的这个场景。 犹记得那时他意气风发,亲自带着小弟去围堵了两个在隔壁街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拳打脚踢一顿招呼,而后潇洒的扬长而去,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是为民除害。 然而五天后他就在自家餐桌上见到了被自己除害的两位,见到自己后,鼻青脸肿的二位差点用筷子把碗戳碎。 也就是在这顿饭局上,他被按头叫哥,从此低人一等。 曲历河思考的认真,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已经变了脸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已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膝盖磕在堆放在一旁的破木板上,一阵麻木过后,是钻心的疼。 “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你他妈聋了吗?” 身上的阳光被挡住,面前笼上了一道阴影,曲历河揉完腿抬头望过去,一个高大的男生挡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曲历河一愣,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您哪位? 他的记忆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哑巴了?不会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耐?” 那人一阵骂骂咧咧,上前一步正打算揪住他的衣领,沉默了许久的江迟却在此刻轻咳了一声,后者手一松,狠狠瞪他一眼站到了旁边,抱着手靠在墙上一副痞子模样。 …… 曲历河挖空了脑袋,也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江迟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闹剧,将曲历河眼中的疑惑尽收眼底。他膝盖撞上木板时眉头微拧,他低下头揉腿的时候疼得呲牙咧嘴。 看他那小身板,明明就是一个不会打架的弱鸡。 既然不会打架,干嘛要掺和自己的事? “这两个人是你的?” 听到声音,曲历河抬眸看着江迟迈开步子朝自己走过来,身形比例很好,线条流畅,修长的腿笔直,脚上尽管是一双普通的帆布鞋,被他穿出名牌的既视感。 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黝黑的眸子没精打采的耸着。 曲历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我的人。” “哦?是吗?”江迟回头扫两人一眼,扭头看过来时意外的挑了挑眉,唇角上扬,一步步朝他逼近。 少年气焰嚣张,轻弯的眼眸里缀上了点点光晕,像夜空中闪亮的星星,细风撩起他的发丝,掠过眼角。曲历河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疼痛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青墙,校服上染上了些许泥泞。 见鬼了,他居然会害怕少年时的自己? 江迟已然停住脚步,两人距离之近,鞋尖几乎挨上。 这一次,曲历河在心里暗骂。 为什么他长的这么矮? 两人离得远的时候,曲历河只觉得他身材高挑,如今挨的近了,才发现他居然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 俩人都是高中生,都是吃粮食长大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江迟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上半身凑近,姿势异常惹人注目,他故意垂头看他,眸底漾开一阵笑意,似嘲弄,又似打趣。 “你说那两个人是你的,那你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 曲历河沉默了。 第4页 他知道他们家住哪里,学习怎样,女朋友是哪里人,丈母娘喜欢什么,却唯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在那顿饭之前,他用隔壁那俩小混子称呼他们,后来,不知不觉就叫了十几年的二哥六哥。 从江迟手臂的禁锢中看过去,角落中的两个人正疯狂的向他比划着什么,直到身旁的大高个踢了他们一脚,又安静了下去。 …… “不是你的人吗?怎么连叫什么都不知道?” 江迟早就料定他不知道,冷淡的面庞上隐约透出几分愉悦,似乎是为了给他压力,他居然再次俯身上前,脸凑的更近。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曲历河身子一僵,蓦地瞪大了眼睛,少年身上有清香的肥皂味,靠近时带了些太阳的味道,却惊的他一身冷汗。 “那个,你能不能起开说话?” 后者耸耸肩,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 “哎哎哎!那儿,那,你们,就你们!你们两个男生,江迟!你在那儿干嘛呢!” …… 一道暴躁的男声响彻小巷,江迟嘴角的笑容微僵,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强势的压迫感消失不见,面前一片开阔,曲历河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攥着的拳头悄悄的松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甩了两下。 江迟有点猛,他有点慌… 来的人是二中的主任杨森,人送外号校园巡逻兵,最喜欢在上课时间四处乱逛,曾经在晚自习时从小树林揪出了四对情侣。 “上课时间不在学校,在这儿干嘛呢!你们两个男生大庭广众的……” 等到走近,杨森这才看见站在旁边的一圈人,一眼扫过去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只觉得头疼。 又是这帮小兔崽子!这一天两天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欺负小混混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学校的同学都欺负?看靠在墙上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那个男生,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你们几个,上次翻墙的处分还没有下来,现在又在这里欺负低年级同学,你们是真的不想上了?江迟,你爸可跟我说了,要我把你在学校的表现一字不落的告诉他,你确定要我把这也告诉他?” 四周一片寂静。 曲历河低着头憋笑,杨主任是他老爸的同学,是整个二中唯一一个能治他的人。 “别,杨叔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认真学习,保护新同学!” 江迟开启撒娇模式,立刻笑嘻嘻的保证,“杨叔你看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告诉我爸对吧!” 被江迟一张小嘴哄的晕头转向的人里,就包括杨森。 “行行行,赶紧滚去上课,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 “我现在就去上课,叔再见!” 江迟丢了个眼神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主任这才走近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的人,手拍拍他的肩膀,“新同学?别害怕,他不坏,就是二。” …… 原来我在您心里是这样的? “走,我送你去教室。” 主任不容他拒绝,搂着他的肩膀手捧着一个保温杯朝学校走,角落那两人早在他出现时就悄悄的溜走,丢下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主任的关心。 “新同学你哪个班的?” …… “分班那天你没来?那我带你去查一下。” —————— 江迟一帮人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是课间十分钟,同学们看着他们进来安静了几秒钟,又自顾自的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大高个坐在最后一排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朝着江迟的专属课桌走过去。 主任爱护江迟,专门在最前面的角落里为他添置了一张专属课桌。 江迟枕着书靠在窗沿上睡觉,听到声音懒懒的掀开眼帘。 “迟哥,我们亏了啊!我们翘了课好不容易堵到那俩小混子,结果啥也没干成,用不用我去查一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是谁?” “不用,管他干什么?” …… “迟哥,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我们就这样算了?” 江迟骨节分明的手指撩了撩头发,火红的发丝在阳光下更加艳丽,他轻轻的抿唇,随意道:“只不过是个小学弟,计较那么多……” “来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 干嘛…… 第3章 这说的是人话? 大高个一脸惊恐,高一小学弟变身同班同学?现在好了,不用查也知道他是哪个班的了。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 江迟就保持着刚刚撩发的动作,看着自门口走进一道纤瘦的身影,校服崭新。 他手提着书包斜倚着门框,左脸暴露在阳光下,暖光勾勒出精致的轮廓,撞进江迟的眸子里一抹亮色。另半边隐于阴影当中,笼上他耷拉着的眉眼,周身环绕着沉稳到略有些颓然的气质。 一明一暗,夹杂着颓败的少年气息,这两种极端的气质在他身上汇聚,居然意外的和谐。 曲历河是被主任强行拉过来的,他甚至还没看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个班,就被他笑颜如花连拉带扯的带到了五楼最尽头的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与高三教室的安静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他并不关心自己接下来的两年会如何度过,反正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终有一天肯定会离开。 第5页 班主任上台去介绍自己,他便歪着脖子斜靠在门框上无所事事的打量着教室的同学,平静的眸子扫过一圈,最终定格在了一团红毛上。 …… 这小红毛,有点眼熟啊! 慵倦平静的眸子深处终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动静,曲历河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头顶的班级牌,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那几个字。 高二(六)班,可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光回到了高二,还和高二的自己分到了同一个班,此后的时间,他将亲眼看着自己虚度光阴,名落孙山。 班主任多次鼓励无用后无奈的将他放弃,主任一次次将他叫到办公室喝茶灌鸡汤,父母请优秀老师一对一辅导他,也不能将他拉回正轨。 而后他将在高考失利后随意报个志愿去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城,摸爬滚打开始创业,在经历风雨以后终于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最终重新参加考试进入大学。 亲眼看着自己浪费时间走弯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但是他现在是曲历河,江迟怎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他打算做一个观众,遵从回到高二的规则,不插手他的一切。 “所以说,我们的这位新同学可是中考第三名,同学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大家一定要多向曲历河同学学习!来,大家掌声欢迎!” 班主任慷慨激昂的将他吹嘘了一番,毫不意外的为他招来了一波羡慕的目光。 教室里掌声雷动,江迟淡淡的扫了一圈,抱着手靠在椅背上,肩膀随意的垂夏,笔直的腿交叠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慵懒舒适又狂妄肆意。 校服敞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印上他冷白的脸,他浓眉微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正抬脚走上讲台的人。 视线里,那个人指节勾了勾书包站好,胸前的校徽异常的显眼,在大伙热切崇拜的眼神里,他张张嘴,简洁的介绍了一句:“大家好,我是曲历河。” 真简洁…… 班主任脸上笑容凝固,抬抬眼示意他再多说两句,后者尊敬的低声问,“老师,我可以挑个座位坐吗?” 相比于其他班,六班的人最少,大家七零八落的坐着,偌大的教室里有不少空位置,班主任愣了一下,立刻点点头。 “当然可以啊!曲同学你想坐哪里都可以!” 话虽这样说,可班主任的视线已经落到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上,嘴角勾起欣慰的笑。 中间这个位置挨老师最近,被大家称为头号死亡座位,谁都不愿意坐,于是便长久的空了出来。 这次曲历河来了,它总算是有了主了。 江迟也注意到了班主任热切的目光,漆黑精致的眸子触到最中间那方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桌椅,默默的撇撇嘴。 也对,老师们都喜欢学习好的同学,以后能为班级争光添彩,班主任也不例外! “老师,我想坐那儿。” 听到班主任说可以自己挑座位,曲历河总算是放下心来,抬手兴冲冲的指了指某个位置。 他盯着那个座位已经好久了! 他的手指节修长分明,虎口处因为要打工赚钱上学而磨出了片片茧痕,指尖粉粉的仿若有光。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愣住。 什么情况? 曲历河居然要坐在最后面的墙角处? 那个地方紧挨着卫生角和后门,扫把拖把立了一地,旁边的小柜子里堆满了同学们杂七杂八的书和卷子,乱糟的很。 学霸不都是坐第一排的吗?他怎么想坐那个地方? 和同学们一样愣住的还有班主任,她满脸疑惑的皱皱眉:“曲同学怎么想坐那个位置?” 曲历河弯了弯眸子,精致的眉眼间满是真诚:“老师,我远视。” “啊?奥,这个……” 班主任正想着要不要给这个刚来班上的宝贝疙瘩腾个干净点的位置,却见宝贝本人已经迈开大长腿朝角落走了过去。 放下书包,拉开椅子,收起大长腿,入座——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曲历河满意的挑挑眉,温柔的杏眼流转光华。他咽了咽喉咙,朝另一边望去,如愿以偿的从众多摇晃的脑袋中找到了那一抹艳丽的红色。 江迟坐在教室左上角,他坐在右下角,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过于此! 这个距离最安全了,他很满意! 班主任看曲历河很满意自己的位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意的交代了两句出了教室。 她这一走,教室轰然炸开! “曲同学,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啊?” “大哥,一周一次的测试,求罩啊!!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学霸,你怎么没去一班那个尖子班啊?” “同学,我有道题不会你能给我讲一讲吗?” …… 同学们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问他问题,耳边叽叽喳喳的有些吵闹,曲历河攥了攥手,有些不适的拧了拧眉头,白净的脸上浮现了些许不耐。 告别高中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太适应学校生活了。 人越围越多,推推搡搡的甚至有人撞上了他的肩膀,他犹豫片刻正欲开口让他们散开,眼前却突然亮堂了起来。 曲历河一怔缓缓抬眼,果然是江迟…… 少年插着口袋抬脚走近,睨着眸子看他,鼻梁高挺,下颌骨线条流畅,阳光柔和了他侧脸的棱角,红发飘扬,一副放浪不羁爱自由的中二模样。 第6页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手拉过一旁的桌子,径直坐在了上面,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座位上的人。 曲历河黑发柔软,懒踏踏的散在额前,他仰头看过来,喉结凸起,眸子清亮。 江迟抿了抿唇,语气不善:“又见面了小学弟。” 大高个意料之中的勾唇,背着手看戏。 他就知道江迟不会那么简单的算了! 江迟声线慵懒沙哑,阴沉沉的,像夹了冰碴,整个教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围观群众立刻退开一步,看向曲历河的目光中隐约有些同情。 可怜了,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学霸怎么惹到人见人怕,鬼见鬼嚎的江迟了,这第一天就这么大的阵仗,以后怕是消停不下来了。 曲历河无奈叹口气,没打算搭理他,而是认真的从书包里掏出和校服一样崭新的书,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桌子左上角,然后趴下去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他弓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后颈泛白,手边高高的一摞书正好挡住了江迟的视线。 大高个眼皮跳了一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教室陷入了寂静。 敢无视江迟,这曲历河怕是药丸! 果然下一秒,“啪”一声巨响后,高高摞起来的书尽数摔在地上,有的掉在桌腿下,有的飞到了柜子上,有的已经从后门滑了出去,撞到了楼道过往同学的脚上。 垫着胳膊睡觉的人睫毛抖动两下,默默的睁开眼睛,瞳孔漆黑水润,被阳光照射的脸颊略微发红。众人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困了,眼角还沾了些许泪渍。 浓密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他没有看江迟,只是自顾自的弯腰去捡起地上的书,等到整理好后将它们放到了另一旁,又继续趴下睡觉。 动作轻缓,慢条斯理,看起来就像是故意跟江迟对着干。 刚趴下,桌子就剧烈抖动一下,曲历河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头。 他以前好烦,好像打一顿。 如此想着,他终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目光朝江迟的方向扫去,大高个眼睛倏地一亮,内心有些激动,两人终于要动手了? 少年沉着脸盯着他,红毛被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风吹的乱飞,唇抿成一条线,眸子里冷冰冰的,白净的脑门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曲历河默默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平视着他的眼睛,抬手拢了拢他敞开的校服,灵活的指尖跳跃,然后…… 贴心的替他拉上了拉链! “乖,我有点累了,先睡会儿,你好好听课。” 江迟已经攥紧的拳头一抖,无处安放。 ???? 这踏马说的是人话? 第4章 最帅的仔 曲厉河太了解江迟了,他知道他的皱眉代表着疑惑,也知道他抿抿嘴唇表示他心情不错。如果他睁着眼睛不说话则代表他困了,要睡觉,如果他耷拉着脑袋,那很有可能是在思考下课吃什么。 他知道高二时期的江迟就是小孩子性子,吃软不吃硬。如果想让他听话,与其跟他针锋相对,不如温柔的摸摸他的头。 调()教的好了,你给他一根铁杵,他都能耐心的给你磨成绣花针。 当然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摸他的头,传出去他以后在二中还怎么混?况且那狂野的红毛让他无法下手。 把拉链拉到合适的位置,曲历河抚开他前襟的褶皱,默默的收回手,假装没有看到江迟那已经举到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拳头,趴回到了桌子上,脸朝着墙,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 …… 全班同学几十双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打量老半天,满是惊恐,当然也不乏那么几个眼睛一亮突然兴奋的,像野狼看见猎物,目光炯炯,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新来的曲历河跟江迟关系不简单! 这俩人绝对有猫腻! 曲历河已经安心的睡了过去,头枕着胳膊挪了挪肩膀,还专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阳光打在他的发丝上,柔软蓬松让人像揉两把,最顶端竖着两根呆毛,一左一右,根根分明,亮的发白。 江迟目光跟着他的动作向下移,黝黑深邃的眸子扫过那两撮呆毛,阳光照射在墙上投下清晰的剪影,像两根天线竖在头顶,莫名的有些傻。 …… 曲历河?中考第三?学霸? 哼! 就凭这两根呆毛,他就不像个学霸! 教室里安静的吓人,江迟沉了沉眉毛,松开拳头顺手撩了撩头发,红发掠过有力的指节,落在手背微青的血管处。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精致张扬的眉眼冷冰冰的,不可一世又嚣张肆意。 假意冷漠,是他最后的倔强…… 大高个佯装没有看到他的尴尬,立刻冷哼一声,围观群众鸟作兽散,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只不过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飘过来。 江迟今天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他们见惯了他抡着拳头揍的别人瑟瑟发抖,还没见过谁能够让他突然收手的。 看来这新来的曲历河也是个厉害的主。 指不定这俩人以前就打过架,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这次见面才剑拔弩张,看对方都不顺眼,但是又都没有动手。 那曲哥是不是得安排上了?不过曲哥不太好听啊… 第7页 历哥?河哥? 趴在桌子上的人睡的正香甜,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同学眼中和江迟齐名的不可冒犯的大哥人物。 其实他一直是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惧怕黑夜,更惧怕光明。如今趴在高高垒起的书之间,他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这种封闭的环境,居然让他意外的舒心。 课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曲历河被刺耳锐利的上课铃声吵醒的时候,江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红发耀眼,像个火球,叫人移不开视线。 真是又中二又搞笑啊。 曲历河弯了弯眼睛,黑金的钢笔抵上唇角,粉黑金三色碰撞,意外的高级,深邃的黑瞳胜过钢笔的亮黑,周身是一张稚嫩少年的脸都掩盖不住的成熟气质。 不过…… 想到他日后的曲折经历,曲历河唇角的弧度沉了下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看着他一步步走入深渊,然后不闻不问吗? 命,能改嘛? 如果自己帮了他,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江迟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但当他扭头望去时,什么也没有。不知怎么的,曲历河睡的转了脸,脸颊因为胳膊的起伏扭曲皱巴在一起,淡粉的薄唇微嘟,额头太阳穴处上印着一块手表。 哈!他是个毛的学霸? 上课课堂即梦乡,这就是当代学霸的真面目! 不过这样看过去,曲历河当真是稚嫩的很,个头没他高,骨架没他大,皮肤倒是比他好。本应该长痘痘的青春期,脸上愣是一点痘痘的痕迹也没有,啧啧啧。 数学老师老杨夹着书进了门,将右手边提溜着的三本作业狠狠摔在了桌子上,教室里鸦雀无声。 老杨是一个天生的数学鬼才,年纪轻轻的就谢了顶,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头顶已经光溜溜的了,唯有脑袋后面一圈的头发还在顽强的生长着。 他是一级优秀教师,桃李满天下。据说他家专门开辟了一件书房出来,专门摆放他的奖杯和奖状。 整个肃城都知道他的名号,是学生补课头号选择对象,以认真负责出名,在同学们的口头吐槽中声名远扬。 作业本摔到桌子上,溅起值日生偷懒没有擦掉的粉笔灰,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沾落在他黑色的外套上,像死寂的夜生出了点点微光。 他抬手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打量了一圈:“昨天布置的作业和上课讲的明明是同一种题型,就数字变了一下,为什么还有三位同学做错?!” …… 教室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时候,老杨正在气头上,极有可能因一人而牵连一排,保持沉默才是明智的选择。 从老杨的角度看过去,底下的一帮小崽子们统一的耷拉着脑袋,算是六班为数不多的动作整齐划一时刻。 除了…… 那个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书完完全全的挡住了他的脑袋,只露出一截肩膀。 “最后那个同学!” 所有人扭头望过去,目光聚集在曲历河身上。 “那个睡觉的同学!那个是谁?” 生怕江迟发现自己在看他,曲历河卯足了劲的装睡,没想到太过于认真,居然没有听到台上的老师在喊自己。 桌子被前桌狠撞一下,他揉着眼睛抬头时,粉笔头就已经朝自己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转身躲过了袭击,这才看到了站在讲台上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数学老杨。 …… 椅子朝后推开,“老师好,我是新转来的曲历河。” 老杨找粉笔头的动作一顿,惊讶的打量了他好几眼:“那个全市前十?曲历河?” “嗯。” “哈哈哈,原来是新同学啊!”老杨瞬间变了脸,高兴的咧起了嘴,“没事,学习这么累,上课稍微休息一下也可以,来,坐吧坐吧。” 老杨笑开了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连连点头,慈爱的像他们的老父亲 …… 众人嘴角抽搐,面色复杂。 这区别待遇!他们不服! “曲历河同学,你的进度到哪儿了?” 曲历河犹豫了一下,不骄不躁沉声道:“必修课本已经全部学完了,最近正在进行第二轮复习。”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一帮人捂着胸口瑟瑟发抖。 可以的,他们服了… 老杨的心情明显好了太多,连语气都欢快了一些。 “既然今天咱们班转来了新同学,我就不说你们了,这三个人下去改好了拿过来,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一下小曲,他指定会!” 死里逃生的三个人默默的取回作业本,在回到座位的中途眼含喃泪水,对曲历河报以真挚的谢意。 有曲历河在,他们以后还怕老杨发飙吗? 这新同学不是人,他是块宝啊! “哇,能让老杨消气,曲历河也太帅了吧!” 身后两个女生的碎碎念传入耳中,江迟眯了眯眼睛,翘起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弄着桌子上比脸还白的数学书。 不就是会做几道数学题吗?帅吗?呵! 第5章 我只要两分 江迟心里有些堵,原本精致明媚的眉眼,因为眼中染上的些许戾气而阴翳了许多。几缕红发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将他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就连嘴角的那点似有非有的弧度都显得意味深长。 第8页 说真的,他有些不爽,一般他不爽的时候,总有人要遭殃。 偌大的教室,以江迟为圆心的几米开外弥漫着浓浓的怨气,这股子怨气朝四方铺展开,引的周围的同学默默的缩了缩脖子。 明明窗外的天气蒸的人烧心,可六班的教室里却凉的有些瘆人。 老杨刚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一转身却发现刚刚还抬头听得津津有味的同学整齐划一的耷拉着脑袋。 他搁下书,质朴的嗓音扩散开:“这道题哪位同学上来做一下?” …… 底下的人恨不得把头塞到桌兜里去,整个教室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老杨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这个场景,他都已经习惯了。上课一叫回答问题,整个班三十来号人就像死了一样。 他正欲按照平常的程序随机点名,却看到最前方角落里那个永远没有动静的人举起了手,白净有力的手腕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摇摆,手的主人一头红毛此刻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老杨心底瞬间涌上一股暖意。 发出了老父亲一般的叹息。 江迟长大了,知道要高考,开始学习了,真好! “好,就江迟你来吧!” 老杨的声音有些激动,俨然中了什么百万大奖,看向江迟的目光都是慈祥的,恨不得亲自把粉笔塞到他手里去。 后者放下手站起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老师,我提议让曲历河来做这道题。” 老杨一愣,朝最后一排看去,曲历河正勾着身子看书,听到这话时也惊愕的抬头望过来,额前的碎发衬得他更加乖巧,好像突然被点到的无辜路人,连眼睛都在不知所措。 将他的惊愕看在眼里,江迟自认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姿态更加谦逊:“曲同学全市前十,是出了名的学霸,我们还没有见识过学霸的厉害,不如让他做个题我们学习一下,说不定这道题他有更多的解法呢?” 江迟满脸诚挚,眼尾轻轻的朝下耷拉着,将眼中的攻击力隐藏的一点不剩。在老杨看来,他真的只是想要虚心学习一下,才有的这番提议。 教室里沉寂了几秒,大伙儿扭头看着曲历河,等他的一个回答。 众人的视线里,曲历河依旧低着头看书,崭新的校服在暖煦中近乎发光,黑发耀眼,黑白碰撞给人强烈的碰撞感,高耸的眉骨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别人是真没看出他的情绪,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他的前桌卯足了劲朝后靠,希望能感觉到身后这位学霸外露的情绪,却发觉他仿佛不存在一样,无悲无喜。 曲历河好歹是多活了十几年的人,江迟语气间的不爽都要冲破天花板了,他怎么可能没听出来。 被凌乱刘海遮住的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曲历河不说话,佯装没有感觉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指腹掠过面前干净的书页,深邃的眸子被纸张印照的略微生了几分白意。 半晌,老杨的声音传过来,“那曲同学你就上台给他们做个示范。” 椅子被轻轻的推开,曲历河从座位上抬脚走到讲台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一脸得意的江迟,转头朝老师建议道:“老师,我和江同学一起做吧,说不定他也有新的解法呢?” 江迟嘴角笑容凝固,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眸中熠熠闪烁的寒光,径直越过老杨落在曲历河身上。 后者不甘示弱的对上他的视线,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温柔的杏眼干净的没有丝毫杂质,完全没有刚刚把自己拉下水时的狡黠。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缠许久,赌上了少年的心气,谁都不肯先败下阵来。 江迟的目光锋利逼人,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领导力,让他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而曲历河历经岁月磨难,早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锋芒毕露,行事进退有度,就连此刻与他对峙,目光都是淡淡的,偶尔眉眼间划过一丝惊,都被他抹去。 两人的目光,似冰与火的碰撞,冰克火,却无法熄灭熊熊大火,江迟望进他淡然平静的眸子里,心中火气更大。 这个曲历河一来就跟自己作对,看似平淡实则一点都不饶人,他的所有攻击都好像打在棉花上面,轻飘飘的一点力度都没有。 他好歹也是二中的一哥,镇不住曲历河,以后他的威严何在? 江迟唇抿成一条线,上下的打量他一番。 这一个月内,要是放不倒曲历河,他江迟就跟着他姓曲! 少年皱着眉不说话,阳光掠过他的侧脸,晕染开他脸上的阴霾和恼怒,曲历河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坏了,看他这个模样,这是彻底把自己当成对手了。 这样可不太好。 自己以前缠上一个人有多烦他是知道的。 惹上了他,自己以后恐怕过不上一天消停日子了! “我开玩笑的,老师。” 再三考虑片刻后,曲历河率先移开目光,朝老杨报以愧疚的笑,“我只是想要活跃一下课堂气氛,江同学不要当真。” …… 围观群众苦不堪言。 大哥,求您别活跃,这气氛都快被活跃死了。 说罢,曲历河自顾自的低头,修长的指尖捏起遗落在桌子上的粉笔头,干净的指甲闪闪发光,那修长有力的手仿若一件工艺品,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第9页 随便几下,一长串看不懂的式子被列了出来。 江迟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哎呦喂,他是真的忍不了了,他这是瞧不起谁呢? 趁着老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径直从地上捡了个粉笔头,抬脚走到了另一块黑板处,修长的校服裤将他的腿衬得笔直修长,站在那里观赏性十足。 他抬起手的瞬间,曲历河已经写完了第一步,正得出答案,他嗤笑一声,手中一阵操作,黑板上出现了一个飘逸有力的大字。 解—— 下一秒,他丢下粉笔大步流星回到座位上:“老师,我要这两分就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日更模式,么么哒! 第6章 双标迟哥 曲历河一直目送着江迟回到座位上,长腿一跨二郎腿翘起来,拧巴着身体姿势妖娆的坐在角落中,手肘搭在椅背上,手腕处骨节凸起安全感十足的弧度,校服领口敞开,锁骨精致,神色慵懒又嚣张,那一头红毛将他眼中的锋芒和骄傲衬得更加清晰。 嗯?骄傲? 曲历河嘴角抽搐,不知不觉指尖用力居然折断了粉笔,略微粗糙的指腹上粘上了白渣,掌心立刻一片顺滑。 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就这还骄傲?你骄傲个锤子? 曲历河恨不得上去掰开那颗红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怪不得他高考数学才三十六分,他曾经还一度抱怨阅卷老师,现在看来,他应该跪下给老师说谢谢才对! 感谢老师您当年的三十六分之恩! 江迟对上曲历河痛心疾首无话可说的目光,窗外的阳光太过于刺眼,竟误看了他对自己表现的惊讶,便颇为自豪的朝他挑挑眉,随后傲娇的迈开脸,留给他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 曲历河神色一滞,一股子郁气凝结于心口无处发泄。 他扭头面朝黑板无奈的叹口气,亮黑色的头发软塌塌的搭在前额,隐藏住深邃的双眸。 江迟太二了! 像个傻憨。 最终还是曲历河一人在众多双眼睛里写完了整个解题过程,解题步骤冗长复杂,占据了整整两块黑板,一堆数学公式里,江迟那个潇洒飘逸的“解”鹤立鸡群意外的显眼。 终于在他转身回座位的时候,老杨激动的带头鼓掌,“好!小曲解的非常好!” 曲历河被吓了一跳,差点绊倒在两台上,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立刻噼噼啪啪响起掌声,众人一边鼓掌,一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最前方某位大佬的动静。 幸好他只是无动于衷的坐着,当做没听到一样,那炸毛的发梢随风摇曳,投射在墙上像个火炬。 曲历河回到座位,刚坐好就收到了最前方老杨赞许的目光,下一秒,各种夸奖和鼓励像雨点一样的朝他砸过来。 “看看什么叫好学生,什么叫学霸!你们看看小曲的解题步骤,再看看你们的,班里大部分同学写到第三步就写不下去了,这叫老师怎么给分?” “数学是个严谨的学科!你们一定要认真细致,有的同学从题目中抄数字都能抄错!” “要我说,小曲在数学方面本就有天赋,这种你们学不来,但是这种严谨认真的学习态度是值得你们学习的!” 曲历河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其实他也是补习了好几年才有这样的成绩的…… “还有你们这个字,一定要注意,看小曲的字,工整漂亮,这样阅卷老师看着也高兴,你们有些人的字就像狗爬的一样,我每次看你们的作业眼睛都要瞎了。” 老杨拿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式子举例子,将曲历河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夸了个遍,顺带着把班里同学的问题全都提了出来。 曲历河只是上台做了个题,就收获了一众埋怨委屈的眼神,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戳过来,而老杨却压根没发现他口中的学霸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当滚烫的脸贴上冰凉的桌面时,曲历河这才宽慰的长叹一声,他有些怀疑这些话老杨已经憋了好久,这次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发泄出来,自己可能要当背锅侠了。 巴拉巴拉各种苦口婆心的话灌进耳朵里,江迟悠哉的转头,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曲历河已经因为周围的目光趴在了桌子上。那张白净无害的脸朝着桌面,他甚至能够看到那被压下去的鼻梁。 好像是真的受挫了? 江迟的眼中滑过单纯的喜悦,一闪而过却异常明亮,额前红发柔软,些许阳光透过缝隙遗落在白皙之上,瞳眸黑亮漾着浅浅的得意,像只尝到了甜头的野猫,张牙舞爪后就是无声的乖巧。 他盯着不远处埋头不起的人,颇为兴奋的挑挑眉。少年人的心思迷惑又单纯,只要看着对头不好,自己心里就高兴,想到刚刚曲历河万众瞩目的模样,再看看他如今的颓败,那翘起的二郎腿不自觉抖起来。 啧啧啧,真可怜,以后还显摆吗? 他太了解六班了,越是出众的人就越得老师的欢心,然而得到老师欢心的同时,你可能会失去同学们的心,如此一来,班级同学关系就会岌岌可危,所以出风头,在六班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就像现在这样,老杨一边夸赞曲历河,一边批评着其他同学,对其他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被骂到的人难免对曲历河产生不满。 第10页 除非……他有办法让老杨闭嘴,或者替其他同学解围。 “老师,我突然发现我的解题步骤有一个地方写错了。” 曲历河举手的时候,江迟还在莫名的兴奋中难以自拔,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他想象中本应该颓败不堪的人已经上了两台。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高挑笔直的身姿,那宽大的校服套在他的身上,总有些不协调,但是又意外的协调。 有好看又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杨有些惊讶的看了眼答案,“答案是对的,没错啊?” “是步骤写错了。” 曲历河面不改色的拿起粉笔将公式当中所有的6改成8,在他写字的时候,那下意识卷起衣袖的动作让江迟明白了些什么。 他说哪里不协调呢! 曲历河全身上下裹得太严实了!一点也不像个过夏天的人! 此刻他卷起了袖子,手臂在黑板的衬托之下更加显眼,想校门口水果店里卖的甘蔗,肌肉线条分明。也是在这个时候,江迟才看到那截匀称有力的胳膊上,居然有几条淡淡的伤口,就像是……被人抽了一样。 他该不会真被人揍了吧!? 这边曲历河已经改完了所有的数字,正掉过头来跟老杨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抄错数字了。” ……教室里蜜汁寂静。 老杨有些不死心的看了眼题,“那为什么你的答案还是对的呢?” “可能是看题的时候心里记住数字了,所以就算题抄错了最后的答案还是根据心里的数字来的。” 老杨沉默了。 他好像碰上了一个很厉害的学生。 “好,你先回座位吧。”老杨憋了许久,只能让他先回去坐着。 可刚刚的话题,却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前一句话刚说完不要抄错题,现在曲历河就上来改错了,那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曲历河毕恭毕敬的放下粉笔,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大家笑了笑,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拨乱了发丝,头顶蓬松凌乱,他抿着唇不说话,脸颊微红。 又是那两个女生的声音:“哇,曲历河也太可爱了吧!” 嗯?? 江迟一愣,抖动的脚踝剧烈抽动一下,反转太快他有些跟不上,刚刚还众矢之的,现在怎么就突然可爱了? 抬眸望去,曲历河正取下袖子,遮住那两道显眼的伤痕,乖巧的趴回到桌子上,一脸单纯,看起来木讷讷的。 周围同学看他的眼光和善了许多,他的前桌甚至转过头来给他递了颗糖? ??凭什么? 他在六班这么久还没有收到过糖,凭什么曲历河第一天来就有人给他糖吃? 江迟有些郁闷,腿也不抖了,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 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糖,曲历河是有些惊讶的,但是当他抬头感谢前桌的时候,他已经摆摆手转了过去。 对于他,曲历河是有印象的,顾泉,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很厉害的大才子,作文曾经获得过满分,就是有点偏科? 语文天才,数学鬼才,还是压根没救的那种…… 当年高考语文状元,数学没及格,听说答题卡背面一片空白,比高考那天的天还白。 他记得以前自己跟他没什么交集,这次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自己糖吃? 掌心的大白兔软糯糯的,就是平常最容易见到的包装袋,可曲历河就是想不明白他寓意何在,直到顾泉又转身给了他一般辣条。 卫龙的,一大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 曲历河更疑惑了。 他很想找顾泉问个清楚,可现在是上课时间他总不能正大光明的跟他聊天,接下来的半节课,曲历河就在疑惑和迷糊中度过,就连老杨让他当数学课代表的事也没听见,直到下课铃声响的瞬间。 顾泉被老杨叫到办公室了…… 已经站起身的曲历河默默的甩甩手,朝洗手间走去。 大高个看着他抬脚出门,瞬间奔赴江迟的身边,后者还在睡觉,胳膊上的红印一道一道,红发凌乱,落在鼻梁上有种凌乱美。 “迟哥,下课了,老杨走了。” 面前的人睡的正香,压根没听见他的话。 “迟哥,我刚刚看见那个曲历河去厕所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一个瓮中捉……” “走!” 一个鳖字还没说出口,江迟便已经活动着脖子朝后门走去。 大高个无声的合上嘴。 …… 迟哥,你有点双标。 第7章 我一点也不委屈 江迟没有穿校服外套,只一身干净的T恤,手插着裤兜朝门外走。 风扬起柔软的衣角,拂过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窗外明媚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远远望过去,那张扬的红发都顺眼了许多。 大高个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声呼喊传来:“钟明,想什么呢?” 江迟回头瞅他一眼,示意他跟上,钟明立刻抬脚追出去,一扭头就见他已经进了厕所门。 等他冲过去的时候,江迟正背靠在墙上抱手冷冷的看着里面的人,白色的T恤和身后的绿漆墙交叠,将他的脸衬得冷白,狭长的眸子里泛起的一股寒意,叫一方小空间里温度骤降。 第11页 看到江迟和钟明过来,原本躲在厕所抽烟的一个个不说话朝外走,那耷拉着脑袋怯兮兮的模样比见了杨主任还乖巧。 四处安静的只剩下脚步声了。 曲历河早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也没太在意,等到他提好裤子转身出来洗手的时候,才从镜子里看到了靠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江迟。 ……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照这个架势,是要打架的节奏? 冰凉的水掠过骨节分明的手,水珠附着在手背上驱逐了夏日的灼热,曲历河径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柔软的黑发贴在额头上,落在眉骨上将近两厘米的地方,温柔的杏眼,瞳眸澄澈,没有丝毫攻击力,满脸写着:我很弱,快来欺负我。 如果是以前,他指定二话不说就上了,可现在他是曲历河,身材瘦弱还有点营养不良,有脑子没力气,如果真的打起架来,只能任人摆布 …… 这叫他以后可怎么混? 他咬牙试图做一个凶狠的表情,想要找回他当大哥那些年的威风,却只看到了镜子里满身沙雕之气的自己。 江迟的视线就没从曲历河身上移开过,他看着他洗手洗的神游天际,回过神时又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是鬼脸吧? 呲牙咧嘴的可不就是鬼脸吗? 还是对着自己做的? 这是在挑衅呢?还是在撒娇呢? 哦——他肯定是害怕了,想要让自己放过他。 江迟面上不动声色看起来严肃的一批,实际上脑海中已经翻江倒海各种想法层出不穷,最终,他找了个让自己满意的理由—— 曲历河做鬼脸的意思是——求放过。 另一边,曲历河已经甩着手朝门口走过来,钟明做好准备蓄势待发,就等着身旁的人咳嗽一声,他就把曲历河抓住,然后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绝对叫他以后见了他们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绕着走! 还有三步—— 江迟没动静,靠在墙上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发凌乱颇有几分随性,随着他的动作压在墙上鼓起了一个包,坠了寒星的眸底早已没有刚刚的漠然,仔细看唇角还带了那么一丁点不可言说的笑意? 还有两步就到门口了! 江迟依旧靠在墙上,就像鸡蛋粘锅一样紧贴在上面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钟明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心里卡了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抓耳挠腮。 还有一步,钟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在心里默默的哀嚎,迟哥,您老给个话,不动手我就给人家让路了,堵在门口怪不好的。 眨眼功夫,曲历河已经来到了门口,钟明嘴角抽搐,默默侧开身体,给他让路,就在曲历河一只脚都踏出门的时候,江迟开口了。 “喂。” 钟明二话不说又整个人挡住了门,不费吹虎之力就将他从门外挤了回来。 好不容易站直,对上面前人那张嚣张的脸,曲历河很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刚刚他不走快点!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慢! 江迟抬眸看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高高的伫立,远远看上去很养眼,等到他真正走近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 可当那张精致的脸在面前放大的时候,他又不自觉的感叹一句:少喃年时的他真嫩! 不得不说,江迟生的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脸颊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肉,那下颌骨完美的弧度算得上是黄金比例。 在东平大街叔叔阿姨的眼里,小池弯弯的眼眸里面有星星,他咧着嘴笑得时候,甜的能溺死人,火红的头发衬得他整个人粉嫩嫩的哪哪都可爱。 在其他人的眼里,江迟孤傲的眼眸中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焦距的,深黯之中盛满了霸气,他沉下嘴角的时候,能冻死个人,一头红发气焰嚣张偏偏又没人敢和他作对。 江迟以为曲历河看自己就像其他人看自己一样瑟瑟发抖,可他却不知道其实曲历河是带着叔叔阿姨的溺爱看着他的。 就像现在…… 江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当他揉了揉眼睛再度望过去的时候,曲历河还是那副模样。 他蜷缩着的小身板靠在角落里,眸子里揉杂了些没有被藏好溢出来的惊慌,更多的确是满足和感叹。 …… 不知怎么的,江迟从面前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家老妈看自己的眼神。 欣慰,溺爱还有些无可奈何的惋惜? 少年正当叛逆时期,心气高,被这种眼神看的有些心烦,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这种心烦。 果然,当掌心罩住曲历河的眼睛时,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随之消失不见,他来不及叹息,就看到钟明一副见鬼的表情。 曲历河的眼睛被遮住,只露出圆润的下巴,脖颈修长匀称,白皙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因为紧张而凸起的青筋,圆领的白T恤,藏住他的一半锁骨。 因为看不见,曲历河下意识的抿抿嘴,嘴唇水润,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发光,钟明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看到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 “迟哥,你这是要……” 其实真不怪钟明见识少,怎么说他也是跌跌撞撞十多年闯过来的,想他打了这么多次架,就没见过哪次江迟是捂着人家的眼睛动手的,看现在这个情况架肯定是打不起来了,说不定还得发生点什么。 第12页 照这个趋势下去就是恋爱的那些事啊! 啧啧啧…… 江迟活的张扬肆意,无心恋爱一心当大哥,哪里比得上钟明有经验,一点没觉得此刻的情形过于诡异,他没有搭理身旁钟明,只松开手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你再敢……” “不敢了,我错了。”曲历河立刻接话,并且一脸诚挚的看着他,江迟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嗓子眼上。 自己还没说完他就不敢了?他不敢什么了??? 见江迟拧着眉头依旧神色冰冷,曲历河立刻站直身体,一副端正态度的模样。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你别生气。大夏天的,生气对身体不好,万一中暑怎么办,当然我不是诅咒你中暑,只是举个例子,你要不要上厕所?我给你腾地,请——” 说罢,曲历河还专门朝旁边挪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骚操作,惊的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没反应过来,趁着这个间隙,某人笑嘻嘻的扫了眼镜子上方的钟。 还有三分钟上课,还有两分钟杨主任就会到达现场,在他的记忆里,江迟会由此被带走在办公室喝茶一节课。 挨过这两分钟,轻松一上午! 这边江迟还欲说些什么,却看到曲历河笑嘻嘻的朝自己勾勾手,眸子里满是狡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什么好事,他眯了眯眼,一脸戒备。 “干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吗? 人总是对神秘的东西有一种好奇心,江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抬脚走了过去,略微垂头时,耳廓呼上一阵热气,湿热酥麻,扑在他的耳畔。 下一秒,磁性清朗的声音响起:“我掐指一算,你可能要完。” …… 江迟无奈的叹口气,抬手揪住面前人的衣领按在墙上,力度不大动静却不小。 钟明看着面前突然动手的人只觉得啪啪打脸,刚刚他还说两个人打不起来呢。 江迟略有些暴戾低沉的声音在洗手间扩散开来:“曲历河,你他妈是不是在故意咒我?!” “哎哎哎,江迟你又干什么呢!” 果然,不差一分一秒,杨森出现了。 曲历河从面前人的肩膀处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端着茶杯在门口看着自己。 “你对曲同学友善一点,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刚刚在校外,现在又在厕所里堵人,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呢?” 衣领被松开,江迟心里憋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转身看过去,“杨叔,我没有动手,就是跟他说句话。” “就这还没动手?你真当你杨叔我瞎啊!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还揪着人家衣领,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会儿的自习你也别上了,跟我来办公室!” 这熟悉的台词,曲历河听着尤其舒心,接下来已经没他的事,他便低着头缓缓朝门口挪,正欲出门时,却听到了杨主任关切的问候。 “曲同学一起来吧,我一定让这臭小子给你好好道歉!不能让你受委屈!” 曲历河脚步一顿,欲哭无泪,其实我一点也不委屈,不用给我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二更,此文已申榜,开始更新,宝贝们放心入坑吧! 第8章 其实你管一下也行 没有给曲历河说不得机会,杨主任便一边搂着一个带着他们昂首挺胸的穿过人群,招摇过市穿过走廊,朝他的办公室进发,一路上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临走前还丢下了一句话。 “钟明一千字检讨,明天中午给我!” …… 杨森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和六班相隔十万八千里,出门左拐就有一个洗手间,江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到他们班附近的洗手间来上厕所,这不符合常规! 三个人一前两后进门,脚踏进门框的一瞬间,江迟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全身放松下来,甩着手便大摇大摆的躺到沙发上,整个身子嵌进柔软当中,红发柔软的铺在沙发上。 曲历河跟在江迟的身后,本来也要躺,但突然反应过来,临时刹住了脚步。 杨主任刚刚接了一杯水,转身就看到江迟躺在沙发上的死鱼模样,立刻没好气的踢他一脚,抬手指了指门后的角落处:“臭小子,谁让你坐的?我喊你过来是让你享清福的吗?去墙角罚站!” 杨主任说的恶狠狠的,实际上心里丝毫没动气,厚重的眼镜片之下的眸子里满是宠爱。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江迟委屈拧着眉,瞳孔发亮,脸皱在一起使出必杀技:“杨叔,我错了,罚站就免了吧,叔~” “少废话,今天喊爷都没用,过去!” 江迟撒娇没用,只能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朝墙角移,杨主任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朝着曲历河乐开了花,语气和蔼亲切:“小曲你别站着,快坐吧,不用搭理他,他就是欠收拾,让他站一会儿自我反省一下就好了!” 曲历河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朝身后看去,果不其然撞上江迟不满的眼神,他站在角落里面壁思过,高挑的身子挺拔,双腿修长笔直,回头看他时,高挺的鼻梁上带了光,红发之下的眸光都凌厉了几分。 …… 曲历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心中颇有些无奈,看这样子,江迟怕是又把他记恨上了。 第13页 本来打算要离他远远的,现在可好,两人这算是冤家路窄了。 难啊! 安排曲历河坐好后,杨主任翻出了学生记录表,在上面勾画了些什么。 “小曲住校,周末要出校门吗?” 住校? 曲历河愣了一下,二中住校的人极少,寝室楼就像摆设一样,据他所知,他当年高二时全校学生住校的人不过十来个,这次他居然是其中之一? 不过仔细想想,他现在是个孤儿,不住校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轻轻的点点头:“嗯,出去打工,晚上会回学校住。” 江迟心情郁闷,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思考人生,可也没落下身后两人的交谈声,听到打工两个字,他倏的一下直起腰,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什么。 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是他听错了吗?曲历河周末还要打工,他不是只是个学生吗?高二这么重要的时段,哪能出去打工浪费时间呢,他爸妈是怎么想的,让他一个还没成年的人去打工? 晚上回学校,难道周末他不回家吗?难道是离家出走了? “嗯,我问了一下财务部的老师,他们说孤儿院那边已经替你交了这一年的学费,学费方面你不用担心,在学校吃喝也用不了多少钱,你要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被打工分了心。” 曲历河意外的挑挑眉,他原以为自己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凑的,没想到还有孤儿院的帮助? 那确实给他省了不少时间啊。 “我知道了,谢谢杨主任。” 曲历河轻轻道谢一声,细若微小的声音飘扬在空气中,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 孤儿院,住校,没有生活费,周末还要出去打工…… 江迟低着头攥了攥手,浓密的眼睫扑打在眼下,刘海的阴影将他的眼睛笼罩的看不清情绪,凸起的勾结滚动,裸粉色的唇抿了又抿。 曲历河淡淡的一句话,他居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落寞? 他没有父母,一路走来这么不容易,可自己还找他的麻烦,刚刚还把他堵在厕所,差点动手打了他。 …… 少年嚣张狂妄却也心地善良,听到刚刚自己动了手的人身世凄凉,心中总会有些不是滋味,他再度将头磕在墙上,还发出了一声咚响。 杨主任听到声音望过去的时候,江迟正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快贴在墙上,真面壁思过。 他的周身弥漫了些低沉的气息,他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低落。 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对了小曲啊,我看了一下,你们班住校的只有你一个人,我本来想给你找个舍友一块住,但是高二的也只有你一个人,高三的倒是有几个,可他们要高考了,你们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所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曲历河哪能听不懂,他立刻摆摆手笑了笑:“没事,我一个人也行,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自己住着也挺好,正好没人打扰,哈哈,谢谢主任了!” 曲历河自进门来就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此刻突然弯了眼睛,咧开嘴看起来很开心,倒让杨主任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心里沉闷,想要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在他看来,曲历河说是什么一个人也挺好,其实就是故作坚强,不想让别人担心。 唉,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个孤儿呢? 当年他的父母如果没有抛弃他,就这成绩多长脸啊! 可他哪里知道,曲历河是真高兴,心里都在放鞭炮,这次没人管他了,他一定要把当年没有尝试过的事重新过一遍!! 什么趴在床上吃饭,什么藏手机打游戏,什么一个人半夜嗨,他统统要来一遍! 一个人也挺好,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江迟的脑海中环绕着这几句话,头耷拉的更低,心中涌上一股悔意,自己怎么就找他的麻烦呢,刚刚罚站的时候还埋怨他。 又问了一些生活上面的问题之后,杨森怕说起什么让曲历河伤心的事,连忙转移话题说到了江迟身上,他扫了眼墙角处被低气压笼罩的某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小曲对于刚刚江迟对你的恐吓,我代他向你道歉,他啊就是这个脾气,就是看起来凶巴巴的怪吓人,其实心底还是挺好的,虽然那一头红毛看起来不务正业,但是你别害怕,他绝对不会对同学动手。” 听到这些话,曲历河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杨叔的心里还是有救的。 见他一脸真挚的盯着自己,曲历河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事,江迟没有威胁我,刚刚他就是跟我说句话而已。 “我知道他其实挺好的,对班里的同学也不错,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但是从来不欺负同学,还经常帮女生提东西。而且他长的又帅,看着还挺养眼的。” 顺着杨主任的话,曲历河又再次美滋滋的将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整个夸了一遍,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说这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那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江迟就算面朝着墙,也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和激动。 一时间心里更加悔恨。 自己这么欺负他,他还这样夸自己…… 回想自己刚刚做的事,可真不是人干的!自己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多多帮助他! 第14页 杨主任也没想到提起江迟曲历河居然有说不完的话,那夸赞之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连他想打岔都不行。 看来他对那臭小子的印象还不错,那接下来自己的请求他会不会答应的更爽快一些? 终于等到曲历河夸完了,杨森扬起明媚的笑容,轻声道:“小曲,既然你对江迟印象这么好,那你平时在班里可不可以多多看一下他的功课?你学习好,空余的时间也多一些,又是主任,总不能天天去看着他。” 墙角里的江迟听着身后话,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的这个学习啊,他爸妈和我可是操碎了心,复习资料也给他买了,家教也请过,座位都安排到讲台上了,依旧倒数第一,无人撼动。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看他跟你关系还不错,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 曲历河总算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多年以后的事实告诉他,已经是这样了,救了也没用。 但是为了不让面前人担心,他还是点点头道:“杨主任放心,我会多关注一下他的作业的。” 杨主任欣慰的笑,总算是松了口气,看他高兴的模样,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 接下来又是一些关心和问候,曲历河一一回答感谢之后,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临下课十分钟时,江迟和曲历河两人总算是出了办公室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走廊上,清脆的脚步声传遍楼道,扩散到四处,可能是因为杨主任的原因,江迟心里有事,落在了后面。 曲历河停住脚步等着他走近,然后认真的看着他:“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要别人管,刚刚杨主任说的让我照看你的学习我只是随口答应的,你就当没听见,不用放在心上。” 说罢,他便率先抬脚朝楼梯口走去,正思考着终于要吃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没事,你管一下也行。” 脚步顿住,曲历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惊愕的扭头,“你说什么?” 江迟难得的正经一次,完美的脸庞上满是认真,那眸子里清亮的犹如月光洒下:“我说我不介意你管一下我,万一有用呢?” 嗯????怎么回事,这剧情跑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深夜码字,终于更了! 第9章 我不愿意 江迟手插着口袋站在曲历河不远处,身形颀长,仅一件T恤穿在身上也莫名的贵气。他的身后是白到反光的瓷砖,被清洁阿姨擦的干净到不存在的玻璃透过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煦暖之中,猛兽收起了利爪,连发丝都温柔的不像话。 他的眸子一如往日的深邃黝黑,却在深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 别人察觉不到,不代表曲历河看不出来,江迟这家伙是在跟自己示好啊! 刚刚还揪着自己衣领把自己按在墙上摩擦,恨不得原地爆炸的人,这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向自己投来友好的目光。 …… 曲历河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后背好凉,他觉得自己好像见鬼了! 不用别人说,他也明白当初叛逆期时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的,高二时的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没人能够驯服,上学杠老师回家杠父母,整条东平大街的杠他抬了个遍,每逢周一三五打小架,周二四六打群架,周天被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放出来后继续祸祸别人,杨叔看到他就头疼,老爸一度要放弃他,更别说其他人了。 然而今天这位杠精本杠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迎着光冲自己说。 你可以管一下我…… 天方夜谭,荒谬绝伦! 曲历河就当江迟一时冲动随口一说,他抬了抬唇角佯装没听到的样子转身下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直到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低头望去,那只手骨节泛白,抓得衣袖上起了褶皱,力气极大,叫他挣脱不开。 曲历河皱了皱眉,抬头:“怎么?还要打架?” 身后人压着声音,低沉磁性,夹杂了几分歉意:“刚刚差点打了你,对不起,不过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 “我不愿意,松手。” 曲历河用力的挣脱,终于摆脱他的禁锢,手臂上的力气消失的时候,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开玩笑,如果就这样答应了,他岂不是和江迟拴在一条绳上面了? 那他坐在最后一排的意义在哪里?人的命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与其让他看着自己步步堕落却无能为力,不如刚开始就离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为净,以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我去吃饭了。” 身侧的低气压扩散开,曲历河连眼睛都没抬,径直朝食堂走去。他步履匆匆,没敢回头,也就错过了身后人复杂的目光。 少年垂眸愕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错杂的纹路在掌心纵横,他掀起眼帘盯着曲历河消失的拐角,眉骨弧度生的完美,黝黑明亮的瞳眸上倒映着光,眼底有火焰烧灼。 “你行,曲历河,干得漂亮!” 江迟被气笑了,连声音都在颤抖,楼道里稍有动静就会被放大,他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爆粗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他,第一次把他丢下自己走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曲历河居然把他丢下一个人走了!他是谁,江迟啊,迟哥啊!他就这样走了,头都没回! 第15页 知道别人约自己有多难吗! 呵呸,啊艹! 江迟朝着大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的心脏疼,刚刚摸着良心生出来的那么一丁点的歉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小到大让他主动低头的次数不超过五次,五次!第一天上学的曲历河让他低了次头,他居然还不愿意。 他还不愿意?自己还不愿意让他管呢! 听起来差了一个他自己就上不了大学一样!不就是成绩好吗,牛什么牛? 杨叔也真是的,干嘛要拜托这个小王八羔子来管自己,害的他低人一等,先不说他品性怎么样,这个态度就不咋地,关键是他还矮! 矮! 小矮个! 还拒绝自己?!呵,他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着跟自己说对不起! 江迟叉着腰站在楼梯口,被气的不轻,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下课铃声飘荡在学校四处,钟明瞬间冲出教室向食堂进发,一眼就看到了叉着腰的江迟,忙走上前来。 “迟哥?怎么了?” 后者转过身来,脸又红又白,“走!” 钟明一愣,“去哪儿啊?” “吃饭。”吃完饭,他才有力气好好跟他玩,曲历河是吧,给老子等着! ———— 学生时代的食堂里,大伙都喜欢朋友几个人坐一桌吃饭,曲历河过了那个需要扎堆吃饭的年纪,甚至觉得他们有些吵闹,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背靠在墙上,说不出来的倦懒。 他已经离开二中近十年,如今再次吃到这儿的饭,居然心生了几分怀念和感动。一群狼吞虎咽之中,唯有他吃的很难,想在细细品尝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吃饭风格,倒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这种格格不入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正在他低头喝汤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碗。 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大家都成群结队的坐,自己刚来六班也没什么朋友,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自己坐在一起? 正想着,他缓缓咽下口中的汤,就这样抬头望过去。 ……前桌顾泉?怎么又是他? 顾泉这个名字,存在曲历河的记忆深处,属于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那种类型。曾经他和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作文很好,多次被老师拿来当范文念给他们听。 他们两人座位相距十万八千里,平时没有机会进行小组合作,就连值日都没值到一起过。不过大家好歹也算是同学一场,刚刚上课他给自己糖时他便一眼认了出来。 刚刚给自己送糖和辣条,现在又坐在自己对面,曲历河有点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思考时,一直鸡腿被夹到了他的盘子里,顾泉结结巴巴的看着他:“曲同学,你,你吃,鸡腿。” 曲历河咽了咽喉咙,那鸡腿新鲜肥美,上面一层薄薄的酥皮,金黄酥脆,香味扑鼻。 ……曲历河更加警惕了。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个刚来一天的人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互换零食的地步。 看到面前人眼中的疑惑和警惕,顾泉更结巴了,他抬手扶了扶眼睛,紧张的不停吞咽,可嘴唇分明干的快要裂开。 “你好,我是顾,泉。”一个连自我介绍都费劲的男孩子。 “顾泉同学,你这么紧张,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 “啊?没有没有,我,我不是,不是……” 顾泉更结巴了,脸红的堪比猴屁股。 曲历河意外的挑眉,他以前居然不知道,顾泉是这么容易紧张害羞的人?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作文写的感天动地,在肃城都赫赫有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内向的天才? 啊—— 果然他以前沉迷打架,错过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啊! 曲历河不再逗他,将鸡腿还给他,“你吃吧,我也有,只是刚刚吃完了。” “哦,嗯好的。” 顾泉开始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拔饭,曲历河的目光落在他柔顺的头发上,心底的疑问越发大。 说了半天,他还是没搞明白顾泉为什么向自己示好,如果现在再问他的话。 …… 看着面前头都快扎进碗里的人,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管他呢,再说吧。 “咣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斜对面传来,曲历河抬头望过去,原本坐在那儿的人纷纷起身让座,一个女生在临走前甚至掏出纸将桌子擦了一遍。 众人离去之后,一个熟悉的过分的人落座,正好跟自己对视上。 阴魂不散…… 曲历河在心里吐槽一下,移开目光。 江迟嘴角抽动,周身弥漫着浓浓的怨恨和愤怒。 哈!小矮子还给顾泉夹鸡腿? 不就是吃了他一颗糖吗?用得着用鸡腿回报?明明刚刚自己才被他拒绝,他转头居然去给别人夹鸡腿吃,他真正应该回报的人是自己好不好! 不,不是回报,是赔礼道歉!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居然拒绝自己? 啊,一想起这个事他心里就来气,饭都不想吃了!他一个新生居然把自己丢下独自来吃饭了,害他在烈日下站了十分钟! 自己明明是听到他的身世好心请他帮忙,可他却……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16页 这个顾泉也是可以的,这么快就想和他打好关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不就是看他学习好吗,可惜人品不怎么样。 那个曲历河还扭过头去不看自己,哈,可笑! 江迟的脸色又变了,看样子是又生了气。钟明再三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他:“迟哥,来,你吃。” 不就是刚刚看见曲历河给顾泉夹了个鸡腿吗?一个鸡腿的事,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 江迟目光落下,神色淡淡,眸子里射出冷箭嗖嗖嗖的朝钟明刺过去。 “给老子拿走!” “不是,不是你想要吃鸡腿的吗?” 江迟的目光又又幽怨了几分:“我想吃的不是你的,拿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0章 他答应了 得嘞! 钟明麻溜的将鸡腿取回来,放进了自己的嘴中,有鸡腿都不吃,江迟莫不是气傻了? 江迟的视线就没从曲历河身上移开过,那寡淡如水的眸子染上了不一样的情绪,整个人都鲜活了些。 也吓人了些…… 周围的餐桌上已经没了同学,方圆两米空无一人,整个食堂里热闹非凡,就他们这块安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钟明看江迟这怒火朝天的模样,就知道他跟曲历河刚刚又掰了,看来这俩人刚刚一起去主任办公室,没有建立良好的革命友谊啊。 钟明抬头望过去,前方不远处,顾泉一个劲儿的低头吃饭,倒是曲历河时不时的抬头问他一两句话,看起来很是亲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钟明现在越发觉得这句话没错。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江迟和曲历河,那江迟就是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狮子,说他是二中的保护神不为过,说他是二中的活阎王也不为过,孰好孰坏,在他身上没法定义。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矛盾点,钟明曾经一度想要探寻一番,可都被挡在千里之外。 别人平时看到的他,就是现在的模样,暴戾恣睢,杀气腾腾的。但他好歹跟他从小玩到大,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哪种人? 至于曲历河…… 再次抬眸望过去,曲历河白皙无害的的脸颊染上了红晕,柔软的黑发衬得他整个人越发乖巧,就是这种天然无辜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不知道顾泉抬头说了句什么,他弯起眼睛低声的笑,嘴角上扬,露出整齐的牙齿,那清朗高兴的声音甚至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身旁人攥着筷子的手又紧了几分,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他默默的挑眉,眼睛余光不经意的飘过去,他青筋盘踞在手背上,手腕上关节凸起,几乎要折断筷子。 曲历河啊…… 就凭他能把江迟气成这样,那曲历河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他跟着江迟打过那么多次的架,没有一个人能惹得他情绪变化如此大,筷子咯吱咯吱的响,江迟好像要把他吃了。 啧啧啧,曲历河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他是头狼! 还是狡猾的狼,他甚至怀疑,曲历河和顾泉聊的这么开心,就是专门气江迟的,不过就效果来看,气的很成功,他感觉他家迟哥都要背过气去了。 狮子对上狼,这下有看头了! 不过钟明还是有点好奇,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江迟那样不鸟别人的傲娇性子,居然也有爆发的一天。 “迟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迟看他一眼,眼神空洞没有焦虑,口中幽幽飘出一句话:“曲历河住校。” “啊?”钟明一愣,有些不明其意,江迟眼神沉了沉,凑近身子压低了声音,“叫上一听他们,我们去宿舍楼堵人。” 薛一听,三班的倒数第二及体育委员,平时也跟他们一起出去打架,算是他们的死党兄弟。 平时有小事情的时候江迟不会喊他,只有在重要的大事上会凑齐几个人,看如今的模样,江迟是来真的?不过钟明还是有点担心:“迟哥,宿舍楼好像不让走读生进啊。” “你就说你是住校的,谁能拦住你?到时候我去引开宿管阿姨,你们后面进来。” 江迟都要亲自出马了,他们还有什么怂的,钟明立刻点头保证,一定把话传给一听。 “可是迟哥,那个曲历河什么也没干,我们这样对付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其实他想知道的是,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迟嗤笑一声,言语中颇有几分不屑和气恼:“他刚刚拒绝了我,你说我该不该对付他?” “该!确实该!” 钟明点头如捣蒜,心里震惊不已。 爆炸消息啊! 迟哥居然给新来的曲历河告白了,还被拒绝了!传出去谁能信? 真刺激啊! 他早就说他们俩关系不一般,迟哥见到曲历河之后行为怪异,果然有问题。 回头他一定要跟兄弟们说说,晚上动手的时候意思一下就行了,免得伤着了不该伤的人,迟哥找他们拼命。 江迟不知道这一眨眼的功夫,钟明居然想了这么多,扫了眼桌子上的午饭,站起身:“走吧。” “可是你还没吃饭啊,迟哥!” “饱了,不用吃了!” 大夏天的,火气真大啊!钟明也站起身,最后看了曲历河一眼,却正巧撞进他的眸子里。 第17页 淡漠疏离,夹带了些狡黠,他挑眉的瞬间,唇角上扬,耷拉的眼角眯成一条线,食后魇足,像极了一头高贵典雅的狼。 ……钟明心抖了抖,嘿果然,他说的没错,他就是头狼! 狼在看我,好怕。 ———— 如愿的看到江迟和钟明消失在视线当中,曲历河眨了眨眼,这才认真的看向顾泉:“所以,你想让我帮你补数学?” “嗯嗯!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的数学很差,非常差,所以……”顾泉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样贸然的找过来有些不礼貌。 他语文不错,理性思维数学差到极致,爸妈也给他找过辅导班,但都没有用,如今已经放弃了他。可他不甘心,总想着请人帮他补一补数学,班里其他同学的数学普遍不好,他问了其他班的数学大佬,因为时间对不上的关系都被拒绝了。 他原本都要放弃了,可这个时候,曲历河从天而降。 这不就是老天的旨意吗?数学好,榜上有名,厉害的学霸,他不就是来解救自己的大佬吗? “这个……” 曲历河犹豫了,他的目光落在干净的桌子上,脑袋转个不停。以前或许是因为不关注顾泉的原因,他并不记得他又找人补习过,可曾经的高考他因为数学名落孙山,这次补习了会有救吗?如果只是无用之功,又何必强求? “我零花钱不多,但是我可以每天为你买早餐!就当学费!”见曲历河低着头不说话,顾泉忙掏出口袋中的零食摊开在他的面前,“你只需要给我随便讲一下思路,我可以自己回去做题的!” 顾泉双手合十,眼巴巴的看着他,眼中瞳孔上倒映着他的模样,仿佛他就是最后的希望。 曲历河最终还是心软了…… “好吧,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下课后半小时,我给你讲题,你又不会的题就拿过来问我。”曲历河指了指桌子上的零食,“不过先说好,你不用给我买东西,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顾泉咧着嘴笑,将零食全部收回去,高兴的掉头,“好的,不买零食!谢谢你!” “没事。” “你要回教室去午睡一会儿吗?” 二中的变态规定,从早上上学到晚上放学期间不得离校,就连中午都不能回家,这种封闭式的高强度学习,学校美名其曰一切为了孩子的高考。 然而更让人可气的是,居然还获得了一众家长的支持。 当初他就因为爸妈投了支持票而离家出走,在外面兜了一天风后回到了家,虽然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老爷子还总是会拿出来笑话他。 曲历河正想点头,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有宿舍的人了,上午的主任办公室里,他从文件上看到了自己的宿舍号吗,裤子口袋里还有一把钥匙,看来他不用在教室睡了? “不了,我住校,一会儿回宿舍午睡。” 有宿舍就是好啊,不用趴在坚硬硌人的木桌子上睡,记得以前他好几次忘了擦写在桌子上的英语单词,印在了脸上,刚刚睡醒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顾泉愣了一下,等到面前人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来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惊讶:“原来你住校啊。” 二中学生老师的普遍印象中,只有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学生,才会选择住校,毕竟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干嘛来学校宿舍受苦,那夏没有风扇冬没有暖气的小宿舍,让人怎么住的下去? 曲历河理解他的惊讶,反正现在他是曲历河,他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太好。 哦不,他根本就没有家庭…… 曲历河默默的掉头,状若平常,语气淡淡的:“嗯,我住校。” 谁料顾泉突然来了兴趣,眼睛都亮了:“那我给你带早餐吧。” “不用,其实我自己……” “学校里没有早餐,如果不让我带的话你就要饿着了。” 曲历河苦苦挣扎:“我可以去小卖部买面包。” 顾泉一脸严肃:“面包不好吃,而且没营养,吃多了会印象不良。”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我妈亲口说的,她是医生。” …… 有理有据,容不得人拒绝。 曲历河扯了扯嘴角,勉强挂上了笑容,“好吧,你帮我买早餐,我给你钱。” 顾泉没说话,双手交叠坐得笔直:“你慢慢吃,我等你一起。” “回宿舍?” “你回宿舍,我去教室。” “哦。” 顾泉真的再一句也没催,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等着他吃完,而后两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引的众人议论纷纷。 ——那个走在六班语文课代表身边,看起来乖乖的男生是六班新来的同学吗? ——他你都不知道,曲历河!全市前三! ——曲历河!居然是他啊!他转到二中了,可是怎么去六班了? ——就是,六班有一个倒数第一拉着,他怕是要被拖累了。 ……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顾泉心里就不舒服。 六班怎么了?六班也是整个年纪的一员,六班也拿过比赛的第一,出于对班级的热爱,他很想转身怼回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道暴躁的声音在斜后方响起。 “是,你们班最好,迟哥早就想过去逛逛了——” 是钟明? 第18页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几个人立刻快步跑开,顾泉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出了一口气,心里一阵舒坦,却在下一秒被人提住衣领。 钟明力气很大,他几乎要踮着脚尖。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二人却又不敢说什么。 顾泉瞳孔微震,他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啊。 “你跟曲历河,你们两个刚刚聊什么呢?” …… 问曲历河的? “我请他放学后给我补课,怎么了吗?”顾泉虽然很内向,易害羞,但从不害怕恶势力。 那江迟钟明薛一听,就是二中的恶势力…… “然后呢?他答应了吗?” “嗯,每天下午放学后半小时。” 钟明一愣,松开了手,低头小声嘀咕一句:“嗯?怎么回事,他居然答应了?” 啧啧啧,看来迟哥这下要气死了…… 刚刚拒绝了他的曲历河,转头就答应了别人的请求。 迟哥派他来打探消息,他就这样告诉他,会不会被打啊? 这年头,活着真难啊! 第11章 好刺激 二中的宿舍楼就在食堂的旁边,一条林荫小道直通到门口,小路两旁的白杨树傲然挺立,秋天一来落一地金黄。 原本那树枝上是有监控的,后来有一只麻雀在上面筑了巢,摄像头由此报废,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就喜欢在这条路上手拉着手亲亲我我。 曲历河目不斜视穿过小路,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抬脚进门。 两级台阶之上,宽大的玻璃门只开了一扇,另一边的铝合金把手上吊着一个约莫手掌大的锁。 男生宿舍楼共有五层,他的宿舍在一楼,106。 刚进大厅,宿管阿姨的视线便飘过来落在他的身上。 阿姨大概四十多岁,齐耳短发,身穿了一件单薄的蓝色工作服,黑色西装裤,一双老布鞋,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告示黑板的长凳子上,手中一把绿色塑料扇子扇个不停,扇面被磨损的厉害,隐约可以看见“只要988”的字样。 宿管阿姨在这栋楼工作了几十年,眼神锐利,面无表情的时候可与杨主任媲美。对上她的目光,曲历河脚步莫名顿了顿,下意识的挺直身子,像是被她检阅的标兵。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朝另一边的桌子走过去:“同学,新来的?” “嗯,今天刚来报道。” “哪个宿舍的,叫什么名字?” “曲历河,106” “我看看啊。” 阿姨低头翻了翻桌子上的学生名单,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滑过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阳光洒下一片暖煦,掠过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字,她虎口处的茧愈加清晰。 “曲——历——河——,曲历——河,在哪呢?” 趁着这个时间,曲历河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个曾经只存在于同学聊天中的地方。那时候班里没有人住宿,大家尽情的猜测学校的宿舍是什么样的,用了诸多不好的词。 乱葬岗上的宿舍楼…… 别看外面墙漆刷的好看,里面其实破破烂烂根本不能住…… 连浴室都没有…… 晚上千万不能出门,闹鬼…… 如今亲身站在这里,曲历河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曾经的宿舍楼在学生的奔走相告中成了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才会住的地方。 而谁能想到他们不屑又好奇的地方,干净整洁,亮堂堂的,此刻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正对着大门的101宿舍黄色梨花木门纹理顺滑,光泽流转,在太阳下发着光。 正上方的门框上,贴了“恭喜发财”的横批。 …… 曲历河下意识的挑挑眉,杏眸亮晶晶的,琥珀的瞳孔上倒映着一处斑驳的光影,他开始有点期待自己的宿舍了,也不知道宿舍的网络快不快,插座多不多。 “嗯,找到了,106,哎?106就你一个人,单间啊同学!” 阿姨将名单递到他的面前,“先签到。” 曲历河神采飞扬写下名字,朝她道了声谢后朝里面走去,身后的嘟囔声飘进耳朵里。 “又住了一个,这下宿舍楼总算能热闹起来了!” 曲历河:“……” 阿姨,加我一个就能热闹起来的宿舍楼,你们原来是有多不热闹? 拐进狭长的走廊当中,没有窗户,有些昏暗和压抑,曲历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却听到阿姨标志性的大嗓门回荡在四周。 “同学,楼道里是声控灯,黑了你喊一声,喊一声就亮了!宿舍灯你自己开!” 那声音极有穿透力,揉杂了冲破天花板的气势,直上脑壳,头顶的白炽灯倏的一下全部亮起来,投下明亮的光影,照亮楼道的角角落落,驱散了方才的昏暗和压抑。 开锁进门开灯一气呵成,厚重的门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曲历河转身,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宿舍。 四人间,全是下床,只有左面靠近窗户的床上放了东西,其他的位置都只是一块平整的木板。 干净宽大的窗台前,正对着门的两个长书桌并列摆放在一起,淡黄色的书桌被擦的干干净净,两侧的抽屉上各挂了一个钥匙。 门的旁边,是高大的书架和衣柜,头顶的两个小风扇静静的垂着。 以后谁再说二中的宿舍条件差,他就去撕了他。 第19页 一番收拾整理之后,等到他满足的躺倒在床上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十五。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 ———— 教学楼里寂静无声,学生们趁着这个时间睡午觉,从后门的玻璃上看过去,整整齐齐的趴在桌子上,连脖子歪的角度都一样。 薛一听跟着钟明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迟哥双手撑在走廊的栅栏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风景,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少年身材高大颀长,别人穿上像麻袋的校服,到了他的身上就成了量身定制的潮款,蓝白相间的校服也阻挡不住的卓然气质,平白吸引人的视线。 袖子卷在手肘小臂处,紧绷有力的手腕偶尔随着他的动作凸起青筋。薛一听看得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骨线条流畅完美,被暖光笼罩的轮廓圆润几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时,带了些莫名的性感。 薛一听个子稍矮些,走在钟明身边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见到江迟,他啧啧感叹一下,除去一头红发,他们迟哥真是人间绝色! 他要是女的,光这张脸,就够他舔一辈子! 可惜了,就是成绩…… 唉—— 说起来,薛一听和江迟的友情来自于一场初二的语文考试。 众所周知,语文是所有科目是初中所有科目中最浪费钢笔水的一门,憋了半个小时的薛一听终于写完了作文的第一段,正在吸墨水时,趴在前桌呼呼大睡的江迟做了噩梦,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 那张语文卷子就这样成了泼墨山水画。 所有人目瞪口呆之际,江迟抽出了胳膊底下的空白答题卡,递给了他。 从此,江迟大军再添一员。 话说有的人是叛逆期故意跟家里学校作对不学习,其实什么都会,就等着考试打脸。可薛一听清楚,他们家迟哥,是既作对又不会。 他打心底里佩服他家迟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每次考倒一还活的这么潇洒快乐的人。 还没等他说话,身旁的钟明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迟哥!” 听到声音,后者收回乱飘的目光,朝他们望过来,手指放在唇角嘘了一下。可能是被太阳晒了太久,他的脸上泛红,瞳中带了些湿气,眼角闪光。 奥对,其他人在午睡。 钟明抿了抿唇,三个人凑到一起。 “哥,我们今晚行动?正好我今天没有作业,正愁没事干呢!”薛一听是典型的行动派,哪里能搞事,他就在哪里。和江迟臭味相投,可惜分班的时候因为太过优秀被分了出去。 钟明用手肘戳他一下:“趁晚自习下的功夫我们溜进去?那会儿人多,没人能发现我们。” “全校也就十来个人住校,能有多少人。” “听说那个宿管阿姨很厉害,被抓到了恐怕就不是通报批评这么简单了。” 江迟沉思一下,“我去拖住她,你们溜进去。” 钟明指了指一头红毛,犹豫道:“迟哥,可你这个头发有点显眼。” “哎呀没事,戴个帽子不就好了?多大的事!” 薛一听抬手取下自己的帽子扣到江迟头上,将红发遮了个严实,江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动手动脚,没有说话。 “那……放学见?” “嗯。” ———— 整个一下午,除了顾泉总是转过身来问几道题,江迟再没有找曲历河的麻烦。 上课的间隙,曲历河的目光频繁落在最前方的某人的身上,亲眼看着他睡了一下午,整整四个小时,连头都没抬一下。 二中的晚自习是十点下的,曲历河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宿舍的时候,江迟还在睡觉。 回到宿舍的日常活动,放下东西,去洗澡。 关门的瞬间,窗台外掠过几个,而他并没有看见。 “迟哥,咱们得看着点时间。” “嗯,我先进,给你们打手势你们就过来。” 江迟拢了拢校服,拉起拉链后便是乖巧的学生模样,黑色鸭舌帽彻底盖住了他风风火火的头发。他目不转睛的进门,在看到坐在门口的阿姨时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阿姨晚上好!” 听到声音,阿姨抬头望过去,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身校服穿的十分规整,黑色的鸭舌帽盖住额头,露出白白净净的脸,全身干净的气质,怀里抱着书,一看就是认真学习的学生。 他的小酒窝盛着笑意,唇角绽放笑容,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的,清澈的大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 人都是视觉动物,面对着这么一张脸,阿姨脸色缓和了一下,但还是有些疑惑,“同学你哪个宿舍的?” 江迟笑吟吟的扬起衣服的下摆,蓝白的校服裤子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撕开了一条口子,长长的一道露出里面白色单薄的内衬。 他的声音有些可怜:“阿姨,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门上撕坏了裤子,您有针线吗?” “这么大一条口子啊!”阿姨仔细看了看,站起身朝卧室走去,“这个得用蓝色的线,其他颜色的难看,要我说这校服的质量也有点差,怎么就撕成这样了?” 晚自习他撕了一节课呢,能不成这样? “嗯,质量确实有点差,阿姨您有蓝色的线吗?”江迟抬脚跟着阿姨朝一旁的门口走过去,顺带朝门外使了个眼色。 第20页 薛一听和钟明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猫着腰轻手轻脚朝里面走,偌大的大厅里能够听见阿姨翻箱倒柜的声音。 “有,就是不知道放哪去了,这蓝色的线少见,一般都是黑的和白的,我再好好找找。我看你这个口子这么大,怕是要用个补丁补一下啊。” 江迟靠在门上挡住她偶尔飘过来的视线,放在身后的手扇动个不停。 “不用不用,谢谢阿姨,找不到就算了,不麻烦您了,我回宿舍自己想办法吧,阿姨再见!” 说罢,他便瞬间朝走廊里面跑进去,顺带拉着还在蹑手蹑脚朝前走的两个人塞到了一旁开着门的洗手间里。 “哎哎哎?虽然最近热,但还是得缝一下!” 阿姨跑出来看的时候,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怎么回事,跑的这么快,那么大的口子哎……” 阿姨重新坐回到大厅的板凳上,心里有几分郁闷。 江迟朝两个人竖了竖大拇指,薛一听抬手撩起他的衣服下摆,“什么时候扯的?” “晚自习。” 等到外面没有没有动静的时候,三个人这才从洗手间出来,往更里面的地方挪,顺便找曲历河的宿舍。 再往前走就是浴室,三个人拐过去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江迟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中的水盆掉在了地上,动静极大,吓得薛一听后退两步,摔在了地上。 “江迟?钟明?你们这是……” 钟明一愣,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啊…… 江迟也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曲历河只穿了一个短裤,裸着上半身,黑亮的发丝一缕一缕的炸开在头顶,单薄细瘦的腰像受了虐待一样,好像一折就断。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怎么了这是?”阿姨听到动静走过来,却撞见了一个男生摔倒在地上朝上望着什么,分明不熟悉的面孔,浴室门口,有个卡了一半的身子,看起来很高大,她确定是外来人员,一时间耷拉下脸来:“你,还有几年那个大个子,你们哪个宿舍的,叫什么名字?” “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啊?” 钟明和薛一听两个人下意识的蒙住脸朝外面冲,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江迟,阿姨拿了扫把朝外追出去,嘶叫声阵阵传来。 “阿姨别打,我们错了!知错了!啊啊啊啊!”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谁让你们进来的?那个班的?班主任是谁!小兔崽子!” “阿姨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乱闯了!发誓!嗷——” …… 江迟因为站的更里面一些,没有被发现,曲历河听着门外的动静,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偷偷溜进来的?视线上下打量一番,江迟正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眯了眯眼睛,眸底掠过一道精光。 “阿姨,这里还——唔唔!” 身后的声音让江迟整个人炸起来,下意识朝他扑过来,手捂住他的嘴两个人纠缠着双双倒地。 上半身冰凉,短裤也湿了一片,曲历河蹙眉,对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怒目而视,嘴被捂的严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唔唔!唔唔…唔!” 江迟!手松开! 身上的某人压的更紧一些,沉寂的眸子生了几分戏谑,浓眉上扬,故作霸道的沉声道:“不松,别说话,你给我安静一点!” …… 曲历河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唔唔唔唔!唔……” 你大爷的,江迟,你…… “你骂我也没用,等人走了,我就放开你。” 凉水浸透脊梁,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地板上的纹理,曲历河咬了咬牙,舌尖朝上舔了一下。 !!? 掌心被一个湿热的东西掠过,像毒蛇吐出的信子,江迟心中一颤,肌肉的正常反应,不禁分散了手上的力气,眼神有些恍惚。 就是这个时候! 曲历河趁着这个机会反身将他压住,反客为主擒住他的手腕,压在地上叫他动弹不得。 湿答答的刘海还在滴水,落在被要挟的人的脖颈里,缓缓滑落:“可以啊江迟,什么时候学的这招,嗯?” 被骑在地上的人丝毫不慌,他弯了弯眼睛,隐藏起眸子深处的诧异,红色的头发因浸了水而沾黏在一起,在后脑勺处散开,他佯装听话的点点头,丢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出门在外,不得不防,曲同学不要介意啊。” 介意?介意什么? 曲历河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你……卧槽!” 说话的瞬间,江迟膝盖朝上一顶,膝盖骨最坚硬的地方抵上来,曲历河身体一顿,下半身的痛朝全身席卷而来,他卸下全身力气,止不住的爆了粗口:“江迟你他妈…” 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江迟这家伙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 “我草你……日!” 曲历河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颤抖,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门外的嘶喊声还在继续,江迟半跪在在他的身旁,等待他缓过劲来,却见某人病怏怏的躺平一动不动,脖子里的青筋凸的厉害。 心里咯噔一下,他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脸,澄澈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担忧:“什么情况,你不会吧,居然这么严重?” 曲历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给他一脚,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试试?” 第21页 江迟低着头嘀咕两句:“不应该啊,我下手有轻重的,来,我看看!” 说着,大手就朝短裤伸了过去。 曲历河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拇指卡住他的虎口,手上用劲,满脸戒备。 “你干什么?!” “我帮你看看啊,再别撞坏了!你别动!” “不用你看!放开……” 两人争论不休之际,一声惊叹从他们头顶传来,“卧槽,你们这么刺激的吗?” 二人动作一顿,抬头望去,是个刚刚洗完澡出来的男生,撞上江迟的视线,他立刻移开目光,眯着眼睛朝外走:“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第12章 你陪我 鸭舌帽遮住了江迟嚣张的红发,将他的气焰削减了许多,耷拉下眼眸时看起来低眉顺眼,任谁也想不到他是横行二中,扫平整条东平大街的江迟。 可当少年掀起眼帘,乌灵深邃的眸子倏的笼上层凛然锐利,他眯了眯眼颇有些不满,黑白分明的瞳眸深处泛了些冷意,棱廓分明的脸庞,尽管没有红发的加持,也叫人胆战心惊。 那眼神扫过来,掠过他的脸颊,郑闲摸着墙朝门外走,如芒在背。 天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自己宿舍楼里洗个澡,怎么就能碰见江迟? 还记得几个礼拜前他带着小弟跟江迟约架,被按在地上摩擦,差点进了医院,幸好刚刚他没有认出自己,不然…… 不过,江迟不是不住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大半夜的,他…等等,刚刚躺在地上的那个男生? 身材修长匀称,腰无赘肉,在灯光下依稀可见几块腹肌。只穿了一个短裤,身子弓起,肩膀轻轻颤抖,白净分明的背上全是水渍,沿着瘦弱的骨缝滑落。 眉头紧锁,表情痛苦,气喘吁吁的手护着下半身,胳膊上有几道伤痕,看着江迟又惊又怕,乖巧的黑发凌乱贴在额头上,再结合刚刚江迟的动作,他还想扒了他的短裤。 强人所男! 道貌岸然! 为非作歹! 呸! …… 郑闲心底升起一股子寒意,他觉得好像撞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嗓子里溢出来,低沉嘶哑有气无力。 !! 正要迈出去的步子兀的顿住,郑闲攥紧拳头,贴着门框低下头。 他要不要帮一帮那个男生? “这么严重,还在疼吗?”江迟的声音有些焦急,本就不明朗的声线更加阴沉了几分。 曲历河没有回答,只闭着眼睛颤抖,牙齿咬到嘴角泛白看起来十分用力,江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扛在肩上,掌心掠过的地方湿答答的一片冰凉。 他忍不住蹙眉懊恼,地上这么凉,自己刚刚怎么还把他压在地上这么久! 曲历河孤儿院长大,周末就在外面打工,身体瘦弱也没有多重,江迟毫不费力的扛着他出门,却见刚刚的男生靠在门框上背对着他们。 一时间怒火中烧,语气不善:“别挡路,让开!” 郑闲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他,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侧开身子,江迟扛着男生就这样在眼前呼啸而过。 狭长的走廊里亮如白昼,他的目光跟着他们移动,被他扛着的男生正耷拉着头像昏迷了一样,发丝垂在地上,滴了一地的水。 江迟扭头朝两旁看,好像是在找宿舍? 郑闲抬手,刚刚张开了嘴想要喊阿姨进来,却见原本昏迷的人抬头朝他笑了笑,眼睛如弯月,嘴角咧开,眸子里面落了星星。 ?? 他装的? 男生食指竖在唇前,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在江迟在106门口站定时重新低下头去。 江迟抬手在他的裤兜里面摸了很久,终于捏出一个钥匙插进门锁里,抬脚进入,消失在走廊里。 白炽灯光线明亮冷白,照在两侧的墙上覆了一层朦胧的光影,目光所及之处之处空空如也,安静的连隔壁厕所的水声都能听见。 …… 郑闲放下已经举起来的手臂,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是他老了吗?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年头还可以这样玩的? 难道不是江迟的错,而是那个男生故意…… 宿舍外骤然刮起了一阵风,浴室的窗户没有关,直戳戳的朝他袭过来,吹干他身上的冷汗,一时间脑袋清醒了许多。 什么都没看到,不可说不可说…… 他口中念念叨叨的回到宿舍,109,就在106的斜对面,他扒在门上贴着门听了好久,这才放下心来。 曲历河的宿舍里干干净净的,就像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一尘不染,生活用品就那么几件,零丁的摆放在架子上,柜子里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摆放了一摞书。 从天文地理到诗词歌赋样样俱全。 江迟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声音有些着急:“喂,曲历河,我真没用力,我就是轻轻的顶了一下,你怎么就晕了,你真不是装的?” 他打过这么多次架,一向对自己下手的力度有把握,所以才没有惹上过麻烦,可这次怎么就让他疼到昏过去呢? 难道是他营养不良,身体太弱了? 曲历河没动静,脸色白的过分,他平躺在床上,从头到脚都是湿答答的,打湿了身下单薄的床铺,水汽朝四方蔓延开。 第22页 “你可别吓我,曲历河!” 江迟指尖冰凉,还扒开某人的眼皮看了看。 …… 曲历河憋笑憋的难受,嘴角抑不住的上扬,江迟果然憨憨的,他憋到脸红,他都看不出来自己是装的。 身旁许久没有动静,曲历河抿了抿唇,刚想眯开眼睛看看他的动静,却身下一凉。 ?!! 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慌张的提好短裤:“你干嘛?” 江迟神情一松,眼底的担心消散几分,他挑挑眉:“你果然是装的。” 曲历河咬牙切齿:“你有病。” 江迟的视线朝下移,睫毛在卧蚕处拓下一块剪影,他眨眨眼语气淡淡的,但说的尤其认真:“曲历河,你有点小。” …… 曲历河几乎是秒懂,毫不犹豫开口怼回去:“小个屁!你才小,你最小!” 你跟我一样,你说我小? 曲历河又气又想笑,如果以后他知道了自己就是以后的他,会不会气到想打自己一巴掌? 不过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有这么难以管教? 小屁孩就是欠收拾! 曲历河不再跟他废话,径直起身取下毛巾擦头发,心里有气,擦头发的力气很大,水滴四射,末了,他还故意甩了甩头发,江迟躲闪不及,被撒了一脸。 满脸凉意,有水花落在睫毛上挡住视线,江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抬手抹去,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随意掠过眼角,指腹温暖抹去水渍,望着曲历河默默生气的背影不说话。 啧啧啧,小朋友脾气还挺大的? 他刚刚只不过是看看他到底伤的有多严重,他不是怕踢坏他影响他以后的美好生活嘛! 他还生气了。 别人让他看他都不看呢。 某人还在背着他进行擦头大业,靠在衣柜上,发丝在毛巾中跳跃,动作粗鲁,声音很是响亮。看着那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的黑脑袋,江迟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劝说:“你慢点,那不是别人的,那可是你的头。” “不是我的,是你的,我擦你的头,你管的着吗?” 曲历河动作没停,手段极其残忍。 江迟听到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但是丝毫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颇有些无奈的笑,弯弯的笑眼里藏匿了些打趣:“哎!怎么擦的更重了,曲历河你不怕掉头发?你不怕秃头?” …… 某人动作一顿,果真温柔了许多。 想想他未来稀疏的头发,他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江迟这才满意的勾唇,就这样坐在他的床边,目光落在那一摞书上,从最上面的《老子》《论语》到《宋词元曲三百首》,再到《国家地理》和压在最下面的《你不知道的星球》,他粗略的打量一遍,抬手将《国家地理》抽了出来。 厚厚的一本,纸张精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翻开第一页,居然意外的看到了夹在里面的诸多小纸条,白色的笔记本纸,手掌大小,夹在每一页,上面都写了话。 曲历河的字写的潇洒飘逸,又意外的工整,一横一竖都既有风韵,点钩撇捺更是流畅婉转,类似楷书的落笔,字如其人,赏心悦目。 他指尖捏着小纸条,安静的看起来。 肃城西林小院的迎春三月开,有时间去看看,要打工,一个人,未完成。 南山的杏花,连翘四月开,去过一次,人有点多被踩伤,下次去要小心。 七里巷子的杨花四月中旬开,要去看看,未完成。 荣山大街路两边的柳絮纷飞,很好看,已经看过一次。 昌平的梨花…… 二中的白杨树落叶,深秋,即将完成。 腊梅…… 越往后翻,江迟就越惊讶,曲历河将他要看的每一处风景都记录下来,按照时间去完成。 最后一页居然还夹带了他这学期周末要做兼职的地方,与要去看的风景对应起来,一个不差。 …… 江迟有些佩服曲历河了。 他蹙了蹙眉,深邃的眸子光彩流动,看着手中小纸条,书页滑过指尖,如流星骤落又湮灭在沉寂中,转瞬即逝,几乎没什么感觉,却又有些感觉。 末了,他抬头看着依旧靠在衣柜上擦头发的人,轻声开口道,声音难得的温柔,流淌在这一方小小的宿舍里。 “曲历河,我陪你去看迎春,杏花,杨花,柳絮,你管一管我吧。” 正在擦头的人后背一僵,缓缓的转头望过来,“你陪我?” 第13章 再次拒绝 江迟说的认真,一身校服简简单单。头顶白炽灯光线冷白,衬得他棱角分明,眸如子夜寒星熠熠生辉,眉骨弧度傲人,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光,在完美的弧度上流淌,如神降世沾染了烟火气息。 鸭舌帽都盖不住的红发从鬓角落下来,在耳前细微的一缕,磨损在耳廓软骨上,轻薄柔软,略微带了些卷意,凌乱又嚣张,却为他周身添了些暖意。 曲历河望过去,满眼惊艳。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进而呆滞愣住。许久,他沉了沉眼,忽略内心突如其来的慌乱,自顾自的移开目光。 江迟的颜好像生来就长在他的审美上,他自小受尽宠爱活的嚣张肆意,十几年美满幸福的家庭将他的性格培养的自信高贵。 平时站在人群之中,就算他纹丝不动,也会是众人的焦点。 第23页 他生来恣意,从小就被仰望着,如此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这般自信,却是未来的他最缺少的东西…… 自信这种东西,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他是在车祸后变的封闭自卑的,据老爷子和老妈所说,他是因为学业生活的双重打击而神情恍惚发生的车祸。 然而当他失去一切记忆重新醒来时,所谓的学业和生活的双重打击他已经忘的一干二净,心里的痛却没有消减半分。 那种身在地狱般的窒息感几乎让他撑不住,如今他想起那段岁月,还觉得难过痛苦。 幸好有父母的陪伴和关怀,他才能够走到现在,然而当年车祸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却闭口不提。 所以,伴随着当年那场车祸,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失去这些原本陪伴他十多年的自信张扬,他不得而知。 曲历河抿抿唇,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与江迟截然相反的气质,白嫩没什么瑕疵的脸,乖巧的下垂眼,不怎么清晰的分明的双眼皮,会在他打哈欠的时候变成单眼皮,柔软干爽的黑发遮在额头前,眉峰紧锁,眸子里满满的疑惑。 仅一天时间,他就已经习惯了这张脸,也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接受能力这么强。 …… 曲历河迟迟没说话,只看着镜子发呆,江迟目光疑惑上下打量一番,将手中的书合上,喊他一声:“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 曲历河回神,看着他手中那本被合起来的书,蓝色的封面上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海天一色,让观者心生向往。 江迟肯定是看到那本书里的小纸条了,才会说刚刚那番话的吧。 早在中午收拾宿舍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曲历河所有的心愿,都被夹在那本厚重的书里,他在《老子》上勾勾画画,写下自己的人生理想和未来的打算,什么要帮孤儿院盖一个绘画室,买几架钢琴,都写得清清楚楚。在《唐诗宋词三百首》里,他备注看书时的理解,写下心得感悟。 原来的曲历河,真的是个厉害的学霸。 江迟就是看到了这些东西,才会提出要跟自己一起去看杏花的,如果是真的曲历河,应该会很高兴吧。 只是可惜了,这些都是曲历河的东西,不是他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曲历河的,包括手里的毛巾和床上的被褥。 尽管他觉得,就当帮他完成心愿,去看看风景也好,但是如果是和江迟一起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考虑考虑。 “怎么样,我陪你去,我还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像上次那种踩踏事件,绝对不会再发生,你想想,根本稳赚不亏的啊!”江迟再次建议,眼中盛着笑意。 他勾唇笑得得瑟,俨然曲历河已经答应了他的建议。 事实上,他也觉得曲历河一定会答应自己,要知道,整个二中,没人不知道他江迟,成为他保护的人,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特权。 去小卖部先结账,可以随时出校门,走在路上没有人敢挡他的路。 从刚刚进校的新生一跃成为跟他齐名的大哥,他怎么可能会拒绝?难道他就不心动? 他相信曲历河是个聪明人,不会让他等太久。 “不用了,谢谢。” 曲历河确实没有等太久,因为他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淡定自若的拒绝了他。 …… 江迟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他有些不死心的问:“你要一个人去吗,有人陪着你不好吗?你不怕再像上次一样受伤?” “我放弃了,我什么都不想看了,所以我也不需要你陪。”曲历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苍白,黑亮的头发没有擦干净,还剩了些水渍。 “曲历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面前人在拒绝自己,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不敢相信。 曲历河居然再次拒绝了他! 在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后,他依旧不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 他是真的想要学习一下,为什么他就不愿意?难道自己就这样不值得人相信? “行!”江迟蓦地抬眸,眼中的温柔早已不在,他嗤笑一声朝身旁瞄一眼,叉着腰低头沉默许久,喘气声沉沉的扩散开。高挑的身子有些单薄,肩膀轻颤,周身的戾气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曲历河就算站的远,也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火。 在同一个身上栽倒好几次,他的底线在不断的被践踏。 “曲历河,我刚刚说的你就当没听到,我也不是求着你管我,你是个大学霸,我这么多年倒数第一,哪能耽误了你,确实是我不配。” 说罢,江迟将手里的书放回到原本的位置,夹在最外面的一张枝条轻飘飘的从纸张中飞出来,飘飘然落在桌子上,上面的内容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二中的白杨落叶很好看,等待秋天。 …… 江迟随意一瞟便移开目光,刚刚自己居然打算要陪着他看那些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他魔怔了?这么幼稚的想法在现在看来就像笑话一样! 他抬脚径直朝门外走去,看都没看一旁早已经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曲历河,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矛盾。 碰的一声,门被大力的关上,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拂动曲历河额前的碎发,纵然盛夏炎热,但凉风攀附上皮肤,曲历河还是下意识的一哆嗦,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24页 …… 江迟走的很快,曲历河就这样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直到门外一阵寂静。 他攥着毛巾的手用劲,手背上青筋暴起,腕上的骨节突兀分明,原本乖巧无害的眉眼也因为这突然生出的凌厉气息而染上了些暴虐,现在看起来,倒是和刚刚的江迟有些相似。 他是真的不想和他牵扯不清,他害怕以后亲眼看着他沉沦堕落的时候,自己会疯掉。 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够忍受看着自己一步步堕落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他知道他的结局,知道他以后要吃的苦头,所以才尽可能的把自己从他的世界里摘除。 想想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为学校的行尸走肉,堕落到人人放弃的地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伤痕累累。 名满东平大街的小霸王被磨平棱角,变得自卑胆小,然后把自己封闭起来,长久不与外人交流,沉默寡言,性情大变。 命运哪能这么轻易地改变? 现在的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未来江迟的世界里没有光,就像当初独自熬过黑暗时光的他一样,那种地狱般的感受,他不愿意亲眼看着他承受一次。 当初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曲历河,所以现在,曲历河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楼道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曲历河猜测江迟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宿舍楼大门,他蹙眉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像要吃人一样,不禁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回家,会不会遇到坏人? 发觉自己居然在担心他,曲历河惊讶的拍拍额头,掌心微凉下手很重,白净的额头立刻红了一片,在明亮的灯下看起来有些扎眼。 他在想什么?江迟哪里会遇到什么坏人,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最大的坏人了! …… 等到闹钟的分针从三指到九,曲历河一心三用总算擦干了头发,他坐在床上将所有的书翻了一遍,脑子里飘荡着江迟的声音。 一遍一遍,在他的脑海里环绕,搅乱他的思绪。 心里有些烦闷,他丢下书朝门外走去,打算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冷静冷静,却在开门时,看到了抱着手站在门口的江迟。 ?? 一个原本已经走掉的人,现在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门前,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灌进风来,吹动他的校服衣摆,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抱着手靠在墙上。 视线淡淡的落在地上,垂眸静立,睫毛浓密,眸子里黯淡无光,楼道的灯没有亮,狭长之中满是昏暗,他就这样侧着身子隐藏在阴影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像感觉不到冷一样。 此刻门开着,光从室内透出来,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来,也照亮了他脸上的清冷和不悦。 “你,你怎的在这,刚刚你,不是走了吗?” 曲历河揉了揉眼睛,认真的看了他好几眼,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后者没有抬眸,像个机器人一样,冷漠的回一句,“门锁了。” …… 曲历河怔一下,扭头看去,中午进门时公告板上写的清清楚楚,大门在晚上十一点锁,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也就是说在他刚刚出去的时候,门就已经锁了。 他就这样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身上一阵凉意,曲历河哆嗦一下,瞬间清醒,也没了去洗脸冷静冷静的必要。 “门锁了你怎么不知道喊我开门啊?这么冷你感觉不到?”曲历河皱了皱眉,朝一旁让开位置,摆摆手,“快进来。” 江迟没动静。 还生气呢? 曲历河默默的叹口气,小屁孩怎么这么能生气? 他认命的点点头,右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入宿舍里。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阿姨的声音传来,“早点休息啊,不要偷偷玩手机!不要打扑克!不要在宿舍里放舞曲!不要大呼小叫,快休息,要熄灯了!” …… 这么早就要关灯? 曲历河心里刚问一句,头顶的灯瞬间灭掉,身侧一片漆黑。等了好久,他才适应黑暗,淡淡清皎的月光从窗户中撒进来,将桌子上的一切显露出来。 灯一灭,世界都安静了,身侧的江迟却依旧在生气。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人,却见他正面着月光,身上被镀了一层银光,侧脸棱角分明,脸部线条因为光线的暗角被勾勒的更加清晰,半阖的眸子光彩流动,一扫刚才的颓败气息。 曲历河弯了弯眼睛,这样看,江迟的颜更符合他的口味了! 一道炽热的视线黏在身上,江迟心神一动,淡然自若的看过去,正对上曲历河弯弯的笑眼,盛着光亮晶晶的,黑发柔软,遮住额前的一片白皙,但仍挡不住缝隙之中遗漏出来的亮色。 在黑暗中愈加明显清晰。 …… 第14章 打架工具 江迟心中一滞,他居然想到了聊斋里面吸人精魂的妖精,他们一般在夜幕昏沉中行动,袒露胸膛,只着寸缕,轻轻一笑就能勾引人。 他们的眼睛,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江迟?还生气呢?我是为你好,真的,你不是那种让人管的性子,不是吗?” 曲历河的声音软软的,带了些讨好哄人的意味,明显被拖长的尾音里夹杂了几分笑意,像猫爪子在心头挠两下,无端的叫人气不起来。 第25页 “别生气了,大半夜的,身体最重要啊!” “你今天出不去,就在宿舍委屈一晚,熄灯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江迟咽了咽喉咙,坐在了另一个光秃秃木板上,上身僵直,如劲松伫立。 曲历河无声的笑两下,嗯,这才是江迟,脾气大的小屁孩。 “行,既然你不睡,那我就先睡了,你坐在那儿记得把校服拉链拉上,晚上还是挺冷的。” 说着,曲历河朝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的掀开被子上床,然后窝在被窝里眯着眼满足的叹息一声,声音慵懒又得意,无端的勾人。 “呼,被窝真舒服,我睡了啊,晚安!” 江迟抿了抿唇,心里憋了一口气,木板又冷又硬,窗外还刮风,他就不相信曲历河真的就能够这样丢下他自己睡了。 只要曲历河再哄自己两次,他就给他个面子过去睡! …… 一次也行,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一下,喊他他就过去,绝对不犹豫! 他等了许久,直到浅浅的呼吸声在宿舍里荡漾开来,声音细微,却在一片寂静中意外的明显。 …… 草!曲历河真的就这样睡着了!他完全不关心自己! 江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僵硬了,他保持这个姿势太久,现在腰困脖子酸,连换个姿势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而某人却躺的舒服,被子裹紧阖眼入睡。 这样一比,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江迟烦躁的撩撩头发,抬手揉了揉眼睛,翘起二郎腿掌心撑着额头,以此放松来让自己休息片刻。 由于腿上神经被压迫,很快那条翘起来的腿便没了知觉,江迟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咬着牙撑住上半身以防摔倒,然而祸不单行,另一条腿又抽了筋。 …… 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忍受从腿上涌起的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痛感和酸爽,裤腿上的破损处被扯的更长。 尽管他强行压制着声音,可还是吵醒了曲历河,床上的人动了动脑袋,扭头朝他看过来,眼神迷离,恍恍惚惚的清了清喉咙。 “咳咳,你,江迟?怎么还没有睡,啊,江迟,你快来…睡啊?” 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自己都不清楚在说什么,声线沙哑低沉,夹带了些醉酒后的慵懒优雅,轻轻的飘到正攥着拳头等待抽筋结束的人的耳朵里。 “你怎么…没动啊,你为什么还不来?” …… “来了。”江迟看曲历河说了好多句,担心再说下去他就醒了,只能抬脚轻轻的朝床边跳过来,姿势有些怪异。 “我来了,你继续睡吧。” “嗯。” 曲历河缩了缩脖子,再没了动静。 江迟掀开被子,才发现他居然睡在里面,早已经给自己腾开了位置,心里微暖一下。江迟勾了勾唇角,钻进被窝中。 “嗷!好凉!” 然而刚刚钻进被窝,就被里面的温度凉的惊呼一声,他居然忘了,刚刚自己在扛着浑身是水的曲历河回来的时候,把被褥弄湿了…… “嗯?怎么了?” 曲历河再次扭头望过来,声音沙哑。 “没事,你睡就好。” 然而曲历河已经抬手摸了过来,掌心覆上一片冰凉湿润,“啊?怎么湿了?我跟你换一下吧,你睡里面。” 黑暗中,江迟钳住他的手腕,轻轻的丢了回去。 “不换,睡!” 说罢,他便脱掉校服外套和已经扯的不成样子的裤子,丢在了一旁的空床上。 裤子撕成这个样子,明天可千万不要碰到杨叔啊! 话说明天他该怎么跟老妈解释自己晚上去哪儿了呢? 可能是因为太过劳累,纵然身下一处冰凉,但江迟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黑暗中,原本已经睡着的曲历河轻轻的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清醒,他缓缓坐起身,朝一旁的空床看过去。 …… 片刻,他勾着腰下床,从衣架上拿了针线,就着月光缝起来,蓝色的线在轻薄的布料中穿梭,他手抓着的地方,还能感觉到江迟的温度。 啧啧啧,幸好曲历河生活用具齐全连针线都有,幸亏自己自力更生什么都会…… 一阵悉悉索索,总算是把那道口子缝了起来,曲历河小心的钻进被窝里的时候,江迟正拧着眉头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他小心的趴在旁边,手摸上去,下意识皱眉。 这么湿,会感冒的吧! 他原本想拉着他往里面睡,可江迟骨架大,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让他挪动位置简直难如登天,无奈,他只能转身拿了一个干毛巾,想要铺在水渍上面,却在刚刚靠近他的瞬间被勾住脖子。 江迟长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只轻轻用力,便轻而易举的拉着他趴在了一旁,脸就贴在他的肩膀上,柔软和柔软摩擦,逐渐发烫。 !!! 曲历河没想到他睡觉这么不安稳,还来这么一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的趴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熟睡任人摆布时段的到来。 然而,想象往往比现实骨感许多。 在梦里,曲历河小心翼翼的铺好了毛巾,摸着满手干燥,放平江迟的身体,终于满足的睡过去…… 夜幕沉沉,窗外狂风怒号掠过天地,吹散笼罩许久的沉闷,曲历河肩膀被人搂住,动也动不了,一夜睡的十分不舒服,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条腿麻到几乎不能动。 第26页 毛巾依旧被握在手中,满是褶皱,预示着他昨天的美梦。 江迟真的在水渍上睡了一夜!! …… 江迟还没有醒来,曲历河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他一瘸一拐的下床,托着半身不遂的身体穿衣服,然后出门洗脸漱口。 等到回来的时候,江迟已经穿好了校服,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校服,见他进门,他抬头别扭的望他一眼:“你帮我补的?” 听到声音,曲历河才发现他的脸红的不正常,眼底拓下淡淡的阴影,声音沙哑,带了很浓重的鼻音。 “你感冒了?” 江迟没有回答他,固执的要他先回答,“是你帮我补的吗?你快承认。” “不是,是田螺姑娘。” …… 晨曦温暖,淡淡的撒在身上,带了些清晨的清寒,不过在盛夏却是适好的温度。宿舍楼外的小路因为昨夜的狂风席卷,落了一地的树叶,青翠欲滴,就这样铺了一地。 曲历河和江迟两个人并排走在小路上,脚步缓慢没人说话。江迟出了宿舍门就摘掉了帽子,一头红发在一片绿色之中意外的显眼,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 满目青翠,江迟走着走着就想到了昨天自己看到的小纸条,看一看二中白杨树落叶,现在这样,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也算和他看了? 余光打量身旁人一眼,曲历河的目光落在脚下的树叶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连路都忘了看。 江迟紧盯着他的步子,在他即将撞上树的时候伸手拉住他,然后颇为大方的说一句:“不用谢,应该做的。” …… 曲历河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教室里一片沉闷,因为起的太早,众人都趴在桌子上补觉,还有几个扎堆抄着数学作业。 江迟进去的时候,别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钟明便一脸心虚的转过头去。一个大高个勾着背猫着腰,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曲历河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他进门就坐到了位置上,江迟迈着步子朝前走,手插着口袋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咳——” 钟明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就看到江迟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欲哭无泪,“迟哥,昨天的都是意外,相信我绝对是意外!” 江迟脸色有些差,但是并不影响他的威慑力,他抬手勾了勾指头,便坐到了他的专属座位上。 大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今天难得穿好了校服,拉链拉在合适的位置,露出白皙的后脖颈,袖子照旧挽起来,手臂结实有力。 钟明缓缓朝他挪过去的时候,他正懒洋洋的半眯着眼,平日里精神红润的脸上今天却过分苍白,带了些颓气,精致中揉杂着倦乏。 “迟哥,你怎么了?” 后者清了清嗓子,手覆上喉咙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张扬的红发略有着凌乱,耷拉在耳边。 “没事,薛一听呢?” “我刚刚去看了,还没来,迟哥你感冒了?” “有一点,没事。” “哎?课代表你要去哪啊?数学作业交你桌子上了?” 江迟随意的应答一声,扭头朝斜后方看去,目光里,曲历河正出门,背影瘦弱,脚步虚浮,看起来一瘸一拐的。 嗯?腿麻还没有好? 钟明不可思议的戳了戳他:“迟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怎么把他打成这样了?不怕杨主任找你喝茶?” ……江迟懒懒的扫他一眼,第一次对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影响产生了忧虑。 难道自己在他们心里,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打架工具? 第15章 曲历河是个高手 江迟眸子黑亮,琥珀般清透的瞳仁耀如星河,他的目光从钟明身上扫过,红发凌乱的耷拉在额前,从缝隙间仍可窥见一点白皙。眼角上扬时,眼神中带了些探究的意味。而后,淡淡的收回目光,自顾自低下头去。 视线中,密密麻麻的针线盘踞在裤缝之上,针脚非常精细。 …… 曲历河的手还挺巧的嘛? 一看就是老手,田螺姑娘?曲田螺姑娘?曲田螺? 哈! 江迟眉眼带笑心情愉悦了几分,唇角完美的弧度抹去一身桀骜,连带着早起昏昏沉沉的病气都消散了许多。他手臂枕在耳后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水指拨弄着耳廓,想到昨晚黑灯瞎火的,曲历河坐在旁边抱着自己的裤子缝缝补补,忙活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还不承认。 死傲娇! 正想着,听到门后传来的动静,他扭头望过去时,顾泉正把豆浆油条摆放在曲历河的桌子上。 在一沓高高垒起的作业本当中,被纸包裹的油条沁出了点油,一片白净上兀的渗出一点金黄的油渍,豆浆细腻浓稠,正静静的被放在一旁。 意外的显眼…… 江迟的视线落在了顾泉的脸上,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校服穿的一丝不苟,拉链永远卡在腾飞校徽的位置。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中等身高,几乎没什么攻击性,却也没什么辨识度,丢在人群里就是那种毫不瞩目的路人。 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个被称为作文天才的同班同学,过去的一年他永远坐在第一排角落里就没挪过窝,而他每次挑座位时也从没有靠近过自己。 第27页 江迟与班上的其他同学,像两条角度不同的波浪线,偶尔也会有相交的时候,但顾泉对他来说,好像一个点,不管他怎么绕,也无法了解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曲历河帮他补习? 曲历河那么不愿意揽事的人,拒绝了自己都要帮他?靠的是什么? 早餐? 还是…… 他纯粹就是不想搭理自己? 江迟眸光犀利,瞳孔上倒映着不远处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眼仁染上些许不满和戾气。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钟明和薛一听最清楚,他原本不是那种斤斤计较揪着把柄不放的人,以往他打架,也是转头就忘。只是这次他在曲历河身上栽了太多次,导致他现在听到他的名字,都意外的有征服欲。 如果有一天他求着自己…… 咳咳! “迟哥?”钟明有些惊恐的看着江迟眼中意外升起的得意,下意识开口喊他一声。江迟反应过来,握拳尴尬的在唇边咳嗽两声。 “带顾泉出去走走。” 顾泉? 钟明了然点头,扫了眼刚刚心满意足回到座位上的顾泉。 …… 他跟这个语文课代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么突然把人家叫出去是不是有些突然? “课代表,我有个问题不太会,能不能请教一下你,我们出去说?” 顾泉转身将作业摞在曲历河的桌子上,刚低头掏书时,就听到身后一道询问的声音传来。他手下一顿,扭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手撑着曲历河的桌角,笑眯眯的看着他。 钟明? 他意外的瞪大了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说的是我吗?” 后者相当认真的点点头:“嗯。” 他缓缓的点头,将书抽出来拿在手里,从座位上站起来,这年头有问数学题的,有问物理化学题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问语文的…… 语文不是纯主观理解吗? 钟明跟在顾泉的身后出门,趁着他没注意悄悄扭头向江迟比了个手势,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不见了身影。 江迟原本手肘搭在窗台上看着钟明的行动,逆着光坐,周身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校服边缘被打上一圈亮白的轮廓线,发梢生了几点白意,根根分明。 见两个人出门,他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曲历河的座位走过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买的神仙豆浆和油条,能让曲历河这么爽快的答应。 改明儿他也试试! 豆浆是用一个平常的塑料杯装起来的,透明的杯身,密封完好,杯口上印上了几粒黄豆,两行醒目的广告语。 不要问我爱你有多深,豆浆代表我的心! …… 豆浆的温热渗进肌肤当中,让他原本恍惚的意识逐渐清醒几分,浆液是乳白色,米糊状,杯底沉了一层厚厚的细小颗粒,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 研究许久无果,江迟面无表情的放下豆浆,浓眉紧锁,眼中是难得一见得认真和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在研究曲历河的早餐。 豆浆是被一层厚厚的纸包裹着的,折叠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字,店? 江迟眼睛一亮,立刻勾下腰抬手扒开那层纸,晨光早餐店?二中校门建设路早市? 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江迟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刚准备照原样包好,头顶却传来曲历河疑惑的声音。 “江迟,你饿了?” ……这就很尴尬了,翻东西被抓了个现行。 江迟嘴角抽搐,垂下的头不知道该摆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出来,他咬咬牙直起身子,无所谓的摆摆手尬笑两声,“没有,不饿,我就是随便看看,来,你坐!” 曲历河打量他一眼,闻着香味看向桌子上尚未来得及包好的油条,金黄酥韧,热气腾腾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我作业还没写完,先走了!” 还没等曲历河有所反应,江迟就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座位,后者看着他的背影,意外的挑挑眉。 哦?作业? 他还是第一次从江迟的嘴里听到作业两个字,有意思! 江迟难得乖巧的并腿坐在座位上,头耷拉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咬着唇一脸悔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也不知道曲历河看到了多少,他不会真以为自己饿了去偷吃他的早餐吧!他的脸以后可往哪里搁!?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钟明薛一听知道了还不得嘲笑自己? “把早餐吃了。” 头顶的声音无喜无怒,像个机器人一样生硬又强势,他惊愕的仰头,却见面前出现了自己刚刚亲手扒拉开的油条,豆浆已经插好吸管,就等着他动口了。 ??? 江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冷着脸反抗:“我一点都不饿。” “哦,我知道了,不饿也吃,吃完喝药!” 曲历河抬手一个塑料袋丢过来,江迟抱在怀中,一眼扫过去是三盒感冒药,什么什么颗粒,什么口服液,什么片。 再抬头时,曲历河已经扬长而去了。 江迟迷惑的蹙眉,明明嘴上说着不帮自己,又给自己买感冒药,还把早餐给自己吃?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放松紧惕,欲擒故纵…… 第28页 曲历河,高手啊! 