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空间通关计划[无限流]》 第1页 《无限空间通关计划[无限流]》作者:南明离火【完结+番外】 文案 池小雏本来是个清纯男大学生,在一次课外作业中却误入了怎么都甩不脱的无限空间闯关计划 从此他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了这关没下关的胆战心惊生活。 求生欲让池小雏不得不卑微地抱紧了大佬的大腿。 怎奈这位大佬人美心不善,高岭之花还分外傲娇。 万分无奈下,池小雏只能顶着大佬核善的目光同他一起愉快地在灵异恐怖之地四处闯关。从此过上了吃饭吃半碗,睡觉睡地板的幸福生活。 ==== 池小雏:“哥哥,地上好硬啊。” 海兰歌:“……” 海兰歌:“睡不惯地板你可以滚。” 池小雏:“算了吧,棺材板更硬。” 高岭之花人狠还皮傲娇放肆嚣张攻 X 活泼可爱阳光向上乖巧伶俐男大学生受 —— 总之是个无限流小甜文~ 希望大家支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无限流 甜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小雏 ┃ 配角:海兰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无限流闯关计划 立意:主角积极向上活泼可爱,在一次次无限流的关卡中打怪升级苟活求生 第1章 误入空间 艳阳高照,南安市外岭上山的一处山脚下有几个大学生正背着各自的背包行走在山间。 今天是周日,本该是大学生们放松外出约会的好时间。可是为了完成他们即将到达期限的课题作业,这几个学生不得不选在今天开车几个小时,到市郊外的山上进行地质岩层的采集工作。 “小雏,你走快点。”这伙学生们的组长往后看了一眼催促道。 “知道了。” 池小雏背着登山包走在队伍的中间,他后面是两个女生。此刻艳阳高照温度不算低,他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他们这一行人一共六个,由四男二女组成了一个研究小组。 俗话说小组作业这个东西,本人就是逼疯人的存在,有大腿在就一拖多,没大腿在就互相扯皮推卸。他们组成员拖延症齐犯长达一个多月毫无进展,眼见还有一星期就要截稿。组长刘先凯总算受不了了,跳出来在微信群里哭喊嘶吼。 刘大组长情绪十分崩溃,说自己是农村的,多年寒窗苦读才考上大学,要是交不上作业挂了科他就去自挂东南枝!! 须知,南安地质大学唯一一棵朝着东南方向长的树只在女生宿舍院门口。此话一出组员们纷纷动容,为了保护女同学们的心理健康与清白,几个组员纷纷主动提出周末出来爬山采集样本。 池小雏抬头看了眼天上灿烂的太阳,听组长的话加快脚步往上跑。 两个女生在背后怕被甩下,其中一个北方姑娘说:“池小雏儿,你慢点儿!” 他又不是五菱宏光,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池小雏转头看了下自己后面的两位女组员:“姐姐,说雏别带儿,这多有歧义啊。” 她们一起笑了起来。其中另一位叫李芗,池小雏回头看了一眼她背上的包和涨红的面色,直接说:“李芗,把包给我帮你背会儿吧,你好走得轻松些。” 李芗和池小雏在学校关系不错,只因好几次在池小雏翘晚自习的帮他签过到,池小雏还请她和室友喝过奶茶。她闻言摇了摇头:“没事儿,我还行。” 池小雏闻言也不再坚持,想了想说:“那我走你们女组员的后背吧,爬山也更安全些。” 这建议没再引起反驳,一行人接着往前走,直到来到一条小溪边上停下。 南安地质大学是所985的高等学校,池小雏当初高考成绩一般,能考上南安地质大学还是因为特长加了分踩着线进的,如果学分不够挂了科影响毕业,他觉得他家里爸妈一定会狠狠揍自己一顿。 想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叉着腰四处观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做勘测。 几个同学开始做各种记录,池小雏站在清澈的山间环视了一圈周围,算了一下太阳直射角,忽然很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山脚下的几处天然石堆。 那处石堆乍一眼看过去很正常,但是石头纹理似乎和这山上的其他地质石块不同。这座山形状结构较稳,基本没有泥石流隐患,而因为风化碎石都呈现比较小的样子,这样大的石堆若不是人工开采很难凭空出现在那里。 他盯着那处石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芗注意到他走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池小雏的眼睛一阵刺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低头揉了一下眼角:“可能是阳光太大了,有点扎眼。” 组长姓刘,闻言走了过来,也跟着注意到了山脚的那些天然石堆,立刻有些兴奋地说:“还是小雏眼尖。你们瞧那是什么?我们快去那边看看!” 池小雏还在揉眼睛:“真的要过去么?” 刘组长义正言辞:“当然,岩石能够最直观地反应地质构造。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的。” 池小雏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重新提起自己的背包甩到一边肩上。见李芗和另外一个女组员脸上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啥也没说顺手又给两个女同学提了她们的包。 这不提不知道,一提池小雏就惊讶了:“你们女生的包都这么重吗?” 第2页 李芗:“嗯,多带了点饮料和零食。” 池小雏:“……”这是把这趟当春游了。 池小雏把那两个包甩向另一边肩膀:“走吧,记录完我们就回去。” 李芗和另外一个女生对视一笑,说:“好。” 一行六个人直到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些石堆居然是一个山洞的入口。池小雏是队伍最后面的,轮到他进洞的时候,他站在山洞外眯起眼睛往里面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里面似乎很深,深到他眼睛一下望不到尽头只有一片黑暗。 组长在最前面打开了探照灯,光芒一下子充斥了山洞。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他那灯可能是在拼夕夕买的,开了没多久就传来滋滋两声奇怪的电流音,接着洞内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众人:“……” 一片尴尬的沉默以后,一个男组员在黑暗中说:“这个洞应该是天然形成,但是我没有感觉到有风和空气流动,前面应该是死路。” 或许是因为山洞太过空旷的原因,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了一会儿。但在这种地方回声是正常现象,谁也没有去在意。 刘组长:“嗯,我们先往里面走走,看看到底有多深。” 他的话同样引起了一阵不是很强烈的回声。 一行学生们越走越深,只剩下脚踩在粗糙的石子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回声。池小雏沉默着不说话,边走边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偶然发现的山洞,如果根据地势和风向,应该是最容易聚集水汽的存在。可这山洞从进来起别说钟乳石了,连水滴声都没有一下。 李芗走在池小雏前面,女生体重较轻,她的步伐在黑暗中听上去又慢又轻微。渐渐地,走在她背后的池小雏开始听不见除了她以外其他的脚步声。 池小雏心想,大概是走在前面的人和他们拉开距离了吧。 “李芗。”池小雏问了一句,“孙书玲在你前面么?” 孙书玲正是他们同组的另一个女生。 可是李芗根本没有回答他,她的脚步声在黑暗里越渐虚浮,连回声都变得几不可闻了。池小雏皱眉疑惑,以为自己也跟丢了李芗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几步跑了上前。 “李芗?” 独自一人的脚步声每跑一下都会在黑暗中发出回响,清晰地如同午夜时间玻璃珠掉在了天花板上。那声音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又收回来,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像是快贴着耳边叫唤一样。 池小雏在一片漆黑中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物,大概又跑了好几分钟以后,他突然看见眼前似乎总算有了点亮光,想都没想便加快脚步朝亮光的地方冲了过去。就像是被水冲刷掉了玻璃窗上的墨,就像是用刀捅开了密封的羊皮纸,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刺得池小雏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捂着眼睛缓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眼前居然是一条空无一物的走廊。 ——这是一条没有任何想象力的走廊! 形状呈方形,墙全是洁白的,顶上有冷光灯投射下片小得可怜的照明区域,看上去很像是新建好毛坯房的医院。这条走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扇门,似乎连接的是不同的房间,而再延伸往前的尽头又是一段看不见底的黑暗。 池小雏脑子当机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在大山的山洞里会有这么一条走廊。除去科学解释,自己不是疯了应该就是穿越了。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来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变成了走廊的黑暗深处。 直觉告诉他不能走回头路,池小雏轻轻吸了口气朝前面看,决定还是先找到自己的同学:“李芗?” “孙书玲——” “乔宁——” “秦申——” “刘先凯——!” 他大声喊叫着自己的同学们,每说一句话每叫一个名字,声音都会在走廊里传出很远,并带来寂寥的回声。那些回声就像是呜呜风声,凄厉又冰冷地在走廊里回旋。 池小雏独自走过了一段距离来到一扇房门前,尝试着推开门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心想走散的同伴们或许就在这些门里面。 谁曾想那门里面居然又是一条别无二致的长廊,照样是四方形状雪白颜色,前方尽头是黑暗,长廊两边依然是不同的门。 池小雏:“嗯???” 他有些蒙圈了,背着包顺路走了进去。这次他依然挑了门内的一扇门,打开以后正准备接着喊人:“李芗——李芗——”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从门内突如其来地抓了出来,猝不及防的勾在了池小雏的脸上!那只爪子没有任何温度,就像是一块冰覆盖上了池小雏的半张脸。 池小雏惊得差点跳出去,还来不及喊就看见手的主人向他瞬间贴近过来。 是李芗。 眼前这个文静的姑娘一脸惊慌失措,清秀的脸上满是冷汗,抓着池小雏脸的左手用力到指甲要抠进他肉里。池小雏痛到扭曲后缩,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开手,仿佛一放就会发生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池小雏被爪子抠着脸很不好受,脸皮都要被她的指甲给活生生抠下来了。他刚想出声问,李芗就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狠狠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池小雏愣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听从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头。 第3页 得到妥协以后,李芗像是得救了一般。她抿起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唇,抓过池小雏的手,用指甲在他手心颤颤巍巍地刮出了几个字: 【想活 别出声】 李芗写完那些字就快哭了,收回手捂着脸低下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情况下指缝间隐约有水迹流出。过好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地看着他。 池小雏:“……”这是怎么了? 他知道这位同学是个善良心软的好姑娘,有点于心不忍。他想了想,当着她的面往自己的嘴巴上用力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示意为承诺自己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了备忘录。由于山里没信号,池小雏之前一进山就干脆把手机关机了,导致现在电量还是满的。 现在手机依旧一点信号都没有。池小雏往手机备忘录里打字:【李芗,你知道这是哪么?怎么就你一个人?组长他们呢?】 李芗脸色苍白,用力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知道。 池小雏看着她,皱了一下眉,接着打字:【你不许我出声,是因为会有什么危险么?】 李芗呆呆地看着池小雏,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池小雏一下子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有太多的疑虑不知道从何问起。诸如“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一类的问题,估计李芗也不知道。 池小雏在手机上打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吧。】 李芗笃定地点了点头,她似乎也认可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两个人结伴走在了这条走廊上,由于保持沉默两个人做的交流并不多。期间池小雏还想把背包和手机还给李芗两个人好用备忘录打字。李芗摆手拒绝了,池小雏也只好帮她继续背着。 两个人来到长廊中的一扇门前,池小雏下意识伸手去推,李芗却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一下子隔着袖子抱住了池小雏的手臂。 柔软的感觉贴上来,池小雏一怔,他虽然和李芗关系还可以却也没到这个地步。他下意识想说别怕,又记起来自己答应过不再发声,只能给她一个平淡的安抚眼神。 打开门的一瞬间池小雏愣了一下。 门内依然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但此时里面居然有不少人在。池小雏视力很好地一眼扫过去,大概有十七八个人。 这一群人稀稀落落地在走廊中坐着或站着,没几个动的,大多都是一脸疲惫之色。其中有一个靠着墙的男人被池小雏一眼就盯上了,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因为这个男人是真的高。 池小雏自己不矮,但是碰见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男人总爱多瞅两眼。 第二是因为这个男人是真的好好看。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露了个侧脸,合着眼睛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但是池小雏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从额头到鼻梁到下巴、连带睫毛都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的人。 “怎么又来了两个人。”一个在墙边蹲着的人站了起来,从他开口起就有回声,“你们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池小雏刚想下意识回答,手就被李芗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因为出了冷汗的缘故又冰又滑,那触感就像是一条冰凉的蛇让池小雏一下子闭嘴了。 那个男人走过来:“你们俩知道这是哪么?” 池小雏指了指自己和李芗,然后指了下嘴巴,接着摆了摆手。 那人愣了一下:“你们也是哑巴?” 什么叫也是哑巴? 池小雏偏头目光有些疑惑,就见男人一指墙边的人说:“那你们俩可以和海兰歌做个伴了。他也不会说话,之前还是借了我手机打字才告诉我的名字。可惜我们这里没人懂手语,交流什么的,你们同样可以用手机。” 名叫“海兰歌”的男人正是刚才池小雏看到的那个。他听到声音抬起眼睫朝这边看了过来,性子像是十分高冷,接着冷淡地把视线收回去了。 “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就自我介绍过了一圈。我叫许云飞。”那个男人自来熟地介绍自己,或许也是想缓解呆在这里的压力,“之前我和我的朋友在五阳山爬山,结果不小心失足滚下山,就这么滚进来了这里。我们这些人有些是不小心爬山误入的,有些是井盖被偷了走在路上掉坑里进来的,还有人是逛水族馆走海底隧道进来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在哪。” 池小雏心想掉井盖坑也太倒霉了点。 由于他自己一直保持沉默,导致对周边声音一下子敏感起来。在许云飞说话的过程之中,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声。甚至最后一句现在还在长廊里回响: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在哪……】 【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在哪……】 【……这是在哪……】 池小雏盯着他开合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睛有点发花。 这条路上因为人还挺多的,大多都在讨论讲话,到处一片乱嗡嗡的声音。每个人脸上或是焦急或是恐慌,又或是愤怒和紧张,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说话。每个人的声音交缠在一起伴随回声,就像是暴雨之中不停皱花的湖面。 许云飞说:“总之你们俩来了以后,我们这里就有正好二十个人。这里手机没信号又地形古怪,门和通道这么多,我计划着要不要分成几组人去摸索一下有没有出路,好过于坐在这里等死。” 第4页 许云飞疑惑:“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池小雏收回目光,这里的回声太吵了他有点头疼。这回声似乎有点问题,连他听了都觉得很奇怪。接着点了点头,在乱七八糟的声音中表示同意。 许云飞对他的顺从表示很满意,转头对着走廊里的其他人说:“那我们现在就分一下队伍!海兰歌!你也不会说话,你要不要和这两个新来的一组?” 海兰歌并没有理他,就好像没听见。 “喂!你不但哑巴了还是聋子么?”许云飞见他不应连喊几声,“喂,海兰歌?海兰歌,海兰歌!!” 许云飞喊得特别大声,特别是在喊“海兰歌”这个名字的时候用的力气特别大,导致整个通道都是他的回声: 【海兰歌——】 【海兰歌——】 【海——兰歌……】 这个世道对残疾人总是有几分歧视和刁难的,原本这条走廊里的人气氛就有些凝重,听见许云飞那么大声地叫喊海兰歌,就好像是一片沉闷的气氛中终于有了个笑料调解紧张气氛。这时候通道里的其他人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其中一人笑得最大声,扑哧一声哈哈哈地在走廊里回荡。 名为海兰歌的漂亮男人猛地抬起头,死死看向那个笑得声音最大的人。 他有一双水墨画一样黑白纯粹分明的眼睛,加上皮肤雪白鼻梁又高有点异域气息,导致眼窝看上去有些深邃,这么猛地一看人带来的惊艳感和冲击感是极其强烈的。 那个人被看了一眼立刻哽着脖子收敛,接着又开始不服气,对着海兰歌:“笑就笑一下呗,一个哑巴而已,神气什么?” 【一个哑巴……神气什么——】 【神气什么——】 海兰歌被冒犯了似乎动了怒,立刻起身选择疾步离开,他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池小雏推门进来时候的那扇门。 刚才池小雏和李芗被分到和他一组了,池小雏眨了一下眼睛,没多想就打算跟着他一起走。他心想:残疾就残疾,能长这么漂亮别说当哑巴了,当个植物人都能有饭吃。 许云飞赶紧阻止:“海兰歌你去哪?如果要结伴探索的话,要去也该去没到过的地方啊……” 他话音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许云飞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讥笑海兰歌声音最大的那个人此时突然整个人都垮了,就像是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团成一摊堆在地上。如果不是地上的衣服和皮上的毛发,谁也不敢相信只是一瞬间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一团这样软塌塌的东西。 那个人就好像是脱了一件衣服,把自己的皮给生生脱掉了。 那摊软塌塌的东西身边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发出凄厉叫声的人突然目睹这样的场面像是快要疯了,而另外一个人也被吓得不轻,脸色全部苍白嘴里喃喃:“他怎么就只剩皮了……他的肉呢?!” 然而这句话也变成了回声在长廊里回转: 【只剩皮了——】 【他的肉呢——】 【肉呢——】 池小雏也蒙了,他望着那摊皮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反应,窒息着连要干什么都忘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才造成了那个人的死因。就好像这条走廊里冥冥之中有个怪物,在他们眼睁睁的注视下把一个人叼走吃掉了,把果肉吃了,只吐出了这层果皮。 走廊里已经开始乱起来了,人一旦碰上难以理解的事情是会失措慌乱的。方才提议的结伴探索建议已经荡然无存,所有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开始四下找地方逃跑。 逃跑过程中不知道有谁大叫了一声,可是下一秒那个人又变成了第二摊瘫软的皮。 人类在慌乱的过程中是急不择路的,比起去拉开新的门,更多的人是涌向了当前这条走廊的尽头,那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深处。 池小雏视力很好地看着那片黑暗深处,在他们踏进去的一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原因无他,因为没有声音传回来。 在这条奇怪诡异的长廊里,无论干什么都是有回声的。但是那几个人跑进黑暗中的一瞬间就没了所有声音,就像是在进入的瞬间被橡皮擦瞬间抹消掉了所有存在一般。 黑暗里有危险,绝对不能去! 池小雏一瞬间在心里有了个推断。 身侧名为海兰歌的男人样子不慌不乱,直直伸手把门拉开。池小雏想也不想就跟着他从自己来的方向回去,顺便不忘抓住了身边同样吓呆的李芗,将她一起快速拖走了。 海兰歌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李芗,对于他跟着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进到这条走廊里面来的,对于各自的出身难以预料。 但在门关上随着海兰歌跑了一段路以后,池小雏突然有了个想法。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打了一段话: 【你为什么刚才走得那么快?你知道那个人会出事是不是?】 他把手机强行举到了海兰歌面前,海兰歌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他没有理他权当是空气,仗着自己腿长继续往前走。 池小雏感觉李芗在背后已经跑到要喘气了,但他还是放开她几步追上去。海兰歌很不耐烦他的纠缠,嫌他挡了自己的路伸出手把他一把拉扯着推开了。 第5页 池小雏在他伸手出来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的手真是十分漂亮,本人明明已经长的很出色,那双手更加像是艺术珍品。他每根手指都修长匀称,配上雪白的皮肤就像是一节节上好的羊脂玉雕。 池小雏注意到了他的手,他盯着那手指仅仅看了两秒,突然收回手机打字:【你是弹钢琴的。】 【不,你是钢琴家。你弹了很多年,才导致你的指尖指纹比指腹要浅很多。】 【你对声音很敏感。】 池小雏在海兰歌逐渐变化的目光之中,打下了最后一句话:【这里的回声很不寻常,你猜测这走廊里的声音可能存在某种不利的条件。】 【你根本不是哑巴!】 第2章 回声长廊 由于那些话,海兰歌总算直视了池小雏一次。 因为他出众的视力,也因为他的敏锐。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几个人,可以在他伸出手不到几秒就可以准确看清楚手指间的指纹深浅并判断出职业的。就海兰歌而言,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池小雏这种人。 池小雏说得对,他确实是个音乐家,也确实从小对声音一直极其敏感。 刚才在那个人群聚集的走廊里,几乎每个人行走坐卧都会发出声音,而一旦发出声音则必有回声。作为一个声音专家来说海兰歌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现象,而那种回声也并不像是自然界形成的声音。 硬要说的话,带给他的感觉就是整个回廊都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他们发出每一个声音怪物都会给出连绵不断的回应,而他们所有人现在就在这个怪物的肚子里。 海兰歌看了池小雏一眼,发现池小雏的眼睛不是黑的,而是一种很浅的琥珀色,相信在阳光之下颜色会更浅,应该会接近淡金棕色。 海兰歌别开他继续往前走。 池小雏一把把他拉住了,不顾其正要将自己甩开,用了点力扯下了手机上的一个挂坠。 那是一个海贼王的塑料挂件,池小雏在学校小卖铺里闲来无事扭蛋扭出来的。此刻他把那个坚硬的塑料挂坠握在手里,用力地朝着这条走廊深处的黑暗里一扔。那个挂坠掉进黑暗里以后,传来了哒哒哒哒几下被弹走的声音,声音由长至短,引起了一片悠长的回声。 池小雏悄悄松了一口气,在手机上打字:【看来不是每段黑暗都是危险的,黑暗的前面应该有路,能走的。】 海兰歌:“……” 池小雏试探着问:【我们试试先这条路笔直往前?】 海兰歌皱了一下眉,没有表示反对。 人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从一无所知误入这个奇怪的地方,到见证他人诡异离奇地死在眼前,到迅速分析眼前的局势找出接下来的路。时间看似很短,但最先冷静下来的人活下去的几率无疑是最大的。 李芗依然非常害怕,她刚才目睹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堆皮,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此时她手心冰凉如铁,颤抖地抓住了池小雏的胳膊。 三个人忍住猜疑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始往前走进那片黑暗里。直到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很像是年久失修的医院在深夜里失去了最后一盏顶灯。外加无人说话,黑暗给人带来的窒息感就像是有一吨重的水银挤压走了所有空气。 那段黑暗的路又长又冷,若不是还有李芗一直抓着自己,池小雏都会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 大概走了三分钟以后,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面前依然是一条纯白的走廊。 池小雏:“……” 这看上去有点没完没了了。他站在原地发了一阵呆,突然转头看向身侧。 海兰歌被他看着觉得有些不适,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池小雏心想,他真怕自己一转身连他也不见了。 继续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始终没有找到出路。李芗的状态看上去差极了,她原本就十分害怕还受了惊吓,此时脸色极为苍白不说,额头上的冷汗也一直在冒。或许是周遭的环境太诡异造成的,虽然只是半天过去她看上去已经憔悴了很多。 池小雏拿出手机打字:【要不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海兰歌看到那行字以后居然也没反驳,他随便找了个墙边坐下,侧过头盯着面前一模一样的走廊道路开始沉思。池小雏很识相地没有和他坐在一起,拉着李芗在他对面的墙根处坐下。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点饮料和零食打算补充些体力,还拧开了一瓶水递给李芗,然而李芗却摇了摇头。她挨着池小雏坐下,头一歪闭上眼突然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倒在他肩膀上开始浅眠,整个人看上去累极了。 池小雏:? 这是在干什么? 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女同学过于亲近的行为让清纯男大学生不知所措? 池小雏一下子连零食都忘了往嘴里塞了,想了一小会,还是有点怂,默默把李芗轻轻扶起来靠到一边,还拿了两个背包给她垫着好躺着舒服些。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发现海兰歌正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看。 池小雏心想:……干嘛? 他和他对视两秒,一张厚脸皮也被海兰歌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默默别过头随便看了个墙角。海兰歌目露一些冷淡与不屑,垂下了目光也开始闭目养神。 第6页 在寂静的环境里,无事可做的池小雏脑子里开始思考起来。他心想,如果这条走廊是一个有多重入口的独立空间范围,之前那个山洞应该就是入口之一。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进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没有人给他们任何解释。一切好像是老天随即抓了一批人,把他们丢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陌生环境再让他们进行适者生存。 现阶段这个走廊里能总结整理出来的规则情报如下: 一,主动发出声音的人会死。 二,轻易进入黑暗的人会死。 规则只有两条,很简单,也很直接。 池小雏坐在地上翻了个身,侧身看着尽头处的黑暗默默思考。 第一条规则的应对方法目前只有保持沉默,至于其余的声音,类似脚步声也是尽量能小就小。 第二条规则的应对方法,可以通过发出声音来探测黑暗的地方有没有路,就像是潜艇探测深海使用声呐一样。可要发出声音这就与第一条相违背了,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结果。 池小雏手里抓着那个塑料挂坠,用指腹摩挲着挂坠凹凸不平的地方心事重重。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雏始终睡不着,海兰歌和李芗都闭着眼睛在休息。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惊动任何人地从地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朝着这条走廊前方尽头的黑暗地方走过去。 他往前走了大概二三十米,走得几乎没有脚步声,直到到走廊深处的黑暗前方后,无声地轻轻吸了口气将手里的挂坠投掷了进去。 挂坠被丢进去以后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声音由近至远,由慢至快,最后停下不动也不响了。 池小雏松了口气,这代表黑暗前方是有路的,可以接着往前走。 他转身回去,打算告诉另外两个人这个消息。可这个时候,他背后的黑暗里突然又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一个海贼王的塑料挂件不知道被谁投掷出的,从黑暗里滚了回来,一下一下,弹跳至池小雏的脚边。 池小雏愣了,转头看向不见底的黑暗,那一瞬间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轻,寒毛一根根缓缓地竖了起来。 他背上开始发凉,屏住呼吸弯下腰,将那枚挂件捡起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试验一般朝着黑暗处再次投掷了出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池小雏死死盯着前方,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好像花出了幻觉一般,竟看见黑暗里出现了一只灰败苍白的手。那只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将那个挂坠抓在手里,又玩耍一般投掷了回来。 哒、 哒、 哒、 哒…… 海兰歌是被一阵奇怪的响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池小雏不在,找了一下发现他正站在前方黑暗深处前,背对着他们手里抓着手机一动不动。 海兰歌觉得有些异样,站起来走了过去,手搭在池小雏肩膀示意问他干什么。 池小雏一双眼睛瞳孔缩成一点死死盯着黑暗里,手在手机九宫格键盘上盲打字:【你看不见么】 海兰歌有些不解,看不见什么? 池小雏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黑暗里,另一只手在键盘上缓缓打字:【它在看着我】 什么东西在看着你? 池小雏眼睛痛到几乎要流血,手指尖发白:【它在说话】 【它说 它饿了 要 把我们全部吃掉】 海兰歌抬头看向黑暗里,然而在他的视野里依然是混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的眼皮不动声色狠跳了一下,突然伸手蒙住了池小雏的眼睛不许他再往前看了。 池小雏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想去抓开那只手。 然而海兰歌用力抓着池小雏的上半张脸强迫扳向自己,池小雏之前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本来就眼睛酸痛,被他这样一扳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海兰歌感到手心一热还以为这个小赤佬被活生生吓哭了,顿时觉得有点恶心。 他掐着他的脸把人丢到一边,嫌弃地用力甩了甩手,走回之前他休息的地方沉思片刻,在这条走廊里随意挑了一扇门打开了。 池小雏眼泪直掉,好不容易止住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吓得要命心想越早跑掉越好。于是一把扯起还在睡觉的李芗,不顾她迷糊的状态,另一只手抓起包跟着海兰歌背后慌忙不迭地无声跑了。 为了逃开危险的地方,他们连走了好几条走廊,开了好几扇门。 池小雏惊魂未定的心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没有选择再走进黑暗,而是不断开门走进新的走廊里。 为此他们付出的代价就是穷极一切手段地保持安静,池小雏和李芗甚至脱掉了脚上的鞋,开始赤脚走在地上,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在开了三四扇门以后,池小雏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要被一直困死在这片地方了。因为按照几何空间来说,假设他们没有走进重复的走廊,那按照他们沿路垂直开门过来的方向,几条走廊之间是一定会有直角重叠的。这里是一处异空间的事实可以说是落实了。 池小雏试图和同行的海兰歌对话,不然他感觉自己会被安静和未知给逼疯掉,他的手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我们真的出得去么?】 第7页 海兰歌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冷淡地看着池小雏,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目光有着一丝嘲讽。 他轻轻地伸出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池小雏的手机上点了几下,从认识起第一次做出了回应: 【不然呢】 【你等死么】 海兰歌就好像是生活中特别镇定的那种人。无论你多慌多害怕,身边总有一个抓不到情绪的脸对你的负面情绪一脸鄙夷。这里就一片完全未知的地方,幽闭,黑暗,狭长,而他们这群人好是被突然拽进盒子里的小白鼠,却没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活下去。池小雏觉得自己本应该害怕恐慌,但海兰歌说得对。如果现在不去找出去的办法,难道在这里等死么? 恐惧无用……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觉得自己好多了。 池小雏打字,递给海兰歌看:【谢谢。】 海兰歌对他没头没尾的感谢表现出一丝疑惑,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池小雏收敛起心思,跟着海兰歌背后不出声地静静走着,谁都不敢随意说话,一时之间彼此压抑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连耳朵的鼓膜都是嗡鸣作响的。他牵着李芗的手腕,心里记着来时的方向,猜测他们这一路走来有没有同别人进入过一样相同的走廊。毕竟每一条走廊长得都是一样的,一直直到底黑暗深处,两边全是门。 他有一种想法:现在这样发出声音就死人的规则还不是最可怕的。对人而言最可怕的其实是未知,他们还不知道走廊两边的那些门里到底是什么。 正这么想着,海兰歌推门进新走廊的动作就顿住了。 池小雏在他背后,被他高挑的个子挡住了前面的视线。但是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海兰歌身上出现了一些警觉。 池小雏从他身边钻过去,站在门边往里面看。依然是一条毫无想象力的走廊,只不过这一次,走廊右边的门有一扇是开着的。 因为光线问题,他们站在这个位置看不见那扇门里有什么,只觉得里面漆黑一片,连光亮都照不进去。池小雏心里一跳,他们来的路上每一次进入门后都有关上门,这门开着说明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或者有人刚进去过。 还没决定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海兰歌就率先迈开了脚步朝着那片开着的门凑近了过去。 然后,他直直站定在门口,好半天盯着里面没说话。 见他站着不动,池小雏有些疑惑,也拉着李芗往里面走,朝着往那扇被打开的门里面看去,顿时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地震。 海兰歌依然表情淡淡地,八风不动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门里面这次多了些什么,一个被生剥了皮只有肉的“人”坐在门跟处抵着不让门自动关上,那一团血红的肉就那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更可怕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由于没有了眼皮是整个暴突出来的,宛如死不瞑目般瞪着每一个看到他的人。 过于剧烈的铁锈气息熏得人快要吐出来,池小雏抬起头不想和那双眼睛对视,强行忍住内心翻涌起来的呕吐感。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之中他还下意识挡在李芗面前不让她看到那个东西,可已经晚了,李芗跟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瞟到了。虽然奇迹般的没有尖叫出声,可是咬着下唇的样子看上去随时都要晕过去。 海兰歌已经进门开始检查了。 他蹲下去和那个没有皮的人对视,池小雏强忍着恶心尽量不去看,用手机打字递过去:【你认得他?】 海兰歌正在看这团没皮骨肉的头与身材,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接了过来也打了字:【肉找到了】 池小雏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团血肉居然就是在那个最初相遇的走廊里,嘲笑海兰歌最大声的家伙。当时他只剩一张皮丢在地上,他的同伴还惊悚地问过“他的肉呢”,现如今那个人的骨肉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海兰歌盯着这团东西看,眼中无喜无悲,就像是在看一盆植物。 池小雏看他这个样子,心想如果有找到什么线索,海兰歌在这种极端安静的场合里也不方便说出来。于是他也做了一下心理准备,鼻尖闻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强迫让自己忍住呕吐感正视那团尸体。 当冷静下来以后,池小雏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人被看不见的不可抗力因素强行剥了皮,并且迅速转移走了血肉。人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这地方有一种超自然的存在,随便代指一样东西。 比如说……“鬼”。 可很奇怪,“鬼”现在只是剥了人皮,却把骨肉丢在了这里。 于是池小雏的第二个念头是:“鬼”,应该不代表这片走廊里的规则。 先前池小雏用塑料挂件试探走廊深度,他当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匍匐着的影子。那个影子不成人形,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种动物,更像是一团试图伸出手脚的胚胎。那个影子在黑暗中蠕动,接着模拟出了池小雏差不多的身高,对着他张着嘴型一字字地说: 【我饿了 】 【我要吃光你们】 这无比恐怖和诡异的话当时震撼了池小雏,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以后,会发现这句话也居然给了他线索! 这走廊里的黑暗先前已经在池小雏的目视下吞噬掉了好几个闯入的人。而现在,这团没有皮的血肉却还好好地蹲在这里没有被吃掉。 第8页 打个比方说,假设这一片无尽长廊是极度危险充满沼泽和瘴气的森林,而“鬼”的存在应该是其中独立的一只猛虎。 池小雏想清楚了这一切,忽然抬起头看向海兰歌和李芗,想同他们讲讲自己的看法。但海兰歌也同时看了过来,用不带什么感情的漆黑眼睛与他对视了。 两个人在吐息间四目相对,都在彼此身上感觉到了冷静与思考的味道。就是不知道彼此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海兰歌率先站了起来,抬脚绕过了尸体,朝着里面的那条走廊走了进去。他是真的勇,那个看不见的“鬼”把人剥了皮还抛尸在了这里,他居然就这么敢往房间里面走。 他走进去以后,稍微离那门口的尸体远了点,尽量闻不到血腥气后,居然直接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坐下,闭上眼睛又要开始睡觉休息了。 “?”池小雏迷惑了,大帅哥这是要干什么。 其实海兰歌想的也很简单,“鬼”把人杀了又把肉放在这里,很像是过年藏粮食的老鼠,既然它藏了那总得回来看看。 海兰歌心想,他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呢。 由于不能说话,彼此之间交流有点问题。池小雏猜不到海兰歌到底要干什么,想了想他拉着李芗也一起在他不远处想要坐下。 只不过就这么睡在有尸体的房间内还是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至少李芗看起来就不太好,她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池小雏看着她,发现她肤色苍白嘴唇发干起皮,连眼睑底下都是青黑色。由于一直都没进食,她看上去就像是快要虚脱了,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池小雏心里有些担心,拿出手机打字:【你需要休息。】 李芗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我们一起休息一会儿,我看着你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离开好吗?】池小雏询问。 李芗眼圈红红的,似乎在纠结,许久以后总算看着池小雏点了点头。 池小雏松了口气,拿出一小瓶草莓牛奶和一块纸包的小蛋糕递给李芗。李芗接过以后捏在手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忽然缓缓地低下头。 池小雏一开始以为她在哭,接过靠近过去才发现她一坐下居然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到了。 海兰歌在边上看着,估计内心已经认定了他俩是小情侣,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和轻慢,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睡下。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海兰歌——” “海兰歌——” 海兰歌在浅眠之中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声音,他灵敏性很强,一下子就张开了眼睛,忽然与一张凑近的大脸对视了。 那张脸离他只有一厘米,在双眼对视间海兰歌可以看到他浑浊的眼白与有些涣散的瞳孔。 突然从睡梦中张开了眼睛就对上这样一张人脸,让海兰歌的眼睛直了一会儿,一下认出来这个人居然是许云飞,那个进来时还十分热心多事拉着他讲东讲西的男人。 海兰歌见到是他以后,皱着眉后退了一点,他不喜欢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许云飞见到他后退,缓缓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他打开了备忘录,手指颤抖地在触摸屏上写字: 【有、wk9dw%……¥鬼】 海兰歌看着那乱码打错的字,盯着他发黄颤抖的指尖看了一会儿,屈尊降贵地点了点头,示意为他知道了。 许云飞见他点头,眼球转动了一下,僵硬地在手机上写下字:【快、%$走kpihf】 海兰歌盯着他,听从他的劝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了眼靠在一起睡着了的池小雏和李芗,见他俩没醒,也就打算抛下他们俩独自在这儿,先跟着许云飞后面一起离开了。 许云飞双眼发直,步伐有些虚软。他走在海兰歌身边有些不协调,时不时一瘸一拐等着海兰歌跟上自己。海兰歌装作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两个人一起走到门边。 “海兰歌……”许云飞好像就只会说这一个词,伸出脚要迈出门去。 突然间,海兰歌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他猛地一脚踢中许云飞的屁股把人狠狠给踹飞了出去!接着他又把门口压着门的没皮尸体一脚带着勾进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他这一套动作水到渠成一气呵成突如其来,没给许云飞留任何可以反应的机会! 许云飞开始在门外敲门,他一下一下地敲得很用力,就像是要把门砸破。 “海兰歌——” “海兰歌——” 他的喊叫以两声为一组,之后间隔好几秒才会接着喊两声。 “海兰歌!!!” “海兰歌!!!” 海兰歌用背用力地抵着门,脚下是尸体,他皱眉伸出手捂住了自己嘴,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任何动静而发出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关进展会比较快 因为第一关是筛选关,不给余地,直接淘汰掉不合格的人。 第3章 新手关通关 池小雏是被一阵巨大的撞门声和叫喊声给弄醒的。 他惊醒过后,就看见海兰歌一个人在那里用力抵着门,皱着眉头捂着嘴不说话。门好像很快就要被撞破,来不及多想池小雏赶快跑了过去,跟着海兰歌一起把门抵住。 “海兰歌——!” “海兰歌!!!” 第9页 门外的叫喊始终不停,虽然池小雏刚刚醒,但是对于门外是什么东西脑子里立刻有了清晰的想法。这可是片发出声音就会死的空间,门外敲门叫喊声这么大,敢这么做还不怕死的,也就只有“鬼”本身了! 池小雏感觉门一下下撞着后脑勺让他眩晕想吐,偏偏门外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尖锐,还带着回音一波波地震荡开来。 “海兰歌!!!” 池小雏用力咬牙抵着门,低头看到了脚边上被剥了皮的尸体,在震荡之中突然之间对上了海兰歌的脑回路。 “鬼”之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把这人给杀了,又单纯剥了皮只把骨肉带走。这个行为可以推测出来两个信息: 第一,鬼杀人应该有限制,比如一次性只能杀一个人。不然若真那么无敌,那么当时全走廊的人都无法幸免。 第二,那个鬼应该拿这个血肉有用,不然不会只把血肉带走藏起来,留下别人的一张皮在那里。 人在极度恐惧中很难保证冷静思考,应激之下池小雏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接着又卡了壳。他看向身边捂着嘴皱眉的海兰歌,心里想,外面那个鬼那么大声的叫他的名字,一定是非常地想杀掉海兰歌。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外强烈的撞击和喊叫声才停了下来。等到回声也渐渐消失,海兰歌才不再抵着门,重新坐了下来。 池小雏已是一身的冷汗,他拿出手机飞快打字:【你是不是领悟到什么规则了?】 海兰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最后还是对着池小雏伸出了手。 池小雏连忙把自己的手机奉上。 海兰歌在手机备忘录上缓缓打字:【那个东西,应该会被声音吸引。】 【一旦说话就会被打上被杀标记。这条走廊的回声可以把声音无限扩大,所以无论在哪条回廊之中,鬼都可以快速找到人。】 他缓缓打着字,手机屏幕的光落在海兰歌纤长的睫毛上,把他带了点异域风情的深邃面容映得就像是美术馆里的雕像。 池小雏看了他两眼,觉得他好漂亮,又觉得自己他妈的在想啥呢,继续低头看手机。 【我怀疑,鬼的本体应该像一张人皮。它可以撕了别人的皮再附身在血肉身上,就像一件衣服一样被穿上。等把尸体控制成自己的傀儡,就能在其间随意调换穿梭。】 池小雏看到这里心头一惊,他直接伸出手过去在屏幕上戳戳戳。 海兰歌看他一下子靠过来有些想避让,然而手机还在自己手上,就见他贴着过来靠着自己,用手指点出一行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云飞早死了,被活剥,他是披着鬼皮的人。】海兰歌远离一些继续敲字,【我已经被盯上了。】 看到那行字,池小雏悚然一惊,抬头去看海兰歌却撞上了他也望过来的眼神。 两个人对视间心里突然想到了同一句话: 等等。 海兰歌心想:“鬼为什么不杀他要杀我?” 池小雏心想:“鬼为什么不杀我要杀他?” 此时这条走廊里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就算是被选上概率选择也是三分之一。如果海兰歌被鬼想带出去杀掉不是巧合,那就是这其中有某个被选定的理由。 海兰歌眼中出现了深深的怀疑,他提起一些警觉伸出手打字:【把你进片空间的前后经过告诉我。】 池小雏不敢大意,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打字,把自己是地质大学的学生,今天跟随几个组员一起出来勘测的事情简要和他描述了一下。 池小雏边回忆边敲字:【我跟着几个组员进入了一个山洞,山洞里越走越黑,我和逐渐他们失去了联系。我往前追着他们跑的时候就进入了这里。】 海兰歌的眉宇皱了起来。 【然后】池小雏打字的时候手指停了,他感觉肺部渐渐一片冰凉,像是无形之中有个人伸出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他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然后我边大声喊同学们的名字,边朝着里面走……】 海兰歌盯着“大声喊”三个字看了两秒,缓缓地抬起不带喜怒的眼神望着他。 池小雏动了动嘴,都来不及打字了,匆忙之中试图用口型同他解释:“我……我不是……” 海兰歌看他的眼睛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他拿过手机:【鬼会被声音吸引,一旦说过话就会被杀。你早已经具备死亡条件,随时都可能会死。】 池小雏看着他打下的那行字发呆。一个已经在砧板上被按住无法逃脱的人,自然不需要鬼去费力诱骗说话杀害。鬼想要杀的,那个是从一开始起就独处,没有说过任何话发过声的海兰歌。 已被打上死亡标记的池小雏下一秒就有可能死亡,他呼吸陡然有点加快,抬手一下子按住自己的口鼻,不想让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太大。 两个人背抵着门,脚下是一具凉透了的没皮尸体。池小雏连这尸体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就马上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了。 海兰歌看着他,如果按照理性思考他此时应该离池小雏远一点。因为鬼上身的方式是剥皮之后附身上去,再把血肉变成自己的傀儡。池小雏如果下一刻就死了,那他则会受到不小的安全威胁。 可是他望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年轻男大学生,又看着这片没有尽头没完没了的走廊,心里一下子有点不是滋味。 第10页 放弃一个人是很简单,但是如果一步步放弃下去,最后他也将无路可退。 海兰歌在心里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地方没有提示,也没有任何介绍,所有一切都是未知,得靠他们自己去猜盲点。他抬头看了一下走廊的天花板脑子飞快转动,几分钟后,他果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个一直被他俩忽视的问题。 他近乎抢过池小雏手里的手机打字,发现个这家伙看上去虽然还好,但手心此刻已经冰得像块铁:【你不是和同学走散了吗?那你是什么时候遇上你的同学的?】 池小雏一怔,打下字:【就在我走进走廊不久,我大声找人的时候,她突然就来了。】 打完这个以后,他自己也盯着那行字不说话了。 海兰歌上一行字还在备忘录上没有删除,此时映着这句话历历在目,显得是那样刺眼:【鬼 会被声音吸引】 两个人缓缓扭头,看向之前一直被他们遗忘,倒在一边地上昏睡不醒的李芗。 刚才经过了那么大的敲门声和喊叫声,连池小雏都被惊醒了,而这个姑娘居然一直倒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一样。 池小雏盯着她看,忽然记起来一个诡异的地方。他和海兰歌都是后续死了人才猜测推断出来鬼杀人是与声音有关。可李芗到底是为什么才能一开场就冲出来捂着自己的嘴,警告自己不许发声的? 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多呢? 池小雏和海兰歌两个人后背不知不觉开始紧紧抵着门,门外关着的是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的许云飞。而门内,除了他俩和一具尸体以外,还有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 这片诡异的寂静没有维持很久,趴在地上的李芗指尖忽然动了动。她缓缓地抬起手,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姿势将自己扯了起来。她苍白细弱的手掌撑住地,整个人像是一只贴地爬行的苍白蜘蛛。咯咯几声作响以后,她总算把自己重到抬不起来的脑袋给立起来了一些,一头长发垂在地上散成了一摊。 由于头发的遮掩,池小雏根本看不见李芗的表情。许久她拧了一下,然后居然张开了嘴说话了:“池小雏……池小雏……” 披着鬼皮的人,只能重复附身者生前最后说过的话。李芗努力地想要站起来朝着这边靠近:“池小雏……池小雏……” 那一刻池小雏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李芗早就死了。早在她进入这片走廊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因为害怕大喊大叫过。或许她临死之前还哭喊着池小雏的名字,导致吸引来了脏东西将她直接杀害了。 鬼化为了一张纤薄的人皮,套上了她没有皮肤血淋淋的身体。一点点贴着肌理轮廓模拟出了她的鼻子眼睛,她的手指脚踝。那个东西完全得到女孩身体的鬼行尸走肉般走着,直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池小雏一直以来都和披着鬼皮的人在一走,那个东西还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跟着他去往了人群最多的地方,又被池小雏带在身边一路。 “池小雏——!” “池小雏!!!” 在“李芗”动起来的一瞬间,海兰歌猛地把两人背后抵着的门扯开,用力把池小雏推了出去。 而门外许云飞居然还没走,藏在外面一直等机会!在他们开门的那一瞬间,池小雏就猝不及防地摔了出去,砸进了许云飞冰凉的怀里。 许云飞已经是个死人了,鬼皮盖在他被活剥下来的肉身上,将他变成了一具傀儡。他是真实存在的,也是灵异的产物。若是披着人皮的鬼尚且还会是空心的,可披着鬼皮的人行走坐卧都是有实体的。 撞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池小雏脸上闻到了极其冰凉的血腥味,他脸贴进许云飞胸膛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成年男人骨骼肌肉该有的坚硬,而是感觉自己用脸埋进了一块开始腐烂的猪五花肉。 在那种恶心泥泞的窒息之中,是海兰歌用力扯了他一把。他躲开了扑上来的许云飞,揪起池小雏对着他比了个匆忙的无声口型:【跑!】 池小雏迅速反应回过神来,海兰歌推开他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过去,直接拉开了走廊里随便一扇门,迅速投身了下一个走廊。 池小雏在临死关头也爆发出力量,转头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一个是还没有说过话,还不能被掌握的猎物。 一个是已经说过话,只要愿意就随时能剁掉的砧板上的鱼肉。 许云飞视线茫然了一下,朝着海兰歌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而在地上贴地爬行的李芗也终于立了起来,她的头看上去很重。进入这片回声长廊的女性相对较少,而这其中李芗是头发最长的,足足长到了腰间,她变成鬼的傀儡以后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头发的重量。 于是她每走一步,头上的头发就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 李芗掉下的头发在地上铺成细密的黑色地毯,隐约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散开就一起脱落的头皮。就这样一个娇弱的美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头皮坑坑洼洼头发掉得稀疏的女鬼。 她抬起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池小雏……池小雏……” 看着同学变成这样实在是非常难过,可求生欲让池小雏当机立断,拉开一扇门就拼命朝着里面的走廊跑,心里一边努力飞快地思考。 刚才海兰歌让他跑,是因为鬼应该不可能隔空靠着意念杀人。它如果真那么无敌干嘛要被回声吸引,直接听到声音后一个念头不就可以把人弄死了! 第11页 那么由此可推死亡条件就多推出了一个,被杀的人,必须和鬼或者鬼的傀儡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刚才还行动非常迟缓的李芗突然跑得飞快,速度不亚于它剥皮,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池小雏身后,用苍白的手抓住了他打开后即将关上的那走廊扇门。 又是一个瞬间,鬼眨眼就缩短了和池小雏的距离,池小雏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加快脚步一下子爆发出力量,求生欲令他一下子再次提升了速度。反应力也提高到极致。他又是拉开了一扇走廊中的门,把自己和李芗隔离在了两个空间里。 等进入新的走廊以后,他又拉门又进,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七拐八拐地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方向。 大概剧烈高速奔跑了五六分钟以后,池小雏因为急速奔跑外加开门,都快憋不住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声了。他不敢大口呼吸,怕声音太大引来脏东西。他捂着自己的嘴强行压着声音不能外泄,支气管像烧着了似得一时间感觉肺都要炸了。 闭嘴,安静! 池小雏满头大汗捂着自己的嘴,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可以说话,哪怕死了都不能出声! 再次急速奔跑了几分钟,好几次池小雏都感觉女鬼快要追上自己了,又被他一个拐弯拐进一扇门内跑进新的走廊。 在奔跑之中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雏体力再好也终于觉得如果再跑下去,比起被女鬼撕掉之前自己要率先因为支气管破裂而死掉。他咬牙冲进一条新的走廊,随机找了扇门开了。等进门以后他就把门一关,抵着门滑坐了下去。 “吱呀——” 在池小雏抵着的门外,这条走廊被推开了。一个轻得几乎快没有重量的女孩飘飘忽忽地走了进来。只是十几分钟而已,李芗已经瘦到皮包骨。仿佛在追逐过程中她的那层皮消耗了不少骨肉的能量,把她内里吃到所剩无几了。 李芗整个人此刻宛如像是一张贴在白骨上的纸片,她暴突出的眼珠转了几圈。面前是一条笔直延伸到黑暗深处的走廊,走廊两边照例是一扇扇可以打开的门。 “池小雏……” “池……小雏……” 她的声音幽幽回荡在走廊里,带起一片诡异又空洞的回声。她以两声为一组,不停地叫着,试图等来一些回应好确定猎物的方向。然而没有声音回应她,于是她开始一扇扇门打开。 “池小雏!” “池小雏!!!” 池小雏身上早已经被打上了“可杀”的标签,他蹲在门背后等着鬼来开门,只需要再一个照面他就会被鬼生剥下皮然后被附上身成为新的鬼傀儡。 这么下去,甚至连海兰歌说不说话都没有关系了。 因为在这片空间里,鬼的傀儡只会越来越多。人到了空旷的陌生环境里第一反应当然是呼喊求救,只要鬼愿意,它会把那十七八个人最后都会变成自己的傀儡! 那么多个傀儡散布在这片回声长廊里,而且全都是披着鬼皮的腐烂血肉。他们会行尸走肉般集合在一起把海兰歌包围起来,或是一人一刀让海兰歌在剧痛中发出声音,或许是多番折磨将其直接弄死,总会有办法。 海兰歌……池小雏捂着嘴巴压抑住喘气,至少现在自己还是活人。如果他现在再死了,那个陌生的男人活路或许就更少了。 李芗又在外面推开了一扇走廊中的门,逐渐靠近池小雏。快要死到临头了池小雏还在想别人的事情,但或许就是这个行为冥冥之中帮了他,因为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居然耳边真的听见好像有人在喊海兰歌的名字。 “海兰歌……” “海兰歌——” 被鬼披着附身的李芗一下子抬起了头。她竖起耳朵,听着那回声在长廊里不断回荡。鬼感知了一下,确定了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她的任何一个傀儡发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个活人在叫喊。 “海兰歌——海兰歌——” 李芗没有多想,或许是“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被简单的机制牵引着的不可抗力因素,她注定会被声音吸引,也注定无论在哪里,都可以通过回声锁定那个声音发出的位置。 鬼那只枯槁只剩白骨的手在一扇门前停留,缓缓收回,瞬间朝着那个在走廊里大喊大叫“海兰歌”的声音源头狂奔了过去。 池小雏还在门内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半天过去了都没有人来杀自己。他不敢开门,怕李芗此时就沉默地站在门外守着他。等到五六分钟后彻底四处没了动静,他才平息了呼吸站了起来,脚有些发软,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走了去。 安静到极致是会令人窒息的。 池小雏心力交瘁,他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很短时间之内眼见着同学死了,初次认识的海兰歌生死未卜,而自己或许下一秒就要被刀掉。他现在很想放肆说话,也很想去找唯一还认识的海兰歌,于是下意识随机打开了一扇走廊中的门。 他本以为,这次迎来的又是没完没了的相同走廊,然而一切却变了。 池小雏这一次拉开门后,一脚踏进的是一片浓郁的白雾之中,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什么都没有。 “什么东西?” 池小雏莫名其妙,等他回头过去发现门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直往前走的一条路。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有回声长廊的教训在那里也不敢随意说话,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任何提示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叮——”的一声。 第12页 池小雏眼前一花,一行行字就从白雾之中浮现了出来: 【欢迎来到无尽世界!】 【恭喜被选中者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新手筛选第一关《回声长廊》】 【此关通关人数:4/24】 【您的反应能力与适应能力已达到无尽空间通关标准,已获得进入下一关资格】 【新手筛选关不可退出】 【您已自动进入下一关,场景加载中!】 第4章 真假佛 池小雏还是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没了。他死死盯着这这几行字飞速思考,还没理解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突然通关了呢。 什么是关?他这是在什么游戏里么? 正当池小雏疑惑的时候,白雾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海兰歌人美个子高又一脸冰霜,好看到连眼睫毛都是翘的。他看着傻傻望着自己的池小雏,又偏头看了一下白雾中的那几行字。 几秒以后,他主动开口:“没猜错的话,你可以说话了。” 池小雏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他的声线与其说是磁性更多是偏优雅,就像是擦过鹿皮绒布的大提琴弦。 听见他出声,池小雏居然立刻就相信了。他也没有怀疑他是被活剥后的鬼冒充了来骗他的,连忙问:“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怎么就过关了???” 海兰歌淡淡地说:“许云飞刚才来杀我时候,我趁机抢了他的手机。顺便还把他在门外喊我的声音给录下来了。” 池小雏目瞪口呆。 “然后我把手机开了外放,丢进了黑暗深处里。”海兰歌不是很在意的描述。 早在一开始,海兰歌就猜到了他们与那片回声长廊的关系。长廊是一个充满机关的迷宫盒子,鬼是被放进盒子里的捕猎者,而他们就是被捕猎者追逐的猎物。 鬼作为捕猎者可以击杀他们,并且逐渐把猎物变成自己的眷属,一旦继续玩下去人数的天平会渐渐倒向鬼。同样,在猎物全都手无寸铁无法反抗的局面里,能够利用来破局的就只能是机关盒子本身。 那片黑暗里深藏着的怪物是可以吞噬掉人的,一旦进去就没有回头路。海兰歌只是合理猜测,被环境和规则限制住的不只是他们,还有鬼。 池小雏半天才缓缓问:“那你是怎么保证鬼一定会被黑暗吃掉的……我们第一次进黑暗里的时候不也没事么,当时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海兰歌斜眼看他说:“所以我折返回去,把房间里那具没皮的尸体拖出来当饵料丢进去了。” 黑暗深处的怪物从天而降一块去皮腐肉,被吸引过去吃东西,吃得正过瘾又闯进来一个,那不就顺带一起吃了。 池小雏依旧处于震惊状态:“……” 海兰歌见他半天傻乎乎的,也懒得再多解释。他看见白雾尽头似乎渐渐有些散去,心知那是前方道路,于是抬起脚往前走。 池小雏连忙追上去:“那个,海哥!” 海兰歌瞥他一眼:“我不姓海。” “?”池小雏想那他姓什么,莫非是复姓,“那,海兰哥哥?” 海兰歌皱眉更深:“我也不姓海兰。” “哥哥。” 池小雏一边走一边追上他,“哥哥,总算有机会能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池小雏,池塘的池,雏鸟的雏。” 本以为这位哥哥会嘲笑自己的名字像女孩,这可是池小雏从小到大都经历过的事情。但转念一想海兰歌这个名字也没有阳刚到哪里去,遂放心地说:“我刚才看见除我们以外还有两个人过关了,说不定会是我的同学。我们可以等等他么?” 海兰歌想了一下说:“不一定。我们进来的地方各有不同,出去也不一定会分到一起。” 池小雏心里顿时有些空空的,问:“那你是从哪里进来这里的?” 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不小心掉井盖的? “开车去音乐会,进了一条隧道。”海兰歌平静地说,“十分钟的隧道一个小时都没开出来,下车看了一下,回过头车已经不见了。” 他顿了顿:“手机和钱包都在车上。” 池小雏心想,难怪他要抢许云飞身上的手机,原来是自己没有。不过他在那种危难时期还能做到把许云飞关在门外,扣留下无皮尸体,顺便再把人家手机顺走,真是一气呵成外加心理素质过硬。 如果不是他那一波反应及时,若没有保住那具还没被附身的无皮尸体用来投喂黑暗怪物,可能他们就少了一份生存下来的筹码。 池小雏接下来默默闭上了嘴,他们沿路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雾气完全散去,面前出现了一条清晰石子路。 不再是苍白无趣的走廊,也不是无尽的门和建筑,更没有黑暗。 石子路的两边是青竹和翠木林,可以遥遥望去路的远方有很多古式的亭台楼阁建筑。天地间此时恰好落了一些小雨,将远处参差连绵的楼阁和近处生满翠林的石子路都氤氲成了一片柔和的景色。 池小雏目睹眼前的画面,恍然地说:“哥哥,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就最后一个了。” 海兰歌倒也没拒绝:“问。” “李芗……就是我那个女同学。”池小雏有点难过,“她都被鬼附身了,为什么最开始见了我却不杀我?” 海兰歌其实心里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暂时没有确切地答案,只能从理性上分析说:“她是个女孩,一个人单独走目标太大。毕竟鬼的目标是杀光所有人,或许不急你一个。” 第13页 池小雏垂下眼睛:“嗯。” 破开浓重的迷雾,池小雏与海兰歌两人一起走在那条石子路上,一路上下了一些毛毛细雨,两人没走多久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高高的牌匾门栏,就像是一道关卡一样拦在了路的尽头,里面则是像古镇一样的建筑。 池小雏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字念了出来:“贪嗔痴。” 海兰歌抬起双手合了个十闭上了眼念了一句什么话。池小雏见他这样,也连忙双手合十,等到自己行完了礼以后,海兰歌才缓缓说:“贪嗔痴是佛教三毒,又称三垢,此毒残害人心,使人沉沦生死轮回。以此写在牌碑上寓意一入此门便去除恶之根源,定当潜心向佛。” 池小雏点点头,他虽然不信佛,可是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是佛教徒,家里有着供奉不说,每到初一十五还会进香斋戒。久而久之,虽然他是唯物主义社会青年不咋信,但也心里有点敬重。 海兰歌:“走吧。” 走进这处古镇以后,池小雏才发现这里的奇怪。一连经过了半条街,街上十几座屋子,居然没有一间是民宅,全都是寺庙。 大大小小的寺庙一间又一间地叠在一起,乍一眼看过去全都在里面供上了佛像。此时屋舍间的青石路上又恰好下了点小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一下子被蒙在烟雨中。 这雨不大,可是一直淋也不行。池小雏说:“要不我们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海兰歌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向了路边的一处庙中。池小雏走得比他快些,几乎是跳着进入了门槛里。他望着屋内香台与上面供奉着的佛像,也没多想,就跑过去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拜了一下。 海兰歌站在门口直皱眉:“你知道这是什么佛么,就乱拜?” “啊?”池小雏转头,“我外婆以前和我说,入庙要必拜的。不然就是对佛祖不敬,不对么?” 海兰歌看着他没有回答。 池小雏拜完以后,看到香案上有些还算新鲜的贡品,跑过去拿了一个苹果直接递给海兰歌:“对了,你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 海兰歌这才也走了进来,在蒲团上跪着拜了一下,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苹果:“你的胆子是真的很大。” 池小雏有点茫然地说:“没办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还没彻底搞清楚状况之前先把自己给愁死了。” 他也拿了个贡品,坐在蒲团上和海兰歌边吃边说话:“这到底是是哪儿啊……哥哥,你说到底是谁把我们拖进来的?” “也许是刚才进来时候的那种白雾。或者是操控白雾的人。” “那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啊?” 海兰歌吃着苹果,他动作文雅极了,像是从小就受到过最严格的教育。就算是最危难的情况也没见他失态过:“人的选择应该是随机的,每个人都不特殊,要不然不会一口气把你们同学六人组都给圈进来。” 池小雏听他提到自己的同学们,心里黯淡了几分。 如果真有机会回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李芗的朋友们和家属。 海兰歌说:“无论是谁把我们带进来的,不管他目的是什么,首先至少表面上不会选择残疾,上一场在场的没有人是真哑巴。” “接着应该就是靠机制淘汰掉一些表面上看不出来的缺陷。比如说,智商。” “上一轮筛查的是我们的反应能力。拖我们进来的人应该是故意不给我们任何提示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去适应和探索,能够最快适应环境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他话一说完,就看着池小雏定定地望着自己。 海兰歌眯了下眼睛:“干什么?” “没事……”池小雏把那个贡品吃完,“就觉得能和你正常交流,感觉真好。” 上一场除了鬼带来的压力以外,最让人窒息的还有黑暗与安静。 海兰歌漠然,与他一起坐在佛庙之中吃着苹果等待雨停,在慌乱与恐惧逃生之后,此时的场景竟然有一种难言的和谐与平静。 池小雏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看座上供奉的佛像,觉得它慈眉善目脸带微笑,看得人心里平静。于是他又对着佛祖拜了一下,起身以后走到门口往外面看。外面是重重叠叠的山门寺庙,池小雏深吸了一口带着水雾的空气,忽然视线凝在了其间最高的一处佛塔上。 他看到佛塔顶上似乎有一块牌匾,蓝底金字,似乎画着一些扭扭歪歪的花纹。 “唔……”池小雏用力眯起了眼睛,“海兰歌,上面那个是不是字?” 海兰歌闻言走过来站到门口,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顶多也只能看清楚塔上面有块牌子:“你能看得清?” 池小雏使劲儿眯着眼看,接着点头:“额,勉强吧,也不是特别清楚……需要我画下来给你看么?” 得到认可后他拿出手机,依然是没信号。他叹了口气,打开备忘录画图功能开始在上面边临摹边画。以他的视力看过去都有点吃力,但最后还是把那块牌匾上的不明字符都画下来了。 海兰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就距离来看,那就好比池小雏站在了平地上,却看清楚了一栋十八楼高的窗户上贴的A4公告纸。 海兰歌:“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这视力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离谱。 第14页 池小雏想了想:“遗传的吧,我爸是射击运动员。” 海兰歌:“国家队的么?” “做过。”池小雏笑了,“现在是射击俱乐部的教练员。” 海兰歌遂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去看那些被池小雏写得歪七扭八的字,看了好一会儿以后说:“这是梵文。” 梵文是佛教的专用语言,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原以后,被古时候的高僧用来书写经文。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记载过,梵文一共四十七个字母,是很不容易被掌握的生僻语言。 池小雏想了想,觉得这是一条线索。他们应该去寻找一下能够解开这些梵文的方法,比如说字典或者经书之类的。 池小雏说:“这里这么多寺庙,说不定有藏经阁,我们去找一找梵文词典吧?” 他这么说了,没想到海兰歌缓缓摇了摇头,居然垂眸看着那些文字直接翻译了出来: “……此处乃无间炼狱,禁锢千佛千庙,罗刹夜叉穿行。闯入者需断绝贪嗔痴恶念,大礼叩拜七七四十九座无上真佛方可渡厄离去。” 池小雏颇为惊讶:“你会梵文?” 海兰歌收回目光:“会一点。” 池小雏望着他好半天,结合他之前说自己不姓海,突然说:“哥哥,你不是汉人吧?” 海兰歌淡淡地看着他。 “我们系历史课上讲过,梵文是满蒙藏贵族必须学的祭祀语言,而满人在其中又最信佛。”池小雏猜测,“你是满蒙人吗?” 被他说中以后,海兰歌平静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池小雏收回目光,拍拍他,“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海兰歌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弱智。 两个人互报了一下家底,像是一下子又对彼此了解了许多。 “也就是说……”池小雏掐了一下手指,“现在这里有上千座庙,我们只有拜完了四十九座佛才能通关?” “应该是吧。”海兰歌转头看庙里那个被他们拜过的佛像,“我们运气很好,至少入庙拜佛这件事应该是做对了,没踩雷。” 说话间,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了,两人一直留在这个庙里也不行,想要找到出路还得到处转转。 池小雏想着海兰歌在之前那关对他们吃零食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于是打开背包,把案台那些新鲜的水果贡品都装进去了。抬头面对海兰歌一副难懂的目光,他笑了一下露出点小牙尖儿:“留给你吃的。” 不得不说,池小雏笑起来还是很有感染力的。他不属于俊美那种类型,脸型小,连五官轮廓都是柔和的不具备攻击性,看上去就很显小。外加他性格轻快,一旦笑起来的时候就很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海兰歌盯着他那张脸看了两秒,眼中的冷漠稍稍缓和了一点。要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小,长得和个少年一般,他也不会容忍一个男的一直追在背后叫哥哥。 雨停以后的街道上呈现一种冷淡的青灰色,鼻子里隐约可以闻到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单看这一点和周围的环境,没有哪里像那个线索规则中描述的“无间地狱”。 海兰歌和池小雏慢慢地在街道中走着,然而他俩还没走多久,忽然海兰歌耳朵一动把他拉住了:“站住。” “怎么了?” “前面有人跑过来了。” 海兰歌耳力超群,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从路的尽头远处朝他们跑了过来。 那群人边跑边哭嚎尖叫,后边正追着一个极其醒目的大怪物。 那个怪物足足有三四米高,呈半人形,全身漆黑,有着一头蛇一般的红发。它脸上长着鸟一般的长喙,手脚都是钩爪,背上生了一对漆黑的巨大鹰翼。 那个巨大的怪物宛如恶鬼一般,扇动着翅膀扑上来逮了逃亡人群中最末的人。它抓起了那个人抛飞到空中,接着张开巨大的喙将那个人叼在嘴中撕成了两半,直接吞下。 霎时间鲜血溅出半个街道,把地上的青石板尽数染红! 池小雏视力极好,在那个怪物吞食下人的时候,甚至看到了它喉头的浮动。那是被撕开腰斩以后还没死的人最后的挣扎。 海兰歌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出了那怪物的真名:“……是罗刹!” 池小雏彻底傻眼道:“啊……啊?啥刹?” 海兰歌恨铁不成钢:“你在等什么?跑啊!” 池小雏在发愣间被海兰歌扇了一下后脑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立刻转身狂奔成为了逃亡之中的一员。 第5章 罗刹与夜叉 “ ——此处乃无间炼狱, 禁锢千佛千庙,罗刹夜叉穿行。 闯入者需断绝贪嗔痴恶念,大礼叩拜七七四十九座无上真佛方可渡厄离去!” 池小雏在逃亡期间脑子里不断回响这段话,他心想这就是罗刹啊?! 这伙跑来的人粗略一看就有二十多个,够得上一个旅行团了。如此黑压压地在一条小道上跑,挤在一起完全没办法彻底逃亡。 于是跑在后面的人就开始挤压前面的,更甚者跑得快的那些人居然直接拽着前面的人往后推,以此让自己逃到更前面去。 其中有一个瘦弱的人被一个高个子又强壮的家伙拽住了衣领子,突如其来的就被甩飞到最后。被那四米高的怪物直接用钩爪抓住,攥在手里鸟嘴一吞瞬间吃掉了。 第15页 鲜血刹那飞溅如落樱,池小雏回头时看不下去了:“喂!你……” 海兰歌看着这一幕也皱起了眉,心里成算他俩的体力在这二十多个人里面不算是最佳的,如果要一直这么追逐战的话,早晚会是被人群踩到后面的那一个。 忽然间,他心里突然福至心灵,大喊道:“全都躲进寺庙里!” 道路两边沿途全都是寺庙,根本没有其他的建筑。听见他的声音以后逃亡中绝望惊恐的人们纷纷推开一间寺庙门跑了进去,有的跌跌撞撞,有的连滚带爬,每个寺庙里都分别藏了三到四个人。 在人陆陆续续躲进庙里以后,街上一下子都空了出来。 池小雏站在寺庙中喘着粗气转头往外一看,那个长着翅膀和鸟嘴的大怪物居然没有追进来,就在外面盘旋着。它发现自己吃不到人以后,从嘴里发出愤怒的尖哮,扇动着翅膀从这条街飞走了。 看来和海兰歌推测的差不多,躲进寺庙里这个行为是安全的,这个怪物貌似不会进来。 再次入庙以后,池小雏刚想说话,却发现海兰歌面色凝重地大步走到佛前的蒲团上,伸出双手交叠在额前,跪下对着佛像进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见他那样,池小雏也不敢怠慢,立即在他边上的那个蒲团上也跟着跪下,学他一样实行了三拜九叩礼。 那两个跟着他俩进庙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其中一个喘着气问:“你们在干什么?” 池小雏回复了一下呼吸:“我劝你们也赶快来拜一拜,这鬼地方邪门的很,有些平时不在意的事情应该也要多注意点。” 那两个人也是不愿意再冒险,马上照着他们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学着他俩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佛祖争分夺秒快速叩拜行礼。 礼成后,池小雏问:“歌哥哥,你认识罗刹?” 这话听起来像海兰歌和那怪物是熟人一样,而且“歌哥哥”是什么鬼,咯咯咯地像个母鸡。 海兰歌眼神里充满嫌弃,嘴上却依然解释了:“罗刹是佛教中的恶鬼,佛经里描述过罗刹喜食人血肉,可以飞空,是地狱之中的狱卒。” 池小雏明了了,罗刹身为地狱恶鬼当然会畏惧真佛。他呼出一口气说:“看来藏进佛庙里是躲避罗刹的正确办法。” 那两个人跟着他们一起进庙的人是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的看着他们说:“那个谁?” 池小雏朝他望了过去:“额,你好?” “我叫王顺平,她叫小七。我们是一个旅行团的。”那个名为王顺平的男人说,“我们本来是组团去滇藏旅游的,一个团二十多个人,结果我们进了一个钟乳石洞里,出来就变成这样了。你们知道这是哪么?” 池小雏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不知道。正纳闷着呢,我们也是刚进入这里不久。” 王顺平的脸色很差,而旁边的小七直接哭了出来。 那女孩直接哭着问:“那个怪物是什么?为什么要追着我们跑,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池小雏不太见得别人哭,转头看向海兰歌,问:“我们能把线索告诉他们吗?” 海兰歌的眼神冷冷地停留在他们身上,片刻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池小雏得到他允许以后,才把刚才在佛塔顶上看到的梵文消息告诉了他们。 “无间地狱……要拜七七四十九座真佛……”王顺平喃喃地问,“这是真的么?我怎么感觉自己和在做梦一样?” 池小雏到觉得他这样的表现有点异样,因为至少到现在他没什么做梦的感觉。无论是好是坏,都从没有怀疑过眼前的真实性。 小七看着娃娃脸的池小雏,觉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至少这里有一个能提供准确消息的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池小雏挠头:“我咋知道。” 王顺平:“我们在这里安全吗?那怪物会一直在外面游荡吗,那我们还怎么去拜佛?” 池小雏:“我咋知道。” 海兰歌没有去加入他们的菜鸡心得交流,他站在寺庙里的六角木棱窗户边看着外面思考。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街上又开始恢复了那种寂静。 海兰歌忽然说: “它不会一直游荡的,罗刹应该怕水。” 池小雏三人立刻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它有一对很大的翅膀,偏偏在雨停了以后才出来追着吃人。”海兰歌说,“鸟类要是翅膀湿了就飞不起来,我猜它应该不喜欢下雨天。” 池小雏会意了:“所以说,如果我们想要出门参拜完那四十九座寺庙,只有趁着在下雨的时候?” 下雨的时间是不定的,雨停的时间也不定。雨停之后没进入寺庙的人只有被罗刹吃掉这一条路。这让池小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抢凳子的游戏。一群小孩子围着几个凳子转圈,当唱歌的人停下小孩子也必须占凳子坐,没有坐到凳子的人就直接出局。 “一旦天晴,我们就必须进庙,不然就会碰上那怪物。” 王顺平一脸煞白地说:“那我、我们万一没赶上的话,能不能那怪物决一死战?” 池小雏心想,想不到大哥你还是个铁血战狼。 池小雏:“你打得过?” 王顺平:“我们有这么多人,一起上的话说不定有机会。” 第16页 海兰歌这时候却摇了摇头说:“不可能。” 王顺平不服气地说:“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 海兰歌眼里满是嘲讽:“那你可以去试试,没人拦着你。” “你!” 小七这时候在边上怯弱地问:“如果我们一直呆在这个庙里面是不是就安全了。” 被逆境逼到没有办法的人,在极度恐怖之下是会宁愿停留在原地不动的。 池小雏望着胆怯的小七,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一点当初李芗的影子。他心里有点不忍说:“应该是……可以的吧。” 小七立刻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气又停雨了。远处传来粗重的脚步声,像是罗刹怪物在游荡。 池小雏看着海兰歌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想事情,从兜里拿出一个李子走过去递给他:“你要不要吃点?” 海兰歌想事情想到一半被打断了思路,低头看到那个李子,气不打一出来皱眉道:“我不吃。” “大脑在高速运转的情况下会很缺糖分的。”池小雏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哥哥,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海兰歌本想说你离我远点就是在帮我,但是看到池小雏那双澄澈真诚的眼睛,这句话又说不出口了。半晌,他接过了那个李子,只是没吃就那样抓在手里,一下下用指腹碾着,隔着皮把那个果子揉得柔软近乎果汁。 “这是个死局。”海兰歌看着窗外轻声说,“如果我们所有人都选择龟缩在庙里不出来,罗刹无法进庙吃不到,那一切都会前进不了。” 池小雏摇头说:“不,我还是会出去的。” 海兰歌朝他看过来。 池小雏天生有些稚气的五官充满了坚定,有点像是个立志王者荣耀要打上王者的小学生:“先不说食物够不够的问题,如果不出去拜佛,我就没法回家。我反正是一定要回家的。” 海兰歌看着这样的他,闭了一下眼睛转眼又移开,冷清地说:“随便你。” 池小雏歪了一点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某种圆滚滚的球形鸟雀:“你会一直陪我一起的吧?” 海兰歌冷笑一声:“你的自信令我惊叹。” 池小雏自然而然道:“我不自信啊,但你都救过我很多回了。再救几次估计也很顺手吧?” 海兰歌眼神更加嘲讽了:“你想多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抛下你先跑。” 外面的天气好到过头了,虽然一直灰蒙蒙的,但是直到天黑都没有再下雨。街上游荡着不下雨就会出来吃人的怪物,此时自然不能冒险在外面瞎跑。 池小雏看天色渐渐黑下来了,默默拖过一个蒲团垫着,自己解开外套披在身上忽然躺了下去。 王顺平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你干什么?” “睡觉呀。”池小雏闭上眼睛,“我有点困了。” 王顺平:“白天才刚死了人,你晚上就能睡得着?” “……”池小雏心情复杂,“求别提。” 他虽然一向心大,他爸也从小就说他没心没肺,面对困境的抗压水准也高到离谱。但是只要他一闭上眼,还是很容易想到罗刹之前在街上把人撕了吃掉的画面。 小七小声地说:“我也觉得还是睡一会儿吧。这里至少是安全的,不休息的话身体可能会受不了。” 王顺平盯着小七:“你睡得着么?” 小七:“就算合一下眼睛也好。” 海兰歌冷漠地看了他们两秒,最后也一样选择了休息。只是他没有拿蒲团当枕头,而是靠在墙角坐了下去。 王顺平一时无语,倒是小七左看看右看看,或许是觉得两个帅哥中的池小雏更和蔼可亲些,也拿了一个蒲团过去,离着他不远默默躺下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池小雏果真睡不着翻过身,发现坐在角落里睡觉的海兰歌虽然垂着头,但还是没有合上眼睡觉的样子。 他是少数民族,本来长得就和汉族人有些不同。当海兰歌缩在黑暗里想事情的时候,从寺庙棱木窗口透进来的光就在他脸上形成了分明的光暗阴影。他好看到令人心神宁静,气质又冷峻到令人不敢靠近。 望着他这副样子,池小雏原本不安的内心变得有点平缓,心想海兰歌的容颜好看得就像月光一样清淡安宁。 池小雏悄悄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蜷缩蹲下,为了不吵醒别人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海兰歌淡淡地说:“看来你不如长相那样笨。” 池小雏不可置信:“我难道长得很显傻吗?” 海兰歌:“嗯。” 池小雏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脸:“那长你这样就是聪明样么?你也没在脸上刻智商表吧。” 海兰歌无情地瞥他一眼。 池小雏默默怂了:“……你刚才在想什么?” 海兰歌:“我在担心夜叉。” 池小雏虚心求教:“夜叉又是什么?” 海兰歌压根没指望他会知道,说:“夜叉是佛教里的半人怪物。但和恶鬼罗刹不同,夜叉是是护佛尊者,是受过佛祖教化的护法之神。它手握钢叉,能吃人能腾飞,速度隐秘又极快。” 池小雏呆呆地看着他:“……” 第17页 海兰歌压低了一点声音,“线索上说的是‘此乃无间地狱,罗刹夜叉穿行’。现在罗刹已经出现了,那夜叉在哪呢?” 池小雏一动不动,就像个灵魂出窍的人。 他本来就长得显小,当他这么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双透彻颜色很浅的眼睛就像是玻璃珠子一样,看上去又纯净又傻里傻气的。 海兰歌被他盯着有点奇怪:“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池小雏望着他背后,抬起手指:“你说的夜叉怪物,是不是长成这样……” 海兰歌这才发现,此时冷清的寺庙里在庙外的月光投影之下,不知何时竟从窗棱处拉进来了一个无比瘦长的影子。 他缓缓转过头去,棱格窗户外站着一个东西。它比罗刹的要小,只比普通人高大上一些。它皮肤发青,长着尖锐獠牙、扭曲鬼面,一头绿发,脖子上带着一串人头骨做成的项链,手里是一把锋锐到反射寒芒的铁环钢叉。 它就那样死死瞪着一双橙黄色暴突的眼睛,站在窗格外面看向里面的人。 第6章 渎佛标准 池小雏和海兰歌一动不敢动,被那个夜叉用铜黄色的大眼睛死死瞪着,如同被屠宰者盯上的牲畜,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被看了一会儿后,那个站在窗口往里面看的怪物居然动了,它提着手里的钢叉缓缓地移走了,钢叉上的几个铜环在夜色中哐啷作响,叉子末端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声。 紧接着它又去了下一座寺庙,同样站在窗口朝里面注视。 池小雏这才敢大口呼吸,背上已经全是冷汗:“它也不能进庙吗?” 海兰歌也是用着气音缓缓地说:“不,罗刹作为恶鬼不能进庙。但是夜叉可以,因为它是护佛尊者。” 池小雏:“那他刚才是在找什么?” 海兰歌眼里出现一些了然的悲悯:“找死人。” 他的话音刚落,他们对面的寺庙突然就传来了一声恐惧到极点的尖叫声。 池小雏管不了那么多迅速跑到寺庙门口,站在门槛边上向外面看过去,却只见到有血花从那间寺庙里飞溅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有个人张皇失措地从寺庙里面爬了出来。 “救命啊……救命啊……” 那个人面部因为恐惧而扭曲到狰狞,伸出手朝外面求援:“不是说进了庙就可以没事的么……为什么会这样!救命啊啊啊啊啊!!!” 池小雏有些不忍,正要想要出去救一下他,而那个人背后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夜叉脸上全是被溅上去的血,它把那间庙里的人都杀完了,这是最后一个。怪物站在那个人背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长叉,叉子上的几个铜环因为屠戮的动作残忍发出哐啷作响声。 池小雏就那样亲眼看着那个东西将手里的铁叉狠狠的刺下,一瞬间贯穿了地上那个人。那个人因痛苦发出了极端的尖叫,听着他声音似乎还没死透,怪物于是再次抽出铁叉又重重刺下。 “救……救我……” 他也没喊几声,终于死了。 忽然,池小雏的眼前落下了一只温热的手。那手没有任何茧子,关节处指尖处都像是一块柔软的玉石。 海兰歌:“看了也没用,别看了。” 池小雏肺腑发凉,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夜叉是佛的护法,会惩罚一切渎佛之人。”海兰歌垂下眼睫说,“那个人一定是无意间做了渎神的事情才引来杀身之祸。” 到底哪些是渎神的事情,谁也没办法一时之间说全。粗糙到佛前吐口唾沫是,对佛辱骂是渎佛,细致到进寺庙前先迈的右脚是渎佛,插的香歪了也是渎佛。 池小雏脑子一团乱,心想如果要从最开始进庙开始算的话,那第一条渎佛标准说不定是…… 海兰歌回忆起他们所有的细节,缓缓道:“或许,入庙见了佛却不拜,就是渎佛的条件之一。” 一夜就这样缓缓地过去,小七和王顺平醒了以后左右看了一下。小七比较眼尖,看到外面对面那间寺庙的惨状突然惊叫出声,海兰歌手快迅速扯了她一下。 她的尖叫被吞进了喉咙里,瞳孔地震地盯着对面。 此时外面终于下了雨,雨并不小,将对面寺庙的血水冲进街道上。一个身上几乎断裂成两截只剩一条脊骨连着的尸体就趴在门槛上,乱七八糟的内脏在雨水里滚了一地。 海兰歌淡淡地说:“别乱叫,佛门森严,殿前喧哗可能出事。” 池小雏昨晚就已经看完了,此时居然适应力很好地习惯了,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香蕉开始面无表情地吃着。 王顺平也是看到了对门的那个尸体,几乎是要吐出来。看着池小雏在吃东西,甚至压抑不住喉头翻涌的冲动。 池小雏翻了一个橘子给他:“千万不能吐在这里,闻闻橘皮也许能好受点。” 王顺平:“你怎么还吃得下东西?” 池小雏默默嚼香蕉:“其实昨晚我也差点吐了。” 王顺平:“然后呢?” 池小雏幽怨地说:“被人按着嘴巴强行咽下去了。” 王顺平:“……” 池小雏昨晚和海兰歌讨论了半夜,究竟可能有哪些渎神的事情是不能做的。但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不能杀生,不能在寺庙里吃肉,不能衣冠不整,不能骄奢淫·逸……如果没个确切的规定,那夜叉杀人就等于是凭心情。 第18页 池小雏摘了个香蕉:“歌哥哥,你吃么?” “咯咯咯”听他喊自己:“别给我起奇怪的绰号。”走过去把香蕉接了,几口迅速吃完了。 海兰歌:“外面还在下雨,趁这个机会罗刹不出来,走吧。” 池小雏站了起来:“去哪?拜佛吗?” 海兰歌:“这是目的之一。我想去这里中心的那座佛塔看看。你之前在塔顶上那块梵语牌匾那里看到了规则,我想过去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池小雏哦了一声,见他外套的领子有点不平,帮他顺手理了一下。 等收手的时候,海兰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池小雏:“举手之劳,不必谢。” 海兰歌:“少动手动脚,谢谢。” 池小雏觉得他也太生人勿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从哪里养成的高傲性子。但是一想到这人已经在危难关头上手扯过他好几下,那时候也没见他在意肢体触碰这件事。 想到这里池小雏对他还是感激的,他问:“外面在下雨,你要不要和我换一件外套穿?”海兰歌的外套是一件淡白色的羊毛西装,但池小雏进来之前是来爬山考察的,穿的是一件带帽子的冲锋衣。 海兰歌上下扫他一眼:“不用了,我可能穿不下。” 池小雏怒了:“长得矮是我的错么?明明是你太高了!” 海兰歌眼神里闪现淡淡的嘲讽:“哦,那真是对不起了啊。” 对于两个人要外出这件事,王顺平表现得不太乐意。 海兰歌眼神平淡没感情:“你要在这里扎窝随便你,那就祝你安居乐业,家宅平安。” 王顺平被他这样嘲讽一刺,本来想回嘴,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个子高又冷傲的男人似乎有两把刷子,要是自己惹怒了他说不定连活路都没有了。于是到嘴边的话就一下子憋了回去。再加上他看了一下贡品台上,连食物都所剩无几的样子,心里也知道在这里不能久留。 王顺平:“我跟你们一起走。” 池小雏问小七:“那你呢?” 小七脸色煞白,对门庙前就是一具死相凄惨的尸体,被叉断了腰成了藕断丝连的两截,正死不瞑目地张着眼睛看着他们这里。 小七:“我……我……” 海兰歌对唯一的女性成员淡淡地说:“你不用害怕那个。一会儿天晴了,说不定会有罗刹过来收尸,它应该会帮你吃得干干净净。” 小七当机立断:“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池小雏看着海兰歌,“有没有人说过你劝人很有一套。难不成你现实里还兼职做推销员么?” 海兰歌顺着他的话故意说:“是啊,业绩不错,专门带货。” 池小雏望着他英俊逼人好看得没死角的脸:“那你做主播一定很火吧。” 海兰歌已经开始往雨里走了:“你知道我带什么货么?” 池小雏:“什么?” 海兰歌回头望了他们三个人,表情泛起一丝淡淡的嘲讽:“蠢货。” 王顺平:“……” 池小雏:“……”您就是带货大师。 一行四个人走在下雨的街上,旁边寺庙里藏着的人看见路上有人出来走动了,也有些跟着出来了。池小雏粗略看了一下过去,发现人数比昨天街上遇到了足少了一半以上。 其中有一个男人,出来了以后见到海兰歌后上前,态度十分冲动地问:“昨天不是你叫我们进庙的么?为什么我朋友他死了!!” 池小雏刚想上去帮忙拦着,就听海兰歌平平淡淡地问:“他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十分激动:“昨天我们逃进庙里,我害怕极了就对着佛像拜了几下求菩萨保佑,他又不信佛,不过就是冲动了点,朝着佛像脸上丢了个垃圾,接着就来了个怪物把他给杀了!” 池小雏:“……” 海兰歌:“这条记下来,不能朝佛像丢垃圾。” 池小雏:“记住了。” 男人:“你他妈……” 海兰歌看着面前愤怒的男人:“如果你还有理智,就少在这里喧哗。我劝你趁着下雨天那个怪物没来,多四处走走打探线索。不然有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那个男人:“都是你让我们进庙的!” 海兰歌抬起一点眼皮:“没错。所以你活下来了。不谢谢我么?” “你!” “不用谢。”海兰歌直接绕开他,并不把他当一回事,“时间有限,不要耽误做事。” 池小雏跟在他背后:“哦哦。” 王顺平和小七也连忙跟上,顺便也把通关线索是拜满四十九座佛像,以及非下雨天不要出门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众人见着有三个人跟着这个高个子的男人走,出于从众心理,也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在后背开始跟着海兰歌。 海兰歌对此充耳不闻,他不喜欢这么多人,拖拖拉拉不说也容易触犯不该触犯的东西。 一行人趁着雨天来到了地形中心的佛塔下,池小雏抬头望去,发现这佛塔一共有七层,是周围建筑中最高的。 海兰歌已经是浑身被雨淋得透湿,面容依然美得像是水墨名画,他抬头遥望了一下就走进去了。池小雏赶紧跟在他后背,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座佛塔居然是一座藏经阁。 数不清的书架如同迷宫一般被摆在塔内,而楼上乍一看过去,整整七层全都是各类书籍。 第19页 池小雏随手翻了一本,全都是梵文的。他根本看不懂,只好又重新放了回去。抬头一看,却见海兰歌拿着一本梵语佛经毫无障碍地看得出神。 池小雏:“我去楼上看一看。” 海兰歌把那本佛经放了回去,看也不看他:“嗯,去吧。” 他态度一直这么高傲,池小雏心想这家伙现实中不是做惯了霸道总裁,就是做惯了大老爷。 池小雏于是往楼上走,出于人的好奇心理,他想知道这藏经阁最顶上都会有些什么。 他一口气不停爬了七层楼,直到最顶上以后登高望远,一切都收纳进了眼睛里。 这是一个被群山围绕起来的小镇,由于还下着雨,所有的青瓦屋舍都被埋在烟雨朦胧之中。他趴在栏杆上吸了口湿润的空气,又长长的呼出,努力让自己全身都放松下来。 塔的顶层也都是经书,池小雏居然翻到了一本《梵语词典》。他盯着这东西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或许是个重要的线索,可以用来当钥匙解谜,但耐不住他有海兰歌啊!有他在,这东西就是个废纸。 丢了可惜,随手塞包里。一会儿给它找个有缘人。 池小雏试图在书架上再翻翻,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线索或者容易看懂的图画,他绕过了一个又一个书架,突然在转角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人。 池小雏的鼻尖差点撞上那人的胸口,等好不容易刹住抬头一看,就愣了:“海兰歌?你怎么也跟着上来了?” 海兰歌看他一眼,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嘴角上扬了一些说:“我看你在这上面很久了,怕你出事,所以来找找你。” 他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一旦笑起来是真好看,宛若春风抚开了冰河,露水染湿了霜叶。 池小雏心里动容,觉得他真好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尖:“哦,这样啊,你居然会关心我耶。”真稀奇,他还以为这个高傲的家伙一直都目中无人呢。 “大家都是同伴,哪里会不多上心一些。” 海兰歌又是笑笑,忽而绕过视线远眺。塔楼顶层风景是很好的,他这样一眼望过去看到外面似乎也被迷住了,忍不住上前走到了栏杆边上。海兰歌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回头看向池小雏目含柔和:“你过来我这边。” 池小雏立刻照做:“哦。” 他踏出一步下意识想要朝着海兰歌走去,忽然间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地上被海兰歌走过的地方没有一点痕迹。 刚才他们明明是一路淋着雨走进塔里的,按理说无论是谁身上都湿透了。为什么这个海兰歌身上衣物都是干燥的,连一点湿掉的痕迹都没有? 池小雏站在那里,抬起头愣愣地看向海兰歌。而他手底的栏杆下是几十米高的楼,一旦有人摔下去必定会粉身碎骨。 海兰歌依旧站在栏杆边上催促池小雏:“你快过来啊?” 池小雏缓慢地升起了一点恐惧:“海兰歌。” 海兰歌:“嗯?” 池小雏:“那个,我有点忘了,2020年奥林匹克运动会是在哪一年举行的来着?” 海兰歌以明知故问的眼神看他:“2020年啊。” 池小雏头也不回,立刻猛地就转身往塔底下狂奔而逃! “救命啊!”池小雏狂跑,“救命啊救命啊!!” 他没命地往下跑,感觉背后随时有东西要追上自己。直到跑到二楼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咕噜噜地滚下去。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双手凭空伸出,把池小雏在摔个面朝地狗啃泥之前接住了。池小雏猛地一抬头,和海兰歌那张漂亮又嫌弃的脸对视了个正着。 池小雏瞳孔收缩猛地把人推开! 海兰歌:“?” 他猝不及防地被推着向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了,真不知道这狗胆包天的家伙哪里来的狗胆子:“你干什么?” 池小雏向后爬了两下跌坐在台阶上,飞快喘了一会儿气:“阿拉伯数字是谁发明的?!” “……”海兰歌宛如在看一个傻子,“古印度人,怎么了。” 池小雏:“……” 海兰歌:“发生什么了?” 池小雏平复呼吸:“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了另一个你。我差点被他骗着推下塔去。” 海兰歌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他立刻抬头朝楼上看过去,视线里都是楼梯和层层叠叠的书架。 如果池小雏没有撒谎,那就是说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东西可以随意变成别人的模样。 海兰歌把池小雏拉起来:“你应该遇到‘鬼’了。” 池小雏心理抗压能力很强,接受了两秒以后:“……我今早给你吃的水果,是香蕉。” 海兰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没有怀疑你是鬼。” “那你以后得开始怀疑了。”池小雏呼了口气,“那东西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可以说话还会骗人,我差点就完全相信他了。你一定要小心。” 海兰歌还第一次见到像他这种人,刚从陷阱中脱身第一反应不是后怕,而是关心别人。他心里有一点点触动,立刻被掩埋了起来:“我用得着你提醒。” 第7章 欺骗 这一趟佛塔之行收获还是可以的,海兰歌在二楼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戒律经》,而池小雏找到了一本梵语词典。 第20页 池小雏把他手里的词典送给了一个五人抱团的小团体,说如果遇到梵文的话及时翻字典查看意思,令他们千万不要错过任何线索。 那个小团体面面相觑:“我们不能跟着你们吗?” 池小雏看了一下天:“你们有没有觉得我长得有点像什么东西?” 小团体中的其中一人摸不着头脑:“像什么?” 池小雏:“泥菩萨。” 众人:“……” 海兰歌独自站在一边,打开那本《戒律经》,盯着上面的梵语文字念出道:“佛家弟子需遵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擅入无间地狱者必万劫不复,若想超生则不可渎神辱佛。渎神者,必遭护佛尊者律正戒除!” “渎佛一,入庙不行尊礼。” “渎佛二,亵渎真佛慈像。” “渎佛三,大礼参拜假佛。” 池小雏走了过去,听到他说的话眨了下眼睛:“就这么简单?就三条?” 海兰歌把那本戒律收了起来:“真神本就该是宽容的,但也可以很威严。现在问题就出在第三条,什么是假佛?” 池小雏和他对视间,不约而同想起了刚才那个在楼上看见的假海兰歌。 池小雏:“……不会吧?” 海兰歌沉默一秒:“外面雨还没停,我们还有时间拜佛,先出去吧。” 王顺平和小七一直在楼下等他们,看到两人下来了立刻走了上去:“有什么发现么?” 池小雏把刚才遇到鬼的事情还有戒律都告诉了他俩。 两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很难看。 王顺平只顾着鬼的事情了,别的没听进去,一脸苍白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池小雏:“都小心一点身边的人吧,不要被蛊惑了。刚才它试图把我骗得推下塔。” 小七和王顺平立刻点了点头。今天的雨一直没停下,为了不被罗刹找到,四个人开始进庙拜佛。 池小雏心里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但还是每次都跪下三拜九叩。这样下来直到雨停为止,他们一共拜了十几间庙。 直到夜幕降临以后雨停了,四个人才选了一间寺庙停歇了下来。 池小雏头发湿透甩了甩,他从包里拿了个最大的苹果递给海兰歌,又自己拿了一个吃。见小七看着自己,又从包里拿了个香蕉给她:“喏。” 小七笑了,看着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的池小雏,觉得他的那张满是稚气的脸也就比苹果大个两圈,看上去有点可爱:“谢谢。” 池小雏咬了一口,脸鼓起来:“借花献佛,这都是贡品。” 小七闻言点点头:“谢谢菩萨。” 海兰歌默默看着,其实他一开始遇到池小雏的时候,还以为李芗是他的小女朋友,当然这个误解到现在也没有澄清。如今看他女朋友刚没了,还给其他女孩子送吃的,立刻觉得这傻小子有点薄情寡义看不过眼,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臭了几分。 恋爱没了,可以再谈。良心没了,谈得更多。 等池小雏默默挪过来给他一个橘子的时候,海兰歌不咸不淡地说:“你是不是想要女朋友了?” 池小雏有些迷惑:“我没有啊?” 海兰歌冷冷地收回目光,不理他了。 池小雏:“???”他为什么要关心他要不要女朋友? 难道……海兰歌他是想把他自己…… ……的妹妹推荐给他? 池小雏:“哥哥,你有妹妹么?” 海兰歌居然说:“有。” 池小雏:“和你一样好看吗?” 海兰歌闻言,蹙了一下眉毛回想了一下家中姊妹,接着万分嫌弃道:“怎么可能!” “……”池小雏换了个问题,“那和你长得像么?” 海兰歌眼神扫了扫他:“倒是和你比较像。” 池小雏:“啊?” 海兰歌漠然道:“都是一脸傻样。” 池小雏:“……” 晚上几个人照例在庙中歇下。 池小雏吃了东西以后就躺着了,海兰歌就算是铁打的也要休息,靠在墙边睡了。池小雏见他一个人衣服没干又冷,默默把自己躺的蒲团都拿过去给他,希望他舒服点。 海兰歌眼皮都没张开一下,随便他动作,自己睡自己的。 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池小雏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突然就对上了王顺平那张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大脸。 “………………” 池小雏淡定地平复了一下陡然升高的心跳:“你干什么?” 王顺平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要上厕所,你陪我一起去一下成么?” 池小雏沉默两秒,死死盯着他问:“我今天早上给你吃的东西是啥?” 王顺平:“橘子啊,怎么了?” 池小雏遂放下心来,重新躺了回去:“要上厕所你自己去。” 王顺平怒道:“我回答对了你就不理我了是么?!” 池小雏本就还没睡醒,迷糊得不愿起来:“你要是没回答对我现在就起飞了,更会不理你!” 王顺平悻悻地看着他,最后也没胆去吵海兰歌,上厕所更不能拉着小七一个女孩子,于是默默从庙里出去了。 大晚上的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王顺平放下心来,随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解决了个人问题。正当他要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在路的边上看到了一座庙。 第21页 那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庙。和别的庙宇有所不同,这间庙里点着明晃晃的香烛,把这间庙在黑暗中照的无比显眼。王顺平被吸引着过去看了一下,发现这座庙的供奉台上摆满了贡品。里面供奉着烧鸡烤鸭腊鱼和肘子,还有一坛子女儿红美酒。 虽然那些贡品都凉了没了热气,但还是不妨碍它们在烛火之中油光发亮。 王顺平之前上了个厕所,外加又是一天在恐惧和忧虑里奔波,吃的又只有一个橘子一个苹果,看到那些贡品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不由得进一步走到了庙前,还发现佛前有个功德箱,里面隐隐约约闪着许多金叶子的颜色。 王顺平在殿外看了一下慈眉善目的佛像,还是没忍住伸出脚走了进去。 他望着佛像,没忘记白天池小雏的叮嘱,乖乖地在蒲团上跪下,诚心诚意地对着那尊佛像三拜九叩行了大礼。 等到叩拜结束以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台子上的贡品往自己嘴里塞,开始大块朵颐。那些食物虽然没了热度也依然喷香可口,吃得人食指打开。 在狼吞虎咽之中,王顺平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佛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佛像看上去好像更加慈祥了些,连眉眼都弯了起来,嘴角都上扬到了颧骨上。 王顺平看到这个场景,吃东西的动作突然被卡了一下,大声咳嗽着把喉咙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等胡乱呕吐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吃的那些东西居然都是纸糊的。他心下惊恐,然而胃里面更加膨胀,他哇地一声全吐了,吐到后面竟然吐出来一些指甲和虫子尸体一类的东西。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去看那佛像,然而这一抬头间那佛像已经没了。满是灰尘与蜘蛛网的台座上空空如也,整个庙里没有佛,只有两盘生蛆腐烂的贡品,和一堆纸糊的纸钱与纸人。 王顺平瞬间忘记了吐东西,全身凉凉的站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把庙里的蜡烛全灭了,一个身影从庙门口拉长了进来。影子的主人是个赤发绿肤的怪物,她的眼睛腥黄滚圆,手握一把带着铁环的钢叉。 “不要啊……”王顺平后缩想逃。 夜叉并没有给他留机会,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行走之时没有带上任何脚步声。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王顺平开始不顾一切的想逃跑,然而这庙里只有一个出口已经被夜叉堵死,他还没跑几步整个人就感觉腰上一凉,然后飞扑了出去。等他趴在庙外回望的时候,发现自己腰以下的半个身子依然还在庙里,正被一把叉子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第二天清晨。 池小雏是被小七从睡梦中摇醒的,他愣了一下支撑起来一些身体望着这个面带焦急的女孩子:“怎么了?” 海兰歌看着外面昏暗阴郁但就是不下雨的天:“王顺平不见了。” 池小雏愣了一下,坐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 海兰歌转头反问:“你最后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池小雏说,“我昨晚他邀请我一起去上厕所,我觉得实在太小女生了,就没答应。” 小七有点难过,眼眶红红的。他们是一个旅游团的,她和王顺平说不定认识。她看着海兰歌说:“我们可以去找一下王哥么?” 池小雏点点头,人命关天的事情:“嗯。等会就去。” 海兰歌一直站在门口等,估计是在等下雨。池小雏向他走过去,感觉到有人接近,海兰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外面,说:“昨晚应该有人死了。” 池小雏说:“你是说王顺平他凶多吉少?” 海兰歌没说话,片刻间池小雏看见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像是错觉。他穿着白色羊毛西装外套的肩膀下沉了一些:“谁知道。” 忽然间,庙前的青石地砖上出现了几个深色的小圆点。海兰歌抬起头,淅淅沥沥的雨从天上洒落下来,只是这次的雨不大,就像是风吹来的一阵水雾。 有一些雨珠打在了屋顶上,又攒成了一串珍珠项链似得从青瓦屋檐上滑落下来。海兰歌望着那雨,忍不住伸出手接了一些。 他就那样仰望看着雨,修长的手指被水打得白璧无暇,像是挑起了一串珠帘。 池小雏看了他一会儿:“我们去找人?” 海兰歌把手缓缓收回,捏着手心里的雨水沉思了两秒:“嗯。” 他们三个是在一间破庙里找到王顺平的。 那庙里没有佛像,应该是一间破庙被废除以后用来堆放建材杂物的。只是这间屋子看上去荒废已久,到处都是蜘蛛网,还有一些倒塌腐烂的木材。几条沾满灰的法布随意丢在地上,已经浑浊肮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王顺平就躺倒在这片废墟上,再准确一些,应该是上半身躺倒,下半身被甩在一处木材上。 小七看到断成两截的尸体,一瞬间就吐了,海兰歌也没去拦她。这里没有佛像,她吐在这边不算是渎佛。 池小雏也想吐,他脸色很不好,苍白得不像话。很难想象昨天晚上还邀请他一起去上厕所的大活人,今天就死在了这里。 海兰歌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眼里有着晦暗的神色。他垂了几秒后才抬起漂亮的眼睛,又是一副冷静淡漠的神色。他直视着王顺平的尸身说:“他是被钢叉杀掉的,是夜叉下的手。夜叉不吃人,只会杀渎佛者,是他犯戒了。” 第22页 池小雏在浓郁的血腥味里有些适应不过来:“渎佛三条:入庙不拜、亵渎佛像和参拜假佛,他做错了哪一个?” 海兰歌伸出手,把王顺平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了:“他昨天学乖了,一旦入庙不会不拜。这里没有佛像也亵渎不了。那事实就只有一个,他拜了假佛,他被骗了。” 小七吐完以后就开始哭,她好像是快撑不下去了。 池小雏也不懂怎么安慰女孩子,想了一会儿,说:“咱们带不走他,认识一场,帮他收一下尸吧?” 海兰歌直截了当地说:“收不了。这里没佛像镇压着,一旦天晴了罗刹就可以进到这里吃掉尸体。” 池小雏一时间无语,但他望了望不停掉眼泪的小七,抿了一下下唇,走过去扯了一条地上满是灰尘的经文法布,深吸了一口气以后鼓足勇气把两截尸体拼凑到了一起,再用那块写有经文的布盖上了。 海兰歌看完他做完一切说:“你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被拉进这个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池小雏在盖上布的尸体前跪下,双手合十进行祭拜,“没有意义的生,没有意义的死。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海兰歌见他祈祷,眼神灰沉:“或许我们从一开始进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起,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看淡一切,死生不计。” 池小雏抬头,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带着难过的神情:“可我会去计的啊。他的我会计较,你的我也会计较。我一定会很计的。” 海兰歌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这孩子发现双手合十同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还不明白道理的倔强信徒在祷告。 望着这样的他,海兰歌的眼神缓缓有了些许变化,从迷茫到有了一点坚定。他也不是神,迄今为止的一切不可能让他心理上没有波澜。可是望着这个年轻的孩子,海兰歌心里忽然有了个决定,他将目光收回,打起了一些精神:“走吧,趁着还在下雨,去拜佛。” 池小雏对尸体行了一个礼,跟着起身:“嗯。” 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止不哭了,她看了一下地上被布覆盖着的尸身,红着眼睛咬了一下牙还是跟着他们两人走了。 第8章 旺旺! 雨一直在下,三个人又沿途拜了好几座寺庙。 忽然间转过一个街角,他们看到了一座高出其他寺庙许多的建筑。那个大庙比其他路边一小间一小间的看上去恢弘规整许多,占地面积也大了好几倍,等走近以后可以看到庙前有一块牌匾,用梵语写着几个字,而门的两边柱子上也有着几行梵文。 海兰歌看着那块梵文牌匾,眼神变了一下:“七佛庙?” 小七看了看这位佛学行家:“七佛?” 海兰歌对这个女孩儿解释道:“七佛指的是释迦摩尼和他之前出现的六位佛陀。分别是毗婆尸、尸弃、毗舍浮、惧留孙、俱那含牟尼、迦叶。这里供奉的不是普通的佛像,而是至上佛陀尊者。” 池小雏问:“进去这里拜佛有没有什么讲究?” 海兰歌走上前,看着门边柱子上的几行梵文字翻译说:“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由前门进,后门出,绝对不能走回头路。” 小七:“为什么?” 海兰歌沉思一秒给了回答:“传闻释迦摩尼出生之时,立地走了七步,步步生莲。莲花死而根不死,来年又复生。他走这七莲步意味着轮回转生,人死魂不灭。如果回头了就是逆生,很可能会遭来死劫。” 小七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池小雏说:“那我先进去探路吧,小七你第二个,海兰歌最后。” 走中间的是最安全的,前面的是探路的,后面的是收尾的。海兰歌没有意见,小七也点头答应了,小声说了个谢谢。 池小雏刚想走进庙里,想起些什么,把自己的背包给了海兰歌。 海兰歌表情冷硬:“你竟敢让我给你拿包?你好大胆子。” 池小雏立刻怂了,慌忙解释:“不是的,我包里有点水果,还有零食和甜牛奶,你一个人等在外面,可以吃点东西解闷……” 海兰歌盯着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居然真的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背包。 “七个佛都要拜,见一个拜一下。”海兰歌淡淡地叮嘱,“你进去十五分钟后小七会进去,你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如果碰上下雨就绕回来,要是停雨了就……” 池小雏认真的说:“我会找个庙窝着不出来的!” 海兰歌皱眉,轻踢了他小腿一下:“还不快去。” 池小雏对着他笑了一下,由于全身湿透了,看上去很像是那种被雨打湿了还在叽叽喳喳冲人叫的小团雀。他鼓起了一点气又呼出,一瞬间抗压能力很好地让自己恢复到了平静状态。 这座庙和以前的那些不同,更加森严,也更加幽静。当池小雏进去以后,甚至在屋檐上看到了一只眼睛血红的乌鸦。 那乌鸦冲着他歪头看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尖叫后就飞走了。 池小雏深吸一口气沉下心,他诚心诚意,走进庙里首先见到的便是一条很幽深的走廊。走廊两侧都被镂空点上了无数佛灯,每一盏都是莲花形状的。 这就算是莲花路了,按照海兰歌说的,这条路一步都不能回头。 迎面第一座佛就是释迦摩尼。池小雏发现这里的佛像居然是全金打造的,大小比其他庙里那些泥塑佛像要小很多,只有一只猫一样大。那纯金佛像看上去非常贵重,璀璨华丽,宝相庄严,周围还有新鲜的荷叶和白莲花做衬。 第23页 池小雏不敢怠慢,立刻跪下来叩拜佛祖。 起来了以后,便继续前往下一个。 他赤子之心毫无杂念,一连拜了七个佛像,最后才从寺庙的后门出去了。 …… 海兰歌和小七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钟后,他低头对那女孩说:“你可以进去了。” 小七吸了口气:“海哥,我有点怕。” “……”海兰歌懒得跟她解释自己不姓海,“去吧。那家伙在你前面,按照他的性格,在后门没等来你应该前不会走。”明明认识还不久,他已然看透了池小雏是个多傻的人,不过也正是没心机他才会容忍他呆在自己身边。 小七点了点头:“谢谢海哥。” 于是便头也不回朝着庙里走进去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海兰歌站在庙外,淋着雨忽然觉得有点无聊。他想了想,打开了池小雏给他的背包,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包里面是两包雪饼,一个仙贝,一个红盒子的小牛奶,几个新鲜的水果贡品。 还有剩下的就是一张大红色的旺旺大贴纸。 海兰歌从没吃过雪饼,于是拿起来看了一下配料表,皱着眉又放回去了。他拿起了那张看起来非常智障的旺旺大贴纸,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怕那贴纸被雨打湿,又把它放回了包里。 忽然,他若有所查地转身,只见池小雏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背后含笑看着他。 他像是看到了他所有动作,包括他盯着贴纸发呆。于是眼睛弯得更好看,像是含了一汪琥珀色的清泉。 海兰歌望着他,淡定骂道:“你笑屁。” 海兰歌耳朵一直不错,听力惊人。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察觉到池小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周围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雨倒是给了个不错的借口。 他模模糊糊地心想,可能是雨太大了,所以没听见。 他又迷迷茫茫地心想,他独自一个人回来,可能是担心我。这家伙真做的出来。 池小雏朝着他走了过来:“我刚才从后门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间特别奇怪的屋子。” 他比海兰歌矮一个头,贴近过来的时候海兰歌需要俯视他。从这个角度过去,可以看见他被雨打得湿漉漉又毛绒绒的发顶。 海兰歌问:“有什么奇怪的?” 池小雏:“就点了很多好看的灯,还有不少转经筒和经幡,上面全都写了梵文。对了,我还在那个庙里面看到了一扇门。” 海兰歌目光微凝,引起了一些兴趣:“什么门?” 池小雏想了想,摇了摇头:“没看清楚,隐藏在一些白雾背后,好像是片门。” 海兰歌皱眉思考:“庙里面怎么会有雾。”话音刚落,他就想起了自己进这片世界前,经历过的那段白色迷雾。 “也许是香火气。”池小雏仰着头,嘴角含着一点笑,“怎么样,你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么?” 海兰歌看着他,这家伙哪怕是淋着雨也气质活泼青春,像是晨间的朝阳,也像是那种刚离窝的燕子。 他真是很可爱,令人没法拒绝。 池小雏对他甜甜一笑:“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海兰歌望着他的脸,眼神有些迷茫,心软之中下意识想答应他的提议。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走。” 池小雏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 海兰歌冷冷地说:“你叫我走我就走?你算什么,胆敢命令我。” 池小雏:“……” 海兰歌不耐烦道:“还有,你回来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敢让我给你拿着包?你自己是没长手么!” 池小雏:“…………” 海兰歌眼里的厌恶都快具象化了:“你这人真是胆大包天。”说着就要把那个背包朝着池小雏砸过去。 一个声音从海兰歌背后突然地响起:“海兰歌!” 海兰歌愣了一下,眼神中浓郁的迷茫突然一顿。好像是此时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一点点转头看过去,只见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池小雏背后跟着个女孩子,一起淋着大雨从街头跑过来,似乎绕了一段路。 他们俩在雨中跑近,海兰歌立即回头看向身边,果然不出所料,原来那个和他讲话的“池小雏”已经不见了。 池小雏是跑着回来的,背后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小七:“海兰歌,你怎么还没进去呢。” 海兰歌伸手用力揉了一把脸,等到那种被迷惑至不清醒的感觉消失以后,才有些懊恼地说:“我刚才遇到鬼了。” 小七傻眼:“啊?” 池小雏傻眼:“啊?” 海兰歌看了他俩一眼,说:“你们呢,怎么回来地这么快?” 池小雏傻乎乎的说:“我们怕你一个人在这儿出事,所以我等到小七出来以后就赶回来了。” 海兰歌轻轻吸了口气,回想自己刚才被骗的感觉,只觉得危险无比。就像是被灌了迷魂药似得,情不自禁就想相信他。他看着天上的雨用力闭了下眼睛,等到被雨淋了个彻底清醒以后说:“我有个想法。” 池小雏:“您请。” 海兰歌张开眼看着漫天的雨,被打湿了的睫毛和头发黑得更加氤氲深沉。他淡定地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说:“我想把那个鬼杀了。” 第24页 小七:“?” 池小雏: “?” 池小雏无法理解,目瞪狗呆一会儿后说:“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说起这话的时候一点杀气都没有?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要杀一只鸡一样? 海兰歌眼中有些不耐和恼怒:“怪烦人的。” 池小雏匪夷所思:“那你要怎么杀啊?” 海兰歌:“只要思维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说完这句话,便提着背包进庙了。 海兰歌出来的速度比他俩都快,还不到十分钟他就绕路回来了。池小雏见他还在替自己背着包,立刻自觉上去想接过。 海兰歌却把肩膀一偏避过:“你不是说了东西都是给我吃的么。” 池小雏:“……” 海兰歌态度非常固执:“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池小雏心想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行行行。” 接下来他们又去拜了几座庙,眼见着已经快拜完三十座了,离四十九座佛像已经不远了。 海兰歌看了一下天色:“雨好像快停了,在这边歇一会儿。” 池小雏虽然不觉得雨像是要停的样子,只想着他可能是累了,答应下来:“好。” 三个人进庙,礼拜完起身以后海兰歌说:“我出去一下。” 池小雏有些慌,怕他乱搞事情:“啊你要去哪?” 海兰歌眼神十分奇怪道:“尿急。你要一起去么?” 池小雏愣了,望着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你还会尿急?” 海兰歌:“你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池小雏并没有和同性男人手牵手去上厕所的嗜好,哪怕这个同性是个实打实的超级大美人。 池小雏:“那你快点回来啊。” 海兰歌看他:“你冲锋衣借我穿一下。” 池小雏权当他衣服的湿到受不了想要个雨衣遮着,也没多想就把外套脱给他了。 海兰歌把他的冲锋衣披身上,果然尺码小了一些。他也没多计较,把兜帽在头上拉起来就背着个包出去方便了。 他走之后,小七和池小雏坐在屋子里,小七也是被淋得透湿,所幸衣服比较厚倒是没露出什么尴尬的地方。 这两日以来他们身上就没干燥过,被雨打湿后又是冷又是潮得都快得风湿病了,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感冒实在是奇迹。 小七抱着膝盖闲着没事,开始小声聊天:“小雏,你和海哥是熟人么?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池小雏将信将疑:“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呀。” 小七:“……你们看上去就是很好啊。他脾气不好,你性子又很随和的样子。你们一硬一软,我还以为你俩是一开始现实世界就在一起的。” 池小雏面色麻木:“我并不想承认我是那一软。” 小七连忙改口:“你硬你硬。” “哪里哪里,一般硬。”池小雏谦虚极了,“对了,他不姓海。” 小七眨眨眼:“那他不姓海姓什么啊?” 池小雏心想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啊!海兰歌又没说。 没等来回答,小七低着头说:“他长得真的好好看啊,虽然你长得也不错,就不是一个类型的。还是他要更引人瞩目一些。” 池小雏:“大妹子,做人不能太颜控的,男人要看内在。” 小七哦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那你觉得我和他谁好看?” 池小雏沉默一秒,试图解释开脱:“是这样的,人类审美可以是很多样的。在男人眼里女人好看,在女人眼里纸片人好看,在小孩眼里奥特曼好看,在我眼里……” 小七一脸悲伤:“好了你不用说了。” 池小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知道我肯定没有海哥好看啊。”小七看着他眼里突然升起来惶恐,“我不会生气的,你不要这么慌。” “不对!”池小雏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海兰歌他只是出去上个厕所而已,为什么要背着包?” 作者有话要说: * 正常人反应:那个靓仔上厕所还带包,他要背着我们跑路? 池小雏反应:歌哥哥上厕所还带着我的包,这么宝贝,他一定喜欢我! 海兰歌:滚。 第9章 秀操作 海兰歌独自一人撇开他们出去走了几圈,他自然不可能在寺庙边上解决方便,在街道上兜兜转转了一会儿。最后勉强寻见一条巷子路格外的黑,瞧着没什么光照进去的样子,就选择了这里。 他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低头刚摸了一下裤腰带。这时候突然有个人在背后叫他:“海兰歌!!” 海兰歌:“………………” 池小雏走进昏暗漆黑的巷子里,看见他松了一口大气:“你出来上厕所这么久没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海兰歌看着他不可置信,宛若在看一个变态流氓痴汉:“你阴魂不散么,又跟过来干嘛?” 池小雏表情委委屈屈的:“我……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来遇到什么危险……” 海兰歌看他的确是一脸紧张的样子在关心自己,终究是没忍心接着骂他。 池小雏小心翼翼地说:“你头发都全湿了,跟着我找个地方去擦一擦吧。” 海兰歌冷冷道:“不用了,被你气的火冒三丈,都自己干了。” 第25页 池小雏:“……” 海兰歌瞥他一眼,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既然出来了就和我一起走走吧。不带别人,就我们俩。” 池小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好的啊。” 两个人并肩而行,从巷子的黑暗中走出。 池小雏想起什么以后问:“海兰歌,这里这么黑,你怎么会跑到这来上厕所。” 海兰歌沉默不语,然后突然说:“那这里这么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池小雏怔了一下:“我……” 海兰歌:“知道么,你的眼睛颜色很浅。” 池小雏:“嗯?” “通常眼睛颜色越浅的人,越能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所以很多美剧都是乌漆嘛黑的,因为它们的观众是那些蓝绿眼睛的老外。”海兰歌看着他,“刚才那个巷子那么黑,你都能一眼就找到我。你真是有一双很好的眼睛。” 池小雏:“额,谢谢。” 海兰歌:“不用谢我,谢你父母吧。” 两个人随口聊着天走在小路上同行,期间池小雏总是在岔路口想给海兰歌指路去往一个地方。海兰歌好几次要跟他走,却在迈出脚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只说自己有个地方要先去。 池小雏只得先依他,因为这家伙脾气大的很,不依着说不定又要闹了。 最后两个人来到一间废弃的杂物堆放屋前站定,池小雏脸上的神色动了动:“这里是……” 海兰歌点点头:“这是王顺平死的地方。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心有不安,决定回来祭拜一下他。” 池小雏见他进去了,也只好跟着。两个人小心绕过屋子里的蜘蛛网和一些倒塌的木材,看到房子中间有个被经幡法布包裹着的凸起物,看形状底下像是有个人。 “看来还没罗刹被叼走,是你之前盖的布起了作用。”海兰歌看着王顺平的尸体,立即走过去跪下,微微弯腰下做了个双手合十的祭拜动作。“愿你安息。” 池小雏轻轻叹气:“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 海兰歌:“佛有云,万法唯心造,心安则万安。拜一拜总是好的。” 池小雏一直看着他,等他双手合十祭拜完以后,用着温柔的嗓音说:“好了,既然你拜完了,我们就走吧。” 海兰歌不解道:“去哪?” 池小雏看着他,眼神认真:“我有个很重要的地方想要带你去,事关我们的生死存亡。” 海兰歌看着他,不知不觉眼神有些涣散和迷茫,像是相信了他所有的话:“好的,我跟你去。可你都不过来拜一拜么?” “你身上全湿了,我们去先找个有火盆的地方烤烤,再好好睡一觉。相信我,那一定很温暖舒服。”池小雏用充满诱惑和欺诈的声音说,“躺在这里的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祭拜了也没有用的。来,我们快点走吧……” “哦。”海兰歌眼神换算地看着他,在无法与他说假话的情况下讲了真话,“那你死了呀。” 池小雏猛地一愣,然后一格格偏过头看向了海兰歌的脸。 海兰歌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解,然后当着“池小雏”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缓缓掀开了地上那块盖着尸体的布。 那底下根本就没有尸体,而是一些干净的木材,更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尊被荷花与莲叶妥妥包裹着的全金佛像! 这是七佛庙中的第二尊佛陀尊像:尸弃佛。 谁能想到海兰歌这家伙进了七佛庙一趟,居然还把这东西胆大包天地偷了出来,甚至就那样随意地安放在了这里! 从他把佛像放在这里的那一刻起,这处杂物间就立刻成了一座简易的寺庙。而入庙不拜佛者,无论鬼神人魔,夜叉皆可杀! “池小雏”的脸在惊慌之中快速扭曲,它一下子变换成了佛的样子,一下子又变成了海兰歌自己的样子,整个人就那样快速扭曲缩小又融化。 不到片刻,惊恐的鬼魂居然是化为了一团没有形态的水,就那样想溜走蹿进外面的雨里。 海兰歌已是从被迷住的状态醒悟过来,他恢复了一下意识从容站起,淡淡地说:“每次你出现骗人的时候都是雨天,又能变换成各种样子。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和水有点关系。” 在那团鬼化成的水试图冲进雨里的一瞬间,海兰歌解开了从池小雏那儿借来的冲锋衣。那冲锋衣防水,被他那样角度刁钻又准确地一挡,霎时间如同一件反射斗篷,那团水自己撞上去后居然是猝不及防地打散了开来。 鬼水飞溅,而其中几滴液体不可抑制控制地,就那样打在了屋子中心的那尊尸弃佛像上。 海兰歌露出一个极美的笑,任何鬼怪效仿不能类其三分:“你犯戒了。” 佛像被溅了鬼水以后不动不响,漆黑的鬼水在尸齐佛脸上留下如同泪痕一般的污浊水渍。 海兰歌做这一切的时候表面不慌,然而心跳也是加快的。他不多时就听见了门口果然有风声涌动,紧接着是铜环与钢叉碰撞的声音飞快靠近。 夜叉出现了,这位护佛尊者要诛杀一切对佛不敬之物。 水鬼连犯了“入庙不拜”“玷污佛像”两条戒律,夜叉出现的一瞬间,就抬起了手中的钢叉朝着那团重新聚集起来的黑色水团刺去! 海兰歌屏住呼吸,夜叉这种怪物本来就有一个名字叫做“能咬鬼”。它是佛教中鬼的克星,只要它盯上东西哪怕是魂体状态,也能被钢叉穿刺。 第26页 当夜叉再次举起钢叉的时候,海兰歌耳力极佳,忽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海兰歌?你在这里么!” 海兰歌呼吸一停,想都不想就冲向门口。在那一瞬间海兰歌几乎与那夜叉擦肩而过,肩膀甚至都触碰到了夜叉那青色的皮肤。 那一刻冰凉致命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夜叉只是侧目用那双腥黄色的眼睛瞟了海兰歌一眼,就别开他去刺水鬼了。 海兰歌的动作很快,在那人踏进庙中的一瞬间,便伸出手把那个人的头颅以一种可以掰断的力气强行按在了地上! 真正的池小雏吃痛,额头撞在了地上一阵冰凉:“嗷呜!!” 海兰歌的声音从顶上传来:“磕头行礼,不许抬头!” 一个被按着头跪地,另一个按头的人也匍匐着不动。两个人就那样趴在了哪里,目视冰凉的地面听着室内鬼哭狼嚎的铿锵打斗声。 突然池小雏感觉头皮一凉,居然是有一滴黑色的水滴落在了他俩面前试图攀爬进他们衣服里。然而下一瞬间,夜叉的叉子如约而至,不但刺穿了那最后一滴水,由于用力过猛钢叉叉进地面,还震脱了叉子上的两个铜环。 铜环叮当两声掉在地上,滚到了一边。 片刻以后,所有打斗声停歇了下来。 池小雏感觉一双皮肤青色指甲开裂的赤足站到了他俩面前,一阵阴气和寒气就萦绕在鼻尖之前。两人具是匍匐着不敢动,许久之后那双脚才缓缓移动,离开庙宇而去了。 池小雏这才缓过神来,他大口呼吸:“怎、怎么回事……” 海兰歌也是坐在地上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以后他才终于打开,用冷冰冰恶狠狠的语气说:“谁让你来的!” 池小雏委屈极了:“你不吭一声就走了,我担心你突然就没了!” 海兰歌:“……” 他心说咱俩若是分开,感觉你没的可能性比我的要大一点。 池小雏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海兰歌呼出一口气,他干了一票大的,劫后余生以后,总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原来刚才那个水鬼是这片天地空间之中的雨水所化。天晴的时候街上有罗刹吃人,然而雨天也不是安全的,会有水鬼出来蛊惑人心把人害死。这次的鬼是个骗子鬼,拥有随意变化外形且让人相信他的能力,一旦下雨就会出来把人一个个人骗着杀掉。 罗刹和夜叉,在掌握了规则以后还能小心提防着,倒不是最难避讳的。但骗子鬼那蛊惑人心的能力实在是防不胜防,于是海兰歌就想着要先把这鬼弄死。 他跑七佛庙里祭拜的时候顺了一尊纯金佛像塞包里带了出来,又把它放进了这里,再四处游荡等着骗子鬼来找他。接下来做的就是就是骗鬼了,骗它犯忌,骗它渎佛,再利用夜叉把它直接弄死。 “你这人怎么连鬼都骗啊!” 海兰歌视线移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是骗鬼的人好吧!”池小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是怎么敢偷佛像的啊……万一你这种行为是亵渎的话,你不是要被刀掉了么?” 谁又能想得到,佛像那种威严至极的存在被人偷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毕竟仅仅是不对其叩拜都是死罪了。 海兰歌淡漠否认:“谁说我偷了。” 池小雏:“?” 海兰歌理所当然,掷地有声:“我大大方方请的。上贡了两包雪饼和一包仙贝,放了一张红纸,又磕了九个响头。佛像用荷叶与荷花包起来带走的时候都没用手直接碰,目无斜视妥善放在这里的。凭什么说我是偷,我这是换个地方供奉。” 池小雏:“你哪来的红纸。” 海兰歌:“旺旺大贴纸。” “……”池小雏,“您真行。” 海兰歌轻描淡写,并不是很在意:“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见请神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您胆子也太大了点吧。”池小雏往地上后怕地躺平。 海兰歌:“我有赌的成分,凡事哪有百分之百的赢面。” 池小雏躺在地上偏过头看他,声音有些难过:“下次有这样的计划你要告诉我啊。如果我知道了,至少去请佛这件事,我不会让你去背风险。” 听他这么说,海兰歌一下子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忘了,片刻后他静静道:“没有下次。我也不想有。” 破旧的屋内,两人之间一时无语。像是享受难得的安宁,又彼此间有点尴尬。 这时候,池小雏忽然眼尖地发现地上有两个钢圈,正是之前夜叉的叉子上被震落下来的东西。 池小雏捡了起来:“等一下,海兰歌,这里好像有东西。” 海兰歌接过那两个环,发现那俩环足有手镯那么大,而两个环上还有一些梵文字符。 海兰歌翻译上面的文字:“因果环。” 池小雏:“这是啥?” 海兰歌:“我怎么知道。它自己这么写的。”他把“果环”丢了一个给池小雏,自己留下来那个“因环”。 这人还挺厚道,捡了装备还知道均分……池小雏把果环收了,身上没地方放,就套在了自己左手腕上。 池小雏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还能去哪?拜佛。”海兰歌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声音很轻。 第27页 “只是这一次会很快拜完,因为没有东西会再来阻碍我们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海兰歌和池小雏去接了小七。三个人遇到雨天就进庙拜佛,天晴就缩着不出来。毕竟摸清楚了规则,又除去了障碍物,导致接下来的活动并不困难。不多时,每个人就把四十九尊佛像全部拜完了。 在拜完最后一尊佛之后,池小雏一出庙就踏进了一阵浓浓的白雾里。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出现几行字,耳边是一串不怎么带感情话。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完成第二关《真假佛》】 【本关通关人数:7/26】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第一反应是,为什么通关完了才告诉我这关名字。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若是一开始就告诉这个名字,相当于是白给了一个线索。这事儿太捡便宜了,那个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不会做。 他站在白雾里,在选项出来以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一个,回到原来世界。 周围白色的浓雾刹那间就变得更加浓郁了,甚至池小雏连自己伸出手都看不清五指,眼见着就要将他吞噬干净。 池小雏突然惊醒察觉一件事:“完了,还没问海兰歌要电话号码!” 下一刻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极其浓厚沉重的昏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闯关者获得第一个任务道具: 【因果环】 【HP:1】 【攻击力:0】 【防御力:0】 【可召唤物:无】 【特殊效果:月老的红线】 请您妥善保管,努力闯关! …… 海兰歌:丢了。 池小雏:捡回捡回,双手捧过头顶,请大佬戴上。 第10章 回到现实 …… “滴滴……” “滴滴……” “滴……” 池小雏是被医院里的心跳仪器吵醒的。他睡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以后就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坐了起来,吓坏了他身边看爱奇艺的老妈。 “哇呀……”池母吓得手机都摔了,“小雏你醒了啊!你你你,你没事吧?” 池小雏穿着病服,弯下腰在床底帮妈妈把手机捡了起来:“我我我,我在哪?” 池母:“你在医院里啊!我说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爬山啊!你知道那多危险么?要不是巡林队的人在小溪边上找到你,你就要被熊叼走了啊。” 池小雏傻了,重复:“我一个人去爬山?” “对啊。” 池小雏坐在那里发呆好半天,那副不出声的样子把他妈又吓着了,赶紧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医生给他做了基础检查,让护士带着他去拍片子。池小雏全程都很配合,等出了结果以后,医生让他和他家属去了看诊室。 池母一脸担忧:“医生,我儿子他没事吧?” “他身体倒是非常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医生拿起那张大脑CT的照片,指了指其中一块,“他大脑这一部分好像比普通人要小了一些,这是掌管认知和记忆的脑颞叶,是负责情感的所在。” 池母大惊:“什么,我儿子没脑子!” 池小雏:“……” “不是什么大事,每个人天生不同,这还算正常范围之内。”医生宽慰,“既然他醒了就可以立即出院了,没什么大问题。” 谢过医生以后,池小雏挠着脑门和池妈妈一起回病房收拾东西去了。 池母见自己儿子一脸痴呆状,忍不住问:“傻小子,你咋了?” “妈妈,我真是一个人去爬的山吗?”池小雏声音很低地问。 池母问:“不然你还想和谁一起去?难不成你有女朋友了?” 池小雏没说话,他摸出手机打开了班级群,在全体成员那里搜。先输入了李芗,却没有任何结果,好似压根没有这个人,再把其他几个组员同学的名字输入了进去,照样是一片空白。 联系方式消失了,微博微信朋友圈也再没有记录。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拉了自己一个要好的朋友,直接打电话问他:“老刘,你知道李芗怎么了么?” 老刘接了电话以后说:“什么李湘?那个主持人?” “不是,艹字头的芗。”池小雏顿了一顿,“你不认识她?你上个学期不还和我在高数课上说想加她微信没加着么?” 老刘在那边似乎翻了个白眼:“放你的狗屁。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还不清醒,我们班哪有这么个人。” 池小雏只能把电话给挂了。 无论池小雏怎么找怎么去验证,他的那些组员还是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们,学校没有记录,社会没有留下痕迹。他压根不知道李芗的家在哪,也没法联系到她家人。 尝试着在手机上翻阅信息找了一阵子之后,他渐渐放弃了。 这不是因为他觉得无用了,而是脑子里有关的回忆也开始一点点模糊了。仅仅半个小时后,连他自己都把李芗他们的事情,包括自己去爬山和进入山洞后发生的一切都给忘了。 一转眼学期到了期末,辅导员提了本学期几个有缺勤的学生去办公室谈话,其中没有池小雏。在混过了令人头大的期末考试以后,暑假就这么来了。 第28页 池小雏告别了自己的室友,背着个双肩包装了点行李回家去了。 他穿着一件纯色短袖运动T恤,一条黑色牛仔长裤。脚上踩了双撞色运动鞋,耳朵上还挂了个有线耳机。正是一副年轻大学生的标准样子。 路过一群打网球的学生,由于同属于特长生录取,池小雏和他们认识。几个穿着网球衣裙的学姐和他打招呼:“小雏,暑假回家么?” 池小雏摘下耳机:“学姐学长再见,下学期见哦。” 同学们站在路边树荫下给他打招呼:“拜拜!” 池小雏家在同省的另一个市,回去要坐一个小时的大巴车。回家以后他弟弟和妹妹欢呼一声,两人飞扑出来接他。 “哥哥!” “哥哥!” “人民群众的好大哥回来啦,有没有想我!”池小雏抱着两双胞胎蹭蹭蹭。 池小鹰与池小鱼是双胞胎,池小雏比他俩大了六岁,他们今年上了初中。见到自己哥哥后两个孩子几乎是扑上来的。池小雏抱着他俩转了一圈,两个孩子抱着哥哥的颈窝一边埋一个,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的。 池母看到自己这个大儿子,一直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徒长身高不长心,和俩小的似乎也就个子上有点差别,长得还特像。池小鹰是缩小版的池小雏,池小鱼是缩小版性转的池小雏。妈妈的脸上也是有些无奈,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快点带弟弟妹妹进来洗手吃饭。” 池小雏放下双胞胎:“好的呀妈妈!” 池小雏他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向来很是严肃。家里的午饭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池小雏最爱吃的螃蟹。 这个季节大闸蟹还没上市,不太好买。看到那盘螃蟹,池父皱了皱眉,对自己妻子说:“那么宠他干什么?” 池母说:“他平时在学校里没有好吃的,难得小雏回家了,就吃一次开开胃口嘛。” 池小雏啃着螃蟹:“妈妈我学校里伙食挺好的啊。” “听到没,别总记挂他。”池父说完这一句以后,看着自己大儿子眨眼间啃完了半只螃蟹,突然说,“青运会在八月份要开了,你去省队报道训练么?” 池小雏只顾着在那里嗦蟹黄:“啊?” 池父也拿过一个螃蟹,神情试探地说:“省队的李教练给我消息了,如果你这次青运会要是能打出成绩,他就会推选你去世锦赛。” 池小雏满手蟹黄,两只手鸡爪子般伸着:“爸,青运会不是只能十九岁以下才能参加么?” 池父:“你不是十月份的生日么!” 池小雏小小声:“那我去和那些小朋友们打,公平么……” 池父盯着他,似乎不理解他脑回路,匪夷所思地说:“你是射击运动员,又不是田径,这有什么公不公平的。要是我来和你比,除去经验和心理素质,那也是公平的。” 池小雏心想他可打不赢他爹。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好的吧,那我明天就去参加训练。” 池父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坏家伙会拒绝自己,被大儿子答应以后做家长的霎时心情也一下子不错起来:“趁着年轻多训练一下对你是好事,别贪这暑假时间就顾着玩。李教练和我说了,他叫你别浪费自己这双眼睛。” 池小雏听到他说自己的眼睛,筷子顿了顿,眼神也迷茫了一下似乎隐约想起了一些什么。这时候他碗里就被添了一大勺饭。 抬头以后,是他妈妈对着他笑:“多吃点儿。” 池小雏打了个嗝儿:“再吃要胀了妈。” 这个响亮的嗝儿把所有想法都打走了。 吃完饭以后池小雏和小鱼小鹰在小区院子里玩弹弓。池小雏拿了他弟的玩具,捡了几个小石子儿,甚至都没有半闭上眼睛瞄准,拉开以后就准确地打下了枝头上的一个青涩的果子。 “好耶!”小鹰捡起来吃了口,呸了出去,“酸的!” 池小雏:“那可不咋的,说不定等暑假完了能甜点,要不让它再在树上呆一会儿,你要还打么?” 池小鹰抱着他的腰蹭蹭:“打打打!哥哥最好了!”他最喜欢自己的哥哥,他哥哥从小到大对他最好,是他的守护神和贴心玩伴,他们之间没有年龄隔阂,成长之中的任何胡闹与快乐都一定有哥哥的一份。 池小鱼这时候看上了他哥手腕上那个镯子:“哥,你这是啥啊?” 池小雏低头伸出手摸了一下那个铜环,那环上还有些看不懂的字符。事实上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带上去的,就下意识感觉这是个不能乱丢的东西。 小鱼想要那镯子了:“给我带带呗!” 池小雏把手举高高:“那不行。诶嘿,有本事你来够啊。” 池小鱼才到他胸口以下,自然够不着,努力了几下以后小姑娘就生气了。做哥哥的池小雏幼稚得要死,把人抱起来甩了一圈,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带他们去小区门口买冰淇淋去了。 弟弟要了巧克力雪糕,妹妹吃的是草莓脆筒。池小鱼把脆筒吃到最后,剩下尾巴上一截最好吃的巧克力,递到哥哥面前:“喏。” 池小雏笑了:“你自己吃啊。” “哥哥。”池小鱼这才收回巧克力,看着他突然说,“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池小雏狠狠地愣了一下,几秒以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去省队训练的事情。回答说:“是啊。会在那里住上一个月,直到打完青运再会回来。到时候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第29页 池小鱼定定地盯着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他:“哥哥我爱你。” 池小鹰见了,也不甘示弱扑上来抱着他:“哥哥我也爱你。” 池小雏弯下腰:“我也爱你们。” 第二天早上,池小雏收拾好东西就背着背包坐着巴士去了省队。 射击省队的李教练见了他表示很欢迎,都是老相识了,这位教练还曾经是池父的队友。稍微和他聊了几句以后就叫池小雏加入队伍开始训练。今年的全国青年运动会将在西京市举行,来自全国的年轻运动员集聚在一起,池小雏下学期上大二,这将是他最后一届青运会。 省队里有不少出众的年轻人,池小雏换好射击服,找到位置开始训练了。 射击服是半皮质的套装,整体黑白相间,每套衣服的重量都超过五公斤以上。由于步·枪射击的冲击力很大,正是需要这样的射击服才能取到保护作用。池小雏身高腿长人又纤瘦,穿上那衣服更是英气十足,才训练了不到一会儿,就有不少队员过来围观了。 今天练的是□□,最高成绩是10.9环。国际大型比赛若想取胜,就得需要把误差控制在10环以内。这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只能靠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池小雏心如止水,呼吸低到近乎没有,不断瞄准,上膛,再发射。每一下都在练枪感,打完最后一枪,成绩定格在了10.8环上。 周围的人看他打完跟着鼓起了掌。 池小雏之前还挺镇定现在反而怔了一下。摘下耳麦以后,李教练过来对他说:“不愧是老池他儿子啊,你的手感是真不错。” 池小雏龇了一下牙:“您别,小时候为了得到您这句话,我爸每天让我抱着训练枪睡觉,我连做梦都在射击。” 李教练哈哈笑了几下:“努力训练,好好加油!” 当天池小雏是训练到最后一批的人,天都黑了还没走。 等池小雏练完了最后一下,长呼出一口气,看了成绩单以后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了。枪不能带出训练馆,进出都要严格登记身份。 此时省训练队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回去宿舍得经过一个大操场。他们明天白天会在这里军训站姿并跑步,下午再集中去训练。 他绕过一条小路往宿舍走,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黑,渐渐的甚至看不见一点光。池小雏眯了一下眼睛,以他的视力勉强还可以看得见路。他没多想只觉得是路上的灯坏了。 他缓缓往前走着,那些黑暗逐渐变得压抑,甚至凝成实质一般压在身上,又像是变成了呼吸不过来的石油一样把人深深包裹。 最后,快要窒息的池小雏终于一脚踏了出那片黑暗,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无比开阔的广场之上。 他愣了一下,猛地抬头,而这片广场之前有一栋商业大楼,其上有四个镀金的大字招牌: 力远广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屁放: 力远广场是我们这儿的真地名,就在我家附近 事实上,这篇文写出来我和弟弟经常探讨剧情 我负责情节和情感,他帮我参考逻辑, 我说出大纲和情节让他尽可能地提问,我若回答地出且可以信服,则过关,我若回答不出就要再重新想 这篇文算是我姐弟俩一起完成的 有人一起谈天说地真的好开心~ * 我:下一关我要写…… 弟:什么。 散步途中突然抬头看到头顶建筑物招牌:力远广场! 弟:! 弟:你要写啥? 我:我要写写一个全是死人和尸体,进入者会成为新的预备死人的广场,如何! 弟:……行…… 我在接下来十五分钟内给他讲了我突发灵感迅速构思的大纲梗概 弟:就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讲、 弟瑟瑟发抖:咱们以后晚饭后散步能绕开力远广场不?我现在有点毛毛的。 第11章 赤脚 【欢迎180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12/12,通关底线6/12】 【请您加油】 池小雏的眼前一亮出现了这段话,只有三行,还没看清楚它一念完就消失了。 消失的记忆进入空间以后重新接上物归原主,他终于想起了一切,包括李芗和他的组员,那条纯白的回声长廊,雨中的血腥寺庙……池小雏呼吸有些重,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开始头疼了起来。 忽然他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那个人见到他和个蘑菇似得蹲在这,沉默两秒,开口:“随地大小便很没素质。” 池小雏猛地回头,看到那人是谁以后一下站了起来:“海兰歌?” 海兰歌还是那副样子,冷漠的眼睛冷漠的嘴,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嫌弃人的模样。 池小雏看到他,之前脑子里的混乱终于渐渐消失了。他喃喃地说:“你不是说……选人进来都是随机的么,那我出去了怎么还能和你遇上呢……” 海兰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铜环:“因果环。佛法有云,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是这个东西起了作用。” 池小雏抬起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带着的那个铜手镯:“这镯子居然是这么用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海兰歌眼神中淡淡嘲讽,“我要是早知道拿着这俩环的人可以走在一起,我会自己全部留着,然后出去以后再给一个世界智商冠军。” 第30页 池小雏:“……”他深深地抹了一把脸。 海兰歌见他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我同学都没了。现实里谁都不记得他们,连我也忘了,他们就好像完全不存在过一样。”池小雏呼出一口气。“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我的弟弟妹妹爸爸妈妈是不是也不会记得我了。” 海兰歌垂眸看着他,忽然轻声道:“不好么?” 池小雏:“什么?” 海兰歌:“如果你死了,你家人们不记得你,不会为你难过也不会为你伤心。往后余年他们还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好活着。这样不好么?” 池小雏望着他,一下子没了声音,最后眼睛红了委委屈屈的抬头说:“可是,我也不想被忘掉啊。” 他本就长得显小,小到去参加青运会和一群十五六岁的人挤在一起也不显眼。如此这样一红眼睛一副要哭哭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心软。 “……”海兰歌收回目光,皱起眉,伸出手突然在他后脑勺重重扇了一下,“那你就努力活着,少废话。” 两个人说话间,又缓缓走进来一些人。池小雏粗略地看了一眼,包括他俩一共十二个。一群人站在广场之上,互相面对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是通关了所谓的新手训练关卡,不会再崩溃地抓着别人问这是哪。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和深深的忧虑,表情都算不上好。 几个人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池小雏见没轮到自己,就站在一旁听别人说自己的名字。 有一个男人一直站在一边盯着池小雏看,突然走上前对他说:“你是谁?” 池小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瞄准自己:“啊,这里我需要介绍一下自己么?我叫池小雏,你呢?” 那个男人看着他说:“我叫陈现,现实世界里是个人力资源部的经理……这是我的第六关了,这里的空间关卡内是随机选人进来的,咱们彼此都不认识。和你这么互报家门一下,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他很自来熟,像是非常有交际手腕的那种人。听他这么一说,池小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心里留了三分警惕不敢说自己和海兰歌认识,也不敢随便暴露因果环的事情。于是乖巧点了下头:“哦,你好啊。” 陈现:“你知道这次的规则和条件是什么吗?” 池小雏:“什么规则?” 陈现像是不太相信他不知道:“我们每进一个世界都会有固定的规则,只有达成了隐藏条件才能破局闯关够出去。你这都不知道?这是你第几个世界了?” 池小雏知道这事儿应该不能乱说:“诶嘿,您猜。” 陈现:“……” 海兰歌在边上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池小雏立刻想都不想就跟在他后背。 陈现问:“哎,你跟着他干什么?你两认识?” 池小雏随便想了个理由:“不认识!但他长得好好看啊!我是个大颜控!” 陈现:“……”这个看脸的万恶世界。 海兰歌居然是奔着力远广场的商场大楼里直接进去的,没打算大晚上在外面的广场上多停留。 池小雏:“等等等等。” 海兰歌压根没等他,说:“你的衣服有问题。” 池小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的还是之前在训练队的射击服,黑白相间又质地很硬,为了防止运动员受伤有着很好的防护作用。 “你不用介绍自己,他一来就知道你的底细了。”海兰歌默默说,“如果接下来我们之间有什么接触,他一定会最先防着你,而且他应该猜到你是新手了。” 池小雏鼓起一边脸:“我不是故意的。” 海兰歌用鼻子表达了深深地不屑。 池小雏在进商场的一瞬间,脚步就停了。因为他听见商场楼上似乎有笑声。海兰歌也停下来了,他耳力比池小雏好,听了一会儿以后说:“是一群女人在聊天,应该在二楼。” 在这样的晚上,商场里居然还有一群人聊天谈笑。 海兰歌抬头道:“去看看。” 商场里灯火通明,四处都开着灯,连自动扶梯都是正常运行的。上到二楼以后,沙发休息区上坐着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女职员。她们脖子上挂着工号牌,手里拿着个茶杯,很正常的聊着一些工作上八卦。 见有人来了,她们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聊天,并不惊奇。 池小雏听着她们聊得都是很正常的话题,比如几个经理之间的八卦,楼层商铺之间的哪个店面不景气等等,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她们到底什么路数。 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的女职员见他俩一直盯着这边看,踩着高跟鞋站起来,朝他们走来说:“你们是最近来的商户吧?是找不到自己的店面了么?” 池小雏愣了一下:“啊……唔,嗯呢。” “如果找不到,我们部门主管办公室里有详细的楼层图和工号牌,你们去领一下吧。”那个女员工很客气的说。 池小雏点头:“好的。谢谢你,姐姐。” 那个女员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懂礼貌,看着他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几分:“不用谢,应该的。” 海兰歌突然发问:“你们为什么不说我们是顾客。” 戴眼镜的女员工眼神有些奇怪:“都晚上这个点了,哪里会有顾客来呀。” 第31页 见那女员工对海兰歌的问题对答如流,池小雏心里想,前两关只有基础的场景和鬼怪,到了这第三关里以后不但通关人数开始有要求了,连人物和故事背景都开始有补全了。 大晚上的外面广场太黑,商场里陆陆续续走进来了人。 池小雏和海兰歌去了主管办公室,拿了楼层图看了一下以后,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大沓工作牌。 那些工作牌一共十二张,每一张上面都有对应人的照片和名字。只是每一张证件照片都是黑白的,看上去极为奇怪。 池小雏把自己的工作牌挂在脖子上,一抬头发现海兰歌正在主管办公室里到处看。 他的视线集中在了一面墙上,那墙上挂着一个表彰框,题头是:优秀商户代表。 那个表彰框内暂时都是空的,但是看照片的位置应该是有六个空缺。 海兰歌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工作牌上的照片尺寸和这个空缺差不多?” 池小雏一看:“好像确实差不多。” 海兰歌看了一眼墙上那面表彰栏,忽然说:“我有个想法。这里的照片墙现在是空的,一共有六个空位。而我们这次一共十二个人,进来的时候也有声音告诉过我们通关底线是六个人。” “也就是说……”池小雏觉得那种不祥的感觉又上来了,“这次要有六个人死掉,填满这张照片墙,我们才可以从这里离开?” 海兰歌:“应该吧。”于是他很大胆地抽出自己了工作证,把自己那张黑白照片抠了下来,直接贴了上去。 池小雏:! 海兰歌哪怕是证件照也是非常漂亮好看的,相比之下池小雏的就看上去傻乎乎的,像是被镜头吓到了一样。 海兰歌把自己的照片贴上去以后,没黏多久,就飘下来了。他淡淡地说:“果然粘不住。” 池小雏:“……” 都不用大佬说了,池小雏主动弯下腰去给他捡那张证件照片。 那照片飘到了办公桌底下,池小雏低头去捡,却在桌子底下陡然看到了一双苍白的赤脚。 池小雏呼吸一顿,他猛地站直腰,却没有看到桌子后背有人。 “……” 他咽了一下喉咙,等他再次缓缓弯下腰去看,那双赤脚已经没了。 海兰歌见他迟迟不给自己捡照片,问:“怎么了?” 池小雏:“我刚才,好像看了一双脚。” 海兰歌沉默了一秒,问:“什么样的脚。” 池小雏感觉背上发凉:“没穿鞋的,脚不算大,但是很白。” 海兰歌心想白你个头白。他突然拿起办公桌上一杯冷掉的茶水,朝着桌子边的地板上泼了出去。 那水洒在地板上四下溅射,池小雏屏住呼吸,与他一起盯着那水看。紧接着没过多久,他就看到离水渍不远的地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两个人静静地盯着那个脚印,池小雏忽然感觉眼睛一阵痛,然而就算他瞪瞎了也没看到有其他东西。 第二个脚印又出现了,比先前那个要朝前一些,更贴近门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三个。 然后脚印就消失了,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接着出现。 池小雏背上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向海兰歌:“那是什么。” 海兰歌声音低低的:“如果我骗你说是花仙子,你会信么。” 池小雏幽幽怨怨地说:“男人的嘴啊……骗人的鬼……” 突然之间,他们所在的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那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让整个墙都在震。 “嘭——!” 池小雏被吓得心惊胆战,连海兰歌都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第12章 力远广场 池小雏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它这是彻底出去了么?” “还知道进出随手关门,教养蛮好的。”海兰歌语气平稳地说。 池小雏呼吸了好几个轮次,他四下看了一下,不知道那个东西是跟着他们后面进来的还是一开始就在。 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带着工作牌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走到走廊上才发现地上全是一串一串的血脚印,大多都已经干涸了。那脚印不是一个人踩的,大小不同至少三四个。仿佛刚才很多东西听到关门声以后被吸引了过来,苦于门关着进不去,一直在门外踱步。 池小雏沉默一秒,伸出腿跨过这些脚印出去了。海兰歌也没让鞋面沾上血,同样专门伸腿绕了一下没直接踩。 池小雏有点欣慰:“你终于知道忌讳了。” 海兰歌面带厌恶:“这也太脏了。” “……”池小雏心想就不该小看这人,“委屈您了。” 他们路上迎面碰见一些人,其中就有开始上来和他们说话的陈现。 陈现眼神很尖:“池小哥,你们胸口挂着的这是?” “力远广场的工作牌,每个人都有,拿了才知道自己的店铺是哪一间。”池小雏指了一下背后的办公室,“你们去拿吧。” 陈现盯着他反复看:“你拿了没出什么事?” 池小雏疑惑:“没有啊,怎么了?” 陈现于是放下心来:“好,那我们这就去拿,谢了。” 等他们走开了海兰歌才说:“他在拿你做实验。只有见你安全了,他会才去照做。”这种人其实是很自私很令人厌恶的,拿别人的性命安慰去测试安全性,在这样一个令人不安的环境里是十分没有道德的行为。 第32页 “人都是这样的啦。”池小雏到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他这个态度倒是让海兰歌觉得稀奇:“你不觉得膈应?” 池小雏摇摇头,十分通透地说:“我又不能保证别人不害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去害别人。遇见别人有所图,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其余的能帮就帮一下。” 这家商场一共九楼,八楼和九楼是租出去的写字楼,七楼以下都是商铺。 他俩的工号牌上有彼此的店面编号。 池小雏看了一下,海兰歌的是一个玉器古玩店,而自己的是个零食小卖铺。两个店就相邻挨着,都在四楼。 池小雏看着自己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好耶,我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了!”他小时候就想开一个什么都有的小卖铺,带着弟弟妹妹们吃个过瘾玩个尽兴。 海兰歌本想接上嘲讽一句,结果就见着这家伙飞鸟投林似得扑进零食店里,哗啦啦地翻出两瓶矿泉水和几包蜜饯蔬果干,又跑过来:“喏,给你看店无聊的时候吃。” 海兰歌盯着那几包零食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好像在贿赂自己:“你想干什么。” 池小雏说出心里所想,乖乖巧巧的:“我晚上要是吓得睡不着能去你店里找你么?” 海兰歌:“不能!”他立刻走了,水都没拿一瓶。 被拒绝的池小雏没得办法,他进关卡之前还在省队训练,现在这么晚也有点困了,于是在小卖铺的里找出一张折叠躺椅。他在收银台后背躺下,并把厚重的射击服当成被子盖在了身上。 然而还没睡多久,就有个人进到他家商店来买东西了。 是先前那个让他们去拿工号牌的戴眼镜女职员,她在小卖铺里拿了一瓶水和一包面包:“老板,结账。” 池小雏坐了起来,看到是她以后怔了一下:“姐姐,是你啊。” “啊,你就是这个商铺的新老板啊。”带着眼睛穿着高跟鞋的姐姐对他一笑,从包里拿了钱包付钱,“我叫阿梅,你可以叫我梅姐。那以后你就在这间店里工作了?” 池小雏抓抓头:“可能是吧。” 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还是给阿梅结了账。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入戏,干一行爱一行嘛,做小老板就要有点小老板的样子。他说:“梅姐你这么晚也还在忙吗?” “我没办法的啦,我们部门加班是常事,但比起商场里其他的姐妹们好多了。”眼镜小姐姐笑笑。 池小老板点头:“阿梅姐姐,你辛苦了,要多注意休息啊。” 阿梅一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她口袋里手机来了个电话,她接了以后说:“喂?阿玉啊,你那边工作忙完了么……你也要吃东西啊?哦好,那我去帮你买点,恩,一会儿给你带上去。” 阿梅对着池小雏歉意一笑,指了指货架,又进去拿食物了。 池小雏莫名其妙,忽然发觉有点不对。他低头一看,方才阿梅用来结账的钱,赫然是一张冥币。 池小雏:“……” 他缓缓抬头,想起了一件事。阿梅是个穿红色高跟鞋的上班族,然而无论是她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在货架间挑东西,居然都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阿梅又拿了一袋饼干和一盒牛奶过来结账,看着池小雏她笑了笑:“就要这些。一共多少钱?” 池小雏:“不、不用了……” 阿梅对着他风华绝代的一笑,鲜红的唇膏看起来十分艳丽:“那怎么可以。” 池小雏:“姐姐。” 阿梅:“嗯?” 池小雏突然哭了:“我请你吃饼干,你能不能放过我呀?” 说完这句话池小雏就猛地手一撑,猝不及防的从柜台后面跨越翻了出去。他立刻就往外面冲,冲出了店门不要命地往隔壁跑。 隔壁店里,古董玉器店的店主海兰歌正拿着店里的一块翡翠看水头,突然就看见一个大傻子冲了进来。 池小雏:“**……%(¥……*%” 海兰歌:“你冷静一点。” 池小雏遇见他以后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讲了一下自己开店遇到鬼的事情。海兰歌听他讲完以后放下了手里的翡翠,很平静的说:“她找你买东西,你收了她钱么?” 池小雏疯狂摇头:“没,那钱还在桌上呢。” 海兰歌想了想:“我去看看。” 他说完就出门了,一点儿都没在怕。过了一会儿他又拿了一张纸钱和一包薯片回来了。 池小雏泪目:“我都吓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薯片。” 海兰歌翻了个白眼:“给你拿的。你脸白得像鬼,多吃东西少说话。”他把薯片塞池小雏怀里,自己拿着那张纸钱看。看了一会儿后说:“这张钱是1990年的。” “唔?”池小雏吃着薯片看他。 “你刚才不是在办公室里看过了楼层建设图么。”海兰歌眼神鄙视,“这个力远广场也是1990年建好的。” 池小雏反应过来:“你是说,阿梅姐姐是商场建成的第一年就死了?” “你还知道她名字了。”海兰歌把那张纸钱压下,拿起他之前在店里一直在看的翡翠,“我发现了一个东西。这是我在这个古玩店里的柜台找到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枚翡翠质地剔透漂亮,被雕成了一个玉蝉的模样,大小玲珑可爱。 第33页 池小雏恭恭敬敬:“蝉。” 海兰歌把那枚玉蝉放下:“这叫封口玉。如果死人下葬后身怀怨气,就要在尸体的嘴里放上一枚这样的玉蝉封口。一方面保证死人不起尸,二来据说可以镇压邪祟。” 池小雏愣了:“那现在这枚玉在这里,尸体呢?” “还能哪去。”海兰歌故意恶劣地说,“起尸了呗。” 池小雏:“……” 海兰歌欣赏了一下他精彩的脸色,觉得很有趣,他好意提醒:“你该回店里去睡觉了,小池老板。” 池小雏差点飙泪:“我不要!” 接下来,无论海兰歌怎么恐吓,池小雏死活不愿回自己的小卖铺子里去睡。