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男后》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1、楔子 北苍新历圣武元年,新君元文敬即位。 圣武帝即位伊始,在朝廷上,整肃朝纲,诛除佞幸,广纳贤臣;在民政上,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并在民间设立直谏署,专门负责调查民间的各地冤情,然后报备朝廷,一旦核实确属冤假错案,立即给予平冤昭雪,并对涉案官员进行严厉惩处。 短短两年不到,北苍国上下,对这位年仅十五岁即位,仅用不到两年时间,就把国家从一片混乱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年轻睿智的皇帝,而赞不绝口。 圣武三年夏,一队装束统一的黑衣人,警惕地护着一辆马车,行驶在北苍国狭长的山谷中。 素色帘布的马车内,但见一俊逸的男子,被绳捆索缚于马车之中。拇指粗的绳索把那个人双手紧紧反剪于背后捆牢,然后绑住两腿后,又交叉绕回颈间,最后在后背打了死结。这样捆法的好处是,无论被捉住的是何人,任他武艺再高明,一旦要挣脱绳索,必然会令交叉在颈间的绳索越收越紧,最终窒息而亡。大概是怕那人咬舌自尽,便在他口中塞满了柔软的丝质物。 那人似有些不甘心,一路上,从他被北苍国的大内暗卫活捉,秘密解往北苍国都开始,他曾数次尝试挣脱着绳索,结果都因为这个古怪的绳索打结方法而失败。 他挣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臂,马上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窒息感,无奈,他停止挣扎,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他哪里知道,这个绳索的打结方法,是北苍国那个乳臭未干、但是治国方面颇有建树的小皇帝,专门为了捉拿他而设计的呢。 北苍国皇宫最高处的殿阁,便是皇帝的寝宫沧澜殿。 气势恢弘的殿阁前,年轻的圣武帝穿戴着一身耀眼的明黄色服饰,站在汉白玉栏杆前,望向远方的太液池,深邃的目光飘忽不定。 “按行程算,他们应该到洪口关了吧?” 宿卫在皇帝身后的暗卫首领宁羽,恭敬地回答:“禀陛下,刚接到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到了洪口关。” “他们有没有说他还好么?”小皇帝冰冷地问着,不带一丝温暖。 “回陛下,有点麻烦,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跑,于海他们看得比较紧,但又怕伤了他,所以路程上多有耽搁。”宁羽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见天子未露不悦之色,稍稍宽心。 小皇帝握紧了双拳,哼了一声,“这才对嘛,这才是东林延平侯的风格。给于海他们回信,要他们仔细在意着点咱们北苍国的‘贵客’!” “属下遵命!” 扭过头,小皇帝眯起狭长的凤目,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耳畔,传来一阵冲龄孩童稚嫩、但气急败坏的喊叫声:放肆,你竟敢对本太、本公子动手?哇……好痛,停手……敢打本公子的屁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而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又传入耳际:好,我等着你来杀我,不过,你要先让自己强大到能杀的了我才可以…… “贺兰骢,如今你变成我的俘虏,是不是代表我已经强大到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呢?” 小皇帝扬起头,看天空一群北雁南飞,心道,时间过的好快啊,又是秋天了…… 2、诡异的条件 北苍圣武二年暮秋,北苍国君撕毁两国议和表书,派大将军韩朝辉统兵三十万,挥军南下,攻打南方邻国东林。 擅长在寒凉天气作战的北苍国,避开了炎炎夏日,于秋日大举进犯,可见其目标并非是夺取几个城池关隘这么简单。 两国交战数日,北苍已经连克数城,一路高歌猛进,浩浩荡荡直指东林北方的门户,樊城。在这里,北苍大军的脚步终于被迫停了下来,他们遇到了东林国守军的顽强抵抗。 韩朝辉在樊城,也碰到了传说中东林国的夫子将军延平侯贺兰骢。令韩朝辉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两军对垒竟长达三个多月。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大抵抗就攻城拔寨的韩朝辉实在想不出,那个远观起来,和一个白面书生没多大区别的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竟把他的大军阻挡在了樊城。 后来,韩朝辉总结了一下大军现在停滞不前的原因,给对手下了四个字定义:勇敢、智慧。 远在北苍国都的小皇帝,正在御花园的梅树下赏雪,静静听完八百里加急战报,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冷笑,“这就对了,延平侯名满天下,岂是他韩朝辉说拿下就能拿下的。和这种人较量,朕很兴奋,宁羽,差人给潜入东林的细作发信,告知他们,可以行动了。” 且说东林国国君整日纵情于声色之间,不思朝政,把朝中事物交付左右丞相后,不管北方敌人势如破竹,已经连连攻克数城,依旧与一众嫔妃美人夜夜笙歌,玩得乐不思蜀。 加急的军报已经摞得老高,全部堆放在廷议署无人问津,左右两位丞相不理前方军情如何吃紧,封锁了廷议署,不顾朝中反对声一片,压下所有奏报。 樊城城楼上,副将递过一封信,道:“侯爷,这是定国侯秘密差人送来的。” 唔了一声,贺兰骢打开了伯父写给自己的书信,匆匆看了几眼,纤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起拳头,身体也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道一道请求援兵的、请求运送粮草的、请求发放军饷的,以及分析当前军情的奏报,全部石沉大海,原来是被左右丞相扣押,不得上达天听。 干戈在大禹关忧心樊城军情紧急,请求发病支援,最终因没有虎符不得调兵,被翼王拦下。 而最令他痛心疾首的是,皇上居然听从了丞相的意见,令他放弃已经苦苦坚守了三个多月的樊城。信中说的明白,弃城的圣旨,不日即可送达樊城。 副将见主帅面色不好,小心地问:“侯爷,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贺兰骢没回答,而是把伯父的信,递给了忠心的副将高英。 高英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心,呐呐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一旦弃城,侯爷你这三个多月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心血算什么,我心痛的是一旦樊城落入敌国手里,东林就等于失去了半壁江山,而百姓,也将陷于水火。身为武将,放弃自己的阵地,如何对得起皇天后土,如何对得起几月下来,和咱们同仇敌忾共同守城的百姓!” 贺兰骢仰天长叹,难道是天要亡我东林? 圣旨很快到了,接到圣旨那一刻,贺兰骢的心碎了。 侯爷,你要撤兵吗? 侯爷,朝廷不管我们了吗? 侯爷,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城中百姓在得知贺兰骢不得已要奉旨撤兵的时候,涌到平日他办军务的行馆,期望可以挽留下在外敌面前,他们的精神支柱。 其实,朴实的老百姓何尝不知道,贺兰骢也是万分不愿离去,然而圣命难违,他不走,就是抗旨不尊。 回到京城的贺兰骢并没能面见皇帝,而是被解除了兵权,赋闲回家。 天天在家忧心前方军情的贺兰骢终于等到了高英带来的消息,北苍的大军并没有继续南进,而是止步于樊城。令他稍稍安心的是,北苍大军并没有杀戮百姓,则是城外扎营,对于城中的守城官员和百姓,多为安抚,并出兵缉拿城外匪盗,维护治安。 虽然欣喜百姓没有被骚扰,但心思缜密的贺兰骢却在想,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一个月后,北苍国的议和使者抵达东林国都。 因玩忽丧志丢了半壁江山的东林皇帝被太后狠狠训斥了一顿,恢复了早朝,而上朝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应付北苍国使者带来的议和条件。 北苍国开出了两个条件,看似简单,却是非常棘手。其一,东林归附北苍成为附属国;其二,将延平侯贺兰骢作为今年岁贡,进献到北苍。 此时东林国,除了翼王手下还掌握少数兵马,再也调不出多余的兵,如果不答应第一个条件,那就坐等着亡国。说什么,皇帝也不愿做这亡国之君。因此,不顾一群保守大臣的死谏,东林皇帝很痛快地答应了北苍的第一个条件。 至于这诡异的第二个条件,在朝廷上则掀起轩然大**波。 贺兰骢是延平侯、神策大将军,且文武双全,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把他献出去,那东林武将,除了威武将军干戈,就没人了。再者,堂堂的延平侯,是太后的亲侄子、当今皇帝的表兄,被当做贡品献给北苍,既是对东林的侮辱,也是对贺兰骢本人的侮辱。对于这个条件,就连暗中给贺兰骢使绊子的左右丞相,也觉得有些过分。 皇帝在朝中被大臣吵得焦头烂额,回到寝宫,自己的母亲也跑来央求,不能把贺兰骢给献出去。 皇帝苦笑,自己的母亲,出身于贺兰家,对那个侄子,比对自己这个儿子还要亲。他就想不通,他贺兰骢哪点比自己强,就算他读书多、武艺又好,可还不是一样要向他这个九五之尊朝拜吗。凭什么母亲疼爱她,百姓敬他? 人在关键时刻一旦自私起来,造成的后果往往是最可怕的。 在这位和贺兰骢有着血亲关系的东林皇帝心里,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于公于私,把贺兰骢交给北苍,都是上上之策。 3、跑路被活捉 延平侯府内,贺兰骢躺在凉亭的躺椅上假寐。 天气是越来越热,午后的蝉鸣搅得人人烦躁不安。 老管家悄然步入凉亭,问:“侯爷,你难道真的要遵从圣旨,去北苍?” 贺兰骢猛地睁开眼睛,打量着面前皱纹已经爬满整个面部的老人,轻叹一声:“江伯,我如果没记错,你已经在这延平侯府三十六年了,累了吧。” 老人垂下头,“侯爷好记性,老奴伺候侯爷和老侯爷,加起来整三十六年了。” “嗯。”贺兰骢把目光转向一池的碧莲,莲者,出淤泥而不染,人何时能和这莲花一样不染纤尘呢? “给府中上下的人算好工钱,年纪大的多算一些养老钱,年纪小的,算一些生意本钱。你们这些年很辛苦,也累了,都走吧。” 老人一愣,“侯爷,你这是……” 贺兰骢一笑,“都走吧,以后东林再没有延平侯。” 老人心下一紧,忽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急急地说:“侯爷,你要想开啊!那道圣旨不算什么,侯爷如果要走,谁能拦得住,走吧,找干戈将军去。” “唉。”贺兰骢叹气,“我走了,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现在,府外已经被秘密包围了,如果你们不走,我根本不能毫无牵挂的离开。”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 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贺兰骢眯起了眼睛,干戈,这次,我就全靠你了。 府中的下人拿着多于往日数倍的银钱,给贺兰骢躬身行礼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 贺兰骢在大门内,扬起手与他们招呼了下,便目送他们身影远去,直至消失。 朱漆大门嘎吱一声缓缓合上,最后发出咣当一声,阻隔了门外的喧嚣与门里的沉寂。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都走了,我也该离开了。”贺兰骢捧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自言自语,“姑母,侄儿这里给您请罪了,侄儿无法再守护这东林的江山。” 拿过几张小字条,他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确定好时间和地点后,把字条揉碎了。那是他的弟弟干戈,飞鸽传书的字条。 天大地大,必有我贺兰骢的容身之处,岂能留在这里,坐等着被自己的国君,当做岁贡,进献给敌国。 大厅里,步入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在贺兰骢身后执剑行礼,“侯爷,如果要离开,今晚三更,御林军换班,请侯爷把握时机。” “多谢了,但愿不会连累到你们为好。”贺兰骢不曾回头,语气淡然地向来人道谢。 那人转身便走,嘴里说道:“皇上此举,令我等也是颇为寒心。” 月上中天,三更以至。 贺兰骢背上包袱,熄灭了烛火,闪入黑暗。 包围延平侯府的御林军正在换班,但因为同情贺兰骢的遭遇,所以这群禁军放了很大的水。 出乎意料的顺利,很快,贺兰骢就到了城外。 贺兰骢隐隐感觉不安,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被包围的时候,贺兰骢暗自叹气,这世上,果然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只是,干戈呢? 于海冷冷地说:“主子真是料事如神,延平侯果然不会老老实实到我北苍来。” “你们,是北苍人?” 于海一抱拳,“我家主子请延平侯去北苍做客,侯爷是自己走呢,还是让咱们动手带侯爷走呢?” 冷笑一声,贺兰骢战场拼杀多年,何时受人威胁过。 自腰间一扯,一条镔铁九节鞭出现在手中,借着月光反射幽冷的银光。没有了马上冲锋,这便是他的武器。 长身玉立的身形在月下投出纤长的倒影,手中如灵蛇般舞动的九节鞭嗖嗖作响,把人笼罩在一片寒光之下。 东林贺兰骢决不是徒有虚名之辈,这一点,于海亲身体会到了。旁边倒下的伙伴痛苦地呻吟着,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事实。 主子有命,务必将此人活捉,毫发无伤地带回北苍,于海苦笑一下,真是棘手的差事啊。这延平侯连片衣角也没碰着,自己的兄弟倒躺下好几个。牙一咬,不能耽搁了,必须尽快将人拿下,避免徒生变故。 一张大网当头罩下,贺兰骢暗道,疏忽了。 于海摇摇头,砸吧着嘴,对网中兀自挣扎不止的人道:“没用的,省省力气吧,这是天山雪蛛丝制成的网,挣不开的。” “卑鄙!”贺兰骢恨恨地只吐出这两个字,却是无可奈何,不想被当做贡品献给敌国,却还是被敌国捉住,看来是天意如此。 被古怪的绳索打结方法,绑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贺兰骢愤怒,屈辱,尝试挣脱这该死的绳子,结果差点把自己勒死。暗自唏嘘,这北苍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整。 于海瞧眼还在徒劳挣扎的人,有点得意,主子这个打结的方法真是太妙了,任你贺兰骢再厉害,也休想挣脱得开。 把人扔进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于海下令,马上返回北苍,避免夜长梦多。 (下面,贺兰经过一路颠簸,终于被带到北苍啦,吼吼!) 北苍新历圣武三年秋,因东林丢失了岁贡的“贡品”,圣武帝元文敬大怒,驱逐了东林的使者,随即派保国将军陈锐领兵二十万,联合前方驻守在樊城的韩朝辉,兵分两路,成钳形攻势,攻打东林国都。 在东林国都最高的城门朝晟门的城楼上竖起北苍的旗帜时,贺兰骢也被秘密押解到北苍国都,并被直接送进皇宫。 沧澜殿的玉阶下,贺兰骢被死死地按跪在地,头被迫压低,看不到前面的人和旁边的景物。 元文敬居高临下看着阶下被绳捆索缚的人,不由一阵冷笑,你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往前迈进两步,小皇帝挥了下手。 顿时贺兰骢的头恢复了自由,猛地抬起,正对上传闻中治国颇有手段的小皇帝如矩的目光。他实在想不出,他和这个北苍小皇帝有什么交集,竟令他如此下功夫非要把自己弄到北苍。 “延平侯,朕这个迎接你的方法还不错吧?”小皇帝昂起头,轻蔑地问着,哼,你贺兰骢再厉害,还不是落在朕的手里! “呵呵,贺兰骢很荣幸,承蒙北苍陛下如此眷顾,这么大费周章,只为在下这个闲野草民。” “闲野草民,哈哈……”小皇帝放声大笑,“闲野草民,你可是全天下胆子最大的闲野草民!” 嗯???贺兰骢心里起疑,什么意思。 这时,他看到小皇帝自怀中拿出一物,晃在他的眼前,不由奇怪,这个东西怎么在他手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4、皇帝的心机 ... 日薄西山,小皇帝站在夕阳的余晖中,溯着光,贺兰骢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清楚了他手中所持之物。 一枚圆形的,中间雕着一只仙鹤带云纹的羊脂玉佩。 诧异之色悄悄爬到面上,玉佩是一对,另一枚在干戈身上,不过中间不是仙鹤是狮子。干戈的那枚从不离身,而自己的这枚,却在七年前遗失了,缘何到了这北苍国小皇帝手里?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贺兰骢犹豫着,心中那道记忆之门缓慢打开,但是不敢确定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就是眼前的北苍小皇帝。 “延平侯看来记性不大好,那么朕就帮你来回忆。” 小皇帝屏退了左右,往前又迈了两步,幽幽地说道:“七年前,你不是抓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么,你不记得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贺兰骢看着向自己贴近的、放大的、还存留有一丝稚气的脸,恍然大悟,“你真是那个孩子?” 小皇帝很轻地说道:“想起来了,哼!” 元文敬甩了下明黄色的袍袖,恨恨地说道:“当初,你那样羞辱朕,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朕手里吧?” “我是东林的延平侯,如今被你们私自抓到北苍国,你就不怕引起两国交战么?” “两国交战,何来两国交战?”小皇帝略弯身,抬起阶下之人的下巴,“朕忘了告诉你,现在已经没有东林国了。东林国君已经降了,朕封他为留侯……” “什么?” …… 小皇帝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对阶下那个面如死灰的人,说:“让你做贡品,朕还想好好待你,可是你不愿意,现在你是朕的俘虏,那么你就做一个最低等的奴才好了……” 身上的绳索终于被解开,来不及活动下气血阻滞的四肢,冰冷的铁链扣在他的双腕上。 皇帝如鬼魅般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朕知道你不会心甘情愿到我北苍来,所以朕派了人暗中守着你的府邸,一旦你出逃,就将你拿下。接应你的人为何没按时来,呵呵,不过是朕的人在你们的飞鸽传书上做了点手脚而已。”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那又如何,你的皇宫未必就关得住我。”贺兰骢缓缓站起,盯着小皇帝,一字一字地说。 “朕的皇宫哪里留得住你延平侯,但是有人留得住你。”小皇帝带着成竹在胸的笑容,调侃着,别那么自信。 “呃?”贺兰骢一愣,不解地看向小皇帝。 “把这碗里的东西喝了,朕就告诉你。”指着旁边内侍手中托盘上的青花瓷碗,小皇帝开始卖关子。 嗯,这皇帝玩什么把戏? 见贺兰骢在犹豫,小皇帝讥笑出声:“怎么,没这个胆?” 贺兰骢心道罢了,明知他这是激将法,那还能让一个孩子瞧扁了。拿过那个碗,仰头喝下苦涩的汤汁,然后手一甩,碗从他手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打着旋,落在了已经退在一旁的内侍的托盘上。 在场的众人看得呆了,就来宿卫在暗处的暗卫,也不由心中叫道,好功夫! 小皇帝虽然对贺兰骢有意露了一手很佩服,但表面不动声色,“朕是守信之人,既然你喝了那东西,那朕就告诉你,贺兰太妃,你不会不管她吧。” “大姐?你对她做了什么?” “朕对她做什么?”小皇帝摊开两手,非常无辜地说:“她是朕的长辈,当然是好好孝顺了。不过,朕现在还要不要尽孝心,那就要看你延平侯怎么做了。” “你,卑鄙。”贺兰骢压低了声音,表示愤怒。 小皇帝也不气,轻描淡写地道:“朕恨你,也恨她,是她下地狱,还是你下地狱,由你来选。” 由我来选,呵呵,贺兰骢一阵冷笑,我有的选么? 元文敬贴近贺兰骢,低声道:“当初辅政大臣说先皇临终旨意,要她殉葬,朕那会力争保下她的命,就是为了今天。该怎么做,不用朕去教你吧?” …… 昭凰阁是一座属于皇帝寝宫范围内,但又孤零零偏安宫墙一隅的阁楼。 被带进空旷的阁楼,贺兰骢心里一阵冷笑,这小皇帝年纪不大,心机倒颇深,花样也不少。 一座从名字看,怎么说也该是女人居住的阁楼,如今是他贺兰骢的居所,一个下等奴才的居所,如此厚待一个俘虏,真是难得。 不知道喝下肚的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东西,贺兰骢隐隐有些不安。试着运气丹田,发现内息正常,不是废武功的药物,那又是什么,难不成是“体恤”我一路劳累,特意让人准备的补品? 为了那点小过往,狭私报复,这又哪里是明君所为。 沧澜殿内,元文敬烦躁地把手中的兵书扔在龙案上,明明人已经被抓来了,接下来可以按照计划去报复,为何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是被他的风度给震住啦?笑话,手下败将,谈什么风度! 正当小皇帝心情正乱糟糟的时候,感觉有人步入寝殿,不用通传,也知道是谁。北苍国上下,能直接进入他寝宫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宗室王兄宪王元常。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陛下,得偿所愿,你可开心?” 面对元常开门见山的提问,小皇帝有些动摇,“朕现在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怎么?”元常轻笑,“才见面,打了一个回合,陛下就败下阵了么?” “胡说,朕只是没想好怎么折磨他们,会令朕更开心。” “呵呵,陛下,臣记得你曾想了很多方法呢。” “是啊。”元文敬摸摸下巴,道:“可是朕觉得那样还不够。” 元常忽然正色起来,“陛下,无论你怎么玩,臣觉得,此人,如不能为我国所用,还是尽早解决掉的好。” 小皇帝面色一下凝重起来,半晌才道:“你让我杀了他?” 元常幽幽地道:“当然不想你杀他,贺兰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杀了可惜。但是,他的爪子太利,臣担心陛下驯虎不成反被虎伤。” 元文敬陷入沉思,元常淡淡地说道:“陛下,有件事请你想清楚,你是真恨他么?你攻打东林,雄心抱负占多少,为了给自己出气又占多少。太后已经去世多年,折磨多少人,也换不回太后重生。陛下,既然心系天下,那就真正着眼天下,以陛下的精明睿智,将来必会使北苍繁荣强大,威仪四海。” 元常走了,小皇帝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枕着双臂,久久不能入眠。 5、宫规与教训 ... 小皇帝的早朝才过,还没得空去报复自己的俘虏,一道密奏被宁羽呈了上来。 密奏的内容很长,元文敬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合上折子,紧锁双眉,还真让元常说中了,事情竟演变成这样。 元常小心地问:“陛下,很棘手是么?” 元文敬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折子递给他,甩了句你自己看吧。 元常快速打开密奏,心下了然。 北苍虽然征服了东林,东林皇帝也俯首称臣,但是另一只王族,翼王却带着自己的兵马,遁入东林与西戎国交界的高山密林中。翼王自立为王,现正派人四处寻找贺兰骢,贤臣良将自古是开明王者争相拉拢的对象。 元常笑了,“这只老虎的爪子确实太锋利,陛下看来要好好打磨一番才好。” 元文敬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囔,“要你提醒!” 元常讪讪地笑着,耸耸肩,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元文敬则是不冷不热地给他一句,“有空,就去多注意相国杨林的动静,那只老狐狸最近不大安分。” 昭凰阁的院内,二总管安荣正给跪在青石地面上的人讲宫里的规矩。 早间,贺兰骢一觉醒来,安荣带着人端着和前日一样的一碗东西进来,要他喝了。他本不予理会,然安荣却说,不想死于非命,就把碗里的东西喝了。虽然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一想着必须保持实力,才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他还是选择喝了那碗东西。 安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陛下这招麻烦了点,却是控制一个人的好方法。 负责调*教贺兰骢的安荣,要求他跪地聆听宫规,遇到了一些麻烦。 东林的延平侯,上跪君主,下跪父母,就是不在敌国下跪。 知道贺兰骢武功厉害,于海那几个受伤的属下,向暗卫最高首领安荣回报拿人经过时,安荣就明白了,陛下为何会把这烫手的差事交给他。 就知道这是块硬骨头,安荣也搬出贺兰太妃,果然还是这个女人面子大,竟令贺兰骢乖乖就范。 安荣逐条念着宫规,明知贺兰骢听不进去,却仍是耐心念出来,暗道延平侯啊,你若想少吃点苦头,咱家劝你还是识时务的好,谁叫陛下要和你过不去呢! “规矩咱家已经念完了,你可明白了?” 贺兰骢把头扭向一边,不发一言,安荣也不以为意。 “咱家知道你心里不甘,可你进了这北苍的皇宫,无论你过去是什么身份,如今都得守北苍的规矩。进入这内廷宫禁的人,不分男女,都是陛下的人,你可懂了?” “绝无可能!”贺兰骢断然拒绝。 “可不可能,由不得你,朕说了算。” 元文敬声到人到,扫了一眼一地行礼的人,唯独没有自己的俘虏,冷哼了一声,走着瞧,一会要你好看。 小皇帝进来时,贺兰骢已经站起身,此刻和他对峙,气势上毫不示弱。 元文敬非常不爽,手下败将还这么横!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转身,小皇帝问安荣:“这也过了快半天了,规矩教得如何?” 安荣躬身答道:“陛下恕罪,奴才无能。” 元文敬点点头,走到贺兰骢面前,似好心地提醒他道:“身为奴才,就当知道规矩,否则哪天犯了宫规,可没人帮得了你。” “多谢提醒,不需要!”头扬的高高的,然而不卑不亢的语气,听起来却是显得格外讽刺。 “宫规里,好像有一条,说的是奴才在回话时,要对主子用敬语。你学了半天,难道怎么和主子回话都没学会么?” 贺兰骢冷笑:“我的主子是东林国主,不是北苍国主。” “进了我北苍王宫,还再想着东林旧主,看来是得让你知道知道规矩。安荣”元文敬喊道:“奴才给主子回话时,不用敬语,当怎么处罚?奴才面对新主,仍心怀旧主,又当怎么处罚?” 安荣上前一步,道:“禀陛下,回主子话不用敬语,是不敬之罪,当杖责二十;奴才心怀旧主,则为不忠之罪,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你可听清楚了?”小皇帝挑眉,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哈哈……”贺兰骢一阵大笑后,道:“真是可笑之极,心怀旧主视为不忠,他日若是别国也兵临城下,所有臣民均效忠新主,独留你孤家寡人一个,向谁效忠去?” 元文敬沉下脸,尽管这宫规里主子和奴才之间的关系,和君臣间所谓的尽忠意义不一样,但此时让这个敌国的大臣抓了文辞疏漏,不免有些挂不住。 “伶牙利齿,看你在刑仗下,嘴巴还能不能这般凌厉?” 慎刑司接到旨意,很快带着人和行刑的一应用具赶到。 贺兰骢岂能让他们把自己真的当做一个宫奴般对待,反抗在一瞬间爆发。 元文敬看着倒地的小太监,颇好心地说道:“延平侯是有大志向的,区区北苍王宫岂是你的容身之处,不过,贺兰太妃却是要在这里安度晚年的。” “大姐……”贺兰骢低喃着,垂下刚刚还在反抗的两手。 元文敬虽然也觉得拿个女人威胁人,有失男儿本色,但此招屡试不爽,他自己也无可奈何。 人被牢牢地绑在行刑的长登上,外衣被撩起,亵裤被扒下,贺兰骢顿感一阵屈辱。 慎刑司的掌刑太监高高举起梃杖,刚要行刑,被元文敬拦下。 “等等,二罪归一,杖责五十。不过,为了给延平侯张个教训,还望延平侯自己喊数。” 行刑开始,啪,啪,啪…… 灌了铅的空心竹杖,打在身上,只要行刑的人手法好,外表不会伤的很厉害,但内伤确是非常严重。 贺兰骢咬紧了牙关,没有报数,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停!”元文敬拦住行刑的太监,问计数的太监,“几杖了?” “回陛下,已经七杖了。” 元文敬皱眉,“延平侯,朕劝你,最好按朕的意思来。你若是能撑到刑仗折了,朕也不为难你。若是撑不到,最好自己喊数,否则,这刑仗不会停。何时算行刑完毕,以你自己喊的数为准。” 小皇帝手一抬,行刑继续。 啪,啪,啪…… 贺兰骢依然没有去喊数,竹杖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痛入骨髓。 元文敬坐在一旁,又惊又怒,这人真是倔强的厉害! 又一杖落在身上,贺兰骢暗想,不可如此下去,虽是受辱,但保住性命才有逃离的机会。咬了下牙,贺兰骢终于开口:“一,二,三……三十一……” 忍着剧痛,贺兰骢自己出声报数,但还是坚持不住,晕厥过去。 “泼醒!”元文敬冷冷下达命令,早就提醒你,不听,非要吃了苦头,才知道厉害。 冰冷的水泼下,连昏迷这种逃避痛苦的权利也被剥夺。 缓慢苏醒的贺兰骢,意识才恢复,小皇帝如魔鬼的声音又传来,“还有十九杖,延平侯可要数好了,别漏下,不然这多挨的可是不计数的。” 剩下的十九杖打完,贺兰骢已经大脑混沌,元文敬走过来,蹲了下来,与刑凳上的人平视。 “不知好歹的家伙,早早报数,何苦多挨那几十杖!” 贺兰骢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无法留心小皇帝的话。 意识再次归于黑暗前,他听到小皇帝似乎说:“带下去,给他上点药……” 6、过往与阴谋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北苍王宫的东北角,有一座怀思堂,这里,供奉着圣武帝的生母端慈太后的灵位。 每年的重阳节,上及人臣,下至普通百姓,打扫房舍,鬓插茱萸,坐饮菊花宴时,只有深宫中的九五帝王,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怀思堂,一坐就是一整天。 紫檀木供桌正中,是端慈太后的灵位,而左右两边,似乎还有两个灵位,不过用黑幔遮住,不知何人。 安荣缓缓走了进来,元文敬道:“过来坐吧,只有这一天,朕可以和你没有主仆之分,一起说话。” “多谢陛下。”安荣坐在皇帝身后,“陛下,他的伤,用了大内的御药,没有大碍。” “师伯。”元文敬沉吟了片刻,开口叫了安荣一声在禁宫内不能让别人听到的称呼,“师伯,朕,想念母后了。元常和朕说,折磨再多的人,也无法让母后复活,你说,朕该怎么办?” 安荣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陛下,奴才可以像你小时候那样,说句话么?” “讲吧,这里只有你与朕两个人。” “恕奴才大胆,陛下,你不是坏孩子,只是有些事,令你迷失了心智,寻不到方向罢了。” 元文敬站起身,道:“师伯,你也认为朕做错了对么?” 安荣摇头,“奴才从不认为陛下有错,帝王做什么,是不需要理由的,无论对与错,只要做了,就是对的。” “朕为什么会这么做?”皇帝语气急促起来,指着供桌上的排位,道:“师伯,你和边上的两个男人,都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可是你们谁知道她心里的痛苦!” 唰的一声,端慈太后牌位两边的牌位上的黑幔被扯下,一个上书大行皇帝元慕康之灵位,另一个很简单,只书写着文士顾铭洲之灵位。 皇帝的脸涨的有些红,指着先皇的牌位,大声道:“他为了得到那个男人,控制那个男人,把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立为皇后。立了皇后,弃于凤栖宫三年不闻不问。为了和那个男人能够长相厮守,为了给皇家一个交代,他强迫了不喜欢的女人,让她为自己生了儿子。可生了儿子又如何,他还是弃她们不顾!” 安荣垂下头,他知道,这是皇帝心中永远的痛。 皇帝很激动,“朕的母后,流的眼泪,比喝的水还要多。为什么她的眼睛会瞎,师伯,你难道会不知?顾铭洲死了,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东林使者奉上一副美女画像,他看那画中人,和顾铭洲竟有几分肖似,便亲自到东林求亲。为了报复母后,他不顾朕的反对,丢下病入膏肓的母后,强行把朕带到东林。也是在那时,朕碰到了贺兰骢。”说的最后,皇帝靠着供桌的腿儿又坐在地上,拿手抱着头,非常痛苦的样子。 “他吓唬朕,骚朕的痒,还扒了朕的裤子打朕的……”皇帝有一时的停顿,才气愤地说:“就算朕没人疼,也轮不到一个他国奴臣来教训朕!” 安荣沉默了片刻,开口:“陛下,先皇为了得到顾铭洲,不惜拆散他和青梅竹马的爱人,把太后迎娶进宫,确实有失妥当。可是陛下,先皇病重时,你命元常给先皇的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也算替太后报了仇。放下吧,陛下,这样你可以开心一点。” “放下?”皇帝抬起头,“师伯,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你让朕如何放下?” “唉!”安荣叹气,开始转移话题,“陛下,那你现在开心了么?” 皇帝茫然地说:“朕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开心。” 安荣道:“陛下,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望陛下三思而行。” “对了,这三天,他每天都在喝那个么?” 安荣答道:“是,每天都在喝。” 皇帝斜睨着安荣,问:“他没有起疑么?” 安荣浅笑,“起疑应该是有的,但他为了贺兰太妃的安危,却是不敢不遵从陛下的旨意。但奴才提醒陛下一句,这个药既然喝了,就不可断,一旦断了,贺兰骢的身体可就毁了。” 皇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里在想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 昭凰阁内,趴在床榻上的贺兰骢,慢慢思忖着自己现在的处境。逃离了延平侯府,想自在山林,结果还是落入北苍国主手里,看来真是报应不爽,谁叫我为了一己之私,弃东林的安危于不顾呢?当年那个被自己折腾得够呛的孩子,居然是东林国主。必须要想办法离开,不但自己离开,还要把大姐带上,这小皇帝花样繁多,谁知他会怎么对付大姐。 贺兰骢啊贺兰骢,想不到你居然会栽在一个孩子手里。长辈有言,切莫得罪小儿,呵呵,看来你真是自作自受。 贺兰骢稍稍挪动□子,想侧身躺着,结果刚一动,后腰下面一片火辣辣的痛。 想他堂堂延平侯,何时受过这等刑罚,还被迫自己报出杖刑次数,心头一阵苦笑,这只是开始,后面还不知什么等着呢。 “呦,延平侯看起来气色不错嘛。”安荣声到人到,后面跟着端着药碗的小太监。 “多谢了,如此盛情款待,当然好。”贺兰骢讥笑出声。 安荣细细打量一遍床上的人,心里暗自道,是个人才,若是将此人束之高阁,还真是可惜了。 “咱家今日看看延平侯的伤恢复的如何了,顺便伺候侯爷把药喝了。” 贺兰骢暗自皱了皱眉,不快地说道:“有劳了。” 药被端到面前时,贺兰骢还是把忍了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使要杀人,也应该让人做个明白鬼。” 安荣撩了衣摆,坐在红木雕花椅上,道:“毒药,但也是解药。” 嗯?贺兰骢斜睨着安荣,询问的意味非常明显。 “呵呵。”安荣温和地笑着,可谁听了这笑声,都不禁浑身发冷,而更令人如置身三尺寒冰中的,是他接下来的话,“这个毒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简单点说,就是第一天的是真正的毒药,而第二天的药,既是第一天的解药,但也是第二天新的毒药,第三日的也是如此。总之,次日的是头天的解药,也是新一天的毒药,此药一旦断了,后果不堪设想。延平侯,这下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替在下谢谢北苍国主如此‘厚爱’,贺兰此生铭记于心。”最后四个字,贺兰骢几乎咬着牙说出来,心里当是悲愤无比,这小皇帝已经把他的后路断绝。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只要延平侯不生异念,安心留在这里,此生性命无忧。”安荣终究是不忍,当初皇帝把他和元常找来,说出此计时,令他这个早年混迹绿林,算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不禁大吃一惊。 无声的冷笑带着一丝嘲讽,浮上俊逸的面孔,一个帝王,如此执念儿时往事,心胸狭窄,如何能使国家昌盛? 似乎看出了贺兰骢的心事,安荣缓慢地开口:“每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死结,就看如何打开了。可这不会影响我主的英明,他年纪虽不大,却已经令北苍除去颓势,雄踞北方大地。” “……” “至于陛下与延平侯的过往,咱家不便说。咱家自幼看着陛下长大,独独这一点,咱家也看不透,你好自为之吧。不想吃太多苦头,就不要太过忤逆于他。” 这个人?贺兰骢心里想,我也看不透你。 “你告诉他了?”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漠的问着前来复命的人。 安荣道:“是,陛下。恕奴才斗胆问一声,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皇帝看了看悬于檀木架下的金丝枝杆上的虎皮鹦鹉,道:“人就在手心里,只要不玩死了,其他的就随意了。” 安荣把头低下,皇帝的声音又飘过来,“永寿宫那边,还没得到消息吧?” “延平侯被秘密押进宫里,消息都封锁了,暂时没泄露出去。” 皇帝一声轻笑,“先皇与朕的后宫人不算多,但和朝臣渊源颇深,别小看他们,这宫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平日盯紧点,别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小动作太多。” “遵旨。” 皇帝拿着小金匙给虎皮鹦鹉添食,思绪却飞回了七年前。 被自己的父亲强行带到东林的他,不甘心跟着父亲去求婚,私自跑出了求婚使团。 东林的街市非常繁华,酒楼店铺林立,往来游街串巷的小贩更是数不胜数。车水马龙,一派繁荣之景。 在北苍只偶尔溜出宫的元文敬大开眼界,玩得不亦乐乎。 他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来东林求婚的,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他马上吐出了口中嚼着一半的红果,把手中半串糖葫芦扔在地上。 孩子的心理,是无法猜透的,那会的元文敬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想给自己这趟东林之行留下点特殊记忆。 当他一番恶作剧,搅得东林都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人仰马翻后,被负责京畿防务的贺兰骢抓个正着。 7、撩人夜阴谋 ... 一轮圆月如盘,高悬九天,月光如银,映照月下树影婆娑。 北苍国肱骨重臣、三朝元老、丞相杨林,今日在自己府内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丞相书房的暗室内,东林翼王的使者王华,在给杨林行过礼后,奉上了自家主子命他带来的礼物。 杨林展开长长的卷轴,眼睛一亮,这是传世不多的怀素狂草真迹。知道这是翼王为了双方的合作,投其所好,于是呵呵笑道:“翼王有心了,老夫这里谢谢翼王了。” 王华也笑了,道:“丞相是当今名士,书画双绝,我主甚是仰慕。翼王曾说,怀素真迹留其身侧,如尘掩玉,不如赠与丞相,才是最好的归宿,可免传世佳作逐流于世。” “翼王过奖了。”杨林慢慢卷起卷轴,亲自给王华递过上好的香茗,沉吟了一下,才问:“贵使前来,可不是为翼王送礼这么简单吧?” 王华笑道:“丞相英明,我主如今虽然遁入边境,但要卷土重来,也非难事。但我主有位故友,失踪多日,思来想去,觉得此人该是在北苍,所以特命属下前来面见丞相,还望丞相帮忙打听一二。” 杨林眯起双目,暗道什么人,被翼王如此器重? “请问翼王所寻何人?” 王华也不拐弯抹角,道:“原东林延平侯贺兰骢。” “他?”杨林一愣,当今皇帝攻打东林,迫使东林求和,提出以江河为界,割让半壁江山,然后又命东林献出贺兰骢,这事是尽人皆知的。谁想贺兰骢在东林莫名失踪,结果皇帝一怒,以东林无诚意纳贡为由,拿下了整个东林国。这事本来其中就颇有玄机,可如今这东林翼王何以认定人在北苍呢? 王华道:“我主无其他意思,只是请丞相帮忙打听下,若是此人不在东林,此事也就罢了。而先前提到的事情,翼王依旧履行承诺。” 杨林大喜,“好,痛快,老夫定当尽力,帮翼王寻找贺兰骢的下落。” 王华拱手,“那,多谢丞相了。” “呵呵。”杨林捻须而笑,“翼王是痛快人,老夫自当尽力而为。事成后,老夫也履行诺言,归还东林国土,与东林永世交好。”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如此月色撩人之夜,沧澜殿内,元常与皇帝席地而坐。 “陛下。”元常开口:“近来,曹御史和崔御史两家,明里暗里,斗的颇为热闹。” 皇帝一笑,“斗的好啊,朕还怕他们不斗呢。他们若是不斗了,就该和朕斗了。让他们斗,斗的越厉害越好,你也别光看热闹,适时给他们添把柴,让他的火烧得再旺点才好。” “可是陛下……”元常犹豫了下,才说:“曹家和崔家斗起来,臣担心陛下后宫那边,要不得安宁了。” 皇帝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那两个女人么,有头无脑,闹不出什么。哼,若说这搅翻后宫,哪个能和先帝宠的那位比。万千宠爱集一身该是什么样,哪个能像他,被宠得鲜血淋漓。” 元常无奈,“先帝对太后,与顾铭洲,做的确实过了。” 皇帝讥讽出声:“仅仅是过分么?哪个帝王,为了一个男宠,竟然手段如此下作,拿男宠心爱的女人做要挟的筹码?又有哪个帝王,报复心如他那般,折磨自己瞎眼的妻子,即使死了,还要受到不入帝陵的羞辱。” 元常道:“可是陛下,你的报复心,在臣看来,不比先帝少啊。” “大胆!”皇帝高声喝道:“朕与他比起来,差得远了。你知道当初,他娶了那东林女人回来,朕为何会用北苍规矩,令那个女人,给母后行嫔妃觐见皇后的叩拜礼,我就是让他知道,北苍到我手里的那一天,乾坤也会倒转。心疼自己的女人,就别拿她做报复人的工具,他有一来,朕就敢还一往。大家半斤八两,莫道旁人无辜!” 元常并不怕皇帝发怒,笑嘻嘻地说道:“瞧瞧,这就急了,陛下,龙体要紧,休要动怒。” 皇帝哼了一声,“再敢惹朕生气,哪天朕一定摘了你的脑袋,扔到脚下当球踢。” “呵呵,臣的脑袋一直别在裤腰上,陛下要踢,随时摘了去。无妨,到时陛下别忘了给臣再装回来就是。” 皇帝扯了扯嘴角,“你惦记着装回去,想得美!” “噗。”元常笑了,“陛下,你舍得臣没了脑袋,整日顶个乌盆蹦着走,为陛下做事么?到时,人家不会议论臣什么,大概会说陛下不会择人,连朝臣仪容举止都不顾了。” 皇帝翻翻眼睛,恨恨地道:“谁敢说,朕抄了他满门。” 元常收起方才的不正经,道:“陛下,这不是明君所为。” “知道,不用你提醒。” 住在昭凰阁的贺兰骢,最初几天还可以算算被秘密关押在北苍王宫的天数,过了几日后,他便懒得再掐算日子。每天,除了早上例行公事般喝下那晚毒药,他只能在开饭的时辰见到一个被称作小桂的小太监。其他时候,一整天,便一个人影也不见。 思前想后,贺兰骢冷笑,这北苍皇帝对他还真是放心。饶是他心思缜密,这次也猜不出对手倒地意欲何为。 安荣隔几日,都会过来看看他,那日百十来下的梃杖,外伤早就好了,但内伤尤甚。 今日,贺兰骢与安荣面对面相视而坐,气氛与平日不尽相同。 “你的内伤已经无碍,一会陛下下了早朝,你去御书房伺候。” “……” 安荣叹息一声,道:“你是被秘密带进宫的,但现在消息走漏,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到时你小心些吧。” “呵。”贺兰骢讥笑出声,“消息走漏,荣总管那要好好彻查这禁宫防务和当值人员的底细。” “确实是该查。”安荣也不恼,道:“咱家再奉劝你一次,在这九重宫禁内,大家都是陛下的人,切莫生出不安分的念头,否则,你不保,贺兰太妃也不得保全。” “那个女人威胁俘虏,怕你们也就这点本事。”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安荣闻言停下脚步,“拿太妃要挟你,确实手段不大磊落。若是咱家告诉你,倘若陛下有一天不护着太妃了,怕再美的女人也会万劫不复,你当如何?”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贺兰骢心里疑惑,上前拦住安荣。 “咱家没什么可说的,你还是求陛下开恩,让你们见了面,你亲自去问太妃,先帝还在时,她做过什么,会令北苍诸多老臣欲置她于死地。” 贺兰骢呆坐于椅上,姐姐一向温婉之礼,绝不会做糊涂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走神时,大总管安成带着小太监进来,传达完皇帝的旨意,命手下给贺兰骢换了身衣服。 收拾停当,安成道:“宫里规矩众多,你好自为之吧。既然收拾完了,就随咱家来吧。” 不知小皇帝要玩什么花样,贺兰骢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跟着安成后面,心里暗暗思忖着应对之策。 昭凰阁虽然属于皇帝寝宫范围,不过位置却是非常偏僻遥远,自这里去御书房,并非是几步而至的路程。 行至中央的赏景琼台,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御书房上方悬挂的金匾。然而,偏偏不凑巧,安成带着贺兰骢,在这里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8、贺兰二受辱 ... 北苍国圣文帝、圣武帝两代君王,后宫清冷,子嗣凋零,已不是秘事。 文帝后宫只有一后,即当今武帝的生母,另有一妃,便是从东林国迎娶回来的贺兰如月。然一后一妃,均不是老皇帝心中所爱,他的爱只给了他后宫唯一的男宠顾铭洲。 到了圣武帝这一朝,后宫只安置了两名贵妃,一个是御史曹纯的孙女,另一个是御史崔铉的女儿。 凤栖宫后位空置,皇帝又无立后的意思,那么谁最终能入主凤栖宫呢?后宫,成了两个女人争夺后位的战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朝)堂上堂下,两位御史斗的你死我活,无非就是为了让各自家的孩子早登后位,母仪天下,自家在朝堂上也就更加尊荣。 两个女人平日里想尽办法把皇帝往自己的寝宫请,当然,皇帝是否留宿不重要,只要皇帝过来了,那么对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于是,一个女人趾高气扬,另一个只有唉声叹气的份。 成功的一方洋洋得意,失败的一方垂头丧气。此消彼长的游戏两个女人玩得不亦乐乎,难得皇帝放之任之,心情好的时候还乐得配合一下。 今日,曹贵妃很得意,昨夜皇帝驾临她的玉宸宫,与她一起对弈至深夜,虽不曾留宿,但赏赐把玩之物并不少。一大早,曹贵妃便得到宫人回报,说是这次把金华宫那位气得够呛,不但摔了寝宫内不少玩物,还把近身伺候的小宫女也责罚了。 曹贵妃心情大好,亲自熬了一盅补汤,待皇帝下了早朝,带人送往御书房。 迈着优雅的步子,刚行至琼台,曹贵妃远远就见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安成带着人,似乎也要去御书房。这安成倒也不稀奇,虽然不如二总管安荣受宠,但终究是伺候皇帝和先皇两代君王的,身份自然不一般。然跟在他后面那个是谁,这么面生,看穿着又不像宫里的奴才。 带着一肚子好奇,曹贵妃拦住安成的去路,笑道:“呦,这不是成总管吗,真是巧啊。” 安成见贵妃笑得夸张,宫里呆的年头久了,这种把戏见得多了,于是赔笑着行礼,“给贵妃娘娘见礼了,这是哪阵香风把娘娘吹来啦?” “呦,成总管真会说话。”曹贵妃皮笑肉不笑地应着,眼睛去不停地打量贺兰骢,故作奇怪地问:“这个奴才没见过,新来的么?” 安成暗道就知道会问这个,答道:“回娘娘,正是。”转头看向贺兰骢,递个眼色,故意嗔道:“真是没规矩,还不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贺兰骢憋着怒意,不理不睬,站在原地不动,安成的暗示,也权当没看见,带着一脸高傲,把头扭向一侧,去看一旁还未凋谢的菊花盆栽。 “呦,啧、啧、啧。”贵妃轻移莲步,缓缓走了过去,在贺兰骢面前站定,把人打量一番,不屑地说道:“我说成总管,这不会又是谁家犯了事,充到宫里为奴的吧?瞧瞧这摸样还真是上等之姿呢。” 安成心里着急,但面上不露声色,只想快些蒙混过去,便道:“娘娘英明。” “是么?”曹贵妃冷笑,大声喝道:“大胆奴才,见到本宫也不行礼,难道藐视本宫不成?” 安成道:“真没些给贵妃娘娘请安。” 贺兰骢哼了一声,未予理睬,左不过又是一顿梃杖而已。宫里头嫔妃的小把戏,他又如何不知,虽说不在故国,然这后宫的花样,哪个国家不都一样么。 “大胆奴才,难道就没人教你规矩么?”贵妃口沫横飞,一个奴才如此放肆! …… 皇帝带着宪王元常隐身在琼台旁的假山后,静静观察着琼台这边的动静。看了半天,那人还是那样骄傲,即使不说话,就那副傲人的气势,照样凛然不可侵犯。 元常皱眉望着一脸阴郁的皇帝,小声道:“陛下,这热闹,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这女人,真当她是后宫之主了。”皇帝冷冷看了眼元常,道:“下面还有热闹呢,你要不要看?” 元常嬉笑道:“有热闹看,哪里能跑了臣呢?” 皇帝自假山后现身,走了几步,给对面的安成打个手势,示意他不可声张。 曹贵妃声色俱厉地“训诫”面前的奴才,那架势,十足的一国之母的风范。女人并没有注意到君王以至,感觉自己也说累了,正要着人给自己搬凳子,这才发现皇帝站在身后多时。 “陛、陛下。”女人声音有点发颤,悄悄看了眼皇帝,未发现龙颜不悦,这次胆子大了点,道:“陛下,这奴才不懂规矩,臣妾正给他讲呢。” “哦!”皇帝恍然大悟,“这可难为爱妃了,这奴才可是叼的很呢。朕命安荣调*教多日,也未曾让他驯服。看来还是爱妃有办法,不知现在这奴才可听话了?” 曹贵妃听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轻笑道:“陛下,这奴才确实叼,不给他点厉害的,他怕是连主子都不认呢?” 是么?皇帝心中冷笑,到底谁是这天下的主子,怕你这蠢女人也分不清吧。 “既是如此,爱妃那就好好教训这不听话的奴才吧。”皇帝不动声色,他今天想让这女人唱独角戏。 曹贵妃得了皇帝的话,底气十足,道:“即是如此,那么就掌嘴” “好!”皇帝大声道:“就掌嘴,什么时候这奴才知道错了,肯向贵妃认错了,就饶了他。” 贵妃以为是皇帝有意替她出气,大喜,对旁边的太监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元常看看安荣,又看看贺兰骢,心里狐疑,这回玩什么? 贺兰骢对上皇帝清冷的目光,平静而缓慢地说道:“有朝一日贺兰脱困,必雪今日之辱。” 有侍卫过来,将他死死按跪在地,一名太监自他身后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的头向上扬起。 又有太监过来,扬起手,正要行刑,皇帝突然道:“等等。” 曹贵妃以为皇帝要改主意,怕生变故,急喊了声:“陛下!” 皇帝瞪了眼多事的女人,这才迈着四方步,移驾至贺兰骢身前,看了那太监一眼,说:“这奴才也曾经尊贵的很,由个宦臣掌刑,怎可配得上他的身份。还是换个人吧,宁羽,你来。” 话一出口,众人心里一暗,一个太监,手劲再大,怎可和一个武人相比。 宁羽既是暗卫统领,也是侍卫长,此刻皇帝开口,颇是无奈,这活还是头一次呢。没办法,只得道声遵旨。 这边,有伶俐的太监,搬过椅子,皇帝和曹贵妃落座,心情颇好,一起看向地上跪着的,面无表情的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宁羽左右开弓挥舞着两只手掌,随着清脆的响声,贺兰骢温润如玉的双颊很快红肿起来。慢慢地,红里透着青紫,因双颊越肿越高,面目渐渐显得有些狰狞。 双颊火辣辣地痛着,头有些晕,贺兰骢恨恨地用眼睛剜着北苍国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有他身边的华丽女人,集中意识,暗道总会有办法,带着大姐全身而退。贺兰不是圣人,也是有仇必报,你不杀我,那就等我将来取你性命。 宁羽浓眉紧拢,他自己记不清手臂已经挥舞多少下,但他手劲有多大,自己心里有底。唯面前这人,受此侮辱,还是如此沉着。 曹贵妃初时还觉得那清脆的声音很悦耳,但一看那张方才还俊逸不凡的脸,此刻已经肿得如猪头一般,不禁颦了下绣眉。拿眼角余光偷瞄了皇帝一眼,只觉得皇帝浑身正散发丝丝寒气,带着令人生畏的危险气息。 打了个寒噤,贵妃开始揣度皇帝的心意,当愚蠢的女人最终明白皇帝的用意时,一阵恐惧蔓延全身。再看看被按跪在地的人,头发已经散乱,遮住半张肿胀的面颊,更显恐怖吓人。 皇帝扭过头来,带着冷酷的笑意,问:“爱妃,还满意么?” 女人惊得一下站起来,结巴着大叫:“别,别打了、别打了!” 宁羽并没有停手,他只听命于当今皇帝,他的手臂此时觉得有些发木,手掌震的生疼。终于,主子开口发了话。 “行了,贵妃大度,不予和这奴才计较,让他给贵妃叩头赔个罪,便饶了他罢。” 贺兰骢心中一阵冷笑,头晕乎乎的,这时按着他的侍卫,腾出手,把他的头往地面按去。失去一部分支持,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在一阵惊呼声中,他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 血汩汩冒出,模糊了双眼,贺兰骢却是松口气,呵,命还在。 曹贵妃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忘了此时身处何地,忘了君王在侧,最后尖叫一声,跑了个无影无踪。 皇帝嗤笑一声:“没脑子的女人,就这点胆量,也敢玩!” 招呼过一群太监,命他们把贺兰骢带回昭凰阁,心里觉得无趣,对元常道:“那家伙似乎外伤很重,去看看。” “陛下,这是第二次。” “什么?”皇帝听到元常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怔住。 元常道:“陛下,士可杀不可辱,这是第二次。若是陛下想一心报复,就赏他个痛快,当发个慈悲;若是想将此人收为己用,那就换个方式,把他囚于当年顾铭洲的住处,有失妥当。” 9、猪头被吃了 ... 失去知觉的人静静地躺在红木床上,迫人的气势消失了,凶猛的老虎,此刻,就是一只无助的猫。 额头的伤口,被元常亲自处理过,已经不再流血,撒了上好的宫廷御药,一条洁白的纱布带横于额前。但是伤者那张犹如猪头一般的脸,令元常不自觉地直皱眉。 “拿雪肌膏来,肿成这样子,必须用那个。” 小太监看眼皇帝,等着皇帝旨意,却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宪王让你们拿什么,就拿什么,还不快去?” 皇帝一瞪眼,吓的小太监撒腿就跑,生怕跑慢了,误了事被罚。 “他怎么样了?”皇帝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一丝担忧,维持往日的平静。 元常没好气地道:“宁羽可随意拉满三百石的虎贲弓,他的神力陛下清楚。臣尽管数数不大好,但还是晓得挨了两百多下,这人不打成痴儿就已经万幸,何况最后又碰伤了头。到底好不好,就不用臣说了吧。” 皇帝猛地扭头看向宁羽,眼睛眯起,“朕给你递眼色,不要你那么用力,难道没看到?” 宁羽大惊,“陛下,哪有?” 元常知道这是皇帝在推卸责任,道:“陛下,你就饶了宁羽吧,他一直性子人,禁不住你这样吓。” “那你能不能不说出来?”被拆穿了心头把戏的皇帝,几乎咬牙迸出这句话。 天已经暗了,皇帝没有离去。 把元常等人打发走,皇帝小心翼翼抚上贺兰骢肿胀的面颊,轻声道:“如果,父皇当年没有强行把朕带到东林,朕也不会碰到你。知道么,你很讨厌,自以为是,捉弄小孩,哼,这次吃亏了吧。”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皇帝又说:“父皇为了报复母后,迎娶你的姐姐,知道么,他们大婚不到百日,朕的母后就撒手人寰。一个瞎了眼,染病多年又备受冷落的皇后,有谁会管。你知道么,她死后都不能入葬帝陵。属于皇后的位置,是一个叫顾铭洲的男宠的棺椁。尽管,顾铭洲护了朕八年。可是,朕好恨呐。” 皇帝并没发现,他现在正用一种他平时几乎想都不会想的温柔语气,自言自语。 贺兰骢的脸尽管抹了北苍消肿化瘀的秘药雪肌膏,但时间尚短,药效还没行开,此刻肿得非常高。五官,也因面部肿胀而移位,看着甚是可怖。 “唉,弄成这样子,还真是难看。”皇帝毫不掩饰他的失望之色,那么个风神如玉的人,如今竟是这副丑陋的样子,很难想象。 “真是罪过,污了北苍国主的龙目,贺兰万死不得一恕。” 原本安静的人,突然开口讥讽,竟吓了皇帝一跳。 “你醒了?”发觉自己失态,皇帝收起方才的温柔,又恢复了九五帝王的冷漠。 “醒了,如果还有什么花样,趁我现在清醒,就都拿出来吧。否则,我若是再昏厥,怕是陛下会感到非常无趣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压了压心里燃起的怒火,算你厉害,人才清醒,嘴巴就这般凌厉。 “怎么,朕的游戏,令延平侯很失望是么?” 贺兰骢笑道:“不敢,贺兰永记于心。” “呵。”皇帝冷笑,“这点小菜,延平侯就要永记于心,那么他日上正菜,你又当如何?” 贺兰骢也不相让,“当年东林一事,陛下不也是念念不忘,为了此事,和东林开战,提出苛刻条件,令东林纳贡称臣。贺兰不才虽然没勇气承担责任,难道陛下就没有背信弃义么?陛下派人秘密捉拿了贺兰,却反咬一口,借机灭了东林。贺兰的心很小,能容的东西不多,然陛下坐拥万里江山,胸怀又有多宽广?” “你!”皇帝被噎住,腾地站起来,紧握的双拳发出脆骨的嘎巴嘎巴的响声。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贺兰骢不咸不淡地出口关心皇帝的身体。 嗯!皇帝差点气岔了气,扬手就想给此刻嚣张的人一巴掌,偏一看到那张高高肿起的猪头脸,硬生生又把手放下。 这人都变猪头了,估计要是再挨几下,怕就要变成傻猪头,还是算了吧。 皇帝静下心来,默默注视着贺兰骢,也不说话,结果把床上的人看的很不安,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忽然,皇帝笑了,他心里有了主意。 贺兰骢勉强睁开的双眼此时一下瞪圆,这皇帝要玩什么把戏? 皇帝努力忽视贺兰骢的脸不去看,而是拿手先点了下他的喉结,然后向下滑到他精致的锁骨上,如愿看到那人的惊诧,心中一阵冷笑,等下让你知道何为君临天下! “你……你干什么?”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这皇帝现在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腰间的系带崩开时,贺兰骢差点又晕过去,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图,愤愤地道:“怎么,北苍没女人了,令陛下如此饥不择食,连在下这副样子也不放过?” “呵,逞口舌之快何用?延平侯到北苍也有些时日,朕一直未能好好招待,如今就恩典你一下,用下面……如何,嗯?” 贺兰骢倒吸一口冷气,咬牙道:“无耻!” 皇帝嘻嘻笑着,“是不是无耻,做过了再说,这时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别碰我!”贺兰骢大吼,挥手去挡伸向裤子里的手,“别碰我,难道在下这个样子,也能引起北苍陛下的兴趣不成?” “哦,你不说朕倒忘了。”皇帝似乎得到了启示,扯下里面帐幔,丢到他的头上,遮住了受伤的头部。然后,皇帝又道:“朕的确对个‘猪头’没兴趣,不过这副身子,还真是诱人得很,朕爱不释手呢!” “你杀了我,杀了我!”贺兰骢扯下帐幔,一时把心里一直要逃出北苍王宫的念头都抛开,奋力反抗,只为免受其辱。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磕伤了头的缘故,一阵头晕眼花,才坐起身子,又被皇帝按回木床。 平时锁着双手的锁链,此时被悬于高高的雕花床柱上,令他动弹不得,帐幔又一次隔绝了他与外面的一切。 “不知好歹的东西,等下有你的苦头吃!” 木床上的踢打反抗并没有因为贺兰骢的双手被缚而停止,皇帝最终把他的裤子只褪至膝盖,这样那人的腿就能老实得多。 不愿再浪费多余的力气和时间,皇帝甚至连自己的龙袍都未及除去,只把自己的家伙掏了出来,直接送入贺兰体内。 一声惨叫和一声痛吟同时发出。 帐幔下的贺兰骢冷汗腾地冒出来,裂身之痛,岂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浑身哆嗦着,他闭紧了嘴巴,把下面呼之欲出的痛叫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小皇帝这时也不好过,没有任何和男人行房经验的他,此时不知算不算自食其果。没有前面的润滑与扩展,如此干涩的进去,下面那人不必说,他自己也疼的直咧嘴。 心里把自己的老爹诅咒个千遍万遍,皇帝就是不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哪里好啦,他那皇帝老爹为何就好这口呢?没道理、没道理啊! 过了一会,新鲜的血液汪了出来,润滑了结合的部位,皇帝试着动了动,嗯,感觉不一样了。 当愉悦从那一点成放射状席卷全身时,他总算明白了跟男子欢好的妙处。 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皇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具身体真是太美好了,让人欲罢不能,只想狠狠去蹂*躏。 贺兰骢即使再坚忍,此刻也坚持不住,惨呼声不由脱口溢出。却只叫了半声就再发不出声音,眼前渐渐朦胧下去,神智回归黑暗…… 元常是半夜被皇帝一到圣旨急急召入宫的,走在路上,心里颇是不安,什么事这么急? 步入昭凰阁,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息,元常双眉紧锁。 正犹豫如何开口,皇帝焦急的声音传来。 “别愣着了,先去看看人!” 元常哦了一声,几步走到床榻边,终于明白皇帝为何这么着急了。 床上的人死气沉沉,看不出什么,但从那人身下褥子洇出来的血迹看,受伤颇重。 “发生什么事了?”元常扭头问皇帝,明明他走的时候,这人只是头部受伤,现在看来,可没那么简单。 皇帝气急败坏,催促道:“先别管发生什么,快看看,朕可不要他死!” 元常掀开锦被,除了更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强烈的属于男人行事后的暧昧气息。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有些愤怒,元常道:“陛下,你对他做了那种事?” 皇帝有点不好意思,道:“先救人要紧,其他的一会说。” 撕裂的伤很重,因没有及时处理,此刻还在往外渗着艳红的血液,更要命的是,皇帝似乎不晓得男男之间行事后,还要清理内部,此时,和着血液的龙精,自那个部位,还在缓缓流出。 元常又气又急,什么都不懂,就玩男人,不玩出人命,那才是怪事!气归气,急归急,此时救人是当务之急。 憋了一肚子的怒意,元常快速展开救治,为皇帝的鲁莽行为善后。 “陛下,依臣之见,赐死吧。” “你说什么?”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元常不愿多说,只是道:“此刻,死应该是他最好的归宿。臣是惜才之人,但臣更希望陛下把尊严还给他,死是唯一的出路。” 皇帝爆喝一声,断然拒绝,“不,元常,你听好了。朕,从此,要定这个男人了!” 10、欲静风不止 ... 天子强幸了一名男子,尽管负责司寝的宫监不知该如何注明那男子的身份,但还是在后妃侍寝的宫簿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夜,帝幸昭凰阁主…… 天才亮,皇帝换好了朝服去早朝,走时特意嘱咐安成,小心看着,别出什么意外,又命宁羽安排人守在院落门口。 玉宸宫内,曹贵妃听着宫人回报,震惊可想而知。先皇那个爱好,无人不知,难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今皇帝也好那一口。更令贵妃费解的是,昨日那人被打成那样了,这皇帝也能提起兴趣,真乃奇人也! 曹贵妃想了想,便写了封信,命人送出宫,交给自己的祖父。 “给我仔细打听下那人的底细。”女人绞着手里的丝帕,暗道难不成这就是最近传的,被陛下弄进宫的人? 金华宫女主人此时正在给自己养的兰花浇水,待忙完手里的活,才道:“玉宸宫那边,怎么样了?出了这个事,她不能没动静吧?” 宫人接过镀金的小水壶,道:“回娘娘,听说,曹贵妃给曹御史写了信,已经派人送出宫了。” “呵呵,本宫就知道她会这么做。” 崔贵妃美丽的凤目眯起来,笑得妩媚,道:“她以为陛下过去一回两回,这后宫就是她曹家的了。呵呵,不自量力。” 小宫女不解,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望娘娘明示。” 女人斜倚在贵妃榻上,道:“本宫故意让你们传出本宫怒摔饰物、责罚宫人的消息,那位一定会沉不住气,想法再接近陛下的。偏昨日出了纰漏,她定是以为陛下要为她出头,其实她是不明白,陛下那会要的是她知难而退,别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个奴才,陛下怎么罚不成,难道用她玉宸宫主子代为教训不成?” “这样啊,奴婢明白了。” 贵妃闭上美丽的凤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小宫女忙过去跪坐在软垫上,为主子捶起腿来。 早朝后,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没批几道,便把朱笔放下。 心里有些不安,他醒来了么?要是这一次就玩死了,那可太无趣了。 嗯,怪不得父皇当年一定要得到顾铭洲,原来和男人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销*魂。 贺兰骢,朕不打算放过你,你自认倒霉吧。你若是识相点,就学会哄朕开心,学不会,自讨苦头就别怪朕的花样多。 看到安荣进来,皇帝问:“他醒啦?” 安荣摇头:“回陛下,还没有。不过……” 皇帝心下一紧,问:“不过什么?” 安荣叹气道:“情况不大好,脉息浅弱,虽无内伤,但外伤不容忽视,出血太多。” “仔细盯着,需要什么,不必请旨,直接拿就是。” 皇帝颓然倒进龙椅,安荣上前把他扶正,道:“陛下,宪王说的对,真恨他,就给他个一刀痛快,若是不恨他,就放了他。昭凰阁那个地方,困死了一个顾铭洲,就别再多添冤魂。” “别说了,朕好累。” 安荣正要说什么,皇帝指了指龙案,道:“最上面那三道折子,你看看。” 龙案上单独摞在一起的三道奏折静静地摆在那里,安荣拿起上面那个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忙又合上。接着又打开第二道和第三道,不禁眉头紧皱。 “看了觉得如何?”皇帝一旁开口。 “都很棘手。”安荣把奏折放好,道:“曹、崔两家如今已是势如水火,各有一群大臣依附,两家势均力敌相互牵制,倒也不足为惧,但丞相杨林这边,怕不大好办。”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杨林老狐狸,他的野心可不小。如今他和东林翼王勾结到一起,目的就是让北苍易主。” 安荣道:“陛下,你打算如何应对,奴才该怎么做?” 皇帝道:“你的人,时刻盯着他们的动静即可,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多加人手,注意永寿宫,保护好那个女人。她不死,那群老顽固是不会死心的。但这女人,对朕来讲,也很重要。其实,朕也佩服她,当初敢于直谏父皇的政务弊端。” “他们还为了那个东西。”安荣提醒着。 皇帝嗤笑,“也就是那群老顽固认为那个东西存在,偏朕就不信。朕只信,这江山该谁的,就是谁的,至于那个东西,就让它烂在地底罢。” 世界一片黑暗,梦无休无止。 贺兰骢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站在九门府衙的院中,面对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孩无计可施。 “再问你一遍,你家住何处,父母名讳!” 过了多半天,贺兰骢也没能问出这孩子父母的名讳。东街被这孩子搅的人仰马翻,若不问出他父母的名讳,商户的损失,就无法得到赔偿。但这孩子又太小,不能把他投进监狱,东林律法规定,男子不及十四岁,若犯律法,将由父母代为受责。 可眼前这孩子拒不说父母名讳,贺兰骢竟是毫无办法。吓唬过了,不行;抓他的痒,这孩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不说。 贺兰骢最后无奈,扒了这臭孩子的裤子,啪啪就是一顿好揍。等打完了,放了那倔小孩,自认倒霉的他,拿自己的银子,赔偿了东街的商户。 那件事过后,贺兰骢发现自己随身的玉佩丢失了,也未作他想,丢了就丢了罢。 那天,他正要回家,伯父定国侯的家人来请,说是大小姐即将和亲,家里正摆宴席,要他过去。 定国侯的女儿要远嫁北苍国主,府上大摆筵席庆贺。听说,北苍国主人才界中年,相貌堂堂;听说,北苍国主后宫只有一后,是少见的不贪色的君主;听说,这次北苍求亲,是国主亲自带人来的…… 贺兰骢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说什么贺兰大小姐有福气云云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二弟,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贺兰如月摇着团扇,步入花园。 “没想什么。”贺兰骢低下头,道:“恭喜了。” “没什么喜不喜的。”贺兰如月望着东面的方向道:“干戈赶不回来了,以后,我们姐弟不会再有机会,一起去望江楼看涨潮了。” 贺兰骢的视线,也随着贺兰如月,看向东方。 ……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红木床上躺了两天的人,嘴里喃喃说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 一直守在这里的安成见人有了反应,赶紧喊人请皇帝,因为宪王也在那里。 安成拿布巾浸了温水,给没恢复意识的人擦拭仍肿胀的脸颊,心里叹气,难道这又是一个顾铭洲。 元常非常仔细地把脉,过了一会,把贺兰骢的手放回被子里。 “如何?”皇帝轻声地问着。 “臣很失望。”元常瞪了皇帝一眼,道:“他一时死不了了。” 皇帝终于松口气,讪讪地道:“那就好。” 元常道:“不想他死,下回就别这么玩。” 又是一阵黑暗,眼前终于有微弱的光亮。 贺兰骢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还是那间阁楼。轻轻动了动,身上有个部位,叫嚣着把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 “唔。”不受控制地,他轻吟一声。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小太监跑到床边,打量着他,似乎是在确定他是否真的醒了。 贺兰骢想了想,认了出来,这是每日给他送饭的小太监,今天却是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 小太监端过药碗,道:“宪王吩咐,你若是醒了,先把药喝了。” 喝药?毒药,还是什么药? 小太监见他一脸茫然,道:“你的外伤很重,伤口虽然上过药,但这内服的药也需要喝,这样才好的快嘛。” 小太监拿勺子盛了药,递到他嘴边,见他不张嘴,劝道:“喝药吧,这都是命。到了这里,就必须认命。” “怎么可以离开这里?”贺兰骢沙哑着嗓子问道。 小太监一惊,呸呸啐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贺兰骢不明白,“不吉利的话?”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小太监见他不明白,凑近来道:“只有死人,才能离开。” “是么……” 贺兰骢彻底清醒过来后,皇帝并没露面,元常过来几次。贺兰骢不认识他,见他衣着随意,也懒得去猜他的身份,直到照顾他的太监小福喊他王爷,他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医术高明的年轻人竟是北苍的宪王。 元常今日把完脉,几次欲言又止,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杀了贺兰骢,该是一了百了的办法,但为他把脉,元常已经感觉到,即使不动手,就凭他每日必喝的那碗东西,这人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差。 “有劳宪王殿下,想动手就不要犹豫。”这是贺兰骢第一次开口和元常说话,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元常眼里看到杀意。 元常嗤笑,“你不用激我,激将法对我没用。陛下要留你的命,就是阎王来了,也得打道回府。” 11、秘学龙阳术 ... 丞相杨林府中的书房很大,杨林喜欢房,一个个红木架上全是老丞相收藏的珍本。 杨林此刻手执一只粗管狼毫,正在宣纸上龙飞凤舞。 一旁研磨的人赞道:“都说丞相是书画名家,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林头不曾抬,谦虚地说:“那是大家谬赞,不可信。” 说罢,笔锋已收。把狼毫挂在笔架上,杨林拿出自己的印章,在朱盒里扣了一下,然后在那副字的落款处盖上。 “上次翼王托付的事情,老夫查过,宫里确实多了个男子。翼王怀疑贺兰骢是被我皇秘密捉拿,但若是人已被捉到北苍,应被下狱才是。而宫里的男子,前几日,已被我皇临幸,怕不是翼王所寻之人吧。” 那人道:“那就有劳丞相确认一下,若真的不是,属下回去自当回禀主子。” “好说,老夫尽快去办此事。” 杨林心里念叨着,贺兰骢,贺兰如月…… 又是华灯初上的傍晚,贺兰骢静静地躺着,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额头的伤口愈合得还好,面部也开始消肿,然而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部位,却是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小小的动一下,都会牵扯后面的伤口。而方便的时候,如同酷刑加身,更是痛苦难当。 东林礼法严格,龙阳断袖皆为世人所不齿,如今自己落入敌国之手,还被如此羞辱,想想自己这堂堂的七尺男儿情何以堪。 脚步声传来,耳尖的贺兰骢从脚步声分辨出,来的不是小福。 陌生人站在床边,细着嗓子问道:“你可是东林延平侯?” 贺兰骢把那人细细打量一翻,见他是宫监打扮,尖细的嗓音已经告诉他,这是个宦臣不假。但此人一来便问他身份,那他又是谁? 那人见贺兰骢不答,试探着说道:“家主受人所托,欲寻延平侯。” 贺兰骢更加狐疑,当初他从自己的府邸出逃,只有干戈和放他的御林军知道,而自己被北苍秘密捉拿,本是秘事,就算他人在皇宫消息已经走漏,可安荣并没说他的身份已经泄漏。而这个人,如此直接,实在是有些蹊跷。 被困在这里虽然时间不长,然贺兰骢已经有了牵挂,他的姐姐,在这里已经七年。北苍的皇帝如此,姐姐的境况可想而知。现在,皇帝处处拿姐姐牵制他,如今走的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才行。 那人见他仍是不说话,便道:“敝主受翼王所托,欲助延平侯归国。若有意可由信使告知翼王。” 贺兰骢眼珠动了动,仅这一点反应,还是落入来人眼里。 来人轻叹一声:“属下不能在此久留,过几天再过来。” 望着那人转身离去,贺兰骢满腹疑问。 这里被严格控制起来,此人能自由进出,说明他身份不一般。 他的家主,他的家主是谁,又如何和翼王有联系,既然翼王寻人,那么干戈去了哪里? 干戈,你在何处,我被北苍捉拿,但愿你平安无事。 想起干戈,贺兰骢开始担忧。 话说昭凰阁那位伤势好转,总算令北苍小皇帝大大舒了口气。 安荣发现自从得到贺兰骢转危为安的消息后,皇帝一扫几日阴霾,食欲也好了,人也精神了,连批阅奏折的速度也快了。 很快,细心的安荣又发现一件事,这皇帝经常趴在龙书案上,闭着眼,嘴角挂着笑意,可心里在想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皇帝突然说,原来和男人在一起也很好嘛,着实把安荣吓了一跳。 大总管安成有些忐忑地进入御书房,左右看看,除了皇帝,没有旁人,给皇帝请过安,方问:“陛下召奴才何事?” 皇帝走过来,围着安成转了两圈,道:“朕没记错,你伺候先皇整整八年对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成把头低下,小声回道:“正是,陛下。” 皇帝扬起头,道:“你是什么原因坐上这大总管的位置,没有忘吧?” 安成大惊,一下跪倒,“陛下恕罪,奴才自知罪孽深重,不求陛下饶恕,但求赏奴才个全尸。” 小皇帝望天,“朕什么时候说要你的命了,吓成这样!” 安成兀自叩头不止,皇帝甚觉无趣,坐回龙椅,向他招手,“过来,过来。” 安成不知皇帝何意,也不敢起身,膝行至天子跟前听候发落。 天子的表情很古怪,眼珠不停在眼眶里打转,犹豫着接下来的话如何出口。 “嗯,咳咳,呼……”皇帝清了清嗓子,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问:“先皇当初命你负责调*教顾铭洲,那么这两个男人在一起,要怎么做才会快乐,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哎呦陛下!”安成一下软软坐倒,“奴才一个阉人,可没福气享受这个。” “切!”皇帝笑骂出声,“你个死奴才,想什么呢?” 安成哭丧着脸,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咳咳。”皇帝咳嗽两声,道:“你既然会调*教人,应该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不会把人弄伤吧?” 这次,安成算是明白了,天子忸怩了这会子,无非是找人教这个啊。唉,大总管心里叹气,这宫里有老嬷嬷专门负责指导后妃的房事,偏这皇帝宠男人,没人教,也难怪皇帝召见自己。 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安成道:“不瞒陛下,这个奴才还算知晓此中技巧。” “哦,这还有技巧?”皇帝来了兴趣,“什么技巧,快说来听听。” 安成见皇帝来了兴趣,知道自己献媚的机会来了,若是借此机会把当今的皇帝哄好了,那自己就还是当年威风八面的大总管。 “陛下,这个嘛,要这样……这样,还要……这样,总之,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来。” 皇帝托着下巴,瞪着眼道:“这么复杂,不能简单点吗?” 安荣苦着脸摇头,“陛下,这已经很简单了。” 皇帝听了安成的话,若有所思,忽然问:“那他要是不从,怎么办?” 不从能怎么办,都已经把人强幸了,霸王硬上弓的事,哪朝帝王没干过。 心里想的,嘴上可是不能随便说,安成笑道:“瞧,陛下,您这么快就把奴才忘了,奴才可就是干这个出身啊。这男子也有性子烈的,交到奴才手里,自然有办法令他乖乖听话。” 皇帝摆手,道:“那个回头再说,你再说点增加乐子的。” “遵旨。”安成高声唱喝。 “……”安成也不顾规矩礼仪,指手划脚地给皇帝讲解着,皇帝点头如捣蒜般听着。 安成兴奋地告诉皇帝,还有很多好看的册子和画本,可以看看,里面有很多花样和稀奇古怪的姿势,皇帝听闻两眼放光,恨不能马上就让这奴才献出来。 天色渐晚,皇帝命人把膳食直接送到御书房,屏退了伺候的宫人,皇帝给了安成一个天大的恩典,命其陪自己用膳。 安成受宠若惊,叩头谢恩,当然,进膳时,会再择些荒淫花样说给皇帝听。 皇帝心花怒放,原来这男男一起,还有这么多门道讲究,朕是要多多研习一番。一想到在贺兰骢身体里,得到的极致愉悦,皇帝不胜唏嘘,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起了反应。 那天,在圣武帝跟前一直不冷不热的大总管安成,不知何故被天子召见了整整多半天。 那天,当今皇帝非常高兴,龙颜大悦。 那天,伺候的宫人发现,平时很少笑的皇帝,那天笑得非常开心。 12、干戈VS皇帝 ... 渔阳,北苍国的边塞之城,西北面是高山密林,一道万丈悬崖阻绝了北苍与邻国西戎的道路交通。 这里,是两国的边境,如果两国的商旅百姓通关,就必须绕道东南渔阳方可。 夕阳之下,石砾大道一片金黄,一骑快马背驰斜阳,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古城渔阳。 天色渐晚,同源客栈朱门大敞,迎接前来用饭住店的各路客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眼尖的小二见一人青袍帻巾,牵着一匹乌骓马大步而来,顿时眉开眼笑,迎上那人,“呦,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将手中缰绳递给小二道:“上好的草料伺候,不可大意了。房间已经订好,我自己上去即可。” 小二见那人身材挺拔,面目清隽,手提金刀,背背雕弓,知道这是有来路的主儿,不敢怠慢,一面牵着乌骓马,一面把那人引进正门。 木质楼板发出噔、噔、噔一串声响,那人上了二楼,往右一拐,直奔最里面那间客房。 伸手,一轻两重,敲了三下,门开了。 门里的清瘦汉子把那人让了进去,把头又在门外左右探了探,才合上门。给那人倒了水,才开口。 “将军,您这些日子去哪啦,翼王正四处寻您呢?” 那人喝了两口水,润了喉咙,才冷漠地说道:“高英,干戈已经留书给翼王,从此再见是路人。” …… 一阵沉默过后,高英首先开口:“将军,翼王当初不发兵,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是见死不救。” 青袍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东林的威武将军干戈,翼王帐下第一武将。 干戈手握了握金刀,沉声道:“这柄刀你不会陌生,这是东林贺兰家祖传的金刀,但如今,此刀的第十三代传人,却是下落不明。他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无人得知。” 高英也是痛心疾首,道:“将军切莫着急,翼王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侯爷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干戈冷笑,当初樊城军情告急,自己那时忧心如焚,数次请求发兵驰援,均被翼王以手无虎符不得调兵为由拒绝。哼,没有虎符印信,节制西路全部兵马的翼王会无虎符,可笑!无非是保存自己实力,寻个理由罢了。 高英见他不说话,道:“将军,翼王如今是仅有的没有降北苍的皇室贵胄,他要夺回我东林河山,我等当誓死追随才是。” “是么?”干戈瞥了一眼高英,道:“我大哥如何,他在为谁守天下?他驻守樊城那么多年,自我大嫂难产过世,就未曾再娶妻,所为何来,他最后又得到什么?东林有赵栋这样的昏君,岂能不亡。” “将军,既是如此,何不辅佐翼王,光复我东林?” 干戈冷眼看向高英,不为所动,“干戈如今只想寻回金刀的主人,至于其他的事,随缘罢。” 高英有些心急,“将军切不可灰心,翼王是贤明之主,只要有识之士辅佐,必令东林昌盛。” “呵,东林已无国可言,何来昌盛?” “将军?”高英暗想,这不是干戈的一贯作风。 “多说无益,高英,你自己好自为之。” 高英不死心,道:“将军,请三思。” 干戈道:“萦山地势险要,山高林密,道路曲折,适合藏身。翻过萦山便是西戎国,若是哪天守不住,退到西戎境内,西戎女王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高英一怔,顿时明白,干戈尽管不愿再追随翼王,但还是为翼王指了一条后路。双手抱拳,道:“多谢将军指点。” 干戈不愿再多说什么,高英知道无法再劝,于是喊人送了酒菜过来,二人许久不见,便一起就坐用饭。 同源客栈的饭菜很有地方特点,色香味浓煞是可口,然两人皆是心事重重,一顿饭下来,竟是味同嚼蜡。 干戈道:“你追随我大哥多年,我敬你的为人,日后多保重。” 高英叹气,“将军,哪日回心转意,请前往萦山,翼王说过,随时迎候将军回来。” 干戈低头,笑了笑,然后一甩头,道:“干戈才德疏浅,怕是翼王举事也出不了什么力,还请翼王另请高明吧。” 高英嘴张了张,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 客房干净整洁,干戈先喊人打了热水,洗去一身风尘,换了干净的衣服,推开木窗,任暮秋冷嗖嗖的夜风吹进室内。 手里是贺兰骢飞鸽传书的信笺,已经有些褶皱,接到他让自己接应的信,那时,他毫不犹豫,给翼王留了请辞信便上路了。 遥想那时他得到当今皇帝答应了北苍国的无理要求,要把贺兰骢作为岁贡的贡品进献给敌国,他是何等愤怒。皇帝为了防他逃跑,居然派了五百御林军把延平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到他的求援信,干戈松口气,大哥这次总算心活了点,不再愚忠。然而,他赶到他们约定的地点时,干戈左等右等,不见贺兰骢,他心里腾起不祥的预感,一定是出事了。 拿过干净的手帕,干戈小心擦拭着金刀的刀锋。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兰骢撤离樊城时,命高英将此刀星夜给他送来。 “你早就预料会出事,怕此刀易手他人,才给我送来吧?可你知道吗,只有你,才配拥有此刀。” 干戈的声音很轻柔,喃喃低语着,似乎那个人就在眼前一般。 “大哥,你究竟身在何处?你可知,干戈愿为你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是一个男人,却喜欢上了同为男人的你,为了你,这么多年我不曾娶妻。呵,我知道,在东林,男男之道有悖天理,被世人所不容,可我还是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 北苍皇宫的昭凰阁内灯火通明,小福看着床头木桌上剩的食物发愁。他好劝歹劝,这位神秘的主子也吃不了多少。菜,是清淡的小菜,配着可口养身的细粥,一餐分多次进食,元常如此安排其饮食,自然是思虑周全,偏这位就是没胃口,换着花样还是不成。 小福看着还剩了半碗的红枣紫米果肉粥,又看看旁边小碟里放的青葱麻油酥饼一块未动,不禁暗中叹气,这可如何是好?这人伤了,再不想法多吃点好好补回来,身体何时能养好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再吃点吧,吃饱了,好得才快。”小福显然不知该如何称呼贺兰骢,这位身份神秘,连大司寝被天子瞪了一眼,也不敢多问,最后在侍寝的宫薄上记了一笔糊涂账。 贺兰骢不想难为小福,但他是真没胃口。每餐小菜都有五六样,然后是美味的养身粥,再加上一碟入口即酥的面点,原本也是非常可口,可一想到自己受伤的原因,那晚的屈辱,即使再美味的食物,也是毫无食欲。 贺兰骢不甘心就这样困在北苍皇宫,要想离开,就必须解决后顾之忧。 他曾和小福打听贺兰如月的情况,不知是小太监真不知道,还是上面发话,不准他与自己说有关北苍宫里的事情,总之,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每每想起贺兰如月,贺兰骢便一阵阵揪心,却是毫无办法。 小福只道他无法接受被皇帝临幸的事实,一时想不开,便想法子开劝,然而那人任你嘴皮磨破,进嘴的东西还是少的可怜。 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蛮宠此人的,命宪王亲自诊治,上好的御药与补品不见一丝吝惜的给他用着,但小福还是看着不大对劲。许是小太监年纪还小,或是皇帝把贺兰骢的身份隐瞒的过好,总之,小太监眼里,这人就是如今的主子,不过是很特殊的主子而已。一个没有自由,却被皇帝宠幸了的主子。 无奈之下,小福鼓足了勇气,去御书房找自贺兰骢彻底清醒过来后,就没再路面的小皇帝。 穿过拱形的月亮门,小福正欲找人通报,却听到御书房里传来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 “出来,你个死奴才,给朕滚出来!” 小福讶异,这是什么状况,陛下这是和谁发火呢? 天子动了怒,谁敢上前送上门找倒霉,即使小福年纪再小,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乖乖退回月亮门外,等候天子那边完事。 话说御书房内,皇帝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呼呼喘着粗气,而手,则扯着龙案下一人的小腿不放。 “你给朕滚出来,信不信,再不出来,朕喊人活刮了你个死奴才?” 龙案下,安成哭丧着脸,求饶道:“陛下饶命,奴才真的没有了。” 皇帝臭着一张脸,威胁道:“安成,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欺君的下场。” 安成头摇得如同拨浪鼓,道:“陛下,奴才哪有胆子欺君,真没有了。” 将信将疑,皇帝放开安成的腿,靠着龙椅,瞪着眼睛,问道:“朕最后再问一遍,真没有了?” 安成自龙案下爬出来,不停叩头,咧嘴道:“回陛下,真没有了,奴才可对天发誓。” 皇帝切了一声,不屑地说:“朕要你发誓何用,你给朕听好了,朕不管你到哪去弄,反正把东西给朕找来,越多越好。” “哎呦陛下,您这可是难为奴才啊!” 听安成叫屈,皇帝拉长了音嗯了一声,吓得安成拿手捂住嘴巴,不敢言语了。 13、皇帝的花样 ... 高英和干戈碰面后于第二日离去,临走时仍不忘“奉劝”两句,期待他的回心转意。 干戈嘱咐他一路小心后,便留在渔阳休息了几日。自从贺兰骢失踪后,他已经马不停蹄寻找多日,几乎把东林翻了过来,也没发现蛛丝马迹。 回想起当初北苍国的诡异议和条件,他猜测贺兰骢是不是落入北苍人手里,于是,他又夜以继日地往北苍赶。 接到高英的信,他很意外,明知道高英给翼王做说客,却还是停了下来见面,也许是他自己也觉得累了,该借机让自己休息下。 收拾好随身之物,干戈结了店钱,正欲离开,迎面过来两个人,向他抱拳行礼。 “将军,主上如今也在渔阳,想见将军一面,还请将军和咱们走一趟。” 那二人压低了声音,干戈剑眉轻皱,“你们认错人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干戈,既然人都来了,多坐一刻又如何?” 干戈扭头,翼王已经走到近前。 “多日不见,你清减了许多。”翼王一身蓝缎袍,手里拿着招牌骨扇,即使眼下已是深秋时节,还是儒雅地扇着凉风,保持他的个人习惯。 干戈无奈,知道不走这趟是不行了,于是低声道:“主上请吧。” 翼王一笑,道:“这城里有处别院,还算清静,就去那里吧。” 干戈未作他想,答道:“是。” 只干戈没料到,他这一去,耽误时日颇多,再加渔阳城地处偏僻,信息传递不便,以致北苍发生了件重大的事,他也是过了很久后才得知。当然,信息被延误,还有别的原因,现在不多说。 北苍国皇帝的御书房内,元常和安荣互相瞧了瞧,不知今天皇帝突然唤他们何事。 皇帝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锦面封皮的书册,扔在龙案上,道:“你们看看这个。”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二人不明所以,走近一看,是一本《礼记》,这回二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目光一齐投向小皇帝元文敬。扔给他们一本《礼记》,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是东林皇宫存档的《礼记》,你们看仔细了。” 东林皇宫存档的《礼记》,摸不清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常急性子,赶紧翻了翻,心里嘀咕,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看出所以然,他把册子递给安荣。 安荣快速翻了翻,却是心下了然,“陛下,果真要这样做么?” 皇帝有些得意,“朕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出了朕的心头恶气,也可羞辱下那帮未降的东林遗臣。” 元常听得一头雾水,皇帝见他不解,把安荣打发出去,才对他说出心里的想法。 “陛下,使不得。陛下若是报复,可以把他下狱,可以赐死,也可以贬为宫奴劳役,但这充入后宫,臣始终觉得不妥。” 皇帝看了看自己养的那只虎皮鹦鹉,幽幽地道:“东林不耻男男之道,若是颁下诏书,封贺兰骢为公子,那翼王赵祯即使救出他,他又有何面目为旧主出谋划策,那时又有谁会服他?” “陛下!”元常着急地说:“此事望陛下三思,若是激起东林民愤,岂不是适得其反!” 皇帝诡异一笑,“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把他贬为宫奴,你可以打他,惩罚他,但磨不掉他的锐气,这个方法,显然要快得多。” 元常知道劝不了皇帝,心里隐隐担忧,望了望昭凰阁的方向,心中叹气。 安成拿锦缎包了一个布包,前来觐见天子。 皇帝招手,道:“都拿过来啦?” “回陛下,都拿过来来。” 皇帝嗯了一声,打开布包,把里面的画册取了出来翻开。 安成小心观察着皇帝的反应,但见龙颜大悦,不由暗中欣喜过望。 “陛下,这些是历朝历代春画的盗本集。”大总管把头低下,小声道:“当初先皇寻这画本,着实花了些心思。” “哦。”皇帝随便应了声,眼睛就没离开画本上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图画。 安成本想凑过来也偷瞄几眼,皇帝转了个身子,笑骂:“你个死奴才看什么,看得再多,也不顶用。” 皇帝忽然把安成叫到身边,指着一幅画道:“就按这个准备。” 安成道:“遵旨。” 皇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早上小福回报说他的外伤已经无碍了,这样做着,不会把人再弄伤了吧?”皇帝为了自己的福利,目前要把所有事都提前解决好。 安成低头回答:“陛下放心,奴才会让专门司这职的奴才从旁伺候,不会受伤的。” “他的武功高明,是个麻烦。”皇帝皱眉,这人的伸手绝不容小觑。 安成又道:“陛下放心,奴才有办法让他服服贴贴。” 皇帝挥手让安成去准备,心里却泛起嘀咕。 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兴奋和期待,他拿起画本,把刚才那幅画有看了一遍,嘴里小声念叨,“《熙陵幸小周后图》,妙啊……” 外面,安荣见安成离去,心里也是一阵担忧。 晚膳过后,皇帝正难耐地来回踱步,安成进来禀告,说是都准备好了。 皇帝还是压住满心的欢喜,问道:“今天伺候的,都是过去调*教坊的奴才么?” 安成道:“正是,请陛下放心,不会有事。” “嗯,摆驾。” 天子驾到,小福在外间伏地行礼,待皇帝进了里间,才敢抬头。 皇帝进了里间,四个年近四旬的宫监一齐行礼,然后垂首站在床边。 红木雕花大床上的人,双手被反剪于背后倒还算安静,身上不着寸缕,仅盖着一块透明的金色薄纱。一名宫监自皇帝进来后,并没有行礼,他坐在床头,左手板着贺兰骢的下巴,右手拿一个手指宽的薄竹片压进他的口中,生怕他吐出来,死死地按着。 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皇帝走近观看,竹片上凝固着琥珀色的东西,散发着异香。贺兰骢似乎拼命想摆脱这个东西,不安地扭扭头,但明显他的反抗非常弱。 “这是什么?”皇帝转过来问安成。 安成道:“陛下,那是一种糖。此糖和人的津液混合,可以发挥很奇妙的作用。此糖有麻药的成分,可令人的舌麻痹,身体倍加敏感,当然,还有很多妙处。” 皇帝嗯了一声,细看床上的人,薄纱下的修长身躯若隐若现,令人看了便不愿错目。那人偶尔抖动□体,说明他并没有放弃反抗,但如此微弱的反抗,难道就是那个糖的缘故?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身体的反应忠实地告诉他,他要宣泄自己的欲望,现在就要。 “宽衣。”皇帝吩咐,然后平伸了两手。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成识趣地为小皇帝宽了衣,对那几个宫监道:“可以了,抬过来吧。” 那个固定贺兰骢的头,往他口中压竹片的宫监随着贺兰骢的身体被四个宫监抬起,便把他的头死死按在自己怀中,右手更加用力,生怕他把那个东西吐出来。 两名宫监架着双臂,撑着贺兰骢的上身,另两名宫监紧拉着手托着他的腰,而二人另一只手则分开他的双腿,使他在皇帝面前,身下门户大开。 皇帝一把撤下那块薄纱,贺兰骢白皙而修长的身躯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身手抚上他胸前那点珠圆,可能是药效的缘故,贺兰骢本能地在反抗,喉结动了动,但身体却是轻微的摇摆。 安成道:“陛下,奴才到外面伺候了。” 皇帝挥手遣退了安成,看了眼面上布满愤怒的人,轻笑了一声,贺兰骢,你注定了这一世,任由朕对你为所欲为,认命吧。手,在他的身上游移着,一点点向下,最终停留在他的小腹,抚动着。 垂软的欲望渐渐抬头,皇帝望着无力挣扎,一张俊脸憋的通红的人,发出一阵冷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扶住贺兰骢的腰,皇帝把自己的火热一点点向他的密境挤进。他的不安和反抗带来的细微扭动,无不刺激着皇帝的欲望。 当皇帝的火热全根没入的时候,贺兰骢似乎拼尽了全力,梗了下脖子,力气之大,竟然令固定他头部的宫监差点松手。 然而,口中那个药的药性是非常霸道的,也仅仅是动这一下,贺兰骢便再也没有力气进行反抗。 舌头麻痹,身体倦怠,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充斥着感官,说不出道不明。 又一次受辱,贺兰骢有些绝望,他不是心窄之人,可此时,他的世界,全部崩塌。 即使意识有些混沌,但那种身体撞击的声音,由于舌头麻痹而无法控制的、听起来如同哭泣般的呻吟声,依然冲击着耳膜,成为挥之不散的魔音。 得到安成悉心指点的小皇帝,这次在贺兰骢身上实践着他的所学,当春风一度之后,他命那几个宫监将人放到床上。 “你们都退下。”皇帝冷冷地吩咐。 看着床上的人双眼迷离,浑身颤抖不止,小皇帝一时竟产生一种莫名的怜惜之感。可转而一想自己可怜的母亲,想到自己被强行带到东林,想到自己被这人扒了裤子打屁板,不由恨意又起。 