第16章 我失恋了 为了完成江迟交给自己的任务,钟明一个劲儿迈开脚把顾泉往操场上引,两个人沉默无声的下楼。钟明人高马大凶神恶煞,而顾泉则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怀里抱着书悄声的跟着他。 他性子温顺,本就不高的体格站在钟明旁边显得更加弱小无助。阳光从窗户中洒下,落在两人身上,钟明身材高大,手插在口袋里,虽说是有问题要请教,却连书都没带,在别人眼里,两个人像极了校园霸凌事件的主人公。 钟明身边除了江迟就是薛一听,顾泉的突然出现引来同学的注目,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拉着手一起上楼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飘然的传入耳中,异常清晰,仿佛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 “顾泉怎么把钟明惹了?他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昨天吃完饭就看到钟明在找顾泉的麻烦,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钟明还差点动手呢!” “不是吧,江迟上次不是在升国旗仪式上检讨保证说,以后绝对不欺负同学的吗?这才几天就又干这样的事?” “哎,说不定人家就是随便说说,就我们当真了。不过顾泉也挺可怜的,语文天才,怎么就跟他们三个扯上关系了?” 耳畔的议论声不停,一字一句都是对江迟钟明和薛一听三人的攻击,顾泉皱了皱眉听得耳朵疼,攥着书的手骨节泛白,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转头望过去,想要看看是谁在说。 走在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朝说话的人瞥了一眼,两个人就站在顾泉的的身后,他望过来的时候顾泉正好看到了他的视线,冷冷的眸子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打量一番便自顾自的移开目光,再无后续,他对她们的评价漠不关心又像是习以为常。 一身蓝白相间闻名肃城的丑校服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来自身高的压制却莫名的让人惧怕。 说闲话被当场抓包,两个对视一眼立刻闭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低着头噔噔噔上楼。 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空旷的楼梯间里脚步声悠扬,环绕四周,撞上斑驳的墙面,钟明又不说话了,揣起口袋继续朝前走。 看似严肃的面孔让人不敢搭话,实则脑中疯狂运转。 他该说点什么? 他该问什么问题? 怎么拖住顾泉?迟哥情况怎么样了,他现在能不能回去了? 已经憋了七分钟了,他快不行了!! 面前是空旷的操场,满目生机盎然,绿草如茵,除了有三个体育特长的同学在进行百米短跑,再找不到一个闲杂人等。看着面前人继续埋头走,大有带着自己再压十分钟操场的意思,顾泉拧着眉峰,终于等不住了,抬手拉住他的校服。 只轻轻用力,就拽住了他:“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 得,该来的还是来了! 钟明背对着顾泉,闭着眼猛吸了一口气,手狠狠的掐上胳膊,用了吃奶的力气,再次转身时已经是眼眶微红,泪眼朦胧,一副受了什么委屈的模样。 顾泉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手上卸了力气,仰头呆呆的看着他,目瞪口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慌张,打破了他藏在眼镜之下惯有的沉默和冷静。 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了? “你……”怎么了?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是没有钟明这号人的,只不过这次由于曲历河的到来,将江迟和他拉下了别人仰望的神台,他才勉强的从记忆当中,找到了一点过去钟明的影子。 他永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江迟和他两个人名声在外,总要出去打个架,身上免不了挂彩,有时候鼻青脸肿的回学校继续上课,有时候被主任拉到大伙面前通报批评一番,成绩永远倒数,是二中有名的厉害人物,也是有名的差生。 江迟坐在第一排,钟明在最后一排,他们不与其他人往来,班里人也都自觉的远离他们。 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然而他现在怎么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通红的眼眶里满含泪水,声音颤抖,一个大高个突然就哭了。 “课代表,我……失恋了——” 钟明胳膊都快断了,那一股子痛意怎的也消散不掉,一个大高个子声泪俱下,哽咽个不停,可怜兮兮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的湿润,堪堪掩饰了他此刻难以言说的尴尬。 迟哥,兄弟我为了你真是拼了!! 顾泉更慌了… 你失恋你跟我说什么?我又不能安慰你,何况咱俩又不熟啊! “课代表,你作文写得好,你安慰一下我吧!”钟明哼哧哼哧的擦掉眼泪,径直坐在了一旁倒下的粗树干上,抱着腿抬头看他,这么大的个子拧巴成一团,眼中泪花点点,肩膀还颤抖个不停,看起来又悲催又搞笑。 嗯?这关作文好什么事??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课代表,我被绿了,你说难道是我不能给她安全感吗?” 顾泉无声的咽了咽喉咙,这,听着还怪凄惨的…… ———— 江迟心安理得的靠在座位上吃曲历河送过来的早餐,胃里弥漫着一股暖意,想他以前自恃年轻,从来不屑于吃早餐,现在看来,吃早餐也没什么不好。 第29页 他低头大口抿了口豆浆,唇齿留香,心里美滋滋的。 黑板旁钟表上秒表转了三圈,如魔咒般的早自习铃声恰时响起,班主任很少来班里视察,他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豆浆,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将垃圾装回塑料袋里,顺带着将桌子上碍眼的感冒药丢回桌兜里。 药盒和桌兜铁皮碰撞声清脆,却被身侧此起彼伏的背诵阅读声盖的严严实实。大伙各自看着自己的书,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开玩笑?他这身体,打架受伤都不用去医院的,一个小感冒还需要吃药? 曲历河真是想太多! 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指勾着垃圾袋正准备去丢垃圾,却意外的看到了一道炯炯的视线,从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最后一排射过来,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他,最后视线定格在黑洞洞的桌兜里。 视线中,曲历河正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窝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之中,脸色黯淡,抱在胸前的手隐约露出来一点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对上江迟呆愣的目光,他轻轻嗤笑一声,柔软乖巧的黑发也阻挡不住的凌厉迸发出来,眉梢上挑,威胁性十足。 …… 咳咳! 江迟握拳抵在唇边,颇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扫了眼桌兜,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这么远都能看见,他这是什么眼睛? 当学霸这么多年,他都不近视的吗? 俩人隔的这么远,挡在他们中间的那几个人是干什么吃的? 曲历河压根没打算放过他,那道灼人的视线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像一道光,将他的小心思亮堂堂的展示出来,暴露在大众面前。 不就是个药吗?他吃就是了!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心虚的少年顽强的挺直腰杆,佯装镇定的在桌兜里一阵倒腾,终于摸出了被扔在最里面的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届时,一矿泉水从后桌传了过来。 ……曲历河阴魂不散,水都给他准备好了。 等到药全部下肚子的时候,他收起药袋,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曲历河? 他是二中老大他怕过谁?为什么曲历河说什么就是什么,刚刚自己还这么怂,连看都不敢看他? 不就是吃了个他的早餐吗?况且那也不是他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自己平时挺硬一个人,怎么到他面前就软了?! 江迟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向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省的头疼,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也会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打发了自己,心中畅快不放事,这么多年倒也活的很快乐。 可是这次,他好像没办法说服自己? 笔尖在光下闪着冷意,他无意识的捏着笔思考,并未发现笔下的笔记本被画成了什么模样,那纠缠错杂的黑线,就像此刻他一团乱麻的内心,找不到突破口,把自己堵在了死胡同里撞的头破血流。 身旁的背诵声更加激烈了些,他这才得以脱身思考,给自己找了一个牵强的借口。 他就是看曲历河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的,没有得到过亲人的爱,所以可怜他,觉得他不容易,这才想着对他好一点! 对!就是这样! 哎,自己可真善良,三好学生的奖不发给他都说不过去! 快刀斩乱麻,内心不挣扎,江迟成功的打发了自己,痛快地叹一口气,起身继续去丢垃圾。 最后一排的阴影里,曲历河已经不再看他,只是坐在座位上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座位静静发呆。 江迟看过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果然,钟明的座位上也没有人。 ……这俩人怎么还没有回来?话说钟明不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吧! 第17章 一颗糖而已 二中比不上一中,成绩可吊打其他学校,傲立肃城之首,享受最好的待遇福利。校长心里不服输,变着法儿的锻炼学生,想要提高学校的成绩,在肃城的教育探研会上争得一席之地。 第一步是封闭式学习,非放学不可外出,如愿的把学生逼的半疯。 第二步就是站立式高效晨读。 自从上届毕业的学姐家长反应学生早晨注意力不集中之后,学校便效仿一中开始实行站立式高效晨读,要求学生站着上早自习,防止打瞌睡。 于是便有了一大堆学生拿着书在楼道里来回踱步摇头晃脑的游走背诵。 江迟了解钟明,他绝对不是那种出去认真努力背书的人,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座位上抄数学和化学作业才对。 挑灯夜战可不是他的习惯,早晨奋笔疾书才是他的常态。 已经上早自习十五分钟了,看来,他把顾泉带的挺远? 江迟的目光就没从曲历河身上离开过,他看着他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微风拂过发梢,风动他不动,瘦弱的脊背挺拔如松。后颈处的发丝掠过一片白皙,突出的椎骨上洒下淡光,印衬得他冷白的肤色有了些许暖意。 曲历河并没有察觉到江迟的目光,又或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他盯着面前顾泉桌子上的习题册目不转睛,素来平淡的脸上浮现几分担忧,明明早餐都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人怎么不在? 刚刚他已经出去溜达了一趟,教室里里外外找不到他的人,按说顾泉那么热爱学习的人,不趁着早自习做几道数学题都不正常。 第30页 在他的记忆里顾泉曾经出过事,家庭也发生了变故,对他的影响极大。可惜曲历河以前对他没多么了解,只知道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上课,再次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封闭了自己。 这个记忆在曲历河的脑子里就像已经消了磁的卡片,他不记得时间,不记得地点,只记住了这个模糊的片段。 今天,是不是就是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呢? 曲历河坐立难安,重来一次让他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可这个预判是不是对的,他不能保证。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身,抬脚朝门外走,却不想撞到了站在他身后观望许久的江迟身上。“砰——”的一声,两人撞了个满怀。 “曲历河!” 江迟没想到他会突然朝后走,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重重的磕上来,白皙饱满的额头撞上他的鼻梁,一阵钝痛由鼻梁骨上传来,头疼的昏昏沉沉。 江迟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出于经验下意识的仰起头,生怕鼻血糊了满脸。曲历河有心事,被这一声惊呼吓得一哆嗦,抬头就看到面前的人仰头捂着鼻子,不满的声音从指缝中飘出来。 “曲历河你是故意的吧,我一直说揍你又没真动过手,那裤子也是你自己要给我补的,亏的昨天我在湿答答的毯子上睡了一宿,今天还感冒了,你就这样对我的?” …… “我不是故意的,来,擦擦,我带你去医务室!” 曲历河手忙脚乱的掏口袋,摸出两张纸巾,抬手往他脸上擦,可江迟就是捂着鼻子不撒手,仗着个头高力气大,曲历河抓着他的手扳了许久,以往引以为傲的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弱的像个小鸡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擦也不行,去医务室也不动,曲历河拧了拧眉头,黑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江迟,撒手!” 曲历河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江迟认真的演着戏,时不时的从余光里看着曲历河眉峰紧锁,眼睛像浸了水的珠子黑亮湿润,额前的刘海因为刚刚撞在一起而凌乱了几分,他仰着头小心的看自己,指尖蜷缩轻颤甚至不敢触碰自己,生怕弄疼了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在曲历河的眼里看出了担心和心疼。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个赞—— 啧啧啧,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我去找班主任给你请假!”我以后就靠着你这张脸混了,可千万不能毁了! 曲历河这就打算往办公室走,江迟立刻拉住他的手腕,在他愕然的眼神中挤挤眼睛,眸子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狡猾又得意,就差竖起尾巴摇一摇了。 “怎么样,哥演的像吧!哈,曲历河,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啊!” …… 曲历河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他早就应该猜到,看看自己以后的模样,就应该知道他是装的。 怪自己太紧张,连思考都忘了。 曲历河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他可没忘了自己打算去干什么。正在这时,门口却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钟明的大高个太过于显眼,以至于他进门的时候,曲历河甚至感觉到阳光骤少,冷意攀满全身。 不过,那抹高大的身影进门,曲历河却发现此刻他通红着眼睛,脸颊上依稀可以看得到两道泪痕,耷拉的眼角居然还透露着那么一点委屈? 咦?委屈?还发生了什么? 钟明右胳膊的校服被扯动,曲历河眼尖,立刻锁定他的身后。 出于好奇,他歪了歪头,意外的看到消失了一个早上的顾泉一脸正直的进门,薄唇轻抿,脸颊微红,眼镜片上落了晨光,闪亮耀眼。 手还紧紧攥着钟明的校服,捏的很紧,他甚至可以看到指头下那皱皱巴巴的布料。 …… 这魔幻进展!什么情况,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一起去了? 以前可没这段啊! 不对,准确的说,以前压根就没有钟明这个人,他一直搞不懂,突然冒出来的他是什么人物。 曲历河蹙了蹙眉,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回来,让过去的剧情发生了变化? 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个人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从他的面前径直走过,然后他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钟明委屈的撇撇嘴,趴在桌子上埋头哭泣? 顾泉犹豫的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像给狗顺毛一样动作轻柔,然后拿着他一字未写的作业本回到座位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走了作业,翻开作业本往上抄。 奋笔疾书,一丝不苟…… 曲历河几乎要怀疑人生,探究的眼神落在江迟身上,后者也跟他一样震惊的合不拢嘴,黝黑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讶,看到他询问的目光立刻摊摊手摇头。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鬼知道这俩人怎么了? 能让班上第一沉默之王顾泉帮抄作业,钟明怕是踩了狗屎? 毕竟他可是连人民币都拿不下的人啊! 顾泉的性子,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是小混混们最喜欢欺负的类型。东平大街有他罩着,自然没人敢动手,不过听说曾经几个其他班的崽子让他帮写作业,一门课五十,他愣是没搭理人家。 第31页 从此顾泉钱都拿不下的名号就在学校传来,以至于现在大家都知道,要想使唤顾泉,要么讲数学题,要么讲物理化学,拿钱最没用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帮钟明写作业? 江迟觉得一定是自己感冒的原因,他捂着头抬脚往座位走,余光里,顾泉攥着笔一笔一划的写公式,作业本上确确实实就是钟明潇洒的只有他自己能认出来的草书签名。 一时间,只觉得头疼。 最近的事真是越来越多了,真怀念当年逍遥又自在的日子。 顾泉抄的很认真,以至于四十五分钟的早自习,曲历河看了他半个小时,他连头都没抬,直到下课铃声,两本作业出现在了眼前。一本写着顾泉名字的被放在了最上方,另一本被夹在了中间。 …… 这手法,相当熟练啊! “那个,曲同学,你吃着早餐味道还可以吗?会不会…不合胃口?不,不合口味的话我,我明天换一家,我家到学校这一路上有很多家早餐店的!”顾泉当真迷迷糊糊可可爱爱,此刻他看着曲历河询问他的口味,比刚刚抄作业还认真。 “啊?”曲历河愣了一下,看刚刚江迟的模样好像还挺满意? “挺好的挺好的,多少钱我给你,还得麻烦你以后给我带一下了。” “不用…不用不用!”顾泉笑开,两只手在身前摆了摆,眼睛弯弯的,像初生的新月,“不用给钱的,你都,帮我补数学了,这就当学费了,哈哈,你…你喜欢就好!” 顾泉得了答案,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彩色的糖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俨然价值连城的钻石,第一次得见天日,耀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顾泉放下糖就转过身去,上早操的时间,喇叭里响起欢快的《舞动青春》,大家三三两两的往门外走,曲历河抓起糖放在手中里,一抬头好巧不巧就看到了江迟不善的眼神。 只犹豫了一下,他便撕开糖皮,将绿色的晶莹剔透的糖丢进嘴里,抿着唇满意的点头,还冲着他挑挑眉。 江迟:“……”不就一颗糖嘛,显摆什么! 第18章 重点中的重点 披光晨跑,是曲历河在高中三年为数不多喜欢的项目,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队伍在橡胶跑道上井然有序的转圈圈。当初他在周一早上准备检讨书时,曾有幸站在楼上看过学生晨跑的场景,像一群僵尸按照规定的路线朝前跑。 异常的搞笑… 而现在,他本人也成为僵尸队伍的一员,听着哨子声左右左的迈步朝前跑。 晨练的时间不长,只刚刚够他们绕着操场跑三圈,不过就算这样也让身体素质不怎么好的学生们累的半死,回教室的时候各自搀扶着,倒确实有些难兄难弟的模样。 曲历河因为出身孤儿院,自小便出门打工干活,虽然外表看起来羸弱不堪,那张乖巧的脸也给人瘦弱无力不禁风的感觉,可其实身体素质倒是不错,跑了三圈下来依旧神清气爽,除了喘气急促了些其他的一切尚好。 江迟自解散就跟在曲历河的身后,原本是想趁着他坚持不住的时候过去嘲讽一顿,没想到从身后看过去,曲历河比他这个总是打架都精神。 等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江迟都没逮到机会。 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怨气的,曲历河总是抓着机会向他显摆,就在刚刚跑操结束之后,大庭广众之下的,他居然看到顾泉又给兜里掏给曲历河一包软糖。 而后者居然毫不犹豫,伸手就接了…… 那亲哥俩好兄弟的模样看着就让他来气。 江迟愤愤不平,这么光明正大的贿赂,他们真的不怕被别人说吗? 当然,这个别人指的也就是他自己了。 高二的课程繁重,学生们鼓足了劲复习旧知识,预习新课程。纵观整个学校里到这个时候了都还有心思观察别人的,也就剩下江迟和钟明两个人了。 学校出动了众多老师前来游说,给他们加油鼓劲,甚至出动家长强硬的管教。可不管旁人急成什么样,这二位依旧不慌,每天活着自己舒舒坦坦的小日子,俨然把学校当成了养老院。 曲历河虽然对自己被安排成数学课代表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依旧履行职责等着同学们各自抄完作业,点齐人数,往数学老师办公室里送过去。 进门的时候,老杨正在跟办公室其他老师吹嘘自己的天才学生,曲历河打报告进入的时候,正说在兴头上的人搁下手中的黑金钢笔,得意洋洋的向大家展示。 “呐,我的天才课代表来了,曲历河,全市第三,我觉得以后还能争一下全市第一!” 老杨扶了扶眼镜向其他老师介绍时,眼睛里面有一道光,看曲历河好像是什么宝贝疙瘩,饱经沧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父亲般的慈祥。 突然被点到的人抱着一厚沓作业本,在众多老师的目光中扬起标准的假笑。 “各位老师好!” “看吧,长的又听话,学习又好,以后绝对是好材料,全市第一没问题!” 老杨,我觉得全市第一不太能…… 曲历河艰难的把作业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被老杨扯住问了几个问题,从学习生活扯到家长里短,把他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直到 第一节 课上课铃声响的时候,才把他放出办公室。 第32页 临走时,还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沓装订完好的卷子递给他。 语气和蔼可亲,是他以前当江迟时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小曲啊,以后数学作业你就不用写了,浪费时间,你就做这个卷子吧,正好我测试一下你做题的水平,帮你好好提高一下!” 曲历河双手接过来,看着封面上的《历届高考真题试卷》手不自觉的抖了两下。他现在看到这个,还会心悸,当年背题背到吐,现在又来了。 二中传统,什么时候闭着眼睛能够说出第几页的第几题答案来,什么时候看着一种题型能够延伸出其他的题来,就可以上高考战场了。 他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明明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老杨这么快就给自己做试卷,他真的压力山大啊! “好的,谢谢老师!” 勾着嘴角看似高兴的人内心其实在滴血,以前他那么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好学生那样的特殊照顾,等到现在真的被照顾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看着手中的真题卷,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翻然悔悟复读备战高考时,做过的众多模拟卷当中,就有这个。 自己重新考试时,已经是第三年,不知道自己做过的题和现在的这本,一样不一样? 他翻着试卷朝教室走,将手中的试题看了个大概,题目毫无变化,有的题他甚至看一眼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 他这是开了天眼? 这是不是代表着,只要他在考试前将所有的题目透露给同学,他们班的高考数学成绩就能甩其他学校两条街? 曲历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路上恍恍惚惚的光顾着翻试卷,等到坐好抬头看黑板的时候,老杨已经开始讲课。 …… 老师们对于好学生总是有用不完的包容心,所以曲历河从后门进来的时候,老杨也只是随意瞅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他拍了拍讲桌唤醒昏昏欲睡的同学,然后继续讲题。 曲历河坐好,翻开卷子头也不抬的做题,中性笔划过柔软的试卷,刷刷作响,在静谧的教室里异常的清晰。老杨在讲课期间总是会佯装不经意的观察他,眼看着在短短五分钟里,他的卷子翻了个面。 …… 老杨惊的合不拢嘴,指尖用力掐断了粉笔头,现在的学霸都这么厉害了吗?五分钟做完选择填空,还是不用打草稿运算,直接看一眼写答案的那种? 啧啧啧,小孩子还是太骄傲,要多磨练磨练,等到他做完把卷子交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得好好帮他收收心。 数学课对六班的大多数学生来说,都是天书课,老杨光秃秃的头顶,总能勾起他们的睡意。一般情况下,数学课开始后的八分钟,第一批学生将会安稳,等到第二十五分钟时,第一批将会带着剩下的人一起进入梦乡。 最后的十分钟,几乎是老杨自己一个人的狂欢。 这次也不例外。 江迟这节课意外的没有睡,早在刚刚上课曲历河从后门溜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手里攥了一个试卷册,自坐下后就再也没抬过头。 江迟心里好奇,频频转身去看他,原本柔顺的红发也被抓得乱糟糟的,随意摊开在桌面上的数学书上画了个大头儿子,边角处已经被卷起来。 他手肘搭在椅背上,整个人侧过去,微仰的下巴弧度完美,精致的侧脸像镀了光,红发耀眼。日常敞开的校服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拉低颜值的破布,对他来说却是争光添彩的时尚神器,原本因为红发而滋生的社会气息尽数被一身整洁的校服抹去。 红发热烈,校服干净,两种对立的气质在他身上被完美的融合起来,亦正亦邪,亦好亦坏。 江迟眉头越皱越紧,他都看了都半节课了,曲历河这家伙还在做题,他都不累的吗? 看到江迟突然侧过神精神十足的听自己讲课,老杨惊了一下,专门看了他好几眼。 真没想到,当全班都睡过去的时候,坚持到最后的居然是江迟。 他很感动…… 老杨来了兴致,开始专门对着江迟讲课,两只眼睛钉在他的身上,生怕自己一个转身的时间,江迟就像其他人一样倒下了。 突然被盯上,江迟表示很惊慌,老杨那反着光的眼镜片就像黏在他的身上,他刚刚侧过身来是为了更加方便看曲历河,这下好了,他动都不能动了。 老杨讲的津津有味,粉笔头和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同学们听着这样的动静趴在桌子上,睡的更熟了。粉笔灰飘飘洒洒落在老杨的蓝色衬衫上,手腕上的手表异常明亮,他握着粉笔的指尖已经被染白,黑色的眼镜腿上沾了点白灰,整个人就像从粉笔灰里捞出来的一样。 “接下来,我们要讲一个非常重要的题,是高考热门题目,要好好听。” 说罢,老杨便转过身去写题,江迟这才得了空闲,刚刚松了口气低下头去,就感觉鼻子里一阵热流淌下。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摸上去,指尖嫣红。 …… 刚刚被曲历河撞没流鼻血,现在听了几分钟数学课居然就流了,可见数学是多么让人火大啊,啧啧啧。 老杨写完了题转过身刚打算给江迟讲,却看到他满手嫣红,血顺着他的下巴朝下滑。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让他下意识惊呼一声。 第33页 “江迟,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曲历河刚好写完最后一道题,还没来得及放下笔休息一下,就听到老杨的呼叫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江迟正生无可恋的仰着头,曲历河看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撞上去的时候,他好像很疼的样子,是不是被自己撞坏了? “老师,我带他去医务室吧!” 本着负责到底的心思,曲历河举了手,老杨想都没想,立刻点头。他低头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刚装进兜里,却不小心扫到了黑板。 那一块小小的地方上,赫然写着与当年他们高考试卷第二道大题异常神似的题目。 送分题啊,这是…… 看着江迟朝自己走过来,曲历河瞬间抬脚踢到正勾着腰熟睡的顾泉桌子上,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叮嘱道:“别睡了,看那道题,重点中的重点,做会晚上我要考!” 被突然叫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顾泉:“嗯?什么?什么题……” 第19章 小兔崽子 睡的昏昏沉沉的人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来缓过神,他需要从包裹全身的疲惫中挣脱出来,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赶快振作,不能再睡了。 那感觉就像午睡到黄昏,仅仅一个闭眼的时间,太阳落山候鸟归巢,当你猛地醒来时的颓败孤独,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你站在夕阳中,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顾泉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又或者被全班同学遗弃了。他只不过闭上眼小眯一会儿的功夫,老杨就讲完书上的练习题,现在正在讲的这道也已经到了中间部分,那一堆天文数字摆放在眼前,分开都认识,合到一起一个式子都看不懂。 也没人叫醒他,也没人管他,好难过…… 他睡的太熟了,以至于在曲历河和江迟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和痛苦当中,只觉得难过的想哭。 直到钟明按照曲历河临走时的交代蹲在地上移到他的座位上,拿笔戳了一下面前独自忧郁的人。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顾泉拧巴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眼帘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镜都戴歪了。往日清明冷静的眸子里一半难过,一半迷糊,嘴唇苍白,右侧脸颊上印着校服袖口的松紧带,长长的一道红痕。 看到钟明,他下意识的撇撇嘴,半眯着眼,声音沙哑又软软的,听起来相当委屈:“钟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难过,我觉得我被抛……” “曲历河让你把老杨现在讲的这道题做会,他晚上给你补习时要考。” “卧——槽!” 顾泉瞬间清醒,情煽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收尾,忙扭过头去,老杨刚好拿过黑板擦,正往第一步的公式上擦。 “啊——别!老师!等等!” 顾泉急得声音都变了,一声惊呼吓醒了其他沉睡的同学,老杨刚刚擦了一下的手顿住惊愕的转身,却见在数学课上异常沉默的语文天才顾泉着急的扒着桌子,满脸痛惜的看着自己。 痛惜? 老杨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他眨眨眼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顾泉浑身低气压,痛惜变成了愤恨。 下课铃声响起,他眼角顾泉趴在桌子上低吟一声,转身朝身后的钟明看过去。 “你怎么不早点说?” 钟明一脸懵逼,“我冤枉啊,你难过的头也不抬,要不是我偷偷溜过来告诉你,你现在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今天早上你拉我出去压操场,我能这么累吗?能睡成这样吗?” 钟明立刻抱头大声提醒他:“哎顾泉顾泉,别冲动,你想想我刚刚失恋,你可不能打我!你想清楚,你好意思下手吗?” 果然,听到这话,顾泉已经抡起来的拳头定格在半空中,然后又缓缓的落下。生怕他反悔,钟明立刻指了指黑板,“快把题目抄下来,免得一会儿连题目都被擦了,你哭都没处哭!” 两个人打闹的时间,老杨收拾好桌子上的课本,像来时一样夹着书朝曲历河的课桌走过来,钟明立刻开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撕下曲历河写了一节课的卷子,二合一折好夹到了教案里,而后扬长而去。 教室里炸开了锅,下节英语课,要听写单词,噩梦即将开始。 整个教室被英文字母淹没,那阵仗比早自习更热闹。 钟明趴在桌子上,支着脑袋看顾泉着急忙慌的抄题,手下的字龙飞凤舞,默默的勾起了唇。 这语文天才还挺单纯,自己说失恋了他就一点都不怀疑,看他刚刚睡醒时那个迷迷瞪瞪的傻样,哈哈! ———— 曲历河拉着江迟往医务室走,谁知刚走了一步就被他带着转了方向,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气钳制,曲历河挣扎了许久,根本挣脱不了。 没办法,便只能顺从。 看着风风火火朝前走的某人,曲历河皱了皱眉:“江迟你鼻血还在流吗?” 江迟取掉卫生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戏谑的笑,白白净净的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点淌鼻血的痕迹:“早就好了,上数学课上出来的火,出了门立马好!” 看到他的脸,曲历河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刚刚出门的时候,江迟就去了趟洗手间,看来那会儿就已经好了。 第34页 那他塞着卫生纸装给谁看呢? 哦…… 刚刚他们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巡查上课情况的杨叔。 曲历河的眼神落到面前高大的身影上,那一头红发俨然就是那狡猾狐狸尾巴,迎风摇曳嚣张肆意。啧啧啧,连下楼会碰到杨叔都猜得清清楚楚的,他江迟不是狐狸谁是? 两个人拐进一条没人的小道里,两旁高大的柳树将他们挡的严严实实,阳光透过绿叶缝隙,斑驳的光影打在江迟的校服上,那干净整洁的布料在阳光下近乎反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走在小路上。 曲历河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打量过江迟,又或者说他以前是江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 还记得中二时期的他最喜欢洗完澡之后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昏黄的灯光下,明亮的镜子前,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高大帅气。 现在…… 走在前面的少年脊背宽广,太平洋肩宽,莫名的给人安全感。被校服裤子遮住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就算隔着那层单薄的布料,他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小腿上的紧绷的肌肉。 曲历河满意的点点头,嗯,确实高大帅气,他以前没看错。 江迟等了好久都没见曲历河跟上来,一时间有些不耐。等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时,正好撞上曲历河一脸满足,又带些洋洋得意的笑容。 …… 啧啧啧,小矮子只敢对着自己的后背羡慕嫉妒。 羡慕哥的好身材吧! “咳咳!”江迟轻咳一声,“快擦擦口水。” 曲历河立刻反应过来,慌张的移开目光,他们说刚刚他回想自己的辉煌历史有些激动了吗? 江迟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花孔雀,“别羡慕哥,哥的身材你羡慕不来。” …… 曲历河嘴角抽搐,眼神瞟向一旁放在小路旁边花坛上的砖头,巴掌大小的半截砖头,拿到手里应该很合适。 江迟也看到了,立刻打着哈哈拉着他朝前走,两个人在一处墙角下停下来,江迟在曲历河的目光中挽起裤腿,这就打算翻墙。 “翻墙干什么?” 江迟经常干这事,身手矫健轻车熟路的,脚随意蹬两下,就已经叉腿骑在了墙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墙角下正抬头仰望自己的人。 曲历河黑发顺滑,软塌塌的铺在额前,他半眯着眼睛仰头朝自己看,温柔的杏眼迷成一条缝,却依旧能看到黝黑澄澈的眸子,干净的没有一点杂尘。鼻梁高挺着,裸粉的嘴唇略微发光,平白叫人心情愉悦。 曲历河太无害了,他那张无辜的脸的欺骗性太强,叫人恼不起来。江迟甚至觉得,就算某一天他抡着拳头把自己揍一顿,他也没办法还回去。 站在墙角下的人又开始说话了,“愣什么呢?骑在墙头看风景?” 江迟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朝外面喊了一声:“刘婶,两个煎饼。” 话音刚落,围墙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早就给你准备着呢,我还说你今天早上怎么没过来取。哎?怎么两个煎饼?昨晚没吃饭?能等住吗,我给你现做一个。” 江迟俯下身子将一个煎饼接过来,转身递给曲历河,然后笑眯眯的点点头,整个人都在发光:“这不是您的手艺好吗,我今天还带了朋友一起吃,您慢慢做,我不着急。” “马上就要上课了,就十分钟的时间,你还得赶到教室去,我做快点你不是跑的慢一点吗?省的这么累!” 围墙外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刘婶正在现做煎饼,锅铲碰撞,听动静有些着急。 曲历河捧着煎饼抬头看着墙头上的人,后者正弯着眼睛跟刘婶聊天,以往高高在上的傲气在那位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前消失殆尽,此刻他只是二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只是江迟而已。 “哎呦,刘婶您可得慢着点,你要是受伤了,我们以后吃早餐去找谁,我都习惯您煎饼这个味道了,一天不吃就难受。” “这年头像您这样又好看手艺又好的阿姨了太少了,您可一定得注意着身体,千万不能伤着了!” 江迟向来会讨阿姨们的欢心,刘婶也抵不住他从头到脚的一顿夸奖,曲历河听着围墙外刘婶高兴爽朗的笑声,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听着他们的声音,有些事情明明过了好多年,可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来,拿好,快上课去吧,别再被你杨叔抓到了,都高二了,要消停点!”刘婶不愧是刘妈妈,递个煎饼的功夫都要千叮咛万嘱咐一番。 江迟也不烦,小心的接过煎饼,手举过头顶保证,“一定消停不惹事!好好学习!” “去,我还不知道你!”刘婶笑着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进去。 江迟翻身下墙,注意到曲历河抓着煎饼一口没吃,呆呆的愣在原地,禁不住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我递给你你怎么不吃?你的早餐都被我吃了,不饿吗?” 曲历河垂眸,正把煎饼递到嘴边准备咬一口,却被江迟拦住,将煎饼拿走。刚刚做好热乎乎,还冒着热气的另一个被送到了手里。 “这个都凉了,你吃这个,还是热的。” …… “你看我干嘛,赶快吃,一会儿还要回去上课。我就是报答一下你昨晚收留我的事,别多想,我可还没原谅你拒绝我呢!” 第35页 …… 一个小屁孩怎么这么记仇? 曲历河低头咬了一口煎饼,动作缓慢,江迟也不催他,自己吃自己的,张口就咬,余光里,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身影朝他们两个跑过来。 吃煎饼如同嚼蜡,没有一点滋味,江迟抿了抿嘴,呢喃道:“我怎么这么背……” 曲历河一愣,也抬头看过去。 目光里,杨森正拾起他刚刚看好的砖头,凶神恶煞的朝他们冲过来。 “小兔崽子,逃课吃早餐!还翻墙!” 第20章 你媳妇 “跑!继续跑!小兔崽子!见了我就跑,真是长本事了!” 杨主任气的脸红脖子粗,更吁吁的喘着粗气,刚刚江迟拉着曲历河绕着墙跑,又是翻花坛,又是钻车棚,他一把老骨头在后面追的差点翘了辫子。 他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也不知道体谅一下自己这个老年人? 江迟凑过去,殷勤的端起茶杯递过去,手抚着他的后背,俊脸笑成了一朵花:“杨叔你别生气嘛,快喝口茶顺一顺,来,我给你吹一下……” “还跟我嬉皮笑脸的?站好!”杨叔一把夺过茶杯,另一只手上的扫把扬了起来,江迟立刻双腿并拢站直,抿着嘴一言不发。 江杨两家交好,两家男人亲如兄弟,女人亲如姐妹,杨森就是他另一个爹,爹打儿子天经地义。 刚开始江迟还会找自家老爹告个状,后来发现没什么用,忍一忍也就习惯了。 不过好在杨森疼爱他,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手,那扫把也就是吓唬一下他,大不了也就是打在地上听着响动大一点。 “你都高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翻墙逃课的臭毛病就改不了?上学踩着点进校门,上课倒头就睡,作业也不写,六班已经是最差的班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再给你开个七班!” 杨森绕着他转圈,气的肩膀颤抖。 “不用,六班就可以了,六班挺好的,杨叔你不用这么费心。” “还敢接话?嗯?以前自己逃课就也罢了,你一个人不好好学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次可倒好,带着人家小曲一起逃课!” 曲历河剥橘子的动作一顿,惊讶的抬头望过来。刚刚他一进门杨叔就安排自己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他吃的太认真,倒忘了江迟了。 “人家可是全市第三,数学天才,学霸。以他的成绩,进尖子班一点问题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一班人满腾不出地方,再加上你们班主任的苦口婆心,他能到六班?我原本想着他能影响你好好学习,可没想到你居然带着他逃课翻墙?” 杨森看着面前背着手低头不语的江迟,再看看一脸无辜惊讶的曲历河,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居然是江迟影响了曲历河,今天他在墙角碰见江迟,纯粹是他蹲点多天的成果,但是看见曲历河,却是一点也没有想到。 想到昨天自己还说让曲历河帮一帮江迟的学习,杨森心头涌上些许愧疚。曲历河一个人在孤儿院长这么大不容易,一边学习还得一边打工,在别人家孩子享受父母亲情的时候,他得在餐厅里面帮忙洗盘子,送快递。 一边打工一边还得兼顾学习,就这样都还是全市前三,有时候还能争一争第一。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好好学习坚持下去日后一定是栋梁之材,然而却被江迟祸害了! 最生气的是面前着臭小子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兔崽子,你自己不学习还要带上他?你把人家耽误了,成绩倒退了,你能负责的起吗?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了,你养活人家吗!啊!” …… 江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杨森的扫把瞬间怼到了他的头顶。江迟咽了咽口水,灿如星海的眸子扫了眼额前正掉着几根头发的扫把尖,在自己根根分明的红发中意外的显眼。 杨森瞪圆的眼睛似乎在警告他,再敢废话就打断他的腿。 江迟扭头看了眼曲历河,从一进门就销声匿迹仿佛不存在的人,此刻正窝在沙发里吃橘子,修长灵活的手指剥开橙黄黄的橘子皮,水渍四射,喷在他白净的手背上,水光粼粼。 像品质上佳的白玉上滴了几滴晨露,无端惹人注目。 曲历河并没有发现江迟正在看自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橘子,黑亮的头发散落在额前,微垂轻盈的眼睫上落了一片暖煦,眼下的剪影随着睫毛的颤动而时明时灭。 曲历河是温柔的下垂眼,因为打工吃不好身材消瘦,常给人乖巧无害的感觉,仿佛谁都可以欺负她,但是他的鼻梁又意外的高挺削瘦,倒是减了些人人可欺的内敛,使他周身涌动着和江迟有些相似的气质。 高高在上又不可侵犯。 其实江迟早就看出来了,曲历河跟他是一样的人,扮猪吃老虎。他不笑的时候,俨然就是盛怒中的自己,甚至比直肠子的他更瘆人。 曲历河的身上,总是有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就算是阅人无数的杨森,也看不清楚,最终只能把他异于常人的气质归结于他无父无母,自小锻炼出来的。 不过这是他的私事,杨森虽然是主任,也没有权利过问的那么清清楚楚。 曲历河低头分了瓣橘子塞进嘴里,抬头时正好和江迟打量自己的目光撞在一起。四目相接,火花迸射,曲历河一怔,无意识的咽下嘴里的东西,裸粉色的唇闪着淡淡的光泽。 第36页 …… 其实江迟想说,自己以后赚了钱,养一个曲历河倒也不成问题。 但是…… 视线落在某人脚边已经半满的垃圾桶里,香蕉皮橘子皮葡萄枝挤的满满当当的,自己挨个骂的功夫,他就吃了这么多? 这么能吃,还是算了吧! 不过曲历河可真是心大,光顾着吃了,那扫把离自己就几厘米,他也不帮着自己劝个架,万一真打下来怎么办? 实在不是曲历河心狠,而是面前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放映,杨叔一向心软,这么多年手就没落下来过,况且现在自己坐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教训江迟? “你看小曲干嘛?想什么馊主意呢?” 江迟有些无奈:“杨叔,我就是看他一眼,没想干什么。” “看一眼也不行!人家又不是你媳妇,凭什么让你看?检讨1000字,明天和钟明一起给我,下周星期一国旗下检讨,你们俩给我好好反省!” “不公平啊杨叔,曲历河也逃课了,也应该带他一起罚啊!” 第21章 叫哥 晨光明媚,透过干净的玻璃洒下来,在平整的桌面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拂过暖煦和风,抬头就可看见的杨柳低垂。夏日的早晨最是舒服,不热不凉,是大家都喜欢的温度。 江迟和曲历河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 课下了,偌大的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刚刚经历了英语单词生死听写,写的好的人报团快乐,写的糟的人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钟明有气无力的勾着腰,目光落在被压在脸下密密麻麻的单词眼神一阵恍惚,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连精精神神的寸头都带上了颓废无奈的气息,只有眼睫缓缓的眨动,是他活着唯一的征兆。 江迟进门后率先朝他走过去,食指微曲叩响桌面,白净的骨节上泛起红意:“周一和我们一起国旗下做检讨,别忘了。” 钟明愣了愣,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惨不忍睹的单词听写,抬眸询问:“我们?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两年了,他们俩承包周一国旗下检讨已经两年了,这期间有多少人想要来跟他们抢位置,不还是失败了?难道这个班除了自己和他,还有其他胡作非为的人? 环顾四周,同学们都是遵守纪律,认真学习乖巧学生的模样,他粗略的扫一眼,大家纷纷转头各干各的事情,居然没人敢和他对视? 哦,当然,除了顾泉那个看着自己直乐的傻子。 江迟弯了弯眸,眼中带了笑意,如星河坠落在眼中,灿烂夺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唇角的弧度更甚,一改平常冷淡的声音,温柔磁性的声线扩散开,洋溢着些许得意:“嗯,不光我,还有曲历河。” “曲历河?”闻言,钟明看过去,正好看见当事人撕下一张信纸,认真的铺平在桌子上,掌心摩挲着纸页,黑金的钢笔在指间闪闪发光,意外的点缀了他疏离的气质,只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从最后排的角度望过去,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眉骨下巴线条柔软,鼻梁的弧度却意外的瘦削,乖巧和凌人的气息兼容,相互抵消倒让人觉得越看越顺眼。 曲历河还真是个矛盾体,看起来阳光积极,可他接触着总觉得他有些自闭,是学校重点关注的学霸却也跟着江迟一起犯事,就连他说话和不说话,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像阴阳黑白一样,明媚消沉的气质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钟明找不到特别恰当的词语去形容他,姑且只能把这当做学霸的另类爱好,毕竟甜点吃多了也偶尔想要来点麻辣,学霸当腻了同样也可以走下神坛跟学渣们亲近亲近。 反正他又不亏。 钟明皱了皱眉,不过说实在的,他以前还真没想过曲历河有一天会和自己一样对着全校进行检讨。说起来二中是差学校,一旦有个可以挤进去全市前一百的学生,那必定会被老师们捧在手里,说话重一点都怕吓到他,更别说处罚了。 二中自古以来就差,他们这一届尤其的差,全市第三的曲历河就是这届能给学校争光的独苗苗,这样一号人物要去国旗下做检讨了,怎么想都玄妙。 “他可是学校的宝贝疙瘩,主任舍得罚他?” 江迟禁不住感叹一声:“当然舍不得了,这可是我求了杨叔好久才求来的!” 钟明:“……” 钟明扯了扯嘴角,再次扭头看向曲历河,后者白净的皮肤被阳光照射的近乎发光,黑亮的头发给人干净无暇的感觉,怎么办,还突然有点心疼他了呢。 他听过别人考试求高分,逃课求放过,还没听过谁求着给处罚呢,曲历河刚刚跟江迟去医务室,应该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助人为乐外送国旗下检讨,他现在估计要气死了吧。 曲历河原本没想太多,写检讨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当年在他犯事最多的高三时间,甚至到了一周不写检讨浑身难受的境地,可见数量庞大。 为此,他还专门总结了一套“三段式检讨模板”,专门应对大大小小各类处罚。 原本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等他攥着钢笔洋洋洒洒写下《检讨书》三个字后,才发现不对劲。 他貌似记得,杨叔原本没打算罚自己啊…… 办公室里,主任办公桌上长势正好的君子兰傲然挺立,水珠顺着绿叶的纹理脉络朝下流,最终汇聚在根部,新叶幽绿色泽水润,江迟话音刚落,原本搭在窗台上的毛巾就朝他的脸呼了过去,他堪堪躲开,就看到杨叔翻了白眼。 第37页 “你想要公平?行啊,等你什么时候拿个全班前十,也不全班前十了,你只要能脱离倒数十五,我就给你公平!”说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没好气的嘟囔一声,“也不看看你和小曲的差距多大,还敢跟我要公平?” …… 江迟扭头看了眼吃瓜群众曲历河,后者正在给香蕉剥皮,对上他的视线无辜的耸耸肩。 别看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学霸的优待吧。 江迟咽了咽喉咙,抬脚上前勾开办公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着面前已经翻开工作日志的人。 “叔,刚刚你抓我们过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这光罚我一个让别人怎么想。再说了,曲历河他也说了,想跟着我们体验一下做检讨的感觉,你就满足一下他的愿望吧,我保证,以后一定不带着他乱跑了。” 曲历河:???我什么时候说的? ———— “哎?这就已经开始写了?曲同学很积极啊!” 身后的声音得意洋洋的,变声期特有的磁性低沉之中揉杂了些轻快,曲历河从回忆中挣脱,不回头都知道是害自己做检讨的罪魁祸首过来了。 下一秒,两只手撑到他的桌子边缘,江迟挽着袖子露出有力的手臂,手腕处的线条流畅分明,依稀可见青紫的血管,食指指关节略微泛红,汗毛细软,攀在胳膊上。 曲历河仰头望过去,正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 江迟视线落在整洁干净的纸上,只看见潇洒飘逸的检讨书,略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怎么才写了三个字?” 曲历河长叹一身靠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灵活转动合上钢笔,随手丢在信纸一旁,暖光勾勒出淡淡的光边,在桌面上拓下细长的阴影,“没写过,不会写。” 曲历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写过检讨书,不会写才是正常,难道不是吗? 江迟眼睛一亮,嘴角上扬:“这个我有经验,只要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教你写。” “哥。” …… 江迟笑容微僵,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曲历河会喊的这么爽快,原本准备好在他拒绝后说的一大堆说辞一句也没用上,他张了张嘴,又无声的合上。 倒是曲历河笑眯眯的盯着他看,眼眸如浸了水的琉璃珠子,弥漫些水汽,笑吟吟的:“哥,迟哥?我已经叫了。” “我反悔了,叫爸爸才……” “爸爸。” …… 江迟终于忍不住了,歪着脑袋看他:“曲历河你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不打算反抗一下?就这样随意的叫了? “没事,反正我是孤儿,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天天叫。” 江迟指尖手动舒展紧皱的眉头,默默的低下头,手指掠过发丝,头顶凌乱,阳光下那抹艳丽夺目的红,像初升的太阳。 江迟啊江迟,你是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想着占曲历河的便宜? 校服衣摆被扯动,他眨眨眼,曲历河乖巧的将信纸推到他的面前,“哥,怎么写?” 江迟抿抿唇,俯下身给他比划,指尖划过平整的纸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简单,三段式,第一段回顾过去,第二段反省错误,第三段展望未来。” 曲历河憋着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回顾过去怎么写?” “我一般就写过去我有幸成为二中的一员,两年里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帮助,其他的你随意发挥。” “那我也这样写。”曲历河低着头这就打算下笔,“这两年里我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才来二中两天,哪来的两年?,这一看就是我的检讨,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真是佩服你,起开,让哥来,学着点啊!” 曲历河嘴角噙着笑,迅速闪身给他让开座位,站在一旁一副虚心请教学习的模样,温柔的杏眼中满是真挚,发丝柔顺搭在额前。 “嗯嗯,你写我学习一下。” 江迟修长的手指夹着钢笔,目光落在笔下,苦口婆心的教着曲历河。 “你看,你就写虽然我才来二中两天,但是老师和同学们的热情让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两年了,这样一改不就行了?” 笔尖摩挲纸页刷刷作响,曲历河望着逐渐增加的行数咧开嘴,“咳咳,哥,然后呢,然后怎么写?” “然后就感谢老师,同学们,谈一谈这两天在学校的感受,你住校正好可以写一下宿舍的感觉。” “嗯嗯,哥你真厉害,然后呢?” “然后……” 嘈杂哄闹的教室里,钟明展开夹在语文书里皱皱巴巴的才写了一半的检讨书,勉强的看完前半部分后继续往下编,刚刚准备落笔的瞬间,他看见自家不畏强权,天不怕地不怕的迟哥,正坐在曲历河的座位上替他写检讨。 曲历河蹲在一旁,下巴搁在桌子上,时不时的点点头说着什么。 …… 他写了这么多年检讨了,迟哥可从来没有替自己写过一个字! 连名字都不给写! 第22章 找麻烦的人 薛一听和他当初还认真的问过迟哥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是他自己的都写不完怎么可能给别人写,听听这话说的多好听,可结果呢? 第38页 曲历河才刚来两天,才两天啊!迟哥就对他事事关心,现在还代写检讨了。 啧啧啧,真是伤了几年兄弟的一片赤诚之心。 钟明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上的检讨,却因为心里装着事一个字都憋不住来,无奈,他只能搁下笔后脑勺枕着手臂,慵懒的躺在一旁的窗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在自己面前亲密无间的俩人。 视线中,江迟笑眼如新月,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睫毛纤长,颊上漾开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偶尔抬眸询问曲历河的意见,黑曜石般的瞳孔光华灼灼,有时也会停笔凑过去同他讲些什么,得到了曲历河的认同便傲娇的挑挑眉。 这样放松的江迟,是大伙很少见到的模样。 饶是钟明,也极少看见他这样愉悦洒脱的一面。 平日里江迟那标志性的红发迎风摇曳最是嚣张,东平大街的小混混们提到红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别人评价江迟都是“身在二中,心在闹市”,那仿若混混头子一般张狂的气质让他顺利跻身东宁区前五。 而如今,他攥着钢笔一笔一划的写检讨,红发衬得他面色红润,向来只增不减的蛮横居然收敛了几分,远远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铁制课桌轻薄薄的,上面附着了铁制品原有的冰凉,连炎热也不能驱逐的凉意,连带着木制桌面的边边角角都是凉的。曲历河下巴搁在桌面上,与肌肤相触时泛起一股清凉,消去脊背朝阳被长久炙烤的灼烧感。 二中的学生桌面是淡蓝色的,用校长的话来说,蓝色是希望的颜色。为了给学生们加油鼓劲,他连二中的墙都没放过,那几栋颜色清丽的蓝色高楼在学生的眼里丑到离奇,却在后来的几年里,成了肃城特有的风景线。 此刻他只是随意垂眸,便能从一片淡蓝中看到江迟的模样,他的眉眼间有学习时特有的认真细腻,那薄薄的唇微启,洁白牙齿轻咬上唇角,鼻尖弧度傲然,五官精致端正,堪称黄金比例的脸在这一方小课桌上展现的完美无瑕。 江迟长的好看,既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单纯洒脱,又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拧巴劲,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如今面对着他,曲历河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是曲历河曾经在翻阅相册时体会不到的。 课间十分钟很短暂,短到江迟甚至没有写完一个情真意切的开头。上课铃声响起,他从座位上起身,顺手抓着纸朝前走,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话:“下课给你!” 历史课生动有趣,李茜老师是刚刚从重点大学毕业的研究生,皮肤白皙,巴掌大的脸,戴着圆圆的金框眼镜,鼻梁小巧,长发飘飘。 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对人也不例外。历史老师年轻貌美,声音温柔细腻,在数学课上半死不活的学生们瞬间像打了鸡血,热情的差点打断江迟的写作思路。 曲历河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不过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江迟身上,他在自己斜对角的位置上,两人相聚十万八千里,曲历河本没有盯着别人看的习惯,如今却看了江迟一节课。 整整四十五分钟,他连头都没抬,钢笔偶尔折射了窗外的暖光,在面前的墙上投下片片移动的光影,曲历河的视线跟着那处明亮跳跃,面前的历史书连翻都没有翻开。 “最后排的那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李茜早就注意到了三心二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曲历河,本着提醒他的意思喊他起来回答问题,心中并不在意他能否说的出来。 毕竟前面的内容他一个字都没有听…… 曲历河回神,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动,他抬眸扫了眼题目,沉思了一瞬便开口道:“雅典民主政治的奠基石当属梭伦改革,其中历史背景可分为政治,经济和外部环境三个方面,政治上贵族政治与社会动荡致使改革迫在眉睫,经济方面则由于工商业的发展迅速,外部……” 一系列的讲述之后,他顿了顿,继续回答。 “在多种复杂环境下,BC594年,梭伦当选执政官,他具有杰出的政治才能、睿智的策略和崇高的威望,又能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承担起化解社会矛盾的重任,开始推行改革。主要目的是……” 曲历河说的不急不缓,对别人还需要抓耳挠腮思考一阵的问题侃侃而谈,清朗温暖的声线浅浅荡漾在教室里,似一阵暖风吹入耳膜,进而包裹心脏,叫人不禁沉醉。 枯燥的知识点从他口中说出来,甚至带上了点诗歌的深沉韵味。 李茜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说完这道题的满分答案,连一条知识点都没落下。 …… 教室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全班人看曲历河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早就知道曲历河厉害,但是没想到数学逆天也就罢了,历史还这么好。 那么多条知识点他们翻着书都不一定说全,他怎么就能想讲故事一样一条不落的讲出来。 李茜皱了皱眉,满眼疑惑,她确信这个学生真的一节课没抬头看过课件,可这近乎标准答案的回答是怎么回事,说不通啊!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曲历河。” ……哦,那就说的通了。 曲历河嘛,传说级别的人物,任何事搁在他身上都说的通。 李茜笑着表扬了曲历河,然后挥挥手让他坐下:“大家一定要向曲历河同学学习啊,他刚刚的回答就是标准回答,同学们在以后做题的过程中也要这样有条理的解答!” 第39页 备受瞩目的少年低调的坐回座位,眼眸中依旧平淡如水,那般宠辱不惊。江迟适时扭过头去,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从某人手中顺过来的黑金钢笔,黑白相衬,更显指节分明匀称,嘴角上扬,眉梢间都洋溢着愉悦。 不愧是曲历河! 窗外骄阳似火,坐在靠窗户的同学被晒得昏昏欲睡,心急的老师们看到学生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免生一肚子气,将全班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迟写完1000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第四节 课的课间,上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幸运的是体育老师今天也没有生病,同学们三三两两的整理好书往外走,一扫上午的颓废困倦,各个笑容满面的,俨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曲历河原本也打算出门,却被顾泉拉住了校服。 他挑挑眉表示疑惑,后者心虚的笑两声,抬手抚平校服口袋处的褶皱,小声道:“曲哥,那道题我看不懂。” “我临走时让你听得那道?” 顾泉抬手扶了扶眼镜,深褐色的瞳孔明亮,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安:“嗯……” 曲历河看着他一愣,意外的咧开嘴,看来自己以前真是被他作文天才的名头哄骗了。在过去的记忆里,顾泉可是左手散文右手诗歌,随便一写就登报获奖的大神,他与生俱来的写作天赋在他身上镀了层金光,也将他从普通人的行列中排除。 在各种作文奖项和提名的包围之下,几乎没人看见,他的数理化平庸到何种程度。 他也是到了临近高考的模拟考试中,才发现这位语文天才的短板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是江迟,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是救别人。 但是这次…… 顾泉早餐饮料给他供着,实在盛情难却,他只能给他辅导,以后就算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也权当让自己安心了。 “没事,没听懂我就再给你讲一遍,那道题你抄了吗?” “抄了抄了!” 顾泉转身去翻书,刚刚拿着草稿本转身时,就被钟明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课代表,我又难受了,我需要你的安慰!” 顾泉攥着作业本仰头看他,“啊?我有事一会儿再说。” “课代表我真等不住了,我觉得我现在特别难受,你不安慰我,一会儿我出门就跳楼。” 钟明的力气很大,顾泉在原地连脚都没有抬,就被拖到了后门口,“没这么严重吧,就几分钟,结束了安慰你。” “我现在心口特别疼,心脏病都要犯了,我一想到我被带了绿帽子,我就想哭,课代表你不能见死不救,就现在,我们去操场吧,正好是体育课!” “哎?慢点慢点,我的草稿本还没放下呢,你这么着急干嘛?又耽误不了多久,曲哥我们下午放学再……” 顾泉的声音消失在楼梯口,曲历河一脸懵逼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后门,教室里寂静无声,刚刚的信息量有点大,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钟明被带了绿帽子?钟明失恋了?他失恋了一定要顾泉安慰?还非他不可? 嗯?曲历河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啪—— 眼前瞬间笼上一层阻碍,白茫茫的一片。曲历河怔一下,抬手从脸上取下两页已经写好的检讨书,字迹工整,下笔流畅,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是谁写的。 曲历河和江迟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字迹相似很正常,两者之间唯一的不同之处可能就是曲历河因为历经沧桑,心境改变许多,连带着字也沉稳了一些,褪去了少年时的浮躁心气。 曲历河粗略的扫一眼,然后笑眯眯的抬眸,“谢谢迟哥!” 江迟抱着手坐在身旁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小少爷姿态,“学着点,以后就知道怎么写了。” “嗯。” 煞有介事的给曲历河上了一课后,江迟心情舒畅,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体育课,会打篮球吗?” 曲历河乖巧点头,额前发丝晃动:“嗯,会一点点。” “走,哥带你去打篮球!” 曲历河笑而不语。 哥,我建议你不要去,现在在操场上装小白打篮球的那群人,是刚刚代表二中出去参加体育项目比赛拿了金奖回来的校队,你打不过他们,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安全…… “其实踢毽子也挺好的,或者足球也行,羽毛球也不错,实在不行就铅……” 江迟以为他怂了,抱着手啧啧两下,有些打趣的开口:“曲历河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去打篮球!” ??这年头,不打篮球都不是男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曲历河只能无奈的从座位上站起身,跟着江迟朝门外走,他本来想给他留点面子,免得他输了篮球把自己气的半死,现在倒好,还把他给牵扯了进来。 其实他觉得在草坪上晒一节课也挺好的…… ———— 顾泉几乎是被钟明拖出教学楼的,临近正午时分太阳正晒,早早到了操场的同学们扎堆坐在树荫下聊天。钟明拉着他朝人少的地方走,最终坐在了某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中。 头顶枝繁叶茂,绿叶将光线挡的严严实实,落下一片阴凉。顾泉盘腿坐在地上,一阵阵的热浪袭来,整个人像架在烧烤架上大汗淋漓。 钟明扫了眼他依旧拿在手中的草稿本,终于放心的叹了口气。 第40页 任务完成!这下检讨有着落了! “那个,钟明,你早上不是说想清楚了,不跟他们计较了吗?这会儿怎么又难受了?”顾泉小心翼翼的询问,眉眼间满是好奇。 “啊?对,就在刚刚的历史课上,我在写星期一的检讨书,逻辑混乱语序不通,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然后心里就特别难受,再想到那个撬我墙角的孙子,我就更难受了。” 某人满嘴跑火车胡诌一顿,顺带着还控诉了一下那位不知名的第三人。 顾泉眨眨眼,满脸真挚:“你要在下周做检讨吗?你犯了什么错?如果你实在写不出来,我可以帮你,但是今天我要学数学,明天可以吗?” 钟明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泉因为热,早在盘腿坐下的时候就脱下校服外套抱在了怀中,现在他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胸前一株三叶草绿油油的,前襟迎风摆动仿佛三叶草根叶摇曳。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纤瘦。 轻巧的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深褐色的眸子明亮平静,看上去像个学问高深的智者。也许是因为最近压力有些大的缘故,他的额头上长了两三个痘痘,刚刚冒出头的红肿,意外显眼。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在钟明的眼里,顾泉现在是浑身发光的。 妈耶,他主动要帮自己写检讨,这顾泉是人吗?这是天使下凡吧! “如果你害怕字迹不同被发现的话,也可以我说你写。” 没错,他确定了,顾泉就是天使!嗐,早知道顾泉这么好,他一开学就跟着他混了! ———— 上课铃响,三个班汇集,体育老师随意点名跑了两圈便解散了队伍,让大家各自活动。江迟抱着篮球往场地上走,薛一听走在他的身后,热情的跟曲历河聊天。 薛一听是个自来熟,跟谁都很混到一起,再冷冰冰的人碰上他都冷不起来。这节课他原本没打算出来上,可听说曲历河也在,便一溜烟的跑了出来,毕竟是江迟和钟明念叨了好几天的学霸,他自然要见一见。 “你就是曲历河吧,我是薛一听,我就在六班隔壁,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总是能看见你。” 曲历河礼貌的笑了笑,不禁在心里吐槽。 我连你近三年的压岁钱藏在哪儿都知道,你猜我知不知道你? 薛一听看着曲历河疏离淡漠的笑,盯着他嘴角勉强扯起来的弧度,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就给自己笑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经常听迟哥和小明说起你,厉害的大学霸!” 曲历河又笑了笑,总算是开了口:“我也经常听他们说起你。” 这货到底想说什么?这么多年了没有正经过,突然这么正经倒让他浑身难受。 “你原先在哪个学校啊?好像不在一中?” 曲历河抿了抿唇,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以前在哪个学校上的学,你信吗? “嗯,不在一中,在边郊的小县城里,没什么名气。” 得,聊天杀手终结话题,尬聊结束! 江迟听着身后动静归于平静,下意识的勾了勾唇,果然,跟曲历河聊天还得自己出马,他现在甚至可以想到能言善辩的薛一听吃瘪无话可说的模样。 哈哈!他也有这一天? 三个人径直到了篮球场,最外面的一块场地上已经有了一群人,皆穿着便服,有气无力的投着篮,看起来业余的不能再业余了。曲历河随意打量他们一眼,确定就是记忆中的那几个人,尤其是现在抱着手靠在一旁打盹的那个平头哥,看起来什么都不会,背地里不知道虐杀了多少风头正盛的篮球队伍。 当初他们就是专门等在这儿想要跟自己来场比赛,亦或是灭一灭自己的威风。 鬼知道他上学期在学校旁边小巷子里堵过的小混混跟他们是朋友。 这次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搭理他们,应该就没事了吧。 江迟率先抬脚朝里面的场地走去,旁边打闹抢球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玩脱了,篮球直直的朝曲历河砸过来,后者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砸中,却被一只从旁边伸过来的手臂挡下。 篮球朝旁边飞过去,撞在一旁为保护过路人安全围起来的铁丝网上,一声巨响,引的大家频频侧目。 曲历河眯了眯眼,嗯?这次的目标为什么会是自己? 江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嘴唇轻抿冰冷孤傲的眼睛里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红色的发丝如火燃烧,却化不尽周身的冷意,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到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薛一听目光落在他微红的手臂上,意外的挑了挑眉,呦,这是生气了? 另一边,几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后小跑过来,穿着红色T恤的男生语气不善,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我们的球……” “瞎吗?” 男生一愣,“什么?” 曲历河心里一惊,下意识抬手抓上江迟的袖口,这一看就是找麻烦的,后者没有看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掠过一道锋芒,唇角上扬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又问了一遍。 “没听清?我说,你们——瞎吗?” 第23章 输了就是输了(倒v开始) “你他妈说谁瞎呢?” 红T恤男生瞬间炸毛, 立刻朝身后招招手,早已经准备好的几个人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 几个人挡住江迟三人的去路, 眼里满是不屑。 第41页 薛一听立刻抬脚上前站在江迟身旁,将刚吃了一半的糖嚼碎咽下去, 兴奋的搓搓手,两眼放光。 这是要动手的意思? 要动手了? 是要动手吧! 太好了,他最近被老妈关在家里学习, 勒令他放学就回家,迟一分钟就找到学校来, 导致他娱乐锻炼和交流活动大幅变少了,连最近跑早操都慢了许多, 这次正好趁着这个事情好好活动一下筋骨。 反正是上课时间,不耽误事。 曲历河看着意外兴奋的某人, 无奈的摇摇头, 薛一听这么多年了,喜欢打架闹事的性子就没变过。跟江迟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手的性格不一样,薛一听是那种有架就上,干完就跑,跑不了就挨顿揍, 记仇下次再战的人。 就因为这个性格在刚刚上高一时也惹了不少事,后来还是江迟出面摆平的。 后来遇上分班,三个人被拆开到了两个班, 江迟担心打扰他的学习, 一般没什么大事就自己去处理, 但是三个人感情依旧不变。 现在遇上这事, 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体内的好战因子又躁动不安了,可是…… 曲历河移开目光望向一旁依旧在打盹的平头哥,这位大佬还没出面,谁知道结果怎样? 异常熟悉的场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掠过,他原以为这次只要不搭理他们就能避过一场祸事,可谁想这次的源头居然是自己? 棕黑相间的篮球静静的落在铁丝网围栏旁,曲历河目光闪烁,又想起刚刚江迟帮自己挡篮球的场景。 他的手…… 蓝白校服挽在手肘处,内侧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红肿,看来刚刚那些人扔过来的力度不小。 “小子,一个篮球而已,又没砸到,至于这样吗?” 说话的是一个肩膀上搭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个头和江迟相差无几,理了一个寸头,右耳上带了个铜制耳环。听到声音,江迟冷冷的打量他一眼,慵懒懒的耷拉着眼皮,怀中的篮球在别人看不清的瞬间扔出去,朝刚刚那人的脸上袭去。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还是红T恤男生朝旁边拍了一下,这才阻拦下来,两球相撞各自朝相反方向移开,男生脸色不善,梗着脖子问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江迟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轻笑一声:“一个篮球而已,又没砸到,至于吗?” “你!” 红T恤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倒是他身后的人替上了他:“不小心扔过来的,你就这么冲,别人没空搭理你,你真当自己是二中老大?” 江迟冷呵一声,“到底是故意扔过来的还是不小心扔过来的,当老子跟你们一样瞎?” 噗—— 曲历河弯了弯眼睛轻笑一声,没错了,江迟能说会道,不仅表现在讨叔叔阿姨的欢心,还表现在毒舌让人找不到还嘴的机会。 那个寸头一看曲历河笑,上前朝曲历河走过来,江迟瞥他一眼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半眯着眼,满目深沉阴翳,压迫性极强。 “有什么事跟老子说,我的人你也想动?” …… 众所周知,江迟护短,曲历河是他带出来打篮球的,他就不能让他受伤。 薛一听回头给曲历河一个放心的眼神,目光掠过面前挡路的人,甩了甩手腕,“迟哥你给一句话?这帮小子一看就是来故意找麻烦的,你说是上还是不上?” 江迟犹豫了一下,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也就罢了,可今天还加了个曲历河,他这小身板弱不禁风的,打起来肯定要被压着打,自己能带着他涉险吗? “迟哥!” 正犹豫时,钟明快步跑了过来,他刚刚在角落里就那么随意一瞅,就看见两帮人在篮球场上对峙,幸亏好奇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是江迟等人。 顾泉跟在他的身后跑过来,察觉面前颇有些紧张的氛围,正打算抬脚走上前,就被钟明叫住:“你就站在那儿远远的看着,别过来。” 后者听话的止住脚步,站在了他手指示的方向。 “一听,这是什么情况,打个篮球都能干起来?” 钟明打量了眼挡路的人,都是些生面孔,不过穿着二中的校服,应该就是二中的人,但是迟哥一向不喜欢在校内打架,也不欺负同校学生,怎么今天破例了? 薛一听凑过去跟他解释:“都是些故意找茬的,刚刚差点砸到曲历河,看这样子迟哥没打算放过。” 说罢,他朝前挪一步,手指戳了戳江迟的腰,小声道:“迟哥,钟明来了,咱们占优势,我觉得可以干一架!” 江迟蹙了蹙眉,手中用力,寸头男衣领被揪住。瞬间觉得呼吸困难,正在这时,打了半天盹的平头哥终于掀开眼帘望过来。 “架就别打了,在学校里还是低调点好,被抓到谁也没好果子吃,既然是在篮球场,不如来场比赛?” 曲历河了然的抬眼,平头哥是战队的队长,他说话在队里影响很大,怕是没人回拒绝他的提议。 果然,众人朝后退一步给他让开位置,他便手插着口袋踱步上前,“公平竞争,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如果你输了,别再管东平大街上的事,从此以后他们跟你没关系。” 薛一听和钟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惊讶,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学生之间看不顺眼的矛盾而已,却没想到还跟东平大街扯上关系了。 第42页 东平大街原本只是一条狭长的马路,后来开发规划成了一片繁华的商圈,其中包括酒吧电影院市场这样的高端地界,也有菜市场,活禽市场这样的生活场所,不少小混混就混迹其中,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们三个人当中,江迟最热衷管东平大街的事,因着自小便在那儿长大的原因,江迟对东平大街,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平日里出现什么小偷小摸也都是他去解决的,可以说如今东平大街小巷上的安定,与江迟息息相关。 只要他不在,那儿就是一片混乱。 这人突然提这样的要求不知道用意何在? 江迟点点头,对比没有丝毫的意外:“如果你输了呢?” “叫你哥,认你当老大,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江迟摆摆手,语气淡淡:“不用这么麻烦,输了就离他远一点。” 他指得是谁,所有人都清楚。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曲历河有些尴尬的笑笑,向江迟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咳嗽一声引来注意力,“那我们开始吧。” 平头哥指了指他身后的人:“你们差一个人,我这边给你补一个。” “不用,就4V4,反正是娱乐局,没必要这么较真,不是吗?” 平头哥愣了两秒,点头:“嗯,对。” 中午太阳正盛,炙烤大地,对面的人拧开矿泉水豪饮一番,随手将校服搭在一旁的树上,袖子静静垂下,手腕这种容易磨损的地方已经是丝丝缕缕。 江迟没有脱外套,倒是向上拉起了拉链,干净的校服在他高挑的身上堪比时尚套装,双腿修长笔直,静立在篮球场中央仿若天生王者,气质出众。 都说江迟社会,可如今跟那些人比起来,江迟倒更像个单纯的男孩。他黝黑的眸子扫过面前的人,瞳孔深邃通透,似乎要把他们记在心里,而后他镇定自若的垂眸,听着薛一听得悄声:“迟哥,看他们的校服应该是高三的,咱们一会儿要不要注意点分寸?” 江迟摇摇头,目光灼灼:“不用,球场如战场,哪来那么多的分寸可言,如果是他们,肯定没想过分寸这种东西吧。” 薛一听赞同的点点头,走到一旁跟钟明商量对策。 两方人都准备好,曲历河依旧愣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平头哥点出来的上场人员身上,毫不意外的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那眼睛眉毛鼻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就是这几个人,让他在篮球场上抬不起头来。 校队的威严不可践踏,他却为此消沉了很久。 在这次比赛后的很长时间里,自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视篮球如生命般的自己居然比不过几个业余的,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从同学的聊天中得知,他们是校队的。 …… 难道这种事情要再来一次吗? 江迟呢?他能受的住? “怎么,害怕了?” 曲历河刚刚在心里念叨着江迟,这一抬头某人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不同于刚刚面对别人的冷漠和霸道,此刻他正歪着脑袋看自己,唇角上扬,眉眼带笑,校服拉链拉在胸膛处,露出白净的短袖,领口处半露锁骨,粉白相融。 “别怕,有我在你怕什么?”江迟自顾自的让他宽心,语气淡然自若:“一个小比赛而已。” “江迟,他们是校队的。” 曲历河眼看着面前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心中微沉,看来他也知道校队都是硬骨头,十分不好打,一个比一个难缠。 那今天的比赛…… “你确定?” 这厢,江迟再度开口询问,曲历河重重的点头,随便扯了个谎,“嗯,他们曾经代表二中来参加篮球比赛,和我以前的学校对上过,那场是压倒性的胜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我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江迟了然的点头,再次抬眸时眼中闪动莫名的光彩,“我就说他们怎么这么嚣张,果然……没事,随便打打就好,安全第一,其他的不重要。” 江迟小声向薛一听和钟明说明了情况,二人皆是眉头紧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钟明心直口快,心里所想从来都不藏着掖着:“迟哥,这场比赛打完,咱们可就把学校的所有体育队伍都得罪个遍了。”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早在他们刚刚进校门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排球和羽毛球队,现在再加个篮球,他们可以说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连跟其他班打比赛请外援都没处请的那种孤立无援。 江迟挑了挑眉:“怪我?” …… 钟明嘟囔着回到原味,“也对,反正是他们先挑事的!” 一场比赛就此拉开序幕,看似平静随意的走位中暗流涌动,一个转身,传球的动作都不容出错,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两方比赛很快引来了大家的围观,会打篮球的男生们自然可以看得出,江迟一方现在打的尤其吃力,甚至可以说进退两难,校队的纠缠太紧密,牵绊住了他们的步伐,如果再不能找到合适的办法瓦解他们的围堵,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输。 而大多数女生们则尽数看了动作帅不帅,投篮准不准等一系列无关紧要的事,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每当江迟投篮时,总能引起一阵骚动。 “曲历河,这里!” 江迟顺利接下球投篮,球场外围欢呼声不断,吵得曲历河有些头疼,他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脸色略有几分苍白,汗渍顺着他的鬓发淌下来,打湿侧脸,最终从下巴滴落或者渗进衣领当中。 第43页 盛夏的中午是最让人难耐的时候,几个来回下来,大家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钟明因为身形的原因,更是浑身湿透。头顶阳光灼烧,仅一会儿功夫,留在旁边看戏的人都少了大半。 曲历河和江迟的水平差不多,这是薛一听感到惊讶的地方,他看起来乖巧懂事,也不像个练家子,投篮却一投一个准,不过他的体力远不及江迟,几圈跑下来别人倒还好,而他已经脚步虚浮了。 趁着拦球的时间,薛一听仔细的打量了眼曲历河,意外的看到了他惨白的脸色,黑发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眼神泛着空洞找不到焦距,原本淡粉的嘴唇也苍白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憔悴。 这样下去可不行,就这太阳,中暑是分分钟的事。 “迟哥,曲历河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江迟正在抢球的动作一愣,扭头望过去,目光触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没有犹豫道:“我们认输。” 平头哥丢下球走过来:“我不接受,明明还能打,现在认输算什么?” 江迟抬脚朝曲历河走,甚至没留给他一个眼神:“认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江迟已经站在了曲历河面前,后者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他,眼前却一片模糊,像蒙了一片云雾,云雾中,有两个江迟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他晃了晃脑袋,抬手摸过去——“江迟,你怎么有两……” 话未说完手就被抓住,江迟自然的俯身扛起面前的人,轻车熟路的朝宿舍走:“买两份饭送到男生宿舍一楼,我就站在窗户前,你们记得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待改 第24章 咬回来 江迟扛了曲历河转身就走, 汗渍顺着侧脸的棱角滑落,在流畅分明的下颌骨处滴落,高挺的鼻梁处水光粼粼, 鼻尖发亮, 眼尾湿润,紧皱的眉峰夹带了几分担忧, 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染湿,一缕缕的耷拉着。 肩头一阵温热湿润,江迟扭头望见曲历河已经湿答答的衣服, 下意识的拧了拧眉,乌黑深邃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焦急, 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薛一听抬脚追上去:“吃什么菜?” 江迟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复他道:“他不挑食, 随便来……” 话说到一半,他脑中浮现前两天在食堂里, 曲历河抱着一只鸡腿啃的不亦乐乎, 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多来点肉吧,鸡腿什么的。” …… 钟明望着江迟走远,转身朝正在小心翼翼往自己这边靠的顾泉勾了勾手,手臂一揽他的肩膀:“走, 去食堂给他们买午饭。” 顾泉抬了抬眼眼镜,视线落在江迟的背影上,小声的问:“曲历河没事吧, 我们去医务室吗?” “嗐, 你放心, 有迟哥在他绝对好好的, 用不着我们担心,他一个人照顾着就够了。” …… 曲历河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被转了个方向,头朝下难受的厉害,耳边嗡嗡的,发丝垂下洋洋洒洒的,风袭来时脖颈微凉,眼前的迷雾消散几分,但随即一阵恶心涌上喉间,他费力的摇摇头,余光里树影一晃而过。 嗯?他好像在被人扛着走? 他半眯着眼环顾四周,是篮球场去宿舍的那条路,他垂眸深呼吸一下,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蹩脚的针脚,略微呆滞,“江迟?” “嗯?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曲历河嘴唇微动,头随着江迟走路的节奏晃动,一次次的撞到他的腰上,鼻尖微疼:“嗯,我想自己下来走。” “不行,你现在昏昏沉沉的怎么能走路?身体最重要,逞什么强,再说了你又不重,我上次在浴室里又不是没扛过。哎呦,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去宿舍休息,饭一会就来,都是男生矫情什么?”江迟想都没想就拒绝他,顺带着抬手拍了拍那挺翘的屁股。 掌心丰盈,手感不错。 曲历河咬了咬牙,默默红了耳根,瞬间清醒,我他妈……谁矫情了?自己这是难受好不好? 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上半身不可抑制的咚一下又撞了上去,这一下撞的很重,连带着鼻梁都隐隐作痛,他蹙了蹙鼻尖,想要以此缓解疼痛,耳边江迟的声音又再度传过来。 “我调整一下姿势,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 曲历河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很委屈:“这样倒挂着我头晕恶心,你把我放正行不行?” “啊?奥……” 江迟怔了一下,立刻停脚弯腰将他放在一旁的台阶上,手还扶在腰上,仰头看着他。后者抬手拍了拍额头,眼帘恹恹的耷拉着,脸色苍白,因为头晕,手下意识的撑在江迟的肩膀上,绯色的唇轻抿,呼吸逐渐平淡下来。 江迟一直安静的守在一旁,直到面前的人脸色微红,看起来有了几分血色,这才小声开口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头还晕吗?” 闻言,曲历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红发蓬松凌乱,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白皙的脸颊半隐在阴影里,轻颤的睫毛略带了几分清冷。校服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拉链仅拉了一半,锁骨凹陷,修长的脖颈线条分明,只轻轻扭头就能看到那凸起的青筋。 “嗯,好多了,走吧!”说罢,曲历河就抬脚下台阶,却被江迟挡在身前,他挑了挑眉,瞳孔上倒映着一抹艳丽,“干嘛?不是回宿舍吗?” 第44页 “背还是抱,选一个。” “我自己有腿。” “嗯,我知道,背还是抱?” ??曲历河皱了皱脸,上下打量他许久,心上泛起淡淡的疑惑,江迟疯了?他以前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么关心同学的人! 江迟手还搭在他的腰上,掌心湿潮,手下是隔着薄薄一片布料的精瘦腰身,没有多余的赘肉,线条分明:“想什么呢?” …… 曲历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字也没听见,江迟叹了口气自顾自的俯身:“行,那就抱吧。” 正在发呆的人瞬间反应过来,受了惊吓,手抵上江迟的前襟:“背背背!背!不用抱,背就行!” 抱像什么话,人多眼杂的,要是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江迟弯了弯眼睛,心情愉悦,他叹一口气转身,宽大的脊背向他凑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声线轻快:“上来吧。” 曲历河心知自己没得选,只能俯身趴上去,正在这时,两人身侧走过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手中抱着复习资料,狭长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他们一眼,然后嘴角勾起迷之笑意。 哎嘿,又是他们俩,上次在浴室他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吧! …… 曲历河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他一溜烟的往宿舍楼跑过去。无奈,只能搂紧江迟的脖子,手臂上沾染了汗渍依稀有些粘稠,低头时,鼻息间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香吗? 曲历河拧了拧眉头,再次低头深吸了一下,运动后的汗味夹杂着洗发水和肥皂的味道一股脑的冲上脑袋,他瞪圆了眼睛,差点没背过气去。 心中吐槽个不停:我刚刚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这个味道有点香? 纵然如此,他还是乖巧的趴在江迟的肩膀上,侧头面朝着他的耳根浅浅的呼吸。眼前是江迟细腻的肌肤,点点汗渍附着在上面。 曲历河看着看着便起了坏心,故意靠近几分,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江迟的耳垂处,激的他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原因,耳根略红,艳丽的红发落在他的侧脸上,鬓发纷飞。 曲历河的嘴角噙着笑,又吹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扩散开,揉杂了一些躁动不安:“快中暑的人精神气还这么好,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真的,我说到做到啊!” “曲历河你是在挑衅我?” “我真扔了…算了,是我自己找罪受,谁让我非背你呢,你想报复就报复吧……” “你吹气也就罢了,居然还咬人?曲历河你是属狗的吗?” ————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江迟平白吃了许多亏,被背上的人搞得浑身难受,起出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一片阴凉从头罩下来,扑面而来的冷气让曲历河忍不住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再次睁眼时,江迟抬脚进宿舍楼。 曲历河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打电话的阿姨,他用食指小心的戳了戳,在他看过来的瞬间闭眼软绵绵的倒下,就像昏迷了一样。 江迟愣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这边阿姨已经抬脚走了过来,她冲着电话那头的人悄声说了句什么,便眯着眼看过来,语气不善,眼角上挑,目光炯炯。 又来了个想蒙混过关混进宿舍的? “红头发的这位同学,你不是住校生,不能进宿舍!” 昨晚灯光昏暗,再加上江迟带了帽子说话规规矩矩的才没让阿姨怀疑,而现在那一头红发耀眼,再加上他那因为曲历河捣乱已经从肩膀滑落的校服,这副吊儿郎当二不兮兮的样子,任谁看都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赶紧走,不然就打电话叫保安了!” 江迟扬起笑容,眨巴着眼睛,一脸真挚:“阿姨,我不是硬闯,是我同学受伤了,我送他回宿舍的。” 阿姨皱着眉看了眼面前人背上一动不动的人:“他怎么了?” “刚刚上体育课打篮球脚扭伤了!” 曲历河:“???” 难道他刚刚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自己卯足了劲装晕,哪里是扭伤了?都说亲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俩是同一个人,怎么就一点默契都没有? 曲历河手臂下意识的收紧,却不小心挟住江迟的喉咙,等到咳嗽声响起的时候,他才紧张的松了松手,睁开眼睛望过去,却对上了宿管阿姨疑惑的视线。 他一愣,立刻冷吸一口气,皱紧了脸:“阿姨…好,我刚刚体育课,不小心扭到脚了……这位是我的同学,他送我回来……” 阿姨对自己楼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印象深刻,在曲历河抬头的瞬间,她便已经认出了他,一瞬间语气都温柔客许多,与刚刚对待江迟的凶悍截然不同:“小曲啊,体育课可千万要注意啊,扭伤严重吗,阿姨这里有药,我给你拿你好好擦一下,缓解疼痛的。” “不用不用!”曲历河连忙拒绝,“我宿舍有红花油和药膏,谢谢阿姨!我回去擦就好!” 阿姨点头,还挂念着他开门不便专门给他开了口,二人进入后,又细心叮嘱了许久才离去。 江迟上前将曲历河放到床上,径直抬脚朝门口走过去,曲历河正好奇,突然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曲历河你还真狠的下心啊!我好心送你回宿舍,你还咬我!” 镜子里,修长的脖颈上拓着一圈整齐的牙印,晕开一片嫣红,淡淡的朝一旁渲染开,红肿起一圈。因着位置显眼的缘故,此刻看上去就像情侣情到深处时留下的痕迹,意外的有些色/情。 第45页 …… 曲历河有些心虚的咽咽喉咙,“谁让你倒挂着我的,大不了你咬回来呗。” “哦?那我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注意身体啊,戴口罩,勤洗手,爱你们!么么哒! 第25章 有想法 曲历河只是随口一说, 哪想一抬头的时间,江迟就已经大步朝他走过来,高大的身体在面前站立时, 一种强势的压迫感自头顶上方笼罩下来, 将他圈禁在阴影之中。 心猛的跳两下,他仰头朝他望过去, 发现后者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唇角勾起的弧度总有种玩世不恭的傲然,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纠缠许久。 曲历河率先移开目光,耷拉在床边的脚轻轻的朝旁边挪一下, 弓起的身子像即将逃跑的猎物:“咳,我随口说……” 话未说完, 江迟便俯身朝他的脖颈间凑过来,看起来是当了真。 曲历河抬手阻止他, 慌乱间不知怎么的居然被他推倒在床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迟已经欺身而上正撑着双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 心冷如冰,脸薄如纸,说的就是曲历河。 他咬咬唇,莫名的红了脸。虽然重回高二前他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可从没谈过女朋友,家里的老父母更是一点都不着急,从没安排过什么相亲活动。 他被放养着过了这么多年洒脱惯了, 突然跟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 只觉得浑身的不适应。 亲密接触也就罢了, 这个姿势是什么鬼? 眼看着江迟的脸逐渐放大在眼前, 曲历河没好气的挥手挡开他的脸,扭过头去不看他,语气生硬:“闪开!” 脸被拂到一旁,其实曲历河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可他还是顺着他的动作别过了头,江迟滞了两秒,心中惊异于自己对面前人的听话和妥协。 明明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况且他还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 想到这里,江迟抿抿唇,重新扭头看过来,只觉得他张牙舞爪一脸紧张的模样意外搞笑,因着突然涌上心头的耍弄心理,他抬手抓住他乱动的右手,非常随意的按在一旁。 “你都能咬我,我咬一下你怎么了?” 士可杀不可辱! “江迟你放开我!”曲历河皱着眉攥拳,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肩膀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结实凸现出来,脸因为用力也涨的通红,尽管如此,却压根不能撼动江迟分毫。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掌心的禁锢就像锁一样将他牢牢扣住。 …… 一番折腾下来,江迟什么事都没有,曲历河倒是累的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定。他想来知道自己曾经的力气大,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力气终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传出去谁信?他居然被曾经的自己压的动都动不了。 江迟懒懒的垂眸,嗓音低沉揉杂了些许笑意:“啧啧啧,咬一口而已,这么简单的事,哪里用的着这么声势浩大的,看你把自己累的。哥可是东平大街出了名的力气大,就今天打篮球的那帮小子都不一定能放倒我,更何况你?” 他的语气略有几分嫌弃,末了,还随意打量了他一眼,轻轻撇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他这个瘦弱身体的嘲讽与不满。 …… 曲历河沉沉的吐了口气,再次缩了缩手,打算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挣脱开他大手的束缚,谁知这般动作却取悦了江迟的打趣和报复心理,他扬着笑脸轻而易举的攥住曲历河匀称骨感的手腕,连带着原本的那只手,一起压在了头顶上方。 “叫你不听我的,还来?” 手背陷入一片柔软之中,曲历河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发丝掠过骨节的轻柔。 他蹙了蹙眉,第一次开始痛恨这副弱鸡身体,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教训江迟这个小屁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哪里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动也动不了。 江迟跨/腿坐在身上低头看他,绯色的嘴角噙着一如平常无辜又强势的笑。 他弯着笑眼俯身,颧骨上扬,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累的脸颊微红,气息也略有着喘,看着曲历河时眉梢带笑,眼角泛上一股潮意。 “明明是你亲口说的,我咬你你还不乐意?曲历河,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江迟抬眸扫了眼被自己按在被褥间的两只手,挑了挑眉继续道:“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能逃到哪里去?” 曲历河眸子微暗,他费力的仰头瞄一眼自己被禁锢的双手,下意识的抿抿唇。刚刚两个人毫无节制地打闹,已经让他有了些反应,他不信正值少年的江迟没感觉,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出事? 江迟原本没有将某处的反应放在心上,毕竟这是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的感觉,而此刻看着曲历河扬起下巴,黑亮的眸子弥漫上水汽,裸粉色的唇被牙齿咬的泛白,白皙的脖颈匀称修长,锁骨微凹,骨节分明,分外养眼。 就连喉结旁的那一颗细小的痣,都意外的漂亮。 江迟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 曲历河平时总是在安静的倾听,周身总是散发着与世无争的安然和疏离感,那张五官精致又莫名寡淡的脸太乖,吸引了他的目光,以至于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他的喉结旁有一颗痣? 第46页 鬼使神差下,他抬手指腹摩挲上那一处的突出,眼看着它受了刺激上下滚动。 蓦地,江迟心中升起一股邪念,他就想咬一咬这颗痣。 如果说刚刚的打闹都只是朋友兄弟间的玩乐,说要咬回去也是故意吓唬他的说辞,那么此刻的这个想法,便染上了几分欲望的味道。 在喉结被别人触碰的时候,曲历河的心就凉了半分,他端详着江迟的神情,咬咬牙,提膝朝他顶过去。 江迟仿佛早有预料,抬手挡住曲历河的膝盖,掌心柔软,将他强硬的攻势化为乌有,见曲历河瞪着眼睛望过来,他轻笑着朝他挤挤眼睛,澄澈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 “偷袭,我可是专业的,曲历河我可不会让你成功……艹!” 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曲历河已经抬起了另一只腿,放松了警惕的野兽俨然一只无力的小绵羊。 曲历河顶上去的瞬间,膝盖隔着单薄的布料还能够感觉到他的温度和硬度。 毫不费力,一击即中。 江迟整个人猛颤一下,嘴角的笑容僵住,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意外的瞥了眼一脸无辜的某人,眼底一片通红。曲历河撞上他一脸痛苦的神情,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他卸下全身力气,软软的躺倒在一旁,蜷着身子,将脸埋到臂弯中,勾起的脊背轻轻颤动,红发凌乱铺散在枕头上。 一时间寂静无声。 曲历河瞬间起身闪到一旁,回身望过去时,江迟依旧蜷缩着,脊背弓起,双手捂在某处,背对着他深深的喘息,似乎是生气,又好像是痛苦。 压抑在喉间的低声哼吟溢出来,代替了满室的寂静。 “那个,江迟,你没事吧……” …… “曲历河”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纵然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却也让曲历河放下心来。 “我快废了……” …… “世态炎凉啊,我动手的时候可没这么狠,曲历河,先不说我怎样…你是真的狗!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下毒手!我感觉我都要被你废掉了!”江迟的声音依旧低沉,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如果我下半辈子的**毁在你的手上,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曲历河皱了皱脸,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某人身上,小声道歉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习惯性的踢过去了。” 受到压迫的时候先抬膝盖踢对方命根子,这件事情曲历河做的习惯又顺畅,而且抬腿必中,给他一种自己已经干过很多次的感觉,可他搜索遍了脑海,也找不到自己曾经这样攻击别人的记忆。 可能是他出车祸之前干过的事吧。 已经两次这样伤到江迟,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自己也是男生,知道那种痛。 “曲历河,我废了你赔我吗?” 被问到的人惊讶的挑眉,柔顺的黑发因为刚刚的挣扎而蓬松的散落,头顶上的几绺正因为静电而朝天竖立着,透亮的眸子像水中捞出的琉璃,瞳眸黑白分明不染尘杂,此刻却有些慌乱,他张了张嘴,而后选择沉默不语。 赔?他能怎么赔? 宿舍又重归寂静,正午时间,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平整的桌面发亮,高摞起来的书底留下一片阴影,书页随着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晃动,细微的声响更衬得室内安静。 江迟许久没有得到曲历河的回答,眉峰紧锁,眼底爬上阵阵低落,等到他发觉自己在想什么时候却浑身一个激灵,正在这时,身后曲历河关切的声音飘进耳朵。 “江迟,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务室?” 江迟在曲历河看不到的地方扶额长叹一下,用力闭紧双眼,纤长的睫毛抖动的厉害,指尖掐着掌心阵阵疼痛,怎么可能?他刚刚居然对曲历河有想法?兄弟之间硬碰硬的打闹,自己居然当真了? 人家那么乖巧,自己居然会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江迟低着头平复心情,在安抚了身体莫名其妙的躁动之后立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宿舍内扩散开,曲历河吓了一跳,立刻单腿跪在床上皱眉看过来。 “江迟,你没事吧!”不会是疼傻了吧! 第26章 有一腿 江迟本就在努力的提醒自己不要犯错, 不要多想,可曲历河哪里顾得上他的异常,就这样直冲冲的凑上来, 江迟抬眼看过去时, 那张干净无害的脸放大在眼前,温柔的杏眼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眼尾微垂,尽显无辜。 …… 江迟心里咯噔一下,迅速隐藏起眼中的慌乱, 拳头抵在唇边站起身来,起身时故意错开和他的眼神交汇碰触, 垂下的手甚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掌心渗出些许汗渍,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视线落在一旁剔透明亮的窗户上,窗外正是学校的一处角落, 平时没有人来, 保存着绿植最原始的美感,柳条婆娑,花坛中的牵牛花攀上树干,在一片繁密中探出头,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 江迟眨了眨眼, 隐约在一片艳丽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玻璃上倒映的影子绰约模糊,他垂眸, 看到曲历河正抱着手靠在床头, 衣服松垮穿在身上, 稍稍露了些肩膀。 这下连素来心大的江迟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偌大的室内的寂静无声,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暖煦洒下,落在素白的手背上,衬出藏匿在肌肤下青紫的血管。 第47页 “咚咚咚——” 就在江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两句的时候,窗户被叩响,仿若一滴水滴落平静的水面,在水中央荡漾开一片涟漪,打破凝固许久的寂静。 江迟眼睛一亮,在两声迟哥中打开了窗,入目的即是钟明的笑脸,一旁的薛一听立刻将两份饭递入他的手中,连带着筷子顺着窗户的缝隙丢了进来,摔在桌子上一声脆响。 他默默俯首将饭放好,一抬头就看到薛一听正努力的扒着窗窗台,一蹦一蹦的堪堪露出个脑袋,贼眉鼠眼朝宿舍里面张望,片刻又掉落下去,只露出一小片头顶。江迟挑了挑眉毛,视线里,薛一听撞了撞钟明的肩膀,爽朗的笑声中略带了些讨好。 “钟明,钟哥,你扶着我点呗。” 宿舍楼的地基高一些,窗台也修的高,江迟此刻站在里面,低头看去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新奇感,以钟明那样的个头,也只能刚刚看到宿舍内的场景,而薛一听就吃了矮的亏,蹦哒了好久依旧没看到一眼。 被喊到的人默默的朝旁边移了一步,浑身写着拒绝两个字。 薛一听抿了抿嘴,对他二话不说的拒绝表示习惯,他跟钟明几年的兄弟,那家伙从小到大就是一头倔牛,那么大的块头放着不让人用,可怜他每次都被拒绝。 平时让他爬墙上树拒绝也就罢了,现在让他扶一把都不行。 啧啧啧,他还是自力更生吧! 炽热的阳光炙烤在身上,薛一听抹了把发际的汗,低头寻找着墙上能够踩脚的地方,在他脚尖刚刚踩进一方凹陷的缺口处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微弱的身影。 “要不,我来扶着你吧……” 他惊愕扭头,在他们所有人中气息最微弱,刚刚吃饭时一句话低头扒饭好像不存在的顾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撑住他的肩膀。 …… 薛一听抬眼看了眼钟明,后者也扭过头来看着此刻自己与顾泉的互动,他咧开嘴点点头,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他的肩膀,谁知刚刚落上去,就被某个大块头一把扯下。 “哎,钟明,你不扶着点我也就罢了,现在顾泉要扶我你也关,你怎么这么……”薛一听的吐槽还没有说完,就被钟明一手攥着衣领一手扶着肩膀提溜了起来。 越过窗台这个鸿沟,好像进入了新世界,面前瞬间开阔…… 薛一听一愣,不适的转了转脑袋,后衣领被大力揪起,校服向上拉扯,脚尖离地的瞬间,他抬手拉住直勒自己喉咙的前领,防止窒息。 耳畔,钟明的嘟囔声传来,“顾泉还没有你高,你也好意思让他扶你?” ……薛一听嘴角抽了抽。 怪自己? 如果不是他不帮自己,他怎么可能去找顾泉?去使唤一个比自己还矮小的人,他以为自己厚脸皮好意思? 钟明移开目光,手中用力将他举起来。他们兄弟三人当中,只有江迟全能发展,薛一听因为个头的原因,虽然出不上力,但是胜在动作灵活,平常打架的时候没少偷袭别人。 而钟明则是力量型选手,他的大块头往那一站,眼神扫过去,就能震慑一堆人。 而此刻,他举着薛一听,无视后者不满的挣扎和扭动,任他在自己手中像条活泥鳅一样摇摆,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的不适。 顾泉收回搀扶着他的手,目光汇聚在被高高揪起的衣领上,顺着那张结实的手望过去,小臂上肌肉紧绷,突起的块状如铁一般。 …… 薛一听自知没有力气和钟明斗,以他的体格能不能挨住他的一记拳头都是个问题,小时候被按着锤,长大了依旧翻不了身,他心里略有些郁闷。 不过人人都知道,薛一听天生的乐天派,郁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一秒,他扭头朝钟明耸耸肩,“举高点,我还是看不清。” …… 钟明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把他从窗外护栏中塞进去的冲动,抬脚踩在了刚刚薛一听尝试了许久的缺口处,大小腿微勾处一个可以支撑的平面。 薛一听正扒着脑袋朝里望,就听到钟明的声音,“跪上来看。” 他下意识的以为钟明是让自己跪在窗台上看,头也没回,没好气的道:“亏你想的出来,跪在窗台上看,被别人看到我的脸还要不要?” 钟明翻了个白眼,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后者吃痛转身,见他指了指身下的腿。 …… 奥,原来是跪在腿上啊,不早说。 他讪笑两下,蜷起腿跪上去,原本揪在后勃颈的力气松开,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 他长吁一口气,膝盖朝上带了带,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直起身,将宿舍里的摆设一览无余。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桌上书侧的边缘,磨平了纸张干涩的棱角,在桌子上投下一团淡淡的阴影。 原本是四人间的宿舍,现在只有曲历河一个人住着,除去靠窗户的床铺外,其他三个位置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宿舍杂乱拥挤的感觉,却显得空荡荡的。 江迟依旧站在桌子前,身形颀长又有些单薄,此刻垂着头思考些什么,垂放在桌面上的指尖摩挲着餐盒的边缘,不重不清,极有节奏感。 薛一听侧了侧身,越过他朝里面望去,牙白的地板干干净净,门口衣架上搭着一件浅色牛仔外套,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都被放在了柜子里,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窥见一个米白色毛巾一角。 第48页 窗户向阳而开,照的宿舍里亮堂堂的,没来由的让人舒心。 薛一听心中惊叹,不是说里面黑洞洞的光线昏暗吗?不是说宿舍空间狭小,无处落脚吗?不是说里面的桌椅板凳经常因为诡异事件而破损吗? 可眼前这整洁空旷的小天地,哪里是闹鬼的宿舍楼该有的配置,学校里尽瞎传! 二中早有传闻说男生宿舍楼里闹鬼,里面的宿舍又旧又破,连齐全的桌椅书架都没有,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走廊里总能听到走路的声音。 据说那是一种类似于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索索索”的很轻,是一种有魂才能走出的轻盈,总在午夜十二点钟准时响起,然后在凌晨三点停止。 三个小时不间断的走,不是鬼,能是什么? 曾经有几个胆子大的高三生守到十二点钟,等脚步声响起时开门去看,其中一个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得当场昏厥,连那年的高考都没有参加。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彻底奠定了宿舍楼在同学心中的鬼楼形象。 流言不知从何时起源,却在校园里延伸出了更多的版本,经过每一届学生的夸张和加工,在江迟他们进入二中的时候,已经传成了当年午夜十二点探索走廊的八个学生全部吓晕,那个女鬼穿着红裙子在他们身边飘荡的巨惊悚版本。 他们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校长正在会堂里进行开学发言。 江迟不信这些,反应淡漠,但是薛一听却深信不疑,此后一度绕着宿舍楼走,甚至对住校的同学都产生了惧怕心理,仿佛他们转身之后,就与鬼楼融为一体。 在一年前薛妈提出让他住校时,更是不惜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反抗她的决定。历时一天一夜,当他在江迟家里大吃大喝的时候,被抓回去毒打一顿,从而错过了办理住校登记手续的期限。 此刻看到宿舍的真实模样,心中的猜测和害怕终于消失不见,他放心的叹了口气,开口喊了一声江迟。 “迟哥,曲历河怎么样了?好些没?” 后者没有说话,思考的很认真,眼睫低垂,目光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艳丽的发梢与暖光相融,一如平日的张扬放肆,眉眼间的恍惚却揉杂了些不知源起的失落。 失落到连面前正抬手跟他打招呼的薛一听都没有发现。 薛一听目光微凝,似乎是有些惊讶。 失落? 江迟的身上很少有失落这种情绪。 他出身富裕,成长之路顺风顺水,又会说话惹人喜爱,家庭和美温馨,父母给他的宽松和爱护让他恣意快乐的长大成人。进入高中又是引人注目的极品帅哥,身材高挑长相帅气,除了成绩再无缺点。 而江父和江母给他的宠爱足以让他们忽略这个缺点。 这样长大的人,哪里会有尝到失落滋味的机会? 许多人都在岁月中被磨平了棱角,平淡美满的生活总喜欢为人类添加一些苦难和磨砺,以此来彰显它的存在,叫人惧怕它,又不得不面对它。 纵然是钟明,看似强壮的身体也掩盖不了右腿受伤留下后遗症的事实;薛一听乐天主义,内心强大,生活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痕,可没人知道他的乐观,是在父母离婚前日日酗酒惹是生非的父亲身上练出来的。 上帝给了顾泉无与伦比的写作天赋,却剥夺了他对数字的敏感度,当他拿着第一名的语文卷子和十二分的数学卷子回家时,又需要面对什么? 日日刻苦学习熬夜刷题并非他本愿,只是来自生养之人的压力和期盼让他无法拒绝。 曲历河从重点高中转到二中这个差学校,手臂上的淤青常年不化,又是因为什么? 几个人当中,唯有江迟,仿若天选之子,事事顺遂,且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天真张狂和赤子情怀。 薛一听与他交好十余载,最佩服且最想让他保留的,就是这一份诸事无虞的洒脱。 而如今,他却看得真真切切,江迟真的在失落,那眼尾的潮气尚未消散殆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抬起眼,那份低落便从眸子里跑出来,阖上眼,它便从周身的毛孔里渗出来,叫人无法忽略。 薛一听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朝曲历河看过去, 后者正背靠在床头低头不语,一如平常的安静沉默,独属他且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成熟,让他平淡的面容带了些慵懒的感觉。黑亮的发丝垂在额前,依稀透出些令人惊艳的白皙。 暖光在他脸上留下最绚烂的光彩,像上了一层薄薄的漆釉,因为刚刚的不适而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愈加清透,揉杂了与生俱来的寡淡苍弱。 在一片素色中,那耳垂处的通红就显得更加耀眼夺目了。 ……薛一听心头浮上淡淡的疑惑。 怎么回事?迟哥欺负曲历河了? 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迟哥欺负了曲历河,那他失落个什么劲?还是说,曲历河的反应让他失落? 目光下移,修长灵活的手指追逐摆弄,手腕有意无意的用力,青筋乍现又隐没不见,属于一个少年慌张时最真实的反应。 薛一听心细,在目光打量时猛地顿住,瞳孔微震。 猝不及防!曲历河喉结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打架了?锁喉? 他抿抿唇费力的消化这个发现,再次扭头看过去的时候—— 第49页 乖乖,他们家迟哥脖子上也有! 不对,不是伤痕,看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牙印,分明就是…… 咬痕??! “迟哥你们赶快吃不然菜就凉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下午见!” 江迟被这一声大嗓门吓得回了神,等他望过去的时候薛一听已经跳回地面,只剩下两根跳跃着的呆毛能够看见。 窗外传来钟明好奇的声音,“我们有什么事要这么着急者走?刚吃完消消食也挺好啊!” “闭嘴,走!” 薛一听丢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左右手各拉着一个人小跑着离开,脚步声趋于平淡最终消失不见。 …… 树影急速略过三人的眉头,发梢,原本是太阳最烈的午后,却因为他们极速的奔跑而带起了风,等到离宿舍楼十万八千里的足球框前,薛一听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一手扶着球框顺气。 “干嘛跑这么快,被鬼追了?” 薛一听白了他一眼,心情激动,忍着喉咙间的干涩和嘶痒也要跟他们分享自己的发现。 “迟哥和曲历河有一腿!” 钟明:“……??” 顾泉:“……??” 作为听众,钟明和顾泉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无奈。 薛一听皱起了眉,认真道:“你们一定信我啊!我刚刚看到曲历河和迟哥的脖子上有咬痕!” 虽然他刚刚没有看清曲历河喉结上的痕迹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迟哥的是咬痕,那他的也应该是吧。毕竟曲历河可是看着好欺负而已,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被咬一口,还一口,有来有还,没毛病! 薛一听心情激动,早已顾不上冷静思考,他可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面前二人依旧是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薛一听急了,抬手比划起来:“听不懂吗?咬痕!不是嘬嘬嘬的吻痕,是那种啊啊啊的咬痕!哎呦,你们给我点反应啊,我真是不想跟你们这群单身狗说话。” 顾泉震惊的咽了咽喉咙,抬手指了指钟明:“他不是单身狗,他有对象,他今早才发现自己被戴……” 薛一听震惊了:“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一直……” “对啊,我有对象了!” 薛一听在钟明的挤眉弄眼中噤声,乖乖的咽下没说完的几个字,这一天天的他在搞什么?和他们分开后自己连接收消息都不灵敏了。 …… “谁跟你们说有没有对象的事,重点是迟哥和曲历河,他们俩!懂吗?他们俩脖子上都有咬痕!” 顾泉弱弱的开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自己……” “肯定是被对方咬的!你自己咬一个试试?哎,顾泉你怎么傻呆呆的?” 钟明的目光幽幽扫过来,薛一听佯装咳嗽,继续道:“真的,我用这颗脑袋担保,他们俩绝对有一腿,估计不久之后曲历河就会成为咱们的大哥,如果没有,我这颗头拿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第27章 别放我鸽子 薛一听拉着钟明和顾泉走远, 窗外又是一片宁静,临走时的招呼不仅唤醒了陷入沉思的江迟,还让曲历河从如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就在刚刚, 他仔细回想了那段鸡飞狗跳的高二时光。 说来奇怪, 明明在东平大街上打架闹事之类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连父母单位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说的出, 但真正的学习生活却模糊混乱,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在脑海中搅和着,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整理? 难道又是车祸的原因吗?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于把自己的异常归为车祸后遗症, 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他分明已经感觉到了,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 和记忆里的过去,并不完全重合。 江迟和薛一听的二人队伍多出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钟明, 连自己现在所占有的身体,身份证学生证各种公示文件表示曲历河这个人是真的存在, 可为什么曾经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人? 全市第三的学霸肯定是声名远扬, 当初父母在苦口婆心规劝自己好好上学读书的时候,硬是把整个肃城的前十拿出来夸了个遍,有些人的身世太过于传奇,他到现在都里的清清楚楚,唯独曲历河这个人, 一片空白。 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曲历河想的头疼,刚刚在炎炎烈日中比赛的难受又再次袭遍全身,空瘪的肚子咕噜叫一声。 “赶紧吃饭吧, 菜都快凉了。” …… 在曲历河愣神的时间里, 江迟理好桌上的书放在窗台上, 抬手拉过桌子摆放在他的身前, 硬生生的挡住他起身的动作。 曲历河乖乖坐回床上,抬眼看着面前正打开餐盒的人,挺拔的身材侧光而站,右颊微红,高挺的鼻梁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额前的发丝轻垂,落在睫毛上,他略有着不适的蹙了蹙眉,抬手拨弄开。 曲历河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落下,修长匀称的手指正打开最后一盒菜,微蜷时骨节突出,那青筋就顺着指节的弧度延伸到腕。 被打开的那盒是鸡腿,松软酥脆,被油炸的金黄,衬得他的手更加白皙,下一秒,那一片白皙推着餐盒,停在了自己面前。 第50页 正对着自己,阵阵香气挑逗着他的味蕾。 江迟随手拉过椅子坐在曲历河的对面,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就这般递过来。 曲历河抿抿嘴接过筷子,想着江迟现在正是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况且刚刚打篮球肯定饿坏了,便夹了一个最大的鸡腿放到他的碗中。 后者低头扒饭的动作一顿,连头都没抬,就夹起来送回到曲历河的碗中。 曲历河:“??” 鸡腿都不吃,小屁孩这么挑食? “我不爱吃,减肥,你吃吧。” 放屁,早上翻墙吃了一个夹着火腿培根里脊肉的豪华大煎饼的狗是谁? 减什么肥,现在身材已经很好了,再减就成火柴棍了! 江迟自认为这个理由很完美,不料曲历河听罢只是淡淡抬头,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轻皱的眉梢舒展开,只一个瞬间,江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满满的嫌弃和无可奈何。 这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再次观察的时候,后者已经开始夹菜,口中吐出一句呢喃,飘进他的耳中。 “小屁孩这么挑食,怕是没遭过社会的毒打……” 噗—— 江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眼睛愉悦的弯起来,眸子水润透亮,像寒夜中最亮的星辰,他一笑开,唇边乍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盛满夏日暖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纯粹和真实。 江迟是从小帅到大的,那张泛着爱意的笑脸让他十几年备受宠爱,虽然上了高中为了树立形象染了非主流的红发,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可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逗的街坊邻居哈哈大笑的小迟子。 那笑容太过于明媚,仿若晨光刺破黑暗的幕布,救赎万物,一扫曲历河重回高二的无措和郁闷。 其实,如果不是此刻看到这样的笑容,他都快忘记当初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江迟? 一个谢字尚未说出口,头顶的黑发便被揉了一把,不重不轻,略微有些暖意,又有些沁人心脾的清凉,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足够让曲历河震惊。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平辈敢摸他的头。 江迟真是爱极了曲历河头发的质感,与自己烫染了很多次已经严重受损的发质不同,他的黑发自然生长,从未受过外物的伤害,入手摩挲在指间,好像摸上了名贵的丝绸。 柔软又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缩回手,心里滑过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失落。只当是手感太好舍不得,趁着曲历河一脸震惊,他再次抬手挼弄两把,等到头发凌乱蓬松向上扎着的时候,这才满意收手。 手肘撑在桌子上,歪着头笑道:“曲历河,你怎么这么老成啊!你忘了之前叫我哥哥爸爸的时候了?居然用我爸妈的语气来训我,我是没被社会毒打过,学校这么舒服,为什么要这么早进社会挨打,难道你被毒打过?” …… 曲历河目光微黯,其实,他说对了,自己还真被毒打过。 高考失利名落孙山后的自己,每天都在被社会毒打,有时候鼻青脸肿,有时又头破血流。社会远比学校复杂许多,他嚣张惯了,一上来便得罪了许多人,后面的日子自然受到了诸多“照顾”。 那段日子太过于绝望。 绝望到他整夜整夜失眠,数着星星熬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在晨光熹微时不安睡去,一个小时后起床进行枯燥机械的工作,再加上心脏莫名的难过和压抑,几乎压垮了他的意志。 无数次他穿过华城郊区的一大片枫树林,踩着干枯的落叶,游走在北方最大的瓦干措水库边。 水库的水尤其清澈,风轻拂一下便荡漾开阵阵涟漪,他望着那片静谧,总有一跃而下的冲动,不过好在,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告诉他,亦或是在心里告诉他—— 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 他将这个声音当做父母亲人对自己的思念,朋友对自己的鼓励,然后以此为支撑,撑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如今提起,曲历河依旧有种窒息的感觉,那种自内心升起的痛苦与绝望,让他记忆犹新,想起时便揪心的疼。 江迟注意到了曲历河的异常,那明亮眸光熄灭的瞬间太过于刺眼,他胸口一滞,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曲历河看起来太乖巧了,那双温柔的杏眼太过一尘不染,黑白分明的瞳眸,抬眼垂眸时时都是与其成熟气质相背的不谙世事,以至于他总是忘了,他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在没有交集前,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倍受呵护,在羽翼未满之前有父母亲人的悉心照顾,就连自己在学校闯了祸,都有杨叔包庇自己,不管犯了多大的错,也只要写一篇检讨就能了事;而曲历河自小无父无母,像一株野草倔强生长,出了孤儿院甚至得自己打工来赚取生活费,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迟眉间染上几分歉意,他小心翼翼的抬眼,将自己深沉的愧疚藏在闪亮的眼眸里,用歉意的笑容包裹住,送到曲历河的面前。 他甚至有些害怕看到他佯装坚强之下的脆弱。 一瞬间,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曲历河,你每周末都要出去打工吗?” 打工? 第51页 他什么时候说要打工…… 曲历河一怔,这才明白他理解的社会毒打和自己想表达的社会毒打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不禁扬起了嘴角,连带着心中的悲郁都减少了许多。 “对啊,每周末都要去。”一个每周末都要去打工来支付生活费的孤儿,学习成绩居然还能排到全市第三吊打一众富家子弟,看来这原主也是个狠人啊! 天赋加勤奋,足以让一个人稳立巅峰之上。 曲历河就是这样的人,从他那一堆复杂的课外书就能看出来了。 试问那个高二学生能够学业兴趣爱好一把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右手文学右手科学。 第一次,曲历河对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产生了兴趣。 江迟斟酌了一下语气,又开口问道:“你一般会去哪儿打工啊?” 曲历河咽了咽喉咙,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不过他早就发现原主的手机上有很多商铺老板的电话号码,从通话记录来看,有一大部分都是老板们在周五下午给他打过来的。 说不定,他只有等到周五晚,才能知道自己这个周末的任务是什么? 江迟还在眼巴巴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只能假装认真思考一下,回答道:“有时候洗盘子,有时候去帮忙搬东西,有时候发传单,有时候卖气球,总之每周都不一样,你问这么清楚,不会是想和我一起去打工吧!” 江迟认真的点点头,“好啊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曲历河:“你这周末家里有客人,出不来的。” 没错,这周末,那两位被堵在巷子里抱头鼠窜的哥哥将会到家里做客,以自家老妈的性格,就算是绑也一定要把他绑在家里! “啊?”江迟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所以……你这周末做什么?” 曲历河回想了一下自己手机里通话次数最多的号码,是一个备注为“星光游乐场发传单小组长”的人,便道:“大概率发传单,如果你想要来和我一起的话,就来星光游乐场找我。” 江迟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将“星光游乐场”几个字写在了胳膊上。 一片白皙上兀得出现一行字,像极了当年非主流时期贴在手臂上的字母贴画。 曲历河嘴角的那点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写罢,江迟伸手握住曲历河的手腕,拉着他与自己击了个掌,收手时琥珀般的眸子光采夺目:“好!就这样说定了!周末我在星光游乐场等你!” “嗯,吃饭吧。” “喂,曲历河,我以前可从来没有等过别人,你可千万别放我鸽子!” 曲历河无可奈何的笑,“嗯,我知道啦——吃饭!” 第28章 真的弯了 一顿极其日常的午餐吃的意外和谐, 江迟原本因为某处反应而产生的不自在和尴尬也在两人的玩笑间渐渐消失。 曲历河面色如常,慢条斯理将面前的菜全尝了一遍,再挑一两个喜欢的重点宠幸, 本就温柔的杏眼里盛满了满足和幸福。 吃个饭都这么高兴, 这可能就是没心没肺的快乐? 江迟原本看着几种菜品都只觉得食之无味,但看他吃的那么想香, 居然难得的陪着他一起将所有菜吃了个干净,那一点点由心底泛起上来的疑虑和担忧也夹在菜里一起进了肚子。 想那么多干什么?是饭不好吃吗? 时间分秒过去,在食堂吃完饭的住校生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宿舍, 开了一掌宽缝隙的窗户灌进徐徐微风,偶尔还能听到课业繁忙的高三学长们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老师们口中悠闲自在的大学是高中学生们最向往的地方, 那个承载梦想和未来的地方,是所有人刻苦努力的见证。少年们前十几年的努力将在大学画上分号, 一切将重新开始。 人生,爱情, 也就此开始。 江迟虽然桀骜张狂, 但偶尔也会幻想一下未来的自己将会是什么模样,在夕阳西下的朦胧光影中,他将牵上谁的手,度过一生。 江迟长的帅气,身材又好, 关键是打架的时候一个拳头干翻一片,这该死的安全感吸引了一大波人向他表白。贴吧论坛里原本死气沉沉的表白贴从去年他刚刚进校开始突然活跃,里面的盖楼人数不断增加, 到现在已经被顶成了首页热门贴。 薛一听作为贴吧的管理员, 还悉心替他挑选过几个堪比校花的女生, 但都被他以不合眼缘的理由拒绝。 为此薛一听还打趣过他, 究竟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合他的眼缘? 平时闲来无事,他也会在半梦半醒间思考,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够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停下脚步呢? 是像自家老妈那样心思细腻的知性女人呢?还是像姑姑那样强势高冷的女强人,社会精英,亦或是历史老师那样的可爱少女? 不过,说起可爱,谁能可爱的过曲历河? 自从了解到曲历河的悲惨身世后,曲历河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的坚强形象便在江迟心里扎了根,以至于他现在看他越来越顺眼科,甚至顺眼到可以将他当成自己的理想型来看待。 少年的思维天马行空,前一秒还在幻想自己的人生,后一秒便把心思放在了面前人身上:“曲历河,你想好了吗?你以后要考什么大学?” 第52页 南方的还是北方的? 远的还是近的? 曲历河一时被问住了,他现在顶着一个记忆里从来出现过的身份,他哪里知道自己以后会考到什么大学。 “不知道,还没想好。” 江迟了然挑眉,静默勾唇,“没事,慢慢想,还不着急。不过你猜,我想考什么大学?” 曲历河瞟他一眼,嘴唇动了动。 别想了,你没考上! “哎,我希望我一次就能考上,免得复读,家里老两口现在看我哪哪都不爽。” 嗯,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不光复读了,还是在休学两年后复读的,用一年的时间复习之前十几年的知识,到时候有你小屁孩哭的时候。 江迟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撑起下巴看着曲历河笑:“曲历河,其实我真的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我也想像你一样考出肃城,去其他地方看看。” 曲历河嘴角的肌肉抖动两下,心里跟个明镜一样,硬的不行,他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 “嗯,所以呢?” “所以你什么时候打算教我?” …… 曲历河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抬眸对上江迟的视线,正打算公事公办义正言辞的拒绝,某人却先他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话。 “算了,我知道你又要拒绝我了,没关系,哥等你,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教我的。” 实在不行,就再找杨叔帮下忙呗,他就不信曲历河好意思拒绝杨叔苦口婆心可怜巴巴的请求。 不就是演一场戏吗?小意思! 曲历河诧异的打量了江迟好几眼,心底略有着惊讶,江迟这是被拒绝的多了所以学乖了?就此放弃了? 在曲历河惊讶的这段时间,江迟早已经收拾了桌上的垃圾,将桌子拉到了原本的位置,食指上勾着一个大垃圾袋向曲历河告别。 “我回教室了,你午休吧!” “你不用睡一会儿吗?” “不用不用——” ———— 走读生没有午休的意识,就算有也只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与住校生吃完饭着急回宿舍睡觉不同,更多的人喜欢趁着没人的时候压操场。 大家各自约好一同散步的兄弟姐妹,惬意的聊聊天,讲讲八卦,将平时忙着学习没时间联络而稍显平淡的感情从陌生的边缘拉回来。 当然,也有不少对情侣就是在压操场的过程中看对眼的。 二中的学生信奉校园里的真爱,将这个活动称为“寻觅真爱”,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股潮流,平日里没时间碰面的学生们都会在这个时间聚在一起,一年365天风雨无阻。 肃城的晚夏已经没了刚入夏的干燥,沿湖的地理位置让它总会在初秋时迎来一个五天左右的短暂雨期。这几天正好在下雨的前夕,空气湿润,体育课上灼人的热气在午饭后便消凉了许多。 此刻,趁着时不时迎面而来的清风,不少同学在操场上汇聚,褐红的塑胶跑道上,一个个蓝白的身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像不失为一道绚丽的风景线。 江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宿舍楼出来的,一个简单的白色T恤,校服搭在肩膀上,笔直的校服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随着迈步的动作隐约展现出轻翘的臀线。 他走的很快,一种无名的情绪将他包裹起来,思绪纷飞,找不到突破口。 因为曲历河而弥漫起的心疼以及接近他时的心悸让他陷入迷惑之中—— 自己不会弯了吧!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是弯的!没交过女朋友不代表自己喜欢男生啊!况且他看着自家老爸老妈感情那么好心里也挺开心的啊? 可是曲历河确实挺可爱的,如果能跟他…… 当思想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跑远,一些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想法在眼前晃来晃去,江迟蓦地热了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难道我真的弯了?” “对,哎,弯了弯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呼喊,仿佛心事被窥听,江迟皱了皱眉,眼底燃起阵阵怒火,猛地扭头看过去,吓得正在抬手指挥的学生会某同学倏的一下收回手。 表情无辜,怯怯的看着他:“怎,怎么了吗?” 