谁知道阿梅会不会回来再找他。 最后海兰歌还是臭着脸自己睡店铺里的折叠床,放池小雏垫着一身射击服睡地板,背对着没理他。 半个小时过去后。 池小雏看着他的背影:“哥哥,好硬啊。” “……”海兰歌背脊默默的僵直了一些,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地板,“睡不惯你可以回去。”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算了吧,棺材板更硬。” 海兰歌睡相是真的好,不说梦话不扯呼,躺着也不太动,就像是一束根茎纤长的兰花落在了丝绸上。 池小雏睡在地上,感觉又硬又冷,而且外面也不安静,走廊里像是有重物拖行的声音。他不敢多想,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海兰歌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睡吧。” 池小雏听完以后,在黑暗中嗯了一声。遂缓缓放长了呼吸,一点点进入了沉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 池小雏见天亮了,回自己的小卖铺拿了点吃的。他发现自己的货架被不知名的东西翻得很乱,虽然少的东西不是很多,一两包薯片瓜子面包之类的,但到处都是掉在地上的货物。 就像是有好几个行动不便的人进来想拿点什么,却因为肢体不协调撒了一地。 有个人敲了敲他的店门,池小雏回头一看,是陈现。 池小雏站起来:“陈哥,有事么?” 陈现问:“我上你这儿拿点吃的成么?” 池小雏哦了一句,在架子上给他抓了两包豆干,一包泡椒凤爪和一袋面包:“牛奶要不要?” 陈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你心理素质不错啊,至少我一开始被拉进这种鬼地方的时候是不敢吃东西的,生怕吃了东西就再也出不去,也怕吃的东西不是正常玩意儿。” 池小雏不理解:“不会啊。” 陈现:“为什么。” 池小雏眨了眨眼看着他:“我们进到这里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拖我们进来的人有这么大能力,想要我们死的话直接杀了就是了。既然还放我们活着,就是想让我们完成任务和条件,以及他所说的‘通关’。不至于连食物都不给吃,连觉都不给睡吧。” 陈现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地吸了口气:“你心理素质真不错。” “还好吧。”池小雏自己戳开一袋纯牛奶吸了起来。 陈现在店里和他一起默默吃东西,池小雏忽然眼尖地发现他脖子上带着工作牌的地方有些红色的痕迹。他指了一下:“你脖子怎么了?” “没事。”陈现摸了一下,“这工作牌的带子是涤纶化纤的,我一直对这个面料过敏。” 池小雏:“哦,这工作牌也不一定非得挂脖子上吧,你塞包里不行么?” 陈现笑笑:“还是挂着吧。也没见你们谁塞进包里啊,万一违规了呢。” 他太警觉了,别人没做过的事情,他怕踩雷坚决不做出头鸟。或许是因为已经闯了六关,对所有事物都有提防。 陈现望着他说:“我之前去办公室看了,也看到了那个表彰框。我们这关应该是需要死六个人才能通关,对吧。” 池小雏喝牛奶的动作一顿:“你想干什么?” “池小哥,我被分配到在你楼上开运动器材店。我翻了一下库存,发现了一把机械弩。”陈现认真地说,“你应该是射击运动员吧。我可以把那把机械弩给你。这样你我两个人,你要是乐意,就额外加上你觉得长得特好看的那个美人。咱们三个可以结盟,权当是自保,如何?实在不行遇到紧急情况,我们也可以直接动手,不是么?” 池小雏: “什么是紧急情况?” “当然是……生死攸关,不得不快点出去的时候。”陈现说,“先保好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池小雏觉得他的话真是非常奇怪,刚想说些什么反驳他,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池小雏和陈现对视了一眼,陈现说了一句“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后就快速跑出去了。 出事的地方是女厕所。他们这次一行十二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而此时其中一个女孩头正被浸在泡满水的洗脸池里,已经趴在盥洗台上溺毙了。 众人看到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洗脸池的水那么浅,怎么可能淹得死人。除非是有人一直死死摁着她的头让她在水里起不来。 一开始没人敢轻易去碰那具女尸,后来有个胆子大的男生主动上前进去把她给捞了起来,于是一张已经被泡大了一圈苍白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池小雏站在女厕所门外,眼尖地发现尸体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他突然联想到昨晚女鬼阿梅在他店里收到的那个电话,好像是一个叫阿玉的女孩打来的,阿梅在电话里问她忙完了没。 第34页 难道她忙的就是指淹死人这件事? 陈现在池小雏边上小声说:“她的工号牌不见了。” 说完以后他转头就跑去了部门经理办公室。而他到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居然比他先到了。 海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张优秀业主表彰框前沉默。一张新的黑白照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上去了,正是那个被淹死的女生。而剩下的空白框位还有五个。 陈现皱眉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这次一定要死六个人!” 池小雏也跟着来了,看到海兰歌也站在办公室里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你怎么在这儿?” 海兰歌没理他,突然走上前,很大胆地伸出手,试图把墙上那张黑白照片抠下来。 陈现:“!” 池小雏:“……” 海兰歌抠了半天没抠下来,淡淡地说:“果然不行。” 陈现不可置信般问:“你抠它干什么!” 海兰歌拍拍手:“要是能抠下来,我就贴我证件上。万一轮到我看能不能替挡一刀。” 陈现半天欲言又止,满脸的表情都在说“还替挡一刀?你怎么不怕直接送你去阴间”。 死去的女尸无处安放,只好暂时先放在女厕所隔间里。这关和池小雏上一关不同,不会再有罗刹出来“收尸”了。海兰歌还专门过来女厕所里再看了一下尸体,盯着女尸脚上的高跟鞋沉默不语。 第13章 厕所惊魂 白天的时候商场里居然是真的有客人的。虽然力远广场的生意不多,来的客人稀稀拉拉寥寥无几,但也不算是完全没有人烟。 池小雏坐在自己店里,这才有机会把全商场给看清楚明白了。这商场一共九层。七楼及以下都是商铺,八楼和九楼是行政办公的地方,也被租赁出去做写字楼。 奇怪的是,力远广场内几乎大多数商铺都是古玩玉器店,只有寥寥几家商铺卖别的。池小雏的小卖铺是商场内唯一卖食物的地方,导致一个白天下来除了一两个客人外,也有不少其他现实中进来的人过来拿吃的。 池小雏来者不拒,后面还烧了壶矿泉水帮一个闯关的大妈和大爷泡了两桶方便面。 那位大妈和大爷是对六十多岁的老伴儿,他俩一直住在一起形影不离。被一起选中,幸运地通过了新手关卡没死以后就一直呆在一起,导致这次传送进来也还是一起的。 池小雏顶着张娃娃脸,大爷和大妈看他顺眼,趁着吃泡面的功夫和他多聊了几句。 大爷是个北方人,说话有儿化音,突兀地问他:“小雏儿啊,如果这次有机会能活着出去,你想干什么?” “大爷您说雏字别带儿啊……这多有歧义啊。”池小雏想了想,“能活着出去的话,当然是和家人们在一起。” 大妈叹了口气:“好好,这样最好,能和家人们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一转眼又到了晚上。 商场里的客人一个都没有了,一切都再次归于了诡异的寂静里。只是依旧灯火通明,整个力远广场像是永远不会关闭。 池小雏抱着折叠躺椅跑去和海兰歌店里企图和他一起睡,差点又被他踹出来。 赖了他半天以后,池小雏总算得了一小块地方,他快乐地拖着折叠躺椅挨着海兰歌的折叠床放下。海兰歌只背对着他睡觉,懒得理他,权当没这个人。 然后池小雏却不肯放过他。他盯着海兰歌的背后,突然说:“哥哥,你后脑勺还挺好看的。” 海兰歌:“……” 池小雏:“葛格,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如果我一出去没多久就把你给忘了,是不是好可惜的?” 海兰歌:“…………” 池小雏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还不一定能出的去。如果我们能出去了,万水千山,你要是记起我就来找我。我就在南安读大学哦。” 海兰歌:“……………………” 池小雏悄咪咪问:“giegie,你能和我说句晚安么?” 海兰歌忍无可忍,默默转过身子,杀气十足地看着他:“我早晚安排人揍死你。” 池小雏:“……”听话了听话了,他不闹了。 话是这么说,半夜的时候池小雏还是突然醒了,被尿憋的。 他盯着黑暗中看了半天,心里极度抗拒但还是没抵抗得了自然反应。认命坐起来,没敢吵醒海兰歌,独自蹑手蹑脚地去了趟男厕所。 他对门就是女厕所,白天刚死了个人。池小雏咽了下喉咙,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走进了对面男厕所里。 由于是深夜,商场里男厕所一个人都没有。池小雏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他拉上裤子跑去洗了个手,扯着盥洗台边上的卷筒抽纸把水擦干。 然而那卷筒纸拉着拉着,突然被他扯出来了一句血红色的话。 “注 意背 后” 那句话被写在卷筒纸上,让池小雏扯纸的动作突兀停了。 他感觉自己脊背有点僵硬,却不敢转过头。还好,他面前就是盥洗台的镜子,不需要主动转头也可以看到背后有什么。 镜子里,他的背后正对着一个厕所位。此时那个位置上的厕所门是关着的,只是从下方十厘米高的门缝里,清晰露出来了一双苍白的赤脚。 池小雏:“……” 第35页 他好想走。 池小雏站在那里不敢动,但是他不动不意味着那东西不动。 吱呀一声,那个厕所隔间的门无风自动,缓缓地打开了。在池小雏绷到快断掉的神经承受力之中,他看到镜子反射里,那个厕所隔间里只有一双脚。 一双断得不是很整齐,裂口处发黑腐烂的脚。 池小雏看镜子看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回过头去看,刚转过身突然之间就近距离地贴上了一张苍白开裂的脸。池小雏差点窒息,因为那张脸离他只有几厘米,它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眼黑,有鲜血从头皮里滚到鼻梁上,由于已经凝固的原因,显得像是一条条沟壑。 那个东西一头头发长到腰上,此时正四下炸开。 池小雏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吓麻了,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这个东西:“那个,这里是男厕所。女生进来,不好吧……” 女鬼用没有瞳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飘飘荡荡回去,捡起了隔间里自己的那双断脚。它似乎很钟爱很执念这双脚,捧起脚的时候还亲了一下。 池小雏此时完全懵了已经:“我以后会教育我弟弟。” 女鬼:“……” 池小雏:“让他不要随便亲女孩子的嘴,因为她可能亲过自己的脚。” 那个长头发的东西如同穿鞋一般抬腿把脚装上,紧接着瞬间就移到了池小雏面前,头发全部炸起,伸出尖锐的手指抓向了他的眼珠子…… 突然,男厕所门口在这时候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池小雏和那个东西都转头看了过去。是海兰歌,他正弯腰把一双高跟鞋放在厕所门外,那响声是鞋跟触碰到地面发出的。 那女鬼看到那双高跟鞋的时候一下子就直了眼,它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收回了要抓向池小雏的手,缓缓把目光看向了海兰歌。 海兰歌弯着腰手并没有离开高跟鞋,接着他把那双高跟鞋朝着走廊深处用力一丢,并立马侧身躲开! 那个女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瞬间化为一道白色的影子冲出去追高跟鞋了。 这下池小雏都不需要海兰歌提醒了,立刻从男厕所离开,狂奔着跑掉! 池小雏快哭了:“海兰歌啊啊啊啊啊!!!” 海兰歌也在玩命地跑,比他跑得还快:“少废话!” 两个人跑下楼又一股脑地跑出老远,都从商场里跑到外面的广场上了。而这个时候,海兰歌也终于确定商场里面的那个东西不会追出来,和池小雏一起站在月光底下长长喘气。 池小雏差点扑过去抱着他求安慰,临快碰到的时候又被他冰冷的目光吓退,悻悻地收回了手。 海兰歌用眼神反复剐他,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说,撑着腰抬起下巴对着月光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这么做的时候特别好看,月光给他镀了一个银色的边,很像希腊神话里的月桂树神。 池小雏见他冷静下来,反而问道:“你不骂我么?” “干嘛要骂你。”海兰歌声音恢复到了清冷的样子,“被鬼盯上又不是你的错。” 池小雏:“嗯……” 海兰歌:“你只是太倒霉过头而已。” 池小雏张了张嘴,觉得他说得很对。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用高跟鞋可以把女鬼吸引走的。”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那东西好像对于脚有种异样的执着。”海兰歌皱了皱眉,“这鬼赤着脚走路,还杀了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孩。所以我去把女厕所那具尸体上的高跟鞋扒下来了,没想到真的有用。” 你还真是万年喜欢扒道具。池小雏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问:“那万一没用呢?” 海兰歌:“那你就凉了。” 池小雏:“……” 两个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能在露天的地方过夜。他们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他们的商铺都在四楼,此时要爬上去有三种方式。一种是电扶梯,一种是电梯,还有就是走消防通道的楼梯。 电梯就在进商场门左手边,池小雏进去以后习惯性就想走过去按。 海兰歌想都不想就把他的手啪地一下打飞:“在闹鬼的地方坐电梯,你是嫌不够刺激还是嫌命长。” ……您总是在不该谨慎的地方异常谨慎,在不该狂野的地方玩命狂野。 池小雏只得把想按电梯的手收回来:“那我们走楼梯间吧。” 海兰歌嗯了一声,却突然抬起头。 池小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此时电梯正停在七楼。然而电梯此时显示是要向下的,说明有人要下来了。 池小雏:“什么东西?这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我们都不该见,快走。”海兰歌想都不想就要离开。 池小雏也这么觉得,霎时就要跑掉。然而他顿了顿:“等一下……海兰歌!” 海兰歌:“干什么。” 池小雏愣了:“电梯的信号灯,不亮了。” 海兰歌也怔住了。 刚才还显示楼层数的电梯突然一下子断了电一样,无论是上下的信号还是楼层号都没了。池小雏和海兰歌同时在一瞬间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立即伸出手去不停地按电梯按钮。 然而还是晚了,仅仅两三秒不到的时间,断了电的电梯扯断了缆绳和电线,带着里面的重物直接从高楼坠落了下来。 第36页 一楼发出通天的巨响,碎屑和烟雾从电梯门里喷了出来,电梯间将那震耳欲聋的坠毁声响传到了商场的每一个楼层。 片刻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池小雏屏住了呼吸,在里面看到了如同掉在地上篮子里的鸡蛋一般破碎的画面。坠毁电梯里面的画面实在是太可怕了,死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海兰歌开口了:“有两张脸。”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已经数不全了。 池小雏目睹这样的画面简直想吐,但他还是强行忍了回去。他跑进楼梯间里再跑上楼,冲进了部门主管的办公室。现如今,墙上的那个表彰框里,黑白的照片已经成了四张,只剩下两个空缺了。 池小雏呆呆地看着,轻轻吸了口凉气。 海兰歌一直跟在他背后,他看着那两个空缺说:“有想过谁最后会被填进去么?” 池小雏低下头,他用力地摇了摇。 看到他这个样子,海兰歌突然记起来,在上一关的佛庙里也是这个家伙,说自己会计较每一份生死,无法做到死生不计。 这是很幼稚的想法。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了,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孩子气。可池小雏看起来的确是显小,如果不是他说自己已经上大学海兰歌还以为他是高中生。事实上,让这样的一个人三番五次地去面对这些场面,确实很难为他。 “你没去想过……”海兰歌把原本的话改了一下,不为人察觉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你没去想过就是对的,这不是作为一个道德正常的人该去想的事情。” 无论是想着把自己填进去,还是想着把别人填进去,都是不正确的。 一夜很快过去,除了电梯里的两个,这个晚上其实又死第了三个人。 有一个闯关者或许是听见了楼底下电梯撞地的巨大声响,半夜不睡从自己的店里溜出来,坐着电扶梯想下来一楼看看。 结果那电扶梯失灵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到一半履带突然断裂,将那个男人的半个身子都卷进了机器里。电扶梯的内部机械把他的一双脚尽数碾碎成渣,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剧痛惨死了。 这么一来,十二个人里现在剩下的,有海兰歌、池小雏、陈现、那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一个年轻女生、还有两个青年男子,一共七个人。 剩下的人早上起来看到电梯间的尸体以后表情都不太镇定。他们有的已经跑出去吐了,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提前绝望,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十二个人里只有两个年轻姑娘,死了一个被溺死的,剩下的那个年轻女孩尤其崩溃,是她第一个发现电扶梯上的尸体的。她之前在目睹上一个女孩被溺死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恐慌了,到现在为止似乎情况也没有好转。 陈现倒是很镇定,似乎已经对此习惯了。他看到尸体的时候皱着眉,伸出手抓了抓脖子,他接触到涤纶带子过敏的地方看起来更加严重了些,已经被抓得快红到了肩膀。 而那对老夫妻都没来看电梯,并一天都没来吃东西。还是池小雏记挂他们给他们送了点面包和卤蛋。 外面天很快就亮了,商场再次开张营业,死了人的电梯与电扶梯都被封了起来。 不过这个商场的电梯和其他现实中的商场一样,一共有左右两部,坏了其中一部也不影响开业使用。只不过是此时右边那座彻底断了电,再也不能亮起来而已。 第14章 风水不对 死了人之后,第二天的天气尤其不错。 力远广场外面阳光明媚灿烂,温暖的气息洗刷了之前一晚上经历的阴霾。晴空之上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这就像是一个一切太平的好兆头,又像是一场虚假的谎言在被揭露可怕真相前的最后伪装。 白天池小雏还是需要看店的,应付寥寥的几个客人。电梯里死人的事情没有顾客知道,一切都仿佛被粉饰太平。他看店到下午的时候,海兰歌主动找上门来了。 海兰歌问他:“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池小雏呆呆的:“啊?走去哪。” 海兰歌望着他的脸说:“外面广场。我想找找线索。” 池小雏点点头:“好。” 其实也不是非有必要出去走,但海兰歌看池小雏之前那副沮丧消沉的样子,无端联想到那种落水以后被捞起的金毛狗崽。刚才他一个人在玉器店里坐着坐着,居然觉得有点烦,甚至是心神不宁,于是破天荒地屈尊降贵来问某人愿不愿意出去散散心。 商场外面的广场上阳光很好,和前两天的阴霾不同。好到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危险即将到来的信号。 海兰歌看了一眼头上刺眼的阳光,眯起眼带着池小雏在力远广场上兜圈子。 池小雏望着商场说:“好可惜啊。” 海兰歌:“可惜什么?” “一般的大型商场不是会都有钢琴的么?”池小雏在空气中做了一个动手指的动作,“我还想着能不能听你弹一次的。” 海兰歌冷冷道:“你想的美。我很贵的。” 池小雏眨了下眼睛:“啊……那,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请你来看我比赛?” 海兰歌:“你很出名么?” “哪里有出不出名的,我平时的生活就是一直练练练。”池小雏轻轻笑了一下,“不过,我马上就要去参加一个很大的比赛了。你可以看看。” 第37页 海兰歌看他:“什么比赛?” “青运会啊。”池小雏想了想,“不来现场看也可以,不知道电视台会不会有转播。” 海兰歌望着他,本来想说一旦出去这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掉彼此。这是一个固定的机制,仿佛是关卡用来防泄密的,也用来令他们出去的时候不会多做准备以防下次进来全副武装作弊。海兰歌平时在现实中也不怎么收看体育节目,专门去搜体育赛事转播的可能性不大。 可话到嘴边,海兰歌看着池小雏期待的样子,就变成了:“好,我会去看的。” 两个人又并肩散着步走了一段路,彼此都沉默不语。 池小雏突然抬头说:“哥哥,我真的没事的。” 海兰歌只走自己的路,不说话。 “你不用担心我会难过。”池小雏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反过头去安慰他:“我爸一直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很强,越是压力大负面情绪多越能保持冷静。我也这么觉得,我小时候就靠着这个,在紧要关头打败对手拿过很多奖牌的。” 海兰歌撇了他一眼,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他眉宇非常英朗漂亮,气质高冷优雅,配合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与突出的眉骨,很像是游吟诗人故事里才有的异族王子。 池小雏见他挑起眉,像个小孩一般也是笑了:“说起来还没感谢你呢!你总是在危急关头救我,没你我都凉了好几次了。我说真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海兰歌压根没理他,收回目光只低下头走自己的路,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屑。 “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现在为了还恩情为你就算是豁出命我也愿意的。”池小雏弯下腰探出头去看他表情,“海兰歌,你听到了么?” 海兰歌前进的步伐被他这么一阻,整个人都走不下去了。他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池小雏:“哦,好的!” 海兰歌抬起头来,他在散步之中其实一直在想事情并觉得有点奇怪,此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我们走了这么一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池小雏:“你指哪方面。” “地形。”海兰歌四处看了一圈,“感觉外面这个广场好像有点问题,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 池小雏:“你居然还懂这个?” 海兰歌:“呵。” 池小雏:“?”你呵个鬼。 海兰歌宛如会读心:“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在笑自己。我问你干什么,问你你也回答不上来。” ……池小雏无言以对。 “普通的商业广场外面都会尽量做成聚宝盆的样子,意喻财源广进。但是这个广场周围都被这些柱子一样的建筑楼挡住了,像是把这里圈起来了一样。”海兰歌站在广场中心说,“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投资建设这样的商场。” 池小雏:“你不是钢琴家么,怎么还投资。” 海兰歌冷冷:“有钱。” 池小雏本来还想和他揶揄两句,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就突兀地凝固了。 海兰歌也是同他这种天生眼神极好的人相处习惯了,立刻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此时他俩站在力远广场外,而不远处的商场顶楼上,站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正是闯关的十二个人里最后剩下的年轻女孩,没记错的话应该叫王玉凡。她从第一天进来起就自主和另一个年轻女孩结伴抱团。当那个女孩淹死在厕所以后这姑娘的精神状态一直就很不好,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口里语句不清还疯疯癫癫的。 本以为是她太害怕了,可现在仔细想来,都是经过了新手关筛出来的人,心理素质怎么会至于差成那样,连那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都比她淡定。 “她脚上有双高跟鞋。”池小雏眼力极佳,他试图跑过去大喊唤醒她,“你停一下,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么!别冲动!你停一下!” 海兰歌站着不动,嘴唇动了一下:“来不及了。” 力远广场的商场一共九楼,那姑娘此时就站在九楼高的屋顶上,长风扬发,美不胜收。她以往似乎是不爱穿高跟鞋的,脚上的那双并不合脚,被她穿起来宛如在踮脚,像是一位优雅的芭蕾舞者。 楼层太高了,她没有听见池小雏的声音。紧接着她无法控制地伸出了穿着高跟鞋的脚,一瞬间从楼上坠落,如同一只失重的蝴蝶般投向了地面! 这已经是够可怕绝望的画面了,然而后面还有更加绝望的事情。 有一对六十岁的老夫妻正巧从商场大门里走出来,原因无他,今天的阳光真的是太好了。好到足以吸引人屋子里出来,想晒一晒他们的筋骨。好到吸引人从商场里离开,想去外面散散步。 说起来,今天的天气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好呢? 池小雏努力地想跑过去,他大声喊着叫那对老夫妻转回去,可一切正如海兰歌所说,来不及了。 王玉凡从高楼上坠落,头朝下着地,并狠狠的砸上了地上的两个人。 高空坠物,谁都听到了那一声刺耳的闷响与骨骼碎裂的牙酸声。那两对老夫被砸中以后成为了靠垫一般的东西扑在了地上。 池小雏:“!!!” 一个人跳楼,砸死了两个,瞬息间生命凋零,一下子又死了三个人, 第38页 池小雏停下了脚步,感觉昨晚电梯里的一幕又重演了。 海兰歌也站在那里呼吸停止,他看到王玉凡穿着高跟鞋跳楼的时候就知道没得救了。可任凭是他,也万万没想到她跳楼还会再砸死两个刚好出来的人! 不对……不对,这不对! 海兰歌心里反复说,现如今被洗脸池淹死一个人,电梯坠亡两个,电扶梯卷死一个,跳楼一个,砸死两个。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意外,十分合理。可这已经足足死了七个了!原本他以为只要把那张六人的照片墙填满就可以结束,为什么现在又会多死一个人? 池小雏弯下些腰在老夫妇与年轻姑娘堆叠的尸体前捂住了脸。三个人都是死不瞑目的,那对老夫妻临死前并没有闭上眼,等着眼珠子满是惊愕,像是完全没意料到意外来的这么突然。他轻轻呼吸了几轮,鼻子前都是那种浓郁的血腥味。 海兰歌仰头死死看着楼上,做了一个决定:“我去楼顶上看看。” 池小雏:“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许去!”海兰歌凶了他一句,随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他呼出一口气重新把声音放缓,眼神竟有些固执,“你不许去。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出了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你不许跟着我。”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怕池小雏会还跟着他,绕过地上坠亡的尸体堆跑进了商场内。 商场七楼以上就是写字楼,那里并不安全,因为无论是害死别人的断脚女鬼,还是女鬼阿梅,都好像是楼上的人。 楼上很危险,既然是他自己决定要上去,就不能拖拉上别人。海兰歌有着急于需要去验证的事情,有一种预感告诉他,如果再不找出线索和破局的方式,他和池小雏可能全都要凉掉。 海兰歌身高腿长,跑起来一时之间连池小雏这个运动员都跟不上。电梯和电扶梯相继出事,他毫无疑问地选择了楼梯间快速上楼,三步两步就往上跑。 他一口气跑到八楼,喘息着忽然就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楼梯间拐角处,有一个白色衣服黑头发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此时正站在角落里里低着头背对着他。 楼梯间阴暗潮湿,拐弯处的地方又多。传说鬼不会转弯,在这种拐角地方会经常聚集脏东西。 海兰歌:“……” 哐啷一声,那个女鬼身上掉下来一样东西,海兰歌冷冷地看了,是一副带血的眼镜。镜片已经碎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镜框。 “帮……我……捡一下 、好么……” 海兰歌默默站了一会儿,揣摩一下内心,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理它。反正理了也没好处,自己现在还有事要做,何况它现在自觉站在角落里也没拦路。 怪懂事的。 走了走了。 他忠实地遵从了内心的想法,假装自己没听见也没看见鬼,收回目光继续往楼上跑。那东西居然也没来阻止他,任由他飞快跑上去。 海兰歌转眼就跑上了顶楼,推开门的一刹那视野瞬间开阔。 他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镇定地走到了王玉凡刚才跳楼的那个位置,站在她那里往下看去。等全部的景色汇入眼帘后,海兰歌瞳孔收缩了一下,感觉到了一阵不可思议,也一下子明白了之前自己的违和感是哪里来的。 从他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地看下去,商场外面的整个力远广场,竟隐约是一个八卦阵的形状! 他联想起了一系列的事情:那张1990年的纸钱、店里那枚从尸体口里挖出来的封口玉,那些诡异死在商场里的人……一个不祥的猜想缓缓浮出了水面。 事已至此,海兰歌没有时间去犹豫耽误了。他立刻选择离开,毕竟还有事要去做。可当他从九楼下到八楼的时候,看到之前那个白色衣服的女鬼居然还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似乎一直在等他下来。 海兰歌直接选择绕过它往下走,然而他转了一个弯,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八楼。角落里的女鬼还在那一动不动,脚边是一副碎裂的眼镜没人捡。 他眼皮跳了一下,不信邪,接着往下跑。 落地抬头一看,依然还是八楼。 海兰歌:“……” 他好像和女鬼困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位靓仔鬼打墙被困八楼,导演喊卡,这条先过 池小雏围观开始唱: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比以往时候来得还要晚些~ 海兰歌:…… 池小雏:八楼为什么会有二路汽车?灵异事件咩? 海兰歌:八楼连二货都能有,二路汽车算什么。 事实真相:歌词里的八楼是个东北的地名。 第15章 女鬼阿梅 池小雏是眼睁睁看着海兰歌跑进楼,他连忙追上,心里深切地不想和他分开。 他被他救了好几次,始终是欠他的,也不知不觉开始把他当成自己的同伴。如果这次有危险池小雏愿意为他顶上,如果没有危险他也不愿让海兰歌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和人交朋友,不是看钱财也不是看智商,主要还是一份真心。 海兰歌跑起来很快,但池小雏也不是彻底追不上。但是当他踏进商场内,侧目看到那个被封锁的电梯间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第39页 池小雏是那种越紧急就越镇定的人,他虽担心海兰歌,却也脑子异常清晰。他想到一件事,这个商场内部一共有九楼,今天那个姑娘就是从顶上那层跳下来的。鬼上身杀人冲着必死去,九楼,那么高,跳下来还砸死了两个人。 可为什么昨天晚上的电梯,却是从七楼降下来的? 他站在右边那个被封起的电梯门口,嘴里喃喃念着:“为什么是七楼?” 池小雏想起来了先前看过的楼层分布图,没记错的话,七楼好像是健身房和运动器材专卖店所在的楼层。 他抬头往楼上看去,心里出现了一个阴冷的想法。可还未等他去验证,就看见左边那台尚且完好的电梯,有人乘坐着缓缓地下来了。 池小雏在一楼等了一会儿,左边那个电梯打开了门,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是陈现。 陈现看到池小雏也是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见好像有人跳楼了,是真的么?” 池小雏沉默地看着他几秒,说:“嗯。是王玉凡。” 他故意没说她还砸死了两个老人。事情过于意外,这是需要陈现出去商场以后才能确认的事情。 果然,陈现并不知道那俩老夫妻死了。他不无惋惜地点了点头后,叹了口气说说:“那女厕所淹死一个,昨晚死了三个,再加上跳楼死的这一个,就死了五个了。现在还差一个人,只有有人死了,那个表彰框上的照片应该就齐了。” 池小雏听完以后,眼睫毛颤了一下说:“还差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安静,就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即将呼之欲出地发生了。 陈现笑了一下说:“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是这栋楼里的脏东西不会放过人才对吧。你身边那个高个子的大美人呢?” 池小雏听到他提起海兰歌,心里轻轻吸了口气,他不会掩饰心情也不会伪装,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晚上那两个死在电梯里的人,应该是你下的手吧。” 陈现眼神立刻一闪,笑着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鬼要杀人,直接让电梯从九楼掉下去就是了,但昨天的电梯是从七楼下降的。”池小雏不自觉声音有些掐紧,“你的店铺就是在七楼。你是根本不敢上楼去的,所以就把人杀了放进电梯里丢了下来。电梯里的两个人都是你杀的,对么?” 陈现不说话了,仿佛是在默认。 “你早就计划好杀人了。尸体被摔成那样,根本看不出原本是几楼掉下去的。你只是没想到我们恰好在一楼看见了楼层数。”池小雏看着他的脸,“你为了减少人数不让自己遭殃,竟然抢先一步下手杀人吗?” 陈现听他说完,静静地说:“你知道无尽世界里,什么样的人最受‘神’的宠爱么?” 池小雏听到他说了一些自己完全没听过的词:“什么无尽世界?什么神?” “不是太漂亮的,也不是太聪明的,更不是太狡猾的。”陈现眼神渐渐变化,“而是你这样的人。赤子之心,天生纯真,充满希望永远积极向上,说什么信什么又偏偏总有出乎意料的表现。我们都是注定被宰割的原材料,而你的确很纯粹,以此为食物的‘神’看你就如同看原初的美味果实。” 池小雏不能理解:“你在说什么!” 陈现:“如果有可能,‘神’会愿意你走下去。”他应该是那种知道一些事情的通关者,如果是海兰歌在这的话,说不定会骗得他多说一点,可池小雏不太懂骗人话术。这时候陈现就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把漆黑的机械弩,箭尖对准了池小雏:“但我不愿意。” 被箭尖瞄准池小雏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一下子向后退了几步。 “它射程是多远我不想说给你听,但应该比你逃跑的速度要快。”陈现用机械弩指着他,“你的那个美人队友呢?” 池小雏:“他不是我队友。” 陈现想都不想就说:“你们俩关系不一般,你看他的眼神和他对你的态度明显你们是认识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一起进来的道具?给我交出来!” 池小雏:“你怎么不说我们是夫妻呢?” 陈现:“……” 池小雏默默往后挪,嘴上却没停下试图松懈对方的意志:“明明一直形影不离的夫妻也可以一起进来的。他那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喜欢女孩子。他脾气那么差,我脾气这么好,我俩性格互补是一对也很正常,对吧?” 他试图说话岔开陈现的注意力,然而眼睛朝下却眼尖地发现了一点不对。 陈现此时就站在左边那个电梯门前面不远,而他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因为昨天晚上死了人被擦得很干净,被顶灯一照简直可以反射光,宛如一面模模糊糊的镜子。 而在这面“镜子”里,正模糊又扭曲地照着,陈现的脖子上正挂着一个倒吊着的“人”。 在影子中那是一个脚尖朝天身子朝下倒着反重力的鬼,它的头不正常的歪曲搁在陈现的肩上。这么乍一看过去,就好像被陈现脖子上的那块工号牌朝下吊起来了。那个鬼也不知道就这么挂在他身上挂了多久了。 池小雏视线离开那个影子,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陈现,发现他带工号牌的脖子那一圈已经彻底红得像是煮熟了一样。 池小雏极度恐惧之下努力组织语言:“那……那个……陈现……” 第40页 他想起了前两天,陈现就说过自己涤纶过敏。那就是说,几天之前那个东西就倒挂在他身上了。这些天有一个鬼从一开始就附在了工号牌上,一直都倒挂在陈现脖子上和他在一起形影不离。 池小雏意识到什么以后,被这件事震得背上发麻。他死死盯着模糊反光的大理石地板,看着那个倒吊拧断了脖子浑身皮肤灰白的鬼,哑着嗓子说: “你脖子过敏好像有点严重,你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么……” 陈现不懂他说什么,只觉得他在拖延时间:“少废话!你就是最后一个了,等杀完你凑齐了六个人我就可以出去了!” 池小雏不住发抖:“不是啊。你没都觉得自己脖子上有东西么?” 陈现直接扣下了按动机械弩扳机的手指:“什么东西,你休想骗到我!”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射出,池小雏就眼睁睁看着陈现脖子上那块工号牌漂了起来,又强行转了一圈朝向他背后。猝不及防之中陈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那块向后拉扯的工号牌带子扯着向后拖! 他猛地背朝地仰面摔在地上被拖行一段距离,他背后就是电梯,电梯门没等他被拖进来直接关上夹住了那个工号牌。随即电梯立刻上升,那条工号牌也被夹着带了上去。勒住陈现脖子的挂绳一下子收紧,将他整个人脚离地悬空吊在了电梯门上。 陈现一下子眼睛爆突,整个脑袋都涨红充血。电梯上升扯着他脖子上的绳子勒紧,他想去抓挠那绳子却根本抓不开,瞪着冲着他跑来的池小雏嗬嗬道:“救——救我——” 池小雏第一反应是立刻去救人的,哪怕那人刚才还想杀他。但是电梯上升得太快力量太大了,在他冲过来的一瞬间就听到了清脆的“咔擦”一声。 那是脊椎被勒断的声音。 陈现被吊在电梯门上就那样死了。从生到死全程不过两三秒。他的头就那样歪着,眼睛血红暴突瞪大,从口鼻流出了鲜血。 …… 池小雏在一楼蹲了一会儿,虽然全身冰凉,但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他去找了把剪刀,剪开绳子把陈现放下来了。死者为大,他伸出手替他把双眼合上,又给他在一楼找了块硬帆布盖上。 他想去找海兰歌了。 还没走几步到了楼梯门口,他就听到了同样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池小雏也没去躲避,没想下来的是什么,就在那站着。 片刻后,一个眉目如画,神情清冷又自带高傲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个档案袋,看到池小雏也是惊讶:“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池小雏声音有些低落,脸色也不算好:“我……等你回来……” 海兰歌看了看他的模样,心领神会:“又是谁没了?” 池小雏把陈现的事情告诉他了,包括陈现杀了人,又被一直附身在工号牌上的鬼出手谋害的事情。 海兰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号牌,心想这个还有隐藏危机,语气平平淡淡到没有起伏地说:“他又不是你杀的,更何况你还试图救过他,已经是问心无愧了,你不必再难过。” 池小雏看着他,也知道自己没必要低落。毕竟如果换成海兰歌,说不定会眼睁睁看陈现死掉,然后再捡走他的机械弩。可他心里还是冲击很大,毕竟是和平年代出生的人看着别人眼睁睁挂在自己面前。 海兰歌眼睛眯起:“你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换成我的话会眼睁睁看他死,再捡走他的机械弩。” 池小雏:“……”心虚地别开视线。 海兰歌:“说起来,他的机械弩呢?” 池小雏心想你果然在惦记这个啊! 海兰歌与他一起走出楼梯间,同时拍了拍手上的档案袋递给他:“打起精神来,我在楼上有发现,现在有很要紧的事和你说。你看看这个。” 池小雏打开那个档案袋,拿出资料看了看以后也是惊了。 原来,这处力远广场所在的地方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是个乱葬岗。 当时这里死的人太多导致怨气太重,导致这个区域频繁有人死于非命。后来有个方士在乱葬岗设下了一个八卦阵,又打了八口棺材,以八卦的方位放进去了八个死人。为了防止棺材里的尸体起尸,又在每个尸体的口中都放上了一块玉。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乱葬岗被填平以后,这片地方长达百年内都没有再出过任何事情。 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发商买下了这块地打算开发做商场。挖掘机一开,掘地三尺之后把那八具棺材给挖了出来。那群开发商贪财,见棺材里面有许多金银珠宝,便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连尸体口里的封口玉都没放过,拿完又把尸体全随便抛了。 于是从这处广场从1990年建成以来就开始频繁出事,每年都需要死上八个人才得以平息怨气。 池小雏喃喃道:“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离开这里的条件不是死六个人去填满那个表彰框,而是死上八个人,去填棺材空缺……” 海兰歌等池小雏看完了那份机密档案以后说:“这份档案是阿梅给我的。” 池小雏没听清:“谁?” “阿梅。那个对你有意思的女鬼。”海兰歌轻蔑地眯了一下眼睛看他,“我遇到她了,是她领我去找到了这份档案。对了,我把你那张冥币还给她了,引路费,一别两清,免得以后她再来找我。没意见吧?” 第41页 您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道具。池小雏摇头如拨浪鼓:“我哪敢有。” 海兰歌略满意他的识趣:“现在有了一件的要紧事。我们需要把八具尸体都收集起来,替他们妥善收尸以后,带到外面的广场上去好好安葬。如果不出意外,我猜这应该就是通关条件了。” 池小雏点了点头:“好。”他本来也想这么做。 海兰歌:“我不一定对。” 池小雏毫不犹豫:“我相信你。” 海兰歌停顿了一下,平静冷淡地说:“有些尸体已经不成型了,你若是接受不了的话,就由我去……” “不,我去。”池小雏把那份档案袋收起来,“我说过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你那么爱干净,那些不成形的我会去收集好。” 海兰歌看着他,轻轻挑了一下眉。 其实他完全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既不图池小雏射击运动员的身份,也基本从不图他那特长一般的惊人视力,始终如带货专家一般把他当个货带着。 事实上他是对这家伙完全没啥指望的。 海兰歌随便道:“那你去吧。” 十二个人到了最后只剩下四个,还有两个人见池小雏和海兰歌在忙活,听说完通关条件以后也是快速加入到收集尸体为他们安葬的工作当中。 除了一具被淹死的女尸,还有一具被卷进电扶梯里的以外,尸体基本都在一楼。不到一个小时八个袋子就被堆放在了力远广场外,按照了八卦阵的八个方位一一摆放。 等尸体放好,海兰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质地很不错的玉石。 池小雏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这又是你顺来的?” 海兰歌理直气壮:“拿自己店里的东西怎么叫顺。” 他在每个尸体上放了一块,在第八块放好以后,玉石镇压住了怨气。等到全部下葬以后,整个力远广场的地面开始出现了一些异变。 一股浓白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不多时便弥漫在了整个广场,把活着的几个人完全包围。 池小雏感觉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恭喜18023395号选中者池小雏通关第三关】 【本关通关人数:4/12】 池小雏想起陈现临死前的话,忙问:“你是谁?你就是陈现说的‘神’么?” 那个声音并不回答他,在他脑海里给了他两个选项。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没去选,轻声问:“你为什么会选中我,你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那个选项眼见着就要消失了,池小雏生怕它替自己自动选择继续通关,快速选择了1,回到原来世界。 他脚边的白色雾气一下子席卷了他,将池小雏刹那间吞噬。 在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之前,白雾里缥缈遥遥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阿梅站在那里被遮挡得只看得见半个身子,她遥遥望着池小雏,轻轻地说:“虽然之前已经见了你老公,但我还是想和你亲自告别。” “……”池小雏说,“海兰歌不是我老公。” “可你之前和那个姓陈的男人不是说……算了。”阿梅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带那副眼镜了,“我是这商场死的第一批人,我的老板性骚扰我,导致我逃跑的时候滑倒被镜片扎穿了脸。那一年,有人因为被卷进电扶梯里断脚而死,有人用工号牌上吊而死,有人在蓄水池里的被淹死,还有的人跳楼。” “每年这里都要死上八个人,这么多年累积下来,无论是商场的员工还是白天的客人全都是鬼。”阿梅轻轻地说,“对不起。” 池小雏看着她,并不怎么害怕:“不用说对不起。无论是那张纸钱还是那最开始叫我们去办公室看楼层图,你都是在刻意提醒我们。还有,厕所抽纸上叫我注意背后的那句话,是你写的吧。” 阿梅笑了,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偏偏眼神又很悲伤。她说:“我不想害人。” 池小雏见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雾中,对她说:“姐姐,谢谢你。等下次如果能再见,我再请你吃饼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拿过场记的收音麦克当话筒玩 采访边上一位场间闭目养神的靓仔 池小雏:这位先生,为什么你手上功夫总是那么快? 海兰歌:…… 池小雏话筒戳脸:为什么? 海兰歌:还可以更快。 说着目光不善心狠手辣地捋起了袖子。 第16章 比赛开始 池小雏是被李教练叫醒的。 他躺在操场草地上猛地睁开眼睛,身边是李教练迷惑又有些焦急的脸。 李教练见他醒了以后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搞的,有宿舍不回,居然在操场上睡了一个晚上。” 池小雏猛地坐起来,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大脑一阵钻心的疼。 他猛地缩了一下,捂着脑门蜷缩了起来,一下下抽气。李教练被他这样的表现吓着了:“小雏?小雏!你没事吧?” 池小雏用力捂着头,足足两三分钟以后那种痛苦才彻底散去。他视线迷茫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痛苦消失,自己也完全记不起来了。 等痛苦完全散去以后,池小雏略带着些痴呆的表情抓了抓头,迷茫地看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李教授:“咦,我怎么睡操场上了?难道是昨晚训练太累?” 第42页 李教练颇为担心:“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池小雏想了想,摸了一下肚子:“可是教练,比起医务室,我更想去食堂。” 池小雏在食堂里吃了两个花卷一个油条一碗鸡蛋面和一碗豆浆,他吃得香喷喷咕噜噜的,看得李教练一来觉得也饿了,二是觉得这孩子这么能吃能睡身体铁定没事。没看到他喝豆浆喝得都快美到冒泡了么。 李教练:“以后别没事睡操场了。如果你今天不是第一天来集训,我还会以为你是被舍友排斥了。” 池小雏哦了一声,认真道歉:“对不起,教练,害您担心了。我以后不会了。” 见他乖乖巧巧的又听话,李教练也不想再说他了,问:“今天的训练你还能参加么?” 池小雏疑惑:“能啊。我觉得我身体状态很好的。” 李教练:“那就好。吃完早饭换了军训服后就去操场站姿。这次你可不许再睡下了!” 池小雏:“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这件事翻个篇。” 李教练非但没把这事儿翻篇,还让它迅速传遍了全队。于是没过多久,全射击省队都知道了他们队里有一个有床放着不睡,喜欢吸天地之灵气收日月之精华,酷爱睡操场的小枪神。 池小雏能吃能睡。他训练比谁都认真,吃饭比谁都快,睡觉比谁都香,挨骂比谁都听话。 他年纪小,又不是最小。在队里比他年轻的因为性格原因能和他混成一团,比他大的又爱找他玩儿,来省队没多久就上下好成了一片。总有一群人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加上都穿着黑白相间的射击服,远远看过去一伙年纪不大的小运动员们聚在一起,就像一群毛绒绒的小企鹅。 池小雏每天训练的时间最长,除了教练要求的,自己还会加训。每次都会练到训练馆只有他一个人。有一天池小雏训上午练完,最后一枪打在了10.9环上。这是个满分成绩,能在最后打出这个成绩不但说明他准头好到可怕,还说明几个小时的连续运动都没让他状态下滑。 李教练看了他的成绩,也只能说一句:“好好保持!” 池小雏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李教练看他几秒觉得不对,然后说:“你也不用每次都那么乖吧!男孩子太乖巧的话会被人欺负的!你得拿出来一点气势。” 池小雏振奋起来:“好的!我知道了!!!” 李教练:“……” 中午大伙儿在食堂吃饭,池小雏在啃肉包子,有个射击队的队员坐了过来:“小雏小雏,跟你说个事儿,今天晚上省足球队的找我们队打友谊比赛。” 池小雏啃着包子脸鼓起来一块:“比什么啊?比射击对他们不公平,踢足球我们人不够。” 队员:“篮球。” 池小雏:“……” 队员看他吃包子的动作停了:“你这种表情看我干什么?” 池小雏默默把包子咽了:“他们可是足球队啊……我们真的要和体能大佬们比高强度项目么?” 那个队员姓齐,叫齐帅:“就去玩玩嘛!就算他们在多人抢球这件事上比较有经验,可打篮球得分看的可是准头,咱们不见得会输啊。”说着他做了个空气投篮的姿势。 池小雏把肉包子啃完了:“唔……” 齐帅勾肩搭背摇他:“去嘛去嘛,少了你就不好玩了。” 池小雏笑了:“你再去给我买个糖包子我就答应你。” 齐帅一下跳起来:“我给你买俩!” 晚上的时候,两个队的男孩子们在省体育馆篮球场准时碰头。 池小雏和他的队友们把平时穿的厚重射击服脱了,各自穿了个T恤和运动裤。射击运动员们肌肉不夸张,但是身材无一不匀称好看,在他们之间池小雏算个子高的,偏偏脸又长得幼。他有双眼角下垂的眼睛和没有攻击型的五官,再配上棱角不分明的圆脸,就有点奇异的顺眼感,容易让人心软。 齐帅和池小雏在篮球场外嘀嘀咕咕:“刚才我可听见了,那群足球队的人明里暗里说我们弱,根本不能冲击对抗。他们可是各个懂怎么假摔!” 池小雏手里拿着个篮球掂量着重量:“哦。” 齐帅:“加油呀,我们可是打了赌的,哪队赢了就请喝一个礼拜的饮料。他们那么张狂,我们也不能认输。” 池小雏低头把篮球朝地上拍了几下:“嗯嗯。” 齐帅回头看了一眼:“瞧瞧,他们又在看我们了。” 他的话音刚落,池小雏突然就站在原地,连起跳都没有就将篮球丢了出去。他们此时还在场外,投篮角度也不对。可那个球就以远超三分近乎全场投篮的远距离准确进入了篮筐里! 球落地以后砰砰几下弹走,回声在场馆内清晰地回答。整个场馆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无论是足球队的还是射击队的,全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池小雏。 足足几秒以后,齐帅才哑着声说:“小雏你可以啊!” 池小雏:“这个球这么大,那个框那么大,丢进去不难。” 齐帅:“你是真神仙还是假不难啊?!” 池小雏沉默一秒,然后露出个自信微笑,伸出两个手指对他比了个耶的姿势。 两组业余的专业选手开始在篮球场上用自己不擅长的运动一较高低了。由于各自擅长的运动不同,导致篮球场上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割裂。 第43页 如果被足球队的抢走了球,那球一般都是抢不回来的。可他们投篮水平简直差到极致,一场下来都没几个进的。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队长表示这没什么,他们比赛通常打满九十分钟都进不了一球呢! 如果被射击队的抢走了球,那球基本是不会跑动的。虽然他们的投篮范围是全场,得一个投一个,以池小雏为例,他们拿到了球第一反应是立正站稳,站桩投掷。他们站的比谁都笔挺,手比谁都稳,但跑起来比谁都慢。 足球队的进不了,射击队的抢不到。场上画面一下子十分好笑。 最后一场菜鸡互啄的篮球打到最后,还是足球队的大佬们赢了。 齐帅钱包破产,狂摇池小雏:“你不是比了个耶说没问题的么?” 池小雏被摇到眼冒金星:“我那是说,我们会得第二名。” 齐帅:“一共就两个队打篮球,第二名个鬼啊!” 足球队的人普遍比较年长,虽然比赛赢了但是友谊第一。 一群男孩子们欢呼着结伴勾肩搭背,嚷嚷出去吃烤串。池小雏喝着罐无糖的气泡水,叽叽喳喳地和队友笑着边走边聊。他笑起来不自觉露出一点小牙尖,年轻的气息看上去青春正好,比手里的气泡水还要清澈透亮些。 足球队的队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走上前去靠近他并用手搭在池小雏肩膀上:“你们下周就是青运会了吧。” 池小雏突如其来地被足球大佬压得肩膀一沉,有些惊讶,闻言抬头对他说:“对呀!我们一起加油吧!” 那队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有一点变化,也是嘴角上翘一些:“我这个年纪可参加不了,而且还要准备全运会。不过我还有别的朋友参加,我会去西京市看你们比赛的。” 池小雏歪头傻笑,像个毛绒绒的云雀团子,真心实意道:“谢谢!” 八月初的时候,第三届青年运动会在西京市开幕了。这次西京市作为主赛区,承办了田径、游泳、体操、射击、乒乓球等16个大项目。 来自全国各地不满十九岁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参加这次比赛,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关注。不但各地区的体育频道有转播,甚至报纸和网络都有热点播报。 池小雏随队坐着飞机提前到了西京市。其实他参加这次比赛稍微有点心虚,他十月份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就算超龄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这个比赛的机会,他在省队训练了那么久,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这次参加的项目是十米□□,如果需要闯到冠亚军角逐,就一定要打满24枪。 十米□□的靶子就比一个硬币大不了多少,各环之间的距离以厘米计算。运动员是用小钢珠一样的弹药作为发射工具。 虽然说没有谁规定职业运动员就不能失误,但在这样高手云集的赛场,如果他想拿到好成绩,那每一枪就必须弹无虚发不能差之毫厘。严格一点讲,池小雏这24枪最好每一枪都不能低于十环。 池小雏穿着全套的射击服,抱着他的□□在原地闭着眼睛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裁判过来提醒他,他才缓缓张开了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裁判被他看得一怔。那是一双波澜无惊,风烟不扰的眼睛。 池小雏把他的射击□□架好,开始做准备,从这一刻开始他感受不到任何压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稳重至极时喃喃自语:“我准备好了。这时候就算来个鬼站在我边上都吓不到我。” 射击比赛开始了,池小雏第一枪就一鸣惊人地打了个10.9环,以满分成绩与其他选手瞬间拉开了距离! 场上的选手正在比赛,而场下的观众也提心吊胆地关注着这场紧张的赛事。 而其中在高台位置之上,坐了一个不时引起旁人瞩目的男人。他长得极为出众,气质天生不凡,孤僻冷傲,连居高临下看比赛的视线都充满了冷漠的睥睨。 他坐在观众席上安静看比赛,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西京市一位出了名的二世祖。 那二世祖见他看得聚精会神,忍不住压低声音说:“海兰歌,你大老远从首都飞来我们西京,就是来看青运会的啊?” 名为海兰歌的男人面色不动:“嗯。” “我还当你是干什么来的,搞得我包了好几个高级会所给你包了卡座。”那二世祖痛觉可惜,“这比赛有什么好看得,你不如和我出去玩儿,我保证让你这趟西京不虚此行。” 海兰歌冷冷地说:“闭嘴。你吵着我了。” 他这话一出,那个在西京市一向横行霸道的富二代立刻不敢说话了,他就算平时再嚣张也就是地头蛇而已,根本就不敢惹这位大爷。 海兰歌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射击运动员比赛。此时池小雏已经打完了七发,从第八发开始每两发都会淘汰一名选手。 池小雏目前的成绩在积分榜排第二,和第一名只有0.2分的差距。 海兰歌看着他一次次上膛,瞄准,出击,眼神古今无波。 二世祖看他的神情,试探地问:“海兰歌,你认识那个8号运动员么?” 八号正是池小雏的号码。 海兰歌沉思了几秒,还是皱起眉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二世祖:“那你怎么一直盯着他看?” 海兰歌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因为他长得最傻。” 第4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喊卡,主演休息,群众演员离场,场控下场疏散。 二世祖扮演者:小池老师你怎么还老盯着海兰歌看?人都走了。 池小雏:他长得最聪明。 二世祖扮演者: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色心大起? 池小雏:没有没有。你不要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第17章 酒吧 眼见着场上的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每两枪淘汰一个的赛制给全场观众都带来了强烈的竞争感。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运动员既然上了场,每个人都是想拿冠军的。池小雏打完第十八枪,场上剩下的选手已经寥寥无几了。比赛越到后面压力越大,每一枪必须臻至完美,不能有任何的失误。第一名和第六名之间的差距也许仅仅一枪就可以转换过来。 这是射击的残酷,也是射击的魅力。如果放在战场上,无论是怎样的神枪手,其实在对手手里也就是一枪子儿的事。 第十九枪,第二十枪。第四名被淘汰,剩下的三个人真正站在了角逐冠亚季军的赛场上。 池小雏在开第二十枪的时候和第一名追平比分,两个人目前积分相同。 他的竞争对手名叫许唯,今年才十七岁。资料上说他八岁开始接触射击,父亲是东北的一名巡林者,他自小便会驾着烈马奔行大雪之中狩猎野狼。许唯是个气质沉稳的男孩子,打下的每一枪都面不改色。 池小雏没有去管对手是谁,他俩在打出第二十二枪的时候淘汰掉了第三名。季军出现了一点小失误,他下场的时候收东西动作稍微急促了一些,看得出来并不是没有遗憾的。 许唯毕竟年纪还小,被那点动静吸引的看了一眼,本想立刻收回目光却无意间瞟到了池小雏。 池小雏站得还是那么稳,从头到尾就没有移位置。他垂下了眼睛找了会儿枪感,接着又架好□□,准备开下一枪。他从头到尾都没受到一点影响,似乎打到这里完全没感到任何压力,冷静的气息甚至如同海浪一般席卷到了别人的身上。 就是最后这俩枪,即将决胜出局。 许唯开了第二十三枪,10.6环。 池小雏也开了第二十三枪,10.4环。 两个人都发挥地不错,只剩下第二十四枪了。 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哪怕一开始说青运会没什么好看的那位二世祖也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最后的两位选手。海兰歌依旧不动声色,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许唯忽然被一种窒息感围绕了,成败在此一击,射击这种比赛成王败寇,子弹这种东西冷血到总是会一枪定胜负。没有人会去在意第二名是谁,因为只有第一名才是有可能“活”到最后的人。 想到这里,许唯开枪了。然而他的枪感出现了差距和失误,这一枪居然只打了9.7环,甚至没进十环。 池小雏充耳不闻,几乎是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出手。在这种危及关头,他居然又一次打出了10.9环! 满分!又是满分! 在决胜关头,他居然是用完美的成绩为自己拿下了金牌! 池小雏放下枪的那一刻就听到了鼓掌声和欢呼声,他知道自己赢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观众席周围都是嘈杂喧嚣的声音,海兰歌坐在那里,看着底下的运动员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了一点。然而接下来他就笑不出了,因为出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他看见池小雏与走过来的许唯紧紧拥抱了一下。 许唯在池小雏的耳边说:“你太可怕了。” 池小雏有点无辜,眨了眨眼睛,在他耳边也说:“没事,你明年青运会上就遇不见我了。”他已经快十九,而许唯还可以参加一年。 许唯:“让我们在更大的赛场上见。” 池小雏:“好的,加油。” 李教练也上来拥抱了池小雏一下,接下来是他的队友们,一群男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亲密无间,全部都在恭喜他。 接下来就是颁奖典礼和拍照仪式,还要接受一个记者采访。 比赛结束以后,拿了金牌的池小雏高高兴兴的,非常想快速回到宾馆里并奖励自己一顿炸鸡和可乐,还想给家人们打个视频电话报喜讯。他弟弟妹妹还要上学,爸妈也有事要忙。但双亲接到电话以后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池父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可以从眼神中看到遮不住的骄傲和喜悦。 池父:“咳,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接下来你要开始准备世锦赛了,冷静下来打起精神。” 池小雏在宾馆的床上打了个滚儿,头发都翘起来了些,趴在床上笑着说:“我知道了爸爸。” “……”池父还是没绷住脸,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比赛完了好好休息,早点回家。趁着暑假结束开学之前,带你回老家一趟看看爷爷奶奶。” 池小雏欢呼一声:“好耶!” 他爷爷奶奶最疼他了,从小一直把他当大宝贝,连小雏这个名字都是老人们取得。 当天晚上池小雏本来想好好休息,早点上床睡觉,然而手机却响个不停。 他们射击队的微信群里说,要举行一场庆功宴为他庆祝,叫他出来玩一玩。池小雏本想拒绝,群里的组织者却说他位置都订好了不能不去。 池小雏不太想扫兴,男孩子本来也生性活泼爱凑热闹,最后还是同意了。他根据群里的地址打了一个车,到了目的地以后才发现居然是个酒吧会所。 第45页 他站在会所楼底下,望着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觉得有点奇怪,只觉得这地方消费应该不会低,挠挠头走了进去。 酒吧里面光线很暗,灯光更是闪得看不清楚,有几个歌手在台上唱歌,底下是几个开放的卡座。池小雏到了卡座以后才发现,约他来的人里他们射击队的成员没几个,都是成年了岁数不小的。剩下的人大多是前几天一起打篮球的足球队的。为首的一个是足球队的队长,听齐帅说过好像叫封一剑。 足球队队长封一剑见池小雏到了,立刻眼前一亮上来招呼。 池小雏穿了个白色的连帽衫,胸口还画了个泰迪熊,下身是一条简单的浅蓝色牛仔裤,和这个地方看上去格格不入。 封一剑把他拉着坐在沙发上,给他塞了一个酒杯:“我看你比赛了,你打得真不错,我真替你高兴。” 池小雏觉得他很奇怪,把手上的玻璃酒杯放在了大理石茶几上:“谢谢。” 封一剑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脸上别有深意的笑意更加深,拿过一瓶棕色的洋酒给他倒上了酒重新塞进了他手里:“来,喝点就当是庆祝一下,我请客。” 池小雏没喝,歪了一点头说:“可是我比较喜欢喝可乐,有么?” 封一剑一愣,似乎觉得他更可爱了,说:“喝什么可乐。你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没喝过酒么?” “喝过,但是不好喝。”池小雏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如宝石一般莹莹生光,“我不想喝酒,可以不喝么?” 封一剑表情有点变化:“这次难得我请客,冠军你不能不给面子吧?我的面子可是一向很大的。” 池小雏认认真真地给他提建议:“如果真的那么大,不如在球场上让对手也给你点面子吧。好歹能赢几个球,也为我国急需振兴的足球事业做出一点贡献。” 封一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把那杯洋酒在桌上一扣。那声音挺大,让整个卡座的人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别给你脸不要脸了。拿了冠军很了不起么?你要是不给我把这杯酒喝了,今天这里所有消费归你买单!” 池小雏心想凭什么啊,他啥也没碰啊。大晚上被叫出来连杯冰可乐都喝不着,还要被个奇怪的家伙逼着喝酒。说什么庆祝,都是骗子,他还饿着呢! 封一剑还在咄咄逼人:“你不说话干什么?喝还是不喝?” 池小雏默默拿过了桌上装酒的杯子,他勉为其难地打算泼他脸上。 可他还没来得及做这个壮举,那个玻璃杯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接过去了。池小雏一愣,坐在沙发上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面容极其英俊好看,然而眼神到眉梢都是冷意的男人。 池小雏愣了,脑子感觉被扎了一下,盯着他的脸迟迟反应不过来。 海兰歌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然后把那杯酒接过,迎面泼在了封一剑脸上。 封一剑全身顿时湿透,他猛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竟不如这个男人高:“你他妈想干什么?!” “请你喝酒。”海兰歌声音冷到极致,“给你面子,你别不要。” 海兰歌这杯酒泼得石破天惊,可这还不算。他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停留在封一剑身上。 “爱喝酒是么,不如我请你们喝个够。” 他挥手叫来了酒吧经理,那经理似乎很怕他,一下子跑便来了。海兰歌令他送来几箱子各色的洋酒,全部开瓶堆满了桌上和地上,让几个人看着封一剑这群人不喝完不许走。 看到这里,封一剑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你……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要我们这么做!” 在嘈杂的音乐里,海兰歌没理他,只说了一件事情:今天酒吧内在场所有人,包括所有的酒水所有的消费,全部归他一个人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喊卡:感谢老师的演出,老师休息一下。 池小雏在酒吧双手做喇叭状激动:全场免费,请给我来一箱可乐!谢谢gie gie!! 海兰歌:可乐杀【哔】。 池小雏:………………………… 海兰歌:不过你也不需要了。服务员,给他来十箱。 池小雏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要了。 * 作者有屁放之无限噩梦: 最近心情抑郁老是做噩梦 第一天梦到洗头洗出蟑螂,蟑螂趁着睡觉挤在头发里,一洗全是残肢断须顺着泡沫流出来。 第二天梦见养了猫,猫却没了,被人用塑料袋勒死。 昨天的更可怕,梦见自己被骗回老家锁上车,无媒无聘无婚礼嫁给了一个二婚妻子孩子已亡故的男人 想逃家门被锁上了,一路上都有很多人围着自己不能逃走。 说不给他们生出孩子就不能离开那间屋子。 * 和外婆说起这几天的梦(她信佛,有时候能解梦) 第一梦:她教我蟑=章,章上头意思是教我多看点文章多看点书,好好准备考试。 第二梦:她说“猫”在我们这边地方方言里意同倒霉,“猫”没了意思是之后倒霉的运气到头了。叫我宽心。 唯独第三梦, 她听完以后背后出了点冷汗,没给我解梦 第46页 目带恐惧只叫我以后天黑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逛,别去人少的地方。 ……比鬼神之说更可怕的,是现实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第18章 神 池小雏跟着那个高个子穿白西装外套的漂亮男人走出酒吧,海兰歌本来径直走在前面,外套的一角却突然被牵住了。 他淡淡回头,看着那个年轻男孩子一言不发。 池小雏盯着他轮廓完美的脸,觉得头有点痛却啥也想不起来:“哥哥,请问我认识你么?” 海兰歌把衣角收回:“不认识。” 池小雏快速地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走:“那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我啊?” 海兰歌扫过他那张什么也不知道的脸:“在你来之前,那个男的在酒里下药了。” 池小雏怒气冲冲地说:“过分了,运动员吃兴奋剂犯法的。被查出来我奖牌就没了!” “……”海兰歌意有所指,“是啊,那绝对会让你很兴奋很兴奋的。兴奋到你全身酸软无力,躺在床上任他随意作为。” 池小雏总算听懂了,他又不是真的傻。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海兰歌见他突然没跟上,竟也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他。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认识池小雏。 最近一段时间海兰歌总会在奇怪的地方睡过去,醒过来以后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去医院彻底检查了身体,只查出来大脑颞叶位置有些缩小。因此海兰歌把工作上的事情暂时放了,打算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新闻里听说了西京市要举办青运会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从来不看体育赛事的他订了机票飞了西京,还买了青运会的票去现场看比赛。现在连海兰歌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事情头一次变得扑朔迷离失去控制,他发现自己过度关注某个射击运动员,看了他全程的比赛。更加可恶的是,刚才当他在酒吧里看到封一剑给池小雏灌酒的时候,第一次完全坐不下去,甩下了身旁的二世祖朋友去给他解了围。 海兰歌皱眉盯着池小雏看,心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池小雏也有同样的感觉,小声叫了一句:“哥哥……” 海兰歌:“干什么。” 池小雏仰着头用那双浅色的眼睛看着他:“我饿了。” 首都时间晚上八点,西京市最大的海鲜酒店时鲜楼被临时定了个包厢。 时鲜楼平时要预定都要提前一个月,这次海兰歌只是打了个电话,就开车带着个小傻蛋儿去吃饭了。 海兰歌叫了一桌菜,眼皮都没眨一下。点完以后他把菜单合上转到池小雏面前:“你还想吃什么可以加。” 池小雏:“什么都可以加么?” 海兰歌不以为意:“可以。” 池小雏拿出手机:“那加个微信吧。” 海兰歌:“?”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厚脸皮到顺理成章的人。他垂着眉沉默两秒,依然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要到大美人微信的池小雏开心到冒泡,他看了一眼他微信名以后说:“谢谢海哥!” 海兰歌:“我不姓海。” 池小雏:“那,谢谢海兰哥哥。” 海兰歌:“……我也不姓海兰。” 池小雏愣了半天,忽然弯起眼笑了:“总感觉我们这段对话似曾相识,是我的错觉么?” 海兰歌细品了一下,也有那种自己说过类似的对话的熟悉感觉,但是他又确认自己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两个人一下子沉默下来,直到菜上来。 池小雏直接上手去抓了个帝王蟹腿。 海兰歌真是好久没看到吃饭这么没吃相的孩子了,他周围的人都是贵气十足的,连他几个族妹也是从小被教育高等礼仪长大。他看着池小雏咔擦一声拧断一条蟹腿,然后就把那条晶莹剔透又饱满的蟹腿肉剥好抽出,放到了他面前。 海兰歌立即把肉放回了他碗里:“我不吃。” 池小雏这才低头开始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像那种啄米的团雀,头低着脸鼓起来了一小块,吃什么都一副很好满足的样子。 海兰歌收回目光,他是疯了魔才觉得这个吃没吃相的东西有点可爱。 海兰歌:“吃完饭早点回去睡觉,你今天比赛应该累了。” 池小雏一怔:“哥哥,你来看过我比赛?” “……”海兰歌说,“看过电视转播。” 池小雏哦了一声,笑着道:“那下次我一定带你去现场看,我给你安排赛场上最好的位置。一言为定!” 海兰歌看着他的脸,冷漠地说:“少废话,吃你的饭吧。” 吃完饭以后海兰歌把池小雏送回了宾馆,沿途池小雏坐在副驾驶上全程不说话,因为他吃得快撑死了。时鲜楼的饭真是太好吃了!不说各类海鲜,光是后来上的那一盘脆皮烤鸭,真是又脆又香,包着面皮和酱,再放上黄瓜和青葱,一口吃下去外糯里脆香甜可口,油脂充溢满口的滋味真是回味无穷。 海兰歌倒是没动几下筷子,特别是那脆皮鸭尝都没尝一下,问起来就说是做得不地道。 池小雏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扭头心情很不错地透过车窗看西京市的夜景,莹莹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块点了荧光的黄昏星幕。他视力实在很好,经过西京市大桥的时候能看到桥底下夜晚散步的人群。有一对小情侣拉不住自己的边牧,被拖着在桥底下吭哧长跑,看得池小雏忍不住笑了。 第47页 海兰歌撇了一眼,心想这个玩意儿又在笑什么。 说起来池小雏实在是很没有什么戒心,谁一个电话都能把他叫出去,连自己这种过去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请吃饭也敢吃得肚皮滚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回路怎么长得。如果不是他的话,那换做别人这家伙不是很容易会被别人拐走? 海兰歌有些不悦,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敲了两下,盯着前挡方玻璃问:“你家在哪?” 池小雏:“云溪。但是我在南安市地质大学上学,这次比赛结束以后我就要离开西京市了。” 海兰歌嗯了一声,把这件事记了下来。车开到了宾馆门口,等他下车以后就把车开走离开了。 池小雏在后视镜里同他招招手:“哥哥拜拜,谢谢你!” 他转身近乎是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宾馆房间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开心,比他比赛得第一拿到奖牌的时候还要开心。 …… 这次比赛结束以后,池小雏离开了西京随队回去了。 李教练给池小雏放假了,让他好好休养乖乖上学,并且日常训练不要松懈,以便为下一次的比赛做好准备。 池小雏:“我知道了。谢谢教练,您辛苦了。” 李教练忍不住伸手摸摸他头:“你爸一定特疼你吧?” 池小雏缩脖子:“才不呢,他对我可严厉了,三天不打就怕我上房揭瓦。” 李教练:“不可能,我和他年轻时候就认识,你出生那会儿他高兴得三天没睡觉。” 还有这回事?池小雏笑了笑觉得很惊讶。 回去时候坐的是飞机,池小雏这次暑假在省队呆了一个月,总算回家以后弟弟妹妹扑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一手搂一个,在地上转了个圈才把俩孩子放下来。 池母给他做了一桌菜,吃完以后池小雏他爸告诉他,明天早上他们会开车前往老家,举家一起去看望爷爷奶奶。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事情,池小雏听了也很开心,他上大学住宿舍以后就很少和两个老人见面了。老人们也不会玩手机,平时没法和他联系想必非常想他。 池父说,这次家里听说他青运会拿了冠军,都觉得很高兴,许久不见面的二叔叔和三姑姑也会来,一家人正好齐聚一堂,让他到时候见了面记得叫人别忘了礼貌。 池小雏也很喜欢自己的叔叔和姑姑:“好的。”他从小就甜,据说还不会走路的时候见人就爱爬在别人脚边高高一伸手,基本上是在长辈怀里抱大的。谁来抱都高兴,小时候家长们都很怕他被人贩子拐走还直乐呵。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池小雏就被池母叫醒了。他打着哈欠洗漱完,去了另外俩房间叫自己的弟弟妹妹起床。自从上初中开始,池小鱼和池小鹰这俩双胞胎就分开房间睡了。池小鱼有一个专门的女儿房,池小鹰的房间就比较小,是用小书房改造的。 小鹰倒是没什么忌讳,小鱼是池小雏敲门以后才醒的,小姑娘披着及肩的松软头发,踮起脚尖搂着脖子给了池小雏早起后的第一个拥抱:“哥哥……” 池小雏提着妹妹离地转了一圈:“去刷牙换衣服,我们要出发了。” 回老家的路上是池父开车,池母坐在副驾驶上,三个孩子在后背。池小雏坐在左边靠门的位置,小鱼坐中间,小鹰坐外边。俩双胞胎像是没睡饱还很困,车没开多久池小雏就感觉手臂一重,他妹妹靠着他睡着了。他挺直坐着让妹妹靠的舒服些,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驰的风景。 小鹰也没坚持多久,头一歪,歪在了小鱼身上。 看着弟弟妹妹们睡着了,池小雏眼皮不知不觉也重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头靠在车窗上,不多时也开始呼吁渐渐拉长,陷入了朦胧的梦境。 池母回头看了一下他们,笑道:“你瞧这三个孩子。” 池父看了一眼后视镜三个人叠在一起的样子,摇摇头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池小雏做了一个冰凉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浓重地如同沥青一样的黑死死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向前跑,越跑就越冷,手脚都要冻结了。 最后在黑暗的尽头,他找到了一个发光的人影。那个影子看不清长相,整体就是光亮的一团。 池小雏看到他以后并不觉得轻松,甚至觉得有点不祥。就如同扑火的蛾子追随光明跑到最光亮的地方,然而那却是一团万劫不复的葬身之火。 池小雏望着那个人影,突然心领神会地问:“你是‘神’?” 那个影子发出一段数据电流声噼啪声,接着又是嘈杂刺耳的虫鸣,又有鸟叫猫叫狗叫,也有瀑布激流。最后它总算找到了一个声线用于回答他:“你可以这么叫我。” 池小雏听见自己在空濛之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我们挣扎着死去真的有价值么?为什么要选中我们?” “神”回答了他的问题,它说:“每一个的生命都有价值,并不是别人选中了你们,而是你们天生就该被选中。” “猪被选中后成为了餐盘上的肉,草被选中后成为了羊的食物,水被选中后成为了大地的养分。” 那个东西用一种池小雏极其熟悉的声音告诉他:“而人被选中以后,就会成为维序世界的来源。这是你们注定的事情,人不会去计较走在路上为什么会踢到一块石头,路过一片树荫。同样也不该去计较自己在良夜里会步入一片黑暗,遇见注定的死亡。” 第48页 第19章 家 池小雏不明白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心思透彻,发现这个东西对自己说话,更像是一种上位者在宣告。像是农夫宣告什么时候割麦子,屠夫决定傍晚宰了猪。 于是池小雏感到了一阵荒谬,他还想问什么,然而那团光却开口对他说话了。 “你去吧,你还有很长的路。” 池小雏:“那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神”却没有再回答他,消失在了黑暗里。 没有终点才是比绝望更可怕的事情,因为绝望没有尽头,这份苦难就会变成一种单纯的折磨。 池小雏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车门全部都打开着,车上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他坐了起来四下回望:“爸?妈?小鱼,小鹰?” 车外是没有尽头的压抑黑暗,四下全是那种熟悉的黑雾,宛如汽化的沥青石油。池小雏在这样凝重压抑的黑暗之中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心慌,他没花多久时间,就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 回声长廊、佛庙、力远广场……以及海兰歌。 “海兰歌……” 被出境之后剥夺的记忆一下子被全部归还,池小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他知道自己一定又被拖进了无尽世界里。经过了三次闯关,无尽空间进时是黑雾,出时是白雾,一黑一白,很容易就能让人分清楚进入关卡和通关之间的区别信号。 池小雏抓着心口,另一只手摸到了手腕上的因果环,这个道具会让他和自己想要的人进入同一个关卡里。他再次大声喊:“海兰歌!你在吗?” 黑暗之中没有人回应他,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有了回声长廊的前车之鉴,池小雏不敢再乱叫了,怕引来不干净的脏东西。他靠在车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了片刻以后睁开眼睛,选择了下车向前方走去。 他越走越快,变得在黑暗之中往前跑,迫不及待又烦躁地想要去看下一关到底是什么。 池小雏边跑边觉得不甘心,他这次本来是要回家的,和亲人们在一起团聚。但现在全搞砸了,甚至如果前方这一关没过去他可能就要在现实世界消失了。 池父开的车上会少一个人,家人们为他举行的庆功宴席上会不记得主角是谁。 他可真是太不甘心了! 带着这份沉重,池小雏往前跑出了黑暗的区域,跑进了白雾里。突然之间他的脚步停了,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地神情看着前方。 只见当前的场景不是别的,而是一栋很常见的新式农村小屋。那栋小屋一共两层,带个水泥天台,前面院子种着四棵柚子树,后院靠着条宽宽的河。 池小雏无比熟悉这个屋子,因为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上学以后每逢寒暑假自己都是在这里渡过的。 —— 这里是他乡下的爷爷奶奶家。 一个电子声音不期而至: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恭喜您已获得单人关卡,此次您将独自通关】 【提示:本关分为若干小关,每关将给予通关者一定提示】 【此关人数1,通关底线人数1/1】 【请您加油!】 单人关? 也就是说……这关只能也只会有一个闯关者? 眼前那间小屋还是如记忆里一样,矮小平凡又温馨,从外面看每一处都是池小雏最熟悉的样子。如果忽略这屋子可见范围只有方圆二十米,其余地方都笼罩在浓浓的雾气中,如果不是这样池小雏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乡下的老家中。 他走进熟悉的院落,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有人,整个屋子的人原本是一直站着,看到他推门进来突然齐齐转过头看向了门口。 池小雏愣了,站在门边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爷爷奶奶脸上泛起了一模一样的机械性笑,嘴角咧到颧骨上,对着他齐声道:“你回来了!” 与此同时,屋子的客厅里悬挂着一面以前没有的电子屏幕。那屏幕噼啪一闪,出现了两句话。 【第一关:伪装者】 【提示:找出伪装者。】 …… 所有家人们都很高兴池小雏的出现,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里对着池小雏笑,都在等他进来。 池小雏走了进去,小声试探地说:“我回来了……” 他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活跃了起来,缓解了之前动作上的僵硬。池父走上前对着他热切地说:“小雏啊,爸爸之前看你还在睡觉,不忍心吵醒你就让你先在车上睡了。怎么样,还困不困啊?” 池小雏一怔:“我不困……” 池父把他搂着往屋子里走,态度极其宠爱:“那宝贝你先坐一会儿,饿不饿?爸爸给你拿点点心吃。” 池小雏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父亲对他这个态度,他转头定定地看着他爸,好半天才说:“谢谢爸爸。” 池父对他一笑:“傻孩子,和爸爸客气什么?难得回老家一趟,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和爸爸讲,爸爸立刻就去给你买。” 池小雏手里被池父塞了一把江米糖,把他轻轻按在了客厅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后就去给他搞吃的了。 这一关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是异世界也不是闹鬼的鬼屋。处于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池小雏一切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略微抓到了一点线索,低头望着手里的糖发了一会儿呆。 第49页 这一关是找出“伪装者”……也就是说,他要在家人之中找到那个假的人么?找到了又会怎么样?是有东西冒充了他的家人躲在了这间屋子里么。 江米糖还没揣热多久,池小雏手里的糖突然就被抢走了一大半。 池小鹰抓着糖,然后对他哥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池小雏看着他弟弟这样也没往心里去,摊开手对着池小鹰:“你过来。” 池小鹰偏不过去:“你想干什么?” 池小雏好笑:“抢什么,剩下的也给你啊。” 池小鹰怀疑地看了他,眼里全是冷意,最后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池小雏伸出手把人猝不及防把怀里一抱:“你怎么就想着你一个人吃?小鱼人呢?” 池小鹰开始用力挣扎,他看上去非常厌恶这个怀抱:“你放开我!!” 他一下跳下地,把手里的糖全砸在了地上,小男孩眼里全是恶意:“我讨厌你们!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就是家里的老大,还是池家唯一的男孩!这样将来无论什么就都是我的!就怪你!!” 池小雏狠狠一愣,他从来没看见过自己弟弟这个样子。池小鹰虽然有时候调皮了点,但绝对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也很亲他。对于池小鱼也从来是保护和亲密居多的,他的弟弟向来活泼善良,这种戳心窝的话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池小鹰厌恶地把一个掉在地上的江米糖踩碎,愤恨地跑开了。 池小雏望着那枚糖,轻轻吸了口凉气。然而他还没蹲多久,一个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小雏抬起头,是他妈妈。 池小雏无法对着她有所防备,下意识便松了口气亲近道:“妈?” 可池母眼里全都是冷意:“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你平时除了吃和睡以外,能不能做点事了?” 池小雏下意识站起来:“妈妈,你是有什么事要我做么?” “你又做得成什么?”池母满脸的不耐烦,“从小到大没一刻让我省心。每天无论大小事都是我做,又是管我要吃又是管我要钱。你都成年了还次次都问我要学费生活费,真不想管你,整天见了你就烦!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家也是一分钱事都不给我做,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池小雏一下子被骂懵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他妈妈和他说这样的话。池母一向是那种乐观又可爱的人,她的这种性格也影响了她的孩子们。池小雏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他妈妈说过。 池小雏头皮发麻:“妈……?” 池母尖锐刻薄至极,越说越难听,句句都往池小雏身上刺:“妈什么妈!你除了叫妈还会说什么?一天到晚不做正经事,你这废物,大学上了有清闲日子了享了福,就一天到晚懒懒散散,我这到底是生了个大爷还是生了个儿子!” “你从小到大就没一个地方让我满意的!叫你往东你偏往西,要不是为了生你我现在还是文工团的干部,偏怀着你的时候你爸又去出国比赛了,我辞了职后我是一天好日子没有过过。可你从没给我省过一点心,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池小雏发冷,颤抖着说:“你不是我妈妈。” 池母一怔,怒火变得更大:“你说什么!!!” “你说的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池小雏收回目光低下头,“你在侮辱我,而我拒绝承认。我妈不会像你这样,你不是我妈妈。你到底是谁……” 池母居然说了一句脏话,上前要池小雏一个响亮的耳光:“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短命鬼!” 池小雏抓着她手腕,琥珀浅色的眼里满是冷意:“你不是我妈,你没有资格打我。” 恰到好处的,小屋里这时候午饭开饭了。 爷爷奶奶看到池母要打池小雏,赶忙上来劝架,说起了“家和万事兴”“还是孩子”“算了算了”的那一套。难得回来一趟,全家团聚一起吃顿饭,别坏了和气,连二叔和三姑都上来一起劝。 好说歹说,池母总算忍下了气,她阴鸷地瞪了一眼池小雏:“一会儿再和你算账,你跑不脱的。” 一家人围着一张圆桌吃起了饭。气氛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的气氛。 奶奶看着池小雏笑得一脸和蔼,脸上的皱纹都笑没了,对他说:“大孙子,来,吃吃。这些都是你爷爷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池小雏低着头情绪不是很高:“谢谢奶奶。” 奶奶看了一眼他意有所指:“小雏啊,你可是家里的长孙,都这么大了也该娶个媳妇儿为我们老池家绵延后代了。” 池小雏抬头:“奶奶?” “前几天你表姑奶奶上门,给我介绍了一个叫王翠云的小姑娘,我听着是个不错的。你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就赶紧退了学回家结婚,然后在老家快点生几个孩子。这才是要紧事,好让奶奶好有带曾孙子的福气。”奶奶越说越起劲,就差直接给池小雏订婚了。 池小雏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往日里把“小雏还是个孩子”挂嘴边的奶奶嘴里说出来的。 池小雏:“可我才十九岁还没到。” “那不是已经成年了嘛。”奶奶笑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爷爷做的菜,“成年了,就该成家啦。” 池小雏不说话,内心虽然冰冷可却在压力下越发变得冷静。他心中充满了怀疑,结合关卡提示来看,到现在为止池父、池小鹰、妈妈和奶奶都很奇怪,他们都有是伪装者的可能。他心事重重沉默地扒着饭,往口里夹了一筷子菜。 第50页 突然间他口里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把饭菜一下子在桌上吐了出来,接连吐出来的是一口血。 他低头在那些吐出来的饭菜里翻找了一下,手指一顿,慢慢摸出来了几根带血的银针和图钉。 池小雏缓缓抬头,只见圆桌上的全家人都在看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是温柔又阴冷的笑。 第20章 海市蜃楼 嘴里刺痛的感觉没让池小雏感觉到愤怒或恐惧,他面对这种诡异的感觉,反而快速冷静了下来。 他越是面对压力就越镇定,这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性格。 池小雏找了块湿巾捂住被刺破的嘴巴,低下头皱眉,借口说自己上厕所离开了饭桌边上。临走前看了一眼客厅的那个电子屏幕,似乎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见它。那上面还是那句话:【找出伪装者】。 可到底他的家人们中哪一个才是伪装者? 池小雏往厨房方向走,他还是想找找看到底是谁在他的碗里放了图钉与针。 然而厨房里已经有人在了。 池小鱼手里拿着根烟,十四岁的女孩以一种很不相衬的姿势在一口口抽着。看到他来了以后小鱼皱了一下眉,把那根烟从厨房窗口丢了出去:“你干嘛。” 虽然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尽空间做出来的场景,离现实世界差别太远。可池小雏看到妹妹抽烟心里还是一下子就生气了:“你在干什么?” “要你管!”池小鱼那张精致可爱的脸上出现了青春期少女惯有的叛逆表情,“你要是敢和爸妈说我抽烟这事,我就告诉他们你一直偷看我洗澡。” 池小雏惊了一下:“你一个小女孩,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池小鱼非常不耐烦:“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池小雏看着她,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深沉。 妹妹看着他变化的表情,蹙起了一对精致的小眉毛:“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不只是我,我们全家人都很讨厌你,嫌恶透了你。你听明白了么?你怎么不去死?” 说完这句话,池小鱼就甩开他走了,错过的时候还用力推了他一下。 池小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背对着池小鱼说:“你撒谎。” 池小鱼回过头:“你说什么?” 池小雏轻声说:“我妹妹明明最喜欢我了,全家人都很爱我。” 池小鱼:“我才不喜欢你!” 池小雏回过头,浅色的瞳仁里满是尖锐和镇定,一种冰冷的愤怒在脸上呼之欲出:“所以你不是我妹妹。告诉你,我不干了!你们这群东西,不要顶着我家人的外皮做恶心人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找出伪装者,到底谁是伪装者?” 现实中一般的文艺作品里,一旦提到伪装者为主题,几乎都是以主角的视角进展讲述故事。无论是正是邪,立场如何,主角会进行伪装潜伏,在最危险的地方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完成任务。 池小雏突然往外面跑出去,他跑出饭厅和客厅,推开大门跑出院子:“我就是‘伪装者’,你们全部都是鬼!” 他冲进了迷雾之中,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外面跑,紧接着面前一痛,似乎被他撞开了一面看不见的玻璃,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咔擦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传来冰凉的一个系统音提示他过关:【叮——】 他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着,再难以忍受呆在原来的那个地方。那地方不是他家,那是地狱,一个全部是假人的地方,多待一会儿他都会为那个家庭感到窒息! 过了一会儿居然真的被他冲出了白色如牛奶一般的浓雾,此时回头的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道路的尽头依然是一栋一模一样的小屋。 那还是他的老家,门前四棵柚子树,屋顶上是水泥阳台,屋后一条小河经过。 池小雏这一路跑得太用力了,扶着膝盖站在家门口喘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绕了个圈子又跑回来了。 老家的门被推开,在池小雏紧张的注视下从里面跑出来了一对双胞胎。 池小鱼和池小鹰跑了过来,如往常一样的抱着池小雏跳了起来:“哥哥哥哥——” 池小雏狠狠一怔没有敢去接,而弟弟妹妹的双重重量就亲亲密密地挂在身上,那触感绝不是假的。 池小鱼最先反应过来他哥的不对劲:“哥哥,你怎么了?” 池小鹰也跟着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脸带焦急和担心:“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池小雏没说完低下头把脸埋在他俩的肩膀上用力吸了一口气:“没有……你们吓死我了……” 池母这时候穿着围裙从门口也走到院子里来:“小雏,怎么还站在外面呀?带着弟弟妹妹们准备进来吃饭了。家里来了好多老家的亲戚,你快来叫人哟。” 明明是一样的两个人,这个池母却和刚才那个完全不一样了。 她眉眼都是温柔和蔼的神色,看到自己的大儿子下意识脸上含起笑容:“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你爸爸又说你了,乖宝贝不哭,妈妈午饭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螃蟹。” 池小雏放下两小只,走过去对妈妈说:“对不起。” 池母一愣:“我宝怎么啦?”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母亲可能也是无尽空间做出来场景人物之一,可他就是很难过:“对不起妈妈,为了生我害你辞职了,是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第51页 池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从小就又聪明又可爱,生下你是妈妈这辈子做过最棒的决定,我一直都以你为荣。” 池小雏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说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宝贝呢。”池母越看越喜欢,“哎,我真是太厉害了。” 池小雏破涕为笑,跟着他妈妈背后,如同大鸭子领着小鸭子一样往屋里带。 然而,刚进客厅池小雏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一块一模一样的电子屏幕此时就挂在客厅里,上面写着两句话: 【第二关:海市蜃楼】 【提示:假亦真时真亦假】 他压根就没有离开关卡,而是游戏继续中。 屋子里来了一堆乌泱泱的亲戚,似乎是为了庆祝池小雏拿到金牌,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都来了。 一群人本来在说话,看到池小雏进来了以后都顿了一下,连忙上来欢迎他。 “冠军回来啦!” “我就知道这小子铁定有出息!” “乖侄子,我带着你婶儿在家看了你的比赛,你可真争气啊!” “啊,小雏又长高了!长得这么可爱有女朋友了没?” 叽叽呱呱一群亲戚,池小雏应付这个又点头那个,叔叔婶婶舅舅阿姨舅老爷二叔公,乱七八糟叫了一圈,脑子里都是各类亲戚。他认识的人不多,有几个因为常年不见都是面生的,难免不记得。 可是那些亲戚们也没有怪他,大家齐聚一团把这间小屋都给挤满了 午饭的时候果然有螃蟹,池母也不顾虑别人一盘清蒸大闸蟹摆在池小雏面前。全家人居然都没和他抢,没谁动筷子的。 池小雏不太好意思,环视一圈:“那个,大家一起吃吧。” “你吃吃,多吃点,舅公不爱吃。” “就是就是,你爱吃你多吃点,不吃哪里能长身体哦。” “他从小就特爱吃河鲜,我小时候上他家都得专门买两条鱼。” “小雏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焖大虾了,得,长大以后改红焖螃蟹了。” “哎呀!还真别说,舅舅新搞了个养殖场,小雏你要是爱吃水产下次直接上舅舅那去拿。” 池小雏默默啃螃蟹,家人们太热情弄得他有点社恐,不敢说话。上一关他被众人虐着,这一关他被众人宠着,一冷一热都不知道眼前到底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吃完饭以后小雏去洗盘子,他姨妈却跟他抢。 “诶诶,你一个小孩子洗什么盘子嘛,让姨妈来,去赔你弟弟妹妹看电视!” 池小雏:“不不不,您是客人千万不能辛苦,我得做家务。” 姨妈抢不过这个大孝子,折中了一下:“那你帮姨妈去后院水缸里挑桶水来吧。” 池小雏乖乖去打水了,乡下打水不是自来水,都是用压水井。由于每次取水都要一次次压太麻烦,爷爷奶奶每天早上就会打一缸水放在后院里。后院的院门外就是一条长长的河,这里的水质纯天然无污染,洗衣服做饭都健康。 他接近水缸里刚想打水,脚步就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那口水缸已经满了,此时有水缓缓了溢出来,还有一些黑色的头发。 池小雏往赶紧前走了几步一看,那一眼之后他手里的水桶就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只见大水缸里正泡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她整个人陷在水底,长发如水草一般飘着,不知道被泡了多久,人脸已经被泡涨发白了。 池小雏:! 面对如此惊悚突然的画面,池小雏被吓到以后第一反应是后退了两三步,心跳如擂鼓。最后强忍着恐惧,还是提着水桶挪上去看。这里毕竟是池小雏的家,他怕是自己那个亲戚不小心掉进去了。 还好,水缸里的死人他不认识。 池小雏想叫又不敢叫,心想如果叫来他爸妈来看……这里也不是现实世界,难道还叫父母报警不成? 他默默想:如果海兰歌在这里,他一定是放着水缸里的尸体先不管,等找到机会和有效武器再把它给刀掉……毕竟理性地想想他现在去捞起来了也没用,人已经死了,而且怕醒尸。 池小雏冷静地想了又想,还是暂时没去碰水缸,满背冷汗地选择鸵鸟心态,转头去压水井里飞速压了一桶子水给姨妈送过去了。 溜了溜了…… 客厅里一群老爷们在一起聊天,说着房价或者新闻,池小雏过去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抬头一看,发觉他舅姥爷独自站在大门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正出神地盯着外面院子看。 池小雏的这位舅姥爷以前参加过战争,退伍回家以后就娶妻生子买了两亩田安生。池小雏听过他的故事,听说过他如何卧在冰冷的江边执行任务,又如何在炮火底下侥幸存活。所以对于这位舅姥爷他一向有点敬重。 池小雏走了过去:“舅姥爷,您在看什么?” 舅姥爷站在门边上,伸手指了指外面:“你没听见么?” 池小雏向外看过去,这个小屋子外方圆十米都是浓浓的白雾,这里毕竟不是现实而是关卡特定的场景:“听见什么?” 舅姥爷:“我曾有个战友,他几十年前就死了。是他为了我挡了一枚弹片我才有机会活着回家的……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他,想过他是不是投胎了,有没有变成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好好地在太平盛世里活着。每年七月半我都给他烧纸,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我。小雏,你听啊……他现在好像在外面叫我。” 第52页 池小雏闻言一惊,也怕是有什么脏东西来了。他伸长脖子往白雾里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舅姥爷,什么都没有,您清醒一点。” “是我害死了他啊……是我,是我……”舅姥爷好像被魇住了,“他来了,他在叫我,我听到了!我要去找他!” 话一说完,舅姥爷就和封魔了一般往外面跑。池小雏一惊伸手去抓他却没抓住,摸到了一把空气,连忙大喊:“舅姥爷!那是幻觉,不要去!” 他联想起了这一关《海市蜃楼》的题目,心里开始着急起来,追着舅姥爷往外跑。 他们老池家前院门口有四棵柚子树,树上挂着些青色的柚子。 这树说起来还有点名堂,是池小雏出生的时候爷爷亲手种下的。他们老家有个长生树的说法,小孩子出生后选四季长青的树木一起种下,让树陪着孩子一起长大,树在人在,孩子健康长青。那四棵柚子树种下以后足足六年未曾开花结果,直到池小雏去城里上小学的那一年,树木们突然齐齐结出果实宛若欢送他离开。小池小雏怀着兴奋的心情爬上去敲了一个柚子下来吃,被酸到差点挂掉,还以为他的长生树想谋杀他。 当池小雏追着舅姥爷跑出院子里的时候,或许是凑巧,其中一棵长生树的柚子突然掉了下来,咚地一声刚好砸在池小雏头上。 池小雏差点被砸晕过去,抱头在地上蹲下,人都快傻了。 池母出来找孩子,见他蹲在院里,连忙上去:“你怎么了?” 池小雏捂着头顶,指了指前面:“别管我,舅姥爷……他跑出去了,快追。”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池母看着他一脸疑惑,“你舅姥爷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啊,你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喊卡:这条过了。小池老师辛苦啦。 池小雏大呼呼了一口气:海兰歌老师呢? 导演:他在另外一个棚。 池小雏:嗯?他拍的是什么,我剧本里没有。 导演:活色生香……R18,各种不可描述。那个棚除他以外没有人穿衣服。 池小雏:???我要去看看!!! 第21章 弹跳运动员 池小雏听他妈妈这么说,张着嘴巴愣了半天。等足足好几秒过后,他看了地上那个砸了头以后滚落到一边的柚子,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他舅姥爷好像确实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自己当时还参加过他的葬礼,为什么自己刚才一点都不记得了? 池小雏感受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舅姥爷”的话,十分着急地想跟着他出去。那出去以后,外面又会是什么等着自己? 他看了一眼外面浓浓的迷雾,突然打了个寒战。 池母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以后,说:“走,咱们进屋去。你姨婆在房间里,让我们去陪她看电视。” 池小雏抱着柚子跟她走了进去,直到进屋以后才多问了一句:“姨婆,哪个姨婆?” “你阿珍姨婆呀?是你外婆的亲妹妹。”池母边走边说,并不觉得有哪里奇怪,“你小时候还跑她们家吃过饭呢。她可疼你了,去年还给你塞过压岁钱,你不记得了?” 池小雏抱着那个柚子脚步停了:“妈。” 池母见他不走了:“嗯?怎么了?” 池小雏脸色很难看:“我没有这样一个姨婆,我外婆是独生女。” 池母看着他,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接着那迷茫很快就消失了:“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呀?” 池小雏松开她,快步跑进房间里。那个房间一片漆黑没有开灯,此时正聚集了一群老太太们,她们全都聚精会神的正盯着一台小电视看着。可惊悚的是那电视根本就没打开,漆黑的曲面屏幕上正倒映着一群老太太的倒影,将她们扭曲得看起来像是一丛雨后的细长蘑菇。 老太太们的僵硬褶皱的脸上仿佛是蜡像一样,耷拉着松垮垮的眼皮,用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睛在黑暗中涣散地盯着同一个地方看,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的空壳子。 池小雏望着她们,第一反应是:我全都不认识。 她们是谁? 这些陌生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池小雏把手里那颗柚子丢了过去,那柚子却直直地穿过了一个老太太的身体,咚地一声滚到了角落里。 老太太们这才若有所查,齐齐转头看向门边,望见池小雏以后笑了:“是小雏啊,来,乖,陪婆婆们看电视啊……”她们的笑容把脸上的褶子一起堆了起来,就像是纸出折的人揉皱了一张脸垮成了一团,细看过去她们甚至缺乏细节,牙床上光秃秃的一片血红,没有一个人有牙齿。 她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有温度,笑得弧度一致虚假至极,在黑暗的房间里像是一丛腐烂发黑的菌菇,向着四处散发着足以至幻的孢子。 池小雏吸了一口气,转头就想逃走,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那是他舅舅。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舅舅十年前就出国了,现在在海外定居。 舅舅见了他脸上都是宠溺的笑,眼睛涣散空洞洞地,笑着说:“不看不知道,咱们小雏已经这么高了。舅舅好久没见你,真的一直在想你。改天你上舅舅那里去,舅舅带你去我搞的养殖场里捞鱼虾螃蟹吃。” 第53页 池小雏看着他:“谢谢舅舅。” 说完这句话,他就与他擦肩而过。不小心碰到的时候宛若胳膊撞上了一团空气。 说起来他早该知道的。他们老家客厅里那张圆桌就那么点大,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亲戚一起吃饭?现在想起来,当时有的人是坐着,有的人是站着,有的人干脆是重叠的,半个虚幻的身子嵌进了别人的身体里。为什么自己当时没察觉呢? 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海市蜃楼。现在要破局,就得逃出去。 池小雏不停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池小雏的大脑里飞快思考,刚才那个“舅姥爷”明显是勾引自己往白雾里跑,可见冲到外面去这一条路如今这一关已经不好使了,说不定还是个勾引他去死的陷阱。 池小雏原地站了几秒钟,呼吸越来越长,到最后逐渐冷静下来:“那个提示,假亦真时真亦假。” ——当真的变成了假的,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他想清楚了思路以后,快速转头换了个方向跑向后院,沿路绕过无数亲戚,在满满当当的屋子里穿行却不敢碰他们。此时姨妈还在厨房洗碗,正和好几个妯娌挤在那里有说有笑。见池小雏经过厨房往后跑,姨妈十分有生活气息和真实感地喊道:“小雏,洗碗水不够了,再给姨妈打一桶水来!” 池小雏根本不答,径直跑到后院里的那个水缸边上,他看着里面的那具浮尸咽了口唾沫,反复和内心的恐惧做心理建设。 那具溺死的尸体一动不动地沉在里面,在这样恐怖龃龉的环境里竟有一种可笑的“镜花水月”的感觉。 “镜中花,水中月……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池小雏念念有词,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恐惧和不愿意,在那一刻他总算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手一撑,让自己跳进了那个水缸里,哗啦一声挤出去了无数水。那缸虽大,但挤下两个人还是够呛的。在冰凉的水中,池小雏和那个尸体贴在了一起,手竟是碰到了实体,感受到了浮尸的头发如同水藻一般飘在了自己脸上。 那是一种很恶心的感觉,就像是有东西要把你的魂魄都从躯体里勾引出来。 池小雏捂着口鼻,在水中只见那个和他贴在一起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池小雏:!!! 那个尸体脸被泡大了一圈整个呈现不自然的苍白,一双眼睛没有眼黑只有眼白。它用那双苍白的眼睛死死瞪着池小雏,忽然在下一秒从口里吐出一片白色的气泡,存在化为了一阵飘忽的影子,尸体也从真实存在变化为虚影,随着水流浮动消失不见了。 池小雏终于憋不住了,呛了一口水从水缸里爬了出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趴在水缸边上喘气。 水缸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海市蜃楼,当真的东西变成了假的完全碰不到,比如他的“舅姥爷”和“姨婆”,那假的就该变成真实。比如后院水缸里从未见过的浮尸。 只有抱着真实的浮尸,才有可能如同抓着海上浮木一样脱离海市蜃楼。 池小雏明悟到了正确思路,他浑身湿透脱力地离开水缸,重新走进屋子里。 他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想看看这次又会来些什么? 第一关人少,第二关人多。这次他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妹全都看不见,整个屋子空落落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客厅里的那块电子屏幕此时又换了两句话: 【第三关:弹跳运动员】 【提示:生命,在于运动!】 池小雏还从来没见过弹跳运动员这个说法,一般说的都是跳高运动员,或者跳远运动员。弹跳这种一般都是体育项目之中的体能考察,比如篮球运动员和羽毛球运动员的弹跳力。 弹跳运动员……这指的是哪个运动员很会弹还是很会跳?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那声音恍恍惚惚的,像是金属弹簧在被扭曲到极致以后回弹的声音。 咚——咚——咚—— 池小雏循着声音快速跑到门外去看了一下,只见屋外十几米的不远处,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连体紧身运动服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那个小女孩单看脸部长相真是非常精致可爱,大眼睛小嘴巴,雪白的皮肤和栗色的双马尾卷发,就像是外国电影里的混血儿。可是她的手腕和脚踝都是弹簧形状的,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把她的胳膊和小腿拉直细长至几米,又弯曲盘成了肉色的一圈圈。 她就这样一会儿手掌朝地,骨肉弹簧拉伸弹起,翻了个跟头,又脚板着地弹起,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朝着这里跳过来。 咚——咚—— 池小雏瞬间反应过来,他把大门瞬间关上锁好,可是他又连忙记起来一件事:“糟了,二楼窗户没关!” 池小雏连忙奔向楼梯,狂冲着上楼。 可是已经晚了,他到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跳到了窗台上,此时正爬着窗户进来了半个身子。 它进来了!来不及了!它进来了! 那怪物小女孩趴在那里,手脚因为是弹簧的缘故晃了两下。它如同一只跳蛛一样落地,紧接着脚腕上弹簧挤压了一下,一跳三米远如炮弹一般冲向了池小雏。 池小雏猛然一个打滚躲过,背上撞上了楼梯扶手。小女孩咯咯地笑了几声,就像是清脆的银铃。她脸上的嘴猛然裂开至耳根,下巴随着半张脸一起耷拉下,手腕脚腕弹簧锁紧又是一弹一跳,如同蜘蛛一般蹦到了天花板上,这一下力度竟然让地板都开裂了! 第54页 池小雏看见天花板上的怪物朝他扑来,满背冷汗滚开,在地上快速滚了一圈接着爬起就朝楼下跑。那东西比他速度慢不了多少,弹簧手脚同时岔开,如同昆虫一样在楼梯上爬行追逐过来。 池小雏飞速跑下楼,跑过客厅和走廊随便推开一间房间,关上门躲了进去。房间里没开灯,那房门是一扇老木门,上面有一些缝隙。池小雏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紧迫的呼吸,从木门的缝隙里往外看。 那个弹簧小女孩已经追到了一楼来,此时正在客厅里趴着。它似乎想找到池小雏,两只眼睛朝着不同的方向如同蜥蜴一般转了一圈。在没找到目的以后,整个头也开始转。她似乎全身关节都可以是弹簧,脖子拧了两圈以后快速地回到了原位。 那个东西轻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地板,在客厅弹了几下,愉快地砸掉了好几个桌子和凳子,把一切都毁成废墟以后终于若有所查,缓缓拧转一百八十度回过了头。 于是,它就和门缝中偷窥的池小雏陡然对视了。 池小雏当机立断把门锁上且后退,那个弹跳运动员霎时就跳到了门上,巨力震起了一片木屑。 这间房间是有窗户的,窗户连着外面的后院院子。池小雏立刻砸破窗户,从窗户跳了出去。 后院外是条河,完全是死路,要离开的话,路线只能从后门再走进屋子里。 不多时那个怪物破门见屋里没人,立刻也从窗户跳了出来。窗户上的碎玻璃尖在它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它就像不知道疼一样,张开裂口尖锐嘶吼,一心就想啃了或者撕了池小雏。 池小雏喘着气,在后院里环视一圈,视线看到了一把生锈的柴刀。那是他爷爷早年间用来劈柴用的,后来换了液化气就闲置了,专门用来扒扒土种种菜。怪物已是等不及,从窗口处扒拉着出来冲向他。 池小雏把刀捡起来,猛然回身一刀劈在了怪物的脸上! 第22章 天眼 那怪物被刀劈了却没多疼,它的嘴巴裂到耳角,那一刀正好卡在了那缝隙里半天拔不出来。池小雏咬牙用了点力,将柴刀抽出又一刀劈在怪物的手臂上。 怪物的手也是肉做的,这一刀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可它像是不会疼,抬起手一弹簧甩在池小雏的胸口。 那一瞬间池小雏以为自己的肋骨都断掉了,后背狠狠砸在了水泥墙上。 他痛得要命,可是看见扑上来索命的怪物,还是强撑着动了起来。他捡起掉落的柴刀,试图再次冲着那弹跳怪物砍过去。砍是砍中了但完全不管用,因为那刀生满了锈,挖挖泥都还得担心断土里,何况是用来砍怪物。 直到双方都挂了彩,池小雏咳嗽一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心想那怪物挨了好几下都不致命,这刀实在太钝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被撕掉了! 这是困兽之斗,如果再这么下去小小的院子里就有人要死了。 生命在于运动? 这个提示真是贴切啊,不运动生命就没了! 池小雏又赶紧侧身躲过了一下攻击,接下来那弹跳运动员脚腕扭曲一甩,一脚踢到把池小雏踹飞了出去。他头和背同时撞到门上,竟把那门撞脱节了甩进了屋里。池小雏头枕在门板上呛出一口气痛得眼冒金星,或许是脑子受伤,那一瞬间时间变得很慢。 无论是蓄力准备扑过来补刀的小女孩,还是肺里带着甜腥味的空气,死到临头前一切都变得很迟缓。 池小雏在晕眩中心想:这是哪里……哦……这是我家啊。 我回家了……我要死在家里了么…… 这是,我家…… 突然之间他想起来了一件事,瞬间坐起来:“对啊,这是我家啊!” 醒悟过来的池小雏回光返照般猛地跳起来,在怪物扑来之前把门板翻上。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下力气有多大,冒死闯关闯到这里,无尽空间也给了他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 门板因为这一下卡死在了门框上,怪物撞了一下竟然没撞开。池小雏来不及多管他,往屋子里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一楼右边的小储藏间里。 这个储藏间里夏放火炉,冬放剥谷机,还有一些铁篱笆与锤头一类的农具。可池小雏看也不看那些铁器,跑到角落里,果然摸到了一个很长的木盒子。 那盒子在暗室里光线喑哑,里面的东西他爸用过,传给池小雏小时候也用过,还被逼抱着睡过觉,抱着它满田地山野里跑。那曾是他最讨厌的东西,此刻却让他心神安宁到想落泪。 “爸爸……”他把盒子打开,“谢谢你,爸爸。” 盒子里面的,是一管长猎·枪。 那怪物总算破开了门,蹦蹦跳跳地往屋子里冲来。 然而等着它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池小雏对准了目标。他手稳到极致,在握住枪的那一刻他就是无所不能的。 嘭!第一枪,准而又准的打中了怪物的眉心。那怪物居然还能活动,见它不以大脑为驱动,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分别断了它的四肢,每一枪都弹无虚发! 池小雏小时候被他爸训练用猎·枪打过飞碟,他擅长的不只是□□,□□也同样不在话下。 弹簧四肢完全被炸断的怪物躯体居然还能活动,它那张精致的女童脸上依然带笑,似乎没有第二种表情,整个身体在地上一截一截地扭着。池小雏看着它,忽然把枪放下了。 第55页 他用一种自己都从没听过的冷漠语气说:“这里是我家,你滚出去。” 池小雏弯腰,抓起那怪物一只断裂了的手臂,扯着腕子上的肉弹簧把人拖出了后院,期间那怪物还想咬他却无能为力,接着被他用力一把甩进了后院的那条河里。 看怪物被河水冲走,池小雏只觉得很累。 他太累了,心里和大脑都是一片冰凉的。他伸出手一抹鼻子下面,摸到了一手温热的鲜红。 他流鼻血了。 池小雏抹了把脸,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的显示屏已经换了字,表示他第三关成功过了。 他看了一眼,那屏幕上写了新的两行字: 【第四关:天眼】 【提示:拒绝电信诈骗,谨防新型漏洞】 池小雏实在累极了,没空去理这段新提示。他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个床躺下,只是很想睡觉。临睡之前他忽然心想,不知道海兰歌现在在干什么? 他也在闯单人关么,如果他也是一个人的话,是不是很危险? 池小雏有点想他了。心想如果是海兰歌,一定能更厉害些……不过也不一定,海兰歌枪法一定没他打得准。池小雏嘴角上翘,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 ……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笑嘻嘻。”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丢手绢。” “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小孩来盖砖。” “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来搬尸。” “你拍五,我拍五,五个小孩敲锣鼓。” “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来吃肉。” “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小孩披新衣。” “你拍八,我拍八,八个小孩脑袋瓜。” “你拍九,我拍九,九个小孩没脚走。” “你拍十,我拍十……” 池小雏睁开眼睛,恍惚看见一对双胞胎在床尾拍着手玩游戏。 她房间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正在放少儿频道。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正在面对面玩着游戏,击掌之间一下下非常有默契和节奏感,嘴里如出一辙地唱着歌。 池小雏见他们玩着,轻轻叫了一声:“小鱼小鹰。” 双胞胎们一起回头,手还贴在一起手心对手心,就像是一段正在运行的程序被突然打断了一般。 双胞胎们今天穿着的是一样的衣服,不分男女的白色衬衫与黑色西装短裤。如果不是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很难把他们俩分出来。 池小雏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居然开始有点害怕了。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不然等他回到现实中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家人们:“吃早饭了么你们?” 双胞胎看着他,然后一起点了点头,连弧度都是一样的。 池小雏问:“你们刚刚唱的是什么?” 双胞胎齐声回答哥哥:“电视上学的歌。” 池小雏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说话动作为什么这么整齐?是在逗我玩么?” 双胞胎看着他,摇了摇头,动作一模一样。 他还想说话,电视里突然放了个广告。 “老年人多喝养生茶的十大好处,你知道么?”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主持人出现在电视上。她嘴巴涂得很红,像吃了小孩似得。眼影也涂得很黑。“跟我这样学,包您健康活到九十九……” 池小雏看了一会儿,觉得她讲得简直狗屁不通,一回头坐他床上的双胞胎已经不见了。 “池小鱼池小鹰?” 池小雏觉得不对劲,走出房门去看。门外客厅里,他爷爷奶奶正在喝茶聊天,看到他出来了脸上多了几分慈爱的笑容:“大孙子,过来吃早饭。喝点你爷爷新泡的茶。” 池小雏看着二位老人,觉得自己还是没法提防他们,乖乖走了过去找了个凳子坐下:“哦……” 池小雏接过茶喝了一口,顿时喷了出来:“这什么茶啊奶奶,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爷爷嗔怪看他一眼,抽了张纸给他擦嘴:“你瞧瞧你。这是电视上说的,要用陈醋、木薯粉、柠檬干、狗牯脑还有檀香灰泡茶,喝了以后延年益寿降低血压,对老人家心血管疾病有大好处的。” 池小雏直觉不对:“这茶你们能喝的下去?” “怎么不能?”爷爷自然而然地说,“你奶奶给我配了不少,准备用保温杯装了准备天天喝呢。” 池小雏看了看周围:“我爸妈呢?” 爷爷说: “在楼上房间呢。” 池小雏:“那我去看看他们。” 家里一切都随着过关恢复到了原样,关卡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恢复能力。池小雏看了眼被修好的门与窗,跑去了他爸妈的卧室。此时房门正关着,池小雏站在门口准备敲门。 “别敲门。” 一个异口同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小雏转头看过去,只见双胞胎手牵着手站在走廊上,正穿着一样的衣服用一模一样的表情盯着他看。 “你们怎么在这?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爸爸妈妈,他们睡着了。” 他俩连停顿的声音都是一样的,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池小雏收回敲门的手:“你们怎么知道爸爸妈妈睡着了?” “我们。”双胞胎牵着手,“看到了。” 池小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两个双胞胎便手拉着手一起下楼去了。 第56页 池小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也决定先跟着他们下楼。楼下客厅这时候已经空了,爷爷奶奶不见了。 池小鱼和池小鹰也没去别的地方,走进他的房间里一起在床边坐下,一起牵着手看电视。 他们真的是很奇怪。池小雏再迟钝也看得出问题:“小鱼小鹰,你们怎么了?” 双胞胎一起回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只见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少儿频道了,电视里一个造型很奇怪的老鼠走出来,它穿着滑稽的衬衫马甲三件套,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鞠了一个躬。 老鼠用着一种滑稽的语调:“小朋友们,早上好呀,又到了我们愉快的欢笑时间了。今天大家也一起笑了么?” 池小鱼与池小鹰脸上同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池小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小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小鱼:“……” 电视上的老鼠手舞足蹈:“对,对,就是这样,要面带笑容~只有笑容才有感染力,只有笑容才能让小朋友们快乐成长~来~让我们一起——欢——笑——” 接下来又是一阵诡异的大笑。池小雏真的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笑得比哭还难听。有点无语。 为了融入进去,他也一起笑了:“哈哈哈哈……” 池小鱼池小鹰同时回头对着他:“嘘。” 池小雏:“……”他想把这俩揍一顿。 好不容易熬完了煎熬的少儿频道时间,两双胞胎手牵着手又出去了,看上去是打算去前院子里打柚子玩。 池小雏没话找话:“你们晚上想吃什么啊?” 双胞胎们同时异口同声回答:“肉包子。” 池小雏:“为什么?” 双胞胎头也不回:“因为我们看到了。” 第23章 电耗子 晚上吃的果然是肉包子。 这是池小雏他爷爷的手艺,老人家做饭一向很好吃,肉包子也很鲜美。池小雏从小吃到大,这次吃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味道有点怪,又悄悄吐了,只撕了点包子皮吃。 池小雏依然没见到他爸妈下来吃饭:“我上去喊一下吧,可能还在睡觉。” 奶奶还没说话,爷爷却说:“你就让他们睡吧,难得回老家一趟让他们休息一下,平日里上班也很累。” 池小雏:“再累也得吃饭啊,我去叫一下他们。” 爷爷说:“你吃吧,你手里包子还没动呢,让小鱼去叫就成。” 明明是让小鱼去,小鹰却一起站起来了。两个弟妹手牵着手上楼,不一会儿就下来了:“爸爸妈妈在睡觉。” 池小雏盯着自己弟弟妹妹的脸,接着说:“我上去叫。” 爷爷看了他一眼:“既然都说了在睡觉,你就别去打扰了。” 池小雏想直接别开他,手却被拉住了。他看了一眼弟弟妹妹,两个人正用黑黢黢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看着他。他心头颤抖了一下,头一次用力甩开了他们继续往楼上走。 可是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停下了,因为阶梯上站了两个人。 池父和池母一同站在楼上,他们身上穿着同款的睡衣,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动作也是一致的,他们手牵着手面无表情,两个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正一起垂着眼睛盯着他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下来令池小雏全身寒毛都炸起来了:“爸……妈……” 池父和池母异口同声道:“我们要睡觉,你们、吃吧。” 池小雏无声狠狠吸了口气,背上悄悄冒出了冷汗。他强行镇定下来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是晚饭有很好吃的东西啊,你们都不下楼来看看吃的什么吗?” 池父和池母同时回答:“肉包子。” 池小雏缓缓收敛笑容:“你们一直都没下楼,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父母一起回答:“因为我们看到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又同时并肩回到了楼上。 爷爷还在招呼池小雏吃包子,池小雏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随口吃了两口桌上的凉拌土豆丝,就和爷爷奶奶打招呼说去睡觉了。 他睡觉睡到一半,是被电视声音吵醒的。 池小雏揉着眼睛,发现房间里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此时正放着一个讲座节目。 电视里有个西装马甲三件套又中年秃顶的男人,他似乎是某某养生学科的专家教授,此时正站在讲台上煞有其事地讲着某个课题。 那个专家认认真真地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上一期电视节目里我给大家介绍了‘天眼’,今天我就来具体地仔细说说天眼的好处。” 天眼? 池小雏想起了这一关的题目,直直地坐了起来,在床上皱起眉来看电视。 专家振振有词地说:“天眼这个东西其实是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但是出生后不久就被封起来了。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天的产物,我们变成人之前都是灵魂,那时候我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一旦拥有了肉体凡胎以后我们就被局限住了,不再那么随心所欲,也不能知晓万物了。只有开了天眼以后,我们才可以脱离人的境界,变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所以呢,我们一定要学会如何去开天眼。” 第57页 池小雏小声:“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电视里的专家还在说:“那么我们该如何去开这个天眼呢?观众朋友们,请不要着急。要知道,人的身上一共有两个最重要的地方:头颅和心脏。我们的心脏是供血来源,始终支撑着我们的肉体。而头脑呢?它是我们的灵魂所在,带我们感知一切。” “如果我们要重新获得天眼,就要脱离开肉体的束缚……” 专家用着无比专业令人信服的语气说:“我们要在大脑天灵盖的位置上,对,就是这个位置。”秃顶男人指住了自己油光发亮的脑门,“只要在这里用钻子开上一个孔,再将一部分脑髓吸出来,这样我们灵魂就可以脱离开肉体的控制,得到永恒的生命啦!” 池小雏听得周身发冷捂住了头顶,听到这话脑子里跟着发冷地想:拒绝电信诈骗,谨防新型漏洞……漏的是脑门上这个洞?这又是什么文字游戏啊! 吱呀—— 他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面没开灯,正站在两个手拉着手的双胞胎。 池小雏慢慢把头偏过去,只见双胞胎黑暗的背后各自出现了一只苍老枯槁的手,摁着他们强行把头低了下来。 先前由于头发的遮挡一直没看见,此时故意露出来以后每个孩子头顶上都果然有一个血红色的小孔! 两个老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带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池小雏:“小雏啊,你怎么就不听爷爷奶奶的话呢?” 池小雏一下子从床上向后退了一下,背靠在床头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爷爷爱怜地伸手摸了摸池小鹰呆滞的脸:“电视上专家不都说了么,开了天眼就能够得到永生。要听专家的话啊,爷爷这可是在帮你们呢,你弟弟妹妹都开过天眼了,你怎么能不听话呢?” 池小雏:“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爷爷慈爱说:“电视上都说了,只要把人的天灵盖上打个孔,再吸出脑髓来互相喂给最亲近的人吃,两个人就能共享彼此的灵魂,得到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你看你的弟弟妹妹啊,这不是很成功么?” 池小鱼和池小鹰依旧手拉着手站着,没有一丝动静和表情,就像是两个被抽出了灵魂的娃娃。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虚构的场景,人都不是真的,但那一刻池小雏还是被这种恐怖的画面刺激到目眦欲裂:“你怎么能伤害他们!” 爷爷接着说:“这怎么叫伤害呢?而且你爸爸妈妈也成功了,他们有了天眼以后什么都看得到了。电视里说了,天眼还能帮人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嘛,这不是很好么?” 池小雏心跳加快血压升高:“那您怎么不和奶奶试试呢?” “我都一把年纪了,长命百岁也活不了几年,当然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爷爷看着他,“只可惜了你奶奶,明明天眼都开好了,那加了脑髓的肉包子你居然都没吃几口。” 池小雏这才意识到奶奶一直从这关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话!她虽然和爷爷总坐在一起,但都是爷爷在开口。此时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奶奶,只见她脑袋重重一垂,露出了满头银发之中的血红色小孔,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血红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池父池母也出现了。他们手拉着手举止同步地走了进来。当六个人一起出现,逐渐将这个小房间挤满到透不过气来。 他们同时向床边靠拢,朝着池小雏围了过去。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池小雏都快要窒息了,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想吐。 池小雏面色苍白坐在床上大脑在疯狂思考:“怎么办?是要把他们全部打败再跑出去吗?” 可他们有六个人。虽然自己年轻,可池父也是久经锻炼的壮年人。六个人一起扑上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和家人搏斗拼杀这条路不可取,他把他们全杀了难道就是对的么? 到底怎么样才是最优解?如今这种情况下该怎么破局?到底哪里不对劲? 眼前最不对劲的肯定就是爷爷,难道要他对爷爷下手么?! 爷爷此时手里已经拿出了一管长针,长针接了个气泵。如果有人做过人流肯定认识这东西,那手臂长的针会直直扎进女人的肚子里再把受精卵通过针管吸出来。可池小雏绝对没做过人流,这辈子不出意外应该也没机会做,而且那种手臂长的金属粗针现在不是要扎进肚子里,是要扎进他脑子里。 池小雏震惊:“您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爷爷:“电视购物买的啊。打个电话就送到了,现在科技很发达。” 池小雏:“不要乱花养老钱啊!!” 池小雏危急关头无处吐槽,额头上的冷汗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冷静了。面对被家人围攻的压力,池小雏闭上了嘴。 出乎意料的,他那压力中越发冷静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池小雏咬了牙:“爷爷,爷爷。我觉得您说得对。您……您说的都是正确的,可吸脑髓这件事太可怕了,我、我能自己来么?” 爷爷见他总算屈服不反抗了,和蔼地笑笑,只是依旧不说人话:“乖孙子,你总算明白爷爷的一片苦心了。可你不会是拿了针想跑吧,这家里的门都被你爷爷我给封死了哦,连储藏间的那把□□现在也在我手里哦。” “……您可真行。”池小雏看着他,发着抖泪眼汪汪,“我从小到大生病了都不愿打针,您拿着这长针冲着我害怕,我还是自己来吧。” 第58页 爷爷看着他笑了:“大孙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伎俩爷爷熟悉得很。”他挥了挥手,池父池母和双胞胎便扑了上去要将他双手双脚按住。 池小雏早就准备好了,往床下果断一滚让他们扑了个空,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扑上去抢过了他爷爷手里的长针。 他把他爷爷往床上猛地一推,再把那长针朝下,抬起手猛地用力刺下! ……他刺穿的是那台电视机。 电视机屏幕哗啦一下开始冒雪花屏,里面的秃头专家脸立刻扭曲了一下。紧接着整台电视就开始冒烟发出难闻的气味。 池小雏没有放过,直接按下了气泵,巨大的吸力让那管长针从电视里源源不断地吸了东西出来,最后呲溜一声,居然吸出来了一团粘液一样黏不拉几的东西。 “果然是你!” 池小雏拿起气泵管子看了一会儿,皱着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似乎有点像是只耗子。只不过没皮没骨,只有个腐烂了的尖鼻子。在那团东西被吸出来了以后,全家人立刻就脱力倒在地上躺成了一团,像是之前遭到了东西的什么控制。 那台电视冒出几个电火花后,彻底坏了。 “居然是电视机精?”池小雏用力地捏着那个气泵里的东西,“自己没腿就长了张嘴,还想操控别人?敢蛊惑我家人,你找死。” 那形成粘液的电耗子似乎还在求饶,都成这个形态了还能发出吱吱叽叽的叫声。 池小雏直接跑去后院,把那杆针连气泵一起用力愤恨地丢进河里,让它冲得远远的。 第24章 老去 池小雏气喘吁吁地回家以后,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一搬上了床。 他的床很大,容纳四个大人,横着放勉强还可以放下。 剩下的双胞胎被他一手一个抱着上了楼,放在了父母的主卧床上。 池小雏看着睡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妹妹们,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让我回去怎么面对你们啊。该死的‘神’,给我搞这一套。他到底是想让我断情绝情怀疑一切,还是想让我心如铁石无坚不摧啊……” 或许两者都有吧。 池小鱼和池小鹰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小孩子,各个生得唇红齿白的,皮肤细腻柔软,眼睫毛长长弯弯。他们从小到大就又乖又可爱,每当他们安静睡在床上的时候,就像两个下凡的圣洁小天使。 池小雏的这双弟妹和他小时候长得很像,池小雏看过过去的照片对比,池小鹰除了脸型比他尖一点以外基本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样,而池小鱼更像是个女版的他。 他真的很爱他的这双弟妹,哪怕是幻觉,哪怕不是真实,但任何时候对他们刀刃相向在池小雏心里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他望着他们安静地睡在一起,看着这副和现实中如出一撤的画面,池小雏用力搓了一把脸:“果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放弃你们,无论是真是假。” 他脱了鞋子也爬上床去,在弟弟妹妹中间睡下,一只手怀抱一个闭上了眼睛。 “好累啊。” 池小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从学校回到家发现爸爸妈妈怀里各抱了一个襁褓。 那襁褓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长得白乎乎软绵绵的,就像两个新出炉的小包子。爸爸妈妈笑着对视了一眼,问池小雏想不想抱抱看?于是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尚且小小的怀抱里一下子抱了两个柔软的包包。他脸一下子红了,瞪着大眼睛左右看,不知道该看谁多一点比较好。他的弟弟妹妹从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他世间最好的宝贝。 妈妈蹲在他面前问:“小雏,开心吗?” 小雏对妈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嗯!” 梦里,襁褓中的婴儿一点点长大,不知道谁先学会说话的。两个孩子牙还没长齐,左右各一个流着口水啃着池小雏的手指磨牙,在他小白萝卜似得手指上留下一个个蔷薇花瓣似得小印子。双胞胎们第一次说的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口齿不清的“咯咯”。 也不知道是谁先学会走路的,跌跌撞撞地摸着墙行进。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还包着纸尿布,每天到五点钟就扶墙走过去,坐到门口等一个小学生回家,看门开了就蹒跚步伐扑上去喊。 时间荏苒,池小雏开始上初中,高中,大学。双胞胎们也穿上了校服,背上了书包,换上了连衣裙和球鞋。池小雏牵着他们回头一看,三个孩子全都一起渐渐大了。而成长中一直笑着望着他们的父母却老了。 他们有了白发和皱纹,身体不如之前挺拔,眼神也渐渐变得沉淀。那是名为时光的刀子,将时间从他们身上割下,转送给了年轻的孩子们。 一夜过去。 池小雏醒来以后第一件事是查看周围,只见他弟弟妹妹还在他怀里安稳睡着,赶忙伸出手查看了一下他们的头顶。 他们天灵盖上被开的血洞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两个孩子都像是没有受过任何伤害。池小雏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双胞胎躺在床上半天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池小鱼睡相很好,池小鹰睡得在流口水,将池小雏的胳膊弄湿了一块。 他用力揉了揉弟弟妹妹的头发。 池小鱼最先醒了,她呜了一声爬起来,像个小兽一样打了个哈欠。她看到自己的哥哥以后愣了一下,接着就把脑袋又埋在哥哥肩膀上躺下了。 第59页 池小鱼:“早上好,哥哥。” 池小鹰跟着也醒了,打了个哈欠:“早嗷,哥哥!” 池小雏连忙坐了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两个孩子都摇了摇头。池小鹰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池小雏:“那你再睡会儿吧。” 池小鹰却说:“可是哥哥,我饿了。” 于是一个孩子挂池小雏背上,一个孩子被他正面抱着,池小雏被前后夹击,拖着两个人下楼吃早饭去了。 池小鱼挂在他背上:“我喜欢哥哥。” 池小雏想也不想就道:“哥哥也喜欢你们。” 当他们来到客厅以后,却发现客厅的电子屏幕上字又换了。 【第五关:老去】 【提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经过了一关,一切都重新变化了。除了池小雏没有人看得见这块牌子,家里的人也好像恢复了原状。 池小雏给弟弟妹妹找了点袋装面包和酸奶当早饭吃。池父池母过了一阵子也出来了,他们的神情已经不再呆滞诡异,脑袋上的血洞也被治愈好了。看到三个孩子在吃垃圾食品,池母第一反应是走过来说:“你们怎么吃这个,这些东西没营养的。” 池父也说:“我去找几个鸡蛋,弄几个荷包蛋,让你妈给你们下点面条吃。小孩子们要一天一个鸡蛋才行,知道么。” 池小雏刚想阻止,池父已经去找菜了。池母过来摸摸弟弟妹妹的头,然后摸摸池小雏:“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 池小雏很难以描述他那种提防的心态,生怕他们对自己或者对双胞胎们再做点什么。但是观察了一阵子以后,池小雏看着他母亲一切如常,小声地说:“妈。你感觉还好么?” “为什么这么问?”池母看着他笑着说,“我感觉非常好啊,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第二天起来也比以往有劲儿多了。平时都腰酸背痛的,果然还是老家的空气好啊。” 她看上去的确好极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岁。听到她这么说,池小雏也是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那就好。” 池母看着他,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脸。在她指尖伸过来的时候池小雏瑟缩了一下,池母一愣,还是摸了上去:“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上去又黄又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给妈妈听听?” 池小雏的确是觉得挺累的,他闯到这里已经是第五关了。而且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自己。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把那份沉重的心压了下去:“没事儿,妈。” 池母:“小孩子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是要和爸爸妈妈说的。不要自己一个人难过哦。” 池小雏嘴角上翘,心理上疲惫的感觉少了一些:“知道了妈妈。” 池父把鸡蛋拿回来了以后池母下厨给孩子们一人弄了一碗香喷喷的清汤鸡蛋面条。弟弟妹妹吃得倒是挺香的,但池小雏总觉得没什么胃口,可能是被上一关的人脑肉包子恶心到了。 他听见池小鹰在踢凳子腿,说了一句:“快点吃,别玩。” 池小鹰不服气地说:“我没玩,是我坐在这凳子上腿够不着地。” 池小雏吃面的手一顿,心想池小鹰都十三了,怎么可能坐在凳子上腿还够不着地,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他抬头一看,忽然惊讶地发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而已池小鹰和池小鱼似乎小了一圈。从十来岁的孩子变得十岁出头的模样了。 此时一个荷包蛋被从池母碗里夹到池小雏碗里。 池母笑着说:“小雏你多吃点,你个子高长身体,妈妈不饿。” 池父很不满意道:“他都这么高了还长,你吃你自己的,别惯着他。” 池母不满嗔怪:“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喜欢他谁喜欢,怎么叫惯着呢?我看就是你对他太严了。” 他们两说着话吵着嘴,表情很是生动,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但池小雏看着竟觉得有一点陌生,因为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好像都变得年轻了一些。不但母亲额头上的皱纹浅了,连父亲的白头发都黑了不少。两个人说着话,就像是两个年轻的男女谈着恋爱调着情。 池小雏心思在多次闯关下来已经变得很是敏锐。他当机立断知道了这不正常,家人们好像都在变年轻。可这一关的名字不是叫“老去”么,为什么现在出现了相反的情况。 池小鱼吃了一口面,张着大眼睛问:“哥哥你怎么了,你不吃吗?” 池小雏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冷静下来:“我吃啊,就是这面汤太烫了,我想凉一凉。” 池小雏乖巧地哦了一声:“那我帮你吹吹。” 小姑娘伸过头鼓起嘴巴在池小雏碗里一吹,将面的清汤吹皱。池小雏低头一看碗中,视线立刻凝住了。 他手有点发抖,刷地一下子站起来跑进厕所,慌忙去找镜子看自己的样子,直到看到镜子里的样子才终于确认了。 镜子里的他是那样的陌生,眼角长出了一点细细的皱纹,眼里是血丝皮肤变差。他竟然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原来这一关所谓“老去”,指的是他一个人老去。他的时间被家人们夺走瓜分了,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变得年轻,而自己一步步正走向苍老。 池小雏伸出手,看到自己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松弛了,手掌遍布皱纹枯槁干瘦。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慌张,看着自己的掌心,一种恐惧如同蚂蚁一般爬上心头啃噬。他一边开始在心里数着时间,一边对着镜子看自己老化的速度,他想要立刻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剩下。 第60页 十五分钟过后,他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 每过半小时,自己就会老上五岁。自己现在身体情况大概是三十岁。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若是幸运地没有因为器官老化而得上什么疾病,诸如中风、关节炎、心脑血管突发症之类的老年病,也就是说那自己到八十岁大概还有五个小时。 八十岁,老到那个岁数的话大概就不能动不能跑了,那是个坐以待毙的状态。池小雏需要在接下来五个小时内快速找到出路。 他从厕所里出来,只见父母好像又年轻了一些。他们声音更加洪亮清脆了,言语间轻快聊着天,像是对年轻的小夫妇在说着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 爷爷奶奶也从房间里睡醒出来了,他们银白的头发渐渐变灰,想必不需要过多久就能彻底变黑。以往有些岣嵝的身体也挺拔起来,再也没有了腰酸背痛之类的毛病。 可这些都是他们从池小雏身上拿走的时间! 奶奶看见池小雏盯着他们看,忙说:“小雏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高兴了,快说给奶奶听听。” 池父不同意:“这孩子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谁能让他不高兴啊,奶奶您别操心,别和他妈一样宠着他,男孩子要被惯坏的。” 奶奶听了在池父后脑勺扇了一下:“我看就你一天到晚欺负我大孙子。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好么,你敢欺负我孙子小心我揍你。”她一直都喜欢池小雏,从小把他当鸡崽一样在身后护着,谁都不能欺负。 池父连忙哎哟一声躲过,他躲得轻巧极了,动作也看上去灵活,宛若一个挨了母亲打还卖乖的小青年:“妈我错啦。” 池母笑得声音清脆,伸出细嫩如水葱般的手掩住了嘴,银铃一般的声音悦耳动听:“妈妈你快多打他一点,看他平时还爱不爱和我吵架。哼~” 池小雏盯着他爸爸看,心想自己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爸妈。那么年轻,那么可爱,还没有因为生儿育女负担生活变得渐渐衰老。原来父母在做父母之前,也都是孩子。 池小雏低下头小声自言自语:“你们看上去真好。” “原来,我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第25章 单人关通关 一上午的时间里池小雏都在努力寻找破解的方法,可是越找越觉得无力。毕竟世上万物都有尽头和末路,唯独时光是不可摧的。 他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比如让家里的时钟停止走动,又或者让家人们模糊日期来改变他们对时间的意识。但这都是没用的,因为时间的流逝是客观存在的,那是一种物理上的改变,并不以人的意志和行为做转移。 时间……到底该怎么破除? 又一个小时过去,池小雏又老了十岁。他开始觉得腰腿酸痛了,膝盖如同被灌了铅一样站久了开始发酸,腰也一阵阵刺痛,连自己从小到大都赖以为常的视力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尝试着到处看。发现远处的看得清楚,近处的开始朦胧了。东西得拿远一点才看得清。 池小雏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的父亲四十岁以后就退出射击队了,选择留在省队当一名教练。别人都说他宝刀未老技术还在枪感也强,就算不打大比赛也可以去一些小比赛在队里挂着名字,就这么直接退了可惜。原来四十岁的父亲,老化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么? 连靶子都看不清楚的射击运动员,就算强行留下来,那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不可改变的原因,被时光强行剥夺走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技能,还要对一家老小负起生计责任。 池小雏觉得有些难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为人父承担家业的沉重与无奈。 客厅里,池母剪了一些酸涩清香的柚子叶用花瓶插着放在了茶几上。她拧开了音箱,换上了一条从没见她穿过的红色波点连衣裙,哼着歌儿开始跳舞。 她缓缓舒展青春少女一般的四肢,光落在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块莹润的羊脂玉。她尤不尽兴,叫了一声:“老池,快来陪我跳舞。” 原本这个要求池父是从来不会答应的,可没过一会儿从房间里出来了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一头头发乌黑油亮,脸上神采焕发,眼睛明亮地就像天生的启明星。此时的他就像是个追求心上人的少年郎,哎了一声耳尖发红走过去牵起了少女的手。 两人在客厅里笑着贴了贴面,舞步轻盈的就像是在两只冰面上滑行的猫。 前院子里,爷爷奶奶打起了羽毛球。 池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运动健将,他曾经是乡镇上的保卫员,在那个比较乱的年代里还曾打过土匪。奶奶则是知识青年,据说年轻时候也是出名的美女。两个年轻人在那个时代里相知相爱,共同在时光里牵手前进。 两个老人腿脚无比稳健,一下下接着球,一下反打一下扣杀比年轻人还要厉害。 他们全都返老还童了,能够这么快乐,都是因为他们从同一个人身上不停地剥夺走了时间。 池小雏见到这些感觉肺里一阵痒,沙哑地咳嗽了一下,如同砂纸摩挲过生锈的铁片。捂着嘴的手已经遍布皱纹粗糙不堪。 他皱眉心想,“老去”这一关该怎么破? 屋子里屋子外面,到处都是一副幸福向上的画面。唯一不幸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池小雏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个想法,瞳孔缓缓放大。他想:如果换了个心如铁石的死刑犯在这里,说不定为了保护自己,他会选择杀光掉那些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人。毕竟把他们全杀了就没人来抢自己身上的时间了。 第61页 ……反正这里的人又不是真人,都是无尽空间里构造出来的假东西。为了通关就算全杀掉又能怎么样呢? “……” 池小雏愣了一下,紧接着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把自己的脸扇红了些,好一会儿,又渐渐红了眼睛,他眨了两下以后用力闭上。 十几分钟以后他又苍老了一些,张开眼睛对自己轻轻说:“不可以。想要活下去,要确保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还是人。” 为了活下去连亲人都能毫不犹豫杀光的家伙,就算活下去了那还算是人么?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再找找,别放弃……” 时光不等人,渐渐地池小雏越来越老了。他开始长出老年斑,背也开始逐渐岣嵝。在此期间他多次翻看家里的陈设,尝试找出破局线索活下去,甚至找出了一本蒙灰的相册,试图从时光的留影里找到破局方法。 那些照片有不少是父母年轻时候的样子,相册翻到后面,是一张全家福。 在像素不清的画面里,四棵清脆的柚子小树刚种下不久叶子绿油油的。爷爷奶奶站在两边,年轻的池父池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娃娃刚满月还胖嘟嘟的,脸像个涂了胭脂的糯米团团,被一层层的厚衣服裹得像个球,他还不会走路说话却会看着镜头一个劲儿的笑。 池小雏伸出苍老枯槁的手摸上去,指尖触碰那个小婴儿,他知道那是自己。 “人生如逆旅……”池小雏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亦是行人。” 这是客厅里那块电子屏幕给他的提示,他一遍遍地念着,试图找到灵感。 过了一会儿,他捧着相册蹒跚下楼,已是二八少女的池母看见他喊了一句:“宝儿,你怎么找到这个了?快拿来让妈妈看看。”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池小雏在变老,或者说无论池小雏有了什么变化在她眼里都始终一个样子。 相册一页页翻开,母亲的笑容越来越深:“嗨呀,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照过这些了。自从你出生以后我就很少照相了。” 池小雏看着她,只有他知道,此时的画面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对话。这画面本该和谐温馨,却又因为身份完全相反而诡异至极。快要老死的那个是儿子,青春正茂的那个却是母亲。 池小雏问:“妈妈,你后悔过生我么?如果我长大了,你们却变老了,真的就甘心这种交换么?” 池母笑着看着相册,乌黑油亮的两个大辫子垂在身后,美丽又活泼:“傻孩子,人总会老去,生命总有一天会走向尽头,但做父母的看着孩子长大其实是一种等价的交换。我们只是在让自己的生命继续兴衰延续而已。我爱你,你也会记住我。这就够了,其实这也是一种不灭。” 池小雏看着她良久,突然说:“妈妈。” 池母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老人:“怎么啦?” 池小雏悄悄做了一个决定,眼眶红了,笑了:“你的发型很好看。” 那一刻他突然看透了。刹那间看懂了生死,悟明白了界限,也放下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如果有可能让时光倒流,以自己老去换父母年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这么想着,抬起头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池母:“乖宝儿,晚上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你去和弟弟妹妹玩吧。” 池小雏原本涣散没有焦点眼睛一凝:“小鱼小鹰?” “对啊,你弟弟妹妹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们?”池妈妈问。 说起来自从早饭以后池小雏就没见到双胞胎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站了起来,因为速度太快还闪了一下腰。他腰间盘已经开始突出了,连跑快一点都不可能,何况是这样的大动作。此时的他已经七十岁了。 池小雏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腰蹒跚着步伐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等他找到的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时间倒流对家人们带来的影响不只是好的。 此时的池小鱼和池小鹰已经不会走路了,他们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两个如出一辙的婴儿正趴在地上缓缓蠕动,几乎是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变小。 池小雏上去弯腰想抱起他们,手在碰到婴儿的时候因为太硬太粗糙,让婴儿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池小雏有些无措,把他的弟弟妹妹抱在了怀里,看着他们的皮肤因为太薄而发红,以及缩成一条线的眼睛。他们的脸皱得像个小猴子一样。 婴儿在哭,哇哇大叫。老人弯腰跪在地上抱着两个襁褓,像是枯槁的死神从开裂的荒地之中抱起两个要带走的目标。相信再用不了多久,老人会老成骷髅化为灰,孩子会小成胚胎化为血。 他想起自己六岁第一次抱住弟弟妹妹的时候,就像抱住了两个柔软的世界。 他低下头用充满皱纹的脸与婴儿稚嫩的皮肤相贴:“我依然非常高兴。” 不知道抱了多久,双胞胎小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只会呱呱乱叫了。他们身上甚至开始长出脐带,像是要和母体相连,再变回一滩血水。 池小雏把两个孩子放下,八十岁的老人努力挪动自己不方便的腿脚朝着后院走去。来到后背那条湍急的河边,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没错,我是行人,我应该要走了。” 第62页 他在下一刻就坠入了冰凉的河中,选择了溺毙自己而亡。 只有他的时间停止,才能阻止中断人生这趟旅程。 天地间的时间在他跳河成功之后突然停止住,紧接着,这个空间传来了宛若玻璃碎裂一般的噼啪声。 无数的碎片从天际坠落砸向大地,流星一般的残破结构化为一串串复杂的数据,落下的时候又消失在了空中。期间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就像是混乱了正在努力一次次重启的程序。 人死了,仅有一个通关者的无尽空间里失去了主体,陷入了短暂的卡壳。 几秒以后,只剩下一片混沌空间之中,隐约响起几句话: 【……通关成功……】 【未达最优解……】 【已达成小关卡5/5, 存活人数0/1】 【正在申请权限……】 【申请失败】 【二次申请权限……】 【申请失败】 【三次申请权限……动用高级审核……】 【申请成功……正在将玩家送至下一无尽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小剧场】 化了特效妆的池小雏从水里出来。 导演:辛苦小池老师了,很精彩,这场过了。 池小雏:谢谢导演。 导演:接下来小池老师想去隔壁棚客串一下么? 池小雏:??你之前不是不准我去? 导演:隔壁棚扮演花魁艳鬼的演员有事来不了了,小池老师想挑战一下和海兰歌老师搭戏么? 池小雏(兴奋):具体要做什么!! 导演:躺着勾引海兰歌老师就可以了。 池小雏:OKK!看我本色出演:D 第26章 圣玛丽珍孤儿院 池小雏躺在虚无的空中,他在跳河以后立刻就死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结局,既然那河能冲走怪物和鬼魂,那杀了自己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他决绝也好,说他优柔寡断也好。但他是宁可选择逃离一切,也不愿意对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出手。那个“神”一定想要消磨他的意志,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家人毁掉自己的软弱,所以之前才说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偏不! 他才不要按照别人的摆弄来走,就算他是那只被放进迷宫中的小白鼠,他也要咬穿迷宫跑出去。 池小雏在一片雪白的浓雾之中醒来,他坐了起来,感觉自己流了一面的眼泪。他赶忙擦了一下,手背和皮肤的触感都是细腻的,他居然又年轻回去了。 池小雏把脸擦干:“我这是死了么?” 他刚问完,一个熟悉的电子声音便传入脑内。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第四关单人关《家》】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伸手选择1,却半天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不去了? 他连续又选了好几下,那个声音才给出提示。 【选择失败,您已生命垂危,不可回到现实世界。】 池小雏愣了好半天:“那如果我选择继续通关会怎么样?”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像是并不在回答范围内。 由于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池小雏只好选择了2,不回现实世界继续通关。 于是那个电子音又熟练地响了起来: 【欢迎18023395号池小雏选择继续通关】 【正在为您匹配无尽世界……匹配成功】 【此关人数5/5,无通关人数底线】 【请您加油】 池小雏:“诶,等等等等!” 池小雏:“我人都死了你还叫我闯关啊?有没有人性啊!” 然而那白雾确实是没有人性的样子,转眼间就消散到差不多,只把池小雏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池小雏抓着头:“啊啊啊???” 突然,有一个清冷又高傲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在闹鬼的地方大叫是想喊魂么。”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里,那一刻仿若隔世。池小雏整个人怔在那里,他缓缓回头,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就心理防线崩溃了。所有的恐惧慌乱,之前被压抑住的无助与茫然,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部决堤了。池小雏没忍住,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那个人,哪怕可能会被揍一顿或者打断腿。 “海海海……海兰歌!” 他还能见到他!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至少接下来这关未知的旅程,他将不会再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海兰歌被池小雏突然抱住惊了一下,他想把这东西踢开却听到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海兰歌翻了个白眼,“放开。” 池小雏抱了他一下,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觉得安心了不少,稍微抱一下就可以了。他把他松开,眼睛却还一直留在他脸上:“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很久,先不说空间里的时间流逝和外面是不是一样的,但池小雏自己也仅仅只是在自家呆了两三天而已。 海兰歌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垂着眼淡淡地说:“你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池小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我上一关是单人关,在自己家里过了几天。” 他给海兰歌讲了一下自己通关的过程。讲到自己最后靠死了才通关,海兰歌皱起了眉。 第63页 “你太傻了。”海兰歌说,“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池小雏呼出一口气道:“可我弟弟妹妹要死了。我一时间想不到办法,也不能接受那种画面。就单单想着如果他们在我身上吸取时间,我本人要是时间停止了他们就吸不成了,于是他们就能保住了。” 海兰歌沉吟一下说:“所以你现在是以死亡的身份进入这里的。” 池小雏一惊悚,连忙解释:“我我我,我不是鬼!” “我没说你是。”海兰歌撇了他一眼,“若我没猜错的话,无尽空间内每个关卡的进入过程,或者说那片扯我们进来的黑暗,是带有着很强的治愈能力的。” 池小雏:“此话怎讲。” 海兰歌抬起了自己的手腕给池小雏看:“我进来之前用刀子给手腕上划了一道,之前还在流血,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按道理来说,如果空间要拉人进来,应该会考虑到被选中者的健康问题。这里不会选择残疾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推测关卡的进入会治好人身上的疾病以便闯关。” 他把袖子放下:“你之前重伤濒死了,所以你才没办法出去。为了治好你空间把你拉入了这一关。如果你过了这关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如过这关没过,你就彻底没了。” 不得不说海兰歌是真的聪明,闯关的机制都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池小雏还是没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划伤自己?不疼么?” “这些天我每天早上都会划自己一道。”海兰歌淡淡地看着他,“我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晕过去,醒来以后又什么都不记得。我长了个心眼,主要想看看自己身上的变化。” 这也太狠了吧!是个狼灭啊……比狠人多了好多点。 池小雏看了看他的手腕,问:“你也打过了单人关么?” 听到他提起单人关,海兰歌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视线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又扭头移开,神情有些不自在:“我也是单人关,但环境和你不一样。 池小雏:“你打的单人关内容是什么?” 海兰歌别过眼睛不想去看他:“佛律五戒。” 那就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饮酒、不妄言、不邪yin了。池小雏偏头看着他躲闪自己的目光有些不理解:“你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 危险到不是很危险。 那个难度层次对海兰歌来说不是很高,他心智顽强处事冷静手段狠辣,就如同是瓜切菜一般地在通关。 与池小雏的不同,海兰歌涉及的关卡是佛律轮回,单人的每一关都会重新进入轮回一次,换一个俗世身份。他做过屠夫、乞丐、状元郎和甚至变成过三个孩子的母亲。唯独到了最后一关,他是个误入鬼城的落魄书生,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上青楼。 那一关的场景里,百鬼夜行,万灯缭乱四处杀机。鬼城里最热闹的青楼来了一位绝世的画皮花魁。传闻那花魁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却千金难买其一笑,作为剧情设定,身为书生的海兰歌不得不去看一眼。就是这一眼,在万千人海中,浮世的千灯虚影里,他看到池小雏了…… 真是很难描述当时海兰歌的心情! 红鸾帐暖,流光缱倦,一个绝世佳人支撑在床上用足尖挑起红纱一片,一边催着他进来欢好共度春宵,眉眼如波媚如春水,同时露出莹莹一笑。 在看到鸳鸯戏水塌上那个没怎么穿衣服的池小雏时,冷静的海兰歌当时就岔气儿了,镇定的表情近乎维持不住裂开。虽然后来通关了,但他现在鼻尖还好像有着亲近之时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记得他皮肤冰凉柔软的细腻触感。 池小雏浑然不知海兰歌此时重逢再见到他心情有多复杂,还腆着个脸傻乎乎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的单人关是很难么?” 海兰歌不再看他,以防心乱如麻,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少废话!问那么多干什么。” “哦……”池小雏又想起一件事,“哥哥,之前我在西京市见到你了。虽然不记得了,但你怎么会突然去那里?肯定是去看我比赛了对吧!” 海兰歌:“……” 池小雏笑着说:“你还说什么看了转播,下次要来看我比赛直接告诉我,我给你安排最前排的位置啊。” 海兰歌默默岔开了个话题:“我见你的时候,你身上为什么没带因果环。”如果当时他带了环,就算是什么都不记得,以海兰歌的警觉看到池小雏身上有个一模一样的环也会上心,然后暗自去查。 “哦。”池小雏撸起袖子,此时那个‘果环’正套在他手腕上,“当时我要比赛,按照规定不能带金属首饰,所以我就取下来了。” 海兰歌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因环:“嗯。” 池小雏:“哥哥,我比赛好看不?” 海兰歌冷哼一声:“比赛好看,你不好看。” 池小雏欣喜无比:“谢谢!” “?”海兰歌看向他,心想这人什么毛病。 池小雏的快乐很纯粹:“我是运动员又不是明星,你夸我比赛好看说明我的努力得到了认可,谢谢!”反正只要你夸我我就谢谢。 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枯树林,看气候好像是冬天,所以到处一片凋零的样子。海兰歌懒得再和他扯了:“再往前走走吧。不然天黑了,这个地方会出来什么都有可能。” 第64页 池小雏:“好的。” 重新会面的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几秒内各怀心思没说话。池小雏望着他笑了:“我真的很想你,你想我么?” 海兰歌心想我才刚见过你,你脱得精光躺床上勾引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想个鬼么。 两人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快天黑的时候总算找到了一个建筑。那建筑是西式的尖顶,挂着一个偌大的十字架。一行生锈的铁打的字挂在上面,赫然写着: 【圣玛丽珍孤儿院】 池小雏和海兰歌两人到的时候孤儿院的门还是关上的,怎么推都打不开。此时眼见着天越来越黑了,池小雏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海兰歌沉吟了一会儿说:“可能人还没到齐。” 池小雏:“嗯。” 海兰歌扬了扬下巴:“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果然从树林里又出来了三个人。分别是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三十岁的青年,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 那三个人看到池小雏和海兰歌以后也是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次只有我们?” 其中那个大妈说:“要互相介绍一下么?我姓衷,叫衷媛媛……” 这倒是个挺可爱的名字。 那个中年男人也说:“我叫徐招姊。” 看起来他母亲十分想要个女儿。 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却扫了他们一圈,说:“我叫……刘彦祖。” 如果改个姓应该听起来会更帅一点。 池小雏默默在心里说着,等他们介绍完自己才说:“我叫池小雏。他是海兰歌,你们好。” 那个叫刘彦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些惊讶:“你们是认识么?难道是一起进来的?我听别的人说过有些关卡会掉一些特殊道具,能够带人一起走。你们身上有这种东西么?” 海兰歌真是服了,他开口想解释自己和他是在树林里遇上的:“不……” 池小雏从善如流:“不,我们是夫妻。进来的时候正在忙,事儿进行到一半一起进来了。” 海兰歌:“………………”他侧头望着这个怪东西,好像一关不见他变化了不少,不说反映能力,光是这厚脸皮就可以去和西京古城的城墙媲美。 