他要在这人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他啃咬着,撕扯着,留下一个个青紫不一的痕迹,似乎还觉得不够,他咬上了那点珠圆,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才松口。 恶劣地,皇帝又开始玩弄贺兰骢小腹那个宝贝,时而温柔、时而粗鲁,一旦那宝贝即将攀达顶峰,他便停下手里动作。等那宝贝软下去,他便依葫芦画瓢再玩一回。 反反复复,就这样,皇帝用他自己的方法,惩罚着床上的俘虏。 当贺兰骢不堪痛苦努力想蜷起身子时,皇帝觉得时候到了,架起他的双腿,把自己又涨了起来的家伙送进他的身体,狠狠地冲击着,掠夺着。 外间的窗户被夜风吹开,发出啪的一声响,把有些瞌睡的小福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顿时睡意全无。 他扭头看了看,发现大总管安成居然也在揉着双眼,心里暗暗道万幸,没让总管抓住,要不一顿板子是免不了啦。几步跑到窗前,把窗户合上,又检查了遍窗闩,确定都合上了,这才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悄悄看了眼里间,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明亮的灯火说明皇帝在里面仍没有结束。 小皇帝也不知自己为何精力如此旺盛,总之,他发泄了一次又一次,当最后一次彻底释放后,他嘘了口气,侧身躺在已经没有意识的人身旁。 把那人的乱发顺到耳后,他才说:“朕现在算不算已经强大了呢?你还真讨厌,让朕念念不忘那么多年,朕不打算放了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你离不开的。” 14、贺兰封公子 ... 贺兰骢影影焯焯总是感觉面前有人,可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双眼。 他可以感觉到有人为他把脉,那冰凉的指尖把寒意毫不保留地传递给他,然后那人又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盖好。 他的头被托起,有人端了碗过来,把苦涩的药汁给他灌进去,他很想吐出来,却连动下头的力气也没有。 他又陷入黑暗,当再有一点意识时,他感觉有人拿沾了温水的锦帕给他擦拭脸和身体。 还是没有力气,依旧被人托起头部,带着热气的碗端了过来,这次不是药,闻着气味应该是参汤一类的东西。 待那碗东西喝完了,头还是很沉,眼皮如坠着什么东西,依然睁不开。 ……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个黑影,那人伏身,在他耳畔,低声问:“延平侯,你还好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他想张口,却发现无力说话。 那人又在他耳畔说:“延平侯,你不舒服,先养身体,我还会再来找你。” 那人走了,安荣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还没醒么?” 小福道:“是,荣总管,已经五天了,奴才每天都担心的要命。” “……” 已经五天了,竟然这么久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浑身使不出力气。 贺兰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眼皮抬了起来,阳光突然刺入眼睛,他轻哼了一声,又把眼睛赶紧闭上。 尽管动静不大,还是惊动了安荣和小福,二人奔到床边,观察床上人的动静。 “公子,你醒了么?” 贺兰骢这次慢慢睁眼,等适应了满室阳光,才把眼睛大睁。 看着床上的人晦暗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安荣暗中叹气,五天,好好的一个人,竟憔悴成这副样子。 小福端了水过来,道:“公子,喝点水吧。” 贺兰骢疑惑地看了看小福,努力喝了两口水,才开口,却发现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你叫我什么?” 小福回头看了眼安荣,微笑道:“公子,你那夜侍寝后,陛下就下旨封你为贺兰公子,现已记录宫档啦。” 嘴张着半天才发出声音,贺兰骢的眼睛一下瞪得圆圆的,“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原本已经哑了的嗓子,最后却是奋力吼着自己的疑问,封为公子,这无意于晴天霹雳。历来听说各国有进献美女一说,北苍国提出让自己作为岁贡进献到该国,那时他就想到应该是这个结果。他那时拼命想逃离改变这个宿命,可最终还是回到原点,什么也没有变。 安荣淡淡地道:“册封的诏书陛下已经颁下,恭喜了,贺兰公子。” 安荣转身拍了几下手,有几名小太监鱼贯而入,每人手里皆端着个红绒布盖的托盘。 贺兰骢一看,托盘上是金册、崭新的衣服、把玩的玉器、珊瑚等等之物。 “哈哈、哈哈……”这北苍的小皇帝居然真当我是他后宫的女人了,一阵悲愤,贺兰骢发狂般大笑后,一条血线自口中喷出,眼睛一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动静了。 “公子!” 在小福的惊呼声中,安荣两步抢到床边,抓过贺兰骢的手腕搭上两个手指。就见安荣脸色一变,大声吩咐道:“快去请陛下和宪王殿下,就说贺兰公子毒发了,情况危急!” 安荣伸手,快速在他胸前几个穴位上点了下,控制住毒素的蔓延。 昭凰阁一阵人仰马翻,皇帝被元常轰到外间等候消息。 “怎么发生这种事?”皇帝起急冒火,这是谁刺激他了? 安荣道:“陛下,你的吩咐,他醒了就把旨意传达给他,但公子接受不了,气急攻心,奴才也是没办法。” 小皇帝一跺脚,没有了丝毫帝王威严,本是要羞辱他的,弄成这结果偏自己又有些心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竟是让这人左右了心智。 皇帝其实,足足担心了有五天。那夜过后,他问安成,为何贺兰骢不见醒转,安成说一来是侍寝耗费体力太多,二来是那个药糖药性过于霸道,完事后消散比较慢,得需要几天。 于是,在这几天里,皇帝颁下了封贺兰骢为公子的诏书,并赐住昭凰阁。 现在,皇帝名正言顺地把贺兰骢封为公子充入后宫,此事引起多大的舆论风波可想而知 皇帝这次不再隐瞒贺兰骢的身份,并以高姿态宣布,原东林逃跑的贡品,如今已捉拿回来,至于这个贡品要怎么处置,当然全在他的龙意圣裁。 曹、崔两位御史这次出奇地意见统一,为了自家女孩今后的后位之路能一帆风顺,哪容他人分帝宠,一齐上奏请皇帝收回成命。先皇后宫虽然安置了男宠,可毕竟无任何名分,如今皇帝此举自是不妥。 丞相杨林冷眼旁观,未置一言,此事一出,他也不用再花心思寻人,翼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可眼下这关口,皇帝这么做,似乎有些蹊跷。 面对一个个老臣的义正言辞地直谏,皇帝为以冷笑置之。当初刚登基实行新政,那么多顽固派反对,还不是让朕一个个都收拾了,朕何时怕过你们这群老古董。 收回思绪,皇帝见元常拿袖子抹汗,已经走了出来。 “他现在如何?”皇帝没察觉,他正用一种非常担心的语气发问。 元常道:“看陛下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了。” “什么意思?”皇帝愣了,难道玩这么一次,这人就玩死啦? 元常道:“臣当初劝过陛下,追魂那个药,慎用。现在,他受了刺激,追魂发作,如果不想法配出真正的解药,这人如此下去,怕不长保。” “元常,朕命你,配出追魂的解药。”皇帝开始心慌,过去一直认为,这人服追魂,因他必须次日饮解药才可保命,认为这是控制人的好方法,不想后果如此严重。 元常摇头:“谈何容易。” “朕不管,反正你必须配出解药,否则你就等着脑袋顶乌盆!”皇帝开始耍无赖,只令元常更无奈。 “罢了,算我欠你的。”元常没有对皇帝用敬语,有些事,搁在心里很痛,但这是他和皇帝的秘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 永寿宫属于西宫范围内,这座院落很古朴,平日大门紧闭,鲜有人进出。 皇帝命人推开朱漆大门,里面的人得到通报,纷纷出来迎驾。 看看面前辈分高于自己,却小心谨慎迎接自己的美丽女人,皇帝暗自叹息一声。 “朕今日得空看看太妃,太妃一切还好么?” 将将三旬的贺兰如月美丽、贤淑,优雅大方,她把皇帝让进寝宫前殿,才道:“谢陛下惦记,一切都好。” “太妃可曾恨朕?”皇帝接过宫女递来的香茗,幽幽地问道。 贺兰如月摇头,“当初是陛下救了本宫一命,如今在这里,安静避世,哪里会恨。” “呵。”皇帝干笑一声,道:“那些老臣不死心,认为太妃当初干政,又得了先皇的龙脉宝库钥匙,担心太妃易主北苍江山,所以定要置太妃于死地。” “本宫知道。”贺兰如月很平静,“其实,龙脉宝库只是传说,先皇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存在。” “那就当它不存在。”皇帝斩钉截铁,“信那些没根据的传闻何用?” “多谢陛下。”贺兰如月很激动,整个北苍国,倒是这个当初对自己敌意颇重的皇帝,肯给自己信任。 “太妃,朕……”皇帝犹豫了,盘算着怎么开口。 “陛下,是不是有事需要本宫帮忙?”贺兰如月小心观察皇帝的神色,发现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妃看看这个吧。”皇帝把放于袖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贺兰如月伸手接过,匆匆看完,大惊:“陛下,这……” 皇帝道:“朕心意已决。” 贺兰如月不语,良久以后,问:“陛下需要本宫做什么?” 皇帝道:“看看他即可。” “本宫明白了。”贺兰如月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但声音已是哽咽。 皇帝道:“朕,谢谢太妃当初给先皇献计献策,先皇虽未真正实行,但朕已经替先皇完成。” “百姓脱离疾苦,自会感念生逢圣主,而拥戴陛下。” 皇帝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太妃。” 皇帝走了,贺兰如月木然跌坐椅上,陪嫁的丫头蕊儿一惊,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贺兰如月眼泪终于淌下,道:“我只道皇帝灭了东林,却从没想他会把二弟抓住,现在还把他充进北苍后宫。” “什么?”蕊儿呆住,“天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先和他见了面再说,必须想法帮他离开,否则这个地方一定会困死他。” 15 15、何谓帝王心 ... 手腕上,还是那条冰冷的锁链,抬了抬手,发出哗啦一声响。 小福从外间进来,对着窗前竹榻上的人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看贺兰骢转过头来,双目几乎喷火,叹气:“公子,奴才知道你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可这是规矩,奴才若是不这么叫,奴才就得受罚。奴才知道公子心里不痛快,可这是没法子的事儿,还望公子体谅一二。” 贺兰骢被元常抢回来一条命,醒过来后,才恢复一些力气,就从床上扑下了地。他厌恶那张床,厌恶地竟然吐了出来,直吓得小福以为他又病了。无论他怎么虚弱,疲倦,他也不回床上休息。 皇帝得知后,无奈摇头,最后命人给昭凰阁换了一张檀木大床,并把铺盖床帏里里外外全部换成新的。 即使如此,贺兰骢还是每日躺在窗边的竹榻上休息,有时一天都不动一下。 南面的窗户向外看,院落内暗卫和侍卫的位置,非常清楚。平时他不是不知这些,不过现在看,心里顿生悲凉,本是血性男儿,如今被困在这三层阁楼内,成了人家的掌中玩物,华丽的笼中雀。 他总是觉得很累,然每每把眼睛一闭,那晚发生的一切就会立时出现。若是只被皇帝侮辱了,他还能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可那天,那天发生的一切就是噩梦。被那几个太监用药物控制着,无力挣扎,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侮辱。过后,皇帝又残忍地折磨他一阵方罢了。谁知,噩梦并没有就此打住,才醒过来,就被告知他已经被封为公子,真正成了这小皇帝的后宫之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今天好些了么?”不知何时,皇帝进入里间,几步到竹榻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又道:“别总在窗户前,小心着凉,这北苍不比东林,天说冷就会冷下来。” 听了皇帝近乎温柔的话,贺兰骢心里暗暗冷笑。 “回床上躺着吧,你若是怕累,朕可以抱你过去。”皇帝年纪不算大,但气力却是非常自信。 当然,皇帝的话,不出意外地引起竹榻上的人一阵颤抖。 皇帝伸出手,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贺兰骢的体型保持得非常好,身上一块多余的赘肉也没有,近来身心俱累又清减很多,以至皇帝抱起他时有一瞬居然感觉不到这人的体重。 把他放到温暖,松软的床榻上,拉上锦被,皇帝坐在床边。 “贺兰,你愿不愿听朕给你讲些故事?”皇帝温和地开口。 贺兰骢收回警惕的目光,眼睛缓缓闭上,无声地拒绝着。 “你睁开眼,看着朕,怎么说朕也是一国之君,也是你第一个男人。”皇帝按着他的肩膀,摇晃着,很是着急。 显然,这句话刺激了他,双目圆睁,他说:“怎么,陛下还不满意,陛下准备还要让多少人侮辱贺兰?” “朕不是这个意思。”小皇帝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成功迫使他开了口,还是有些欣喜。快半个月,总算说话了。 贺兰骢不理他,依旧扭了头,把头埋入被褥间,如果不是现在实在没什么体力反抗,说什么他也不会躺到床上,现在看到床,他就想吐。 皇帝不死心,把他的头扳过来,有点赔小心地说:“贺兰,别这样,你当初不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扒了朕的裤子么,就当扯平了如何?” “扯平?”贺兰骢讥讽,“如何扯平?你为了什么攻打东林,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让你灭了东林?如果你是为了你的雄心抱负,就不该把我困在这里,给我个一刀痛快,我倒还敬你是个英主。现如今,我在这里,只能说明,你心胸狭窄,为了儿时的一点小过往,大起兵祸,不顾生灵涂炭,你不配为王!” “啪!”声音很脆,皇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贺兰骢瞬间肿起的脸颊,木讷地道:“贺兰,朕没想打你,你相信朕,朕不知怎么就出手了。” 慌乱地,皇帝伸手去抚贺兰骢已经肿起的脸颊,却被他拿手搁开,“别碰我。”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觉得痛快了许多。他想,如果我去了,他们不再善待大姐,那么黄泉路口,我就迎着你好了。 现在,贺兰骢是生无可恋,真正的心死。 皇帝从贺兰骢的眼里已经看不到恨意,他知道这不是好现象,正想着该怎么开劝,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揭开蜡封,里面一枚鸽卵大小的茶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雅药香。 看到贺兰骢眼里现出惊恐,皇帝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这不是那种药,这是朕命元常配的解你身上之毒的药。那个解药配起来很繁琐,药材一时收集不全,所以先配出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真话皇帝此刻实在说不出,追魂,也可能永远配不出解药。尽管他给元常下了死命令,但摆在面前的事实,令他这个九五帝王也是无可奈何。 药,递到了嘴边,见他不张口,皇帝有点急。尽管于公于私,现在必须留下他的命,可帝王的威严不容一再被挑战。当然,保住他的命,还可享受到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的耐心在一点点磨光,“吃了它,朕命你吃了它!” 见贺兰骢伸手似乎想把药打落,皇帝也来了气,把他的两手拢住压在枕边,不顾他的踢打,把药强行纳入他口中。为了防止他把药吐出来,皇帝覆上他的唇,撬开他的齿关,用自己的舌顶着迫使他把药吞咽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皇帝放开他,走到桌子旁,自己动手倒水喝。 咚的一声闷响,皇帝眉头皱起,贺兰骢已经滚落到地上,更令皇帝郁闷的是,那家伙一手捂着胸口似乎很难受,但头歪在一旁,不停干呕着。 “来人!”皇帝大叫:“把他给朕绑起来,总这么着,伤了病了,朕还怎么临幸他?”耐心终于被磨光,朕不过借机亲了你而已,你就觉得这么恶心是么? 安荣没有捆缚的很紧,他知道这人目前根本没力气挣脱,眼下皇帝气头上,让把人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好了,再让放人,勒坏了可不好。 抓着他的衣襟,皇帝恨恨地说道:“贺兰,如果你喜欢这么玩,那朕陪着你玩。原本朕觉得那天有些过火了,想放下某些纠缠朕很多年的事情,换个方式待你,让你也开心点,偏你不要。既然你不要,那就按朕的心意来,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看来你已经不再顾及贺兰太妃,那么你听好了,如果你死了,原东林定国侯,现今的留侯一家,你亡妻孙氏一家,朕一道旨意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你没有心。”贺兰骢此时出奇的平静,漠然开口。 “何谓帝王心,贺兰,你告诉朕,何谓帝王心?” 贺兰骢扭头把眼睛闭上,也许帝王本就无心,自己国家的皇帝都没有,难道还期盼敌国的皇帝有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帝把被绑住的人抱起,轻轻置于床上,动作却是一下轻柔起来。拉好锦被,皇帝又换了一副笑脸,把刚才的雷霆风暴抛的一点不剩。 “贺兰,其实,你和朕可以举案齐眉的,你看,现在你安静下来,多好……” 把手探入他的衣襟,小心而温柔地抚摸着,感觉他不住打颤,皇帝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贺兰,你有感觉对吧?” 没有回应,皇帝这次倒没有生气,玩够了上面,便拉开了他的裤带。 “你干什么?”皇帝的举动,终于让贺兰骢忍不住又开了口。 “呵,别激动,朕不过让你舒服,舒服啊。”调笑的语调,说话的时候,小皇帝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可手上动作却没停。 “滚!”原本安静的人,颤抖着大吼,发泄心中的愤怒。 皇帝放开了贺兰骢小腹的宝贝,面上看不出喜怒,转而对外面喊道:“来人,取鞭子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16、鞭子与温柔 ... 小福战战兢兢地捧着鞭子,心里叫苦不迭,公子啊,你就不能顺着点陛下么,何必自讨苦头吃? 皇帝拿过鞭子,瞪了眼小福,“滚出去,朕不叫,谁也不许打扰。” 小福哈腰应是,心里可是干着急。 皇帝拿鞭子在贺兰骢眼前晃了晃,问:“贺兰,你和朕一定要这样么?” “请便。”甩给皇帝两个字,把嘴巴一闭,不再多言。 “贺兰,这是你自找的!” 皇帝嘶吼一声,把床上的人翻过来,挥起了鞭子。 贺兰骢紧闭双目,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努力去忽略鞭子带来的痛苦。 也怪了,明明感受到鞭子挥舞的劲风,可就这声音不对劲,身上也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可额头上还是汗珠密布。呃,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看了看床上不自然地发抖的人,眯起眼睛。 鞭子抖动时发出的声音很清脆,贺兰骢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带着疑惑,他睁开眼,扭头去看小皇帝,却发现那人笑得浑身打颤。 “贺兰,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看你刚才紧张的样子,真不像你!哈哈……” 什么?看皇帝笑得得意,贺兰骢心里奇怪,我紧张了么? 皇帝恶劣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忽然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仔细看着那惊疑不定的人,勾起嘴角。 “贺兰,你现在的样子真可爱。”鬼使神差的,皇帝不顾面前人瞪圆的双眼,亲了他一口。 “滚,别碰我!”贺兰骢大叫,不安地扭动着,怎么说可爱这二字用他身上,也是非常不恰当。 “贺兰,朕是真心要和你修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皇帝乘着他不注意,开始把被鞭子抽打得棉絮乱飞的被子,一点点挪开。 “够了!”贺兰骢厉声说:“北苍陛下,你如果真要修好,那就放了我。如果不放,那就给我个痛快,皇帝的后宫,不是外面男人该待的地方。” “不可能。”皇帝也不退让,“朕不会放你离开,你记着,朕如果殡天了,肯定拉着你陪葬。” “你”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下一凉,暗叫一声不好,裤子已经被皇帝扯了下来。 皇帝轻抚上他白皙的臀部,忽然坏笑道:“贺兰,当初打朕的时候,从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说,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呢?”轻捏了一把,皇帝从怀中拿出安成给他准备的东西。 贺兰骢整张脸通红,心里无限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那臭孩子丢到监狱去。世上没卖后悔药的,这就是报应、报应! 知道今天仍然躲不开,早就萌生了死志的人,脑中把皇帝的威胁抛到九霄云外,眼睛合上,悄悄将舌置于上下齿间,狠狠咬下。 “你干什么,你疯了!”皇帝察觉不对,用最快的速度捏住他的下颌一撮,喀喇一声脆响,寻死的人的嘴巴便合不上了。 皇帝叹气,“贺兰,朕不想用鞭子对你,其实你也不会在鞭子下就屈服。难道,好好在一起就不行么?” 看着贺兰骢嘴巴合不上,透明的液体自嘴角溢出,皇帝又道:“贺兰,何必呢,搞成这样子?疼不疼,你知道么,朕也奇怪,你受罚,朕怎么就会觉得心痛?” 皇帝一面自言自语,手里可没闲着,把安成给他准备好的鎏金药盒打开,从里面挑出乳白色带着诱人香气的膏体。 “贺兰。”皇帝倾下上身,在他耳边吹着热气,道:“朕那年走后,就再也忘不了你。朕后来派人专门去打听,原来你就是驻守樊城的延平侯,也是贺兰太妃的弟弟。朕确实恨过太妃,她夺走了朕的母后最后的希望,所以朕要报复。朕也恨你当初打朕,可朕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对你。朕对你不好,你不怕,朕想对你好,你又不要,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帝的语气,一时又变得轻柔起来,看到贺兰骢有一瞬的分神,手指直接探入他后腰下面。 皇帝如愿听到贺兰骢来自喉咙发出的呜咽声,见他身体不停扭动,想摆脱异物入侵,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贺兰,别乱动,弄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唔,唔……”说不出话,他只能摆动头表示他的不情愿。 一只手极尽挑逗地拓展那个部位,另一只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乱摸。 片刻后,皇帝很迅速除去自己的衣物,他觉得这次他的准备工作很到位,所以他直接提枪上阵,去享受那份销魂蚀骨的愉悦。 皇帝这次没有玩过多花样,虽然这人不甘不愿的样子很诱人,虽然被包容的感觉很美好,但他颤抖的双腿说明目前他的情形很不好。匆匆释放了自己,皇帝喊人来伺候后面的事。 贺兰骢只闭了眼睛,没有去挣扎,当着太监的面被皇帝强行侮辱了,颜面已经没了,如今就剩了具躯壳,连自我了断的机会,上天都不施舍。由着伺候的内侍为他清理身体,眉头微皱,嗯,还是痛! 皇帝双眉微拢,看他细微的抖动,有些心虚,这么小心了,他还是很痛么? 换了新的被褥,皇帝把贺兰骢的下颌合上,又给他解开身上的绳索,然后为他轻轻按揉双臂。 “贺兰,朕喜欢你安静的样子,真的。这样的你,一派儒雅之风,一点也不像沙场武将,都管你叫做夫子将军,看来是有道理的。”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的确不像沙场武将,现在的贺兰,就是一只笼中雀,陛下该满意吧。”狠狠吸了几口气,才恢复说话能力,便发泄自己的愤慨,一语道毕,不想口中的银丝却是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皇帝低头,吻了他的嘴角,道:“无论你怎么想,朕不打算放手。” 皇帝走了,大敞的窗户没用多久,便把室内混杂着熏香的暧昧气息吹散。 躺在竹榻上,贺兰骢觉得很累。 小福担忧地拿过被子,正要给他盖上,旁边有人伸过手,接过被子给他盖上了。 贺兰骢和小福都没想到皇帝去而复返,也不知这皇帝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这么安静地对视。 千里之外的渔阳,翼王接到了下属递给他的信,双眉拧个川字。 “王爷,何时如此烦忧?”从京城回来的王华,此时就在渔阳,陪着翼王等消息。 翼王道:“北苍皇帝欺人太甚,竟将我东林延平侯强纳入后宫。” “什么?”王华有些不可思议,这延平侯可是男人。 “此事暂且瞒住干戈,本王正在想办法劝他留下,不可多生枝节。” “明白了,王爷请放心。” 翼王目光深远,暗自思忖,这北苍皇帝玩的什么把戏?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撤回萦山?” 翼王不答,思绪已经飘远。 王华等了一会,见主子不回话,便顺着翼王的目光望去,远处,别院的赏景台上,干戈正负手而立。 17、姐弟终相见 ... 贺兰如月带着自己的陪嫁丫头蕊儿,走在北苍皇宫幽深的甬道最前面,后面跟着永寿宫的一众太监宫女,端着果盘、拎着食盒。 安荣早就接到旨意,早早在昭凰阁庭院的大门口恭候太妃的凤驾。 一行人出现在视线里时,安荣远远望去,贺兰如月一身青底绣团花锦缎宫装,显得大气、庄重。与贺兰如月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荣暗赞,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着装都是那么得体。待人走近了,才发现女人并未过多点缀珠玉簪环,低挽的发髻上,只横着一串绿莹莹的翡翠珠,耳上垂着与之呼应的翠玉环。素净的芙蓉面巧施薄黛妆粉,处处透着淡雅、清丽。 这就是原东林的第一美女,即使华年不在,可美丽如昔。气质随着身份与地位的改变,变得更加高贵矜持。 安荣带着身后的侍卫与太监宫人迎上前,躬身行礼。 “都免了吧,也不是外人,荣总管不必多礼。”贺兰如月面上很平静,语气平和没有丝毫的架子。女人心里明白,一切的威风与尊严,都是如今的皇帝给的,她没有颐指气使的资格,且那也不是她的本性。 安荣大声道:“谢太妃娘娘!” 贺兰如月左右看看这座不大的院落,干枯的藤蔓交缠几乎占据大半个院子,应该是葡萄枝,架子下面是一方石桌,几个石墩,整个院落除此再无他物。 “他在里面?”贺兰如月轻声问,有点不确信。 “回太妃的话,公子近来身体欠佳,正在里面休息。”安荣把头低下,服了追魂的人,这身体算是完了。 “他怎么了?”贺兰如月停下正要迈入阁楼的脚步,绣眉颦紧,细细打量安荣。这个一直陪伴当今天子,已有十多年的原东宫总领太监,他并没有说实话,那他在隐瞒什么? 安荣头一次,感觉到了心虚,被面前的女人看得很不自在,忙把头低下,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太妃请进。” 贺兰如月知道,如果皇帝不发话,安荣什么也不会说,心里虽然担心的很,但还是故作镇定,点下头,进入空旷的阁楼。 昭凰阁是先帝的男宠顾铭洲曾经的住处,虽然如今陈设简单,但从描金画栋的廊柱来看,当年这里是何等的奢华。木质楼梯被漆成枣红色,扶手镂空雕着万字不到头的花纹。 贺兰如月左顾右盼,心里生出莫名的悲哀,先是北苍第一才子,现在是自己的兄弟,叹命运多桀,又感伤人的无奈与脆弱。 里间寝室的纱帘被宫人拢起,贺兰如月压下所有情绪,快步进入。 寝室很大,朝阳的窗户全部敞开,阳光撒入,室内一片明亮。 窗前竹榻上的人,身上盖着锦被,似乎没有察觉有人靠近,依旧闭目小憩。 贺兰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有卷翘的睫毛,入睡时,睫毛一翘一翘的,很是动人。 蕊儿看了眼清减得厉害的自家二公子,眼圈一下红了,接过贺兰如月解下的黑绒绣牡丹团花斗篷,回身给跟着来的宫女太监打个手势,令他们把带来的吃食摆在桌上。 贺兰骢自从被皇帝折腾了那几次,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他知道这是那个毒药的缘故,尽管皇帝给他送来了暂缓毒性的药丸,但他心里清楚,一天不服用真正的解药,这身体就无法改变现状。 他知道有人进来了,而且人还不少,听脚步又不像皇帝,以为是皇帝玩花样,也没理会,索性一直闭眼假寐。等来人走近了,停下了脚步,他才觉得不大对劲。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这是非常熟悉的感觉,恬静,令人心里踏实,有多久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难道 猛地睁开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他想念了很久、为她担忧了很久、为她令自己吃了很多苦头的人。真的就在眼前,他可以肯定,这不是梦。 人一下坐起来,身上的锦被滑落,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包裹着消瘦的身躯,两腕间的锁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随着人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响声。 贺兰如月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然晶莹的泪珠却是没忍住,直接滴落。 片刻后,放下青葱般细嫩的双手,她问:“二弟,你还好么?” 贺兰如月哽咽着开口,贺兰骢怔住,就连在场的安荣和伺候的宫人也是一愣,女人说话用的是东林的江宁方言,整个北苍皇宫,除了贺兰姐弟和蕊儿,无人能听懂。 安荣心里暗自称赞这女人够聪明,知道留在室内无趣,便过来又行礼,“太妃,贺兰公子,你们多亲近,奴才带着人到外面伺候了。” 贺兰如月点头,“多谢荣总管,请自便。”女人手一挥,礼貌地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荣带人退出内室,蕊儿担忧地看了看贺兰骢,也跟着安荣退了出去。 贺兰如月眼见室内只剩他们二人,担忧之色方显,“二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兰骢知道姐姐用江宁方言,是为了防隔墙有耳,便也用方言答道:“多年前的孽债,埋下的恶果。国没了,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 那年捉拿的孩子,如今的北苍皇帝,那年自己无非是秉公执法,如今的皇帝是挟私报复。作为一个帝王,贺兰骢始终认为,元文敬对于东林和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是一个圣明君主该做的。 听完贺兰骢道出前因后果,贺兰如月绣眉颦起,陷入沉思。 半响,贺兰如月忽然道:“都忘了,听说你胃口不大好,我亲自做了点家乡菜,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其他的事,一会再说。” 女人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往小碗里夹菜,每样都夹了些,见贺兰骢不动,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我可是在小厨房忙活了半天呢。” 贺兰骢慢吞吞走过来,坐在花梨木桌前,望着碗里堆如小山一般的菜,摇头苦笑,“我是真吃不下。” 女人明眸一瞪,顿时失了方才的高贵,“吃不下东西,你哪有力气逃跑。” 什么,贺兰骢瞪大了双眼,“大姐?” “你眼里写满了逃跑二字,就是你没办法而已。若我料的不错,我也是这北苍皇帝控制你的一个筹码吧?”女人动作很麻利,盛了一碗蟹黄羹摆在没有食欲的人面前。 “你最爱吃的,北方这种地方,这个不多见。这是皇帝听人说你爱吃,特意弄来的,让我做来给你。”女人眼皮也不抬,继续动手给贺兰骢布菜。 “谁这么多嘴?”贺兰骢郁闷,告诉皇帝这个做什么,这回,蟹黄羹都没胃口了。 “蕊儿那丫头也是好意,我们知道了你的事情,你说我们能做什么?如果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我们当然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之前,除了让你能多吃点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端起那碗蟹黄羹,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碗,表示已经吃饱了。 贺兰如月道:“你搞什么名堂,才吃这么一点,你当我这半天辛苦,不累么?” 似乎时间倒流,回到了过去的定国侯府,只要自己大驾光临,贺兰大小姐定要亲下厨房,慰劳自己的兄弟。时光荏苒,一晃七年,物是人非。唯独异乡深宫中的姐姐,丝毫未变。 贺兰如月对贺兰骢才吃了那么几口表示非常不满,女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骂道:“没出息,连饭都吃不下,我看你哪有力气逃跑,坐等着被元文敬吃干抹净吧。这北苍皇帝,先皇也好这一口,报复心也重,偏你时运不济,得罪了这个人的儿子,不想认命,你就好好照顾好自己,寻求机会。” 贺兰骢苦笑,“大姐,你本不是霹雳如火的性子,现在竟成了这副样子,看来这北苍皇宫,真不是好地方。” 面色一沉,贺兰如月道:“把这碗蟹黄羹吃完,我给你说点北苍的旧事。” 女人把手里新添好蟹黄羹的碗递了过去,点了一下头,嗯,示意他吃了。 贺兰骢无奈,大姐,你这是难为我啊! 贺兰如月无论是温柔还是泼辣,都可令被困在昭凰阁的人,寻到旧时美好的回忆。终于,短暂地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贺兰骢胃口变得一下好了很多,不但这碗蟹黄羹吃了,还吃了些开始贺兰如月给他布的菜。 贺兰如月很满意,几日前皇帝再次找她,让她过来看看,并说他胃口不好,进食不多,希望给他弄些家乡菜色。准备了几天,她才做足了准备,前来昭凰阁,不料想兄弟的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得多。显然,自己的到来,让他很高兴,人一下精神了许多。她不知他与皇帝的过节,不过方才听了来龙去脉,女人不得不叹服,元文敬,你有作为帝王睿智的一面,却也有同龄孩童幼稚、顽固、霸道无理的一面。 贺兰骢帮着贺兰如月简单收拾了下碗筷,正要给自家姐姐倒水,女人一把抢过碧玉壶。 “还是我来吧,听着锁链的声音,我就难过。” 看看双腕的锁链,贺兰骢也是无奈,他想了很多办法,就是弄不开这东西。仔细想来,他也无语了,雪蛛丝的大网,古怪的绳索打结方法,每日的毒药,腕上的锁链,每一样,都是那年纪不大的小皇帝搞出来的古怪。真是难得,那小皇帝日理万机,还能腾出时间整这许多花样。 贺兰如月坐在他对面,道:“当初,所有人都当我嫁了如意郎君,我也曾这么想,呵,哪知,我不过是北苍先皇报复他人的工具。” “此话怎讲?”贺兰骢呼吸一滞,他隐隐觉得姐姐在这里不开心,但究其原因,到底为何,还是听她讲出来才好。 贺兰如月道:“和北苍先皇大婚,先皇庆祝了整整三日,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据说排场堪比先皇当年纳后。先皇带我登上功德门的城楼,接受百官和百姓的祝福,那时,我想,背井离乡的女人,获此圣宠,也当知足啦。谁知三日后……” 女人哽咽,贺兰骢的心提起来,三日后发生了什么,令姐姐如此难过?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18、深宫的往事 一 ... 贺兰如月苦涩一笑,开始回忆往事。 北苍圣文帝为了表示诚意,那年亲自到东林求婚,此事两国皆轰动。东林国君自是非常高兴,一个女人可以换来两国修好,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而圣文帝为了体现他对贺兰如月的爱,在回国后,即刻举行大婚,并诏令普天同庆三日。不是新君即位,不是帝王纳后,不是册立储君,如此隆重的庆贺,实属罕见。 圣文帝带她登上了功德门的城楼,文武百官在前,后面是涌来的京城百姓,他们只为了一睹东林第一美女的绝代芳华,同时也献上了自己的祝福。贺兰如月头戴日月双辉冠,身着七彩织锦凤舞袍,本不喜浓妆的女人,那日被喜娘淡妆浓抹,更显出新嫁娘娇羞妩媚。 庆祝的焰火划过夜空,绽放绚烂的花朵,令夜空一瞬亮如白昼。 贺兰如月醉了,她心满意足。 接下来,令贺兰如月始料不及的,竟是三天独守空闺。庆贺焰火整整燃放了三夜,而新嫁娘在喜床前独坐至天明也整整三夜。 终于,圣文帝露面,说是要带她去给皇后请安,要她准备下,并要盛装打扮。 为了避免抢了皇后的彩,贺兰如月没有穿新婚的红色和黄色的宫装,选了一件淡紫色的窄绣长衫,配上金色纱衣,头上斜插一只金制点翠的金步摇,整体来看,简单大方。 圣文帝看新娘如此装扮,悄悄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凤栖宫是北苍历代皇后的住处,本应是尊贵之地,然寝宫的院内,不见任何花草绿植,由寝宫内淡淡飘出的药味,说明皇后正在染病。 贺兰如月在寝宫外等候,圣文帝已经进去。女人并不晓得,凤栖宫,是皇帝和东宫太子暗中较力的战场,而今天,注定她将是那对父子较力的牺牲品。 有老嬷嬷出来,扶着皇帝新纳的妃子进去觐见皇后。 贺兰如月踏入凤栖宫,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寝宫内陈设简陋,到处药味弥漫。宫人太监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女人带着一肚子疑问,终于步入内室。 圣文帝坐在主位上,面上看不出有何异色。后面宽大的寝床上,形销骨立的女人面无血色,靠在床头,毫无焦距的双眼,保持着原始的清澈。 皇后身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目光阴鸷。 贺兰如月上前一步,正要行礼,圣文帝忽然看向皇后,目光尽显宠溺,然后用非常温柔的口吻,说道:“清君,朕带着贵妃前来给你请安,呵呵,可惜啊,你看不到,她有多么像铭洲。”皇帝无视皇后的一脸诧异,转而对贺兰如月笑道:“差点忘了,皇后是后宫之主,如月快些过来给皇后行礼,礼节上不可慢待。” “臣妾遵旨。”贺兰如月只觉这气氛诡异异常,硬着头皮,正要福身行礼,被皇后身边的孩子拦住。 “慢着!”小孩先是给皇后往上拉了拉锦被,然后才嗤笑一声,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毫不示弱地说:“很像吗,不觉着啊。不过,即使再像,也不是顾铭洲,顾铭洲是独一无二的,可惜,死了两年了。” 皇帝慢慢沉下脸,双手紧攥成拳,那小孩也不理会,轻描淡写地对贺兰如月道:“北苍祖训,后宫嫔妃,初次觐见正宫皇后,要行叩拜大礼,任何人不得违反此制。” “你!”皇帝大声出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贺兰如月从那孩子眼里,看到了敌意,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心中苦笑一声,上前,双膝下跪,行叩拜之礼。按照礼节,口中呼道:“东林贺兰氏如月,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安康,吉祥如意!” 皇后此时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妹妹请起,姐姐眼力不好,身子又不济,不能亲自相扶,望妹妹不要见怪。以后,陛下就拜托妹妹伺候了。” 皇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孩昂起头,挑衅地看着主位上的帝王,嘴角泛着一抹冷笑。 贺兰如月把头低下,暗道,这孩子,将来了不得。 贺兰如月初来乍到,很快便察觉到了这北苍皇宫的诡异。 夜里,已经就寝的圣文帝会突然抱着贺兰如月,然后大声喊叫。 第一次,皇帝喊,铭洲,你是朕的,若是朕得不到,那个女人也休想得到…… 第二次,皇帝喊,铭洲,你竟如此讨厌和朕一起…… 第三次,皇帝喊,贱人,你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才委身与朕,当朕不知道么…… 第四次,皇帝喊,贱人,你给朕醒过来,朕不许你死,再不睁开眼睛,朕就把她们拉出去剁了喂狗…… 第五次…… …… 度过一个个惊悚的夜晚,白天,圣文帝一切如常,似乎根本不记得夜里发生的事情。 贺兰如月很快捕捉到蛛丝马迹,知道了一些宫中秘事,其实,本不算什么秘密,不过是怕新嫁娘心里不好过,没人说而已。 贺兰如月那会才知道,皇帝既不喜欢皇后,也不喜欢她自己。 皇帝喜欢的人,是北苍第一才子顾铭洲,为了得到顾铭洲,皇帝可是光明的、不光明的,使了不少手段。那个斯斯文文的、带着文人傲骨的谪仙般的男人,从不惧皇帝对他用强。表面光鲜,荣宠不衰,只有近身伺候的宫人内侍才知道,那位主子被宠得鲜血淋漓。每次侍寝,都会丢掉半条命。 顾铭洲被皇帝强带进宫,最初的两年就是这样度过的。后来皇帝也觉得无趣,便换了个花样。 一直没有纳后的圣文帝,突然下诏要立后,当满朝文武高呼吾皇圣明的时候,皇帝立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柳清君为后。 旨意下达后,满朝哗然,被困于昭凰阁不得自由的人,得到消息,心里无限悲怆。自己的青梅竹马,如今被皇帝立为皇后,是何原因,没人比他更清楚。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那天,昭凰阁的主子,发了很大的脾气,砸烂了室内的一应用具器物,并把皇帝御赐的珍玩古董也毫不吝惜的扔向地面。 旁人都以为那位主子担心自己失宠,其实不然,他是心愤难平,他知道,皇帝此举,无非是为了牵制他,让他永远断了逃跑的念想。 皇后被迎娶进宫整整三年,皇帝不闻不问,而昭凰阁那边,反抗却是愈演愈烈。 被深宫幽禁的一对相爱的人,敢爱不敢言。他们被皇帝互相牵制着,默默抗争,最后,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决定一起赴死。 皇帝雷霆震怒,当天晚上,皇帝强辱了皇后,为了报复顾铭洲,也为了得到一个继承人。 当皇后传出有喜的消息,皇帝在顾铭洲面前炫耀着自己的胜利,只换来那人更加深恶的唾弃。 皇帝被彻底激怒,为了让这个自己离不开的男人听话,他叫来调*教司的奴才。 痛苦的针刑,令人生不如死的各种调*教药物,最终,让那个高傲的男人变成一只没有意识、只供皇帝亵玩的木偶…… …… 贺兰如月收回思绪,道:“太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总之,顾铭洲与皇后,还有当今的皇帝,其实想来,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贺兰骢平静地问着。 贺兰如月想了想,道:“听说,顾铭洲担心先皇伤害皇后和太子,一直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会,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就为了皇后和太子撑着。但是皇后自从产下太子,元气大伤,心情抑郁,也落了病,没多久双目就盲了。太子八岁时,顾铭洲不知从哪得到皇后病入膏肓的消息,便断了生的念头。在一次侍寝后,趁先皇外出行猎,拒绝太医的救治,没几天就死了。” 贺兰骢的手一抖,杯中的清水险些撒出来。 “其实,皇后那会是病重,不过总算是转危为安,但顾铭洲却是生无可恋,不再吊着那口气,撒手而去。先皇得到消息,火速赶回,遍找神医救治,可人的法身都凉了,哪里还救的回?”贺兰如月停顿一下,又道:“先皇把气全撒在皇后身上,为了报复皇后,先皇把顾铭洲的棺椁放置在帝陵属于皇后的位置。看皇后身体羸弱怕也不久于人世,便在帝陵陵墙外为皇后单起冢建陵。” “什么?”贺兰骢一惊,“陵墙外单起冢,那不是?” 贺兰如月点头,“同被赶出皇家,没什么区别。帝陵是皇帝即位便开始修建,而皇后病重,仓促建陵,是何等简陋,可想而知。皇后又撑了两年,就是先皇去东林求婚那年,才殡天。也就是我和先皇大婚不足百日的事情,而先皇迎娶我,不过是觉得我和顾铭洲有几分肖似,拿我报复皇后而已。” 贺兰骢问道:“当今的北苍皇帝,就为了这个恨你对么?” “唉。”贺兰如月叹气,“我想,大概那会的太子,对先皇还抱着一丝期望。在顾铭洲过世后希望先皇能善待他和皇后,却不想什么也没改变,而先皇的恨意则更深。” 19、 深宫的往事 二 ...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安荣和随侍的宫人太监一直在外间,主子不叫,他们不得随便进入。 蕊儿低着头,无聊地把手中的锦帕卷成卷,然后折了一边的角,打个活结,做成一个小老鼠。 如此巧手,引来几个宫人太监的好奇,凑过来,磨着蕊儿教他们。 蕊儿低声道:“很简单,看我怎么卷啊,技巧就在这里呢。” 安荣在旁边看着,嘴角勾起,笑着问:“蕊儿丫头,太妃和公子,见了面,会讲些什么呢?” 蕊儿吓了一跳,知道这是安荣在试探她,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脑筋飞快转了下,笑道:“还不是过去那些事儿,太妃和二公子自幼一起长大,他们很聊得来。” 安荣见蕊儿嘴巴很紧,也不好发难,见那丫头也不抬头,自顾摆弄手里的锦帕,轻笑一声,“是么?” 内室,贺兰姐弟同时陷入沉思。 良久,贺兰骢说:“大姐,你受苦了。” 贺兰如月摇头,“苦么,我倒没觉得,和皇后顾铭洲比起来,我比他们算是走运的多。皇后临去的那段日子,我天天过去帮忙伺候。呵,太子最初对我敌意颇深,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后来,皇后对他说,不可无礼,无非都是宫里的苦命人罢了。” “皇后弥留的时候,不停落泪。我看的出,皇后舍不下太子,毕竟相依为命十载。但那会,皇后也有即将解脱的希冀,苦熬那么久,终于等来这一刻。那天,是重阳夜,先皇和文武百官在正明楼坐饮菊花宴,整个皇宫,大概只有凤栖宫,没有一丝过节的喜气。” 贺兰骢淡淡地问:“然后呢?” 贺兰如月叹息一声,道:“皇后是在开席不久薨的,那会,我叫人给先皇报丧,却迟迟等不来先皇的旨意。太子为皇后合上双眼,除了一声声喊母后,却是没掉一滴眼泪。我知道,太子其实很难过。而我也知道,太子和先皇正式决裂,大概就是皇后过世的那晚。”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贺兰骢问道。 “自皇后过世,先皇就把太子弃于东宫不再过问。无论太子做什么,他也不干预。先皇没事,总是喜欢微服出宫,自皇后过世后,先皇每次出宫,便把我也带上。” 贺兰骢奇怪,“微服出宫做什么?” 贺兰如月不语,默默拿出火折,点亮了宫灯,罩上纱罩。 灯下,女人眯起眼睛,继续回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圣文帝喜欢微服出宫,也不是秘事。这位皇帝治国手段虽不算强硬,却也深晓体察百姓疾苦,为民谋利的道理。 贺兰如月跟着圣文帝走了很多地方,离开皇宫,没有了皇宫的束缚,圣文帝才显得不那么阴郁。他常对女人说,其实,你也不是很像他,容貌上的几分肖似算不得什么,但你的眼神却非常像,你的隐忍非常像,就连你回宫后,把出宫的所见所闻做记录的习惯,也和他很像。 皇帝给贺兰如月拿来一个朱漆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放的,竟然是顾铭洲的几本手札。 贺兰如月很认真的翻看,发现里面记录的都是关于民生的事情。 手札记录的很详细,某年某月,何地发生蝗灾,损失良田多少亩;何地水患泛滥,流民有多少;何地发生干旱,青苗枯死多少顷…… 另一本,记录的,则是一些敏感的事情,皆和朝中大臣有关。私纵家奴霸占农家田产的;官员私吞铜盐课税的;挪用拦河筑堤款项的;私拦漕运贡品船只的…… 贺兰如月颦紧绣眉,看向圣文帝,皇帝却问她:“若是这等事发生在东林,当如何处理?” 女人不明白皇帝的用意,却听皇帝又说:“把你想说的,详细写出来,呈给朕。” 贺兰如月隐隐感觉,皇帝让她写这个东西,别有用意。于是,她很认真的措词,写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并尖锐地指出文帝政务上的弊端。 圣文帝看了贺兰如月呈给他的东西,仔细阅读后,大加赞赏。 这之后不久,北苍国开始实行新政。 然而,涉及到贵族和宗室成员的切身利益,反对新政颁布的上疏一道接一道,最终,圣文帝妥协了、放弃了。因为,有大臣上疏弹劾,说是妖妃惑政,更有人说,皇帝把北苍的国之根本龙脉宝库的钥匙,也给了贺兰如月。 而这一次,圣文帝迁就了朝中大臣,收回新政的诏令,似乎皇帝与几个大臣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请求处罚贵妃贺兰如月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那几年,圣文帝似乎变得比过去开朗,外人看来,皇帝很是宠爱贺兰贵妃,夫妻甚是恩爱。 贺兰如月在北苍皇宫终于得到一丝清静,她还是经常陪着皇帝出宫,有时他们去龙首山行猎,有时去仙女湖垂钓,有时也去找个农家感受下平民的生活…… 圣文帝似乎忘记了有关顾铭洲与皇后的一切,他宠爱从东林娶回来的娇妻,也曾希望有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当贺兰如月有喜的消息才传出三天,误食了相克食物的贺兰如月便滑胎了。 虽然皇帝也曾怀疑有人暗中在饮食上做了手脚,但拷问了所有御膳厨房和贵妃寝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没有查出任何线索。 在那以后,贺兰如月未再传过有喜的消息。 圣文帝一下又变得阴郁起来,不时撤换朝中大臣,加大酷吏制度,致使民间怨声载道。 贺兰如月苦劝不果,也同时发现,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第五年,贺兰如月来到北苍的第五年,圣文帝的生命走到尽头。 太子年方十五,未及弱冠,圣文帝不管太子如何黑脸,为他选择了辅政大臣。 圣文帝驾崩了,当丧钟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北苍皇宫时,贺兰如月一下瘫倒在地。 那些当初因圣文帝实行新政而心生不满的大臣,联合了辅政大臣,以文帝留有遗旨,令贺兰如月殉葬。面对那些打着先皇遗旨为由,迫她自尽殉葬的大臣,贺兰如月惨淡一笑。 正当她端起琉璃盏,准备饮下鸩酒时,一只袖箭打落杯盏。 嗣君元文敬大步迈入贵妃的寝宫,后面跟着东宫总领太监安荣,和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元文敬扫了眼一室的肱骨大臣,问道:“先皇尸骨未寒,你们这是做什么?” “先皇遗旨,令贵妃……” 元文敬抬手制止了那位大臣,冷冷地说:“贵妃是先皇喜爱的女人,若是真喜欢,万不会令其自尽殉葬。你们打着先皇喜爱贵妃的名义,如今迫她自尽,是何居心?” “这?”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先皇宠爱贵妃有目共睹,决不忍心令其追随而去。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小皇帝目光冰冷,众大臣如芒在背,不敢多言,全部退出。 贺兰如月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朕如今该称你太妃才是。”小皇帝开口,“太妃身体不大好,就移居永寿宫静养吧,朕会派人好好伺候,保证太妃的清净。太妃也不必太介意,那些顽固老臣,一时老糊涂了,他们会想明白的。” 从此,贺兰如月幽居永寿宫,除了伺候的宫人太监,外面有新君派的侍卫和暗卫守着,既是软禁也是保护…… 听到这里,贺兰骢把锦帕给姐姐递过去,心中暗暗地为姐姐难过。 贺兰如月擦拭下眼泪,道:“新君即位,便把当年先皇的新政略作改动,继续推行。当然,又是一群大臣反对,可那些反对的大臣,不是告老还乡,就是自动收回上疏的折子,究竟皇帝是如何做到的,无人得知,但他的手腕,你总该是体会到了吧。北苍用了不到两年的光景,就一改颓势,然后起兵攻打东林,他的心机,不可小觑。” 贺兰骢苦笑,“我不会小觑,我已经栽在他手里。败军之将啊,哪有轻敌的资格。” 贺兰如月站起身,在室内踱步良久,才道:“你一定要出去,你不能留在这里。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你切记,只要有机会,你就走吧,不必管我。” 贺兰骢摇头,“如果可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太可怕。” “你这边的事,我听说了一些,唉,看开些吧。把身体调理好,想办法离开才是正经。” “我……尽量不去想那些。”贺兰骢面色一暗,那种刻苦铭心的痛,如何说忘就能忘记?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沧澜殿内,皇帝和元常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交谈良久。 “陛下,你请出贺兰太妃来医治他的心病,有几成把握?” 皇帝道:“不知道,朕没想过。” “那现在陛下得到报复的快乐了么?”元常也不拐弯,他就是要迫使皇帝正视自己的心态,以免将来步入歧途,越陷越深。 皇帝双手抱头,道:“朕还是不知道,朕也不明白现在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朕很难受。” 元常叹息一声,温言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用想了。现在,我说点紧要的事儿。” 皇帝嗯了一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萦山发现了翼王的人马,人数还不少。陛下,你看,该如何处理,是招降,还是清剿?” 皇帝想了想,道:“翼王和杨林如今来往甚密,朕要做的,是连杨林一举拿下。但杨林是三朝元老,不是轻易能动的。朕当初推行新政,能那么顺利,无非是手握兵权,不怕那群老顽固暗中使绊子。但个别大臣并没动,想来你知道其中原因。” 元常点头,“确实棘手。” 皇帝忽然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道:“萦山那边,让韩朝辉带点人,虚张声势去清剿就可。至于京里,最好能让杨林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元常又道:“曹、崔两位御史,最近闹的也厉害。” “让他们闹,只要不来闹朕,就由着他们闹去。” 这时,外头有人大声禀告,说是二总管安荣求见,皇帝道了声,进来。 安荣很快进来,跪在天子和宪王面前,皇帝问:“走了?” 安荣道:“回陛下,太妃刚刚离去。” 皇帝轻笑,“这功夫可不短,怎么样啊?” 安荣道:“公子看起来精神不错,胃口似乎也好了许多。” “呵。”皇帝大笑,道:“果然,还是这女人厉害。那个蟹黄羹,他吃了没有?” “回陛下,太妃说,进了有小两碗。” “好、好!”皇帝龙颜大悦,“小心伺候着,不可怠慢了。哦,还有,天气转凉了,着司制坊,为他量身制备冬衣。” 元常道:“荣总管,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此话一经出口,皇帝也来了兴趣,对啊,他们都说些什么呢? 元常无奈苦笑,答道:“陛下恕罪,老奴无能,太妃和贺兰公子,用的是东林那边的方言,老奴听不懂。” “啊,哈……”皇帝仰头大笑,“有趣,太有趣了。安荣,朕忽然发现,这贺兰骢可是个宝贝,你给朕看仔细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遵旨!” 20、贺兰VS皇帝 ... 自那日贺兰如月离开后,昭凰阁如今的主人,心情又开始沉重。 明里守卫的侍卫,隐在暗处宿卫的暗卫,就连安荣一个总管太监,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被束之高阁,挣脱不开的锁链,被迫服下的毒药,深宫中牵绊自己的姐姐…… 想起这些,高阁内的人便痛苦不已。 胸闷已经持续了有两三日,有时感觉呼吸不畅,需要粗喘很久才缓过来。 贺兰骢想,应该是那个药在作怪吧? 元常今日过来,匆匆把过脉,留了丸药便离去,走时什么也没说。 皇帝屏退了其他人,把药递过来,“吃了吧,会好起来的。” “……”贺兰骢犹豫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把这个药吃了,朕答应你,时常让太妃过来看望你可好?”皇帝的语气很柔和,带着一丝赔小心,又带着一丝希冀,把药又往前递了递。 皇帝见他没动,试探着将药送入他口中,似担心他如上次那样想吐药,非常谨慎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过令皇帝安心的是,这次俘虏默默把药吞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低等的奴才,既是如此,那么把我放这里不合适。”贺兰骢开了口,说的仍是皇帝不爱听的话。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也不急,笑道:“可你也是朕封的贺兰公子,你已经是朕的人,有封号、有月例银的。朕现在想宠你,不想把你看做奴才。” 贺兰骢冷笑一声,扭头不予理睬,皇帝往他身边凑了凑,问:“天凉了,司制坊的人可曾来过?” 见贺兰骢还是不理睬,皇帝也无奈,伸过手,轻抚下他的额头,近来总是担心这人无法适应北国的天气。不过似乎是帝王的担心,人家并不买账。 “杀了我,或是给我个痛快,全凭北苍国主一句话。可要我做北苍后宫中的人,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皇帝心下一紧,这人真是倔的可以,不过现在守着一个倔倔的“病美人”,时不时还可享受一次,这感觉倒是蛮新鲜的。当然,他还能帮忙引出杨林这只老狐狸,留住这个人,利大于弊,这就是皇帝现在的结论。 贺兰骢见皇帝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心中暗暗担心,那几次痛苦的回忆瞬间涌现眼前,带得身体也是一阵发抖。 皇帝见他神色有异,担心他不舒服,一把把人抱住,带着焦急:“贺兰,不舒服吗?” 贺兰骢皱眉,“拿开你的手。”心中冷笑,你在这里,我当然不舒服。 皇帝一愣,也是一阵冷笑,“贺兰,怕朕碰你么?可你身上哪处没被朕碰过,尤其是……”皇帝笑着,手又开始不老实,隔着衣服,直接去摸他后腰下面的部位。 “无耻之极!”也许是抑制毒素发作的药丸起了作用,贺兰骢此时感觉身体颇为轻松,气息顺畅,一声怒吼之后,人一下跃起来,下落时,凌空挥手,带着绵绵后劲的摩云手,直击皇帝前胸。 知道摩云手的厉害,皇帝整个上身后仰,堪堪躲过一击,之后一个优美的旋身,闪到一旁,也不恼,反而笑道:“怎么,贺兰,要谋杀亲夫么?” 贺兰骢不理皇帝调侃,只愣愣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暗自思忖,这小皇帝功夫不弱啊,可自己这摩云手,威力为何变得如此之弱,难道那个药真的会影响武功? 此刻,皇帝忽然觉得好玩,道:“贺兰,你既是要试试朕的功夫,那朕陪你过几招。” 皇帝话一出口,便双手一错,拉开架势,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贺兰骢不敢怠慢,扯了下手腕上的锁链,试了下长度够用,稍稍踏实。双眼不离皇帝手上动作,小心防备。 “贺兰,看好了,朕来啦!”皇帝喊了句绿林人出招时的招牌吆喝,出招凌厉,展开进攻。 听了皇帝那句不伦不类的吆喝,贺兰骢险些笑出来,正准备接招时,发现皇帝身子突然一矮,小皇帝居然收了势,借已经近身之机,改攻下盘。 “真卑鄙!”贺兰骢总算知道了皇帝的意图,腾地纵起,一个金鸡独立,落于花梨木桌上。 皇帝一击不中,嘴一撇,“这算哪门子卑鄙。敌人当前,只要能取胜,何必在乎手段。” 贺兰骢身体一震,此话不错,难怪这小皇帝登基后,治国、出兵样样战果丰硕,看来,过去是自己太拘泥于形式了。想通了这个,贺兰骢茅塞顿开,无非介意的是手段啊! 这次仍是居高临下攻击,贺兰骢出手快、狠,只为能最快制敌。明黄色袍袖纷飞,皇帝不慌不忙地化解着对方凌厉的攻势。 闪转腾挪间,二人已经交手几十招,贺兰骢未占到什么便宜,皇帝也没实质的吃亏,势均力敌,二人竟打了个平手。 见角落细劲高脚瓷瓶里竖着一只七彩羽毛掸子,贺兰骢伸手抽出,一招递出,仙人指路。 皇帝侧身躲过,眉头拢起,感觉似乎不大对劲,莫非这回玩大发了?心里加了二十分的小心,应付贺兰骢连续不断的攻势。 墙壁剪影,二人身形交错,你来我往,斗的煞是激烈。 久久不能制住对手,贺兰骢心一横,如今体力恢复,那就闯一下试试,败了,大不了被这小皇帝打入地狱。 心里做好了打算,虚晃身形,借皇帝躲闪之机,竟掠出内室。 皇帝察觉出了他的意图,大惊:“来人,拦住他!”喊完了,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听了皇帝的喊叫,侍卫开始往阁楼上跑,原本伺候在外间的宫女太监也是不顾死活地围了上来。 安荣原本听着里间乒乒乓乓的,也未在意,那二位在一起,若是安安静静,才叫怪事。自在悠哉地正品茗,皇帝的爆喝声入耳,心说要出事。就听人声嘈乱,安荣几步奔出,便看到被困在这里的俘虏正努力向外闯。 太监宫女自是拦不住武艺高强的贺兰骢,但见倒地不起的一群宫人,安荣暗骂,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阁楼的走廊尽管不算狭窄,但被前后堵截,贺兰骢心里还是有些悲哀,难道真的没机会。 侍卫纷纷抽出佩刀,一点点向前压过来,贺兰骢倒退两步,看准机会,挥掌劈倒一名侍卫,抢过他的佩刀。 “不得伤他,违者严惩不怠!”圣命出口,威严依旧。 侍卫们犯了难,这位主子功夫这么好,刀剑无眼的,哪有可能不伤着,可若真伤了,这天子的谕令当如何交差啊?正是侍卫的一瞬犹豫,给贺兰骢抓住机会,奋力冲开一条血路。 眼见到了走廊尽头,前面已无阻拦的侍卫,只要冲出去,就有一线机会。 安荣快速地转换身形,拦在贺兰骢前面。他没有硬碰,用了幻影移形,在贺兰骢没有分辨出他的正确位置时,凌空一道剑气,准备逃跑的人身体一顿。 就在此刻,一物自后面飞来,缠上贺兰骢的脖子,贺兰骢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那条镔铁九节鞭。 皇帝扯了下九节鞭,被缠住的人倒在他怀里。把九节鞭收了,皇帝才把人推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绑起来,绑的牢一点,这老虎的爪子太过锋利,一眼看不住,就想扑人。” 侍卫们绑人的时候,皇帝又对边上的宫女太监道:“把里面收拾干净,太乱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人绑好了,皇帝命安荣把人拖到外间。 高坐主位的九五帝王强压下心头怒火,瞟了一眼被按跪在地的人,冷冷地道:“贺兰,你要玩,朕可以陪着你玩。可你若是不安分,朕也决不轻饶与你。” 贺兰骢扭了头,一言不发。出不去,那就等待下面的惩罚,自己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皇帝见他不出声,心里火气腾地冒出,恨恨地道:“一百鞭!” 贺兰骢眼睛一闭,想起上次,皇帝虚张声势半天,结果打烂了一床被褥,心里不禁冷笑,又玩这一招。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贺兰骢皱眉,这回是玩真的。呵呵,打吧! 咬紧了牙关,听着鞭子抽打在后背发出脆响,贺兰骢努力忽略鞭子带来的痛楚。鞭子抽打再痛,也没有尊严被践踏时的心更痛。那种痛,刻骨铭心。 “陛下,手下留情!” 女人凄厉的喊声传来,贺兰如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冲过了阻拦的侍卫,从永寿宫跑到了昭凰阁。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呐!”女人不知该说什么,跪在天子脚下,抽泣着求情。 皇帝大怒:“她怎么出来了?安荣,还不着人送太妃回去!” 安荣心下一紧,手一挥,马上有人过来,架起了贺兰如月。 “守卫永寿宫的侍卫,每人下去领二十刑仗!”皇帝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贺兰如月哭泣着,被架走的一刻,贺兰骢睁眼看了看她,忍痛冲她摇头。 “陛下,求求你,饶了他吧……” 女人的哭声渐渐远了,皇帝对停下行刑的人道:“继续。” 把头低下,贺兰骢什么也不想,可仍是感觉似乎有什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究竟是什么,没有答案。 后背如燃起熊熊大火,火辣辣地痛着,碰都碰不得一下。 是谁,在擦拭我的后背,快停手! 忽然感觉一阵清凉,嗯,好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唔。”没有意识的人,这时发出一声不大的呻吟,轻轻扭动了□子。 皇帝几步行至床边坐下,伸手抚上贺兰骢苍白的脸颊,无奈地道:“你竟然要逃跑,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贺兰骢此时多少恢复点意识,耳畔传来皇帝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一下睁开双眼。 见皇帝的手还在摩挲自己的脸颊,惊得大叫:“你要干什么?” 挥手想拍开皇帝的手,才发现两手被牢牢绑在两边的床柱上动弹不得,整个人趴在床上,身无一物遮体。 更令他惊恐的是,他看到皇帝在自行宽衣解带。 21、两代帝王心 ... 皇帝看到被绑牢的人一阵战栗,把手放到他被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上。 感觉贺兰骢动了下,皇帝面露冷笑,这是你自讨苦吃,与人无尤。 本是光洁如玉的后背,如今鞭痕纵横,尽管已经上过药,可那斑斓交错的伤口,仍是显得那样怵目惊心。 “贺兰,我不想这么对你,为什么一定要激怒我?”语气温和,皇帝似自言自语,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轻抚那些才止血不久的伤口。 此时,无论皇帝语气多么温柔,贺兰骢也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后背本来烧灼感刚刚消了点,却被皇帝一阵抚摸,又如着火一般,痛的无以复加。 牙一咬,贺兰骢道:“你有你的后宫嫔妃,何必与我苦苦纠缠。你恨我可以杀我,算是为那年的事出气,如今你如此折辱我,还奢望我安心宫墙一隅么?拿走你的圣眷荣宠,我不需要。你若不杀我,我便不会断了离开的念头?” 皇帝抬起的手,一下顿住,他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俘虏,道:“贺兰太妃,定国侯一家,留侯一家,孙氏一家,你当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又来这一套,却是精准地戳中贺兰骢的死穴,屡试不爽的招数啊! 被进入的一刻,依旧是如裂身般的痛。这下,不仅是后背,整个身体都在痛。狠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种痛与心痛比起来,不值一提,忍一忍,很快就过去…… 皇帝是九五帝王,处处彰显着他身为天下主宰的骄傲。权利、地位、万里江山、女人,当然还包括如今身下的男人,都是朕的。你想逃,休想!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动作不停,驰骋力度越来越大,只见那本已擦拭干净,上好御药才合口不久的后背,此时伤口纷纷裂开,血珠四溅。 颦紧的眉头,苍白的面色,被咬得溢血丝的嘴唇,加上此时再次绽开伤口的后背,形成了一副惑人心弦的妖冶画面。 血珠滴在柔软的床褥上,晕开一朵朵曼珠沙华,随着艳丽的花朵越开越多,可以想象此时被皇帝压在身下的人,正在忍受何等惨烈的折磨。 皇帝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允着指尖腥甜的血液,心里的欲*火愈烧愈旺。 心,被身下这个男人左右着,十岁的邂逅,注定了此生的羁绊。 食髓知味的感觉,难以言喻的美好,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带给自己的。 为什么如大浪滔天中一叶扁舟般漂浮的心,会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得以平静下来。 为什么你是贺兰如月的弟弟,为什么你是东林人? 为什么当初千方百计要把你弄到手折磨,现在朕却不想下手。也许你觉得朕已经在伤着你,可是朕心里也在难过。你想逃走,朕居然会有所恐惧。 贺兰啊贺兰…… “嗯,贺兰,好舒服……” 当皇帝得到极大满足后,再看方才苦苦忍受煎熬的人,此时已经没了意识。 “给他清理干净,另多加派人手,给朕盯仔细了。” 安荣略躬身,扫了眼浑身是血的人,眉头紧皱。 穿戴整齐,皇帝最后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人,叹息一声,大步离去。 沧澜殿内,皇帝站在大敞的窗户前,任由初冬的寒风肆虐着他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 他抬起手,闻着指尖仍存留的丝丝血腥气,闭上眼睛。 那时,他有几岁,他记不得了。那晚,他趁着安荣不注意,偷溜出来。跑了很久,他无意跑到了昭凰阁的院外。 当时已经很晚,四下静悄悄的,只有阁楼里传出的喝骂和惨叫声,划破夜空,格外清晰。 安荣找到小太子时,见那孩子似乎吓坏了,一直抖个不停,上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不怕,不怕,奴才带你回去。” 安荣把小太子带回了凤栖宫,皇后轻声问道:“这么晚了,跑哪去了?” 小孩吓得不轻,安荣犹豫了下,道:“回娘娘,太子方才……方才无意跑到昭凰阁,受了点惊吓,还望娘娘莫责怪。” 皇后手一颤,毫无焦距的双眸顿时垂下,她说:“他可好?” 安荣摇头,“娘娘,你知道的,陛下是如何对他的。” 眼泪无声淌下,皇后点头,“是,我知道。安成给他用了针刑,也仅能让陛下满意个把个月而已。” 安荣痛心疾首,道:“娘娘,你一定要想开,太子年纪还小,不能没了娘啊。若是娘娘和太子有什么意外,铭洲的罪就白受了。” 皇后双手掩面,哭的无声,良久,才吸了吸气,道:“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其实早就想去了。他就是为了我和敬儿,才这般苦苦支撑。师兄,求你了,想想办法,把他救出去吧。” 安荣跺脚,“如果有办法,我岂会留在这里陪着你们母子,难道我看着他受罪会不难过么?” 那会的小太子,望着自己双眼已盲的母亲和那个非常疼爱自己的内侍,心里有很多疑问。他们在说谁,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次日,小太子又趁人不注意,跑到昭凰阁。 躲在角落里,小孩看到进进出出很多人,有太医院的医官,有提着药箱的童子,有端着各种药物的太监,还有拿出一堆染着斑驳血迹的衣服及被褥等物的宫女。 等那群人都走光了,小孩终于进了这间雕梁画栋的阁楼。 豪华的装饰并没有吸引小孩的目光,他直接上了三层。 小孩好奇地走进了内室,没有了夜间惊悚的惨叫,他大着胆子,一点点接近床榻。 虽然小孩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动了床上虚弱的人。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是小太子吧?呵呵,这么大了,真好。” 太子很惊奇,问:“你认识我。” 那人眨了下眼睛算作承认,“你还很小的时候,我也曾抱过你。哦,大概你不知道我是谁,呵呵,记住,我叫顾铭洲。凤落岐山,有子顾铭洲,要记住啊。” 小孩不大明白,顾铭洲也不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吧?快回去,出来久了,你娘会着急。” 小孩脆生生地问:“你好像认识我娘哦?” 顾铭洲叹气,“你太小,不懂,也不要去懂,心累。回去吧,别让你娘着急。” “呦,朕的皇儿亲自来看望,铭洲这么急着赶他走么?”不知何时,皇帝走了进来。 小孩瑟缩了下,就被皇帝抱了起来,点了下小孩的鼻尖,皇帝问:“皇儿,顾叔叔在生病,需要静养,你母后没告诉你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顾铭洲大惊,担心皇帝吓到太子,努力想撑起身子,却是徒劳无果,只得放弃。喘息了一阵,才急急地道:“陛下,太子年纪小,不懂事,铭洲恳求陛下……” 皇帝打断了顾铭洲的话,“诶,铭洲,朕和皇儿多日未见,怎会难为于他,你多虑了。看看,你身子不好,不要动,也不要着急,累着了,朕会心疼啊。” 皇帝把太子放了下来,冲他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问:“皇儿,你想知道他是谁对么?” 小孩眼睛睁得大大,想了下,点头。 皇帝面上露出邪肆的笑容,拉着太子的手,一步步走向床榻。 顾铭洲见皇帝笑得诡异,大骇,“陛下,太子年幼,请不要吓他。陛下不满意,尽可惩罚铭洲便是。” 皇帝领着太子行至宽大的床榻边,柔声道:“皇儿,你要记住你的顾叔叔啊,他活的可是着实辛苦呢。今天你好好看看他,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的一切,否则,将来,你顾叔叔即使去了,也是死不瞑目。” 皇帝伸出手,伸向顾铭洲。 太子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却见床榻上的人面露惊恐,瞬间面色惨白如纸。 “陛下,求你!” 顾铭洲的喊叫没能阻止皇帝的动作,唰的一声,身上的薄被被皇帝揭去,扔在地上。 “啊,父皇,我怕!”小孩尖叫着,一头撞到皇帝身上。 顾铭洲见皇帝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把眼睛缓缓闭上。他知道,他这一身的伤吓到那孩子了。被迫赤身暴露于自己一心要保护的孩子面前,使得那颗破碎的心,疼的令人抽搐、令人窒息。 太子被吓跑了,小孩夺门而出的那一刻,皇帝疯狂的笑声自身后传出…… 安荣来了,看皇帝又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轻声呼唤:“陛下、陛下。” 小皇帝啊了一声,见是安荣,揉揉眼睛,道:“那边没事了?” 安荣点头,“这次是外伤,本无大碍,不过陛下方才一番……嗯,伤口裂了,出血较多,怕又要多多将养才可。” 皇帝抚额不语,半晌才道:“那就让他养着吧,这人也就养伤时还算老实。嗯,对了,着人查查永寿宫那边,那么多侍卫,难道还拦不住一个女人?这女人今天出现的有些蹊跷,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她出来?” 安荣一惊,道:“若真这样,永寿宫那边的人就必须撤换掉,不能留着祸患。” “准了,你自己去办就是。”皇帝觉得很头痛,真是麻烦。 “陛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什么?”皇帝一愣,“有么,不觉得啊。” 安荣退出沧澜殿,暗中,一人现身,先给安荣行礼,然后小声说了几句话。 安荣听完,略作思索,也小声的嘱咐了几句,便把来人打发了。 转过身,安荣看了看沧澜殿,又把目光移向昭凰阁。 夜很静谧,昭凰阁里,灯火已经熄灭。 三更已至,一人躲过宿卫昭凰阁暗卫的防守,悄然潜入阁楼。 那人的轻功很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到了三层的外间,手一拂,小福便倒地人事不醒。 进入里间,月光把那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渐渐拉长。就见那人来到床边,轻轻抬起了手…… 22、风起云亦涌 ... 一人悄然潜入昭凰阁,在宽大木床前站定,他的手伸向昏睡中的人,手中是一个开了盖的小瓶。 小瓶里散发的味道,令昏睡的人皱了皱眉,慢慢,醒转了过来。 那人见贺兰骢醒了,便坐在床边,轻声道:“延平侯,你今日操之过急了。” 贺兰骢看不太清楚来人面目,但从声音可以辩出,是上次那个宦官。 “你?”不知该和这人说什么,他很犹豫,不知晓对方底细,岂能轻易付出信任。 那人道:“家主受翼王所托,定会营救延平侯出去,还望延平侯多保重才是。” 贺兰骢闻言,道:“你家主是哪位?” “事关重大,请延平侯原谅,属下不能相告。”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想了下,贺兰骢又问:“你家主子不会白白帮忙,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那人轻笑,“延平侯果然是聪明人。” 贺兰骢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的事。 那人道:“其实,家主想请延平侯在宫里,找两样东西。” “什么?”贺兰骢诧异,他能找什么东西?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一样是北苍的兵布图,另一样,就是北苍的龙脉宝库钥匙。” 这两样东西,当真是非常重要。 那人见贺兰骢不语,道:“此事,延平侯可再斟酌。家主已经知道延平侯在宫里的事情,甚是忧心。” 贺兰骢苦笑,“如今我这样子,怕是帮不上你家主子。” 那人道:“延平侯多虑了,其实,侯爷只需见机行事即可,切莫再和陛下硬碰硬。” “你的意思?” 那人答道:“现在天子迷恋侯爷,这是大好的机会,侯爷抓住此等良机,还愁不能早日脱困么?” “你!”贺兰骢几乎吐血,这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为了拿到那两样东西,为了离开这里,难道让我堂堂七尺男儿之躯,雌伏于敌国国君身下,谋得眷宠,以期早日脱困么。 那人见他突然很激动,担心声音大了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和暗卫,拿手捂住他的嘴巴,道:“延平侯莫激动,此事不急,侯爷先以养伤为要,若有变动,属下会来找侯爷相商。” 见那人离去,贺兰骢把头深深埋入床褥。 翼王来寻自己,难道是干戈的原因么?然北苍这边,和翼王取得联系的人,显然是个不择手段的主。 贺兰骢想了很久,只觉头痛欲裂,被困在北苍皇宫实属无奈,但这莫名出现的人,绝不是简单人物。 究竟是什么人在和翼王在合作,以他们如今要做的事,难道是要北苍易主么…… 刺眼的阳光照入室内,贺兰骢慢慢睁开双目,就见安荣已经来了,似乎在等着他醒转。 安荣上前一步,道:“贺兰公子,陛下有旨,请公子看戏。既然公子已经醒了,那奴才就请公子走一趟了。” “什么?”贺兰骢一肚子疑问,看戏,这又是耍什么花招? 安荣挥手间,小福拿了干净的衣服,先打开锁着双腕的链子,帮他把衣服套上,然后又把锁链套回手腕锁住。 昨日被打了一百鞭,又被皇帝折腾了良久,贺兰骢几乎没什么体力,小福和另一个小太监扶着他,直出了阁楼,才看到外面有乘软轿。 被送进轿中,摇摇晃晃也不知走了多远,轿子方停。 皇帝的声音传来,“把他扶出来。” 仍是小福和那个小太监,他们扶着贺兰骢,走进了一座幽静的院落。 进门前,贺兰骢似无意地,看看上面的匾额,永寿宫三个大字,苍劲依旧。 初冬尽管还不是很冷,但呼呼吹来的北方,还是令人不禁瑟瑟发抖。 上首位,天子和贺兰如月一左一右已经坐定,皇帝见人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太妃,这便是朕新收进宫的人,姓贺兰,东林人,应该和太妃家族渊源颇深。” 贺兰如月如今坐在另一侧,镇定不在,嚅动半天嘴角,未能说出一字。 皇帝似乎是在做介绍,笑道:“贺兰,这是太妃,这北苍宫里的大长辈。即使你和太妃有渊源,不过现在你是贺兰公子,就要守着北苍的宫规,还不快过来给太妃请安。” “陛下!”贺兰如月看看自家的兄弟,又看看皇帝,被皇帝凌厉眼神震慑,后面的话竟不敢再说。 皇帝给了安成一个眼色,大总管迈着四方步,走到浑身无力的人面前,道:“公子啊,陛下如今宠你得紧,但这规矩也不能破,公子是聪明人,当知道该如何做吧?” 见贺兰骢呆呆地不出声,安成喊来侍卫,把他按跪在地,安成高声呼道:“太妃,贺兰公子初来乍到,还面羞的很,这里给太妃见礼啦!” “太妃,朕的人,新来,不大懂规矩,还望太妃海涵,不予计较。” 贺兰如月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道:“免礼。” 皇帝见人被扶了起来,道:“还不到朕身边伺候,愣着做什么?” 不知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姐姐在旁边,贺兰骢尽管再勉强,还是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抬手在贺兰骢胸前摸了一把,不顾他惊怒的表情,扭头对贺兰如月笑道:“太妃,朕和贺兰恩爱的紧,太妃该为朕高兴才是。” 贺兰如月看兄弟屈辱的神色,颤声道:“陛下开恩,他、他……” 皇帝道:“太妃要说什么?是想说他身上有伤对么,呵,太妃,这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太妃是大长辈了,想来不会不知道。贺兰犯了错,朕纵有诸多不忍,然罚他亦是无奈之举,总不能因他一人而坏了规矩不是。” “是,陛下说的极是。”贺兰如月的声音很小,又惊又怕,却是毫无办法。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气得发抖,却发现皇帝突然握住他的手。 皇帝似乎有意当众要展示恩爱,不理他奋力要撤出双手,自顾牢牢握住,含情脉脉的眼神,只把对方看得浑身起鸡皮。 “你们这群奴才真是没眼色,没见贺兰公子还站着么,也不看坐,还要朕亲自吩咐。” 安成一旁忙告罪,立时有小太监搬过椅子,请贺兰骢落在。 皇帝很宠溺的看着自己的俘虏,近乎温柔地说:“来,贺兰,你有伤,别久站着,快些坐下歇息。” “你?”太诡异了,贺兰骢心里暗想,这小皇帝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皇帝似乎很喜欢贺兰骢望着他的探究目光,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大声道:“把他们带上来!” 贺兰皱眉,又不知皇帝要做什么,等看到几十个侍卫,内侍被带上来,跪了一地,心里更加狐疑。 皇帝收起了笑容,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你们都是在永寿宫当差的,可知当差自有当差的规矩,闲散了些时日,难道连主子是谁都忘记不成?” 贺兰姐弟一起看向皇帝,皇帝还是那副九五至尊的气势,“每人杖责二十,行刑后,发到永陵伺候先皇吧。” 慎刑司的人很快到了,把人绑在刑凳上,一阵求饶声过后,响起了啪啪的梃杖声。 贺兰姐弟明白,皇帝如此做,无非是让他们明白,要安分,这北苍国,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天子元文敬。 待行刑完毕,人被架走之后,皇帝又用恭敬的语调对贺兰如月道:“太妃,那帮奴才伺候不尽心,朕今日就换了他们,日后太妃可继续静养,调理身体。若是奴才还是伺候不周,那朕就再为太妃换奴才,可好?” “谢陛下眷顾。”女人脸色难看至极,皇帝的威胁意味如此明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看看目的也达到了,皇帝这才起身,扭过头,道:“贺兰,陪朕走走。” 贺兰骢后背痛的厉害,看看姐姐一脸担忧,冲她点下头,便跟在皇帝身后,步出永寿宫。 来时是乘轿,此时是步行,贺兰骢本就不适应北方气候,再加身上的伤,没走几步,顿感不支。 皇帝摇头,解下自己的黑色丝绒绣盘龙的披风,给贺兰骢披上,才道:“司制坊这群废物,冬衣居然还不送来。安成,去催下,若是贺兰的冬衣再不送来,那就换个大司制吧,宫里不用当差不利的奴才。” 安成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把一群侍卫、宫监支得远远的,皇帝道:“贺兰,如果你规矩地留在这里,朕可以答应你,你随时可以见到贺兰太妃。她是你的姐姐,虽然朕恨她最后夺走母后的希望,可她陪着先皇五年,也令先皇改变很多。朕不想步上先皇的后尘,所以不要逼朕对你用强。” “一个亡了国的俘虏,不敢奢望北苍国君的眷顾。”贺兰骢哂笑出声,无比苍凉,那个如今一直对我用强的人不正是北苍陛下你么。 “男人入后宫,这在北苍本不是稀奇事。”皇帝有些急促,这么平常的事,这人就如此在意,看来东林的礼教深入人心啊! 太液池畔,二人停下脚步。 望着还没上冻的一池碧水,贺兰骢开始思念故乡。 故乡翠湖的金钱柳,金塘的大江潮,千古望江楼的名联,如果不拥有自由身,恐将再无机会故地重游。 “其实,”皇帝说:“你跟在朕身边,朕会给你一定自由。朕的父皇曾经把一个傲桀不屈的灵魂禁锢在皇宫数年,即使死也未放他离去,朕不想这样对你。”皇帝没有说,有你在身边,朕可以感受温暖。 23、莫道帝王事 ... 哗啦,手抖动了下,锁着双腕的链子发出金属的脆音。 皇帝低头,拿手去抚摸他腕间被锁链磨出的红痕,他说:“贺兰,乖乖留在朕身边,这条链子朕会为你除去,但不是现在。不要怪朕不信你,朕心里实在是没底。” 贺兰骢觉得眼前皇帝太过天真,不愿和他说话,目光转向太液池对岸渐渐飘远。 皇帝苦笑,太液池对岸,那是南边的方向啊!难道,你的心里,只有南面的家国么?收回双手,就在他身边站着,陪着那人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太液池上吹来的萧瑟北风,吹散了贺兰骢如黒缎般的一头乌发,发丝扬起,给本是温润如玉的人,竟添加了几分冷峻之感,邪肆,但不张扬。 脸颊有些发红,呼出的白色气雾向后飘着,收回目光,贺兰骢终于忍不住,还是说:“若论治国,你确实有独到之处,贺兰佩服。但真正的君王,不应耽于声色,我主就是前车之鉴,你若有福泽苍生的宏图大志,就不应把心思用在如何征服一个俘虏身上。” 皇帝探究地看着他,“你,还是想离开。” “这个念头从未断过。”贺兰骢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做回你的北苍明主,如果那年的往事,你仍是放不下,贺兰可以自行了断谢罪,毕竟殴打储君罪不容赦,陛下只需遣人将我埋骨故乡即可。然这北苍后宫,绝不是贺兰该留的地方。” “你。”皇帝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考验朕的耐心,朕说了,不会放你离开。你已经是朕的人,那就注定了,你贺兰骢,从此旁人染指不得。” 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贺兰骢想,我这算是生气吧?这小皇帝冥顽不灵,难道真的要迫我用下下策,与翼王他们合作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察觉出面前人不对劲时,他已经在不停地发抖。原以为他是站了两个时辰,受了风寒,忙把人揽到怀中,才发现,远没这么简单。 贺兰骢双颊通红,两手冰凉,额头却是滚烫。皇帝发现他开始不停发抖,不由皱眉,撩开披风一看,顿时一惊,蓝色的长衫洇出点点血迹,原来是伤口裂了。 心里有点惊慌,昨日,在他受伤下,强迫他接受了一场近乎暴虐的性事,而今日,为了警告贺兰姐弟,不顾他的虚弱,又把他拉出来“看戏”,眼下,应该是伤口破裂,又受了寒,发烧了。 一面把人抱起,喊了随侍的宫人回昭凰阁,一面着人传太医,又是一番忙乱。 远处,一个宫女躲在暗处,把太液池的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当她返回金华宫向自己的主子回报时,不出意外地,她看到自家美丽的主子惊愕的表情。 崔贵妃说:“你可看清了,陛下真的抱着那个男人吗?” 宫女肯定地点头,“奴婢看的真切,陛下看起来还很着急呢。” 贵妃围着红木桌案踱步,这事太过诡异。一个比天子大出近十岁的男子,陛下居然对他有了兴趣,听闻,那男子第一次侍寝,居然是在受了掌嘴之刑后的那晚。那样的情形,陛下居然也能? 崔贵妃摇着头,宫女不解,“娘娘,你不舒服么?” 贵妃道:“没道理,没道理啊!” 宫女一下糊涂起来,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出宫面见御史大人,请示下啊?” 崔贵妃抬起纤纤素手,阻拦宫女,“这个先不急,本宫问你,那个男人样貌如何?” “回娘娘,奴婢离得远,看的不是很细,人倒是算出众,却不像” “不像什么?”崔贵妃好奇。 宫女答道:“和外面娼家的人很不一样。” 贵妃狭长的凤目眯起,似一弯新月,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大司寝被召到金华宫时,见崔贵妃端坐主位,只冷笑不语,心里颇为忐忑。下跪请安时,出口请安的话竟结结巴巴,连贯不上。 “安天命,本宫找你来,你应当知道为什么吧?” 大司寝冷汗涔涔而下,金华宫和玉宸宫两位主子互斗,这倒霉的只有宫里的奴才啊!真是不知做了什么孽,自己在这北苍皇宫混了大半辈子,如今碰上这么两个难伺候的主儿,看来这条老命,哪天怎么去的都不知道啦! “回娘娘,陛下近来未曾留宿玉宸宫。” 崔贵妃扯了扯嘴角,似很无奈的说:“安天命,难道你真是老糊涂了,本宫可有问你陛下留宿何处么?” 大司寝战战兢兢地,“那,娘娘的意思是” “把陛下召寝的宫簿给本宫看看。”女人面无表情,却足令下面跪着回话的人心悬咽喉,胆颤不已。 接过那本册子,女人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看,然明眼人在旁观瞧,贵妃的面色非常难看。陛下近来召寝次数不多,可侍寝的竟全是敌国获封的贺兰公子。 绣眉紧颦,女人暗自思忖,陛下封了这个贺兰公子,却没有按照规矩,后宫依礼觐见,而玉宸宫那位,几次靠近昭凰阁,又均被侍卫挡驾。曹贵妃的性子,宫里无人不知,那些侍卫如此胆大挡她的驾,那便只有皇命最高可以解释得开。如此看来,这贺兰公子不简单啊! 女人合上宫薄,缓缓道:“这么说,陛下最近往玉宸宫那边走动也不多啊。” 轻缓的语调,令大司寝松口气,道:“回娘娘,近来贺兰公子得宠,陛下多有临幸。至于玉宸宫那边,陛下已经很久不曾去过了。” “嗯。”女人挥了挥手,令大司寝告退了。 “娘娘,您怎么看?”宫女上前,迫不及待地询问。 崔贵妃道:“明日,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见我爹和我大哥,把这边的事情说与他们,让他们想想当如何处理。记住,在他们没有回复前,只静观其变,不得多事。陛下的心思,难揣摩的很。” “奴婢明白了。”宫女把头低下,矮了身子,帮已经站起的崔贵妃,整理裙裾的下摆。 “梅子啊,你说这天儿,怎么还不到数九呢,本宫想看这满园子的梅花啊。” 看自家主子一瞬期待的神色,宫女轻笑,“娘娘是想见陛下了吧。” 是啊,北苍国的国君,喜爱梅花。 昭凰阁内,受了风寒的人如今侧卧着,手里拿着本书,恹恹地看着。 那日被送回来,太医看过,也说不出,究竟是受了风寒,还是外伤破裂,或者是头天晚上的性事引发了高烧。其实,太医未必就不知,但皇家宫闱秘事,除非不想要脑袋了,哪个敢胡乱说。总之,退热的药开了,发汗的药也开了,去腐生肌的药也开了。至于病人何时能痊愈,既不在病人是否配合,也不在太医问诊处理是否得当。 皇帝几日未露面,昭凰阁的主人气色好了很多,他和小福说想看书。小福如实把他的要求报给了皇帝,皇帝急恼不得,便命小福带人去藏书馆,为贺兰骢寻了些经史典籍,随他去看。 皇帝进入昭凰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看宫女撤下的吃食大多未动,他问小福:“他进食还是很少么?” 小福垂下头,不敢看天子,“是,陛下。奴才无能,不能劝公子多进一点。” “算了。”皇帝知道这不是小福的错,那个倔强的家伙,岂是一个奴才劝两句就会转了性的。 迈步进入内室,见贺兰骢双目微闭,右手托着头,左手拿着书卷,置于身前,呼吸平稳,似已熟睡。 放轻了脚步,皇帝过去,想把书拿开,不料却惊动了床上正休憩的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猛地睁开双目,“你来干什么?” 皇帝心头火起,忽然想起这人现在可是禁不起折腾了,硬生生把一肚子火压下,才道:“朕听说你不思饮食,过来看看。” 贺兰骢吁口气,道:“贺兰是东林人,不惯北苍饮食,无需大惊小怪。” “可是,”皇帝盯着他的双眼,道:“朕命你慢慢习惯北苍的饮食,就如同你终是要习惯朕是你的男人那样。” 贺兰骢冷笑,“贺兰是曾娶过妻室的人,严守礼仪教义,陛下还是死心吧。” “这怎么可能。”皇帝不怒反笑,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 贺兰骢不敢大动,又躲不开,索性也不躲了,任由皇帝亵玩他胸前的茱萸圆润,只一双怒目,恨恨地瞪着皇帝。 “贺兰,看,你有反应了,其实,你的身体也需要朕,为何就不承认呢?朕强了你也好,你顺了朕的意也罢,但朕已经是你的男人,你想不承认都不成。逃不掉的命运,何必不去面对呢?” 贺兰骢羞愤难道,他原本自恃克制力极好,放由这皇帝抚弄他胸前的敏感不予理睬,不想身体竟然不争气,真的起了反应。 “把你的手拿出去!”咬着牙,贺兰骢冲皇帝低吼。 皇帝并不理他,自顾玩*弄他胸前的敏感,过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便动手解开了他的裤带。 “滚开,别碰我!”大惊之下,贺兰骢开始轻声骂着。 “……”顾不上有伤的后背,奋力向后退,却被皇帝压住双手动弹不得。 皇帝有点沉醉,那人不情愿的眼神,不安的扭动,无不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 他的手下不停,或轻或重地抚动着,在他的抚触下,贺兰骢小腹温顺的柔软开始渐渐背离主人的意志而硬挺。 “贺兰,不要咬嘴唇。”皇帝说,然后前倾上身,用自己的嘴,覆上他的唇。 皇帝尽情地调戏身下人湿滑的舌,手上动作确是越来越快。 看着他的双眼渐渐迷离,感觉他的身体更加滚烫,而他的哽咽,也被迫堵回喉咙,皇帝心想,是时候了。 最后的动作,速度越发的快,这时身下人一阵痉挛,贺兰骢的欲望在皇帝手里抖动数下,倾泻而出。 皇帝拿帕子擦了手,才笑道:“贺兰,舒服吗?朕的手法还不错吧,被朕伺候觉得如何,应该不比你妻孙氏差吧,嗯?” “无耻。”贺兰骢大口喘着气,一时调整不过来呼吸。心里更是悲哀,禁欲多年,如今在这皇帝手里,强行发泄欲望,真比被他压在身下还难接受。 “行了,贺兰,朕念你那几次伺候的朕舒服,才反过来也伺候你一次,别给朕摆出这副不甘不愿的表情,刚才你还是一副舒服不已的样子呢。呵呵,朕会牢牢记住的,可惜,没叫画师,否则把刚才的情景画下来,何时想起来拿出看看,该是多么销魂。” 皇帝再泼冷水,令贺兰骢更加绝望。 知道那人此时心里不好过,皇帝也不勉强,叫来小福,叮嘱好生伺候着,一应用度不可慢待。然后道了声,摆驾金华宫后,便迈步出去了。 等皇帝的脚步声听不到,贺兰骢狠狠扯开衣襟,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前胸。 小福跑进来时,愤怒的人已经把胸前抓出数条殷红的血痕。有些心疼,他道:“公子,你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你要想开,就当为了自己少吃点苦头也好啊!奴才知道不该多嘴,可有个事奴才还是要和公子说。不要和陛下硬碰,这昭凰阁当年的主子,因为反抗先皇,可没少被整治。很多想都不敢想的手段用的多了,那位主子苦撑了一时,还不是最终放弃,日日龙榻上承欢。” “你?”贺兰骢疑惑,这小福知道的不少啊。 小福摇头,“那位主子最后一年,奴才就在身边伺候。唉,那位主子流的血啊,忆起来,就是一个字,惨。惨啊,惨啊!” 给贺兰骢擦拭好身体,小福把被子拉上,又道:“陛下和先皇有些地方很像,但奴才觉得,陛下不会像先皇对那主子那样,待公子你的。” 贺兰骢瞠目哑然。 24、玉佩与面条 ... 贺兰骢这次的外伤好的很快,小皇帝那晚离开了,便极少来骚扰他,还给了他一点自由他可以在小福的陪同下,在昭凰阁的阁楼和院中走动。 贺兰骢是南方人,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外面冷的很,便在阁楼内活动。 昭凰阁虽然只是个三层阁楼,但占地并不小,三层总计下来,竟有几十个房间。平日他只能在三层走动,如今获得这点来之不易的自由,外边又出不去,便到二层去转转。 阁楼一直都有人打扫,但从各个房间木门开启时发出的吱吱声,便可推断出,这里还是鲜少有人来。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串着,贺兰骢奇怪,问身旁的小福,“这里怎么感觉,看着像书院啊?” 小福道:“听宫里的老人讲,这里最早,是历代先皇的私库重地,并非是住人的……” “私库?”贺兰骢打断小福,“私库又是什么地方?” 小福轻笑,“私库啊,就是陛下存放自己喜爱的珍宝的地方啊,一直叫藏珍楼来着。直到那年,先皇带回了顾公子,那会先皇把顾公子当做是世上的无价之宝,便把藏珍楼腾了出来,粉饰一新后,更名昭凰阁,给他居住。”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3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原来是这样,贺兰骢心中冷笑,两代帝王,居然有相同的恶心嗜好,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这二层怎么会是这样子?” 小福见他心情不错,心里也跟着高兴,便道:“那位顾公子啊,学问可大了,听说是北苍第一才子呢。他被带进宫,一直郁郁寡欢,先皇为了给他解闷,便把这二层改成如今这样子,如同开了个书院,让顾公子教奴才们读书、写写字。” “竟有这种事?”贺兰骢哑然。 小福失笑道:“呵,先皇为了讨好顾公子嘛,什么手段都用了,当然,整治的手段也都用了。”话到最后,竟是声音越来越小,面色也暗了下来。安成的手段,宫里是出了名的。 书案上,还放着《论语》,《礼记》等书册,翻了翻,贺兰骢一笑,无论北苍还是东林,,均是大同小异。 