江迟没好气的盯住他,浓眉上扬,侧脸的棱角因为咬紧的牙关紧绷突兀,染上怒意的眸子略显凌厉,只是那脸颊上的几分红意,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你刚刚说谁呢!什么弯了,谁弯了?弯什么了!你知道什么就说我弯了!” 那个同学估计是高一新生,初来乍到,从没见过江迟发飙的那样,有可能连江迟的名声都没听到过,此刻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江迟等不到回答再次皱眉时,才搓了搓手,撑起一个词哭还难看的笑,欲哭无泪的抬手朝前指了指。 “我是说,那条线画弯了……” 江迟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离他们两个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两个拿着大卷创可贴往草坪上贴胶带的学生,见他看过来,两个人立刻扔下胶带挺胸抬头。 军姿标准,不愧是刚刚结束军训的人。 “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老师让我们,划分每个班的场地,刚刚那条线贴弯了,我正让他们调整来着,我真没说你弯。” 江迟一怔,眉峰舒展,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眼神略带些歉意,原来不是在说自己? 第53页 嗐,这不就太巧了吗,他还以为那个人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呢。 他心里的小九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那个,同学,对不起啊,我刚刚朝你发火,是我太激动了……” “没有没有,是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弯的,我不知道这会伤害但你,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手忙脚乱的向他道歉,俨然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迟笑容凝固,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原本打算向他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他们又不认识自己,就算误会了,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误会就误会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朝那个男生道了歉,转身朝教学楼走,刚刚转身之际,身后响起一道挑衅的声音,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男生又绷紧了身体,小心翼翼的扭头看过来。 “呦!这不是江迟吗?我刚刚好像听到弯了?什么弯了?难不成是你?” 阴阳怪气,一听就知道没安好心。 不用回头,江迟便知道又是那群在体育课上找麻烦的王八犊子,江迟眼神微沉,想到曲历河差点晕倒在操场上,刚刚无处发泄的火气噌的一下窜起来。 “真是哪哪都有你,你他妈是喜欢我吗?追着我跑!可惜了,你太粗糙,老子看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偶会加快速度哒,马上就会答应啦!!!么么哒! 第29章 他细皮嫩肉 “我们作为学长, 关心一下同学而已,学弟怎么就生气了?” 江迟的目光一沉再沉,眉眼间升上几分不耐, 被风扬起的衣摆跳跃, 将本就单薄的身材衬得更加削瘦。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为首的平头哥揣着口袋,嘴角的丁点弧度似笑非笑。江迟懒懒打量他一眼,朝他身后看过去。 他记得他们的声音, 刚刚阴阳怪气大老远喊话的人,就是体育课上故意拿球砸曲历河的那个, 此刻他正站在平头哥身后,额头上有些淤青。 像是被篮球砸的, 但他刚刚明明没有砸中他。 一帮人篮球场上找完存在感,现在又来操场上作戏? 薛一听和钟明都知道, 江迟一向护短又记仇, 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挑事的这几个,只不过报复归报复,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在校内进行,对学校的声誉有影响。 刚刚那一嗓子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目光,如果他真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动手了, 不就是打了上次替他在校长面前保证的杨叔的脸了吗?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必须顾全别人的脸面。 况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脸温和的笑容, 目光友好, 与他相隔了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任谁看都像是一个关心学弟的学长, 旁人隔得远听不见他的话,倒觉得是自己不尊师长了。 …… 紧攥的拳头松开,关节处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的白意逐渐恢复如常。江迟压着心中的怒火,认真回他一句:“学长我们很熟吗?” 平头哥笑意更甚,终于把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抱在胸前,“一起打过篮球的交情,难道不算熟吗?” 一起打过篮球就熟了?谁给你的脸? 江迟嗤笑一声:“学长误会了,我这个人没多少朋友,也不想交朋友,有钟明他们几个就够了。如果学长想跟我交朋友,那就此打住,如果是有事找我,那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好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让我猜猜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弯了?” 跟在平头哥身后的一众小弟哄然大笑,看向江迟的目光中,隐约带了些嘲讽和不屑。 肃城位于大西北地区,只是一个不甚出名的三线城市,一个靠着旅游业才堪堪发展起来的小地方,在文化迅速发展的今天,思想依旧落后了其他发达地区一大截。 人们的保守和封闭就像悬挂在心上的一把从墓里挖出来的锁,不管时代再怎么进步,也找不到合适的那把钥匙。纵然那把锁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却依旧牢牢的拴住人们的意识。 这是一个仅靠着流言蜚语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地方,父母长辈的落后思想,直接影响了年轻一辈行为处事的准则和接受信息的能力。 男生喜欢男生,女生一辈子不嫁人,在这里就像异类,注定遭到众人的抵触和排斥。人言可畏,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头挑衅这种封闭的威严,众多别人口中的异类,在刚刚“异化”的时候,就被软禁在了家里。 大部分人随波逐流,向现实低头,极少一部分勉强的坚持着,等待时机的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都竭力把自己归为正常的一类人,并跟随从众心理疯狂的排斥另一类人。 纵然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所爱之人的性别和自己正好一样而已。 肃城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学校也不允许。 这就是江迟拼命否认自己对曲历河有感觉的原因。 纵然少年叛逆,桀骜不驯,可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背上沉重的枷锁,被整个社会所排斥。 他一直在拼命地找理由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异类,他是正常的,而他喜欢的也并不是曲历河,只是曲历河很可爱,恰好性格又合他的胃口而已,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一个像他一样的女生。 第54页 他认真又笨拙地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甚至不惜扯上所谓的兄弟情深来强行说服自己,以此来遮掩内心一见曲历河就不知源头的悸动和欢喜。 他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曲历河已经可以掌控他的快乐和忧愁。 而此刻平头哥的一句话,扯开他所有的伪装,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公然放置在众人眼前,摊开在明面上,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而最终的答案,将直接影响他以后的人生。 其实说起来这个问题并不难,无非就是一个曲历河是否抵得上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再简单点说,就是他能否承受承认后的流言蜚语。 平头哥歪了歪头,抬脚上前凑近了些:“学弟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想起了谁?” 江迟眉头舒展,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说罢,越过他就往教学楼走,步履匆匆,夹带了些许慌乱和不知所措,远远围观的人各自移开目光,不敢直视江迟的冷漠和怒意。 后者亦面无表情,嘴唇失了水分,略有些发白,半眯着的眸子隐藏了太多情绪,又一阵微风袭来,轻拂上他的头发。一道带着深意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越过空旷的草坪,飘进他的耳中。 “江迟,你喜欢的是曲历河吧!” 江迟:“!!” 脚步生生顿在原地,江迟眼中掠过一抹惊讶,仿若心被巨石敲打,一阵快速的跳动,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促了些。 听着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脊背下意识绷紧,脖颈上青筋竖起,紧抿的嘴唇几乎麻木。 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暴露自己的佯装冷静镇定。 大伙站的远,不知道操场中心的那个人跟江迟说了什么,只见他猛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在众人的疑惑中,他终于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站在江迟身后,略微侧头,附在江迟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迟,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刚刚的声音小,现在全校都会知道你喜欢曲历河了。” 说着,他掀起眼帘环顾四周,更加愉悦了:“围观的人可真多啊,你不愧是二中的老大,走到哪儿都这么引人注目。不过你猜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喜欢曲历河,会怎样看曲历河?怎样看你?” …… 江迟的眸光闪了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提醒自己了。 他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知道自己喜欢曲历河,这件事本来跟他没有关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把他拉进来。自己出事了有父母亲人罩着,哪怕是动用武力,他也能让他们闭嘴,反正他的名声已经没救了。 可曲历河呢? 没有人庇护他,他只有自己。 他如今取得的成就,好名声,所受别人的崇拜和羡慕,都是他十几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他那么努力的生活,自己凭什么因为一己私欲把他拉下水。 他那么优秀,怎么能陪着自己受别人的白眼? 平头哥观察着江迟的神情,再次开口道:“哎,说起曲历河啊,他其实还挺不容易的。听说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的,之前他经常在我家的店铺里接发传单的任务,工作要求他必须穿着米老鼠的玩偶服发传单。” 话说一半,他顿了顿,目光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暑假的时候,我还在游乐场和广场上看到过他很多次。那么热的天,玩偶服又密不透风,有好几次都快晕倒了,每一次,都是我帮他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只不过,他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因为这句话,江迟心中划过某个想法,快的几乎让他抓不住,就像是本能一般,心中有一丝警觉,目光比刚刚更加不善。 平头哥依旧自顾自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曲历河的场景,似乎是陷入了其中。 “他在初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在我家的店铺打工兼职了,还是在我高二的时候,周末和同学玩完回家时碰到了他刚刚结算了工资从店里出来。个头不高,远远看上去挺乖巧的一个小朋友。啧,只是可惜了,他没看到我。” 那天,天黑的好像意外的早,铺满天际的晚霞被乌云遮住,偶尔从云层的空隙中透出一点光芒,却正巧落在了那个坐在花坛上喝矿泉水吃面包的人身上,那透明的的水中落了云霞,好看的像天上银河的星露。 而他就是在那天晚上问过爸妈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叫曲历河的小朋友已经在自己家兼职了快半年了。 半年里,自己出门后他到来,两个人居然次次错过。 其实错不错过对曲历河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后面他们碰见了几次,他不也还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吗? 就像今天,他也仅仅是疑惑的看了自己几眼。 或许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眼熟吧! 而自己,只听见一声痛呼,便知道是他…… “谢谢!”江迟难得的开了口,仅仅两个字,却让平头哥意外的抬起眼。 “江迟,你这句谢谢,是谢我帮你保守秘密,还是谢我帮了他?” …… 平头哥唇角的弧度微僵,瞬间又恢复原状:“不说话,看来是后者了?” “你想要的东西我赌输了,也已经给你了,我们之间的话题就此结束,现在你提他是想做什么?” 第55页 “江迟,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他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江迟轻笑一声,“因为他很好啊。” “哪里好?好到让你不够后果都想和他在一起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 平头哥愣了一下,自顾自点点头,脸上撑开一点笑容:“呵,也对,他当然好了,自小勤奋努力不说,吃了那么多苦还细皮嫩肉的,那样的身体,压在身下一定特别爽吧!” “闭嘴!” “你为什么能进他的宿舍?你到底是喜欢他的什么?!不过想你这样的人,怎的会对他付出真心?他上周没有来打工,想来就是你的原因?这样,江迟,我和你做个约定,如果你有一天玩腻了,可以用他来交换你在球场上输掉的东西!” “我他妈让你闭嘴!” 众人不知道操场中心的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江迟突然抬脚踹上面前人的胸口,而后扑上去又补了几拳,两个人扭打在地上,多数时候却是江迟骑在他的身上狠揍。 “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让你闭嘴!啊!” “你把他当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这样说他!”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用他!” 江迟几乎丧失了理智,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通红着眼怒吼,周身充满阴冷气息,眼底布满血丝,攥紧的拳头差点掐烂自己的掌心,被怒火充斥的脑海支配着他的拳头一下下落在身下人的脸上,头上。 毫不留情,就像要在这儿弄死他一样。 “队长!” 平头哥已经吃了好几拳,篮球队的几个才反应过来,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朝江迟扑过来。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江迟紧揪着平头哥的衣领,掼着他的头往地上撞。眼看着队长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几个人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拉开他,却压根掰不开他的手。 无奈,只能上脚踩。 “还说吗?啊!你他妈继续啊!看老子不弄死你!” 人群一阵骚乱,有些胆小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挑变成了群殴,还是群殴一个人。 几个男生悄悄的退出来朝教学楼跑过去。 不多时,钟明和薛一听拨开人群进入了操场,一看几个人围着江迟踢的情景,立刻急了。 “迟哥!草,又是这帮孙子!” 钟明率先上前撕出一个缺口,就近拉住一把头发往地上甩,随即脚也踢了上去。 就像他们对待江迟那样,往死里踩。 薛一听配合着钟明的动作拉开了所有围殴江迟的人,这才发现自家迟哥居然骑在那个队长身上抡拳头,真真是发了狠,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松手。 这是怎么了!就吃饭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样! 薛一听来不及疑惑便加入了他们,小个子灵活的躲来躲去,跟钟明打配合,但因为寡不敌众,身上还是挂了彩。 几个人打的热闹,围观的人也是成倍增加,二中规矩森严,在校内打架的事情本就少,现在是午休时间,老师们来不及赶过来,大家便明目张胆的看。 普通的打架就很有看点,更何况现在还是江迟他们那帮人? ———— 窗外不时有一两个人走过,但是总体上已经安静了许多,宿舍里安静无声,曲历河已经躺到了床上,身上仅盖了校服外套,侧躺着入睡。 也不知道江迟现在到教室了没,刚刚应该让他洗个澡再走的,衣服都湿透了,他记得之前自己就是在这一两天请了一周的感冒假。 他就那样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小屁孩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非得让他这么操心。 刚刚闭上眼睛,平静的宿舍楼突然传来了一阵下楼的声音,脚步错杂,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急切。与此同时,二楼上还有拖椅子的声音扔东西的声音。 …… 阿姨之前就提醒过他,中午的动静一定要小一些,高三的学生视午休为命,听不得一点噪音。 今天,怎么这么躁动不安? 刚刚进了宿舍楼的人又一个个往外跑,好像是有什么活动让他们集体,曲历河翻了身有点想不通,正打算捂着耳朵睡,却听到窗外人小声的讨论。 “石泽怎么会和江迟打起来?他不是在其他地方比赛吗?” “昨天就比赛完了,只不过以前他总要在家休整一天,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休息,今早就到学校了。” “他比赛训练那么忙,是什么时候跟江迟有过节的?” “谁知道啊,他俩现在正在操场打架呢,趁着老师没过来,得把他们俩拉开!” “这么严重,快点走!” 曲历河瞬间翻身坐起来,蹬上鞋拿着外套就往外走。 江迟跟石泽打起来了? 石泽是谁?高三的?比赛? 脑中灵光闪过,面前浮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他想起来了,那个篮球队的队长就叫石泽! 今早的比赛还有后续?他怎么不知道?之前明明比完就结束了,哪里有打架这一段?况且那个石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这剧情发展不一样,让他有点慌啊! 第56页 不过这个江迟可是从来不会在学校里面动自己人的,能够让他这么生气,大打出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 操场上乱成一团,石泽早已经从刚开始的被动挨打化为主动进攻,最终心的两个人互揍到停不下来,钟明和薛一听也是下了狠心。 有不少人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被吓了回去,薛一听气喘吁吁的踹开锁自己喉的瘦高个,朝钟明喊了一句:“不行啊,先得把他俩拉开,再打下去真就出人命了!” 钟明动作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被人踹了一脚,暴脾气上来也不管不顾了,什么出不出人命都被甩在了脑后。 薛一听惆怅的看他一眼,无奈下只能自己朝江迟那边走,却又在半路上被拦住。 …… 这架再打下去,他们几个估计都要被抬出去了。 “你们几个是不是傻?先拉开他们俩!看看他们俩成什么样了!” “操,都是疯子!” 正在他绝望地左躲右躲,背上时不时的还挨两下闷拳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曲历河的声音。 “江迟!” 第30章 他不是朽木 薛一听见到江迟仿若见到菩萨, 差点抹眼泪,在跟其他人撕扯的时间里,他抬手指了指一旁死死纠缠的两个人, 大声道:“曲历河你可算是来了, 不用管我们,快!先拉开他们俩!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曲历河眉峰紧锁, 难得的耷拉下脸,目光阴沉,日常透着柔软温和的黑眸锐利, 漫不经心的扫过围观群众,叫人心上骤然泛起冷意。 顾泉刚刚从人群中钻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曲历河, 一时间屏住呼吸,牙关用力, 脚下不受控制的后退半步。 纵然不久前,自己还和面前的人说过话。 但他可以肯定, 现在的曲历河和自己看到的那个不一样,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更愿意相信是现在这个。 “这是谁啊,看起来好吓人啊!” 耳畔传来小声的疑问,顾泉闻言望过去,见两个娇小玲珑的女生正缩着脖子小声讨论。在一众意外激动的男生当中, 她们勉强的稳住身形,牵着手卡在两个大高个之中,轻薄睫毛掩盖下的怯意格外显眼。 “不知道啊, 也没听过最近二中有其他的老大来了啊?” 扎马尾的女生肩膀小幅度的撞了一下身旁的人, 小声交流:“你怎么知道是其他的老大?你认识他?” 另一个齐耳短发女生空闲的手无意识攥了攥拉链, 向她解释道:“不是说厉害的人都和厉害的人玩吗?他是来找江迟的, 薛一听也认识他,肯定是什么厉害人物,说不定是其他学校的大哥?不过我也没听我哥说起过这个人啊。” “就是,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不正常啊……”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因为距离过近的原因,顾泉还是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偷听总归是种不道德的事,他略有些羞愧的扶了扶眼镜,正欲远离时却被一个手中拿着酸奶的女生撞的趔趄一步。 后者跟她说了声抱歉,然后扭头向刚刚讨论的两个女生看过去:“有,他在肃城很出名的,曲历河,难道你们没听过?” “曲历河?那个刚刚转到二中的学霸?!” 两个人受了惊吓,不信邪的问了好几遍。 女生也不厌其烦的点头,直到她们相信。 “啊!曲历河可是我心目中的男神啊!在我的想象里,他应该是那种戴着眼镜,穿着校服在阳光下看书的类型,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样的你不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但是总归和想象中有些不同,而且……”短发女生咽了咽喉咙,小巧的指尖指向曲历河的方向,“我有点怕他,他看起来比江迟还要吓人一些……” 顾泉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在心里赞同她的话。 确实。 揭开了往日里无辜可怜的面具,这个个头又小看起来又傻傻呆呆的乖巧男孩身上,居然只剩下强势和冷傲,不符合稚嫩童颜的成熟气质让他格外的显眼,孑然独立时,那股碾压所有人的逼人气势甚至盖过了江迟给人的恐惧。 此刻他站在人群里,就像发着光一样,天之骄子,万众瞩目。 众人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开位置,就连正在打架的钟明也在看到他的瞬间愣了一下,冷不丁挨了一拳,那人还想动手,却被一只白净有力的手攥住手腕。 “谁?敢拦……” 曲历河连眼神都没给他,迅速给那人裆下给了一脚,抬头望过去,冷漠又疏远:“钟明,以后打架,多攻下三路。” …… 一群人看着抱裆嘶吼的某人,只觉得下身一紧,默契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曲历河一来,他们的架就打完了。 “迟哥!” 薛一听一得空,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痛意,跌跌撞撞朝江迟跑过去。 江迟早已没有力气再打下去,此刻正安静的平躺在草坪上,脸上青一道紫一道,刚刚在打斗过程中也挨了石泽不少拳,嘴角肿起,脖颈上满是泥泞。 刚刚离开宿舍前还干干净净的T恤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裤腿向上扯起,小腿上的血痕还没有干,血浸透单薄的布料,在蓝色的裤子上留下一团紫褐色的血污。 第57页 他原本已经累了,消耗的力气太多现香在连眼睛都睁不开,后背上的疼痛现在才慢慢的涌现,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明明都这么难受了,但在听到曲历河的声音时还是心神一动,心上的那股欢喜终究还是抵过了身体的疲惫不堪。 他费力的睁眼,纤长的睫毛缠绵又分开,头顶的阳光强烈刺眼,让他眼睛生疼,泪腺被刺激,止不住的流眼泪。 直到一个人替他挡住了光。 …… “曲历河……” 江迟张了张嘴,视线落在这个站在他身旁替他挡住光的人身上,白皙的脸庞胜过身后的云,裸粉的唇是他眼中唯一的亮色,瞳孔黑白分明,通透中染了些担忧和心疼。 哈,他在担心自己? 身上的疼痛好像缓解了许多,江迟扬了扬嘴角,仔细的打量他,校服的拉链没有拉,鞋带也没有系好,平常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鬓角微湿。 他是跑着过来的。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那是不是像自己在乎他一样在乎呢? 薛一听跑过来这就要扶起他,却被曲历河喝住。 “别碰他!” 薛一听抬头看他:“?” “他身上疼。” …… 薛一听这才注意到江迟的异常,在自己刚刚碰到他时,那眉间的隐忍和颤抖的指尖,顿时吓得不敢多动,只缓缓的放下他。 “打电话,叫救护车。” 薛一听有些为难的打量四周,声音低沉:“老师们还没过来,学生们没有手机。” “学生没有手机?二中高三的哪个没有手机?”曲历河语气不善,掀起眼帘朝围了一圈的人看过去。 没有手机,那些在宿舍里睡午觉的人怎么会知道江迟和石泽在打架,没有手机,这些消息是怎么这么快传遍学校,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聚齐所有人的。 他也曾经历过高三,学校不准带手机的条例在高三时已经成了废规,高三学生学习任务繁重,总是会带着手机在课间听音乐放松,学校也无可奈何。 话音刚落,围观人群中有不少人自觉拿出手机打电话,曲历河淡淡收回目光,朝钟明挥挥手,“钟明,能麻烦你过来帮他挡一下吗?” “啊?好!” 钟明没受什么伤,尽管挨了好几拳,但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他快步走过来挡在了江迟身旁,心中有些好奇。 自己挡住了,他去干嘛? 跟他又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大伙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望着他缓缓朝石泽那边走。众小弟虽然有些怕他,但还是立刻起身挡在石泽面前。 “你干嘛?” 曲历河被拦住却意外露出了笑容,他好脾气的勾唇,越过面前的人看过去,看进石泽微怔的目光里,轻轻说了一句。 “石泽,我想起你了。” …… 想起了?想起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曲历河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石泽却蓦地亮起了眸子。 纵然那眸子亮不亮现在已经没人能够看清。 曲历河的声线清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莫名的干净又乖巧,尽管那份乖巧是藏在冷漠之下的:“在去年的篮球比赛中公然放话挑衅我们学校篮球队的就是你吧。” 石泽连曲历河的孤儿身世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原来的学校是什么这种大众信息,此刻听到曲历河这样说,那光彩流转的眸子顿时黯淡无光。 本就悲惨的情绪似乎又沉郁了一些。 原来他说的和自己理解的“想起”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可就算是他说的,自己都无力解释。 去年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他确实去过曲历河的学校比赛,也确实在赛场上公然嘲讽他们的球队。那时的他刚刚五连胜,拿了西北五省份冠军奖杯,甚至破了二中上一届拿奖数的记录,自然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了。 当时上半场他手感极佳,比分一骑绝尘,便在中场休息时嘲讽了一句当时气氛沉闷的对方队长。 没想到事闹大了,最终在老师的调和下很勉强的收了场。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认识曲历河之前…… 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曲历河会站在一旁听得真切,如果他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 悠扬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救护车来了!” 众人自觉让开位置,老师也在这个时候到来。 曲历河本来还有些话要跟他说,但还是碍于其他人在场没有说出口,转身朝江迟的方向走过去,石泽目送着他走远,好半晌才收回目光,感觉着身下潮湿闷热的草坪,那阵阵湿气正渗透衣衫飞进他的心里。 一股无力感袭来,他艰难的吞咽一下,伴着喉间的刺痛默默闭上眼。 任由医护人员将自己抬上救护车,就连伤口被碰到也一言不发。 薛一听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细心如他,早就瞧出来这个篮球战队队长有点不对劲,或者说,他只有在对着曲历河的时候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迟哥刚刚跟他说了什么的原因? 他试图从曲历河身上找原因,可愣是一点异常都没有看出来,无奈,他在老师和钟明的催促下上了救护车。 第58页 车缓缓开动,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曲历河恍惚的神情,当警笛声响起的瞬间,他的身体颤抖一下,明亮的眼睛里生出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近乎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 直到……杨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曲啊,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曲历河回神,强迫自己无视突如其来的难受和窒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刚刚在看着救护车远去,那象征希望的声音盘旋在上空时,心中居然生出几分害怕。 仿佛它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 明明江迟只是受了点小伤,否则哪来那烂到垫底的高考成绩?薛一听自然也不会有事,他甚至还在自己回到高二前的一年里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了。 钟明就更不用说了,那大块头活蹦乱跳的,一看就没事。 而石泽呢? 在他的记忆里,自篮球事件之后就再也没了石泽的消息,难道这次会是他出事吗? “小曲啊,想什么呢?” 杨森打电话通知完自己的老同学,转过身时见到曲历河还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好像没有听到刚刚自己的问话,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啊?杨叔?” 曲历河叫习惯了他杨叔,一时间居然叫错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正准备改口重新叫一遍,却听到他应了一声。 杨森语气温和,眼神关切。 他自然听到刚刚曲历河叫自己杨叔,跟江迟一样的称呼,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一个人长这么大也不容易,他有时候看着他的档案都有些心疼。跟江迟关系那么好,听他一口口叫着自己叔,难免会渴望亲情。 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他都叫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应? “怎么了,是刚刚哪儿受伤了吗?怎么没去医院看看,不用担心医药费的,这是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而且你也是无辜的,学校会负责那些费用。” 杨森以为曲历河时担心医药费昂贵没钱支付,说着还掏出自己的钱包准备拿钱给他。 “或者你先拿我的钱去治疗,等后面学校给你报。” “不用不用!”曲历河较忙摆摆手,“我没受伤,我从宿舍过来的时候就他们已经打完了,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嗯,那就好。” 杨森放心的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江迟那臭小子又臭屁又傲娇,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可惜啊,他要是有你的一半听话努力我就放心了,他爸妈也不至于这么愁。” 他爸妈? 曲历河回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老爸老妈,甚至挺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变,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 如今杨叔提起了,倒是让他有些激动。 “杨叔,江迟的爸爸妈妈,都是怎样的人啊?嗯,我只是有些好奇,江迟这样的成绩,难道他们不担心吗?” “江迟的妈妈是位很厉害的律师,帮助过很多人,在整个肃城都很有名气的。他的爸爸是我的同学,好哥们,现在已经是上市公司的管理层了。” 曲历河终于放心,看来确实是自己的高层老爸和善良老妈,没错了。 还好爸妈没变。 “他们两个之前忙事业,在外好久都不回家,江迟就被养在奶奶家,就在原来的东平大街上。志国那个时候东平大街还没有开始规划,街坊邻居们都熟,关系又好,我们家也住在那儿。” “江迟啊,从小就长的好看,小时候那更是粉雕玉琢,像个假娃娃一样,留个稍长一点的头发还真是雌雄难辨呢,又能说会道的,哄的一条街上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很高兴,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着。” 这些事情曲历河本就知道,不过此刻听着他讲,居然另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听众,在倾听别人的故事。 “江迟就在一条街十几家长辈的宠爱下长大,没吃过一点苦头,尊老爱幼还明白是非,当时东平大街只要提起他,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呢!只不过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总会有自闭自卑,别人自闭都是不爱说话,他不一样,他一自闭就出去打架,回来之后就好了。” …… 曲历河嘴角抽了抽,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还有这癖好? 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起那些被他教训的孩子们。 “后来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东平大街的一霸了!到现在,也喜欢动手干架,这毛病啊,在学校是改不了了,等他出了社会,总有一天会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的,那个时候,他自然不用我教。” 说到这里,杨森突然眼睛一亮,悄悄的告诉曲历河。 “说起来,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长大了娘里娘气呢,没想到上了初中后越来越硬朗,长开了棱角也出来了,现在你看他的脸,哪里能想到小学里他可是被男孩子追着叫小姑娘的人。” 曲历河:“……”我小时候这么受欢迎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江迟,杨森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拉着曲历河滔滔不绝,对江迟每个年龄做过的糗事和好事如数家珍,甚至连他这十七年的长相变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 第59页 俨然他才是江迟的亲生父母。 曲历河原本是听故事,后来是听八卦,现在已经成了听传奇,越听越来兴趣。 杨森从来没见过有人对江迟这么感兴趣,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一时间拉着曲历河不肯撒手,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听到最后,曲历河一直在找机会结束两人的谈话。 他现在有一种错觉,再聊下去两个人就要结拜为兄弟了。 依杨森那个高兴了什么都能做的性子,极有这个可能。 不过事实上还没有等到曲历河开口,便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满脸笑意的接起电话,却在对方说了第一句话的时候垂下了唇角,再到后面,只剩下了一声声压抑的回应。 “嗯嗯,嗯,好,好的,嗯……” 终于电话挂断,杨森颇有些可以的看他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曲啊,我去趟校长室,你快去睡午觉吧。”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些担心的叮嘱:“都这个时间了,你睡觉可别忘了定个闹钟。不然下午上课迟到了你们班主任可要不高兴。” 曲历河压根就没听见他说的这些话,现在他的整颗心都放在“校长室”三个字上。 杨森是教导主任,只有在一月一次的教育研讨会上会和校长碰面,而今天显然不是开会的时间,再根据刚刚发生的这个事情。 校长找他的原因估计就是要说关于江迟的事? 只是,他挡了那么多次,却丝毫没有改变江迟,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一个刚刚替学校拿回奖杯的优秀学生被打到进了医院,他这次能顶下来吗? 在他的记忆里,校长那个老头可没那么好说话。 在他打着提高学生成绩的幌子实行封闭式管理,在学生间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况且他是出了名的偏心,好学生在他那里永远不会犯错,差生连呼吸都是错的。 有人爱狠了他,自然也就有人恨透了他。 曾经的江迟就是恨他那批人里领头的那个,而现在…… “主任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校长室?” 曲历河认真的掉头,“嗯!” 杨森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打算。 其实这件事确实难办,校长因为江迟的事找了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每次都保证他再不犯错,这次却出了这么大的事。 殴打为学校争光的篮球队队长,江迟极有可能被勒令退学,他原本就在想着该怎样在校长面前保住江迟。 他一个人保很难,但是如果有了曲历河,说不定会简单许多。 杨森有些感动,江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运气。 “好,你跟我一起去!” ———— 校长室比主任室更空旷,摆放的花花草草也更精致一些,进门直对着的就是摆放着文件的办公桌,电脑前坐了一个人,正埋头看些什么东西。 电脑旁的仙人掌长势正好,绿油油赏心悦目。另一边的茶几上放了盆君子兰,中间正开出嫩黄的小花,一片暖意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书架最上方的金边吊兰上,为已经半枯萎的枝条镀了层金光。 杨森带着曲历河进门,校长头花花白,抬头看过来。曲历河身材本就矮小些,现在又被电脑挡着,所以校长并没有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便没有遮遮掩掩必要,校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声线沙哑:“小杨啊,刚刚江迟和石泽打架的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我刚刚从操场回来,同学们都已经回去午休了。救护车已经离开了。” 校长把杯子重重一搁,清脆的响声在办公室里扩散开,带着一校之长的威严。 “是,同学们都回去休息了,可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十分恶劣!江迟居然殴打自己的同学,而且还是刚刚拿奖回来的学长!之前他犯那些小事的时候你就替他担保过,说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结果呢?这次绝对要严肃处理,就按照校规办!” 杨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猜对了,校长把自己叫过来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精力旺盛,有点摩擦矛盾很正常,男孩子打着打着说不定关系会更好,就算是学长,也可以成为朋友……” “说的好听!”校长冷喝一声打断他的话,“他把刚刚为校争光的学长打成那样,如果这次还不严肃处置,你让其他人怎么想?校规上明明白白写着,主动挑起同学矛盾者通报批评,打架闹事影响学校活动者,劝退!” 杨森有些急了:“可是校规上规定主动闹事者劝退,江迟和石泽两个人究竟是谁先挑事尚不可知,这么早做决定时不时有些不公平?” 江迟亲口答应过他,在学校一定乖巧听话,绝对不会主动惹事,他相信他,这次两个人打的这么厉害,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那么了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不光是对江迟,就算是对其他人,这样武断的决断和处罚,没有了解事情的经过就决定一个孩子的命运,他实在不能接受。 “他还想要什么公平?石泽刚刚夺得了冠军,为我们学校赢了面子,我们学校学习成绩不行只能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个好苗子还被打成了这样。万一石泽骨头受伤了以后都打不了篮球,江迟赔的起吗?!” 第60页 “可是校长,江迟只要培养一下,也会是个好苗子的!” 校长动了怒,语气有些激动:“他就是块朽木,朽木不可雕也!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救不了的那种朽木!” 曲历河心情很压抑,他知道曾经的自己很不听话惹了很多麻烦,但是却不知道杨叔在校长面前会受到这么多的批评,随着校长愈加不屑的言语,曲历河心中心中的那根线越崩越紧。 直到一个“朽木”的比喻,让那根线彻底断裂! “校长,江迟不是不能雕琢的朽木,我跟他一起学习过,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要好好督促一定会突飞猛进!我可以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凡事都需要一点刺激~ 第31章 喜欢他 直到曲历河忍不住开口, 校长终于将身体从电脑后面移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办公室里,除了自己和杨森, 还有第三个人。 作为校长, 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有所成就,能够为校争光。 私下里的偏袒是很正常的事情, 平常开会时老师们也会重点表扬关注那些优秀的学生,可当这种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讲时,就不免有些让人觉得寒心。 况且, 这个听见他们谈话的学生,他还不太认识…… 校长不信邪, 终于伸手把一旁放在桌子上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金边细框, 圆圆的眼镜也遮不住满眼的疑惑。 他自认为是个合格的校长,去市教育局开的会一次不落, 用来记笔记的本子已经写的满满当当准备换新, 为了提升学校师生整体素质和学习能力,更是连熬一个月将花名册整个翻了一遍。 哪个学生有哪些能力和优点,他不敢说了解的百分之百,可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然而今天他面对着这个学生, 居然连姓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别说他有什么优点了。 …… 一个月的努力,还是没记清楚? 杨森看着校长逐渐黯淡的脸色, 适时开口提醒道:在“校长, 这是一周前刚刚转来我们学校的曲历河。” 哦, 是刚转来的啊, 怪不得他没印象呢。 等等,曲历河?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在哪儿听过呢? 校长仔细回忆了一番,这才记起,一中那个周老头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炫耀过自己学校出了个全市第二和第三,每次开会见了自己总要念叨一遍那两块宝贝疙瘩,为这事他没少跟他置气。 他记得清清楚楚,曲历河,就是其中的一个。 昔日同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兄弟,分别当了一二中的校长,从学习比到工作,他赢了大半辈子,连四六级的成绩都尽力比他高出几分,结果就输在了那两个学生上。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努力培养石泽的原因。 学习方面不行,可不就得在其他方面下功夫吗? 而如今,哈哈哈,他心心念念挂在嘴上的宝贝来了自己的学校,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几乎可以想象,下次开会那个家伙看到自己时脸黑如锅底的模样。 哈哈哈,真他妈爽啊! 校长咧开嘴,笑得合不拢嘴,面前这个小男生虽然个头不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现在正梗着脖子瞪自己的他,甚至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他怎么就觉得他那么顺眼可爱呢! 哎呀,真可爱啊! 原来这就是好学生在自己学校的感觉?怪他没见过世面,带习惯了差学生,这突然来个厉害的,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哈哈哈! 爽朗又魔性的笑声在办公室里扩散开,曲历河蹙了蹙眉头,有种见了鬼的惊悚感,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校长是怎么了? 曾经他作为江迟这个有名的差生,在犯了事后来过两次校长办公室,一次在桌子上全程没抬头的写了一篇检讨,第二次刚刚进门就被杨叔救了出去,压根没看到他们大名鼎鼎的魔鬼校长究竟是怎样的人。 今天他可总算知道了。 活脱脱一个三岁的老顽童? 试问一个严肃古板的老顽固能笑出这样的动静? 曲历河自然的忽略他看向自己时眸子里闪动的光芒和堪比认亲现场的激动和兴奋,目光落在一旁书架最上方的金边吊兰上,那嫩绿的细梢正颤抖个不停。 校长这一笑,不仅笑懵了曲历河,还笑懵了杨森。 他当了这么多年主任,从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时候,就连在校庆酒桌上讲话时,也没这么高兴。他进校长办公室的次数有限,可每次都见他一丝不苟的布置任务,从没看他乐成这样过。 果然,还是曲历河第三的名头响亮。 “小曲同学刚来学校,食堂的饭吃的还习惯吗?” 校长这厢笑完,开始亲切问候了,曲历河扬了扬嘴角,点点头:“谢谢校长关心,吃的都挺好的。” 说实话,他其实有点慌。 “小曲同学分到哪个班了?” “六班。” “六班啊……”校长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六班鱼龙混杂的,学风也比不上其他班,咱们学校一贯有按照成绩分班的传统,以小曲同学全市第三的成绩,怎么说也该在一班啊。” 杨森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原本张副主任给他名单的时候,曲历河是在五班的。 他的意思是考虑到一班的人数和尖子班学生的心气高,难免会有些不服这个直接空降自己班级的同学,所以便把他安排到其他班,等到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以后,再让他名正言顺的进入一班,堵住那悠悠众口。 第61页 是他想着五班和六班成绩也差不了多少,况且六班有江迟,说不定能被好学生带动一下,这才将他调到六班的。 养成一个好习惯需要28天,他给了江迟一个月的时间去向曲历河学习,没想到这才一周就被校长注意到了。 这就尴尬了…… 曲历河一直都觉得原主一个全市第三进二中最差的六班有猫腻,现在看杨叔吞吞吐吐心里更加确认,看来自己跟江迟一个班就是他的手笔了。 以前他就是江迟,从来都不知道杨叔为自己私下做了多少事情,现在他站在第三人的位置上,总算是看清了一切。 回想自己以前干过的混账事,他有些郁闷。 校长还在问:“是小张分班时没注意吗?” 杨森叹了口气:“是我的原因,校长,我……” 曲历河赶在杨森面前开口了:“其实是我太固执,我和江迟是好朋友,我只想和他一个班,没有他我难受,所以主任没办法才让我去六班的。” …… 杨森有些感动。 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小曲啊,一班的学习氛围比六班好多了,你在那儿更能学到知识。” “校长,其实,我只有在江迟的旁边才能学到知识。”曲历河真是为了帮杨森,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 “江迟那个人我觉得挺好的,跟他一个班是我的荣幸,我挺喜欢他的。” …… 第32章 荒唐版本 暖煦透过窗户洒进来, 在黑棕实木的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校长怔了怔,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被透过杯壁的灼热烫了一下, 倏的缩回手, 手肘差点掀翻了一旁的多肉。 他扶好摇摇欲坠的小盆栽,抬眼望过去, 半眯着的眼,想要努力看清面前人的神态。 曲历河一脸真挚,黑白分明的瞳眸倒映着他身后窗外的光芒, 清澈的眸底一片平和,与他在半空中对视。 眼神中, 既有少年不谙世事的质朴纯粹,也有历经风霜后的沉稳冷静。 只是这一份冷静, 让校长突然心慌一下。 他看得出来,方才曲历河说的话, 都是真心实意, 他口中轻轻吐出的江迟两个字,分量十足,似乎是什么不可亵渎的尊名,如今他是彻底与江迟统一了战线,不管他的名声如何。 只是“喜欢”这个词太过于沉重, 不适合他们这个年纪使用,况且,还是两个男生之间。 这个肃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二中也绝对不允许! 他敛起眼中的落寞, 长吁一口气, 刚刚训斥杨森时的强势消失殆尽。 曲历河看着他鬓角的灰白, 掺在乌发之中,衬得他更加苍老几分,他蹙了蹙眉,这才突然想起来。 记忆中,好像有人在毕业很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告诉过自己,二中老校长的独生子于铮,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高一时期爱上了一个同寝室的男生,后来被视为异类囚禁在家中,直至抑郁自杀? …… 只是年代太过于久远,加之记忆的混乱,如今的他已经记不清那个男生是何时自杀,还记得当年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唏嘘不已,心中涌现一股无名的怅然,他姑且把这种情绪理解为可惜。 跟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于铮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父亲是高中校长,母亲是政府要员,权力和财力他一样也不缺,成绩更是名列前茅,说是俯瞰众生也不为过。 然而谁能想到,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人,最终对一个男生爱到堕落不堪。 啧啧啧,世事难料啊! 也怨不得校长对二中恋爱把控的这么严格。 如今提起,曲历河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强行压下那一阵阵朝自己袭来的难过,突然反应过来。 哎?校长刚刚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 曲历河皱着脸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那些话,终于从一堆正常中找出了异常。 他刚刚居然说自己喜欢江迟? 呸呸呸! 他疯了? 怪不得校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那杨叔会不会也误会了?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过去,杨森正满脸笑容的朝他挑挑眉,完全没将他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心大的很! 曲历河放下心,忽又觉得需要解释一下,这才抬头看向校长,“校长,我的意思是,江迟的性格我挺喜欢的,直率开朗不记仇,交朋友挺好的,您别误会。” “咳咳咳!” 校长这才捂着茶杯坐回到位置上,又叮嘱了杨森几句,无非就是医药费,认真问一下是什么情况,便于追究责任什么的,曲历河听着也还算公平,最起码没有像刚才那样故意偏袒谁。 说了一大堆,校长这才挥挥手让他们出去,曲历河临走前,不放心的回头朝里看了一眼,校长正摸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食指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子上的五角星图案,面色复杂。 看样子于铮还没有出事?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曲历河乖巧的关上门,厚重的铁门泛着冷意,就算有暖阳的照射也免不了的冰手,吧嗒一声上锁,校长苍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其实他一直对于铮很感兴趣,当年听到他的名字已经是噩耗之后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幸在出事前见他一次? 第62页 出了办公室门,曲历河便有些恍恍惚惚的,连杨森说什么都没听清,脚步虚浮朝教室走过去。 太阳又冒出头了,从校长办公室到教室的长廊上落下一片温暖,从脚下向前延伸,直到教室门口,狭长寂静,铺成一条康庄大道。 曲历河迷迷糊糊的走上去,周身沐光,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发光,黑发柔软蓬松的散在头顶,发梢微白,光影勾勒出侧脸上略有些圆润的轮廓,眼角下垂,纤长的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情绪。 还差半小时才上课,以往安安静静躺倒一片的教室此刻正热闹着。 高中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总需要一些调味剂,以往二中学生的调味品是两年一度的运动会,读书会等官方活动,想起来便给人死板无聊的感觉。不过这次江迟和石泽的这一场架,轰动校园,打的又刺激又爽快,算是彻底唤醒了学生们心中的躁动因子。 曲历河照常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四五个男生正坐在靠窗户的桌子上讨论江迟等人打架的战术特点。 几个人交头接耳,讨论的异常热烈,曲历河不用专门凑过去,就能听到他们谈话的所有内容。 “江迟,钟明和薛一听三个人里,江迟的武力值最高,你看刚刚他们打架就能看出来了,钟明和薛一听都是在旁边挡着,只有他是对着刚,第一拳头下去的时候,石泽都懵了!” “我倒是觉得钟明才是主力,刚刚他们打架的时候,薛一听专门把人往钟明那儿引,他照单全收,两人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干,江迟只是压了一个石泽而已,钟明一打四丝毫不怂,我以后就叫他钟哥了!” …… 女生的兴奋点总是跟男生不同,教室的另一边,几个女生正小声讨论着刚刚那几个人谁最帅的问题。 跟男生那边不一样,她们的答案意外的获得了统一,最终江迟以全票通过,成为众少女心目中最帅的男神。 宣读最终结果的马尾女生托着腮娇羞的笑,引的一旁的人纷纷开始动手。 年轻就是好啊,这一群小孩,这么一件小事都能这么兴奋。 曲历河勾着唇角轻笑一下,无声的落座,却在屁股刚刚沾到椅子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颇有些惊愕的扭头,男生堆里最中间穿着红色T恤的男生正一脸兴奋的叫嚷着:“对了,曲历河,还有曲历河!” 曲历河本人:我刚刚又没有参与,怎么还有我的事?” 话音刚落,立刻又人接上他的话:“卧槽,对啊,还有曲历河,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曲历河:说我就说吧,加个卧槽是什么意思? 上个话题终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几个人顿时又来了兴趣,再次兴奋的聊起来,完全没发现当事人正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你们看到没,刚刚曲历河那招断子绝孙脚,真狠啊,我看着都疼,我看那人都快废了,叫的那叫一个凄厉啊……” 曲历河:废不了,他可注意了呢,小心避开要害,所谓凄厉的惨叫,只不过是胯骨的疼而已。 “对对对,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人脸都绿了,校队那群人吓得架都不打了!啧啧啧,曲历河是个狠人啊,踢起来毫不心软,我看江迟平常打架也没有干过这种事。” 提起曲历河那招断子绝孙脚,众人难得达成了共识,教室出现了片刻的安静,几秒后又再次热闹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我听高三的朋友说,曲历河是住校生,那个时间本应该在宿舍睡午觉的,却没想到居然到操场上来了,可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嗐,这还用你说,今天上午的体育课校队的人把篮球砸到了曲历河头上,江迟还专门为了他跟校队比了一场呢!” “这么劲爆的吗?我体育课陪小玲儿玩双杠去了,没注意看,我早就看校队的那群人不顺眼了,拿了奖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用下巴看人,霸占着场地不让我们用,平时体育器材室里连篮球都没有,全被他们拿去当坐垫了。哎对了,结果怎么样?谁赢了?” “那会儿日头大,曲历河没打一会儿就中暑了,江迟为送他回宿舍,认输了。我那会儿看见钟明和薛一听买了饭往宿舍走,估计就是给他送过去的。” 另一个男生不由得感叹一声:“看看什么叫兄弟,这才叫兄弟,我记得曲历河刚来的时候两人互相不对付,他还处处瞧不上江迟呢,现在就好成这样了,啧啧啧,真是善变啊!” …… 眼看着话题朝奇怪的方向拐过去,曲历河抽了抽嘴角,觉得有必要开口提醒一下他们,免得传出个什么江迟为了自己跟石泽比赛,打架,还被送进医院的荒唐版本。 他绝不相信江迟是为自己打的架,他们的赌注是东平大街,他一个无名小喽啰,哪里有东平大街重要? 正这样想着,那边的声音就已经飘过来。 “唉,要是有一个人愿意为我比赛,打架最终被送到医院,我也善变!” 曲历河:这个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第33章 江迟最厉害 与曲历河记忆中的一样, 江迟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这是晚自习结束后,他跟着老杨去办公室抱作业本时听来的。几个老师一边收拾桌面,一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聊着天, 提起中午发生的那件事, 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第63页 “我就午睡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刚醒,还以为听错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两家私下里也调节好了,不然咱们学校怕是又要落人口舌了。” 想较于同学们的兴奋, 老师们想的总要长远一些。 曲历河低着头将摊开的作业本尽数合上,垒成一摞, 身后的讨论还在继续。 “不过我记得江迟这个孩子虽然成绩差了一些,但是为人绝对没问题, 我碰见过他好几次都很有礼貌, 怎么就突然和高三的石泽打起来了?” “对啊,石泽不是刚从校外比完赛吗?两个以前完全没交集的人,怎么就有了矛盾,还打的这么厉害?” 和老杨同一个办公室的都是高二的任课老师,原本他们是不认识石泽的, 只不过在开学时校长为了表扬为校争光的思想,在教师会议上专门提了一句石泽。 这下,他算是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红人了。 “谁知道呢, 小孩子年轻气盛的也正常, 不过我赞同你的说法, 江迟那个小孩确实不错!” …… 曲历河抿抿唇, 半弯着眼,瞳孔明亮,嘴角的弧度快要压不住,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还真没想到江迟在老师们心中的形象这么好。 不过江迟从小到大就嘴甜,哄的老师们偏心他也正常。 “小曲啊,今天的作业你记清楚了吗?” “嗯,都记清楚了。”曲历河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抱着作业本出门,脚步轻快,连身后办公室里传来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丝毫在意。 教室里哄闹闹的,临近放学大伙都很开心,曲历河莫名心情好,难得有兴趣抱着作业本给大家发。 曲历河自从来到班上就低调的仿佛不存在,虽然看起来乖巧无害很好相处的样子,但是身上自带的疏离感将他与其他人分离开,偌大的班级,也就只有江迟他们几个能够和他亲近一些。 同学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学霸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于是便自动的远离,尽量不打扰到他。 可是现在这个笑眯眯的抱着作业本的人是怎么回事? 高挑削瘦的身影静立在过道里,印在一旁的玻璃上姿态挺拔,他偶尔垂眸看着手上逐渐变少的作业傻笑,浓密的睫毛在清冷的白炽灯下落下一团阴影,乌发中露出小巧的耳朵,镀了层明光。 众人像见了鬼一样面面相觑,眼睁睁的看着曲历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向来平静到面对江迟才有波折的眼眸里闪动笑意,将他平时那股子格格不入尽数驱逐掉,意外的好看。 但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很高兴。 只是…… 他跟江迟关系那么好,江迟伤的那么重都住院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这个当兄弟的怎么就这么高兴? 难不成是表面兄弟? 霍!这个就有意思了! 六班同学表面云淡风轻,心里火热激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对江迟和曲历河二人真实关系的兴趣,远大于今年高考会有什么新的变动。 在众人戏精上身思绪纷飞的时候,曲历河已经勉强将作业本上的名字和本人联系到了一起,他抬头环顾四周,终于在第一排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作业本的主人。 此刻她正驮着背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早上还整整齐齐的马尾经过一天的摧残此刻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绑住头发的黑色皮筋上还有一颗缀着碎钻的向日葵,因为头顶的灯管而光彩流转。 曲历河扫了眼手中封面上的名字,确定就是她。 沈怡,六班的女班长,也是六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 当初他还是江迟的时候喜欢和老师对着干,沈怡维持课堂秩序总要跟他吵起来,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岌岌可危,从高二开始他便刻意的忽略这号人,直到毕业再也没有联系。 现在看来,他的忽略是很有效果的,要知道他刚刚想这个人可是用了整整五分钟。 沈怡正在研究题目,刚刚数学晚自习上,她只不过是低头找了个草稿本,再次抬头的时候就已经跟不上老杨的讲课节奏,导致她最后听了十几分钟的天书。 反正距离放学还有最后十几分钟,她打算再研究一会儿,免得回家去连做题思路都忘了。 当题目刚刚被解了五步的时候,作业本出现在了桌子右上角,小心翼翼的避开桌子上凌乱摆放的书,轻轻的放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做事情出了名的认真,一旦投入就不会分心,此刻却因为这份安静愣了愣,笔尖落在素白的纸张上,墨水渗透,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今天值日生怎么这么温柔? 要知道,六班的作业本一般都是由当天打扫卫生的值日生来发的,大家都是同学,互相熟悉了向来无所顾忌,所以每次她的作业本都是从遥远的天边飞过来的。 伴随着纸张与空气的次拉声,运气好时落在她的桌子上,运气不好可能落在地上,怀里,砸到头也是有的。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作业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然飞出窗外,当时外面瓢泼大雨…… 他们班值日生的准头一向不怎么好,她都已经习惯了。 可今天这个怎么回事? 如此想着,她仰头看过去。 第64页 目光里,淡然到不近人情的曲历河正抱着作业本站在一旁,崭新的校服在他的身上被穿出不一样的少年感,深蓝的衣领整齐的叠好,衬得脖颈上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肤愈加白皙,像生了病,有种病弱的帅气。 此刻他正抿着唇,视线落在她手下的草稿本上,眉头微皱,黑白分明的眼睛润亮通透。 …… 沈怡被吓了一跳,心里活动有些复杂。 怎么会是曲历河? 今天不是他值日啊! 嗷,也对,他是数学课代表,发个作业本很正常。 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发作业却挺温柔的。 她跟他没怎么解除过,平时看他也冷冷的,除了老师问问题和江迟他们聊天,几乎不怎么说话,不过他的数学是真的厉害! 听说他每天都在给顾泉补数学啊。 她目光朝身后移了移,不出所料,顾泉正埋头苦学,意外认真。 这么说他还挺助人为乐的,那能不能请他帮忙讲一下这道题?这该死的步骤她已经算了三遍了,和标准答案就是不一样! “那个,曲同学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我算了好几遍了,都是错的,但是我找不到到底哪里出错了。” 沈怡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次是真没办法。 曲历河安静了好久,沈怡的表情从原本的期待变成紧张,再到现在的失落,短短不过一分钟,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平淡温柔的声音。 “你没错,是标准答案错了。” 沈怡:“……??” 她用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曲历河居然告诉她是答案错了?! “刚刚老杨在讲的时候,已经顺带着改了答案,你没听?” …… 沈怡默默的咽了咽喉咙,她那个时候沉浸在听天书的痛苦中,压根没注意到老杨在讲什么。 说到底,曲历河是极其有天赋的学生,在学习方面不用费太多功夫就能够轻而易举获得成就,而她是努力型的,只能不断的看书做题看书做题。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久而久之让她变得患得患失,心理素质极差,这也就是她现在这么崩溃的原因。 时间这么宝贵,她还有那么多书没来得及看,怎么就为这道题浪费了这么多! 沈怡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曲历河意外的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犹豫许久,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劝她。 “没事,这个题很重要,你多做几遍印象深刻,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在下周五的月考上你就能用上了,原题啊!送分题! 末了,怕沈怡依旧难过,曲历河又贴心的补充了一句:“我押它是下周五月考原题,你做了这么多次,是真赚到了。” 说罢,他便抬脚朝其他人的座位上走,偶尔有几个男生在解除但他目光时讨好的扯开嘴角,俨然他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一个男生在看到他时双手接过,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接受什么洗礼:“历哥,还专门给我发作业,嘿嘿,辛苦了!谢谢!” …… “正常点。” “嗯,好嘞,谢谢历哥!” 曲历河打量他好几眼,这才一脸疑惑的离去,男生目送着他朝别人走过去,沉沉的吐一口气。 看来这哥记性是真的不好,这才一下午就忘了。 他可没忘了,今天中午只不过因为自己说了一句石泽挺厉害,曲历河就逼着他们说“江迟最帅”“江迟最厉害”的事情,明明他只是翘了个二郎腿,一如平常的坐姿,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可他们就是怂了。 一群人向现实低了头,手抄五十遍“江迟最帅”以表敬意。 啧啧啧,照这样下去,等江迟回来,整个六班怕是要归曲历河管了,他二中老大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第34章 迟哥想你了 曲历河在教室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总算是将脑海里已经有些记不清的同学认了个差不多,发完了最后一个作业本,他径直坐回座位, 抱手靠在墙上发呆。 眼前尽是些稚嫩的脸庞, 被学校保护着的少年们无忧无虑的生活,美好的高中年华只需为学业烦恼, 丝毫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曲历河看着他们脸上绽放的笑容,眼眸微沉,一时间有些感慨。 自己这种心态跟他们比起来, 应该已经算是老人了吧。 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收拾书包离开,沈怡不甘心的将题目又看了好几遍, 终于接受了现实。 等到她起身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时,这才发现曲历河和顾泉还没有走。 由于之前学校进行了节能环保的思想教育, 学生们都有随手关灯的习惯。现在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教室里的灯也被关的七七八八, 只剩下他们两人头顶的灯静静的亮着, 投下一片冷白,照在曲历河的无喜无悲的脸上。 原本白皙的脸庞愈加泛着冷意,不知何时他已经阖上了眼,纤长的睫毛颤动,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滚动, 一处小小的红印意外显眼。 沈怡惊讶的挑挑眉,又仔细的瞅了一眼。 真的在喉结上,不偏不倚…… 回想今天中午让学生们炸开的打架事件, 她自动将其归为打架的产物, 不禁撇撇嘴。以前她对校队还是挺有好感的, 毕竟石泽长的挺帅, 打篮球又好,还挺让人动心的。 第65页 不过他们也太卑鄙了吧,居然还锁喉…… 啧啧啧,小人!真小人! 其实二中是有几个出了名的帅哥的,其中江迟已经连续两年稳坐最受女生喜欢的宝座了。 只不过他向来高傲又狂妄,好打架闹事的名声在外,学校里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着他脾气暴躁还打女生的流言蜚语,众女生只敢悄悄收好准备塞给他的情书,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抱头痛哭,互相同情。 后来,有人坚守在喜欢他的阵地上小心翼翼的陪着他,有人则转投进了第二名石泽的怀抱中。 毕竟石泽会经常笑,眼神温柔,看起来更和善一些。 只不过此刻面对着曲历河,她倒是觉得他长的也挺不错的,那张毫无杀伤力的脸太过无害,估计会吸引很多女生的注意力,再加上今天他在操场上的夺命脚,不知道又踢到了谁的心里。 看来今年下半年的论坛又要拥挤了啊…… 沈怡可以肯定曲历河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着眼想事情,不然无法解释他那紧锁的眉头为何又会在片刻后舒展。 想到之前曲历河帮自己解数学题,虽然最后是答案的锅,但是总归是帮了她。 本着知恩图报,顺带关心同学的想法,沈怡停下脚步。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唯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灯光明亮,却只在他们头顶绽放光彩,沈怡站在阴影之中,看着面前的人,轻声询问。 “你们不走吗?都这么晚了。” 曲历河掀起眼帘,眼睛里面有星辰大海,在光下璀璨夺目,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顺着沈怡的手指方向望过去,黑板墙的钟表上,时针已经指向了十。 已经快十点四十了啊,确实挺晚了…… “顾泉,那道题你写的怎么样了?” 许久没有说话的人,声音还有些沙哑,教室里本就安静,此刻他一说话,便四处扩散开。 顾泉动了动脑袋,转身将草稿本递给曲历河,“早就写完了,正在检查步骤。” 曲历河接过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没问题都对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吧。” 讲了两遍,改了两遍,这次总算是对了! 幸好有曲历河,他自己这么笨他也不嫌弃…… 顾泉抿抿嘴,想要说句感谢的话,却被曲历河挡下。 “干嘛那么见外,明天我还想吃你带的豆浆油条。” 顾泉点点头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也瞬间塌下,他弯了弯眼,从曲历河手上拿过作业本非常听话的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 沈怡看着二人相处的模式,总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两个人个头差不多,班上也是中等身高,可曲历河意外的沉稳和平淡,在气质上总强过顾泉这么一点。不过那可是顾泉啊,那么内向封闭的人,怎么就对曲历河那么听话了? 正好奇时,她突然想到今天下午身后几个男生的谈话,说什么曲历河的来头不小,估计跟江迟有的一拼。 她原本只当做玩笑一笑而过,现在想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石泽他们个头又高身体又好,曲历河没有点本事怎么能放倒他们? …… 曲历河哪里知道沈怡已经脑洞大开,思绪满天飞,他等着顾泉收拾好东西,心里盘算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给他早餐钱,扭头望过去的时候,却见沈怡傻愣愣的站着。 “历哥,我都收拾好了。” 顾泉现在已经开始叫哥了。 沈怡了然的抿抿唇,看吧,她就说曲历河不简单。 “你顺便送沈怡回去吧,她是女孩子,这么晚了,还是小心些好。” 顾泉转身看了眼窗外,昏暗暗的,不过好在月光皎皎,从教室里望过去,隐约还能看见窗外的树梢。不过看穿外只是借口,他真正看的却是窗户上的曲历河。 因为光线的原因,窗户上印着曲历河的身影十分清晰,他背靠在墙上,校服肩膀处鼓起一个包,脑袋随意的抵在墙上,头顶的黑发凌乱,衬得皮肤像上了层釉,平滑细腻,漆黑的眸子半耷拉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历哥,你在担心他们的伤吧。” 顾泉好歹跟在曲历河身边也有几天了,曲历河的性子他也摸得差不多了。虽然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但是实际上心肠还是挺好的,当然不可否定的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江迟。 心肠好归心肠好,那是对所有人,但只有对江迟,他才会有不同于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他会生气,会嫌弃,也会背后搞点小动作让江迟吃点苦头。 也只有在江迟的身边,他整个人才是鲜活的。 就像今天,曲历河怒气冲冲的从宿舍赶来,不顾自己的身体都要给江迟报仇。他当时就站在边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曲历河当时的暴虐,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们好好在医院躺着呢,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曲历河就是死不承认的傲娇性格,跟江迟像极了。 顾泉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他这么鸭子嘴硬,自己也没办法,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他忙打了声招呼带着沈怡朝门外走,脚步匆匆,似乎是急着给曲历河腾个安静无人的空间。 门被关上,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教室里现在才算是空无一人,只有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机械的响起,曲历河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第66页 一下一下的,有些急促……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曲历河担心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刚才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中午的场景,才发现江迟居然伤的那么重,鼻青脸肿,右眼睛好像挨了一拳头黑青黑青的,T恤上尽是草坪上的杂草,横七竖八的插在发间,胳膊上也青紫青紫的。 自己上次给他缝好的裤子好像又扯坏了,可想而知二人打的多厉害。 他一下午忙着应付校长,主任,班主任,现在才有时间仔细回想,然而结果却让他有点不舒服。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现在醒了没有,虽然可以肯定江迟绝对没什么大事,不然也没有活蹦乱跳的自己。可只要一想起中午江迟看着自己恍恍惚惚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心里就堵得慌。 心上放了一块巨石,压的他心里沉甸甸的。 救护车的警笛声依旧在脑海中盘旋,他攥了攥手,有些喘不上气。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曲历河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头,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钟明?” 面前人手臂上缠了纱布,嘴角有些淤青,人高马大的,不是今天一同和江迟被拉走的钟明又是谁? 只是他不应该在医院的吗?怎么回来了? 看到曲历河,钟明也愣了一下,脚步顿住,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曲历河?” “哎?嘿,曲历河!” 还没等曲历河搭话,薛一听就抱着门框望过来,手中提着书包晃晃悠悠的。目光灼灼,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身上的伤比钟明少一些,纱布也没那么厚,只随意的绑了一下,因为爱护脸,打架的时候挡的严实,所以脸上一点伤也没有,依旧是白白净净的。 “曲历河,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宿舍啊!这教室一个人也没有你干嘛呢!” 曲历河没有回答他,二十紧紧的盯着他的身后,眼神中隐约有几分期待,薛一听朝后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 “迟哥没回来,还在医院躺着呢,那么重的伤哪里能说好就好?” “那你们怎么回来了,急着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曲历河还有意无意的瞄了眼钟明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臂,他们两个急着学习,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薛一听的脸一下就垮了,说起这个他就生气,他们明明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可偏偏医生说他们能出院,只要动作幅度不打别扯到伤口,完全可以去上学。 …… 两家家长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这不,他们各自回家屁股还没做热乎,就被赶到学校来取作业。 薛一听对家长的行为一顿控诉和吐槽,这期间钟明一直安安静静的收拾着书包,没插一句话。 薛一听话唠,一说就停不下来。起初他在说江迟的事,曲历河尚且可以坐着好好听得下去,可当他扯到前几天暗恋他的小女生给他送了封情书后,曲历河就再也忍不住了。 “宿舍快关门了,我先走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哎?” 薛一听刚喘了口气,这打算说下一个事,却见说话的人已经站起身朝后门走去,一时间有些委屈:“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那个情书事件还有后续啊!” …… 目光里,那个削瘦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就这样开门走出去,薛一听垂头丧气的坐回去,却在瞬间弹起来,朝门外跑。 “曲历河!迟哥他说他想你了,让你明天去看他!!” 楼道里的声控灯尽数亮起来,走廊尽头却空无一人。 …… 薛一听咽了咽喉咙,转身看着钟明:“我完成任务了吧,这话应该算我带到了吧,他没听到就不能怪我了……” 第35章 什么关系 夜晚的教学楼静谧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狭长的过道里,只有尽头的六班还亮着灯。曲历河借着月光下楼,轻悄脚步声回荡四处。 却在在临近出大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声音, 似乎是薛一听的声音, 但是实在听不清在说什么。 是在喊自己吗? 曲历河只是犹豫了两秒,便再度出门。 以他那么注重形象的性子, 肯定不是在喊自己,说不定是钟明惹到他了呢? 曲历河很了解薛一听,甚至可以说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他们是儿时的同伴,一起长大, 性格尤为相似,抛开脸不说, 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 在曲历河的世界里,永远有薛一听的一席之地。还记得在他高考失利之后, 他将自己圈在家里, 有很多朋友来看自己,但只有一个他能够真正的进入自己的房间。 在后来四处打工的时候,也多是薛一听来找自己,虽然那时候他已经是一名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未疏远, 反而更加亲近。 这或许就是一种信任感? 可连曲历河自己也说不出来这种信任感来自哪里。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自己当初经历的那些不公和苦恼都是撑着拐杖过河,那他就是手中的那把拐杖, 舍弃不掉, 也不敢多用。 自己信任他, 他也时常帮助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薛一听和自己之间隔着什么,那种淡淡的疏离和客气,让两人达不到同甘共苦好兄弟的地步。 第67页 每年生日他都会准时发消息给自己庆祝,朋友们的聚会也会专门打电话来邀请他,甚至在新年的时候,还会专门提着东西来看老爷子,四个人同桌而食,他讲一讲他工作中的趣事,逗的两位老人哈哈大笑,亲密的好像一家人。 关系这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有一种疏离感呢? 他曾经思考过很多次,但无奈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久而久之,他也就不问了。 不过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渐渐的就会变成心里的一个死结,怎么也忘不掉。 这也就是他现在成为曲历河,没有很快和薛一听亲近起来的原因。 这次,他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江迟和薛一听真正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多年后的自己和他,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而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至于铁三角中的另一个人,钟明…… 一想到钟明,曲历河就莫名觉得头疼,钟明就像一个谜团,让他无从下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去仔细思考些什么,就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视线。 顾泉和沈怡? 他们不是回家了吗?现在两个人黑灯瞎火坐在树下是在干什么? 难道…… 思绪不可抑制的朝某个方向飞远,曲历河表示小心脏受到了惊吓,以前他可从来没关注过两人的动向,没想到平时上课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私下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在这个管理严格的二中里,居然也会有爱情这种东西产生吗?曲历河不禁勾了勾唇角,少年的感情最难忘记,这样也好,免得以后毕业空留遗憾。 但是…… 他扭头看了眼斜后方角落处的摄像头,明灭可见的红点在黑暗中越发看得清楚。 曲历河犹豫了,他要不要过去提醒一下他们呢?毕竟如果恋爱被抓到,惩罚可是很严重的。 脚步不自觉的向两人移去,曲历河正欲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树枝,却听到沈怡惊喜声音。 “真的?你真的愿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曲历河扭头就走,算了,这个世界自己过去不太合适,他还是不过去打扰他们了吧。 这样想着,曲历河加快脚步,从两人身后的一个隐蔽的小路上走过,急匆匆的,对身后的声音毫无反应。 顾泉有些惊讶的看着黑暗中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他怎么走的那么快,是宿舍门快要锁了吗?可是还没到时间啊?” “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沈怡无所谓的摆摆手,心满意足的抱紧书包,“第二部 就下周一带上吧,我看书很快的,周末两天就能看完一本,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弄破的。” 顾泉收回目光,将书包重新背好:“嗯。走吧,历哥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就在隔壁,出门右拐就到了,你还是快骑车回去吧,那就下周见了!” 说罢,沈怡便兴冲冲的转身离开,她苦寻许久无果的小说,居然在顾泉这里借到了,好幸福!! —————— 月白色的地板干净平整,一尘不染,病房里只有两个床位,显得有些空旷,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窗外斜阳照射,驱逐医院给人的阴冷感。 靠近窗户的床上被子弓起一个包,只露出个火红的脑袋。 江迟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以往精神明亮的眼睛怏怏的耷拉着,半拢的眼低垂,鼻息间隐约可以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他有些郁闷,十分的郁闷…… 已经整整一天了! 一天了! 一天过去了曲历河还是没来看自己! 因为蜷缩的动作,肩膀有些疼,他随意的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尸,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想法接二连三的冒出头来,他想挡都挡不住。 也不知道薛一听和钟明是怎么传消息的,他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来呢? 难道他们没有把消息传到?难道他们忘了? 不应该啊,钟明总是忘事也就罢了,这次临走前,他可是专门叮嘱认真踏实的薛一听带话的,他了解薛一听,连暑假作业都要一字一句查字典写完的人,怎么可能没传到呢? 如果不是薛一听和钟明的问题,那估计就是曲历河的问题,难道曲历河不愿意来看自己?他这么狠心的吗?自己都成了这个模样他都不来看望一下? 可是自己瘫倒在操场上的时候,他明明慌慌张张的从宿舍跑过来了啊,而且听钟明的意思,他们打架的时候,曲历河也生气的动手了。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呢? 说不定,也不是曲历河的问题,难道是自己平常对他太凶了,导致他对自己心怀怨恨?或者自己说话横冲直撞的,语气不好让他心里不舒服? …… 江迟摊在床上无力望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曲历河不来看自己,这心里隐约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一上午的时间就那样百无聊赖地过去,曲历河没来的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 今天他翘首以盼,盯着那扇门整整一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就没他想要见的那一个,天知道他脖子都快望断了! 因为上次被石泽挑衅,江迟现在算是认识到自己真的喜欢曲历河,然而自从确认了自己对曲历河的感觉之后,他就巴不得把曲历河抓到身边,最好能变小装在兜里,时时刻刻带着那样最好。 第68页 少年的占有欲来的突然,之前却已经早有预兆。 自从让薛一听给曲历河带话后,他早上还特地早起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推荐还是有一点点不利索,但还是撑着残破的身体洗了个头,就想着等见到他的时候好看一点…… 结果呢? 他根本没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事情…… 真不知道医院是怎么想的,一个病房里只能住两个人,怎么就把他和石泽放在了一起,两个打了架进医院的人住进了同一间病房,那些医生们可真是心大。 他们就不怕两人病情加重? 早上他的动静不小心吵醒了石泽,他在听到曲历河要过来以后居然开始跟着自己一起洗漱,还不要脸的把他从洗手间里挤出来,霸占着不让自己用。 啧啧啧,心思何其歹毒啊! 就是不想让自己精精神神见曲历河! 呸! 他当然不能退缩了,二话不说拿了脸盆穿过人山人海去打水,等他回来的时候,石泽已经神清气爽的躺在了病床上,看着自己一脸挑衅的笑,气的他恨不得把手里的脸盆扔过去。 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吵吵闹闹的一下午,直到现在黄昏时刻,也没见曲历河的影子。 石泽本就和他不对付,这下更是找到了机会,对他一顿嘲讽,江迟以往都是能动手绝不废话,这次却难得的有些失落,把自己包到了被子里面不说话。 “喂,江迟,你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他到底来不来?”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石泽受的伤更严重些,本来抵抗力就下降了,下午还一瘸一拐的挣扎着洗了头,结果吹了凉风,现在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嗓子就更哑了。 江迟内心正郁闷着,没说话也没回头。 这已经是石泽第五次问他了,江迟一次都没有回答过。 …… 然而石泽完全没有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反而问的更加勤了:“江迟,你说他到底会不会来呢?” 他忍。 “都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来了吧,明天他还得去打工呢,他一般会在周五下午去那些店里找兼职的工作,今天肯定没时间过来,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我家呢?” 他继续忍。 “算了。”石泽的语气莫名的沉重许多,他沉默了好久,才继续道,“其实他不来也挺好的,你想啊,这一周早起晚睡,忙着上课写作业,过的这么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还能忍! “江迟,你是真的真的喜欢他吗?” 江迟发誓,他是真的没打算和他动手,把他打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一时间的冲动所致,他平常不是那么容易失控的人,所以他一直在攥着手忍耐,此刻却终于忍不住了。 石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离开过曲历河这三个字,一个之前还在羞辱曲历河的人,今天突然变得异常的关心他。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紧张。 江迟一把掀开被子,用了很大的力气,毫不意外的扯到了伤口,背上贴的药贴也掉落,手臂上的伤口渗出了血。眸光锐利,仿佛藏了刀子。 然而他却无心关注这些,石泽的话让他没办法当做没听到。 “石泽,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待改 第36章 乖宝贝 “你先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他吗?” 江迟不怒反笑, 抬手甩开搭在腿上的被子,对着石泽盘腿坐好。身后夕阳正好,为他周身镀上霞光, 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红发本就耀眼,落了光更是夺目, 就连发梢都在描绘着他的张扬肆意。 江迟背着光,石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到那磁性沙哑的声线在安静的病房内扩散开, 带着几分无处查究的认真。 “是,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只要他。” 不喜欢怎么会大动干戈的跟校队比赛,哪怕输掉?不喜欢又怎么会因为那句羞辱性的话失去理智, 就那样在操场上动起手来? 石泽抬了抬眼,眸底滑过一抹惊异。 怎么会? 他怎么会这么随便的就承认了?他都不犹豫一下吗?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自己把这番话公布出去, 那整个肃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校长不允许学生恋爱,同性之爱更是忌讳,在他面前连一个字都不能提。 曲历河难道就那么重要,值得他用前途去换? 石泽一时间没有说话,垂眸怔住, 目光落在身下洁白干净的床单上,手指无意识的攥紧又松开,完全没发现平整之上留下了几簇淡淡的褶皱。 这是江迟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石泽, 他虽然不关心学校的八卦轶事, 但总归是有耳朵的。曾经的某一段时间里, 石泽这两个字频频出现在自己的名字之后, 成为六班女生的课间谈论的话题中心,纵然他每次都在趴着睡觉,却还是听到了好几次。 后来薛一听多嘴提了一句什么校园表白贴,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石泽渊源之深。 阳光落下,石泽的额前发际线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渍,寸头干净又阳光,眉眼间尚且存留着篮球队长的威严。他十七岁的年纪便已经获奖无数,那种深入骨髓的傲然,尽管闭上了眼睛,也会从神态动作中表现出来。 第69页 说是天生的领袖也不为过。 或许他们两个人能够成为朋友,当然,前提是他对曲历河没什么心思。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呢?” 尽管江迟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几分,但还是想要听到他亲口告诉自己。 毕竟他认为自己一点都不聪明,说不定猜错了呢? 对!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石泽跟曲历河八竿子打不着,曲历河开学第一天遇到的就是自己,跟自己一个年级一个班,虽然座位隔的远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况且他们还睡过同一张床,他还给自己缝补过裤子,刚刚操场上也是率先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他还给自己遮太阳!! 石泽呢? 一个刚刚回学校的人,就算暑假的时候见过曲历河,但一看曲历河的反应就知道他压根没记住这号人,两个没什么交集的人,怎么可能有情况呢? 哎,一定是他想多了! “我喜欢……” “操!”江迟安慰了自己许久,却还是因为这几个字暴跳如雷,顾不上肩膀处的疼痛,他顺手抄过床头柜子上的果篮扔过去,力气之大,使得石泽费了好大的劲才挡下抓在手中,篮子中的水果倒了满床:“闭嘴,吸回去!” 石泽:“……” “这句话我就当没听到,你他妈以后离曲历河远一点,好好打你的篮球。他是我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懂?别想动他,否则我让你常年住在医院!”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被拉开,打破了满室的寂静,斜阳那人抬脚进来,影子被夕阳拉长拖在身后。两人皆是一愣,这个时候,是曲历河来了吗? “什么仇什么怨,两个人都成这样了还吵呢?怎么,用苹果打架呢?”护士姐姐一边将床上地上的水果拾回果篮中,一边没好气的教训道:“你们吃饱了撑着?都恢复好了?胳膊腿不想要了?” “都是同学,整天打来打去的干什么?男生之间能有什么矛盾,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除了夺妻之恨,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真是的,就不能消停点?” 江迟垂眸不语,他和石泽的矛盾还真就没法调节! 护士姐姐本就是听到里面的动静才进来的,此刻收拾好了满地狼籍,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江迟气到上头,涨红了脸,拉回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只露出个脑袋看着窗台发呆。 心里闷闷的,堵得慌。 他说他喜欢曲历河? 呵!他喜欢个屁! 自己都还没有亲口告诉曲历河的话,就这样被他抢先了,还好曲历河今天没来,不然他听到这些话,指不定会误会成什么样? 石泽抿了抿嘴,将没有说完的表白咽进肚子里,目光里,江迟正把自己卷成一团,隔的老远,他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江迟,你跟他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少年动都没动,随意应声道:“我知道啊,不是同一类人又怎样?照你这样说我应该找世界上另一个江迟?” “既然不是同一类人,那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听话可爱学习好,喜欢他腿长腰细有腹肌,我就是馋他的身子,怎么了,有意见吗?” …… 身后再没了动静,江迟翻了白眼,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 他连曲历河在六班都不知道,自己就已经跟曲历河同床共枕了,气死他气死他! 石泽拧了拧眉头,明媚的眼覆上一层黯淡。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害怕江迟所谓的威胁,而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江迟能够这样毫不掩饰的提及他对曲历河的喜欢,这个社会不是不允许吗? 明明自己在曲历河身边陪了那么久,从高二到高三,自己每周末看着他来接任务,看着他工作累的气喘吁吁,甚至晚上亲手把工资递给他。 他与他有过那么多次的接触,却怎么也无法对他说出那两个简单的字。 “喜欢”而已,自己能够对着江迟承认,为什么不能对曲历河说? 江迟呢?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不怕自己的爱情受到家人的阻拦,朋友的嘲讽,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将他隔离,不怕流言蜚语摧毁他的人生。 他的父母都是社会精英,所以他一出生就比别人获得了更多的东西,可谓是天之骄子。这十几年顺风顺水的成长,不是会更害怕失去吗? 那他为什么,毫不在意…… “江迟……”半晌,石泽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飘出来,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 “你,不怕被人知道吗?知道你喜欢曲历河,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个异类。难道你不觉得,喜欢他,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为什么?” 江迟终于有了动静,从被窝里翻身而起,扭头看着石泽的眼睛,将他的迟疑和难为情尽收眼底,高挺的鼻梁拓下一片阴影,下颌棱角分明,瞳子深邃,平白生出几分凌厉。 “喜欢他为什么会难以启齿?我巴不得全世界知道我喜欢他,害怕什么?” 石泽动了动嘴:“害怕别人不同意。” “别人同不同意跟我有屁关系?”江迟嗤笑一声,红发凌乱蓬松,落在耳畔额前,隐隐有光,“和他牵手的人是我,和他拥抱的人也是我,如果某一天他有事站出来的也是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第70页 “他们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可是人言可畏啊,之前肃城有那么多的人相爱,可最后还不是被强行分开了?” “不听不就好了,他们没有来管我的资本,我为什么要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 江迟的逻辑非常奇怪,可石泽就是被他怼的说不出话来,他说的都是对的,找不出任何问题。直到江迟下床出门去楼梯口张望时,他都被绕在所谓的资本当中。 思考许久,他才突然顿悟,原来江迟和自己,也不是同一类人。 他无所顾忌,自己瞻前顾后…… —————— 傍晚天色昏暗,空气略有些潮湿,早晨被打扫过的马路又沾染上了灰尘碎屑,不少病人出门散步的时候都披了件外套,走廊里饭香飘扬。 江迟出来的着急,就穿着病号服,刚一出门一阵风灌进衣领,着实有些冷。 他正欲转身进门,却突然想到这个时候曲历河放学不久,说不定会顺路过来看看自己呢?如果他上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还是等等吧。 内心的期待和激动胜过身体上的寒冷,他穿着平日里万分嫌弃的丑丑的病号服,靠着墙蹲在楼梯口正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上上下下的病人和家属。 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安的搅动,他抿抿嘴,不知不觉眼中生出了些幽怨,看上去可怜巴巴,像个被人遗弃的宠物,委委屈屈的等待着主人的认领。 曲历河,从学校过来只需要半个小时,这都快四十分钟了。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如果不来我就和你绝交! …… 行吧,我就当你慢慢散步过来的,再给你两分钟。和你绝交! …… 你是不是绕路去花店买花篮了?我不用,你快来吧!! …… “很好,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正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谁特别着急的向上跑,少年黯淡无光的眸子猛地亮起来,灿如繁星点点,缀入眼底,他咧着嘴扶墙站起来,朝前面走过去。 “曲……” “乖小迟宝贝!怎么在这儿,是不是想妈妈了专门在这儿等着呀!” …… 第37章 小黄毛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 坐在长椅上的老夫妇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疲惫的中年男人抱手靠在长椅上打鼾,呼噜声悠长飘荡, 还有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 各种瓶瓶罐罐碰撞,叮叮当当, 可谓吵吵闹闹。 江迟看着自家老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右手腕上奶奶亲手给戴上的江家传家玉镯子被擦的锃光瓦亮,青白玉石折揉碎了霞光, 几乎要闪瞎他的眼。 咔嚓——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从睁眼到现在,心可谓是起起落落七上八下的, 一整天就没消停过,然而现在, 夕阳西下,香气四溢, 那颗激动又火热的心就这样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落。 他嘴角的笑意凝固,蹙了蹙眉,澄澈的眸底划过一抹幽怨,江妈眉开眼笑的张开双臂冲上来:“哎呦我的乖儿子, 妈妈也想你,来,快让妈妈抱抱!” 赶在自家老母亲搂过来之前, 江迟毫不犹豫转身进门, 只留给两人孤傲的背影, 淡蓝色的病号服肩头落满余晖, 红蓝相融,像一阵暖流淌进心里。 红发飞扬,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的霸道学长。 江妈兴冲冲的扑上来,结果捞了一把空气,有些惊愕的愣在原地:“??” 在外面说一不二,在家里最没有话语权的江爸一直在旁边充当着背景板,左肩斜挎一个公文包,右边一个女士背包,左手的骨头汤沉甸甸的。 直到那扇虚掩的门被关紧,他才上前一步拉下自家老婆大人依旧半举在空中的手,亲昵的揽住身旁人的肩膀,轻笑一声:“老婆大人傻了?手举这么半天也不知道累?” “这小迟怎么了?冒着风等了这么久,我们来了反倒不说话了?” 江爸抬眸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禁扯了扯嘴角:“别自作多情了,你看这臭小子的失望劲儿,他哪里是在等我们,一看那样就知道是约了哪个小情人,正等的着急呢,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还打扰他了呢!” “小情人?”江妈眼睛一亮,笑吟吟的凑过来,“你的意思是咱儿子有情况了?有喜欢的人了?你上次不是去开家长会了吗?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咱们小迟对谁有意思?对了,那个桌兜里你看了吗,有没有什么情书啊?” 江妈高兴的合不拢嘴,满身疲惫一扫而空,莫名有一种自家猪终于拱到白菜的欣慰感。 江爸提起这个事就来气,顿时翻了个白眼:“你儿子在校表现怎么样你不清楚?上次家长会我可是被班主任点名批评到头都没抬起来过,一结束立马溜,哪里有时间注意这个。” 江妈宠爱江迟,当宝贝一样养着,平时都舍不得骂他一句,此刻听到这些话没好气的拍掉搭在肩膀上的手。 “当家长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是,你是不说他,你每次都是直接拿扫把动手的,还要挟我我每次跟你反着来演,害得我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哄完那个臭小子还得过来哄你这个小祖宗,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说我,老婆大人,我可太委屈了!” 第71页 江爸撇着嘴控诉自己受压迫的日常,声情并茂感天动地,江妈一时间语塞,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当爸的,这个也不管那个也不知道,对咱们小迟的了解太少。” “哎?这能怪我?那小子叛逆期,吃饭都要跟我呛两句,那嘴皮子也不知道跟了谁,歪门邪道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我管他?我是嫌自己活的太长?” 江妈:“……”他的嘴皮子跟了谁你难道心里没有数? “那我们把骨头汤放下就走,免得打扰他们?” 老母亲的心总是这样柔软,还想着给自家儿子腾地方,而江爸就没那么客气了,言语中满是对亲儿子的嫌弃。 “嗐!你看他那个红毛,那个中二样,谁能看得上他。根据我多年的经验,绝对是单相思,少男怀春罢了,咱别理他,走,进去吧,汤都快凉了。” —————— 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很早就放了学,现在正是傍晚天色最好看的时候。 天际铺满绯色霞光,印照万物,冰冷机械的低矮小楼被笼了一层暖光。曲历河难得有时间穿上了便服,上身白色T恤下身黑长运动裤,再简单不过的搭配,黑发柔软明亮,却意外将他干净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揣着口袋走过大街小巷,穿过巷子胡同,漫步在这个承载着他混沌记忆的小城,这里的每处标志性建筑他都记得清楚,哪家的饭最好吃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以前他是江迟,来去如风,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沿路的风景,此刻他重回高二,以别人的身份慢慢的走着,才体会到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家乡的温暖。 真好。 “嗡嗡嗡……” 运动裤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忙翻出来,只能够打电话发短信玩推箱子的老式手机上赫然出现一串陌生号码,没有备注,却是有些眼熟。 他仔细回想一下,才发现这是通话记录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号码。 电话在掌心里震动跳跃个不停,他犹豫片刻,修长的手指按下了绿色接听键,语气淡淡的,夹杂了些不易察觉的疑惑:“喂,你好?”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声音很低,嗓子里面像卡了什么,沧桑嘶哑,听得他皱起了脸:“喂,小曲啊,明天有活,一会儿过来家居店二楼取传单吧!” 嗯?明天有活?这是给他介绍兼职的人? 曲历河呆呆的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放在眼前,按亮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心里有些好奇。 既然是介绍兼职的,对他来说那可就是金主啊!可是原主为什么没存备注,其他的人都有名字身份,就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难不成两人有什么不愉快? 可是听刚刚那人的语气,亲切的唤他小迟,看来两个人很熟悉? “怎么没声音,是信号的问题吗?小曲?小曲你还在吗?” 曲历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答应道:“嗯,我在,好的,我这就过去,是东平大街路口上的那个家具店吗? 他只记得这个堪称肃城第一商的家具店了,其他的早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你忘了,我们早已经搬到建设大街了。” “嗯,那我从哪边街口进去呢?”建设大街有前后两个门,前门热闹后门几乎没什么人。 “从前门吧,今天周五虽然人多,但是前门近一点,走两步就到了你也没那么累。” …… 曲历河左一句右一句,总算是如愿的套出了电话里那人口中家具店的具体位置,甚至精确到了门牌号。 天边夕阳隐没不见,霞光半明半灭,天色渐暗,冷风也一阵阵的吹过来,拂动单薄的衣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冷意灌进衣服中,沿着脊背攀爬。 曲历河耸了耸肩,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抬手搓了搓手臂,辨别了一下方向,朝建设大街走过去。 最近的晚上越来越冷了,他走快点早取完早回去。 下班买菜的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就趁着这一会儿的打折时间买东西,路口处拥挤不堪。他经过小卖部时,余光掠过电视机上的钟表,意外的发现时针已经指到了七。 他小小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快?都七点了! 一想到自己还得过去取传单,他攥了攥手,逆着人群拐进了一个胡同里。他以前为了找地方约架,花一个周末的时间将肃城大致走了一遍,从此脑子里便有了一张肃城地图。 现在的他,很熟悉肃城的这些小巷小路。 就像此刻,他记得这个胡同走到尽头左拐,再有个五分钟就能轻松到达建设大街? 比那些大路不知道节省了多少时间? 巷子里没有人,潮湿的墙头被牵牛花覆盖,墙上不知道被谁图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还有些不堪入目的低俗语句,地上坑坑洼洼盛满了水,纵然他如此小心,也有好几次差点踩进去。 终于走到尽头,他依照记忆中的方向转身时,却意外的撞上了一群靠在墙上抽烟的小混混。 大约有五六个人,慵懒的靠在墙上歪着脑袋聊天抽烟,豹纹小铁链,各色各样的发型炸开。果然美都是比较出来的,现在曲历河看着他们的头发,色彩斑斓的杀马特发型,居然意外的觉得江迟真好看。 第72页 肃城作为内陆小城市,靠着工业和旅游业刚刚起步,安保也不甚好,许多小巷子里都有小混混出没,聚众喝酒闹事拜把子,他见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表示已经习惯。 正当他抬脚准备越过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为首的黄毛却突然丢掉叼在嘴里的烟头,恶狠狠的冲他喊道:“曲历河,你今天迟了五分钟,他妈的是不是故意的?” 曲历河:“??”狗叫?? “看什么看,掏钱!不要告诉老子没带保护费!” 第38章 你们来试试 烟头重重摔下, 掸落点点星火,在潮湿的石板地上绽放片刻光彩,似昏暗夜幕中的烟花, 一瞬间璀璨夺目, 而后跌进一汪泥水中,火光明灭, 永远沉寂。 黄毛哥话音刚落,周围那些原本搭着肩膀,凑在一起懒洋洋聊天的小弟们立刻站直身子抬脚围上来, 挡在了曲历河面前。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巷子立刻拥挤了起来。 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曲历河有些惊讶的顿在原地,身形挺拔, 隐没在高墙的巨大阴影之下,和他们尚且隔着点距离。 两旁低矮的老旧房屋是已经撤完了居民,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拆掉的城市规划用地,门窗都已经被卸下, 远远看上去黑洞洞的, 就像怪兽可怖的口鼻眼睛,在黑暗中叫嚣,寻不到一点光亮。 肃城多半地方已经拆掉重建,向着新时代前进了,不过还有几个地方依旧保留了原本的混乱。 就像此刻的小巷子。 越过高墙向上看, 不远处的路灯正散发着昏黄的光,却丝毫照不亮此刻的这方小拐角。 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堵在身前,想来是原身总是被欺负的原因, 在面对他们时, 脑海中的弦下意识绷紧, 那种没来由的惊慌和恐惧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来, 让曲历河拧了拧眉头,略微有些不舒服。 但是更多的却是感慨。 想他当初是江迟的时候,带着一帮小弟四处招摇,在二中都是出了名的,虽然没有到拦着别人收保护费的混混地步,但也算是叱咤风云了。 谁能想到,今天居然被别人收了保护费? 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夜更深,耳畔凉风呼啸,纵然身后的青墙已经替曲历河挡去了许多寒冷,但他依旧缩了缩脖子,身上有了些凉意。 不过他还得去家具店接活呢,可没时间在这儿耗着,余光从手腕上的表上掠过,他挑挑眉,神色淡然,轻飘飘抬眸扫过挡在面前的一群人。 谁知这一眼望过去,全是熟人…… 为首的小黄毛鼻梁矮塌塌的,因为常年抽烟喝酒伤了身体,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干干瘦瘦的身子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好像风一吹就倒了,本应该是年轻人意气风发的眼眸中却黯淡无光,被烟熏过的脸庞上一片枯黄黯淡。 曲历河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胡渣点点的下巴上,一道约莫小指长的赤褐伤疤盘踞着,意外的显眼。 他记得好像就是在半个月前,小黄毛和自己在二中后门的废弃库房里打架,结果招来了警察,他本来都已经跑了,但是却因为恐吓未成年被抓回来关进派出所教育了几天,出来以后,脸上就落疤了。 听说是不服管教? “哥,我怎么看着今天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现在说话的这个紫色刘海是跟小黄毛混了很多年的兄弟,两个人亲如手足,合起来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 …… 说起来,在他的记忆里,这几个也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小混混,虽然会打架闹事,但是总归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沦落到了收保护费,为祸乡亲的地步了? 还收到了他的头上…… 看他们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以前没少问曲历河要过钱, 连一个需要每周末去打工来维持生计的孤儿都不放过,啧啧啧,他们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曲历河许久没有反应,眼神飘飘忽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黄毛感觉自己的威严被践踏,梗着脖子上前扯住面前人的衣领,将他径直拉到了面前。 居高临下,凶神恶煞的。 “呸,跟老子装聋呢?钱呢!” 声音刺耳,像耳边别人丢了个炸弹,耳边轰鸣不断。 曲历河平视着小黄毛的下巴,心中有些郁闷。感觉到揪在胸口的手紧了紧,指节抵上喉结,呼吸困难,略有些喘不了气。 他转了转脖子,感觉呼吸顺畅了些,才仰头望向小黄毛,薄唇紧抿着,依旧是平时那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无害模样,刘海凌乱的落在额前,眼睫浓密,掀起眼帘时,那双本温柔的杏眼却凌厉无比。 黑眸锐利,像冷箭。 小黄毛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一时间后颈发凉,愕然时不自觉卸下了手中的力气,曲历河就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开,直挺挺的站在一旁。 月色朦胧,洒下一片静谧的白,曲历河这一步挪到了皎洁的月光下,身沐微光,面色淡然,辨不清喜忧。 小黄毛本就比曲历河高出半个头,两个人靠近时曲历河被遮的严严实实,其他人压根没看到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等到两个人分开之后,众人看到的却是曲历河一如反常的冷静,自家大哥却怔在了原地。 这下不光是紫刘海觉得曲历河不对劲了,其他人都有了这样的感觉。 第73页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曲历河这会儿早就颤颤巍巍掏钱了,怎么会这么淡定? “哥,怎么了?” 紫刘海抬脚上前,戳了戳小黄毛,后者回过神来,还未开口,就听到曲历河清脆磁性的声音。 “连个孤儿都不放过,看来上次还是没教育好啊?” 小黄毛微愣,随即冷笑一下。 就因为是孤儿才好下手不是吗?当初他们盯了那么多人,只有曲历河形影单只,也只有他的行踪最简单,每周五晚上必定去家具店,周六早上去游乐场和广场,下午回学校,几个月来一成不变。 所以他们在第一次尝试蹲点的时候毫无波澜的等到了他,而后的一个月都是如此。 这一个月他们没有一次不得手,而曲历河也是每次都乖乖的把钱给他们,他可不相信一个人会在突然之间改变,说不定就是装出来的冷静,故意吓唬他们的。 想到这,小黄毛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少废话,钱呢!别逼老子揍你!” 曲历河无所谓的轻笑一声,唇角的那点弧度在夜幕中染上了几分阴冷:“哦?那你来试试……” ———— 江爸江妈推门而入的时候,江迟正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独自郁闷,病房里没有拉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些模糊的影子,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半开着,室内微凉。 江妈顺手开灯:“外面天都快黑了,怎么不开灯?” 满室明亮,石泽正靠在墙上输液,他的情况比江迟要严重一些,今天消了一天的炎,脸才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江迟蒙着脸没有说话,江妈抿了抿嘴,上前扯开被子,抬手朝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了这是?蒙着被子也不怕憋坏?起来,喝汤!” 江迟瞬间捂着屁股弹起来:“妈,石泽还在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小孩子哪来的面子,过来喝!” ……刚刚还眉开眼笑的人现在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江迟沉默的坐在床上,心里憋着气。 江爸无奈的将东西放在一旁,上前缓和气氛道,“哎呀,不就是刚刚小迟没有抱你吗?怎么这么小心眼呢,对孩子温柔点,还受着伤呢。老婆大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记仇,这是个缺点,得改……” “嗯?” “当然,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江妈抿了抿嘴,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语气依旧有些干巴巴的。 “过来,先喝汤补充营养,一会儿让你爸去买点饭回来。来,小石也喝,吃什么补什么,多补充营养才能好得快!你们课业繁忙,这个时候住院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课程。” “阿姨,不用了,我……” “阿姨专门给你们两个人炖的,当然得一起吃才有氛围啊!” 江迟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心里默默吐槽。 都进医院了还要什么氛围。 面对着石泽,江妈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笑容满面,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在将碗递过去的时候,她认真观察了一眼石泽的伤口,原本红肿的脸已经消了下去,嘴角的淤青还很显眼,脖子上的擦伤已经用了药,其他地方的伤口也不少,听医生说走起是肩膀处的伤最重,好在筋骨没事,不会影响他打篮球,只是得好好修养一阵了。 毕竟是自家孩子先动的手,还把他打成了这样,江妈对石泽很是抱歉和关心,在江迟刚刚醒时就勒令他道了歉,有什么吃的喝的也都没落下,一并的给他送过去。 几次相处下来,她倒觉得石泽这个孩子挺不错的,阳光又帅气,性格也很好。 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打架。 然而不管她怎么问,两个人都像签了保密合同一样,咬着牙不松口,就是不告诉她打架的原因。真是奇了怪了,从醒来就吵吵闹闹互相不对付的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居然异常统一的保持了沉默。 十分不对劲! “对了,今晚爸妈不能在医院陪你,你乖乖的不要乱跑,好好养伤,明天早上早点起,等你爸来接你回家。” 江迟正在喝汤的动作一顿,皱着张脸:“妈,我这伤还没好怎么就回家了?” 明天周六,他都打算早上溜出去找曲历河了,回家了怎么和他一起去打工? 他好不容易找到理由赖在他身边的! “明天你舅舅和三姑要来家里做客,还带了你两位哥哥来,你们年龄差不多,认识认识也挺好,以后出去上大学也有个伴。” “妈,我伤还没好……” “别装,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就是脸上的伤看起来严重一点,腿脚一点毛病都没有,那天昏倒纯粹是因为没力气累昏了。”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江迟拧了拧眉头,一时间有些心烦。他放下碗站起身,沉默的看着窗外。 月色黯淡,不远处路灯昏黄明亮,向外蜿蜒盘旋,撕开沉沉的夜幕,仿若画笔勾勒出的一道人间银河,不同于远处的灯火辉煌,近处却一片昏暗,临近的一片废旧居民楼,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 江迟心烦意乱,细白的指尖拨弄着额前的发丝,红发凌乱,露出光滑干净的额头,浓眉微蹙,下唇被咬的泛白,黝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繁华灯光。 他垂眸不语,脑中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拒绝明天回家。 第74页 正在这时,视线里闪过一点光亮,转瞬即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疑惑的眯了眯眼,视线朝下移,是他看错了吗,白天都没人去的巷子里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窝在那个里面的,肯定不是些好人,东平大街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打架的事情了,难不成转移到了这里? 为了看的更清楚着,他朝旁边挪一步,推开了本就开着的窗户,认真的搜寻着那一处异常。 黯淡月光下,人影攒动,朝一个方向围过去,看起来像是在打架。 他看不清被围在里面的人是谁,但是那一点从缝隙中露出来的光却让他心中一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曲历河手上的那块表,最上面有一块弧形的小镜子? 风从衣领钻进来,将他心里的郁闷驱逐,可是那抹不安却越发强烈起来,他抬眸扫过面前的建筑,脑中仔细辩识。 校门口是东平大街,从这个巷子过去是市场,然后建设大街,然后是商城…… 江迟蓦地沉了脸色,转身看过去。 “石泽,你们家店在哪?” “建设大街北门附近。” 操…… 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关上,江妈吓了一跳,扭头看过来时江迟正拿了外套换鞋。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没了血色,垂眸不语,那紧抿的嘴角怎么看都有些生气。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怎么了这是? “我出去消消食!”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们一个单薄的背影。 好半天,江妈才反应过来,较忙追出去时早已经找不到人。 重新回来时有些担心,口中喃喃自语:“消食……这,就喝了两口汤有什么可消的,难不成是刚刚在窗外看到了什么?” 说着,她便站到了江迟刚刚站的地方,所见的除了一片黑暗再无其他。 石泽沉寂许久,这才搁下碗,一瘸一拐的挪到刚刚被用力关上的窗台前,开窗拧着眉头看过去。 他的视力很好,就算夜色朦胧,也依旧看出来了,小巷子里有人在打架……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地盘,打个架而已,何必那么紧张生气? 除了…… 曲历河! “叔叔阿姨你们坐,我也出去消消食。” 石泽转身换鞋,却被江妈拉住,“小石啊,你腿脚上还有伤,一瘸一拐的下楼梯都困难,怎么能出去消食呢?” 江爸也担心的凑过来,“对啊,这身体还没好可不能乱跑,万一感冒就病上加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爸江妈: 爸妈替你拖住他,儿子快上! 第39章 不能控制 石泽系了一半的鞋带重新扯开, 然后被按回到病床上。 江妈贴心的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认真道:“小石啊,你妈妈中午回家时专门拜托我照顾一下你, 她工作忙没时间时时守着你。你可不能乱跑, 这腿还没好利索之前那也不能去,听医生的话。” 江迟和石泽两个人打架住到了同一间病房里面, 不光缓和了二人之间的矛盾,还意外的促成了两位母亲的亲密关系。左右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大事,在医药费补偿等方面的问题也处理的很爽快。 两家人都来医院时便凑在一起聊聊天, 互相学习一下对方教育孩子的方法,一来二去的, 居然生出了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石泽被塞回被窝里, 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堪堪露出个脑袋, 看着床边的两位长辈忧心忡忡, 似乎对他的身体情况很是担心。 被窝里的膝盖蜷曲,一动胯骨便有些酸痛,进而牵动全身的伤口。 虽然说是两个人互殴,最终石泽吃的拳头还是比江迟多些,江迟现在活蹦乱跳再打一架也不成问题, 而他就只能躺在床上乖乖养伤。 病房空旷安静,半开着的窗口不断有风灌进来,潮湿冰凉, 冷风掠过, 吹淡病房里消毒液的刺鼻气味, 倒是让石泽舒展眉头, 冷静了下来。 头顶白炽灯光明晃晃的落在病床上,他微俯首,半耷拉着的眼睫敛去神藏眼底所有的情绪,轻吐一口气,入目的即是一片冷白。 他攥了攥手,指节分明,余光扫过手背上隐隐青紫的血管,扭头看向窗外。 夜幕星垂,远处的路灯霓虹璀璨闪耀,撕裂沉寂黑暗的夜,地平线被随意勾勒一笔,五彩斑斓,干净的窗户上倒映了病房内的场景,石泽凝眸,下意识直了直腰,看到了自己没什么血色的脸。 江妈以为他冷,抬脚关上窗户。 算了吧,还反抗什么呢…… 都这么长时间了,江迟估计都快到了吧,他那么厉害,哪里还用的上自己? 况且现在自己连门都出不去…… 惆怅间,又有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等到确认他没事这才放心收手。石泽愣了愣,颇有些无奈扯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不是知道自家老妈就是那大大咧咧的性格,确实能干出把自家儿子托付给其他人照顾这种事情,他几乎都要怀疑江爸江妈拖住自己的真正目的了。 ———— 月高悬,墙上落了层浓霜,空气湿润,两旁废旧的居民楼早就没有人住,免不了有些食物忘记带走,时间一长发酵出奇怪的霉味。 第75页 狭长的小巷子里阴风阵阵,驱散浓郁的腐烂味,席卷地上的塑料袋枯藤蔓沙沙作响。 “如果不试,就让开,别挡我的路。” 曲历河丢下一句话便静静的站着,手插着运动裤口袋,喉结下拓了一团森冷的剪影,下巴削瘦的弧线像是用画笔沾了银河的水画上的一般,在朦胧的光影中精致凌厉。 最没有攻击力的黑发凌乱散落,风一吹,在头顶乱飞,露出饱满的额头,浓眉上扬,瞳孔缀上点点碎星,原本无害的五官揉着月色,居然异常阴翳。 小黄毛蹙着眉不说话,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明明站在眼前的还是曲历河,为什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上周末见了他还在颤颤巍巍掏钱的人,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在曲历河的身上看到了江迟的影子? 想起江迟,小黄毛撇撇嘴,脸皱在了一起,眼前浮现当初那个把自己拦在二中后门的红毛,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虽然他们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可是他可是没上学一直在社会上混,让他害怕的没几个,但是不得不说,江迟是真的狗,只要被他咬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当初他只不过是从二中门口经过时嘴贱调戏了一下刚出校门的女生,就被他盯了五天,第六天时终于没跑掉,被一群人拉到废弃库房里单方面互殴了一顿。 扬长而去时自己被石头绊倒头磕到了地上,警察来了二话不说带走他,说他恐吓未成年,还关了几天写了个反省书。 反省,反省,他反省个锤子,他挨打了他还得反省! 江狗! 小黄毛翻了个白眼,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曲历河抿抿嘴,看着面前的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翻白眼。 …… “想好了吗?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曲历河的声线冰冷,连空气都要被凝固,小黄毛这才摇摇头甩掉自己脑中的疑惑。 曲历河是曲历河,江迟是江迟,他刚刚是怎么了,居然将这两个人混为一谈?不说别的,江迟十几年美满生活,说是不知世间疾苦也不为过,他的身上,绝对不会出现曲历河这样的阴郁和压抑。 气氛紧张,空气中充斥着炮火味,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一点即燃的地步,小黄毛人多势众,可此刻却怂怂的窝在一边,没人动弹。 曲历河逐渐失去耐心,径直抬脚朝前走,低着头沉默不语,小黄毛怔了一下,好像看到了原来的那个卑微怯弱的曲历河。 呵!他就说呢,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几天时间里面性情大变,原来都是装的。 “曲历河,我可没说让你走!” 小黄毛冷笑,首当其冲抬腿踹过来,鞋底划过地上的细沙呲呲响动,曲历河眸若含冰,堪堪侧身躲开。看到小黄毛动真格,他眯了眯眼,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朝面前人脸上砸过去,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蓦地顿住。 深邃的眸底掀起波涛骇浪,将他原本的淡然尽数撕碎,曲历河胸口起伏的厉害,嘴唇瞬间发白。 紫刘海瞬间拉过小黄毛,朝曲历河的膝盖重重的踢了一脚。 一道猛烈撞击让曲历河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径直跪在地上,满地碎石几乎嵌进肉里。左膝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整条腿像不属于自己一般,使不上力气。 他指尖颤抖,覆上自己的腿,嘴唇哆嗦着,紧绷的手掌竖起道道青筋,过后便是钻心的疼痛。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害怕小黄毛?刚刚为什么没有打上去,这个身体不受他控制了? 是原主的原因吗? 他很有信心的,原本以为自己打小黄毛轻而易举,却忽略了原主对小黄毛的惧怕。 一个从小就无依无靠的孤儿,受尽欺负艰难的成长。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和和美美的家庭,也没有能够倚靠的兄弟姐妹,长久的打工和赚钱甚至让他没有朋友。 这样的一个人,在面对小黄毛这种恶势力的时候,只能顺从。小黄毛要钱就给钱,哪怕下一周需要多接一个活才能赚回来,小黄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从未想过用这副营养不良的身体去反抗,只能一味的埋着头臣服。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全市第三的大学霸终日沉默是因为不可一世的高傲,普通人不敢妄想和他称兄道弟,却从未想过,还有一种东西会造就沉默。 那就是自卑。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出生就被抛弃,对于别的小孩来说,出生就意味着将有一群人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他长大,而对原来的曲历河来说,出生仅代表着他降临了这个世界。 至于这个世界是否会认真待他,便用以后一生的时间来慢慢验证。 没人在等他,也没人会抱着他亲吻,感谢他是上天的馈赠。 他的到来,或许会加重一个家庭的负担,又或者会成为一对即将分道扬镳的夫妻分离时的枷锁和镣铐。 尽管他并不想。 所以他被抛弃,和一众同样命运的小伙伴在孤儿院里规规矩矩的长大,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十几年来他从未被选择过,就算有人来领养小孩,优先考虑的也是那些活泼开朗的孩子,他在封闭的世界里挨过孤苦伶仃的十几年,然后离开唯一的庇护,进入社会。 第76页 那种无人问津,无人倚靠的自卑早已在这十几年里被刻进骨头里,烙在心脏深处,被冷漠和沉默包裹。世间嘈杂人来人往,他孑然一身,刻苦和勤奋让他成为众人仰望的神,他无言解释,只能以此伪装,然后和众人越隔越远。 如此的他,已卑微到了尘土中,再不敢抬眸看一眼光明人间,世界拔去他的爪牙,削掉他的逆骨,给他绝望和满身伤痕,让他不敢反抗。 所以刚刚在曲历河动手的时候,这个身体阻止了他,身体的记忆和外来的意志博弈相互抗衡,最终恐惧胜过信心,控制了身体的使用权。 …… “什么不害怕,什么冷静,果然都是装的,你继续装啊!”小黄毛掌握主动权,立刻挺直了腰杆,没好气的唾一口,冷笑着抓上曲历河的头发,撕扯着,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操!这点小伎俩差点骗过老子,你以为能变成什么样,你再怎么变你都是曲历河!老子要钱你还是得乖乖掏出来!” 头皮撕扯几乎要撕下他的头皮,盖过膝盖上的疼痛,直冲脑门,他顺着力度仰起头,木讷的看着小黄毛狰狞着脸,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黄毛阴恻恻的笑,指了指丢在小巷子一旁的短木棍,朝紫刘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拾起来递过来。 “老子给你机会了,本来你好好掏钱,大家相安无事,啧啧啧,可你不听话。” 小黄毛松了扯着头发的手,看着他软软的耷拉下头,跪在地上的臣服模样心情大好,举起了棍子。 他对不听话的人一向心狠手辣,此刻更是如此,曲历河装模作样把他玩弄股掌之中,就得给点教训。干瘦枯黄的手攥着棍子,身侧的高墙上落下几个黑影,在一片皎洁月色中无所遁形。 手落下的瞬间,带着风,半个手腕宽的棍子,朝曲历河的耳朵甩过去,而本人却已经迷迷糊糊不知道反抗。 木棍砸下的最后一刻,一只手从斜后方伸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似身后鬼魅悄然出没, 没有一点动静,等小黄毛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攥着的胳膊像是被浸入了寒冰之中, 激的他下意识缩了缩手。 挣脱无果, 反而被攥的更紧。 视线里,那只匀称的大手钳住自己的手腕, 大拇指和食指极有技巧的卡住腕关节,指节泛白时,骨头咯咯作响,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 自己的手就被生卸下来…… 刚刚还环绕耳畔的哄闹声如同掸落的烟灰,落地之后沉寂无声, 身旁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挡住皎洁的月光, 将他笼罩在阴暗之中, 明明眼前就是触手可及的光,而他却不敢挪动一步,从脊骨根部泛起的冷意顺着脊梁向上攀。 小黄毛心颤了颤,顺着手臂望过去,震惊的的瞪大了眼睛, 眼底浪潮汹涌,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迟……”他听到了自己苦涩颤栗着的声线。 少年顶着最热烈的红发,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 整个人阴翳的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清冷的月光为他干净的脸庞上了层柔和的漆釉, 却依旧盖不住漆黑瞳眸里的杀气, 裸粉的薄唇唇抿成一条线,目光锐利。 怎么回事? 江迟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放学的时候,那群二中的学生不是说他在医院躺着吗!他不是伤的很重请了一周假?一个伤势严重的人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 “啊!”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传遍小巷,惊起路边树梢上的雀鸟,一阵呼呼啦啦的散开,伴随着咔嚓声,小黄毛翻滚在地上,溅起地上坑洼里的泥,在半空中划过水光粼粼的弧线,小黄毛蜷起腰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哀嚎。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江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只听到一阵骨头脱臼的清脆响动,下一秒,成败已定。 四方沉寂了几秒,寒风凛冽,狭长的巷子里没有光,乌鸦在头顶低旋,嘶哑难听的声音意外的打破此时的寂静。 小黄毛等人,在青春期叛逆时一脚踩进堕落的深渊,从此越陷越深,直到今天无恶不作的地步。 而江迟同样是踩进深渊,却半身染泥,半身沐光,游走在堕落的边缘,他早已经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虽然张狂,但是有节制,虽然不爱学习懒得动手,但是从来没有冲撞过师长。 他太正,正到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让人无法直视,他逼的其他人只能退守到日月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小心翼翼的行事。 这条小巷子平日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破落,坑坑洼洼的地面甚至不配与外面那些平坦宽广的大路相提并论,这里,就是日月也照不亮的阴暗角落,是他们眼中江迟这种人绝对不会出现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会在黑暗的庇护下,胡作非为。 可是,他们眼中绝对不会出现的人,偏偏就来了,身形削瘦颀长,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领口大敞着,额头上还有纱布。 像天神降世,高傲张扬,睥睨一切。 然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下一秒,江迟转身,单膝跪在了地上已许久无话,仿佛不存在的曲历河身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为他披上外套,手举起又放下,指尖颤抖无所适从,不知道该碰他身体的哪一处。 