池小雏说“事儿进行到一半”但没说什么“事儿”,那个三十多的青年听得一下子就红了脸,哦了一声以后不再追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青楼场景,室内场景,红纱大床房场景。 导演:卡,谢谢小池老师友情客串花魁艳鬼,辛苦了! 有人立刻过来想给披个衣服。 池小雏迎面被海兰歌丢了一件戏服,刚从他身上脱下来的书生外套 池小雏喊:戏服是要被收走的诶哥哥。 海兰歌已是走得老远:没穿秋裤前不要跟我说话。 第27章 修女 几个人稍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又交流了一下自己上一关的内容,或者闯了几关之类的信息。池小雏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单人关。或许是因为他和海兰歌手上有因果环,才同时得到了单人关,又因为人数限制被分在了不同的单人关里。 这样的行为其实让他感觉到很不愉快,就像是在赶羊一样,不同规格的羊从大牧场中走进不同的通道里待宰,相同的羊再因为数量进行分流。 这时候圣玛丽珍孤儿院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位穿着黑色修道服的老修女,大概六十多岁。 她看了一眼在场的五个人,点了点头平静地说:“既然你们都来到了这里,那就一起进来吧。” 五个人不敢不从NPC的话语,跟着老修女一起走了进去,孤儿院的门也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 孤儿院的前厅很宽阔,整个孤儿院应该是用教堂改造的。前厅有一尊圣母雕像,到处都可见十字架。 老修女在五人面前站定,用平静地声音告诉他们:“这里是圣玛丽珍孤儿院,收留着那些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们。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尽全力好好保护那些孩子们健康成长。你们既然到了这里,现在就由我来给你们分派职务和工作服。” “在这里你们需要记住的只有两点,第一,好好爱护孩子们,别拒绝他们的要求。第二,夜晚切记不要外出。” 老修女转过身,在前厅的台子上一一拿过衣服递给他们。 衷媛媛大妈拿到的衣服是一条围裙和擀面杖。老修女对她说:“你是厨娘了,从今天开始去厨房工作。” 徐招姊大叔拿到的是一身清洁服和一把扫帚。老修女说:“你是保洁人员,记得每天及时清扫孩子们玩过的地方,小孩子们总是会把到处弄得一团乱。” 徐大叔领到任务以后不敢大意:“好、好的。” 刘彦祖同志拿到的,则是一把钥匙。老修女说:“你是伐木工人,冬天来了,需要保持孤儿院里的每个房间篝火不灭,否则孩子们可能会冷病。你的工具和衣服都在外面的小木屋里,天亮以后可以过去拿。” 众人一听都向刘彦祖看了过去,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想:“有武器?” 海兰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拿到的是一套黑色的牧师服,还有一个十字架吊坠。 老修女比他矮很多,和他说话要仰起头看着他,老修女缓缓地说:“你的任务比较轻,但也只有你才能做。你需要教孩子们念书,令他们学会德语,现在外面的世道到处都是士兵,他们只有学好德语才能离开这里。” 第65页 池小雏看向海兰歌以为他不行,没想到他居然点了点头:“好。” 池小雏小声凑过去:“你还会德语?” “在德国学过一段时间大提琴。”海兰歌把他踢过去,“到你了,别说话。” 老修女皱着眉训斥:“肃静!” 池小雏立刻站直:“是!” 老修女冷冷地在他手上放了一套黑白相间的衣服:“这是你的,修女。” 池小雏:“……”他愣了好几秒,还以为老修女是在和他开玩笑。 然而他手上的确实是一套修女服,白色的领子黑色的长裙,还有个黑色头纱。除此以外他连个十字架都没有,其他人再不济的也有个擀面杖和扫帚呢! 老修女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要做的工作很繁琐。你每天都需要照顾孩子们的起居,洗晒他们的衣物,整理他们的房间,并且安抚他们每个人的情绪陪他们玩耍。你要令他们在规定的时间祷告,合适的时间吃饭睡觉。你需怜爱他们正如上帝怜爱你。” 那不就是男保姆么?! 池修女拎着那套分配给自己的黑白衣服想吐槽又不敢说话,十分想拒绝这个神圣的职业。可眼角瞟到海兰歌的时候似乎见他嘴角翘起,一副看热闹非常愉悦的表情。 ……池小雏恹恹地把修女服抱在了怀里,算了,拒绝了职业说不定就拒绝了生命。穿一关裙子而已,命都保不住了,这又算得了啥。 老修女分配完工作以后又给了一人一把房间钥匙:“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们可以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了。愿你们有个好梦。” 等老修女走了,其他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职业似乎要比某位修女要来的好。纷纷看了看他,自行去找房间休息了。等他们走了以后,池小雏才耷拉着眉毛露出消沉之色,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迫女装。” 海兰歌:“你可以不穿。” 池小雏更沮丧了:“算了吧,女装总比寿衣好。” 海兰歌瞥他一眼,见他确实难以接受,不知为何有了些恻隐,竟开口劝解:“非常时期,女装就女装,总比没衣服穿好。我在上一关还当过三个孩子的妈,那不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话说完他就知道错了。 池小雏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三个孩子的妈妈!哇,你好好伟大哦!你亲自生的他们吗?” 海兰歌有点懊恼,拿着牧师的衣服快步走了,脸色极其难看:“没有!” 池小雏更好奇了:“跟我说说呗!” 事情其实并不像他想得那样。海兰歌那一单人小关名为《姑妄言》,佛律第四关不可妄语。海兰歌一觉醒来就有三个黑黢黢的孩子赖在他身边不走,眼里满是依赖,仿佛离开了他就活不成。后来他才识破了那三个孩子的真面目。 他们三个根本不是人,而是名为“三尸”的存在。 佛道之教认为人体之中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足其中。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yin欲。当人死亡后,三尸则会从人的尸体脱离出来,变为游离状态,其形象为人生前形象,称之为“鬼”。 那一关想要消除三尸,就必须消除内心的三种欲望。可海兰歌那小关轮回后的身份偏偏又是个贫穷凄苦至极,不去当街行骗就会饿死自己和孩子们的母亲……所以他解决的方式,稍微狠了一些。 想到这里海兰歌眼神有些深沉,步伐加快了一些。 池小雏赶快跟上,跟在他背后往楼上走。 他们的房间都是挨着的,和孤儿们的房间隔开来。房间很干净,没落什么灰。池小雏跟着海兰歌走进了他房间,自然而然往床上一趟。 海兰歌垂着眼皮看他:“你干什么?” “老修女嬷嬷说晚上不能外出,又没说晚上不能一个房间。”池小雏仰躺在那里,手肘把上身撑起来一些。“这个床还挺大的,我能不能和你挤一挤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脚垂在床沿外,从鞋口隐约露出一截脚背。这个样子的池小雏令海兰歌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上一关邪yin戒中的景象。当时那个未着寸缕的花魁就是这样躺在床上的。红床单白皮肤,用赤足脚尖勾了一截红纱窗幔,眼神笑盈盈地勾引着他。 该死。 海兰歌皱起眉,声音有点低沉:“不能。滚。” “这里感觉很邪门啊,我怕晚上出事。”池小雏坐在床上盘起腿,说出的话非常理智,正儿八斤地开始分析,“这里是个由修道院改成的孤儿院,如果出了灵异突发事件的话,能有应对能力的只有你手里有十字架,还有刘彦祖手里的武器。现在他没法外出去院子里拿,应对能力为零。难不成我指望衷姐的擀面杖或者刘大哥的扫帚救我一命么?” 海兰歌看着他不说话。 “当然……说了这么多,还是因为我晚上想和你呆在一起。”池小雏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哥哥,我都和他们说我们是夫妻了。放心,我们一块儿睡他们不会怀疑我们的。” 海兰歌头上青筋开始跳,觉得这玩意儿真是非常烦人:“池修女,你我现在都是圣职人员,能不能注意一点分寸。” 池小雏立刻跪坐在床上做祷告状态:“哦,亲爱的神父啊,我有罪。我不该在圣地假冒同性恋,不该爬上您高洁的床,更不该让您高傲纯净的心灵容纳我的肮脏。” 第66页 海兰歌:“……” 池小雏踢掉鞋子,翻被子进床飞速躺好盖上:“好了好了,现在天黑了,我进都进来了再出门就违规了,快睡快睡。”说着还抬起脚用力拍了一下身侧的空床位。 海兰歌那一瞬间看上去很想打断他的腿。 睡觉的时候池小雏和海兰歌是背对着睡的,池小雏是那种心里不藏事的人,吃得饱睡得香,不一会儿就睡得毫无压力了,看样子是可以一觉到天亮。 海兰歌背对着他在黑暗中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许久之后也闭上眼睛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的时候池小雏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沙沙沙沙地,很像是某种大型百足虫在木头上爬过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海兰歌清明的眼睛。 海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背对着他了,见他醒了,伸出手在他唇上放了一下:嘘。 池小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海兰歌见他依然惊讶,温柔地伸出手把他的头摁进了被子里,又用手环上。将他整个人隔着被子抱在了怀里,宛若一对梦中相依的情人。 沙沙沙在木头上行走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池小雏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们的房间地板都是凹凸不平的青石地砖,只有天花板是木质的。所以说,现在是有个东西正挂在他们天花板上爬来爬去! 池小雏的呼吸停了一秒,然而在被子里被闷着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海兰歌抱着他,手在他背后无声地轻轻顺了两下。 就这样,池小雏听见那个东西在屋子里爬了好几圈,接着应该是从窗口又爬出去了。 池小雏差点被闷死在被子里,他探出头出来喘气:“……那是什么东西?” 海兰歌沉默一秒,对他说:“你看看床底下。” 池小雏起身看了一眼头皮就炸开了。因为此刻床底下都是昆虫的断腿,依腿的长度来看那个虫子应该有好几米大,那些又细又长的肢节脱落在青石地板上铺了细细一层,一脚踩上去一定咔吱作响。 “是蚰蜒,一只三米多长的蚰蜒。”海兰歌坐起来说,“蚰蜒这种百足虫不可能会长这么大。它已经大到走到哪脚就脱到哪了,如果它腿不多可能都不够它掉的。” 他还有心情说笑,池小雏却毛骨悚然。他从小到大最怕的东西不是鬼,而是这种很多脚的虫子。他那一瞬间简直想往海兰歌怀里扑,强行忍住了冒犯的冲动以后,他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圈成一团。 海兰歌见他这个样子:“你怕虫子?” 池小雏:“……嗯。” 海兰歌伸手一摸,果然发现他一头冷汗。他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和池小雏掉了个位置让他睡里面去远离床边:“怕什么。那玩意儿又不吃活人。有意思的是,蚰蜒这种东西是食腐的,除了爱吃房屋缝隙里蜘蛛白蚁以外,还爱吃烂在泥土里的腐肉。我很好奇,这所孤儿院到底是给它喂了什么,才把那玩意儿喂的那么大的。” 池小雏实在是受不了了:“你你你你别说了。” 海兰歌嘲讽一笑:“呵,我还以为你有了些长进。” 等他嘲笑完以后,又重新伸出手把蜷缩成一团的池小雏揽住了。他在他背上拍了拍,心里却想:没有其实也可以。都无所谓…… 第28章 密道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池小雏发现海兰歌居然群尊降贵地在扫地。 海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牧师的衣服,黑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笔挺修长,领口露出来的一小截白色领子更是禁欲。他看上去实在是英俊好看极了,若真是个牧师,想必信徒见了就会想忏悔毫不犹豫把灵魂全都交给他。 见池小雏醒了以后,海兰歌把扫帚一丢:“我问徐招姊借的工具,你一会儿自己去还给他。” 池小雏见地上已经没有虫子的脚了,松了口气:“好的!” 出门之前,池小雏在屋子里换上了新发的修女服。不得不说,他一米八的个子穿这裙子居然很合身,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拎起黑色的长裙裙摆左右看了一下,撇了一下嘴又把头纱给戴上了遮住了那头短发,觉得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海兰歌一抬头,就见到一个一米八高的大修女在他屋子里发呆。 池小雏:“别笑。” 海兰歌:“呵。” 池小雏:“……” 今天早上他们俩要去见孩子们了。他们一个是牧师,一个是修女,一个负责照顾上课,一个负责料理生活。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战争中失去父母的遗孤,教会可怜他们的境遇,就把这间圣玛丽珍修道院改成了孤儿院。这里的孩子大的有十五六岁的,小的只有四五岁。 到孩子们所在的活动室之前,海兰歌说:“我很好奇,在我们来之前,孤儿院之前的工作人员去哪了。毕竟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老修女。” 池小雏点了点头:“待会儿等我混熟了以后就向大点儿的孩子打听一下。” 海兰歌挑了一下眉:“混熟?” 池小雏对此挺有信心的,抬起胳膊做有力状道:“相信我的能力吧!” 儿童活动室是一个很大的告解室改造的,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玩具,墙上全是孩子们的涂鸦。打开门以后,池小雏发现二十几个孩子居然都挤在这里一个地方玩。 第67页 看到海兰歌和池小雏进来以后,孩子们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们。 有一个抱着小熊娃娃的小女孩大着胆子向他们走了过来,那女孩子有一头金发,扎着两个卷卷的小辫子,长得可爱极了。她直接略过了海兰歌看着池小雏说:“你是新来的修女么?” 池小雏蹲下和她说:“我叫池小雏,你呢?” 那个抱着小熊娃娃的女孩看着他:“我叫艾薇妮,你好池修女。” 池小雏对她微笑:“你好艾薇妮,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么?” 海兰歌低头看他,觉得他好像很懂得如何与小女孩相处。只见艾薇妮点了点头,牵起了池小雏的手给他一一介绍。 “这是约翰,这是吉姆,这是伊丽莎白……”艾薇妮一个个说过去,“她是安吉丽娜,是最小的姑娘。他是库雷尔,他是杰克,他是马丁……” 池小雏每听她介绍完一个人都会向那个孩子问好,大多可以同样换来一句怯生生“你好,修女”。 介绍完一圈以后,孤儿院一共在场有二十一个孩子。 池小雏看向艾薇妮:“那你最好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艾薇妮一下子没懂他的意思,池小雏伸出手摸了摸她怀里的微笑毛绒小熊,那小熊看上去有点年头了,被用了很久:“它有名字么?” 艾薇妮愣了一下,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没有呢。池修女给它取一个吧。” 池小雏也不懂取什么外文名,于是发挥了他老池家的取名水准:“那就叫苏坡爱豆吧。” 艾薇妮迷茫极了:“?” 池小雏:“它的笑容没你的甜。好了,谢谢你帮我介绍,你去玩吧。” 艾薇妮抱着小熊跑开了。 海兰歌站在一边已经把所有孩子的名字都记下来了,他轻轻撇了一眼池小雏:“你很受欢迎。” 池小雏:“她有点像我妹妹。” 海兰歌看了一下落地钟以后说:“上午是你的工作,你需要在这里陪孩子们玩到吃午饭。我去牧师告解室备课,下午带他们读书。” 池小雏笑道:“你真会教德语?” 海兰歌看了他一眼:“Du siehst ein bisschen sü aus.” 池小雏愣了:“什么什么什么?” 海兰歌嘴角嘲讽地翘起来一点:“没什么,形容了一下你的智商。” 池小雏微怒地心想我就知道你在骂我! 海兰歌走了以后,池小雏在活动室内带小孩。他把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分类,又把被扯到分页的图书理好放回架子上。刚忙完一会儿,那边有个小孩子跑步摔倒了,趴在地上哭又赶忙跑过去看。因为不熟悉裙子他踩到了长裙摆差点摔一跤。 好不容易把孩子抱怀里检查了没问题,哄了不哭,那边的孩子又把水泼地上了。为了防止地上湿滑孩子们不滑道,池小雏立刻跑过去拿了个抹布擦水。 忙碌来忙碌去,男保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等他擦干净,一抬头,发觉二十一个孩子正站在他背后一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池小雏一愣:“怎么了?” 孩子们跑过来聚在他身边:“池修女,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好不好?” 池小雏想起老修女叮嘱过的第一条,尽量不能拒绝孩子们的要求,于是点了点头:“好啊,你们想玩什么?” 孩子们对视一笑:“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有些东西真的不知道在语言和传播方式匮乏的时代里是怎么普及世界的。比如捉迷藏,一二三木头人,跳皮筋和剪刀石头布。或许是因为这些游戏规则简单,且适合小孩子们玩。 池小雏眼睛上被蒙上了一条三指宽的黑布,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给他打好了结,然后牵着他站起原地转三圈。 三圈以后池小雏就开始在活动室里面抓人了,他虽然摸黑在抓人,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孩子们躲开的笑闹声,弄得池小雏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小心点啊,别撞到了自己和别人。” 孩子们一通欢笑: “哈哈哈,这边这边,池修女快来抓我们!” 池小雏听着嘈杂的声音,蒙着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摸过去:“你们别动啊。” “快来呀……”“快点……”“快来这边呀……” 池小雏:“来了来了。” 他走得很慢,仰着头抬高了一些手在黑暗之中摩挲,四周安静了下来,他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与此同时手也摸到了一张坚硬冰凉的人脸! 那是个比他还要高大壮硕的人,池小雏不矮,这个人至少有两米以上高。可这个活动室里面除了他以外明明都是孩子,门窗一直都是关好的。 池小雏心跳瞬间如擂鼓,把黑布从眼睛上一把扯了下来! 屋子居然已经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孩子们全都不翼而飞。 此时他已经一个人站在了窗户边上,而窗户是锁死的,中间只剩下一张一无所有的白纱窗帘。池小雏把窗帘扯开,快速左右翻看,确保没有任何人藏身。 他四周环视了一圈,无论怎么看,这间密室里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 遇见鬼了事小,弄丢了孩子事大。 池小雏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因为那个黑暗中摸到的人而恐惧,还是因为孩子全没了感觉到害怕。他原地转了一圈,决定既然那个东西暂时没有害自己,还是先解决一下孩子消失的问题。 第68页 池小雏:“艾薇妮?” “约翰?吉姆?伊丽莎白?” 他左右喊了一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孩子能跑到哪去,这活动室的大门上了锁,没有钥匙他们又打不开。 池小雏四下找了一圈,这么一找还真被他找到了一扇门。 那个门被镶嵌在角落的墙上,被一些玩具挡着,门只有半米高,能够让一个孩子弯腰同行。成人进去估计得用爬的。 池小雏打开门以后,里面是个狭窄低矮的通道。他低头盯着那个黑暗又狭小的通道看了一会,轻轻吸了口气,弯下腰蜷缩起身子试图往里面爬。 那个通道里非常黑,基本没有什么光线。孩子弯下腰估计可以通行,但池小雏蜷缩着身体都还被碰到了好几下。他咬牙忍了一会儿,伸手想扶一下墙,就这么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个苍白森凉的头骨。 池小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往墙上一靠瞪眼看向那个头骨。他眼睛非常好,哪怕在黑暗中也有很强的夜视能力。他看着墙上那个埋进去只剩下小半边露出来的白色头骨,屏住呼吸沉默了两秒,居然忍住了恐惧再次伸出手上去摸了一下。 那是个很小的头骨,触感冰凉,骨质也不是很硬。这个头骨应该属于一个小孩子。 池小雏把手收回,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往黑暗的通道里继续爬。 这时候在他进来的门口,有个抱着熊的小姑娘出现了。她喊了一句:“池修女?你在里面么?” 听到艾薇妮的声音以后池小雏立刻回过头:“我在!”他朝着通道的黑暗里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孩子重要,原路返回退了出去。 此时孩子们都回来了,在活动室里面站成一片。 池小雏爬得灰头土脸的,看着艾薇妮蹲下来仰视问她:“你们刚才去哪了?” 艾薇妮眨了眨眼睛:“我们和你开了个玩笑,趁你看不见就偷偷从大门溜出去了呀。” 活动室的门为了防止孩子们偷跑出去都是锁上的,池小雏问:“你们怎么开的门?” 艾薇妮狡黠一笑,凑近池小雏耳边悄悄地说:“不要告诉老修女嬷嬷哦,吉姆他会开锁!我们经常这么溜出去玩。” 池小雏看向吉姆,那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被他看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瞧把你给能的……早晚吓死本修女。 池小雏伸出手心情复杂地用力揉了揉那孩子的头。 第29章 一二三木头人 中午的午饭是衷大姐做的菜,十分中式生活气的给孩子们和大人们做了清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胡萝卜土豆烩牛肉,还用鸡蛋蒸了一大盆适合孩子们吃的鸡蛋羹。 小孩子们都吃得很开心,其中有一个小孩吃完以后跑过去对着衷大姐道了谢,将一个纸折的小蝴蝶送给了她:“谢谢你……我很喜欢吃你做的菜。” 衷大姐不敢大意,挺感动地接过那只小蝴蝶揣兜里:“啊,不用谢的宝宝,你还爱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那个小男孩闻言露出一个乖巧羞涩的笑,快速跑了。 下午是海兰歌的课,他先教了一会儿德语,接着就开始用教堂遗留下来的钢琴给孩子们上音乐课。 于是一个下午又是“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又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牧师手里边”还有“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简直比衷大姐的中国菜还要有中国气息。 晚饭同样也很好吃,但吃得好好地,突然有个孩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众人都是惊讶,在这个孤儿院里的第一条守则就是尽可能的满足孩子别惹他们。于是全都赶忙过去问他为什么哭。 衷大姐认出来,这就是白天给她折纸的那个孩子,她见他哭得伤心说:“宝宝怎么了?是阿姨做的饭不好吃么?” 那个孩子哭得停不下来:“呜哇,我的玩具不见了!” 池小雏认得,这个孩子叫库雷尔,性格内向偏偏手巧,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折各种各样的纸。他也蹲下来问他:“你掉在哪儿了,我去给你捡回来?” 库雷尔哭着说:“我掉在走廊里了,回头去捡就不见了呜呜呜。” 掉在走廊里不见的东西,只能是被保洁扫走了。众人一起看向徐招姊,只见他立刻面无人色一片煞白:“我,我以为那是破纸片儿,就扫掉了。” 衷大姐连忙问:“你扫去哪儿了?” 徐招娣也一下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我……我把垃圾都倒外面了……” 刘彦祖:“那你还不快去捡回来!” 徐招娣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外跑,然而当他打开孤儿院的大门,外面全是一片漆黑。这让他的恐惧一下子加深了,甚至腿和灌了铅一样不敢往外迈。 “我不出去……我……我不出去……”徐招娣汗如雨下,他僵硬地转过身,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我不出去!我才不要出去!” 徐招娣和疯了一般跑过去掐住还在哭的库雷尔:“你不许哭了!听到了没有!你不许再哭了!” 库雷尔尖叫一声被吓到了,紧接着哭得更大声,哭声尖锐刺耳仿佛催命。 池小雏惊了,上去试图让他松手:“你干什么!” “你原谅我,你快原谅我啊!我不想死啊,不就是个破纸片么!你快原谅我啊!!!啊啊啊啊!!” 第69页 衷大姐也上去抢孩子,十分焦急:“你快放开孩子,你别急啊!你做什么!” 徐招娣就和疯了一下,眼睛和公牛一样爆突。他面色涨红手背青筋暴起,由于他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两个人居然都拉不开,只听咔擦一声,徐招娣就这么把小男孩的脖子给拧断了。 一瞬间,屋子里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徐招娣就尖叫一声把手里库雷尔的尸体丢了。他疯了一般冲出了孤儿院的大门,闯进了外面的黑暗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老修女没过多久赶到,看到地上小男孩的尸身后退了两步:“我的上帝啊!” 老修女捂脸落下泪来,她抱起库雷尔的尸身,把他安放在了孤儿院后面的礼堂里。决定停灵到明天白天再下葬,让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为他送别。 一顿晚饭吃得过于惊悚,晚上池小雏还是和海兰歌睡在一起。 经过昨天的虫子事件,池小雏是坚决要和他一起睡了。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脱掉穿了一天的裙子,穿着运动服和T恤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给海兰歌说了一下密道的事情。 海兰歌听完以后点了点头:“嗯。那密道应该有问题,我有机会会过去看看。” 池小雏:“有什么问题。” 海兰歌拿着毛巾擦手:“你忘了,这里的背景是战乱时期收留孤儿的地方。孤儿院里有那种低矮的门,我更偏向于是用来藏东西的。” “藏东西……这里看起来很穷,会藏些什么呢。”池小雏抱着膝盖。 海兰歌低头把手巾叠好:“可能是人,或许是物资,要不就是枪械。如果是枪械,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听到他说“我们”,池小雏心里略动了一下:“你说,徐大哥会怎么样。” “死亡条件不早说清楚了么,对孩子必须有求必应,晚上不能出门。”海兰歌表现地淡淡的,“他把孩子杀了,你别想了。” 池小雏轻声说:“他杀人的时候力气很大,太大了,我去掰居然没掰开。他就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样。” 海兰歌沉默一会儿:“别好像了,或许就是真的。他做错了事违反了规则,给了鬼可趁之机。那个时候的他被上身也合理,毕竟这世界是有灵异存在的。” 池小雏:“你都不觉得害怕么?” 海兰歌:“害怕的话鬼会放过我么?” 池小雏笑了:“不会。估计还会逮着你刀。” “那就不能害怕。”海兰歌擦完了身,弄干净了自己以后上床躺下,他面对着他认真说,“池小雏,你不能害怕,你要比谁都强大。” 池小雏也跟着躺下:“好,一言为定。我若强大我就第一个保护你。” 海兰歌:“还是先护好你自己别拖后腿吧。” 池小雏动了一下让自己头在枕头上睡得更舒服一些:“我要是拖了后腿又怎么样?” 海兰歌把声音故意弄得冷冷淡淡的:“那我就第一个把你一脚踹开。” 第二天,徐招娣果然还是没回来。 池小雏心怀疑虑,穿上自己的工作服去叫孩子们起床。原本二十一个孩子现在只剩下二十个,空出来了一张孤零零的小床。孩子们分两间睡在大房间里,每个房间都有很多张铁丝床。碰到个别爱赖床的小孩,池小雏就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给他们穿鞋。 其中就有艾薇妮,池小雏给她穿上红皮鞋,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照顾小鱼的时候。他把小女孩放下,又把她的小熊递给她:“你的苏坡爱豆别忘了。” 艾薇妮看着他,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拥抱:“池修女,我喜欢你。”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池小雏权当这个小姑娘见到以后害怕了,正在对他撒娇。于是他温声道:“我也喜欢你。艾薇妮,你很像我妹妹。” 艾薇妮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非常高兴,你们能够回到这里。” 池小雏一愣,心想为什么是回到不是来到? 他看着她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说:“你早上是不是还要去祈祷礼拜。快点,这个不能错过的,要来不及了。” 艾薇妮一手抱着小熊,一手牵着他的手,一伙孩子紧接着跟在他们背后往礼堂方向走。 今天孩子们上午有课,海兰歌教他们读一些基本的德语单词,他教课可不管别人学不学的会,进度那叫一个飞快。一上午过去他就开始给孩子们读德语童话书了。 中午的时候午饭口味一般,衷大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边上看着一只纸折的蝴蝶发呆。池小雏还吃到了一块夹生的肉。那口味过于奇怪,于是他吐掉了,只吃了几口蔬菜。 到了下午是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由于保洁人员跑掉消失不在了,一些扫地清洁的工作就落在了修女身上。池小雏把地扫了,整理床单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小孩子居然尿床了,于是把那些床单扯下来拿去洗。 他在孤儿院外的空地上拉起一条绳子,把洗好的床单挂了上去。几个小孩跑着过来,在床单之间钻来钻去。一个小男孩扑在床单上伸出手:“嗷呜,我是幽灵。” “……”池小雏五味杂陈,“咱们这话可不兴说啊。” 另一个男孩扑过来抱着池小雏说:“修女修女,我们玩游戏好不好?” 第70页 不好能咋办?能离咋的。池小雏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啊,你们想玩什么。” 小男孩:“一二三木头人!” 池小雏:“……” 小男孩疑惑道:“怎么啦,池修女?” 池小雏泪流满面地看天:“没事,我从小过得苦,我妈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无论他多么滴悲伤,还是得满足孩子们的要求。 现场一共二十一个孩子,池小雏蒙着眼睛趴在墙上开始数数。二十多个孩子立刻欢笑着四散逃跑到远处一根线外开始站定。准备等着池小雏开始游戏。 池小雏趴在墙上捂住眼睛:“一……二……三……木头人。”他立刻回头看过去。 二十多个孩子保持着原来奇形怪状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定住身了一样看着他。检查了一下没有人动以后,池小雏再次背了过去:“一二三木头人。” 这次他说得很快,一回过头看到有一两个孩子没站稳,立刻说:“你俩出局了。”那俩孩子维持着笑容站到一边去了。 “一,二,三,木头人!” 池小雏再次回头,孩子们定在那里,伸出手朝他的背后,像是想要抓住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在笑。这一场又有两三个小孩出局站到了一边。 池小雏疑惑,他们这是在笑什么? 他转过身:“一二三木……头人!” 他一回过头,见没人动都站得挺稳的。一共二十多个小孩,为首一个小孩离他的位置已经很近了,伸出了手对着他笑,笑容阴森奇怪,手已经快要抓到他了。 池小雏回过头趴着:“一二三……” 突然,他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好像场上的小孩现在的人数对不上啊,怎么淘汰了一些人后,场上还会有20多个孩子呢?他背后多出来的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他背上忽然起了一些寒毛,一只苍白的小手已经摸到他的后背了。池小雏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一把坚硬的刀子抵住了他的脊骨,他捂着眼睛趴在墙上猛地喊:“……木头人!” 池小雏飞速转头,背后却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刚才还和他一起玩的孩子再次全都不见了,现场只有光秃秃的庭院他一个人呆着。 池小雏被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用力回过头,在黑色的修女服后背看到了一个成人手掌大的石灰手印。那手掌比池小雏的还要大,骨节粗大手指尖细,很像是一把残破的枯树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看剧本:哥哥你喜欢孩子么? 海兰歌:不喜欢。 池小雏: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孩子……咳,那啥,我看你刚才带着几个小演员表现得蛮好的。 海兰歌把巴掌放下:我有厌童癖,讨厌太过幼稚的人。 池小雏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去化妆室借了个道具。 池小雏贴了一脸假胡子,粗着嗓子:嘿,老弟! 海兰歌:…… 第30章 逆十字架 池小雏看着那个苍白如白骨一般印在背后的手印,咽了一下喉咙,迅速把那个手掌印拍干净了。他忍住心头的怀疑开始到处找孩子。他拎起十分不便的黑衣修女裙角,在孤儿院里飞快穿行。 走过长廊的时候他碰到正好拿着书外出的海兰歌,他像是刚从活动室出来,看到了池小雏顿了顿,问:“你在干什么?” “我找孩子,刚才玩着游戏呢,一回头人全不见了。”池小雏弯着腰试图在窗帘底下找人。“你有看到孩子么?” 海兰歌指了一下方向:“刚过去两个。” 池小雏:“谢谢。” “孤儿院一共二十多个孩子,你要全找回来?”海兰歌把活动室的门关上。“我和你一起找。” 池小雏下意识说:“不行。孩子找不回来我可能会出事,不能连累你。” 海兰歌抬高声音:“你都知道找不回来会出事了,还不让我和你一起找?” 池小雏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海兰歌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去那边,你往这边,找不到孩子及时回礼堂告诉我。” 池小雏:“哦……” 海兰歌:“遇到了不好的东西也别怕,不要慌,记得叫我名字。”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池小雏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挠了一下头,去找孩子们去了:“艾薇妮?吉姆?伊丽莎白——?” 经过两人一下午的努力,孩子基本上都找到了,在场一共十九个。池小雏数了一圈,除了死去的库雷尔以外发现还是少了一个人,是名叫吉姆的小男孩。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出现一些担忧:“我们没找过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活动室内的那条隐藏通道。还有就是外面的树林。” 海兰歌沉默一阵,没有去提那条狭窄的通道,垂了一下眼睛道:“你呆在这里,我去树林。” 池小雏直接抓住他:“不,天快黑了。我眼睛比你好,我去树林找。” 海兰歌甩开他:“你好个头好。” 池小雏:“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是修女,找不回孩子是我的责任。” 海兰歌:“你责任个鬼。” 他再也不理他,抓起外套就要外出,池小雏连忙拦他:“歌歌哥哥!你别啊……” 第71页 就在他俩开始劝酒收红包一般打架之前,孤儿院前厅的门被缓缓打开了。 两个人一起转头看过去,只见刘彦祖一副伐木工人打扮,手里正抱着一个头破血流毫无生息的男孩。 他的出现让整个前厅都寂静了下来,众人看着他怀里的小男孩,又看了看满手鲜血的他。 刘彦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在砍柴,他突然跑出来我没刹住手里的斧头……他为什么会跑到树林里来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海兰歌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吉姆,就断言:“他已经死了。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刘彦祖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抬起手指向池小雏,“怪你,你是修女,为什么不看好他!是你杀的!都怪你!!” 池小雏心里一痛:“我……” 海兰歌沉下脸,声音如同暗夜里的丝绸一般轻柔,他冷冷道:“哦,那就怪他啊。那你现在又担心什么,把孩子放下洗手去吃饭就是了。” 刘彦祖颤抖了一下,面如金纸地反复呢喃:“对,都怪他、都怪他……不关我的事……” 池小雏心里一阵冰凉还想说什么,海兰歌却把他扯过去,阴沉着脸抓着他走了。 刘彦祖跪坐在地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的错……” “不怪我……” “不怪我……” 夜晚,所有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入睡。由于夜晚不能外出,孤儿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刘彦祖缩在自己房间里,把房门上了好几道锁。他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咬着手不停发抖。房间里一片冰凉,他受不了这种寂静独处带来的恐惧,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子里的空气被耗光了,刘彦祖才忍不住探出了头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这一眼,吓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往后缩。 他床头站着一个满头流着鲜血的小男孩,正是他白天不小心失手杀掉了的吉姆。 吉姆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的血已经凝固了,从破碎的颅骨流满了整张脸把领口都给浸透成了棕褐色。他用一双无神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刘彦祖,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你……你怎么进来的……”刘彦祖缩成一团,记得自己明明给房门上了好几道锁,“你到底是人是鬼?!” 满脸是血的吉姆居然开口说话了:“你忘了么,我会开锁……以前,我经常,带着你们出去玩……” 刘彦祖被吓到神志不清,脸色惨白。 已经死去的吉姆动了,伸出手指折断扭曲了的小手:“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看着他渐渐靠近,刘彦祖心神俱裂,不断往后缩:“你别过来……救命!!” “啊啊啊啊啊——!!!” …… 池小雏被一阵尖锐的尖叫声叫醒了。 他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海兰歌,默默做了个决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穿戴好了自己那身修女服,为自己戴上了头纱。 其实除去身高以外,他那张娃娃脸让女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违和。他天生长得幼,五官又柔和没有攻击性,当短头发被黑头纱遮住以后就很像是那种天生个子高挑的少女。 他面对门轻轻吸了口气,内心不知道为何充满了冲劲和勇气:“我去看看就来。” 池小雏打开了房门,向着外面的黑暗走了过去,脚步不带一点犹豫。 可是还没走几步,他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一位满面皱纹面色苍白的修女提着灯站在走廊上,看到他以后冷冷地说:“池修女,我告诉过你们,夜晚外出是被禁止的。” 池小雏见到老修女嬷嬷,先是觉得惊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她攻击的意图以后主动上前:“我听见了尖叫的声音,担心是有人出事了,所以出来看看。” 老修女缓慢地说:“你很善良。可是善良的前提是要顾及自己。我不让你们晚上里出来,是因为黑夜里会有危险出没。” 池小雏问:“什么危险?” 老修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池小雏不敢违抗老修女的话,听见她让自己跟着走,于是尾随着她一起向前。老修女手里提着一盏灯,他个子比老修女高不少,两个人的影子一长一短,在孤儿院清冷冰凉的地上拉长挪动。 寂静行走间,老修女忽然说道:“你很受孩子们的欢迎,特别是艾薇妮,她跟你的关系很不错。” 池小雏点了点头:“她很可爱,是个好孩子。” 老修女幽幽地说:“在圣玛丽珍孤儿院里的都是好孩子。孩子是上帝的赐予,无关父母的罪恶。” 池小雏一听感到奇怪,问:“她不是战乱之中的孤儿么?艾薇妮的父母犯了什么罪?” 老修女提着灯在前面走着:“她的母亲是这里上一任的修女。她本该一心一意将此生都奉献给上帝,却和一位牧师苟合生下了她。她的母亲本想将她藏起,当事情暴露以后教会将她驱逐了出去,只留下了孩子在孤儿院中抚养。” 池小雏默默听着:“那艾薇妮的母亲现在在哪?” 第72页 老修女只淡淡地说:“这是个战乱的时代,外面到处都是士兵,世道并不太平。艾薇妮的母亲犯下的罪不只是如此,她还犯有偷窃圣物罪和欺瞒罪,她早罪已致死,愿上帝还能收容她。” 于是池小雏没有再问,只垂着头跟着老修女走着。 老修女带着他走到了儿童活动室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池小雏心里一动,果然看见她来到了那扇矮门面前,打开了那扇半米高的门,弯下腰钻了进去。 池小雏没多想,跟着她一起往里面钻。可这次那条通道却有了变化,不再是低矮狭窄了,变得可以让一个人直立同行。 池小雏愣了一下,看着老修女往前面走,只得立刻跟上:“我们到底要去哪?” 老修女却不回答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直到走到隧道深处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老修女站在洞口前念了一句什么,转过头对他说:“池修女,你就在这里不停念圣经祈祷,我进去以后你也不能离开,知道了么?” 池小雏愣了:“我不会念圣经啊奶奶,大悲咒能凑合么?” 这显然是不能凑合的,老修女仿若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弯腰钻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里。 池小雏没得办法,其实大悲咒他也不会念,于是开始念绕口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啊,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哥哥弟弟坡前坐,坡上卧着一只鹅,哥哥说宽宽的河,弟弟说白白的鹅,鹅要过河鹅要渡鹅不知鹅渡河渡鹅……” 在闹鬼的地方念绕口令,这种作为可能大大地挑衅激怒了鬼。于是他听见了凄厉的尖叫一声,浑身一颤把绕口令下一句给忘了,就见黑暗的洞口处爬出了一个人。 那竟然是浑身是血的老修女,她身体以下都变成了白骨,内脏也全部消失了,就像是被某种猛兽啃噬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活着,手指扣着地在往前爬着:“池修女……池修女……” 池修女被她这个样子吓傻了。 老修女临死之前恨铁不成钢:“跑——!!!” 池小雏想也不想转头就往回拼命地跑:“啊啊啊啊!!!” 他逃跑的时候被过长的裙摆绊了一跤,狗啃泥一般摔在地上,爬起来以后接着往前跑。然而道路的尽头越来越窄,原本宽阔的走廊重新回到了那种狭窄只允许爬行的宽度。 池小雏咬着下唇匍匐在地上,屏住呼吸往前用手肘和膝盖爬行,他快速地爬了几分钟终于离开了那条隧道,站起来迅速往前跑。 可是活动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像是在外面被落了锁。 池小雏用力扯了几下大门没打开,开始撩起裙摆用脚踹。然而他踹也没踹开,那门太厚重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撞开的。 从那扇狭窄低矮的门里流泄出了一些阴冷的黑气。与此同时,活动室的墙上,由修道院改为的孤儿院墙上挂着个十字架。此时十字架在池小雏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动了,紧接着慢慢倒逆过来。 面对眼前森严的门,穿着修女服的池小雏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危险的东西即将从背后袭来,他忽然双手抱拳跪下开始祈祷:“我真的不会念圣经啊!”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一个人好像告诉过他,如果出事了可以叫他的名字。 “海兰歌……”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感觉背后追逐着他的东西已经袭来,冰冷的气息将整个活动室席卷,一个漆黑高大的影子站在黑夜里,伸出苍白如同桦木的手伸向他背后。 “海兰歌……”池小雏全身发抖,低下头额头抵住拳头深深祈祷颂名,“海兰歌!!!”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将池小雏从睡梦之中唤醒。 “池小雏,醒醒!” 池小雏被那个声音从睡梦中拉出,他满背冷汗地坐了起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快要窒息,脸色苍白间被海兰歌拉住了。海兰歌看他如此不安定,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睛将他抱在了怀里冷静道: “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了,放轻松。” 池小雏反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做了个噩梦。”海兰歌抱着他垂下眸子,“不是什么大事,你很安全,有我在你不会出事。” 池小雏足足好几秒以后才说:“我看到了。我看到老修女嬷嬷带我进了那条活动室的隧道里,我跟着她走进去,里面是个山洞。接下来她就被不知道的东西给吃了。” 海兰歌没有说话,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背顺了几下。 池小雏坐了起来,认真道:“那条隧道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这个梦是真的,里面藏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海兰歌深深地望着他:“白天的时候,我去儿童活动室看过了。” 池小雏愣了,看着他心里毫无征兆有了个预感。 海兰歌说:“你说的那扇门我也爬进去看了,那条隧道是条死路,全程只有几米长,根本没有你说的洞口。” 池小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刹那全身冰冷。 第31章 图书室 第二天,池小雏精神不是很好,他按照工作内容去叫孩子们起床。把那些赖床的小孩叫起,为几个幼童们穿鞋。 第73页 艾薇妮抱着小熊,看见他为自己铺床叠被,小声说;“池修女,你还好么?” 池小雏的眼眶底下有深深的黛青,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看向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只是昨晚没睡好。” 艾薇妮闻言露出一个微笑:“原来是这样,修女你做噩梦了么?” 池小雏: “对啊。” 艾薇妮想了想说:“我的妈妈曾和我说过,如果在床头放上一个小熊的话,在当你睡着的时候它就会帮你抵挡噩梦。”小女孩把手里的小熊举了起来递给他,“池修女,我把它借给你吧,希望你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开开心心的!” 池小雏看着艾薇妮,缓缓蹲下给了小女孩一个拥抱:“谢谢你。” 池小雏抱着艾薇妮的小熊去了前厅。只见一个苍老的修女正在带着孩子们祈祷,正是昨晚恶梦中已经死去的老修女。他看着老修女不停看,想在她身上看出些什么,神情有些提防。 老修女却面色如常看上去没什么不妥的,见到他来了对他说:“池修女,你虽然照顾孩子,但本职还是一位修女,向上帝祈祷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池小雏只得和她一样在圣母像下跪下,由于不知道念什么,开始背高中必背课文。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许久,他感觉面前站了一个人。 一抬头,是老修女。 老修女看着他目光严肃:“你都在念些什么东西,这是个合格的修女应该做的么!” 池小雏默默低头心想:合格的修女在合格之前,至少得确定性别为女吧。 老修女冷冷地说:“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池小雏:“……好的吧。” 一路跟着老修女期间,池小雏无可抑制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鬼鬼祟祟地瞅着老修女的背后,心想她会带自己去哪里,难道又是那个隧道? 结果,老修女带他去的是一间小型的图书室。 老修女面色严肃,没好气地说:“这里有圣经,有书籍。你需要好好地把它们背下来,再充实自己的学问。现在的你是没有资格做上帝的信徒的。” 池小雏畏畏缩缩:“哦,好的。” 老修女:“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需要不停地读书,不停地背圣经,如果遇到不会的就去和海牧师请教,他比你要博学得多!” 池小雏:“额,他不姓海。海兰歌就是他的名字。” 老修女充耳不闻:“你就好好呆着这里看书吧!”说完就把图书室的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池小雏没得办法,只得在图书室内翻看书籍,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书籍多的地方有可能会藏着一些通关线索。 他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本本看过去,还真被他翻出了一本线索书籍。 那是一本类似于《浮士德》的教会图书,讲的是主角们向恶魔献祭品,然后得到永生的故事。只不过故事里的主角换了个人,不再是一个修道士,而是五个心怀恶念的孩子。 那五个孩子或因为偷盗财务而被修道院流放,或因为残害其他孩子被关禁闭,对修道院心怀各种不满,于是他们向恶魔祈求,献上了五头牛五头羊,五只鸡和五只鸭,以便让恶魔实现他们各自自私的愿望。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池小雏边看边唱了起来,“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告解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海兰歌表情复杂地看着池小雏被罚还在里面唱歌。他问:“你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池小雏回头眼睛发亮:“海兰歌!”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打算和海兰歌说一下自己关禁闭时候的发现。 然而那修女服裙摆太长了,直男十八年的池小雏根本不熟悉,起来的时候踩到裙摆失去重心整个人就往前扑。 海兰歌一惊下意识把人接住了。 池小雏扶住头上的头纱:“谢、谢谢。” 海兰歌:“……” 肌肤相贴,温度隔着衣服传了过来。海兰歌面无表情,把人又重新抛地上了。 池小雏屁股着地:“哎哟!” 海兰歌冷冷地说:“衷大姐让我喊你吃饭。” 池小雏把头纱扶好:“吃的啥?” 海兰歌:“核桃炖腰果,给你补补脑子。” 然而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这道菜,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韭菜炒鸡蛋。也不知道韭菜是哪来的,据衷大姐说好像是只要她有什么想要的食材,隔了一段时间总能够在厨房里找到。她吃过了,食物都没啥问题。 池小雏嚼着韭菜看向海兰歌:“我听说这玩意儿补肾。” 海兰歌:“……” 池小雏:“你晚上可得对我悠着点啊。” 海兰歌放下了筷子,目光危险地看着他。 池小雏乖乖低头吃饭。 吃饭快结束的时候,池小雏和海兰歌说了一下那本书里讲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但提到恶魔和五个孩子之间的交易,确实令海兰歌陷入了一阵沉思。 第74页 海兰歌说:“我有个想法。” 池小雏:“您请。” 海兰歌:“你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 池小雏傻眼懵逼:“啊?为什么?” “你今天上午被关进图书室里看书了。可你在原定时间内,本该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的。”海兰歌看了他一眼。 池小雏冤枉极了:“是老修女要关我的,我也没办法啊。” 海兰歌淡淡地说:“你要搞清楚。我们的死亡条件是不依从孩子们的要求或者伤害孩子,第二个是晚上外出。你不听老修女的话不会是死亡条件,她叫你去图书室的这种行为,是在随即挑选一个人困住。而你不去带孩子才会是你真正的死亡原因。” “……”池小雏满色麻木,“求救命。” 海兰歌看着他:“你试着和孩子们搞好关系吧。”毕竟这里是孤儿院,孤儿们才是主角。 “我搞好了啊!”池小雏着急,从一边凳子上拿出一个小熊出来,“你看艾薇妮还送了我她的贴身小熊,我俩就差拜把子了!” 海兰歌看了一眼那小熊:“那你记得今晚把它带上。” 池小雏欣喜:“是有用对么?” 海兰歌看他如同看一条死鱼:“不,是因为黄泉路上好有个伴儿。” 池小雏:“……” 果然,晚上吃完饭以后本该是各自回房间休息的时间,老修女却出乎意料的叫了池小雏一下:“池修女,今天是礼拜日,你晚上需要带着孩子们跟我一起在大告解室里祈祷。作为修女你应当照顾好每一个孩子并侍奉上帝,这是你的本职工作。” “啊……这……”池小雏听她提到孩子们,看着已经起身准备回去的衷大姐和海兰歌,目光恋恋不舍,依赖万分,不情不愿,“那么,好的吧……” 见他要单独跟着人离开,望着他视死如归的背影,海兰歌叫了一句:“池小雏。” 池小雏回过头,眼里已是含泪,他深知这一趟铁定没好事说不定还是有去无回:“哥哥?” “……”海兰歌轻轻吸了口气,别过了脸,忽然下了个决心,“你把工作服跟我换一下,我替你去。” ??? 池小雏:“啊?” 海兰歌:“少废话,快脱。” 池小雏看着要过来上手动脚的牧师,小修女拽住裙子领口宛若什么被恶势力强迫的贞洁烈女:“不行啊!” 一旁的老修女围观了全程脸色严肃:“男人不允许在晚上靠近圣母告解室,这是只有修女才能做的工作!” 池小雏觉得她仿佛在侮辱自己。 海兰歌松开池小雏的裙子领子,冷冷地看着她:“那如果我非要去呢?” 老修女:“与上帝为敌者,必将被拖入地狱!” 闻言,池小雏赶忙拦在他俩之间,他仰着头看向海兰歌:“我不会有事的。” 海兰歌低头看他。 “真的,我和你保证……”池小雏咽了一下喉咙,他眼睁睁地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汪蜜酒,只是此时有些动摇像是被风吹皱了酒盏,“你要相信我,好么?” 见海兰歌不说话,池小雏就当他是默许了。他对他弯腰点了点头,拎起黑色长裙子转身跟着老修女并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了。 海兰歌:“Du siehst ein bisschen sü aus!” 池小雏头也不回:“好了,你不要再骂我是笨蛋了!” “不……”海兰歌站在他身后,“这句德语真正的意思是:你看起来有点可爱。” 池小雏一怔,拎着裙子转过头看他。 海兰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早去早回。” 池小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 那个笑容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下消失无踪,池小雏整个脸一下子回归了平静的神色,就像一场射击比赛进行到了第二十四枪冠亚军角逐,他风平浪静,眨眼间就可以定出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为什么不让海兰歌穿裙子,我想看他女装。 导演:这是机制,剧本就是这样的。 池小雏:可我想看他女装。 导演:可是剧本里…… 池小雏凑近大脸放大:我——想——看——他——女装—— 导演:海兰歌老师在您背后。 池小雏回头。 池小雏卒。 第32章 人骨教堂 池小雏怀里搂着艾薇妮的小熊,用力撸着小熊毛绒绒的外皮解压。 他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前面的老修女和孩子进入大告解室,下意识清点了一下在场的孩子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修女嬷嬷,怎么艾薇妮好像没来?” 老修女头也不回:“她不和我们呆在一起。” 池小雏一愣:“嗯?什么意思?” 老修女把门打开让孩子们都先进去,然后回过头对池小雏说:“进来吧。” 这是孤儿院内最大的一间告解室,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同时祷告,拥有着彩绘玻璃和一个大十字架,以及一尊小圣母雕像。 看着孩子们跪下开始祈祷祷告,池小雏把小熊放在一边地下。看着孩子们默默闭眼诵念圣经,池小雏扫了一眼,也开始低头诵念。 他开始闭眼唱流行歌曲。 “苏坡爱豆的笑容,都没你的甜,八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热爱一百零五度的你滴滴清纯的蒸馏水……” 第75页 “一想到你我就芜湖芜湖……” “你爱我,我爱你……”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他唱得过于认真,到后面把周杰伦的歌默默唱完,突然意识到好像唱过头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告解室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 他把人都唱跑了么? 池小雏站了起来,心想不是吧,又来? 突然他听见告解室外传来了一阵修女凄厉的尖叫与一阵孩子们的集体哭声。池小雏连忙提着裙子跑出去,当然也没忘记把小熊娃娃揣上。由于修女服里没有口袋,腰带又束得紧,他想了想,狠下心一咬牙扯开自己的衣襟把小熊塞进了胸口。 一瞬间,贫乳的池修女从A杯变成了D杯。 大胸修女跑了出去,一转角来到了一面宽大的白墙前。他惊疑不定,因为哭声和尖叫声就是从这墙里传出来的。 “救命!!”墙里传来一阵哭喊敲击声,还有许多孩子们的呼叫,“我们被人关在里面了,池修女,快救命啊!!” 池小雏来不及多想,在这里必须以孩子为优先,死了一个孩子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何况是这么多都被关里面。 他四下找了一下,勉强从一个消防栓内找出了一把生锈的斧头。池小雏提着斧头靠近那面墙,抬起狠狠砍下。 一下下去,墙上开始掉漆,于是又一下,溅起了水泥灰。 池小雏就算穿着裙子也是个一米八高的年轻男人,身强力壮,花了几分钟以后居然真的把那面白墙给凿开了。 可是那墙被凿开以后里面并没有隐藏空间,而是被水泥糊实了。终于在池小雏又一斧头砍下去以后,他砍出了一个白白的东西。 池小雏一怔,伸出手去抹开石灰和水泥。那竟然是一副带着头颅的森森骸骨。 他忽然有了些预感,呼吸停了一刻。接着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斧头,只是换了个面用后背狠狠地敲了上去。 他之前砍过的地方由于这敲的一下开始连成一片出现龟裂,渐渐地裂痕遍布了整个墙面,轻轻一阵就哗啦啦全掉了下来。 池小雏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墙里居然全埋满了骨骸,还有一具已经干枯了的老年修女尸体。 那些骨骸看上去都不大,乍一眼都能分辨得出全是孩子。 池小雏背上寒毛直竖,开始数:“1……2……3……” 这里粗略数上去,竟然有20个孩子的尸骨,和孤儿院原本的人数几乎一模一样。 池小雏站在走廊中数完了那些骸骨,又盯着那个修女干枯的尸骸看,那尸身像是被活活吸干了血吃空了肉,只留下一层干硬的皮贴在骨骼上,只能从衣着上看得出来是和老修女一模一样的。 “他们都死了?”池小雏伸手去触摸那些骨骸,发现是陈年的尸骸,“还死了很久了。那我一直都在和些什么东西接触说话?” 池小雏感觉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背上袭来,站在走廊之间寒毛直竖。 他觉得冷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他似乎,好像,可能,现在正在夜晚外出了。 一阵冷风吹过,池小雏感觉到了什么。走廊一时之间静到连石灰墙缝里虫子爬过的声音都清晰明了。他不由自主有了一种紧张的预感,甚至开始隐隐反胃。 一条足有三米长的百足虫在夜间从破裂的墙壁里缓缓地爬出,一边爬一边掉落触手,不停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它没有视觉,已经很活了很久,被池小雏挖开的人骨墙壁似乎正是它的窝。白天它藏在建筑的缝隙里爬行,晚上回到早已餐食干净的白骨上休憩。 池小雏怕虫子,此刻寒毛都快炸了,幸而蚰蜒没有视觉,他只能不动声色地试图后退。 突然,寂静的走廊之中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个孩子脖子歪曲头破血流,像是之前被斧头劈死的吉姆。他稚嫩的声音在走廊里大声回荡:“池修女……我很高兴你回来,我们都很想你。” 池小雏瞳孔收缩,墙上的蚰蜒听到了声音,立刻开始迅速动了起来,朝池小雏这边扭曲着爬来! 池小雏回过头一看,原本站着小男孩的地方已经连个鬼影都没有了。他头皮都因为迅速靠近的百足虫要炸开了,在那条蚰蜒朝着他靠近的时候,池小雏咬着牙抬起手中的生锈斧头猛地砸下。 那蚰蜒被砸了一下淅淅索索掉了几根脚,长着多足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可是它好像不知道疼一样,许久没有吃生鲜肉类的巨型昆虫继续朝着池小雏咬去,眼见着就要顺着他的裙摆爬上大腿。 池小雏想都不想,抬起手里的生锈斧头又用力地砍了两下下去,直直劈折了那蚰蜒的几条前足。 他不敢确定这东西能不能被杀死,毕竟现实中的百足虫并不能长到三米多大。他最后一劈稍微用了点力,手臂都在微微发抖,用力把蚰蜒劈到了一边去准备快速跑路了。 那蚰蜒本来是要接着往他身上爬的,忽然像是有点畏惧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口器和几条前足畏缩了一下,稍微卷曲着退了一小段距离。 池小雏权当这玩意儿是被砍了怕痛了,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就朝走廊里跑过去。 漆黑的走廊似有阴风接连吹过,池小雏一路跑过银白色的落地窗,不知道为何窗户全开了,风把窗帘都吹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只苍白虚浮的幽灵在阻拦他逃跑的路。 第76页 池小雏逃亡过程中撞开了一条轻纱窗帘,又扯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黑暗与白纱交织,层层叠叠,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又像是教堂修女沉闷的黑白衣裙,一起伸出手要将这位试图求生的修女死死抓住。 忽然他脸上一痛,像是撞到了一面黑色的墙壁。 池小雏鼻血都快撞出来了,他吃痛倒在地上抬头一看,迎面先看到的是一条黑色的修女服。他抬头一看,被吸干了血吃空了肉的老修女如同丧尸一般站在他面前。蜡黄干枯的皮肤贴在她高耸的颧骨上,木乃伊似得眼球已经干掉了。 老修女张开了牙齿枯落的嘴:“别……跑……!!” 池小雏看着她向自己接近,迅速爬起来试图躲开她。 同时他心里止不住地在疑问,为什么这群人既然死了还可以一一复活过来,他们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忽然他逃跑的过程中,在一个转角的黑暗里有人拉住了他。 池小雏一惊,刚要惊呼出声就见到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穿着打扮,一身修女服的陌生修女。这个修女金发碧眼,容貌姣好,池小雏从未在孤儿院里见过她却觉得她有点面善。 那突然出现的新修女把他的手腕抓住以后比了个“嘘”的姿势,她面色紧张,压着声音对他说:“你怎么出来了,它会在夜里出没,快跟我走!” 池小雏还没弄清楚她到底又是谁,就见这位修女松开了抓着自己的手,往前面带路急促地跑去。见她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图,池小雏也跟在她背后跑。整个夜晚一时之间光怪陆离,就像是一场无尽的梦。各种奇怪的人和事物都如同吃了毒蘑菇一样在这个夜晚里肆意呈现在池小雏眼前。 池小雏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你是谁啊?” 那修女头也不回:“你忘了我么?我是玛丽珍啊。” 池小雏心里一紧,心想这个孤儿院之前就叫圣玛丽珍修道院,这修女是什么来头。既然夜晚不能外出,为什么她能出现在这里了? 玛丽珍修女带着他七拐八拐,居然拐到了儿童活动室。这原本是一间告解室改造而来,现在里面还挂有十字架。池小雏想起那个摸到头骨的小密道有些不想进去,玛丽珍修女却直接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她急促地说:“快来啊,我们快一起祈祷。” 玛丽珍示意池小雏跟着她一起跪下,她脸上有着急害怕的神色,面对墙上那个十字架开始诵经。 池小雏一头雾水,询问:“我们为什么要祈祷?” “因为它要来了!”在快速的诵经之中,玛丽珍修女急促地回答。 池小雏:“谁要来了?” “有一天,一群魔鬼入侵了这座孤儿院,他们强迫了每一个修女并分尸了牧师。还把大人们的尸体在树林外烧成了灰!只留下了二十六个孩子们和一个老人虐待取乐。”玛丽珍声音颤抖,似乎包含了巨大的恐惧,“在绝望之中,有五个孩子们手拉着手召唤出了邪神……它降临后带走了杀人的魔鬼们,却盘踞在这片孤儿院不离不去……每逢夜晚,它就会降临在死者身上,去寻找那五个召唤出它以后却逃走了的主人……” 说到这里,玛丽珍修女又开始颤抖着念经,头低得更低了,像是天灵盖上又铅球在压着她。 池小雏心怀疑惑,低下头安静想了想觉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发现修女细碎念经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又停下来了。他抬起头来,玛丽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盯着他看。她根本就没有在诵经祈祷,俯下身拧过头看着池小雏,一双瓦蓝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就像两对无机质的玻璃球。 玛丽珍瞪着他:“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圣血?” 池小雏:“什么圣血,我没有啊。”这没头没脑的,闹的是哪一出啊。 玛丽珍:“你不是我女儿……我用来保护她的圣血为什么会在你身上?!她呢!”话音刚落,玛丽珍修女就朝他扑了过来,一双苍白细长的手试图掐上池小雏的脖子逼他说出真相。 池小雏匆忙闪过,被裙子绊倒在地上又打了个滚,等翻过来准备和她搏斗的时候,刚才还在室内的玛丽珍已经不见了,好像是一阵鬼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池小雏在空荡荡四下无人的告解室内环视了一圈,忽然察觉了什么。一抬头,墙上那个十字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逆转了过来。 ——十字架逆转,意思是有什么背弃上帝的凶恶邪灵已经出现了。 池小雏看了一眼儿童活动室内的那个通道,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那个通道的门突然从里面响起了一声声的敲门声。 叩叩叩—— 叩叩叩—— 那声音很清脆,就像是白骨敲在金属门上发出的声音。声音回荡在儿童活动室内,像是幽灵的回响哭鸣。 那门只能从外面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要不就是一开始就被关进去的,要不就是闹鬼了。池小雏咽了一下喉咙,背上冷汗已经把修女服给浸透了,由于是黑色的所以不显眼。 他选择从这间儿童活动室里退出去。 孤儿院的走廊依旧是空荡荡的,可在池小雏出去以后没走几步,就又在前方的走廊黑暗处见到了一个人。 是的,人。这个夜晚未免也太热闹了些。 第77页 第33章 孤儿怨 池小雏转过头去,发现那个人在黑暗深处一直看着他。他眼力惊人可以夜视,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比起惊恐,更多是惊讶:“徐大哥?怎么是你,你回来了?” 那人正是前天杀了人跑出去不见的徐招姊,虽然事后池小雏白天有试过去找,可是却没有找到他的踪影。没想到他居然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徐招姊应该是从外面回来的,因为他手里正提着一把闪着亮光的伐木斧头,和池小雏手里那把生锈没开刃的斧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他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看着池小雏,眼里发的都是血红色的光。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和我好好谈谈了。”池小雏开始准备后退逃跑。 “别……跑……”徐招姊居然开口说话了,他一张开嘴牙齿和舌头全是黑色的,同时从眼睛和鼻孔里流出如同沥青一般的黑血,“你已经回来了……别跑了……” 他的背部开始劈啪作响,紧接着就像每一寸脊椎骨被人打断了再接进去钢骨一样,整个人就这样拉高到了三米。由于长得太快,他的皮肤都被撕扯断了,露出底下鲜红却开始生蛆的肌肉来。 池小雏心想他不跑是傻子! 徐招姊生前也就只有一米七上下,都说男人很在乎身高,也不知道他死后被附身长到三米泉下有知会不会很高兴……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池小雏只知道自己身高一米八腿长一米一,人家身高三米腿长二米二,跑一步等于自己跑两步! 还没过多久池小雏就被追上了,毕竟人家现在是超自然现象了,眼见着徐招姊抬起伐木斧头就要迎头劈下,池小雏捡起之前劈墙的斧头横过来迎击。 咔擦一声,徐招姊被附身后力气极为强大,一下就把那把斧头的斧柄给劈断了。 池小雏手都被他的力气震麻了,心想这玩意儿能打?! 他还想接着跑就被徐招姊一脚踩住了长裙的裙摆,整个人就扑飞摔了出去。那一刻池小雏恨女装恨得牙痒,心想以后回家他一定天天督促池小鱼穿长裤。 他用力的翻过身躲过了一击斧头,可是下一击却没有那么幸运。徐招姊的斧头狠狠劈下,正巧劈中了池小雏的胸口。 那一刹那,他瞳孔收缩,只看到自己的胸口鲜血飞溅,甚至有几滴血溅到了徐招姊扭曲可怖的脸上。 徐招姊被溅上血以后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大叫,他捂住那张脸,从指缝中不断有烟冒出来。 池小雏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愣了一下,从丰满的D杯胸部抓出了那个艾薇妮的小熊娃娃。正是他之前没地方放,随手塞领口的。只见那可怜的小熊为他挡了一斧头后此时被劈开了棉花,从里面出现了一个被砍碎的玻璃小瓶子。 池小雏看着小熊棉花被玻璃小瓶里溢出的红色液体渐渐染红,当机立断抓起那个瓶子,把剩下所剩不多的液体涂满手上,直接朝着徐招姊摁了过去。 满是鲜血的手一碰到徐招姊,就听见他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尖叫声,他的身体像是被烧着了一般,被手碰到的那一块迅速变黑枯萎发出难闻的烧臭味。徐招姊开始不住后退想要脱身,池小雏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手伸了过去,用力捂在了他的脸上。 “那啥!我我、我也不会圣经超度啊……那就那就……”池小雏趁机一把将他按在地上,用满手的血烧干净了他,“恭喜发财吧!” 非常吉利的一句话,一般在过年讨红包时才会说。由于过于喜庆,在这句话出现的一瞬间徐招姊就被那血烧干净了。他整个人瘫在地上不动,不一会儿从三米高渐渐开始缩水,变回了原来的一米七。他的尸身口鼻流着黑血,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 确认他不会再起尸以后,池小雏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不停喘气。他胸口大开,身上都是搏斗时候地上滚出来的血痕,裙子被踩破了头纱也早就不见了,全身是血连头发都是乱的。配合他惊魂不定苍白的脸色,就很像一位深夜外出却不小心遇上坏人非礼的失足少女。 他喘着气看着外面的天色,只见一轮月光照了进来,将孤儿院的地板都照得皎洁发凉。 许久,他凉凉地心想,有些事情不能等到明天早上了,得抓紧时间去告诉海兰歌事情。 海兰歌的门被敲响以后立刻开了,他看着门口一身狼狈的池小雏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你还好么?” 池小雏经历了近乎一晚上的大逃杀,侥幸存活下来已经是不易,此时顺着他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狼狈。他伸出手指揩了一下脸侧的血,抹出了一道残红,声音沙哑地告诉他:“海兰歌,我刚才在一面墙里面看到了孤儿院里所有人的尸骨。我猜他们应该早就死了。这里晚上会有东西附身死人。” 海兰歌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所以他们才不敢外出,也设下了不许人晚上出来的禁令。” “我大致猜到了这一关的背景和故事。”池小雏有些疲惫地看着他,“你呢?” 海兰歌看着他,伸出了手,把他脸上一个没擦到的血点子抹去了:“我知道这一关该如何破解了。” 池小雏被他碰了脸,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你比我厉害些。” 海兰歌跟着他出门,把房门关好:“我们边走我说给你听。” 他说着,给他递过去了一张黑白照片。 第78页 那竟然是孤儿院的合照,上面有抱着熊的艾薇妮,有老修女,还有其他的孤儿。里面大多数人池小雏都认识,唯独有五个是陌生面孔。只是根据相片后面写下的时间显示,这张照片竟然是三十年前拍下的。 海兰歌说:“你跟着老修女走之后我没有立刻回房间,去了一趟你呆过的图书室翻到了这张照片。这几天我顺着孤儿院走了几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里是一座战时被改建成孤儿院的修道院,一共收留了二十六个战时父母双亡的孤儿。可好景不长,一队士兵路过修道院的时候发现了这里,他们不但占领了孤儿院,还开始进行了屠杀。 有五个孩子在屠杀他人过程中,顺着活动室里的密道躲进了孤儿院深处,紧接着他们用在书上看到的仪式,用其他孩子们的灵魂为代价召唤出了邪神。 邪神得到灵魂以后满足了这五个人的愿望,它杀死了所有的士兵并吃掉了他们的身体,又将孩子们的尸骨砌进了墙内,令他们被墙缝内穿行的白蚁和蚰蜒啃噬,将他们的灵魂永远禁锢在了这片土地上。 邪神是不容易被满足的,在实现了五个孩子的愿望以后又盯上了他们。那五个孩子得救以后就逃出了孤儿院,邪神不甘心猎物的逃脱,于是对他们施下了诅咒,令他们多年以后必须回到这里,与其他孩子们死在一块。 海兰歌讲到这里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就是那五个孩子。” 池小雏听他说完:“对自己自信一点,把应该去掉。” 海兰歌轻瞥了他一眼,三分不屑:“接下来的苦活会很累,你要去做么? ” “为什么不呢,我说过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累活什么的尽管放着我来!”池小雏不知何时已经打起了精神,年轻男孩子总是精力十足,他把身上已经破破烂烂地修女服一扯摔在地上,长裙变成了小短裙,“我忍它很久了,去你的女装!” 海兰歌:“其实……” 池小雏:“什么?” “你穿的蛮好看的。”海兰歌嘴角嘲讽上翘,“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 池小雏:“……” 他们两个把睡到打鼾的衷大姐从房间里给叫了起来,起初衷大姐还不乐意晚上出门,等他们把来龙去脉给她说了一下,大姐立刻一拍床站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小伙子说吧,我们现在要干啥?” 海兰歌淡淡地道:“挖坟。” 于是,三个人一人提着一把铁锹出孤儿院去了。起初衷大姐还想拿锅铲挖,在看到海兰歌从自己房间的床底下施施然拿出铁锹以后罢了休。 池小雏:“你哪来的?” “不要每次都问这个问题。”海兰歌平静地说,“我拿过刘彦祖身上的钥匙,在他的伐木小屋里顺了点趁手的工具。” 你果然是听到他有武器的时候就盯上他了啊! 池小雏:“你偷他钥匙的时候他都没察觉的么?” 海兰歌十分不屑:“什么叫偷,我都还回去了。” 池小雏:“那你之前怎么不给我武器!” 海兰歌把铁锹一把塞他怀里,毒舌道:“你要带着铁锹去祷告?你难道是想收割一波孩子们的项上人头么池修女!” 衷大姐已经开始挖起坑了,她充耳不闻:“呵呵,你们夫妻小两口感情真好。” 池小雏:“……” 海兰歌:“……” 池小雏觉得还是要为自己当初的一时大嘴巴好好解释一下,不然海兰歌现在看上去很像是想取他项上人头:“额,我俩不是夫妻。” “吵吵嘴犯不上离婚。”衷大姐一副过来人的神情,“感情就是越吵越甜蜜的,人生在世啊,要珍惜那个肯陪你说话斗嘴的人。” 池小雏很是惨不忍睹地默默住口,面对海兰歌冰冷的目光,他主动拿起铁锹用力挖起土来。 此时他们在孤儿院外土地上,离树林还有点距离。三个人一起挖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二十多个人的大坑。这工程必须得晚上做,到了明天白天,等墙上那些孩子们醒了“活”过来,就干不成了。所幸可以夜晚附在尸体上的邪神已经被池小雏暂时驱逐了。 池小雏和海兰歌把墙上那些孩子们的尸骨和老修女干枯的尸骸一一收集取了下来,小心地放进了坑里。正要埋土令其入土为安,池小雏却说:“等一下,还少了一个人。” 衷大姐看着他:“啊?你别吓我啊小伙纸。” 海兰歌看他一会儿,明白了:“你想去找她。” 池小雏点点头:“嗯,我去去就来。” 池小雏便朝着孤儿院内走去,没走多久,他就在前厅看见了一个坐在桌子上发呆的小女孩。 他也不上前,看着她说:“艾薇妮。” 听见声音,艾薇妮回过头来对池小雏笑了:“池修女!” “我可能不会再做修女了,你可以叫我小雏。”池小雏从怀里拿出那个被开肠破肚棉花外翻的小熊,放在了前厅的桌子上,“对不起,我把你的小熊娃娃弄坏了。” “没关系。”艾薇妮摇了摇头。“这是我妈妈给我的,临走前的紧急时候她对我说,小熊会代替她保护我,如果我遇上了我想保护的人,也可以把小熊借给他。” “它的确保护了你,所以在那个时候,你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被关进那面墙里。而它现在又保护了我。”池小雏看着她,忽然问道,“艾薇妮,你妈妈是不是叫玛丽珍。” 第79页 艾薇妮点点头:“是的,她是这个孤儿院里第七个叫玛丽珍的人。据说历年来每个叫玛丽珍的修女都会接任这家圣玛丽珍孤儿院,并掌握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艾薇妮的母亲玛丽珍是前任修女,说是因为犯了偷窃罪被赶了出去,或许只是她在临死前走了某样教会里十分珍贵的东西,并把那样东西藏进了一只布偶小熊之中,令其陪伴在了女儿身边。 池小雏说,“谢谢你,我该如何回报?” “小雏,我很喜欢你。” 艾薇妮真实年纪比池小雏大多了,她在无光的前厅里对他缓缓微笑,“那么可以请你把我接出来么?一个人独自呆在那里实在太孤单,我想和其他的小朋友在一起。” 池小雏答应了:“好。” 说完这句话,一阵阴风吹过,孤儿院的前厅就没人了。仿佛刚才的艾薇妮只是一场幻觉。 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他走去了儿童活动室,推开满地爬满蜘蛛网的玩具,露出了一扇半米高的门。他从那扇门里面爬了进去,然后没过多久,从里面灰头土脸地挖出来了一具小小的尸骨,正是他之前摸到的那个。 他把那具白骨抱了出来,走出孤儿院,把艾薇妮放进了已经被挖好的坟坑之中,与其他孩子们的骸骨堆在了一起。 坑很快就被填平了,在太阳重新出现照耀在坟地上的时候,从远处的树林里开始涌过来一阵熟悉的白雾。 池小雏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就算通关了。在被白雾淹没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海兰歌!你家住哪里啊?你都来西京找我了,我觉得我也能去找你的!” 海兰歌的身影已经几近不见,最后他才冷冷地丢过来两个字:“首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卡! 导演:幸苦大家,这个场景结束了,下一幕三天之后拍! 池小雏:现在几点? 海兰歌看手表:下午两点。 池小雏:错了。 海兰歌:? 池小雏:是可爱一点O\(^o^)/O 海兰歌:…… 一想到三天都见不到这个玩意忽然心里有点高兴。 第34章 许唯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第五关《圣玛丽珍孤儿院》】 【本关通关人数:3/5】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看到那个一号选项,愣了许久,他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经历了那么多,从家,再到陌生的孤儿院,他这次总算可以平安地回去了。 池小雏选了1,下一秒就被更加浓厚的雾气包裹,整个人的意识开始被传送离开。 他醒来的时候是熟悉的滴滴滴滴声。 池小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又在医院里醒来的。只是这一次他周围挤满了人,他的爷爷奶奶、父母、还有弟弟妹妹都在床头,见他醒了以后全都面带焦急地扑过来围着他看。 “小雏!” “宝贝!” “哥哥!!” 池小雏见到他们,第一反应是害怕瑟缩了一下,脸上带了一些恐惧和提防向床头退了退。再次见到家人他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害怕。他害怕父母下一刻就变脸,弟妹一低头露出没有合上天灵盖的猩红脑髓,害怕爷爷奶奶对他露出诡异又年轻的笑…… 但是这种害怕恐惧的情绪还没维持多久,甚至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记起原因,脑子里就变成一片空白了。 池小雏忘记了所有,痴呆一愣,脸上的表情一片呆滞,挠了挠脑门:“咦,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池母扑过来抱着他:“宝崽!你吓死妈妈了呜呜,你之前心跳都停了,我和你爸还以为你出事了。” 池小雏懵懵懂懂地:“咦,诶?我怎么啦?” 池父也是满眼都是红血丝,面上一片沧桑之色,显然在他醒过来之前也是焦虑至极:“之前我和你妈开车带你们回老家,路开到一半去了休息站上厕所,我们都去了就你一直叫不醒。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心脏停跳了,连呼吸都没了。” 池小雏啊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他内心隐约有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心想:还好你们当时都去上厕所了没和我呆在一起…… “我们赶紧打电话把你送医院,结果刚到医院你就好了。”池父指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各种检测报告,“各项检查下来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连激素都查了,就是怎么都叫不醒。你这是怎么回事?” 池母擦了擦眼泪:“前段时间他在山里昏过去的时候就检查过了,医生说他没脑子,他总晕倒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啊……” 池小雏挠头的手一停:“额,妈。” 池父直接忽略了他的表现,对着池母和其他家人们说:“总之,医生说让他醒了以后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就好生在床上躺着。我在医院看着他,你们累了就回去歇会儿吧。” 池小雏一片茫然,莫名其妙,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一只苍老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是他爷爷。 池爷爷眼里都是担忧和心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爷爷奶奶了。” 池母对池小雏说:“爷爷奶奶知道你住院了连忙买了大巴票,挤着在车上站了几个小时来城里医院看得你,到现在也一直没歇下。” 第80页 池小雏怔了一下,发觉那只压在头上的手沉重了几分。他小声低头:“对不起,爷爷……” “这有啥好对不起的。”爷爷爽朗一笑,“只是刚才看你醒了,望着我们的眼神特可怕,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们了,可把爷爷吓坏了。还好,还是爷爷奶奶的大孙子。” 弟弟妹妹也在床边,池小鱼眼睛红红的:“哥哥,我以后睡觉再也不压着你了,网上说你心跳停止可能是被重物压的。都怪我,对不起……” 池小雏连忙安慰,一家人总算团聚,像是虚惊了一场。 根据医生的建议,池小雏住了几天院以后,啥问题都没检测出来就出院了。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好,甚至还好过头了一些。有一天早上池小雏早起在医院康复部门楼下跑步,100米短跑世界纪录是9.77秒,他只跑了10点几秒,被院长看到当场闭嘴惊艳放了出院。 池小雏也不知道自己这跑步水平从哪里练出来的,总觉得他每次跑步都下意识有东西在背后追他,不跑快点就要被那玩意儿刀掉。 随着池小雏出院,一个暑假很快就过去了。 他还是在爷爷奶奶的老家里呆了一阵子,只不过时间很短,只玩了一天住了一晚就走了。住的那晚上他躺在自己从小睡过的房间里很不安稳,一会儿打开电视机一会儿又赶紧关掉,睡到一半又频频惊醒。最后快到凌晨的时候去了储物间,把幼年时候用来练习的枪拿了出来抱在怀里才安稳睡着。 临走的时候爷爷很不舍得,给他包了肉包子,池小雏却一个都没吃,眼神十分古怪。他只问爷爷,门口的四棵柚子树结的果实能不能让他带几个走? 爷爷觉得很奇怪:“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是尝过么,酸得要命。你带这东西回去干什么?” 池小雏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理由:“柚子皮驱邪。” 爷爷头顶问号,奶奶却先同意了:“没错没错,农历七月半就快到了,你多拿点柚子回去,在家里房间里多摆摆,又香又吉利。” 于是池小雏带着一袋子能酸掉人眉毛的柚子从老家回南安城去了。 开学的时候池小雏带了好几个柚子分给室友吃,室友们兴致冲冲地接了,破开以后每个人都吃得泪流满面。他们个个哭嚎着扣嗓子。天啊,实在是太酸了。 池小雏早知如此,他默默收了柚子皮,丢到床底下去。 室友大刘问:“你干嘛呢?” “去脚气,你的脚丫子臭死了。是不是又往床底丢臭袜子了?”池小雏说。 大刘:“去去去!就和你多香似得,怎么没见你找到女朋友。” 池小雏闻言愣了一下:“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大刘:“啥事儿?‘ 池小雏挠了挠头:“就是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好像和去北方有关。” 大刘:“都开学了,去啥北方,你要不要过课了?” 池小雏连忙点头:“说得也是。” 开学以后池小雏就是大二的学生了。作为学长,他们被分到任务要去迎接一年级的新生小学弟小学妹。 池小雏顶着大太阳在校门口迎新生的地方站了许久,边上是花枝招展彩旗飘飘的社团招新和校园电话卡办理,他正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的时候,忽然面前被放了一听还在冒凉气的冰可乐。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许唯?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之前青运会上池小雏的手下败将,以银牌惜败给他的对手许唯。 许唯自己手上也有一听易拉罐装的雪碧,闻言他面无表情地说:“来上大学。” 他居然是也考取了南安地质大学,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就这么成了池小雏的学弟。 池小雏:“你不是才十七岁么?” 许唯:“读书读得早。” 他是东北人,跑到南安城来读大学真是千里迢迢。池小雏嘴角勾起一个微笑:“那我是你学长啦!许唯,欢迎你成为我的学弟。” 许唯点点头:“请学长喝饮料。” “本该是我请你的。”池小雏打开那罐汽水,差点冒泡滋了许唯一身,连忙举高换了一个方向后说,“那学长中午请你去吃学校食堂吧。我知道有哪些菜特好吃。” 阳光、汽水、大学校园,许唯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美好,轻声道:“好。” 南安地质大学是个985重点大学,食堂也是十分味美价廉,味道不但一等一得好不熟外面,价格也是低到跟外面比落后十年的物价,据说是有补贴。为了迎接新学弟池小雏要了八个菜,有油焖大虾、三丝青笋,油面筋塞肉、糖醋排骨,桂花年糕和鲮鱼炒油麦菜,末了还买了两个焦糖布丁当甜点。 看他手里拿着两个满满当当的餐盘,许唯本想来帮他端菜,他却笑着把一个布丁塞他手里:“学长请客,不要客气。” 许唯拿着那个甜甜软软的布丁低头看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 由于是东北人,许唯虽然比池小雏小两岁,个子却比他高半个头。这小伙子吃起饭来虎虎生威,一点也不含糊,没多久就开始扫盘子了。 池小雏心想还好菜点得多,不过这许唯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不然一口一个东北腔肯定很破坏他少年小枪王的形象。吃了一大碗饭后许唯还觉得不够想再添,抬起头来盯着池小雏看。 第81页 池小雏见他望着自己不动筷子,开口就是一句:“你瞅啥?” 许唯下意识:“瞅你咋地?” “哈哈哈哈!”池小雏拍桌,“东北人的被动技能居然是真的。” 许唯:“……” 池小雏去给他再打了份饭回来,坐下叼着个虾吃了,笑着问:“你校园一卡通办了么?” 许唯摇摇头:“刚放行李。” “那我待会儿带你去。”池小雏轻轻松松地,“怎么想着考来这里的,这里离你老家可远了。” 许唯吃着饭许久没说话,吃到几口肉下肚,他才垂着眼睛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我爸说,华南这边,有两个枪神。一个是华南之虎。由于服役部队并不能见到。另外则是一个鹰眼枪神。这里高手多,我想来看看。” 池小雏下筷子的手一顿,心想不会是在说我吧。 “可是他,退役了。”许唯不无遗憾地说,“没机会交手了。” 池小雏心想,哦原来说的是我爸啊,那没事了。说起来他爸的确叫池飞鹰,所以他弟叫池小鹰。他们老池家的人,取名就这么直接:“你以后可以和我比啊。” 许唯看着他:“比了。输了。” 池小雏无所谓:“你还小啊,以后有的是机会赢。” 许唯没再说话,其实他输给池小雏以后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穿着鹿皮袄帽在森林大雪里御马疾驰。忽然他耳朵一动将马放走独自滑雪进了山坡底下,架上了枪指着一处树梢。那上面有一只山雕,正一动不动地用金黄琥珀色的鸟眼居高临下看着他。许唯在梦中被它看得吞咽了几下唾沫,最后还是开了枪。可惜他手不稳,射歪了连它的羽毛都没打中。于是那只山雕从高处振翅飞下,冷静地撕开了他喉咙。 梦醒许唯以后心跳如擂鼓,满背都是冷汗。 他看着面前吃饭吃得脸鼓起一边的池小雏不说话,池小雏感受到一下目光抬起头,用莹莹若琥珀的眼睛看着他:“怎么又不吃了?不合北方人口味吗?” 许唯低头:“好吃。” 第35章 音乐会 吃完饭以后池小雏带着许唯去办了一卡通,还领他去拿了一下学生证。 路上两人走了走,池小雏带他逛了逛校园。看了操场、羽毛球场与篮球场,经过铁丝网看了一下里面打球的同学,池小雏微笑着说:“我之前在省队,还和足球队的一起打篮球来着。” 许唯:“赢了?” “别提了,输的好惨。”池小雏无奈,“笑死,根本抢不到球。” 许唯:“你也会输?” 池小雏疑惑:“当然会啊。” 许唯没说话,之前在青运会上他看到了他最后那一枪,给他的感觉如海潮如风云般袭来,即使池小雏站在那里没动,也好像万千兵马瞬间灭顶。那是无想的一枪,许唯这些日子以来多次想着自己若是能和他再比一次,是否有赢下的机会,但每次想到都缺乏信心。 体育竞技一怕没有天赋,二怕失了武心。许唯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败的对象,他不曾言说,却心生敬畏……和一丝无言的妒忌。 “下次……”许唯顿了顿,悄悄握紧了拳头,“打篮球,带上我。我不会让你输。” 他不可以输,他还要等着被自己打败! 池小雏本想说你一个射击运动员在篮球上较劲干什么,但看到这孩子一脸认真的表情,他也轻轻微笑:“好啊,你个子高,有的玩一定喊你。” 下午的阳光灿烂干净,在校园里的青叶上反色一圈翠金色的影子,风声经过如同金铃一般莎莎婆娑。池小雏很喜欢这条林荫长路,每次走都觉得心情舒畅放松,他喜欢在生活中寻找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所以有了学弟也想带他来看看。 这时候在主干道边上有几个穿着网球服的同学经过。看到他俩以后,其中一个女孩挥了挥手:“小雏!” 池小雏认识他们,也跟着挥手:“学长学姐!好久不见!暑假过得好吗?” 同学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拿着网球拍的学姐说:“小雏,你喜欢听音乐会不?” 池小雏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还好啊?” “平时老看你带着个耳机,你挺喜欢音乐的哈。”那个学姐大大咧咧的,“我二姨给了我一张音乐会的门票,时间在下周末,但我们网球队那天晚上有比赛,你要么?” 池小雏一怔:“谁的音乐会?” 学姐把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我也不了解,好像是个很有名的钢琴家。但听说他之前一直在首都或者国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来南安城开音乐会了。” 池小雏看到那张票,突然间整个表情都生动了起来,他脸色有点红拿着票笑着看向学姐:“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 许唯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出现这么开心的表情,一双眼睛都像是泡在蜜酒里闪闪发光的琥珀,盈亮得令人移不开眼。和这个笑容比起来,之前面对他的微笑就像是吹过湖面却翻不起什么涟漪的风。 学姐比了一个OK:“下次记得请我吃火锅。” 池小雏眼睛都弯了,等学姐离开以后,他拿出手机,找到离开西京市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络的海兰歌:“哥哥!你要来南安市开音乐会么?” 海兰歌依旧没在微信上回他。 第82页 池小雏拿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时候发现许唯一直在看着他。 池小雏:“咳,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许唯收回目光:“是你喜欢的人?” 池小雏一下子脸红起来连忙摆摆手:“不是的,之前在西京市的时候是他帮我在酒吧解了围,还请我吃了饭,接着又把我送回宾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感觉很熟悉,是个又高又好看又可靠的人,我总觉得他很亲切也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我不记得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呼出一口气失笑:“总之,现在离喜欢应该还有点早吧。” 许唯没说话,保持了沉默。 音乐会的时间是下周末,但池小雏从这个礼拜开始就感觉到很开心。 海兰歌一直没有回消息,池小雏晚上睡在宿舍的床上想,不过只是见过一次,为什么他会这么期待再次相遇? 就好像若在茫茫迷雾之中,不知所向,随波逐流,但只要他出现就可能会觉得安心。 池小雏脑子用力去想理由,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他若不是想和海兰歌拜把子,那就是和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好玄幻。”池小雏在床上翻了个身,被自己手腕上那个一直带着的手环膈到了,他摸了摸上面那个梵文字符,“还是先拜个把子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睡得开始扯呼。 …… 首都,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内。 海兰歌独自坐在书房里,盯着桌子上的两样东西沉思。 那里,一样是一个铜镯子,上面用梵文写着“因”,另外一样是一个破了的小熊,棉花都开了,里面还有碎玻璃渣和血迹。 海兰歌拿起那个破了棉花的小熊,这已经是他家第二次多出东西来了,并且很确保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这个熊身上的破口很大也很整齐,很像是被某种砍刀或者斧头劈开的。 他家安保设施很不错,不会有外人进出。海兰歌沉思,假设这个熊是自己拿来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 他把熊放在桌子上,将袖口挽了起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在手腕上划一道痕迹,不深,但是足够醒目。可是前段时间他从昏迷中苏醒以后,手上那些划痕全都奇迹般消失了,连疤都没留下一个。 海兰歌想了一下,把铜镯带在手腕上,小熊也让保姆拿过去缝好,出于直觉叮嘱她们切忌不要洗掉上面的血渍。 被缝好的熊用一个黑布袋子拉紧封口装好,海兰歌把它随意放在床头,倒了杯红酒站在房间外的玻璃露台上心事重重。 这时候他家里的座机来了个电话。 海兰歌不喜欢用手机,他的耳朵从小过于灵敏,不太喜欢贴近耳朵的电流音。 按下免提以后电话里传来了他经纪人满口京腔的声音:“爷,您下周去南安的机票已经定好了,行程我通过邮箱发儿您,您记得打开电脑查收。” 海兰歌嗯了一声,刚想挂掉,经纪人就接着说:“不过我有时候真是不懂您呐,我的爷,之前推掉了所有外地和国外的活儿宅在首都不出来,像是在等啥人,现在又说要去南安开演出。说得不对您包涵,我瞅儿您别不是有内情吧。” 海兰歌一听就黑了脸,跟着也换了京腔:“甭废话。” 经纪人:“哟,瞧您这着急上火的模样,有谁敢在这首都城惹爷您不开心了,也忒胆大了点儿吧,我让人去收拾了他?” “醒醒吧,封建主义早亡了,现在是21世纪。”海兰歌拿着红酒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周末的时候池小雏快快乐乐地翻了自己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出来穿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揣上手机和门票就出学校去了。 他打了个车去了南安市音乐大厅,到了的时候发现门口居然很是冷清,几乎没有几个人经过。他愣了一下,觉得这个画面和预想的不同,他心想:那个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明明都可以靠脸吃饭了,居然还是个这么没人气的音乐家么……好可怜哦…… 他不由得对海兰歌心生了一些怜悯,心想自己到时候一定要认真听,做他最好的观众。 音乐厅门口门可罗雀,进去以后里面也冷冷清清。池小雏推开演奏厅厚重的门,愣了一下走下去,他看着那一排排空空如也的沙发座位以及只放着一台钢琴的舞台,自言自语道:“咦,不是说开音乐会么,这里怎么没人呢?” “因为音乐会是明天。”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由于音乐厅环形的结构让那低沉的声音如涟漪一般回荡。 池小雏回过头,看到人的一瞬间眼睛一弯:“海兰歌哥哥,你怎么在这!” “海兰咯咯咯”走了下去,目含不快之色:“彩排刚结束。你连日期都能记错?” 池小雏:“今天不是27号么?” 海兰歌宛若在看一个智障:“今天26号。” 池小雏拿出手机来看,发现果然是这样,他却没有多沮丧:“这样啊,那是我记错了。” 海兰歌:“你那么开心干什么?” “因为我是记错了,但是我没来错啊。”池小雏仰着头笑道,“我这不是单独见到你了么?” 第83页 海兰歌闻言看向他,目光微停滞随即眉头轻轻皱起。 池小雏双手在背后握住:“你下午彩排得如何?” 海兰歌:“过了下流程。” “只有流程啊。”池小雏仰着头眼睛发亮,“那么我可以做你第一个听众吗?” 池小雏望着海兰歌的样子就像是个望着玻璃橱窗内玩具眼巴巴的孩子。 海兰歌觉得他很狗,只不过是那种刚足月尾巴晃起来都只有一揪揪的奶狗。他眯了下眼睛:“我很贵的。” 池小雏从兜里拿出门票,用两个手指捻着甩了甩:“我有买票。” 海兰歌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把那张门票给撕下了票根:“入场吧。” 池小雏对他一笑,立即往前跑。现场那么多排座位他一个都没挑,居然直接跑上了台,在钢琴凳上坐下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海兰歌缓缓地走下去:“你坐这儿?” “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位置。”池小雏手摸着钢琴琴盖,“在这里听最清楚了。” “你倒是懂享受。” 海兰歌走上台,挨着他在琴凳上坐下。他把琴盖打开,接着拿出一条丝绸方巾擦了一下每一个雪白修长的指节。 他抬手,扫过黑白琴键落下一片音阶,就像是一片星星叮当坠落在了玻璃上。 池小雏:“哇哦。” 海兰歌平静垂眸问:“试试么?” 池小雏:“可以吗?” 海兰歌:“随便按。” 池小雏伸出手指,试探着在键盘上敲了大概四五个音。 海兰歌沉吟几秒,接着伸出双手在琴键上弹奏,竟是以他弹下的音符现场谱了一段悠扬动听的乐曲。 池小雏:“好厉害!” “可以一起。”海兰歌垂着眼睛说。 池小雏多了些玩心,伸出手在键盘上按,无论他按的是什么海兰歌都会给他弹出一段和弦。他对音符的掌控力和创造力极强,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最后竟然成了四手联弹。 像是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坠落,掉在了钢琴里,又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只有两人的演奏厅。又像是孩童手里七彩的水果硬糖,滚落在午后阳光透亮的玻璃上。 一曲罢辽,池小雏把手收回,只觉得奇妙:“真好玩。” 海兰歌不说话,嘴角不知何时也有了一厘米的上扬,神情有了一些放松之色。 池小雏叹息感慨:“虽然我和你到现在只见了两次,可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已经认识很久了。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 海兰歌沉吟片刻:“如果这是真的呢。假如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只是现在彼此都不记得了,你会怎么样?” 池小雏歪过头:“感觉开心啊,不然还能怎么样?” 海兰歌偏过头看他。 池小雏坐在琴凳上,没有攻击性的柔和五官上被自上而下打下的光照得像是流金岁月里的剪影:“你是很好的人。如果能早些认识你,多和你说话,多和你有机会相处,当然会很开心。” 第36章 温泉旅馆 海兰歌把原本要告诉池小雏的话都停在了嘴里。 他本来想告诉他很多事情的,想说他们可能被某种未知的存在联系在一起过。海兰歌想起自己愈合上的的伤疤,那只带血破碎的小熊玩具,他逐渐受损的大脑颞叶…… 可池小雏现在把一切说得那么美好,竟令他不想告诉他。 海兰歌心里微微沉下来,他把钢琴合上:“你吃过晚饭了么?” 池小雏:“怕来不及,在宿舍啃了半个柚子算么?”差点没酸死他。 海兰歌不语,提起自己一个随身的男士手提包起身离开了舞台之上,池小雏眨了眨眼睛立刻会意跟上。 海兰歌把池小雏带去了南安市一家很有名的饭店,这家生意十分不错,海兰歌没来过但听经纪人提过几次,就提前订了个最好的包厢。 都晚上这个点了,这店外还有许多不少排队的人在等叫号,海兰歌把车停下,直接带着人进去了。他又叫了一桌菜,菜上得很快,而且每一道都是南安的特色,色香味俱全。 菜虽然是海兰歌叫的,但他自己却没吃几口。他像是很了解池小雏的口味,光是螃蟹就叫了俩个菜,一道清蒸的,一道黑胡椒避风塘炒。还让上了一条清蒸鳜鱼和香酥大明虾。 池小雏:“太多了吧?” 海兰歌淡淡地说:“有的吃就吃,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最后一顿。” “……”池小雏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心里有些触动。他小心地问:“哥哥,一会儿吃完了饭,你想要去我学校里转转么?” 海兰歌对大学生活并不感兴趣,但是他想看看这家伙平时生活的地方。 海兰歌开车把池小雏送回了学校,已是晚上,南安地质大学内光线并不明亮,路灯把道路一段段地照亮,宛若黑色海洋里的一个个小岛。海兰歌与池小雏并肩而行,明明没认识多久,这样一起走路却好像是刻入了骨髓里的习惯。 他们偶尔说起一两句话,谈起各个教学楼之间的用处。 池小雏:“对了,你大学是哪个学校的?” 海兰歌:“斯坦福。” “……”池小雏点点头,“哦。” 池小雏走着走着,觉得周围好像越来越黑:“最近是要下雨了么?我怎么感觉有些闷。” 第84页 海兰歌来之前有查过一周的天气,自然知道不可能下雨。他很警觉,有了种不祥的预感,隐约感觉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别走了,我送你回去。” “我宿舍就在前面。”池小雏指了一下方向,“不远,几步就到了。” 海兰歌皱眉:“那快点吧。”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朝着宿舍方向走过去,只是不知道以往半分钟就可以走完五十米的路为什么这么长,足足走了一分钟都没到。海兰歌心下一沉,拉起池小雏就要往回走,可是当他们回过头就愣住了,因为背后已经没有路了,只剩下一片幽暗无光的漆黑。 那种压抑的熟悉感觉又上来了,仿佛他俩对此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池小雏:“……还往前走么?” 海兰歌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觉得命定于此,似乎有些事情无法改变。他说:“只能这样,没路了。” 两个人沉默一秒,重新向着前方走过去。道路越走越黑,漆黑如同油漆一样压在了身上。最后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出现了亮光。漆黑道路的尽头,浓浓的白雾将他们两个笼罩在了一起。 终于,此刻缺失的记忆重联,他们两个又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记起来了。 池小雏大脑疼痛嗡鸣之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3/3,无通关底线人数】 【请您加油】 池小雏愣了半天,接上记忆立刻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海海海!海兰歌!” 海兰歌就在他身边,半个身子掩匿在逐渐散去的黑雾中,面色是说不出的表情复杂:“在,别喊魂。” 池小雏与他大眼瞪小眼,许久,他从海兰歌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微妙的尴尬。 “诶嘿!”池小雏蹦过去就差贴着人家了,“你居然跑南安来开演唱会!你是不是为了我?” 海兰歌:“……” 池小雏笑得嘴角咧到耳根下:“你还教我弹琴,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学生!哦不,你好像还教过孤儿院的那群鬼。” “……”海兰歌冷冷嘲讽,“你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池小雏笑了:“我不管,你心里有我!你都不记得我了还跑南安来,你心里有我!” 海兰歌沉默一秒,突然伸出手猛地掐住池小雏下巴把他整个脸篡手里,声音危险说:“我记得,某人曾说过他要来首都找我的,你人呢?” 池小雏下巴都快被捏碎了,痛得龇牙咧嘴:“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忘记了,可我不是故意的啊,哥哥饶命!” 海兰歌把他恹恹地推开,满脸写满了嫌弃。 池小雏揉揉下巴,嘶了一下:“说起来,这关怎么只有三个人,而且还没有通关底线?是不是降低了难度啊,怎么听上去好像简单了很多。” 这时候,他们所处的白雾里见鬼似得出现了第三个声音,两个人立刻警觉看了过去。 “学长,这里……是哪?”许唯老大一个男的,站在白雾里,一张英俊的脸上脸色很难看。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池小雏在看到许唯出现的一瞬间,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了起来。 许唯一起进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他之前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回去路上就看见池小雏和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走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个外校人员。 他身边的男人个子高挑,身材好到挑不出一丝错的地方,举手投足都贵气十足颇有些气度不凡的样子。而池小雏跟着他表情轻快,神情放松,似乎对这个漂亮的男人很是憧憬喜欢。 出于池小雏之前的表现,许唯默不作声地隔了断距离,想看看那个年轻男子长什么样。这么一跟,他就渐渐跟进了黑暗里,与池小雏他们一起被卷入了这片空间之中。 海兰歌看了一眼他,冷漠道:“你认识?” 池小雏:“这是我学弟啊!” 海兰歌平静道:“那这关这么简单有解释了。是他跟着进来拉低了难度,我俩在带他过新手淘汰关。我们的新手关,也很容易,通关条件很单一。” 池小雏伸手用力拉扯面部肌肉做名画呐喊状:“哪里容易了,我觉得一直都很难啊。这可怎么办,是我们连累他了。” 许唯一脸苍白:“小雏。” 池小雏立即过去:“我来给你解释说明一下,你先别怕,冷静下来听我讲……” 海兰歌立刻转头:“你叫他什么?” 许唯看了一眼海兰歌,别过脸只看池小雏:“好,我听你的。” 海兰歌面无表情,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池小雏快速把无尽空间的事情,许唯一开始脸上还全是震惊,到后面越听表情就变成了空白。 池小雏:“虽然这一切的确是很难理解,但是……但是……你要挺住啊!” 许唯看着他,忽然说:“你说的无尽空间,通关了会有奖励么?” 池小雏:“啊?什么奖励。” 许唯执着极了,罕见地说了很长一段话:“你的眼睛、你的枪法、你的镇静,和这个无尽空间有关么?” 池小雏实话实说:“哦,那倒没有,我是天生的啊。” 许唯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有点失落。但随即又想到如果那些东西都是通过外力可以获取得来的,那他对那场比赛结果的执着也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第85页 许唯的表情恢复原状,看着池小雏:“嗯。” 海兰歌看着他们,转过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池小雏:“?” 他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海兰歌步伐不分快慢,不在意他跟不跟着自己,高傲到完全看不见身边有没有人。 他天生生得高冷且美丽,当目中无人的时候就像是多冰霜凝成的玫瑰被关在了无空气的玻璃罩子里。别人只能垂涎在外面空看着,它独自美丽别人碰都碰不到。 这样的他池小雏还是有点怕的。但怕也要跟着,要不跟着或许就真的没了。 渐渐地白雾消散,前方出现了场景。 前方的是一个日式的古老和风建筑,房子低矮又平实,并不是那种高门大院,反倒是看上去像个普通的小民居。从围墙里还有一些带着硫磺气息的水雾飘出来,看起来院子里面好像是有温泉。 池小雏三人来到门口,发现居然有块木头招牌。上面写着一行字:“纯子温泉民宿”。 池小雏:“哇哦。” 这场景看上去好温馨啊。 池小雏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能进去的地方就这间带院子的民宿。 门口铃铛叮铃一响,出来了一位穿着和服的妇人。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苍白得像是涂了白粉,眼眶下有很黑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地就像是画里的纸片。 她看了一眼三人,声音凄清地拉长:”你们是来住店的么……” 海兰歌:“是。” 那个妇人看了一眼海兰歌:“我们店很小,只有一间单人客房,和一间双人大床房。你们三个想怎么住?” 海兰歌:“我独自……” 许唯:“我和小雏住。” 海兰歌轻轻撇了一眼,眼神变得寒冷且危险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喊卡,中场休息,晚上再拍。 许唯:小池老师辛苦了 许唯:小池老师用毛巾 许唯:小池老师喝水 许唯:我只会心疼小池老师。 池小雏喝着水:这后辈针不戳。 海兰歌:你的水喝着没味么? 池小雏:白开水能有什么味? 海兰歌:绿茶味。 第37章 温泉惊魂 老板娘扫了他们一眼,脸上除了悲恸以外没有更多的表情:“你们跟我进来吧。” 进去以后三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这个温泉旅馆从外面看不知道,一进来以后里面居然到处挂满了黑白的挽联与殡葬布条,像是刚死了什么人。 “请别见怪。是我的女儿,纯子。”老板娘以手捂面,“这处民宿其实也是我们的家。她前几天刚故去,尸体火化以后家里还没有收拾好。” 池小雏问:“很抱歉。请问她是怎么死的?” 老板娘精神看上去很憔悴:“她死在了家里的壁橱里,死因是自己掐断了自己的脖子,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海兰歌眼睛动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当人掐自己的力量到一定程度自身就会晕过去,这世上不存在自己掐死自己的举动。 民宿旅店的房间是推拉门式的纸门,并不存在门锁。两个房间都是榻榻米,一个大一个小。大房间内有一张双人床、两个衣柜和两张一样的桌子,小房间内就只有一套放在榻榻米上的单人厚床褥。 许唯看了一眼:“小雏,要一起住么。” “……”池小雏优先去看海兰歌,“你怎么说?” 海兰歌一句话都没说,独自走进了那个单人小房间里,紧接着咵啦一下用力把推拉门关上了。 在池小雏愣神期间,许唯已经先进房间了。他初来乍到这地方接受能力还挺快,他打开衣柜看了一下,里面有几套浴袍和服,应该是去院子里泡温泉时候穿的。 池小雏闷闷不乐地走进去,一下子躺在那张双人床上,仰面看顶上的吊灯不说话。海兰歌一言不发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样子,令他心里怪不好受的。 许唯将一双拖鞋放在池小雏脚边,低头间问:“学长,他是你说的那个人?” “海兰歌么?”池小雏这才记起来之前在现实世界和他提过,“嗯,是他。虽然他不承认,但应该就是因为我来南安开音乐会的。” 许唯坐在床边:“你说过,他只是为你解过一次围。” “不,许唯。”池小雏轻轻地说,“或许你不信,但我们其实已经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了。一起去过很安静的一条走廊,总是下雨的寺庙,逛过电梯坏掉不能坐的商场,还一起在修道院里当过神职人员。说不定未来我们还要去更多的地方,我真心的希望我们能总是在一起,谁也别掉队。” 许唯沉默好几秒,低着声音问:“那……现在离喜欢还早么?” 池小雏怔了许久,转过头对着他笑了起来:“嗯,应该不早了,一点也不早。” 他的笑容一直很好看,给人有一种阳光舒服的感觉,看到的人会像是被雏鸟的绒毛划过心尖。许唯看着他,轻微地垂下了一些眼睛:“嗯。” 池小雏坐了起来:“这些事还有我说过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许唯点了点头:“不会。” 池小雏笑道:“谢谢你。” 第86页 “没关系。”许唯说,“不用谢,学长。” 由于今天已经很晚了,池小雏打了个哈欠直接掀起被子的一角入睡。许唯与他隔了一大段距离,两个人床中间至少还能睡下一个人,就这么缓缓开始入眠。 半夜的时候,或许是出于习惯,池小雏又醒了。 他迷糊之中目光一凝,看到一个非常高的影子正站在他床尾,像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池小雏:“……” 心脏骤停。 他习惯性保持了寂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在一片漆黑之中,那个影子却很久时间都没动。池小雏胆战心惊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察出有些不对,视力很好地看出这身影的形状好像很熟悉。他缓缓坐起来爬过去靠近些看,发现那竟然是梦游中的许唯。 许唯梦游期间走了到床尾处,他闭着眼睛低着头,呼吸平稳犹在睡梦之中。他站在床尾面朝床头,似乎是还想往前走却被阻拦了道路。池小雏记得梦游的人好像是不能吵醒的,否则会对大脑有损伤。 他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十几分钟,决定不去叫醒他,缓缓地爬到了床靠门的那一边,脚尖着地没穿鞋子下了床,走路像一只无声的猫。 池小雏来到了隔壁房间,悄悄拉开了推拉纸门,无声地藏了进去。 海兰歌在黑暗中冷冷开口:“滚出去。” 见他还没睡,池小雏哑着嗓子说:“许唯他梦游了。” 海兰歌:“梦游就梦游,接着睡你的就是了。” “不,海兰歌。”池小雏背上的冷汗在黑暗中凉的刺骨,“他是点着脚尖梦游的。他站在我的床边,足尖顶地站了二十分钟没停,整个人已经有两米高了!” 海兰歌沉默两秒,中肯地评价了一下:“梦游还踮脚尖,运动神经不错。” 池小雏差点崩掉:“我们是射击运动员,又不是艺术体操!” 这句话说完,池小雏就爬了过去,钻进了海兰歌的单人床铺里。那本来就是个一米二的单人席,两个男的挤一起立刻就有些睡不下,池小雏半边身子都在床垫外面,贴着榻榻米露在外面。 海兰歌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汗,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后退了些让出了点位置。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侧睡着挤在了一床床褥内,池小雏轻轻吸了口气,发现海兰歌身上有淡淡的白檀香味。他闻着感觉到了安定,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海兰歌:“我这个房间,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他这房间很小,还有个过大的推拉门壁橱。他检查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觉得可疑,令人怀疑这么大的空间里面是不是装过什么东西。 池小雏:“不安全就不安全,我死也要和你死一起。” 海兰歌:“哼。” 池小雏:“对了,你怎么还没睡?” 海兰歌声音从他顶上传来:“我睡得浅。” 其实他撒谎了,虽然当时分房间的时候海兰歌进门进得果断,但只要想着一墙之隔那个傻子和别人睡在一起,他就有种辗转反侧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令他心里有种被烧着似的灼痛感。 明明刚才还慌到爬床,结果钻被窝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某人的神经和抗压能力是真的强大。海兰歌感受着池小雏在怀中身侧沉稳的睡意,他今天晚上本来想十二点过后出去到处翻一翻的,但现在好像没法脱身了。 他伸出手,用指节摸了一下池小雏的脸侧,描摹了一下他还有稚气的轮廓。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以后皱了下眉,懊恼地收回了手跟着进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池小雏醒的时候房间了没人,他没有慌乱之中到处找,拉开推门以后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天然温泉此时正冒着带硫磺气息的雾气,有个人正坐在里面泡着。池小雏走了过去,发现正是海兰歌。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泡在里面,此时浴袍都湿透了成半透明的样子,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身材实在是好极了,劲瘦又匀称的每一块肌肉都分明,从胸肌到腹肌都是明显凹凸一块块的。听见脚步声,海兰歌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池小雏抓了抓头,转身去房间里也换上了可以泡温泉的浴衣,踩着拖鞋过来在他对面泡下了。 只是进去以后才知道,这温泉小的很,两个男的进去以后难免要有地方贴着。海兰歌被打搅了,眉间轻轻蹙起。 见他面色不好看,池小雏把腿缩起来,不让再自己的脚丫子碰到他大腿了。 这池子虽然小,但是深度还算够,坐在池底下的时候温泉水可以没过胸前。池小雏舀了一把水洗了洗脸,轻轻舒了一口气:“好舒服。” 他只觉得虽然这关闹鬼,可是环境实在是安逸舒服。如果去除那些灵异因素,这一关都可以说得上来度假了。 他问海兰歌:“需要按摩么?” 海兰歌:“不需要。” 池小雏:“那需要来杯清酒么?” 海兰歌:“我需要你安静。” 池小雏吐了一下舌头缩起肩膀,听从他的话把自己整个泡在水里闭上眼睛憋气。 海兰歌看他潜了下去,心想这孩子大概是想憋死自己,真是傻得冒泡,干脆沉默着看他能憋多久。 一分钟过后,海兰歌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又过了十几秒他直接起身过去捞人:“池小雏!” 第87页 池小雏猛地在水下张开眼,水下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正和他面对面,整张脸被泡到苍白,头发在水底下飘扬如一团腐烂的海草。 池小雏:“!”他吐出一口空气,那些起泡在水里浮动,紧接着就感觉喝进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海兰歌把池小雏抓着胳膊一把从水里扯了出来:“你在干什么?” 池小雏呛到了,撕心裂肺地趴在岸边干呕,居然吐出来了一把长头发。 海兰歌目光微凝,松开他在水底下到处捞了几把,最后在温泉池底的一块石头下捞出了更多的头发。 池小雏剧烈咳嗽,感觉有些头发被呛进肺里了:“我在水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是那个死去的纯子?” “目前信息里只有她一个死人。”海兰歌把手里的长头发甩在岸上,想了想,“如果纯子真是自杀的,她为什么阴魂不散?” 池小雏掐着脖子喘气:“她的母亲对于她的死看起来很悲痛,说明并不是不爱她。那她到底为什么要死?” 海兰歌:“两个可能。一是纯子的母亲杀了女儿,又特地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第二,这房子里有鬼,她是被鬼杀的。” 池小雏:“……” 海兰歌淡淡地看他:“你倾向于哪一个?” 池小雏缓缓道:“宁可是第二个吧。” 许唯醒来以后有很重的黑眼圈,他昨晚梦游,今天白天精神不是很好。 老板娘为三位客人准备了一些食物,很朴素的一点餐食,只有白水和几粒可见米的清粥,连小菜都没有一叠。那妇人看见三个男人们吃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垂下了眼睛道了声歉:“对不起,客人。我一会儿出门去买一些食材,晚饭尽可能会丰盛一些。” 池小雏刚想说不用麻烦,但看着海兰歌低头喝水没阻止的样子,突然心领神会:“好的。” 老板娘:“你们爱吃什么?” 池小雏从善如流:“山珍海味河鲜飞禽,总之样样不能少吧。” “……”老板娘把他们吃过的碗收了,“我尽量吧。” 老板娘挎着篮子离开了以后,池小雏立刻就和海兰歌行动了起来。许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被池小雏推了一下说:“快去找找有用的线索,趁人不在,抓紧时间。” 许唯愣了一下,说:“好的……” 池小雏:“加油,我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 许唯还以为他说的是另一件事:“放心吧,学长,我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去的。” 池小雏手忙脚乱比了个嘘,然后看了一眼海兰歌。 海兰歌皱眉:“你们什么事瞒着我?” 池小雏:“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海兰歌将他俩的对话尽收眼底,听见他糊弄自己后眼神越发冰冷。等了一会儿见他依旧什么都不愿意说,一身冰寒地扭头走了。 池小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温泉,几台摄像机对着拍摄 池小雏扑进海兰歌怀里搂住脖子:啊,有鬼~我怕! 海兰歌把人接住:? 导演:卡,鬼还没出来,早了啊。 海兰歌:他带入不了,直接上道具吧。 池小雏叼着一把细细的海苔丝:真的要这么做么? 海兰歌一把把他头按到了水底下。 第38章 双生 见海兰歌丢下自己跑了,池小雏连忙追了上去,发现海兰歌去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昨天晚上他和许唯住的双人大床房。 房间里还维持着原来的摆设,两张桌子,两个衣柜,一张可以睡下两个人都有多的床。两个床头柜上各摆放了一些一模一样的摆设,诸如花瓶和一个木制的雕刻娃娃一类的精致小玩意儿东西。 海兰歌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冷峻着张脸盯着里面看。 池小雏见他拦在门口不让自己进去,感受了一下情绪以后斗胆问:“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本以为海兰歌会接着不理他,但他居然开口说:“这一关只有三个人。” 池小雏:“啊?” “我以为走到这里,某个人至少会明白他的整条命包括项上人头都是属于我的。”海兰歌眼里有着冰冷的怒火,“但是这个人,却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有了秘密。在只有三个人的险境里,他不止一次地偏向自己的学弟,现在又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别人,和别的男人一起有事情瞒着我。你现在还敢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池小雏愣了半晌,情商极高地问:“你是吃醋了么?” 海兰歌立刻一怔,紧接着脸更黑了,想甩开他往房间里走并用力关上门。 池小雏一下子拉住他:“你真的误会了。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之前在现实世界里我得了你的一张音乐会门票,高兴得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许唯那小子见了就问我为什么那么开心,是不是喜欢你。” 海兰歌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他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俩才见了一次面,能有多喜欢。”池小雏笑了,“可现在我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和你认识了多么久,你对我多么重要。所以我改变了主意,还告诉他千万别把我做的决定说给你听。你现在要去逼问他我究竟改变了什么注意么?” ……他实在太会撩了。 第88页 海兰歌不动声色地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向高贵的性格令他放不下那个身段去追问。 池小雏却不着急,伸出手指了指屋子里面:“请问我能和你一起进去找线索了么?” 海兰歌面色渐渐从怒意中恢复平静,他冷冷地让开,自己往双人房间里面先走了进去,池小雏这才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应该过关了。这大美人,真的好难哄。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喜欢上了。 双人房间里的陈设都是对半开的,海兰歌站在床头前看了一会儿。他走去了房内的两张桌子边上,一个抽屉拉不开,像是被锁死了。另外一个抽屉拉开以后,是一些摆设玩具,还有日用品一次性毛巾牙刷之类的东西。 海兰歌沉思了片刻,说:“这个房间原本是住人的,住的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纯子。” 池小雏心想,这里本来也是别人家里改成的民宿,有个别房间是家主人自己的也很正常:“你怎么知道的?” “摆设之间个人风格太重了。”海兰歌走过去拿起床头那个和风木头娃娃,“酒店陈设应该是以干净简约为主,而且一定会尽可能减少便于旅客可以拿走的小物件。这里玩具太多了,而且价值不菲,一旦遗失了或者被旅客带走了店老板的损失会很大。” 池小雏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海兰歌想了想:“还有这个房间有一个问题。太对称了。” 池小雏:“嗯?” “如果是一起入住双人套房的旅客,为什么会需要两个衣柜和两张桌子。”海兰歌走过去,“就好像是刻意区分两个人,让彼此有自己的空间且各不相干一样。” 池小雏抬头明白过来:“这个房间原本住的就是两个人,老板娘不止纯子一个女儿?” 海兰歌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说这个死去的纯子还有一个姐姐,那故事就扑朔迷离起来了。那个姐姐现在也不知所踪,如果往坏里猜测,纯子的姐姐也一起死了的话,那现在这个小小的温泉旅馆里说不定有两个鬼正在游荡。 他伸出手摸向桌子,说:“我有点想打开这里这个抽屉。” 那个抽屉是被锁死的,任他俩用多大力气拖拉都扯不开。 “绝对不能破坏桌子,也不可以破坏这房间里的对称关系。”海兰歌思考两秒,有了个想法,他打开另一个抽屉把里面的玩具和日用品全部拿了出来。 池小雏心领神会,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分了一半出来,两个人分别在两张桌子上摆好,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最后两张桌子上一共出现了两个木头娃娃,两把牙刷,两个杯子,两条毛巾和两把梳子。位置摆放对称相同,没有一丝分别。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池小雏又到处找了一圈,连房间里的垃圾桶都摆对称了。可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海兰歌笃定:“我们漏掉了线索。” 池小雏皱眉沉默两秒,试图从所有诡异的事情里找出苗头:“昨天晚上,我和许唯住在这里,他站在我床头站了好久……他是一直踮起脚尖站的。” 池小雏瞬间抬头立刻跑出门,跑去鞋架子上翻找,然而找了半天都没找出他们要找的东西。正打算去别的地方的时候,许唯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双被烧焦的芭蕾舞鞋说:“我在厨房的柴火灶台底下找到了这个,算线索么?” 池小雏:“太算了!” 他把那双烧得发黑的芭蕾舞鞋接过,重新跑回双人房间里,接着在两张桌子底下一边各放了一只。 卡啦一声,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之前死活都打不开的抽屉就这么弹出来了。这个抽屉根本就是个木质的普通抽屉,连个锁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就是打不开。 池小雏见到这一幕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他看着海兰歌一脸淡定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日记本,封面上用彩色的马克笔正写着“纯子”两个字。 三个男的一起聚上去围观美少女纯子的日记本内容。 这日记是纯子生前写的,用少女纤细干净的笔在打头第一行就写了一句话:“我有一个姐姐。我很爱她,可是她却很恨我。” 纯子的姐姐名叫理子,大她两岁,是个性格非常内向阴郁的姑娘。 理子一出生就面目丑恶身带残疾,她的左脚天生比右脚要短,不但跛足还年纪轻轻地就得了抑郁症。她的父母对于这个其貌不扬又性格偏执的女儿很是厌恶,动辄打骂经常赶出家门,甚至在别人面前都从来不会提起这个姐姐,似乎对拥有这样一个女儿感觉到了丢人。 纯子出生以后,父母把全部的爱都放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让她学跳芭蕾舞,留长头发,还让她到了年纪就去上学。逐渐的,理子越来越嫉恨自己的这个妹妹,还经常趁父母不在的时候虐待殴打她。 随着年纪的长大,妹妹对姐姐的恐惧越来越深。 理子姐姐多次说要杀了纯子妹妹,她嫉妒仇恨妹妹的一切,先是烧了妹妹最喜欢的舞鞋,又把妹妹从小留到大的长发给一把全剪了丢在了院子里。 纯子经年以来不断地被理子折磨得遍体鳞伤,她对姐姐感觉到无比恐惧。每次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她就躲进家里的壁橱柜子里缩成一团,捂住耳朵掩盖住自己的声音,希望姐姐千万别找到她。 日记的最后,应该是纯子躲在黑暗的壁橱中写的,不但歪七扭八错了行,字迹也和前面娟秀的模样大相庭径。 第89页 那上面触目惊心地写着:“姐姐她要杀了我!她知道我躲在壁橱里了,她说她一定要亲手掐死我,这样她就可以顶替我在父亲母亲心中的地位了!救救我,我好害怕!我听见脚步声了、她来了!谁能救救我!!” “理子——!” 光是看着日记,三个男人都能感受到纯子在黑暗的壁橱里绝望窒息的感觉。 许唯轻轻吸了口气,背上发凉,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灵异事件与证物,看着其他两个前辈问:“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池小雏沉思一会儿:“现在看来应该是姐姐理子杀了妹妹纯子。如果我们要通关的话,应该要找到她的姐姐。” 海兰歌听到这里,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无比嘲讽。他只说了一句话:“日记本只有一本,纯子有,那理子的呢?” 池小雏看向他:“日记本里说理子从没上过学,也许她不识字?” “就算是这样,凡事也不能听从一面之词,鬼说得也一样。”海兰歌把那本日记本收了起来,“这东西我先保管,这房间里最好别出现不对称的东西,否则就会闹鬼出事。” 晚上老板娘买菜回来,尽可能地打起精神做了一桌好菜。晚餐很可口,有海鲜刺身有油炸蔬菜,还有一些烧烤,池小雏叼了个炸虾,心想这老板娘死了一位心爱的女儿看上去都这么难过了,还要开业赚钱服务客人,真是不容易啊。 看他吃炸虾吃得起劲,老板娘枯槁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我女儿纯子生前也爱吃这个。” 许唯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另一个女儿理子呢?” 池小雏阻拦不及,老板娘闻言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理子的?!” 见她这个反应,池小雏心知不好,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事儿没法解释啊。 许唯却铁憨憨般继续说:“我们看到了她生前的日记。” 老板娘愤怒地说:“理子怎么能算是我女儿,就是她的存在才害死了纯子,她根本就……” 海兰歌的目光一下子转过来,老板娘说到这里像是咬到了自己舌头,一下子闭嘴了。她鞠了一躬,眼里泛出泪花,拿着上菜的托盘跑了出去。 许唯:“学长,我说错话了么?” 池小雏见到老板娘的背影离开,也察觉出了隐情。他皱了一下眉:“没有,没事,你别在意。” 第39章 人格分裂 晚上的时候是三个人一起挤在单人间里睡的。池小雏又不和许唯长得对称,为了避免危险自然是要离开那个双人间的。许唯也没和他们抢,自己坐在角落里盘起脚靠着墙睡了。 海兰歌似乎是嫌挤,站在门口一时间没进来。他沉默着盯着那扇推拉木门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摸到了木门顶上的一个痕迹,像是被粗糙的物体拉拽摩擦出的。他若有所思,心里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推测。 三个人缩在一个小单间里睡觉,海兰歌睡床铺,池小雏睡地板,许唯睡角落。 睡到半夜,池小雏下意识迷迷糊糊醒过来,在闹鬼的地方不能睡得太死,这已经成了他一个潜意识的行为。他翻身本想继续睡,突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抬起呆毛乱翘的头:“许唯人呢?” 海兰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出去上厕所了。” 池小雏连忙坐起来:“你让他一个人出去了?” 海兰歌冷冷反问:“不然尿房间里么。” 池小雏心里有点担忧,皱眉小声道:“在闹鬼的屋子里半夜出门上厕所,他不会出事吧?” 海兰歌的眼神在他脸上扫了几眼,直接冷冷地转过身趴在被褥上背对着他:“关我什么事,你担心他你自己去找。” 池小雏:“……” 他还真的想去找,不过回过头来一想,海兰歌也不是那种彻底见死不救的恶人,要不然自己这条命都被刀掉好几回了。既然他都放许唯一个人出去了,说不定是提醒过也有相对提防的办法。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见海兰歌趴在那里,忽然手痒上手开始给他按背。 海兰歌张开一只眼睛:“干嘛。” 池小雏动手动脚:“我们队的队医就这么给我放松肌肉的,试试呗大爷。” 反正都是男的,试试就试试。 海兰歌闭上眼,就这么任个男人在闹鬼的屋子里给他按摩马杀鸡。 这一幕诡异至极,加上温泉度假民宿的背景,他们这一趟进来好像不是来渡劫的,而是来度假的。吃得好喝得好,还有温泉泡,要是不闹鬼简直就是五星好评。 忽然,小房间推拉门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交谈声。池小雏停下手上给大佬按摩的动作,和海兰歌一起竖起静静听起来。池小雏眼睛比海兰歌好,海兰歌的耳朵却比池小雏灵敏,外加此时是趴在地上的,清晰完整听到了争吵的全部内容。 那是两个女孩子在半夜里吵架,声音一个尖锐一个凄怨。 “……姐姐……姐姐……” “呜……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好害怕呜呜……你放了我吧……呜呜……” 另外一个粗一点的女声打断她,声音尖锐沙哑地像是吞了硫酸一样难听:“你闭嘴!你就知道装可怜装无辜,是你的出现夺走了我的一切!爸爸妈妈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个家也是以你命名的!那我呢!!我才是姐姐,我才是先出生的,凭什么你一切都比好!” 第90页 可怜至极的少女胆怯懦弱地跟着求饶:“姐姐……不……不是这样的呜呜……” “我要杀了你!” “啊!姐姐!!” 一切消失于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 池小雏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海兰歌也安静趴在褥子上,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有东西朝着他们的房间走来了。 “咚。” “咚咚……” 池小雏一颤,他们房间的木质推拉门前有一个人在外面扣门。只不过那声响过于大,不像是拿手敲得,倒像是在用头敲使劲撞门。 一开始还只敲了一下,但外面的人没有停下,声音一下比一下重,似乎再这么下去不开门,外面的人就要头破血流撞死在这扇推拉门上。 池小雏正拿不定注意的时候,海兰歌率先被吵得不耐烦了,直接爬起身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踮起脚尖的许唯,他垂着头点着脚,整个人就像个被丝线吊在天花板上的木偶。由于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比海兰歌还要高几分。 海兰歌拉开门以后就说了一句话:“你别撞了,你姐姐就在我房里,你敢再撞我让她出来收拾你了。” 池小雏:“……” 没想到他这句话真的管用,许唯立刻不再踮脚尖失重朝门内倒下,海兰歌没接,侧身避过。他就嘭得一声倒在地上,头砸起了一个大包。 池小雏:“………………” 这个人绝对是在报复。 许唯一下子摔醒了:“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我刚才不是在上厕所么?” 池小雏看着他头上摔出的大包不知道该说什么,友善提醒了一下:“裤链拉了么?” 许唯连忙低头检查了一下,沉默一秒,滋啦一声拉上了。 许唯看向池小雏:“学长,我这是……” “我有了个猜测。”海兰歌直接打断他,冷冷瞥了一眼许唯,没绕什么关子说,“我觉得,这个纯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姐,一切都是她在自导自演,或者说……人格分裂。” 池小雏吃惊于他的看法,虽然惊讶但内心深处还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你是找到什么证据了么?” “证据没有,一切都是猜测。”海兰歌脸上出现淡淡的嘲讽,“刚才‘她们’在走廊外面吵架那段话我听得很清楚。虽然纯子伪装两个人装得很像,但她别想骗过一位音乐家的耳朵,那纯粹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罢了。”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地方直接露了马脚。 这有些太简单了,又合情合理。 海兰歌缓缓地说:“纯属猜测,我怀疑纯子理子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人。纯子她是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个姐姐,并从小到大都在虐待她。她逼迫父母无论什么都要买双份的,美其名曰地说是给姐姐一份,如果不给她就会被不存在的姐姐杀死。” “纯子的父母只好满足女儿的愿望,并任由她把自己的房间摆设成对称双份的样子。随着纯子长大,她的病越来越重,不但自己烧掉了自己的舞鞋,还剪掉了自己的头发。最后她躲在橱柜把自己杀了,还以为是姐姐掐死了她。” 池小雏疑惑地问:“可自己掐死自己是不可能的吧,我们队医和我说过,人在掐死自己之前就会因为氧气供应不足而昏过去。” “所以,掐死她的另有其人。”海兰歌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小房间的推拉门那里,让两个人视线望了过去。“我刚才检查过了,这个小房间的推拉门上有一道明显的摩擦刻痕,很像是被绳子拽的。” 池小雏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只是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到门上的这道痕迹。 海兰歌:“所以我猜测,纯子当时人格分裂成理子以后躲在了壁橱柜子里,并给自己脖子上套了条绳子。她把绳子拉紧绷直另一端挂在推拉门上,当母亲来找她的时候发现门打不开,便用力推了一下门,那条绳子立刻趁势收紧拉扯,把纯子给勒死了。” 池小雏:“是老板娘她间接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很有可能。”海兰歌点了点头,“所以她对这个事实无法接受,只好对外宣称女儿是自己掐死了自己。纯子死去以后依然觉得自己是被姐姐掐死的,怨恨凄惨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间屋子里,继续一个魂魄两个人格双重分裂着。” 虽然这些只是猜测,但细节都对的上。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房间里只有纯子的一本日记本,以及日记本里写的内容之一,为什么父母从来不对外提起“理子”这个女儿的存在,因为理子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自己勒死了自己,都变成鬼了还以为自己有个姐姐。 池小雏有点毛骨悚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毫无保留地完全相信了海兰歌说的猜测。他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破局?” “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解法。”海兰歌淡淡地说,“其一,让纯子相信理子是自己虚构的,让她们两姐妹合二为一,融合在一起,应该就可以过关了。其二……就比较暴力。” 让鬼大彻大悟,了却生前执念,死后回归平静,这是高僧才能做到事情。现场三个年轻男的头上头发一个比一个茂密,显然不是精通佛法四大皆空之人。 这鬼生前都被怨念执着得自杀了,那死后他们怎么努力都是空的。 第91页 于是池小雏问:“那第二个办法呢?” 海兰歌默默转头看向了许唯。 许唯:“?” 池小雏愣了一秒,会意了,也目带悲悯地看向了许唯。 许唯:“???” 午夜十二点,许唯一个人睡在了双人大床房的床上。他视线看着天花板,一阵虚无缭乱。 独自回到双人房的提议是他自己答应的。当时这提议一出来他下意识想拒绝,但海兰歌也没打算他会答应,他从来都不爱指望别人,看到他不乐意的神色随口淡淡地说了句“不敢就算了”,满脸都是他会想出其他办法的自信表情。 可是这句话却突然戳了许唯脊椎骨,这令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许唯出身东北雪林,十岁的时候第一次拿起□□,连怎么上膛开枪都不知道。当时外面大雪纷飞如鹅毛,外面是泛滥的狼群在呼啸。在群狼尖啸的大雪之中,许唯他爸抽着烟瞅了一眼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白的雾,也只说了一句“不敢就算了”。于是这句话激得许唯抱着□□雪夜奔行,并一枪杀了月光山岭之下的狼王。 事后他才知道他爸一直在他背后跟着,并且紧随其后用枪赶走了一只想黄雀在后叼走他做夜宵的秃鹰。 时过境迁,那句话由别人说出口,许唯也回答了当年一样的话:“我敢。” 此时他躺在大床上左右辗转反侧。他想到了池小雏,平时明明那么温软可爱的一个人,长得也像个少年,看上去连枪都不会用,但在青运会的赛场上却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压力,他的眼睛那样透彻又冰冷,令他想起那天晚上站于雪月之下的那只鹰。在那个夜晚里,年幼的他虽然杀死了狼,可是一抬头,他落在那双琥珀色的鹰眼之中是另一道美味。 池小雏的眼睛就带给了他当年的感觉,随后他稳定出手,在决赛场上一枪一杀终结了他长时间以来的努力。 许唯很不甘心的。输给池小雏,他一边觉得自己无能有缺,一边又觉得对手强大无敌。其实他真的很不甘心的。 羡慕、恐惧、嫉妒……焦虑、不甘、向往…… 他心里深处反复翻腾着各种情绪,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他逐渐睡得很深很沉,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睡梦中突然挺直坐了起来,身体像块棺材板一样硬,并在下床的一瞬间踮起了脚尖。 许唯垂着头开始梦游,飘飘荡荡,踮着脚尖在房间里没发出一点声音地逡巡,他嘴巴里也开始用女孩的声音含糊不亲开始地叫:“姐姐……姐姐……” “别杀我……呜……姐姐……” 第40章 超度 许唯垂着头,一米八八的个子在屋子里像是没有脚一样轻盈梦游。 他没能在房间里遇到自己的“姐姐”,加上双人客房的推拉门从一开始就没关上,于是他就这么顺势踮着脚尖如芭蕾舞者一般轻盈地飘了出去。 “姐姐……” “别杀我……姐姐……” 话语虽然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然而却是凄厉萧索的女声。 “姐姐……放过我吧……” 许唯在房子里飘飘荡荡,恍恍惚惚地用女声说着话。他似乎在逃跑,却根本跑不快,在木质长廊的尽头总算找到了一个开着的门,想也不想就晃晃悠悠地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他,或者是“她”,熟练地找到了小房间里的壁橱门,那壁橱门是打开着的,为了躲人他整个人都缩了进去,害怕胆小地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姐姐……” “哐——!” 海兰歌立刻从外面关上了壁橱的门,把许唯和“纯子”一下子关在了里面。顿时,壁橱里面立刻传来了强烈的碰撞声,似乎那东西正在激烈挣扎,自己与自己搏斗想要掐死自己。 “姐姐!!!” “姐姐啊啊啊啊啊啊——!!!” 海兰歌让池小雏替他接手紧紧按住橱门,自己拿出一个男士提包。这是他进来时手上就提着的,入住以后就放在了房间里。池小雏用力抵着门头上冒汗:“海兰歌你快点!” 海兰歌充耳不闻,从提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被缝合好,还带着血渍的小熊。 池小雏看到那个小熊以后当即瞳孔收缩:“这东西你哪来的?!” 海兰歌快速回答:“圣玛丽珍孤儿院通关后,我趁出去前跑里面随手抢的。” “随手?!”池小雏满脑子一团乱麻,“那是艾薇妮的,你怎么带出来的啊啊啊啊!” 海兰歌:“因果环都能带出来,凭什么小熊不可以。我凭本事通的关,为什么不能拿战利品。”他一说完就把壁橱扯开一条缝,把那小熊往里面一塞接着关上门闷住。 那小熊一丢进去,其上的血渍仿佛是带有强烈驱魔效果,里面的那个女鬼立刻不再叫姐姐了,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接着就是如硫酸腐蚀有机物一般滋滋的声音。 两个人一起抵住门,池小雏耳朵都快被鬼哭声弄聋了,心有余悸:“许唯不会出事吧?” “鬼爱附身他。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海兰歌避而不答。 池小雏感受着里面尖锐的叫声:“为什么纯子选中的是许唯而不是我。”他们明明一开始都住在一个房间里。 海兰歌沉吟一秒给出了回答:“纯子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理子’一心嫉妒自己妹妹,嫉妒她比自己健康强大,姐姐想要超越妹妹甚至想杀了她,或许是类似的竞争执念才让他被鬼选中了。” 第92页 池小雏无法理解,只能抿住唇沉默地抵着柜子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橱柜里面总算没了动静。海兰歌让池小雏远离一些,把门给拉开了,只见里面棉絮纷飞,圣血小熊已经被撕碎成了碎片。唯独只有许唯静静地睡在里面,没有了任何动静。 海兰歌看见那些小熊被撕碎的无法复原的棉絮,眼里出现了难以掩盖的可惜和心痛。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看起来像要把纯子揪出来为她的浪费行为狠狠揍她一顿。 池小雏叫了一声:“许唯?醒醒,许唯?” 许唯这才像是从睡梦中被惊醒,他四下看了一下,眼神凝在池小雏身上沙哑道:“学长?我这是,在哪?” 池小雏总算长长得松了一口气,他缓缓道:“没事了……一切都会没事了。” 天亮以后,池小雏心无芥蒂地泡了个温泉。这次没闹鬼,就是因为位置太小,挨着海兰歌的时候被踢了一脚。 三人一起吃了老板娘精心准备好的早饭。早餐很丰盛,有豆沙糖包,糯米团子,厚蛋烧,小豆粥和炸萝卜糍米糕。 池小雏喝了一口清茶,他穿着合身的男士和服,看上去真的就像度假一样。面对丰盛的早餐他双手合十感谢,对前来送餐的老板娘说:“谢谢阿姨。” 老板娘眼圈红红,这段时日里她似乎一直在背地里哭泣,无法为失手害死女儿的事情释怀。 池小雏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澄澈干净:“阿姨,纯子并不恨你的,她的确是被自己杀死的。” 池小雏从怀里拿出了一本日记本递给她,眼神清澈见底:“这是她生前的遗物,我们偶然找到的。你看过以后就会知道她不会怪你的,你不用太难过,更无需自责。” 望着那个日记本封皮上的“纯子”两个字,妇人的脸上出现一些惊讶,翻开日记以后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页页看过去,颤抖着说:“如果我能早些带她去看医生,将她禁锢关起来,或许她就不会死,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 最后,她对着池小雏鞠了一躬,抱着那本日记本走了。 池小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查,立刻转头,果然看到了海兰歌恋恋不舍收回的目光。 “…………”池小雏问,“你不会是看上那个日记本了吧?” 海兰歌否认:“我没有。” 池小雏好奇:“这个日记本拿了会有什么用?” 海兰歌脱口而出:“纯子生前的日记本,在她死后还保留在那个抽屉里,不完成夙愿对称好房间摆设就得不到,可以说它是有一定灵异能力的。拿在手上指不定能在危险时候召出纯子。“ 池小雏:“你果然是看上那个日记本了吧!” 海兰歌哼了一声,移开了眼睛。 池小雏好言好气地试图与他商量:“歌歌,那是纯子的遗物,和上一关的艾薇妮不一样她还有妈妈在世呢,我们就留给她妈妈吧?” 海兰歌还以为他叫的是哥哥,表情没有变化,看向一边眼神却慢慢软了:“我说了,我没有想要。” 池小雏笑了:“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早饭里这个甜馅的团子,我的给你号么。”他把他那份粉红色米团放到了海兰歌面前,仿佛在哄他。 海兰歌冷冷地看着,也没有拒绝,最后真的伸出手把那个团子拿起来,一口一个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老板娘看过以后在庭院里把那本日记本烧了,只留下了写有“纯子”两个字的封皮。 在那本日记被烧完的一瞬间,整个温泉旅馆弥漫起白雾,池小雏彻底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次有惊无险又通关了。 或许是新手关的缘故,这一次没规定通关人数的确不怎么困难,而且还泡了温泉。池小雏苦中作乐地觉得很是满意。 白雾弥漫整个空间还有一点时间,池小雏想起来些什么抓着海兰歌问:“既然因果环和小熊都能带的出去,那咱们能不能写点什么在纸上,把里面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再带出去,好让我们有个提防和准备?” 海兰歌深深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每天在手腕上划痕么?” 池小雏一愣,把他割腕这事儿记起来了:“你想看看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是原因其中之一。”海兰歌说,“更主要的是,一开始我这么做的起因,是有一关我出去回到现实世界前用了锐器在手臂上划了字。当时我写的是‘无尽空间,入之者死’。你猜我出去以后那八个字怎么了?” 池小雏有点猜到了:“消失了?” 海兰歌点了点头:“当着我的面消失的,那时候我还回想不起来写的是什么手臂就愈合了,只流了一床单的血。于是我开始每天划手臂,想看它到底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愈合。” 池小雏轻轻吸了口气:“……拉我们进来的那个存在,它并不想我们走漏秘密。” 不管如何,纯子这关还是过了。 许唯看上去依旧一脸懵逼,他被鬼附身了好几回,除了睡梦里跳了几回芭蕾也没有遇到什么太惊恐的事情。老实说,这关确实简单。 池小雏早饭吃多了,打了个嗝儿:“你出去就会把这里的事情全忘掉的。别担心,学校见。” 许唯看着他点了点头:“学校见。” 白雾将三人彻底笼罩起来,池小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93页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纯子温泉民宿》】 【本关通关人数:3/3】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却没急着去选,他不如一开始那样急不可耐地想回去了。既然知道自己会反复被拖进这里,那么出去这种事就宛如溺水的人浮上岸喘息。他固然想逃,却也想看清自己究竟溺亡的是在哪一片大海里。 池小雏抬头,四处苍茫雾气浓浓:“我们能聊聊么?” 没有人回答他,似乎正在等他做决定继续闯关还是出去。 池小雏见其不答,说:“我是在关卡中选择过一次自杀的人,如果我是被你们选中的,你们最好回答我的问题,以免我做出什么偏激行为。” 片刻后,一片白雾之中,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它整个身体都是透明的,只是白雾穿不过去,导致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型的样子。 它调试了一下自己的声音,从鸟叫虫鸣里定位到了人类音频,这次是用女人的声音进行回答:“18023395号池小雏,你想问些什么?” 第41章 前往首都 池小雏看着那个虚空中出现东西,只觉得很荒诞,心想他们这些人就是被这个东西带进无尽空间里一次次死去活来么? 它凭什么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 池小雏呼吸了一轮,平静下心态:“首先,我想知道18023395是什么意思?” 他猜的一开始是被拉进无尽空间里的通关人数,那么就至少有一千八百万人被拖入过这里。后来他又有点害怕,怕这是自己必须要通关的次数。 那个东西回答他:“这是一串密码。等一切结束以后,它可以为你打开一扇心愿之门。” 池小雏皱眉记住了他的话。他又问:“你上次回答地很模糊,这次我想确切地知道,我们被拖入无尽空间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东西扭曲了一下,似乎像是断了一瞬间的信号,接着又开始反复出现滋滋呀呀的断流声,期间有水流声电流声也有雨声和风声,最后它回答:“已取得权限,已通过。可进行回复。” 池小雏愣了:“什么?” 那个东西重新换上动人的女声:“在你不知道的无数个平行宇宙里,也有无数个地球,无数个银河系。碳基生命的存在是宇宙能量的一种,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是银河系里很罕见能够自己独立思考的有机物。你们会动会跳,也有自己的情感,这都是很珍贵的养料,可以用于维序整个宇宙的能量。” “而平行世界的存续靠的正是宇宙能量。为了维持各个世界的秩序,我们只能抽调各个世界的有机生物,通过给他们设下考验吸取得到他们的情感和生命,用于维序平行宇宙的生存。” “你并不是唯一被选中的人,你的世界也不是唯一被选中的世界。” 池小雏听了,一时觉得信息量太大无法理解,就像是一辈子没出过地底洞穴的暗生动物看见了阳光下漫无边际的大海。 在浩瀚的信息两种,池小雏只能问自己关心的事情:“那些关卡中死去的人呢?为什么你们会在现实中抹消掉他们的存在?” 那个东西回答他:“他们没有死去。他们只是没有通过当前考验,失去了继续提供更高级养料的价值。但他们的整个存在都化为了平行宇宙的养分,以另一种形式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去了。” 池小雏气得发冷:“这还叫没有死去?你们到底把人当成什么。” 那个东西感受了一下他的脑波波动,用不带感情的温柔女声毛骨悚然地说:“无需动怒,18023395号。若你觉得无法接受,也随时可以申请化为另一种存在方式,去平行宇宙陪伴他们。” 池小雏才不管祂的威胁,他怒道:“通过了你们的关卡,等于达到了你们的要求于是可以继续通关,在关卡里不断被榨取养分持续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没有通关关卡,对你们来说就是低等成分,会被直接送出关卡工厂成为一包化肥养料。”池小雏不知不觉手已握拳,“太过分了,你们凭什么!” 那个东西动了一下,竟化身为了一头白鹿,它低头用鹿角点了点地:“鹿被狮子吃掉的时候,它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它又变成了一头长着鬓毛的雄狮,咆哮一声落地后口吐人言:“人类不会去责怪狮子吃掉鹿,因为这就是自然的法则。狮子不吃鹿会死去,鹿为了不被狮子吃就只能不停地跑。” 雄狮绕了一圈,又化为了一道闪电:“我们是光,是水,是空气,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既是天理,也是你的命运。” 池小雏仰头看祂,目光倔强:“去你的命运。我偏不服,你算什么东西敢替我做选择?” 它重新变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一寸寸在透明的基础上生出骨头肌肉和皮肤,它居然变成了池小雏的样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他:“我也可以成为你。平行空间,还有很多个一模一样的你。18023395号池小雏,时间不多了,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选项再次浮现在眼前,池小雏看着“神”让他做出选择的1和2,回到现实世界或者继续通关。 他没有意气用事,闭了一下眼睛恢复了平静。伸手选择了1,回原来世界。每个紧张的关卡连接之间,他都需要时间来放松休息。 第94页 那个变成他模样的“神”说:“我们很喜欢你,总是期待你的表现能给我们提供最优质的养料。这导致了关卡中的一些生物也对你有了亲和性,这是一种错误,我们会尽力修复。” 池小雏踢了祂一脚:“谁要你喜欢,走开!” 他这一踢没踢到东西,一脚踏空砸进了白雾里,整个人做出选择后被浓浓白雾淹没包围,立刻失去了意识。 池小雏是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睡醒的。 他猛地坐了起来,惊到了拿着刷牙杯出来的室友大刘。 大刘看着他说:“睡死鬼你总算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你旷课不去上学了啊?” 池小雏扭头看他:“我睡了一天一夜?” 大刘:“对啊,你前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我打着电脑呢,一抬头就见你睡床上了。” 池小雏什么话都没说,他捂住头,只觉得一下子疼到快要裂开了。好半天缓了过来不痛以后,他已经是满背冷汗。忽而感觉到目光,无比敏感地回头望过去,眼神也带了锐利。 大刘一直很奇怪地盯着他看,被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小雏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 “……”池小雏收回手搓了把脸:“我变了?那你觉得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大刘想了想,“就你上个学期以来一直有点奇怪。不太爱走夜路,不喜欢关灯睡觉,还经常逃晚自习。前几天晚上宿舍水房灯坏了,电路短路里面一阵乌烟瘴气的黑雾,你脸白了都不敢进去。我一直想问,你怕黑?” 池小雏怔了:“我不怕啊。” 两个人对望一眼,一时间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 大刘有点关心他:“你没事儿吧?” 池小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一觉睡太久错过音乐会了。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了海兰歌微信电话拨通,然而那边始终没有人回应。 池小雏心跳漏了一拍,接着继续打,这次响了很久以后居然有人接,是个满口首都腔的陌生男人:“哟,嘛事儿呢您?” 池小雏拿着手机压低声音:“您好,我想找海兰歌。”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人停了几秒,接着换了标准普通话:“我是他经纪人。他不爱用手机,恰好放在了我这儿。微信也只加亲近的人,我还以为是谁呢。请问您是?” “我……”池小雏顿了半天,“我是他朋友。” 经纪人看了一眼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茶盏闭目养神的大老爷,清了清嗓子拉长了声音:“哦——朋友啊……请问您有何贵干?” 池小雏:“我就是想问一下,海兰歌的音乐会举行得如何?上次他请我吃完饭,再把我送回学校以后我就好像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他人还好么?” 经纪人吃惊极了:“什么!他请你吃饭?还把你亲自送回学校?!” 池小雏:“……有什么问题么?” “不敢不敢。”经纪人诚惶诚恐地连忙换了一种语气,转过身,压低声音非常恭敬,“这样,这位小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呢,海兰歌他身体突发疾病,所以临时取消了音乐会,这事儿我们已经发布了公告并且双倍返还补偿了票价。若是您有损失可以及时联系票方得到补偿。” 池小雏一听就急了:“海兰歌他还好么?是哪里不舒服?” 经纪人看了眼海兰歌,立刻嘴快如同快板,甚至不自觉带了首都口音:“别介,您可甭乱啊,他身子骨麻溜利索着呢。这样,我给您订张机票,您飞首都来看看他。您瞧这如何?” 池小雏愣了一下,他夹着电话查看了一下课表,发现今明两天的课居然有点多。还有一些课是不能缺的,否则后果严重。他只能哭丧着脸:“不行。我还要读马克思。” 经纪人一愣,肃然起敬:“没想到您的思想觉悟竟然这么高!佩服佩服。那这样,我为您定这周末头等舱的票,接您来首都好好玩一趟,请问您意下如何?” 池小雏觉得这个经纪人对他实在太客气了,连忙道谢:“谢谢,那我现在把钱转您。” 经纪人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机票钱就当弥补您音乐会的损失了。” 电话挂了以后,经纪人脸上还挂着八卦的笑容,没想到今天吃瓜能吃到身边这位爷头上,真是太值了。 经纪人见海兰歌闭着眼躺在躺椅上,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也没阻止他发挥,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等他邀请电话那头的小青年来首都玩,仿佛是另一种默认和怂恿。于是心领神会地笑着说:“爷,这人谁啊,我都忘了问名字了。” 海兰歌冷冷开口:“滚吧傻帽。” 经纪人立刻赞美道:“真是个有异域风情的名字啊!” 海兰歌缓缓抬起眼,望着他的眼神很是冰凉危险。 经纪人收敛起笑容:“那下周末我派车去机场接他?” 海兰歌起身不再理他:“不用,到时我亲自去。” 第42章 小父亲 又是一周过去,眼见着周末很快就到了。 海兰歌经纪人用微信给池小雏发了机票航班的细节,他背了个登山包只装了手机钱包充电器,带了个口罩,穿了身很常见的运动服就这么出门了。由于穿着过于随便,室友见他还以为他是出门泡网吧的。 第95页 池小雏打了个车去机场,取票过安检,结果那班飞机居然晚点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在候机室里等到了时间,上飞机以后果然是头等舱。他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靠前的位置,趴在扶手上看窗户外面的景色出神。 飞机飞到高空以后,空姐看他长得俊俏可爱,过来了两次问他要不要喝饮料外加吃些小点心。 他礼貌道谢以后接过饼干咔擦咔擦地吃了一包,是椰奶味的。看他吃得香空姐多给了他一些,还给了他两个面包和一瓶果汁,池小雏连忙道谢,把吃不完的多余饼干和面包塞进了口袋里。 下飞机以后池小雏和空姐们说了声“拜拜,辛苦你们了”。 由于飞机已经迟了许多,他赶忙离开了, 他的飞机比原定计划晚了三个小时,原本飞机预计是下午到的,活生生拖到了傍晚。池小雏知道有人会来接自己,背着个运动双肩包拼命往前跑,从航站楼一路跑穿了半个机场,最后在贵宾室果然看到了人。 那个男人穿了一身浅色长风衣,整体十分修身漂亮,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修身长裤。他脸上带着一副很大的墨镜,靠外物遮住了非常精致漂亮的大半张脸。当他坐在候机室的沙发上时,不时有人把视线朝他这边看,以为是什么明显。这男人明显是提前到机场的,如今已坐等了三个多小时,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不好看的表情。 池小雏看到他就呼吸停住了。 第一次相遇酒吧,第二次邂逅音乐厅,第三次约定于机场。 池小雏第三次见到这个人,每一次见面都觉得自己好像对他很熟悉,似乎好几辈子认识一样熟悉,可呼吸依然在心跳加速后停了一下。他背着包赶忙跑了过去:“海兰歌!你亲自来接我的吗?” 海兰歌听到声音抬起一些下巴,隔着墨镜看到了池小雏朝他奔来,觉得他就像是个小鸡找到了母鸡。 池小雏慌慌忙忙,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海兰歌冷冷地看着他:“飞机又不是你开的,晚点了你道歉干什么?” 池小雏:“是我让你久等了啊。” “……”海兰歌品味了一下皱起眉:“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才不是怕你,我是担心你会等得不舒服。”池小雏跑过去靠近他,迎面就是好几句,“你还好么?你经纪人说你音乐会停办了,现在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我很担心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海兰歌侧过一点脸,墨镜下的五官从眉骨到鼻梁都俊美漂亮极了。他在一连串叽叽喳喳的问句以后说语气没有起伏地说:“你很担心我?” “当然啦。”池小雏说,“我当时挂了电话都巴不得立刻飞来首都看你,可惜被马克思拖住了脚步。” 海兰歌不屑道:“感谢马克思。” 池小雏脸色难堪:“别谢他。我这学期要是挂了这门我也就完了。” 海兰歌冷冷反驳他道:“你自己别挂就好。马克思能挂,你不能挂。” 池小雏满面艰辛:“人世间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海兰歌起身,池小雏立刻跟着他走。他的身材比池小雏还要高大半个头,穿着长风衣和西装长裤,像是什么支撑高定的模特,与他一比穿着运动服还背着书包的池小雏就像他家放学的孩子。 池小雏叽叽喳喳地,像是个缠着长辈出行的小学生:“你来接我我很高兴!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你要带我去首都玩儿吗?” 海兰歌不屑道:“你的儿化音很难听。” 池小雏清脆一笑,把故意装扮起来的口音收了起来:“说起来你的普通话真的很标准,既没有少数民族的腔调,也没有首都的口音。” 海兰歌:“国外住得久。” 池小雏:“我还没去过国外,但是今年年底估计有机会。” 海兰歌脚步一顿,想了一会儿立刻有了答案:“世锦赛?” 池小雏笑了:“是的,我很荣幸。” 海兰歌收敛了脸上淡淡的冷漠,真心实意地为他说了一声:“加油。” 池小雏跑在他前面一些看他表情,反过身在路上倒着走:“你会来看我比赛么?” 海兰歌看他倒着走,觉得他活该被绊倒:“不。” 池小雏微微偏头倒着走路也不怕摔着:“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一定能表现得更好。看在为国争光的份上,你要来给我加个buff吗?” 海兰歌:“看心情。” 池小雏眼睛弯了弯,背后果然差点撞到一个推行礼的大爷,被海兰歌及时伸手用力抓住扯了回来。 海兰歌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很新看上去平时不怎么开。池小雏压根不懂车,就觉得马路上的车基本上都长一个样,他拉开副驾驶就坐了进去:“哥哥,我饿了。” 海兰歌低头坐进车:“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池小雏随口就来道:“看到你后才想到饿,没看到你前一路上心里都是你,并不知道吃。” “……”海兰歌说,“闭嘴,系好安全带。” 时间不早了,海兰歌本来想带池小雏去一家郊外餐厅吃饭,那地方环境很不错,不会有别人打扰。可开车前他手机忽然来了个微信电话。 海兰歌微信从不加陌生人,他看了一眼来电是谁,皱着眉接了起来。还没听一会儿,他就说了三个词:“不行”“别想”“没门”。 第96页 可听到后面他的脸就黑了,最后是那边先挂了电话。 池小雏:“怎么啦?” 海兰歌皱着眉:“……我妹妹们请你吃饭。”具体来说,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把那间郊外餐厅全包下了。 池小雏:“好呀!你有很多妹妹吗?” 海兰歌不屑道:“同族,不是亲生的。” 池小雏:“都和你一样好看么?” 海兰歌想也不想就说:“怎么可能,连我一半都比不上。” 池小雏的兴奋立刻淡了一些,十分艰难地妥协道:“好吧,能有你一半好看也算很漂亮了。”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到了某个高傲的人,海兰歌眼神撇了一眼他:“你有妹妹么?” 池小雏:“嗯!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和我很像。” 看他提起姊妹很开心的样子,想必兄妹之间的关系十分不错。海兰歌想了一下池小雏小了十岁以后留长头发穿碎花裙子的样子,本以为会很猎奇,没想到想着想着居然又觉得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应该会挺好看的,带着这种奇怪的想法,他闷闷地开动了车。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郊外的一栋英式建筑外,外面还有蔷薇花圃与拱门。 海兰歌把车开了进去,示意池小雏下车。 池小雏刚到门口,门就被侍者从里面拉开了。他看了一下一身运动服的池小雏,问:“请问您有预定么?” 海兰歌走了过来,他之前开车带了手套,此时把手套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侍者的银托盘上:“他是我带来的。” 门口的侍者立刻不敢拦人,恭敬地为他们引路。 酒店里装潢很是奢华精致,没有暴发户的感觉,到处都透着一股深沉的财富底蕴。这么大的地方除了侍应生以外却没有除他们以外的其他客人,能来这里消费的,怕是光有钱还不行。 池小雏沿路看了一下问:“当音乐家很赚钱么?” 海兰歌:“艺术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 池小雏:“那你怎么看上去很有钱?” 海兰歌:“自信点,把‘怎么’和‘看上去’去掉。” 侍者把他们引到一个包厢,替他拉开了门。里面居然是一个两百平米的套间,有中式宴会厅和西式长桌,还有欧式的壁炉沙发会客厅。 迎面过来迎接他们的是三个清丽的年轻姑娘,都穿着精致的套装与连衣裙。不得不说,虽然她们长得都好看,和海兰歌的确还差了一截,或许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 其中一个卷发的姑娘很是热情,走过来直接和池小雏说:“你好,我是玉录玳。这个黑色短发的是和卓,这个穿裙子的是哲哲。我们很高兴认识你!” 池小雏见到这些姑娘,一时之间有些眼花缭乱:“你们好,我叫池小雏。” 卷发姑娘玉录玳很热情,上去和他握手:“我们家里都传遍了!你就是那个我哥哥一见钟情,看完直接就想撸回京城的小福晋?” ……什么玩意? 她说话卷舌儿化音很重,通常是一舌头就带出一长串话,池小雏一时间没听清她说的啥,只傻里傻气地重复:“哦,没错,我就是你哥哥的小父亲。” 海兰歌在一边彻底黑了脸。 他把池小雏扯过拦在身后,抵挡他几个妹妹们看珍稀动物一般看他的审视目光: “玉录玳,你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么?” 玉录玳看上去很怕她的这位族兄,立刻瑟缩了一下。 穿裙子的哲哲姑娘上前解围:“哥哥,你的朋友看上去饿了,我们先吃饭好吗?” 池小雏踮起脚尖在海兰歌的肩膀上探出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哲哲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在家养的布偶猫,也是很喜欢这样探头探脑看人类在玩什么。于是她笑了:“全都是好吃的,你会喜欢的。” 第43章 月亮很美 海兰歌的三个妹妹都比池小雏大,只有哲哲看上去与池小雏同龄,其实也比了他大一岁。 池小雏觉得海兰歌对他妹妹的感情很微妙,可能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缘故,对她们好像有点嫌弃。池小雏从来都没什么社交恐惧,特别是在有美食的情况下,于是轻松地坐下来心情愉悦地等吃的,明显是个合格的干饭人了。 今天的菜是海兰歌的妹妹点的,菜都很好吃,可惜就是没什么池小雏爱吃的水产鱼类。 池小雏疑惑:“你们不吃海鲜的么?” 玉录玳缩了缩脖子:“不是我们不吃啊。是我哥哥,他非常讨厌鱼腥味,平时水里游的是从来不碰的。” 池小雏愣了,看向海兰歌:“可你每次请我吃饭都有螃蟹啊?” 海兰歌吃了一筷子清炒百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什么?”玉录玳很是惊讶,“你和我哥一起吃饭,他还能放海鲜上桌?上次过年家宴桌子上有道皮皮虾,他立刻就把厨子辞退了。” 海兰歌轻声威胁他妹妹:“不想吃饭的话,嘴可以留给有用的人。” 哲哲赶忙给她姐姐夹了一个咸蛋黄鸡翅,也示意她闭嘴。 海兰歌用餐巾擦了一下唇角,叫来侍者,加了一个清蒸帝王蟹和椒盐开背虾,想了想,又加了条上汤石斑鱼。 池小雏连忙道:“我吃不了那么多。” 海兰歌欲盖弥彰口是心非地道:“又不是你一个人吃。” 第97页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短发姑娘和卓沉默寡言,她用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菜,说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哥。” 