这时,墙边书架上的一本《吕氏春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本书看上去很随意地一放,不如其他书册放的那般规整,凸出了一块。带着一丝好奇,他走过去,拿起了册被拿出来后,发现书架后面有道暗格。 心里咯噔一下,他转身对小福道:“我有些口渴,帮我拿杯水来。” 小福也不多想,就道稍等,转身小跑而去。 手伸进暗格,贺兰骢当时根本不去想会不会有什么机关,自己已经中毒,那些机关又当如何。 在暗格内摸索了下,一个精致的漆匣便拿了出来。把书册放回去,他打开了那个手掌大的漆匣。 不过,里面的东西,倒不是什么稀罕物,碧幽幽发着翠光,竟是一块半月形的翠璧,缠着五彩丝线,打着万字结的丝扣,原来是块玉佩而已。 实在看不出这玉佩有什么特殊,便对着日光看去,翠璧晶莹剔透,雪花状的玉花若隐若现,看似普通,竟是块稀世美玉。 “贺兰,你喜欢这个,就拿去。”皇帝的声音突然传来,令正对着玉佩出神的人大吃一惊。 皇帝迈步进来,左右看看,道:“这里,朕小时候也来过。” 小福跟在皇帝身后,战战兢兢,端着托盘,寻了张木案,赶忙给贺兰骢倒水。 把玉佩放回漆匣,贺兰骢道:“我只是无意看到这个,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 皇帝见他把漆匣递给自己,便又放回他手里,道:“朕说了,给你了,当朕赏你好了。再说,朕拿了你的玉佩,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当这个补偿你。” 精致的漆匣在两个男人手里倒来倒去,最终还是落在贺兰骢手里,他放弃了。他说:“东西我可以收下,但我还是不会感激你。”感激你,感激你灭了我的国家,感激你带给我无限痛苦,感激你把我的尊严践踏在脚下么? 皇帝今日命人把御膳摆在昭凰阁,看着满桌子菜肴,贺兰骢还是提不起食欲。有你在,我更不会有胃口。 一碗蟹黄羹盛在金碗,递到面前,贺兰骢睁圆了双目。 “这是朕麻烦太妃亲自下厨做的,你的胃口一直不好,如此下去,身体就会很难调理。” “大姐。”轻叹一声,贺兰骢一下黯然,近来她好么? 皇帝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便说道:“太妃是宫里的大长辈,眼下年关已近,很多事要太妃出面主理。等过了年,朕会让你们多走动。” 马上年关了,原来被捉到这里已经半年了。 蟹黄羹吃完,皇帝命人端过一个特殊的小食盒,神秘一笑,“贺兰,这里是朕送你的礼物,不要拒绝,否则你会后悔哦。” 听着皇帝半调侃的话语,贺兰骢眉头微皱,这是什么花样。 食盒的盖子被打开,本以为是什么美味佳肴,结果竟是一碗面。碗内汤多面少,还散发着浓浓的酸辣味,面汤上漂浮着木耳、豆腐、鸡蛋等入汤菜,心里更加奇怪,这只是普通的一碗面而已嘛。 皇帝轻笑,道:“尝尝看,这等美味,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整个北苍皇宫,自朕即位以来,你可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人。” 不解地看向皇帝,见他一脸期待,鬼使神差般地,执起象牙箸。 面条入口,贺兰骢一怔,面条细长,厚薄均匀,肉味鲜香,面汤油光红润,味鲜香浑厚而不腻,入口柔韧滑爽。这碗面看似普通,但味道竟是如此独特,贺兰骢似乎一下来了食欲,又挑了两筷。 皇帝带着盈盈笑意,忽然问:“贺兰,朕的手艺不错吧?” 刚还津津有味地吃面的人,听了皇帝的话,浑身一震。放下象牙箸,吃惊地说道:“你、你的手艺?” 皇帝心情大好,放声大笑,“哈哈,贺兰,没见过一国之主下厨房对么?那么朕告诉你,你面前的,就是下过厨房的国君。” “这面有名字么?”贺兰骢淡淡地问,虽然他的食欲马上就下来了,但不得不承认,这碗面确实很好吃,而做这碗面的人,嗯,手艺说的过去。 皇帝高兴,道:“这是岐山臊子面,讲究薄、筋、光、煎、稀、汪、酸、辣、香。在北苍国,除了岐山本地,大概只有朕,可以做正宗的岐山臊子面。” 呃?这是什么意思。 安荣见他不解,便解释道:“陛下的生母是岐山人,未入宫前,女红和厨艺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后来太后身体贵恙,但总是思念家乡吃食,那会陛下年幼,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便和太后仔细询问了诸多岐山吃食的做法,亲自下厨练习,侍奉床前。” 这皇帝,竟如此孝顺! 不知是不是皇帝下厨房的原因,令贺兰骢有了丝动容,总之,那碗面,他吃了不少。 皇帝心里又高兴又得意,迈出了第一步,再往后就会朝着朕的想法而行了。 那日,皇帝本来带着御膳去昭凰阁,偏巧碰到被支出来倒水的小福。以为贺兰骢又生逃跑的念头,他心下一紧,急匆匆赶到小福说的房间,却见贺兰骢正对着一块玉佩出神。 那里过去是藏珍楼,有遗下的没有收回大库的珍玩不稀奇,他见贺兰骢似乎喜欢,便大方的将此物赐予他。当然,那人是不肯要的,不过不要也得收下。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那日,用膳完毕,皇帝不顾贺兰骢的推拒,把那块一寸大的半月形玉佩,挂在他的颈间。 回到沧澜殿,皇帝道:“他今天心情不错,胃口也好了很多。” 跟在后面的安荣道:“是,还是陛下有办法。” “这人不能逼得太紧了,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陛下所言极是。” 皇帝扭头,看看安荣,嗤笑一声,“你也不必恭维朕,你和元常,不都是反对朕用这个方法对他吗?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朕岂会不知。罢了,如你们的意就是。” 安荣呆住,皇帝的意思是? 皇帝叹息一声,“既然他的心不会臣服,那么朕也不能就这么赌下去。朕明日就告诉元常,追魂的解药既然没有把握,那就配些暂时抑制毒性的药就是了。” “陛下。”安荣大惊,“你不准备为他解毒了?” 皇帝哂笑一声,“即使解了毒,他也一样存着离去的念头。朕不想自己太累了,干脆等杨林的事情一解决,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陛下,不可,不可啊!”安荣跪于皇帝面前,非常焦急,“陛下的心意,旁人不知,奴才知道。但方才陛下所言,绝非陛下本意。” 皇帝拉起安荣,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安荣无奈,“陛下,请想下,一直以来,你用的方法可是妥当?” 皇帝跺脚,“那你说,朕该怎么办,他总是惹朕生气!” 安荣忽然一笑,“陛下,今天他不是很高兴么。” 皇帝一愣,“是啊,看得出,他今天和平日不大一样。” “陛下,如此下去就好。萦山那边,韩朝辉的五万人马已经展开搜剿,想来杨林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嗯,皇帝道:“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若是死了,朕还真是有些不舍。” 安荣摇头,“陛下,既然要赏甜枣,后面就不要准备板子。那样陛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把人给吓得不敢迈步了。其实,陛下要修好,方法也很多,就看陛下怎么做了。” 皇帝对着眼前的橘色宫灯发呆,若有所思。 25、琼台赏雪夜 一 ... 萦山,如今翼王的据点,正面临北苍大将军韩朝辉带领的五万大军的搜剿。 隐匿在丛林中的干戈,放下手中的千里望,对身旁的翼王道:“他们这是虚张声势,未必是真正的围剿。” 翼王道:“何以见得?” 干戈无声冷笑,未做回答,转身离去。他在渔阳被翼王挽留多日,本想再次悄悄离去,翼王接到了京城密报,说是北苍派大军去围剿萦山。 翼王再次敲开了干戈的房门,他请求他,允诺这次击溃了韩朝辉,便放他离去。同时,翼王还告诉他,高英已经在京城,和杨林取得了联络。 干戈仰天长叹,答应了翼王,动身和他前往萦山。 韩朝辉在开阔地安营扎寨,随行之人不解,问:“将军,我军暴露在敌人明处,若是在此地扎营,似有不妥。” 韩朝辉道:“咱们是搜剿,不是围剿。陛下有旨,做出围剿的样子即可。” 这时,有副将也道:“可是,即便是做做样子,我军也暴露太过明显。” 韩朝辉指了指西北面的密林,道:“那里才是我们的栖息地,这里是留着关门打狗的。” 副将一下恍然,“末将明白了,这里就是诱饵。” 韩朝辉轻笑:“这萦山,山有点高,林子又太密,我们贸然进去,必定中埋伏。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然后关起门来,一个个吃了。” 副将道:“可是,就这一个诱饵,不够啊。” 韩朝辉嗤笑,“多扔几个不就够了。” 韩朝辉在萦山外围拉开了阵势,至于翼王能否会上当,无人而知。翼王不是泛泛之辈,手下谋臣不少,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翼王的人没有出来偷袭,韩朝辉也不急,只不时在各处抛铒撒网,忙得不亦乐乎。 干戈只身出来探了一次营,不巧韩朝辉正好赶来,一见干戈,韩朝辉顿时愣住,立时想起了樊城城楼上迎风而立的人。这张和被困在宫中那位的样貌竟是如此酷肖,但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人绝不是那位。那位被皇帝控制的死死的,根本没机会出逃,而眼前这位,虽然很像,但面部的线条明显比那位要粗犷的多。这人看起来,倒有些西北外族的样貌特征。 近身相搏仅在瞬间,铁拳相对,二人后退数步。一个晃着手双眉紧拢,一个把手放在身后,松了握,握了松。 二人都是名将,动起手来,军人的招式,不求华丽,只求快速制敌,绝不拖沓。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萦山那边韩朝辉和翼王进入胶着,而北苍京城,则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雪是夜里开始的下的,皇帝睡不着,穿戴好了,拿了件番族进贡的雪貂斗篷,带人去了昭凰阁。 把那人自床上拉起来,不顾他的推拒,给他披了斗篷,亲自系好颈间的缎带,拉着他就跑。 贺兰骢挣了几次,发现皇帝年纪不大,手劲不小,攥着自己,如同铁钳一般,竟是毫无机会挣脱。 被他一路小跑扯到了琼台才发现,已经有人在琼台四角升起旺旺的火盆,中间大理石桌上铺着明黄色的丝绒桌布,正中绣着金色的五爪飞龙,隐现在层层祥云中,展示着真龙天子的神圣、帝王的尊贵。 桌上有适合夜间食用的点心、粥品,这时更有宫人将烫好的紫金壶端了过来,斟满两杯。 “贺兰,”皇帝首先开口:“你总是闷在内室,对调养身体不利。现在雪不大,朕在这里,陪你一起赏雪如何?” 贺兰骢看看四周,雪片不大,也不密,状如柳絮,随风起舞。大雪初下,落地即化,哪有雪景可言。忽然一笑,感觉这皇帝无聊至极。 皇帝似乎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叹口气,道:“一会就大了,北方的雪都不会太小,下吧,下的大一点,这满园的梅花,便可多开些时日。” “贺兰,”皇帝停顿了下,又说:“朕很闷,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和你说话。其实,你一直以来,话都不多,即使朕强迫你,你连骂朕的话都很吝惜,可今日,就当做朕请求你,陪朕说说话可好,最近朕很烦啊。” “呵,陛下掌控天下人生死,能有何烦心事?”意料中的,贺兰骢讥笑而言。 “就知道你这么说。”皇帝顽皮地翻起眼睛,郁闷地说:“谁说天子没烦恼的。坐在这个位子,看着至高无上,尊荣无比,可盯着这个位子的大有人在。有的大臣,表面恭顺,背地里时刻盼着黄袍加身;有的大臣,倒是不盯着这个位子,天天撺掇自己的女儿玩小把戏,好早一步母仪天下。你看看玉宸宫和金华宫那两个女人,那个是省油的灯?直谏署出了大案,看卷宗,那被判了斩刑的人犯,连朕都想为他喊冤,可就是拿不出他没杀人的证据。年关一过,就要忙着明年南方水患的防治,北方汉中干旱的问题,那个也怠慢不得。” 皇帝一口气说了很多,贺兰骢面露惊讶,是呵,帝王忧心天下事啊!心中感慨下,他却还是笑出了声,带着淡淡的讥讽,“看来陛下这内忧还真不少,幸好没有外患。不过话说回来,真若那样,贺兰倒是欢喜的紧,乐得清静。” “呸!”皇帝啐了一口,道:“你这人真是乌鸦嘴,全让你说中了,谁说没有外忧。翼王至今不降,遁入山林,不时作乱;北方番族,两大世家起兵,互斗起来。本来朝廷不理,但却不得不防万一战火燃到边庭,岂不是受池鱼之累。汉阳郡守奏请朝廷出兵,索性两个都镇压了,然这明显是下策,这次镇压了,下次其他番族作乱,朝廷也镇压不过来嘛。一群废物,朝堂上吵了十来日了,都给朕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贺兰骢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杯,若有所思。半晌,他问:“那两家番族,因何起兵?” 皇帝双肩一耸,“仇杀。” “仇杀?”贺兰骢一愣。 皇帝郁闷的很,“是啊,就是仇杀。”仰脖一杯酒入喉,皇帝给贺兰骢道原委。 北苍的北方汉阳郡,与东辽之地的呼图赫、呼图博两大家紧邻。但事情真相,远没刚才皇帝轻描淡写那么简单。呼图赫有一族弟,被呼图博私仇杀了,结果令其老父很是穷困。两家关系一向恶劣,此时更是互相攻讦。汉阳郡守心向呼图赫一方,未曾上奏,便带兵去征伐,结果无功而返。郡守自知私自出兵必受严惩,便以谋逆之罪上报朝廷。 谋逆是大罪,但番族未侵犯朝廷,又是自相残杀,与北苍朝廷毫不想干。汉阳郡守出兵征伐在先,已经造成祸患,如今又妄加谋逆之罪,番族人岂肯束手就死。 此时,为了这事,支持派兵镇压的,和反对派兵镇压的,口水不断,小皇帝天天顶着脖子上的脑袋,一个如同两个大。 贺兰骢静静听完,问:“那陛下支持哪方呢?” 皇帝拿手揉太阳穴,苦恼地道:“尽管北苍人尚武,可也不是事事要靠武力解决。若那样,民心何在?” “既然这样,那这事就不难办。”贺兰骢肯定地说。 嗯,皇帝开始上下打量坐在对面的人,他这是话里有话。 “说明白些。” 贺兰骢道:“先告诉我,关于此事,呼图博那边是如何应对。” 皇帝道:“时至今日,未有呼图博领兵抵抗的消息传来。” 贺兰骢站起来,面向北方,负起手,道:“这事的关键,还是那个汉阳郡守。他心向一边,那么另一方有罪无罪,就都是有罪。这事本是番族自相仇杀,如今却被冠上谋逆,当然不服拘捕。呼图博最多也就是个违逆之罪,如果按照谋逆叛乱来加罪与他,显然有些过了。地方官吏喜欢欺骗蒙蔽,出了事隐匿不报,挑动事端,无非是想获取非份的功劳。再把小事说成大事,把虚无说为事实。这等人故意把事态夸大,以便邀功,又为将来保留余地;最后促成反叛事实,以佐证当初自己所言不虚。若是贺兰处理此事,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罢了这个汉阳郡守。” 安荣在旁边伺候着,听了贺兰骢一席话,心中暗暗佩服,延平侯果然厉害。汉阳郡守有意扩大事态,妄加谋逆之罪,为自己获取功劳铺路,此等臣子,杀之也不为过。 风比方才稍稍猛了些,雪花也不是初时的薄柳絮,此刻,片片如鹅毛,纷纷落下。 老人讲瑞雪兆丰年,该是一个好年景吧。 皇帝起身,端起翡翠杯,斟满了酒,走过去,递到他手上,道:“究竟怎么解决,比较妥当?” 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贺兰骢道:“把谋逆之罪,改为仇杀或违逆之罪。如此一来,他们必会站出来辩驳,听从判决;只要肯站出来说实话,是不是谋逆也就水落石出。等真相大白,接下来该怎么做,陛下还要贺兰说么?” 皇帝眼里现出一抹亮色,一把把人抱住,欣喜地道:“贺兰,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呵呵,了却这桩事,心里舒服多了。啧、啧,真看不出,贺兰,你太有旺夫相了,朕发现有那么点喜欢你了。” 这时,贺兰骢脸色一变,挥手间,某只倒霉的真龙飞了出去,幸好安荣,拽着龙尾巴,才使得那只郁闷的真龙安全落地,没有飞出琼台。 皇帝拍着额头,讪讪地道:“又想谋杀亲夫么?” 贺兰骢转过身,面色不善地道:“北苍陛下,你可是因为私仇,将贺兰捉到这里的。莫说贺兰不会接受你,你先问下你自己的心,你除了报复、折磨,你可有喜欢贺兰。不杀,不纵,将贺兰困在这里,这就是北苍人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么?” “所以朕在努力改变嘛,”皇帝一下忸怩起来,忽然道:“贺兰,迈一步,把那些忘了如何?” 贺兰骢冷冷一笑,忘了,可能吗?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26、琼台赏雪夜 二 ...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雪片纷纷扬扬落下,或随风飘舞,或徐徐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很快,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压弯了枯树的枝桠,掩盖了宫墙间的幽深甬路,迷蒙了人们的视线。 此时,梅花的香气淡淡地沁入心脾,令人倍感空气的清新。 时下已是腊月二十几,马上就到岁末,一场大雪,注定了来年的繁茂之景。 北苍的皇帝,即使身陷内忧外患,却能保持当政者应有的理智,实属不易。贺兰骢想,东林赵栋若是能有元文敬的十之三成,怕也不会亡了国。自己苦心坚守的樊城,若是粮草,军饷按时供应,阻挡韩朝辉南进,并非难事。为君者耽迷声色,荒废朝政,大臣敢直谏的又为数不多,这样的江山,必亡啊!先皇创下的弘景盛世,令东林成为南方大国,繁荣了近百年,却终是毁在了登基不足五年的赵栋手里,可叹啊! 人的心情一旦沉重起来,借酒消愁似乎成了自然。一杯一杯苦酒下肚,贺兰骢不觉自己的心情好过了些,反倒是越喝越心乱如麻。渐渐的,眼前的情景开始模糊,头开始有些沉重、发晕。 皇帝见他双颊酡红,两眼蒙上一层迷离的雾气,知道他这是醉了,便说道,“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雪也看了,这就回去如何,贺兰?” 贺兰骢醉态初现,多少还保持着一丝清醒,道:“唔,是该回去了,夜深了。” 皇帝一笑,进一步试探,“贺兰,朕送你回去如何?” 贺兰骢懒懒地答道:“好吧。” 皇帝暗暗高兴,给安荣使个眼色,二总管把雪貂斗篷拿来,与皇帝一起,把宿醉的人裹好。 人很快被送回昭凰阁,皇帝转身对安荣和小福道:“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小福还在发愣,安荣敲了他的脑瓜一下,“愣什么呢,还不快下去。” “哦,哦,奴才遵旨。” 安荣嘴角弯起,笑意明显,大步离去,并把收拢纱帘的龙凤钩放下。 内室,橘色的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灯光下,贺兰骢酡红的脸颊更是诱人心弦。 皇帝解开了斗篷的缎带,见他没什么反抗,便亲了下他已经闭上的眼睛。 “贺兰,你现在的样子,让朕几乎快把持不住了。” 醉酒人咕哝声,不理皇帝,似乎想翻个身,才刚刚动,就被皇帝压住。 胸前的盘扣一个个崩开,很快,里衣的衣结也被解开,贺兰骢白皙坚实的胸膛便露了出来。南方水土养人,无论男女,皮肤都比北方女子细腻,手感更是不用说。 皇帝嘴巴不闲着,轻轻地啃啃咬咬,手,则伸向他的裤带,轻轻一扯,往下一拉,笔直修长的双腿也暴露出来。 “你在干什么?”贺兰骢原始的意志此刻苏醒,半睁着眼,朦胧间,他还意识不到具体发生的事,只知道有人除了他的衣服,还亲吻他的身体。忽然,感觉小腹传来异样的感觉,让仅有的这点理智瞬间消失不见。 “唔,难受、难受……”伸手胡乱拍打,有几下,竟真的打到了皇帝的背上。 醉了酒的人也没什么力气,那几下,轻轻拍下,对于皇帝来讲,反倒成了小小的挑逗。 “嗯,别着急,一会就舒服了。”皇帝勤耕不辍,一定先让贺兰泄出来,这样他就能放松,不会如平时那样,只要一做,就和上刑一般,痛苦不已。 此时,贺兰骢微微地扭动着,彻底神智不清。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已经回到几年前。那天,他和产婆千叮咛万嘱咐,夫人生产,必要时,一定要保大人,只要保住大人,孩子还会再有。然而,他的妻子,固执地和产婆说,必须保孩子。 贺兰骢在卧房外焦急地等待了一天一夜,产婆哭丧着脸出来,告诉他,夫人出了大红,保不住了,而产下的小公子,生下来,就已经不行了。一大一小,全没了。 那天,贺兰骢一下跌坐在青石地上,整个世界一瞬崩塌。 他自认常年在外带兵,很少陪伴家中娇妻,时常愧疚不已。不想被喻为女人生死劫的产子一关,孙氏竟真的没迈过去。办好了孙氏的后事,贺兰骢又回到樊城,心细的人发现,延平侯整整一年,都是素带围腰,等同戴孝。 贺兰骢没有再续弦,只为守着孙氏。 不想北苍的一场纳贡闹剧,而他本人又在逃跑时被人家抓住,直接送进了北苍皇宫。皇帝为了控制他,要挟的筹码,竟然加上了亡妻孙氏一家。心怀愧疚的人,哪能不被迫就范。 几日前,本是孙氏和他那夭折的幼儿的祭日,贺兰骢心里一直不好过。身陷敌国皇宫,他没有机会祭拜亡妻幼子,心里的悲愤可想而知。 今夜,贪了几杯,迷迷糊糊间,搞不清楚状况,只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愉悦。但亡妻产子的那一幕不知为何,居然会出现在眼前,他的双眼顿时热泪涌出。 皇帝吓了一跳,问:“贺兰,你怎么了,是不是朕弄痛你了?” 贺兰骢很茫然,哽咽着说:“寒霜,我……都说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你为何如此固执……如此固执……你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唔、唔……” 皇帝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想念亡妻,真是岂有此理,朕不辞辛苦地伺候你,你竟然想念亡妻,真是岂有此理!皇帝心里不停骂着岂有此理,带着些许嫉妒,压□体,狠狠地亲吻没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唔,唔……”显然,身下人很难受,似乎有点呼吸不畅,他奋力晃着头,却无法摆脱皇帝的桎梏。 见他的面色开始发紫,皇帝才放开他,顺着喉结、锁骨、前胸,一路向下,嘴巴最后停留在他的肚脐处。手上动作没有停,却感到那人幅度不大地挺动身体,似乎想获得更多的刺激。细微的呻吟声传了过来,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的反应,但皇帝还是大喜过望,手上更加卖力抚弄。 “嗯……”贺兰骢呻吟的尾音越拉越长,身体不自觉地加大扭动幅度,皇帝知道,他这是要来了。 果然,他呼地身体一滞,猛地一挺身,随即白色一股在皇帝手中喷薄而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似奖励般,啵的一声,亲了贺兰骢脸颊一下,“好极了,贺兰,朕就喜欢你这样。如果醉了可以永远这样,朕倒希望你别再清醒过来。”皇帝从没想过,后来发生的事,居然被他一语成谶,结果就是令他肝肠寸断。 皇帝的宝贝此时肿胀的非常难受,偏一想到那几次,这人如同忍受炼狱煎熬般的行事过程,皇帝摇头,宠他就不要再伤他,算了,先忍忍吧。 安成给皇帝的药膏可是好东西,芳香扑鼻,不仅润滑效果好,还混合了一些草药,就算行事过程中,不小心伤了,也能起一定的化瘀消肿作用。 小心翼翼地做着扩展,悄悄观察贺兰骢的表情,生怕这人突然清醒过来。不过皇帝多虑了,贺兰骢半眯着眼,脑中一片空白,所有意志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觉得差不多了,皇帝又把药膏往自己的欲望上匆匆抹了两把,这次架起他的腿,把自己送进他的身体。 “嗯。”贺兰骢鼻音很重地哼了声,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却被皇帝牢牢固定住腰胯,动弹不得。 皇帝舒服得直吸气,动作也从开始的缓慢,一点点加快节奏。 “寒霜,唔……寒霜……” 贺兰骢含糊不清地叫着亡妻的名字,皇帝心里不免郁闷,他叫一声,皇帝就更加用力动一下。 “寒霜,为夫……再为你、再为你奏一曲可好……” 皇帝一下顿住动作,“奏一曲?” 皇帝想了想,心里拿定主意后,便快速律动,直至奔突的欲望一泻千里密境。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贺兰骢不安地在床上扭动下,才彻底醒转。 拍拍还有些发闷的头,心里一阵纳闷,怎么浑身如此乏累?看样子,此时已经日上三竿,这一觉竟然睡到这个时候。 用力撑起身子,低呼一声,哎呦! 锦被滑落,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挂,胸前肚腹上全是被肆虐的红紫痕迹,腰酸软无力不说,后面那个说不口的隐秘部位,还传来一阵阵钝痛。 隐约中,捕捉着夜里零碎的记忆,不禁大怒。 真是可恶,趁我醉酒,欺辱于我,简直就是乘人之危! 突然忆起,昨夜自己迷迷糊糊间,竟然于此事,亦有迎合之举,不禁羞愧万分。 贺兰骢兀自懊恼时,小福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似松口气,道:“公子可醒了,不然奴才又以为是,咳咳,不说了,反正公子无事就好。” 心里再不舒服,贺兰骢也不会拿小福出气,洗漱完毕,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窗前观赏外面雪景,安成竟然带着人来了。 “呦,奴才给公子请安啦。”大总管满脸堆笑,带着讨好,行礼请安。 贺兰骢对这个太监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很痛恶,那次就是栽在这阉奴手里,当众被皇帝侮辱,把自己的不堪,暴露在几个太监面前。 “有事吗?”冷冷地开口,如果没事,可就下逐客令了。 安成有点尴尬,不过一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任务,还是笑嘻嘻地唱道:“恭喜啦,贺兰公子。昨夜公子侍寝,陛下龙颜大悦,特赐火狐披风一件,波斯明珠十颗,玉摆件十件……” 听着安成不停的唱着物品明细,再看看桌上堆如小山一样的各种下赐之物,贺兰骢眉毛拧起,心里更是不痛快。 这时,安成唱出最后一样下赐之物的名字,“陛下皇恩浩荡,特赐名琴焦尾于贺兰公子。” 焦尾琴,贺兰骢嘴巴大张,半天未曾合上。 安成把他的表情收到眼底,满意地一笑,招呼身后的小太监,把这具千古名琴小心翼翼地置于桌上。 安成道:“陛下说,希望公子可以丢掉那些伤心事。奴才传旨已毕,这就回去复命了,公子可有什么话,要奴才带给陛下么?” “没有。”贺兰骢不快地说,用手撑着桌子,支撑自己的体重,双目合上。他收藏的焦尾琴,落到了北苍国,如今又被这小皇帝以赏赐之名,辗转回到自己手中,而代价竟是自己雌伏于皇帝身下,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27、妙言见乾坤 ... 安成小心谨慎地向皇帝回报传旨过程,就见小皇帝的眉毛越拧越紧。 安荣感觉哪里不对,便问:“陛下,有什么不妥么?” 皇帝道:“大意了,朕触到贺兰的痛处了,这下,恐是好心办坏事,失算、失算了。” 挥挥手,把安成打发了,皇帝才道:“朕无意得知贺兰擅弹琴,突然想起攻陷东林时收缴的各种宝物名册上,有延平侯府的焦尾琴,便想今天还给他。不想那会未作多想,忘了嘱咐安成,这琴不在赏赐旨意之列。” 安荣见皇帝一下倒在龙椅上懊恼不已,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挽回的办法,只能安慰着说道:“陛下,公子心重,一来是东林礼教甚严,二来嘛,恕奴才大胆,是陛下初时用的手段,确实有些过了。不过老奴坚信,只要心诚,会好起来。” 皇帝想了想,忽然问:“那你说,先皇对顾铭洲,难道不心诚吗?” 安荣脸色一变,帝王面前,瞬时褪去恭敬的外表,他阴沉着脸道:“先皇对顾铭洲,是亵渎,奴才曾发誓,不能手刃其首级,亦不会令其善终。陛下,奴才今日之言,大逆不道,当处凌迟之刑。奴才不后悔,这么多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陛下若是心生嫌隙,直接处死奴才就是,奴才……” 皇帝惊呼一声,急忙拦住安荣的话,急切地道:“师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天下人不知师伯为了敬儿做了何等牺牲,但是敬儿知道。师伯若是担心朕将来不在了,后世之君会对你不利,朕一定会留有旨意,保师伯一家世代平安。朕可以留遗诏,颁免死铁券,世代有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陛下!”安荣低头垂泪。 皇帝很少在非重阳夜的时候,称呼安荣师伯,并以自己的名讳自称,今日如此,显然皇帝知道,他把安荣的痛处也戳到了。 “师伯,放心吧,朕答应你,会让他们在一起。朕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亵渎的,先皇就是不自知,折尽了自己的寿禄。” 安荣点头,“陛下,奴才就是怕陛下走上先皇的老路啊!” 皇帝道:“朕知道了,朕会尽量去弥合。” …… 贺兰骢是第一次进入皇帝的御书房,上次召他,结果半路在琼台碰到曹贵妃,受尽羞辱。这次,不知皇帝又玩什么花样,心中不免忐忑。左右看看,开始参观起来。 御书房是里外三套间,最外面的一间,分左右两厢,是伺候的宫人内侍休息,和准备茶果点心的地方,中间套间,是皇帝读书写字的地方,红木书架一个一个整齐有序陈列,有放书本的,有放字画的,也有放文房四宝的。里间则是皇帝批阅奏折,和大臣商议机要的场所。宽大的龙案上面是各类奏折,龙案后面是雕着二龙戏珠的龙椅,明黄色绣盘龙的坐垫、垫腰的软垫歪歪扭扭,置于椅上。 比起中间那间,里面这间,布置倒是简单得多。在望向里面,一个长长的锦雀屏风横在眼前,想来后面是供皇帝休息的地方。 皇帝见人来了,知道他也不会向自己行礼,指了指旁边的红木椅,道:“先坐下休息吧,等下朕再说为何事找你。来人呐,看茶。” 小福帮贺兰骢把身上裹的斗篷解开后,转身给皇帝行礼,便退至外间。这时,有其他的宫人,端上来清茶和水果,放在贺兰骢旁边的小桌上。 安荣这时躬身道:“陛下,他来了。” 皇帝道:“宣!” 贺兰骢满腹狐疑,心里越来越不安,正这时,一人已经进来。 那人身着藏青色从四品官服,一进来,便下跪行礼,高呼:“臣直谏署布政卿方锦年,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手,令其起身,才道:“带来了吗?” 方锦年道:“回陛下,带来了。”布政卿自袖中取出一本类似于案宗的册子,双手奉上。 皇帝对安荣道:“拿给他看看吧?” 安荣轻笑,“遵旨。” 那本薄册被安荣接过,却递到了贺兰骢面前。 “什么意思?”贺兰骢愣住。 皇帝道:“后天便是岁末,这桩事有些棘手,所以让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个死刑犯,朕觉得实在冤枉,但朕找不到证据,证明他无罪。” 贺兰骢冷笑,“陛下就有把握,我就能找到?” 皇帝无奈,“权且一试,若是能找出来,朕自是感激非常。” 哼,让一个武将,看案宗,难不成要看我笑话不成? 方锦年自进入御书房,就好奇,坐在右侧这人是什么身份。见皇帝把案宗直接给他看,似乎还带着些许讨好,而这人明显态度冷漠,说话也不恭敬,可皇帝未见不悦之色,这心里更是暗暗称奇。 贺兰骢用最快的速度翻看了案宗,虽说一目十行,但细节却没有丝毫遗漏。他突然明白了皇帝为何觉得此案棘手,案件的关键,是一副联句,这在尚武的北苍国,若是不精通此道,破此案,想来是有些难处。 皇帝道:“可有不对么?” 贺兰骢嘘口气,道:“人犯是冤枉的,整件案子,无人杀人,死去的新娘,应是自尽。” “什么?”贺兰骢一语已毕,安荣、方锦年面面相觑,吃惊不小,唯有皇帝嘴角一勾。 “不错,破绽自是有的,但是……” 贺兰骢见其话说一半便隐约蹙了蹙眉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下暗笑,表面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此案中的联句出自东林《奇联妙抄》,因此珍本随着收录人的惨死,已经失传,但宫中抄录的珍本还是多少有些记载……” 见其点明,皇帝轻哼一声,自是早已料到太妃对《奇联妙抄》应是了解更多,若是早些将案卷给她看,只怕此案已是真相大白。” 思绪至此,龙心不悦。身为帝王,文韬武略他自认不输,可是要论咬文嚼字的本事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恶补不来。结果如今竟是因此逊人一筹,即便嘴上不说,心中怎又能不生羞愧? “咳,你说细一些…..” 然而即便心有不甘,事到如今还是要以洗冤为重,结果一国之君详咳一声,再开口语气却明显的软了下来。 如此微妙的转变,贺兰骢看在眼里,心下竟很受用。哼,这算什么,你也会有求于人嚒? “陛下见多识广,如此破绽自然早已洞穿,何用我多言?” 语气轻蔑,话里有话,任人都能听得出来。安荣和方锦年对视一眼,一起将目光投向上位的君王。果然,脸色有异。 “……真没有规矩,你在东林也是如此回赵栋的话?” 贺兰骢不温不火的回敬:“怎么可能,东林可没有像陛下这样礼贤下士的君王!” 一句一顶,针锋相对,彼此生愠不说,更是惊吓了于旁的臣子。安荣一见气氛有变,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二者身间,颜面带笑的圆场道:“原来公子与陛下一样早已看出了破绽?奴才惭愧,事关人命,不知公子可否点拨一二?” 贺兰骢闻言抬头又看看皇帝,再转开视线心下却不禁叹气。罢了,无论东林还是北苍,百姓无辜受苦,自己总是看不下去的。 “死去的新娘,洞房夜想考考姑爷的文采,便出了这个怪异的联句,说是对不上,便不可洞房。新郎为了不让新娘看低了,便去苦思下联。新郎一夜未归,但新房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新郎如今被判了斩刑,一直坚持他那夜未回去,可案宗中讲的清楚,新娘曾对新郎说,夫君好文采。新郎还在奇怪,自己未曾对出,何来文采可言,但他一句自言自语的话却促成了新娘的殒命。”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室内很安静,几人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贺兰骢的分析。 “新郎那会说‘唉,惭愧,娘子这句子太难了,为夫竟想了一夜不曾对出’。新娘在听新郎说了此话后,突然大叫一声,便把新郎赶出了新房。没多久,新娘便死了。因新郎是被赶出来的,很多人都认为小夫妻闹了别扭。待发现新娘的尸体,首先就会想到新郎是凶手,杀死新娘,做出被赶出新房的样子。其实,此案也非疑难奇案,就是办差的在调查时,漏掉了几件事。” “漏掉了什么事?”方锦年站了起来,一副非常迫切的样子。 贺兰骢道:“其一,新郎那夜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可曾和旁人提过,新婚夜出来的原因;其二,问当时新郎,新娘次日见面时,随侍的丫鬟,当时新娘听到新郎说不曾对出联句,当时新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其三,传新郎家的老妇人,问下新娘的喜带是否有落红。其实,整个案件中,办案之人漏掉了最关键的一个细节——” 皇帝‘啪’的一声将案卷砸在龙案上,顺势接道:“新娘所言‘夫君好文采’……” 贺兰骢闻言唇角微翘:“不错,就是新娘说的这句话,足以说明当夜有人对出了绝对,冒充新郎,进了洞房。” 话语至此,乾坤倒转, 方锦年略略惊讶,看着贺兰骢,暗道此人果然非同一般。 而经其详解,皇帝也是兴奋异常,执笔于案在纸笺上落下了大大的“昭雪”二字。 “方卿,你速拟旨,重审此案,不得有误。” 遣散众人,殿内一时沉默,直到贺兰骢突然听见上位传来淡淡一笑,竟然飘过两个令其意想不到的字来。 “多谢。” 言语散尽,贺兰骢心下异样,但依然自顾饮茶,不理会皇帝的道谢,只是暗道,我不过不忍一人无辜送了性命,可没想过帮你。 然而心湖一荡,见者自知。皇帝眉梢浅开,‘噗哧’一声竟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果真是旁观者清啊,其实这桩封阳奇案,若是当地官吏再仔细些,不难发现蛛丝马迹。可叹,封阳郡守,直谏署,甚至连朕起初也都被绕了进去。” 谁知 听者闻言却又突然摇头:“新娘所言就是线索,只不过那句联句甚奇,号称绝对。” 皇帝点头道:“所以朕已经下令,发出悬赏告示,凡能对出此句者,赏金丰厚。至于能对出的人嘛……” “能对出的人中必有冒充新郎之人。若我估计不错,那人一定去过东林。《奇联妙抄》已经失传,新娘如何知晓此句不得而知,但冒充新郎者定是去过东林的,不但去过,说不定还对东林书院的一些游戏了如指掌。” “东林书院的游戏?”皇帝一下来了兴趣,想其应是可以增进学问的游戏,若是既文雅又长进的,何防让北苍也效法一下? 这次贺兰骢倒也不卖关子:“各个书院相互出题挑战,联句对诗,就这么简单。但下书的一方和应战的一方真正切磋起来,这花样与门道就多了,总之是见儒雅趣事,可称佳话。” 28、书房也玩JQ ... 御书房安静了下来,贺兰骢实在不愿和小皇帝多言,下雪那夜和今日,他已经说了很多。暗自哂笑,这皇帝,花样还真是多,看来要多留些心思来应付才行。 皇帝端着青花瓷盖碗,拿眼角余光撇着那边兀自品茶的人,心道,这次押对宝了,只要让这人感觉还能为百姓谋点什么,他就不那么冷淡。可这人的嘴巴,还是那般厉害,这真要斗起嘴来嘛,怕朕胜算不大。罢了,反正来日方长,游戏还多着呢,贺兰,你时刻准备接招吧。 啪!贺兰骢手一抖,茶盏落地而碎,发出的响声,打破了安静了很久的局面。 皇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下站起来,“你怎么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就见刚还好好的人,瞬间便了脸色。暗叫一声不好,皇帝急匆匆从龙案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玉盒打开,把里面那颗蜡封的药丸拿出。 “都怪朕,把这事给忘了。”虽然知道贺兰骢这毒发,短时间内不会要了他的命,可现在皇帝却是看不得他难受,毕竟这个毒,毁人身体,真正的解药配出来前,保持现状,可以令人少吃点苦头。 药丸吞下肚,药效很快行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令人窒息的胸闷已经轻了很多。心头苦笑,真要是逃离这北苍皇宫,这个毒一旦发作,怕我也要死于非命。 皇帝见他面色不好,不禁浮上忧色,道:“朕还要批阅几道重要的折子,你先到里面歇歇,一会朕再陪你可好?” 谁要你陪?明明是两个男人,还非要做出小儿女姿态,真是可笑。 腹诽的话,由一声不高的惊呼代替。皇帝见他不答,便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不顾他的挣扎,直径转到屏风后面。果然别有洞天,屏风后面,床榻、方桌、躺椅、装饰室内的绿植,竟是样样俱全。这里,一点也不比外面空间小。 把人在床榻上安置好,皇帝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从上至下又检查了便,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道:“贺兰,你若是累了,就睡会。传膳时,朕再叫你。” “贺兰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不谐世事,岂敢劳烦北苍陛下。” 不想再说话,也不管皇帝会不会生气,闭了眼,想去睡,却发现黑影呼的一下倒向自己。 皇帝本来心里有点火气,却又想到此刻他正不舒服,这心火顿时消减了些。可这九五至尊的威严,岂能容忍不时被挑战,快速倾身,吻上贺兰骢红润的薄唇,并成功的撬开齿关,去追逐对方湿滑的舌。 贺兰骢的双眸迸出危险的寒光时,疼痛接踵而至,皇帝嘶嘶地吸着气,快速直起身子。拿帕子擦拭了嘴角的银丝,不禁恼怒地质问:“贺兰,你说,你这是第几次,谋杀亲夫!” 贺兰骢趁皇帝过来偷香,狠狠咬了他一口,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见皇帝总是说那句令人讨厌的“谋杀亲夫”,才好些的心情又不快,扭了头,讥讽道:“活该,自找的。”现在,他最痛恨的,一是皇帝那句亲夫,二是别人说的侍寝二字,如同魔魅,驱之不散。 皇帝叹息一声,“你休息吧。”便不再多言,转身绕到屏风另一边,忙他的去了。 惊讶于皇帝的反应,贺兰骢久久不能回神,原本心里有点后悔,刚才鲁莽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却不想皇帝未多做为难。难道,这皇帝转性了? 想也想不明白,翻来覆去,辗转良久,贺兰骢两眼掐架,终于沉沉睡去。 听着里面人平稳的呼吸声传来,皇帝一笑,自架子上拿下一个朱匣,从里面取出一块饼状熏香添进铜龟香炉内。 蹑手蹑脚又绕过屏风,皇帝在床前细细打量那张安静的睡颜良久,面挂微笑。 掀开被子,皇帝躺在了那人身侧,又把他揽到了怀中。皇帝的手,急急地伸进了他的前襟,去抚摸他胸前的美好。不出意外,他听到贺兰骢无意识的,发出浅浅地呻吟。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一笑,“贺兰,快点醒过来,朕今天要你清醒着接受朕。”转念一想,万一醒过来,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怎么办?唉,贺兰,朕到底该如何是好? 皇帝的动作很轻,慢慢除去贺兰骢的衣物,知道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揣着一丝侥幸,皇帝开始四处点火。 意料中的,功夫不大,贺兰骢醒了过来。正睡的香甜的人,才把眼睛睁开,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不知所措。他和皇帝均是不着寸缕,而皇帝上下其手,正对他 “你!”又惊又怒,抬手一巴掌,直奔皇帝的天灵盖。这一出手,贺兰骢才发现,竟然软绵绵没有丝毫力气,这下更是吃惊不小。 皇帝攥着他的手腕,很欠抽地又说了那句话,“贺兰,你这谋杀亲夫的毛病需改改。”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浑身无力,究竟是下药了,还是 皇帝道:“别问那么多了,你只需躺着享受就是了,为夫对于伺候你,乐此不疲。” “你……无耻之极!”现在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皇帝侮辱自己? 皇帝不理他,继续埋头苦干,贺兰骢却是奋力躲闪,然禁欲多年的身体本身就很敏感,哪里禁得住皇帝如此撩拨。很快,白皙的皮肤泛起诱人的红晕,小腹的宝贝更是肿胀的难受,叫嚣着想快速宣泄出本能的欲望。 为了不让自己再发出羞人的呻吟声,贺兰骢用力咬下下唇,顿时血丝淌下。疼痛暂缓了情*欲带来的快*感,使得将要陷入欲望泥沼不能自拔的意识,稍稍得以解脱。 舒口气,正要苦思接下来该怎么办,却被皇帝抢先吻上他的唇,大脑顿时又陷入一片空白。皇帝先把他溢出的鲜血吮入口中,在准备与他的舌追逐嬉戏时,已经倾身而上,两手与不能反抗的人相互交握。 贺兰骢的意识再次被皇帝用实际行动赶走,他难耐地扭动身体,不想却是与皇帝已经硬挺的火热产生了无意的摩擦。 皇帝倒吸一口冷气,道:“贺兰,你这是在诱惑朕?” 嘴巴获得自由,贺兰骢迅速找回自己的理智,目呲欲裂,恨恨地道:“做梦!” 皇帝坐直身子,也不气,挑眉撇眼身下之人,心道,嘴巴硬管用么,等下你舒服了,看你怎么说? 皇帝又一次埋下头,这次下嘴的目标是贺兰骢胸前的那点樱红的茱萸,手慢慢向下滑,直到他的小腹。 皇帝手上力道很轻柔,速度却是时缓时疾,耳畔传来贺兰骢强行压抑的呻吟,不自觉轻皱眉头。真是个死心眼,就不会好好享受,和朕行欢也不是一次两次,非要把自己比做是贞洁烈妇,哼,看朕一会怎么惩罚你。 贺兰骢又一次体会到了欲*望惩罚,皇帝掌握着他的欲*望出口,不停地刺激着,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又把他的欲*望之火,拦截在体内。火燃烧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得宣泄。 大火再次蔓延,几乎将欲海中不能自拔的人燃烧殆尽,皇帝望了眼满面通红的人,笑道:“贺兰,要朕帮你么?如果要,别害羞,说出来,朕一定帮你解决。” 听了皇帝调笑的话,贺兰骢把头扭向一侧,倾吐了两个字休想! 皇帝气结,真是不知好歹,那好,走着瞧,看谁先低头。当下,皇帝手上不停,再次点火…… 心如欲海中一叶漂浮的孤舟,在飓风卷起的狂涛中,始终无法着陆。即使再次咬破嘴唇,也无法保持须臾的清醒,最终,在即将沉迷的一瞬,他呢喃出口,求你……不要再折磨我…… 皇帝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非常“仁慈”地将他解救上岸,没有再进一步为难。 贺兰骢眯眼看皇帝拿帕子擦拭手掌中的白浊,顿感无地自容,把头埋入被褥,任皇帝怎么叫,就是不肯出来。 “贺兰,贺兰,出来,时候久了闷。”皇帝的语气一下轻柔起来,带着明显的讨好,用手去扳他的肩。 人终于被皇帝翻过身来,看到他因羞愤而颤抖不止,皇帝奇怪,“贺兰,鱼水之欢本是人之常情,你何必如此在意,难道享受不好么?” 享受?你的折磨也算享受?贺兰骢无声地冷笑,片刻,他说:“北苍陛下,贺兰是你掌中的玩物,你想怎么处置都随意,不必在乎我怎么想。现在,你既然兴致正好,那么就来吧,还等什么?” 皇帝见他愤愤地把话说完,便两眼一闭,竟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不禁拿手拍着额头,无奈地道:“贺兰,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这次朕不强迫你。” 他说什么,这次不强迫我,没听错吧?为了证实听到的话是否真实,贺兰骢把眼睛睁开,却见皇帝正在穿衣。惊讶于皇帝的举动,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帝已然穿戴整齐,然后过来,竟帮他一件件,把抛到一旁的衣物,给他套回去。 这时,皇帝说:“这么看着朕做什么,君无戏言,说不强迫你了,自然不会强要了你。” 贺兰骢的嘴张了张,没吭声,这皇帝,今天有点反常。 皇帝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揭开盖子,放在贺兰骢鼻子下面,道:“快闻闻。” 贺兰骢这次倒是很顺从,一闻之下,一股异味蹿入鼻腔,呛得差点咳嗽出来,不过马上,他便感觉浑身轻松,不再倦乏无力。 皇帝把瓶盖复又盖好,才说:“你接着休息吧。”见贺兰骢一脸警惕,不禁冷笑,“你当朕什么人,都说了君无戏言,就绝不会反悔。” 皇帝迈步往外走,高声喊道:“安荣,安荣!” 安荣进来,应道:“陛下。” “你去陪陪他,朕在这里,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怕是连觉都不敢睡。” 安荣一愣,悄悄看看皇帝,似乎未见震怒,可这话听起来,却又是如此别扭,这是从何说起呢? 皇帝不耐,拿手指了指屏风后面,摇头叹气,最后披了斗篷,只说了句,朕去园子里赏梅花,竟真的离开了。 安荣其实知道皇帝的心思,但却不知皇帝并没得手,只以为这二人完事后又开始别扭。也不知该说什么,见贺兰骢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兀自发愣,心里暗叹一声。淡淡的属于欢爱的味道,久久不散,更增加安荣心里的肯定。 拉过把椅子,安荣道:“贺兰公子,可愿听奴才说几句废话。”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的意识被唤回,他说:“你讲吧,我听着就是。” 安荣想了想,道:“公子,奴才知道你被困在这里,心里不甘。想来也是,堂堂东林的延平侯、神策大将军,如今被困在这里,如后宫女人那般,接受帝幸,任谁也是接受不了。” 贺兰骢猛地抬头,“既然你们都知道,又何必如此待我,俘虏么,既然不降,杀了岂不是永绝后患。” 安荣摇头,“当局者迷,陛下自己执念他恨你,但奴才看得分明,即使那年从东林回来,陛下不气是假的,说是真要去恨,不尽然。” 贺兰骢细细推敲着安荣说的每一个字,不禁又哂笑出声:“他若是不恨,又何必这般折辱于我。由我引燃了北苍与东林的战火,灭了我的故国,把我强收在他的后宫,尊严丧尽,为故人所不齿。” 安荣黯然,尽管有千万个理由,想去解释皇帝的做法,但贺兰骢的话却是事实,否认不了的。 “唉!”安荣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说:“陛下对公子的手段,确实是过了些。奴才知道,若是让公子息怒,怕是不太容易,可陛下,陛下也有他的” 见安荣欲言又止,贺兰骢想起了姐姐贺兰如月说过一些关于皇帝的过去,他隐隐感觉,这皇帝过去似乎经历的事情,很不一般。 安荣道:“陛下啊,从小孤苦,自幼顶着一个储君的封号,外人看似荣耀的很,呵,只有身边人知道,那会的太子,一无所有。皇后眼盲,备受冷落,还不时受先皇羞辱。陛下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争取得来,这其间的艰辛,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说这些又有何用?”贺兰骢不以为然,皇帝的过往与我何干? 安荣道:“陛下十岁时初遇公子,虽然闹的不甚愉快,但那时公子的所作所为,让陛下却体会到了一丝别样温情,尽管陛下从不曾承认。” “什么?”这话听起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安荣道:“就知道公子不信,可公子知道么,陛下自幼与先皇父子不睦,先皇莫说给予一丝父爱,就连那时太子真的犯错,教训的话都吝惜。” 贺兰骢一怔,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 安荣见他不信,忽然一笑,问:“公子,奴才给你讲个故事,公子可愿屈就一听?” 贺兰骢想了下,道:“反正此时无事,讲来听听也好。” 安荣点头,缓慢开口:“那是在北苍国西面,岐山的一个传说……” 29、凤凰的故事 一 番外 ... 岐山,乃炎帝生息、周室肇基之地,也是医学巨著《黄帝内经》、中国哲学宏著《周易》诞生之地。 岐山,漫山遍野,生长着象征美好高洁的梧桐树。 凤栖梧,是先人们流传下来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早先,武王伐纣的凤鸣岐山的故事,随着历史的尘嚣,已被古朴的岐山人忘记。而现在,人们只记得另一个传说,那便是凤落岐山。 据说,岐山是凤凰的栖息地,谁若是有幸见到凤凰,便会福泽三世。据说,凤凰回岐山栖梧而憩时,那时出生的孩子,便是凤凰命。凤凰命,主后位。 正是这个流传颇广的传说,吸引了很多文人名士在此地定居。同样,也吸引了北苍国的统治者,到岐山寻找天命凤凰。有了天命凤凰,那么自己的帝位,就可倍加巩固。而北苍的皇宫,皇后的寝宫,也更名叫做凤栖宫。 传闻,岐山几百年间,总共出了七位皇后。 那一年的夏天,某日,忽然乌云滚滚而来,瞬间电闪雷鸣。 在山上行猎的老猎户,看到乌云中一道强光闪过,立时消失不见。老人心中一惊,天啦,是凤凰回来啦!凤落岐山,天命凤凰要降生了。 老猎户连滚带爬跑回家,告诉家里的婆娘,凤凰回来啦,他看到了凤凰。这次,岐山又有天命凤凰了。 老猎户带着邀功的心思,将他的所见禀告了岐山郡守。 郡守厚赏了老猎户后,便命人四处打听,方圆百里,凤凰出现时,有谁家婴儿出生。 差役垂头丧气地回来,说只有五丈塬名士顾良友的夫人,日前生产,可却是男婴。 郡守很失望,尽管北苍国和邻国西戎男风不禁,可也不代表皇帝会立一个男人为皇后啊。不禁暗道,天象不该如此才是,究竟是何原因呢? 五丈塬,为一琵琶状黄土台原,南靠秦岭,北俯渭河,三面凌空,地势险要,是古代扼关中通往巴蜀通道要冲,兵家必争之地。三国相争时,汉丞相诸葛亮率大军由斜谷出师伐魏屯兵于此,与渭河北岸的司马懿对阵,病卒军中。后人为纪念诸葛亮,在五丈塬修建武侯祠。 在武侯祠附近,有三户大家:名士顾家,绣户柳家,西北武林大宗韩家。 话说那日,柳家老爷缴纳了年贡的绣品,才进家门,老仆人就报喜,说是午时,夫人平安产下一女。 柳老爷大喜,三步拼作两步,奔进卧房,正看到夫人不顾丫头仆妇劝阻,坐了起来,自顾抱着孩子戏逗。 正要劝慰夫人几句,老仆人在门外说道:“老爷,顾老爷遣人来报喜,说是午时,得弄璋之喜,特请老爷过去喝酒。”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天啊,多年的老友,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喜得儿女,真是天大的喜讯。 带着礼物,柳老爷前去顾家,半路碰上同来道喜的韩老爷。 “恭喜柳贤弟和顾贤弟了,结交多年,连儿女出生,都如此赶吉时。” 三个老友见面,韩老爷首先向两家道喜,当然,韩老爷不是善言辞之人,所以一次解决两家的贺词。 那天,在韩老爷的撮合下,顾老爷与柳老爷,为他们新生的儿女,订下了终身。 其实,顾柳两家那天同一时辰喜抱儿女,很多人是知道的。 但是,人们还是喜欢关注早一盏茶出生的顾家儿子顾铭洲。据说,那个孩子天资聪颖,经史典籍,不用先生督促,倒背如流,而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顾铭洲如此出色,使得与他同日出生的柳清君,显得毫无光彩可言。尽管,柳清君美丽,温柔,女红更是在当地出名,且还是下得厨房的好手。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昨日蝉鸣依旧,而昔日的天真孩童,如今已经长身玉立,风姿过人。出众的容貌,过人的才华,无论身处何地,他的风采无与伦比。 顾铭洲写的诗很快传遍北苍国上下,他的文章,也多被各地书院收做范文,然面对亲朋和乡邻提出的考取功名一事,年少出名的他总是回以淡淡一笑。 已经有了北苍第一才子之名,还要那金殿三甲的功名做什么? 他,更喜欢,抱着他的凤鸣琴,带着柳清君与韩家的两个儿子,到栖凤台奏一曲《高山流水》,畅快人生。 就这样,人们渐渐忽略了天命凤凰一事,对于凤凰命,主后位的传闻,也淡泊了。 当岐山人不再去想天命凤凰时,北苍皇宫里的圣文帝开始坐不住了。 他召见了从岐山出来的相士,很可惜,这相士只是个云游的道士,他只听说了,岐山出了天命凤凰,然究竟是何人,他毫不知情。 最后,带着一丝好奇,圣文帝决定微服,亲自去岐山看看。 当天子突然出现在岐山郡守府上,亮出身份时,岐山郡守竟激动得除了天恩浩荡,得见龙颜云云,其他的竟是说不出了。 “行了。”皇帝有些不耐,啰嗦这个做什么,只需把凤凰的事情如实报之朕即可。 郡守谨慎地把那年凤落岐山一事说了出来,皇帝悄然皱了下眉。 郡守把该禀告的完,见天子未现不悦之色,便说:“明日初五,是顾铭洲到栖凤台弹琴的日子,陛下可移驾一观。” 嗯,天子点头,算是准了郡守所奏。 逢一逢五,是顾铭洲到栖凤台弹琴的日子,多年的习惯,风雨无阻。 半山腰凸出的石岩平台,顾铭洲一身白衣,竹簪绾发,目如流星,光华绽放。 后面,是梧桐书院的先生和众门生,聚在一起,安静地听着师兄的弹奏。 柳清君和韩氏兄弟坐在最后面,和着音律,拿手轻轻在自己腿上打着拍子。 远处,身着常服的天子,立身于梧桐树下,静观远处,逆着山风,于高台上尽情弹奏的如谪仙般的人。 没想到,这就是传闻凤凰命的顾铭洲,果真不一般啊! 如此喜欢《高山流水》,难道你是在等待知音么? 郡守见天子渐渐露出笑意,不由暗喜,“陛下,如何?” 天子看得呆了,嘴里嘟囔着: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妙啊,妙啊! 郡守一愣,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一曲既终,顾铭洲起身,给先生躬身行礼,“学生献丑,让先生见笑了。” 先生捋捋胸前三缕银髯,呵呵笑着,尽管不曾开口,然赞誉之色尽显面上。 梧桐书院的先生带着门生回去了,顾铭洲走向柳清君,负着双手,一脸明快的笑容。 “清君,今天拿什么慰劳我啊?” 柳清君捂嘴轻笑,“你啊,还是吃臊子面和擀面皮吧。” 顾铭洲学着书院的先生晃着头,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呀,我才不做给你,嘻嘻。” 尽管西北之地比起中原,民风要开化的多,不过,未出嫁的姑娘,还是多少有些小顾忌。打趣完了,姑娘拿手帕掩了半边面,步履轻快地跑开了,一路向着家走,准备下厨房弄吃的。 “唉,慢点,我还没说完,今天要添上黄河醋鱼。”白衣男子郁闷地看着跑远了的姑娘,对身旁的韩氏兄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顾铭洲和韩氏兄弟告辞,抱着琴,自行下山,韩氏兄弟则拿着弓箭进入山林,打算猎些野味,准备晚上到柳家打牙祭。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4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韩家小儿子韩朝辉道:“大哥,你明明喜欢清君姐姐,为何不说呢?” 韩家长子韩延辉身形一顿,扭头看向自家兄弟,道:“别胡说,清君喜欢的是铭洲。” “我看不尽然。”韩朝辉不放弃自己的观点,“如果不喜欢你,她明明不学武,为什么还要拜爹为师呢?” 韩延辉哭笑不得,拿手狠狠敲了他一个暴栗,“她拜师是图好玩,你见爹什么时候喊她练过功。每次还不是来了,就让她去找你大姐玩啦。” 韩朝辉挠挠后脑勺,咧嘴,“真是乱啊,我以后可不娶媳妇,麻烦!” “别胡说!”韩延辉又敲打他一下,“当心让爹听到,仔细扒了你的皮。” 顾铭洲与他们分手后,正打算回家,不想迎面碰上了郡守的官轿。 闪身退至路旁,行规避之礼,不料轿子竟在他身边停下。 郡守下了轿,温和地说道:“可是要回家么?” 顾铭洲先给郡守行过礼,才恭敬地回答:“正是。” 郡守呵呵笑了,围着他转了一圈,点点头。 顾铭洲莫名其妙,道:“大人,找学生可是有事?” 郡守嗯了一声,把他拉过一旁,低声道:“当今陛下微服到了岐山,听了你的名字,要召见你。这可是你一展才华的大好机会,不容错失啊。” “这?”顾铭洲犹豫,天子召见,福祸难料,自己又没有步入仕途的想法,何必要去呢。 郡守担心他拒绝,又道:“天子召见,若是不去,就是抗旨,到时连累了家人就不好了。” 顾铭洲想想也是,又想天子召见,能有什么事,无非考考诗词歌赋,罢了,那就走一趟吧。 请郡守安排人给家里送个信,就说自己去面见天子,晚些时候便回来。然后,顾铭洲上了郡守给他准备的轿子,奔赴一个狼窝,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那日,顾铭洲也不明白,为何天子召见,还要沐浴更衣。当然,他还是照做了。待一切准备好了,郡守引着他,进入行馆天子的房间。 郡守亲自为顾铭洲递上香茗,只道若是皇帝高兴,莫忘为他美言几句云云。 喝了那杯茶,顾铭洲很快就不醒人事。 天子进来时,顾铭洲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木床上,嘴巴一张一翕,说不出的诱人心弦。贴于额前的一缕乱发,遮住了半张俊逸不凡的容颜。 圣文帝感觉血脉喷张,伸手捋顺了那缕乱发,他亲了下这只天命凤凰的额头。 揉杂着雀跃与紧张,皇帝扯开了顾铭洲身上套着的那件宽松的软绸衫。 皇帝带着一丝虔诚,在顾铭洲身上印上一个个属于天子的痕迹。而手,一点点游走在这个人的身上,他要把这人每一处都抚摸遍,因为,这个男人,从今晚开始,只属于北苍国至高无上的君主了。 即使顾铭洲没有意识,但身体还是不自然的战栗,这无疑更加刺激了天子的感官。 当天子最终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欲望时,很仓促地给自己做了准备,便抬起顾铭洲的腿,把自己的欲望大力送入对方体内。这时,他听到毫无意识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一夜,红绡帐暖,皇帝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顾铭洲在岐山失踪了,柳清君做好了一桌菜,等了整整一夜,也没见心上人前来。 韩氏兄弟策马找遍了方圆百里也没见到顾铭洲的影子。在他们回五丈塬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匆匆而过。他们没注意到,那队人马中间蓝色的马车窗帘,被人用头顶开。 被绳子牢牢绑住,口中塞满柔软的锦帕的顾铭洲发不出声音,他急急地用头顶着窗帘,徒劳地晃着头,希望韩氏兄弟能看到他。 然而,命运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他们就这样交错而过。 30 30、凤凰的故事 二 番外 ... 岐山的五丈塬,西北武林大宗韩氏家族就居住此地。 到了韩庭方这一代,膝下二子一女,儿子武艺出众,女儿知书达理,生活端的是逍遥自在。 长子韩延辉自幼就被确立是韩家的嫡传继承人,当然,按照规矩,除了练武,他还要接受很多特殊的训练,以便将来做一个合格的宗家领袖。 韩家在当地声望颇高,与名士顾家和最出名的绣户柳家,均是好友。 三家的孩子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顾家的儿子和柳家的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据说带着凤凰命格出生的孩子,大人们曾为了这个所谓凤凰命担忧了一阵子,不过,很快,此事就被抛诸脑后。 韩延辉对柳清君的感情,一直介于妹妹和爱人之间。他喜欢她,可他知道,她是自己的朋友兼兄弟顾铭洲很早就订下终身的未婚妻。 他喜欢看着柳清君与自己的妹妹追逐嬉戏;喜欢看到她对着漫山遍野的梧桐花,大喊,凤凰快出来;喜欢看到她做了一桌子菜,然后叫上自己和弟弟,与顾铭洲共同分享她的手艺。 对于韩延辉来讲,童年是无忧无虑,但童年终有一天会过去,正所谓光阴一去不复返。 柳清君出落的越发的美丽,顾铭洲更是成为名闻天下的第一才子。自幼醉心习武的韩延辉,在西北已经小有名气。 几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孩子,他们多年的习惯没有因光阴的流逝而改变。只要逢一逢五,顾铭洲必到栖凤台为梧桐书院的先生和门生弹琴。 而他们几个,作为给顾铭洲的报酬,柳清君要回家准备丰盛的晚饭,他和弟弟要去山里猎野物。唉,第一才子的琴,可也不是白听的。 岐山人信命运,信他们的守护神凤凰会保佑他们。 所以岐山人为了凤凰回归,从不砍伐梧桐树,每年,还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祈求凤凰的归来。 究竟是凤凰主宰命运,还是命运主宰凤凰,无人得知。 因为那一年,岐山的天命凤凰失踪了,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韩延辉兄弟和柳清君等了一夜,也没见到顾铭洲,找人去顾家打听,居然说自昨日去栖凤台奏琴,至今未归。 韩延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让自家的妹妹陪伴柳清君,而他则和韩朝辉带着韩家的弟子,方圆百里开始找人。 有人说,昨日看到顾铭洲与郡守说话,韩延辉立刻打马来到郡守府上求见。 郡守很热情地接待了韩延辉,对顾铭洲“失踪”一事,表示非常震惊。 “昨日本官半路巧遇顾公子,闲聊几句,他便回家了,怎么,人竟然不见了。” 韩延辉拱手,道:“大人,顾铭洲是岐山的骄傲,也是北苍的骄傲,若是遇到歹人劫财也就罢了,可若是,可若是……” 韩延辉很着急,郡守也故作慌张地喊人:“来人呐,快,快,都去寻人,务必把顾铭洲找到。” “多谢大人。”韩延辉给郡守深施一礼,这才告辞,继续出门寻人。 待韩延辉离开,郡守急匆匆跑到行馆面见圣文帝,告知现在很多人都在寻人,务必请陛下马上回銮,避免夜长梦多。 在皇帝与郡守正秘密商议此事的时候,被折腾了一夜的顾铭洲此时醒了过来。听到了郡守的话,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郡守献给了当今天子做禁脔。 顾铭洲看着满身红红紫紫的痕迹,咬了咬牙,此刻不是哀哀凄凄的时候,想办法逃走才是正经。忍着从后腰下面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他穿好衣服,可惜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圣文帝。 皇帝把眼里全是惊恐的人禁锢在怀中,把头贴在他耳后嗅着,然后才道:“妙人,这是要去哪啊?看你这急的,你身子弱,哪里禁受得了。朕备好了马车,一起上路才好。” 皇帝把拼命挣扎的人甩到地上,随行的侍卫把人绑牢了,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拿了几条锦帕塞进他的口中。 也不知车队行至何地,顾铭洲在马车内似乎听到了韩氏兄弟的声音。 是延辉,是延辉!顾铭洲欣喜之下,努力用头顶开马车的窗帘,终于发现了那对兄弟。 他奋力晃着头,希望能被他们看到,延辉看这边,我在这里啊! 这时,马车晃动一下,顾铭洲失去平衡,一下歪倒。再次爬起来顶开窗帘,马车已前行数丈之远。心里着急,大声喊着自己的朋友,却因口中满满的锦帕,阻塞了声音的传出。 顾铭洲用头触碰着窗框,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但许是他的运气太过不好,当时正有韩家的弟子来,吸引了韩氏兄弟的注意力,他们没看到马车上他们正焦急寻找的人。 马车外的侍卫听到声音,策马过来,从新拉下窗帘,并在外边把细带系上。 路旁的韩延辉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当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队人马时,他们已经走的远了。 顾铭洲失踪了,韩氏兄弟带人找了整整一个月,也未发现蛛丝马迹。 顾家二老自儿子失踪后,就一病不起,柳清君则是整日发呆,或是自言自语,说着她和顾铭洲的悄悄话。 顾家和柳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韩家兄弟往两家跑的次数便多了起来,毕竟三家的老人是多年的老友,如今出了这个事,任谁也接受不了。 时光荏苒,两年过去了。 顾家二老都仙去了,儿子失踪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二老离世竟然相隔不到半年。 本性活泼的柳清君,变得寡言少语,没事就喜欢望着栖凤台的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 韩庭方叹气,这都是做了什么虐啊,居然发生这种事。 韩家有意向柳家提亲,撮合韩延辉与柳清君,却被韩延辉毫不客气地拒绝。他的朋友只是失踪了,并不是死了,一天没发现他的尸首,他就不会死心。自己喜欢柳清君没错,但心目中,她就是顾铭洲之妻,朋友妻不可戏。 韩庭方和长子闹开了别扭,父子间很不愉快。 就在这时,朝廷一道圣旨,立柳清君为凤栖宫皇后,即日动身赴京完婚。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凤凰命,主后位,传说又一次应验了。 圣命不可违,柳清君走了,成了北苍国最尊贵的皇后娘娘。 韩延辉也在这时,离开了家,四处游历,一走,就是三年。 就在他离家不久,一条消息令岐山人如遭惊雷。 失踪了两年的才子顾铭洲,竟然自甘堕落,成为当今天子的孪宠。 虽然北苍不禁男色,但人们的观点是好人家的孩子万万不会去做男宠。 一时间,唾弃声,谩骂声,文人的各种讨伐之声源源不断。 很快,韩延辉也得到了消息。 为了查出真相,韩延辉只身来到京城,买通了一名侍卫,秘密潜入皇宫。 见到柳清君,韩延辉从未想过,地位尊贵的皇后会憔悴地毫无人形。腹部微隆的柳清君见到了故乡亲人,终于控制不住,以至哭了半夜。 韩延辉的震惊不止眼前所见,他在听到顾铭洲的遭遇后,更是又惊又怒。 暗骂当今天子卑鄙,却是无计可施。 悄悄潜入昭凰阁,韩延辉总算见到了五年未见的朋友。 那日,顾铭洲刚好才被安成整治完,又被皇帝折腾了良久,带着一身的伤,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见到韩延辉,他有一瞬的惊诧,但马上扭过头,一眼也不去看他。他说:“你走吧,我脏。” 韩延辉心痛如绞,知道他不想自己的不堪被熟人看到,静默了一会,正准备转身离去,许久不开口的顾铭洲终于说话。 “请你保护她,还有她的孩子。” 韩延辉离开了皇宫,他计划了很久,最终放弃了营救的计划。 太难了,顾铭洲明显身体已经很差了,在加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成功的希望渺茫啊。 痛苦挣扎良久,韩延辉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韩庭方在得知了大儿子的想法后,气得搬出了家法,狠狠教训这个不肖子。 韩家大长辈齐聚明堂,堂下跪于天井的人,咬牙忍痛,经受荆条的鞭挞之刑。 肢体的痛楚,没有改变韩延辉的想法,他的倔强,他的执拗,令韩庭方气愤不已。 最终,韩延辉被逐出韩氏家族,并在族谱中被除名。 韩延辉令家族蒙羞,韩庭方在给他除名后,便要废掉他苦心修炼的武功。 这时,幼子韩朝辉跪在老父面前,痛哭流涕为哥哥求情,“爹爹,请手下留情。哥哥以后在外面就回不来了,留下他的武功,当给他防身吧。” 韩庭方老泪无声淌下,最后一咬牙,对韩延辉说了一个字:滚。 韩延辉养好伤,再次踏进北苍皇宫,他的名字,变成安荣。 北苍国的皇后诞下皇长子,举国同庆。 皇长子满月时,被册封为东宫太子。 安荣成了东宫总管太监,默默在深宫中,守护着他要守护的人。 顾铭洲的身体越来越差,而皇帝对他的折磨,并没有因他身体原因而停止。 小太子不到两岁,皇后的眼睛彻底盲了,再也见不到光明。 昭凰阁的惨叫仍不时传出,皇后依旧是以泪洗面度日。 终于,太子八岁时,顾铭洲放弃了求生的念头,选择了死亡。 圣文帝从猎场快马加鞭赶回来,抱着冰冷的尸体坐了一天一夜。在得知顾铭洲放弃治疗的原因后,怒火中烧的皇帝,把病榻上的皇后,拖到地上,踹了数脚。 然后,皇帝诡异地说:“清君,等着吧,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顾铭洲入殓后,被皇帝把棺椁置于帝陵属于皇后的棺床上。一个男宠占了皇后在帝陵的位置,那皇后殡天后,又该安置何处呢? 天子很快给出答案,帝陵陵墙外,为皇后起冢。无享殿,无地宫,只修建了一个占地不大的石室,以供将来安置皇后梓棺。 皇后没有很快死去,她又拖了两年,这让圣文帝心里很不爽。 太子十岁时,皇帝从东林娶回了贺兰如月。尽管那个女人很知礼,也很温顺,照顾皇后也很尽心,但太子对她的恨意并没有消减。 贺兰如月嫁入北苍皇家不足百日,缠绵病榻多年的皇后薨了。在太子和安荣铁青的脸色下,皇后被葬在帝陵风水墙外简陋的墓穴中。就连填棺的随葬品,也是贺兰如月苦苦哀求了很久,皇帝才同意放入的。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那天晚上,太子扑到安荣怀里,说:“师伯,我恨,我要报仇。” 安荣拍着小太子的后背,柔声说:“好,师伯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太子的武艺,得了安荣的悉心指点,安荣很满意,这孩子是练武的料。接下来,他秘密为太子培养暗卫,培养属于太子的势力。 为了太子,他回到了十年不曾返回的岐山。 为了能见老父一面,他长跪大门口三日三夜,最后按照规矩,接受羞辱之礼,才被允许进门。 面对老父的质问,他把顾铭洲和柳清君的遭遇告诉了老父,韩庭方恻然。 安荣苦求良久,韩庭方即使心肠再硬,但是老友的离世,顾铭洲和柳清君的惨死,也令他狠不下心来。 老人同意了安荣的请求,让韩朝辉出岐山,参加武举,以达到深入北苍军中的目的。 安荣成功了,韩朝辉武艺不比哥哥差,武举夺魁,直接拜将,后因战功,升为大将军。 回到太子身边,安荣以太子的名义,救了被逐出宗室的河间王庶出子元常。那会的元常,已经被剥夺了皇家的姓氏。 太子见到他时,只对他说:“你是我的哥哥,只要血亲还在,就永远是我的哥哥。” 元常感激涕零,发誓誓死追随。 圣文帝病重时,元常按照太子的授意,在御药中添加了可以加速死亡的药物。 新君元文敬即位了,第一道旨意,就是恢复元常的宗室王籍,并封为宪王。 安荣看着自己守护了十几年的孩子,终于走到了这一天,黄袍加身,君临天下,金殿一侧,安荣悄然落泪。 令顾铭洲、柳清君、安荣等任何一人都无法预料的是,多年后,圣武帝元文敬亲自护送顾铭洲和母亲柳清君的棺椁回岐山,并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 圣武帝以天子的名义,九五帝王之尊,上天下赐的皇权,昭告天下,凤凰高洁,心灵至纯至净,高贵无匹……即使身陷纤尘,亦不污其本质…… 那天,人们看到,熊熊大火中,一对凤凰,浴火重生。 31 31、纠结的岁宴 ... 安荣长叹一声,收回思绪,“公子,陛下那年东林之行,得遇公子,尽管不甚愉快,却令陛下心里不再孤单。即使,他把这当做仇恨,用的手段也不算磊落,可老奴知道,陛下有一天会知道,他的方法是错的,尽管帝王做事,没有理由。老奴请公子看着陛下自幼孤苦的份上,体谅一二。” “……” 安荣又道:“陛下现在还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对公子多有用强,待他明白了,一定会善待公子。” 贺兰骢道:“你的故事,很感人。至于你,贺兰佩服,能做到这一步的,世间没有几人?” 安荣见他闭口不提皇帝,知道他仍是无法释怀,想起好友顾铭洲,暗叹,有些事,真是强行不来。陛下要想得偿所愿,怕是不易啊! 贺兰骢下了床榻,道:“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你们不必多费心机,贺兰的心意不会改变。” 安荣怔住,道:“公子,老奴还是希望你能三思。” “三思?”哂笑一声,贺兰骢道:“多说无益,送我回去。” …… 两天后,北苍国举国上下喜气洋洋。 噼啪、噼啪,爆竹声在耳边不时响起,高英微皱了皱眉。东林在岁末日也有燃放鞭炮和焰火的习俗,可如今故国不在,置身敌国,感受这种久违的感觉,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今日,丞相杨林进宫赴宴,高英本想化妆成随从一道混进宫,却被杨林告知,皇帝似对他已有所防范,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耐心等消息,不可轻举妄动。 关于贺兰骢在北苍国的种种传闻,高英已经从杨林那里有所了解,暗暗痛心。追随贺兰骢多年,岂会不知他的性子,如今被敌国国君充进后宫,那与要了他的命本无多大分别。而至今安静蛰伏,多半是北苍的小皇帝手里掌握着能威胁他的筹码。 听闻北苍的皇帝对贺兰骢用强,极尽侮辱,高英衣袖下双拳攥紧。 步行在北苍都城的街道上,身边是三三两两未及归家的路人,与之擦肩而过。偶有追逐嬉戏的孩童,用竹竿挑着红鞭,一边燃放,一边吓唬胆小的女孩。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耳畔稚童的欢叫声还在,高英顿住身形,他已经行至十字街口。该往哪边去,高英犯了难。再往北,应该是皇城的方向。北苍的皇帝既然给了他那个封号,今夜子时放烟火,皇帝会让他露面么? …… 昭凰阁内,小福苦着一张脸,对面前的安成摇头。 安成深吸口气,朝立身于窗前,久久对着夜景出神地人道:“公子,陛下和两位贵妃娘娘都准备好了,就请公子也早些更衣,当是心疼下奴才。” 贺兰骢不语,岁末到了,而他怀念的,却是故国的烟花。 正这时,有小太监喊道:“永寿宫蕊姑姑到。” 蕊儿一身果绿色装束,手里甩着绣腊梅的锦帕,进入内室,看了看一旁随侍的小太监,说道:“该不是你们笨手笨脚,伺候不利,所以我们二公子,不愿你们上手吧。” 安成一脸堆笑,“呦,瞧蕊儿姑娘说的哪里话,公子眼下正受宠得紧,哪个不开眼的,敢不好好伺候啊!” 蕊儿撇了撇嘴,一副若是伺候好了,哪会是现在这样的架势。不理会安成和小福,蕊儿把小太监捧的那件淡蓝色锦袍拿过来,走到贺兰骢身后,道:“由奴婢伺候二公子更衣可好?” 贺兰骢转身,见到蕊儿,实在出乎意料,“你怎么来了?” 蕊儿轻笑,“求来的恩典,知道今晚他们一定会伺候不利,就来了。” “你,这……” 蕊儿道:“这件锦袍,是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二公子不试试,哪知道合不合身?”压低了声音,又道:“小姐说,二公子以保重自己为要,办法总会有。” 贺兰骢叹息一声,心道罢了,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当下不再执着己见,由着蕊儿帮他换衣服。 穿戴整齐的贺兰骢由安成引路,前去隆德殿赴宴,远处,一人藏身于暗处,看贺兰骢离开昭凰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人没注意到,另一处,又有一人,把他在此藏身看得一清二楚。那人心头冷笑,要在暗处玩,就寻个伶俐点的,如此大意,能成事么? 隆德殿,是北苍国各大节庆典礼、以及接待他国使节设国宴的地方。 安成一直在前面引路,到了隆德殿的时候,贺兰骢在大殿前的广场停下脚步。放眼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金璧辉煌,毫不收敛属于北苍王家的尊贵与气势。汉白玉雕的祥瑞圣兽麒麟分立大门左右,既显示王室门庭高贵,又有驱除邪秽安宅之意。 “公子,这便是隆德殿了。” 贺兰骢点头,正要迈步进大殿,旁边一个女子道:“咦,成总管,这是谁啊,这么大的面,要你亲自引路?” 一身华服的崔贵妃袅袅而来,虽然对眼前面如冠玉的人的身份,已经猜到几分,待离得近了,再细细打量一番,贵妃心里犯嘀咕,这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柔弱无骨的主,陛下怎么就喜欢上这人了呢? 小福扯了扯贺兰骢的衣角,低声提醒:“公子,快和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崔贵妃对面前放肆地与自己平视的,也不请安行礼的人报以无谓的一笑,若是换了曹贵妃,怕是早就恼了,可她越是恼,怕是陛下就越对她生厌。我才不会笨到和那女人一般,没事去趟这种浑水。 贵妃轻笑,“都免了吧,成总管。” 安成也赔笑,道:“娘娘,这是贺兰公子,陛下命奴才接公子过来赴宴。” 贵妃哦了一声,道:“这样啊,那你们自便,本宫先进去了,陛下还等着呢。” 安成闪身让开路,等贵妃带着人全进入大殿,这才直起身,招呼贺兰骢跟他进去。 大殿内,北苍满朝文武分左右落座,相互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贺兰骢沿着大殿边上的甬路,被引到了帝王身边,其间倒也没引起多大注意。 最上首,贺兰如月以太妃之尊,稳坐于此,见到自家兄弟,悄悄递过一个担忧的眼色。 贺兰骢一愣,再往大殿内看,两旁文武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皇帝右首是两位贵妃,在天子面前,彰显着自己的优雅高贵,而眼里却是不经意地流露着轻慢。 “贺兰,坐到朕身边来。”皇帝伸了手,招呼还在发愣的人。 贺兰骢一怔,就觉面上一阵阵发热,正犹豫着要不要坐到皇帝身边,皇帝已经握住他的手,一拉之下,直接坐了下去,几乎紧挨着小皇帝。 深吸一口气,贺兰骢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想往旁边挪挪,不想皇帝竟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那边,曹贵妃把一切看在眼里,圆圆的杏目几乎喷火,崔贵妃见曹贵妃妒火中烧,暗自蔑笑,素手纤纤,夹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对身旁的一切视而不见。 皇帝手执琉璃盏,朗声道:“都到齐了,开席。今日时值岁末,君臣当同乐,共享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百官,一齐举杯,向天子敬酒。皇帝象征性地晃下杯盏,并未真正去饮。 “贺兰,你怎么了,饭菜不和口么?可今日,不能单独给你做蟹黄羹,先将就用一点,待晚宴结束,朕再命人做。”皇帝压低了声音,好言劝慰身边不肯动箸的人,当前场合,怎可如此无视帝王的颜面。 贺兰骢低头浅笑,“陛下命令北苍的太妃,为一个俘虏单独下厨房么?” “你?”皇帝面上的笑容僵在一瞬,继续小声道:“贺兰,无论如何,今日,你不可太放肆。” 贺兰骢忽然笑答,“好。”手一晃,呼啦一声,腕上锁链发出一阵金属的脆音,也不理会众多好奇的目光,自面前盘中的栗子鸡上,夹起一颗栗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强压怒气,问:“贺兰,你故意的是么?” 贺兰骢一反常态,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道:“岂敢。” 皇帝道:“贺兰,别闹了,岁末日,开开心心的,到了子时,朕带你到功德门看新年的烟花。” 哼!贺兰骢不屑地道:“贺兰会为了一场烟花低头么?” “……” 丞相杨林,作为百官之首,身份显赫,坐在帝王下首,不时与年轻的君主举杯遥碰。杯盏交错间,这眼睛可是没离开贺兰骢。终于见到本人,心里暗暗诧异,就是无法把眼前这人,和千军万马前的沙场武将联系起来。在这人身上,根本寻不到一丝杀戮之气,徒有虚名不大可能,可这人是如何把韩朝辉的大军阻挡在樊城呢? 这就是翼王要营救的人,偏皇帝看得又紧,还真是不好下手。 皇帝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看杨林,又看看身旁的贺兰骢,忽然一笑。不拿杯盏的手,慢慢落了下来,轻轻在贺兰骢腰间捏了一把。 呃!贺兰骢顿时身体僵直,磨着后槽牙,道:“把手拿开。” 皇帝低声嬉笑,“不拿。” 贺兰骢深吸一口气,也把手放下,攥着皇帝的手,开始暗中用力。皇帝心里呵的一乐,贺兰,较力你可不是对手。皇帝当下也卯足了劲,欲撑开贺兰骢的禁锢。 皇帝与贺兰骢下面的小动作虽然旁人看不到,不过从二人很快变了的脸色,也略猜到一些,只当是这二人酒筵上当众调*情,这鄙夷的想法是免不了了。当初一个贺兰如月,迷惑先皇,如今换成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荡。可叹啊,都道东林礼教严格,看来也不尽然。 曹贵妃甩了个不屑的眼神,心中暗骂,不要脸! 32、这皮囊给你 ... 功德门的城楼上,北苍君王和其他的皇族亲贵,迎着瑟瑟寒风,静等新年的鸣钟奏响。 贺兰骢隐在城楼的一个小角落,俯瞰城楼下聚集的如潮水般的北苍臣民,眼里,慢慢浮上涌向东林国都朝晟门的东林百姓。嘴角勾起,面上露出温和儒雅的笑意,贺兰骢手扶凭栏,面上笑意越来越明显。 身旁安荣悄然蹙起眉头,暗暗感觉不妙,此时看他笑得如此明朗,低呼一声不好,上前抓住贺兰骢的手腕,“公子,前面危险。” 贺兰骢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面上的笑容顿显无奈,“你以为我要跳下去?” 安荣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见谅,老奴在身边伺候,岂能让公子有一分闪失。” 贺兰骢自嘲地笑笑,“放心,我不会跳下去。这地方,有牵绊我的姐姐,东林故地有我的伯父;有我亡妻孙氏的族亲;至于留侯赵栋,呵,他的母亲终是我的姑母,我不会不管他们。元文敬可以拿他们迫我就范,甚至直接强来,想我心悦诚服,你转告他,别多做妄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这里,有东林故国的一山一水;有故国的一花一木;有故国的亲眷四邻,唯独没有北苍的一根草芥。” 贺兰骢不愿承认他有多狼狈,从被于海活捉那日开始,他从没感觉带着尊严活着。过去,东林先皇对贺兰家颇为器重,使贺兰家更是显贵一时。赵栋登基,虽惧怕外戚强势,但贺兰家一不结党营私,二不参与朝政,新君因此倒也照拂颇多。赵栋虽糊涂,不过要论真正对贺兰骢的羞辱,也不过是答应北苍的议和条件那一次而已,暗中就算君臣离心,然表面至少还是一团和气。 贺兰骢知道,晚上他又贪杯,明知道北苍的酒烈,还是多喝了两杯。还好他今天有所控制,至少没有那晚喝的多。乱糟糟的辞岁宫宴结束,他一心要回去休息,却还是被皇帝强行带到这里。躲在这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躲开皇帝的故作姿态,躲开那两个女人的明里暗里的鄙夷不屑,躲开北苍大臣的探究目光,躲进这片阴影里,把这世界的光明与黑暗看个透。 安荣暗自叹息,他知道那人眼里流露的是什么,是不甘,至死的不甘。他曾在这里,看到先皇挽着顾铭洲的手,一起等待新年的钟声,同看绚烂的烟花。虽然,皇帝本应挽着的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那几年,没人对皇帝身边站着个男人说什么,尽管一个男人占据着属于皇后的位置。而他也看到,顾铭洲空洞的眼里,掩藏着的就是不甘。 哐,哐……从钟楼传来洪亮的钟声,新年钟声要奏响一百零八响,似乎要让神州大陆都要听到辞旧迎新的钟声。 而绚烂的烟花也在同一时刻,绽放半空,顿时漫天华彩,美不胜收。 功德门城楼下,万人攒动,高呼万岁。 天子面含微笑,对身旁的贺兰如月道:“太妃,朕觉得,今年的新年烟花,要比往年好看得多。” 贺兰如月也展露一个优雅的笑容,道:“陛下所言极是。几日前普降瑞雪,可缓解北方旱情,上天这是赐予北苍一个丰收之年。如此好兆头,烟花自是更显华美。” 皇帝轻笑,这女人聪明得就是不说,为何这烟花看起来不同于往年。 旁边曹贵妃眨眨眼,道:“也不觉得啊,还是那几样,没什么新意。” 皇帝沉下脸,瞪了不知所云的女人一眼,“不懂欣赏,就把嘴巴闭紧点。”别过头,不予理会,温和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那个小角落。此刻,他在想什么,这北苍的烟花和东林的烟花,有什么不一样么? 曹贵妃被皇帝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心里不免有气,又没说错,发火做什么,即使是天子,也不能无故的冲人发难嘛。顺着皇帝的视线,女人终于明白了皇帝所指何意。这东林人真是不要脸,女人生的一副狐媚相迷惑人也就罢了,连男人也学着勾引人。 女人狠命扯着手里的娟帕,得让爷爷想想办法,难道让这昭凰阁的贱人如此下去么? 皇帝收回目光,发现崔贵妃拿手帕掩着口,似笑非笑,便问道:“爱妃,何事令你心情大好?” 崔贵妃笑道:“臣妾是在数这天上的花朵,臣妾在想,花朵如此绚烂,可就是绽放的时间太短。这人啊,如同这烟花般,再美,也就那几十年光景,繁华一过,化归尘土。所以呢,心里要是有什么所想,就该趁着最美的时候,去争取,莫等白头万事空。” “你?”皇帝一怔,这女人在说什么,难道她在暗示朕该 “你想说什么?” 曹贵妃也来了兴趣,问:“崔姐姐,你说什么呢” 崔贵妃轻笑道:“臣妾什么也没说啊。”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探究般地又看看崔贵妃,见女人不卑不亢,不再说话,只专注于夜空缤纷夺目的烟花,心里一乐,这女人比玉宸宫的精明,若是日后玩起小动作,可是比曹家的厉害得多。也好,这样才有趣。 曹贵妃也撇了几眼崔贵妃,有些嫉妒,心中鄙夷,哼,玩打哑谜勾引陛下,你也不比东林的贱人好多少。 崔贵妃感受到了来自曹贵妃的妒意,暗笑,蠢货,在这深宫中,不动脑子,是要吃大亏的。我的好妹妹,历来皇帝的后宫会缺女人么?光有一副好皮相的多了,可陪着君王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个。女人摇摇头,妹妹啊,你那什么都不收敛的性子,再加你那一脑袋豆腐,早晚会害死你。可女人也没想过,她自己确实聪明,不过聪明过头就是不幸,不幸到,可以要了她的命。 贺兰骢回到昭凰阁,夜已深。遣退小福,他警惕地走进室内,直觉告诉他,有人藏在这里。 “什么人,出来吧,我感受到你的气息。” 一人自床榻后转了出来,抱拳:“属下说过,会再来见延平侯的。” 贺兰骢点头,“你果然守信。” “那延平侯可想好了?” 贺兰骢道:“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机会拿到。你看到了,这里守卫很严,你虽是来去自如,但贺兰没这个机会。” 来人道:“不是没这个机会,是延平侯不会把握。北苍君主的盛宠,就是机会。” 贺兰骢哂笑,“靠用身体换这个机会,贺兰即使回到故国,又有何面目立身于天地间。” “呵呵,延平侯此言差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旦事成,无人会追溯侯爷你的过去。更何况,君主已经下令,修改《礼记》,南北统一,男风不禁。” 贺兰骢哑然,半天才道:“南北统一,男风不禁。” 那人道:“这还要多谢延平侯,让南面那些断袖之人,可以不再忌讳人言,光明往来。” “荒唐,荒唐之极。”贺兰骢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荒唐不荒唐姑且不提,但是陛下一会就会过来,该怎么做,延平侯自行斟酌。若说这机会,其实侯爷自己也掌握着,就是不会运用罢了。陛下很快就会过来,属下不能在此久留,延平侯多保重,切记机不可失。” 贺兰骢一听皇帝一会过来,心里莫名的慌乱,见那人要走,着急地问:“他过来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那人叹息一声,“这新年的第一夜,在北苍皇家,是无上的恩典。” “……” 那人走了,贺兰骢浑身失了力一般,颓然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宫灯出神,以至皇帝何时进来都未发觉。 皇帝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贺兰,你在想什么?”见不回答,轻拍了下他的肩,贺兰骢却是一下惊得跳起来。 “你,你为何会来?你有两宫嫔妃,佳丽无数,为何一定与我纠缠?” 皇帝一愣,第一次有些语无伦次,“朕,来,朕是送饺子,朕来看……唉!”皇帝拍着额头,道:“贺兰,朕给你送饺子,这是北苍的风俗。”吃了饺子,当然还要…… 贺兰骢看看皇帝身后,果然见到有小太监拎着食盒,看来确实是来送吃食。 还是觉得有些诡异,方才那人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心里七上八下,看着小太监把一盘元宝形状的吃食端出来,接着在旁边又放置两付碗筷。一阵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贺兰骢问:“这就是饺子?” 皇帝笑道:“正是,快来尝尝看。” 见人不动,皇帝一把把他拉过来,按在木椅上,亲自给他夹了一个,“尝尝,馅料味道很好。” 东林的开年饭一般要吃甜食,贺兰骢头次见这古怪的饺子,眉心拢起。 皇帝夹着饺子,在金碗里蘸了醋,也不管贺兰骢吃不吃,直接递到嘴边,见他还是不张口,便强行塞到他嘴里。 贺兰骢心里乱糟糟的没有防备,饺子进口,许是醋蘸多了,熏醋很呛,一下被呛到,也没咀嚼,把饺子囫囵着咽了,这才咳嗽出声。 皇帝见此,扔了筷子,拿手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贺兰,你这是何苦?算了,反正这就是一习俗,你已经吃了一个,这礼也走过了,朕也不勉强你。”无奈之下,皇帝自己食不知味地吃了几个,叫人把饺子餐具撤了。 室内,就剩下皇帝和贺兰骢两人,尴尬地面对面坐着。 良久,贺兰骢鼓足了劲,道:“天不早了,我要安歇了,你回去吧?” 皇帝起身,贺兰骢一喜,暗道躲过一劫,不料还没高兴过来,就被皇帝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快放我下来!”贺兰骢挣扎着,却发现无济于事,被放到床上时,奋力想挣脱出去,皇帝已把他牢牢固定住。 皇帝挑起他的下巴,“贺兰,习惯朕,习惯北苍。现在,北苍、东林是一家,不分彼此。” “……” 皇帝倾身,炙热的气息,呼呼吹在他的脖颈,贺兰骢猛地一激灵,这是怎么了?有个湿湿的、滑滑的东西游移在脖颈,这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战栗。 “你对我……唔……”皇帝不容他说话,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口。 被人挑逗着的身体,很快在体内窜起熊熊烈火,烧得人几欲迷失方向。衣服已经不知何时离身而去,眼下裸呈相见的二人,一人热情地四处撩拨点火,一人迷迷糊糊的被动地被那人纠缠,却是脱身不得。 摆脱不了皇帝的桎梏,贺兰骢又想起那人的话:若说这机会,其实侯爷自己也掌握着,就是不会运用罢了。难道一定要走这一步么,做敌国国君的男宠,拿身体换取自由? 贺兰骢瞬间流露的迷惘,无疑令身上的人误解了,皇帝大喜过望,认为已经被接受。兴奋的皇帝,准备工作做得异常仓促,便把自己的欲望送入肖想许久的天堂。 被进入的疼痛,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忽视的,贺兰骢痛哼了一声,眉毛几乎拧到一起。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别紧张,放松,很快就不疼了。”皇帝意识到自己进得太急,急到都忘了给他做拓展,带着万分小心,他等待贺兰骢慢慢适应他。待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动起来。 贺兰骢心一横,罢了,既然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由他去吧,只要心还属于自己就行了。这皇帝既然要定这副皮囊,暂且给他,待脱身了在伺机报仇雪耻。 可惜,皇帝不愿多施舍贺兰骢思考的机会,又被皇帝掌握了要命的部位,即使嘴唇咬破,也难得片刻清醒,愉悦冲击着大脑,神智背离了主人的意识。 …… 负责记录皇帝房事情况的大司寝,在得到传话的小太监的回报后,在那本薄薄的册子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夜,帝幸昭凰阁主,公子贺兰…… 33、翼王的秘密 ... 极致的缠绵过后,皇帝调整好呼吸,揽着贺兰骢的腰,道:“贺兰,你想要什么?” 把皇帝的手拍开,贺兰骢道:“我要你放我离开,你肯给么?” “这个不行!”皇帝断然拒绝,急急地说:“别的,别的,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朕会满足你!” “我就要自由,仅此而已。” 见皇帝不答,贺兰骢也不理他,闭了眼睛,便沉沉睡去。他很累,被皇帝折腾了这么久,浑身无力,后面火辣辣的痛不说,腰也像要断了般,酸痛无比。 皇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难道朕以往真的做的过火了么?明明朕当初想的那些折辱他的方法还没真的用嘛。拿手去轻抚他白皙的皮肤,在碰到他手腕的锁链时,皇帝一怔,低头细细观察,手腕处那道红痕已经磨得很光亮。 “贺兰,即使朕锁着你,你也不曾放弃逃走的念头。” “陛下,陛下,可安歇了?奴才安荣,有要事禀告。” 安荣的声音不大,暗夜里却很清晰,皇帝一惊,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下了地,临走不忘把被子给睡熟的人盖好。 回到沧澜殿,皇帝才开口,“什么事?” 安荣递给皇帝一封密函,道:“陛下请过目,这是于海刚刚截获的。” 皇帝快速展开密函匆匆看了,一掌拍在龙案上,咬牙道:“杨林这老狐狸,连一个新年,都不想朕过踏实了!” 安荣道:“陛下,要不要把韩朝辉调回来?” 皇帝围着龙案边走便思考,道:“杨林精打细算,不会轻易落人把柄,就凭着密函想扳倒他,不可能。他在宫里安排人接近贺兰,另一边又和翼王勾结,想双管齐下,最后得手了,再把翼王灭了,哼,够歹毒。朕故意让贺兰在辞岁宴上露面,就真把这老狐狸诈了出来。好,朕和你周旋到底,看谁笑到最后。” 安荣道:“陛下,眼下怎么办?” 皇帝大喇喇往龙椅上一靠,道:“韩朝辉剿匪不利,罚奉半年,调回京闭门思过。杨林那边,继续秘密监视,至于宫里嘛?”皇帝狡猾地一笑,“贺兰公子一直希望朕放他回故里,不过话说回来,他只是想回故里这么简单么?怕他天天惦记如何取了朕的性命才对呢。他属于朕的后宫,就永远是朕的后宫之人,回故里是不行了,把昭凰阁和永寿宫的暗卫撤了吧。允许贺兰出昭凰阁走动,他们姐弟要走动,你心里有数即可。” 安荣躬身,“奴才明白了,遵旨。” 萦山,干戈带着人,在韩朝辉撤离时留下的大营里仔细搜索。 “都搜仔细了,谨防有诈!”干戈沉着脸,不怒自威,旁边翼王手下也不敢多问,接了命令,只管立即执行。 很快,有亲兵过来回报,所有营帐都搜过了,空无一人,除了简单灶具、桌案,再无一物。 干戈在辕门口踱步,实在想不出,这北苍人马雷声大雨点小的折腾了这些日子,所为何来?如今说撤就撤了,纵是沙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干戈,也觉得太过诡异。 留了人继续盯着动静,防止韩朝辉杀个回马枪,干戈这才返回翼王在萦山腹地的营地。 翼王听了干戈的回报,也是没有头绪,“将军怎么看待韩朝辉撤兵?” 干戈道:“胶着这么久,也没有大伤亡,突然就撤兵,除非是北苍国要出大事,皇帝调人回去,暗中部署保卫京畿。” 翼王猛然醒悟,叫来王华,道:“给杨林发信,就说韩朝辉已经撤兵,让他在京城那边多留心,需防形势有变。” 王华领命正要出去,干戈道:“等等,最近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王华看了翼王一眼,道:“暂时没有,干将军。” 灰色人影一闪,干戈已经欺身到王华面前,大手卡着他的喉咙,道:“王华,我知道你没说实话,不过现在要不要说,你自己选。” 王华大惊,看看翼王,又看看干戈,道:“将军,手下留情,属下……” 翼王过来,握住干戈的手腕,道:“放开他,他也是听命行事,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本王告诉你。” 干戈斜了翼王一眼,慢慢放开王华,就听翼王道:“还不快去办你的事。” 惊魂未定的王华,摸着自己的脖子,逃也似地离开翼王的议事厅。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王爷。”干戈转过身来,道:“你终于肯说实话了么?” 翼王道:“干戈,你听本王说,本王也是为你好。你这性子,若是知道了延平侯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去北苍京城,那样不但贺兰骢救不出来,还会把你搭进去。” “什么?”干戈紧张起来,“是不是我大哥出事了,他落在北苍人手里,是不是他们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王爷,告诉我,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翼王叹气,道:“随本王来。” 干戈跟在翼王身后,来的翼王的住处,翼王从自己的一个放密函的漆匣中,取出一个字条,递给干戈。 “你自己看看。”翼王背过身,不去看他。 干戈接过字条草草一扫,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把字条攥在手心里,顷刻,碎屑飘落。 翼王这时道:“你们兄弟,是东林的贤臣良将,延平侯出了这等事,本王也跟着痛心。你跟随本王多年,本王又岂会让你以身犯险。如今高英已在京城,和北苍丞相联络上,皇宫里也和你大哥打了招呼,想来,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干戈道:“属下还是想亲自去。” 翼王心里一沉,表面不露声色,轻笑:“也好,反正高英一人在那边,确实势弱了些。你去了,多个照应也好。” 干戈没料到翼王这次如此痛快,心里一宽,拱手道:“多谢王爷成全。” 翼王呵呵笑了,道:“延平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营救他本王自是愿意出力,干戈,你还要和本王客气么?” 