第77页 声线颤抖,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紧张:“曲历河,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的人,他想象中一身简单便衣笑容满面来看望自己的人,他梦里向自己撒娇求抱抱的人,现在居然就这样跪在这个潮湿恶臭的巷子里,被冻的瑟瑟发抖。 江迟心口堵的厉害,那股凝结在胸口的郁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明亮通透的黑眸上倒映着曲历河的模样,那张他一看到就莫名高愉悦的脸庞,此刻却没了血色,像被丢掉的破旧玩偶,在风中摇摇欲坠。 心脏阵阵抽痛,让他肩膀颤动不停。 可能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可笑的是,以往他从不知什么是心疼,曾经看到书中人撕心裂肺悲痛欲绝时只觉得好笑,人体的情绪和身体明明是两个分离的东西,怎么可能产生共鸣。 如今他才知道,心原来真的会痛……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上面前人的肩膀,却在对方眉头轻皱时瞬间缩手,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在半空中顿住,和他最想碰触的身体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好,我不碰你,我离你远一点,曲历河,你看看我,好吗?” …… “我能碰你吗?你那里疼你告诉我,我一定小心,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 …… “求求你了,曲历河,你说句话吧。都是我的错,我看到的太晚,我走的也太慢,我没有拦住他们,我知道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伤。” 江迟指尖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衣角,不敢用力拽,生怕扯动他身上的伤口。 曲历河跪在地上,双膝满是泥泞,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被抓的凌乱的发丝散乱在头顶,从黑发中探出的耳朵干净的像精灵一样,可全身颓败的气息又那么浓郁,让江迟不能忽略。 就像秋风横扫落叶,抹去仅剩的一点生机。 江迟慌了,这一刻,他甚至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抱上去,哪怕弄疼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唤醒他,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是理智还是在最后一刻回归脑海,制止了他这种疯狂的行为,曲历河依旧没有反应,他攥着手痛苦嘶吼,嘶哑的声音席卷这个狭小的角落。 “曲历河,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紫刘海吓得一激灵,嘴唇发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朝曲历河膝盖上踢了一脚,就把他弄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只,只是……踢了一下膝盖啊…” “只踢一下膝盖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江迟只当他们在说谎,他绝不相信曲历河只是膝盖上挨了一脚。 “唔,江迟,你可真吵啊。” !! 江迟的那一声怒吼不光吓到了紫刘海他们,还意外的唤醒了曲历河,等他意识逐渐恢复只是,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陷入了原身的回忆之中。 从小到大,各种零丁片段,算不上紧凑,但是却让他无端的沉浸其中,刚开始的记忆都是孤儿院的哥哥姐姐对他的保护,还算是无忧无虑,可谁知这短短的几个月居然是原身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 等他意识到余下的都是绝望时,却已经无法挣脱,只能被强行牵引着看完他看不见光的十七年,就在记忆刚刚到去年暑假第一次遇见石泽时,两个人刚刚对视上,就被江迟的声音拉了出来。 啧啧啧,有些可惜。 “曲历河,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曲历河艰难的睁眼,入目的即是一张皱皱巴巴哭的很丑的脸,他下意识撇撇嘴,眼中满满的嫌弃。 用那么一张帅脸哭的这么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自己以前难道真的这么不注意形象管理吗? 二中的女生都瞎了,居然会评选他为男神? 不过吐槽归吐槽,在曲历河看到江迟满脸的泪水时,心跳还是不可抑制的顿了下。 他哭了,他为什么会哭呢?难道是因为担心自己吗? 心中淌过一股暖流,曲历河沉沉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说不上来的高兴和无奈,还有几分欣慰? 以往只要看到曲历河嫌弃自己,江迟总免不了要回怼两句,可现在居然满心欢喜,恨不得他再多瞪自己两眼。 这才是曲历河,就是让他这么无可奈何。 “别哭了,丑。” “嗯,我不哭了,我擦干净!”江迟二话不说俯身就着曲历河的T恤擦眼泪鼻涕,一点也没客气。 曲历河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刚刚心上的那道暖流淌进了下水道。 江迟收拾好了自己,再次抬头又是一条好汉,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痕迹,只是眼眶的湿润尚未消失,身上无处下手,他只能双手捧着曲历河的脸,左右上下打量。 “曲历河你哪里疼?肩膀吗?腿呢?头晕不晕?” “不晕,不疼,就是膝盖受了点伤,没事。” “我帮你报仇。”江迟抬眸起身,目光锐利,却被曲历河拉住了手腕。 “想什么呢,他们早就跑了。” …… 江迟怔住,扭头看过去时,身后早已经空无一人,巷子尽头驶来一辆车,昏黄的灯光照亮这个无名的小角落。 第78页 他眉头拧的更紧,语气不满:“他们什么时候跑的?” “你哭的很丑的时候。” ……真不愧是曲历河。 曲历河没搭理他,抬手正准备扶着墙站起来,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捞进怀中,拦腰抱起,抬脚往医院方向走。 “曲历河,你刚刚是晕倒了还是迷糊了?” “迷迷糊糊的,算不上晕倒吧。”如果是晕倒,怎么能被他唤醒呢? 江迟脚步一顿,难得脸颊微红,弯了弯眼睛:“那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啊?” “让我好好想一想,嗯,我隐约听到……你说你错了,还说以后要保护我,不让我受一点伤,对吧?”曲历河面无表情的将江迟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末了还不忘感叹一句。 “江迟你为了叫醒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修长的身影向光而行,寒风凛冽也熄不灭话语中的花火:“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曲历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是我抱你回来的 膝盖上的钝痛已经减轻许多, 紫刘海那一脚踢的不算太重,只是因为那时候曲历河的身体与意志产生了分歧,撕扯之间让他陷入了回忆的深渊。 而原身似乎对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外来意志没有什么敌意, 刚刚控制了身体, 也不过是强行拉着他回忆了一下往事,清醒时, 心口那抹抵触情绪渐渐散去,并没有什么不适。 等到身体的控制权重回自己手里,曲历河这才感觉到膝盖处的冰凉, 在他刚刚跪着没有感觉的时候,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积攒的水渍溅起, 小腿处的运动裤已经湿透,此刻正湿答答的紧贴在腿上, 粘上了泥,有些粘稠。 鼻息间隐隐约约一股难闻的味道, 像是下水道的馊味, 又像什么东西腐烂的霉味。曲历河拧了拧眉,在江迟怀里艰难的伸手攥住自己的裤腿,拧出水时,掌心一阵湿凉。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曲历河下意识将手凑到鼻子前, 像狗一样嗅了两下,浊气入鼻,那个刺激劲, 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噗, 他的手现在像被腌馊的卤鸡爪! 像是故意报复江迟在自己衣服上擦眼泪鼻涕, 曲历河皱着脸攥着江迟胸前的衣服将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也不在意被落下的衣领泄了什么迷人的风景。 江迟已经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深情表白,在还没开口的时候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馊味憋了回去。 一低头,怀里的某人正抓着自己的衣服偷偷摸摸的笑,像只偷腥的猫,嘴里还叼着一半没有咽下去的腊肉,眼角上扬,一脸魇足,连眉梢都在笑细腻的皮肤在朦胧月光下发光,好看的像很久以前他梦里的神。 而被他抓过的前襟,已经湿了一片,隐约还可以看见五个手指印。 “曲历河!” 被突然喊到的人立刻心虚的撒开手,别扭的抬眼看他,声音细微:“不就是借你的衣服擦了擦手吗?下次哥赔你个新的,不,赔你两件!” 江迟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深呼吸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呼……莫生气,长命百岁,不生气…… 啊啊啊!他缺的是这一件衣服吗? 他缺的是这样的氛围! 看这深更半夜,看着静谧小巷,周围黑灯瞎火的,不就是适合干坏事……适合表白的好时候吗?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明明他那句我喜欢你都已经到嘴边了,就这样被他打断。 亏他今天还背着石泽偷偷摸摸趴在被窝里写了个表白草稿,现在好了,没用上…… 然而始作俑者居然还当自己是因为一件衣服跟他呕气,一件衣服而已,不就是一块破布吗?他现在如果想要,自己给他脱了都行! 他恨呐! 可是恨能怎么办,他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让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迎风反省吧。 “那个……” 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拽了一下,江迟低头看过去,曲历河信心满满的伸出四根手指,朝他挑挑眉:“四件,够意思了吧!” 江迟:“……”你都需要打工吃饭你还赔我衣服,你的心怎么那么大?给我买了衣服,你喝西北风吗?? 江迟咽了咽喉咙,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最终还是没忍心松手,反而将他往怀里捞了捞:“曲历河,你腿不疼了?” “腿?”曲历河愣了下,晃了晃腿,略微皱起了眉头:“还有点疼。” “好,那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吧,以免扯到伤口。” …… 曲历河一脸懵逼,说话跟腿上的伤口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江迟唇角上扬,从曲历河角度看过去,抬眼即是他两颊上的酒窝,浅浅的一点,盛满月光,下颌骨弧线削瘦有力,像被上帝的精心雕琢,细细打磨过,不柔和却也没有那么盛气凌人,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凌厉,拒人千里又好像亲密无间。 此刻他正认真的看着前方,睫毛浓密,轻轻煽动,黝黑的眸子里光华流转,眼底像是有星河流淌。 曲历河一时间看入了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弯了弯眼睛低头,心中满足。 哎呦喂,自己以前真好看…… 虽然这样自恋不太好,但是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很养眼啊!! 江迟虽然表面上看着路,但是余光时不时的打量着怀里人。他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移开目光,转过脸去偷着乐,肩膀颤抖,发丝轻垂随风而动,攥在胸口的拳头白到发光,好似一块美玉。 第79页 巷子并不长,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两边的墙上爬满青藤,缠绕交错,略微枯黄的茎叶水润的发光。 不远处便是巷子的尽头,一个小小的出口,里面无人问津,外面却是灯红酒绿的繁华街道,霓虹路灯光影交错,车流往来,人声嘈杂。 江迟抱着曲历河,心静的一塌糊涂,巷子里没有光,他只能借着朦胧月光朝前走,还得时时小心着地上的坑洼,可就是这样的情景,却让他生出几分幸福之感。 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哪怕走不出这条巷子,也行。 离出口更近一些,耳畔飘来阵阵叫卖声,路边摊烧烤的味道从狭小的缝隙飘过来。 出了门,就是现实世界了。 他不傻,也没有失忆,他知道石泽前两天对他说的话虽然难听,可终究是有些道理的,肃城不比其他地方,封闭又保守,如果他就这样抱着曲历河出去,可能又会流言蜚语满天飞了吧。 自己倒没事,可是曲历河呢…… 想到这里,江迟蹙着眉看向怀中的人,目光里,后者正迷迷糊糊的阖着眼睡觉,脑袋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晃着,仍然有些苍白的嘴唇已经恢复了些血色,淡淡的粉。 刚刚还精神抖擞的,现在就睡成了这样,看现在这个情况,怕是自己松手吓唬他他都不一定会醒吧。 嗐,看来完全是他想多了! 江迟愉悦的抿了抿唇,几乎要按耐不住脸上的笑容,脚步没停,走出巷子口。 扑面而来的强光,曲历河一时间有些不适,恍惚间将头扭了回来,往江迟怀里钻了钻,脸紧挨着他的衣服,似乎是想用这种方法挡住打扰自己睡觉的光。 江迟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自然的拐到旁边的小帐篷底下。 这下,撸串的,聊天的,喝酒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红发男生面无表情的抱着一个黑发男生穿过人山人海,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黑发男生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周遭动静再大他也没有动一下,运动裤湿淋淋的紧贴在小腿上,脚踝白净,脸埋进红发男生怀中,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个柔和的侧脸。 怪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扫过来,江迟面色不变,匀速从众人面前走过,经过一张摆在店铺外面的桌子时顺脚轻轻踢开挡在路中间的塑料凳子。 动静很轻,可依旧惊动了桌子上低头喝闷酒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女生不满的努努嘴,抬眸望过来,然后瞬间清醒。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于铮你看那个像不像二中那个江迟?” 身旁男生喝酒的动作未停,闷闷的轻笑一声,“江迟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怀里抱着一个男生啊!” !!? 于铮猛地抬头,因为醉酒,脸略微有些发红,寞落的眼眸湿润,眼眶有些发红。 小吃街上已经没有了江迟的身影,他不作犹豫,起身追过去。 “哎?你等等我!”女生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立刻抓起一旁的包追上去。 —————— 江迟抱着曲历河到医院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为了不让曲历河找借口回学校宿舍,他还专门抱着他在医院楼下的小树林里转了几圈,等到确定从医院回学校过了门禁时间,才放心的上了楼。 推开门,没有开灯,意料之中的安静,江爸江妈因为有工作已经走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一个石泽靠在床头等江迟回来。 江迟一进门就对上了石泽探究的眼神,窗外灯光闪烁,好巧不巧落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他怎么样了?” 江迟叹了口气,没有拉灯,就这样轻轻抬脚走进去,他以为自己消食的借口找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被石泽猜出来了。 “呐,睡着了。” 江迟一边说着一边将曲历河放到床上,石泽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怀中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曲历河吗? 几乎没有犹豫,他伸手拉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在室内绽放,为病房更添几分静谧。 “唔……” 他们谁都没说话,可曲历河还是醒了过来。 石泽眸子一亮,目光落在那个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的人,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揉揉眼睛,鼻子蹙了蹙,像只慵懒的贵族猫,撑着爪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人反应总是慢那么半拍,等到他环顾一周熟悉了环境,才看到对面那个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人。 嗯?剧情又出错了?怎么回事?在他的记忆里,打架之后就再没见过石泽这个人啊? “我没有看错,你真的是石泽?” “喂,曲历河,是我把你辛辛苦苦抱回来的,我的胳膊都快断了,你都不关心我一下?” 第42章 江迟好像变娘了 眼前突然横过来一截胳膊, 薄薄的袖子高挽在手肘处,露出紧致结实的手臂,线条流畅, 白皙骨感的手腕处因为刚刚抱着曲历河的动作而勒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昏黄的灯光下, 那几道红痕越发显眼,从旁边看上去, 像是伤口渗出血来,顺着手腕淌下一道赤褐色的血痕。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刚刚跟那群人打架的时候伤到的吗?疼吗?” 曲历河的目光从石泽脸上移开,惊了一下, 抬手攥住江迟的手,紧张的抬头询问, 微凉的手正好落在江迟的掌心。 第80页 曲历河的手指修长,因为长期打工, 虎口处磨出了薄薄的茧,不过依旧很软。 有种细磨砂的质感, 摸起来很舒服。 江迟满意的点点头,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垂眸即是曲历河无害的眉眼,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心,他憋着笑抿了抿嘴,趁着他不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攥住, 然后挑衅的瞅了一眼石泽。 跟自己抢人,他想的挺美! 曲历河:“……” 石泽:“……” 攥着自己的手力气极大,像是被硬铁禁锢, 曲历河使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挣脱来, 直到石泽默不作声的看了很久, 然后转了个身背着他睡过去, 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感觉手被揉弄,俨然自己是个肉包子,曲历河瞪着眼甩了甩江迟的手,没好气道:“松开。” 江迟笑嘻嘻的凑近,将堆在一角的被子扔到一旁,异常亲切的朝他挪了挪:“曲历河你看我们都是一起打过架,共同患过难的人了,不如我叫你小曲?” “不要,像爸爸叫儿子,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听到这话,正背对着他们的石泽冷不丁的转过身来,抱着手侧睡,可眼睛却睁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江迟目光朝那边扫了一下,然后起身拉开椅子坐在了曲历河对面,卡在两人之间,正好挡住了石泽的视线。“那小厉?不行,小厉不好听,听起来很霸道,不太适合你。那小河呢?曲曲?” 曲历河看着努力给自己加戏的某人,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出声。 其实他很想告诉他,他喜欢别人叫他迟哥…… “这样,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不如……”曲历河迟疑了一下,意料之中看到江迟好好奇的眼神,这才继续道:“叫我数学课代表吧。” 噗—— 石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其实他心里都快郁闷死了,现在江迟防自己像防狼一样,他连看曲历河一眼都不行。看着他们腻歪心里不舒服,所以便想着转过去不要看他们,但是又害怕江迟趁着这个世界干坏事,所以又忍着生气转了回来。 万一江迟表白,他还能中间插一腿搅和一下不是? 谁知道曲历河来了这么一句,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看来江迟只是单恋?幸好,自己还有机会…… 江迟满腔热情被兜头一盆凉水,熄灭了一大半,身后石泽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传来,他撇撇嘴,委屈的看着曲历河,似乎他刚刚做了什么伤害自己幼小心灵的事情。 曲历河震惊的朝后仰了仰,手撑在一旁。 是他的错觉吗?自己跟江迟玩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变娘了…… 满室寂静,这一个两个都看着自己,曲历河咽了咽喉咙,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那个,宿舍都快门禁了,我回不去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能!”江迟瞬间笑魇如花,他正愁着怎么向他开口呢,他自己就说了。 哎,果然曲历河还是对自己有点好感的哈! “我这儿有衣服,还有卫生间,正好你洗个澡吧!”江迟兴冲冲的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崭新的衣服递过来,跟曲历河今天的穿搭差不多,干干净净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石泽看着他的动作,眉头越皱越深,他看着这个情况,怎么越来越觉得是江迟早就打算好的? 曲历河不做怀疑接过衣服,也闻到了那股味道,这款洗衣粉家里用了十几年,他自然是很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江妈好像对这个洗衣粉特别的喜欢,甚至到了发狂的地步。现在这个随处可见的洗衣粉,若干年后就被新款的洗衣液代替了,可江妈就算是生病感冒了,也愿意花一天的时间,满世界的找这么一款陈旧到几乎绝版的洗衣粉。 以至于现在曲历河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到自家亲爱的老妈,一瞬间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点点头,正准备抬手脱掉上衣,却被江迟眼疾手快的按住。 “干吗?” “有外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去里面脱!” 曲历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迟拉着塞进卫生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 石泽又不是女的,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可注意的? 门内的曲历河百思不得其解,门外的石泽也同样一脸懵逼。 嗯?有外人?说的是我吗? ———— 繁华的街道尽头,就是通往医院的一条捷径小道,两旁的白杨树高耸,开的茂盛,遮天蔽日。 两旁的枝叶相接,纠缠在一起,因为生长的年岁不同,左边的树总要高出来那么一截,远远望上去,倒是有种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意境。 夏天树荫笼罩下,阵阵清风拂面,这一条小路尤其的凉爽。 那是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仅够两个人经过的小路,石头都是从附近的场里精心挑出来,尽管磨掉了棱角,但踩上去依旧很疼,突出的石头咯的脚心生疼,忍过了这一阵,之后便是一身轻松。 不少人喜欢在晨练和黄昏饭后散步时来这里走一走,那会天还没黑,一个人拿着音响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被繁茂的树枝挡住视线,总让人生出一种天地之大,独来独往的畅快。 在附近小学上图画课的时候,老师们也总是把学生带到这里写生。 第81页 对对此,大伙给这条路起了个名字,叫希望路。 一来,病人们病好出院总要从这里走过,代表新生,二来,孩子们来来往往,一片欢声笑语,孩子单纯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笑声让人听着也开心。 不过,这只是白天的希望路。 晚上的这条路,却更像黄泉路…… 三十多米长的小路,以前的时候一盏灯都没有,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黑洞,俨然里面有什么吃人的东西,进到里面好像进到了什么恐怖鬼屋,狭小压抑又阴森。 后来院长看过来逛的人多了,便安了一排灯,黑洞洞的小路上总算是有了灯光,白炽灯光线朦胧,树梢的缝隙里是不是透出点微光,像是被封印了的仙境,后来便成了花前月下的好地方,吸引了众多小情侣。 这个时候的希望路是恋人们心中的约会圣地,还没有变成人们口中的黄泉路。 好景不长,里面的灯无缘无故的烧坏,只剩下最中间的那个顽强的发光,两端黑,中间亮,风一大灯影乱晃,树叶哗哗,诡异又吓人。 于是从那以后,晚上来约会的人骤减,到现在几乎不怎么有人来了。 从熙熙攘攘到无人问津,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人类的喜欢很短,短到两个月就彻底忘了,有的喜欢却也意外的长,长到为了坚持一段被排斥的爱,可以一个人挨过几年的孤独。 此刻,在小路的前方站了高高瘦瘦的女生,女生齐肩短发八字刘海,身上挎了一个黑色的包,正着急的在原地跺脚。 宁婉婷是追着于铮到这儿来的,如果是平常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大半夜来这里。 刚刚她追着于铮的身影,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这四面八方她都已经找过了,不见他的身影,只有这条小路,还没进去。 “于铮?你在里面吗?” 树叶沙沙,落叶飘零,没有人回答,只有不远处那个细微的灯泡轻晃着回答她的问题。 …… “于铮!你在哪里啊?江迟他们已经走了,你不要再追了!” 四处安静到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宁婉婷双手紧攥着身前的背包带子,懊悔的咬咬唇。 我刚刚干嘛要告诉他啊!他本来就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他被关在家整整两年,现在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我还把他丢了! 近几年肃城四处建设,附近几乎大变了样,现在好了,他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把他向于阿姨借出来的,还不回去怎么办? “于铮,你在哪啊?你该回去了!” …… 周遭温度又降了几分,空气潮湿,隐约有要下雨的趋势,宁婉婷搓了搓胳膊,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没有多穿一点,她又在附近寻找了一遍,着急的大吼:“于铮,马上就要下雨了,如果我今天在这儿冻感冒了,我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在这……” 一道细微沙哑的声音从小路尽头传来,慢慢悠悠,伴着风声飘过来,宁婉婷倏的睁大了眼,果然在小路的另一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从旁边的阴暗角落中移了出来。 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在黑暗中尤其无比亮眼。 一如她第一次从哥哥身边看到他的样子,手插着口袋,天之骄子,眉眼温柔,暖煦洒落满身,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于铮啊,当年二中没落前的神话,他本该就是这样的啊…… 宁婉婷犹豫了一下,纵然心里很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冲进了黑暗之中,等到在于铮身前站定的时候,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气喘吁吁的。 “于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男生脸色苍白,却不是那种自然的白,被长久圈禁的,眉宇已被绝望和落寞侵蚀,眼神空洞没什么焦距。身材高高瘦瘦,甚至可以说是瘦骨嶙峋,风吹拂他的衣角飞扬,只看着就觉得冷,而他本人却毫无反应,仿佛身体已经没有知觉。 听到宁婉婷的声音,他缓缓的扭头,瞳眸被医院大楼窗口中的灯光印亮。 长久在黑暗中独行的人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光明,连毛孔都在表达着激动和惊喜。 只是那种绝望太过于根深蒂固,让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中突然亮起的花火。 “江迟他们进医院了。” “他们……”宁婉婷愣了一下,“那你有没有看清江迟怀里的人是谁啊?” “我没看清,不过我知道,他一定是江迟想保护的那个人,走吧,回去吧。” 说罢,于铮便转身朝来时路走过去,踏入了黑暗之中,脑中暗自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到江迟的情形。他相信,那么高傲明朗的人,能够待在他怀里睡觉的人,一定是他真心喜欢的。 也就是说,江迟和自己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自己的爱情已经被毁了,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受到伤害,看来得找个时间回二中一次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从这条路返回?”越往里走宁婉婷越害怕,连声音都在哆嗦,身体下意识的朝于铮这边凑,但还是因为某个原因而留了点空隙。 “这条路一般都没人来的,阴森森的,也太吓人了吧,你看着头上的灯一晃一晃的,就跟电视剧上的鬼片一样。” 于铮目光难得的有了焦距,脸上的淡漠融化,虽然没有笑,但整个人还是温柔了许多。 第82页 白光从头顶灯泡上泄下来,落在脚下的鹅卵石上,像冬季来临,覆盖了一层白霜,恍惚间,他看见稚嫩的男孩手牵手从身前走过,隔空对视后低着头笑,然后兴奋的谈论梦想和未来。 用黑暗,来包裹保护他们卑微可怜的禁忌之恋。 “没有人来也挺好,这样就没人破坏我和他的回忆了。小宁,你知道吗,我和你哥在这条路还没有灯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这里的每一寸黑暗,都是他陪我走过的,只不过后来有灯了,就容不下我们了。” …… “对了小宁,他最近还好吗?” 第43章 不想给他 宁婉婷脚步一滞, 瞬间落了于铮两步。 昏暗的小路,抬眼就可以看到于铮挺拔的脊背,冷光洒下, 衬衫干净整洁。似乎是为了今天这个能出来的机会, 他还专门洗了头,发丝柔软, 发梢飞扬。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于铮瞬间反应过来,曾经自己亲口答应过宁爸爸宁妈妈, 以后绝对不会再找他,也不会向别人打听他的消息。 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 他顿了顿,扭头苦笑着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随口问问,我听说宁叔把他送到附高去上学了, 他一年多没有上过课, 还能跟的上吗?” 语气平淡,脸色也一如平常,仿佛真的只是在问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 宁婉婷这才又抬脚跟了上来,神情复杂:“听哥哥说刚开始去的时候学起来有些吃力,现在已经好多了。” 于铮下意识的勾唇, 继续朝前走,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嗯,我猜到了, 他一直都很聪明, 学什么都快。” 那抹愉悦太明显, 让宁婉婷没有办法当做没听到。她跟于铮认识这么久, 抛开以前上学的日子不说,近两年里,也只有在提起哥哥的时候,他才能有这样的神情,又或者说,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小路,眼前便是炫目的灯光霓虹,回归了现实世界,两个人便各自保持沉默,慢慢的朝前走。 一般情况下,晚上都应该是男生送女生回家,可因为宁家父母对于铮有偏见,曲婉婷便谢绝了他送自己回家的想法,独自埋着头朝家的方向走。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她知道一定是于铮。 她太了解于铮了,她知道他一定会站在那儿,等自己走远,直到看不清身影,才会离开。 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人,温柔到让人不忍心欺骗。 可自己,不还是骗了他吗? 她今天托了那么多朋友去于家把他带出来,根本就就不是想要带他出来散散心那么简单,也不是关心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是来送信的。 送哥哥给他亲手写的信…… 可是现在,她不想给他了! 她看他恢复的挺好的,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只要好好养一养总会没事的。都过了两年了,忘了就好了不是吗?伤口明明已经结疤了,为什么还要撕开撒盐呢? 写封信就是那把盐,他绝对不能给他! 宁婉婷缓慢朝前挪,手探进包里,紧紧攥住那个厚重的信封,那么沉甸甸的信封,里面一定有很多张吧,一定是**复一日给他存下的。 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呢? 她收紧手,留下道道褶皱,指腹用力的压扯着信封,不知道是里面的东西装的太多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只是攥了攥就扯破了一角。 她有些心虚的四处乱看,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将信封掏了出来,右下角被扯开的口子意外的显眼,在明亮的灯光下,她将里面的字看的意外的清楚。 我在二中后门的路口等你…… 宁婉婷:“!!”今天下午才从学校宿舍回来的哥哥,今晚就着急要约他出来吗?! 宁婉婷咬咬牙,转身跑过去,不远处的路灯下,于铮还靠在冰凉的路灯杆上,手插着口袋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灯光打下来,自他的发际延伸到下巴,鼻梁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帅气的眉眼依旧是当初万众瞩目的样子,只不过被几分颓色笼罩。 宁婉婷心脏一滞,在他面前刹住步子。 于铮吓了一跳,惊愕的看向面前气喘吁吁的人:“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回来,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宁婉婷看着这样光芒四射的于铮,突然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 如果哥哥等不到他,应该就会放弃了吧。 那样他们两个就会以为对方都放弃了,他们就不会再纠缠不清了对不对? 只要不告诉他…… “小宁?” “没事,刚刚那边的角落里有几个人打架,我一时间被吓到了而已,好了,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啦,明晚六千更新,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预收文《诸神混战时我被误伤了》求收藏。 文案如下: 月神寻河是上界出了名的爱凑热闹,近可围观谷神和土地神下棋,远可为风神雨神打架鼓掌叫好,每次都全身而退,却在诸神混战时翻了车。 再次清醒,已经身在下界地狱司,死神的夜禁镰刀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毫米。 寻河:哥,死神哥!刀下留人!我是好人! 第83页 乔禁倏的咧嘴傻笑,收起了镰刀。 寻河:……死神,是个,傻的? 后来上界玩起了献祭游戏,众神死一次去下界转一趟,再被死神送回来,几次下来,众神为贿赂死神脚下留情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只有寻河逐渐富可敌国。 殊不知第一次时那个死神就和寻河谈好了条件。 寻河:在?老相识了,给个面子,送我回去? 乔禁:行,睡一次。 为你杀生,亦为你行善,为你用血肉固起,回家的路! 乔禁×寻河 最强傻攻×最强憨受 汉苑寻官柳,河桥阂禁钟。——《恼公》李贺 第44章 苦肉计 浓重的铅色愁云笼罩上空, 璀璨的繁星隐没身影,熟知肃城天气变化的市民们开始各自回家,热闹的烧烤摊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蜷在帐篷的角落里暂求一处庇护。 街灯昏黄迷蒙, 撕开漆黑的夜幕,宁婉婷心事重重, 在家门口的那条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有点不敢见哥哥。 出门前,哥哥将她拉到房间里,郑重其事的把信交给她,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交到于铮手中,而她也一口答应。 可是现在这封信还静静躺在自己的背包里, 被攥的不成样子,几乎成了一团废纸。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掌心的汗已经浸透薄薄的信封, 渗了进去。 大雨将至,空气潮湿, 连带着道具两旁小超市的霓虹灯牌都蒙上了一层迷雾。 宁婉婷抱着手坐在花坛上, 弱弱的缩着脖子,试图用散落肩膀的头发盖住自己。 就这样一直盖着,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 为什么不把信交给于铮?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答应了哥哥,却在最后关头反悔, 她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却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什么叫做守信。 说起来,哥哥和于铮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有什么资格插手? 只是…… 她只是不忍心看到于铮那个样子, 他明明就是天之骄子, 却背负了那么多的谩骂和指责。 哥哥在一年前就已经放弃抵抗重新上学, 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乖乖的吃饭睡觉,不吵不闹,好像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根本没有于铮这个人的存在,可他呢,他却被关在家里整整两年。 两年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两年不见外人。他的课业停滞不前,二中的表扬榜上撤下了他的照片,教务系统里面抹点了他的名字,再无人提及他,后来入校的学弟学妹们抬头仰望新的年级第一。 于铮,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不应该就这样消失的! 宁婉婷眼眶通红,满脸痛苦,她双手捂住耳朵,垂下头,试图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手不断收紧,直到指尖撕扯着头发一阵刺痛。 都是她的错! 她当初就不应该将哥哥介绍给于铮认识,如果不是想着他们两个同龄能够玩到一起去,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对方的存在?那样,也就不会有哥哥得知于铮住校便迅速申请住校这样的事了。 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她捆绑在了一起,那就也应该由她来斩断! 夜愈凉,她本就穿的不多,现在更是被冻的瑟瑟发抖,不过满心惆怅的她并未发觉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小区里的怪被她喂养的流浪狗在身边聚集,在转悠了几圈以后又悻悻离去,宁婉婷明亮的眼眸染上夜的凄冷,怔怔的看着不远处被揉进泥里的落叶再无动作。好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从包里拿出了被捏的一团糟糕的信封。 手指扯开早已破破烂烂的信封,展开了最上面的那张纸。 黑蓝色墨水浸透素白纸张,密密麻麻写满整整一页,几乎看不到空隙。 左上角的时间正是昨天。 宁婉婷一愣,翻出下一张纸,前天的。 纸张翻动声哗哗啦啦,宁婉婷越看越震惊,到最后更是到了合不拢嘴的地步。 几百张纸,几乎是每天一封,最后的时间定格在哥哥去附高上学的那一天。 哥哥把他一年的所见所闻所想写下来,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无巨细的都写上去,就像记日记一样保存起来,最后折成厚厚的信。 宁婉婷沉默了,她突然想到刚刚于铮问自己哥哥在附中过的怎么样。 他被关在家里两年,这个听说是从何而来,况且于叔叔他们恨不得抹去于铮关于宁家人的一切记忆,怎么可能主动把哥哥的情况告诉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哥哥早在自己要去上学的时候,就把他的一切以信的方式告诉了他,就像现在自己拿在手中的这些东西一样,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清楚。 他以这样的方式,让于铮继续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只是,会是谁帮他送的信呢? 宁婉婷恍惚的将信重新整理好,目光落在摊开在最上面的那张纸上。“我在二中后门的路口等你”这几个字就像梦魇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游荡。 她蹙了蹙眉头,准备从头看下去。 “婉婷?婉婷!” 一阵熟悉的呼唤从头顶响起,她手一抖,慌张仰头,五楼的窗户前正趴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下意识的将所有东西收回到包里,也没注意信是不是揉在了一起,就从地上站起来,开口回应道:“妈。” 第84页 “你不回家坐在那儿干什么呢?外面这么冷,又快下雨了,花坛上潮,说不定还有蚊虫,快上来!” “哦,好的,我这就上去。” 宁婉婷拉好背包,就那样提在手里进了楼梯口,宁妈在床边端详了好久,等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才转身朝客厅走。 其实宁婉婷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哥哥,她生怕一开门就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可真当她真正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连原本这个时间应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爸都不在,哥哥房间里也是黑洞洞的。 她略微放下了信,仅片刻又重新提起来。 “妈,爸呢?哥呢?” 宁妈一身褐红色睡衣走过来,顺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按开电视,嘈杂的对话声打破此刻的寂静。 她随意调了个台,这才回答:“你爸去加班了,你哥说要去书店买什么复习资料,一块儿走的。” 宁婉婷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真的去二中后门了吧! “哥什么时候走的?” “半小时之前吧。” …… 宁婉婷不说话,这几天打算出门,宁妈眼疾手快拉住她,抬手指了指窗外,在电视剧主角对话的间隙,狂风肆虐:“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也要买书,我和哥哥一块回来,妈你别担心。” “那么麻烦干什么,打个电话给你哥一块买回来,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就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就几句话的时间,江妈已经拨通了宁幸的电话,嘟嘟两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 “妈,怎么了。” 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就如同一墙之隔,那窗外的寒冷,凉到了心底。 宁妈已经习惯宁幸的沉默和冰冷,自从她两年前私下找了于铮被他发现之后,他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一整天除了学习就是沉默,对谁也爱理不理的。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怨恨,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他再怎么不乐意,他还是肥叫自己一声妈,至于两人的隔阂,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 她很自信,在自己这个母亲和那个于铮之前,自己的儿子一定会选择自己! “小幸,你现在在哪?” 宁婉婷小心翼翼的朝电话移了移,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书店。” “正好,婉婷也要买书,你也帮她一块买上,婉婷,是什么书?” 宁婉婷心慌了一下,随口胡诌了一个自己正在写的复习套卷的名字,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只留下一个好字,就挂断了电话。 “婉婷,过来跟妈妈说说你最近的学习情况?” 宁幸虽然一到时间就回了家,一家四口也经常同桌吃饭,可谁都能感觉到他和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反正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宁妈索性不过他的情况,反倒把心思都放在了宁婉婷的身上。 为了防止宁婉婷步宁幸的后尘,她更是时时刻刻监控着宁婉婷,生怕她跟其他男生或者女生有密切的行为。 宁婉婷早已经对这种监控厌烦,可只能忍耐。 此刻宁妈把她叫住,她瞬间便知道她是要问刚刚自己为什么蹲在楼下不进门了,于是便揉了揉头发,直到乱糟糟的才将手伸过去:“妈,我去洗个澡,你看,头都油了。” 宁妈拧了拧眉头,“快去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宁婉婷松了口气,拿着衣服躲进浴室,袅袅热气弥漫,不一会儿镜子上便蒙了一片水雾,宁婉婷就这样撑着手站在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迟迟无语。 但愿……哥哥等不到于铮,能早点回来。 ———— 树影婆娑,月影朦胧,风起,微凉。 医院的这个时候,正是家人们陪着病人聊天放松的时候,不少病房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只有江迟和石泽的病房里,安安静静,明明两个人都在,可就是都憋着不说话。 硬生生给人一种里面没人的感觉。 江迟抱着手靠在墙上,无视身后背上的凉意,歪着头,任由炫目的红发摩挲耳后,黑白分明的眼珠像浸水的黑曜石,冷光洒下,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和石泽的眼神在半空中撞上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峰,满脸写着—— 曲历河你想都别想! 他没受过什么挫折,在家庭的保护下还保留着最初的那份锐气,性情直爽爱憎分明,对朋友是真义气,对仇人也是真怨恨。 他很少树敌,就算十几年来横行霸道,可和他结下不解之仇的人还真没有,不过现在石泽应该算是一个。 就凭他想跟自己抢曲历河。 如果是别人他倒是可以考虑跟他公平竞争,可就石泽不行。 他并不认为一个之前在操场上,能用那样侮辱性的话形容曲历河的人,会是真的喜欢他! 那些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会忘。 现在他突然开始亲近曲历河,指不定是有什么坏心思呢?呵!他可要把曲历河看牢了! 要不他明天就出院回家休息,这样曲历河来看自己,就只能来家里了,这样正好还可以让爸妈认识一下他。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是熟悉熟悉着,不就成一家人了吗? 第85页 好主意! 石泽好歹比江迟大一级,不会将心底的一切都尽数表现在脸上,只是那明亮的眸子中,是不是流淌出的敌意还是让他 曲历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迟正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和石泽大眼瞪小眼。 看到曲历河出来,石泽自然的移开目光,敛去眼中的斗志,伸手取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水杯,垂眸抿了一口。 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好像刚刚的对峙从未发生。 曲历河正在擦头发的手顿住,惊讶的挑挑眉:“江迟,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不累?” 江迟紧绷的身体放松,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因为刚刚瞪的太用力有些酸涩,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望过去,眼底光华流转,瞳眸上倒映着的那个人,好像在发光。 刚刚洗完澡,少年眼角的潮气还未散去,被温水拂过的脸颊微红,发丝黑亮柔软,发梢上还在地税,晶莹剔透落在肩膀上,浸湿白净的柔软布料。 此刻他正惊讶的看着自己,唇色淡淡,湿润诱人,因为擦头发的动作,难得的撩起了额前的发丝,前额白皙仿若发光的玉石,耳朵微红,像害了羞。 少年的稚嫩,超脱出世的真挚单纯,温柔的杏眼通透干净,像极了他曾经最爱的那个漫画人物。 江迟突然觉得,曲历河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知道自己很喜欢他,所以出来找他了。 …… “怎么了?”见江迟一直盯着自己看,曲历河疑惑的抬眼看了眼自己落下的发丝,不确定道:“是我头上的泡沫没有冲掉嘛?” “没有没有,哈哈,已经冲掉了,你手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擦头发?” 嘴里话说着,手已经朝毛巾伸了过去,说是两眼放光也不为过。 曲历河一怔,立刻缩手将毛巾抱在怀里:“我就洗个澡的功夫,你搞什么名堂?” “曲历河,我能搞什么名堂!”曲历河有些委屈,手也无力的垂下,口中嘟嘟囔囔:“我不就是怕你累着,想帮你擦擦头发吗?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安全,你在怕什么?难道我还能偷偷拔你的头发不成?” 曲历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今天的江迟,意外的能说会道。 江迟心情低落,坐在床上独自郁闷:“还不是你那会被欺负,我担心你受伤,所以才想着帮你的吗?你就这样想我…呼,太伤心了……” …… “亏我还担心你呢,没想到你这样……” 在江迟一声声的碎碎念下,曲历河终于妥协了,他无奈的将毛巾塞到他手中,然后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得,你擦吧。” 江迟低着头,没人看清他的表情,发丝遮挡之下,唇角弧度愈来愈大,再次抬头的时候,笑容明媚,酒窝若隐若现,哪里还有刚刚难过的模样。 他想的果然没错,曲历河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别人难过。 哎嘿,苦肉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宝贝们的灌溉投雷,评论收藏,嘿嘿,爱你们!!!! 第45章 童工犯法吧 发丝微凉, 指腹划过时只觉得纤细柔软,江迟垂眸抿着唇笑,修长匀称的手指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 冷白光线, 衬得那手越发骨节分明。 手指微动时,俨然黑绸包裹着玉石, 黑白相间,莫名的有高级感。 发梢滴水,在隐约看得见血管的手背上滑过一道明亮水润的痕迹, 手指被包裹,江迟眉头越发舒展, 只觉得那阵湿润顺着掌心淌进了心里,在心底最深处荡开轻波。 于是, 手中的动作越发温柔。 石泽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看着江迟的动作, 心里更加郁闷。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江迟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 可他能干什么?如果不是这次跟江迟大家, 曲历河怕是根本不会看到自己吧,明明他比江迟更早认识他,可为什么曲历河就是看不到他呢? 干燥的毛巾覆上,轻轻擦拭,曲历河享受着细致入微的服务, 在头顶发根被轻轻按摩的时候,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江迟还挺会伺候人…… 当眼前一片黑暗, 身体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头顶的舒适感越发强烈。让他忍不住惊叹,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指腹在发丝间跳跃, 在头顶上按压,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就像是专门练过一样。 由于身体的抗拒,他只顾着和原身的恐惧的作斗争,完全不知道刚刚在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依着头顶的疼痛,他也能猜出一二。 他怕是被人薅了头发? 呼,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他头上撒野呢,这次他跟小黄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听他们的语气之前从原主身上捞了不少钱,就当是为原身报仇,他也得把他们收拾了。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去摸一下他们的日常生活轨迹了…… 曲历河在心里默默的计划,为了配合江迟的动作特意略微后仰一些,慵懒的靠在身后人的腿上,倚着他的支撑卸下全身力气。 江迟垂眸即可看到他颤动的睫毛,鼻梁撑起完美的弧度,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表情有些严肃。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挑眉,嘴角的那丁点弧度怎么看都带着些不怀好意。 正在擦头的动作顿住,江迟意外的抬眼,随后笑开,连带着目光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第86页 他怎么觉得,刚刚曲历河的那抹笑,跟自己想干坏事的时候那么像呢? 只是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损招了,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江迟打算试探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曲历河不做防备,自然的回答:“在想用什么办法……嘶——”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刺痛打断,眉峰紧皱,他下意识抬手按住江迟的手。 “怎么了,是我太用力了吗?” 江迟瞬间停手,小心翼翼的松开毛巾,漆黑的眸子里隐约透露几分担忧,是他刚刚擦头发的动作太粗鲁吗?可是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皮疼。” …… 经着曲历河的提醒,江迟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赶到巷子里看到的情形。曲历河跪在巷子深处的角落里,身上满是泥泞,身边围了一圈人,小黄毛扯着他的头发叫嚣,还拿着棍子…… 刚刚光顾着带曲历河回来,后来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石泽身上,却忘了那群人。 跑的还挺快,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跑的掉! 江迟的脸色冷了下来,半耷拉着的眼睫将眼中所有的阴冷和暴戾掩去,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指尖有意识的避开那处疼痛,依旧那么贴心,似乎与刚刚没什么两样。 曲历河感觉不出身后的冷气,并不代表石泽看不出来江迟的情绪变化。他看着他眼角漫不经心的上扬,看似轻抿的薄唇实则用了力,除了手中的动作没有变之外,其他的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想起刚刚两个人的对话,他眸光闪烁,不禁开口:“是刚刚在巷子里被找麻烦了?” 曲历河惊愕抬眸:“你怎么知道?” “认识吗,是谁?” “呃……”曲历河噎住,他仔细的打量着侧头看自己的石泽,心里暗自打算,看他这意思是要帮忙啊,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拉过来一起搞事情? 其实要说一起打架的话,江迟重义气,战斗力强,怎么也比还有些陌生的石泽更合适,不过出于男生的争强心,这次,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种事情,而不是倚靠江迟。 况且,他还得替原身报仇呢。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如果江迟和他一起去报仇,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站在旁边看戏,如果再带上个薛一听和钟明,那他可能连去的必要都没有了。 就在曲历河斟酌着如何将他拉到自己阵营的时候,江迟低沉的声音扩散开,“告诉你,你能干什么?要帮忙吗?”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 怎么就江迟需要了?曲历河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说,他需要帮忙,“那个……” “黄胜。” “黄胜?”两个人分明已经将曲历河忽略,只顾着他们的交流,石泽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上次和你在后门打架进局子的那个?” 江迟作为二中的风云人物,一旦做了什么事情,立刻就会轰动全校。况且那场架发生在二中附近,起因也是为二中受欺负的女生出头,算是见义勇为的好事,传进在外比赛的他耳中也不足为奇。 早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江迟在二中的名声可是一路飙升,甚至超越了自己在二中的知名度。 “嗯。” 石泽嗤笑一声,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电光石火,意味深长:“他不是才被放出来吗,这么不安稳?” “上次才拘留了几天而已,还没改造好就被放出来了,不过我觉得,医院这个地方,更能改造人。” “嗯,确实……”石泽低头看了眼被裹成粽子的自己,唇角上扬,下一秒,他又抬头关切的朝曲历河望过去,“伤的怎么样,严重吗?现在还疼吗?” 曲历河弯了弯眼睛,有种被关切的感动:“还好,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还有……” 话说一半,江迟已经毫不留情的怼上来了:“你乖乖养自己的伤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石泽:“……” 这么无情吗?刚刚还是统一战线的队友,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现在越发觉得江迟像一只刺猬,只要是帮助曲历河的事情,他就会收敛锋芒,露出柔软稚嫩的肚子,好脾气的和自己和平相处,但是一旦自己想要关心曲历河,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竖起全身的刺,扎你一脸血。 就像小孩子护食,如今他已然将曲历河视为自己的私有物,不容别人靠近。 有点幼稚,不过又强势的厉害,让他无处下手。 看来要想靠近曲历河,就得想个办法把江迟支开? 有了!曲历河不是每周末都去打工的吗?明天江迟家来客人,难不成他还能**守在曲历河身边?明天就是周末,这就是机会啊!就是不知道老妈给他打电话没。 “曲历河,你不是每周末都要打工吗?这周呢?” 曲历河愣了下,这才想到自己刚刚接到的电话,他本就就是要去家具店的,谁知道碰上了小黄毛居然就给忘了,老板不会已经把活给别人了吧! “我,我给忘了,我打个电话,我刚刚本来就是要去家具店的!我问一下能不能现在过去……” 曲历河手忙脚乱的从换下的运动裤中翻出手机,正欲打电话的时候,却被石泽拦住,“没事,我爸妈明天早上过来,但是我让他们把传单拿过来一块给你,这么晚你何必出去跑?” 第87页 爸妈? 曲历河皱了皱眉,这才想起原主带自己看到的场景中,就有关于石泽的记忆,他刚刚没管,这会才发现问题所在。 也就是说,石泽就是自己打工的那家店的儿子? 这是什么孽缘…… 一想到石泽躺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一份力,他就莫名的心虚,不知道明天老板他们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不过人总要活着,而且他的生活拮据,除了打工别无选择,既然是自己的老板的儿子,那大不了自己以后对他客气一点就是了。 比如见面打个招呼,一起食堂约个饭什么的? “那就,谢谢你了……” 曲历河真诚道谢,石泽这才觉得自己从一晚上的打击中恢复了那么一点,连带着脸色也好了许多。 一个心里感动,一个欣慰,病房里的气氛意外的和谐,直到江迟突然开口。 “我记得,店里招童工是犯法的吧。” …… 石泽嘴角的笑容凝固,嘴唇不禁抽动,这江迟在说什么,曲历河都高二了,十七岁,已经不算是童工了! 江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勾下身子凑到曲历河耳边,口中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轻轻开口:“如果上次在主任办公室我没听错的话,曲历河好像比我小一岁?” “我还听说,举报有奖?” ……江迟,你有点阴险。 第46章 他知道他会来 石泽欲言又止, 唇齿微动,最终还是无奈感叹一句:“江迟,你现在变得可太阴险了!” 虽然他知道江迟只是为了威胁吓唬自己, 毕竟曲历河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没有经济来源,就靠着这些琐碎的工作生活, 他相信他绝对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弃曲历河于不顾。 后者半眯着眼,酒窝乍现, 笑得像只老狐狸,石泽俨然看到了他身后那只毛绒绒的尾巴, 在得意的摇晃着:“哪里哪里,学长真是太客气了。” …… 石泽已经背过身去睡觉, 任凭身后的某人再说什么也不肯再转过身来。江迟一战情敌胜利,笑得没了眼睛。 半晌, 他直起身, 拿起毛巾继续做刚才的事,哼着小曲心情愉悦的很,可还没等他哼完第一句,就被曲历河向后抬起的手拉住了衣领,用力拽下去, 整个人再次伏在他的肩膀上。 耳朵贴在曲历河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上,丝丝缕缕的潮气似乎渗透了皮肤,钻进了身体里。江迟心神一动, 一时呆愣住, 连反应都忘了, 就这般伏在他削瘦的肩膀上, 下巴搁在小巧的肩胛骨之间。 沐浴露的淡香环绕在身侧,明明是浅浅的茶香味,却热烈的像雨夜过后晨光熹微时的露珠玫瑰,馨香浓郁。 因为弯腰而大敞开的领口钻进些许清风,胸口略凉,锁骨攀上几分冷意,然而刚刚那只手碰触的感觉依旧那么清晰。 刚刚将他拉过来的力度很大,隐约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让江迟有些不相信这是曲历河看起来软糯无害还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能爆发出来的力气。 然而,还真就是曲历河…… 江迟眨了眨眼,心里沸腾了—— 曲历河好A!他好喜欢!啊! 某人表面平静淡然,其实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他抿着唇,不禁又朝曲历河靠了靠,毫不在意他的发丝是否打湿自己的脸庞,直到曲历河侧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时,两人的距离几乎为零,鼻尖与鼻尖甚至已经碰到了一起,那细腻的触感如电流袭便全身,带着些许酥麻,在心上扎根,连心跳都变快了。 江迟抬眸,望进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脸,因为刚刚的疼痛,曲历河的眼角还弥漫着潮气,不知是长久学习太累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黑眸之下藏匿了些红血丝,眉梢间带着淡淡的疲倦,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迟下意识的蹙眉,有些心疼他的劳累,同时却也为他心动,曲历河很白,是那种很健康的白,脸上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头顶的光似乎格外偏爱他,为他覆上一层亮白的漆釉。 有些时候,江迟甚至觉得自己和曲历河相比,他才更像是娇生惯养的少年,明明他出生孤苦,可却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叨扰,终究那般一尘不染。 周遭温度骤然上升,江迟只觉得刚刚胸膛处的凉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悸动和热情,那张心心念念的脸近在咫尺,江迟耳根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试图转移注意力,却在目光落下的瞬间看到了曲历河微抿的唇。 水光粼粼,好像任君采撷。 ……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接下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似乎都是顺其自然…… 然而,这只是江迟自己的想法,某人好像并不是那样想的,早在江迟垂眸愣住的时候,曲历河就已经抬手捏住他的脸,将他的头转了过去。 江迟的一切想法还没来得及变成现实,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那股暧昧迷离的氛围也就此消失不见。他无奈的叹口气,心想着曲历河怕是学习学傻了,自己是不是该找本恋爱书让他看着学习一下? 毕竟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是? 然而下一秒,那道清朗声线中夹带了些调侃:“我已经不是童工了,江迟。” 江迟:“……”谁跟你说童工的事情,我都翻页了,你怎么还停在上一页呢? 第88页 江迟有些无力,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无力,半晌,他抬手抚上他的头发,笑得宠溺又无奈:“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曲历河,你看你傻乎乎的样,你这脑瓜子里除了知识还装了什么?” 就算全是知识,那能不能给我…腾个地? 然而这股子无力只维持了几秒钟,在曲历河歪头表达疑惑时,他便已经满血复活了,面对那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的人,他蓦地笑出声,起身后指尖撩拨着他的头发,傲娇道:“我不管,反正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童工!” 你那么傻,万一被拐走怎么办?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所以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挣个零花钱。” 曲历河疑惑了:“你还差零花钱?” 曲历河撇撇嘴,严肃的解释道:“我想花我自己挣来的,心里舒坦!” 曲历河彻底无奈了,他还有这癖好? “但是……” “放心!不就是姑姑和舅舅吗?咱们明天天不亮就走,从医院后门偷偷溜出去,这样我爸就算来了也找不到我!” 江迟将感情这些东西拎得很清楚,亲戚们可以慢慢走动,一次错过了下次再约就是了,但和曲历河独处的机会就这一个,说没可就没了! 必须要牢牢抓住! “就这么说定了,乖别动,我快点擦完咱们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出发!” ———————————— 路灯昏黄,空气潮湿,漆黑的夜幕垂下,几颗残星高挂。 二中建校年代久远,当时还是郊区,随着这几年发展建设,已经成了肃城的中心。前门的东平大街直通公园,后门的路又通向新建的高档小区,一到晚上,两条路都意外的热闹。 不过前门多是人们三三两两散步,后门则是各种名贵汽车的专用通道,如此看来,后门倒是比前门冷清了不少。 嗡嗡嗡—— 又几辆名贵摩托呼啸而过,刺眼的灯光将路口处那个来回踱步的身影照亮,影子拉长又逐渐隐没黑暗之中,最终在路灯下落下一个小小的圆。 第36,37,38,39…… 宁幸左手抱着一本厚厚的套卷,右手转动手中的树枝,在脚下平整的水泥地上写下一个39,然后抬脚抹去前面的35,在这之前,已经有了34个数字。 这两个小时里,算上刚刚的摩托车,一共经过了39辆车,四辆摩托车一个自行车,其他的全是汽车,其中国产的居多,还有两个开的太快,他还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走远了。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可就是没有他要等的那个。 气温转凉,他穿着一身蓝色休闲服,连外套都没有穿,看上去有些单薄。此刻有些冷,不过还没到他扛不住的地步,就是腿因为站的久略微有些疼。 十几米的花坛旁就有一把长椅,就算他躺上去都足够了,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发现了,却始终都没有过去。 只因为那长椅旁边的柳树低垂,会挡住他的视线。 如果是其他方向也就罢了,但是偏偏是于铮赶过来的方向,宁幸有些担心他会找不到自己,两年都没有出门的人如果迷路了怎么办,或者来了看不到自己还以为被骗了,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以于铮的性子,估计又要多想了。 想起于铮,宁幸难得的多了些笑容,被学业和生活压抑了许久的他,也就只有此刻,才感觉到了放松。 哈,谁能想到享受着最好的物质生活的于铮其实内心很脆弱,是个有些多愁善感的小可怜。 他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而自己的任务,就是给他安全感,于是他便笔直的站在路口的路灯下,最亮堂的地方,只要他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 心怀期盼的少年目光炯炯,眉梢上落满喜悦,明亮的眸子环顾四方,试图从某个黑暗的巷子里看到有一个人踏出黑暗,快步走来。 可是许久,天际愁云惨淡,笼罩大地,于铮还是没有出现。 宁幸有些艰难动了动已经麻木没有感觉的腿,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不过几乎是瞬间,他便将这种低落抛到脑后。 他知道他一定会来,就像他知道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他们两个人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在信上写的很清楚,高考之后,自己便借着外地上学的名义带他走,离开肃城,离开那些人的指手画脚,走的远远的,走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此后的一生,自己都会陪着他走过。 他性子执拗,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么肉麻的话,什么一生一世,什么天长地久,天知道他今天中午写的时候,连手都是颤抖的。 他一会儿来了,一定会狠狠的嘲笑自己吧。 唉,算了算了,嘲笑就嘲笑吧,反正肉麻的话,他以后会每天都说给他听的,早点习惯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又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而宁幸已经没有了在地上涂涂画画的心思,眼前似乎笼上一层雾,迷迷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幕悄然而至。 而他的肩膀,早已湿了一大片。 下雨了啊…… 第47章 还要等吗 淅淅沥沥的雨, 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奏响一曲名为忧郁的小夜曲。暮色苍茫,淹没整个城市。昏黄迷蒙的路灯在雨幕之后投下朦胧的柔光,落在灯下苦苦守候的少年身上。 第89页 雨势很大, 砸在身上有些疼, 本就寂寥的街道现在更是看不见一个人。宁幸低头看了眼已经浑身湿透的自己,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雨水顺着发丝滑落,漫过脸颊。 眼前一片模糊,深邃的眸子半耷拉着, 看不清喜忧,雨滴顺着颤动的眼睫滴落, 在脚下绽开水花,耳畔充斥着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动, 让他完全不能分不清是哪个方向来了人。 雨来的太突然,他没来得及躲, 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要躲。 躲了于铮就找不到自己了…… 尽管他现在已经有些不确定, 他到底会不会来。 ……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宁幸费力的抬眼,黯淡无光之中隐约有光芒闪烁,他紧张的攥住收手, 转身望过去。 混沌的视线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缓缓撑着黑色的伞抬脚走来,黑色的长衫袖口拉起来,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 在昏沉雨幕中白到发光。 像天神降世, 给他希望。 雨滴拍在伞面上, 滴答滴答,带来一段遥远却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蓦地想起那年自己刚刚进入高中时,因为惹到了大一届南的学长,在下午大课间打篮球时被人拉到自行车棚。对方人多势众他无力反抗,最终被打的鼻青脸肿,连晚上的课都不敢去上,只能躲在放清洁工具的角落里。 那时候于铮刚刚从医院看病回来,过来停放自行车。 或许是缘分使然,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蓬头垢面伤痕累累,他一尘不染温柔细腻。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那时候于铮恰逢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有些病怏怏的,但是他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却是这世间最有力的依托。 他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温和的目光掠过脸上的伤,轻声关切的询问:“你还好吗?我刚好从医院回来,这个消炎药给你,方便说是谁欺负你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卑微如他,那个时候他连头都不敢抬,只接下那盒消炎药就飞一般离去。药还没来得及用,伤就好了,可他的声音,却永远的烙印在心底。 直到第二次在婉婷的介绍下认识他。 那一次,他终于以四班宁幸的名义,直视他的眼睛,说声感谢。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后来两人确定关系,婉婷还吵闹着让自己请客吃饭,说自己和于铮两个人能走到一起还要感谢她这个中间人,他看她那么高兴,不忍心让她难过失落,便选择了沉默。 其实她从不知道,在她介绍之前,两个人就已经碰到过了。 他们极有默契的闭口不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转而在心底勾画他们触手可及的未来。 只是不久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那触手可及,只是对其他人而言。 雨幕里,那人走的更近,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身高和于铮相似,身材也和他差不多,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像。 是于铮吗? 哈,一定是他吧! 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当年他没有让自己等,现在也不会让他等。 还好……这个傻瓜还知道撑伞,幸好没有被淋湿。 宁幸愉悦的咧开嘴,下巴微扬,眼睛弯成月牙。 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此刻那波光粼粼的眸子,已经缀上了满天的星星,阴霾散尽,只剩欢喜,宁幸快步迎上去,欲帮他打伞:“冷不冷,怎么不多穿一……” “操!有病啊!” 宁幸的笑容僵硬住,倏的收回手,像触电了一样。 伞下露出一张满是嫌弃的脸,浓眉大眼,却不是于铮。 “有个淋雨的神经病想抢我的伞,真是服了,估计脑子有毛病,你刚刚说哪了,继续。” 男人皱着眉厌恶的朝旁边挪一步,看着宁幸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好像他是什么臭不可闻的垃圾。 半晌,男人撑着伞扬长而去,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聊着暧昧话题。 宁幸垂手,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胸口堵的厉害,一股无名的失落从他心底散开,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他艰难的眨眨眼,只觉得一股热流自眼角淌下,轻笑一声后,又抬手随意抹去脸上的雨水,混着泪水,尽数擦干净,下一秒又是满脸湿润。 下雨天真是烦死了!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柔软昏黄的光线从头顶落下,为他开辟出独有的一片光明,宁幸就站在这片光明的最中心,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肩膀从最开始的轻轻颤动,变成了剧烈的抖动。 许久,他将另一只手中的卷子抱在了怀里,蹲下,蜷成一团。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不来? 明明发过誓要一直在一起的! 现在怎么能失约! 宁幸埋着头低声啜泣,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疼到不能呼吸,他用力的攥着手压制自己的情绪,直到攥着的手连指节都在泛白。 左右无人,空空如也,身旁草树花木在大雨之下都折了腰,而那一瞬间,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要把命搭在这儿了。 脑袋昏沉的厉害,周身的寒冷褪去,多了点温热,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皮逐渐无力,直到一句问候声响起:“同学,已经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家?” 第90页 感觉头顶的雨被挡住,宁幸惊讶的抬头,却见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二中后门的看门大爷正举着一把伞替他挡雨。 他的嗓子很痛,嘶哑到说不出话来,大爷仔细打量了他好久,也没认出他就是两年前全校闻名的宁幸和于铮的其中之一。 “你这孩子,下雨了不回家在这儿淋雨干什么,年轻人不要以为身体好就随便糟蹋自己,以后老了腰酸腿疼可有你好受的,快起来,拿着这伞回家去吧!” “谢谢大爷,我已经不需要用伞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马上走…” 宁幸离开了二中后门,漫无目的环顾四周,跌跌撞撞的,无处栖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或者说哪里会接受这样的自己。他拖着摇晃的步子缓缓移动,就算汽车从身旁驶过溅了一身的脏水也毫不在意。 等到熟悉的凉亭落入眼中,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漫无目的的走,最后居然到了于铮家? 抬头仰望冰冷的高楼,于铮家住的不高,就在三楼,从他仰头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厨房,黯淡无光,不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宁幸犹豫了一下,心底问自己。 等在这里,他会看到自己吗? 还要等下去吗? 他爸妈会不会看见…… 算了吧,宁幸,都已经两年了,他好不容易能够出来走走,你等在这儿,还打算让他受罚继续被关起来吗? ———————— 窗外寒风凛冽,大雨倾盆,室内却一片温馨安然。 温柔的暖光灯之下,于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最新的教育杂志,她和于校长一样都在学校工作,两个人都是社会栋梁,也经常会做些教育新闻方面的交流,家里的书也大多是些生涩难懂的专业书籍。 这个时辰于铮原本已经躺下休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翻来覆去半个小时后,他只能无奈起身,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走过客厅时,于妈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几分欣慰。 没有人可以想象到一个母亲会细腻到何种程度,今天的于铮也许在别人眼里和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于妈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在他刚刚经过客厅的时候,第三步略微有些停顿。 这就意味着,今天他的眼里,多了自己这个母亲!两年了,他终于有恢复的迹象了吗?于妈红了眼眶,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还是躲在了卫生间里独自流泪。 足不出户的两年啊…… 这两年他过的太苦了,这个家庭也太苦,街坊邻居们没少暗地里戳着她的脊梁骨骂,还好,现在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厨房里,于铮寻找许久一无所获,只能为自己倒一杯水,站在窗户前听雨观景。 他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就算是听着雨声,也觉得放松。 玻璃窗上一片模糊,只有雨滴滑下的痕迹,如同他斑驳残缺的感情,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他快速的喝完一杯水,正欲搁下杯子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缓缓移动。 是宁幸! 他熟悉他的一切,包括背影。 宁幸来找他了?! “宁…宁幸,不要,不要走……” 一潭死水的心猛跳两下,于铮惊愕的瞪大眼,鼻头一酸,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他手忙脚乱的将杯子放好,也不管它是不是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纤长的手指掰上紧闭的窗扇,然后用力推开。 大雨滂沱,街上安安静静,几乎看不到人,唯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他浑身湿透,从高处看只隐隐约约的能够看清身形。 但于铮可以肯定,就是他! “宁幸!” 他趴在窗户上嘶喊,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可终究抵不过那沉重的雨幕,所有的期盼和欢喜,被尽数淹没在雨中。 那个身影还在向远方移动,雨声太大,他什么也听不到。 “别走啊,宁幸,你别走!你回头看看我啊——” “宁幸,你别走,你回来!!” “我爱你——” 底下的人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他动了动头,不可置信的转身望过来。 ……世界似乎安静了。 下一秒,那个人像疯了一样跑回来,也顾不上脚下的水已经浸透了鞋,好几次还差点摔在地上。 于铮难掩激动兴奋,连呼吸都在颤抖:“我等我,我马上下来!” 说罢,在宁幸的惊呼中,他跨上了窗台…… 第48章 晚安 宁幸的脸色瞬间苍白, 全身僵住,所有欣喜凝固冻结成冰,脑中翻转昏旋。他仰起早已被雨水浸湿的脸庞, 没有血色的唇微张, 闪着光的眸子被惊愕充斥。 三楼的窗台上,于铮一只脚已经踩上去, 他并未发现原本狂奔而来的人已经呆愣在原处,孤零零的站在雨中,雨幕遮住他素白的脸, 看不清神情,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 连说话都忘了。 两年了,自己终于又见到他了! 于铮满心欢喜, 下意识的认为三楼不是什么要命的高度,如果他不趁着这个机会跳下去的话, 一会儿他们估计又会像很久以前那样赶走宁幸了! 第91页 他等了这么久, 这是能够碰到他的唯一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于铮拧了拧眉头,毫不犹豫抬手掰住两旁窗扇,借着向上的力度踩上窗台,整个人都蹲在了上面, 在他低头垂眸找寻一楼平地上落脚点的时候,宁幸才知道,他是真的打算从三楼跳下来! 怎么会这样…… 他是来看他的, 不是来害他的啊。 这可是三楼啊! “别……” “于铮!我要走了——” “我要回家去了, 于铮, 我不想见你了, 一点也不想,你别冲动,外面冷,你快回去啊!” 宁幸一边朝他呼喊,一边摆着手朝后退,于铮小区的道路最近正在翻新重修,水泥马路上多是些泥泞的坑洼。 为了安抚于铮的情绪,他当真快步后退几步,右脚踩进凹凸不平的低坑中,混浊的雨水没过脚踝的瞬间,脚下踩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脚腕硬生生的朝右折去。 霎时间,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来,他气息一滞,全身冰冷,额头迸沁着冷汗,揉着雨滴自脸颊滑落。他咬咬牙,勉强稳住身形,抬手撩起额前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跟刚刚没什么两样。 大雨倾盆,隔开他和于铮,两个人对视许久,没人说话。半晌,宁幸扬起笑容,手臂举过头顶远远的朝他挥手:“我走啦!于铮,能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快进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缓缓的朝前走去,虽说是走,其实用挪这个词也不为过。 脚踝上的疼痛袭遍全身,他能够感觉到骨头处的肿胀,右脚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小心翼翼的拖着脚走路,一点点移动,不敢让于铮看到自己的异常。 于铮还没从他的道别中缓过神来,就见宁幸重新冲进雨幕中,低着头寞落的朝回走。他瞳孔地震,抓着窗沿的手猛地收紧,好看的眉毛拧紧,黝黑的眸子里满是那个孤寂的背影。 愣了愣,哑着喉咙嘶喊他:“宁幸,你别走啊!你别走!!” 那道声音很大,带着惊慌和害怕,穿透夜幕,飘进已经走远的人二中。宁幸整个人怔住,回头看他,恋恋不舍。 就是在这个时候,于铮的手松开,从三楼跳下来—— “阿铮!” 宁幸一惊,顾不上脚踝的疼痛,飞速朝窗台下冲过去。 不可以,一定要接住他…… “啊!” 受伤的脚撞上一旁被雨水冲刷过的石头,宁幸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向停放在旁边的一排自行车。 叮叮哐哐的一阵刺耳响动,并列着锁在一起的自行车已经横七竖八倒成一片,宁幸躺在自行车上抱着右脚掐住失去痛感的腿,脖颈上青筋爆起,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尽管纤白的脖子就卡在脚踏板中间,护着链条的铁皮已经直直的向上竖起来,锋利的边缘被雨淋浸的闪着凌厉的光。 他来不及管自己的情况,慌张的目光盯着头顶斜上方向外敞开的窗扇。 目光所及,出了淅淅沥沥的雨,再无其他。 还好…… 还好没事。 他沉沉的吐了口气,这才差距哦到全身的疼痛,有什么东西硌在他的背上,想要戳进骨头缝里。本就受伤的脚踝因为刚刚的动作强势更重,现在几乎夺取了他的全部力气。 宁幸仰躺在冰冷的铁皮上,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雨丝砸在身上,疼到嘴唇发白呼吸开始颤抖。 缓一会儿,就缓一会儿,等有了力气,他就走…… 空旷旷的窗户大开着,偶尔还有雨花飘进来,落在一旁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案板上,低挂起来的菜刀泛着光,印出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于妈整个人无力的瘫在地上,全身还在抖,置于膝盖前的手颤动到停不下来,连攥住的力气都没有了。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人张着嘴无声的嘶吼,滚烫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差点没有拉住她的小铮!! 她几乎不敢相信,如果自己迟来半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妈……”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于铮侧着脸沉默了,女人却在此刻抬手紧紧抓住于铮肩膀处的衣服,哑着嗓子嚎啕大哭:“你怎么能…怎么能跳楼啊!小铮,想想我,你让妈妈怎么办!没有你怎么办啊!我怎么活啊——” “啊啊!你吓死妈妈了!我可怜的儿子啊!妈妈不能没有你,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啊!” 胸前的衣服很快湿了一大片,灼热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烫伤他,在于铮的记忆里,自己的母亲是个知性成熟的女人,她受过高等的教育,有教材育人的信仰。 这样的一个人,他几乎没见她哭过,甚至连情绪崩溃的时候都没有,而如今,她却抱着自己哭的撕心裂肺,喉咙嘶哑的不成样子。 听着那一声声压抑的痛哭,于铮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半晌,他拍拍女人的背,轻声安慰道:“妈,我没想跳楼,只是,他来……” “走楼梯……” 于铮一愣,反问道:“什么?” 于妈红着眼眶松开他,双手捧上于铮的脸颊,“妈妈错了,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以后绝对不拦着你们了!小铮,听话,走楼梯下去,好好的走下去。你爸,你爸他还有半个小时回来,你们走远一点,不要被你爸看见,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你放心,还有妈妈在……” 第92页 于铮沉寂的眸子瞬间光芒四射,长久处于绝望中的身体如同已经蔫掉的花,枯萎了,只能可怜的耷拉着头,羸弱无力的不成样子,而如今这个人就像活了一样,眸底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妈,你,刚刚说……” “妈妈同意你们两个了,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于铮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字,这才爬起来朝门外走,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又转身拿了件外套和雨伞,兴冲冲的关门离去。 …… 室内恢复了一片寂静,于妈终于卸下力气,虚脱了,她勾着身子趴跪在地上,温热的额头磕到冰冷的地板上,透心凉的冰冷渗进肌肤,被害怕包裹的心脏这才冷静下来。 ———————— 空旷安静的病房,窗帘已经拉好,深蓝色的厚重窗帘将窗外的璀璨烟火尽数遮挡,只余下两张床中间的小橘灯朝灯脚的四面八方送去的温暖昏黄的灯光。 事事顺遂,他在身旁。 江迟躺在床上睡不着,却也不敢翻来覆去的打扰曲历河的睡眠,便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是特地放缓过的,他把被子给曲历河盖,枕头给曲历河,床的一大半地方都给他。 闭上眼假寐的半个小时里,他沉浸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着曲历河胳膊,只觉得他好像身上带电,每个抚过的瞬间,都让他心悸颤动。 一个小时过去,江迟还是没有睡着,整个人反而更加亢奋,明明跟他一起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他还是紧张的要死。 不想睡觉闭眼假寐也是种痛苦,江迟叹了口气,终于认命的翻身爬起来,手肘撑在身下,望着曲历河毫无防备的睡颜发呆。 曲历河醒着的时候战斗力为零,睡着的时候战斗力为负一,此刻他阖着眼睡得正沉,昏黄的光线落上他的脸颊,朦胧光影勾勒流畅的轮廓,像个白白嫩嫩的水萝卜。 像啃一口。 不过这只是个想法,真让他做起来,反而没那个胆子。 如果吵醒了曲历河,还被他发现自己想啃他,他一定会就地宰了自己然后连人带衣服扔出去的! 江迟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曲历河所有的情绪变化,也学会了如何给他顺毛,如何顺着他的心意讨他欢心,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只要自己努力认真的去做什么,他虽然憋着从不说,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赞许的。 换个角度说,曲历河关心自己的生活学习,一切! 想到这里,江迟高兴的抿了抿嘴,心里像盛了蜜一样甜,明天他就要去和他一起打工了,走进他心里的第一步,体验他的生活! 似乎是做了什么梦,睡得昏沉的人眉头轻蹙一下,侧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埋头蜷起了身子,江迟小心翼翼的撑住他的头,低头凑近,食指指腹小心翼翼的抚平紧皱的眉峰。 正在这个时候,石泽的身体微动了一下。 江迟饶有兴趣的挑眉,随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轻声在曲历河耳边留下两个字。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你谁啊,管我们? 夜幕星垂, 世界静好。窗帘后外,霓虹幻影,灯红酒绿, 勾勒出这个小城市迷醉的夜生活。 纵然江迟有太多的不舍, 不舍离身旁人太远,因为会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不舍睡过去, 因为再次睁眼就得起身;不舍浪费床头上的这一盏小橘灯,如此朦胧灯光下,最容易让人心软, 可不就是表白的大好时机吗?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唉,可惜有一个大灯泡躺在另一张床上…… 江迟心里想着表白事宜, 兴奋到了极点,可一想到石泽还在, 顿时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线条分明的手怏怏的耷拉在床边, 整个人陷入柔软温热之中, 心中无比后悔。 他当初为什么要和石泽一间房? 就算是爸妈安排的,可只要他撒个娇不就换了吗? 爸妈从小就就教育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誓死不低头,但是如果是为了爱情,就当上句没说过。 他一直将其视为至理名言。 不过, 这次机会就算是错过了,只能想下次了…… 身边传来平静的呼吸声,飘进耳中, 萦绕心头。 江迟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畅快了许多, 眼看着窗外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就连外面走廊里的交谈声都消失不见, 他才略微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异常安稳。 昨夜的雨下的很大,到了清晨,湿润润的风轻扫,在窗户外附上一层薄雾,窗外还黑魆魆的,楼上楼下的灯光亮起,划破深沉夜幕,依稀能够看得清树冠的轮廓。 医院的清晨总比其他的地方来的更早一些。 如果说一个城市就像一个孩子,那么医院一定是最先醒来的器官,或者说医院就是心脏,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 秋天的凌晨五点多,天还没亮,医院门口已经人来人往,来探病,打扫,陪护的人络绎不绝。 江迟和曲历河两个人收拾好悄悄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位阿姨端着一盆热水上楼,时间太晚,想用热水只能去一楼水房里接。 红色喷漆的喜字盆满满一盆,连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那水就会溅出来。热气袅袅,扑在她的黑框眼镜上,轻薄的镜片蒙上一层白雾。 第93页 视线受阻,她放慢了脚步,轻声招呼着其他人小心,所幸大家伙都害怕被烫伤,躲得一个比一个远。江迟跟着身前人一起朝旁边挪,一边伸手后面摸过去,打算将曲历河也拉到旁边。 然而,手凭空抓两下,除了空气,再无其他。 曲历河呢?曲历河怎么不见了?他把曲历河丢了? 江迟吓了一跳,立刻转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历河早已经站在楼梯上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也掩不住眼下的一片青黑,脸色苍白,额前的发丝凌乱的耷拉着,可见他有多疲倦。 可是,昨天他不是很早就睡着了吗? 江迟担心的抿抿嘴,看着站在最高处的台阶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削瘦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然而那位端着烫水的阿姨好像没有看到曲历河,径直朝上走去。 江迟惊愕的抬眼,然后跨着两级台阶快速追上去,赶在阿姨撞上之前搂着曲历河推着他靠在一旁的扶手上,两手握住冰凉的铁扶手,背对着阿姨,为她让开了位置。 后腰磕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曲历河这才从昏沉中清醒几分,抬眼即是江迟精致的侧脸,匀称的下颌线条将他的面容勾勒的愈加坚毅,他正扭头看着一位阿姨离去,脖颈上的青筋撑起来,一直延伸到凹陷的锁骨处。 淡香环绕身侧,与消毒水等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却不难辨认这是属于他的专属味道。 江迟挨得很近,曲历河只要抬眼就能看到他裸粉色的薄唇,走廊里的灯光很亮,连唇上的纹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大清早的,想不清醒都难。 他略有些不适的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他的怀中,双臂撑在身子两侧,肌肉紧绷着,几乎让他没办法逃离。 无奈,他只能咳嗽两声以做提醒:“咳咳……” “怎么咳嗽了?难道是昨晚我把被子抢了,感冒了?”听到动静,江迟扭过头来就来了这么一句,说着,还抬手摸了摸曲历河的额头,然后呆呆的和自己的温度做着比较。 曲历河无奈的摇头,趁着这个机会从他的怀中跑出来,拉下他正比划自己额头的手,抬脚下楼:“走吧,去打工。” 江迟一愣,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腕,乖巧的跟着曲历河走,就下楼的这点时间也不忘邀功。 “这是睡醒了?这么醒了?曲历河,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撞上一盆开水了?我说你昨天明明很早就睡了,怎么早上就这么困呢,连脸都没洗,你说,你是不是昨天趁我睡着以后做了什么事情?” 在江迟的自我想象里,曲历河这么艰苦的生活着,一定是那种天不亮就要奔赴四处努力打工的人。所以他在醒来之后便放心的去收拾,想着等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也该起来了。 事情发展似乎和他想的一样,在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曲历河的身影,跟着一块没有的,还有那床单薄又很舒服的被子,之后的三分钟里,他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把自己包成春卷的曲历河。 …… 想象就此终结。 江迟摸着下巴思考了很久,他到底是怎样在摔落过程保持熟睡的? 最终还是狠心将他从被窝里掏出来,扶着他穿好鞋,裹上外套,牵着下楼。 “曲历河,你平常周末打工也是这样的吗?这么累还得去,如果路上有车的话那得多危险啊,” “而且你本来就营养不良,去发传单又得站好久,点头哈腰的,万一身体垮掉怎么办?” 江迟觉得自己有点聒噪,跟自己的平常在同学们面前的形象有点不符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打工,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或者是只有周六去,周日就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你考虑一下,或者我……” 两人已经走到一楼大厅里,一股凉气从门口灌进来,驱逐了封闭许久的沉闷,连带着驱散了曲历河身上的最后一点睡意。 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曲历河这才转身回过头来解释道:“放心,我以前打工不是这样的,今天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为什么?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曲历河笑着叹了口气,唇角的酒窝越发清晰,纤长的睫毛颤动时,使得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干净平静的瞳眸深处,略微生出一点宠溺的意思:“很简单啊,因为今天有你啊。” 因为有你在,我就很放心睡,肆无忌惮的昏沉。你可是江迟啊,我那么了解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磕着碰着的! !! 那张完美无瑕的笑颜在面前绽放,那双眼睛,那对眉毛,那张脸,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江迟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沦陷在曲历河的酒窝里,沦陷在他的眼睛里,沦陷在他温柔的声线里,沦陷在他的那句“因为今天有你”里。 因为今天有你啊。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曲历河已经开始看到自己的存在了!意味着自己离告白成功又近了一步!意味着他马上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怼石泽了! 哈哈! 哈哈哈! 江迟痴痴的笑,红发柔软,在微风中飞扬微抿的唇怎么看都有几分害羞。 害羞? 第94页 害羞个什么?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曲历河奇怪的打量他几遍,眼看着周围人的眼神越发怪异,便松开了他的手腕,抬脚出门,傻笑的人瞬间回神,大步跟上来。 少年委屈巴巴的跟在曲历河的身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拧着眉头问:“曲历河你怎么松开了?” “不想拉了,累。” 一句话瞬间满血,江迟半弯着眼,笑嘻嘻道:“哎,你累了你跟我说嘛,我拉你不就行了!” 说着,手就摸了上去,与他十指相扣。 …… 曲历河停住脚,将手举到眼前,不禁皱了皱眉,朝江迟使了个眼色:“拉手腕就拉手腕,牵手是什么意思,万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啊…其实拉和牵也差不多嘛,都是要肢体接触的,我觉得没什么区别的,再说了,大家都忙着呢,哪有时间注意我们是牵着还是拉着的……” 江迟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周围路人对自己和曲历河投来的异样眼光? 可是他就是要牵,怎么滴吧! 正巧两个大妈进大门,看到了曲历河和江迟,耳后低头窃窃私语:“啧啧啧,看这两个男生,居然牵手,还十指相扣,怕不是有问题……” 说是窃窃私语,其实压根没有压低声音,好像要故意让人听到一样,曲历河注意力被转移,平常他最讨厌多管闲事,更讨厌被多管闲事,这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一样不能忍。 他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絮絮叨叨的两个大妈身上,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开口道。 曲历河,江迟:“你谁啊,你管的还挺多?” …… 世界安静了,曲历河难得放松下来,朝江迟看过去的时候,碰巧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个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许。 曲历河:好样的,咱们是江迟咱们谁都不怕,怎么爽怎么来! 江迟:好样的,只有我们两个齐心协力,才能走向美好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迟,曲历河: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交流,奥利给!! 第50章 我会和他在一起 少年相视一笑后各自移开目光。 一个红发张扬, 桃花眼带星光,身形挺拔,吊儿郎当的表面之下, 偶可窥见眉眼中的欣喜。另一个黑发内敛, 眸子明若晴雪一尘不染。 千般相配,万分自然。 看似逆来顺受的无害模样, 却在抬眸望向一旁的时候染上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原先说话的两人一愣,停住脚步。 曲历河淡然自若的扫她们一眼,轻笑着挑眉, 温柔杏眼中掺杂的那点笑意怎么看,都带了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我们做什么事, 为什么要看你们的眼色? 有这个功夫去揣度别人的关系,不如去跳会广场舞锻炼身体, 也比现在到医院开药来的强。 …… 几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不言不语, 却好像已经说了千百句。 曲历河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用十六岁这几个字来形容他着实有些不妥。已经成年工作的他,熬过了最艰苦的岁月,在日日夜夜的磨砺中,早已经学会了如何用气势压人。 以真挚的笑容做伪装,平静的眸底风雨欲来。 见鬼了,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两人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底发毛,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中假意咳嗽一声,抬脚离去。 曲历河目送着她们走远, 再次抬手握拉住江迟的手, 如同他刚才小心试探的十指相扣, 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温热的掌心相触,略有些奇怪的感觉。 曲历河自动忽视心底的异样,开口道:“我们走吧。” 临转身时,还挑衅的扫了眼围观群众。 他是我行我素的江迟,不是什么孤苦伶仃看人眼色长大的曲历河,就算他借了曲历河的身体,也无法感同身受原主曾经的苦难,也改不了骨子里真正的性格。 别人怎么看他,他就故意让别人看个清楚,他们不是说他们勾肩搭背好像有问题吗,那他就拉给他们看,让她们看看自己和江迟究竟有没有问题。 主角已经嚣张的手牵手退场,徒留一众观众目瞪口呆愣在原处。 大厅里的灯有些老旧,剔透的灯壳表面落满灰尘,使得原本明亮的冷白光线昏暗了些,落在众人肩头,轻盈浮动。 两个人出了门,冷风袭面。 在温暖的室内待了太久,曲历河都快忘了现在已经是初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其实他身上并不冷,江迟的外套宽大温暖,将他略有些削瘦的身体包裹的严实,而缩脖子也只是因为刚刚冷风突然钻进衣领,攀附上脖颈,冷意沁人。 曲历河走在前面,抬手摸了摸脖子,正欲将衣领竖起来,后颈处覆上课一只手,温热柔软。 “老看吧,早就说外面冷让你再穿一件,那件卫衣有帽子这样不就可以挡住脖子了吗?明明刚刚我都给你套上了,你又给脱了。”曲历河的手已经松开,江迟这才双手得空,朝手心哈口气,摸上他的脖颈。 宽大温暖的手在一片冰凉中游走,江迟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因为刚刚十指相扣太用力而留下的红痕还是那么显眼。江迟抿抿嘴,连自己都没发觉,手下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第95页 曲历河失笑,回想刚刚在病房里,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一阵窒息,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兜头套了个厚重的卫衣,内里短短的白色绒毛,三层摞在一起,热到窒息。 曲历河下意识低头扫一眼,满目幽绿。 绿色的卫衣,他还打算让自己戴上帽子,说实话,他有些怀疑江迟的本意。 “啊!捂脖子就捂脖子,往下干什么!” “我给你挠痒痒嘛。” 曲历河没好气的扭扭脖子:“不用!” “嗨哟,曲历河,我可没忘刚刚你在大厅里气焰嚣张的样子,跟我还有那么点像。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曲历河,你说是不是我影响了你啊?” 走在前面的人没回头,只丢过来一声冷哼:“你想多了。” “别不好意思嘛,我知道我对你影响很大,你不用装着,我都知道的。” “江迟,你变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自恋?” “以前?”江迟惊讶的凑近,“哪个以前,你以前就认识我吗?” “嗯,认识,你江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谁不认识,我就算在郊区的孤儿院,都听过你的大名!你最厉害了!”曲历河卯足了劲夸江迟,等到他乐的晕头转向的时候,顺势抬了抬肩膀,“我这儿有点疼,你给我捏捏呗。” “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以某种怪异的姿势朝前走,因为早起而心生的不满也在这段时间的欢声笑语里。为了抄近道,二人拐向昨晚他们回医院的小路,却在下一秒,从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穿着黄色运动服的女生。 曲历河来不及闪躲,两人迎面撞上。 女生一边打电话,一手还提着两层的饭盒,两人相撞时,手机在半空中翻转两圈,掉落在地上。 曲历河一惊,连忙道歉,蹲下身子替她拾起手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看看手机摔坏了没……” 女生低着头接过的瞬间,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婉婷,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 女生快速接过,朝他们摆了摆头,就急冲冲的朝医院前门走去,“妈,没事,你放心去上班吧,哥这边我照看着,我刚刚出去给他买了早餐,正准备带回去。” 曲历河还保持着递手机的动作,心里泛起淡淡的疑惑。 “怎么了?是不是哪碰疼了?” 江迟的手覆上微疼得肩膀,轻柔的按捏,曲历河这才回神,朝他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们走吧。” 江迟认真的打量他一番,才确定他真的没事,两人拐进一旁被树荫遮蔽的狭长鹅卵石小路上,在抬脚进入的最后一刻,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 悠长视线穿过低矮的灌木丛,与不远处住院部三楼窗边的某个人对视。 曲历河拧了拧眉头,他感觉的没错,真的有人在看他! 男生双手撑在窗台上,脸色苍白,他半个身子倚靠在旁边的墙上,像他一样隔空眺望。 曲历河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在看自己。 但是这个人,他不认识…… 准确的来说,是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已经记不得他是谁了。 曲历河对自己重回高二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遇见的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个人是他在没回来前见过的? “怎么了?看什么呢?” 独自踏上小路的江迟返回来,手臂自然的搭在曲历河的肩膀上,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哎?宁幸?他怎么在医院里?” “江迟,你认识他?” “对啊,”江迟挥手朝窗户前的人打了声招呼,顺利得到了他的回应。 “你是后来转到二中的,不认识他很正常。他是宁幸,曾经也是二中的风云人物,当时我在初中部,还碰见过他呢,不过可惜了,后来因为和于铮恋爱的原因,两个人退学了。” 宁幸…… 曲历河抬眸望过去,而后垂眸沉思,颤动的睫毛下,眼眸漆黑。 他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宁幸,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他,那个时候,教育部举办了一场教育表彰大会,他出席了这个大会,并且获得了贡献奖。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好像是…… 肃城二中最年轻有为的校长! 带领二中全体同学努力奋斗,成功超过一中,成为仅次于附高的优秀高中。 他接替于铮的父亲,成了二中的校长?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以前的于铮死于抑郁症,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 他不知道于铮曾经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不过听说他走的很突然,是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方出事的,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陨落,总会让人唏嘘。 纵然,他们毫无交集。 曲历河攥了攥手,长叹一口气。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却没法改变,这种感觉有些无力。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这个世界到底能不能改变…… 下周就是数学月考了,以顾泉在当年高考中的个位数成绩,月考成绩下来,只要他的成绩提高了,就证明这个世界的结果是可以改变的。 那个时候,不管是江迟,还是于铮,亦或是顾泉,他都要改变! 第96页 “曲历河?我……” 江迟看着许久没说话的曲历河,一时间心里有些慌张,他刚刚嘴快说了宁幸和于铮恋爱的事情,会不会吓到他?他会不会觉得两个男生恋爱很奇怪,或者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从而远离自己? “嗯?怎么了?” “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不是那种意思,你可千万别担心,别不理我啊。” 曲历河蹙了蹙眉,江迟这么紧张是什么情况?他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担心什么?你对我不是什么意思?” “就那种宁幸对于铮的意思……” 曲历河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江迟在紧张什么:“情侣,恋人?怎么了?爱了就爱了,男生和男生又怎么了,反而我还挺支持的他们的。” 其实曲历河没说的是,他不光支持他们,还想着帮他们。 “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 “不啊。” “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啊,有一个男生说喜欢你,你会不会反感他,然后远离他?” “嗯……如果恰好我也喜欢他的话,就会和他在一起。” …… 江迟惊喜的抬眼,红发在白净额前掠过,根根分明,汇成一片柔软的粉红,琥珀明眸中映出灯火阑珊处的璀璨星芒,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江迟,你笑什么呢?” “哈哈,没事,就是想起高兴的事,我开心。” 第51章 不是他缠着你 上午七点, 秋高气爽,夜幕悄然散去,天际蔚蓝红霞相接, 旭日东升。 江迟和曲历河按照计划前往家具店。 为了避开从江家前往医院的江爸, 两人特意绕了条小路去家具店,在悠哉悠哉吃了个早餐后, 最终在店门口堵住了正打算出门去医院的石妈妈。 凭借着曲历河往日认真的工作态度,两人终于如愿拿到传单和衣服。 石妈妈以为江迟只是顺路陪着曲历河过来取传单,在最后和他们分道扬镳时, 还在身后叮嘱着问江妈的好。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不过因为周末的原因, 大部分人还在被窝里睡觉,路上的年轻人有些少, 一眼望过去多是些晨练的老人们。 江迟也很少起的这么早过,他习惯了晚睡晚起。如今罕见的大清早出门, 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的, 居然还觉得有种意外的畅快。 不过真正让他畅快的,可能不是风景。 而是和他走在一起的这个人…… 扭头望去时,曲历河正伏着身子盯着玻璃橱窗里封面是风车的集邮册,他已经穿上了米老鼠的玩偶服,脑袋顶在玻璃上, 硕大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扇动,挺翘的臀后竖起一根细长的尾巴。 不知道什么原因,尾巴正以完美的弧度上扬着, 在风中摇摆。 江迟心神一动, 抬脚朝他走过去, 手握上细长的尾巴, 顺势靠在曲历河身上,侧颈陷入一片柔软之中。 等到指尖触上一点坚硬,才发现里面有一根铁丝,江迟坏心的将铁皮绕了个圈,卷成弹簧一般形状,短小的一截。 像柴犬的尾巴,一不留心就看不到了。 见曲历河一动不动的盯着离橱窗最近的集邮册,江迟抬手揉了揉那只张扬的大耳朵,柔软的绒毛滑过手心,说不出来的高兴:“喜欢这个集邮册?” 潜台词:喜欢哥就买给你!只要你能认真看我一眼! 曲历河软绵绵的爪子擦了擦眼前的玻璃,长叹一声,有些意犹未尽道:“我好喜欢这个商店。” 江迟:“……” 为了这个商店,或许是时候打工赚钱了? “不过我记得前面路口好像有个书店?那个书店我也很喜欢。” 嗯,两份工。 “还有斜对面那个茶馆,我也觉得不错。” 好的,很多份。 曲历河来了兴趣,大步朝前走,就算看到路边绿油油的邮筒时都是新奇的,还要摸两把过过瘾。 这是他回到高二后第一次踏上这条路,若干年后的肃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他从未回来过,但是没少在网上看那些视频。 高楼大厦高高耸立,人潮汹涌,虽说装修的精致美好的网红店面确实让人心生向往,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打卡,不过这些浮躁的东西大多都是空中烟火,风靡一时,过后被丢弃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当初他坐在办公室里,没少感叹,这个城市早已经丢掉了原本的质朴无华,如果非要说一个没有丝毫改变的地方,那就是二中了。 曲历河还记得他曾经随意扫过电视,新闻里的二中,一如当初的模样。 他现在知道了,有可能,就是因为宁幸吧…… 江迟缓缓的跟在曲历河身后,看着他像个孩子见到了什么新鲜事物,激动的左看看,右看看,好似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 也对,他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出来玩? “曲历河,你这样每个周末都要出来打工,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啊?” “没有啊,走路就算是休息了。” 曲历河随口一应,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打工,还不知道每周末打工能不能吃得消呢,大不了太累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就是了。 “我有一个能让你周末不要那么累的提议,你考虑一下?” 第97页 “什么?” “来我家给我补课吧,我的零食,房间和床都是你的!如果你想,衣服也可以随便穿。” 曲历河挑了挑眉,少年,你可知道,你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江迟还不知道,曲历河早已经在校长面前明明白白的保证过要教他。 有了之前被拒绝过N次的经验,他已经有了抵抗力,这次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再创机会的准备。然而事情的发展永琪顾那么出乎人的意料,他却看到面前那颗硕大的脑袋缓缓的点了两下。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曲历河这是,答应了的节奏? “你答应了?” “对啊,答应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如果是同样的报酬,在劳累和舒坦之中选择一个,他绝对不会为了少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自负而放弃舒坦的路。 或许有人会觉得到同学家里补习赚钱很丢脸,但是他不一样,他教的可是年轻的自己啊! 江迟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消化掉,脑袋恢复正常思考的时候,嘴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那我,我们现在就走吧!” 短短的一句话说的乱七八糟的,江迟懊恼的低头,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现在估计不行,先把传单发了吧。” 米老鼠扬了扬手中的一沓传单,率先转身朝游乐场拐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进场游玩的人最多,发传单也最快,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去接下一份工作。 江迟俯首看着自己怀中厚厚的一摞传单,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冷静下来,终于朝着曲历河的方向追过去。 一切都和曲历河预想的一样,游乐场八点开门,还有十几分分钟,门口已经排了S形大长龙。 江迟赶到的时候,曲历河正在发传单,米老鼠的身影在一群花花绿绿中意外显眼。 几个小孩子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小手抓上被绕成一圈圈的尾巴,有时他也会蹲下身低头专门给他们摸自己的耳朵,或者拿自己的爪子摸一摸他们的头,亦或是摇头晃脑的逗他们玩。 孩子们笑成一团,围着他的要亲亲抱抱。 江迟遥远的看着这个场景,扬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笑容,他知道曲历河应该是喜欢孩子的,在他那些独自走过的岁月里,就是孤儿院的孩子陪着他。 那边,曲历河已经站起身继续去发传单,弯腰双手捧上的那份尊敬,任谁也不能拒绝,就算有人不想要,曲历河也会笑着对他说谢谢。 直到来到一个个头高大的男人面前,他穿着很休闲的褐色针织衫,怀里揽了个长发飘飘,画着淡妆的女人。 “您好……” “滚!怎么哪里都有你们这种人?”曲历河问号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平白无故拍了一巴掌,宽大的头套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量转了个方向,眼前一片漆黑,下一秒,一只手将他推开,因为惯性跌坐在地上。 抱着纸的手顿时轻了许多,想来是传单都撒了吧。 “放松的地方都要混进来,遇上人就缠着不放,缺钱吗,没爹妈?” …… 曲历河正打算转头套的手顿住,庞大的一只坐在地上,居然让人感觉到了可怜。 嗯?怎么回事,戳在屁股下面的硬东西是什么? 男人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依旧趾高气昂的指着地上沉默不语的人:“你们这种人,还有没有……” “他什么时候缠着你不放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说,他缠你了?!” 江迟的声音总是那么有辨识度,只是原本磁性的声线如今有些阴沉沉的,为本就不怎么温暖的清晨更添几分寒意。 周围的讨论声安静了下来。 “你他妈凭什么那样说他?” 江迟快气炸了,谁能想到居然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刚刚那样温馨的画面,让他暂时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傻逼的存在的。 叫他都知道骂人不带父母这个道理,可他刚刚怎么就说了曲历河的父母,明明他…… 江迟冷眼扫过面前嚣张跋扈的男人,转身蹲在地上替曲历河转正头套,在米老鼠的眼睛里看到了曲历河微红的眼睛,湿润的杏眼满是无辜。 江迟蹙了蹙眉眉,更心疼了。 “别哭,是磕到哪儿了?有什么地方疼?腿撞到了吗?或者手?胳膊?” 说着,江迟注意到距离曲历河脑袋一厘米远的铁栅栏,下意识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关切道:“是不是磕到头了?” 曲历河弱弱的摇摇头,他总不能说貌似有什么东西戳到了他的…… 他开不了口。 江迟点点头,小心翼翼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在曲历河弯腰正准备拾起地上的传单时,猛地将手中更厚的一沓甩了过去,直冲男人门面。 “看到了吗?这才叫缠!他纠缠人的段位低的很,哪里比得上我,所以不是她缠着你,是我缠着你!” 男人被砸的趔趄一下,还好被身边的人扶住了手臂,江迟砸的很狠,尽数撞到了鼻子上,男人下意识抬头揉了揉鼻尖,却感觉一股热流淌下。 “流鼻血了!” “如果以后吃了枪子朝别人乱放枪,遇到个狠一点的,估计就不是流鼻血这么简单了!” 第98页 第52章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你!” 没等江迟再说话, 排在最前面的老奶奶就开口了:“人家学生勤工俭学发传单,是好事,再说了他又没逼你, 你说句不要不就行了, 还把人家推在地上,不就是看他孤零零一个好欺负吗?” 她带着宝贝大孙子来游乐场玩, 刚刚曲历河过来的时候,还专门蹲下让她大宝贝摸耳朵,老人家爱屋及乌, 看着自家大孙子和他玩的那么高兴,心里早就自然偏袒曲历河了。 “就是, 这学生挺有礼貌的,我也没听见他怎么惹了你啊。” 说话的是在一旁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她专门负责的就是游乐场这块区域。她不知道这个穿着米老鼠玩偶服的男孩是谁,但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他在门口发传单。 她没少见他在盛夏大中午坐在树下休息, 有时抱着一瓶矿泉水喝, 有时只是趴在膝盖上安静待一会,头套下的那张脸苍白的吓人,刘海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汗水从侧脸滑下,浸湿毛绒绒的衣服。 在她的印象里, 这个男孩对谁都极有礼貌,曾经好几次帮她推过垃圾车。他们两人有过短暂的交流,她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刚刚在男人说那些难听的话时她就忍不住了, 只不过这次好像有朋友陪他一起来了。 阿姨有些惊讶, 同时还有点欣慰。还记得他们曾经交谈的时候, 他曾经说过, 他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就交到朋友了? 说话的空隙,阿姨不禁侧目,看向挡在面前的少年。 男生很高,身形挺拔,简简单单的一件蓝色毛衣,染着一头红发,衬得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些戾气,易碎的发丝落在白净的额头上。 从刚刚的出手的速度可以看出来,是那种视打架为家常便饭的问题学生,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却少有社会小混混身上的那种痞子气息。 相反,倒是正义感十足。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就凭刚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能第一时间站出来说话,她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学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男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了脸,免不了心生不满,正在他打算上前理论时,却被身旁的女人拉住,两人无声的交流一阵,然后悻悻离开。 江迟陪着曲历河一起拾传单。 “本来捡一捡我掉的那几张就行了,现在好了,满地都是。”曲历河嘴里说着有些埋怨的话,语气却轻快的很,哪里有一点点不悦。 江迟将新拾好的一沓递过去,手指修长有力,落在花花绿绿的纸上意外好看,低沉声线上扬,带着明显的笑意:“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啊,难道我帮你报仇你不开心?那我现在去给他道歉好了?” 江迟做势就要起身,却被曲历河拉住手腕。 摘了手套的手,温热湿润,软的像棉花:“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开心是开心,但是如果他报复……” 话没说完,手就被反拉住,曲历河愣了一下,抬眸时江迟正笑嘻嘻的凑过来,琥珀的瞳孔清澈,倒映着米老鼠的模样,眼睫上洒落暖煦的光,好看的让人心动:“就算报复也有我在,以后你去哪都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有一点受伤的机会,真的,我保证。” …… “咳咳——” 隔着头套与他对视上,曲历河心底微震,随后有些欲盖弥彰的移开目光,试图掩盖刚刚自己突然心跳加快的事实。 他低声咳嗽两声,用力接过江迟手里的传单,然后转了个方向捡,头再也没抬起来过。 由此便错过了江迟的惊慌。 在曲历河看不到的地方,江迟深深的叹气,手覆上心脏,轻轻的拍了两下,脸颊上悄然浮现一点红晕。 呼! 还好有头套挡着,刚刚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握着他的手也是麻木的,他有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就是薛一听口中的恋爱白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喜欢的人,曲历河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佯装震惊的表面之下,慌乱到了什么程度。 他甚至不敢相信,如果是看着曲历河的脸说那些话,他的脸会烧成什么样子。 江迟咽了咽喉咙,眼神不自觉飘向身旁人,穿上玩偶服后他就高大了许多,有了大耳朵的加持,看上去比他都高了。但是高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个小可爱!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江迟弯了弯眼睛,眼睛里盛满了星星,流淌在爱慕的河中,闪烁光芒,片刻,星河陨落,眼中蒙上一层灰雾。 竟生出几分悲凉…… 曲历河啊,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 怎么说你才会觉得我是认真呢? 江迟有些忧郁的抿抿唇,脑中灵光一闪,记得他以前偷听薛一听和钟明聊天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说,如果喜欢说不出来的话,就做出来让他知道。 薛一听有过女朋友,他说的一定没错!向他学习就对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做啊…… 曲历河没敢抬头,自从高考失利之后,他就变得成熟理智,换句话说,他已经过了那个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就怦然心动的年纪,可刚刚他居然没把持住。 第99页 不是因为江迟好看,也不是因为他挨得很近。 只因为他的那些话。 保护两个字多么沉重啊,人的一生往往都在为这两个字而奋斗,他们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朋友,或者保护这个世界。 有些时候,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人对他说过要保护他,可是他记不清了,也许是爸妈说的?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朋友? 总之,这段记忆已经埋藏在他不可触及的内心深处,模糊到根本不存在的程度,在他记忆清晰的这几年里,再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个词了。 可江迟说了。 纵然他知道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又或者是故意的接近以做试探。 不得不说,江迟的演技有些拙劣,他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他都看在眼里。 他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不是不懂,只是不能回应而已。 “今天来的早了一些啊,看样子这些传单中午之前就能发完了。” 身上的阳光被遮掉,一片隐形从头顶落下,曲历河微怔,抬头望过去。 黄色的马甲,环卫工人的字样,瘦小的身形,还有一张质朴的脸。 他不认识,但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像原主这样孤僻的人,身体居然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看来是原主认识的人? “阿姨?” 这个年龄叫阿姨,准没错! 果然,面前的女人笑着点点头,将一叠传单塞到他手中,曲历河低头,望着整整齐齐的一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对他有太多的善意,让他走在哪里都能得到帮助,他很感激,也很感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么简单,当你落魄的时候我拉你一把,当你日后有难,我也会倾力相助。 真心换真心,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理。 不过这些善意,都是原主用真心换来的,并不属于现在的他。曲历河心里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有这么好的关系。 阿姨没发现面前人的异常,帮他拾传单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上周不是说这周就到新学校了吗?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二中。” “二中啊……”阿姨犹豫了下,随即笑开,手下的动作越发轻快了许多:“二中好啊!你看你刚刚到二中就交到新朋友了,多好的事,以后出来打工不是一个人了,以前欺负你的那些人也就不敢了。” 提起二中,阿姨好像又说不完的话。 “对了,我儿子就在二中的,今年刚刚上高一,他跟我说二中的老师同学们都挺好的,对他很友善,也乐于助人。就是有一个高二的学生满身社会气,喝酒大家闹事,屡教不改成绩还垫底,好像叫江迟,你也正好高二,平常可一定要躲着他走,他可不是个好人!” ……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 曲历河温和的笑一笑,目光落在她抱着纱布的右手上,关切问候道:“阿姨,你的手……” “没事没事,都是小伤,休息两天就好了,而且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我推车,我现在早就躺在医院里了。” 曲历河了然点头,合着自己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小天使? 两个人聊的正欢,江迟就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传单,抬脚朝他们走过来,阿姨率先看到他,和蔼的问道。 “那个就是你在二中交的的新朋友吗?我看着性格不错,好好相处,以后一个人进入社会了也有个照应。” 江迟隔的老远,就听到有人夸自己。 换个角度想,这就是变相的在曲历河面前刷好感啊! 当下便一步并做三步的跑到阿姨面前,非常有礼貌的鞠了个躬,异常热情的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是江迟,曲历河的好朋友!” 他就是,江迟…… 第53章 等我回来 阿姨的脸色从青到白, 嘴角的笑容也僵住。 曲历河看热闹不嫌事大,噙着笑沉默不语,乖巧的抱着传单, 像个小恶魔。 还没等江迟刷好感, 阿姨就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只是那道瘦弱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惊慌。 江迟:“……”刚刚不是还在夸他吗,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过来就走了? 曲历河心情大好,柔软的大爪子抚上飞扬的红发, 动作轻柔:“别看了,干活了, 为了感谢你帮忙,请你吃午饭, 想吃什么随便挑!” 转身时,江迟疑惑的声音传来:“阿姨刚刚是在夸我吧?” “嗯, 说你又高又帅, 性格还好,对朋友也真诚,看着挺有安全感。”曲历河当然不可能说他不好,使劲一顿无脑夸,恨不得将所有褒义词都用上去, 江迟丝毫不做怀疑,咯咯笑开。 “真哒?阿姨真的这样说?那你觉得呢?我怎么样?” 曲历河停脚,扭头看着他笑吟吟的望过来, 眉眼精致, 漆黑通透的眸子上隐约有期待的火花跳跃闪烁, 明亮的最中心, 就是自己。 是自己吗?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捶一下,麻木中渗出一点钝痛,初时无感,持续时间越长就越痛,直到席卷整个心脏。不知道怎么回事,曲历河居然莫名的红了眼眶,鼻头一酸,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第100页 为什么会哭呢?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他还看着呢,自己怎么能哭? 这一刻,曲历河无比感谢这个头套,能够将他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小心翼翼的,不被任何人发现。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嫌弃它的笨重。 下一秒,曲历河听到了自己真挚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我觉得你比她说的更好。” 认真的就像在说什么一生不弃的誓言。 江迟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奇怪的红晕,喃喃道:“其实别人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我只关心你的看法,毕竟,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以兄弟的名义,关心你,保护你,希望有一天,能够换一个身份。 他低下头,唇角的弧度明媚了浅秋时节的清冷。 少年风华正茂,恣意潇洒,却也会因为心悦之人的一句肯定,便尽数收起身上竖起的尖刺,露出柔软的肚皮,毫无保留的捧出自己的真心,燃烧满心的热情。 “你坐着休息一会,我去发传单吧!” 曲历河还在愣神中,手中的东西就被抽走,等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江迟已经跑的没影了。 …… 游乐场的门早就开了,门口不似刚刚的拥挤,一时间空旷了许多。行人三三两两经过,情侣二人手挽手,眼中不掩对彼此的喜欢,三口之家,远远的就能听见孩子的欢笑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这世间的喜悦并不相通,悲伤亦然。 没人注意到,在门口的老树下,环膝而坐一个穿着米老鼠玩偶服的人。 头套取下,露出一张青涩的脸庞,只是,早已泪流满面。 —————— 江迟发的速度很快,长的好看的人总比别人多一点优势,再加上他能说会道,一路姐姐哥哥叫过去,哄的大伙不好意思拒绝他的传单。 半个小时后,手里厚厚的一沓只剩下十几张。 放眼望去,摩天轮附近一片已经人手一张,就在他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奋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当中。 不远处正在排队等棉花糖的队伍里,倒数第三的那抹高大的背影意外眼熟,钟明的高个子让他不论走到哪里都很显眼,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出感。 江迟远远的看着,想试试他能不能看到自己,却见他眼巴巴的盯着最前方,老爷爷手中粉红色的草莓棉花糖,正在逐渐膨胀变大。 钟明不是最不喜欢吃这种甜到掉牙的东西了吗? 还说是男人就吃辣,无辣不欢。 还记得暑假他们一起去野营的时候,薛一听带了一背包的棒棒糖,山楂等各种甜品,几个人威逼利诱,他愣是一个都没吃。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光来了游乐场,还吃了棉花糖? 啧啧啧,果然不能相信他的鬼话。 江迟自认为抓住了他的把柄,正准备过去戏谑一番,却看见一只手拍拍钟明的肩膀,下一秒,钟明手中握了一个冰激凌。 江迟:“??” 钟明为了照顾他,还专门低下头跟他说话。 两个人低头交流一番,各自笑开,在二人身体错开的瞬间,江迟终于从人群的缝隙里看清楚了那个人。 牛仔外套,里面穿着浅粉色的T恤,白色的鸭舌帽遮住额头。 这是……没有戴眼镜的顾泉? 钟明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顾泉这个学习狂魔舍弃周末出来玩? 游乐场,棉花糖,冰激凌,不吃甜的钟明,周末不出门的顾泉…… 一切的不可能都在今天出现了,江迟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好像无意之中当了一回月老? 啧啧啧,这个就很刺激了! “迟哥?迟哥!” 正当江迟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时,顾泉却看到了他,越过人群的呼喊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处在万众瞩目的众人,他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他抬脚走近的那一刻,钟明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泉你没有戴眼镜都能看见我啊?” 后者憨憨一笑,质朴无华:“其实我是远视眼,你要是再近一点我就看不清了,那个距离刚好。” “哈哈,是吗?这可真的太巧了。” 兄弟,你听到了,真不是我故意要过来当电灯泡的! 钟明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整个人恢复原状,似乎刚刚的僵硬没有出现过,他挑了挑眉,亲切问道。 “迟哥不是在医院吗?伤这么快就好了?”都能来游乐园乱跑了。 江迟笑吟吟的点点头,说暗话吗?他也会。 “本来伤的就不重,医生说让我多吃点甜食,好的快。”你小子可以啊,还有两幅面孔,不是说不吃甜食吗?你手里的那是什么? “那就好,我还担心迟哥你下周的月考参加不了呢,对了,迟哥你这手里的传单是……”放过彼此吧,你发你的传单,我玩我的游戏。 