海兰歌对这个安静的族妹一向还是态度平和的:“干什么。” 和卓低头:“你好爱他。” 海兰歌:“……” 池小雏吃得快快乐乐心满意足,见他吃饱了,海兰歌叫来侍者结了账,把钱都归他账上没让三个妹妹请。 趁他不注意,池小雏转过头小小声声不好意思地和玉录玳嘀咕:“每次他都请我吃饭,老吃他的是不是不太好?” 玉录玳压低声音避着她哥,态度却大大咧咧地说:“你人都是他的了,他给你吃几顿怎么了?我觉得你还是吃少了,你一定要吃他十年八年半辈子才能回本。” 她普通话不太标准,儿化音加口音很重,池小雏勉强听懂了一半,十年八年什么的。抓抓头小声说:“我干饭干他那么久,也太不好意思了。” 玉录玳和他交流不通,一时间也听错了,大惊失色:“什么?你干他那么久?你干他?有多久?” 海兰歌买单付好了钱,淡淡地说:“玉录玳,你哥哥是音乐家,他耳朵很好。” 玉录玳:“……” 饭后告别三个妹妹,池小雏拉下车窗对她们招手:“加微信么?” 三个妹妹同时拿出手机二维码:“请。” 一只手从池小雏身后探出,袖口香寒,散着淡淡冷檀香味,将他手中的手机取走了。 池小雏闻到那个味道,忽然耳尖有些发热面红耳赤,半天不敢动弹。 海兰歌面色冷淡地把他的手机丢到后面沙发上,用力踩下油门,在三个妹妹们失望的眼中把车开走了。 车开了好一会儿,池小雏才拍了拍发热的脸。等路口红灯亮起,他伸手想去车背后捞手机。 他这个动作让海兰歌脸色冰寒之色渐起:“你看上谁了?” 池小雏用手指用力去够,一时之间够不着:“什么看上谁?” “玉录玳,和卓,哲哲。”海兰歌声音听上去有些冷,“你是看中哪个了?” 池小雏看着他,隐约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于是说:“她们三个加起来顶你一个好看,你在这里,我干嘛要看上她们?” 海兰歌抬起一点眼皮,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顶我一个?” “……”池小雏立马改口,“及不上及不上,三个加起来及不上。” 海兰歌收回目光:“哼。” 长得好看的人可真是好难哄。 海兰歌把车开到了中心城区西城区的一个湖边上,将车停好以后带人下去走了走。 这个湖也是首都一个著名的文化旅游风景区,到了夜里来往的行人也不少。九月末的天气虽然已经入秋还是有些炎热,晚间的风吹过湖面又带上岸边,袭来一丝凉爽。 池小雏的头发被晚风吹得翘起来一根呆毛,在风中顶啊顶。海兰歌盯着那乱毛看了一会儿,悄悄收回目光,心里骂自己是疯魔了才觉得他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有点可爱。 池小雏手搭在栏杆上:“哥哥,说起来你为什么不爱吃河鲜海鲜啊?” 海兰歌:“听真话么?” 池小雏:“听。” “以前小时候,我伯父带我去钓鱼。他夸了海口却钓不出,就炸了一塘。满满的鱼虾堆在岸边,什么样的鱼都有,个个肥美。”海兰歌说,“他挑了条大的给我晚上炖奶汤锅子吃。我吃了,却吃出来一根手指头。” 池小雏一阵恶寒,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毛骨悚然。 海兰歌却不以为意:“我把那截手指头拿去报警,不久来了一伙警察就开始在水库打捞,就这么捞出来了三四具尸体。所以我伯父就知道了,那些被他炸上岸的肥美鱼虾,都是吃人尸体长大的。” 池小雏:“……” 海兰歌:“你以后还敢吃鱼么?” 池小雏感觉一阵恶心:“你是故意的吧。” 海兰歌眉宇冷漠地扬了一下,不再多言。 池小雏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大晚上出来散步,沿着湖走了一会儿,他感觉全身的热意都被晚风吹得停下了。他又没话找话地问:“这湖能游泳么?” 海兰歌:“可以。” 池小雏哦了一下,说:“我们南安市有个很大的南湖,那里就不能游。游了要罚款两百,还要去派出所做检讨。没想到首都这么开放啊,我现在跳下去有人会来抓我不?” 海兰歌沉默片刻:“你是很想游泳么,我可以踹你下去。” 池小雏连忙摆手:“那倒不是,只不过夏天好像就快要过去了,我都还没去过海边呢,总感觉很可惜。” 海兰歌不理解这个生物的脑回路,就像人不了解猫为什么猫窝不躺爱睡纸箱。他蹙眉盯着池小雏看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跟我走。” 海兰歌开车把池小雏带回自己的家了,他家住在中心区附近,有一套占地面积很大的别墅。带了一个不小的中式庭院,假山树林和凉亭都有,在首都能有套这样的房子,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壕。更可贵的是屋子后背居然有一个很宽阔的游泳池。 池小雏看着那个月光下波光粼粼蔚蓝色的泳池,眼睛都亮了:“哇……” 他跑了过去,蹲在在边上俯身舀了一把水,这个姿势不小心就露出半截雪白的腰。 第98页 海兰歌觉得去年来他家玩的族中侄子都比这人要成熟一点:“进门左手边那间房间里有泳衣,自己玩。我去换身衣服。” 池小雏:“哦。” 等他换好了一件带盘扣的宽松云纹褂衫出来以后,发现池小雏也没去换泳衣,就只把上衣脱了裤脚挽高,露出一双脚在泳池边上泡着。 他光着上半身坐在泳池边上,他也是运动员,虽然比不上那些体能大佬肌肉发达,但也是经常锻炼,导致一身皮肤细腻且白,肌肉纹理匀称漂亮,干净利落的身材就像是一把包着白缎子的精铁。 池小雏听声回头,看见他一身中式褂衫云纹盘扣,手上还有个带着流苏的白玉手串,整个人清冷又古典。于是愣了愣说:“哥哥,你真好看。” 海兰歌盯着他雪白的上身看了几秒:“你不游么。” 池小雏摇了摇头,指了一下泳池的正中央,那里有一轮明亮的月影,像是个发光的盘子:“我怕碰坏水里的月光。” 海兰歌是真的不理解这孩子脑子里什么回路,正想嘲讽两句,就见他弯下腰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捧着脸说:“我今天很高兴。” 海兰歌:“你什么时候不高兴。” 若用武器来比喻他俩,海兰歌是霜之哀伤,那池小雏就是火之高兴。 “可今天不一样。”池小雏看着那个圆亮的影子说,“你来接我,在机场等了我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离开。带我去见了你的家人们,请我吃了好吃的东西,又把我带回家。你真好,对我很温柔,我好喜欢。”他伸出手指了一下泳池:“你就像水里的月亮一样温柔。” “……”海兰歌在他身后默默收回想踹他下水的脚,“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池小雏郁闷地撑着脸:“唔……那你今天有高兴过么?” 海兰歌没说话。 其实他从第一次见到池小雏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很值得关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为他在南安举行音乐会,也默许了经纪人在电话里胡说八道地把人叫来首都。在机场等误机的每一秒都觉得急不可待,之后带他出去和几个姑娘吃饭的时候,每一秒他都想把他直接带回去藏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回答。池小雏有些沮丧:“好吧……” 海兰歌:“有。” 池小雏坐在泳池边抬头向后,几乎倒过来视线一般问他:“嗯?什么时候?” 海兰歌:“见到你的时候。” 此时月光正好,水边安静,无人去碰碎的月光干净轻盈,像是一盏脆弱又晃眼的灯。 海兰歌走过去,不顾裤脚被泳池边的水浸湿,也和他一样把脚踩进了泳池坐下。他和他坐在一起,视线相接:“我想我大概率不是一见钟情,但我的确好像有点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散场以后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 池小雏光着上半身叉腰得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告白了! 笑得很开心,突然被一脚踹入水池。 海兰歌:刚才你屁*股上有只蚊子。 池小雏:哈哈哈哈哈他看我屁*股了! 第44章 海边渔村 池小雏傻了,好半天他轻轻吸了口气,眼神满是动摇。 他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海、海、海兰兰歌歌……” 海兰歌垂着漂亮的眼睫,侧脸的轮廓堪称精致俊美至极,他不说话就那样等着这小孩手足无措。 池小雏表情上脸都红了,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我、我也对你……” 海兰歌听着他结结巴巴,怪心烦的。于是在他背后伸出手,突然用力一把把他推泳池里去了。 池小雏:! 池小雏用力扑腾两下,伸出手抓住岸边爬上去,一脸湿漉漉地抬头看岸上:“我也……咳,你%*。” 海兰歌在一边椅子上拿了一条毛巾丢水池子里:“在水里冷静一下,出来好好说话。” 池小雏听他的话,头钻水池子里整个身体往下沉,还不忘伸出一只手给他招招挥挥。 他的一举一动都太孩子气了。 海兰歌本来想嘲笑一下,视线忽然凝住了。因为池小雏伸出那只手的手腕挂着一个铜环。之前一直穿着衣服被袖子遮住没看到,那个铜环的样式是那么眼熟,因为海兰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池小雏?” 忽然,池小雏的动作一僵,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了一样整个人就开始往下陷,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没够着,拍起一些水花沉了下去。 海兰歌心里一跳,想都不想就进去捞人。可泳池就那么点大,最深处也才一米五,海兰歌跳下去以后发现池小雏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蔚蓝的泳池开始发黑,好像从底下涌出了一些黑色的雾气,让整个池水开始变得像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直直地要拖人进去。它吃了池小雏一个还不够,海兰歌同样也是被挑中的人选。 海兰歌刹那间心惊肉跳,他呼吸都停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他刚才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把那个随身带着的铜环取了。 “池小雏!” 一种预感夹杂着恐惧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在分秒之间,海兰歌不知道哪来的直觉和灵感,在池中黑雾彻底卷上自己之前,迅速撞进了屋子里飞快找到刚换下的衣服,从里面把那个铜环找了出来。 第99页 他轻吸了一口气,那个铜环套在了手上。仿佛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扯起一件长风衣,也没穿上,就找了个防水袋子装着抓在手里,头也不回一去不返地回到泳池,也直接跳了下去! 池小雏被水池淹没的一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他窒息到呛了好几口水,就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有个人抓住了他的脖子,和提猫崽似得把他从水里揪了起来。 池小雏咳嗽了半天,嘴里的水又腥又咸,好像是海水。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海兰歌也是浑身湿透,细密的眼睫上海沾着水珠,边微微喘着气边死死看看他。 “你……又救了我一次,咳……” 池小雏被海兰歌松开,落地的时候双手碰到了柔软的砂子,他俩居然出现在了一片沙滩上。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10/10,通关底线人数5/10】 【请您加油】 池小雏低咒:“我加尼麻了个……” 海兰歌踹了他一脚:“不许说脏话。” 池小雏趴在地上,喘着气吐了口砂子:“你怎么跟我一起下来了?” 海兰歌也是听到了一样差不多的空间声音通知,等到记忆被重新连接恢复彻底以后,他心情立刻变得极差,皱着眉道:“我不下来,你等死么?” 他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来,一旦对接上世界,宛若U盘插入了电脑,数据一链接全想起来了。 池小雏也是记起了所有,头痛到差点背过去。他窒息之中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现在居然是在一处月光下的沙滩上。远处浮浪腾空,大海一望无垠。 池小雏:“这是哪啊……” 这一次和以往所有的场景都不同。以往都是限定了场景大小,出了关卡固定场景外面就是一片雾气。可这次有蓝天有大海,好像他们穿越到了另外一个真实世界。 况且这次进来的方法也不同。以往若说他们是被骗进来的,这次就是强硬拉进来的。 海兰歌:“这次是海边。” 池小雏:“你知道么?在日漫的领域里,有一个专有名词,叫七八定律。” 海兰歌显然不知道宅男世界的各种词语:“什么。” “就是一个十二集的番剧,一旦演到第七集 或第八集,无论主角们在干什么都会突兀地去一趟海边,借此切换一下场景舒缓沉重的剧情。也展现一下俊男美女们的泳装顺便卖一卖肉。”池小雏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上半身,“如果没算错的话,好像咱们这也是第七关了。” “……”海兰歌冷冷地看着他光着的上半身,“你这也能叫卖肉?” 池小雏不服气:“我好歹也算是个清纯男大学生。“ 海兰歌懒得和他交流宅男心得,眺望了一下:“那边好像有个渔村,往那儿走。” 池小雏站起来,被海兰歌丢了个防水的塑料封口袋。那袋子砸着脸掉在了手上,里面是一件干燥的长风衣外套。 池小雏现在是光着上半身进来的,他看了看海兰歌,不敢相信他进来就进来,还记得给自己扯件衣服? 见他愣神,海兰歌接过风衣打开,直接披在他头上把人披成了个幽灵。在他视线缺失时趁机用力按了一下他后脑勺,把人按得往下一趔趄:“发什么呆,走了。” 池小雏头顶风衣抓着两个袖子:“哦……还有,那个……” 海兰歌:“有话说话。” 池小雏:“你之前说喜欢我,还算数么?” 海兰歌:“……” “你什么都不记得还能这么说,我还是很感动的。”池小雏试探地说,“如果不算数也没关系的,我就再努力一下。我会加油的!” 海兰歌伸出一只右手:“你看见这个巴掌了么?” 池小雏:“看见了。” 海兰歌:“你再不闭嘴,它就会落在你后脑勺上。” 池小雏看着那个手指修长没有一个茧子如同玉石般的手,也不知道想的啥,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了个口水印子。 海兰歌眼睛一下子瞪大,他没见过这样的小流氓,差点扇过去一个嘴巴子。 池小雏抓着风衣袖子捂住脸抵挡:“你不是老在国外呆么?吻手礼不行么?” 海兰歌:“那也是亲女人!你在侮辱谁?” 池小雏:“你比女人好看……哎哎,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他用风衣把自己罩住,鸵鸟一般藏了起来。 海兰歌恹恹地看了一会儿他,见他很怕自己的样子,好半天才说了句:“算数。” 池小雏从风衣里探出脸,就像是海洋里狗狗祟祟探出洞穴的小章鱼。 看上去还真的有点可爱……海兰歌在心里骂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有病,脸色更加臭了。他拒绝承认自己的心软,走的步伐更快了些。 池小雏和个尾巴似得跟在他背后跑,不像是差点被淹死,也不像即将要赴死。海兰歌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开开心心地乐个什么劲儿。 海滩边上不远有一个小渔村,靠海很近,近到像是涨个潮就能冲垮那些小木屋。村子整个被木头栅栏围了起来,有一扇木头做成的排门,门口站着许多人没进去。 池小雏一眼看清楚,随着他们的到来,在场人数凑满十个了。 第100页 这次是个十人本,通关人数却只能有五个人。 “总算来了。”一个男人见到他们后站了起来,“人数不齐关卡不会开,马上会有人过来给我们开门了。” 他话音刚落,渔村的门就打开了。从门开的那一刻起,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熏得在场几个人差点吐了。 这不是个好信号,以过往经验来说里面可能有不得了东西。十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个子最高的男人海兰歌被看得最多,他长得还好看,看得在场好几个人移不开眼。 站在门口不是办法,海兰歌面无表情第一个走了进去。 村子里面站了一个身材岣嵝的老人,他背弯得好像直不起来,苍老如树皮一般皮肤是那种惨白透青的颜色,隐约可以看见底下青黑色的血管。 老实说,这位老人家不太像活人。可他能走会动,说话声音虽然沙哑粘腻却也洪亮。 他看了一眼这十个人说:“我是这个村的村长。最近因为一场事故,我们村少了许多可以出海打渔的青壮年,你们要顶上这个空缺。从明天开始,你们需要用打渔的成果来换取粮食。” 他一说话,海兰歌就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一个男人突然站了出来,正是最开始在门口说话的那个:“那有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规则,或者禁忌?” 村长看了他一眼,如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丑陋的笑:“没有,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当他说完这句话,那个男人就拿出了一样东西,把村长当面捅了个对穿!他杀人的武器竟然是一根削尖了的破烂木鱼叉,或许是他进来的时候捡到的。 村长身子被刺穿,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突然被杀死,他暴突出一双如鱼一般的眼睛,倒在地上抽搐地吐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地不动了。 那男人把村长杀了以后把鱼叉抽出来随手丢地上了,接着他等了一会儿,在全场剩下的人齐齐看着他目带震惊的时候,他没等来报应,默默笑笑道:“果然没什么不能做的。” 一个女孩站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你在干什么?!” “我过去不止一次遇到过关卡里的全都不是活人的情况,为了之后不被暗算,只不过是提前做个保险而已。”那男人长得还很不错,轻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挺邪挺诡异深沉的感觉。他把那杆木叉随手投掷出去,深深刺入海边的沙地上。 “大家好,我叫安以然,你们呢?” 第45章 阿一阿二和阿大 安以然的出现让在场恐怖诡异的气息变得更加僵持,池小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一进来就敢直接动手的人。 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尸体,那个站出来的女人表情很不好像是要吐出来,剩下两个虽然也不好看,但却忍住了,更多的是一种震怒。其中一个女孩问:“这是这个世界里的NPC,说不定还是主要线索人物!你把他杀了,就不怕我们受到诅咒全死么?” “我自己不怕死就成了。”安以然目光偏移,不怎么在意地一笑,“至于你们死不死,我为什么要怕?” 女孩看上去很想和他动手打一架。 池小雏将他们的行为尽收眼底,他有观察到这个安以然身高腿长,肢体修长匀称,衣服底下又很有肌肉爆发力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没有拖泥带水的小动作很是利落干净,也许他是个善于打斗的狠角色。 海兰歌才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也对安以然没有半分兴趣。他蹲在地上检查村长的尸体。他发现这个村长虽然有血有肉,是个活人不是鬼魂,但是被捅破肚子以后露出来的一截肠子却有点缺损,就像是被蚂蚁一类口齿锋利的小东西一口口啃过。 不知道这个NPC是不是得了怪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总之这是值得注意的事情,海兰歌站了起来将这件不寻常的事记在了心里。 少了村长的指引,一群人只能各自在村子里找房间睡。 找了一圈,渔村里入夜以后无人出现,只在村口附近有四个门开着刻意空出来了的小木屋,里面放着些稻草和渔网。十个人里六男四女,由于都是偶数,六个男的分两个木屋,四个女人则分另外两个。 由于之前安以然的所作所为,其他人不愿意和他分到一间屋子里,到最后他自己无所谓地和池小雏他们挤到了一间。 池小雏对他印象也不是很好,加上心理怀疑这个安以然十分擅长打斗,处于危险预感没有去冒然接近他。 他看见小木屋里有一些渔网,想着之前NPC说过的要用打渔来换粮食,于是想着过去把网理一下明天好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学会怎么在关卡中快速进入角色,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池小雏的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就像是古代屏风上简笔勾勒的笔墨画,线条温润又柔软,令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忍不住想要接近他。 他不去理安以然,安以然却靠在墙上看了他半天:“告诉你一件事。” 池小雏道:“什么啊?” 安以然盯着他若有所思:“你知道么,你的长相看上去很适合穿女装。” 其实他也没说错,池小雏做过修女,只是现在突然说起这个事情听上去实在是没头没脑的。池小雏心平气和地捋着渔网,尽量分开它们不打结,嘴上并不怎么动怒地说:“一米八的男人穿女装?你口味不要太重啊。” 第101页 安以然:“别放心上,我只是觉得你穿女装一定很好看。” 池小雏乖巧回礼道:“谢谢,你也是。” 他太有礼貌了,弄得安以然反而一怔,不经意地笑了笑,找了块铺了干草的地方躺下睡了。 池小雏见海兰歌自进屋以后一直站在门口,身材笔挺就像是青竹,目光看着外面却有些凝重。池小雏觉得他自从见过村长的尸体以后有点反常,走了过去小声地问:“怎么了?” 海兰歌总是过分敏锐,心思细腻又反应迅速。池小雏跟着海兰歌这么久,对他的各种反应已经开始了然于心了。 海兰歌问他:“你看得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池小雏的夜视能力出类拔萃,他瞳色浅,这种人光泽度分辨率高。别人眼里的黑暗在他眼里或许就是灰沉。他眯起眼睛朝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沙地上有什么小东西在动。” 有点像是寄居蟹,但是爬行的方式很奇怪,像是一跳一跳的,又很像是能在泥滩上行走的弹涂鱼。 海兰歌沉默一秒道:“我自从进来这里就一直听见几种奇怪的声音。一开始是村长,他说话像是喉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当我们进来屋子里以后,外面突然淅淅索索的,好像是有鱼上岸了,而且不止一条在外面爬。” “鱼上岸?”池小雏知道他耳朵灵敏,“这么新奇,那我出去看……” 海兰歌伸出脚,把要出门的他绊了一下。 池小雏差点摔跤,扶着门站稳:“怎么了???” 海兰歌闭了一下眼睛,像是拿他很无没办法,沉声说:“晚上别出门。” 如果真可以,那刚才那个被杀的村长就不会让他们先休息,第二天再去打渔,其实这是一种隐藏的警告。 池小雏:“那个村长不是说我们做什么都可以么?” 海兰歌睁开眼反问:“送死也可以,你期望他会活过来拦着你?” 池小雏觉得也是。他鼓起一边脸想事情,松开以后清楚地分析着说:“晚上如果不能外出,是不是会在黑暗里藏了某些致命的怪物?” 海兰歌轻轻呼了口气:“不知道,明天打渔要小心点。” 池小雏去把稻草拿过来,铺在房间里尽可能地想让海兰歌睡得舒服些。被他们忽视已久的安以然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眼睛却睁着。他没睡着,把两人的对话听全了。 海兰歌光明正大,池小雏本来也没想避着他。他在稻草上平稳躺下,直接面朝着那边说:“你明天打渔也要小心点。” 安以然没想到他会提醒自己,他轻笑了一下闭上眼,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池小雏翻了个身,睡眠很好地迅速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池小雏睡醒了以后,发现海兰歌和安以然两个男人站在门外面,一边门框站一个面色都有点不好看。 此时四个小木屋里,十个闯关者都一起出来了。 他不敢大意赶忙也挤了过去,但这两男的身材都挺高挺好的,身高都超了一米九,挤得门缝不剩多少。池小雏踮起一点脚,和个爬树的考拉似得手挂在海兰歌肩膀上探出头往外看。 海兰歌难得没有管他,因为眼前出现的景象太骇人了。 昨天晚上他们到的时候渔村一片安静,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一大伙村民。 他们如同蚂蚁一般集聚在一起,把村长的尸体抬了起来。正当众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紧接着从人群之中出来了好几个女人。她们面容娇美,嬉笑欢乐,像是丰收一样喜悦。 每个女人的手上各拿出一把刀,把村长的尸身大卸八块了,又各个部位呈在一个个大托盘上。仿佛她们下手分尸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头祭祀用的肥猪。 池小雏听见有个人在背后颤抖着问:“这是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心里都又是疑问又是惊惧,却没有几个敢从这一幕移开眼的,生怕漏过什么细节。 广场之上,祭祀中的渔村的村民们每个人口里都念念有词。 这时候渔村的人群中又走出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削不算强壮。可除去他以外,剩下的人不是老幼就是妇孺了。他竟然算得上是人群中唯一有劳动力的“青壮年”。 男孩子挥了一下手:“呈上来。” 几个女人将大托盘顶在头顶,分别盛着头、胸、手、足、内脏,围绕着这个男孩跪下。 男孩扬起黝黑粗糙的脸,对着上天打开手臂尖叫着喊了一句:“母亲!” 还没变声完全的嗓音在渔村里沙哑回荡,那几个托着托盘的女人们也跟着喊:“母亲!母亲!” 此时所有念念有词的渔民们也都放大了声音,每个人竟然都是在说:“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同一个词语被那么多人一起念,形成了多面的回响,渗透进了每一个角落里。 男孩跪了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又伸出双臂:“母亲——母亲——母亲——!” 村民们也跟着回应:“母亲……母亲……” 没人知道他们口里说的到底谁是母亲,不由自主地都在大脑里勾勒除了一个邪神的模样。 这个村子里有着特殊的祭祀方法,祭祀的物品还是人类。光是这一点,这个“母亲”想必就不是什么好的存在,说不定还会直接威胁他们在场所有人的安危。 第102页 祭祀完成以后,那些端着托盘的女人们站了起来。排成队伍离开了,应该是要把那些部位运到某个地方去。 安以然轻轻说了一句:“还好,不是用来给我们吃的。”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一片恶寒。 广场中央的男孩看着女人们带着分割好的祭品离去,转过头无情地看向了几个小木屋这边:“祭祀结束了,你们该出海打渔了。” 海兰歌见人都走了,不顾还剩下的那些村民们的围观,直接走了过去:“你是谁?” 那个男孩说:“我是新任的村长,你可以叫我阿二。” 海兰歌:“那刚死了被分尸的那个老村长,就是阿一么?” “不,阿一是我的哥哥。刚才死的那个老的叫阿大。”阿二看着他,双眼黑黢黢的,“但阿大他不是被分尸,他是把自己献给了母亲。” 池小雏:“母亲是谁?” 阿二不假思索地说:“母亲就是母亲。她是我们村子存在的一切。我们全心全意地敬慕母亲,只有母亲被取悦了才会赐予我们食物。她会保佑我们的丰收与好日子,母亲就是我们的一切。” 听上去,这个“母亲”又很像是这个渔村的保护神。 有一个男性闯关者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阿二:“你们需要去打渔,以此换取自己在村子里生存的食物和居所。天黑之后,我会在村子口收捡你们的获得物。”阿二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女生走了出来,昨天她介绍了自己名叫李云佳。 李云佳的脸色很白:“他什么意思?” 安以然道:“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打渔。如果打了鱼回来说不定就能继续活下去。” 李云佳:“如果打不回来鱼呢?” 安以然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在意地说道:“那我们指不定会代替自己的猎物,被砍碎了以后拿去喂那个‘母亲’。” 其他人的表情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李云佳身边有个女孩,正是昨天晚上差点和安以然打起来的姑娘,好像叫吴明娅,她与安以然杠上了一般说:“那如果是打了鱼回来的人会被献祭呢?阿二给出线索说以此换取食物,但又没说换取的是谁的食物。万一我们打渔回来后满足条件都成了‘母亲’的食物,那不是全死定了?” 她说的也有道理,无尽空间里没少和人玩过这类的文字游戏。 被反驳以后,安以然的表情没什么在意地,很轻慢地说:“那你就试试什么都不做吧。” 看他们意见不一,池小雏看了一眼海兰歌:“我们去么?” 海兰歌想都不想就说:“去。” 池小雏于是不再多言,拿起昨晚捋好的渔网跟他一起找到了艘木船,划动船桨与海兰歌一齐出海了。 水天相连,海面蔚蓝。如果不是还要打渔做工,那这里绝对是一处心旷神怡的度假好地方。 今天的太阳灿烂极了,把碧海照应地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没有多少动静,美得像是一块落在蓝宝石上的金纱。空间里构筑的环境逼真极了,此刻的海面上就和现实中的黄金海滩差不多的景色。 池小雏把海兰歌的风衣脱了放在了小木屋里,换了一身适合打渔和游泳的渔民衣服。此时他一身宽松裤衩和海边短袖T恤,看上去到有点像是来海边度假的游客。 “我爱工作,工作令我快乐。” 池小雏顶着灿烂的太阳把渔网都撒了下去,“清纯男大学生,在线直播打渔。” 海兰歌倒还是原来那身棉麻的褂衫,海面太阳很大,他皮肤白到反光,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晒黑。他任小孩在一边自言自语玩自己的,坐在船中等他把渔网撒了出去,问:“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捕到鱼么?” 池小雏撒渔网的动作一顿,嘴上说:“也许吧。”心里说不然呢。 海兰歌不说话了,他一双漂亮如同黑琉璃的眼睛映着蓝天碧海,像是烧得很好的天水碧瓷器。 片刻以后,他沉思皱眉说:“昨天晚上我听到有的奇怪声音,推测有鱼上岸了。我假设,这个渔村一到晚上就有源源不断的鱼,那我现在到底是要去捕获些什么东西?” 池小雏:“我的心。” 海兰歌:“……” 第46章 一个随地认妈的山洞 正如海兰歌所推测的,果然一整天下来,他们这群出海的人都没能抓到鱼。 当太阳日暮落下海平线的时候,池小雏晒了一天皮肤都晒痛了,勉强在海边的礁石下翻到了两个寄居蟹,他丢了一个给海兰歌:“它们好可爱,可我们是不是危险了。” 海兰歌被晒了雪白的皮肤都没发红,甚至汗都没出多少,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冰肌玉骨一类的词语。他抓着海螺看着里面缩起来的小螃蟹,冷淡地说:“咱们比它们要好些,它们连人带家都被你给抄了。” 池小雏苦中作乐,笑了一下,抓着螃蟹上岸去了。 其他的人也回来了,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 唯独安以然他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带上来了一条带血的大鱼。那鱼肚子上有个大洞还在流血,看上去已经死了。安以然也换了一身适合运动的衣服,他进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此时是一身宽松的渔民衣服,但也遮不住那种利的感觉。 第103页 阿二果然如他所说,就站在村口拿着一个网兜收鱼。见了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 除了安以然独自打到一条大鱼以外,池小雏和海兰歌交了两个螃蟹,还有几个人各自脸色不太好地交了一些海星和贝壳。 吴明娅似乎没有像她表现得那样刚强,立志和安以然作对到底,也是捞了一些海草中会出没的小明虾交了差。 倒是李云佳一无所获,面色很是有些紧张惶恐。 阿二却没有则把她,他把上交的东西照单全收了,对于其他没打到鱼的人也没有多加责备:“今天的打渔就到这里,你们辛苦了。劳作之后会有报酬的,你们想必都饿了,跟我来吧。” 他们是一起在死过人的祭台上吃饭的。祭台在村子中心,此时虽然被摆了几张矮桌子,但地上还有干涸了的血液,弄得有好几个人反胃恶心到吃不下东西。 他们的食物除了一些海草海带与贝类以外,主要是一种晒干了的鱼干。鱼干每个都只有辣椒大小,被酒糟和香辛料混合炒在了一起,或鱼干加上海藻炖汤,被盛在翠绿的叶子与瓷碗中,由村里的女人一盘盘端出来给他们吃。 这些闻起来还是挺美味的,李云佳有些警觉:“他们哪来的鱼?我们白天不是一条都没打上来么?” 上菜的女人听了以后回答她:“这是我们以前晒干的鱼干,已经所剩不多了。村里没了很多劳动力,你们如果不去打渔,我们这群人就快要饿死了……” 李云佳:“那我们吃掉你们的存粮没事么?” 那女人看了她几眼,说:“没事,你们吃吧。吃了才能有力气工作。” 由于菜肴可以清楚看得见完整的成分,而且是百分之百熟食,所以有人虽然犹豫了一下,出于饥饿还是吃了,甚至还有人夸了句味道不错。 海兰歌看着那些美味的香炒小鱼干、海鲜贝类与鱼汤深深皱起了眉,他不喜欢吃水产,所以始终没有动一下筷子。 看见他这样,池小雏偷偷去问了阿二:“小村长,请问你还有别的吃的么?” 阿二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池小雏双手合十拜托地说:“我的同伴很不喜欢吃鱼。小村长行行好,请问有没有别的食物?” 阿二村长看着他,忽然嘴角上扬一些,意有所指地说:“有啊。我有一些晒干的果干可以给你的同伴吃。但作为代价,你要去帮我去海边的那个山洞里打桶淡水来交换。” 池小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小渔村靠海,往东走个一百多米处有一座礁石形成的山洞。池小雏好歹也是个地质大学的,这种海边的山洞涨潮时候会被淹没,退潮的时候会在里面留下海水和海洋生物。海水通过蒸发,会从洞穴顶上的钟乳石上滴下淡水凝聚成一个个小水洼。 池小雏提着水桶走了进去,找到一个清澈的小水塘,低头尝了下果然是淡水。他舀水出来洗了洗脸,白天在太阳底下晒久了脸有点痛。 那水清甜干净,他想给海兰歌带回去一些。心里成算着要不一会儿再过来打一桶水回去。 “母亲……” 池小雏打水的动作一顿。 “母亲……母亲……” 从洞里深处幽幽传出来一声声呼唤,池小雏挺直身子朝山洞里看过去,心里联想起了白天渔村里祭祀,一伙村民喊母亲的场面。他心想,难不成这山洞里还有别人在? 池小雏警觉起来,他和村里的人都还不熟,是敌是友还不知道:“有谁在里面吗?” “母亲……” “母亲……” 那声音也不回答他,就一个劲儿地喊妈妈,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池小雏提着桶,他感觉一阵凉嗖嗖的,一股风从洞里吹出,带来一股腥臭的鱼腥味。其实在他们进村的时候这种鱼腥味就一直有,只不过这个洞里的更加明显,还有一股奇异的海腥味。 池小雏捂了一下鼻子,心里觉得不太对劲,理智告诉他不能久留。 这时候,洞里面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池小雏听声音就像是菜市场渔民往塑料布上倒了一桶子沙丁鱼。紧接着那种腥臭味更加明显了,直挺挺地朝他扑了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 “母亲……母亲……” 池小雏忍不了了:“什么东西?我不是你妈!”说完这句话他就跑了,再留下去是傻子,往里面好奇探险更是憨包。 他拎着水桶一路跑回小村子,把净水塞给了阿二。 阿二按照承诺的那样拿了些热带果干,用张大叶片包好给了他,他给果干的量不还少,看起来一个人吃是足够了。 池小雏:“谢谢。” 阿二一怔:“不用。” 池小雏:“小村长,我能问问你,那个海边的山洞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么?” 阿二看着他,随即深深皱起了眉,似乎对他很是厌恶喜欢不起来:“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 池小雏心里一突,觉得自己好像摸到重要线索了。 他刚想趁热打铁继续问有关于山洞的事情。阿二就提着喝了一半的水桶走了,似乎是多在他身边留一分钟都觉得不高兴。 池小雏还是第一次被关卡里的NPC这么讨厌,而且对象还是个小孩。他回想起了上一关通关以后,那个白雾之中的“神”说的话。祂说会调整关卡里的角色对他的好感度……难不成直接作用在这里了? 第104页 池小雏心里有点发闷,觉得这一关的NPC对他好像很不友好。 海兰歌正皱着眉想离那些鱼干远一点,面前忽然就被塞了一包东西。看着那包绿叶包裹住的东西,加上池小雏方才不见了,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你找谁换的?” 池小雏说:“小村长。” 海兰歌:“你又和那些东西打交道?” 池小雏有些疑惑什么叫“那些东西”,他问:“不行么?” 海兰歌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最好小心一些。不要和关卡里的NPC牵扯过多,这种事情不见得是好事。一旦多了,也许就是在刻意找死。” 池小雏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好,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觉得那个小村长好像很讨厌我。” 海兰歌轻哼:“万人迷失败了。” 池小雏笑道:“你才是万人迷。”嗯,我是万人。 入夜以后,依旧是安以然与池小雏他们一个屋。 安以然在稻草上坐下,对池小雏说:“我晚上一口饭都没吃,你们吃剩下的果干分我点成么?” 池小雏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有?” 安以然笑了笑,依然轻松地说,“你们身上没有鱼腥味,特别是你,闻上去很甜。”他看了看池小雏,“果干分我点,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白天打到鱼的方法。” 海兰歌在边上冷冷地说:“不用分给他。他是用杀了人后带血的鱼叉引来猎物的。” 安以然转头,目光有些讶异:“你居然知道。” 海兰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并不打算同他继续交流。 “那我就用一个秘密来交换吧。”安以然看向池小雏,仿佛知道他才是两人中比较好说话搞定的那个,“这个渔村,和人鱼有关系。” “人鱼?”池小雏疑惑道,“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与人鱼有关的线索啊。” 安以然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长得有点可爱,觉得不介意给他再透点底,耐人寻味地道:“我是个已经闯了十关的老手了,身上自然会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小玩意儿。你们身上不也有么?不然是怎么一起进来的?” 池小雏没有否认,他看着他:“这关和人鱼有关系,你能说得更细一点么?” 安以然直接拒绝道:“不能。那个道具不是无敌的,效果很单一,我能知道的东西很有限。难道你们的不是么?” 确实是。 因果环迄今为止唯一的功能就是套上的人可以互不相离,很强制,也没有其他的作用。 池小雏沉思片刻,给他抓了几个大点儿的果干。 安以然接过:“谢了。” 池小雏也准备开始睡觉了,在地上铺好干草,离海兰歌近些离安以然远些。 安以然看着低头准备躺下的池小雏,觉得他这么看上去年纪很小,特别是躺下看不出身高的时候,垂头间很像是那种腼腆且羸弱的少女,在昏暗的灯光下,轮廓细腻氤氲得如同精心雕琢线条柔美的浅色温玉。他看着看着,忽然嘴角上翘,扬了一下下巴:“如果你能穿女装,我觉得应该真的会很好看。” 池小雏:“………………”他想个桃子呢。 池小雏无语,语重心长地劝说这位哥们:“安以然,你要是想女人了就去追,不要随便找代餐。” 见他被自己逗到,安以然笑笑,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对着海兰歌的背影说:“喂,你还没睡对吧?你来猜猜今天晚上会不会死人。” 他也看出来了,这关卡里面就数海兰歌还是个厉害角色。 海兰歌果然没睡,他背对他声音无比冷峻地说:“会。” 安以然挑眉,饶有兴致道:“哦?你说死的会是谁?” 海兰歌声音冰寒,带着看透以后杀人一般的凉意:“你再敢对那个笨蛋想七想八,今晚死的人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这个地方你可以表现得再平静一点,老师,突出那种信手拈来的大佬感。 海兰歌:…… 导演:还是说……您又吃醋了? 海兰歌:……………… 导演:老师你…… 海兰歌抬手把拍摄片场花絮的镜头给遮关闭了。 第47章 母亲 男人最容易了解男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龌龊的念头。 在场三个都是成年男人,海兰歌听到他当着他的面反复和池小雏提衣装打扮的时候,心里就动了杀心。 安以然知道这大美人脾气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冷这么冲。他挑了一下眉。 过了一阵子,池小雏见天色不早,把屋里的煤油灯灭了。 在谁都保持沉默的尴尬境地里,安以然找了个铺了稻草的安静角落躺下开始休息。 片刻后,池小雏在黑暗里突兀地说:“我只是不想惹事,但也不怕闹事。安以然,你猜猜看,我不能不率先抢走你手里的贝壳碎片,再把你的脖子给抹了?” 海兰歌在黑暗中张开了眼,安以然也是愣住。由于他之前感觉到了海兰歌一瞬间的杀心,此时已经是在暗谋杀意了。 就在这时候,他一转身,在黑暗中对上池小雏一双透亮如琥珀发金一般的浅色瞳仁。 ……那真是双好眼睛啊,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浸泡在水中的发金。 安以然被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白天在海滩上捡到磨尖了的贝壳片丢了:“若你真有经验,就要学会藏拙,自己优秀的地方不要在别人面前轻易暴露出来。否则遇上真心怀不轨的,会第一时间想挖走你这双宝贵的眼睛。” 第105页 见他把利器丢了,池小雏这才闭上眼睛,睡在他俩中间把海兰歌挡住,缩起了身子蜷成一团额头抵在海兰歌背上。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早,小木屋里的人是被尖叫声吵醒的,听起来很像是吴明娅的声音。十个人里面六男四女,四个女孩子分两间住,其中吴明娅就是和李云佳一间的。 池小雏惊醒以后就跑去了吴明娅她们住的小木屋,他不是第一个到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别的人。 一个叫魏子成的男人在里面看了一会儿以后,没忍住别过头去外面吐了。他空了位置出来池小雏才看见里面的场景。 木屋里面被鲜血各种涂抹拉扯满了,地上的稻草吸饱了血,呈现一种诡异的棕褐色。屋子里有一个女孩的身体已经碎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扯在地上到处都是。 池小雏忍住强烈恶心的欲望,他看到吴明娅颤抖着依然蜷缩在房间里。如果没错的话死的就是和她同屋的李云佳。而昨天打渔没交出货物的几个人之中,赫然有这个女孩。 此时原本有些刚强的吴明娅坐在血腥的屋子里此时完全崩溃了。她腿软了站不起来,喃喃道:“我一醒来就成这样了……我一醒来她就死了!!” 她声音一下子变大尖叫起来。 安以然和海兰歌是后来到的。 安以然看到屋子里的惨烈状况怔了一下,居然心里没什么芥蒂地进去验尸。他似乎有这方面的经验,一点也不嫌弃地捡起了一只女人的断腿看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凝固程度:“应该是昨晚死的,死的时间超过了七个小时。” “不可能!”吴明娅尖叫,整个人神经在发疯边缘,“她昨晚半夜还在说梦话把我给吵醒了!如果她死了超过七个小时,那昨晚跟我说话的是什么东西?!” 安以然显然不太相信她:“这屋子里血腥气这么重,你之前都没发现?” 吴明娅抓着头发:“这鬼渔村一直都这么臭,臭到让人想吐!我要怎么发现!” 的确,这个村子里最难以让人忍受之一的,就是刺鼻的气味,池小雏已经有点适应了。 海兰歌站在门边,他有洁癖,屋子里到处是血他也不愿意进去,只问:“李云佳昨晚说什么梦话了?” “她说她想妈妈了……”吴明娅低下头声音因为叫的太大声已经有些沙哑哽咽,“她一直在梦里喊妈妈,不停叫着母亲……”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一下子都静下来了。 此时稍微有理智的人,都联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外面的渔村里村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集聚起来了,为首的少年阿二站在人群散开的广场之中,伸出手对着几个女人指了一下他们这个屋子。 几个女人头顶巨大的托盘朝这边走了,就像没看见他们几个人似得,避开他们走进了屋子里。 吴明娅都要疯了:“你们要干什么?!走开!走开啊!” 几个女人笑嘻嘻地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她们手脚极其利落地捡起地上的碎尸分类放在托盘里,然后就像呈着什么美味佳肴一样鱼贯而出离开了。 阿二满意地看着托盘上李云佳的尸首,他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以手捧胸虔诚祈祷:“母亲……母亲……” 几个女人也跟着他念:“母亲!母亲!” 村民们快乐极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浪潮如魔音灌耳极具污染性:“母亲!母亲!母亲!” 池小雏看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邪神祭祀现场?” 海兰歌闭了一下眼睛,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被精神污染:“少说几句。” 几个女人在祭祀完成以后,端着托盘心满意足地走了。 片刻以后阿二已经完成了祭祀。男孩转头遥遥对着池小雏他们几个人说:“你们可以出发去打渔了,今天也要好好工作,为村子里的人们带回来成果。”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在场人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昨天李云佳就是没打到鱼的人其中的一员,而她死了。今天如果再不打到,或许死的人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忽然之间,之前见到李云佳尸体吐得昏天暗地的男人魏子成冲了出来,他抓住了安以然的领子,眼里布满红血丝地说:“我昨天在海上晒了一天都没有结果,你是怎么打到鱼的?快告诉我!” 安以然被他抓着衣服,依旧泰然自若:“松开。” 事关生死,魏子成急了,他昨天就没打到鱼,今天如果再打不到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他准备直接上手用武力逼问,突然之间,也不知道安以然怎么出手的,魏子成手上哗啦一下就撕了条大口子,从手腕动脉处划到了手肘。 魏子成就捂着流血的手臂吃痛大叫出声:“你干什么!” 他的血滴落在了地上,顷刻间就染红了渔村土地上的海砂子。 划伤魏子成的居然是枚磨尖了边缘的贝壳,安以然竟然把昨天晚上丢掉的那枚捡回来了:“还有谁要冲着我来么?” 见无人回答,安以然漠然道:“很好。” 他把那枚染血的贝壳收好,转身准备独自出海打渔了。 海兰歌也拿起了渔网,与池小雏一艘船出海去了。池小雏心事重重:“今天我们真能打到鱼么?” 海兰歌想都没想就说:“打不到。”他都在怀疑他们来这个关卡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打渔了。 第106页 池小雏:“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学安以然的办法,用血来引鱼?” 海兰歌侧过头看向大海,平静道:“先不急。” 池小雏看着他,忽然赌气也在船上坐下,两个人面对面看着。 海兰歌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抬起一点眼皮:“你干什么?” “该是我问你才对。”池小雏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说过的,你说你喜欢我这件事是算数的。你喜欢我,就不能看我为你提心吊胆的样子;你喜欢我,就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什么都自己去面对;你喜欢我,就不能……” 海兰歌冷冷打断他:“你高考语文成绩多少,这种促狭的排比句改卷老师给你分了么?” “……就不能什么都不指望我。”池小雏被戳了痛处,“你至少想的什么要让我知道吧!” 海兰歌看他片刻,这孩子一脸认真的时候,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晒得人无处可藏。他把眼睛移开盯住海面上起伏的浪涛,以此掩盖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海兰歌轻轻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我觉得,那个‘母亲’是个还活着的生物。她并不是我们想的那种邪神或怪物,它的整体大小应该比较接近人类,也许就是安以然说过的那条人鱼。” 池小雏一听,觉得有些惊讶:“为什么?” 海兰歌收回目光,淡淡地望着他说:“因为死了人以后是被分尸了才送过去的。我没有听过哪种大型食肉动物吃东西还要切小块,那个‘母亲’怕不是还得让人给它配副刀叉。所以——它吃起人来整个吃是吃不动的,需要别人帮她分开来。” 居然是这样,这明明是很明显的线索,可当时因为画面过于血腥残忍谁都没想到这方面去。 池小雏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饲养着爱吃人肉的人鱼。平时它是吃鱼的,村子里劳动力短缺,在海里打不上鱼以后就开始吃人,我们这群人是村民们用来献祭替死的食物……” “不。”海兰歌摇头,他否认的样子也好看极了,像是被晨风吹起的铃兰,“我反而认为‘母亲’本来就是吃人的。我们从最开始到达这里起,所有人都是‘母亲’的食物。” 下午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海上的天气变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开始下起雷阵雨来。 池小雏看着灰沉沉的天,没了办法只好和海兰歌先回去。 这一次捕鱼时间因为过短,导致大家都没什么收获。除了魏子成,他被划伤了手臂以后因祸得福,或许是手臂上的血液掉进了水里引来了鱼,导致被他捞上来了一条大的。 他欣喜若狂,好像总算幸免于难,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不管疼了。 见到魏子成交了货,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阿二拿着网兜,刚要说话安以然就走过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沙丁鱼。 那沙丁鱼小得只有巴掌的一半大,但总归是一条鱼。他把那小鱼往阿二的网兜里一丢:“我过关了么?” 阿二看着那条沙丁鱼,抬起头看看安以然,嘴角上翘笑得阴测测的。 安以然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眯了下眼睛动了杀心,突然想把这个男孩也给杀了。 阿二却有所察觉似得离他远离一些,冷漠平静地说:“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雷雨,你们再打渔也很危险。今天就别出门了,过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食物。” 第48章 暴风雨夜晚 阿二派人给他们送来的食物还是一些晒干了的海产。依然是以一种小鱼干做成的料理为主。 这小渔村似乎贫瘠得很,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吃了。 海兰歌依然是闻着鱼腥味就恶心,果干已经没几个了根本不能填饱肚子。他把剩下几个全塞给池小雏,自己选择什么都不吃只喝点水就了事。 他虽然性子高冷傲慢,却不是那种娇气到连命都不要的人。毕竟进入关卡以后就相当于把命系在了丝线上,海兰歌不会因为挑食这个原因就一味拒绝进食。 池小雏压低声音凑近他,小声说:“你是不是怀疑这些给我们吃的小鱼干有问题?” 海兰歌嗯了一声:“你想想昨晚李云佳是怎么死的。” 池小雏想了一下那个肮脏不堪的屋子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立刻也是没有什么胃口了。 “和她同一间房的那女生不是个蠢人,她半夜都能因为李云佳的梦话被吵醒,不可能有东西进屋里来了都不知道。”海兰歌皱眉,“杀死撕碎李云佳的东西一开始就在屋子里。如果不是吴明娅自己下的手杀了她,那么就是……” 池小雏:“就是什么?” 海兰歌看着那些食物:“就是有东西藏在李云佳身体里,趁着晚上,从她肚子里钻了出来,开膛破肚把她给撕了。” 池小雏看着他不说话,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海兰歌替他把那口气呼出:“安以然那家伙说的没错。李云佳到早上为止死亡时间超过七个小时,半夜却还在说梦话。你想想看,那个说梦话的东西真的是李云佳么?” 安以然听到仿佛有人在叫他,转过头看着池小雏这边,见他俩在说悄悄话,走着凑了过来:“你们在说我什么?” 池小雏后退了一点:“说你丑。” 安以然笑了笑,道:“你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爱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第107页 池小雏不擅长撒谎,海兰歌替他冷冷道:“你吃饱饭了吗就这么没事干。” “我没吃。”这家伙果然也怀疑起食物有问题了,安以然轻描淡写地说,“我退役前最长的记录是七天没吃饭,就这么点时间还饿不死我。”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职业。 海兰歌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滚开。” 安以然顶着他嫌弃地眼神,忽然对着池小雏说:“我曾闯过一关,那一关里人可以披皮变成各种样子。有人变成猫,有人变成狗,有男人变成了女人,指从里到外可以结婚生子的那种。如果你遇到了这种类似的道具,记得穿上裙子来找我。” 三番五次被乱说话,池小雏脾气再好也霎时火了,站起来要跟他吵架:“你说什么……” 海兰歌却冷冷淡淡,一个眼神阻止了他:“他不会去找你的。” 安以然:“为什么?” 海兰歌:“因为你今晚就要死了。” 安以然本以为他又在诅咒恐吓自己,正要想不屑一顾地忽视,可看到海兰歌平静的样子后脸上的表情缓缓僵住,片刻后他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海兰歌说他要死了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海兰歌牵着池小雏正眼都懒得给他一个,盯着屋子外面的雷雨天气说:“就在今晚,你和那个叫魏子成的人,必死一个。” 晚上的时候暴风雨越刮越大,小渔村看起来岌岌可危,睡在木屋里的人都怀疑自己住的地方是不是禁得住这天气,怕不是睡到一半屋顶就会被刮走。 还好闯关者所居住的四个木屋的顶棚都做了不错的防水,虽然雨下得大,但是没有漏水。 魏子成睡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今晚他睡得比昨晚要放心多了,因为他打到了鱼。 比起他来说,需要担心自己安危的变成了他的两个室友们,毕竟那两个男人今天一无所获,连个小螃蟹小虾都没抓到。 他在木屋的一边扯了不少稻草铺着,安心躺好睡下。至于明天他也不担心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抓鱼的办法。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如果不是因为可能打不赢,魏子成甚至还想去找安以然的麻烦,令他为自己的伤口付出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到了半夜。 魏子成突然被一个惊雷吵醒了,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忽有所感,坐起来发现他的两个室友居然也没睡,此时正坐得笔直无声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被两个人一起盯着不说话的压迫感是极其强烈的,魏子成突然地有些紧张,坐在草铺上向后缩了缩,问:“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眼睛都不眨,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魏子成:“沉默有用吗?有什么事说话啊!” 于是,他们就遵从魏子成的意思开口了:“母亲。” 魏子成狠狠一愣:“你说什么?” “母亲。”他们神情呆滞,张开口不停重复一个词,“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密密麻麻的声音就像是在精神污染一样。 魏子成被他们交叠回响的声音连声叫得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再迟钝也知道出问题了,一种极大的危机感蔓延了他全身,他下意识就想推开他们两个夺门而去。 他的两个室友也没拦他,就眼见魏子成跌跌撞撞爬起来,连滚带爬往外面跑。 外面还在下大雨,再这么下去估计要涨潮了。 魏子成一下子就被淋了个透湿,他就算是感冒着凉了也不想再回那个小木屋里了。雨夜的渔村除了他以外无人出没,只剩他一个人在外面奔跑游荡,他不知不觉竟然逃到了白天村民们祭祀的广场上。 此刻广场上空无一人,魏子成站在上面疯狂喘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恐惧。这时候他忽然凭空听到了一个声音:“母亲……” 魏子成猛地转身,四下环顾张望:“谁!” 然而到处都没有人,因为今夜过大的雨躲在家中没有外出。 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又叫了一声母亲。魏子成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片惨白,因为他清楚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从他自己的肚子里叫出来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就好像是看着一个怨鬼。渐渐地,他感觉自己肚子好像开始膨胀,就像是怀了孕的女人一样大起来。魏子成看着如吹了气的皮球一样的肚子,感觉有东西就要破肚而出,他脸上表情惊恐到扭曲:“不要……不要……” “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魏子成惊恐大叫:“不要啊啊啊!!” …… 池小雏在睡梦中猛地睁开眼,他刚才梦到了不好的东西。他梦见魏子成死了,他肠穿肚烂,像只被蚂蚁分食的死老鼠一样死在了肮脏的阴沟里。 池小雏立即爬起来,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他怔了怔赶忙说:“海兰歌,外面好像有人出事了!” 他坐起来一抬头发现海兰歌和安以然居然都醒着,只是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第108页 安以然坐着背靠墙:“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么?” 海兰歌躺着背对着他:“不聋。” 安以然轻轻舒了口气:“不是我。” 海兰歌躺着转了个身,躺在稻草堆上也像个落难的白雪公主,昏暗的灯光落在脸上像是珠光宝玉,似乎有点困了,声音低沉沙哑又有些性感:“恭喜。” 安以然冷冷看着,脸上没了平时轻松闲散的笑意,全都是暗藏杀机:“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魏子成今晚一定会死一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线索?” 池小雏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海兰歌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我怎么知道,我那是骗你的。” 池小雏:“?” 安以然完全不信,他嘴角上翘道:“那你可真坏啊。” 池小雏:“???” 海兰歌躺在稻草中舒舒服服地优雅骂他:“我这么坏,你不还是要求着我告诉你线索,你可真贱呀。” 安以然看着他,收敛起淡漠的笑容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当他不笑的时候眼神其实是很可怕的,平时估计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个狠角色。 海兰歌清冷又从容道:“现在信息不对等,想要知道得更多,拿出你的诚意来。不然等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时间过了几分钟,安以然撸起左边裤脚,从袜子里抽出了一支几乎快用尽了的水笔芯。 海兰歌看到那支笔芯眼神就变化了,那个眼神池小雏很熟悉,他曾经用这个眼神看过艾薇妮的小熊和纯子的笔记本,只见他语气颇为感兴趣道:“哦?这是——?” “介绍一下,这位是‘笔仙’。”安以然说。 池小雏夸赞了一句:“这笔仙长得可真苗条。” “英雄不问出自何处,做鬼不论附身何物。”安以然拿着笔芯,“它是我在闯过上一关的时候侥幸带出来的。它的作用是能够书写下这一关的名字,只可惜墨水已经不多了,它再写上两次就没用了。” 这真是个很不错的道具。 因为无尽空间为了不提前泄密,只有在通关后才会告知通关者关卡的名字。如果能写出关卡名字,相当于是某种程度上事先给出了通关线索。 海兰歌对这个笔芯的兴趣越来越浓,听到只能再写两次的时候他眼里有些可惜:“那这关叫什么?” “它叫……《人鱼之死》。即使我们到现在都没看到过任何一条人鱼。”安以然看着他,仿佛在等待海兰歌告诉他,他为什么知道今晚他与魏子成一定会死一个。 海兰歌坐起来了一些,把他对“母亲”的猜测简单的告诉了他:“母亲就是个会吃人的怪物,它被这渔村的村民们偷藏豢养着,时不时就杀个人分尸了去喂它。我们存在的意义根本就不是去打渔,而是作为‘母亲’的食物。所以无论我们打不打来鱼,都注定是要被‘母亲’吃掉的。” “你和魏子成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敢用人血钓鱼。连鲨鱼都知道在海里顺着血腥味来吃猎物,而你们闻起来香味这下比所有人都明显,自然会增加被选上的概率。” 安以然看着他,眯起了眼睛:“原来是这样。”他看上去没有半分因为魏子成是被他划伤以后才被吃掉的愧疚感。 海兰歌这个人从来对别人就是没指望的,不会期望安以然有什么好想法。他说:“母亲需要村民帮她切分好食物,再为她送过去。这正是说明它的行动不便,也根本没法自己捕猎,或许是因为没有长脚。而且它的大小应该和人差不多大,只能吃尸块不能活吞整人,所以不会是巨型种。假若你没有撒谎,这一关的名字又叫做《人鱼之死》……” 安以然眼神变化,死死盯着海兰歌:“你怀疑,‘母亲’就是这关的那条人鱼。” 海兰歌抬起一些眼皮,淡漠地看着他,像是默认他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第49章 重回山洞 听两个高智商的人说话的下场,就是池小雏安静如鸡。 不过他们说两句就互相骂两句,池小雏也不敢随便加入战场。 池小雏听着他俩骂来骂去,闷了许久,说:“……我想出去看看。” 海兰歌面对安以然还能一脸淡定冷漠的冷嘲热讽喷洒毒液,但面对池小雏的话,他却一下子皱起了眉不语。 安以然也是停下了骂仗,转头看向他说:“那个阿二已经叫我们今天晚上下雨别出门了,你心软是一回事,可不要自己找死。” 海兰歌冷冷骂他:“你舌头不说话是会烂掉,关你什么事。” “……”池小雏沉默片刻说,“我们来的那天晚上是满月,月亮很美,将海面照得很亮。满月的夜晚会有潮汐,而今晚是暴雨,海面也同样涨潮了。” 海兰歌与安以然的表情同时有了点变化。 池小雏抱住膝盖,闷闷地说:“那个山洞,它就在海边。每次涨潮都会有海水灌进去,等潮落又露出来。我去打水的时候曾经听见有东西在里面喊母亲。你们猜,是不是每次涨潮以后,都有海水把一些东西从里面冲出来了?” 海兰歌目露一些复杂,似乎有些讶异池小雏的变化,又为他如始至终危急时刻就越发冷静的性格感觉到一丝欣慰。 安以然看着池小雏,嘴角上扬笑了:“你可真是个讨人喜……” 海兰歌突然眼疾手快抓了把稻草塞进他嘴里! 第109页 他手速太快了,不愧是音乐家,安以然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干什么!” 海兰歌语重心长地教育池小雏:“小孩子不要听犯贱的脏男人说话,耳朵会烂掉,知道了么。” 池小雏乖乖地说:“哦,我知道了。” 安以然:“……” 池小雏盯着外面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查,盯着外面一瞬不瞬。他这个状态倒是引起了安以然一点主意,只觉得他身上气息很平稳,就算是现在放一碗水在他头顶都不会洒出来一些。 平时很少有人可以做到这种入定的状态,不是天生呆滞没魂,就是经过专业训练。 安以然:“你也入过伍?” 池小雏听见他说话,果然伸出手把自己耳朵捂了起来,海兰歌不让他听他就不听。 安以然眼睛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你真是有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雨还没停只是不再打雷了,看上去是要下一整夜。海面上的浪潮越来越大,眼看着渔村就要被洪水淹掉了。池小雏盯着外面,想象着刚才尖叫出声的魏子成,心里一阵阵的没法不去在乎。 海兰歌忽然说:“去吧。” 池小雏立即回头看他。 海兰歌想都不想,立刻就冒着大雨在晦暗的天色下往外走:“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池小雏总算笑了,也起身跟着他。 安以然在他背后平淡地说:“你也太宠他了,大晚上一起去送死也愿意?” 海兰歌头也不回地反问嘲讽:“那你躲在这里一晚上是能梦见升官发财,还是能梦见美女如云?”说完也懒得理他,带着池小雏走了。 外面大雨把地都给淹得到处都是水,池小雏的脚背都被淹没了。 忽然间他脚一痛,感觉有东西在咬他的脚脖子。他皱了一下眉进水里捞了一下,居然捞出一条半个巴掌大的小鱼。 他一下子愣住,觉得这小鱼不知道什么品种,但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记起来这好像是村民给他们吃的那种鱼干,只是手里这小鱼还是活着的。 池小雏刚想叫海兰歌过来也看一下,那条被他抓在手里的小鱼挣扎了几下竟口吐人言: “……母亲。” 池小雏瞳孔骤然紧缩,低下头死死看着手里的那条会说话的鱼。 他四处环视一圈,只觉得这种小鱼好像还不少,都是从一个方向游出来的。他顺着鱼游出来的方向往一个地方走,渐渐来到了被雨水淹没的祭台广场。他视线好,在晦暗的雨夜中清晰看见那里正中央躺着一个人 池小雏趟着水过去,发现是魏子成。他死得肠穿肚破,死得没有闭上眼睛。而他的肚子已经炸开了,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啃过,此时有些千戳百孔。浓郁的血腥味加上鱼腥臭味让池小雏当时就想吐,弯下腰侧过头干呕一两声,由于没吃东西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手里的小鱼趁机挣脱了他,跳进水里游走了。 池小雏极其难受,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额头,这样会让吐的人好受些。海兰歌压低声音说:“不能看就后退些。” 池小雏被他冰凉宽大的手心一按,强行压下了那份心慌和恶心,眼圈都因为反胃而红了。 海兰歌看他一眼,伸出手把他揽抱着在怀中蒙住脸往后护离,扬起下巴冲着一边道:“安以然。” 安以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出来了:“什么?” 海兰歌一扬下巴:“去验尸。” 安以然轻蔑一笑:“我若不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海兰歌漠然极了:“不怎么样。反正天亮了后这具尸体会被祭祀掉,而下一个死的肯定就是你。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我就只好恭喜你了。” 安以然当即收敛起了笑容,阴冷地看了一眼海兰歌,只觉得他表情比自己的还要无所谓和淡定。两个博弈的人此时在生命危机前分出了胜负,他这才终于肯凑上前去蹲下翻看魏子成的尸体。他似乎毫不忌讳这些东西,竟然主动伸手进了魏子成的腹部。 池小雏还想探出头看一眼,被海兰歌蒙住了眼睛压在怀里:“老实点,十八禁的东西要自觉马赛克。” 池小雏小声嘟囔:“可我满十八了……” 海兰歌:“心理年龄没到也算。” 安以然蹲在那边,双手全是血地翻出了一样东西:“无意打搅,你们可能需要过来看看这个。” 海兰歌:“你拿过来。” 安以然只得起身过去,海兰歌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眼神变了一些,松开了蒙住池小雏眼睛的手。池小雏被解除了监护人给予的全黑马赛克,看见安以然手里有一条半干的小鱼。 之所以说是半干,是因为鱼的腹部以下都还是干扁的,形成被晒干的鱼干状态。然而上半身却是鲜活的,鱼头和鱼腹还在拼命挣扎扭动。 它甚至开口说话了:“母亲、母亲……” “从魏子成的胃里发现的。”安以然伸出另一只手,上面满是魏子成的血。他以手握拳,从掌缝之中挤出来了一些血滴了上去。于是肉眼可见的,那鱼吸食了血下半身也鼓胀起来,从鱼干变成了一整条活鱼。 池小雏半身发麻:“村民给我们吃的那些鱼干就是这种东西?” “这鱼晒得再干,无论煎炸烹煮,只要碰上水就能活。它们被吃下去以后会在人肚子里吸血活下来,接着把人从里面内脏慢慢吃空,当事人到死都还感觉不到,或许还有至幻麻痹能力。”安以然把手里那条鱼丢进水里。那鱼飞快游走,在水里顺着一个方向游去。“这东西应该是受‘母亲’操控的。‘母亲’没下指令,它们就待在人肚子里慢慢蚕食内脏,一旦有指令就会破肚而出把人撕碎。” 第110页 池小雏呼吸变得微不可查,他被雨淋得全身发冷,意志也渐渐冷下来。他低头望着水:“它们好像在往同一个方向游。” 海兰歌看了看:“它们嘴里口口声声在叫母亲,孩子吃饱饭了,当然是要回去找妈妈。” 地上积水越来越高,三个人顶着大雨跟着鱼群在夜里走着,每个人都是全身湿透。最后跟着鱼群走了海边那个山洞口,此时这个山洞已经进水许多,五分之一淹没在了海浪里。 涨潮的海水把这个礁石山洞和外面链接,让小鱼群们可以自由地游进游出。 池小雏盯着洞里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腥臭难闻,像是有未知的真相和危险就在里面等着他们进去发现,也期待他们进去送死。 这个洞外面看着浅,其实走进去了才发现深得很,大概能有一百多米长曲折的钟乳石洞小径。洞内都是海礁石和碎石块,洞壁四周都是被海水腐蚀出来坑坑洼洼的东西。一些海洋动物的尸体就飘在浑浊的水面上,像是一开始就死在里面,涨潮以后被海水冲起来的。 越走到里面,那种腐烂恶心的鱼腥臭味就越要明显,浓重到几乎都要化为液体淹没他们三个人。 到后面池小雏都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了,每吸一口气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安以然与海兰歌也是这么觉得,两个男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他们三个就数池小雏的眼睛最好,他走在最前面探路,试不试让他们避开一下洞里天然的钟乳石柱。忽然间,他的脚步最先停了下来。 海兰歌不用他说也停了下来,因为他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具体形容起来,就很像是远洋捕捞船在大海里起网捞起了几吨重的鱼,一起倒在甲板上后鱼群间鳞片与滑腻肉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他们不敢往前走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骇人了。 那副画面光是看上一眼,精神值都要清零。 有一条半身腐烂出累累白骨的雌性人鱼躺在山洞的低洼之处。她人身鱼尾,上半身没有任何遮掩的东西,腐烂得深可见几处肋骨,依稀可以看见骨头底下的一颗心脏还在缓缓跳动。 它的内脏呈现出一种青灰发白化脓的颜色,骨头上还有些发霉,那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大部分都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即使这样它依然没有死。那条人鱼的肚子高高鼓起,下半身的鱼尾鳞片掉得已经差不多了,露出了蛇皮一样光滑又粘腻的花色。 最可怕的是,它都处于这个状态了居然还在分娩。那条人鱼的巨大鱼尾腐烂生蛆,整个下半身泡在肮脏腥臭的泥坑里,不停地生产出一条条小鱼。小鱼们一出生先包裹的是一层半透明的胎衣,更像是卵生动物。等到落入泥浆里片刻以后,就开始翻滚着脱离,扯出拉丝一般的粘液弹跳着从泥坑中离开。 每条小鱼不知道为什么一出生就会说话:“母亲……母亲……哇……母亲……” 这一幕的画面实在是太恐怖了,可更令人恐惧的事情还在后背。 山洞里似乎闻到了有陌生男人进入,雌性人鱼鼻子动了动,它抬起一张烂了一半面目可憎似乎被人啃咬过的脸,张开嘴却不会说人话:【啊……啊啊……】 它那副发黄的牙齿极其锋利,就像是一根根黄黑的毒刺。 在母人鱼的呼唤之中,它饥饿的孩子们争相出现了。一条条小鱼在黑暗的洞穴中张开荧光的眼,开始不停叫唤,整个山洞就和惊醒了萤火虫一样开始一点点亮起冰凉的光来。 霎时间,墙上、水里、洞壁上全是口吐人言叫“母亲”的小鱼,声音多重回响让小小的山洞仿佛变成了容纳数万人的足球场。这里少说也有上万条鱼,若是有密恐的人看到这一幕当场就要疯掉。 雌性人鱼迟钝地抬着头,脸上流出了两行血泪。她半张脸也烂透了,正在流脓生疮,一双哭瞎了的眼已经看不见了,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向池小雏他们所在的位置。 雌性人鱼泣着血张开了嘴,发出人类听不懂的话:【啊——啊——】 它的声音尖锐刺耳,震得人鼓膜发疼。刹那间,整个山洞的鱼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起从四方掉下来,尽数朝着池小雏三人飞快游过去! 安以然身经百战,现实之中也经常面对厮斗杀戮,当机立断就选择了逃跑。池小雏和海兰歌也没比他慢,三个人在鱼群追上来之前就猛地转身朝洞口方向冲。 地上全是淹没进来的海水,那些鱼游得比他们跑得快,就算三个男人跑得飞起也渐渐要咬上他们的脚脖子。山洞里很宽敞,三人不分先后地狂跑着,洞口就在眼前。这时候池小雏眼尖,看见有一条鱼从水里居然活力很好地跳了出来,朝着海兰歌背后咬去。 池小雏心跳骤停,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海兰歌,用力把他推出洞口。而他也因此慢了一步,脚被鱼群缠上绊住摔进了水里。 海兰歌呼吸一停,安以然都跑出去了他居然又折返回来,力气大到不寻常把池小雏一把扯上和拖猫似得拖了出去。 三个人都逃出了山洞,那些鱼还在追。地上因为大雨有积水很容易被鱼群追上,他们跑进村里随便找了个村民的木屋快速爬了上了屋顶。 鱼毕竟不会长脚上岸,也跳不了屋顶这么高。三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木屋顶上看着底下想找他们要命的鱼群。安以然面色很不好看,手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拿着了一枚磨尖了的贝壳片,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了。 第111页 池小雏喘着气:“我们这是暂时安全了么?” 海兰歌瞳孔骤缩:“别说话!” 池小雏方才摔倒在了洞里,水里有一条小鱼趁机游进了他的衣服里,就这么藏在了他身上。 此时他一说话当即找到了机会跳了出来,猝不及防地瞬间钻进了他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叼着鱼干嗦溜。 池小雏:这小鱼干味道不错诶!能不能再给我点当零食呀? 导演:请小池老师不要再吃道具了。再吃下去就没了! 第50章 祭祀现场 池小雏被那尾小鱼跳了进嘴里,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那鱼被往他喉咙里钻,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他掐着自己脖子想让自己吐出来,然而那鱼已经吞下去了,紧接着迅速开始寄生、融入、操控意识,让宿主出现幻觉! 海兰歌瞳孔收缩向他抓过去:“池小雏!” 池小雏目光立即涣散了,一双浅色的眼睛陡然间就失去了光芒,整个人表情呆滞,在安以然和海兰歌截然色变的表情中对他们只说了两个字: “母亲……” …… 池小雏意识一片虚无,他脑袋放空地感觉自己在混沌之中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个人推了一下他。 他醒转了过来,发现是一个才到他大腿的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腿撒娇:“阿哥阿哥,今天你就要跟着爹和大伯出去打渔了,你们可要打回来很好吃很好吃的鱼啊!” 那小孩赫然就是缩小版的村长阿二,只不过小了好几岁,男孩子的个子也缩水了一圈。 池小雏看着他,意识飘忽此时什么都记不起来,整个人变得不再是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躯壳里的蝉。他嘴里张了张,声音也发不出来,意识像是被困在了一团浓稠的水里。 忽然他身体动了,把他弟弟阿二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机械性地跟随村子里的壮年男人们出海打渔了。 他们上了一艘打渔船,一船的人都在紧张地捞网打渔。听船上的几个渔夫说,最近近海的收成不是很好,很像是有什么大型的鱼类在浅海出没,捕食了许多鱼群,如果真的是习性凶猛地话渔夫们打渔还是要多加小心。 那天他们只打回来一些小鱼虾,可到了深夜却刮起了狂风暴雨。等大雨停歇以后,海边传来了村民们的惊呼尖叫。 池小雏神志不清,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听从故事的安排麻木起身,行尸走肉地挪去海边看发生了什么。 暴雨之后,海浪排空退潮。 浅海的渔网居然挂住了两条美人鱼,被大浪一冲一起冲上了岸来。 那两条人鱼是世间罕有的奇幻生物,珍奇到只在传说中才有。小渔村里的渔民们全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出来了围观。那两条人鱼从光着的上身来看依稀可辨认为一公一母,被发现的时候它们还紧紧抱在一起,正齐齐用防备和惊恐的野兽眼神盯着沙滩上的每一个渔民们看。 虽然目露惊恐,但不得不承认那两条美人鱼长得实在是美丽极了。 公的那条人鱼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皮肤却雪白莹润,璀璨的鱼尾壮硕有力,还在试图撕裂渔网。他的脸英俊得不似凡人,一双碧色的瞳仁像是世间最名贵的翡翠,海藻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反射着大海一般的光。母的那条人鱼则更加是倾国倾城,光从上半身看,它那娇小精致的脸,楚楚可怜宛若苍蓝色宝石的眼睛,殷红的唇与雪白如珍珠般的肌肤……这些全都是渔村人民们从未见过的。 两条人鱼都长相艳绝,搂抱在一起的样子相依为命,很可能是一对夫妻。看着这样一对奇幻的怪物,村民们交换了一下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齐齐笑了起来。 人类们的丑恶笑容落在了两头人鱼的眼里,让它们更加惊恐了。 接下来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一场残忍的暴行。池小雏失去了意识,行尸走肉地成为了渔民中的一员,同他们一起把那条公人鱼抬回了村子里。 村子正中心有一个祭台,那条公人鱼被五花大绑捆着吊了起来,想挣扎却不得。露出尖锐的牙齿大声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嘶吼。 古法曾有传闻,只要吃下人鱼肉的人类就可以获得永生。 村子里几个女人们笑嘻嘻地拿来了冰块和汤锅子,男人们则开始用磨尖了的刀在雄人鱼身上活剐下肉,一一做成丰盛至极的刺身拼盘和鱼肉火锅。一个人甚至等不及,就把那新鲜从人鱼身上刮下了鱼肉沾上秋葵酱和酱油,饕餮地塞进了嘴里,并且为那鲜美绝伦的口感惊艳不已。 公人鱼痛得仓皇大叫却无法逃脱,它生命里顽强,直到尾巴被片成了一截骨骸都还没咽气。村民对它做这些的时候,母人鱼就一直被勒住脖子吊在空中,在一旁一直看着。 它一开始还发出刺耳的尖叫,拼命地挣扎想朝着公人鱼爬过去,它一边叫一边哭,优美动人的嗓音叫得凄厉如同泣血。最后它开始哭出血泪,一双碧色的眼瞳也染上的血色,滚滚流下的鲜血把一张绝美的小脸给弄得可怖如恶鬼。 公人鱼最后被大卸八块,拆分了给村民们吞噬以后,鱼骨头被随意丢进了海里冲走。 池小雏也得到了一块鱼肉,他内心满是极度抗拒,可是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的手拿着鱼肉朝嘴里塞来,机械性地咀嚼着,灵魂深处都想要剧烈作呕。 第112页 一个村子里的男丁拍了拍池小雏的肩膀:“阿一,快点儿,吃完鱼肉以后还有好事儿等着呢。可惜你弟弟太小了,这鱼肉太补不能给他吃,不然也能给阿二捎上一份。” 顶着阿一壳子的池小雏转过身,麻木机械性地回答:“……好……” 他们所说的好事,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拖着那条母人鱼到了海边的一处山洞里,对其进行轮番的奸·污。 母人鱼一开始还拼命尖叫抵抗,到后面就只会哭了。 池小雏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后来因为家里的阿弟半夜高烧,就退了出去。 再次进山洞,是三天以后了。他提着一桶子臭鱼进了山洞深处,这才看清了那条母人鱼的样子。 那已经不能说是生物了,它半边身子都在泥潭里,身上有无数个伤口,胸口多了几个深可见肋骨的疤痕,脸也被人啃得烂了大半,半死不活地躺在泥潭里,身上是几只嗡嗡叫乱飞的苍蝇。整个村子的青壮年几乎都对她施暴过。 它臭的不行,肚子半鼓着,看着洞口有人进来一动不动。 池小雏麻木地蹲下,嗓子发声:“我……来给你……送饭了……” 在水塘的倒映之下,那张脸并不是池小雏的,而是一个皮肤黝黑五官粗糙,一看就经常被风吹日晒的打渔青年。 他拿出来的,是一块苍蝇生了蛆,已经腐烂发白的臭鱼肉。 那鱼肉塞在母人鱼唇边,它没动,过了一会儿,它像是总算在那发臭的肉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缓缓动了一下,抬起了头。 那是它丈夫的肉,阿一之前在祭台上没吃完的。 母人鱼傻愣了半晌,全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它突然一口咬上了那块肉,像是发疯般一边哭一边吃,近乎没有咀嚼地狠狠咽了下去。 紧接着,吃了丈夫的肉以后母人鱼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提前将他拉近了身前,与他交换了一个满是腥臭味又冰冷寒冷的吻。 池小雏精神污染到近乎要分崩离析,整个灵魂都在极端的抗拒中濒临颤抖碎裂! 有个村民在山洞门口喊: “阿一,你弟弟在到处找你呢,你快回家去吧,你在里面吗?阿一!” 阿一没能回话,一吻毕了,一条滑腻的小鱼顺溜地进入了他的喉咙。 母人鱼流下了血泪,滚回了泥浆里,溅起了一片泥花。此时才可见到那泥浆里不知何时,已经满满都是即将孵化的鱼卵了。 不同于人类,鱼的一胎下来每一个受精卵都可以孵化成型。有过多少人侮辱过它,那它就有多少机会可以诞下孩子,很可惜,现在来说它的孩子差不多是无穷无尽的了,足以杀死这个村里的每一个人。 人和鱼结合生下的东西,自然就是人鱼。 由于一半基因来自于人类,那些小人鱼一出生就会说人话,蹦跳地叫着母人鱼“母亲”。 “母亲……母亲……” 阿一不顾身体里被禁锢的灵魂,目光涣散,也开始跟着叫了起来:“母亲……母亲……母亲……” 他的声音在山洞里不断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共鸣之声,逐渐成为了一阵阵恐怖的声浪。 不久那声浪就开始蔓延至整个渔村,把渔村变为了一所海边的地狱,每个人都只能发出同一种声音,因为同一份罪孽而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 …… 池小雏坐在屋地上,双目放空,意识被囚禁在幻想之中分崩离析,对着安以然和海兰歌截然色变的表情开口叫唤:“母亲……” 在他刚喊出这句话以后,海兰歌当机立断,不怕死似得突然伸出手抢过了安以然手里一直捏着的贝壳碎片,用力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并贴在唇上用力吸了一大口血含在嘴里。 安以然来不及阻止:“喂!” 海兰歌抓起了池小雏的下巴,强迫令他张开嘴后把唇用力贴了上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充盈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海兰歌满口是血,池小雏一下子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那滋味深入肺腑,他在昏迷至幻之中都生理性想吐。 可海兰歌依然死死抓着他没放手,把腥甜的液体灌进他嘴中。 就这么过差不多两三分钟以后,海兰歌明显感觉感觉有东西闻到味道顺着他喉咙里慢慢游出来了。 海兰歌立刻一下用力推开他,牙齿一合死死咬中了一条小鱼。 那鱼正试图往他嘴里钻,正是刚才被池小雏吞进去的那条,此时闻到血腥气被吸引了出来。得亏池小雏没有口腔溃疡或者胃出血之类的毛病,海兰歌低头把那鱼直接吐到屋檐地下,他皮肤极白,一张纤薄的唇都因为血而染红得艳丽不可方物,宛若妆点了世上最好的胭脂豆蔻。 鱼离开身体以后,池小雏当即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回归的那一刹间同时感觉到了剧烈的恶心,大脑都在崩溃颤抖。 他趴在了屋檐边上,开始对着干呕了起来。 海兰歌一脸都是血,鱼腥味让他表情发青。他表情不怎么好,给池小雏顺了顺痉挛的背部:“慢点,别急。” 池小雏都快疯掉了,被母亲精神控制住以后,他的意识被关进了那个叫阿一的人的壳子里动弹不得,吃了人鱼肉又围观了刺身过程,最后还和那条鱼接了吻。想到这里他就一阵恶心,又剧烈地吐了起来。 第113页 好半天过后他看他什么都没吐出来,海兰歌将他拉了起来抱在怀里:“没事了……池小雏,冷静一点,我在这儿,没事了。” 池小雏很难才从那种至幻之中缓了过来一些,他大口喘息着想用自己的呼吸压抑住恶心的感觉,将海兰歌的手抓住握在掌心,头埋在他怀里发抖。 安以然盯着海兰歌:“你可真是大胆……也不怕鱼从他嘴里被引出来以后直接被你咽下去。看来还真的是美人难过傻子关。” 海兰歌抱着池小雏,表情恢复了冷淡平静的样子,要不是他嘴角还有嫣红残留,看上去就和平时别无二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踹下去。” 现在被踹下去无疑会被底下的鱼群围攻,安以然才不会做。他轻笑一声:“我怎么觉得,这关难度还挺高的。这种难度的无尽空间,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 海兰歌也觉得难度是有些提高,和前几关很不一样。跟那条见了就让人精神值掉光还满地下崽的母人鱼相比,上一关被关在橱子里一个小熊就能干掉的纯子小姑娘是那么可爱又软萌。 这绝不是夸纯子温柔,只是这人鱼太恶心了。 池小雏总算平复了下来,脸埋在海兰歌胸前吸了一下鼻子:“对不起。” 海兰歌闻言一怔,停了一秒,声音从面对安以然的刻薄冷漠一下子回温了几度:“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倒霉又不是你的错。”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把池小雏嘴角的一点血给擦了,那血还是他自己的。 池小雏反应过来:“你手没事吧。” 海兰歌皮肤雪白细腻得如同落满白雪的银丝缎子,就这么多了一个血红色的口子,看上去如同明珠蒙尘一样可惜,他难过极了说:“你这留疤了可怎么办,你是音乐家啊,怎么能伤手……” 安以然道:“是啊,这么好看的人受了伤,谁见了都心疼。” 海兰歌看都不看他:“谢谢,不像我,我看了你只会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卡,这场结束了!这一段大家演的很好,后期还会加特效。 池小雏把画了特效妆的人鱼姐姐从水坑里扶起来:辛苦啦! 演人鱼的姐姐是干模特的,特邀来友情参演。 人鱼姐姐十分轻松:没事,比我走秀简单。 池小雏:谢谢~ 人鱼姐姐抛媚眼:对了,比起和阿一,你要不要和我实地来个吻戏?我可以借位哦~ 池小雏:我…… 海兰歌:不可以。 第51章 计划前夕 当渔村完全退潮以后,太阳就从海平线上升起了。 池小雏对他们简短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事情,听得两个男人都皱起了眉头。 安以然:“真是丧心病狂,换做是我,再怎么饥渴不至于对条鱼下手。” 海兰歌:“恶心。” 安以然:“的确。” 海兰歌:“我说的是你。” 池小雏正要劝架,忽然见远处的一间小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阿二,男孩看到池小雏几人在屋顶上愣了一下:“早啊,你们爬那么高干什么……啊。”阿二止住了话头,然后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们是去拜见母亲了。” 男孩子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实在是阴诡至极,他像是巴不得池小雏几人立刻去死:“母亲正在生产过程中,孕妇可是很需要营养的,你们应该体谅一下她,好好地成为她的食物。” 海兰歌眼神一下子深邃起来,而安以然更是起了杀心。他都把第一任村长干掉了,自然不介意杀掉第二任。 池小雏远远看着阿二,片刻以后想从屋顶上跳下去。 海兰歌说:“你又想和那些东西有牵扯。” 池小雏:“我……我就过去说说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海兰歌之前已经说过这不是件好事了。现在他有点像是个屡教不改的坏孩子。 海兰歌看着他:“你要跟他说什么?” 池小雏抿了一下唇,在他经历的那个环境里,阿二只有阿一的大腿高,抱着他的腿喊了他哥哥。他有了些不忍心:“我想让他告诉我通关的办法。” 安以然的眼神变化了:“你怎么确定他会知道?” 池小雏跳了下去:“他是唯一活下来的男丁。” 安以然刚想也跳下屋顶对着阿二走过去就被海兰歌阻止了。 安以然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海兰歌皱起了眉,轻轻叹了口气:“那是他的天赋,你好好看着。” 阿二盯着池小雏独自走进向自己靠近,男孩的眼里满是防备与厌恶。 池小雏半跪下平视:“你在发抖。”他目光温和地说,“我有个弟弟,比你小一点点。每当他做错事或者害怕什么的时候就会像你这样,抬起头一脸倔强,但其实非常傻。” 阿二:“你想干什么?” 池小雏说:“村子里的人们肚子里都有母亲生下的小鱼。他们其实已经是活死人了。可你却没被寄生,对吧?你自己家里藏着晒干了的果干,所以可能没有服食过鱼干。而且你让我给你打淡水,吃下去的鱼遇水就能活,你当着我的面喝下去也是证明我这一点。所以我猜想你可能还没有被母亲影响……” 池小雏弯着腰有点累,于是他选择半跪下来仰视着阿二进行对话。由于家中有弟妹,他从小就习惯这样对小孩子说话,而不是选择高高在上。前任修女池小雏用眼睛直视阿二,眼中没有任何轻视和敌视,就像一个温和的兄长在试图与自己的小弟弟进行交流。 第114页 池小雏用以往对犯了错的池小鹰说话的语气,温声对阿二说:“小孩子如果出了事,是要和大人说的。你看上去不太好,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么?” 安以然在屋顶上看得目瞪口呆,看了看海兰歌:“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对关卡里虚拟生成的NPC说话?” 海兰歌垂眼看着底下交谈的两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岁差距,在他眼里两者还都是孩子:“闭嘴,都说了这是他的天赋。” 阿二盯着池小雏看,许久以后他把手抽了回来:“这个村里的青壮年已经死光了,包括我的哥哥。而我是最后一个了。我是新任的村长,我有权利将你们这些人全部送去见母亲。” 池小雏仰视他:“但你也可以选择不一样的路,你还小,以后还有很多可能,不必因为所谓的既定命运去送死。所以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们能够帮到你。” 阿二就那样看着池小雏,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因为好久好久,都没有长辈愿意这样蹲下自己进行对话了。那些被寄生了的躯壳每个都是行尸走肉,没有对话的机会。 其实他很想念他的哥哥,一直很想很想。可是他的哥哥,那个叫做阿一的少年早就死在了那个山洞里。死的时候肠穿肚烂,被小鱼群们啃噬地一团乱七八糟。 阿二眼神动了动嘴唇,看着池小雏说:“我……我不喜欢你。” 池小雏:“嗯。” 阿二吸了一下鼻子,即使对池小雏的厌恶从未减轻,可是他还是无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语气因为回忆变得柔软和哽咽起来。 他看着远方因为日出而逐渐明亮的橘黄色大海,男孩还是稚嫩的目光因为光晨曦的光芒而变得深邃起来:“今天你们既然打渔,就要好好打。当初村子里的人们在瓜分餐食完母亲的丈夫以后,就把那条雄人鱼的骨骸随手丢进了大海里。她一直想要找到他。你们打渔真正的任务目标,其实是去海里把他带回。” “你们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将他带回她的身边,让他们团聚才行。” 池小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阿二的头,然后在他嫌恶厌恨的目光下缓缓把手收回。 阿二把他的手掌避开,绕开他看向他身后的村中露天祭台,说:“今天献给母亲的祭祀要快要开始了。她需要营养以便生下更多的孩子,怀孕中的生物总是很容易饥饿。等到明天若你们还不能完成任务,下一个被祭祀人或许就是你。” 他说完就关上了身后的门,绕过他走向中心的祭台。在那里,魏子成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涨了,就像是一头被洗干净摆上贡品台的牲畜。 等阿二走了以后,海兰歌与安以然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池小雏看向海兰歌:“……你们都听到了。” 安以然有些惊讶,眯起了眼睛看他:“你居然真的能和关卡里的角色进行对话?” 池小雏:“我觉得,他们像活人。” 安以然吸着了口气缓缓吐出说:“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海里捞一条公人鱼了,可是我们该怎么做?这几天不是什么都没捞上来么?” 海兰歌不顾吃痛的安以然,沉吟片刻,看向池小雏:“你觉得呢?” “我?”池小雏一怔,发现海兰歌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他低下头开始认真想事情。 他们到底要怎么才能捞到那条公人鱼呢…… 安以然忽然说:“我去杀个人。这些天既然用血腥味可以钓鱼,这个机制一定有蹊跷。我去杀个人,把他掉在鱼竿上拖行海面一天,说不定能吸引上来。” 海兰歌对他厌恶至极:“闭嘴。” 池小雏在思考中抬起头,澄澈的眼睛倒映出天明的蓝天大海,那种紫蓝色落进他浅色的眼眸之中融合成了一种瑰丽如蛋白石一样的色彩。 许久,他眼神变化了一下,转头看向海兰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要等到晚上。” 海兰歌没有半分怀疑:“好。” 池小雏:“你不问我该怎么做吗?” 海兰歌淡然处之道:“是我要听你的想法,至于你之后怎么做,是生是死,不过是我压在你头上的赌注。” 池小雏:“那万一你赌输了呢?” 海兰歌抬起眼眸看着他:“和你一起死,也不冤。” 池小雏看着他的脸片刻,叹息着笑了:“你这样的人……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现实世界损失可大了。” 天亮之后,阿二带着被母亲寄生的村民们,将魏子成破碎的尸体瓜分成了尸块送去给母人鱼进食。除了他以外,和他同宿舍的两个男人居然也死了,与李云佳的死法差不多,都是被撕碎在了屋子里。 这次由于撕了两个人,比昨天晚上的画面还要更加惨烈恶心。母亲的胃口似乎变大了,一个成年男性无法满足她的胃口,还需要更多的祭品,一口气连吃了三个人。 吴明娅看到那副血腥的画面还是没忍住,她扶着墙开始吐。她实在是恶心极了,捂住自己的腹部不停抽搐,看得边上的一个男人很不耐烦。他本就心烦意燥出于死亡的威胁之中,见吴明娅吐在他边上骂骂咧咧道:“有病吗?又不是第一次闯关了,这点画面都看不了?!吐吐吐,你怕不是怀孕了吧!” 吴明娅被他说得反而一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女孩子对自己的身材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好像自己的腹部是比以往隆起了不少。 第115页 边上另一个女孩子看不下去了,帮着吴明娅说:“你少说两句,也许是这里给的东西不卫生不好消化,这村子里除了鱼就没别的吃,难闻起来吐两下不是正常的么?” 吴明娅捂着肚子全身发冷,心想这么大的肚子,真的是正常的么? 那个男的还在嘀嘀咕咕:“女人就是麻烦。” 池小雏心情不佳,甚至有些心烦意乱。他蹲在空地上看着祭祀,帮腔了一句:“男人不要太自大,女人不生你算啥。男人都是女人生,不信回家问你妈。” 众人:“…………” 第52章 夜钓 吴明娅发着抖说:“昨晚死了三个,今天不知道要死几个。怎么回事?魏子成不是打到鱼了么,他打到的鱼比谁都大,为什么他还会死?那叫我们去打渔的目的是什么!” 安以然撑着头蹲在地上,不准备把真相告诉他。毕竟除了他和池小雏海兰歌以外,别人都已经吃过小鱼干了。他也在想事情,闻言没带脑子没上心地随口说:“也许他是被他俩个室友杀。” 吴明娅刚不可置信道:“那他俩室友为什么也死了?!” 安以然:“杀了人愧疚。” 吴明娅:“你是说他们是自杀的??这怎么可能?” 安以然的耐心消耗殆尽:“我怎么知道,你好奇你去下面问他们。” 海兰歌从头到尾没说话,看着被鱼干祭祀了的村民行尸走肉一般的将三个人的肉块捧在一起,高呼着母亲后向海边山洞的方向走过去。 他站在那里思考问题的时候静谧而美丽,腰背依然是挺直的,一看就从小受到了极其严格的仪态教育。被安以然气得够呛的吴明娅一转头,看到这样罕有的美人帅哥怒火瞬间消弭了一些。靠着直觉,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很不简单,应该不仅仅是个花瓶。 吴明娅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隐隐作痛,她压下对安以然的怒火走过去,出于求生的欲望询问他:“对于这关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海兰歌没想到她会主动上前来和自己搭话。他就像没听到吴明娅的话似得,站在那里连头都没低一下:“小心他人。” 吴明娅:“什么意思?” 海兰歌看了一眼她,心里有了一些成算,视线扫过他背后几个人别开目光:“意思是叫你离人远一点。” 池小雏回到了屋子里,开始用稻草编织东西。他把屋子里的稻草编进渔网里,细细密密地编成一张不会淹没,会一直飘浮在水面上的空心毯子。 编了一半他有点累,不说昨晚没睡觉,自己已经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做完这一切以后池小雏默默祈祷起晚上会起风浪,浪越大越好。不然他预定的通关计划可能会失败。 到了晚上,天色果然阴暗下来。 乌云把月光遮蔽,看上去是要刮起大风大浪又要下雨的意思。阿二再次叮嘱大家晚上不要随意外出,就在众人都准备窝在小木屋里睡觉不出来的时候,池小雏拖着几张稻草渔网,提着一盏煤油灯独自出海了。 他今晚要去捕捉公人鱼,为此已经准备了一天。 海兰歌本想和他一起,被池小雏婉拒了:“人太多了也许计划不会成功,你们在海边看着我就好。” 他要去做的事情用大拇指想都很有危险,这样的事情海兰歌不想放他一个人。 池小雏把渔网和煤油灯放下,牵起他的手,抬头与他对视:“我不会离岸边很远的,就在浅海附近,请你相信我。” 海兰歌看他几秒,把手收回了,说:“那你绑根绳子。” 池小雏没拒绝,接过安以然递来的绳子正准备绑上。然而海兰歌把那条绳子一把夺下丢了,额外去找了根新的:“绑这根。” 安以然一怔,随即意识到了海兰歌在担心什么。嘴角上翘:“你这个人真是聪明过头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海兰歌不理他,低头为池小雏腰上绑好了绳子,见他重新拿起了渔网与油灯,找了条小船上去迎着黑夜出海了。 小船越划越远,岸边的绳子被拉扯到了尽头。池小雏坐在漆黑的大海上,在没有月光的夜晚安静等待。这是他第一个出海的晚上,这艘船只有他一个人,海面漆黑茫茫,深不见底。别说是里面会藏着什么怪物,就是此时船不小心翻了他都不一定能活。 渐渐地,海面上开始起了风浪,船在海上逐渐不太平。 一波又一波的风浪把大海掀起,卷起狂潮涌向岸边,似乎要效仿昨天晚上的暴雨一样把村子给淹没。 池小雏心道:来了! 他稳住身形,把满是干稻草的渔网撒了出去,由于稻草的原因,渔网整个都漂浮在了海面上。池小雏转身拿起煤油灯,将它敲碎以后,把整盏的煤油撒上了稻草网面。瞬间,在漆黑的大海之上,那张稻草网竟然在水面上烧了起来。 火光映入海洋之下,为黑暗点燃一处温暖的篝火。 池小雏看着被点亮的大海,知道这簇漂浮着的光可以照进漆黑的深海里。 他跪在小船上如同祈祷的信徒一般祷告,低下头脸近乎贴在水面上,唇可以尝到咸苦的海水。他轻声对着水面呼唤:“来……你快来……” 这个放火点灯的灵感来源于他小时候。 那时候他才八岁,和他爸与几个热爱户外运动的叔叔一起去爬山,爬到山顶上的时候有个叔叔耳朵里飞进了一只小虫子。那小虫子手指够不着,出又出不来,弄得那位叔叔又疼又痒,感觉小虫子一直在耳道里嗡嗡打转。 第116页 面对困境,池父建议用猪油倒进耳朵里把小虫黏住,再用棉签掏出来。可惜当时手头上没有猪油,也没有面前。而另一个登山的叔叔则建议用打火机对着耳朵烧,虫子遇热就会飞出来,还有一个建议直接灌盐水进耳朵里,把虫子淹死再说。 唯独只有池小雏一个孩子觉得那小虫太可怜了。他有些于心不忍,立刻想了个办法。他让那个叔叔侧着头趴着,问爸爸要了个钥匙扣上的小手电筒对着他耳朵照光。不一会儿,那个小虫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便自己慢慢地飞出来飞走了。 池小雏想起了幼时间的这件事,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如小时候从未改变。他目光盯着水底下,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火光的吸引还不够? 他张了张嘴,轻声唱歌:“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青年干净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水面,大海水面上的火光明灭之中,人类清澈干净的歌声一时之间像是一阵微风,在风浪交加的海上还没传出多远湮灭了声息。 “船上有个小白兔,白兔会划船……” “……飘啊飘啊……小船飘到西天……” 忽然,池小雏感觉船尾一重,整艘船吃水陡然深了一些。他立刻回头,发现有一只白骨累累的手正搭在船上。攀着他船的东西似乎是个骷髅,正在努力想拉着船把自己的身体从海水里托出来。 池小雏看着那只白骨手,大着胆子凑了过去。他低头看向海面,海面下竟然是有着一位极其英俊的男子也在看着他。 池小雏: “……” 他见过这个“男人”,就在那个残忍又可悲的环境里。 “男人”的长相英俊至极不似凡间所有,它有着一头海藻一般的浅蓝色长发,在海中飘飘扬扬梦幻无比。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就在海水底下看着池小雏。如果忽略他探出水的手臂全是森森白骨,以及他在水下还在划水的那条健壮鱼尾,他简直好看到令人神魂颠倒。 池小雏眼睛红了,为了这份美丽,又觉得有些悲伤:“我见过你。你不认识我。” 那个雄性生物看着池小雏,不懂他的难过,只缓缓把攀着船舷的手收回了。它已经死了,在月下只是一只亡灵。这只幻想生物将自己白骨的手进入水平面以后,在海里立刻诅咒般恢复了肉身。他在水底深深地看着池小雏,目光带着勾引,逐渐往底下沉去。 池小雏似乎被他的美丽给蛊惑了,也跟着凑近海面,想追逐着他一起下沉。他把双手都浸入水里,半个身子都探出船外一张脸几乎贴到水面上。那个公人鱼趁机想抓住他的手把他拖进海里,这时候池小雏却轻声说:“我已经见过你的妻子了。” 男人鱼见这个人类说话,碧绿色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冰冷,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 “她过得很不好,她很爱你,也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想她。”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很轻地贴着水面说:“她为你哭了很久很久,你听见了么?” 男人鱼在水底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一下子想要扑上来,仇恨地咬住池小雏的脖子把他拖进深海之中。 池小雏看着他,面色有些难掩悲伤:“你已经死去,灵魂却不愿意离开。每个晚上,你都刮起风浪,试图将大海陆地相连。” “于是我也在此间的良夜里为你升起一丛篝火,愿为死去的灵魂点亮找寻爱人的路。” 池小雏低着头,鼻尖近乎触碰到了海面与公人鱼相贴:“她一直在找你。你想带她回家么?” 岸边的安以然看到池小雏在海上放起火,又低着头对海面一直自言自语的样子。他转头看向死死抓着麻绳另一头不放的海兰歌,问:“你是怎么想到让他来破局的?” 海兰歌沉默片刻,竟然轻声回答了他:“美人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童话生物,它们美丽浪漫又虚幻,只是被肮脏的人类给玷污破坏了。一场幻想故事的最后结局,与其交给肮脏的大人乱杀一通,不如相信一个孩子眼中原本干净美好的童话世界。” 安以然:“你叫他孩子?” 海兰歌: “和你我一比,他就是孩子。” 话音刚落,海兰歌面色一僵,就见远方海面上池小雏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从船上掉了下去,整个人投身于大海之中。 海兰歌:“池小雏!” 安全起见,海兰歌立刻就往回扯绳子,试图把池小雏从海里给扯回岸上。可他这么一扯居然没扯动,好像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向拉绳子进行角力。 海兰歌目光一凝,转头立刻吼安以然:“过来帮忙!” 安以然居然出于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犹豫了:“唔……” 海兰歌:“他要是带不回公人鱼,你我全得死!” 安以然这才动了,过来和海兰歌一起拉绳子。两个男人扯一条绳子,再加上水里浮力的影响,别说是一个池小雏,再来三四个人都轻易扯得动。可安以然用了最大的力气也只是把绳子往后拖了一节。 安以然:“那是什么东西?” 海兰歌还在拖绳子,他手腕上的伤因为用力拉扯尽数裂开把包扎的布染红。他面色不改,似乎绝不会放弃。看到他这个样子安以然也开始用力继续拉扯。 就这样花了一两分钟以后,绳子末端绑着的池小雏就这样从海里被拖了上来,趴在海边疯狂咳嗽出呛进肺里的海水。海兰歌眼神刚松懈了一些,就看到他手里似乎还拖拽抱着了个什么东西。 第117页 这时候一股海潮向后退去,把海滩上的东西显现了出来。池小雏竟是抱了一条三米长的森森骸骨上了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安老师,等这几幕结束了以后,这个本完了您的戏份就暂时结束了,要等到过完年以后拍第二场。 安以然:好的,但是该结清的工资不能拖欠啊。 导演:那是那是…… 安以然:对了,我接下来的剧本还没收到,我不会领便当吧? 导演:那个…… 安以然:微笑.jpg : ) 第53章 人没死够 那骸骨大得很,上半身是人类的骷髅,有人类男性的头骨和肋骨脊椎,到了腰部骨盆的位置以下就变成了宽阔粗壮的鱼骨。 池小雏喘着气,被海水淹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他愿意跟我回来,所以我就负责把他带回来了。咱们快带着他的骸骨进山洞……快!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安以然也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人鱼的骨骸是被分尸以后丢进海里的,过去这么久早该被海水腐蚀得脆弱严重了。此时还这么完整洁白,想必也是和灵异产物有关。 若是在把这骸骨带回给“母亲”之前提前散架了,那这关就变成了死局。 话不多说,等池小雏恢复了一点体力以后三个男人扛起骸骨往海边的山洞跑。 上次他们去到那里差点送命,这次却不得不再次回去。可能由于今晚只刮了风没有下雨的缘故,今夜的小鱼山洞并没有昨天晚上活跃。 三人用渔网兜着公人鱼的骸骨,穿过黑暗的山洞来到了最深处。果然看到一条母人鱼正躺在淤泥水洼里,一边腐烂着一边分娩生产中。 那母人鱼早哭瞎了眼睛,听到人类的脚步声立刻转头向洞口方向,张开嘴准备嘶吼着让她的孩子们围攻入侵者。然而,下一秒,她在一片漆黑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鼻尖动了动,脸上凶恶威胁的表情也顿住了,片刻后,那憎恨的嘶吼声就变成了人类听不懂的尖啸。 池小雏三人把裹着骨骸的渔网放下,不约而同选择了后退。他们越靠近“母亲”那味道就越是难闻,海兰歌都快被鱼腥味熏晕过去了。 “啊……啊……”母人鱼半个身子鳞片都落光了,她挣扎着想从那个困了自己许久的分娩泥窝里支撑着爬出来。 她一双指甲全部翻开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两下,突然摸到了一副冰凉的白骨。 母人鱼愣了一下,伸出手继续摸,摸到了一个男性头骨。她眼中的血泪一下子流得更多了,将那个头骨举起来贴住额头,鲜血从她眼皮下流出,划出一道道深色的沟壑。 池小雏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抓住了母人鱼冰凉粘腻的手。身为人类,他的掌心温热,对于鱼类来说体温过高。他干燥又温暖,没有一丝恶意:“别哭了,我带他来见你了。今后你们回去吧……回大海里去吧……” 母人鱼不知道听没有听懂他的话,全身都在颤抖。 池小雏不知为何,也跟着她被触动到了感情,那一瞬间如果神明的确喜欢扼取人类的情感,祂们将会为这时候他产生的美味情感而无比满足。 池小雏哑着声音进行宣判:“不会有人再抓到你们了,回到海里去吧!” 母人鱼抱着丈夫的尸骨不停在哭:“啊——啊——!!!” 满山洞的小鱼似乎得到了什么讯号,开始不停地一个个翻肚皮死亡。它们本来就是人类和鱼结合生下的肮脏产物,只要母亲一个讯号,它们就可以全都死去。 大海似乎收到了什么讯号,大量海水开始朝着山洞里涌来,像是分秒之间要把山洞浸满! 安以然抬头:“不好,这个洞要塌,快走!” 海兰歌早就不想多留了,他捂着嘴隔绝那种腥臭的鱼腥味,面色发青往外面跑。 三个人男人淌着海水往外面跑,海水越来越高,眼见着要把他们给淹没。 在窒息之前,三个人逃难一般离开了山洞跑到了外面开阔的高地之上,此时天还没亮,依然是到处一片漆黑,连星光都没有。 池小雏气喘吁吁,他是这一关主要的贡献者,此时看见大海汹涌淹没一切的场景,忍不住道:“我们都已经帮这对夫妻两团聚了,咱们这就算是通关了吧!” 安以然和海兰歌站在高地上望着海水,一时之间居然都没说话。 池小雏摸不着头脑:“这白雾怎么还没升起来?难道是要等天亮以后?“ 海兰歌突然叫道:“池小雏。” 池小雏:“嗯?” 海兰歌:“过来。” 池小雏头顶问号,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听话过去了:“怎么了。” 安以然见海兰歌脸上的表情这样冷漠,轻声道:“你太警觉了。” 池小雏还在疑惑间,海兰歌就淡淡地说:“这关一开始就说了,通关的人数上限是四个人。可到目前为止只死了李云佳、魏子成和他的两个室友,加起来十个人里现在为止还有六个人,死的人没凑上数。” 池小雏也意识到出问题了:“现在关卡都达成条件通关了,人没凑上会怎么样?” 安以然站得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老生常谈般道:“还能怎么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令你匪夷所思的。地面会裂开,夏天会出现暴风雪,海面上会火山爆发,原本正常的NPC会突然发疯到处砍人。直到这关死够人为止都不会停下,当然,若是多死了几个也完全没有影响。” 第118页 他边说边朝着他们走近些。 海兰歌平静地道:“站那儿别动。” “放心,我是不会杀你们的。”安以然对着他俩柔和笑笑,“现在是加时赛了。来,让我们一起回去村子里,动手随便挑两个人刀掉吧。” 池小雏:“……”他看着他,丝毫不认可这个提议。 安以然见他们没回应:“不同意?还是说你们想杀我?” 海兰歌看着他说:“你看看你背后。” 安以然本以为他在诈自己,然而他真的听到了有人赤脚走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他立刻回头,发现居然是村子里的阿二。 阿二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看着他们三个有些呆滞。 池小雏联想起安以然说的话,关卡里的角色会因为人数没死够在最后发疯,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阿二眼神迷茫了片刻,随即变得阴冷:“……你们完成了母亲的心愿,她把所有的孩子都扼杀了,连带着那些被寄生过的村民全死了。” 那些人之前都被肚子里的鱼啃得差不多了,鱼一死人也跟着死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二眼神晦涩,表情呆滞麻木,像是之前被鱼寄生了的池小雏一样的状态:“村子里只剩下我一个活着的男丁,为了延续血脉,我要留下你们中的女人。还有你……”他紧紧盯着池小雏。 池小雏心里一紧。 “你也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吧。”阿二的表情突然变得疯狂而冷漠,“我阿哥若是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大,也根本轮不到我当村长……你就留下来当我阿哥吧!”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动的,这个少年似乎获得了这关的最后加成,被下令要把人杀到合规的人数。他几乎是瞬移到了池小雏和海兰歌身后,举起了一把藏在身后的刀子狠狠刺向池小雏! 海兰歌猛地把人一扯躲过那刀,皱着眉一脚踹向阿二。他是个成年男子,阿二还是个十来岁出头的孩子,被他这么一踹站得不稳了一些,又紧接着扑上来死死要抓池小雏。 刀子跟着又一次刺下,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是安以然,他抓住刀柄以后似乎没想到这孩子力气这么大,皱了一下眉把刀借力夺下,顺手又把阿二给当胸刺穿,死法与最开始的阿一差不多。 池小雏心跳一顿,只见阿二被刺穿后吐了口血,小孩的脸上表情清明了一瞬,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他摸了一下自己胸口突出的鱼竿,抬起头看向池小雏:“阿哥……阿哥……” 池小雏愣了一下,有一瞬间阿二的脸和池小鹰有点重合。他张开嘴:“……我、我在。” 阿二没想到他会直到最后都这么温柔,脸上的表情动了一下:“阿哥,别丢下我……我还能,和你一起出海么?”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回光返照一般扑向了池小雏,到死也不愿意放过他,少年一只带血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不肯松手。 池小雏没有挣扎,然而安以然却在这时候突然抓起刀子用力砍下。 “别!” 池小雏阻拦不及,眼见着安以然用刀把阿二的手无情地给削飞了出去。在那条断肢惯性飞出去的一瞬间,似乎有别的东西顺带飞出去了。 海兰歌立刻看清楚那是池小雏手上的因果环,刚想去抢,安以然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在空中接住了那个抓着铜环的断手。 安以然没想到自己杀个人还能捡到这玩意儿。他拿着池小雏的铜环在手上看了一下,笑了,举起那个因果环,对着他俩说:“这是我的了。” 第54章 渔村结束 因果环被别人夺走是极其严重的事情,这意味着如果不抢回来,那下一关没有环的两个人会被迫分开,拥有环的两个人会在一起相遇。 这些从关卡中带出的道具都是极其稀有的,宁滥勿缺。丢失了一个都相当于失去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海兰歌看着拿着因果环的安以然,知道这个人亦正亦邪,性格捉摸不定,从来就都不是队友。他没有任何规章和道德可言。 但海兰歌也从来不是那种任人威胁的人! 于是在安以然冷漠嚣张的目光之中,海兰歌冷哼一声,也当他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墨水快用尽了的笔芯。 “……”安以然脸上的表情陡然僵住,他不可置信,不知道海兰歌是什么时候从他身上顺走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这怎么可能?! 海兰歌拿着那支细长的笔仙笔芯:“把环还来。” 安以然嘴角冷冷的翘起:“你也太自信了,就不怕我杀了你们再把笔仙夺回来。” 海兰歌不为所动,当着他的面开始弯折那根笔芯。 安以然:“……” 海兰歌:“还来。” 他把笔芯拧成了一个半圆,眼看着就要折断了! 安以然无法维持淡定的表情,开始在心里飞速权衡利弊。笔仙的墨水已经不多了,虽然能够测出关卡名字回答问题,可也只能使用两次。因果环倒是可以一直使用,可效果很有限,只是把两个人强制归类到一关而已。此时他手上的环只有一个,如果能让海兰歌交出剩下的因环凑成一对的话,其倒是价值远超笔仙。可如果不能,那也就是下一关他和海兰歌再次仇人相见罢了。 第119页 如何能叫海兰歌交出剩下的环……安以然眼神变化,一下子盯上了池小雏,心里迅速做了决断。 笔芯断就断了,他决定先把池小雏挟持在手里,再逼迫海兰歌交出剩下的道具。 正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从渔村里忽然涌出了浓浓的白雾,几乎是瞬息就将海边的三个人包围住。 这如此眼熟的画面让他们愣住了,这是关卡通关的迹象。看来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已经死够了。池小雏转头看向渔村心想最后那个死的是谁?是吴明娅?还是其他两个人? 趁他不注意,海兰歌和安以然同时动手,想互相冲上去抢下彼此手里的道具。 然而这关已经结束了,无尽空间的关卡似乎有意想让他们点到即止,在一瞬间两个人都扑了一个空,摸到了牛奶一般浓郁的白雾。 海兰歌心里一沉,低头看了自己手中有些弯曲的笔芯用力皱了一下眉,环没抢回来。 下一刻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了,整个人都被白雾包围住传送走。 池小雏失去了因果环还没来得及懊恼。被白雾包裹住以后,又出现了熟悉的一段话。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第七关《人鱼之死》】 【本关通关人数:3/10】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3/10……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三个,吴明娅他们剩下的人都死了。 池小雏心里一阵发寒。 “……我这回去是在哪,我进来前好像在海兰歌的家里来着。”池小雏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他有些不习惯那种轻的感觉,直到这时候才迟钝的意识到了问题有点大,“等出去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个对策都没法和海兰歌商量……”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来在这种地方,连生死与共都是一种奢侈。 在选择了回到原来世界以后,白雾将他完全包裹住。 池小雏的意识坠入了无穷的黑暗,像是掉进了密度很高的大海里。 这一次他没有睡太久,片刻以后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水被呛进肺里,把他从昏迷中活活给呛醒了。 池小雏猛地睁开眼四下扑腾,在水里点到坚硬的地面以后让自己从水里浮了起来,求生欲望让他飘出了水面。 “咳咳咳!” 他在水里游了几下,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还在海兰歌家的游泳池里。这个大游泳池最深处一米七,池小雏点点脚尖可以勉强浮出水面。 “海兰歌……!”池小雏游到岸边,“海兰歌你在吗!” 游泳池水花一阵晃动,又是浮上来一个人。看到海兰歌也从水里出来了以后池小雏松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感觉一阵头疼,紧接着忘了一切的他就开始疑惑起自己为什么要松那口气。 海兰歌依旧是身穿一副褂衫,似乎和他进泳池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进入泳池的前后时间也没差多少。他个子比池小雏高,站在水池里触地也不成问题,他忽然感觉手里好像抓着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支弯折到快要断掉的水笔芯。 咦……这又是什么? 池小雏趴在岸边:“海兰歌,你还好吗?” 海兰歌看着他,依稀记得自己跳下来游泳池前好像看见了池小雏手腕有个与自己一样的铜环。于是他走了过去一把扯过他的手腕,目光狠狠一凝,那个铜环已经不见了。 池小雏还在关心他:“你没事吧?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海兰歌被一阵阴云弥漫上心头,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什么都没说话紧紧把池小雏抱住了。 在泳池里两个人紧紧相贴,池小雏愣了一下,随即脸红到耳尖都开始发烫了。海兰歌被水打湿了以后整个人都水灵灵的,连看上去都是氤氲盈润的,被这样的人抱住,感觉他身上的气息连带着体温都紧迫地令人难以呼吸。 他半张脸都埋在海兰歌的肩窝里,眼睛咕噜噜转着看他:“那,那个……” 海兰歌皱眉伸出手把他的后脑勺按向自己,心里一时之间沉得无以复加。感受到他的不安以后池小雏伸出手,也把他环抱住了。 “好了,好了……”池小雏面红着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 两个人在水池里抱了一会儿以后,海兰歌恢复了那种冷漠的镇定。他把池小雏松开,心里嘲讽自己才是心乱的那个。他轻声说:“先上去洗个热水澡,之后我有话要和你说。” 海兰歌家特别大,连浴室都带了个很大的独立浴缸。 池小雏全身湿透,看到浴缸边上有个按钮,好奇地按了一下。浴室浴缸边上一整面乳白色的玻璃墙都变成了透明的,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璀璨迷人的夜色。 池小雏:“哇!” 浴缸有自动起泡的功能,池小雏泡进去,感觉自己淹没在了蓬松的泡泡里。 “总觉得有点眼熟,很像是白雾。”他挖起了一团包裹住他身体的白色泡泡,又呼地一声吹走。 洗完澡以后衣服是备好的,是一身质地很好的白色中式睡衣,领口有两个盘扣。池小雏穿上以后发现大了一些,他打开手在镜子前左右照了一下,觉得有些新奇。 海兰歌在卧室等他,他到的时候海兰歌也换好了一身家居服,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边上安静沉思。 第120页 由于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池小雏走了过去直接在地上坐下,坐在海兰歌脚边仰头看他:“哥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海兰歌皱眉:“坐地上干什么,起来。” 池小雏坐在地毯上仰头对他一笑:“这样说话方便。”可以仰头看清他的表情。 海兰歌低头看他,有一瞬间很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他轻轻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悸动,淡淡地说:“我有个想法。我们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强制进入一个陌生的异域空间,我们会在那里发生一些什么危险的事情。每当我们离开,又会把那里发生的一切都给强制忘记。” 他伸出手,给池小雏展示了一下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深的血痕还没愈合,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下的。 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一位美人身上实在是触目惊心,池小雏狠狠心疼了一下,抬头看海兰歌:“这怎么回事,你疼不疼?” 海兰歌刚想说这不是疼不疼的事情,可当看到池小雏的眼神,他下意识却说:“不疼。” 池小雏抓着他的手,垂眸难过地说:“怎么会这样啊。” “真的不疼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海兰歌感觉到他的气息扑在自己的伤口上,温软如绒毛,一下子缓解了原本有些灼热的伤痛感,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好了,我有东西给你看。” 海兰歌拿起一旁茶几上的一份资料,打开以后里面是几张CT的彩片,显示的是大脑:“这是我最近几个月以来大脑的透视片。它显示了我的脑前颞叶在这段时间内是明显缩小了的。” 池小雏大惊失色:“哥哥你没脑子!” 海兰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揍他一顿,他强行忍下冲动,对池小雏说:“……也就是说,我们确切地丢失了一段记忆。而且并不是忘记,是有人强行刮去了我们掌管记忆的部分,无论如何都没有再想起来的可能。” 池小雏说:“真的有这种存在么?不伤害我们的本体,只夺走我们的大脑。” “有。”海兰歌把手上的彩片放下,“比如说,‘神’。” 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我们可能被一起拖进过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是绝对想不起来的。这点毋庸置疑,就像是电脑少了软件无论如何都无法运行程序。”海兰歌说,“现在我只能猜测,我们遇到的事情很危险,足以致命。而且每一次遇到的都不同。” 池小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少了一个铜环。 海兰歌:“最近,我身边总是会多东西和少东西。一开始是多了一个手环,后来多了一个破烂的小熊,接着那个小熊也不见了,现在又多了这个。”他拿出了那支笔芯。 池小雏:“你喜欢小熊?” 海兰歌青筋一跳,皱起眉继续把话说完:“我假设,我们已经经历了不同的事情,而这些东西都是消耗品,所以才不停的出现又消失。” 海兰歌把那支笔芯递给池小雏。 池小雏接过,发现这就是一支很普通的笔芯,牌子很常见,自己高考的时候特喜欢用这个牌子的文具,因为书写流畅不中断。此时笔芯里的墨水几乎已经用完了。 海兰歌:“这个给你了。” 池小雏:“不行,这是你拿到的。” “如果这一类突然出现的东西是有特殊用途的,而且是消耗品,那现在你的铜环不见了,需要一个东西补上空缺。”海兰歌淡淡地说,“留着吧,最好带在身边别离身。” 池小雏安静地点点头。 海兰歌说的这些他没有保留的全信了,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对于他来说,这段时间发生的奇怪的事情足以令他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了。 有一个未知又强大的存在,可以随意地把他们带进未知的地方,还可以剥夺他们的大脑。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给池小雏带来了一种无言的恐惧,就好像是自己的生命成了别人的取乐工具。 其他的话海兰歌没多说。他没有去叮嘱什么,只是看着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池小雏,心里莫名有了些恻隐。 他心想,这个孩子来京城的这一趟,不是来接受这种危险的现实的,他还小,他是来玩的。一开始明明说得那么好,要带他在首都转转,也决心好好宠着他玩一玩,可现在同他说这些残酷的事情就好像毁了他应有的计划一样。 海兰歌垂眸看着池小雏,心里叹了口气:“早点睡吧,明天我带你出门逛逛。” 第55章 游乐园 池小雏当天晚上住的客房。海兰歌的别墅家都是中式的房间摆设,客房里两米宽的床还有着檀木床架,垂着月白色的轻纱窗幔。 直到半夜池小雏在床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干脆利索趴下床,跑到隔壁敲门。 “海兰歌!” 海兰歌在里面没理他,池小雏鼓起一边脸,又接着敲门:“海兰歌海兰歌海兰歌!” 海兰歌的房门自动开了,他家虽然是中式,可是窗帘和门还有电器都是自动化的,只需要按下床头的按钮或者语音控制就可以自己开。海兰歌似乎已经快睡着了,侧着身背对门口躺在床上,声音带着被吵醒后的沙哑低沉:“半夜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池小雏好奇:“都有些啥吃的。” 第121页 海兰歌没回答他,似乎给他开门就是自己耐心的极限了。他呼吸平稳,还在继续睡觉。 池小雏摸摸索索,在黑暗中脱了鞋摸上他床和他一起躺下。 于是海兰歌平稳的呼吸声一下子就停了。 几秒以后,他说:“下去。” 池小雏:“我睡不着。” 海兰歌:“关我什么事。” 池小雏爬过去撑着头:“可这是你家啊,我在你家睡不着,身为主人你不负责的么?” 海兰歌:“……”他有点后悔他家装自动化的时候,没有装把人直接踢下床这一功能了。 海兰歌:“你想怎么样。” “你会煮面吗?”池小雏期待地说。 海兰歌:“滚。” 池小雏:“可是我会啊。”他凑了过去,低头在海兰歌的侧脸边凑近小小声说话,“歌歌,你想吃夜宵吗?” 海兰歌在黑夜中张开血腥的双眼,似乎的确想吃个小孩来当宵夜。 见他醒了池小雏在他枕头另一边躺下,拱了拱调整一个舒服的位置:“为什么感觉你的床比较舒服?可能因为睡在你边上特别安心的缘故?” 海兰歌许久没说话,突然转身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了! 池小雏滚到地板上屁股吃痛,摸了摸尾椎骨又爬了上去:“我就睡个床沿都不行么?” 海兰歌闭上眼:“你以前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厚颜无耻么?” 池小雏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喜欢你,想亲近你一些,这也叫厚颜无耻?” 海兰歌没说话了,虽然安静,却依然为他口口声声直白的喜欢有些心动加心软。赤子之心,有时候真是很可怕的一样东西,特别是对于一些惯于矜持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池小雏再次爬上了床去,凑了过去:“你明天……额不,今天要带我去哪儿玩儿啊?” 海兰歌没再去踢他:“你想去哪?” 池小雏:“游乐园儿~” 海兰歌转了个身:“那就去。” 池小雏:“好的儿~” 海兰歌沉默两秒:“你再敢说话乱带儿化音,我就把你的舌头扯出来拉直。” 池小雏吐了一下舌头,乖乖闭上眼。由于在海兰歌身边他睡得很快,好像是早就习惯了与他睡得近这件事。 他这下倒是睡了,反而海兰歌睡不着了。过了一阵子他轻轻吸了口气又呼出,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酣睡的某个傻子。他安静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他轮廓柔和的脸,小声说:“睡得好傻。” 第二天起床以后池小雏精神百倍,跳起来洗漱以后跑去找海兰歌。 海兰歌昨晚没怎么睡,天不亮救起来了。此时他正坐在茶室里喝着一杯浓茶,那香味浓郁极了,将整个茶室都充盈出了茶香。 池小雏探出头见他在喝茶,缩回头跑进厨房里在冰箱里搜罗了一下,最后煮了两碗盖了金黄荷包蛋撒了葱花的面条。他确实如他所说会煮面,这手艺还是和他爷爷学的。 海兰歌闻到味道就从茶室里出来了,他家常年没有人间烟火,能入口的东西也就只有清茶,这房子自建成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家开伙。 池小雏见他出来了,眼睛一弯:“早上好啊,饿了吗?” 海兰歌看他穿着自己的睡衣与拖鞋,明显宽大了一圈,可全都是自己的味道。那个少年站在自己家的厨房里,用自己家的锅碗瓢盆做饭。当池小雏对着他灿烂一笑的时候,海兰歌恍然竟有一种晨间阳光无意装满了心头的感觉。 池小雏见他拉开了椅子在桌边坐下,把那碗面端给他:“今天的天气好像很好啊。” 海兰歌低头只看那碗面:“嗯,是很好。” 他把那碗面吃光了,味道同样很好。 “今天去哪?”池小雏期待地问。 海兰歌:“不是说游乐园么。” 池小雏:“真的去啊,我还以为是你不耐烦随口答应的。” 海兰歌道:“那你去不去。” 池小雏欢快极了:“当然去!” 海兰歌:“准备一下动身吧。” 首都的主题游乐园开得时间不长,所有设备都很新。池小雏带着口罩和太阳帽仰头盯着那个崭新华丽的招牌眼神放光:“哇……” 海兰歌也带着口罩,他的长相走在人群里很惹关注。他也没去过游乐园这种地方,望着一脸兴奋的小孩,他口罩下的嘴角不经意翘起一些弧度,语气没有起伏的说:“南安市没有游乐园么?” “也有一个新开的,就在郊外。”池小雏说,“我还没去过呢,据说那里面的鬼屋很恐怖,下次一起去吧。(1)” 海兰歌看了一下门口的景点简介:“这里也有鬼屋。” 池小雏:“那等下去看看!” 游乐园里孩子很多,还有一些情侣在约会。池小雏倒真的像是来玩的,看到恐龙主题的3D云霄飞车还有海盗船都急不可耐想上去试试看。海兰歌多花了一些钱买了直通票,不需要排队。 池小雏指着恐龙过山车眼睛冒光说:“是恐龙!” “……”海兰歌感觉自己好像提前体会到了养育儿女的感觉。“你想去就去。” 池小雏:“要一起去玩吗?” 海兰歌拒绝:“不。” 几分钟后,海兰歌一脸麻木地坐在过山车上。池小雏兴奋极了,而他全程脸上没有任何动静。等项目结束了下来以后海兰歌看到扶着墙想吐的其他游客,对自己惯着某个人来游乐园玩的决定,开始深深地质疑起来。 第122页 池小雏从头到尾很开心,下来以后叽叽喳喳的样子和一边的小孩子们没有任何区别:“刚才过山车飞到一半,那个恐龙突然跳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这模型做得好真,是人工智能还是程序控制的啊!海兰歌你有没有被吓到?” 看到他快乐的样子,海兰歌沉默了片刻,把心里那点刚升起的质疑默默打消了:“没有。” 接下来的项目是鬼屋。虽然池小雏抱了很大的期待,可结果也很失望。 除了几个鬼是工作人员真人假扮的以外,其他场景里的角色都是等身人偶做的。池小雏完全没有被这种假人偶吓到,甚至在一个机关控制着人偶朝他们扑过来的时候,他连躲都没躲,友好地牵起人偶的手摇了几下:“你好你好,同志工作辛苦了。” 海兰歌:“……” 池小雏牵着人偶的手自言自语,开始和塑胶NPC聊起来:“这年头赚钱是不是不容易,你们的工资高不高啊?什么,没有五险一金啊?你们老板也太黑心了。” 海兰歌留下他独自发神经,自己冷着脸往前继续走。 “哎,歌歌等我。”池小雏赶紧放下人偶跟了上去。 鬼屋是令人失望的,里面的鬼都太拉了。两个人心里毫无波澜,觉得这个层次的恐怖对他们而言十分垃圾,两人San值饱满,都不带掉一点的。 海兰歌看了一下路边的游乐园地图:“还想去哪?” 池小雏想了一会,有了个主意。他牵起海兰歌的手:“走,我有个地方带你去,一定很好玩。” 海兰歌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眼神难以察觉的柔和了半秒:“我不期待你所谓的好玩。” “绝对比鬼屋好玩,我保证。”池小雏拉着他走。 他带海兰歌去的地方,是射击游乐摊。 海兰歌眼神一下子变化了,语气鄙夷:“欺负老板很有意思么?” 池小雏花钱买了二十发子弹,接过游乐园的□□,面对一无所知的老板道:“相当有意思!” 他熟练地架枪上膛,对准射击摊上的彩色气球扣动扳机。他每一发都全部射准了,20发没有一枪打空,逐渐引来了路人的围观。老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知道自己的摊子遇到硬茬了。 打空以后池小雏又直接买了四十发子弹,又全部打中。 就在他还想买的时候,老板阻止了他:“这位小哥,停停,别浪费我的气球了,您想要啥我直接给您拿好么?” 池小雏笑了,看着摊子上的礼品。这家射击摊是游乐园赞助的,礼品比一般的地摊要丰富许多,从游戏机到钥匙扣都有。就在海兰歌以为他会选择那台游戏机的时候,他指了一个抱抱熊:“那个行么?” 老板松了口气:“行,当然可以。”他把那个熊摘下拿给池小雏,“小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也算是认识您了。” 池小雏随口说:“男大学生。” 他把那个熊接过递给海兰歌:“喏,送你!” 海兰歌没想到他会拿来给自己:“干什么?” “你房间太空了,据说床头有个小熊可以抵挡噩梦。”池小雏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你丢了一个么,等我回南安了,让它陪你睡觉吧。” 海兰歌这辈子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样傻得让他心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个游乐园的主人姓顾 不怎么推荐小情侣去他家的游乐园玩……:D …… 第56章 游戏机 在游乐园的主题餐厅里解决了一下午餐,吃的东西很丰富多彩,如果菜单没和隔壁桌带着孩子出游的一家人撞上,海兰歌估计会多吃些。 游乐项目差不多玩了一圈以后,下午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两人又逛了下游乐园里的纪念品店。 海兰歌:“要给你弟妹带东西么。” 池小雏点了点头,抓了一套恐龙模型和一套魔法师主题的女生裙子结了账,并且选择了邮寄功能,支付邮费以后填写了家里的地址。他来首都一趟,也算是带了纪念品回家了。 海兰歌拿了台游戏机过来结账,是游乐园限定版主题花色的,比外面卖的贵了不少。 池小雏有些想要,随即摇头挥手:“不能买游戏机!我弟弟妹妹还在上初中,被我妈妈知道了会说我影响他们学习要揍我的。” 海兰歌看他:“这是给你买的。” 池小雏一愣,然后说:“真的吗?可这个要接显示屏的玩,我大学宿舍玩不了啊。” 海兰歌刷卡付了账:“你可以随时来我家玩,报销来去机票。” !池小雏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双眼放光:“可以么,可以么,真的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海兰歌忍住心动,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视线平稳看也不看他:“闭嘴,吵死了。” 池小雏出纪念品店以后,抱着他的游戏机得意洋洋。看上去和他边上那个十岁被父母送了恐龙模型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池小雏: “今天的约会真开心!” 海兰歌的表情顿了一下,心里迟到地想,啊?今天原来他俩是在约会么? 他的疑惑恰到好处表现在了脸上,池小雏见了不服气:“你有什么好疑惑的?这不算约会那算什么?” 难道这不是周末闲着无聊家长在溜孩子?海兰歌什么也没说,垂下了眼皮表示了不认同。 第123页 池小雏是趁着双休日过来首都玩的,买的是周末晚上九点的机票回南安,明天一早周一他大学里还有课。 逛玩了一天的池小雏心满意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不会忘记,无论如何这趟首都之旅真是太快了。 即将离开游乐园的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对海兰歌说:“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日暮降落,斜阳夕下。海兰歌没猜到他要说什么,转头垂眸看他:“你说吧。” 池小雏突然凑近,仰头踮脚隔着口罩亲上了他的唇。 海兰歌眼睛一下子张大,却也没有避开他。等亲完以后,池小雏有些不好意思,在口罩底下咳嗽了一下说:“嗯,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话。” 海兰歌见他偷袭完以后掩盖情绪似得往前跑,好半天没说话,等他跑远了一些距离他突然说:“池小雏。” 池小雏回头,耳尖有些发烫:“嗯?” “你来首都上大学么。”海兰歌声音有些低哑,“我可以给你办转学。” 池小雏没想到他这么夸张,他下意识就想答应了。可是在思考了一下现实以后还是忍痛拒绝了。原因有俩,第一,他运动员的籍贯还在他们省队。第二,退学转学的话他得重新从大一开始学起,他可不想再念一遍高数和马克思! 他还是跑过去抱了一下海兰歌:“谢谢。谢谢你为我考虑。我很高兴。” 海兰歌被他抱着,垂着眼眸,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有些懊恼,却没有任何后悔。 池小雏笑着说:“我能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你打算把我转去哪个大学么?” 海兰歌:“北大……” 池小雏:“!!!”他立刻就想反悔答应了! 海兰歌:“……青鸟职业学院。” 池小雏:“……”他一脸麻木地松开海兰歌。 海兰歌却将他一把拉回,以用力到想将他嵌入肺里的力度抱着他。冷漠的人一旦动起情来真是要命,他本不该如此的。海兰歌一贯以来都是清冷高傲的,对谁都是高高在上,可池小雏丢失的那个铜环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层阴影。 他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此时不珍惜,也许在不久以后,他可能就没法再有机会这样拥抱住这个傻缺了。 …… 飞机飞上首都的高空之后,池小雏在窗户边,看着夜幕下灯火璀璨汇聚成点点星河的首都有些恋恋不舍。 他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吸了一口气。飞机才起飞了这么一会儿,他居然又开始想海兰歌了。 他心想,虽然自己以前没谈过恋爱,可是无论是谁喜欢上了那样优秀出众的人,都会这样恋恋不舍吧。 回到南安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池小雏凌晨时分打车回了大学,在躲过了宿管大妈以后悄咪咪钻回了自己的宿舍里。他的宿舍已经全黑了,舍友们都在睡觉。 池小雏稍微洗漱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睡觉,轻巧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二天早上室友看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 大刘问:“小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小雏昨晚凌晨才睡下,此时还很困:“哦,很晚回来的。见你们都在睡觉就没吵醒你们。” 大刘:“你这搞得和偷偷跑网吧了一趟似得,上周末你是去哪了?” 池小雏:“首都。” 大刘惊讶:“首都?你是去比赛了么?” 池小雏转了个身:“没,去玩了。” 大刘匪夷所思,半天才评价了一句:“周末两天特地飞去玩,你可真行。” 由于周一上午还有课,大刘没让池小雏再接着睡,把人拉起来拖着去上课了。 下课以后池小雏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李教练打来的。 李教练在电话里说:“小雏啊,国庆节你能回省队一趟吧?队里要搞一个七天集训。” 池小雏啊了一句,接着说:“没问题。” “你啊什么?”李教练狐疑极了,“你假期有别的安排么?难不成你谈恋爱了。” 池小雏并不打算把自己和男性大美人相处的事情到处说:“……没呢。” 李教练也没怀疑,十分长辈般说:“哦,那成。按理说你这个年纪谈个恋爱也很正常,就是别影响训练成绩就好。上次青运会虽然亚军喻若平发挥失常,成绩和你差得有些大,但他也是个很强的对手。你要好好努力,别被他追上了。” 池小雏一怔:“您说青运会的亚军是谁?” “喻若平啊。(1)”李教练说,“挺好一小伙子,水平不错就是有点性子急,这才输给了你。你俩同岁,明年都参加不了青运会了。” 池小雏直觉上不对,却一下子没想出哪里有问题。他挠着头皱眉:“……好的,我知道了。” 李教练:“国庆节省队见啊。” 池小雏:“嗯,教练您辛苦了。再见。”挂了电话以后,他心里蔓延起一阵浓郁的忧伤,自己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大刘拿着课本经过他:“走啊小雏,吃饭去。午饭吃啥?” 池小雏回过神跟着他:“今天周一,我知道有几个菜特好吃。走走走,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大刘:“行!” 大学生的生活活既多姿多彩也单调,池小雏晚上被同班同学拉去打篮球,一脸为难地跟着队员们抢球。别人都知道他投篮准,抢到了球以后全都给他,他化身无情的投掷机器,站桩投篮三分球投全场百发百中。 第124页 大刘看他投球这么顺手,问了一句:“好家伙,你力气大了不少啊,什么时候练的?” 池小雏闻言咋了一下嘴:“我没啊,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大了不少。” 大刘说:“牛蛙兄弟!” 池小雏谦虚:“不敢不敢。” 说完以后他有一些恍然,似乎在被遗忘的记忆深处,有一个人也曾经说过要和他一起打篮球来着……到底是谁来着,怎么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构思想个新名字…… 我:给我个英文单词。 我姐姐看杂志:European(欧洲) 我:好,喻若平。 第57章 古堡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国庆节。 原本池小雏是计划着去首都再找海兰歌的,但是由于要在省队进行集训,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海兰歌不喜欢用手机,平时也没法联系,池小雏只能发了个微信期望他有空想起来的时候能看见。 队里的队友齐帅看到池小雏归队以后很高兴,他们关系不错:“你也来集训了!” 齐帅自己也是大学生,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平时见面就混得嘻嘻哈哈的。池小雏和他打了个招呼:“哈喽!” 齐帅:“池小枪王,这次你是不是要去世锦赛了?” 池小雏:“还没定呢。” 齐帅与他勾肩搭背地说:“十有八九吧,前段时间我还在听李教练和国家队的教练聊这个事儿。” 池小雏一怔:“国家队?” 齐帅也不吃他醋,或许是对他的实力心里也有谱,没什么好不服的:“对啊,去了国家队以后,你可能就要经常去首都了,毕竟体育基地就在那里。如果遇上训练要紧的话,队里能给你的大学进行合规请假。” 池小雏听到能经常去首都,心里忽然有一些欢喜,想到以后能经常去看海兰歌,他真心实意地笑了:“我会努力的。” 省队集训除了要练枪法要练体能,池小雏白天汗如雨下,跑步训练一丝不苟,而射击成绩也一如既往的稳。 有一次他在场馆里练枪感,全神贯注地一枪枪打着,把周围一切都视若无物。当时李教练恰好路过,见他练得无我,心里起了点好奇,突然大叫出声想吓他一下。池小雏却一点没被吓着,开完最后一枪以后稳稳当当地把设备收了:“教练您有事么?” 李教练有些吃惊,看着他手都没抖一下,说:“你这心态水平和手法是越来越好了。” 池小雏:“也还好吧。” 李教练说:“你的枪感是从小练大的,加上心态稳,只要训练不松懈之后比赛上应该没什么大碍。” 池小雏乖巧:“都是教练训练得好。” 李教练挥手拒绝:“要谢谢你爸去,你这双好眼睛又不是我生的。” 辛苦训练了一天以后,池小雏跟着队友们去食堂吃了个晚饭,接着就统一回宿舍洗漱,准备熄灯上床睡觉了。 省队每天晚上十点钟熄灯,池小雏跑澡堂洗了个澡,洗完以后穿着条宽松的长裤和白T恤打算回宿舍睡觉。他脚上还是双泡沫塑料拖鞋,肩膀上挂着一条统一发的毛巾,刚要出浴室就停电了。 池小雏:“?” 省队的宿舍是十年前建的,有时候电路偶尔会出问题。池小雏拿着脸盆,心里浮现了一些不祥的预感。果然,还没等他走出澡堂的大门,周围一切就黑得完全看不见亮光了。 池小雏傻眼,他轻吸了一口气,有种预感知道躲不掉,咽了一下喉咙拿着脸盆直直地往黑暗中的前方走。 原本澡堂到达门口也就几步路,他这么走居然在黑暗中走了一分钟都没走出去。他没敢随意停下脚步,一直往前去,差不多走了五分钟以后周围的黑雾渐渐散去,他竟是来到了一个挂满白骨的枯树林里。 一阵风吹过,白骨如同风铃一般哐啷清脆作响,在黑夜里奏起有节奏的乐章。 池小雏拿着脸盆,下意识愣住了,一如他之前每一关开始那样。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7,通关底线人数4/7】 【请您加油!】 池小雏的大脑被空间接上了,记起所有以后手里的洗脸盆掉在了地上。他在剧烈头疼之中没去摸头,而是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然而没有因果环的左手空空如也。他足足好几分钟以后才把那口痛苦的气息呼出,松开已经被自己抓红了的手腕,抬起浅色的眼睛看向前方。 “海兰歌……”池小雏心里有些茫然,他知道这一关,他不会有海兰歌陪着了。于是长叹了一口气,“海兰歌啊……”他希望他在他那边也能一切小心,万事平安。 四周一片黑暗,但总算不是那种被黑色包围沥青一样的凝重感了,而是自然界中没有星月黑暗无光的空旷。池小雏在黑暗之中实力极佳,抬头遥遥望去,只见他身处的这座白骨森林之中树木自动向两边分开,在前方露出了一条不算开阔的泥泞小路。 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座高耸的中世纪华丽古堡,城堡外面爬了一些碧翠的藤蔓,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 古堡静谧而幽深,在弯弯的月光之下就像一位中世纪的贵妇,时而有蝙蝠和乌鸦经过,发出刺耳的叫声。 “……不会是吸血鬼吧这关。”池小雏自言自语,穿着泡沫拖鞋往前走,“《惊情四百年》?还是《夜访吸血鬼》……总不会是《德古拉》吧。”没错,他就是看了这么多惊悚电影。 第125页 据说吸血鬼都长得很好看,也不知道有没有海兰歌好看。 颜控池小雏带着一点好奇和兴奋开始往古堡的方向走。树林里沿路有不少古老墓碑,这地方似乎还兼职着一片墓地。西方和国内不同,他们并不忌讳坟墓,会在坟场边上建设教堂或者庄园,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以后他站到了古堡门口,门口已经有一些其他人在了,加上他现在为止一共有五个人。 那些人看了一眼他,眼神都是看透了命一般的淡漠,到大多没有什么惊慌情绪。 池小雏见人还没齐,拿着脸盆乖乖站到了一边安静等。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看着他的打扮,突然搭话说:“你进来之前是刚洗完洗澡吗?” “啊?嗯,是啊。”池小雏看着他。 那个年轻男人眼中有了一些悲戚:“也好,正好洗干净了脖子等死。” 能不能不要这么悲观!池小雏本想鼓励他振作起来,然而自己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知道这一关必须一个人闯了。 那个年轻男人对他说:“小老弟,我叫王小乙,你呢?” 这个名字可真够随便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池小雏抬起看着手腕的眼睛,清淡地望着他:“你好,我叫海兰歌。” “你姓海啊?”王小乙感慨道,“兰歌……这名字挺好听的,就是有点女气。” 池小雏心想你才女气,这要是被海兰歌真人听到了能打得你汪汪叫,他说:“我不姓海。海兰歌就是我的名字。” 不一会儿剩下两个人也到了,总算凑齐了七个人。 这一次在场一共五女二男,女孩子比较多。其中除了三个年轻的姑娘大概在二三十岁以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大概十六岁,穿着一身校服看上去还是高中生,另一个大妈大概五十岁。 这次竟然有这么多女性,池小雏见王小乙有点看呆了,主动上前问:“女士们,请问,需要交换一下名字么?” 五个女人盯着两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为首一个戴眼镜大概三十多岁的白领姑娘清冷的说:“我叫林玉倩,是做电商的。” “我叫吴丹丹……是做陶艺师的。”一个穿着休闲装扎马尾的姑娘说。 “我叫徐璘,是个图书管理员。”一个看上去有些怯弱斯文的姑娘说。 那个十八岁的高瘦女孩有些孤僻,面色也有些阴沉。她看着池小雏与王小乙有些戒备,犹豫了一下说:“我叫白雪冰,是学生。” 剩下的大妈身材有些发福,她个子不高,性格却很明快爽快地说:“我叫周燕妮,是个幼教,在我们幼儿园当园长。” 池小雏一一认识,在场的五个女性各有不同,有长相清丽的也有高冷的,有高瘦的也有矮胖的,看上去都各有个性十分不同,他喃喃道:“你们都好优秀啊。” 周燕妮看着他:“小伙子,你们俩呢?” “我叫海兰歌,是个大学生。”池小雏介绍自己。 王小乙也不敢怠慢:“我叫王小乙,是干物流的!” 作为电商,林玉倩推了一下眼镜:“你是哪个快递公司的?” 王小乙: “天仙快递!” 池小雏心想无尽空间挑人还真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众人正聚在古堡门口交流个人信息,这时候古堡的门有了一些松动,高大的木门落下一些灰尘,被一点点拉开了。由于人凑齐了关卡终于开启,从古堡木门后背走出了一个身穿燕尾服,带单片眼镜,手提黑色反繁复花纹马灯的绅士。 那个绅士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对他们说:“你们终于到了。我是这个古堡的管家克雷尔,欢迎你们到达□□特堡。” 他说完以后不再废话,走在前面带领他们进去古堡。 池小雏是做不出安以然那样一见面就杀关卡角色的事情,他看着这位身着燕尾服身材高大面色青灰的管家,觉得他高鼻梁眼窝深,看上去有些古板阴沉,在这样一个夜晚里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戴眼镜的女商人林玉倩踩着亮皮高跟鞋走在最前面,她似乎很习惯这样先人一步,脚步在青石地面上走得咔咔作响。 池小雏走在后面问:“你说你是管家,那古堡的主人是谁?” “是尊贵的公爵夫人,玛琳·□□特。”穿着燕尾服带着单片眼镜的管家彬彬有礼地回答,“她是城堡的主人,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主人。” 听到他这么说,池小雏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等走过月光下的石阶进入古堡内部以后,里面灯火通明,点着不会熄灭的烛火与篝火。比较令人觉得怪异的是,这个古堡居然到处都摆放着人偶做点缀。那些人偶娃娃栩栩如生,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有小丑有贵妇有绅士有小孩,每个人偶娃娃几乎都是等身的。 若是不经意看过去,还以为古堡里到处都是人。 身为陶艺师的吴丹丹看到这些人偶,职业病发作小声地说:“这些娃娃都好精致啊……看上去好像材质都是骨瓷的,连头发都应该是上好的动物鬃毛。” 池小雏看了一下那些古堡里的娃娃们,觉得有些不祥,却不敢多问。 管家克雷尔将手中的马灯吹灭,放置一边后对在场七位男女说:“请允许我再次对你们表达□□特古堡的欢迎,你们从这一刻起将成为古堡中的女仆,与我一起尽心尽力地服侍公爵夫人。” 第126页 果然!池小雏欲哭无泪,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会如此啊! 克雷尔管家拿出了七套女仆装,分发给了在场的各位。其他五个女性拿到的时候不以为然,不过是一身衣裙而已,而且还是全新的很干净。轮到池小雏和王小乙的时候,两个男同胞表情都十分精彩。 王小乙看着自己手中连围裙还有头带的全套黑白女裙,脱口而出:“难怪这关妹子多啊!原来是女性专设关卡,那我们怎么被拉进来的?” 池小雏泪目:“可能是因为,我俩名字像女生。” “这是你们工作的服装,还有其余的束腰、丝袜、吊袜带、皮靴、衬裙……都在你们各自的房间里,淑女们可以自行取用。请牢记一点,你们在古堡里行走必须身穿女仆装,这是允许你们在古堡内自由活动的凭证,除了洗澡睡觉以外,任何时间内都不能脱下制服。”克雷尔管家再三叮嘱,“你们的工作从今晚开始,个子高的女仆们去清扫吊灯和烛台,个子矮的女仆们去擦拭楼梯扶手,换上衣服以后即刻开始工作。” 池小雏敏锐地察觉到了线索,既然有工作要即刻进行,也就是说在这个关卡里,晚上出行是允许的。 七个人都有各自的房间,只是都十分狭窄,房间里除了门就只有一扇窗。房间的摆设只有一张铁床和单独的一个衣柜,连床头柜都没有一个,浴室是公用的。 池小雏把洗脸盆、毛巾一类的东西放下,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双42码的黑色漆皮皮鞋。他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若是遇到些什么,逃跑的时候总不能穿泡沫拖鞋。 他把女仆装放在床上没去穿,在房间里到处找了一下,于衣柜里找到了一本空白的便签纸,应该是记录工作用的。 池小雏将那本便签纸拿出,随便撕下了一页放在床上,自己也盘腿坐了上去。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从裤子口袋了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被弯折到几乎破损的水笔芯。 第58章 笔仙谷雨 自从在首都海兰歌把这支笔芯给了他,并且叮嘱他最好别离身以后,池小雏是吃饭睡觉洗澡都把这支笔芯都带在了身边。 池小雏把那张便签纸,随手放在床上。握着那支快用尽的笔芯,摩挲了一下墨管。 进入关卡以后他就彻底想起一切来了。这支笔芯来自于安以然,当时他抢走了自己的因果环,海兰歌又顺走了他的笔仙。本来是两不相欠,池小雏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道具该如何使用。 “笔仙……”池小雏低着声音念,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笔仙笔仙,衬我心意,快快显灵……” 他连续念了三遍都没有动静,正当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念错咒语,想来个“阿瓦达索命”的时候,那支笔突然从他手掌间滑落了下去,轻轻掉在了床上。然后在没有任何人操纵的情况下笔芯突然直立了起来,笔尖落于床上的那张便签纸上。 笔芯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虚影,一个飘飘荡荡鬼魂虚影浮现了出来。那是个半身透明的女鬼,她还穿着高中校服,眼睛全是眼白,苍白如石灰的脸上开裂了好几道缝,一头打结干枯的长发无风自动扬起。她只有半个身子,下半个身子都呈现烟雾状态挂在了笔芯上。 池小雏看着它张开嘴愣了好半晌,头皮有点发麻,克制住满心的猎奇和恐怖道:“您、您好?” 笔仙飘在那里没有理他,似乎在等他问问题。 池小雏顺着她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了床上,忽然恍然大悟。笔仙笔仙,顾名思义问题是要写出来的。于是他趴在床,握着那支笔写下了第一个问题:“这关的名字叫什么?” 笔仙半透明的身体飘飘忽忽,那支笔芯开始在纸上直立自己行走,最后写下了一行狰狞又巨大的字: 《公爵夫人的人偶》 池小雏眼神一凝,心想古堡里的那些人偶果然有问题。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他今后得防着它们。池小雏皱眉沉思起来,此时笔芯里的墨水已经所剩不多了,加上这关的名字也相比起来比较长。笔仙看上去只能够再回答一个问题。 是要问它这一关boss的弱点呢,还是问笔仙这关的破局方式呢……不对,关卡里道具的用途都很单一,它应该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不然就太作弊了。 池小雏摸着下巴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笔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灵异存在的恐惧减少了许多。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想,自己为什么不怕这个女鬼?她长得明明很可怕了。 池小雏很快发现了原因,因为这个女鬼身上穿的竟然是一身高中校服。池小雏仔细一看,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发现居然是南安市外国语中学的校服。 ??? 当女鬼太过贴近现实有了生活气息,就没有那么恐怖了。以前池小雏看过一部贞子抗日片,导演把午夜凶铃活生生拍成了搞笑剧,里面的贞子女鬼还成了农村妇女。 可是这为什么啊?为什么笔仙会穿着现实中他眼熟的衣服?池小雏稍微探头凑近了一些看,笔仙还在等他问问题没有消失,对于他的接近没有任何反应。 池小雏念的是家里本地的定远高中,但他也知道省内最厉害的重点高中是南安市外国语中学。 他没法用看待灵异的眼光看待这个笔仙了,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觉如果没有那些开裂的沟壑、不停流着鲜血的身躯以及苍白到像石灰一样的皮肤,它……不,她应该也是个花季少女。 第127页 池小雏看到她的校服衣摆处用细细的绣线精致的绣了名字:“……谷雨,这是你的名字么?” 笔仙没有回答,只要不是写在纸上的问题,它都不会回答。 池小雏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息了一下,忽然拿起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字迹清晰无比的话:“我希望谷雨可以获得自由。”写下最后一个字,笔芯就没说了。 名为谷雨的笔仙眼睛一下子张大,似乎没想到有人拿着它写下了不是问题的一句话。然而一旦写下,那无论是问题还是陈述句都是强制鬼去做去答的。女鬼的下半身缓缓脱离了笔芯,不再缠绕在那上面,随即整个身体越发透明像是马上要消失。 池小雏将写空了的笔芯折断,丢在了床底下。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对着虚空中说:“听说南安外国语学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和青椒肉丝盖饭非常好吃,如果我能回去,我会替你再去尝一尝的。”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笔仙就彻底消失了。 池小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站了起来把那套女仆装穿上,还好是正经的长裙而不是什么蓬蓬短裙,穿过修女服的他还能接受。 他反手系上白色围裙绑带,头上带上白色头巾,穿上漆皮皮鞋。女装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等全套武装好以后,池小雏给自己打气:“今天也要好好工作啊!小雏女仆!” 他离开房间,心中万分可惜地想,自己怎么就这关没和海兰歌一起进来。他真的好想看海兰歌穿女仆装啊,那一定非常美艳养眼。 王小乙在一楼已经就位了,他一身女仆装十分违和,奈何本人态度十分坦荡,就好像那种被强迫cosplay发传单赚钱的上班族。他看到池小雏后问:“海兰歌,你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池小雏撒了一个慌:“我第一次穿女装不习惯。” 王小乙点头,指了指自己身后:“我也是,我连蝴蝶结都不会系,干脆给围裙打了个死结。” 池小雏:“……那你一会儿怎么脱?” 王小乙从善如流:“我不脱啊,克雷尔管家不是说了么,这衣服必须时时刻刻穿着,我打算穿着睡觉来着,反正材质也很舒服。我还是第一次穿女装呢!多穿会留留念。” 池小雏不知道说什么好:“彳亍。” 中世纪没发明点灯之前,贵族豪宅里的吊灯是可以上下拉行点亮的。每天傍晚的时候仆人会把用于固定吊灯的绳子放下然后在灯架一一点蜡烛,接着再把吊灯拉上去。长此以往吊灯上会留下许多蜡的痕迹,需要女仆定时定点地打扫清理。 池小雏和王小乙把吊灯放了下来,拿出小铲子和抹布开始清理吊灯。 王小乙看他一眼:“其实你女装还蛮好看的。” 池小雏死生看淡,生命不止,工作不休:“谢谢,你也是。” 王小乙说:“其实我是个宅男,爱好之一就是女仆。还去过不少女仆咖啡厅……但是到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环境里真是一点兴致都没有,连五个女人一起穿女仆装都不兴奋了。” 池小雏心想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绅士”。他用力清理着灯架上的蜡说:“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在真正的美人面前衣服就只是多余的装饰,见到他的那一刻你会知道性趣爱好什么的都是浮云。哪怕下一刻可能就要死了,但活着的每一秒还是忍不住多和他贴贴一会儿。” 王小乙惊讶:“你见过这种人么?” 池小雏:“见过啊。” 王小乙:“那这个绝世美人叫什么啊?” “他叫海……”化了名的池小雏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他咳嗽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讲,“他叫池小雏。” 王小乙赞叹:“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一听就知道是个罕见的美人儿。和我的名字构造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我觉得我和她会很有缘分。” 池小雏耳尖发烫:“是的,是的。” 两个男人很快把吊灯清理好了,王小乙看了一下大厅里的摆设说:“咱们去二楼吧,楼梯之类的会有别的人来打扫。” 池小雏刚想答应,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看他。他背上寒毛竖起来一点转头望过去,只看到大厅拐角处的一张客席沙发上的三个人偶娃娃。 那三个娃娃栩栩如生,像是一家三姐妹。它们身上穿着红黄蓝三色的贵族小姐中世纪礼服衣裙,头上还有着一顶配套的精致小帽子。它们面前有一张小桌,三个娃娃被摆放在不同的位置像是正在开茶会。 其中那个蓝色蓬蓬裙礼服的娃娃似乎位置没调整好,背靠在椅子上,画着油墨五官的头颅歪了270度,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仰后垂着看着池小雏。 池小雏被娃娃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联想起这关的题目,他说:“那个娃娃为什么看着我?” “它是看着你么?我怎么觉得它是在看着我?”王小乙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他说,“感觉这些娃娃不太正常,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别去碰它们。” 池小雏点了点头:“好。我们去楼上吧。” 两个男人一起上楼,准备去二楼会客室清理那里的吊灯。池小雏走到一半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就这一下让他全身寒毛竖了起来。 原本只有蓝衣服的人偶在盯着他们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茶几边上的红黄蓝三个人偶全都回过了头,一齐用油画画出来的脸看着他。而红色的那个人偶因为坐的角度不对,生生把头颅拧了一圈以后硬是在看着池小雏。 第128页 池小雏轻声问身边的王小乙:“它们一开始就是全部看向这边的么?” 王小乙也被吓得够呛:“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还是说我们上楼的时候所处角度发生了变化让它们看起来都像是在看这边了。” 池小雏:“有科学解释会让你感觉好过些么?” 王小乙:“恩,你懂科学么?” “我不懂。”池小雏呼吸几不可闻。“我们先走,轻点,别发出脚步声。” 三个人偶一直目送着他们上楼,始终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王小乙发抖,跟在池小雏背后走快步二楼会客室。他声音发抖:“哥们,那是什么?” 池小出:“别怕,是鬼。” “哦,原来是鬼啊,那我一点也不害怕了……才怪!卧槽!什么玩意儿啊那是,你都一点不害怕么的?!”王小乙抓狂。 池小雏其实还好,但嘴上却不能太骄傲,他严肃道:“谁说的。我遇见鬼恨不得尿裤子。” 王小乙:“那你为什么不尿。” 池小雏语重心长:“王先生,你不要忘记我们现在是女仆了。万一尿湿了地毯你觉得会轮到谁来洗?” 王小乙瞠目结舌,一秒钟以后立刻看向了地上那张花纹繁复一直长到走廊尽头没有边际的地毯,说:“我经过了三关了,每一关都有人见识到了恐怖画面以后随地乱吐……我决定了,这关谁要是还敢再吐,我就要他原地吃回去!” 虽然两个人都觉得这古堡诡异,可他们被分派的任务就是打工。如果好好地工作说不定还不触犯什么法则,这要是偷懒摸鱼说不定第一个就要被管家刀掉。 古堡很大,王女仆和池女仆把灯架烛台都清理干净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小乙女仆腰酸背疼:“哎呀我去,怎么过个关也要做打工人。” 小雏女仆也很累,他还不习惯穿裙子,爬上梯子清理壁灯的时候非常不方便。他决定以后一定要督促池小鱼多穿裤子,不然容易静脉曲张小粗腿。他说:“也不是没有其他收获,至少我们把这个古堡的地形摸清楚了一遍,到时候万一逃跑也知道那条路不是死的。” 王小乙闭嘴惊艳:“你居然还边打工边摸清楚了地形?” “……”池小雏默默看了一下天,“我房间有纸笔,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画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卡 池小雏休息坐着玩手机,身上还穿着女仆装戏服。 池小鱼走过来,对着他悄悄自拍,把他也拍了进去。 池小鱼编辑朋友圈:嘿嘿姐妹花:D 半个小时内点赞过百。 海兰歌私聊信息:删了。 池小鱼吐吐舌头,把朋友圈删了,又很灵性地把照片发给了海兰歌,甚至还多拍了几张。 十分钟后,池小鱼手机提示:【转账10000元已到账】 第59章 窗外手印 这个古堡很大,一共分为上下四层,房间非常多。 一般来说像这种欧式城堡,大户人家的女仆们房间都该在城堡地下。但克雷尔管家说由于前段时间下大雨淹了水,导致地下潮湿不堪,即使有火炉也没法烘干。所以仁慈的公爵夫人体谅下人们的身体健康,允许城堡内的女仆们都搬到三楼西侧的小房间里住。 克雷尔管家还叮嘱了他们,绝对不要上到四楼去。那是公爵夫人的房间和收藏室,里面是数不清的珍宝,每天只允许一个人上去打扫,还需要经过夫人和管家的通知。 池小雏回到三楼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睡不了几个小时就要起床去厨房给公爵夫人准备早点。贵族的早点很复杂,有红茶点心冷盘和热菜,大大小小一共十二道。池小雏就会煮个面,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干啥。 “好累啊。”池小雏迎面扑在自己床上,“万恶的资本主义啊……还是社会主义好,没有奴隶。”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加班到凌晨,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池小雏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衣服都不打算脱了。裙子穿起来麻烦,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又穿上,干脆就这么穿着睡。他脑子里累得什么都想不出来。不一会儿他把自己憋缺氧了从枕头里探出头,发现自己居然还没吹蜡烛。 “点多了蜡烛会不会扣工资啊……”池小雏困得神志不清可怜兮兮,完全忘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完全不会给他发工资。他凑近蜡烛一口吹掉,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 灯熄了,他转头的时候,猛然看见了有个东西正趴在窗户上看他。 由于之前室内光亮外面黑,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完全看不清,当蜡烛被熄灭以后窗户上的东西一下子就看到了。 池小雏冷汗都出来了,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好像就是一团被繁复的布包裹着东西。他不知道这东西趴了多久了,是不是在自己进房间前就在,只觉得它好像始终在看着自己!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冰凉的拿出火柴划开,将蜡烛点亮。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窗户外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池小雏端着烛台走过用烛火照亮,发现窗户上从外面印了一个血手印。他把窗户打开探头伸出手比对了一下,发现那个手印比他的手小一圈,应该是女人的。 池小雏低头看了一下窗户底下,由于是三楼离地还有不小的高度,也不知道刚才那个东西到哪里去了。 第129页 他看了一下就立刻把头缩了回来,打算关上窗户继续睡觉。 就在池小雏缩回头的那一瞬间,从楼上突然坠下了一个重物。如果不是他回去及时整个人都要被那个重物砸得一并坠楼或者颈椎寸断! 池小雏呼吸一停,他不敢再去查看是什么东西坠下去了。但听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声音很像是一百多斤重的人。楼上是公爵夫人的住所,未经允许他也不能上楼去查看,但是有一个事实很明显,这古堡里有东西盯上他了,它想杀他! 池小雏睡意全无,坐在床上就好像被囚禁在了笼子里。他就那样坐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忍不住困意稍微睡了一会儿。 天明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尖叫,好像是图书管理员徐璘发出来的,她应该也看到了外面坠楼的东西。 徐璘探出头看底下:“有人……有人摔死了?” 另一个房间也打开了窗户,是扎着马尾辫的陶艺师吴丹丹:“不是人,那是个人偶。应该是有人从楼上把一个人偶丢下来了。” 池小雏听到昨晚不是人跳楼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也随即很疑惑,人偶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 “还别说,这人偶做得可真逼真。好像是骨瓷质地的又黏了真人头发。”吴丹丹探头看底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这样的烧瓷手法,如果有配方我真想学习学习。” 池小雏:“姐姐你也太上进了……” 吴丹丹缩回头:“职业病职业病。” 徐璘探出头左右看看他俩:“咱们今早是不是还有工作来着。” 对了!还要打工!池小雏立刻缩回头,提着裙子穿好鞋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路上碰到王小乙,池小雏塞给了他一张便签纸。 王小乙打开后一怔,是一张城堡大致的地形图,画得比较生涩稚嫩但是很好看懂:“我以为你答应我是开玩笑的。” 池小雏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画张图而已,又不需要费什么劲儿。” 王小乙目光复杂,他看着他:“因为这关是有人数限制的。我见过很多为了害死别人不折手段的人,有东西宁可自己藏着到死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池小雏与他对视一眼收回目光走开了,“我不是那种人。” 他们到厨房的时候,早饭已经全部做好了,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都被装在一个个精致的盘子里,还是热气腾腾的。公爵夫人的餐食十分丰盛且隆重,一共有十二道,有烤面包、切片火腿、鹅肝酱、蛋糕、吐司与煎蛋、橄榄沙拉与奶油南瓜浓汤等等。 池小雏和几个女仆一起把食物装在餐车上,发现白雪冰盯着丰盛餐点有些馋的样子,低声劝解这个小姑娘:“咱们最好别动公爵夫人的食物。我们现在是她的女仆,这是关卡规则,随意破坏也许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白雪冰一愣,皱眉看他:“我知道!” 池小雏点点头不再多事:“好。” 来到餐厅以后管家招呼着他们把早餐摆放好,每一个餐具都必须放在该有的位置。一切准备妥当以后,管家叮嘱他们:“公爵夫人在昨晚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心爱藏品,她感到十分伤心,一会儿她来用餐务必不能出错。” 等了一会儿以后餐厅的大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位身穿黑色欧式宫廷礼服的妇人。那妇人身材极好,就算是被层层叠叠的衣裙包裹也可以看出曼妙伟岸的身姿,一头金色的头发被仔细盘好,用一顶遮住半张脸的黑纱小帽子罩住。 管家对她鞠躬:“早安,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是推着一个摇篮车一起进来的,里面似乎有一个婴儿。在用餐之前,她弯腰爱怜地对着里面说了一句什么,伸手推了一下摇篮。 公爵夫人高贵地点了点头:“可以开始用餐了,别吵醒孩子。” 池小雏没想到公爵夫人还有子嗣,他得到提示走上前,用一个银罐子为公爵夫人面前的玻璃杯里添上牛奶。 公爵夫人抬眼看他好一会儿,侧头对管家说:“新来的这些仆人我都很满意。” 管家鞠躬:“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突然被夸了的池小雏并不觉得高兴,有一种自己被关卡盯上了的感觉。公爵夫人吃得很少,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冻鹅肝以后就不吃了,用餐巾擦了擦嘴,优雅地离开了,走之前对管家说了一句话。 公爵夫人推着婴儿车离开了餐厅,经过池小雏身边的时候一阵轻风吹开了婴儿车的纱罩,让他一瞬间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那摇篮车里的居然也是一个人偶,被做成婴儿大小,睁着玻璃珠做成的眼睛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她走以后,克雷尔管家对女仆们说:“主人恩赐我们可以享受她未食完的餐点,你们可以坐下用餐了。” 几个人早就饥肠辘辘等不及了,分别坐下开始进食用餐。池小雏压下心头的疑惑和怀疑连吃了两个煎蛋和三块培根火腿,拿起刚才自己手持的银罐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满满的牛奶。王小乙更夸张,直接拿起一大碗奶油南瓜汤灌着喝。 大家正吃得起劲间,克雷尔管家看了他们一会儿,来到了白雪冰身边:“今天你负责上四楼去打扫公爵夫人的房间和收藏室。” 白雪冰一惊,立刻知道这不是好事:“我才不要去!” 管家冷冷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工作,如果你不去,就要被请离□□特城堡。” 第130页 白雪冰看着他,脸上白了几个度:“我可以让别人代替我去么?” 管家瞟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用警告的话来说:“不能。你们每个人最终都要去打扫,城堡里的工作是轮班制,不可以打乱工作顺序。” 他对其他人说:“今天你们的工作将分为两部分,其中三人将去打扫城堡,另外三人将去修剪花园。等用餐结束后就开始吧!” 池小雏立刻觉得味如嚼蜡。 有什么比吃饭途中被上司追加工作更影响胃口的? 