干戈一扫当初翼王不肯发兵的阴霾,摇头而笑。 当晚,翼王单独设酒筵为干戈践行,干戈一想自己即将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也乐得和旧主痛快豪饮。二人推杯换盏,一喝就是大半夜。 干戈抚额,舌头有些发直,晃晃犯晕乎的头,道:“王爷,不早了,干戈明日要赶路,这就回去安歇了。” 翼王点头,道:“好,本王送你回去。明早本王有事,就不单为你送行了。” “多谢王爷。” 二人在月下走的很急,只留下长长的倒影,紧紧跟随。 到了干戈的住处,干戈正要请翼王回去,却发现翼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爷,时候不早了,请回。” “的确不早了。” 翼王应了声,下一刻,一把抱住刚松口气的干戈。 “王爷,你做什么……” 翼王不给干戈说话的机会,直接覆上自己的唇,去吻他,两手也在他后背上下摩挲。 干戈脑中嗡的一声,顿时醉意全无,想推开翼王,却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暗叫一声不好。运足了劲力,才推开翼王,抹了抹嘴巴,怒道:“王爷,请自重!” 翼王道:“干戈,本王的心思难道你真的不知?而你的心思,本王可一清二楚,他是你哥哥,你们若是那样,有悖伦常。” 干戈被翼王说中心事,暗暗心惊,不过这还好办,翼王说他的心思,顿时恍然,难怪过去翼王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莫非,当初翼王不发兵解樊城之急,也是这个原因? 翼王见他不说话,柔声道:“干戈,跟着本王,本王会非常宠你。贺兰骢已经被北苍皇帝强辱,此仇必报,待本王夺回东林江山,定凌迟了元文敬,为延平侯雪耻可好?” 干戈摇头,翼王疯了。他不愿再理会翼王,拿起金刀,便往外走,道:“干戈怕是等不及明早了,这就告辞。” 翼王一阵挫败感袭来,“你,你!” 干戈不理翼王,继续向外走,却没料到翼王在背后偷袭。干戈一直都知道,翼王也是顶尖高手。 翼王把软倒的干戈扶到床榻上,不顾他一脸愤怒,道:“干戈,既然本王好言说不通,那就别怨本王用强。” 干戈心中怒极,此刻浑身绵软,口不能言,无奈,只好暗暗运力,试图冲开被封住的穴道。 翼王拿出一颗药丸,道:“干戈,第一次,本王希望和你美好些,这药,可是好东西,他能让你非常快乐。” 干戈喉结动了动,眼睁睁看着药丸递到嘴边,被翼王强纳进自己口中,又被迫吞咽。翼王开始解他的衣服,干戈知道一旦那种药药效发作起来,自己就不能控制自己了。当下舌顶上膛,一口气自丹田骤然冲出,干戈爆吼一声,四肢顿时可以活动。 翼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干戈已经一跃而起。金刀出鞘,架在翼王颈上。 “王爷,别逼我出手,干戈来萦山的使命已完,就此告辞,日后,后会无期,王爷自己保重吧。” 干戈走了,翼王呆呆地望着干戈决绝的背影,喃喃地道:“还是留不住你。” 翼王倒在干戈的床榻上,吸吮着他留下的男性气息,两眼慢慢合上。 干戈急匆匆出来,到马厩牵了自己的乌骓马,便向营门而去。 王华此时正在找翼王,听说翼王送干戈回住处,便向这边走。忽然见干戈头发有些散乱,衣扣也系歪了,便问道:“干将军,出了何事,你这是要去哪?” 干戈一把推开王华,道:“不用你管。” 王华纳闷,这是怎么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出了大营,干戈翻身上马,夜里凉风一吹,头脑又清醒几分,根据天上星斗判断了下方向,便策马疾行。 乌骓马是千里良驹,跑了一小会,干戈回头,已经看不到翼王的营门篝火。 这时,就觉身上哪里不对劲,忽然想起翼王给他强吞下的那药,冷汗顿时涔涔而出。 这可如何是好,干戈心里多少有点恐慌。 又走了一会,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先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热,后又觉得好像很多蚂蚁在身上爬,又痛又痒,抓了挠了都不管用。 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时,他发现小腹也起了变化,如同燃起熊熊大火,炙热异常。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干戈狠狠咬了下嘴唇,借着疼痛,环顾四周,发现远处有片树林,林中似有火光。 努力维持一线清明,干戈策马进入树林,直奔那点火光。 到了近前,可能是没料到会来人,火堆旁的人警惕地问:“什么人?” 干戈滚落马下,舔着发干的嘴唇,向那人伸手,“救,救我……” 那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却发觉干戈浑身滚烫。扶他靠着大树坐下,那人快速抓住干戈手腕搭上两指。 一探脉,那人大吃一惊,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赶夜路中了这种烈性媚*药呢? 又把干戈仔细打量一番,见他衣着狼狈,心里更是起疑。 这时,干戈已经开始神志不清,那人暗道糟糕,如不及时解了药性,怕是要出大事。 见干戈还在喃喃自语着喊救他,那人叹道:“医者父母心,我马上找药救你,再坚持下。” 那人开始翻自己的包裹,却没发现,身后的人忽然睁开通红的双目。 “黄文啊黄文,你把脑袋又扔在家里了么,东西放哪了呢?” 那人骚着头,正在发闷,却被身后的人突然扑到。 “喂,你干什么?”那人大惊,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开始恐惧,奋力想推开干戈。 “大哥,大哥,我好想你。” 干戈彻底神智不清,他疯狂地啃咬着那人的嘴唇,胡乱撕扯着他的衣服。 不顾他的挣扎,干戈把自己烫硬的欲望直接塞入对方体内。 “啊……”那人发出一串惨叫,不及干戈动作,便晕厥过去。 …… 34、难测是人心 ... 早间的薄雾慢慢散去,阳光穿过未及散尽的雾霭,暖融融地照在犹自沉睡的人身上。 干戈一脸笑意,轻哼了声,眼睛眨动,慢慢恢复神智。拍了拍脑门,干戈坐起身,发现一件棉布衫自身上滑落。 嗯?这是怎么回事?左右看看,旁边除了一堆燃尽的炭木和自己的乌骓马,不见任何人影。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干戈冥想苦思,昨夜与翼王种种立时重现脑中,顿时怔住。翼王强迫自己吃了媚*药,自己跑了出来,那药发作,然后自己进入树林,见到有人便求救。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干戈用力敲自己的脑袋,那时,似乎听到那人说,找药救他,要他坚持一下。突然,脑中劈下一道闪电,他似乎看到夜里自己疯狂在那人身上驰骋、发泄。 干戈汗颜,难道没坚持住,被药物左右了神志?带着一丝侥幸,他低头,这一看吃惊非小。地上一片狼藉,枯草凌乱地趴着,斑驳血迹混着白浊刺目地提醒着,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天已经大亮,放眼四眺,树林除了自己孤单单地不见他人身影。 手里还是那件长袍,干戈一阵慌乱。夜里自己状似疯魔,想来那人受伤尤甚。自己做了这等禽兽事,那人就算取了自己性命也不为过,然他却选择悄然离开。 心里一阵歉意油然而生,他跳上马,暗想那人受了伤,应该走不远,此时寻人,应该不会太难。 顺着林中的小路小跑着,没多久,干戈便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 “朋友,请等下。”干戈策马到那人面前,细看那人面色苍白,心里更是歉疚不已。 那人眼里闪现一丝惊恐,“你?” 干戈跳下马,扶住那人,道:“夜里,在下多有冒犯,还请阁下原谅。”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5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那人甩了干戈的手,别过头去,“我不知道阁下说什么。” 干戈见那人固执地要自行上路,叹息一声,“对不起,我也是因药物迷失神智,不是有意伤你。” 见那人仍不理,干戈担心那人身体受不了,索性把他抱上马,然后自己也跳了上来。 干戈轻声道:“别乱动,马上颠簸,只会令你更加难受。” 那人被干戈禁锢在怀中,憋了个大红脸,可身上确实痛的厉害,最后只得轻叹一声,“冤孽。” “对不起。”干戈声音不大,却是带着二十分的诚意。 那人道:“罢了,你也是被药物控制,我也不予你计较。前面二十里有个小镇,你把我放那里,就走吧。” 干戈道:“我得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伤势。” 那人道:“算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虽看不到,但我有感觉。你给我放镇上就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 …… 话说贺兰骢自新年初一醒了过来,便发现,守卫在昭凰阁暗处的暗卫撤了,正奇怪呢,安荣过来传旨,皇帝准许他可以在皇宫里自由活动。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贺兰骢讥笑出声。 安荣提醒道:“陛下已经退了一步,老奴望公子好自为之。” 贺兰骢不理安荣,叫来小福,帮他穿戴整齐,便迫不及待地走出昭凰阁。 安荣摇头苦笑,公子啊,你这是何苦呢? 踏出昭凰阁,只有留守的侍卫向他行礼。 贺兰骢也不理会,抬手置于眉梢,向天空望望,真是好天气,天空湛蓝,不见一片云朵。 “小福,我哪里也没去过,你带我四处走走。”四处走走,熟悉皇宫布局。 小福以为他和皇帝已经修好,只道他心情好,便道:“是,奴才领着公子去。” 小福在前面带路,贺兰骢跟在后面,走走停停,心里暗暗把走过的每一处殿阁名字默记下来。 贺兰骢看起来像是对北苍皇宫很感兴趣,经常在某处停下,仔细询问该处殿阁或是院落的名字由来,不知不觉,半天已过。 已快午时,贺兰骢行至皇宫东北角,看到前面一处殿堂,显得很肃穆,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回公子,那是怀思堂,是陛下供奉端慈太后灵位的神堂。” 哦,贺兰骢想起,这小皇帝虽然小心眼,霸道、花样百出,却是个亲力亲为侍奉床前的孝子。忽然来了兴趣,道:“进去看看。” 小福大惊,“公子,怀思堂不可随意进入。” 贺兰骢一怔,把已经迈进去的一条腿又抽了回来,诧异道:“为什么?” 小福道:“陛下怕打扰了太后的清净。” “这样啊,那就去别处转转吧。”贺兰骢温和地笑着,并不为难小太监。 “贺兰既然要进去看看,那朕陪你进去。” 皇帝带人突然出现,显然令眼前这对主仆很意外。 皇帝也奇怪,接到安荣的回报,他想贺兰骢获得自由,定是要先去永寿宫找贺兰如月,却没想到这人心情居然好到让小福带他参观皇宫。 稍作沉思,皇帝即了然于心,哈哈大笑。 安荣见皇帝高兴,也笑着问:“陛下,何事如此开怀?” 皇帝道:“贺兰不愧是领兵打仗的武将,好一招声东击西。走,找他们去,朕的贺兰公子如此好兴致,朕可是求之不得。” 皇帝多半是没料到贺兰骢会逛到怀思堂,见他听了小福的话打算离开,却露出了自己从没见过的笑容,一下怦然心动,现身出来。 贺兰骢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不悦地说:“你来做什么?” 皇帝心里不大高兴,却还是面带笑容,“朕不来,小福是没胆子让你进去的。” “我也没说一定要进去。” “诶。”皇帝不顾一旁在场伺候的宫人太监,硬拉着他的手,道:“既然来了,就随朕进来吧。” 贺兰骢挣开皇帝的桎梏,进了怀思堂,发现这里就是一间空旷的厅堂,除了大大的供桌和供人参拜的锦垫,并无他物。 看得出来,这里每日都有专人打扫,窗明几净,不见一点灰尘。 皇帝进来后,便不再理会贺兰骢,自顾抽出香点燃,吹灭火星,送进供桌的三角香炉中。 “母后,这是朕新封的公子,儿子今天特意带他来看望母后。”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故意很大声地说话,贺兰骢闻听头皮发炸,狠狠去瞪小皇帝,却发现皇帝正调皮地冲自己做鬼脸。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大言不惭,那还罢了,居然说特意带他来看望这太后,竟把他比作了普通百姓家初见公婆的小媳妇了。心里怒意一起,手快速抡起,照着皇帝的脸就是一拳。 皇帝没想到贺兰骢会突然袭击,头闪得稍慢一点,拳头擦着嘴角过去,还是感觉一阵火辣辣地疼痛。摸摸嘴角,皇帝怒问:“贺兰,当着母后的面,别放肆!如此彪悍,简直泼妇!” 贺兰骢一怔,等明白过来,更是气极,这次,双手交错,连出数招。 皇帝武功不弱,他本是图好玩的心思,故意气他,不想真把人惹恼了。心里叫苦不迭,这一慌神,应付起来,倒显得手忙脚乱。 “贺兰,朕不说了,停手,快停手!” “北苍陛下,你自找的!” 明黄色的身影和蓝色的身影在怀思堂纵来纵去,也不知多少个回合,二人累了,竟同时坐到冰凉的地上。 皇帝看到贺兰骢脖颈处有块红痕露在领子外面,忽然心情大好,这贺兰肯定没留意到,带着自己如此明显的痕迹四处走动,他若是知道了,这脸色一定七彩斑斓非常好看。 贺兰骢见皇帝嘴角紫了一小块,却似笑非笑地不知想什么,暗暗纳闷,人都挂彩了,还这么高兴? 这时,一阵风吹进,把供桌两边牌位上蒙着的黑幔吹得动了动。 皇帝似生气般,对着供桌道:“没你们什么事,有笑话看着就是了,这么兴奋干嘛?” 贺兰骢一阵鄙夷,再是九五帝王,也还是一没长大的孩子。 返回昭凰阁的路上,皇帝带着些许讨好,问:“贺兰,今天开心吗?” “马马虎虎,说不上开心。”如果你不出现,我可能真的开心。 皇帝又问:“若是朕带你出宫逛逛,你会不会开心?” 呃?贺兰骢心里犯嘀咕,这小皇帝不大对劲呵? 皇帝见他不答,又问一遍,“出宫玩,会开心么?” 贺兰骢冷冷地甩了三个字,也许吧。 进了阁楼,皇帝又缠着贺兰骢弹琴,贺兰骢不愿,皇帝道:“如果你为朕弹琴,朕就请太妃下厨为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你自己说。” “真的么?”贺兰骢明显不信。 “是真的。”皇帝点头。 贺兰骢想了想,答道:“好吧,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皇帝爽快地答应,“贺兰想吃什么,现在说,朕好让太妃那边准备。” 贺兰骢笑了,道:“我要吃家乡的红辣溜刀鲈鱼。” 皇帝讶异地问:“这道菜很好吃么?” 贺兰骢点头,“是,非常好吃。” 皇帝赶紧点头答应,吩咐小福,“快,去永寿宫,给太妃报信,请太妃一定帮这个忙。” 小福领命正要离去,贺兰骢道:“等等,转告太妃,这道菜不易做,请她务必帮忙,以解贺兰的思乡之情。” “贺兰,你,很想故乡是么?”皇帝黯然,朕不会放你离去。 贺兰骢不语,取出焦尾琴,不紧不慢地试着琴弦,并不急于弹奏。 皇帝坐在一旁,也不催他。贺兰,以前,你只为你妻弹琴,从今往后,朕只要你为朕弹琴。 小福回来了,还把蕊儿带来,贺兰骢勾起嘴角,知道贺兰如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蕊儿给皇帝先行了礼,才道:“陛下,公子要吃的菜可以做,只是今日赶不及了。” “为何,很难么?” “回陛下,红辣溜刀鲈鱼,对食材和作料非常讲究,缺一不可。太妃命奴婢过来向陛下请旨,请准奴婢出宫购买食材作料。” 皇帝没料到贺兰骢开口一道菜,竟是如此复杂,可又不愿拂了他的意,便道:“准了。那材料买好了,就辛苦太妃了。” 蕊儿道:“遵旨。” 待蕊儿走后,皇帝叹笑,“贺兰,你的嘴巴说话叼,这吃东西,竟也如此叼!” 贺兰骢但笑不语,把琴放好,两手挥动,划出一串优美的颤音。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35、大年初五日 ... 啪,一只昂贵的古董花瓶被人扔到地方,即使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仍逃不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几名宫女战战兢兢地,跑过来收拾瓷瓶的碎片,大气不敢喘一口。 曹贵妃倒竖柳眉,圆瞪杏眼,酥胸一起一伏,难抑心头怒气。她问身旁的宫女:“你说,本宫不漂亮么?” 宫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娘娘哪里话,娘娘可是天生丽质啊。” 曹贵妃眼珠转了转,问:“那你说,本宫和金华宫那位比,哪个美?” 宫女不明女人何意,小心地答道:“当然是娘娘更胜一筹啊。” “那,本宫和昭凰阁那位比呢?” 宫女一愣,“娘娘,昭凰阁的可是男人啊,和娘娘没的比。” “没的比,他如今可是天天霸着陛下,你算算陛下多久没来玉宸宫了?呼,气死我了,这东林人献媚的本事,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本宫真怀疑,东林人是不是都是狐狸托生的,一个个都这么媚主。” 女人越想越气,自辞岁夜至昨夜,皇帝天天留宿昭凰阁,把她这正经的西宫贵妃晒一旁不闻不问。 女人不停地照着菱花铜镜,柳面桃腮,眉青如黛,自己的样貌在北苍国,绝对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可这张芙蓉面怎么就吸引不了天子的目光呢?连换了几身艳丽的宫装,原地转了两圈,婀娜身姿,凹凸有致,如此风韵,偏就比不上一个男子硬邦邦的骨架子。没道理,真是没道理啊! 玉宸宫贵妃绞尽脑汁,寻找皇帝不去召幸的原因的时候,贺兰骢那边也是郁气难平。 躺在宽大的木床上,小福正卖力地为他揉着酸痛的腰。心里恨不能把小皇帝千刀万剐,连着五夜,他还真能折腾,帝王即使再深谐养生之道,可如此不节制,就不怕精尽而亡么? 小福见贺兰骢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笑道:“公子啊,陛下如此宠爱你,真是好福气。” 贺兰骢恨恨地说:“福气?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心里暗道,一旦逃出去了,当务之急,一定先回到家里,看看家里阴宅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为何到我贺兰骢这一辈,祖宗不庇佑了呢? 小福扑哧一声笑了,“公子啊,奴才看得出来,陛下真的喜欢公子,而公子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陛下,公子难道一点感觉没有么?” 贺兰骢摇头,“小福,你家陛下如果喜欢,会把一个好好的人困在本该属于女人呆的地方吗;如果喜欢,会用那么多不光彩的手段,去要挟他么;如果喜欢,会把他的尊严践踏脚下,穷极手段去侮辱么?” 小福道:“陛下是用了些手段,可奴才还是觉得,陛下是喜欢公子的。” 贺兰骢闭了眼,轻吐口气,小福的手法很好,揉了这一会,感觉舒服多了。呵,把尊严丢至一旁,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快,就换来一定的自由。皇帝已经放松了警惕,接下来,等着姐姐的红辣溜刀鲈鱼上桌。你给我所谓的恩典,我就用你给我的恩典,助我离开这里。你不杀我,那就等着我将来取你的首级。 “公子,奴才求你帮个忙?”小福忽然开口,打断了贺兰骢的思绪。 贺兰骢睁开双目,说道:“我一个阶下囚,能帮你什么?” 小福晃晃脑袋,“公子哪里是阶下囚,公子是当下最受宠的……” “你住口!”贺兰骢厉声道:“想我帮你什么直说便是,说那些做什么!” 小福第一次见贺兰骢发怒,知道眼前的人得罪不得,赶忙跪下叩头,“奴才知错,公子就饶了奴才这次吧。” 贺兰骢没想到自己把小太监吓成这样,也知道自己过激了,便缓和了语气,“你起来,我不是有意要冲你发火。说吧,什么事?” 小福慢腾腾地起来,头垂着,小声道:“奴才想去看看干爹,他病了。可是宫里规矩,怕病过给主子,所以奴才不敢私自做主。” “这样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吧,你去看看他,嗯,给他带些可手用的东西。” 小福大喜,谢了贺兰骢,正要退出来,却听他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出去走走。” 小福一听大惊,“公子不可,主子身体金贵,若是被过了病,奴才可是死罪啊。” 贺兰骢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就这样吧。你把桌上的点心一并带过去,身体不好,吃些好的才可以。” “公子。”小福轻声道:“那可是陛下赏赐的御点。” 狠狠瞪了小福一眼,“把点心都带过去,还有早上送过来的干果。” 小福无奈,苦着脸,把吃食收进食盒。 皇宫西北角,一座荒凉的院子,是北苍宫里年老体弱、又无势力的宫监的养老地。 踏进弥漫着浓浓药味的院落,贺兰骢悄然皱眉。 小福几步跑进北面靠边的一间,“干爹,我来了!” “猴崽子,还知道来看看爹啊?”一个不算苍老,但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贺兰骢知道小福兴奋之下,把他忘了,摇头轻笑,自行步入这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屋室。 室内光线不是很好,一人精神萎顿地靠在炕头墙上,见到贺兰骢,有些惊讶,“这位贵人是?” 小福哎呦一声,赶忙道:“干爹,这是我现在的主子,贺兰公子。”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别过头,道:“在下东林贺兰骢,听小福说来看望生病的爹爹,在下好奇,便跟了过来,叨扰了。” 话说这小福的干爹,其实也就四十五、六的样子,大概是生病的缘故,精神不好,显得苍老了许多。迟疑了一下,他让小福扶着他,不顾贺兰骢阻拦,给贺兰骢行了大礼,说是规矩不可违。 贺兰骢让小福把老太监扶回去,这才道:“身子不好,好好养着吧。” 老太监叹气,“这宫里头,上了年纪的奴才,都会认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哦,猴崽子,去,添把柴禾,别冻着了贵人。” “唉,知道了。” 老太监道:“公子啊,小福年纪还小,若是有伺候不周的,奴才这里给公子赔罪了。就请公子看在这孩子自幼父母双亡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贺兰骢轻笑:“你不必客气,我不是这里的什么主子,我也不会介意小福的事情。” 老太监一愣,又细打量贺兰骢一番,在他宽大的斗篷下,发现了锁住双腕的链子,心里一下明了。 “公子进宫日子不长吧?” 贺兰骢道:“半年吧。” “唉,公子啊,想开些吧,到了这里,就是命。” 贺兰骢道:“你知道我不甘心。” 老太监呵呵一笑,“如果甘心,又怎会被锁住。唉,说句掉脑袋的话,这宫里啊,被锁住的孤魂野鬼,多了。” 解了斗篷,贺兰骢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糕点,一样样摆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奴才谢公子赏赐。”老太监在炕上,恭敬地叩首谢恩,规矩丝毫不差。 贺兰骢伸手欲扶,老太监不敢与他相接触,却在后退时,看到贺兰骢胸前一物,瞪大了眼睛。 贺兰骢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皇帝给他挂在颈间的半月玉佩,不知何时,露在衣襟外面。 “公子,你去过浅梨书院?” “浅梨书院?”贺兰骢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昭凰阁二层对吗?” 老太监点头,“这玉佩是奴才当年亲手放在架后的暗格里的。” 贺兰骢道:“这么巧,这玉佩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说不上什么来历,就是先皇赐给当年昭凰阁的主子顾公子的东西。” 贺兰骢又看看玉佩,问:“既是下赐之物,怎么放那个隐蔽的地方?” 老太监苦笑,“公子应该听说顾公子的事了吧,不瞒公子,先皇当年宠顾公子,那可是要天上飞的,决不敢给地上跑的。宠爱无边,恨也无边啊。先皇发现大库有这么个玉佩,看似普通,实则是块稀世美玉,便觉得很配顾公子,就送与他。偏这顾公子,从不正眼看先皇的东西,这玉佩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让奴才找地方收了。当时奴才当差,就放到那个暗格里。” 贺兰骢感叹,“好风骨!” 老太监道:“公子金贵之身,前来看望老奴,老奴不胜感激。公子是好人,小福那孩子和老奴说过,唉,听老奴一句劝,别和陛下扭着来,不然会吃大亏。好好的,何苦去遭那个罪。” …… 贺兰骢静静地坐在窗前,对着手里的铁指环出神。从老太监的住处回来,神秘人又一次现身,称他最近做的很好,俘虏了帝王的心,很快就可以实现愿望。那人临走时,催促他抓紧时间找那两样东西,并把这枚铁指环留下。这个指环再熟悉不过,这是高英的东西,高英一直穿根红线,挂脖子上未离过身。这么说,翼王派来接应自己的,是高英没错了。 “公子,天晚了,到这边坐,窗前风大,仔细受凉。” 小福声到人到,贺兰骢下意识把指环收进怀中,道:“是晚了,已到掌灯十分了。” “公子刚才在想什么呢,奴才进来都不知道。” “什么?”贺兰骢愣住,“你不是才回来么,我正要问你,为何不陪着你干爹多待一会。” 小福轻笑:“奴才早就回来了。哪有主子回来,奴才不回来,把主子一人扔在这里不管的道理。干爹今天很高兴,嘱咐奴才好好伺候公子呢。” “哦?”贺兰骢来了兴趣,笑问:“那他嘱咐你什么?” 小太监毫无心机地笑道:“干爹说,碰到和气的主子不易,叫奴才小心伺候着,别惹公子不快。若是换了主子,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命在呢。” 贺兰骢闻言,手攥了攥,暗想若是自己真的出去了,皇帝会不会为难这小太监呢? 小福见他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公子,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又想家啦?” “啊?我吗,没什么。” “贺兰公子,奴才安成有礼了。”安成满面堆笑,掀帘进来,带着讨好,和贺兰骢打招呼。 “你来做什么?”整个北苍皇宫,如果论贺兰骢最不想看见的人,皇帝排第一,安成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二。 安成把贺兰骢的不待见毫不在意地扔在脑后,眯起一对虾米眼,谄媚地道:“公子,今日是初五,陛下要和两宫贵妃同进晚膳,就不过来了。陛下担心公子寂寞,心里不舒服,便让奴才过来问候公子,可有什么需要。” “滚。” “啊?”安成没明白。 “我需要你滚。”贺兰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个滚字。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成深吸口气,做奴才的,只有哄主子高兴了,才有自己的好日子。罢罢罢,谁叫这贺兰公子得宠。略躬身,安成退了出去。可这心里,是一百二十分的不甘,公子,今日你得意,无妨。他日你若是失了宠,可仔细了,奴才整人的手段,可是杀人不见血的。 “公子,成总管可是” “可是什么?”贺兰骢转身,“这等阉奴,死不足惜。” 小福给贺兰骢整整衣服,道:“公子,任你怎么得宠,切莫得罪这宫里的总管啊。真有一天,一旦失了宠,可能会落得还不如一个奴才的下场呢。” 贺兰骢冷笑,“真有那么一天,我先要了这奴才的命。” “哎呦,公子,您可别说气话了。晚膳都准备好了,还是让奴才伺候您进晚膳吧。”这小福心惊胆颤地岔开话题,真是要命! 皇帝听了安成的回禀,两道浓眉几乎拧在一起,这贺兰,嗯,今日有点反常,是不是太妃的那个什么鱼还没做出了,惹的他不高兴了? 叫过安成,皇帝吩咐,“去永寿宫,和太妃说下,就说贺兰胃口不好,请她帮忙,务必尽快把食材备好。”贺兰骢嘴巴叼,不请出这尊神,还真是不行。 36、发现兵布图 ... 贺兰骢实在想不明白,今天皇帝怎么又把他叫到了御书房。 “贺兰,朕得到一样好东西,快过来看看。”皇帝见人来了,兴奋地立刻招呼他。 贺兰骢打量着这个一天到晚,自称他的“男人”,让他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才解恨的臭孩子,见他一脸热切,暗道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皇帝像变戏法那样,从身后拿出一本薄册,讨好着递到他面前,道:“看看,喜欢吗?” 把册子接过来,顿时愣住,册子上两个篆字:绕梁,如此醒目。 皇帝侧着头看他,问道:“怎么样?” 贺兰骢道:“应该是珍本,不过琴谱《绕梁》据说被先人带进了棺木下葬,这个又从何得来,莫非” 皇帝闻言,急忙辩解,“贺兰,朕没有,朕不会做那种事。朕只是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让民间收藏之人献出来,朕不过花重金买来而已。” “果真如此么?” 皇帝见他不信,撇撇嘴,道:“贺兰,朕虽然对你耍手段,可朕不会为了这种东西,扰过世之人的清净。朕花重金买来,不过就是想送给你,让你高兴而已。” “如此高雅之物,贺兰受之不起。”琴谱被小心地放于龙案上,贺兰骢转身便走。 “不许走!”皇帝自后面扑过来,一下把他从后面揽住,“这是朕的心意,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想掰开皇帝的手,偏皇帝攥的太紧,贺兰骢道:“放开我。” “不放,就是不放。” “放手,不然,我” “不然你怎样?”皇帝拿脑袋蹭着他的后背,把热气呼呼吹在后脊梁上。 左扭扭,右挣挣,想摆脱皇帝的禁锢,却偏不如愿,小皇帝的两只爪子和铁钳子般,竟是令他脱身不得。 “你到底想怎样?”贺兰骢低吼,真想寻把锋利的砍刀,把皇帝大卸八块。 “抱着你,好舒服。”皇帝开始耍赖,脑袋不停地摩挲。 贺兰骢觉得后背热热的,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暗叫糟糕,屏住气,抬脚狠狠落在皇帝的龙靴上。 “唉,呦呦……”皇帝终于松开一对魔爪,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原地蹦圈圈,嘶嘶吸气,看来是很疼。 贺兰骢心里得意,表面不露声色,故作奇怪,“北苍陛下,你怎么了?” “贺兰,你故意的!”皇帝疼的直咧嘴,朕花重金买来稀世琴谱送你,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这么狠心,要断了我的龙足啊!贺兰,你太狠了! “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告辞了。”贺兰骢故意忽视皇帝瞬间绿了的脸色,只想快点离开有皇帝的是非之地。 安荣正巧此时进来,许是走得太疾,一下和贺兰骢撞个满怀。安荣一惊,退后一步躬身。 “奴才失礼了。”见贺兰骢不语,再看眼皇帝,五官夸张地扭曲着,心里了然,不由暗乐。 皇帝故意咳了声,这次直起腰,恢复了以往的帝王威严,方才那副哀怨的样子立时消失不见。 “什么事,走得这么匆忙,撞伤了朕的贺兰,你可要赔。” 安荣看看贺兰骢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把头别向了一旁,便对皇帝使个眼色,皇帝点头。 贺兰骢也不明白,安荣来了,他为什么没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好奇心驱使,他居然想听安荣说什么。他承认,他被抓到北苍皇宫半年,闲的厉害,又闷的很,这时很想听到安荣带来什么消息,如此之急,一定不是小事。这时,他发现书架边支着个檀木架,一只虎皮鹦鹉正骄傲地仰着头,不知对头顶上什么产生了兴趣。暗叹这皇帝真逍遥,连鹦鹉都带到了御书房。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刚要开口,却听一个古怪的声音开了口:“贺兰,敢扒朕的裤子打屁股,朕不压你一辈子不算完,我压、我压……” 御书房内的人顿时石化,贺兰骢明白是那只鹦鹉开了口,气得面上红白交错,正想灭了这只出言不逊的破鸟,就见眼前黄色影子一闪,鹦鹉已经被皇帝连着金丝杆一起抢走。 “贺兰,误会,误会,朕不过抱怨了两次而已,哈,不生气,不生气啊!”皇帝往后退着,小心翼翼避开贺兰骢如利剑般的眼神,心里暗骂,你这多嘴的臭鸟,真该把你炖了给贺兰补身子。 安荣用力揉着肚子,强行忍住没笑出来,就见皇帝一手挑着金丝杆,一手拉着他,道:“有什么事,出去说。” 皇帝狼狈地拉着安荣往外逃,贺兰骢又气又急,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只破坏心情的鹦鹉抢回来就地正法,却听到安荣突然说:“陛下,刚刚金华宫大宫女梅子前来禀告,崔贵妃有喜了,请陛下移驾过去一趟。” 崔贵妃有喜了? 皇帝停下脚步,拿眼偷偷瞄着里面的人,却见贺兰骢没什么反应,有些失望,故意大声道:“是么,这么说,朕要做父亲了。” 安荣笑答:“正是,陛下。” 还是没等来贺兰骢只言片语,皇帝有点沉不住气,道:“贺兰,朕要做父亲了,你不恭喜朕么?” 贺兰骢没好气地说:“那好吧,恭喜了,北苍陛下。”暗自腹诽,你要做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皇帝心情极佳,哈哈笑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想来是去金华宫慰问怀有身孕的崔贵妃去了。 实在闲得没事,贺兰骢百无聊赖地在御架上的架上的书多半过去都读过,拿起这本翻翻,觉得没意思放下,又拿起另一本,翻没几页又撂下。不知不觉的,绕到最里间。 贺兰骢忽然想起,上次自己毒发的时候,皇帝好像是从架上拿的药,心里一动,他走了过去。等在架上真正找起来,贺兰骢脸刷的红起来。 心里把小皇帝骂个千百遍,这皇帝,居然把欢爱时用的药膏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险些让皇帝得手,不禁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呃,旁边这个画本是什么?好奇心驱使下,贺兰骢把画本打开,这次更是羞愤难当。居然是春*宫画,原来那次皇帝羞辱自己,是按照这个画本上模仿的。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左右看看,御书房很温暖,可不见炭火,没法将这害人的东西烧了。又想了想,他把画本扔在龙案上,在木架上又开始翻找,他要一鼓作气,把这种东西找全了,想办法一起毁掉。这皇帝,以为他的御书房无人敢造次,所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放这些东西,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贺兰骢一心一意地翻着,找着,这时,一个不起眼的漆匣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漆匣上面落着一层不算薄的灰尘,可见平时很少有人碰这个盒子。小心地把漆匣拿出来,他用发簪顶开了漆匣的红木盖,里面放着折得方方正正的丝绢物。 薄薄的丝绢被贺兰骢取了出来,在龙案上展平,上面绘制的山川湖波清晰映入眼帘,各种圈圈点点的符号参差其中,糅杂在山水画一般的景物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天啊!贺兰骢睁大双目,上上下下,又细看一遍,他确定,这是北苍国的兵布图。 把丝绢紧紧攥在手中,感觉心砰砰跳个不停,这个东西居然在这里?把兵布图展开又看了一遍,没错,就是这个。有了它,应该可以顺利离开皇宫,至于龙脉宝库的钥匙,那东西应是不存在,没必要花心思去找。 把丝绢从又折叠好,贺兰骢忽然觉得不对劲,这种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就算北苍皇宫防卫再好,难倒就不怕有内鬼监守自盗么?东西看来不假,可这御书房天天有人打扫,皇帝如此大胆地将此物放在这里,除非皇帝故意等人,把兵布图盗走? 一有了这个想法,贺兰骢心里一沉,皇帝拿真的兵布图做铒,布下圈套,就是为了钓鱼,而这条鱼,如果不是自己,还会有其他人么?想这皇帝心机深,鬼子点又多,敢拿真图做铒,一定是有十全的把握,把鱼钓到,且还是大鱼。难道,大鱼是——贺兰骢不敢再往下想,把图放回漆匣,又仔细把漆匣放回原处,检查一番,见没留下手印,心里多少踏实些。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原物放回,贺兰骢松口气,倒了杯凉茶喝了,开始细细回想此事。皇帝今天的确反常,为了一本琴谱,一定要把自己叫到御书房么?中途,皇帝离开,剩自己一人留在书房,而那些东西,放的那般明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令自己放松警惕,为的是引自己发现兵布图。若是自己一旦大意,真拿了那副图,岂不是正中皇帝下怀。 想到这里,贺兰骢打个冷战,这皇帝,好心机啊!布下这个局,引自己一步步进入圈套。若非发现及时,就真上了皇帝的当。他布下此局,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吗? 贺兰骢正苦思无果时,有宫女进来,一个对另一个道:“陛下今天怎么了,这么高兴,在园子里看梅花。” 另一宫女道:“不知道,不过方才听说崔贵妃今天糗大了,当着陛下的面,竟然滑了一跤,小桂说陛下那会笑得可开心呢。” 两名宫女显然不知道书房内还有人,等她们看到贺兰骢时,顿时愣住,“公子,你何时到的,陛下去了花园,要奴婢们去禀告陛下吗?”宫女也知道,如今这位得宠的很,万一伺候不周到,挨罚可是免不了的。 贺兰骢听了宫女的话,心里一片清明,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哪有什么贵妃怀孕,不过为了离开让自己往陷阱跳找个理由罢了。 正要离去,皇帝已经返回,面上还是一副找揍的蔫坏笑容,只手里那只破坏某人好心情的鹦鹉不见了。 “贺兰,你这是要去哪?”皇帝故作惊讶地问他,这么着急离去,是不是东西你已经拿到手了? 贺兰骢道:“我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皇帝点头,见贺兰骢如遇大赦般离去,叫过安荣,二人忙进了里间。 安荣一看木架,大惊,“他没动那个东西。” 皇帝将信将疑,凑过来,见安荣已经把漆匣打开,东西还在,不禁奇道:“难道他没发现?” 安荣道:“看样子是,上面的灰尘,没有被碰掉的痕迹。” 皇帝又细看了一番,大声道:“不对!他肯定动过这个图。朕想起来了,放这个盒子时,应该是放在那个画本的前面,可你看,现在,盒子却是在画本后面。” 安荣这下也迷惑了,“他没有拿走图,那他” 皇帝冷笑,“贺兰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看来,他已经起疑了。”难道,臣服的只是身体么,亦或是身体也不是臣服,而是为了逃离、把朕诱惑下水的缓兵之计? 安荣道:“陛下,要不要重新把公子控制起来,再等杨林露出马脚?” 皇帝摇头,“如果控制贺兰,杨林那等狡猾,岂会不知事情败露。”低下头,皇帝有些委屈地说:“难道朕现在还不够心诚么,贺兰他还是惦记离开。这五夜,朕故意留宿昭凰阁,试试他的反应,朕以为,他即使多少有些不甘心,但他已经不再反抗,该是慢慢的接受朕了。可从今日之事看来,朕的心思都白费了。朕该如何是好,是不是朕真的该把他关到天牢里,再派军队层层包围了呢?” 安荣走到一脸委屈的皇帝面前,柔声道:“陛下,公子虽动过那东西,可公子并没有拿去,这就是说,公子并非是和杨林有勾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奴才说不好,但奴才肯定,公子不会出卖了陛下。他最多也就是想逃离皇宫,但决不会为杨林做事。陛下此刻需要冷静,若是误会了公子,怕就得不偿失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37、各自的算计 ... 贺兰骢在昭凰阁不安地等来了蕊儿给他送来了那道菜。 鱼盘端了出来,蕊儿左右看看,室内无人,轻轻打开食盒下面的夹层,取出了一柄致敬的匕首。 “我的二公子啊,你要奴婢办的事,真的会让奴婢折寿十年啊。”蕊儿拿手轻拍着胸脯,哎呀,这几日可是紧张死了。 贺兰骢却笑道:“那日,我还担心你们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蕊儿苦笑:“哪里会不懂,你和大小姐从小玩的游戏,我这做丫头的,进了棺材也不会忘。我这是做了什么虐哦,你们二位下厨房动刀子,我给你们善后。唉,那天小福过去一传话,小姐就明白,你是要这个东西,还想让我们给你递消息出去。真难得,他们还在。” 贺兰骢也叹气:“是难得,本不该找他们,如今也是无奈之举,我若是出去,总要先找个避风头的地方。” 蕊儿道:“人家逃跑都是越远越好,恨不能跑到天边去,偏你打算隐匿在北苍国都,这也太冒险。” “小丫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等这皇帝发现我逃了,肯定会派人四处缉拿。我若是离开京城,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蕊儿点头,“也是啊。” 贺兰骢拿出高英的铁指环,交给蕊儿,道:“再出宫一次,去北原客栈,高英在那里。告诉他,无论翼王与谁合作,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与翼王合作的人,不可信。另外,叫高英找人给孙寒霜一家送信,让他们快点离开江宁。” 蕊儿很吃惊,“二公子,你这个时候,还惦记孙大小姐一家老小啊?” 贺兰骢无奈,“小皇帝的性子我这些天算是摸清了点,他现在不会真拿贺兰家的人出气,但对孙家,他不会留情面。” 蕊儿嘘了口气,道:“好吧,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公子这些日子,想要什么,或是想传什么消息,就让人到永寿宫点菜吧。” “嗯,好。” 待蕊儿走了,贺兰骢抽出匕首,捋着锋利的刃,松了口气。红辣溜刀鲈鱼,我贺兰骢做出的味道,不会比姐姐差。可是,和姐姐的赌约么,她欠我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的,何时还,由我说了算。 贺兰骢至此刻,才算真正的得以喘息,消息顺利传了出去,还带回样手头能用的利器。这是他和贺兰如月当年的一个赌约,如今现报现还。 “……大姐,你输了,你看看,你切的鱼片,薄厚不均。” 贺兰如月两眼望天,掐着柳腰,道:“让你得逞一次,说吧,这次打算要什么?” 贺兰骢眯起眼睛,“大姐,我就喜欢锋利的家伙,以后送我一个就是了。” “唉。”贺兰如月叹气,“我就知道,你惦记上了吴家的东西。” 贺兰骢点头,“是啊,他们家这次打造的利刃,只做馈赠,不外卖,千金难求。所以啊,还是要姐姐出面才可为弟弟求一柄嘛!”想那吴家的公子,看姐姐时,眼睛都能开出两朵牡丹花来,而姐姐,每次只一句,牛嚼牡丹便把人家打发了。 贺兰如月没有为贺兰骢求来他想要的东西,那次,吴家只打造了两对利刃,均被皇帝下旨购得。贺兰如月无奈地说:“没办法。” 贺兰骢道:“既是如此,那以后我再想要的时候,就找你。不过你要赔我,不但把东西给我,还要给我做鱼。” 时过境迁,多年过去,贺兰骢在北苍皇宫突然要吃一道红辣溜刀鲈鱼,贺兰如月又哪有不明白他真实用意的道理。除了想要个贴身利器,更重要的是借助出宫的机会,把消息递出去。独自闯宫,他已经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次,要安排好每一步才好,避免牵连过多的人。 …… 丞相杨林在自己府内的密室里,听着宫里来人回话,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他迟迟不肯动手?” 来人摇头,道:“奴才觉得,贺兰骢并不相信丞相。” “呵呵。”杨林捋冉而笑,“这也没错,老夫只要东西到手,至于他延平侯,是死是活,与本相何干?有了龙脉宝库的钥匙,开启宝藏,就不愁无法征集军队,何须翼王那点人马。兵布图到手,打元文敬一个措手不及,这江山就稳收于老夫囊中。” “丞相高明。”老人略作沉思,道:“有个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林见那人欲言又止,便问:“什么事,但说无妨。” 来人道:“那日,奴才给延平侯送信物,发现他胸前挂着一物,和丞相要找的东西有点像。” “你说什么?”杨林一下站起来,“什么样的东西?” “那次,丞相让奴才看龙脉宝库的钥匙图形,奴才就是觉得,延平侯胸前那块玉佩,和图形上画的东西很像。” 杨林眼珠转了转,“那东西,记得先皇是给了贺兰如月才对。若是在贺兰骢身上,可就有些古怪了。你回去后,一定看个仔细,如果真是宝库钥匙”杨林眼里迸出一丝阴鸷的寒光,手一错,做了一个砍的动作。 来人把头低下,“奴才明白了。” …… 小福磨好墨,展开宣纸,用镇纸压好,才道:“公子,准备好了。”小太监有点兴奋,贺兰骢要画画,看来是心情好,他也跟着高兴,公子总算是想开了。 贺兰骢拿起笔来,一点一勾,动作行云流水,偶有停顿,冥思片刻,再次落笔,是圈,是点,毫不迟疑。 小福看不懂,不过见贺兰骢很认真,也不敢说话,在旁边凑热闹观看,看来看去,就是不明白,好好的一副山水画,弄那么多墨点干什么。想问,又怕自己什么都不懂,闹笑话,不问吧,看着心里又痒痒。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憋了半天,正想把心里想问的话问出来,贺兰骢已经把笔收了起来。吹干墨迹,把画轻捏起来,贺兰骢看了又看,眉毛拧起。 小福不明白,刚刚兴致还好,怎么瞬间又不开心了,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见贺兰骢气呼呼地,把刚刚辛苦画好的画,揉做一团,丢在墙角。 “公子!”小福惊呼,跑过去,把纸团拾起来,道:“辛苦画的,怎么就扔了呢?” 贺兰骢叹气,你懂什么,别问那么多,知道的越是少,将来保命的机会就越大。他道:“烧了它。” “啊?”这次小福更是吃惊,“公子啊,你怎么就舍得呢?” “我说什么,就照做就是了。”贺兰骢不耐地,开始赶小福,“我心里很乱,你出去吧,找个地方,把这个烧了。记住,别让人看见。” 小福见劝不了贺兰骢,看他很不高兴,怕惹恼了他,便行了礼退出来。一边走,一边嘀咕,想着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晚膳吃鱼还好好的,这会陛下也没来,他怎么就不高兴呢? “哎呦。”小福一声低呼,把头抬起,才看清自己撞到了安荣身上。被安荣凌厉的眼神一瞪,小太监吓得一下跪倒,“荣总管,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冒犯。” “大晚上的,走路不抬头,难道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吗?说,什么事,这么一副失魂的样儿?” 小福咧嘴,把贺兰骢作画,又让他烧画的事如实说了。 安荣寒着脸,觉得事有蹊跷,便伸出手,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哦。”小福伸手入怀,把皱皱巴巴的纸拿了出来,递给安荣。 安荣就着月色匆匆看两眼,便把纸一合,收进自己怀中,道:“这个我拿走了,你回去,公子若是问起来,就说已经烧掉了。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许泄漏一个字,懂了么?” 小福很少看到安荣如此紧张,捣蒜般点头。 安荣觉得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确定好了是贺兰骢让小福出来烧这个东西,心里略作踏实。轻踹了小福一脚,“滚吧,记住把嘴巴把严了。若是敢泄漏一个字,仔细我要了你的命!” “哎呦!”小福踉跄出老远,趴在地上,等安荣走远了,才敢爬起来。心里叫苦,公子,你画了什么啊,连荣总管这好脾气的都不高兴啊。 安荣行色匆匆,直接闯入皇帝寝宫,侍卫宫人见他面色不好,也未阻拦,便放他进去。 皇帝见到安荣,也奇怪,“不是给贺兰送琴谱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荣把那张纸呈给皇帝,“陛下先看看这个。” 皇帝接过褶皱的宣纸,打开一看,便把纸揉在手里,“贺兰、贺兰!” 皇帝紧咬牙关,闭上眼睛,贺兰,朕真是小看你了,你凭着记忆居然把兵布图画下来。 “怎么得来的?”皇帝问,如果是安荣截获的,那现在就必须把贺兰关到天牢去,这个时候,不能心软,否则满盘皆输。网已经撒开,马上就到了收网的时候。 安荣把小福的话转告皇帝,皇帝闻言,不敢置信,呐呐地说道:“他,他让小福烧了这张图?” 安荣点点头,嗯。 皇帝这次,反而糊涂,“贺兰这么做,朕倒真猜不透了。这东西也到手了,他该给杨林送去才是,为何要烧掉呢?这个可是杨林答应祝他离开的条件之一啊?” 安荣沉默了一阵,道:“奴才想,公子是无意把图给杨林。” “怎么讲?” “陛下,公子在宫里这么久了,若是真的想出去,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现在,公子应该是想,若是他独自逃走了,北苍江山一旦易主,那么没有机会离开的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有道理。”皇帝恍然,“幸好你提醒,贺兰一定是通过贺兰如月知道了一些宫里的旧事,也知道这北苍的大臣,希望贺兰如月死的还大有人在。杨林,哼,当初矫旨令贺兰如月殉葬,一旦他得了天下,定是不会放过她。” 事情确实如皇帝与安荣料的那般,贺兰骢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贺兰如月独自逃走。辗转反侧,就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保证他们可以顺利逃离北苍。 38、烦躁的贺兰 ... 小福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站在窗前发呆的人,把头低下,继续收拾床铺。 皇帝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贺兰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日,只要贺兰骢起床,小福便把床上的铺盖里外全换个遍。在小太监心里,这是主子的规矩,只要皇帝过来,次日就必须按此执行。 现在,小福开始担忧,他对贺兰骢不甘心侍寝一事,已经不大在意,但那天他发现了在宫里,不该出现的东西,小太监当时心提到了嗓子眼。照理讲,他应该把此事报给总管定夺,可善良的小太监知道,若是一旦报上去了,自己可获得奖赏,但贺兰公子怕就安危不保了。私藏利器,等同弑君。 贺兰骢把小福忧郁的眼神收进眼底,叹息一声,“你若是担心你干爹的身体,就去看看吧。” 呃?小福杵在原地,公子以为我是担心干爹,可是,我是担心你啊!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祥公公病情又加重了?”贺兰骢奇怪,既然担心老人家身体,去看看就是,杵在这里干嘛?难不成,怕上面总管罚么? 小福几步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倒,抱住贺兰骢的腿。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公子,奴才求你,想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你说什么呢?快起来,不嫌地上凉么?” 小福被贺兰骢扯了起来,心里着急,几乎哭出来,“公子,奴才知道,你不愿意伺候咱皇上,可你也不能想不开啊。当年的顾公子一时想不开,惹怒了先皇,那是何等凄惨。公子人好,奴才实在不想你被、你被……” 贺兰骢打断他,“你究竟在说什么?” 小福赌气把贺兰骢藏在床顶镂空花格里的匕首拿出来,气呼呼地说:“公子,奴才不想你做傻事。” 贺兰骢很安静,没有去抢匕首,沉默片刻,他笑了,“小福,你以为我要刺杀皇帝对么?” 小福摇头,“不管是行刺还是为了别的,这种东西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会给公子带来麻烦,也许是杀身之祸。” 贺兰骢温言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杀皇帝,至少现在不会。” “公子,不管多不甘心,听奴才一言,就当认命好吧。” 贺兰骢笑笑,安慰小太监,“你别想太多,我不会做傻事。” 小福犹豫着,说:“那,这东西,奴才找地方藏起来吧。万一在这里被发现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贺兰骢突然手一晃,匕首已经拿在手中,“小福,现在我告诉你,你若是想立功,马上去报你的上司,我想皇帝一定会厚赏你。你若是不报,那我告诉你,这东西我必须留在身边,这是我留给自己最后的归宿。”跑不掉,岂能坐等着再被捉回来。 小福知道无法再劝,匕首他也抢不过来,给贺兰骢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该怎么办?若是真把此事说给总管,贺兰骢的下场他几乎可以预见。不说,有一天,被发现了,自己也逃不过一死。 北原客栈,高英的房里,出现一位不速之客,拿着他的铁指环。 高英听了蕊儿的传话,道:“属下明白了,请转告侯爷,属下马上通知孙家离开江宁。” 蕊儿道:“高将军,方才那个事,请切记,一定告知翼王。” 高英颔首,“属下知道厉害,定把话带到。”看了眼蕊儿,高英沉声道:“侯爷如今可好?” “唉,活着和死了分别不大。” 高英拳头嘎吱作响,举了半天,最后捶在自己大腿上。 蕊儿要告辞,临出来,道:“二公子说,方便的话,打听下三公子的下落。” 高英一怔,“干将军,我们碰过面了。” “……” 送走了蕊儿,高英一掌重重捶在木桌上,啪的一声,桌子顿时两半。 伙计听到动静,不知出了什么事,跑进来,大喊:“呦,客官,您这是怎么了?” 高英心情很不好,“滚出去,桌子多少钱,算进账里就是了。” 轰走伙计,高英烦躁地渡步,北苍皇帝,杀人是何其简单的事,一刀的痛快,难道也不肯施舍,一定要羞辱于他。若是侯爷脱困,我们定报此仇,否则枉走人世一遭。 高英知道,杀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可高英忘了一件事,用什么方法杀一个人,确是需要动脑筋的。因此,高英付出了自己的性命,贺兰骢付出了自己的结拜之谊。 北苍皇宫外,乔装成货郎的高英,密切观察着宫廷守卫换岗的规律。 街道分布,他这些时日已经摸熟了,再摸清守卫的换岗,他便可以想办法潜进皇宫。蕊儿说,北苍皇宫本来守卫并不是很严格,但不知多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后来一下戒备森严起来。换岗的暗语,每个岗都不一样,而换岗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两个时辰一换,有时三个时辰一换。 高英浓眉收拢,暗道不和北苍丞相合作,能否顺利潜入皇宫,怕也是天大的难题。 下定了决心的高英,夜里悄悄求见杨林。 杨林对高英的求见,颇感意外,“高将军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高英抱拳,“丞相,高某来北苍日子也不短了,如今连延平侯一面也未见到,高某实在是担心不已。” 杨林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请丞相帮忙,想办法让高某见侯爷一面。” 杨林道:“此事非常棘手,皇帝对延平侯虽然不再监视,可若要见他,怕也不大容易。” “请丞相务必帮忙。”高英声音突地大了起来,语气急切。 “将军莫急,待老夫想想。” 杨林绕着圆桌深思,高英后面跟着干着急确是不敢催促。 一盏茶的功夫,杨林顿住脚步,“后天是十五,宫里要设宴,你扮作随从,随老夫进宫。到了宫里,老夫再让宫里接应的人,带你去见延平侯可好?” 高英哪有不答应的道路,忙着点头称是,却没发现,一旁杨林转过身子,面上浮现冷酷的笑意。 皇帝带着一队小太监来到昭凰阁,贺兰骢一见皇帝的笑脸,很是不快:“你又来做什么?” “贺兰,朕给你做了新衣服,快来试试。” 皇帝一招手,外面小太监鱼贯而入。丝袍、玉带、金冠、黑绒靴,还有外面的薄纱罩衣。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拿走吧,我对北苍服饰没兴趣。”贺兰骢背过身,一眼也不看。 皇帝站在他身边,轻声道:“贺兰,别固执了。朕已经容你继续穿戴东林服饰半年了,就连辞岁宴也未说什么,毕竟那日是岁末。但这次,你不能再不换装。后天,是十五,不但有本朝的大臣,还有邻国使节和番族的首领,别让朕太难看,可以么?” 皇帝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却是没等来贺兰骢的答复,皇帝不知道,他今天来的非常不是时候。贺兰骢自早上匕首被小福发现后,心情一直不佳,他不知小福会不会把此事说出去。他不安了一天,一直在想,小福说出去后,很快就会有侍卫带人来拿他。结果,拿人的侍卫没等到,却把皇帝等来了。 “贺兰,朕和你说话,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我不会穿这衣服,拿走吧。北苍陛下,我答复你了,现在,请你也走吧。” 嗯?这贺兰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日这么反常? “贺兰,你心里有事?” “……”不愿再多说什么,贺兰骢索性躺倒床上,把皇帝晒在一旁。 “贺兰,你太放肆了!” 皇帝一声大吼,把一旁端着托盘的小太监吓得一下跪倒,口中连呼陛下饶命。 “滚!”皇帝怒气冲冲轰走了小太监,铁青着脸,站到床边。 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意,原本已经闭上双目的贺兰骢猛地扭过身睁开双眼,天子的利剑直指咽喉。 “呵,终于肯杀我了。也好,求之不得。”这次,贺兰骢又把眼睛闭上,神态安详,竟是一副等死的样子。 皇帝阴恻恻地说:“贺兰,你不用激朕,朕不会杀你。朕不放你,你就连死也没机会。” 剑尖一点点向下滑,贺兰骢道:“你到底想怎样?” 唰唰唰,贺兰骢又把眼睛睁开,才发现皇帝宝剑挥舞,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划成一条一条的,很快,他身上便无寸缕遮羞。 “你!”又气又急,这皇帝他难道又想 皇帝在他眼里看到一丝紧张,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欺身而上,狠狠啃咬他的嘴唇。 贺兰骢出于自己的目的,那几天放弃反抗,皇帝虽然属于自行其乐,倒也没为难他。可今日,凶巴巴的又压了过来,被他的舌头在口中横冲直撞,夺取呼吸,一下又唤起他被强辱的记忆。 反抗就此而发,贺兰骢没发现,皇帝此时正用腿,压住锁他双腕的链子。无奈,他狠狠咬了皇帝一口,血腥之气在口中弥漫的时候,皇帝直起身子。 拿袖子擦拭了下嘴角的血珠,皇帝却没有意料中的发怒。他说:“贺兰,朕就和你耗着了,哼!” 呃?耗着,什么意思。贺兰骢很快得到了答案。 皇帝把锁住他双腕的链子在床栏上缠绕好,这才下了地,给他拉上锦被盖好。 “都给朕滚进来!” 皇帝大喊一声,恭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一起挑帘进来,低头等候主子吩咐。 皇帝很平静,看不出喜怒,道:“贺兰公子不想穿衣服,那你们就不用再伺候他穿衣。等什么时候,他想穿了,就伺候他把朕今天带来的衣服穿上,都听懂了么?” “遵旨。”太监宫女不敢抬头,怯怯地应着,真是福祸难料啊,这贺兰公子才得宠几天啊,又触怒天威。 “你们没吃饱么,跟主子回话声音这么无力?” 一群太监宫女瑟缩着,大气也不敢出,皇帝看着也觉得没意思,宽大的袍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福轰着其他太监宫女,“别看了,都出去,都出去。”到了床边,才道:“公子,你既然一心要离开,何必这个时候扭着陛下,横生枝节。” “你?”这小太监,他知道我要干什么。 “唉,公子,你放心吧,奴才不会和别人说的。” 39、贺兰准备逃 ... 沧澜殿内一片狼藉,东扔一本书,西倒个花瓶,连那只调皮的虎皮鹦鹉,也被皇帝连着金丝杆,扔在窗户边,任其自己扑腾。 小皇帝在宽大的龙床上躺下了又起来,起来了,又躺下,夹着被子、抱着枕头,怎么待着都不舒服。绞尽脑汁,他就想不出,贺兰骢又呕什么气。他知道那人时刻惦记逃跑,但他不明白,越是要跑路,越应该表面做做戏才对,就像前几天那样,可今日倒好,居然又犯老毛病,开始反抗。 “陛下,陛下,宁统领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很轻,知道天子今日心情不好,生怕犯了天威。 皇帝一怔,这么晚了,宁羽前来,难道 “宣!” 宁羽快步进入皇帝寝殿,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忙猫腰拾起来,哗啦一响,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陛下,这是贺兰公子的九节鞭。”再往左右看看,宁羽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冒傻气,皇帝不高兴,拿这些东西出气了呗。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6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说吧,什么事?” 宁羽迟疑下,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皇帝,“刚刚截获的。” 皇帝问:“鸽子是从昭凰阁捉到的是么?” “是,陛下。昭凰阁此时还亮着灯火,属下不知” “去查鸽子从哪里飞来即可。”哼,昭凰阁那位,恐怕还没这么蠢,用鸽子联络信息。这又是哪个好凑热闹的,想给贺兰安罪名呢,就是用的办法太笨。 宁羽出了皇帝寝宫,即被前来的安荣叫住,“这几日,都机灵着点,怕是有异动。” “荣总管,于海这几天盯着那个人,发现他又去了丞相的府上。” 安荣点头,“盯仔细了,嘱咐好于海,决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宁羽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监视丞相府的暗卫刚刚回来说,有人潜入丞相府,与丞相会面。” 安荣又点点头,“那就再盯紧点。” 安荣见到皇帝,轻声问:“陛下生气了?” “嗯。”皇帝点头,“朕就不信,真的奈何不了他。” 安荣笑出声来,“陛下,今天是又没沉住气吧?” 皇帝斜眼瞟了瞟安荣,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你神机妙算?” 安荣摇头,“陛下啊,不是奴才神机妙算,你是把事情都写在脸上啦。” “是么?”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不出哪里不对,狐疑地问:“明明什么也没有,骗人。” “奴才是用心在看,陛下自是感觉不出的。” “哦,朕知道了。说吧,是不是给他求情来了?” 安荣道:“陛下,你是想得到他的心,今日所做,只怕令他的心离陛下更远。奴才不是来求情,陛下是天子,做什么事不需要理由。不过今日之事,到底如何善后,还是陛下自己决断,奴才说不上什么。” 皇帝切了一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还告诉朕你说不上什么?算了,明日你过去,劝劝那不知好歹的东西,忤逆朕,他能得到什么?” “他能得到恨意。”安荣敛起笑容,很严肃地说。 “得到恨意。”皇帝重复着安荣的话,一下恍然。贺兰当然不需要朕的宠爱,宠爱可以使人丧志,恨意却可使人清明。原来,你想利用朕激起你的恨意,用恨意支撑你的信念对么? 安荣知道皇帝会明白,也不多说什么,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又把倒了的花瓶扶正,悄悄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寝宫。 “贺兰,朕就是压你,你奈我何?”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着安荣它的存在。 安荣提着金丝杆,把被扔在窗前的鹦鹉挂回檀木架上,才道:“陛下,这家伙,要不要掌嘴?” “不要,不要,会变猪头……”鹦鹉张着红色的小嘴巴,大声地抗议。 “住口!”皇帝对着鹦鹉大吼,“再说,把你剁了!” 扑棱一声,鹦鹉振动翅膀想逃跑,却因为爪子上套的金链子而失败,皇帝得意,“你逃不出去,哈哈!”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拦不住!” 皇帝猛地甩头,问安荣:“这破鸟还知道这个?” 啊?安荣一愣,“陛下,不都是你教的么?” 皇帝咧嘴,鹦鹉怪里怪气的又开口,“真是笨蛋皇帝,连男人也不会玩。” 嗯,皇帝一下绿了脸。 “……”#¥%&*,皇帝把鹦鹉臭骂个遍,却发现,鹦鹉模仿之言,却都是平日自己无聊时抱怨的自言自语。这叫什么,活该,皇帝给自己下了这么一条结论。 古怪的声音,和皇帝一唱一和,如同两个斗气的冤家般,听得一旁的安荣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松口气,知道皇帝这劲算是过去了。 安荣是次日早间去的昭凰阁,一进阁楼,看太监宫女焦虑不安的神色,便知道昨日皇帝和里面那位很不愉快。 为床上一夜未眠的人解开缠在床栏上的链子,叫过小福,二人小心地为他按摩露在外面一夜、已经冰凉的双臂。 “公子。”安荣停顿了下,才道:“公子,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忤逆陛下。” 贺兰骢彻夜未眠,眼睛熬的通红,这一夜他一动未动,就觉浑身僵硬,如今手臂被放下来,酸胀的厉害。二人一左一右为他按摩活血,那种被针刺的感觉,令人难受非常。嗯,他难耐地哼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奴才用力大了?”安荣问道。 贺兰骢摆动下头,此刻疲惫不堪,精神一松懈下来,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再次袭来,便沉沉睡去。 小福惊呼一声,安荣抬手制止了小太监,“别吵,他这是累了。把衣服拿来,伺候他穿上。” 贺兰骢此刻安静地睡着,小福把衣服给他套上,心里总是想着那柄匕首,结果这精神不集中,里衣衣结系了半天才系好,外面的盘扣,不是扣不上,就是扣错了钮。 安荣在一旁,把小太监的失神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道:“你有心事?” 小福身子一顿,带着些许慌张,道:“没,没有。”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心里明镜一般,贺兰骢惦记逃跑,这小福大概也感觉到了,怕是不愿卖了主子,以至这般心不在焉。唉,安荣暗叹一声,小福,你要想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若想不明白,日后谁也救不了你。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整个北苍皇宫彩灯高悬。 皇帝对闷闷坐在窗前发呆的人感到满意,见他一身北苍装束,失了部分南国的儒雅,却多了分北国的豪迈,不由心神一荡。其实,北苍与东林的服饰大体上很接近,常服更是区别不大,真正的特色是两国服装最外面的罩衣和随身佩戴的衣饰,这一点,在两国贵族的穿着打扮上是尤为明显。 皇帝抬起一手,似乎想抚摸他的额头,中途却又停下,想了下,还是把手落在他的前额。前天一夜,应该没有把他冻着吧?即使没有得到伺候的宫人回报说他是否身体不适,皇帝还是放心不下,亲自确定了才安心。 “贺兰,别不开心啦,今天晚宴一过,朕带你出宫逛花灯可好?” “还是带着你的两位妃子去吧,我想她们会很高兴。”花灯再美,也不如故乡的一棵枯草。 皇帝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多言,在他额头轻吻一口,转身出了昭凰阁。 贺兰骢拿过锦帕擦拭了前额,叫来小福,抱起焦尾琴,直奔永寿宫。 贺兰如月除了辞岁宴,便没见过贺兰骢,今日见他突然过来,心里似明白了什么,把人先让了进去。 蕊儿把小福带去偏殿吃点心,贺兰如月才压低了声音问:“都准备差不多了?” “嗯。” 贺兰如月点头,“准备好了,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你不能待。” “一起走。”贺兰骢很平静地开口。 “不行。”贺兰如月断然拒绝,“能保你脱身已经不易,我若是离开,动静太大。二弟,听姐姐的,先走。” 贺兰骢摇头,“和翼王合作的人不可靠,不能在他们那边押注。那人肯定是要北苍易主,一旦元文敬帝位被夺,你便危险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贺兰如月凄然一笑,“带着我,只能拖累你。答应我,一定离开这里,好好地活着。也别想着报仇,也别再惦记我,寻个隐蔽的地方,娶妻生子,了此一生罢。” “大姐。”贺兰骢开始着急,“别固执,一起走就是了。” 贺兰如月很认真地说道:“你听我说,我已经身患重疾,走与不走结果都一样。倒是你,昂藏七尺岂能雌伏他人身下,受此屈辱。” “大姐” 贺兰如月眼圈红红,轻点锦帕试泪,不敢哭出声音。 安荣把贺兰骢去永寿宫的事告知皇帝,皇帝抿了抿嘴唇,贺兰,你这是去和贺兰如月告别对么? “陛下,将公子拿下么?” 皇帝道:“不必,想来今晚好戏颇多,你和朕就静坐一旁,看好戏上演吧。” 安荣躬身,“陛下,方才宪王殿下那边传过话来,说是外面的事都解决了,请陛下宽心,应付杨林。” 皇帝终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好,干的漂亮。告诉元常,让他们等着鱼上钩即可,哦,另外,叫他抓紧,配追魂的解药,这可是当务之急。” 安荣唉一声,陛下,你这是何苦?又想宠,又想罚,恩威并施,此刻不大适合贺兰骢。 皇帝看出安荣的想法,道:“这回,朕也赌一次。” 安荣见皇帝把拳头攥得嘎巴做响,说:“陛下,奴才一直反对对贺兰骢用强,可奴才也提醒陛下一句,以心为准,用心看事。世间万物,缘起缘灭,孽因孽果,皆由心生。” “你的意思?”皇帝非常吃惊。 “陛下,其实你知道的。若是心海宽阔,则是遍地花海,反之,便是寸草不生。” “陛下。”有太监进来禀告,“晚宴已经准备好,各位大人也到了,请陛下和各位主子移驾。” “走吧。”皇帝说,既然有好戏,错过了可就可惜啦。 贺兰骢由小福引着,前往隆德殿,半路上,与表面一团和气结伴而来的两宫贵妃不期而遇。 贺兰骢闪到路旁,把头低下。 “算你识相。”曹贵妃哼了一声,带着一阵香风而过。 崔贵妃不语,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自他身边经过时,轻拂了下锦帕。 贺兰骢蹲了身子,好像去拍靴子上的薄尘,实则趁小福不注意,把崔贵妃故意甩下的小纸团拾起。 40、逃跑的代价 一 ... 贺兰骢到了隆德殿,发现皇帝居然在大殿门口徘徊,见到他,眼里闪现一抹亮色。他说:“贺兰,朕在等你。呵,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合适。”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发现皇帝在拉他的手,慌忙把手缩回袖中,左右一看,发现跟随伺候的太监宫人,默契地把头别向了一边,这下更是觉得窘的厉害。 正苦思如何对付小皇帝这明目张胆的表示恩爱的挑逗,贺兰骢在远处已经入席的来客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旧主赵栋,如今北苍的留侯。顿时明白了皇帝等他,并要与他示恩爱的目的,这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贺兰,不早了,进去吧。”皇帝不顾贺兰骢的挣扎,还是固执地拉着他的手,自大殿正门而进,从群臣中间走过。 赴宴的宾客除了北苍的大臣,余下皆对陪伴皇帝身侧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那人明明面色很难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是摆脱不了皇帝的钳制,如芒在背,逃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经过赵栋时,原本心里无限紧张的贺兰骢发现,他没有在赵栋的眼泪看到鄙夷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惭愧。 皇帝把赵栋的愧疚丝毫不落地收进眼底,嘴边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晚宴自皇帝落座便开始,笙歌艳舞,一派祥和之气。 皇帝瞟眼身旁如坐针毡的人,轻笑,夹起一块椒盐肉脯,递到他嘴边,异常温柔地说:“贺兰,尝尝这个,这个肉脯的腌制方法,可是北苍的宫中秘制,民间可是吃不到此味道的。” 大殿仿佛一下静了下来,皇帝何时体贴过人,如今把这份温柔,居然给了身旁这个怎么看,也不算人间绝色的男人。 “你一定要当着东林旧主的面,让我难堪对么?” 皇帝目光飘远,心下了然,十五的晚宴上,有几个东林旧臣奉命前来赴宴,其中包括原东林国君,难怪贺兰骢如此不自在。 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贺兰骢低声道:“我不舒服,想回去。” 皇帝心下一沉,表面不动声色,微笑着,当着大殿所有人的面,凑过去,亲了他的面颊。 嗯!贺兰骢双目圆睁,又是气又是恨,更多的则是无地自容。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安慰着道:“既是身体不适,就回去休息吧,一会晚宴结束,朕再去看你,等着朕,切莫熄了灯火啊。” 深吸了口气,贺兰骢咬牙,“不需要你的关心。” 皇帝哈哈大笑,挥了挥手,贺兰骢如逃命般离开隆德殿。 贺兰骢心里乱糟糟地离开隆德殿,急匆匆步行在前往怀思堂的甬路上。心里不是没有起疑,高英怎么混进皇宫的,还约自己到怀思堂碰面。可怎么犯烦嘀咕,这纸条是高英写的没错。高英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这位仁兄写字有个坏习惯,别人可是模仿不来。 进入怀思堂,高英从木门后闪了出来。 “侯爷,末将可是见到你了。” 贺兰骢见到高英,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你小子真是大胆,居然自己敢潜进北苍皇宫。” 高英憨厚地笑笑,“只要能助侯爷脱困,高英风来风里去,火来火里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冒险。你就是这样不好,这么多年也不长记性。” 高英咧嘴一笑,“跟着侯爷,就没事啦.” “……”贺兰骢皱眉。 怀思堂空旷的院子里,有几人遁在暗处,眼睛放着如狼一般狠戾的光芒,眼珠不错地盯着里面的动静。 贺兰骢轻咳了一声,道:“高英,你怎么想到让我来这个地方和你碰面?你是如何得知,这里是禁地?” 高英嗯了一声,说出一句令贺兰骢听了,心一下沉到谷底的话。 “侯爷,不是你托人给我送信,让我来这个地方等你,接应你一起离开么?” 贺兰骢低叫一声不好,“高英,我们中计了。快,快走!” “什么,侯爷?” 贺兰骢跺脚,“快走,再不走怕就来不急了!” 哐当一声,原本贺兰骢关好的院门被撞开,安荣带着侍卫闯了进来,把大门围个水泄不通。 “你们已经走不了了。” 贺兰骢咬牙,低声对高英道:“想法闯出去,然后往东拐,走到头,再往北拐,那里有道小门,闯出去应该不会太难。” 高英与贺兰骢背后被,低声道:“你走,末将给的断后。” 安荣叹气,“公子,我主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 高英骂道:“我呸,那是什么狗屁心意?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忍任人欺压。” 贺兰骢把高英拉到身后,迎上安荣凌厉地目光,道:“你是江湖出身,今日,我以江湖之礼,向你保证,我不离开,放我的朋友走。我可以答应你,从此和他再无往来。” 安荣摇头,“公子,老奴来自江湖,但这里不是江湖。老奴听命于君主,如今君主有命,前来拿人,这是老奴的职责,也是老奴该守的本分。公子,现在回头,向陛下请罪,以陛下对你的宠爱,不会太过为难你。” “放屁!”高英大骂,“向你们狗皇帝请罪,请什么罪?我东林和你们北苍井水不犯河水,是你们灭掉我国,私拿我国延平侯囚于宫禁,居然还要侯爷向你们皇帝请罪,他不过想离开,何罪之有?” “他是朕的后宫之人,不得诏令,私自离开,就是大罪。” 侍卫左右分开,皇帝迈着优雅的四方步,已经进了名堂。他看看高英,说:“贺兰,朕一直等你回心转意,可你让朕太失望。”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叹息,“呵,我败了,随你处置,把我的朋友放了。” “贺兰,你没有资格和朕提条件,朕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要。”皇帝冷冷地开口。 北苍皇宫的侍卫已经把怀思堂包围,而屋顶和院墙上,是内宫禁军的弓箭手,已经把弓拉满,就等一声令下,便要羽箭齐发。 安荣小声吩咐宁羽,“把院中那几个一并拿下,别漏掉一个。” “贺兰,你走不出去了。” 贺兰骢双拳攥紧。 金华宫的大宫女梅子,悄悄离开隆德殿,隐身在黑暗里。 这时,皇帝一行人已经返回,后面,侍卫押着几个人。看不清容貌,但从衣饰上判断,梅子肯定,其中一人必是贺兰骢无疑。 侍卫此时分成两拨,一拨押着贺兰骢离去,一拨押着剩下的人,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梅子又看了眼贺兰骢被押去的方向,绣眉微皱,那是昭凰阁的方向, 悄悄返回隆德殿,皇帝已然正襟危坐,继续和下面大臣豪饮。 梅子给崔贵妃递个眼色,轻摇了摇头,崔贵妃眼神瞬间一暗。 隆德殿的歌舞还在继续,此时的天牢,燃起十数个火盆,把阴冷的天牢烘的温暖非常。 于海对宁羽道:“那几个都自尽了,没有活口,不过漏了一个,他是没去怀思堂。” 宁羽嗯了一声,“那就审他吧。陛下说了,此人身份特殊,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撬出丞相和翼王勾结的内情。” 于海领命,从水桶中,抽出蘸了盐水的骨鞭,抖了下,发出啪啪的脆响。 鞭子落下,宁羽没有等来熟悉的惨叫声,除了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哼哼,牢房里,除了清脆的鞭子声,再无其他声音。 高英尽管痛的厉害,可心痛尤甚,他终于知道,贺兰骢本来已经安排好逃跑的计划,可是因自己的鲁莽,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令他中计,失去了逃离的机会。哼,这点痛算什么,比起延平侯受的痛苦,这又算什么! 皇帝过来时,已是后半夜的时候。人在隔壁,皇帝透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见刑架上的人此刻满身血污,不禁摇头。他说:“怎么搞的这么难看,一会朕的贺兰公子来了,被这血糊糊的样子吓到了怎么办?” 宁羽无奈,“陛下,这人嘴硬的紧。于海抽断了几根骨鞭,也未听他吐一个字。” “还真是硬骨头,得了,让他歇会,等等贺兰,这会朕想想一会怎么让他开口。” 很快,贺兰骢被安荣带了过来,皇帝把人揽到怀中,喝退了其他人,便上下其手,开始摸索。 “放他离开,我答应你,不再逃跑。”贺兰骢坐卧不安地想了很久,如今之计,先救了高英再说,至于其他的,日后再想办法就是。 皇帝把热气呼在他后颈上,道:“朕说了,你已经失了和朕讲条件的资格。朕现在对你的朋友很感兴趣,他若是开口说些朕想听的话,说不定朕会让他少吃点苦头。” “……” 隔壁的鞭子声再次响起,贺兰骢心一颤,奋力挣脱了皇帝的禁锢,跑到那个小窗户前。 努力咽了几口唾沫,贺兰骢道:“别打了,他只是一心想救我出去,你有气,惩罚我便是。” 皇帝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贺兰,朕当然会惩罚你。现在,朕就让你知道,你逃跑的代价是什么。” 皇帝扭着他的胳膊,对着窗户大吼,“别打了,这是贵客,岂能如此对待。给他冲冲,别这么血淋淋的,扰了兴致。人交给你们了,别玩死就行,什么时候他肯开口,就停下。” “不!”贺兰骢大喊一声,拼命挣扎,却被皇帝牢牢固定在怀中,大手捂着他的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 高英的怒骂声传来,哗哗的水泼下,刑架上的人猛地打个冷战。未凝固的血迹才被冲下,马上又有新鲜的血压溢出,顺着滴下的水珠,在地上汇聚成殷红的一滩。 接着,是裂帛的声音和侍卫猥亵的笑声。高英没有再骂,绝望之下,把舌压在齿间准备自我了结,却被的侍卫卸了下颌。 贺兰骢在隔壁,尽管被皇帝强迫抬头望向刑架的方向,但非常清楚等待高英什么命运的他,努力闭紧双目。他听到高英发自喉咙的哽咽声,听到那种身体碰撞时产生的靡靡之音,他感到心里一阵空虚后,意料中的胸闷袭来。毒发了,那个药,他已经有几天没吃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他有一瞬的希冀,就这么解脱了,也好。可是,他仿佛听到皇帝慌张地喊他的名字…… 41、逃跑的代价 二 ...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独自立身于天地间,心何其孤独。待一丝光亮破云而现,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背后是不知其名的重重山峦,绵绵不尽,前面,是条没有名字的大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高英从身旁急急而过,从他身旁经过时,朴实的汉子笑得憨厚。后面,是干戈紧紧追随的步伐,带着急切,他奔向贺兰骢,却仍是与他擦肩而过。 又有人过来,熟悉的,不熟悉的,步履匆匆,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将去向何地。 贺兰骢放眼四周,没有发现一条路,那么从身边经过的人,他们究竟往何处去呢?当他想叫住高英和干戈,打算问个清楚时,面前的人影全部消失不见了。 贺兰骢醒了过来,身边只有小福一人,一脸担忧地守在床边。小太监手中端着瓷碗,闻着味道,应该是参汤。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安荣为他磨墨,小心地伺候。 “他醒了吧?”皇帝没有抬头,手中朱笔不停,面前是高高的一摞奏折,关系到民生方方面面,哪有不认真批阅的道理。看样子,今年北方的旱情是得以缓解,那么心思就移到如何防治南方水患。 “陛下,未及午时便醒了。”安荣淡淡地开口,这二人真是别扭到家了。 “可有把朕的决定告知他。”皇帝在一本奏折上打了个叉,下面批示:已阅。 安荣叹气,“陛下,公子如今就跪在御书房门口,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什么?”皇帝这次抬起头来,把手中朱笔撂下。 贺兰骢跪在御书房门口的玉石阶下,冷硬的地面咯的膝盖很痛,可对于此刻心如死水的人来说,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从他得知,皇帝决定明日在闹市口将高英凌迟处死那一刻,他的心便再也荡不起一丝波澜。他现在不敢冒险求死,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现在,他跪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能再见高英一面。 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视线里,他恭敬地俯身,叩首。听到皇帝对他说,把头抬起来,他照做了,正对上皇帝如矩的目光。 皇帝打量着儒雅依旧,却是无限憔悴的面孔,终是有点不忍,“先起来,到里面说话。” “是。” 态度是难得的恭谨,皇帝悄然皱眉。 命人给他倒了热茶,让他先暖暖身子。 握着茶杯的手有一丝颤抖,尽管茶水的热量很快可以把双手捂热,可心,已经沉入寒潭。 “你来为他求情么?还是你连求情也不屑,想让朕成全你,和他一起去死。”皇帝也一下子平静下来,这人昏迷后,曾不停大叫,让自己杀了他。杀了你,成就你的忠义之名么? “我来,不是为他求情。”贺兰骢低声道:“我是为自己求个恩典。” “哦,说来听听。”皇帝如今有点看不透他了,他想干什么? “明日午时三刻,高英就可以回家,以后,我永远不会再见他。我只想到刑场,亲自递他一碗壮行酒,好歹送送他。” “你要去刑场为他送行。” “是,北苍陛下。”茶杯放在小几上,精神倦怠不堪的人又一次跪倒,俯身,叩首再拜。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皇帝很失望,贺兰骢如他所料过来求情,可事情并没有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面前的人看着很虚弱,虚弱的令人心痛,他问:“可用过午膳。” 贺兰骢摇头,皇帝正准备喊人端茶果,贺兰骢却是深施一礼,掉头离去。 开口想叫住他,可他留下来,又说些什么?皇帝犹豫的一瞬间,人已经推门而去。 咚,咚,咚……安魂鼓卡着固定的节奏敲响,缓慢而沉闷。 今日是个晴好的天气,即使已经打春,但这个午后并不温暖。 闹市口的大广场上,监刑官正襟危坐,不时看看天上的太阳,午时三刻即到。高声宣读了人犯的罪状,监刑官拿起面前木案上的竹牌,就等时辰一到,鼓声停止,便可下令行刑。 皇帝身着常服,被拥在众多换了便装的暗卫中间。天子的目光,此刻,随着孤寂的身影,一点点向上移。 贺兰骢端着托盘,缓步踏上刑台的木阶,每走一步,心便沉下一分。 高英在刑架上已被绑牢,头垂着,一头乱发遮住红肿的面颊。发现有人站在面前,他吐口气,“别枉费心机,杀了我便是。” “高英,抬起头,东林的男人,不会低头领死。”贺兰骢的语气平淡,声音也很轻,只要高英能听到即可。 催命的鼓声,声声入耳,形成敲打在二人心头的魔音。 高英抬头,一抹淡笑瞬间隐去,他说:“对不起。” 贺兰骢点头,“不要紧,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回东林。”高英目光已经飘远,他说:“由你送我上路,别让北苍人碰我。” 贺兰骢斟满清酒,递到高英嘴边,“喝了这杯酒,我成全你。” 高英眼中回复神采,纵声大笑。 皇帝开始有些不安,觉得哪里不对,略作思索,大喊:“快拦住他!” 饮尽杯中清酒,高英一下来了精神,大呼,“痛快,哈哈哈……” “好兄弟,人生苦短,下面等着贺兰,贺兰来日必会亲自请罪。” 笑声戛然而止,皇帝的瞳孔蓦然收缩。贺兰骢手挥动了下,高英的头再次垂下,伤口不大,出血也不多,位置精准,瞬间毙命。 哐啷一声,精致的匕首落地,贺兰骢人被飞身跃上刑台的暗卫拿下。 皇帝自认为他的计策安排的天衣无缝,不想却出了这等意外。松开紧攥的拳头,接过暗卫递来的匕首,咬牙道:“查。” 宁羽拱手,“陛下,此人的尸体如何处理?” 皇帝面色铁青,望了眼高台上的尸首,道:“好好入殓,着人送回东林故地厚葬。”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扬起头,皇帝暗道,老天真是不开眼,朕没想杀这人。 贺兰骢被暗卫押着,自皇帝身边经过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他神色淡然,轻吐一声:陛下,最难测的是人心。你可以得到我的身体,但你无法掌控我的心,更无法控制我的生死……我的生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不可能!皇帝返回皇宫,心里只重复这三个字。贺兰,你的生死,一直都在朕手里。至于你的心,朕有办法让你臣服。 安荣陪在皇帝身边,一刻不离,皇帝设计的苦肉计,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却令他与贺兰骢的关系更加糟糕,这皇帝不气才是怪事。 “贺兰,你在逼朕开杀戒。好,朕成全你,这回,看看是哪个倒霉鬼。” 昭凰阁二层,那个被老太监称作浅梨书院的地方,帝王居上位而坐。贺兰骢被侍卫按着,颓然跪在天子身侧。 皇帝把匕首扔到瑟瑟跪于面前的小太监跟前,“这东西,你知道是谁的吧?” 小福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认命般的闭了闭眼,“回陛下,这是贺兰公子把玩的东西。” 皇帝扑哧一笑,“朕怎么不记得赏赐了这个给他,难道朕已经年近迟暮,不记得事了?” “别为难他,东西是我的。” 贺兰骢终于开口,不卑不亢,皇帝心里怒意更甚,“是你的,那你又是从何得来?” “我……”这下犯难了,该如何回答。 “说不出是么?”皇帝冷笑。 贺兰骢道:“和他无关,放了他。” “哈!”皇帝一声干笑,“贺兰,朕今天听到笑话啦!朕来告诉你,东西是你的不假,可身为奴才,明知道宫禁内不可私藏利器,他却知情不报,就凭这个,他就必死无疑。”到底何人帮你弄到这个,不用想也能猜出一二。 小福苍白的面上扯出凄凉的笑容,他道:“奴才自知罪无可恕,只求一死,以谢陛下。” 皇帝别过头,吩咐安成,“交给你了。” 安成面无表情,只有嘴在动,“拖出去,杖毙。” “是我的错,饶过他,求你。”第一次,贺兰骢求皇帝,为了北苍国一个小太监,把自己的骄傲弃之不顾。下决心亲手杀高英的时候,为了得到那个机会,他虽然也是祈求皇帝,可傲气还在。此刻,尊严骄傲,不复存在。 架起小福的侍卫停下动作,看向安成,安成躬身请示,“陛下,您看这” 皇帝把贺兰骢眼里的哀求收进眼底,顿时怒意滔天。这人的心到底是冷还是热,自己受折磨、受尽屈辱,未曾求过情;眼看自己的朋友被处死,可以狠下心来亲手把他了断。现在只为一个小太监,他竟然在求朕。这次,朕还就要让你知道,何谓君心似铁。 皇帝残忍地吐出两个字,晚了,便不再多言。 慎刑司的人来的很快,他们常年干这套活,自是麻利无比。 小福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在笑,冲贺兰骢在笑,他喊了两声回家了,便因疼痛,再也无法开口。 小太监自始至终都在笑,梃杖最后会令人内伤尤甚,贺兰骢眼睁睁看着鲜血自他口中冒出,就觉血气冲头,他大喝一声,挣开压制他的侍卫。 慎刑司的人被贺兰骢两下击倒,侍卫要上去阻止,皇帝挥手,令侍卫退下。 小福的头被贺兰骢抱在怀中,他轻松呼唤:“小福,小福,把眼挣开。” 感受到一阵温暖,小福还是把眼睛睁开,有点意外,又有点欣喜,他知道贺兰骢正用一只手,想解开绑缚他的绳子,他用最后的力气摇头,“回家了,想家……想……家……” “小福,小福!”怀里的人澄澈的双眸失了焦距,抬手合上他的双目,贺兰骢惨笑,“回家了。” “公子,陛下请你过去。”安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 “哎呦!”安成倒地,哀号着。 贺兰骢已经站起,扬起头,眼睛紧闭,深吸口气,抖了抖腕上的锁链。他走向皇帝,侍卫见他面色不善,纷纷阻拦。 皇帝听到乱糟糟地护驾声时,没有预料疼痛来的这么快。摸了摸嘴角,手里隐现血丝。 “押下去,好好看着,别再出意外,朕要给贺兰公子准备一份大礼。”皇帝拳头攥得死死,阴鸷的目光扫向安成,“给朕滚过来!” 42、逃跑的代价 三 ... 沧澜殿占地很大,气势恢弘的殿宇,由主殿,寝殿,左右配殿等多个建筑组成。 在沧澜殿当差的内侍宫女此刻大气不敢喘一口,小心而紧张地忙碌着,同时又为被押进右配殿的人暗自捏了把汗。 安成和几名年纪不轻的内侍跪在皇帝面前,听候旨意。 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盖碗,皇帝阴郁地看了看安成,又瞟眼他身旁一个精致的木盒,道:“你是宫里精于此道的老人,应当知道朕的意思。”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成把上身伏于地面,道:“奴才明白,奴才定让贺兰公子从此老实本分地伺候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道:“别把人伤了,朕要的是听话的贺兰公子,不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顾铭洲。” “奴才遵旨,不过”安成欲言又止,似有隐情。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安成呼了口气,道:“陛下,顾公子是文人,奴才当年的方法还可行。现如今的贺兰公子是武将,体制有异,承受能力也强于顾公子,所以当初的方法不大适用。” 皇帝又看了看安成身旁的木盒,道:“你心里有数,说出来听听。” “奴才的意思,要用重手法方可行,用药也需要猛。” “你的意思是下猛药?”皇帝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安成跪禀,“陛下,唯有如此才可,用在顾公子身上的小把戏,不变化些花样,对常年练武的人,怕是作用不大。眼下奴才们都准备好了,就等陛下下旨了。”大总管头垂得很低,旁人自是看不到他脸上浮现的得意笑容和那丝阴狠。 “朕过去看看。”皇帝没有马上做决定,心中那道记忆大门已开,他在犹豫。 天色已暗,起风了,值守的小太监麻利地把大殿的所有窗户关上。 配殿的地龙今日火格外的旺,再加上几个散着热气的铜炉,令未换衣装的人进来,颇觉不适。升起如此旺的火,只为那张刑床上的人,避免他因寒冷而受凉生病。 刑床,更准确的说,就是一张没有床头、床沿更像一个铺着柔软棉垫的案子,被锁在上面的人,衣物俱无,身体成大字伸展着动弹不得,如在刀俎上的鱼肉,等待宰割。 皇帝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道:“贺兰,你告诉朕,你不会再想着离开,朕让他们把你放了可好?” “哈哈哈……”贺兰骢自被捉到北苍皇宫,从未大声笑过,此时,却是大笑不止。许是心中积郁之气一下发泄出来,他蓦然止住笑声,“你也失去了讲条件的机会,北苍陛下。” 皇帝尽量耐心开劝,“贺兰,你与朕各退一步,你好好留在朕身边,朕便不再降罪于你,就这样如何。” 恢复最初凛然不可犯的气势,贺兰骢坦然开口,“我与你生死无交集,你死心吧!” 皇帝拳头复又攥紧,对朕如此骄傲,那就别怪朕用手段,彻底毁掉你的骄傲。龙袍一甩,向安成道:“交给你们了。” 安成并不急于调*教无力反抗的人,大总管接过旁边内侍递过来的茶碗,轻呷一口,赞道:“好茶。”他知道,他越是如此享受闲情,刑床上等待未知命运的人就越是不安,这种扰人心智的做法,比说一堆恐吓的话要实际得多。片刻后,觉得差不多了,安成才悠然走过来。 “贺兰公子,陛下只想让你安心伴驾,荣宠自是不在话下,这可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福气,公子何必如此固执。现在奴才还未动手,公子若是改变心意了,就请说一声,奴才马上禀告陛下。” “废话就不必再说了,想干什么,动手就是。”把头扭向一边,再也不看向安成。 安成叹息一声,“公子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奴才有圣命在身即使不忍,可圣命难违,一会就得罪了,还望公子担待一二。” 边上有小太监端过铜盆,安成洗了把手,拿干净的棉布巾拭去水珠。安成的皮肤很白皙,十指修长,可能是保养的好,这大总管年近五旬,这双手看上去,却如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般细韧。 又有小太监抬过一张木案,上面一排小铜碗,碗内是五颜六色的液体,不知是何药物。有人替安成把那个木盒打开,取出一个布包展开,一根根均是细如牛毛的芒针。针被一只只拔出来,放入一个盛着黄色液体的碗里,那碗里盛的,就是增加痛觉的药。 安成纤细的手取出一只浸泡了药的细针,握住贺兰骢的手腕,手腕上的鹿皮套很柔软,可以防止被捆缚的人因挣扎而磨伤了腕。看他还算镇定,安成笑了,嘴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在笑容下,那只芒针刺入贺兰骢的食指指腹。 贺兰骢本能地抖动□体,并没发出声音,他记得小福提醒过他,安成整人的手段,可他从没想过,一只细如牛毛的针,居然会令人这么疼。没等他继续思考,还是那只手,中指指腹又被刺入一只细针,接着是无名指。哂笑了下,安成果然名不虚传,最先刺入的,是最敏感的三个手指。 安成轻车路熟地拿起第四只芒针,此刻,他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贺兰骢的手在发抖,心里冷笑,贺兰公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才是开始,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贺兰骢脑门开始冒汗,右手五个手指被针刺入,钻心的痛,想握拳缓解痛楚,却因芒针无法握拳,只得把左手攥得死死的。看到安成带着人移到左边,他知道,马上就该轮到自己的左手。 “公子,疼吗?奴才就不明白,伺候陛下有什么不好,陛下如此宠公子,难道还怕无富贵可享?” 得不到答案是意料中的,看着贺兰骢紧紧咬住嘴唇,安成没有一丝同情,把五只芒针刺入他左手的五个指腹。接下来,是十个脚趾腹。 足部传来的疼痛,几乎令贺兰骢两腿抽筋,而十指更是连心的痛。双手合不上,疼痛无法纾解,只得扭动身体缓解,却也是片刻的事儿。 安成带着不忍的表情,道:“呦,公子,看把你痛的,奴才帮你吧。” 贺兰骢狠狠剜了他一眼,闭了眼不理不睬。 安成也不生气,仍是一脸堆笑,招呼了下一个调*教坊的奴才,那太监点头。 贺兰骢见那太监手里拿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竹片,心里顿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太监道:“公子莫害怕,这不是上次的药,有了这个药,公子就不会很疼了。” 头被固定住,嘴巴被撬开,药糖压于舌上,须臾,果然手脚不那么痛了。竹片从口中抽出,终于得以喘息,不想安成一只细针竟在此时刺入肩窝。一时没提防,贺兰骢“啊”的叫了一声,仅此一声,便把嘴巴闭严,再不出声。 安成心中倒也佩服,这针浸了那种药,产生的痛楚,非一般人能忍受,这贺兰骢倒也算硬汉子了,还真是能忍。不过,说他不疼那是假的,否则这大滴的汗珠是怎么来的,还有这抖如筛糠的身体,都在说他此时痛苦难当。调*教坊的针刑就是这样,分几步刺入人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和最痛苦的穴位,由浅入深,一点点刺激,慢慢加剧疼痛力度。 见时机到了,安成命调*教坊的人,换了一种药糖,再次放入贺兰骢口中。看他疼痛再次缓解,手下不停,又下数针。 身体越来越疼,奇怪的是安成变着花样给他放入口中的药物,居然真的会缓解疼痛。然缓解了又何用,缓解过后,是更加强烈的痛楚。安成不会那么好心,必然后面跟着什么阴谋,贺兰骢集中精神,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折磨。但是,身体已经开始起变化。一阵隐隐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悄悄侵袭着大脑的神经。 安成得意,他知道贺兰骢此刻该有反应了。下针,是一点点加重疼痛的力度,而给他用的那个药,也是慢慢加强药性。 “公子,感觉如何?”