江迟扬了扬手机的传单,随口答道:“这不勤工俭学,体验生活嘛!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比起传单,我更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我失恋了,心情不好,他正好有时间陪我出来散散心。对了迟哥,你这传单应该是曲历河的吧,他人呢?怎么没看见?” 第101页 既然如此,我把曲历河牵扯进来,不过分吧。 江迟笑容更甚:“他在门口等我,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吃饭,对了,你之前的那个女朋友……” 啊!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钟明非常有眼力的接过江迟手中的东西。 “迟哥,我帮你发传单吧!你快去吧,别让曲历河等急了,正好,这两串棉花糖你拿去吧,你们这么累补点糖分。” 哥,我错了,求你! 棉花糖我也不要了,你们吃! 即解决了传单,又有了吃的,江迟满意的离开,临走还给了顾泉一个意味深远的眼神,在他的一脸懵逼中消失。 顾泉:“…”发生了什么?迟哥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 江迟出游乐场大门的时候,正看到曲历河靠在树上抱着头套,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米老鼠的大耳朵,细密的绒毛在他的指尖越发柔软。 额前的碎发因为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挡住了微红的眼眸,凌乱的发丝末梢上洒下一片暖光。 江迟从远处走近,依稀看见他微红的鼻尖,还以为是戴着头套太热导致的。 “曲历河!” 被叫到名字的人微愣,然后快速转身戴上了头套,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抬头看去,江迟左手两个硕大的棉花糖,右手将个冰激凌,快步向他走来。因为长久奔波,脸颊上带了点红晕,半弯着眼睛,鬓角的发丝湿润,有几根贴到了耳根处。 江迟走近,看着顶在面前的大脑袋,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又把头套戴上了,里面又闷又热的,反正传单已经发完了,还戴着干什么,快取下来!” “再说了,戴着头套怎么吃东西?呐,别说你不吃,我专门买的,浪费可耻……” 望着递过来的食物,曲历河无奈,只能抬手接下。 江迟这才腾出手将他碍事的头套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害怕边缘磨到他的脸。 白皙的后脖颈处已经被磨出了痕迹,红肿,还擦出点血。 江迟又凑近看了眼,手指小心拨开衣领,鲜红的血迹之下还有些褐色的疤痕,现在也已经被磨破了,藏的这么深,他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以前我没陪你来的时候,你不会一直傻乎乎的戴着头套吧,又没说工作不能休息,你说你学习这么好,怎么就这么不会变通,重了就取下来,累了就休息一下,你看好好的脖子磨成什么样了。” “没事,已经不怎么感觉到疼了。” 因为已经麻木了! 江迟有些生气,气他轻描淡写的没事,也有些气自己刚刚在他穿玩偶服的时候没有发现。 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他的十几年过的太好了,给他一种全世界的人都过的很好的荒谬错觉,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曲历河的十几年,就过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等我,南我早就看到那边有一家药店,很近的,就几分钟的路程,我去买点药过来,然后我们去吃午饭,说好的你请我,不许赖账!” 药店和吃饭地方的方向正好是相反的,曲历河现在只要多有一步,都会磨到伤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不要动,等他回来上好药。 “好,我等你。” 江迟连冰激凌都来不及吃,一股脑塞进曲历河手中:“正好,帮我吃了,你可一定等我啊!不要乱动!我马上回来——” 人已经跑远,声音却还回荡在耳边,曲历河真的听话的坐在树下,连动都没动。 哭过后眼睛干涩的厉害,他原本想闭眼,试图让眼睛休息片刻,却又害怕错过了江迟回来的身影,便只能半眯着眼,安静的等待。 江迟跑的很快,累的气喘吁吁的。 其实这段路程一点都不近,只是他怕曲历河不答应自己乱跑,所以才编了谎话。十分钟后,他终于在路的尽头看到那个墨绿色的店牌,窗户上的红十字标志让他顿觉亲切。 但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 “爸?你干嘛?我不回去,还有朋友再等我呢!” “再不回去你妈就要炸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一个都没活路,走!” 第54章 因为哥哥好看 游乐场的人来的快, 去的也快,曲历河等江迟的这段时间,家长领着孩子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头顶的太阳喷吐出全部热量, 对面的写字楼玻璃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目光所及的四处热气腾腾,早上的凉意似乎是老天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树底下并没有那么热, 但是曲历河穿着厚重的玩偶服,只觉得后背都快湿透了,只要向后仰靠过去, 便会触碰上一阵闷热。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无奈, 他只能默默的坐直身体,一手拿着棉花糖, 冰激凌早已经化成一滩水,另一只抱着头套的手无意识的揉搓着手中的柔软。 后颈处的擦伤已经没有感觉, 那一阵阵刺痛也早已经在长久的等待里麻木, 现在他更担心的,是江迟。 都半个小时了,他也该回来了。 不是说很近,五分钟就可以到吗? 难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曲历河心里一紧, 在路上能出什么事情呢,路上,也就只有车了吧…… 第102页 难道是传说中的那场车祸吗? 重来一次, 他最担心的不是别的, 就是那场他自己也不清楚的车祸, 不知道时间, 不知道地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车。 这满大街跑的公交车,小汽车,自行车这么多,他该去哪里找? 当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只有一件事情不受控制时,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让他着急。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事实上关于这场车祸,他不止问过一次,可每当他每次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爸妈都会转移话题,或者随便应付两句,这几年来,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反正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吃得好喝的好,久而久之,他就不怎么关心了。 那今天,会是这场车祸的发生时间吗? 不,不可能。 曲历河默默的摇头,指尖掐着软绵的绒毛,揪下来一小撮,在手里放飞。 他相信自己关于高中大事件的记忆没有出错,就算有些东西出现误差,但大部分还是清楚的。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这段时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就算请了一周的假在家修养,可还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被老妈以出来买衣服的借口骗出了家门,在经过二中门口的时候顺脚被踢进了校门,甚至连下周五的月考都没有逃掉。 他至今还记得,100分试卷上那个尴尬的59,这么清晰的记忆,怎么可能有什么车祸呢? 虽然心里已经否定了车祸这个可能,但曲历河还是站起身,打算去江迟所说的那个医院看看。 说不定是没带钱被扣下了呢?或者是……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曲历河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今天是他和舅舅姑姑见面的日子,曾经自己被按头叫哥的日子,就是在中午的饭局上! 所以,他是被抓回去了? 曲历河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抱着头套的手臂卸下了力气,只用指尖勾着头套的边缘,提在手里甩来甩去。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眼神明亮温柔,恰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静谧。 这场感谢饭算是吃不上了,那么说他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为了彻底放心,他还是打算去一趟药店。 万一江迟是被老板扣下了,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他知道了后一定会气死的。 “米老鼠?” 曲历河已经拐进江迟离开的那条路,正四下寻找着药店的灯牌,正在这时,从一旁的台阶上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 他听得很清楚,不是江迟的声音。 如果是平常曲历河应该就头也不回的走过去了,可今天他穿着米老鼠的衣服,他说不定是在喊自己? 扭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红色小马甲的男孩,大概七八岁,这个时间正是换牙的时候,咧嘴一笑时门牙黑洞洞的。他的身后,跟了一群男孩子,个个灰头土脸的不知道是从那个泥坑里爬出来的。 “米老鼠!米老鼠哥哥!真的是米老鼠哥哥!” 孩子们一见得到了回应,立刻兴奋的跳起来,就这样直冲冲的朝他冲过来。 曲历河动都不敢动:“??” 看着一群熊孩子冲过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恐。 转眼,米老鼠裤兜被掏出来,尾巴被揪住,就连大腿都没被放过,江迟望着自己逐渐变白的绒毛,默默的朝旁边挪了一步,孩子们也跟着挪了一步。 …… “米老鼠,米老鼠我们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米老鼠,你……” “米老鼠哥哥,有个人……” “哥哥,我来说,有个红头发哥哥让我们告诉…二仔,你挤到我了…” 红头发哥哥?江迟? 曲历河惊讶的低头,问道“怎么了,那个红头发哥哥说什么?” 刚刚说话的男孩已经转头去和旁边的肉肉的小孩打架,两个人谁都没回答。 下一秒,腰上的衣服被扯动一下,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染了好多条泥巴,但眼珠像浸水的黑曜石,澄澈干净。 曲历河瞬间温和的扬起嘴角,弯着眼轻声问:“怎么啦?” 小女孩怯生生的眨巴着眼睛,声音异常的小,曲历河只能蹲下身,仰着头看她,满脸温柔。 “米老鼠哥哥,我,我知道,那个哥哥说他被爸爸拉回家了,让你不要等他,早点去吃饭,下次他请客,请客,请你,吃大餐!” “那个红头发的哥哥是在哪里说的呀?离这里远吗?” 小女孩一指前面,“那边,”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特别远,我们走了好久才过来的。” 说话时,女孩鼓起两个圆鼓鼓的腮帮子,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洁白无瑕。 “真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曲历河声线越发柔软,心里暖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女孩的原因,还是江迟就算走,也想法设法给自己回个消息的这种行为。 他抬手将硕大的粉红色棉花糖递过去,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可爱,这个送给你吃,很甜的,谢谢你啦,哥哥知道啦!” 小女孩接过来,正准备下口的时候,刚刚去打架的小男孩获胜归来,头顶灰蒙蒙的一层灰,然后一手挡住正准备塞进嘴里的棉花糖。 义正言辞道:“小艾,院长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第103页 曲历河饶有兴趣的挑眉,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安全意识这么好? “我是大哥哥,要保护你们,不如你给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曲历河嘴角抽了抽,嗯?现在收回刚刚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小女孩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许久,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糖,然后恋恋不舍的递给男孩,撅着的小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那,那哥哥你,你检查一下吧……” 曲历河忍不住摸了摸女孩的头,就像看到了自家孩子一样亲切:“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我听你们刚刚说院长,是什么院长啊?” 其实肃城里既有院长,还有孩子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自己的身体就是来自其中一个,他早已经猜到他们孤儿的身份,只是不确定来自哪一个。 说不定和自己是一家人呢? “缘源孤儿院的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可漂亮了,她有好长好长的头发,大概有这么这么这么长!” 女孩卯足了劲张开双臂描述,曲历河笑容更甚。 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吧…… 他们是一家人。 虽然原身已经不在干涉他的意志,但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当孤儿院的名称出来的时候,那股从心底生出温暖和怀念,曲历河心不由的酸了酸,将棉花糖从男孩手里拿过来。 “院长妈妈说的没错,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走起是这种没有包装袋的。但是米老鼠哥哥确实是个好人,为了感谢你们告诉我红发哥哥的消息,我带你们去小卖部,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这样就不用担心有问题了。” 男孩原本还在为突然失去的棉花糖难过,听到这话瞬间又高兴起来,拉着曲历河的尾巴就往旁边的小商店跑,一大群小孩在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上去。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冲向商品架,回来时却只是拿了一种最便宜的糖,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可爱的让人感动,懂事的让人心疼。 曲历河深深的叹了口气,将他们递过来的糖递给老板,然后结账。 俯身将糖果分出去的时候,他不禁叮嘱道:“一定要记住米老鼠哥哥哦,哥哥也是缘源孤儿院的,哥哥叫曲历河,你们可以去问院长妈妈,他知道我的,你们乖乖听话,哥哥以后会去看你们的。” “还要红毛哥哥!” 曲历河好奇了:“为什么?”明明自己跟他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小女孩抱着糖果,脆生生一句:“因为红毛哥哥长的好看,他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哥哥了!” 噗,扎心了!原来自己摸头买糖蹲着让他们玩弄,这样还比不上个好看的江迟?!摔! 江迟真是走到哪都能靠脸吃饭啊! 不公平,他要多心了!他要生气了! 第55章 脸上有光 不管怎么样, 曲历河都不可能生江迟的气。 等到孩子们又哗啦啦的跑开,他这才转身朝反方向走去。独自走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路灯还是记忆中破旧的模样, 理发店门口的照片墙上, 黄色的爆炸头尤其显眼,从身旁相携而过的老夫妇操着一口纯正的肃城方言, 互相嫌弃。 曲历河抱着头套的手紧了紧,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 他已经在荣城工作了六年,虽然那里交通便利, 生活也方便,但在老一辈人的心里, 总是比不上故乡。 二老在外地住了很久,总是念叨着要回去一趟, 他工作虽然忙,但也专门抽出一段时间准备带他们回一趟, 可就在那个时候, 舅舅突然病倒了,一大家子人乱了阵脚,回故乡的计划就这么搁置下来,谁知道这一搁置,就又是几年。 然而谁能想到, 他现在居然回来了,借了别人的身体,还遇上了曾经的自己。 随着时间的增长, 他是越来越相信自家老爸的口头禅了, 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果真, 妙不可言啊! 只是,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呢? “碰——”一声巨响。 额头上的疼痛将曲历河拉回现实,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眼前冒金星,他欲哭无泪的抬手摸了摸面前的玻璃门,巨大的爪子像是泄愤一样拍两下,又默默的捂着头蹲在地上。 “啊!曲历河啊曲历河,你能不能看着点路…为什么不看路!嘶——” 曲历河蹲在角落里,巨大的爪子几乎将整个脑袋盖住,仅有几根黑发从手指的缝隙里露出来,被头顶的烈日灼烧,蜷缩着的身子只有圆圆的一团,此刻因为低着头的动作,像极了乌龟把头缩进龟壳里,后脖颈的白皙,让他看上去有些无助。 幸亏原身脑子里装的都是真本事,不然如果是江迟的那个头撞上来,那一脑子的豆腐不得糊了? “小曲?小曲啊,你蹲在这儿干什么呢?是不是碰到哪了,这,快把手放下来让阿姨看看!” 曲历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声音属于谁,就被一把手拉了起来,抬头看过去,撞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袁阿姨。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冒出这三个字,一系列关于这位袁阿姨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涌过来,他艰难的从一大堆废话中找到了重点。 缘源孤儿院以前的做饭的阿姨,原身就是吃着她做的的饭长大的,过去十年的时间,对他爱护有加,算是勉强填补了原身妈妈的那片空白。 第104页 在原身出孤儿院的前两年,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离开孤儿院,和丈夫在这里开了个拉面小饭馆,原身每个周末发完传单后都会在这儿吃饭,算是把这当成了半个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乖,听话,快松手让阿姨看看……” 面前的人心疼的皱着眉头,眼中的慈爱和担心就连他这个外来者都能感受的到,也许对于原身来说,这就是妈妈吧! 曲历河不忍让她担心,便摇摇头,扬起笑脸道:“没事阿姨,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一点都不疼,您就把心乖乖放进肚子里,我好饿,想吃您做的拉面!” 袁阿姨愣了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肩膀,拉着他朝里面走:“早上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小曲啊,我知道你想多存点钱给院长送回去,可也得吃饭啊,你现在高二了,这可是最重要的时候,营养得跟上!” “你性子要强,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从没想过要依靠谁,也没什么朋友,干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自立自强原本是好事,但是太自立自强了反倒回伤了自己啊。别的小孩受委屈了,可以回家找爸爸妈妈哭诉,你也可以来找你叔叔和我。” “不想住学校了,就来家里住两天,让阿姨给你好好补一补身体!” 这个时间还没到饭点,馆子里几乎没人,阿姨正好也不用担心吵到客人,就那样一边做饭一边叮嘱他。 “我和你叔叔经常听到你的好消息,上次考了全市第三,可把你叔叔高兴坏了,逢人就跟别人说你,一辈子没受过人的尊重的人,沾了你的光,现在都快成菜市场的大红人了!” “以后你考个好大学,考个最好的大学,清华北大咱们随便挑,到时候你高兴,我们也高兴,这也算是给孤儿院争光了。以前总有人看不起我们昂孤儿院出去的孩子,到时候咱们就打他们的脸,让他们好好看看是谁瞧不起谁!” 提起孤儿院,袁阿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话题总是离不开让他好好学习,给孤儿院争光,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这几点。 然而话题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所以你就不要再拒绝阿姨给你补身体这件事了,以后每周末早上过来,阿姨熬鸡汤,看这面黄肌瘦的,整天吃菜怎么行,也得有点肉啊!” 曲历河沉默的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不远处小窗口里正在忙碌的人,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位阿姨真的是对他好,就在刚刚他探寻原主的记忆,才发现这些话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 也就是说,阿姨说过很多次,原身也拒绝过很多次……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还不明白原身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可是自从有了上次不受控制的情况后,他好像越发了解他了。 说到底,所有的自立自强,拒绝远离甚至是冷漠,都是因为自卑。 有一种比不上别人的思想盘踞在他的脑海深处,来自孤儿院朋友的感叹,来自身边长辈不经意间的教诲,来自社会的另眼看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他怎么敢麻烦别人呢? 怪不得他会那么沉默寡言。 其实在某一个瞬间,曲历河很想帮原主答应下来,他下不了的决心他可以帮他,他不敢去面对的关心,他也可以替他接受。 可是他不能这这样做。 因为他只有这个身体的使用权,他不能在自己使用的这段时间里,强行帮他改变些什么。 毕竟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回去了,原身那么自卑的人,肯定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些事! 既然有可能会在未来将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中,那这一切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过。 曲历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需要,漆黑的眸子盯着小窗口里面的身影,正欲再次拒绝,却看到挂在门口的门帘布被顶了进来。 “小曲啊!哈哈哈,以前都是我来的早,今天你这小兔崽子倒抢先了。” 缓缓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墨蓝色外套的男人,此刻他正俯身抱着一筐新鲜蔬菜进门,曲历河立刻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重物,费力的放在一旁。 转身时,目光落在他的右小腿上,看着他高兴的朝他走过来。 不由得一愣。 原来记忆中的那句小腿受伤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哪里是受伤这种小事,他的整个右腿拖在地上走,整个因为需要稳住重心而摇摇晃晃的,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俨然下一秒就会跌倒。 袁叔已经来到身前,他下意识用衣摆擦了擦手,这才拍拍他的肩膀,笑哈哈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以前这会儿可还在工作呢。” 男人满头黑发中夹杂了几根白发,其他地方不太明显,鬓角处却已然是一片花白。因为刚刚用了力气,他黝黑的面孔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劳累的红晕,被生活磨砺半生的男人已经满脸皱纹,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曲历河心里有些苦涩,可他却在笑。 “我刚刚经过游乐场还专门朝里面看了看,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今天传单多呢,没想到都已经发完了!” 曲历河咽了咽喉咙,“嗯,今天是朋友和我一起来的,有他帮忙,很早就已经结束了。” “朋友?哈哈哈,好,朋友好啊!” 袁叔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继续道:“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在新学校能不能适应,现在连朋友都有了,看来是叔叔想多了啊,哎对了,你那个朋友呢?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请人家吃饭?” 第105页 “他临时有事先走了,我打算下次请他。” “嗯,就来这儿,让你阿姨炒两个好菜,既然是道谢那就得认真的谢,正好也让你阿姨看看你那个朋友,她一天可担心你在学校受欺负了呢!” 隔空飞来一只青辣椒,袁叔叔轻车熟路的攥住,塞进嘴里,便曲历河低声道:“还是老样子,明明心里着急,还不让我说,哈哈!” 袁叔叔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性格直爽又活泼,一点也不像身体所表现的那样。他的笑很有感染力,让心中苦涩的曲历河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由得感叹道:“叔叔和阿姨感情真好!”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出现在眼前,最上方的面条上放着和平时出售差不多的四五片薄薄的牛肉。 “来,小曲,快吃,都饿坏了吧。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不过就是相看两不厌罢了。不过你叔叔有一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这人活着,就得有几个朋友,就算关系不亲近,也不至于你没个说话的地方,” 曲历河迟迟未动,直到筷子被塞入了手中,“小曲你吃,我和你叔叔把菜送进厨房去收拾一下啊!” “我帮……” “哎呀不用,我们两个人如果抬不进去菜,该怎么做生意,你吃,不用管我们。” 目送着两个身影进了屋,曲历河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像平常吃饭那样将面抖开,却抖出了藏在面底下的肉片。 在飘着绿色葱花的汤里,一个被剥了皮的卤鸡蛋和鸡爪慢慢露出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新朋友,老朋友 曲历河还是没敢在袁阿姨家久待。 一是中午饭点快到了, 前来吃饭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夫妻二人忙里忙外,曲历河帮忙他们又不让, 什么都干不了还要占地方, 他心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是这夫妻二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无所适从,平静的心好像被翻搅着, 深埋心底的那些记忆涌入脑海,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过往占据着他的意志,试图打破他曾经努力想要保持的淡然和冷漠。 曲历河一向认为, 作为一个借了别人身体的人,对原身的过往, 苦恼和亲人朋友产生感情,是一件很不应该, 并且很可怕的事情。 这代表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和身体融合,等到他深陷这些感情的时候, 要想脱身就难了…… 他不允许自己沉迷其中, 所以要时刻保持冷静。 在回家具店交差的一路上,曲历河想了很多种方法,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深得他心的办法—— 就是远离所有人!! 不想接触,逃开就是了,反正他本来的性子就是这个样子, 之前不正常了一段时间,现在恢复正常了,也没人会说他是缩头乌龟。 而这个“所有人”的名单里, 他非常自然的抹去了江迟的名字。 是兄弟就一起当缩头乌龟! 曲历河心安理得的将江迟列为祸害对象, 反正他站在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让自己依旧保持江迟的初心, 毕竟家里还有两位老人要照顾。 接下来的一天半,曲历河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宁愿千里绕半个肃城奔赴游乐园,也不愿从那个小饭馆门口经过,尽管被里面的两人看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又是一下午的辛苦工作,还是在游乐场,还是在那片区域,什么都没变,唯独少了早上陪自己一起来的人。 江迟被弄回家去,整个人就像失踪了一样。 而失去了江迟的曲历河,好像突然就没了生活的乐趣。 想想以前他在身边的时候,经常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总嫌他有些话唠,还多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那时候他想要几分清净,就像这肃城的市长总想着把黄河水引过来浇灌田地一样,纯粹是异想天开。 可如今当他真的享受到了这份清净,反倒是怎么都不舒服了。 生活还是一天天过,太阳依旧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每天要做的事情也是那么千篇一律,枯燥乏味,就连平常最喜欢看的书都有些看不进去。 曲历河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接受了江迟在自己的世界里跑来跑去? 那一抹非主流的暴躁红,许久没见之后,好像也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生活好无聊啊,要是江迟现在在就好了。 “唉……” 一声悠长哀怨的声音以波浪线的路径悠然飘出,以曲历河为圆心朝四方扩散出去。曲历河的声线很清朗,像山间刚刚冒出芽的青松,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感,在本就安静的室内尤其突兀。 坐在前面几排思考问题的同学纷纷转身望过来,却见后者正趴在桌子上,将脸对着冰冷的墙,只留给他们一个孤独的头顶。 …… 他们在自习课上奋笔疾书,曲历河这是在干什么? 视线里的黑色脑袋朝旁边挪了挪,校服衣领敞开,隐约露出修长白皙的后脖颈,在上午的阳光下几近发光。 顾泉原本在做数学大题,半节课的时间过去,就卡在中间一步上无法往下进行,正在他转身准备问一下曲历河的时候,才发现他怏怏的趴着,没有结束周末本该有的兴奋。 “历哥,你怎么了?不就是刚刚在国旗下做了个检讨吗,这有什么的,咱不丢人!迟哥以前几乎每周都要做检讨,周一都快成他的演讲专场了,这周迟哥请假,你正好就接上了,看看,这不就是缘分吗?” 第106页 曲历河长叹一声,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叩墙壁,声线低沉:“不是检讨的事,就是心烦,不想看书,不想学习,什么都不想干……” 顾泉挑了挑眉,他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曲历河说不想学习?真是长知识了,他还以为像他这样的巨佬学霸是不会厌倦学习的呢。 害,原来大家都一样! 顾泉心里得到了那么一丢丢慰籍。 作为一个长期厌倦学习,偶尔奋发图强,日常迎难而上的学渣,他觉得自己很能够理解曲历河此刻的感受,便小心翼翼的开导他。 “我理解你的感受,每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天不想学习,我懂的!” 曲历河懒懒的掀起眼帘,漆黑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幽怨,不,你不懂。 顾泉还在自顾自的开导:“没事历哥,你要实在心烦了,就翘课出去溜达溜达,反正英语老师请假了,留了作业上自习,没人会发现的。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老杨把你当宝贝一样,根本舍不得罚你!” 说到这儿,他神秘兮兮的凑近曲历河,小声道:“你可没看见那会你做检讨时他的表情,哎呦喂,那个宠溺的笑啊,比他亲儿子都亲。也就是你,如果换了别人,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他的脸,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顾泉星星眼看着曲历河,满脸崇拜,他也想要有这样的待遇,可惜没有机会:“历哥,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去找心理老师啊,虽然我没去过,但是听沈怡说,那个老师很帅,只要看着心情就好了。” 自从于铮的恋爱曝光之后,二中就有了专门的心理老师。 曲历河对他口中的帅哥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江迟怎么样了。 “哎,或者你也可以去找杨主任啊,我听说他以前也带过心理课!” “我还没想好要去问他什么……”总不能说,我太无聊了,我想江迟了吧。 “要不你出去透透风,想一想?” 江迟沉默的点点头,动作轻悄的向后推开椅子。 就在曲历河收拾东西猫着腰准备溜出去的时候,老杨带着一个男生走进教室,课本落在讲台上扬起五彩的粉笔灰,惊的同学们抬头看过去。 曲历河也停下脚步,乖巧的坐回座位。 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一旁的男生身上,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比自己更营养不良,一身崭新的校服套在身上,好像一阵风就把他吹跑了。 不过瘦归瘦,好看是真的好看,跟江迟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果江迟是热情似火的类型,那他就是淡然如水,从进门到现在,被台下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也没有露出平静外的第二个表情。 此番淡定,非常人能及啊! 曲历河顿时来了兴趣,身体略微前倾,心底生出几分探知欲,漆黑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前一秒还笼罩在身周的颓气顿时消失殆尽,就像蒙尘的珍珠突然没了上面的那一层阴影,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他仔细的将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试图从记忆中寻找这样一个人。 可惜,确认过眼神,是不怎么熟悉的人。 曲历河耷拉着眼帘,垂眸陷入了沉思。 他依稀觉得,现在的剧情发展越来越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咳咳咳!同学们!安静啊!” 老杨最近有些感冒,嗓子发炎,声音哑哑的,一下子就换回了曲历河的思绪。 他抬眼,却恰好和那人的目光相对,二人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他愣了一下,连原本打算收回的目光都忘了,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他,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会从那人的眼中察觉到些许善意。 对自己的善意? 曲历河不可置信的半眯着眼,眉峰紧锁。 这个人认识自己? 他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在他淡定的移开目光之后,那人的视线依旧落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隔着一个教室都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曲历河:“……”这人指定有病!或者,他认识的其实是原身? 左右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落在课桌的边缘,指尖敲打,默默等待老杨的介绍。 相较于他的淡定,班里其他人倒是显得有些激动,就连顾泉那么淡定的人都震惊的趴在桌子上,恨不得坐到第一排去,环顾四周,其他人也是如此,整个教室好像就只有他不知道这人的来头? 以他对六班诸位同学的了解,能让她们这么激动的,只有放假和学霸,面前的这个人,估计又是个什么成绩风云榜上的人物吧…… “今天有一位同学转到咱们班上,是位新同学,也是位老同学,大家欢迎他自我介绍一下!”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大家好,我是于铮,很高兴认识大家。” 曲历河:“……!!”这剧情崩了啊!这是什么情况,我居然跟于铮同框了?于校长的儿子啊! 一个活在记忆里,死在抑郁中的人,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曲历河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虽然他以前知道于铮的那段禁忌之恋,让他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会和他同班学习啊! 虽然当年他得知那个不幸的消息时,内心确实有过真情实感的惋惜,可看着现在现在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下了惊恐。 第107页 试问,以后他每天都要面对着一个在他记忆里已经不存在的人,他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老天当真是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就在曲历河惊恐万分的头脑风暴时,讲台上的老杨已经开始给于铮安排位置,在拒绝了两个第一排的王座之后,他的目光朝后方看过来。 轻抿的唇角扯开一点笑意。 曲历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于铮就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位置,尊敬的询问老杨道:“老师,我想坐在最后那位同学的旁边,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一半睡着了,呜呜呜,今天本来准备双更的然而字数没够,还是先来一章吧,明天我多写点…爱你们抱抱!!! 第57章 我会守着你们 封闭的室内, 诡异的气息四下流转。 同学们转身,顺着方向看过去,在一众拥挤的环境里, 曲历河身边空空旷旷, 浅蓝色桌面上有暖阳洒落,暖煦的色泽中和了蓝色系的冷意, 他们依稀还能看得见辰光中的小颗粒和淡淡光晕。 于铮想坐的是这个位置啊……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沈怡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因为视线被挡住,还专门朝后倾倒着望过去, 目光中干净的桌面一尘不染,也不禁拧了拧眉头, 微抿的薄唇说不上是什么意思。 这个桌子,就算没人坐, 都是整个六班最干净的一张了吧! 曲历河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和他挨着的只有前排的顾泉, 左面的位置是空出来的。 原本这个位置是有人的, 只是后来排队问问题的人多了,一大群人站在后排,看起来十分混乱,影响了班级形象。在上次校领导来视察之前,老杨便将那位同学安排到了钟明的旁边, 空出来的位置,就成了六班专门的讲题座位。 一到下课时间或者是自习课,在上课没有听懂的人就会坐到那个位置上, 大家便会一窝蜂的涌上去, 等曲历河忙完手上的事。 六班是差班, 却依旧有很多人在努力的向上走, 曲历河来之前,老师是他们唯一可以请教的人,可课间也就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能弄懂得只有一两个,大多数的人便得过且过。 现在,有曲历河这个行走的答案库摆在这里,因为学习好而轻松建立起来的威信让大家不自觉的相信他,几天下来,问问题的人多了,这个位置已经成了整个教室最有意义的座位。 于铮的声音很轻,清冽的声线带着与世无争的安定感,洒在这个被阳光充满的室内,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后响起,算是回应了同学们的热情欢迎。 老杨心里有些矛盾,怎么说于铮也是校长的儿子,校长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但是这个位置又实在特殊,他好不容易看到学生们学习的氛围活跃起来,不能就这样断了啊。 几十双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合适,便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嗯,可以坐。” 至于那个位置,他再重新安排一个就是了。 曲历河右侧身子贴在冰冷的墙上,校服也遮不住的凉意渗进来,弥漫在皮肤之上,他就这样闻声抬眼,眸光深邃,眼底滑过一抹诧异,眼睁睁看着于铮以一种我认识你的姿态,朝他走过来。 俨然他的目标,不是来六班学习,而是曲历河。 于铮自然的放下书包坐好,身侧笼上一片阴影,光线被挡住,曲历河这才认真的观察他。 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脸色是那种许久没有出门的惨白,就算阳光笼罩,也没让他的脸色好看几分。从侧面看过去睫毛很长,但却不是向上扇起的形状,反倒低低的耷拉着,为他增添些许深沉。 寸头,白净的脖颈上戴了一个观音玉坠,绳子不怎么长,只堪堪到锁骨下一点点,衣领遮住一半,另一半暴露在空气中。 红线耀眼,玉石青白相间,线条柔软自然,色泽圆润,看起来是上品玉。 原来这就是于铮啊,本是天之骄子…… 曲历河在心里感叹着,不禁想到他冷静的命运,心底泛起一阵感伤,看着于铮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感伤归感伤,诧异也是真诧异。 在他的记忆里,于铮应该是那种穿着白衬衫抱着书,黑发不长不短,蓬松的耷拉在额前,待人温和又从不生气,笑起来眼睛弯弯里面有光的类型,而不是现在这个理着寸头,脖子里还挂着观音玉的人。 虽然那张脸依旧很好看,不过发型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曲历河看着于铮高挺的鼻梁下落着的阴影,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梦想和现实总会有些差距…… 老杨已经重新回了办公室,还有三分钟下课,下节课是微机课,大家都没了心情学习下去,纷纷摩拳擦掌等待着下课铃声响,也有几个人在偷偷的打量着曲历河这边的情况。 都成了同桌了,两个学霸都不互相打一下招呼的吗? 钟明也是其中之一,自从于铮坐下后,他的视线就没移开过,恨不得变出一百双眼睛来盯着……曲历河。 目光所及之处,曲历河靠在墙上侧坐着身子,手肘搭在左侧的靠背上撑着脑袋看于铮,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这么多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能在曲历河世界里来回蹦哒的只有迟哥。那张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只有在面对迟哥的时候会有宠溺的笑容出现。 第108页 对,就是宠溺的笑容! 纵然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扯,但是他看的真真切切的,那种宠溺的笑,从心底泛上来,表现在身体的亲密和唇角的弧度上,最后从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冒出来。 那个时候,他才是真的高兴。 跟他平常对别人的公式化笑容一点都不一样,没有疏离,没有冷淡,只有毫无防备的信任,是只有江迟能够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虽然曲历河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但钟明还是清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曲历河的眼眸澄澈漆黑,黑白分明给人天然无害的无辜感,却总比江迟的眼睛多一些复杂和深沉,钟明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会突然沉默或者担忧,但是自从听说了他的童年后,就明白了几分。 说起来,他早前就和薛一听讨论过,两人最终达成一致,得出结论:曲历河和江迟很像。 性格相似,说话方式相似,字体相似,就连待人接物的方式都很相似,相似到他读懂江迟的眼神的同时,也就读懂了曲历河的眼神。 而现在,在钟明的眼里,曲历河脸上就写着七个大字。 我对你很有兴趣! 曲历河他居然对于铮有兴趣! 要糟! 迟哥这才请假了两天,就来了个于铮,还坐到了曲历河旁边。 啧啧啧,要再多请几天,再来个于不争,等他回来这个班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手中的笔无意识的乱涂,直到草稿本已经黑了一片,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扣上笔帽,暗暗在心里打算。 看来他得给迟哥报个信了!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微机课过后就是吃饭时间,同学们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只盼着中午赶快到来。 曲历河没有要和于铮聊天的意思,收拾好了东西就打算跟着人群出门,却在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就被拉住了手腕。 手腕微凉,他用的力气有些大。 没想到他会于铮会拉自己,曲历河整个人都僵硬了,低头望去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关节微红,白皙的皮肤下可以看见细小的血管。 他下意识挣脱一下,却换来了他更加用力的对待,手腕处已经红了,可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 曲历河脸色复杂,眸光黯淡:“……”没道理啊,难道他转到六班,就是专门向自己找麻烦的? 同学们三三两两从二人身边经过,看到于铮的动作皆有些惊讶,曲历河的脸色不怎么好,他们本想留下来看看情况,可最终还是在于铮扫过去的瞬间一哄而散。 钟明一下课就和顾泉冲出了教室,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于铮和曲历河两个人。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曲历河。” 这厢于铮终于开口了,在察觉到后者不再抗拒自己之后,才松开手,有些抱歉的说道:“我不是故意想要攥疼你的,对不起。” 曲历河还沉浸在上句话给他的震惊中,哪里还管的上他的道歉。 他坐回到椅子上,身体前倾,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对。” “你认识我?” “对,你很有名。”于铮认真的点点头。 全市第三,他没少上新闻,只要有孩子的家庭,估计都知道他的名号,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这一切好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你说你认识我,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没有见过我,因为我这两年都在家里待着。”顿了下,于铮这才继续道:“但是我见过你,在周五晚上,江迟抱着你穿过夜市。” 事关江迟? 他还知道些什么?自己的身份?来历? 曲历河眯了眯眼,脸上的惊讶变成了冷淡,只是在一瞬间,曲历河流竖起了全身的刺,警惕的抬眼,连眼神都锋利了起来。 于铮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感觉面前的人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想要告发你们,我是来帮你们的。” 曲历河下意识的反问:“帮我们?怎么证明?” 等到这句话问出来,他才发现了不对劲,帮我们,我们是谁,江迟和自己吗? “我把头发剪了,然后写了保证书,才有了这次回二中上课的机会,这就是证明。” 因为你们是二中的第二对,我不放心。 曲历河更懵了……他感觉自己和于铮的交流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我会亲自守着你们,护着你们直到毕业,就像守着我自己的感情一样,懂吗?” 曲历河:“……”说实话,不怎么懂。 曲历河满脸不懂两个字,于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他理解曲历河的谨慎。 有些感情,注定不能正大光明的展现出来,它太脆弱了,经不起风吹雨打,一有变动就会被掐死。曲历河谨慎点也是应该的,毕竟当年的自己就是因为不谨慎被人套了话。 “没关系,你以后就懂了。” 第58章 迟哥绿的彻底 于铮说的很认真, 并且不容拒绝,曲历河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望着他漆黑眼眸中的坚定, 裸粉的唇微启, 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呢? 于铮正逆着光,细碎的暖絮落在他的发梢, 点点金光,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说是看不懂他的表情, 他的发型,表情, 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和记忆中形象背道而驰。 第109页 可这句话,却意外的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会亲自守着你们, 护着你们直到毕业,就像守着我自己的感情一样。” 曲历河拧了拧眉头, 匀称骨感的手攥成拳头, 抵上胸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句话,他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痛,脑海中的某些记忆似乎要冲破阻碍冒出来。 这一刻,他很想问一问面前的人, 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于铮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抬眸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便开口提醒道:“马上就要上课了, 你快去吧!” 曲历河即将找到的记忆又被重新堵了回去, “你不一起去上课吗?虽然你才刚刚转过来, 但是也算是六班的人了……” “我去主任办公室申请换班,曲历河,你要相信,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他不会允许我待在六班的。” “他,值的是谁?” “我爸。” “为什么?”曲历河有些不解,校长每天那么忙,会有时间注意到这些琐碎的事情吗? 于铮自嘲的轻笑一声,并没有因为这一连串的发问而烦恼,反而冷静的回答道:“因为宁幸和我原来的班级,就是六班。” 曲历河:“……” 怪不得呢,当年校长因为他们两个,一怒之下挖出了二中所有的地下恋情,并修订了二中的校规,将不能谈恋爱写到了第二条的位置,而第一条则是男生之间不得亲密接触。 听起来很扯淡的校规,针对的却是自己的亲儿子。 就因为这条校规,宁幸和于铮两人受尽旁人的白眼和嘲笑,天才之名毁于一旦,从此以后,伴随着他全市第一的美名出现的,还有喜欢同性的臭名。 曲历河不止一次的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何这个肃城就不能容下他们呢? 他的生命里只有这小小的一个污点,跟他的美名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可最终就是这个污点夺走了他的生命,好像是在一个盛夏,骄阳似火,血流成河。 于铮那边已经重新背上了包,曲历河反应过来,“要不我陪着你一起过去吧,万一校长在,我也能帮你……” “你不能跟我有联系。”于铮打断了他的话,瘦长的手指指了指门外,“楼道里有监控,我爸会看着的,自从当年的事之后,他就不允许我和其他男生说话了。如果被他看到你和我这么近距离的聊天,会找你谈话的。” “找就找呗,反正也叫不了家长!” “可是会把江迟也牵扯进来的,曲历河,你想把他拉进来吗?” …… 秋高气爽,窗外树梢渐黄,在风里稀稀疏疏摇摆个不停,枫叶染上了红意,像极了曲历河宿舍里本子上画过的场景,眼前的一切本该很美好的,可曲历河却靠在墙上有些恍惚。 校服敞开,阳光洒满前襟,烘的胸膛一片暖意。 曲历河最终还是妥协了…… 按照于铮所说的,以后他们两个就装作不认识,就像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在楼道里见到了也不要打招呼,擦肩而过就是最好的问候方式。 他本不应该如此的,但他无法拒绝于铮。 等到于铮走后,已经上课五分钟了,微机老师上课向来松散开,从不点名,现在去机房无异于自投罗网。思考片刻,曲历河便出门下楼梯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顾泉是在食堂里找到曲历河的,视线里,他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饭,悠哉的端着碗准备起身。 “历哥!” 曲历河刚刚站起来就被重新按回到座位上,环顾四周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有些好奇:“嗯,这么早就下课了?” “老师上课点名了!” 曲历河:“点就点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不就是逃了个课吗,反正我以前经常……”不对,我已经不是江迟了,我是曲历河啊! 话说一半顿才觉不对劲,对上顾泉疑惑的目光,他扯着笑岔开话题,“哈哈哈,我以前经常感冒,老是请假,我都习惯了。” 顾泉没多想,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双臂叠放在桌子上,端端正正的像个小学生,曲历河正欲打趣他,却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历哥,我和钟明帮你圆谎了,就说你下楼梯的时候扭到脚了,现在正在医务室呢,下次上课你可别说漏了,还有啊,我们俩这次提前下课的理由是要去医务室看你,你可得帮我们兜着。” “钟明也来了?” 曲历河下意识的四处看看,目光所及的打饭窗口前已经排了五六个人,可就是没有钟明的身影。 顾泉随手朝另一边一指,“他去那边打饭了。” “那边是稀饭?他能吃的饱吗?” “呃,其实……” “来来来,顾大课代表,您要的小米粥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要不要来个鸡蛋呢?我刚刚看了,还热乎的,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可以帮你剥壳!” 顾泉根本不用回答,有人已经帮他解释了。随着钟明的声音不断扩大,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已经被放在了顾泉面前,身旁的一只手伸过来,还拿着勺子帮着他搅了两下。 曲历河坐在一旁,被彻底忽视:“……”我只不过几天没注意你们,你们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第110页 顾泉将碗朝前推了推:“历哥,你要不要来点?” “嗯?历哥也在啊,我刚刚都没看见,哈哈哈,历哥你这刚吃完应该已经饱了吧,中午还是得少吃点,会胖的。” 曲历河:“……”没看见我也就罢了,还中伤我?啧啧啧,我走还不行吗? “历哥你的碗没拿!” …… 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一天,不知不觉间,曲历河对江迟的思念又多了一分,正当他拿着碗出食堂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抱着小说神清气爽的沈怡,后者高兴的和他打招呼。 “曲历河!我就知道你果然逃课在食堂吃饭!对了,微机老师给你留了个任务,让你课后完成,下节课交给他,嗯,我写在了书上,等我翻一下。” “你先去吃饭,我不着急的。” “哎呀,我记性不太好,一定得现在告诉你,不然就忘了!” 下课铃声响起,饿了一上午的崽子们疯狂的朝食堂行进,远远看上去像一群饿狼。沈怡还低着头找笔记,似乎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动静,无奈之下曲历河终于上前伸出了手,“我们别挡路,去旁边找吧,” “啊?好!” “你把其他书给我抱着吧,你一本一本找。” 趁着沈怡低头翻页的时间,曲历河终于有机会瞅一眼小说的名字,四本薄厚不一的小说,统一的浅色系封面,名字,意外的雅致。 午后薰衣茶? 明若晓溪? 离歌…… “啊,找到了!在这!” 沈怡兴冲冲的凑过来,将书举起来,“总结我们今天上课讲的内容,然后写在纸上,模拟操作,下周抽查。” 薛一听就混在饿狼之中,只不过平常的是饿狼之首,今天却是饿狼之尾。 临下课的那一道物理题把他讲的头痛欲裂,整个人下课都还是迷迷糊糊的,为了放松一下身体,便罕见的走到了最后,遥看着食堂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瞬间就没了吃饭的兴趣,正欲去小卖部买泡面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男一女。 女的不知道。 男的化成灰他都认识。 曲历河! 迟哥住院的第三天,曲历河就移情别恋了,少年的初恋永琪顾结束的这么猝不及防,到底是迟哥的无能还是曲历河的花心?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好惨啊! 他撇撇嘴,看着曲历河低头认真的倾听,还不时的点头,一瞬间火气就窜上来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迟哥绿的彻底,啧啧啧,他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看不下去归看不下去,消息还是要打探的! 抑制住心底燃烧的八卦之魂,薛一听猫着腰朝前摸过去,绕过柳树贴着墙来到他们的身后。 “嗯,我记得大概就是这些,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可以问一下顾泉他们,没事,不就是整合个笔记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好了,我去吃饭了,你也快回宿舍去吧!” 曲历河喊住她:“哎等一下!就你一个人吃饭吗?” “对啊,怎么了?” “正好啊,他也是一个人,你们两个搭个伴吧,还能聊聊天,多好!”说着,曲历河伸手朝身后某墙角摸过去,捞出了一脸尴尬的薛一听。 曲历河的笑意味深长:“站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吧,快去吃饭吧!” “哈哈哈,好的历哥!” 第59章 我好想你啊 一切都像于铮说的那样, 校长并没有同意他继续待在六班。 他们只当了一节课的同桌,便就此将对方遗忘。 下次再碰到,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曲历河下午临放学前去数学老师办公室询问作业的时候, 恰好听到老师们闲暇之余的聊天, 其中就有于铮被安排在二班的消息。 那个唯一和高二其他班不在同一楼层的二班。 几个老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难得放松下来, 加之于铮的事迹无人不知晓,这次重回学校更是让大家震惊,所以今日的话题中心就成了他。 曲历河低着头整理作业, 静默的听着她们的讨论。 三班的班主任是个和蔼的女老师,前两个月三女儿刚刚结婚, 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你们说,于铮都休学两年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课程进度,高二可是重点过渡时期, 一旦松懈了, 将直接影响高考!” 老杨端着茶杯坐在一旁,也加入了讨论:“于铮我还是挺放心,毕竟底子在那放着,以咱们校长的性格,在家跟在学校也没什么两样, 我之前去校长家送材料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阳台上学习呢。” “不过今天在楼道里见到他,还吓了我一跳, 我原本以为校长不会让他再来上课了, 毕竟这都两年了。” “听说校长也不知道这事, 好像是妈妈给重新报的名, 就跟主任说了一声。” “于铮这个孩子啊,其实也没犯什么错,年轻人想法多很正常,青春期躁动一下也可以理解嘛。” ……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一切有关于铮所作所为是非曲直的判断被尽数隔绝在门内。两年已过,再多争论评判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些事情本该随着时间的逝去被沉入海底,如今却被一个巨浪翻了上来。 第111页 曲历河心里有些复杂。 他不赞同于铮回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赞同他回来。 待在家里尚且有家人陪伴在身旁,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来得及治疗,在学校里他在校长的监督下独来独往,谁都接近不了,上下学的这段时间,实在盯不住啊。 上一次他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这次呢?回学校是将他推进深渊还是救出火海? 曲历河有些头疼,帮江迟和顾泉已经是迫不及待的事情,能不能见效就看几天后的考试,那于铮这边他该怎么做呢? 日落斜阳染透天际,为蓝色的教学楼镀了层暖意,曲历河抱着作业本蹲在角落里,看着栅栏外的瑰丽美景,目光恍惚,柔软的黑发飞舞,依稀失了它原本的颜色,变成绚烂耀眼的红。 —————— 顾泉内向,看人总会细心一些,他早就发现曲历河最近心情不好,便聪明的没有去打扰他,准备好的数学题也就此搁置下来,只能一遍遍的将他上次布置下来的题吃透。 几次下来,倒是锻炼了逻辑能力。 钟明性格莽撞,哪里能看出这些,但也在顾泉的阻拦之下沉稳了许多。 薛一听话没传到位,连脸都不敢露,课间上厕所都绕着六班走,生怕被曲历河问住。 原本吵闹的三人组一反常态的安静,江迟也住了院,纵然教室里每时每刻都是热热闹闹的,可曲历河还是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这是他在重回高二后过的最安静的几天,安静到他拿起四大名著看全程都没人来打扰,安静虽好,却也是最纠结的几天,上同学眼中的天书物理课都没有这让他纠结。 于铮的事就像扎在心里的刺,拔不出来,又化不掉,就那样戳着,等待化脓。 他很少犹豫,可一旦犹豫起来就把自己堵进了死胡同,前进是堵墙,后退又没了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人帮忙的话,他能自己绕一两个月。 此前考虑着要不要帮江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 繁忙的一周已经过去两天,曲历河急需一个出主意的贵人,上天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着急,第二天就将他的贵人送到了面前。 二中的站立早读一如平常的变态,星期三一大早,天色清凉。 曲历河半眯着眼穿过楼道,平日白皙的脸因为来时的轻风染上了点嫣红,他木木的经过站在楼道两旁背诵课文的同学,朝六班走。 意识还未清醒,身体却已经开始工作。 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传说中的大学霸神色倦怠,好看的眼底附着着淡淡的青黑,上下眼皮不停打着架,迷迷瞪瞪的往前冲。 钟明本来站着都快打瞌睡了,可在看到曲历河后立刻清醒了大半,天知道昨晚睡觉前他是怎么脱的衣服,现在校服右手的袖子还卷在一起,睡的迷迷糊糊的人,哪里还有意识去低头看一眼,现在正卯足了劲把手往袖子里捅。 一下两下,一下更比一下狠,也不管手疼不疼。 瞧着他眉峰紧锁,赏心悦目的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倒像是袖子不懂事不让他的胳膊进入,把他给委屈坏了。 身侧响起低闷的偷笑声,钟明拧了拧眉头,正欲上前将他唤醒,却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在阵阵读书声中拐进了教室。 头顶的大音响滋滋啦啦响起上课铃声,熟悉到吐的旋律瞬间唤起尘封的噩梦,吓得曲历河一个激灵,在天上飘着的魂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落在地上依旧飘着,但总比找不魂好了太多。 最起码,他都能辨认自己座位的方向了。 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家都喜欢出去背书,用钟明的话来说,吹着小风背单词,身为英盲的痛苦会减少许多。 此刻教室里只有五六个人,在曲历河的眼里就像人形柱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个身影,勉强看得半清模样。 他撑着眼皮朝最前排空了好几天的座位上望过去,依旧没有那抹靓丽鲜艳的红,不自觉的,心底隐约生出几分失望,还未成形就被困倦强压下去。 他抬手揉揉眼睛,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欣然的咧了咧嘴,朝座位走过去。 他要补觉,谁都不要拦他! 以后要是再熬夜,他就是狗! 凌晨三点啊,六点起床,什么概念…… 猝死的概念! 他低着头朝座位走,却在顾泉座位旁撞上了一个人,耷拉着的脑袋怼上去,正好到那人的肩膀,软软的,又硬硬的,反正额头有些疼。 但是估计那人的肩膀更疼。 曲历河虽然恍惚着,但还是轻声道了个歉,声音软软的,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线还略有些嘶哑。 “对不起。” 说罢,他默默的朝旁边挪了挪,打算绕开他,那人却也跟着他的动作挪了过来。 “同学,麻烦你……” “我就两天没在啊,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嗯?曲历河。” !!! 幻听了?怎么会是是江迟的声音? 那低沉的声音,比教室的上课铃还让人激动,曲历河瞬间清醒,惊讶的抬头。面前赫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精致的眉眼像画中的人,以往的凌厉早在不知不觉中被软化,那股暴戾恣睢的邪气也凛然起来。 第112页 他正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埋怨和担心。 …… 是江迟,却也不是江迟,到底是不是呢? 曲历河愣愣的抬手摸摸他额前柔软的发丝,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江迟,你染发了啊……” 后者顺着他的动作低了低头,让他摸得更方便些,言语含笑:“对啊,昨天染的黑色,和你同色系,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更像个好人了?” “可是很伤头发啊。” 染黑色,比染其他颜色伤害更大,他更愿意等他自然黑。 曲历河指尖摩挲着那抹柔软,闷闷道:“你怎么会想到染头发啊,以前的也很好看啊。” 江迟愉悦的勾唇浅笑,在曲历河心疼的看着头发时,眼底的宠溺和温柔几近溢出来:“因为想做个良民,好好学习了……” 其实,是想好好开始追你啊! 认真的从头开始,从头开始嘛,当然要先染头发了。 红头发看起来太像个混混了,配不上你的一尘不染。 柔软的发丝落在指间,每一根都是都是黑的,在掌心发亮发光,一点也找不到当初红色的痕迹。 一点瑕疵都没有,这得染多久啊…… 曲历河下意识蹙了蹙眉,一时间没话可说。 江迟端详了很久,看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忍不住又问道:“曲历河,你这两天睡的不好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啊?你失眠了吗?还是吃的不好,或者有人找你麻烦了?你被欺负了?” …… 提到这个话题,曲历河这才从他染黑发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悲惨遭遇,他不禁沮丧个脸,哭唧唧的扑上前抱住身前的人,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把脸埋进温热的脖颈中,放肆的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唇角触上他跳动的脉搏,呜咽道。 “啊!呜!江迟你可算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你再不来我就要纠结死了!” 第60章 要不我们凑合一下 昨晚睡觉前还念叨着的人, 今天早上就出现在眼前。 曲历河吸了吸鼻子,手臂用力,将他搂的更紧些。 脸埋进一片温暖之中, 脸颊肌肤柔软细腻, 轻轻蹭了蹭少年削瘦的肩骨,像只小狗一样钻进去, 身周环绕着那股熟悉的味道,鼻吸间满是茉莉的清香,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意外抚平他内心的躁动。 什么情况…… 曲历河抱我了? 江迟完全没想到曲历河会扑上来抱住自己,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当一股股热气喷洒在脖颈上, 沿着完美的弧度像两边扩散时,江迟忍不住轻颤两下, 身体的反应链彻底崩断。 腿有些软, 手指也在颤抖,耳朵已经通红,连呼吸都急促了,好像全身都变得敏感了…… 曲历河怎么会突然抱我?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可以行动了? 难道这是他给我的暗示?他对我也有意思? 我的天,这可是在教室里啊, 他不怕被人看到吗? 好刺激啊…… 他抱我了!呜—— 说起来他和曲历河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在宿舍的那次扒衣服扒裤子都有,过火程度跟这一个简单的拥抱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可他就是心跳的厉害。 那个时候他们关系清白, 就是粗暴的仇人关系, 恨不得对方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的那种, 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 就算脱光了躺在床上,充其量就是比一比大小。 而现在,曲历河依旧还是那个纯洁的小白兔,自己却已经变色了。 如果现在他们两个脱光了躺在一起…… 那个画面,他不敢想。 相信不用比,他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尺寸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的接近都带上了目的性,在他面前装X的冲动也越来越强,他迫切的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是又因为没有经验而手足无措。 心里的小火车已经跑了八百圈,手还是怂的没敢有所行动,只静静的耷拉在身侧,揪着裤缝几乎把曲历河一针一线缝好的缺口重新撕开。 江迟紧张到不知道该看哪里,眼睛慌张的四处转,目光所过之处都是些努力认真的身影。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各自低头看着自己的书,语文英语化学公式等各种声音飘进耳朵里,同时传进来的,还有他自己沙哑的声音。 “曲…曲历,河,你,怎么了……” 艰难的说完一句话,江迟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到冒烟。 教室的最后排激情四射,无奈同学们都太认真了,以至于所有人都错过了这场足以震惊二中全体师生的情感交流活动。 喜欢的人就在怀里,如果还不抓住机会岂不是白痴? 江迟下意识抬手,准备回搂住他,可是手就像借来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亢奋,手环过曲历河的腰,等掌心落在一片温热之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曲历河纤瘦的腰上,没有任何布料的阻挡。 腰身肌肉紧绷,线条流畅,手感很好。 江迟:“……” 手像触电一样倏的快速离开,下一秒又心生后悔。 再次抬手的时候,曲历河已经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脸上还挂着眼泪,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安静沉默,跟刚才委屈到求抱抱的人俨然不是同一个。 第113页 …… 江迟的手搂了个寂寞,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曲历河没有发现面前人的异常,翘起嘴角激动的看着他:“怎么没在自己的座位上?” 害的他刚刚进门都没找到他。 说到这个,江迟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他弯腰将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大袋零食提上来放在桌子上,神采飞扬:“我专门在等你啊,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曲历河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大包零食,几乎将他整张桌子占满,白色塑料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大到薯片辣条,小到果冻棒棒糖,有最近风头正旺的奶茶咖啡,还有几盒名贵的巧克力。 他这是把家底都搬来了? 江迟献宝似的拿几包吃的塞进他怀中,有些犹豫道:“姑姑和舅舅周末来我家呢,带了些吃的。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你尝尝。那个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好拿了些我爱的,今天我妈只让我拿这么点,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啊!” 只拿了这么点…… 感觉江迟对这个“点”理解的不够清楚啊。 这是一点?这也太多了吧!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薯片?烧烤?番茄?”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江迟明显愣住,回神了又喜滋滋的拿了一包果冻贴心的替他撕开,然后又打了个结,将零食袋放回到桌子底下。 “曲历河,你还记得上次被我堵在巷子里的那俩人吗?就你的那两个小弟,他们居然是我哥!他们一直在外地上学,我都没怎么见过,那天幸好你拦住我了,不然我前天就死在餐桌上了!” 曲历河抿着嘴回到位置上,看着他故意打趣道:“那你还得谢谢我。” “必须谢,你放心,以后在二中有我罩着你,你横着走都没事!” “噗,横着走,我又不是螃蟹。”曲历河慢悠悠的将书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目光扫到右上角一沓数学作业,突然想到自己貌似还有事没告诉他:“正巧,我打算告诉你个事。” “什么?” “我答应了,帮你补习。” 江迟猛地弯腰抓住他正翻页的手,攥在手心里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你确定,不反悔?” 手被捏的有些疼,曲历河轻蹙眉头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只认真的点点头,语气真挚温柔:“真的,确定,不反悔。对了,明天就要月考了,一会你坐到我旁边来,我有几道题要给你讲,明天说不定能用到,这样你离你的游戏机就更近一步了。” 在曲历河的记忆里,每次在考试前爸妈都会提前列好成绩在各个区间的奖罚情况。 数学60分是底线,60分以上一袋水果,以下每减少十分加两棍子,90分及格线上游戏机,120分不考虑,根本没可能,不是作弊就是阅卷问题。 他们已经摸透了自家儿子的水平,简单的奖惩单真实的让人落泪。 而自己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定下了游戏机的目标,只可惜一年过去了,90分还是那么遥不可及,当初他心性孤傲不屑于请教别人,导致成绩一直在中下游晃荡,高中三年过去也没能玩到,这次趁着帮江迟的机会赢一次,也算是了却了心愿。 江迟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子落入星辰,印着曲历河的脸,心里有些感动。 曲历河太贴心了,知道自己想要游戏机,就帮…… “不对啊曲历河,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游戏机?” 问出口,他才想起来曲历河知道的事好像不光这么一件,之前在去医院的路上,好像也是他告诉自己,周末家里有客人来? 上次就说中了,这次又中了,这么神啊! “我猜的。” 猜的,谁信? 江迟笑眯眯的冲他挑挑眉,轻盈的暖煦光辉在发梢上跳跃,相较于红发的张扬,黑发就显得沉稳真挚了许多,他半眯着眼,纤长的睫毛扑闪着,璀璨星眸里盛着盈盈笑意,褪去中二的浮夸感,像校园青春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曲历河盯着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一时间有些入迷。 他之前总觉得江迟染红发很好看,如今他换了黑发,倒觉得更耀眼了。 不是那种因为红发的加持而强行表现出来的视觉上的耀眼,而是那种就算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剪着一样的发型,也鹤立鸡群般的耀眼。 这是少年身上独有的自信光彩,如今的他自愧不如。 “曲半仙?嘿嘿。” 江迟谄媚的笑,语气百转千回,话里有话:“你这么厉害,不如帮我算一下,哦不,猜一猜我的另一半是谁?我该去哪里找?” 曲历河一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我怎么知道,我现在也还是个单身狗,你问我就跟我问你一样,没差——” 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江迟咽了咽喉咙,觉得表白的时机已到,成功正在向自己招手,一时间心情甚好,悄悄咪咪的靠近道:“你看,有句俗语说的好,没有谈过恋爱的高中索然无味!” “有这句俗语吗?我怎么没听过?” “哎呀别打岔,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一句。” “我呢谁都看不上,所以宁愿单着,你呢,是谁都看不上,也只好单着。” 曲历河:“……”有被冒犯到,谢谢。 “但是我吧,觉得你这个人其实还算可以,虽然傻傻愣愣的,带出去没什么面子,但是也还凑合,要不然咱们搭个……” 第114页 “嗨!迟哥!我喜欢你的发色!帅!” 钟明高兴的从两人身后冒出来,兴冲冲的朝江迟比了个大拇指。 江迟:“……” 谢谢,但是我染黑不是给你看的。 第61章 学费都交了 江迟咬了咬牙, 在心里劝自己冷。 空气有几分凝固。 可始作俑者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还高兴的冲他打招呼。 “迟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说着, 顾泉也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钟明得意的挑眉,朝他炫耀道, “看吧,我就说这个人像迟哥,你输了, 帮我写一次作文!” 顾泉抱着书站在门口,颇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 身高体态都很像是江迟没错,可这个头发…… 这就几天没见, 江迟居然把头发染黑了? 黑发柔软蓬松,根根分明, 易碎的落在头顶上, 和其他学生一样的简单,一眼便可窥见少年的朝气蓬勃,校服衣领中时不时的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点亮眼的白皙。 太像了…… 他咽了咽喉咙,目光转移落及那个正低头整理作业的少年,校服崭新, 行走间都是学霸的超凡气质。 江迟变成黑发之后,和曲历河好像啊! 从身后看,俨然就是同一个人。 曲历河没听到下一句话, 便将交在自己课桌上的作业整理好, 起身出门朝办公室走去。江迟目光触及他淡定自若的脸颊, 想要从其中找出一丁点的异常。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激动,没有惊讶,就连生气都没有。 不用说,他又没把自己刚刚的一番话放在心上,也没理解其中的深意。 唉,惆怅,都怪钟明! 依依不舍的目送着曲历河离开后,他才缓缓扭头望向一脸兴奋的某人,浓眉上扬,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复杂,微微翘起的唇角,怎么看都有一点危险的意味在其中。 钟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准备拍向他肩膀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汹涌的热情只换来了一个白眼? 为什么面对着曲历河喜笑颜开的迟哥,看着自己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一秒变脸,他们十年的兄弟情谊怎么这么脆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三个人深厚的情谊加了一个曲历河就全散了。 啧啧啧。 “别迟哥,我就是想你了跟你打个招呼,我不打扰你们了还不行吗?我这就出去背书,你消消气…,消气,呼——” 江迟现在很想骂街,但是他又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行为,现在他已经是奋发向上的三好青年了,以后那些凡事会影响到他形象的行为,都得改过来。 什么打架喝酒通通都不允许。 一个愣神的功夫,钟明就已经拉着在一旁看戏的顾泉出了门。此刻距离早自习结束还有三分钟,下课铃一响,所有的人便奔赴操场,准备早操。 二中的老师们希望学生能拿着课本去上跑步,为随时可能开始的领导抽查做准备,虽然听上去是假了点,但效果很好,每年直线上涨的拨款数量足以说明一切。 这几天又到了各个学校检查教学工作的时候,老杨在昨天放学前就重点强调了带书问题,这会儿大家便回来,换一些小的单词书,拿在手里也方便。 大家见到江迟,似乎都有些惊讶,每个人从门前走过,都会诧异的打量他很久。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动物里的猴,隔着笼子被人观赏,评头论足的。 不过好在大家没看多久,下课铃就响了。 江迟因为腿脚还没好利索的原因待在了教室,并趁着这个时间将原本座位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曲历河跑完步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与自己同桌的他。 曲历河:“动作还挺快?” 刚刚坐稳的人笑嘻嘻的抬手替他拉来椅子:“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同意了,当然要主动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坐在这儿了,离你近点,学起来更方便。” “你的宝座不要了?” 江迟一点也没犹豫:“不要。” 要那个干什么,哪有你重要。 曲历河顺着他的动作坐好,垂眸可见一摞崭新的试卷码在课桌的一角,一眼扫过去大概有五六本,放在最上面的正是数学老杨最近上课讲的那套试题。 …… 边角平整,侧棱干净,挺新啊! 想到那天沈怡找自己问的那道题,曲历河伸手将试卷拿过来,翻了几页后放到了一脸傻笑的江迟面前。 看着曲历河的动作,江迟唇角的弧度掉了下来:“干,干嘛?” “看看你的基础怎么样,呐,我画的这道题,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江迟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眼帘向下压着,薄唇抿成一条线,颤动的睫毛虽然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可跳跃的频率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两个字——心虚。 江迟确实是心虚的。 算上暑假,他已经很久没有翻开过数学书这种夺命类书籍了,高一的运算比较简单,他有初中的底子在尚且还能跟上,一到高二公式变得复杂之后,他就被彻底甩在了数学金字塔的底端,现在大半个身子都快被埋入其中了。 一个将近半年都没有学过数学的人,对数字的敏感程度已经退化到元谋人时期。 第115页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天赋型学生,加之性格散漫喜欢自由,所以也不强求能拿多高的分数问鼎荣誉榜,在没有遇到曲历河之前,他的目标只是毕业。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考倒数时满不在乎的话:能毕业就行了,要那么高分数干什么?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把自己从教室里拖出来狠揍一顿,让他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浑浑噩噩的浪费一年时间,现在的他对未来心生了许多期待,所以才想变得更强。 “呃……一定要现在写吗?” 曲历河转笔的动作一顿,朝他眨眨眼:“你现在有事?” “没有。” “那就现在写。” 江迟脸色一变,低头看着摊开在面前的试卷,那么大的一片空白位置,却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窘迫。 这比他出门被人打了还要稀奇。 其实他很想问曲历河多要一些时间,这样他就可以去请教别人,练会这道题之后来作答了。 少年风华正茂时,心气甚高,最初的心动总是来的那么突然又轰动。如同女孩子爱美,男生们也总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美好而强大的一面,从而努力的成长,势要将所拥有的一切全都送给对方。 江迟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 他不想让曲历河知道,自己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他想成为他倚靠的对象,成为比他强的那一个。 他是学霸,自己是学渣,这种身份认知会无形之中拉开他们的距离。 他不想这样。 所以只能倔强又蹩脚的表示自己的抗拒。 曲历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落笔,中性笔拿在手里就像被定格了一样,便有些好奇的凑过去,身子趴在桌面上,脸枕手扭头看他:“怎么了?” 江迟移动视线,那一张无害的精致脸庞便撞进眼中,唇红齿白,明眸善睐,黑眸就像会说话一样,温柔又清澈,比之山间清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对着自己笑,眼中的真挚像一张编织的密密麻麻的网,将他从头到脚罩住,然后在他沉迷其中时温柔的收网,从此便越陷越深。 !! 心猛地跳动几下,江迟瞬的低头看向题目没有说话。 曲历河多么了解江迟,刚刚的对视他看的清清楚楚,江迟分明就是怕了! 可是他能怕什么呢?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弱点啊! “江迟,你在怕什么啊……” 被问到的人没有抬头,右手食指指节轻轻叩动桌面:“怕题。” “哈?怕题?”这回轮到曲历河说不出话来了,他十分疑惑的打量了几遍试卷,双眼中满是迷茫,“不就是个题嘛,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你放心,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顾泉那么严重的偏科我都能救回来,别说是你了。” “曲历河。” 江迟终于开口了,声线沙哑低沉,磁性满满。 说的话却异常认真:“如果我很笨,你教了一遍两遍我还是什么都不会,你会生气到抛弃我吗?” 抛弃? 再加上面前小孩失魂落魄的神情,曲历河总算是明白江迟的异常来自各处了。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抛弃他啊! 曲历河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傻瓜,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自己怎么可能放弃他? “江迟你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抛弃你?只要你不厌恶我,我可以很长时间陪在你身旁的。” 江迟:“……” “再说了,你学费都付给我了,我当然要好好工作了!”说着,曲历河顺带扯开一个果冻粗暴的朝他嘴里塞过去:“来,尝尝你学费的味道!” 你一个,我一个。 很快,两个人就已经吃完了一整袋果冻,擦完手之后,曲历河终于合上了端详许久的钢笔字帖,抓起笔朝江迟靠过去。 声音清冷,隐约还能听到一点宠溺,冷淡的伪装早已经消失不见,心似乎都化开了:“算了,让你自己看题不知道你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坐过来我给你讲。” …… “江迟你坐近点,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 “身体不要僵硬,放轻松,你这肩膀不要抖嘛,你别光顾着看我,我脸上又没有花…怎么这么安静,你给我点回应吧…别看我,看题。呼,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在认真听我说话!” 第62章 糟糕姿势 江迟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曲历河身上。 他望着身旁那个低头讲题的人, 垂眸可以看见他匀称的手,捏着黑金钢笔虎口白皙,用力时指腹泛白, 思考时会下意识的转笔, 速度很快,还能转出各种花样, 漂亮的指尖落下微光,干净的指甲带着粉意。 抬眼时,曲历河正拧着眉深思, 眉间聚起“川”字,长睫微扬接住窗外的明媚, 连带着深邃如渊的眸子更加澄澈,下弯的眼角略有些潮意, 卧蚕处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不断变幻,侧脸的弧度温柔的不像话。 江迟好不容易拉回来的注意力又被勾走了。 曲历河的唇一张一合, 但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满眼满心都是甜蜜和激动,哪里还能塞得下其他东西。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及曲历河的半分吸引人。 第116页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古老爱情神话中的望夫石…望妻石?望夫石! 更恐怖的是,他似乎被发掘出了花痴属性, 跟那些经常在论坛上对着一张绝美生图狂吹彩虹屁,舔屏嗷嗷叫的人一样,看着曲历河, 他也想嗷嗷叫。 “嗷——” 腰上的生疼让他骤然回神, 下意识的嗷叫一声, 破音了的性感声线极具杀伤力, 像尖刀一般刺破同学们因为哄闹而罩起的屏障,在封闭的教室里环绕。 同学们一脸惊恐的扭头看过来,眼中又升起熟悉的惧意。 “咳咳!” 曲历河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抬眼扫过去,半眯着的眸子中无甚笑意,仅有一股淡淡的疏离在眼中盘旋,大伙愣了一下,又各自移开目光。 众所周知,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是很恐怖的,那样的人能够将自己的生活学习安排的有条不紊,在日复一日实施计划的时候,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曲历河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那个瘦白干净的学霸虽然总是保持沉默,看上去也有些呆萌呆萌的,可实际上是个很有威慑力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江迟是一类人。 这也是他能够在转校第三天就能和江迟钟明等人打成一片的原因。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不见,曲历河这才抿着唇看向江迟,果不其然又撞进他委屈的眸子里,像是受了什么非人的对待,他幽怨的皱眉,眼中起雾,像极了当初在爸妈面前演戏求安慰的样子。 曲历河:“……” 为了拉回江迟的注意力,他不得不在讲题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停下,休息时间过去了一大半,他却连一道题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讲完。 刚刚他说的入了迷,将近一分钟没有听到江迟的回应,他便知道他又跑神了,一时心急便动了手。 他发誓只是想要提醒一下,着急之下居然忘了控制力度。就算知道江迟现在的可怜中夹杂了一半的水分,但曲历河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在他第一次遇见江迟后,他就发誓不管江迟多么不听话都绝不会动手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虽然有些时候他会比较凶,但他是真的把江迟当宝贝儿子来宠的! 然而腰上的肉本来就很细腻,刚刚他那声尖叫,应该真的是很疼吧…… 曲历河咬了咬唇,裸粉色的唇立刻红了一片,清澈的眼中浮上点点歉意和心疼,在波澜不惊的眼底扩散荡漾开。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还,很疼吗?” 江迟正捂腰勾着背痛苦的哼唧,在听到曲历河细弱的声音时,脸上肆意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珠骨碌转两下,一个戏耍计划在心里慢慢成形。 下一秒,捂着腰的人有气无力的瘫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疼,很疼,曲历河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咱们关系这么好,你怎么能对我下手呢!” 论演戏,谁能比得过他呢? 曲历河没想那么多,搁下笔凑过来,微凉的手朝江迟的衣角下摆伸过去,指尖捏住柔软温热的布料,正欲向上提,却被一只手攥住手腕。 “干嘛!” 曲历河有些警惕的抬眼。 曲历河动了动嘴:“看看你的腰上是不是肿了啊!” 江迟:“……” 少年愣了一下便松开手,任由那只手撩开衣角,暖阳携风而来,攀附上细瘦却精壮有料的腰,指尖所过之地,抚起阵阵战栗。 微凉停留在后腰某处:“这儿吗?” “不是,前面一点。” 手来到侧腰处:“这儿?” “不是,还得前面点……哎对对对,就这儿疼,就这儿!” 肚脐侧边?听他的话感觉很严重的样子?会不会正好在他上次打架的伤口上? 想到这儿,曲历河不禁提起了心,思考片刻便起身拉来椅子蹲在了地上,手高高掀起里面的T恤,歪着头目光打量个不停,未曾注意到原本拉起来的校服什么时候已经已经掉了下去。 “啊嘶…就那儿疼,曲历河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伤口啊!” 为了配合自己的语言,江迟朝后仰靠在椅背上,还戏精的加入了生动形象的面部表情,如呲牙咧嘴等一系列表示痛苦的动作。 …… “我说昨晚下课的时候让你等会我还你书,你怎么走了?” 沈怡笑着翻了翻书,“没想到你看的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你要看一周呢,昨晚家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没有等你对不起啊。” 薛一听怔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没事没事,你家里呢,没事吧!” 沈怡弯了弯眼睛,看向面前男生的目光更加柔和。其实,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经常和江迟钟明打架闹事的薛一听,但她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和薛一听因为一本言情小说就这样认识了。 事情还得追溯到几天前,曲历河让薛一听带着自己去吃饭,两个人尴尬的坐在一起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就当她忍不住准备起身离开时,薛一听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粉红色封面上的桃心,问了一句能借我看看吗? 两个人的交流就此开始。 借书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沈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魔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薛一听不光借书了,还仅用了三天就看完了。 第117页 “没事,只是小事情而已,已经处理掉了。” “嗯,那就好。”简单的一句,没有多过问什么。 态度谦和,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学习挺好,又有战斗力…… 沈怡对薛一听的印象又好了许多,交流欲望又增加了许多:“我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书。” “这种书?哈哈,青春爱情?”薛一听愉悦的咧开嘴,“语文数学看累了,就当是放松了,不过还挺好看,不过那个男主真是个渣男,就算最后答应在女主身边稳定下来了,也是个不想负责任的渣男!唉,真是可惜了女主……” 他本来是很喜欢看课外书的,只是在高一下学期成绩下降后就被爸妈没收卖废纸了,这半年来他忙着学习,好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问沈怡结束也只是出于那个粉红色的封面看起来很甜蜜,原本以为是个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爱情故事,谁知道那个从头渣到尾的渣男看的他心里堵得慌。 似乎是想到了书里的什么情节,他有些生气的摇摇头,正义感十足:“女主,心太软了,渣男说两句好话就什么都不介意了,本来那次约表妹就不应该原谅,让他去……”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薛一听忽的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激的他干咳起来,为眼前偶然瞥到的画面震惊的合不拢嘴。 他现在正站在六班的后门上,直对着的就是曲历河的座位。以往从后门经过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曲历河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看书,而他同桌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而如今,那个仰靠在椅背上一脸荡漾的黑发男生,右手正搭在背棱上,修长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头发,这个姿势他可太熟悉了,分明就是迟哥的招牌动作。 还有那双好看到过分的手,放眼整个校园再找不出来第二个,这黑发分明就是江迟! 如果只是江迟,他倒还不至于那么震惊,重要的是曲历河。 视线里,他正半蹲在地上,身体前倾趴在身前人的大腿上,脸被江迟的校服挡的严严实实,但他依旧能够看见,曲历河抓着江迟白T的手,正大力的揭起衣摆,骨节突出看起来用了些力气。 头顶的发梢时不时的转移个方向,频率有些快。 …… 薛一听艰难的咽了咽喉咙,眼睛闭了又睁。睁开又闭上不知道多少次,他感觉自己大白天见鬼了!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货在教室里干嘛呢!?! 他真的不愿多想,但是迟哥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那一脸的痛苦又快乐是怎么回事? 因为隔得远,他听不清江迟断断续续中说了什么,但是有一个字他只看嘴唇就能读出来。 痛…… “这姿势真它妈的……糟糕啊…” 第63章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几天不见, 他们两个人已经这么狂野了,啧啧啧! 薛一听扶额,面色复杂的收回目光, 身子略微向前倾倒, 额头抵在冰冷瓷砖上。他突然有点后悔过来还书了,这一幕对他的冲击有点大, 他得慢慢缓一缓。 沈怡察觉到了薛一听的异常,好奇的扭头看过去,曲历河蹲的累了, 脚踝用力把椅子勾近,然后坐上去。他偶尔仰头询问些什么, 江迟也指手画脚的给他形容。 沈怡仔细打量一番,有些不明白薛一听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现在六班全体师生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 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就算现在两个人举止亲密, 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大家也就自然的将其忽略。 没什么问题啊! 薛一听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有了新朋友吃醋了? 想着,她抬手拍了拍薛一听的肩膀,言语之间满是同情:“你别多心,迟哥虽然最近和历哥玩的好,但是你在他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轻轻的拍打着,薛一听只感觉头嗡嗡响,哪里还能听得见沈怡的声音。 他早看出来这俩人有猫腻, 在江迟一次又一次维护曲历河的时候就知道了。想来也是, 像江迟那么嚣张的性格, 别人碰都不敢碰的底线, 能一次次对曲历河退步,可见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单身十七年的石头终于动了心,是好事,值得庆祝;但是动心的对象是同性,总让人觉得有些遗憾和感叹。 西北小城,也曾有过这样轰动的恋爱,但是结局…… 肃城对这样的感情很不友好,薛一听甚至可以预想江河两人在一起后,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但所幸他的接受能力很好,他自小和江迟一起长大,是真正的好兄弟,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支持。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宣布恋爱消息时要送的礼物。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他挑了好久才找到的。 他等了那么久,可谁知道这俩货居然直接跳过这一步,开始玩19X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真是丧心病狂…… 刚刚两人的动作还在脑海里打转,年轻的大脑创造力惊人,有些小细节,就算没有看到,他也能自己加上去。 念及此处,薛一听拧了拧眉头,莫名红了脸,甚至没敢转身看沈怡,就扎着脑袋快步离开:“我先走了,要上课了! —————— 第118页 江迟就是故意的。 其实他清楚,曲历河根本没用多少劲,就只是朋友间打闹的力度,他刚刚之所以嗷嗷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自于他手上的凉意。 现在他的肌肤已经习惯了那样的触碰,又或者说喜欢上了那样的触碰,江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他温柔的动作让他欢喜,还是那双杏眼中的担忧取悦了自己。 反正不管是什么,总和曲历河有关。 “揉一揉就不疼了,没事的。” 望着匐在身前的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停留在胸前,黑发在阳光下染上了金色,少年狭长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 “哎呦,我这也疼,大概有两三天了,特别疼,曲历河你快看看是不是被撞青了。” 曲历河俯的更低:“哪?你手压住的这儿吗?把手拿开我看看,没有啊,这白白嫩嫩的一点淤青都没有,真的很疼吗,难道是内伤?” 如果是内伤的话就很严重了。 江迟佯装痛苦的嘤咛,一边半眯着眼偷笑。 曲历河啊,你明明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那之前为什么还拒绝了我那么多次,现在听到我受伤这么着急,分明就很关心我。 “这,还有这也特别疼,特别疼,都不能碰。” “啊?我看看。” 曲历河一心关注着他腹上的伤,哪里能想到自己已经掉进了圈套中,他低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衣摆高高掀起,江迟为了让他方便看,顺手接过他掌中的衣角。 手蓦地攥紧,骨节微红。 曲历河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贴上去,在一股热气喷洒在身上的时候,江迟一挑眉,瞬间扯起衣服包上去。 …… 世界安静了。 曲历河霎时陷入了黑暗之中,他茫然的眨眨眼,等到鼻尖触碰上一片结实坚硬的时候,鼻息间传来阵阵清香,清香之上,是让他有些恍惚的体香。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不同于洗衣粉这种外来的味道,那种与生俱来的香,长在骨头里,浸入身体中,意外的勾人。像潘多拉魔盒被打开,欲望和贪婪吞噬了理智,在这一瞬间,曲历河脑中掠过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横陈的身体发出邀约,被强压在冷淡之下的心火熊熊燃烧。 他怔然,居然沉浸了其中,等到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有了变化。 不可以! 黑眸紧缩,呆愣两秒的人立刻挣扎反抗起来。 “唔——江迟你他妈居然是在骗我,放开!” 演了好久才计谋得逞,江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手。 他低着头开怀大笑,弯弯的眼眸充斥着巨大的喜悦,双手捧着曲历河的脑袋不撒开,指尖探弄着他的耳朵,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捏着那丁小巧的耳垂,爱不释手。 他抬眼粗略朝四周扫一圈,教室里声音很杂乱,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动作。看到这里,他不禁大胆了起来,压低声音半威胁半诱惑道:“我不放,除非你说你喜欢我。” 曲历河:“……” 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个方向了? 见曲历河迟迟没有动静,江迟有些急了,忙着急的开口,语气中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撒娇意味:“就一句,你就说一句嘛,你说了我立马就放手,真的!好不好,就这一句而已,说了你又不会少块肉。” 是不会少块肉,但是会很奇怪。 “一会儿就上课了,你也不想大家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吧,就三个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此,曲历河表示,他有自己的倔强。 “曲历河,求求你了,曲历河~” “曲历河,我太可怜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对我说过这三个字呢,你就当满足我一个心愿吧,曲历河~” 江迟学着别人撒娇的方式扭了扭腰,使得曲历河的唇避无可避的贴在了他的肌肤上,近在咫尺的温热,只要张嘴就可以咬到的坚硬起伏。强压下心底莫名的冲动,曲历河眸子更黯,心里顿时升起阵阵无奈。 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他怎么一点都不注意一下? 就算是同性,也会撩拨出火的好吗? 点火他又不负责,独留自己承受。 看来他以后不光得教他学习,还得制止他这种渣男行为! “好不好嘛,曲~历~……” “好好好,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离开你!” 倔强算什么,又不能吃! “嘿嘿,够了够了,太多了,我只要一个喜欢就好了。”爱太沉重了,他现在承受不起。 其实他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个浅浅的喜欢而已,最起码他可以由此知道,曲历河并不排斥自己亲密接触不是吗? 这就够了?曲历河不禁失笑,亏他还准备了好多呢,什么离开你我不能活啊,没了你我生不如死啊,各种山盟海誓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江迟倏的笑开,笑嘻嘻的揉了揉柔软的发丝,尽管现在那片柔软扎的他小腹有些痒。 “好了,你这么听话,放过你了!” 话音刚落眼前便豁然开朗,曲历河咽了咽喉咙,方才的闷热感骤然消失,他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江迟已经卸下了锢在后颈上的力气,现在他可以随意活动了。 第119页 曲历河动了动脖子打算起身,又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很不甘心,无处泄愤的他目光自然的落在眼前平整结实的腹肌上,而后后像只一心报复的稚虎,呲着牙咬上去。 唇齿离开之际,舌尖不小心划过那处本就细嫩的敏感地带,湿软软的细腻触感,仿若电流击中了心脏。 江迟整个人都震惊了!曲历河刚刚他!!! 啊啊啊啊啊!他是吻了吗?是吻还是舔? 少年整个人颤栗一下,正欲伸手抓住眼前的人。却一不小心从椅子上翻身跌倒在地,腿正好撞到课桌,右上角本就凌乱的书哗哗啦啦洒落一地,动静极大,引得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的其他人皆回头查看情况。 江迟现在心里小鹿乱撞,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 他坐在地上,无视身下的冰凉,连起身都忘了,直到曲历河伸出手来…… “江迟!曲历河!” 听到有人喊自己,两人默契的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望过去。 在离他们不远的后门门框上,倚靠了一个男人。 黑色的西装一尘不染,手上一个红双喜的杯子,身形略有些臃肿。 是校长…… “你们两个,都是男生,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稿子找回来了!!呜呜呜,我好快乐,原来幸福这么简单… 第64章 曲历河的最爱 校长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他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眼射出两道寒光, 沉重严肃的声线在教室里扩散开。 原本没有注意到后排情况的同学也纷纷转过头来, 看到是校长,又惊慌失措的拿起书挡在面前, 或者是低下头写作业,为了不被批评,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顾泉, 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原本有道题想问一下曲历河,可谁知一转头就看到了校长, 无奈之下只能默默的转身。 心中顿生疑惑,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平时根本不来六班视察的校长居然出现在了门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周五天里面, 总有一两天会有领导来教室视察学生的学习情况, 通常是在早自习和课间活动的时候,杨主任来的次数最多,接下来就是校长了。 不过对于六班的同学来说,校长是很陌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校长似乎对六班很抗拒,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每一个六班他都没去过。时间长了,大家就不以为然, 在空闲时间睡觉吃零食随性而为, 没想到今天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虽然自身难保,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曲历河和江迟的情况。 头已经低下了, 但耳朵还是竖起来,认真的听着身后的动静。 “咯吱——”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他估摸着应该是摔在地上的江迟站了起来。 下一秒,校长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在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江迟,曲历河,你们两个来我……” 这是要单独训话的节奏? “爸!” 一声响亮的呼唤,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这声音,太熟悉了! 于铮! “爸,我有事跟你说。” 曲历河愣住了,他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他有些好奇于铮怎么会出现在这,几天前他对自己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今天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从校长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来看,他应该是要叫自己去办公室?于铮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帮助自己吗? 江迟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坐好,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黑发在额前恹恹散乱着,只露出一双冷漠的黑眸,半拢低垂的眼睫像小刷子煽动,扫过下眼睑,略有些痒。 从校长进门后,他便收敛了与曲历河打闹时灿烂的笑颜,此刻正慵懒的翘起二郎腿,指间夹着还带有身旁人温度的钢笔,快速的转动变幻着花样,封闭的室内,一点斑驳光影在四面的白墙上跳跃。 不少同学被那一点光亮吸引,在心里默默为江迟竖起大拇指。 迟哥牛X! 校长的话被打断,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素来被严肃笼罩的脸颊上出现了几道裂痕,教室里安静的吓人。 江迟没有转身,就凭刚刚的一句称呼,他已经确定了说话人的身份。 果真是他啊…… 早在昨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来自钟明和薛一听的善意提醒,听说自己不在的这两天,曲历河有新同桌了。 那人曾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名列前茅,沉稳的性格和曲历河有些像,曲历河对他好像挺感兴趣,课间两个人还头对头说了好久的悄悄话。 听到这个消息,江迟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心里将那个人骂了八百遍。明明自己才是和曲历河走的最近的人,这新来的路人甲算什么,不用怀疑,妥妥的就是情敌啊! 不过等他问到那人是谁时,对面俩人就没了消息,估计是手机被没收了。 深更半夜,爸妈在其他屋睡得鼾声阵阵,他却在卧室里气得半死,一想到曲历河身边可能坐着第二个石泽,他就寝食难安。 想着今天来学校见曲历河,他收拾好了书包之后又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因为动静太大还惊动了爸妈。 第120页 当江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把扫帚呼啸着朝脸呼过来,幸好他反应快躲在了一边,不然现在怕是已经毁了容。 一家三口站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而后的一小时,江迟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自己对学习的热爱,并成功打动了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父母二人。 今早天还没亮,他就被自家老妈从车上踹了下来,成了二中第一个到学校的人,吓得门卫大爷差点被烙饼噎住。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教室,刚刚放下书包时,他就被被杨叔告知曲历河的新同桌是于铮,现在已经转到了其他班。 此番惊变,害的他因为打败情敌而亢奋了一整晚的情绪没处发泄,只能站在操场上吹风冷静,直到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聊天。 他太放心于铮了。 放心到他一直坚信,就算全世界都在跟他抢曲历河,但于铮一定不会。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在这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地方,他和于铮都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喜欢的人。 说的更场面些,正因为有于铮和宁幸开了先例,他才能这么快确定自己对曲历河的心意,凌驾于乖张叛逆之上的勇气,是他们给的。 纵然,结局对他们有所亏欠,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挨过了闭门不见的两年,应该就没人管他们了吧…… 想到这儿,江迟突然有种冲动,他想和于铮认识一下,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谁知还未回头,手中好不容易捂热的钢笔就被人抽走了,掌心空落落的钻进些许凉意,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只能静静的攥了攥手。 “嗯?怎么了?” 顺着钢笔的方向看去,正好撞上曲历河清明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江迟并没有错过身前人眼底密布的血丝,眉眼间也被倦意覆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倒是曲历河率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酒窝,眼眸弯弯道:“校长都走了,办公室也不用去了,你这是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在想……”江迟扫了眼手底下的卷子,总算是找到了还可以看的页数,手随意指了指道,“这题怎么做?” 曲历河撇了撇嘴的没有拆穿他:“……”装吧装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满脸写着三个字, ——求认识! 校长一走,整个教室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眼看着校长年轻时的情史都被扒的干净,老杨抱着书进了门。 一身淡蓝色运动服,外面披了间宽大的休闲服,看起来精神抖擞。平时的工作狂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始讲课,反而说了间闲事:“同学们,一年一度的校园校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踊跃报名,有奖励的!” 两台下的人骚动了! 三天的运动会,这对他们来说像三天假期一样,幸福!! “几月几号开始啊老师!” “我想报名!” “我觉得集体跳绳这个项目就挺好的,算我一个……” ……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江迟兴致缺缺的闭着眼睛补觉。 “这次的奖励可不一般,有乐器,书籍,还有关于天文地理的东西,很丰富!” 天文地理?! 曲历河的最爱! 江迟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目光灼灼的询问曲历河:“天文地理有兴趣吗?我帮你拿回来!” 第65章 你可以放心的倚靠我 天文地理吗? 曲历河翻书的动作微愣, 眉头下意识皱起,有些不明白江迟为什么问自己。 沉思时,身侧一股暖意靠近。他扭头, 江迟正撑着下巴朝他眨眼睛, 眼明如星辰洒落,揉杂了所有的爱慕与克制, 汇成一汪平静的春水。 少年换了新发型,收起全身的倒刺后,神情柔软的不像话, 依旧是惯有的那副嚣张姿态,可在曲历河的眼中, 竟多了几分孩子气。 “你不是很喜欢天文这种东西吗?上次在你的宿舍……” 闻言,曲历河咬了咬唇, 心中逐渐明朗,弓样的眉睫荫掩住复杂的双瞳。他想起来了, 原身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前几天他闲来无事,将宿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从床底下还翻出了好多本旧的天文杂志。 可见原主对天文是何等痴迷。 上周末晚上临睡前他还拿起来看了一小会儿,总的来说内容简单易懂就是有些枯燥,干干巴巴的理论知识和数据堆积在一起, 让他很是头疼。不过因为原身的关系,看的时间长了,反而感兴趣了。 见曲历河有些迟疑, 江迟侧身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不许拒绝, 就这么定了!反正你都要帮我补课了, 我送你个礼物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曲历河不以为然的轻笑:“是我自己愿意的,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学生的世界太过于纯粹,纯粹到吃吃喝喝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和忧愁。和江迟待久了,曲历河几乎快忘了,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时期的人。 “不行!”江迟蹙了蹙眉,有些执拗道:“吃饭是一定要吃的,但是礼物也要送!” 能用钱买来的都太随便,没什么价值,自己努力赢来的才有意义! “好啊!”曲历河没有再拒绝,他了解江迟的性格,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况且他也了解他的水平,从小到大的一百米短跑冠军不是闹着玩的。 第121页 少年时,每个班里都会有一些坐在后排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上课不听讲,日常抄作业,可是班里一有什么事,出头的总是他们。 而江迟就是这群人的其中之一。 无心学习的他将其他各项技能发展到了极致,篮球比赛运动会样样拿奖,节日晚会活动都由他举办,合唱比赛他是C位,甚至广播体操都是领舞。 去年的中秋晚会上,身为主持人的他还在音响老师上厕所的间隙捣鼓了一会儿调音台。 可以说除了学习,没有他不会的,二中男神榜首不是空有其名。 单凭“自己的百米记录只有自己能破”这一个骚操作,就足以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只不过珍珠也有蒙尘的时候。 而遮掩住江迟的尘,就是那扬名东平大街的霸名和迟里池气的混混气质,大伙平时怕他远离他,等到真正需要他的时候,还是一窝蜂的涌上来找他帮忙。 对于旁人这种时近时远的态度,而他本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并且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有意愿的同学按照老规矩,去找沈怡同学报名,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任务,今年的运动会,江迟依旧是咱们班运动员的队长。” 沈怡是六班的班长,和大家的关系非常融洽,一年里为同学做了不少事,得到了全班同学爱戴。而江迟更不用说,从初一开始,第一名的奖品不知道拿了多少次,实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放眼整个六班,有能力当队长也就只有他。 见没人反对自己的提议,老杨弯了弯腰,双手撑在讲桌上,未曾发觉干净的袖口沾上了些绿色的粉笔灰,曲突起的指节处,被磨出了老茧。 “去年我们和优秀班级奖失之交臂,今年我们一定要努力,得奖了,那个周末没有数学作业!” 话音刚落,教室轰动了。 “哇哦!!老杨万岁!” “我报名出一份力!!” “卧槽,周末没有数学作业,想想都爽!” “玩这么大吗!我爱了!迟哥!!” 不知不觉,话题从得奖过渡到了江迟身上,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江迟表示有点紧张。 就连一向冷静内向的顾泉都转过身眼巴巴的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期盼的光。好像饿狼盯着猎物的感觉,江迟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他抿着嘴朝曲历河身上靠过去,柔柔弱弱的蹲在他的身后。 “迟哥就靠您了!求您多赢几个第一名,我们的命就交代给您了!只要您说话,那几天我就是您的专属仆人,置办好吃的喝的等你!” 江迟:“……”他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好,我报名,我多报几个。” 顾泉眨了眨眼,感谢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迟哥你太帅了!呜呜呜,我都快爱上你了!” “别别别!”江迟急了,惊恐的瞪大了眼,恨不得过去塞上他的嘴。 曲历河还在这儿呢,这货说什么呢? “别爱我,没结果!”哥已经名花有主了,勿扰! 一波平息,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老杨布置了道复习题,喧闹过后的教室异常安静,只有翻书声此起彼伏,扩散在这方小天地里。 天明日暖,风平树静。 江迟正欲像往常一样开始睡觉,却在曲历河的压迫下翻开书勉强跟着全班的进度开始做题。 曲历河一扭头就可以看到他完美的侧脸,暖光勾勒轮廓,阴影涂写棱角,高挺的鼻梁弧度比例近乎完美,轻翘的眼睫在细碎的黑发下煽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角带了点细微的弧度,在一片暖意中溢出淡淡的幸福感。 再往下,修长的脖颈,喉结…… 曲历河被吸引,连做题都忘了。 许久,在顾泉挪了挪凳子的瞬间,曲历河兀的回神,心里有把木锤在敲打。 冷白的手覆上心脏的位置,指尖通红,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呼,他刚刚是看着他入迷了吗?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颜控。 一定是他说要为自己拿奖感动了原身,对,不关自己的事,都是原身的异常! 可是,自己收了他的礼物,怎么也得有个回礼吧,况且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要不……自己也报个名赢个小奖品?互相送,多有意思。 曲历河忙着宽慰自己,抓着笔一动未动,纤细的笔尖落在单薄的纸上,浸染开一点浊黑。 “喂……” 他太入迷,未曾发现身旁的动静大了些,等到耳畔一阵热气扑来时,一阵酥麻自衣领里升起来,攀上耳垂,缠绕在心头,白净的脸上红了一片。 他一下子后仰拉开与面前人的距离,中性笔在纸上划开一道平整的弧线,后背贴在墙上,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江,江迟,你干嘛!” 江迟撇着嘴敲了敲面前空白的草稿,怀疑道:“不会吧曲历河,这道题就难住你了?” “什么?” 曲历河怔住,垂眸才看见他的动作,素白纸业上一道细黑的痕迹尤其显眼。他歪了歪头,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他还以为江迟发现了自己在想他呢,还好…… “这题太简单了,我不想做。” “噗——”江迟抿着嘴,默默转身瞄了眼自己画的乱七八糟还没有得出结果的草稿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122页 他看着这个无形装逼的劲儿,怎么跟自己这么像? 不过他敢肯定,自己刚刚绝对没看错,曲历河就是在发呆,“那你刚刚干嘛发呆?” “猜你要送我的礼物。”说罢,曲历河又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不太合适,忙加了一句,“江迟,我眼光可高着呢,我只要第一名的奖品,你懂我的意思吧,加油哦!” 江迟挑了挑眉,“这还用你说,不是第一名的我也不好意思送你啊……” “话可不能说太满,万一没得第一名呢?” …… 那我就把自己打扮打扮送你了。 “江迟。” 正在说话的两人皆愣在原地,抬头看过去,讲台上的老杨刚把题目抄在了黑板上,正高兴的朝他招手,唇角的笑意慈祥又和蔼,俨然是他的亲舅舅模样。 “不错啊,没睡觉,知道好好学习了,我看你今天的学习状态不错,要不上来试试?” 江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草稿,欲哭无泪的鼓着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 老杨啊!换个发色就叫状态不错了吗?我第一次听课,不要赶尽杀绝啊,你看我这满本子的鬼画符,是会做的样子吗?我太难了,我想…… “老师,我陪他一起吧。” 曲历河的突然举手打断了江迟的悲伤,这下不光是江迟愣住,全班都惊呆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继江迟染黑发,江河两人做同桌后的第三件大事发生了。 曲历河主动要求帮助江迟? 这俩人的关系还真是突飞猛进啊! 在一众同学诡异的目光中,曲历河率先起身朝台上走,到第三排依旧没听到身后该有的脚步声,转身即见江迟害呆坐在座位上,不由得弯了弯眼眸朝他走过去。 削瘦的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江迟这才抬眸,望着曲历河俯身凑近,声线淡淡却多了些调笑在其中。 “傻了?你可别把我一个人晾在讲台上啊,快上来,不会做没关系,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可以放心的倚靠我。” 第66章 害羞的说爱他 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 晴朗了一上午的天突然没有预兆的刮起了小风,高二的同学被考试的阴影笼罩,连出去上厕所都要带本书以求心理安慰。 平时嘈杂喧闹的楼道安静了许多。 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息在狭长的室内缓缓的流淌。 按往常情况来说, 月考前一天的每凤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学霸们做题巩固,学渣则求神拜佛。 六班的平均成绩处于全校中下游, 要想出成绩就少不了的临时抱佛脚,以往这个时候教室里学习氛围空前浓厚,今天大伙却沉迷吃瓜, 无心学习。 先是江河二人和好成为同桌,再是两人在讲台上频频对视眉目传情, 下讲台时江迟还想趁着老师没注意和曲历河牵手,可惜慢了一步, 未果。 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江迟居然羞涩的挠了挠头, 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 舌尖嫣红, 无意识扫过薄唇,盈盈水润的唇角提起些许笑意,梨涡浅露,如同一个邻家少年,明媚的晃人眼。 !! 全班震惊了! 钟明打了个哈欠的功夫, 睁开眼睛就看到这魔幻的一幕,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视线里, 目江迟回到座位上, 正欲像老样子趴下睡觉, 却被身旁曲历河伸过来的手拖住下巴。 细长的食指摩挲下巴, 好似抚摸着一块珍贵暖玉。 指尖划过唇角时,他看到江迟的动作顿了顿,后背绷紧,原本随意搭在桌子上的手倏然收紧,手背上青筋分明,在一片白皙上投下道道细长的阴影。 掀起眼帘时,漆黑瞳眸中的最后一抹惺忪睡意消失不见。 然而抚摸的动作还没有停止,像提醒,又像逗弄。 啧啧啧,迟哥最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碰他的头,自己和薛一听想摸摸他的头发都不行,曲历河这下算是踩到老虎尾巴了啊! 要凉…… 钟明饶有兴趣的盯着右前方的两个人,期待着自家迟哥的反击。 下一秒,他看到江迟抬手抓住那只意图逃走的手,动作轻柔的握住,身体愈加靠近曲历河。 从钟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曲历河惊愕的神情和一个完整的背影,不过就算不看,他都知道江迟现在是什么表情。 肩膀颤成那个样,是个人都知道他在笑。 钟明弱弱的扯了扯嘴角,任由窗外的明光将他的哭笑不得扯的四分五裂:“……” 钟明心情有些复杂,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江迟,几天单身狗混的久了,他都快忘了这个世界有个词叫做重色轻友。 自己和薛一听是他的铁哥们,就这样的情分都不能碰他的头,那曲历河呢? 曲历河是什么身份,害,这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视线里的两个人又凑近了些,近乎贴在一起,钟明眼睛一亮,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手机带到学校,这拍下来,以后就是江迟的软肋啊! 曲历河并不知道自己和江迟的互动已经全部落在了钟明的眼里,被握住的手掌心灼热,烫到他来不及顾及其他。 “不许睡觉。” 江迟点点头,乖巧的有点不像他:“嗯,听你的,一定不睡!” 第123页 曲历河打量他一眼,垂眸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默默红了耳朵:“醒了还抓着干嘛,松开吧。”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瞬间惆怅的皱起眉头,耷拉着眼睛道:“啊我突然觉得我还有点迷糊,你得再让我清醒清醒,哎可能感冒了,状态有点不太好,我太困了……” 你怕是当我傻? 曲历河嘴角抽动,强忍着对他来一顿思想教育的冲动,俯身凑近,愉悦的勾起唇角,若无其事道:“我本人是非常乐意帮你的,但是如果你不配合,那我也……” 翻书声哗啦啦的响起,散乱了曲历河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内心:“讲哪道题?书上的练习还是卷子?或者上周布置的作业,我都听的你。” 目光含笑,掠过某人一脸的真挚,曲历河突然感觉空荡的心脏被一股无名的情绪填满,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来自哪里,但是总归和江迟有关系。 他无法解释这种让他兴奋又紧张的悸动,只能姑且把他当作江迟改变命运走向成功的预兆。 正思考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张草稿,如同他本人一般的张狂数字在素白之上静静跳跃。 “来吧,曲历河,那我就正式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嗯。” …… 迟言迟语来的总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曲历河来不及思考的一声嗯,等到意识回归时才发现这话有歧义。 江迟弓着腰偷笑个不停,兴奋如同决堤的洪水,哗哗啦啦的从心底倾倒泄出来:“哈哈,你答应了!不许反悔,曲历河,请一定保护好我啊。” 当然,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造瓜的人浑然不觉,吃瓜的人满面红光。 六班同学一上午被感天动地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喂了个饱,连带着隔壁几个班的人也听到风声过来趴墙角。然而吃瓜很快乐,造成的后果就是,一大群人迎风到中午毫无睡意,下午只能以头抢地。 窗外阴云密布,每一阵风来,树梢上的叶子就会少几片,曲历河休息眼睛的时候,就会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他的悠然闲适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不过每一次,那份悠然都会被打断。 “咚!”一声清脆的相声飘进耳中,曲历河终于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精致淡然的眉眼间染上了着无奈。 第六次了…… 这节历史才上课十八分钟,顾泉的头已经撞到桌面十二次了,抬眼望去,那颗人人羡慕的天才大脑正摇摇晃晃的朝下砸去,却又在最后一秒紧急刹住,而后周而复始,直到下一声“咚”传来。 …… 曲历河紧盯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他费力的支撑着已经不属于自己控制的身体,偶尔还能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 “同学们,这道题选A还是C?” 全班异口同声的C,只有他拖长了声音,悠扬扬一句:“嗯,对……” “噗!” 虽然这样实在很不厚道,但是他确实很想笑。 记忆里,顾泉可是对历史很感兴趣的,这是怎么了,瞌睡成这个样子,环顾四周,整整清醒的没几个,看来最近的课程是越来越忙了,连顾泉都撑不住了。 哎,还是江迟听话,让学习一点都不含…… 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的少年无意识的拨弄开落在眼角的碎发,而后换了个姿势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梦见曲历河曲历河扑进他的怀中,害羞的说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他对我很认真 江迟, 似乎做了什么美梦? 曲历河本想夸一下江迟的自觉,谁知一扭头就看到他睡的正沉。 视线里,江迟枕着手趴在桌子上, 白皙的手臂因为被压的时间太长而略有些泛红, 揉杂了黯淡光芒的暖色易碎的倾泄在柔软的黑发上,眼睫静静的垂下, 唇角微勾起丁点弧度,柔和了因为逆光而看起来极为生硬的颌线棱角。 曲历河抬手打算叫醒他,可伸至半空中却骤然定住, 微微下垂的眼眸紧了紧,而后略微歪了歪头。 与江迟平行的角度上, 他才看清他眼下的一片乌青,附着在一片白皙之上。 曲历河愣了愣, 心中顿生一股疑惑。 他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累? “阿嚏!阿嚏——” 教室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极大,吓醒了不少昏昏欲睡的同学, 眼看着江迟抿抿唇, 不适的嘤咛一声,将半张脸埋入宽大衣袖中,精致的眉峰蹙了蹙,睫毛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 曲历河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似乎有些担心他突然惊醒。 “咯吱咯吱。” 教室里的动静还没有停止, 曲历河闻声望过去,目光和正在小心翼翼挪桌子的钟明在半空中碰撞。 钟明何其机灵,看见曲历河面容上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愠怒, 忙松开桌沿郑重其事的朝他点点头, 表示自己会安静一点。 曲历河收回目光, 漆黑的瞳眸又温柔了几分。 突然, 江迟恍惚的皱了皱眉,抬起手撩上额前碎发,忽而又无力的耷拉下手腕,身子摇摇欲坠。 曲历河趁机靠近,小心翼翼的取开他胳膊下被折叠起来的书页,抹平边角,目光从他被硌出错综痕迹的手臂上滑过,却见他绯色的指骨揉了揉眼睛,眼角微红还有些湿润。 第124页 江迟愈加不安起来。 指腹揉搓着眼睛,像发泄一样用了很大的力气,动作幅度惊人,没动两下右眼就已经一片通红,像只红了眼的兔子,拧着的眉梢蕴藏几分淡淡的气馁。 再揉下去,眼睛怕是不想要了? 曲历河不禁抬手,钳住他乱动的手腕,小臂上线条紧绷,让还未从睡梦中挣脱的他动弹不得,后者还在反抗,嘴唇被咬的发白。 曲历河抿抿唇,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了,眼睛疼?”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迟的反抗幅度逐渐变小。 昨晚折腾了一夜,让他这一整天都疲惫不堪,其实上课之前他真的没打算睡,只是刚刚低头翻书,还没坚持一分钟就陷入了深眠之中。 说是深眠,可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曲历河的平稳的呼吸,也能听清他的问题,甜蜜的梦魇之下,所有想说的话最终汇成乖巧的一声:“嗯,疼……” 说话时,眼角滑下一点晶莹,曲历河皱眉,拇指轻缓的划过他的眼角,“是不是眼睛里面进了睫毛,睡觉还不老实,揉眼睛干什么,我帮你看看,睁开眼睛眨一下。” 江迟艰难的掀开眼帘,刚刚睡醒的人眼神迷蒙,精致的眉眼微蹙,因为眼中的刺痛,在睁眼的瞬间眼泪便汹涌而来,曲历河还没来得及帮他看眼睛,拖着他侧脸的掌心就已经一片湿润。 冰凉的泪水在掌心居然有些烧灼,曲历河沉默的拭干他的眼泪,两指谨慎的撑起他的眼皮。江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望着逐渐凑近的面孔,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机会有所行动。 “曲历河,疼,真的特别疼。” 曲历河:“……” “真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快瞎了,你帮我吹一下吧。” 曲历河面容依旧,神情淡然然的。江迟抿了抿嘴,心头泛起一阵疑惑,难道是自己表现的不够生动? 咳咳! 在心里酝酿了一阵感情后,他刚刚开口吐出个“曲……”字,抚着自己脸颊的手就已经收回去,温热的触感不再,略有些凉意。 呃,他这还没来得及发挥呢,怎么就结束了? 下一秒,他听到了身旁人清脆的调侃声:“矫情什么呢,刚刚你淌眼泪的时候,睫毛早就被带出来了,呐。” 话音刚落,一只手出现在了眼前,在裸粉的掌心,赫然可见一根细小的睫毛。 “哦,已经出来了啊,害,我还以为没出来呢,我刚刚眼睛确实有点疼。” 曲历河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嗯。” …… 啧,这个就很尴尬了。 江迟咽了咽喉咙,笑呵呵的翻开书,“睡醒了,我还是认真学习吧。” 也许是真的无颜面对曲历河,接下来的时间江迟,一心扑到了学习上,一节课下来跟着老师的节奏走,居然还真的学到了一些东西,其中不少就是为了应付明天月考而临时整理出来的选择题做题技巧。 全班认真听的没几个,江迟却算在了其中,历史老师表示十分欣慰。 对于已经看完必修和选修课本的曲历河来说,这些解题技巧就显得有些机械和生硬了,后半节课他也没什么心思听,索性就盯着江迟看。 少年的心思藏不住,在感应到身旁人的目光后就惴惴不安起来,原本就弯伏着的背勾的更低,流畅的解题思路被打断,手下的字也开始弯弯扭扭起来。 曲历河丝毫没有自己打扰到江迟的觉悟,只愉悦的勾唇轻笑,将他被自己紧盯的紧张和不安,看见不懂的难题时疑惑不解尽收眼底。 突然间,他感觉江迟有点可爱。 “可爱”两个字冒出来,连曲历河自己都吓了一跳。二中谁不知道江迟从小野到大,干起架来不要命谁都收拾不了,他把那些小滚滚捶的满地打滚,哇哇叫时,可一点都不可爱。 一想到江迟顶着可爱的名声在二中招摇,他就一阵别扭,好像这个名号是冠在了自己头上。 算了算了,不想了。 曲历河慌张的收回发散到无名角落的思绪,径自转身,目光重新落在历史练习册上。在右下角的页码处,用黑色中性笔写了一串数字。 9.12 江迟的生日,九月十二,初秋时节,也是肃城一年天气最好的时候。 但是在他现在工作的容城,那个偏南方的小城,九月正是一年里气候最潮湿阴冷的时候。在曲历河的记忆里,老爸的老寒腿总是会在这几天犯,老妈为了照顾他忙里忙外顾不上休息,身体不好,连带着二老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选择不过生日。 不过到了12号那一天,他还是会按时接到家里的电话,下班后回到爸妈家中,一家三口坐在桌子前吃一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饭,结束了老妈再下厨做一碗长寿面。 面里面总是要点缀些葱花,老妈每次都被葱花辣到眼睛,将面端给他的时候眼睛通红,泪流满面。 他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她以后别放葱花了,可她总说那是点缀,看着好看,他作为儿子也无计可施。 每当老妈辣哭的时候,老爸就会领着老妈去洗眼睛。 这一去就是十多分钟,老俩口几十年经历风风雨雨,到了老年关系越来越好,就连吹眼睛这种事情都是对方亲力亲为的。 等到他们回来,自己就已经吃完了。 第125页 还记得他高考失利的那一年,他没有吃完长寿面,被老妈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到最后还激动的哭了起来,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从今年开始必须吃完。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剩过一条面,一口汤。 …… 几个简单的数字就让自己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曲历河一时间心情有些低落,他回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担心,最近爸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太好,如果再…… 忽的,他有些想他们。 如果能够见一下他们就好了…… 哎?江迟前两天不是说,让自己去当家教吗? 曲历河蓦地眼睛一亮,眉梢眼眸中的惆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颇有些激动的扭头,开口问道:“江迟,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去你家辅导你学习吗?” “啊?”江迟没想到曲历河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他下一秒就告诉自己他反悔了,“嗯,对,曲历河你都答应我了,可不能反……” “我们什么时候去?” 窗外的光线不强,落在曲历河没有瑕疵的脸上,却也勾勒出了一个淡淡的轮廓,不是很能看的清楚,却也衬的他最近略微圆润了些的脸颊更立体了些,或者说将他柔和的侧脸旁拓开阴影。 唇角的弧度极具蛊惑应,让人恨不得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反正江迟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过此刻,他还尚且留了些理智,曲历河的眼神太过于灼热,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漆黑深邃的眸子如同汪洋大海,引人沉溺其中。 江迟:“???”是他瞎了吗?为什么曲历河看起来这么高兴? 没听到回答,曲历河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我们时候去,我准备一下。”带点爸妈喜欢的水果食物什么的。 这次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拜访,说实话他还真的有些期待! 他是真的期待! 江迟没有错过曲历河眼中毫不掩饰的兴奋,看他的表情好像是要去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那种诚挚和认真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在以前的他身上看到过。 也就是说,他对其他事都不怎么上心,只有对给自己当家教的事十分认真。 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四舍五入一下,就表示他对自己很认真,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很在乎这次和爸妈的见面,他想给爸妈留个好形象,四舍五入到最后,江迟觉得自己个曲历河的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江迟太投入了,连下课铃声都没听见,等到他从自我陶醉和感动中清醒时,面前已经没了曲历河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最终看到了站在沈怡桌前的那抹引人注目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曲历河:你腿受伤了,我扶着你走。 江迟…… 江迟:曲历河扶我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牵了我的手! 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再五入一下,我们领证了!!!! (*/?\*)呜呜呜!!!! 第68章 礼物和惊喜 沈怡对突然出现的曲历河有些好奇。 看样子还是来找自己的?这就让她更好奇了, 毕竟在这段时间里他除了来找江迟,平时根本不会踏足这片区域。 难不成,他是想报名运动会吧? 这样想着, 开口时, 沈怡的话里带上了询问的意思:“运动会?” 曲历河轻轻的“嗯”了一声,再没有过多解释。 沈怡连忙将报名册拿出来给他, 目光不自觉落在面前正翻动着运动项目册的那只手上,一时间有些呆滞。 肌肤冷白干净,薄薄的一层, 连手背上交错的血丝都能看见,突出的骨节小巧玲珑, 看起来有些像女孩子的手。 但每当他微蜷起手指时,就有青筋暴起在手背上纵横, 看起来非常有力,这个时候, 这双好看的手上便再也找不到女生的特质。 曲历河不知道沈怡的想法, 此刻他正认真的寻找着自己在心底打算送给江迟的生日礼物,然而两页都翻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 该不会没有吧。 可是他明明记得,之前的运动会上有过这样的奖品啊? 指尖再次捏着纸张边角,翻页, 清脆的哗啦声在此刻这个安静的教室里莫名的有些突兀,沈怡也在这个时候被唤回了现实。 犹豫片刻,她还是抬眼看向了曲历河, 视线里他正垂眸打量着手中的册子, 额前细碎的刘海下的阴影落在颤动的睫毛上, 神色严肃, 仿佛自己手中抱着的不是书,而是陈列在博物馆里估价上亿的精美瓷器,下耷拉的眼角看不出情绪,但沈怡看得清楚,他满眼认真。 他似乎对某个项目情有独钟,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停下。 运动项目册是按照历年同学们的报名人数来排列的,放在第一页第二页的都是些热门项目,什么跑步,羽毛球或者篮球,这些都是往年被争抢的项目,他却连看都不看。 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那些冷门没人报,难度高容易受伤的项目都在最后一页。 沈怡甚至能够透过那张薄薄的纸看到那只修长手指的阴影,在最后一页以小扇子的形状拓开,指腹摩挲,不急不缓。 第126页 ……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古代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选的人还没着急,她一个登记的激动的不行。 不过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曲历河居然会报名,毕竟在全班同学眼里,他就是个安安静静沉稳寡言的学霸,就算有时候会露出一股本不应该属于他的特殊气质,但也改变不了他在大家心中的形象。 这个倒不是同学们对他有什么成见。 而是他的那副小身板,看起来实在是太弱不禁风了。长久的营养不良似乎让他获得了吃不胖的体质,就算最近他的饭量有所增加,那手上脸上是一点肉没长。 这样的形象,放在古代那就是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文官,现在他突然要干武将的活了,她还有些不习惯。 “找到了,就这个吧。” 头顶的声音传来,带了些心满意足和愉悦。 项目册重新回到了桌子上,还真的是在最后一页上,曲历河手指着的地方。 沈怡忙凑上去,却在看到他手底下字的下一秒愣住。 她仰头,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确定?” 曲历河轻笑一声,露出了只有面对江迟时才会有的轻松,他一笑,眸子就弯成月牙,眼底闪烁着璀璨的明光,连声线都平添几分慵懒肆意:“嗯,我确定。” …… 沈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好久。 乖乖,这可是跳高啊! 上次报名五个人全部受伤送到医院的危险项目。一个简单的动作对腰的考验极大,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去参加这个项目,不出丑也多会受伤。她实在不明白,这么多的正常项目里,曲历河怎么就对这个上了心? 他哪怕扔个铅球玩一玩也比这个好啊! 好歹同学一场,不提醒也说不过去,沈怡犹豫了一下,将厚厚的班名册使劲往前翻,然后重新递给了他:“要不,再想想吧,这个很危险的。” 白纸黑色曲历河看得清楚,这是一份参赛注意事项,前几条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话,类似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样的心灵鸡汤,不喝也罢,可最下面括号里的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怡目光灼灼,欣慰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像说的话。 注意:参加跳高的同学必须要接受过训练! “学校就是这样规定的,我也没办法,要不你重新换一个吧。”也算是为你好。 曲历河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甘心,还往后翻到项目表重新翻了一遍。 “就这个吧,没事,我自己下去会练的。” 其他的一些确实都很简单,其中也有不少他拿手的项目,可是只有这个项目的奖品,是自己想送给他的礼物,就算是没有学过跳高又怎样。 这次,他想拼一把,就当是为了江迟。 万一成功呢? “哦,好吧。” 看到自己的劝说似乎没有起作用,沈怡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无奈的合上册子,准备在一旁的报名表上写下他的的名字。 然而细长的笔尖还未落下,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打断了她。 沈怡:“??” “可不可以先不要写?”曲历河看的很清楚,虽然报名表上已经有了很多名字,但是都没有江迟,如果自己的名字写上去,等到后面他报名时一定会看到的。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去跳高的。 “你能不能先替我保密,等到江迟报完名之后再写上去,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报了跳高。” 眼看着女生的神情逐渐八卦,他不得不补充一句:“只是想送他个礼物而已。 沈怡是个非常公正严厉的班长,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如果是其他人找她走后门,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答案一定是不行,但是如果是曲历河的话…… 原则是什么? “好啊,当然没问题,这点小事都包在我身上,” 就凭他把你自己讲题,这个忙就一定要帮。 曲历河望向她拍着胸脯朝自己保证的样子,十几岁的女孩,正是最重情重义的时候,那双灵动的眉眼好像会说话,眼底尽是狡黠和笑意,不由得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谢谢!”曲历河非常真诚的道谢,思索片刻又有些担忧的加了一句:“如果江迟问我刚刚在干什么,你就说我只是看一看比赛有什么奖品。” “嗯嗯。” ………… “曲历河,老杨找你——” 听到声音,曲历河转身看过去,四班的数学课代表正抱着一沓作业本喊自己,一身宽松的校服看起来普普通通。曲历河愣了一下,这才想来可是他刚刚去办公室抱作业,被老杨趁机当苦力了吧。 “好的,我马上来。” 曲历河扭头回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沈怡目送着他朝右拐过去,回头正打算将曲历河刚刚的提议写在文具盒的夹层里,以免自己忘记,却未发现早在曲历河前脚踏出门框的时候,一直在座位上认真学习的江迟瞬间从作业中起身。 朝着一无所知的她走过来。 “沈怡,我报名。” 沈怡正在裁纸,听到江迟的声音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等到她慌乱的用手挡住面前还未写好的提醒时,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不由得脸上一红,抬手摸了摸鼻子缓解内心的尴尬。 第127页 歌也不唱了,小调也不跟哼了:“啊,报名?报名,等一下。” 江迟好歹是校运会的老人了,早在几年前就知道报名表和项目册不是同一个东西,便随手拿起学着刚刚他看到曲历河的样子翻来翻去。 江迟是班里的短跑健将,以往的奖励一大半就是被他赢来的。她当然知道这次肯定也少不了他,便立刻点头将他的名字写下来,一笔一划极其认真。 “这次有你,我们班肯定能的拿到优秀班级,到时候三天假期就可以放心玩了!对了,这个,最后闭幕式之前的接力赛,还差一个人要不要试一试,只要你去肯定能……” “这次我想换一个了。” 换一个! 沈怡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一个两个怎么都想着换一个不一样的玩? 曲历河是这样,江迟怎么也来了? “你想好了吗?像试试哪个?” 江迟径直翻开最第一次的那张纸,抿着唇搜索,半眯的眸子下仍有几分疲倦,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沈怡不知道他眉间的这股期待来源于何处,看他挑的人认真,她又不能打扰。在这百无聊赖的等待过程中,才发现他有着跟曲历河一模一样的小习惯,扇形打转摩挲纸面,这个细小的动作,两个人几乎完全相同。 沈怡:“……”我好想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就这个吧,简单,而且我也正好有兴趣。” 还没等沈怡胡思乱想,江迟就已经将册子还了回来,手指着的地方,赫然几个大字——男子三千米长跑。 !! 他明明是爆发型选手,现在居然要去跑耐力赛,怎么想的? 玩也不应该是这样玩的吧。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曲历河那个头去跳高了,江迟这身架去长跑了,世界混乱了。 “还有个事,我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先不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等快交表了再加上去,马上就是曲历河的生日了,我想给他给个惊喜。” 沈怡:“……”一个送礼物,一个要给惊喜,两个人都为对方考虑,谁来为她考虑考虑! 沈怡表示,我好难,这都是什么事? 第69章 短尾矮袋鼠 等曲历河回到教室的时候, 江迟已经重新坐回座位为,手肘撑在桌面上捏着眉心,脑袋怏怏的耷拉着, 一副刚刚睡醒没精打采的样子。 曲历河将作业本放回到讲台上, 转身就看到江迟的手已经从眉心转移到了太阳穴,指节抵上, 修长的手指蜷缩着,手背在窗外黯淡的阳光下依旧白的夺目。 按压太阳穴,本是很放松的一件事情…… 可他看着那夸张的幅度和力度, 怎么也看不出来放松两个字,倒更像是…… 泄愤一样? 江迟用的力气很大, 干瘦的指节沿着太阳穴打转,每次按压下去都会瞬间升起一点嫣红, 隔着大半个教室,他甚至能看到后者紧蹙的眉梢。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跟自己的头有什么深仇大恨。 教室里很是热闹, 大家聚在一起猜明天考试的题目,考不好就提头来见的紧要关头,没人注意到江迟的情况,只有曲历河无奈的扯扯嘴角,抬脚上前。 “这么用力, 干脆把头卸下来好了。” 一道打趣的声音响起,言语之中满是戏谑。 江迟手中动作一顿,仰头朝着声音飘来的地方望去, 意外的撞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瞳眸中, 星辰洒落其中, 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时, 少年歪了歪头,圆圆杏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曲历河站的很近,削瘦的身体在暗沉的光影中被拉长。 见江迟许久没动静,曲历河双手撑在桌子上,意味深长的俯下身子,整个人凑的更近,人畜无害的面容突然放大在眼前,恰到好处的五官因为拓下的淡淡阴影生出几分凌厉和乖张,与他无辜眼眸中的乖巧恰好相反。 一善一邪,揉杂的极其和谐。 江迟心跳漏了两拍,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呆滞的盯着面前的人。 曲历河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类型,可他有一种魔力,能让人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喜欢。 江迟一向觉得曲历河好像就是按照他喜欢的样子长的,每句话都是他想听的,每个动作也都恰好能吸引他的注意。可当现在两个人真的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审美一直以来是跟着他跑的? 当他乖巧时,自己喜欢的就是听话的小朋友。 当他自力更生时,自己就喜欢坚强独立的小朋友。 现在他变得攻里攻气了,那自己就应该…… 江迟发呆的样子太傻,眼睛瞪圆,嘴巴里鼓起了一团气,不禁让曲历河想到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一种动物——进食时被打扰的短尾矮袋鼠。 它的嘴巴也时常会像这样鼓着,可爱死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扯开笑容,飘忽的声线中满是笑意,任谁都能听得出,他现在心情很好:“江迟啊,我怎么发现你最近傻乎乎的,是不是上次和石泽大家还摔到头了?” 石泽…… 一号情敌。 江迟回过神,不自觉的移开目光,手又恶狠狠的按了两下。 他今早来上课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讨论石泽,听那话好像是明天就会回学校上课了。 第128页 想起自己路过校园活动通告栏时看到的篮球比赛通知,江迟的眉毛沉了沉,怪不得他要急着回来呢。 情敌回学校了,江迟觉得自己自己追求曲历河的进度应该加快一点。 怎么个加快法呢? 制造独处机会?写封情书告白? 要不就…… “像你那样按,怕是要出事,应该轻一点,你感觉现在的力度怎么样?要不要再重一点?” 指尖带着滋滋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按压落下时,江迟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脑海中已经成形了一半的计划瞬间成了一团浆糊。 什么对付情敌的计划,什么告白信的写法,通通被甩在一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曲历河在给我按摩,亲手按,还问我疼不疼! 这是什么? 这他妈不就是爱情吗! 不过这爱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上课铃声打断。 月考前的最后一节课,英语老师一如平常,好似没有看到面前几十人可怜兮兮的目光。 “别看我,好好复习,不能透题。” “啊!老师!” —————— 考试的前一夜下了点小雨,校门口的沥青马路边,积了一汪浑浊的水,公交车往来,时不时溅起巨大的水花。 下雨天睡觉格外香甜,曲历河只不过多眯了几分钟,就成了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人。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低气压让他生生顿住脚步,环顾四周,以往的聊天八卦小分队今天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前背知识点,顾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里。 靠近讲台的窗户开了一半,空气中的水分子充斥在教室的各个角落。 曲历河的瞌睡虫被瞬间赶跑。 在他的记忆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六班才是团结一心,拼命学习的。 这一幕有些熟悉,曲历河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这才猛地记起,高二上学期的文理分科即将到来。 大多数学校都是高一下学期就会分科结束,然而肃城,这个地方却保留了原有的时间。 印象里文理分科时间,是在第一学期学期第二次月考之后,也就是说,在今天考试结束后,就要开始选择自己的方向了。 原身成绩优异,选文还是选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不过从他对地理的痴迷程度来看,选文应该更适合他一些。 至于江迟……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突然对历史产生了兴趣,最终在家人的反对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文科。 曲历河的眼睛亮了一下,说不定江迟和自己能够分到同一个班? “历哥,救命!” 曲历河被这一声唤回了意识,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口,便抬脚朝座位走过去。 顾泉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激动的抿着唇。 现在曲历河在他眼里,俨然一米九的大总攻!帅出地球的那种! “怎么了?” 顾泉举着草稿本递到他眼前,恨不得抱住大腿哭诉:“这道题,我整个班都问过来了,历哥,我只有你了!” 曲历河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便伸手接过作业本,转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下意识朝身旁人看过去,更乐了。 江迟正在奋笔疾书,曲历河扫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给他留的作业。 昨晚的自习,整整三个小时。 他一本书没看,终于手把手的教会了江迟一种题型的解题思路,甚至还做了五六道练习题来巩固。 江迟学的很认真,效率很高。 这个速度是他没有想到的,毕竟有的人用三年时间,也学不会。 昨晚睡觉前,他可是抱着“江迟可能是隐形天才”的想法睡着的。醒来后,他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挖掘江迟的天才属性,培养新时代四好青年! “历哥,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 “咳咳,来,看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半木有写完,明天一定补齐三千字+新章! 第70章 妈 不管大家有多么不愿意, 考试还是如期而来。 高考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为了不耽误时间,各个科目安排的非常紧, 几乎可以说是从早考到晚, 周末批改,周一就出成绩, 完全不耽误正常上课。 原本前几次月考科目顺序和高考是一样的,第一门考的就是语文。然而老师们发现,每当学生长篇大论写完作文后, 根本来不及休息,就要迎接下一门, 导致紧跟在后面的数学,几乎没什么人写。 在两次数学成绩肃城垫底后, 校长终于决定把数学提到第一个。 当杨主任夹着文件袋进门时,四下响起一阵哀嚎声。 杨主任, 次次都是六班的监考, 一来二去早就熟悉了,看到他来大家也不忙着收书,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主任早上好好!” “叔再让我看两眼吧!亲叔!” “我马上把这个煎饼吃完!” …… “咣”一声,泡着甘菊花的茶杯放在了讲桌上,簇簇黄嫩的花在水中摇曳, 被浸泡的柔软水润的花瓣舒展,袅袅茶香飘起,在教室里扩散开。 晨光熹微, 天际云霞初生, 在紧张的考试前, 这一刻的静谧, 平白安抚了大伙躁动的心。 第129页 杨森目光温和,眼底的笑意透露着对面前这帮孩子的喜爱,但身为监考老师,还是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曲指敲了敲桌子,受了风寒的嗓子有些干涩,声线哑哑的。 “要吃的喝的都快点啊,扔垃圾的跑快点,还有那个抄作业的同学,把你同桌叫醒,一日之计在于晨,刚刚来教室就睡觉。” 大家乐呵呵的各干各的,终于在铃响的前一秒端端正正的坐好。 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传递试卷的沙沙声,大家都知道这张薄纸的重要性,收起了得过且过的心理,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杨森抿了口茶,视线落在最后一排那个少年的身上。 江迟从他进门就一直在学习,连头都没有抬过,染成黑发的他终于没了那种不学无术的突兀感。融在一群普通的学生中,成为这个班级的一份子,和其他人一样听课,写作业,做着一切符合他年纪和身份的事。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改变了啊。 这样的改变无疑是杨森最想看到的,他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早在这学期开学时,他就已经做好再引导他一年的准备了。 这个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了很多。 然而促成这一切的人…… 就坐在他的旁边。 这可是整个肃城高中都抢着要的好学生啊…… 视线里,曲历河正抬手接过顾泉传过来的卷子,手腕翻转,将试卷铺平在桌上,垂眸目光扫过试卷右下角的题,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半弯的眼眸中染上了一抹笑意。 夹着钢笔的指尖抵着桌面,轻轻敲叩两下,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颇为得意的朝他挑眉,眼角眉梢洋溢的喜悦,让平日里沉稳的人瞬间鲜活了起来。 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游戏机算是到手了! 江迟没有错过他的神情,曲历河对他来说,犹如一剂良药,能抹平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不用对症,百试百灵。 原本忐忑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江迟与他对视许久,狭长的眸底渐起春波荡漾,虽然他并不明白曲历河为什么要对着自己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花怒放乐的找不到北,直到拿到了卷子。 唇角的弧度僵住,江迟整个身体向前倾,默默的揉了揉眼睛。 江迟:“……”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什么情况? 两道原题,就改动了一下数字,这最后两道选择题也看着有点眼熟啊,这第二道填空题怎么跟昨晚深夜复习的那道那么像? 曲历河是神仙吧,压题这么准! 江迟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心情像坐了缆车一样,趁着没人注意,他咳了咳喉咙朝神仙本神看过去,后者正攥着笔认真写名字,笔尖顺滑掠过白纸,几笔过后,在素白之上浸开三个字。 鬓角的发丝微卷,散落在耳朵上,遮住了小巧白皙的耳廓,侧脸略圆,鼻梁的弧度高挺,睫毛半垂着颤动个不停,漆黑澄澈的眸子紧盯着手下的试卷,连呼吸都轻盈了。 他太认真了,未曾注意到身旁人两眼放光。 江迟抿抿唇,心头忽的涌上被忽略的失落。 现在的曲历河,在整个二中都是太阳般的存在,发光发热,他的光芒太耀眼,以至于自己站在他的身边都黯然失色,失色到他看不见自己小心翼翼靠近后的犹豫,自己也不敢开口说那句我喜欢你。 用他喜欢的天文来形容,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个银河系。 银河两畔,一个万众瞩目,一个恶名昭著。 这样一想,江迟心里更堵得慌了,明明曲历河就坐在旁边,可自己还觉得他遥远的无法靠近,情绪已然到了巅峰—— 好难过,想哭……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吗?还有的同学,对着一张卷子也能眼泪汪汪的,是嫌题太简单吗,快点答题!” “唔。” 后半句话,全班都有些懵,只有江迟知道,那是杨叔专门说给自己听的,果然,在他悄悄仰头时,赫然撞上了讲台上一脸威胁的人。 丰富的面部表情,化成了一个简单的字:写! 江迟看懂了他的暗示,默默的低头:“哦。” ——————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上午数学语文,下午英语历史物理,周五没有晚自习,打扫完卫生就快乐放学。 秋意甚浓,东平大街两旁的白杨树叶刷刷落下,铺成一条有节奏的路,踩上去即是一首歌。 当刘婶推着小车车到达二中门口的时候,放学铃声刚刚响罢,安静的校园瞬间热闹起来,尤其是刚刚结束了考试的同学。 六班也是如此。 考试前脚出门,后脚同学们就从座位上弹起来,伸胳膊抖腿活动坐了一天僵硬的身体。 “时间根本不够,我都没写完啊!” “我也是,太难了,没时间啊,我写字太慢,周末还得练字呢。” “我都睡着了,这次倒一我先预订了!” 像这样的学渣吐槽试卷是常态,也有不少学霸聚在一起对答案。 在整个六班,在学霸金字塔顶端的人,就是曲历河,不过大家看他仰靠在椅背上休息,双眸紧闭看起来有些累,便识趣的没来打扰,皆各自收拾好了书包朝门外走。 江迟没什么东西要带,但也站在桌前装模作样收拾了好久,等到他第三次把五本书倒出来重装的时候,钟明终于忍不住了。 第130页 “迟哥,第三次了,这书跟你有什么愁怨,你要这么折磨他?” 江迟的动作一顿,傻呵呵的抬手摸了摸耳垂,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就那样抱着书包歪着头看曲历河,看着他柔软的发丝顺着他低头的角度低垂,被黯淡的光线包裹,依旧有吸引目光的光泽。 脖颈修长,喉结时不时的滚动。 身旁就是墙,他一动不动,肌肤冷白,安静的像个易碎的瓷器娃娃。 钟明一看他这阵势,就知道江迟打算等曲历河。 江钟薛铁三角都是一起回家的,今天也不例外,既然迟哥要等,那就等呗! 也许是原身长久营养不良的原因,曲历河的胃有点疼,在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但还是攥着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试卷被收走的瞬间,就是他卸下全身力气的时候。 当胃里一阵阵绞痛传遍四肢百骸的时候,他自然听不见身边所有的声音,将自己置身一个安静的环境中,独自承受一切。 等到知觉再次恢复,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教室里空荡荡的,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将柔光折射的五彩斑斓。 这番空旷,在别人看来可能只会感到孤独,可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 直到身旁一句关切的问候声传来,心底的静湖被投了一粒石子,荡起涟漪。 “曲历河,你胃不舒服,是吗?” …… “我看出来了,你胃疼,刚刚你都在发抖,现在你全身都是汗。” 额头被摸了一把,有些猝不及防,曲历河垂眸看着江迟手上的汗渍,沉默了下来。 没得到到回应,江迟也不着急,自顾自道:“肯定是你最近没吃好,你是不是又在省钱?” …… “走,我交学费,去吃饭。” 说罢,曲历河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了起来,身体一时间不稳差点扑倒对面的人,还好他在最后一秒止住了动作,手撑着桌角用力时,自然而然的错过了面前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 曲历河的声音有些微弱,明显的胃痛后的失力:“我不饿,我宿舍有吃的。” “你一会打算吃什么?” “随便吃点,我不想走路,我想休息了。” “我骑自行车送你,不让你走路。” …… 二中三号车棚里,两个人围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黑色自行车,静默了好久。 “呃,最近喜欢走路了,锁在车棚里好久每骑了,等我擦一下!” 一番辛苦,自行车原本的颜色终于得以呈现,江迟满意的丢掉最后一片纸巾,大长腿舒展坐在了前面,转身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笑眯了眼睛:“曲历河上来,我捎你!” 他的话引来了一句疑问:“你技术好吗?” “特别好,我是我们班技术最好的,上来你就知道了,来,上车!” “江迟,去哪儿吃?” “去我家!” “啊?你家!” “对~” 黄昏,霞光披身,最后的余晖洒下,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笼罩大地。红霞烧透半边天时,袅袅乳白的炊烟和沉沉暮霭交融,树顶,墙头,柏油马路,繁华街口皆覆上一层玻璃纸。 放学回家的少年们骑着单车,缓缓行过风情小城的大街小巷,在一个个静谧的路口挥手告别。 曲历河最终还是跟着回家了。 记忆中的房子,从楼梯到大门都熟悉的不得了,江爸江妈两个人都在家,看到曲历河热情的不像话,高兴的说要为他做一大桌子菜。 趁着这个时间,曲历河便在江迟的带领下参观家里的各个角落,墙上贴的老照片,书架上的英汉大词典,花瓶里的小花瓣,江爸藏钱的小夹层。 一切都是当初最怀念的模样。 刚刚坐定,江妈就端茶倒水洗水果,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在她拿出小刀准备替自己削苹果的时候,曲历河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用,妈,我自己来就行。” 江迟刚喝了一口水:“噗!” 江妈:“???” 第71章 住在家里 四周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客厅里面像是被笼罩了一层塑料膜布, 将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减轻了几分。 江迟的这一口,不偏不倚正好喷了曲历河满脸,后者并未发觉自己话中的问题, 抬手相当自然的扯过一张纸巾, 自顾自的将脸上的水渍擦掉:“江迟,你喷壶啊?” 随口丢来一句吐槽, 但并未对江迟的行为有所嫌弃。 江妈拿着苹果的手顿了很久,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手里的小刀,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只用了几秒钟, 目光在自家儿子和曲历河之间来回打转。 一见面就叫妈,这是什么情况? 小迟的这个朋友, 貌似脑子有些不太好? 妈哪里能随便叫,那是儿媳妇叫的, 这儿媳妇还没有下落呢,等等, 儿媳妇…… 纯白柔软的纸巾很快湿答答的皱成一团, 曲历河眨了眨眼,手指拂过半边脸颊,确定脸上干了些,才伸手去扯另一张纸。 下一秒,房间里响起了江迟低沉憋着笑的嗓音:“妈……” 妈?真耳熟的称呼。 曲历河:“???”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131页 曲历河后知后觉的抬眸, 正好撞进了江妈疑惑又有些惊恐的眸子里,对上他的视线,后者扯了扯嘴角, 低头继续削苹果。 另一边, 江迟站起身, 拉着呆愣的曲历河就往洗手间走:“妈, 我带他去洗个脸啊!” 吧嗒一声,门上了锁。 确保外面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曲历河这才一脸惊恐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攥着拳头将头埋入洗手台里,挺翘的屁股悔恨的扭来扭去:“啊啊啊啊啊啊!江迟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刚刚干了什么!” “我怎么想的?我怎么回事!啊——” “啊!!” “江迟,啊——” “哈哈哈哈曲历河你真是棒棒的!”没了自家老妈的死亡凝视,江迟笑得直不起腰,曲历河晃来晃去的屁股实在惹眼,他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凑了过去。 “哈哈哈,曲历河,没想到你这么迫切啊,第一次见面就叫妈了,哈哈哈哈,看来你是真的很爱我啊!” 曲历河没抬头,声音闷闷的:“滚!” 江迟心里乐开了花,就算被凶了也不在意,况且他心里清楚,曲历河这是害羞了。 “没想到你爱哥居然爱的这么深沉,这样吧,哥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跟哥表个白,哥就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叫妈了,怎么样?” 曲历河没来得及回答,江迟就已经靠在门框上开始想象。 “嗯,你也不用长篇大论的表白,太麻烦,你就说个我喜欢你吧!”江迟一边嬉笑着,一边俯身将耳朵贴过去。 在曲历河看不到的地方,江迟弯着笑眼,纤长的睫毛也挡不住目光里的深情,眸子澄澈明亮,如同寒夜的银河,驱逐悠长的黑暗,落满点点繁星,即将溢出瞳眸的温柔,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紧紧包裹住。 说不期待是假的,他当然希望在这场闹剧中听到自己期盼已久的四个字。他已经等待了许久,这场闹剧来的恰当又合适,哪怕是借着玩笑的方式说出,哪怕是一句赌气的话,他也愿意。 很可惜,现实往往和想象有些差距, 曲历河抬头了,然后转身,鬓角额前的湿发从江迟的耳畔滑过,冰凉的水珠甩在他的脸上,有的滑落脖颈之中,沁起冰凉的触感,激的江迟身上一阵酥麻。 他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重,听不清曲历河对自己的表白。 曲历河开口了,口中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心上,他说:“你想得美。” 你想得美…… 我当然想的很美啊,曲历河,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那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江迟扯了扯嘴角,有些难过的低下头,硬生生的压下心底泛起的苦涩,明明他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呢? 就像……真的表白被拒绝了一样。 “害,那我将就一下嘛。”他翘起嘴角,颇有些艰难的扬起笑脸,“我知道你害羞来不了口,你不想当表白的那个,我可以迁就一下,这样,我给你表白怎么样?” “不要。” …… 曲历河的声音依旧如平常一样清冷又温柔,如同他在自己心上留下的那道最深刻的印记一般,一切都是最熟悉的样子,可他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鲜活跳动的心瞬间死寂,一刹那的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惨叫,像垂死的鱼,用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让我先洗个脸吧,曲历河……” 他没有抬头,就这样俯身就着冰凉的水,和着温热的眼泪,将心底的难过尽数冲洗进下水道里,身旁就是曲历河,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他还在自己身边,他还有机会,大不了他就等。 来日方长,不是吗? “我先出去帮忙,你洗完脸了去换个衣服吧,就在我刚刚带你参观的卧室,柜子里的衣服你随便穿。” 江迟匆匆离去,出门的时候,江妈正在厨房忙碌,只不过看起来总有些心不在焉,切着菜的手有好几次堪堪从指尖滑过,吓得江迟心头一颤一颤的。 他了解自家老妈,一定是刚刚的事情让她分心了。 “妈。” 江迟的声音难得的冷静温柔。 “啊,你去陪你的朋友,来厨房干什么,你怎么喝的水,还喷人家一身。” 厨房里,母子二人静立,昏黄的灯光从他们头顶撒下,落了一地的暖意。 “妈,曲历河……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从小就没有见过他爸妈,他刚刚跟我说他看到你就想到了他妈妈,所以就叫了一声,你别在意。” 这场闹剧,总需要人解释,这个人,只能是自己,不是吗? 江妈愣了下,眸光柔软了下来:“小曲那孩子……” “他以前,过的很苦很苦的,我们还在四处玩的时候,他就在打工赚钱供学费了,现在他周末还要去做兼职,不然没有生活费,他就要挨饿。” “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吃了这么多苦头。”江妈看向紧闭的洗手间门,似乎透过那里,看到了那个坚强的身影。 “他这么多年,真的过的很难的,妈,要不我们帮帮他,让他周末来给我补课吧,他可是全市前三呢!” “这孩子能吃苦学习还这么好,太不容易了啊,好,以后周末就让他住在家里,你们两个一起学习,有人看着你,我和你爸也放心!” 第132页 第72章 大宝贝 “吱——” 门被打开, 江爸双手提着水果和肉进了门,他转了身子,用脚勾住门重重一关, 然后朝着厨房走过来。 “来来来, 都是新鲜的,今天买菜的人可真多啊, 我刚刚出门还碰到老钟两口子了,也是去买菜的,霍, 大包小包提了七八袋吃的呢!” 江爸是老好人性格,看见谁都乐呵呵的。江迟百分之百遗传了他的基因, 整天也乐乐呵呵的,这爷俩整天笑哈哈, 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笑出了皱纹。 “哎?小曲去哪里了?刚刚不是还在吗?” “衣服弄湿了, 在卧室换衣服呢。” 江迟转身接过江爸手里的袋子, 然后一阵乱刨,最终从里面拿出六根香蕉,六个梨子和一大串葡萄,勤快的洗了起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任谁都能看出来,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江爸江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这臭小子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以前也没见这么勤快啊?”江爸脱下外套, 挽起袖子回到厨房接了江迟的活, 择起了菜。小厨房的玻璃门上倒影了一家三口温馨的剪影。 江迟洗的很认真, 认真到甚至没有听到江爸的疑惑,他目光紧盯着水龙头,看着涓涓水流从水管里钻出来,落在葡萄上,颗颗分明的紫意表面沾上些晶莹的水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手背。 不知道曲历河现在换好衣服了没有,换好了怎么不出来呢?难道没有换好?或者是害羞了觉得无颜面对老妈?不行,自己得快点洗完去陪他! 江迟搓梨的动作粗鲁了几分,撅着嘴憋了一口气,看模样有点狰狞。江爸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吐槽道:“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嗯~洗好了!”洗了个水果得意的好像完成了什么振救地球计划的江某人压根没搭理自家老爸,而是弯着腰十分谨慎认真的摆了个盘。 江爸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满脸欣慰的点点头,手朝梨子伸过去:“哎,儿子长大了,知道孝敬爸爸了,我很高兴啊,来,尝个梨……” 江迟立刻双手护梨,抬头对上江爸的眼睛,眼神中包含着一百分的戒备:“爸,这是我给曲历河洗的!那不还有吗,你要吃自己洗呗,抢我们的干嘛?” 江爸:“……” 儿子长大了,知道孝敬爸爸了…… 知道孝敬爸爸了…… 儿子今天长大了吗?没有! 刚刚的话还在耳边环绕,已经洗好的水果已经从眼前消失,江迟左手端梨右手端葡萄,嘴里还叼了一串香蕉,高兴的进了卧室,然后喷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江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抖颤个不停,江妈当观众看他们爷俩演了这一出好戏,最终看江爸实在可怜,从袋子里新掏了个梨塞进他手里,笑得声音都劈了:“自己洗洗吃吧,哈哈哈,还等着你懂事长大的宝贝儿子喂呢?” 江爸只能自己洗了个梨,然后一切为二,左手那半个往江妈嘴里送,另一只手自己吃,津甜清凉的果汁滑进喉咙,才决的心上的疼痛被抚平了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儿子对谁这么好呢,钟明和儿子从小长大的交情,也没见他真的殷切啊?” “刚刚儿子跟我说了小曲的事,唉,是个苦命的孩子。”江妈想到自家儿子在家里胡吃海喝的时候,曲历河说不定连顿饭都吃不上,心里就有些感慨。 “小曲是孤儿院长大的,自己打工供自己上学,还是全市前几的好学生,真挺不容易的。你想想那大冬天的,咱们两个大人都懒得出门,小曲就得出去打工干活,怪不得那么瘦呢,也不知道他爸妈到底是什么情况,生了孩子不养送到孤儿院去像什么话!” 江妈是个心善的,年轻的时候就看不得人间疾苦,如今有了儿子,更是见不得这种母子分别的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心疼,也有气氛在其中。 江爸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言语里的不满,径直抬手帮她拍了拍背,宽慰道:“十几年前大家谁都不好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说不定是小曲父母出了什么意外才只能把他送去孤儿院的,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夫妻俩肯定会回来找的,不至于一点音讯都没有。” “你说的也有道理,唉,我就是觉得,怪可怜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然让那孩子听到又会难受了,你赶紧做饭,我去收拾一下自行车,刚刚回来锁车时车链子掉了,我急着上来都没修好,去修一下。” “那你快去吧,一会饭熟了喊你。” “好。” —————————— 江迟进门的时候,曲历河正把脱下来的衣服翻正,门打开的瞬间,曲历河拿着衣服呆呆的看着他,在看到各种水果时更是不知所措的顿在原地,圆润的杏眼里水汪汪的,落满了窗外连成一片的温柔霞光。 “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啊!” 江迟将水果放到桌子上,回头看到曲历河都没动一下,笑眯眯的朝他招招手,像是在召唤陪伴自己多年的宠物,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跟刚刚在厨房里的情况简直是天壤之别。 “衣服给我,我给你洗了晾上,一会儿就干了,你吃点水果。”江迟一把夺过曲历河的衣服,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将他推到了桌子前,然后按坐在床上。“我知道你刚刚肯定没吃好,正常,有大人在就是吃不尽兴,还不如我们俩在卧室里玩呢。” 第133页 “来,吃个葡萄。” 江迟摘了颗葡萄,然后特别开心的撕掉一半皮,白嫩的指尖捏着,略微泛了些粉意,在阳光下好像是什么名贵的宝物,定格的瞬间就成永远。他本来是想给曲历河喂进嘴里的,可看到曲历河伸了手,就只好低着头将葡萄递给了他。 额前的黑发落下,将眼中的小失望悉数遮挡住,再次抬起头时,又是开心的小天使。 “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曲历河挑了挑眉,小酒窝里盛满笑意:“嗯,好吃,甜!” “甜?那就好那就好!”江迟乐开了花,俨然刚刚那颗葡萄进了自己的肚子,兴奋的合不拢嘴,他低头,额头白净宽广,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眼下的卧蚕堆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睫毛接住了所有的暖暖光晕。 “那我再给你剥一个。” 曲历河随手扯了个葡萄塞进嘴里,道:“不用,干嘛这么麻烦,手怪疼得,我一般带皮吃。” 江迟的笑容凝固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失落:“哦……那好吧。” 曲历河好笑的看着他,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话泼了他冷水,小孩心里伤心了,需要哄。他笑了笑,摘下一个葡萄递近他嘴边,冰凉的葡萄挨着温热的唇,江迟一个激灵,抬头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 曲历河笑嘻嘻的扬了扬手中的葡萄,“看着我干什么,张嘴,可甜了!” 江迟第一瞬间的神情表示他受到了惊吓,下一秒的表情就变成了激动,再后来满眼放光,曲历河就在自己的给他喂的这个葡萄,是击中他心脏的箭的疑惑中放下手,看到指尖的水润时无奈的笑笑。 吃葡萄就吃葡萄,舔自己算什么情况?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曲历河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只非常淡定的收回手,问一句:“甜吗?” 那还用说吗?用薛一听的话来说,只要是曲历河给的,哪怕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江迟也会面不改色的喝下去,然后扬起最灿烂的笑容,说香! 得到的回答有些傻:“甜,特别甜!嘿嘿嘿!” 江迟你别笑,你笑起来特别像个傻子!曲历河在心里呐喊,他有些无法面对多年前如此傻的自己。 曲历河手扶着额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细长的手指扣住太阳穴,关节连接手腕的青筋拓下淡淡阴影,圆润软嫩的侧脸因为憋着笑而棱角分明。 “曲历河,我还想吃。” 某人移了下盘子,“这么多呢,你吃啊。” 江迟又被打击到了,他恨不得掰开曲历河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根恋爱的弦,把盘子推给自己吃,多么冷漠且不解风情的动作啊, “你喂我呗!” 曲历河目光落在桌上摆放整齐的课外书上,随口一句:“你又不是没手。” 江迟在心里咆哮着,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我觉得你喂的好吃呗,你快点,我要吃!这个最大的!给我喂!”江迟陡然增大了音量,曲历河选择了妥协,化身为平平无奇的喂水果机器,依照他的吩咐摘起葡萄来。 “这个这个……嗯,不错!” “你吃那个,对,那个。” 江迟看着此刻十分乖巧的曲历河,突然觉得自己得凶一点,说话一定要有威慑力,这样的话曲历河就会听自己的话了。 书桌上都是些历史书,经典故事书,还有一些看封面就很令人害怕的恐怖片,曲历河认真的找了好久,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对漫画书比较感兴趣。 他刚刚拿出漫画书抽出来的时候,江迟突然按住他的手,神秘兮兮的凑近:“我有个大宝贝要给你看!” 第73章 让我看看 曲历河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大宝贝?什么鬼? 江迟朝他挑了挑眉,然后从凳子上滑下去,整个人几乎钻进书桌底下, 曲历河有些好奇的弯了腰, 也朝里面看过去,书桌底下有许多复习资料和书, 江迟的手拨开两摞书,将最里面的纸箱子抽了出来。 “呐,大宝贝, 你肯定喜欢!” 江迟的手臂上蹭上了灰尘,斜斜的一道横在他的胳膊上, 曲历河抽了一张纸递给他,然后俯身把箱子打开。 被藏了很久都没有见过天日的箱子上落难了灰尘, 曲历河的手刚刚放上去就已经掌心全是灰。不过天性使然,比起手, 他很想知道箱子里的宝贝是什么, 修长的手捏住箱子边缘,然后拆开了四分之一个角,刺啦一声,空气中细小的为尘洋洋洒洒飘散,眼前黑洞里露出姹紫嫣红的封面。 好家伙, 整整一箱漫画书,这是把从小到大的存货都拿出来了啊! 曲历河仰头惊讶看向江迟,后者蹲下身子, 把箱子整个打开, 向献宝一样把书全都掏出来摆在曲历河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 藏满了星辰大海,脸色因为刚刚用力拽箱子而略有些红润,窗外的霞光撒进房间,将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打磨出了一丝温柔的圆润感。 “我存了好多年呢!有些现在已经绝版了!这本,这本,还有这个,都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漫画书,送你了!”江迟说着,用纸将封面擦干净后递给了面前的人。 手里突然被塞了三本书,曲历河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 为什么江迟会觉得自己喜欢漫画书呢? 第134页 也许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动作? 连这么小的动作他都注意到了啊…… 曲历河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又不能欺骗自己铁石心肠一点感动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原主这个身体的原因,亦或是自己的灵魂,他不得不承认刚刚自己的内心深处强有力的震动了一下,心头滑过丝丝暖意。 江迟真的很贴心啊。 帮自己洗衣服,给葡萄剥皮,他的一举一动,真真完美到无可挑剔。 曲历河指腹摩挲着封面,看着纸上那个张扬放肆的红发少年,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蹲在巷子里打架的红毛江迟。眼前色泽饱满鲜艳的图画冲击着他的大脑,这本书本来已经被灰尘掩盖了的,可是江迟在递给自己之前,将他擦干净了。 所以自己的手没有再沾上多余的灰尘,而他…… 曲历河的目光落在江迟的手上,果然看到一片乌黑。 …… 曲历河不说话,江迟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看到他看自己的手,他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好吧,黑的像个碳烤鸡爪一样,他突然心慌了一下,曲历河不会是嫌弃他手黑吧! “我很喜欢!这还是我第一次拥有漫画书呢,谢谢你啊江迟。” 突如其来的夸奖,顿时让江迟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上曲历河有些湿润的眼眸,他几乎要沉溺其中,可下一秒他又惊慌失措的将自己抽离出来,然后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一紧张,就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脸上有些痒,挠一挠吧。江迟抬手抓了抓脸,手上立刻干净了不少,曲历河看着他一脸无辜表情的花猫脸,径直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江迟,你的脸,可以的,很强!像只狸猫噗哈哈哈哈哈!你别动,一动越像了!” 江迟愣了两秒,然后摊开手,目光触及已经白净的手指,这才明白曲历河的意思。 眼前的人笑得坐到了地上,捂着嘴笑声仍然从手指缝里面跑出来,江迟正准备起身去洗干净,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曲历河看我!” 人总是有种条件反射,会按照听到的话行动。比如现在,曲历河下意识抬头,结果就正好钻进了江迟下的套里,一双黑手伸过来,下一秒就在他的脸上抓揉了起来。 “唔!江迟你偷袭我!” 曲历河的脸本来就有些肉肉的,此刻被捏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嘴巴撅成一小点,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完了,唔我我唔呜呜!你唔唔!” 曲历河被捏住脸,好像被遏制住了命运的喉咙,他左右挣扎,最后如愿的躺倒在地上,江迟不肯罢休,欺身而上,两个人就这样开启了地上战斗模式。 “儿子,小曲出来吃饭了!” 等到江妈隔着一道门喊他们吃饭的时候,门内的两个人正长腿交叠卡着对方的腰,曲历河被压倒在地上,反抗的次数比较多。一来二回的,衣服下摆在扭打的过程当中都快拉到胸前,而江迟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过程虽然占据优势的时间比较长,但也累的气喘吁吁,衣服也从肩膀的线头处撕开,露出了肩膀。 他原以为曲历河还是当初在宿舍里跟自己打架的那副无力样儿,可事实证明,曲历河强了! 江妈的声音好像是比赛结束的哨音,两个人都在瞬间卸下力气,虚弱的倒在地上。 “儿子?” “好,我们这就出来吃饭!” “曲历河,你最近变厉害了啊,怎么练得?” “跑跑步,拉一拉引体向上,做一做俯卧撑,就强了。” 江妈转身离开,曲历河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同躺在地上的江迟,“还打吗?” 后者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累了饿了!” “嗯,那就不打了吧。”曲历河点点头,勾起了唇,下巴的弧度在光影下越发好看,他拍了拍还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提醒道:“不打了还不松手?” 闻言,江迟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猛地翻身朝他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像猴子一样窜起来,拍拍腿上的灰,就给他一个骄傲的背影和得意的话。 “你不可能比我强!” 曲历河被这一个不道理的动作彻底整懵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江迟已经出了门。 “跑的还挺快?不愧是你,江迟。” 曲历河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拍拍灰,拉开门去了卫生间。 他进去的时候,江迟正好洗完脸出来,他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看样子是顺便还洗了个头。 “哈哈哈哈哈哈,曲历河你慢慢洗啊!”江迟扒在门框上看着曲历河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捧了水送到脸上,不知是屋里的温度太高还是怎么回事,耳朵红的厉害,在莹白的灯光下莫名的好看。 江迟弯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曲历河并不出色的个头,有些好奇他哪来那么大的劲儿,刚刚自己差点被他压着没起来。 弯腰洗脸的人因为躬身的动作,本就因为长个头而略有些小的衣服被提了上去,露出纤细单薄的腰身。曲历河本就长的乖巧,给人纯白无害的感觉,白皙的肌肤更是成了他无害的象征,不过此刻后腰部分的一点红,却吸引了江迟的视线。 后知后觉的,他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和曲历河在地上打滚撕扯的时候,手就垫在他的腰后,后来两个人调换位置的时候用了着力,怕是不小心抓痛了他? 第135页 “你这腰……” 江迟朝前走了两步,手撩开衣服一角,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却忘了自己的这双手,刚刚浸泡过凉水。 可想而知,曲历河正洗着脸,后腰上却突然覆上了一只冰凉的手,身体本就因为刚刚的运动而出了些汗,现在这么一整,冰火两重天,刺激的他当即战栗了一下,瞬间转身。 “干嘛!” “我看看你的腰,好像受伤了……” 江迟呆呆抬头,被攥住的手只觉得一阵生疼,他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懵,同时也有些不解,自己只不过碰一下而已,曲历河干嘛这么激动。 “没受伤,好着呢,你吃你的饭去。”曲历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脾气,刚刚冷热相撞的刺激感还在脑海中萦绕,反正现在就是很不爽,非常不爽。 不想讲道理的那种。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情绪的来源。 不过江迟哪里肯罢休。 “你让我看看,如果真的受伤了,得上药,哪能这样扛着,你不疼我还疼呢,快点!”说着,手再次探向他的腰间。 “你疼个屁!”曲历河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脸也不洗了就准备离开,却被江迟从身后钳住腰,向后一带,整个人都靠到了江迟的身上。耳畔的气息灼热,铺散肌肤上,曲历河一惊,就要挣脱开,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迟翻身压在了洗手台上,脸正对上被雾气蒙上的镜子。 从模糊不清的镜子里,他依旧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耳朵。 和站在自己身后,一手攥住自己的两只胳膊,一手掀衣服的江迟。 曲历河:“……” “这儿有点红,疼不疼?有没有伤到筋骨?”某处被轻轻按了一下,曲历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不疼,没感觉。” “那这儿呢?” “不疼。” “这儿?” “不……” 视线里,江迟紧蹙眉头仔仔细细将他的腰看了好几遍,等到确定只是些轻微的红,没有伤及筋骨时,这才放开他,安心了许多。 曲历河甩了甩略微麻木的胳膊,面无表情的朝外走,留江迟一个人在洗手间里。 “小曲,快来,快来吃饭!都是些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阿姨,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第74章 善良的人 面对着自家依旧风华正茂的父母, 曲历河回答的非常客气。 他太知道二老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小孩了,以前是江迟的时候,横行霸道, 四处惹事生非, 没少让他们生气。 现在换了个身份,希望能哄的他们开开心心的。 于是当江迟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 正好看到曲历河非常勤快的端着饭往餐厅走,厨房里自家老妈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乐南的合不拢嘴。 正好奇时, 他听到了曲历河吹的彩虹屁。 “阿姨,您这个米饭蒸的, 看这硕大的白米粒,颗颗圆润饱满, 看这色泽,不干也不黏刚刚好, 您一定是神手吧, 怎么加多少水就拿捏的这么准呢?” 江迟顿住了脚步。 “我刚刚看到您的手,保养的又白又嫩,简直比二十多岁小姑娘保养的还好,我还还以为您从来不做饭呢,没想到您这么做的饭这么香, 刚刚在卧室里,我就闻到菜的香气了。” “家里也打扫得这么干净,您真是太持家了!” 厨房里的江妈笑声更甚, 被夸的心情愉悦, 面色红润有光泽。 江迟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久久站在原地, 没有上前一步。 曲历河的脸上还挂着惯有的,乖巧懂事的笑容,水润的杏眼中满是真诚,如果自己没和他认识这么久,恐怕也会完全相信了他的鬼话。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一下午的功夫,曲历河就变了副模样。 他在学校可没有这么热情高涨,对着大家伙也没有现在的灿烂笑容! 在他站在原地怀疑人生的时候,江妈,端着最后一道蒜苔炒肉走出了厨房。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江迟。 一个乖巧懂事的四处张罗忙碌,一个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那儿没有一点眼力见,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家长喜欢哪个自然不用说。 “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干什么呢?你看看人家小曲忙前忙后的,你倒像个我们请来的老爷一样,就等着吃?怎么一点不懂事呢?” 凶巴巴的吼完,立刻换了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 “小曲你别忙了,这么瘦哪能端得动这么重的锅,你坐下吃,让小迟来就好了,他力气大,耐造。” 江迟嘴角抽搐:“…………” 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个意外,我走好吧! 吐槽归吐槽,在自家老妈如镭射般锐利的目光下,江迟终究还是默默的从曲历河手里接过抹布,端起了被烧的通红的砂锅,慢慢悠悠往餐厅走。 曲历河对上江迟怀疑人生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等到所有的菜都摆好在桌子上,三个人落座,就等着江爸回来吃饭。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江爸终于修好了自行车回来,手中正拿着两节沾满污油的自行车链条。 曲历河瞬间起身,非常自觉的去接他手上的东西,江爸愣了一下,笑哈哈的递给他。 第136页 回头再看坐在沙发上就等着开饭的江迟,突然就有那么点不太顺眼了:“小迟,你学学小曲,多懂事,你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帮家里的忙啊!” 江迟刚瞄好了一个鸡腿准备给曲历河夹过去,却听到最爱自己的老爸也站在了曲历河这边,扭头看过来,一脸无辜。 还有没有天理了! 怎么就叫他不帮家里忙了?晚上早餐是谁做的?地是谁扫的,桌子是谁擦的! 他现在无比确信,曲历河才是他们老俩口的孩子。 他只是个垃圾桶里捡来的。 现在亲儿子来了,就不要自己了。 江迟默默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异常热情的曲历河身上,思绪开始乱飞。 曲历河不对劲啊! 今天的他,怎么这么勤快热情呢? 刚来的时候就叫妈,然后现在哄的老两口心花怒放,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一定都是有预谋的!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儿媳妇第一次见公公婆婆时的表现吗?表现的这么勤快,热情且反常,不就是为了给爸妈留个好印象? 人一旦对某个事物有既定的认知,即使是错的,也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于是江迟盯着曲历河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最终,他在脑海里构建出一个最完美,最合乎常理的剧情。 自己的明示暗示,终于让曲历河开始注意到自己,整个二中没有一个比自己更加霸气且能打,最佳男友当属自己,曲历河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决定考察一下自己,再考虑要不要在一起。 这次过来吃饭就是关键事件,他各种反常表现就是为了给爸妈心里留下好印象,这样将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得到家长的支持。 也就是说……吃饭的时候,他得好好表现了! 一定就是这样!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江迟已经在心里开心了好几轮,直到江爸洗完手,拉着曲历河回到餐桌前,四个人坐好。 江爸十分热情的夹了一块肉放进曲历河的碗里,笑容亲切熟悉:“来,小曲,尝尝你阿姨的手艺,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的,就是些家常便饭,你凑合吃啊!” “谢谢…叔叔” 曲历河卡了一下,把已经提到嗓子眼的爸咽回了肚子里。 “我觉得,家常便饭最好吃了!” 他夸的真情实感,没有一点虚假成分。这次重生到曲历河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地道正宗的家常便饭了。 食堂里的盐好像不要钱似的,玩命的加。 外面小饭馆里的调料又太重,兜兜转转这么久下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以前自家老妈的厨艺太好,把他的嘴养叼了。 为了让自己的夸赞晓得真挚可信,曲历河还专门抱着碗,露出十分标准的明媚笑容。 然而就因为这个笑,让江妈差点泪奔。 她本就心肠软,见不得什么人间疾苦,现在看到曲历河因为一顿饭笑得可怜兮兮,像个被因为太听话而被丢弃在角落里的懂事小孩,那抹明媚又掺杂着讨好的笑,让她的心变得柔软异常。 “好孩子快吃吧,多吃点,你和小迟是好朋友,以后周末了就多来家里玩,你学习好,正好辅导一下他的功课,免得我们这么担心。而且他的房间床大,你也能住下,到周一了再一起去上学。” “啊?” 曲历河抱着碗吃饭的动作顿住,惊愕的抬头望过来。 干净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让江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世间每个人的相遇都是注定的! 小曲能来家里吃饭,那就是有缘分! 既然有缘分,就得好好珍惜。 江爸一向是个好脾气,对江妈做的决定全力支持,在家里完全是江妈的忠实粉丝,永远不会说不的那一种。 十几年的夫妻,已经非常了解彼此了。 江爸知道她对曲历河的关心来自她的善良,也理解现在她对曲历河的挽留,怕曲历河因为自己心生退缩,忙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小曲,你阿姨说得对,你周末啊,就到家里来,多热闹。小迟是独生子,那么大的房间,他一个人用着浪费了,正好你来了,两个人正合适!” 曲历河犹豫了一下:“那个,我周末得去打工的,不然就……” 交不上学费了。 高中不是慈善机构,没有让他白白读书的义务。 他很感谢学校对他的资助,但是现在毕竟是以曲历河的身份活着的,他总得为生计做些打算。 江妈懂曲历河的意思,忙开口宽慰道。 “马上就高三了,周末可不能再去打工了,耽误学习,小迟跟我说你周末去发传单,那哪里行,冬天外面多冷啊,还是不要出去了。那个工作啊,你就别做了,来家里给小迟补习功课,阿姨给你工资!” 曲历河沉默的抿抿唇,扭头看向一旁的江迟。 后者朝他挤眉弄眼,恨不得他立刻答应下来。 那个热情劲儿,给曲历河一种只要自己现在点了头,江迟能立刻把学校宿舍里的东西全搬过来的感觉。 不过他心下已经清楚,江迟已将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江妈。 少年眉眼温顺,就算是抬眸凝望,也抹不开脸上的稚嫩和眼中的单纯,白皙的肌肤上落下灯的阴影,随着窗外漏进来的风同时晃动着,像极了他如今漂泊不定,无处依靠的人生。 第137页 曲历河咽了咽喉咙,指尖捏紧了手里的碗。 指尖感受着家里特有的温暖。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非常让他心动,他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的陪伴过爸妈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些年,他在外打拼,工作越来越忙,能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虽然科技发达了起来,智能手机人手一个,随时随地都是视频通话。 可隔着屏幕,终究找不到当年面对面的温暖了。 这次回来,是不是恰好能够补上后来那些年亏欠下的陪伴呢? “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 江妈呼了口气,和江爸对视一眼,看向曲历河的眼中充满怜爱:“傻孩子,说什么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反倒是小迟,基础不好,一上课就睡觉,你教起来肯定会很吃力。” “妈!” 江迟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也没那么差好不好?我这次考试感觉可好了,不信成绩出来了你看!” 江妈再次双标:“你哪次感觉不好?上次你两分的时候,还说感觉特特特别好呢!” 江迟:“……” 曲历河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唇角漾开完美的弧度:“阿姨,其实江迟很聪明的,我之前教他做过几道题,他很快就理解了,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江迟的视线再度黏在曲历河脸上。 呜呜呜,曲历河好善良!还为自己说话! 好爱好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文《诸神》求收藏,抱抱宝贝们! 第75章 无中生饿 江迟星星眼, 恨不得贴到曲历河身上去,江妈刚刚给曲历河夹了个菜,就看到自家儿子笑眯眯的盯着他看, 一副二傻子的模样, 趁着两人没注意,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江爸。 挑眉挤眼睛, 一气呵成。 江爸与她对视一眼,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快吃饭,菜都凉了。” “对, 我突然想起来,嫂子说吃完饭让我过去一趟, 听说是有什么十字绣新花样要让我看看。”江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扭头朝曲历河笑道:“小曲不要拘谨, 当自己家,吃完饭阿姨出去一趟, 你和小迟好好玩。” 曲历河疑惑了半秒。 怪了, 老爸不是独生子吗?这嫂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了老江,前两天大哥不是说让你过去帮他们修修电视吗?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吧!” 江爸塞了口饭,含糊不清的点了点头。 虽然在它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修电视是这回事,但是在这个家里,他一向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 他也知道自家媳妇究竟在想什么,她这么着急的带着自己出门,不就是担心小曲那个孩子刚来家里, 认生, 有大人在家放不开吗? 不过以他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 他倒是觉得不存在这种问题。 你看小曲抱着排骨, 啃的多香啊! 江妈一脸慈爱, 在曲历河刚刚放下骨头的瞬间,又夹过去了一个,视线落及他微红的眼眶,心里又忍不住的难受了一下。 这孩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想必是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吧! 可怜啊。 曲历河朝江妈笑了笑,默默的抿抿嘴。 这也太辣了! 原来自家老妈以前做饭的风格这么无辣不欢嘛?好家伙,想他自诩是一个十分能吃辣的人,碰上今天的变态辣排骨,只能说声怕了怕了。 他觉得这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看旁边的江迟就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自己的这个身体不太能吃辣。 一桌四个人,心思各不相同。 江迟莫名兴奋,江妈愈加心酸,江爸憨憨一笑,可把曲历河给忙坏了。 一边开导泪腺极其发达,心软到不可收拾的老妈,一边提醒两眼放光,顾不得吃饭,或者盯着碗一个劲傻笑得江迟,一边还得跟得上老爸的脑回路,时不时与他讨论一些时事。 一顿饭吃下来,倒把他累的彻底。 时针慢慢悠悠指向九,窗外夜色阑珊,小区里排列有序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明暗交错,光影流转,从楼上望去,在小路上溜达的男女老少身影朦胧,消失在路的尽头。 曲历河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漫画,纸张泛黄,边角处有些破损,还有的地方已经看不清字。 相较于其他甚是崭新的漫画书,这个尤其破一些,可曲历河看的很认真。 眉眼精致的少年窝在沙发一角中,腿非常随意的蜷着,裤子微皱提起来,露出一小截干净洁白的脚踝,略有些骨感的瘦。随着翻书的动作,他歪了歪头,整齐利落的黑发朝旁边掉了下,另一边侧脸正好印上窗外的闪亮光华。 眼前笼上一片阴影。 曲历河抬眸望去,江迟就坐在面前的椅子上,低着头奋笔疾书。 他吃完饭换了个稍微厚一点的衣服,被染成黑色的发丝末梢因为桌子上台灯的光而略显出淡淡的红色,目光向下,长腿慵懒的叉开,踩在椅架上,袖子高高挽起来,手肘微红,肌理分明。 他写的烦恼了,总会下意识的抬手挠挠头,手臂挡住台灯的光线,照在曲历河脸上时明时暗。 曲历河看着这样的江迟,居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138页 心里突然冒出这四个字,曲历河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江迟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清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山有虎为偏向虎山行的性格,跟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他笑着摇摇头,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漫画书上,眼尾向下耷拉着,浓密的眼睫剪影垂落斜印在高挺鼻梁上,裸粉的唇微抿,黑亮的发丝上微光流转,从刘海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白净的前额。 江迟不经意转身,正好就看到沙发上的人这副干净无害的模样,窗外暖昏的光愈发柔和了他棱角的线条,一股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与温柔抹去尚且稚嫩的痕迹。 知世故而不世故,知规矩所以守规矩。进退有度,分寸拿捏的极好。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曲历河就是在装深沉,可江迟偏偏就爱极了这样的装深沉,这样安静又柔软的少年,从眼角眉梢的漫不经心到捏着书角的骨节分明,处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举手投足间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撞进他的心底。 江迟抿着唇无声的笑,为他在自己房间里的放松和悠闲窃喜。 毕竟二中谁都知道,曲历河警惕心很强,在一个陌生场合从来不会太放纵自己。 江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灯光下的脸越发滚烫了。 曲历河在自己面前这么放松,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家? 江迟彻底转了身,手臂放在椅背上,然后将下巴搁上去,浸了水的黑眸在一片朦胧的光影荡开浓浓的喜欢,一贯纵横眉眼之中的骄傲和不可一世都被收敛了起来,胸口起伏,带出浅浅的呼吸声。 “江迟,你觉得这本书……” 不知过了多久,等曲历河抬头问问题的时候,才和江迟毫不掩盖心动和迷茫的眸子对上,四目相对,二人都愣住。 “嗯?怎么不写了?”曲历河有些懵,声线软软的。 “啊?哦,”江迟反应过来,就在这一瞬间,脑中飘过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最终在自己肚子咕咕叫起来的瞬间找到理由。 “我就猜你饿了,果然肚子叫了吧,曲历河,我们下去吃烧烤吧!” 曲历河:??? 叫的自己的肚子吗?好像不是吧…… 背锅侠?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中生饿? 第76章 出来约会 晚九点钟, 正是夜市刚刚开始热闹的时候。 烧烤架上红肉和绿菜整齐排列,炭火生光,星星点点火焰从铁棍之中升上来。 一大把羊肉串被翻了个面, 背面已经烤到最合适的程度, 肉质鲜美,老板拿起旁边的调料盒抖两下, 十分娴熟的刷油,微红的辣椒粉和青绿色的孜然散落鲜美的肉片表面,被略微泛光的香油沁入肉的内里, 发出滋滋滋的细碎响声。 食物的香气环绕身侧,环顾四周,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当江迟端着烤好的肉和菜过来的时候,曲历河还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刚刚他还在房间里看书, 现在就已经坐在这里吃烧烤了? 江迟出门换了个简约的黑色的长袖, 袖子挽到了手臂上,腕间骨节分明,黑白相间,更显的瘦弱,但他捏着铁签抖落密密麻麻的调料的时候, 手背上的线条却有力的绷紧。 曲历河垂眸,眼角微合,小小的卧蚕纳了不远处昏黄的灯光, 睫毛掸落一片温柔。他看着江迟的动作, 看着他认真将肉上的调料抖下, 额前的碎发虽然挡住了他的眼神, 可他不难从紧抿的唇看出他的认真。 曲历河疑惑了一下,明亮的眸子暗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吃重调料呢? 他明明没有跟他说过。 夸张的调料尽数落在了盘子底,江迟指尖微动,将手中的铁签翻了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下意识给面前人递过去。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观察了好久,除了爸妈和自己夹给他的,曲历河自己动手夹的都是些比较清淡的食物,他便猜测他不喜欢吃调料特别重的菜。 “烤好了,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最喜欢这儿的烧烤了,从小就爱吃。” 江迟笑容灿烂,盯着曲历河吃了肉,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样?调料会不会还有些重?” “张叔的手艺,肯定好吃啊。” 曲历河再次尝到了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感叹一声,江迟惊了:“你以前来过这里啊?” “以前打工的时候,来过这里,吃过一两次,但是离学校实在太远了,后来就没有来了。” 江迟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身处闪烁着光:“你喜欢以后咱们就经常来吃。这儿我可熟了,以前经常和钟明薛一听他们出来吃。” 曲历河点点头,心中暗笑道,张叔的摊离的这么近,看来以前没少被他们折磨。 说起钟明和薛一听,曲历河突然愣了一下:“话说咱们今天出来吃烧烤没有叫钟明和薛一听,他俩不会生气吧?” “不会!”江迟正掸着调料,就听到曲历河这样的猜测,下意识摆摆手,“他们哪里知道咱们俩在这吃烧烤。” “万一碰见呢?” “不可能。”江迟对自己的人品非常有信心,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次出来吃没带他俩,还能被他俩看到,这完全就是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概率,比外星人侵略地球的几率还小。 “我知道他们俩周六早上去数学补习班上课,都这么晚了,他俩绝对不可能出门的!”江迟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第139页 曲历河抬眼,目光落在某一处,然后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辣椒而略微通红的唇抿了一下,一侧的脸颊因为旁边的灯光落入整片暖煦之中:“这么肯定啊。” “那是自……” “迟哥。” 钟明非常独特的声线穿过混乱的人群,飘进耳中,江迟甚至不用反应,就知道是钟明,他先是愣了一下,眼睛呆愣又搞笑的瞪圆,许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欺骗道:“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是钟明呢?不可能的。” “迟哥,背着我们兄弟吃烧烤就不说了,但是也不用明明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吧,你这样就让兄弟很伤心啊!”钟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语之中满是对江迟的不满和控诉,“有了曲历河就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呢!” “啊哈哈哈哈!原来是你们啊,刚刚我吃的太认真了都没听到!”江迟笑哈哈的站起身,哥俩好的朝两个人拍了下,也不管对面臭着脸的两个人愿不愿意。 “我正打算喊你们,结果你们就来了,真巧啊,这就是缘分!来,坐!”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就向钟明摊开了手,“来吧,五十。” 江迟和曲历河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钟明不情不愿的望了江迟一眼,在薛一听的催促下掏出五十,拍的一下拍到他的手中,一脸肉疼的表情。 江迟可是被他莫名其妙的一眼整懵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干,这眼神倒让他觉得自己欠了他的债,伤害了他一样。 薛一听收了钱,心满意足的吃了口烤得刚刚好的茄子,笑着解释道:“我们俩打赌来着,他赌你们家肯定在家里玩,我赌你们俩肯定在背着我们吃烧烤约会。五十就这样到手了,你们俩可真没让我失望。” 曲历河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和江迟成了他们俩的赌注了。 薛一听说了一大堆,江迟只敏锐的听到两个字。 约会! 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和曲历河是在约会啊? 这是约会吗?可是他们就是吃个烧烤罢了!好朋友一起出来吃烧烤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约会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待着,开心快乐吗? 他和曲历河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很开心啊!这不就是两个人在约会吗? 好的,他和曲历河在约会! 一阵弯弯绕绕之后,江迟终于成功的将自己洗脑,认定了自己在和曲历河约会的事实,在别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抿着唇低下头去,唇角疯狂上扬,整个人压不住的高兴。 钟明被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吓到,十分嫌弃的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现在总觉得自家迟哥越来越傻了,满眼满心的曲历河,临近考试这可怎么办啊? 薛一听知道江迟为什么这么开心,他又招呼老板再烤一份一样的,目光在曲历河和江迟身上来回打量,明亮的眼中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江迟的动静有些大,在附近几桌的人都看过来的时候,钟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迟哥你别笑了,怪吓人的,注意点形象。” 曲历河沉默的拿起桌子上的食物,塞进了江迟嘴里,后者终于安静下来,娇羞的看了他一眼后,开始听话的吃东西。 “咦~”钟明打了个冷颤,搓着胳膊,扭曲的脸上满是受到暴击之后的惊恐,“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好不容易出来吃个烧烤,还得看着你们两个亲亲我我,这年头人活着也太难了吧!呜呜呜,一听啊啊啊啊啊啊啊!求安慰!” 说着,高大的个头俯下身子往身旁薛一听的怀里钻。 薛一听默默的朝旁边挪了个位置,伸出手去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被钟明触碰过的肩膀,想要离曲历河更近一些,却被江迟用手拦住。 薛一听:?? 江迟挑了挑眉,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挤到曲历河了。” 薛一听震惊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曲历河的距离,用十分洋气的话来说,就是两个人中间挡着条银河,相距十万八千里。 这么宽的距离,哪里挤到了! 明明他们俩中间还能坐一个人! 钟明作为以往的受害者,十分能够理解薛一听现在的心情,也是唯一一个懂得他的崩溃的人,他十分贴心的将肩膀凑了过去:“一听,哭吧,别忍着,我懂你。” 说着,伸手将薛一听的脑袋揽过来。 薛一听顺着他的动作,十分乖巧的将头靠上去,哀怨看向江迟,后者无视他们的视线,自顾自给曲历河掸调料。 老板端着新烤好的一盘菜过来,刚刚放好,就听到周围议论声四起。 “没错,是他。” “是吧,是宁家那个小孩?好几年没见过了。” 宁家的小孩?是宁幸吗? 曲历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扭头朝着众人议论的方向看过去。视线里,一个看起来比他略微高一点点,瘦瘦的男生迈着步子朝他们旁边的空桌子走过来,他穿了蓝色的开衫卫衣,帽子扣住脑袋,深深耷拉下头去。 双手插在衣服的兜里,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静静的坐下,老板闻声而上,挡住众人的视线。 “叔,和以前一样,来两份。” 因为桌子离得近,曲历河十分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和他想象中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宁幸的声音很轻,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飘飘悠悠的虚浮在空中,无根所依。 第140页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失去。 宁幸坐下,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更加嚣张了起来。 “这小孩怎么看起来傻呆呆的?” “听说是在家里待了两年,当初发生那个事,可把那个校长的儿子害惨了,前程也毁了。” 她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却说的无所顾忌,好像宁幸毁于峥的时候,她们就站在旁边。 “话不能这么说,两个小孩真心相爱,怎么能说谁毁了谁呢?” 原来肃城还是有人站在于峥和宁幸这边的吗? 曲历河好奇扭头,想要看看说话的人是谁,入目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戴着眼镜,头发微卷,从面貌来看,性格应该并不是那种很强势的。 “相爱什么?”她一开口立刻有人出言反驳:“爱是什么,他们那么点年纪懂个什么,两个男生之间怎么能有爱呢?我看啊,他们两个多少有点问题,不太对劲!” 那人话音刚落,曲历河就十分敏锐的注意到宁幸的背影僵了一下,在众人投来别样的目光时,越发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包进卫衣里面,甚至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到任何声音。 原来他经历的不公和伤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曲历河眉峰稍沉,仔细回想着记忆力的东西,却听到身旁又一阵骚动。 “那个那个,是于峥吗?是吧?” “他们俩人又在一起了?出来偷偷见面?” 第77章 你终于来了 于峥来了? 曲历河愣了一下, 迅速扭头看过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格外高大的身影。 或者说,他并没有多么高大, 只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无形之中将他称托的高大了。 说是高大,又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和戴着帽子不敢抬头的宁幸一样, 在众人的眼里,似乎是个异类。 已经这么晚了,他还是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 黑色的背包被随意提在手上,右手的袖子撸到手肘处, 露出一节手臂。 他在人群之中站定,身材高挑, 目光垂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用行尸走肉, 与世隔绝的姿态, 接受众人诧异又排斥的眼光。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看到于峥和宁幸同时出现。 肃城太小了,小到仅仅是两个人的相爱,就能闹得满城风雨,小到有些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也依旧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任人观摩…… 不止是路人,就连江迟,都没忍住, 小声的说了句:“真的是于峥啊……” 曲历河一愣, 顺手掐了他一把, 提醒他不要说话。 江迟吃痛, 倒吸了口凉气,这才反应反过来,刚刚过来自己的动静好像太大了点。 或许其他人对于峥是排斥的,嘲讽的,但是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刚刚他的反应,只是因为再次见到两人碰面场景的惊讶,仅仅是惊讶,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 江迟很清楚,如今的自己能够大胆表达对曲历河的心思,一部分勇气的来源于对曲历河的喜欢,而另一部分的勇气,则来自于峥和宁幸。 有他们两个在前面尝试这条从来没人走过路,他和曲历河走在后面,少受了很多非议。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和曲历河最差的结局,大概也就是宁幸和于峥现在这个两人对面不相识的样子了。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校长可以阻止于峥的脚步,但是自家爸妈却不能。 没有谁能够阻挡自己走向曲历河! 周围的安静被打破,大家只是沉默了片刻,又再度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两个人还有联系啊,我以为这两年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了。” “于校长这两年的心血是白费了啊!于家可以说是书香门第了吧,结果教出了这样的孩子。” “哎,这孩子就是太小,不懂事,让家里人操心,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爱情,等成年了,就懂事了。” “怎么说也是有爸妈教的,怎么就……” “对啊……” 飘入耳中的,尽是些事不关己的闲言碎语,如小小的尖刺,落在于峥身上,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但会疼。 这些人只顾着口舌之快,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江迟不曾参与其中,却也为这些祸及家人的话感到不适,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曲历河。 其实他是担心的…… 担心这样的话,会无意中刺痛曲历河的心。 少年意气风发,纯真无邪,最是藏不住心事。江迟微抿的唇已经泛了些白,紧蹙的眉峰沉下浓重的阴影,将他心中所有的担忧与苦恼都刻在脸上,漆黑的眸子里只装了一个黑发柔软的曲历河。 曲历河啊,刻在他眼中,亦埋在他心底。 是他追随的明灯,又是他贫瘠心灵的慰藉。 若有一日他们被千夫所指,他一定会挡在曲历河身前,不让他收到一点伤害! 只是现在看来……那些人那些话,对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曲历河重活一世,若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弥补曾经的错误和后悔上,自然不会把这些废话放在心里,对如今的他来说,流言和议论就像被别人强行倒进耳朵里的垃圾。 第141页 那些倒垃圾的人,才不会去在意你是不是愿意接受。 没有被针扎过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被扎的时候究竟有多痛,当你因为痛苦嘶吼挣扎的时候,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小题大做,哗众取宠。 不知从什么时候,人多的那一方就成了正确的一方。 明明有些东西,是根本分不出对错的。 曲历河从未来回来,从来都不觉得于峥和宁幸的爱情,对不起过谁。 此刻他注意着于峥,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如今的他对宁幸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一个人可以在别人面前用各种的各样方式伪装自己的感情,但是真正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会做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反应。 他就想看看,于峥看到宁幸,会是什么反应。 夜市人群熙攘,声音也各不相同,那些声音不算小,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但是于峥就像块没有感觉的木头一样,安静的吓人。 直到一句“怪不得于峥会过来,原来是和宁幸约好了啊。” 就在宁幸两个字出来的瞬间,曲历河看到了那双黯淡无光的眼中,亮起一簇微弱的光芒。 仅一刹那,他活了过来,视线快速移动,最终定格在那道背对着他,僵直的身影上。 有些人,就算他藏身人群中,就算他只露出一个背影,就算他换了造型,穿了一件你从没见过的衣服,可你还是一眼就知道,那就是他! …… 在曲历河的视线里,于峥的嘴唇微弱的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 可他还是能够凭嘴型看出来,他说的是——宁幸。 “啪的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于峥手中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他惊慌失措地蹲下身去捡,手颤抖着,明明那么高大的身影,竟在此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可怜。 曲历河的视力很好,几乎是在瞬间瞄到了于峥手腕上的伤口。 有些敏感的位置。 几乎是让曲历河瞬间打起了精神。 他已然重新提着书包站了起来,曲历河的视线从于峥的手移到他的脸上,正欲开口,却被他通红的眼吓了一跳。 他是哭了吗…… 为什么会哭? 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哭的感情,究竟深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这一瞬间,江迟站起了身,大步朝他走过去,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于哥!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啊!” 第78章 确认心意 闲言碎语, 如同暗箭伤人。 如果说此刻的于峥身在地狱的话,那江迟的一声于哥就是劈开地狱的巨斧。 爽朗轻快的声音传遍夜市,带着灼烫的温度, 驱散那些恶意揣度的目光。 “还以为你要放我们鸽子了, 都想好明天让你请客吃什么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迟到了啊!” 江迟特意扯开了嗓子, 像是要告诉所有人,是他把于峥约出来的。 在曲历河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江迟已经给了他个结实的拥抱, 顺带着接过他的书包,提溜着回到了四人围坐的桌子前。 钟明左手还拿着个鸡腿, 吃的乐乐呵呵的被突然打断,整个人懵在原地, 连于峥逐渐走近也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薛一听秒懂江迟的意思,立刻起身, 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一脚钟明的椅子腿:“还吃呢, 给咱于哥挪个地方啊,你一个人占俩人的位,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看着钟明满脸嫌弃,可转过头去对于峥又客气的不行。 “来哥,你坐这, 老板刚刚的再来一份!” 老板远远的答应了一句,忙的脚不着地。 于峥忙阻止道:“不用,我只是……” “点!”曲历河把凳子摆好, 重新坐下, “这点哪里够啊, 我们这么多人, 来点肉,光吃菜有什么意思?今天我请客,大家敞开了吃!” 钟明原本还沉浸在于峥突然到来的惊恐当中,现在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活过来了。 “迟哥,我去跟老板说,你们先吃着!” 说罢,就屁颠屁颠的去找老板。 薛一听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哈哈哈,我们钟明就是比较……憨厚。” 总算是憋出来了个听起来像夸人的词,薛一听把烧烤盘朝于峥的方向挪了挪,语气有些无奈。 于峥收回视线,声音很小的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呢,本来就是我们把你约出来的。” 江迟打断了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感谢之词,视线从他的书包上滑过,开口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提着书包?” “刚刚从补习班出来。” “啧啧啧,这么晚了还补习,你这是要考清华啊,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江迟一边吐槽,一边把餐盘里的最后一个鸡腿递给了他。 周围的人观察了好久,也没见于峥和宁幸说话,反倒是江迟和于峥聊的热火朝天,便也没了什么兴趣。 或许真的是江迟把于峥约出来吃个饭,不是说前几天于峥转学到二中了吗? 刚开始还正好在六班? 看来是那个时候,俩人认识的吧。 曲历河的观察一向比较细腻,当落在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视线逐渐减少时,他才佯装无意的向后伸了个懒腰,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另一桌埋头不语的宁幸身上,然后又轻飘飘的收回来。 第142页 任谁也不会看得出来他是在观察宁幸。 然后下一秒,收回目光扭头的瞬间,他和于峥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于峥的眼中是满满的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潭没有源头的死水,沉沉的腐烂着,被抹去光彩的,背负嘲弄的人,已生不出希冀。 而曲历河和他却截然相反,他疑惑抬眼的时候,是高傲又鲜活的,像晨曦,像朝露,温柔的杏眼黑白分明,里面装满了少年该有的蓬勃和朝气。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却互相读懂了对方想表达的东西。 曲历河为他担忧,他希望他能够在黑暗中抓到走向未来的光。而于峥,误以为自己被邀请到这里,和他们一桌而食,是曲历河的提议,所以对他百般感激。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曲历河旁若无人的和于峥对视,眼神纠缠不清,简直就是踩在江迟的底线上蹦哒。 眼看着自家迟哥越来越黑的脸色,薛一听想笑又笑不出来,憋的非常辛苦。 视线里,江迟略微抬了下巴,下颌角线条流畅生硬,狭长的眸子落了夜市昏黄的灯光,眼底微光荡漾,掠过面前还在对视的两个人。 桌子下面的腿都快抖断了,撑在桌子上的手肘重重的按在桌子上,从薛一听的角度看过去,已经红了一大片。 他似乎很想打断两个人的交流,但是又犹豫再三,抬起来的手已经快到曲历河的眼前,他又收回来,尴尬的撩起额前的黑发,露出白净的额头,少年的眉眼干净利落,此刻也沾上了那么点躁郁。 薛一听费劲的抿着嘴,生怕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声会让江迟把矛头转向自己。 但是这个场景真的很魔幻啊! 真想用手机录下来,刻个盘,等他毕业了送他做礼物,哈哈哈! 没想到在他们面前一向这么嚣张的江迟,也有这么卑微可怜的时候。 看来曲历河在江迟心中的位置非常高啊! 要不找个理由帮他一下吧,看着怪可怜的。 薛一听终究还是心疼江迟的,所以下一秒,他站起身,故意把椅子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在成功打断曲历河和于峥两人的对视后,自然的开口道。 “我去看看钟明,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 江迟几乎是瞬间坐直,身体前倾,正好卡在曲历河和于峥的视线之中,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脸上又浮起笑容,眼睛弯成月牙,乐呵呵的朝薛一听点点头:“去吧去吧!” ...... 薛一听对上那双盛满喜悦和满足的眼睛,唇角微抽。 迟哥这就开心了? 好没追求。 又怂又容易满足。 真是搞不懂以前的霸气和嚣张都去哪里了。 如果江迟能听到这番吐槽,定要喊冤。 俗话说的好,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曲历河无论怎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偏着他,这是他的真心和爱慕,所以曲历河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自己不一样。 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曲历河会一直都在。 在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之前,他永远不会放纵自己,踩到曲历河的底线,他不敢去试探,也不想去试探。 或许某一天两个人真正坦诚相待的时候,就可以放肆了。 他就在等这样的一天…… “来了来了,肉来了!”钟明憨厚兴奋的声音,无意中缓解了江迟此刻略有些悲伤的情绪,他抬头,钟明已经将烧烤盘放在了桌子上。 最上方他最爱的里脊肉被烤得色泽鲜艳,恰到好处。 香气扑鼻的瞬间,江迟想去拿里脊肉的签给曲历河吃,却被钟明一筷子捞走,他看到,默默转换了目标,把培根肉递给了曲历河。 正在这时,钟明也把肉递给了曲历河。 江迟手一顿:???无事献殷勤? 曲历河也愣住了:??非奸即盗! 在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钟明高兴的拿走了另一块不知名的肉。 “要我说啊,今天迟哥能请客,还是因为有历哥你在,平常我们可没少跟他出来吃,从来没有这种待遇,这第一块肉必须是你的!” 说罢,他朝曲历河挥了挥手:“怎么不吃?吃啊~” 曲历河无奈的提起了嘴角,原来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他低头,目光落在那块里脊肉上。 他记得,这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也就是,江迟最爱吃的? 回想过去的功夫,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熟悉了曲历河的身份,习惯了他的衣食住行,他的生活和思考方式,跟江迟越来越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了啊…… 时间,果然是很玄妙的东西。 这时,江迟也了然的挑了挑眉,将一根韭菜塞进嘴里,反正自己刚刚也是想把里脊肉给曲历河的,只要他吃了,谁给的不重要。 他就是单纯的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给他,只要他开…… 欸? 这是? 江迟眼睁睁的看着里脊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捏着竹签的手指修长,指骨削瘦,虎口处有一层细细的茧。 是曲历河的手。 江迟对曲历河的一切都很熟悉。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 第143页 江迟不解抬头,正好看到曲历河和薛一听说着什么,白净的侧脸在头顶的灯光照耀下,仿佛上了层上好的釉。他们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题,曲历河扬起笑容,牵动着肌肤上晕开浅浅的酒窝,侧面轮廓分明,线条柔和的没有一丁点攻击性。 这就是曲历河啊…… 永远都温柔强大的曲历河,他身上那种岁月静好的气质,是谁都模仿不来的。 一时间,他居然忘了去思考,怔在原地。 “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愣着干嘛?我举的手都累了。” 等了许久,手里的东西都没有被拿走,曲历河好奇扭头,一眼就看到江迟傻乎乎的表情。 “傻了?张嘴。” 江迟几乎是就是个听话的机器人,曲历河将里脊肉塞进他的嘴里,又转过去交流。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些粗鲁,可江迟依旧兴奋的止不住唇角的笑意,乐的找不着北。 嘿嘿,曲历河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看来他平时对自己也挺在意的,不然哪里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第79章 我来了 几个人接下来的话题就变成了无聊的八卦, 只不过每个人受到于峥的影响,说着说着,还是会不自觉的瞄一瞄旁边的宁幸。 没办法, 他们两个就是话题风暴的中心, 其他人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宁幸好像已经失去了感观,对身旁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视若无睹。 曲历河坐在靠近宁幸的位置上,只要往后靠一下,余光中就能隐约瞄到他的身影。周围目光繁杂, 恍惚中,他居然有了种自己正在被观摩的错觉。 以一个无辜路人的角度来说,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可想而知,宁幸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 曲历河是个十分感性的人, 就算被多少年的风风雨雨磨平了性子,但是他善良的心性终究没有改变。 自从他回到高二,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学校这样相比于社会, 不知道单纯了多少倍的地方,所以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柔软。 他看不得那些人间疾苦。 看不得什么生离死别,妻离子散诸如此类的事情。 就像他现在和宁幸坐在一起,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高高在上的俯视和批评。他只是个路人,他只是被这样的目光无辜波及到了。 可是宁幸呢? 一想到这样的恶意, 宁幸一个人承受了两年,他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小城终究太封闭,太落后了。 不知不觉, 曲历河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他抬眼扫过人群, 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同桌的几人聊的正嗨,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捏紧面前的铁签,待到指腹泛白转紫,然后松开。 如此好几次,似乎是无聊到了极点。 额前刘海凌乱,此刻因为昏黄的光线,而染上了些略浅的金色。 低掩的睫毛颤动,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江迟不在乎宁幸,但是他在乎曲历河。 他知道曲历河突如其来的沉闷,是因为此刻宁幸遭遇的排挤和议论,所以他撞了撞曲历河的肩膀,垂头在他耳边低语道:“不如我把宁幸也叫过来一起坐吧!” 江迟的这个提议十分大胆,让曲历河瞬间掀起眼帘,明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可是说这话的人却一脸正经。 “干嘛这样看着我啊,我说真的。我们这么多人呢,他们要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江迟无所谓的摆摆手,他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从小到大在外面野惯了,什么话都听过了。况且,他本来就觉得宁幸和于峥的事情再正常不过,是那些大人们小题大做了。 曲历河本想点头,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校长,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把宁幸叫过来一起玩这件事情,对自己和江迟来说肯定没什么大的影响,但是对宁幸和于峥呢? 尤其是于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敢说这件事情前一秒发生,后一秒就会传到于校长的耳朵里。 没人知道今晚于峥回家,会面对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学校开始上课,混乱了两年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归正轨,怎么能被自己和江迟毁了呢? 不行。 “还是不了吧。”曲历河抿抿唇,浓密的睫毛煽动了下,他对上江迟不解的目光,悄声解释道:“于校长……” 江迟现在学聪明了,几乎是一点就通。 曲历河“于校长”这三个字蹦出来,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宁幸去外地上学,也就周末回来一趟,但是于峥可是一直都在肃城的。 流言蜚语满天飞,他还能回学校吗? 想到这里,江迟才突觉自己刚刚的想法过于理想,果然,还是曲历河想的周到。 江迟弯起眼睛,脸颊被面前热气腾腾的烧烤熏的微红,他眨了眨眼睛,眼尾略微湿润了几分,像是困了:“嗯嗯,都听你的!” 曲历河突然乐了,心中的烦闷不知不觉的消散几分,他抬眸,看着江迟黝黑干净的眼睛:“江迟,万一我说的都是错的怎么办?你也都听我的?” 江迟毫不犹豫点头,嘴里刚刚咬了一块肉,此刻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听啊,怎么不听?只要你说的,都是对的!” 第144页 “切,哄小孩的招数。” “我什么时候哄你了,曲历河你快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是不是你不让我打架我就不打了?你让我好好学习,我这不正努力着呢嘛,还有头发,哥以前头发多帅啊!要不是你说黑头发好看,我才不会……” 听到江迟提起红发,曲历河才想起他那段中二不自知的日子。 也许是看习惯了,曲历河已经忘了江迟曾经红头发的样子。 不知不觉,江迟已经改变了这么久了,而他自己,也逐渐接受了曲历河的身份,恍惚间,他竟然觉得,当初自己是江迟的那段时间,才是虚假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那些曾经期待着度过的岁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只是,这次的未来,会和过去不一样吗? 正在他陷入思考无法自拔的时候,嘴唇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瞬间回神,正好对上江迟含着好奇的双眼。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张嘴啊。” 下一秒,嘴唇又被碰了一下,他垂眸的瞬间,这才发现是一串烧烤。 ……… 吓死了,刚刚他还以为是…… 他张开嘴,就着江迟的动作,将签子上的最后一块肉咬了下来,眼睫承光,唇红齿白,可以说十分乖巧听话。 江迟对这样不炸毛又柔软的曲历河完全没有抵抗力,当下就愣在原地,只剩下了傻笑。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曲历河咽下了肉,相当熟练的无视面前人傻乎乎的表情,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放在自己面前的饮料。 仰头喝水的瞬间,他的目光从花花绿绿的瓶身移到江迟脸上,意料之外的,和他炙热的目光碰撞。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种莫名的磁场,当他们对视的时候,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彼此,谁都不能闯进他们的世界当中。 钟明和薛一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免疫,两人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吃肉,化悲痛为食欲。 但于峥是第一次看到江迟和曲历河这样的相处模式,这样亲昵的语言和动作,毫不避讳的眼神对视和接触,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和宁幸,是何等小心翼翼。 可就算再小心,那些人也不放过他和自己。 钟明见他盯着江迟和曲历河发呆,开口道:“哥你多吃点,别管他们,他们俩就这样,一天天腻腻歪歪的。” 于峥犹豫了下,问道:“他们在学校,也是这样吗?” “嗯,那可不,以前迟哥有自己的专属座位,现在他搬到曲历河旁边了,俩人同桌,关系突飞猛进啊,就差结拜了!你是不知道,自从曲历河在旁边后,我们迟哥上课听得那叫一个认真,啧啧啧,我自打认识他就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钟明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一个劲儿的控诉曲历河和江迟两人对自己的伤害。 “一听在别的班,有时候学习忙,以前迟哥就跟我玩,我们铁哥们!现在来了个曲历河,可怜我落单到没人要,只能坐在后排看着他们俩勾肩搭背的。” “哎,可我前两天看到你跟那个谁玩的不挺开心?”薛一听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有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反而是钟明非常自然的接过话:“顾泉啊,幸好有他,不然这段时间我得无聊死!” 于峥对顾泉这个人有点印象,那天他回学校,刚刚进门,主动上来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就是顾泉。 那是自己重回二中,收到的第一份善意,他记忆犹新。 曲历河和江迟已经说起了什么悄悄话,而钟明和薛一听正在卯足了劲争夺最后一个鸡腿,互不相让,意气风发。 真好啊…… 于峥看着面前互相开玩笑打闹的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待在家的两年,二中似乎真的变了不少。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时间停在了高二被发现的那天,其实,只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跳出这个困境,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比如自己,比如……宁幸。 或许几年后,爸妈就可以接受自己和宁幸的关系,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或许不久之后,肃城会吹起进步开放的风,那样大家看自己和宁幸的眼神,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戳的人疼了。 钟明和薛一听最终还是谁也没抢过谁,鸡腿掉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灰尘,正好落到曲历河的脚边,江迟自然而然的弯腰将鸡腿捡起放到桌子上,还不忘吐槽两句。 “钟明你真是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连一听都抢不过,传出去谁信?” “他耍赖的!” “放屁!我靠的是实力。” 江迟瞅了眼光秃秃的盘子:“你们抢来抢去,是一个也没给于哥留下啊!合着我买来尽招待你们俩了?” “嗝,不关我事,我留了的,薛一听吃的。” “钟明你现在……” “我吃了很多,已经饱了!”于峥连忙开口,随后,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声音渐轻:“时间也不早了,我出门的时长是有规定的,差不多也到点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们。” 钟明的嘴永远比脑子转的快:“这都周末放假了怎么还有时长规定呢,于哥你爸妈也太……” 第145页 他想起来是什么原因了。 …… 现场的氛围突然怪异了起来,薛一听扭过头去不看钟明,而钟明手足无措的四处眼神求救。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伤到了于峥。 “正好吃完了,一起回去吧!顺路送你到家,消消食。” 有江迟开口,薛一听和钟明就没有不同意的事,于是四个人从凳子上站起身,这就声势浩大的往另一边的小路走。 只有曲历河,只是站起身目送于峥,并没有行动。 钟明发现了问题。 “哎?怎么曲……” 还没等他问完,江迟就给出了答案,“他有事要处理,我们先走,到时候我再回来接他。” 夜晚的烧烤摊总是热热闹闹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宁幸,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安静的吃着东西,那点难得的声音,被四周的哄笑声盖的严严实实。 风吹来的时候,菜都有些凉了。 其实他刚刚都没怎么认真吃东西,他一直在听着于峥的动静,他怕自己错过了他高兴的瞬间,会后悔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还好,他说了话,还笑了,听起来状态不错。 看来自己不在肃城的这段时间,他有好好生活。 这样就好了。 未来的路,就等到他们高考完,走向大学,再一起去摸索。 菜已经凉了,吃着也没了味道,宁幸终究没有吃多少,只是安静的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准备去结账的时候,有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温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学长,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 宁幸记得这个声音,是刚刚和于峥坐在一起的那群人之一,他没记住名字,但是记住了声音。 他回头,看到了清痩白净的少年。 …… “江迟他们送于峥回家,我送学长你回去。” ……“好。” 宁幸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或许是于峥的安排,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出喧闹人群,步入绚烂的霓虹光影之中,从有光的地方迈进黑暗,又从安静的墙角走进风里。 脚下的树影缠绕纠缠着,将两个人的影子容纳进庞大的树冠之中,当他们走到光的边缘,身影也随之变长。 耳畔的喧闹声终于沉寂。 宁幸一直在等,等着他带于峥的话给自己,可是等到抬头就能看到家里的时候,还没有听到一个字。 他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你能不能问问他,他……” 他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为什么没有回应呢?按照以前的情况,他一定会给自己写点什么的。 宁幸想让曲历河帮忙去问一下,但是又突然想到二中的某些规定,这才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还是回去问问婉婷吧。 让她带话,安全方便一些。 “宁学长,需要我带什么话吗?” 曲历河当然看出了面前人的欲言又止,他分明就是想问一些什么,却憋在心里不说。 应该是关于于峥的吧。 “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快到家了,来接你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你去吧。” “啊?” 曲历河不知道宁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惊愕的抬眸,顺着宁幸意有所指的方向转身看过去,江迟在不远处,气喘吁吁的撑着腿大喘气。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路边的灯光昏黄,从少年头顶落下,周遭一片黑暗,他周身沐浴明光,像个刚刚掉落人间的天使,干净的一尘不染。 注意到前方投去的视线,他高兴的抬起胳膊,朝他挥挥手。 “曲历河,我来了!” 第80章 迟哥耳根软 江迟确实是跑过来的。 曲历河在他身旁站定的时候, 甚至能够明显感觉到从他身上发散的热气,混杂着刚刚烧烤摊的肉香味,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跑那么快干嘛?我又跑不了。” 曲历河看着江迟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给他抽出一张递过去。 江迟笑嘻嘻撩起刘海,露出白净的额头, 被细密汗珠附着的肌肤,在路灯下细腻有光泽。有一滴汗水顺着眉峰滑入眼中,他略有些不适的挤了挤眼睛, 漆黑的瞳孔上印上了曲历河的模样。 擦汗的动作称得上是简单粗暴,随意抹了两把, 他将纸放回口袋里。 深深喘了口气,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我当然得跑快点, 万一你把宁幸送到家了,一回头, 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绝对不能把你丢了。 后半句,江迟是在心里说的,他不想给曲历河压力。 回家的路…… 曲历河似乎真的已经成为了那个在孤儿院长大,独自一人生活的曲历河,不知道为什么, 他竟然被这四个字触动到了。 他以为在这个年代,他已经没有家了。 可是江迟却告诉他,这里有条回家的路…… 曲历河的目光从江迟身后看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 移到了灯光下两人平行又和谐的影子上, 最后, 落在江迟脸上, 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久久无言。 第146页 久到江迟兴奋又得意的甩了甩头发,十分傲娇的朝他挑眉,说:“怎么样?是不是被哥的帅气震撼到了?别隐藏你的惊叹和赞美,大声的说出……哎?” 曲历河回神,错开身体,与他擦肩而过。 江迟还在孔雀开屏的行为顿住,几乎没有犹豫,转身追上去。 “你听我把我说完嘛曲历河。” “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曲历河声线微凉,与此刻的夜色相融,里面还夹杂了些江迟没能听出来的笑意。 他太了解江迟,他知道他挑眉的含义是显摆,知道他一撩头发就要开始自夸。 江迟亦步亦趋跟在曲历河身后,两人的影子被逐渐远去的路灯拉的修长,然后又重叠,融合在一起,当前方的路灯投来光亮的时候,影子并列的瞬间,像极了两人在牵着手。 “你就说我刚刚帅不帅?是不是很有电视上明星的范儿?是不是被我深深吸引了?” 曲历河在江迟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上扬,眼睛温柔的弯了些,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敷衍:“还行吧,还凑合,勉强能看的过去。” “才是勉强看的过去?” 江迟有些不满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扭头朝着两人正好经过的商店窗户照了下,口中喃喃自语:“难道你喜欢霸气那一款的?是我不够霸气吗?” 曲历河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便转身看过去。 视线里,江迟正傻呆呆的照着玻璃。 一身普通又休闲的衣服,将他以往被宽大校服笼罩住的优越身型表现出来,削瘦挺拔,一切都是青春最好的模样。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凡又闪亮。 其实曲历河刚刚没说的是,江迟就算染了黑发,发根处的红也依旧很明显,在他刚刚撩起刘海时,那抹红,艳丽的如同日暮时的晚霞。 夺人眼球。 “别照了,走啦,你已经很帅了。” 说罢,曲历河便继续迈开步子,果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追过来。 “我刚刚没听清曲历河,你再给我说一遍吧!” “没听清算了,机会只有一次。” “就再说一次呗,我保证没有下次。” “我不。” 江迟冲过来,撞了下曲历河的肩膀,然后乐呵呵的揽过他的肩膀,头顶碎发飞扬,呆毛迎风乱飘。 “啧啧啧,真是小气啊曲历河,算了,看在你刚刚说我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 江迟心情很好,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就算曲历河保持了沉默,可他依旧开心的要命。 直到曲历河逐渐加快脚步。 “干嘛走这么快嘛,刚吃完走太快对胃不好,曲历河你要注意啊!” “你穿这么薄冷不冷啊,要不我把我的衣服脱给你吧......可是我只有一件,你介意我上半身裸|奔吗?” “你别不说话呀,这样显得我很聒噪。” “你说你学习这么好,怎么就这么沉默呢,如果我成绩能有你的三分之一,我一定横着走,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再别憋坏了,你可以和我说,我什么都愿意听。” “对了我还没问你刚刚你送学长回去,路上都说了些什么啊,有没有提起于峥?” “哎呀,你走这么快小心摔倒,前面那段路有个坑,我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就掉进去了。” 曲历河眨了眨眼睛,扭头上下打量他许久,白皙的肌肤上沾染了路灯的暖光,眉峰在这时候拧了起来,面上浮现担心。 “你掉进去了?腿没事吧,胳膊有没有磕到什么的?” “啊?”江迟正说的起劲,他没想到曲历河居然会搭理自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掉坑里了吗?” “我没事,小事情,我当时立刻就爬出来了,哈哈还好坑浅。”江迟笑着的样子有些憨。 “急着跑过来也要看路啊,不然伤到腿怎么办?”曲历河这才放心。 马上就要运动会了,以江迟的性格,如果受了伤没办法参加,估计要自己气死自己。 “马上就要运动会了,我还要比赛赢奖品呢,我肯定不能让自己受伤!” 这个奖品,是他要送给曲历河的,机会难得,一定不能出问题。 “迟哥,迟哥!曲历河!” 不远处的叫喊声发送了此刻有些安静的气氛,两人一同看过去,是薛一听和钟明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两人一到江迟面前,就累的蹲在旁边的马路台阶上休息。 “呼,不是我说,迟哥你真不愧是体育委员,一眨眼就没影了,我们两个在后面紧赶慢赶,也没追上你。”钟明拍着胸口控诉。 薛一听在半路上买了水,此刻正分给江迟和曲历河。 自从于峥和宁幸的事情发生之后,宁幸一家人就从原来和于峥同一个小区搬到了另外一条街上,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里,但是距离确实远了。 他们刚刚把于峥送到小区门口,人家一声拜拜还没说完,江迟扭头就跑,吓得其余三个人还以为遇到什么大事了。 江迟那里的大事,百分之九十都是大家。 于峥甚至已经丢下书包要跟上去了,结果江迟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回去吧,我去接曲历河,他不熟悉这边,会迷路的。” 第147页 …… 迷什么路,曲历河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们两个人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但是钟明突然觉得江迟行为怪异,说不定是有人约架,但是他不想连累他们,所以拿曲历河当借口,独自应战。 本着好兄弟一起冲的原则,两个人又像疯了一样追上来。 才有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谁知道……他真的是来接曲历河的。 江迟接过薛一听抵过来的两瓶水,拧开一个给曲历河,看着他喝了一口,这才蹲下身子。 “不是让你们回去吗?怎么你们也跑过来了。” 薛一听猛的喝了一口水,朝钟明那边递了个眼神:“你问他。” 钟明僵了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因为担心他一个人约战就追过来这个理由太憨批,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呆,他需要换一个理由。 “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们迷路了。” 薛一听:...... 这种骗鬼的屁话也能说出口? 江迟:…… 钟明脑子不会是跑坏了吧? 曲历河:...... 嗯?钟明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吗? 钟明把这话说出来,才发现有多扯,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爸妈管的严,我好久没出来逛了,具体哪条路都给忘了哈哈哈哈。” 这下曲历河确定了,钟明脑子确实跑坏了。 “既然你们这么累,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江迟说罢,便直起身像看看附近有没有奶茶店什么的,只可惜这附近因为没有学校,连带着店都少得可怜。 曲历河仔细回想了下,刚刚自己从烧烤摊往这边走的路上,好像有个书店还开着?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书店,我们去那里吧。” “啊?书店……”江迟一听这两个字,就满脸写着不愿意。 曲历河扫了他一眼,干净清澈的眼中满是打趣:“嗯,给你买套卷子练练手,应该没问题吧?迟,哥?” 加重的迟哥两个字,意味深远。 江迟立刻点头,毫无主见:“没问题,别说一套,十套都行!” 只要是你给我教。 “啧啧啧”薛一听看着两人“眉来眼去”,苦哈哈的看向钟明:“明!咱们俩不应该在这里啊!咱们应该在回家的路上,或者在各自的被窝里!” “迟哥耳根软,没有话语权,咱们之后还是听历哥的吧。” 江迟一本正经当做没听到。 曲历河没憋住笑出声来:“一听,听说你最近打算买套数学卷子,不知道挑哪一套,我听说最近有一个名师版本的套题,很神。” “哈哈哈历哥,你真是我亲哥,及时雨啊!走起,咱是往这边走吗?哎,历哥先走~” 第81章 我好喜欢你啊 薛一听瞬间笑成灿烂的小菊花, 浑身上下散发着狗腿的气息。 很不幸的,江迟被挤开,落在了后面, 和钟明并排走。 万籁俱寂, 来往的车并不多。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泥土味,谈不上刺鼻, 也不怎么好闻。 远离了繁华的夜市,这才是肃城真正的夜晚。 薛一听和曲历河身高更加相近,两个人都有学霸那种读书破万卷的气质, 虽然曲历河已经到了学神的程度,但是走在一起还是显得非常和谐。 曲历河清瘦, 连带着影子都是瘦的,是那种风一吹都能散的感觉。 不过身边有薛一听拽着, 身后有江迟和钟明跟着,四个人的影子在此刻排列的极为整齐, 好像把曲历河护在中间一样。 江迟走在马路边矮小的台阶上, 正好能一手搭着钟明的肩膀。 垂下的手臂线条流畅,在阴影和光明中转换个不停,手腕耷拉着,扯着手背上的青筋延到骨节上,手指细长有力。 路灯的光将两个放浪不羁的身影拉的修长, 连影子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调。 钟明本来想和江迟说个话,可是看到他视线就没从曲历河身上移开过,一句话就这样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想说什么就说, 你在我面前还需要憋?” “你不是看着曲历河呢吗, 怎么知道我想说话?” “你那两个大灯泡, 都反風光了。” 江迟用手指了指另一边的玻璃窗, 商店里面黑洞洞的,干净的玻璃上明显可以看到自己反光的眼睛。 “卧槽?” 钟明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确定了就是自己。 顿时来了兴趣,想跟江迟说的话已经抛到九霄云外,整个心都飞到了玻璃上。 江迟皱起了眉毛,满脸写着嫌弃:“啧啧啧,钟明,你幼不幼稚啊!对得起你的大块头吗?要是被人看到,我们以后打架你还能有威慑力吗?” “你可是我们的门面,注意影响!” 钟明撇撇嘴,一甩书包:“打架?现在你们俩都快成三好学生了。” “我是个屁的三好学生。”薛一听回头丢了这一句,“我们迟哥有大神贴身教学,最有可能成为三好学生~” “是是是!”江迟一点不害臊,“下次三好学生评选请给我一票,谁让我腰好,腿好,身体好呢,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 对上曲历河飘过来的视线,江迟得意的朝他挑挑眉,眼睛里面落了星星。 第148页 “切~”薛一听一个白眼扔过来。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打架的时候把腰给扭了,好家伙,疼得哭天喊地的,差点把警察招来。历哥我跟你说,上次迟哥——” “薛一听!”江迟瞬间炸毛,跑过去就要堵他的嘴。 薛一听的反应速度完全是跟江迟打闹练出来的,早在薛这个字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香狂奔,后者紧追不舍,两道身影在夜色下追逐。 “迟哥去打架——刚要给对面个下,马威……” 薛一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翻江迟的老底。 “薛一听,你非要我说你第一次打架被吓得尿裤子的事吗?” “卧槽,你已经说了,来啊,互相伤害!江迟!你踩到自己鞋带,直接给人家跪了!跪了!” 曲历河乐了,看两个人互撕比什么电视剧有趣多了。 正在这时,钟明朝前一步过来,戳了戳曲历河,顶着一张满是嫌弃的脸解释:“他们有毛病,我们别跟他们玩了!” 再这样下去,前面十几年的糗事都要被翻过来了。 果然不出钟明所料,那边的两人已经开始翻旧账。 “薛一听,你小学尿裤子还是我帮你打的掩护!” “江迟,你他妈第一次遗精还以为自己得了大病,你的那份“遗书”现在还在我抽屉里呢,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薛一听,你做春/梦喊钟明的名字!” “啊?”钟明没想到自己一个围观群众都能被误伤,还是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被误伤,再看身旁的曲历河,已经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 薛一听春/梦喊钟明,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迟哥!”钟明隔的大老远向他喊话,“你们互殴就不要拖我下水了吧,我太无辜了啊,这种离谱剧情也能编的出来?我可没惹你!” 江迟叉着腰,黑发在额头前凌乱的纷飞着,手指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刘海,指节分明,眼尾流光,十分嚣张。弯弯的笑眼里装着同进同退的好兄弟,装着温柔的恰到好处的曲历河。 神采飞扬时,周身的气质中镌刻着青春的印记。 “我可没造谣~”江迟吊儿郎当的回应,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看的钟明拳头都硬了。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你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哈哈哈!” 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到薛一听身上,他很想解释,可是无从开口。 钟明脸都绿了,捏着拳头就朝薛一听跑了过去。 江迟顺利退出战场,回到了曲历河身边,气喘吁吁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了。 曲历河离他很近,耳畔尽是他急促的呼吸声,不知怎么的,恍惚间他居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身旁人剧烈跳动的心脏,砰砰砰的,让人心动。 “呼,太累了,刚刚吃的烧烤算是彻底消化完了。” 因为跑累了,江迟的声音比平常更沙哑低沉些,让曲历河瞬间想到某本书上描述的那种,在奢华古老城堡中,留声机转出的,蕴藏着故事和情愫的声音。 诉说着历史的同时,撩拨人心。 江迟没听到曲历河的声音,好奇扭头,目光里,曲历河正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睫毛在眼睑下拓下略微颤抖的痕迹,从半耷拉的眼中,他望见曲历河干净的眼眸。 江迟的心情指数直线上升,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为了配合曲历河的身高,他低下头,歪歪脑袋,和他面对面:“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曲历河回神,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突然停了一拍,声线颤抖了下:“在想你的遗书。” 江迟笑容僵住,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年幼无知的那次经历,脸瞬间通红,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那不是不懂吗,谁还每个缺根弦的时候~” “所以你的遗书里面写了什么?” “写了……” 写了把自己收集的奥特曼卡片传给薛一听,把自己的解密书传给钟明,让他们两个保存好,不能丢了,不然会上来找他们…… 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江迟想拍死那时候的自己。 也想拍死那时候的薛一听。 要知道,他当时收到自己的“遗书”的时候,哭的跟他已经撒手人寰了似的。 “写了非常重要的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你。” 江迟一本正经的胡扯,曲历河一本正经的点头。 “行,你继续瞎编,看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胡扯这招不管用,江迟瞬间转移话题:“嚯,看看钟明下手了真狠啊,啧啧啧,薛一听那小身板今天怕是要散架了哈哈哈!” “所以喊名字是真的?” “哈哈哈,当时薛一听正在睡觉,我看他表情不对,就在旁边喊钟明,谁知道喊的次数太多了,居然让他给听进去了,于是就跟着我一起喊了哈哈哈!喊完那一声他就被吓醒了,满头大汗,就为这事,贿赂了我好多零食呢!” 说完,江迟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可惜:“可惜你那会儿没转学过来,不然就多要一些给你了!” 曲历河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坏点子:“没事,还有下次~” “对哦!”江迟眼睛一亮,“下次让他买吃的,然后给我们按摩,我们一起奴役他!” 第149页 “好主意哈哈!” 这边的两个人迅速联合成搞薛联盟,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在钟明的绝对压制下分出胜负。 钟明一招独创锁喉功,让薛一听瞬间倒地,只剩下抱着大腿哇哇直叫这一个选择。 “钟哥!明哥!大明!这是个意外,我可以解释!求放过!” 钟明抱手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人:“你不要觊觎我,我是你得不到的爸爸!” 薛一听倔强反抗:“你不要痴心妄想,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挂!” “我知道,你喜欢沈怡那一挂的嘛,啧啧啧,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薛一听瞬间涨红了脸,开始结巴了起来:“你,你,你别胡说!” 钟明学着他的样子:“我,我,我才没有胡说!”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听到八卦的江迟和曲历河飞奔而来,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沈怡不是我们班的吗,一听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见了几次面而已,就是好朋友,迟哥你别听钟明胡说,他造我的遥!” 江迟转了转眼珠:“既然是好朋友,那我们下次喊沈怡一块儿出来玩好了,人多热闹嘛!” 曲历河赞同的点头:“好主意,加一!” 钟明立刻跟上:“我也加一!” 几个人说完便扬长而去,压根没打算问坐在地上的某位“好朋友”的意见。 少数服从多数,他没机会反驳了。 ...... 从书店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一个晚上又跑又跳又喊的,江迟早就累了,好不容易撑到家里,几乎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倒在床上。 柔软的被子铺在身下,江迟意识模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进入深度睡眠。 然而这个时候,曲历河拍了拍他的脸:“去洗漱再睡!” 江迟不满的抿抿嘴,听出来是曲历河的声音,虽然点着头答应他,可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曲历河无奈蹲下,手臂撑着头与江迟的脸平行,头顶柔白的灯光将他的笼罩进一片光明之中。 动作轻柔,软软的一只。 江迟今年已经是16岁了,虽然还没有成年,可是脸上的稚嫩已经褪去,眉眼之间已经初具长大后的正气与凌厉。此刻他正安静的睡着,呼吸平稳,半张脸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另一半脸沐浴在光下,近在咫尺。 曲历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好神奇。 回到少年,和自己面对面。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回味青春,亦或是填补少年时的空缺和愧疚,他很幸运。 虽然各种记忆揉杂在脑子里,让他有些理不清。 但是只要面前的这个少年是真实的,他就不怕。 想着,他抬手摸了摸江迟的脸,温热软滑,触感十分真实。 真好。 江迟睡得昏天黑地,恍惚中感觉有道视线正盯着自己,他努力动了下眼睛,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约莫千金之重。 曲历河看到江迟的动作,以为他冷了,便起身,将他的鞋脱掉。一手拉住被角,一手戳了戳江迟的脸,小声哄诱他:“江迟,把腰抬一抬,我给你盖被子。” “嗯……”江迟下意识回答,声线悠长。 “来,抬起来。” “嗯……” 纹丝不动。 “你别光说不做呀,快抬起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曲历河凶巴巴的威胁他。 江迟拧了拧眉头,长臂一揽,曲历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不容他拒绝的力量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就已经到了江迟的怀里。 近在咫尺的衣领,清晰的触感,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还有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肌肤摩挲的颤栗,刺激的所有感官那个瞬间变得极度清晰。 曲历河愣住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咽喉咙的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刚刚到底要做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江,江迟?” 