但有工作还是好,有工作证明还可以活着。一旦没工作了那被安排什么就不知道了。 林玉倩、徐璘和周燕妮被安排去打扫城堡,池小雏、王小乙与吴丹丹则被安排去修剪花园。 剩下的白雪冰只能咬紧下唇,她突然扑上去拉住一个女生说:“徐璘姐姐,我好怕,你跟我一起去四楼好不好?” 徐璘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少女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候边上的林玉倩推了一下眼镜冷冷地说:“不行。” 白雪冰盯着她:“为什么不行?!” 林玉倩冷漠地说:“她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去打扫城堡,你拉她一起去,我们的工作怎么办?我们凭什么承受她落下的工作。” 徐璘只好说:“是啊,我也被管家安排工作了,随便离开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工作没完成我们也会很危险的。” 白雪冰四下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脸色苍白着脸带恨意走了。 王小乙和池小雏还有吴丹丹一起去了花园里,各人拿着一把大剪刀修剪花枝。 吴丹丹似乎对那具跳楼的人偶很感兴趣,她没去工作,而是蹲过去检查。那个人偶是骨瓷质地的,落地以后摔了个稀巴烂,看上去没法恢复了。 那等身的人偶身上穿着一条粉红色的宫廷长裙,看起来身份应该是个贵族少女。它有一头黑色的柔软卷发,只是脸已经摔碎了,没法看出原本精致的模样。 吴丹丹沉思一下:“你们知道骨瓷是怎么烧的么?”她是个陶艺师,对此似乎很有研究。 王小乙:“不知道。” 吴丹丹:“是用动物的骨骼磨成粉,然后加入瓷器制作的过程中。最好的骨瓷含骨粉都必须在45%以上,不知道这娃娃是怎么烧制的,这皮肤细腻得和真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鱼指着娃娃:等剧杀青了我可以带一个回家么? 导演:可以啊。 池小雏也跟着指:等剧杀青了我可以带一个回家么? 被他指到的海兰歌:…… 第60章 捉迷藏 吴丹丹和王小乙聊着那具摔碎的骨瓷娃娃,倒是池小雏蹲在那里有些忧虑。 王小乙见他一直不说话,问他:“你在想啥?” 池小雏叹了口气说:“我在想,管家为什么叫白雪冰今天去打扫公爵夫人的房间。她在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的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池小雏恰到好处地升起了一点怀疑。经过昨晚被不明生物爬窗的事情后,他还以为今天被选去打扫房间的会是自己。 王小乙:“别想了,管家不都说了我们是轮班制么?今天是她明天就轮到我们了,也许她就是运气不好呢。” 池小雏拿起花艺剪刀和锄头:“嗯,我们开始工作吧,完不成说不定就凉了。” 王小乙流泪:“我爱工作,工作令我快乐。” 三个人开始修剪花园。 工作了一会儿以后,池小雏感觉背上有些不一样的视线,他立刻转头,发现吴丹丹与王小乙都在忙自己的背对着他。他皱眉四下看了一下,抬头看向古堡楼上。 只见四楼的一扇落地窗帘被拉开了一些,似乎之前有人站在那里朝下面看。 池小雏装作没发现,继续默默回头自己剪自己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让他加快了工作的速度。 一个小时后,他比原定计划更快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手上因此落下了几个用力过度磨出来的水泡。他看也不去看,不顾手疼对其他两个人说:“我去找管家还工具,你们加油。” 王小乙:“你干得够快的啊。行,你去吧,一会儿我这边结束了再去找你。” 池小雏头也不回拿着剪刀往城堡里走。 他没有去找管家还工具,而是拿着剪刀去了别的地方。既然管家说了四楼没有吩咐不能去,他也不是那种不管规则爱作死的人,于是要去的地方变成了据说被水淹了的处于地下女仆房。 正如克雷尔管家所说,地下室阴暗潮湿不堪,被水泡过的墙壁还发起了浓厚的青霉。池小雏把过长的女仆装裙摆提高后打了个结,露出便于行动的双腿,裙子底下还穿着他之前洗完澡以后的大裤衩。他手提着园艺剪刀,屏住呼吸往里面走,尽量不让脚步声发出。 古堡里十分深幽,微弱光线不足穿越整个走廊,只在入口处将黑白色的年轻女仆身影在地板上拉得和鬼魅一样长。 下楼以后走了不久,池小雏忽然听到了地下女仆房里的最后一间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响,就像是有人在用石臼一下下凿着什么。 池小雏静悄悄地摸了过去。 那声音是从最深处的一间女仆房内传来的,此时那里房门半沿着,池小雏靠了过去躲在门背后,从门缝里想往里面看。 第131页 这时候一个东西咕噜噜地从房间里滚了过来,咚地一下撞上了门边,池小雏吓了一跳,在门缝中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了。 那竟是一个人头,不是人偶而是个货真价实的!池小雏呼吸停了,因为他认了出来这人头是白雪冰的。 他头一下子有点晕,压抑着声音不去看地上撞到门的人头,视线逐步上移,从门缝中往里面看。 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的屠宰和分割工具,克雷尔管家撸起了袖子,将一副骨骸丢进了一个大石臼里,接着拿起锤子重重锤下。 随着锤子落下,那些骨骸碎成了碎片和粉末,管家不辞辛苦地工作着,不停地将骨头锤成了粉末。随后他把那些骨粉混合泥粉开始塑形状,逐渐有了个人偶娃娃的胚子模样。 池小雏在门背后捂着嘴,他明白今天选中上楼的人为什么会是白雪冰了。因为公爵夫人昨天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少女型人偶。既然失去了,这位贵妇人当然需要一个崭新的补上。 房间内桌子上还放着一套精致的衣裙,像是之后要给人偶穿上的。 池小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打算离开。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克雷尔管家恰好抬起了头看向门边,无意间看到一袭黑色的女仆装裙摆划过门口。 “是谁在那!” 池小雏当然不可能傻到留下来,被发现以后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外面逃跑。他跑上了一楼,想都不想就继续往外面跑。 管家追出来的速度很快,他站在客厅停了一下,这位绅士由于劳作的原因把燕尾服外套脱了,正穿着马甲与绑了臂环的衬衫。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见到,皱着眉带着怀疑四下转了一圈。 池小雏正躲在一楼的螺旋楼梯背后,压着呼吸一点都不敢出声,他紧张到全身僵直喉咙咽了一下,听着管家的脚步声接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然而管家克雷尔并没有发现他,他根本没有接近楼梯背后,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以后选择上楼去了。 听着皮鞋踩在地毯上上楼的声音渐渐远去以后,池小雏顿时松了一口气。确认管家不会再回来以后他提着剪刀走了出去,放下了绑好的女仆裙子,拍了拍上面的皱纹走出古堡回到了花园里。 王小乙见他又回来了,问:“你没找到管家么,怎么还拿着工具?” 池小雏沉默了一下:“找到了。但是没敢还。” 吴丹丹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池小雏点了点头,把地下室看到的一切和他们说了。两个人顿时面无人色,知道昨晚掉下楼的人偶是用活人的骨头做的,以及被叫去打扫公爵房间的人已经死了,这对他们而言相当于是一下子知道了两个死亡条件。 “知道死亡条件有什么,现在要破关啊。”王小乙咬了一下下唇,“咱们把那些人偶都烧了,你们觉得可行么?” “不可!”吴丹丹说,“昨晚刚碎了一个少女人偶,今天白雪冰就被叫走了。要是全烧了我们怕不是要立刻马上变成做娃娃的原材料!” 王小乙:“那刀掉管家……” 吴丹丹反驳:“刀不掉。人骨骼的硬度很高,管家却一下就能锤成粉末,从这方面讲他应该不是人了。” 王小乙愣半天,然后说:“那就只有在公爵夫人头上下手了……” “可我们能见到她的机会不多,只有在用餐的时候和被叫上去打扫的时候。”吴丹丹看向说完所见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池小雏,“你在想什么?” 池小雏压着声音:“我在想,如果在没有人偶被毁坏的情况下,下一个被叫去见公爵夫人的人会是谁。” 他们没把白雪冰的事情隐瞒,在剩下扫城堡三人组完成工作与他们汇合以后,向她们说了一下情报。林玉倩、周燕妮和徐璘听了以后表情都不太好,徐璘知道被点名上四楼以后就会死,立刻肉眼可见地慌了,三人中只有林玉倩的脸上还保持着冷静。 晚餐的时候公爵夫人果然再次出现了,她照旧推着婴儿车,相比较起早上的心情不好,此刻她没被帽子黑纱遮住的半张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看上去很是欢愉。 公爵夫人看着她剩下的六位女仆,柔声说:“我很高兴,今天古堡里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客人?众人脸上都有些讶异,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这时候,餐厅的大门又打开了。克雷尔管家打横抱着一个等身的人偶,拉开了一张椅子将其放在了餐桌边上。 池小雏目光凝住了,因为那个人偶身上穿着的宫廷衣裙正是白天他在女仆房里看到的那件。这是一个崭新的人偶,头发不染一丝尘埃,脸上用油墨画着甜美的笑脸。 公爵夫人眼中满是对新人偶的喜爱,她笑着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客人。她的名字叫斯诺·怀特。以后会和我一起住在楼上,你们今后若是遇见了,也要好好照顾她。” 斯诺·怀特?Snow·White?白雪?池小雏看着那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心里发寒。 克雷尔管家鞠躬行礼:“是。” 公爵夫人对他说:“斯诺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希望有人能陪她去楼上。身为贵族不可以怠慢客人的要求。” 克雷尔微微一笑:“当然。您的命令就是仆人们的动力。” 晚饭以后公爵夫人就推着婴儿车走了,克雷尔走过去,对着徐璘说:“怀特小姐表示希望你去陪她,你的房间今天会在楼上客卧的侧间里。” 第132页 徐璘脸色苍白:“我……我么?” 克雷尔:“是的。” 徐璘:“可那个怀特小姐只是个人偶!她根本不可能说话啊!” 管家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对她只有无穷的冷漠:“公爵夫人喜欢人偶。这是她的挚爱,不容许别人质疑。既然她认为人偶会表达孤独,我们做下人的就该听从她的意志。” 徐璘脸色差到离谱,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轮到自己:“我不去楼上……我要离开这里!” 管家对她行礼致意:“如果不愿意做女仆的话,就把制服脱下吧。之后你的行踪将来去自由,你的工作空缺也会由别人顶上。” 徐璘颤抖地把手伸向背后,试图去解开围裙的系带。她底下还穿着她原来的衣服,反手连扯了好几下女仆装的系带都因为手抖没扯开,最后成功解开以后,那身衣服被她用力团成一团丢到了一边。布料滚了一下滚到了壁炉边上,点上了火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然而徐璘也没有心情去管了,她急需要离开。虽然不知道逃跑会有什么下场,但是被点名上楼的下场已经变成公爵夫人心爱的收藏品了。 既然她走了,那上楼去陪“斯诺·怀特”小姐的人就得另有所选。剩下在场五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生怕点名会点到自己。 池小雏心里浮现出一点不祥的预感,他手脚冰凉地想,万一人偶真的会说话会孤独呢? 他下午见识到管家锤骨灰,虽然的确立即逃跑了也没被找到,可是当时满屋子里都是人偶,他躲起来的时候堪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管家在找他的时候,好像绕着屋子转了一圈。 当时他在干什么?是在找人么?还是在询问那些人偶们他的行踪? 池小雏心想:“当时,我真的躲起来了么……” 果然,徐璘走后,管家来到了池小雏身边。池小雏这才发现他的个子是那样的高,高到站在自己面前时阴影都能将他覆盖完全。 身穿燕尾服的绅士克雷尔管家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今天下午,我在地下室看到的人就是你吧。” 池小雏瞳孔收缩:“……” 他看着管家对他微微致意,听他对自己说:“公爵夫人的命令就是我们的动力。我希望你今晚能够上到四楼去,为公爵夫人好好打扫她的收藏室,并好好地陪伴斯诺·怀特小姐。” 第61章 公爵夫人的收藏室 徐璘离开餐厅了以后头也不回直接下楼。她之前闯过的关卡不多,但通过了新手关还有其他两个恐怖至极的关卡以后她明白了一个事实,所有危险都是可以被规避躲过的! 无尽空间里,就算是规则这种东西,只要能利用好漏洞一样可以规避。没有什么是必死的。 她以前闯过一关,那个关卡的主题是《山海经》。只需要获得的限时道具就可以披皮成为自己想成为的精怪。那一关进入的人非常多,足足有几十个,有人变成了山猫有人变成了狼狗,还有人改变了自己的性别成了女萝,伸出莬丝子一样变成植物的手脚,把自己的身体埋进了山坳里。 《山海经》的世界不是普通的世界,凶兽可以吃小兽,蚂蚁可以啃大象,强大的神奇物种可以吞吃掉它克制的东西,整个世界是如同斗兽棋一样的生死循环。 那关非常混乱,有一个姓安的男人一开场就大杀四方,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吃掉了好几个其他的人。 徐璘是个图书管理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古书和志怪传奇。于是她立刻在厮杀之中选择披皮变成了一种叫“孟极”的怪物,这种怪物是一种像豹子一样的怪兽,它并不如凤凰那样强大,也不如穷奇那样凶猛,但是徐璘知道它有一个能力:孟极能够隐身,而且隐蔽性最强! 全程隐身的徐璘四下躲藏,最后成功通过了那一关。 这一关也是一样的,徐璘想着她一定要逃跑。躲起来!躲到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那样就安全了! 她跑到了一楼,想要跑出古堡去,然而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开门。之前明明她们进出都是自由的,此刻那扇并不是很重的门哪怕没上锁却怎么都推开不了。 “放我出去!”徐璘拍了几下那扇门,“不是说好来去自由的么!我已经不做女仆了,放我出去! ” 城堡的门纹丝不动,在客厅里到处堆放的人偶却开始有了动作。它们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指令的影响,机械般转过头齐齐盯向拍门的徐璘。她在紧张之中毫无所查,直到人偶们被赋予了灵魂,开始一个个拧着关节站起来。 听着那仿佛骨骼错位一样咔咔的声音,徐璘扶着门猛地后退,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的人偶都向她包围了过来。它们脸上都带着一样的油墨表情,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徐璘惊恐地贴着门后退:“你们想干什么?”她想逃,然而四下被包围了去无处可躲。 最后她恍惚之间明白过来自己是哪里错了。 她不该脱下女仆服。 不做女仆,则无资格穿那身衣服。若是不穿那衣服,就没有了在城堡中合法存在的资格,她会连门都打不开,还会被城堡里的人偶一起围攻。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为首的一个骑士形状身穿盔甲的人偶僵硬地举起了一把铜剑,朝着徐璘的天灵盖高高举起劈下! 第133页 …… 池小雏在楼上走着,恍惚听见楼下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和骨骼碎裂声,他立刻知道徐璘一定出事了,提着女仆装的长裙裙摆就想下楼去看看,或许还能救得上人。 王小乙抓着他的胳膊:“兄弟,你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啊?!” “说不定能救……” “不能救!!”王小乙死死拽着他,“无尽空间里自身都是难保的,一旦行差踏错,别说做错事的人了,去帮的人也是找死!” 池小雏被拉住时候,感觉到王小乙的手也在颤抖。于是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先安定了下来,伸出手覆盖在他颤抖的手背上:“别怕,没事的。” 他的手掌心一直温热柔软,带着安定和煦的力量。王小乙被他一按住,不知怎么的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表情从慌乱收敛了一些。 “你马上就要去四楼了,快想想怎么办吧!”王小乙不能理解他的冷静从何而来,“你可能就要挂了今晚,变成下一个人偶了,你能不能紧张点。” “不一定的。”池小雏安慰他,“城堡里的人偶很多,只是因为少了一个才填不上。现在并没有男性帅哥形状的人偶缺损,我指不定还是安全的。” 王小乙万千个吐槽不知道从何吐起,看着他目光十分纠结。 池小雏眼睛弯弯,故意逗他开心,发觉他手不抖了以后轻轻放开:“没事的。” 王小乙咬咬牙:“不然你逃吧,别去四楼了。你别逃出古堡,这地方这么大你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池小雏摇头:“如果我不去他们还会找下一个人上去。如果不是我,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王小乙说不出话来了。 池小雏看着他:“总有一些危险,我要自己独自面对,且不能祸及他人。” 本来还想抓紧时间下楼去看看徐璘的状况,可是池小雏刚想下楼,提着马灯的管家就站在楼梯步子上看着他,冷冷的说:“池女仆,你今晚的工作在楼上,而不是楼下。” 池小雏:“……我之前的工作有一些没完成好,我想下去检查一下。” 管家:“哪一项?” 池小雏:“额,擦拭吊灯。我记起来一楼的吊灯有点问题。” 管家:“吊灯很好,无须关心。你现在该上楼去服侍我们共同的主人了。或者说……你需要我带你去么?” 克雷尔管家提着马灯一步步上楼逼近他,穿着皮鞋的脚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听上去是超过三百斤的人才会有的声音。池小雏咽了一下喉咙,再也不犹豫往楼上跑,期间因为裙子过长还差点踩到裙摆摔一跤。 “该死的女仆装……”池小雏心里骂了一句,扶着楼梯站直,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裙摆走上了四楼。他心想,“神啊,若有可能,我想许愿看到海兰歌也穿裙子。” 贼人不死,色心不灭。 四楼看上去和古堡内其他的楼层差不多,最大的那个房间就是公爵夫人的居所。另外左右有两个非常大的房间,是公爵夫人的收藏室。 女仆在打扫收藏室之前,需要先去与公爵夫人问安。 池小雏在房门前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缓缓呼出,将门推开了。 “夫人,您好。” 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香薰味道,说不上好闻,有点浓郁刺鼻。公爵夫人穿着白色的长睡裙坐在壁炉边的地毯上,温暖的火光将她完美又饱满的身材照得分外诱人。她伸出手轻轻摇着一个摇篮,似乎在哄孩子睡觉。 池小雏看了一下火光,发现不是很明亮的样子,于是尝试着问话:“夫人,壁炉里的火好像不够旺了,需要我去为您填一些么?” 快答应!然后他就借着拿炭火的机会走掉! 他本是想这样的,可抬着头进去两步以后就恨不得立刻出去了。因为那火炉里除了炭火以外,居然还燃烧着一些别的东西。那是一颗被烧得炭黑的人头,从漆黑碳烤的样子上来看已经分不出是谁了。 池小雏内心有了种恶心想吐的感觉,直觉上这颗烧焦的人头应该是白雪冰的,因为下午的时候用来做新人偶材料的只是骸骨,而她的人头曾经如同球一样滚落至他的脚边。 池小雏因战栗而不断后退,背后撞到门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公爵夫人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她弯腰站了起来,温柔地将摇篮里的“孩子”抱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婴外表的骨瓷娃娃,穿着精致柔软的衣裙,有着一头和公爵夫人如出一辙的金色软发。她把人偶抱在怀里,坐在壁炉边烤着篝火,她似乎想给它喂奶,可是那人偶根本不会回应。 在公爵夫人拉下衣服的时候池小雏就回避了目光,他心想,这公爵夫人应该是失去孩子之后疯了,不然怎么会把人偶看成自己的孩子。 活人给人偶喂奶的画面诡异至极,见“孩子”半天没有反应,公爵夫人把衣服穿了回去,轻叹了口气:“她大概是不饿吧。” ……人偶怎么会饿呢。池小雏心里想着却不敢随意断言,也不敢多说话怕触发些什么,就站在那里乖乖地低头不语。 他好想走。 公爵夫人仿佛会读心一样:“你是不是在想,人偶怎么会饿?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池小雏心里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知道它是人偶?” 第134页 “当然。它是人偶,也是我的女儿。”公爵夫人把婴儿娃娃抱在自己怀里,微笑着叙述道,“在我怀孕的时候,我的丈夫□□特公爵送给了我一个人偶娃娃。它美丽极了,我整日爱不释手。当我的女儿出生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听见那人偶对我说它很寂寞,它不想让别人分走我的爱,说它才是我真正的女儿。” 池小雏:“……然后呢?” “然后在某一个晚上,我把我的女儿和那个人偶一起抱起,将她们全都丢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在一段时间过后,她们全都变成了灰,再次做成娃娃以后成功地融为一体了。” 公爵夫人抱着那个骨瓷娃娃,伸手捂住带着兴奋而有些发红的脸:“哈哈,我的女儿,它是那么美丽,她的美丽变为永恒了!” 池小雏听得遍体发寒,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爵夫人站了起来冲着池小雏走来:“我还要更多的娃娃,更多,更多!!我要把每个人都变成我的娃娃,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地陪伴着我!” 随着她的站起,房间内所有的人偶也一起动了。 有仆人形状的,有贵族形状的,有淑女形状的,也有园丁形状的。他们原本都是活着的人,此时一声令下咯咯咯地移动,向池小雏聚了过来。 池小雏一步步向门的位置退缩,在他们靠近过来的时候瞬间把门拉开,拎起裙子不要命地朝外面冲去。可整个古堡都是人偶,它们追过来的时候方方面面把池小雏包围。 公爵夫人要杀他,要把他变成和满屋子人偶一样的东西! 看样子楼梯已经下不去了,底下全是人偶,而且有不少都是古堡中的中世纪骑士打扮,手里都有利器。从四楼跑下去的话就要惹上整整四层楼的人偶,池小雏看着底下蜂拥出来逐渐挤满楼梯的人偶大脑疯狂思考。 怎么办? 逃不掉吗! 池小雏看着死到临头的逼迫,在危机之中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差点砸死他的那个人偶不就是从四楼掉下去的么? 如果有可能的话,那扇窗户是不是没锁? 池小雏极限拐弯,刹住车就往收藏室的方向跑。他一打开门,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偶都站在那里,上百个家伙一起拦在门口看着他。这间收藏室藏着的都是“贵族”,一群身着各色衣服的华贵人偶像是在举办舞会。 “劳驾!借过!!” 池小雏逃跑途中躲过好几个人偶的拉扯,其中围裙都差点被一个围攻他的人偶扯掉了。 “流氓啊!” 在其中几个拿出裁纸刀和餐刀朝着他捅过去的时候,池小雏用力一把推开收藏室的窗,发现果然没锁上。他抓起落地窗的窗帘立刻朝着底下高空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第62章 玛琳夫人的雏鸟 置之死地而后生,讲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了。 但凡有些恐惧和顾虑都做不到他这么疯狂,池小雏被围攻之下直接选择了跳楼,穿着黑白裙子的他如同昨夜的人偶少女一般用力扑出了四楼的窗外。他把窗帘布抓手里,窗帘的挂钩一节节断裂,承受着一个一米八高的男人往下掉,这期间只要他稍微手滑一下就是粉身碎骨。 那窗帘布虽然装饰华美但长度毕竟有限,还没能够到地面上。池小雏死死抓着窗帘布抓着把自己吊到了二楼窗户外,整个人如同旗帜一般悬挂在了城堡外。 他手都快拉扯断了,咬起牙脚尖踹了一下城堡外围的墙壁,靠着晃荡的力量扑向了窗户将玻璃撞破滚了进去。由于身上裹着厚重的窗帘布,池小雏幸运地没有被碎玻璃割伤。 他飞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这间是盥洗室。 池小雏松了一口气,那样珍爱人偶的公爵夫人,当然不可能把心爱之物放进盥洗室内,所以此时的盥洗室里一个人偶也没有。 时间紧迫,池小雏把窗帘布打了个结绑在盥洗室的水管子上,再次从二楼的窗户上跳下,抓着窗帘稳稳落地在了古堡外面的地上,依然幸运地没有扭着脚。 结果他刚落地,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你要去哪?” 池小雏:“……………………” 他僵硬地转过身,提着马灯的管家克雷尔站在那里,他像是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拿着梯子和绳子。黑夜中昏暗的光线里这位绅士显得鹰钩鼻分外高耸,整个人脸色极为苍白恐怖。 阴魂不散啊这个东西! 管家朝着他走近,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园艺大剪刀,以他的力量只要他愿意,可以瞬息间剪掉池小雏的大腿:“擅离职守的女仆是死罪,会被……” “我没有擅离职守!!!” 池小雏疯狂摇头后退贴上墙壁,求生欲极强的小女仆嗷嗷乱叫:“公爵夫人的房间里壁炉火苗不够旺了!她的房间很昏暗,我是去找炭火的!!” 他把前半生陪池母看宫廷剧的经验水准全拿出来了,尽管此时他叫的像个没自宫成功的太监。 “克总管!咱们做奴才的讲究一个贴心!要先主子一步关爱主子,万一夫人受凉了落了病咱们谁担待的起啊?!” 克雷尔提着马灯看着他,他的单片眼镜在微芒反射之下冷得像把刀子。片刻以后他不带感情地说:“真是辛苦你受累了,池女仆。” 第135页 “不辛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不受累,权当自己是窝囊废。”池小雏舌头快打结了,他虽然在说着话头皮却发麻,眼睛死死盯着管家提防着他下一刻就突然操着大园艺剪刀朝自己冲过来。 克雷尔看着他,然后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池小雏下意识头发都炸了起来了,以为自己要被杀了。然而管家只是把手里的马灯递给了他。 “为公爵夫人房里填的炭火需要去森林里找。你现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回。”克雷尔冷漠不带感情的说,“只要你不脱下制服,古堡大门随时会为你打开。” 池小雏都不知道是被满屋子的危险一些,还是半夜一个人去那个挂满白骨的树林里更可怕些。更要命的是,他总觉得克雷尔管家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的话很诡异,只要他稍微进城堡去查看一下都能发现公爵夫人在派满屋子人偶追杀他。 ……难不成是他和海兰歌混久了又亲过了,擅长骗鬼的小嘴就这么被传染了?池小雏抿了抿唇,接过了管家的马灯。 克雷尔管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打算回去了。池小雏赶快跑,怕他回去以后见到满屋子的人偶会察觉出不对,跑出来重新宰了他这个狗奴才。 池小雏提着马灯跑出古堡的区域范围,一路跑向森林里。他当时进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提着灯跑回去也只需要一路向前不拐弯。 他没有真的傻到去森林里找炭火,心里想的是这么平安的跑出来了,就趁机探索一下周围,能有通关线索正好,没有的话也好过一直躲在那个满是人偶的地方一整晚。 森林里都是枯木,树木全都死了。 和他来时候一样,树林里挂着很多白骨,偶尔夜风吹过那些悬挂的骨头碰到树干,就像风铃一样作响。来时池小雏还想过这或许是特殊的墓葬方式,比如天葬,把尸体挂在这里让飞鸟啄食干净血肉之类的。 可现在见识到了古堡里的那些人骨做成的骨瓷人偶,他才知道这些白骨哪里是什么天葬,这整个森林都是个制作骨瓷人偶的材料仓库。 池小雏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马灯。灯光照出微弱的一圈光芒,将他周围的地方能见度很低地照亮一圈。 他提着灯往森林里走,忽然面前差点撞上一双悬挂的赤脚。 池小雏脚步刹车及时,猝不及防差点鼻尖贴上那双脚的脚背,闻到了冰凉如铁的人体气息。 他整个人狠狠僵住,只因这是双有血有肉的脚,和其他被悬挂在书上的白骨不同。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双女人的脚,比男人的小了一圈不说,大脚趾指骨处还因为长期穿着高跟鞋有些变形。 池小雏一点点抬起头往上看,自下而上看见了一个被勒住脖子吊死脖子不正常扭曲的女仆。她脊椎骨折七窍流血,嘴巴大张暴突着眼睛死不瞑目,面容扭曲到池小雏在昏暗光线下花了十几秒才认出是谁。 是林玉倩……已经死透了。 池小雏胆寒到紧紧抓住马灯提手,一下子就想到了凶手是谁。还能是谁?刚才克雷尔管家不就是从外面回来的么?手里还拿着梯子和绳子。 至于他吊死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管家要补充“仓库”里的备用材料啊…… 一阵阴风吹过,森林里的人骨发出碰撞的声音。池小雏背上在发抖,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感到窒息以后才把那口气用力呼出,他大口大口喘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池小雏无法看着她就这样曝尸荒野,他把马灯放在地上开始抱着树干爬树。树干粗糙的树皮几乎磨破了池小雏的手心,他咬着牙往上继续爬,撑着自己爬上了树干,小心翼翼地把吊着林玉倩的绳子给解了下来。 女人的尸体被放在了地上,池小雏将林玉倩的眼睛合上,解下她身上女仆装的围裙为她擦了一下脸,随后将她的头盖住了。此时他没带工具,没办法掩埋她,确也不愿意她一直被挂着不得安息。 池小雏双手合十低声祈祷了一会儿。刚要起身,眼尖地就在不远处的森林里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眯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以他的视力勉强能看出那好像是一个坟墓。 这个森林里之前就看到有不少墓碑,有坟墓不罕见。池小雏却直觉感觉有点不对,因为那个墓碑位置很独,除了它以外周围都没有其他的坟墓。他拿起马灯走了过去,想看看那个墓是属于谁的。 提着熏黄提灯的黑白女仆走在林间的土地上,凑近坟墓以后池小雏抚开墓碑上面的灰尘,读着上面的字: “玛琳·□□特夫人……” “生于1447年,死于1477年” “死因: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这居然是公爵夫人本人的坟墓,她只活了三十岁就死了。 池小雏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闹鬼这件事了,但他还是五脏六腑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这墓碑上显示公爵夫人是死于难产的。中世纪医疗条件不足,生育这件事哪怕是对于贵族妇女来说都是非常凶险的难怪。据池小雏历史课上所闻,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女就是死于难产。 那公爵夫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幽魂还是僵尸? 前者是否定的,因为他每天都看到公爵夫人正常进食。至于丧尸,池小雏想到她身材饱满曲线紧致的身体,又觉得不太像。死了的夫人又是如何杀害她孩子的? 第136页 总之……先把这件事记住,这是个大发现。 池小雏从地上站了起来,打算远离一些这个坟墓。这时候突然有人在他没站稳的时候从背后推了他一下! “啊——!” 推他的那个人力气很大,池小雏不可抑制地摔倒了下去,他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掉进了一个深坑之中。那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好的,池小雏掉进去以后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头上的土就开始自动填上了。 他竟是要被活埋。 灭顶的土飞快落下,池小雏瞬间想要爬起来从坑里离开,然而土却越填越多,那泥土接连不断地一般灌下竟然是要把他深深压死在这里。空气一点点消失,电视里那些被活埋踩着土往上爬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求生欲让池小雏抓着土地想求救,然而他等来的却是空气被一点点挤压走的窒息。 在视线被遮盖的最后,他看见了克雷尔管家那双穿着皮鞋的脚。 没过多久,一个崭新的坟包就这样出现在了公爵夫人的墓碑边上。克雷尔管家站在边上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他低声仿若念咒般道: “第一个女仆,死于人偶制作。” “第二个女仆,死于擅离职守。” “第三个女仆,死于仓库储存。” “第四个女仆,死于忠心耿耿。” “你说的没错,做仆人的就是要贴心。既然那么关心公爵夫人,你就去下面陪她吧。”克雷尔管家捡起地上的马灯离开了,在他转身以后,一块墓碑出现在了新坟前。 那上面写着:【Merlin’s little bird】 玛琳夫人的雏鸟。 克雷尔管家自言自语地离开:“还需要更多的女仆才行,不然都快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一身土被人从坑洞里拉出来:感情这场戏,女仆还是个消耗品。 导演:辛苦了 池小雏用力了一下没出来成功:诶哟! 导演:我再去叫两个人拉你。 池小雏往坑里一躺:我三岁,我好重,我要哥哥抱出洞! 导演:海兰歌老师不在,他顺便送池小鱼去补习班了。 安以然挽起袖子:要不我来抱吧。 池小雏利落三下两下跳出来了。 第63章 男巫 池小雏被活埋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恍恍惚惚感觉灵魂飘到了天上。他想要上天堂,长出翅飞过云层飘向月亮,飞啊飞,正是快乐轻松的时候。 他要去哪……池小雏意识模糊,心想我又是谁…… 忽然,他视线所及处,突兀地看到了一座雪山。 那座雪山高耸如云,山尖被乌云顶所笼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里,半山腰上却有一对科考考察队的人员正试图登顶,他们似乎是被困住了,大雪之中一齐缩在仅剩的帐篷里避无可避,眼见着就快无路可逃。 池小雏意识全无,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看到这一切。他像是个魂魄不全的幽魂,到处飘荡,这一秒可以在雪山,下一秒就要去大海。 在他离开之前,他看到有一个人冒着暴风雪不顾严寒地从帐篷里站了出来。 那个人穿着冲锋衣防寒服,脸只露出来一半,一双雪夜之中也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查地看向了漆黑咆哮的半空。池小雏只看了他一眼,就感觉像是有万千星辰都落入了那人的眼里。 他很喜欢他,喜欢到临死前最大的愿望竟然是想见一见他。 那个男人盯着虚空片刻,他不顾远方即将雪崩的山尖,忽然十分灵敏的五感中若有所觉,摘下围巾口罩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话:“是你么?”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在风雪之中被呼啸声掩盖不见。这里雪山的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仅仅摘下护具这么一下极寒的天气都能把他的脸皮给冻下来。男人的肌肤雪白,鼻尖却发红像是被冻伤了,可他却依然那么美丽好看,宛若一朵花瓣为白色镶有红边的焰玫瑰。 池小雏的幽魂无知无觉,可是在这种情况,看到他的脸也依然有一种被美丽灼伤后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个男人低下头,雪片落下点点如同钻石星屑:“不能是你。我未允许,你怎敢死。” 池小雏感觉一股冰凉的风雪就这样灌进了灵魂深处,他眼睛刹那间肿胀不堪,望着那个男人连漂泊无依的灵魂第有了锚点。他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帐篷扑去,不管灵魂虚无,也不顾天地风雪,只想在此间的错刹里再好好地看一眼他。 ——“海兰歌!!!” …… “海兰歌……” “海兰歌……” “海兰歌!你快醒醒啊,海兰歌!” 有人在给池小雏做心脏按压复苏术,用着大力气一下下按着他,试图将他从昏迷中就醒。 池小雏突然惊醒,深吸一大口气,从肺里不断抽出干涩的土腥味。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紧接着因为太用力又开始剧烈咳嗽。 王小乙见他醒了,跌坐在一旁松了一口气:“你简直吓死我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又会点抢救手段,你现在已经没了知道么?!” 王小乙救出人以后全身虚脱,他唠唠叨叨地叫池小雏记得他的大恩大德。虽然这无尽空间一出去就会把一切全给忘了,和被班主任没收手机似得。但王小乙絮絮叨叨说只要池小雏进空间就必须记着自己,等哪天自己万一没了也不许把他给忘了。 第137页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池小雏全身是泥,他不停地咳嗽,嘴里喉咙里全是土渣。 “自从你上四楼以后我就一直担心你,怎么都觉得心里过不去。接着我在擦花瓶的时候听见厕所的窗户玻璃破了去查看,就见着你被管家派去森林了。我是一路偷偷跟着你过来的,但这森林实在是太黑了,我跟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迷了路。”王小乙女仆装底下只有条短裤衩,此时坐在地上露着两条大毛腿。 池小雏:“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当时正找不着方向着急呢,就听见这边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个不停,走进一看,发现是这片地方满林子挂着的骨头架子被狂风吹着在响。我低头一看,就见着有一个土包下压着个女仆装的衣角,想都没想就开始挖了,结果还真把你给挖出来了。” 感谢女仆装!池小雏心想:下次再也不嫌弃你了!女装真好! 池小雏泪流满面,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裙,裙摆够大,管家临时挖的坟坑不深。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可能深,万恶的资本主义节省生产资本,打算把人活埋根本没给他准备棺材。 说起来,那阵吹响骨骸把王小乙叫来的风又是怎么回事?池小雏环视树林一圈,眼神忽然一凝。 他好像看见一个树叉子上坐了一个半身虚影半透明的女孩,那女孩穿着南安市外国语的校服,一张脸上开着血色的裂痕,没有眼黑的眼睛一片苍白地盯着他。眨眼间,那个女孩就消失不见了。 “谢谢……”池小雏低下头小声说。 王小乙以为他对自己说:“你是该好好谢我。” 池小雏看着他,同样也认真道:“谢谢你。” 王小乙一愣,他这么认真隆重地对待,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客气了兄弟,有缘千里来相会,能帮一把是一把。” 池小雏:“对了,你是徒手把我挖出来的么?” “哪能啊,那多没效率,等我把你挖出来你早凉了。”王小乙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家伙,一把十分眼熟的园艺铁锹是也,应该是白天他们干园艺时候用过的。“我这跟着你过来总得抄个家伙吧,不然遇到危险我多无助。可惜我本来想找园艺剪刀的,但没找到。” “找不到很正常,那剪刀被管家拿走了。” “可恶啊。” 池小雏坐在地上,死里逃生后的他神志有些话涣散,盯着树林之上漆黑的天空发呆。 他在想一个人。 王小乙:“海兰歌。” 池小雏立刻回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他早在一开始就海兰歌的名字作化名:“怎么了?” 王小乙在他边上坐下,两个女装大佬穿着同款女仆装愁眉苦脸对坐,要不是情况诡异,看上去就很像是在漫展:“我们现在回古堡是不是不太安全了?” 池小雏点了点头:“嗯。” 王小乙一筹莫展:“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池小雏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主意:“挖坟你敢么?” 王小乙:“……突然挖出鬼的那种么?” 池小雏:“也许。” 王小乙:“不敢。” 池小雏站了起来:“那你把铁锹给我。”他接过王小乙的园艺铲子,来到玛琳·□□特公爵夫人的坟墓边上,一铲子挖了下去。 “这么刺激。”王小乙凑了过去还以为他挖的是谁的,看清楚墓碑上的人名以后也吓了一跳,“我去!什么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得挖开看看才知道。”池小雏一铲子接一铲子挖着,他体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好了,或许是从无尽空间带来的提升。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被活埋死里逃生救起来的人。池小雏低头忙碌道:“恩公你坐着,待小的给你把这妖魔鬼怪挖出来。” 王小乙拍拍女仆装:“不敢当不敢当,我去找个硬点的家伙事跟你一块挖。” 池小雏边挖边叮嘱:“别拿人骨就成!我怕挖到一半有个东西搭住我肩膀问我有没有看到它的大腿。” 王小乙也是服了他自己吓自己的水平,想到那个画面狠狠打了个哆嗦:“我去你的吧!” 最后他来找了个坚硬的木头断枝,俩女仆在黑暗里不懈努力,总算把公爵夫人的坟给刨开了。他们费力打开了棺材板,还得庆幸西方下葬不会像东方那样给棺材钉钉子。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腐烂干枯成白骨的女尸,然而里面只有一个骷髅头和一身华贵的贵妇衣裙。 王小乙:“噫……公爵夫人怎么就剩个头颅了,这,她的尸身呢?” 池小雏也是愣了,他安静了片刻,弯下腰竟然从棺材里捡起那枚骷髅捧在手心观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树林间月光出来了,惨白的光线把枯木林里的枯树照出一个个拉长的影子,如同是什么巫师们集聚。 穿着黑白裙子的青年坐在地上,手捧着骷髅的样子仿佛是手持祭品对月献祭的少女。 池小雏无可抑制地想到了一件事,管家用白雪冰做骨瓷人偶,他割下了她的头颅只用了她的骨骸做材料。 为什么不用头颅? “因为……”池小雏低声呢喃,“因为他要控制人偶,头颅可能是储存灵魂的地方。” 王小乙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在说啥?” 池小雏把骷髅头放回棺材里,抬起头:“我说,公爵夫人可能也是个骨瓷人偶,而控制满屋子人偶活动的并不是她,而是管家克雷尔。” 第138页 事情这样一来就很明了了,也不难推测出整个事件经过。 这个古堡的主人曾经是一对贵族公爵夫妇,他们结婚许久以来都未有子嗣,直到公爵夫人三十岁的时候才终于怀上了孩子。中世纪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公爵夫人在生产过程中大出血,诞下一个女儿以后便去世了。 深爱妻子的公爵大人十分悲痛,这时候他接见了一个来自远方的男巫。那男巫自称自己为人偶师,可以复活公爵夫人。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儿,公爵大人只能听从了男巫的指令。 男巫砍下了公爵夫人的头下葬,却留下了她的整个躯干烧成了灰,用骨灰塑造了一个精致如同活人一般的人偶。那人偶与公爵夫人别无二致,在男巫招魂以后它真的“活”了过来。她皮肤细腻,身材饱满柔软,能说会笑还能进食洗澡。公爵大人深感惊喜,重重感谢了那位男巫,还让他成为了自己古堡的管家。 可在这之后,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复活过来的公爵夫人像变了一个人,她将嗷嗷待哺的女儿放在摇篮里任她哭喊到发烧也弃之不顾,更愿意抱着一个骨瓷娃娃哄着。她残忍嗜血颇具攻击性,看向古堡里每一个仆人的眼神都是冷漠厌恶的,屡次试图杀害他们,就好像不是在看待同类,她连对丈夫也不肯亲近,低吼着让所有人类滚开。 不知不间,公爵夫人的人偶变得越来越多,终于在一个晚上,始终无法满足的她将自己女儿也丢进了火炉里,不久之后得到了一个亲生的骨瓷人偶。 公爵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惊恐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冷硬的玩具,而自己妻子房间里的人偶不知何时都张开了眼睛,转头一起看向他。里面有消失的仆人,前来探望的贵族,公爵的亲眷……于是不久以后,他也变成了妻子的收藏。 古堡外面的树林逐渐挂满了用于做瓷偶的人骨,仆人们居住的地下室也被拿来成为屠宰场,用不完的骨粉则被用来施肥,将古堡花园里的植物培育得郁郁葱葱。 第64章 将女装进行到底 王小乙听池小雏推论着把故事梗概大致说了一遍,他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有人能从蛛丝马迹里能推测到这么多,就好像捡到片蛋壳就能认出是养鸡场里哪只母鸡生的一样。听到最后他看着池小雏都呆了。 池小雏没有注意到他诡异的目光,垂眼沉思着在想事情。 王小乙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虽然他脸生得没有攻击性看上去十分单纯幼稚,年纪似乎也很小,甚至要怀疑他有没有成年。可是从始至终这个人身上就透露着一种沉静和稳定的气息,他忍不住发问:“……那个,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冒昧地问一下,你之前是已经闯过很多关了么?” 池小雏在沉思破局办法中得空点了一下头:“嗯。” “难怪了……”王小乙有点改变对他的看法,觉得之前对这个娃娃脸的小兄弟有点失敬了。有些人别看长得小,内芯说不定是个大佬。 池小雏都没有发觉他垂眸想事情的样子越来越像海兰歌,甚至气质上不自觉也开始有了些靠拢。片刻后他有了个主意,很淡定地提议说:“我想把那个管家刀掉。” “?”王小乙肃然起敬:“你说这话怎么简单得和要杀个鸡似得?还刀掉?那你打算怎么刀他啊,要是真能抵抗他的话,我们早就不用等死了。” 池小雏低头看向棺材里,声音淡淡地重复起《海哥语录》道:“只要思维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王小乙:“你想干嘛?” 池小雏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呲啦一下,把衣服拉链给扯下来了。 王小乙傻了眼,就看着池小雏居然开始站起来脱衣服:“啊,大佬使不得啊……”在过去的关卡里,他看过有人为了活命出卖色相的,可这并不包括自己啊!他下意识以为这个男孩子要就地非礼他,不过仔细一想,先不说这娃娃脸的小家伙有没有那个色胆,光是他非礼自己这件事就不一定是自己吃亏…… 池小雏不顾他想入非非,把自己那身泥泞脏污的女仆装脱下,露出底下一开始在省队澡堂里洗完澡穿的男士T恤与宽松裤衩。 王小乙:“你脱衣服干什么?” “这身衣服太脏了,还全是土。如果要回去的话身为女仆脏污了古堡说不定也是违反规定的,现在不穿比穿好。”池小雏淡淡地说。 王小乙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自己想岔了有点愧疚。当即也是反手到背后去解围裙:“那你穿我的制服吧,既然要回去了,不穿制服会有危险。” 池小雏阻止了他脱下女仆装给自己的举动,看着他说:“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衣服可以穿。” 王小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半个小时后,古堡内部。 大晚上独自在地下室忙碌处理骨骸的克雷尔管家忽然好像听到了楼上有了些奇怪的声音,他停下了手里锤骨灰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花板, 克雷尔管家灰色的眼睛有了一些无机质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将衬衫的袖子放下拿出贴身的怀表打开看了一下。 在确认了一下刻度以后,他把怀表收了起来,关上了屠宰室的门提着马灯上了一楼。 古堡里点着从来不会熄灭的灯,吊灯壁灯炉火从来都是通明的。一楼的大门处,徐璘的身体已经被被拖走了,但地毯上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清理,与一些碎肉呈现深色的放射状痕迹。 第139页 克雷尔管家上楼以后,发现在那堆血迹边上正跪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瘦削雪白的背宛若春天的山脊,正对着管家重重低垂着头,坐在血泊边上似乎在为死去的徐璘哀悼。 “女人”穿着一条花纹繁复的酒红色丝绒宫廷长裙,其上用金线绣出无比精致的纹路,还有华贵奢侈的各种宝石做装饰。酒红长裙的蕾丝内衬拖尾在地上如同人鱼尾一般旖旎浪漫,由于裙子的领口比较大,从背后露出了女人雪白纤细的脖颈,还有一条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 这条裙子克雷尔管家十分眼熟,这是公爵夫人生前最爱的衣服。他下意识喊了一下:“公爵夫人,是你么?” “女人”伸出指尖垂落,充满悲戚地轻轻触碰那片徐璘留下的血泊,将手指都染上血痕,“女人”没有回过头低声悼念:“无辜的人啊……没有意义的生,没有意义的死。今夜我会以复仇替你安眠。” 克雷尔的耳力很好,他一下听出来这不是个公爵夫人的声音。立即警觉起来:“你是谁?” 那公爵夫人竟然是个男人。 穿着墓地里公爵夫人陪葬衣服的池小雏抬起头,侧身撇了克雷尔一眼,淡然道:“晚上好。” 克雷尔眯起眼:“你居然没死?” 池小雏:“杀了这么多人,你心里不会难过么?” 克雷尔谦卑道:“我只是在完成公爵夫人的愿望罢了。” “不,是你的愿望。”池小雏说,“你让公爵夫人死而复生,杀了自己的女儿。而你也不是人,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巫。” 克雷尔还想说什么,就见池小雏抬起沾有徐璘鲜血的手向他用力一指! 他一开始没意识到池小雏要做什么,紧接着就看见客厅里的人偶突然动了。 在这座古堡里,穿着女仆服的人必须每日劳作,服侍贵族。穿着管家服的人必须统帅女仆,听从主人的命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制服,而且被命令着不能脱下身上的衣服。 那么依照这个规则,穿着公爵夫人衣裙的人,自然就有了短暂命令下人的权能! 池小雏提着裙子的领子,他没有胸,此时裙子穿起来空荡荡的,稍微动一下就要掉下去。他指尖上是徐璘的血,而刚刚管家在地下室正处理着徐璘的骨骸,此时身上满是一样的味道。城堡里的人偶受到了“公爵夫人”的指令一起发狂扑向了有相同气味的管家。 克雷尔管家不为所动,他看着那些人偶向他扑来,打开了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以后,一抬手就把它们全都停住了。 “不伦不类的东西,出身卑贱的女仆就算穿上主人的衣服也不可能变成贵族。”克雷尔管家面对那些被定住后离他只有几厘米近的人偶,稍微一抬手,就把那十几个围着他的骨瓷人偶给一一打碎了。 碎片纷飞,克雷尔似乎觉得那些人偶碍事,把那些东西一扫腿全部踢出去,骨瓷碎片四溅甚至有些划到了池小雏的脸。他不知道疼似得看着克雷尔,嘴角翘起说:“本来也没想着这样能制住你,拖住你在原地站几秒就可以了。” 王小乙躲在暗处手拿吊绳已经许久了,按照池小雏一开始交代好的,他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松开了金属吊灯的绳子。 中世纪的吊灯都是需要上下拉来点亮吹灭的,全金属的镀金吊灯重达几百斤且固定蜡烛的铁片边缘尖锐,那盏吊灯就这样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把管家当头砸中了! 池小雏大喊:“我都跟您说过了吊灯有问题需要检查,当上司的要好好采纳下属的意见啊!” 在灯砸中管家的瞬间,池小雏提着裙子就飞速冲向他。他并不指望男巫这种存在没点防身手段,能被这样轻易就灭掉,他要做的是件别的事情。池小雏两秒内跑到管家身边,看到他被砸中以后手边掉落出去一块精致的银壳怀表。 池小雏见管家手骨肉按动了一下,瞳孔收缩,在他有动作前猛地把那块地上的怀表抢过。 握着那个怀表的瞬间,池小雏便听到了刺耳的嚎哭尖叫声,似乎有无数的怨灵在他耳边求救,水深火热之中撕扯着他的耳膜。 池小雏受不了那个声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他后退的时候踩到裙子一下子坐在地上,那个怀表壳也跟着打开了。里面的刻度盘并不是时钟,没有时针和分针,只有一些分散的两色光点。池小雏粗略一看,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用来显示城堡里人偶位置的道具,上面有些红点,正是刚才被管家打碎的人偶。 “这是用来储存人偶们灵魂的东西……你一直在收集灵魂,是你一直在囚禁他们。”池小雏握着那个怀表,听着怨魂的尖叫痛苦不堪。 如果是海兰歌在场,他说不定会选择挟怀表以令众鬼,再在通关以后一把火烧了古堡带着怀表出关卡走人。 可是池小雏此时被鬼喊得耳朵都要聋了,他似乎还听到了白雪冰、徐璘与林玉倩的哭声,她们被囚禁在怀表里,都是池小雏亲眼见过的活人,在现实中各有工作和身份。 池小雏咬着牙,灵魂被怨灵们的嘶吼震得冰凉战栗,在管家撑起身子拉开吊灯的瞬间他高高举起手,把那个怀表在地上用力砸了个粉碎! 啪啦——! 城堡里的落地钟上,时间诡异地停滞了一下。 第140页 在怀表碎裂的瞬间,无数的怨魂从怀表里被解放了出来。他们都是曾经管家被杀害的存在,每个人都被砍下了头,灵魂被关在怀表里,骨骼用来烧纸骨瓷人偶。 男巫克雷尔失声尖叫:“不!!!” 他满头鲜血地从吊灯底下爬出来,头颅已经被砸扁了却仍旧活着,伸出几根手指畸形的手去抓池小雏的脚腕。 池小雏几步往后退没被他抓着,然而过长的蕾丝内衬裙摆却被他一把握在了手中。张着满是鲜血的牙齿冲着他小腿咬去。池小雏一下扯不开,看着逐渐向他们靠拢的灵魂,一咬牙心一横把那条裙子内衬给撕破了。 撕拉一声,衣服破损的池小雏迅速躲开男巫的啃咬向后退。没了身份的他本以为自己会遭到围攻,然而楼梯步子上却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 那个女人金发及腰,穿着华贵的衣裙,生前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曾是被困在那个怀表里最初的鬼,在她抬手一指以后,围攻池小雏的人偶都停了下来。 那是真正的玛琳·□□特公爵夫人,脱离了男巫控制的公爵夫人! 黑色的血从夫人的下身流出,将整条衣裙染透。那充满怨念的血从楼梯上滚滚流了下来,流向了客厅之中的克雷尔。 她朝着虚空中伸出手摸索了一下,一个呱呱哭喊的女婴童灵魂便从怀表里飞出,落入了她的怀里。夫人抱着女儿眼里满是怜爱,她哄了一会儿,等到女婴安静下来,她半透明的身体就开始渗血。 她生前本就因难产而死,饱受了世间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死后尸体又被虐待,被做成了灵异产物,甚至连灵魂都被囚禁了完全不得安歇。这样的女鬼早就满足了成为最恶最凶怨灵所有的条件,她甚至还有自己的领地和封号! 玛琳·□□特张开了血盆大口,整张脸都撕拉一声被撕裂至了耳后。 她抱着同样漆黑血腥的女儿一起随着黑色的血滚下楼,瞬间冲向了克雷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穿着道具公爵夫人裙:爱的魔力转圈圈…… 导演:这个道具是古董,很贵的,撕裂什么的戏用的都是替身。您可小心些。 池小雏:为什么裙子都有替身我却没有? 导演:您有。 池小雏:是什么什么? 导演:吻替,下一场和海兰歌老师。 池小雏举手:做演员就要敬业嘛,要那么多替身干什么! 第65章 哭哭 在怨鬼玛琳·□□特冲下楼的瞬间,池小雏躲避及时,小心地让自己没有触碰到这个女鬼。她绝非等闲之辈,已经不是他可以去触及的了。他看着她率领哭嚎咆哮的冤魂们一拥而上,竟然和行军蚁啃噬蜂巢一般把管家给一块块撕成了碎片。 一时之间城堡里满是男巫克雷尔的尖叫和□□,以及各种血肉骨骼撕扯断裂的声音。豪华奢侈的古堡内,变成了另外一个屠宰场。 片刻以后,玛琳·□□特手里抓着一个头颅仰天凄厉尖锐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声尖锐极了,大仇得报以后双眼血红,从下身裙子里流出来的黑血把自己一身衣服染成了充满咒怨的黑红色。 杀。 杀掉所有她憎恨的,这份恨带不进坟墓里。 她要让这个古堡成为她真实的坟墓,她要杀死这个古堡里的每一个人! 女鬼流血的视线忽然一转,满是血痕和污浊的脸上出现了一些阴鸷,转头看向了角落的位置。 池小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深跪下,他以头抢地,赤着双脚只穿着简单的T恤与短裤,双手捧着一件折叠好的酒红色宝石金线贵族衣裙举过头顶。 “向……向向您敬献您最喜爱的衣衫。”女鬼带来的压迫感和致命感比男巫更可怕,池小雏的战术是引狼逐虎,可引来的不是狼,而是最吓人的狮子。再感觉到女鬼视线落在身上的那一刻时,池小雏头低得更下了,他盯着灭顶的压力,忍住灵魂的战栗与无尽恐惧,牙齿打架颤颤巍巍地说,“希望您、您能许我与我朋友生还,我们会离开这里……” 王小乙也早在角落跪下,周身发抖汗毛竖起,不敢抬头看古堡里那鬼王一般的存在。 玛琳·□□特放下了手里的人头,缓缓抱着女婴鬼飘向了池小雏。 池小雏头不敢抬,鼻尖被充满血腥味的幽灵裙摆扫中,满是粘腻冰凉。他举着夫人生前最爱的裙子不敢后退也不敢乱动,此时稍微乱动就是一个死字。 突然他举着裙子的左手腕被女鬼抓住了。 手被抓住的一瞬间池小雏就感觉左腕要断掉了,就像是有人用了把冰做的刀子把他的手给切下来了一样。 他还是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冷汗一滴滴如下雨似得掉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直到感觉手上一轻,衣服被拿走了。他不敢动,也不敢去看,全身都在发抖。 足足跪了半个多小时腿都麻了以后,他才从地上抬起头,发现大厅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池小雏捂着左腕痛到发抖,发现那里的皮肤如同出现了一个被烧伤一样的五指印。 王小乙抬头看到池小雏痛到不行,从地上爬起来想去看看他:“海兰歌!”可下一秒,周边的地上就开始飞速出现浓郁的白雾。 这白雾他俩都熟悉,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达成条件可以通关了。 这一关的条件想必就是解放玛琳·□□特的灵魂,令她驱逐城堡中的男巫完成怨鬼的夙愿。 第141页 王小乙停下了脚步,看着痛出冷汗的池小雏,心里震撼无比。 这一关虽然恐怖血腥且诡异,可他几乎是什么风险都没背,什么危险都没受。只让池小雏一个人冲直面了所有的恐惧,在最后计划实施的时候也只让他帮了一个很小的忙。 冷静,淡定,慈悲,无私,真诚,温柔……在这个人身上呈现出的是一种带有包容性的无与伦比的强大感。有一瞬间,王小乙看到眼前痛出冷汗却依然一声不吭的池小雏,眼眶发酸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白雾已经飞速蔓延到了腰间,王小乙站在那里知道自己来不及过去了,大声带着点哭腔说:“大佬!!我下次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吗?!” 池小雏脸色发白,捂着手腕看着他,大声说:“好好活着!” 王小乙:“你也是!” 白雾把整个空间包围,池小雏在痛晕过去之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第八关《公爵夫人的人偶》】 【本关通关人数:4/7】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选了1,紧接着整个人就昏迷了过去。 …… 池小雏是在省队的医务室醒来的,齐帅和李教练在他身边,都是满目愁容地看着他。 池小雏一下子坐了起来:“李教练,齐帅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刚想坐起来就感觉手腕一阵钻心的痛,他低头一看,就见左手腕子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似乎底下受了什么重伤刚刚包好。 “我这是……”池小雏刚想说话,到嘴边的字一下子给忘了,立刻茫然了。 李教练的表情出乎寻常的严峻,阴沉着脸说:“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么!” 池小雏一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视线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腕突然伸手去拆纱布。齐帅吓了一跳就要去阻止他:“诶诶,小雏你别冲动,你想干什么?这医生刚包好的!” 他左腕有一圈四指宽的烫伤,烫得很厉害起了好几块水泡。 虽然那烫伤很狰狞,可池小雏直觉伤疤应该不是这个形状的,而是更可怕的印记,比如……五指印握痕之类的。 池小雏:“我这是……怎么了?” 齐帅见李教练表情不好,立刻说:“你还说呢,这么大人了,洗个澡还能滑倒摔到头。我们被发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地上,手正贴澡堂的金属热水管子,你看这不,都烫成这样了。” 池小雏低头沉默片刻。 嗯,果然好痛QAQ。 李教练脸色很差,出声严肃训斥:“你都几岁的人了!不知道洗澡要穿防滑的拖鞋吗?!国家培养一个运动员要花多大的精力,你这烫伤这么严重要是影响到手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比赛!你当世锦赛会要一个手都不稳的狙击手上场比赛拿奖牌?” 池小雏屁都不敢放一个,可怜巴巴地接受批评:“对不起,教练,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教练气得不轻:“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又不是你爸妈,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池小雏垂头丧气,又乖又沮丧,像个不小心踢翻家里花瓶做错事墙角罚站的猫咪:“对不起教练,让你担心了,我真的很抱歉。” “……”李教练接下来的话说不出了,感觉满腔的怒火见了他这个样子突然流掉了,他又努力试图生气,气了个半天气不起来只得说,“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你爸来接你了。” 池小雏啊了一声抬起头:“我被退队了么?” 齐帅噗呲一下笑了:“退什么队!你手受了伤还怎么参加这次集训。李教练给你把训练挪到下个月了,还帮你往你学校请了假。你这次的国庆节先不练了,你回家休息吧。” 池小雏这才松了口气。 池父早上接到消息,中午就赶到了。他看了看自己低眉顺眼的大儿子,吁了口来的路上一直提着的气,给自己多年的好友道了声歉,说对不起他多番操心。 李教练连忙挥手:“老池,快把孩子带走吧,好好在家养着伤别乱跑了。” 出省队回去的路上,池小雏一直没敢跟他爸说话。 他手受伤了,是他爸帮他提的包,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忽然池父长长叹了口气,一直挺拔的背不知什么时候弯了一些,眼里写满疲惫和沧桑:“你最近一段时间怎么老是出事,我很担心你。” 池小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 池父又长叹了口气,说:“你饿不饿?爸爸带你去吃点东西。” 池父找了一家家常菜馆子,点了一桌池小雏爱吃的菜。汤上来的的时候池小雏刚想添汤,池父就接过碗给他盛了一碗。 “你手受伤了,要少动。”池父把汤放在他面前,“慢点喝,别烫着。” 看着那碗金黄的松茸炖鸡汤,池小雏低头数着表面的油珠子,沉声嗓子说:“爸,对不起……” 池父说:“你妈怀你的时候,那个时候政策紧,每家每户只许要一胎不能问性别,我和你妈都觉得你该是个女孩。我们好几次都梦见了她肚里的孩子穿着各种裙子的样子,结果你一出生我们都傻眼了。” ……其实池父池母或许也没梦错。 第142页 池父看着他的孩子,目中沉重担心地说:“男孩女孩其实都一样,做父母的不求孩子有多大长进,只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你从小没心没肺,像你妈,一直快快乐乐是做到了,怎么到了现在,平平安安这件事反到出了差错呢……” 池小雏心里越发酸涩,喉头酸胀,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感觉谁都对不起,特别对不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万一哪天他出意外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死了,他都难以想象自己父母会有多难过。 “爸爸对你是严格了些,但心里会很难过记挂的。每次听到你不好,心里就像刀刮油煎似得难受。答应爸爸,以后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了么?”池父轻声对他说,似乎从没有这样语重心长过,就像是在叮嘱一件他心中最重要的事。 池小雏用力地点头,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又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池父:“快吃饭吧,慢一点,别用受伤的左手。” 这次国庆节左拐右拐,池小雏还是回家过了。他弟弟妹妹们很是惊喜,前不久他们刚收到了池小雏从首都寄来的游乐园礼物,本以为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最爱的哥哥了,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弟弟妹妹们很懂事,知道哥哥手腕受伤了,没再缠着他闹。反倒是把家里的好吃都翻出来,各种堆在池小雏面前喂给他吃。 池小雏心安理得和个废人似得,张开嘴任由弟妹投喂。 池小鱼给他喂了个红糖麻花:“哥哥,你现在放假回来了,生日那天会回来么?” 池小雏的生日在十月,就在这个月月底。妹妹不说他池小雏都快忘了。他算了算日子,有些遗憾地道:“不能吧,那天是礼拜二,我学校有课。” 池小鱼脸上立刻出现可惜难过的表情。她坐在他身边:“那我请假去你大学里找你,身为妹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生日!” 池小雏挑眉,用右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一个未成年初中少女要跑哪去?你也是学生,要上课的啊,怎么能随便翘课。” 池小鱼: “和上课相比,还是哥哥比较重要!” 池小雏:“不行!” 池小鹰插嘴:“她不行那我去。” 池小雏:“未成年初中少年也不可以!” 好说歹说,总算让两个弟妹放弃了翘课跑去别的城市的想法。池小雏承诺在今年十二月底他放了寒假一定会提早回来,给双胞胎过生日,小鱼小鹰这才放过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双胞胎:哥哥抱—— 池小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导演:小池老师你左手受伤了,这里不能抱的。 池小雏准备用腋下夹一个。 一双手把池小鹰抱了起来。 池小鹰心安理得霸着海兰歌:这个也算哥哥了。 第66章 猫咖馆 国庆节一转眼过完了,虽然还想给祖国母亲多过一会儿生日,但学校不让。池小雏翘着个嘴巴,心不甘情不愿,拒绝了父亲开车送,自己坐着大巴回大学里去了。 池父:“干什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池小雏:“不想上学。” 他爸爸皱眉:“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池父送池小雏上幼儿园,这小子一步三回头,也不说不去,只是背着个小书包走出十几步,红着眼圈奶声奶气呜咽着说:“爸爸你千万要记得放学来接我啊,不要遗弃我,警察叔叔说这是犯法的。”池母笑得打跌,拿着相机把她可怜巴巴的儿子以及满脸复杂的池父给拍了下来,到现在为止这张照片还在冰箱上贴着。 池小雏坐在车上,从车窗同池父挥挥手:“爸爸拜拜。” 池父本想教训他几句,却没绷住严厉的语气,忍不住伸出手和他儿子也挥挥:“注意安全,别再让我和你妈担心了。” 池小雏:“知道了!” 池父站在原地看车开走,站了好一会儿才打算离开。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池小雏发来的微信。 那是个表情包,一个白乎乎的布偶猫探头探脑,配上字:“爸爸拜拜”。 池父一愣,盯着那个猫看了半天,随即严肃冷硬的脸上不自觉浮出一个笑。他笨拙地在屏幕上按了好几下,把那个表情包点了收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回家了。 回南安市的车要开一个多小时,池小雏靠在椅子垫上,拿出耳机带上开始听歌,并且给海兰歌发了个消息。 依然是那个猫咪系列的表情包,但换了一个。那布偶猫眼睛圆滚滚探头探脑:“在吗?” 池小雏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等来海兰歌回消息。回想起海兰歌不喜欢用手机的事情,只能叹了口气,把手机给关上了。听着耳机里的歌,他心想:我好想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哎……”池小雏心想,“我要和他是同学就好了。” 不过也不可能,一来海兰歌比他年纪大,二来海兰歌的学校他应该上不了。池小雏歪着头靠在窗户上,第一次有点懊恼自己高中学习成绩一般这件事情来。 “嗷!我当初要是努力点考个首都大学就好了!” 池小雏开始做梦。 “先进首都大学!第一年拿到全额奖学金!第二年留学斯坦福!第三年拿到推荐信保研!第四年硕博连读!”池小雏突然双手合十,啪地一声开始闭眼祈祷,“从零开始的异世界啊,让我享受一下学霸望尘莫及的人生吧!” 第143页 然而无事发生,并没什么神之类的存在愿意鸟他。 “想想也是……”池小雏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从天而降的祸事,哪里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回到南安以后,池小雏没有先回学校,而是到了一趟南安市外国语高中。他也不是刻意的,就是坐公交经过的时候那地方的时候,有一种冲动让他特别想下去看看。 今天是国庆节假期的最后一天,高三的学生已经提前一天返校了,学校门口的几个小卖部与小吃店已经开了门。学校还没放学,这些店生意尚且还挺冷清,池小雏去奶茶店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杯丝袜奶茶,不要珍珠不要椰果,也不要放一丁点糖。 老板把奶茶给池小雏说:“现在爱这么喝纯奶茶的人挺少的哈?” 池小雏接过:“奶茶里加料,和喝八宝粥有啥区别。”他拿着奶茶到处转,又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要了双倍小章鱼,吃了一个以后果然非常好吃。 小丸子弹牙美味,里面的馅料鲜味十足,外脆里糯十分可口。池小雏一口气把一份全都吃完了,肚子里还有不少盈余,本还想再来一份,想了想还是作罢去了另外一家小吃店。 那家店比起卖小吃还是主要给学生们提供固定餐食的,往日接待的都是高中生,店老板冷不丁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进来还愣了一下,直接问:“高三不补课么?” 池小雏连忙挥手:“我不是这儿的学生。” 店老板误会了:“哦,那你是哪个高中的?三中的跑到我们这儿来吃饭?” 池小雏摇头:“我是大学生了,不是高中的。” 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笑了:“抱歉啊,看起来不太像。想吃点什么?” 池小雏看了一眼饭馆里墙上挂着的菜单,然后说:“青椒肉丝饭成么?” 店老板说:“行,马上来。” 南安市外国语门口的青椒肉丝饭非常好吃,青椒和里脊肉都被手工切成发丝似得同样宽细,青椒没有一丝苦味,入口鲜美滑嫩。浓郁入味的汤汁盖在饭上把白米饭浸透,长身体时期的高中生们一口气能吃一大盘。 池小雏一吃眼睛圆了一些,嘴都鼓起来了。饭还配了一瓶玻璃瓶装的冰镇可口可乐,等一份青椒肉丝饭吃完再喝一口可乐,他全身的细胞都充满着满足和快乐。 吃完以后店老板过来收了盘子,池小雏付了钱:“谢谢老板。” 看他确实开心的样子,店老板说:“我相信你不是这的学生了。那些高中生们被课业压得抬不起头,每天都过得很沉重。前几年还有一个女孩子因为压力太大跳楼了……一份饭就能开心起来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池小雏:“跳楼?您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 老板不怎么在意:“不知道。这事儿学校保密得很严,我没打听出那可怜孩子的名字。对了,青椒肉丝饭你还要再来一份吗?” 池小雏:“不要了。” 老板结了账:“那你以后经常来吃啊。” 池小雏点了点头:“我有机会就来。这里的孩子们也一定很喜欢老板你亲手做的饭。这么好吃的饭菜,一定是他们人生中很久以后都忘怀不了的事情。” 店老板到没想过这些,他有些惊讶,看着他后来也笑了。 离开南安市外国语高中以后,池小雏决定慢慢走回大学消食,走累了再打车回家。 期间他还路过了一家猫咖店,那里的猫品种繁多,每一只都非常漂亮。池小雏忍不住停下来,隔着窗户逗了逗一只趴在窗户边上睡觉的森林猫。那猫很大全身毛绒绒的,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和纯粹透蓝的猫眼。 池小雏:“喵。” 那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炸了毛!它隔着玻璃冲着池小雏哈了一口气,飞速跑进了店里。 池小雏:? 不一会儿,猫咖店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位穿着围裙的青年。那个青年五官朴素,但是看久了别有一种清秀冶丽的感觉。更加稀奇的是他脖子上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正如同围脖似得挂在他身上。 青年应该是这家店的店老板,池小雏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吓坏你家猫的。” 那青年眉目平静,他脖子上的小猫站起来了对他喵嗷了一声。他没有选择靠近池小雏,隔了很长一段距离轻轻地说:“猫会感觉到人类看不见的东西,有时候能看见生死与亡魂,甚至个别的会看见命运的迹象。小哥,你最近是不是被一些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并且怎么都摆脱不了?” 池小雏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身上有不干净的气息,好像和你手腕上的伤有关系。”青年摸了摸脖子上一直喵喵叫的小白猫,试图安抚那个小家伙。“那大概率是脏东西在你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池小雏立刻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腕,被烧伤烫破的地方还没好全,如今还包着纱布,然而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这个伤是怎么造成的。 池小雏:“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以后晚上小心些,尽量不要出门。遇见黑暗的地方,也不要冒然走进去。”说完这句话那个人就和猫一起回店里了。他一边走一边压低小声音对那喵喵叫炸毛的小白猫说,“嘘,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第144页 池小雏眼睁睁看他离开消失,一边觉得很奇怪,却也没有去追问,只是把那个青年说的默默话记在了心里。 青年说的话还是给池小雏造成了一点悚然的感觉。他摸了摸纱布,轻轻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车在天黑下来之前快速回学校宿舍里去了。 回去以后是平静的生活,池小雏安安心心地躺在了宿舍床上一夜无梦。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池小雏都早睡早起乖乖上学,每天晚上吃了晚饭就钻回宿舍睡觉。这么下来他皮肤养得极好,光滑到手机照明照上去都能反光的地步。 这些天他没放弃给海兰歌每天发消息,但始终没有回复,消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池小雏都开始有点担心他,正当他打算海兰歌再不回消息就直接飞首都去找他的时候,总算是有了回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微信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池小雏正在宿舍里拆绷带,他手腕上的烫伤好全了,虽然留了一圈深色的疤痕但已经完全无碍了。 池小雏拿过手机随意看了一眼,差点惊得手机摔出去。 海兰歌的回信就三个字:还好么? 池小雏为这三个字激动得笑了出来,他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嘴角起飞上翘。随即他快速恢复了冷静,望着海兰歌那三个字想了一会儿。紧接着,他把刚才拆下的绷带又缠了回去,还故意多缠了好几层显得很严重的样子。 缠好以后,他右手拿手机给左手拍了个照发送给了海兰歌。 图片配文:呜呜,好痛QAQ! 第67章 生日礼物 图片发出去以后,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声。 池小雏趴在床上看着手机挑着脚晃,他就像个那个守株待兔的兔子一样,半天等不来猎人。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等都没有等来消息,半个小时过去后,池小雏困了,打了一个哈欠:“嗷……” 又十分钟以后,他趴着睡着了。没办法,最近作息太好,池小雏的生物钟现在比猪还要正常。 他昏天暗地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做梦梦到自己结婚了,梦里新娘是个比自己还要高一整个头的人,穿着数十层的雪白拽地婚纱裙,在梦中十分壮观地向他走来,纱裙宛若一层层带着泡沫的海浪。 主持婚礼的牧师还问笑得一脸智障的他:“你愿意和海小姐共度一生么,无论贫穷疾病与困难?” 池小雏笑得十分弱智:“我不。因为他不姓海。” 紧接着他就被一阵铃声吵醒了。 池小雏慌忙之中在床上乱抓几下抓到手机,打开来的时候瞟到时间已经十二点差一刻了,他居然睡了四个多小时。他接通电话:“歪?” “我在你宿舍楼底下。” 池小雏眼睛一下子瞪大,他慌乱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说:“海兰歌?!” 海兰歌:“嗯。” 池小雏以为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你你你怎么来南安了?你之前不还在首都么?” “坐了最快的一班飞机。”海兰歌声音在那边有着浓浓的倦意,“你手怎么样了?” 池小雏惊得无法自已,也就是说海兰歌收到他骚扰消息以后,直接就出门上飞机来找他了。他赶忙下床穿上鞋,打开门跑下宿舍楼去。 楼下果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个子高挑的男人,他双手插在兜里,精致绝伦的面容在晦暗的夜色之中就像是一副深沉昂贵的油墨画。听到脚步声后海兰歌侧过头,池小雏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他。 “海兰歌!” 面对挂在自己身上的男孩,海兰歌保持了沉默,好半天他没推开他,竟然伸出手把他抱住了。他手上戴了黑色的丝绸手套,手套将纤长漂亮的手指细细包裹了起来,像是保护着什么贵重的艺术品。 其实海兰歌是刚刚回国的。 他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明明一直在家好好呆着,一觉醒来以后手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严重冻伤。其中以腿上的冻伤尤其严重,就好像是曾经赤足在雪山上走过一样。他家里人都在国外,从经纪人那里得知消息后立刻打电话命令海兰歌去他们那里进行治疗。 海兰歌倔强不过就同意了,但他也不愿意多呆,进行了二十多天的治疗以后就回国了。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刚回到首都,看到池小雏的消息又赶紧飞了南安。 他也是人,精神和身体就算是铁打的也是会累的……但他在看到某个小家伙充满活力完完整整从楼上跑下来,又和个小狗崽似得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海兰歌又觉得那些疲劳好像一下子全消失了。 池小雏呼吸了一下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放开以后说:“我很想你!你想我么?” 海兰歌垂着眼眸淡淡地看着他,片刻以后回避了他的问题,只问:“手怎么样。” 池小雏把手腕递给他看:“你要自己检查么?” 海兰歌没有拒绝,他紧紧皱眉盯着那纱布看了好一会儿,呼吸不自觉拉长了一些将纱布缓缓拆了开来。底下的手腕已经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很宽的烫伤疤痕,他用带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在那疤痕上摩挲了一下。 海兰歌:“还痛?” 池小雏唔了一声,欲擒故纵这一套倒是无师自通了起来,在这方面十分有学习天分:“其实直到刚才都是好痛好痛的,但是见到你以后,一下子就全飞走了。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145页 海兰歌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少跟我耍花招。” “嗷!”池小雏捂着头。“你还打我,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海兰歌悻悻收回手:“我平常不用手机,原来那个坏了。刚换了个新的。” 池小雏抬头,男孩子总是会对电子产品比较感兴趣:“新换了个啥样的?” 海兰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手机递给他。 池小雏一看,发现这款手机新发售不过三天,属于市面上抢不到的那款顶配版。他见识过了以后新奇地哇了一声:“真好看!”赞美一声把手机还给他。 海兰歌:“这给你的。” “??啊?”池小雏懵了,就看见海兰歌拿了个同款黑色的出来。 海兰歌随意地说:“多买了一个。” 池小雏捏着那个银白色的手机愣了半天:“你以前不是不用移动设备的么?怎么突然决定要换新的了?” 以前是不用手机的,毕竟又没有人需要时刻联系。现在么……海兰歌冷淡地瞟了池小雏傻乎乎的样子一眼:“有钱。” 池小雏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又看看了看他,接着迅速点了点头:“了解了。大老板,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白脸。” “………………”海兰歌看上去很想收拾他,“你对这个人世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是么,池小雏?” 池小雏笑得眼睛弯起来:“有有,以后人世间我就唯独留恋你。” 他笑起来真的又傻又欠揍……海兰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抬起手看了一下腕表,那表价值七位数,平时就在袖子底下藏着。等了几秒以后,海兰歌才缓缓把手放下,说:“傻子,十九岁生日快乐。” 池小雏刚得到的新手机上数字跳动了一下,时间变成了了00:00,而日期也随之变为了10月26日。 叮咚一声,池小雏的新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手机连了校园网,两张电子卡券按时进入了他的电子钱包里。 一张,是首都主题乐园的永久通玩年卡,带主题酒店随时拎包入住的那种。 另外一张,是一台最新限量版游戏机的兑换券。 池小雏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他的生日礼物。他惊讶:“这些你什么时候买的?动作好快啊!万一我用不了呢?” 海兰歌冷着脸轻哼一声:“那我就打印出来烧给你。” 池小雏顿时汗如雨下:“……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海兰歌看着他开开心心的样子,拿着手机在地上转了一圈,跳起来抱了他一下。被他抱住的时候,冷硬的嘴角也不自觉飞快上翘了一下,又飞快消失,就好像那一点弧度是幻觉。 池小雏歪着头:“我好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海兰歌:“因为礼物?” 池小雏:“当然因为你。是你送的我才会开心。” 海兰歌闻言沉默几秒,说:“我还有个东西要送你,你可能不会喜欢。” 池小雏好奇期待:“还有呀?是什么是什么?只要你不送我离开千里之外或者送终,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海兰歌忍住再在小寿星头上打一下的欲望,深吸一口气牵起了他的左手。他再次摩挲了一下他左手腕上的那道伤疤,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镯子,为他轻轻推了上去将那疤痕遮住。 池小雏一下子瞳孔收缩,那个镯子他眼熟极了。 因为那是他的“因果环”! “你是……怎么找回来的啊?”池小雏眼神颤抖,“你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么?” 海兰歌沉默了。他不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他真的不记得了。只是他丝绸手套底下,指尖被治好的冻伤又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海兰歌:“带好,不要离身。” “嗯。”池小雏摸着那个铜环,突然想来件事,“对了,海兰歌,你今晚住哪?” 海兰歌早有准备,平静道:“皇冠国际。”那是南安市最大的五星级国际酒店,就在市中心,从这里开车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 池小雏:“那个,其实我已经过了查寝时间了……我是可以外宿的。” 海兰歌听懂了他的意思,反而怔愣起来。 池小雏说:“如果你酒店的双人大床有空,介意今晚多加一个人么?” 第68章 天堂电影院 时间太晚了,眼见着面前这个玩意儿打定了主意不回宿舍睡,海兰歌犟不过他,扪心自问也没法硬下心甩脱,还真就带池小雏回酒店了。 皇冠国际的贵宾套房在最顶层,有一整面的落地窗。 池小雏还是第一次来,怕来到窗边去看底下的车水马龙,哪怕深更半夜了路上也有来来去去的车流。 “哇……好高。”池小雏回过头,“海兰歌,你快来看,这里可以看到南安市电视塔!” 回过头时空无一人,池小雏一愣,就听见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他听着那莎莎的水声,喉头有一些涩意,十多岁的男孩子那经得起绝世大美人同房洗澡这个诱惑。池小雏感觉鼻根有些热,摸了下鼻子,盯着门那边看。 突然滴地一声,有人在里面按了按钮,门缓缓在他面前自动打开了。 海兰歌穿着一身浴袍,头发湿润,看着他:“到你了……你看什么。” 第146页 池小雏不想洗,干笑着说:“哥哥,你洗澡挺快地哈。” 海兰歌:“?” 池小雏:“我晚上吃完饭以后洗过了。” 海兰歌盯着他冷冷看了一会儿:“不洗澡别想上床睡觉,地上铺了地毯,自己问酒店服务要毯子。” 难得进五星级酒店顶层一次还要睡地板,那岂不是太亏了。池小雏翘起些嘴,还是乖乖去浴室了。 等他洗完出来以后,由于没带睡衣还穿的原来那套衣服。海兰歌已经侧卧在床上带着个酒店的丝绸眼罩睡着了。似乎是为了给他出来时候留灯,房间里的照明一个都没关。 海兰歌睡着的呼吸悠长平静,他应该是累狠了,前后几班加起来坐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的飞机。床是两米三宽的,非常大。池小雏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趴在他床头看他的侧颜。 就算是被丝绸眼罩遮了大半张脸,海兰歌的唇形也依旧纤薄完美。就像是睡梦中的白雪公主,被王子亲一下就会醒过来。池小雏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儿,嘴角上翘,有点想亲他。 他把脸凑近了一些,唇就快贴上的时候,池小雏又缩了回来。 海兰歌的头发还没彻底干,有些柔软的贴在丝绸枕套与丝绸眼罩上。如果他留长发的话,一定比最好的缎子还要柔顺美丽。池小雏看着他头顶有一缕头发翘起来了,忽然起了点玩心,去洗漱台上拿了两个给女宾准备的皮筋儿。 池小雏笑着,咬着下唇忍住声音给海兰歌头顶扎了个冲天的小揪揪。 扎完以后他看着自己的成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然后他最近突涨灵感若有所察,伸手把海兰歌的眼罩摘了下来。 海兰歌根本没睡,此时正用清醒到可以杀人的眼神瞪着他看。 池小雏:“……” 他帮把他的眼罩带了回去,把那个小揪揪给拆了。 池小雏乖巧地在他身边睡下,然后满背大汗地假装开始扯呼。 海兰歌把眼罩无声摘下,盯着他的侧脸几秒,突然欺身上去坐在他身上用力掐住了他! 池小雏吱哇乱叫:“啊啊啊我错了!!!” 海兰歌冷冷道:“晚了。” 他把眼罩给池小雏蒙上,扯出床头一条充电线把人用手捆在床头,心想是时候该给这家伙来点教育,让他知道自己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伸出手把池小雏衣服领子扯开一些,直接伸手在上面摸了几下。 池小雏双手被绑在床头,被蒙住眼睛一片漆黑,眼罩底下已经是面红耳赤:“海海海海兰歌!” 海兰歌: “在这呢。” 池小雏:“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海兰歌冷哼一声,把他裤子的扣子扯开:“你猜。” 这家伙实在是太没有戒心了,早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海兰歌就有所察觉,没想到这狗胆包天的东西后续还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池小雏还想说话,然而他刚一开口就被吻住了,一下子他什么话都说不完全:“唔唔唔——” 他根本不会接吻,连换气都不会。黑暗之中被强迫吻住差点呛到自己,等松开以后脸到脖子全被憋红了。 海兰歌唇边有些湿润,更加显得莹润漂亮极了。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么没出息的家伙自己是怎么看上。此时池小雏衣服已经大开,他垂眸看了一会儿,觉得还能算得上满意。 池小雏也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跟着发麻,并不自觉有些发抖。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紧紧咬着牙,只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加快了呼吸的声音。 其实说实话,池小雏主动跟着海兰歌来就已经做好了发生这种事的准备,可临到头了他还是非常紧张的。既然如此池小雏也不想反抗,内心咬牙发抖地想,接下来无论多难受,他都会尽全力忍着。 “没事的,我喜欢他……”池小雏内心反复安抚自己,大口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别怕,别慌,放松下来……” 海兰歌本想继续下去的动作一顿,明显感觉到了池小雏浑身无法放松的僵硬。 池小雏双手都被紧缚捆在头顶,没被眼罩遮住的半边脸红到了脖子,他被人这样欺负的时候宛如一只被呈现给上帝的羔羊,即使他再愿意,也只有被人品尝这一条路。 海兰歌:“………………” 他垂着眼看他,与此同时升上来的更多的是一种名为怜悯的东西。 感觉到海兰歌没了动作,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咽了下喉咙,声音因为紧张听上去有了点哭腔:“哥、哥哥,还接着么?” 虽然已经到了十九岁,可池小雏看起来太幼了,长得还像个不知事的孩子,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海兰歌内心顿时有了些抗拒,帮他把充电线给解开了,背对他躺下。接着迅速按下了关灯,一盏灯都没留。一片黑暗之中,池小雏淅淅索索地把眼罩摘了,他吸了一下鼻子:“哥哥……” 海兰歌声音低沉深重:“闭嘴。” 池小雏乖乖地静了一会儿,然后挪了过去从后面用额头贴住了他的背,并伸出手从后面环住了海兰歌的腰。不到一会儿,他就想抱着安心毯一样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道多久以后,海兰歌在黑暗中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酒店送来了早餐,有慕斯蛋糕,水果拼盘,蛋挞、蒸虾饺和咖啡等等。海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此时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池小雏坐在床上把慕斯蛋糕吃完了。他下床摸摸索索过去,给他递了一杯热牛奶。 第147页 海兰歌看了他一眼,把那杯热牛奶接过,没喝就拿在手上继续打电话。他似乎和电话那头很不愉快。 挂了电话以后海兰歌把他手机丢到床上,看了一下餐盘,按了一下酒店服务,要他们再上两叠慕斯蛋糕过来。顺便再送来一套新的男装过来,昨晚池小雏那套已经被他给撕了,此时穿着的是他的外套,里面还是光着的。 池小雏歪头:“你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海兰歌不喜欢用手机,平时几乎不会打电话。 海兰歌:“是我母亲。” 池小雏有些惊讶:“你和她吵架了么?” 海兰歌:“没有。她现在在国外定居。” 池小雏更加惊讶了,但也没多问。 酒店送到的新衣服是一套很简单的西装制服,只有一条黑西裤和白衬衫。池小雏穿得正好,低头给衬衫扣扣子,他还没有这么正式的衣服。 海兰歌也觉得他穿得还挺好看,见他穿得显成熟,和平时休闲青春的模样不同,立刻萌生了一点念头:“等下出门。” 池小雏把袖子挽起来了一些:“啊?去干什么?” 海兰歌:“挑衣服。” 海兰歌行动力很快,雷厉风行地就提溜着池小雏去了南安市最大的商场。海兰歌一未婚未育的男性,养起孩子来无师自通。不但懂得投喂孩子食物、给孩子买玩具游戏机、周末溜孩子去游乐园、关心孩子学习问题,现在衣食住行总算开始办到衣了。 他买东西不喜欢试,找了个定制店叫人给池小雏量了尺码,随便走进一家西装店见到顺眼的就全包下。 池小雏:“我我我,我宿舍放不下。” 海兰歌填了自己家地址:“每个月给你寄二十套,你每次穿完了丢就是。” 池小雏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不用!思政课上教了,要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铺张浪费可耻!” 海兰歌冷淡道:“哼,觉悟不错。但你要弄清楚一件事。” 池小雏:“什么?” 海兰歌在单子上签了个名,冷淡地说:“我不想我以后走在外面,别人以为我最近在专心于慈善事业,资助了一个全身家当加起来不超过五百的高中生。” 池小雏不服气:“五百怎么了,拼夕夕不香么,衣服能穿不就行了?” “重点是高中生。”海兰歌想起昨晚的事,心情又坏了一些,“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点。” 池小雏气得鼓起半张脸:“长得显小又不是我的错!我就算三四十了也看上去不显啊。” 海兰歌嘲讽:“你又没见过自己三四十的样子。” “谁说没有。”池小雏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就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只觉得自己见过自己老去,又好像没见过。脑子里只有个印象却找不出具体回忆。 池小雏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头上带了个鸭舌帽,总算看起来像个出来约会的大学生了。路上看到冷饮店冰淇淋第二个半价,他跑去买了两个香草味的,过来递给海兰歌一个。 海兰歌带了个浅色墨镜,遮住了那双漂亮冷漠的眼睛:“我不用。” 池小雏:“尝尝。” 海兰歌好半天,才迟疑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甜筒。低头尝了一下,又冰又凉,对他而言简直甜过头了。他从小就不爱多吃甜食,对于过于甜美的东西觉得很陌生,又有点无法应对。冰淇淋是如此,池小雏亦是如此。 池小雏摇了摇手机:“一起去看电影吗?就在商场楼上,我刚买了票。” 今天毕竟还是他的生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海兰歌没有刻意拒绝。 池小雏欢呼一声,他的快乐简单而纯粹。 那部电影是已经上映了许久的,海兰歌去了一趟盥洗室,让池小雏先去影厅入座自己则过会儿就来。 池小雏哦了一声,拿着票和爆米花走进了漆黑的影厅里。 影厅内漆黑一片,由于没开灯池小雏都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他勉强摩挲着找到了拍号,数着位子坐了下来。 忽然间,影厅内传来时钟倒数的滴答声。紧接着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银幕照亮了影厅内的座位,池小雏发现他后排还坐着一个观众,也带着鸭舌帽,那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那竟然是另一个自己! 池小雏被一种蓦然的恐怖席卷了。而那个“自己”却对他笑笑,伸手指了一下电影银幕。 池小雏转过头,发现屏幕上放的电影内容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人生经历。 前面十八年都快速略过,重点是他进入无限空间以后的经历。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惊心动魄地闯关,每一关都死里逃生,不自觉间池小雏也陷入了电影剧情里。 他开始为银幕里的主人公紧张,每一次逃亡看上去都是那么惊险,但最后主角都通过了考验后他又为他感觉到开心。主角有了惊险的经历,也收获了美丽的爱人。 他的一生,在此刻就像是一场供人取乐的电影戏剧一样。他不甘心,可作为看客,确实觉得这个电影足够精彩吸引人,若放在平时是他专门会买票去看的那种。 电影内容跌宕起伏,一点也不生硬无聊,甚至还有些惊险刺激。比起聪明至极又完美的男配,他作为主角,从一开始懦弱天真到后面老成强大,这份成长正是观众看客们喜闻乐见的。完美的人总是缺少故事性,有缺陷的主角才更容易编篡故事情节。 第148页 看着看着,电影播放到了一半,母带突然卡了,整个镜头停在一片大山上不再前进。 池小雏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座位上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对池小雏微微一笑,说:“这个故事还没演完,你该继续上路了。” 池小雏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 整个漆黑的电影院突然全部亮如白昼,他一下子被拉入了电影屏幕之中。一阵眩晕的白光过后,池小雏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电影之中的大山里,周围是层层叠叠数不尽的林海。 ……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8/8,通关底线人数4/8】 【请您加油!】 第69章 深山苗寨 池小雏等了一会儿,等到林海中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带着因果环的海兰歌。 已经是第九关,进入无尽空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海兰歌发现池小雏望着天,一副死生看透的模样。 海兰歌伸出带丝绸手套的手戳了一下他的脸,手感还挺软:“又犯什么病。” 池小雏的脸被戳出一个酒窝:“完了,生日变忌日。” 海兰歌戳脸改掐他一把,如同掐了一块芝士软年糕:“少乱讲。” 周围没有建筑物也没有场地,两个人司空见惯,一起习惯性地沿着眼前的山路往前走。 再次进入无尽空间,池小雏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与海兰歌一起走在大山之间边走边说:“我有些事情忘了和你说了……上一关的时候我被个女鬼抓住了,出来以后留了点伤,省队的训练也给取消了。” 这事儿不用池小雏说,海兰歌也能想得到当时的凶险。 无尽空间的进入会治好伤病,但出去并不会。海兰歌进关卡以后明显能感觉到他手脚上的冻伤已经完全好到不留一点痕迹了,却也没有把手套脱下来。 “我爸爸来省队接我了。”池小雏轻轻叹了口气,“他说他很担心我,我最近总是出事受伤,他说他心都碎了。我听了觉得很不好受,可也没办法。一旦从这里出去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连告诉我爸自己会以后平安这一点都不可以。” 海兰歌与他一同走着说:“不,你可以。” 池小雏: “嗯?” 海兰歌平静极了,说出来的话却沉重:“我向你承诺,从此刻起,今后只要有我在,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这个承诺将会持续到比我的生命久一分钟。” 池小雏看着他,愣神了。 海兰歌始终望着前方走着,步伐没有任何迟疑。 池小雏笑了,赶紧跟上他。那一刻心头的重负因为他的承诺不翼而飞,他想来一些事情,他抬起左腕转头问海兰歌:“对了,我的因果环你是怎么要回来的?” 那是一段不太好的经历。海兰歌皱起了眉说:“我上一关去了雪山,身份是已经触碰了神禁的科考队员,同行的队员里有安以然。我俩因为都手持因果环被分到一关了。那一关队员会被雪山怨灵上身,怨气还会因为冻伤而传染。我通关最后得了个道具,用那个东西把因果环给换回来了。” 池小雏好奇极了:“是什么是什么?” 海兰歌沉吟道:“影响不到我们。” 池小雏:“说嘛说嘛。” “……那个道具名叫‘雪山神女的祝福’。拥有这个道具的人,可以随机在关卡内挑选一个NPC杀死。它厉害在于神佛鬼不限,并且不需要清晰地知道目标是什么,只要有个具体的概念就可以灭掉。以后就算再遇到了安以然,那个道具也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所以我与他交换了。” 池小雏惊讶:“那这个道具很无敌啊,如果说安以然想要杀的是这关的规则和主宰,不是瞬间就可以通关了?”比如他上一关的玛琳·□□特夫人或者男巫克雷尔。 海兰歌:“是。” 池小雏目露担心:“那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得来一定很不易吧。” 的确非常不易,上一关海兰歌手脚差点被冻到需要截肢,三次死里逃生才弄到了这个祝福道具,可为了因果环却拱手让人了。他看着池小雏的眼睛,冷淡平静道:“并没有,我路上不小心捡的。” 池小雏惊奇,他说什么信什么:“那你运气可真好!” 海兰歌:“嗯。” 两个人走过林间山路,路不太好走,缓缓地走到了一个寨子门口。天虽然是阴着的但还好没有下雨,这关有九个人,人没齐还是先别进去。 海兰歌为了保持精力,垂着眼睛不再说话了,他睫毛纤长如蝶翼,鼻梁高挺,就好像是杂志上专拍封面的御用模特。 有他在的地方池小雏总要放松一些,他看出这个寨子是苗家吊脚楼模样的,心想迎接他们的一会儿该不会是个苗人。 “小和尚上山去化斋,老和尚有话要交代……”池小雏等人等得无聊,踢了一下门口的小石头玩儿,这唱的其实是首藏歌,但海兰歌由于家系原因对佛还是比较尊崇的,听见他乱唱和尚立刻皱眉看了过来,“山上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海兰歌:“……” 池小雏小声哼唧唱歌:“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心里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嗷,模样还挺可爱?” 海兰歌:“……………” 第149页 “噗呲!” 有一个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两个人一起望过去,只见寨子里吊脚楼上,有一个一个头戴银饰的妙龄苗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朗声道:“继续唱啊,怎么不继续了?” 池小雏和海兰歌两个人同时皱眉警觉,并没有松懈下心来。 池小雏有些提防:“她是关卡里的NPC角色吧,她让我唱的话算是规则还是命令?” 海兰歌:“人还没到齐,关卡没开始,先别唱。” 池小雏嗯了一声,看着那个苗女不说话。 苗女见他不理自己也没有多要求,把头从吊脚楼上缩了回去。池小雏松了一口气,刚想缩回视线,眼角余光就好像瞟到那个窗口还趴了一个什么白白的肉乎乎的小东西,很像是胎儿一类。 他立刻再次回头,却什么都没见到。 海兰歌:“怎么了?” 池小雏揉了一下眼角:“可能是我眼花了。” 海兰歌嗤之以鼻:“开玩笑,你怎么可能会眼花,你是射击冠军。说。” 池小雏认了:“好吧,是鬼。” 海兰歌淡定:“原来是鬼。” “……”池小雏想了想,背脊还是有点凉,向他身边挪了一步要和大佬贴贴。 海兰歌冷漠侧退一步:“莫挨我。” 池小雏:“……”他一步大跨过去,踮起脚从后背挂他肩膀上,没骨头似得给他当人肉坎肩。 海兰歌翻了个白眼,也没把他揪下来,就沉默着让他一直挂着。 大概又挂了个五六分钟以后,陆陆续续从山路上走来人了。 池小雏张望了一下他们,眼神忽然凝住了。因为那些人不是和其他关卡一样自主过来的,身着便衣的他们身后跟着一些手持枪械的人,貌似是雇佣兵,提着各种□□押着他们一起过来。 池小雏挂在海兰歌身上:“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么?” 海兰歌淡然道:“躲不掉。” 池小雏:“那群雇佣兵也是闯关者么?” 海兰歌粗略一看:“来的加在一起十五个人了。超过了这关的总人数,应该是NPC。” 池小雏看着他们一起过来,被押着的人虽然还算淡定,但眼里透露出的也是惊疑的样子。 为首一个人似乎是这群雇佣兵的领头者,走近以后这个NPC颇有灵性地看了眼海兰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道:“你不觉得重么?” 身上挂着个人的海兰歌背脊挺直,佁然不动:“你指什么?” 那个雇佣兵头子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身边一个女人闻言脸上表情变了变:“这位先生,你脖子上挂着个人。” 海兰歌面无表情地开始乱皮:“别骗我,哪里有人?” 池小雏:“……” 那个女人脸色白了:“就你脖子上啊,挂了个……”他话未说完,只要是闯过关的现实中人都不说话了,因为海兰歌肩膀上的那个人突然嘴角上翘裂开,对他们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 池小雏本来想对他们友好笑笑,见他们突然更恐惧了,讪讪地把笑容收回。 过了几秒总算有个还算清醒的人站了出来:“这我们人才刚到齐,关卡还没开,怎么可能就会有脏东西出来还缠人,这也太不符合规则了。” 池小雏松开海兰歌,从他肩膀上落下,百来斤的肉落在地上发出踏实的声音,很好地证明了自己自然生物的身份:“那个……大家好,我叫池小雏。见气氛太僵硬就开个玩笑,咱们需要互相介绍一下么?” 见他是人非鬼,众人略微松了一口气。 一个女生站出来主动说:“那个,我先来吧,我叫王灵芝。” “我叫田京。” “我是肖云帆……”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地把自己名字说了,在这无尽空间的关卡里没必要说假名,出去了又都记不住,没法互相寻仇。在里面过了这关,下关大概率凑不到一起,名字和人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 就像一列火车上碰巧互相坐在对面的旅客,旅途中聊得再开心,等下车以后大概率此生不见。 那群雇佣兵NPC也开始介绍自己,他们的名字与现实活人有着清晰的区别。 “我叫阿大。”“我叫阿二。”“我叫阿三。”“我叫阿四”…… 感情是在报数来了。 池小雏盯着那个叫阿二的雇佣兵看了很久,想起了海边渔村里的那个小男孩村长。 那雇佣兵头子发现自己被他一直盯着看后憨厚一笑,以为他是在提防他们,把手里背着的枪往后一转:“你不用紧张,你们是来旅游的,我们也是交了旅费的。既然都是一个旅团的,互相之间放轻松就行。” “我们——”池小雏偏下头看向海兰歌,十分不确定,“是来……旅游的么?” 海兰歌问那个雇佣兵投资:“我们的导游是谁。” 雇佣兵头子说:“旅游社说是当地土著。人到齐了导游就会出来了。” 不一会儿导游才姗姗来迟,竟然是刚才吊脚楼上冲池小雏搭话的苗人姑娘。 “不好意思,刚才洗了个头,让你们久等了。” 那苗女头上戴着沉重又明晃晃的银角冠,脖子上也带着纯银打造的项圈,衣服上有银衣片,手脚上都有银手圈,十指上都带着银指套,“欢迎你们来参观游玩八百里大山深处的苗人古寨,你们好呀,我是你们的导游龙苗苗!接下来我将带领你们完成四天三夜的旅行,来领略我们迷人又可爱的湘西风光!” 第150页 第70章 鬼蛊童 龙苗苗把大伙往苗寨里带,门一开,不难发现里面有很多老旧的吊脚楼。 整个寨子虽然大,可是却没有多少热闹的人烟,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目光呆滞地所在空荡荡的吊脚楼下,望着他们这群游客眼神麻木。 女导游龙苗苗与村民们的木讷相反,整个人显得活力十足,像是现实中那种朝气蓬勃的少女。她面容青春姣好,身段窈窕漂亮,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向游客们介绍:“我们这处苗寨一共有七百多年的历史,原本居住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后因战争原因向西南大山深处迁徙,最终定居到了这里。我们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延续着我们的少数民族文明。” 池小雏看见有两个七八岁的苗人小孩正躲在路边偷偷看自己,于是他挥了挥手:“你好?” 那个两个小孩眨了眨眼睛,冲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苗语,又笑着跑掉了。 池小雏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少数民族村寨,他们说的语言和自己不通。他看向前面侃侃而谈的女导游,走过去问:“你为什么会说普通话?” 龙苗苗介绍的语言一顿,然后笑道:“因为我读过大学啊。” 池小雏一愣:“你是大学生?” 龙苗苗歪头:“对啊,村里凑钱供我上的学。我读完了以后没选择留在汉人的城里,就回来建设村里了,不然你们是怎么找到旅游社报名来我们这儿玩的?” 同为少数民族,池小雏看了一下龙苗苗,又看了一下海兰歌。只见海兰歌正侧着头,盯着吊脚楼下一个抽旱烟的大爷看,那个大爷双眼无神,正颤颤巍巍地一口口抽着那烟草。 池小雏见四处的建筑柱子上都有一些奇怪的板画和文字:“哥哥,你这次能懂苗语啵?” “不能。”海兰歌想也不想就否认。“满蒙藏族人与苗族不通文化。” 也是,一个是北部草原的骑射民族,一个是大山深处的西南民族,据说光是苗族一族就因为地域不同分为十八种土语。 池小雏:“那你在看什么?” 海兰歌皱起了眉,小声说:“那个老头在抽毒草。” 池小雏立刻也看了过去。 海兰歌环视了一圈,压低声音与他密语:“以前我见萨满用那种草药做过巫毒,晒干以后具有很强的神经麻痹性,而且不具备成瘾性,完全就是毒物。不仅如此,从刚才进来为止,我闻到了不止一种有毒的烟草味道……还有,你不觉得那个苗女身上的银饰戴太多了么?” 池小雏当然觉得,但当时初见也以为是苗女导游在欢迎他们,特地打扮得隆重了点,事出无常必有妖。 “银制器具自古以来就在宫廷里十分流行。因为银制品可以试毒,能一定程度上保证皇室成员的安全。”海兰歌冷淡撇了一眼带头走在前面的龙苗苗,“这关小心一点,你别乱吃乱碰东西,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池小雏:“嗯,知道了。” 少数民族既然为少数,基本上都是有无法和大多数人相融的习性与民俗。海兰歌深知这点,他把手上那双黑色丝绸手套脱了下来,递给池小雏:“带上。” 池小雏:“要不我们一人一只吧。” 海兰歌偏头嘲讽道:“那你平时怎么不用一根筷子吃饭,一只鞋走路?” 池小雏:“……”他只得把丝绸手套全接过,带了上去。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没海兰歌的长,手套每根手指前都空了一小截。 龙苗苗在前面提醒,她的声音甜美清脆极了:“在你们正式入住之前呢,我们苗寨还有一个小小的民俗需要游客们配合。” 她往前走,只见前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十七个白瓷小杯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我一杯水,听我一番话。”龙苗苗唱着迎客山歌,身上银饰叮当作响,“远来即是我族客,入我苗疆土,请饮一盏茶。” 池小雏刚才还被海兰歌交代过别乱吃东西,现在就要被迫喝水了,他一下子身体绷紧了起来。 他忽然眼尖地发现有点不对。 由于龙苗苗身上脖子上全都带着银饰,此时她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银手圈内侧居然在发黑。就好像是碰过什么剧毒之物,所以产生了反应。也就是说,她面前的这些水,很可能有毒! 听了她的话,为首一个雇佣兵阿大先走了出来,拿起一个瓷杯直接喝空了,把杯子放回了原处。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上前去,逐渐那些水杯越喝越少,只剩下了最后四杯。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中毒,池小雏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龙苗苗催促道:“后面的人快跟上啦,那个小哥哥,到你喝茶了哦,你们不喝完可不能进寨子呢。” 听到轮到自己了,池小雏深吸一口气只得认命走了上去。他试图挣扎,看着导游道:“你怎么就只让我们喝茶?你刚才讲了那么多话,难道不觉得渴么,你怎么不喝?” 龙苗苗俏皮道:“想让我喝茶也可以,但要唱山歌唱过我才行。” 池小雏:“怎么唱?” 龙苗苗:“你来唱一首歌,我要是不能接上我就自罚一杯茶,不然你就要把剩下的水全给喝了。” 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始唱:“小和尚上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上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他心里想着刚才她问过自己这首歌,应该是没听过的。 第151页 龙苗苗一下子笑得眼睛弯如月牙儿,像是觉得有趣。她喜欢听他唱歌,耐心地等着他唱完。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嗷,模样还挺可爱?” 突然,龙苗苗猝不及防地接了口唱出声:“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傅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 池小雏顿时震撼! 那一刻对龙苗苗这个NPC的存在产生了不可置信的质疑! 这个龙苗苗,还有上一关穿着南安市外国语校服的笔仙……空间里的这些鬼怪和人类,真的只是虚假的么? 龙苗苗笑笑,对他一抬手展示剩下的水:“我说过我上过大学的嘛。你请吧!” 池小雏皱起眉,愿赌服输,伸手去取瓷杯。忽然,一只白璧无瑕的手从池小雏身旁伸出,海兰歌不动声色,替他把那几杯无色无味的水飞快全喝了。 池小雏眼睛蓦然睁大了些。 海兰歌斜眼望他,神色淡定极了,一双冷如冰霜的眼睛似乎在说:退后。 龙苗苗嫣然笑了,大声拍了拍手:“佩服!”她一拍手,立时身边就有几个小孩拿了个铜盆出来,冲着他高高举起。“我记住你了,个子最高的漂亮帅哥。” 海兰歌顿时一弯腰,一口黑色的鲜血就吐在了铜盆里。他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刀刮了一样疼,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海兰歌!!” “这是五脏清火茶,去火去淤去内湿,喝了有‘好处’的哦。”龙苗苗轻描淡写,并接着对他们一挥手。 “好了!现在我现在带你们去住的地方,也是颇具苗族特色的吊脚楼。接下来,白天我将会带你们去山中参观风景,体会苗族民俗农家乐,晚上还有放天灯、围着篝火唱歌的活动,这些都是自愿参加的,不做任何强迫哦。” 这群旅客住的地方是一栋挺大的吊脚楼,看样子已经挺古老了,上面都是木头搭的,分为上下三层,除了一楼是公共活动的木质客厅以外,楼两层上有好几个房间。 众人开始分房间,海兰歌精神不太好,懒得去管别人自己跑三楼最高层找了个清静的房间,见有床就躺下了。 他这么自由,弄得别人也不愿意扭扭捏捏,剩下十几个人开始各自分房间。池小雏跟着海兰歌进了那间房,就见海兰歌躺在最里面,背对着他面朝墙睡着。 池小雏一下子有点紧张:“你没事吧?” 海兰歌刚才喝下那水的时候,就感觉整个食道到肺腑都像是有刀子在刮,直到那口黑血吐出来才松快了些。他现在疼得有点后遗症,闭上眼打算睡会儿也懒得多说话了:“没,困。” 池小雏:“你为什么要替我……” “我本来也是接在你背后要喝的,权当你没中招我倒霉。”海兰歌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天八杯水,强壮中国人。” 他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出了名为守护的承诺,就不会有任何退缩。池小雏有点担心,走过去给他拿起被子盖上,安静地坐在床边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房间好像原来是个女人住的地方,摆设里有着木制的铜镜梳妆台与老式衣柜,床也是有着绣了花草的帐子。而镜子此时摆的方向就对着床,正照着床上的两个人。 池小雏好像听说过镜子对着床不太好,有摄魂的可能。于是走了过去,无声把那梳妆台给抬起,转了个方向放下。 在镜子被抬起来转向的一瞬间,画面映照的地方变动,池小雏突然就在镜子里看到有个白白软软的东西正趴在他们房间的柜子上! 铜镜不是很清晰,那个白白软软的东西依稀是个刚足月的婴儿。它穿着个红布兜,在柜子顶上如大白蠕虫一般爬来爬去。池小雏脖子有点僵硬,没有敢立即回头,不知何时停下了呼吸,死死盯着镜子想看个清楚。 那个婴儿张开嘴,露出了漆黑似乎有剧毒的牙床,咯咯地笑着。紧接着它在镜子中跳下了柜子,猛地朝池小雏背后扑来! 第71章 武器 在那个镜子里看到那个的婴儿扑过来的瞬间,池小雏条件反射,在多关里面练出来的警觉让他瞬间就往边上一躲。 然而什么都没扑中他,他躲开以后匆忙回头一看,只见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池小雏踮脚过去到处张望了一下,只见柜子顶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东西爬行过的痕迹。 池小雏皱起了眉,心想是镜子有问题反射出了不存在的东西,还是说这个房间本身就不干净? 海兰歌喝了药水神志有些蒙顿,他睡得迷蒙,听见池小雏的动静张开了朦胧眼睛:“怎么了?” 池小雏呼吸拉长,找了块东西把镜子蒙上系好结,语气平静如水:“没事,你睡。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了一下鬼。 海兰歌实在是被药物影响了,权当他毛手毛脚不小心,嗯了一声后又闭上了眼。 池小雏等了一会儿,在屋子里始终没找再找到那个婴儿,海兰歌已经睡熟了。他侧头看他,心想这关的时间长,还得跟着龙苗苗去旅游,是很费体力的事情,不能像渔村那次一样什么都不吃……他想去给海兰歌找点可以吃的食物。 海兰歌睡着的样子实在是漂亮极了,睫毛很长,池小雏给他盖上被子,色心不死地嘟囔:“睡美人儿……” 第152页 睡美人才懒得理他。有空理他估计会给他一jio。 池小雏呆在这里也没进展,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楼下有人在,池小雏粗略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雇佣兵不见了,在场的都是有名有姓的现实活人。于是他问:“那些带着枪的人呢?” 有个名为王灵芝的姑娘回复他:“那个带头的兵鲁子说在吊脚楼里一直呆着也没意思,想要进山里看看玩玩,就找了导游带他们出去了。” 池小雏心想这是在干什么?非玩家角色居然一下子都离开走了,这群NPC是要开会商量个对策出来怎么弄死他们吗? “就没人跟着去么?”毕竟这可能是个重要剧情线索。 王灵芝:“他们手里有枪,刚才是有人想跟着一起去,被指着脑袋说不让了。” 池小雏沉吟了一下,得出了两个线索: 一,那群雇佣兵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现在苗寨里,没有龙苗苗了。 好耶……家中无老虎,小雏称大王。 池小雏淡然地点了点头:“我出去转转。” 王灵芝:“那我和你一起去。” 池小雏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王灵芝:“为什么?” 池小雏走得飞快:“老公会吃醋,打人特别疼。” 王灵芝:“……” 池小雏悄悄摸出了他们住的吊脚楼,沿路尽量避开了寨子里的人。他快速找到最开始在寨子门口看见龙苗苗的那栋楼,往吊脚楼院子里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家里没人以后,脚步无声地走了上去。 吊脚楼楼上除了做饭的伙房和一个客厅以外就是两个木门房间,池小雏把手上的丝绸手套确认带好,推开了其中一间。那一间光线不足,似乎是个草药房,还有一些放着篓子和坛子的木头架子。池小雏踮起脚看了一下,发现木篓子里放满了草药,里面养着很多爬虫。 光那一眼看过去,他就看到了蜈蚣和蝎子。 那些毒虫凶性很足,感觉到有陌生人气息来立刻开始焦躁乱爬起来,接连发出沙沙沙的刺耳声音。池小雏不敢多看,怕这群虫子有毒,立即向后缩着选择了退出去。 另一个房间则是龙苗苗的闺房。 房间摆设也是古式的苗族风格,顶上挂着个草篮子,里面似乎有一些解毒用的草药。贼不走空,池小雏抓了一把塞口袋,毕竟是龙苗苗家的东西,他不敢抓多了怕被她回来以后察觉。 龙苗苗的闺房之中有个梳妆台和柜子,里面都放了很多苗人手打的银饰。从银角、银扇、银帽头饰到项圈、腰链,还有一些小件的东西,比如银篦子和几根银发簪。到处一片银闪闪的,煞是珍贵好看。 池小雏心里是想要带点银饰回去的,可这些东西是贵重物品,不比药草,少了一两样女主人肯定会察觉。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带走一两件的时候,房间里突然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 那声音突如其来,池小雏吓得一震,从梳妆台边上离开些,四下转望发现那声音是从角落里一个扣着锁的木箱子里发出来的。 那个箱子又接着抖动了几下,不停发出声音,好像里面关着了点什么东西。 池小雏:“……” 他盯着那个箱子看了一会儿,轻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把箱子外面扣着的锁给打开了。在箱盖子打开后翻的那一刻他立刻就往后跳,生怕从箱子里蹦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没有。 箱子里的竟然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苗族小女孩,池小雏白天才在苗寨里看过她,当时她和玩伴嬉笑着跑了,有影子明显是个活人。现在这女孩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是玩捉迷藏,不小心把自己给锁起来了。 那小姑娘好不容易得见天日,脸上也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很是调皮地站了起来看到池小雏笑了下,叽哩哇啦说了一串古苗语。 池小雏听不懂:“什么什么?” 小姑娘指指自己,然后指指他,先做了个环抱的姿势,又双手合拢做了个小宝宝要睡觉的姿势。 池小雏一直很招小姑娘喜欢,他本人因为家中有妹的关系,向来也对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很耐心。他仔细听她咕噜噜了半天,却还是不懂什么意思,真是鸡同鸭讲:“你滴,汉话滴干活?” 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见他依旧不懂也没有继续说,只独自跳出箱子推开他飞快跑掉了。 “这小女孩真皮……”池小雏有点担心她会又钻进奇怪的地方把自己锁起来,想跟着把她送出去,顺手把那个空空如也的箱子给关上了。 可在他关上箱子的那一刻,竟有一个足月的婴儿猛然出现在了箱子背后,正七窍流血张着漆黑无牙的大嘴对着他! 池小雏心跳骤停。 那个鬼童的嘴里流下漆黑的涎水,开始无声地哇哇大哭。从它大哭开始,池小雏就不想多呆了,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和他在自己房间看到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但很确定它想弄死自己! 小女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不见了,池小雏当机立断选择转身推门离开,却发现隔壁房间的毒虫已经爬出来了,那些蜈蚣蝎子蜘蛛和百足虫正密密麻麻地如同黑色的洪水一样淅淅索索地爬了一地板,见这边房门开了立刻海浪般一齐向池小雏这边涌来。 第153页 池小雏对虫子的恐惧来得比对鬼的还要深。 他当即一瞬窒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发麻外加腿发软,几步漂移转身回了房间,抓出口袋里刚才拿到的解毒草,想都不想就朝着那个张开嘴嚎叫的鬼童口中塞了进去! 一时之间,鬼童的哭喊尖叫有如实质,池小雏耳膜一痛眼前发黑,在地上晕了大概四五秒钟。 等到他缓过神爬起来的时候,那个鬼童已经不见了。 地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觉。 池小雏大口喘息,全身冷汗如雨下把后背的衣服都给浸透了,过了片刻白着脸撑着自己起来,快速离开了龙苗苗的家。 …… 海兰歌一觉醒来以后发现池小雏坐在他床头,一脸死生看淡的麻木表情,手里正端着一个汤碗。 池小雏见他醒了,拿着汤碗坐过去一些:“大郎,喝药了。” 海兰歌:“……” 他平日整齐的头发此时睡得有点凌乱,却还是一下子坐了起来。之前喝下去的那个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他居然一觉睡到现在。 池小雏手里是一碗鸡汤,汤头被炖得金黄,闻起来就很鲜美。渔村那关以后,他们吃东西就不像以前那么大方了,海兰歌看了一眼:“你哪来的?” 池小雏:“用人民币问寨里奶奶买的。” 海兰歌匪夷所思:“这里可以用人民币?” 池小雏:“有人民的地方就能用人民币。” 他说着用瓷勺舀起一勺汤,细细地吹了一下,就当海兰歌以为他要喂给自己喝的时候,池小雏先嗦地一声自己喝了下去。 海兰歌:“……” 池小雏咂了一下嘴,静静等了十几秒,确定不会有毒和副作用以后才递给海兰歌:“趁热喝吧,我还买了两只鸡,活蹦乱跳叫声响亮,亲手拔毛现杀的,在楼下炖了一大锅汤叫大伙都喝了。鸡架骨和鸡肋还用来煮了鸡丝糯米粥,你想喝的话我去给你盛一碗。” 海兰歌:“糯米?” 池小雏:“买鸡送的。那个奶奶看我瞎比划,估计以为我要做糯米鸡。” 你到底比划了些什么东西能比出糯米来。海兰歌心想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招NPC喜欢。 傍晚的时候池小雏和海兰歌决定下楼转转。龙苗苗和那群雇佣兵已经回寨子里了,好几个雇佣兵的背包里都是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苗女导游看上去走了一天很累了,没把他们带去吊脚楼,与这些来历不明的游客道了声别说“明天见”以后就自己回家了。 雇佣兵们回家,见吊脚楼内众人围着喝鸡汤吃鸡粥,愣了一下。阿大问:“能给我们弟兄来点么?” 池小雏心想NPC也会问他们这群现实中活人讨吃的么。他点了点头说:“那就都来尝一点吧。” 夜幕降临了,为了照明,大家在宽大的客厅里点了个火盆。吊脚楼宽大,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也不是特别挤,就是西南山区地方到夜里有点闹蚊子,还有几只小飞蛾爱往火里面扑。 有个叫肖云帆的男人啪地一声打死一只试图吸血的蚊子,看了眼这群兵鲁子们回来以后鼓起来的包,试探性地问那个雇佣兵头子:“你们今天下午去了哪里玩?” 那个雇佣兵头子喝了鸡汤以后吁了口气,似乎有些心满意足。脸上的表情也松懈了很多。听到肖云帆这么问也没瞒他,或者说他根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直接就说:“我们下午就在山里转了转,到处不是山就是树,我们几个弟兄们被叮了一腿的包。” 那个名叫王灵芝的姑娘大着胆子问:“你们真的是来旅游的么?为什么还带着枪?” 阿大喝了口美味的鸡汤后把碗放下,好感似乎刷上去了,望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神有了些锐利地说:“其实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王灵芝:“找什么东西?” 阿大: “不知道。” 王灵芝:“不知道?” “嗯。”阿大直白地说,“我们的雇主是个老外,好像是个生物学家。他只告诉我们这群人这次要深入八百里大山找一样生化武器。这样东西据说杀伤力极大,胜过世上任何一种病毒传染性武器。而且据神话传闻,得到了这样东西的人可以长生不老,从此拥有无穷的力量。” 池小雏一直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他听到这里,心里响起了一句话:主线规则来了! 第72章 脚印 王灵芝听见那雇佣兵阿大这么说,追问了一句:“生化武器?是细菌?还是病毒?” 阿大把鸡汤一口喝完,将碗:“也许是个人呢?” 王灵芝:“人?” “我的老板曾听过一个传闻,苗疆里有一种人叫做蛊神,他一出生就与毒虫为伴。先是被各种毒物叮咬,吃各种毒草。接着就会在身体里养蛊,最后血管里爬满有毒的虫子,骨头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蛊虫。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在所有他想要的地方放毒放蛊。” 在场人都听得全身发麻,一阵阵恐惧涌上心头。 王灵芝:“所有地方,比如呢?” “比如这碗鸡汤。”阿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空碗,“除了我自己,根本就没谁碰过对吧。可只要蛊神愿意,这碗鸡汤就会是有毒的,他甚至不需要在这里,也不需要刻意去接触。他可以用风,用空气,用小到灰尘一样的毒虫,一下子就可以杀了我。” 第154页 池小雏看着这个阿大,对于“蛊神”不寒而栗的同时,只觉得他的谈吐和举止非常像活人。 故事会很快结束了,锅里的鸡汤和鸡丝糯米粥也见了底。入夜了以后,大家纷纷回屋睡觉。 池小雏白天被龙苗苗家中的鬼婴和虫群吓着了,心有余虑,觉得这地方邪门得很。他问海兰歌:“你睡了一下午还睡得着么?” 海兰歌想了想,忽然捂嘴打了个哈欠:“……” 池小雏:“……”他被狠狠萌了一下,一下子联想起了那种很贵很大很毛绒绒的布偶猫打哈欠时候的样子。“你真的没事么?” 海兰歌声音有些沙哑:“陪我睡会儿。” 池小雏:“好说好说。” 他的好说,止于回房间打开房门以后。 他们只是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地板上却出现了许多小孩的血脚印。那些脚印小极了,只有成年人的巴掌一般大,此时杂乱无章地爬满了整个地板。 “………………”池小雏站门口看着地板,“我们今晚必须要进去睡么?” 海兰歌看着那些脚印沉默两秒:“嗯,楼下有蚊子。” 池小雏质问:“蚊子可怕还是这些脏东西可怕?” “蚊子。”海兰歌丝毫不惧一脚跨了进去踩在那些鬼脚印上,“杀死人类最多的动物不是老虎狮子,而是蚊子,每年都有72万人死于被蚊子叮咬。现在这一关主题大概率和毒有关,我不想被任何生物扎进皮肤里灌毒。” 海兰歌都这么说了,池小雏还有些面色沮丧,却也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床就一张,所幸宽阔得很。海兰歌示意池小雏睡里面去,等他睡进去了以后把灯灭了,自己脱了鞋上床开始睡。他看上去是真的很困了,困到鬼来吵他他都会当场揍鬼。 半个小时以后,总有些不识好歹的脏东西要来惹人嫌。池小雏始终不敢睡,忽然听见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拍皮球的声音。 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深幽空旷的声音无比诡异,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了好几个孩子们阴冷的嬉笑声。 “哈哈……嘻嘻……嘻嘻……咯咯咯……” 池小雏:“……” 池小雏在黑暗中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海兰歌却豁然一下子坐起,把吊灯拉绳给拉开了,只见房间里除了他俩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苗族小孩常玩的五花小绣球凭空出现,滚到了他们的床边。这玩意儿可以确定是之前房间里没有的,不知道从何而来,而且此时门窗关的好好地也未曾打开过。 海兰歌把那个绣球捡起来,一把塞被子里,语气不是很好道:“没收!”紧接着把灯拉灭,继续上床睡觉。 池小雏:“……” 又过了半个小时,房间里开始响起咕噜噜的金属铜铃声。 海兰歌把灯拉开,只见又一个小孩子常爱玩的六角铜铃在地板上滚着停了下来。海兰歌被吵醒了瞌睡怒火中烧:“没收!”他把那个铃铛捡起,一把塞进被子里,关上灯接着睡。 又过了半个小时,是一个竹蜻蜓。 “没收!” 又过了半个小时。 “没收!” 又过了半小时。 “没收!!” 又过了…… 池小雏坐了起来,捂着脸长叹了口气,他看着一床的玩具:“要不咱们别睡了吧。”一屋子鬼,这还怎么睡。他怕都没心情怕了,是真的累了。 “你睡你的。”海兰歌抓着一个木马丢床头,“小孩子不能惯着。活人孩子不听话我都照揍。” 他一翻身,在满床阴气的玩具里果真开始又睡了。这一次或许海兰歌是真的困狠了,睡下去忘了拉灯。池小雏知道他脾气向来坏得很,给他拉了一下被子。他看了一下满床狼藉,又望了一下地板上的那些小孩血脚印,真是新房装修外加闹了个洞房都没现在这个房间这么乱。 池小雏刚想也躺下,突然发现地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婴儿血脚印里面,有一两个的方向好像是正对着他们这张床的,而且就在床边上。 他愣了一下,抬手掀开了一下枕头,只见枕头底下的床单上,赫然有一个鲜红的小孩脚印。这说明,有东西已经上床不知道多久了。 池小雏沉默两秒,咽了一下喉咙,感觉被子下的脚似乎碰到了个柔软的东西。他不知不觉呼吸停了,低下头缓缓掀开床单的一角。 一个足月的婴儿,穿着肚兜,正七窍流血地趴在被子底下。它双眼空洞没有眼球正汩汩流血,左手抓着一个六角铜铃,右手一个竹蜻蜓,感觉到漆黑的被子里有了点亮光,在被子底下用一对空荡荡的眼眶朝着池小雏看来。 池小雏手松开,把被子放下了。 池小雏:“…………………………” 海兰歌感觉有点冷,睡梦中说梦话般呢喃了一句:“怎么了?” 池小雏声音掐紧成一线:“海兰歌,你介意我们俩之间有一个孩子么?” 海兰歌均匀的呼吸缓缓消失了,人睡在那里没动,依然很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但由于没了呼吸,又很像是在装死。 片刻以后,海兰歌声线清醒地说出《海哥语录》之绿色篇:“长得像你,我就不介意。” “像个锤子!!!” 池小雏哇地一声从被子里跳起来,用被子把里面的东西圈住死死按着:“救命啊!!” 第155页 “吵什么!”海兰歌也是当即跳了出来,跟他一起死死按住了被子底下的东西,并抓起床下的鞋子用全力狠抽了几下。 池小雏抓狂:“你抽它干什么!” “我说了,吵醒我睡觉活人小孩我也照揍不误,你以为它逃得掉?”海兰歌揍完,接着他把那个被子连着里面的东西整个一团,一脚踢到了床底下去。 被子底下的东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只见那团被子耸成一包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池小雏和海兰歌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那团被子,池小雏觉得,如果要他现在去查看里面还有没有鬼婴,他至少得脖子上戴着佛珠左手拿着十字架右手拿符纸,请六十个老和尚在他身边打坐念经才敢去打开。 “……”海兰歌也受到了一些震动,他静静地坐着,并点了下头,“ZZZZZ……” 池小雏:“喂!” 海兰歌瞌睡中惊醒皱了皱眉,他昏昏欲睡:“龙苗苗白天给我们喝的那个水有问题,和毒无关,是每一杯的水里都放了药,确保我们到了晚上犯困醒不来……就是不知道是今晚这样,还是后面几个晚上都这样。” 池小雏没喝水,当然现在清醒得很:“你睡吧,今晚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事,我守着你,想办法提提神。” 海兰歌皱眉更深:“你一夜不睡怎么提神?” 池小雏看着他:“可以的,有你在我就可以。” 海兰歌静了一秒,忽然凑近,猝不及防在他唇角贴了一下。看着池小雏一下子豁然精神的眼睛,躺下以后声音低沉沙哑地说:“睡吧,要死一起死。” 池小雏怔愣地摸着自己唇角,片刻后忍不住不停上翘,心花怒放道:“我们就这么一块儿死了多可惜。” 海兰歌哼了一声:“你该庆幸,死了若能埋在我边上,这可是你的荣幸。” 池小雏佯装怒道:“你是龙脉么?我死了挨你边上有什么好荣幸的!” 海兰歌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道:“你是龙脉么?” 海兰歌:“我是啊。” 池小雏:“……???” 第73章 萤火虫洞 第二天早上起来,池小雏还在迷茫,下意识一摸身边已经没人了,他赶紧慌忙坐起来。 海兰歌正对着那团被子沉默思考,看模样已经不困了,大清早的样子非常精神。 这个地方的“毒”或者说“蛊”真的很神奇,只要下的人有什么需求,就会达到那个效果。比如让人白天清醒晚上昏睡,还比如让人爱吃茄子不吃冬瓜。 池小雏:“在想什么?” 海兰歌看着那被子上的鞋印,那是他昨晚自己抽的,他充满嫌弃地捻起被子一角提了起来,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他优雅又缓慢地轻声说了一句:“好菜的鬼。” “……”池小雏沉默一秒,“好像是没什么杀伤力。到现在也没见这种鬼婴杀了人……是不是因为它还是个小孩?” 这么一想,昨晚那小鬼被俩大活人暴揍了,有点惨。 海兰歌:“不是它,是它们。”他下巴轻抬示意地板上,“地上脚印大小不一,而且那些被我没收的玩具有些是多人一起玩的,比如绣球。” 池小雏也想到了,自己从进来起到现在,见到的几个鬼婴似乎身上穿的肚兜颜色不一,样子也有些许变化:“这关不只一个小鬼,而且这些小鬼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那这关致死的东西应该是毒或者蛊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了。 海兰歌几步走过去打开,是王灵芝,这姑娘大早上的迎面撞见了大美人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忧色地说:“导游找我们集合。” 龙苗苗的声音在外面恰好响起:“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我将带领你们深入大山深处,体验美丽的苗族自然风景区。请在十五分钟做好准备,我们即将出发!” “如果有身体不适的人可以提前和我说,本次参观旅游全凭自愿哦。” 王灵芝试探:“你们去么?” “当然要去。”海兰歌看了一眼王灵芝,把门关上,“池小雏,昨天你趁我睡着出去了对吧,那鸡做汤的鸡是你带回来的?” 池小雏坐了起来双手前撑,眼睛发亮,宛若一只顶完球等夸奖的海豹:“鸡汤好喝吗?” 海兰歌刚想嘲讽他不听提问,一回头却见他满眼亮晶晶的星星,把原来要说话的话咽了下去:“嗯。原来是你煮的么?”昨天他太困了没来得及问。 “别人经手的我不放心给你喝。”池小雏说。 海兰歌说:“很好喝。” 池小雏拍了一下手:“那等我们出去了,有机会我多煮几次给你喝。” 海兰歌看着他,沉默片刻,花了很大的力气以及多谢从小到大家族严苛教育下形成的修养,才让他的表情和语气看上去平静没有任何波动:“……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池小雏乖乖地把昨天在龙苗苗家遇见发现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海兰歌听完,不动声色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面无表情掐住池小雏的脸:“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池小雏脸被拉长:“哎哟,总不能拉别人去冒险吧。” 海兰歌松开他:“那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第156页 池小雏揉着脸小声嘟囔:“……你又不是别人……” 十五分钟后,龙苗苗看着眼前的游客们,点了点数,居然都到齐了。她很满意,笑着说:“确定今天的游览活动没有人退出了么?” 无人说话。 龙苗苗眼尖地看见一个女孩子在面色苍白瑟瑟发抖,走过去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那个女孩子叫魏嘉,见她过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说:“没事,就是……我昨晚来了大姨妈……” 在场的男同胞表情有点尴尬,龙苗苗却恍然大悟,说:“那我待会给你拿点卫生巾,你还能坚持旅游么?” 没想到这个苗寨还有卫生巾这种东西,魏嘉看着龙苗苗青春活泼的脸,点了点头:“我要去。” 于是一场无人缺席的旅游团活动就这么开始了。 龙苗苗今天穿了身简便的苗族服饰,只是手上脚上和指甲上带了一些银饰。她年纪和池小雏相仿,都是十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样子都颇为活泼。她在前面走着充当导游不停介绍:“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就是林海洞府啦。” “那是一处自然形成具有千年历史的景观,完全由树木与藤条构成,那些木材攀爬进了山洞里自由生长,形成了一片十分奇异罕见的山林景观。请游客们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跑谨防被树木绊倒哦。” 她说的是一个漆黑的山洞。 到了以后,池小雏见到无数枯槁的藤蔓如同蛇一般爬进山洞里,留给人一处可以爬行进入的狭窄空间。 龙苗苗:“这就是我说的景点了,请大家排好队,有序进入参观!” 这是不得不执行的事情。轮到池小雏的时候,他看着漆黑无光的山洞,深呼吸了几轮也只能弯下腰,如同婴儿一般爬了进去。周围一片漆黑,他在狭窄中爬行了大概五分钟,终于爬出了通道。 视线豁然开朗,池小雏爬了出去,发现这里面是一处溶洞。数以万计的浅蓝色萤光将这处溶洞照亮,他环视一周,莹蓝色的荧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银河星海。这里竟是一处萤火虫洞。 等人到齐以后,龙苗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她说话声音置若未闻:“……嘘——欢迎各位游客前来这处亿万年形成的萤火虫洞。这里的每一个萤火其实都是一只发光的蠕虫,它们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一出生在幼虫阶段就有发光的能力,由于常年生活在山洞里,任何吵闹的声音会吵醒它们。请大家务必小心。” 这些居然都是虫子? 池小雏看着满山洞密密麻麻的点点萤火,有了种十分不好的感觉。 有个人主动问龙苗苗:“吵醒了它们会怎么样?” “这个嘛……”龙苗苗笑了笑,“那就说不准了,劝你们最好不要。” 溶洞内很大,接下来半个小时导游放他们自行参观,时间到了以后会带他们离开前往下一个景点。 溶洞里面有一条地下河,似乎穿行了整个洞穴,这个洞穴是通的里外都有风声。 海兰歌抬起头,眼里映出银河一般的亮光。 他和池小雏想到一块去了,这些美丽的小光点都是一只只蠕动的虫子。看上去虽然美丽,但事实上一想到有那么小又小又密的东西在他们头上周围爬行,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持安静,不要用强光和声音去刺激它们。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可而知。 池小雏好奇地到处看了看,发现洞顶上好像有个黑黢黢的东西在爬动。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看出来那应该又是一个婴儿……他觉得,自己眼睛太好有时候也不是好事。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是? 那个鬼婴儿似乎是个女婴,稀疏的头发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它反重力爬了一会儿,似乎支撑不住,从溶洞顶上摔到了下面。池小雏眼睁睁看它摔下来下意识闭上眼,于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类似于熟透多汁的水果落地以后砸碎的声音。 池小雏呼吸一窒,心道大事不好! 可是来不及了,在地上摔成一团的那个玩意儿在黑暗中开始啼哭起来,婴儿哇哇的鬼哭声刺激了整个溶洞的发光蠕虫,那些莹蓝色的光点开始迅速挪动起来。不一会儿,洞内就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啪叽啪叽声,数以万计的蠕虫居然从顶上如同下雨一般开始一个个掉落! 有一个人不幸被蠕虫砸中了,虫子柔软的身体砸了他一身汁液,被溅到的地方开始发出类似于硫酸一样的腐蚀声音,并且迅速发黑腐烂。 空气中一下子出现强酸的气息,海兰歌当机立断,抓起池小雏的胳膊就把他往溶洞里的地下河拽。他想得很简单,那些虫子之所以要挂在顶上生长而不是遍地都是,有可能是因为怕水。 他不敢说话,怕引起更多的蠕虫下落,纤薄的唇抿得死紧拖着池小雏跳进了地下河。其他人瞥见他们的动作也纷纷效仿,冲到河边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那河不如表面看得那么浅,也有一米来深。池小雏跳下去仰面朝上闭上眼,等到他在水底张开眼,发现河面上已经密密麻麻飘了一层蠕虫。它们皮肤表层似乎有防水膜沉不下来,只能就那样飘在水上。 可惜人不能一直憋气,大概一两分钟以后就有人憋不住了,试图想要往水上飘。可他刚出水就被水面的荧光蠕虫黏上了身,立即尖叫着被腐蚀黑化,整张脸都迅速开始烂掉。 第157页 这样下去不是,不是被憋死就是被虫子毒死。得快点想办法……海兰歌在水底皱眉,两秒以后真的被他快速想到了一个方法。 那些萤火蠕虫为什么要发光? 当然是因为洞内太黑,它们只能通过发光来诱捕猎物。通过自身的荧光功能把趋光性强的小飞虫骗近,再进一步捕食。所以它们照理说应该会喜欢黑的地方,因为只有越黑的地方身上荧光越明显,它们才有更多捕食的机会。 想到这点,海兰歌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黑色手机。这手机新上市不到一个礼拜,不但功能齐全,而且可以做到初步防水。此时那个黑色的手机果然在水底下正常运行,对得起它顶配价格。 他捂着嘴在水底把手机的手电筒按开,水面上霎时就出现了一个光亮的圆形区域。 池小雏都快憋不住了,在水底捂着嘴不想把那口气跑掉。他看见海兰歌打开手电筒后,水面被光照到的地方,那些虫子开始有意识地缓缓扭着避开发光的水面,朝着黑暗的区域爬过去。 其他人见这个办法有效,手机有防水功能的纷纷拿出来照光。海兰歌等水面上的虫跑光了立即从水里战出来。池小雏也贴着他从光区游出,一出来刚想大口喘气就被海兰歌用冰凉的大手按住了口鼻。 海兰歌:“呼吸轻一些……空气中有酸性的味道,怕是有毒,不要吸入太多。” 之前那些掉在地上的蠕虫一个个砸开了,弄得溶洞内到处都是虫子的酸味。海兰歌弯下腰把自己的内衫撕开浸透了水,让池小雏捂在脸上,自己脸上也蒙了一块。 其他几个人照做以后,果然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众人看海兰歌的眼神立刻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无论是反应能力、思维能力还是应急手段都周全至极,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也能稳步自若。 众人没有敢再说话的,怕又惊醒那些萤火虫。 海兰歌却皱起了眉,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恍若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咀嚼声,就好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吧唧着嘴吃着什么东西。可他空有高强的耳力,却没有池小雏那么好的眼睛,洞里太黑什么都没见着。 他看了一眼池小雏,最后还是选择在这个境地里什么都没说。 池小雏的眼睛真是清澈干净,像是能看得见鱼和水草的山涧小溪。他眨了一下,正要移开看向别处,海兰歌却抓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令他只许看着自己。 海兰歌:“不许看。” 第74章 蚊子 洞内的咀嚼声一直没停下,海兰歌听得也不真切仔细,也没有办法确定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但值得肯定的只有一点,没有人在这种境遇下还敢吃东西,黑暗里那个吧唧嘴吃得正香的家伙,大概率不是什么活人。 海兰歌捏着池小雏的脸,这家伙脸小小的,一抓就抓了一半。他垂着清冷眼睛,面色镇定,心想这完蛋玩意儿还让他到处乱看的话,再吓个几次魂就没了,到时候他可不要拖着个傻子走。 池小雏歪头:“?” ……傻东西。海兰歌掐着他的下巴,忍不住用大拇指搓了一下他的面颊,和搓汤圆球似得。在自己变得心软前把手收回了。 惊险磨人的半个小时总算过去了,龙苗苗重新出现在洞内。 他看着呆在水中的游客们她笑了笑,小小声用气音说:“希望你们有享受到这次的奇景参观,好了,接下来让我们去参观下一个地方吧!” 等出洞穴以后,池小雏看见队伍里经过这一次游览少了好几个人,忍不住追上龙苗苗:“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死?” 龙苗苗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你们是千载难逢的游客,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池小雏不相信,问:“那洞里那些有毒还会发光的虫子是怎么回事?” “有毒?”龙苗苗匪夷所思,“没有毒呀?那些蠕虫没有视力和听力,只能靠着垂下粘液丝线和发光来捕食小昆虫。等到它们成长为成虫以后,就会丧失去进食能力只会生育了。这种萤火虫甚至不能经受住大声说话或者强光照射,不然就会大面积死亡。这么脆弱的小生灵,怎么会有毒呢?” 池小雏看着她,觉得她说的语气不似作假:“没毒?” “我小时候经常进来洞里玩,还抓过几只在手心里搓来搓去,就和橡皮泥一样,从来没事啊。”龙苗苗说。 池小雏:“那……那些鬼婴是怎么回事?” 龙苗苗茫然:“啊?你说什么鬼婴?” 海兰歌在身后拉了池小雏一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池小雏抿起嘴,看着龙苗苗冲他困惑地笑了笑,拿着导游小旗挥着走向前面带领游客。 海兰歌:“不要与NPC问短长,他们说的话,不用真信。” “我知道。”池小雏说,“可是我总觉得他们像活人。” 海兰歌沉吟片刻:“我一直觉得,你过于真情实感了。不只是现实中,对关卡里的每个人每个NPC都很认真。假如拉我们进来的‘神’想要采摘为食的是我们的情感,你实在是太硕果累累了。” 池小雏:“……是么?” “这不好。”海兰歌伸出手,把他的头按下去一些,“不要在猎手面前展现自己鲜美的肥膘,你不知道饿极了的猎手会对你进行怎样的围剿。” 第158页 池小雏无法阻止,只能让头发被按乱:“什么肥膘,你又骂我是居!” 海兰歌轻哼:“荣幸吧。你生是我大肥猪,死是我的五花肉。” 池小雏满脸发青:“这话虽然听上去浪漫,但我怎么感觉如鲠在喉。” 海兰歌伸出手戳了一下他额头:“如鲠在喉就对了,鱼本该是给猫啃的,可你是头小猪,活该被卡嗓子。” 池小雏:“…………” 算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放弃翻身。 天色不早,众人回去的路上穿过了一片林子,那里面蚊子很多不少人都被咬了。海兰歌之前外套被撕破了,此时粗糙的打了个结,他突然伸手给了池小雏后颈一巴掌。 池小雏快被打吐了:“???” 海兰歌看着手心里被拍扁的花脚蚊子,皱了皱眉,嫌脏,把蚊子尸体蹭在了池小雏衣服上。 池小雏还很感激道:“谢谢。” 这孩子挨打挨傻了…… 海兰歌在心里默默看天,干脆把自己已经破烂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当围巾系在没有遮掩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又丑又大的结。 边上的一个名叫魏嘉的女生看着他俩,默默地没说话。 回去以后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被咬了包,海兰歌也没能幸免。他也不去抓,手臂上几个包在雪白如玉的皮肤上红得像是朵朵桃花。 池小雏有点可惜他:“我去楼上找找有没有治叮咬的药。”说着便快速跑了。 海兰歌看他跑走,也不阻止,站在那里片刻转头看向身后:“看了一路了,眼睛不累么。” 他说的是身后的一个女孩子,老早就察觉她在观察他们。魏嘉站在他身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是个长相极其柔美的姑娘,年纪也不大,若是放在现实中应该是文艺校花那一类的。她突兀地问:“那个男孩子是你的情人吗?” 海兰歌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斜眼看都不正眼看她,对待不熟的人他向来脾气不好且耐心欠奉。 魏嘉看着他,觉得他有些太漂亮了,不自在地将耳边的头发捋至耳后:“如果是的话,你介意换一个,或者多一个么?” 海兰歌始终没说话。 魏嘉因为他的沉默有了点期许,佳丽出众的五官上因为希望变得更加容光焕发:“我知道你很强很出色。我有自信我比那个男孩子长得好看,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你有任何方面的需求,我都愿意倾其所有满足你,只要你能带着我在这关卡里活下来。你不必只局限于一个男人的,以你的资本和能力,你完全可以换掉他的。” “他不是我情人。”海兰歌总算开口了,他目带嘲讽语气冰冷至极,“我是他爸爸。” 魏嘉:“……” 海兰歌:“父子之情也是可以换的么?” 魏嘉:“…………” 海兰歌:“下次不要让他听到这种话,影响我们的父子关系。”说完这句话海兰歌就无情地走了。 池小雏还真的在吊脚楼里找到了把干艾草,他用热水把艾草泡软了,揉吧揉吧弄出草叶汁,海兰歌来了以后给他敷在手臂蚊子咬的地方。以前在乡下没有花露水,他奶奶就爱这样给他治蚊虫叮咬。 海兰歌看着池小雏垂下头给自己敷药的模样,眼睫毛长长的,眉眼五官都没有攻击性,一时间觉得这个玩意儿长得好看极了,根本没有比那个魏嘉难看到哪里去。他轻轻望着他,感觉平日冷清冷静的心头有点毛绒绒的,像是也在发痒。 池小雏:“还痒么?” 海兰歌冷漠无起伏道:“……嗯。” 池小雏给他在手臂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在他皮肤上吹了口凉气:“不痒了。” 海兰歌收回手,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沉默片刻,把那只手藏在背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晚上有篝火唱山歌活动,寨子里的族民会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 夜边里蚊子多到要吃人,池小雏本来是不愿意去的,可晚饭也要一起举行,不去的话或许就没有食物了。 龙苗苗穿了一身银饰和苗族服饰,拉着几个孩子在篝火边唱歌跳舞,还叫了几个游客陪她一起。她唱了一轮山歌,还不尽兴,想着拉几个姑娘们一起换上苗女的裙子跳舞。 王灵芝婉拒:“我不想换衣服,这样就好。” 龙苗苗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她看向魏嘉:“那你呢?要不要穿穿看我们的裙子?纯手工刺绣,很好看的哦。” 魏嘉面色有些苍白,气死不佳。听闻以后说:“嗯,好。” 换上苗族裙子的魏嘉看上去也像个活脱脱的少数民族了,龙苗苗大方地脱下一对银铃铛的银镯子给她戴上:“来,我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我教你唱山歌!” 池小雏作为男性没有加入载歌载舞的行列,他只能隔得老远看她们跳舞,女孩们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响声,银铃铛叮叮作响。 火光明灭间,池小雏眼睛瞳孔缓缓放大,像是一只黑夜中盯着老鼠的猫。片刻以后他靠近了海兰歌问:“是我眼花了么?我怎么觉得,魏嘉手上的那个银镯子有点发黑?” 他眼花的概率绝对是很小的,海兰歌闻言立刻看过去:“就是黑了。” 池小雏呼吸停了一瞬:“她中毒了?” 魏嘉犹若未闻,她和几个女孩子牵着手跳舞,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却越跳越快。接着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在跳舞的缝隙里往手上挠了两下。 第159页 谁都不会在意,因为篝火晚会上蚊虫很多,被咬一两个包是很常见的事情。 可随着不停转圈跳舞,魏嘉手上开始越来越痒,痒到她开始无法忍耐起来。她一把甩开和她手牵手跳舞的王灵芝,撸起袖子开始疯狂抓挠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看到她左手上臂上那个碗口大的蚊子包。 “好痒……好痒!怎么会这么痒!”魏嘉的指甲挠破了皮肤,流出奇怪的黄色浓水与血,可这样也没有止痒,她痒得钻心挠肺,在那个巨大的蚊子包上不停地挠,“救命!好痒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她绕着火堆到处跳脚乱跑,找不到目标到处天旋地转,看上去比之前跳舞的时候还疯狂的多。她疯狂地用手抓着一切可以摩擦的东西往那个蚊子包上刮擦着,整个手臂都因此落下了狰狞的伤痕。 总算有人看不下去了,是肖云帆。他问雇佣兵阿大借了把匕首,在火堆上迅速烤过一遍后,拽过魏嘉的手臂想刺向她手臂上那个包。 他本想划破那个大包,可是在刀尖扎下去之前却猛地愣住了。 因为在那个胀大的囊肿脓包里,竟然清晰地出现了一张小孩的人脸。 第75章 蚕食 看着那个蚊子鼓包下出现的小脸,肖云帆突然被莫大的恐惧席卷,整个人下不去手了。魏嘉皮肤底下的的那张小脸似乎颇为痛苦,想要挣扎而出,隔着皮肤对着肖云帆张开了小嘴。 肖云帆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被恐惧之情吓得全身冰冷,他疯狂发抖,颤抖之间手里的匕首不小心滑落掉了下去。 这时候一只手准确的接住了那把匕首,是海兰歌。他目若冰霜心如铁石,在魏嘉挣脱逃跑之前抬起匕首,瞬间刺开了她的手臂。 一阵皮开肉绽后,那个巨痒无比的蚊子包被划开了。 皮肤底下并没有什么婴儿藏在里面,就好像之前的脸又是鬼婴做的手脚。取而代之的是众目睽睽之间,从蚊子包里面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蚊子,那蚊子翅膀展开大概有成人的手掌长,更别提六根足有三十厘米长的脚和巨大的口器。 那巨大的蚊子抖开湿漉漉的翅膀,嗡地一声振翅飞走了。没人敢去抓它,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龙苗苗呢喃道:“蚊王?” 那大蚊子孵化飞走以后魏嘉就不再痒了,她浑身是汗嘴唇发白,既是痛的又是被折磨的,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手臂瑟瑟发抖。一旁姑娘王灵芝赶快拿了布条给她包扎止血,只见魏嘉的手臂已经因为蚊毒全黑了,若不是海兰歌那一刀下手及时,魏嘉这手臂估计就不能再要了。 魏嘉痛苦得满脸是泪,语气里又满是不甘心:“为什么……会是我……” 池小雏看着她,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是她?明明他们全都被蚊子叮了包,为什么蚊王偏偏挑中了魏嘉寄生? 随即他很快记起来一个事:蚊子这种东西是嗅觉及其敏感的动物。汗臭味、血腥味和二氧化碳都是吸引它们的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魏嘉似乎早上刚好来了月事,身上的血腥味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要重。 魏嘉剧痛未消,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渗透出来的血已经把包扎过后的布条给浸湿了。她在剧痛之中神志不清,又看了一眼边上握着滴血匕首面不改色的海兰歌。那一瞬间她美丽的双目中有了一丝凄清和怨毒。 ……就怪他,就怪他。魏嘉心想。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如果他肯接受自己,以他的能力保护区区一个弱女子有什么难的,到现在倒霉的却变成了她一个人……魏嘉大口喘息着缓解剧痛,把头缓缓低了下去。 篝火晚会就这样结束了,挤在一起的众人缓缓离开回去吊脚楼。魏嘉惊魂未定外加受伤痛楚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都没力气起来,是走得最晚的那一批人。她坐的位置离海兰歌很近,临走的时候海兰歌本来在和池小雏说话,忽然若有所查,转头朝着不经意间已经和他贴得很近的魏嘉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漂亮得黑白分明,最好的丹青宣纸不能勾勒万一。魏嘉因为这冷漠的一眼脸色发白,姣好的脸上不甘心与凄怨更加深,却也没说什么离开了。 海兰歌皱了一下眉,随即松开了。 池小雏:“怎么了?” 海兰歌恢复正常表情双手插兜:“……没事。” 他俩回去之前有个雇佣兵叫住了池小雏,他跟着停下,想看看阿大想说什么。 “那是鬼蛊童。”阿大说,“你们知道什么是蛊么?” 池小雏之前给他喝过鸡汤还有糯米粥,阿大对他观感还不错,夸过他粥煮的好喝。 阿大见这个年轻人不说话,眼里却满是好奇的神色等着他说话,于是也没有卖关子地说:“蛊这种东西,就是用世界上最厉害的毒来喂养生物,再把它们关在一个密封的容器里互相残杀,杀到最后残存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刚才那个大蚊王就应该是蛊的一种,下蛊以后它会钻进人的皮肉底下,并在人体里寄生长大。等到它彻底长大以后就会放出毒素,让人痒得钻心挠肺,最后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扯破挠开,放出蛊虫离去。” 池小雏:“……” 阿大把眼睛看向他身边的海兰歌:“你要小心。” 海兰歌:“你说这些干什么?” 阿大:“刚才是你亲手剖出了那个女孩身上的蛊虫,按照我雇主给的信息,如果蛊要再次选择寄生对象,你将会是很大的目标。” 第160页 海兰歌神情浅淡:“嗯。” 阿大:“你不怕么?” 海兰歌反问:“怕就能被放过?” 阿大摇了摇头。 海兰歌给了他一个那不就得了的目光,他不像池小雏,不喜欢和NPC多交流,转身走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清冷的背影。 池小雏跟在他背后上楼回去睡觉:“真的不要紧么?” 海兰歌到是真的从内到外地镇定:“不要紧。真被那大蚊子寄生了又不是立刻致死,所有杀不死我的东西,都不足为惧。” 听他这么一说池小雏也放下心来。 海兰歌一到夜里又开始犯困了,他简单洗漱了一下,靠在床上抗争了一下想保持清醒,但还是打了一个哈欠。 池小雏见他困得难受:“你睡吧。” 海兰歌:“要是昨晚的那群鬼婴又来,你怎么办。” “……”池小雏试探性地提出建设性意见,“总缠着大人感觉它还挺缺爱的,要是再来我们不如养着它吧。” 海兰歌以一种“你认真的么”的视线看着他,被池小雏回以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真挚眼神。 ……几秒钟以后池小雏率先憋不住先笑了,他垂眼把笑容收起嘴角还在上翘:“好了,快睡吧,我守着你,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背着你跑。” “出息了你。”海兰歌轻哼一声,安稳躺下了。几分钟后他朦胧模糊地说了一句,“是女孩就养,男孩养了短寿。”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看上去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池小雏笑得眼睛一弯如月,伸手给他拉了下被子。那被子是他去找来新换的,不是昨晚他们包住小鬼狂抽鞋底的那床。 今晚一切安宁,池小雏听着海兰歌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也平静无比。有那么一刻在无声的环境中,他迷糊了一会,头一点一点的犯困想打瞌睡。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发愣发久了,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池小雏自言自语:“怎么又来了。” 虽然大晚上的他极其不愿意外出,可是这又不能在屋子里随地解决。池小雏看了一眼熟睡的海兰歌,觉得自己万一这么做了,可能会被赐死。 “不就是夜游么,老活计了。”池小雏自言自语说服自己,“就是希望如果要来什么跳脸杀的话,慈悲点等我上完厕所以后再说。我就这一条裤子,不然尿了以后我可能得去跟龙苗苗借裙子穿。” 关卡内两次女装的池某人已经对穿裙子这件事情放得很开了。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最里,而公用厕所则在走廊另一头最深处。 池小雏平安无事地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回去的时候还要经过楼梯口。走廊是漆黑的,唯独楼梯间里还点着煤油灯照明。他刚要走过去回房间,却听到了楼梯底下传来一阵奇异的食物咀嚼声。 如果海兰歌在这里,他一定能最快反应过来这个咀嚼声和白天萤火虫洞内的一模一样。池小雏心想谁半夜不睡跑出来吃东西?他心里瞬间警觉,屏住了呼吸,躲在墙后面悄悄地朝楼梯底下看过去。 此时二楼与三楼衔接的楼梯口处,七八个穿着肚兜小鬼正聚餐似得围着一具不知男女的尸体啃噬咀嚼。它们嘴巴漆黑,还未足月的鬼婴没有长出牙齿,只能像是蚂蚁吸食糖浆一样喝着粘稠的血浆。 深夜里,楼梯间传来浓郁的血腥味,池小雏躲在楼梯边上的墙背后,看得瞳孔收缩,因为这一幕而被惊得胃里隐隐恶心作呕。他赶紧把头缩了回去没有再探出头,生怕那些玩意儿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池小雏心惊却不慌,呼吸低到近乎没有,内心在这样诡异的深夜场景中不断地浮现出一个个问题: 这些脏东西为什么会聚在一起吃人? 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小鬼在进食中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像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 池小雏冷汗都下来了,因为他听到了木质楼梯吱呀一声,那是有东西爬上来的讯号。他闭上眼睛手脚冰凉,背脊止不住地发抖。鬼婴的影子被楼道内的煤油灯拉长地宛若巨大怪物,鬼未至,鬼影却先及,那头大身小、冰凉漆黑的半透明影子已经碰到了池小雏的鞋边。 池小雏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在极度的压抑和寂静里胆寒至极,他明白它要来了……那个东西要来了! ——就在这时,三楼的楼道里传来了一点声音。 咕噜噜的,只见走廊最末端的房间里飞快滚出了一只带着铃铛的银镯子。那银镯子叮叮作响,一下子吸引了鬼婴的注意力,在镯子滚着撞到楼梯扶手以后,铃铛发出清脆一阵响,失去重心从三楼楼梯口掉了下去,还哐啷啷地弹了好几下滚飞了出去。 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带着铃铛的苗族银饰在木质建筑中发出了清脆深远的回响,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了整个漆黑的夜晚里。 叮铃当啷——铃铃铃——叮铃当啷—— 正在进食的鬼婴儿们被声音吸引,看到那个带着铃铛的银手镯以后,立刻被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欢快地放弃了楼道中吃了一半的尸体一起爬到楼下抢那个发光发响的玩具去了。 池小雏立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瞬间冲过了楼梯间,两秒就跑回到了房间里疯狂关门上锁。 第161页 他心跳如擂鼓,那个银铃铛手镯他认识,是之前篝火晚会上龙苗苗给魏嘉带上的。那种情况下能够趁着别人不注意顺走那个镯子,在这个空间内人选不做他想。 池小雏一抬头,果然对上了海兰歌担心的眼神。 池小雏:“我……” 话音未出海兰歌突然就把他抱住了,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海兰歌手背上居然也是一层冷汗。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是泰山崩于顶也能面不改色的。 “……对不起。”池小雏很是歉疚,“你是怎么拿到那个银镯子的?” 海兰歌把他松开,望着他半晌才终于恢复了冷静的目光,只是声音依旧很沉:“那个魏嘉离开篝火堆的时候,想趁我不注意把她伤口上的血蹭我身上,被我发现以后,顺便把她镯子给拿了。” 那些脏东西毕竟还在是未足月的鬼婴,昨晚屋里那么多玩具,可以看出来它们很容易被类似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当时海兰歌心想,身上备一些亮晶晶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防身总没错。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派上用场了。 池小雏啊了一句,有些难以理解,脸色警察:“魏嘉想害你??她想害你!为什么啊?” 是海兰歌为她破开了蛊,魏嘉往他身上蹭血无疑是增加了他被下蛊的几率。 总不能告诉你说她想做你后妈我没同意……海兰歌内里呼吸归于稳定,平静地说:“因为她坏。” 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沉默一秒低头认错:“对不起。我让你辛苦顺来的宝贝没了。” “对不起你个头。”海兰歌有点坚持不住了,蛊真是很神奇的一种东西,昨天喝的那些睡眠水到今晚也依旧有用。 池小雏:“我保证下次就算憋死也不会乱跑了,我会听话乖乖的。” 海兰歌:“乖你个头。” 他困顿地耷拉下漂亮的眼皮,一片意识混沌之中心想,其实池小雏不用乖乖听话也可以,不用做个稳重强大的人也可以……就算古灵精怪、耍赖、闹小脾气,爱出乱子也可以。 反正他偏心他,所有一切都护着他。 第76章 山鬼 来苗寨旅游第三天的早上,山里下了一些微雨。 池小雏起床的时候推开窗户,看见苗寨外远方有人。 龙苗苗骑着一头山鹿在寨子外面采药材,她难得没有穿戴银饰,而是一身朴素苗裙。她早上刚洗过头发,一头瀑布般的及膝长发披散着垂下,背上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是一些新鲜的野花野草。 她抚摸了一下鹿角,一摇一拐被带着在寨子外面的山路上走着,声音如银铃一般开始唱起屈原的《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的歌声清幽曼妙,如同有着生命一般空灵地飞入了苗寨之中,让睡梦中的人在晨间醒来,让正在做事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起朝她的方向看去。 龙苗苗的这首歌讲的是个女山神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女山神在山中生长诞生,头戴鲜花赤足行地,坐着豹子随从着山狸走兽,所有一切山间的事物都听从与她的号令。有山鬼在的地方,总是风雨如晦,万物自由生长。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龙苗苗歪头,梳理了一下漆黑浓密的长发放在胸前。 她就像是自己歌中所唱的那个“山鬼”,美得不可方物,灵秀得天地动容。此时山间生灵都因为她而停驻绽放。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儋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池小雏听得入神了,轻声说:“真好听。” “《山鬼》是《楚辞·九歌》里的一篇,是首用来祭祀的祭歌。”海兰歌整理好衣物,“你不如来猜猜,若他们真有祭祀,祭祀的会是什么?” 池小雏思考片刻,抬头看着他:“……蛊毒之神?” 海兰歌不置可否:“还算不笨。” 龙苗苗在外面骑着鹿绕着寨子行走,唱完了整整一首山歌以后才回到寨子里。她放了大白鹿归山,临别前给它嘴里喂了把萍草,转身背着竹篓回了家。 池小雏出门的时候发现,楼梯间昨晚被小鬼啃噬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此时地上只剩下一些深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了的血。 海兰歌:“你看清昨晚的尸体是谁了么?” 池小雏沉默片刻:“应该是个女孩子。因为我看到了有个小鬼在嚼她的长头发。”当时光线昏暗,只是那样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明白,他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海兰歌:“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昨晚楼道里死的那个应该是魏嘉。” 池小雏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没办法跟上海兰歌的脑回路。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海兰歌没想瞒他:“昨晚魏嘉被大蚊蛊寄生了,身体里还带着毒。我猜测那些小鬼是以毒物为食。” “以毒物为食……”池小雏想到了一件事,“这听起来和养蛊很像。把一群生物关在一个地方喂以毒药,再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杀出最强的那一只成为蛊王。” 池小雏沉默片刻,“假如蛊毒之神存在,是祂带来了这些蛊毒,又操纵了这些鬼蛊童,那祂现在最有可能会在哪?” 第162页 海兰歌淡淡地说:“也许我们今天就能知道。” 池小雏点了点头。这趟给了时限说是四天三夜,但今天其实是最后一天期限。过了今晚要是还没通关,他们人又没死干净,第四天NPC就可能会发疯,会做出什么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龙苗苗梳理好了头发,又是一身全套的银饰,穿戴整齐出现在他们的吊脚楼下,看上去又是个合格的苗族导游了。 “各位游客早上好!”龙苗苗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今天是我们旅游的第三天,今天我将带领你们前往一处山谷。那处山谷位于大山深处,是自然形成的伟大景观。” 今天的小雨还没停下来,龙苗苗给游客们找来了雨伞和雨衣。有些人接过了,但是那些雇佣兵还有几个男生觉得这点毛毛细雨没必要打伞,就没有要。 池小雏数了数到场的人,果然不见了魏嘉。他心里沉了沉,与海兰歌对视一眼之后默默把雨伞撑开。自从真假佛那一关以后,他对于淋雨这件事就有了些阴影。非是必要,不想把身上搞得湿淋淋的。 海兰歌自然也是撑伞的,他爱干净也不喜欢淋雨。他的那把伞上有些红色的痕迹,像是油墨印的山花。他望着池小雏说:“走吧。” 池小雏:“嗯。” 经过半小时的山路路程以后,龙苗苗带着他们到了她说得那处山谷。那里风景果然秀美壮丽,只是这处山谷被池小雏乍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 片刻以后他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这里树木郁郁葱葱,整个山谷就像是一只清脆的碧玉碗,可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动物或者飞鸟经过,山谷里除了他们以外像是没有别的活物了,连一点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龙苗苗说:“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各位游客可以自行游览山谷奇观。一个小时后我会在这里与你们汇合,祝你们旅途玩得开心!” 海兰歌撑着山茶花油纸伞,突然很直男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苗族女人头上带那么多银饰,不会嫌重么?” 龙苗苗眨眨眼,她银冠流苏下的眼睛清澈皎洁:“不呀,我头上这些银饰和发簪都是中空的。更何况喜欢重才是我们苗人爱美的精髓,银饰巴不得越多越好呢。” 海兰歌总觉得她脖子都要压完了,他沉吟片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哦,这些发饰是中空的啊——” 池小雏觉得他语气不对,若有所查:“?” 龙苗苗对着游客们鞠了一躬,这就放他们去山谷里自己玩去了。 海兰歌没有随意走动,而是撑着伞看着山谷里的景色若有所思。 池小雏看向海兰歌:“怎么了?” 海兰歌说:“我不喜欢这里。” 池小雏也认可了他:“我也不喜欢,这里太安静压抑了。我有一种很强的危机感,也不知道今天还会发生些什么。” “我不喜欢的原因不是来源于预感,而是地形。”海兰歌抬头,只见山谷之中群山围绕,遮住了阳光。只有正午太阳照射的时候才会有光进入这里,偏偏今天又是下雨的阴天,“这里的风水太糟糕了,容易聚阴聚邪。” 池小雏:“你还懂风水,你懂的真多。” 海兰歌:“没事多看书学习。” 池小雏当即就是张痛苦面具盖脸上:“九年义务制教育只教我不要迷信啊,马克思也只教我唯物主义来着。” 海兰歌蹙眉道:“唯物?就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把马克思召唤出来都不好使。” 池小雏:“我该怎么召唤,用圣遗物触媒打圣杯战争么?那我拿马克思课本能成么?” 这下轮到海兰歌迷惑了:“什么意思?” “……”池小雏低下头,“没什么。” 海兰歌眯起眼睛看他片刻,中肯地评价:“你懂的也多。” 两个人苦中作乐聊着天,撑着伞在山谷里走着,据龙苗苗来接他们还要过一阵子。 在山谷走到最深处,雨下得更大了些。海兰歌撑着伞抬头看顶上雨落下,又低头看了看聚水较多的谷底,说:“现在整个山谷就像一个碗,而我们现在都是这个碗里盛着的食物。” 食物……如果他们都是食物,那会喂给谁吃呢?池小雏心里刚浮起一个猜想念头,突然被身后的惊呼给打断了。 两人齐齐看过去,发现是雇佣兵阿大身边的一个雇佣兵倒下了。不知道是阿三还是阿四,只见那汉子身体发红,似乎在发热高烧。一个雇佣兵有些着急:“他一下子就不行了,什么也没碰啊。” 阿大也是在喘着粗气,面色不是好看没有说话。