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气息渐粗,尽管知道身体不大对劲,不过尚且能忍,厌恶地说:“大总管的手段不过如此,在下很失望。” “是么?”安成轻蔑一笑,手里又是一只芒针。 “啊……”贺兰骢虽是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却也未料到,这次,他居然控制不住,惨叫不止,实在是太疼了。用力挺动身体,这次却是怎么也缓解不了。 有调*教坊的人过来,往他口中滴一种红色的液体,甜腻入口,虽知道不是好东西,却是无法将其吐出。安成继续下针,那个药一滴一滴入口,很快,贺兰骢的皮肤泛起诱人的红晕。 在疼痛和奇怪的酥麻感觉中,贺兰骢能感觉,这回身体的变化已经很明显。 安成瞟眼天色,暗道都这个时辰了,这贺兰公子还真是能忍啊。 已经四更天,折腾了几个时辰,皇帝其间过来几次,见贺兰骢倔强的苦苦忍耐,便把自己的不忍收回肚子里,回寝宫安歇了。 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热,在那种古怪的感觉渐渐压制住痛觉后,贺兰骢轻吐口气。 “公子,好些了么?”安成凑过来,手里还是一只细针。 “多谢了,得此礼遇,贺兰永世不忘。” 安成呵呵笑了,这次没有马上下针,他围着刑床来回走动,似乎是寻找更好的落针位置,手指轻一下,重一下,从贺兰骢的身上拂过。他看到贺兰骢在咬牙苦忍,看到他无助的战抖。 此刻,药效行开,安成望了眼刑床上躁动不安的人,把手中那只针又扔回药碗里。给左右的太监递个眼色,大总管便拉过椅子,坐下喝茶去了。 调*教坊的太监知道这时,该是用家伙了。取出冰凉的玉势,往上面涂一种白色散着异香的药膏。准备好了,那太监把手里的东西在贺兰骢眼前晃了晃。 再笨也知道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的,贺兰骢终于扯着嗓子喊了声,“不!” 有个太监过来,两手卡住贺兰骢的腰,令他无法再扭动身体。 贺兰骢还在大声叫着,感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往自己的身体里挤进,冰凉粗大,强行把紧致撑开。双手合不上,腰也动不了,全身如同被抽掉了筋髓,疼已不是表面那回事,真正的侵入四肢百骸。 安成道:“公子再忍耐下,一会就不疼了。” 果然,片刻后,疼痛略轻,可从下面传来的异样,却令人更加恐惧。身体如今已是烈焰焚身,后面初时的清凉过后,被另一种感觉取代,直接冲击大脑。小腹的东西一阵阵发涨,欲望彻底复苏。 安成打个响指,马上就有太监过去,一块浸了药水的软木被放入贺兰骢口中,又有一个太监过去,开始把那只玉势缓缓往出扯,却在玉势即将抽离贺兰骢身体时,又狠狠顶了进去。不出意外,看到贺兰骢弓起身体。 安成一旁悠然地品起香茗,下面的活,交给那几个太监就可。耳畔是倔强不屈的人的呜咽声,安成知道,他不好受,当然不好受。肢体痛苦和欲望双重折磨,能挺过来的人,他安成还没碰到。眯眼看自己带出来的徒弟,把细针刺入那个会令受刑人最终疯狂的穴位,安成笑得得意。 “大总管,好了。” 安成嗯了一声,道:“行了,在旁随时伺候着就可以了。” 贺兰骢此时就像一只刺猬,被锁在刑床上,苦苦熬着,最初只希望老天垂怜,可以昏过去,却不知安成已经把这个希望都给剥夺了。增旺精力的药早就给他下了,他不得不面对这种比炼狱还难熬的刑罚。细针刺激着身体最痛的部位和穴道,可是缓解痛苦的药,却是那种东西,被迫饮鸩止渴,结果就是令自身陷入更痛苦的境地。欲望叫嚣着要发泄,他不知道,有个穴位专门控制男人的欲望,一旦被制住,便无法纾解。那只玉势已经取出,但玉势上涂抹的药,药性霸道非常,从下面隐晦的部位,侵袭他的敏感神经。 承受已近极限,贺兰骢呜呜了两声,眼神开始涣散…… 43、逃跑的代价 四 ... 下了早朝,皇帝百无聊赖地逗着那只虎皮鹦鹉,“贺兰,别离开朕,朕忽然有点怕了。你要是走了,朕又孤单了。这么样吧,若是你肯留下来,朕许你偶尔在上面如何?” 皇帝开始许愿,鹦鹉红红的小嘴巴张开,“不要、不要,就打皇帝的屁股。” “安荣!”皇帝爆喝一声,这破鸟真是破坏心情。 “陛下,何事如此震怒?”安荣知道沧澜殿那边的事,虽然是自己最不想见的,却是毫无办法。贺兰骢私匿利器,小福知情不报,任他想什么办法,也无法帮他开脱。 皇帝没好气地道:“把这破鸟送到御膳房去,二两骨,够熬盅补汤了。” 安荣无奈,提起金丝杆,慢吞吞退出,鹦鹉那特殊的声音又传来,“还敢逃,还敢逃……” 皇帝叹口气,这都过午时了,那边怎么样了?贺兰,你与朕难道一定要走这一步么?朕没想杀高英,那是苦肉计,你为何就不来求朕,只要你这次开口,朕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陛下。”宁羽步入书房,“陛下,属下无能,没有查出何人对贺兰公子动了杀机。” 皇帝思绪收回,转过身,眉毛拧起,“要杀贺兰的不止一伙人,他们大概没想到,朕没有对他处以极刑。朝堂上这两天格外安静,可这不是好事。这次,他们的计中计没完全得手,怕是贺兰还会有危险,都把眼睛放亮点,给朕盯仔细了。” 见安荣回来了,皇帝扯扯嘴角,“怎么,这么快那破鸟就熟了?” 安荣扑哧一笑,“陛下说笑了,哪有那么快。大司膳不过是让奴才代为请旨,陛下是要清汤垮炖啊,还是红汤烂炖。”安荣知道,那只晦气的鹦鹉进了御膳房,最多就是辛苦大司膳好生喂养几天,等皇帝气消了,它又功德圆满回到帝王身边,御膳房的奴才,对这档事一向见怪不怪。 皇帝呸了一声,“那只破鸟,早炖了早省心。” 安荣不理会皇帝如何处置那只鹦鹉,见皇帝焦虑不安地围着御案不停渡步,知道他是等沧澜殿那边的消息,便试探着问:“陛下,贺兰公子这边,是不是有些过了?” 皇帝叹气,“唉,朕也不想。可一见他那副骄傲的样子,朕便生气。”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陛下,骄傲何罪之有?”安荣小声提醒着,“先皇当年毁了顾铭洲的骄傲,可他得到顾铭洲的心了么?” 皇帝一怔,转过身,犹豫了下,说道:“朕不想那么对他,可朕很生气,他真的不来求朕啊。你知道,这次不是栽赃这么简单的伎俩,是有人借此机会要杀他。那两个女人,朕知道她们能闹,可杀人,朕量她们还没这个胆子。若是杨林,朕也不明白,杨林要贺兰帮他盗东西,如今东西没到手,为何要对贺兰动杀机。他在朕身边,有朕宠,下手机会那么多,他为何要杀对他如此有利的人呢?朕想不通,想不通啊!” 安荣把茶碗递给皇帝,心也跟着飞向沧澜殿那边,顾铭洲当年所经历的事情,如今在贺兰骢身上重演,安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如何不担忧。 皇帝味同嚼蜡般用过晚膳,终于等来沧澜殿那边的消息。 小太监跪禀,请皇帝移驾,皇帝执笔的手一下顿住,安荣却是不自然地手下用力,以至墨汁飞溅,晕花了龙案上的飞龙桌布。 皇帝道:“宪王那边,麻烦事还是很多,你过去看看吧” 安荣明白皇帝的意思,把眼里的哀伤担忧统统隐去,躬身退出。 皇帝走近沧澜殿,便隐隐听到那种发自喉咙,却无法畅快呼出的叫喊声,呜咽着,哽在喉间。 安成引着皇帝到了刑床旁,此刻煎熬受尽的人眼神涣散,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汽,扎满细针的身体,泛着诱人的红光,不时抽动下,却是非常薄弱。 安成蹲下去,凑在贺兰骢耳边,轻声问道:“贺兰公子,你难过么?”听者茫然地点下头,安成又问:“若是伺候陛下,可以不这么难过,你要不要?”刑床上的人摇了下头,却马上又点了下头。 安成直起身子,道:“陛下,这样就可以了。” 皇帝拿过帕子,给贺兰骢额头的汗珠拭去,柔声问:“贺兰,你还会想着离开朕么?” 贺兰骢大脑混乱,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在欲望的腐蚀下,现在只要可以令痛苦结束,人家提的要求他都是点头应允。如今的情形,他已经分不清一切。 “贺兰,你来伺候朕,朕让你爽快可好?” 不出意外,贺兰骢点头。 皇帝转身吩咐,“把他放下来,准备侍寝。” “遵旨!”安成带着调*教坊的太监呼啦跪了一地。 针被一只只拔出,安成能明显感觉贺兰骢本能的抽搐,心中冷笑,不知好歹。 有太监抬过盛满热水的浴桶,贺兰骢的束缚一解开,便被他们抬进浴桶中。他们为他搓洗头发,按摩身体,舒活四肢。最后,又把一种透明的,带着幽香的油,给他涂遍全身。 那边,安成小声和皇帝说着什么,就见皇帝不时点头。 偏殿的床榻温暖舒适,贺兰骢静静地躺在上面,精神比方才略好,但调*教坊的人都知道,一天一夜,此人其实已经疲惫至极,全靠那增旺精力的药在支撑。 小太监抹把脑门的汗,悄悄看了眼床上阖目休息的人,薄纱下,那不得纾解的欲望,仍是傲然挺立。 皇帝站在床前,有太监帮帝王宽衣。 安成过来,自跟着后面的太监手中端的托盘上,拿过一丸药,递给皇帝,又把茶水奉上。皇帝也不问,默契地把药吃了。收了茶碗,安成又递给皇帝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皇帝让安成带人退出去,这才上了床。打开那个小盒子,那是和往日不同的药膏,据说会有很奇妙的作用。感觉自己的气息渐粗,皇帝把贺兰骢的身子扳正。 “贺兰,留在朕身边,朕以后会好好宠你。知道么,有人要杀你,朕留你在身边,这心才能放下。” 贺兰骢眼睛睁开,茫然地望着皇帝,皇帝知道,他此时还未清醒,叹息一声,挑出药膏,送入他体内,果然是好东西,片刻不到,贺兰骢本已恢复如常的肤色,又渐渐泛红。 织金盘龙的纱帐落下,贺兰骢难耐地哼哼声很快传出来,没有平时的隐忍、克制,只是原始地宣泄着…… 一夜销魂,皇帝次日精神饱满,神彩奕奕,贺兰骢却是在两天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不知道这是哪里,贺兰骢醒来过,便急匆匆观察室内,最后确定,这是自己苦熬刑罚的那个地方的内室。闭了眼,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浮现。高英受尽羞辱,被自己亲手杀死;小福无辜,却受牵连被杖毙;接下来自己……他摇了摇头,自己还活着,却什么也不是。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扭过头,愣住。 一名和小福长的很像的小太监,抱着衣服走来,看他醒了,便说:“奴才小福,伺候公子更衣。” 什么?贺兰骢把惊讶收起,淡然道:“小福已经死了,你和他有点像,但决不是他。说吧,你是谁。” 小太监叹息一声,“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可是奴才最先给公子送饭啊。” “你……你是小贵?” “正是奴才,陛下把奴才调过来,以后由奴才伺候公子。” 原来是这小太监,当初贺兰骢也奇怪过,送饭的小贵,后来因何换成了小福,可小福却没提过。现在,皇帝居然又把小贵给调了回来,还冒着小福的名字。 这时,小贵开口,“奴才是小福的亲哥哥,小福常和奴才说,公子是好人,伺候公子,是天大的福气。” “你?” 小贵边给吃惊的人穿衣,边说:“那会奴才突然生了急病,大总管就让小福替了奴才。” 贺兰骢木讷地由着小贵帮他穿衣,他不明白,小贵每次提到小福时,既是兄弟,为何不见难过之色。是自己害死了小福,小贵现在就是要他的命也不为过,可这小太监,竟然淡定的令人生畏。 小贵伺候他又洗漱了,才说:“陛下赏赐了很多东西,奴才放在外面桌上了,一会公子看看,清点下。” 贺兰骢道:“不用了,你拿去,托人给家里送去吧。让他们买几亩薄田,置几间大屋。” 小贵低头,声音很轻,“父母早没了,我们也是饿的没法子,便卖身,最后一起净身进了宫。”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闻言,面色一暗。 皇帝没限制贺兰骢的自由,在他醒后,听说他要出去走动,也只是说叫跟着的奴才好生伺候,便不再多言。 尽管睡了两天,贺兰骢感觉脚步仍是很虚浮,他要去看小福的干爹,如今小福没了,这老太监该怎么办? 才走到院门口,里面传出安成的声音,“安祥啊,老哥哥也是不得以,按规矩办事。唉,你啊,老实本分了一辈子,错就错在,收错了干儿子。” “奴才没尽到教导之责,是奴才的错,大总管不必为难。” 贺兰骢脑中轰的一声,推开院门,安成带着人倨傲地站着,老太监恭敬地跪在安成面前,头低着,看不出表情。 安成一见贺兰骢,尽量扯出一抹笑容,“呦,公子怎么来了,看公子面色不大好,若是吹了风,受了风寒,奴才担待不起,公子请回吧。” 贺兰骢问:“你们要干什么?” 安成熟稔地说道:“小福犯了大错,带他的奴才亦是脱不开干系,奴才不过是要按规矩执行宫规而已。” “执行宫规?”贺兰骢不解,不知安成到底要做什么。 安成道:“动手吧。” 旁边有太监过来,把白绫绕在老太监脖颈上,贺兰骢大叫:“别,他是无辜的。” 安成冷笑道:“规矩就是规矩,不认无辜不无辜。小福犯的是大错,如今能赏个全尸,已是天大的恩典。” “别杀他,求你!” 安成赶紧哈腰,“奴才担不起公子的请求,可公子也该知道一件事,公子如今该是多为自己着想才是,他人的事,就莫操心啦!” 贺兰骢被侍卫按住,眼睁睁看着老太监脖颈上的白绫越收越紧。 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地方的,小贵告诉他,那是沧澜殿的配殿,皇帝已经下旨,让他以后改居此处。 贺兰骢的胃口很不好,晚膳只进了碗清粥,便不想再吃。还是觉得累,觉得乏,躺在那张大床上,由着小贵为他捶腿,揉腰。 功夫不大,有内侍过来传旨,命贺兰公子,做好晚间侍寝的准备。 贺兰骢望着嵌满珠玉的床顶,无声地笑笑。 皇帝很晚才过来,这几天他的事情很多,朝堂的,还有暗中调查的,本来烦躁不已,可现在,想到贺兰骢,他也奇怪,现在他居然烦不起来。 贺兰骢身上套着宽松的软绸衫,头发散着,人靠着床头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贺兰,想什么呢?呵,不会在想朕吧?” 皇帝调侃着,贺兰骢身子一震,一下跳起来,又在下一瞬,跪在天子面前。 皇帝心中一痛,扶起面前的人,“贺兰,别害怕,朕以后不会那么对你了。” 皇帝把手探进他的衣襟,察觉到他在发抖,便吻上他的耳垂,安慰道:“相信朕,朕会很温柔的,保证不把你弄伤。” “……” 把人拥到床上,皇帝埋下头,温柔的亲吻,温柔的抚摸,温柔的做着各种准备工作,然后温柔的进入。 仍是无法适应皇帝的君恩雨露,身体在打颤,可是,他却不敢去反抗,他现在不敢想,如果他反抗,又会有谁为此送命。 44、贺兰骢生病 ... 北苍圣武四年的春天来的很快,天气是一下说暖和就暖和起来。 春风的细柔代替了冬日北风的粗猛,多日晴朗的好天气,本应使人心情愉快,可北苍国的圣武帝元文敬,此刻却是愁眉紧锁。 自从月前发生了贺兰准备逃跑那件事后,虽用了点手段,令这人不敢再生逃跑的念头,而皇帝也算彻底拥有此人。然皇帝发现,这人如今倒是老实的很,可这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按规矩,地龙的火早该撤了,偏贺兰骢畏寒的厉害,不得已,皇帝下令延长沧澜殿地龙取暖的时间。另一方面,贺兰骢近几天来胃口出奇的不好,人恹恹的,对什么美食都没兴趣。请贺兰如月做了他最爱吃的蟹黄羹,不想他闻到味,竟然大吐特吐。 今日接到小贵的回报,说贺兰骢已经一天水米未进,皇帝隐隐开始担忧。初时,以为他还是心情不好,影响了食欲,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贺兰骢躺在宽大的红木床上,盖着锦被小憩。他是真饿了,可他自己也奇怪,明明饿的厉害,就是看见食物没胃口。还有就是这天气,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出去踏青涉猎了,而今年,即使再不适应北方气候,也不该如此畏寒。地龙的火还燃着,冬衣也还穿着,就是觉得冷,非要缩在被子里才好过。 感觉一只熟悉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贺兰骢皱了皱眉。 皇帝道:“贺兰,还是不舒服么?” 没得到回答,皇帝也不气,他本来话就不多,从那夜以后,他说话更少的可怜。想着他心里不痛快,便也不为难。摸着额头,确定他肯定没发烧,为何就如此畏寒,食不下咽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7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朕给你带点好吃的过来,你尝尝,都是朕亲手做的。” 贺兰骢一愣,今日皇帝是比平时来的晚,难道去厨房了? 小贵扶起他,给他套上鞋子,又披了件披风,才扶着他坐到桌案前。贺兰骢一看,竟是安荣说的岐山臊子面,还有几样不知名的小菜。 皇帝亲自把象牙箸递给他,鼓励着:“尝尝,看朕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犹豫下,接过象牙箸,挑了根面条,一如初次,面条入口,柔韧滑爽。没有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没有这几日进食时那种呕逆反胃的感觉。贺兰骢速度很慢,吃相也很优雅,面条一根根挑起,即使不需要多费牙口,他仍是细嚼慢咽。若是对某种食物有了食欲,那进食就是一种享受。慢吞吞地吃了多半碗面,贺兰骢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还执起汤匙,喝了两口汤。尽管,臊子面据说是不讲究喝汤的,可他突然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皇帝一旁心中暗喜,早知道你爱吃这个,朕早点做了就是,白白让你饿了这几天。见他停箸不动了,小心地问:“怎么不吃了,才半碗。” 贺兰骢声音很低,“久未进食,不可贪多。适可而止,方为养生之道。” “嗯,有道理。”皇帝挥手,命人撤下吃食,又问:“吃了面,感觉好些了么?” “谢陛下赐面,贺兰感觉好多了。” 皇帝拿帕子,把他嘴角的汤渍拭去,说:“今晚月色好,外面也不冷,和朕出去走走。” 不敢不应,贺兰骢低头答了声:是。 火狐披风被小贵从红木柜中取出,为他系好了缎带,小太监又把一个温度正好的暖手炉放到贺兰骢手中。 皇帝很满意,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沧澜殿。 走在幽深的甬路上,皇帝指着东方那颗在月亮边亮起的星星道:“贺兰,你看,月亮很美,可星星也很璀璨。朕小的时候,就喜欢数星星,可怎么也数不过来。那时,朕问母后,该怎么办,你可知母后怎么说?” 皇帝玩味地看向贺兰骢,后者想了想,摇头,“贺兰愚笨,不知太后如何说的。” 皇帝畅怀大笑,“母后说,你一边数啊,一边掰手指头,手指头不够用呢,就把鞋袜除了,掰脚指头,若还是不够呢,你就把安荣拉过来帮你。” 贺兰骢略略惊讶,端慈太后来自民间,这哄孩子的办法,还真是有趣。于是,他问:“那把荣总管拉来,数清了么?” 皇帝笑得无奈,“唉,母后啊,那会也就想着怎么可以把朕给搪塞过去。安荣当然是帮着朕一起数,可结果如何,不用朕说,你该知道。” 贺兰骢不语,皇帝接着说:“朕实在是闷的紧,没有伙伴,除了安荣和凤栖宫的几个宫女,其他的内侍宫人,哪会和朕玩。朕在先帝眼里,除了是可以继承他帝位的唯一人选,剩下什么也不是。”见贺兰骢依旧低头不语,皇帝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那年在东林,你打朕的屁股,朕当时心里就在计数,唉,好疼啊,你还真忍心下手,二十七下啊。可是,痛过了,朕就想,有人打了朕一顿也好,至少让朕知道当时做的事情是错的,总比不分好坏放逐一般的混日子要好。” 贺兰骢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没说话。 皇帝问他想说什么,见他还是摇头,便继续说道:“先帝恨母后缠满病榻,断了一个叫顾铭洲的男人的生路,所以强行带着朕去东林向贺兰如月求婚,母后眼盲,朕不在身边,那些宫人会好好伺候她么?太妃是好人,照顾朕和母后很周到,可还是留不住母后的命。” 皇帝走在前面说他的故事,贺兰骢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待走到花园时,月亮已升起老高。 月光下,贺兰骢儒雅的相貌配上忧郁的眼神,竟使皇帝一瞬看得呆了。皇帝如今也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好,明明总是让他生气,偏偏和他一起,就觉得心里温暖、不孤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变了,皇帝也说不清楚。恨他,爱他?想不明白这些,可就是不想他离开,就是想要这个男人留下。 此时,花园没什么好看的,估计皇帝就是想弄些花前月下的情趣,偏还不是时节。 贺兰骢扶住一株梅树干呕着,皇帝轻拍着他的后背,问道:“难道吃的不和胃口,还是身体不好,宣太医看看吧?贺兰,总这样,朕很担心呐。” “……” 赏月之行就这样结束,贺兰骢回到配殿,小贵帮他除了鞋袜,人还没躺下,太医接到皇帝诏命便到了。 老太医先给皇帝行礼,接过医童递过来垫手腕的小枕,道:“贺兰公子,请把手伸出来,让下官为你请脉。” 贺兰骢犹豫着,正要伸手,抬头看见医童已经把老太医的医药箱子打开,自里面拿出了灸治的针包。“不!”大喊了一声,人迅速躲到床最里面。 太医一愣,看向皇帝,皇帝纳闷,往边上一瞟,顿时明了。贺兰骢那日,吃够了银针的苦头,医童这时把针包拿出来,他不受惊才是怪事。 “贺兰,别担心,就是让太医请脉,快过来。”皇帝如同招呼孩子那样,伸着双臂,要把如今见到针便心生恐惧的人迎出来。 贺兰骢靠墙而坐,警惕地环视内殿里的人,任皇帝如何温言安抚,就是不过去。 “陛下,你看这?”老太医犯难,病人不出来,如何请脉? 皇帝吩咐医童,让他把针包收起,又去叫贺兰骢,却发现他恐惧更甚。无奈之下,皇帝命太医退下。 “贺兰,他们走了,出来吧。”语气非常温柔,皇帝自己也怀疑,这话是自他口中说出的么? 见人还是不肯出来,皇帝也脱了龙靴,爬上木床。把人揽在怀中,低声道:“他们真的走了。” …… 丞相杨林的书房暗室内,宫中漏网的眼线今日面见丞相。 杨林负着干枯的双手,眉心隆起一个疙瘩,“现如今一点下手的机会也没有?” “回丞相,陛下自那日,便将贺兰骢移到沧澜殿的配殿居住,另多加派了值守侍卫,属下现在根本无法进入。” 杨林道:“高英已死,皇帝只是宫内惩戒,借机将人匿于沧澜殿,看来,皇帝应该是疑心本相了。” 那人道:“陛下近日暗中查曹崔两位御史,查的较多。” “是么?”杨林捻须而笑,“那两家为了两宫贵妃争后位,丝毫不避讳,陛下平日是放手任他们斗,自己安享太平。所以啊,陛下不会私下查他们呢。你啊,上当了。” “这天子年纪不大,不想竟是如此狡猾。”来人握紧双拳。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杨林叹笑,“小小年纪如此心机,可是不好对付哇。看看他登基后做的那些事,还不明白么?” 来人有些担忧地问:“那后面该如何做?” 杨林胸有成竹地道:“马上就要到春狩的日子,皇帝必然要到龙首山涉猎,保国将军那边已经联络妥,如今韩朝辉失了兵权赋闲在家,正是大好机会。若是皇帝带着贺兰骢一起去龙首山,那就简单些,拿了皇帝,从贺兰骢身上取走东西便是。若是皇帝不带着他去,你就带人去宫里,取了东西,再将他杀了即可。” “属下明白了。” “以后进出都小心些,事成后,本相得了天下,必保你一族永享荣华。” 圆月如盘,九天高悬。 老太医带着医童再次步入沧澜殿的右配殿,接到皇帝口谕,他们放轻了脚步,悄悄进入内殿。 皇帝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温言软语,总算是把怀中的人诱哄着睡着了,为他盖好被子,才命小贵去宣太医。见太医来了,皇帝掀开被子一角,把贺兰骢的右手露出,这才冲太医点下头。 太医拿着小垫枕,才把贺兰骢的手放上,就见本已熟睡的人,蓦地睁开双眼,又是一声惊叫,翻身滚进床里,动作麻利非常。 皇帝拿手拍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又失败的懊恼样,生怕把人再吓着,赶紧又命太医退下。 叫来内侍匆匆洗漱了,皇帝宽了衣,便爬上床去哄缩在床里瑟瑟发抖的人。 45、岐山臊子面 ... 下了早朝,皇帝在御书房门口,碰到苦着一张脸的小贵。小太监见天子来了,噗通一声跪倒,不迭请罪。 以为贺兰骢出了什么事,皇帝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起来回话,到底怎么了?” 小贵撇撇嘴,道:“回陛下,奴才伺候公子用膳,可公子什么也不肯吃。奴才问了有一个时辰,公子才说,想吃、想吃” 小太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皇帝不耐,“他想吃什么,据实说,难道堂堂北苍国,还有他吃不到的东西。” 小贵又一次腿软跪倒,“陛下恕罪,公子想吃、想吃陛下做的面。”鼓足了勇气,小太监终于翻着白眼,把搞不好说出来掉脑袋的话给挤了出来。 轰,安荣当场石化,倒是皇帝扑哧一笑,拿手掐着腰,笑得明朗,“哈哈,有趣!摆驾小厨房,让那边先准备着,朕马上过去。” 安荣扯了扯嘴角,不知说什么好,把脑袋望着西面,寻找太阳。暗自寻思,都说这太阳东升西落,难道倒个儿啦? 热气腾腾的臊子面摆在桌子上,贺兰骢一脸惊诧,他随口一说,不想皇帝真去下厨房了。不过,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味道,执起象牙箸,挑起面条,就着冷拼的小菜,开始大快朵颐。 皇帝没有跟着进去,只让小贵把面送到里面,他躲在外面,隔着窗棂,悄悄见贺兰骢吃的高兴,嘴角勾起。原来,满足了贺兰的嘴巴,就可以让他开心,看来朕走了岔路,早知如此,当初天天赏他一碗臊子面就是了。皇帝想着想着,无声地笑了,带着与贺兰骢能携手百年的美好憧憬,离开了沧澜殿。 晚间,又见到小贵,皇帝不由一愣,“他没进晚膳?” 小贵苦恼地说道:“陛下,奴才也是不得已,公子晚膳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吃陛下的面不会吐。所以,奴才斗胆,请陛下”小太监终究是没敢说,请陛下万金之躯,再下厨房吧。 这次,安荣彻底望天,皇帝挑眉,贺兰,你这是挑战朕的耐心么?好,朕成全你!只要你好起来,朕天天去小厨房又如何。 “来呀,命小厨房准备食材,朕就过去。” 安荣阻拦道:“陛下,如此不妥吧?” 皇帝摇头,“当消遣就是了。” “……” 接下来,同样的戏码天天上演。皇帝也不用小贵过来请旨,下了早朝,直接摆驾小厨房,做好贺兰骢的午膳,再去御书房。傍晚,天不及擦黑,明黄色的身影又在小厨房忙碌开来。 司膳们躲在一旁,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了圣驾,可这种事也委实诡异。当今天子下厨房,而且严令不得外传,否则杀无赦。可这天子日理万机,不去处理他的军国大事,一日两趟跑厨房做汤面,这不奇怪才是假的。 只有安荣心知肚明,天天冲着西面找太阳,叹笑不语。 晚间,皇帝拿起个胶州进贡的苹果给贺兰骢递过来,“尝尝,味道很好。” 贺兰骢接过,很顺从地咬了一小口,但觉得酸甜清脆,非常利口,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才点头,表示很好。 皇帝见他如今格外温顺,失了往日的迫人气势,这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如今想找,却不知该去哪里寻。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皇帝就是觉得如今二人相处,怪怪的。 伸手去解贺兰骢的衣结,明显觉得他身体僵住,皇帝暗叹一声,却是没有停下手上动作。 皇帝这几天因贺兰骢一直不舒服,干着急了半天,可他看见太医就躲,知道他心里恐惧尤甚,皇帝也不忍再让他害怕,便不再诏令太医请脉。每天晚上,抱着这具令他心里温暖的身子,一觉睡到天明,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可皇帝终究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欲望旺盛,又不愿去找两宫贵妃纾解,天天搂着的人想要又不敢,简直快要了这九五之尊的命。 今日,见贺兰骢比起那几日,明显好些了,这身下的反应又起来,实在不愿再忍,皇帝解了他的衣服,不顾他一身的僵硬,便将人扑倒。 埋首在他胸前,皇帝呼吸急促而紊乱,“贺兰,朕今天不能再忍,朕真的忍不住。贺兰,放松,放松啊……”见身下人更加僵硬,皇帝有点着急,可又不敢使力过大,万一伤着了,前些天的那些温柔讨好就白做了。 “别,我、唔……”贺兰骢被皇帝仰面朝天拥在床上,衣衫半敞,他不愿委身男人身下,尽管知道这是不得已,他没的选。前些天麻木的承受了很多次,唯这原始的反抗心理,却始终抹不掉。不反抗,不意味着臣服。伸手推着皇帝,明知道不会有作用,还是徒劳地推了推。偏在这时,皇帝握住他小腹的东西,令他的理智再次让道欲望。双手抓着身下柔软的锦褥,抓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抓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很高兴他现在有了点反应,把他引进欲海沉浮后,悄悄地拿出每次必须要用的东西,挑出来。做好了前面所有的准备工作,身下的人已经双目微阖,精神倦怠,算是放松下来。 皇帝看看自己小腹沾着的属于贺兰骢的白浊,吻下他泛红的脸颊,微微一笑,架起他的腿。 “贺兰,舒服,就不要忍着,叫出来,那样才能真正体会床第之欢的美好。”皇帝欢快的律动着,动作由缓至疾,一面动,一面挑逗无奈承受帝王君恩的人。 感觉到不舒服时,皇帝已经接近尾声,贺兰骢强忍着梗阻于喉的不舒适,扭动□体,想翻到外侧,不想这下扭动却令身上的人误会了。皇帝的动作一下猛起来,冲撞时也突然忘记了平日的小心,一下深似一下。终于,皇帝的东西在瞬间更加膨胀,接着开始本能地抖动,洒出岩浆般的火热。 此时,贺兰骢无论如何,再也忍不住,一口喷出,秽物竟溅了皇帝胸腹到处皆是。 皇帝一愣,随即大声喊,“来人,准备热水!” 随便拽了件衣服,把二人身上的秽物试净,皇帝才担忧地说:“看来你还没好,早知如此,朕再难过,也不该如此要你。贺兰,是朕疏忽,切莫生气,养身体重要。” 贺兰骢粗喘口气,别过头,不理皇帝。没有了堵塞在胸部的东西,难得心里能畅快些。刚松懈下来,就被皇帝抱起。 浴桶这时抬了进来,皇帝不顾贺兰骢的反对,抱着他,一起坐了进去。 皇帝拿头蹭着他的肩膀,说:“贺兰,春狩到了,过几日朕就要启程。你也一起来吧,散散心,龙首山很美,如今草也该绿了。” 贺兰骢沉吟片刻,小声说,好。 五日后,在即将准备出发前往龙首山的前一天晚上,贺兰骢和皇帝起了争执。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能让贺兰骢好好调理身体,皇帝今年春狩,不顾两宫贵妃的哀怨,令她们留守宫禁。出行的车驾安排上,为了让他可以舒适点,皇帝让他乘坐撵车,不料贺兰骢坚决反对。 “在下闷了,想骑马。” “贺兰,朕骑马,把撵车给你乘坐,保证不烦你就是。” “不,在下只想骑马,难不成陛下怕我纵马跑了?” 皇帝摇头,“唉,不是为了这个,朕是真担心你的身体。” 贺兰骢一步也不退,冷冷地说道:“若是真担心,就让我开心着来。” 关于骑马与乘撵车一事,最终皇帝让步,接下来,又有一件事,二人继续争执。 “贺兰,如果你乘坐撵车,路人回避,那么你想穿什么衣服都可以。可你既然要骑马,你是朕的后宫之人,不宜抛头露面,那就一定要换装。” “已经穿着北苍服饰,我不能再退让。” 皇帝这次语气也硬起来,“贺兰,骑马与乘车,只要你高兴,你自己选,可这衣服朕替你选。”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有几名小太监端着托盘进来,贺兰骢一看,紫金象牙冠,绛紫绣水纹下摆的缎袍,墨玉镶金腰带,黑绒高靴。 “这是”人一下怔住。 皇帝坐下,端起茶碗,慢悠悠地道:“北苍武职侯爵的官服。当初你被抓来,朕就准备好了这套官服,希望有一天你能穿上。你在东林是延平侯,到了这里,还是延平侯。赵栋能给你的,朕一样可以给,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贺兰骢表情凝重起来,对皇帝道:“陛下圣明,确实如此。我主可以夺去贺兰冲杀疆场的机会,可以削了贺兰的兵权,最后还要把贺兰当做贡品献与敌国。可我主,厚待贺兰家几世,赵栋纵有不仁,却非不义。哪有陛下贤德圣明,侵吞他国,辱人臣子。” “你!”皇帝又惊又怒,茶碗重重摔在桌上,人也一下站起来。 双拳在袖中死死攥住,看来这家伙今日身体该是没有不适,否则能如此精神奕奕地和朕斗嘴?有点怀念前些天贺兰骢的顺从,皇帝暗暗后悔。 “骑马换衣,不换衣乘撵车,你自己选吧。只能二选其一,没的商量,朕也不能再退让。”真是反了,才宠了几天,就恃宠而骄起来。 贺兰骢呆了呆,凛然气势一下全无,一咬牙,叫小贵帮他试穿那身官服。皇帝在一旁勾起嘴角,暗道,就知道你硬撑不了多久。等下,看今天朕怎么惩罚你? 次日,贺兰骢极不情愿地换了那身绛紫色的官服,系好黑色的披风缎带,便跳上皇帝给他准备的御马逐云。又把披风扯了扯,这才把缰绳抓牢。手腕晃动中,那锁着双腕的链子,哗啦一响,顿时无声冷笑。 皇帝知道他不痛快,却是不愿去了那条链子,仿佛只有这样锁着,他心里才踏实。 仪仗已经先行,旌旗舞动,颇为壮观。后面跟着是禁军,再后面是侍卫,皇帝与贺兰骢齐头并行在中间,后面还是黑压压的禁军。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直奔龙首山。 46 46、龙首山涉猎 一 ... 龙首山在北苍国都西北,距京城两百里,山峦起伏,不过山势不算高。山下溪水潺潺,大地已披新绿,一片葱茏之景。不知是何原因,这里明明地处京城西北,反倒比京城还暖和。 猎场就在山脚下,春季本就是万物复苏,动物繁衍的季节,诸多冬日少见的山间小兽,此刻离开自己的巢穴,出来感受春天的温暖,繁衍后代。因此,这个季节,非常适宜狩猎。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出了京城,没有皇宫那令人窒息的束缚,贺兰骢一路上尽展笑颜,只把个皇帝高兴得合不拢嘴。 到了龙首山,在行营休息一晚,次日,皇帝命禁军鸣响鹿笛,驱赶猎物。 贺兰骢擎着雕弓,拿手拨动弓弦,目光不错,望向前边的山坡。 皇帝笑道:“贺兰,和朕比试下么?” 贺兰骢扭过头,不理皇帝,掉转马头,策马向另一边飞驰,却听后面传来皇帝一声唿哨,天子的坐骑火麒麟嘶鸣了一声,贺兰骢的坐骑逐云便调头回来,飞也一般驰向帝王。 贺兰骢莫名其妙,不明白一路上都很听话的逐云,此刻怎么就不听主人的指挥了。这时,皇帝哈哈大笑。 “贺兰,逐云和火麒麟是一对,都是西域马王,不过逐云是雌马,当然追着雄马喽!”一语道毕,皇帝还玩味地看看他,好像在说,所以你也和逐云一样,追着朕跑,又好像他脸上能开出花来,五彩斑斓的吸引人。 而旁边,侍卫们却在窃窃偷笑,不时看看他。 贺兰骢又羞又窘,顿时抽出一只雕翎箭,弓拉满月,箭指帝王。 “贺兰公子快住手!”安荣大喊,这心也跟着提起来。 皇帝丝毫不惧,面带微笑,“贺兰,你这箭是指着朕么?” 贺兰骢渐渐凝眉,似在犹豫,终是松了弓弦,羽箭疾如流星,飞向皇帝。就见皇帝也不躲闪,只眯起眼睛,探究地望着眼前恨他入骨的人。 侍卫纷纷钢刀出鞘,一下围了上来,贺兰骢也不慌,气定神闲坐在马上,目光向远处飘远。 这时,安荣却喊了声:“都退下,贺兰公子并非弑君,而是救驾。放亮你们的眼睛,都看仔细了!” 侍卫们一愣,齐齐往皇帝那边一看,不由暗中佩服。天子身后的树上,钉着一条三尺来长的红斑蛇,一箭射穿七寸,牢牢钉在树干上。 “好箭法!”侍卫大喊着,无不啧啧称奇,贺兰骢的事情,侍卫们不是没听说,就知道这人是天子的贡品、俘虏、男宠,也是曾冲杀疆场的武将,到底多大本事,却不敢说。这人让皇帝整得生不如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怀疑,东林的延平侯,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今日一箭,不经意间,便露了一手,令这群平日里一向目中无人的家伙,乖乖把一堆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贺兰骢懒得理他们,扬起马鞭,抽打逐云的马臀,马儿吃痛,顿时冲了出去。 安荣想说什么,皇帝抬手制止,吩咐旁边侍卫跟上,吩咐小心伺候着。只要人没事,由着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陛下。”安荣还是觉得不妥,“刚才那一箭好险。” 皇帝笑笑,“是很险。可朕赌的就是,贺兰不会杀朕。他的羁绊太多,而且,他现在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朕活着,比死了,对他要有利得多。” 安荣拔出树干上的羽箭,叹笑:“把这贺兰公子囚于禁宫之中,还真是可惜了,如此人才,若是上阵杀敌,必是横扫千军。” 皇帝扯了扯嘴角,“他还不是朕的手下败将么。” 安荣摇头,“虽说制敌讲究不择手段,不过陛下的手段,也确实不大磊落。” 皇帝嗤笑,“连你都说了,要制敌,就需不择手段,那可没人和朕说手段一定要光明。所以说嘛,怨不得朕玩阴的。” 安荣叹息,强词夺理这毛病,皇帝何时可以改掉呢? 鹿笛声声,受惊的小兽被驱赶至猎区中央。 贺兰骢马不停蹄,引弓搭箭,箭发连珠。一身绛紫色的衣服,配上黑色的披风,显得人更加白皙俊逸,坐下宝马逐云毛色如雪,四蹄扬起,彰显西域马王的尊贵。 皇帝把那绝代风华收进眼底,心中不由暗暗后悔没早生几年,和这人能显得更加般配。不过,如今这样,也不算太差。想到此处,皇帝又开始得意起来。 催马赶到贺兰骢身边,挑眉道:“比试下如何?” 贺兰骢不屑,自己搭箭,自顾瞄准自己的猎物。一箭离弦,未中猎物,半路被皇帝斜过来一箭撞偏,失了准头,落于尘埃。 眉心紧蹙,贺兰骢知道皇帝有意挑衅,不理会他吧,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自己又实在没心思陪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侍卫把贺兰骢的收获提了过来,让皇帝过目。 猎物散发着山野的土膻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贺兰骢被这种腥味熏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有几天不曾呕吐的他,急急扭过头,一阵干呕。 人是被皇帝强行“押”回行营的,一路上皇帝倒是嘘寒问暖地找话题,生怕把人惹恼了。 躺在软榻上,贺兰骢倒是很安静,虽有点扫兴,不过他也真是累了,想着回来休息也好。 这时,安成掀帘进来,贺兰骢一下警觉地坐起来。皇帝忙坐到他身边,一手轻抚他的后背,算是安慰。 “怎么了?”皇帝沉声问,找朕不会选在贺兰不在的时候么。 安成递过一只小盒子,“陛下,贺兰公子的药。” 皇帝松口气,原来安成是送药来了。令他退下,皇帝把药取出,“贺兰,先吃药,再忍耐些时日,元常会把解药配出来。” 贺兰骢漠然接过药丸,仰头吞下,“药吃完了,我想歇会了。” 皇帝面色一暗,却未勉强,给他拉上被子盖好。 安荣悄然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杨林离开京城了。他的家眷昨日已经逃离,不过,有于海的人在跟着,陛下大可放心,他们跑不了。” 终于要采取行动了么?皇帝无声冷笑,老狐狸,朕在龙首山,等着和你一决高下。 “元常那边都准备好了不是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正是,宪王殿下说都按照计划进行,没有疏漏。” 皇帝道:“好,让元常那边继续盯着,这边,该找几个手艺好的大厨,为丞相准备一次丰盛的晚宴。” 安荣想了想,又道:“宫里传来消息,两宫贵妃也频和家里联络,今日曹贵妃还微服离宫返家。” 皇帝晃了晃头,“这两个女人胆子一下大起来了,呵呵,暂时不理她们,暗中看好了,由着她们先玩去。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这里,杨林才是重头戏。” “陛下,此处守军和随行来的禁军,人数过少。奴才始终觉得,陛下这次以自己为饵,诱使杨林上钩,还是太过冒险。” 嘎巴,脆骨的声音响起,皇帝晃着手腕,满眼自信,“朕做饵倒没什么,朕怕的是他不敢来。”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皇帝又道:“这老狐狸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他过去干的那些勾当,随便捡出来一个,就够诛他九族。让他多活了这几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哼,他敛的那些钱财,够给他买口棺材了。” “陛下,奴才仍是希望,杨林谋反一事,能处理的悄无声息,免得引起天下大动。” “当然。”皇帝勾起嘴角。 贺兰骢在榻上,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见天已经大黑。 小贵挑帘进来,见他醒了,笑道:“公子可醒了,陛下都过来两次了,见公子睡的香甜,没让奴才叫。陛下说,公子近来身体不好,若是想睡,那就睡,总是对养身体好。” 贺兰骢哑然,先下了地,接过茶水漱口,又擦了脸,才问:“什么时候了?” 小贵道:“已是戌正时分啦。公子饿不饿,那会陛下本是要公子一起用晚膳的,不过公子睡的沉,陛下担心扰了公子好梦,就回去了。走时留话,说是这里不方便做臊子面,让公子将就这里的膳食。” 贺兰骢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饿,把披风拿来,我想出去走走。” 龙首山脚下的行营,到处是篝火,远远望去,星星点点。 晚间小风扑面,也未觉得冷,不过贺兰骢还是下意识地把披风拉了拉。走在大营中,不时有侍卫、随行的宫人太监向他行礼,态度颇为恭敬。 “小贵,你进宫几年了?” 小贵一愣,想了想,答道:“整十年啦。不瞒公子,奴才进宫已久,若是现今回到家乡,怕是连家里话也不会说了。离开久了,忘了,真的忘了。” 贺兰骢心里一滞,离开一个地方久了,难道真的会连家里话也忘了么? 贺兰骢和小贵一前一后静静地走着,小太监跟在后面,为他抱着小水壶。 几乎把大营转了个遍,贺兰骢偶尔和那些巡逻的守卫打个招呼,有时也给予两句体己的话,不着痕迹地观察大营的守卫情况,和出口人力防卫数量。当然,他若是有意要踏出大营,马上一对长枪便交叉一起,将他拦截在营内。 小贵轻声问:“公子,你要出营?” 贺兰骢摇头,淡淡地说:“就想知道外面什么样。” “贺兰,你想去外面走动,朕可以陪着你去。” 皇帝突然出现,吓了二人一跳,小贵躬身行礼,贺兰骢只把头低下。 拉起他的手,皇帝道:“很晚了,你还没用晚膳,先回去吧。吃点东西,朕可以给你讲讲北苍各地的风土人情。等日后大局稳定了,朕也可以带你走遍北苍各地。” 贺兰骢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突然说:“贺兰,你的手真凉。” “呃?”很显然,贺兰骢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帝带着贺兰骢离开,安荣自一旁的营帐后闪出来,命人把所有和贺兰骢接触的守卫和禁军叫来。听了他们的回话,安荣一下愣住,“他就和你们说这个么?” 一个守卫道:“正是,贺兰公子就说这些。他嘱咐小的,说春起,冷暖不定,还是多加衣服暖身才好。” 安荣围着篝火走来走去,暗想这贺兰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也和你们说这个么?”又问其他守卫和禁军,见他们点头,安荣眉毛拧起。 47、龙首山涉猎 二 ... 贺兰骢睡的很不安稳,夜里醒了多次,以至身畔的帝王也跟着一夜无眠,次日哈欠连天。 尽管没休息好,皇帝早间还是按时起来,为身侧那个到五更天亮才入睡的人盖好被子,方穿衣下地。 在他有些冰冷的唇上亲了一口,皇帝才出了大帐。 安荣已经等候在外面,见皇帝出来了,把刚得到的消息禀告于他。 皇帝回头,掀起大帐的帘子往里看了眼,见贺兰骢没有要醒转的意思,悄声道:“去那边王帐说,别吵了他,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安荣抚额,咱们皇上何时学会关心人了? 属于皇帝临时处理公务的王帐内,安荣把暗卫传来的消息,一一向皇帝汇报。 皇帝用手撑着头,略带一丝倦意,听完了,便道:“按原计划就是。口袋已经张开口,只等那只老狐狸往进钻就是了。还有,暗中,让人多盯着贺兰,保护好,朕总是右眼皮在跳,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一笑,“陛下,你是喜欢上他了?” 嗯?皇帝翻眼睛,想了想回答:“是喜欢了吧,朕也说不好这是不是喜欢。反正,朕就是觉得他若是不在身边,朕就感觉孤独。” “陛下,若是以德服人,将他招降,以礼相待,他也会留在陛□边。”安荣耐心劝导,只希望把歧途边缘的皇帝拉回来。 皇帝幽幽地道:“安荣,父皇当年强迫顾铭洲,肯定也希冀过能与他天长地久,否则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后把他的棺椁置于帝陵内。朕发现,朕确实走了父皇的老路,尽管朕认为政绩强过他,可在喜欢什么人这件事上,朕还是没逃开。” 安荣张了张口,却听皇帝又说:“如今,朕发现,已经离不开他,那就算是朕喜欢他了吧?朕现在只想去宠他,让他高兴,让他真心接受朕。朕可以等,等他回心转意,朕也知道他这人心事重,不是太容易转变,可朕还是愿意等。总之是朕前面做的太过,他有气也是对的。只望他有朝一日,能感觉到朕的心意。唉,追魂的解药,朕会让元常想一切办法配出来。至于太妃,她的病,不大好医治,朕也会遍寻名医。你说,朕这么做,能融的了他心中那块坚冰么?” 安荣满眼热切,欣喜地道:“陛下,你终于长大了。” 皇帝闻听,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叫道:“师伯,朕觉得好轻啊。” “是,是,是。”安荣点头,“陛下轻得都飘起来了。” 皇帝依然没等来和贺兰骢共进午膳的机会,安成奉命过去请人,结果回来向皇帝禀告,说是贺兰公子还未睡醒。伺候的奴才说他睡的很深沉,不敢叫起。 感觉不大对劲,皇帝回到大帐,果然那人还睡着,有点担心,皇帝轻唤着:“贺兰,醒醒,已过午时,起来吃点东西。”见人没反应,皇帝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心放下来,又低声唤他。 似乎很不情愿,贺兰骢懒懒把眼睛睁开,就看到皇帝一张挂满担忧的特写脸,惊得一下坐起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时候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抬手,轻抚下他的脸颊。 “不想吃!”贺兰骢的脾气渐长,转身又倒回榻上,给了皇帝一个大后背,不再理睬。 皇帝暗笑,他这是发火啦?不过如今这情形,蛮好。把他自己拉上的被子扯了下来,意料中的,见他愤愤地转过来,平躺着,握着拳。 “别生气,吃了东西,朕带你去校场那边,今天有禁军和骁骑营的比武,很热闹。” 人突然坐起来,贺兰骢惊讶地道:“比武?” 皇帝点头,“是,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切磋下。你不是很闷吗,朕带你也去凑个热闹。” 贺兰骢头慢慢低下,脑子飞快的转着,片刻,才道:“也好,不过我也要下场去玩。” “你?”皇帝审视地看他,想看穿他的心事。 贺兰骢扭动手腕关节,道:“过去日日习武,这半年多没怎么动了,再不动动,怕是就废了。” 皇帝吁口气,叹道:“好吧,准你的愿望。” 贺兰骢忽然冲皇帝一笑,不想这一笑,竟令皇帝一瞬失神。 “下去玩,穿这身衣服不合适,给我找身禁军的衣服。” 皇帝奇怪,“穿禁军的衣服做什么?” 贺兰骢冷笑:“穿这身衣服,谁敢和我真正动手?对方若不是全力以赴,那种比武有什么意思。” 皇帝想想也对,吩咐小贵按照贺兰骢的身材尺寸,找了身禁军的衣服帮他换上,又特意把他腕间的锁链去了。 贺兰骢抚摸自己双腕因长久被锁而磨出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小贵帮他把头发绾好,道了声,公子好威武。 皇帝扑哧一声笑了,贺兰骢未表示什么,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又找了一块面纱,将眼睛往下全部遮住。 皇帝好奇,“你这是做什么?” 贺兰骢答道:“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皇帝摇头苦笑,“你想的倒是周全。” 贺兰骢暗道,自是想得周全才行。 大营的东面,有块开阔地,正是龙首山驻军骁骑营的演武场。 皇帝带人过来时,场中比武已经开始,制止了一众人行礼,皇帝带着贺兰骢找了个暖和的位置坐了。笑道:“先看看。” 贺兰骢不理皇帝,把目光望向场中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人影。看了一阵,道:“那个骁骑营的马上要落败。” 话音才落,场中胜负已分,禁军这边胜。 皇帝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贺兰骢一笑:“那人勇武,却不灵活,禁军这边以巧取胜,胜在机灵会动脑子,抓战机。这样的人,若是放到战场上,稍加锻炼,他日必是难得一将。” 皇帝把贺兰骢的话放到心里细想了下,叫过安荣,耳语几句,安荣不时点头。 禁军此时换了一位统领上场,此人武艺精湛,经验老道,不消片刻,击败多位挑战之人。天子面前如此露脸,那人自是喜不自胜。 贺兰骢笑笑,站起身,皇帝想阻止已不及,人已然优雅步入场中。 统领见面前这人身着禁军服饰,不过面上却蒙了一块纱巾,心里嘀咕,谁啊这是,禁军中好像没见过。 贺兰骢不与他说话,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与皇帝一样,暗中担心,贺兰骢憋闷了,要活动下本没什么,偏他把身份掩藏起来,万一这演武真刀真枪的,碰上哪个不长眼的把人伤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场中的情形倒令他们颇为惊讶,贺兰骢没有采取任何进攻,一直都是防守之势。他的招式动作很怪,双膝下沉,左手自丹田逆向拂过,右手相反,动作缓慢柔和,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比武,行云流水倒像是伶人跳舞时挥舞水袖的样子。然而,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化解对方来自不同方向凌厉的进攻招式,几十个回合下来,丝毫不见败势。 安荣毕竟早年混迹江湖,还是见多识广,赞道:“妙啊,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皇帝嘴里重复安荣的话,暗道,贺兰,你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 话说场中那统领总是被贺兰骢轻描淡写地化解进攻,不免开始心生急躁。可对方招式简单,本看不出什么古怪,偏自己无论怎么进攻,均是被挡了回来。急躁中,他气沉双臂,呼的一声,直击贺兰骢的前胸,若是对方格挡,怕也讨不到多大便宜。 贺兰骢暗笑,脚下错步,侧身闪到一旁。手腕翻转,右手抓住对方手腕向下卸力,接着欺上一步,左手垫于对方胳膊反关节处,喊了一声起,向上轻巧一抬。 那统领啊的一声大叫,奋力撤回手臂,左手抱着右边有点不自然弯曲的胳膊,倒退着,喊道:“好功夫,我输了!”喊话时,就见人已经疼的满头大汗。 贺兰骢淡淡说句承让,便不再逗留,下了场,返回皇帝身边。 皇帝笑眯眯的,握了贺兰骢的手,摸个不停,只把他摸的直起鸡皮,偏偏想把手抽回去,皇帝竟然牢抓不放。 “贺兰,你那是什么功夫?” “放开我。”贺兰骢声音压的很低,手还在皇帝的魔爪中呢,哪有心情说那个, 皇帝开始耍无赖,“你告诉朕,朕就放开你。” 又用力扯了扯,还是没挣脱,贺兰骢道:“东林乡间的强体功夫,好了,快把我放开。” 皇帝这次,更加放肆,居然把头扎进贺兰骢怀中,蹭来蹭去,道:“你没说实话,朕不放。” 左右看看,发现很多骁骑营的兵士和禁军已经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和天子,一副乐得看好戏的样子。就觉得面上一阵发烧,这气不打一处来,磨着后槽牙,低吼,“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皇帝忽然心情大好,抬起头来,继续耍赖,“怎么不客气啊,是不是晚上,嗯……”眨眨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只恨得贺兰骢想马上抽他两巴掌。 倒吸一口冷气,贺兰骢低骂:“无耻。” 皇帝发现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好,嘻嘻笑道:“朕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贺兰今天才知道么?不急,晚上,朕可以多无耻几次,保证让贺兰满意。” 调戏的语调,贺兰骢气得几欲晕厥,真想再长出两只手来灭了这皇帝。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亏他能说出口,居然还如此兴高采烈,不知这北苍国的皇帝,是不是各个都这么不要脸。 皇帝腾出一只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问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难不成真的在想晚上……晚上、朕怎么伺候你对么?” 贺兰骢气结,想抽回双手,皇帝就是不放,结果扭动大了,贺兰骢感觉腹部一阵不舒适,低吼:“放、放开。” 皇帝听他语气不对,也有点慌了,手一松,就见贺兰骢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腹部,额头汗珠隐现。 “你怎么了?”见他难过,皇帝纳闷,不像毒发啊。 “我,我要回去。”贺兰骢勉强说着,腹中一阵阵绞痛。 “把太医叫过去看看。”皇帝开始担心,看他的眼神,很是痛苦,此刻真有点后悔了。 安荣见皇帝给他递眼色,知道该做什么,扶了贺兰骢便走。 “公子,传个太医看看。” 贺兰骢咬着唇没吭声,脚步虚浮由着安荣把他搀扶回大帐。 换了身上的衣服,安荣本想劝倔强的人,让他答应请太医,不想贺兰骢竟下了逐客令。安荣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出来嘱咐小贵,让他一定把人伺候好,一有什么事,马上禀告。 大帐内,贺兰骢看看腕间刚被安荣又锁上的链子,一阵冷笑。腹痛稍稍减轻,贺兰骢就奇怪,怎么莫名的就腹痛呢?想不出来,也不愿去想,把那身禁军的衣服收拾好,悄悄塞在大帐一角的小木柜后面。那本就是放贺兰骢衣物的小柜子,东西藏在那里,不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48、贺兰骢落跑 ... 皇帝回来时已是深夜,大帐幽暗的烛火因外人进入带过的微风而扑朔。此时,白天不舒服的人已经睡熟。 轻抚上那苍白而消瘦的脸颊,还是那般光洁细腻,究竟南方是何等水土,养人如此呢?手,慢慢下滑,凸出的喉结,隐现在洁净里衣的锁骨,还是那般精致美好。手,在此处停留,这人睡梦中,怎么突然就脸红了呢? 皇帝粗粗喘口气,身下反应明显,掀了被子钻进去,正要解他的衣结,不知为何,伸出的手鬼使神差般的,竟去抚摸他的腹部。他今天怎么了,那会疼的让人揪心,怎么看,症状也不像是追魂毒发,难道吃的东西出了问题? 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皇帝的欲望竟然给理智让了路。把他们出京城一路走走停停,歇息逗留,到营地后进膳的情况仔细回忆了一番,却也没发现有可疑之处。 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皇帝烦躁地低咒了声,褪去身上衣物,大手在贺兰骢身上游移,上上下下抚摸个遍。皇帝想,既然他身体不好,那便不强行行事,免得伤了人。可心里还是多有不甘,只好两只手把便宜占个够本。 哗啦一声,碰触到他腕间的链子,皇帝悄然皱眉,顿时停下手里动作。凝思了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把手伸向被甩在一旁的龙袍的口袋中,取出了那枚小巧的钥匙。 动作很轻,很轻,皇帝悄悄把套在腕上的精钢铁环去了,又小心翼翼把链子一点点收起。 刚把一切收拾好,就听身边人嗯了一声,翻个身。皇帝吓了一跳,暗骂自己太粗心,就怕把他惊醒,还是惊到他了。就在皇帝懊恼时,却发现贺兰骢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他只是翻个身。翻个身,面朝皇帝,左手无意识的伸展了下,最后竟搭在皇帝的大腿上。 呃?皇帝呆住,呆了很大一会功夫,皇帝大喜,贺兰啊,难道你表面还是厌恶朕,但心里多少已经能接受点朕了么?心,有些狂乱,像小兔一样,突突跳着。 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光影也是闪烁不定,大帐如同一道幕墙,把年轻帝王健硕的身影投在上面,他,先是犹豫,然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倾身去亲吻映在幕墙上,安静地躺于床上的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不知多久,享受了半晌热情的烛火悄然熄灭,大帐内顿时由漆黑代替瞬时的光明。 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贺兰骢猛地睁开双眼,握了握双拳。皇帝的一只胳膊还横在他的胸前,压迫着心脏,很是憋闷,但他不想把他的胳膊移走。这人人小鬼大,谁知他是不是真睡了。 被撑开的部位缓慢地收缩着,这次倒没有太多的不适之感,刚才皇帝没像平时那样全部侵入,只是很小心的动作一阵便揠旗息鼓。 呵,这算什么,怜香惜玉? 腕上的束缚终于被取了下来,贺兰骢心底冷笑,难道刚才的一切,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吗?又一想方才自己假意睡梦,诱其上钩,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难过。真让那人说对了,看来要脱离皇帝的魔掌,该付的代价,哪个也逃不开,必须要付…… 贺兰骢累了,好累,浑身上下哪里都累。迷迷糊糊间,身旁的人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响起,原来天亮了。 皇帝见他半眯着眼睛,散开的发丝下,若以若现的两腮还有些未褪的红潮,嘴巴微张,红唇略作颤抖。呼吸一滞,皇帝只能用“风情万种”来形容他眼中看到的贺兰骢。 “贺兰,朕今日才发觉,原来你也是少见的美男子。如此人间绝色,若是不说,怕是没人会信你是驰骋千军万马的沙场武将。”手指轻一下,重一下的划着他的脸颊,最后把那几缕乱发拢于耳后。 “嗯。”贺兰骢浅浅地呻吟声,顾做不知夜里皇帝的所为,咕哝着,“好累。” 皇帝一下笑了,“累?累了,就多歇息,再睡会,看来是朕把你吵醒了。” 贺兰骢翻个身,面朝里,自己拉了拉被子,给皇帝来个默认。 安荣跟着皇帝逐马山间,猎猎山风过后,把随行禁军远远甩在后面。 龙首山山势虽不高,可奇就奇在山峦起伏叠嶂,其形真如一条巨龙盘踞这西北之地。所谓人杰地灵,北苍皇家元氏的根基、地脉均在此。昂首的飞龙,是北苍皇家至高无上的象征。 “他们已经采取行动,很快就到龙首山。”安荣正色道。 皇帝不见紧张,却有些莫名的兴奋,“来吧,朕等着呢。元家的江山,不是是人拉过龙椅就能坐上的。朕蓄势良久,就等这一天。” “诛除杨林,陛下这江山,就算是稳固了,东林翼王那等宵小之辈,随时可清剿。” 皇帝勒住马,像有什么心事,最后还是开口,“师伯,朕把贺兰交给你,杨林此次来势汹汹,朕想要毫无后顾之忧的,放开手去和他一争高下。” “陛下放心,老奴已经安排好人,定护公子周全。老奴只求陛下让奴才随侍驾前,否则奴才不放心。” “唉。”皇帝闭了眼,吸吮着四周泥土芳香,道:“朕知道了,准奏就是。” 接下来几天,皇帝没有再回大帐,机敏的贺兰骢从众人眼中那不言而喻的紧张里,捕捉着各种蛛丝马迹。看来是要发生大事,否则这日夜巡逻的间隔为何要缩短时辰,明岗暗岗无缘无故不会增加这么多。呵,看来天助我也,机会终于来了。 小贵端着午膳进来,托盘上还放着一丸药,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压制追魂毒性的药丸。 “陛下呢,这几天怎么不见他?”贺兰骢吃了药丸,一边进食,一边状若无意地问他。 小贵哑然,他确定,贺兰骢肯定没生病,可这态度真是转变过快。小太监脑筋飞速旋转,忽然笑了出来,“公子这是想念陛下了吧?那奴才过去请陛下,可好?” 贺兰骢身体一震,咽了口中的什锦炒饭,冷冷地道:“不好。” 用过午膳,在小贵的陪同下,贺兰骢找人牵出逐云,骑马“散心”去了。 皇帝望着已经跑远的身影,勾起嘴角,对旁边的安荣道:“他心情不错。” 安荣笑答:“是。看来,陛下的功夫没白下。” “呵,朕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皇帝思绪随着那抹远去的身影也跟着飞走,他低喃着道:“朕希望有一天,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岐山,听他为朕奏一曲《高山流水》。” “会有那么一天的。”安荣小声宽慰着帝王,这颗孤独的心,终于不再一人面对将来的风风雨雨。 皇帝是在自己的王帐中用的晚膳,安成从桌上的砂锅内,盛了一碗奶蓉栗子鸡的汤,奉到帝王面前。 执起金汤匙,皇帝舀了勺汤,入口清鲜,赞道:“味道不错,赏。” 安成一笑,“奴才替大家伙谢陛下赏。” 皇帝嗯了一声,道:“把这道奶蓉栗子鸡给贺兰送去,让他务必多吃点。” “奴才替贺兰公子谢陛下赏赐。” “去吧。”皇帝摆手,赶紧送去。 安成提起食盒正往外走,安荣已经急匆匆打外边进来,见安荣瞄了自己一眼,大总管知道,他和皇帝之间有话,不是自己该听到的,打个哈哈,安成走了。 “陛下,有大量人马,正赶往龙首山。” 皇帝也不抬头,吃着肉丝笋尖,道:“师伯,你一向沉得住气,这次怎么慌了?” 安荣叹气,“陛下,若是老奴做饵,何惧来人带着千军万马,但陛下万金之躯不容有失。” “朕已经大了,有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做才好。师伯的臂膀可以庇佑敬儿一时,可敬儿终究要长大。当年顾铭洲新丧之时,朕那时整日提心吊胆,就怕父皇对朕和母后不利。可还不是过来了,如今他们都不在,朕必须学会亲手把这江山抓住掌中。” “陛下,属下宁羽求见。”宁羽声音不大,却显得很焦急。 暗夜不见一点星光,丞相杨林带着他的爪牙,已经接近龙首山。 保国将军陈锐低声问杨林,“丞相,骁骑营那边安静的有些古怪。” “将军莫担心,本相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一会,咱们只需包围龙首山行营,生擒元文敬即可。”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陈锐一甩披风,抱拳道:“末将明白。” 杨林眼中目光阴鸷,终于等到这一天。老丞相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琉璃佩,暗自咬牙。文帝啊文帝,若非你当年背信弃义,逼死老夫的女儿,老夫绝不会抢这北苍江山。你可知,我那端云自尽时,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为了一个男人,不置后宫,老夫本想放过你,难得你对一个男人痴情如此。可你偏偏在那个男人死后,娶个东林女人回来。还想和那个女人要个孩子,哼,那女人的孩子,就是老夫叫人下的落胎药。今天,老夫就把这北苍江山从你儿子手里夺过来,老夫要掘了你的墓,把你挫骨扬灰。至于那个东林女人,哈哈哈…… 陈锐见杨林面上现出诡异的笑容,眉头悄悄皱了下。 自入夜后,贺兰骢明显感觉今日气氛不同前几日。 皇帝在他躺下后过来一次,这是几日来,皇帝首次露面。以为他睡了,在床榻前看了看他便离开,贺兰骢断定,他今夜不会再过来。悄悄起身,把那身禁军的衣服穿上,拿丝带束好头发,又把枕下一个小荷包袋拽了出来,里面是蕊儿给他准备的银两和银票。 贺兰骢取出一只金发簪,用锋利的簪针在离地一尺处戳破一个小洞,并慢慢向下划。划完了,用手往两边一撑,哧啦一声,面前出现一个破洞。好在声音不大,没有引起外面巡逻兵的注意。洞小了些,贺兰骢还是感谢上天给了这个机会,缩着身,爬了出去。 却说安成知道营地有事要发生,心里一阵阵发慌,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爬起来。 穿好衣服,出了自己的帐篷,明知道此时在营地行走不和规矩,可这大总管如同魔怔般,就走了出来。 夜间的空气很清新,安成对于龙首山营地再熟悉不过,眼见巡逻的兵士来去匆匆,安成摇头,福兮祸兮,世事难料啊! 大总管漫无目的的一路走来,待发现前方的大帐,才看清是贺兰骢休息的地方。苦笑一声,这位主子该是恨他入骨,还是绕道他处吧。又转悠一阵,安成发现不远处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直奔营地后面的山坡。 难道有奸细,安成心下一紧,小心跟上,不想惊动了前面的人。 大营到处都有篝火,这是一个背阴的死角,虽燃着篝火,却是不被注意的角落。火光中,安成看清面前的人,大吃一惊,“贺兰公子。” 贺兰骢也未料到,这个时候会碰上安成,他把逃跑的时间和路线都算计好了,本想万无一失,不想这阉奴夜里不睡觉,四处走动,还发现了他的行踪。心里正犹豫着,安成颤抖的开了口。 “公、公子,你……你要逃跑?” 贺兰骢惊出一身冷汗,不及开口,安成忽然往回跑,哪能容他跑了,几个起纵,落到他身后,环臂于颈,掐住他的脖子。 安成奋力挣扎,大张着口,声音却是沙哑而低沉,如蚊子叫一般,“来人……来人……贺兰……要,逃跑……咳咳……”随着咔喇一声脆响,安成的头垂下。 尽管贺兰骢确实恨他入骨,可他没有拿尸首泄愤的习惯,再说此时也没有时间去泄愤,把尸体拖到后面,贺兰骢方松口气。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今夜有大事,巡逻的人大多被调到前面,这边才会疏于防范,给了他可乘之机。 后面是山坡,黑压压的,只要离开那个恶魔皇帝,一座山而已,岂能胆怯。身形没入黑暗,贺兰骢开始他的逃亡之旅。 过了一会,感觉腹部有些不适,他扶着树,正大口喘息着,却没发现一人悄然而至,在他身后突然发难,捉住他的双手反剪于背后。 49、巧计平叛乱 ... 贺兰骢腹部不适,正扶着树喘息休息,不想一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手,擒住他双臂,反剪于背后。 贺兰骢这心一下悬起来,暗道真是天亡我也么,才出来,就被发现了?被那人抵住贴着树干,心里十分不好受,干呕几声,努力压抑那来自胃里的强烈感觉。 身后那人皱皱眉,特意哑着嗓子道:“你不舒服吗?听着,回答我的问题,我答应不难为你。若是你敢喊人,我现在就可要你的命。” 贺兰骢知道,此刻不是反抗的时候,这里离龙首山大营没多远,喊人等于自投罗网。听那人如此说,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人问道:“告诉我,被你们皇帝囚禁的贺兰公子,如今在哪里?” 贺兰骢一惊,抿下嘴唇,问:“你找他?” 那人不耐,“问这么多干什么,快说!”手下用力收紧,贺兰骢轻轻哼了一声。 贺兰骢想了想,忽然摇头,笑了,“你找的人,已经逃了。” “逃了?”那人低声自语,反复重复着那两字,手下不自觉地松了劲。 贺兰骢见机会来了,一个反肘,击中他的软肋,利用那人吃痛弯腰的空当,把那只金簪抽出来,簪针抵住那人喉咙,“换换吧,我来问你,你是谁?” 那人蒙面布巾下,一对利目精光迸射,暗想怎么这样大意,居然着了道? 正琢磨怎么回答贺兰骢的问话,这时月亮破云而出,就着月光,他看清面前的人的脸,又惊又喜,低声叫道:“大哥,是你么?” 声音不再刻意沙哑,贺兰骢听了一怔,这是 那人道:“大哥,我是干戈,干戈啊。”扯了面上的布巾,一张和贺兰骢酷肖的脸露了出来。 “真是干戈?”倒退数步,贺兰骢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思念多日的干戈。 干戈欺上两步,“大哥,真的是我。你欠我一个千古望江楼之约,难道不记得了么?” 望江楼,望江楼,真的是干戈!贺兰骢大步过去,把干戈拉住,“你终于来了。” 干戈把人揽到怀中,痛心疾首,“是,我来了,虽然没及时出现,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被干戈搂着,贺兰骢有些不自在,腹部还是不舒服,他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抓着干戈,道:“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也看出他似不舒服,架起他的胳膊,拿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就着夜色,遁入山坡密林。他们回头望了一眼,就见山坡下的大营,响起联营号角,顿时灯火通明。 皇帝在王帐内爆跳如雷,“师伯,他跑了,他跑了!”皇帝仰着头,闭着眼,满脸痛苦。 安荣一时无语,他承认,他是疏忽了。他知道今天夜里杨林要偷袭大营,第一次,他违背了皇帝的旨意,把所有高手都调到皇帝身边宿卫,却不想已经顺从的贺兰骢,仍未臣服,一有机会,竟真的逃之夭夭。 跪在天子面前,安荣道:“奴才失职,令贺兰公子成功出逃,罪无可恕,请陛下赐死。” 皇帝心中一痛,扶起安荣,孩子样地道委屈,“师伯,朕是做了错事,可朕在改,在改啊。他逃了,他还是逃跑了,一点不念朕对他的情分啊。” 安荣安慰着,“陛下莫着急,今晚的事情一了,奴才亲自把公子追回来,一定好好劝他。” “陛下!”宁羽闯了进来,抱拳行礼,“陛下,杨林带人,已经包围大营,现就在营门外,求见陛下。” 皇帝快速恢复帝王威严,让安荣帮他披上披风,“走,看看去。” 宁羽让路,皇帝迈大步出了王帐,安荣拉过宁羽,小声嘱咐了几句,宁羽点头离去。 “老狐狸还想玩先礼后兵,既然先讲礼,那又带人来,算怎么回事?” 安荣道:“陛下,眼下小心为上。” “哼,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中,把心踏实放肚子里就是。” 大营外,丞相杨林的人手执火把,与骁骑营的人对峙着,两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皇帝出来,杨林大声道:“陛下,老臣也是不得已,望陛下海涵。” 皇帝冷笑一声,“事情,做就是做了,何必在意朕。” 杨林拱手,“老臣恳请陛下下诏退位,老臣拿项上人头担保,保陛下一生平安。” “哼,条件听起来还不错。”皇帝讥讽着,“保朕一生平安,那追随朕的人,岂不是都要人头落地?” 杨林强压怒气,“陛下,老臣是很有诚意和陛下商量。” “商量?”皇帝大笑,笑得嚣张,笑得放肆,“老丞相,你难道真的老眼昏花,忘了诚意二字怎么写了么?有诚意,你身后带来多少人,和朕谈诚意,你的诚意何在?”最后,皇帝爆喝一声,帝王威严,不容挑衅。 杨林被皇帝一番抢白,竟一时语塞,身后有人喊道:“丞相休听这狗皇帝大放厥词,下令吧,杀了皇帝就是!” 紧要关头,杨林倒失了最初的镇定,这时陈锐过来,说道:“丞相,怎么做,就请下令吧。” 杨林嘿了一声,道:“杀过去,凡反抗者,就地格杀!” 杨林的声音,在夜间空旷的山野显得格外的清晰。 皇帝勾起嘴角,这时杨林也发现似乎不大对劲。 陈锐大步走到皇帝面前,单膝下跪行礼,朗声道:“末将陈锐,叩见陛下。” 皇帝虚扶一把,道:“陈将军最近辛苦,起来吧。” 杨林大惊:“陈锐,你、你……” 陈锐转身,大声道:“丞相,陈家历代,世袭保国将军一职,忠心日月可鉴。又岂会与你犯上作乱,做出悖逆君主之事。末将奉皇命,假意投诚,若不做的真点,又岂会引丞相上钩呢。” 杨林又惊又怒,“你为了取得老夫的信任,杀掉那些反对投靠老夫的人,难道,难道也是假的?” 陈锐冷笑,道:“那些本是罪无可恕的死刑犯,陛下皇恩浩荡,只要他们肯配合演好这出戏,便会厚待他们的亲属。那些人本是无法活命之人,横竖都是一刀,若是以此为家人谋得日后吃喝不愁,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妙,妙,妙!”杨林大声称赞,纵声笑道,“元文敬,虽然老夫棋输一招,不过,老夫的儿子已经联络了几路藩王,到时一起起兵,你的江山,未必就做得稳。” 皇帝闻言冷笑,轻描淡写地说:“是么?” 这时,杨林身后走出一人,摘了头上纱帽,正是宪王元常。围着杨林转了两圈,才抬手,“带过来,给丞相过过目。” 杨林大奇,转身一看,顿时心凉,自己的妻子,两个儿子及其他家眷,被绳捆索缚,推到面前。 “老爷子,和陛下请罪吧。”丞相夫人哭叫着,两腿颤抖,谋反,可是要诛九族啊。 杨林厉声道:“住口,贪生怕死的东西。” 杨林喝住自己的夫人,可两个儿子和其他家眷还是哀求出声,“我们也不想死啊……” 这时,大将军韩朝辉自众人身后走了出来,到皇帝面前,递过一个锦盒,皇帝接过来看了看,合上盖子。 “丞相,这里是你和东林翼王,以及其他藩王联络谋反一事的法大家,你的笔迹,可不是常人可模仿来的,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杨林叹气,“你待怎样?” 皇帝缓缓地道:“丞相若是束手就擒,朕网开一面,诛三族,只你一人凌迟,其他人斩立决。丞相若是一意孤行,那么九族无一活命。” 皇帝的声音冰冷,狠酷,杨林闭了闭眼,轻吐一声,“老臣输了。” 皇帝挥手,有人拿绳子将杨林绑了起来,而那些死忠杨林、负隅顽抗的,很快也被韩朝辉和陈锐带人制服。 元常对皇帝道:“臣幸不辱命,那些王爷们,一致表示,拥戴我皇。”语气有些俏皮,不时拿眼睛瞟瞟天子,心想怎么这副臭脸,难道是谁欠他钱啦?想到这里,险些抽自己个大耳光,皇帝富有天下,他想要什么得不到,用得着这副嘴脸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8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嗯了一声,只道了句,押下去,便不再多言。 元常大为惊讶,反常啊。正想说什么,安荣把他请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元常眼睛一下瞪圆,控制不住,大声说道:“这样也能跑了?” 安荣被这一声惊得直缩脖子,那边皇帝也听到了,爆喝一声,“都给朕找人去,不许伤他,好好带回来。” 王帐的灯一夜未息,皇帝颓然地靠着软垫,像只受伤的小兽,无比委屈。 安荣道:“陛下切莫着急,老奴已经派出人,各个路口设岗拦截,再说公子不舒服,应该跑不远,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元常一旁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喝茶,轻笑道:“唉,一个男人而已,跑了再找一个就是,何必愁眉苦脸。再找个腰比他细的,摸起来比他软的,还听话,还懂得如何伺候人……” 呼的一声,一个大软垫飞了过去,元常立刻拧身跃起,躲过皇帝袭击,轻飘飘落地时,手中茶杯滴水未洒。元常嬉皮笑脸地道:“呦,真发火了?” “他不一样!”皇帝大喝,“他是朕认定的人,谁也替代不了。你少在这里讥讽朕,事情完了,给朕配追魂的解药去。” “哎呀,求陛下赏臣一个乌盆吧。”苦瓜脸立时出现在元常脸上,表情痛苦非常,“追魂的解药,臣已经想尽办法,怕是,真配不出来。” 皇帝心咯噔一下,沉声道:“果真如此么?” 元常这次也不敢放肆,正经起来,“臣那时就提醒陛下,慎用此药,陛下听不进去啊。如今后悔,晚矣。” 皇帝闻言,黯然。 宁羽进来禀告,说是方圆百十里,各个道口,未发现可疑的人经过。 皇帝负起手,思考着,说道:“你们这么找不行,贺兰不会这么傻,此时逃离,一定会被追上。” 安荣嗯了一声,“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道:“贺兰没有出龙首山,他一定寻个地方躲起来了。他定是知道朕发现他逃跑,会派人去追,所以,这个时候,藏起来,是最好的办法。等朕不找了,他再出来。” 安荣惊喜地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笑了,“派人搜山,把龙首山给朕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安荣道:“既然知道公子有意藏起来,何不等他自己现身,再拿人呢?” 皇帝叹气,“朕担心,若是时日久了,他没有压制追魂毒性的药,会很痛苦。” “这?”安荣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50、患难兄弟情 ... 安荣与宁羽、于海分头带人搜山,茫茫龙首山,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遍寻不见。 皇帝一直焦虑不安地在王帐内等候消息,拳头攥得死死,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三天了,已经三天了! 元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地靠着龙案,道:“别那么愁眉苦脸,真藏在山林,若是不猎野物,到时候他没东西吃,说不定一饿,自己就跑回来了。” 一句话似提醒了皇帝,“糟糕,若是碰到猛兽,贺兰就会有危险。”扯了披风披上,皇帝大步往外走。 元常伸手,“喂,陛下,陛下……”摸着后脑勺,元常皱眉,这可不是好事,帝王不应该如此外露心事。 皇帝跨上火麒麟,准备带人出营,元常跟着追出来,“陛下,等等臣。”跺了跺脚,元常随便跨上匹马就追。 代表帝王的杏黄色绣飞龙旌旗,在龙首山间随风飘荡。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却因帝王浑身散发的丝丝寒气,一下显得凉了许多。 元常劝道:“陛下,若是臣找人,现在就回去等消息。”想找人,就不该在这里,无头苍蝇般的乱撞。 “你想说什么?”皇帝勒住马,顿时停下。 元常摇头,“陛下,你这是关心则乱。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既知道他藏了起来,还如此声势浩大寻人,他又岂会现身。” 皇帝一怔,细想元常的话,忽然道:“朕是急糊涂了。”调头大喊了声:“撤回大营,把人都叫回来。”尽管再担心着急,元常说的有道理。再如此下去,那人更不会露面。 安荣匆匆返回,以为人已找到,待见了皇帝,才知不是那回事。奇道:“陛下怎么把奴才们都召了回来?” 皇帝道:“不找了。” “啊?”安荣愣住,说不找就不找了? “元常说的对,这么找,只会令他藏的更隐蔽。” 元常嘻嘻一笑,扭过脸不去看皇帝,嘟哝着:“陛下这次春狩,本就是以铲除杨林为要,如今目的达到,该是回銮了。回到京城,该审的审,该定罪的定罪,漏网的叛逆,该抓的抓,陛下不觉该是办些正事了么?” 皇帝讶然,半响道:“宪王说的有理,今日休整,明日返回京城。” 安荣望了眼元常,相视而笑。 龙首山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中,有处隐蔽的山洞,洞内一堆干草上,贺兰骢狼狈地睡着,身上搭着干戈的外衣。他被*干戈带到这个山洞,一直不舒服,迷迷糊糊,总是想睡觉,可又睡不安稳。干戈已经守了他三天,听他梦中说胡话,不由心痛如绞。知道他在发烧,干戈解了外衣给他盖上,见他还是发抖,最后干戈只得把人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直到今日,感觉他的体温终于下降,干戈才又把他放回干草上。自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白色的小药丸,取了一粒,喂入他口中。这药效果很好,这两天给贺兰骢服的就是这个,终于让他退烧。 打开水囊,干戈给贺兰骢放到唇边,见他知道吸吮,这颗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见到干戈,先是愣了一阵,慢慢适应了,才意识到这次真的逃了出来。他张了张口,就觉喉咙火烧般的难受,干戈一见,把才收起的水囊又拿过来。 扶着他喝了几口水,干戈才道:“都是我不好,我去晚了,没接应到你,让你受这么多痛苦。” 叹息一声,贺兰骢缓慢摇下头,“和你没关系,北苍皇帝设计,拦截了我们联络的鸽子,把信上的碰面日期都改了。”话不过一句,便觉得很累,歪头靠着干戈,眼睛又闭上。 干戈就这样让他靠着,知道他又睡了过去,不敢惊动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坐又是小半天,直到晚上贺兰骢彻底清醒,干戈才揉着已经发木的腿,苦笑一声。 “大哥,你等会,我去弄点吃的东西。” 贺兰骢点点头,仔细打量这个山洞,山洞不大,因洞口有半人高的枯草,又有棵歪脖树挡着,倒是非常隐蔽。这龙首山本就不冷,洞里也不觉得阴、窝风,总之,一切还好。 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就是不明白,怎么了,为何老是不舒服? 干戈卷着一阵风进来,抱着一堆枯柴,还拎着一只野兔。简单支好架子,干戈把兔子处理好,拿出火折,开始烤野兔。 “就找了这个回来,将就吃吧。”干戈把头低着,翻转着泛着油光的兔子。 “无妨,只要逃出来,让我饿个十天半月也认了。” 干戈嗤笑,“真饿个十天半月,哪还有命在?” 火苗呼呼跳着,上面的野兔散着油香,火堆旁,干戈的脸已被火苗熏红。 “忘了吧。”干戈忽然说。 “你?”贺兰骢过了半天才明白,干戈是要他把在北苍的一切忘了。面色顿时暗了下来,那种耻辱,挥之不去,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生病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去西戎国吧。”干戈道:“我镇守大禹关的时候,曾跨境去过那边,人很淳朴,也好客。躲到那里,没人认识我们。就算北苍和西戎两国交好,想那北苍皇帝万万不会因我们藏匿西戎,向西戎国发难。他以为人人都是赵栋么?” 贺兰骢不再说话,过了会,接过干戈递给他的兔肉,默默地吃着。过去行军打仗,外出露营,这种东西吃的多了,也没这次觉得食不知味,难道在北苍皇宫,嘴巴被养叼了? “怎么,不好吃?”干戈见他半天就吃了那么一点,有点担心,却又不好去勉强他。 “不是,我心情不好,吃不下。”幽幽开口,贺兰骢最终还是把那吃了没几口的兔肉放下。 “这世间疯狗有的是,何必在意那么多。知道吗,我也当了回疯狗。” “你说什么?”贺兰骢吃惊地问他,什么疯狗。 干戈深吸口气,望着山洞岩壁自己的剪影,给贺兰骢娓娓道来。最后,他说:“就算被翼王下药,可我终是伤了那人。我在小镇上照顾他几天,他也不理不睬,应该就是当我疯狗一条。知道理亏,也只能小心照看着,谁想他趁我外出给他买吃的,竟然不辞而别,就是不肯给我赔礼的机会。找不到人,我也没办法,只得一路赶往北苍京城。在京城,也没有机会混进宫,直到皇帝带着你出来狩猎。我在大营外面守了几日,才决定从后面的山坡潜入,不想你已经出来。” “一言难尽。”贺兰骢说了四个字,却不知该再说什么。 他们背靠着背坐着,很久,干戈转过身来,握住贺兰骢的手,满眼热切地说:“大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嗯,你说什么?”贺兰骢喃喃开口,心不在焉。 ……一阵沉默。 贺兰骢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干戈突然把他一推,随手抓起一把干草扔进火堆。 火苗噗的窜起,却没挡住两只偷袭的影子,绿色的眸子在暗夜的山洞,格外恐怖。是狼,一对灰狼。 贺兰骢头次遇到狼,嚅动嘴唇,道:“怎么会有这东西?” 干戈闪身上前,把他护在身后,道:“北方之地,这个到处有。可糟糕的是,驱赶不了,这东西很麻烦。” “麻烦?” 干戈无暇顾及贺兰骢说了什么,他镇守东林西北门户大禹关,倒是遇到过狼,知道如果无法确定附近有无狼群的话,贸然杀死狼,是非常危险的。怎么办,与两只健硕的灰狼对峙,这种平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两只狼仰头发出一阵嚎叫,干戈叫道:“不好,附近必有狼群。” 这次,贺兰骢也紧张起来,才逃出魔窟,若是就这么进了狼腹,还真是时运不济到家,被那北苍皇帝整治的生不如死,也算活该。 与狼对峙,狼性凶残,岂会给人过多的时间思考怎么对付它们。灰色影子一闪,瞬时扑向眼前的美餐。 干戈用刀柄击中一只灰狼的头,那狼吃痛,动作略缓,另一只紧跟着扑了过来。 山洞不大,干戈护着贺兰骢与两狼缠斗,很快,衣服被撕破,腿上也洇出血迹。 枯草屑纷飞间,二人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住洞壁时,两只灰狼又一次蓄势待发,做好进攻准备。这时,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后,数条灰色影子窜入,这次,他们真正陷入绝境。 贺兰骢不甘,伸手拔出金刀,干戈大惊,“使不得!” 干戈想拦贺兰骢已经不及,挥手间,不知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咔喇声响过,他和贺兰骢身子一空,向后倒去,一只灰狼咬着贺兰骢衣服下摆,随着他们,一起翻滚进黑暗。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对绿色的、如同鬼火一样飘忽不定的荧光。贺兰骢刀不离手,摸黑向那对鬼火攻击。几下嘶嚎之后,鬼火不见了。 “干戈,干戈,你在哪?” “嗯。”干戈轻吟一声,啪的一声,火折亮起。 贺兰骢把倒在一旁的干戈扶起,发现他被一块突兀的石头咯了后背,正疼的呲牙咧嘴。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二人打量四周,这里好像是条甬道,从火折可以燃烧看,不是封死的洞穴。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从哪里进入这个地方,最后只得说是,这里有个机关,焦急中的干戈无意碰到,把他们送到这里。那只跟着过来的灰狼已经死了,血液即将凝固,嘴巴却仍是叼着贺兰骢一角衣服。 干戈扶着贺兰骢,顺着狭长的甬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一下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中间是一个水潭,冒着汩汩水泡,水潭上方还浮着蒸腾的雾气,竟是一眼天然温泉。 “这是活水。”贺兰骢有一丝欣喜,有活水就有出路。 干戈叹笑:“没想到居然别有洞天。” 一下来了精神,贺兰骢除了鞋袜,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把双脚沉入泉水中。温柔的温度比平日洗浴的水温略热一些,不过水泡冲击着足底的涌泉穴,却是舒适非常。他舒服的吐气,格外惬意。暗道,难怪龙首山比北苍京城还要暖和,看来和这地下温泉有很大关系。 哗啦一声水响,干戈也除了鞋袜,直接迈入这个天然的池子,池水不深,将将及腰。伸手,干戈捉着贺兰骢的脚,撩着水,为他活动脚底穴位。 “别、别……”贺兰骢很不自在,尽管干戈按揉的很舒服,可,他对于男人的触碰,就是不自觉地抵触。 “大哥,让我照顾你,你放松,什么也不要想。” “不,不行,我”想把双脚从干戈手中抽出,却被他抓的更牢。 “忘了那些,以后,我们相依相守。”干戈仰头,迎着贺兰骢彷徨而无助的目光,心痛中带着期待。 贺兰骢把头别过去,“你该娶房妻室,生个孩子。我们是兄弟,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干戈气急,一把把他拉下水,不顾他的惊呼,把他抵在池边,道:“去他的兄弟,自我娘不要我,把我送回贺兰家,我心里就是你和大姐,别人我放不进来。” 贺兰骢急急地道:“你怎可这么想,所有人都未将你看做外人。” 干戈咬牙道:“那不一样。我在贺兰家只待了两年,为什么会跟着那个道士走,就是,就是……” 见干戈非常着急,似有难言之隐,放柔了语气问他,“发生什么了?” 干戈气呼呼道:“大娘染病,他们说因为我来了,她就不开心,所以郁郁而终,是我害死了大娘。” “这,简直无稽之谈。”自己的母亲患重病,最终不治而亡,和干戈有什么关系? “大哥,别拒绝我,我心痛。你成亲那日,我连夜返回大禹关,就是心里难过。如今大嫂不在了,我们注定要隐居避世,就让我们一起糊涂一生吧。” “可是……” 贺兰骢想说什么,干戈的嘴巴堵上他的唇,手上开始猴急地解他的衣服。 “唔,我……放开……”干戈手上不停,把贺兰骢的衣服除去,才一手去扯自己的衣服。 贺兰骢知道,如果就此下去,发生的事情决不是自己想见的,他趁干戈去解衣结时,想快点上岸,却被*干戈拦腰抱住,湿乎乎的嘴巴吻上他的后背。 不同于元文敬那种带着掠夺狂肆的吻,干戈的吻轻柔且又不失热情,他说:“大哥,给我,让我们一起,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颤抖着,想拒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你,别……” 干戈将他轻轻推到池边平滑的石头上,轻抚着他,说:“忘了那些,现在只想我就好。” 贺兰骢喘息着,虽然和小皇帝之间,欲望是被他强迫挑出来,然眼下,他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在干戈的挑逗下,已经起了反应。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们是兄弟,不该做这种事情。哪知,欲望喷薄而出的一刻,干戈的手指就着温泉的水,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便侵入进去。 “嗯。”他哼了一声,虽然不觉得难过,可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啊! 此时,干戈不愿再浪费过多的时间,把那片他向往了很久的未知之地开拓了一阵之后,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举着自己的火热,慢慢地,带着些试探,就着泉水的润滑,开始挺进。 “不,干戈,停下!”贺兰骢伸手,却无法阻挡身后入侵的硕*大。他的手无助地挥舞几下,最后又无力的放下。 干戈的进入很轻,很慢,他怕自己莽撞了,把人伤了。最终全部进入的时候,他松口气,继续亲吻他的后背,想让他放松,这么僵硬,难保不会受伤。 “大哥,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别紧张,放开了,天地间,只有我们二人。” 许是那氤氲的泉水雾气产生了制幻作用,贺兰骢有那么一瞬,想到,干戈说的对,天地间就我们二人,就这样也好。身体悄悄地放松下来,当他恢复理智,一切已经不及。 “大哥,为弟愿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干戈虽加快了动作,却仍是不敢用力,他知道他在生病,而自己此刻,如同趁人之危,实在不是大男人所为。汗颜之下,干戈却是不后悔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 第一次,贺兰骢体会到了来自一个男人的关怀与呵护,虽然他仍是不乐意,但干戈温柔的律动,小心的动作,爱怜的蜜吻,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坚持。罢了,这具身体被北苍皇帝享用了那么多次,难道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兄弟么?一手撑着石面,另一只手,移到背后,带着些迟疑扶住干戈的腰…… 极致的缠绵过后,两人靠着池壁喘息不止。 干戈轻撩着水,洒在贺兰骢身上,他说:“大哥,相信我,我会一直守着你。” 贺兰骢把眼睛闭上,有了这肌肤之亲,也就没有了退路。和自己的兄弟一起,总好过那北苍皇帝。 “干戈,既然你一定要这样,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说到做到,和我相守一生。” 干戈大喜,倾身吻上贺兰骢,在亲吻的空隙,他说:“我会。” 贺兰骢迎着他,接受他的亲吻,与他共戏游龙舌战,二人的双手,紧紧交握一起。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这一刻,干戈认定,他已经是这个世界,最为幸福的人。即使,后来发生他和贺兰骢都不愿看到的事情,但干戈从不后悔他们的这一次。干戈认定,他们之间,可以天长地久,所以在生死关头,他宁可选择死在一起,也不愿接受生离的结果。可他也从未想过,他的选择,却令贺兰骢走上一条不归路。 可走上这条路的,又岂是贺兰骢一个人,在这条路上寻不到方向的人,注定了伤痕累累。所谓无辜的,所谓活该痛苦的人,他们在命运面前,显得依然脆弱无比。无论你是帝王,还是沧海一粟。 51、北苍国之秘 ... 放下心灵包袱的人,依偎在一起,享受属于他们二人的惬意世界。他们说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后来军中的趣事,总之这一刻,他们是开心的。说到最后,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出现了,他们在这里,怎么出去。 干戈看了看四周,这才注意到,面前有三个出口,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寻了些干木枝点燃,干戈把两人的衣服摊在旁边的石头上。 “这个温泉的水不会冷,你泡着睡会,我去把湿衣服先烤干,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嗯。”贺兰骢胡乱应了声,尽管已经退烧,还是觉得疲惫不堪。慵懒地靠着池壁,雾气一熏,慢慢的竟真的睡着了。身旁的水泡汩汩冒着,发出轻小的咕咕声,缓慢漂移的水雾,在他头上打着旋。在湿热的雾气温柔地轻拂下,已经睡熟的人,苍白的面上,终于现出情动之后的红潮。 干戈穿着简单的里衣,一边烤着衣服,一边静静望向泉水中睡熟的人,生怕他滑入水中。水汽弥漫间,干戈开始点头打瞌睡,这时就见贺兰骢翻个身,因池壁光滑,人一下向水中沉下。大惊之下,他赶忙把人捞住,见他睡得深沉,犹豫下,他穿着身上还没捂干的里衣下水,把贺兰骢揽在怀中,贴着自己的胸膛。 顺了顺他的头发,干戈享受般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如果光阴不复,我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天地之间,只你我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抬起他的手腕,看到那圈醒目的红痕,干戈喃喃道:“锁链岂能锁住你的心,我知道你一直在反抗。我知道,你很委屈,那皇帝定不会善待于你。呵,现在你终于睡安稳了,睡吧,睡吧,睡醒了,什么烦恼都没了。我会为你报仇,把你安顿好,我定要亲手杀了北苍皇帝。”是啊,如果元文敬不死,又能有几天平静日子可过。 梦境是美丽的,无忧的,虚幻中的贺兰骢,又一次回到了东林故乡。翠湖的金钱柳、金塘的大江潮,统统入梦。 看睡梦中的人面带笑容,干戈心下一动,身手去抚他红潮未退的脸颊,你梦到什么,这么高兴,你的梦中,可有我么?轻挪了□子,干戈把怀中人揽得更紧,倦意袭来,干戈一手扣住一块尖石,保证他们不会沉下去,这才抱着他苦苦痴恋多年的人睡去。 二人几乎是同时醒来,贺兰骢见自己依偎在干戈怀中,又惊讶,又慌张,无措地问:“这是怎么啦?” 干戈抚额,知道他一时又反应不过来,叹笑:“大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就这样。” 意外地,听到干戈的话,贺兰骢并未表现更多的惊讶,头垂的很低,似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说:“我知道了。你会照顾我,会一直守在我身边。” “嗯,嗯!”干戈欣喜的答应,“你要做什么?” “穿衣服。” “好,你等下,我看看衣服干了没有。”湿漉漉的干戈从水中爬出,甩甩头发,摸了下石头上搭的衣服,道:“干了,可以穿了。” 把人扶上来,没用他动手,干戈拿着里衣,黑色外裤,红色短衣,一件件,把那身已经有些残破的禁军衣服给他穿上。 贺兰骢休息了很久,此刻精神恢复很多,见干戈把外衣套在湿着的里衣外面,蹙眉道:“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这么穿会生病。” 干戈手下扣着小巧的盘扣,憨憨一笑,“无妨,我平日身强体健,这算不得什么。” 收拾好了,他们开始分析如今所在的位置。这里定是龙首山的腹地,从温泉来看,这里地势应该是很低,但应该还有更低的地方,毕竟温泉是活水。如果按照水势流向,他们一定可以走出去。面前三个洞穴,另两个,虽然不知是否通向外面,但不知前方有无危险,所以最保险的,还是顺着水流走。做好决定,干戈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两个简易火把。他在前面探路,让贺兰骢在他身后跟随。 他们进入左面那个山洞,一路前行,听着哗哗的水声,知道没选错,只要走下去,必有出口。然而,前行片刻,他们愣住,面前又出来三个山洞。这次,该怎么选,三个洞都有流水声。 “这里真是古怪的紧。”干戈嘟囔,却是不敢贸然进入。 贺兰骢走上前,把手中火把递给干戈,之后来到山洞前。他三个洞口都看了看,略作思索。 干戈见贺兰骢走向其中一个洞口,进入几步后,便耳贴洞壁倾听,少顷,退出来。又进了另一个洞口,如法炮制,第三个依然如此。最后,他似肯定般,说道:“还是左边这个,走吧。” “你确信这个可以走出去。”干戈很不理解,他怎么就断定走左边。 贺兰骢解释道:“我们顺着水走,左边这个洞,泉水声音悠长,回音不大,如此可以前行很远,中间那个,细水无声,说明走不出多远,必是死路;至于右边那个,回声缭绕,若是进去了,一会我们必回原地。” 干戈叹服,“我懂了。” 这次,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很远,石洞黑乎乎,只有他们手中火把那点光亮。 “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才可以走出去?” 贺兰骢轻笑,“耐心些,水声渐大,应该快了。” “嗯。呃?”干戈才应了一声,却又发出一声疑问。 贺兰骢奇怪,走上前一看,顿时愣住。水声犹在,可面前却是一堵石墙,把前路彻底封死。 “这又是什么古怪,难道我们走错了?”干戈看向贺兰骢。 贺兰骢摇头,也不知是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还是要表达什么。这道石墙确实透着古怪,伸手敲了敲,声音沉闷,说明石墙非常厚。石墙上有些奇怪的道道,分几行而刻,不知有何用途。脚下潺潺水声证明,这条路明明没有错。 此处种种说明,这里一定有机关,那机关又在何处? “干戈,过来,一起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仔细找。” “嗯,好。”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石墙除了那些道道没有特别的了,石墙左右的洞壁非常光滑,也没有可疑之处。两旁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怪石,这下两人犯了难。 贺兰骢拿过火把又上上下下看个遍,终于发现玄机。 石墙下面,清澈的水面下,有个六角形的小凸起,若是不细看,一定会把它看成一块普通的形状有点怪的石头。 “干戈,你给我照亮,这里有问题。” 火把交给干戈,贺兰骢细看那凸起的六角石头,就见石头中间凹陷,但那个凹陷的形状,看起来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闭眼想了想,脑中一道灵光闪现。 贺兰骢大喜,掏出小皇帝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佩,放了进去,竟是严丝合缝。