曲历河推了推他,没反应。 “江迟。” 曲历河又戳了戳他,还是没反应。 “江迟!” 曲历河开始大幅度的挣扎,他不相信他居然睡得这么沉,他这么动都没反应。 事实证明,江迟确实是有反应的,在曲历河乱动的时候,他抬起一条腿压在了他的腰上,这下算是牢牢的把他压住了。 曲历河累的直喘气:“江迟啊,你……” “曲历河......”江迟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个名字在沙哑声线的加持下,被他念的慵懒又缠绵。 “怎么了?”曲历河以为他醒了。 “曲历河……”江迟好像只会喊名字一样,就这三个字不断循环。 “曲历河……” “曲历河……” 到最后,曲历河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应答他了,而这个时候,江迟呢喃着的话语却出现了新的内容。 “曲历河,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喜欢你……” !!! 第82章 一起竞赛 曲历河整个人都僵硬了。 少年的呢喃依旧在耳边弥漫, 缠绵的声线,扩散进闷热的空气里,一遍遍的在耳边重复, 循环, 力证真诚。 第150页 曲历河抿唇,连气都不敢大声出。 他垂眸, 把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衣领上,透过单薄的布料,他看到江迟清瘦的锁骨, 因为现在搂着自己的动作,深深地凹陷出一个完美弧度, 胸膛起起伏伏,牵引着自己的心跳呼吸与他逐渐一致。 心跳在逐渐平静, 大脑却在临近爆炸的边缘。刚刚江迟的呢喃,就如同爆炸的牵引线, 稍稍一拉紧, 就足以让自己失去冷静。 怎么会这样? 自己可是江迟啊! 江迟怎么会……喜欢江迟? 哦不对,自己现在是曲历河,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学生,自己已经不是江迟了。 他们两个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喜欢自己啊!他应该顺应世俗的观念, 喜欢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而不是同性的自己。 肃城里容不下“畸形”的感情,宁幸和于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作为这场悲剧的观众, 为什么还会有挑战世俗的念头? 一想到江迟将来被千夫所指, 低下高傲的头颅, 沉默卑微的走在路上, 就像今天见到的宁幸和于峥一样,戴着帽子,屏蔽所有嘲弄,在流言蜚语中逐渐失去自我。 曲历河就没来由的心疼。 江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虽然现在江迟学习很差,经常垫底,但是他有信心能够帮他提升成绩,尽人事而听天命,就算最后高考的成绩和最理想的分数还有些差距,但最起码能够让他有更多的选择。 重来一次的他比所有人明白,有选择,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安全感,比任何外界的物质都更让人安稳,江迟现在不懂没关系,他会带他一步步走向正确的路。 想到这里,曲历河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口气,一身清浅的叹息中,包含了太多东西。他的压力,他的迷茫,他的过往,他的不可说,这些把他压垮的东西,让他感觉无比疲倦。 “曲历河……” 本应该睡着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曲历河感觉着他喉咙的震动,选择了沉默。 “曲历河,你听起来怎么这么累啊……” 这个累可以有很多的含义,可以是身体的疲劳,亦或是心灵的疲倦。 曲历河没有说话,他不想把太多的负担压到江的身上。 两人沉默呢很久。 江迟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回答。 在曲历河看不到的地方,江迟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里哪里有半分睡意,他蹙着眉,视线下落,将怀中人的犹豫和惊讶看进眼中。 其实他刚刚确实很累,倒在床上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但是当曲历河来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把他拉过来一起睡,也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他看得出来,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或许真的吓到他了,他原以为自己以前的暗示,他或多或少会听懂一些,现在看来,他好像把自己的示好都当成了兄弟间的玩笑。 那以后,自己是不是要更主动些,大大方方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呢? “江迟,你醒了吗?”曲历河似乎感受到了他停滞的呼吸,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江迟用力,将他牢牢的禁锢。 “江迟?”曲历河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缓缓落在江迟的心上,细腻又温柔。 江迟弯了弯眼睛,刚才被拒绝的低落心情瞬间消失,曲历河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唤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那一瞬间,好像天大的问题,也变得轻飘飘的,不再有压力。 曲历河还在唤他,江迟佯装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撅有些不满的蹭了蹭他的头发,然后换个姿势抱住他。 “唔……我也好累啊,曲历河,我们睡觉吧。” 曲历河费力的喘息:“那你起来我给你盖被子。” “不要,反正又不冷。你要是冷了你就抱着我,我热。” “你热个……”曲历河下意识就要骂一句,又临时卡住没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对现在的江迟没有任何办法,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就差找个庙把他供起来了! “行行行,你热你裸睡都行,我冷,我要盖被子。” “有我还要什么被子啊?” “我就要被子。”曲历河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梗着脖子气呼呼的:“你叫被子吗?” 江迟憋着笑,耳朵磨了磨曲历河的头发,只觉得痒痒的,他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但是只要开口,就止不住的笑意:“我小名叫被子,你以后可以叫我江被子。” 曲历河气的咬牙:“江迟!” “好好好,给你给你,睡觉。” 江迟终于投降了,而后曲历河就感觉有个东西盖到了自己身上,低头一看原来是江迟拽住了被子的一个角,把那一块小小的三角盖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被子吗? 还得用手抓着点,不然就跑了。 盖这玩意还不如裸睡呢…… 曲历河捏着被子一角沉默了许久,脑袋里就像放动画片一样,把过往的一切播放了一遍,他总觉得自己回到高中时期是有特定的原因的,自己的作用,是不是就只是为了帮助少年江迟走回正道呢? 第151页 那高中过去,高考结束,自己是不是就不存在在这个空间了? 那时候,江迟还会记得自己吗? 真正的曲历河会回来吗? 江迟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肌肤相贴的地方扩散全身,曲历河丢开被子,听着耳畔少年浅浅的呼吸,逐渐意识模糊。 窗外霓虹灯点燃夜的温度,在天际泛白之时把繁华送还,孤独的灵魂游荡半个城市,在温暖一角找到可以立足的地方。 江迟是有生物钟的,平日里踩点上课惯了,让他在那某个点能瞬间醒来。 周六早上7:30,江迟一如平常,伸个懒腰,酸痛的胳膊和肩膀让他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当下整个人都清醒了,看向身边,被褥柔软,床乱糟糟的,却没有找到曲历河的身影。 “嗯?”还在揉肩膀的手一顿,左顾右盼:“曲历河?” 江迟眨了眨眼睛,睡眼惺忪,却盛满认真,曲历河平日里要打工,他的生物钟应该会比自己更早,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洗漱了吧? 想到这里,江迟快速登上鞋,打开门望卫生间冲,却迎面撞上了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江爸。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周末,我们小迟今天起的很早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创了记录了!” 江爸一边刮胡子,一点打趣他。 江迟没反应,直接冲进卫生间,,然后又冲出来,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把整个家都转了一遍,江妈把早餐从厨房端出来,看着江爸,指了指江迟问:“大早上的,这是梦游呢?” “妈,曲历河呢?” “哦,你找小曲啊。” “嗯,他人呢?” “他天刚亮就走了,没跟你说?”江妈有些疑惑,这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他以为小曲走的时候跟小迟说了。 江爸刮完了胡子,在旁边默默补刀:“你儿子睡着什么样你不知道,地震了都叫不醒。我看小曲是实在叫不醒你,所以才没跟你说的,他和我,和你妈,都打了招呼了,说学校有点事情,参加了一个竞赛,题在宿舍,回去练练手。” 竞赛? 江迟怀疑人生了。 他最近有参加竞赛吗? 根本没有! 江迟不开心的皱了皱眉头,曲历河分明就是找个借口躲着自己! 想跑?不可能! 江妈终于把早餐都准备好了,吃的喝的一应俱全,江爸吃饭不用喊,早就在桌子前坐好,江妈看着还呆在原地,一脸便秘像的江迟,犹豫了下。 “小迟,干吗呢你,能憋住就过来吃饭!” 江迟回头看他们,眼里有几分埋怨。 江爸咬了根油条,忍不住道:“儿子,你这大早上的谁惹你了,怎么……” 还没等他说完话,江迟就转身跑回了房间,江爸张着嘴眨眨眼,喝口豆浆掩饰一下这该死的尴尬,然后叹口气:“儿子大了,真是管不住了,青春期,有毛病,我们吃我们的,让他饿着去。” 江妈噗嗤笑出声:“还不是你平常给惯的?” 江爸抬眼:“我哪里惯了,我用的都是棍棒教育,你惯的,别老给我扣帽子,我可不戴。” “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拿根棍子立在门口当传家宝就是棍棒教育,你可真行,一会儿有事没,陪我去趟超市。” 江爸轻哼一声,“我不去,你自己去。”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去,吃完一起去,来,咱多吃点。” 老两口乐乐呵呵的吃早餐,江迟穿戴整齐从房间里跑出来,背着书包,朝他们挥挥手:“我去学校学习了,拜拜!” “你这孩子,别打扰小曲竞赛刷题啊!” “不打扰,我也报了竞赛!走了!早餐我自己买着吃!” 第83章 我是真的喜欢你 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 没有工业尾气的刺鼻,鼻戏间难是泥土和树的味道,道路两旁的树高大茂盛, 长势正好。 清风拂面, 还没有中午那么热,江迟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 看着这条几乎没什么人的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工作日都不想去学校的自己,周末居然往学校跑了。 …… 不敢相信。 曲历河啊曲历河, 真是要了命了…… 江迟背着书包往前走,脚下生风, 半小时的路程愣是十几分钟就走完了,隐约能够看到学校大门的时候, 江迟远远就望见二中的早餐达人刘婶正踩着小推车往回家的方向走。 他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家老妈说, 曲历河天刚亮就回了学校, 那个时候时间还早,学校附近的摊子肯定都没开,不出意外,他是饿着肚子回宿舍的。 不吃早餐怎么行,他本就就瘦, 再饿一下,恐怕会生病。 想到这里,江迟抓起书包飞快跑过去, 追着往反方向走的早餐车,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刘婶!刘婶!” 也许是老天要和他作对, 或者是有人故意和他作对, 从江迟身后驶来一辆小摩托,他每喊一声,那个小摩托打一下喇叭,把他的声音盖的死死的。 “卧槽谁啊,这么没公德心,学校门口打什么喇叭!” 江迟一边跑一边扭头,然后意外看到了石泽那张欠揍的嘴脸。 ......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江迟咬牙切齿:“你给我下来!” 第152页 石泽摇着头,“不,你上来啊!想吃早饭是吧?来,跑快点,加油!” 江迟气的昏头昏脑,一大早被曲历河气完被石泽气,今天自己就是个受气包,要不是两条腿实在跑不过两个轱辘,他一定要好好和他打一架! 石泽得意极了,心里美滋滋的,今天偷老爹的摩托开出来真是正确极了。 “嘟嘟嘟——”一个刺耳的声音飘来,石泽一愣,从后视镜瞅了眼,吓了一大跳。 “怎么是交警?” “前面那个未成年!把摩托停下,未成年不与骑摩托!”因为这条路曾经有摩托车出过事,当事人就是技术不过关的未成年,所以交警对未成年骑摩托这件事查的非常严。 石泽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了,于是蔫巴巴的停下车,乖巧等待交警的到来,江迟从他身边跑过去,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不顺了一早上的心情突然就舒畅了许多。 “刘婶——” 这次没了石泽的骚扰,刘婶总算听到了江迟的呼唤停下车。 “哎呦,小迟啊,我这大半天就总感觉有人叫我,原来是你啊!快擦擦,累坏了吧!”刘婶递过来一张纸,江迟接过来,直接坐在地上大喘气。 “呼……刘婶…给我来两个煎饼!啊,累死我了!运动会都没这么累,虎——” 刘婶扫了眼摊子。 为难的皱起眉毛:“小迟啊,我这,就剩一个煎饼了,没两个了。” 江迟点点头,没在意那么多,“一个就一个吧,谢谢刘婶!” 刘婶这才带上口罩,开始认真摊煎饼,有时也扭过头去看看坐在地上的江迟的状态,看到他一脸通红,眼底浮起一阵心疼。 “来,这些剩下的蔬菜,火腿我就都给你加进去了,你追了一路,肯定飞好好吃点东西,这个蛋我也给你加上,小迟啊,你给我个普通煎饼的钱就行了。” 江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曲历河瘦巴巴的确实该多吃点,就非常真诚的向她道谢:“谢谢你啊刘婶,你都加上,钱我就按照你加的这些东西给,你每天这么早出来卖早餐,也实在不容易啊!” 江迟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十绿票子,刘婶没有说话接过去,然后给他找了钱。 江迟刚要往口袋里装,却发现数量不对。 “不对啊婶,你咋还是算的普通煎饼收的啊?是不是算少了?” 刘婶二话不说把打包好的煎饼递到他手里,根本不接他递过去的钱,这就登着三轮车离开,压根没给江迟给钱的时间。 “刘婶?刘婶!”江迟实在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喊她,后者像没听到一样骑的飞快,不一会儿,早餐车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树叶摇晃,马路空空如也。 江迟:…… 无奈,江迟只能将钱塞回兜里往学校走,石泽还站在原地挨训,江迟脸上挂着怎么也压不下来的笑容,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然后进入学校。 周末的校园,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清的地方。 整一栋教学楼的窗户都紧紧关着,窗帘拉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像排列整齐的俄罗斯方块,江迟从无人的小路抄近道往宿舍楼走,经过体育器材室的时候,还顺便在门口捡了个篮球。 当他到达宿舍楼的时候,阿姨正站在在门口晾衣服,为了不被发现,江迟只能暂时待在角落里,像等她进门之后,再找个机会溜进去。 然而,阿姨就好像是故意作对一样,晾完了衣服,就搬了个凳子出来吹风晒太阳,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看起来舒坦极了。 江迟心里着急,恨不得直接穿墙进去,但是只能想想,无奈之下,只能绕路从另一边拐到了曲历河宿舍的窗户边,手遮在眼前往里面看。 看了老半天,没瞅见曲历河的身影,江迟抬手扶上了窗户的边缘,轻轻一拉。 哎?没锁? 开了! 江迟兴冲冲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曲历河窝在床上,抱着腿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他似乎没睡好,所以眼圈发黑,干净水润的眼眸黑白分明,双颊白软,看起来傻呆呆的,像只熊猫。 呃,被发现了。 但是曲历河真可爱!好看!嘿嘿! 其实曲历河早就看到他在自己窗户前晃来晃去乱瞟,在他刚刚找自己的时候,他故意藏了起来,就为了看他此刻被抓包的样子。 江迟愣了下,一点也没有被发现偷开人家窗户被发现的的尴尬,他笑着抬手,把还热着的煎饼递过去,脸上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明媚。 “曲历河,你肯定没吃早餐吧,呐!” 曲历河垂眸,然后问他:“你吃了吗?” 江迟立刻点头,把煎饼放到了正对着窗户的桌子上:“我当然吃了!我就是吃了才给你带过来的!你快尝尝,刘婶加了好多料呢!” 曲历河就猜到江迟要这样说,他如果吃了,那自己刚刚隔着栅栏,在门口看到追着早餐车跑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做梦? 他明明就只买到了一份早餐,还说自己吃了,真是死鸭子嘴硬。 曲历河不说话,反而仔细的端详江迟的脸色,他看他刚刚跑的时候,累的脸通红,后来坐在地上的时候,还有意识无意识的揉着胃,不会是胃疼吧…… 曲历河皱起了眉头,温柔的杏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第153页 “你的胃没事吧,疼不疼?” 话题突然被转移,江迟愣了下,下意识把手放在胃上,憨憨一笑:“没事啊,不疼,一点感觉也没有!” 曲历河撇撇嘴,满脸无奈:“那是阑尾,上面点。” “啊?哦!”江迟挪了个地方,用力按了按,回答说:“这儿啊,刚刚还有些疼,但是现在没感觉了。” 曲历河的担忧依旧没有放松,就听到江迟非常欠扁的问:“曲历河,你担心我?是不是我昨天说喜欢你,让你开始注意我了?” ...... 曲历河非常后悔自己刚刚关心他。 他一言不发的起身,走过来关窗户,江迟依旧在喋喋不休:“你别装曲历河,我知道你昨天听到了,你还犹豫了呢,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开玩笑的,真的!” 砰—— 窗户被关上了。 曲历河现在窗前,隔着厚重的玻璃望着江迟,他的脸色依旧红润,鬓角被汗水浸透的湿发还没有干,好看的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把昨晚路上的万家灯火都融在了一起。 鼻梁笔直挺拔,眼睛下方窄窄的卧蚕,为他平白增添了几分俏皮,风掀起他的刘海,把额前的碎发吹的凌乱不堪,额头光洁白净,眉宇间尽显少年的青春和帅气。 他还在说话,只是隔着玻璃,已经很难听的清。 但是曲历河不瞎,他不是看不到他满眼的真诚和爱慕。 曲历河好不容易平稳情绪再度被打乱,眼底的平静不再,他捏了捏手指,还是选择了不去看他。 桌子上被撑的圆圆的大煎饼格外显眼,比站在窗外的江迟还要显眼。 曲历河干脆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 呲—— 窗户又被打开了。 “曲历河你别装睡啊,这才几点,你别躲着我行不行,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有负担,我不会给你压力的!” …… 曲历河从床上下来。 “曲历河,我是认真的,过去的任何一秒,都没有现在认真,我喜欢你,不是兄弟朋友那样的喜欢,而是于峥和宁幸那样的喜欢!” “江迟!” 曲历河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看着江迟眼中的欢喜和期待,他最终还是狠着心开口了:“宁幸和于峥的下场,你难道看不到吗?他们是肃城的第一对,也会是最后一对。” 江迟认真的盯着他:“他们是第一对,但不会是最后一对!” 第84章 你怎么在模仿我走路 “江迟, 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父母,我就是一个人, 所以我没有让父母丢脸的负担, 你呢?你爸妈,你不管了?你要让他们被大家嘲笑, 在肃城抬不起头吗?” “我爸妈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阻力,他们很开明,不会干涉我的感情, 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曲历河。” “不需要,你走吧, 你又不是住校生,来这儿干嘛?还有你的早餐, 我也不需要,你拿走……” 砰—— 这次是江迟没听他说完话, 自己把窗户关上的。 动静很大, 动作干净利落。 曲历河怔在原地,看着江迟把书包丢在一边,抱起地上的篮球,然后在直对着自己窗户的篮球场开始打篮球,修长的身影单薄而有力, 仅看着他的背影,曲历河就能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他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挥洒汗水, 尽情发泄心中不知名的感觉, 很快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汗渍, 他随意抹了把汗水, 继续投篮,没有吃东西就又在剧烈运动的胃,再次隐隐作痛起来。 跑步的速度慢了一些,他弯腰休息了一下,继续投篮。 准头很好,百投百进的那种。 曲历河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望着那个少年,突然慌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迟啊,他本来可以在家里睡觉,和钟明他们聚会,或者和一众兄弟们一起打篮球,可是现在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投篮。 他不喜欢学习,喜欢红发,现在却主动背着书包要求补课,还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他确实变了很多。 而他的变化,居然只是因为自己。 因为曲历河。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曲历河而已。 越想越头疼,曲历河索性什么也不想,随手拿过一张数学卷子做了起来,他今天回来的理由是准备竞赛,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做上题了。 果然,话还是不能乱说。 玻璃挡得住江迟说话的声音,但是挡不住篮球砸在地上的动静,曲历河勉强做了一道题抬头,就看到宿管阿姨正站在旁边的小路上和他聊天。 江迟叉腰抱着篮球,笑弯了眼睛,黑发看起起来极为乖巧,肌肤在阳光下呈现着健康的色泽。 他们谈话的声音闷闷的,想被关进了罐子里。 曲历河悄悄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正在说着话的江迟眼神闪烁,随即语气更加轻快。 “对啊阿姨,我是篮球队的,今天过来训练!” 曲历河一个白眼飘过去。 瞎扯。 阿姨显然相信了,“同学,那你们啥时候还有比赛啊,我家小孩特别喜欢看篮球赛!” 江迟愣了下,脑中飞速运转,他以前看到过的篮球队比赛表,下一场是什么时候来着? 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看到认真等待的阿姨,江迟犹豫着开口:“下一场比赛我们还没有通知时间,如果有的话,阿姨我提前过来跟您说!” 第154页 “哎好好好!谢谢你啊同学,太感谢你了!” 江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的多了些腼腆:“不用谢阿姨,没事的!” “嗯好好好,同学,那你加油训练,争取给咱们学校再拿一个第一!” “好的阿姨,谢谢您~” 江迟目送阿姨心满意足离开,长长叹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刚刚扒窗户被发现了,阿姨是过来教训自己的。 还好还好...... 至于这个比赛时间。 看来周一的时候,要去一趟体育部拿一张比赛表了。 曲历河看到阿姨走了,正打算再悄悄的关上窗户,却听到江迟喊自己。 “曲历河,怎么了?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江迟故意歪了歪头,朝他挤挤眼睛,汗水顺着发丝滴落,从他的鼻梁上划过。 曲历河刚要说话,他就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我不想听的那些话,那就不用说了,我还是……” 江迟抬手远远的进了个球:“继续打我的篮球吧!” 曲历河噎了一下,“我想说你打篮球声音太大了,影响我做卷子。” “哦对,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还要参加什么无中生有的竞赛吗,那我确实不能影响你,你把窗户那条缝关上,就不会影响你了。” 说罢,江迟步伐轻快的跑过去拾球,却在刚刚准备弯腰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鞋带,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曲历河刚打算关窗户,就看到江迟咚的一下倒在地上,声音很大,听起来摔得很重,而且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他愣了下,蓦地睁大眼睛:“江迟!” 阳光下,少年一动不动,曲历河本要拉住窗户的手迅速转了方向,扣住窗户用力推开,直到两半玻璃完全重合,他踩上桌子,勾着腰从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还没有站稳,就飞奔过去,风扬白衣,声线颤抖。 “江迟,你别吓我!” 曲历河几乎是跪在他身边,小心的将趴在地上的少年翻过来。 视线里,他阖着眼,额头微红,浓密的睫毛安静垂落,满身汗津津的。顺着翻身的动作,他的头虚弱的歪在一边,还是没醒。 “江迟?”曲历河趴下去,去听他的呼吸声。 谁知刚刚弯腰,就被江迟一把搂住,曲历河没有防备,顺着他的力度倒下去,额头上落了一个浅浅的,温热的吻。 “哈哈哈哈哈!” 偷袭成功,江迟瞬间从地上蹦起来,抱着球撤出五十米。曲历河攥着拳头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迟正靠在篮球围栏上怯怯的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刚刚那事,他做的确实很怂,但是他更兴奋。 嘿嘿嘿。 曲历河看着江迟咧嘴笑的毫无形象,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抱着篮球原地乱蹦,那动作,那情景,活像人类返祖现场,那个精神劲儿,哪里还有刚刚的虚弱。 至于吗?不就是嘴贴了一下额头吗? 曲历河在心里默默吐槽。 啧啧啧,孩子确实还小,没见过世面。 他理解。 殊不知江迟心里已经放起了鞭炮,哈哈哈哈哈他刚刚亲到了曲历河!哈哈哈额头!这算是亲密接触了吧! 他的头发好香啊,像晨间的风,寒冬的沙漠,清清爽爽的,和其他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 好特别! 江迟抱着篮球的手无意识打圈,一想到刚刚那个画面,他就心情激动。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只是那个人是曲历河…… 曲历河…… 控制不住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曲历河现在无心去计较刚刚那件事情了,因为他看到江迟的膝盖正在流血。 他今天跑出来,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刚刚摔倒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受了伤,从曲历河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两个膝盖都沁着一团深色的血快,沾上了灰尘,所以显得颜色很深。 他倒下时应该是用右腿撑了一下,所以现在右腿伤的更严重些,有一条血线正顺着他小腿肌肉的痕迹滑下来。 江迟或许是兴奋过头了,压根没觉得自己腿疼。 曲历河倒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朝他招招手:“江迟,你过来。” “干嘛,你要亲回来?” “别闹。”曲历河不禁失笑,白皙的脸上绽放浅浅的梨涡,神色愈加温柔,他朝下指了指,问他。 “你腿流血了,不疼吗?” “啊?” 江迟好像刚刚都是魂魄离体,现在才大彻大悟的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膝盖居然真的在流血,那他怎么没感觉到疼? 中枢神经坏了? 江迟弯着腰查看伤口,擦破了点皮,破的有点厉害,看来是刚刚跌倒的时候没注意,磕到了。 正想着,曲历河已经快步走过来,在他身前蹲下,垂眼望了许久,抬头问他:“疼不疼?” 江迟可能摔麻了,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曲历河眼中的关切,他撇撇嘴,委屈巴巴的点头,声线低哑:“可疼了。” 曲历河挑眉,关心中多了几分埋怨:“疼怎么不知道说?” 江迟更委屈了:“装坚强……” 其实,在街坊邻居的眼里,江迟绝不是一个会喊疼的人。从小到大,爸妈对他的教育一直都在强调他是男子汉,不能轻易说疼。 第155页 小时候玩炮仗把火柴扔出去,炮拿在手里,差点炸成个残疾人,手疼,但是他没有哭。后来骑着自行车和钟明赛车,栽进沟里吃了一嘴土,差点把原装的鼻子撞断,他也咧着嘴傻乐。 眼泪和疼都憋着,似乎已经成了他成长的行事准则。 他也一直在这样做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曲历河一关心他,他就难过,他就委屈,他就想示弱。明明没有那么疼,可是经他的询问,痛感似乎扩大了千万倍,居然让他平白红了眼眶。 看着江迟红着眼可怜兮兮的看自己,曲历河终究是心软了。 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我背你,我宿舍有药。” “不用,你扶我就行。”江迟主动把胳膊抬起来,曲历河没有拒绝,任由那条胳膊从自己的后颈伸过去,搭在了另一侧的肩膀上。 因为江迟的膝盖现在无法弯曲,曲历河便只能附和着他摇摇晃晃的节奏一起摇晃,俩人一瘸一拐慢慢悠悠的往宿舍楼走,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对连体婴儿在学走路。 阳光逐渐热了起来,炙烤大地,篮球孤零零的落在球场上,树荫下,两个少年相携带而行,慢慢走远。 看影子,和谐极了,只是两人的斗嘴就没停过。 “曲历河,我怎么感觉你在模仿我走路啊?” “没有啊,我这是企鹅走路。” “你还说没模仿?!” “你是企鹅吗?” “我……” 第85章 给狗的零食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到窗户前, 江迟用空出来的手比了下高度,这就打算往上爬,曲历河忙拦住他。 “你要干嘛?” “爬窗户啊。”江迟一脸认真, “我刚刚去看过了, 那个宿管阿姨在门口晒太阳,我肯定进不去。” 嚯, 原来早就踩点了啊。 曲历河在心里无奈的笑,然后盯着一张严肃的脸,煞有介事的教育江迟, 声线轻浅:“这窗台这么高,你膝盖都受伤了, 还想着爬窗户呢?真的是,你还想不想参加运动会了?” 听到曲历河这样说, 江迟一愣,没再动弹。 哦对对对, 自己下下周还有运动会要参加呢, 要送给曲历河的礼物,一定要到手。 “我想参加啊!”江迟眼睛眯成一条线,咧着嘴笑,上下睫毛纠缠,也挡不住眼中的光亮, 额头上的红痕还没有褪去,一沾汗渍,倒是更加红肿了。 曲历河看着他的额头, 眉头深深皱在了一起,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 一手塞上他的肩膀, “弯下腰,我帮你擦擦头上的汗,汗刺激伤口,额头这么红,你也不觉得疼?” 江迟哪里有这个觉悟? 他顺着曲历河的话低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凝望着面前专心致志的少年,将他乌黑的眉,圆圆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一一描绘。 认真的,安静的,将此刻面前人的担忧,温柔,小心翼翼,全部刻进闪烁光彩的眸子里,保存在脑海中。 曲历河一定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吧。 他这样想。 下一秒—— “啊啊啊啊疼疼疼!” 江迟疼得面部狰狞,“曲历河,你要疼死我吗?” 曲历河这才放轻了动作,故作凶狠的说:“疼死最好,省的在我耳边吵来吵去的烦人。” 江迟抿抿嘴,“那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干嘛这么凶,本来头就晕,哎呀,我现在就想躺哪休息一会儿,躺哪儿呢?” 曲历河默不作声的收手,重新扶着他往宿舍楼正门口走。 “曲历河,正门应该不让进吧?” 曲历河语气十分傲娇:“让进,装可怜点就行了。” 江迟眼睛一亮,装可怜?那他可是老演员了! 于是,正在门口晒太阳的宿管阿姨,刚刚切了首歌,就听到从墙角另一边飘来了痛吟声,听起来十分可怜。她站起身,就看到刚刚还在打篮球的小伙子被曲历河扶着拐了过来。 他的两个膝盖都受了伤,淌着血,走起来一瘸一拐,左右晃荡。 曲历河扶的很费劲,累的气喘吁吁的。 “哎,同学,你这这这怎么摔着了?”阿姨也是个热心肠,快步跑过去,在另一边帮着曲历河扶起江迟。 两个人搀扶,曲历河果然轻松了许多。 三个人缓缓往前走,在宿舍楼门前站定。 曲历河抬头,脸色苍白,鬓角湿润,用清澈湿润的眼睛盯着阿姨,焦急询问:“阿姨,您这里有碘酒什么的吗?他刚刚不小心摔了,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阿姨想了下:“我这只有感冒药啊,一般学生受伤了都是医务室处理的,今天周末,医务室也没人,这……我记得学校门口应该有个药店,不如去那儿看看?” 曲历河点点头:“他现在走不了路,能让他先去我的宿舍休息一会儿吗,我出去买药。” 阿姨犹豫了一下,学校有规章制度,走读生不能进宿舍楼,但是现在这个特殊情况,应该可以吧。 看阿姨马上就要松口了,曲历河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是同班同学,特殊情况,阿姨你帮帮忙。” “行,快,我帮你扶着,让他进去躺着,膝盖摔伤很疼的,一时半会儿长不好。” 阿姨一路把他们送到宿舍门口,看到江迟躺下,这才和曲历河一起出来。 第156页 曲历河和阿姨道了声谢就去买碘酒,阿姨还不忘在身后叮嘱他跑慢点,别摔倒了。 江迟静静的躺在床上,直到门口没了动静,才坐起身,腿上的痛感回归,现在才开始真正的疼。他坐在床上,耷拉着腿,正看到桌子上的数学卷子,抬手拿过来。 低头一看,乐了。 刚刚那么长时间,他就做了第一个选择题。先选了A然后划掉换成C,然后又划掉换成B,而现在,题号的最前面又大大的写着一个D。 这是做题呢?还是瞎猜呢? 曲历河这个学霸,还有这种时候?看来自己刚刚打篮球的时候,他完全心不在焉嘛~ 正偷着笑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咳嗽。 江迟惊讶抬头,恰好看到曲历河正扒着窗台,柔软的黑发被风吹的没了造型,眼眶中的红意还没消退,看起来就像个红眼兔子:“你别乱动,我去买药,等我回来!” “嗯。” “别乱动啊!” “嗯,你快去!” 江迟站在窗前,目送着曲历河走远,他看着那个削瘦的白色身影变小,然后在林荫遮蔽的小路中逐渐模糊,看不真切。 上午的热气逐渐翻涌,大开着的窗户里灌进来一阵一阵的热气。江迟四处看着,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外面,曲历河在里面,而现在两人换了个方位,他在这里看着,曲历河跑出去买药。 果然是世事无常啊。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篮球上,江迟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这次摔的太值了哈哈哈! 尽管曲历河走之前叮嘱了别乱动,但江迟就是个闲不住的,他背着手在不大的小宿舍里四处溜达,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刚开学的时候,一心想着来给曲历河点颜色瞧瞧,太着急了也没来得及看,这次总算是有时间了。 江迟转了一圈,看着那些物品摆放的位置,逐渐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桌子上的试卷码的整整齐齐,课外书干干净净没有一道褶皱,校服已经洗好挂在了门口。 看的出来,曲历河真的是个非常追求完美的人,他坚强努力,信守承诺,时间观念强,善良单纯,集所有的美好特性于一身。 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自己的生日!! 因为江迟在一沓书后面,找到了一个台历,崭新的纸页上,九月十二日被画了个圈,旁边标注着几个字。 江迟的生日。 用黑色签字笔写的五个字,行云流水,游若惊龙。这是曲历河的字迹,江迟认得,和自己写的有点像,但是比自己的字迹更工整,更整齐。 这个发现,俨然是点燃江迟追求欲的火星。 火星隐隐,但足以照亮原本漫无目的的黑暗道路。 江迟把台历来来回回翻了三遍,确定只有这一天被做了标记,乐的腿也不疼了,又开始原地蹦哒。 正在这时,曲历河回来了。 一推门,就看到江迟来了个原地高抬腿,眉头瞬间皱起来:“江迟!” 江迟一激灵,瞬间坐下,挺直腰板,把台历藏在身后,既然他把台历放在那么深的地方,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曲历河怒气冲冲的进门,脸色冷的吓人,看起来有些唬人。但是江迟只要一看到他,就想到他表面上虽然这么凶,可是背地里还得悄咪咪的给自己准备礼物,就忍不住想笑。 就在他努力抑制嘴角上扬的弧度时,曲历河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扔了过来。 他刚接住,就看到曲历河拉着凳子坐在远离他的桌子一角,捏起笔开始做题。 完全把他当成了隐形人。 ...... 江迟掂了下塑料袋的重量,意外的发现这重量不太符合常理。一打开,就看到饮料,面包,糖等各种各样的零食,零食的最下面,压着一瓶碘酒和棉签。 ??怎么买零食了? “自己消毒,别指望我。”曲历河丢过来几个字,就继续做题。 江迟心里一暖,明明就是关心自己,让赶紧上药,还要做出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曲历河真是个别扭怪。 还是个傲娇的别扭怪! “行,我自己上药~唉,没人关心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江迟可怜兮兮的叹了口气,“嘶,真疼啊,不知道一会儿疼得能不能抓得住棉签。” 曲历河正在写东西的手一停,然后若无其事的翻了一页。 “是我活该,谁让我自己没站稳呢,唉,没事,自己上就自己上吧!” 江迟笨拙的抽了根棉签,直接就要往伤口上按去,曲历河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碘酒和棉签,一边吐槽,一边还得控制手下的力度。 “江迟,你真是个小少爷,上药是这样上的吗?伤口上的脏东西不处理,什么时候才能长好?” 江迟被骂的心花怒放:“嘿嘿,这不是有你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自己上药的。” 就是这么自信。 曲历河认真的清理嵌进伤口里的小石子,没说话。 江迟嘴停不下来,又问他:“曲历河,这些零食是给我买的?” “不是,给狗的。” “看来是给我买的了,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江迟自动屏蔽曲历河话里的气愤,心情越来越好。 第86章 记忆逐渐模糊 第157页 不知道是心情好, 还是饮料真的好喝,江迟拧开饮料喝了一口,霎时眼睛发亮, 一脸满足:“曲历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口味?” 蹲在地上的某人一愣。 这话说的,自己不光知道他的口味, 还知道他讨厌的东西,他喜欢的东西,他无所谓的东西, 他的一切自己都知道。 当然这种话只能在心里说,曲历河朝他的膝盖更凑近了些, 以便将伤口看的更清楚。 伤口边缘的血已经凝固,颜色略深, 如铁锈般附着,最中间的地方依旧水润, 鲜艳的红从内里渗出来, 将边缘已经凝固的血块浸软。 曲历河仅仅看着,就有种钻心的疼。 然而江迟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撕开包装袋将面包往嘴里丢。 曲历河听着他的咀嚼声,脑中突然闪过刚才看到的某个画面,愣了片刻, 佯装无意问他:“味道怎么样?” “好吃啊!”江迟口齿不清的回答,“我喜欢。” 曲历河点点头,头顶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发丝缝隙中遗落的光斑在额前跳跃, 光影浅淡, 眉眼温柔, 澄澈的眸子里酝酿着无辜的笑意。 “嗯那就行,石泽给买的,你喜欢就行。” “什么,石泽?”曲历河这边话音刚落,江迟塞面包的动作一愣,一个不小心,被呛到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 曲历河抬眼,黑眸中含着狡黠:“呛到了?喝口饮料顺顺?” “咳咳咳,曲历河……”江迟呛红了脸,仅仅说了三个字就又咳嗽的停不下来。 曲历河趁这个时间给他上药包扎伤口,然后起身,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轻缓,江迟瞬间就像被顺毛了一样平静下来,黝黑的发丝折射暖煦的光,印的曲历河眼底都是暖意。 “好些了?”曲历河的声音清冽柔和,像春风掠过柳梢,风动时心也动。 江迟揉了揉喉咙,刚刚剧烈的痛感过后,变成了如今似有似无的痒。他有些不适应的轻咳两下,抿唇不看曲历河,反而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丢回了塑料袋里。 “难吃死了,这面包真干,饮料全是色素。” 塑料袋的白光掠过眼角,曲历河看了眼已经被他喝了一大半的瓶子,唇角愉悦的上翘:“难吃还吃这么多。” 江迟顿住:“我现在就吐出来。” 曲历河忙制止他,靠在一旁的椅子上转笔,看着道:“别别别,没这个必要,吃了就吃了吧,也是人家石泽花钱买的呢,别浪费粮食。” 江迟好像对石泽这两个字过敏,一听到他就气血上涌,理智全失:“石泽他没安好心,曲历河你可别被他骗了!等等——” 江迟非常严肃的凑近曲历河,后者微微一惊,下意识往后退。 “曲历河,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石泽了吧!” “啊?”曲历河惊愕抬眼,他怎么会认为自己喜欢石泽呢?不管是原来的曲历河还是现在的自己,石泽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连兄弟都算不上。 哪来的喜欢? 江迟看着曲历河啊了一声后迟迟不说话,瞬间思绪乱飞,顿时说话都不利索了。 “曲,曲历河,你不能喜欢石泽,他,他虽然篮球打的确实还行,但是,他马上就毕业了,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怎么能顶得住肃城的流言蜚语呢?” “我不逼你很快给我回答,但是你不要喜欢石泽好不好?我可以等的!” 这下轮到曲历河疑惑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石泽?” “我邀请你住我家,你一个人跑回来,他给你零食你却收下了,这不就是对他有意思吗?” “我……”曲历河噎了一下。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江迟真是天真啊,随便骗骗他就相信了,怎么不想想石泽跟自己平常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怎么会给自己买东西?况且就算买,怎么就正好买的合了他的喜好呢? 真是笨! 注意到曲历河的停顿,江迟一瞬间好像也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焦急褪去,眼神在零食和曲历河间来回打量。 曲历河头皮一紧,就听到江迟说。 “不对啊,曲历河,石泽给你买吃的,怎么会买成我喜欢的口味?” “……”嗯,还不算太笨,还有救。 “曲历河你骗我!”江迟将剩下的半块面包塞进嘴里,“我就说嘛,石泽现在应该在推着摩托回家的路上,怎么可能在门口给你买零食。” 江迟的胃口似乎更好了,他又扯开一袋薯片,然后将煎饼朝曲历河那边挪了挪,“你快吃,都凉了。” 其实已经凉了。 曲历河淡定接过来,取开包装吃了起来,眼睛还在看着卷子上的某道题。 江迟拧拧眉头,将卷子抢过来。 “吃饭就吃饭,一心不能二用,你也不怕消化不良?真的是……” 曲历河没有拦着,任由江迟抢了去,听他小声吐槽,突然想起后来的自己,经常在饭桌上看杂志,老爹也总是这样说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 江迟将卷子翻了个面。 “我倒要看看你在看什么?嘶——啧啧啧。” 仅一眼,江迟就皱起了脸,然后若无其事的拿开,专心啃自己的面包。 第158页 这是卷子吗? 这是天书啊! 曲历河简直是个神仙! 学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曲历河余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只觉得这个时候的江迟,既不用担心生活的烦恼,也不用在意学习的压力,在思想开明的家庭里,在爸妈的放养下,真是无忧无虑。 他浅浅一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眼下卧蚕越发明显,额前的刘海凌乱纠缠,更显稚气无害。 他真的把江迟的话听了进去,再没有看一眼有关学习的东西,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窗外。 阳光从空中泄下,劈开早上还略有些厚重的乌云,投在篮球架的玻璃上,在青灰地面上遗落一块透光的正方形光斑。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个样子,操场,宿舍楼,学习,同学,还有江迟。 刚刚回来时的不真实感,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变淡,他似乎本就应该在这里,本就应该待在江迟身边,本就应该是一个学生,本就名叫曲历河。 而江迟,也只是江迟。 独一无二的江迟。 想到这里,曲历河扭头朝旁边看去。 …… 那位独一无二的江迟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小块面包,被捏的不成样子,扁扁的一坨。 他的手虽然不像漫画里那么好看到晃眼,但也是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光洒进来,指节处泛着粉意,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他歪着头,黑发散乱,双眸紧闭,睡的舒服极了。 这一早上又是追着早餐车跑,又是打篮球的,早就累了,这会儿放松下来,心情也不错,自然睡得香甜。 曲历河凝望他许久,薄唇紧抿,瞳上印着他熟睡的模样,脑中不断回放他刚刚站在窗外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喜欢自己。 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话。 不是像兄弟朋友那样的喜欢。 而是像于峥和宁幸那样的喜欢。 于峥和宁幸…… 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曲历河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寻找关于他们的记忆。 宁幸成为了成功人士,风头无俩,频频出现在报道上;而于峥,却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应该是成了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的隐藏了自己。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那他们的感情,怎么样了呢? 曲历河记不清了。 横跨许多年的漫长岁月,原本清晰的记忆都在逐渐模糊,未来的故事和细节早已无迹可寻。 只有江迟,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越来越真实,生动…… 半晌,曲历河抬手,覆上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处的强烈跳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想到江迟的表白,会这么激动?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 江迟因为歪着身子睡实在不舒服,在睡梦中,就自行摸索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抱着半截枕头吧唧吧唧嘴,两条腿非常没形象的叉着。 这个睡姿,就很“江迟”。 曲历河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把被子摊开盖在他身上,然后蜷起腿窝在椅子上,懒懒的倚着。这下,作业也不想写了,题也没兴趣做了,书也看不进去了,好像看着江迟睡觉,就是他今天的任务。 曲历河撑着头,目光落在江迟的酣睡的脸上,唇角翘起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弧度。 江迟似乎被专注的视线惊扰,他缩了缩脖子,将脸半埋入被子里,只露出浓密的眉和睫毛,藏在发丝的阴影中,不被暖煦的光打扰睡意。 曲历河收回视线,看着摊开在旁边的草稿本,心神一动,拿起钢笔,刷刷刷几下。 ——江迟。 他写惯了楷体,突然想要尝试一下草书,之后又是小篆。 当头顶的光线逐渐西落,纯白的纸上洒满微黄的光,在一片暖意上,布满了江迟两个字。 江迟,江迟,江迟,江迟...... 第87章 哪怕从头开始也好 等到一页纸已经没了空白的地方, 曲历河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神。 一向澄澈平静的眼眸中盛满了惊慌,睫毛煽动,视线下移, 江迟那两个字就像火焰一样灼烫, 叫他抬手瞬间撕下那页纸,攥成一团。 指节泛白, 手背上青筋微起,他攥的用力极了,用力到纸团的棱角嵌进掌心, 松开手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个泛白的小坑。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写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任由他胡闹而不生气? 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曲历河紧张的咽喉咙, 他的紧张,他的心跳, 他的惊慌本是无声的,可是在这个寂静的环境里, 一切动静都被放大。 纸团掉落在桌子上, 被窗户缝里钻进来的风吹的沙沙作响。 曲历河瞬间抬手按住纸团,“啪”的一声,动静很大,江迟被吓了一跳,就这样突然惊醒。 一睁眼, 他就看到曲历河一脸严肃的盯着桌子上的手,他的手下面似乎压了个纸团,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怎么了曲历河?”江迟其实还没有彻底的清醒, 但是看到曲历河脸色不好, 他还是坐直身子, 用沙哑的声线问他。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是手疼吗?还是……” 第159页 “我没事。” 曲历河长叹了一口气, 这才冷静下来,他抓起纸团扔到了门口垃圾桶里,复杂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自若,只是眉眼间的忧愁未消,依旧困扰的他头疼。 江迟试探性的凑过去,弯腰脸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小心的保护着他的情绪。 “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曲历河抿抿唇,没有说话。 江迟的喜欢是自己的烦心事吗?是?不是?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无法判断。他不是不懂感情,他以前也被人喜欢过,虽然都拒绝了,但是总归是了解感情的。 他自以为人类的感情大差不差,很好掌控。 可是面前这人是江迟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十几岁的曲历河,这么猛烈,炙热,真实的感情让他心乱到不知如何才能冷静下来。 江迟还在担心着他。 “如果你有什么麻烦,我很乐意和你一起承担的!曲历河,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憋着,会憋坏的!” 江迟似乎真的担心曲历河,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的膝盖处的伤疤裂开,还渗出了血。 他歪着脑袋看曲历河,就算脖子有些疼也没动,生怕错过他情绪外泄的表情。他睡的出了一头汗,此刻发丝柔软明亮,耷拉在额头上,斜斜的往桌子上坠,浓眉根根分明,恰呈现着最完美的弧度,落在光里的耳朵软软的,一片通红。 曲历河侧了下脸,认真看向他。 佯装平静的眼底其实包含着惊涛骇浪,他原本把情绪隐藏的极好,可是一看清江迟眼中的担心和心疼,就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慌失措的扭过头去,手在桌子上翻找什么,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整个桌子都已经乱糟糟的了,他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又一点一点的摆放整齐,恢复了刚刚没有变乱时的样子。 桌子摆设很容易复原。 可是方才的镇定却怎么也复原不了。 终于,曲历河深呼吸一下,转头看着江迟说:“我想睡觉了,你回去吧!” 江迟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自己刚刚睁眼就要被驱赶,早知道刚刚自己就装着不醒了。 他呆呆的挪了下位置,用手拍了拍旁边空出来一大片的位置:“你可以在这儿睡。” “我睡觉不老实,喜欢乱踢,你还是回去吧。” 江迟又缩了缩,整个抵在墙角,用一种期待的,真挚的,还有些卑微的眼神看着他:“我就要这一点位置,行吗?” 曲历河没有说话。 江迟却突然想到什么,从床上下来,然后一瘸一拐的把门口衣柜处的小板凳搬了过来,坐下,神色愉悦:“我坐这儿就行了,你睡吧!” 曲历河真的躺到了床上,只是他却没有闭眼,而是看着上铺的床伴发呆。 江迟就这样用手撑着下巴看他,看他的脸和脖颈因为窗外的阳光而白皙柔软,像新鲜的白豆腐一样,没有一点瑕疵,略有些婴儿肥的脸圆圆的,一看手感就很好,他抿着唇,下巴的线条流畅极了,鼻梁挺拔,中段还有点细微的凸起,更显得鼻形完美。 曲历河睁着眼的时候,就觉得江迟的目光好像高精尖的探照灯,扫过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看的他连呼吸都开始磕巴。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像用这个办法忽略他的注视。 然而想象和现实总有些差距,他盼望的轻松并没有到来。闭上眼睛之后,世界一片黑暗,那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对外在的感知几乎翻了几倍。 现在他更紧张了。 紧张到手怎么放怎么难受。 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受他支配, 终于,五分钟后,曲历河睁开眼,扭头:“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那我不看你了!我看书。”江迟几乎有求必应,他没有自我的坚持,没有非做不可的强硬,他对曲历河没有棱角,柔软的不像话。 他随手拿了本历史书放在腿上,翻开看的仔细。 正当他看完一页想要翻页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翻书的动静好像会打扰到曲历河休息,他一个人住惯了宿舍,一定不适应睡觉有声音,所以他定住了动作,手卡在半空中,就这样安静的屏住了呼吸。 …… 又一个五分钟后。 曲历河一个大喘气坐起身,想笑又想憋笑的奇怪表情,看着他说:“江迟你看书翻页只翻半页吗?” “啊?”江迟还保持着刚刚想翻页,但是卡在半空的动作,惊愕抬头,眼睛瞪的圆圆的,一脸懵逼。 曲历河彻底被江迟的呆萌打败了。 天知道他刚刚为了听他翻页,差点把自己憋死。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这样,我不看书了,我就坐着,一定不发出任何声音。” 江迟乖巧的双腿并拢,合起书放回桌子上。被书遮住的膝盖瞬间暴露出来。曲历河看到他右腿的点点殷红,眉头下意识皱起来。 几乎是不用思考,手已经朝着棉签探过去。 “你要小心一点啊,膝盖的伤很难长好的,你不要总是绷到伤口,这样反反复复什么时候才能好,你还想不想参加运动会了?” 第160页 江迟看着他再次来为自己清理伤口,心柔软的一塌糊涂,眼中的兴奋和喜欢满的要溢出来,他挠挠头,声音微弱:“我恢复力可好了,这个小伤口没事的,我都没感觉到疼。” 曲历河极快的处理好伤口,然后将东西放回原处,认真的抬头看他,语气算得上十分柔软:“你别再乱动,今天回去之后就不要再乱跑了,就呆在家里,如果痒的话不要用手抠!” “可是我……”江迟急了。 “给我两天时间,关于你说的话,我好好考虑一下,周一给你回答。” !!! 曲历河的这句话俨然是江迟的定心丸,他瞬间站起来,重重点头,眼睛亮的像盛了星星,眼尾眉梢的每一寸,都在洋溢着震惊和兴奋:“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能反悔!” 似乎是真的担心曲历河是困糊涂了,才这样说,他立刻提起书包,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我走了!明天见!” 曲历河伸手比了个二,纠正说:“应该是周一见。” “好好好,周一见!” 江迟点头如拨浪鼓,笑的更是像个傻憨憨,也不再说什么,这就要离开,却被曲历河喊住:“你的腿!” “嗷嗷!”他两步跑过来,提起装着药的塑料袋:“我回去自己上,不用担心,我走啦!那个……我顺便把你的垃圾踢出去倒了啊!” 其实江迟已经盯着那个纸团好久了,他太知道让曲历河情绪起伏那么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好在曲历河并没有在乎那个纸团,或者是已经忘了那个纸团,就任由他把自己的垃圾袋提了出去。 门外传来江迟和宿管阿姨道谢的声音。 寝室里就剩了他一个人。 环顾四周,一如平常,阳光温暖,窗户明亮。曲历河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烦习惯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觉得没有江迟的房间空落落的,大的吓人。 正在这时,虚掩的门又被推开,从门缝里钻进来一个黑色的脑袋。 曲历河一拧眉头,江迟这是干嘛呢? 发现曲历河还没有睡,江迟的心这才放下来,快步走进来,从桌子上拿了一本曲历河已经做完的数学刷题册,塞进书包里。 “我拿回去学习学习!” 曲历河被惊到了,以前自己求着给他,他都不要,现在他居然都会自己主动拿了。 中邪了? 还是想明白了? 其实江迟似乎真的想明白了,在刚刚放历史书的一瞬间,他好像发觉了自己和曲历河的差距,不是家庭背景,不是闲言碎语,也不是身高个头,而是成绩。 他们的成绩差了太多。 一个是名扬整个肃城的学霸,一个是街头四处溜达的学渣,这样的差距横亘在他们之中,避都避不开。 高考是一个分水岭,如果自己这条江和他那条河不能流进同一个城市,他们的结局又会如何? 不行! 江迟不允许自己太差,最起码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能赶多少进度就赶多少进度,大不了从头学。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曲历河没眼光,会看上这么差劲的自己。 第88章 别让我等太久 这个周末接下来的空闲时间, 江迟真的没有来找曲历河。 仅仅因为曲历河的一句话,一个可能的答复,他愣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出门, 手上捧着那本习题册看, 还不时的在草稿本上写什么东西,行为极其怪异。 怪异到江爸江妈甚至猜想, 他是被什么爱学习的东西上了身。 周天下午六点,江爸江妈按照原本的安排,敲开他的房门, 喊江迟去东区那边的姑姑家吃饭,顺便和弟弟们打打游戏什么的。 然而, 本来十成十会成功的事情,却得到了江迟斩钉截铁的拒绝。 江妈震惊了:“你这孩子这两天是怎么了?你不是最爱打游戏了吗?” 以前拿绳子拴都拴不住的人, 现在喊都不去了? 很不合理啊! 江迟从百忙之中抬头,郑重其事的看着他们, 一头黑发被揉的乱七八糟, 极为凌乱。 “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了,各种没有必要的娱乐活动,我就不参加了,趁这个时间, 多做点题,多看看书比什么都好。” 江妈:??? “你还是我儿子吗?”江妈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自家儿子说出来的话。 “我是啊!” 江迟抿着唇, 非常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窗外斜阳如火, 平铺天际, 也铺开在他意气风发的眉眼间,他被光笼罩着,又低下头去开始看数学题,笔尖滑过白纸,墨水混金,书写未来。 今天一天过去,他才刚看到第二章 的第三节,照这个速度下去,他的高考基本上是凉凉了,所以这会儿江迟换了个思路,开始挑着每一节的大题做。 一字一句,一步一步的往下算,如果哪里错了,就重头再来。 他验算的极为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江妈往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在他桌子上的习题册上。 “你哪里来的这个册子?还是做完的?” 江妈伸出手去想要看看这册子长什么样,却被江迟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这是曲历河的,我学习他的解题思路呢!” “你拿小曲的册子,他怎么办?总不能为了教你,耽误他的学习,我看看封面长什么样子,一会儿我和你爸回来给你买一本。” 第161页 江迟摇摇头:“这本他已经写完了,现在用不到,我就在草稿纸上写写就行了,不用费那个钱,妈你最近不是总是会扭到骨头吗,还是买瓶钙片吧!” !!! 江妈似乎没想到江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前坐在沙发上揉腿,总是小心着不让他们父子俩看到,可是还是被他看到了。 以前要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江迟永远都是最好的,现在他突然会关心自己了,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酸酸的。 江妈不自觉红了眼眶,抿着嘴看着已经开始做题的江迟,还是江爸走过来把她拥进怀中,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顺带替他关上了房门。 “老江,儿子真的长大了,知道学习了,也知道关心我了。” 江爸显然没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他弯腰看了眼她的腿,皱着眉头问:“你腿疼怎么不说呢,哎,我大老粗一个,也没注意到,这……我还不如儿子。”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骨质疏松,吃点钙片就好了。” 江爸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买!” “先去小妹家,回来的路上买,就是不知道我们回来到什么时候了,儿子一个人呆在家……” “哎呀,你就放心吧,他饿了知道找吃的,渴了知道找水喝,冷了知道加衣服,困了知道睡,他比我们俩还会享受呢,不管他,他要好好学习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学。” 于是,江爸江妈两人放心的出去吃饭,而江迟也真就如江爸所说,到点了自己上床睡觉。 等到他们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时候,江迟已经和周公下了两局的棋。 第二天一早,江迟甚至在闹铃响前半个小时出了房门洗漱,吓得江妈做早餐的手一抖,一锅番茄鸡蛋汤就此毁灭。 无奈,一家子只好白饼咸菜就白开水,吃了一顿平平无奇的早餐。 搁下碗,江迟捞起书包,一边朝外走一边和他们告别:“爸妈我走了啊,我有题没弄懂,去学校找曲历河给我讲讲!” 说罢,一阵风似的下楼。 江妈站在窗户前,看着江迟蹬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抱手靠在墙上,语气悠长:“老江,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 “什么?咳咳咳!”江爸被白饼呛到咳嗽,手忙脚乱的找水喝。 江妈满脸骄傲:“我觉得我儿子以后上大学没问题!” 江爸喝了口水才活过来,正靠在椅子上深呼吸,听到她的话,不禁笑出声:“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小迟就是懒,不想学习,实际上脑子和我一样,聪明得很,是你以前担惊受怕的,害怕他考不上大学只能到街上捡垃圾。” “我什么时候说小迟以后出去捡垃圾了?”江妈转过身来,又替自己和他倒了杯白开水,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没说过这话,你可别污蔑我!” “那某些人前天坐在阳台上,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是谁。” “去去去,跟你说话怎么就那么烦人呢,去吧锅洗了,一会儿送我上班。” 江爸立刻站起身,非常听话的把桌子上的空盘子收起来,“得嘞,我在家毫无人权啊,我动作快点,绝对不耽误您老的上班!” 江爸说干就干,这就进了厨房,只剩下江妈坐在餐桌前,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突然想到了曲历河来的那天。 也不知道那天小曲有没有吃好,说的周末两天都在家住,怎么突然有了个竞赛? 哎,这小迟是不是被小曲热爱学习的精神鼓励到了,所以才这么认真?看来请小曲来家里玩这个决定很对啊,以后小迟跟着他,还怕学习不好吗? 嘶…… 她隐约记得,那天小曲的白色T恤好像有点旧了,不如买一套新的吧! 在江妈计划着给曲历河买新衣服的这段时间里,江迟自行车踩到飞起,快到链条冒烟,和摩托车比赛的程度。 就这还不忘和街坊邻居叔叔阿姨们打招呼,已经有些老花眼的爷爷奶奶只听到声音,抬头时只看得到一个蓝色的影子刷的一下从眼前飞过去,快的看不清脸。 不过他们记得他的声音,还不忘在身后冲他喊两嗓子。 “骑慢点!” “知道了!”江迟不忘回答。 “这臭小子,上个学又没迟到,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结婚都没这么急,他是赶着结婚去?” 一旁老婆婆毫不留情给他一拐杖:“就因为你不急,所以你迟到了,害得我等了你半个小时,还以为你不来了,差点就跟人跑了。” “跑了我就追!整个肃城谁能有我年轻时跑得快?” “切!说大话!我要是跟人跑了,你现在就是老光棍一个!” 肃城四季分明,秋天的早晨空气清新,枯黄的树叶会随着时间的推迟落的干干净净,不过现在还没到深秋,所以路上只是零丁的落了几片叶子。 江迟踩着自行车,迎着朝阳钻进白杨树的阴影中,头上身上落了斑驳的光影,不似正午的灼亮,而是那种很清,很淡,很清爽的光斑,一点点一点点,被树叶分割的细碎。 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大门口专门停下去买了份早餐,这才推着自行车进门。 “叔早!” “呦!臭小子你今天来挺早啊!” 保安大叔都震惊了。 江迟并没有解释是为什么,只是推着车往车棚走,每走一步,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一分。 第162页 明亮的眼睛里藏着压也压不住的欣喜和激动,眼尾上翘,黑发散落在额头前,眼睛弯如月牙。在朝阳的照射下,脸上如同附着一层薄薄的白釉,细腻的在发光。 离自行车棚越近,他就越激动。 最后的几步更是走过了翻山越岭的感觉,两步并做一步的往前冲。 随便把自行车丢了个地方,他提起早餐直接往寝室楼冲。 等他到达曲历河宿舍的窗前时,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江迟伸出手去敲了敲窗户,然后手贴在玻璃上,乖巧的等待他打开窗户。 不出三秒,窗户被推开了。 露出了曲历河还带着湿气的脸,他好像刚刚洗完脸,还没来得及擦就来给自己开窗户了,所以现在水珠正顺着他脸部的线条往下淌,在下巴处汇集。 然后水珠越来越大,晶莹剔透,在光下透明的如同一颗明珠。 最后挣脱束缚…… 恰好落在了江迟的手背上。 也滴在了他的心口处。 轻轻的一下,一点也不疼,却让他没来由的心里一紧。江迟瞬间收回手,紧张的直咽口水,他低头望着自己手背上的那滴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曲历河了解江迟,他向来是踩着点进校门的主,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到学校的。 “我,呃我,我……”江迟心乱如麻,我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呐,这么早,你肯定没吃吧!” 江迟把早餐递了过去。 是豆浆油条和荷包蛋,各种营养物质齐全,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早餐。 曲历河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然后伸手接过来,杏眼微亮,问他:“你已经去过教室了?” 钥匙在自己这里,现在教室门应该还没开。 “没有啊,我直接过来的。”江迟抬着头看他。 “那你的书包呢?” “这不背着呢……哎?”江迟一摸背,空空如也,呆了几秒钟,这才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在自行车棚,我忘拿了!” “正好!”曲历河递给他一把钥匙,“正好帮我把教室门开了,我就不用那么早去了。” 江迟接过钥匙,皱了皱眉头:“不行,我有题要问你,你得早点来!我去开门,等你啊,你快点收拾,别让我等太久,不然我就再来敲你窗户!” 第89章 你是要找个地方哭吗 曲历河确实没让江迟等太久,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速度收拾好的,反正当江迟开了教室门,一扭头就看到她穿过小路, 慢慢走近。 曲历河有周五做完作业, 周末刷题的习惯,所以他来的时候, 连书包都没有背。 清晨的光线并没有那么刺眼,反而是清爽的,就像正午的骄阳穿过青绿色的玻璃瓶, 落在地上的光线温和而柔软,小路两边的柳树长势极好, 静静的垂下细柳,任由光线在缝隙中落地。 破碎, 斑驳,点点滴滴。 像碎了一地的水晶。 曲历河就踩着斑驳的光点走来, 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有些发白, 在他身上却意外合身,浅蓝的校服衬得他肌肤冷白,整洁利落,脖颈的线条柔和,向下蔓延, 藏进半卷的领口之中。 银白的拉链卡在锁骨的边缘,他每走一步,拉链就晃动一下, 折了晨光, 晃进江迟的世界里。 江迟黑眸微震, 愣愣的看着他走向自己。 晚上洗脸时被打湿的刘海和鬓角依旧没有干, 所以曲历河把刘海往后顺了顺,露出了白净的额头,在看着江迟的时候,眉眼是含着笑意的。 不过他没理会呆立着的江迟,只是错开身子,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然后拐弯进后门。 不出意外,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两个是来的最早的。 周五回家之前,靠窗户的同学因为担心刮风,不光关上了窗户,还卡上了窗帘,所以曲历河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闷闷的味道,不算难闻,就是房间封闭几天后的正常味道。 他甚至没来得及拉开自己的椅子,就走上前去,抬手拉开了窗帘。 黯淡无光的室内骤然亮堂起来。 江迟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曲历河正陆陆续续拉开其他的窗帘,因为已经习惯了昏暗的视线,当窗帘被拉开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了刺眼。 江迟下意识眯上眼睛,眼前铺开模糊的白光,将他包裹,包裹到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费力眨眨眼,也只能隐约看到曲历河的身影。 清瘦,挺拔,近在咫尺。 “好了!” 打开窗户通风后,曲历河这才拍拍手转身,弯着笑眼,一脸满足的笑。 果然是在学校待的久了,现在他居然觉得为班上同学打扫卫生,开窗户,擦黑板,搬作业等这种琐碎的事情,都是非常值得高兴和自豪的! 曲历河继续没理会江迟,自顾自坐到了椅子上。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江迟有动静,这才疑惑扭头:“你不是有题吗?题呢?” 为了给他讲题,他可是连早上必看的历史书都没看,一路追过来,就怕浪费了这宝贵的时间。 毕竟这可是江迟第一次这么早来学校。 不说有没有第二次,先把这次抓住利用好再说。 “嗷,在这里在这里。” 第163页 江迟这才突然回神,提着书包走进来,顺手还带上了后门,从里面反锁。 曲历河:??? 干什么呢这是?讲个题也要偷偷摸摸的? 曲历河满心疑问,脸上的好奇更是明显,但江迟就假装着没有看到,坐到了他的身旁,低头拉开书包拉链。 先提出来一塑料袋零食,放在曲历河的桌子上。 再提出一袋水果,什么苹果橘子草莓香蕉什么都有,花花绿绿的,也堆在曲历河的桌子上。 接着拉开里面的夹层,掏出五个巧克力,摆在曲历河面前。 最后!从书包最里面拿出了一瓶饮料,和一本被压得皱皱巴巴的习题册。 饮料递给曲历河。 习题册留给自己。 江迟已经很小心的在放那些东西了,没想到还是把书给压坏了,他把册子平摊在桌子上,然后手指拨弄书页被卷起的边边角角,一点一点的展开,用手腕压住,继续展开。 等到册子终于有个能看的样子,他这才小心翼翼的翻开,找到昨天自己没弄懂的那道题,放在零食袋的上面,然后一脸虔诚的盯住曲历河。 曲历河:……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种被上了供的感觉。 这又是零食,又是水果,又是饮料的,如果没有最后那道题,他真的会以为他是在拜自己,求自己保佑他考个高分。 “你带这么多东西来,是打算住在教室里不回家了?” “都是给你带的,你中午回去的时候拿回宿舍去。”说完,江迟又接了一句,“还是我中午放学了给你送过去吧,先放我这,我柜子里面空!” 这倒是个大实话,别人的柜子里摞满了书,江迟的柜子空到可以把腿放进去玩。 曲历河没有说话,只是眼睁睁看着他把堆在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又挪走,这才开口说:“你拿回去吧,我吃不了那么多,放到宿舍放坏怎么办?” 江迟头也不回直接拒绝。 “不,我不管,反正是给你买的,那袋子上可都写着你曲历河的名字呢!” 名字? 哪里有? 曲历河挑眉,眼睛明亮:“哪里有名字,我怎么没看到?” 江迟嘴角上翘,非常义正言辞的表示:“用特殊的笔写的,你现在看不见很正常,明天就看见了。” 曲历河:…… 曲历河还是第一次发现,以前的自己居然这么能瞎掰,他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说也是个胡搅蛮缠的客户对过线的,到他这里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还是讲题吧。 他小孩子一个,自己跟他计较什么。 曲历河蜷起手指,用骨节敲了敲桌子,还轻咳两声。 江迟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身子坐直,双手非常乖巧的叠放在桌子上,像个小学生一样一手拿着笔,一手平铺开。 “我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吧!” 曲历河憋着笑,拿红笔在那道题上画了个圈,做了个重点标注符号。 “这个题吧……” 啪! 江迟的手落在册子上,恰好挡住了那道题,曲历河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笔扔出去,等反应过来以后,才好奇抬眼。 “怎么了?” “曲历河。” 江迟对上他的目光,身体突然向前倾去,兀的一下靠近。 黑发蓬松四散,深邃的桃花眼里倒影着他的脸,瞳孔分明,黑白相间,眉宇间的朝气与烂漫,和穿透玻璃的光一般,强大而果断。 他的睫毛算不上很长,但胜在浓密,因此垂眸的瞬间,总有光影随他眨眼的频率而不断明显,消失,明显,再消失。 因为他和曲历河是并排坐的,所以为了看清楚曲历河,江迟不由得侧转了下身体,将自己的身体角度拧到和他近乎相对的地步,鼻梁旁就这样遗落了一片阴影。 江迟没有说话,可满身都是进攻的压迫感。 那种凌厉的,极具侵犯性的气质,是从打架的场子里练出来的,平日刻意的收敛着,如今却突然释放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压在曲历河身上。 后者微微一愣,用一个温柔的笑,化解掉所有的压迫,随后开口。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还差我一个答案?” 江迟的声音很轻,和他现在的身体姿态截然相反:“你说你周一给我答案,答案呢?” …… 原来他还记着这个事情呢。 曲历河眸子震动两下,一直屏住的呼吸沉沉落下,声线微弱,惆怅:“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江迟一顿:“那你什么时候能想好?” “不知道。” 曲历河非常诚实的摇摇头,在不清楚自己能待多久的情况下,他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和保证,也给不出江迟想要的回答。 如果得到了再失去,还不如从来没得到过。 这样,也就不会有念想。 不知道…… 江迟听到这三个字,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自己。 那一瞬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过,有些喘不过气,眼前的人影一分为二,又重合在一起,有一股酸意从心底攀升到鼻尖处,脑子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明明这个教室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第164页 “行,我知道了!” 明明已经难过的要死,可还得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江迟艰难的扯开一个笑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比哭还难看。 可是这个笑脸,确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觉得教室里真是闷的要死,如果再待下去,他可能会窒息。 “这题先不讲了,我自己再研究研究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在自行车上面没拿,我去看看还在不在。” 他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 次啦—— 椅子被推开的时候,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江迟埋头不语,用刘海遮住眼睛,转身往后门走去。 “江迟。”曲历河喊他一声。 后者脚步顿住,转身望过来,眼睛红的吓人。 “干嘛!”他还在故作镇定,殊不知那双湿润的眼睛,已经将他心底的秘密暴露的彻底。 曲历河挑了挑眉,向后靠在椅子上,以一种江迟平时的姿态侧了侧身体,歪头的瞬间,阳光落了半身,他抿唇浅笑,缓缓开口:“你是要出去找个地方哭吗?” “切!哭?”江迟下意识的反应是傲娇抬下巴:“你想太多了吧曲历河,我就是要去取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去哭,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 颤抖着说他怎么可能去哭。 …… 曲历河点点头:“那你去取吧,我喊你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刚刚说的不知道,不代表拒绝,你别误会了,行了说完了没事了,你去取吧,赶紧去,小心被人拿了。” 江迟瞬间抬眼,目光炯炯。 “什么意思?” 第90章 你小对象疯了 曲历河挑挑眉, 搁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打,蜷曲的手指细长匀称,骨节分明, 连带着被光投下的影子, 也好看的像个艺术品。 他并没有很快的回答,而是抬眼细细打量面前一脸焦急的少年。 记忆中, 红发的江迟就像只开屏的花孔雀,张狂嚣张,高傲的不可一世, 拽的整条街都没朋友。平日里走在校园里恨不得拉个横幅,告诉全世界自己来了。 而现在的他, 低调又安静,开始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 黑发柔软,卸去以往显眼的, 异于常人的装扮后, 一副普普通通的学生样,却比过去更加耀眼。 如果说以前的江迟是一颗粉宝石的话,现在的他就是一刻珍珠,无需外物装点,青春和努力就足以为他镀金。 这个世界真的好有意思。 原来同一个人, 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来曾经被认为无可救药的他,也有一天会幡然悔悟, 迎来新生。 曲历河低下头, 看向自己的手。 他真的把少年的“自己”, 从一生碌碌无为的路上拉了回来。 江迟看着曲历河垂下眼帘, 睫毛上沾染了青暖的晨光,一如第一次见面的温软和纯洁,只是现在的他,少了几分疏离和漠然。 他的半个身子被笼进光里,另外半边还落在昏暗中。 那么远,又那么近。 但是不管怎样,江迟都可以确定。 无论他远还是近,自己都爱他,爱的义无反顾。 手指敲响桌面的声音,如同敲在心上的鼓点,江迟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用脚勾住椅子,重新坐回了曲历河的对面。 “什么意思?” 他又问了一遍,急切,认真,黝黑的眸子深处充满希冀。像沙漠中的行者,再见了海市蜃楼里的汪洋,哪怕希望渺茫,也不愿意放手。 曲历弯起眼睛,长舒一口气:“就字面意思,你别告诉我你听不懂。” “懂!”江迟瞬间咧开嘴,眉宇间,一扫刚才的难过和低落,被欣喜和激动占据,“所以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嘛,曲历河!” 曲历河三个字,江迟这段时间喊了无数遍。 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喊的意味深长。 不同于以往捉弄,打趣时的调笑语气;也不似与他争吵,生气时的尖锐。现在的语气,更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勾着手约定终身,幼稚又真诚。 曲历河笑了下,面容精致,胳膊竖在桌子上撑着头,任由温暖明媚的光洒进衣领,耳廓微红,发丝的缝隙中漏下浅碎的光。 这一次,他没有再否认。 对于江迟口中的感觉,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沉默就代表…… 江迟突然想明白这个逻辑,瞬间抬起了嘴角,脸颊两侧的酒窝不深,但是足以表示他的好心情。 少年眼睛弯成两条缝,浓密的睫毛耷拉着,眼下微黯,眼底的情绪被掩盖,但是尽管如此,曲历河也不难窥到他眸中光华,仿若夜空星河坠落,在他瞳孔上汇聚。 曲历河噗的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清咳了两声:“收着点笑,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怎么了。” 江迟朝他眨眼睛,得了便宜卖乖,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只脚踩在柜子隔层上,将胳膊搭了上去,校服袖子高挽起来,线条流畅,接近手肘的地方,因为袖口处的松紧带,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迹。 曲历河的那根黑金的钢笔在他右手转动,修长骨感的手指灵活翻转,被光折到墙上的影子闪烁跳跃。 如同太阳在白色的墙壁上勾勾画画,用无形的笔刻下少年的痕迹。 第165页 江迟像召唤小狗一样,对着曲历河勾勾手,说。 “坐过来,给我讲题。” 每个字眼都强势,霸道,但是语气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曲历河愣了一下,随即好笑的扯开嘴角,身披光芒,学着江迟的样子勾勾手:“坐过来,听我讲题。” 江迟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于是下一秒,他立刻搬着椅子往前挪了挪,移到了靠近曲历河的地方。 坐姿端正,笑容灿烂,眼睛明亮。 可以说是相当的没骨气。 曲历河一看这情况,兀的笑出声,而后捂脸仰靠椅背上,再次开口时,言语中满含笑意:“啊,我怎么就碰到你了啊江迟!” “可能这就是缘分。” 江迟笑呵呵的回应,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胡扯几句:“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万年的缘分,所以才能坐在这里一起学习,你说呢?” 他极有做主持人的潜力和资质,自己热完了场,还不忘cue曲历河。 “是是是,对对对。”曲历河妥协点头,脸上的笑意虽然表现得很勉强,但是眼中的宠溺却挡都挡不住。 江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他不奢求一见钟情般突然灼烫的感情,只要曲历河愿意一点点打开心门,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接下来的时间,江迟认真的趴在桌子上,听曲历河讲完了他勾画出来,不会做的几道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曲历河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有认真看书做题了,他不是开玩笑,而是付出了行动。 …… 时间还早,教室里安静的只有江迟落笔的声音,笔尖划过本子,沙沙作响,附和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汇成独属于肃城这个偏远小城的浪漫乐章。 曲历河已经把18题讲了一遍,现在江迟正在进行演算。 或许是某个步骤出现了问题,第三个公式套出来的答案,是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小数。江迟皱着眉将本子上的数字一个个看过去,也没有找到问题所在。 江迟不信邪的把第三个公式重新代入算了一遍,还是那个答案。 …… 这就代表,是之前的基础运算出问题了。 数学这种东西,前面一旦有一个数写错了,后面就整个团灭。 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重头开始再算一遍。 曲历河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因为江迟确实不是能坐的住的性子。 正常人做这种题,一步一步算到最后,结果得出个错误答案,肯定会生气烦躁,更何况是江迟。 曲历河看着那个攥着钢笔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指尖都泛了白,他似乎被什么分了神,笔尖划过白纸,留下一道蓝色的墨水痕迹。 曲折蜿蜒的一条线,画出了江迟此刻的心里路程。 曲历河了然勾唇,刚想开口让他放松一会儿再写,却见江迟揉着肩膀换了个姿势,翻了一页重新从头算了起来。 !!! 这…… 曲历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迫不及待想要看清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抬眼却望见江迟充满认真的脸。 晨间的阳光并没有那么炙热,所以江迟并没有刻意躲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他整个人都被照的暖洋洋的,空气中的微粒在他蓬松的发梢跳跃。光线倾斜扫过,钢笔在纸上拓下一个瘦长的影子,横亘在练习册和草稿本之间。 写的密密麻麻的练习册和空白崭新的本子,被钢笔的影子串起来,如同杨叔在曲历河和江迟之间的搭的桥,虽然暂时看不出变化,可人生的方向却已在悄然转变。 曲历河抿抿唇,手指插入了发丝之中,撑着头看他,久久无言。 江迟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是不受外界打扰的,所以他并没有发现,此刻的曲历河,正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烙印着自己的侧脸,承载着对未来的期待,以及……不明所以的欢喜。 当他努力想要进入曲历河眼里时,曲历河频频躲避,佯装不在意。当他沉浸自我世界中,为梦想奋斗,不断前进时,他占满了曲历河的眼。 …… 江迟终究还是把那道题做出来了。 事实证明,就是粗心惹的祸,江迟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要更自信一点,一抬头却发现曲历河正愣愣的看着自己发呆。 神情呆滞,视线恍惚。 “回神了!”江迟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曲历河立刻惊醒,咳嗽一声。 “哈哈哈!是不是哥太帅了,所以你看呆了?” 江迟笑得贱嗖嗖的。 曲历河置若罔闻,将他的草稿本拿过来,翻到上一页,一目三行的过,想要把他刚刚算错的问题找出来。 江迟放松下来,现在只想多叭叭两句。 “哎呀不要害羞嘛,我知道的,你……” “哈!嘿!” 门突然被推开,江迟话说一半,震惊扭头,在看到前门处,一身中二气息的薛一听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看看门牌,这里是六班,你是不是走错了?” 怎么就偏偏走到这里了,还打扰曲历河和自己。 薛一听甩着书包吊儿郎当的走进来,那左摇右晃的模样,还真和以前的江迟有点像,两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 第166页 “我没有错,我就是来检查的!” “检查啥?” 薛一听理所当然的走到最后排,倒坐在曲历河前面那人的位置上,抬手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故作深沉,笑得奸诈。 “嘿嘿嘿,检查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听到这话,江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话,放在桌子上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曲历河余光瞄到那个沙包大的拳头,一挑眉,坏心的没说话,只是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接下来的人间惨剧。 偏偏薛一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们两个悄悄咪咪,亲亲密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哼哼……” 江迟眨眨眼:“嗯哼?” “有奸情……” 江迟回答得很速度:“嗯,所以呢?” 薛一听手一摊:“封口费~我也不多要,就……嗷!哥!哥!迟哥!迟哥我错了!啊!啊啊啊!我错了!历哥救我!救我救我!管一管啊,你小对象疯了!” “啊啊啊!历哥历哥,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他们两个关系可好了 薛一听在混合双打中凄凉谢幕, 走的时候衣衫不整,无比狼狈。 来时嚣张狂妄,走时可怜悲凉。 六班简直不是人进的地方呜呜呜! 薛一听在心里告诉自己, 以后就算是从楼上跳下去, 绕路累死,也绝对再不来六班了! 楼道狭长, 空无一人,窗户边落下细长的平行四边形光影,整个楼道都亮堂堂的。 江迟靠在后门上和他挥手告别, 蓝白校服印在反光的瓷砖上,成为楼道里唯一的亮色。他右侧肩膀抵在墙上, 歪着头笑的没心没肺。 黑发因为刚刚朝上拨头发的动作,一分为二, 顶着外面托尼要十块钱才能吹出来的明信片中分,他乐呵呵的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卷着书做了个喇叭。 “走好啊一听, 下次再来啊~六班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薛一听一瘸一拐往前走,听到这话,还不忘回头给他一记刀眼:“你见色忘义,我们友尽了,绝交吧!” “哦?是吗?” 江迟一抬眉, 顺手提起一旁的扫把,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长腿笔直, 影子也被拉的修长。 薛一听脚步一顿, 在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之后, 瞬间抓着书包朝自己的教室狂奔而去,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困了,重度残疾突然就神奇痊愈了,一瘸一拐突然也能健步如飞了。 楼道里的静谧被咚咚咚的脚步声打破,江迟顿在原地,看着他跑到飞起,憋笑憋到肩膀都在发抖。 薛一听也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他是搞笑男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 楼道尽头,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薛一听的疯狂道歉。江迟听到这动静,瞬间收起笑意,随手一扔书和扫把就跑了过去。 曲历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楼道尽头。 楼梯口,沈怡正坐在楼梯上捂着小腿发抖,薛一听半跪在旁边疯狂道歉。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所以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他除了会说对不起,其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班长。”曲历河快步上前,怪不得他刚刚听那声尖叫比较耳熟,原来是沈怡的声音。 面对这种事情,曲历河明显比薛一听稳重。他先是看了一下沈怡被撞到的地方,是在脚踝上方的小腿后侧,应该是磕到了楼梯的棱角处,现在红了一大片。 好在那个地方肌肉多,所以不会伤到骨头,不过按照曲历河的亲身经验来看,接下来那个地方应该会肿起来,然后变成青紫色,需要贴消炎药膏。 听到需要药膏,薛一听立刻举手:“我现在就去医务室买!” 曲历河连忙拉住薛一听:“别急啊,这会儿校医院门都没开呢,你去哪买?幸好没有磕到骨头,不然就得去医院了,你们先把她扶回教室坐着,我宿舍里面有贴的药膏,我去取就行了。” 说完,曲历河就快步往通往宿舍的那个门走去,而剩下的江迟和薛一听,则一左一右扶着沈怡往前挪。 刚刚撞到的时候是麻木,没有痛觉的,现在麻劲过去,就剩下了疼。 沈怡性格要强,能坚持下来的事情就绝不喊疼,可江迟看着她脸色发白还要死撑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抬手戳了戳薛一听。 “她疼,你背她。” 言简意赅,可信度极高。 薛一听愣了一下,二话没说把书包丢给了江迟后,就蹲在了沈眷身前:“来,我背你。” “啊?”沈怡身体微僵,随即扯起笑容,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背,我自己走就行了,我很重的……” 重? 哪里重了。 江迟顺手把沈怡的书包也取下,提在手里,极为真诚的看着她:“女生哪有重的?班长你就给他一个赔罪的机会吧,不然他接下来的几年都睡不好了。” “哪有几年都睡不着的哈哈哈!”沈怡被彻底逗笑,这才不再抗拒,慢慢的趴在薛一听的背上,为了不掉下去,还小心翼翼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薛一听等到她趴好了,这才站起身,双手非常小心的撑在她的腿弯,专门避开了受伤的小腿处。 第167页 薛一听比沈怡想象的强壮,沈怡也比薛一听想象的更加小巧,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走过楼道。 原本楼道外面是有几颗长势很好的树的,但是后来树冠的阴影太大,遮挡了学生的视线,校长就让人把那些树砍掉了。 现在的楼道前视线开阔,整个操场都一览无余,晨间的微风和阳光漫进来,冷暖中和后,融成了最适宜的温度,落在一行三人的身旁。 江迟特意走在落后他们小半步,又差不多平行的地方,打量着沈怡,防止她不小心掉下来。 余光里,两人重合的影子在脚下延伸,地板洒金,光影交错。 影子被印在墙上,从一块块正方形的瓷砖上拓过。 走着走着,江迟突然发现,沈怡额头处似乎有些红,就算有刘海挡着,也能从缝隙里面看出来。 所以刚刚也撞到头了吗? “班长,你头没事吧?” 江迟关切的问候从身边响起,沈怡正思绪纷飞,脸热到无法控制,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头,就好就被江迟看到了两个红脸蛋,配上她慌乱的眸子,喜剧效果拉满。 没想到沈怡还有这么紧张害羞的时候,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同学,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呢。 江迟见她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于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问:“刚刚是不是撞到墙上了?头疼不疼?晕不晕?” 如果晕的话,就必须去医院了,毕竟撞到头了,还是很严重的。 “啊,我这个头,还,还好,还好,不,不疼也不晕。” 沈怡结结巴巴的开口,像刚刚输入语言程序的机器人,还没开始组词,就直接开始造句。 江迟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哈班长你怎么结巴了,一听,你把我们班长撞坏了,你怎么赔?” 薛一听的声音极小,最后几个字甚至被窗外的鸟鸣声盖了过去:“我,我我努力赔。” 江迟忍不住打趣他:“你打算怎么赔。” “怎,怎么都行……” 薛一听的脸上已经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热的。 从江迟的角度望过去,他抿着唇,一脸虔诚的往前走,俨然即将要到达的地方,是朝圣者的殿堂,信仰的终途。 宽大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在鼻梁骨两侧留下淡淡的红痕,镜面折射了一旁蓝紫的光线,连带着瞳孔都不再是纯正的黑,眼镜下的睫毛轻颤,和鬓角碎发一起掸下黯淡的阴影。 他一大早,又是和江迟曲历河打打闹闹,又是跑来跑去,又是背沈怡,他本就是个爱出汗的体质,所以现在早已经汗流浃背。 江迟看着薛一听沿着侧脸下颌线流下来的汗,下意识摸口袋。 好吧,他没带纸……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班里,把沈怡放在座位上后,薛一听这才直起身。 沈怡见他满头大汗,从桌兜里掏出了一包纸,粉红色包装,可可爱爱的,用的差不多了,现在大概也就剩下两张了。 “谢谢你背我,很累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沈怡把纸递了过去,薛一听微愣,随即伸手接过来,眼睛弯弯,憨憨一笑:“不累啊,我这汗不是背你背的。” 他取下眼镜,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下江迟:“是和他打架打的。” “啊?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还打架啊?”沈怡惊愕仰头,自从进入学校以来,看到的都是江迟和薛一听钟明同来同去的情况,听说三个人一起长大,是一起光过屁股的感情。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薛一听把眼镜戴好,低头看了眼手中还剩一张的纸,犹豫了一下,装进兜里。 “以前是很好,现在他有曲历河了,所以兄弟什么的,不要也罢,对吧迟哥。” 另一边坐在桌子上看戏的某人认真点头,大言不惭:“没毛病。” “看吧,现在装都不装一下了。”薛一听一摊手,佯装很伤心的样子,沈怡一下子笑开,酒窝圆圆的。 “哈哈哈,他们两个关系可好了,就跟亲兄弟似的,多亏有曲历河带着,江迟现在学习有动力了,做题正确率也高了,连杨老师都总是夸他呢!” 江迟一听这个,立刻来了兴趣。 他从桌子上跳出来,一手撑着桌角问道:“班长,什么时候夸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办公室里夸的,说你进步很大,但是不能当年跟你说,怕你飘。” “我哪里飘了!我这个人一向很稳重好不好!”江迟用手指撩了下头发,尾音上扬,神情愉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嘚瑟了起来。 薛一听立刻凑上来:“迟哥,你上课的时候,我能去旁听吗?” 江迟冷笑一声:“休想。” “为什么,叔叔阿姨说过我随时可以过去玩,他们欢迎我!” “我不欢迎。” 沈怡在旁边看着江迟和薛一听打闹,突然好奇歪头:“江迟,曲历河在你家啊。” “对啊,给我补课呢!” 沈怡惊叹:“哇,你们不会真的是亲兄弟吧?话说你们俩某些地方还是挺像的。” “不是啊,或许你知道于峥和宁幸吗?我和曲历河也差不多是那样的关系。” 话音刚落,沈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苍白的面孔上多了些疏离和戒备,眉宇中生出些无法言喻的,奇怪神色。 第168页 冷场来的那么突然,这一刻,所有的轻松和愉悦戛然而止,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江迟对上她审视的目光,眸中的光彩逐渐变为黑白,沉寂进眼底深处。 第92章 抵触不是伤害 窗外树叶摇坠, 在玻璃上投下浅青的影子,被折射到扭曲的阴影穿透那薄薄的一层阻隔,落在沈怡的脸上, 将她半张脸上的光遮掩。 右眼落进阴影里, 连睫毛煽动的痕迹都没了。 江迟不笨,他已经猜到了沈怡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所以, 她和不久前在夜市上,对宁幸和于峥指指点点的那些人一样,对他们的感情表示质疑和不屑, 认为他们是社会的异类。 所以……她也觉得自己和曲历河是异类。 想到这里,江迟掀起眼帘, 清明的视线望上面前的窗户。 从一片赏心悦目的风景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虚幻,飘渺, 一触就碎。虽然表情完全看不真切, 但是江迟很确信现在的自己,脸上一定不会出现丝毫的胆怯。 玻璃可以印着窗外的风景,也可以印着窗里面的自己,但人的偏见却像追光的向日葵,固执的只能看到一面。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身边所有人都不赞同, 甚至看不起。 他也不会退步。 但是曲历河呢? 一想到曲历河有可能会被大家排斥,指指点点,江迟就忍不住心疼。 他本来就是孤儿, 没有父母亲人, 没有兄弟姐妹, 他靠自己的力量, 一步步走到现在全市前几的位置上,让别人提起他的时候,满满的赞叹和感动。 他该有多辛苦啊…… 自己,当真要毁了他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吗? 这一瞬间,江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船长,失去了航行的方向,独自迷失在看不见边际的大海上。在此之前他都是有目标的,他始终在追随着灯塔的方向往前,可是现在灯塔依旧亮着,可他自己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以他为灯塔,是不是错了。 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有了恐慌,就会不断去寻找未来可怕的可能性。 短短几分钟里,江迟想到了曲历河被所有排斥,在街头孤独行走的样子;想到了他像宁幸一样,去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肃城会因为他曾经无比耀眼而放过他吗? 不会。 于峥就是个例子,曾经人人称赞的考试状元,学生的学习榜样和模板,为学校和城市拿到那么多奖项的骄傲和希望,如今不也变成了家长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他的名字后面没有了夸耀,人们喜欢用一声叹息和“可惜了”三个字,来表达他们对这个“迷途不知返”的天才少年的同情。 他们同情他,可怜他,却不愿意放过他。 在于峥和宁幸的事情过后,他们两个好像背上了沉重的枷锁,肃城学生群体中出现的任何不良事件,都成了他们影响下的负面产物。 他们说,两个好好的孩子被毁了! 殊不知,毁掉他们的,恰好就是说这话的自己…… “迟哥?迟哥?” 薛一听喊了好几声,终于把江迟叫回魂了。 “你怎么在发呆啊,窗外有啥好看的?”薛一听学着他的样子看了眼外面,就是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在进校门啊,有那么好看吗? 都看入迷了。 江迟回神,澄澈的瞳孔里流淌着莫名的悲伤,他身上少有这般失落的气质,他就像太阳一样,明媚惯了,稍微有点失落就会无比明显。 薛一听看出来了他的难过。 沈怡也看出了他的难过。 不过他们两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沈怡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薛一听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个头不够,踮脚来凑:“哎呀,别担心了,你们班长的腿肯定没事,如果有事了,我以后就背着她上学放学!” 江迟无语望天:“……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只是……” “我回来了!” 一道轻快清朗的声线打断了江迟接下来要说的话,大家一同看向门口,曲历河正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快步走来。校服极为规整的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西装,每一个细节,没一处裁剪都将他身体的长处发挥到极致。 因为跑得快,现在的他微喘着气,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红晕,他的发质很软,所以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变换造型,现在他正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走来,嘴角上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真挚。 他是大家公认的学霸,身上有神的光环,却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还有……选择爱的权利。 江迟抿抿嘴,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苦涩。 这么美好的曲历河啊…… 会喜欢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得不到大家的祝福呢? “我拿了好多药。”曲历河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杏眼温柔,言语中含着满满的关切,“班长,这里有止疼药,你要不要先吃一颗缓解一下?” 江迟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旁边,安静的就像一个人形柜子。 曲历河从一大堆药里面取出了两种,一种是口服的止痛药,一种是贴在伤口上的药膏。 第169页 薛一听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他有自己带水上学的习惯,正好现在派上用场了。 在几个人的注视下,沈怡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因为她的腿,现在确实已经痛到了让她忍不住哆嗦的程度了。 “谢谢。”沈怡道了一声谢,这才仰头吃下了止痛药。 她的声音不似刚刚难道愉悦欣喜,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心情很低落。 曲历河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把止痛药收好,然后扯开药膏的包装袋,缓缓的蹲下。 “这个膏药味道有点奇怪,臭臭的,有点像臭豆腐,但是消炎的效果很好。刚贴上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凉,你适应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如果有很疼或者是其他的反应,别忍着,一定要说。” 曲历河的声线很温柔,有种大哥哥关心小妹妹的感觉,沈怡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直到曲历河撕开贴纸,将药膏贴上去的一瞬间,她突然收回了腿,整个人往凳子里面缩了一圈,脚尖抵地,小腿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明显的抵触。 他拒绝曲历河的触碰,尽管他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帮她贴一下膏药,也不行。 曲历河也愣住了,他蹲在地上,甚至忘了起身,去贴膏药的手还顿在原处,手指细长消瘦,略微蜷曲一下,骨节分明,指尖黏着膏药的一角,摇摇晃晃。 或许沈怡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分了,于是她又调整了下坐姿。在换腿的瞬间,曲历河还停在她小腿高度的手被碰到一边,指尾的骨节磕到铁制的椅子腿上。 咚的一声脆响。 小拇指的骨节正好划在凳子腿棱角起皮的地方,铁皮轻薄,锋利无比。等曲历河将手背翻过来的时候,血已经顺着手外侧的边缘往手腕初淌了。 …… 薛一听看到这个情况,瞬间扭头,望向身旁的江迟。 视线里,江迟随意耷拉着的眼帘倏的抬起,黑眸深邃,充斥着不悦,视线如炬,直直落在沈怡的脸上。原本线条流畅的侧脸,因为牙关咬紧而突生了些起伏,他半蹙了眉峰,从侧面看过去都能望到明显的痕迹。 这一看,薛一听才突然发现,江迟的黑发因为洗了很多次,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黑了,尤其是头顶的那一片,也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本身就掉色厉害的原因,现在疯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红棕色了。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红发的他。 红发的江迟,是什么样子的呢? 暴虐,嚣张,游走大街小巷,整天无所事事,他对他的未来不感兴趣,他不相信他有美好的未来,他执着于享受当下制霸一方的快感,在最该努力打基础的时候,任性的挥霍时间。 说实话,薛一听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他,干净单纯。远离校园外的是是非非后,他真正像个学生了。 自从他染了头发之后,薛一听就再也没见过江迟生气的样子了。 当初因为曲历河,他将所有的脾气和个性都收敛起来,用最温和平静的方式与他相处。 现在因为曲历河,他重新竖起尖刺,扎向了沈怡。 一切和薛一听想的一样。 江迟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扫一眼,满脸桀骜。在学校里他少有这么有攻击性的时候,曲历河就是他的逆鳞。 沈怡刚刚的动作,无疑触碰了他的逆鳞。 “历哥,你的手……” 薛一听决定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同时也提醒沈怡一声,她做的过分了。 或许是薛一听的提醒起了作用,沈怡当真低头看过去,目光触及地上斑驳的血迹时,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骤然一紧。 “我,对不……” 她下意识的想要道歉。 江迟却在这个时候大步走过来,俯身把曲历河拉了起来,然后扯走了他指尖的膏药,拉着他就往外走。 “别贴了,她不需要!” 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他随手一甩,把已经团成团的膏药扔了出去,好巧不巧,恰好落进垃圾桶里。 曲历河知道他现在心烦意乱的,所以没说话,只是在出门的瞬间转头看向薛一听,用眼神示意他,里面还有膏药,如果沈怡需要,可以给她贴上。 江迟把曲历河拽到了洗手间,水龙头的水有些凉,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迟气呼呼的给他冲手上的血迹,还在小心的避开伤口。 曲历河任由他折腾,满脸纵容的温柔,直到他的脸色稍微好一些,这才笑着开口。 “没事,她没有坏心思,只是不太能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所以才会这么抵触我罢了。” 江迟捏着他的手腕,突然愣住。 “那会儿,你都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结婚少一个人可不行 “看到了啊, 你忘了,我体育也算不错的好吧,比赛的八百米对我来说都是小菜凤一碟, 从教学楼到宿舍这点路程, 还能跑多久?” 江迟犹豫抬眸,看着曲历河说起自己的体育成绩, 眼中坠落星辰,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虽然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缺少营养,并不像其他体育生那般健硕, 甚至连普通人的健康都比不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江迟总觉得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第170页 这是一种非常成熟,稳重, 且顽强不放弃的力量。 像一棵草,就算冬天被冰雪掩埋, 一旦春风吹来, 又会重新焕发生机。 江迟闷闷不乐的抬手,想要揉一揉他头顶蓬松的黑发,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是他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有水,所以在他的动作下, 曲历河原本顺滑柔软的头发,被水打湿,粘在了一起。 远远看上去, 感觉好像他是刚刚洗了头就来上课了。 曲历河瞬间炸毛了:“啊, 摸头长不高!” 曲历河这个身体有点小小的矮, 他还在期待着自己二次发育长过江迟呢! 江迟撇撇嘴, 牙齿微咬着下唇,笑的连眼睛都找不到了。他手下动作不停,甚至更加坏心的开始抓揪他的刘海,想要给他用水捋出个江迟同款。 “换个愿望吧,别为难老天爷,就你每天吃的那口猫粮,长高怕是个梦了。” 说到这里,他还专门停顿了下,眼睛往上瞄,故作一副认真的模样,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哦不对,我们楼下流浪猫吃的比你多多了。” 曲历河挑眉,眼神傲娇,冲着江迟眨了眨眼睛,干净的瞳孔上印着江迟的面庞:“你就等着看吧,我的潜力还大着呢,等哪天你需要仰望我的时候,你就知道错这个字怎么写了。” “说得好像就你会长似的,难道我不会再长高吗?” 曲历河神色怪异,将他自下而上打量了一便,开口时语气认真又奇怪:“嗯……你差不多也就这个头了,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了,这样吧,我给你说个数字,一米八七,你的巅峰。” 就这还是算上鞋的。 “一米八七……那也行啊。”江迟本人表示相当有信心,一开口就是一个反诅咒:“反正你肯定长不到一米八七的。” 两个人互不相让,江迟看曲历河终于没有刚刚那么死气沉沉了,这才清了清喉咙,回归正题。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指尖和掌心按进一片水中,指腹与大理石洗手台紧贴的地方微白,因为支撑上半个身体,所以他手臂的线条格外清晰,在镜子反射光线的情况下,还看得清肌肉和青筋的起伏。 “曲历河我问你啊。”江迟目光灼热,黑发丝丝缕缕落在额前,七零八落的散在一片白净之上,表情凝重。 “嗯,你问。” “你刚刚看到沈怡那个样子,你不生气吗?明明你一片好心,却还被这样对待。” “生气……”曲历河当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静静凝望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一寸寸掠过自己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生气倒也谈不上,但是难过肯定是有的。但是想想吧,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不能强迫她去支持我觉得没问题的事情,因为那可能是她心里不能触碰的底线,我理解她。” “你理解她,可是谁来理解你?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在这里冲洗伤口。” 曲历河的话并没有说服江迟。 在江迟看来,曲历河就是过去的日子太苦了,所以才会因为一点甜头不断的选择包容别人,哪怕让自己受伤。 但是他不一样,他生来有吃有喝没什么苦难,江爸江妈教给他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不要随便去攻击别人的喜欢。 沈怡受过什么苦难吗?她的日子有过得比曲历河还艰难吗?她有在冬天的寒风里卖过传单吗?有在广场上穿着玩偶服大汗淋漓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而且还是一个这么无辜的人。 “就因为你被我喜欢吗?她不能接受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伤害你,凭什么伤害你?” 江迟拧着眉毛,整个人看起来都别扭极了。他似在生气,又像是替曲历河委屈,但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又表现的很无力,很失落。 曲历河看到这样的他,愕然愣住,精致的眉眼微蹙,一惯平静如水的黑眸骤然不再平静,难得的翻涌起了浪潮。 就在此刻,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 自己因为经历过社会磨练,所以压根不会把这种属于意外性质的小事放在心上,可是自己忽略掉的事情和情绪,却是江迟这个年纪最在乎的东西。 那就是感情。 纯粹的,没有任何目的性,攻击性的感情。 为什么大部分长久的友谊,都是从高中和大学初期开始的,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少年的心灵是最干净的。 被视为朋友的人伤害会生气,难过,被视为兄弟的人背叛会痛苦,气氛。 那……被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排斥,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现在江迟这个样子了吧。 心里有怨气,脸上有怒火,其实很难过,但是嘴上死活不说。 曲历河突然犹豫了一下,垂下眼帘,抬手拍了拍曲历河僵硬的手背,示意他放松。然后提起手腕,随意冲洗了下伤口,任由冰凉的水冲在伤口处,将那处鲜红冲散。 水声哗哗,曲历河的声音依旧无比清晰。 温软清脆的声线带着笑意,像是在哄小孩,却又意外的非常认真:“你说的对,那我们就不理她了!” “对!”江迟重重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曲历河目睹他脸色由青白转红的全过程,突然觉得他很像自己以前碰到过的一只大狗狗,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把他的毛顺好了,那气也就消了。 第171页 “行,听你的。” 清冽的水顺着手背垂落的角度滑下,最后从指尖末梢处低落。曲历河甩甩手,手背上只残留了些细小的颗粒,附着肌肤上,光一照就化作耀眼斑驳的光斑。 “好了,没事了,这点小伤口,不用这么费劲,随便冲一下就行了。看你紧张的,不知道的是还以为我刚刚怎么了呢。” 曲历河抬手向曲历河展示,江迟对上她已经半隐形的伤痕,语塞了:“呃……我,我那是关心你。” 曲历河蓦地弯起眼睛,咧着嘴看江迟,唇红齿白,那张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突然多了些红润。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是关心我,好了,回去看看沈怡的情况吧,毕竟也是你吓唬薛一听才让人家撞上去的吧,你们俩都有责任,以后不理她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先去看看她。” 江迟撇撇嘴,跟着他往洗手间外走,小声的在后面嘟囔:“那你也有责任。” 曲历河震惊了,自己可是受害者,全程最无辜的人就是自己了,现在怎么自己都有责任了。 “谁让你不管住我的。” …… 曲历河皱起了眉头,满脸哭笑不得:“江迟,我是你的老妈子吗,还得专门管着你。管你学习我都够头大的了,还要我管你生活,那照这样,你以后结婚生子是不是也得我管?” “不然呢?” 江迟反问得很认真。 这不是废话吗?自己喜欢他,他不管自己结婚的事情,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哪有一个人结婚的? 曲历河意外仰头,沉默不语。江迟可爱的抿着嘴,眨巴眨巴眼睛,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都用眼神传递给他。 “你来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所以你如果闲下来,有时间了,就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什么提议?” “在一起啊,我还等你的答案呢,你不会忘了吧曲历河!”江迟瞬间委屈到脑瓜子嗡嗡的。 “你你你你,你这个表情绝对是忘了,对不对!这种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了,你要气死我呀曲历河,亏我刚刚那么担心你!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你和沈怡计划好的吧,大清早的一个接一个来气我!” 曲历河咽了咽喉咙,转身就走,江迟快步跑上去,一条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舍不得用力,还要装作很凶的样子摇着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报复我周末去烦你?” “哦,你也知道你很烦啊?” “看吧看吧,你果然是故意的!曲历河你……” “江迟,曲历河?” 两个人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有些不合时宜,却也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他们回头看去。 哦,原来是于峥。 还好是于峥。 如果是校长的话,估计学校里又要不太平了。 曲历河刚刚松了口气,正打算和于峥打招呼,却意外的看到了于峥身后不远处,杨叔正倚靠在洗手间的门上,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他的手上还在滴水,看来是刚刚洗了手出来。 洗手的地方,只有自己和江迟刚刚的那个洗手间,洗手间和厕所是隔壁,并且没有门,只隔了一个薄薄的门帘。 所以…… 他都听到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曲历河就看到杨叔一脸凝重的朝他们勾勾手,低沉沙哑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厅,飘进他们的耳朵。 “你们两个,来办公室。” 曲历河:……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和江迟不明不白的关系,在杨叔这里可能会出事。 很显然,江迟并没有这样的担心,因为曲历河眼睁睁看着江迟兴冲冲打了个响指,隔空朝着杨叔喊道。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小剧场: 曲历河忧心忡忡:我觉得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江迟乐乐呵呵:哇!杨叔喊我过去,一定是想我了! 第94章 你最好解释清楚 于峥何其敏感, 在目送着杨主任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扭头讯问曲历河。 “杨主任,刚刚好像是从洗手间出来的, 你们两个在洗手间, 有没有说什么不太对劲的话?” 曲历河叹了口气,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我们好像一直在说不太对劲的话……” “比如?” “比如在一起, 同性的感情之类的。” 闻言,于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迟跑去教室放东西, 曲历河还乖巧的待在原地,顶着那张纯洁无害的脸, 呆呆的看着他。 于峥抿抿嘴,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他很想感叹一句,这届的年轻人比当时自己跟宁幸要嚣张的多, 大清早在洗手间谈情说爱, 说之前还不看洗手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真是心大啊! “我好了,走吧!”江迟的声音远远从身后传来,于峥看他快步走到曲历河身边,右手自然的揽过他的肩膀,然后往自己这边一勾。 熟练到像曾经做了上千遍, 上万遍。 熟练到已经成了肌肉的记忆。 没想到他们发展的速度还挺快,他仍然记得上次碰到他们的时候,曲历河对江迟还有明显的抵触,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总归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第172页 而现在, 曲历河似乎已经适应了江迟的亲密接触, 表现的淡然自若。 于峥弯了弯眼睛,心中担忧减少了几分,看到他们关系进展的这么顺利,他就放心了。 其实,在接触江迟之前,他还是有些担心曲历河会受伤的。 毕竟过去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江迟是二中的头号小混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上课就睡,下课就去打架,一头红发干翻周围三条街,实打实的暴力狂一个。 虽然以前没听说他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但是看到这样的外表,就知道他绝对是一个浪子。 而曲历河呢? 安静内敛,品学兼优,但他因为家境不好,所以一直独来独往,不与人为伴,身边连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什么男朋友。一直生活在被抛弃阴影下的孩子,在感情方面会很迟钝,并且会很小心,但是他们只要动了真情,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于峥当初在得知他们两个的情况后,曾深深地为曲历河担心过,如果江迟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玩玩,而曲历河却当真陷进去了,怎么办? 为了更好的帮助他们,于峥私底下打听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在各种消息融合揉杂后,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 他听说江迟开始认真学习了,虽然有时候上课还是会打瞌睡,但是他却主动把座位搬到了曲历河身边,让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睡觉。 他还听说江迟将头发染成了黑色,围着曲历河转了好几圈,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新发色。 …… 种种传言汇集到一起,不论哪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于峥都能看出来,江迟是认真的,而且他是非常主动的那一个。 换句话说,曲历河才是他们关系的敲定者。 这样一来,于峥就放心多了,毕竟曲历河绝对不会是个玩弄感情的人,他对感情的认真和严肃,比他对学习要更加谨慎。 反正曲历河似乎绝对不会渣了江迟的,不是吗? 后来再一次见到江迟,他惊讶于一个人的改变居然能这么大。 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小霸王,摇身一变成为朝气蓬勃的少年,他的眼里不再是对打架的痴迷和目空一切的不屑,反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那一刻,于峥就确定了,他们两个一定有没敢的未来! 于峥很庆幸刚刚站在那里的是杨主任,而不是自己的爸爸,听说杨主任和江迟关系匪浅,好像是什么亲戚? 有这层关系在,他们和自己的命运一定会不一样。 “杨主任不是让你们去办公室吗?你们赶紧去吧,一会就要上早读了。”于峥这就打算和他们再见。 曲历河和江迟两人点点头后,一同朝着反方向走去。于峥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安的心灵逐渐平静,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就像情侣装一样,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拉的无限近。 两人小动作不断,当然大多是还是江迟在撒娇卖萌,他就算站在这里,也能听到江迟傻憨憨的笑声。 “曲历河,你说杨叔喊我们过去,是不是因为补课有效果了,他要给我们奖励?你说会是什么奖励呢?” 曲历河嘴角抽搐,说实话,他真就没见过江迟这样,对自己的处境和境遇完全不自知,并且对任何事情都保持极度乐观的人。 曲历河确信,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江迟是绝对不会抑郁的,他只会愈加自信,直至自负。 “哎曲历河,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杨叔带了好吃的来学校,所以喊我们过去开小灶?” 得,又开始想着吃了。 “要不就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肯定的!但是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呢?我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江迟只要和曲历河待在一起,嘴就停不下来,因为曲历河很少说话,他就好像要带着曲历河的那份话一块儿说完似的,根本不觉得累。 曲历河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嘚吧嘚吧,居然难得没有觉得吵闹,反而是越听越想笑,等到好不容易到达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曲历河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敲门进入,杨叔正坐在办公桌前吃早餐,小笼包的香味弥漫整个办公室,就算后面的窗户已经开到了最大,那股香味也散不出去。 江迟闻到味道后,朝着曲历河一挑眉。 看吧,我说中了吧,杨叔就是喊我们来开小灶的~ 曲历河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看他这么高兴,便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关上门,江迟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抬脚上前,从绿油油的君子兰里面探过头去:“叔,吃着呢?” “嗯。” 杨森现在心里有些乱,他觉得自己刚刚的眼睛应该是出了问题,为了平复疯狂跳动的心脏,他决定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等到吃完之后,再平静的问他们两个具体情况。 然而刚吃了一口,从桌子前面就伸过来一只爪子,毫不客气的揪起小风面尖尖,直接给他提走,一带二粘在一起,塑料袋里空了一大半。 “给给给,曲历河,热的肉的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充斥着江迟愉悦的声音。 杨森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瞬间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抬头看去,曲历河正仰头张着嘴接包子,江迟在给他吹散热气。 第173页 …… 臭小子,对自己这个叔他都没这么体贴入微过! 好了,现在不用平静了,他们两个都这么亲了,还有什么可冷静的?他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两人结婚证都快砸脸上了,他还能继续装看不到吗? 啊? “江迟!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杨叔抄起了扫把。 作者有话要说: 欢乐小剧场: 江迟惊:就吃了个包子疯,不至于吧,还用的着用扫把? 曲历河:别说,这个小笼包味道确实香! 第95章 不要再来往了 江迟一激灵, 吓得手一抖,三个包子掉了一个。 曲历河下意识用手接住…… 包子在地上转了几圈,自己滚进了簸箕里。簸箕里是杨叔早上刚刚扫完办公室的灰尘, 还没来得及倒掉, 好好的白面包子滚了一圈后,就成了个黑炭。 …… 江迟眨巴眨巴眼睛, 皱起了眉头:“叔,你干嘛啊,都掉了, 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杨森一口气没上来,捏着扫把的手指都紧了几分。 他体格本就清瘦, 所以在用力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会凸起, 中年人的力量感展露无遗。 “我不是来听你这废话的,你过来站好!小曲你坐, 这还有包子, 你拿过去吃啊~” 杨森的态度一如上次。 对江迟凶神恶煞,对曲历河和颜悦色,双标到了极致。 江迟右眼一跳,他在自己面前都不装一下吗,合着自己就是出气筒呗…… 在杨森的威胁下, 江迟最终还是端正态度站在了办公桌前。 窗外光线柔和,清晨的阳光总带点微橙,倾泄而下, 洒在他崭新的校服上。蓝白两种颜色干净分明, 映在正对着的小窗户上, 天空蔚蓝, 落满窗户,尽管如此,却也抵不过校服的那片深蓝。 杨森“啪”的一下把扫把拍在办公桌上,震的那盆绿油油的君子兰都抖了一下。 绿叶摇晃,杨森脸上怒气微消。 “我问你,你是不是骚扰小曲呢?” 话音刚落,江迟下意识皱起了眉,浓密的眉毛压沉,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老天爷,他这么纯粹的喜欢,怎么能叫骚扰呢? 骚扰那是形容坏人的,自己这是好人的追求啊! 追求啊! 这个词对她的名声实在太不好了,于是江迟果断的选择了为自己正名一下。 “叔,我没有骚扰曲历河。” 呼——杨森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自己误会他们了。 他就说嘛,这两个家伙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去呢?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唉,果然还是应该早睡,人一旦熬夜就容易出现错觉。 “我是在追求他,非常正大光明的认真的追求他!” 噗!! 杨森真的要吐血了。 骚扰变追求,一个恶意捉弄性质,一个热情主动性质,这个臭小子,真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和小曲的未来往脚底下踩啊! “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昏头了?你要是实在学不进去可以不学,但是千万不要拿这种话当借口!” “叔,你知道的,我没有说谎,也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江迟非常确信杨森一定知道自己是认真的,这么多年,他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每一次说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杨森哑口无言。 他太了解江迟了。 了解到只要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可是这一次,他却无比的希望自己瞎了,看不到,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忽略少年眼中的真挚和热切。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着窗外的暖阳,盛着希望的绿意,更盛着对感情的执着和虔诚。他明明站在办公室里,站在明亮的光线中,可他却像个诚恳的信徒,执拗又疯狂。 江迟一向吊儿郎当的。 从小到大,尤其是青春期,他很少有这么坚决的时候。说起来有些可笑,他居然在江迟的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坚持。 喜欢曲历河这件事情,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比学习占了更重要的地位。 下意识的,杨森扭头看向曲历河。 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个天才学霸的表情,在他听到江迟喜欢他的一瞬间,他是激动兴奋?还是恐惧逃避? 只可惜她猜测的都是错的。 曲历河没有激动兴奋,也没有恐惧逃避,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注视着江迟的背影。那双本就清澈无害的眼眸,透露着浅浅的温柔和微弱的惊艳。 因为生长环境,曲历河似乎一直都是那样温柔的,这个杨森知道。 但是另杨森很不解的是,他的惊艳,来自何处? 来自江迟敢于直面自己,说出心中所爱?还是来自他敢于直视自己的内心,哪怕他期盼的一切,都与这个世俗背道而驰? 杨森开始头疼了。 曲历河一直都是个谜,他这一大把年纪的人,愣是看不懂他。 下一秒,他的视线被一个蓝色的身影切断,杨森愣了下,抬眼,恰好与江迟担忧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 还是江迟好懂一些。 第174页 他一看就知道,江迟是担心自己找曲历河的麻烦,要站在他面前保护她。 …… 杨森彻底沉默了,干了这么多年主任的他,居然找不到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他也曾当过学生,他也曾在青春里挥洒过汗水,他也曾在阳光下注视过一个人。 他知道年少的喜爱是纯粹又无法割舍的,那时候的怦然心动虽然没有结局,但是在日后想起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再次心悸。 他不想做那个刽子手,去伤害他们,尤其是曲历河。 他孤身一人长大,已经满身伤痕了。 他下不了手。 可是,这是错的啊!男生怎么能喜欢男生呢? 肃城是容不下这样畸形的爱情的。 二中,更是容不下! 别人的眼睛里是容不下沙子,现在校长的眼睛里,连自己的眼睫毛都容不下了。 于峥是他的亲儿子,是肃城的骄傲,他都能让他休学关在家里整整两年。 何况是江迟和曲历河呢? 两年了,关于于峥和宁幸的流言还没有散去,难道要放任江迟和曲历河走他们的老路,舍弃掉两年吗? 青春那么短暂,总共才有几个两年呢? 思考许久,杨森终于冷静下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轻飘飘的,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难吓人。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会把曲历河调出六班,你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不用补课了,你爱干嘛就干嘛吧。出了这个门,不要再跟人说你喜欢曲历河,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 !!! 曲历河眸光一滞,呆在原地。 江迟愣了一下,蓦地惊愕开口:“叔!”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于峥都可以喜欢宁幸,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曲历河?” 啪! 杨森重重的把书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怒气冲冲的看向江迟。 “他们俩什么下场,你看不到吗?!啊?” “你看不到他们现在过的有多么艰难吗?两年时间!和他们同一届的,早就到了大学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他们呢?他们还困在这个地方走不出去!你想像他们一样吗?” “可是他们并不是没有梦想,是你们把他们的梦想扼杀了!他们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们又没犯法!” “小迟啊,你要知道,在肃城,他们相爱,比犯法还严重……” 第96章 我们赢了曲历河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我没有犯法,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江迟挺直腰, 攥紧了拳头, 与杨森对峙。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如今的声线, 已经寻不到丝毫过去的稚嫩感了。 在面对亲近的人时,他向来都是温柔又乖巧的,他乖了太久, 以至于杨森都忘了,他沉声说话时, 满是成熟的压迫感。 他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少年, 黑色的头发,蓝白相间的校服, 都是他身份的象征。学校困的住他的脚步, 却困不住心里泛滥的爱慕。 “肃城的人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二中也跟我没关系,只有曲历河跟我有关系。” 他缓缓开口,近在咫尺,可杨森看着他的眉眼, 却总觉得他远在天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迟对曲历河的执念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当已经摊开肚皮的刺猬重新竖起尖刺,这次, 有需要多久, 才能重新打开他的心门? 杨森皱起了眉头。 “小迟, 我是在很认真的跟你说, 我没有虚张声势,我没有开玩笑。你不在乎肃城,不在乎二中,难道你还不在乎你爸妈吗?”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拼了一辈子换回来的好名声,他们年龄不小了,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丢尽老脸吗?” 江迟突然笑了一下,漆黑的眼底骤然浮现出嘲弄和荒唐:“什么叫丢尽老脸?” 他突然上前一步,右胳膊的校服已经碰到了桌沿。深褐色的木制桌面上,突然被反射了一点亮眼的白,如同腐朽糜烂的地下世界突然打进来一束光,不用刻意观察,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喜欢曲历河,就是给他们丢脸吗?哪怕曲历河辅导我考上好的大学,有了好的前程,我们一起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在他们的眼里,也是丢脸吗?” “是!” 杨森犹豫了一下,扫了眼旁边的曲历河。 他看着那个榜上有名的少年。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安静的像一副贴在墙上的画,沉默的收敛所有情绪,无喜无悲,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孤独,卑微,臣服于社会的规矩教条下。 他本不想用语言去伤害曲历河。 曲历河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一生顺遂,不再经历任何风风雨雨。 可是,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去伤害他。 作为于峥和宁幸事件的决议参与者,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相爱的事情被传出去,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众人议论纷纷。 猜测肯定是两个孩子的家长虐待了孩子,导致他们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于校长被喊到局里谈话,校长夫人差点丢了工作,宁老板的店铺被人贴各种辱骂的条子,宁婉婷在学校被人嘲笑欺负。 第175页 被毁掉的从来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两个家庭…… 当你只是一个旁观者的时候,流言蜚语对你来说,不过一两句轻飘飘的,南看似毫无威力的话;但当身份转换,你成了当事人,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知道,那些看不见的刀从来都伤身,它是直接戳心的。 人只有一个心。 被戳烂了就没有心了,没有心,是会死的! 前不久,杨森见过两年后回学校的于峥,当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真的是两年前登顶肃城学霸榜的于峥吗? 真的是被所有人赞叹,欣赏,并让自家孩子向他学习的榜样于峥吗? 真的是那个代替二中横扫全国各大奖项,文化体育一把抓的男神于峥吗? 如果两年前的他是星星,那么杨森只能用泥土里腐烂的花根来形容如今的他。 像行尸走肉一样的于峥,真的和往日的辉煌擦肩而过了。 他本有美好的前程,只可惜…… 杨森作为主任,又是江迟的叔叔,不管是出于规定还是私心,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江迟变成于峥这般模样。 又或者说…… 不能看着曲历河变成这般模样。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曲历河的锋芒,完全不亚于当年的于峥。 “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怎么弥补,你只要喜欢了曲历河,你就是对不起你爸妈他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断的干干净净,然后好好学习,准备高考,等你到了大学,你会遇上合适的姑娘,然后结婚生子。” “可我只喜欢曲历河,难道要我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杨森:“结婚不一定要喜欢,合适最重要,我和你婶婶在一起,就很合适,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基础,不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 江迟嗤笑,挑眉看他:“问题是,一点!也不!合适!我喜欢男生,我怎么能去骗无辜的人,然后装作很喜欢她的样子?” 说着,江迟往前走了一步,离杨森更近了些。他如今的个头,已经可以平视他的眼睛,甚至隐约有点俯视的感觉。 再次开口时,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的四面青墙上碰撞,像魔咒,又像梦魇,落在杨森的耳中。 “叔,你问问你自己,你和婶婶结婚的前几年,你们两个的痛苦都是假的吗?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你很后悔,如果知道婚后这么难受,当初就不应该结……” “啪!” “杨主任!!!” 一记耳光,把江迟没说完的话打回了肚子里,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江迟偏过头去,视线落在脚下的影子上,脚尖微转,影子也在跟着动。 窗外阳光倾泄,左脸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传来嗡嗡的轰鸣声,这一刻,好像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他听不到窗外此起彼伏的自行车车铃声,听不到一门之隔的楼道里,同学嬉戏打闹的欢笑声,也听不到杨叔颓废的往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的声音。 世界寂静了三秒后。 江迟心里突然一惊,怎么回事?自己不会是一个耳朵听不到了吧…… “杨主任,就算你是主任,管理整个学校,你也不应该动手打江迟。更别说你还是他的叔叔,他喊你一声叔叔,不是为了让你滥用亲情的名义对他随意动手的!” 曲历河冷着脸朝二人走过来。 他刚刚眼睁睁看着江迟挨了一巴掌。 看着他连躲都没有躲,那么重的耳光,他就生生受下来,连痛都没叫一声! 凭什么? 他凭什么打他? 难道现在说真话都要被打吗?刚刚江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曾经,凭什么拿江迟撒气? 江迟突然回神,如同大梦惊醒般,扭头看向怒气冲冲的曲历河,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漆黑的眼睛里涌现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开心。 呼,还好没聋,他差点就要再也听不到曲历河的声音了。 还好还好…… “教育部前不久刚说了,教师不能体罚学生,你作为主任带头动……唔唔!唔?” 曲历河话说一半,就被江迟用手捂住了嘴,他意外的拧起眉头,抬眼看向他。 唔唔唔! 干什么?我是在替你出头!难道就这样被打了?不能打回去,还不能说两句了?你又没做错什么! 江迟笑弯了眼睛,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他吃痛的皱眉,倒吸一口气,就算这样,还不忘向曲历河眨眼。 然后,他俯身,将头埋进曲历河的肩膀上。 略微偏头,嘴唇贴近他的耳朵,一股股热气喷洒,和他的话一起,缓缓抚平曲历河心中的怒意。 “安啦,我这一耳光挨的很值得。” 曲历河抿唇,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就听到坐在椅子上的杨森缓缓开口了:“回去吧,这件事情再让我好好想想吧……” “好,叔,那我就先走了啊。” 江迟立刻接着他的话和他道别,然后拉着曲历河的手腕转身往外走,经过茶几时还取了几颗糖递给曲历河。 阿尔卑斯草莓和蓝莓味的糖,味道很好,大家普遍比较喜欢吃。 曲历河现在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江迟挨了打还那么高兴。 第176页 他的巴掌印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于是一出主任办公室门,就被过路的同学发现了端倪。 所有人都无比确信,他确实是被打了一巴掌,但是碍于江迟曾经的“轰动”事迹,没人敢上来讯问什么情况。 大家绕道而行,和他们两人隔的老远,这倒方便了曲历河。 终于,在走到教室和办公室中间的楼道里时,曲历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挨了打还这么高兴?” 你是不是傻啊江迟…… 江迟脚步一顿,扭头看到曲历河满脸的忧愁,突然歪了歪头,眉眼含笑:“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来,笑一下!” 细长的手指戳着曲历河唇角的酒窝往上提,曲历河心里装着事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无奈,江迟只好把他捏在手心的糖拿过来,动作麻利,撕开了草莓味的包装袋,塞进了曲历河的嘴里。 “这个甜,吃了心情好。” ……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曲历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因为我知道杨叔疼我啊!他对我动了手,肯定不舍得再凶我了,这样你也不会被调到别的班去了,他刚刚说他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就代表他妥协了。” 江迟撩了撩头发,笑容满面,他面光而站,就算左脸红到发紫,也毫不在意。 “所以……我们赢了啊!曲历河!” 曲历河突然沉默了。 不,江迟,是你赢了,我承认我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号预收《神明之子不容欺压》来啦!抱抱! 第97章 汉皇重色思倾国 晨间的风并不寒冷, 秋高气爽,天际蔚蓝,风卷着树叶果实的香味飘来, 将走廊里的两人笼罩进一片清爽之中。 曲历河垂眸, 任由窗外的斑驳光影在脸上跳跃,他眨了眨眼睛, 睫毛煽动,黑白分明的眼中骤然多了些不知名的悸动。他愣愣望着窗外风景,更准确的说, 他望着窗户上那个高挑的身影,久久无言。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坚定的选择过。 从来没有。 只有江迟, 会这么坚定的选择自己,会扫除万难站在自己身边, 会洞察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会逗自己开心, 纵然他本人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为什么? 他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好。 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孤儿罢了, 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他。 为什么还要这么坚定的选择自己? 难道,这就是爱吗? 心不可抑制的跳动两下,曲历河抬手,按上心脏的位置,掌心温热, 是透过校服也能察觉到的暖意。 心跳的好快,俨然失控了一般。 曲历河抿了抿唇,干巴巴的嘴唇上瞬间多了些水润光泽, 他心中慌乱, 只能用各种小动作来分散注意力。风从缝隙灌进来, 细软蓬松的黑发凌乱散落, 刘海随风动,额头白净,衣领也随风动,惊起脖颈肌肤上的战栗。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可是清晰过后,又逐渐变得模糊了。 他好像真的快记不清过往了。 他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本就是曲历河? 眼看着曲历河眉间忧郁稍减,江迟只当这是糖的作用,便也撕开蓝莓味的那个,丢进了自己嘴里。 甘甜在舌尖处蔓延,涌上心头,就连有些僵硬发烫的脸颊,似乎都没刚刚那么疼了。 江迟攥了攥手里的包装袋,手指蜷曲,骨节分明。 “走吧!回去上早读!” 说着,他顺手将手臂搭在了曲历河的外肩膀处,看似随意的触碰,就像兄弟一般。但是只有曲历河知道,江迟的手指从衣领里探了进去,指腹摩挲肌肤,此刻正一圈一圈的打转。 曲历河没有说话,只丢过去一个眼神,在江迟看不到的地方,右耳微红。 后者立马笑眯眯的收手,然后将两个手放在了他的两边肩膀处,声线轻快愉悦:“我给你按摩,我手法可好了,世界专业大师级手法,在外面我都要收钱的,就对你免费,好好享受着吧~” 说罢,江迟就走到了曲历河身后,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为他按摩,从后脖颈的穴位一路按到后脊骨处的穴位,力度适中,手法专业。 确实有大师的感觉。 曲历河不由得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如同受了指示,卸去疲惫和困倦,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不错吧!” 江迟笑容更甚,清亮的眼眸里印着曲历河的身影,曲历河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到达教室门口,早读已经开始了,虽然班主任还没来,但是大家都已经开始背单词了。 或许是之前进行的模拟考试,燃起了大家的斗志,江迟过来的时候还被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还是顾泉抱着书喊了一声,才让江迟缓过神来。 “今天大家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刻苦努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江迟跟着曲历河走向顾泉。 一旁的钟明听了他的话,神色有些怪异:“迟哥你不知道吗?” “咋了?” “一会儿要默写《长恨歌》。” ??? 第177页 江迟的脸色突变,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要默写了?他恍惚四周,果然看到大家都拿着语文书疯狂背诵,嘴里念叨着的,全是什么六宫粉黛无颜色。 …… “我去,《长恨歌》我只会前四句啊!默写这不就完了吗?” 江迟拉着曲历河回到教室里,然后坐下开始从桌兜里找书,曲历河看着他火烧眉毛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手肘撑在桌面上,略微偏头。 “江迟,你好好背,我去打扫卫生,今天我值日。” “啊?你一个人吗?我和你一起。”江迟冷冷抬头,这就要站起身,却被曲历河按住。 “不用,就拖拖地,擦擦黑板而已,我《长恨歌》可是背会了,你……” “那我再背背!” 江迟下定决心要让曲历河看到自己的改变,翻书的手,微微颤抖,不就是一篇《长恨歌》吗,他倒要看看有多长! 靠!好长! 比想象中的长多了! 江迟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了压力。 曲历河却在这个时候点了点下面的翻译和解释:“根据翻译背,把故事连起来,这样好背一些。” “嗯。” “江迟,等高考完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嗯。” 江迟下意识回答了个嗯,但是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啊?” 等江迟抬头的时候,曲历河已经提着拖把去洗手间了,江迟瞬间抱起书追出去,跟着曲历河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小尾巴一样。 “你说真的曲历河?” “你没骗我?” “今天应该不是愚人节吧?” “今天不是愚人节哈哈哈哈!!” “等等,你不会是看我挨打了,所以故意逗我的吧?” “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心里慌!” “曲历河~” 江迟跟着曲历河,一路到达洗手间,现在正好是打扫卫生的时间,大家都太排队等着洗拖把,曲历河就排在第三个,江迟是第四个。 他们两个算得上是学校的焦点人物,一个是只能抬头仰望的学霸巨佬,一个是拽到上天的校霸老大,大家碰上他们,都很高兴的打招呼。 当江迟缠着曲历河要答案时。 路过的路人甲同学:“呦,迟哥!你怎么还亲自过来洗拖把了,这很不符合你的人设啊哥!” 江迟:…… 爱情面前我还要什么人设?人设能帮我追到曲历河吗? 当江迟非常殷勤的示好,想要抢过曲历河手里的拖把自己来洗时。 在后面排队的炮灰乙同学:“迟哥你别欺负曲历河啊,自己不拿拖把,还要抢别人的。” 江迟:…… 我哪里敢欺负他啊!他把我吃的死死的! 江迟最终还是被曲历河无情的从洗手间赶了出来,现在是打扫卫生的早高峰时间,为了不挡路,他只好回到教室门口,看到顾泉和钟明在低头说什么话,抱着书就挤到了两人中间。 顾泉:?? 钟明:……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嘿嘿嘿……” 江迟照往常一样,从第一句开始背,然而背着背着,整个人突然就不对劲了。钟明看着他对着书傻笑,默默的往另一边挪了挪。 迟哥背课文背疯了? 顾泉倒是极有兴趣的凑过去,戳了戳江迟的胳膊:“迟哥你咋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江迟点点头,朝他挑眉:“那肯定的啊,天大的好事。” “啥呀啥呀?”钟明非常没有骨气的靠了过来,三个脑袋抵在一起,围成一圈,像是在谋算什么天大的事情。 曲历河看着他们一脸好奇,眼睛里闪烁着对八卦的渴望,正打算大大善心满足一下他们的疑惑却听到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语文刘老师的声音传来。 “你们三个肯定背会了对吧?那个谁,顾泉你先来给我背,江迟和钟明第二第三个准备好。” …… 顾泉一副青天白日遭雷劈的模样,呆呆的拿着书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顾泉,愣着干嘛呢?!” 刘老师的声音,就是打开顾泉脚上锁链的钥匙。他手一抖,默默的低头扫了眼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可怜兮兮的皱起眉头。 刘老师就等在不远处的拐角那里。 顾泉听天由命的叹了口气,临走时,还不忘和兄弟们告别:“兄弟们,我先去死了,你们加油,我尽量给你们多拖点时间,迟哥,等我回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得,这种情况还挂念着刚刚的八卦呢。 啧啧啧。 江迟哭笑不得的点头:“去吧,给你个任务,拖住刘老师,让她没时间来考我们!” “我努力。” 顾泉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刘老师面前,然后合上书,以一种非常慢的速度背了起来,一字一句,江迟这边听的格外清晰。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养在深闺人未识,养在深闺人未识……” 江迟惊了,不是吧,这才三句磕巴了,这哪里能拖的住啊,自己完了! 另一边,顾泉还在努力的回想:“人未识……老师能提醒一句吗,下一句我真的会。” 第178页 刘老师非常心软的提醒了一句:“天生丽质。” “嗷嗷!对对,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接下来的部分,顾泉背的速度依旧很慢,但是好在发挥比较稳,前十句过去,就算有点小小的卡壳,刘老师随便提醒两个字也就背下去了。 江迟终于放心的收回视线,不经意间,他看到了站在自己斜前方,仔细端详自己的沈怡。 她看什么呢?自己裤子穿反了吗? 江迟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的着装,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沈怡已经在看书了,那认真模样,好像他刚刚看到的情况是错觉一般。 江迟迷惑不解,轻轻歪了歪头之后,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上。 老样子,依旧是是从第一句开始。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 第98章 话里有话的小情侣 刘老师的早读抽查被一通电话叫走, 江迟和钟明目送她走远,眼里满含激动的泪花。 曲历河趁着早读开始的前十分钟,非常高效的打扫了个卫生, 接下来就开始面对江迟的贴贴折磨。 一早上, 就这样在江迟坐立不安的倒计时里快速过去。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是一周难得的快乐时光, 死气沉沉的教室欢呼声四起,大家都兴冲冲地往外走,而沈怡则因为脚上的伤, 落到了最后。 她还坐在椅子上,歪着头,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因为太过于炎热,她已经脱掉了校服外套, 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运动T恤,袖口处的白色小花, 被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的空气吹得轻轻晃动。 窗帘被拉了一半, 那道狭窄的阴影恰好就落在她右半边的肩膀上,虽然周身沐光,却也身披黑暗。 “班长。” 当沈怡听到江迟声音的刹那,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他们早上闹得那么不愉快, 以江迟的脾气,怎么可能主动和自己说话? 可当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视线里, 少年身形颀长, 清瘦挺拔, 他一手提着校服, 搭在肩膀上,一手插进口袋里,上半身纯白色的T恤,附着在玻璃表面的颗粒,因为光的投射落在他的T恤上,增添一抹亮色。 目光上移。 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一如矛盾还没有发生前那般,绽放在眼前。 桃花眼明亮,泛滥善意,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光,辗转到脸上,就成为浅淡的阴影,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沈怡从他的黑发深处,窥到了一点赤红。 真的是江迟…… 沈怡愣了下,突然僵硬了,她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对待他。早上江迟拉走曲历河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时候脸有点红,感觉像被打了。 沈怡观察了他一上午,越看越觉得应该不是被打了。 因为他这一上午实在太兴奋了,兴奋的有些反常,她就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上课的时候连觉都不睡了,开始拿书挡着脸笑。 真是奇奇怪怪的。 “班长。” 江迟又喊了一声,沈怡这才反应过来,惊讶抬眼,“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报了运动会的项目啊?” 江迟靠在了她同桌的桌沿上,低着头看她。 沈怡点头:“我报了100米,还有跳远,扔铅球,300米短跑。” 江迟指了指她的脚:“你脚受伤了,还是别参加了,男生项目如果还有没人报的,就把我写上去吧。” 沈怡原本就在为这个运动会发愁。 越到高三,大家越不愿意参加体育项目,所有人都想着能在运动会上好好休息,玩三天。因为女生组参加的人实在太少了,沈怡只好把自己也写了上去,虽然她不太擅长体育运动,但是小项目还是勉强能参与一下的。 可是现在她受伤了,这些名额只好交给了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平时并不怎么锻炼身体,所以这次上场也只能是添个人数。 要说拿奖,想都不用想。 原本她以为这次运动会就这样凉凉了,没想到现在江迟居然主动站出来,要填补空缺的名额。 …… 沈怡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从桌兜的文件夹子里取出报名册,翻开第一页,指着一大片空缺,问江迟。 “这几个都空着,你真的能行吗?” 江迟随意瞄了一眼,都是他有过接触的运动项目,虽然以前没有正式练过,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于是他点了点头,语气随意极了:“行,写上吧。” 沈怡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名字往上去填,但是在填到一百米的时候,突然顿了下,好半晌,她把弱弱开口,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犹豫。 “这个一百米是在三千米前面的,挨得很紧,要不还是不写了,不然体力用光了,三千米就跑不下来了。” 沈怡知道三千米的难度,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过去的运动会,跑吐的,跑晕的,中暑的不在少数。所以,只要一到女生一千五和男生三千米这个项目,救护车和医疗人员们,就都开始认真待命了。 这完全就是拼体力的项目,对江迟来说实在太吃亏了。 第179页 闻言,江迟抿了抿唇,在看到报名纸上空白的位置时,问道:“这个一百米到目前为止有人报吗?” 沈怡诚实摇头。 “没有……” 一百米是拼爆发的,自从前两次运动会,有人在跑步一瞬间摔倒,磕碎了半个门牙之后,参加这个项目的人数就大幅减少了。 沈怡至今还记得,那个男生从地上爬起来,露着半颗牙笑的模样。真的是心灵收到了重击,这辈子想起来就会笑的奇葩事件,她早早就看到了。 “没人的话,就把我写上去吧,没事,就当热身了!” 江迟表现的很有信心。 沈怡蹙了蹙眉,视线他身后挪了一点。 江迟刚觉得有点不对劲,肩膀上就已经搭了只手。 熟悉的骨节,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手部线条。 江迟连头都没回,他很确定,身后的人是曲历河。 !!!完蛋了,自己报三千米的事情,曲历河不会听到了吧,自己可是要给他惊喜的,可不能泄密啊! 正紧张时,温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们在商量运动会的事吗?江迟报了几个了?” 沈怡低头看了眼,数了个数,专门没算三千米那一项目。 “七个了。” 曲历河愣了一下,看向江迟:“你报那么多干嘛?” 江迟傻傻一笑:“因为强!” …… 曲历河觉得拒绝和他交流,他看向沈怡:“现在还有什么差人吗?” “一百米和…最后的接力赛还差一个人。” 曲历河点头:“好,那把我写上去吧,这两个。” 曲历河有着和江迟一样的自信。 两个人真的是像极了。 沈怡再次在心里感叹。 江迟却有些不自信的望了眼他:“你确定吗?一百米靠的可是爆发力,你以前应该没跑过这种吧,还是算了,我来吧。” “江迟,你对我有点自信行不行?我跑起来,也是很猛的,你就瞧好吧。” 曲历河傲娇的抬起下巴,冲着沈怡点点头,“写吧。” …… 江迟太听曲历河的话了,以至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江迟没意见,沈怡终于认真的把曲历河的名字写了上去,一笔一划,格外认真,认真到她不只是写名字,更是在写这个人。 曲历河,江迟,他们两个…… 当沈怡再次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她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江迟已经和曲历河并排走到了门口。 两人的个头一高一低,身形相似,匹配的极其完美,好像他们本就天生一对。 他们有时互望着对方说话,有时安静的倾听,眼神温柔,笑容明媚,就算偶尔打打闹闹的,也格外开心。 恍惚中,沈怡耳边又响起了薛一听早上回教室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感情这种东西啊,怎么能用眼睛看呢,要用心看才行。” 用心看吗? 用心怎么看? 这是沈怡一上午的疑惑,现在却好像明白一点了。 体育课,就是高中生散养撒野课,一周两节的快乐时光,体育老师知道他们累,所以并不会安排什么活动,而是跑步热身之后,就解散让他们自由活动。 钟明去踢足球,一堆人坐在阴影处聊天,顾泉坐在双杠上看课外书,江迟难得没有去打篮球,而是陪着曲历河打沙包。 两人一组,江迟和曲历河恰好是一组。 沈怡安静坐在看台椅子上,望着曲历河灵活的身姿,他是沙包高手,躲得极快,随意伸手就可以接下沙包,江迟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借了他的光,死了又复活,复活又死了,上场下场许多次。 偌大的操场上,充斥着江迟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 “漂亮曲历河!” “曲历河,你太帅了!” “我爱你,曲历河!” “我太爱你了!” 所有人平静的听着他的欢呼,他们都以为江迟是在说游戏。 可是沈怡知道,江迟是在借着游戏,把自己的感情说给所有人听,这么隐晦又大胆的表白,是一场盛大又孤独的表白,虽然没人明白,但是对他来说,只要曲历河懂,就足够了。 沈怡看着操场上围着曲历河跑来跑去的身影,心突然震了一下。存在于脑海深处,埋藏的根深蒂固的,一种名为世俗偏见的东西,正在被慢慢的连根拔起。 她突然觉得,他们那么匹配,如果真的错过了,应该会让人十分可惜吧。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其实他们也挺好的?没大家说的那么奇怪?” 椅子突然重了一下,沈怡听到他的朋友,转头看向薛一听,小小的疑惑了一下,问他:“哎?你们班的体育课不是在下午吗?” 薛一听伸了个懒腰,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现在太阳很大,墙被晒得很烫,他靠上去的瞬间,立刻弹起来。 但不免还是被烫到了。 “对啊,但是老师请假了,所以就把我们丢给你们的体育老师了。我还从来没有在早上上过体育课呢,感觉真不错,一会儿上完就能直接回家吃饭了,话说我能上一半溜走回家吗?这样我还能多睡十几分钟。” 沈怡挑挑眉,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你可以试试看。” 第180页 “我感觉到了杀气!”薛一听搓搓胳膊,用狰狞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拒绝:“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冒险了,万一被校长抓到去做检讨,那就凉凉了。” “哈哈哈!”沈怡见他被吓到,一下子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笑的合不拢嘴。 她把遮挡在眼睛前面的几根碎发拨开,这才继续道:“吓唬你的,老师下课不会查人数,但是没那个必要,因为他本来就会提前十分钟下课。恭喜你,今天,你要要体会一次第一个出校门的感觉了!” 薛一听满脸羡慕,忍不住感叹:“哇,你们也太爽了吧,为什么我们的体育课就在下午?人比人气死人啊!” “哈哈!”沈怡好像被点了笑穴,咯咯咯乐个不停,直到操场上再次飘来一声。 “啊!曲历河!我真的太爱你了!” 薛一听像是听到了什么神奇的故事,扭头看过去,甚至推了推眼睛,想要将操场上的人看的更清楚些。 好的,看清楚了,确实是江迟。 他这才不由得感叹一声:“啧啧啧,话里有话的小情侣,迟哥两个胆子也太大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 沈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啊,确实很大胆,不过谁听得出来呢?江迟不是在说曲历河打沙包很厉害,救了他很多次,所以他很爱吗?” 薛一听诧异挑眉。 眼里满是疑惑,这,这这还是早上的那个沈怡吗? 第99章 不就是谈恋爱吗 薛一听记得很清楚, 早上在教室的时候,江迟提到自己和曲历河的关系,沈怡立刻变了脸色, 连空气都停滞了, 而且在江迟拉着曲历河离开后,她还沉默了好久。 还是自己将她唤醒的。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沈怡不喜欢他们的关系,可是现在……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了,是上午六班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所以才让她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你早上的时候,不还是……”薛一听欲言又止, 虽然话说了一半,但是他相信沈怡一定懂他的意思。 果然, 在听到他的疑惑时,沈怡眨了眨眼睛, 认真而专注的看向操场上的那两个身影。 刚刚曲历河用完了所有命, 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丢沙包的一组了,用各种花布在一起拼接而成的沙包,从江迟手里丢出来,穿过中间跑来跑去急着躲避的同学们,最终落入曲历河手中。 他们配合的很好, 一点也不像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沈怡看着他们,声音微弱,却显得无比真挚。 “不是你说的吗?不能用眼睛去看, 要用心去看, 所以我现在在用心看他们了。或许我以前的想法, 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教唆, 所以才会下意识的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其实,这也是一种偏见和歧视吧?” “哇撒哇撒!”薛一听见气氛有些诡异,忙活跃气氛,笑的没心没肺:“你这么有思想高度,应该来我们班,当我们的班长才对,干嘛要给江迟当班长,他不知道你的好啊,还凶你!” 沈怡知道他是在说早上的那个事情,不由得轻笑一声道:“早上确实是我的问题,平白无故的让曲历河受了伤,江迟既然喜欢他,就应该生气,不然我可能会觉得,他不是真心对曲历河的呢!” “他凶了我,我心里反倒踏实,知道他不是随便玩玩,而是真心实意的,这样就很好啦!” “嘿嘿,那个……”薛一听指了指她的脚,十分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歉:“早上都是我跑的太快了,没看到你,都是我错,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没事啊!”沈怡十分大方的摆摆手,眼睛亮晶晶的,落满阳光:“我早就不想跑早操了,这下好了,终于有理由了。” “对了,你有風没有报运动会项目啊?我估摸着这个伤一时半会应该好不了。” “报了,现在都已经取消了,江迟和曲历河为了这事,还专门过来找我,让我不要参加运动会,然后他们又报了很多项目,这下男生组都已经报满了!” 一听这个,薛一听立刻愁眉苦脸了起来。 “照这样说,我岂不是要和迟哥在比赛场上碰到了?不要啊!他是运动怪胎,体力又好,速度又快,我哪里能跑得过他呀?” 沈怡看着突然失去梦想的薛一听,不由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 “我和迟哥的话,你更相信谁啊?” “这还用问吗?那当然是曲历河啦哈哈哈哈!” 薛一听非常好奇:“为什么啊?” 沈怡神秘兮兮的低头,似乎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薛一听秒懂,连忙凑过去。 “因为曲历河偷偷报了一个江迟都没参加过的项目!从初中到高中,我就见过他一个人报这个,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大佬!而且他还专门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江迟,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一定要替我保密!” 薛一听一脸严肃的点头,神情极其认真:“放心吧,我这个人嘴可严了,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下午第一节 课是自习,没有课的轻松氛围笼罩整个教室,大家中午来了也不着急看书,都凑在一起聊天。 曲历河还没有到,江迟就坐在座位上抓耳挠腮,时不时的转身看看后门,到后面,干脆直接倒着坐了,就盯着后门,等曲历河。 第181页 静静的,像块望夫石。 大伙把最近江迟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于是纷纷打趣他。 “迟哥这是干嘛呢?放着好好的座位不坐,非要倒着坐,啧啧啧,果然是我们迟哥,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哈哈哈哈我猜他在等曲历河!” “哈哈哈我投一票,他肯定是在等曲历河,你没发现迟哥最近和曲历河走的很近吗?一直带着曲历河玩,有什么吃的就和曲历河,有问题也找曲历河,你说他们俩到底咋回事啊?” “你说,他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某同学的猜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个关系过分亲密了,但是……怎么也不会是谈恋爱的。 二中的校规就贴在墙上,那么显眼的位置,那么大的字眼,他又不是看不到。 而且曲历河那么好的成绩,为啥要和他谈恋爱,图什么? “不可能。”基于各种考虑,终于有人出来反驳他了。 “这一看就是好兄弟,关系好啊!迟哥以前和钟明也这样,我倒觉得是曲历河走到他们那个小圈子里了,哦对了,还有顾泉,我看着顾泉也总是去找曲历河问问题。”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当事人之一钟明就从旁边走过,有人眼疾手快拉住他,问道:“钟明钟明,迟哥和曲历河到底咋回事啊,你是内部人员,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钟明愣了一下,“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 大家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不知道啊,咋了他们?” 钟明一下子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迟哥是在讨好曲历河呢,就上周,曲历河给迟哥补了几节课,迟哥一下子顿悟了,学习能力刷刷刷的提升啊,好家伙,那看的我都害怕!” 大家一下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绝顶八卦,各个瞪大了眼睛。 “真的啊?我就说顾泉怎么经常去找曲历河问问题呢?” “对哦,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上周月考,江迟写的可流畅了,没睡觉也没画画,认真答题,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那我也要准备一下,去问曲历河问题了。” “我也要!” “所以说,江迟这样都是因为曲历河?” “对啊,曲历河做题有他自己的思路和方法,可厉害了,顾泉也说厉害,做题思路瞬间清晰了。迟哥想让他教给自己,所以才每天这么巴巴的看着曲历河,好吃的好喝的供上,就等着曲历河什么时候一点头开始补习呢。” “哇!曲历河也太厉害了吧!” “你们说,如果我也要问问题的话,是不是也得准备点啥?” “我觉得曲历河不是那种人,他人挺好的,只要问他有时间肯定都会讲的。” “对啊,我也觉得曲历河挺好的。” …… 在一众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中,钟明悄悄谢幕,退出大家围圈圈的范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呼,瘫软在座位上。 这年头,一本正经的扯谎可真不容易啊,还要扯得让大家都信,那就更不容易了,还好,说的还算有逻辑,没露馅。 只是可怜了曲历河,以后可能就没有课间休息时间了。 哎! 没办法啊,谁让迟哥那么明显,明显到大家都觉得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钟明再次扭头看向和自己并列最后一排的江迟,后者正挺着脖子瞭望远方,双手抓着椅子,吱吱作响。 一副非常不值钱的模样。 啧啧啧…… 钟明在心里感叹,自家霸气侧漏嚣张跋扈的迟哥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就是谈了个恋爱吗? 切~ 一个恋爱而已! 干嘛这么激动? 像没谈过似的! 好吧,他确实也没谈过…… 但是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吗?有必要要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神秘兮兮的把自己和薛一听喊到没人的小巷子里说吗?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又有架可以打了。 然而校服袖子刚卷起来,就听到他激动的公布自己恋爱了。 ??? 看着江迟的笑,钟明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中了五百万。 看到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钟明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坐在了曲历河的位置上,小声说道。 “收敛一点吧迟哥!” “怎么了?”江迟表示很无辜。 “你这也太明显了,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刚刚还是我扯谎扯过去的。不就一中午没见吗,两个小时而已啊!你要是实在想的不行,下次你就和曲历河一起去宿舍睡午觉吧!这样都没人打扰你,多好!” …… 江迟沉默了,钟明以为他知道自己太过了,要收敛了,然而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江迟认真的回答。 “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晕! 钟明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 真行啊真行啊!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听到了这个。 但是这个是自己的气话啊气话!不能当真的! “走读生一律不能进宿舍楼,迟哥你还是放弃吧!” “那……我住校不就完了吗?而且我们是一个班的,还能分到同一个宿舍!对!好主意!” 第182页 钟明快给他跪了:“迟哥你冷静一点,你不要恋爱脑啊!你家离学校骑自行车几分钟,你住校算什么?难道你是为了热爱学校住校的吗?一看你就有企图好不好?你非要把你们俩的事情搞得天下皆知才行吗?你就不怕校长那边……” “曲历河你来啦!你差点就迟到了,还有两分钟上课。” 当曲历河踏入后门的一瞬间,江迟眼里就没了别人,钟明眼睁睁看着江迟站起身迎过去,热情的好像不是本人。 得,刚刚又白说了~ 第100章 努力会有回报 第一节 自习课, 窗外的暖阳炙烤大地,教室里也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趁着这个功夫, 许多同学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钟明本来也打算小睡一会儿, 可是一看到江迟眉开眼笑的腻歪样,他就忍不住担心。 此刻的他, 无比庆幸校长因为过去的某件事,不来六班视察溜达,不然就他们俩这个情况, 绝对一抓一个准。 当然曲历河还是表现的非常淡定的,最明显, 最按耐不住的那个人,是江迟。 对此钟明非常不理解, 曲历河说的明明是高考完就在一起,为什么从迟哥的嘴里说出来, 就是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 迟哥的代入感可真强啊!给他点个赞! 正在钟明在心里感叹时,从斜前方突然飞过来了个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头顶,吓得他一哆嗦,忙抬头看去。 不远处, 顾泉朝他招招手,然后指了指自己脚下。 钟明疑惑探头,终于在桌角处看到了一个小纸团。 ……这都什么年代了, 怎么还传小纸条呢? 钟明一边吐槽, 一边把纸团捡起来拆开, 里面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 他们啥情况? 末了, 还画了一条江流进河里的简笔画,潦草几下,虽然简洁,但画出了精髓。 钟明微怔,然后用红笔把这个简笔画圈起来,然后在江河汇聚处画了个硕大的爱心,虽然不够标准好看,但是意思到了就行。 画完之后,钟明把纸团揉把揉把,重新扔过去。 就在那个纸团脱手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冒出一支手,将纸团拦截了下来。 钟明:!!! 钟明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好像干了一件离谱的错事!! 他把迟哥和曲历河的关系给暴露了! 钟明下意识扭头,然后撞上了杨森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主任好!” 教室里经他这一嗓子,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坐在最后一排,靠墙角落里熟睡的男生,甚至吓得一激灵,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 原本沉闷的空气被撕开一条口子,被灌进了冷冷的风。 杨森拿出教导处主任的威严,脸色很不好,然而,当他打开手里面的纸条时,脸色更不好了。 钟明在注意到他开始看纸条时,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表情狰狞的不像话,心里在疯狂呐喊…… 不要看啊啊啊啊! …… 可他终究还是看了。 完蛋了。 钟明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然而,就在他做好准备,等待着被叫出去谈话的时候,杨森却突然收起纸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抬眼扫过面前的同学们,声音严厉。 “月考都考好了吗?在这睡觉,别的班的都在学习,你们在干什么?” 哎?跟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钟明愣了一下,惊愕瞪大眼睛,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主任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小纸条?或许是自己画的不明显,他没看懂?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没被发现就好了!以后再也不敢偷摸传小纸条讨论这个事情了,幸好进来的不是校长,如果是校长的话,那就彻底凉凉了。 钟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杨森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五分钟之后,离开了六班,临走之前还专门看了江迟和曲历河一眼,眼神饱含深意,似乎想要说什么。 在杨森出门很久,大家确定门口没人了,这才敢松一口气,赶过头来,和朋友们小声的交流。 江迟也在这个时候走向了钟明。 他们俩并不是同桌,所以江迟还专门拿了一本书,当做问问题的样子:“你刚刚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如果不是最后的那一眼,江迟可能不会记起那张纸条。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钟明跟别人写的悄悄话,或许是吐槽下午太困,题目太难,学习没意思之类的,也有可能是讲解段子,聊聊天什么的,但是杨叔出门前,在经过他桌子的时候,手轻轻的碰了下他的肩膀。 再加上最后的那个眼神,江迟现在极其怀疑,那张纸条上写着关于自己和曲历河的东西。 钟明满含歉意的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拿起笔,把刚刚纸上的内容重新画了一遍。 …… “迟哥对不起,我没想到主任会进来。” 钟明小声道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迟在明白刚刚杨叔那个眼神的意思。 他是在提醒自己,收敛一点。 可是,自己真的很明显吗? 江迟拧了拧眉头,眉峰微蹙,明媚的脸庞上骤然生出几分疑惑和不解。 他垂眸,目光落在草稿纸上,江河的图画映入眼帘,睫毛煽动着掩藏心中情绪,薄唇紧抿,下颌线因为用力,而多了几分凌厉的感觉。 第183页 许久,他终于反应过来,看向曲历河。 后者正撑着头做题,右手肘抵在桌子上,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手肘处泛了红,骨节因为清瘦而格外明显。 他习惯在写东西的时候转笔,所以脸上总是闪烁着明媚跳跃的光斑,那层叠闪耀的光破碎而明亮,游荡于他的脸颊,将眼下的睫毛阴影融成一大片光明,少年满身的青春气息与纯粹,在这一刻被不断放大。 他和身旁略有些陈旧的墙融为一体,但又莫名的有些割裂,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落在墙上,只有他,才是青春的焦点。 江迟始终这样认为,只要有曲历河,好像许多听起来很无聊的事情都有了意义。 钟明见江迟许久都没说话,以为他生气了,一时间声音更弱。 “迟哥,对不……” “没事,这有什么的?”江迟回神,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指那个草稿本,“这页能给我吗?我想收藏。” “啊?”钟明看他不像开玩笑,一时间心情有怪异。不过怪异归怪异,他最终还是撕下江河图画的那页,递给了他。 江迟心满意足的回去,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事情好像暴露了这件事情,钟明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恍惚……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么大的错误,都不生气? 迟哥真的变温柔了啊! 江迟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曲历河刚好做完一道数学大题,停笔的瞬间,他缓缓开口道:“刚刚杨叔拿走的那个纸条,写的肯定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对吧?” 他已经习惯性的把杨森称为杨叔了。 江迟震惊了,自己就是打算跟他说这个事的,可是他就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曲历河侧目,眼尾流光,瞳孔黝黑,唇角微微上扬,怎么看都有些小傲娇在脸上:“我猜的。” “猜的?这都能行?我怎么就猜不出来呢,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啊,啧啧啧……” 江迟一边感慨,一边低头将手里折叠的正正方方的图取开,摊开在曲历河的面前:“呐。” 曲历河随意扫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江河的图画,就是在说自己和江迟。不得不说,顾泉和钟明两个人胆子还是大的,但是也是很幸运的,但凡不是杨叔,而是另外任何一个老师,这事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是杨叔。 江迟见曲历河已经看到了,于是又非常小心的把纸叠好,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防止丢掉。看他那么谨慎的样子,曲历河有些疑惑的探身。 “你这个笔记本,是干嘛用的啊?” “写日记啊!” “??你什么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了?我怎么不知道?”曲历河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啊,除了假期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每天一篇日记以外,其他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碰日记本的。 心里话这种东西,谁会真的傻傻的往日记上写啊? 得,江迟就往上面写。 曲历河眼睁睁的看着他翻过满满当当的前几页,然后听到一页空白上,开始专心致志的写起来,第一行,某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地点教室。 …… 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认真的有些离谱。 看样子已经写了很久啊,前面的十多页都是满的。 曲历河尊重江迟的任何行为习惯,也尊重他的隐私。 于是在江迟开始正式写日记内容的时候,他就移开目光,继续低头去研究题目。 一天过的极快,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原本是数学老师的晚自习。 平常他都会在这段时间让大家去写作业,有不会的题就拿过去问,然而在上课的前五分钟,所有人突然通知,这节课要讲上次月考的试卷。 !!! 全班都沸腾了。 他们班数学整体水平比较差,接过这第一门公布成绩的就是数学,好在,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月考是不会搞一个特别详细的成绩排名的,所以压力还不算特别大,能在大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当然,在数学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不免提心吊胆的抬头,目光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 数学老师喜欢从高到低发试卷。 所以大家都期待着,他能早点念到自己的名字。 “这次考试啊……”当沧桑的声音响起,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们班同学,总体来说,还可以。” 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月考,考的内容,大多数都是我们前不久就学过的,大家都是有印象的,不错啊不错,证明你们上课是人在魂也在的。当然了,有几位同学呢,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一下。” 每到这种时刻,大家就都紧张的屏住呼吸。 “首先,就是曲历河,满分,二中唯一的一个满分,数学单科第一名!大家一定要向曲历河同学学习!不会的问题多向他请教请教,你们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一起进步嘛!” 在一众的掌声里,曲历河上台将自己的卷子领了回来,看着试卷上那个硕大的一百五,心情也不免得愉悦了起来。 虽然已经过了为成绩高兴的年龄,但是曲历河现在就是止不住的开心,如果自己是满分的话,那江迟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 第184页 在大家崇拜的目光中,曲历河落座,放下试卷的瞬间,江迟就把卷子拿过去了。 随后,就开始了认真的算分。 “选择题,这个对,这个错了,这个对了……” 听着耳畔传来的呢喃声,曲历河不由得低头轻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成绩这么关心呢,感觉还挺不错的? 讲台上的表扬还在继续,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发挥超常和进步比较大的同学。当手里被分出来的一小部分试卷,只剩下最后一张的时候,数学老师突然顿了下,抬眼朝着曲历河的方向望过来。 眼里充满着欣慰与感慨。 曲历河也愣了下,这个眼神,这个表情,感觉很微妙啊。 他看着自己这边,那就是这个方向的同学,不由得,曲历河不禁心神一动。 最后一个人,难道是…… “最后一位同学,说实话,老师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确实出现了。虽然他的的分数并不是最高的,但是我能够看出来,为了这个的月考,他真的努力准备了。” “他考了73分。” ?? 听到这个分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还没到满分的一半啊,怎么就要表扬了呢? 或许是看到了大家眼中的疑惑,数学老师轻轻一笑,将手中的卷子翻了个面,然后抬起来向大家展示。 “看他后面的这些大题,其实正确率并不高,写得满满当当的,对了的没几个。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他上一次的卷子,这一面是完全空白的!一个字都没写哦,所以他上次的分数是22分,惨不忍睹。” “我为什么要把他拉出来表扬,是因为他证明了一句话,努力就会有收获的。大家现在每天重复着无聊的运算,做一些你们感觉没必要的题目,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51的分数差啊同学们!或许你现在看不到很明显的进步,但是慢慢的,你就会知道,现在积累的一点点东西,在未来有多么的重要。那么这位同学到底是谁呢,他就是,江迟,大家为他来一点掌声!” “江迟?” “哇!迟哥!” 钟明第一个欢呼出声,其他人也紧跟着鼓掌欢呼,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江迟的身上,然而他本人,还在特别仔细的算着成绩。 左手数题号,右手加分数,忙的不亦乐乎。 “这个大题第一问对了,第二问也对了,第三问没写不会,然后这个……” “江迟,一会儿再算,大家都在等你呢。” 曲历河的声音打乱了江迟的运算,他惊愕抬眼,朝台上望去:“啊?什么,什么等我?” 第101章 为你加油 目光所及之处, 三尺讲台上,数学老师罕见的对他笑的温柔亲切,沧桑的眼眸中还有几分欣慰? ?? 怎么了这是? 江迟意外瞪大眼睛, 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曲历河, 后者轻笑一声朝他靠近,在耳畔轻声道:“夸你这次月考进步大呢, 取试卷去。” 明丽的轻笑声在身边绽放,钻进耳中,缠绕心头。江迟甚至能够感觉到, 曲历河呼出的热气喷洒肌肤上,莫名抚平他心中的不知所措。 依曲历河所言, 江迟在掌声中迈步前行,第一次体会到了在学习上面被重视的感觉,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有点受宠若惊, 还有点莫名的感动? 其实江迟以前也拿过体育方面的奖的, 他也曾在大家的掌声中登上领奖台,更大一点的赛事,甚至还有肃城日报的记者过来拍照。 他在那么大的舞台上站过,如今却不敢登上讲台。 学习一直是他的弱项,纵然他把其他方面都做到很好, 可是对于学生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成绩。 他也曾努力过,后来毫无变化, 于是放弃了。 他原本以为, 高中也就这样了, 但是现在,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他好像还能再拼一下? 江迟领回卷子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懵的,等到坐稳了,才翻开试卷来看,73的数字骤然出现眼前。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合上,再翻开,再合上,再翻开,反反复复终于确定。 没跑了,是真的! 真的是73! 江迟搁在桌子上手指蜷曲,指腹摩挲过略有些粗糙的卷面,感受着笔在纸上书写后留下的痕迹,虽然只有浅浅的一点凸起,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那么深刻,又那么真实。 “是不是感觉,数学好像也没那么难?” 江迟一愣,扭头看过去。 曲历河正撑着下巴看他,发丝柔软明亮,承接窗外夕阳的霞色,将他墨黑的发丝渲染的泛红,肌肤微暖,平日里的疏离淡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满脸的笑意,顾盼生辉,眸中有光。 江迟突然呆住了,连他的问题都忘了回。 曲历河却毫不在意的垂眸,扫了眼卷子,上下睫毛纠缠,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唇角愉快的上扬:“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你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按照曲历河的推断,他如果把自己教给他的题型全写对,然后再加他原有的基础,最后应该是61分,可是现在却多出来了十二分。 这十二分来自他考试那天早读看的那本练习册,所以他真的用四十分钟的早读,以自己的实力,拿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分数。 曲历河也伸出手去,指节轻敲试卷,桌面发出两声脆响,声音不大,足以被数学老师的声音掩盖,但是江迟还是能听到的。 第185页 他冲他挑眉,澄澈的眸子里充满赞叹,开口时,连声线都是跳跃着的:“江同学潜力很大啊。” 江迟的视线不自觉顺着曲历河的手晃动,目光定格在他干净清透的指甲上,甲床粉嫩,看起来极为健康,也极为好看。 “都是曲老师教的好。” “江同学潜力很大。” “曲老师教得好。” “高考倒计时605天了,江同学好好努力吧。” “还有605天我们就在一起了,曲老师好好期待吧。” …… 两个小学生就这样较量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没看到坐在靠窗户前排的沈怡,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两个。 过去关于宁幸和于峥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她听到最多的版本,就是他们两个人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导致心理出现了问题。 他们的相爱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得了病。 这种病没有药,只能靠他们自己想通。 沈怡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以至于她已经下意识的把这些话当成了真理。老师家长和同学们的声音都在告诉她,这种情况绝对是错的。不要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走的太近,否则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这就是沈怡在听到江迟的言语时,突然变脸的原因。 在此之前,沈怡不止一次的试图寻找他们已经“生病”的象征,可是无一例外的,她都失败了。 她不是没有眼睛,她看得出来,江迟和曲历河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开心。作为二中的混混头子,江迟从来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那头红发,就算停留在阳光下的时候,身上也沾染着阴翳和暴躁。 可是现在,他就算坐在角落里,也在朝着光的方向张望靠近。 向阳而生,不负光阴。 而曲历河呢? 他身为学霸,又是孤儿,他有学霸的骄傲,也有孤儿的自卑。所以他的身上揉杂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光和暗,亲切和疏离,温柔和冷漠,这些完全相反的感觉,就像是八卦的两方一样,在他身上融合,呈现。 只有在面对江迟的时候,所有的感觉消失不见,只剩下最真挚纯朴的少年气息。 这是所有无关人员都触碰不到的真实,只有江迟可以。 所以…… 他们真的是很合适啊,不是吗? 沈怡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思考当初于峥和宁幸两个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思考是漫长的,甚至延续到了晚餐的桌子上。 “我们宝贝女儿,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连饭都忘了吃?是不是碰上什么难题了?” 当女人的声音响起时,沈怡才从碗里抬头,抬眼看过去,自家老妈正夹着一筷子菜给自己递过来,她忙将碗伸过去:“谢谢妈妈,倒也没什么难题,就是突然想到了个事情。” 沈爸一脸担忧:“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周末的补课先停两天?” 沈怡的老师是一对一的家教,停两天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打电话给说一声就行了。 “不用了爸,其实还好,没什么压力。”沈怡笑着吃了一口饭,沈爸沈妈看她这么坚持,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沈怡夹了一筷子凉菜,就听他们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居然转移到了宁幸的身上。 “听说宁幸现在学习特别刻苦,在隔壁市排名前五十呢。” “那肯定得刻苦啊,前两年都耽误了,现在他要是还不刻苦用心,以后怎么办,这社会啊,上大学和不上大学纯粹就是两码事。” “哎,你说宁幸那个孩子,早知道用心就好了,和于峥的那事儿,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两年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沈爸喝了口水:“十多岁的孩子嘛,青春期叛逆是正常的,好好教一下就好了,你看现在宁幸去另一个城市了,成绩进步很大;于峥也回到二中了,到底还是有底子的,听说他都已经自学准备高考了。两个人都明年考试,都有美好的前程,这样就够了。当爹妈的,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让孩子好好的吗?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人总要往前走的。” “也对。” 沈妈点点头,虽然心中感慨颇多,但是她十分赞同沈爸的观点,人总要往前走的。 犹豫很久,沈怡抬头,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爸妈,我听小姨他们都说,宁幸于峥两个人相爱都是压力太大,心理出现问题了,是种病。” “嗯,我们以前也觉得这是病,但是后面仔细想了想,他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两个孩子互相有了好感,其实是可以理解的。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消停消停了,给孩子们一点自己的空间吧。” 沈爸跟着附和:“对啊,孩子们没事就最好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也别在背后说什么了,他们考,去好学校,将来出人头地,给我们肃城争光,我们也跟着有面子!” …… 直到现在,沈怡才知道。 原来,爸妈是这样想的吗? ———— 秋高气爽,清风卷着较早枯败的叶子四处游荡,有时候会落在教室的玻璃上,有时候会趁着窗户开钻进教室。 二中有不少整体的树,大家习惯性的在秋天收集它们的叶子,做成书签夹进书里,或者在上面写一两句话,抒发感情。 第186页 等到后来的某一天,不小心翻到的时候,常会因这一片叶子记起很多往事,当然,也有被自己写的矫情的话,恶心到想失忆的人。 时光匆忙追赶落日,二中终于迎来了运动会。 运动会三天时间,是所有学生和老师们最期待的日子,同时更是六班所有学生劲头十足,要拿第一的日子。 为了没有作业的假期,所有人都拼了。 前三天,大家就开始组织运动会进场方阵。 前两天,开始齐步踏步踢正步,一天下来累的大家只想趴在桌子上睡。 前一天,在老杨的组织下,晚自习时间,大家非常轻松的看了个电影,电影名字叫做《卡特教练》。 运动会第一天,开幕式在早上九点开始,所有班级进场后,校长说了一大段加油的话,最后以一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预祝肃城二中第六届秋季运动会圆满结束!”结尾。 当第一个项目跳远开始的时候。 沈怡组织着宣传小组的同学,开始写六班加油的宣传语往主席台上递,江迟去候场跳远,顾泉在看书,钟明去沙坑准备着捡江迟。 而曲历河,则静静的坐在班级椅子的最后面,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匆匆忙忙的少年们,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最好的风景。 沈怡很快注意到了曲历河的目光,学霸难得对体育感兴趣,于是她兴冲冲走过去,提议道:“曲历河,静下来就是江迟的跳远了,要不你给他这个加油语吧!” 她真心希望曲历河能写。 因为这样的花,江迟可能会大受鼓舞,直接拿奖! “我?”曲历河不敢相信的指了下自己,在看到沈怡认真的点头时,陷入了沉默。 …… 其实他从没写过这些东西,写的不好会很丢脸啊。 沈怡看着他的纠结,当即把笔和本子塞进他手里:“哎呀,你随便写两句就行了,我一会儿过来取哦,你快点写!” …… 两分钟后,偌大的操场响起了一个声音。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倒计时597天,高二六班全体同学为江迟加油!” 还在等待的江迟听到这声音,莫名的呆愣在原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这声音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终于确定了。 这声加油,确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钟明在一旁激动的转圈:“迟哥你听到了吗?大家在给你加油啊!” 江迟轻笑一声没有说话,他那哪里不知道,这是曲历河在给自己加油。 切,加油就加油吧,还要借全班同学的名义,胆小鬼~ 第102章 据说三角形 江迟首战告捷, 当曲历河抱着一箱水回来的时候,恰好和刚拿了第一的江迟撞上。远远的,江迟勾着衣服走在前面, 钟明跟在他身后, 正不停的说着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头顶的太阳略有些大。江迟本就怕热, 又因为太阳出了一身汗,额头上都汗津津的,他的头发有些长了, 为了不挡住眼睛,所以专门捞了上去, 发根处是细密的汗渍,像电视明星专门做的发型。 阳光渡身, 少年笑意盎然,汗珠顺着侧脸的弧度滑下, 在下巴处汇聚, 而后轻轻坠落。 江迟喝完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开始四处寻找垃圾桶。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曲历河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他本就清瘦,在身后暂时空无一人的操场的衬托下, 他站在那里,就像只迷路的羔羊。 一种莫名的孤寂感就这样扑面而来,江迟眉峰微蹙, 大步朝他走过去, 接过他怀里的箱子, 问他:“这么重, 等我回来了再一起去买啊。” 曲历河注意到他脸上的疲惫,本来不打算给她,但是江迟的性子又格外执拗,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 没办法,曲历河只能将水给了他:“你刚刚运动完的人,跟我抢什么?” 江迟冲着他轻轻挑眉,眼睛湿润明亮:“就跳远那点运动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钟明是个聪明人,一见到曲历河就立刻闪人,给他们留下充足的空间说悄悄话。 “我刚刚听到了。”江迟的声音很轻,像浮在天上的云,软绵绵的,带着笑意和傲娇。 “听到什么?”曲历河尾音上扬,明知故问,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他,温柔的杏眼里藏不住狡黠和灵动。 “你是鱼的记忆吗曲历河?”江迟撇撇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刚刚写的东西,现在就忘了,要不要我重新帮你想起来?” 其实说实话,曲历河还有有些诧异的,他原本以为江迟候场时是听不到自己的加油的,毕竟那个时候所有选手都高度集中,拼命的热身,谁会在这个时候,注意主席台那边说了什么呢? 运动会上的宣传语,不都是作为可有可无的背景音来用的吗? 注意到曲历河眼中的呆滞,江迟抿抿嘴,朝他那边靠了靠,低头垂眸,唇附在他耳边,略微湿润的发梢,若有若无的掠过曲历河脖颈处的肌肤,在不经意间,惊起了他一身的震颤。 江迟声线低沉,轻柔道:“我刚刚听到的是,江迟,还有597天了,我们快点在一起吧!” 说罢,江迟撤开了唇,漆黑的眸子锁定曲历河的脸,眼底的深情汹涌澎湃,像是要将他卷进心底一般。 第187页 “真没想到啊曲历河,你居然这么急迫的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你非这么着急的话,那我就只好勉强同意了吧,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其他的优点可能不明显,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 曲历河:“……” 好家伙,短短一分钟,自己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原来现在这个二中,自己已经没有说话的权力了是吗? 曲历河的拳头已经举起来了。 江迟立马怂,缩着脖子笑:“不敢了不敢了,开玩笑的嘿嘿!” 曲历河轻哼一声放下手,眉毛轻挑。江迟看他面色正常了,又再次眼巴巴的凑上前,轻声哄诱道:“你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曲历河心神一动,自动凑过去:“什么?” “我刚刚碰到于峥了,他也参加了跳远,拿了第二,没我厉害。” “然后呢?” 江迟再度靠近他的耳朵:“他说他就报了这一个项目,接下来的两天估计不会来操场了,就在教室里待着看看书什么的,他还说让我照顾好你,比如这样……” 话音刚落,曲历河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人亲了一下。霎那间,细腻柔滑的触感侵袭全身,那一处温热逐渐绽开,扩散,将他的整个耳朵都变成了粉红色,然后是脸…… 曲历河蓦地瞪大了眼睛,手捏住耳朵,睫毛煽动的极快,喉结微微滚动时,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唇。 “江,江迟!这里可是,学……” “耶!哈哈哈哈哈哈!”江迟见偷袭成功,立刻抱着水溜之大吉,曲历河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观察周围有没有同学往自己这边看,下一秒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这声巨响一块飘来的,还有江迟的痛呼。 “嗷!” 曲历河寻声转头,江迟被自己的鞋带绊倒,现在正趴在地上吃草。箱子裂开,水瓶撒了一地。 曲历河:…… “嗷呦,曲历河啊!” 曲历河抬脚,快步赶过去,半跪在地上将他扶起来,顺手取掉他头发上,衣领里的杂草。江迟今天传了一件浅色的衣服,现在经这么一下,已经不负众望的变色了。 “迟哥!” “江迟!” 同学们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纷纷跑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钟明。 江迟在曲历河的帮助下站起身来,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但是哪哪都没受伤,手虽然被磨的泛红,但是也没有破皮,只要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大家齐心协力把水捡起来,乐呵呵的朝着位置上走去,江迟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带着扶着他的曲历河也瘸了起来。 江迟:…… “曲历河,你又在模仿我走路!” 曲历河一脸无辜:“没有啊,我这是企鹅走路。”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啊,不对,不是有点,是非常耳熟,前两周周末在自己在篮球场摔倒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我说江迟,你怎么动不动就踩着自己的鞋带摔倒啊?听我一句劝,去换个没有鞋带的鞋吧,你这两条腿可经不住这样摔。” “都是意外,我平常可不这样的,刚刚就是高兴,才不小心摔了。” 闻言,曲历河止不住笑。 什么高兴,分明就是得意过头了。每次他在这里暗戳戳得了什么好处,溜走的时候就会摔倒,连续两次都这样,真当自己没有发现吗? 江迟为了甩锅,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要不是你我能摔吗?” 曲历河:??? 好一个倒打一耙啊!自己怎么了?是自己把耳朵凑过去让他亲的吗? 呃……这个…… 虽然他确实凑过去了,但是目的可不是为了被亲! 江迟眼睁睁看着曲历河被自己绕晕,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没心没肺。曲历河暗戳戳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笑声瞬间变为惨叫。 一声仰天长啸把走在前面的同学都吸引了过来,当众多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江迟立刻皱起眉毛,一手搭在曲历河的肩膀上,一手捂着腰:“哎呀,刚刚那一下把我摔的啊,可真疼,我的腿啊!” 同学们六脸疑惑。 这个……他不是腿疼吗?为什么捂着腰? 好在很快就到了座位上,大家的注意力也不在放在他的身上,而是看接下来的项目是什么。 男子一百米。 六班报了名的有三个人,曲历河,顾泉和王晨。 曲历河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是耐力型选手,不是冲刺型选手。耐力是之前在外面打工培养出来的,但是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这100米问题应该不大。 100米并没有把各班同学打乱排序,而是一个班一个班的比,最后按照读秒排名颁发奖品与奖状,于是六班的三个人被安排到了一起。 当曲历河在二号跑道就位的时候,一号和三号分别就是顾泉和王晨。 “我有点紧张……” 顾泉小声说道:“之前参加运动会的时候,总是听不见枪声,然后就抢跑,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曲历河安慰他:“没事,我们有三个人呢,随便跑,尽全力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裁判他们了。” 王晨也在旁边附和:“对,咱们尽力进就行,别紧张。” 第188页 跑道上的气氛轻松愉快,但是在一声各就位之后,大家都收起了笑容,做好了准备动作。 曲历河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预备!” 起身。 嘘·—— 曲历河没等来枪响,却等来了一道刺耳的哨声,他惊讶掀起眼帘望去,顾泉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 顾泉抢跑了。 他被裁判叫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歉意:“历哥,晨哥,对不起啊……” 王晨随意摆摆手:“没事,这有什么的,” 曲历河点点头,“没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大家都是朋友,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顾泉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头。 第二次…… 嘘—— 顾泉再次抢跑了,按照运动会的规则,如果连续三次抢跑,就会失去参赛的身份,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顾泉手斗开始抖了,他取下眼镜,擦了擦鼻梁眼窝处的汗,脸上写着深深地愧疚:“对不起,我又……” “顾泉!” 江迟的声音打断他的抱歉,他大步走过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拍顾泉的肩膀,悄生和他说了些什么。 “嗯!谢谢迟哥!我一定。” 没人知道江迟到底给顾泉说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顾泉的变化,这一次,他没有抢跑,没有落后,甚至一路狂奔,拿下了第一名。 曲历河是第二。 王晨第三。 其他班的名次都在后面一点的位置。 围观人群都震惊了,视线纷纷在江迟和顾泉之间来回打转,好想知道江迟刚刚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居然能让顾泉瞬间打了鸡血似的,直接冲到了第一名。 怎么办,好想让江迟也给自己说两句,写下来之后贴在桌子上,就再也不怕学习没动力了! 100米很快结束,裁判们开始汇总所有组的成绩,排名和颁奖都会在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之前进行,参加完100米的学生们就自行解散了。 曲历河回到座位的时候,江迟正坐着等他:“曲历河,爆发也不错的嘛,我还以为你跑不了这种呢。” 曲历河坐在了对面:“你和顾泉说了什么?他怎么那么激动?” 跟任督二脉被打开了似的。 他都已经做好了顾泉跑最后的准备,可谁知枪响的那一瞬间,耳边瞬间吹过一阵风,再抬头看的时候,顾泉就已经遥遥领先了。 江迟没说话,只是给刚刚回来的顾泉点了个赞:“牛啊顾泉,你这个爆发力可以去参加专业比赛了!” 顾泉低头向江迟道了声谢:“谢谢你,迟哥,如果没有你,我……” “这是你自己跑出来的成绩,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跑出来,自信点!” “嗯。” 等顾泉坐回位置上后,江迟这才开始回答顾泉的问题:“我只是跟他说,咱们班现在排名已经是第一了,就算他跑的不好也拉不下来,让他随便跑。” “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太紧张了出现了幻听,所以才会抢跑,只要心上的压力没那么大,自然就不会有多紧张了。” 曲历河点点头,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结束了,今天一天,应该再没我们两个的项目了吧,我都有些困了。” 江迟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困了就去睡一会儿?” “不去教室了,我就在这眯一会儿吧。”说罢,曲历河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江迟安静的看了他好久,终于还是在跑道完全被清开的时候,悄悄站起身去了三千米准备区域。 希望曲历河睡得沉一点,不要那么早醒来。 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还报了3000米。 …… 暖阳高照,清风拂面,曲历河一早上又是踢正步又是一百米的,他是真的累了,因为知道江迟就在自己身边,所以这一觉他睡得无比香甜。 直到一阵细微的讨论声飘入耳中。 “什么情况啊,这个……” “迟哥怎么会去跑三千啊,他以前跑过三千米吗?我怎么记得他是短跑选手啊?” “他没跑过三千,我看过那些大佬跑三千米,他们一开始都是匀速跑,保存体力,江迟开跑冲那么快,一看就是短跑经验更丰富一点。虽然现在是第一名,跟大家拉开了距离,但是越到后面肯定会越吃力的。” “啊,那怎么办啊?看他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这么多医生都在旁边等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吧……” “哎呀,江迟怎么会……” 曲历河是被一声声江迟唤醒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虽然不能分辨其他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得懂江迟这两个字。 所以江迟到底怎么了? 曲历河站起身的时候,肩膀和腰都还是僵硬的,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抬脚往前走去,一堆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刚刚就是他们在说江迟。 “江迟怎么了?”他问。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刚刚睡醒的惺忪和懵懂。 大家吓了一跳,看到是他又放松下来:“曲历河,你的嗓子怎么了?” “咳咳,刚刚睡得,还没有缓过来,所以江迟到底怎么了?” 一个女生愣了一下:“原来你不知道啊?江迟去跑三千米了,前五百米冲的太快了,我们看他现在脸色不好,估计是身体不太舒服。” !!! 第189页 曲历河瞬间清醒,他下意识抬头,视线锁定面前不远处的跑道。果然,刚刚在跑道上进行的项目全都已经结束,整个跑道都被空了出来,现在,正有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男生缓缓跑过去。 长跑项目中,为了比赛公平和裁判公正,所有的选手都会穿上统一亮色的马甲,这样,裁判就能分辨他们是不是沿着跑道跑步,而且上面有不同的数字,方便大家记圈数。 曲历河抬起手,搭在眼睛上方遮掩阳光,朝着跑道上的人看去。 终于,他在和自己呈对角的地方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确实跑的很快,落了第二名好长一段距离,但是仅仅从他跑步的姿势,曲历河就能看出来,他现在跑的非常费劲,脚步和气息几乎是紊乱的,一看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分配体力这回事。 眼前一个身影划过,女生惊讶的看着他的身影:“曲历河,你……” 可惜她的话曲历河并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跑到了操场中央。 今天原本就有点风,对于跑步的人来说就是一道阻力,当曲历河跑近的时候,江迟的眼風睛有些恍惚了。 作为一个经常跑步的人来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冲的太快了,对于长跑来说,他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就是把所有的体力用在了前一千米,如果剩下的两千米,他没有办法稳住呼吸的话,马上他就会被人超过去。 他也想努力的调节好自己的呼吸,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胃开始痛了,或许是因为刚刚喝的那几口水。如果他刻意的去忽略胃痛,那就无法调节呼吸,如果他选择调节呼吸,那他就忽略不了胃痛。 这两者是对立且长久存在的,无法同时进行。 他有些难过,这场比赛应该是输定了。 因为如果呼吸再乱下去,他估计会晕倒。 除非现在有人过来指导他。 但是谁能来指导自己呢?自己跑步呼吸的方法是自创的,是只适用于自己一个人,并且只有自己知情的。 这种情况下,谁都帮不了他…… “江迟!”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了江迟的悲伤,他已经涣散的精神力突然集中了一下,他惊愕扭头,睁大了眼睛,汗水从睫毛上掉落,蒸发在橡胶跑道上。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视线里,曲历河穿着一身校服跑过来,肌肤白皙,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卷起,让他的一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下。被刘海遮挡的脸型线条比想象中的更加流畅,并且有棱角。 当露出整张脸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么干净无害的,但同时又多了些凌厉和傲气在其中。 曲历河……他醒了? 江迟勾起唇角,在整个人都极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要对他笑,还要跟他说话。 只是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曲历河挡了回去。 “听我说就行了,保存体力。” …… 曲历河终于来到他的身边,在所有人的目光里,站在和江迟齐平的位置上,陪着他跑。 “你现在的呼吸是乱的,而且我看你胃好像也不是很舒服,因为你总是下意识的用手抵着胃。现在你的速度没有问题,保持住后面那些人根本追不上来,现在我和你的脚步频率是一样的,你听我说呼和吸,然后去调节你的呼吸。” “我知道你原本的方法是两步一吸两步一呼,但是现在因为你之前跑的太费劲,而且胃还痛,所以改成两步一吸三步一呼,这样会让你现在昏沉的意识稍微清晰一点。” 世界那么大,可江迟却觉得,这世界好像就剩下曲历河一个人了。 因为他的耳中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曲历河的叮嘱环绕着他。 听他提起自己的呼吸方式,江迟有些诧异,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了,但是想一想,有可能是说过的吧,毕竟自己什么都想告诉他,有时候聊天说了这些也不一定。 “准备好,按照我说的节奏来吸……” 曲历河垂眸,盯着他的脚步:“呼!” “吸气,呼。” 事实上,因为腿部的僵硬,江迟的脚步也开始乱了,曲历河无法和他合上步子,只能一次次的调节自己的节奏。 跑步的人是需要一个节奏的,如果自己的脚步和他的频率不对,会干扰他自己的节奏。 “吸气,呼气,吸,呼,吸,呼!手臂不用晃的幅度太大,把力气都分给腿一些,对,一会儿弯道的时候往里面跑一点,不要绕大圈。继续,吸,呼!” 两圈很快就结束了。 江迟的脚步和呼吸总算能对上了,虽然前后还有点细小的差异,但是目前这个状态已经很好了,最起码他不会跑到一半,突然晕倒或者是呕吐起来。 五百米的跑道,已经四圈了,再有两圈比赛就结束。 曲历河嫌校服宽大,跑起来兜风,所以把校服脱下来,搭在了手臂上。 “穿上吧,出了汗会着凉的。” …… 曲历河震惊了,他没想到江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体力说话,一般人到现在不是嗓子都快冒烟了吗,他怎么还能说话呢?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没刚开始那么难受了。” 江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听得出来确实比刚开始好了,最起码,呼吸声没有那么嘶哑了。 第190页 最后一圈的时候,曲历河依然陪着他跑,但是江迟却拒绝了他。 “不用陪着我跑了曲历河。” “就300米了,很快就结束了。” “你去终点等我吧,如果你在终点,说不定我还有力气冲刺一下。” …… 曲历河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 他愣愣的看着逐渐跑远的那道身影,心突然堵得厉害,也不知道是跑太长时间,突然停下来心脏难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视线里,江迟已经跑到了弯道中间,马上就要进入最后一个200米直道了。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和胶红的跑道之中,他的身影好渺小,香跑的越远就越小,影子在他脚下追随,将他的狼狈,努力,坚持模仿的一模一样。 当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的时候,江迟进入了最后二百米。 曲历河也抬脚,折过操场往终点冲过去。 都说三角形是世界上最稳定的图形,曲历河和江迟的分别就是其中的两个角,两个人在平行的直线上一起出发,往终点赶。 曲历河因为还有力气,所以跑的更快,而江迟也在余光看到他身影的时候开始加速,欢呼声中,看似两人会同时到达终点,但终归是曲历河快了一步。 在他到达终点的一瞬间,转身,张开双臂,江迟撞进了他的怀里。 “真累啊曲历河。” “还好做到了。” “是因为你在。” 第103章 请大声表白 因为惯性, 曲历河被撞的连连后退。 身体被一个发热体包裹,脖颈的肌肤贴着一片灼烫,耳朵和侧脸相触的瞬间, 发丝掠过皮肤, 惊起细微的战栗,曲历河下意识绷紧身体, 后背僵直。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明明身处喧闹的操场,可他却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身边人低沉急促的呼吸声,在封闭又辽阔的世界中回响。像极了课间操自带混响的老喇叭, 不用改变音调,仅仅凭借滋滋滋的电流声, 就足以在青春留下痕迹。 好在终点后面的空间足够大,曲历河搂着江迟退了好几步, 终于稳住身形。 然而当怀中人全部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的时候, 曲历河一秒没撑住,腿一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 而江迟,也在他的带动下, 跪了下去。 跑道尽头,弯道的起点处,曲历河和江迟两个人相对而跪, 因为身体紧贴, 所以膝盖也抵在了一起。 橡胶跑道是红棕色的, 被太阳炙烤后, 热意升腾。曲历河明显感觉到,膝盖处的热意和潮湿透过校服薄薄的布料,包裹膝盖之上。 考虑到之前江迟膝盖上的伤口。 曲历河抬手,搂住江迟的肩膀,纤细的手指扣落。他轻轻喊他,声音温软,似乎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将他惊扰。 “江迟。” “江迟?” “江迟,江迟,江迟……” 江迟已经很困了,头晕晕的,就算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现在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肌肉好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沉重的像坠了千斤的秤砣。 意识随着身体一起下坠,落进黑暗的深渊。 深渊密不透风,只有一声声呼唤传来,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声音,但是却逐渐清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一把手,劈开黑暗的巨网,伸到了他的面前。 江迟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江迟我扶你起来走一走吧,你现在心跳好快。 江迟…… 忽的,江迟紧闭的睫毛清颤了下,汗渍从额头滑落,穿过眉峰,落在睫毛根部,融入眼睛里。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抬眼的瞬间,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四处晕染的光线,像是进入了个迷幻的世界。江迟缓缓眨眼,意图让一切变得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曲历河黑亮的发丝,看到了曲历河丢在地上的校服外套。看到了自己拥抱曲历河的瞬间,他扯下来的衣裳一角,以及领口处的细腻和白净,他还看到了操场东门处,有一个人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那人身处树荫之下,整个人都站在黑暗之中,江迟眼前的光线太刺眼,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 是谁? 江迟眉头突皱,眯了眯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些,这次,他看到了那个人蓝白相间的校服。 是学生啊。 还好。 只要不是校长,就没关系。 他半眯着眼睛,扯起一抹满足的笑意,窝在曲历河肩颈处的头略微动了动,像只慵懒的猫,摊开肚皮享受午后的温暖。 “你吓死我了,江迟,我还以为你……” “曲历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刚刚就是有点晕,现在好多了。” “嗯,你要是累的话,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 “好……” 不远处,操场门口,巨大的树荫下,于峥愣愣的看着操场上两个相拥的身影,静默了许久。 恍惚间,他看到有两个男生手牵手散步。那是个晚上,操场两个对角分别有一个巨大的灯,每当夜幕降临,强烈的光就会笼罩操场。 再亮的光也会有照不到的地方,他们就走在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来来回回,哪怕只有一小片,也满心欢喜。 第191页 他们从来不敢走出黑暗,他们期盼光明,却也惧怕光明。 而现在。 江迟和曲历河在温暖的阳光下拥抱,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再看不到任何无关的人。 于峥捏紧了手里的书包,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能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美好的风景。 然而,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美好。 “校长好。” “校长好!主任好!” “校长主任好!” …… 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从不远处传来,于峥望过去的时候,那个熟悉的人正在走过来,身边跟着教导处主任杨森。 他们似乎正在交流什么,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这是于是这两年从未看过的笑脸,和他在家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他们越来越近,目的地就是操场。 于峥愣了下,快速的扭头,阳光下,他们拥抱的更紧,似乎想用这一刻,把对方烙印进身体里。 …… 犹豫片刻,于峥终于背好了书包,转身迎着他和主任的方向走过去。 杨森收起手里的文件,笑道:“看具体的排名,我们这次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每个科目的平均分都没垫底,教育局那边已经在找垫底学校的现场谈话了,很幸运,这次名单上没我们。” “所以说,还是要把教育水平抓上去,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次运动会我看就很不错,参与度和积极性都很高。” “对,大家对运动会的反响都挺好,这次……哎,小峥啊!” 见到于峥到来,杨森立刻转移话题:“那你们爷俩聊,我去操场看看大家的情况。” 校长却脸色不佳,看着于峥道:“有什么事回家说,我现在得去看看运动会的情况。” 说罢,校长就径直往前走去,杨森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僵硬了两年了,本来想着给他们空间让他们缓和一下,结果校长这个倔脾气,一定要先去看运动会。无奈,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轻轻跟在他的身后。 心中感叹。 他对学生们那么关心,怎么就不能也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呢? 毕竟是亲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怎么能真这么狠心,在学校里就像根本不认识似的。 哎! 就在他们两个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带着笑的声音:“我想宁幸了,我想去看看他,我下午请假,我说完了。” !!! 校长顿时停下脚步,惊愕回头。杨森一看他铁青的脸色,还有气到颤抖的肩膀,心中一惊,就知道大事不好。 校长转身大步朝着于峥走过去,他的身影高大,穿过树荫,诱过阳光,岁月静好,落英缤纷,就算周身落满了温暖,他整个人也散发着滔天的怒气。 “校长,您别生气,小峥……” 杨森快步追过去,赶在校长举起手的时候,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十多岁了快二十岁了,不能打了,好好说就能解决问题不是,而且这是在学校,这么多人呢,被看到影响多不好,小峥以后在学校怎么抬得起头啊。” 校长的手在颤抖:“他早就抬不起头了!你刚刚听到了没,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想宁幸了,他想去看宁幸!别说他了,我都抬不起头,你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你是要把我的脸丢尽啊你!” “怎么抬不起头,又没犯什么大错误,怎么就抬不起头了。” 杨森还在劝校长别生气,所以并没有看到于峥突然明亮的眼眸,平静了许久的死水,突然有了涟漪,好像世间一切都有了生命的意义。 他惊讶的掀起眼帘,望着杨森焦急的脸色,心神微动。 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杨森,只知道他是主任,但是沟通的很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是人的偏见所致,他下意识的将它划到了自家父亲的阵营,觉得他们两个都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落后者,将过去的思想奉为信仰。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青春期的孩子,心里有些悸动是很正常的,咱们也要理解不是?小峥可是二中的骄傲,看看墙上挂的那些奖,如果没有小峥,就少了一大半啊!” “再说了,您是校长,爱学生就像爱自己的儿子一样,肃城谁不知道,你是真正的好校长,您的脸面,是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所有人都说,二中有您,是二中孩子们的幸运!” “我估摸着,小峥可能是真的有话跟您说,但是您忙着去看学生,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心里不高兴,就故意胡说引起你注意。孩子都这样,我家孩子也这样,有时候把我气的半死,结果就是想吃个零食,你说说这……” 杨森一个人说了好多,这才切入正题:“要不,校长你就和小峥去好好聊一下,你之前不是说挺想和小郑人多说说话的吗,这么机会就来了,运动会也没什么事情,这么多急救人员都在呢,肯定顺顺利利的,你们……” 听到这里,校长的气也消了一大半,终于,他放下了手,看了眼杨森道:“这个运动会,你……” “我去看着,肯定没问题!” “尤其是一千米,三千米这种剧烈运动,一定要跟学生们说清楚,如果身体不舒服,就立刻停止别跑了,安全第一。” 杨森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运动会,因为前不久,确实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在跑步时出了意外,最终没救过来。 第192页 不管是作为校长还是家长,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所以这次运动会,他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嗯,我这就过去看着,你们去聊聊吧,校门口有一家炒菜挺好吃,玻璃门的那家,你们可以去尝尝。” “嗯。” 校长知道他用心良苦,便也不再说什么,背着手径直离去,而于峥也跟着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杨森,面色复杂。 ?? 杨森有些疑惑的目送他们走远,他不明白于峥最后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出来,他是有话想跟自己说的。 所以,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杨森满心疑惑的拐进了操场,一抬头,就看到江迟和曲历河相对跪坐在不远处,此刻曲历河正捧着江迟的脸低头看他,嘴唇在动,听不到声音。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亲密无间。 还好啊,校长走了,不然被看到的话,那就惨…… ?? 等等! 杨森终于明白了,他知道了于峥为什么要知错犯错!为什么不顾自己在场就要激怒校长!为什么临走时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原来他是在帮江迟他们打掩护! …… 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间,杨森想到了两年前,自己开会时,在会议上对宁幸和于峥行为的强烈不耻。 这样说起来,他如今这么艰难的情况,和自己有很大关系。 当初自己拼命的分开他和宁幸,现在他反过来掩护江迟和曲历河。 命运的安排,居然如此荒唐。 “主任?主任?你怎么了?”当杨森被一个路过的同学唤回意识的时候,江迟已经和曲历河回到了班级座位上。 接下来的比赛项目,他们两个都没有参加,所以他们有一下午的时间培养感情。 这是江迟的想法。 事实上,他不光是想到还付出了行动,整整一个下午,曲历河被伺候的像尊佛一样,吃东西无需用手拿,喝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拧开的矿泉水递到嘴边。 因为担心太阳太大,江迟甚至拿了个薄薄的册子为他扇风降热。 当钟明累死累活的结束三级跳远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这撒狗粮的一幕,不由得脚步微顿,满脸嫌弃。 啧啧啧,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啧啧啧!”钟明一边看着他们心痛的摇头,一边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就在他落座的瞬间,他的身边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细沙。 “怎么了这是?” 曲历河问他。 江迟替他做了回答:“这还用着问吗?三级跳远栽沙坑里了呗哈哈哈!” 曲历河震惊的上下打量他。 “这已经是传统了,钟明三级跳远很厉害,就是每次落地的时候姿势都不太美观,所以每次跳完回来都灰头土脸的,但是每次都拿第一。后来,我们就看他带回来多少沙子,以此来判断他发挥的好不好,看今天带的这些,应该能打破学校的记录了吧!” 闻言,钟明一挑眉,傲娇扭头,江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居然戳中了。 震惊到合不拢嘴。 “不会吧,我说中啦,你真的破记录了?” “哼!凡人。”钟明一改刚刚的颓废,整个人容光焕发:“这么震惊干什么,没见过世面哈哈哈,一个小小的记录,破了就破了呗!” !!! 江迟蹭的一下站起身,朝他走过去:“那个记录可已经保持两年了,你确定?” “是吗,我感觉还行吧,难度也没那么大。”钟明的架子已经摆起来了。 “牛啊!你是我哥!真的!”江迟冲上去给他一个熊抱,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言语中满是遗憾:“哎,我刚刚怎么就没过去看看呢,错过了经典时刻,我后悔啊!” “你真的想看?”钟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对啊!”江迟突然来了兴趣:“你是不是偷偷带手机了?是不是拍视频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两个人很快凑在一起看视频,虽然跳远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前后的准备工作,就足以让他们看很久很久。 终于,当花里胡哨的热身过去,比赛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好看吗,我让我也看看。” “行,你看看。” 钟明下意识把手机给了过去,等到手里一空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这人谁啊,为什自己说给就给了? 他震惊转头望过去,却见杨森笑嘻嘻的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正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 完蛋了!被抓了个正着! 手机被主任无情收走,说周五放学再还给他,而钟明本人却逃过一劫,没有被叫去办公室喝茶。 但是随着手机被收走的,似乎还有六班比赛的运气,因为第二天的比赛里,再没有出现一个第一名。第三天,江迟拿了四个第一,这样才勉强把比分拉平。 然而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三班的整体积分又高出四分。 运动会进行到现在,所有的项目基本上已经比完了,在这样四分的压制下,他们拿冠军没有希望了。 一下午,班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有些失落的瘫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最后的名次公布。 第193页 基本上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了。 四分的差距,除非是拿个第一加六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江迟倒没那么在意积分和名次,比赛这种东西向来是有赢有输,他已经把自己报的项目都完成到了极致,尽人事听天命,这是曲历河写在语文书扉页上的一句话。 说起曲历河,江迟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因为他今天一下午都没见到曲历河,他给他留了个条子,说去参加个什么数学竞赛,至于去哪里,怎么参加都没有说。 一下午,江迟就抱着这个条子翻来覆去的看,快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用一下午时间回想了一下,最后突然发现,曲历河今天根本就没有竞赛!所以他去哪里了? 江迟有些郁闷的收起纸条,满脸写着不开心。 他为什么对自己扯谎?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不会是又一个人去打工了吧? 越是这样想,江迟就觉得越有可能是真的。 已经一个月没去打工了,生活费什么的肯定不够,不行,自己要去找他! 江迟从位置上起身,穿过同学之间的缝隙,正打算离开时,却听到沈怡正在喝另一个姐妹聊天。 “哎呀别愁眉苦脸的,我们肯定能拿第一,要有信心!” 对面的女生掀起眼帘,哀怨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是积分排名都在那放着,四分呢!除非我们再拿一个第一名,才有反超的机会,但是现在项目都参加完了,还哪来的第一名啊~” 沈怡神秘的笑笑:“项目已经参加完了吗,不一定吧~” 对面女生瞬间抬头,目光炯炯。 “你的意思是,我们班还有项目正在参加?我去,我怎么不知道呢?那个册子上面没写呀?难道是秘密报的名?” 女生转头,快速的扫了一眼班里面的同学。 半个小时后就是闭幕式,为了参加闭幕式,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了,除了……曲历河? “就曲历河和江迟不在啊,可是曲历河不是去竞赛了吗,那就是江迟!江迟还报了什么?” 女生开口讯问的瞬间,江迟也开了口。 “曲历河报了什么?” “啊?” 沈怡没想到江迟在自己身后,听他突然说话,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好在另一个女生赶紧扶住她,然后疯狂的晃着她的胳膊:“江迟也在这,所以现在就曲历河不在了,曲历河到底报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现在就剩俩了,你们猜一个呗,就现在正在进行的!” “跳高?这可是危险项目,以前好多人都受伤了,曲历河他……” “恭喜六班曲历河同学,获得跳高项目第一名。” 喇叭里传来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好听到了极致,六班所有人在愣了一下后,疯狂欢呼起来。 “哇!曲历河!!!” “呜呜呜,没作业了好激动啊!没作业了!!” “我记得好像不是没作业,而是没有数学作业吧……” “管他呢,数学就是我的一切,没数学其他的我半小时搞完哈哈哈!” 钟明还不忘专门跑过去和薛一听显摆:“不用写作业喽,我们这周没作业,没作业,没作业,还真挺不习惯的,哎,哈哈哈哈没作业!” 薛一听忍着给他两拳的冲动,默默的把椅子搬远一点。 六班所有人陷入了狂欢之中,这种狂欢一直延续到曲历河回来,当他甩着胳膊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没坐下,就被钟明拉起来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历哥你真的牛!你这手压轴上场简直绝了哈哈哈!三班还以为他们已经稳赢了,没想到你来了个第一直接反超两分哈哈哈!” 被全班人簇拥着的时候,曲历河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超级英雄。在一众激动崇拜的眼神中,江迟的不满是那么的明显。 曲历河眼睁睁看着他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心里咯噔一下。 得,生气了,怪自己不告诉他参加了跳高,闹脾气了。 接下来的时间,曲历河一直想找个机会哄他,可是每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会被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打扰。 好几次下来,他甚至怀疑是老天故意要刁难他了。 就这样,一直到周五晚上的庆祝会上,曲历河还是没哄好江迟。 速度之慢,效率之低,让钟明都忍不住想推他们一把。 然而机会立马就来了。 因为人多,他们的庆祝会定在一个KTV大包厢里举行,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开始玩游戏,曲历河和江迟原本都没想参加,可是钟明非要拉着他们一起玩。美名其曰:这次运动会他们两个是功臣,必须要参加! 于是乎,两人被拉进了对局中。 第一个进行的这个项目,叫做真心话大冒险,所有人从打乱的扑克牌当中抽取一张牌,谁的数字最小,谁就要接受惩罚。 像是命中注定似的,第一场,曲历河就输了。 此刻,曲历河看着自己手里抽到的大冒险牌,陷入了沉思。 请选择在场的一位,和他/她大声表白。 第104章 我可以亲你吗 “好的!历哥已经抽完牌了, 让我来看看他抽到了什么!” 作为真心话大冒险的专业主持人,钟明非常主动的走流程,就算他刚刚已经知道曲历河到底抽了什么牌, 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将牌取了过来。 第194页 “让我看看,哇!是非常劲爆的内容哦!” 钟明拿起话筒, 直接站在了椅子上。 这一副马上就要宣布重大消息的姿态,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一直云游在外, 坐立不安的江迟,也突然来了兴趣, 抬头望过去的时候,钟明将卡牌翻转, 大冒险上的每一个字,都这样清清楚楚的烙进了大家的眼底。 请选择在场的一位, 和他/她大声表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同学们都激动到尖叫欢呼, 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最有意思了,他们都和很期待曲历河到底会选择谁, 钟明捂着嘴偷笑,,恨不得把表白这两个字从卡牌上扣下来, 甩到江迟面前,让那个郁郁寡欢,魂往外飘的迟哥好好看看, 曲历河马上就要给人表白了。 “表白!表白!表白!” 大家一边鼓掌, 一边欢呼, 曲历河呆愣了两秒, 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接过了钟明递过来的话筒,放到了嘴边。 大屏幕上正播放着非常甜的小情歌,声音很小,作为一个背景音乐,不会影响到他的声音。 “历哥,这个卡片上没有说必须是异性哦,你就随便选一个,你觉得关系很好的,这么多人呢,总有一个你觉得还不错的吧!” 钟明疯狂的跟他挤眼睛。 选迟哥啊!!一定要选迟哥啊!快看看迟哥吧,他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曲历河信号很好,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他扭头朝江迟看过去的时候,后者却一瞬间挪开视线,低头盯着面前的酒杯,指腹摩挲杯壁,头顶闪烁的红**光折过玻璃,落在他的侧脸上。 曲历河:“……” 钟明在心里骂街,迟哥平时那么嚣张,现在怎么怂成这样…你得看着历哥啊!你不看着他,万一他会错了意,以为你拒绝和他有关系,那这嫁衣不就是给别人做了? 自己好不容易挑出来的牌啊! 从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大冒险里,挑出这几个能够亲密接触的牌,真的很不容易的啊! 能不能体谅一下劳动人民? 嗯? 钟明再次苦巴巴的跟曲历河发信号。 再给迟哥一次机会吧!呜呜呜!他不是故意找事,他就是别扭,呜呜呜大别扭一个! 然而这次,曲历河拒绝接收他的信号了。 撮合计划半路夭折,钟明还没来得及做出悲伤的表情,就听曲历河已经开始了告白。 “倒计时592天,我喜欢你,并不止步于喜欢,我正在努力的去爱你。” 清亮磁性的声线扩散开,融合着婉转的背景音乐,将他的每个字,每一句,都汇成了华美的乐章。 表白很简短,只有这么两句话,只是还差个主人公。 在所有人心动又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 “江迟。” !!!! 沈怡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后,瞬间变为了激动。 曲历河好勇啊!他们小情侣好会玩啊啊啊!当众表白这一套什么的,好甜啊!甜到牙都快磕没了! 钟明抓着牌差点朝天撒出去。 呜呜呜!历哥果然还是选择了迟哥!!呜呜呜,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虽然我们迟哥现在呆头呆脑的看起来不太聪明,还别扭的要死,可是他就是喜欢他啊啊啊! 如果说沈怡和钟明是定向磕,那其他人完全就是闭眼乱磕,而且上头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两个知情人。 “啊啊啊啊!江迟!迟哥迟哥你听到了吗!啊啊啊!喜欢你!爱你啊!你听到了吗迟哥!你没点表示吗?” “为什么是江迟呜呜呜,我心碎了!” “你们同桌之间感情可真好!我羡慕了!” “同桌,如果你想要的话,一会我也可以和你表白的。” “嘶,你走远点,别妨碍我磕江河。” …… “既然都表白了,抱一个不过分吧,两大功臣为我们拿下了第一名,应该有掌声。” 钟明几乎要给这位提议的同学跪了,这种情况,他要是不掺一脚,简直就是枉为朋友:“这必须抱一个啊!迟哥总不能一点反应也不给吧,快快快!动起来!” 在他的提议下,江迟被身边的人拉起来。 在他站直的瞬间,唇角的弧度还没有压下去,黑眸中像攒聚了一整片星河,带着不可忽视的灼人光彩,在头顶灯球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稳了稳了,迟哥不别扭了。 钟明一眼就看出他努力隐藏的喜悦,红透了的耳朵就算藏在头发下面,也被看的一疯清二楚。 “去啊,别扭!” 江迟被钟明推了一把,一下子没站稳,朝前扑了过去,就像3000米终点时的那样,这次,依旧还是曲历河接住了他。 只是这次,没有灼热的空气,没有刺耳的鸣叫,这般昏暗的环境里,一切不安皆消失不见,被善意的欢呼声包裹的两个人,心在这一瞬间近到了极点。 “耶!大冒险成功!” 钟明把牌收起来,掺进一整盒卡牌里,再抬头时,江迟和曲历河已经松开彼此。 钟明原本是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现在江迟一个眼神飞过来,他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还切很贴心的把他的酒杯也递了过去。 “哎呀,还是坐里面舒服一点,迟哥你就坐外面吧。” 第195页 “嗯。” 江迟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自己威胁了别人的觉悟。 江迟和曲历河坐到了一起,两人紧紧挨着,手臂和手臂之间甚至没有缝隙。 沈怡看他们之间的气氛恢复平常,不由得勾唇,等到下一轮抽牌的时候,手里的扑克突然飞到呢桌子下面,她下意识挪开凳子弯腰去捡,却不小心看到了江河二人桌下纠缠的手。 江迟应当是很想牵手的,所以他总是会小心翼翼的去触碰曲历河的肌肤,等确定位置后,就会突然探过去,而这时候,曲历河就会聪明的躲开。 两人你追我逃,玩的不亦乐乎。 …… 沈怡没想到自己不过拾张牌罢了,居然也能看到这等场面,她愣了下,缓缓的直起身子。 桌子上所有人的牌都已经摊开,就差自己了,她连忙将自己的牌放上去,顺便扫了眼江河二人,朝他们挑挑眉。 江迟:…… 一切好像真的是命中注定。 这次输了的是江迟,他拿了六,以为稳操胜券,但是没想到所有人的牌都比自己大,现在他甚至有点怀疑钟明在出老千了。 “迟哥!缘分啊缘分,来忙抽一张牌,看看你的任务起什么,哦,看起来好像也是个冒险牌哦!” 在看到卡牌上文字的一瞬间,江迟愣了下,随后扭头看向身边的曲历河,眼尾轻扬,平静的眸子里染着笑,睫毛颤动的阴影从轻浅变得深沉,最后化为永恒的温柔,落在曲历河的眼睛里。 后者望了卡牌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放下还端在手里的杯子,点头:“嗯,来吧。” 随后,往沙发的另一头挪了挪,躺了下去。 ??!!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迟上前,趴下,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处,开始做俯卧撑。 “二十个啊,数着点。” 江迟贴近的瞬间,曲历河听到了他在耳边的呢喃,抬眼望去,少年的脸庞在面前不断靠近,又不断远离。当他贴近的时候,曲历河能感觉到他衣服上的温热,以及身上浅浅的酒气,并不算浓烈,但是却因为这股莫名其妙的热而变得格外好闻。 曲历河是一个贪恋酒精的人,如今却有些上头的半眯着眼睛,耳边原本平稳的呼吸声略微急促起来。江迟的俯卧撑非常标准,再加上沙发比较软,会中和他的一部分力气,所以十多个做下来,确实有一些气喘。 “多少个了?” 当耳朵被一股热气包裹的时候,曲历河下意识的僵硬片刻,这才回答道:“17个,还有三个。” “嗯。” 江迟轻笑一声,低压的嗓音如同沾了蜂蜜的辣椒,又甜又辣,直直的击中了曲历河的心。 “关于你刚刚的告白。” 三…… “我觉得我应该有所回应。” 二…… “我得快点啊,因为我已经在爱你了。” 一…… 随着尾音消失的,还有身上的温热和酒气,曲历河直起身的时候,看到江迟已经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手指翻动扣在身前的卡牌,推到了所有人面前。 “任务完成了。” 大家凑过去一看:请选择在场你有好感的一位,在他/她的身上做二十个俯卧撑。 确实已经完成了。 江迟把刚刚曲历河的告白又还了过去。 啊啊啊啊!这他妈还不磕吗? 众目睽睽之下,曲历河也回到了座位上,他略有些不适的轻咳一声,在江迟举起酒杯的瞬间,和他碰了个杯。 铛—— 杯子相触的瞬间,绽放清脆的声响,江迟垂眸,看着杯壁上映照着曲历河模糊的脸庞,唇角微抬,眉间不满散去,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杯子,然后心情很好的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嘴唇明润。 接下来是谁受了惩罚,又或者是和谁一起做任务,对江迟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聚会的后半场,他完全化身为曲历河的贴身小仆从,又是给他存瓜子仁,又是给他端茶送水,他一边担心他喝的太多醉过去,一边又要提醒他多吃水果,保持清醒。 事实证明,曲历河的酒量相当可以,他们还是学生,喝的是度数很低的啤酒,但是仍然有不少人被放倒在桌子上。好在时间还早,大家又唱了唱歌,聊了会天,等到各自回家的时候,已经都清醒得差不多了。 快乐的周末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周一回到学校,江迟彻底开始了和数学的战斗。 分科很快到来,六班全体同学就像约定好的一样,除了两个男生选择了理科,其他人全部都是文科。 他们又进入了同一个班,再一次成了同学。 转眼,圣诞节马上就要来临。 肃城不过外国的节日,但是会过元旦,早在十二月十五号,学校就发了通知,这次二中要编排一个元旦晚会,每个班最起码要出一个节目。 曲历河和江迟本来无心参加,却在阴差阳错下,被选为了晚会的主持人。 高考倒计时540天,今天是元旦。 为了大家精心准备许久的节目,江迟和曲历河两个人很早就到了会堂准备排练。 这次晚会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大家都罕见的穿了西装和礼服,看起来正式极了。 江迟本就身形挺拔,西装穿在身,并不是西装装点了他的气质,而是他优越的外貌,让西装的存在有了意义。 第196页 曲历河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人群中看主持稿,所以要上台表演的人都在后台化妆,人影重重,喧嚣热闹。 江迟站在那里,和别人隔开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他今天把刘海全部梳了上去,用摩丝定型。没有了头发的遮挡,那张好看精致到过分的脸被彻底暴露在镜头下。浓眉大眼,剑眉星目,他似乎为舞台和镜头而生,就算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也像个贵气的公子哥。 根据老师们安排的站位。他们两个一个在最左面,一个在最右面,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好在开场词说完以后,接下来就是一个一个上去报幕了,后台,江迟有足够的时间和曲历河腻在一起。 直到……晚会结束。 说完最后的结束语后,曲历河和另外一个女生就率先下了台,而江迟和另外一个女生因为还要等校长最后致词才能离开,所以一直等到了最后。 在结束的一瞬间,女生因为和朋友聚会而匆匆离去,其他人都在收拾观众席,整个舞台上就剩下了江迟一个人。 他原本以为曲历河应该也已经走了,因为不久前,他听说,他今天要出去做个很轻松的兼职。 然而当他回到后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的曲历河。 江迟沉重的脚步声突然放轻,他缓缓走过去,半跪在了曲历河的椅子旁,抬头安静的看着他。 或许是为了让呼吸更顺畅些,曲历河脱去了黑色的西装放在一旁,白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解开了两颗,柔白的光线钻进他的衣领里,将他脖颈处的清瘦和骨感勾勒的更加明显。 江迟歪了歪头,平静的黑眸就像平静的湖,在小小的涟漪之下,永远没人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眨了眨眼睛,宠溺视线轻轻落在他的眉间,然后一寸寸下挪,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看遍他的一切。然后,用自己所有的爱慕,织一个密密麻麻的网,把自己和曲历河罩在一起,然后,抵死纠缠。 “曲历河?” 他轻声唤他。 后者皱了皱眉,当真有了点反应,“嗯……” 像梦中的呓语,又像是对他的回应。 江迟心中一软,眉眼间的疲倦尽数散去,他又问:“曲历河,我能亲你吗?” “嗯……” 同样的回答,不一样的心镜,江迟忽的绽放笑颜,顺着他的回答,倾身而上。 唇齿相接的瞬间,曲历河醒了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像受了什么的委屈。 他先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然而下意识问他:“江迟?唔!” 微启的牙齿就是邀请的信号,江迟一手握住曲历河抵在胸前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强势的按住他的后脑勺,愈加用力的将他控制,更贴近自己。 这一刻…… 万籁俱寂,唯有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完结啦啦啦啦~接档文《当神明跌落地狱》 第105章 大结局 高考倒计时369天, 高三的毕业典礼开始了。 二中的毕业典礼,一向是有全体同学和老师参加的,因为人太多, 礼堂里坐不下, 所以毕业典礼的地方设在了操场。 这天天气很好,大家各自提着椅子坐在指定位置上, 看着坐在最中间的高三学长学姐们一个个上台领取毕业证书。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一种面对全新生活的期待和景愿。 在高中的课堂上,老师们不止一次的提到上了大学就好了。在各位老师的口中, 大学是一个神圣而美好的地方,那是进入学术殿堂的第一道门。那里充满了自由, 快乐和希望,是所有高中生梦寐以求的, 想要到达的天堂。 曲历河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鼓掌,恍惚间, 突然记起很久以前, 自己好像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坐在台下,坐在人群里,目送着一批一批的学长学姐走出学校。 江迟见他神情恍惚,从旁边凑过来问他。 “曲历河,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啊?” 这是江迟第一次和曲历河提起未来, 也是最后一次。 当天回家后, 江迟就把华商市的城市简介贴在了书桌前, 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华商市位于东南地区, 和北方的肃城相比,发展速度快,气候湿润温和,空气清新。整个城市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在那里,花无败期,树叶长青,是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风景秀美不说,物价还十分友好。 第一眼,江迟就爱上了这个城市。他觉得以后去这里发展也不错,想想到了夏天还能和曲历河一起去划船游山玩水。当小时候故事书里的地方成为现实,当然要和最想去的那个人一起去,才更有意义。 在查阅了许多资料之后,确定了目标。 江迟疯狂的背起了书, 背书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好在曲历河一直陪着他,耐心为他讲解所有的问题。 “完美!” 曲历河将他写了一大半的卷子翻了一遍,然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前面的选择题正确率很高啊,就错了两个,高考要是能保持住这个水平,那就稳了!” 江迟乖巧的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笑:“我努力!” 为了华商市。 …… 高考倒计时160天的时候,肃城下了一场大雪。 第197页 这是近十年来,肃城下的最大的一场雪,老人们都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曲历河和江迟两个人去了孤儿院。 那里是曲历河曾经长大的地方。 孩子们喜欢雪,所以每到下雪的时候就会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他们两个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堆了很多个雪人,但是都小小的,看起来就一丁点儿。 江迟二话不说加入其中,一个大孩子,领着一帮小朋友在雪里面摸爬滚打。后来天空又下起了小雪,他们玩嗨了,并没有进屋,于是曲历河看到他的时候,少年已经白了头。 鼻尖被冻得通红,说话时面前有一大片雾气遮挡,他的鞋子外已经冻了一层冰,仅看着就觉得非常冷,但是他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而是依旧指挥着小朋友们,把其他地方的雪搬过来。 他要堆一个大雪人。 院长,阿姨熬好了姜汤,让他给大家送过去,小朋友们,排好队,一个一个去喝汤,江迟还站在雪里,想把大雪人的身体拍瓷实。 喝汤回来的小孩抱着他的腿撒娇,他低下头,取下手套,摸了摸他的脑袋,雪折了柔白的浅光,将他脸上的笑容照亮。 曲历河把姜汤递给他,看着他一饮而尽,问道:“江迟,你很喜欢小孩吗?” “喜欢啊!”江迟几乎没有犹豫,他将碗递回给他,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 “但我更喜欢你!” …… “第一个雪人堆好了,接下来我们来堆第二个喽!” “当然要堆啊!现在只有你们小河哥哥,还得堆一个我呢!” “你们这些小鬼,在你们心里我就这么丑吗?我江迟难道不是整个肃城最帅的吗?!啧啧啧,这个也太丑了,头还是歪的,这么丑怎么配得上你们小河哥哥啊?” …… 高考倒计时100天,黑板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表格,每天都有专门的同学去修改时间。 眼看着数字越来越小。 六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中,所有的户外课全部变为自习,每周的摸底考就像噩梦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个春天,大家都有些浮躁。 每个人都试图同时抓好所有的科目,却难免被打击到怀疑人生,垒成山的书支在桌子前方,大家只要一低头,就会被埋入书海中,不见踪迹。 所有老师都对他们充满了包容和期待,整个学校的事宜以高三学生为主,为了不吵到他们学习,学校甚至把其他年级的体育课挪到了以前的老操场上。 随着气温的上升,曲历河也变成了十分抢手的香饽饽,大家知道他对书面答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他的课桌面前就围满了人。 为了让大家都能掌握到这个方法,他专门挑了一节自习课,为大家讲解了拿到试卷后的做题思路和办法。 在这45分钟里,校长,主任,班主任依次到来,他们在门上的小窗户看了一会儿后,又匆匆离去。 第二天,曲历河出现在了其他班级的自习课上。 作为同桌,江迟专门请示了老杨,跟着他从一班听到了三班,又从三班听到了五班。高三每个教室的讲台上,都曾有曲历河讲过题的身影,每间教室的最后一排,都有江迟坐过的痕迹。 时光如水,柳絮纷飞,漫天飞舞的白絮如同天鹅的绒毛,只要风一吹,就卷成柔软的棉花团。 患有鼻炎的同学开始申请不跑早操,不做课间操,于是,教室里又多了几个忙着补作业的身影。 现在是四月初,高考倒计时62天。 前两天的愚人节上,老杨诈同学们体育老师要他们出去上体育课,原本只是想哄哄他们,但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当了真,跑出了教室。 老杨在最后一刻,叫住了最后一个出教室的江迟,在看到少年亮晶晶的,闪烁着愉悦的眼睛时,让他们回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憋了半天,最后他只说了一句。 “跟同学们说一声,都小心一点,别摔到了,马上要高考,别让这种事情影响了心情,注意安全,好好玩去吧!” 江迟兴冲冲提着给曲历河的零食出了门,提醒了所有人注意安全,却唯独忘了自己。在和曲历河坐在双杠上吃零食的时候,他不甚摔下来,左手腕受伤。 这一个意外,吓到了所有人,好在是左手腕,并不会影响考试,此后他便开始打着石膏上学。 自他左手腕受伤之后,右手腕好像也跟着废了,当然这种废是针对性的,他会在曲历河在场的时候废,而且还经常是吃饭的时候。 于是乎,同学们早上只要来的够早,就能看到江迟靠在椅子上张着嘴,曲历河给他喂早饭的情景。 食堂的阿姨们每天早上开门的瞬间,都能看到曲历河带着江迟过来买早饭,通常第一锅出锅包子和第一碗粥都是他们的。 刚开始,曲历河去食堂还需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早饭,后来阿姨们摸清了他的时间,每次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每当曲历河和江迟两个人并排走向教室的时候,总会得到阿姨们的一句感叹:“那个学霸和他的石膏同桌感情真好!” 后来,学校为了奖励曲历河这种帮助同学的精神,专门在某个周一升国旗的时候,给他颁了个“关爱”同学奖。 第198页 拿到这个奖的时候,曲历河表情复杂,钟明笑的东倒西歪,沈怡眨眼意有所指,薛一听一脸羡慕,顾泉抿着嘴偷着乐。 只有江迟本人,乐乐呵呵的顺着竿子往上爬:“曲历河,你总不能领了奖就翻脸不认人吧,关爱同学,你得关爱我啊!” “你的手腕不是好了吗?” “那我的心,你不关爱关爱吗?” “切,张嘴,我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你,我还不够关爱你的?” …… 高考倒计时30天,荔枝成熟了。 江迟每次都会带一大包到宿舍,也不进去,就顺着窗户放进去。 其实他好几次都想爬进去找曲历河,可是每次还没来得及动,就会被保安抓住,幸亏他跑的快,不然可能又得在国旗下做检讨了。 对此,曲历河不止一次的嘲笑他。 江迟气不过,专门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宿舍,想要向曲历河证明自己身手矫健,之前差点被抓到,都是意外。 这次确实没有保安,他爬的很顺利,然而当他以一个潇洒帅气的姿势落地时,一抬头,就和杨森撞了个正着。 校领导对曲历河高考前的关心慰问,恰好就是江迟爬窗成功的辉煌时刻。 杨森气的手抖。 江迟转头就跑,却还是被逮了回来。 在被杨森揪着衣领拖走的前一秒,江迟还不忘冲着曲历河喊。 “别担心,我肯定没事,叔这是要送我回家呢,曲历河明天见啊!明天我给你带早餐,你别吃早餐,等我啊!等我!” 曲历河目送他离开,临走时还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纸条。 江迟就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样,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杨森拉着他问东问西,又鼓励了他很久,等到两人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江迟终于迫不及待的打开小纸条。 他觉得上面写的一定是什么情话。 然而—— 今日题目:当X在…… 江迟看了前几个字,立刻气愤的捏把捏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里。二十秒后,又非常狼狈的翻垃圾桶找了回来。 “曲历河,算你狠!!” …… 高考倒计时了5天,雷打不动的毕业典礼开始了。 当曲历河按照排好的顺序,上台领取毕业证的时候,站在操场主席台上。 他看到了台下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正以一种极为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由得,他想起一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羡慕着学长学姐们? 毕业典礼过后,一整个下午都是空出来的,大家将在这个下午拍毕业照。 江迟被安排在了最角落里,和曲历河相距十万八千里,在等待任课老师和校长过来的间隙里,江迟开始了他的换位置大行动。 “钟明,换个位置。” “嘶——迟哥,你真行啊,来来来!” “顾泉,你和钟明换个位置呗,这样就不会显得我在这里太突兀。” “好嘞,没问题,要不要我把历哥也一块儿带过来?” “好啊好啊!” 就这样,在江迟的左右微调之下,江迟和曲历河非常自然的站在了一起,他们两个的位置非常巧妙,老师是按照身高来排列拍照位置的。 如果单独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就会显得很突兀,但是当最后一排,所有人都开始移动的时候,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非常合理了。 很快,所有领导和老师全部到齐。 杨森一眼就看到了腻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无奈的笑了笑,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坐了下来。 摄影师就位。 “来所有老师同学们,一起看镜头,表情自然一点,高兴一点啊!” “后面那个同学,不要再看你身边那个同学啦,看镜头啊!来对,三二一……” “茄子!” …… 高考倒计时4天,所有高三同学放假,准备高考。 大家在离开学校的时候,班主任还在叮嘱她们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小心肠胃,千万不要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影响了考试,考试当天一定不要睡过头,早上喝点热水…… 他叮嘱了好多,同学们一直点头,也不知道究竟记下了没有。 江迟原本想要去曲历河的宿舍,但是因为自己有些书需要搬回去,所以只能先回家。 下午,江迟以去图书馆看书的理由出门,和曲历河一起去了河边打水漂,然而半路上却碰到以去姑姑家吃酒席名义出门的自家老爹老妈。 四个人站在河边,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最终,江迟原谅了他们的吃席,他们原谅了江迟的学习,四个人好好吃了一顿,临走前,江妈给曲历河买了很多水果,让他补身体,好好考试。 宿舍里已经堆满水果的曲历河:…… 江迟笑的格外开心:“拿着吧,这是咱妈一点心意,快拿着哈哈哈!” …… 高考倒计时3天,二中全体同学放假,放假前,同学们布置好了考场,搬空了教室,就连教室里养着的常春藤,都挪到了楼道里。 地上干净的一尘不染,所有人的信息被贴在桌子右上角,教室门上落了锁,考场的信息贴在门上,那一张张黑白照片整齐排列,控诉着摄像师水平的摇摆不定。 第199页 …… 高考倒计时2天,于峥跳楼了。 消息被封锁的很好,所有人都是在高考结束后才知道的消息,据说他是从二楼的校长室窗口跳下来的。 到底是跳下来的,还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已经没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是……校长室窗户下面有一个花坛,里面长年累月的种着喇叭花。 那天,喇叭花都变成了红色。 或许喇叭花知道他跳楼或者坠楼的原因,可惜它虽然叫喇叭花,却无法开口。 血迹被水冲刷的干净,救护车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切都和昨日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高考第一天,站在二中校门口的于校长,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 几天前的毕业照上,他还满头黑发,精神饱满。可今天他站在树荫下,晨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发间的银丝挑出来,展现给所有人。 一夜之间,他就老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同学们笑着和他打招呼,拥抱,然后走进校门,他给每个人一句加油,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眶。 和于峥同一个考场的学生注意到于峥没有来,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天下午,于峥出事的猜测就传的沸沸扬扬。 第二天的校门口,校长并没有出现。 下午最后一门,当交卷的铃声响彻校园的时候,大家聚集在校园里,准备着大门的开启。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再一次看到了校长。 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校长。 在熙熙攘攘的家长群中,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远,一直没有回头,家长们口中议论着什么,给他让开了路。 于校长辞职了。 于峥终究没能撑过那个夏天。 他在高考结束的晚上23:56分去世,他在十六岁的时候休学两年,这次重返学校,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他19岁。 宁幸没有参加高考,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考试当天瞒着所有人,骑自行车回到了肃城,在一个十字路口出了车祸。 听说他的腿受了伤,以后只能坐着轮椅了,具体的情况曲历河他们也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探望,全部被拒绝了。 宁幸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 他错过了他19岁来之不易的高考,他的青春,再次延长一年。 ————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的时节。 肃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医院后面那条胡同被拆了,建起了繁华的商业区,商业区有一家出了名的桌游店,环境很好,游戏也很齐全。 许多学生都喜欢来这里玩游戏。 晚上八点,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门口挂的风铃叮铃作响。 曲历河率先出现,一身休闲服,露出了锁骨,白色的外套包裹身体,整个人看起来矜贵又慵懒。进入店内的一瞬间,他开始四处寻人,角落中,一个激动的声音飘过来。 “历哥!这里!” 曲历河微怔,一如以往弯了弯眼睛,脸上挂起明媚的笑,朝他们走过去:“你们来的这么早啊!” 薛一听拿了一把烂牌,现在看到曲历河,正好耍赖,把手机的牌一扔:“历哥来了,不打了!” “啧啧啧!”钟明十分嫌弃的摇摇头:“某些人赖皮的本事真的是快熟练到上天了,不就是前面输了两把吗,至于吗?顾泉你说,是不是没必要。” 顾泉喝了口饮料,把钟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去,“你们俩打一架吧,从进门到现在嘴就没停过,我给你们让位置好吧?” 沈怡把一盘瓜子递给曲历河:“迟哥呢,怎么没见他?你们两个……”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紧紧的盯着曲历河。 “他啊,他去买奶茶了,一会儿就来。” 后者注意到挂在墙上的笔记本,有些好奇的拿下来:“这是什么?” 薛一听随手翻了两页,指尖点了点上面的字:“这个店的特色,客人的留言本,有什么想说但是又不能当面说的话,写下来,如果以后坐在这儿的人能够看到,不觉得很有意义吗?” “历哥,我们都写了,你要不要也写几句话?”沈怡如此建议。 曲历河点了点头,发丝轻颤:“好啊!” 江迟赶来的时候,曲历河还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东西。 当他推门而入时,店内所有的灯光,都不足以掩盖他的光芒。半年多的时间,他变得成熟了许多,身形不似以往消瘦,而是多了些力量感。 他抬脚走来,弯着眼睛,眸中盛满笑意,脸颊上映着白炽灯的清辉,没了方面的张扬,却依旧意气风发。 “奶茶来了!一人一杯!自取啊!” 所有人一边喊着他坐,一边拿了一杯奶茶,钟明吸了一口气珍珠,长叹一声:“又被我们迟哥给投喂了,迟哥真好呜呜呜!” 薛一听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行不行,要是历哥不在这儿你试试?你就只能到门口喝西北风!” 大家人手一杯奶茶,最后袋子里却还剩了一个。 江迟抬眼扫过众人,缓缓的开口:“他还是没来,就放在那里吧!”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每次聚会都会喊宁幸,可是每次的邀请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一点没有回应。 大家默认点吃的喝的都会带他一份,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200页 …… 沈怡看着如今有些沉默的气氛,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听说,他九月份就要参加高考了,希望这次能顺顺利利的。” “他的腿怎么样了?”钟明问。 “只能拄拐杖,或者坐轮椅,那次车祸太严重了,差点命都没了,还好救回来了。” …… 提起那场车祸,所有人就不自觉响起一个人——于峥。 他用他的命,改变了肃城对爱情的看法,他扭转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偏见,用自己的鲜血,换回了如今曲历河与江迟的安宁。 于峥啊,到底值不值得呢? 顾泉喝了口奶茶,轻轻开口:“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大家都会顺顺利利的,他不来没关系,我们每次聚会都邀请她,总有一天她会来的。对了历哥迟哥,你们两个在华商市怎么样啊?” 高考成绩出来后,曲历河一如所有人想的那样,考到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华大。而江迟,因为后期的努力,终于在最后拿到了华商市另一所综合水平比较好的二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毕竟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江迟以后只能去职业技术类的学校,可是他用实际行动证明,努力,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虽然只是个二本院校,但这只是起点,而不是终点。 “真羡慕你们能在同一个城市,不愁没人陪着玩了。” 江迟低头,将吸管插好,然后递给曲历河:“挺好的,我们两个的学校离得很近,我还经常过去蹭课。” 曲历河点点头:“嗯,我老师同学都认识他了,有时候还会觉得他回答问题,你们是不知道啊,他这一张嘴究竟有都能说,在肃城哄的街坊邻居们开心,到了华商,哄的老师同学们开心,我总感觉我应该在校门外,而不是在教室里。” “哈哈哈…我们迟哥就是这样的,这就是人格魅力你知道吧?学不来的!” “我记得以前历哥还没来的时候,迟哥红头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什么叫凶神恶煞,怎么能这样说我们迟哥?他只是比较中二而已。” “哈哈哈哈笑死了,我还记得之前你们三个出去打架,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最后还被罚在国旗下检讨,那么多人就看着你们三个人肿着眼睛,满脸青紫,颤颤巍巍的念检讨书哈哈哈!我真的憋笑到肚子疼!” …… 提起往事,大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就在这个时候,江迟扭头,看向了曲历河。 “刚刚我看你好像在写东西,写的什么啊?” 曲历河朝他挑挑眉,尾音上扬:“秘密。” 笔记本被挂回到了墙上,谁都不知曲历河写了什么。 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 随着清脆的叮铃声,笔记本被风吹的不断翻页,最后停在了中间的某处。 上面的字迹工整漂亮,写了一段话。 “有人死在肆意张扬的青春里,有人埋在不堪回首的过往里,有人守着暗恋的种子,假装不在意。 若你心有所爱,切记不要与我们一般。” —— 江河留 正文完结.2022.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