池小雏发现他眼睛有些红,古铜色黝黑的皮肤下似乎也开始发红起来。 海兰歌淡淡地说:“是雨。” 众人一齐向他看过去,海兰歌握着伞开始后退:“雨里有毒。” 阿大似乎不相信:“雨怎么可能会有毒?这是天上下的!” “不是你曾说过的么?这里有蛊人,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在所有他想要的地方放毒放蛊。”海兰歌不停开始后退,面色还是平静的,“你没撑伞,所以你也中毒了。” 有个雇佣兵这时候呼吸有些粗重,他上前一步凑近池小雏和海兰歌,手里拿着枪冷着声音说:“把你们的伞给我!” 池小雏眼见着几个雇佣兵NPC要上来抢的样子,但海兰歌看上去并不怕他们,或者说他不断后退所防备的并不是这些人,他皱起眉,冷冷地骂了一句:“蠢货。” 第163页 众NPC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池小雏却因为眼睛好一下子察觉到有点不对了,他们背后似乎有东西在动。 那个中毒发烧倒下的雇佣兵身边,不知何时缓缓爬出了几个小东西。池小雏一看就知道那是鬼婴,太阳的光芒照射不进山谷,它们爬行在阴雨天之中,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里没有别人,朝着那个中毒的雇佣兵身体扑了过去。 池小雏当即意识到,这群鬼蛊童是以毒物为食的。假如这个山谷是碗,现在雨里有毒,淋到毒雨之后的他们就变成了撒上了鲜美调味料的菜肴! 由于此地地方开阔的缘故,池小雏一眼就看到不止一个鬼蛊童聚了过来,粗略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个。 一个鬼蛊童从地上跳了起来飞扑着啃上阿大的后颈,无牙的牙床却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个黑色的有毒牙印。在阿大一阵剧痛,反应过来转头想把鬼童甩开。 海兰歌握着伞柄,大声对着池小雏说:“别聚在一起,分开跑!”说完就一头扎进了山谷之中的树丛之中。 池小雏哑然了一句,可鬼蛊童转眼就出现得更多了,不同的游客尖叫声在山谷里徘徊响起,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听从了海兰歌的话冲进了树林里试图找地方掩藏行踪。 他狂跑了大概五分钟,从山谷低地一路跑高,跨过了好几个灌木丛眼见着有一个石堆高地。池小雏心里有了一丝希望,跨步跳了几下,抓着那石块攀了上去。池小雏在高地上松了一口快速跑出来的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跳。 他很幸运,选择的地方看上去很是安全。 周围没有脏东西追上来,也有足够遮掩的地方让他不至于被雨淋湿出事。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太安全了点。 池小雏在原地呆了五六分钟保持着敏锐的警觉,可他等了半天,居然一个鬼蛊童都没来追他。 池小雏:“?”他在非常安全的境地里,逐渐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豁然一下子站起来,脑子终于想到,如果那些鬼蛊童的确是以蛊毒为食,那在这关关卡进寨子的一开始就连喝了五杯下了蛊的茶水,喝得比谁都要多的海兰歌是不是最具诱惑力那个? 所以说海兰歌,到底为什么一开始要提议和他分开跑呢?! …… 选择只在一瞬间,有些事情不需要去想就可以做出决定。 独自做出选择自己引走十几个鬼蛊童、在一片乱局之中保下池小雏的海兰歌大佬,此时正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会被追,会成为主要目标。 他早就料到自己身上有沉眠蛊的情况下,那些小鬼不会去追池小雏,大概率会以自己做目标。他被鬼蛊童追着在树林里跑了几百米,看到一棵树直接就身手矫健地爬了上去。他猜想着这群小鬼看体型来说差不多都是刚足月就被做成蛊童的,所以爬树这件事对它们而言可能还做不到。 事实证明,这次他又猜对了。 此时海兰歌坐在树干上低下头,冷冷望着树底下聚集得越来越多如同蚂蚁抱树一般的小鬼们,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思考该如何破局。 那群鬼蛊童用漆黑的眼睛望着树上的海兰歌,它们得不到食物,饿得要命急得张开了黝黑的嘴,像是一只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为首一两个鬼童见吃不到人,哇哇啼哭几声以后居然开始选择像磨牙一般啃树。 每个鬼蛊童身上都是带有剧毒的,那毒立刻开始腐蚀树干,整棵树开始肉眼可见地枯萎,几片叶子从树冠上掉落,即将落在海兰歌肩膀上的时候被他轻轻避过。 海兰歌心想:看上去,现在再过几分钟这棵树的树干就会被剧毒腐蚀断裂,树上的人最终也会掉下去被小鬼啃噬干净。 海兰歌坐在树上,靠着树干以防自己不稳掉下去。他环视一圈,这棵树周围没有别的可以攀爬的东西,他身上也没有钩锁一类的可以荡走。 ——怎么办? 现在他身上没有任何道具,没有枪支,没有武器,只有一个派不上用场的因果环。他什么都没有,要怎么样才能从这个必死的艰难局面里逃生? 这时候,几个软乎乎的婴儿在树下开始一个踩一个,如同爬梯一样堆叠起人梯来,居然开始尝试着网上攀爬。一个鬼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只眼睛都腐蚀没了,依然咯咯尖笑着要去抓海兰歌的裤脚。 海兰歌坐在树干上把脚收回,盯着底下人梯越来越高,眼见着就要抓住他。 在万般绝望的境地里,海兰歌坐在树上突然脑回路清晰想出了破局的办法。他记起来一件事:今天早上他们去找魏嘉尸体的时候是没有发现的,门外也没有了昨晚啃尸体的小鬼。这一切真的是偶然么? 海兰歌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树冠中斑驳的阴天,张开嘴开始唱:“……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首正是早上龙苗苗在山寨门外唱过的祭歌。海兰歌毕竟是音乐家,只是遥遥听过一遍而已,如今已经能完整一字不差唱出来。那原本该是少女的歌声,被他用优雅低沉的声音唱出,就像是一首民族歌曲被放在了大型音乐厅中以低沉优雅的大提琴重新演奏。 如果海兰歌记得没错的话,唱这首歌的时候龙苗苗还在寨子外面没有进来。假设如果她是知道山寨里面昨晚有小鬼出没的话,她大清早就绕着寨子唱《山鬼》是不是在驱逐着什么? 第164页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儋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那些堆人体的鬼婴像是受到了什么驱使,听到那歌以后从嘴里发出无声的嘶吼,不甘心地开始退后。 这歌果然有用! 海兰歌绝境之中的那颗心始终悬在高空,看着底下潮水一般开始爬开退去的鬼婴,唱下了《山鬼》的最后一句:“……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山谷之中的雨一下子下得更大了,似乎还有雷声夹杂。安静到没有任何生物出没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好几声鸟叫猿啼,像是被祭歌唤醒了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卡! 池小雏在边上鼓掌:啪啪啪啪啪啪啪唱得好!! 海兰歌:…… 海兰歌从树上下来。 池小雏: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海兰歌:一个晚上可以五次。 池小雏:????! 第77章 蛊神 清朗冷静的山歌在山谷之中回荡,就像是荡平了一切污秽与邪祟。 之前隐藏不见的飞鸟突然从林中被惊飞而起,一片白色的鸟腾飞振翅,从山谷之中飞向了高空。整个山谷因为这一下总算像是活了起来,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站在山顶之上的一位少女看着这一幕,伸手摸了一下身边的一头大白鹿。 那鹿舔了舔她的手心,很是与她亲昵。 一阵罡风吹过,少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叮当的银发饰,摸到一处发饰却指尖摸空的时候愣了一下,当她意识到少了两枚发簪以后,脸上表情变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笑:“算了,两枚发簪而已,我还有很多。就当送他了吧。” 龙苗苗摸了摸鹿的大角:“你去接他们吧。” 鹿顺从地低下头,缓慢地走下了山坡。 …… 山歌的确可以驱逐鬼婴,之前龙苗苗绕着寨子唱歌,把吊脚楼里盘旋的小鬼驱走了。此时海兰歌唱完,那些小鬼也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缓缓退去了。 海兰歌看着脚底下退去不见的鬼婴,没有松懈下心。他一动也不动地在树上等了许久,直到确定底下没有鬼蛊童以后才决定下去看看。 忽然他感觉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敏锐地低头一看,一个镭射红点出现在了他的锁骨上。 这个是狙击瞄准红外,有谁打算杀他? 海兰歌下意识想要避开躲闪,可是那个红点稳得实在出奇,连抖都没抖一下,红点就好像长在他锁骨上的一颗朱砂痣。 海兰歌一下子有所察觉,整个身体不动了,选择在树上安静呆着。一秒以后,躲在暗处的那个狙击手终于开枪了,一发狙击子弹从一百多米外射出,准确击中了一只不知何时从树冠拉丝垂下正准备叮咬海兰歌后颈的黑红色蜘蛛。 那蜘蛛只有成人的一个指节大小,可是毒性极为强烈,只需要针尖一点大的毒液就可以毒死十头大象。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仅仅差了不到一乍的距离就要碰到海兰歌。 池小雏在远处命中了目标杀死了那只小蜘蛛,这才松开扳机,视线从瞄准倍镜中移开,脱力般长松了一口气。他全身大汗,打比赛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一旦失手了后果不堪设想。 海兰歌回头看了那只被打碎的蜘蛛落下树去,面不改色心里了然了对方是谁,接着就见到那个红色的镭射光点在他胸口开始移动,缓缓绕着画了一颗爱心。 海兰歌:“……” 居然还有心情皮,他手开始发痒了。 五分钟后池小雏手里拿着狙击枪,耳朵上带着耳麦出现了。他满脸的表情都是劫后余生。海兰歌当然知道是他,这世上能做到上百米外一枪打中蜘蛛的人寥寥无几,至少在国内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人走得近了,海兰歌才发现池小雏眼睛都有点红,不是哭的,而是急的。想必来找他的路上应该是慌成了一条狗。 池小雏望着他落地以后,鼻子皱了皱,小声嗡嗡道:“下次不许这样独自引开所有危险跑掉了,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海兰歌有点惊讶,随即心里软了些,心想他还没见过这家伙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他在脑子里脑补他妹妹哲哲养的那只布偶猫,在主人被欺骗没吃到心仪的罐头后不停嗷叫敲饭盆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嘲讽道:“我可不想有下次。” 池小雏沉默一秒,竟也重重点头:“是我乌鸦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海兰歌看着他片刻,有点愣住,头一次内心浮现出来一些后怕和愧疚的情绪。明明他在选择独自引鬼跑掉的时候都没想这么多。他过于高傲,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动,只能别开眼问了个别的问题:“你枪哪来的?” 池小雏实话实说:“路上捡的。好像是NPC他们的。” 他说是捡的那就一定是捡的,不可能是偷的摸的拐的骗的。和某人很不一样。 海兰歌难得夸了他一句:“运气不错。” 池小雏熟练地把枪拿在手中,问:“我们现在等龙苗苗导游来接我们么?” 海兰歌平淡地说:“我们不等她,直接去一个地方。不用再等四天三夜旅行结束,这破大山我呆够了。” 第165页 他这么说,就是知道该如何破局了。 忽然,两人对面的树林一阵动静,竟然是走出了一只大角鹿。那鹿似有灵性,在看到两人以后前足弯曲跪倒在地,对他们低下了带有大角的头。 池小雏愣了,说:“它好像是在叫我们乘上它。它好像想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海兰歌没有拒绝:“走吧。” 那鹿非常强壮,带起两个男人居然也不怎么吃力。它就像是认识路一般,在山间快速跳跃奔走,绕开许多难走的石子路和枯木林,熟练地避开藤蔓和古树,带着海兰歌和池小雏跑出山谷,又奔赴向一个地方。 他们的终点,居然是之前到过的萤火虫山洞。 鹿放下他们就走了,池小雏看着黑黢黢的山洞口,问:“我们要进去么?” “先不进去。”海兰歌看着他。“有件事想要你去做,你能做到么?” 池小雏一怔,随即目光仰视间笃定道:“你说得出,我做得到。” 海兰歌指着山洞内说:“我要你站在这里,在不进去山洞且看不见的情况下,用你手中的狙击枪在山洞顶上开一圈孔。直径大概五米,你要保证每一个孔之间的间距都是一样的,做得到么?” 池小雏看着他半晌,接着说:“如果我做到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海兰歌:“什么?” 池小雏:“告诉我你的生日。” 海兰歌脸上立刻出现一些抗拒的情绪,他移开一些视线:“你做到再说吧。” 听他这么讲,池小雏立刻信手拈来一般轻松拎起手里的狙击□□,站在那里调整了一下角度,整个人一下子不动了,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他像是觉得这个距离下的瞄准镜很碍事,抬手把它拆了随手丢掉,一双很浅的琥珀色眼中瞳孔盯着黑暗的洞穴内缓缓放大,在呼吸和心率到达一个频率以后突然扣下扳机开枪了。 他每开一枪,就会闭上眼睛熟悉一下枪感,接着又稳定至极地在预设的位置开下一枪。 直径五米的圆,他加上换弹夹共开了二十四枪,在洞内的顶上如时钟表盘一般每隔半小时的方位就准确落下一个枪眼。最后竟然打出了一个以洞眼为界限的圆环。 海兰歌看着他,心想神乎其技也就是形容池小雏的这□□法了。 池小雏呼了一口气,让自己从状态中平定下来,他花了两秒平息下自己明镜止水的状态,之后却不依不饶地没忘记之前的约定,他贴着海兰歌热切地问:“所以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啊,你有身份证吗,给我看看?” “我不过公历生日,身份证上的那个是假的。”海兰歌沉默片刻,告诉了他,“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天应该是正月十五。” 池小雏:“上元节么!” 海兰歌缓缓说:“嗯。” “难怪我奶奶说过,冬天出生的孩子漂亮。真是个好日子,以后每个上元节对我来说都别具意义了。”池小雏笑着说,突然间笑容僵在脸上,“可我出去时候就会忘了,怎么办?” 海兰歌冷淡极了:“忘了就忘了。” 池小雏:“不行,你出去以后得再告诉我一次!” 海兰歌:“呵。” 池小雏:“不许呵。” 海兰歌冷漠:“哼。” 池小雏仰头抓着他衣角不服气:“不许哼!” 海兰歌懒得理他,提鸡崽儿似得提开他,直接按开手机手电筒照明,用衣服遮住口鼻进入了萤火虫洞内。 洞内的场景和海兰歌设想的差不多。 由于之前射击产生的剧烈声响,洞内的萤火蠕虫都受到刺激掉了下来。此时洞里密密麻麻摔了一片毒虫,厚厚一层和鼻涕似得。射击产生的枪眼在洞顶形成了一圈花洒样的漏洞,正在从自上而下源源不断地流淌浓稠的黑色液体。 那黑色的液体像是沥青一样,落入了洞内的地下河,把那条河都给染黑了。 池小雏捂着口鼻去看那黑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海兰歌:“离远一点,要命的。” 按照海兰歌的猜想,从这短短几天支离破碎的线索之中拼凑出故事的原貌,他断定这个深山苗寨里应该祭祀着一个东西,就暂且称它为“蛊神”。 蛊神并不是真的神,更贴近于巫贤或者巫医一类的角色。他善于使用各种蛊毒,会把毒虫毒草分发给村民以治疗各种疾病,长期以来他的名声越来越高。 这位“蛊神”在任期间并不满足于培养普通的蛊毒,想出了一种极为残忍的剧毒蛊。 为了练成这种万毒之蛊,他用了无数婴儿孩童用以练蛊,将他们拖入山谷这个容器中强行喂食各种剧毒的毒药毒虫,再将死去的尸体泡入毒池中,把那些未满月的婴童们练成了专门以毒物为食物的鬼蛊童。 残忍的“蛊神”练成万毒之蛊以后大功告成,变得可以驱使世间一切毒物,甚至能把这山间任何他想要变的东西变成毒。最后他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尸体练成了满是蛊毒的载体,把自己和鬼蛊童的尸体埋进了深山之中。 池小雏和他站在山洞边上,贴着角落站着,听着海兰歌三言两语简要描述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故事,问:“那为什么我们一来就出事了?” 海兰歌冷笑一声:“当然是那些雇佣兵干的好事。” 那群雇佣兵到的第一天下午就来了山里借着旅游的名义到处乱挖乱看,试图找到“蛊神”。他们那天下午在山间探索完每个人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是鼓鼓攘攘的,装的其实全是挖出来的鬼蛊童们的头盖骨。海兰歌老早就怀疑这一关为什么要出现混入闯关者中一起闯关的NPC,原来他们的存在就是来坏事和索命的。 第166页 被挖坟惊扰了的“蛊神”那天以后就从深山沉眠之中苏醒了,毒性开始四处渗透,催醒了那些鬼童们到处乱爬。 海兰歌:“还记得,你问龙苗苗为什么带我们到山洞里害我们时,她是怎么回复你的?” 池小雏捂着半张脸,他脸本来就小,这么一捂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说,她没有要害我们,这个山洞里的萤火虫本来是无毒的……” 说完以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原本是无毒的,可现在却有毒了。”海兰歌看着山洞顶上,“假如她没骗我们,这些萤火虫全都爱爬在洞顶之上,定是吸收了顶上的剧毒之物才变化成毒虫的。所以我推测,‘蛊神’的真身,应该就埋藏在这个山洞的洞顶之上!” 第78章 新旧交替 依照海兰歌对剧情的推想,蛊神正是沉眠在这座有山洞的山上,被惊醒之后毒物自上而下地渗透入四面八方的土壤里。其中,这座山最底下的萤火虫洞又最先被剧毒腐蚀。 之前池小雏他们进山洞的时候,洞顶上有个鬼蛊童来来去去爬的声音,估计就是尝到了毒物的味道,这群以毒物为食的鬼蛊童被毒素所吸引了。 这些剧情线索都是海兰歌不敢保证全对,有很多赌的因素在里面。 如果按照这关破局的正确思想来看,闯关者若想得知更多的准确线索以推出全貌,是需要和这关的NPC多交流的。比如山寨里的那些老人,或者那些小孩。 证据就是池小雏居然可以用人民币买鸡做饭吃——这件事本身就说明这关里的非活人角色是可以交流并且套话的。说不定池小雏在龙苗苗家遇到的那个捉迷藏的小女孩就是关键线索。 因为她在特定的地方出现了,而且还用怀抱婴儿哄孩子入睡的姿势提示了池小雏身上趴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小孩。 只要去交流,就一定有线索可以盘出来,可现在海兰歌没时间等了。 因为“蛊神”可以把它想要的一切变成毒,既然现在已经出现下雨有毒了,他也不敢保证再这样拖下去,空气会不会变得有毒,阳光会不会变得有毒。 他得优先护着一个傻子无恙,时间再拖下去可能控制不住局势,他一点风险都不想担了。 池小雏看着已经变得乌黑的地下河,从洞顶被他打出圆环的孔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流着毒汁。他知道那河已经毒得不得了,活人谁碰谁死。他问:“现在怎么办?” 海兰歌说:“把手套给我一下。” 那黑色丝绸手套本来就是海兰歌的东西,在进关卡的时候被他塞给了她,池小雏毫不犹豫地把手套给了他。 海兰歌把手套飞快带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两枚样式古朴的苗人银簪。那银簪正是龙苗苗头上之前带的,簪子内芯是中空的,所以整体质量非常轻便,簪子的样式古朴又美丽。海兰歌带着手套,拿着簪子拧开小心地凑近漆黑的地下河,将簪子内芯灌了毒水拧紧封住,保证毒漏不出来。那簪子碰到毒液后立刻变黑,从银白发亮的模样变成了通体漆黑。 他只敢装这个毒水,至于从洞顶流下来的浓稠毒液,他怕毒的浓度太高直接融了银饰。海兰歌把簪子密封好,依然不敢直接用手直接碰簪子,把丝绸手套小心褪下来,一层层缠住了那枚银簪,妥善放入了口袋收好。 池小雏:“你收集这个毒液干什么?你想带走?” 这泡过“蛊神”的毒水,想必和普通的毒物不同。说不定之后还能有点用处,海兰歌神情淡漠:“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池小雏了然地说:“雁过拔毛,贼不走空是吧。” 海兰歌瞥他一眼:“你说什么?” 池小雏不敢说话了,事实上他也不能说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洞内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被剧毒之物吸引的鬼蛊童从山洞外爬了进来。它们以毒物为食,和一群被糖水吸引了的蚂蚁一样爬到了地下河边,用漆黑无牙的嘴去大口喝有毒的河水。 池小雏和海兰歌用衣物捂住口鼻,屏住了呼吸,躲在黑暗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惊扰了这些鬼东西冲他们跑过来。 渐渐地,河里被稀释过的毒水不再能满足这群鬼蛊童的胃口,它们似乎嗅到了更毒更纯的蛊毒味道,开始试图往洞顶上爬。 洞顶上被池小雏打出了圆环,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漏沥青一样的毒汁,源于被埋在上面的“蛊神”。 一只只鬼蛊童开始往山洞顶上爬,伸出舌头去舔舐圆环洞口流下的浓稠毒汁。有些鬼蛊童支撑不住,从顶上摔落在了底下,有些落进了地下河里,有些摔在了地上发出了熟透西瓜被砸烂的声音。 最后那块洞顶攀附的鬼蛊童越来越多,那块洞顶逐渐支撑不住了,开始出现裂痕。依照海兰歌一开始所想的那样,裂痕顺着一个个打孔洞眼蔓延了过去,就如同撕邮票一样,那一整块整块洞顶的石头整齐地碎裂,连带着上面藏着的东西一齐掉了下来。 池小雏在黑暗中可以视物,他瞳孔收缩,看到了一具漆黑裹着一层层苗布的尸体滚落了下来,掉在地下河里溅起黑色的水花。 那裹着裹尸布的尸体像是什么特级污染物,一下子把整条地下河给染黑了,就像是一锅浓稠的芝麻糊。 池小雏:“蛊神?” 第167页 海兰歌:“别说话。” 鬼蛊童们像是得到了最爱的食物,一拥而上扑上去啃噬这具干枯尸体。它们每吃一口通体就膨胀一分,苍白阴冷的皮肤也变成了黑色,像是田里吸饱了血的蚂蟥。 洞内的鬼蛊童越来越多,像是得到了消息都爬着来吃东西了。 看到这一幕海兰歌心想,当初那个“蛊神”为什么会死?难不成是练多了鬼蛊童,遭到了蛊的反噬?那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连死后都不会被放过。 等了一会儿,“蛊神”的尸身被吃得七零八落了,有个双目漆黑的女婴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哇哇的哭声,另外一个没有牙齿全身漆黑臌胀的男婴也坐了起来,却发出阴冷尖锐的笑声。 洞内的哭声和笑声凑成一片,听得人心里极度恐惧胆寒。 海兰歌听得耳朵都快流血了,他皱着眉忍耐,心想以毒攻毒这招,用鬼蛊童吃蛊神是他预先设想的通关办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鬼蛊童把蛊神吃得都差不多了,他们怎么还没通关?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鬼蛊童把洞内占据满了,这时候一个鬼蛊童因为吃了太多毒突然炸了,就像是一个突然被锤子用力锤破的酱料包一样,四溅出去浓稠的黑色的液体。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小鬼接连炸开炸碎。 海兰歌心想不好,这样下去这个山洞会全是毒,他俩呆在这里也不能幸免。 他带着池小雏缩到洞口边上,看着地上堵塞了出口的鬼婴,伸手捂住池小雏的嘴自己却主动发声唱出歌:“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祭歌有驱散鬼童的效果。不多时那些被祭歌驱散的鬼童在山洞口让出了一片路来。海兰歌没有浪费这机会,抓着池小雏就往洞口外面跑。 鬼婴们一个接一个地爆裂死去,整个山洞因为洞顶塌方了一块导致结构不稳,开始引发连锁反应碎裂下来。一只只萤火虫随着山洞碎裂如同流星雨一般从洞壁上摔落下来,摔成了一滩又一滩的荧光蠕液,整个山洞一下子像是一条诡异又美丽的星河。 这样美丽的画面池小雏海兰歌却不敢看,他们疯狂往洞口外面跑,在踏出去的一瞬间甚至差点被一块掉落的石头砸中。 直到他们从顺利地山洞里逃了出来,两个人站在山洞外较远的地方,脱离了危险以后池小雏才敢呼吸,他喘着气:“你唱这歌是……” 海兰歌平息地居然比他快很多。他打断了他的话,皱起眉心不在焉地说:“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通关?” “什么?” 他们站在山间,山洞已经毁了,蛊神也被他生前残忍杀害练蛊的鬼婴们啃完了。然而这一关依然山青木盛绿碧葱葱,四下别说有白雾了,清晰分明地连风都没有一阵。 “难道我们的通关目标,不该是以毒攻毒消灭掉‘蛊神’么?”海兰歌只关心这件事,没心情去欣赏山间的景色。他皱着眉,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哪里还有事情没做完?还是我想岔了。” 他看上去虽然表情冷漠严肃,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情,整个人好像是在争分夺秒。 海兰歌许诺过一件事,他要护着池小雏把他安安全全从每一关带出去。这一关太毒了,时间每拖下去一秒就是一秒钟的致命可能。他耽搁不起,他想尽快通关把人带出去。 但池小雏完全没有那么紧张,他见海兰歌皱眉不语,忽然伸出手用指节想去触摸他眉心蹙起的褶皱为他抚平:“你别急,没事的。” 海兰歌回过神一把抓住了他的指尖,皱眉看着他:“别乱碰。” 池小雏任他紧紧簒着自己的手,目光依然柔和温凉:“慧极必伤。哥哥,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要紧的,我能和你呆在一起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你千万别负重太多压力太大了,一切的一切,我们慢慢来,无论生死,风雨同舟。” 无论生死,风雨同舟。 海兰歌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有些恍然,这家伙总是能一脸天然地说出一些地动山摇般令人震撼的话。 海兰歌望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从小到大都很少指望别人,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在想自己该怎么做,而不是去依赖别人该怎么办。他对池小雏,依然是没有指望的。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就像人不会指望自己的猫早上起来到厨房里给自己做三菜一汤。 可是当池小雏在他面前,用着从未改变过的平和温暖望着自己时,那一刻他心里有一种在冬日里冷惯了的人忽然被南风包围的舒适感。海兰歌闭上眼睛,心里因为池小雏的话心情放松了一些。 他抓着池小雏的手没有放开,力度却松了一些。 池小雏似乎感觉到他情绪有一些放缓,笑了笑:“觉得好些了么?” 海兰歌伸出手用力盖在池小雏毛绒绒的头上用力揉搓了一下。 池小雏被他的大手压得低头:“嗷嗷!” 海兰歌心里没那么焦急了,但依然始终在想,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怎么闯关离开才行。几秒以后他把池小雏的头成功揉成了鸡窝,心里忽然有了个灵感和想法:“你还记得,你的那把狙击枪是在哪里捡的么?” 池小雏脸上有一个被揉捏的红指引,看上去像个点了豆沙的小面团儿。他点头:“嗯嗯。要我带你去吗?” 第168页 海兰歌毫不犹豫:“走。” 他们回到了山谷里,之前这里经过了鬼蛊童的追杀,沿路他们看到了好些同伴们的尸首,有不少都是雇佣兵的。海兰歌扯过发愣的池小雏,现在时间要紧,他们需要快速破关没有余地再去可怜别人了。 在池小雏的带路下,海兰歌来到了他捡枪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那里躺着阿大的尸体,并且早已经毒发身亡了,他被蛊童啃了半边身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沿路海兰歌他们看到的死人不同,阿大身上的啃噬痕迹来看,来找他的鬼蛊童特别多。 所幸,这山谷里的鬼蛊童已经全被吸引走了。 海兰歌看了一眼阿大的尸体,他对关卡里的NPC没多少怜悯的情绪,走过去翻开了阿大的随身军用包,一打开背包,哗啦啦掉出来一堆头盖骨片。 池小雏:“啊这……” 海兰歌深吸一口气,心里咒了一句,闭上了眼把那兜头骨碎片给装好了背身上。 池小雏头顶感叹号警觉:“你不会是连这个也要没收吧!” 海兰歌白他一眼,懒得理他,背着那包头盖骨走了出去。他走了许久,大概爬了有一个多小时的山,总算走到了那处萤火虫洞的山顶上。他四处查看了一下,果然看到有翻过土的痕迹。 他轻吸了一口气,把那块土挖开,接着把包里的头盖骨都倒了进去埋了起来,堆出了一个小土坑。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们依然没有通关,而此时山路上又爬上来了一个人。 龙苗苗依然一身苗服,坐在一头大角鹿上,正是之前驼过海兰歌的那一头。她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游览时间到啦,你们玩得还尽兴么?导游来接你们回去啦。” 海兰歌看也不看她:“来得正好,和你商量一件事。” 龙苗苗:“你在说什么?” 池小雏觉得他也不懂了。 海兰歌直截了当地冷漠道:“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这一辈被选出来的新蛊神吧。怎么,你也打算把我们这群人全毒杀了炼蛊?” 龙苗苗不说话了。 良久以后,龙苗苗忽然笑了:“我可不想做蛊神。” 池小雏:“为什么?” 龙苗苗挑了一下眉:“因为我读过大学啊。” 池小雏:“???” 龙苗苗站在山顶上,看着山脚下云海与山林:“见识过外面世界的人,怎么会愿意缩在这小小的山寨里与毒虫蛇蚁阴诡蛊狱相伴终生?” 池小雏愣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牛比啊,破除一切牛鬼蛇神,这难道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可我却不得不回来,这是我的命运和责任。”龙苗苗叹息道,“我学会了祭祀,学会了用蛊,我没法离开这里,所以想把你们都留下来。你们也是外面来的,和我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留下来陪我不好么?” 海兰歌没说话去认同,因为他突然站了起来,用一枚早就藏在身上的银簪用力刺向了龙苗苗! 事发突然,龙苗苗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被海兰歌刺中了左肩! 她痛呼一声,想要伸手去碰海兰歌,她指尖里藏着足以让一个村庄毙命的毒粉,海兰歌却没有让她碰到自己,他猛地把银簪抽出后退,将浸透了鲜血的簪子一甩,把几滴鲜血洒在了买有头盖骨的土地上。 龙苗苗意识到了什么:“不……” “对不起,这个‘蛊神’你必须要做了。因为找到新的蛊神,才是我们的终极通关条件。”海兰歌脸上无喜无悲,看也不看,将那枚银簪飞镖似得朝边上射出。 叮得一声,剧毒的银簪会让龙苗苗很快中毒致死,她如果不想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这些蛊毒成为新的蛊神。 那枚银簪深深地扎进了坟包之上,上面的鲜血深入地下,插在了鬼蛊童的头盖骨之上。 一瞬间,漫山遍野的蛊毒、毒虫和鬼婴再次找到了主人。继他们上一任主人逝去的百年以后,终于有了第二个主人愿意喂养它们! 无数毒虫嘶嘶地朝着这座山爬来,龙苗苗捂着受伤的肩膀,十指间都是发黑的血迹。在剧痛之中,浓烈的带毒血腥味招来了一群会飞的巨大蚊子,每一只都有成人手掌大,每一只都是蚊王。 龙苗苗恨毒至极,她手上全是黑色的血液,用力一指海兰歌和池小雏两个人:“去!”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在死亡和生存之间,已经自动成为了新任“蛊神”,成了这八百里大山之中所有毒物的主人。刹那间,无数的蛊虫铺天盖地冲向两人,只要被任意叮中一口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海兰歌后退一步:“信我么?” 池小雏毫不犹豫道:“当然!” 下一刻海兰歌扯起池小雏的手,就拖着他从山顶决绝地跳下了山崖。 下坠的时候,剧烈的风声在两人耳边刮过。跳下去的瞬间海兰歌忽然把池小雏抱住,紧紧不让他挣脱,并且立刻换成了自己背部朝下。 海兰歌也在赌,赌他的通关办法是正确的。这是一场以命为代价说一不二的豪赌。 既然是他要赌,赌注自然也是他承担,犯不上扯上别人!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一片浓厚的白雾。 池小雏只感觉自己依然在下坠,白雾浓郁到看不见下落的尽头,像是在云端飞翔。他眼睛无比生涩,被风吹得眯不开,眼眼眶之中,有咸涩的液体在高坠之中朝后失落而去。 第169页 海兰歌放心地闭上眼,这一次他赌对了。他轻轻放手松开了他,像是松开了一片最沉重的世界。他被身侧浓郁的白雾包围:“傻子,现实中见。” 池小雏:“海兰歌——!!!”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蛊毒苗寨》】 【本关通关人数:4/8】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 …… ………… 第79章 世锦赛 【一个月后】 世界射击锦标赛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在里昂盛大举行。这项大型赛事每隔四年举行一次,来自世界各国的射击运动员们齐聚于此,参加男子五十二项与女子十四项的运动。 比赛有飞碟、移动靶和□□等项目。设计类别有□□射击、□□射击、跑靶和抛靶射击等等。 池小雏一身黑白射击服,抱着个毛绒吉祥物看着开幕式上放飞的气球,眼神亮晶晶地:“哇,有好多人啊!” 旁边周教练看到这孩子一脸傻呵呵的兴奋样,感慨了一句:“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嗯?”池小雏偏头看向周教练,“还好啊,谢谢周教练关心。” 这位周教练是首都国家队的教练,这次世锦赛池小雏被省队推举,选拔赛之后额外了加入这次世锦赛队伍并且出席男子十米□□比赛。他这次除了参加□□以外,还要打男子25□□团体塞。 第一次出国,池小雏能有出场的一席之地已经是很不错了。 周教练看着面前五官还带着青稚的青年,明明年纪还不足20岁,却始终忘不了他去时南安市,在选拔赛中看到池小雏时候的感觉。 平静稳定,古今无波,明镜止水…… 一切的形容词都可以往这个十九岁的孩子身上抛。不知道他从哪里练出来的镇定与稳重,当他开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就是他瞬杀成功的时刻,那种精准和稳定,就像是战场上见过大风大浪以后三十多年的老兵在老僧入定之时才有的。 在国内省区选拔赛上,池小雏比赛中精彩绝伦地打出了三个10.9满环,一开场就和第二名拉开不可接近的距离。逼得周教练当场抓住李教练问:“那孩子是谁啊?!” 李教练被抓住以后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当然是我手上的王牌。” 本以为这小青年能力这么过硬,性子该是有些孤傲的,或者有些年轻人惯有的自满,毕竟十来岁的年纪摆在那里。但接触这些天以来周教练对池小雏就一个感受:他好有礼貌啊…… 周教练尽量严肃发言,语重心长道:“比赛的时候记得好好发挥,要记住,现在是在国外,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国家。” “嗯!”池小雏认认真真,态度十分端正道,“谢谢周教练,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绝不会让您和国家失望!”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抱着吉祥物,那个半米大的毛绒玩具看上去和他本人一样憨憨。 “……”周教练忍不住收起来严肃的表情,硬不下来了,他问,“你是很喜欢这个吉祥物么?” 池小雏抓抓头不好意思:“我想带回去送人。” 周教练:“谁啊,小女朋友?” 池小雏笑了:“有个很重要的人,我想给他送点纪念品让他开心开心。” 周教练说:“你送这个有什么意思,要送就得送点独一无二的。” 池小雏:“您的意思是?” 周教练教育他:“金牌。要送就送这个,你能拿到吗?” 池小雏怔了怔,立正发誓:“我会努力哒!” 周教练耳朵听差却认可极了:“对对,就是要努力打!” 被委以重任的池小雏疯狂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出国,之前已经在省队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比赛还和学校离请了假。学校教导员直接批了假,还扬言如果他能带一块世锦赛奖牌回来,无论金银铜,不但假期社会实践报告上学校给他直接加学分,在期末考试上也有挂科减免。 挂科减免啊! 池小雏听了立刻打鸡血,知道自己的马克思有希望保住了。但更打鸡血的,是他在上飞机前收到的一条消息。 那是海兰歌给他发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加油”。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池小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前他过生日,海兰歌大老远跑了过来就为给他庆生,两个人明明约好了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可是电影还没放多少他就睡着了,连演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是太过分了……现在想起来池小雏都觉得内疚过意不去。 之后的记忆迷迷糊糊的,海兰歌把他送回了酒店里,然后让他自己睡觉,他在前台付了钱就匆忙回首都了,依然没忘记给他第二天订了一顿丰盛早餐,还叫了车把他送回学校。 池小雏睡醒以后一脸懵逼,在空无一人的酒店房间里啥也不记得,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着,也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海兰歌一声招呼不打就回去是生自己的气了,忐忑了好久。直到上飞机前收到了他的消息才放下心来。 池小雏在关机之前,只来得及给海兰歌发了个消息:“嗯(^O^)!” 想到这里,站在赛场上的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出国比赛,可他心里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开始期待起来。期待自己回去以后,再次见到他那个漂漂亮亮的心上人,听他从说“加油”,变成说“恭喜”。 第170页 一开始最先上来的比赛是男子十米□□,当池小雏握到枪的那一刻他就是无惧的,没有了任何的跳脱与天真。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记不起来,可是好像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心境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当他抬起□□的时候,连一丝的颤抖都不会有。 他无喜、无怒、无惧、无感。他架着枪,闭着眼睛用脸贴着枪管沉默感受了一下枪感,几秒后在冥冥中抓住了一线灵光,张开了那双琥珀色的浅色眼睛。 场上有十多名选手,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才俊。比赛开始以后,十米□□的第一枪不分先后地打了出去,场上竟然出现了两个满环。解说一下子声音极为激动,大声宣布是哪两个人。 一个是来自中国的青年选手池小雏,解说热情地介绍着他之前从未参加过世界性质的比赛。而另一个是俄罗斯男选手,二十四岁的米哈伊尔·阿列克谢。 米哈伊尔·阿列克谢是俄罗斯射击队的老将,资料上说他六岁开始接触射击,十六岁入国家队训练,十八岁开始参加国际性比赛,至今已经打了六年最一线的比赛。他获得了金银奖牌无数,还曾经拿过射击大满贯,被誉为俄罗斯男子射击第一人,是全世界都公认的国际强者。 一头金发的射击运动员在帽檐底下的蔚蓝眼睛空茫得如同大雪之后的苍空,他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波澜,为□□上钢珠的手指稳健之计。 池小雏没有去管自己的对手是谁,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也不认识他们是谁。比赛对他而言就是认真打完24枪,只要打完了就是胜利了。他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心里什么都没想,用冰凉的枪身贴着脸,手指在枪管上敲了两下,把枪抬起来指着靶子打了出去:10.7环。 这已经是相当好的成绩了,米哈伊尔·阿列克谢也打了一发,成绩是10.8。 随着比赛逐渐进行下去,他们两个的成绩渐渐的和其他选手拉开了距离,把场上其他人的视线与焦点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米哈伊尔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可在比赛场上,池小雏的出众和优秀倒是超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从未参加过国际赛事的他在大家眼中就像是一匹突然出现的新秀黑马,吸引了场上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注视。 这其中就包括中国队的周教练。 周教练看过池小雏青运会的比赛录像,得出一个结论是,现在的他比当时又进步强了许多。最可怕的是,这样的进步仅仅是在最近三个月内产生的。而换成其他的射击运动员,这样的进步需花上好几年都无法做到。毕竟射击是一项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运动。 谁也不知道池小雏的进步是怎么做到的,就好像短时间内在冥冥之中有了际遇让他升级了一样。周教练的目光死死盯在场中比赛的选手身上,手心里甚至因为替他紧张隐隐出了一些汗。 人类的目光其实是可以传递感情和压力的,在场已经有一些选手出现了失误。 池小雏低头摸着枪,垂着眼睛,在下一枪的准备读秒之中保持了缄默。他在找一种感觉,那是一种万刀磨一刃,在最细微如蜘蛛丝一般的关头精准抓住图穷匕见那一瞬间的感觉。 有些摄影师被他的镇定表现吸引,把摄像头对准了他。五六秒以后他抬起眼睛才又把枪抬了起来,似乎都没怎么瞄准,直接就扣下扳机: 10.9环!第二个满分! 与此同时,他的竞争对手米哈伊尔·阿列克谢也出枪了,同样也是10.9环! 两个满分,全场哗然,竞技体育的精彩性与出乎意料性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比赛一枪枪地进行着,射击比赛到后面每两枪就会淘汰掉一个选手。而池小雏始终都留在场上,面对这么大的场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一点动摇。 已经有解说在评价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出国比赛没见识大世面,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以也压根不懂何谓紧张。他应该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对手多么可怕。 “他是天才么!”法语解说在直播里呐喊,“这位来自中国的年轻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过任何失误,他打下的每一发射击都直入人心。他就像是天生为射击而生的,可又有着老将都比不上的稳定心态。他到底是谁?他是新生代的黑马天才么!” 不管是黑马还是天才,池小雏只是在冷静地打着自己的比赛。对他而言,要角逐冠军就要打到第二十四枪,要时刻保证自己能够有打出第24枪的机会。 又是一枪下去,他打了10.7环。而他的对手米哈伊尔,这位俄罗斯枪王有了一点小小的细微偏差,打了10.5环。 渐渐地,在时间流逝之后,比赛来到了第二十二枪,这一枪的时候场上唯独只剩下来了三个人。 来自俄罗斯的米哈伊尔·阿列克谢。 来自瑞士的利亚姆·克洛斯特。 以及来自中国的池小雏。 十九岁,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能打到这里已经是证明实力了。以后不说扎根国家队,就是进入奥运会也是有资格的。解说已经在呐喊了,和其他两个金发碧眼个子高大的白人男人相比,池小雏站在他们之间不但矮了一个头,而且看上去就像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第二十二枪,瑞士的运动员利亚姆·克洛斯特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打了9.8环。而池小雏是10.5,米哈伊尔·阿列克谢成绩是10.6。 第171页 利亚姆·克洛斯特脸上出现一些遗憾,但也没有过多沮丧,脸上在短暂消沉以后泛起一个微笑,收拾自己的□□,接受了自己获得世锦赛铜牌的事实。 比赛来到了第二十三枪,池小雏总成绩落后米哈伊尔·阿列克谢0.2分,这个差距很小,也许一枪就能追上,也许永远追杀不上,就这么无力地结束了这场比赛。可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池小雏都没去想。 他又把枪贴在了脸上,闭着眼睛抓枪感。他柔软的脸和个中国传统食物汤圆似得,被坚硬的枪压得嘟起来一些。这个镜头被摄像机拍了下来,准确地传回了国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靠着直播收获了一大票观众的好感。 每个人的心都为他揪着,只有他自己,一颗心始终稳定地呆在原处。 第二十三枪,池小雏成绩10.7,而米哈伊尔10.8。这一枪里,池小雏的总成绩变成落后了米哈伊尔0.3分,差距又一步拉大了。 最后一枪,第二十四枪,这一枪即将决出世锦赛男子十米□□的冠亚军。 虽然竞技比赛的成绩有着金银铜之分,可总有一些比赛人们内心只认第一不认第二,比如电竞,还有射击。 枪这种东西一开始被制造出来,就是用来致命搏杀的存在。这是为了战争而诞生的武器,如果在战场上不能做最精准做留到最后的那个,那就会作为失败者在别人的枪口下死去。 米哈伊尔·阿列克谢是冰天雪地的俄罗斯出生的人,在他的故乡环境恶劣,从最冷的境遇磨练出了最锐利的意志。胜负对他而言,已经是存亡一般沉重的存在了。他稍微稳定了一下枪,接着打出了最后一发。 10.5! 这不能说是个太好的成绩,在国内看直播和在现场的中国人观众都提起了心,一齐看着端枪的那个中国孩子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池小雏拿着手没有任何颤抖,可是此刻他的呼吸都已经停了,瞳孔无止尽地放大扩散。那一刻,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有了个黑洞存在,将一切都吸入进去。他不再去找枪感了,因为他在空灵无我的境界之中一刹那忽然感知不到赛场的存在了,眼前一花,竟然在决胜场中看到了些别的画面。 ——那是一片碧翠的山谷。 有一个人站在远方的树枝上,远方人是心上人,美丽得仿佛月光一样遥不可及。在一片静谧里,他意识涣散中好像看到有一只腹部通红的剧毒蜘蛛忽然顺丝垂下,即将咬上那人的脖颈。 时间停止了,池小雏毫不犹豫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钢珠打出—— 幻像中的小蜘蛛被打碎了,那颗细小的钢珠也击中了眼前现实中的□□靶! 10.9! 满环!这是他在世锦赛中打出的第三个满环! “呼……” 池小雏长呼出一口气,从境界中恢复过来,重新置于世锦赛的赛场之中。他大口喘息呼出,把之前窒息的空气补上,在最后那一枪上他是真的紧张了,可是他打中了! 怎么能不中?一定会中啊!他潜意识在告诉自己,如果这一枪不中,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还未等他回过神,射击队的教练和队友就来与他欢呼庆祝了!他最后一枪拉了米哈伊尔0.4分,结合之前落后的0.3分,他竟然是以总成绩多了0.1分的惊险差距赢下了这场射击世锦赛的冠军! 第80章 你想我吗 好成绩已经成定局,拿了金牌真是怎么庆祝都不为过,更何况是一次这么大的比赛! 被教练队友们包围的池小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和每一个与他庆祝的人上前拥抱。他还年轻,年轻这件事就意味着不必拘束,不必隐藏,尽情快乐和自由生长。这是属于年轻人的特权。 队友:“恭喜!” 队友:“恭喜!” 教练:“恭喜!” 池小雏谦虚又快乐:“同喜同喜!” 众人一愣,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无论是教练队友,还是远在国内家中的父母弟妹,甚至回去以后的观众对池小雏的讨论热度……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池小雏第二天还有团体赛要打,现在开心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彻底放松还是为时过早。 米哈伊尔·阿列克谢放下枪以后走过来与他握手,池小雏虽然不认识他,但也不敢怠慢对手,伸出手和他握握。 米哈伊尔·阿列克谢身高两米,就如同一头巨大的北极熊一样。他的手也很大,和池小雏一握简直就是把他的手包了起来。他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和池小雏的目光相接,就像是最纯净的蓝钻与最澄澈的发金琥珀相碰撞在了一起。 池小雏不会说俄语,小声说了一句英语:“你打得很好。” 米哈伊尔与他握了握手,十分有大将风范,他盯着池小雏浅色的瞳仁看了一会儿,也用有口音的英语称赞着说:“你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你要好好保护它们。” 池小雏:“谢谢。” 这话说的池小雏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人听到他说的话估计会理解成保护视力以及注意用眼一类的意思,但池小雏听来,觉得好像自己这双眼睛哪天会有被别人挖走的风险一样。 米哈伊尔与他握完手以后,就跟着赛事组委会的指引离开,准备颁奖去了。 颁奖与赛后记者发布会又是一段时间,池小雏把自己摘得的金牌挂在吉祥物娃娃脖子上,自己搂着娃娃坐在那里接受记者采访,下巴就搁在娃娃的脑门上。这倒不是为了卖萌,是他好困。 第172页 因为国外的时差问题,他平时作息又很好,外加之前专注比赛又消耗了很多的精神,现在的他就只想睡觉。 周教练提醒了他一下叫他注意形象,他才立刻坐直了起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只是之前困呼呼的模样还是被记者拍下来了,并且传回了国内,引起了许多观众“好可爱”一类的称呼。 结束采访以后,池小雏随队回统一的宿舍睡觉。 周教练提醒他:“早点休息啊,年轻人不要熬夜。” “我知道了……但是。”池小雏小心翼翼的。 周教练:“但是什么?” 池小雏拿出手机:“宿舍的WIFI密码是多少啊周教练?” 周教练:“……” 连上网以后,池小雏坐在宿舍拿着他那部白色的手机跑来走去,兴奋兴奋。他跳上床滚了一圈,脚在空中蹬了几下,然后鲤鱼打挺跳下床站直,接着再次直板硬挺挺地往后一躺,他整个人砸在床上弹了一下,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一下点开微信,点开置顶对话,点开视频电话。 ——拨通!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卡的,看来是心情果然很好。 微信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挂了。池小雏有点沮丧,心想是不是场合不对不能视频……重新拨打,点了语音通话。 这次响了两下以后,接通了。 海兰歌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什么事?” 池小雏一下坐了起来,就算别人看不到还在不停摆手:“你接视频是不方便吗?如果你有要忙的事情可以不用接我电话的。” “国内现在天黑,我在外面走路。”海兰歌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在外一切都顺利么?” 池小雏:“顺利是顺利…我还拿了奖牌呢……就是……” 海兰歌:“就是什么?” “就是有人没来看我比赛,有点失落。”池小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你觉得怎么样?” 海兰歌有看他比赛的直播,也知道他拿了冠军,虽然自己是百忙之中也依然抽出时间看了。他听到他问自己对比赛的评价,中肯地发表了意见:“嗯。准头很不错。” 池小雏不高兴了:“谁问你准头了,我是问你我怎么样。”他在床上坐起来,“你别看其他东西,你多也看看我啊。” 海兰歌:“……” 池小雏十分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海兰歌冷漠讥讽他:“一脸傻样。” 池小雏:“……” 海兰歌边打电话便低头看着手头的东西,皱了一下眉,语气却还是平静无波的:“你怎么还不睡,采访里看上去不是很困么。” 他居然还看了自己的赛后采访?池小雏一下来了劲儿:“睡不着,就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说话好听,我最喜欢了。” “少啰嗦。”海兰歌冷冷淡淡地说,“珍惜你的睡眠时间。我挂了。” 池小雏慌忙阻止:“诶诶诶!你现在是在外面吗?” 海兰歌:“嗯。散步。” 池小雏:“哦……”既然是大晚上在外面,就还是不要缠着他说话了,边走路边打电话好像有点危险,“那你回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啊。” “为什么要小心,你往我家门口埋地雷了么。”海兰歌冷漠道。“你在威胁我?” “……”池小雏仗着他现在打不着自己,“哼!”快速把电话挂了。 把电话挂掉以后,海兰歌看着语音通话结束的界面,把手机收了起来。 其实,他今天出去是干了两件事。 第一,他查出自己的手机好像有过进水的痕迹。虽然他的电子设备是防水的,可是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电子产品内部都会有进水标识。那是拆开来机内一个类似于红点的东西,平时是白色的,一旦进过水或者潮湿过就会变成红色,以便以出了问题方便维修排查。 海兰歌去了一趟手机修理中心,打开了他新买没多久的手机,发现里面的进水标识赫然已经变红了。 第二件事,他身上又出现了陌生的东西了。这一次是被黑丝手套包裹着的一只通体漆黑的银簪。 海兰歌因为家世原因对银制品还是有点认知研究的,一眼看出来这是苗族的银饰,而通体发黑又是有剧毒的象征。他尝试着把这只剧毒的银簪插进花盆里,仅仅是两秒,那盆价值五万的名贵兰花就肉眼可见速度的枯萎并且化成了灰烬。 海兰歌冷冷看了那支银簪一眼,把它用特制的玻璃真空管包了起来,并装进了密封材料容器中随身携带,去找了一位民俗专家。 那专家告诉他,这的确是苗族银饰,而且这个样式已经失传了许久,是数百年前的少数民族苗人才会打出的样式,曾经在考古的时候出土过一套类似的苗族银饰,只有最隐蔽稀少的古苗人后裔才会拥有。如今唯一现世的一套银饰正藏在首都博物馆里。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去查找这银饰的来历。 经过这两件事,海兰歌明白:自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拖入异次元空间、且会遇到致命危险、出来以后还会忘记一切的这件事是已经确定了。 海兰歌本还想探究,但仅仅是第二天,那位民俗学家就因为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里,截止今天早上为止,他收到了那位专家因为心梗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 第173页 海兰歌多番查证,确认了那位老先生的确是自然死亡的,病症没有任何外力干预,就好像在家喝着茶赏着花突然死期将至了一样。 而他刚刚从首都博物馆回来,本想去看那套苗族银饰。而原本展览银饰的地方空空如也,那套银饰不翼而飞,就算询问了博物管理员也没办法问出什么,好像一开始那里就没展出过任何藏品。 这一切看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简直就像是阴间发生的事情。 海兰歌心情十分不佳,唯独在回来的途中,看到池小雏的比赛转播心情才好了一些。 在屏幕里,那个身着黑白色射击服的男孩简直就是阳光集成,他长得稚嫩又青春,身上全都是软绒绒的温暖气息,在赛场上打下的每一枪又给人窒息一般的精准力。他在万众期待中不负鲜花与掌声,稳扎稳打脚踏实地走上自己的巅峰。 海兰歌一直看完了他采访为止,才把手机给关掉。如果没有他,他大概会觉得今天过得很糟糕。 如果没有他……海兰歌闭上眼,在家门口站定,心里浮现了一个没来由的莫名想法。 “如果没有他,我应该不能坚持活到现在。” 忽然,他的手机亮了,来了几条消息。那点屏幕光芒把黑暗深沉的周围一下子戳了个洞。海兰歌拿起来看,是池小雏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他的备注是二傻子。 二傻子:我想你了。 二傻子:你想我么? 二傻子:[动画表情] 他发的表情包是个探头探脑的猫,伸出个猫爪,在屏幕上摇摇手。 这个人真是太……海兰歌忍无可忍他,皱眉轻吸了口气,打了句:“你怎么还不睡觉?” 在发出去之前,他又火速删了,又接着打出了一个“不”。 几秒以后,他再次删了。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迟钝了半天,最后还是垂着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万分变扭地打了一个字:“嗯。” 信息发出去以后,海兰歌把手机屏幕给关了,耳尖破天荒地有一些泛红,快速回家把门重重关上了。 他拿池小雏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人真是太甜了。 第81章 池尔摩斯与海生 第二天的25米□□团体赛如期举行。 这一次池小雏他们队再次以惊人又稳定的成绩取得了世锦赛团体的冠军,领先了综合分数排名第二的美国队,拿下了第二块射击世锦赛金牌。 池小雏在颁奖仪式结束以后拿着金牌对着转播回国内的摄像机镜头比了个耶!队友们看到他那个模样被逗笑了,这次参加世锦赛的队友来自于全国,池小雏依然是年纪最小的,见到他那个模样一个二个都来摸头揪脸。 他脸小,又白又软,捏起来就像汤圆一样有弹性。 一个掐了以后,对那份手感赞不绝口,推荐给第二个,到后面全队教练和队友都知道他好捏了。 周教练也揪揪他脸:“男孩子不能这么乖,没人护着的话要被人欺负坏的,知不知道?” 池小雏:“疼疼疼。”被松开以后他脸上两个红印子,看上去像个漏了豆沙的包子。 周教练:“这次回去后你想干什么?”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好好读书好好训练之类的乖乖话,结果池小雏却很认真地问:“教练,您是首都人,认识烟袋斜街上有什么玉器金银店靠谱的么?” “?”周教练一头雾水,却有点不祥的预感,“你想干嘛?” 池小雏捧着自己胸口挂着的两枚金牌:“您看这点金子,够我打俩大手钏儿送人带着图个乐么?” 周教练一口气没上来,不管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都决定一定要严肃教育好让这家伙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深刻反思自己这个思想的恶劣性。 池小雏周教练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见势不对,赶紧脚底抹油赶快溜了。他对逃跑好像很有心得,也不知道在哪学的练的,一跑起来快得连声音都没有,连鬼都追不上他。 …… 池小雏回国以后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为此他都没什么时间在首都呆,也没空回家,直接就带着两块明晃晃的大金牌回了学校。 学校校领导都对他表示了热烈欢迎和恭喜,学校拍了照挂上了官网论坛,连校园里都挂起了横幅,庆祝他为校争光。 池小雏在一片恭喜之中飘飘然,问:“那我期末考试能不考么?” 系主任笑眯眯地说:“那必须不能啊。教育应是公平的,不得向任何人任何势力倾斜。” 池小雏哭嚎一声:“那之前校方和我说如果我得了奖牌,期末考挂科有减免是什么意思?” 系主任依然很和蔼:“意思是你如果挂科了可以多重考几次。金牌可以重考两次,银牌可以重考一次。” “……”池小雏先前还沉浸在冠军和金牌的快乐之中,此时突然梦醒了,“杀了我吧!” 综上所说,总之,池小雏一下子从飘飘然的天堂掉回了现实里,苦哈哈地开始认命恢复他男大学生的身份,开始全天候泡图书馆复习功课了。 之前训练和选拔赛的缘故他漏了不少课,在哭嚎外加让教练们出动情下,校长愿意在出勤率上稍微放他一马,只要他能不挂科就一笔勾销。 于是一连好几天,每到晚上图书馆闭门以后,池小雏回到宿舍抓着头依旧在做高数,头都要裂开了。 第174页 有一天晚上他看到一道难题解不出,抓耳挠腮几分钟后,拍下来不抱什么希望的发了微信:“哥哥,你会做这道题吗?” 他发出去就是纯粹做题做累了想骚扰一下海兰歌,没想到五分钟以后,海兰歌居然真的回消息了。 他拍了张照,上面是自己手写的解题过程。他的字好看得简直就像是艺术品,整齐又优雅,就像是斯宾塞花体的英文字帖。纸应该是某张乐谱的背面,依稀可以看到背后透出的五线谱印记。 他居然懂这个?还会做高数微积分和求导呢?海兰歌这个人就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一样。 池小雏看着那张写满解题过程的乐谱:你是在练琴,我打扰你了? 海兰歌回消息这次很快:还有什么题? 池小雏笑了,没和他客气,连拍了好几道数学题目发给他:还有这些,它们为难我! 这次时间久了点,大概十几分钟以后,海兰歌连连给他发了七八张图片。全是解题的过程和答案。 海兰歌:“你函数与极限不熟。多练。” 接着又是一张图片,上面是各种函数变化公式。 池小雏笑了笑,拿着那张图片对着一道难题开始研究,他忽然充满了动力,对学习这件事上心了一些。 二十分钟以后他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成功解出了一道函数题,并小心翼翼地拍下来发给海兰歌看:“是这样做的么?” 海兰歌一分钟以后回了消息:做得不错。 池小雏笑容更加真挚了一些,他双手捂着嘴垂着莹亮的眼睛,眼前那些原来看起来很难的数列与符号一下子变得可爱又亲密起来。 “好!”池小雏撸起袖子重新拿起笔,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加油!” 日子过得飞快,紧张的期末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考完所有科目以后的池小雏坐在教室里长舒了一口气。无论是哪一科,他都算是险而又险地渡过了,包括他最为苦手的马克思与高数,总算没有落下个世锦赛冠军期末挂科补考的惨剧。 大学生的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大二的寒假转眼就要来了。 池小雏有点想在回家之前去首都一趟,去见见海兰歌。对父母可以说是国家队的周教练让他在过年前去基地训练。名目正当,理由合法,唯一出问题的是,他现在已经抢不到高铁票了。 那就只能买机票了! 池小雏划了划手机屏幕,片刻以后嘴角上翘,微笑闭上眼落下豆大的泪水,春节前的机票好贵! 这也太真实了吧,贫穷大学生什么的。他平时就挺省吃俭用的,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不爱攀比也不没啥烧钱的兴趣爱好,他刚成年不久花销也不大。可一旦和贵气美人交往起来有了牵挂,某些比较现实的方面就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池小雏心里惨兮兮的,躺在宿舍床上,念念有词:“……我要去见海兰歌,我要去见海兰歌。” 念着念着,他居然念困了。 “海兰歌……”他打了个哈欠,在床上转了个身,“海兰歌……” 他睡着了,睡梦中忽然转了个身,鼻子撞到了点柔软的东西。池小雏迷迷糊糊的醒来,当即一下子清醒了。 他面前贴着的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有和他一样的鼻子,一样的浅琥珀色眼睛,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衣服。此时正和他一起挤在狭小的宿舍单人床上,鼻尖贴鼻尖互相对视着。池小雏好像贴住了一面镜子,只是镜子里的人正在微笑着,和他表情丝毫不一样。 他窒息着不敢呼吸,不敢随意与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交换空气。浅色的眼睛瞳孔收缩,身体僵硬成了一块石膏板。遇到危险,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片凝固般的沉默之中,直到那个人先开了口:“我们很喜欢你。” 池小雏依旧不敢说话。 “你真好,你的心灵情绪尝起来就像原初的阳光和雨露,又像纯真的牛奶与新生的羔羊。”那个“他”嘴角翘起弧度更大,就好像是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同款的浅琥珀色眼睛就像是一对冰凉的玻璃珠子,“你的感情是用来维序平行世界的存在,是极其珍贵的原材料。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你。” 池小雏:“你们……” 那个与他一样的“池小雏”凑近鼻尖相贴:“所以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今夜的你尚可休息。我们喜欢你,所以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池小雏神经开始下沉,下沉进了黑暗里。整个人就像是侧躺着被拉入了泥泞之中不得脱身,在窒息之中,他下意识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名字。 “海……海兰歌……!” 与他长得一样的人,侧躺在床上,用着充满数据和密码的眼睛看着被拖入黑暗之中沉眠过去的池小雏,眼神宠爱又冰冷:“好的,那就海兰歌吧。” …… 池小雏是在一张欧式雕花木床上惊醒来的,他穿着睡衣浴袍,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摆设和陈设都很西式,一看就不像是他原来所在的大学宿舍。 池小雏一口呼吸没上来,脑袋就接上了无尽空间里为他保存的记忆,快速又熟练地回想起了一切。 欧,干,又来了。 第175页 他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捂住大脑,头疼带来的耳鸣让他有点想吐。在一片嘈杂之中,房间的窗户外面,楼下传来卖报童的吆喝声。 “号外号外——” “开膛手杰克时隔多年重现雾都!现已连续屠杀七人!手段残忍,人神共愤!” “号外号外——!” 池小雏听着报童的声音朝着窗口的方向看了过去:“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系统音钻进了池小雏的耳朵里。 【欢迎180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6/6,无通关底线人数】 【请您加油】 房间门这时候也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风衣马甲的男人。男人长相美丽好看至极,穿着这一身西装看上去就像是最优雅的贵族绅士。他手上提着一份早餐,以及一份油墨未干的报纸,见到池小雏醒了,男人英俊深邃的脸上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起来吃饭。” 池小雏抬头一看,心里立刻安定了不少:“海兰歌!” 见到他也在这里,无论接下来会是怎么混乱奇怪的场景,池小雏也有了一份安心。 海兰歌面上起了一些淡淡的嘲讽,他说:“早上好,池尔摩斯先生。” 说着他把手里的报纸丢在了床上,让一则骇人的新闻头条在池小雏面前展了开来。 第82章 开膛手杰克 ……“池尔摩斯”是什么东西? 听到海兰歌叫自己那个名字以后,池小雏傻了一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起来他的愿望是见到海兰歌,而那个冒充成他的“神”的回应,居然是把他们俩重新一起再次拉入空间里相见? 那愿望这还不如不实现呢!晦气! 池小雏没去看报纸,猛虎落地式趴在床上嗷叫:“我怎么会在这儿的?” 海兰歌皱了皱眉:“吵什么?” 他懒得解释当时他进这关的时候,就见池小雏就穿着个睡衣躺在下水道边上,脸都给污水泡大了一圈。不得不承认当时海兰歌还是有一丝丝一丝丝小慌的,还以为他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就在海兰歌思想有点往极端方向走的时候,池小雏倒在地上忽然开始扯呼了。 池小雏:“那我们这是在哪啊?” 海兰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当时路边一片大雾,就这栋房子门口还有路灯,是我把你搬进来的。” 池小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变成了干净宽松的衬衫和裤子:“你给我换的衣服么?” 海兰歌皱眉:“不然呢,你梦游换的么。” 池小雏抓抓头,有点害羞:“哦……谢谢……” 看见他脸红了,海兰歌跟着眼神也有了些变化,居然跟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片刻以后他移开视线:“下床吃饭。” 海兰歌买的是两条法棍面包,以及一些熏鸡肉。池小雏把法棍面包拿过来随手一放并试图去拿一个鸡腿,却被海兰歌皱眉轻弹了一下脑门。 池小雏:“嗯?” 海兰歌教育他:“法棍不能倒过来放,那是给死刑犯吃的。” 池小雏立刻乖乖把面包放好:“就和筷子不能插饭上否则是上坟一个道理么?” “平时就算了。”海兰歌垂眸,“可在关卡里有灵异存在,不要乱犯忌。” 池小雏点头:“我知道了。” 两个人心无芥蒂安稳地吃起早饭来,他们对进入无尽空间闯关这件事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免疫且熟练了。算起来,接连大大小小的关卡加在一起,这一关不知名的新关卡竟已经是他们俩的第十关了。 长廊、寺庙、广场、家、孤儿院、温泉旅馆、渔村、古堡、苗寨……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太长的旅途,一起见证经历了很多凶险的事物。 池小雏用热水把撕碎的法棍面包泡软,塞进嘴巴里咀嚼。这些食物是海兰歌带回来的,依他那惊人的聪明才智与小心翼翼又张狂的劲儿,说明应该是没问题的。 海兰歌也拿过半条法棍,边展开报纸给他看。那封报纸上搞了个标题噱头,说是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重新现世,在这座雾都已经造成了几桩连环杀人惨案。死者无一不是被开膛破肚的,被人发现的时候死在黎明的街头巷尾,死相十分惨烈。 海兰歌撕了一点面包塞进嘴里咀嚼:“你知道开膛手杰克么?” 池小雏喝了口温水,点点头:“大概知道,好像是上世纪的伦敦杀手。” 准确来说是1888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凶手于伦敦东区的白教堂一带以残忍的手法连续杀害至少五名□□,引起了英国人的恐慌。 海兰歌用手指敲了敲报纸说:“这案件死的人不对。” 池小雏低头一看,的确,报纸上报道了昨晚死的人是一位极富盛名的潜水家,性别为男性,三十四岁,死状是被开了胸夺走了内脏。死的人并不是历史上开膛手杰克惯于下手的站街女郎。 池小雏沉吟片刻:“我们这关的通关条件,难不成就是抓出那个杀人凶手?条件会有这么简单明了么,是不是我们想简单了?” “ 不。我觉得差不多。”海兰歌浅淡地抬起眼皮。“你进关卡的时候,有听见关卡提示说什么吗?” 池小雏回忆:“好像说过,唔……无通关底线人数?等等……”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不是这关有新人,所以拉低了我们的关卡难度?” 第176页 海兰歌点了一下头:“大概率是这样。”他看着他,眼神有一些戏谑,“而且,你知道你这关的身份是什么吗?” 池小雏:“啥。”他还有身份?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外面咚咚咚地用力敲门,声音大到池小雏抬头看过去。 池小雏刚想说谁啊?海兰歌就冲他摇了摇他,示意他别出声。来人没等来人敲门,过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走了,听声音好像是个女人。 池小雏有点委屈:“谁啊?干嘛凶我。” 海兰歌:“包租婆。” ?池小雏一头雾水:“啥?” 海兰歌往凳子后面一靠,他身高腿长,就这样随便一靠都显得优雅耐看:“刚才买早饭的时候,我在楼下碰到了一个女人。她说你欠了她三个月的房租没交。三天之内要是还不给,就会把你彻底赶出去。” “……”池小雏纳闷了,为什么自己到了哪里都这么穷。现实世界买不起机票,关卡内世界租不起房子,“所以我是欠钱的房客?” 海兰歌冷淡瞥他一眼:“你是个穷侦探,房东太太说你已经三个月没有案子找上门了。而我是镇上唯一的法医,也是你的合租人。” 池小雏哦了一句,狗狗祟祟:“那你听上去还挺有钱的……能不能借我一点……”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么?”海兰歌皱眉恨铁不成钢,把报纸往他面前一摊,“这是关卡里的明面限制,要你三天之内必须破案,否则你就会因为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死路一条。” 报纸上在最后显示,如果有人抓到那个凶残的杀人犯,警厅将会提供一笔不菲的奖金作为报酬,用来支付池小雏拖欠的房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抓不到凶手,就只有是死。 池小雏额头流下一滴豆大的汗水,陡然感受到了比期末考试还大的压力。 海兰歌看他一眼,忽然站了起来。 池小雏情商还挺高,莫名感觉在生命安全这个问题上他比自己还要操心看重。于是三下两下包掉了了手里的面包,鼓起半边脸站起来说:“一直呆在住的地方也不会有进展,我们出去找找线索吧,顺便看看别人的情况。” 海兰歌默许了。 池小雏拉开房间内的衣柜,发现里面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外套,他拿出风衣外套和一顶帽子,看着外面雾气重重温度不高的样子,又拿了一条围巾。 等穿好衣服以后他意识到一件事:“海兰歌,我的时间限制是欠房租快到期了,你的呢?”他不相信海兰歌没有期限,既然他身份是法医不缺钱,那就应该就是有别的事情会催赶着他去破案抓凶。 海兰歌垂眸两秒,犹豫了一下该不该瞒着他,最后他抬起纤薄的眼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池小雏:“这是什么?”展开以后发现,那是一张体检通知单。 海兰歌:“它通知我三天之后去取体检报告。” 池小雏立即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三天之内没抓住那开膛的凶手,你的体检报告有可能会很不妙是么?” 海兰歌点头:“是这个道理。” 池小雏感觉压力更大了,甚至头皮都开始发紧:“那我们得快点了!” 海兰歌瞅他一眼,感觉这下紧张的人变成了他:“急什么。” 两人从房间外面出了去,发现这栋屋子里还住着别的租户。看门牌号这一层一共有三个房间,假设和他们一样一户住两个人,那应该是正好有六个人。 池小雏周围环视一圈:“不知道其他几个人的职业会是什么?” 海兰歌随意瞟了一眼,想都不想就说:“歌女、作家、警察与消防员。” 池小雏:“你怎么知道的?” “中间那户门口堆着的个人垃圾袋里,有揉成团的废稿与过期化妆品和劣质胸衣。”海兰歌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看。 池小雏:“那警察和消防员呢?这也是你看个人垃圾能发现的?” 海兰歌皱眉瞥他一眼,好像在看个傻子:“楼下公用洗衣房里有换下的制服。” “……”池小雏乖乖认错,“你好像比我更适合当侦探。” 海兰歌与他一同下楼,脸上挂着嘲讽的神情:“我来当侦探,至少财政方面不可能出现你这样的危机。” 池小雏不服气:“这是人设,贫穷又不是我故意的!” 海兰歌法医手插在长款风衣的口袋里,先给他拉开了楼下上锁的大门:“出门吧池侦探,雾都的安全还要靠你拯救。” 池小雏看着外面寒冷的天色,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吐气成雾,拢了拢头上的帽子,比海兰歌先一步踏出了大门。 雾都无愧于它的这个名字,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起大雾的。雾一旦浓起来,连伸手都不见五指,无疑是给这座城市的犯罪提供了极其便利的机会。 他们先去的地方是雾都的警察局,海兰歌和池小雏想要了解一下之前几起案件的经过和细节。到警察局的时候,门口站着个人,似乎还在踌躇该不该进去。 “……”池小雏走上去伸手,“我是池尔摩斯,幸会,这是你的第几关?” 那个人吓了一跳,看到池小雏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是闯关者而不是NPC?” 啊你这不废话。这满大街高鼻梁白皮肤的外国人,就我们三个是根正苗红的黑头发黄皮肤,你要不是闯关者那就是偷渡的。 第177页 池小雏压下内心的吐槽:“我的职业是个侦探嘛,很会明察秋毫的。” 海兰歌鄙夷地看了他一秒。 那个人哦了一声,伸出手和池小雏握了握:“我叫石红鸽,是个警察,这是我的第二关。” 池小雏小声呢喃:“一个红鸽,一个‘蓝鸽’。” 海蓝鸽:“……”他用带着绒皮手套的手在池小雏背后掐了一下他的腰。 “嗷!!那那那那你刚过新手关?”池小雏龇牙了一下,赶快补上了自己的问题。新手关是无尽空间用来筛人的,而且过了以后不能外出。池小雏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制服,发现胸前的确有个警察的胸章,应该就是屋子里的那个警察职业者。 石红鸽脸色不太好,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搞清楚无尽空间是怎么回事:“我稀里糊涂就闯了个新手关,好多人在我眼前没了,然后就有个声音通知我过关了……所以现在我该干什么?” “闯关,破局,然后回家。”池小雏看着他说,“别想太复杂,这里保命为主。太紧张对于保命也没用。” 石红鸽点了点头:“我这关是警察,所以我想着要不就来警察局看看。” “我们的身份是法医和侦探。”池小雏说,“你若是警察,这个身份其实是很有便利的。我们能跟着你进警察局打探一下消息么。” 石红鸽:“当然当然,我正愁一个人行动有点害怕。”说着就要往前面带路。 海兰歌冷不丁地插嘴:“和你同屋住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丁奇亮?”石红鸽走在前面说,“他身份是个消防员。他比我还惨,好像是第一次被拉进来的。我都已经够六神无主的了,他比我还慌张,一个劲儿地要回家。亏得他我才反而镇定下来些。” 一个人是刚闯第一关,一个则是第二关。两个菜鸟住到一起去了。 池小雏与海兰歌对视一眼,通关目标如此明确,还没限定通关人数,就算全活着也都算合格。这关看上去好像很简单啊? 他们的这个念头在警察局看到死者尸体以后,一下子打消了。 那具尸体就被放在警局的停尸房里,得益于石红鸽的警察身份他们才可以进入这里查看。他们三人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那具被放在长桌之上的尸体,就算盖上了停尸布也被血透湿,清楚看到底下那具尸体被开膛的大致惨状。 第83章 丢失 三个人都站在停尸房前,看着那具开膛的尸体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是海兰歌直接先走了进去,掀开了停尸布往底下一看。 海兰歌:“……” 他把布放下了。 池小雏:“咋了。” 海兰歌面不改色道:“少儿不宜。” 连他都这么说了,那说明的确是不可以被具体描述的东西了。 石红鸽脸色苍白:“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逃避有用的话都不必死了。”海兰歌低头开始在房间里找工具。 池小雏心里想的和他差不多,他站在那里心想,现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法医,一个侦探,一个警察。三大探案职业都在这里了,如果走了能走到哪里去?逃避不是办法,他选择和海兰歌站在一起。 池小雏跟上:“你要验尸?” 海兰歌:“嗯。” 池小雏:“又不是真法医,你会么?” 海兰歌低头在墙边的柜子里找出一套工具,打开一看,数了数里面的手术刀片拿了出来:“你也不会探案,不照样是侦探。”他戴上口罩,并且多给了池小雏一个,顺势走过去哗啦一下把那张盖尸布拉开。 哗啦一声,那块布落地了,把桌上的尸体给清楚展示了出来。 池小雏:“………………”他怀疑海兰歌给他口罩,是为了给他兜着嘴不吐地上用的。 石红鸽看上去快吐了,池小雏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前实在是太过恐怖,令人无法直视。 海兰歌确实是不会验尸的,他甚至还洁癖。此时的他掀了布以后就站在离尸体半米远,古今无波的冷静眼神盯着被开膛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拿起尸体边上放着的一张证件念着说:“米尔·希根,男,职业是潜水员,30岁。” “才三十岁啊。”池小雏皱着眉,“好可惜。” 海兰歌:“他少了脏器。” 石红鸽不敢去看,隔着口罩都觉得能闻到不好的味道:“少了哪一个?” 海兰歌没和他矫情:“肺。” 肺是人身上很鲜明且的内脏,一旦少了怎么都看得出来,尸体胸腔内原本肺的位置空空如也。 “凶手难不成是个器官贩子?”池小雏皱眉推测,“凶手会选择不同的目标下手,有目的性地采走他们的器官进行贩卖。” 海兰歌淡淡地说:“有可能。” “按照报纸上说,这个受害者已经是第七起了。那前面还有六起受害人。这样的话,我们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该去查一下雾都的地下交易黑市?”池小雏一开始也觉得难受,但已经在最快的速度里恢复了平静,他垂眸若有所思,“作为侦探来说,我这个身份细究的话,应该是会有一些情报渠道来源的。我从这方面入手开始查吧?” 海兰歌沉思两秒,说:“还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 池小雏:“什么?” 海兰歌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拿着工具点了点死者身上的伤口:“这个伤口边缘太整齐了。” 第178页 的确,池小雏仔细一看,果然没有一点不平。伤口也很深,像是一瞬间切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锋利的利器能够做到这样? 小池侦探考虑说:“还可以从凶手的作案凶器入手?” 他俩都太镇定了,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进入角色了。既来之则安之,遇到了危险就最快时间去解决,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俩的一种常识认知。 石红鸽在旁边颤抖地问了一句:“那,万一没有作案凶器呢?” 两个人一起转身看向他。 石红鸽面色苍白:“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个鬼,在出手的一瞬间就把他给剖了,把他的内脏扯出来带走了?” 两个人沉默两秒,海兰歌点了一下头:“也有可能。专注于本格推理很不可靠,去翻翻卷宗,看下之前的死亡案例吧。” 本格推理指的是正宗、古典派的写实传统推理,以逻辑至上的唯物主义推理解谜为主。但显然,在无尽空间里唯物主义是最脆弱的东西,这里的每一关都是有灵异存在的。 三人一起前往档案室,想要查阅一下之前出事的命案卷宗。但很遗憾的是,这一趟他们受到了阻碍。 究其原因是出在了石红鸽身上,当他们想要进入警局档案室的时候警察局的警长突然出现,并且大声当众斥责了石红鸽这位警察。 石红鸽的罪名是女票女昌、赌博以及非法虐待犯人,甚至还醉酒之下一言不合地打伤了警局内的法医,导致现在很多办案工作无法进行。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从石红鸽迷茫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他根本就没做过。 现在石红鸽已经被警局停职了,三个工作日内警局会召他上司法法庭进行渎职宣判。 石红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白挨了警长一通骂,这也没办法,这是他角色自带的剧情。 池小雏一听,时限又是三天。这次是违纪的警察会在三天之后被开除,真是不给人留机会。 海兰歌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但眼神有点跃跃欲试。他看了一眼上锁的档案室,似乎是想打算趁着人不注意把之前受害者们的档案给偷出来看看。 警长狠狠地瞪了海兰歌一眼,并大声训斥石红鸽:“少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警局,现在的你不配出现在这里,滚!” 被阴阳怪气了的海兰歌抬起眼皮,冷冷地说:“凭你也配这么说我?” 警长一怔,似乎很久没碰到敢和他叫板的人了:“你是谁!” 海兰歌眼神越发冰冷,上前了一步,靠近说:“你配知道我是谁?” 他是气质极为凌冽的美人,天生就盛气凌人,当他睥睨藐视别人的时候,那份锋锐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位警官,请问你昨晚女票娼得还过瘾么?” 池小雏:“???”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那位警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看来这在警局还是个秘密。”海兰歌懒得看他。 警长脸上惊疑不定,最后还是选择名声要紧,黑着脸走了。 池小雏:“你怎么知道……” “他身上有劣质古龙水味道,脖子内侧还有雪茄烟灰,说明有人曾坐在他大腿上凑近他脖子抽烟。”海兰歌直接声音无起伏地解释,“还有,他刚才虽然在骂人,眼睛至始至终却盯着我一个人的脸看,刚才走近的时候还想借机摸我。” “……”池小雏突然愤怒,火速回头想去揍人。 海兰歌冷冷道:“回来。” 池小雏:“他居然想摸你!” 海兰歌凭空拿出一串钥匙,手指修长捻着哐啷一抖:“我摸回来了。” 池小雏:“……”他是什么时候偷到的啊。 海兰歌不以为意,趁着周围没人来火速拿钥匙开了档案室的门,带着两人进去了。他想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海兰歌迅速翻阅警察局档案,翻到了一沓黑白照片,正是记录之前被杀害的死者。由于这个年代照相机设备还不是很好,只能看出血拉呼噜的一片,并不能仔细看清楚尸体的具体情况,而且也没有具体的报告说明。 池小雏:“为什么没有验尸报告?” 海兰歌低头翻看照片没理他:“我现在是镇上唯一的法医,你是指望我验尸出报告么。” 池小雏:“……您多才多艺,想必不是问题。” 海兰歌没去理他,只专心看那张模糊的照片。那些照片背后隐约只写了名字,每张还额外标注了死者的身份和年龄: …… 艾伦·科特:大学学生,22岁。 杰克·罗威尔:航海冒险家,26岁。 伊芙琳·约翰逊:美食品鉴家,35岁。 佰德·布鲁克林:酒吧酒保,31岁。 汤姆·蓝波:站街牛郎,25岁。 米尔·希根:潜水员,30岁。 …… 形形色色的人,奇奇怪怪的死。 海兰歌一张张照片看过去,这些人都很年轻,但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值得被下手的共通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状都很惨烈,全都是被开膛了。 海兰歌把那叠照片塞进风衣口袋里:“再不走我们要被发现了。” 池小雏心有戚戚:“你还会怕被发现啊。” 海兰歌故意道:“我比你高,比你腿长,跑得比你快。被发现了你肯定垫后。” 第179页 池小雏:“我才不相信你会丢下我跑呢。” 海兰歌冷哼一声,对他的观点表示不屑。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随便在路上买了点食物,池小雏现在一穷二白还欠债,海兰歌给他买了一些烟熏牛肉干与奶酪白面包,池小雏正好饿了说了声谢谢抱着个纸袋边走边吃,石红鸽却看起来却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池小雏拿着个奶酪白面包问他:“你要不要吃点?” 石红鸽:“不用了。” 池小雏:“我怕你一会儿再见到些什么,想吐吐不出东西。” 石红鸽惊恐:“我还能见到什么?” 池小雏:“我怎么知道。但依照惯例,我猜这关的主题应该可能会有点血腥吧。” 石红鸽:“你不要吓我。” 池小雏无奈:“不是我要吓你,是关卡不做人啊。你以后闯关闯得多了就会知道,有一个坚强的心和坚强的胃是多么滴重要。” 他说的完全没问题。 因为三个人回到宿舍以后各自回房不久,石红鸽那间房间就传来了他崩溃的尖叫声。 池小雏打了个牛肉与奶酪面包味的饱嗝:“……” 海兰歌连衣服外套都没来得及脱,看见他那副傻眼的憨憨样,嫌弃地说:“你在这儿别去了,你刚吃下去的食物是我买的,免得又吐了,我不想浪费钱。” 池小雏又打了个嗝:“好吧。” 海兰歌皱眉撇了他一眼,出门前没忘给他倒了杯温水止嗝,转头出去查看情况去了。 石红鸽那惊天一叫不止池小雏他们听到,还把隔壁的一户人给叫出来了。 那户住的是两个女孩子,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听到叫声以后都出来查看了。海兰歌也是在这关第一次见她们,两个女孩望见他的第一眼愣了一下,在他脸上停留了好几秒说:“你也是闯关者?” 海兰歌点了一下头,几步走过去用力推开了石红鸽的房门。 他的房门居然没锁,海兰歌拉开以后就清楚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石红鸽正跌脚软跌坐在门边上堵住了门口,在他面前地毯上的是一具被开了膛,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一地的尸骸。 浓郁的血腥味把房间充斥地令人闻之作呕,海兰歌沉默的垂眸仔细看了一眼那具尸骸,察觉了一点事情不对以后背上罕见地默默地出了一点冷汗,依然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向后无声退了半步。 他第一反应是:不让池小雏一起来,果然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舔了舔:这人造血包是甜的诶!什么做的? 导演:葡萄糖,果汁和番茄酱 池小雏:味道不错,一会儿能给我带两包回去当夜宵么? 导演:您可以尝试着不吃道具吗! 第84章 作家 此时,被人惦记着的池小雏此时正在房间内到处打转四下不安,他其实有点想跟着海兰歌去看看。同时又有些犹豫,有点怕自己不听话,他家美人脾气不好一生气揍他。 屋子里转了两分钟后,在他一咬牙决定还是出去的时候,房间的门锁突然被打开了。 海兰歌看着想要出门的池小雏:“你要去哪儿。” 池小雏:“吃、吃饱了没事干,在屋子里走走。” 海兰歌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秒,反手把门紧紧关上,并且利索地锁好了。他轻声平静地说:“隔壁死人了。死的是石红鸽的那个新手室友丁奇亮。不过死状有点奇怪。” 池小雏心里一寒:“怎么个奇怪法?” “有骨有皮有内脏,肌肉没了。”海兰歌回忆那个画面,也不由自主皱起了眉,“一块都没有,就好像是被人剥干净了只剩下空壳的大闸蟹。” “……”池小雏决定有段时间都不再吃大闸蟹了,即使这是他最爱吃的食物。他垂着眼睛道,“这应该不是人可以办到的事情吧。” “鬼而已,又不是没撞过。”海兰歌轻描淡写,“但是诡异的不是这个,据石红鸽所说,他回来的时候丁奇亮明明还在屋子里和他打了招呼。他只不过低头换鞋的一会儿工夫,当他回过身,丁奇亮就已经突然死了。而我检查过了,他房间的门窗都是锁好的。” 池小雏头皮瞬间发麻:“也就是说……” 海兰歌直接往屋子里走,声音依然平静地没有波动:“也就是说,丁奇亮事发之前,甚至直到我们刚才进入房间以后,那个鬼其实都一直在他的屋子里。” “也许当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它就正藏在门背后。” 池小雏总算明白海兰歌为什么回来的这么快了。能有什么原因,逃命而已,不快难道等死么?他手心冰凉,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池小雏顿时鸡皮疙瘩起来了,他的房门没有装猫眼,谁知道此时外面是什么东西在敲。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声音还挺冷静的:“你好,我叫卢慧萍。我和我的室友觉得这一关鬼杀人的方式实在有蹊跷,今晚想要和你们一起住可以么?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人多些更安全,至少可以互相盯视。” 池小雏没开门,盯着大门没有动,内心挣扎纠结。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是人是鬼。 海兰歌坐在房间里,冷淡地说:“如果你不想开门可以不开。没有人会责备你。” 第180页 “不是谁责不责备的事,我不在乎这个,唯独担心自己以后不能心安。”池小雏闭了一下眼睛。 他想了想后来到门边上,突然抬高声音对着门外说:“外面的人听好了,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站在外面的卢慧萍:“什么?” 池小雏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念出:“若函数f(x)在x=x0点连续,则函数f(x)在x=x0点可微,这句话是对的还是错的!” 海兰歌:“……” 门外的卢慧萍姑娘愣了一下,被突来的数学题目统治到胆战心惊:“我……我不知道……” 池小雏:“那曲线y=f(x)=2X2与x轴所围成的图形的面积是多少?!” 门外的卢慧萍姑娘声音听上去汗如雨下手足无措了:“我不知道……我是文科生!” 池小雏也不为难她了,立刻换了一道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是什么?!” “富富富富……”卢慧萍赶紧抢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24字辟邪灭鬼正义箴言一出,池小雏立即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两个姑娘,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一水儿的汗如雨下,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他的问题问的。 池小雏赶忙说:“进来吧。”等人进来以后他火速把门给关上了。 长发的那个姑娘穿着吊带裙,中肯地评价:“你们这进门口令有点难啊。” 海兰歌也没阻止她们进来,闻言说:“你嫌难可以不进。” 长发姑娘盯着眼前这大美人,面露不悦之色:“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怎么这么差啊。” 海兰歌轻蔑地一瞥:“性格好不好还可以另改。但某些人长得丑可是天生的。” 长发姑娘被怼了一句,想要回怼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海兰歌的脸又觉得他的确比自己好看,内心一边服气一边愤怒又更加大了。 池小雏叹了口气:“都进来了就先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我是侦探,叫池小雏,你们呢?” 和海兰歌一开始猜的一样,住隔壁的两个姑娘间,短发女孩卢慧萍这关的身份是个推理小说作家。只不过作品不怎么畅销,如果三天之内再不写出精彩的凶杀剧情她就要和出版社解约了。 而那个长发姑娘名叫张爱媛,她身份的确是个歌女,就在雾都中心最火的夜总会俱乐部上班,貌似是欠了一屁股债急着还,还是某个大佬的地下情妇。 看起来,每个人都有三天之内破关的理由 ,不破关就会死。 四个人在屋子里坐下,至少多了两个人类在,两个女生状态松懈了一些。 卢慧萍进来的时候手上一直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她说:“我身份是个作家,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得写作才行……三天之内交不上稿我就无了。” 池小雏点头:“那边有桌子和椅子,你去那边写吧。” 卢慧萍道谢了一声,在房间里拉开椅子,趴在桌子边上皱眉思索故事剧情的大纲,片刻以后开始写下第一行字:这是发生在雾都的一场故事…… 池小雏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干净,说话咬字都很清晰,人也秀气稳重。 张爱媛此时穿了个吊带连衣裙,长发及腰很是美艳,此时觉得冷摸了摸手臂:“哎,说起来今晚我们该怎么睡?” 屋子里就两张单人床,可现在这里有四个人。 池小雏不觉得自己睡得着,对她说:“我可以睡地板,你和海兰歌各睡一张床。卢慧萍现在在写作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一会儿下半夜你跟她换去桌子上趴着睡,我的外套可以借你盖着。” 这么安排倒是合理,简直是合理过头了,张爱媛没想到这个弟弟一开始就主动睡地板把自己的床让了出来,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张爱媛试图得寸进尺地指着海兰歌问:“女士优先,为什么不能我们两个睡床,让他也睡地板。” “……”池小雏不是滋味,“那都别睡了,地板都可能给你掀了。” 海兰歌冷冷地别过了目光。 池小雏转过头问:“卢慧萍你还要写多久啊,这么安排你同意……吗……” 他的话消失在了嘴里。 眼前的卢慧萍依旧坐在自己椅子上,只不过她的大脑已经开了瓢,里面空空如也,脑仁不翼而飞,整个头到脖子都被正中劈开对半裂成了两半。她的手依然握住着笔,喷涌而出的鲜血把笔记本和桌椅都给溅满了。 她的身上趴附着一个没有皮肤的怪物。手脚很长,肌肉一块一块地很是新鲜,就像是新长出来的一样。 屋内有那么一秒,沉浸在了诡异的安静里。 池小雏离那个怪物最近,甚至背上都要贴在它身上。那个怪物就像是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一开始就在,从未离开。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声响,在池小雏呆愣地一瞬间,怪物空空如也的眼眶与他浅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了半秒。 张爱媛率先尖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 海兰歌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心跳有一瞬间是静止的,他当机立断知道这间房子绝不能再呆了,第一反应猛地扯住了池小雏的手腕,闪电一般把他往外拉逃了出去! 谁也没有看到卢慧萍是怎么出事的,也不知道那个怪物怎么进来的,分明上一秒她还趴在桌上写作。海兰歌只看到池小雏用身子挡住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当他一转身以后,卢慧萍就已经被那个怪物开瓢了。 第181页 也就是说,那个怪物拥有着肉眼看不清的动手能力,迅捷、致命、锋利。而它在池小雏背后,却避开了他选择了先对卢慧萍下手。 三个人狂奔逃出屋子来到了大街上,夜晚的雾都被浓浓的雾气给包围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海兰歌也不确定晚上能不能出来,他吸入一口冰冷的雾气,皱眉喊了一句:“池小雏。” 池小雏回过神来,他这一路都被拖着跑,他说:“我在。” 海兰歌呼出那口气。他要是再不出声,他就会怀疑自己情急之下拖出来的家伙不是人了。 张爱媛在雾气里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会这样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池小雏沉默两秒,在雾气中声音竟然还很镇定:“家是不能再回去了,那里不安全。第一个出事的房间是石红鸽的,第二个人是……卢慧萍,说明其实我们无论藏在哪里,每个人都无法幸免。” 张爱媛抽泣了一声:“那现在去哪儿,外面实在太冷了啊?” 池小雏想的是警察局,那里也有停尸房,到了晚上不见得安全。 张爱媛瑟瑟发抖,想了半天也迟疑着问:“……按理说,我好像今晚还得去夜总会俱乐部上班来着,现在我要不要去啊。” 海兰歌看着她:“去。” 张爱媛快哭了:“真得去啊,我不想当大佬的陪酒小姐。” “必须去。”海兰歌牵着池小雏往城中心走,“夜总会是晚上人最多的地方,这次的鬼杀人下手目标不挑NPC还是闯关者,人越多死亡轮到你头上的概率越小。我们可以去了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话成功地打动了张爱媛,她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快速踩着双玫红色的毛绒拖鞋往前面走。她逃出来的时候太紧急,还没来得及换鞋。 池小雏也没来得及穿外套,在夜色中冻得有些发抖。海兰歌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他头上一丢。 池小雏:“不行不行,我穿了你穿什么?” 海兰歌瞪他:“少废话。想挨揍?” 致命威胁下池小雏迅速把外套穿上了,然后伸手把海兰歌一环抱。 “……”海兰歌看自己胸口的挂件,“干嘛。” 池小雏:“怕你冷。” 张爱媛在前面穿着个吊带裙冷得龇牙咧嘴面目凶恶,用力吸了一下鼻涕:“混蛋男人。” 第85章 偷盗者 夜总会很快就到了,一片大雾弥漫的黑暗雾都之中,只有这里光怪陆离,人群喧闹依旧。 三个人偷偷摸摸地从夜总会后门摸了进去。 后门连接的是储藏食物的仓库,堆着一些面粉火腿水果腌橄榄之类的易储存食物,还有一些不常用的麻绳与报纸杂物等等。 死亡威胁之下,张爱媛被吓得冻得全身哆嗦,在食物架子上随手抓了一个苹果,在嘴里咬着试图放松自己:“妈的,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张爱媛冷得不行,急需要一点高度数的烈酒温暖一下自己。她这么说着,就看到一排货架之后,仓库转角处的墙上有一扇门,上面有文字提示写着“地下酒窖入口”。她咽了口口水,把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口压抑住分泌的唾沫。 池小雏见她盯着酒窖看,提醒着说:“你别去了。” 张爱媛:“不要你管。” 毕竟刚才还眼睁睁看着人死在了自己眼前,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可以理解。池小雏怕她作死,试图安抚她:“你冷静一些。我们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张爱媛语气不是很好:“不睡着能怎么办,我除了歌女身份以外还是某个混蛋的情妇!我要是出去外面夜总会露面,说不定会有恶心的家伙等着睡我。” 池小雏沉默一秒说:“关卡里的身份都是假的,大家都是被迫拖进来的,别太在意。每个人都不容易,努力一起活着出去吧。” 池小雏四下环视了一眼,去边上拖了几袋面粉铺着在地上,拍了拍又找了几张报纸铺住盖好,又往上铺了一件外套,对着张爱媛说:“你要是困了,就这么睡吧。” 张爱媛愣了一下,本来以为他会和自己吵起来,结果对方选择的是不浪费情绪和时间,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海兰歌忽视张爱媛,屈尊降贵地在面粉堆成的床上躺了下去。 他现实世界的家里的床柔软如水,大得可以躺下四个成年男人。现在他也没有嫌弃池小雏给铺的面粉床不好,之前还在茅草堆上睡过觉,对于这一类的差劣环境已经有些精神免疫了。海兰歌安安静静地,侧卧在那里的睡姿依然优雅极了。他不一定能睡得着,选择躺着是在拒绝和别人交流的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张爱媛看他非常不顺眼,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个男的较劲。 张爱媛骂了一句后,说:“装什么贵族劲儿。” 海兰歌也懒得理她,闻言侧躺着头也不回:“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贵族。” 池小雏:“……”其实他也不清楚,不过这还真不好说,普通人应该没法在首都内环中心有那么大一栋带泳池的独居别墅。 但这事儿他从不过问,喜欢不分主次,他穷得连春节机票都买不起,不代表他不可以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池小雏贴着海兰歌躺下去,鼻尖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背。海兰歌的背脊在衬衫底下僵硬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第182页 池小雏见张爱媛始终不肯过来躺,抬头问了一句:“额,这里就三个人,你想挨着我睡还是挨着他睡还是睡我俩中间?” 张爱媛沉默片刻,闷闷地说:“我想去地窖拿瓶酒,你陪我去。” 劝是劝不动了,池小雏把头放下去:“我不去。” 张爱媛试图说服他:“拿了以后分你半瓶。” 池小雏太困了,闭上眼:“我不喝酒,喝了会手抖。你也别去了,闹鬼的地方不要独自乱跑。”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张爱媛在恐惧和寒冷之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想活命占了上风,她咬了咬牙听从池小雏的话把眼睛从酒窖边上移了回来,选择挨着他睡在了面粉堆上。 池小雏和张爱媛他们两个是睡了,但海兰歌却醒着。他合着眼皮,听着身后的小傻子不一会儿就躺在面粉堆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白天在警局里搜到的那一沓案发现场拍下的尸体照片。 他总觉得好像有点蹊跷,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海兰歌侧着身子,一张张翻阅那些照片: 艾伦·科威特:大学学生,22岁。 杰克·罗威尔:航海冒险家,26岁。 伊芙琳·约翰逊:美食品鉴家,35岁。 拜登·布鲁克林:酒吧酒保,31岁。 汤姆·兰博:站街牛郎,25岁。 米歇尔·希根:潜水员,30岁。 …… 他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汤姆·兰博,25岁,职业是站街男妓。他看了一眼拍摄的尸体照片,只见这个年轻人开膛破肚,胸口到肚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团。 外面一墙之隔就是夜总会俱乐部,或许这里有人会对这个站街牛郎汤姆·兰博知道些什么。 听着池小雏安静的呼吸声,他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心里有了个想法,他想出去夜总会会场里打探些什么。 一个女声气音响起:“你去哪?” 海兰歌知道张爱媛没睡,不过他也不在乎,闻言撇了一眼过去:“关你什么事。” 张爱媛脸上出现一些鄙夷,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是害怕了,想抛下我们逃命吧。” 海兰歌不屑,嘴角轻挑起些道:“没错。有胆子你就跟着来。不过若是再遇上些什么,别怪我丢下你你当垫背。” 他这一句话倒是绝了张爱媛想跟着他一起去的心思。毕竟海兰歌是个男人,比她力气大也比她高,如果遇上危险同等情况下他舍弃自己逃生的概率不会低,和这个人在一起,不见得她就是安全的。 张爱媛低头看了一下睡得安详的池小雏,抬起头冷笑,用气音说:“他对你很重要吧。你若是一个小时内不回来,我就杀了他。” 海兰歌眼里出现一些鄙夷,根本不受威胁:“那也要你做得到才行。” 张爱媛冷笑:“他看上去比你好下手多了,一看就知道他体能就不如你。” 海兰歌:“他是世锦赛的冠军运动员,体能比我俩加起来都好。” 张爱媛:“……”根本不信。 海兰歌起身离开,并不相信这个女人会下手杀人,知道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爱信不信,你敢对他下手就会被他灭了。” 张爱媛不可置信地盯着睡得像个鸡崽儿一样微微张嘴的少年,但心里又知道像海兰歌这样高傲的人是不屑与她撒谎的,在她进来之前好像的确有看过新闻上说世锦赛有个十九岁的少年天才拿了金牌的消息。当时张爱媛还没注意看那是谁,现在想起来池小雏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难道这十来岁的孩子是真的深藏不露? 海兰歌悄悄把储藏室的门关上了,走进了喧闹的夜总会俱乐部里。 以他的手段,在观察了一下在场的人以后迅速找到了目标混入人群。不到半个小时,就在一个站街女郎那里打探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汤姆……哦,你说那个和警长混得很近还被长期包养了的幸运的家伙啊。”那个站街女郎画着浓密的烟熏妆,抽了一口劣质香烟以后,站在俱乐部的吧台边上含情脉脉地看向海兰歌,“不过他已经死了,这份幸运早就终结了。你打听他干什么?” 海兰歌没说话,也懒得去解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为这个女人买了一杯金酒,又拿出身上剩下所有的钞票压在那个酒杯边底下,把酒杯推了过去:“请你喝一杯。” 他这样大手笔,引来了站街女郎满意的嬉笑声。她把酒喝了,把酒杯底下的钞票只收了一半,另一半推了回去:“和美人聊天价格减半。” 海兰歌直截了当:“汤姆是怎么死的?” “他接的客太多了,男人也接,女人也接。”女郎呵呵笑了一声,“一天24小时都看他身边有客人,真是精力充沛到令人艳羡啊。而且顾客们都对他的功夫很是赞美……保不齐有谁吃醋嫉妒,就买凶杀了他。” 海兰歌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是因为吃醋嫉妒,而不是欠钱不还被人打死。” “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他死去的人……”女郎抽了一口烟,脸上全都是麻木。把剩下的灭了,“他死的时候被开膛破肚,而肚子里被人割走了一对肾……” 海兰歌瞳孔收缩,忽然一瞬间所有线索都被串起来了! ——米尔·希根,他的职业是潜水员,所以被偷了肺。 第183页 ——汤姆·兰博,精力十足的站街男妓,被偷走了肾。 海兰歌从口袋里拿出那叠照片,一张张翻看: 这么联想如果串起来的话: 艾伦·科特,职业大学学生,年仅22岁正是男孩子骨骼长至完全闭合最坚固的时候。 杰克·罗威尔,航海冒险家,只有拥有坚强的心脏才能在颠簸动荡不稳的海面船上生存。 伊芙琳·约翰逊,这是个美食品鉴家,毫无疑问拥有的是最坚固的肠胃。 佰德·布鲁克林,酒吧酒保,品尝了各种烈酒以酒为生的男人,肝脏必定强过比人许多…… 话说回来,为什么丁奇亮是被剥走了肌肉的死状?因为他职业是消防员,需要进入各种灾难场合并且操纵消防斧头和重型设备,一定拥有强健的躯体。 而刚刚被剥走脑仁的卢慧萍是个作家,天马行空的大脑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心、肝、肠、胃、肾、肺、骨骼、大脑、肌肉…… 海兰歌手心发凉,这么想来此时正有一个东西,在用不断偷盗的方式正在把自己拼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类! “怎么了,美人。是被我的话吓到了么?”站街女郎见他面色严峻,语气温柔性感地问道。 海兰歌声音低沉:“你是在哪里发现那个牛郎的尸体的?” 那女郎喝了一口酒,直到杯子见底以后才慢吞吞地说:“不怕你害怕,就在这间夜总会俱乐部里。我是在地下酒窖里发现他的,当时我正想偷偷去为自己来一杯……” …… 不知道什么时候,池小雏养成了夜半惊醒的习惯,就算回到了现实中也一样。哪怕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做梦做一半半夜惊醒一下,四处看一眼,再把头按回去接着睡。 今天也不例外,一墙之隔是喧闹的夜总会,不到早上不会停。池小雏睡到大概半夜十二点左右,秘密糊糊地醒了,发现身侧没人了。池小雏一下子清醒过来,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地下酒窖的门正打开着没合拢。 池小雏心想,是张爱媛还是没忍住下去偷酒喝了么? 他觉得,作死这件事,如果有人下定了决心的话那真是想拦都拦不住。 忽然,有一阵阵凉风从地窖的门里面吹了出来,并带出来了一阵浓郁腥甜的血腥味。 池小雏怔了,无声地爬起来朝着地窖门走了过去。 他凑近了门边上,把那条门缝拉开了一些往底下看:下面是一条直通地下酒窖的楼梯,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照明。 池小雏眯了一下眼睛,夜视能力极好地看见楼梯最底下有一个怪物似得的东西正匍匐在一个女人身上,在她小腹部位扯出了一样软呼呼的东西,并将其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肚子小腹位置。 忽然那个东西有所察觉,猛地转头朝楼梯上看过来。 池小雏赶快把门关上了。他大力地抵住门,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呼吸开始加剧。然而那门的门锁似乎坏了,此时卡住了怎么都合不拢。他一边试图把门彻底锁上,眼睛不由自主地从门缝中朝着底下楼梯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终于看清楚了。有一个浑身都是肌肉没有皮肤的人型状东西,它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楼梯上,正仰着脖子朝着池小雏这里看过来,正是之前趴在卢慧萍身上的东西。这怪物原本该有眼睛的地方空空洞洞,就像是一只开灯后停住不动的昆虫。 它还是跟过来了。 池小雏收回目光回过头,抵着门的背上已经全是冷汗,并试图用力把那扇门关上。 情急之下他再次往地窖底下又看了一眼,那个怪物依旧没有动静,只不过似乎又往楼梯上爬上来了一些,并眼见着就快接近他这扇门了。 池小雏呼吸紧促,心想绝对不能让那东西出来。它现在是有实体的,要把它关在底下才行,不然他和海兰歌都得遭殃!他低头不停地大力撞门,最后的瞬间力,他一个用力把那扇门总算关紧了,并且快速扣上了地窖的门锁。 望着结实的门板池小雏松了一口气,整个心肺都快因为恐惧而冻住了。可是他松懈之后的一转身,视线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两个黑漆漆的血洞。 一个没有眼睛的怪物与他面对面贴的极近,呼吸间能闻一股腥臭的器官腐烂味。在与池小雏对视的那个瞬间里,它顺利地夺走了他那双好到出类拔萃的眼睛。它对这双眼睛垂涎已久,是他身上最令人惊叹的珍宝。 下一秒,怪物消失了,离开前,它空洞洞的眼眶之中多了一对发金琥珀色的漂亮眼球! 第86章 礼物 海兰歌推开了储藏室的门,看到地上捂着脸跪着匍匐的池小雏,那一瞬间他的心陡然掉到了谷底。 池小雏因为剧痛在大力喘息,可他没有死,被挖走眼球以后捂着脸的指缝间不停流下汩汩的鲜血。听到脚步声音以后他满背冷汗地说:“海兰歌……是你么?” 海兰歌一把把他扯过,想看看他的脸。可池小雏却死死捂着自己的脸不肯放手:“不要看我……” 海兰歌:“池小雏!” 池小雏依然选择低头弯下腰去,因为疼痛大口呼吸着空气,像是一条快要濒死的鱼:“我怕你看见难过,海兰歌……不要看我……” 海兰歌没有再强迫他,他手用力到像钳子一样抓着他的手臂,手掌僵硬极了。池小雏失明了看不到,不知道此时海兰歌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表情头一次可怕到令鬼神都会颤抖。 第184页 片刻之后,海兰歌把他轻轻地松开了:“在这里等我。”他声音沙哑地像是被砂纸磨过,却意外的平静,听上去令人联想到冻着万把刀片的冰河。 他曾经承诺过,池小雏今后不会有事。这个诺言,会持续到比他的生命多一分钟。 而现在,竟然有人胆敢挑衅! “你要去做什么……”池小雏心下一空有了不好的预感,觉得他好像要去做一些非常疯狂的事情,试图伸手想去抓他阻止却抓了个空。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生气的海兰歌。 他把池小雏放开,毫不犹豫地走到地下酒窖的门口,用力拉开了那扇大门。望着底下的黑暗楼梯,他面无表情地走了下去。 每走一步,周遭的温度就下降了许多。好像是这漆黑幽深的楼梯通往的不是酒窖,而是什么十八层地狱。 他最后一步落了地,站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他没有某个傻子那样珍贵好用的眼睛,在黑暗中并不能清晰视物。 黑暗是足够令人绝望和恐惧的存在,更何况还潜藏了极为恐怖的怪物,阴冷的空气里有着粘腻的血腥味,在未知的环境里海兰歌没有一丝慌乱。 “喂,你在这里吧。”海兰歌站在那里,冷漠地环视了一圈,“乱动别人的所属物下场会很惨,知道么。” 黑暗之中,一张脸出现在海兰歌背后。那张脸没有皮肤,黑暗之中一对浅琥珀色的一对眼球亮到发黄光。那眼睛不来自它,是它新偷来的,此时还在热乎冒气。 它瞬间出手了,从后背贯穿了海兰歌的身体,并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脾脏,可光是这样它似乎还不知道满足,还想在他身上索取偷走些什么。 海兰歌轻吸了一口气,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他低头看着那只穿过自己并即将开膛破肚的尖锐红手,低声呢喃道:“和我想的差不多,你还没偷过鲜血呢。真是可笑啊,像你这样的怪物,居然也想再世为人?” 脾脏又被称为人体的血库,当人体在行走坐卧休息的时候,是它在负责储存血液并且协调血容量。这个小偷怪物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池小雏的眼睛,海兰歌的血液。 在感受鲜血即将飞速离体的瞬间,海兰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瞬间狠狠用力地刺进了自己脖子颈动脉。 那竟是一支通体漆黑的蛊毒银簪! 这银簪来自于上一关的“蛊神”,沾染了剧毒的蛊毒,生物触之即溶解而死。海兰歌把他一直留在身上,此时终于用了出来!海兰歌回过身,双目因为剧烈中毒而变得漆黑,漂亮得宛若一只索命的艳鬼。他嘴角上翘出一些残忍的弧度:“杂碎,来偷血啊。” 剧烈的蛊毒进入血液以后本该立刻杀死海兰歌,可是那毒血却又顷刻间被偷走了绝大部分,导致失血过多的海兰歌虽然濒死却没当即毒发身亡。 来自蛊毒苗疆深处那无解的毒素,顺着血液被那怪物偷走以后,怪物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突然瞳孔收缩,意外中毒之后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扭曲肢体开始弯曲发黑! 海兰歌死到临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脖子上的银簪一拔,溅起一朵黑色的血花,他如同杀神一样冲上去把那支银簪刺进怪物的眼眶缝中。 “还给我!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用力一捅一转,竟是坐在怪物身上生生地把那对眼珠子给剜了出来! 他接住那对眼球,修长的双手满是自己流下的剧毒黑血,令他看上去有一瞬间比鬼还吓人些。在抓住那对眼睛后海兰歌脚步踉跄了几下,身体难以支撑地歪了下去。被偷走了绝大多数的血液,此时能活着还有片刻的意识已经是奇迹了。 这关真是可怕啊…… 原来没有通关底线人数的意思不是简单,而是极难,难到闯关者全死了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手心之中捧着一对眼球,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呼吸变得进气少出气多,死亡来得冰凉又直接,他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且早有心理准备。 “还得……把……眼睛还给那个傻子……” 海兰歌吐了一口黑血出来,他身体里血液所剩无多,已经快没有了呼吸和意识。他抓着那对眼球倒在楼梯上,上楼的阶梯短短不过二十几节,此时竟然漫长到爬都爬不完。 努力往上面走了几阶以后,海兰歌忽然知道,他好像爬不完了。 临死之前,他眼前好像看到了周边逐渐升起的白雾,在系统给出的熟悉选项前用尽全身力气选了最后一下。 …… 池小雏在海兰歌离开以后就在空气装盲目的抓了好几下,他大声叫了几下,脑子里忽然起了一个可怕的意识,与海兰歌要做的事情对上信号了。 他合着眼皮,因为被偷走了眼睛导致满面都是血泪。他在漆黑之中听到地窖的门似乎被打开又关上了,于是强行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摸索着朝着门边探了过去。 长久见到光明的人是很难习惯黑暗的,池小雏瞎了眼睛,艰难地到处摸却摸不着,十几秒以后他在漆黑之中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可是滚到一半却撞到了一个人。 池小雏慌忙之中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冰凉粘腻的液体。他心都寒了,伸出手在那人脸上摸了一下,确认是谁以后:“海兰歌!!!” 海兰歌没有应答他,他身上冷得就像一块冰一样,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心跳。 第185页 池小雏怔住了,茫然之中安静地伸手抱住了他。 他没有慌张也没有恐惧,只有茫然。因为茫然,他在那一刻比谁都要镇定,他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 几秒以后,一片漆黑之中,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第十关《偷盗者》】 【本关通关人数:1/6】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通关人数1/6…… 池小雏颤抖着伸出手,在黑暗中尝试摸索了一下,他缓缓把手放下,冷静至极地说:“我选2。” 池小雏低下头紧紧抱着人:“我我替他选2。他要接着闯关,他一定要接着闯关……求求了,让他穿关吧,让我变成你们平行空间的□□数据也好,怎么样都好,请让他走下去吧……” 一片黑暗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脸,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泪。 一开始他以为是海兰歌活过来了,可海兰歌始终躺在他怀里没有动静,于是池小雏意识空白几秒以后也知道那是谁了。 没有空去厌恶了,也没有余地去排斥了,就像暴雨中被万箭穿心的人没有空去管落在身上的雨水是否冰凉。 池小雏痛苦地哽住了喉咙,像是窒息一样深呼吸。他的痛苦无比真实,那份绝望也是真切到没有余地的。失去眼睛以后想哭无法流泪,只能流下满面的血。 那只冰凉出现的手不断为他擦着血泪,像是很爱怜他。它收集着他那份比别人额外还要纯粹干净的绝望情感,在这份苦涩里还品尝到了决绝的冷静。 手的主人很满意这份回馈与味道,“神”面对着这份用以构建维护平行世界的难得的食材,祂冰凉的脸上露出一个系统设计好的笑容,无感情地说:“你的愿望,还是海兰歌么?” 池小雏闭着眼睛愣了:“什么?” 在进入这一关之前,他睡在自己的宿舍里反复想着海兰歌的事情。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和他躺在一起,说要给他送上一份礼物。 “神”自动理解了他的意思:“好的,那就还是海兰歌。”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将手轻轻抽走了。 池小雏抱着海兰歌坐在一片黑暗里静静地不说话,感受天灵盖上落下了一些冰凉的触感,好像是起雾以后湿润的清晨。他瞎了,看不清自己周围浓郁到有如实质的白雾牛奶一般将他们包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雏忽然感觉一片漆黑的视野里有了点朦朦胧胧的光线。 他感觉空荡荡的眼眶内忽然一阵剧痛,啊了一声捂住脸疯狂抽气。 不多时,他的眼睛内竟然是缓缓再生了一对眼球。器官重生带来的感觉又痒又刺痛,难熬地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无尽空间的进入,是会治愈好闯关者身上的伤。 “神”想要的到的是人身上健全的感情,无论喜怒哀乐爱恶欲,是不会放心理或生理有问题的对象进来闯关的,那是浪费名额。 过了五分钟,眼球长出来以后的池小雏眨了一下眼睛,视野远远不如原来的清晰,就好像是视野里蒙了一层毛玻璃。他原本一双浅色的琥珀瞳不再剔透,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晶状体的位置一时之间好像没长好,看上去像是极端近视了。 “已经很好了……” 池小雏勉强恢复视野以后,立刻低头去查看海兰歌的状态。 模糊之中,只见海兰歌虽然依然脸色苍白处于昏迷当中,但是呼吸已经均匀了。他先前失血过多还中了毒,此时虽然接连进入关卡得到了治愈,但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亏损。 他把海兰歌抱在怀里,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欢迎18023395号池小雏选择继续通关】 【此关人数12/12,通关底线人数4/12】 【请您加油】 “海兰歌……”池小雏松了一口气,俯身与他额头相贴了一下,垂着眼睛静静地搂着他。“太好了。” 第87章 怪奇病院 雾气彻底散去以后,池小雏变得高度近视了。 虽然眼球再生了,可是他视力还没办法被根本治愈到恢复以前的水平。 此时他抱着海兰歌坐在一个苍白的大厅里,从摆设以及墙上正中拜访的红十字架来看,这里看上去像是某个医院。 怀里的海兰歌体温冰凉,但还是与呼吸和脉搏的,感受到这一切的池小雏心里有些宽慰。 池小雏觉得有点劫后余生,虽然知道人不齐关卡没法开始,可他就是不想动。 不多时,医院的大厅从大门口内陆陆续续走进来很多人。 其中有几个男人结伴走,体格都挺健壮的,脸上有疤痕手上有纹身,看到池小雏抱着海兰歌坐在医院大厅,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 他们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池小雏很不舒服,眯着眼睛朝他们那边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高壮的男人看着他怀里昏迷的海兰歌,眼神有点发直:“你们是谁?”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半蹲下竟然是色胆包天地想用手直接摸去海兰歌的脸,“他可真美啊……” 池小雏陡然抓出一把黑色的银发簪狠狠刺下,直接刺入那个人指缝之间钉入了地板上。 池小雏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就像是一对雾蒙蒙的玻璃。他在失去一次以后霸占欲高到爆表,平时温暖的声音头一次那么冰冷:“你若敢动他一下,我必将你剥皮噬骨,挫骨扬灰。” 第186页 那个彪形大汉竟是被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吓到了:“你他妈……” 不多时人已经渐渐到齐了,有个女孩子站在出来说:“咦,我们这是在医院里么?” 另有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手臂,他张了张手指,看着活动尚有些不灵活的手笑了:“医院?嘿,那正好啊。很对我的情况。” “迎接我们的NPC在哪?” “这次我们的身份是什么?” “是病人么?还是医生?” 人一多,讨论就开始嘈杂起来,包括那个想对海兰歌出手的大汉也选择放下色心暂时离开了。池小雏手握蛊毒银簪眯着眼睛警惕着每一个人,忽然他感觉怀中抱着人有了点震动。 低头一看,海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嘴唇发白地在轻轻笑着。 见他总算醒了过来,池小雏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回了原地,他说:“你醒了……你在笑什么?” “笑你居然也会放狠话了。”海兰歌居然是听到了他之前说的话,他无力地张开了一下眼睛,环视了一圈现场每一个人以后接着又闭上,声音气若游丝,“只不过,真是一点也不吓人……像个炸毛的小猫……” 池小雏哭笑不得,抱着他说:“你现在才是病猫。” 海兰歌头依靠在池小雏胸前,失血过多的虚弱之中依然嘴硬:“不是。” 池小雏: “好好好,不是。” 海兰歌在虚弱状态也依然担心着他:“你眼睛,怎么样了……” “已经长回来了,我没事了。”池小雏没有和他说出自己高度近视眼的事情,低头与他小声交谈,“下次你不要再和鬼硬碰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吗?“ “它偷东西都敢偷到我面前了。偷了你的眼睛,还想偷我的血……不留下命来怎么说得过去……” 这是挑衅了你贼王的威严么……池小雏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上一关那个怪物会偷你血的?” 海兰歌没有和他说得那么详细,怪物想要器官凑成人之类的推测,只胡说八道糊弄他说:“我的血液很珍贵,它作为小偷,自然要偷点贵的……” 池小雏傻了:“啊?什么意思?”这是说海兰歌是稀有血型么? “因为我真名姓博尔济吉特……”海兰歌在虚弱之中一本正经,“我是正黄旗。” 池小雏:“………………………………” 片刻以后,两个人都笑了。 池小雏乐死了:“认识这么久总算知道你姓什么了。不然我可能内心深处要叫你一辈子的海哥。” 海兰歌闭着眼睛,嘴角轻轻上翘,昏昏沉沉地说:“哼,放肆。我才不姓海。” 池小雏抱着又昏睡过去的海兰歌,回想起自己历史课上学到的知识。博尔济吉特这个姓氏确实很不得了,这么说吧,如果时间再早个四五百年,海兰歌如果又是女人的话,他现在很可能会做皇后,最次也是贵妃。 难怪生得这么好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池小雏低着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的医院好像是废弃的,非但一个医护人员或者工作人员都没有,细看一下还可以在角落周围发现一些陈年的蜘蛛网。而且看墙壁的状况也是许久没人来了,一些墙上都有开裂和石灰脱落,露出底下发霉的石砖。 十二个人在大厅等了半天都没人来接待他们,过了一会儿有个人捂着自己的左胸,大胆提出意见:“这关难不成没有NPC接我们?” 有一个人忍不住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好事吧,我上一关通关了却没死够人,那个放牛的NPC直接发疯追着我们砍,还把我一条手臂给砍了。没有NPC反而安全些。” 大家都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在场没有新人,都是闯关的老手了,自然对无尽空间的规则很有了解。 有一个人捂着自己的半边耳朵,苍白着脸皱眉说:“算了吧,我懒得再等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休息,先散了吧。后续有事再联系。” 池小雏急于想给海兰歌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先歇着,他找了个可以代步的轮椅,把海兰歌放了上去,在三楼找了个房间歇着。这医院一共分七层,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喜欢跟随从众心理在中间呆着,池小雏这次也不例外。 上楼的时候,楼梯间贴了楼层图。 池小雏看了看楼层图,心想这栋建筑说是医院,更像是个精神病院。 这栋病院从外面窗户看过去与世隔绝,被建在了一个孤岛之上,周围都是漆黑的湖水,从气味上闻不到什么海腥味,应该是被故意隔离的。有这样的环境结构,这个莫名其妙的孤僻医院要不就是用来关押病人的,要不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池小雏把海兰歌放在房间内的一张床上,这里的柜子里有一些蒙了布的床铺和被子,拆开以后抖抖灰居然都还算干净。他为他拉上了被子盖好,做完一切以后让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应该是一个病房,用于收容非重症患者的那种。 医院病床是单人的,这间病房里一共有三张,用帘子互相隔着。池小雏嫌那帘子挂灰,把那碍事的帘子给拆下来放一边去了。 拆帘子的时候落下来了一些灰,池小雏现在是高度近视眼,没用一会儿眼睛就觉得又痒又干涩,伸出手揉了揉。 第187页 “别用手揉眼睛……不卫生。”海兰歌闭着眼睛说。 “我知道了。”池小雏连忙起身,“你就别关心我了,你怎么还没睡着啊,好好放下心歇一会儿吧,没事儿的。你想不想喝水儿?” “少用儿化音。”海兰歌面色苍白至极,抬头看他说,“你没察觉出来么,这一关进来的人都是有负伤的……” 池小雏沉默一秒:“嗯。察觉出了。” 海兰歌声音有些不支,“无尽空间把因为受伤不能出去的人凑在了一起,集中进行治愈了……这不是好事,你要小心……” 池小雏小时候打游戏,最喜欢把一些残血的怪聚在一起杀,一个大招过去秒杀死一片简直省心省力。现在这样的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当然算不上多愉快。他伸出手,摸了摸海兰歌的额头,只觉得他体温好像很低,失血过多就算弥补上了也带来了后遗症。他有些担心地说:“你先休息一下吧,其他的别操心了。” 海兰歌没有拒绝,躺在床上与其像是睡过去更像是昏迷,呼吸和动静都很轻,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就像是一株在真空玻璃皿里的脆弱百合。 池小雏看了他一会儿,视线有些模糊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他一时之间哪里也不想去,就想这么守着他,一直这么看着他也好,这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海兰歌张开眼醒了一瞬,见池小雏果然哪里都没有去眉宇间放松了一些。讲真,实话实说,他还真有点怕池小雏趁他睡着了去上厕所或者又去给他找吃的。就像人一觉睡醒发现猫不在房间了,生怕它去客厅又捣了什么乱一样的心情。视线朦胧之中尤有些不放心地说:“你要一起上床躺会儿么?” 医院病床是单人的,两个男人睡还是有点挤。 池小雏本想拒绝,但是看海兰歌侧着身子缩了起来的样子,忽然明白他睡到一半醒过来是因为什么:“你是觉得冷么?” 海兰歌:“嗯。” 池小雏不再拒绝,就着他让出来的半边位置脱了鞋摸上了床,盖着被子与他一起躺下。 海兰歌身上一直有股很好闻的幽香,不是男士香水惯有的海洋香型或者松香味,有点像是身体被白檀香腌入味了以后自然散发的气息。 不羡红梅一段雪,犹记美人入骨香。 池小雏鼻尖闻到他胸口锁骨的冷香,感觉鼻子有点痒。他也是男人,这人长成这样,让他在不该有的情况下暗自有点心猿意马了。 二十岁不到的男孩子是纯阳体质,身上果真是温暖地像个小火炉一样。海兰歌缓缓舒展了轻皱起的眉毛,感觉有他进了被窝里以后,失血过多带来的的寒冷一下子减缓了不少。 病房安静的气息中,池小雏也睡着了。 先前上一关太紧张,又选择了不出去外面世界继续闯光。导致现在一旦放松下来以后他睡得很是死。海兰歌也是同样睡了,他身体虚弱精力不济,就算要强撑着也一时撑不过来。 池小雏睡到一半,下意识感觉有点冷,好像睡在一起的海兰歌在抢被子,把他被子也给抢了。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像小时候照顾弟妹一样想把被子扯匀盖好免得着凉,结果伸手一摸,海兰歌身上也是光着的,同样也没盖着被子。他怔了一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朝着床尾看过去。 只见一只灰白色指甲开裂还流着血的手,正在床尾抓着他们的被子往下拖。被他看到以后,那只手一眨眼飞快地缩到床底下去了。 池小雏背上起了一点寒毛,他咽了一下喉咙,弯下腰去缓缓看向床底。 然而床底下黑黢黢的一片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从床底能看到门边,四处都是干干净净的。那只手好像是一场没睡醒眼花出现的幻觉。 鬼不惹他,他不惹鬼。池小雏心里松懈了一些,打算躺回去接着睡。 然而在他在床边直起身抬头的一瞬间,一张眼珠全是眼白,七窍流血的脸就近在咫尺地对着了他! 池小雏:“……” 第88章 沃兹基·朔德 鬼是没有呼吸的,但是在那一瞬间池小雏也丧失了所有的呼吸。 他不敢动,也不敢眨眼,更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他就和那双没有瞳仁的白眼珠子死死对视。 忽然,一直睡在面上的海兰歌坐了起来,伸出手蒙住了他睁大的眼睛。他从背后把池小雏抱在怀里,沉默几秒钟以后说:“他一切都好,不用你查看,你走吧。” 池小雏不明所以,依旧是不敢呼吸。 几秒钟以后,那个鬼从屋子里淡去了,海兰歌这才把他松开了。他面色虚弱而苍白,眉宇间全是凝重。 池小雏喘着气,坐在床上问:“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个东西……胸口上有个肮脏的工号牌。”海兰歌在一瞬间之内冷静稳定地把所有都看清楚了,“这个脏东西不是医生就该是护士的鬼魂。夜半更深,医护人员到病房里不是来抢救的,就是来查房的。所以我让它不用查了。” 他是怎么可以这么淡定的啊。还是说闯到现在十一关了,淡定稳重才应该是正常表现。 池小雏:“为什么你觉得它不是来找我宣告死亡的?” 海兰歌嘴唇发白地说:“因为我比你病重,找死人应该找我……” 第188页 池小雏停顿两秒,分析现状,瞬间理解了这关的关卡规则:“所以我们这关的身份都是这间医院里的病人,而鬼大概率会是看不见的医生和护士。” 海兰歌不说话无精打采地看着他,片刻以后眼神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池小雏心里一惊。 “那个鬼的胸牌就挂在胸口,凭你以往不可能看不见,说不定连小字都能看清楚是什么……”海兰歌的声音有气无力却非常沉,“你视力还剩下多少?” “大概还剩下原来的三成吧。”池小雏呼了口气说了实话,“能看清五米之内的东西大致是什么,远了就看不见了。” 海兰歌沉默了,摸着他眼角的手指加重了一些力度。 感受到了他沉默的愤怒以后,池小雏安慰道:“保得住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海兰歌皱眉道,“你是射击运动员啊。” 足球运动员折了腿,钢琴家断了手,明星毁了容,射击手瞎了眼睛。这都该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池小雏看着他:“会好的。有个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时刻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海兰歌:“哪个名人?” 池小雏:“沃兹基·朔德。” 海兰歌:“?” 入院的第一天晚上无事发生,如果说有什么诡异的,大概就是所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无论原本是什么全都变成了病号服。 每个人的病号服上都有编号,十二个人从01到12各有编号。 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不过空间里有鬼就像森林里有树一样,大家都麻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池小雏苦中作乐地指着自己病号服上的11号编号:“看,我是1,两个1呢!” 海兰歌的是07,不幸带了个0。他闻言躺在病床上养神不忘嘲讽:“你看倒了。那是个二,很好的诠释了你的气质。” 这不打招呼就给都穿着病号服,倒是贴切了昨晚池小雏的猜测。他们每个人到这里来的身份是病人。 但是这个编号是依据什么来排序的? 池小雏猜测道,难道是进这关的伤亡严重情况?所以之前濒死的海兰歌的序号在他前面。最不济最恐怖的,大概就是依次死亡顺序了。 这关限定通关人数是4/12,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活,按照情况应该会是很惨烈的杀生大逃亡。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逃亡,规则都没摸清楚。 池小雏心想,他们俩一进来的时候就有人意图对海兰歌出手他就明白,能进入这关的人非死即残,要不就是穷凶极恶之人。 海兰歌摸了摸眉心,他有点生理性的头疼。 往常这个时候,面对迷雾般的困境他心里都能有三四种对应方法,足以冷静地对付一切突发情况。可现在或许是身体情况不佳,光是打起精神来都很不容易。 咚咚咚——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一起看向门外。 池小雏:“谁?” “我是住你隔壁房的。”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楼下好像有人找到了食物,现在正在一楼大厅分发,召集我们都过去。” 池小雏与海兰歌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等门外脚步声离开了以后,池小雏对海兰歌说:“我去去就来,你不能不吃东西。” 海兰歌沉默了片刻:“那你一切小心。” 池小雏:“好。” 人群聚集的地方在一楼医疗大厅,就是他们一开始出现的地方。池小雏现在接近五百度的高度近视,下楼的时候看不太清楼梯,摸着扶手下去的。 快要到二楼的时候,他感觉有一阵冰凉的风经过自己,像是有人在他后颈窝轻轻吹了一口气。 楼梯间分明什么人都没有,就他一个人缓缓往下走。他站在安静的楼梯上不由自主脊背挺直了一些,没有选择回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高度近视什么都看不清,以及内心有一瞬间心跳失了一拍。 他摸着楼梯往下走,忽然脚边猝不及防踢飞出去一个黑白相间带点红的球形状物体。 那个球有点重量,被他踢飞出去以后在楼梯上弹跳了几下,咕噜噜滚下去了。 他愣了一下,扶着楼梯往楼下走想去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可是沿路追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剩下最后一段楼梯一转角就能到一楼了。这时池小雏陡然意识过来,他也是闯了十一关的人了,那个球形状的东西无论从形状还是重量上来看,很像是个人头。 他呼吸拉长了一点,有一瞬间他不敢往下走了,怕自己会看到一个抱着头颅正站在楼梯底下等着他下去的脏东西。 最后那一段楼梯特别黑,光无法照进来看清那里的状况。时间一下子变得很长,池小雏记起来楼层图里医院下楼的楼梯有两个,因为结构的缘故,楼梯在在楼层的左右两边都有。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秉着谨慎的原则无声地朝楼上后退返回回去了。 他重新回到三楼,选择了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而因为这一下延迟,池小雏错过了与一楼大厅里众人的争执。 那些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吵,他看不太清谁是谁,但耳朵还是没聋。听见他们吵架,池小雏缩到了一边没有在一楼大厅露面,狗狗祟祟地开始偷听起来。 第189页 听了一会儿以后,原来是因为食物的分配产生了争执。 有人在医院的厨房储藏室内发现了一批密封的罐头,但数量有限,每个人只能分到两三个。有个男的想多要一些,竟然扬言说男的胃口大而女人不必吃得那么多,想霸占在场几个姑娘的食物。这种话立刻引起了一些不同意的争执。 池小雏觉得说这话的那个男人真是有病。 有些人命都保不住了,脑子里总还想些奇怪的事情。他从暗处探过头看了一眼,没怎么看清楚,大概看得出叫得最狠的那个应该是之前想摸海兰歌脸的那个,于是对他的厌恶加深了一些。 真坏! 他刚看不下去想出手帮忙,没想到那几个女孩子闯过好几关也不是吃素的,吵起来的时候直接先出手和那男人打起来了,手段之准确凶狠谁也没想到,一出手就差点把那个男人的半张脸给撕破了。闯到这里没有几个人是善茬,那个男人脸上当场出现了好几道很深的血痕。 池小雏看着他们打了起来,想了想,默默缩回了脑袋。 他不打算去抢食物了,也不想加入战局。既然食堂里的食物现在都被搜刮走了,那他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找食物。 池小雏思考了片刻,忽然有了些灵感。他清新准确地回忆了一下医院里的楼层图,去的地方是医院里的急救室,一般急救或者急诊的病人都会先进到这里来。 这里有一些应急的药品,池小雏打开生锈的柜子,果然找到了一些用于点滴的玻璃瓶装葡萄糖,虽然都蒙上了灰但也没有过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消毒水和酒精,其余的就是纱布和棉花。 池小雏松了口气,把那些葡萄糖溶液全拿了出来,这些东西不会过期。他又拿了捆棉纱和消毒水酒精以防万一,把那些全部都用用外套兜了起来。做完了以后他快速离开,怕自己被别人盯上。 临走前,他看见对面的另一边走廊深处,有一间门是全黑的房间。 医院里的其他门包括病房都是很朴素的白木门,就只有这间门不一样。池小雏看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平静下了心情归于死水静波一样的心态,轻轻朝着那扇黑门走进去。 直到近了才发现那门上有字,用红笔写的是“焚化室”三个字。池小雏看了一眼,推开门进去,只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大的焚化炉。 他停顿一秒把焚化炉的门打开了,把头凑进去仔细瞧,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些什么脏东西。然而里面干净极了,只是有一些铁锈和灰尘,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然而太干净了才奇怪。 这个病院与世隔绝,建在黑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上。这周围都是水,焚化炉又不像是有用过的样子,那医院里要是死了人会怎么处理呢?难不成是用小船运走,还是谁直接抛进水里? 池小雏盯着炉子里看了最后一眼,心想海兰歌还在等自己回去,于是把炉盖关上,没再仔细多看就悄然离开了。 他现在眼睛不好,看什么都不太真切清楚,走出去的时候总觉得好像看漏了什么。 第89章 手术进行中 池小雏回去的时候海兰歌竟然没睡着,脸色还是苍白的,见他回来以后眼神明显放松了许多。 “对不起,我只带回来这些。”池小雏把几瓶葡萄糖溶液拿出来。 海兰歌自然知道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坐在床边拿过一玻璃瓶,开了以后递给他先喝:“已经很好了。” 池小雏喝了一口,味道并不算好。 以前看过新闻上说有医生手术十几个小时后累到坐地上只能喝这玩意儿补充体力,可见这个是可以口服的。那味道冰凉又奇怪,池小雏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海兰歌,他现在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或许自己本该去替他抢几个罐头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真诚地在心里想不知道自己现在去抢还来不来得及。 忽然,池小雏鼻梁上一沉面上一冰,被放上了一件轻巧的东西。 海兰歌把一副眼镜为他放上鼻梁,轻叹一口气,看着这个憨憨眼神有些无奈:“别去想奇怪的事情。” 池小雏一怔,摸了摸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感觉整个模糊不清的世界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戴眼镜的样子真是又乖又嫌小,整个脸一下子更幼稚了,很像是那种读书很好又很听老师家长话的高中生。池小雏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哪来的?” 海兰歌见他戴眼镜的模样也有点稀奇,甚至觉得还蛮好看的,他轻声道:“楼上是眼科。” 池小雏惊了:“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去了楼上?” 海兰歌撇了他一眼心想什么叫这个样子,说:“楼上是眼科和手术室,这层是轻症和儿童病房……眼科里只有就一些配镜片,手术室是封起来的,门是电磁控制的,从外面打不开……但我怀疑里面很危险,因为……”因为什么,他也没说出口。他声音越来越轻,拿着葡萄糖喝了一口补充体力,片刻以后垂着眼帘说,“谢谢,喝了这个感觉好多了。” 他居然还会道谢了,看来病的不轻……池小雏有些被吓着:“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海兰歌皱了皱眉:“我冷。” 池小雏盯着他把那瓶葡萄糖喝了一半,抱着他上床睡觉:“那我哪都不去了,陪你睡觉。” 他火热的怀抱令手脚冰凉的海兰歌再次长松了一口气,他把池小雏和抱枕似得搂在胸口,占有欲极强地圈得死死的。 第190页 今夜有人只喝了葡萄糖就睡了,还有人连吃了两个罐头没吃饱的。 这一夜各怀心思,很少有人像海兰歌池小雏那样睡得那么稳。 在池小雏他们楼下,二楼一层的病房里,走廊靠最左边的一间和靠最右边的病房在黑暗中吱呀一声一齐打开了。 左边的一间里是有人的,正侧躺在床上睡觉,胸口的病号服写了03。他体态有些偏胖,平常最爱做的事情是吃了就睡,导致身上的肥膘有些明显。 而右边另外一间的人不知怎么却不在房间里,床上只剩下凌乱的被子还有温度,人像是刚离开不久。 躺在床上睡觉穿着03号病号服的病人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近了自己,他肥硕的身子侧躺着,吃了两个罐头以后睡得很沉。在他扯呼的声音里,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了,只能看的见门外黑色的走廊却不见推门的人。一阵风吹过,将门轻轻带上,稍微发出了一点声响。 睡梦中的03号被这点声响惊醒了,他睁开厚重的单眼皮,忽然发现他的病床周围站了一整圈半透明的医生。 那些医生穿着全套包裹的外科手术衣,头上带着一致的帽子,每个脸上都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他们一起把03号的床围了起来,站在床边的脚却虚无到看不清楚实体。 03号睡醒之后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胆战心惊,立刻就要滚下床逃跑。 然而他却动弹不得,就好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03号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绑上了束缚带,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头即将上砧板的猪。那群鬼魂一齐低头看他,黑洞洞的眼睛就好像在看什么稀缺的实验材料。 03号挣扎大叫,恐惧让他病服全湿透了:“放开我!!” 虚无的病房里突然如同油彩融化了一般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四周出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等到03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浓郁的消毒水味代替了血腥味刺进了他的鼻腔里,他居然是出现在了医院的手术室中。 手术台上的聚光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一群医生聚在手术床边上。 一个头皮没了一半脸皮掉落的护士凭空出现,手上拿着一个传阅板,在虚空之中用缥缈的声音进行无机质的宣告:“今日对实验体03号进行第一台手术试验。” 一支巨大的针管长达一米,锋锐的针尖对准了03号柔软的肚皮。通上了电以后,针管背后连接的电泵开始进行嗡鸣工作。 “实验内容:一次性抽空所有的皮下脂肪后人会在多久之内死去。” “手术开始。” 病院漆黑深处出传来绝望的尖叫声,那是人在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大悲鸣。 四楼的手术室门紧紧地关着,像是从来不曾打开过。黑暗之中,手术室的门上一盏绿灯咔地一声亮了起来变成了红色的,把整条走廊映得如同浸满鲜血。 【手术中】 …… 这次来到这里闯关的一共有12个人。 总体性别应该是男多女少,每一个人都对彼此都有着不少的戒心,很多人宁可自己单独住一间病房也不愿意和别人同住。 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身统一的条纹病号服,每个人胸口还有固定编号。谁都不知道那个编号现在是有什么含义,也没有人随意敢脱了衣服或者换号码。无尽空间里对闯关者发放的衣服,有时候代表的是关卡里的固定身份,拒绝身份等于死路一条。以前的关卡里就有不少人都因为这个而出过事。 此时穿着06号病号服的人是个瘦骨如柴的男子,大概四十来岁,瘦的有些皮包骨。他在上一关的时候受过大伤。 他那一关主题是《梵高的油画》,怪物是一个稻草人,他那个麦田守望者用镰刀差点腰斩了。 还好血流干净临死之前他们闯关成功起了白雾,拼着最后一口气,06号选择了不出空间直接进下一关。 无尽空间的进入会治愈绝大多数的伤病,这是老闯关者都知道的秘密。 很幸运,空间治好了他的致命伤。但他本来就瘦,遇到这样的大伤虽然痊愈了还是有着亏损。被麦田里的稻草人砍的那一下直接切碎了他一个肾,到现在06号腰上还隐隐作痛。 06号食物也没吃多少,半夜的时候他始终睡不着,扶着腰起身去了一趟厕所。由于肾受伤的缘故,他始终感觉内脏在疼,半天都没解决完个人问题。进厕所大概半小时后,06号才扶着墙出来了。 他走出厕所来到走廊打算回去,忽然感觉脚步踩中了什么粘腻的东西。很像是还没干的沥青马路,或者是粘腻浓稠的颜料。他低头看了一下,整个走廊忽然就开始融化了,空气中出现浓郁恶心的血腥味。 片刻以后,一切恢复原状。06号抬头看走廊的墙上,原来所处的2楼变成了4楼,一个血红庞大的“4”挂在墙上提醒着他自己来到了那哪。 还没等06号反应过来,4楼走廊深处手术室门口,【手术中】赤红的灯光灭了,变成了绿色。 手术室的大门也随即悄然打开了,滚出来一阵带有消毒水味的阴风,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06号愣了一下,看着手术室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想都不想就熟练地开始逃跑,他想快速跑到楼梯间往下逃去,至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跑不到楼梯间,惊恐的06号一回头,就看见走廊之中的灯正朝着他一盏盏灭了过来。整个医院走廊的距离一下子拉近缩短了,如同跑步机的履带一样朝着手术室方向缩进。 第191页 最后他无力抵抗,被手术室中伸出的一双双手拖了进去。 06号被绑在了一张满是血与脂肪的手术床上,一盏手术聚光灯刺眼地亮起,将他瞳孔刺激地收缩成一点,半透明带着口罩的医生们居高临下地将他围住。 06号:“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面无可怖的护士身上衣服上全是飞溅的血,拿着一个传阅板没有感情地宣告:“今日对实验体06号进行第二台手术试验。” 一支巨大的注射管里满是黄色的油脂,其中不乏血丝和毛细血管,注射针头冰凉地抵住了06号的眉心。 “实验内容:在人身体里要填下多少脂肪皮肤才会彻底涨开。” “手术开始。” 第90章 物竞天择 池小雏半夜照例惊醒,他做了个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惊醒之后猛地扬起了头来四下张望。 那个恶梦说是梦,也是小时候的不好记忆。 当时他小学四年级,暑假回爷爷奶奶乡下老家里玩,正巧遇上了一伙村子里同样放假的小孩。七八岁的孩子们放了假正是闲出屁来的时候,他们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几个乡下小孩熟络地拉着池小雏去河边抓小青蛙玩。 那天他们一共抓到了三四只拇指大的青蛙,有个穿红色裤衩皮肤黝黑小男孩拿了个注射器出来,那应该是他打预防针的时候从卫生院里偷出来玩的。小男孩秉着猎奇的心态,吸了满满一针管的水,学着记忆中医生的样子装模作样地给小青蛙打针(1)。 池小雏当时也不懂,在一边傻乎乎地看他操作。只是至今为止都记得很清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第一针水打了下去,小青蛙身子涨圆了一些。第二针下去,小青蛙皮肤被拉开到极致,脸颊腮帮子两边鼓出了两个球。而第三针下去那青蛙身体竟然是直接炸开了。腥臭的血水溅了在场所有男孩子们一头一脸,也同样溅在了池小雏身上。 当时年幼的他瞳孔收缩,为此感到了极大的恐惧,不知道是因为青蛙的死状还是同伴们无知的残忍。池小雏全身发抖地回家里,至此以后再也没和那群孩子们一起玩过。 午夜梦回重新梦到了那种东西,让池小雏有点想吐。 他轻轻吸了几口气,闻到了海兰歌近在咫尺的白檀香。那味道令他安定许多,他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站在门口用粗糙的铅笔在硬纸上写字。 池小雏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是他们在这里的第二个晚上,如果要淘汰人的话,按常规今晚应该是要出事了。 池小雏弯下身子抱着海兰歌一动不动,下意识想保护他。而海兰歌依旧是睡着了的,他竟然没有平时那么警觉。 所幸,那个声音在门板上写了一会儿字以后就离开了,外面重新回归一片寂静。 池小雏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来,悬起的心缓缓放下,手圈着海兰歌的腰抱着他松开眉头,又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天早上起来,池小雏先醒。他稍微一动海兰歌修长的眼睫毛就颤了两下,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池小雏观察他的脸色:“你有感觉好一些了没?” “嗯……”海兰歌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他脸色还是很苍白,可能因为昨天只喝了半瓶葡萄糖溶液,虽然可以维生不至于饿死,但是身为一个成年男人怎么想还是不够。他现在本来就不好受,胃里空空的感觉想必更是雪上加霜。 池小雏捡起了昨天想给他去找些更好的食物的心思,他把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决定去找人要几个罐头回来给他吃。 他借口上厕所,跑去了一楼的病院食堂里寻找,见食堂内又有好些人聚在一起说话。他们边说话便聚在一起朝墙上一个靶子扔飞镖玩,似乎在排遣一些恐慌。 池小雏稍微观察了一会儿,走上了前去。开门见山地问:“请问你们还有食物么?” 他走了过来以后,几个聚食堂里玩飞镖的人看向了他。先于别人开口之前,一个男人先站起来说话了:“食物?有啊。” 池小雏:“能给我一些么?” 一个男人认出了他来:“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那个男人正是之前伸手想摸海兰歌的那个,池小雏看了一眼他胸前病服上的编号,是04号:“你想要什么?” 那个男人看着他片刻,然后目光有些邪色地说:“正好,我这里有三个多余的罐头。不如……你让你身边那个绝世美人陪我睡上一次,我就都给你带回去。怎么样?” 现今全都是死到临头了的状况了,偏有人就是爱脑袋别在□□上。死亡这种事情似乎会额外滋生道德败坏,还是说至纯的欲望也是“神”想要扼取的果实之一? 池小雏一时无言,只感觉愤怒从五脏六腑烧了起来,表面却还不显示。他厚片眼镜底下的眼睛轻轻抬了起来,斜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04号这个男人:“你这是在找死。” 他这样戴着眼镜往上看人的时候,整张脸都有些锋锐,失去了视力以后,他的目色很像是钻石镜片折射出来的无机质反光。04号男人哪怕平时不喜欢这种长相幼嫩类型的少年,一瞬间竟也是被他看得心头空了一拍。 04号男人看着池小雏,内心忽然变了个心意:“或者……你来也行啊,不过稍微要打个折扣。你陪我睡一次,我给你一个罐头,睡上三次给你三个。” 第192页 池小雏什么话都没说,突兀地拿起桌上的一把飞镖,看也不看突然出手。04号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手心就是一痛。 第一枚飞镖,扎穿了他左手手心。 第二枚飞镖,刺中了左手手腕关节。 第三枚飞镖,深深扎进的是肩胛骨。 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快得几乎不比打□□慢。这是池小雏第一次出手伤人,他从小到大都没和任何人起过冲突,如今心跳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在下手的时候目标一路往上,鲜血飞溅起来是面色没有一丝改变。 “你对我说了三句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我不要听,所以我回你三支飞镖。”池小雏上前一步,贴近男人并抓着他手背上那枚飞镖簪得更深了些,无机质的眼睛里空茫地像一对玻璃珠子,“小心些,你若反抗,第四支会扎进你的心脏,第五支会钉穿你的太阳穴。” 食堂里一时间安静到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池小雏看了04号一会儿,脚步往后退了两下,不再问他要罐头,懒得纠缠转身走了。 有个人反应过来想来拦他,池小雏离开的时候头也不回,飞镖就把他迈出的那只脚给钉穿了。 这次依旧没能带回食物,池小雏上楼的时候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和人渣纠缠交易,包括他说自己手里还有食物说不定都是在骗人。 “雄性动物在自然界物竞天择的规则里,是要带回食物负责养家糊口的……带不回食物,我真不是个好男人。”他抬头轻叹了口气,忽然脑子里有了个灵感。 说起来,昨晚应该是死了人的,不然刚才那群人不会聚在一起讨论,还全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死的是谁…… 池小雏抬头往楼上看了过去:按照逻辑分析,一楼是大厅、急救室和办公室。二楼和三楼住的闯关者最多,四楼是手术室和眼科。如果昨天有人出事,如果事发在四楼与自己同层,他半夜醒来的时候不可能不察觉……那死人住的地方大概率应该是二、三楼。 池小雏跑上二楼,探头探脑一间间病房摸了过去。最后在走廊最深处右边那间,真的看到了一个没人住的房间。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里原来住的是谁,心里说了声抱歉以后摸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刮。最后池小雏果然在床头的柜子底下搜出了几个没怎么动过的罐头,那些被藏得很隐蔽,应该是住这间原来的主人藏的。 池小雏看着那几个罐头,他不知道这里住的是谁。轻叹了口气,对虚空之中:“对不起……谢谢。” 海兰歌一觉睡醒,就看见池小雏在用一支飞镖试图撬开一个午餐肉罐头。 海兰歌躺着静默看他努力了一会儿,没想到罐头还真被他鼓着劲儿打开了,哪怕脸都用力成了包子。 池小雏抬头看海兰歌醒了,赶忙坐了过去把食物递给他:“你醒啦,来吃饭吧。吃了东西说不定会好受些。” 海兰歌看着手中丰盛的食物,垂眸片刻:“你对我太好了。” “?”池小雏歪头莫名其妙,“这就叫好?那你平时对我更好,让我该怎么还啊。” 海兰歌不屑道:“还个屁。” 池小雏笑了,怕他吃得不顺手,给他拿了把一次性叉子:“是啊,我连命都心甘情愿可以给你了,稍微向着点你算什么?不要太轻易感动。” 海兰歌还在嘴硬:“谁感动了。” 两个人一起分完了一盒肉罐头,吃过东西以后海兰歌脸色的确稍微好了一些,靠在床头听他给自己讲昏迷不济间发生的事情。包括04号男人那个坏家伙的所作所为,不过省略了一些坏男人的肮脏言论。 池小雏心里暗暗地想,要是说了那还了得?海兰歌若是知道04号想用几个罐头就把他俩都买一送一给睡了,估计现在就能操着罐头片片去把那人的脖子抹了! 想到那个画面池小雏就觉得害怕。 海兰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沉思一下,说:“今晚可能要死人了。” 池小雏:“昨晚已经死过了,我们吃的罐头就是死去之人的。” “不是那种死法。”海兰歌摇了摇头说,“这一关设置有问题。” 他脸上出现了一些淡淡的讥讽:“以往关卡就是再难,也会保证闯关的人不会因为基本的食宿问题引起争端。而这一关非但没有NPC指引,连食物的来源都很稀缺。在不确定多长时间能够通关之下,这是关卡变相地在让我们自相残杀。” 池小雏:“关卡为什么要这么做?” 海兰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病号服,盯着那个鲜明的07号数字沉默片刻:“我们都是病重着进来的,它想让我们人为淘汰掉恢复慢的弱者,挑选体质稍微强壮健康的人。食物一定是不够的,想要更多就只能去别人手里抢。”海兰歌抬眼看向池小雏说,“今天大概率还会死人。”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海兰歌:“你在想什么?” 池小雏盯着被关紧的门沉默片刻,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数字11,低声说:“我在想我们这个编号是什么意思。” 海兰歌:“你说。” 池小雏:“这大概率不是死亡顺序。因为我刚才下去找食物,在食堂看到的那群人里,其中01号还活着。” 他抬头盯着病房顶上的灯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出了一种可能性:“我们是病院的试验品。这个数字,应该是我们身为手术试验品的序号!” 第193页 第91章 骨科大夫 池小雏说出的推测合情合理,应该说是最符合现在局势走向的想法了。 他们现在的情况大概率是安全的。因为第一天池小雏没有在一楼出现分罐头,今天又当众出现要食物,为此还不惜伤了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告诉了所有人他现在手上没有资源,不足以让别人来抢夺。 当今之计,还是要考虑好破局方法。一直留在这里不是办法,4/12的通关率,没谁想成为那遭殃的八分之一,现在得出去得越快越好。 海兰歌吃的只是肉罐头,不是啥灵丹妙药,稍微打起了一些精神不一会儿就到头了。 他没太表现出来虚弱,只是眼神有一点萎靡,身板依旧挺直强撑着说:“一会儿我想跟着你去你说的那个一楼焚化室看看。焚化炉太干净了这事很蹊跷……我想知道以前那些病人的尸体到哪里去了。” 池小雏看出来了他的状态不好:“不用了。” “这里与世隔绝,这个医院处理尸体的方法可能另有出路,说不定会有……”海兰歌顿了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缓解突如其来的眩晕,“会有离开这个地方的路,也许这就是通关的办法。”他皱起了眉,轻轻吸了一口气。 池小雏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腿:“你不要着急,先好好休息,这些事等你好些再说。” 海兰歌看了他一眼:“小雏……” 池小雏心里一动,他轻声问:“怎么了?” 海兰歌沉默了片刻,病弱带来的体虚似乎让他平时的冷硬都软化了不少:“你不会有事的。” 池小雏蓦然间哑了一下,坚持让他先躺下去休息。 他知道这个人言出必行,对于承诺过的事情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偏执。池小雏撑着头看着海兰歌皱着眉闭上眼,心里一阵阵泛起酸疼的涟漪。 池小雏心想,说起来,他还不知道海兰歌喜欢些什么。他喜欢吃甜还是吃咸,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和电影……他们相识得太过匆忙了,也太过无奈了,以后一定要有机会好好地去了解彼此,和他以一种正常平和的普通人相处方式。 为了这个目标,池小雏坚信自己当然不会有事。 池小雏小声道:“终有一日,我们要手牵着手,平安喜乐地永远在一起。” 白天的时候一天还算相安无事,海兰歌睡得很沉,居然一直没醒。直到傍晚大概晚餐的时候,池小雏才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又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大叫。 隔壁好像发生了一些争斗,各种重物撞击地板的声音接连传来。池小雏还来不及想什么,走廊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崩溃的哭喊尖叫声。 “不要啊——!!!救命啊啊啊啊——!” 池小雏:“……” 那个男人的声音叫了以后一下子哑然消失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池小雏来到门边,站在那里听着外面传来一些拖行的声音。那拖行的声音渐渐接近,直到来到他们这扇门口。池小雏刚想开门,却低头一看,发现房门的门缝底下有一缕短发在拖行的时候被擦了进来,接着又随着人一起被拖走了,在池小雏的鞋尖前留下一道粘腻的血痕。 池小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心想隔壁的房间,好像是12号住的地方。12号是个只有20来岁的年轻男人,头发有点长,长得有些阴柔清秀,他偶然路过看到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受害者遭遇的是人是鬼,此时是死是活。 一切都是薛定谔的存在,只有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才知道结果。 池小雏想打开门,却听见身后的铁床吱呀一声,是海兰歌睡得不安稳发出来的。 池小雏开门的手停了,仅仅是几秒,他眼神发红得如血。又安静煎熬地站了十几分钟以后,池小雏把门颤抖着打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看。外面已经没人了,整个走廊都是飞溅的血,好像之前有人在外面打斗,导致脑浆血液被打得到处都是。 池小雏沉默几秒,望着外面的惨状猛地下了个决心。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一定要带着海兰歌快点通关才行。 即使刚才这么吵闹,海兰歌居然一点也没醒。很难想象几关之前,光是夜里有虫子爬过天花板他都能惊醒并且镇定地稳住慌乱的池小雏。池小雏看了他一眼,转过去为他拉了一下被子盖好,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并紧紧带好了门。 他要独自去一楼的焚化室再看一眼,之前他没戴眼镜眼睛不好没看清,他想要弄清楚之前这医院没废弃,死去的尸体会怎么被处理。 池小雏看着走廊上血迹喷射的方向研究了一下,选择了没有血迹的那一边楼梯下去。他脚步无声,静悄悄又快速地下楼梯来到了一楼。一路上虽然安静阴森,却幸运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来到之前看到的那扇黑色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门上血红色的“焚化室”三个字,左右看了一下小心地推门再次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灯,还是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焚化炉。池小雏进去再次摸了摸那个炉子,然后眯起眼睛四下找了一下。几分钟后,最后还真被他在炉子右侧角落的地上,找到了一扇不起眼的暗门。 那暗门和地下井窖似得,门是全黑色的金属,在没开灯的情况下导致之前近视眼的池小雏没发现。 第194页 池小雏蹲在地上,在那扇门上摩挲了一下,找到一个可以拉开的凹槽以后稍微使了点劲儿把地门给拉开了。 门底下,有一条金属制作的生锈楼梯,通往底下黑暗中不知名的地方。 一阵腥臭的风从底下吹了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腐烂发酵很久了。池小雏油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因为上一关《偷盗者》,那个希望把自己凑成人的怪物就是藏在这样一条楼梯下的酒窖里。他强行内心的那点抗拒忍了下来,无声轻轻吸了一口气悄悄呼出,把心态调到了赛时才会有的平稳。 池小雏踩着生锈的金属楼梯一节节小心下去,楼梯很长,也很宽阔,像是建筑工地施工用的那种同行楼梯。只是高度很高,几乎有三层楼的地步了。池小雏走了一会儿,走到最后他走不下去了。 因为剩下的楼梯全都被在了水中,这所医院的地底下竟然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地下湖! 这地下湖足足有一个游泳馆那么大的面积。 池小雏靠在生锈的楼梯扶手上眯了眯眼睛用尽往下看,他夜视能力弱了不少,看不太清什么,望着底下泡在黑水里的建筑,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熟悉空间的不可掌控感,头皮感到有一些发麻。 他心想,难不成之前病院里处理尸体的方式,是直接丢进这个地下湖里来么? 那不会造成腐烂和病菌滋生么? 这样的话整个地下湖都会变成一个病毒培养皿了。 正当池小雏疑惑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底下黑暗的地下湖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动了一下。那东西很体积非常大,足足有一个25米长的室内游泳池那样宽阔的身形。像是闻到了什么陌生的气味,它从地下湖缓缓地浮了上来。 池小雏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心跳就挺了,那个庞然大物居然是一条巨大的鱼! 不知道之前病院里的人给它喂了什么才把它喂得这么大,池小雏当即巨物恐惧症都要发了! 他眼睛睁大看着那条巨大如怪兽一样的鱼,震惊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大鱼飘了上来露出了一个脊背,见到没有食物投喂,又再次沉了下去,翻出了一片涟漪震荡撞上了池小雏所在的金属楼梯。 …… 半夜十二点,有一个男人站在了海兰歌与池小雏所住的门口。他胸口上写的编号是04,手臂上全是碎肉和鲜血。 他喘着粗气,目光鲜红,强壮的个子在走廊上拉出一道残忍的黑影。 04号是这伙12个人里面身材最魁梧壮硕的。他趁着入夜别人放松了,出手挑选击杀了一个年轻男人。他为此感觉到很不屑,04号现实世界是个逃犯,专门喜欢残害二三十岁左右年轻高挑的英俊男子。和进关卡时看到的美人相比,那个被他所杀的12号简直就是糟糠野菜,被他直接拧断头颅弄死了。 04号霸占了12号的所有食物,并藏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等他做完这一切,杀红了眼的他又还觉得有些不甘心。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对于惹了他的人必定要百倍奉还。 于是藏好了食物和东西以后,04号选择回到了3楼的一间病房前。他要趁着夜晚,上门拧断那个11号少年的脖子。 04号伸出手,刚想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忽然就感觉周围的景色不对了。 手掌前的那扇门变成了粘腻恶心的东西,整个空间都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开始往下掉落。空气中出现浓郁恶心的血腥味,走廊顶上的灯也在一闪一闪后彻底熄灭陷入黑暗。 一切发生在几秒之间,直到灯重新亮起,04号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手术室的门口。 手术室的大门由电磁控制,主控权在主治医生手上,为的是防止病人或者家属私自闯入创出。吱呀一声,那扇门就这样对着04号缓缓打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重演了昨天晚上的事件,04号身材壮硕肌肉强劲,却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地被一群鬼魂按在了手术台上,几条束缚带自动绑起,将他勒得动弹不得! 一群带着口罩的灰医生用无机质的目光看着他,手术探照灯下虚影重叠,它们就像在看一块砧板上的死肉。 04刚想大声怒吼,嘴里就被塞上了一条噤声带。 一个面上皮肤腐烂了一半的护士拿着传阅板,冰冷如电子音般宣布出今晚的手术内容:“今天对04号实验题进行第三台手术试验。” “实验内容:人类在不伤害内脏大出血情况下,取出全身除头骨与脊椎外的骨骼是否能继续存活。” “手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场中休息 海兰歌一身病服闭着眼睛任化妆师补妆 池小雏叽叽呱呱,和好几个演员们聊天说戏 一会儿又玩道具,一会儿又去翻病历本,带着没有度数的眼镜楼上楼下跑。 导演:这次我们请到了真的医生来指点剧情。 海兰歌:那医生能看病吗? 导演:什么病? 海兰歌看着池小雏:小儿多动症。 第92章 病历本 海兰歌是在昏睡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那声音响了有一阵子了,而且极其有规律,好像是他不来开门就不会停下。他醒了以后发现池小雏不在房间里,一时之间睡迷糊了,还以为是那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晚上出去以后把门给带反锁了现在进不来。 第195页 海兰歌皱了皱眉,面上没什么血色,下床走过去把门给直接打开了。 开门以后,门外却什么人都没有,走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阵阴风吹过。 突然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胆子小的足以被这突兀地的声音吓一跳。海兰歌默默低头一看,发现有一辆救护车玩具正在发光大叫,之前撞门的东西好像就是这个玩意儿。 这一层是轻症和儿童病房,有几个玩具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大晚上玩具自己会动起来,还来别人家的病房门口撞门。 海兰歌被吵醒了瞌睡,正是脾气不好到顶点,看到那辆救护车明知有鬼却连骗鬼都不愿意了,突然直接抬腿给了它一脚把救护车踹飞得远远的,再把门重重地重新关上了。 救护车:“……” 海兰歌垂着眼打了个哈欠,转身想回到病床上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因为,此时病房里一个有接近三米高的灰色医生虚影。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此时就正站在病床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海兰歌。它诡异就诡异在实在是太高了,海兰歌看它得仰着脖子用力抬起头来看。它的上半身很短小如同侏儒孩童,偏偏一双虚幻的腿却足有旁人的两倍长,整个造型怪异扭曲至极点。 那个鬼医生眼眶空洞地朝着海兰歌看了一眼并伸出了手。那一刻,病房里的墙开始融化,空间正在发生改变和转移,即将带着被选中的新实验体朝手术室进行挪移。 海兰歌仿佛没看到周围的变化,他冷淡平静地看了这鬼一眼,突然选择跳上了床并用全力踮起脚尖试图让整个人站得笔直。他身高超过一米九,这么一做以后局势一转,站在床上的他变成了个子更高的那个。他居高临下,用冰冷刺骨的目光大胆地俯视鬼魂,仿若是在严厉审视这个不速之客。 海兰歌冷厉道:“滚。” …… 池小雏在医院的地下湖中看到那条怪鱼之后,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即快速地抚平了自己内心对巨物的恐惧和震撼。 他咬着牙呼吸了几下,总算明白了之前病院是怎么处理尸体的。想必医生们是把医院里的死人拖到这里,直接丢下去喂给了湖中的那条巨鱼。那鱼成了各种医疗垃圾和生化污染物的处理者,它越吃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就快填满了这个地下湖。 池小雏本来是想找出路,却没想到发现了这样的巨大怪物。他在它面前简直小的可怜,最后屏息背后全是冷汗地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没忘记抹去一切痕迹,悄悄地爬上地面无声关上了那扇地窖门。 静悄悄地回到房间以后,池小雏推开门,发现海兰歌此时竟然笔直地站在病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一瞬间池小雏还以为他是中邪了,哑然喊了一句:“海兰歌?” 海兰歌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低沉道:“池小雏,你过来扶我一下。” 池小雏来到床边,这时候海兰歌才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整个手心冰凉如铁,不知道已经这样站了多久。 “我撞见鬼了。”海兰歌坐在床上,沉吟片刻以后淡定地说。“它想来抓我走,被我逃过去了。” 池小雏一惊:“你怎么做到的??” 海兰歌平淡地说:“我让他滚。” 在被那个高大的鬼盯上的一瞬间,海兰歌心里第一反应是:既然这一关进来的人都是实验体,男女老少特征不同。如果真是做实验体,就应该对上不同种类的实验。被选上以后,海兰歌精准地找出了自己的特殊点。 他在这次全部12个人里,身高应该是最高的。 那个鬼魂高到实在不正常了,而且比例失调很奇怪,上半身很短小如同侏儒孩童,偏偏一双虚幻的腿却足有旁人的两倍长。 海兰歌猜测那个脏东西的腿里生前或许被打了钢筋,要不就是踩了高跷。总而言之它一定是对身高这种事极其有执念,甚至很自卑自己的体型才选择接受了增高手术。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这个手术才导致了它的死亡。 海兰歌在分秒之中猜测,它选择了自己作为实验对象,或许是要进行生前未完成骨科增高手术。 那他就要比他更高!以睥睨藐视它,直视它的懦弱与自卑,以事实告诉它自己才不需要什么骨骼增高术。 他又是在赌,而且这次赌得没有一点事实根据。赌输了就是没命。 海兰歌就那样站在床上看了那个鬼半天,最后那个鬼居然真的缓慢地消失了。没过多久池小雏就回来了,看到的就是他笔直站在床上的这一幕。 池小雏听了轻轻吸了一口气,止不住地觉得可怕:“你还让他滚?你也太冒险了。” 海兰歌倒是平静得很:“无尽空间,哪里有安全。” 池小雏心里一阵发凉,给他讲了一下自己在焚化室内看到的地下湖,以及那条巨大的怪鱼。 海兰歌沉吟片刻:“有点意思。” 池小雏:“嗯?” 海兰歌:“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医院的历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豢养一条这样的怪物。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医生护士们全灭了……” 池小雏唔了一声:“难不成某场手术实验失败了?” 海兰歌不置可否,他精神不济地打了个哈欠,缓缓呼出那口气:“明天我陪你出去……在这个医院好好地转上一转。” 第196页 第二天早上,海兰歌强迫着自己喝了半瓶葡萄糖,剩下的一些放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其余的再也吃不下了。 池小雏开了个蜜柑罐头问他:“你还要吃点么?” 海兰歌面色不好地摇了摇头,下床穿好了鞋子。 吃不下东西是个大问题,以前池小雏他爸和他讲过,一个人只要还能吃能睡没心没肺,那继续活下去就不会有啥大问题。池小雏很是担心:“你要我背么?” “……”海兰歌目光诡异,“你背得动我?” 池小雏:“我好歹也是体育生。” 海兰歌:“等你什么时候射击改行举重了再来说这话。” 池小雏撸起袖子走在他前面,边退着走边伸出手给他看自己的胳膊:“我有肌肉的!平时扛训练枪都能扛一整天不动呢。”他手臂上确实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身材又青瘦,整个人像刚抽条的柳树一样柔韧又□□。 海兰歌觉得他撸袖子的样子像族里那个给自己展示流动小红旗的十岁侄儿。他面无表情看他几秒,别开眼口是心非地说:“别在我面前做这些幼稚的事。” 两个人在医院里走得慢了点,海兰歌扶着楼梯缓缓走着。 他们走左边楼梯下去的,快到一楼的时候,海兰歌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轻声说:“你之前说,你在这个楼梯上走的时候踢到了一个人头?” 池小雏被他冷不丁的一提,心里一凉说:“嗯。当时我踢到了就没往下走,怕底下站着个没头的东西等着我。换成另外一边的楼梯了。” 海兰歌声音很轻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头是从哪里掉出来的呢?” 池小雏一时间还没想到,意识到了什么以后,才后知后觉地缓缓怔愣抬头…… 此时,他们头顶楼梯的背面吸附着一个薄成纸片一样没头的身体。那个身体实在是太轻薄了,扁扁一层根本无法负担地起头颅的重量,于是脖子以下的皮呈撕裂一样的状态贴在楼梯背后,就像一块黏上去发干的鼻涕。而池小雏,居然几次在这张身体下跑来跑去未曾发觉,甚至还踢走了它的头颅! 池小雏:“这……” 是什么啊…… 海兰歌眼睛看着脚下的台阶:“嘘。” 他抓住了池小雏的手让他不要再抬头继续看,也没与他接着往下走,脚步无声地从楼梯上退了回去。 等到确认周围安全没有怪异的事情以后,海兰歌沉默片刻,说:“这一关的鬼怪都太异常了。” 池小雏:“你不怕的么。” 海兰歌理直气壮:“踢到它头的是你,你这么久都没被它找上门报复,可见那玩意儿脾气不错。我怕什么?” 脾气不错?? 那玩意儿头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海兰歌面色发白,整个人却只显白皙不显憔悴,目光中的萎靡却有些出卖了身体状况:“总之……我想去找一下这个医院的档案室。” 池小雏:“一般医院的档案室都会在很隐蔽的地方,你觉得会在哪?” 他之前看过楼层图,记得医院里好像没有这样一个明确的地方。正如那个焚化室,也是没有在地图上标出来的。 海兰歌沉吟一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栋病院里最大的房间,是配电间。” 是的,配电间从楼层图上来看的确是最大的。那个房间位处于一楼拐角处,面积足足有普通的病房两个那么多,用来放两三台发电机供全院使用绰绰有余。 池小雏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既然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个NPC接待我们的都没有,那这段时间到底是谁在操控发电机,让我们一来到这里就是有电用的呢?”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从互相的眼睛产生了一些明悟。 重新选择另一边的楼梯下去以后,海兰歌与池小雏走到了配电间的门口。配电间门没被关拢上,看上去之前也有人进来过。 屋子内的大型电机是一个很大的机械设备,为了防止有人触电平时用个巨大的电箱包围关了起来。 海兰歌盯着那个电箱看了一眼,断定道:“这电发机箱子里藏了东西。” 池小雏观察一下,也发现了过来。因为若是长期没有使用,箱子周围应该会落下一层厚厚的灰。而此时这电箱无论是门还是周围的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与旁边落灰的地板一看就不同。 海兰歌想伸手去打开电箱门,池小雏阻止他说:“我来吧。” 紧接着未经允许,他脱下了上身的涤纶质地病号服,为了防止触电包在手上用了点力把配电箱的门给打开了。他这么做的时候,胳膊上那层肌肉倒是很明显,作为十来岁的小伙子的确是力气还可以。 海兰歌盯着他后背鲜明的蝴蝶骨以及漂亮的肌肉纹理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他不肯承认,自己看着他后背的时候脑子里居然会有些发热。 池小雏浑然不觉,打开那门以后,冲着里面说:“海兰歌,果然有东西。” “……”海兰歌把试图黏在他精光上身着的目光用力移开,“把衣服穿上。” 池小雏哦了一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以后,乖巧地开始穿病号服上衣。 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盒子,打开以后里面不是别的东西,竟然是一叠厚厚的病院本。 第197页 第93章 第五台试验 那些病例本子发黄破旧,池小雏打开其中一本,发现医生的字简直是龙飞凤舞。 他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指着一条波浪线问海兰歌:“你看得懂这是什么吗?” 海兰歌看了一会儿,眼皮抖了一下:“……盘尼西林。” “???”居然真的能看懂?也是了,他可是懂梵文的大神存在!同样也是扭七扭八的文字,医生写出的字体和大梵文可能有异曲同工之妙。池小雏心里生出万千崇拜,索性把接下来的病院本都拿给海兰歌看。 海兰歌手指纤长,捻着那些陈年的病院本翻了过去。 前面大概都是一些重症疑难的病例,患者结局全是死亡、死亡、死亡。到了后面,海兰歌翻页的手停了一下,因为那一本上竟然是些密密麻麻的字符波浪线。一条接一条断断续续,有些长有些短,到后面戛然而止不画了。 池小雏:“?这写的又是啥?” 海兰歌:“就是波浪线。” 池小雏挠头:“没写点别的?” 海兰歌:“没有。”说着把那本写了半本波浪线的本子翻完,觉得莫名其妙没看懂,背面朝上随便放到一边去了。 又花了一段时间,海兰歌把那些病院本看完了,总算摸清楚了这所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所病院一开始修建起来的目的,是为了接纳那些战时的重症疑难患者。 由于那些病人的特殊性,外加还有不少传染性病例,为了防止这些病人不流到外面去并且有足够安静的环境好好养病,这个医院一开始就被建在了一个大黑湖的中心礁石之上。 后来外界发生了更加惨烈的战争,世界局势开始飞速变化。这个专门收纳疑难患者的医院因为与世隔绝,位置得天独厚,开始暗地里接受一些在战争或者核辐射下受到污染变得畸形的病患,并且对他们进行人体试验。 医院的环境周围都是湖水,为了不让人体试验品逃出去,他们还把出口和大门全都封死了起来。为了隔离核辐射污染向外界延伸,那些奇形怪状地患者们在这里被医生护士们收容起来,进行惨无人道的各种手术改造。 数十年过后,这个病院死的人不计其数。随着战争的继续与结束,这个地方也逐渐被世人所遗忘,渐渐地连来往运送物资和尸体的船只都不再出现了。 整个医院在短时间里变成了绝望的孤岛,岛上只有疯狂的医生与绝望的病患。一旦死亡,那些得不到处理的尸体就会被丢进医院的地下湖里喂鱼。由于那些实验体大多被核辐射污染过,以人肉为食的鱼也开始畸变,最后变成了现在无比巨大的样子。 后来有一个病患被送进来的时候,因为疏忽检查,他内脏里藏着不少放射性物质,甚至体表都有放射性结晶。将其解剖用于人体实验以后,导致了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传染上了不治之症,很快就全部死于了溃烂与内脏衰竭。 那群人死到临头之前还在互相做手术试验,病院本写到这里表示最后的几台试验戛然而止,一些课题都还没有完成。医生和护士们的鬼魂就在这个病院之中徘徊回荡,并等着新一批的实验体出现。 海兰歌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头疼得厉害,有一瞬间想到了一些什么又忘了,顿时觉得心情很不好,想冲自己发火。 池小雏见他那样:“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海兰歌没有拒绝,“把这些病院本带上。” 池小雏:“好。” 回去以后海兰歌直犯困,他大脑疯狂运转在想事情,面上就更加沉默。回到房间的时候,他们的房门大开着并没有被关上。明明走的时候他们还有带上过。 池小雏怔了一下,心里一下子警醒起来:“有人进来了?” 海兰歌皱了一下眉,缓缓靠近门口,他们的病房里面的一片狼藉床和被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海兰歌看到这里,反而松了一口气:“看这翻箱倒柜的……应该不是冲着人来的。” 池小雏进去检查了一下,发现他们剩下的两个罐头食物不见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喝过了还剩半瓶的葡萄糖以及几瓶歪七扭八的消毒药水和纱布没被搜走。 “是冲着食物来的。”池小雏叹了口气,把床给扶正被子放好,“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海兰歌垂着眼说:“……是谁都无所谓了。再不破局,死到临头前……大家也就是饱死鬼和饿死鬼之间的差距……” 他说着坐到了刚被扶正的床上:“我有点不太好……先休息一下……” 池小雏想为他脱下鞋,却发现他手脚都在出冷汗,全身冷得像是在冰窖里一样。不知道他坚持多久了,这个状况很不妙。池小雏着急了:“这里是医院,也许我再去搜搜能找到什么药品。” “别去了。”海兰歌呼出一口凉气,“我只是有点冷……” 池小雏给他搓热一些手,帮他把脚藏进被子里:“你别吓我。” 海兰歌闭上眼,良久轻笑一下:“我才不吓你。你胆子那么小。” 池小雏有点无措,试图和他说话来缓解担心慌张:“我才不小。” 海兰歌声音很轻:“你哪里都小。”他的话音到后面缓缓变弱了。 他就这么一直睡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醒了一下,看到守在床边的池小雏刚想说什么,眼神就愣住了。 第198页 他的视线绕过池小雏的后背,看到他身后的那面墙壁竟然开始有了些融化! 一开始海兰歌还以为是自己刚睡醒眼花了,可到后面看到墙上的卫生宣传挂画也开始扭曲如沥青一般的时候,他看到环境在发生超自然现象变化后,当机立断用了一种平静的语气轻声说:“池小雏。” 池小雏有些迷糊,高度近视眼导致周围的东西看不清:“怎么了,你感觉好点了没?” “我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海兰歌轻咳一声,掩饰了内心的狂澜,在泰山崩于顶前依然面不改色,用平稳至极的声音就像在说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你能帮我,去楼下找找有没有盘尼西林么?” 池小雏当即起身:“好,你在这儿等我。”他没多想,从来一切都下意识听他的,推门就出去了。 他刚走房间还出去没有几步,却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海兰歌虚弱的原因是失血过多外加中毒带来的后遗症,而盘尼西林是青霉素,他失血过多要消炎药来干什么? 池小雏当即心跳停止,转身回去拉开房门,只见此时房间内果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 海兰歌把池小雏支出去以后,就冷眼看着房间整个缓缓融化,皱着眉感觉血腥味涌入鼻子,伸手捂住,觉得那更像是血肉被打成泥以后腐烂的味道。 世界在变化,空间在挪移转换。像是在把一道美味的菜送进怪物腥臭的口中。 等整个房间融化干净了以后陷入了黑暗之中,海兰歌坐在床上冷静等待了几秒,感觉到空气的流苏不一样了,应该是换了一个地方。他突然听见“啪”地一声,手术台上的照明灯亮了起来,海兰歌的眼前正在进行一台手术,他仿佛是下一个实验体。 那是一群灰色的鬼医生,正如同向日葵花瓣般围绕着手术台上被束缚的人站着。 这里是病院的手术室,他被传送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一场手术刚巧结束。 大概五六分钟以后,确定手术台上的人已死,一个脸上脸皮脱落的护士站了出来。 她穿着肮脏的护士服,她手里拿着一个传阅板,没有感情的念出手术试验结果:“对实验体02号所进行的第四台手术试验已完成。” “实验内容:在养分充足的情况下,人体内到底一次性能寄生多少条寄生虫。” “实验结果:寄生虫提前孵化,实验失败,实验体死亡。” 它无机质地把这句话宣读完毕。 一群医生缓缓转过身,目光呆滞地看向角落里的海兰歌。当它们一起看过来的时候,密不透风围绕着手术台的身影就露出了一道缝隙来。 海兰歌清晰地看到那上面躺着一个被四肢束缚的人,他被用几个钉子固定住了肚皮,有一些东西在他身体里面上下爬动,似乎是一些虫子。 有几只虫子吸饱了血,抖了抖湿濡的翅膀,开始飞起来。那是一种触脚很长的飞蛾,最后竟然是从那个02号的肚子里,飞出了上百只蛾子。 有些蛾子哗啦啦地向海兰歌飞来,他也没有避开,任凭那些吸了血的寄生虫盯上他,眼中始终看着那群医生。手术室的门是电磁控制的,这里也没有别的出口,海兰歌知道自己这次或许是在劫难逃了。 那个护士把手里的传阅板翻过去一页:“今日对实验体07号,进行第五台手术试验。” “试验内容:高压强电流打击大脑的情况下是否会产生人格分裂。” 那群医生向海兰歌飘来,一眨眼就将他架上了手术台,并剥夺走了他一直隐藏在病服袖子里试图反击的一枚蛊毒银簪,用束缚带紧紧困住了他的手脚。 漆黑的银簪掉落在地上,叮得一声发出声响,象征着他再也没有抵抗的能力与道具。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刚刚才变绿的灯又重新亮起变红,将整个走廊变得如同血洗。 【手术中】 第94章 鱼口出逃 池小雏回到房间以后,发现海兰歌消失的第一时间内,他在原地被从未有过的惊惧袭击地体无完肤。 他面色苍白铁青,在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无措前,他那从小到大没心没肺的比赛抗压能力精准地拯救了他,让他在短暂的紧张之后,迅速以远超平时的水平开始高速思考。 ——海兰歌消失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被鬼抓去做实验了。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池小雏眼镜底下的眼睛瞳孔涣散了又收缩,几秒以后他没有直接冲上四楼手术室去救人,而是扑过去抓起房间内那一大叠从配电间带回来的病案本,飞快翻阅起来。 病案本上的那些内容海兰歌大多给他翻译过是什么意思。他直接翻到最后,去看那些还没有被完成过的手术试验内容。 “脂肪抽离试验……皮肤容纳试验……”池小雏指尖冰凉,精神集中到极点,一页页快速翻过去,“骨骼剥离试验……增高试验……寄生虫试验……” 他看了很多,始终不知道今晚轮到海兰歌的试验内容会是哪一台。 “冷静……”池小雏自言自语地说,“海兰歌过说,选中每个实验体是有理由的,对应不同的试验。他的话是我们之间个子最高的那个,他长得是最好看的……不、不会是整容剥皮试验……” 第199页 池小雏飞快翻着,忽然手一顿,碰到一本没经过海兰歌翻译的病院本。 那是之前他问过的一本,上面全是些波浪线再没有别的内容。那些波浪线一条接一条断断续续,有长有短,当时池小雏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却突然福至心灵地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池小雏摸着那些波浪线,垂着头轻声道:“这是……脑电波图……” 他从未问过海兰歌的智商是多少,想必应该不低。他之前在必死困境中以极快的反应能力之前应付走了骨科医生,说不定那以后就作为智商极高的试验品存在被鬼给盯上了。 海兰歌今晚遇到的手术,很可能是脑电波有关的试验。 池小雏沉默两秒以后,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清晰又疯狂的通关计划。 他猛地站了起来,抓起病房里剩下的半玻璃瓶葡萄糖和那几瓶消毒药水用袋子兜了起来,开始往楼梯底下狂冲。情急之下他都没注意自己选了哪边的楼梯下去的,快到一楼的时候不小心又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头。 池小雏心急如焚,哪管得了这玩意儿。他一脚把那人头踢飞:“死一边儿去!” 那人头被踢飞弹了出去,又滚落到了地上不动了。海兰歌说的没错,它果然脾气不错。 池小雏冲进一楼的配电间,拧开手里的葡萄糖溶液,直接把所有的液体浇进了那台发电机里! 一时之间发电机进水以后迅速短了路,噼啪两声以后发出一阵烟,整个医院从住院部到手术室,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海兰歌被束缚着躺在手术台上,冷眼看着那群脏东西往自己头上套了个电击头套。在它们刚要接上高压强电电击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停电了,导致整个手术室都陷入了一片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宁静黑暗之中。 有如实质的黑暗无比压抑地四处充斥,原本要进行试验的鬼魂们似乎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 它们在黑暗中无声站了一会儿,即使想要接着试验也没有电了。几个鬼医生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排着队往外面飘,似乎想要去检查一下配电间好让这台手术室继续进行。不一会儿只留下海兰歌一人被束缚在手术台上不得动弹。 手术室里一下子空无一鬼。 又仅仅三十秒以后,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停电以后被电磁控制的手术室门也变得不再难打开。池小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门进来带着哭腔大喊:“海兰歌!!” “……”海兰歌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他做的。就好像你平时养着的猫除了吃就是睡,却在你突发心脏病的时候不但用座机为你叫来了120,还没忘记给你带上医保卡。 池小雏飞快跑过来把他的束缚带给解开了,想都不想就把人往肩膀上一扛,背起他不顾一切地往外面跑。 他居然是真的背得动他。池小雏赤子之心,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撒过谎。 池小雏背着海兰歌往底下跑,此地不宜久留,再呆下去等配电间里的电机好了,海兰歌又要被鬼传送走抓去做试验了。 海兰歌趴在他背上,嘴唇发白:“你怎么敢的?” 池小雏声音有些沙哑哽咽说:“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 他背着海兰歌到了一楼,躲在走廊角落里看着配电间的门似乎被吹开了,鬼医生护士们飘了进去。池小雏越是紧张越是胆大心细,等到那扇门被风吹地再次关上时,他才立刻出现冲向焚化室,一把推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 池小雏带着海兰歌朝着那处地下楼梯走了下去。 海兰歌:“去哪。” 池小雏背着他头也不回地说:“去焚化室,那里底下有个地下湖。我怀疑那个湖是和外面的黑湖通着的,我会带你从那里游出去。” 海兰歌:“不行的……” “行!”池小雏此时倔强的要死,一口咬定反驳。 海兰歌早就想过这种可能,这里与世隔绝大门封死根本没有可以离开的道路。可别说那个地下湖是不是连接外面,光是游不游得出去就是个问题。而且还有那条长得庞然大物以人肉为食的怪鱼在,一旦下水十死无生。 而且从规则上讲,现在人还没死全。就算他们游出去破局了也难以逃生。 海兰歌刚想说话,就听见池小雏在倔强过后吸了一下鼻子。于是,他要说的话都变成了心疼的柔软。 海兰歌虚弱之中声音低沉沙哑:“不听话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池小雏背着他一节节下楼梯,在如此紧张致命的环境里,池小雏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了哽咽的嗓音,努力轻松地说:“啊?我居然不可爱么?” 海兰歌闭上沉重的眼睛,居然没有讽刺他,语气算得上柔和了:“你说呢。” 池小雏已经来到了阶梯的最后,眼见着脚已经快要迈进水里。地下湖面积很大,他轻吸了一口气,感觉水底下似乎有东西随时都会浮上来,一下子周围的空气冰得像是有刀子在刮脊背。他坚强勇敢到无可比拟,声音很轻还在故意调笑:“我当然最可爱!我不但可爱,还可爱你了。” 海兰歌不说话了。 池小雏看着底下的湖水说:“这水应该是活水,不然养不了鱼。这里通向外面的概率很大。” 海兰歌:“池小雏。” 第200页 池小雏一听到他完整叫自己大名就犯怂,就和他妈似得,平时就“宝贝”“乖崽”“小雏”,一旦要揍他铁定先说大名。他说:“干嘛?” 海兰歌眼神平静:“你抛下我吧。” “……”池小雏不可思议,“为什么?” 海兰歌看着底下说:“以这个湖的面积来说,就算你躲过了那条大鱼……全速下潜游也要游三分钟以上。吉尼斯无设备潜水记录是水下憋气两分五十五秒游了113米……即使你发挥出潜能游过去了,带着一个人是没办法逃生的。” 池小雏看着他目光惊讶:“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今晚的手术还没有轮到你,你还尚有时间摸索其他破局办法。”海兰歌说,“你去吧。” 池小雏抓着他的手,带着眼镜的眼睛发红:“易地而处,如果现在是我身负重伤,性命垂危。若是你的话,你会丢下我独自逃出生天么?” 海兰歌看着他,目光复杂,良久不语。 池小雏:“你会么?” 海兰歌:“不会。” “那我也是一样。海兰歌,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我们要在阳光遍地的人间,平平安安地一起活下去。”池小雏把他放下,目光是足以破除一切犹豫的坚定,“得罪了。” 池小雏开始伸手去脱海兰歌的衣服,海兰歌任他作为把自己一身病号服都给脱下了。他扒完别人的开始脱自己的,把写着11号的病号服与写着07号的病号服团成一团打上结,变成了一个球。 他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那瓶消毒药水,拧开盖子把消毒水全浇在了这团衣服做成的球上。 以前那群鬼医生投喂这条鱼的都是手术实验中失败的尸体,想必它吃过的食物上都会有很浓的消毒水味。他把那一大团衣料浸透了消毒水,感受到一些重量以后拿在手上掂了掂,看向海兰歌:“哥哥,准备好了么?” 海兰歌:“你确定么?” 池小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话音刚落,就将手里的布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投掷了出去。 那个布团飞出了很远,落入了地下湖的远方另外一端,砸起了一个大水花发出些嘈杂的回声响彻了整个地下。十几秒后,感受到熟悉消毒水味的巨鱼以为是食物来了,从底下缓缓出现。它身体有一个游泳池那么大,朝着那团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衣服游了过去。 池小雏抓紧时间,在回声消缺之前深吸一口气,背着海兰歌跳下了地下湖。他的眼镜也伴随着这一下落水的冲击被水冲走了,然而视线却没有因此变得更模糊,反而在水下更清楚了一些。 鱼类都是近视眼,只有这样的眼睛在可以在水下看得清楚。池小雏歪打正着,落水的瞬间,背着海兰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湖底游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无尽空间的关卡似乎在一关关通关之后增加了闯关者的各项综合能力。池小雏大概一口气直接游了五十多米以后,忽然感受周围水流似乎有变动。回头一看,是那条巨大的怪鱼发现了消毒水布团的骗局陷阱后,感受到活人的气味朝他们这边快速游了过来。 游得近了,池小雏甚至看见了那怪鱼皮肤上疙疙瘩瘩的,一张开嘴,齿缝里竟然全是人类的断肢残手骨骼。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加快了自己游泳的速度。 从单人关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无尽空间除了考验心智,考验情感,还会考体能。很多时候体能不够的人就会被大逃杀留下。池小雏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切地往前游,并且死死抓住了海兰歌生怕他松song开自己的手。 那么大的鱼,一定需要很大的浮力,也不适合往狭小的地方钻。池小雏往水底深处游,游过一片礁石在前方果然看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 池小雏此时肺里的空气都快用尽了,潜能发作才让他一口气游过了那个洞口,把那条怪鱼拦在了洞外面。 池小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巨鱼那只无神浮肿的巨大眼睛正在透过洞穴死死窥视着他,鱼眼睛的直径都快赶上池小雏了。 池小雏忍不住吐了一口白色的气泡,回过头继续往上游。 第95章 病院通关 池小雏不顾一切地游着泳,用着此生最大的潜力带着海兰歌往水外游。 剧烈运动加憋气够久,他肺涨到快要裂开了。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海兰歌把他拉过,在水底唇贴唇渡过去一口气。 这是他们在空间里第二次接吻。 每一次都是冰凉与死亡的气息在充斥环绕。 池小雏差点呛水,被海兰歌按住了后脑勺将那口气稳妥的灌了过去。水下的海兰歌就像一条氤氲的美人鱼,池小雏近在咫尺地与他相贴了片刻,见到海兰歌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后,医院之外,波浪壮阔的黑湖上浮上来两个人。 池小雏大口咳嗽,飘在湖面上用力呼吸着水面的新鲜空气。外面的世界此时正在下雷雨,水面上全是大风大浪,就好像是有些游戏为了阻止玩家探索世界边缘故意把地图弄得满是天灾。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一片模糊,四下抓了一下:“海兰歌?!” 海兰歌就在他身边:“……我在。” 池小雏松了一口气,大口喘息几下朝他游过去了一些,长呼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刚才水下救我。” 第201页 海兰歌:“反了吧,是谁救谁。” 池小雏劫后余生地笑了,他朝着海兰歌游过去,抓着了他缓缓地往岸边的位置游。 他们缓缓地在冰冷的水里游了大概五六分钟,扒住了一块粗糙的礁石歇了一会儿,等稍微补足了体力以后接着朝岸边的位置游。 这一下他们大概一口气游了十几分钟,海兰歌体力有些不支,池小雏咬着牙就这么拖着他一路游上了湖岸。 岸边有一个小木屋,外面停着几只破旧的船,已经废弃很久了。似乎是之前用于往返医院给他们送物姿和运载尸体的。 池小雏把海兰歌背进了木屋,拆开破船的船舱,发现了一些柴油。 他把柴油浇在一堆废木柴上手脚麻利地生了一丛火,又打了一罐子湖水烧开。自己也不喝,撕了一块船旗子做手巾,优先递给全身湿透冰冷的海兰歌让他洗个热水澡。并在木屋里找到了半罐子不会过期的蜂蜜和烈酒。 即使这样,海兰歌因为虚弱半夜还是发起了高烧。 池小雏皱着眉,拿出烈酒给他擦拭了一下,心里沉重无比:“海兰歌。” 海兰歌嗯着应了一句。 池小雏说:“有一天,当你来找我,我会向你介绍我的父母。” 海兰歌没有看他。 池小雏拿着烈酒,用酒精擦过他热到不寻常的颈窝:“我有很棒的家人。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为你介绍我的兄弟姐妹,你会靠在一辆黑色的车边上看我们从楼上跑下来奔向你,我们会拉着你进屋,我会与你分享我的一切。” 池小雏低下头,捧着他的手。钢琴家的那双手是那么漂亮,又冰冷到仿佛玉石。他闭着眼:“我会与你过往联结,此后我愿与你分担命运。” 大概天亮的时候,太阳从黑湖的湖面上升起。池小雏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木屋里开始出现一些白雾。 “过关了?”池小雏愣了跑到小木屋外面看,是其他的谁做了什么还是人已经死够了? 白雾席卷了黑湖的湖面,像是台风即将来临。 远处病院已经不可查见,谁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一阵浓郁的白雾朝着池小雏涌了过来,他拿手抵挡了一下,再次张开眼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 …… 一个系统音提示他: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怪奇病院》】 【本关通关人数:3/12】 【您可以选择:1,回到原来世界。2,继续通关】 池小雏不太看得清什么,暂时忽略了选项没去选,往雾气里面跑了几步,忽然若有所感。 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高挑又优雅,正无神地盯着自己看。 池小雏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冰冷的怒意:“你,不许变成他的模样和我说话!” “我们以为你很喜欢这个模样。”以海兰歌样子出现的“神”开口说话是一股奇异的电流音。“我们对你很喜欢,希望你高兴。” 池小雏:“我不要你喜欢!” “神”以海兰歌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池小雏居然还不太敢对他飙脏话顶嘴,听上去就像个小孩在和父母争论。祂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点,眼神里流过电流的颜色,说:“这一切都是固定好的选择,我们的喜爱,也是一种固定好的路。” 池小雏不服:“什么叫做固定好的选择!” 神没有感情地说:“你能选择不以中文为母语出生的人生么?” 池小雏:“……” “你是人,所以你以两脚行走接受教育。你是中国人,所以你讲汉语。”那个“神”轻轻地说着池小雏最讨厌听到的话,“你们被选中,所以成为我们汲取养分维护平行世界的存在。这一切都是顺从了命运的规则,我们也是一样,我们喜欢你,喜欢为你们做出最好的安排,。” 池小雏伸出手:“那如果我抗拒这种安排呢?” “神”用电流音说:“你的抗拒也是你被安排好的命运的一环。你拥有做任何事情的权利,直到最终的命运到来前,你还可以用你的专属号码,打开专属于你的那扇命运之门。” 池小雏实在听不下去,把手在选项上按下了1. 他懒得再和这个家伙在这片混沌的白雾中聊天了,他选择回到原来世界去。 熟悉的黑暗向他涌来,意识再一次陷入空间转换的昏迷之中。 …… 一个半月后。 首都。 池小雏坐在首都第一医院的眼科诊室,任凭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用手电筒照着他的眼睛看情况。身后站着他面带愁容神情有些焦急的父母。 老医生是有几十年从医经验的主任,看着池小雏:“说说看吧,怎么回事啊?” 池小雏摸索着眼镜戴上:“额,就……我也不知道……” 池父:“好好说话!” 池小雏一个机灵:“我之前在宿舍睡觉!从上铺摔下来,把眼睛给摔模糊了!” 老医生说:“不对啊,如果是新摔的,那应该是有创伤或者视网膜脱落。你这更像是天生的近视眼啊?也就是眼球自一长出来就是近视了,所以才看不清东西。” 池父:“这不可能!” 医生看了一眼:“病人家属稍安勿躁啊,不要太着急。” 池母赶紧拉着池父,一边说:“抱歉啊医生您有所不知。这孩子是射击运动员。前阵子还刚得了奖牌。这眼睛突然就这样了,我和他爸爸怎么也接受不了。在老家和南安看了医生拍了片子,都说是天生的近视没办法,也找不出毛病……可他怎么可能是啊……我们没了办法才带他上首都来看病的……” 第202页 说着说着,池母居然是有些哽咽了。 老医生一听:“呦呵?什么比赛的奖牌啊小伙子?” 池小雏小小声:“世锦赛。” 老医生愣了一下,戴上眼镜打开电脑查了一下,然后又拿起病历本对照了一下名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你这眼睛没法解释啊……” 池父呼出一口气:“大夫,您看他还有得救么?” 老医生想了想:“人体有时候很多疑难情况是没法用现在的科学解释的。这孩子这种情况,要不要试试看中药针灸?” 池小雏被开了一大堆中药,还安排了一个针灸理疗的疗程,听医生的话需要在首都住上大半个月。 池父和池母还有工作,池父给他短租了一间靠医院比较近的房子。父母在首都呆上个几天以后不得不回去,两人也是无奈加不舍,池母都想辞职在首都照顾孩子了。 池小雏连忙摆手:“妈妈,我都成年了,没关系的,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池母看着他,突然哇的一下哭了。 池小雏池父:“……” 池母哭哭啼啼:“这万一治不好,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池小雏:“随便找个电子厂上班吧。若是巅峰留不住,不如进厂包吃住。” 池母哭得更凶了,惹得池父狠狠踢了他一脚。 池小雏摸摸屁股:“哎哟。” 其实他有一种预感,总感觉自己眼睛早晚能治好,这不是什么大事。由于这种感觉,导致他对自己的现状缺乏紧张感。 原本过年前他是要去省队里训练的,或者参加国家队的选拔赛。可是他眼睛突然出了问题,外加又遇上了过年了,正月间里队里没有什么训练,居然就是让池小雏在家安稳带着厚镜片过了一个完整年。 池父池母过年期间愁眉苦脸,正月间还得带着孩子四处看病,谢绝了一切客人上门拜年。结果这家伙倒好,带着弟弟妹妹放炮仗烟花,买年货吃吃吃,还长吁短叹说今年没亲戚上门导致自己压岁钱都少了。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父母一阵沉默,都摸不准这孩子是真心大还是为了让他们宽心故意表现得无所谓。 总而言之,池小雏本人这样的咸鱼态度还是让愁云惨淡的池家爹妈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池小雏去首都火车站送爹妈先回家,挥挥戴着棉手套的手:“拜拜儿~” 池父瞪他:“拜你个头拜。寒假马上放完你也马上开学要回学校了,做完了理疗就直接回家,不许在外面乱逛知道没!” 池小雏:“啊,好。” 池父忍了又忍,无声瞪他一眼,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塞他手里。 池小雏:“诶?” 池父看着他,叹了口气:“在首都看病的这段时间别省钱,想吃什么吃什么,钱不够了随时打电话跟我讲。” 池小雏愣了一下:“谢谢爸爸。” 火车临行前,池小雏抱了妈妈一下。在池父催促他快点的时候,池小雏哦了一声,又过去用力扑过去抱了他一下。 池父被抱了以后吓了一跳:“我不是说这个快点!” 池母赶紧拉着人走了:“宝贝注意安全。” 池小雏挥挥手:“知道啦。” 第96章 生日宴会 首都的冬天还挺热闹的,不但足够冷还下雪,比不下雪的南安有冬天味道多了。 池小雏包得厚厚的,穿着个棉袄带了顶帽子,还围了个厚围巾,在围巾里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把眼镜片给弄模糊了。 近视眼就这点麻烦,他还没习惯自己视力不好这件事。 入夜以后首都的街道上开始亮起各色的灯,绿化带和树木上都挂了不少灯串。池小雏回家的路上有些饿了,在路口看到几个小吃摊,跑过去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红薯非常甜,烤出了糖心。池小雏抓着吃的时候,边上有一对放学的小学生在买汤圆吃。池小雏看着那一碗撒了酒糟冒着氤氲热气的芝麻汤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元宵节要到了。 本来就是在正月间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到来也就是几天的事情。池小雏算了算日子,好像明天就是上元节了。 话说……池小雏愣了一下,上元节对他来说好像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来着。 他看着那俩小学生共分一碗汤圆吃,一个吃的鼓起来一边小脸,拿着勺子喂了自己朋友一个:“好不好吃甜不甜呀?” 她的朋友点头:“你不也吃了么,甜不甜你不知道呀?” 小姑娘长得好看笑起来也漂亮:“我觉得甜不算呀,要你觉得甜才算数。” “为什么啊?” “因为我最喜欢你呀。” “那我也最喜欢你了~” 池小雏看着俩小女孩一起亲亲密密地背着书包回家,心想,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海兰歌了。 这些天他因为眼睛的缘故被父母拘在家中四处看病,发出的消息大多石沉大海。正当他着急的不得了想偷偷跑去首都的时候,海兰歌突然在除夕夜晚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海兰歌:“勿念,一切都好。” 池小雏守着这条消息守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下文。 第二条消息是三十晚上发的。当是池小雏正陪着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一起看春晚,唱难忘今宵倒数读秒以后,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还是池小鱼提醒他才发现来了消息。 第203页 海兰歌:“小雏,岁岁平安。” 池小雏把电话直接打了过去,那边却接不通。弄得他七上八下,留了很多言都没有回复。 后来在南安市自己眼睛情况一筹莫展的时候,池小雏突然建设性地对父母提出了意见:“听说……那个,我听说首都的医院医疗条件特别好,要不然,咱们……就去首都看看病?” 池父池母哑然看着他,心想这条咸鱼总算肯对自己的身体上心了,连忙同意了他的意见。 一晃眼这都快到正月了,联系不到人的池小雏都想直接打车去海兰歌家门口堵他了,然而想了半天又不记得他那栋别墅的地址住哪。 池小雏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突然晴天霹雳小脸煞白:“我这难道是被甩了么?” 两人的社会身份差距太大,品味不一,背景不同,性格有异,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性别。对方这么久不接电话不给回音,可不是被分手了么。 “呜哇……” 他青着脸蹲了下来抱头,神情比得知自己眼睛治不好还痛苦。 走过路过的大爷路人都给予侧目,不知道这小伙子干嘛呢。 池小雏崩溃地自言自语道:“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能分手我这人最会对付危机了……” 第二天,首都酒店。 正月十五上元节,首都第一酒店的一整层宴会厅被人给包了起来。好像是个某个大人物举行生日宴会。 这个人似乎对宴会有很高的要求,主办方对酒店提了很多要求,从菜品酒水到服务都远超酒店原本的要准。这下不但侍应生需要忙前忙后人手不足,光是宴会上的食物都要重金聘请名厨来做,不但规定了食材规格,还要求千万不能有鱼和任何水产。 过一场生日宴而已,这么隆重只能说身为名流要求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主办方和酒店举办方都这么劳心劳力了,现场唯一不满意拉着一张臭脸的,居然是生日宴会的主人。 海兰歌作为宴席的主人,在宴会大厅的最上席位坐在一张金边的沙发椅上。既不迎客也不和别人寒暄,一张脸冷得像是零下好几度,别人都不敢接近他。前来参加这次宴会的都是社会上的名流,大家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傲气的主人。 海兰歌的族妹之一玉录玳今天也是盛装打扮,这姑娘今晚身着一袭粉红色的晚礼服裙,手里拿着香槟瞅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转头小声询问自己的女伴:“哲哲……咱哥哥这是怎么了?” “这次的宴会其实是伯父强行突袭要给他办的,说一来是庆生,二来是庆祝他出院。”黑发女孩哲哲今天也是美艳动人,穿了一身香奈儿的限量版小黑裙,“他住院住了长一段时间,本人是被瞒着从私人疗养直接接过来的。” 玉录玳听了咋舌:“我说呢,他从来不庆祝生日的,怎么这次这么大费周章……那依着他那个又坏又臭的脾气,岂不是差点把地板给掀了?” 哲哲小声说:“你以为他坐的那张沙发椅子是哪来的,他刚把隔壁宴会厅砸了,这间其实是备用的。” “……”玉录玳怂了,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好像是某个首都集团的老总,不知好歹地拿着酒凑上去和海兰歌讲话,还想让他喝一杯。她立刻感觉大事不好,踩着高跟鞋过去准备调解。 那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杯香槟,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我是珀禅企业的董事赵塊,不知道有没有幸请您喝一杯?” 海兰歌拿着手机正打不通电话,无论怎么尝试对方都是一个电子女音提示他所拨打的电话已经欠费停机,气得他刚才直接往那个电话里冲了一万块钱话费。 听到有不知死活的来接近自己,他冷眼看人的样子都好看得不得了:“滚!” 那个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然后强撑着面子说:“这场宴会您是主人,我是客人,您也该尊重一下客人吧。” 海兰歌坐着把□□叠,手搭在膝盖上:“你也知道我是你的主人?那主人命令你滚远些!” 那个赵塊刚要说什么,玉录玳赶紧出现,拿走了他手里那杯酒放在了一边路过侍应生的托盘上,赶紧说:“赵总,我哥哥刚出院心情不太好,想静养呆一会儿,您见谅,来,这边请……” 劝走这个中年男人以后,玉录玳感觉背上一片冰凉。一杯冷汗转头,是她哥正在用杀人的目光看着她。 玉录玳心想这人也太难应付了点……小姑娘打着哈哈,左右而言其他,随意岔开话题:“那个,哥……这酒店侍应生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哈?” 的确挺好看的。 这场宴会酒店请的侍应生都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穿的制服是黑白西装马甲衬衫领带,还带西装袖箍,一个二个显得很是精神帅气。 海兰歌刚要开口,就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宴会大厅门口,有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小侍应生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正拿着拖盘探头探脑狗狗祟祟地往里面看,似乎正在找什么人。 海兰歌:“……” 于是乎,玉录玳就看见他哥的表情从冷若冰霜,肉眼可见地融化了。 第97章 感人的礼物 玉录玳看着她哥,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一瞬间周身冰冷的气息好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玉录玳不明所以:“哥哥?” 第204页 海兰歌突然一下子从坐着的沙发椅上站起身:“把我骗来宴会的事情,日后再找你们算账。”说着就往门边走了,路过自助餐桌的时候顺手薅了一瓶进口柳橙汁。这橙汁是真的好喝,又甜又带汽,他家族里几个小孩都喜欢。 玉录玳望着他的背影比窦娥还冤枉:“啊这,哥哥,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来宴会之前她还在家考虑今天礼服是穿粉的还是穿金的,穿长的还是短的,要是知道这情况自己还会被连带责任,她直接选择穿睡衣追剧不来。 池小雏扶了一下眼镜,在香衣丽影里到处找人,忽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让他惊得差点脸被门给夹了。 海兰歌及时扶住了门,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夹他一下。他把他拉到宴会厅外面,顺手把柳橙汁拧开塞给他:“你怎么在这?” 池小雏抓着饮料看见他眼睛突然就是一亮:“海兰歌!” 他穿着侍应生的衣服,西装马甲衬衫,人显得非常高瘦英挺,这一身打扮还非常适合他:“我看这家酒店招生日宴会的临时侍应生,就来应聘了,先前只是怀疑没想到果然是你!我好想你,所以来找你了!你想我吗?” 海兰歌:“……” 池小雏:“啊,对了,你之前在怎么失去联络了?” 海兰歌想起来就是有些不快:“我住院了,那里不许用手机。” 池小雏:“啊?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么?” 海兰歌:“如你所见,已经出院了。” 池小雏若有所思:“哦,你住院了没手机……可除夕夜和年三十不还给我发了消息么?” 海兰歌没打算和他说真相,那天自己晚上试图爬院墙逃走,离开又被抓回。天知道他为什么翻墙那么顺手,逃跑越狱的本事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我顺了一个医生的手机。” 池小雏:“还顺了两次啊……” 海兰歌:“都还回去了。” 池小雏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点钦佩他的手快,简直是神偷了:“……你还回去了就好。” 海兰歌上下撇了他一眼,池小雏喝着他给的饮料,因为过于好喝眼神都变化一下。他注意到他的眼睛不像以前见到的那么透亮明澈,哪怕高兴起来也没有任何反光,反倒是有些死气沉沉雾蒙蒙的。海兰歌皱眉问:“你眼睛怎么了?” 池小雏摸了摸自己的厚片眼镜框:“这个……好像是我不小心睡觉从上铺摔下的时候造成的。现在没了眼镜看得不是太清楚。” 海兰歌脸当即一黑,拉着他离开了宴会往外走。 他想对他说的话很多,这么久没见,简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到最后最先出口的是一句:“你睡觉能摔瞎眼睛?” 池小雏被他拉着往外面走,委委屈屈:“我宿舍是上床下桌嘛,床的挡板断了,床很高的。” 海兰歌走在前面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许久不说话。快走出酒店的时候他才背对他用凝重的声音说:“你确定是睡觉造成的么?” 池小雏:“吔?” “……”海兰歌皱眉,“医生怎么说?” 池小雏如实说:“说不太可能治好,叫我保持积极心态,试试看中医。“ 海兰歌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全是冰冷。他不自觉用一种很难受的声音说:“可你是射击运动员啊……你以后呢?” 他性子冷,很少为一件事情这么执着。听到他眼睛再也不能好,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心如刀割。 池小雏挥挥手,本人很是看得开,说出来的话也很天然:“哎呀,别难过,没事没事。反正运动员也不是能做一辈子的职业嘛。虽然现在就退役是有点早,但也没办法不是么。往好的方向想,我现在提前几年先进厂拧螺丝,说不定混个几年还能当上车间主管。” “……”海兰歌突然被气得有点想笑。又是难过又是气,甚至是更气自己的。 他想,是不是他们隔得太远了,是他没有保护好他,才让这个小傻子变成这样。 池小雏感受到了他的自责,轻轻牵着他的手,眼睛隔着镜片真挚地望进他眼睛里:“不过,还好。” 海兰歌:“什么还好?” 他突然感觉手心一阵冰凉沉重,池小雏从侍应生的西装裤子口袋拿出一样东西塞进了他手里。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沉甸甸的世锦赛金牌。 那枚金牌独一无二,标着是单人赛事的。上面标注着年份,世间再没有第二块。 “还好,我在眼睛坏掉以前把这个赢到手了。”池小雏把那枚金牌放在他手里,“我一共有两枚,团体的那枚留给了我爸爸妈妈那儿,个人的送给你。我想送你些不一样的礼物……海兰歌,祝你生日快乐。” 海兰歌看着那个奖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今天是上元节。 他的生日出生在灯火杳杳人间团聚的时候,可他自小到大,从没有在这个节日里团聚过。他从锦绣中出生,每一年都有因为他家里的权势攀图富贵,试图给他送上无数值钱的礼物。其中不乏金银财宝。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一份礼物。 “你别嫌弃啊,我只有这个最值钱了。”池小雏见他望着那枚沉默不语,一下子有点慌,“那个,虽然我还有准备其他礼物啊,可是那些礼物都因为不方便随身携带被我放在出租屋里了。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买点别的……” 第205页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男孩子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开心,竭尽全力却手忙脚乱。 池小雏的话止于海兰歌把他伸手抱住了。 池小雏圆圆的眼睛瞪大一些,片刻过后,他笑着伸出手把他回抱住了,闻着那股白檀气息,身心都放松满足起来。 海兰歌不知道怎么说这家伙好,他太傻太真了,让他见了都心疼。他抱着他:“眼睛坏了别怕,我养你一辈子。” 池小雏心里暖融融的,拍拍他:“好哦。那你开间电子厂,我给你打工啊。” “……”海兰歌一句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池小雏没心没肺,大冬天的他也不嫌冷,松开海兰歌一些:“我还有其他的生日礼物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海兰歌沉默片刻,心想这玩意儿大概没意识到,这是在公然邀请男人去自己家里:“……可以。” 池小雏:“我租的房子离这儿不远,就在中心医院附近。” 听他提到中心医院,海兰歌眼神有些暗沉,一筹莫展地联想到这傻子的眼睛还不知道怎么办,当一辈子高度近视眼可怎么好。突然他的手被人一拉,迎面对上一张笑脸。 池小雏:“走吧!”他牵着他往前跑去。 今日是上元节,元宵佳节之日,首都一夜间便回到了京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路光色流转,宝华四溢。来往的不少人手上拿着各色的灯笼与小吃,他们各自走在亲人爱人身边,在冰天雪地之中互相依偎取暖。这是个既寒冷又温暖的节日,上元节象征团圆,每个人都该相聚在一起。 海兰歌不说话低头看着池小雏牵着自己往前走的手,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不喜欢这一天。今天倒是不一样,难得让他觉得,上元节也是个好日子起来。 “?”池小雏回头,“我给你买盏花灯好么?” 海兰歌:“不要。” 池小雏:“要的要的,要兔子的还是要莲花的?要不然那个超人的吧,它眼睛会发激光诶。” 明明是你想要吧,海兰歌看着他目光复杂地想。 池小雏跑过去买了两个花灯,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袋子各色的烟花。 海兰歌一看就打消他的想法:“首都禁燃。” “……”池小雏大感失望,“小呲花也不行么?” 海兰歌:“一根罚款五百。” 池小雏一脸面如死灰,提着那袋子新买的烟花准备丢垃圾桶。 海兰歌见他那沮丧的小模样,没忍住走过去把那袋子一接拎好:“找个偏僻的地方点吧。我给你打掩护。” 于是在池小雏出租屋的小区楼下,他拿出一根焰花点燃了,望着突然亮起来的璀璨花火,在火光明灭之中笑了起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海兰歌看着他,垂下了眼。他不会承认,在今夜焰火亮起时他的笑靥,让他怦然心动得彻底。有那么一刻,只觉得这世间青山灼灼,星光杳杳,晚风稀稀,冬夜漫漫。 池小雏看着那烟花突然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海兰歌:“……” 池小雏:“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来,吹,许个愿。” 他把那呲花凑到海兰歌面前,盯着那无烟小呲花,海兰歌刚才的心动陡然消失了,仿佛一切之前种种都是一场幻觉。最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吹了一下。 可是失策了。那烟花防风的,吹了一下居然没吹灭。 所以这个玩意儿到底为什么会想到用烟花代替蜡烛?! 最后那小呲花自己燃尽了,世界陷入一片尴尬的黑暗之中。 池小雏咳嗽了一声:“许愿了么?” 海兰歌在黑暗里目光炯炯:“许了。” 池小雏:“许的什么。” 7 海兰歌:“新的一年你能少长个子多长脑子。” 池小雏:“……”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池小雏的所作所为,海兰歌还是有点感动的。可这份感动,还是止于了他上楼进家门见到池小雏给他准备的其他生日礼物之后。 他总算明白池小雏说的“其他的礼物不方便随身携带”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个硕大的礼物盒子,一米长一米宽,上面用镀金大字写道:“男人收到都感动哭了”。 海兰歌看了那个盒子一秒,闭了一下眼睛,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开了盒子。可是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他又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还不是很够。 里面有三样东西,一样比一样优秀。 第一样,是一块板砖。 海兰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一块砖,从手感和外貌都很像是楼下随便捡的,但它无疑从物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加重了这份礼物的重量。他拿起来以后一看,只见砖上面写了一句艺术字体的话:“愿我们的感情,坚如磐石!” 海兰歌:“……” 第二样,是一枚钻戒。 如果平时海兰歌受到这种礼物,一定会心口不一、口是心非地觉得感动。可怎奈何眼前这钻戒的戒身已达到了夸张的直径30厘米,大得可以套在腰上,其镶嵌的“钻石”更是大得比某人的脑门还大。 第206页 海兰歌:“…………” 第三样,是一个保温杯。 比之前面的两样,这个黑金色一看就很干部的不锈钢杯子已经算是正常礼物范围了。可是当他拿起来一看,这杯子竟然还另有一番细心。它上面竟是刻了字的:“老公您辛苦了!保温杯里泡枸杞,滋阴补肾不能急~” 海兰歌:“……………………” 第98章 不服管教 海兰歌沉默许久,默默把那个礼物盒子盖上了。 他受到的冲击太大,需要缓缓。 池小雏买的时候咨询了网店店家,得到意见以后是照着网上最大最贵的那个套餐下单的。收到货以后,由于是礼物,包装精美还有缎带和干花,所以他也没有拆开来怕弄坏了还不了原。只不过拿到手之后从重量上感觉,池小雏有自信感觉还是靠谱的。 他看了看海兰歌没有表情的脸:“怎么样,你喜欢么?” 海兰歌环视了一下他的这间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厅带卫浴和小厨房,一个人住足够用。于是找了客厅里的那张小弹簧沙发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池小雏:“?”这是要他坐到他腿上去的意思?他没会错意吧? 海兰歌见他有些犹豫,重复了一次:“过来。” 池小雏怪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刚想坐下,就被拉着倒转了个身子,横着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池小雏傻眼:“诶?” 海兰歌抬起手,用力一巴掌就打在他屁股上。 啪——! 池小雏惊得一缩,背都弓了起来,面红耳赤地想要转头确认:“诶诶诶?” 不服管教。海兰歌又是一巴掌下去,面冷心狠,声音够响打得却不太重:“知道错哪儿了么?” 池小雏结结巴巴:“我!我错……” 他话音还没落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屁股上。 海兰歌打完三巴掌以后见孩子不吱声了,以为他被打痛了,皱了一下眉,心里又有点后悔想把他翻过来看看。却见池小雏趴在他腿上,耳朵到脖子都全红了,还隐隐约约在发抖。】 海兰歌这下更是狠狠地愣住了。 池小雏刚才被他打的时候不但尾椎骨上有感觉,连鼠蹊都跟着被牵连到了。他羞耻至极,极为动摇,眼神都在颤抖。他用力捂着赤红发烫的脸:“对……对不起……” 他此时还穿着酒店侍应生的衣服,而海兰歌是一身用于宴会的名贵礼服,在这样的情形下,很像是有钱的金主看上了酒店工作人员在欺男霸女。 …… 第二天早上。 海兰歌拿着那个“老公”保温杯,站在床边喝白开水,一口接一口,喝得那叫一个白云苍狗淡泊明志。仿佛喝的不是白开水,是忘情水。 池小雏早上起来醒来眼睛有点肿,揉了揉以后,眯着眼睛看窗边有个人影,伸手去摸床头的眼镜。他差点打翻床头的热水,海兰歌过去给他扶了一下,把眼镜给他戴了上去。 视线一下子豁然清晰,池小雏看着眼前的海兰歌笑道:“早。” 海兰歌沉默片刻,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深深皱起了眉。 他觉得很造孽。 池小雏升了个懒腰,心很大地伸展着自己。他足够柔韧,就像一条发芽不久的柳枝:“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个面条好吗?” 他看着他一点也不像有任何介怀的样子,欢快地跑走去小厨房哼着歌做早饭,片刻以后,他也走进厨房,关掉了炉火,也不看他,声音平静地说:“别做了,我带你出去吃。” 池小雏一愣,爽快答应了:“好呀。” 半小时后,池小雏坐在首都酒店的包间里,一边看墙上的液晶电视放早间新闻一边吃金丝虾球。他面前堆满了各色点心,独偏爱蟹粉小笼,带子饺一类的海鲜点心。他爱吃海味,前段时间他虽然因为不明原因看了海鲜和鱼类就反胃,还好这段时间又逐渐恢复过来了。 他吃得点心吃得香,面上都鼓起来一块。 海兰歌看着他:“我有认识的好医生,在首都圈子里很出名。一会儿下午我约了他上门,让他给你看看眼睛。” 池小雏咽下去食物:“谢谢哥哥,但是不用太操心了,我没事的。” 海兰歌突兀地问:“和我在一起,你会后悔么。” “为什么会后悔?” “平时见不着,同甘先不提,共苦第一名。”海兰歌轻声说。 池小雏想了想,回答:“唔,其实对我来说,在家煮面是吃一顿早饭,在外面丰盛也是吃一顿早饭。”他拿过一屉包子,万分通透地说,“同样,远隔千里心心记挂是喜欢你,近在咫尺和你相见也是喜欢你。同甘是喜欢你,共苦也是喜欢你。” “海兰歌,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字掺假,十分真诚。 要是没有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叼个流沙包,一咬手忙脚乱擦到处流心馅儿就更加感人了。 一顿饭了。 等到他吃完,海兰歌见他肚皮滚圆心满意足,声音很轻地说:“你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 池小雏这下惊得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啊?” 海兰歌却没再多说了,起身说:“就这么定了。” 池小雏有些恍惚地跟在他背后离开包厢,什么叫就这么定了,这也太突然了! 第207页 他走路急促,池小雏险些没跟上。 池小雏:“哥、哥哥……等一下……” 海兰歌铁了心要娶他回家,停是不可能停的。 池小雏:“不,海兰歌,你真的要等一下……” 海兰歌察觉他语气有变:“怎么了?”他顺着他的目光朝前面看过去,发现这条包厢外的走廊一下子变得很长,而且能见度很低,仅仅七八米外就陷入了一团黑雾之中。 池小雏:“我想请问一下,这酒店走廊有这么长么?” 海兰歌身高腿长走得急,他跟着跑了一路都没停下,也没转弯。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包厢的门也不见了,变成了一团浓郁到看不见的黑雾。 有一种预感,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推着他们走下去。 海兰歌看着逐渐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一下沉默无语了。 比起惊悚,他忽然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条路走下去,这种未知和灵异的发展,或许可以治好池小雏的眼睛。为此,他甚至在潜意识深处,是希望这种超自然现象降临的。 这种意识没法解释,或许是一种直觉。 海兰歌向后伸出手,抓住了池小雏的五指簒在手心里紧紧握住:“没事,我们走吧。” 池小雏呼吸了一下:“好。” 两个人无声地在黑雾之中行走着,大概走了一两分钟以后,黑雾渐渐散去,出现了一个拥有十二扇门的房间,房间中心有一个彩色的大转盘。 池小雏傻眼了,脑内开始迅速接收起了自己被无尽空间没收走的记忆,然后在一片熟悉头痛之中记起了所有事情,并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尽可能地去理解接下来会到来的规则。竖起耳朵聆听那个每次都可能出现的提示声音。 忽然,他感觉视线有些眩晕,眼神模糊不已。 那副高度数的眼镜在低头间从他鼻梁上滑落了下来,摔落在地上裂开了。他的那双眼瞳重新变为了透亮的浅琥珀色。无尽空间的进入会治好闯关者的伤。这一次的进入,空间彻底主动地为他治好了在《偷盗者》那关遗留下来的创伤。 池小雏愣了,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18323395号池小雏触发无尽空间奖励关卡!】 【此关卡为前置小游戏关卡,您需要通过以后才能开始下一主线关卡。】 【通关小游戏后,无尽空间将会为您发放一份随机小奖励。】 【现在,请您转动面前的转盘选择自己的游戏】 海兰歌的身体在上一关十分虚弱,出去以后也是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此时进入以后同样也是感觉之前身体里亏损的东西彻底痊愈了,他无声地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得到了舒缓的感觉令他心都轻了几分,一转头发现池小雏在紧盯着自己,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透亮明净。 海兰歌知道他眼睛也恢复了,心里更加松了一口气,他说:“看我做什么。” 池小雏眼睛又大又圆:“你之前说和我结婚那事儿,还算数吗?” 海兰歌:“你想不算数?” 池小雏立即摇头如拨浪鼓:“我只想,我一定要努力地闯关,努力地活到大学毕业。” “……”海兰歌顿时皱眉:“说什么不吉利的胡话。你眼睛怎么样了。” 池小雏:“痊愈了。”他凑近他,贴贴,“我怎么觉得看你好像更好看了,是这眼睛自带美颜滤镜了,还是你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海兰歌厌恶地避开他:“花言巧语。” “咳。”池小雏咳嗽一声,努力压下嘴角,让表情回归严肃,“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海兰歌看向房间中心的那个转盘:“大概是转那个,选自己的游戏关卡吧。” 那转盘模样很像是商场搞活动给大妈们转奖品,转到那个是哪个的那种。池小雏靠近以后,看见上面被划分了12格,像是时钟的表盘。每一格上都有一个特定的小游戏。 池小雏看了一会儿,发现有捉迷藏,123木头人,跳皮筋一类的童年常玩小游戏,还有其他一些很古怪的,比如森林冰火人,捉人游戏,连连看,坦克大战……等等一些小时候曾在电脑网页上玩过的游戏。 池小雏看着觉得眼熟,一时也说不出有什么危险,便道:“我先来吧。” 海兰歌:“为什么你先来?往后面去。” 池小雏立刻上手:“不行,我不能让我的未婚夫冒未知的险!” 他飞速伸出手,在转盘上用力转了一下。那转盘上开始飞快旋转,不收重力和其他力量故意的影响,指针随机落在了其中一个格子上。 ——《黄金矿工》 池小雏:“?” 这个游戏他小时候倒是玩过,就是很简单的一个网页游戏,还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比过赛,不知道现在出现在关卡里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有一扇黄色的门突然为他打开了,里面黝黑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在等着他。 海兰歌走了过去,伸出手朝那扇门里面,却感觉到无形的力量在抵抗自己让他根本无法进去:“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应的游戏,别人无法一起进入。” 池小雏:“你能和我转到一样的么?” 海兰歌沉吟片刻:“看运气。” 他伸出手,也转动了那个转盘。 第208页 转盘飞快转动,最后指针停下的时候,不幸地落在了另外一个格子上。指针落下的同一时间,屋子里一闪红色的门也为海兰歌打开了。 ——《幸运□□》 池小雏疑惑:“□□?俄罗斯那种么?” 海兰歌:“少说点不吉利的。” 《俄罗斯□□》就是两人轮流用一把左轮□□对着自己,六发弹巢中只放一发子弹,全看运气,运气好的一方,连开三枪都不会遇到子弹,而运气不好的人,可能第一枪就会毙命。 池小雏安静了片刻:“又要分开了么?” 海兰歌垂着眼睛:“这是前置关卡,就和小说的序言一样。按照空间所说的,等小游戏结束了,你会获得一个奖励,然后开始真正的关卡。” 池小雏认真地再次确定:“到那时候,你会和我相见?” 海兰歌:“我会和你相见。” 池小雏轻轻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接受了这一切安排:“那一会儿见。” 海兰歌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嗯。” 池小雏朝着自己黄色那片门走过去,走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折返回来,扑中抱着海兰歌不撒手。 池小雏心里想,他不想走。他想和他一块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海兰歌也任他作为,被他贴住了也没有反抗,感受到他的温度心里竟然是温贴的。他伸出手撸撸他的发顶,好半天以后说:“你一切小心。” 池小雏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你也一切小心。” 于是再也不回头,各自背对着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内。 第99章 黄金矿工 池小雏走进那扇黄色的门里,门内是一条很长很黑的通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适应这种黑暗,视线勉强能看得见道路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周围的样子开始变化,黑色的通道墙壁开始变化,很像是某个充满岩石的底下山洞,远处隐隐有隧道探照灯的光,回头的时候来路已经不可见了。 池小雏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他继续朝着探照灯的位置往前走,这次没走多久,就在前方通道之中看到一块标识牌。 标示牌上写着一些字: 【请各位矿工穿好设备服装进入矿洞。】 【下矿有风险,入洞需谨慎。采矿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池小雏:“?” 空间这样好像有点侵权吧。 标识牌背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服装和帽子,池小雏过去发现是一套深色的连体工号服,还有一个带防毒面罩的安全头盔。 空间里规定服装领取身份是常事,池小雏习惯了如此,他把衣服换上,一边细细心想:这标示牌上写的是“各位矿工”,也就是说这个关应该不是单人的。 难不成是还有其他人,在□□上选到什么游戏就会被分到同一关里面? 他把面罩戴上,自言自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声音在面罩里变得嗡嗡的,听不出原来的少年声。 矿工连体服很是宽松,池小雏个子不矮,穿起来倒是显得身高腿长,他低头把袖口整理一下,走进了矿洞里。 里面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果然聚集着不少人。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连体矿工服带着防毒面罩头盔,看不出谁是谁,衣服宽大也看不出男女。池小雏粗略一数,加上自己居然一共有18个人。 大家都是从不同的入口进来的,当人到齐以后入口就被封上了。 池小雏左右探头看,这里互相都不认识,也不敢随意搭话。突然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请各位矿工排队进入矿场做工采矿,注意脚下,依次前进。” 一个大门在矿洞之上打开,似乎在等他们进去。 众人不敢违抗,谁都不知道留在这里会有什么下场。18个人鱼贯而入,依次排队进门以后走上了一道不宽的路。池小雏走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他本是地质大学的学生,从观察感觉这个矿洞有些空旷了,从结构上来讲很容易产生悬崖沟堑一类的大型地下空洞。 排队又走了一阵子,众人走出通道来到了一片平台上,底下果然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的悬崖。悬崖边有一台机械起重机,带着个巨大的金属勾爪。 后退的门再次被封上,众人被困在了悬崖边的这片平台上不能进退。 戴着面罩的众人不知道是谁在说话:“现在是要干嘛!要我们跳崖么?” “吵什么?”另外一个声音不耐烦打断他,“要跳崖你跳啊,又没谁拦着你。” “我不就是问一句,谁他吗在嘀咕老子!站出来!” 又有人骂:“这是前置游戏关,又不是什么新手关。能进这里的装什么白痴孙子?” “我日里个仙人……” 池小雏不发一言,视线落在悬崖边上的那台起重机上,望着那个金属钩爪若有所思,猜测接下来的游戏会怎么玩。 这时候,悬崖上方及时地响起了一段不带感情的电子音。 【欢迎各位来到《黄金矿工》,下面为各位介绍游戏规则:】 【1,请各位排队轮番依次操作起重机,每人每回只能进行一次钩取。】 【2,悬崖底现有三种可获取物:黄金若干、钻石若干、炸药三枚。黄金价值三百分,钻石价值六百分。每个矿工需要获得至少九百分才可离开。】 第209页 【3,矿工不可暴力抢夺他人所得物,未完成工作前私自逃跑将处以重刑。】 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抬着头,仔仔细细地听清楚了规则中每一个字,生怕漏了一个字就要命。 池小雏面罩底下浅琥珀色的神情专注,他心想,如果按照这个规则的话,黄金价值三百,钻石价值六百,只要能够凑齐九百分离开这里。 那么现在能离开的的情况就有三种: 1,抓到三枚黄金。 2,抓到一枚钻石和一枚黄金。 3,抓到两枚钻石。 运气好的人操纵起重机抓取两次就可以直接离开了,运气不好的则要抓三次,连勾取三次黄金才可以脱身。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人群之中有人大喊:“那抓中炸药会怎么样?” 炸药只有三个,可是却没有任何说明抓中之后会有什么下场。这导致每个人都有着不祥的预感。 有一个人怯怯地伸出手,由于带着面罩分不出男女,只是感觉个子并不怎么高:“我玩过《黄金矿工》这个小游戏。游戏里面的炸药是用来炸石头的,当玩家勾到了不想要的东西又不愿意浪费时间的时候,就可以用炸药炸掉当前抓取物。” 众人议论纷纷,听闻以后,谁都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做第一个上去的。然而矿洞里又出现了提示的声音,催促着他们这群矿工开始上工劳作: 【请矿工们自觉排好队操纵起重机,三分钟以后将进行第一次钩取。】 谁也不知道违抗这个声音会有什么下场,众人如同在食堂排队打饭以后磨磨蹭蹭站成了一条歪歪曲曲的纵列,顺便把一个个子矮小的矿工试图推到最前面去。 从身形上看,那个人好像是刚才说游戏规则的那个。池小雏见那人不情愿做队列第一个,心下有些不忍,刚想要上去取代他操纵起重机,就有一个人抢在他前面更快地上前了。 那个人身着一身连体矿工服,个子还挺高,快到一米九,应该是个男人。他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直接第一个上了起重机。 起重机不难操作,操作台上,左边一个摇杆控制钩爪左右位置,右边一个按钮确定下爪抓取。简单地就像是商场随处可见的抓娃娃机。 那个高个男人上去以后,摇动了一下摇杆,把起重机的钩爪晃到了左边,接着没怎么犹豫地就拍下了按钮。起重机的钩爪缓缓下落进看不见底的悬崖深渊里,几秒以后又很快地从黑暗里抓出了一个东西落进了高个男人的手中。 那物璀璨夺目,赫然是一块巴掌大的钻石! 众人哗然,谁也不知道这个高个子男人第一个上机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轮里无论他抓取的是黄金还是钻石,都可以凑足九百分直接通关了。 要不是由于规则明确规定不能抢夺他人获取物,在场的其他人也许会对他起点不该有的心思。 高个子男人把钻石放进口袋里,沉默地排到队伍后面去排队等待下一轮抓取了。 有了他的开头示范,后面的人少了一些畏惧和恐惧,也纷纷开始上机操作抓取。第二个人抓到的是黄金,第三个人也是,就这么一直到第九个人才又抓出了一块钻石。 池小雏排第十个,他上了起重机操纵摇杆,确定钩爪的位置以后拍下了按钮。钩爪缓缓下落,接着从底下抓出来一样硬物落尽了池小雏手里。 好运没有太眷顾他,他抓到的是一块明晃晃的黄金,足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池小雏看了那黄金一眼,没说什么把它收进口袋里,自觉排到队伍后面去了。 十六人的队伍纵列排着还挺长,池小雏站到最后,侧过身子朝前看数着自己前面还有多少人。 他这一侧头,就看到最前面刚新坐上起重机的一个人钩爪下落以后,抓上来的东西不是钻石或黄金,而是一个点着引线的炸药。 那个炸药直接落进那人手中,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枚炸药就突然引爆了! 嘭——!!! 那个人当即被炸得四分五裂,乱七八糟的东西呈四分五裂状,十分惨不忍睹地挂在起重机座位上。 爆炸声在矿洞之中回响,众人望着这副惨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时之间在场竟然安静了两秒。就在这两秒间,起重机的钩爪居然就好像有生命一样,自动甩上来抓住了座位上的残肢,如同叼住了食物的蟒蛇般拖着尸体落入了悬崖深渊之下。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尖叫的,紧接着是恐慌的议论声。 池小雏窒息了一瞬,刚才爆炸的画面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视网膜上,防毒面罩底下的眼睛瞳孔收缩,被那番惨烈狠狠地震惊了。 一个人惊怒交加地说:“谁他吗说炸药是用来炸石头的!现在有人死了,被炸死了!!” “怎么办!勾起炸药就是死,这是这个游戏的死亡条件么!” “等等、规则里不是说了,炸药只有三个么……那,现在少了一个,是不是底下就还剩两个了?” 带着面罩的众人互相隔着面罩对视了一眼,一下子都感觉到了彼此在想什么。 反正剩下的炸药只有两个,钻石黄金不限量,那么……让别人先去做替死鬼提前排除掉危险不就可以了么? 忽然,一个个子十分强壮、就算穿着统一的连体矿工服也没办法掩盖肌肉的人率先动手了,他朝着身后伸出手抓住了一个身量纤瘦矮小的人,不顾那人的反抗强行把人给推到了前面。 第210页 那矮小瘦弱的人剧烈反抗:“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先抓!”个子强壮的人声音在面罩底下嗡嗡出声,“你敢不抓老子直接把你丢下悬崖去!” 那个身材瘦小的人迫于无奈一下子被推到了队伍最前面,眼看着就就要被人推下悬崖直接帅死了,他抵抗不及,只能坐上了起重机去。 矮小瘦弱的人手心发凉,抓着摇杆的手不停出汗。 他心想,不至于这么倒霉吧……刚刚才有人抓起来了炸药,那东西一共才三个,不可能连续两次都抓到吧…… 没错……比起黄金钻石,抓到炸药的概率应该是很小的。 那人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概率是很小的,很小的……” 他在现实世界里就一直运气不好,从来就没遇到什么好的事情。被父母嫌弃,没有朋友,学习成绩不好,被老板压迫开除……但是唯独这一次,赌上此生往后所有的运气,他希望自己不要做那万分之一不幸的人! 他按下了按钮,起重机的钩爪缓缓下落。 很快的,钩爪抓到了东西带着获取重新收回。一枚点着引信的炸药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绝望目光里,准确地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你玩过黄金矿工吗? 海兰歌:没有。 池小雏:那蜘蛛纸牌?扫雷?连连看? 海兰歌:没有。 池小雏:那你的童年玩什么? 海兰歌:挺多的。比如买一个庄园学骑马,或者包一个海岛学游泳。 池小雏:你以后想要个孩子么? 海兰歌:你要给我造么? 池小雏:爸爸。 第100章 妥协 炸弹落入手中之后,一阵巨响,那一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炸死了。 他临死前最后的悲鸣被爆炸声音掩盖了过去,可是在钩爪如蛇一般把那人的遗体抓入深渊之中的时候,在岸上剩下的人几乎全都在庆幸。 既然有一个人死了,那么接下来要命的炸药就只剩下一个了,现在致命的危险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剩下的人开始排队推搡,个子长得高的人要把个子小的强行逼到前面去排雷。在推拉挣扎的过程中,有两个人因为争执居然直接被推下了悬崖底下! 池小雏瞳孔收缩,当即扑过去想抓却没抓住,只扯到了一片矿工服的衣角。 他们的尖叫声徘徊在空荡荡的深渊之中,池小雏趴在岸边呼吸停滞地朝底下看,心里万分不甘且愤怒。这时候,有一个人伸出手朝着他背后,想趁他不注意把他也给推下去。 一只手凭空伸出,紧紧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无声制止了他要对池小雏下手的行为。 池小雏并没有察觉身后的事情,他不喜欢这种人类之间互相残杀的场面。特别还是在无尽空间的推动之下造成的,现在整个空间里一定都弥漫着紧张、慌乱和自私的感情。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朝着起重机的位置主动坐了上去。别人见他主动送死,都暂时停下了手底下推搡的动作,眼神一致希望他成为勾起最后一个炸弹的那个。 池小雏并不是送死,只是他不想做这种踩着别人的命来试探安危的行为。 生死有命,他不想以后问心有愧。 可能是上天垂帘他,也或许是勾起炸药的概率的确是小。他按下按钮以后爪子上钩,落入他怀里的依然是一枚明晃晃的黄金。 池小雏看着那枚黄金,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枚黄金了。目前他手头积分六百。每个人一次只能抓一回,多抓了第二次起重机则不会运动,只有等下一次。他刚从起重机上起身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推着身材瘦弱的别人上去。 池小雏怒了:“能别再推搡了么!” 立即就有人回他:“你看不惯那你去死啊!”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人身上发出的,每个人都穿着工服带着面罩。 那个被众人推上的人战战兢兢,也在一阵操作以后,抓娃娃机一般地勾起了一块黄金。 接着后面几个人也都没有再勾起炸药。直到轮到第七个,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主动接替了一个死活不肯上起重机并坐在地上吓到涕泗横流失禁的人。他正是最开始第一个出头操作拿到了第一枚钻石的那个人,他手头一开始就已经积分六百,只需要再抓一枚黄金即可离开。 池小雏认得他的身形,也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地眼熟。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身材高挑沉默寡言的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对方的身形包裹在连体矿工服中,脸上带着一致的防毒面罩。池小雏确定这个人不是海兰歌,一来是因为海兰歌身材还要再高一点,二来海兰歌已经明确是去了另一个游戏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惜来不及问话了,那个男人已经坐上了起重机。 还没来得及他去细想,池小雏忽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他一瞬间背脊发麻,只凭借抓着那点感觉,冲出去对着上机操作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大喊:“先等一下!!” 可是来不及了,钩爪下落以后已经回收,带着一个点燃了引信的东西落入了那个高挑男人的怀里。 最后一枚炸药,也终于被抓上来出现了。 嘭——!!! 第211页 男人的身体当即被炸到四分五裂,都不用钩爪去收拾就碎成好几个焦块自动掉入了深渊里。 池小雏剧烈呼吸,听着耳边的众人欢呼声全身发寒。 三枚炸药都被除干净了,外加被不小心推下悬崖的两个,剩下的十个人算是高枕无忧了。 可池小雏根本开心不起来,想到如果接下来的平安是牺牲了别人来获得的,这份生存下来的胜利就一点也不干净。 危险已经被排除,一个肌肉虬结的男人大摇大摆地率先坐上了起重机,他正是之前推别人上去排雷的人。 此刻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全是得意与放松:“嘿嘿,老子叫李虎,各位兄弟,日后别的关卡要是再碰上了,若能结盟可千万要不计前嫌啊。按我说吧,这都是被迫的,对吧?” 说话间,他按下了起重机的按钮。 钩爪下落抓住了一样东西开始往上拉,池小雏心情灰暗,却视力很好地看出来那钩爪上升的速度似乎有所改变。就好像是挂上了一些重物,导致起钩速度变慢了。 李虎还没意识到什么,当爪子上拉完全以后,竟是拉起来了一个被炸到四分五裂,却因为不知名力量被奇怪缝合在一起的“人”,正是之前被炸药最先炸死的那个! 那个家伙早就被炸死了,早已经不再是人。此时在空间的灵异影响下化为了不可言说的脏东西,缺了一只眼珠的眼眶死死瞪着李虎,被炸得破碎的脸满是扭曲怨毒之色。 李虎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害死的人立刻寻仇,那人已经化为了死状凄惨的怨鬼。看见这一幕,他心肺具因为恐惧而撕裂,而那恶鬼直接扑了上来,抓着李虎就把他带着摔入了悬崖之下! 众人一阵恐惧尖叫,这一刻才终于彻底摸清楚了《黄金矿工》的规则。 在这个小游戏里,的确一共有三种可以获取的东西:黄金钻石和炸药。可一旦有人被炸药炸死或者非自然死亡,那个死掉的人就会被拖入深渊底下被做成鬼,再顺着钩爪爬上来把活人接着拖下去害死! 一个鬼拉一个,下面的鬼越来越多,上面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炸药是全部排除了,可底下有了六个虎视眈眈拖人下去一起死的鬼。活人死亡的概率不但变大了,还更加可怕了。 更大的恐慌笼罩了每一个人,比起炸药,鬼的存在更加令人觉得绝望恐惧。 这时候,矿洞里机械声进行了提示:【请各位矿工加紧就业,每位上工时间间隔不能超过三分钟,否则将以怠工处理!】 ——这几乎就是在赶着他们去送死了。 有一个人被强行推到前面,三分钟时间快到了,他心一横直接坐了上去开始操纵起重机。 钩子缓缓上拉,一个皮肤苍白遍布血痕的鬼攀附在钩子上被吊了上来,它没了半边脑袋,牙齿也被摔掉了,挂在钩子上面目可憎地被带了上来。它的矿工服破了一半,似乎正是之前池小雏想救没救到坠入悬崖的那个。 还来不及求援,起重机上的人就被鬼给直接拖入了深渊底下。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深渊之中,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坠崖的闷响。 三分钟以后,又一个人颤抖着上机操作,接着被一个肌肉壮硕,头颅和四肢却都拧了一百八十度七窍流血的鬼给强行拖了下去,正是刚才死掉的李虎。 被拖下去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也有几个人侥幸勾住了黄金,可危险无疑也越来越大了。岸上是活人,悬崖底下全是食人鱼一般虎视眈眈等着拖人去死的鬼。 很快,越来越短的队伍终于再次轮到了池小雏。 他坐上去的时候,清晰地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绝望崩溃的啜泣。 池小雏背上全是冷汗,手心冰凉地坐上了起重机。他手有些发抖,操纵了一下摇杆以后,拍下按钮落下了钩爪。 爪子上升的速度很慢,那么慢的速度只说明一件事,他抓到了不该抓的东西。 漫长的几秒以后,一个身材原本高挑,然而如今手脚却各断了一只,肚子也被炸穿了的鬼被池小雏抓了上来。正是之前第一个操纵起重机,令池小雏觉得有点眼熟的人。 他已经死了,不再是人类。此时脸上的防毒面罩被炸得没了一半,剩下一半露出的脸也是面目全非,看不清任何长相。被抓上来以后,那个高个子的“鬼”伸出了断了两根手指的手,朝着池小雏缓缓抓了过去。 他要杀了他,他要拖着他一起坠入深渊,如同抱死的水鬼一样把活人拖下去杀死,变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同伴”。 死吧,都一起死吧。 既然它们死了,那其他人也别想好好活着…… 池小雏直直地看着它对自己伸出的手,琥珀色的瞳孔收缩,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和炸药味道。那味道刺得他眼眶都生疼,在鬼的手即将碰到他,被拖下悬崖去濒死的那一刻里,池小雏忽然冲着它抓起一样东西,并将其直直地对着鬼举起。 他手里抓着的是一枚黄金。 池小雏的身体不住地因为血腥气和情绪激动而发抖,那黄金是他口袋里两枚黄金之中的一个,之前抓到的。此刻这枚黄金被他主动奉献了出来:“我把……这个给你……” 鬼朝他伸出的手倏然停下了。 “我、我知道你死掉身上之前已经有一个钻石了……你只需要凑齐一块黄金你就可以通关了。现在的你没办法操纵起重机,但是没关系,现在我把这块黄金甘愿给你……”死亡的危险让池小雏望着鬼的声音颤抖,可他没有移开眼,直视了恐惧,说出的话语气却充满了坚定和勇气,“这一关的规则说是凑齐九百分可以离开这里,可空间……又没有说到底是人是鬼才可以离开!我把这块金子给你,下一关进入会治好你的,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 第212页 他背后排队的人都惊讶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和鬼做交易? 池小雏这一路以来对鬼的亲和性都很高,高到连海兰歌都说要他克制一点不要和这些脏东西牵扯太多。 可池小雏还是忍不住。他眼中这些脏东西都太有人性了,更别提现在眼前的这个“鬼”,几分钟前还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本该都活下去的,不该成为被空间和“神”豢养的牲畜,随意驱赶生杀。 池小雏不知道此刻的他在“鬼”的视线里,就像一只匍匐在狮子前面颤抖却依然僵持着不肯跑掉的幼兔。 鬼还一直在看池小雏,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杀掉他。 池小雏之前就觉得这个高个子的家伙,活着的时候就有点眼熟,此时被他这样阴间的目光瞅着,他哑着嗓子下意识问了一下:“你瞅啥……” 那鬼面目可憎,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池小雏说了这句话以后他身上那种血腥阴郁的气息好像消失了一些。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鬼”真的对他伸出手了,在悬崖边将那枚高举的黄金从池小雏手心里拿走了。这是他的自愿奉献,而不是恶意抢夺,没有违反游戏规则。 “鬼”拿走黄金以后,没有再对池小雏出手,而是转身跳回了悬崖底下。 与此同时,矿洞里出现一个机械声:【恭喜第一位矿工已达到工作要求!】 一道光打在了悬崖底下,似乎如有实质地把一个被炸到扭曲断肢的鬼给扯了出来,似乎要把它带到别的地方去。 池小雏松了一口气,他完全是在赌,没想到这个办法果然是可行的。 他身后的众人也没有想到规则有这种漏洞,无论是人是鬼,只要凑足分数就可以过关。而在池小雏之前,没有一个人尝试过和鬼做过交易,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辛苦靠命抓来的获取物自动奉献出去。 那“鬼”离开之前,似乎在悬崖底下拿了个什么东西。它把那东西朝着池小雏丢了过去,池小雏下意识接中,打开手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枚崭新闪亮,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钻石。 他原本有两枚黄金,价值六百分。他刚送出去一枚黄金,加上这枚钻石,他也凑够九百分了。 那个鬼的喉咙被炸断了,此时声音破碎不堪听不清,在消失之前它模糊不堪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瞅你咋的。” 池小雏身体巨震,他听到这个熟悉的对话,盯着它那张被炸烂的脸:“你是许唯!” 许唯知道自己总算被认出来了,他也想他。许久不见,很是想念。 可他什么话都没说,喉咙已经被炸碎了。两人在这个地方的相遇重逢没有任何温情和感动,只有血淋淋的现实和恐怖挣扎的求生。他最后看了池小雏一眼,目中似有一些惋惜和温情,没有再能说上一句话就被化为白雾的光给席卷带走了。 池小雏只来得及对他最后大喊道:“许唯,活下去,平安!!!” 【恭喜第二位矿工已达到工作要求!】 池小雏的声音没有在矿洞里回荡多久,由于凑足了分数,如同实质一般的白光也打中了他。那道刺眼的白光化为白雾,无尽空间进时黑雾出时白雾,浓郁的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以后同样把他也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许唯小哥剧情杀青了,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 大家鼓掌鼓掌鼓掌。 许唯:前辈,我要回影视学校了继续上学了。 池小雏:哦哦,前途可期,加油啊。 许唯深深看了他一眼,鞠了个躬走了:谢谢前辈指点。 池小雏看着背影:多好一孩子啊。 海兰歌:哼。 池小雏:你在哼什么? 海兰歌(冷冷吃醋状态):我在恨你是块木头。 第101章 幸运转盘 时间线来到另一边。 海兰歌在与池小雏在大房间分别以后,凝视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黄色的门里,等房间空无一人后,他到没有那么急着走。 他抽中的小游戏是幸运□□,对应打开的门是红色的。他站在房间里盯着那个游戏大转盘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想看看能不能再转一次。如果小游戏够简单,其实他不介意多玩几个来刻意刷点奖励。 他还蛮好奇奖励都有些什么的,毕竟大战之前必有补给,之前的关卡都没有这种前置小游戏,此时故意加一个,可见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关卡会有多特殊或者多复杂。 如果奖励是能力的话,他希望获得的能力有言灵类、复活类、空间位移类比较实用的。 如果奖励是道具的话,他希望获得的道具有通灵、防御、必杀、诅咒。 特别是诅咒,咒谁谁死,想必很好玩。 当他伸出手的一瞬间,那个转盘却仿佛畏惧他一般波动了一下,接着快速后退了。 海兰歌:“?” 望着快速后退的转盘,海兰歌第一反应不是这东西是活的,毕竟空间里灵异闹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反应是:“放肆,区区一个盘而而已,我要碰它,居然不给?” 紧接着,他脑子里的第二个想法是:“嗯?这东西是可以活动的啊。” 此时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十二扇打不开的门和这个转盘。 第213页 海兰歌冷冷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其不意飞快上前一大步,趁着它没来得及继续后退把它给捉了。紧接着,他抄起那个转盘用力一抡,狠狠地砸在了一扇紧闭的绿门上! 转盘:“!!!” 门没砸开,转盘碎了。 看来这东西之前试图避开这个魔鬼的举动,果然是正确的。 海兰歌犹嫌不足,他眼神鄙视地看着地上上碎成一块块的彩色转盘:“什么质量。” 他转了一下所砸绿门的把手,发现这门依然坚如磐石完好无损,看来暴力果然没法打开。要不然,他或许可以多刷几关骗骗奖励。 海兰歌从鼻子里发出一些不屑,瞥了眼地上的转盘残骸,忽然发现这个转盘的指针也掉了出来,还碎成了好几段。那指针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脆的很,虽然尖锐但是用来做利器是不太可能了。 海兰歌把指针最尖端那一段给捡了起来,放进口袋里放好,走向了属于他的那扇门。 那扇红色的门早已久候多时,迫不及待地把他往里面送,似乎生怕他再多久留。 海兰歌走进漆黑的门里面,通道很是黝黑,他也算是早就熟悉习惯了这种关卡进入的黑暗,表现得水波不惊。 大概走了四五分钟以后,他才隐约看到前面有了光。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门的两边有火把照明。有一条深黑色的宽敞地毯,一直从大门内延伸到自己脚下。 海兰歌看了那扇金色的雕花大门一眼,眯了一下眼睛,觉得那门上似乎有一些特殊的浮雕。他走进仔细看了一下,金色大门上雕刻着的不是玫瑰和天使,而是一些骷髅与骸骨,看上去又华丽又诡异,似乎彰显着门内的东西不是善茬。 在他手碰到门之前,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内金碧辉煌,装潢奢靡又夸张,吊顶上挂着硕大华丽的水晶灯,墙壁上全都贴满了金箔,铺着厚厚的地毯。 屋子大得宛若一个宫殿,中央放着一张宽大赌桌,桌边坐着一个穿着漆黑大斗篷看不清脸的阴沉荷官,在他手边则是一些筹码和赌牌。 海兰歌一进去就闻到了一阵好闻的熏香,耳边传来了悠扬的竖琴音乐声。 屋子里已经有一些人在等待了,有三个打扮一样的侍应生见到海兰歌进来了,一齐向着他这边迎来。 走得近了,才看得出这三个人竟然三胞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发型身高和表情都是一样的,就好像是全部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三胞胎侍应生看到海兰歌,齐齐出声:“您好,先生,欢迎来到幸运赌场。” 三胞胎侍应生长得没有任何区别,正中间的那个开口说说:“我来为您介绍规则:您将领到十个金币,这将是您手上的筹码。” “您需要在一个小时内赢下三十个金币才可以离开这里。一旦手上金币输光,则游戏失败。时间到了没有赢到三十金币,也算作失败。金币不可互相抢夺,获得方式只有在赌桌上博弈。彼此玩家不可以发生任何肢体冲突。” 规则不算难,介绍完了规则以后,那个侍应生便走上前亲手交给了海兰歌用绒布袋子装着的十个金币。 海兰歌打开那个袋子,点完了数无误以后,心里想了想,抬起眼睛在三胞胎们的脸上扫了几眼。 被他这样打量的三胞胎没有任何动静,这一个游戏小关进来的时候气氛还算融洽,屋子里飘着昂贵的熏香味道,还有着曼妙的竖琴古典音乐,并不相识海兰歌之前遇到的那种打打杀杀或者血腥关卡。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表象。 屋子里悠扬舒缓的音乐始终没停下,三胞胎侍应生们又迎来了好几位客人,直到半个小时以后,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共有了九位赌客,那扇门总算不再开启了。 三胞胎侍应生们,为每个人介绍了博弈规则并且分发了金币。 由于不能互相抢夺,金币每个人手里现阶段都还算安全。每个人都是十个金币作为赌资,不多不少。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落座在赌桌前,这期间那位身穿斗篷样子奇怪的荷官始终一言不发,没有半点不耐的样子。接着这位荷官抬起了手,开始去抓那个仑盘上的小球,斗篷底下的那只手居然是一截森然的白骨。 众人的眼神立刻变了。 其中有一个人脱口而出:“不死族?”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荷官只是用骷髅森森的手,把那枚仑盘用的转轮小球抓在白骨组成的手心里,似乎随时准备投掷出去开始赌局。荷官漆黑斗篷底下的脸依然看不到,或许看到了也只是一个骷髅头而已。 海兰歌盯着那诡异的荷官看了一会儿,丝毫不惧,选择了坐在了离他最近的右侧位置坐下。 面前的赌桌上是一个很大的转盘,分为红黑两种颜色。 根据赌规则,赌桌上存在11种可以下注的办法。有单一号码下注。分开下注、五码下注等等……赌客可以选择在□□的内围或者外围下注,总体来说外围下注风险最小赔率更低。 在场九位游客,每个人手里十枚金币,也就是共有九十枚金币在现场。每个人要在规定时间赢下三十枚金币才算通关。 全场以这九十枚金币为赌注,每个人都想赢下对方手里的钱从这里逃离出去,但晋级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 第214页 海兰歌手里捻着一枚金币在指尖跳动旋转了一圈,他手指现场指法灵活,一枚金币跳跃旋转成了一个金色的小球,他这么玩起来就像是一个魔法师。 从重量和质地上来看,金币确实是纯金打造的。这一关金币的获得方式必须是从赌桌上获得,他到不用担心有人会因为最后金币不够过来抢。 那枚金币正反两面都有团,正面一个大写的C字母,反面也是一个C。所有人手里的都是一样的。 一局开始押注,海兰歌把金币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在赌桌上下了注,赌了□□上的单双,他选的是双数。 荷官把球丢进了□□里,等它转动停止下来。 一局过后那枚球落在了一个单数上,大家有输有赢,海兰歌淡然地把四枚金币收进了手中,手头的金币从10枚变为了12枚。 赌的过程中,三胞胎侍应生们很是客气地为九位赌客都奉上了各自不同的饮品。 轮到海兰歌的时候,他手边放着的是一杯琥珀色的鸡尾酒,名字叫“悉尼日落”。 这是一种用不同的高度数酒混合甜味果汁调出来的饮品,海兰歌以前不喜欢,最近偶尔在一场酒会上喝到了,就频繁地点了一两次。原因很简单,这酒的颜色像池小雏的眼睛。 看着面前熟悉的酒水,海兰歌的目光微微深沉了一些。 这关……似乎很清楚他们的喜好和身份。如果这样,无尽空间就是又一次把差不多相似的的一类人放进了同一关里。 海兰歌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完人,他知道自己性格高傲脾气孤僻,但同样他也知道自己是个足够理智且思维逻辑很快的人。 如果按照自己的规格推己及人,海兰歌扫了一圈现场的人,心里忽然有了些成算,并把视线紧紧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似乎很紧张,他浑身是汗,手有点发抖,不住地拿出一块丝绸花手帕在脸上擦着。他把擦汗的手帕放下,不但一口气喝空了他那杯放着橄榄的苦艾酒,并且招呼三胞胎侍应生之一再给他来一杯。 海兰歌盯着他擦汗看了好一会儿,久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无声沉默地移开了眼睛。 另一个值得在意的人,是坐在海兰歌圆桌对角的一个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头发很短,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饮料是一杯什么都没加的矿泉水,甚至连冰块都没有,单调地放在他手边没有任何波澜涟漪。只是他的手指一直在以一种很有节奏的频率敲着桌子,好像是在计数。 海兰歌发现有人也在盯着他。 他顺着事先看过去,那是一个衣服和嘴唇颜色都艳丽鲜红的女人。她穿着一条修身的红丝绒长裙,手里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不得不说她的打扮还是很符合赌场这个场景的。如果不是时候特殊,她属于那种坐在赌桌边上会有人请她喝上一杯的人。 海兰歌早已经习惯被别人注视,那女人就着红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心理学上有个说法,一个人喜欢什么酒可以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比如……” 女人看向那个喝苦艾酒一脸慌张的男人:“你是个经常混迹赌场的大鳄,你的指尖有因为经常触摸扑克牌而变光滑的痕迹。而你的慌乱是装出来的哄骗别人的,因为即使流了那么多汗,你的衬衫衣领也没湿,你的汗水是假的。” 那个男人闻言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演下去。 无论是三胞胎侍应生还是荷官都没有阻止赌客之间的对话。 “而你……”女人看向那个杯子里是矿泉水的男人。沉默一秒,“你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数学家。” 第102章 赌局进行中 男人被女人称呼为数学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仔细看甚至能看出一份轻慢和不屑。 女人喝了一口高脚玻璃杯中的红酒,看着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你从赌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很关注数字一类的东西。比如桌上的金币,甚至在所有人坐在下来的时候你最先关注的不是那个骷髅荷官,而是桌上的□□数字……再加上从你的衣着打扮上来看有点强迫症,这些都是数学家的显著特征。” 那个戴眼镜的黑框男人似乎不善于撒谎,推了一下眼镜默认了她说的话。 见在场除她以外的八个人都把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女人点了点头说:“而我,则是一名心理学家。我叫凯伦,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这样敢于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有一番考虑。 须知演技分上中下三种,下等演技装弱,中等演技装强,上等的演技则是实力不定,令人捉摸不透根本想不到他在想什么。一场赌博就好比钓鱼,要时刻小心自己不是被钓起来的那一条。 她说出来身份以后,就无形地会在场上进行一种导向趋势,让在场的人信服她,对她产生忌惮。 这下好了,一场赌局,有经验的赌场大鳄、数学家、心理学家都有了,光是身份的暴露就宣示了这场赌局的难度。 海兰歌撇了一眼心理学家凯伦,说:“那我是什么职业。” 凯伦看了一眼他修长微弓的手指,然后笑了。她长得妩媚,红裙和眼角的嫣红眼影相得益彰:“你的职业不重要,但这位绅士,我敢断定你最近有了一位很可爱的情人。” 海兰歌眼皮这时候才抬了一下:“为什么?” 第215页 凯伦道:“悉尼日落是很一款很甜美的鸡尾酒,与你的气质品味不和。我想,你的情人一定是个热情可爱又令人喜欢的小美人,他有着感染周围人的天赋,而且你一定很喜欢他,因为每当喝起这杯酒你的眼神深处就会有一丝温柔的变化,你会联想到他。” 海兰歌不说话了,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 凯伦笑了笑,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捻起了两枚金币在第二局赌局中下注。 这一局海兰歌跟注了四枚金币,赌场上其他人也纷纷下注。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的紧张感还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在第二十一分钟的时候,总算出现了第一个一口气输光了手中所有金币的人。 那个人面前已经空空如也,当圆桌上八个人的目光一起沉默地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还是“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下注”。 赌场内悠扬轻缓的竖琴音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默默停了,气氛随着安静的环境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这时候三胞胎侍应生中的其中一个默默地走到了那个输光了所有金币的人的身后。 接着下一瞬间,那个侍应生的头就好像是充气了一般猛地涨大扭曲到了十多倍大!他五官全部充气扭曲变大,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巨大又锋利的尖牙,一口把那个人给啃断了,速度之快谁也没想到,甚至还咬断了那张坐着人的沙发椅! 直到死亡之前,那个人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在等的,是看我会怎么死。” 飞溅的鲜血呈放射状飞到了赌桌上,那个侍应生两三口就和吃巧克力威化饼似得把那个人给嚼碎吞吃了下去。 咔擦咔擦—— 在场所有人都悚然了,甚至心理学家凯伦都没有维持住镇定,她手里握着的金币抖了一下落在了赌桌上。 吃完人以后,侍应生那个巨大又扭曲的充气头颅渐渐恢复正常原状。他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嗝:“失礼了。”他环视了在场一圈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的眼睛里有着吓人的腥红血丝。 现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尖叫,只能听见强烈到难以忽视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其他两个侍应生负责地把周围血渍擦去,将赌场现场打扫干净维持赌局继续,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室内悠扬优美的竖琴音乐又再次响了起来,赌局再次开始。然而室内气氛就好像陷入了冰点,僵硬到墙边熊熊燃烧着的壁炉都无法缓解。 刚刚目睹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超自然死亡,这种震撼感觉还是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赌博这件事首先看的是运气,接着便是心里素质。眼睁睁看着活人被怪物吞食咀嚼,对每个赌徒的心里都来上了一次重击,不少人押注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然而,赌局还是在继续的。 三分之一的晋级率注定了在场九个人到最后最多只会有三个人活下来。如果两个小时内没有凑满三十枚金币,那被侍应生吞吃掉的那个人就会是所有人的前车之鉴。 三胞胎之一吃了人尤觉得不太够,他的两个兄弟还没吃上饭。可是从外表看上去,他们依然是文质彬彬的,一点也不像是为饿肚子而着急的人。 那个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大鳄是个中外混血,他中文名叫李挺,头发半褐色鼻梁高挺。李挺之前的慌乱的确是装的,但是看到人被吃以后还是出了点冷汗。他下注了四枚金币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名侍应生立即为他奉上了温热的手巾。 李挺有些惊讶:“不、不用了……我自己有手帕,我、我用自己的就好。” 侍应生冲他微微鞠躬行礼将手巾收回,服务态度依然谦卑恭敬。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刚吃过人的样子。 赌局还在继续。 海兰歌一直斟酌着下注,忽然在他之前,那个数学家突然一口气下了八枚金币。 他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只过去了二十五分钟。离赌场结束还有三十五分钟。 他不易察觉地哼了一下,手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金币表面的花纹,选择了不跟注。 在场有个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海兰歌和那个数学家,想起之前心理学家凯伦说的话,选择了跟注,并且选择了和数学家压一样的双数。 根据赌场规则,如果选择跟注,只能压下比下注之人数字大或者一样的筹码,不能小于那个数,否则就只能弃权。 赌局开始,荷官伸出骷髅森森的手,将那枚小球丢入转盘之中开始转动。 等到小球落定,赫然落在了一个单数的小格之中。 所有跟着数学家下注的人都傻眼了,一秒以后一个陡然间失去了八枚金币变得穷困潦倒的男人颤抖着拍案而起:“你特么不是数学家么!你怎么可以输!?” 那个数学家名叫符原,瞟了一眼诘问他的人,不怎么在意地说:“我当然可以输,但你不可以,不是么?” 大家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之前数学家符原已经赢了好几把,此时手里的金币很是充裕。失去了八枚虽然有些肉疼,但不至于危险的地步。但是对其他之前已经输过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符原在钓人,在原本通关率只有九分之三的情况下,他开始钓人了。 第216页 他的目标是那些手里金币尚且充裕的人,他要勾引他们,再把他们逼上绝路让他们心态崩盘。 大鱼已经开始吃小鱼了。 凯伦嘲笑了一声:“你可真能算计。”边把手里的几枚金币重新下注,上一轮里她同样选择没有跟注。 她话像是在对符原说,眼神却一直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海兰歌。 海兰歌不言不语,背靠椅子背,不赌的时候手一直随性地插在兜里,垂着眼睛一点动静声响都没有。 新一轮赌局开始了,在场已经有两个人手里只剩下一枚金币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手里的那枚金币颤巍巍发抖了一瞬,无可奈何没有选择地把手里的金币压了出去。 荷官伸出白骨构成的手,抓着小球丢进了□□之中开始转动。仅仅几秒以后,小球弹跳落地,落入一个双数的红色框框中。 那两个压了注的同时色变,只不过是一悲一喜。一个人赢下了这把,手里金币的数量再次回归了安全数字。而另外一个,终究是把手里的筹码都输空了。 室内的音乐声又再次停了,冥冥之中有人捂住了嘴期待着接下来恐怖的一幕。一个侍应生悄然来到了输光的赌徒背后,与上一次一样,头颅猛然充气涨大,张开血盆大口把那个人拦腰咬断了! 咔擦咔擦,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再次出现在室内,凯伦别开了眼睛选择不去看,海兰歌也对这样的画面没有兴趣。 吃完人以后的侍应生恢复了正常,室内重新开始响起背景音乐,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九个赌客已经变为了七个。 海兰歌心想,如果不出预料,接下来人死亡的频率应该会越来越快。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金币数量,手指不经意间悄悄动了动。他在这种时刻心里突然想到,如果是池小雏那个傻子在这里他会怎么办?现在会不会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如果池小雏在这里,说不会考虑如何尽可能地救下这张桌子上的所有人,或者和善良无辜的人们一起通关。那个傻子就是这样,心里太善良。 海兰歌垂着眼睛,心想,在善良守序这件事上,他终究是不如池小雏。 他一抬头,发现凯伦在盯着他的脸看。 被一个心理学家这样窥视,正常人都会有一些不舒服。海兰歌拿起手边的“悉尼日落”喝了一口,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三枚金币压在了想要压的数字上。 正如海兰歌所料,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输光了手中的金币。 三胞胎侍应生们应接不暇地饱餐了一顿又一顿,吃到最后原本九人的桌子边上只剩下四个人。 他们分别是赌场大鳄李挺、数学家符原、心理学家凯伦和海兰歌,厉害的人物终于一起坐到了最后。 李挺一直在擦汗,看着很慌的样子,赌局有输有赢。然而输都是小输,每次赢却是大赢。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赌桌上累极了自己的财富。符原倒是一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只要下手就基本上是赢的,似乎对赌博的概率已经牢记于心。 而凯伦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个,她似乎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微表情,准确的知道可以跟着谁下注并且不会被骗。这样虽然输了一些,但目前金币数量也还算安全。 四个人互相对视,仿佛赌的不是幸运□□而是一桌麻将。 在荷官再次准备丢球的时候,数学家符原举起了手:“我需要来一点喝的。” 不知不觉,他手边那杯一开始没怎么动的矿泉水已经见底了。他明明看上去那么镇定,却依然在不自觉地喝水,也许心里也是紧张的。 凯伦怔了一下,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他表达紧张的举动是在伪装还是真实。 赌场大鳄李挺也要了一杯苦艾酒,并且要求多加一颗橄榄。凯伦也多咬了一杯红酒。 侍应生为他们都添上了想要的饮品,唯独海兰歌,他那杯“悉尼日落”只喝了一口后就没再碰过那杯饮料。 凯伦问他:“你不喝些东西么?” 海兰歌抬起一点眼皮:“不。劝你也少喝点,保持清醒。” 凯伦拿着红酒喝了一口,颇有故事感般深沉地说:“我的前夫生前最喜欢喝红酒,虽然他已经重病去世了,可每当喝着红酒,我依然能感觉到心里会镇静一些。” 海兰歌撇了她一眼:“心中无男人,赌博自然神。” 凯伦愕然了一下,接着笑了:“你是经验之谈吗?” 海兰歌不说话,手在口袋里摸着金币,似乎在考虑着下一局投注的金币数量。 这时候符原突然开口说话了,目光直直盯着海兰歌:“你从开场到现在都没有输过,只有过两次弃权不跟。你到底是谁?” 海兰歌瞥了他一眼,心里想起他之前钓鱼骗人下注故意输掉的行为,眼神冷漠:“我是你爹。” 符原丝毫不受挑衅:“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赌局规则?” 海兰歌不再理他,冷哼一声当他不存在。 第103章 黑色24 海兰歌是个高傲惯了的人,面对他看不上的人简直连表情都欠奉。池小雏是习惯了,初次见面的人只会觉得这个美人脾气差到过分,而且分外不好接近。 符原想要说什么,扫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那点身为数学家的高傲在这个人的傲慢面前根本不够看。于是他不自觉地转移开了目光,掩饰般地看了看其他两个人说:“要不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一口气赌一把吧。” 第217页 “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现在你们手里的金币数量各自是23枚、24枚和17枚。”符松眼神分别扫过海兰歌、李挺和凯伦。 他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又说:“现在时间剩的不多了,我们却都还没凑齐金币数目。怎么样,要不要干脆来一把大的?” 符原端坐在那里,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他对数字的掌控极为自信,从一开始他就记得每一局的输赢,统计了每个人的金币数量。 李挺的眼神看上去颇为感兴趣,他真身毕竟是赌城大鳄,一掷千金才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我没有意见。” 海兰歌没有说话,用沉默表达了无所谓。 凯伦本想拒绝,然而在场四个人,两个赞同一个弃权,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女人叹息地坐在赌桌边上无奈地道:“不得不说,一场赌局聚集了一位资深赌徒,一位数学家,一位心理学家和一位……”她眼神瞟向海兰歌。 海兰歌看着符原,表情从善如流且不怕被人打:“一位爹。” “……和一位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凯伦顺从着他说着,也跟着看向了符原,“现在问题来了,你说要赌一局大的,那么筹码应该是多少?”她摊开手里的金币,果然只有17枚,“若你们压的超过了我所有的,我没法跟注。事先声明,我不会全压,一定会给自己留安全的余地。” 数学家符原刚想开口,海兰歌就随口一说:“那就15枚吧。”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抓了几下,把十五枚金币放在了桌上,一把推了出去,随手压了一个□□数字上:黑色24。 压数字,而且是压内圈的数字,是非常难赢且概率很小的事情。 符原和李挺盯着海兰歌的脸看了一会儿,把原本的异议压了下去,他们也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推了相同数目的金币出来,压在了自己想要压的地方。 押注也就是一瞬间,骷髅荷官又开始转动转盘。它苍白森然的手放在了盘上,却像是很有力量的样子,随随便便就可以掐碎一个成年人的喉结。 看着转盘之中的小球跳动,符原压着嗓子警告地对海兰歌说:“你压的数字概率很小。赌博的每一个结果都是有概率的,只要结合前面所有赌局的结果情况做一个数学模型,现在出现黑色双数数字的概率不到百分之……” 这时候□□停了,小球突然准确地落在了一个小筐之中。 那个框赫然标着数字:黑色24。 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凯伦因为这一下结果而面色发白,因为她□□压了和海兰歌完全不一样的数字,是红色7。由于这一下,她近乎输掉了手上所有的筹码,虽然还不致死,但手头的金币只剩下两个了。 这下连李挺都坐不住了,视线直直地看向海兰歌:“你到底是谁!我混迹赌场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正当李挺以为这家伙会接着说“我是恁爹”一类的话来讽刺人的时候,海兰歌抬起眼睛看着说:“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李挺:“你怎么认识我的?我完全不记得你是谁!” 任他急躁,声音变大,海兰歌一直语气平静地说:“我曾经在美国呆过一段时间念书,当时有一个大提琴系的女学生无故失踪,后来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拉斯维加斯赌场背后的垃圾堆里。她身上乱七八糟,身体也不怎么齐全。”他的眼神看得人无所遁形,“所以——你还记不记得,你手里用来擦汗的这匹手帕是来自于谁的?” 他从开场之前就一直盯着李挺手里的手帕看,此时终于把在意的原因说了出来。 李挺顿时心惊肉跳! 一瞬间他眼前闪过无数个女孩的容貌,他喜欢收集女孩子,这是李挺除了赌博以外的第二个不为人知的癖好。每次玩弄结束以后,他总会留下一些“纪念品”,如今却不记得自己手里的这条手帕具体是来自于哪一个的了。 听到海兰歌的质问以后,他想下意识否认拒绝,但又想到空间这个地方一旦出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在空间里也没法报警。于是李挺不自觉的不再伪装成一副紧张的样子了,他把那条手帕抓在手中,用一种掐着声线极其沙哑晦暗的语气说:“你是那个的谁?” “我不是她的谁,我们近乎不认识,只是一起上过一次公开课。”海兰歌把赢来的金币都收了,他不喜欢把筹码放在桌面上,而是更喜欢放进口袋里。这在赌桌上是被允许的行为。“但我们都是人,可你不是。” 李挺刚要说话,侍应生就提醒他这把该押注了。 现在的海兰歌富得流油,直接一轮赢走了45个金币,加上他原本的23枚,口袋里的金币数量预估直接破了60以上,成为场上最大的富豪。而其他人手里的筹码就有点捉巾见肘了。特别是凯伦,她手里头现今只有两枚金币做筹码了。 如今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海兰歌如果选择一直不跟注弃权不玩,完全可以保全自己活到最后。 然而他不像是想明哲保身的样子,右手从口袋里再次摸出了九枚金币,掌心一字抹开摊在桌面上。 李挺一看到这九枚金币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因为他现在剩下的金币全部数量正好是九枚。如果他选择跟注海兰歌,数字不能比他压的小则就是倾其所有,一旦这把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218页 海兰歌未等他开口就直接说道:“你可以选择不跟,但我承诺,接下来每一把我压的数字都不会小于九枚。你可以一直放弃不跟捱到时间结束。” 他边说话边出手了,依旧还是压的黑色24,嚣张到令人发指。好像这是他的幸运数字,又好像他是懒得再去另选一个数字。 李挺面色铁青,盯着海兰歌那张英俊姣好的脸就像是要吃掉他,然而等侍应生提醒他押注的时候,他在“坐以待毙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和“放手一搏”之间终于选定了后者。 他毕竟还是个赌徒,孤注一掷才是他最爱的事情之一。李挺下注了,压了自己想要压的数字。 凯伦选择了不跟,两枚金币她没有跟的资本。而数学家符原的面部表情则很难看,但他也选择不去掺和别人的恩怨。再者,如果海兰歌真如他所说,如果李挺不跟注他就会一直压九枚金币,那么高筹码的赌局对于现在的符原来说同样也是极其危险的,不如让他们俩解决掉先彼此一个,反倒更利于接下来的游戏进行。 转盘开始转动,骷髅荷官一直保持着沉默,它好像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发声的器官。 当球落定以后,海兰歌看也不看,闭上眼睛向椅子背后一靠。 球颤巍巍地再次弹落进了一个小框里: 黑色24!! 李挺当即疯了,站起来咆哮,目眦欲裂眼里布满血丝:“这怎么可能!你出千!!” 海兰歌睁开眼睛一字一字地看着他说:“我没有出千。” 李挺不相信这一切,他把手里的金币攥得死紧不肯交出:“你一定作弊了!怎么可能两次都落在黑色24!你使得什么手段!你对这转盘做了什么手脚!?” 海兰歌懒得再去回答,重新闭上了眼睛。 李挺输光了一切,他的背后三胞胎侍应生之一已经从后方接近了他。侍应生一只手松了松领结,以便变形的时候不会扯破制服。 室内悠扬的音乐声因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再次停了,海兰歌闭着眼睛没去看,脑海中响起一首曾经听到的过的大提琴声。当时有个姑娘在公开课上打翻了润弦的松油,几滴溅上了曲谱架,她慌忙之中拿出手帕去擦。他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也压根不认识她,只是每每还依稀记得当时谱架上的有一份新谱的曲子,上面写着两行英文字,翻译过来是: 《致终有黎明的良夜》 ——爱丽丝·克劳狄。 黑暗终会结束,一切会有终点。 从进入无尽空间以后,海兰歌每每进入黑雾之后,脑海里都会无可抑制地响起这句话。他也有了一种预感,这片漫长的黑夜里,那个光明的结局马上就要到来了。 海兰歌片刻以后才张开了眼,让视线从黑暗恢复光明。而吃完人以后侍应生们已经快收拾好了现场。其中一个正用那条花手帕擦着桌上的鲜血,少女那条被仇人鲜血染红的帕子,从没有过那么漂亮的花色。 赌局再次开始了,场上只剩下最后三位选手,时间还剩下十分钟,海兰歌手里的金币却到达了七十六枚之多。 这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数字,流放在他手外的金币加起来也只有十四枚。也就是说,在场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若是不在最后十分钟内干掉他,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这个男人,真的是可以被干掉的么? 符原因为巨大的压力,导致手里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但他还是扶了扶眼镜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一定掌握了某种潜藏的规则……你一定知道了什么,对不对……” “对。”海兰歌干脆坦然承认。 顿时,向来理智、用数据支撑自己自信的符原一下子被潮水般的无力感给击倒了。 在进入无尽空间之前,他一直以为世界是物质的,活到现在半辈子的时间都觉得数学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改变的真实。可当他进入空间后:灵异、鬼怪、妖魔、不可抗力因素,各种各样的非正常超自然事情一点点摧毁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可信度。 就像现在,他即使可以算出概率和赢面,却始终算不出玄幻到难以捉摸的非物质灵异规则。 符原面色苍白手在颤抖:“我不想死,要怎么样你才肯告诉我。” 海兰歌说:“那你不如去问问那几个被你害死的人?” 符原争辩道:“我没有逼着他们跟我押注!我只是做了一些诱导,但选择权在他们!我没有逼过任何人,我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海兰歌懒得和他吵架,听着他声音就觉得烦。他眼神平静,沉默一秒以后说:“你去每个被你害死的人座位上磕三个响头,再到我面前,对我磕上一个,我就把规则告诉你。” 符原脸上的表情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海兰歌提醒他:“你时间不多了。” 符原发着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来到了圆桌边上某个空位之前,涨红着脸弯下腰,对着那个空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又来到了下一个原样重做……最后来到了海兰歌面前,他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头发凌乱,满头都是涨红的暴汗。 符原发着抖爆着青筋,用力弯折了膝盖对着他跪下,可刚要磕头的时候,一枚圆滚滚的金币就从海兰歌的手里掉落,滚到了他面前。 金币正面朝上,一个明晃晃的C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第219页 符原不敢去捡,因为一开始侍应生就说了规则,所有的金币必须从赌桌上获得,不可赠与不可暴力抢夺,他不敢去想自己捡了金币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海兰歌拒绝了他的叩拜,只用又冷又厌恶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看好了,这可是卡戎的金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卡!各位演员辛苦了,春节期间剧组放假三天,感谢这段时间来各位老师的卖力演出,大家回家过年,我们发红包了啦~ 众演员:好耶! 导演:祝小鱼小鹰来年好好学习,科科一百分! 池小鱼变色:……我们单科满分150。 导演:祝哲哲、和卓、玉录玳三位小美女越来越美,新一年找到男朋友! 玉录玳变色:我是ntxl! 导演:祝各位女鬼们,小鬼们,男鬼们,新的一年越来越吓人…… 群演:加工资!! 导演:祝我们主演池小雏老师海兰歌老师,和和美美,幸幸福福,三年抱俩…… 池小雏:停停停! 导演:总之,我们来年再见啦~ 众演员:新年快乐!!! 第104章 赌局结束 符原反应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努力回想起什么叫“卡戎的金币”,以及卡戎是谁。 他还在想,而边上的凯伦听到以后忽然惊呼一声明白了过来。 从一开始,这名为《幸运轮·盘》的一关真正的目的就不在赌博上。这间赌场和这个转盘全都只是个幌子,为这个赌场背后真正的故事做一个遮掩而已。 在希腊神话里,人死之后灵魂都要前往冥府。 在去往冥府这条路上,冥王哈迪斯派他的地狱三头犬镇守大门,并派出自己的手下卡戎镇守冥河,使其成了冥河的摆渡者专门渡那些已死的冤魂,而一旦发现活人就用船桨压进冥河里溺死成鬼。 相传英雄俄耳普斯为了从冥府带走他的妻子,曾经用过擅长的竖琴弹奏出了美妙的音乐,这让看门的地狱三头犬陷入沉睡。并用了金币贿赂死神,让其用小船带自己平安渡过冥河。 海兰歌从刚进屋子起就开始怀疑那个竖琴音乐不对劲,因为那是非常古老的一首希腊古典催眠曲,悠扬悦耳,但听过的人非常少(1)。更别提每当室内竖琴音乐结束,三胞胎侍应生则会暴露本性开始吃人。直到音乐再次自从响起才会遏制住杀欲变为正常人。 jia'lu三胞胎的真实身份是地狱三头犬,那么从一开始假如,骷髅荷官的身份就很好猜到了。“荷官”这一名字又可以通“河官”,他不是什么不死族,而是守护着冥河的死神卡戎。若想要平安渡过这条必死的“河”,就需要对它进行贿赂! 海兰歌用左手从地上捡起那枚掉落的金币,让其在指尖如蝴蝶一般旋转,正面一个C的图案和反面一个C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两道耀眼的流光。 “正一个C,意思是是’Charon‘,卡戎;反面一个是“C”,则是Cerberus,刻耳伯洛斯。”明晃晃的提示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只是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赌博上,没有想到这场赌局都只是一个障眼法。 海兰歌平淡地说:“每次赌局开场前,我都会用一枚金币贿赂荷官。” 传闻希腊神话之中,无情的死神曾经突然爱上过一位少女,并给了她三枚金币做许愿的凭证。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划自己的指尖用血滴在金币上就可以达成心愿。第一枚金币,少女用来换了美丽的容貌;第二枚金币,少女用来换了惊人的财富;第三枚金币,少女用来换了崇高的地位。可是当她三枚金币用完以后,死神就带走了她,将她带去了冥府绑架为自己的妻子……这个古老的故事其实是告诉人们不要贪心,也不要妄图和危险的事物做交易,不过倒是给了海兰歌启发。 海兰歌此时的指腹上有一个很小的针刺孔,不贴得极近很难察觉。这是他用之前选择关卡的房间里捡到的那枚指针偷偷扎破的。他只需要在口袋里用血抹在金币上,死神就会带走它。 当一场赌局之中掌握规则的荷官被贿赂了,那这场赌局将没有任何公平性可言。 符原听他说完,虽然一时之间脑子惊慌短路,没想清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这么多事情都告诉他。但是他擦干了脸上的汗水,立即求救一般划破了自己的指尖,抓着自己的一枚金币往卡戎荷官面前一推:“我、我也贿赂你!你下把快让我赢!” 卡戎没有说话,或者说,死神的声音活人根本不配听见。 它兜帽底下的脸依然看不清楚,可是莫名地,符原忽然明确地感觉到了它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他顺着那道视线往后看,就这么看到了令他无比绝望的一幕: ——海兰歌这个冤种,从自己口袋里从容悠闲地分出了一大堆金币,然后往上面从容不迫地开始抹鲜血。 符原绝望地一眼就数清楚了:他分出的那一堆金币数量,比他手头所有的金币正好多上一枚。现在的他财大气粗,在贿赂死神这件事上,他是决计赢不过他的。把规则告诉了他又怎么样?一切真的都太晚了…… 一分钟后,场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海兰歌手里摸着自己手头的金币,点清楚数量以后,发现自己除却中途偷偷用来贿赂荷官的钱,手头的金币居然还有六十多枚。他心想,这点金子都是足金的,说不定可以带出空间,给池小雏打个金项链或者金手圈……要不还是打个项圈好了,上面写自己的名字,给他挂个比他世锦赛金牌还要大的名牌。 第220页 海兰歌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 这时候他感觉有一种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面色煞白的女人说:“你不押注?” 此时时间还剩下最后三分钟。 凯伦手心冰凉,即使是身为心理学家,她也难以改变面对死亡的恐惧。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想要去拿红酒杯却不小心手抖了,导致最后剩下的两枚金币不小心从掌心滚落了出来掉在了赌桌上。 海兰歌想都不想,拿出两枚金币用修长的两根手指推了出去:“跟了。” 凯伦绝望地闭上了眼,她觉得海兰歌想要杀光所有人。 然而预想到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转盘落在了一个红色的数字上,凯伦居然赢了。 海兰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悉尼日落,不怎么在意地解释自己的落败:“好运气总会用完。” 凯伦有些惊讶,愣了半秒忽然意识到他什么意思,立即把自己赢来的四枚金币再次压下。 海兰歌接着跟注,片刻后凯伦又赢了,赢得非常快。紧接着她财富的累积到了十六枚,最后当时间最后一秒归位以后,分针咔嚓一声指向12,凯伦面前的金币终于到了三十二枚。 她凑齐三十枚以上的金币了,她活下来了! 海兰歌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收起桌上剩下的金币起身走了。数量绝对超过了三十枚。 凯伦突然叫住了他,眼眶通红,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难以想象海兰歌居然放过了她,还是用这种大放水的方式让她过关了。 海兰歌声音平淡地说:“因为你夸了他可爱。” 凯伦狠狠愣住了,片刻以后才明白过来,自己一开始做开场推断的时候,谈到过海兰歌喜欢喝悉尼日落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可爱的情人,那个人一定总让人觉得温暖和动容。 “而他确实可爱。”海兰歌眼睛不再看凯伦,直视前方道,“会说话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他的步子大步朝着敞开的地狱大门走过去,那扇门内发着光,似乎在号召着他的进入。海兰歌没有任何犹豫地快速走进去了,小游戏到此结束,他已经等不及要去见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跨入那扇大门以后,一阵夹杂着白雾的光包裹住了他。 海兰歌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好像是有人用一把冰做的刀子刺进了他的眉心将他整张皮剥下来了一样。 海兰歌皱了皱眉,然而还没等到他品尝这种痛苦,意识就因为那白雾与光的不可抗力因素陷入了浓重的昏迷之中。 在他昏迷之前,他只有一个想法,池小雏那傻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也要经历这一切吗?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首希腊曲子的确听过的人非常少, 现在分享给你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长达两年网易云音乐只有我一个评论,最近变成三十几个了,然而这首曲子已经很老了。 希望看到这篇冷门文的你,也能听到这首冷门的音乐: 《3 Greek Sketches:I. Palaiogenes》 第105章 手执黑白 池小雏离开矿洞以后,被一阵白雾加白光带进了一片眩晕的虚无空间里。 那里面很像是86版西游记一样用干冰一类的东西营造出了仙雾缭绕的感觉,然而周围却一个神仙都没有,又让池小雏觉得这是进入了一个喝高了以后的幻觉世界。 他在白雾里站了一会儿,忽然面前的雾色凝结在了一起,变化过程中逐渐有了颜色,变成了一张桌子,以及一个坐在桌子边上的人。 那个人是一个小少女的模样,和池小雏有八分相似,用带塑料彩球的皮筋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的球鞋。 看着眼前的女孩,池小雏已经习惯了这东西变成自己熟悉的各种模样和自己搭话了。 于是这一次他神态很平静,用普普通通的话语说:“你变成我妹妹的样子想干什么?” 变成“池小鱼”模样的“神”用少女甜美的声音说:“小游戏通关以后可以拥有一个小奖励,我们是来给你抽奖的。” 她的话音一结束,面前就飞出数十张盘旋的闪光卡片:“18023395号池小雏,你拥有一次单抽的机会。” “进关卡死去活来一次差点被弄死,什么破小游戏奖励,才只有单抽?好歹来个十连不行么?你们这个项目迟早倒闭完蛋。”池小雏哼了一声,然后哼哼唧唧地问,“卡池里都有些什么奖励啊?内容和概率总该告诉玩家吧。” “什么都有。”池小鱼外表的非人生物这次设定也灵活了些,她棕色的杏仁大眼睛闪过电流机械的光,虽然和池小雏的很像却不如他的瞳色浅,“比如说,人类男性很注重后代。可你没办法和爱人进行繁育。如果你抽到了某张珍贵卡……” 神披着池小鱼的外表,身体凑近了一些,眼中没有感情却依然用很认真很正常的语气说,“我们可以变换你的身体,让你和你妹妹交换灵魂,拥有诞下生命的权能。” 他总算明白祂为什么要用池小鱼而不是池小鹰的外表出现了,祂居然在勾引自己夺舍亲妹妹?! 池小雏动了杀心,他突然很杀死这个东西! 神的电子眼里传送过一道又一道的电流:“你愤怒的感情也是这么纯净而美味……” 第221页 池小雏突然把桌子一掀,直接冲上去抓着它的下巴:“现在,从我妹妹的外表里变回去!我不许你侮辱她,再多一秒,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神无机质地看着他,忽然化作一团雾气从他手里流泻消失了。 再次凝结以后它一团混沌: 【正在做选择更改……】 【选择继续激怒……否……评估自毁风险……20%……30%……】 那团雾气总算稳定了,变成了一个池小雏认识,但不太熟悉的人。 是南安地质大学的教导主任。 池小雏对他有一点敬畏,有一点礼貌,但接触不多。看着那张四十多岁的脸,池小雏渐渐冷静了下来,用一种极其戒备和仇视的目光看着他。 “18023395号。你曾有三次,在空间里露出杀意。一次是《家》那关,我们尝试诱导你杀死你的家人以获得激烈情感,你遏制住了自己。第二次是《怪奇病栋》,你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可以拼尽一切,第三次就是现在。”神缓缓地说,“用你们人类的食物来形容,杀意的味道,大概是很凉很凉的薄荷。” 池小雏听到他提起生来死去的曾经,忽然想起过一件事:“在《家》那关,我曾选择以自杀来结束老去的进度,最后成功终止了关卡。但你们却提示我没达到最优解。所以最优解到底是什么?” “神”看着池小雏,内心似乎在通过某些权限。片刻以后祂获得了许可,用平淡地语气说:“18023395号,你很爱你的家人,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们才设计了最适合你的环境关卡,希望你能贡献出更多的情感。所以,我们最终目的是你的感情,而不是期待让你死亡。就像你们人类,如果吃到了一个好吃的鸡蛋是会希望母鸡一直能下蛋,而不是见到母鸡跳水自杀。” 被比喻成家禽的池小雏眉头紧皱。 “那一关我们设计了一个小隐藏,时间被剥夺的你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个进程的,但是从另一方面,作为剥夺者,你的家人们当意识自己在无意伤害你后,他们可以拒绝继续接受你的时间。” 神语气平缓温和地说:“所以,当你发现自己变老时,你该第一时间去和家人述说你的苦难。他们爱你,只要你说出来他们会体谅并主动帮助你,让你拥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池小雏垂下了眼睛:“原来是这样。” 神轻声道:“人类在述说的时候,情感总会迸发到极致。这是你们这个种族的习惯。” 池小雏:“你们想吃到更多的鸡蛋,却一不小心逼死了那只鸡。” “神”看着他安静了片刻,没有任何起伏,平缓的声音轻轻地说:“18023395号,轮到你抽取小关卡奖励了。” 池小雏闻言没有拒绝,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朝着那圈光卡伸出了手,长得稚嫩的五官因为愤怒而冷漠也看上去比以往多了些许冰凉的成熟。 “神”问:“有什么想要抽到的东西吗?” 池小雏:“我想要获得可以杀死你的道具。” 池小雏在有序飞行的一圈卡片里抽中了一张卡片,翻转过来以后,是一张全黑的卡。 那张黑卡被他掐在手里,似乎可以听到魑魅魍魉的鬼哭尖啸声。池小雏愣了一下,抽中黑卡是什么意思? “神”声音在边上没有起伏地清脆道:“恭喜18023395号抽中了特殊卡。拥有这张卡的你,可以在关卡内被杀后,以鬼魂状态存活一段时间。” 池小雏:“???” 晦气玩意儿! 池小雏耐着性子问:“意思是我被杀了不会死吗?” “被杀了当然会死,你们人类没有复活的技能。”“神”平静又理所当然地说。 池小雏不可置信:“那这东西有什么用!让我死了以后上帝视角ob队友吗?!” “神”道:“该如何使用,你可以自己决定。” 这句话说完结束以后,“神”就变成一团清淡的雾气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越来越密,把池小雏包围了。 池小雏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苦,就好像是有一把冰做的刀子抵住了皮肉,把他整个人从外表剥离了出来一样。在剧烈的痛苦里,他短暂的晕过去了一瞬。 等到恢复意识以后,他深处在了一个漆黑的环境空间里。 无尽空间进时黑出时白,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这是又进关卡里了。 “往好处想……”池小雏对自己说,“马上要见到海兰歌不是了么,有什么事至少能一起面对。” 熟悉的提示音终于再次响起: 【欢迎180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名为:《手执黑白》,稍后将为您发放个人剧本】 【请您按照剧本给出的条件合理扮演身份、内容、剧情。】 【此关人数6/6,通关底线人数1/6】 【请您加油!】 池小雏来不及惊讶这关居然提前给了名字,就被那句通关底线人数1/6给震惊到了。 也就是说,这一关到最后只能活一个人下来? 池小雏立即想去摘手腕上的因果环,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听到提示音的时候已经是进入管卡了没有任何反悔重来的可能。 黑暗之中,一本发光的剧本突然出现,以可以闪瞎人眼的光落在了池小雏面前。 第222页 池小雏正心慌,看到那个剧本沉默一秒,他皱起眉迅速镇定了下来。他轻吸了一口气,让状态回归了明镜止水的境界,伸出手抓住了那本剧本。 在他翻开剧本的第一页,一行刺目的话语就引入了眼帘。 【你是这一关的鬼。】 第106章 顾家大小姐 “我是这一关的……鬼?” 池小雏瞳孔收缩起来,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设定。 难不成《手执黑白》的意思,就是人鬼殊途各执一方? 然而剧本却不容他暂停,直接化为一道光进入了他的脑中,并开始在脑中自动播放文字。强迫着池小雏去接受剧本写好的这一切: 【你是这一关的鬼。】 【你名为吴若水,早已死去百年,怨魂始终不散徘徊于这世间,只因为大仇未报所以无法被鬼差勾魂,一直无法转世投胎。】 【百年之前你曾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容貌极美,性格温柔天真,曾是父母手心之中的掌上明珠。在你十五岁及笄之后,父亲本来为你物色了几位如意郎君,可你却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对父亲的一位门生一见钟情。】 【你的情郎虽然出身穷苦,但相貌英俊一表人才,对你极好百依百顺。你们情投意合,不久之后便私定了终生。你的父亲为此勃然大怒,觉得你有辱家门,将你们赶了出去,并和你断绝了关系。】 【于是,你从一位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沦落为了街头浣衣拆补为生的穷苦妇人。然而你的情郎一开始就是为了名利接近你的,他见没法再从你这里获得平步青云的助力,便将你弃之如敝履,转头就勾搭上了别人。而这个“别人”正是你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好友,丞相家的独女顾秋棠!】 【你的好友和爱人一起背叛令你伤心欲绝,然而更加噩梦一般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你。在这对背叛你的男女大喜之日将至前,你的好友顾秋棠忽然得上了一种怪病,试了诸多办法依然没有痊愈,眼见着便奄奄一息。这时有一个云游道士出现说,能治好顾秋棠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一个活人生剥下她的皮,再以滚烫鲜血染红做成嫁衣,在大婚那日披上冲喜!】 【你的情郎自然不肯放过第二次飞黄腾达的机会,他把目标瞄准了你。于是你一个弱女子被施以了酷刑,以血和命成全了一对狗男女的婚姻。至此以后你的冤魂便化为了孤魂野鬼,百年间不得转世超生。】 【这一百年里你浑浑噩噩游游荡荡,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与你相识的地府鬼差突然再次出现,告诉你三日以后将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天命之时。倒时候会有九天神雷降世,若你再不消弭怨气转世投胎则会彻底灰飞烟灭!鬼差可怜你的生平,还告诉了你一件事:百年前杀害你的那对狗男女如今已经转世投胎,并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鬼差给了你一张夺舍符,让你可以暂时进入她人的身体,允许你去了结夙愿。】 故事到这里,第一幕已经结束了,未达成任务不得翻看第二幕。 剧本底下颁布了第一幕的任务: 【1,潜入婚礼准备现场,寻机杀死狗男女!】 【2,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要同任何人暴露自己是鬼!】 池小雏看见那血淋淋的一行行字,手心都在发抖。空间这是在逼着他去杀人? 下一瞬间,不容他拒绝,一阵吸力便把他拖入了一个黑洞里,进入了一个未知的身体。 池小雏一瞬间只感觉巨大的违和感包裹了他,就像是整个人被迫塞进了一个非常狭小的柜子里,人都要被挤碎了,连呼吸都很困难。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脸确认是否还活着,却看到了一双非常小的巴掌。 池小雏脑子里接上了这具身体的信息。 这具小女孩的身体的名字叫麦甜,只有十岁,前不久跟随父亲下江南参加江南首富独女的婚礼,却在坐船过程中因为海浪颠簸,头颅不小心撞上货箱已经无声惨死了。 ——按照剧本情节,此时的女鬼吴若水得到了鬼差的帮助,靠着鬼差给的夺舍符咒进入了小女孩的身体借尸还魂。 池小雏一脸苍白,抬起头看到角落里一面八宝琉璃镜,上面的自己面孔幼小,头破血流满面是血,身上穿着一条很可爱的粉红莲花裙,脚上踩着一双成年人手掌大的绣花鸳鸯鞋。 故事,现在已经开始了。 池小雏想扶着箱子角把自己弄起来,弄了一两下,由于还不习惯这个小身体导致她始终无法动弹。 这时候船舱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看到池小雏跌坐在地上,惊了一下跑过来:“甜甜!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让爹爹看看!” 中年男子心肝肉似得把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池小雏吓了一跳,他还真不习惯被个男的轻而易举搂起来。可那中年男人的力气极大,又或者说现在池小雏力气小完全挣不开,就只能任他抱在怀里左右看。 男子查看了一下女孩的额头,眼睛立刻心疼得红了:“怎么磕得这么厉害啊,怕不是要破相了。这以后女孩子万一留了疤,爹怎么跟你过世的娘亲交代啊……” 池小雏看着他,心想这小麦甜身上穿的脚上踩的都是做工很好的衣物,可见平时在家里是很受宠的。他看着这位难受得要落下泪来的中年男人心想,如果他知道他的小女儿已经死了,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 第223页 麦父忽然感觉到脸上一股冰凉柔软,是女儿在用如同荔枝肉似的冰冷小手摸他的脸:“爹,别哭。我不疼。” 麦父紧紧抱着她说:“没事,爹给你先上点药。一会儿等船靠岸了,到了顾家请他们府上最好的大夫给咱甜甜看伤。爹和甜甜保证,绝不会留下一点疤。” 池小雏夺舍被中年男人抱着,想着此后的事情,以及之后剧本剧情,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剧本,是夺舍了幼童身体的女鬼,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他一样,此时被迫进入了不同的身份和身体。角色扮演的人又是谁? 如果是这样,那么互相辨认将会变得很困难,而且还可能存在某些陷阱。 池小雏转头看着窗外,运船在行进过程中外面还是蓝天碧水,不时有一两只海鸥飞过,这一切安宁的景象落入孩子漆黑干净的眼中像是一副预兆着不祥的画。 他心想,海兰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进入了与原身完全不一样的奇怪身体? …… 海兰歌通过赌博关卡以后,在空间里因为剧烈疼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昏迷。 那种痛苦就像是有人用冰做的刀子划开了他的皮肉,把灵魂摘了出来,又再次塞进了一个很小的空间。 他就像是一个一米九几的人被迫在捉迷藏的过程中,躲进了一个一米五的漆黑柜子里。既黑暗,又憋闷,全身都在叫嚣着酸疼。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看到的是大红色的鸳鸯纱帐,紧接着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甜美的熏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了他这关的信息。海兰歌躺着安静听完然后皱起了眉。 “《手执黑白》……通关人数1/6……”他皱起了眉,下意识看向自己左手上的因果环,然而却看到了一只带着翡翠镯子雪白纤细的腕子。 海兰歌:“……………………………………” 他迅速低头,看到自己春天般隆起起伏的胸口,以及用银线绣着雪白昙花的亵衣衣裙。 足足三秒以后,他接受了一下现实选择赤脚下床,忽视满屋子古色古香的装潢,来到了一面铜镜前开始进一步确认现在糟糕的处境。 他只见那面镜子里正站着一个身着雪白昙花裙的女人。女人手带翡翠双镯,是个容貌倾国的大美女,就容貌上来说压根不逊色于海兰歌原来的身体。此时眼瞅着五官本该透着一股文秀之气,然而此时女人的凤目大眼中却充满着杀意和冷酷,就像是有眼刀能从眼睛里飞出来捅死镜中自己。 这女人,海兰歌不认识。 但没关系,剧本会帮他认识。 一本发光的书出现在了海兰歌的视线里,未经允许私自翻开,自动开始为他讲解播放剧情。 第107章 血债血偿 海兰歌还没从自己穿进了一个女人的震撼中冷静下来,接下来的剧情就如同滚雪球一样强行接踵而至。 那本剧本开始机械性地播放内容,也不等人有时间去理解,强行就给人加设定: 【你是江南首富顾家的独女,顾秋棠。】 【你的父母恩爱多年不孕,四处寻找求子良方后有一个道士主动上门,为你母亲亲自布坛做法并为你算出了名字。没过多久,你母亲果真生下了你。面对来之不易的女儿,你的父母视你为稀世珍宝,将你捧在手中宠爱养大。你自小学得琴棋书画,随着你的成长,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江南第一的美人。你的芳名远传四方,倾慕者无数,还未及笄提亲的人就快踏烂顾家的门槛。】 海兰歌:“……” 他想把这剧本给撕了! 什么狗屁空间,连玛丽苏人设都敢往他身上安! 剧本依然在无畏地播报进行着: 【就在你十五岁及笄之后,有一日上巳节,你与丫鬟外出游玩不巧逢急雨,慌忙之下躲进了湖边一艘画舫之中,就这样你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位上京赶考的秀才许连城。】 【许连城生得英俊至极,他对你一见钟情,惊鸿一瞥心曲已乱,从此念念不忘你的惊鸿之姿。而你也十分倾慕他的文采和相貌,在他对你一片真心追求之下,你答应了许连城对你的求婚。许连城家境贫寒父母双亡,虽然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仍然比不上你的家世。你的父母对于这桩婚事一开始不太赞同,但是因为心疼宠爱你,最后也勉强答应了下来。同意让许连城成为你们顾家的入赘女婿。】 【许连城性格温柔待你极好,视你如珠如宝。你也陷入了即将成婚的期待和甜蜜之中。】 【你们的婚礼筹备许久,还有三天就即将盛大举行。你的父母为你请来了镇上最好的绣娘缝制嫁衣,最好的珠宝匠人为你打造凤冠,务必让你成为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可是,随着大喜日子将近,你总觉得许连城好像有事瞒着你……】 剧本到这里,第一幕就结束了。未达成任务,不得翻看第二幕。 剧本底下颁布了第一幕的任务: 【1,找出你未婚夫隐瞒你的事情。】 【2,世界公共任务: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海兰歌看着那两个任务没说话,剧本播放完了以后就化为一道光进入海兰歌现在的身体消失不见了,只要他想看还可闭上眼睛在脑中翻阅自己的剧本。 第224页 他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应该是在空间的影响下,进入了某个预定好的身份壳子。这关人数总6人,到最后只能活一个,只是不知道别人拿到的剧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至于拿到了女人剧本这件事……人在空间飘,哪能不挨刀。 海兰歌面色恢复平静,与其自怨自艾,还不如赶快接受这一切迅速通关摆脱了事。 这时候一个丫鬟推门进来:“小姐,宾客已经到齐了,姑爷喊你去前院一起接见一下。” 海兰歌单手扯下一片纱帘把镜子盖上:“谁?” 丫鬟忽然感觉今日小姐很不寻常,自带一股睥睨凌然的气势。她低下些头:“是……姑爷,许秀才。” 海兰歌侧脸极其厌恶冷漠地道:“让他滚!” 话音刚落,海兰歌嘴角忽然流下一线鲜血。他伸出手抹了一下嘴角,看着指尖的殷红沉默了。他胸口一阵闷疼,本想上手捂一下,然而想起下手的地方有点不对,手又僵硬地放了下来。 他立刻领悟到了一个规则,剧本扮演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做出违背原角色性格的举动,否则会遭到剧情和人设的空间反噬。 原来当大小姐,连滚字都不能说。 海兰歌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亏,居然有点怒极想笑。 丫鬟看他吐血了,惊叫:“小姐!” 他这关两个任务,一个找秘密,一个找不同寻常的人。可能还是得先从那个许连城身上入手才行。 海兰歌把血擦了:“去会会他。” 说完便扬起衣袖大步豪迈地走了出去。 丫鬟看着他赤着脚就往外面走连忙提起鞋跟上,连忙提醒他衣服要穿戴整齐。 …… 池小雏的小脑袋被包扎了一下,船靠岸以后跟着麦爹坐上了一辆马车。 由于江南首富顾家即将大婚,这座城市一片喜气洋洋,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婚事。据说顾家会广开喜宴,邀请全程父老一起同喜,无论身份无论贵贱都可以上门讨一杯喜酒。 池小雏被麦爹抱着,抬头看着入夜以后城中街道挂起的一盏盏红色莲花灯笼,眼里就像是落了一片星星。 池小雏一开口就是一口童音:“爹,我们什么时候到?” 麦爹安慰道:“甜甜是累了么?再走一会儿就到顾家了。爹与顾家老爷是旧识,年轻时候还跟随他做过生意学了不少经验。顾家是我们的大恩人,爹定会请府上大夫给甜甜治伤。” 池小雏收回看灯笼的目光看向麦爹,他忽然想到自己爸爸了。池小雏年纪还小的时候,池父也并不是很严厉,也是会抱他哄他的。他轻声用软糯的声音说:“爹,我不疼。” 麦甜生得很可爱,当脸上故作懂事,就会分外令人心疼。 麦爹一阵难过,同时也觉得今天小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流多了血,导致体温和手掌心一直都是冰凉的,像是没有了任何温度一般,怎么捂都捂不热。 池小雏被麦爹一直抱着,到了顾府以后才被暂时放下来。 三日后才是大喜的日子,许多远道而来的宾客已经在顾府中的客房住下了。 顾府来去都是佣人和丫鬟到处布置,有些还领着宾客来往。这一关的主题是古代,池小雏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大型影视城,好奇地把头扭来扭去到处看。由于他现在是个小女孩,这样四处张望也不显得失礼,还有个丫鬟觉得他可爱,端着盘子过来给了他一把江米糖。 池小雏没心情吃,道了声谢谢抓在了手里。 他被这一关的1/6通关条件搅得心神不宁。 他是这一关的鬼,他第一次知道无限空间的闯关者也可以当鬼。那么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过去的那些关卡里,那些可怕的存在和脏东西,也曾经是活生生的闯关者,只是被赋予了特殊的任务? 池小雏越想越有可能。 关卡一些NPC都太过人性化了,无论是上那关不愿伤人的女鬼阿梅还是上过大学会唱流行歌曲的龙苗苗,她们举止行为和眼神死板可以任意切换外表的“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假如关卡里的某个鬼或者NPC也是人,也占一个通关名额的话……那关卡里如果没死够人,NPC会发疯也有道理了。”池小雏趴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皱眉心想。 前面厅中忽然一片人声鼎沸,在自动分开的人群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对璧人。 男人极其英俊,身材高大,气质温文有礼,抵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而女子面覆轻纱,眉宇中虽然难掩清冷之意,可光看眼睛便也知道是稀世良人,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们一出现,顾府的宾客便沉默了下来。包括侍从丫鬟,都看向这对般配的男女。池小雏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眼神看了过去,可是下一瞬间一阵钻心地痛就涌上心口。 他用手抓住胸口的衣衫,望着那对男女痛到难以呼吸,仿佛亲身再次经历了一场剥皮蚀骨的磨难。耳朵里不停耳鸣,心里如血海翻涌般涌上一句话: ——前世,他和她背叛了她,扒了她的皮,欺骗了她的心。 ——今生,她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麦爹低头感觉不对,问:“甜甜,怎么了?” 池小雏难以抑制地双眼赤红,险些发着抖落下泪来。巨大的仇恨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望着那对即将大婚的男女,此关身份是怨恨女鬼的他简直克制不了那种冲动。 第225页 他把头用力拧过去,埋进麦爹宽阔的肩窝,权利抑制住角色身份带来的情绪。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平静如许。 这关实在是太可怕了。 情绪居然会不受控制,跟随剧本演绎走。 女鬼吴若水魂穿夺舍女童,再世为人以后见到曾经好友和情郎的转世。回首初见,那从前的恨仿佛又穿越百年,在这个即将大喜的喜堂间随着重逢回来了。 池小雏埋头喘息地心想,他这关的任务就是要杀掉这两个人么? 大厅上,身着白昙雪衣裙的大小姐此时皮下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大男人。 海兰歌冷冷地扫了所有宾客一圈,眼前有商贾,有妇孺,有老人,有少年少女。由于来客不限,在三日后大喜之日到来之前顾府至少会来去上千人。 如果说这群宾客之中有不同寻常的那一位,实在是很难找出来。 海兰歌的目光穿越了众人,忽然冷冷地落在了一位趴在父亲肩头撒娇的女童身上。那女童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在哭,二她父亲正在哄她。海兰歌看了几秒,又移开了眼神不再去看。 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 第108章 遵守剧本规则 顾家的姑爷许连城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等明年开春就会进京科考。 他仪表堂堂,举止有礼,来往迎宾送客都有进有退,倒是打消了一些本想看这位上门女婿笑话的人的心思。 海兰歌看这个男的一眼,越看越讨厌。 甩脸走了。 许连城刚和一位来参加婚礼的员外打好招呼,转头看到自己未婚妻想走,毫不犹豫放下客人便问:“棠儿,你可是累了?” 海兰歌的脸一下子黑下来。 那许连城竟是事事以他为重,见他不语,立刻拱了一下手告别了宾客,跟着海兰歌背后走了。 两位主人一离开,前厅倒是引起了一阵讨论之声。 池小雏恢复平静以后,见到顾家小姐与姑爷正要一起离去。他想了想,对麦爹说:“爹,我要上厕所。” 麦爹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厕所?” 池小雏挣着跳下地,小女孩身子轻得就像一只鸟,一下子钻入冷群之中没了影子。 池小雏已经逐渐习惯了麦甜的身体,仗着比别人小比别人矮,一路谁也没惊动轻悄悄地躲藏在障碍物之后跟在了顾秋棠与许连城的背后。 他这关的任务目标就是他俩,虽然不想杀人,但是他想尽可能地理解剧情或者跟进一下故事背景,再找出破局的办法来。 还有就是,池小雏怀疑他剧本里出现的这两个角色许连城与顾秋棠,应该也是真人扮演的。他猜测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剧本。 顾家的长廊墙上有一个小洞,平时被竹林和杂草遮着,小孩子勉强可以钻过去躲在那里不被人察觉。 池小雏手脚敏捷的钻了进去躲藏起来,盯着顾秋棠和许连城绕过顾府的前院往后院方向走去,夸过一个圆拱门走进西边的一间无人厢房之处。 许连城看着未婚妻走得急,问:“棠儿,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海兰歌皱起了眉。 这具身体没有他原身敏锐,听觉也不是特别出众。要是以往,他不会仅仅只走过了几个院子就再也听不清堂前宾客鼎沸的人声。 失去自己一直习惯的能力是一件不好过的事情,除听觉大不如前以外,海兰歌还在怀疑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这个顾秋棠,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不然以她的姿色和家世,干嘛看上这个又穷又穷的狗男人?按照剧本来说,许连城八成是个看上了他们家钱别有用心的破书生,是脑回路怎样呆滞的傻姑娘才会相信这个绣花枕头对自己是不掺杂利益的真爱? 魂穿是灵魂,但大脑和身体都是原身的硬件设备。 很有可能就这么一键变傻。 海兰歌开始有点糟心,糟心顾秋棠的身体智商会影响他自己的。 许连城见他面色越发难堪,只边走边道歉:“棠儿,都是我不好,早知便不该打扰你休息让你多睡会儿。你若有哪不舒服,我过会儿便去请大夫来为你看看。马上到饭点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为你去做。” 海兰歌站定,看着许连城目光里满是质疑与厌恶。 他拿到的剧本里,现在唯一有姓名的人就是这个男的。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个男的也是个闯关者,但是现在举止又分外恶心,让他怀疑起来。 许连城目光关切:“棠儿你怎么如此看我,是真的怪我了么?” 果然恶心。 海兰歌脸色发青,他这个壳子顾秋棠身材在女人中算极为高挑,可比比身高也就一米七五,在这个男的面前一下子矮了一截。他讨厌抬着头看人,以前也从未有过。 一切先以任务为主,海兰歌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找清楚许连城隐瞒的事情。不过他再敢恶心他,他就把他腿给剁了。 他下定决心,许久不开口,一开口是空谷幽兰一般的轻柔女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海兰歌选择先直接问。 许连城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棠儿你怎么这么问我?我对你一片真心,什么时候有过隐瞒?”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海兰歌面纱底下的脸冷冷勾了一下:“很好。” 第226页 许连城:“棠儿?” 海兰歌轻声道:“如果你骗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许连城一惊,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一阵声响。他当即知道有人在背后跟着他们,于是护着顾秋棠立刻回头:“谁在跟踪?” 躲在草丛后石洞里的池小雏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正当他惊出一点冷汗的时候,这个院子里的正门被大力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灰白色破烂道服长衫的道士。 这道士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皮肤上长满了奇怪的老年斑,脸上的胡子和头发都是脏兮兮的。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已经洗到发白了,背着一个简陋的包袱,脸上全是惊慌之色。 看到这位道士,无论是石洞里藏着的池小雏,还是院子里交谈着的海兰歌都停了下来,目光一起看向了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俩都记得自己的剧本里曾出现过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一脸冤枉和无辜,见到许连城与海兰歌以后便开始嚷嚷:“你们也是闯关者对吧!我领到的剧本里面有你们俩的名字啊,你们肯定和我一样也是被拖进来的人对不对?” 许连城始终挡在海兰歌身前,手向后背着用力揽向他,海兰歌真想一脚把他踹了。 许连城压低声音防备地问:“你是谁?说出你的身份。” 道士生怕他不相信自己,嚷嚷着解释:“我这关的本子叫李沐生,是个道士,但我真名叫李志强,是土木工程设计师……” 他还想说下去,可是变故突发。在他表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一瞬间眼睛忽然暴突,整个人就像是开了春的冰雕一样一样融化了。 他融化得彻底,只是一瞬间,地上就只剩下一张被鲜血浸透的人皮。 池小雏眼睛瞪大,呼吸一下子停了。 许连城也是窒息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大叫,以一种可以响彻三个院子让前厅都隐约听见的声音大喊叫出声:“千万不要说出你谁!!不要——以任何方式——暴露你的身份——!!” 海兰歌耳朵都被他喊疼了,他望着地上那摊被血浸透的皮深深皱起眉。他之前就感受到过,如果扮演者做出了违背剧本人物设定的事情就会受到反噬。而现在直接掉马不遵守剧本人设,结果居然是会直接死亡。 许连城大声喊完以后喘息了几声,转头看向了海兰歌。 海兰歌不为所动,依然冷冷地看着他。 许连城对他伸出手,试探地说:“……你一定受惊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会让人来处理这里,好吗?” 海兰歌看了一下那只手,不愿去碰,抬起眼皮道:“去把管家叫来。” 顾府的管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名字叫王烁。他本来在前厅接客登记礼品,见到姑爷来找自己态度恭敬地嗯了一句,听清楚是什么事以后面色也变了变,不做声地跟着许连城往西边的院子里去了。 池小雏本来刚想离开,就见到许连城带着个人回来了,只得又缩了回去在洞里面看清楚了那个管家的长相。 他心想,这人看上去到是个面目朴素很老实的人。 管家王烁来到院子里,看到那摊血迹和人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面上满是惊恐,然后看着院子里一直站着的顾秋棠,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了一下,重新恢复到了镇定。 王烁看向顾秋棠,对着她深深一抱拳鞠躬行礼:“大小姐放心,我必收拾好这一切,定不会影响大小姐和姑爷的婚事!” 海兰歌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微微偏头,用一种极其冷漠打量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一刻,他确认了这个王烁也是有剧本的通关者。 古人抱拳,礼仪应该是左手在上。而这个人或许是被那摊血皮吓着了,情急之下居然敢对他右手在上抱拳行礼。 这一手礼仪装的不伦不类的,倒是把自己暴露了个七七八八。 海兰歌心想,他到要看看这个人剧本想怎么演。 管家王烁被他看得愣了一下,站直了一些以后说:“此次婚宴来往的客人不忌,这样稀奇古怪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我这就去调查一下府中所有可疑之人。若有疑点,及时回报给小姐。” 池小雏听到这里心里忽然跳了一下。他现在附身的身体头上有伤,只要带去给大夫看,定能发现这个小女孩全然没有心跳和脉搏,已经死去多时一件事。 到时候他这关女鬼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池小雏仗着小女孩身体小,选择悄悄离开,不引人注目地溜了回去。麦爹此时正在找她,见女儿回来了才松了一口大气。 麦爹问:“甜甜你去哪了?担心死爹了。” 池小雏看着他,从衣襟里拿出来一个用油纸包包着的东西,打开以后是一块桂花酥糖:“爹,给你吃。” 那酥糖是他之前随手抓的,已经被他贴身放了许久,此时依然是冰凉的。死人身上的温度,始终没有办法温暖一块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屁放: 昨天夸海口说了自己抓娃娃很厉害 这里就分享一下几个抓娃娃的技巧: 物理技巧: 1,抓子一定要稳,那些逗音上说摇晃爪子把娃娃甩出来那时候抓力最大的,都是抓娃娃机店主出来骗人的。 2,头大的娃娃抓身子,头小的娃娃抓头,长条形的的娃娃卡中间,球型的娃娃看玄学和运气。如果娃娃是仰面朝上的,可抓,如果是背面朝上或者头朝地脚朝天的,以产婆的话来说这叫身位不正,不可抓。 第227页 3,人流量大的商场抓起来的概率很低,周六周末娃娃机会被调低概率,商场一楼的机子和电影院附近的机子会被调低概率 4,一块钱一抓的机子比两块钱一抓的机子概率低不止一倍,很大可能都是来骗钱的。 5,以抓娃娃的出口筐为例子,一号位为筐子正上方,二号位为筐子右上角直角对角线处,三号位是筐子右边。抓的时候二号位大于一号位大于三号位,顺序这么选择。如果这三个位置都没有娃娃,这台机子别下手。 物理就到这里,以下是玄学规则: 1,抓的时候周围不要有小孩,小孩会打乱心智,影响财运。传说大佬赌钱从不带孩子去,以及澳门赌场未满十八岁不许进入,都有孩子会影响运势的说法。 2,周围不要有盯着你抓的人。一旦他们开始因为你抓取而大呼小叫,你一定要及时走开。他们也或许是那个钓鱼的人,等着你喂币填概率。 3,如果周围有女伴,抓之前可以笑着说一句:抓到了就送给你。或许可以提高赌博的幸运概率。 4,别上头,一次最多抓十块钱,如果抓不到就是今天运势不好,玩乐而已,及时止损别往下赌。 * 作者家的娃娃堆成了山海,希望对你有帮助~ 第109章 各怀鬼胎 过了一阵子,顾府里又来了几个人。 这一次倒不是什么宾客,而是几个绣坊的绣娘,她们是来给顾家大小姐送嫁衣的。 据说这件嫁衣是双面绣,用金银线和最好的缎子做成,江南府中最好的绣娘为此绣了半年才绣成。此时的嫁衣还是半成品,需要绣娘上门为顾秋棠贴身量体裁衣,做出最合身的衣裳才算数。 几个捧着盒子的绣娘一出现,府上就开始有人议论了。 “看,那是‘金绣房’的一品绣娘钱丽娘!” “顾家真是财大气粗,这钱丽娘得了她师父的真传,她师父生前可是曾是给皇帝绣龙袍的。钱丽娘现在可是江南最炙手可热的绣娘,绣活当称第一呀。” 被议论的人正是为首一位年轻女子,池小雏歪着头看她,眼里有点好奇。 那个叫钱丽娘的女人身着一条素色裙子,裙子虽然朴素,然而上面的绣活却堪称精致,那道穿花蝴蝶的图案绣得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料上飞出来。钱丽娘面容朴素,勉强称得上清秀。可池小雏看她,总觉得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钱丽娘站定声音平和,带着一些疏离和冷漠:“金绣房一品绣娘钱丽娘,携嫁衣一件,前来为顾家小姐和许家少爷婚礼道贺。愿许少爷和顾小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这位一进顾府,自然会有人接待她。 此时管家王烁已经处理好了后院子里那位的李道长那摊尸体,等手头弄干净了,立即前来接待这位大名鼎鼎的绣娘进府中安置好。 绣娘住的地方和宾客不同,而是一处专门接待工匠入住的厢房。但因为钱丽娘是女人,又名声不低,自然要和那些砖瓦泥将和戏班戏子分开,于是专门挑了一间小院子给她住。 钱丽娘没有挑剔,进屋以后随便坐下,等管家王烁关门离开以后,她低头一瞬间露出了一些焦虑和慌乱之色: ——其实她此行不是来祝贺的,她是来杀人的。 她真身来自于二十一世纪,自从她进入了这个名为《手执黑白》的空间关卡,以前的身份暂且不论,但现在她就是钱丽娘。从她进入钱丽娘身体的这一刻起,她就要背负这个女人的命运和任务。 属于钱丽娘的剧本很是坎坷复杂。 钱丽娘出身在一个偏远山村,一场天灾几乎让村里的百姓流离失所。在流亡过程中,钱丽娘父母双亡,在即将饿死之时,意识朦胧之中有一个人救了她。那个人给了钱丽娘一些食物和水,把她丢在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房子前。 临走前,那个人还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什么“五行之道……百年一刻……”、什么“等待已久,终终于机会再来”、什么“永生不灭”云云。 年幼的钱丽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也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她被丢在了一间大绣坊门前,最后被值夜的伙计捡了进去。 这间绣坊是家百年老字号,坊中绣娘有一手特殊的绣活,曾得过先帝的赞赏,一直以来在江南都声名显赫。绣坊的坊主见钱丽娘孤苦无依,人又在绣活上颇有天赋,就收留了她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十年过去,钱丽娘不负师父栽培,自师父重病去世以后,接任了她的衣钵成为了江南一等一的绣娘。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却遇上了自己命中的劫难。 本来是一次偶遇相逢去书画院购买绣样,钱丽娘遇上了当时落第的秀才许连城。只是仅仅一面,她就对这个英俊至极又气质低沉的男人一见倾心。许连城当时科考落榜,正是灰心丧气的时期,面对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来者不拒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钱丽娘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但拿出了所有积蓄供失意的许连城喝酒玩乐,还不停鼓励他再次参加科考,相信他下次必将一击即中。在她的鼓励下,许连城也逐渐振作了起来,下定决心有了再次参加科举的打算。 钱丽娘自然大喜,可情郎上京科考,既要请名师指教又要打点考官,这又是一笔不菲的银钱。思虑再三,为了情郎的前程,钱丽娘咬牙决定卖了师父临终之时传给她的一件珍宝。那珍宝传承百年,是金绣房最贵重的宝物,由于价值连城,一直被束之高阁锁在她阁楼上的柜子里。 第228页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典卖宝物的当晚,那件宝物竟然不翼而飞了! 与珍宝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所有的积蓄和视为真爱的情人,许连城。 钱丽娘伤心至极,因为她只告诉过许连城一人那宝物藏在何处。她一片真心,万万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情郎带着她的所有积蓄远走高飞! 钱丽娘险些患上心绞痛死去,活过来以后只觉得了无生趣。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江南首富顾家忽然来请她出山。原因是顾家的独女顾秋棠即将大婚,需要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举行婚礼。 望着喜帖上除顾秋棠以外另一个烫金名字:许连城。钱丽娘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一切。有一个人,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带走了她的所有,现在要和另一个女子成婚,还来请她为他们做嫁衣。 钱丽娘被巨大的仇恨和愤怒吞噬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剧本第一幕到这里就结束了,未完成任务不得进入第二幕: 第一个任务,钱丽娘需要杀死许连城,让许连城为他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二个任务,找回师父传给她的那件宝物。 第三个任务,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钱丽娘坐在厢房里,面上出现为难和忧虑之色。看过自己剧本的她,对于前两个任务还算能够理解,杀人和找东西。但是第三个任务,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指的是谁? 难道说心怀恨意想要杀人的她才是最不寻常的那个? 钱丽娘撑着头叹了口气,一边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一边觉得一筹莫展。 …… 管家王烁把钱丽娘安置进了厢房以后,由于身上还有许多事便离开了。在为为钱丽娘关上好房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王烁突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把一直收敛起来的表情释放了出来,刚才在钱丽娘面前险些维持不住。他其实早就认识她,且与她关系不浅。王烁眼里露出一些耐人寻味的神情。 其实王烁今天一上午做了很多事情。 他天不亮就起来了,作为管家,他要先打点主人们的起居,盯着下人准备早饭的材料。三日之后就是府上大婚,他手头要忙的事情无数,但因为足够有经验为人够细心,一切还算是进行得有条有理。 他今天先是接待了宾客,登记了每个人的姓名确认了身份,又记录了流水一般的礼物清单。百忙之中又被许连城叫过去,依照大小姐吩咐处理了一具奇怪的尸体。 这管家剧本,真不是人当的。 他的剧本里,王烁除了是这偌大顾府的管家以外,还有一个隐藏很深的身份:他是一个身怀绝技轻功出众的江洋大盗! 