玉佩放进去后,石墙没反应,他又断定,这是一个石锁。那开启石锁的玄机密钥又在哪里呢? 苦思无果,贺兰骢直起身,一眼看到石墙上的那些道道,恍然大悟,这就是密钥。根据那些道道长短不一的组合,贺兰骢终于找到了规律。首行由长到短,从左至右数,是一三,那么取尾数三;次行反着数,是一五,那么取尾数五;再下一行又是从左往右,下一行还是从左往右…… 找到密钥,贺兰骢在干戈惊奇的目光注视下,开始旋转石锁,到最后一圈拧过,就听嘎啦啦啦,一阵巨响,石墙缓缓升起。 取出玉佩,贺兰骢拉着干戈,快速冲到对面。二人才过去,哐的一声,石墙又落下,如果不是贺兰骢拉着干戈跑的快,若是被砸下,必定粉身碎骨。 贺兰骢和干戈冲过石墙,面前所见的一切,令他们这见多识广的人,也被震住。 这是一个更大的洞穴,但处处散落的耀眼的黄金告诉他们,他们无意闯到了一个秘密的藏宝之地。刷着朱漆的箱子整齐地堆放在这里,从个别已经朽掉的箱子里散出的金锭看,这应是一个黄金储备库。 干戈忽然笑了,“大哥,这可是好地方,以后我们枕着金子睡吧。” 贺兰骢也被逗笑了,“别胡说,这个黄金床给我,我还觉得咯呢。不过,发现这个还真是意外中的事情。” “原来,北苍国如此富有啊。这么多黄金,如果做军资,怕能装备百万人不止。”干戈拿起一枚金锭,市井地放口中咬了下。 “喂,你不怕有毒啊。”贺兰骢翻了翻眼睛,这小子明明和自己同岁,有时却又像个孩子似地。 “死在黄金屋里,也是不错的归宿,你说呢,大哥?” “没正经。好了,别和金子套近乎,这里必有出口,一定还是有机关控制,快找。我饿了,想快点出去弄吃的。” 干戈一咧嘴,谁叫那只兔子肉你吃那么点。 洞穴里,除了朱漆箱子和黄金,看不出别的古怪的地方,这回,连特殊的石头也见不到了。 干戈不愿再找,便对着一箱箱金子出神,这时,贺兰骢叫他。 “干戈,你来看看,这个像什么?” “什么?” 干戈一愣,贺兰骢对着一个水洼研究半天了,那能有什么奇怪的。过去一看,就见水洼除了水很清之外,干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看这处水洼像什么?”贺兰骢问他。 干戈眯起眼睛,再细看,大吃一惊,这是升龙啊! “这是、这是……” 贺兰骢站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道:“我明白了,咱们现在这个地方,是北苍国的龙脉宝库。这个就是龙脉,而这里,也是北苍国主元氏祖先,储备黄金的地方。龙首山,正是元氏祖先的发源地啊。” 干戈呆了呆,回头看看那堆耀目的金锭,突然拔刀,贺兰骢一见,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戈咬牙,恨恨出声,“我要毁了北苍龙脉,我要断了元文敬的江山。他强加在你身上那么多痛苦,我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干戈举刀要砍,贺兰骢托住他手腕,摇头,“不可。” “大哥,你说什么?”干戈急了,“你被他整的生不如死,受尽侮辱,你怎么还要保他的龙脉?” “你听我说。”贺兰骢奋力把干戈拉到一旁,将到按到一个箱子上坐好。 贺兰骢道:“若说恨,我比你更恨他,恨不得剔其骨,食其肉,饮其血。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个龙脉万万毁不得。” “为什么?嘿!”干戈一拳捶在大腿上,就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受尽了北苍皇帝的侮辱,为何要保他的龙脉。 “因为,只要元文敬还是北苍国主,大姐就可以活命。你不知道,北苍的龙脉宝库,原本只是传说,谁也不知确有其事。但那些大臣认为,北苍先皇把龙脉宝库钥匙给了大姐,所以那些居心叵测的大臣,预至大姐于死地,拿了钥匙,开启宝库,夺元氏江山。这些年,如果不是元文敬暗中保护,大姐早就死于非命了。” “可钥匙不是在你手中么?”这是什么乱七八点的事情,干戈一下糊涂起来。 “唉,这个是巧合。” 把得到宝库钥匙的经过一说,干戈叹笑,“若是北苍皇帝知道,万不会把这个东西挂你身上。” 贺兰骢正色道:“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不把稀世之珍放眼里,只求一生唯一爱。当年北苍第一才子顾铭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个东西,他会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在那个地方。” 干戈转过身,拿手轻拍自己的额头,心情颇好地说:“算了,为了大姐,饶了这北苍皇帝。可是” 干戈故意停下,贺兰骢愣住,“可是什么?” 干戈把眼睛闭上,脸凑了过来,“给个奖励不过分吧?” 呃?明白干戈要什么,贺兰骢一下满脸通红,“你过去不这样,怎么变得、变得……”下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这干戈以治军严格出名,为人不苟言笑,何时这么轻佻了。 干戈一脸失望,摆手,“算啦,不难为你。”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又休息了一阵,二人继续寻找出口的机关,最后,贺兰骢在龙脉的龙眼处,发现和宝库钥匙一个形状的月牙形凹陷。把玉佩放入,机关立即启动,龙脉后的那道光滑的石壁,错开一道缝,可容一人通过。 收起玉佩,跨过那道石缝,外面还是山洞,不过已经感觉到呼呼的风吹来,看来离出口近了。这边,洞壁旁又有一个月牙凹陷,贺兰骢再把玉佩放入,石缝不见了。 这次,贺兰骢走在前面,就听身后的干戈说:“唔,这金子成色不错。” 嗯?贺兰骢回头,“你说什么?”往他手中一看,差点笑出来,干戈顺手牵羊,带了几个金锭出来,正在分辨成色。 被贺兰骢这么一看,干戈也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北苍皇帝如此对你,拿他几锭金子,算赔偿吧。” 贺兰骢眉毛几乎拧到一处,这干戈过去真不这样,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52、干戈的选择 ... 贺兰骢与干戈,顺着山洞前行,明显感觉山风越来越大,当光线透进山洞时,出口就在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站在洞口,贺兰骢奇怪,这里还是龙首山,怎么山脚下会有稻田呢? 干戈过来一看,不禁捧腹,“闹了半天,出口就是这个鬼地方。” “嗯,你在说什么呢?” 干戈还在笑着,把贺兰骢笑得直咧嘴,认为他在发疯。后来,他揉着腰,说:“我来龙首山,就是在这里借住。这里冬日不冷,专门种进贡的香稻。” 贺兰骢道:“冬日不冷,看来和那眼温泉有关。不过这皇帝让农户在狩猎场附近居住,倒也够胆量。” 干戈道:“我问过这里的农户,他们说北苍国主还是多勤于政务,对百姓也多有体恤,所以百姓大多不愿作乱。龙首山猎场就在边上,皇帝还长过来看看这里的百姓。你看那个湖,听说叫仙女湖,北苍先皇常去那里钓鱼。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出口居然通到这里,直接送到家门口” “仙女湖。”贺兰骢小声说着,北苍先皇带着大姐去钓鱼的地方。 到了干戈借助的农家,贺兰骢一眼就看到他的那匹乌骓马,喜道:“你把黑珍珠也带来啦!” “大哥,它不叫黑珍珠,它叫黑烟。” 贺兰骢过去,拿手给乌骓马捋着鬃毛,道:“真难听。” “呦,这位官爷是谁啊?” 低矮的草房内,蓝花布巾包头,身着粗布碎花裙子的妇人,带着一脸好奇,看看眼前衣着狼狈的禁军,问旁边一样一身破衣的干戈。 干戈尴尬地笑笑,道:“大嫂,这是在下的兄长,本在禁军当差。我去找他时,不想碰到山中有狼,所以,所以,一言难尽。麻烦大嫂给弄点吃的,在下感激不尽。” 妇人面上挂着朴实的笑容,“好说,你们到里面歇歇,我这就去弄。正好当家的也快回来,你们一会一起坐下喝酒吧。” 贺兰骢抱拳,“多谢大嫂。” 妇人摆手,“快去歇着吧。” 干戈把贺兰骢让到他借助的草屋,拿出自己的衣服递给他,贺兰骢犹豫下,接过。干戈知道,他们即使有了肌肤之亲,他也答应和自己相守,可终还是自己勉强他在先,要他由心底真正接受,怕还要些时日。作为一个男人,沦为敌国国君的男宠,尊严丧尽,如今就算自己想百般善待他,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把他伤口抚平,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有了这种想法,干戈恢复往日的正经,不再没事为了能博贺兰骢一笑,而故作轻佻。 晚间,这家农户的当家汉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回来,粗犷的汉子对家里多个人也不觉得奇怪,叫了儿子去打酒,这边拉了桌子,便叫老婆上菜。 一桌简单的农家菜肴,飘着属于回归自然的菜香,把久未进食的两只饿猫馋的口水横流。 “哈哈,出去这几日,进山没吃东西吧?来来来,快坐下,吃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黝黑的汉子把木筷递到他们手中,自己却不动箸,好像是在等着出去打酒的儿子。 汉子见他们真是饿久了,一阵狼吞虎咽,哈哈大笑,“慢点,别吃那么急。” 汉子的话音才落,毫不顾忌形象大块朵颐的两人汗颜地停箸,汉子一愣,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令客人不高兴了,忙又道:“饿了,就吃吧。咱农家人不大会说话,你们可别介意。我就是怕你们吃太急,到时积食了,可就不好受啦。” 贺兰骢拱手,道:“多谢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对,吃太急是不好。” 汉子一听放了心,把烛灯点上,这才道:“咱农家人啊,一辈子出不了几次门,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嘴巴就是笨。哪里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体谅。哦。忘了,天儿娘,快把黄米粥端上来,让他们尝尝。” 贺兰骢见这汉子热情好客,报以浅笑,暗道此人平日定是个热心之人。 两碗泛着金黄色的米粥端了上来,现在对黄色特别敏感的干戈,险些笑出声来。 “怎么样,味道如何?”汉子笑眯眯地问道。 贺兰骢道:“很好,很粘稠,粟米的香气闻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汉子道:“这是新打的黄米,平日咱们自己家里是不舍得吃的,只有来客才拿出来熬粥。看得出你们也不是平凡人家出来的,能吃咱们这粗下人才吃的东西,也是给了咱们好大的脸面,呵呵。” 贺兰骢儒雅一笑,“哪里,吃这里的饭菜,才会有返璞归真之感。” 这顿饭吃到很晚十分,干戈和汉子喝了很多酒,贺兰骢在一旁相陪,却因身体不舒服,早早歇着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喝酒的还在撞着蓝花碗,农户的儿子吃过饭也睡下,妇人在灯下缝补丈夫外出划破的衣服,不时扭过头,看看兀自喝得高兴的丈夫,露出温柔的笑容。 月亮一点点爬高,把如银的月光洒向大地,普通的北方农家小院,此刻,男主人还在和借住他家的客人斗酒。草纸糊的窗户,把二人豪迈的斗酒热情,毫无保留地映在了简陋的木窗上…… 次日,一声高亢的鸡啼后,太阳自东方冲破山间团绕不散的雾气,顽皮地一下蹿了出来,携带着无限的盎然生机。旭日东升,雾气飘散,使笼罩着浓浓雾气的起伏山峦,渐渐露出真容。不知名的鸟儿振翅掠过枝头,凑热闹般叽叽喳喳地唱着欢快的歌儿。 贺兰骢与干戈也和农户夫妻一个点起来,简单洗漱,吃过早饭,便向那对朴实的夫妻告辞。 汉子瞪圆了眼睛,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和他一样惊诧不已的妻子。 “这,这,怎么可以?”汉子要把手里的金锭还给干戈,却被他又塞了回里。 “收下吧……” 妇人打断干戈的话,“可是,我们不能收啊。吃顿饭而已,在这里,家家都会这么招待你们,咱们这里的人就是好客,不图回报。” 贺兰骢一笑,“二位,我兄弟也是好意,收下吧,拿这个给村里孩子做学资也好啊。” 汉子嚅动着嘴,“可,那,那,就收下了,二位以后要是再来咱们家做客,就不、不能这样了。” 干戈笑道:“好。” 告别农户,贺兰骢带着汉子给他找的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他们没走大路,选了小路,虽石砾颇多,很是难走,不过,到午时,总算是走到了一个镇子。 没有发现北苍缉拿贺兰骢的告示,也没有发现有盘查的官兵,他们松口气,找了家客栈投宿。 “这下可古怪了,这北苍皇帝难道放过你了?” 贺兰骢摇头,他也不知道,便说:“没到西戎国之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小心把人扶到床上,干戈道:“你先睡会,我出去买点东西。” “别去。”贺兰骢带着紧张说道。 “怎么了,我只是买两件衣服和随手用的东西。”很是不解,只是上街买些东西而已。 “我。”贺兰骢面色一暗,“我还是不放心。” 这下,干戈愣住,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贺兰骢担心的是他出去,不会回来。觉得有些好笑,干戈道:“你看,我们现在没什么可换的衣服,只有去买几件才行。放心,不会有事。” “我、我……”贺兰骢想说什么,却是没能说出来。 干戈大惊,见他这脸色瞬间就变,身子也在发抖,看起来病得不轻。几步到床边,他问:“你哪里不舒服?” 贺兰骢胸闷的厉害,偏又腹痛不止,冷汗一下冒出,他咬牙道:“毒、毒发……” “毒发?”这下干戈紧张起来,难怪一向身体很好的他,如今变得这般嬴弱不堪。 手下攥了攥拳,干戈道:“你忍下,我去请大夫。” 贺兰骢紧抓他衣袖不放,眼神抗拒之色明显。 干戈见他难受的厉害,心里更是慌乱,“大哥,你等等,我去找大夫,等我,我很快回来。” 想让他放开手,却不想他人眼睛瞪了瞪,喉咙咕咕呜咽几声,就已经晕厥。 “大哥,大哥!”惊得跳起来,干戈不停呼唤,不见人醒转。转头冲外喊:“小二,快找个大夫来,快!” 小二几步奔进来一看,也是大为惊慌,“这,这是怎么了?” 干戈急道:“我大哥生了急病,快找个医术好的大夫来,其他的什么也别管!” “哦,哦!”小二哈腰答应,完了转身就跑。 很快,一个老大夫被小二拖来进了客栈,直接上楼,被领到干戈的房间。 老大夫闭眼把脉良久,看眼小二,道:“小哥,你出去下,这位病人的疾患,需和他的兄弟仔细询问方可。” 那小二何等机灵,知道肯定有自己不该知道的,讪笑下,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好。 干戈知道老大夫有话说,便问:“家兄怎么样?” 老人摇头,“身中奇毒,平日该是有压制毒性的药物,不过近来该是没吃那药,所以毒发。” 心中隐隐作痛,干戈道:“可能解?” “……” 片刻后,老大夫又道:“这个毒一时还要不了他的命,不过……”老人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还请示下。” 见干戈着急得很,老大夫终于开口:“令兄体制异于常人,应该是伺候过贵人,所以、所以,他虽是男儿身,如今却是如女人一般,怀有身孕。” “什么?”干戈噗通倒在椅子上,满面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有孕?” 老大夫摇头:“就知道你不肯信,但这就是喜脉,错不了。” 干戈忽然问:“有多久了。” “从脉象看,成孕已近三个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低头,看看那边还在昏迷中的人,面上痛苦之色不减,这拳头攥得骨节嘎巴作响。 “大夫,开剂药,堕下他。”干戈此时血气冲头,心中的愤怒不言而喻。这孩子不能要,趁现在胎儿不算很大,堕了他。大哥,怎么可能为那恶魔般的北苍皇帝产子呢! “你疯了!”老大夫当时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体被毒药已经快挖空了,此时若是下了那种药,待胎儿落下时,他也会没命。” “你是大夫,掌握好药量不可以么?”干戈不甘心,心里不停咒骂元文敬禽兽。 “先不说这种事伤天害理,老夫做不得,就这人的身体而言,老夫也不会下那个药。老夫是救人的大夫,学医术不是用来杀人的。”老大夫拒绝干戈的要求,毫不退让。 僵持了好一阵,干戈痛苦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做?” 老大夫舒口气,知道干戈不会再要他下落胎药,遂道:“我开几贴安胎药,按时给他服用,饮食上再好好调理,可以令他体质稍加改善。至于他所中的毒,老夫也没办法,不过那个毒只会一直发作下去,一时倒不会真要他的命,最多就是受尽痛苦。要解毒,还是得找下毒的人去要。” 干戈声音很低,“明白了,辛苦了,请开方子吧。” 老大夫算是得到特赦,在桌上几笔挥洒,便将药方开好,嘱咐干戈尽快抓药给病人服用,并说这人身体堪忧。 药方,干戈交给了小二,付了诊金,干戈让小二跟随老大夫去药铺抓药。 坐在床边,干戈用帕子给贺兰骢擦拭额头的汗水,大哥,为了你的身体,为了你,我愿意保下他,一切,只为了你。 干戈心乱如麻,耳畔,响起他警告老大夫的话,此事,不得和任何人说。否则,我会杀你全家灭口。 当时,老大夫看晃在干戈手中的金刀,倒吸口冷气,他知道,若是不答应,全家必然无法活命。他说:“老夫也常遇到患隐疾的病人问诊,为医者,自当为病患保守秘密。” 长长吐口气,干戈道:“元文敬,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既不能毁北苍龙脉断了你的江山,又不能堕了你的孩子出气,诶!”眼下,为了大哥,我可以包容一切,不过,我干戈和你势不两立。 “嗯,好难受。” 床上的贺兰骢似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干戈猛地回过神来,坐到他身边,声音很轻柔,“大哥,我在这里。一切都会过去,再忍耐下。” 53、注定的命运 ... 贺兰骢折腾了小半日,一会呼吸急促,一会呼痛,神志极度不清,到天完全黑了,才算安静下来。 干戈撤出被他攥了半日的手,看看上面几道殷红的血痕,他柔声道:“你受苦了。” 给贺兰骢把被子重又盖好,干戈靠着床头,眼皮开始打架。 房间内,一灯如豆,整个室内显得有些昏暗。小二那会抬进来一个小火炉,把药碗放在盛着水的砂锅内,一直温着,只等人醒了,赶紧让他服药。旁边桌上,另一个砂锅内,已经炖好的山参芙蓉鸡,透过盖子上的小孔,向外散发着老汤的浓香,和屋内弥漫的药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颇为奇特的味道。 “干戈,干戈,怎么坐着就睡了?” 干戈甜梦正酣,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现实,猛地睁眼,却见贺兰骢已经坐起,扯过一角被子,给他搭在腿上。 “还难受吗?”干戈问着,看他脸色多少恢复些,这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好多了。”底气还是不足,贺兰骢想,又一天没吃东西了,还蛮饿。正想说弄点东西吃,忽然一吸鼻子,这是什么怪味? 干戈跳下地,“我都忘了,你身体不好,我给你请了大夫看过,他说你身体弱了点,需仔细调理。我去拿药,你快些喝了。这边还有店家炖了的芙蓉鸡,味道不错。” 接过干戈递给他的药碗,贺兰骢手不自觉地一抖,干戈知他心事,道:“放心喝吧,这个就是补身体的药。” “嗯。”应了一声,知道干戈不会害他,这次慢缓缓把药碗端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还好,这药味道不算太苦。 把空碗拿走,干戈倒了杯白水让他漱口,“这药需要喝两天,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下吧。正好我可以买些应手的东西,我们要跑远路,你的身体不行,我要给你雇马车。” “我的身体,真的这么差么?” 见他满腹狐疑,干戈笑道:“也不是太弱,总是大夫一番好意,仔细调理好些。来,喝了这汤,我尝过,问道很好。听说,是这店里的招牌菜。” 看虚弱的人把那碗鸡汤喝了,干戈转身,面色一暗。推开房门,叫小二又送了些饭菜进来。 精致的饭菜被端到床头木桌,干戈拿起筷子递过去,“再吃点,只喝汤不行。” 贺兰骢低头,无声笑笑,“干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了?” “没有!”干戈答的非常干脆,“你说的哪里话?北苍皇帝只是给你下毒,又不是解不了,歇息两天,我们就动身南下。我听说西戎国,有很多医者。而西戎国的大医令,是个妙手神医。我们去求他,他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 贺兰骢听罢,由心底感到满足,他笑,“好,都听你的。哦,你刚才说西戎国的大医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干戈抿抿嘴唇,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咀嚼两下便囫囵吞下。他说:“我只听说,他很年轻,但医术高明。他是西戎国女王的首领御医,为人谦和,也肯为普通百姓看病,实属难得。放心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求他救你。” “……” 他们所在的这个北方小镇说小也不算小,商铺,集市样样俱全,卖各种小物件和糕点的游街货郎,吆喝声一天下来,从未间断。天气虽然还不是很暖和,但午时过后,暖融融的阳光下,格外温暖,这街上也就更加热闹。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坐在窗前,毫无目标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绪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干戈抱着个包裹进来时,看他静在窗前,蹙起剑眉。他出去时,贺兰骢就坐在那里,这时自己回来了,他居然连动都没动一下。 倒了杯水,递给他,干戈说:“我们明日就动身,不能再拖了。” 被唤回神智,贺兰骢啊的应了声,面上也现出一丝喜色。他恨不得早早离开北苍,不想却被干戈按在这里足足两整天。干戈任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上路,好言劝慰,非要他好好养这两天。 “想吃什么点心么,我去买,留着路上吃。” “不用了,只要早些上路就好。”早点上路,避免夜长梦多。 次日,早间的晨雾还未散去,一辆朴素的蓝帏马车已经驶出小镇,在路面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车轮印。 车内,贺兰骢靠着软枕,舒服地斜倚着车厢,手里拿着一本《六韬》正全神翻看,对马车的摇摇晃晃浑然不觉。 干戈坐在车辕,亲自驾车,偶尔掀开车帘看看,见他正看的仔细,心里替他高兴,也不去打扰,只自顾驾车,时不时逗逗跟着马车奔跑的乌骓马。 “黑烟,这路边的景色不错哦。”干戈轻笑着,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小,似有意让车内的人听到。过了一阵,不见有动静,干戈终于耐不住,挑开车帘去看,发现书掉落一旁,人已睡熟。 “唉。”干戈叹息一声。 干戈带着贺兰骢一路驰往渔阳,中间没有在大的城池逗留,虽然没有发现缉拿贺兰骢的榜文,但干戈不愿冒这个险。千辛万苦逃离魔掌,在没有进入西戎国之前,危险随时都在。 即使马不停蹄,他们还是绕了很大的一圈,走了有十日,终于进了渔阳城。 还是那家同源客栈,干戈要了上房,把已经疲惫不堪的人扶了进去。 “在这里歇息几日,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西戎国。” “不,明日就出发。我们这一路太安静,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干戈想想,觉得贺兰骢说的有道理,说:“这样吧,你先躺下歇息,我出去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让元文敬无暇顾及你。” “也好,出去小心些。” “嗯。” 等干戈推门出去,贺兰骢呼口气,身体因为连日的赶路有些疲乏,腹部隐隐传来不适之感,让他不禁蹙起眉头。 靠着床边坐下,微闭了双目,思绪不知怎么就飞回到龙首山。眼前是干戈手持金刀愤恨异常的眼神,可他却看到自己抓住了干戈的手臂,阻止他毁掉北苍龙脉。 贺兰骢有些自嘲的苦笑一声,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断了北苍的龙脉,让元文敬的帝国一夕倾塌?可是,断了龙脉就真的能断了北苍的根基么?对于这一类的传说,虚虚实实谁又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元文敬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也许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龙脉宝库,他只相信,北苍的命运永远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贺兰自己也很清楚,帝国的强盛并不是靠神灵庇佑就可以万世昌隆的。东林也有神坛,东林也有所谓的龙脉,可最终不还是败在了北苍的铁骑之下? 再者,对于北苍的臣民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手段,什么叫城府,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的安居乐业,谁能让他们衣食无忧,那个人就是好皇帝。天下是谁的,并不是百姓所关心的事。无疑,元文敬在他们心目中就是那个可以让他们生活无忧的好皇帝。他上察河工,下缮旱涝,减赋免苛,勤于政事,才有了如今强盛的北苍。贺兰心中虽然对他千般憎,万般恨,但依然不能否定他的政绩卓著。如若毁了北苍龙脉,真的能让北苍灭亡,那么到时北苍的百姓到时又该如何置身? 贺兰骢自问不是个清高伟大之人,但对于苍生黎民的福祉他却看得很重。就这一点,他就不能让干戈毁了北苍龙脉。更何况,大姐还在宫中。他看得出来元文敬虽然明着是在软禁大姐,但实际也是变相的保护。北苍的大臣对大姐恨之入骨,他不敢想象若是皇帝不在了,他是否能凭他跟干戈二人之力护大姐周全。 所以,为了百姓也好,为了大姐也好,北苍的龙脉就不能断。他知道干戈不悦,他也知道干戈想为自己报仇。可他目前实在无力再横生枝节。他希望干戈能够明白。既然他说过要跟他相守一生,他倒宁愿尽快离开北苍,找个地方隐居,从此再不问这世间之事。 “回来了。”干戈的声音传了进来,声到人到,后面跟着的小二把托盘上的酒菜摆了满满一桌。 小二打过招呼,喊了声慢后就很识相地退出,房间内相互凝视的人,若有所思。最终,还是干戈打破沉默,“先吃饭,边吃边说。” “嗯。”看干戈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打听到什么消息,摸摸坐下,给干戈斟满酒杯,才问:“出了什么事?” 夹了块酸辣鱼块给他放进小碟,忽然笑了出来,道:“我看道一个榜文,今日在张贴上,算是北苍国的大事吧。” “哦?”贺兰骢一听,也来了兴趣,“说说看,什么大事。” 干戈道:“简单点,就是北苍国的丞相谋反,失败后,伏诛。啰嗦点,就是那个丞相,不知烧了什么高香,谋反这等大罪,小皇帝只剐了他一人,三族判个斩立决,剩下六族流放到了北方极苦之地,永不得恕。” “北方极苦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干戈拿着筷子,本来在犹豫给贺兰骢夹哪样才,听他一问,想了想,道:“听说,北苍国最北面,有个小海岛,非常冷,只要被放逐到那里,就别想再回来。” “原来是这样。”贺兰骢仿佛一下都明白过来,他说:“这个丞相必是和翼王合作的人。这人野心不小,想先吞了北苍江山,再掉过头灭了翼王。最终,还是逃不过机关算尽,反误了寥寥生命的命运。想来,北苍皇帝最近忙于此事,无暇抽身。此桩公案如今一了,怕这皇帝要有所行动,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等是非之地。” “好,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干戈这次没有坚持,尽管他想让贺兰骢好好歇息两日,一路颠簸,常人都是深感劳累,何况贺兰骢如今这种特殊状况呢。大人再能坚持,腹中的孩子能坚持么?可眼下,确实没有办法。 到了就寝的时刻,干戈没有像在小镇上时,晚上打着地铺,他静静地躺在贺兰骢身边,默默拉上被子。 “干戈,你怎么不说话?” “我?”干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他。再过几日,怕是要瞒不住,到时又会如何呢? “就要离开北苍国,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倒满腹心事,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干戈伸手,把人揽到怀中,头摸索着他的肩膀,“没有,真的没有。让我好好抱你,好好抱你。” 干戈炙热的气息吹在贺兰骢的脸上,感觉他的手,顺着前胸,一路下滑,最终停在他的小腹。心里更是狐疑,他想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不及开口,干戈已经吻了上来。 夜,很静谧,干戈在掠夺了一个绵长的吻后,把怀中人抱得更紧。 两人一同沉沉睡去,窗外,只有更夫准确报时的声音,在街上唱响……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金鸡报晓,干戈先穿戴好,才帮着贺兰骢收拾妥当。 洗漱一切完毕,干戈拿好行礼,才叫了贺兰骢,二人下楼结账。令他二人颇感诡异的是,客栈这早上会如此安静,一个吃早膳的客人也没见到,连店里的小二也失了昨日的热情。 “这不对劲啊。”贺兰骢低声说了句。 干戈剑眉悄然皱起,也不理那些小二古怪的目光,只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上了马车,贺兰骢没有进入车厢,他不顾干戈反对,坐到车辕另一侧。 渔阳的街道,也是安安静静,竟是一人未见。如此反常,干戈和贺兰骢不禁开始担忧。 马车眼看就到城门口,从巷道里涌出黑压压的禁军,转瞬将马车团团围住。 二人互望一眼,心里虽然有所准备,知道他有可能会追来,但从未想过,是在这里。 禁军呼啦一声向两边退出数步,让出一条道路。 得,得,得,马蹄声传来,北苍天子元文敬,已经策马到了近前,身后,是安荣与宪王元常。 54、干戈战渔阳 ... 渔阳城的西大门,与准备出逃的人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禁军层层包围的马车上,亲眼所见希望湮灭的两人,此刻反倒镇定下来。 贺兰骢看看干戈,又看看围上来的禁军,把头低下,无声笑笑。终究还是逃不掉么? 皇帝眯起眼睛,把不见丝毫紧张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干戈身上。如此肖似的容貌,可他不是贺兰。这个人,他竟然…… 手下不自觉在用力,皇帝想,朕这是在生气么?方才,贺兰,他竟是一眼也没看朕,他看围上他们的禁军,他看他身边的人,唯独不看朕。呵,贺兰,无论如何,朕这次一定把你带回去。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皇帝看眼天色,用尽量听起来还算平和的语气,缓缓开口,打破沉默,“贺兰,随朕回去,朕可以不治你私离掖庭之罪。” 按住干戈准备拔刀的手,贺兰骢道:“多谢北苍陛下厚爱,可贺兰不能回去。” 皇帝呼吸一滞,沉声道:“贺兰,你应该已经毒发了吧?别固执,随朕回去,朕会想办法为你解毒。” “可笑啊,可笑!”干戈爽朗的声音传来,“下毒的人会这么好心么?笑话!” “贺兰,随朕回去。”皇帝又说了一遍,天晓得,当有人告诉他,贺兰骢与那个人头天投宿,夜里在一个房间过夜,他心里是何等愤怒,除了愤怒,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就是他身旁这个人,好奇怪的人,相似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请回吧,北苍陛下。”贺兰骢道:“贺兰如今到了这里,就没打算要回去。你若放过我,贺兰会寻处隐蔽之地了此残生,你若不放,贺兰把命留下就是。” “贺兰!”皇帝大喝一声后,语气马上又柔和下来,“贺兰,朕把元常带来了,你现在必须让他看看,方便下方驱毒。” 干戈冷笑,“啰嗦那么多干什么,要么放了我们,要么留下我们的性命。” 皇帝道:“你究竟何人?” 干戈抱拳,“山野草民,干戈。” “你就是东林威武将军干戈?”皇帝吃惊之余,又把他打量一遍,听说这人在樊城失守后不久,就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出现在北苍,还把朕的贺兰带走。 “不才,那是过去的干戈。” 元常懒洋洋地跨坐马上,忽然说道:“陛下,人家不乐意跟你回去,咱们何苦强人所难,放他们走吧。” “闭嘴!”皇帝大怒,“放他们离开,朕巴巴追到这里作甚。” 元常一拍手,“就是啊,既然不放,那就赶紧动手,把人拿下就好喽。带来这么多禁军,难道看戏啊。” 皇帝闭闭眼,知道元常这是提醒他,时间不等人,尽快拿人才是正经。手抬起,“拿下,不许伤贺兰。” 皇帝一声令下,早已跃跃欲试的禁军纷纷向前。 干戈正准备把贺兰骢护在身后,不想他竟取了雕弓,抽了只羽箭搭上。 干戈大惊,“你别动。” 贺兰骢不理他,站在车辕,弓已经拉满,一箭指向帝王咽喉,“放我们离开。” 皇帝道:“贺兰,你们逃不掉。” 贺兰骢冷笑,“要不试试你的人刀快,还是我的箭快。” 皇帝不语,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9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得到命令的禁军没有返回队列,而贺兰骢也松了手中的弓弦。 皇帝闪得稍慢了些,看看手中的血迹,皇帝惊痛出声,“贺兰,你真忍心下手?” 贺兰骢放了这一箭,人一下蹲了下来,刚才用力过大,这肚子又诡异地痛起来。此刻,偏又咬牙出声,“何为不忍?我和你有何恩义,不忍下手。” 干戈退回他身边,问:“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小心!”贺兰骢喊了一声,把干戈推到一边,一柄钢刀竟是从他二人面前擦过。 干戈低咒了一声,再次冲入禁军中间,只希望多把人往自己身边引。 贺兰骢手中没有应手的武器,只得把那把雕弓抡起,皇帝说,不许伤自己,那就拿自己下注,争取一线脱困的生机。 安荣眼睛不离已经冲到一起的身影,贺兰骢似很痛苦,功夫发挥不出平日的一半,带他离开的人虽全力以赴,却因回护贺兰骢处处受制,已经多处受伤。此人悍勇,若是如此下去,必死无疑。 暗自叹息一声,安荣对皇帝说:“陛下,公子看来是毒发了。” 皇帝闻言一惊,“你说怎么办?” 安荣道:“放开缺口,让公子离去。想法截下那人,公子必然会自己回来。看那人对公子如此回护,一有机会,定会让公子先脱困。” “那就由你去办。”皇帝努力吸气,贺兰,退一步真有这么难么? 安荣把禁军喝退,抽出一柄软剑,准备亲战干戈。 贺兰骢知道安荣的厉害,心里叫苦,“这人很厉害。” 干戈却低声道:“看到了么,这人身后,人不多,一会我来迎战他,你坐上黑风先出城。” “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这个破绽是故意留给我们,想要把我们分开。” 干戈道:“是个机会就不能放过,你出去,我随后就到。” 干戈与安荣同时出招,身影交错间,互有攻守,心中暗赞,是个厉害角色。 那边贺兰骢不敢怠慢,跳上乌骓马,却迟迟未动。他知道这其中有诈,把马驱使到干戈身旁,任干戈如何给他递眼色,就是不愿离去。乌骓马原地点着那四只白色的小蹄子,焦躁又不安地打着响鼻,等候主人命令。 对面,皇帝望向犹豫不决的人,暗道,决定要走了是么?与贺兰骢的眼神对上,皇帝在他眼里看到了担忧、不安与谨慎。 贺兰骢想,这是错觉吧,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在皇帝眼里看到了痛楚之色。这,怎么可能? 不见贺兰骢离去,干戈不得已,打了一声唿哨,乌骓马前蹄扬起,发出高亢的嘶鸣。乌骓马是一种神骏的西域名马,得到主人的命令后,扬起四蹄,竟然天马行空,从涌上前的那众禁军头顶跨过,稳稳落于城门口。 干戈笑了,他自幼就学到一句话,大丈夫死沙场,何其快哉,如今沙场不在,若是最终无法脱身,把命留在这里,也好。金刀之上,滴的北苍人的血还少么,足够了! 安荣隐隐察觉这人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又是佩服,又是惋惜。有心想放他条生路,可偏他在下一刻,做出了惊人之举。安荣摇头,干戈一代名将,终与贺兰骢错之一筹。 金刀喋血,豪气冲天,干戈虚砍一刀,借安荣闪避之机,转身形,跃起,足尖一点车辕,飞身直冲北苍帝王。总是要为他报仇,何不就趁此时?干戈突然向皇帝发难,使众人始料不及。 元常最先反应过来,手一挥,银光一闪,一物钉入干戈肩膀。干戈吃痛,没有冲到皇帝身前,这时,禁军已经得到皇帝命令涌上。皇帝的命令很简单,不能生擒,那便杀无赦。皇帝就在赌,贺兰骢不会等禁军真的杀了干戈再回来。这是必赢的赌局,皇帝无论押宝哪边,贺兰骢都是输。 鲜血染红了仍在苦苦支撑的人的衣衫,唯干戈的面上,依然是胜者的笑容。已经得到他的心,死而无憾,干戈为你而活,为你而死。逃走吧,跑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驾,架,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干戈皱了皱眉,傻瓜,跑回来干什么? 乌骓马驮着满面焦急的人返回渔阳城,就在他进城的一霎,数十骑不明身份之人突然出现,瞬间冲乱禁军的包围圈。 “护驾,护驾!”有人大声喊着,用最快的速度将皇帝围住。皇帝若是有什么闪失,他们这群人哪个也别想活命啊。 那些人武艺高强,横冲直撞,见贺兰骢趁乱将干戈带上马,也不多做停留,吹了竹哨,瞬间又跑个干干净净。 被那群来历不明之人这么一捣乱,皇帝的计划全部落空。暴怒下,大喝:“追,他们跑不了多远!” 元常着急,想劝几句,又顾不上,只得狠抽跨*下坐骑,紧紧宿卫天子身侧。刚才贺兰骢那一箭,天子的颈侧被擦伤,这元常就暗暗担心,谁知道这两位一会又闹出什么事,别弄的跟过去似的,遍体鳞伤,到时又让自己善后。 那群来历不明的人追上贺兰骢,领头那人拱手道:“干将军,延平侯,属下来晚了,望二位见谅。” 干戈浑身是血,明明很气弱,却是努力扬声,“滚!” 贺兰骢一惊,“干戈,别这么说话,他们帮了咱们。” 干戈闭了闭眼,缓口气,道:“王华,你们走吧。今日你们祝我脱困,干戈心下感激,但我不会回翼王身边。” 领头人扯了蒙头布巾,叹气,“干将军,你何苦如此。主上这次是让属下把二位一齐带回去,东林才是二位的家嘛。” 干戈冷笑,“带我们两人回去,王华,你当干戈三岁孩子么?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大哥返回渔阳时出现,你当我傻子么?你们想让我大哥吸引北苍人注意,再趁乱将我带出去,至于我大哥,根本就不是你们要救的人。王华,你我一起共事多年,我说的可有错?” 王华低头,小声问:“将军当真不与属下回去?” “不会回去,你们走吧。这里还是北苍境内,危险随处都在。” 王华带人已经离开,贺兰骢拿帕子给干戈擦拭面上血迹,柔声道:“你该和他们回去,翼王不会亏待你。” 干戈把眼睛复又闭上,过了很久,才睁开,“八岁时,我心里便只有你和大姐,如今,还是你们二人。走吧,离开这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好。”贺兰骢冲他一笑,夹下马肚,乌骓马一下窜出丈远。望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干戈,只要你没事,我就和你浪迹天涯。 身后的马蹄声近了,扬起的漫天烟尘中,北苍国王字旌旗格外抢眼。 贺兰骢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一拨马头,像一侧小路驰去。乌骓马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崎岖的山路,半人高的野草,纵是汗血神驹,在这里也发挥不出它应有的神骏。贺兰骢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一条没有前方的路。 何时弃马步行,他们已经记不得。这次,贺兰骢扶着干戈,看到前方的断崖方明白,这次,才真是走上绝路。 皇帝带人很快追上,目光落在贺兰骢满是血迹的手上,尽量压住心中的怒意,他说:“贺兰,前方没路了。回来吧,你受伤了,需要医治。” 贺兰骢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终于明白皇帝说什么,惨笑一声,“多谢了,不过这血不是我的。这是我兄弟干戈的血,他为了自己的哥哥,流的血。” “贺兰,你在说什么?”皇帝承认,他现在就是糊涂。 “还不明白么,北苍陛下,干戈是贺兰的兄弟,一奶同胞的兄弟,他不姓贺兰,是因他随了母姓。可他,如假包换,是贺兰唯一的弟弟。”贺兰骢的声音凄凉中带着哽咽,伸手把干戈揽到自己怀中。干戈身上有一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此时还在不停向外涌着触目殷红。 皇帝看眼安荣,见他摇头,似有不忍,再看元常,元常则是把头扭向一边。 山崖上的风很大,皇帝的衣袂被风吹起,他攥了攥拳,做好了决定。 “贺兰,回到朕身边,朕答应你,放干戈回东林故地。他的伤很重,需要马上救治,把他交给朕。相信朕,朕不会加害他。待他的伤养好,朕就封他一个侯,在东林永享富贵。” 干戈此时很清醒,他说道:“开出的条件,听起来还不错,想来干戈也该回敬些什么,方可令北苍陛下高枕无忧吧。” 皇帝一笑,“干将军说的极是,朕的条件是,你可在东林永享平安富贵,以淮水为界,你不可踏入淮水以北之地一步。” “妙,妙!”干戈拍手,大笑,“好诱人的条件。可是,你认为我会答应么?” 皇帝一怔,那边贺兰骢却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了很久,他忽然止住笑声,平静的说:“元文敬,你的话可当真?” 皇帝道:“君无戏言。” 贺兰骢不再说话,继续拿帕子为干戈擦拭血迹,动作很轻,很小心。他终于开口,他说:“干戈,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懂么,好好活着。” 干戈察觉到贺兰骢意图,摇头,“不,我们已经没了战场,这条命再无价值。” …… 又是一阵山风刮过,贺兰骢缓缓把手从干戈的桎梏中抽出,“保重。” 干戈一阵心慌,伸手想去抓他的手,却够不着,“别离开我,求你。我不在乎这条命。” “啪。”所有人都因一声清脆的响声而愣住。 贺兰骢收回那只打了干戈一记耳光的手,嘴角抽动,“把我忘了,记住,世间再无贺兰骢这个人。娶个妻子,为你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贺兰骢掉转身形往回走,皇帝大喜,迎着他过去,“贺兰,朕不会食言。” 干戈挣扎着站起来,他走了,他为了能让自己活命,走了。 伤痕累累的干戈站在万丈悬崖上,被山风吹乱了一头乌发。 望着贺兰骢转身走向那个带给他自己无限痛苦的人,绝望地大叫:“大男儿顶天立地,干戈宁可去死,也不会拿哥哥的身体,换取自己的一夕平安。干戈只求同死,不愿生离。你若下不了决心,那干戈替你决定!” 贺兰骢身形顿住,转身,惊恐地大叫:“不,干戈,别做傻事!” 干戈的身影在悬崖边消失了,贺兰骢甚至不及抓住他一片衣角。 干戈跳下了悬崖,贺兰骢的世界瞬间崩溃,元文敬深感大事不妙,这次他真的错了,错的无可挽回,活该他得不到那人的爱。 拦住准备紧随而去的人,一掌击在他后颈上。皇帝把人抱起,这才吩咐,“到崖底仔细搜索,务必找到尸首。好好入殓,送回东林厚葬。” 55、贺兰怀孕了 ... “不,我们已经没了战场,这条命再无价值。” “别离开我,求你。我不在乎这条命。” “大男儿顶天立地,干戈宁可去死,也不会拿哥哥的身体,换取自己的一夕平安。干戈只求同死,不愿生离。你若下不了决心,那干戈替你决定!” 干戈站在悬崖上,发丝被山风吹得四散飞扬。绝望的眼神,撕心裂肺的呐喊,贺兰骢想,眼里的热热的东西是什么,眼泪吗? 眼皮有些沉重,贺兰骢不想睁开,睁开看谁呢,干戈已经不在了。用那种惨烈的方式完结自己,不愿苟且偷生。 守在一旁的皇帝,看到一滴清泪自贺兰骢眼角滑落,这心不由隐隐抽痛。这人,大概是第一次落泪吧。 元常自诊脉后,一直不说话,眉毛几乎拧成川字。以为他在分析病情,皇帝倒也没打扰,可过了两个时辰,总不能还没结果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见元常还在苦思,似纠结什么疑难问题,终于忍不住,皇帝问道:“现在究竟如何了?” 元常道:“压制追魂毒性的药给他服了,暂时没什么事。不过,不过……” 第一次,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一样的元常,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想说什么,如实说,急死朕吗?”皇帝忍无可忍。 元常拱手一礼,硬着头皮道:“陛下神武,泽披四海,连个男人落到你手上,都让你玩的跟个女人似地,如今怀着龙种,却不得知。” “你说什么?”皇帝大叫,倒退数步方稳住身形,“再说一遍,他怎么了?” 元常晃着头,朝天翻着眼睛,“唉,臣是说,他怀有身孕了。” 皇帝捉住元常手腕,呲牙道:“这种玩笑开不得,你确定,没有诊错。” 元常哭笑不得,“喜脉又不是什么难诊的脉象,这么简单还会有错?” 皇帝撇嘴,放开元常,转头问安荣,“你见多识广,可听说过这种事?” 安荣的震惊不比皇帝小,皱皱眉,有点为难,“老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多久了?” 元常算了算,道:“有三个半月。可是……” 皇帝挑挑眉,“可是什么?” 元常道:“陛下,男人逆天怀子,会被视作不吉。这个孩子,虽是龙种,可到底要不要留下呢?” “不吉,简直荒谬!”皇帝大声道:“元常,你给朕听好了,只要是朕的龙种,朕不管是男人女人,肯定要保下。当然,如今是贺兰怀了孩子,朕更高兴,朕还希望此胎怀的是皇子呢。”皇帝开心,贺兰若是可以生子,那后宫的两个女人,朕就不用再理会她们。三个半月了,看来是正月那段时候有的。唉,前些天他总是吃不下东西,看来和有孕在身有关了。 想着,想着,皇帝放声大笑,元常被笑得浑身汗毛倒竖,此时,他们没注意到,床上原本昏睡正沉的人,缓缓坐了起来。 皇帝发现的时候,就见贺兰骢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冷笑,把手抬起,狠狠击向自己的小腹。 “贺兰,你不要命啦!” 贺兰骢捶向自己小腹的手,不知被什么打中,就觉腕子一麻,再也使不出力气。紧接着,皇帝已经坐到床上,自后面揽住他,把他的手牢牢抓住。 “贺兰,别做傻事,那孩子是你和朕的,有孩子本是好事啊。”皇帝语气忧伤,“贺兰,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就忍心下手啊!” 被皇帝固定在怀中动弹不得,贺兰骢只有眼里迸射怨恨的寒光,他看向安荣,那个刚才阻止自己的人。他看到,安荣竟然会不自觉地瑟缩了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太过吓人。 “陛下,臣先告退。”元常知道,此事,对贺兰骢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一时接受不了是肯定的,就看皇帝怎么劝吧。 安荣也是知趣的,一见元常告退,他也跟着躬身行礼退出。 挣动几下,也没摆脱皇帝的桎梏,他感觉皇帝吻上他的后颈,皇帝吐着热气,说:“贺兰,朕是真心想待你好。如今,你已经怀了朕的骨肉,虽然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这总算是件喜事。为了他,把过去那些忘了吧。朕会对你好,也会对这个孩子好。” “陛下,陛下,属下有要事禀告。”元常和安荣还没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在门外焦急的呼唤皇帝。 “进来。”皇帝悄然皱眉,知道干戈生还的希望不大,但又想,此时天已经黑了,又会是什么坏消息呢? 进来那名禁军统领看到贺兰骢,不禁头皮发炸,单膝跪禀:“陛下,属下带人搜寻干将军尸首,找遍整个山谷,只发现这个。”手上捧着一物,是干戈跳崖时身上的那件血衣,现在,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不安地问,他已经明显感觉怀中人身子动了下。 那统领道:“山谷多有凶猛野兽出没,从这件衣服看,干将军的尸首,该是、该是让野兽分食了。” 皇帝手一抖,竟然松开了对贺兰骢的禁锢,后者就此机会,一下扑下地,抢过统领手里的血衣。 皇帝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即使看到他的肩膀在耸动,知道他此刻定是难过非常,但一句安慰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这一切不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无声地拍拍他的肩,能做的仅此而已。 贺兰骢猛地站起来,发狂般地大吼了声,只穿着身上的里衣,便往外跑。皇帝担心他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几步追上他,把人抱起。 人被放在床上,数次想挣脱,却始终无法脱离皇帝的掌控。 皇帝小心地避开贺兰骢的肚子,心疼不已,“贺兰,朕知道你不信,朕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朕派了那么多人去找,想来不会有假。” 元常再次被皇帝叫来,得知发生了什么后,他摇了摇头,叹气,转身出房。等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 贺兰骢被皇帝按着无法动弹,那碗药被元常递到嘴边,见他不肯张口,元常低声道:“得罪了。”拿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口,把药整碗灌了进去。尽管贺兰骢奋力往外吐,可一碗药,还是大半喝下肚。 床上的人渐渐没了意识,皇帝一下瘫坐在床,苦恼着道:“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 元常耸肩,道:“没办法,他如今很不好,只能尽快返回京城,宫里补品多,也有利调养。依臣看,陛下你要多费心了,以他如今的样子,日后身边根本不能离人。你那条锁链,还是再给他锁上吧。他如今恨你如此,万不会心甘情愿去生这个皇子。嘿,还有半年,怕是有的累了。” 再次陷入沉睡,贺兰骢倒是安静了,可皇帝却不好过了。元常的话时时在耳边提醒着他,这人如今恨他,不会甘心把这孩子顺利产下。贺兰,朕该拿你怎么办,朕是真心想对你好啊。 叫了安荣,打来热水,在安荣的帮助下,皇帝拿帕子浸了热水,为他擦脸,擦拭身体。柔软的棉帕移到贺兰骢的腹部时,皇帝手一滞。棉帕被扔到一旁,皇帝拿手轻抚上那个如今孕育着一个小人儿的地方。腹部已经有些隆起,虽然穿上衣服看不出来,可用手却能明显感觉出来。没错,就是这里,朕与贺兰的孩子,就在这里。 安荣捧着干净的衣服,帮皇帝给贺兰骢套上,又把他身上擦伤的地方,撒上药粉,包扎好。 元常在月下横笛于口,吹响了欢快的曲子。即使地上映出了皇帝的倒影,也未理睬。直到一曲既终,才开口:“有什么事,说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嗯嗯了几声,才问:“朕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怀孩子。” 元常嗤笑一声,“为什么,你对他做过什么,比谁都清楚,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皇帝呼了口气,“元常,你知道朕不是说那个。” 元常道:“这世上,有男女同体的人,但我敢确定,他决不是这类人。不过,这人确实又是体制很特殊,你强了他半年多,他都未怀孕,可见是后来你对他做了什么,令他改变了体制,可以男人怀子。” 皇帝想了想,正月里,除了让安成那次为了令他听话,进行一番调*教,其他时候,没对他做过什么。难道,是安成那些药物出了问题,如今安成已死,这事倒是真没有答案了。罢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贺兰已经有孕,那朕就可一辈子只宠他一人。有了皇位的继承人,那些古董老头还管得着朕宠男人还是宠女人。 第二日,安荣亲自准备好一辆华丽而舒适的马车,为了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长途赶路的颠簸,安荣在车厢里铺了一层又一层软垫和锦被。待收拾妥当,才让人去请皇帝。 皇帝用自己的披风把人裹了,直接抱上马车。把他平躺放好,拉上被子,方下令启程回銮。 皇帝也在马车里,手里翻着贺兰骢逃跑时看的那本《六韬》。时不时看看熟睡的人,皇帝叹息不止,为了防止这人做出伤害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举动,皇帝让元常给他的饮食中,下了微量的安神药物。只求这一路,能平平安安。 马车在晃动中,日夜兼程驶在回京城的官道上。沿途除必要的歇脚,一路上,竟是马不停蹄。 返回北苍皇宫,皇帝犹豫了下,把贺兰骢又安排回昭凰阁居住。他想,贺兰骢大概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他了。这人若不是被自己强行带回来,只怕此刻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对于贺兰骢来说,看到熟悉的阁楼,就知道,无论多么苦心谋划,最终,还是回到原点。看到小贵的那一瞬,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有了小福和安祥那件事,他出逃后,最放不下的,就是小贵。 安荣被皇帝派到昭凰阁,名义上伺候起居,实则暗中保护。杨林是除掉了,这后宫两个女人,和朝堂的人,却是不得不防。皇长子,对于一个王朝的传承至关重要。因此,皇帝每日心里,祈祷最多的,除了让贺兰骢能原谅他,就是希望他能带给自己一个儿子。 小贵看了眼桌上不曾动过的膳食,无奈摇头,喊来宫女撤下去热。小碎步到床边,劝道:“公子,吃点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小皇子嘛。大人饿一顿尚且不好过,何况腹内的孩儿呢。” 没有焦距的双眸望着床顶,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何处,小贵的话也是充耳未闻。 小太监咬咬牙,一跺脚,飞奔出去。 皇帝从渔阳才回来,下了早朝,就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京内的,外埠的,祭祀,水利,田垦,等等、等等。说这一国之君不忙那是假的,早朝一下,匆匆用点点心,皇帝扎进御书房就是多半天。如果没有皇帝如此操劳,那次日返回给六部的折子,又是谁批阅的。你看那御书房的宫灯,大半夜还在亮着,值夜的宫人都换了两拨了,唯独灯下批阅奏折的人还在忙碌。 小贵跪在御书房门外请求觐见,值夜的宫人见他一脸焦急之色,不敢怠慢,转身进去通禀。 皇帝见面前的小太监哭哭啼啼的,不由蹙眉,“想挨板子么,在宫禁里啼哭。” 小贵身子一抖,知道自己犯了宫中大忌,不过看皇帝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赶紧叩头,“陛下饶命,奴才不是有意触皇上晦气。实在是,实在是,公子那边,奴才也是不得已。” 听到和贺兰骢有关,皇帝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 小贵额头触地,“陛下,您快看看吧,公子一天不曾吃东西,这夜也深了,奴才也是担心公子。大人不吃,这腹中的小皇子如何是好哇!” 皇帝叹气,“摆驾小厨房。” 一天多没吃东西的贺兰骢,看看双手上紧紧缠缚的锁链,一阵冷笑。过去,手腕上锁着这个东西,好在链子长度够用,如今,只要身旁无人,双手被缠在一起,缚于床头。除了在床上躺着,真是什么都干不了。哼,难得想的如此周全。 随着脚步声临近,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他悄然皱了皱眉。贺兰骢其实很饿,可就是不想吃东西。冷汗也出了,酸水也吐了,就是不想进食。他在算计,如此多久,就可和干戈见面了。 小贵给皇帝挑起纱帘,皇帝大步进入,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提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摆上桌。 亲自解开贺兰骢的束缚,皇帝温言道:“贺兰,吃点东西,这样怎么行。” 贺兰骢看看桌上的碗,忽然笑了,岐山臊子面,真难为你了,北苍陛下,深更半夜亲自下厨做汤面。 皇帝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喜道:“贺兰,你一定饿的很吧。快来尝尝,看看朕的手艺是不是又精进了。你若是不喜欢御膳房的膳食味道,朕可以为你单选司膳,你若还是不愿吃北苍菜肴,就从东林选也可以,保你时时都可吃到家乡菜色。” 甩开皇帝预搀扶他的手,慢慢踱到桌边,没有动箸,却是单手拿起滚热的面碗,一点点向上。给皇帝露出一个灿如春日般的笑容,接下来,手一点点倾斜。 小贵呆住。 皇帝震惊之余,大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踢了还在发呆的小贵一脚,叫他赶紧出去打冷水。皇帝拿帕子给贺兰骢擦拭手上的汤面油渍,急急地问着,“怎么样啊,都烫红了,痛不痛啊?” 贺兰骢闭上眼之前,缓缓吐出两个字:心痛。 皇帝身形一滞,心痛,他又何尝不是。 56、孕夫难伺候 ... 金华宫内,曹贵妃第一次携带着贵重礼物,礼貌性地拜访崔贵妃。 崔贵妃纤纤素手,拿起锦盒中一枚据说是波斯那边特有的深海黑珍珠,迎着日光仔细观瞧。片刻,小心将珍珠放回盒内,巧笑嫣然,“呦,妹妹,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可不敢收啊。” 轻轻地,把盒子往曹贵妃面前推,后者中途拦截,又把锦盒推回。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天姿国色,才配拥有此珠。妹妹庸脂俗粉,怕占了此物,掩盖其辉啊。”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哎呦,妹妹真会说话。”罗巾掩口,崔贵妃笑得美目流波。 两个女人客套一番后,终于进入正题。 曹贵妃首先开口,“姐姐,你说这男人逆天怀子,怎么陛下还宠他如宝呢?这人前些时日跑了那么就,这孩子能是陛下的么?” 崔贵妃暗里冷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好心的给我送礼,哼,实话出来了吧。女人放下手中青花瓷茶碗,不紧不慢地道:“陛下已经令大司寝补录了侍寝宫档,想来若非龙种,那人现在怕是早被陛下处以极刑了吧。” 曹贵妃绣眉微颦,迟疑着道:“可这男人怀孩子,终是感觉古怪。姐姐,你说,那男人怀的孩子,该不会是什么妖孽托生吧?有了这个孩子,陛下是不是就不要我们姐妹了?”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这味道酸的,呵呵。崔贵妃羽扇轻摇,语重心长地安慰着道:“妹妹大可把心放下,这男人么,终是和女人没的比。就说这楼子里接客的伶人,按年纪算,那男人都过了,你想想,陛下图个新鲜好玩,又能多久?如今陛下正宠他,咱们啊,只当看不见,该下棋下棋,该赏花赏花,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好。至于孩子嘛,是不是妖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陛下说了算。还有啊,妹妹你这直性子,当收敛下,当心一个不留神,祸从口出。惹怒了陛下,可就全晚了。” 曹贵妃猛地瑟缩下,忽然拿帕子掩了口,她和崔贵妃暗里不和,但那女人的话,却是有道理。低头轻笑,“姐姐说的有理,妹妹知道了。” 自金华宫告辞出来,走在回玉宸宫的甬路上,曹贵妃轻抚自己的小腹,暗自咬牙,真是狡猾,要不是探你的口风,我才不去你的金华宫。为了向陛下献媚,没事就晒梅花瓣。你就是弄的整个寝宫都是梅花香,陛下也不会去找你过夜。想要在这宫里站住脚,还是要靠肚子争气。哎呦,气死我了,可惜了,我那颗波斯黑珍珠。 曹贵妃正低头生闷气,就听身旁宫女喊了声:“给太妃请安。” 猛地抬头,曹贵妃才发现,贺兰如月正迎面走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福了福身,算作请安。 贺兰骢如月礼貌地虚扶一把,“出来散心吗?” “是。” 贺兰如月点头,“本宫还有事,曹贵妃自便吧。” 曹贵妃按宫中礼节,低头,行恭送礼。嘴里,可是没闲着,“一对狐狸精。” 贺兰如月走出几步,身子一滞,最终,还是轻移莲步,继续前行。 御书房门口,贺兰如月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时有宫人过来行礼,“太妃娘娘,陛下请你进去。” 皇帝命人准备好了茶果点心,请贺兰如月落座,踌躇片刻,方开口,“太妃,嗯,贺兰,他,他怀了朕的孩子。朕想,这是喜事。” 已经得到消息的贺兰如月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语气平和但又疏离,“恭喜了,陛下要做父亲了。” 皇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妃,这事,嗯,是该高兴。可是,可是,贺兰他……” 贺兰如月打断皇帝的话,“陛下想让本宫做什么,下旨便是。” 皇帝愣住。 书房内,北苍皇帝和他们国家表面看来身份最尊贵的女人,静静凝望,不置一词。 报时的沙漏在一旁默默地工作着,皇帝看了眼,都这么久了。他艰难地开口:“太妃,劝劝他,孩子本无过。” 已经把皇帝请自己的目的猜的八九分的女人,开始仔细端详面前的皇帝,如初次碰面般的打量。他,如今是九五帝王,傲视天下,他把北苍和东林统一,在安置东林遗臣和处理百姓事物上,也没有丝毫不公之处。他算得上是勤政、忧民之君,可他的令一面,却如此可怕。 女人猛吸了几口气,道:“本宫,试试吧。只是本宫有言在先,这次,他未必会听本宫的劝解。” 皇帝陪着小心道:“太妃肯去,朕当感激不尽。朕,知道前些天,做的过了。” 贺兰如月点头。 掌灯时刻,贺兰骢披着衣服,在小贵的陪同下,走出阁楼。往院中看看,葡萄架如今已能见到些绿色,手抚上还略显干枯的枝条,哂笑出声,“记得去年刚来这个地方,满院子都是绿绿的叶子,现在,什么也没有。” 小贵上前答道:“公子啊,再过些天,这院子就满目绿色了。公子若是喜欢,奴才禀告荣总管,可以给院中多添些花花草草。” 没理会小贵的话,想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墩上,小贵一声惊呼,“公子等等。” 贺兰骢诧异不解,就见小太监飞一样跑回去,出来时,抱出一个大软垫,在石墩上放好,方请他落座。 “小贵,你不觉得男人生孩子,很可笑吗?” 小贵眼睛一亮,“怎么会?其实,奇怪是奇怪啦,不过公子既然怀了龙种,就不必烦恼那些。你没见两宫贵妃生气的样子呢,那又怎么样?陛下宠公子,谁也拦不住,陛下要这个皇子,谁敢不保。” 是么,可,我不想保。 贺兰如月是和安荣一起进入昭凰阁的小院子,所谓正在赏月的人,一手托着腮,正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小贵一旁伺候着,寸步不离。 女人过去,把带去的水果摆在石桌上,柔声道:“不吃东西不行,赏我点面子,吃点如何?” 贺兰骢忽然见到自己的姐姐,无声而笑,“他又把你请出来了。” 贺兰如月看了眼身旁的安荣,才道:“不管为了大的,还是小的,先吃点。你若是肯吃东西,我可以天天为你做,也不用去东林找司膳,费那个事做什么,做出的味道也未必你就喜欢。”这次女人开口,没用江宁方言。 贺兰骢幽幽地道:“我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伸手,打翻了一桌果盘,懒懒的说句,累了,要睡了,扔下贺兰如月和安荣不睬,便进了阁楼。 贺兰如月眼泪哗地涌出,院门外,躲在暗处的皇帝,把拳头握紧。 吐了一阵酸水,贺兰骢想,照此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成愿望。 哐的一声想响,皇帝踢开木门,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安荣,一脸担忧,亲自端着红木托盘,上面放着瓷盅,里面不知是什么。 “贺兰,你不能再折磨自己了。朕带来你喜欢吃的东西,起来吃点。”皇帝声音很大,语气急促。 贺兰骢翻个身,头朝里,不屑地道:“我吃不吃东西,和你有关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上前,把人翻过来,轻摇着,好言劝道:“怎么无关,就算为了皇儿吧,他也是你的骨肉啊。” 贺兰骢这次用足了劲,把皇帝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咬牙迸出一个字:“滚!” 皇帝稳住身形,摇头,对安荣道:“你来帮朕。” 安荣叹气,点头,把东西放桌上,走向木床。 “你做什么?”贺兰骢有点紧张。 “公子啊,陛下也是为你着想啊。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贺兰骢软软地倒在安荣怀中,皇帝亲自端了碗,用勺子舀出来,往他嘴里喂。 是黄米粥,贺兰骢瞪大了眼睛,恐惧之色顿显。 皇帝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你好好吃东西,朕就告诉你。你若是不吃,朕就把那家人都下狱。”威胁了一句,皇帝把勺子往他嘴边又送了送。 眼里怨毒的目光从未消失,即使为了知道那家农户的消息而被迫进食,然无声的反抗,并未停止。 粥里,加了很多补气和胃的东西,一碗粥见了底,皇帝似很满意。再盛一碗,却见他别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吃。叹笑一声,把碗放床头木桌上。 伸手拍了两下,小贵带着几个小太监端进一盘盘水果。 皇帝命人把那盘樱桃端过来,挑了颗大的,放入他口中,哄孩子般地说:“来,吃吧,这是外阜进贡的,味道不错,太妃说吃这个对胎儿好,孩子会长得漂亮。” 胸口在起伏,贺兰骢生气了,皇帝知道,安荣也知道,可眼下能怎样? 樱桃甜多酸少,味道确实很好,可是如何处理果核呢,贺兰骢犯难时,皇帝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他嘴边,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吐这里就好。” 勉强迫他吃了几颗樱桃,皇帝知道不能把人逼太紧,让安荣放开他,才道:“你想知道那家农户的消息对不对?”见他点头,皇帝道:“放心吧,他们是本分的百姓,朕岂会为难他们。再说,他们收留你,朕就更不能治他们的罪。” 贺兰骢终于可以说话,遂问:“你究竟何时发现我逃走,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皇帝道:“安成的尸体是夜里被发现,朕想来想去,只有你如此惦记取他的性命,尸体处理的如此仓促,说明你那会很着急。你着急什么呢,定是为了逃跑。但朕这次没迁怒小贵,朕希望,你看到他可以开心。至于你的行踪,你那身扔掉的禁军衣服,还有那锭金子,你不觉太显眼么?那农户去银号兑碎银,这事还是蹊跷颇多,被官府传去问话是必然。大内库藏的金锭,岂是民间私用的。虽然,你们有几天没了踪迹,不过想再找到你们也不是难事。朕故意撤了一路查访你们的暗哨,让你们放松警惕。朕是把朝中的事情一处理完,才马不停蹄来接你。相信朕,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对于干将军的事情,对不起。”艰难地,皇帝终于把这三字说出。 说对不起么,可惜,晚了。 …… 就寝时,皇帝躺在外面,对给他一个后背的人无计可施。把手伸向贺兰骢的肚子,尽管被他拍打了数次,还是着魔般地去摸他的肚子。从贺兰骢被带回来,他无论多晚陪这个人就寝,必先抚摸一阵他的小腹才肯去睡。尽管,付出代价也不小,不过皇帝还是乐此不疲。直到那人愤怒地想窜起来“行刺”王驾,皇帝才因为担心他的肚子,而郁郁不乐地罢手。 “贺兰,朕为这孩子想好了名字,若是皇子,就叫念北,怎么样?元念北。若是公主,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嗯,公主嘛,叫想南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念故乡吗?添个想南公主,陪着你玩儿,以解你的思乡之情。” “你说够了么?” 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皇帝赶紧赔笑,“好,好,朕不说了,别生气,生气对皇儿不好啊。” 贺兰骢终于忍不住,大喊了声:“元文敬,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声音太大,惊得值夜的宫人和内侍全部聚集在房间外,因帝王留宿,不敢贸然进入,带着焦急问道:“陛下,公子,有什么事吗?” “没事,都退下!”皇帝支走外面的人,小声央求着,“贺兰,消消气,别动怒。朕没别的意思,就是高兴,要做父亲嘛。朕有些急不可待,想给皇儿起个名字,想知道皇儿长什么样子,就是着急,也高兴、高兴。” 贺兰骢长长地呼了口气,道:“你若是赏我一刀,或是一碗鸩酒,我也会高兴。” 皇帝把人一下抱住,紧张地道:“别啊,贺兰,朕舍不得,舍不得。” 痛心疾首的皇帝,伸手想去抚贺兰骢的脸颊,却被他一口咬住。皇帝惊痛出声,也只叫了一声便闭紧嘴巴。知道他用了全力,却为了能让他出气,只得苦苦忍着,很快,皇帝就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57、郁闷的皇帝 ... 次日早朝间,位列金殿的满朝文武发现,皇帝的右手,缠着白色的绷带,而值殿的太监因离得近,还能看得到绷带上隐隐渗出的殷红。 不理会百官的诧异目光,皇帝例行公事地让太监宣唱:有事早奏,无事退潮。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齐下跪,高呼万岁。傻子也能看出皇帝今日心情不好,那些本来要上疏,要皇帝以国家大业为重,处死妖孽贺兰骢的大臣,此刻识相地把折子塞回袖中。这时去拂天子逆鳞,除非不要命了。 皇帝龙袍一甩,走个干脆,大臣跪了一地,各个咧嘴。 接下来几天,皇帝无心朝政,好在近来天下太平,各地上疏,也未发现灾情,总之,国事一切顺利。皇帝怕是永远不知道,如今对于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大臣最忧心的事情,就是如何让皇帝不再耽于男色。虽说此风国家不禁,但不代表,皇帝可以去宠个妖孽男人。 两位御史家如今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目的无非还是那档子事儿。两位御史当然乐得接待,事成了,最大的受益方,当然就是自家的姑娘。后位之路上平白出现个男人,简直岂有此理。 皇帝躲在御书房里,抚额苦笑,对元常道:“他们还真有闲空,算了,曹、崔两位御史家的茶好喝,让他们去品品吧。你去昭凰阁看看,请下脉,看看朕的皇儿是否安好。朕现在头有两个大,真想去撞墙。”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活该!”元常一点也不同情,看着小皇帝哀怨的眼神,道:“别这么看着臣,只要昭凰阁那位肯配合,臣保小皇子平安无事。陛下若是有精力,还是琢磨怎么应付那些老臣吧。真联合起来,也不易对付。” 皇帝哀怨地望着元常,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们真联合起来,难道你会袖手不管。” “不管。”元常非常直接地回绝,自己惹的事,难不成回回让别人帮忙善后么? 皇帝呸了一声,低骂,“没良心。” 目送走元常,皇帝开始发牢骚,“贺兰,朕怎么做,你可以原谅朕啊?” “就打皇帝屁股,就打皇帝屁股。”古怪的声音再次开口,这次,皇帝没有像往常那样,把那只晦气的虎皮鹦鹉送往御膳房。 皇帝往架上的小碗里给鹦鹉添着食,郁闷地道:“你说的轻松,打朕一顿能让他消气,朕情愿让他去打。这几天,他终于肯吃饭了,可人就是不说话,活活急死朕嘛” 鹦鹉古怪俏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掌嘴,掌嘴,变猪头。” “掌你的嘴!”皇帝大怒,“来人呐,来人!” 有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抹汗道:“陛下,奴才听差。” “去,把这破鸟送御膳房去,快快熬了汤,给贺兰补身子!” “逃跑啦,逃跑啦”鹦鹉开始扑腾。 内侍呲牙,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着,“奴才遵旨。” 烦躁不安的皇帝正围着龙案溜圈圈,安荣突然来了,皇帝紧张起来,“是不是元常请脉,有问题啊?” 安荣摇头,“陛下放心,宪王刚刚离开,说是皇子还好。” 皇帝松口气,“那就好。嘿,小皇子啊,朕快等不及想见你呢。” 安荣一笑,“陛下,十月怀胎,这事可是急不来。如今公子肯进食,陛下不如趁此机会,和公子修好吧。” 皇帝一脸愁容,道:“谈何容易啊,这人的性子,倔的厉害。干戈尸首被野兽分食,这事更让他对朕恨之入骨。朕是真不知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好话说尽,不顾一国之君的身份为他下厨,就连太妃,朕也请来。可你看看,他连太妃的帐都不买,这次朕哪还有希望。” 安荣拍拍皇帝的肩,劝道:“陛下,既然认定此人,那此时,一切以忍为上。老奴想,待皇子降生,一切总会好的。有了血脉相连,公子再是恼恨陛下,总不至就真忍心不顾及孩子吧。” “但愿如此啊。”皇帝的语气,明显信心不足,真那样,就好了。 “哦,师伯,你怎么来了?”皇帝如今呼唤安荣师伯的次数明显增多,许是他觉得,他太孤独,需要亲人。 安荣也似想起来什么,道:“陛下,是这样,方才奴才送宪王出去,玉宸宫大宫女灵子以为陛下在昭凰阁,来了又不敢进去,正巧碰上奴才。听说陛下不在,便求奴才代为禀奏一声,今日是曹贵妃寿辰,请陛下午膳时共同进膳。” 皇帝皱眉,这女人又耍什么把戏? 安荣道:“陛下,过去看看吧。后宫置了两宫贵妃,陛下就算再宠公子,可真把她们冷落的狠了,可是无形中把公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啊。公子如今有孕在身,本就虚弱,虽说胎儿尚稳,可无论如何也禁不住折腾了。” “好吧,听你的。给玉宸宫那边传话,朕午时过去。” 玉宸宫内,曹贵妃打赏了传旨的内侍,顿时心花怒放。 “灵子,快帮本宫选衣裳。要鲜艳些的,今日可是本宫的寿辰。” 大宫女看着自家主子高兴,打心里也为她欢喜,挑来选去,拿了件桃红色的出来给贵妃过目。 “嗯,这件是新做的,本宫想起来了,今日穿着这件衣裳正好。”套上新衣服的女人,在镜前左转转,右转转,越看越觉得自己美艳动人。 正坐梳妆镜前,宫女手拿象牙梳,开始梳理那一头瀑布般的秀发。 “一疏疏到老,二疏白发齐眉,三疏天长地久……” “哎呀。”女人打断了宫女,“灵子啊,你说什么呢,又不是新嫁娘,不伦不类的。” 宫女噗的一声,笑了,“娘娘啊,您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奴婢还不知道么?娘娘一直都把自己看做新嫁娘,希望得到陛下眷宠。今日,想来娘娘一定会如愿。” 女人叹息一声,“但愿如此。” 皇帝过来时,玉宸宫已经准备好精致的膳食,打发了一众见驾的宫人内侍,皇帝少有地,给了曹贵妃一个亲切的笑容,道:“爱妃今日好美。” 得此一笑,曹贵妃几乎软了半个身子,羞答答地道:“谢陛下。” 落座后,皇帝命人奉上礼物。女人又惊又喜,接过精致地锦盒,打开看了速收起一脸受宠若惊,连道谢主隆恩。 皇帝心里冷笑,肤浅的女人! 今日,曹贵妃特意叫来了宫中乐坊的伶人,在君前表演歌舞助兴。 皇帝一愣,思忖着,这女人今天不对劲啊,平时那醋劲呢?懒得再多想,喝着女人斟满的美酒,嘴角扯出邪肆的笑容,目光落在献舞的伶人身上,却是一眼也不看曹贵妃。 贵妃暗自咬牙,却又不好发作,看看庭院中广袖长挥的八个伶人,悄悄注意着皇帝的目光,只要皇帝多看了哪个伶人一眼,女人便暗暗记下她的样貌,只等过了今日,便去给她们好看。 皇帝似知道曹贵妃的心思,故意把八个伶俐多姿的伶人看了个遍,拿眼偷瞄对面的女人,看她如此难看的脸色,还又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禁心中暗乐。 歌舞已毕,午膳用过,曹贵妃道:“陛下,很久未过来与臣妾下棋了。臣妾着人泡了壶好茶,陛下可否赏光,一面弈棋,一面品品这新贡的九阳毛峰呢?” 皇帝虽然心早就飞走了,可又觉得不好拒绝这女人,寿辰,一年一次,当发善心了。皇帝答了声好,留了下来。 女人大喜,命人拿出棋盘,与皇帝再次落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茶水奉上,皇帝浅呷一口,赞道:“好茶。” 贵妃心里高兴,欣喜地道:“陛下觉得好,那便好。” 皇帝大奇,这女人今天嘴巴抹蜜糖了么,这么甜。于是,又道:“何人冲泡,好手艺。” 灵子赶忙跪下,恭敬地道:“回陛下,是奴婢。” 皇帝心情非常好,大笑道:“好,赏!” 皇帝赏奴才,对于他的主子来讲,和自己得赏,区别不大,同样长脸。曹贵妃欣喜地道:“陛下,可不能太宠他们,不然,各个都不长进了。” 皇帝怔住,扑哧一笑,没再说话。 皇帝在玉宸宫待到傍晚才离去,目送皇帝迈出宫门,灵子赶忙奔进寝宫,紧张地问:“娘娘,事成了么?” 曹贵妃羞涩地点头,两颊布满幸福地红晕。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灵子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曹贵妃收起刚才的娇羞,一脸鄙夷地道:“这次,看金华宫的怎么和本宫争。至于昭凰阁那位么,哼,到时候让爷爷想办法收拾了就是。这北苍后宫,难不成还能让个男人独大了去?” “娘娘所言极是。” 话说皇帝一出了玉宸宫,便怒气冲冲去了昭凰阁。离着还很远,就见安荣正指挥着几个太监,往小院里搬运盆栽的绿植。一想到一天没见贺兰骢,这心里火气多少熄了些。 安荣见是皇帝来了,不过这脸色可不对,迎上前,试探着道:“陛下,公子喜欢绿植,老奴就让人从后面园子里搬了些过来。” 皇帝摆手,不耐地说:“知道了,他喜欢什么,给他什么就是,不用请旨。” 安荣心里咯噔一下,陛下今天反常啊? 皇帝站在安荣面前,掐起腰,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安荣被转的开始头晕,才停下。 “你可知罪么?”皇帝恶狠狠地问道。 “呃?”安荣愣住,这话从何说起啊? 皇帝低声又问:“那你现在可头晕?” 安荣苦笑,“早就头晕啦。” 皇帝切了一声,“是早就头晕了,晕得你大早上就办糊涂事。” 安荣一听这话茬不对,也压低了声音道:“陛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如此生气?” “哼。”皇帝恨恨地道:“日后,不管那两个女人如何恳请朕移驾,你别充好人。那两个女人要闹就让她们去闹,反正也不是闹了一天两天了。你若是再多事,朕连你都办了。” 安荣莫名其妙,实在不知这皇帝为了什么发脾气,第一次,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和自己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过圣心难测,看来他今天是非常不快。要想知道实情,还是等他消了气再说吧。 过了片刻,皇帝略微缓和,问道:“他今天可好,进食如何?” 安荣道:“宪王诊脉后,安胎的药服过了,太妃命人送来的膳食,也进了些。吃的不多,比那几日强。” 皇帝点头,又问:“他还是整日不说话么?” “是。”安荣无奈地说:“奴才们换着花样逗他,又叫来杂艺的伶人献艺,也是不成。” 眉头越颦越紧,皇帝想,你一直不曾停止反抗,如今不过换个花样而已。小皇帝就觉此刻,自己的心,比黄连还苦。明明知道,自己目前没有享受幸福的资格,可还是想找个地方去吐苦水。可是,能去哪呢? 昭凰阁内灯火通明,贺兰骢背后垫着厚厚的软垫,很是舒服惬意地翻着手中的书本,对斜倚在竹榻上的皇帝不理不睬,甚至懒得瞧上一眼。 皇帝有气没出发,见他看书,也着人给自己拿了书,结果没翻几页,就烦躁地把书扔一边,心里大骂,这破书什么乱七八糟的,依依呀呀不知所云。觉得喉咙干的难受,命人端过茶水,喝了一口,便喷了出来,说是拿剩茶糊弄君王。最后,望着窗外数星斗,没数几颗就烦了。暗想着,怎么什么都和朕过不去呢? 贺兰骢把皇帝的举动收进眼底,本不想理会,可偏偏那边弄出的动静吵得他不能安心看书,正琢磨着怎么把皇帝赶出去,忽觉肚子不大对劲。从未经历过这等事的贺兰骢,不安地啊了一声,表情甚是震惊。 皇帝听到他的惊叫,黄色影子呼的一下,窜到贺兰骢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肚子?” 贺兰骢一脸尴尬,嘴巴嚅动几下,也不知该如何张口。 皇帝当成问题严重,顿时额头冒汗,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快传太医!” 老太医是被小太监几乎架着进了昭凰阁,那位主子如今就是祖宗,一点闪失不能有哇。今晚陛下似乎和那位闹别扭,已经遭殃了几拨奴才,谁敢不小心翼翼地伺候。 老太医诊过脉,伸出已经苍老而弯曲的大手,轻放在贺兰骢小腹上。 皇帝越来越紧张,“怎么样啊,朕的皇儿还好么?” 片刻,老太医露出慈笑:“陛下请放心,小皇子很好。方才,方才应该是小皇子第一次动,惊到了贺兰公子。不碍事,胎儿能动是好事,往后会动的更多。” 呼,皇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 58、最毒何人心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昭凰阁三层的正卧房灯已经熄了,安荣退到外间,抓破脑袋,他也想不出,这皇帝去了一趟玉宸宫,不就是曹贵妃做寿么,能发生什么事,回来后如此光火。这次,看来气得不轻,连他这自幼看着他长大的主都牵连上了。 把白天驾前随侍的小太监叫过一旁,小声问道:“白天,在玉宸宫,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么?” 小太监茫然地摇头,“没有啊,陛下用过午膳,就让奴才们外边听差。陛下和贵妃娘娘一直在下棋啊。” “只是下棋么?”安荣心里狐疑,下棋能有什么古怪么?又追问了句,“你肯定就是下棋么?” 小太监不迭点头,“就是下棋。” 量这小太监不敢撒谎,安荣把人打发了。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望眼天上一弯新月如钩,安荣叹气,半辈子了,在这清冷到可以杀人的北苍皇宫里,守护着他的朋友,他亲如妹妹的女人,还有她的儿子。如今,又多了她儿子的孩子。苦笑一声,这大半辈子,活的乱啊! …… 天气真正的热起来,昭凰阁已经到处可见盎然的绿意。 闷闷不乐的人,如今即使身穿宽松的衣衫,却也遮掩不住隆起的小腹。胎儿开始动的多起来,贺兰骢无论如何忽视这种悸动,却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皇帝还是热衷每晚抚摸一阵他的肚皮,不过却多了个倾听的行为。在那人不耐的眼神下,自顾倾听着腹内胎儿的动静,享受其中。 每次,都会听到皇帝带着些许调皮的口吻说:“贺兰,很有意思呃。朕听到他在叫呢,他在叫‘父皇,我想出来’。原来,没出世的小孩是这样啊!” 贺兰骢嘴角抽动着,无论皇帝怎么陶醉,他也未予任何回应。 夜风吹来,贺兰骢侧躺在窗边竹榻上假寐,小贵过来,将碗递给他,“公子,酸梅汤,刚镇好的。喝了这个,就不觉热了。” 接过小贵的好意,一碗酸梅汤见了底,扶着小太监正要起身,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榻上。 小贵吓了一跳,“公子,你怎么了?” 贺兰骢抚额,想再次起来,这次晕的更厉害,腹中一阵翻涌,扭头便在塌边呕吐起来。 小贵见他面色发青,知道出了大事,对外面大喊:“来人啊,公子出事了,快来人啊!” 安荣在外面听到喊声,几步奔进来,看到情况也觉得不对,抓起贺兰骢一只手腕搭上两指一探,顿时变了面色,喊道:“快,去御膳房找司膳打过几个蛋清来,记住不可要黄。小路,你快去御书房,把陛下和宪王殿下请来。就说出事了,请陛下马上移驾!” 贺兰骢被安荣扶到床上时,一直咳嗽着,略显神智不清。鸡蛋清被宫女送进来,安荣马上扶着他,让他喝了下去。果然,贺兰骢症状不久便稍稍减轻。 “怎么回事,贺兰怎么了?”片刻后,皇帝暴怒的声音响起,吓得一种宫女太监不敢出声。 安荣道:“快让宪王殿下看看吧,老奴怀疑是砒霜中毒。” 元常倒吸口冷气,眉毛一皱,拉过贺兰骢的手开始诊脉,最后,冲急的团团转的皇帝点头。 在桌上开方子时,说道:“是砒霜,好在中毒不深,荣总管救治很及时,若是再晚些,大人和小皇子怕是全不保。把方子上的药速速配好,熬好了,马上给他服下。” “来人,把昭凰阁所有伺候的奴才全叫来,当值的不当值的,都叫来,安荣,交给你了。查,给朕仔细查。”皇帝目呲欲裂,砒霜是禁物,宫里即使灭老鼠必要用,则司此职的奴才领用也是严格记录存档,一般人是碰不到此物。如今,贺兰骢中了砒霜,这群奴才在他饮食受到严格控制的情况下还能下手,简直胆大包天。 这边把元常开方熬好的药给贺兰骢才服了,那边皇帝命人收拾了沧澜殿的配殿,一刻不停把人送了过去。昭凰阁出了砒霜,注定这个地方现在不再安全。 皇帝临走时,对安荣冷冷地道:“先从这群奴才下手,然后全宫彻查。你要是人手不够,让宁羽跟着。凡是有嫌疑者,一律拿下,关进冷宫里。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朕找到那个人,你懂的。” 安荣躬身,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但他知道,这代表皇帝已经愤怒到极点。 皇帝握着贺兰骢的手,对着睡梦中的人喃喃地道:“贺兰,朕不会放过想加害你,加害你和朕的皇子的人。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查出来,朕决不轻饶。” 放开他的手,皇帝一甩龙袍,转身离开。 元常也留在了昭凰阁,协助安荣一起彻查,皇帝守在外殿,等候消息。 “沧澜殿司殿总管何在?” “奴才在。”一名中年太监快速进来,跪在天子面前。 “贺兰公子日后就在此长居,一应用度不可慢待。还有,在寝宫内院,设立小膳房,专门照看其饮食,不得有误。” 皇帝细细安排着,一桩桩,一件件,把能想到的,逐一交代下去。 一切安排好了,皇帝伸个懒腰,长长呼口气。昭凰阁那边不知怎样了,想不到下手的人这般歹毒,竟是大人孩子都不放过。暗自咬牙,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呢? “陛下,臣元常。”声道人到,元常手上用油纸包着一物进来。 “可有结果?”皇帝现在最关心这个,查不到人,贺兰骢的危险就随时存在。 元常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皇帝,道:“砒霜就藏在这里。” 皇帝一愣,接过来一看,竟是烧着半截的蜡烛。很吃惊,“这,这也能?” 元常点头,“量很微,常人身体壮,不会有事。但是贺兰骢怀孕在身,体质弱,症状就显。亏了荣总管,叫人给他灌了蛋清,缓解了毒性。” 够聪明,杀人于无知无觉中。皇帝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冷冷地道:“查到何人下毒,受何人指使,朕不会放过他们。连朕的皇子都敢下手,真是不要命了。” 元常道:“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陛下还是多仔细些才好。” 如何不明白元常的话,皇帝道:“你也搬到宫里住吧,朕命人把左配殿给你收拾出来。有你在,朕才放心。” “好吧。”元常大喇喇一坐,自顾倒水喝。过了一会,提醒道:“这事啊,是要好好查。宫里头的血腥,你很清楚,防不胜防啊。”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那边查的怎么样?” 元常摇头,“除了随身伺候的小贵,其他奴才都关起来,于海在查问。荣总管现在和宁羽带人,正在搜查皇宫。唉!”逍遥王爷叹息一声,难道会演变一场血雨腥风么? 相比玉宸宫的哭闹翻天,金华宫显得安静的多,女主人也是多为配合。在安荣和宁羽说明来意后,崔贵妃把自己宫里所有奴才集中到前殿,不可随意走动。女人自己则是坦然地坐在桌前优雅地品茶,让安荣和宁羽随意了。 安荣对这女人的镇定颇为钦佩,拱手道声得罪,便下令开始搜查。 面对四面攒动的人影,崔贵妃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暗暗吃惊,昭凰阁那边的事她已经得到消息,她知道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如此大的动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女人也想不明白,她平日里严格约束自己的手下奴才,事情肯定不是自己的人干的,可是玉宸宫那位,有这个胆子么?不是自己宫里的奴才,如果也不是玉宸宫干的,那会是谁呢? 宁羽带人出来,冲安荣摇头。这边安荣也把金华宫的宫人太监询问完了,二人给崔贵妃行了礼,带着人迅速离开。 崔贵妃见人都走了,第一次,女人显得慌张,柔和的灯光下,女人惨白了面色,颤抖着叫道:“梅子,梅子啊,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拨虎须啊?” 梅子扶着自己的女主人,也吓得面上苍白无色,“娘娘,奴婢不知道啊。” 崔贵妃左右看看,抿抿樱唇,“不行,这事可是闹大了,必须通知爹爹。” 安荣带人彻查了一夜,竟是毫无所获。于海那边也回来禀告,那些被关进冷宫秘密审问的昭凰阁奴才,还有掌管烛火材料的太监也都查过,没有可疑之处。莫名其妙,一点线索也没有。 宁羽和于海告退后,安荣犹豫了,把头低下,没有出声。皇帝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安荣道:“奴才只是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皇帝也是一夜没睡,这事不查出来,如何能安心睡觉。 “陛下,这事蹊跷的很。下毒的人非常精明,蜡烛到处都有,把毒物混进蜡烛,除了密闭的房间,真正要人命的机会不大。公子有孕在身,中毒是必然。可奴才叫太医验过,除了昭凰阁,别处的蜡烛没有砒霜。所以,奴才想,这件事,是亲近之人所为,有可能,就是……” 皇帝眼睛瞪圆,痛苦地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荣闭了下眼,叹息一声,“奴才也希望不是。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啊。” 皇帝的头,这次一下耷拉下来,“朕知道他恨,可朕在想,他不会对孩子下手。” “如果没有机会,自然是那样。”安荣道:“如他当初想逃走那般,他想做的事情,时刻都在心头。” “朕还是不信他这么狠心。他不是狠毒之人,不是,绝不是。” 安荣一阵辛酸,“陛下,老奴也希望,老奴是错的。但现在,老奴恳求陛下,这事是无头公案,不会有结果。放了那些还被关押的奴才吧。他们,是无辜之人。” “好吧,准奏。”皇帝也无可奈何,查了一夜,最后也只能这样收场。 砒霜的毒性虽然可怕,好在贺兰骢中毒不深,该是刚中毒就有了反应,后面安荣来自民间的土办法,算是起了大作用。元常的药,效果很好,贺兰骢养了两天,便无大碍。见他恢复如常,所有悬着心的人,终于松口气。 接下来,一切又回到在昭凰阁的日子那样。皇帝朝中无事,便早早回来,也不管贺兰骢多么不乐意,拉着他到外面晒太阳,用膳后再陪着他去散步消食。尽管知道贺兰骢对他厌恶至极,皇帝一如既往,守在他身边,死皮赖脸地跟着,就怕他有什么闪失。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着。右配殿的宫女太监白日里,总是见到那精神憔悴的人,呆呆地望着南方出神,晚间,值夜的奴才几乎天天听到那位,愤怒以及的声音,叫他们的天子别那么无聊。 这晚,皇帝刚刚打发了伺候洗漱的奴才,才要就寝,就听到外面一阵嘈乱。 “外面怎么了?”皇帝语气不善,吵什么,不知贺兰睡了么? 有太监在外面轻声道:“陛下,是玉宸宫的大宫女灵子,说是有要事恳请面见陛下。奴才说陛下才就寝,可” “可什么?”皇帝开始不耐,那个女人,又玩什么花样,难不成还想把朕从贺兰的寝床上拉走不行? 那太监犹豫下,说道:“灵子说,贵妃娘娘晚间不舒服,请了太医,说是喜脉。因娘娘今日一直感觉不好,所以才大着胆子,恳请陛下移驾。” 呃?皇帝脸色一下很难看。穿好衣服,皇帝来的外殿,把灵子叫进来。 灵子一脸喜色,本想行礼向皇帝报喜,却发现皇帝目光阴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不禁瑟缩了下。 “灵子,曹贵妃有喜了是吗?” 灵子跪下叩头,声音很大,激动地说道:“奴婢恭喜陛下,贵妃确实是喜脉。” 皇帝哼了一声,那么大声,是想把贺兰吵醒了,让他听到么?淡淡地,皇帝开口:“知道了,让她好好养着吧。朕会抽空去看她。” “啊?”灵子愣住,万万想不到,同是有喜,皇帝却是两种对待方式。 “怎么,还不走,让朕请你出去么?”皇帝冷下脸。 灵子抖了下,小声说句不敢。 皇帝的拳头又一次攥紧,那个女人! 59、生难死亦难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0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早朝一下,皇帝没像往常那般,先去沧澜殿看看自己时刻惦记的人,而是直接把自己关进御书房。坐在地板上,皇帝靠着龙书案,把头埋在两腿间,鸵鸟一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荣进来时,皇帝已经保持那个姿势近一个时辰。很是不解,安荣道:“陛下,朝里有大事么?” 皇帝抬起头来,古怪地看看安荣,问道:“你说,曹菁那种女人,她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安荣略作惊讶,昨夜灵子闯进沧澜殿报喜,随便抓个人便知道,玉宸宫主子唯恐别人不知道。若是平时,擅闯皇帝寝宫,真若细究起来,按规矩可是要挨板子。可一般若是报喜,只要皇帝不追究,做奴才的才不愿办得罪人的事儿。 “陛下,奴才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安荣摇头。 皇帝苦笑,“曹贵妃说她有喜了,要朕去看她,可朕不想去。”想起散朝时,曹纯得意的眼神,还有那群拱手道喜的大臣,皇帝心里就不爽。才一夜,这消息就传的人人皆知,蠢女人真不知道收敛。 安荣跪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陛下,皇家本就讲究多子多孙,开枝散叶是好事。何必为这个发愁,都是龙种啊。” 皇帝闻言更郁闷,“就那女人,她生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关于曹贵妃的种种,安荣心里非常清楚,明白那女人得了势,可是容不得人的主儿。可眼下,她能不能容人已经不重要,龙种才是重要的。贺兰骢纵是皇帝再喜欢,终究是男人,北苍需要一个女主人。不过说到女主人,安荣咧嘴,自古母以子贵,曹贵妃若是生了皇子,必封后,可曹氏女,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胸怀。 想到这里,安荣劝道:“陛下,无论如何,还是去看看吧。贵妃的性子,你也知道。真闹起来,伤了胎气,总是不大好。” 唉!皇帝叹息一声,“好吧,就看你的薄面,朕过去看看。” 皇帝带着二十分的不乐意,摆驾玉宸宫,宫墙一角,一人躲在暗处见皇帝身影向着玉宸宫的方向,欣喜的赶紧抄近路,给自家主子报信。 话说小贵手里提着翡翠小水壶,小碎步跟着大腹便便,却依旧动作敏捷的人身后。耍赖般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啊,奴才腿短,跟不上啦。” 贺兰骢顿住身形,回头看看小太监,张了张口,好一会才说,“御马园。” 小贵不解,“公子,去那里做什么,脏兮兮的。再说气味也不好。” 贺兰骢没说话,脚下不停,继续向着御马园的方向走。 御马监得知贺兰骢来了,带着几个手下出迎,却见他人也不说还,径直去了马厩。 御马监想要拉过小贵问明白,小贵身子一闪,似怕沾上他身上的怪味。 御马监憨憨一笑,还是磨着小贵问道:“小贵哥,公子怎么来这里来啦?” 小贵郁闷地道:“想知道啊,问公子吧。” 这边御马监摸着头顶还在奇怪,那边贺兰骢却绕着马厩,开始找寻。终于,最后一排,他找到了。单独栓在一个小马厩里,被伺候的毛色黑亮,点着四只小白蹄的乌骓马。 御马监和小贵都愣住了,皇帝自渔阳回来,带回的这匹马,会和贺兰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贺兰骢抓过一把草料,亲自递给乌骓马,却发现马儿并未张口,大大的眼中,隐含着晶莹的泪滴。扔了手中的草料,抚上他颈上的鬃毛,贺兰骢喃喃道:“你在想他对不对,我也在想他。可是,我出不去,这里,就是一个牢笼,会把我困死的一个牢笼。” 乌骓马似听懂了,打个响鼻,晃着大脑袋,去蹭贺兰骢的脸。 贺兰骢一只手轻抚下自己的腹部,依然低声的自言自语,哀伤至极,“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为什么不买副药堕下他。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你知道我现在生不如死么?你太狠心,是你让我陪着你的,如今,你走了,我却还在……” 远处,因担心贺兰骢而追过来的安荣,把贺兰骢抱着乌骓马的脖颈细吐心声的画面,收进眼底。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安荣心里不忍,走了过去。 “公子,斯人已逝,还望节哀,保重身体为要。” 见是安荣,贺兰骢收起自己的所有悲愤之情,冷冷地道:“多谢了。”叫上小贵,转身便走。 安荣吸了吸气,知道让这人平息他的怒气,希望渺茫,不由又开始替皇帝担心。离开时,安荣嘱咐了御马监一句,“这匹马,一定伺候好了,不可有任何闪失。” 傍晚的时候,皇帝终于回到沧澜殿,见想了一天的人,在躺椅上休息,便放轻了脚步。把原本难看的脸色收起,带着无限温柔,伸手去抚他的小腹。现在胎儿很活泼,似乎爱极了被抚触。每次皇帝一上手,小家伙便在里面非常配合地又蹬又踢地和皇帝互动。皇帝大多会被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当然,被贺兰骢利剑般的眼神,万剑穿身也是免不了的。即使如此,皇帝还是乐在其中。这是他的骨肉,他和贺兰骢的血脉相连,也是他和贺兰骢能摒弃旧恶的关键人物。夜夜做着贺兰骢原谅他,答应和他携手百年的梦,皇帝由衷地感激上天垂怜,送给他们一个孩子,一个将来真有可能会弥合他们之间关系的孩子。 躺椅上的人半眯着眼,伸手去拍皇帝的爪子,反被皇帝抓住。把炙热的气息吹在他的颈间,皇帝拿头摩挲着他的肩膀,沉醉般地说:“真好,还是你好。她们都骗朕,不择手段的骗朕。虽然你和朕之间,并不愉快,可至少你给朕的是最真实的一面,真好……” 贺兰骢诧异地看看闭了眼,自我陶醉的皇帝,暗道这皇帝今天又怎么了?伸手推了推,发现人竟然睡着了。呃,这算什么事? 皇帝像个粘皮糖一样,粘着贺兰骢睡了有半个时辰,最后竟是自己把自己惊醒。带着些许慌张,他问:“你没事吧,皇儿没事吧,朕没把你们压到吧?” 懒得理皇帝,贺兰骢把头别向一边,依然是不理不睬。 皇帝也习惯了二人的这种相处方式,讪讪笑了两声,叮嘱一旁伺候的宫人小心照看着,方迈着四方步离开。走时,不忘把安荣叫上。 再次回到御书房,皇帝又一次沉下脸。 “让宁羽安排人,把玉宸宫守好了,平日别让里面的人出来闹了,朕累了。” 安荣悄悄皱了皱眉,这么说,是把玉宸宫的主子变相软禁啦?有喜事不好么,难道也是为了保护? 见安荣茫然不解,皇帝道:“朕不想看见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大嗓门的宫女,既然怀孕了,就好好呆在寝宫里安胎吧。没事出来做什么,就不怕动了她那来之不易的宝贵胎气。” 感觉皇帝是没有一点喜悦,安荣更是疑惑。 皇帝忽然又笑了,他说:“师伯,朕的皇儿很爱动,他还对朕说,着急要出来呢。师伯啊,真的很有意思。” 安荣也被皇帝逗乐了,笑道:“这个时候,小皇子哪里会说话,陛下又说笑了。” 皇帝摇头,语气热切地道:“是真的,要不晚上你听听。”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哭笑不得,“好,陛下说的都对,奴才信了。”忽然想起,那会在御马园看到贺兰骢,看到他哀伤的样子,安荣心里一沉,犹豫着这事要不要告诉皇帝。 “师伯,你有话要说。” 安荣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公子今天去了御马园。” 皇帝的手本欲抬起拿个东西,听到安荣的话,一瞬顿住。他问:“他是去看那匹马么?” “是,陛下。当时公子看起来很伤心。” “很伤心?因为干戈,他很伤心?”皇帝喃喃重复着,再次把头低下。 “陛下,老奴请求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皇帝抬头,“说吧,你与朕之间,谈不上求不求。” 安荣点头,却是一下跪在皇帝面前,皇帝也是大惊,想扶他,他却不肯起身。他说:“陛下,等皇子出世,放公子离开吧。留下个孩子,想来可以宽慰陛下了。” 皇帝愣了,怔怔片刻,才嘴唇颤抖着道:“师伯,你让朕放他离开?” 安荣痛心疾首,点头,“是,老奴恳求陛下,待皇子出世,放了他。” 皇帝抓住安荣的双臂,奋力摇着,眼珠通红,“师伯,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可知,朕也心痛。师伯,朕是伤了他,可朕在改。朕,真的离不开他。帮朕,别让他走。” “敬儿。”安荣此刻忘记了主仆的身份,喊出皇帝的名讳,“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 皇帝显得一下虚弱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那师伯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 唉。安荣知道,还是劝不了,无奈点头。 十五的日子,圆圆的月亮早早就窜上柳梢头,朦胧,柔美。 北苍国的皇帝为了自己未来的皇子,乐呵呵的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与北苍国远隔千山的西戎国,此时,正在举行祭月仪式。 高高的神坛上,身着五彩服饰的大祭司,手执法器,迎着神圣的月亮,带领着一众弟子,虔诚地祷告,祈求月神保佑西戎国,国人安居乐业,远避战火。麒麟王朝,永世昌隆。 祭坛的北面,最尊贵的位置,被红衣银甲的女卫队宿卫着,正中端坐的,正是西戎国以勤政出名的女王。 西戎国是这个大陆很特殊的一个国家,皇室不像东林与北苍那么古板,非皇子不得承皇位。在西戎国,女人地位非常高,这是保留了他们这个部族最原始的,母性为大的习俗。所以,麒麟王朝的统治者,只要是嫡出的头生子,无论男女,便是储君,其地位一出生便确定下来。 女王没有梳发髻,而是如男人般把头发绾起来,一只金龙簪别在发间。年近半百的威严而高贵的面孔上,找不到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 祭月仪式已近尾声,就见远处一宫女步履匆匆地穿过皇家卫队的仪仗,到了女王近前,躬身伏地而拜。 女王放下手中镶金盖碗,悠悠开口:“什么事啊?” 宫女道:“陛下,大医令回来了,说是有要事,马上觐见陛下。” 女王绣眉微扬,忽然噗地笑出来,道:“他这次出去,一走这么久,难得还知道回来。罢了,叫他去书房候着。” 女王看眼神坛,仪式结束,再看四周,前来观看仪式的大臣和百姓已经开始纷纷离去。伸下手,有宫女将龙纹披风给女王披上。 回到书房,女王才进去,就见斯文清隽的年轻人,撩起他的正三品蓝色官服下摆,跪地行礼。 女王嗤笑一声,“终于知道回来了,朕还以为,这回进了山,该是喂了狼了。西戎不祭狼神,拿你出气,想来也算公平的紧。” “臣黄文知罪。” “你错在哪里,罪犯哪条啊?” 黄文嘴一咧,“陛下,臣这次出去,路上遇到了点意外,以致误了归期。不过眼下臣有要事,请陛下裁夺完,再定臣的罪不迟。” “哦?”女王杏目闪亮,轻笑,“是么?” 黄文道:“陛下,此事非常重要,臣斗胆,请陛下移驾微臣府上,自有分晓。” 女王这次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迟疑片刻,才道:“准卿所奏。” 黄文见女王答应了,躬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女王带上卫队,命仪仗前方开路,坐上龙撵方出发。黄文步行,陪侍在龙撵一侧。 东城黄文府中,一处清幽的小院内,一间雅致的客房灯火通明。 黄文将女王让进来,指着红木床上的人,道:“陛下,臣就是因此人耽误了归国的行程。” 女王不知黄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近床边,见躺着的人浑身缠满纱布带,就连面部也绕了几圈,可见受伤颇深。不由蹙眉,道:“你是大夫,喜欢救人,难道你想让朕见证,你把这个和阎王正下棋的人弄回来,再把他治好,向朕证明你的医术么?” 黄文摇头,苦笑,知道平日里自己的荒唐,女王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计较。这次,带这人回来,要是不解释清楚,恐怕不那么容易过关。 黄文到床边,掀起那人衣襟,露出他右边肩膀,道:“陛下,请看。” 女王狐疑地过去,待看到那伤者肩膀上,一个新月纹刺后,顿时变了面色。那只久执朱笔,裁夺西戎国大小事务的纤细素手,缓缓抚上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月牙。 “在哪发现他的,他为何伤这么重?”女王问道,语气之中明显含着担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道:“仙路峰山崖下的谷底,臣发现的时候,几乎断气,后来用新采的药为他续命,才保住了脉息。此人伤势太重,臣救治时发现了皇家标记,不敢怠慢,便将此人带回来。” 女王道:“黄卿,你做的好。现在,朕要带此人回宫,你也一起来,朕命你,务必要将此人救活。” 回到寝宫的女王屏退所有伺候的宫女,站在高大的妆镜前,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的白皙肩膀上,一个青色的新月纹刺清晰可见。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女王闭了眼睛,两行热泪悄然滑下。 60 60、心痛的真相 ... 精致的琉璃瓶内,一只高山玫瑰因主人这几日心情不佳,没有及时换水,已经花瓣凋零,走向衰亡。 几日没有出门的崔贵妃显得有些憔悴,青丝凌乱地贴服在额头,神采早已不复。斜倚贵妃榻恹恹地毫无精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梅子见自家主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实在是心疼不已,上前劝道:“好歹再吃点,如此下去,可怎生是好?娘娘要多保重才是,振兴崔家还指着娘娘呢。” 崔贵妃双眼无神,幽幽地道:“梅子啊,失策了,咱们这次真是失策了。” 梅子道:“娘娘,你要打起精神,想想怎么对付玉宸宫那边才可以啊。贺兰公子就算能生下皇长子,可北苍国的皇后,还是女人才行啊。” 女人叹息一声,无奈道:“如今,陛下派人把玉宸宫严密守护着,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梅子思忖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娘娘,奴婢发现个怪事。昨日,奴才路过玉宸宫的时候,看到曹贵妃正在和侍卫大吵,说侍卫私自阻拦不让她出宫门。奴婢在一旁看了很久,见那两个侍卫任曹贵妃怎么闹,就是不肯放行,娘娘你看,这事怪不怪?” 崔贵妃听罢,猛地坐起来,摇起手中团扇,道:“你可看清了,侍卫没有放行对么?” 梅子点头,“不会错,奴婢看得真切。” 贵妃脑中飞快的转着,接下来,女人面上终于现出笑意,“本宫明白了,这次,玉宸宫那边,只怕玩大了。哼,她逍遥不了几天,曹家的路,走到头了。” 梅子道:“娘娘啊,奴婢脑子笨,不明白。” 女人冷哼了声,“曹贵妃以为怀了龙胎,便可稳坐后位。只怕这事其中有什么蹊跷,陛下名义上保护,实则已经令她禁足。她那么能闹,陛下都没这么做,只为了保龙胎,也太牵强了些。” 崔贵妃笑眯眯的摇头,一下又得意起来。 贵妃毫不顾忌形象地伸个大大的懒腰,笑道:“梅子啊,这次啊,是万岁爷想动曹家了,不用咱们费心思了。现在,也就曹菁那蠢女人,还以为陛下在为她保胎呢。哎呦,冬天快些来吧。” 梅子见贵妃心情一下好起来,借机将桌上的银耳羹递给她,道:“娘娘,你又想看梅花啦?” 曹贵妃笑着摇头,“梅子啊,你怎么糊涂起来,难道你忘了,入冬,贺兰公子便要生了么?” “啊?”梅子一怔,“娘娘指的是这个啊?” “当然。”女人舀了勺碎银耳,道:“只有他生了,才方便本宫除掉他。” 天气越发的炎热,时下暑气正盛,贺兰骢穿着单薄的衣衫,任小贵和几名小太监轮番为他打扇,依旧大汗淋漓。娟帕不停地擦拭额头,湿了几条帕子,也阻挡不住涔涔而出的大汗。 有沧澜殿的宫人发现,用过午膳后,本应午睡一会的贺兰骢,此刻却因天气炎热,心绪不安。 床榻上已经换了南方的翠竹席,清凉舒适,然身怀重孕的人,此时却是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炎炎夏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以前在东林,夏日比北苍国都要热得多,也未觉得就酷热难耐,而今却是无法忍受。肚里的小家伙似察觉了大人的不对,开始不安地悸动起来。 贺兰骢艰难地翻个身,暗自叹息一声,把双眼闭上。这时,觉得肚子隐隐痛了起来,暗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过了一会,安荣带着小太监往内殿抬冰块,看贺兰骢侧躺着,以为他睡着了,笑笑。北苍皇宫今年冰库里储备了大量冰块,为了能让身怀皇子的人在夏日过的舒服些,天子下令,储冰于榻下,以解暑气。 上前想去为他盖上薄被,就觉哪里不对。低头再细看,安荣皱眉,“小贵,公子有没有说过他不舒服。” 还在打扇的小贵啊了一声,道:“没有啊,公子躺下很快就睡了。” “不对。”安荣心里敲起警钟,“这不对。” 小贵扔了扇子,凑过来看看,道:“公子,这不是好好的么?” 安荣摇头,沉声道:“快去请宪王殿下过来。” “有什么不对么?”没等去请,皇帝和元常已经进来。 安荣道:“奴才也说不清,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想请宪王殿下为公子请脉。若是无事,也落得心里踏实。” 元常笑道:“也好,反正也有几日,是该看看了。咦”搭在贺兰骢腕上的手忽然弹起,元常把手又快速搭上脉门。 “糟糕,快拿我的药箱来。”元常大声叫着,又对一旁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味药,令他速速去配。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让宫女都退出去,元常抹把汗,叫过安荣帮忙,把贺兰骢轻轻挪了下,这次,总算是看到,贺兰骢身下,已经隐现血迹。 “怎么会这样。”皇帝开始紧张起来,难道是提前要生。 元常看看旁边,见伺候的宫监不敢上前,便悄声对安荣道:“马上叫人守住沧澜殿,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次,怕是真要出大事。” 安荣猛然扭头,知道其中利害,点下头匆匆出去。 皇帝过来,笨手笨脚地给元常帮忙,低声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元常道:“陛下,有内鬼。臣先救人,陛下耐住性子,等臣把人救了,再彻查吧。” 元常要的药很快配出,熬好,将药碗接过,元常吸着碗内散发的气味,仔细分辨了一番,确认无误,才让皇帝帮忙,给贺兰骢灌了下去。把针包展开,元常抽出芒针,开始在相应的穴位上动起针来。 皇帝第一次见元常如此紧张,额头那呼呼冒出的冷汗已经说明一切。仍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皇帝,看到没有意识的人,面部开始抽动,双手不自然地握紧,状似很痛苦。最终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朕的皇儿要提前出来?” 元常无可奈何地道:“是要提前出来,不过,是被人下了堕胎药。上次,砒霜一事没查出结果,看来,那人仍是不死心呐。” 皇帝吸了吸气,忽然想起安荣的话,心里凉了半截,默默地念叨,是你么?你真的忍下心来,让他离去么? “陛下,别愣着了,快来给臣帮忙。” 哦,皇帝木然地应了声,心不在焉地开始帮元常做这做那。 太阳沿着它固定的轨迹,慢慢西垂,日薄西山时,右配殿里的人还在紧张的忙碌着。 一直到天完全大黑,元常终于擦掉一脸汗珠,宣布:大人孩子都保住了。 那边,安荣把沧澜殿所有的宫人太监集中到大殿前广场,任何人不许随便走动;这边,元常把贺兰骢接触过的饮食和水,全部验了一遍。 皇帝问道:“这次,问题出在哪里?” 元常端着一个瓷盅,道:“这是午膳后,专门为他补身的药膳汤。药材是臣配的,不过,被人添了点东西。那东西本是堕胎的烈药,偏臣的药方里,有味药,和那东西药性相冲,才得以保住大人和皇子。这下手的人倒也聪明,就是忘记了,药物相克这个事。这次,捡个便宜,却是好凶险。” 皇帝摩挲着昏睡中的人的手,就着有些昏暗的灯光,见那人面部略显浮肿,两道舒眉如今几乎绞在一起。皇帝轻声道:“还是很难受是么?放心吧,没事了,你没事了,皇儿也没事了。贺兰,别担心,若是你和皇儿只能保一个,朕一定会先救你。朕不会放掉你,但朕愿守着你。现在,不求你原谅朕做过的事情,只求你平安就好。朕,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可不可以,别再固执了。” 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皇帝皱眉,“让他们安静点,吵死了。” 马上,外面尖细的声音传来,“遵旨。” 很快,外面就安静下来,听不到什么声音,皇帝放下心来。这次,把手又放到贺兰骢的肚子上,感觉到胎儿动了动,皇帝笑了,还是你最好,知道父皇心事。 躺在他身侧,皇帝嘴里嘟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沧澜殿被宁羽带着人严密控制起来,现在,一直鸟也无法飞出去。 为了保证皇帝和贺兰骢可以安心休息,元常与安荣把人重新集中到左配殿外的大广场。这一次,皇帝不要上回那种结果,他要安荣必须查出下药的黑手。安荣心里明白,两次谋害皇子,若是查出来,他还能控制,若是查不出来,必定牵连甚广。 为此,动用了慎刑司的人。安荣背过身去,不去看那些不堪受刑的宫女太监痛苦的脸,努力忽视他们的痛叫。 元常低声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苦了这帮无辜受牵连的奴才。” 安荣摇头:“皇子保住了,他们无非受点皮肉之苦,若是皇子没了,王爷能想的出血流成河的场面吗?” 元常黯然,沉默不语。 …… 贺兰骢抬起沉重的眼皮,习惯性地翻到外侧,寻找小贵的身影。小贵不在,配殿其他值守的宫人也不在,人呢? 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皱了下眉,肚子隐隐疼了下。有些茫然的,他开始回忆,自己怎么还是在这个地方,不是应该—— 这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提醒着他自己的存在,贺兰骢这下更是眉头深蹙。 安荣端着碗进来,见他醒了,忙把碗放床头木桌上,扶着他坐起来,又给他拿了软垫垫在后腰处。 贺兰骢淡淡地问:“小贵呢?” 安荣也是一脸淡漠,“公子,请喝药。” 贺兰骢一怔,又问了一遍,“小贵人呢,我要他来。” 安荣这次没出声,开始细细打量贺兰骢,半晌才道:“公子若是想见他,把药喝了。” 贺兰骢惊讶于安荣的变化,却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药碗,顺从地喝了,道:“他人呢?” 安荣撩了衣摆,坐在床榻的脚凳上,语重心长地道:“公子,老奴知道你恨陛下,可是恨归恨,希望你不要拿皇子报复陛下。你可知,皇子有失,会有多少人为此丢掉性命么?” “你……说什么?” 安荣叹息一声,“上次有人把砒霜掺进蜡烛点燃,公子想来心里很清楚吧。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公子为了能令皇子胎死腹中,明知内室有毒,却窝在内室不肯出来。但那时,公子大概是只想堕下皇子,所以才在窗边休息。想来公子也没想到,老奴的土方法,没让公子如愿吧。” 内殿,除了安荣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贺兰骢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安荣,听着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昨日,补汤被下了烈性堕胎药,公子应该是知道那汤有问题,才没令伺候进膳的奴才多费口舌吧。公子,这一次,老奴佩服你够狠,你是打算彻底绝了我皇的念头,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老奴还是那句话,公子死了,是一了百了,可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当如何呢?” 贺兰骢闭了眼,哂笑一声,“你已知道,真好。告诉我,小贵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平复了下情绪,道:“小贵两次下毒,谋害皇子,罪无可恕,陛下念其在服侍公子时还算尽心,特留其全尸,令杖毙。” 贺兰骢猛地睁眼,“是小贵下毒?” 安荣点头,“小福是他的亲弟弟,因公子私匿利器,被牵连而死,他作为兄长岂能不恨。安祥在小贵兄弟进宫之初,对他兄弟多有照拂,却受到牵连被缢死,小贵恨意更深。公子自龙首山逃跑,陛下为了挽回公子的心,没有牵连小贵与那家农户。唉,公子不念及陛下的心意也就罢了,如今,小贵命在旦夕,公子打算袖手不理么?” “带我去见他。”贺兰骢转了身,想去穿鞋,却因浑圆的腹部,而显得非常不便。 安荣帮他把鞋子套上,道:“左配殿,希望还来得及。” 绣龙墩上,皇帝铁青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端着茶碗,不停磨着后槽牙,等着行刑的人,向他回报罪奴小贵已被杖毙。 元常望望没有一朵浮云的蓝天,打个哈欠,一夜了,整整一夜,这里就没消停。一旁站成几排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身上不挂彩的。负责床寝铺盖的、殿阁打扫的、香烛宫灯的、洗漱宽衣的、膳食茶点的,那群倒霉的宫女太监,或轻或重,挂着斑驳的伤痕。 许是小贵不忍看这么多同伴被牵连,最后,小太监承认,是他做的,包括上次往蜡烛里掺进砒霜。只为了报仇,报仇。 刑凳上的小太监,面如死灰,大概是怕他喊出声吵了那边安睡的贺兰骢,他的嘴巴里,被塞满抹布。 见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贺兰骢出现,皇帝怔了怔,过去扶住他,阴沉的脸道:“贺兰,他下毒害你,害皇子。朕,这次,不打算放过他,你不要想着为他求情。” 贺兰骢推开皇帝,脚上如坠着千斤般,走向刑凳。这个负担太过沉重,我承受不了。 小贵看了他一眼,扭曲的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慎刑司的梃杖再次落下,这回,小贵没感到疼痛。 “啊!”这是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的惊呼声。 “贺兰!”皇帝又惊又痛,瞬间晃到他身旁,去扯他的衣袖。 慎刑司两名行刑的宫监此刻跪倒不迭叩头,口呼罪该万死。 贺兰骢跪在刑凳旁,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挡下两梃杖。人马上被皇帝扶起来,衣袖撩起,交错的是深深的两道紫色痕迹。他说:“我要这人活着,我只要他近身跟着我。” 皇帝急急地劝慰着,解释这样很危险,他不放心一个下了两次毒的人,跟在他身边。贺兰骢摇头,态度坚决。 伸手扯出小贵口中的破布,贺兰骢道:“对不起。” 小贵勉强抬头,这次,眼里氲满水汽。很虚弱地,小太监说:“我好恨你。” 贺兰骢点头,“我懂。” 再次,贺兰骢对皇帝道:“我,要这人活着,好好跟在我身边。” 恢复当初刚被捉到北苍皇宫时那股凛然不可冒犯的气势,贺兰骢傲视北苍帝王,目光深邃,不给皇帝讨价还价的机会,又说了一遍,“只要这个人。” 皇帝爱极了眼前的人,他终于回来了,这才是最本色的贺兰骢啊。为了这个,皇帝竟真的答应了他。 安荣指挥人把刑凳上的小贵解下来,贺兰骢看了眼皇帝,无声地摇头,最后,跟着搀起小贵的人走了。 元常见皇帝还在那里发愣,拿手在他眼前晃晃,“陛下,陛下,人走远啦。” “哦,哦。”皇帝回过神来,忽然笑了,不搭言的说了两个字:真好! 61、严惩曹贵妃 ... 右配殿外的小隔间里,专供值夜奴才休息的床榻上,小贵漠然地趴在上面,安荣正让人为他处理皮开肉绽的伤口。先把惨不忍睹的伤口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给他喝下舒筋活血汤,才撒上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 贺兰骢默默为他擦拭了面上的汗珠,心里已经拿定主意。现在,无论他怎么做,皆会再次连累人。既然如此,那就等那一天好了。 小贵似看出他的想法,忽然抖着手,把贺兰骢的手握住,摇头,眼里水汽却是充盈更甚。贺兰骢拍拍他,无声地摇头,你的方法无法令我解脱,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总之,不能再连累无辜。 待小贵的伤口处理好,安荣带人退出。 “你救我,可我还是恨你。可是,我,我也知道,去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手段下作。”小贵上了药,身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消了很多。心乱如麻的他,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说清心里的想法。 “你应该恨我。”贺兰骢肯定地点点头,安慰他,“是我罪有应得,和你们无关。恨我吧,恨吧。” 觉得有热热的东西淌下,小贵知道,他流泪了。他哽咽着道:“其实,小福和我说过,他说会出事,他要我无论如何不要去恨你。他说,他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尽管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可他还是想回去。如今你让我去恨你,我恨不起来。” 为他拭去泪水,贺兰骢道:“以后,你别再做傻事了,宫墙深深怨几许,被困住的,又岂会全是女人。这里,真的可以困死人。” 小贵愣住,开始细细咀嚼贺兰骢的话。 小贵加害皇子一事,就这么了结。 自那件事过后,贺兰骢变得更加安静,很配合地喝着安胎的药物和各种补品,吃着皇帝为他准备的美味珍馐。话依然不多,但伺候的宫人细心地发现,晚上,那位主子愤怒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也越发的精神。处理起政务,也是更加勤奋。皇帝常挂嘴边的话就是,为了朕的皇儿,朕要好好打理这万里江山。 有敏感的朝臣已经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皇帝如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如果那个男人生了皇长子,皇帝定是要立为储君无疑。这下,依附曹家的人开始紧张起来。 然而,刚刚得到恩赏不久的曹御史,却是突然发愁,已经有些天没有孙女的消息了,只听说天子为了护住龙种,让她在寝宫专心安胎。可是,关于进妃位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贵妃有孕,按祖制,应冠封号,进位次,若是生了皇子,便可奏请立后。这事朝中有大臣不是没提过,每次,都被皇帝巧言岔开话题,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与御史曹纯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玉宸宫的女主人,如今奉命安胎的曹贵妃。 女人近来火气非常大,想她堂堂一个东宫贵妃,如今身怀龙种,自奉命安胎后,便被困在这玉宸宫里,这么久了,也未迈出宫门一步。而皇帝,更是不再露面。同样是怀有身孕,自己身份高贵,又是艳若桃李,怎就比不过一个老男人呢?实在找不到咒骂贺兰骢的词,便骂他是年纪一把的老男人。 这女人本就不是能耐住性的人,忍了这么久,今日说什么也不愿再忍。让灵子给她找了条薄斗篷,不顾外面骄阳似火,裹上就往外走。 依旧是侍卫持械阻拦,贵妃扬起高傲的头,大骂:“瞎了眼的东西,睁开你们的狗眼仔细给本宫看清楚了,本宫是东宫贵妃,身份尊贵,如今又身怀皇嗣,你们敢如此怠慢本宫,就不怕本宫治你们个不敬之罪?” 侍卫互望一眼,没吭声,依旧把女人拦在宫门内。 曹贵妃见侍卫不买她的帐,暗道反了,真是反了。本宫可是未来的皇后,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敢如此藐视本宫。看来,本宫今天必须出去,禀明陛下。否则,如此下去,这君威何在?女人故意挺起自己的肚子,那侍卫不敢造次,阻拦几次未果,最终还是放行。 拐过两道宫墙,正要穿过路口去御书房,就看到一行人悠然而过,最前面的正是逆天怀子的贺兰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天啊,女人暗自惊叹,男人的肚子,居然也能这么大。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腹部,女人暗自咬了咬牙,不能再等,必须和陛下说清楚。 皇帝听安荣回禀说贺兰骢去永寿宫看望身体抱恙的贺兰如月,也只是笑笑,有安荣的心腹小路陪着,能有什么事。他高兴,就由他去。正想和安荣说说最近朝廷的事,不想此时,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见到曹贵妃,皇帝一下冷下脸,“你怎么来了,玉宸宫的侍卫都是饭桶么?” 女人满心的欢喜,被皇帝的一盆冷水,浇的彻底凉透。她想,一定是那个东林男人搞的鬼。心里来气,女人又扬起高傲的头,道:“陛下,臣妾辛苦孕育龙种,陛下不体恤也就罢了,怎能如此……” 皇帝见她大热天居然裹了斗篷,心下便已了然,冷笑着打断她,“怎能什么?朕命你老实安胎不对么?” “陛下,既是安胎,那为何不让臣妾出门?把臣妾困在寝宫,心情抑郁,对龙胎也不利嘛。同是龙种,陛下也未免太过偏心。那个男人,他就在臣妾面前大摇大摆的过去。” 安荣看这情形,也不知该怎么办,正想告退,曹贵妃却一眼捕捉到他,怒叱道:“大胆奴才,没长眼睛么?本宫来了,也不行礼看座。狗奴才,当初谁教你的规矩?” 安荣身子一顿,一下呆住。 皇帝闻言大怒:“贱人,闭嘴。安荣岂是你指使的,他是朕的长辈,朕也要礼让他三分,你胆敢对他出言不逊!”皇帝想,这女人真是找死。 安荣立时头大,可别闹出什么事才好。正想劝皇帝,那边女人不知死活地道:“一个下贱的奴才,陛下至于和臣妾发这么大的火,惊了龙胎怎么办啊?” 安荣一听,忙赔笑道:“娘娘说的极是,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言罢,还给皇帝递个眼色。 这一次,皇帝终于控制不住,他怒极反笑,道:“你想知道,朕为什么关着你,不让你出来是么?” 皇帝笑容诡异,一步步逼近女人,女人倒退着,嘟囔着,“陛下,你别吓臣妾啊,臣妾害怕。” 冷哼了声,你也知道害怕?皇帝上前,扯着曹贵妃斗篷的缎带一拉,女人啊的一声惊叫,这回连一旁的安荣,也惊得目瞪口呆。按日子推算,如今应该将将显怀的女人,此刻肚大如罗,竟是不比贺兰骢的肚子小多少。 皇帝目呲欲裂,用眼睛狠狠剜着吓得面如土色的女人,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口口声声怀着龙种,朕倒要问问,谁的龙种?” 安荣一时无法从震惊中走出,第一次,结巴了,“陛下,这,这……” 皇帝抓起女人的手,把她甩在一边的椅上,用手撑住木椅的扶手,道:“曹菁,你真当朕什么也不知道?你生辰那天,在茶里放了点东西,再把朕放在你身边。哼,你就是脱的再干净,可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朕心里有数。那天,朕自己更衣,把一个梅花扭扣错了,所以那一整天,朕的衣衫都有些不整。朕扣错了,难道你也会扣错么?” 女人也跟着结巴,“可,可,陛下,你未、未宽衣……” 皇帝替她说:“未宽衣行事对么?哼,你太小看朕了。” 安荣暗暗心惊,暗道怪不得,那日陛下自玉宸宫回来那么大的火,算计天子,皇帝不火才怪。此刻,他觉得在这里委实的尴尬,再次想告退,皇帝对他说:“别走,知道真相也好。” 皇帝道:“你大张旗鼓地宣扬有喜的消息,想借此登上后位。你可知,朕那日去你寝宫,为何不停摸你的肚子。你道朕欢喜,那朕告诉你,朕天天摸着贺兰的肚子睡觉,那三、四个月的肚子是何样子,朕岂会不知。你才见喜脉,居然如他的肚子,别和朕说,你怀的龙种,天赋异禀。” 曹贵妃牙齿打颤,道:“陛下如此神武,臣妾所怀龙种天赋异禀,并无可厚非。” “是么?”皇帝冷笑。 皇帝转身,自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在手中甩着,道:“有些事,你确实想的周到,买通御医,谎报成孕月数,可这个东西,不会有假!”大吼一声,皇帝把手中册子,扔到女人的芙蓉面上。 曹贵妃一见那本册子,顿时面色更加惨白。 “这是宫中训诫院的嬷嬷记录内宫妃嫔宫女月事的册子,每人一本,你不会不认得吧?你让训诫院的王嬷嬷毁了这本,再造一册,你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没被毁,还到了朕的手中。” 面对铁证如山,女人现在浑身哆嗦,嘴巴嚅动,不敢出声。 皇帝又道:“朕去龙首山涉猎,你当朕对京里,对宫里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么?朕去龙首山,你前后回曹府三次。哼,可叹啊,曹纯也是一代学究,自家的孙女做出如此败德之事,他却还被蒙在鼓里。” “陛下饶命。”曹贵妃最终,撑不住,滑到地板上,开始叩头求饶。 皇帝看看此时失了往日嚣张,现出一副楚楚可怜样的女人,冷笑一声:“本来,朕想给大家都留些薄面,把你困在寝宫,待孩子出生,再将你关进冷宫。曹纯削个官也就算了,至于孩子,朕现在不好杀,打算将其送出宫就是了。可你偏偏不知惜福,即使被禁足,还是避开守卫,与曹纯暗中联络。事到如今,朕容你不得。” 不顾曹贵妃的苦苦哀求,北苍皇帝元文敬下旨,玉宸宫贵妃曹氏,妇德败坏,在天子春狩行猎时与人苟合,珠胎暗结,假冒龙种,欺君罔上,着削去其贵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听候发落。御史曹纯,革职查办。 女人哭哭啼啼地被侍卫拖走,皇帝呼口气,靠着龙椅,抚额道:“这女人,到哪里都不知道收敛她那性子。”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上前问道:“这时候办曹家,时机可到?” 皇帝摇头,“师伯,忍无可忍,朕可就不顾忌那么多了。朕已经给他们留了很大的面子,可偏这女人不自知。她那事朕还能再忍,可她居然仗着肚里不知谁的种,对你无礼,那朕就绝不轻饶。” 安荣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陛下严重了。” 皇帝幽幽开口,“在朕眼里,你和顾铭洲,都是朕最亲的长辈……” 北苍圣武四年秋,曾盛极一时的贵妃曹菁,因为人骄奢无礼,淑德败坏,被削去贵妃封号。同日,御史曹纯被革职抄家,下狱候审。 几日后,被贬为庶人的曹菁,在冷宫遇到了自己的对手崔贵妃。贵妃奉命,赐落胎药给罪庶人曹氏。 又两日后,原左都御史曹纯,因倒卖官爵事露,经三司会审,俯首认罪,按律被判斩立决。后因圣武帝念其年事已高,法外开恩,改判流放大呼兰山,永世不得恕回。 一个月后,皇帝下令,冷宫罪庶人曹氏,行幽闭之刑。 又过三日,受幽闭之刑的庶人曹氏,于冷宫自缢身亡。 崔贵妃接到从冷宫传来的消息,当着一众宫人内侍的面,假意垂了几滴眼泪,表示对“好姐妹”曹氏之死的哀伤。其实,谁都看得出,贵妃晶莹清澈的明眸中,没有一丝伤心之意。 摒退了其他宫人,崔贵妃拭去面上的几滴泪珠,娇笑着道:“没想到,她还真想不开。” 梅子道:“恭喜娘娘,扳倒了曹家,日后就没人和娘娘争后位了。” 女人优雅地轻摇羽扇,似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道:“这皇宫大院,从来就不缺女人,今天死了一个曹贵妃,以后还会有李贵妃,王贵妃。”苦笑一声,女人道:“这后宫的争斗啊,是避免不了的。今日我们小胜一次,她日许就会有更厉害的女人进宫。唉,守着这红墙绿瓦,熬着吧。” 62、神秘的伤者 ... 西戎国国主寝宫主殿的北面,有一处宽阔的演武场。 尚武的西戎人不分老幼,皆以习武为乐。身份尊贵的女王,更是武艺高强,每日习武,勤练不辍。 演武场的红毯上,女王身着明黄紧袖短衣,腰系嫣红色丝绦,下垂十二束悬珠流苏穗。一对短刀,舞在手中风雨不透,竟令陪其练功的女统领擎着红樱长枪无计可施。 就见统领长枪一挥,直刺女王咽喉,女王错身,甩出手中短刀。对方见短刀来势凌厉,枪尖拄地,压下枪杆,人就势弹起,落地时,抽起长枪,从背后再次展开进攻。女王拧身跃起,脚点枪杆,人已欺身近前,短刀架于统领脖颈。女王收回刀,统领躬身行礼认输。很快,才分出胜负的主仆二人又战做一团。 片刻,女王与统领同时收势,嗖的一声,双刀整齐没入角上朱漆木柱上。 “朕早就说过,并非一寸长就一定会强,无论比武,还是行军打仗,道理一样。” 统领垂首,恭敬地聆听女王的圣喻,陪天子交手多次,对此早已深信不疑。 有宫女递来丝帕,女王伸手接过,一点点擦拭额头的细汗,似不经意地问着:“天极殿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医令和太医院所有太医日夜不停,听说,那人刚刚脉息稳定了。” 女王绣眉一挑,哼了一声,“让黄文滚过来见朕。” 女统领悄悄低头,抿住小嘴,努力把笑意憋回肚子里。 黄文来的很快,不过不是滚过来的,一路小跑,给女王行礼时,已经跑得上气难接下气。即便如此,这嘴巴还是叨叨着,“陛下恕罪,臣又抗旨,跑着过来,没有滚来见驾。” 女王也不和他啰嗦,“人怎么样了,救活了,朕便不追究你,救不活,朕就治你个二罪归一。” 知道女王这次不是说着玩的,黄文拿袖子边擦拭因运动产生的热汗,一边道:“陛下放心,臣既然敢和阎王抢人,臣就一定会把人救活。不过,陛下要给臣时间。” 女王嗯了一声,精明的女人心里有数,重伤的人,到底他的伤有多重。 天极殿,气势宏伟,殿前是两列时刻,麒麟、仙鹤、伏虎、山羊等寓意尊贵威猛带有吉祥之意的汉白玉石兽。天极殿,也是西戎国储君的寝殿。 主殿外殿,十二对鎏金红漆柱,雕龙刻凤。再往里走,转过一道画着《锦绣江山图》的隔断墙,再穿过隔间,才是内寝殿。 西戎国的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此时都集中在内寝殿,时刻观察伤着的脉息状况,不时小声商议着新的救治方案。见到女王驾临,只惊得一群白胡子匆忙见驾,反倒被女王摆手制止,令他们暂时回避。 一瞬间,寝殿内,除了寝床上的伤着和女王,其他人走个干干净净。 蓝色陇纱下,宽大寝床上的人毫无知觉地躺在上面。 面上的纱布带已经取下,女王轻抚上似曾相识的面孔。眼角处,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女王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疤,绣眉蹙起。何人伤你如此之深? 女王把手收回,自袖中取出一枚圆形的,中间雕着一只狮子带云纹的羊脂玉佩。这是黄文那日随后进宫时交给女王的,说是伤者的贴身之物。 在寝床边坐好,女王给无知觉的人盖好凉被。 玉佩被放回伤者身上,女王低声地问道:“另一枚,中间是仙鹤的,你知道在谁手中么?还是,随他去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女王的眼泪再次滑下,眼前出现了记忆中的小城充州。充州最大的玉器行,这日迎来一对气度不凡的男女。他们要买玉佩,都相中了圆环中嵌飞禽走兽的样式。但中间究竟是要狮子,还是仙鹤,二人的意见却是不统一。男人说,仙鹤儒雅,女人说,狮子威猛。争执不下的二人,最终买了一样一个。 那个男人,叫贺兰宏光。 那个女人,叫干芙蓉。干姓,在东林国是稀有姓氏,在西戎国,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族。 黄文被女王单独宣召进来,心里很是忐忑,遂道:“陛下恕罪,臣会尽力。” 女王的声音威严不容抗拒,“不是尽力,朕,要到是一定。现在你给朕说实话,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三成。”黄文的声音很低,头垂的更低,不敢抬头面对女王失望的眼神。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人救活,医治好。” 黄文道:“臣还是那两个字,尽力。但臣会努力尝试,毕竟,此人是储君,关系着西戎国的社稷大事。” “你说什么?”女人严厉地瞪了黄文一眼,真是胆大包天。 黄文知道自己说中的,正是女王心中的秘密,也不害怕,坦然地道:“只差一纸诏书而已,陛下,只要人救活了,无人可阻挠陛下的决定。” “你知道的可不少。”女王的声音一下冰冷,知道太多太聪明的人,往往脑袋搬家的就越快。 黄文哂笑一声,“臣只认皇族标记,这种标记,不是随便可仿出来。陛下有一子流失在外,如今寻回是好事。臣并非为了高官厚禄,臣忠的是西戎干氏一族,自己为维护西戎社稷而尽力。” “你起来吧。”女王缓和了语气,黄文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亦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当然知道他一心为了谁。面色稍霁,“朕都知道,朕信你。” 送走女王,黄文拉过那人的手,开始诊脉。嘴里,小声道:“真是冤孽,我黄文居然躲不开你。若非你身上带有皇族标记,我那会一定把你送给山谷里的野兽打牙祭。” 灸治的银针在伤者身上快速地落下,黄文道:“你这人真是无赖,你不是让我惩罚你么?如今你这样半死不活,我怎么惩罚。把人吃干抹净,你如今睡的倒安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用木棍把你敲晕,再给你找解药。”摸摸自己的脑袋,黄文苦笑,“以后出门,看来要把脑袋挂在后腰上才好,这样才不会忘。” 黄文带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夜以继日地忙碌着,终于在十天后宣布,这人不会再有危险。伤者醒过来,是又过了五天之后的事情。 那天,伤者的手指轻点下床榻,虽然动作很小,却没逃过黄文的眼睛。他观察一阵,发现伤者的眼皮开始眨动,便知他很快会醒来,叫了宫女通知女王移驾,这边则命宫女去按照已经开好的方子准备药。 女王很快过来,又耐心地等了有小半个时候,他终于睁开双眼。显然,他很不适应,茫然地转转眼珠,观察下周围环境,目光扫过女王,最后,在看到黄文时,露出诧异之色。 黄文很尴尬,脸腾地红了,嚅动着嘴角道:“这里是西戎国皇宫,这位是女王陛下。” 女王慈祥地向他点头,柔声道:“不要着急,你伤很重,慢慢适应这里。” 不知做了多久噩梦的干戈,本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府,不想却身在西戎皇宫。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他只对面前的黄文有印象。那个被自己伤害颇深的大夫,他是什么人,怎么也出现在西戎国的皇宫?努力张口,想跟他问个明白,不想从喉咙里只发出几声沙哑的呜咽声,却是说不出话。 女王见干戈急的脸憋红了,也发不出声,着急地问旁边的黄文,“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能讲话。” 黄文也发现不对,抓过干戈手腕正准备把脉,却被干戈反握住,尽管他的力气很小,但黄文不忍把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的手推开。 “你先让我诊脉,你的嗓子没有受伤,可你不能说话,这很奇怪。”最终,黄文还是撤出手,仔细把脉。 “究竟如何?”女王见黄文的眉毛拢起一起,看起来问题严重,心也跟着悬起来。 黄文看向女王,却是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宣来,一起会诊。”女王是这样命令的,她无法接受,她挂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变成一个哑巴。 可惜,被集中一处进行会诊的太医并没有给出一个令女王满意的答复。第一次,太医们见到很少光火的女王,素净的面上隐现怒意,颇为不满。最后,还是黄文建议女王稍安勿躁,再等两天看看。 干戈此时着急,苦于无法讲话,再加上发现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恐慌尤甚。 黄文待女王离开,才道:“你别担心了,我怀疑你只是一时闭声,不会有大碍。这两日,好好服药。” 干戈疑惑地看了看黄文,又张开,却也只发出一声呜咽的单音。 黄文似知道他想说什么,撩了衣摆坐在寝床下首,道:“这里,对你肯定是很陌生,不过,等你恢复了,还是由陛下亲自告诉你比较好。至于我,我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是我的本分。我与你毫无瓜葛,也望你日后不要纠缠于我才好。” 几日后,干戈的嗓子终于可以慢慢吐出几个单音,黄文的心总算放下来,这样就没事了。 女王留下黄文随侍在侧,把其他太医和伺候的宫人屏退,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你叫干戈是不是?” 闻者抬头,满眼诧异,嘴巴大张,半天答道:“是。” 女王点头,又道:“你的名字,是朕亲自取的。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就是这个意思。” 干戈茫然摇头。 女人知道说太多他接受不了,也不勉强,道:“你伤很重,能抢回这条命不易。好好养着吧,朕改天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就告知黄文即可。” 女王已经起身,干戈动了动,发现双腿不听使唤,遂不动声色冲她点头。 送走女王,黄文回来,也不说话,拉过他的手便把脉。就见这眉心纠结出一个小疙瘩,他问:“你的腿不能动是不是?” 干戈点头,倒也不慌张,比那日无法出声,显得淡定得多。 “别担心。”黄文道:“你这是经脉闭塞,我有办法医治。可能会慢点,只要你平时配合我,很快我就能保你下地,和常人无异。” “对……对不……对……不起。”努力半天,干戈总算是把这三字说出,却见黄文一下怔住。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一面下针,头不曾抬,一面说道:“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以后也休要再说。” 把眼睛闭了,干戈心里阵阵抽痛。自己在西戎国是假不了啦,没人说关于大哥的一个字。那么,他肯定被带回北苍皇宫了。这次回去,那小皇帝会怎样折磨他呢?他的肚子此时已经掩饰不住,他们会如何看待男人逆天怀子呢?他们会把他看做妖孽,杀他么? 想到这里,干戈猛地睁开眼睛,大吼一声:“大哥!” 这一嗓子,把正行针的黄文吓了一跳,不过在受惊之余,却有一阵欢喜,他的嗓子没事了。 黄文过来,让他张口,看了看他的嗓子,道:“这次,可以好好说话啦。” 干戈还是很不适应,呐呐地问:“现在几月啦?” 黄文道:“已经九月末,这鬼天气,终于凉快下来了。” “九月,这么久了。”干戈喃喃道,心里挂念远方不知安危的人,心绪越飘越远……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苍国,皇宫自进入九月便开始紧张的准备中。 皇帝每日对大臣的上疏,基本都是早朝当庭决断,早朝一下,便立即返回沧澜殿,陪在如今已经快自行走不了路的人身边,寸步不离。 贺兰骢的下肢肿的很厉害,腿足足涨了两圈,加上一个滚圆的腹部,令他走路颇为艰难。小贵还是留在他身边,那次的事情过后,小太监仍如过去那般尽心服侍,却再没有不轨的行为。因贺兰骢不去计较,也没人愿去扫贺兰骢的兴,刨根问底,去查问小贵究竟是怎么把砒霜和堕胎药弄到手的。 如今,离贺兰骢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皇帝已经下令,太医院随时候命,以确保皇子平安出世。 皇帝还是乐于每日讨好着为自己孕育孩子的男人,听,又开始了。 “贺兰,这个羊肉菜瓜汤,有利消肿,再喝点。” 懒懒的声音传来,“喝不下了。” “你晚膳就没吃多少,这汤才喝了小半碗,这怎么行?再喝点,就一点。” 不耐地声音传出,“拿走,不想喝了。” 皇帝还是很耐心,“再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不好!”烦躁的声音传出,贺兰骢这次,真的发脾气了。 “好,好。”皇帝开始赔小心,“不喝了,不喝了,别气,只要不生气,那就不喝了罢。” 把汤碗放到床头桌上,招呼了内侍撤下去,皇帝这才上了寝床,除去贺兰骢的锦袜,把裤腿撩起,对着肿得和水桶般的小腿叹气,却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贺兰骢仍在看书,对在自己脚底忙活的皇帝采取一概不理的态度。 就见小皇帝拿了软垫,将他的脚略垫高,搓了搓手,这才开始为他按摩肿胀的双腿。 安荣隔着纱屏看了几眼,叹笑着摇头。退出来时,正看到小贵端着果茶要进来,小太监一见安荣,忙躬身行礼。安荣冲他一摆手,指了指外面,令他与自己一同退出。 “公子日子近了,好好伺候。”安荣嘱咐道。 小贵躬身,态度恭敬。 安荣又道:“死过一次,活过来不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奴才明白。” 安荣一笑,知道小贵这心结算是解了。 这日早朝,正有大臣就运河沉积淤泥,从何处征集役夫疏通河道一事展开讨论。争论不休之时,就见如今的大总管安荣从大殿侧面匆匆而进,几步到了龙座旁,在天子面前低语几句。就见皇帝瞬间变了脸色,急急喊了句退朝,也不理下面的大臣,随着安荣离去。 63 63、艰难的产子 ... 幽深的甬路上,即使宫人不停打扫,还是会有发黄的树叶飘落。天还没有真正冷,然吹在面上的秋风,已经有了丝丝凉意。 皇帝一行人步履匆匆走在返回沧澜殿的甬路上,两旁的宫女太监见到圣驾,纷纷跪于甬路两旁,按规矩回避。 在回沧澜殿的路上,皇帝紧张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荣想了想,“按小贵的说法,该是陛下上早朝后的事。” 皇帝皱皱眉,“元常过去了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已经过去了,小贵发觉不对,马上就请了宪王殿下。但是,宪王殿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奴才私自做主,找人去请了太妃。” 皇帝心急如焚,又加快了脚下步伐,听安荣如此说,道:“请的好,怕只有太妃能劝动他。”心里叫苦不迭,贺兰啊,你还真是会折磨朕。稀奇古怪的点子,朕也服你了。 右配殿内,元常与一群太医围在寝床外,急得焦头烂额,却是无计可施。这人生孩子,不分男女,可这临产的人不配合,纵是大夫医术再高明,又能有什么办法?床榻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叩头不止,哀求着苦苦忍耐产痛的人,想开了,配合大夫顺利产下皇子。宫中的血腥太多,那群苦命人生怕此时皇子有失,他们各个万劫不复。 皇帝进来后,把地上的人轰了出去,一下坐到床榻上,在疼的浑身发抖的人身旁,柔声道:“贺兰,你这是何苦?皇子不单是朕的,也是你的啊。你和朕有多少恩怨,待他出生后,朕随你怎么讨公道。可现在,别意气用事,这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嘛。” 皇帝握住他的一只手,不想贺兰骢却直接攥住他,力气之大,皇帝感觉手骨几乎碎了。心下明白,他此时已经痛极。 贺兰骢的意识时有时无,眉毛颦紧几乎皱个川字,疼痛已经令他把下唇咬烂,血珠顺着嘴角淌下。即便如此,固执的他,还是生生的忍着,对元常的护产置之不理。 皇帝还在小声恳求着,贺兰骢索性闭了眼,甩给他一副坦然等死的样子。 确实,贺兰骢是这么想的。平日如何算计,都逃不掉他们的掌控。唯独,这产子一关,他们终于无法再控制自己。等这一天,等的早就不耐了。元文敬,锥心之痛,这次也该换你尝尝了。眼里蒙上一层水汽,贺兰骢仿佛看到干戈在向自己招手。贺兰骢努力循着干戈的身影,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却看到那处令他肝肠寸断的悬崖。站在悬崖边,贺兰骢往下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露出即将达成心愿的满足笑容,他纵身一跳…… “元常,元常!”皇帝大惊,他本来还在小声地恳求着,忽然发现,人额头紧蹙的纹路散开,已经昏迷,这个节骨眼,可不是好现象。焦急地呼唤着贺兰骢,人没意识了,这下怎么办? 元常把参片纳入贺兰骢口中,轻轻揉捏着相关的穴位,很快,人醒转过来,却在看到皇帝后,把头又别向一边。一看这情形,元常叹气,真不好办,如今是干着急无用。 “太妃驾到。”小贵欢喜地过来传话,顺便拿沾了热水的帕子,给贺兰骢擦拭面部的汗水。 皇帝一见贺兰如月,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太妃,你看看这,唉,请好好劝他。他纵是不顾皇子,也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贺兰如月点头,道:“陛下,可容本宫与他说几句家乡话?” 皇帝明白其意,忙点头,带着人退到外殿等候。 贺兰如月调整好呼吸,才用江宁方言道:“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贺兰骢痛的厉害,勉强说出两个字,心疼。 女人劝道:“二弟,干戈已经不在了,这世上就你和我了。难道,你真想让我连你也失去。” 见自己的姐姐落泪,贺兰骢也不忍心,“我,难过。我、我是男人,如今竟、竟是这副样子。” “我懂,我都懂。我也知道,你还想为干戈报仇。可你都死了,你如何报仇?” 腹部的痛楚一阵紧似阵,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抓着心脏不放,令他痛的无法喘息。贺兰如月的话他如何不明白,可他怎么能解释,他是什么原因,才会有此念头。他不能告诉她,他和干戈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们已经萌生了那种感情。如今干戈不在,他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悬崖上的干戈讲的明白,宁愿同死,不愿生离。 “把这孩子生下来吧。你若不念他有你一半的骨血,就当为了我吧。”贺兰如月见他又一次把嘴唇咬破,心疼地说道:“你和我都经历过丧子之痛,我不愿你再走一次老路。生下他,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孩子,我帮你抚养就是。总之,你只有现在保住自己,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命没了,一切都成空啊。” 女人耐心地劝着,这一尸两命,的却是个解脱的好办法,还不会连累无辜,可女人的心,终究是无法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 贺兰骢闭了眼,拿手抚着自己的腹部,自从胎儿会动了以后,除了元文敬,他没有主动因为想去爱这个孩子,而去感触过他。如今,他去抚摸他,感受了下里面着急要出来的小家伙。这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可是,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呢,高英、小福、安祥,还有干戈…… “你能感觉到他对不对?” “我,好痛苦。”贺兰骢说出心里的话,就觉眼中再次充盈热热的东西。 贺兰如月拿锦帕替他把眼角的热泪试净,鼓励着道:“既然你和他有缘,就不要拒绝他。” 贺兰骢哽咽着,此刻,真正的彷徨无助,该怎么办?那么久的坚持,难道就真的放弃了么? “不要犹豫,这种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出了这么多事,他仍在你身边陪伴,这是拆不开的父子缘,难道你就真忍心让他离你而去?” 外殿,焦急等待消息的人坐立不安。贺兰如月和他说了这么久,难道也劝不动他么? 安荣过来安慰皇帝,劝他稍安勿躁,太妃会有办法。皇帝心绪不宁,他也隐隐明白贺兰骢的用意,一尸两命,那是对自己最残酷的惩罚。贺兰,报复朕的念头,你就没有打消过,无论朕怎么做,都求不来你的原谅么? 元常见皇帝落寞地倒在太师椅上,也过来安慰,“陛下,太妃会令他回心转意。耐心再等待下,总会有好消息。”一向乐天的元常,收起以往的无忧无虑,替皇帝捏把汗,这次真是无奈啊! 安荣一听,也附和着点头称是,在这里宽慰帝王此刻变得异常脆弱的心。 蕊儿出来了,给皇帝福身行礼,“陛下,太妃请各位进去。” 皇帝一愣,看看身旁的元常和安荣,见他们冲自己微笑点头,内心一阵狂喜,也不等宫人动手,自己挑了纱帘,奔进后面内寝殿。一下扑到榻上,去拉贺兰骢的手,“贺兰,朕好高兴。” 贺兰骢抽出自己的手,眼神空洞地望向床顶,吸了吸气,道:“孩子,交给我姐姐抚养。你若不应,就带着你的人都走,给我留片刻宁静。” 皇帝身子一滞,暗暗攥了攥拳,看贺兰如月眼圈红红,也明白,能劝到这个结果,实属不易。此刻,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否则大人孩子怕就真没了。于是咬牙道:“北苍有过祖母照看皇子的先例,你放心吧。” 贺兰骢闻言,知道皇帝是答应了,不愿强自坚持,合上沉重的眼皮,竟是再次晕厥过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把人算是救醒。 皇帝就坐在床头,握住贺兰骢一只手说什么也不放。轻轻拍着安抚,床榻下首,元常带着几名太医已经忙活上了。 男女毕竟有别,贺兰骢生孩子,贺兰如月即使再担心,留在内殿总是不大合适,见皇帝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知道自己该退出了。到了外殿,在北面香案上燃起祈福的香烛,女人跪在锦垫上,双手合十,小声祷告,祈求上天保佑里面的那对父子平安渡过此劫。 耽误的时间太久,元常告诉皇帝,怕是不大顺利,皇帝听闻,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1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小贵把元常吩咐准备的药端过来,皇帝一手接过,亲自扶着贺兰骢,递到他嘴边。见他慢慢喝了,才道:“贺兰,忍一忍,朕听说,生小孩,都是很痛的。” 贺兰骢心里冷笑下,安成折磨他那一天一夜,那种痛不比现在轻,那会能忍,如今也能忍。又想去咬下唇,皇帝把自己的手放入他口中。 “咬朕的手好了,你的嘴唇都咬烂了。” 皇帝见他又把头别开,叹息一声,拿过干净的绢怕,这次,他紧紧咬住。 咬住锦帕又如何,还是痛,无休无止。握紧的双拳,砸着沉重的床板,因厚厚的锦褥,使得声音颇为沉闷。 皇帝别的忙帮不上,命小贵端了洗手盆在旁伺候,自己亲自拿帕子蘸热水,为深陷产子之痛的人擦拭涔涔而出的汗水,一遍,又一遍。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代替他去承受这种磨人的痛苦。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及,皇帝想,这个男人自从被抓到北苍,自己带给他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难怪他不肯接受自己。是自己有失在先,怨不得他一心想报复。自己可以补偿他锦衣玉食,却弥补不了他所经受的痛苦,还有那几条人命。 天色渐渐转暗,没过多久,内侍把灯点亮。 贺兰如月在外殿等消息,不安地走来走去,抖着手中的帕子,女人真想进去看看自家兄弟,却不得不紧守着身份。从里面不时传出的难耐的呻吟声,她知道,他很疼,而他也忍的很辛苦,他不想像个女人生孩子那样大叫出声,尽管叫出来,可能会舒服点。 蕊儿端过茶碗,劝她喝口,女人摇头,哪有这个心情。 里面,贺兰骢还在寝床上挣扎着,小活宝不管大人痛死痛活,就是不肯出来。 老太医手法娴熟地为他捋着浑圆的腹部,嘴里念叨着,“就是这样吸气,对,就是这样,来,呼气,慢慢的,呼气,一点点吐出来,别急……”老头胡子已经白花花的了,那一脸的皱纹,述说着他从医的岁月之久,面对一个男人孕育皇子,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老头这心里紧张的,不比当今天子好哪去。皇帝是要这个皇子平安出世,可万一,后面老头不敢去想。 元常又查看了下,有点急躁,“这样下去不行。” 一句话,满室顿时安静下来,皇帝道:“什么意思?” 元常抹把汗,道:“前面耽误太久,这胎儿不动,急死我等。再这样下去,大人和皇子都危险。” 皇帝面色一暗,“有没有别的办法?” 元常道:“针刺合谷。可他,行吗?”元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贺兰骢如今畏惧银针,前面救治时施针都是在他昏迷时进行,如今人清醒,他没有把握。 皇帝也明白元常的意思,无奈低下头,轻吻下面上毫无血色的人,在他耳畔道:“信朕,信元常,只是让皇儿出来,不是伤害你。” 贺兰骢艰难地挺了挺身,见到元常手中的银针,还是瑟缩着,想挪动身体,眼中,满是恐惧,紧跟着看向皇帝,又是怨恨。那一天一夜的折磨,是挥之不去的魔魅。 皇帝心痛之余,知道不能再等,“贺兰,这是救你救皇儿,别害怕,马上就过去。”拿手覆上他的眼睛,冲元常点头。 元常见此,不敢耽搁,抬起贺兰骢的手,银针准确无误刺入合谷穴。 贺兰骢哆嗦着,没感觉到针刺的疼痛,呼了口气,同时,皇帝也把大手拿开。 皇帝轻声哄道:“贺兰,不痛吧,君无戏言,朕是认真的,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 贺兰骢粗喘一声,刚刚觉得疼痛有所减轻,不想新一轮痛楚来的这么快,且比刚才要猛烈得多。口中的锦帕不知何时已经掉了,此刻没控制住,竟啊的一声大叫出来。能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淘气的小家伙开始向下移动,然他的每一次移动,都能让贺兰骢倍感疼痛加剧。 皇帝见他面部有些扭曲,这心也抽痛起来,似恳求般,对着贺兰骢的肚子道:“皇儿,快出来吧,别折磨你的,嗯……”话到这里,皇帝愣住,对啊,这小家伙出世后,该叫贺兰什么呢? 一声没控制住,后面再也无法控制,贺兰骢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大,带着疼痛之极的尾音。就连殿外值守的宫人都听得真切,开始窃窃私语,这可如何是好。 声音渐渐无力,鼻音粗重,说明贺兰骢的力气即将耗尽。 又过了半个时辰,元常欣喜地叫道:“陛下,皇子马上就出来了。贺兰公子,再用力一次,很快就结束了。” 贺兰骢茫然地看了看元常,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无力可使。 元常大惊,“再一次,一次就好。” 皇帝托住他的头,一个深吻落在他的额头,鼓励着道:“贺兰,马上就结束了,听元常的,就一次。” 已经痛到极限的贺兰骢,忽然有种不甘的感觉,他略略集中意识,猛吸了口气,又一次攥紧双拳,咬牙做了最后的努力。果然,觉得有什么被挤出体外,肚子一下就觉得空了,下面温热一片。意识有点模糊,但他还是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元常大声的报喜。 “恭喜陛下,是个皇子!” 皇帝闭了眼睛,喜极而泣,殿内跪了一地人,纷纷向自己的国君道贺。皇帝轻吐一声:赏。 元常让老太医帮忙,把小皇子洗干净了,裹了代表皇家的明黄色小褓被,递给皇帝。 此刻,人人欢喜,却没发现,贺兰骢眼神呆滞,嘴角扯动几下,眼皮又缓缓合上。 皇帝接过自己的儿子,看红扑扑的小家伙张着小嘴巴,眼珠左右在转,打心里欢喜不已,啵的一声,亲了小家伙嫩嫩的小脸颊一口,招的一旁伺候的人哄堂大笑。皇帝高兴,也不计较。以为这孩子想见贺兰骢,笑了:“等等啊,父皇抱你看他,咦……贺兰,贺兰!”皇帝大叫,声音瞬间提高数倍。 元常听皇帝语气不对,也过来,这一看大惊,刚产子完毕的人,面色青白,嘴唇绛紫,知道出了大事,元常又打开才收好的针包。 “救、救人……”皇帝慌了,皇子带来的喜悦,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臣……遵旨。”原本以为一切结束的元常,心一下又被提起来。发青的面色,绛紫的嘴唇,太不正常,还有浅弱的脉息,真是糟糕! 等在外面的贺兰如月,听到那声婴啼,本以为父子平安,才松口气。这时见一群太监进进出出,各个表情紧张,不知出了何事,女人一下又慌张起来。 皇帝出来,把孩子塞在她手中,说句请太妃先代为照看后,便急急返回内殿。 寝殿里,再次陷入忙乱中。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64、周末的番外 ... 辛苦一周了,这章番外希望能让大家放松下紧张的心情。写的不好,不尽意的地方,还望大家不要介意。以下内容纯属恶搞,和正文没有直接关系,权当娱乐就好。 多年前,自和西戎国兵戎相见之后,北苍国一直止兵祸,与民生息,终于享得太平盛世。 这些年,皇帝废寝忘食更加勤于政务,政绩斐然。更令他倍感欣慰的是,他和他的贺兰皇后,琴瑟和谐,夫妻生活性福美满。他们后来又添了一位想南公主,此女自幼颇有巾帼之风,更是备受二人宠爱。 御书房内,皇帝打发了几位内阁大臣,呼了口气,正想靠着大软垫休息一阵。忽然,皇帝一咧嘴,下意思的摸向自己的后腰下面,苦笑,贺兰,昨晚,你还真用力。这时,突然皇帝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不公平啊,贺兰在下面的时候,每次都累得次日睡到日上三竿,为什么他在上面,还是会睡到日上三竿。凭什么朕在下面,就要按时去早朝,不公平嘛…… 时下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游园放风筝的好时候。 御花园里,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在花丛中放肆地奔跑着。手拿飞龙风筝的是北苍国的储君,念北小太子,这时已经十一岁了。他身后,一个也是一身男装,但明显看的出是个女儿家的灵动小姑娘,就是颇受今上宠爱的想南公主。还有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胖嘟嘟的,被小贵抱着,是元常的掌上明珠思思郡主。 原本,孩子们笑着,跑着,玩着、玩着,结果…… “喂,你怎么抢我的,把龙筝还给我!”念北大叫,小胸脯一起一伏,表示非常愤慨。 想南抢了龙筝,俏皮地给念北做个鬼脸,笑得灿烂,“不给,你奈我何?” 念北气呼呼地道:“不给,我就揍你。” “那就来吧,看谁厉害!”想南一点也不示弱,挑衅地看着哥哥,一步不让。 “哎呦,两位小祖宗呦,说好了出来玩,可不是打架啊!”小贵愁眉苦脸,这对冤家就没有不打的时候。 念北道:“是她先挑起来的。” 想南头一歪,眨着眼道:“那怎样,谁怕谁啊!再说啦,送你一个大美人(美人风筝),你得很大便宜啦!” “臭丫头,跟你没法讲道理,那就打呗。” 北苍国的小太子和他的妹妹互不相让,平日里就喜欢玩直接的,说不通就动手。 小贵心里不停念阿弥陀佛,口中劝着,别打了,别打了。放下思思,赶紧劝架,想把两个小孩分开。 话说这想南,比念北小些,可自幼醉心武学,拳脚功夫,竟是不输念北。 “奴才求你们了,别打了。这,这,成何体统嘛!” 小贵站在两个小孩中间,被两个小孩绕的直头晕,“哎呦,奴才头好晕。” “哎呦!”念北被想南偷袭成功,粉拳一下击中鼻梁,就觉鼻子酸酸的,念北忍了半天,才没让那热热的、丢人的东西流下来。 小小的思思见念北似乎很痛的样子,气呼呼的,用胖胖的,嫩嫩的小手去扯想南的衣服,“姐姐打哥哥,坏,坏,思思以后不和你玩啦。” 想南刚搞定念北,非常得意,正在兴头上,哪里顾的上思思,拿手随意一划,“去,那边玩啦,别捣乱。” 思思年纪小,哪里受得住,一下坐倒在地,小女孩委屈的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贵见思思哭了,急的不停翻白眼,抱起思思,又是扔,又是摇。这思思自幼也是受尽宠爱,如今受了委屈,岂是一时半会就哄得好的,这下,只把小贵急的满头热汗。 隆德殿此刻,鼓乐喧天。 今天,本是贺兰骢陪着皇帝宴请邻国使节的日子,原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贺兰骢就想找个机会告退,这时见小贵急匆匆自侧门进来。 贺兰骢听了小贵的禀告,表情错愕,席上告个罪,便退出大殿。 在花园里,就找到哄着思思的念北,贺兰骢问道:“想南那丫头呢?” 念北咧嘴,“不知跑哪去了。” 贺兰骢沉下脸,“回去把《三字经》抄一遍,不许找人代笔,否则后果自负。” 念北脑袋一下耷拉下来,心里却是暗暗高兴,还好,今天的惩罚比较轻。 话说想南躲着贺兰骢的寻找,挪了几个藏身的地方,都不放心,后来,小姑娘想,父后说过,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她又跑回御花园,躲在一大丛即将盛开的牡丹花后。小女孩才蹲下,就觉被一双手臂揽进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回头一看,竟是最疼爱自己的父皇。 见女儿开口要说话,皇帝把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指了指她身后,女孩回头一看,吓得赶紧缩脖子。就见贺兰骢左顾右盼,从花丛前经过。 父女一同拍拍心口,得意地笑笑,皇帝伸手在女儿鼻子上刮了下,作为她闯祸的惩罚。女孩笑面如花,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父女二人在花丛里躲了很久,感觉贺兰骢不会回来了,这才站起来。不过,站起来后,二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贺兰骢也从另一处花丛中站起,笑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皇帝和想南同时自口中挤出一个字:逃。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小女孩和她的父皇分两个方向逃跑,贺兰骢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直接去追想南。几个起纵,便捉住小女孩的后衣领。 小女孩挣扎着,叫道:“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先捉我,不去捉父皇?” 贺兰骢冷笑,“他用捉么,他自己会乖乖回来领罪。” 小女孩眼睛一翻,嘴里嘟囔,“悍妇!” 贺兰骢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下,道:“没规矩!” 沧澜殿的右配殿,贺兰骢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悠闲地品着香茗,边上安荣憋着一肚子笑意,做好了一切准备。 红木桌上,安荣摆好皇帝和想南公主的“老朋友”,一只三脚铜炉,上面竖着三根特制的檀香,有近两尺高,已经点燃。 皇帝陪女儿在贺兰骢面前“罚站”,父女二人一同扎着马步,头顶上各顶着个金碗,里面盛满清水。 带着些许讨好,皇帝道:“贺兰,这次,就不要罚了吧。” 贺兰骢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法是你的事,家法归我。腰挺直了,不许偷懒,香不灭,不得休息。碗里的水不许洒,否则延长时辰。” 皇帝道:“玩真的啊?” 贺兰骢挑眉,“哪次又是假的了。”回头对安荣道,“你看着他们,不许放水,我去看看念北的《三字经》抄的怎么样了。” 安荣努力没笑出声来,冲贺兰骢伸个大拇指,意指,牛! 见贺兰骢的脚步声消失了,想南切了一声,“有什么,不就两尺香么?我说父皇,你拿出点帝王的尊严来,这点事就服软,真没气概,你就那么怕这个悍妇?”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把这丫头捏把捏把再塞回贺兰骢的肚子里。 “小祖宗,你闯祸,父皇白受牵连,还陪着你挨罚,你倒好,在这里说风凉话,讥讽你父皇没气概,真气死朕也。” 想南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道:“没办法,谁叫你娶了那个悍妇,还把我生了出来。” 皇帝气结,这是自己的女儿吗?想想贺兰骢生这小丫头的时候,突然就出手了,攥住自己的命根子不放,差点就报销了后半生的性福,如今这女儿可好,丝毫不买皇帝老爹的帐,这心里,不由一阵哀叹! 夜深了,小太子和公主已经睡下了,沧澜殿里,帝后也准备要就寝了。 这时,皇帝柔柔还发酸的膝盖,从后面如饿狼扑羊般,把贺兰骢扑倒,滚入红纱帐。 “喂,你还不死心啊。” “贺兰,给朕嘛,二十天了。每次朕想要,你就给朕出个奏折的难题,不解决了,不让做。可朕解决了,你就又出一道。今天说什么朕也不等了,一定要。” 纱帐开始抖动,木床咯吱咯吱响了一阵,皇帝泄气的声音传出,“贺兰,朕好痛苦,看得到,吃不着,你活活憋死朕嘛。” “呵,你这么想,好成全你。” “喂,喂,贺兰,朕,唉,不是,那个……” 贺兰骢给皇帝来个恶羊扑狼。 很快,皇帝舒服的声音传出,“嗯,那个,好吧,就这样啦。” 贺兰骢狠狠地道:“怎么,你不满意?” 皇帝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不过,朕可不可以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讲。” “贺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欲求不满了,这个月,一直都是你在上面。” “……” “贺兰,其实,你故意让朕解难题,就是为了你能在上面,找个合理的借口,对不对?” “闭嘴!” “别害羞嘛,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嗯,贺兰,你手法也练出来了,哦,好舒服,嗯……” “……” …… 不久后,西戎国的国君干戈,带着自己的德亲王来北苍国做客。一套繁缛的外交礼节过后,皇帝在琼台准备设家宴,欢迎自己的小舅子。 身着便装的贺兰骢与干戈正在棋盘上互有攻防,厮杀的不可开交,那边元常与黄文开始讨论新发现的疑难杂症。几个小孩还是扎在一起,玩的乐不思蜀,唯独就不见北苍国的国君露面。 御膳房内,皇帝在围裙上蹭蹭手,呼口气,把面条下到锅里。 司膳们端着各种汤菜,对这种事,如今已是见怪不怪。这么多年了,皇帝跑御膳房的次数是越来越勤。就是不明白,既是西戎国的国君来了,为何不直接隆德殿设宴,非要亲下厨房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司膳们哪里知道,今日,也是贺兰骢的生辰。若非干戈来了,贺兰骢是从不会过生辰的。即使,皇帝曾要求过,为他庆祝,却次次被拒绝。 干戈手执黑子,不知落子何处,想罢了这盘棋,于是便寻个话题,“这小皇帝怎么还不露面?” 贺兰骢嗤笑,“你们难得来,他不露一手,怕心里不舒服。” 干戈仰头而笑,“想不到,当初做事那么爱耍手段的人,居然被你收拾得如此服帖。” “算他活该。”贺兰骢挑眉道:“碰到他算我倒霉,不过,他既然死缠我不放,那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算公平。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去吧。” 干戈抚额一笑,“倒也是。” “你们两个还好吧?” “啊?”干戈一愣,看看一旁的黄文,笑道:“这么久了,一直这样。哦,对了,这次来,想和你商量个事。”干戈担心贺兰骢继续问,忙岔开话题。 见他不说,便问道:“什么事?” 干戈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觉得想南这丫头不错,很合我的性子,不如过继给我,做西戎国的储君吧。” 贺兰骢脸一沉,低吼道:“少打我女儿的主意,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的龙阳好,想要个儿女,让黄文生个就是。” 干戈苦恼着道:“你以为人人都有你那本事啊?” 呃?贺兰骢愣住,马上又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黄文和元常也回到亭中坐下,见他二人神色不对,大为惊奇,正要问怎么回事,皇帝带着宫女端着臊子面来了。 “尝尝朕的手艺啊,平日可是没机会,你们远道而来,朕才特意下厨。若是平时,不管贺兰如何苦求,朕都不会去。” “嗯?”贺兰骢一瞪眼,吓得皇帝闭紧了嘴巴不敢出声。 黄文闻了闻,道:“味道应该不错。”执起象牙箸就挑,才吃一口,急急扭过头,一阵干呕。 咦?四下顿时安静非常。 黄文转过来看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奇怪地道:“你们怎么了?” 贺兰骢凭着过来人的经验,小心翼翼地问道:“黄文,你不会有喜了吧。” “啊,真的么?”不知是谁问的。 干戈先是大惊,马上满面堆笑,“黄文,不会真的是……男孩,女孩啊?” 黄文几乎气晕过去,道:“说什么呢!鸡蛋里裹着一小块蛋壳,卡着啦!” 贺兰骢猛地瞪皇帝:“手艺退步了,从明日开始,晚膳都要一碗面,不得有误。” 65、噩梦萦人心 ... 北苍圣武四年十月初六日夜亥时三刻,天子喜得一子,赐名元念北。此子出世后第三日,天子在太庙祭拜祖先,宣布立皇长子念北为皇太子,并诏告天下。当日,文武百官齐聚奉先殿观礼。 奉先殿内,由司礼官引导,各司其职的宫监有条不紊地按照流程,为小太子举行了祈福的净身礼、立太子的着冠礼。礼毕时,贺兰如月亲手为小太子挂上吉祥锁,褓被上系上大红色的平安结。 玉碟上,因贺兰骢身份过于特殊,皇帝下旨,叫内事府报备时,没有按以往的成例注明皇子的生母身份,而是改成,皇长子念北,贺兰公子骢所出。 忙完太子的册封礼,又打发了邻国使节和道贺的番族使者,皇帝终于得以喘口气,伸个大大的懒腰。行至右配殿外,里面传出小贵的声音。 “公子,再吃点吧。你如今身体大亏,不好好补怎么行呢。” 皇帝身体一滞,摇摇头,制止了宫人行礼通报,自行进入内殿。见床榻上的人面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皇帝心里一紧。贺兰骢是第二日午后才苏醒的,那天,皇帝提心吊胆整一夜。漫长的产痛加上元常最后强行催产,刺激了追魂的毒性的爆发,令本就失血过多的人一下命悬一线。一整夜,元常就没停下,施针,灌续命的药,直到东方破晓,才使人转危为安。也正是这个原因,元常在确定贺兰骢身体暂时无碍后,便奏请出宫,赶赴安国郡。那里是药材之乡,说不定可以找到配追魂解药的几味珍贵名药。此事已经迫在眉睫,以至元常连小太子的册封礼都放弃了。还有什么,能比救大人更重要呢? 小贵一见皇帝,有些局促不安,“陛、陛下……” “下去吧,不用伺候了。”皇帝语气非常温和,把小贵手中的汤碗接过一看,是宫中秘制的大补汤,按照元常的吩咐,里面又加了些补血益气的东西。闻着味道不算差,皇帝笑道:“小贵说的对,你需要仔细进补才行,只喝这么一点,这身体何时才能好?” 贺兰骢疲倦地合上眼神,想睡,却听到皇帝还再劝着:“再吃一点就寝吧。” 不想理皇帝,贺兰骢吸了吸气,慢慢挪动着,想躺下,不想扯动了后面的伤口,眉毛骤然颦紧。皇帝唉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汤碗,伸手扶着他,帮他躺下。 “自己不方便动,就别硬撑着。” “朕已经给咱们的孩子起名叫念北,今天诏书也已经颁下,朕立他为太子。”他躺在他身侧,告诉他这件事。 贺兰骢其实已经从小贵那里知道了,也不觉得新鲜,他还是很虚弱,懒懒地说道:“那是你的儿子,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贺兰,即使有了念北,也无法令你回心转意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哂笑着:“我可以不去计较你带给我的痛苦,可你能把高英,小福、安祥、干戈的命还给我么?你一国之君,难道不懂覆水难收的道理?”许是说话多了,最后的时候,贺兰骢的喘息又开始粗重。 皇帝怕再继续说,惹他更不快,赶紧陪小心,“好了,你身子不好,先不说这个,歇息了吧。” “放我离开。”贺兰骢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你得到孩子,也没什么缺憾了。” 皇帝摇头,低声道:“贺兰,不要总是想着离开。你知道朕为什么要立念北为太子么,就为了你。朕打下的东林江山,是要传到他的手中,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东林王。东林赵栋,不配拥有你这样的臣子。你知道么,他当初如果真的拒绝纳贡条件,其实朕不会再南下了。至少,这人还有点骨气。但赵栋,太让朕失望。” 贺兰骢一怔,很快又弱弱地笑了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 皇帝正色道:“无论你相信与否,这是实情。当然,真的遇到你,朕失控了。”后面,皇帝的声音很小。 贺兰骢未说话,心里却在冷笑。 一轮冷月高悬碧空,几枚星子忽明忽暗隐现于蟾宫一侧,更显得清冷而傲绝。 起风了,尽管不是狂放大作,然夜凉风劲,还是令守夜的宫人感受到了北方提前而至的寒冷。配殿里很安静,皇帝与贺兰公子已经就寝多时,自是感觉不到冷夜寒凉。 退至隔间里的宫人,懒懒地打个呵欠,呼出一阵阵白气。搓搓冰凉的双手,宫人们才分好工,开始轮流着休息。这几天,他们终于可以放心的睡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总算盼来皇长子的平安诞生。已经在鬼门关徘徊过的他们,此刻,真正的把心放进肚子里。 贺兰骢睡的很不安稳,睡梦中,舒眉紧蹙,额上密布细汗。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前胸的衣服,状似极度痛苦。 皇帝已经悄悄坐起,怕惊动了身畔的人,没喊值夜的宫人,自行点燃一支红蜡,观察床上人的动静。听不清他呓语说的什么,但皇帝肯定,他现在很不舒服,你的噩梦很可怕么?为他擦净额头的细汗,守候良久,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也不再呓语,皇帝才熄灭蜡烛,重又躺在他身侧。 手,轻轻搭在他的腹部,熟悉的温暖传来,但那可爱的,淘气的小家伙,如今已经不在里面了。皇帝轻笑一声,提心吊胆的日子纵然辛苦,却也令人无限回味。那是朕的儿子,朕和贺兰的血脉相连啊! 月朗星稀之夜,与贺兰骢同样陷入噩梦的,还有身在西戎皇宫的干戈。 祭坛上,满目血色,身着黑色长袍,面带鹰隼面具的巫师,已经剖开了石台上被捆缚住的人的肚子,自里面取出了血糊糊的婴儿。 干戈痛极,伸手想去抚摸眼睛瞪圆,已无焦距的人,却是无法穿越那道无形的影墙。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干戈发狂般怒吼,狂叫…… “殿下,醒醒,殿下。”有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脸颊,语气略带焦急。 干戈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披着外衣,手执烛台的黄文,担忧地看向自己。 殿下。干戈苦笑,在西戎国,他居然莫名其妙的得到这个称呼,那个女王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以后就是干戈殿下。一个如今只能坐着,却无法行走的残废殿下。 黄文将莲花烛台置于床头桌案,撩衣坐下,道:“让臣给殿下请脉看看,殿下脸色不大好。” 干戈嘘口气,道:“不必辛苦了,我就是做了恶梦,不要紧。” “殿下心绪不宁,恐不利医治调养。” “是么?”干戈勾起嘴角,轻捶自己的腿,道:“已经很久了,还是无知无觉。” 黄文面色一暗,安慰道:“殿下放心,女王已经颁下悬赏告示,遍请名医,定会将殿下的腿治好。” “名医?”干戈笑道:“你不就是名医么,你的医术,就是在东林国,也颇受乐道。干戈不知,还要请什么名医。实话说,腿废了就是废了,何必瞒我。瞒过一时,能瞒一世么。” 黄文温言道:“殿下不可气馁,所谓人外有人。黄文得几声捧不算什么,大千世界,能人比比皆是。总会有办法,经脉闭塞,不是重症。” “不是重症,可我现如今,莫说习武,连走路都办不到。” “……” 良久,黄文淡淡地道:“会好起来的。” 干戈扫了眼他们投在背墙上的身影,问道:“你,不恨我么?” 黄文愣住,略作思索,道:“恨。但我不能杀你。” 挑挑眉,干戈道:“因为女王么?” “是。”黄文回答的干脆,“臣自幼失去父母,幸好陛下多有照拂,还委以大医令之职。只要是陛下的吩咐,黄文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又是一阵沉默,干戈睡意已无,便道:“给我讲讲你们女王的事情吧。” “是。”黄文调整下呼吸,道:“女王是先帝的长女,听宫里的老人讲,陛下自幼聪慧伶俐,且受异人指点武艺高强。因是嫡出的长公主,所以一出世,就被立为储君。这等尊贵的身份,自是一群攀龙附凤之家的目标。陛下才及笄,便有众多权贵之家提亲,陛下不堪其扰,便留书一封,离开宫廷。直到多年后,才返回。” 干戈听到这里,轻笑一声:“有趣。” 黄文起身,到了两杯水,递给干戈一杯,自己方喝了两口,又继续说:“女王一走数年鸟无音讯,在所有人都认为女王不会回来时,她回来了。那时,先皇新丧,皇叔谋反欲篡政。女王兵不血刃平息了皇叔的谋反,顺利登基。登基后,女王为冤死的前任大医令一家平冤昭雪,并将其被关在官窑中的儿子赦出,接到宫中抚养。” 干戈一直静静地听,至此,他问:“你是那个冤死的大医令的儿子吧?” 黄文低头,无声笑笑,然后抬头,笑得温煦,“是。臣的父亲,当年因为不愿参与皇叔谋反,给先皇下毒,所以被下狱,除了臣,一家五十三口,被冠上谋反的罪名,枭首弃市。臣那时只有五岁,因年幼,便被圈禁官窑,等长到十四岁,再行发卖。事情,就是这样。” 干戈有些同情面前瘦弱的人,道:“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黄文摇头,“黄家世代修习医术,说不上辛苦。” 干戈不语,二人也不再说话,互相凝望,有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次日,女王不知为何将早朝推迟,摆驾天极殿,进入寝殿,不禁愣住。干戈斜倚着床栏还未醒,黄文缩在干戈腿上,睡得正香。 呃?女王收起一脸诧异,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吩咐宫女,“把大医令叫起来吧。” 黄文和干戈同时被宫女叫醒,一见女王大惊,“陛下” 扶起跪地行礼的黄文,女王道:“累了,下去歇着吧。” 黄文悄悄抬头看了眼干戈,忙又把头低下,心里敲起一面小鼓,咚咚的直作响,唯恐女王误会了。 叫人帮干戈洗漱了,女王也落座,又命人端上早膳。 见早膳是两份,干戈愣住,“陛下也未进早膳。” 女王很温柔地说道:“这么久了,未与你同进一次早膳,今天无大事,早朝延后,就借这个机会吧。” 荷叶酥,芙蓉糕,椒盐饼,豆芽盒子,配上八样小菜,两种粥品,品种不算单调,却也不奢侈,由此看出,女王是尚节俭之人。 “怎么,吃不惯么?”女王见他未动箸,开口问道。 干戈摇头,面对女王,许是被她撞见他和黄文刚才的情形,有那么点心虚,这早膳,哪有心情吃。如今被女王一问,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女王叹气,“你小时候,就爱吃这几样点心,还有那几种小菜。御膳房都是按照你当年的口味做的,不想时过境迁,你自己倒忘了往日的味道。” 干戈闻言猛地抬头,一字一字地问道:“我——是——谁?” 女王屏退了边上伺候的宫女,淡淡地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将月亮捧在手中?” 干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一碗清水在手,立身月下,月随我动,皓月在手。” 女人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缓缓淌下,“干戈,我的儿子,这下你明白了么?” 干戈怔住,莫名其妙地被留在西戎皇宫,莫名其妙多了个殿下的称号,可他从没想过,他和西戎女王有什么交集。原本,儿时和母亲的一番对话,由女王口中说引出,已经使他很疑惑,如今女王如此一叫,倒令他不知所措。 “不会的,不会的。啊,哈哈……”干戈觉得很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自己的母亲,本是贺兰宏光的妾室,想这堂堂西戎国女王,怎会甘居一个他国臣子的妾室之位呢? 女王悄悄试净眼泪,待他止住笑声,才道:“很可笑是么?可这千真万确。” 干戈自嘲的一笑,慢慢挪动身体,躺下了,拉上薄被,“我有些累了,女王陛下自便吧。” “你……”女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干戈又翻个身,索性面朝里侧躺着,只留给她一个后背。知道今日不能再说,女王转身离去。 女王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干戈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混乱。 再有脚步声传来,干戈就听到黄文的声音,“殿下,该是喝药的时候了。” 再翻过来,见黄文已经穿戴好官服,端着药碗,在床前站定。 “不要喊我殿下,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更不是你们的殿下。”干戈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黄文低声道:“你要体谅陛下的苦心。” “苦心。”干戈嘴唇在颤动,那个如今在北苍国没有音讯的人,悬崖上他的苦心,何人去体谅?可是,干戈只求同死,不愿生离,你懂我么? 66 66、酒后徒生变 ... 纱幔低垂,为了能让产子后的人温暖舒适的调理身体,配殿已经提前做好了御寒的措施。只有进进出出的宫人在走动时带起的小风,才能令配殿如今层层悬挂的纱幔偶尔飘荡一下。地龙的火已经燃起,尽管不是很旺,但已经令配殿温暖非常。 贺兰骢自产后毒发被救过来后,又大病一场,拖拉了有十余日,才渐渐好转。因产子造成的恐怖的裂伤已经大好,唯有这人一直软软的,精神状态却是不见好转。好在他自己如今肯配合用药,进补,多少令皇帝放下心来。 皇帝返回自己的寝宫就寝已经好几天了,那人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虽然心里不好过,皇帝还是把满口苦涩咽下,嘱咐好宫人小心伺候,便返回自己的寝宫,还给他一片清净。 这些日子,皇帝除了早朝处理国事,下朝后去看望贺兰骢,还有一事如今已经摆在日程上。北苍国添了皇长子,如今也册立为太子,封为储君,马上就到满月,皇帝明知道贺兰骢心里不喜,却还是找他去商量,想听他的想法。 把司礼官呈上的关于皇子满月的惯例庆贺仪式安排,给贺兰骢简单念了,皇帝带着小心道:“贺兰,你看这事,你也说说,有什么补充的。哪里不满意,朕好命他们去改。” 贺兰骢如今身子大大见好,虽然未完全复原,却也好了大半。听皇帝念完那些繁文缛节的安排,冷笑一声,“这是你北苍国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皇帝显得很激动,这话声音很大,见面前人一脸错愕,马上又把语气缓和下来,“贺兰,朕不是和你生气,朕是有点着急,是朕失态了。” 贺兰骢很安静地,注视小皇帝,想听他对自己说什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皇帝低了头,鼓足勇气,没有说关于皇子满月安排的事,而是说出闷在心里很久的话,“朕,喜欢你,离不开你。请你……请你看在念北的份上,留下吧。过去是朕对你不好,朕可以保证,日后会好好补偿你,照顾你,以后只与你一人厮守。朕别无所求,只恳请你不要离开。” 贺兰骢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轻哼了声,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元文敬,你如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国强,民安。可你总是忘记一件事,人心不可太贪。贪婪的后果,往往会令人追悔莫及。你曾答应过我,孩子生下,随我讨公道。今日,我告诉你,我没有力气与你讨公道,你若遵守若言,就放我离开,若是不放,现在就请回。说什么君无戏言,不过是你想得到孩子的权宜之计。如今,孩子你得到了,莫要在迫我。” 手不自觉又攥紧,却被皇帝抬起。皇帝摇头,握了下他的拳,自怀中取出一物,就着灯光看起来金灿灿的。打开卡子,皇帝将东西扣在他腕上,“这是北苍国的一种习俗了,凡是生子的人,夫家会打造平安镯,为他祈福,保佑他一生平安。” “滚!”贺兰骢大怒,尽管仍有些虚弱,还是奋力吼出。他想打开那个所谓的平安镯,却发现明明只是一对卡子扣在一起,他居然打不开。 皇帝见他还在和平安镯运气,默默转身返回寝宫,安荣紧跟着追过来,“陛下,别难过。” “哦。”皇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应了一声,头有些发沉,脚下步子也一下轻了起来。嗵地一声,皇帝倒在龙床前,安荣上前欲扶,被他甩开。 “师伯啊,朕怎么看不到东西了呢,好黑啊。” 皇帝的茫然无措,令安荣大为紧张,“陛下,你不舒服么,要不要传太医,好好的,怎么就看不到了呢?” 皇帝摇头,呐呐地道:“师伯,这是报应,朕看不到路啦。朕和他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么,朕看不到,眼前一条路也没有。” 安荣心疼地抱住面前如同受伤的小兔子样的皇帝,道:“陛下,日子还长,再耐心些。你们有了念北太子,一切总会好起来。” “师伯,你知道么,这么久了,他连一眼,也没看过念北。那是他历尽辛苦产下的孩子,他居然一眼也不看。朕觉得心好疼。”皇帝的手,抓紧衣襟,脸涨的通红,非常难过。 安荣又何尝不知,心里暗道这两个冤家真是难搞。叹息一声,他把皇帝胡乱地扶上龙榻,除去靴袜,拉上被子盖好,又吩咐宫女去备安神汤,这才退出,准备去见贺兰骢。 贺兰骢在寝床上还在对着那只平安镯发憷,安荣已经进来。 “公子,没有转圜的余地么?”开门见山,安荣直接问出。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么?”贺兰骢突然发问。 安荣一愣,“公子此话何意,公子难道不是延平侯么?” 贺兰骢冷笑,“延平侯?延平侯,是不会屈辱的苟活在敌国皇宫里,承欢于敌国国君身下。东林的延平侯已经在驻守樊城时战死,世上早没这个人了。” 安荣不解。 贺兰骢道:“如今的我,什么也不是。身为武将,我的性格怯懦了些,我心中的羁绊太多,放不开的事情也多,我不如我的兄弟拿得起放得下,笑对沙场生与死,以至被元文敬玩于鼓掌之间。我是谁,我终究谁也不是。一个如今活着,却已经死去多时的游魂。” 把贺兰骢的满目悲愤收进眼底,安荣眉心蹙起,无言以对。这叫什么,哀莫大于心死么? 日子就这么悄悄过着,自那日过后,皇帝很少过来,大概是想给贺兰骢一个更加安静的环境养身体。在伺候的宫人看来,尽管天子未过来留宿就寝,可这贺兰公子仍是固宠不衰。不然,这隔三差五下赐的补品,摆件,衣服,珍玩又怎么解释呢? 没有天子的骚扰,贺兰骢的身体的确恢复很快。 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自贺兰骢腕下撤出垫枕,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还体贴地为他掖了掖锦被。老头道:“公子调养的不错,已无大碍,下官这固本培元的药,再服上几贴,巩固下即可。” 贺兰骢颔首,“有劳了。” 喊了小贵出去送太医,贺兰骢收起面上的笑容。抬手看看腕上那只纯金打造的隽刻万字纹的手镯,无声冷笑。他让小贵帮他取下,偏那小太监任他磨破嘴皮就是不肯,说是老讲究不能破。平安镯,真的就能带来平安么? 北苍圣武四年十一月初六日,北苍皇宫喜气洋洋。宫廷里处处高悬百子红灯,庆祝小太子满月。早在三日前,天子便颁下诏书,太子满月,普天同庆。 贺兰骢一早便被道喜的声音搅的不胜其烦,实在不愿为难那些宫人,叫小贵去应付他们,自己则泰然地拿起书卷翻看。 小贵抱着新衣裳进来,见贺兰骢还在看书,哎呦一声,“公子啊,你好歹准备下嘛。” “准备什么?”贺兰骢没有抬头,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冷淡。 小贵无语,这是明知故问嘛。 小贵已经把司制坊按照帝王授意赶制出来的衣服帮贺兰骢换上,小太监围着他转了一圈,道:“很合身。” 贺兰骢看看身上大红色缎袍,金色薄纱罩衣,不禁哑然失笑。弄了身这么艳的衣服,又是什么名堂。 拿过梳子,小贵一边帮他梳头绾发,一边道:“公子今天气色真好。” “是么?”贺兰骢淡淡一笑,再次看了眼身上鲜艳的袍服,心,沉入无底深渊。 话说皇宫庆祝小太子满月人人面露喜色,就连御马监也换了一副笑脸,语气轻快地就差哼出调子,指挥着手下小太监干活。远远就瞧着几人向自己走来,最前面的,正是圣眷正浓的贺兰公子。正要行礼,贺兰骢却依旧漠然地从他面前经过,自行去找那匹乌骓马。 安荣拦着御马监,递个他一个百子红巾的包裹,说是天子打赏御马园。那御马监见有赏赐,满面堆笑,哪还顾得上贺兰骢,接过东西,谢了恩,便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贺兰骢拿起草料,乌骓马却扭了头不吃。叹息一声,他问:“它病了有几日了?” 一名小太监跑过来,呼呼喘着气,“两日了,公子请放心,已经找人看过了,没大碍。” 贺兰骢点头,又看向乌骓马,默默地道,你自己要多保重。 良久,安荣过来道:“公子,这里凉,你身子才复原不久,不宜多吹风,回去吧。” “知道了。”贺兰骢的语气冷漠依旧。 隆德殿整整一日都在紧张地做着宴会的各项准备,晚上,一切准备就绪,大臣到齐了,邻国使节来了,番族使者也到了。 皇帝很满意面前贺兰骢的着装,这身着装,只有那个身份才可以穿。而那个身份,是今天晚上送给他的礼物。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不愿理会那群对他重拾兴趣的好奇目光,由着安荣的指引,坐在皇帝左侧。这个位置?他一瞬间产生了一些疑惑,因为他看到来自帝王右侧崔贵妃眼中不明其意的目光。 小小的念北被抱过来,尽管他至今无法接受,此刻,还是尴尬地把小家伙抱在怀中。很僵硬地、不得要领地抱着那个吃得胖胖的小肉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脑中一片混乱,没在意有太监此时高声宣旨,公子贺兰骢天赋异禀,诞下皇长子,实乃天赐福祉,着加封帝俊,封号襄。襄,取其意,助也。留君身侧,襄助君王。 帝俊,传说中的人物。但在北苍国,属于帝王身侧男人的最尊贵身份象征,同贵妃位次。北苍国后宫宫档中记录,上一个获得帝俊身份的,便是才子顾铭洲,封号雅。 待贺兰骢叫过安荣,好不容易问明白了帝俊的含义后,一下变了面色,他冷冷瞟了眼皇帝,执金盏的手因愤怒显得有些颤抖。 对面的崔贵妃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一抹冷笑,烟花再美不过一瞬,必要的时候,必须要痛下杀手才可以成就大事。狠不下心的人,只有一个字输。 酒筵还在继续,鼓乐还在继续,歌舞还在继续。 皇帝龙颜大悦,对大臣和使节的敬酒来者不拒,偶尔,逗逗身旁的人,看他隐忍的表情,这心里就觉很是有趣。 数不清喝了多少杯,皇帝已经醉态略显。对大臣道了句随意,皇帝叫贺兰骢陪他返回寝宫。 有安荣在侧,贺兰骢也不好发作,气鼓鼓跟在皇帝身后,一路返回沧澜殿。 安荣想了想,觉得该让他们坐下好好聊聊,便叫了宫人一同退出,把寝殿大门关了。 贺兰骢见人都走了,心里一紧,正想跟着出去,却被皇帝从后面抱住,蹭着他的后背,道:“贺兰,朕好想你,别走。” “放开。”贺兰骢轻斥。 “不放。”皇帝微醉,不停地眨眼提神,咕哝道:“贺兰,好久没在一起了,今晚,不要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朕,好想要你。” “无耻!”又一声怒叱,贺兰骢恼了。 皇帝的鼻子紧紧贴着贺兰骢的后背,深深的吸吮着他的体香,一只手开始不老实,已经探进他的衣襟。 贺兰骢牙咬的咯咯响,弯肘向后一击,不想皇帝竟然躲开,并顺势一拉,转到身前,把他推到桌沿。 “贺兰,你现在的样子,让朕好着迷。答应朕,和朕在一起,别离开。”皇帝的手开始松了劲,他想让贺兰骢能在放松的情况下接受他。 湿乎乎的舌头轻轻滑过他诱人的喉结,皇帝的酒劲又上来,“贺兰,把今晚当做我们的洞房花烛如何?” “你休想!”无法判断皇帝是否真醉了,不过贺兰骢却是彻底被激怒。 皇帝还在耍赖,贺兰骢挣了挣,居然脱离皇帝禁锢,往下看时一喜,皇帝醉了,没有像往常那般,见他时提前收起腰间佩剑。