五年前,他因为偷到了某样宝物被官服追杀,一身重伤倒在顾家门口被顾家大小姐顾秋棠好心收留,于是就留在了府上,成为了顾家的一名家丁。 成为家丁以后,王烁虽然在顾家生活虽然不愁吃穿,可是偷盗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白天他是府上勤勤恳恳老实本分的家丁,晚上一旦有机会,他就会穿上夜行衣,成为一个来去自如的神偷大盗! 随着时间过去,顾家小姐出落成了江南第一的美人。她善良美丽,还是王烁的救命恩人,早就成为了他心中不可触碰的洁白月光。然而王烁自认自己家丁和偷盗者的身份配不上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倾慕着不敢表露。 一次夜间,王烁又再次做起老本行,化为江洋大盗外出行窃,这次他顶上的是城中一家百年老字号,名为“金绣房”。入夜以后他飞到绣坊绣娘的屋顶之上,本想打探宝物所在的位置,却见到一位绣娘和她英俊的情郎在亲亲我我。 本着看热闹的心思,王烁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却意外听到了这个绣娘有一间百年传家宝的事情。 王烁立刻下了心思,他趁着绣娘不在房中,飞入她的闺房阁楼上娴熟地撬开了她深藏的柜子,把里面一个锦盒拿了出来带走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一看,锦盒里面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件颜色暗红绣样十分老旧的嫁衣。 那盒子一打开,便扑面而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太久了积灰,那味道有些刺鼻腥气。王烁把那锦盒丢了,把嫁衣收了起来。由于一时无法处置,便把这间嫁衣塞在了自己的床板下方每天枕着睡觉。 这嫁衣虽然老旧,但看上去精致漂亮价值不菲,王烁一边想着或许那一天可以让顾家小姐穿上它,一边进入了睡眠。 可是当晚他却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正在背对着他哭。她哭声凄厉幽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他说……我穿上嫁衣的那一天就可以嫁给他……可是我错了……我成了新娘身上的……那件血嫁衣……” 一梦惊醒,王烁满背冷汗。 从此以后,那个女人的背影就经常出现在他恶梦里挥之不去。 过了一段时间,顾家小姐忽然要大婚了,她答应了一个秀才的婚事。 王烁嫉妒悔恨至极,然而更令他愤怒的是,他认识那位新姑爷许连城!当时他为了偷东西在绣坊房顶上偷看的时候,明明就见到许连城和那位绣娘举止亲密,两人明明有染! 于是王烁认定了许连城是欺骗了小姐。 为了守护心中的白月光,王烁下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第229页 剧本第一幕到这里就结束了,未完成任务不得进入第二幕: 第一个任务:杀死许连城,然后向顾家小姐表露心意。 第二个任务:找到自己不断做那个梦的原因。 第三个任务: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王烁想着自己剧本里说的这三个任务,只觉得接下来可能有的玩了,只希望到时候任务能够通关。他不介意杀人,只是现在手无寸铁,不知道该怎么杀。 毕竟1/6的通关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第110章 第一轮搜证 王烁回到大厅里,迎面见到一个抱女儿的爹正朝着他匆匆走来,那女孩头上有点淤青血痂,好像是撞到了哪来找他问大夫的。 王烁刚想按照剧本身份,以管家的态度去小心招待,然而时间忽然停止了,无论是抱着女儿的爹还是顾府上下正在交谈的宾客还有来去送东西侍从都停了下来。 池小雏心跳骤停,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整个人都被限制在了麦父怀里不得动弹。 耳边一个声音提示他: 【以下将为闯关者搜证环节】 【地点:顾府 时间:一炷香】 【提示:不可两人一起搜证。】 所有一切都是停滞不前的,在场有五个人听到了这段话。而池小雏身份因为特殊,还多加了一句话: 【18023395号池小雏,因为您此关身份特殊,丧失搜证权利。】 池小雏:“凭什么QAQ?!” 他不得动弹,但是气了一秒以后又想,他现在不能暴露做鬼的身份,一个小女孩原地乱跑太危险,遇到什么乱子直接一脚能给人踹嗝屁。于是他安心下来闭上眼睛,额头窝在麦爹怀里取暖。 此时披着顾秋棠皮子的海兰歌、秀才许连城、绣娘钱丽娘和管家王烁,四个人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 海兰歌在库房里,许连城在院子,钱丽娘在厢房,王烁在大厅。 王烁想了一下,轻轻吸了一口气,下了一个决心。 嗯。 他要去搜小姐的闺房! 顾秋棠是他这个角色朝思暮想的人,在剧本里占据了非常大的重要性。按照字面上来看,他的剧本里这位大小姐光鲜亮丽得不得了,有钱美丽又温柔善良。 从目前看来,有钱和美丽是做到了,温柔和善良怕是不见得…… 想到先前顾秋棠看自己冰刀一样几乎要扒皮他的眼神,王烁就是鸡皮疙瘩发抖。还有方才西院子里那摊融成血水般的道士的皮,王烁心想,空间既然放了人进来那每个人都是有任务和背景的。于是,他揣测自己管家和江洋大盗的双重身份,一路飞快地从大厅跑进了顾秋棠的房间里。 顾秋棠的屋子富丽堂皇,珍珠如雪金如土,连隔断用的珠帘都是一颗颗硕大的东珠。王烁摸了一下那帘子,赞叹了一下这空间场景的真实,以及要是能够带几串出去到现实里就好了。 接着他又跑去了小姐的内间屋子里,里面真是又香又软。香的是千金不换的熏香,软的是……被子软。 王烁翻来覆去,硬是没翻出什么。 他恼了,连床头前的木衣柜都快拆了,连人家小姐的肚兜亵衣都翻出来了,还有几个没有绣完的刺绣绷子。 顾秋棠由于母亲喜欢花,导致周围都是花卉装饰,特别是昙花与秋海棠,意喻这个女儿如同昙花一般来之不易。但她这个大小姐个人平日里偏偏爱绣水仙,只不过她绣的不好,水仙绣得像个葱花。 王烁无奈了,不过也总算是发现了一些完美大小姐不为人知的缺点,女红不咋地。 房间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了,搜来搜去,还有的就只剩一些小姐日常爱写的书画。 顾秋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看上去很喜欢佛经。平日没事养在家的时候,总喜欢沐浴更衣扫地风向,一遍遍抄录着生死轮回的佛学经书,说是给父亲母亲祈福。平日里,又很喜欢佛祖在菩提树下曾说过的箴言,总是在白纸上默不作声地临摹抄录着。 王烁翻了一下,发下写得最多的只有一句话: “弱水有三千,只取一瓢饮。” 这大小姐,看上去很喜欢专情之人啊……难怪是个恋爱脑。 王烁看了一下,直觉好像应该是个线索,把那张佛学的书法字条给塞进胸前权当这趟没白来。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觉得贼不走空,他一个江洋大盗可不能违背角色设定。这一个屋子的好东西,要是他能活着带出去那不是发财了? 王烁念头一闪,到处随便抓了点东西塞进了胸前,悄悄溜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管家王烁这边搜证了大小姐的屋子,那边绣娘钱丽娘也没跟着落下搜证的进度。 钱丽娘这局三个任务:1,杀了新郎官许连城。2,找回师父传给自己的祖传宝物。3,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第三个任务暂且还是没有头绪的,毕竟“不同寻常”这个描述实在是有些宽,那么多宾客,目标很难找。但是前两个任务都和一个人有关——许连城。 这个家伙基本上就是钱丽娘剧本中最为相关的角色了。 这个狗男人,骗钱骗心,把钱丽娘的宝物给偷了就跑了,怎么样也值得钱丽娘现在去他房间搜上一搜。 钱丽娘看了左右一下,周围都是被空间时间暂停了的角色,貌似不会打扰她进行搜证。 第230页 她离开自己住的厢房,稍微摸了一下路,跑去到了新姑爷住的地方。 许连城之前是住在外面的,但是大婚之日将近为了方便就搬到了府上,只不过由于还未完婚需要避嫌,就住到了远离顾家小姐闺房的一处屋子里。 顾家江南首富财大气粗,府里院子无数。钱丽娘从她住的地方跑到许连城住的房里着实有点远,等她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半柱香了。 钱丽娘不敢耽搁,喘了一下气一脚把许连城的房门踹开:“狗男人!” 虽然暂时杀不了,就先骂两句踹踹门过瘾。 许连城毕竟是个秀才,屋子里面很是古色古香典雅质朴,由于是姑爷的屋子,还有许多古玩字画,都是名士大家之作,低调又奢华。 钱丽娘懒得看这些,狗男人的乐趣而已。直接就上手开始翻箱倒柜,期间还砸碎了一两个花瓶。 就这么一路又翻又砸,还真被她翻出了一点东西。 在一个长得像痰盂一样的古董花瓶里,钱丽娘找出了一张破碎的符咒。那符咒只剩下半张,上半张不翼而飞,从字体中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好像是:阴阳无极,妖鬼俱灭。 钱丽娘:“?” 许连城一个科考秀才,怎么房间里会有这玩意儿。 感觉是个好东西,空间里应该是有灵异存在的,有这玩意儿就是重要道具。可现在符咒只剩下半张,似乎起不了作用。 钱丽娘把那剩下的半张符咒藏进口袋里,心想或许某个时候能用得上。她先前跑过来费了不少时间,如今搜证的时间不足,到这里基本上时间就用完了。 钱丽娘顿时大为遗憾,没有搜到师父传给她的至宝,这一趟搜证基本上就是白费了。 时间快要结束了,情急之中她在屋内随意搜刮了一圈。 书桌上到都是些四书五经,还有就是挂了一幅画像。那画像画的是一个女人,画中人巧笑嫣兮,美目盼兮,生的极美,正是顾秋棠。钱丽娘愣了一下,画中的女人宛若暗夜昙花璀然一绽,对着画外的人莹莹一笑,令人见之怦然心动。 画亦如此,真人又该令人如何心动? 钱丽娘愣了两秒,咬了一下下唇,把那副画从墙上收了起来一并揣进了怀里带走。 画是被她带走了,然而画中之人正在一脸杀气地奋斗着。 画里的顾秋棠有多美,海兰歌此时就有多凶。 搜证提示开始的时候,有人在赶路有人下定决心,还有人其实已经在搜了。 海兰歌独自呆在库房之中,听完空间提示他的那段话手没停顿,快速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一整箱子的金银珠宝,都是大小姐的嫁妆。由于新郎官是入赘的,所以这些嫁妆自产自销,三天之后婚礼时搬出去溜一圈又能给溜回来。 海兰歌把那顶黄金做成的凤冠抓出来随手抛了,然后打开来看了一遭,又环视了一圈库房里的礼物,发现了一点古怪。 这里面的东西,和嫁妆单子、礼物单子上面写的不符。 比如假装里,明明有一对雪银昙花簪,结果打开盒子只有一支。礼物单子里有一串珍珠手钏,但是手钏上最大的那颗珠子没了。 大婚前夕,能够偷走嫁妆和礼品的人不做他想,肯定是经手盘点它们的人。 他一开始就怀疑管家王烁,一眼就看出他也是个闯关者。而现在又发现他偷东西,海兰歌倒想看看他藏了什么秘密。 于是海兰歌一秒钟没停歇,走路如风一样冲着管家屋子里去了。 管家的房间里很是整洁,没有什么怪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摆设。和顾秋棠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的屋子截然不同,此处到处一副穷酸的样子。海兰歌沉吟一秒,心想如果那些财宝如果藏起来会被藏在哪。 海兰歌缓缓走了三步,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一种极为伤心的感情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海兰歌很稀奇,因为他从来没有为谁伤过心,有仇直接就报了。 他感觉到有些奇怪,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渐渐走向管家房中的那张硬板床。 越是接近,他越是觉得心口的闷痛明显,甚至连头都开始痛了起来。海兰歌当机立断知道有问题,走了过去把床板一下子掀翻了! 床底下居然有着一些兵器。 武器里有一些刀枪棍棒,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把犀牛角的骨弓和几只羽箭,一条混银的九节鞭。 海兰歌看了一眼,这些武器都是很好在顾府找到的,之前库房就有。似乎是顾家的看家护院可以随意拿到,管家屋子里有自然也不成问题。王管家身怀武艺,还把这些武器都藏在这里,是想要干什么?还是说他有别的身份? 除了那些兵器以外,床底下还有一个暗格。原本无光昏暗的环境下是没有机会看清的。海兰歌虽然没有池小雏那样的眼神,但他心思缜密,几乎是灵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暗格。 海兰歌此时心痛的感觉已经加重到有些呼吸困难了,一种名为仇恨与悲愤的感情如同海浪一般涌上心头。他看到这个暗格的一瞬间,眼睛忽然因为雾气有些逐渐模糊,灵魂深处以及外表皮子的顾秋棠似乎在开始无声地嚎哭。 若此时真是顾秋棠,想必已经哭到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 但博尔济吉特·海兰歌是个男人。 第231页 心口越痛他越烦,皱着眉头内心怒火十足地把那个暗格用力一把拉开了。 ——床下的暗格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连一丝金银珠宝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一个骗局。 黑黢黢的暗格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地嘲笑。 …… 池小雏安静地呆在麦爹怀里,那一瞬间他其实是想考虑剧本剧情和接下来该怎么走的。 可是,他长到十九岁,已经不记得被爸爸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了。 想着想着,忽然回想起很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奶奶家,门口四棵柚子树结果的时候他爸爸曾经拿着竹竿为他敲柚子。 那时候是过年,奶奶宰了几只小公鸡。池父把柚子剥了,把鸡肉和柚子肉用面糊裹了给他一起下油锅炸……那是池小雏吃过最好吃的炸鸡,柚子的清香和甜脆,鸡肉的鲜嫩和多汁,配着外酥里嫩的口感一口一个。 那时候小鱼和小鹰还没出生,池小雏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那一盘油炸柚子鸡也只有他一个人吃。只是如今他真的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池小雏想着想着,忽然听到了耳边一声提示: 【一炷香时间已到,搜证环节结束。】 时间一下子恢复了流动,池小雏也感觉麦爹的胸膛恢复了跳动,心里松了口气。他自然而然学着小女孩的口气直起腰:“爹……”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好可爱的小女孩啊,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池小雏心跳忽然停止。 一个温文尔雅极为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看着这对父女似笑非笑。 池小雏抓过头,看着这个男人一言不发。 许连城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要将麦甜这具小尸体底下的女鬼怨魂给直接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父来探班,给池小雏带了一袋子零食 一袋子炸鸡,池爷爷亲手做的。 池小雏:好吃好吃! 于是给全剧组到处塞,每个人都吃到了一小块炸鸡 海兰歌还在看剧本研究,忽然面前就出现了半袋子炸鸡 海兰歌:? 池小雏:别人可以吃一块,但你可以全部吃完。 第111章 杀意崩现 池小雏心里一紧,他张了张嘴要说话,这时候许连城温和地朝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发顶。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告诉哥哥,你从哪里来的呀?”许连城轻声温柔地说。 池小雏人小脸小,感觉他伸过来的巴掌大到遮天盖日,成年人的压迫感让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时候麦爹忽然一避,把女儿护在怀里转身挡住:“这位官人,我家女儿头上前不久刚磕了一下,不宜乱摸。” 许连城手上落空,他也不恼:“磕哪了,可还严重?可否给我看看?” 池小雏心里一惊,要是被看出伤势过重遭到这家伙怀疑,后面可能就完蛋了。 还好麦爹却依然很固执:“她是个姑娘家家,虽然年纪还小,还是不便接触外男。小女身上的伤非父母医者不便他人过目,多谢官人关心了。” 许连城眼神微微有些变化,这时候池小雏小小声地说:“爹……我怕。” 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糯,一听她开口,许连城语带笑意说:“你怕什么啊?” 池小雏看也不看他,脸往大人怀里钻,不理他。 麦爹接口道:“我女儿第一次出远门,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自然会怕。还请官人海涵,不要和一个女娃儿计较。” 许连城的目光在麦爹脸上落了几秒,似乎在考虑某种可能性。最后他把眼睛收回,笑得温文尔雅:“是我唐突了,来顾府参加我和棠儿婚礼的都是贵客。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 麦爹:“多谢许大官人。” 说完就要抱着女儿离开。 这时候许连城在他们身后忽然抬高声音说:“辫子歪了。” 池小雏顿时心中一紧。 “这孩子穿着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俱是精致无比,然而一对发髻却歪了,连束发的丝绦结都是松散的。”许连城眼神轻淡含笑,“小姑娘天生爱漂亮,却连头发松了都不关注。这小鞋面上绣的分明是莲花,只不过莲花蕊中竟有一点鲜红,怕不是滴了血?” 麦甜不小心撞死以后身上染血的衣服都换了丢海里了,不过鞋子没丢,池小雏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此时被他一提瞬间想低头去看鞋。 麦爹比他动作快得多,立刻紧张地抓着女儿的脚看了一下:“这……鞋面分明没有血啊。官人你看错了吧?” 许连城不怎么上心:“哦,那是我看花眼了。最近大喜日子将近,红色的东西看得多了点。” 池小雏当即背上出了点冷汗。 许连城这是在诈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对鲜血那么敏感,如果他刚才立刻低头去看,怕不是已经暴露了。 麦爹颇为辛酸地说:“我家姑娘自从他娘死了以后,就只有我一人照料。穿衣穿鞋洗脸到还算熟悉,只是可惜我手笨依旧不会梳头,难为了我家姑娘一天到晚披头散发不清爽。” 许连城看了一眼他,并不能共情。只片刻后笑说:“府上有伺候小姐的丫鬟,一会儿我喊她过来给令媛整理一下便是。” 第232页 麦爹抹泪:“哎……多谢官人。” 直到被麦爹抱着以后,池小雏才稍微松了口气。这次虽然穿了小女孩的皮子,但还好有个一直护着他的父亲。不然一个小姑娘独自面对这一切,举止显得不异常是不可能的。那么隐瞒身份不能暴露这个任务想必就很难完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连城总带给他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如同捕猎的猛兽一样,看上去人畜无害,随时就可以伺机而动了结猎物,啃断猎物的咽喉。 这种压迫感也让他确认这人披着的皮下绝对不是海兰歌。 开玩笑。 海兰歌就算转世重生十次都不可能这么客气!让他笑眯眯地和个小女孩说话凑近乎,就像是强迫家里的平日里连主人都敢殴打的布偶猫过年对着满屋子亲戚作揖拜年,遇到强塞压岁钱的亲戚还会三请四退五收下。 麦爹这个时候忽然小声问:“甜甜,你怕他吗?” 作为父亲,他刚才在许连城伸手过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怀中孩子的抗拒感。所以这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了许连城的“好意”。当女儿觉得不安的时候,做父亲的,总是会不顾理由地去维护。 池小雏没说话,半晌学着小姑娘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 麦爹安慰道:“甜甜不怕,爹会护着甜甜。” 他太爱他女儿了。 池小雏沉默了,他从来不知道,从小女孩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大这么危险。 一炷香的搜证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除了不能搜证的“女鬼”池小雏,其他四个人各自有收获地回来了。 不知道是系统安排还是巧合,就在搜证结束之后不久,顾家父母忽然出现,让侍女召集了他们四人一起去后堂上避开宾客,说是要与他们谈话。 顾氏的后堂就在前厅后面,一墙之隔隔绝了外院和内院。此时堂上放着两把黄花梨木的椅子和桌子,椅子上正坐着两位老人正是顾秋棠的父母,桌子上放着两个雕花梨木的盒子。 海兰歌、许连城、王烁和钱丽娘四人都安静地站在那里,口袋里或者衣襟里或多或少都藏着刚搜来的东西,心里此时都各怀鬼胎。 望着堂上坐着的老爷和太太,四个人鸦雀无声。 海兰歌轻轻蹙眉。 他感觉这一关限制实在是太大了,每个参加进来的闯关者被迫安放在一个固定好的角色上,手里被迫按上剧本,到了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都是固定好的,无形中砍掉了很多自由发挥的机会。 他们被强行按照既定好的轨迹走,各种反应和情绪都是固定的,神之要直接收取就好。 海兰歌忽然有种既视感,就好像是不满意农场作物收成的农民,不耐烦之下把所有萝卜青菜都强光照射催熟,再一口气全收了拔掉。 难不成这一关的目的,是一开始就想干掉他们所有人? 六分之一的概率,剧本演到最后,谁会是那最后一个被宠幸赦免的人? ……海兰歌心事重重,他不自觉再一次轻轻摸了一下手腕,原本因果环在的地方,被一个冰凉的翡翠镯子取代了。 披了别人的皮,此时因果环都不在了。海兰歌心想,池小雏会在么? 顾秋棠的父母生她的时候已经是不惑之年,如今女儿大了,一双父母已然是年迈。当初顾母年纪大了生这个女儿几乎是拼了老命,此时看到女儿亭亭玉立即将出阁,也不由得五味杂陈,感慨上涌。 四个人一起看着这个多愁善感的妇人NPC,几乎没有人此刻内心深处是融入剧本角色的,都在想这个妇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剧情走到这里有什么用意? 顾母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立刻有侍女来奉上温热的毛巾帕子。顾母摇了摇手,遣散了侍女,叹息道:“我们夫妻俩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也不中用了,如今心中只有棠儿出嫁这一件事值得我们俩上心。” 顾母看了一眼顾秋棠,然后道:“棠儿,你过来。” “……”海兰歌面无表情,表情就像是带了一张冰做的面具,听着妇人的声音走上前去。 顾母拉着海兰歌新嫩如同柔荑似的手,感慨心酸道:“娘此生最重要的人就是你,生了你,是娘最大的福气。娘什么都不要,就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嫁得一个好郎君,生生世世都喜乐顺遂。” 被一位母亲这样牵着,海兰歌冷漠的表情稍微有点融化,他自小就没有被母亲善待过,也从未被牵着手说过这样的话。于是收敛了心里的思绪,抬起一些纤薄的眼皮看着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老爷在边上道:“许秀才,等你成婚以后,这顾府便是你和棠儿两人做主了。大婚那日,整个顾府都会听你俩,今后你们也要好好撑起这个家。” 海兰歌和许连城表情都停了一下,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就是说,他俩得到了一份特权,拥有了可以在婚礼当天拥有控场的能力?! 至于这个特权能用到什么地步……海兰歌回头看了许连城一眼,发现这家伙居然也在看他。望着他看来的眼神,许连城只是宠溺地笑了笑。 ……恶心。 海兰歌眉头紧锁半张脸发青,把目光收了回去。 “钱姑娘,你上前来。”顾母忽然对着钱丽娘招了招手,“我这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第233页 钱丽娘莫名被点到名字,走上了前来。 顾母这时候打开了面前茶几桌子上的一个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套金子做成的裁缝工具。几根金针和几圈金线,还有一把金子做成的尖头剪刀。 顾母道:“这是我们多年前下偶然得到的,据说用这套工具裁剪衣服,制衣速度极快,做出的绫罗绸缎衣服能够百年不腐。它百年前曾是一位绣娘的藏宝,现在我们将她赠与你,就当是给钱姑娘为棠儿做嫁衣的报酬。” 钱丽娘看着那套从天而降的工具,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道了声谢,把那套工具收了起来,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处。 这时候顾老爷子在边上又对王烁开口了:“王管家,你来顾家有几年了?” “?”王烁赶快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剧本,然后足足十秒以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额……五年?” 顾父感叹:“是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自从棠儿当年在顾府外的大雪中捡到你,你做了府上的家丁以后,你对我们顾家是忠心耿耿,这个家还要多亏了你平日辛苦操持啊。” 王烁谦虚道:“不敢。老爷,这都是我该做的。”他代入角色很有感触道,一边眼睛看向桌上另外一个没有打开的盒子。心想到我了到我了,快给我道具。 顾父说:“王管家,如今棠儿即将大婚,也劳你操心许久。我这里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你,只是这礼物有些不寻常……” 不寻常就对了,要的就是不寻常。四个人的目光一起朝着那个盒子灼灼地看了过去,如果不是时候特殊,或许可能就开抢了。 顾老爷把那剩下的锦盒往前一推:“这是我前几年去西域经商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一段香料,名为‘醒魂香’。此香香气特殊,经年长久不散,光是隔着盒子都可闻到一股奇香。可怪就怪在这装香料的盒子难以打开,既没有发现机关的痕迹,也根本没有钥匙孔。且木料坚硬金石难开,强行破坏我又怕伤毁了里面的香料,我努力了多年寻访各位名匠人也没能将它打开。” 王烁难以置信:“老爷,打不开您给我干什么?!” 顾老爷理所当然道:“拿来给你熏熏屋子也好嘛。” 王烁面部抽搐:“*%*%*%……谢谢老爷。” 海兰歌看着那个盒子,虽然没有经手它,但粗略一看,的确是没有能够打开的地方。就不知道里面的一整块大香料是怎么放进去的。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纯子温泉旅馆那一关,他和池小雏也是遇到了一个没有上锁也没有机关,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抽屉。直到达成了鬼的灵异条件,那个抽屉才自动开启了。 无尽空间里是有鬼的,这个盒子打不开,怕是某个隐藏条件还没有达到。 这时候进来了一个家丁,对着顾老爷和顾母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顾老爷点了点头,对在场的人说:“田间的庄子上头有一些佃户上门祝贺,我得去见见。” 顾老太太也说:“你去吧。我也得去挑挑绸缎布皮,做几身大喜日子配着穿的衣裳和鞋子。” 二老各自离开,并带走了所有的侍女和随从。堂上只剩下海兰歌、许连城、钱丽娘、王烁四人。 四个闯关者大眼瞪小眼,无论皮下是谁,现场站着的的确是两男两女。 许连城为了破除尴尬,先咳嗽了一声温声道:“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海兰歌冷淡道:“我劝你快跑。” 许连城转头看向他:“什么,棠儿?” 海兰歌转头看向他,眼神残忍地说:“他们手里现在都有武器了。” 刚才得到一把金剪刀的钱丽娘愣了一下,另一重身份身份是江洋大盗怀里随时藏着武器的王烁在袖口猛的把一把一只握着的匕首抓紧了。 许连城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因为他发现在场除他以外的三个人,都在用带着杀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屁放: 哈!奸夫!纳命来! 现阶段理一下每个人的剧本任务: 池小雏(女鬼):1,杀大小姐和新郎官。2,隐藏自己鬼的身份。 海兰歌(大小姐):1,找出新郎官的秘密。2,找鬼。 钱丽娘(绣娘):1,杀了新郎官。2,找鬼。3,找宝物。 王烁(管家):1,杀了新郎官。2,找鬼。3,找宝物背后的秘密。 李沐生(道士):已死。 许连城(新郎官):任务未知(有一个任务是找鬼)。 一出互撕好戏……即将上演。 * 【小剧场】 导演:一会儿结束了晚上去玩吗? 众人:玩什么? 导演:撸串烧烤剧本杀吧!小池老师帮忙给海兰歌老师传达一下啊,问下他去不去。 池小雏:OKK。 找人ing……池小雏低头微信打字。 池小雏:一会儿结束了晚上去玩吗? 海兰歌:玩什么? 池小雏:我。 第112章 演员聚会 有些事情真的是要别人说出来才会觉得大事不妙。 许连城面色有一点变白,有一瞬间意识到在场所有人都想要杀他。 钱丽娘已经拿出了金剪刀,而王烁也不隐藏了,把匕首拿出来直接朝着许连城上前了一步…… 第234页 忽然间,一只手拦在了许连城前面,用洁白的广袖拦住了别人的杀意。 “你们杀他,我没有意见。”海兰歌冷冷淡淡地说,“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有一个任务,就是需要知道许连城瞒着他的秘密。 现在有人要杀许连城,想必是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当然,不排除这俩人也很可能是来杀自己。 如果他们要杀的目标是自己的话,海兰歌也有一个办法可以应对,保证自己安全脱身。 钱丽娘刚想说话,王烁忽然喝止出声:“大小姐,这不关你的事!我今日一定要杀了这个狗男人,不让他再祸害人间!” 他话音一落,在场不止海兰歌,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王烁身上。 至于为什么要杀许连城,王烁当然不能说出口的。不然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到许连城和别人偷情的?那不是在大小姐面前暴露自己是江洋大盗的身份了么? 这是违背剧本人设的事情! 钱丽娘此时拿着把金剪刀满头问号,因为在她的剧本里是没有管家这个人的。她找负心汉狗男人情杀报仇是情理之中,又关这个男管家什么事……难不成,这许连城是个双的,不但负了自己,还负了这个管家? 钱丽娘被自己的猜测悚到了。 显然,陷入疑惑的人不只是钱丽娘,许连城和海兰歌目光也露出了一些迷惑,看王烁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个神经病。 现在的阶段,就是相互之间讨论外加盘剧情。六个人里死了一个道士,还有一个闯关者现在死活不知,目前这里就四个人。 许连城不加掩饰地问王烁管家:“你谁啊?” 王烁阴测测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今日必杀你就是了!” 海兰歌突然伸手一拦:“住手。” 王烁对她的阻拦不可置信:“大小姐,你竟然护着他?你可知道这狗男人都背着你做了什么?” “……” 这人演得太戏剧了,现实中怕不是什么戏曲学院的高材生。 海兰歌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说。” 被他踩中了,王烁现实中还真是西京市戏剧学院的研究生。此时闻言又是脸色一变:“我……我不能说!我有苦衷和难言之隐,现在不能告诉小姐,但请小姐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加害小姐的。” 海兰歌翻了个白眼,转头又看向钱丽娘:“你又为什么杀他?” 钱丽娘被问到自己就是一愣:“嗯,啊?” 海兰歌看了她一眼,有一瞬间看到她呆傻愣愣的样子,怀疑她皮下是池小雏。但是这人的眼睛呆滞,没有任何池小雏灵动的样子,于是收回了疑心。 海兰歌:“你说,说出来我帮你杀。” 许连城:“?” 他没记错的话,剧本里应该说的是顾秋棠很爱她的未婚夫的啊,这公然开撕难道不算违背剧本设定吗? 不等被判违规,海兰歌用着凌然地语气说:“我此生最恨的就是不忠之人,我现在心存怀疑你有事瞒着我。我说过,如果你敢对我有二心,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很好,他也演上了。 这种重视忠贞的表现没有被剧本判定不符合人设。金枝玉叶养大的大小姐,对于心上人选择追根到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钱丽娘傻了犹豫了半天,然后咬了咬下唇,突然下定决心问了一件事情。她目光看向许连城:“其余的我先不追究。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曾偷过我的一件嫁衣?” 许连城愣了一下,看着绣娘的脸立刻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嫁衣?再说我大喜日子将近,万事俱备,我需要嫁衣又为何需要偷?” 钱丽娘声音自觉开始含恨:“我的那件嫁衣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已有百年的历史,传到我手上已经是第五代。我一直贴身收藏细心保护,可如今竟不想被你这贼人偷了!算我对不起我师父的在天之灵!” 许连城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皱眉道:“你丢了嫁衣,我让人给你找就是,为什么要赖在我头上!” 海兰歌此时声音阴阳怪气地插进来:“是啊,为什么呢?” 许连城:“……” 王烁一脸意味深长地用目光在许连城和钱丽娘身上打转,他是知道内幕的。 海兰歌不是顾秋棠,一想就知道,为什么绣娘丢了自己贵重贴身的东西不找张三不找李四,非得找一个外男?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某个狗东西不守男德了。 海兰歌道:“你俩背着我好过吧?” 钱丽娘:“……” 许连城张了张口,面上表情尴尬一闪而过,接着飞快地说:“棠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不要相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你听我讲!” 海兰歌:“你讲。” 许连城语气急促:“事情是这样的。当日我第一次科举落榜,心生灰暗,神志不清,心神空空偶然之间遇见了她虽无爱恋之心,可也没有禁得住上天给我的考验……” 海兰歌眼神开始在屋内缓缓游移。 许连城:“棠儿你在看什么?” 海兰歌:“在找东西打断你的腿。你继续。” 许连城:“???” 许连城张了张嘴,可能下意识想说这都是这个姓许的这个角色干的事他真的好无辜,可是干一行爱一行,拿一个剧本演一场戏,他还就得带入角色。 第235页 既然他拿到剧本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于是他轻轻吸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对海兰歌说:“我和钱丽娘确实曾相识过一场,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互不相欠,只求消遣没有一丝真情。只恨当时我并不认识你。认识你之前我曾谁都可以,认识你之后我只有你一个!” 钱丽娘就算不走剧本演戏也愤怒了:“你个狗男人!” 王烁帮腔道:“就是就是,狗男人!真不是东西!” 海兰歌脸都青了。 能把他恶心成这样,这可是池小雏都没办到的事情。 他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他并不关心这段奇怪的关系,只想着早点摆脱这场闹剧。压着脾气说:“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 许连城白着脸点了点头。 海兰歌等了会儿,然而并没有等到自己第一个任务完成了的提示。 海兰歌轻吸了一口气,有点被气笑了。 顾秋棠的皮子生得极美,配上皮下高冷的灵魂,嘴角上扬的样子如同一朵暗夜绽放的昙花。 海兰歌看向在场两个有杀人任务的人:“你们可以动手了。”管他的,先弄死了再说。 许连城:“棠儿!” 钱丽娘看着她笑,忽然想起自己从许连城房里搜出来的那幅画,心里紧了紧抓住了金剪刀:“少废话,我的宝物呢?你偷了快还来,不然我可要对你下手了。” 许连城一个头两个大:“我没有偷!” 钱丽娘:“不是你偷了那会是谁偷了?!” 海兰歌阴阳怪气看向管家:“是啊,那会是谁偷了?” 王烁:“……” 怎么感觉这个大小姐有点洞察一切且吃瓜的奇怪感。 钱丽娘也感觉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剧本里虽然没有说角色不可以说谎,但现在这个死许连城都傍上顾家这个大款了,什么宝物拿不出来,一件老旧的古董嫁衣而已赔给她就是了,何必赖着不承认? 她脑子有点迟钝,然后看向海兰歌,这大小姐金尊玉贵被养着长大要什么没有,而且一介女流不会武功,之前和她也不认识,不太可能偷她的东西。 那在场四个人,还剩下的就是…… 钱丽娘问:“我嫁衣是你拿了么?” 王烁想都不想就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瞎说啊。” 钱丽娘迟钝地看向他手里一直抓着的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黄金打造的刀柄,末尾还还有一颗龙眼大的翡翠,整体价值连城奢华无比……试问一介管家顾府下人,是从哪来的钱买这样一把匕首的。 之前海兰歌清点嫁妆单子和宾客礼物,就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了不少东西走。由于这些东西都是管家经手过的,他偷盗的嫌疑最大,偷了那么多很有可能还是惯犯。 海兰歌知道钱丽娘总算发现了,站在那里淡淡地用讽刺地眼神看着管家和绣娘。 钱丽娘不可置信:“你这刀哪来的?” 王烁眼神躲闪:“我我……在一条路上随便捡的。”其实是他偷来的。 钱丽娘:“哪条路?” 海兰歌凉凉道:“死路。” 他们在这里边聊边撕,那边一个狗狗祟祟的小女孩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进了无人看管已经被翻过了的搜证现场,试图找出一些被其他闯关者漏下了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导演:卡!复工以后的状态不错,各位演员休息一下。 海兰歌接过玻璃瓶装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池小雏:盯。 海兰歌:又干什么。 池小雏:哥哥,你该不会是混血儿吧。 海兰歌:不是。 池小雏:不懂就问,你是不是意大利混中国的血统? 海兰歌:不是。滚。 池小雏:那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我的意中人? 第113章 旧人重逢 池小雏能够成功从他爹手里溜出来实属不易,想了无数借口,最后还是干脆揉了揉眼睛,撒谎说自己困了。 小孩子喊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喊了一两次以后,麦爹就问了个侍女,给孩子找了间屋子休息。 休息的屋子里床带纱幔,池小雏装睡着,等麦爹从屋子里出去了以后他找了个小枕头把被子弄的鼓出来一块,从窗户悄悄跳窗溜了。 他在顾府人生地不熟,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西院。他时间有限,需要在麦爹发现他不在前回去,只能选择一个地方去搜证。 ……西院正是之前那个李姓道士死掉的地方。 池小雏低头皱眉,现在还记得那道士石破天惊地自曝,大声喊出叫“我李沐生现实中真名叫李志强”以后突然融化成一张人皮和一滩血水的模样。 那样子延续了空间一直以来的杀人作风——违规者即死。 池小雏一开始还想过通过自曝身份来找到海兰歌进行一个结盟,但现在他见识到李道长的死法后,为了安全甚至希望海兰歌不要来找他。 他不想认出他,至少是暴露身份就会死的此刻。 池小雏回忆了一下,负责给那个李道士收尸的好像是这个顾府的管家,姓王,具体叫什么他不记得了。 管家院不难找,路也不远。池小雏一进去,眼尖地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土包。 第236页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灵敏,这个土包藏在进门的角落处,被树枝和庭院摆设遮掩,来人不仔细看是难以发现的,这才逃过了上一位搜证人的搜查。池小雏直接过去把那个院子角落中土包挖开,里面果然放着一包血淋淋的东西。 看来管家是用那个李道士的包袱布直接包住了人皮,一时间不好处理暂时就丢在了这里。 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走过去蹲下把那个包袱皮解开了。 一股腥臭味顿时扑面而来,池小雏也算历经风雨,但看到化得这么彻底只剩下一张皮的“尸体”还是觉得有点冲击。他看了一眼房梁,迅速镇定好情绪,开始翻看包袱布立面其他的东西。 那张人皮已经□□涸凝固的血染得七七八八了,看上去很像是某种染的不是很均匀的布料。包袱里还有一些李沐生道长的私人行李。 里面有一个罗盘,写着五行八卦,指针看上去坏了一样。 池小雏拨了一下罗盘,发现指针转了一圈,忽然指向了自己。 池小雏:“?” 他又拨了一圈,指针飞速转了几下,又停了下来指向了自己。 完了,指鬼针。 池小雏心想,这李道士还有点功夫在身上。幸亏这玩意儿没来得及落在别人手里,不然他还玩个屁。于是把那个小罗盘塞进贴身小荷包里藏了起来。 除了那个罗盘以外,池小雏看到有一张破碎的纸,好像是一张符咒。他头上冒了个问号,把那半张符咒拿起来看看,下半张已经不见了,从剩下的字体里只有:“天地正法,敕令降魔”几个字。 池小雏把那符咒拿在手里,小声念出那几个字以后,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灼伤。就好像是有烙铁打中了他的灵魂,让他痛得颤抖中把那半张符纸掉在了地上。 仅仅只有半张符咒都能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受害,如果这张符咒凑齐了,那他怕不是会被这符咒直接灭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李道士的存在就是完全来克制自己的! 或许当他们彻底找到自己的时候,这张灭鬼符咒上下一凑齐就能立刻杀死自己。 这个李沐生应该是有些抓鬼和手段在身上的,要不是这个道士一开始就自爆死了,那池小雏这个鬼一定会很容易就被道士找到,不至于潜藏了这么久,那群其他的闯关者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池小雏抿了一下唇,皱眉心想这半张符咒不能留,否则定然会对自己的生存造成不小的威胁。他把那半张符咒直接上手用力撕碎了,碎片随风扬走。 这样一来,符咒就还剩半张。池小雏沉思,现在手上有半张灭鬼符咒的,就是有杀他风险的人。 池小雏小声道:“要是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就好了。” 此处是管家的屋子,池小雏心想或者会有什么可以看家护院的东西,跑进了王烁管家的屋内。 不进去不知道,此时王烁的屋子已经被翻乱了,连床板都被不知道谁给掀翻了,露出了地下的暗格和一堆武器出来。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池小雏立即走了进去,首先试了一下一把刀,结果发现因为太沉小女孩的身体根本抬不起来。接着他又看到了一把犀牛角的弓和几根羽箭。 以前池小雏小时候在乡下,为了练准头和防止手抖,曾经跟着爷爷练过射箭。一开始他只能射中挂在树上的靶子,后来时间久了,等他暑假结束秋天开始的时候已经可以用弓箭射中树上飘落的叶子了。 他心中有些欣喜,拿着弓起来站咬着牙把弓弦拉开。他居然能短暂拉动,但再架箭就有点困难了。小女孩身子太小,根本拉不满。 但有总比没有好,他把弓箭拿着收了起来,看着时间不早了,带着一副弓箭溜了,打算回去先藏起来。 …… 厅堂之上,四个人还在互相揭短吵架。 海兰歌已经找着椅子坐下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自己要不还是先走算了。等着许连城这个狗男人自曝,不如期待母猪会做体操。 王烁还在急着对钱丽娘还有大小姐做解释:“我……我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有苦衷的。” 钱丽娘着急完成任务:“你的苦衷就是你是做贼的?谁管你什么苦衷,快说,我的嫁衣是不是你偷的?!” 王烁压根没法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看向海兰歌。他看他一脸面无表情外加冷漠的模样,轻轻吸了口气,接着说:“额……是我偷的。” 钱丽娘:“你……” “可我偷嫁衣是有理由的!”王烁一不做二不休,对着海兰歌直挺挺地说,“大小姐,我这么做可是一心为你啊!” 海兰歌:“……” 王烁一指许连城年轻英俊的脸:“我曾亲眼看到这俩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他们俩背着你早有一腿,我偷了这贱人的宝物不也是可以为大小姐你出气么!” 钱丽娘:“你放屁!” 海兰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手边有两杯茗茶,正是之前顾老爷子和顾夫人喝剩下的。 许连城被指着脸,只凉凉道:“你在哪看到的?” 王烁:“当然是金绣房,就在这贱人的闺房外。” 钱丽娘:“谁是贱人!” 许连城淡淡道:“她的闺房在顶楼,平日无论房里有没有人门口都是上锁的,脸窗户也只开天窗。你爬着屋顶看到的?你轻功真的好出众哦。” 第237页 “……”王烁张了张嘴,“我……” 许连城:“刚才在前院子里接待宾客,我曾听知府说过一起江洋大盗的案子。此人作恶多端,偷盗无数甚至还偷过御用珍宝。偏偏用的一手好轻功,来无影去无踪,无处不可去。前段日子京城已经下了通缉敕令,一旦抓到无论是谁都可以将其格杀勿论。王管家,你可知罪?” 听到格杀勿论四个字,王烁眼神飘忽有点悚然,然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愤怒地举起匕首对着许连城的脖子:“什么格杀勿论,现在我手里才有武器,要杀也是我先杀你!” 忽然,他感觉脖子一凉,钱丽娘居然在此时用剪刀尖指着了他的后脑勺。 死亡的危机一下子就上来了,王烁瞬间出了一些冷汗:“女人,你想干嘛!” “少废话!”钱丽娘手有点抖,声音也尖锐起来,“你个臭小偷不要岔开话题,快把我的宝物还来,不然我这就先杀了你!” 此时的画面变得滑稽了起来。管家要杀新郎,绣娘要杀管家。你杀我我杀他,只剩下大小姐一个人坐在边上喝茶。 王烁眼中挣扎了一会儿,接着死亡的威胁还是让他开口了:“我现在没办法还你啊!你的宝贝当初是我偷的不错,但现在我已经遗失了,我也还想把那些宝物找回来呢!” 钱丽娘想都不想就说:“你胡说八道,你个臭做贼的,偷了我的东西自己还会弄丢?是不是不想还我!“ 话音刚落,她就用剪刀把王管家的后脑勺戳了个血珠出来。 王烁吃痛大叫:“是真的不见了!我把这些年偷来的东西都藏在一个地方,结果就在今天早上,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家伙干的,居然全给我偷走了,连一件值钱的都没给我落下!” 海兰歌实现落在了王烁身上,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之前去搜证过,他房间里床板底下的暗格确实空空如也。可他也不打算为他澄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戏上演。 钱丽娘:“你撒谎!我凭什么信你?你一定是把我的嫁衣给藏在别的地方了!完不成任务我肯定得死,要死一起死!” 王烁嚎啕大叫:“姑奶奶,都到这时候了,我为什么还要抓着你的一件破嫁衣不放啊?你自己给我个理由啊!” 钱丽娘:“我去你个……” 许连城凉凉地开口:“你当然有理由,因为,那可是一件嫁衣啊……” 他这样没头没尾地说上这一句,弄的在场其他人都没搞清楚他什么意思。 王烁脸色变了变:“你住嘴,你不要瞎说啊。” 许连城眼神凉得像是一块冰,他不疾不徐地说:“你一直喜欢棠儿。你对她怀有不轨的心思,多年以来从小到大都窥视着她,不停偷她贴身衣物和首饰。所以这次你偷了一件嫁衣,就是为了想藏起来日后赠给她同你完婚,对吗!” 王烁面色剧变,他想反驳,而此时他胸口的衣襟处就藏着几件刚从顾秋棠屋子里搜证时偷来的衣物和首饰。 钱丽娘彻底懵逼。 这什么跟什么? 事情急转直下变得太快,海兰歌坐在那里都皱起了眉。 他心想,他们讨论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嫁衣?听上去就是贯穿了这个剧本的重要道具,然而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 海兰歌心想,莫非自己先前进入管家房中感觉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是与这件嫁衣有关? 王烁哑口无言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剧本里确实写的他喜欢顾秋棠。这是他不能狡辩的事情,只不过此时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觉得再这么下去非但一个任务完不成还要被冲动的绣娘刀掉。他已经感觉那把金剪刀要扎穿自己的皮肤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完成一个任务再说! 王烁眼中寒光一闪,就要拿起匕首对着许连城的脖子狠狠刺下。 此时,许连城忽然轻轻地长叹了口气:“哎……” 他叹气叹得突如其来,就好像是给沸腾的热水加了一勺子冰一样,让局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连城:“你应该是本来就想要杀掉我吧?” 他转过头,然后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海兰歌:“棠儿,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受欢迎到……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不但喜欢你,还有人想要你的命。” “事情居然一下子就走到这一步了。我都有点没想到会这么快。” 海兰歌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向了王烁。对他轻轻抬起了手,以掌心对准了他。此时他的眼睛一片雾蒙蒙,就好像是一阵高山上的狂风暴雪。 王烁那一瞬间似乎还是想抵抗的,可是没有用,因为他在下一秒就如同血水一样化开了。死状和先前的李沐生道士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海兰歌瞳孔罕见地收缩了一下,看到王烁融化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在空间里,海兰歌过去曾经亲身闯过一关雪山场景。当时虽然惊险万分,连他差点冻死手脚截肢,也在最后得到了一件十分稀有杀伤力很大的道具。 它名叫“雪山神女的祝福”。 那件道具的特殊效果,就是可以无差别杀死一个非闯关者活人角色的NPC。甚至不需要知道姓名,只要有一个大概的概念是谁就可以直接赐死,甚至是关卡里的boss都可以直接灭死。 第238页 而那件道具曾被海兰歌亲手交了出去给别人,就是为了换取另一样名为“因果环”的道具回来。 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顷刻间明白了眼前的许连城这个人皮下到底是谁。 海兰歌目光极其森然道:“你不是许连城……你是,安以然!!” 第114章 雪山神女的祝福 雪山神女的祝福。 这样东西很难说清楚它是什么,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作为一个概念存在。 当时海兰歌进入那个雪山关卡的时候,是以科考队成员的身份加入了雪山探险的。 他们的最终任务,就是到达雪顶进行完成勘测任务。未完成任务不得返回,也不得中途退出。 当时他们爬雪山行到一半就刮起了暴风雪,在那个暴风雪的夜里,每走一段路他们的科考队都会丢失一个队员。到最后不得不安营扎寨的时候,仅仅只是睡上一会儿,周围的队友都有全部变异的可能。 被雪山冻死的人血肉会凝结成蓝色,成为行尸走肉的雪鬼。 雪山那一关到最后,海兰歌身边的队友几乎都变成了雪鬼,它们皮肤变得苍蓝,眼睛却暴突紫红,如同丧尸一般见活人就啃。为了躲避雪鬼的追杀,他在大雪之中没有保暖设备狂奔数千米只为避险,最后刻意引发了雪崩,让大雪冲走所有的雪鬼,自己只身栽进了雪堆之中滚进了一个雪山的山坳洞穴里躲难。 天无绝人之路,那次奇迹般的,就在那个山坳洞穴里,他收获了“雪山神女的祝福”。 那是一个处于山洞之内的破旧神龛,上面绑着几条经幡和金铃。明明山洞里没有任何光,却隐隐有道彩色的光晕在神龛上流连。 海兰歌见了那道光就知道不是凡品,于是十拜九叩,以祭祀佛礼供奉了三滴指尖真血,伸手去触摸了神龛。那神龛似乎也喜欢他,彩色的光晕化为了一道七彩印记落在了海兰歌的手背上,神龛上的光也消失不见了。 有了这道祝福,海兰歌安全杀到了最后,成功登顶雪山之前他遇到了自己的另一个队友——侥幸没死于雪鬼手下的安以然。 这个狗东西,得亏于之前渔村那一关抢了池小雏的因果环,与海兰歌这次又分到了同一关雪山。 望着安以然宁死也不肯松手死活捂着不肯放手的那枚铜镯,海兰歌站在雪山顶上看了一眼底下的深渊,睫毛上沾了点雪片,轻轻呼出一口气,轻描淡写地拔出了一把登山刀。 下一秒,他用刀削掉了自己手背上的一整层皮。 鲜血飞溅出去,在洁白的雪地上呈现放射状的一圈红色圆环。那是钢琴家的手,可海兰歌眼睛都没眨一下,拎着那块有祝福印记的皮肤,只问了眼前那个目带震惊的男人一句话:“换么?” 池小雏的十九岁生日礼物里,有一枚质地古朴的镯子。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人为了他可以甘愿付出多大代价。海兰歌即使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早已经不知不觉间是愿意为他而死的。 再次见到“雪山神女的祝福”效果,海兰歌顷刻间认出了眼前这个相貌英俊的秀才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披着许连城皮的安以然一开始就在蒙骗所有人。 那个姓李的道士死因并不是自曝身份,而是被他用“雪山神女的祝福”处刑了。而他在下手以后,为了让这一关之中的其他人不结盟对他造成危险,故意在李沐生道长死了以后大声喊话,给人一种一旦说出自己身份就会死去的错误认知。 被识破身份以后的安以然仰头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等那口气尽了以后,他又再次装上了似笑非笑的剧本人物表情:“棠儿,你别怕,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此时若换了别人,怕不是要被他这个笑容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海兰歌丝毫不惧他,只心里暗暗知道不好。 “雪山神女的祝福”效果是只能对非闯关者NPC有作用,本来是对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威胁的,可这一关他们偏偏每个人都穿着剧本发的壳子,可以说现在的他们每个人都是NPC。 见到他提防的眼神,安以然笑了一下,轻声说说:“别怕啊,棠儿,我杀谁都不会杀你的。” 他表现得实在是好极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脱出剧本的演绎,以至于让人根本就不认识他皮下是谁。 安以然来到这一个关卡以后,第一时间领到了他的剧本。 他的剧本翻开来自动进入了他的大脑,开始为他播放演绎。 他这一关的身份是一个科举落榜失意的秀才许连城,由于多年寒窗苦读却不中,导致许连城对世间与自己的志向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和否定。 就在这种怀疑和否定之中,他借酒消愁流连于各大酒馆之中,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在一次宿醉昏头之后,去画馆变卖自己的诗作换酒钱时,许连城遇上了钱丽娘。 钱丽娘长相朴素,却偏极度痴情于他。许连城当时失魂落魄,无所谓地和钱丽娘厮混在了一起,就当是有个人陪着,有个地方住着。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下去,许秀才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会在泥泞中消沉度过,却在一次雨后,在湖边相遇了一位美貌过人的女子。在见到她的一瞬间许连城心里就被击中了,好像是前世就曾相识。 第239页 那女子说她叫顾秋棠,是城中顾府的千金小姐。顾秋棠明媚皓齿容颜如玉,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样美丽大方的女子如同山间之明月一样打动了许连城死寂的心。 可以说许连城对顾秋棠是一见钟情的。见到了顾秋棠以后,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期望,甚至想再次科举获得功名就为了有资格配得上顾秋棠的夫婿。在他的追求之下,顾秋棠也逐渐敞开了心扉,也答应了他的求婚。 在她答应自己的一瞬间,许连城简直成为了世间最幸福的男子。虽然世上所有人都在诋毁怀疑他,说他是贫苦出生又落第了的秀才,娶顾家大小姐是为了攀高枝。可他从不在乎,只想要给顾秋棠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他们俩的婚期逐渐相近,许连城也越来越期待。有一天他过去的酒友听闻他即将大婚,要他出来喝酒。许连城推拒不过,得到了顾秋棠的应允之后便去赴约了。在那场酒局结束之后,许连城本要离开,却在酒馆角落里见到了一位衣衫破烂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的穷酸道士。 那道士一介修道之人却满身酒气,还没钱付酒钱眼看着就要被店小二赶出去。许连城见他可怜,便出钱替他付清了,却反倒被那喝醉了的道士抓着不放。 那道士双眼漆黑如洞,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大笑:“土命,土命……天助我也,土命竟是在此!百年了,我大事总算将成了……哈哈哈!” 许连城被他抓着醉言醉语有些恼怒,又碍于修养,只问:“道长听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可是远道而来参加不久以后的顾家婚礼的?” “婚礼?怕是葬礼吧。”道士迷迷糊糊地嘿嘿一笑,打着酒嗝神智不清断断续续地说,“那顾家小姐也该纳命来了……我已经等了百年了……若不是,若不是当年错过了时辰……嗝,等了这么久,也不枉我当年,嗝,在顾家一场法事操劳才重新降生下她……” 许连城听了这话暗暗心惊,手心和背后一下子变得冰凉无比。 等到道士又喝了一壶酒彻底醉倒,许连城这才从他身上搜刮起来。这一搜搜出了一副画像,打开以后竟然真的是顾秋棠!只是那副画不知为何,年代和泛黄的纸张看上去非常久远,装裱也像是百年前的手艺……无论如何,画上的人确实是顾秋棠,许连城顿时确定这个道士因为不明原因要杀掉他的未婚妻。 许连城又在他身上搜刮了一圈,发现他腰间腰带上别着一枚捉鬼的符咒。他本想把符咒带走,却因为力气太大只撕了一半下来。 回到顾府以后的许连城心事重重,长时间一言不发。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发现了其他几件更加不可大意的事情: 顾府的管家王烁当年是顾秋棠救下的。而他似乎对顾秋棠很是虎视眈眈,在许连城的暗暗关注下,他发现这个管家不但心仪顾秋棠,恐怕还对她居心不轨,因为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名贵的女士刺绣手帕和首饰。若有机会,想必他定会取自己而代之迎娶大小姐! 另外一件事情,则是顾家老爷太太竟然请了钱丽娘来为大喜之日做嫁衣。 那钱丽娘曾经和许连城有过一段往事,若此事被顾秋棠知道了,必定会影响她对自己的心意! 故事剧本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 没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之前不得进入第二阶段。 许连城第一阶段的任务只有两个: 【1,不计一切代价完成和顾秋棠的婚礼,对所有可能阻碍婚礼的人进行扫除。】 【2,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 披着许连城皮的安以然看着眼前披着顾秋棠的海兰歌,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别紧张,我说了,我不会对你下手的。” “你不是想问,我隐瞒了你什么吗?”安以然轻声说,“曾有过情人,曾杀过人,曾偷过东西,这些都不是秘密。顾秋棠,我瞒着你的事情,是我真的很爱你。” “不是为了功名,也不是为了钱,我真的爱你。” 海兰歌眼睛死死盯着他,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听到了第一个任务完成的空间提示音。 【恭喜您已完成第一任务:找出未婚夫隐瞒你的事情。】 “……所以啊,一切阻碍我们成亲的可能性,我都一定要消除。无论是暗中意图要杀你的道士,暗中窥视着你的管家,还是你可能会在意的我的过去情人,那些我都会证明给你看,他们都不重要。”许连城的壳子皮相英俊极了,说着这话的时候无比温柔,给人一种真正被爱的感觉。 钱丽娘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是那么近。 眼前这个男人有瞬间就灭掉别人的手段和能力,在这种近乎作弊的道具能力面前,她的性命就如同草芥一样不值一提。 海兰歌说:“你想怎么样?” 他丝毫不惧他。得益于之前的转盘小游戏关卡,他其实也获得了一样奖励,此刻拥有了可以明哲保身的手段。 “不怎么样。”安以然沉吟了片刻,说,“雪山神女的祝福真是一样非常好用的东西。因为它是没有实体的,虽然曾化为印记附着在一块人皮上,但其实只需要认主,它就是一段可以伴随着灵魂的不灭祝福。唯一可惜的是它是有使用次数的,只能使用三次。” 第240页 安以然看着瑟瑟发抖手拿剪刀的钱丽娘:“第一次杀了道士,第二次杀了管家。第三次,我要用在你身上吗?” 钱丽娘摇头如同拨浪鼓:“不、不不不……” 安以然问她:“那你会打搅我们的婚礼吗?” 钱丽娘语无伦次飞快道:“我、我不会,我不会的!” 海兰歌忽然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安以然!” “这可是你承诺的。那么,就在此实现一下我的第二个任务吧。”安以然抬起双手,双手指尖一一贴合,他闭上眼开始对着虚空许愿,“我希望消灭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 雪山神女的祝福,可以在关卡内随意杀死一位非闯关者的NPC。不需要清楚地知道目标是谁,神佛鬼不限,只需要得知某个具体的概念就可以消灭掉。 池小雏从管家房里溜回自己的厢房,灵巧地再次翻窗进入了供她休息的厢房里。 他把偷来的弓箭丢进了床底下,拉过被子刚想美美躺下接着在父亲回来之前装睡,然而一阵钻心的疼痛就猛地从五脏六腑传了出来。 麦甜额头上撞裂的伤口再次绷裂,却干涸流不出一点血,于此同时他猛的吐出一大口漆黑的鲜血飞溅在了丝缎做成的床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学吐血中:噗! 导演:卡。小池老师,你这口黑血吐的有点少啊,你是不是又吃道具了? 池小雏忿忿不平:道具组怎么会想到用可乐和黑加仑果汁做黑血的,这怎么忍得住不咽下去! 导演:这样下去道具就会被吃完了,给你换一个吧。 池小雏接过黑糊糊一碗粘稠液体,一喝。 池小雏:呕!!好苦,这啥啊! 导演:海兰歌老师嘱咐给你喝的中药。他说你最近可能会有点肾虚,让你好好补补。 第115章 第二幕剧情 池小雏心肺俱裂! 麦甜死去多时,他夺舍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宛若一潭死水。撑了这么久,小姑娘的身体也到极限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确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快不行了。 “对不起,麦甜……” 池小雏抓着自己衣襟胸口,声音微不可闻。 他视线开始模糊,这时候厢房闯进来了一个人,是麦甜的父亲。他看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口鼻流着黑血倒在地上,那一刻的惊诧和恐惧大到淹没了一切。 “甜甜!!”麦爹濒临崩溃声音沙哑,“你别吓爹……你怎么了!爹带你去找大夫!” 来不及了。 池小雏眼里出现一些痛苦和难过,他在魂魄离体前用小手搭在了麦爹的手背上,那一刻他从没感受过抖得那样厉害的男人的手。他视线逐渐发黑:“爹……对不起……”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小女孩就这样安静地永远死在了她父亲怀里。她再也不会睁开眼了,没有人打扰她。 池小雏死去的一瞬间,在场除他以外还活着的所有人都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海兰歌、安以然和钱丽娘都听到了空间提示:【夺舍了尸身的死人,试图杀死新人的贵客,这一刻丧失了参加婚礼的资格。】 【恭喜您已找出宾客中不同寻常的那一位,世界公共任务完成。】 池小雏的鬼魂如同烟一样飘散而开。一个灵魂悄然升起,仿佛是完成了故有条件一样,四人齐聚的厅堂之上,被摆在桌上那个装香料的雕花盒子突然打开了。 醒魂香,顾名思义,自然是要鬼魂现行了才会醒香。这是一款以魂魄做引子才能点燃的香料,一旦燃起之后香味便可以直透人心,令人回忆起前世今生。 比起其他两人,钱丽娘忽然听到了第二个声音。那声音冰凉无比,仿佛宣告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第一幕已达成,正在为您开启第二幕剧情。】 【您的第一任务:杀死许连城,已到期失败。】 【您的第二任务,找回传世宝物,已到期失败。】 【任务未达成,不得进入第二幕。】 【您已失败】 钱丽娘连挣扎一下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就倒下了。她的真实魂魄被空间直接剥离出了钱丽娘这个身体,整个人化为软塌塌的一具躯壳倒在地上,了无声息没有了任何生命力。 海兰歌动了杀心的,他眼眶一下子充血一样红。他之前由于换了皮子道具没法带在身上,所以对池小雏是否在空间里存疑。但看到安以然“雪山神女的祝福”之后,立刻就确定了池小雏一定因为“因果环”跟着他一起进来了,即使因果环不在身上也肯定奇效了。 而且这关一共才六个人,还有一个闯关者至今死活没出现……海兰歌那一瞬间,在钱丽娘倒下去的时候抓起了她掉在地上的金剪刀。 可是他没抓起来。 视线突如其来的模糊,手脚软弱无力。 他抬起头,看到桌子上的那个雕花木盒子被打开了,从里面袅袅地升起一阵白烟。那烟很轻,带着奇异的香味令人手脚麻木,一种名为绝望和仇恨的情绪从海兰歌心头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来自于顾秋棠身体本能的记忆。 醒魂香燃,前世缘起。 海兰歌听到了一个声音:【您已进入第二幕剧情:手执黑白,前世今生。】 第241页 【正在为您加载前世记忆……】 【前世剧情加载中】 那声音突如其来,并不给人缓冲准备的机会。 就像是一部电影完了,电影院强行开灯情场,并不给观众留下任何回味的余地。 海兰歌倒地昏迷前仿佛也看到他对面的安以然也倒下了。他手里还死活抓着那把金剪刀,那种恨意和维护一个人的急切让他始终没有松开手,只要有一点抵抗的能力都会起来将仇恨辅助行动。 这份执着像是传递给了冥冥之中的注定天意。 海兰歌意识模糊,醒魂香让他进入了一场久远的梦境。 他逐渐进入了顾秋棠的前世。 现实中的一切如同水墨一般消散融化,丝丝缕缕在虚空之中淡开,又如同烟雾一般缠绕。海兰歌感觉自己不断下坠,最后那些水墨开始消散以后凝结,逐渐有了颜色开始构筑成一个新的世界场景。 ——他站在了幻觉梦境中,出现在了一个一地落叶之中的秋日院子里。 海兰歌心中恨意未消,却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落满枫叶和秋海棠的院子惊了一下。 还未等他适应这个前世幻境,前面突然就出了点事。 只见院子里那落满枫叶的池子哗啦一声,突然掉进去了一个小孩。那小孩一身白色的衣衫,可能因为正好踩中了湿滑的树叶与落花,身型一歪,无可抑制地摔入了枫叶池中。 海兰歌性情冷淡到不至于见死不救,本想去抓下那个小孩,手却穿越过了那个小孩的身体,甚至连池水的冰凉都感觉不到。 他明白过来,自己只是看客。这段场景和幻境只是在为他没有感情地播放一段已经发生过、有了因果的剧情。 枫叶池子不深,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了。白衣服的小孩在水里不停扑腾,周围却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她,她逐渐放弃挣扎以后整个人开始沉下。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孩子从院子里的院墙上跳下,她穿了一身红袄子,才刚爬上来就见到有人落水,就那样直直地从墙上跳入了水里。 她年岁也不怎么大,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下水去救人了。 在水之中红衣女孩刚靠近穿白衣服的小孩,由于求生本能,白衣孩子在濒死挣扎中死死抓住了对方,如同海藻一样死死缠在她身上。 红衣的女孩被勒住以后差点不能动,难受中却依然伸出手回抱住了人。她年纪分明还小,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哪怕在灭顶的危难中都会和一直她相拥在一起。 两人一红一白,就像是海棠与梨花,在水下紧紧相贴。 等两人脱险以后,都趴在岸边咳嗽吐了几口水。 两个孩子都长的极为精致秀气,其中白衣的那个抬起头,眉目间是上好的丹青墨色都不能勾出的漂亮。她楞楞地望着自己身边喘着气的红衣小姑娘,似乎连哭都忘记了。 红衣的小女孩趴在地上喘了一会儿:“还好我自小就跟着我外祖父学凫水……不然我俩都要完啦!” 白衣小孩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叫吴若水。”红衣小孩歪了歪头,稚气未脱,用丝带扎着的两个羊角发髻都散了,“小姐姐,你叫什么呀?” 白衣女孩衣服湿透,一张脸苍白,她看了她许久才恍然间反应过来:“顾秋棠……” 两个小孩在地上没坐多久,就有家丁和侍女找了过来。下人们见到两位小小姐浑身湿透也是惊吓失魂,赶紧各自把家中小姐抱走洗换干净衣服。 顾秋棠趴在侍女嬷嬷的肩膀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看着被抱走的吴若水始终一瞬不瞬。 十岁吴若水披头散发,笑得灿然却像个小疯子,见她还在看自己,伸出小手对着顾秋棠挥了挥手。 那一年顾秋棠十一岁,她自幼体弱多病,家中祖母做七十大寿遍请宾客,她平生第一次在顾府后院结识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 那一年枫叶如火,海棠花落在地上揉碎成红泥,像是宣纸上一个个朱砂般的印子。 顾丞相家的大小姐和吴仕郎家的独女在顾府失足落水,引起了寿宴上的一场不小的风波。 当夜吴若水跟随父亲留宿顾丞相家,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避开看守的侍女,赤着双羊脂玉似的脚踩在丞相府冰凉的青石地砖,无声地跑进了一间屋子。 顾秋棠白日里落水受了惊,被祖母和母亲搂在怀里落泪心疼安抚了很长时间,被大夫看了才安回房间修养。她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始终睡不着觉。但她生性安静懂事,从不向任何人撒娇示弱。正当她勉强闭着眼睛半晌,忽然间被子里冷风一凉,钻进来了一个人。 顾秋棠一惊,在黑暗中倏然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吴若水手脚都是冰的,小小的怀里却是暖的。她钻在她被窝里,用自来熟又轻快的语气说:“姐姐,我放心不下你,怕你孤单,我来陪陪你。” 第116章 青梅竹马 那天两个小姑娘落水险些丧生以后,顾丞相就命人填平了那个枫叶池。府中工匠为了让院子里不突兀,又在在原本池子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精致的小亭子。 从那天起,吴若水就经常上门找顾秋棠玩。有时候两个小姑娘回一起趴在亭子上聊天,吴若水性子喜动,长相明丽,大多都是她在说话顾秋棠安静地听着。 第242页 顾秋棠身体不好,总是不怎么爱贪食。但自从吴若水经常上门以后,顾府上总有吃不完的零食果子。 一日,吴若水吃着栗子奶糕团子,脸也如同团子一样鼓起来一块。两个小姑娘坐在亭子边上,一个看书,一个用玉米粒喂亭子底下的鸽子。 吴若水出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叫秋棠?秋天的海棠花不是很快就谢了么?” 这话听上去隐隐不祥,只是顾秋棠年岁尚小,没有分毫计较:“我祖母喜欢海棠。” 吴若水:“哦……” 顾秋棠沉默片刻,合上书:“你又为何要叫若水?” 吴若水:“姐姐不妨猜猜看?” 顾秋棠抬着漆黑的瞳仁看着她说:“上善若水?” “不。”吴若水把手里的团子一口包了,鼓起一边脸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道士上门给我娘看过胎象,说我是个水命。” 顾秋棠没怎么听懂,她轻轻道:“你信命?” “以前是不信的。”吴若水道,“现在不同了。” 顾秋棠不解地说:“为何?” 吴若水笑了,她坐在凉亭里挪着凑近,抬起自己白玉似的一双手。小女孩一双手柔软细腻,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遮挡住了一块与生俱来的胎记。她轻巧地伸出双手合十:“因为我有愿望了,我喜欢姐姐,我想要老天保佑我永远和姐姐好。” 顾秋棠听愣了,似懂非懂,单也缓缓学着她双手合十低下头靠近。 两个小女孩额头贴着额头,合起的两双手指尖柔软相抵。两个孩子都是如画般的好看,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温热气息,眼神和呼吸都是揉在一起的。 这时候,吴若水伸出了一截如同藕节一般的小指,勾了勾顾秋棠的手背,像是在挠她痒痒:“还没说呢,姐姐要不要和我一直好?” 顾秋棠看她一秒,倏然笑了。 小女孩笑颜如花,满园海棠不及一分风色。 她也伸出了一截小指和她拉起勾来。 顾秋棠眼睛微弯,她性子天生稳重,总是很少笑,一旦笑起来又极为动人。她说:“好。” 两个小姑娘尾指互相勾着,一起牵手玩耍奔跑,一直始终不曾分开。 ——这一幕的剧情场景到这里暂时就结束了,整个世界又再次如同水墨一样融化开来。 剧情发生期间,作为观看者,海兰歌不能插手任何进度就只能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着,就好像独自包场在看一场全息影像的电影,自己并没有丝毫融入进去。 空间里的水墨融化以后又再次重新构造,几次揉杂又重组,最后变为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全是书,比起少女的闺房更像是个秀才的书屋。书房之中的案几背后,两个已经长大了很多的姑娘在书桌后面写字绘画,相谈甚欢。 时间距离上一次的幻境场景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如今十六岁的顾秋棠依然是一身白衣,她身量纤长,面若冰玉,气质如同空谷幽兰,此时正在画一幅画。而十五岁的吴若水长相依然充满了不少稚气,轮廓柔软,身材玲珑,比起美人来说更适合被称为少女。 顾秋棠写字还可以,但是画画实在是不敢令人恭维。 吴若水不出声,眼见着大小姐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画画,然后努力夸道:“姐姐,你的大葱画得真好。” 顾秋棠下笔手一顿:“是水仙。” “……”吴若水沉默一秒,然后接着夸,“姐姐这画纸真是好纸,墨也是好墨,装裱工艺也堪称一绝!” 总之夸来夸去,就是不夸画好。 顾秋棠也知道自己画艺不行,面色平静地画完了最后一笔。 吴若水疑惑道:“姐姐你怎么总喜欢画水仙?你叫秋棠,难不该喜欢画海棠吗?” 因为水仙有水,你名字里也有水。 取自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件事,你怎么会想得通呢? 顾秋棠不说话,安静地垂眸在画上面提了一句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吴若水笑了:“姐姐字写的好看。”说着也拿毛笔在画上题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顾秋棠沉默片刻,把那副大葱水仙仔细收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柜子的最顶上。 吴若水道:“我也画幅画送给姐姐吧?我祖父近日夸我丹青很有长进来着。” 顾秋棠说:“好。” 吴若水也是大家闺秀,父亲是侍郎,祖父也是当朝大臣,自然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她拿过颜料,看着顾秋棠的样子半晌,然后迅速开始低头画画。大概几柱香过后,画面上油然而生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美丽女子。顾秋棠的容颜在画纸上面栩栩如生,正用最是温柔多情的眼神望向看画之人,无论是谁看着这幅画都会无可抑制地因为画中人的美丽和温柔心动。 顾秋棠望着那副画像怔愣片刻:“我不这样看人。” 吴若水把笔一搁:“才不呢,姐姐总是这样看我。” 顾秋棠陡然安静了下来。 吴若水直言直语道:“我喜欢姐姐这么看我,所以姐姐日后也要多看我一些。” 那天顾秋棠依然答应了,她深深地说了一声好。 在吴若水面前,顾秋棠总是说好。或许在少女的心里,她答应的每一件事都是足以付诸性命去实现的承诺。 第243页 两个少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亲如手足姐妹。顾秋棠几乎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吴若水,无论是衣服,首饰,书籍,画册,点心。只要吴若水想要,只要顾秋棠有,她全都在所不惜可以给她。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过下去,两个少女亲密无间。但奈何命运造化弄人,朝中吴太师突然中风倒下,病了还不到三日就突然病故。 噩耗突如其来,吴家人为了守孝抬灵回老家,吴侍郎只得在京中挂职请辞,带着一家老小和老父亲的灵柩回老家守孝。 那天天是阴的,一场雨要下不下。吴若水在回家的队伍中披麻戴孝,跟随祖父灵柩出城,眼睛红到如同滴血。 吴家人回乡的路上,走到半路顾秋棠突然出现追上了她。那恐怕是体弱的顾家大小姐第一次学骑马,第一次就为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骑了一百多里路。 吴若水坐在马车里,看到顾秋棠追了过来以后面露惊讶,不知道她是怎么追上来的,忙下车去接她。 顾秋棠身体滚烫,面色不自然潮红。她体弱多病,这次是还在病中违背家里的意思强跑出来的,回去之后她父亲会责怪,母亲会心疼,还要扎无数的针灸吃无数的苦药。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她一定要跟来。顾秋棠伸出手抱住了少女柔软冰凉的身体,抱得那样紧那样用力。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放心不下你,怕你孤单,来陪陪你。” 吴若水的眼睛刹那间模糊不清,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她的父亲重男轻女,母亲在她年幼时候便病逝了。吴家家中小妾众多,父亲自小就对她并不在乎。她是养在祖父身边学文识字才长大的,如今祖父去了,那一刻觉得天地间唯独她一人独活。 直到此刻,她被白衣少女紧紧抱住,她才感觉到了一份重回世间的疏离感。顾秋棠已经是她最信任依赖的存在了。 顾秋棠的声音轻柔又沙哑:“不哭。” 吴若水此时身着孝服麻衣,深吸了一下鼻子,眼睛埋在她肩头任眼泪打湿她的衣服,嗡声嗡气道:“果然,白衣服还是只有姐姐穿才最好看。” 吴家送葬抬灵的队伍远去后,顾秋棠坐在马上,在山坡上看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在白衣行灵中越来越小。 她舍不得她。 她喜欢她。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在最终再也看不到那个人身影以后,顾秋棠才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周身烧得滚烫。 那一日归家以后,顾秋棠病榻缠身,她足足病了数月有余。 她没有什么精神气,只是在病中的冬日里,总是会额外关注花盆里绽放的那些水仙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小雏站在场外看小演员在凉亭里拍戏:那个小朋友手里的栗子奶糕团子看上去好好吃哦……OqO 场记:泸溪河的。 池小雏:什么的?? 场记(试探):小池老师要是想吃,我给您拿点? 池小雏:呵呵呵那多不好意思呀,来,这是我从家里的带来的麻袋。 片刻以后。 海兰歌:麻袋里装什么了? 池小雏:额,拍摄道具。 海兰歌:剧组欠了你多少片酬你要吃穷人家? 池小雏:把你抵给我大概正好能够还吧。 海兰歌:想的美。 第117章 杀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顾秋棠身体弱,这一病病得不轻,足足躺了好几个月。 直到来年开春的时候顾秋棠才恢复了一些元气,直到这时候她才看到吴若水在她病中这些月份以来从老家断断续续寄来的信。 前几封信写的都是她一切安好,只是想念姐姐。让顾秋棠不要记挂她,等守孝结束以后她就会回来见她。 她一一看了,最后一封信是最近寄到的。 信中照例问她好,又说她们老家的花开了,很是秀气。满园春色览不尽,唯独想念姐姐。 顾秋棠靠在房中在卧榻之上,床边有一碗补药,手上捂着一盏金丝楠木的手炉,看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上翘了几分。 信还在往下写,偏偏末尾的时候语气不对了。吴若水笔迹写到这里有些颤抖潦草,信上说她父亲似乎打算把她嫁给一个老家当地的官绅以换取人望,获得重新回京的机会。 顾秋棠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信送到她手上,距离寄出已经过了月余。 她把信给烧了,谁也没知会,拿起一顶白纱斗笠戴好直接出府了。旁人还以为她突然出门只是去赏个花,还疑心她出门怎么不带侍女。 她没有管别人的看法,直接出府坐马车上船走水路,这一走就走到了千里之外。 舟车劳顿,顾秋棠到达目的地之后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 顾家小姐不辞千里赶到了吴氏老家,她本来就瘦弱,这一路几乎不吃不喝,如今瘦得更加过分,如同寒风中的一截梅树枝骨。 顾秋棠面色苍白,姿容却因为憔悴而更添一份凄美感。 她赶过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在一个姑娘受尽世间委屈、命运不公安排的时候,告诉她一句:“我在。” 她是来带走她的。 吴侍郎见到丞相府的大小姐大驾光临自然是热情迎接,可当她说明自己来意的时候,吴侍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244页 吴侍郎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容貌出众的小妾,提及这个女儿面色冰冷:“我们吴家已经没有这个人了,顾小姐以后也不必再提她,只当她已经死了便是。” 顾秋棠心中一寒,接着从那几位妾室七嘴八舌的煽风点火里摸到了事情真相。 原来吴侍郎的确已经为了吴若水物色了好几位郎君,其中有官绅有豪士。而吴若水却一个都不中意,反倒违背父命,和吴府上的一位客卿好上了。 那客卿一穷二白,只是长得还不错,又善于对着吴若水甜言蜜语,乱许诺了些“一生一世”、‘不会让她嫁与他人”、“科举高中后带她远走高飞去京城”之类的好话,就把吴若水骗得晕头转向,私定终生跟着他私奔跑了。 吴侍郎自然是气得不轻,对这个有辱家风自小行事就放荡不羁的女儿极为耻辱仇恨,将她直接逐出家门,没有给她带走一分钱。 顾秋棠听得手脚冰凉。 她没打招呼也未请辞就离开了吴家。当她找到吴若水的时候,是在一条暗巷沟渠边。 此时的吴若水去了锦衣玉钗,只穿着一身麻布粗衣,正挽着袖子浣洗一堆小山一样高的衣服。已嫁作妇人的她没有过上任何轻松的日子,明明还可以称作为少女,面容已经尽是憔悴蜡黄。 天气还不算热,吴若水泡在沟渠的凉水之中衣服湿透,一双原本白净的手全是受伤发炎的小口子,泡在水里还在不停地浆洗。挽起的一双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个鲜红色胎记来。 她短短半年内,变了太多,顾秋棠几乎认不出她来。洗了一会儿衣服后,吴若水一身疲惫地从沟里想爬上来,却不小心脚滑踩到了沟渠边的青苔整个人摔进了水里。 她原本是最善于凫水的,那一下摔进水中居然呛了一口水,浑身湿漉漉地爬了上来,像是个凄惨的水鬼。 旁边来了个洗衣服的大婶,见了她问:“吴娘子,你又一个人出来洗衣服啦?你相公呢?” 吴若水咳嗽了一下,说:“他去书院念书了。” 那婶子叹气:“那秀才整日就知道读书读书,都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媳妇儿。我看啊,吴娘子你还是多爱惜一下自己,你还年轻呢,这日子不能就这么一直过吧?” 吴若水轻轻道:“我已经和他是夫妻,自然要同甘共苦。此生他若不弃,我定不离。” 顾秋棠站在暗巷里看了她很久,安静极了,拳头攥紧指甲掐进肉里,眼眶红得如同要滴血。 她没有和她上去相认,如同行尸走肉地转身离开了。 她是在一家花街勾栏里找到那个秀才的。找到他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地方他正搂着一位美娇娘正在大吐苦水,说自己千幸万苦才骗到了一位大小姐垂青,本想从此飞黄腾达,没想到那大小姐直接和家里断绝了关系。非但没讨到半分好,现在还多了个累赘。 那秀才叹息着对那位妓子说,那个吴家小姐虽然长得不错,但就是放不开。玩了几次以后就索然无味,看来过几日还是找个机会早点丢了好。 顾秋棠静静地听了很久,突然气血上涌,喉头腥甜一口鲜血突然吐了出来。 她喜欢穿白衣,那口赤红的鲜血打在衣服上宛若刹那间展开的海棠花。 有人见她吐血惊叫出声,动静引来了那秀才的注意。那秀才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愣住了,眼里出现惊艳之色,竟是愣在那里不动了。 顾秋棠捂着嘴不停咳,指缝间也被血染红。那秀才放开怀里的女人朝她走过来:“姑娘,你还好吗?在下许连城,可否知道姑娘芳名。” 顾秋棠满目赤红,将手放下以后,一张雪白的脸上也被血染得触目惊心。她伸出手,五指如同白骨嶙峋,用力抓住了许秀才的手臂,指甲深深地刺了进去:“我叫顾秋棠。是当朝顾丞相家的独女。” 许连城的面容上出现了惊诧之色,接着眼神立刻变得更深了,仿佛是在盘算着什么。 顾秋棠本就是带着病一路撑着过来的,如今心力交猝又急恨攻心,到此刻几乎是油尽灯枯了。 她一口气强撑着,沙哑着问许秀才:“我许你黄金万两,飞黄腾达。你可愿意同你妻子和离?” 许连城惊怔了半晌,最后望着她,眼里出现一些贪婪与货真价实的倾慕之色,他胸口之中心跳急速跳动,让他在这样的场景下用力点了点头。 顾秋棠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还紧紧地攥着许连城的手臂,指甲扎进他肉里扣出血痕。 顾丞相为了找私自离家的女儿倾尽了全力,最后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昏迷不醒,身边还有一位相貌英俊的郎君细心照顾。 顾家人连忙将女儿带回,为了拯救奄奄一息的女儿遍请了名医却也不见好。后来一筹莫展,正当顾丞相以为要失去这个女儿的时候,一位云游道士找上了门。那道士自称姓李,名为李沐生,修行游经这里看顾家有难,特前来相助。 李道士为顾丞相提出了一个偏方:顾家小姐气血不足,阴邪缠身才导致昏迷不醒。需要用大喜之事冲喜。 除此之外,顾秋棠五行属木,水生木,需要一个名字和命格里面都有水的人,亲手扒下她的皮再用鲜血浸染,做成一件嫁衣在大婚那日穿上才可大病痊愈。 顾丞相惊诧万分,一是觉得此事太骇人听闻,二是觉得名字和命格里面有水的人太难找。 第245页 许秀才在一旁听了这话忽然若有所思,他对顾丞相提出,他可以为顾秋棠找到这么一个人为其提供“血嫁衣”,但条件是他需要和顾秋棠成婚。 为了女儿的性命,爱女心切的顾丞相答应了许秀才的条件,愿意让他入赘顾家,今后也会为他今后的科举做官铺路。 一切,就这么在顾秋棠的昏迷之中悄然定了下来。 顾秋棠一场梦梦了很久,梦到了自己小时候落水,昏暗窒息中有个人如同一位灵活的锦鲤一般游了过来将自己救起。梦到自己坐在家中的小凉亭里看书,有一个人用冰凉柔软小尾指勾住了自己的手,梦到她第一次骑马就追了一千里,一直追到了悬崖山角之上。 她梦见自己抱着她,告诉了她,她喜欢她。 梦中一年一岁,每一年那个院子里的海棠花和枫叶都像初见那年一样簌簌落下来一地 顾秋棠幽幽转醒了,眼泪打湿了枕榻,恍然之中心肺都在剧烈疼痛。她看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自己的房中装饰一新,到处挂满了红布,屋中还挂着一个大红的“囍”字。 侍女们见她醒了纷纷惊讶欢呼,奔走相告,都说果然成婚冲喜一事有用。 恰逢府中绣娘上门,为她带来了一件初步缝制做好红嫁衣。 顾秋棠刚刚醒转不久,看着那件质地奇特的红嫁衣恍了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 为了确认,她推开侍女跌跌撞撞无力下床,靠近那件嫁衣——只见嫁衣的袖子上,有一个无比眼熟的胎记。 顾秋棠愣了。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席卷了她,让她脑仁都为之几乎颤抖濒临崩溃碎裂! 她抓着那件皮质柔软的红嫁衣全身颤抖,突然用力咳嗽大声干呕起来。 血红色的嫁衣带着腥甜的气息,被她紧紧抓在手中,在剧烈的呕吐中她什么都没吐出来,一口鲜血直接吐了一地。 …… 当夜,在顾府住下的许连城看完了一本佛经正要入睡。 那佛经是顾秋棠屋子里拿的,用朱砂勾出了一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弱水……若水。倒是和他那个无辜丧命的妻子名字读起来很像。不过虽然无辜,为了他的仕途也没有办法只能牺牲她了。 恍然间,他忽然感觉那里好像有点不对。他房间屋子里的门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风吹开了,屋内冰凉如铁没有了一丝热气。 这时候,一阵阴风将蜡烛吹灭了,月光从门口照射了进来,将细长的黑影拉得极长变形。 许连城背上寒毛直竖觉得不祥,立刻起身去看。 门口站着的,是身着白衣飘荡,手里提着把雪白长刀,歪着头一瞬不瞬看着他的顾秋棠。 第118章 五行与轮回 刀刃刺入心脏的时候,许连城瞳孔上还残留着顾秋棠决绝又冰冷的倒影。 顾秋棠一身都是伤,她并不是毫发无损,在和许连城致命搏斗的过程中无可抑制地受到了很多伤害。可她不在乎!当她把刀子一寸寸推进这个男人的胸口时,如同刹那绽放的海棠花,血花飞溅的瞬间如同碎裂的绯红花瓣一样溅上她的脸颊。 她从没有这么美丽过,此生最好的妆容来自于仇人的鲜血。 许连城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也被她的绝丽给震撼了,濒死之时窒息和灭顶带来的感觉令他把顾秋棠最后的样子刻入了灵魂和骨子里。 他发现了一件事,他爱她。 他爱她他爱她他爱她。 死亡带来的错觉让这种神智不清的念头成为了他最后不甘的遗愿。许连城吐出一口血,手脚终是没了力气,倒下的时候是朝着顾秋棠的方向,像是要给她一个拥抱。 顾秋棠却连触碰都觉得恶心欠奉。 她把刀子抽出,在地上甩出了一条弧线,抽身离去了。 她此时一身都是伤,可就像是无知无觉地幽魂一样,行尸走肉地带着一身的伤在世间恍然游荡。 当时,在顾秋棠抱着那件来自吴若水的人皮嫁衣哭喊完了以后,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安静地一言不发。 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心疼她,劝了又劝,对着她把昏迷时候所有的事情讲给她听了。 那侍女说:“小姐……你性命危在旦夕,老爷夫人也只能听信那个道士的偏方。也不知道那个许姓秀才从哪里找来的布料皮质量交予绣娘缝制……但小姐,你既然也醒了,可千万要保全自己。” 抱着血红色嫁衣埋着脸的顾秋棠干涩地拧过一点头,从那件嫁衣里露出一只瞪大到极致充血的眼睛:“许秀才……道士……” 侍女不明所以,心里被那眼睛吓得一惊,说了实话确认道:“嗯,方法是那个道士说的,嫁衣是那个许秀才带来的。” “许秀才……道士……” 顾秋棠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走在月光洒满的路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血脚印。这是仇人身上的,也有她自己身上重伤流下来的血。 传闻佛祖转世托生,原地走了七步,步步生莲。顾秋棠抄写读了那么多的佛经,走过的每一步像是绽放出了最惨烈的曼珠沙华。 最近的道观就在顾家后山的山顶上。由于地处在很高的地方,道观里平时香火不足,偶尔才会有顾家人上去送些香火维持。那座山上有三千阶台阶,每一阶都又冷又硬,在寒夜的月光下像是刀子一样反射着白雪一般的光。 第246页 顾秋棠才刚刚从大病中初醒,又刚杀了一个人受了一身重伤,可她依然提着刀在那台阶上一阶阶爬着。染血的刀尖在青石台阶上画出细密的红痕,断断续续蜿蜒曲折地伴随着她爬着。 她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顾秋棠感觉不到痛了,只有累和冷,眼前不断在发黑模糊,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快油尽灯枯了还是被眼泪和血打乱了。可她依然在不停爬着,胸口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曾经她差点溺毙在枫叶池,万般痛苦就像今日一样难受。 三千台阶爬到一半,她险些站不住,停了下来大口喘息,进气多出气少。一滴滴血打在台阶上。顾秋棠手在发抖,恍然念了两个字:“若水……” 这个名字一旦念出,万千柔情又再次涌上心头。 “若水……” 顾秋棠咬碎了自己的下唇,眼泪同时落下,和青石台阶上的血混合成浅红色的液体。 她抬起脚,一步踏碎那滴浅浅的水洼,碎裂的液体四散没能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山上的道观上,此时有人正在做着一场疯狂的法事。 李沐生身着一身洗到发白的道袍,束起的发髻中参杂着丝丝缕缕的银发。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活了多久,大抵是要比一般人要长许久的,兴许是掌握了某些长寿之法。可那还不够,李沐生依然还在衰老,即使利用道法偷得长寿的时间,也早晚要顺应天命归去。 他贪恋这世间,如果想要破除天命,脱开自己的宿命从此获得自由,只有一种办法! 李沐生早年在道观修行的时候,偶然在山间的一块青石底下得到了一种“成仙”的方法:只需要找齐名字与命格中有“金、木、水、火、土”的五个人,将他们的皮剥下并用鲜血炼化;再在百年一遇的“天命之时”一起聚在身边。在天雷劈下的同时,五行血衣就会助他超脱生死,摆脱宿命控制,从而到达永生不灭! 李沐生为此已经准备了许久,而三日后就是百年一遇“天命之时”,他绝对要把握住一切不能错过。 此时的他已经准备好了“火血衣”和“金血衣”,各自来源于不同的人。可喜可贺的是,现在“水血衣”也已经做成准备好了,连“土血衣”和“木血衣”的人选也近在咫尺了! 李沐生看着面前准备好了已经装着“火血衣”和“金血衣”的两个匣子,因为大事将成,道士疯狂和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贪婪和喜悦之色,不由得在萧瑟的道观里独自一人地发出了狂笑。 忽然这时候,道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道士的笑容戛然而止,转头过去目露除了惊讶与震撼。 顾秋棠一身白衣被血染得如同即将出嫁的红嫁衣,她面如金纸般苍白,只沉默着提着刀用漆黑的眼神自上而下地看着李沐生,像是某个怨恨不消的红衣厉鬼。 李沐生身为道士是有一些道法和手段在身上的,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被一个□□凡胎的女人看得全身寒毛直竖。 李沐生:“你是木……” 他一句“木血衣的人选”还没说出口,顾秋棠就提刀朝着他迎面劈了过来! 李沐生仓促之中没来及施展什么道法,下意识就是一闪,那一刀被顾秋棠劈在了他身后的案几上,将放着两件血衣盒子的桌子劈碎了。盒子掉落在地上盖子也跟着打开,将里面鲜红的皮衣掉了出来。 顾秋棠看见那两件皮衣目光动了一下,她一个个转头,扭过去:“是你……是你杀了若水……” 李沐生看见那血衣掉地,立刻想要去捡。可他不该低估一个已经变成疯子的人有多可怕,顾秋棠直接提着刀对他横劈了过去。李沐生当即祭出一张符咒,那符咒立刻变成刀片一样朝着顾秋棠胸口砍过去,将她半边身子都几乎砍裂。 可她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和恐惧一样,在身体从肩膀处向下裂开的一瞬间,抓着唐刀狠狠地刺入了李沐生的肩胛骨。 李沐生瞳孔收缩,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 顾秋棠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杀了吴若水!!” 她用着回光返照最后的力量一寸寸把那把刀子从道士的肩胛骨上向下压。她要报仇,要杀尽每一个胆敢欺负她心上人的人。哪怕是追到十八层地狱,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用最后一口气将他们诛杀湮灭! 刺入肩胛骨的长刀眼见着要从体内刺入心脏,那一刻李沐生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恐惧。他浑身颤抖冷汗把衣服全部瞬间浸透,他真的害怕顾秋棠这个女人,无可比拟的压迫感让他在求生欲望的压迫下选择了逃离。 他发着抖祭出了最后一张遁地符。整个人什么都不管不顾,身体带着那把唐刀钻进了地里,重伤之下留着最后一口气,如同组鼹鼠一般灰溜溜地飞速逃跑了。 顾秋棠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向后瘫软跌坐在地上,在摔下的时候碰落了身后道观供奉案几上的香火和蜡烛。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真的已经不行了。 顾秋棠愣愣的,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记起了所有。 火一下子燃了起来,顺着道观的案几桌子开始燃烧,把地上两件“金血衣”和“火血衣”也一并烧成了灰烬。 顾秋棠在大火之中张了张嘴,恍然间只说了一句话:“若水……我放心不下你,怕你孤单,我来陪陪你……” 第247页 她闭上眼,痛得从眼角不断流下泪水。 火苗不久便将顾秋棠一并吞没殆尽,再也没有了任何人烟与身影。 …… 【前世剧情已经播放完毕,您已进入第二幕剧情。】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地结束了。 海兰歌作为看客,如同看全息电影一样强制着全程围观收看了这段第二幕剧情的前置提要。 他一开始还觉得着故事未免烂俗,可看到顾秋棠提着刀爬那三千阶台阶只为给心上人报仇的时候,连他也沉默动容了。 那一刻海兰歌问自己,如果易地而处是他,是否也会这样为池小雏报仇……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一开始就不会放开他,若换成池小雏,他不会让他有机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在一开始告诉他所有心意,为喜欢他的一切负责。 他不是顾秋棠。 剧本为他抽到了这个壳子,不意味着他会做出和顾秋棠一样的事。他会用尽一切方法护主自己的人,绝不让他有任何机会离开。 世界如同水墨一般溶解成黑烟,所有一切都像是大梦一场。 一切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如今已经转眼过了百年,转世轮回以后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海兰歌睁开眼睛,醒转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顾秋棠的闺房里,正躺在床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的好好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房内的琉璃灯里点着氤氲的红烛。 他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比起一开始的震惊抗拒,到现在为止海兰歌对顾秋棠这个人的身份,竟然没有那么嫌恶不适了。 海兰歌发现,他从未有现在这一刻一样那么想念池小雏。 他很想见到他。 海兰歌隔着指缝看着轻纱床帐,开口念了一下:“小雏。” 忽然间,屋子里的琉璃灯灭了一下,烛火变得银蓝幽深,隔了好几秒以后又再次恢复正常暖黄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说戏):接下来,小池老师你要演一段时间的鬼魂。虽然后期可以交给特效,但演技不能太实在。 池小雏:?那要怎么做? 导演:要演出一种空灵感,很轻很虚弱,就好像随时要被吹走一样。 午休的时候。 池小雏从后面抱住海兰歌。 海兰歌:……干什么? 池小雏挂在他身上:我好轻,我要被吹走啦! 第119章 灯闪三下 池小雏的魂魄脱离了麦甜的身体以后,被杀死以后他有一瞬间被一股吸力即将带走,然而魂魄深处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发出了光芒。 那是他通关《黄金矿工》小游戏之后的奖励。 奖励效果:被杀以后能以鬼魂形态在空间之中存活一段时间! 他发动了这道奖励卡,立刻脱离了肉身后被留住了,侥幸地没有被任何力量带走。 池小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是魂魄虚影的状态。然而就算是鬼魂的虚幻形态,也依然不是自己的样子,而是一个穿着衣裙的女人。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这一关的剧本身份,一个名叫吴若水的可怜女人。他想去找镜子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然而鬼魂是没办法出现在镜子里的,哪怕是水面的倒影也做不到。 他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发现上面有一个红色的血条,正在缓慢地进行着倒退,应该是他最后剩下的红血时间。 想来也是,那张卡牌的效果是让自己成为鬼魂状态在空间里呆上一会儿,只是“一会儿”,又不是永远当鬼。估计等这个红色的血条彻底燃尽,他最后的机会也就消失了。 池小雏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死亡,第二幕也开始了。 池小雏没有办法再去加入剧情,他只能飘飘荡荡在顾府,至于顾府之外的地方,好像是被剧情限定了区域,他压根就飘不出去。 其实做鬼的经历还是满稀奇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号的水母,在整个屋子里游荡来去。一不小心撞到墙还下意识以为要装出个包,结果头直接穿过了墙体。 池小雏:“?” 傻孩子愁苦的心突然因为这一点异状感觉到了乐趣。 他开始在墙和屋子间自由穿行,就这么没什么概念得飘了很久。 直到顾府入夜了,四处都一片漆黑点起灯来。正当池小雏百无聊赖的飘进一个无人的屋子时候,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居然还可以看见他,把池小雏吓了一跳。 这个人,说是人也不很贴切。他一身黑衣,苍白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隐隐发黑,一双三白眼,向下拉着眼袋还有着很深的黑眼圈,像是几百年没睡过觉了。在他的左边额头角上,有一个青涩的钤印刺青,写着一个夸张的“错”字。 他穿着一身雾气一般的黑衣,脊背驼弓着,双手垂到了膝盖以下,提着一条乌黑色的锁链。见到了池小雏以后,他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大眼睛带着疲惫的神色说:“吴若水,明日就是百年一遇的阳年阳月阳时,你还为了却夙愿还清怨恨,难道是真的想灰飞烟灭吗?” 池小雏看着这个家伙,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个家伙就是在故事一开始初给了吴若水夺舍符的鬼差。 那鬼差见池小雏看着他不说话,似乎有点疲惫:“你是真想找死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直接灭了你。” 第248页 池小雏咳嗽了一声:“仁兄,那个,幸会。敢问您贵姓?” 鬼差看着他,声音平直道:“钟错。” “钟哥。”池小雏问,“我现在是死了对吧,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世为人的呢?” 钟错:“投胎。” 池小雏:“啊不,除了投胎呢??” 钟错:“跟我一样做鬼差。” 池小雏看着他半晌,然后艰难地问:“当鬼差待遇好吗?” 钟错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说:“能自由往返于三界之外,不用吃饭和睡觉,所以开销比较少。” 池小雏心想,你骗谁呢,瞧你一副快要困死的模样。 鬼差钟错没有和他继续闲聊了:“……冤魂吴若水,你因为生前受了极大的非人折磨,导致死后怨气无法消散。明日就是你的最后期限,如果你还没有办法了却夙愿,杀死当初陷害你的人,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是来给你最后通牒的。” 池小雏心里沉了沉,他望着这位鬼差。忽然想到人世间蒙冤死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唯独自己这位鬼差如此上心?非但给了一次夺舍机会,还来专门提醒自己时间款到了:“你为什么要帮吴若水?” 鬼差沉默一下,然后用死板无波澜的语气说:“我闲。” 说完这句话,鬼差钟错就消失不见了。 池小雏沉默了一下,开始专门思考起自己的现状起来。 他现在的身份是吴若水,是个女鬼。百年之前,有两个人曾经联合起来陷害吴若水,一个是骗了她感情又把她杀害的情郎许连城,还有一个是明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背叛了她的好友顾秋棠。 得益于奖励卡,池小雏还没有直接挂掉。想要获得转机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身为吴若水,报仇杀死这两个人。 可现在问题是,他是鬼。别说去杀人了,连触碰实物都做不到。试问他要怎么去行凶? 池小雏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看见鬼就狂跑的行为不太对。早知道有今天,他就该大着胆子忍着别尿裤子,好好问问那些前辈做鬼该怎么营业。 池小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叹出,然而就是这么一下,他身边屋内一盏燃着的烛火忽然闪了一下,灯芯从暖黄色变成了幽蓝色,整个房间一下子看上去死气沉沉,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池小雏:“?” 鬼……鬼吹灯! 池小雏又再次吸了口气,对着那盏重新亮起来的蜡烛吹了一下,蜡烛的火苗就好像受到了极阴之气的影响,立刻又弱了下去。由于这一次他用的力气足,那蜡烛火苗一下子竟是被吹灭了。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阴冷的黑暗,门口有秋风带着枯叶哗啦啦吹过。内外阴气和阳气不同,流动间带着整个屋子的门突然自动关上了,发出了一声巨响。 房间里有阴风吹过,将帘布弄得不正常地翻动起来。池小雏若有所感,转头看向角落处的铜镜,只见在黑暗之中,那个铜镜里蓦然间出现了一个头发很长,身型扭曲,脚不着地的鬼影。 池小雏:“……” 论被自己吓死是个什么体验。 池小雏咽了一下喉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赶快适应现状,先从这里出去行动起来才行。 由于现在做了鬼,他没有走正门,下意识选择穿墙而过。然而墙对面竟然竟然正贴着一面镜子。 隔壁的屋子住着的是一户宾客夫妇。夜深了,夫妇俩正打算睡觉,妇人对着铜镜卸下梳妆,然而屋里的蜡烛不止怎么地忽然摇曳一下全灭了。 黑暗中,对着镜子的妇人愣了一下,忽然就在镜子中看见有一只苍白虚影的手伸出,紧接着缓缓地朝外爬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东西…… 妇人连叫都没叫一下,直接晕过去了。 见她突然倒地池小雏也吓了一跳,看到地上的妇人低头看自己穿墙穿了一半的腰,也深深地觉得这不是人该干的事。 他赶紧双手合十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又飞速缩回去了。 池小雏心里满是愧疚,却又掌握了一点规则: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活人似乎可以通过镜子一类反光的东西看到自己的一点虚影。如果是这样的话,遇到可以交流的人或许能够传递一些信息。 他边想着,边躺着飘在半空中如同水里漂着的一片莲叶一样穿过了一间间屋子。 “……小雏……” 池小雏一愣,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 他从空中坐直,怀疑自己听到的好像是幻听。然而都做鬼了,哪来的那么多幻觉。 池小雏停了片刻,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发起抖来。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刚才的声音,选择了一间屋子穿了进去。 那间屋子和宾客的不同,装饰很是华丽雅致,琉璃灯罩内点着柔和的蜡烛,将屋内将将照亮,更挂有一串串珠链做隔断。屋子里挂着不少画,画的全是长得像大葱的水仙。 此时床上躺着一个人,穿着雪白的衣裙正是顾家大小姐顾秋棠。池小雏曾经隔着老远看过她,光是看一眼心口就发疼。本以为是吴若水的剧情因素在作祟,飘荡了百年见了转世的顾秋棠忍不住那份恨。 可此时看见顾秋棠那张脸,池小雏流不出眼泪的眼眶竟然有些发酸。 顾秋棠一梦已尽,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黑色蝶翼一般的睫毛被屋内的柔和烛光朦胧了。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床上的帐子突然又念出了一个名字:“……小雏。” 第249页 池小雏看着她床头的那盏灯,附身下去,轻吸了一口气呼出。 烛火摇曳,盈蓝满室,室内一下子温度降下去了很多。 床上的白衣女子一下子反应过来坐了起来,她望着那盏灯瞬间察觉明白了些什么。 池小雏停顿了一会儿,又再次吹了两下那火苗,灯火摇曳三次,最终灭了。顾秋棠望着那灯眼睛张大了一些,然后望着灯旁一无所有的虚空长久不说话:“……” 池小雏轻声道:“嗯,海兰歌,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屁放: * 这个钟错……是隔壁猫咖店剧本里的一个角色,客串出场一下。 怎么说呢,是个见多了很多大冤种早已经死生看淡的冤大头。 他母亲曾是地府转生河边替鬼王看河的女使。 转生河,凡人进去洗一遭,洗掉所有此生错误与罪过再轮回重生 那位女使跳进转生河,身体吸掉了所有怨气,生下一个浑身漆黑的孩子,取名叫“错”。 钟错身体畸形佝偻,做了一千年转生河里的船夫,反正就是专门捞垃圾的,后来才被鬼王提拔了……这都是另一篇小说里的故事了。这篇完结了可能会更新一段时间的猫猫。 第120章 镜中花 ——鬼吹灯。 灯火一灭,室内突然充满了阴冷龃龉的鬼气。披着顾秋棠壳子的海兰歌沉默了下来,他最不愿见到的场景出现了。 他不想和池小雏出现在1/6通关率的关卡里,也不想看池小雏做那个灵异的空间存在。 海兰歌抬起眼睛,声音很是干涩,对着空气中说:“我知道是你。”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漆黑的室内安静到恐怖森然。 “你这个……”海兰歌长叹息一口气,那一刻他忽然在这片死寂潭水一样的黑暗里看到了自己命运,“你这个,总是令人担心傻瓜。” 池小雏来到床边想伸出手抱抱他,然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去触碰,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让他听见:“对不起……” 海兰歌心里沉闷,忽然想到之前灯闪烛火被灭掉的时候,火苗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飘的。他立刻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顾秋棠的屋子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海兰歌醒来之后还用它确认过自己的身份和长相。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赤脚踩在地上走了过去,白色的衣摆拖出如同云一样的痕迹。 当海兰歌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时候,果然,镜子里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虚影。 海兰歌看了那个虚影片刻,轻轻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蠢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骂池小雏。因为他突然做了一个以平常理性不会去做的决定,他在骂自己。 池小雏无法察觉这个大活人在想什么,只是站在他背后,额头贴着他的脊背靠了许久,感觉有些难受。然后伸出手绕过他贴住了镜子。 海兰歌若有所感,也伸出手去。那一刻在镜子上阴阳两隔的人手是交叠相贴的,他像是悄然间抓住了他的指尖。 冰凉的镜面被雪白的指尖贴着,像是水银上绽放的雪莲花。 池小雏伤感了一会儿,迅速冷静下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就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个是趁着最后的机会灭了仇人,接着转世投胎。还有一个就是时间耗尽,自己灰飞烟灭。 海兰歌突然开口了,声音在屋子里面空落落地回荡:“你知道自己这个身份的前因后果了么?” 他边说着边走到琉璃盏边,把那支蜡烛重新点亮了。 烛火良久没有动静,意思是:否。 海兰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是吴若水吗?” 烛火忽然摇了一下,紧闭的室内一阵徒然地风把烛火吹到飘摇:是。 海兰歌感觉到了一阵痛苦,那份痛苦来自于顾秋棠的身体。因为她知道了自己喜欢在意的人死后没有超生,化为了一只无根的鬼魂,凄怨地依旧飘荡在这世间。 海兰歌眼睫颤抖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些酸涩,可他没有哭哭啼啼,以绝对的冷静克制住了剧本身份带来的情绪影响。 神不喜欢他这种人,就像是人类不爱吃冻得太硬咬不动的水果。 海兰歌等待心情平复才开口问:“你知道……”他顿了一下,觉得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有些残忍,但是又不得不问,“你知道由你做成的那件血嫁衣,现在在哪里吗?” 血嫁衣?池小雏怔了一下,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是吴若水这个身份带来的,仿佛回忆起了当初被情郎剥皮放血时候的绝望和怨恨。 他这次依然没有去吹蜡烛。 海兰歌等了一会儿,知道了答案,垂着眼睛开始思考。 他走到屋内的书桌边上,把满桌“弱水三千”的字给扒拉到一边,扯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开始写起来。 他先写下了五个字,金木水火土,紧接着写下了五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将其一一对应: 金——钱丽娘——绣娘(已死) 木——顾秋棠——小姐(尚存) 水——吴若水——女鬼(已死) 火——王烁——管家(已死) 土——许连城——秀才(尚存) 写完以后,这才清晰明了地看清楚线索和联系。每个人的名字里,偏旁部首中都多少带有五行属性,每个人都代表一个属相。 第250页 从一开始,他们这群人就是道士的目标,都要被剥下皮成为他飞升超脱的道具。如果海兰歌没猜错的话,道士的任务应该就是把钱、顾、王、许他们四个人全杀了,外加上百年前那件从吴若水身上剥下来的皮做成的“水嫁衣”,直接凑齐五行人皮在百年一遇的阳年阳月阳时经过天劫后通关完成。 百年前,李道士本来可以用极其血腥毫无人性的方式完成他得道飞升超脱的心愿。可他却被顾秋棠给砍了,顾秋棠临死前用命和他对拼,让李道士身负重伤逃走,也彻底错过了特殊的时刻,不得不再等待百年。 百年后,老天终于再次给了他机会。 可不凑巧的是,他一出现,披着许连城皮子的安以然就用道具作弊把他给杀了。李道士一死,再无可以制衡女鬼的存在,也让五件血嫁衣的收集进程往没有头绪的方向跑走了。 池小雏见他在纸上写字,低头趴在桌边看过去,心里熟稔地明白他肯定又有想法了。 一人站一鬼趴,仿佛百年前吴若水趴在桌边看顾秋棠作画时候的模样,时光悄然轻擦,彼此已经互相看不到。 池小雏长叹了口气。 海兰歌抬头看了一眼摇曳的灯火,他沉思一秒:“不要不开心。” 池小雏:“?” 海兰歌:“做鬼也要做个开心鬼。” 池小雏:“……” 海兰歌把那张写了名字和五行的纸收起来,然后再画上用毛笔简画了一只小鸟。接着他又给鸟画了一丛花和一树果子,有吃的有玩的,那只小鸟看上去简直像是开心地要抖起尾羽的样子。 池小雏趴在桌子边笑了,眼睛弯弯,接着说:“我才没这么傻。” 海兰歌:“高兴些了么。” 池小雏知道他听不见,故意道:“还没呢,哥哥有什么办法继续哄哄我吗?” 海兰歌见烛火始终没动,也不烦恼,提起笔就接着在纸上绘画。 海兰歌画画也很厉害,他从小受的教育很完善,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他又取了一张纸,画了好几盘点心,从云片糕到红豆团子都有。正当池小雏看馋了越看越觉得有趣的时候,海兰歌把那画纸一卷,放在火上烧了。 池小雏:“??哎?你烧它干什么?” 烛火连抖了好几下,海兰歌默然了片刻说:“我把吃的烧给你,原来你吃不着么?” 池小雏快要被他笑死:“那你画一个算什么,要烧也烧点真的啊,骗鬼呢你!” 海兰歌也是心里有事难得手上犯了迷糊,这才反应过来烧幅画是没屁用的。 池小雏心里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轻飘飘地趴在海兰歌背上像是只水母一样被他背着。 海兰歌感觉脖子一凉,一种鬼压床的压抑和沉闷感如同水泥一样拍在身上。他也不恼,感受到那份冰冷与汗毛竖起,知道他在贴近自己。他轻声道:“池小雏,不要难过。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交给我保管。我承诺,即使跨越生死也会令你快乐。” 池小雏愣了愣,被他背着额头从后面轻轻埋在他颈窝中。良久以后,他才声音有些抖着地说:“好。” 海兰歌听不见他的回应,可他不以为意,有些承诺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意。正当他打算出去厨房找只烤鸭烧了再试试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 海兰歌和池小雏同时看向紧闭的门外,透过月光,门上的纱隐约透进来一个影子。 “棠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耐人寻味的语气响起来,“我听见声响了,你睡醒了么?” 许连城,或者说披着许连城皮的安以然站在外面,影子就像是个守着索命的鬼一样森然。 海兰歌一声不吭看着门外这个不速之客,虽然很想直接冲出去给他两道,心里依然冷静地在盘算这家伙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安以然轻声说:“我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很多东西。” 海兰歌知道,这狗东西说的应该是第二幕剧情开场时的前程回忆。 “梦醒之后,我躺了很久,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它告诉我,我应该继续爱你,这是前世的遗愿,也是今生就注定好的事情。”安以然仿佛读剧本一般说道。 “我要得到你。” “顾秋棠,明天就是大喜的良辰吉日,你会愿意和我成亲吗?” 海兰歌知道,这神经病一样的发言只有一个可能,系统给这个安以然发第二阶段任务了。这个任务,想必还是完成婚礼。 然而无论是海兰歌,还是顾秋棠,都不会答应这个人的任何要求。 海兰歌甚至懒得去理他,干脆让他在外面一直站着,冷死拉倒。就是有点妨碍他出去找鸭了……烤鸭。 安以然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和结果,心里知道了答案。他叹了口气说:“那么,为了完成这个婚礼,你死了还是活着应该也没有任何影响。” 话音刚落,一把明晃晃的银刀就从门缝里插了进来,一刀砍断了房门的插销! 第121章 捉迷藏 刀砍进房间里来的时候,池小雏下意识就往海兰歌面前一挡。然而他忘记了他现在是鬼,海兰歌直接一个侧身,从他身体里穿透过去了。 池小雏:“……”总觉得很不礼貌。 大小姐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抵抗的道具,海兰歌皱着眉不说话,他现在的壳子是个一米六五左右的正常体型女人,如果论直接肉搏一定打不过现在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安以然。 第251页 再加上以前接触安以然的情况来猜测,他很可能有雇佣兵或者从戎的经验。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通过技巧也不一定能战胜。 现在直接一点,能打赢他的办法要不就是游走,要不就是下毒。 问题是现在没地方去找毒药,得先避开再说。 海兰歌当机立断:“池小雏你先走,给我跑远一点,等我干掉这家伙再去解决你的事,别怕,你没事的。先乖乖找个地方等我。” 他说“别怕,没事”,指的是池小雏现在做鬼的状态他有办法能解决……这家伙素来离谱又神通广大,哪怕是亲近的人有时候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池小雏大喊:“你要怎么解决?你现在这个样子打不过他的,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一人一鬼之间的对话仿佛达到了某种默契和平衡,海兰歌依然出乎意料地冷静,甚至连面色都没有任何改变地说:“总会有办法。” 只要思维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海哥语录。 池小雏心里一惊,想去牵住他的手一起走,可他的手穿过了海兰歌的袖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兰歌打开了窗户准备跳出去,没有办法进行任何阻拦。 这时候安以然拿着刀子总算把门给劈开了,一瞬间,一个男人闯进来一个女人跳窗跑,身着古装的秀才和身着白衣的大小姐隔着一段距离那一瞬间互相凝望。 月光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映照在窗台哪位白衣少女的身上,令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纯银打造。少女眼神带着极端的冷意和轻蔑,像是从月宫落下的仙子,看世间一眼都觉得低贱肮脏。 这位“少女”太美了,那种美丽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被看到的人毫无疑问会愣住,泥泞自然会羡慕天上的云霓和皎月。 安以然有一瞬间被震撼到了,他竟然没有上前去追。 安以然已经闯过了太多关,杀过很多人,也和很多人结仇过。只是他从不在意那些过客,他未曾想过从一个披着女皮的闯关者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凌然!对于这样的感觉他似曾相识,好像在某座冻得刺骨的雪山上,也曾被人用这样漠视又危险的眼神睥睨过。 他忽然把手里的刀子放下垂在身旁,对着眼前的女子抬起空荡荡的左手:“我让你先逃三十秒,以此交换一下你的真名。” 既然“暴露真名就会去死”这件事已经被证实成谎言,此时交换姓名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海兰歌看着他,忽然道:“博尔济吉特·海兰歌。” 安以然的瞳孔有瞬间放大,然后笑了,这张英俊的皮子令他看上去依旧如同原身一样迷人:“好久不见,我总算知道了你的全名。” 海兰歌不指望他遵守诺言,他对别人的许诺期望一直以来都很低。从窗户口跳了出去,稳稳落地后直接开始跑。 安以然站在原地开始数数:“1,2,3,4……” “……14、15、16……” “21……22……” “……28、29、30!” 安以然朝着向外大开的窗口走了过去,准备沿着海兰歌逃跑的轨迹路线开始一场猎杀追逐:“捉迷藏,开始了。” 他正准备从窗户口也跳出去,长腿一跨跨出了窗棂。然而海兰歌此时根本没有走,三十秒的时间里他一直无声地缩在窗户底下,等安以然伸腿跨出来的一瞬间,他猛地抓住了他迈出来的那条腿用力一扯令其身体失去平衡,并同时抓紧一支白玉珠钗狠狠刺向安以然的眼珠子! 女人又如何,女人就意味着是弱小么?海兰歌从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只要方法得当,即使是女人也可以残忍地致死胆敢迫害的男人。 安以然也没想到三十秒给他机会这人居然不跑,依靠着强大的反应能力他堪堪后退没让珠钗直接戳破眼珠钉入大脑,可也没有彻底躲开,闭上眼的瞬间让珠钗的尖端在他鼻梁上方的眼皮上划了很长一道。 安以然的脸上,一条红线从左至右连接太阳穴,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然而他似乎不知道疼痛,竟然小小地笑出声来,接着哈哈大笑出声。 一击未死,海兰歌心里沉了沉,他心里只恨那只从苗寨带出来的“蛊毒银簪”落在了怪奇病院那关没有带出来,不然只需要蹭上一点,眼前这个家伙已经是死人了。 海兰歌没有多做纠缠,知道现在失去了伏击的最好机会,在安以然视野暂时被蒙蔽的时候,选择了无声后退两步,接着开始快速离开。 安以然擦了一下眼皮破裂流出的血,伤口不深,但流出的鲜血还是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眼前一片嗜血鲜红,抬起眼睛到处看的时候像是被红色笼罩了。 他愣了一下:“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了。” 安以然眼前晃过了一些画面,有硝烟四起尸横遍野的原野,有丛林中森森的白骨和已经腐烂到不能吃的兽皮猎物,还有以往关卡里拉着他的裤腿,涕泗横流求他别杀死自己的那些NPC和闯关者们…… 闯的关数一多,就会有些模糊现实和关卡。安以然都不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怎么进来的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那时候自己好像刚被遣送回国,肚子上开了老长一条缝肠子都要露出来了,只被几条肮脏的破布随便包着。他要死不活地半躺在一辆运载皮卡车上,身边满是缺胳膊断腿雇佣兵同僚。 第252页 在满是苍蝇和血腥味乱飞的狭窄天空视野里,皮卡车颠簸地开入了一个漆黑的桥洞。等他再次醒来以后,皮卡车不见了,周围的雇佣兵也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乎有鬼哭声,有一瞬间,当时的安以然以为自己进了地狱里。 “其实那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吧。”安以然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 空间的一次次进入,都像是一场场梦。比起那些抓着自己裤脚哭诉一定要回去家里还有亲人爱人的闯关者,安以然没有牵挂,也没有目的,更没有值得回去的地方。可偏偏就是他这样一个人活到了十几关以后,每次都安全地活下来。仿佛执着于活下去这件事情,就是他唯一的目的。 天上这时候忽然下起了雨,从一开始淅淅沥沥逐渐下大,导致四处都是喧嚣嘈杂的雨声。 在这种天气下,追踪别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连空间都看不下去力量悬殊的搏斗战,打算给独自奔逃的海兰歌一点优势,让他不至于处境太不公平。 安以然一抹脸上血和雨融合的液体,提着刀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这一关的通关任务是:必须和顾秋棠结婚,让她不带抵抗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不计对方是死是活。 在一起看了梦境中那段前尘往事以后,安以然不认为顾秋棠这个角色还能心甘情愿和自己成婚,那也太违背故事情节。再加上从他本人的角度,还是觉得死人更加听话一些。 这一关的限定地点是在顾府里,不可能逃到外面去。捉迷藏鬼抓人也就是这么个场地。然而顾府不算小,有不少宾客和厢房就算了,还有书斋和阁楼。 安以然抬头四下看了一下,地面和泥土都被雨打湿了,丧失了足迹。然而他有很高的侦查能力,从雨水下的时间和速度来看,顾秋棠应该是淋到了雨的。她身上应该也湿了,如果要进到干燥的室内,一定会有脚印露出行为痕迹。若是在雨中一直跑,就要跟他进行路线上的迂回,在房屋之间游走才能避开他。 安以然默默测算:顾秋棠身高一米六五公分,按身高来推算,脚码大小应该在三十七到三十八码左右。如果奔跑中跨行一步正常是1.2米上下,那现在她和自己的距离应该在一百米区间。 在百米区间内房屋躲避物最多,最好隐藏的路径是…… 安以然迅速选到了正确的路线,摸索着开始在顾府里追击。沿路上一处青苔都没有放过,连石砖缝隙里被人踩过的草苗都成了路线上的痕迹。 总算,他寻到的青苔上的脚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 他沿着痕迹路过顾氏后堂的拐角,绕过西厢房的后院,也绕过宾客住所。最后他在一座枫叶池旁的假山后背,看到了一袭缩在后面却无意中露出来的雪白裙角。 安以然:“……” 对方不是那样不小心的人,八成是个陷阱。安以然手里提着刀,走路无声地朝着假山走了过去。 等他来到假山背后,果然看到的只是一个怀里抱着一身白色衣裙,正在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顾秋棠当然是有丫鬟的,在海兰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个进房间叫他“小姐”的就是顾府贴身丫鬟。 安以然眯起了眼睛,嘴角依然挂着属于顾府姑爷许连城的温柔微笑,他把刀藏在了身后,问小丫鬟:“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小丫鬟虽然是NPC,却如真人般战栗地说:“我家小姐让我拿着她的衣服,在这里等姑爷,还让我……替她传一句话给姑爷……” 安以然:“什么话?” 丫鬟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喉咙:“她说……谁会傻到穿着白衣服在雨里乱跑,呵,蠢东西。” 安以然笑出了声。 他抬起刀子放在了丫鬟的脖子上:“来,告诉我他往哪儿跑了。” 丫鬟吓得不行,她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但是她、她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要去一个地方,一副很急的样子……” 安以然:“拿着什么?” 丫鬟:“是一个包袱,好像里面没放什么硬东西,没看见什么棱角。” 安以然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在思考里,他下意识地把架在丫鬟脖子上的刀子放下了。 丫鬟如获大赦,试探性地问:“姑爷……您是和小姐吵架了,她不愿意成婚准备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么?” 安以然披着许连城的姑爷皮子,微笑了一下:“他会愿意的。” 顾府里一旦要搜寻起来真不算小,饶了这一圈以后安以然又暂时失去了海兰歌。这顾府里最高的建筑就是那间阁楼书斋了,大概有三四层楼高的样子,平时也被用来当做祠堂和礼佛的地方。 ……礼佛。 曾几何时,安以然依稀记得海兰歌把“雪山神女的祝福”转让给自己的时候,似乎曾经双手合十过。那不是伪装出来的虔诚,而是真实的一种信奉感,仿佛在告知虚空之中的神佛即将要做的事情。 捉迷藏一下子就有了个目的,安以然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跑出假山来到没有视线遮掩的空地之上,抬头朝着阁楼书斋看了过去,只见房顶天台之上赫然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天上的雨渐渐停了,从乌云之中洒落出一线金光来。 那人身负金光,一身新换的嫁衣艳红若血,凤冠霞帔,遥遥看了过来。 第253页 安以然忽然知道,海兰歌把衣服丢下在这里不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力让丫鬟当诱饵,只是为了要换上另一身新衣。 海兰歌隔得老远,不确定安以然是否能看到自己,对着他嘴唇上下动了动:“来。” 来? 当然要来。 安以然再也不去管小丫鬟,大步朝着海兰歌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非常重,每一步都在泥泞的地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脚印。 第122章 我希望你平安 阁楼不高也不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安以然走起来非常吃力,感觉身子很沉重。 他的眼皮子上也被海兰歌之前用钗子划了一道,外加淋了雨可能有点发炎,导致视线也开始时不时地有些模糊起来。 他扶着墙脚踩在楼梯上,感觉有些眩晕,摇了摇头接着朝着楼上走。 安以然的脚步在楼道里发出了沉重而悠远的声音,回荡成了丧钟一样的音波。 海兰歌目前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只想快些走到他面前。或是把他推下高楼,或是用刀子推进她的喉头将头颅割断,总要有个了结。 等到安以然爬上了阁楼天台以后,他有些喘气,站在原地望着站在天台边缘的人一言不发。 眼前的画面有些诡异,一个一身红衣服的女人头上披着个红盖头,整个人都被蒙在如血一样的红色里。 海兰歌身上穿的嫁衣不是别的,正是百年之前用吴若水的人皮做成的那件血嫁衣。 这嫁衣经历也真是坎坷。 细数过来,当年人皮被剥下来了以后做成了人皮嫁衣送给了顾秋棠。顾秋棠见了以后认了出来是自己的昔年好友,提刀就去和许连城还有道士同归于尽了。可惜道士没有死,受了重伤败走错过了可以永生的天时,而那件嫁衣也被绣坊的绣娘重新收了回去保管起来,这么一保管就是百年。 百年之后主角转世投胎,故事再次上演。身为绣娘的钱丽娘得了传承继承嫁衣,却被江洋大盗王烁偷走。而转世投胎之后的许连城对自己的未婚妻有着近乎病态的霸占之心,在得知管家王烁对顾秋棠暗藏情谊以后,嫉妒作祟潜入王烁的房间,将这件嫁衣再次偷走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人皮嫁衣并没有藏在什么很隐蔽的地方,就放在那副顾秋棠的画像背后,只需要凿开墙就是。只是当时搜证的钱丽娘只被那幅画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竟然没有注意到墙背后藏了东西,就这么和自己“传世之宝”的任务目标失之交臂。 嫁衣原来是新郎官藏起来的。 安以然看着穿着人皮嫁衣的新娘,说:“你居然能在逃亡时候这么短的时间内搜到它,该夸你聪明,还是夸你速度快?” 穿着红嫁衣的新娘没有说话,她站在天台变头上盖着厚厚的红盖头,如等待新郎洞房的新娘子一样缄默,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所以你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安以然握紧手里的刀缓缓走向她,“博尔济吉特·海兰歌,你是不是觉得穿女装很有意思?” 一阵风将红盖头吹起,露出了底下用墨笔画出来的脸。 安以然一惊,穿着那身人皮嫁衣的居然不是个活人。 海兰歌瞬间从天台躲避的地方跳了出来,朝着安以然背后猛地一推。 他之前搜证环节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库房,除了察觉礼品少了被人偷了以外,当然还摸到了其他东西,包括用于装饰的几个竹篾纸做的纸灯人。他一直以来都最喜欢摸道具,可能会派上用场的雁过拔毛一个不留。 安以然被推得立刻身子甩出天台,但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几乎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手猛地抓住了青瓦屋檐,竟然是爆发出了力量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海兰歌不耐烦,皱起眉抓着一枚染血的白玉钗子,握紧拳头将钗子尖露在拳头缝隙外面,探出身子准备朝着安以然的手臂刺下。然而下手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 安以然就那样抓着屋檐挂在那里,眼睛里倒映着海兰歌和苍空,满是淡定和平和,眼里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和慌乱。那是长期厮杀训练出来的冷静与杀意。 海兰歌心里一紧立刻后退,果然下一瞬间安以然就翻了上来,几块青瓦被他带着掉了下去发出碎裂的声音,而他本人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稳稳重新落地。 他看着喘了口气,刚才仰头似乎扭着了下脖子,他松了松稍微有些沉重的肩膀,似乎开始有一点累了:“放弃吧,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海兰歌面无表情,随着他逼近缓缓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畏惧,似乎除了杀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令他屈服求饶的办法。 “那件人皮嫁衣很适合你,你该穿上它去死。”安以然轻声说。 他缓缓朝着海兰歌走过去,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以前在雇佣兵队伍里曾经经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体能锻炼,怎么可能来的时候光爬个楼,此时引体向上翻个身就感觉到这么沉重? 这个念头一起,更多不对劲的事情涌上心头。 安以然心想,刚才自己上楼的时候,为什么脚步声那么响……这个身体最多也就70公斤左右,然而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两百多斤的人上楼发出的。 第254页 方才天上刚下过雨,此时天台上无可避免的有着一些积水,乌云密闭的天气四下昏暗,那一个个水洼竟然成了一面面镜子一样的存在。 安以然眼皮一跳,视线逐渐昏暗。在血色的朦胧之中他的视线看到了地上水洼里的倒影…… 那是一个鬼魂的虚影,它七窍流血头发倒竖。就这样一直万分安静地坐在安以然的肩膀上。 池小雏打从一开始就紧紧贴着安以然,始终坐在他肩膀脖子上压着他跟着他到处找海兰歌。其实在安以然追踪的过程中,他都险些发现海兰歌。特别是当海兰歌去他房间里拿人皮嫁衣的时候,两个人都差点碰上。 每当这个时候,池小雏就会坐在安以然脖子上,用鬼的手,轻轻蒙住安以然的眼睛。那时候的安以然,总会以为是雨下得太大模糊了视线。 池小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身体就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他的五官因为怨鬼的原因的不甘不可抑制地落下血水。此刻他被那份怨气控制,他张开漆黑流血的嘴,以女鬼吴若水的身份,贴着曾经的情郎说出那句怨恨的话: “你骗我……骗我穿上嫁衣就可以嫁给你……” “可是我错了,我成了新娘身上的……那件血嫁衣……” “我好恨……好恨啊……” 怨鬼是最能扰乱活人精神的存在,一旦活人害怕或者心里有鬼,就容易被鬼害死。安以然立刻大脑被疯狂和怨气所覆盖,丧失了冷静应对的能力。 池小雏抬起手,蒙住了安以然的眼睛,鬼手狠狠地抓了进去。 安以然眼皮上的划痕立刻加深,滚滚流下了鲜血,那瞬间他视野一片通红。 海兰歌虽然看不到却若有所感,他立刻转头看向地面镜子一样的水洼,果然看到安以然背上有一个红到发黑的虚影。 海兰歌:“小雏!” 池小雏听不见,双眼瞪大到几乎撕裂眼眶,狠狠流下怨恨的血泪。 海兰歌轻轻吸了口气,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突然轻声说:“吴若水……” 池小雏心里的怨气一顿,抬头看向了他那边。 海兰歌看着虚空,轻轻伸出了手,按着剧情和人设的方向替顾秋棠迟来地道歉了:“若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让我带你回去,今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池小雏听着这句话,有一瞬间心里的怨气消弭了,就像是被风吹走了阴霾,光总算透过了漆黑的云层,他满手通红是怨气化为的血,面上青黑的血丝已经爬上了侧脸,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海兰歌依然站在那里,说:“若水,对不起。到我身边来,我很想你,让我好好再见见你。” 池小雏不可能不听他的话,他低喘一声,用力压抑住胸口的那份怨恨,从安以然身上下来,看着海兰歌的手轻轻飘了过去。 而在他离开以后,安以然因为视线受损脚步失去了方向,后退的过程中踩到了青瓦片,自己失去重心无可抑制地滑落天台,仰面栽了下去。 他是后脑勺着地的,最后那一刻他死不瞑目,在浓郁的血腥气息里躺在地上,眼神看着方寸大小的天,一如当年他从皮卡车上最后看到的一幕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在安以然摔下去的一瞬间,池小雏或者说吴若水心里的怨气就少了许多。 而他这关的目标任务,杀死百年前陷害他的那对男女,居然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实现了一半。 池小雏始终心里不太舒服,微微喘着气。 百年一遇的阳年阳月阳时就快要到了,他马上要魂飞魄散了。 对于死亡,他没有太大的恐惧。求生欲和怕死的感情在一次次死去活来的闯关之中都要被用干净了,能走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他只是觉得被留下来的人要更为痛苦可怜一些。 想到这里,池小雏抬起头去看海兰歌,却发现对方也正定定地看向自己。 池小雏有一瞬间以为他能够看见自己了,然而这是不可能的,阴阳相隔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触碰和相见。 海兰歌看了一会儿虚空,难得有些寂寥地开口:“我在想,你是不是……做鬼也是一脸蠢样?” 池小雏破涕为笑:“蠢个屁。” 海兰歌也笑了:“你肯定在反驳我。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却不能听到你的?” 池小雏笑着说:“可能因为你对我来说,比较重要一些吧。” 海兰歌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台,轻声说:“你闯过的小游戏关卡,效果一定是让你失败死亡以后能够成为鬼在空间里逗留。真是倒霉到极致的奖励啊,池小雏,你想不想知道,我抽到是什么奖励?” 池小雏:“是是是,你最欧了……”这话一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妙。 “它叫‘王权’,能力是命令空间里的鬼魂,让它任意做一件不伤害它本体自身的事情。” 池小雏哑了:“海兰歌……?” 海兰歌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无奈轻笑道:“所以我以‘王权’在此下令。” “海兰歌!!!” “我命令这个空间里的女鬼吴若水……” 池小雏下意识扭头就想跑,那一刻他浑身汗毛竖起害怕到无以复加,从未如此恐惧过。他想跑得越远越好,跑到这个能力用不到的范围之外,跑到他听不到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字为止! 第255页 “我命令她亲手将我杀死,推下高楼,以偿累世的怨恨。” 池小雏一瞬间跑不动了,他全身都在发抖,明明疯狂地想逃,虚幻的腿因为命令如同灌了铅一样重。死亡带给他的压迫感都没有此时这样重。 他机械性地转身,以强制的力量朝着海兰歌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的鬼魂虚影就凝固一分,最后竟然堪堪凝出了一个可以推人下楼的人形,和海兰歌面对面相见了。 池小雏的手被看不见力量强制伸向海兰歌,他全身颤抖:“求求你,我就求你这一次,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求你不要这么对待我……” 海兰歌听到的声音只有过分叫嚣的风声,却在那一瞬间心软到酸疼,眼眶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海兰歌,你放开我吧。”池小雏眼眶里一点一滴地落下血做的眼泪,他泪流满面,痛苦到无以复加。 最后他的手贴在了海兰歌的胸膛之上。 “闭上眼睛。” 海兰歌感受到了那只冰凉如铁又泥泞血腥的手,心口绞痛,他不怕死,却会因为爱人的痛苦而感同身受。更何况他心知肚明这份痛苦是自己造成的。他声音沙哑地说:“不要悲伤,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池小雏疯狂抗拒,他的感情自进入空间起此刻是最为痛苦绝望的存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念想让无形的魂魄都要碎裂:“海兰歌……海兰歌你住手,你住手!!!” 海兰歌叹了口气,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了胸前他冰凉的手腕,触及的瞬间阴气逼人:“对不起,我希望你平安。” 只是指尖稍微用力的程度而已,海兰歌被推着向后摔下了下去,他此生再也抓不出那个人的手了。他没有任何抵抗,从高空坠落,后脑勺率先重重着地几乎摔在了和安以然尸体差不多的地方。 脑浆崩裂,鲜血如同刹那绽放的红色昙花一样四散开来。 与之一起崩溃的,是池小雏的精神。 一道金光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洒在海兰歌逐渐冰凉的尸首上,阳年阳月阳时到了。 亲手杀了爱人的那一天,天空放晴,四处晴朗,宜嫁娶宜搬迁,是百年一见的好时辰。 …… 【您杀死两位仇人,本关任务完成,正在脱离关卡……】 【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手执黑白》】 【本关通关人数:1/6】 【您已死亡一次,身份已被抹除,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您可以选择:1,前往新世界。2,继续通关。】 无人去做选择。 选项被放在那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又亮了起来,重复了选项。 就这么重复了两三次,在无人选择的情况下,第一个选项“前往新世界”竟然这么自动亮了起来,像是察觉到了目标主人精神已经碎裂到无法自主选择,于是主动替他做了个决定。 【18023395号池小雏,恭喜您获得资格前往平行空间新世界】 【您已脱离空间】 【祝您好运。】 一幕幕曾经经历过的关卡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时空流逝中变化。 无声回廊,真假佛,力远广场,家,圣玛丽珍孤儿院,温泉旅馆,海边渔村,人偶古堡,深山苗寨,开膛手偷盗者,怪气病院,黄金矿工……以及最后的手指黑白。 池小雏目光涣散,看不清那些流光中的场景,甚至看不清自己。 一切溯回最初,池小雏最后看到的一幕是一条纯白无垢的走廊,人群之中,有一个孤洁冷僻的男人,目光没有任何焦点和兴趣的随意落在一处,那曾是他最爱的模样。 白雾化为光芒吞没了他,将他带去了一个崭新的地方。 第123章 大结局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滴滴答答地响着仪器的声音,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地安安静静看着天花板。 病房外面,池父池母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里面的人,看到他们瘦到不成人样的儿子心里具是绞痛。 医生带着口罩翻看手里的报告说:“你们的儿子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各项长期检查来看,也没有隐形病症的迹象。” “可他这样已经大半年了啊!”池父难以保持冷静,“不吃不喝,除了最基本的一点生存反应以外什么都没有,医生,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这对憔悴的父母,说:“既然身体上没有问题,或许是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这个我们没有办法处理,我推荐你们转院,我知道有一家精神科的疗养院很不错。” 转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新的疗养院入住程序下来以后,池小雏很快在父母的陪同下住进去了。 他长达半年的时间无法进食,只靠点滴和营养液活着。他没有任何知觉反应,就像是植物人一样,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是还活着。 池小雏变成这样谁都没有意料到,据他身边的同学说,他好像是在大学校园操场上散步背单词,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小树林,之后被人找到以后就成这样无知无觉的样子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排除了被别人害的可能。 省队里的队友和教练来了好几次,看见他这幅模样都觉得心痛惋惜。 在池小雏入住疗养院不就以后,他的病房在探望时间里来了一个人。由于是他大学里的同学,所以父母和护士没什么阻拦就放她进来了。 第256页 来的人带了一捧小雏菊,走进来以后看到病床上打着点滴瘦到如同干花一样憔悴的池小雏,她怔了一下,小声说:“小雏,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是我啊,你的同学李芗。” 来人正是留着及腰头发,穿着一条浅色连衣裙的李芗。 见无人应答她,这个柔弱的女孩有点难过,她来到池小雏的病床前,将手里的花插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那捧小花很新鲜,带着一些露水,为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里增添了一些活力。 李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她和池小雏是大学同学,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心里对这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子一直有着不错的好感。但是看到他现在枯萎的样子,李芗心里一阵可惜。她小声说:“小雏,我之前做过一场梦。” “我梦见我跟着大学里的同学们去山上玩,后来我走丢了,变成了可怕的怪物……但那只是一场梦,我哭着醒了以后,从床上坐起来,世界依旧是崭新的。” 李芗看着不为所动的池小雏:“你最后也会醒过来,我和一起看看这个世界的,对吧?” 李芗走了,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床头的雏菊花束落下了一片花瓣,掉在床头柜上发出细不可闻的微小声音。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池父池母在疗养院久呆无果的情况下,把池小雏接回了家里休养。除了出于病情考虑,还有一个原因,池小雏病了快一整年没有反应,而时间已经快过完年了,他们想要接他回家团圆。 双胞胎过完年以后即将中考,学习任务很重。看到哥哥回来了以后,他们又哭又笑,抱着轮椅上没有反应的池小雏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上,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池小雏近一年来进食大多靠的是营养液,偶尔才会强行灌一些,却无法吞咽。医生已经告知家属,如果他还不能正常进食将会面临器官衰竭带来的死亡。 池母看着没有知觉的孩子又想哭出声。然而记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着也不该再丧气。她抹了抹眼角,起身去厨房里看水烧开没有,准备下汤圆了。 今天是上元节。 池父买了一些新的烟火给孩子们玩,饭后他推着自己大儿子来到小区院子里,点燃了一个锥形的烟花,带着他在边上无声的看着。 池小雏的意识一直很模糊,听不清也看不见东西。 空间里因为精神彻底碎裂,一口气被掠夺走了太多的情感导致他大脑前叶神经严重受损。这些精密的感情缺失难以被医院检查出来,可是他实在是已经无力再对外界刺激做出任何反映了。 就像是弹簧因为金属疲劳失去了弹性,就像是电池因为能力耗尽变得没有余力。 池小雏出空间以后来到的“平行世界”,是一个和他之前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地方。在空间里死亡的人,在原来世界的痕迹会被抹除,所有亲人爱人不再记得,存在也会被彻底抹去,整个人被塞送到平行世界等待下一波情感榨取,或者就干脆不伦不类地丧失理智活着。 池小雏现在就是一个被塞进来的人,在陌生的平行世界里,依然以原来的虚假身份活着。 “爸爸,烟花没有啦!”池小鹰喊了一句。 “那你跟我去仓库里拿,小鱼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你哥哥。”池父道。 池小鱼:“好嗷!” 等到池小鹰和池父都走了,池小鱼看着她坐在轮椅上的哥哥,突然凑过去拿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进行一个贴贴,把脖子上的围巾给他系好了。 池小雏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阵光亮,是一朵小呲花被递到了他面前。 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修长漂亮,将一朵温度不高的小烟花在面前燃尽。 池小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身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下意识想护着哥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人心里却没有任何防备感,好像觉得他绝对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哥哥。 “我许了个生日愿望。”那个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好听得一塌糊涂,“今年的和去年一样,我希望你平安。” 池小鱼惊讶地发现,长达一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映的哥哥,此时坐在轮椅上,竟然面无表情地哭了。 池小鱼:“哥哥!” 池小雏落下眼泪的模样,就像是破了洞的水球,没有任何表情和声音,只有泪水一点一滴地掉了下来。 池小鱼慌忙地以为她哥哥哪里不舒服,推着池小雏离开:“我,我要带我哥哥回去了!” 那个男人没有阻拦,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就这么用目光一直看着池小雏远离他,被亲生妹妹推进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瞬不瞬,像是一秒都不舍得离开他。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大雪,上元节是团圆的节日,是生日,也是该去见亲人和爱人的时间。 海兰歌站在路边上,靠在一辆漆黑的轿车旁没有动,任大雪落在他肩膀上,将他变成一座黑与白交融的雕像。 当时在《手执黑白》那一关,自从和池小雏空间里重新相遇知道了他变成鬼以后,海兰歌就下了一个决定。 他一定要池小雏活下去。 剧情第二幕开始之后,在1/6的通关底线人数前,各自的任务是什么其实并不难猜。人加上鬼一同三个闯关者,每个闯关者一定是要另外的两个死绝了或者任务失败了,自己才能算成功通关。 第257页 于是,海兰歌又赌了一把。他在被安以然追杀的过程中,看似飞快四处逃窜,其实比起逃跑来说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在收集“金木水火土”五行人皮。 金人皮来自钱丽娘,落在了后堂上。木人皮来自道长李木子,他在算计别人想要超脱永生的时候,必定不会想到自己也是木命之人。 水人皮来自于百年前的吴若水,火人皮来自被“雪山神女”杀的王烁。 至于土人皮……自然来自于先他一步死亡的许连城。 海兰歌把“金木水火”四张人皮用包袱装着收集好,埋在了阁楼底下的一个土坑里。等到许连城也掉下去摔死在那上面以后,这道五行的阵法就算是填满了。 海兰歌被池小雏推下高楼去的瞬间,他和安以然一死,池小雏的杀人任务就已经是判定完成了,就成为唯一的通关者。而海兰歌他自己也摔在了那些人皮和尸骨之上,剧痛之后鲜血浸透阵法开始认主启动,阳年阳月阳时的光照在他逐渐死去丧失生命的尸体上,另外一个超脱三界跨越生死的法阵也同时被激活升起了! 他不能告诉池小雏他的计划,因为他一旦知道了,海兰歌不确定这种情况被下手本人得知以后能不能算作他杀死了自己……虽然很残忍,但是他一定要杀死自己。 他已经下了决定,池小雏一定要活下去。 海兰歌想到这里,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天空落下的雪花。他感觉不到寒冷,这么冷的天里,近乎零下温度竟然没有办法令他产生任何一点不适感。他也不能脱下手套,以防体温过低血管微微发青的手令他人觉察出异样。 他放下手,看向建筑物里发出的熏黄暖光,轻声道:“池小雏,我等你一起回家。” 池小雏回到家以后停止了落泪,池小鱼把他会哭这件事告诉了父母,池父池母大感欣慰,围着池小雏一顿问,问他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能不能听见爸爸妈妈说话,是不是可以感受到爸爸妈妈了…… 虽然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父母还是觉得有了希望。 夜深以后,池父把池小雏搬上床。关灯离开之前,池母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听不听得见,记不记得,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关门之后,最后一线光芒也从房间里消失了。 池小雏在混沌之中做了一个梦,因为情感阈值破裂,脑神经受损,他已经很久没有知觉不能做梦了。 一片白雾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空间的进入可以治好伤痛。你要试试看么?” 池小雏没有任何反应。 “你想回去吗?” 池小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声音问了第三个问题:“他还在看你,你爱他吗?” 池小雏心跳停了一拍。 下一瞬间,像是春水化开了冰河,像是流星划过了宇宙,堵塞许久滞涩不通的神经元像是被打开了,一下子空灵净透了起来。他因为许久不曾动弹,僵硬的脖子就像是水泥灌了一样,他一格格地转了过去。 房间内的窗台上此时坐了一个没有实体由白雾形成的虚影,不知道为何,这次那个虚影没有变成池小雏也没有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与他对话。 那个苍白的虚影问:“他还在等你,你要和他走吗?” 池小雏疲劳到无法做出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动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他太久没有进食,全靠营养液撑着,瘦削的脚着地的瞬间就无力地让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他动弹不得,痛苦到近乎麻木。 那个白雾凝成的虚影没有帮助他,就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视线看着他如同蝼蚁一样在地上匍匐挣扎。 床离窗户不到一米的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雏才满身大汗痛苦地爬到了窗边,他用力趴在窗口,眼睛在黑暗中用力去看,最后看到了路灯地下那个满身落满白雪的人。 池小雏只看这一眼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那个白色的虚影说:“如果你选择和他走,那么,通往最后的大门则会为你打开。” 池小雏记起了一切。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许诺,有一天,当他来找自己,他会为他介绍父母和兄弟姐妹。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会靠在一脸黑色的车边上,看着自己从楼上跑下来奔向他。 池小雏看着楼下的海兰歌,声音颤抖:“我会与你过往联结,此后我愿与你分担命运。” …… 天亮之后,海兰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池小雏楼下站了一晚上。 四周大雪堆积,天地间一片苍白茫茫,很像是世界终末结束以后的场景。 太阳带着晨光落在雪上,折射出刺眼的痕迹。海兰歌盯着那阳光看了一会儿,等到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面前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消瘦苍白,浅琥珀色的眼里却是一如往昔的清澈,带着令人动容的真挚与柔和。 海兰歌看着他,突然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看着池小雏一步步走向他,步伐虽然慢,却无比坚定。 海兰歌对他身处带着手套的手,池小雏缓缓走近,没有犹豫地握了上去。 寒风吹过,将积雪瞬间扬起,在晨光下变为烁烁发光的金沙笼盖了所有的痕迹。池小雏在白雾一般的风雪之中,牵着海兰歌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258页 他以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我要和他走。” 像是回复他的愿景一般,一个声音来到了耳边: 【闯关者池小雏,是否打开终末的大门?】 【1,是。 2,否。】 池小雏选了是,并且在回到平行世界的门出现以后,输入了一串作为钥匙的数字:【18023395】 【密码正确,恭喜18023395号池小雏通关成功!】 海兰歌与池小雏并肩而立,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周围白雾变为黑雾,所有一切开始融化。 海兰歌轻声问:“准备好了么?” 池小雏轻轻一偏头,额头在他箭头抵了一下,等他抬起以后牵着他的手走进了时空的终末大门之中。 等到黑雾散去两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依然是一模一样的雪地,依然是一模一样的一双人,然而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是池家那对双胞胎发觉哥哥不见了,从窗户底下看到他俩,准备快速跑下来接他们。 新年结束以后的第一个早晨,还没有春天来到的气息就已经足够热闹。 大雪的暖阳之中,在弟妹下楼扑过来的背景声音里,池小雏侧头对着海兰歌相视一笑,牵着两个孩子一起走了回去。 世界无限,跨越生死,分担命运,我和你一起回家。 【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啦!!! * 这里写几个一直没有说的隐藏点,从后往前说啊。如果有啥遗漏的地方,评论里我会解释。 1 为什么池小雏之前还因为在床上太久没有运动不能走,第二天就突然可以正常行动了? 那个虚影提了一句:“空间的进入可以治好伤痛,你要试试看吗?” 所以他试了, 他快速再闯了一关,第二天早上治好了出来了,神清气爽见老公去了。 2 为什么海兰歌对他伸出手带着手套 因为他现在不是活人了,也不算是鬼,也不是神,就是那个阵法造出来的超脱三界和生死的存在 不同于以往的诅咒道具,相当于带了个铁打buff出来了 所以他不死了 所以他通关了 3 病院那关为什么通关了,是怎么通关的? 不是他们通的,他们跑到地图边缘去了 通关方法是,把做了手术身体里带寄生虫或者毒药的试验尸体丢去喂鱼 把鱼毒死,肚子飘白,他们就可以游出去了 小雏那关方法是对的,只是太担心老公所以没和那条鱼打起来直接溜了 后面是有人发现了鱼,把肚子里都是寄生虫卵的尸体丢进去才通关了 为了不让这群通关者拿NPC去做这事儿,这关甚至都没有安排NPC哈哈OuO 4 李芗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杀池小雏 她是个落单女鬼不太好下手找个人隐藏身份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只是是,她其实也是接了任务当鬼的活人,和最后一关的小雏一样,一直没忍心对好友下手导致没完成任务就是了。 5 会有番外 会有车 weibo见 我叫 南明离火想吃螃蟹 …… 至于之后的告别和计划还有感谢~ 等到番外结束以后再说吧~ 第124章 番外·一 人生若只如初见(1) 池小雏在国外结束了世锦赛以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懒散的状态。 之前毕竟赛事紧张,外加上他身体原因缺练了一年,父母教练和省队都对他寄予了很大期望,弄得他也跟着有点紧张起来。还好这种紧张他没有带入比赛之中,发挥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好。 比赛结束以后池小雏就坐着飞机回国了。 毕竟还是大学生,开学以后他就大三了,时间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之前他因为在北京看病,上厕所撞到了头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被父母带回了家本来打算养一辈子的植物人,结果元宵节一过这人就突然活蹦乱跳的醒了,再加上之后复建修养和看病的时间,就这么在家呆了一年。 本来南安大学都要准备开除他了,后来是请了病假再加上保证补齐学分再毕业,校方这才让他今年上大三。 池小雏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嘛……不过不幸中的大幸,那厕所里的一摔跤似乎把他眼睛给摔好了。 想起这些事情就是倒霉……池小雏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精神来。 国际航班飞机落地以后是首都,池小雏告别队友和教练,打了个车准备去找海兰歌。 结果刚走了几步,还没出机场,只是一个拐弯的功夫就被拉入了一片黑色的空间里。 【欢迎18323395号池小雏回到无尽空间】 【此关人数2/2,无通关底线人数】 【请您加油!】 池小雏:“……”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色十分不好看,沉默片刻以后拍了拍大脑带着沉重的心情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了这一关的提示内容。 同一时间,也有另外一个人与池小雏一样进入了一片漆黑。 海兰歌之前本来看着航班信息,开车到了机场准备接某人回家,结果刚出机场停车场,还没来得及走进候机室,一拐弯的功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第259页 ……这也太直接了。 海兰歌沉默片刻,选择往里面大大方方地走。 直到漆黑的方向一路走到了底,他才听到了关卡的提示音。海兰歌默默接收了一下现况,接着就就看到了这一关的提示内容。 【此关为特殊联动关卡,无通关人数底线。】 【通关条件: 1,您需要在24小时内获得这关主角的信任。 2,需要与另一人同时过关,任意一人失败则关卡失败。】 【祝你成功!】 海兰歌细细读了那片规则一遍,这时候周遭黑色突然退去,周围开始光亮起来。海兰歌因为突然的强光闭上了眼,等到他适应了那份亮度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动物园内。 现在估摸着是正午时光,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带着大人的小孩。动物园内有卖气球的,卖冰淇淋的,到处都是一片快快乐乐的景象。 海兰歌快速接受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心里十分老练地想:我需要获得这关主角的信任与认可?所以这一关应该是一个心理战?那么,那个所谓的“主角”现在又在哪里? 海兰歌在心里做着准备,不断想象那个需要取得信任的“主角”会是什么人,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还是疯疯颠颠的神婆?……又或者不是人类? 这时候有一个女人一脸焦急地跑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幼儿园的制服带着胸牌,大概是带着孩子们出来郊游的幼儿园老师。她匆匆忙忙跑过:“池小雏!你在哪——?” ”……“海兰歌眼神一变,立刻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你刚才说什么?” “您好先生,你有看到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么?”那幼儿园老师焦急地说,“他只有这么高……身上穿着天蓝色的衣服,带着个黄色的帽子,长得很可爱的,您有见到么?” 海兰歌呼吸停了片刻,意识到了这关的主题。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动物园的陈设,果然看设施都是比较老式的,至少和他之前与池小雏一起去的主题公园不一样。 海兰歌问:“现在是几几年?” 幼儿园老师丢了孩子正急得满头是汗,哪有心情和他多说,她看了一眼这个气质有些不凡的年轻人,忍了忍焦躁的脾气用幼教惯有的耐心与涵养轻声道:“……今年是2007年啊,您是在和我开玩笑么?抱歉,我现在没有这个时间了。”说完以后老师就慌忙找人去了。 海兰歌默不作声地看着幼儿园老师离开,整理了一下状况以后,皱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开始四下找孩子。 南安市动物园并不是很大,也或许是有缘,海兰歌认真地找了十五分钟以后他脚边突然擦肩而过去一个人。他愣了一下,立刻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天蓝色小短褂子和白色裤子带着奶黄色帽子的小孩跑了过去,追在一个卖彩色氢气球的工作人员背后跑。 那个工作人员看着这个小孩追着他,低下头对他问:“你要气球吗,五块钱一个?” 五岁的小孩摊开肉乎乎的手,数了一下手中两个五毛钱的硬币,那是他所有的零花钱了。于是翘了翘嘴巴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委屈地说:“我不要。” 那个工作人员看这小孩可爱,说:“你让你爸爸给你买啊。” 小孩一双浅色的大眼睛清澈到像一对发金琥珀,他忍不住委屈地哽咽道:“我爸爸他送我读幼儿园,他不要我了。” 海兰歌在一旁看了好一阵子:“……” 工作人员刚想要带池小雏去丢失儿童处,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阻拦了他的去路,在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一张一百的钞票给他:“买一个气球。” 自从龙苗苗蛊毒苗寨那一关,池小雏可以拿人民币买到了鸡做饭以后,海兰歌总爱在身上随身备点现金。池小雏当时那句话觉悟得就很对,有人民的地方就可以用人民币。 工作人员接过百元大钞,见海兰歌牵起一个气球弯腰给了那个小孩。工作人员在把零钱找给他以后说:“这是你的孩子么?” 海兰歌低头看着脚边的小孩:“嗯,他是我的。” 工作人员警觉,怕这个男人是拐卖人员:“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海兰歌半跪了下来,把那个气球的棉线在小孩的手臂上打了一个结。他努力与孩子平视,问:“池小雏,你愿意和我走么?” 池小雏注意力都在他手上的那个气球上,看到手上那个棉线蝴蝶结开心得要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好啊好啊!” 工作人员眼看着那个漂亮的男人眼神立刻柔软了许多,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海兰歌把池小雏从地上抱起,夹在怀里带着他离开了。直到他们走没见了影以后,工作人员才拿出那张百元大钞仔细看。 但他立刻发现那张钱的编号是竟然是2020年的! 工作人员:“卧槽,□□!” 五岁的池小雏软乎乎趴在这个大哥哥的肩膀上,脸和他肩膀一接触,他柔软的脸颊就和汤圆一样堆起来一些。海兰歌抱着他,斜眼望他心想这关的中心主角没猜错就是这家伙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看到年幼的小恋人,但现在要做的应该是24小时获得这家伙的认可。 忽然他感觉脖子一软,是池小雏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260页 海兰歌侧头一看,发现池小雏趴在他肩头正盯着他脚底下看,他伸出手摸摸他后脑勺:“口水别糊我身上。” 池小雏口齿不清还带了点口水音:“哥哥,我喜欢你抱我。”说完这句话,他额头就埋在他肩膀上,“我爸爸都不抱我,他说我长大了,要自己走路。” 海兰歌默不作声片刻:“你知道我是谁吗?” 池小雏:“不知道。” 海兰歌心想这家伙真是从小到大的对陌生人没有一点戒心,有点糟心,皱眉说:“那你还愿意跟我走?” 池小雏在他怀里看着他,海兰歌感觉自己面颊忽然一热,有软软的东西碰了他一下,是小孩凑近亲了亲他:“因为我喜欢你啊。” 海兰歌:“…………” 这孩子真的是…… 他刚想习惯性地教训几句他,却见池小雏咯咯笑了,他似乎是天生就很爱笑,见谁都爱亲亲抱抱的那种傻得要命的小孩。 “傻里傻气。”海兰歌盯着他,忽而也不自觉笑了一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掐了一下他棉花糖一样弹软的脸颊,“从小傻到大。” 两人路经过了大熊猫园,小孩忽然抬起头,小手指:“猫。” 海兰歌抱着他:“你想去看么?” 池小雏唔嗯了一声,抱着他脖子不松手。 “……”海兰歌想也不想,抱着小孩径直去了熊猫园。熊猫园是另外收费的,他交了两张十块钱的纸币以后,带着池小雏进去参观了。 卖票的大姐夸了一句:“先生,您的孩子长得真可爱。” 海兰歌抱着小孩,毫不害臊道:“像我。” 卖票大姐笑了,看小孩可爱,拿了一个熊猫的毛绒钥匙扣送给了池小雏玩。 池小雏抓着那个小玩具,还不忘道:“谢谢——” “真乖。” 园子里有着好几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小孩一见直了眼:“猫。” “熊猫不是猫。”海兰歌把他放下,开展爹系男友的狼式教育,“它是熊,下次要记住。记不住就罚你站墙角念上一百遍。” 池小雏扑过去在玻璃边上看熊猫吃竹子,眼睛闪闪发亮哇了一声。他还没看多久,这时候边上忽然有另外一只熊猫经过,见到玻璃背后的小孩,用肉呼呼毛绒绒的身体上前撞了一下玻璃。 池小雏吓得后退了一步,短手短脚,突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海兰歌:“……” 他只能把五岁孩子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灰,内心叹了口气,一下子忽然理解了池父惯有的那种沧桑心态,心想这孩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池小雏搂着海兰歌的脖子,又亲了一下他。海兰歌垂眼望他:“干什么?” 池小雏:“喜欢你。” 海兰歌伸出手,把脸上的口水擦去,手指搓了搓眼神复杂:“你这个臭流氓。” 出熊猫园以后,路上有卖冰淇淋的。 池小雏小声道:“大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海兰歌:“你长得像个冰淇淋。” 过了一会儿见小孩没吱声,海兰歌又有点犹豫了,他语气软了下来:“真想吃?” “嗯。” 海兰歌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一排流鼻涕的小屁孩背后,抱着个小孩,一脸正经地排队买着冰淇淋。 他给池小雏买了个甜筒,小孩有了零食,又简单地快乐了起来。 海被海兰歌在动物园中心的喷泉边放下,乖巧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吃着。 海兰歌默默等待,垂眼见他吃完了问他一个问题: “池小雏。” 池小雏:“啊。” 海兰歌:“你相信我么?” 池小雏一秒都没想:“相信。” “……”海兰歌疑惑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相信吗?” 池小雏脸上有一点奶油,歪头懵懂不清地问:“什么是相信?” 海兰歌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自说自话, 他仿佛是在隔空对长大的池小雏缓缓说道:“你相信我,你就是我的了……当然,若是你哪天不想信了,你打算分开,我的一切也都可以给你,随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孩子压根就听不懂,一双浅色的大眼睛写满了迷茫。 海兰歌沉默一秒,他也觉得自己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些实在是太深奥了。他无声坐着,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刚要说话就见池小雏慌了神。 “能不能……不要分开。”小孩有些委屈,他只听懂了这一句。小手在身上到处摸,然后摸出两个五毛的硬币,那是他身上所有的财产了。 他把两个金晃晃的小硬币递给海兰歌:“我喜欢你。” 海兰歌低头看了看那两个五毛,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为难至极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个家伙应该不会是,从见到他的一瞬间起就已经百分百信任他了吧? 完全不需要攻略,也不需要任何手段。 从海兰歌抱起他的那一刻,带着他在游乐园里行走的那一瞬间,他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感情就没有虚假过。这一关,他从一开始就是过了的状态。 海兰歌忽然伸出手,把拿着硬币的孩子搂紧进怀里。 他心想:那就不是他这边出问题了,所以应该是另一边……空间进来的时候有说过,这次是个联结的关卡,只有双方都达到了要求才可以算通关成功。 第261页 海兰歌用修长的手指在小孩柔软的脸上戳来戳去,心想,如果另外一边也是碰到的这种场景…… 他禁不住有些想要扶额:连他自己都得承认,小时候的自己,还真的是非常难以搞定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