打定主意,贺兰骢晃动身形,皇帝以为他这是要投怀送抱,正欢喜时,就见寒光一闪,贺兰骢手中多了柄利剑,不是自己的太阿剑,又是什么。 酒顿时醒了一半,嘴巴嚅动着,“贺兰,还给朕,利器不该你玩啊。” 当是在哄三岁孩子么?贺兰骢冷笑着,不给皇帝任何机会,照准要害一剑刺出。 皇帝翻翻眼皮,忽然一笑,“贺兰,你这是和朕在玩游戏对么?真好,贺兰变了。”醒了一半的神智,又犯了迷糊,鬼使神差般皇帝居然没有去躲。 噗,利器入肉。 皇帝瞪大眼睛,疼痛令他完全酒醒,他呆呆地看着伤口汩汩冒出的鲜血,一下萎顿,“贺兰,你还是出手了。” 皇帝没有躲也出乎贺兰骢的意料,太容易得手,令他感觉很不真实。他道:“你为什么不躲,身为帝王,你这点警觉也没有么?” 皇帝摇头,嘶嘶吸气。贺兰骢不愿再耽搁,猛地抽出太阿剑,不看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往外走。 “为什么这样做?”皇帝捂住伤口,追问他。 贺兰骢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飞蛾投火。” “来人!”已经明白贺兰骢用意的皇帝奋力大叫,在看到冲进来的安荣和一众宫人侍卫后,皇帝吐出两个字,拿下。 安荣瞟了眼已经和侍卫动起手的贺兰骢,一时顾不上他,跑过来扶住皇帝,焦急地喊:“快传太医!” 皇帝抓着安荣的衣襟不放,咬牙道:“活捉,朕要活的。” 安荣扭头大喊,“陛下有旨,活捉帝俊贺兰骢!” 许是血流的多了,皇帝的意识在消逝,神智归于黑暗前,他说:“保……他……” “真是冤孽!”安荣跺脚。 寡不敌众的贺兰骢最终被拿下,安荣用重手法封了他的重要穴位,道:“押下去,待陛下醒来再行发落。” 大总管现在一心都在昏迷的皇帝身上,以至少说了几个字,令那些侍卫领会错了其意,他们把贺兰骢押去天牢,造成后来无法挽回的局面。 沧澜殿里一片混乱,暗处,有人已经把发生的事情,悄悄禀告了还在宴会上的崔贵妃。女人听了梅子传过来的话,一下心花怒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贺兰骢,这次是你自寻死路。 女人悄悄退出宴会,命梅子给自己的父亲传消息,请御史崔铉马上金华宫觐见。 看眼天上星斗,紫微黯淡,帝星无华。而东面,苍狼耀眼,紫气围绕,女人双手合十,属于崔家的时代来临了。 崔铉很快到了金华宫,进来就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召为父。”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贵妃拿出一卷明黄色纤帛,道:“爹爹,成就你的心愿,就在今夜。” 崔铉一怔,愣了半天才问:“妍儿,你说什么?” 女人冷笑,“女儿说,爹爹的心愿即将达成。不过,你要先为女儿出口气才好。” “……” 67、血染禁宫墙 ... 血淋淋的场面又一次入梦,干戈辗转床榻,大汗淋漓。 再次被黄文唤醒,看见黄文担忧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异样,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你”黄文犹豫下,才道:“你一直在喊,别伤害你大哥。殿下是女王嫡子,又如何会有兄长?” 干戈长长呼口气,道:“你还是问女王吧,我想,她的答案会比我的要可靠的多。” “用不用为殿下准备安神汤?” “不用了。”干戈摆手,最近噩梦不断,难为这大医令了,几乎夜夜陪着他不得好眠,那些天总是靠安神汤入睡,现在夜已深,怎好再麻烦于他。 黄文出去,再回来时,已经打来热水。拿帕子蘸着热水,为干戈擦拭脸上的汗水。黄文属于男人中少有的那种细心的人,他的动作很轻,说话也柔和,“殿下如今难眠盗汗,看来臣要从新为殿下研究调理的方子。” “不必那么辛苦。”干戈如今没有心情想自己的身体,他忧心如焚,惦记贺兰骢的情况,却是始终没有消息。不知是女王有意隐瞒,还是女王确实不知情,总之,女王这些日子,从没有说过关于贺兰骢的事情。而他,却在很早的时候,已经拜托女王打听他的下落。想确定,他是否还活着,是否平安。夜夜入梦,都是贺兰骢血淋淋的样子,干戈倍感心痛。近日,总有预感要发生不祥之事的干戈,更是无法安然就寝。 黯淡的烛光下,黄文发现干戈的侧脸,浮现一丝阴郁。 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这次干戈的梦境,变成现实。 北苍国昏暗的天牢内,啪的一声响后,刑架上的人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头再次无力地垂下。不知几个时辰了,蘸了盐水的骨鞭,如雨点般落下,没有停止。狱吏已经不知换了几个,一个累了,就换另一个,只有刑架上受刑的人,没有停歇,无休止地被鞭挞。他们接到了崔御史的传话,此人冒犯天威,要严加惩戒。 这群狱吏,平日里就是狐假虎威惯了,如今得了御史的话,又收了钱两好处,哪有不卖力的道理。可惜,他们无论如何卖力,除了偶尔的浅弱痛吟,竟没听到那人一声大叫呼痛求饶。 天牢的消息传回金华宫,崔铉灯下冷笑道:“还真是硬骨头。” 贵妃对来人道:“行了,给他们带话,停止行刑吧。” 崔铉一愣,“妍儿,你不是要出气么,怎么现在就发善心,饶过他?” 贵妃没说话,转身进入内室,出来时,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叠放整齐的白绫,一柄精致的匕首,还有一个高嘴壶。 “这是?”崔铉虽然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不过东西自女儿房里拿出,还是产生一丝疑惑。 女人把开始递给父亲的纤帛打开,里面包的竟是一道圣旨,崔铉一看大惊,竟是赐死贺兰骢的圣旨,御印已盖。 女人褪去面上的美丽和优雅,露出原本的狠酷,她道:“太医那边,我已经安插进人,现在太医院的人都在沧澜殿,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李太医只要一贴药,便可送元文敬上西天。眼下,时辰不早了,把天牢的人处理了即可。” 崔铉皱了皱眉。 女人哼了一声道:“贺兰骢行刺,现在消息已经给封锁。若是明日皇帝驾崩,天牢的人犯一死,爹爹想会是什么样呢?” “这?”崔铉看看女儿,好深的心机啊。 “皇帝驾崩,人犯被处决,永寿宫那边好对付,那个女人随时可以死,太妃和她的弟弟勾结,谋逆行刺,这个罪名够要她命的。那么到时,后宫便是女儿独大,皇帝有皇子遗下,这个孩子,以后就是我崔妍的儿子。不管他是谁生的,他为帝,女儿就是太后,父亲便是辅政大臣。天下,就真正是我崔家的天下。” 崔铉听完女儿一席话,不禁大惊,他一向只认为女儿的目标无非是入主凤栖宫而已,不想她的心更大,竟是要做垂帘的女帝。可这种事,一旦做了,可就…… “爹爹,成就大事,就要狠的下心来。”女人给父亲鼓劲,她能感觉到父亲的犹豫。 罢了,崔铉道:“为父去。”这种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此刻,东方未晞,寒风凛冽,怒吼的风声,如同提前奏响的挽歌,为天牢里没有明天的人倾诉一曲人间绝唱。 崔铉带着人,捧着圣旨,端着赐死的应用之物前往天牢。 暗处,几次想混进天牢不得而入的小贵,心急如焚想知道贺兰骢现在的情况。见到崔铉一行人大惊,崔御史他认得,后面人手中端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可跟在崔御史身后的太监,为什么是金华宫的呢?小太监不管此事有多蹊跷,心里只知道贺兰骢危险了,当下发足狂奔,直冲皇帝寝宫沧澜殿。 天牢内一灯如豆,贺兰骢已经被从刑架上解下来,摊在一堆枯草上。身上鞭痕密布,有个别没结痂的伤口还在往下淌着鲜血。人,死气沉沉,闭目而息,等待最终的命运。 哗啦一响,有狱卒打开锁链,牢门开了。 崔铉俯身钻过低矮的牢门,进来后,才又恢复朝中一品大元的高傲姿态。 “罪人贺兰骢,你可知罪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看到崔铉身后的人手中拿的东西,释然一笑,“有罪无罪,我都要死,何苦多此一问。” 崔铉对他的淡定颇为惊讶,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于是,他道:“即使如此,那么圣旨你自己看吧。”随手一甩,明黄色绣龙纹的圣旨被扔在贺兰骢面前。 贺兰骢实在懒得多花力气去看圣旨,冷哼了一声,“动手吧。” 崔铉摇头,“我主仁慈,让你自己选择。” “仁慈?”贺兰骢哈哈大笑,一贯儒雅的人,此刻笑得张狂、放肆。他忽然看到手腕上那只祈求平安的金镯,无声地摇头。 “若是怕死,何必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若悔悟,崔某愿意代为禀告陛下,为你求情。”崔铉口不对心的说着,实则,却是很巧妙的激将法。 “家国不复,愧对君主;委身敌国国主身下,无颜得见祖先。活着是负累,死了是解脱。多谢了,崔大人。”贺兰骢很坦然,说话时,轻描淡写,好像死是件很轻松、很愉快的事情。 他说什么,他竟然说死了是解脱,他在向自己道谢!崔铉此刻,忽然对贺兰骢肃然起敬,这个人,表面不温不火,可骨子里,却是宁折不弯的气概,既是如此,那他生下那个孩子,得需要多大勇气说服自己啊。 咬牙撑着先坐起来,慢慢的,再站起来,有那么一瞬,遍体鳞伤的身体险些摔倒,不想却被人扶住,竟是崔铉。贺兰骢带着感激般的笑容,再次道谢。由崔铉扶着,艰难地向前走了三步,再次看向太监手中捧在托盘里的东西。 拿起酒壶,突然想起小福曾经说过,北苍皇宫,只有死人才可以离开,难怪逃跑会被抓回来,原来是我没有死啊!想明白了这点,贺兰骢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而后扔了空空如也的酒壶。 崔铉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贺兰骢呵呵笑着,“心愿已了,此生……无憾……”干戈,我来了,但愿你没有走远,我还追得上。 贺兰骢缓缓倒下,他的嘴一直一张一翕,似在说着什么,但在场的人已经听不到。 沧澜殿。 小贵夹着寒风,不顾侍卫的阻挠,口中大呼陛下救命,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厉。殿门打开,安荣阴沉着脸,出来怒问:“你大吼什么,不怕惊了圣驾么?” 小贵噗通跪下,哭道:“荣总管,求求陛下,快救公子吧。” 安荣一愣,“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好歹看在贺兰公子诞下太子,不能就这样赐死啊!” “你说什么,赐死!”安荣大惊,把小太监拎起,拽进大殿。 这时,皇帝经过太医一夜紧急救治,迷迷糊糊才醒转,就听到小贵喊赐死两字,顿时一下清醒过来,不顾伤口疼痛,大喊:“过来回话,出了何事,什么赐死?” 小贵扑到龙榻前跪倒,大哭:“陛下,不要赐死公子啊,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你胡说什么,陛下才苏醒,不及审问,怎么会赐死公子?”安荣大声质问小贵,这小猴崽子,哭天抢地地说什么呢? 小贵不停叩头,把自己亲眼所见说了一遍。 安荣惊呼一声,“糟了!奴才是让把人押到配殿,他们,他们竟然将人押到天牢!”安荣顿感大事不妙,一下跪在小贵身旁。 这时,又一人跪倒,口呼罪该万死,竟是太医院的李太医。 “怎么回事?”皇帝沉声问。 李太医边叩头,边把崔贵妃让他在救治天子的药里下毒,待天子驾崩,然后嫁祸贺兰骢一事说了。 “崔妍,好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皇帝一声怒吼,假传圣旨,嫁祸贺兰,行谋反之事。 “摆驾天牢!”皇帝大喊,抬手间,看到手上沾着洇出来的鲜血。闭了闭眼,不顾太医等人的反对,下了地。 龙撵上的皇帝裹着狐裘,面无血色,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崔妍,崔铉,朕饶不了你们! “快点,再快点!”安荣催促着已经步履如飞的銮仪司的宫监,五内俱焚,这是他的疏忽。只盼望还不算晚,一切还来得及。 “陛下,陛下!”宁羽自远处奔来,跪于龙撵前,拦住了皇帝的仪仗。 “什么事如此慌张?”皇帝高声喝问,此刻着急去救贺兰骢,不想中途被耽搁。 “陛下,飞虎营统领崔九龙带人封锁宫禁,所有人不得进出!” “反了,反了!”皇帝大吼,自怀中掏出一枚金牌扔给宁羽,道:“交给你了,处理干净。凡参与谋反者,格杀勿论,被诳参与有悔悟之意的,下狱听候发落!” “遵旨!” 安荣眼睛一闭,这次,怕是比杨林谋反,还要棘手。皇帝扔给宁羽的金牌,是属于皇帝亲自调动的、最精锐的一千暗卫的飞龙令牌。那群暗卫,埋伏于京城各个角落,无需下命令调集,只需持此金牌,放出专门的调集焰火即可。若非情势紧急,皇帝万万不会亮出自己的王牌。 天牢的狱卒惊闻圣驾已到,慌张跪迎王驾,却听天子阴恻恻地道:“夜里可有人犯受审?” 狱卒知道欺瞒不得,哆嗦着道:“回、回陛下,有。” “人在何处?” “回陛下,已被处死,仵作刚验过,已经断气。” “大胆!”皇帝爆喝一声,踹翻跪在地上的狱卒,不顾还在渗血的伤口,奔进大牢。 狱卒吓得魂不附体,忙爬起来,跑在前面为天子引路。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2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还是那间阴暗的牢房,带着心愿得偿的笑容的人,此刻体温已经渐渐下降。 皇帝的手在颤抖,轻抚着他的脸颊,划过他紫黑色的嘴唇,抹去嘴角那道黑色的血线。身上的衣服破损严重,到处是斑驳的鞭痕。皇帝心碎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说:“太医,救人。他诞下了北苍的皇长子,是北苍社稷的功臣,他不能死。” 太医比那吓得丢了魂的狱卒抖的还厉害,由医童扶着,打开药箱,取出平日急救解毒的一应用具。片刻,忙活了一阵的太医冲皇帝摇头,表示无力回天。 皇帝的声音出奇的平淡,“他的身体没有冷,说明他还没有死。再救,救不活,太医院所有太医为他陪葬。” 太医跪下叩头,“陛下饶命,帝俊已无呼吸,探不到脉搏,老臣无能为力。” “是么?”皇帝转头看看太医院跟着来的其他太医,“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抖如筛糠的太医们大惊,就听皇帝道:“你们去,孙太医老了,老眼昏花。,该告老了。” 又有两名太医过去,强行撬开紧闭的齿关,把解毒三神汤灌了进去,抽出银针,在十指指尖一点点捻着刺入,往外引导毒血。 人还是静静躺在那里,任由两名太医忙碌着,却是毫无反应。最终,那两名太医一同摇头。 皇帝呆住,愣了愣,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滚。” “啊?”有人发出疑问。 安荣摇头,悄然落泪,拿袖子抹了一把,悄悄招呼其他人退出。 “不会的,不会的,朕的贺兰只是睡着了。”皇帝坐在冰凉的地上,将贺兰骢揽在怀中,“贺兰,黑不黑啊?如果黑啦,就把眼睛睁开。你不是狠心的人啊,咱们的皇儿才满月,你怎么会狠心地离开呢?朕一直盼着有一天,你可以原谅朕,难道就真的没机会?” 皇帝小声地自言自语,把头低下,去亲吻贺兰骢的额头,脸颊,最后与他的嘴唇厮磨。 安荣躲在牢房外的角落,心痛如绞,垂着自己的心口,安荣痛的无法呼吸。精细了大半辈子,怎么会出了这等疏漏?这时,隐隐听到抽泣声,安荣转身,发现小贵躲在他身后,哭的肩头攒动。 安荣没有理会小贵,看了眼牢房内的皇帝,见他人痴痴呆呆地抱着贺兰骢的尸体还在喃喃自语,安荣心道,敬儿,是师伯不好,老糊涂了,师伯对不住你。敬儿,你也长大了,日后好好保重自己,是师伯让你伤心了,现在,师伯以死谢罪。 正当安荣抬手准备自我了断时,却发现皇帝放开了贺兰骢。 皇帝解了自己的狐裘披风,盖在贺兰骢身上,轻笑,“冷了吧,先披上这个,朕来暖着你。” 伤口继续往下淌血,皇帝浑然无觉,单膝跪下,咬着牙把人抱起。 “贺兰,朕其实想把昨夜当成你我成亲的洞房夜,但朕担心你不愿意,就没明说。唉,是朕不好,朕不该逼你,和你讲明白就好了。可惜,朕知道错了,却晚了。现在,朕带你去见他们。你与朕成亲,他们要祝福才行啊。” 皇帝抱着人,出了牢房,牢门外,见安荣一脸惊诧,皇帝忽然一笑,“你看,他睡的多么香,他终于不做恶梦了,真好。难得他睡的如此安稳,千万不要吵了他。” “陛下,你别吓奴才。”安荣慌了,皇帝面色苍白的吓人,神态诡异的吓人。 迈着沉重的步伐,皇帝对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已经毫无知觉。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穿过狭长的甬道,步出天牢。 天已经大亮,太阳初生,风已经住了,天气非常好。只是,此时多好的天气,也给帝王带不来一丝温暖。他仰头看看苍天,就觉阳光如此刺眼。低头再看看怀中的人,那抹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真好。 帝王的身影穿梭在宫墙间,一路上宫女太监见到天子抱着一人落寞地走在前面,大总管安荣小心谨慎地和皇帝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皇帝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再问你一遍,你家住何处,父母名讳!” …… “你到底说不说?” “……” “臭小子,再不说,我可揍你了!” “……” “我可真的动手啦!” …… 永寿宫,还不知发生大事情的贺兰如月一夜没有睡觉。小太子念北自从昨晚被送回来后没多久,就开始哭闹不止。那孩子似乎很烦躁,任贺兰如月带着乳娘如何哄逗都无济于事。亲自抱着小太子整整一夜,这孩子终于止住哭声,可是,还是会偶尔呜咽几声。 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略带担忧地望着沧澜殿的方向…… 68 68、绝望的救恕 ...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北苍皇宫的神武门内,宁羽带人已经和崔九龙的人交上手。 正是激战犹烈时,一骑如箭,飞驰进入神武门。马上不是别人,正是宪王元常。 元常原本早就到了神武门,但是崔九龙假以圣旨,说是天子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尽管元常心下狐疑,却是未敢造次,拨转马头,寻处地方休息,准备等天亮再进宫。没过多久,元常便发现天子调集暗卫的专用焰火,心里顿时一惊。作为暗卫的另一位首领,元常知道调集所有暗卫的意义。若非出了大事,皇帝不会动用最精锐的暗卫力量。 当元常再次返回神武门,天已经亮了,看到宁羽带人已经和崔九龙对上。 看到元常,宁羽大喊:“给宪王殿下让出道路!” 元常飞马驰至近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宁羽道:“崔御史联合崔贵妃谋反,这里交给属下,殿下还是先飞马进去救人吧。” 元常点头,扔给宁羽几个弹丸,道:“这个你用的着。”话毕,便策马直入宫禁。 在沧澜殿外,元常见到小路,问:“人呢?” 小路道:“殿下请马上赶去怀思堂,陛下去了那里。” 怀思堂?元常暗暗心惊,那个地方皇帝平时不会随便去,除非出了天大的事。左右看看,见人人表情紧张,元常知道不能耽搁,一夹马肚,策马而去。 到了怀思堂大门口,元常跳下马,大步往里走,待到明堂门口,便听到皇帝的声音,哽咽中带着无助。 “母后,顾叔叔,朕知道错了,朕求你们,显显灵,不要让他离开朕。朕求你们,朕给你们叩头……” 元常很是惊讶,看到安荣,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安荣伸手指了指里面,摇头。 供桌上,顾铭洲灵位上的黑幔已被取下,冥香点燃,飘着袅袅的白烟。 皇帝跪于供桌前的锦垫上,在他身前的地上,贺兰骢裹着白狐裘,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皇帝还在重复着那句话,头碰触冰冷的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陛下。”元常小心地呼唤皇帝。 皇帝缓缓抬头,有点不敢确信是元常。把额头淌下的血迹胡乱用袖子擦拭了,才认定,是元常回来了。皇帝大叫,“你看看他,朕不信他就这么死了。他不会,他是福大命大之人,那么多次意外都平安脱险,一壶毒酒哪能就要了他的命!你快看看,朕知道,太医院那群废物,他们的医术与你无法比。” 元常虽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事,但现在他肯定,贺兰骢出了意外,是假不了的。 蹲了身子,拿手探了下呼吸,眉头一皱,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面色颇为凝重。抬起贺兰骢手腕搭上两指,闭上眼静心把脉,片刻后翻过手腕,用一种很特殊的探脉法,又探了一遍。他问:“他断气有多久。” “啊?”皇帝愣住。 安荣代为答道:“近两个时辰。” 元常又问:“发现中毒,可有给他解过毒?” 皇帝道:“就是太医院那群废物救治了一阵。” “嗯。”元常应了一声,解□上的包裹,快速打开。 “臣试试,他的身体未冷,也未僵,说明脉络还通,并非真死,臣想,大概还有救。” “你快救,朕就知道太医院那群废物不顶用。”皇帝一下开心起来,还是自己的堂兄医术高明。 “臣,尽力。”元常并无十分的把握,见皇帝如此,便全力一试。若是救过来,那是再好不过,可若不试,怕是皇帝很快便要疯掉。 安荣闻听,比皇帝还高兴,“老奴给王爷帮忙。” “还有奴才,需要什么,殿下尽管吩咐便是。”小贵也过来帮忙。 皇帝松口气,见元常已经动手救人,他想了想,便给母亲和顾铭洲的灵位,虔诚地行叩拜大礼,恭敬地说道:“神灵在上,朕北苍君主元文敬,今日在已故母后及恩人顾铭洲灵前立誓:若上天垂怜,贺兰骢不死,待他大安后,朕便放他离开。若是他肯留下,朕愿用余下这条命护他一生,他若不愿留下,朕绝不强留。如果有违此誓,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皇帝立下重誓,见元常他们几个还在忙碌,生怕自己的誓言和行动诚心不够,复又开始一次次叩首,祈求母亲和顾铭洲显灵,挽救贺兰骢的性命。一拜、再拜、三拜…… 皇帝的额头再次淌血,血液温热,人却感觉不到温度,模糊了视线…… “陛下……”皇帝又一次听到有人呼唤他,听声音好熟悉,可是谁在叫朕呢? 皇帝彻底清醒过来时,头上是熟悉的嵌满各色宝石珠玉的床顶,这里的沧澜殿的寝宫啊!再看看,见身边围了很多人,元常、安荣、贺兰如月、小贵,还有太医院那群老太医。突然想起了什么,皇帝猛地坐起来,大喊:“贺兰呢,你们把他弄哪去了,还给朕!” 贺兰如月抱着小太子,悄悄抹眼泪,被皇帝捕捉进眼里,皇帝的声音转而颤抖,“他、他在哪,不会的,朕不信,朕不信,不是说还有救么?” “陛下,帝俊就在你身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皇帝闻言,猛地扭头,身旁躺的不是贺兰骢又是谁?有那么点不确定,他伸手想去抚摸他,抬起的手却在即将触碰他的脸时徒然顿住。 “陛下,是帝俊没错。”安荣轻声说道:“帝俊没死,陛下放心吧。” “没死,没死,呵呵,哈哈……”你们总算听到了朕的祈祷,终于肯显灵。皇帝带面喜悦,一阵高兴,笑着笑着,倒下又睡了过去。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安荣一惊,元常抬起皇帝手腕探脉,摇了摇头,“没事,陛下累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皇帝再次醒来,天已经全黑。看看身旁熟睡的人,皇帝总算是放心,人就在身旁,不会错。贺兰如月不在了,想必已经回永寿宫,舒口气,才问守在龙床边的人,“宁羽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安荣回道:“崔九龙的飞虎营已被收服,崔九龙如今已经下狱。” “嗯。”突然想起什么,皇帝问:“崔铉和崔妍那贱人呢?” 元常答道:“陛下恕罪,臣擅专,命于海包围金华宫,已将崔贵妃禁足。崔御史,已经革职下狱。” 皇帝道:“恕你无罪,朕本就给了你专权,若是朕有不测,你代为监国辅政。都给朕听仔细了,崔铉父女,你们给朕看好着点,可别让他们自尽,白白便宜了他们。” 安荣把头低下,“奴才明白。” 皇帝摸摸额头上横的纱布带,叹息一声,看看依然没有意识的贺兰骢,问道:“朕已经醒了,他为何不醒?” 元常声音很低,夹带着无奈道:“陛下恕罪,臣已经尽力,保住他的性命,却无法预知他何时能醒过来。” “什么意思?”皇帝才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在被元常一说,又提了起来。 元常道:“陛下,崔贵妃下的药很猛,用的是南方夷族的毒药。这次,太医院的太医算是误打误撞,把毒素清出一部分,因此他没有呼吸,却有非常弱的脉息。臣是用了古书上那种奇怪的锁阳探脉法才探出的,不然,臣也会认为他死了。但有一事,还是要恭喜陛下。” 皇帝挑眉,没好气地道:“如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恭喜的?” 元常道:“他当初中的追魂,解了。” “真的?”皇帝一喜,又问了一遍,“真的解了?” “是,陛下。哼,贵妃娘娘弄的这个毒药,居然和追魂,起了以毒攻毒的作用。” “哦?”皇帝很好奇,什么毒这么古怪,比追魂还邪门。 元常解释道:“崔贵妃用的是苗疆黑苗人的七蚕蛊毒,本是一种很霸道的毒蛊。这种毒蛊有个怪异的特性,若是身体好好的人,中了这个七蚕蛊毒,毙命也就盏茶的功夫。可这毒蛊本身喜欢吸食毒素,若是中毒者本身已经中毒,反而不会很快送命。追魂的毒性已被毒蛊吸食,而太医之前的解毒的方法也对症,又把毒蛊的毒迫出一些,才令他有了一线转机。因此,这也算以毒攻毒。” 皇帝含笑,闭了闭眼睛,这心终于放下。呵,世上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又看看自己的伤口轻抚了下,苦笑,唉,这一剑还真是凶险。 “陛下,崔铉满门已经拿下,当如何发落呢?”元常知道这次的事情,虽然封锁了贺兰骢行刺的消息,但是崔家谋反的消息,却早就传了出去。 皇帝道:“传直谏署布政卿方锦年,丞相卢文休,监察御史王在文御书房觐见。” “陛下。”安荣满眼担忧,“你的伤。” 没有理会安荣,看了眼身旁的人,皇帝对小贵道:“仔细伺候着,若是他醒了,马上禀告朕。” 穿戴整齐的皇帝,出现在御书房时,三位大臣已经到齐。忐忑地给皇帝请安,在天子一声平身后,在龙案前垂首而立。 “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想必三位卿家已经知道,崔氏谋反,如今人已下狱,有劳三位卿家了。方卿,他们若是觉得有冤屈,你就接手,给他们一个公道。”皇帝公道两字咬得很重,这三人心里明白,说是公道,其实就是催命符。 三位大臣心里暗自纳罕,这崔氏说反就反了,真是意外之事。想当初曹、崔两家斗的水火不容,如今曹氏已败,崔家何必此时多此一举呢? 可惜这三位大臣哪里知道,皇帝刻意隐瞒了贺兰骢行刺一事,这笔账注定就是糊涂账,然崔家借机谋反,确是铁铮铮的事实,李太医有证词,崔贵妃意图毒害君王,实属大逆不道。 “那些人都封口了么?”三位大臣离去后,皇帝问安荣。 安荣道:“已经处理好,全部调往帝陵,奴才已经告知他们,若要活命,严守秘密,好好伺候先帝。” “嗯。”皇帝很满意,如果可以不杀人能守住秘密,那是最好不过。毕竟,接下来,还将有一场血腥。唉,这一年,真是不太平啊!皇帝唏嘘,却也明白,帝王之路,注定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 北苍皇帝称病,由宪王元常代为辅政,精明的大臣知道皇家之事断断不可妄议,因此对崔氏谋反一事,未置一词。当然,那些曾经想依附崔家的大臣,此时更是纷纷与崔家撇清关系,唯恐牵连到自己头上。 崔氏一案仍在审理中,元常便把皇帝几日未临朝积压下的那些上疏奏折,在朝会上与大臣共议,待有了结果,再把结果呈报给天子,由皇帝做最后的决断。 如此匆匆一晃,已是半月。 皇帝的伤好转很快,可天子的心情却是不见好转。每每看向龙床上躺的贺兰骢后,眼里是无尽的担忧。你身上的鞭伤好的很快,元常给你用了最好的药物,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为何你的人就是不醒? 小贵将打来的热水递过,皇帝将帕子扔了进去,浸湿了又拧干。动作很轻,很柔,一点点,从额头开始,然后是脸颊,下颌,脖颈。 “这是你惩罚朕的方式么?知道么,朕这次会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自己决定。虽然,朕知道,你一定会选离开,可朕还是希望我们都做个选择。”当然,朕选择你留下来。 总是担心贺兰骢会做恶梦,寝宫内的宫灯不是很亮。皇帝就着昏暗的灯光,低声自语,为熟睡的人擦拭身体。 慢慢黑夜过后,又是晴朗的好天气。 皇帝端着参汤,拿小勺一点点送入贺兰骢口中,尽管知道作用不大,可天子这些天,一直坚持着。如同普通人家的丈夫照顾生病的妻子那般,默默做着那些不应是帝王该做的事情。 元常进来时,皇帝正用锦帕给贺兰骢擦拭嘴角的汤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淡淡地问了句,“是崔家的事情有结果了吧?” 元常一怔,随即点头,“正是。” 皇帝放下汤碗,接过元常递给他的案宗开始翻看,匆匆看了几页,便合上。 “按北苍律法执行吧。崔妍,念在她的毒药,误解了贺兰的追魂之毒,给她个恩赏,减两百刀。” 元常早就预料到最终的结果,不过此时,还是开口确定,“陛下的意思是”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打断他,非常肯定地,冷漠地回答:“鱼鳞剐。”三个字,决定了几个人的最终命运。 “臣明白了。” 皇帝不愿再提崔家一事,转而说道:“告诉朕,为什么他醒不过了。” 元常抓过贺兰骢的手腕搭上两指,“陛下,他中毒已深,毒素侵脑,臣只能保证救回他的命,可臣无法保证能让他醒过来。” 皇帝的手一颤,道:“那,最坏是什么样?” 元常淡淡地道:“最坏就是他会一直这个样子,直到寿终正寝之时。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可能会醒过来。” “他一定会醒过来,他是那么不甘,不会就这么睡下去。朕不允许,他自己也一定不允许。” 元常帮皇帝给贺兰骢喂参汤,问道:“陛下,你不后悔?” 皇帝闻言轻笑摇头,“朕只后悔,那么晚才发现喜欢他。可惜,大错已铸,追悔莫及。你看他那一身的伤,都是朕带给他的。朕只盼老天垂怜,让朕有个机会补偿他。” “臣祝陛下早日达成心愿。”元常幽幽开口,默默鼓励皇帝。然而,就目前看,希望多大,只怕失望也是多大。 北苍圣武四年,对于北苍国,可谓是大事不断的一年,险些令北苍社稷产生动摇。 十二月初,北苍另一只显赫大族因犯谋反大罪而族灭。主谋原御史崔铉、飞虎营原统领崔九龙,按律判凌迟之刑。崔铉之女,金华宫贵妃崔妍削去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因意图弑君谋反,判凌迟之刑,上令满三百刀方可毙命。崔氏其余族亲判斩立决,九族皆灭。 至于飞虎营参与叛乱者,凡是被诳来的禁军,皇帝显示了他的宽大胸襟,没有深究,只将他们调离京城,充往边关戍边。 至此,崔氏谋反一案算是告一段落,皇帝的伤也养好了,立时恢复早朝。恢复以往的威严,每日在龙座上,倾听各部大臣的上奏,展开讨论,更加勤于政务。打理好这万里江山,为了那个小小的婴儿。 下朝后,皇帝会立刻返回寝宫,每当这时,安荣会熟稔地向皇帝禀告,帝俊仍没有醒来。 皇帝每天带着期盼去早朝,只希望下朝后,安荣会将他醒来的好消息告知自己。一天复一天,皇帝的希望不减,但是得到失望的答案也是一天复一天。 “贺兰。”皇帝的声音很大,也很兴奋,冲龙床上没有意识的人说道:“快看啊,下雪了,马上,梅花就可以盛开了。朕还带你去琼台赏雪可好,烫上美酒,随意阔谈。” “贺兰,你醒醒,不许再睡了,你睡了很久了。睁开眼睛看看,你面前的人,就是你恨之入骨的北苍皇帝,你不是想杀朕么,不醒过来,你怎么报仇呦?”皇帝的耐心被一点点地消耗着,他摇晃着贺兰骢的肩,对他说一阵温柔的情话,又说一阵赌气的话。继而再把人抱在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却得不到他的回应,皇帝想,自己大概真的要疯了。 低了头,皇帝吻上他光洁的额头,继而是双眼,两颊,嘴唇…… 朕不相信,你会一直睡下去,醒来吧,就当是为了报仇而醒过来也好。 朕,会一直等下去,等你醒过来,等你爱上朕,或者来杀朕。 69、无奈心灵殇 ... 穿过悠长而曲折的回廊,黄文步履匆匆,心里暗暗揣测女王召见自己的用意。 书房内,女王见人来了,放下朱笔,挥手让他免礼,指了旁边的座位,令其落座。 “他的腿,还是无法站立么?”女王依旧是淡淡地开口询问,悄然把心里的焦急掩藏起来。 黄文暗自叹息一声,回道:“是,请陛下再耐心等等,总会有办法。” 女王负手背后,淡淡地道:“你知道朕的心事,那么你也当知道朕如今有多着急吧。” “是,陛下。臣已经换了药方,明日开始,臣会再换一种行针的方法。殿下是西戎的未来,臣自会尽力。” “朕知道,朕从未怀疑过你的医术。”女王缓缓开口,表面不露声色,面对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此刻,不愿打击他的信心。尽管,自己心急如焚,还是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给予他信任,不露出真实想法。再说,他的医术一直都是西戎国最高明的,如今他碰到了难题,自己就该去支持,难道不是么?除了他,自己的儿子,他还能如此信任的交给谁去照顾呢? 黄文把女王隐隐的担忧和无奈尽收眼底,低头,轻声道:“臣定会多尽心,争取早日让殿下站起来。西戎国,没有站不起来的君主。” 女王叹息一声,“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为了医治朕的顽疾,每年你都要亲自离京去深山采药。干戈的事,只要你尽力了,朕不会勉强。可是……” 黄文见女王慈祥的面容上挂满愁色,话说到一半又止住,看来是遇到什么难题。于是,他问:“陛下,黄文可以为陛下分忧。” 女王把茶水递给黄文,道:“究竟是何人伤他如此之重,到现在,他也不肯告诉朕。” 原来是为了这个,黄文安慰女王道:“陛下不必难过,想来是对手比较强大,殿下不忍陛下派人涉险。” “呵,你还是老样子,会哄朕。算了,就当你说的那样想吧。”一直以来,在女王心里,黄文自幼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但懂事,也贴心,是个可托付重任的人。 黄文端着新调整好配方的药,步入天极殿。 重重纱幔后,披散着头发,一身淡蓝素色衣袍的干戈也在看一本《六韬》。黄文曾不止一次问过他,兵书有很多种,为何只看这一本,且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时,他总是笑而不答。 “殿下,该服药了。”黄文熟稔的开口,知道干戈现在已经很厌倦用药,却还是每天按时把药送来。如今,他必须亲自送药,并看着他服下。否则,这位殿下会趁人不注意,悄悄把药倒掉。也许,他总是对自己心存愧疚,因此,自己监督他服药,他会非常配合地喝了,无论多苦。正是这个原因,黄文也曾童心暗生,故意在药里加了几味味道浓苦的药物,结果这位殿下明知药里加了东西,眉毛也不皱一下,就那么坦然地喝了。记得当时,黄文看着空空的药碗,顿时怔在原地,嘴巴张圆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但现在……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皱了皱眉,一碗药见了底,黄文很体贴地夹了一块蜂糖,送入他口中。见他咀嚼几下,眉头舒展开,才笑道:“殿下放心,调整的新方子,臣会尽量选些不太苦的药,也省了殿下服药的辛苦。” 干戈的心思哪里会在乎药苦不苦呢,自觉看不透面前斯斯文文的大医令,这人看似文弱,却也是颇为刚烈的性子。相处几个月,他从没提过那晚的事情,也不许自己提起,依然不给自己赔礼的机会。这个人,真是难以琢磨。 “殿下今日可有头痛?”黄文小心地问着,干戈苏醒后,总是伴有不定时的头痛,这让黄文颇为忧心。 “今日还好,多谢了。”干戈由衷道谢。 黄文点头,“那好,臣现在就为殿下活动下腿。” 叫过宫女帮忙,把干戈的外袍解开,里衣的裤腿挽起,腿弯处垫了软枕。一手按压相应的穴位,一手一点点揉捏,并慢慢向下移动。每隔一会,他会问一遍手拿书本的人,有没有感觉。当看到干戈黯然摇头时,黄文把自己的失望收进心底,仍是面带笑容,并鼓励干戈不可灰心,说这个方法虽然慢,但是会有作用,一定耐下心来等待。 看黄文如此辛苦,再一次,干戈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黄文顿时停下手中动作,愣了下,马上又动起来。他说,“臣忘记发生什么事了,殿下以后休要再提。” 忘记了!干戈苦笑,若是真忘记了,倒也好,可你明明没有忘记。不死心的干戈一下捉住黄文的手,“你可以忘记,但我不能忘。给我个机会,哪怕让我为你做件事,来恕己过。” “哈哈。”黄文一下笑起来,片刻才止住笑声,“医者父母心,殿下既然不想臣忘记,那臣谨遵殿下的旨意就是。臣向殿下请旨,可不可以当做,那天殿下中了媚毒,臣误打误撞,献了身,为殿下解了毒,可好?” “你?”干戈一时语塞,隐隐感觉开始头疼,须臾,痛感加重,干戈瞬间变了脸色。 黄文见状大惊,知道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他,口中忙告罪,取出针包,拔了银针开始为他行针止痛。 “殿下恕罪,臣失言,令殿下发病,待殿下好转些,臣再行请罪。” 干戈头痛欲裂,着急着道:“求你,是我有错在先。求你……” 黄文见他一下激动起来,忙安抚道:“臣知道了,殿下,你不要着急。” 天极殿里开始忙乱,大夫和床榻上的病人都是满头大汗,一个痛苦难忍,一个心中绞痛。 宫女听了吩咐,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安神汤送过来。 黄文托着干戈的头,温言道:“殿下,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头就不痛了。” 勉强把碗里的东西喝了,很快,眼前开始模模糊糊,意识渐渐飘远。 黄文见人睡了过去,喊人打来热水,用帕子蘸了浸湿,为他一点点擦拭面上汗珠。心里叹息,你何必如此执着。 “他这是怎么了?”得到消息的女王赶了过来,拿手覆上干戈的额头。 “臣有罪,刺激了殿下。”黄文收了锦帕,恭敬地跪在女王面前。 女王目光深邃,想从黄文眼中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却发现他的眼里清澈得如那山间的泉水,没有一丝杂质。半响,女王才开口,“你随朕来。” 君臣二人步行至前殿,屏退了所有宫女,女王转身,收起平日里的慈祥与温柔,冷冷地道:“说实话,你们到底瞒着朕什么。” 黄文抬头,女王目光如炬,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不容任何欺瞒。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黄文很是尴尬,顿时面红耳赤。 女王看出他面色有异,心里又有些不忍,放柔了声音,又道:“说出来,有什么事,朕为你做主就是。” 黄文面色很难看,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足勇气,把干戈中了媚*药,在树林中强行与他交欢一事说了。 女王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西戎与北苍两国男风不禁,可她从没想过,自己长在东林的儿子却有此爱好。绣眉高挑,女王这下犯了难。怎么看,这黄文都是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也难怪,明明是自己的儿子不对嘛,这可如何是好? 黄文很惭愧,这事一说出来,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女王。这个如慈母一般的尊贵女人,待自己不薄。 “陛下,请不要介意臣。不要因臣的原因,影响了陛下与殿下的母子关系。” 唉,女王叹气,难得你这般懂事。 “让朕好好想想。”女王说,这回,她自己也开始头痛,拿手揉着太阳穴,暗道乱了,全都乱了。 人有的时候,很难决断一件事,比如,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关系,护着哪边,都会伤了另一边。 这些天,女王明显很忙,早朝一散,女王遍查各类史书典籍,想给自己心中的困惑找个答案。可惜,匆匆一过就是几个月,答案没有寻到,新年已经如期而至。又要安排庆典,又要主持祭祀,令女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黄文最近禀告,说是干戈近来调理得不错,心情似也好了很多,女王闻听顿时愁颜舒展,想了想,先做了一个决定。 干戈静静听完女王说明来意,默不作声。良久,他道:“陛下认为,西戎的臣民,可以接受一个残废成为储君么?干戈如今,上不得马,打不了仗,如何守护西戎臣民。况且……”停顿下,干戈道:“我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女王握了他的手,道:“什么也不要想,你只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把最好的给你。” 干戈一愣,这是小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终于,忍不住,他问:“究竟你和贺兰宏光是怎么回事?” 女王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干戈,迟疑了下,才道:“一段孽缘而已。贺兰宏光的妻子怀孕,他自己耐不住寂寞,出门和友人游玩。那时,我一直四处游历,便与他碰上,有了一段露水姻缘。怀了你时,他和他的夫人提起此事,贺兰家倒是很大方,他的夫人也很大度,愿意共侍一夫。哼,想我堂堂西戎国储君,岂能嫁作他国臣子为妾室。所以,我在外面生下你,自己抚养。” 干戈悄悄皱眉,没有把苹果送进口中,黯然问道:“既然独自抚养我,又何必将我送回贺兰家?” 女王见他态度似有转变,长长舒口气,“你八岁时,你外公派人找到我,说是西戎国出事了。那时,我知道很危险,不能带着你,只好把你送回去。当我把西戎国的事情平息了,已是很久的事情。贺兰夫人待你很好,我不想和贺兰宏光说明身份,避免给他一家添加烦恼。只是不想,过了几年,我悄悄派人去接你时,你已经不在贺兰家。”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寝殿里安静下来,静得几乎落地一根针都可以听到响声。 黄文端着托盘在外面等了很久,他知道,女王今天过来,会有很重要的事情与干戈商量,只是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结果呢。这药,还是要趁热服用才好,温了的药,效果会差很多。正犹豫要不要叫人通传,有宫女过来,说女王请他进去。 帘幕被宫女挑起,黄文迈着平稳的步伐,进了内寝殿。 “陛下,殿下该服药了。” “嗯。”女王应了一声,这个点,确实是干戈每日服药的时辰。他细心地观察着黄文的动作,那种属于女子般的体贴入微令女王大为动容。黄文,是个好孩子。再看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满是愧疚,他们之间女王摇头,有点难办…… 没有找到满意答案的女王,踌躇着迎来了新的一年。 西戎国在新年的时候,女王册立了储君。因某些特殊情况,女王没有举行盛大的册立大典,而且,在册立诏书上,也隐去了储君的大名。女王解释,说是储君在归国前遇刺,为了保护储君的安全,暂时不公开储君的真实身份。 新年的宫宴上,女王的身畔,端坐一位看似身形挺拔的年轻人。因女王和储君前面垂了一道纱幕,因此,大臣看不清楚后面的人的容貌。但此人坐在女王身侧,除了那位神秘的储君外,不会有别人拥有此殊荣。 面对交头接耳的大臣,女王面上淡淡一笑。 干戈道:“他们很好奇。” 女王点头,“这是不假,西戎国的人就是喜欢对什么都好奇。” 嗤笑一声,干戈道:“但愿他们有一天发现真相,不会太过失望。” 女王面色一沉,无声叹息。 …… 哐,哐……新年的钟声敲响,这是北苍国迎新年的吉祥钟声。 功德门的城楼上,北苍皇帝面对如潮水般涌向城楼的百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绚丽的烟花已经在半空绽放,依然是漫天华彩,美不胜收。可是,身旁,那个人却不在。 皇帝自贺兰如月手中接过念北,仰望万里长空,叹道:“贺兰,看,烟花多美啊。看,念北多么听话,如果现在你也在身边,一起逗着念北,看这满天烟花,该是多么美好啊!” 小贵聊着衣摆,气喘吁吁地穿过侍卫的阻拦,一路小跑登上功德门,噗通跪在天子面前。 皇帝见是小贵,看他已经跑得快提不上气,安抚着道:“别急,慢慢说,何事?”嘴上这样说着,可皇帝的心里却是很着急。 小贵拍拍心口,“恭喜陛下,帝俊刚刚苏醒。” “什么?” 皇帝的声音很大,贺兰如月就觉怀里多了个软软的肉球,再看皇帝,已经不见了。 70、贺兰是傻子 ... 皇帝命銮仪司的宫监几乎用了飞一般的速度,返回沧澜殿,后面,元常也同时跟着天子返回。 值守的宫人各个面带喜色,知道里面的人苏醒,对皇帝来讲是天大的喜事,见到御驾,忙撩起一道道纱帘。 “贺兰,贺兰,太好了,来看上天知道了朕的心意,让你在新年的时候苏醒过来。”皇帝毫不掩饰他的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扑到龙床前。 龙床上的人儒雅依旧,仍是静静地躺着,看不出喜怒,只有眼珠偶尔动动,在看到皇帝的一刻,露出诧异之色,很快,就被一片迷茫取代。 “他醒过来,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么?”龙床前满眼期待,守候良久的皇帝,见床上人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贵上前,“陛下恕罪,奴才发现帝俊醒了,心里欢喜,就去了功德楼,并未发现帝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皇帝狐疑,看了看陪着他一起观察贺兰骢反应的元常,道:“你不觉得很古怪吗?” 元常心里早就问号一堆,只是皇帝不发话不好说什么,如今天子问出,才道:“是有些古怪。”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他看看。” 元常心里这个恨啊,什么时候,这善后的事情都是他的。唉,逍遥王爷,如今哪还逍遥得起来! “怎么,你还不乐意啦?”皇帝脸一沉。 扑哧,元常笑了,“陛下,臣府中自备了百十个乌盆,不用陛下下旨,臣回去自己顶脖子上总可以了吧。” “想得美?”皇帝一翻眼皮,“你顶了乌盆,谁给贺兰看病,如今太医院那群废物,朕可是不敢信他们。” 元常摇头,无奈开口,“陛下,太医无罪。” “既是这么说,那他们无罪,贺兰好不起来,就是你有罪喽。” 元常抚额,对皇帝耍无赖,那是毫无办法。 沧澜殿瞬间安静下来,宫女太监站立一旁,大气不敢呼一口,所有人与帝王一样,把眼睛紧盯着正为睡了很久的人把脉的元常。 因是大年夜,今夜灯火格外明亮,一盏盏象征祥瑞的朱雀纱罩宫灯,灯光明亮却不耀眼。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元常线条分明的面孔此刻很是严肃,在灯光下,眉心的小疙瘩非常显眼。把贺兰骢的手放回温暖柔软的锦被中,元常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犹豫下,想把他的手拿出从新再诊脉一次,没有反应的人终于动了。 贺兰骢眼里的迷茫慢慢褪去,他缩了缩,自己动手把被子往上拉拉,“你这人真是无礼,素不相识,怎可随便拉扯于我!” 元常看向皇帝,皇帝指挥着把眼中的问号不停地飞向元常,这是怎么回事啊,性情大变么? 元常双肩微耸,把目光再次对准贺兰骢,却说道:“延平侯,你可认识本王?”察觉出他很不对劲,元常换了一种方法,以判断自己的想法。 明显看出锦被中的人一怔,转而笑出了声,“喂,你真有意思,延平侯是我爹,你认错人了。” “元常,他这是怎么了?”这下,皇帝沉不住气,开始有些后怕。 元常低声道:“请太妃来吧,看看会怎么样。” 皇帝点头,冲旁边的小太监使个眼色,那小太监自是非常机灵,躬身退出。 “咦,这是什么地方,睡了一觉,怎么到这里来了,何时离开家的?”贺兰骢拍着自己的额头,显得很不适应当前的环境。看他样子,此刻还在思考,好像很纠结,不知身处何地。 贺兰如月抱着念北赶来,素净的俏颜不施粉黛,将孩子递给皇帝,女人努力调整呼吸,才道:“二弟,姐姐在这里。” “大姐。”贺兰骢现出喜色,忽然又颦眉,“大姐,你怎么穿戴成这样,咦,大姐,你怎么变老啦?” 贺兰如月一惊,下意识拿手抚摸下自己的粉颊,“二弟,你生病了么?”女人开始害怕。 贺兰骢左右看看,忽然掀了被子想下地,许是躺的时间太久,竟然一下没站住,一个趔趄,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知所措地,带着些慌张,他说:“看样子,是生病了,可没觉得哪里痛,怎么这腿这么软呢。” 皇帝把人揽进怀中,心乱如麻,头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但他肯定,贺兰骢眼中,没有自己的影子。这时,怀中的人开始挣扎,似想脱离他的怀抱。 “别动,你现在很虚弱。”皇帝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劝阻。 不想,他的挣扎更猛,“放开,你怎么可以抱我?” 身体一僵,皇帝反而把人抱得更紧,却故意板着脸道:“乖一点,你爹把你嫁给朕了,朕是你的相公,当然要抱着你。”一语道毕,皇帝开始观察怀中人的反应。 果然,贺兰骢先是愣了愣,随即大叫,“荒唐,大姐,你来帮我,这个疯子,居然说我爹把我嫁给他啦!” 疯子?皇帝满脸黑线,头顶升起一团大大的乌云。 贺兰如月见此情景,明白皇帝的用意,配合着道:“二弟,叔父确实把你嫁给他了。你看,这里不是延平侯府对不对?” “真的啊,果然不是家里。”贺兰骢一下萎顿下来,有些哽咽着,很是委屈,“干戈跟着那个老道士走了,看来我爹是不喜欢我,就把我嫁了。大姐,这是哪里啊,我想回去,你答应我,带我去看大江潮,还没去呢。” “好,好,你在生病,等你好了,大姐一定带你去看。唉,你身上衣服少,快回床上躺着吧。”女人心里一阵酸楚。 皇帝把人抱上龙床放好,拉上被子,扭头看元常,元常递个眼色,示意外面去说。 “他这是怎么了?”皇帝一阵阵担忧。 元常问贺兰如月,“太妃,刚才你们所说的,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女人道:“他十二岁前后的事情。那时,婶母已经过世,叔父镇守樊城,他一人孤单,便常去本宫家里。” 元常点头,皇帝问:“有什么不妥么?” 元常无奈笑笑,“他丢掉了部分记忆,不过可能会更糟糕。” “什么?”皇帝把心提起来,什么更糟糕。 “不知道,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痴儿一个了。” 痴儿,那不就是说他已经傻了么? 皇帝心痛,人没有醒过来,天天盼着他苏醒,可苏醒后,带来的更是无以复加的心痛。 把贺兰如月送走,皇帝问元常,“这个样子,还有复原的希望么?” 元常表情有点古怪,道:“你不觉这样也很好吗?” “什么?”皇帝没明白他的意思。 元常懒懒地靠着朱漆木柱,道:“他把你干的那些坏事都忘了,这不是很好嘛,反正,你就没打算要放他离开。” 被元常说中心事,皇帝面上一红,忸怩了下,道:“现在这个样子,朕当然不能放。可他清醒了,朕会履行诺言,给他那个选择。” 元常打个哈欠,眨眨眼,道:“那你就好好待他吧,臣也累了,想回去睡个好觉。” 见元常想走,皇帝急了,“喂,你别走啊,他才苏醒,有没有别的病症,还不得而知呢。” “不管啦,不管啦。”元常摆摆手,就是不答应。 “真不仗义!”皇帝向元常的背影挥舞着拳头。 安荣这时过来,问道:“陛下,要不要上饺子。” 皇帝没好气地说:“赏给他们吧,朕去看看贺兰。”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再次步入寝宫内室,不及说话,贺兰骢先开了口,“咦,你是谁啊?” 啊!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恨不能再把元常喊回来。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家伙居然就把他给忘了,难怪元常说他的情况很糟糕呢! “朕是你的相公,记住了。” “相公是什么?” “呃?”皇帝气结,想了半天,解释道:“就是可以抱你,可以亲你,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嗯,还有,还有,可以和你行欢的人,记住了吗?” “啊?前面说了什么?” 皇帝脸色变了变,一头扎进被褥中…… 大年初一,皇帝并不早朝,所有宫人都知道规矩,这一天,皇帝会多睡一会。不过,这时,就听寝宫里传出一声大叫,甚是惊慌。 伺候晨起的宫人立刻站在室外,高声问道:“陛下,奴才听差,可有何吩咐?” 皇帝的声音自里面传出,“都退出去,别大惊小怪的。” 宫人们纳闷,这可奇怪了,刚才的声音明明是帝俊,这时怎么没声了呢? 此刻,龙床上,皇帝侧着身子,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一手捂住贺兰骢的嘴巴。被子里的人还在又踢又蹬,皇帝故作生气的样子,恶狠狠地道:“你这么大声,想吵死朕啊?”见贺兰骢的眼里现出委屈的神色,心里一软,放开了覆在他嘴上的手。 贺兰骢抿抿嘴唇,道:“你是谁啊,怎么会睡到我的被子里?” 皇帝咬牙,恨不能没听到,“朕是你的相公,当然睡在这里,记住啦。” “那,那记不住怎么办?”贺兰骢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 皇帝想撞墙,“记不住也要记住。否则……”皇帝又开始不怀好意。 贺兰骢嚅动着嘴巴,“否则什么?” “否则就这样!”皇帝迅速倾身,去吻想念很久的人。 “喂,唔,唔……”很明显,贺兰骢如今已经不知道,皇帝的行为属于爱还是惩罚。 见身下的人抵抗减弱,皇帝叹息一声,担心把他吓着了,放开他,“朕是你的相公,不要忘记啊。”你别的忘了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忘了这件事。别无所求,只求你记住这个。 初一不用早朝,但是会有番族使者和邻国使节前来道贺,皇帝依然清闲不下来。待隆德殿的午宴结束,皇帝匆匆返回沧澜殿。他有用过午膳么,如今他这样子,会不会不习惯北苍的饮食呢? 果然,一进寝宫,皇帝就知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午膳摆在桌上一动未动,缩在角落的人看得出他饿了,却不去动箸。 “贺兰,怎么不用膳。”皇帝蹲在他面前,温柔的问着。 贺兰骢把头垂下,低声道:“吃了一口,很咸。” 皇帝怔住,咸?把人拉起来,让他坐好了。自己动手,夹起一块过去他爱吃的爆炒笋片放入口中,仔细辨别了下,味道没错啊。 实在放心不下,又问道:“你吃了哪个,觉得咸?” 贺兰骢指了指其中一道菜,皇帝又夹入口中品尝,仍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苦思无果时,安荣说话了。 “陛下,帝俊如今只当眼前是他十二岁时的事情,所以不惯北苍饮食,也属常事。” 一句话点醒皇帝,不是膳食出了问题,是这人如今又回到过去。 “给小厨房传话,以后,贺兰的膳食,以清淡为主,这些撤了,打赏吧。马上命小厨房,从新准备膳食,少弄几样,就是要快,别把他饿着。” 小贵见贺兰骢饿的厉害,端过一盘苹果,皇帝呼口气道:“怎么没早点想起这个?” 小贵躬身,“陛下恕罪。” 小太监哪里能说,贺兰骢自皇帝走了,发了很大的脾气,吵着要回延平侯府,只苦了一众宫女太监,像哄孩子一般,算是把人给哄住了。 “贺兰,先吃这个,就不会很饿了。”皇帝把苹果塞到他手中,见他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他刚刚有孕时,那次自己让他吃苹果,那会,动作缓慢,优雅的贺兰骢,和如今眼前的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可这能怪谁呢,一切不都是自己造成的么? 皇帝看着贺兰骢吃过午膳方离去,尽管还是放心不下,然而大臣的新年道贺,身为天子,必须要接见的。这是老规矩,打破不得的惯例。挂着不真实的笑容,皇帝的心,时时刻刻记挂着沧澜殿里的人。闹闹哄哄一天下来,皇帝很是疲惫。拖着沉重的双腿返回寝宫,不想早上的一幕又发生了。 贺兰骢死死抓着被子,就是不让皇帝进去,“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皇帝努力平复情绪,道:“贺兰,朕不是告诉你了么,朕是你的相公,你必须和朕同床而寝。” “可是……” “没有可是。”皇帝一下拉开被子钻了进去,按住扔在推他的手,把人紧紧抱在怀中,摩挲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记住,朕是你的相公,这次可别再忘了。” 把身旁的人哄睡了,皇帝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都说天道公允,那是一点不假。朕每做错一事,老天必会有一事惩罚回来。以为他死了,老天把他的命还了回来,却让他沉睡不醒。以为他永远醒不过来,如今他醒了,却变成一个傻子。暗自叹息,无论什么惩罚,坦然受着吧。比起他来,朕已经是很走运了。 轻吻下安静的睡颜,皇帝的眼皮开始打架,终于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咕咚。”一声闷响过后,皇帝迷迷糊糊自地上爬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就是想不明白,长这么大,就寝从未掉下床,如今这是怎么了?明明床够宽、够大嘛。 这时,令皇帝火冒三丈的声音传来,“你这人好奇怪,怎么突然就在我的床上。今天给你点小教训,若是再来招我,定不轻饶。”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嗯!皇帝鼻子差点气歪了,终于明白,原来是被这家伙给踢下了地。 “贺兰!”皇帝一声大吼,直接扑过去。 “你、你,嗯……好无礼,呀,别,不许……摸……嗯……”贺兰骢语不成调,夹带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令在他身上埋头苦干的帝王更是兴奋不已。 很久了,没有这么激烈了。吻着他的唇,调*戏着他的舌头,两手不停,在他身上游移。 皇帝并没有行事,只是占够了手头便宜,即使这样,还是折腾到天大亮。回头看看仰面朝天躺着的人,双眼发直,呼吸粗重,嘴角的银丝还在溢出。眼睛闪烁着晶莹,一副实实受气包的样子。 “记住朕是谁了么?” 皇帝拭去他嘴角的银丝,做出一副要生气的模样。 贺兰骢点点头,扁着嘴巴,哽咽着道:“记住了。” “那你说说,朕是谁。” “是、是我的,我的相公。” “嗯,这就对了。”皇帝很满意,在他额头奖励一个吻,这才叫了宫人进来伺候晨起。 把元常召到御书房,皇帝简单把这两天与贺兰骢相处时发生的事情说了说,想听他的看法。 元常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听皇帝说话,逗着那只虎皮鹦鹉,用事不关己的语调,说:“不是说了么,他现在就是痴儿一个。陛下若是还要留他在身边,就不要总吓唬他。若是不想留下他,就派人把他送回东林就是。留侯的母亲,就是原东林的太后,非常疼爱这个侄子,想来留侯一家不会为难一个痴儿。” 皇帝摇头,“他这个样子,除了在朕身边,无论把他送去哪里,朕都放心不下。朕有耐心等,如同那时等他醒来一般,朕等他恢复如常的那一天。如果,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了,朕就留他在身边一辈子,用余下的这条命,守着他,不让他再受任何痛苦。朕欠下的债,只有朕自己能还。” 忙碌的一天又过去,到了晚间,有太监端进热水,伺候贺兰骢洗脚。皇帝一见,让那太监退到旁边伺候。自己挽起宽大的袍袖,为贺兰骢除去鞋袜,把他的脚按进水里。 “嗯?”贺兰骢轻轻握拳垂着自己的头,很迷惘。 皇帝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把自己忘了。这回也不气,淡淡地道:“朕是你的相公,记住了,相公要照顾患病的心上人,就这样。” “哦,那我是你的心上人吗?” “你说呢?”皇帝一笑,“以后,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唯一的,谁也代替不了。” 皇帝努力让贺兰骢记住自己,虽然知道他如今的情形很特殊,不能勉强,不能恫吓,只能温言软语,耐心劝慰。 “贺兰,朕是谁?” “……呃,好像是相公。” “谁的相公。” “嗯,好像是我的相公,对不对?” “对啦,今天说对啦!”皇帝非常高兴。 “那,我的奖励” 皇帝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道:“放心,一会朕就把那只多嘴的鹦鹉送给你玩。” 安荣静静站在一旁,小贵正为贺兰骢绾发,皇帝坐在他面前,正在耐心地问着每天都要重复数遍的问题。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了,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贺兰骢终于给皇帝献上一份大礼,第一次,记住皇帝是他的相公。此刻,恐怕没有人比皇帝的心里更甜。接下来…… 念北被安荣自永寿宫抱来,贺兰骢把小肉球接过来,笨拙地抱在怀中,乐呵呵地,“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好玩,口水能吐出这么大的泡泡。” 皇帝柔声道:“这是你和朕的孩子,北苍国的太子、储君。” “什么?”贺兰骢手一松,浑然不觉孩子自怀中滑落,幸好皇帝,把宝贝儿子接住,避免了小肉球和大地亲吻的悲剧。 “贺兰,你怎么了,你看啊,他多好玩,你看这眼睛,和你多像。”皇帝努力要增进贺兰骢和念北之间的感情,毕竟,这是他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嘛。 “不可能,怎么会,太奇怪了……”好像贺兰骢无法表达自己的感觉,总之,他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对这个小家伙敬而远之。 “贺兰,你去哪,回来!”皇帝抱着儿子跺脚,那人一转眼,居然跑个无影无踪。 念北又被塞回安荣怀中,皇帝一晃,奔出寝宫去捉拿躲避自己儿子的贺兰骢。 71、囧囧纳后礼 一 ... 蟾宫折桂,玉兔高悬。 本是静谧的夜晚,值夜的宫人被天子遣了下去,大概,是怕宫人听到天子与帝俊每日例行公事般的对话吧。这些日子,皇帝把他的耐性发挥到了极致。也曾不甘,集合了太医院,又召见了几位民间德高望重的老神医,最终的会诊结果,和元常并无不同,这个人,如今就是一个稚子小儿,一个傻子,尽管他的年纪并不小。 “贺兰,相公来了,快点把被子给朕掀开。”皇帝每日重复着,好在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让如今傻乎乎的贺兰骢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北苍国的九五之尊,是他的相公。 “哦。”人很乖巧,掀开一角锦被,鼓了鼓双腮,怯怯地问着,“我听话,可不可以,别摸我那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想撞墙,这家伙又来了。 见皇帝不回答,贺兰骢以为他生气了,吓得往里缩身子,急急地道:“我,我记下了,你是相公,念北是相公的儿子,还有、还有……”就见着急的人憋红了脸,拿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开动脑筋,去想那些令他苦恼的答案。 皇帝哭笑不得,把他拉过来,安慰道:“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 怀里的人仍是不安地扭动,“不行,想不起来,会被摸那里,不要,不要,嗷,安荣是师伯,想起来啦!”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皇帝暗骂自己平日太禽兽了,自己忍不住,可是把有病在身的人吓得够呛。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皇帝仔细观看怀中的人,还是那副儒雅的容貌,只是青丝散乱,眼里不见成年人的深沉,还原回去的,应该是少年时贺兰骢的天真。 元常再次踏进沧澜殿,翻了翻眼皮,对被贺兰骢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寝宫不置一词。脚下才跑过几只波斯进贡的长毛猫,马上就有几只短毛狗追了过去。窗户边的大鱼缸里,游弋着数尾五彩斑斓的小金鱼儿,旁边小瓷罐里铺着各色鹅卵石,里面爬着两只绿毛龟。檀木架如今已经挪到寝宫,金丝杆上的多嘴鹦鹉此刻正嚣张地大叫,指挥着短毛狗把长毛猫压倒一辈子。 皇帝苦笑,“随他高兴而已。” 元常摇头,把局促不安的人的手拉过来开始把脉。片刻后,方点头,把他的手放回他自己的腿上。 “还记得本王么?”元常问道。 “呃?”贺兰骢看看身后的皇帝,见皇帝冲他微笑点头,似得到莫大的鼓励,笑眯眯地道:“不记得。请问,你是哪位太医?” 皇帝恨不能上前咬他一口,这家伙,真是要人命。 元常放声大笑,“很好,很好!”笑着,笑着,元常取出别着芒针的布包,自里面抽出一只银针。 不!一声惊恐的大叫,刚还在皇帝怀中老老实实的人,此刻奋力挣脱了皇帝的怀抱,滚进床里,似不放心,还拉过帐幔,把自己遮住。 “陛下,出去说。”元常见皇帝一脸错愕,看了看躲在帐幔后的贺兰骢,转身向外走。 皇帝也很震惊,不想此刻如同孩子般的人,见到银针依旧恐惧成这样子。对着龙床柔声道:“贺兰,出来吧,他走啦,不会回来了。” 贺兰骢哆嗦着,听了皇帝的话,悄悄拉开一角帐幔,露出半张脸,向刚才元常坐的位置看了看,确信人真的走了,才慢慢爬出来。 “你自己玩吧,相公出去,一会就回来陪你可好。”皇帝小声安抚。 “哦,好。”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在一只大白猫身上的人,对皇帝的话毫不在意。 皇帝也不以为意,整了整衣袍,出去找元常。 “陛下,他虽然傻了,但有些东西没有忘。”元常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想法。 皇帝沉吟片刻,道:“那就是说,他有希望复原。” “不知道。”没有信心的事,元常的回答是非常坦白。 “算了,朕也不想那么多。”皇帝犹豫下,说:“今天召你来,是有另一事与你商量。” 元常很惊讶,静静听完皇帝的想法,就觉头顶劈下一道惊雷。这可是没有先例的事情,为了确定皇帝的真实想法,他追问了一下,“陛下,你真要立贺兰骢为皇后?” “是。朕已经决定守着他,就要把最尊贵的位置给他。” “可他如今的样子”元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文武百官和天下的老百姓,能接受一个傻子,还是一个男人为皇后吗? 皇帝笑容满面,“那又如何?朕伤了他,就必须拿最好的去补偿。朕要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皇后,家国天下,朕一个人去挑就是了。为了他,为了念北。” “陛下这是决定了?” “决定了。” 北苍圣武五年三月,皇帝在早朝时,提出立后的想法。皇帝一言未完,满朝文武除了元常与大将军韩朝辉,全部跪倒山呼万岁,不及平身,在听到皇帝纳后的人选,又高呼万万不可。 皇帝冷冷看着一地的文武百官,不屑地道:“怎么,他哪里不合适?品貌不行,家世不行,还是不能诞育皇嗣?众卿怎么不说话啦?” 这时,一人站起,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说。”皇帝尽量耐住性子。 年轻的官员道:“臣不觉陛下的决定有失妥当,臣只想道一句,陛下做此决定,若是保证不会后悔,与帝俊相守一生,那臣就支持陛下的决定。” “什么?宋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地的文武,这次矛头一齐指向那个品级不算高的官员。 被称作宋汶的官员道:“下官当然知道,但是,下官认为,帝俊之贤,够一国之后的资格。” “你?”几个白胡子差点气晕过去。 这时,又有一人站起,与宋汶并排而战,正是直谏署布政卿方锦年。 “你们几个随朕来,其他爱卿先散了吧。” 一地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已然离开金殿。 御书房内,皇帝把宋汶打量很久,才问:“你为何支持朕的决定,你难道不知,你今日得罪了那群老古董,往后仕途会很坎坷么?” 宋汶一笑,“陛下,比起帝俊的救命之恩,臣丢掉仕途又算什么。” 嗯,皇帝心下狐疑,这个人,似乎是今年才调进京的官员,那贺兰和他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3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方锦年拱手,“陛下,宋大人就是去年封阳奇联案中被判斩行的人犯。” 皇帝恍然,原来是他啊。 “朕来问你们,朕立帝俊为后,可有不妥?” 宋汶道:“那要看怎么说。可臣认为,律法严苛,尚还有可放宽的机会,何况人间情爱乎?礼法是固定之条,可人能变通。最终,陛下的心意是最重要的,陛下认定此人,旁人又当如何阻挠?” “你们几个也这么看么?”皇帝问旁边的几个人。 韩朝辉笑道:“丢失了的东西,再想往回找,难,若是不想自己后悔,就不要丢掉。” 皇帝细细品味韩朝辉的话,心中愁肠百转,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圣武帝立后一事,最终,皇帝力排众议,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原东林遗臣,如今痴傻的帝俊贺兰骢为后。 皇帝纳后是大事,一点也马虎不得。 在钦天监选定日子后,三月份颁下立后诏书,四月下聘,五月举行立后大典。 皇帝合上司礼官呈上的折子,倒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感觉一阵头痛,皇帝拿手揉着两边太阳穴。这是一桩特殊的纳后礼,因为那个身份特殊的人,使得整个过程也需特殊着来。 解决了纳后礼节上的问题,接下来,就是怎么做,能让现在痴傻的贺兰骢接受一个皇后的身份。显然,现在再让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去记自己是北苍国的皇后,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安荣告诉皇帝,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皇帝闻听言之有理,自己也不愿去勉强贺兰骢,也就作罢。 紧跟着,皇帝要纳后,各部开始准备。宫里更是紧张忙碌,因要打扫宫室,粉刷墙壁,布置洞房,贺兰骢便和他那群猫猫狗狗搬到配殿。 捧着小瓷罐,贺兰骢坐在太阳底下,把两只绿毛龟抓出来,放在地上,拿筷子敲着小乌龟的壳,令它们去赛跑。这种场面自贺兰骢苏醒过来并不少见,看起来很诡异,然而皇帝有令,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安荣看着孩童般的贺兰骢,一阵惋惜,好好的人啊,就这么毁了! 进入四月,天气已经很暖和,北苍皇宫处处喜气洋洋,人人面带笑容。沧澜殿还在紧张的布置中,家具要从新置换,一应用具要置换,龙床上的铺盖要置换,还有、还有……总之,很多,很多。 今天,大总管安荣,磨破嘴皮,终于让贺兰骢换了一身看起来颜色喜庆一些的衣服,然后喊人抱着他的猫猫狗狗,把人开始往永寿宫诳。 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帝王要下聘,即使走个过程,也要给贺兰骢找个家人收聘礼,显然,太妃贺兰如月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永寿宫里,司礼官带着宫监,一样样唱礼,尽管是图个吉利走走形式,可过程依然马虎不得。 贺兰骢扎在一个角落,听着司礼监尖细且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禁皱起双眉。左右看看,大白猫不知钻哪去了,小花狗也不见了,会说话的鹦鹉忘了拿,如今就剩手中瓷罐里的两只绿毛龟还陪着自己。觉得很无聊,把小乌龟拿了出来。 “帝俊,纳礼已毕,请谢恩吧!” 司礼监一声不高的呼唤,还是把贺兰骢吓了一跳,惊慌中,把小乌龟胡乱揣入怀中,由着安荣扶他,在传旨的太监面前叩头谢恩。俯身时,啪啪两声,一对绿毛龟自怀中掉了出来,缩着头,四脚朝天在地上打着旋。 贺兰如月站在一旁,拿帕子捂住双眼,不敢把眼泪掉下来。 待人都走了,永寿宫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贺兰骢才把瓷罐放到花梨木桌上,道:“大姐,他们是谁啊,吵死了。你看,大白,小花它们都吓跑了。” 贺兰如月无法给自己的弟弟解释这一切,只低头,默默落泪。蕊儿知道主子难受,在旁静静站着,给她递手帕。 皇帝是贺兰骢在永寿宫用过晚膳才过来接他的,见贺兰如月一脸愁容,皇帝深施一礼,“辛苦太妃了,朕知道,让你这么做,会令你很难过。” 贺兰如月礼貌还礼,轻声道:“本宫无妨,只求陛下遵守诺言,善待于他。至于太子,陛下尽管放心,本宫自会尽心。” 皇帝黯然,他知道,他已经令面前的女人很难做,遂道:“太妃放心便是,朕已经立誓,决不食言。” 皇帝究竟答应了贺兰如月什么条件,旁人不得而知,伺候的宫人只知道,皇帝如今只宠帝俊一人,即使纳后,为了照顾帝俊的病情,皇帝没有开启凤栖宫,而是准备长久和未来的皇后同卧沧澜殿寝宫。 在一切筹备齐后,皇帝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终于盼来五月十二,钦天监选好的黄道吉日,今日,宜嫁娶,吉。 皇家的婚礼,除了场面隆重些,过程复杂些,其实和普通百姓家在形式上也无太大分别。又是普天同庆,因此民间也是锣鼓喧天,四处庆贺,帝王纳后,可是北苍国的大事,而且,这还是一桩特殊的婚事。 一大早,皇帝一边由宫女帮他换上大礼服,一边听着宫里各司的道喜。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只一个字,赏! 看看时辰快到了,皇帝笑问:“帝俊那边准备好了么?” 这时,小贵匆匆跑进来,先给皇帝行了礼,苦着脸道:“陛下,您快看看吧,奴才和荣总管可是没办法了。眼看着吉时将至,帝俊不换礼服啊!” 皇帝心下一紧,昨晚和他说的好好的,今日换了衣服,带他出去玩,这是怎么了?不敢怠慢,赶到配殿一看才知,宫人一来担心猫把礼服抓了,二来担心猫狗落毛过多污了衣服,便把几只猫狗赶到了外面,这下惹恼了这位祖宗,赌气就是不换衣服。 无奈下,皇帝道:“贺兰,听话,朕先带你出去玩,玩回来,它们就都回来啦。” “跑光了,哪里还会回来,都骗我。”生气的人把嘴巴撅得高高。 “不会,朕哪里骗过你。” “可是……” “没有可是,朕会找人给你捉回来,快点换衣服吧。”皇帝有些着急,马上吉时就到,不能再耽搁。 贺兰骢还想说什么,不及开口,皇帝一瞪眼,吓得一缩脖子,扁扁嘴巴,不敢出声。胡乱洗了脸,宫人开始为他换衣,绾好头发,把金冠给他别于头顶。 刚刚准备好,司礼监便到了,立时殿外鼓乐齐鸣。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把手伸向贺兰骢,示意他与自己挽手,一起出去。忽然发现他面色有异,再一看,竟是在发抖。 “贺兰,你不舒服么?”皇帝低声问,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不……我,我不……知道。” “别紧张,跟朕出去。” 贺兰骢咽了咽唾沫,把头低下,“我,走不了啦。” 呃?皇帝心里一堆问号,看看安荣,安荣马上蹲下去看了看,冲皇帝摇头,表示他的腿没问题。 皇帝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时司礼监催的紧了,没办法,一咬牙,皇帝伏了身子,回头对贺兰骢道:“上来,朕背你出去。” 就见贺兰骢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下窜到皇帝身上。 咣,不知谁碰倒了旁边的花盆架。 72、囧囧纳后礼 二 ... 北苍圣武五年五月十二日,北苍皇城号角齐鸣,皇家仪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步出神武门。皇帝的撵车载着当今的皇帝和他的“新娘”,紧随其后。这是北苍国的传统,帝王纳后,皇帝要带着皇后乘坐撵车绕皇城一圈,然后去太庙祭天地祖宗,宣读立后圣旨。 禁军前方开道,仪仗引路,帝后的撵车后面,跟着两列文臣武将,队伍一字排开,足足有两里长。 辇车上,皇帝笑容和煦,然而手下的人却惴惴不安,就怕一个不留神,那人就蹿了出去。很快,皇帝唇角抽搐,面上的温和笑容一点点消失,慢慢开始苍白,最后竟然带着些扭曲。撵车内的贺兰骢被皇帝禁锢着不得自由,想跑出去玩又出不去,最后竟把怒气全撒在了皇帝的大腿上,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掐着皇帝的大腿,一脸的不甘,又是一脸的得意。 车驾行至太庙,皇帝先下来,努力吸了吸气,算是解脱。贺兰骢被安荣扶着,也跳下来,好奇般的,左顾右盼。见那边鼓乐手的乐器下垂着大红色的如意结,觉得好玩,正想跑过去,只惊得皇帝一把将他拉住。 由安荣引导,别别扭扭跟在皇帝身后,步行九十九级玉阶,贺兰骢站在皇帝身侧,听着司礼官开始念“天书”。 在贺兰骢站着已经快和周公大战三百合时,皇帝已经完成了他的祭天祭地祭祖先的仪式。 准备宣读册封圣旨,有小太监在贺兰骢面前铺了锦垫,安荣把不自在的人按跪在地,又小声安抚了下,才确保册封仪式可以顺利进行。待宣旨完毕,安荣替他接过颁给皇后的金册、印鉴,并压低了声音提醒地上跪着的人,“皇后,谢恩啊。” 贺兰骢抬头,茫然地看看皇帝,不知该做什么,那边司礼监还在催促皇后谢恩,只把人急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皇帝制止了司礼监,命安荣把他扶起来,要是再迫他,万一把人急出什么,可就不好了。 祭祖仪式完毕,皇帝押着不老实的人,把他再次塞进撵车。 “贺兰,别闹了,今天是大喜日子,乖一点。” 贺兰骢不理皇帝的哄劝,只郁闷出来半天,什么也玩不到,心里委屈的厉害,“我想回延平侯府,我想我爹,想江伯,想姑母。” “好了,好了,等过一阵子,朝里事情不多,朕陪你去。”把人揽在怀中,皇帝闭了眼睛,憋了一肚子话,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开口又如何,他现在根本就听不懂。 隆德殿已经准备就绪,皇帝亲自把他的皇后扶下撵车,踏上红毯,礼乐立时奏响。 百官与邻国使节及各个番族首领一同站起,恭迎帝、后入席。在百官中间穿过时,贺兰骢眼前浮现似曾相识的景象,不很连贯,又模糊,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茫然无助地由皇帝挽着,最后在主位坐定。 皇帝见身旁的人比方才更显局促,握了握他的手,温言道:“别急,一会开席,有很多好东西吃。”见他点头,皇帝的心多少放下些。 而贺兰骢的眼前,还是那些破碎的画面,他努力去想,却想不起来,想问身边的皇帝,又怕他生气。 正苦恼时,邻国使节、番族首领已经起身,恭祝北苍天子大婚,并在献上祝福后,奉上各自的礼物。 繁文缛节是少不了的,皇帝有点心疼身边的人,自己尚且不耐这套繁琐的仪式,何况如今抱恙在身的人呢。待使节们祝贺完毕,歌舞开始,皇帝寻个机会,叫过安荣,让他把贺兰骢送回寝宫,嘱咐若是他饿了,就让御膳房单独给他做点膳食,就是看住了别让他把合欢酒喝了、如意酥那些东西吃了就好。 对现在这样子的贺兰骢,皇帝无奈至极。私下里,也曾问过贺兰如月,贺兰骢小的时候是否这个样子,女人回答说,他幼时本是活泼好动,只因母亲早丧,干戈离家,没几年老延平侯又过世,才令他一下安静下来。女人还说,他这人孤苦,却从不与人讲,唯一打发时光的,便是读书练武…… 执起金盏便觉有千斤重,皇帝把御酒一饮而尽,贺兰,从今往后,朕守着你,不再让你孤单。 待把外面应付完,皇帝回到寝宫时,天色已经不早。 皇帝从安荣那里得知,贺兰骢回来后很是安静,并没有吵闹,也没有跑出去折腾那些猫狗,稍稍宽心。进了内室,不禁噗嗤笑出声来,担心了良久的人,如今正倚着床栏,睡得昏天黑地。皇帝摇头,暗想这时睡过了也好,把精神养足,一会还有他累的呢。 安荣上前,轻轻唤着:“皇后,醒醒,陛下回来啦!” 睡意正浓的人极不情愿地睁开懵松的双眼,打个哈欠,又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咕哝了句谁也没听清的话。 这时,有宫里的老嬷嬷上前,将人扶到龙床中间坐好,又请皇帝坐其身侧,奉上大红如意结,让二人各自抓紧两边红丝带上挂的玉麒麟。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宫女端着托盘走到龙床前,先给帝后行过礼,便按规矩一字站好。老嬷嬷笑吟吟的,口中念念有词,挨个抓了宫女托盘中的东西,撒在帝后的头顶。皇帝知道这是老规矩不觉什么,身旁贺兰骢不禁直皱眉,就见什么大枣啊,栗子啊,花生啊,桂圆啊,高粱啊,黍米啊,铜钱啊,一样样自头顶撒落。听着老嬷嬷念叨什么早生贵子的话,贺兰骢更是感觉怪怪,觉得无聊,便将一个掉在大腿上的红枣送入口中吃了,还连叹“这枣子真好吃”。皇帝彻底被折服。 送子祈福的礼节完毕,老嬷嬷带着宫女行礼退出。 这次,另一名老嬷嬷过来,引着帝后坐在桌前,先奉上合欢酒,喻义天长地久。然后,老嬷嬷拿起象牙箸,给帝后面前的小蝶里,夹了糕点,请帝后品尝。一样接一样,捋着一定的顺序。最后,夹给贺兰骢面前小蝶里的,是饺子,皇帝面前没有。 老嬷嬷慈祥地笑着,“请皇后进饺子。” “哦。”贺兰骢很配合地应了声,一筷子把饺子夹起来,送入口中,囫囵咽了。 “啊!”一旁的宫女惊叫出声。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有点不好意思,呐呐地道:“我饿了。” 老嬷嬷耐心地道:“皇后,那个饺子,要吃一半,给陛下留一半。” 皇帝看贺兰骢一副犯错的样子,把头低着,有些不忍,道:“再夹一个吧。” 老嬷嬷道声遵旨,又给贺兰骢夹了个饺子,特意嘱咐,“皇后,这次一定留一半。” 贺兰骢点点头,把饺子咬了一半,细细咀嚼了下,皱着眉咽了,道:“这饺子还生着呢,让司膳煮熟再盛上来。” 贺兰骢无意道出老嬷嬷要听的吉利话,便也不多言,笑眯眯的,把贺兰骢咬的剩了一半的饺子,夹道皇帝面前,请皇帝食用。 “陛下,生吗?” 皇帝点头,“生。” 老嬷嬷见礼成,便行了礼,又说了句道喜的话,带着自己的人功成身退。 一套喻义吉祥如意、早生贵子的仪式结束后,已有小太监摆好屏风,准备好沐浴的一应用具,请帝后分别沐浴。 皇帝看不到贺兰骢,心里略略担心,又有点雀跃,几乎按捺不住,早早把自己的“新娘”拥上龙床。但是,今日他们大婚,一切都要按礼节来,既然要给他最尊贵的位置,礼节上就不能马虎。虽然,这个人有可能会恢复,那时不知会发生什么,然而皇帝不愿在此刻委屈了受尽痛苦的人。 换上柔软的明黄色绸缎里衣,皇帝命宫人抬着东西退出。 寝宫大门缓缓合上,皇帝迎来了他作为新郎最紧张的时刻。 黄色绣飞龙的帐幔已经垂下,皇帝一笑,撩开纱帐正要爬上龙床,笑容一下僵在脸上。龙床上空空如也,“新娘”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帝抿抿嘴唇,暗道这会功夫,他能跑去哪?皇帝开始寻找,帐幔后没有,床底下没有,桌子下没有,古董架后也没有,皇帝颦眉,暗暗合计,计上心来。 嘻嘻一笑,皇帝道:“贺兰,别藏了,朕看到你了。” 果然,使诈是有好处的,一声低低的惊呼,身着金色丝衣的人敏捷地自檀木柜中窜出,“自投罗网”般跳上龙床,躲在龙凤被后。朗目如星,警惕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贺兰,过来,别害怕。”皇帝开始哄人。 贺兰骢摇头,“不过去,他们告诉我,晚上,要、要……” 皇帝心里暗骂,谁这么多嘴,与他说这个做什么?扯出一抹笑容,皇帝慢慢挪上床,趁他不备,把人捉到怀里。 “放开,放开,他们说,会疼,让我一定忍住,我不!” 怀里的人开始挣扎,皇帝心里更气,明日要好好查查谁这么“好心”。 “你只要不乱动,不会疼的。”安慰着怀里的人,皇帝的手开始行动。 贺兰骢打个激灵,喊了声不好玩,咬了皇帝的胳膊一口,趁着皇帝吃痛松开他,借机想下地。皇帝哪能让他逃跑,不顾疼痛,抓住他的脚脖子,把人又揽上来,一条腿挤入他双腿间,算是把人固定住。 “你,别……我怕疼!” “怕疼?”皇帝怔住,想想贺兰骢被捉拿到北苍皇宫,经历那么多事,他的这块硬骨头,可是出名了,而眼下,他说他怕疼,难道小时候的他很怕疼么?皇帝有些不忍,捋顺他散乱的发丝,倾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别怕,朕不会弄痛你。” 贺兰骢挣扎着,快急出眼泪,而皇帝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寝宫外,殿前广场已经点燃数盏铜雀灯,按照北苍宫规,帝后大婚,晚上进行合卺礼,宫里凡是有品阶的内侍监和女官,都要为帝后守夜。安荣是大总管,身份最高,站在最北面,其余各司依次向南排开,面向东方。 月朗星稀,夜风袭袭。此时天未入夏,倒也没有燥人的蝉鸣,只偶尔有夜间的惊鸟,自头顶飞过,很快便没入远方的黑暗。除此之外,不见其他动静。 正当这些在宫人中地位不低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时,寝宫中传来一声惊叫,且颇是凄厉。 安荣一惊,以为出事了,正要闯进寝宫,寝宫里又传出贺兰骢断断续续的声音。 “……喂,你……嗯,疼……不……别,你怎么……怎么拿……拿什么捅我,出去……快出去……疼啊……” “天啊!”有老嬷嬷惊呼出声,顿时面红耳赤。 安荣望天,哑口无言,这种事,他也不知怎么办好。 寝宫里还在往外传出时有时无的惊叫,令这群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开始抓狂。个别老嬷嬷腿打软已经跌坐在地,口中念叨阿弥陀佛,有的老宫监更是拿手垫着玉石栏杆,把自己的头往手心里撞。如果不是宫规森严,怕是他们此刻一定逃得无影无踪。 大声的惊叫被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不安的呻吟代替,实在是担心贺兰骢的叫声太过惊悚,皇帝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他的唇。心里略略着急,越是想让他放松,偏他越是紧张。汗湿的发丝粘于前额,委屈的眼神,酡红的双颊,撇着的嘴巴,活活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放松,马上就好了。”皇帝小声安慰着,手指扔在拓展着,这僵硬的身子,何时能放松下来呢? 皇帝一说,贺兰骢抖的更厉害,奋力扭动身体,想摆脱侵入身体的异物。嘴巴得到自由,哽咽着,“疼……你、出去……” 皇帝闭了闭眼,轻拍下他的面颊,继续耐心地安慰,另一只手去触及他小腹的敏感,果然,身下人很快便弃甲投降。贺兰骢这时不会控制,呜咽中夹着呻吟,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令皇帝如闻天籁之音。 那个时刻来临时,贺兰骢无助地、慌乱地挥舞两手,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皇帝愣住。就觉两颊一阵火辣辣地,又痛又热,才明白贺兰骢如今心性再怎么像个孩子,他依旧是个成年男子,情急时,他原始的反抗,依然不可小觑。 叹息一声,皇帝吻上他的额头,“贺兰,这是你与朕的洞房夜,无论多难过,忍一下可好。” 刚刚泄了欲望的人迷迷糊糊,没听清皇帝说了什么,双目微阖,大口喘息着,嘴角的银丝拉出老长。皇帝见他此刻安静下来,知道是时候了,把旁边的药盒拿过来,挑出里面芳香四溢的药膏,在自己的家伙上抹了一遍又一遍。趁着他的意识还未从天外拉回,皇帝架起他的腿,总算是把自己突突跳了许久的小兔子,塞入炙热、柔然而美好的密境。一年了,皇帝自觉自己忍的非常辛苦,今夜红灯高悬,这是洞房夜啊,此等良宵美景,不去拥有自己的“新娘”等待何时? 俯身用自己的唇压住意识渐复,险些痛叫出声的人的嘴巴。听着他梗阻于喉的咯咯声,皇帝知道他还是痛,抹了抹他的汗水,手再次握住他小腹的宝贝。浅弱的呻吟再次传出,皇帝开始慢慢动作起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龙帐内,温度节节攀升,皇帝一面“痛苦”地享受着自己的春宵一刻,一面安抚着身下人的情绪,柔情密语,任其抓打。 靡靡之音,掺杂着各种说不出的奇怪声音,在龙帐内不时发出,好在这次皇帝控制极好,没有传到寝宫外,避免了那些在北宫皇宫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想“自尽”的念头。 寝宫外,安荣等人总算是听不到那令他们想撞墙的控诉声,抬头数着天上星子,只盼天色早点亮了。 73、帝王的心思 ... “陛下,是时候了,该起了,奴才们在此听差。” 伺候晨起的宫人端着洗漱用具在外间耐心地叫早,然而没有回应,领头的司殿又呼唤一遍,才听到皇帝的声音懒懒地传来。 “放那里吧,叫安荣进来伺候。” 宫人们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把洗漱用具放在寝室里,没有撩起龙帐,转身退出寝宫。 安荣听召,步入寝宫,把纱帐用翡翠如意钩拢住,再仔细看皇帝,大总管乐了。皇帝一边脸颊已经肿起,右眼角有一小片乌青,眼角下面是两道不太明显的抓痕。伺候皇帝更衣时,那九五之尊的前胸后背更是惨不忍睹,一道道殷红如血的抓痕历历在目,胳膊上还藏着个深深的牙印。 “看什么看,快点帮朕更衣吧。” 安荣哭笑不得,待皇帝穿戴整齐,又伺候他洗漱了,才道:“陛下,一会还去功德门么?” 皇帝气得翻白眼,“师伯,堂堂北苍国皇帝,这副样子登上功德门,不贻笑大方吗?” 安荣躬身,“陛下圣明。” 皇帝哼了一声,这副丢人的样子,才不能让别人看到呢。 “陛下,用不用拿雪肌膏来,那个药膏消肿快。” “知道还不快去。”皇帝望天,“顺便给元常带话,让他这几天替朕应付下朝中的事儿,朕也要歇息几天,好好陪着朕的皇后,大婚嘛。” 安荣瞠目,这皇帝知道这副样子不能临朝,竟然能寻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唉,连皇帝的脸皮都变厚了。 “啊,嘿嘿……”皇帝自己摸着后脑勺,不停傻笑,暗道虽然昨夜付出代价不小,不过也得到极大满足,足足要了贺兰五次,方揠旗息鼓。 一想到贺兰骢,皇帝忽然又开始担忧,看他的样子,睡得如此沉,想来是累得不轻。拿帕子浸了水,皇帝掀开龙凤被,暗道自己玩过了。贺兰骢脸上除了被皇帝亲得有点发厚的嘴唇外,别的倒还好,可往下看,脖颈向下斑驳全是皇帝留下的暧昧痕迹。那个部位虽然没有受伤,却是又红又肿。为他擦拭过了,皇帝拿出药来,为他小心抹上。 收拾好贺兰骢,皇帝就坐在龙床前守着,拿手轻抚他温润如玉的脸颊,露出一抹得偿所愿的笑容。 “陛下,拿来了。”安荣回来了,手中多个小药盒。帮皇帝涂好,安荣道:“陛下,刚刚碰到王爷了,王爷说,那个药配好了,说是自今天起,每日午膳后给皇后进一碗,先看看效果。” 皇帝随便应了声,目光不离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陛下。”安荣像想起什么,问了一句,“你让王爷配这个药,不会后悔么?” 皇帝笑而不答,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朕伤他如此,难道为他医治脑疾不应该么? 安荣低头也是无声一笑,走过去拍拍皇帝的肩,“陛下,你真的长大了。” 皇帝闻言得意,“当然,朕如今不但是北苍国的皇帝,还是贺兰的相公,念北的父皇。朕有妻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朕比他走运,所以朕往后一定会善待贺兰,朕已经失去过他一次,就不能再走错路。元慕康,你好好看着朕,看朕如何治理这北苍国,看朕如何拥有人间至爱。母后、顾叔叔,你们再耐心等等,朕定会让你们在一起。” 安荣不语,打开寝殿的窗户,让明媚的阳光投进殿内。 皇帝坐在龙床边一动不动,守着他的皇后。这一坐,功夫不小,过了午时,不见贺兰骢醒来,皇帝有点慌了。不是有什么隐蔽的伤没发现吧?叫过安荣,二人帮着给人翻个身,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受伤之后,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贺兰,贺兰,醒醒,该用膳了。”皇帝轻声叫着,就担心他像前一阵那样又睡过去,不再醒来。 “嗯,好吵。”睡梦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嘟着嘴,很是不乐意,“别吵,好累,我要睡觉。”咕哝一声,贺兰骢翻个身,面朝床里,继续酣梦。 皇帝知道他把人累着了,可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耐下心来,皇帝开始叫着:“贺兰,别睡了,先起来,用过午膳再睡不迟。” “不。我累,好痛啊!”床上的人也不睁眼,继续嘟哝着。 “痛?”皇帝一惊,“哪里痛,快告诉朕!”轻摇着人,担忧之色尽显。 贺兰骢本不想理皇帝,偏皇帝不放手,一气之下,猛地睁了眼,腾地坐起来。哎呦一声大叫,顿时呲牙咧嘴,又倒了回去。脸瞬间涨红,羞涩地道:“疼,哪里都疼。” 皇帝这回明白他的疼是怎么回事,也不去为难,只是道:“昨夜辛苦你了,朕知道你累,等下用过午膳,再歇息可好。” 贺兰骢原本睡意颇浓,刚才这么一起急,人一下清醒好多,点头答应,“哦,也好,刚好可以看看大白它们。咦?”很好奇地,贺兰骢盯着皇帝的脸,道:“你和人打架了么?” 皇帝摸摸自己的脸,苦笑,“是,昨夜被人打的。” 听者摇头,“君子有言,动口不动手。看来,一定是你先动手的。” 皇帝无语,安荣在一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帮着贺兰骢才穿好衣服,那人便不老实,想自己下地,结果,如同粘糖人般,左倒右晃,软得腿提都提不起来。 北苍国皇帝大婚后,窝在寝宫几天未露面,与他的贺兰皇后如胶似漆享受婚后的甜蜜生活。只有安荣知道,皇帝在等待面部丢人的青肿消失。直到眼睛那块乌青看起来不甚明显,皇帝才命安荣找来女人妆面的珍珠粉,将淡淡的青色遮住,带着一脸帝王威严恢复早朝。 金殿一地文武在三呼万岁后,开始按部就班,各自呈上自己的折子。那几日由元常代为主理朝政,争论不休的一些问题,也在金殿上从新提起,由皇帝做最后的决定,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逐一解决。 大臣们瞧着皇帝的脸色,就写着两个字,到底是舒坦,还是高兴,或是甜蜜呢,这个不好说,也可能,要把几个综合起来也不为过。纳罕着,难道一个男人,可以令皇帝改变如此之多么? 自皇帝大婚后,皇帝的笑容多了,比起以往也更勤于政务,这使得最初因担心皇帝耽于男色而荒废政务的大臣,一下把自己的心思都小心地揣起来,免得拂了天子的逆鳞。 回到寝宫时,不见贺兰骢,安荣回禀,药已经服过,这个时候,人应该在配殿那边呢。听那边的宫女说,一只白猫要生猫崽,皇后觉得新鲜好玩,非要去守着不可。 皇帝咧了咧嘴,叹息一声,这家伙,自己的儿子不看,居然跑去看猫生崽。 “皇后,不能动它,沾了你的气味,大猫就不奶它了。”有宫女惊呼出声,劝阻垫着丝帕,把小猫崽托在手中的人。 皇帝哑然失笑,“贺兰,秋子说的对,大猫若是不奶它,它可就饿死了。” “哦。”贺兰骢小心翼翼把小猫崽放回搭好的窝中,轻声对大猫道:“不许偏心啊,我是垫着东西呢,才摸了它一下,你若是不奶它,我就不让他们给你弄好吃的东西。” 宫女在一旁,也不忌讳帝王在侧,雀跃地叫着,为第三只猫崽出生欢呼。 贺兰骢看着大母猫,看着看着,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很遥远,听不真切,好像是道喜的声音,道喜,为什么道喜呢?很多人,有男有女,他们在说什么,皇子么,什么皇子? 皇帝见人先是失神,转而陷入苦思,怕他不舒服,伸手去拉他,人没动。 “皇子怎么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皇帝一惊,“贺兰,你说什么?” 贺兰骢自己站起来,喃喃道:“很多人,他们在说皇子,很高兴地说皇子,皇子怎么了?” 皇帝见他呆呆地往回走,跟了过去,“贺兰,你想和朕说什么?” 贺兰骢摇头,“不知道啊,好像有人和我说,皇子出世,可没看到嘛。” “谁对你说的。”皇帝站在他面前,盯着贺兰骢茫然的双眼,想把他看穿。 “我不知道,听,他们还在说呢。” 皇帝开始紧张,把人揽在怀中抱紧,冲安荣道:“让元常马上进宫。” 元常诊脉的时间很久,手指一直搭在脉门处,病人被哄着服了安神汤已经睡熟,这样可以令他不受干扰地把脉。 “陛下,从脉象上看,他没什么变化。”元常一句话,否定了皇帝的希望。 “朕还以为你给他配的那个药起作用了呢。”皇帝毫不掩饰他的失望。 元常明白皇帝的意思,规劝道:“陛下,欲速则不达,那个药先给他服着看吧。臣本身并无把握,只是那个药,对身体无害,不妨长久喝着,看看能不能治了他这脑疾。” 皇帝表示赞同,不应又如何呢,总是这样为贺兰骢有好处。皇帝不希望贺兰骢就此傻下去,哪怕他复原了会离开,如今他也愿意去医治他。救恕也好,疼惜也罢,这就是皇帝现在的心思。 怀思堂里,烛光幽暗,皇帝已经有半年未曾过来,今夜,辗转无法入睡,皇帝突然出现在这里。 上过香,皇帝开始告罪,“朕大婚,没有带贺兰来看你们,你们也不要生气。他如今的样子,朕怕这里太暗,把他吓着。很久没和你们说话,你们倒好,乐得清闲,把朕扔到一旁,不闻不问。” 安荣上前,劝道:“陛下,不可对太后无礼。” 皇帝嗤笑道:“母后,师伯陪伴朕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多个人陪伴朕,可他如今这副样子,朕更心痛。大错已铸,无可挽回,你们能帮朕一次,就再发次善心,还给朕一个完好的贺兰吧。朕知道朕贪心,可你们一直都疼朕,朕只好还找你们。不许不答应,你们可要多帮忙才好啊……” 安荣默默守着皇帝,听着他对着冰冷的灵位喃喃自语。 千里之外的西戎国皇宫,同样辗转无法入睡的干戈头痛欲裂,满头大汗,痛苦地抱着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最终,还是没忍住,弄出动静。 “殿下,臣在这里。”黄文提着药箱跑了进来。 一只只银针刺入头顶,宫女端来药碗,黄文托着干戈的头,接过药碗,递到他嘴边。 干戈扭头,不愿再喝,黄文低声劝慰,“殿下,这个药可以止痛,喝了不会那么疼。” 一股烦躁涌上,干戈伸手打翻药碗,一把将黄文推开。 宫女扶起被推倒地上的黄文,惊叫:“殿下!” 心烦意乱,干戈见黄文怯怯地站在一旁,心里又莫名平静下来,当是方才吓到他,不由一阵愧疚。情急下,竟扑下地。奋力扭动,一条腿竟抬了起来,但马上又落下不能再动。 黄文在震惊之于,把方才的细微情形看在眼里,大喜,上去扶干戈,“殿下,方才你的腿能动了。” “你说什么?”干戈没反应过来,腿能动了,没感觉啊! 黄文叫来宫女,一齐把干戈扶上寝床,拉过他的手,仔细诊脉,表情上,却是难得的轻松。 “恭喜殿下,你的腿恢复有望!” 黄文开心地向干戈道喜,把干戈的裤腿挽起,开始推宫活血,按摩下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对不起,方才……” 黄文手下不停,笑道:“臣没事。殿下的头痛可减轻些?” “是。没有方才疼的剧烈,也不再觉得涨。” 黄文点头,“臣明白了,看来殿下的腿疾与头痛有很大关系,臣知道该如何调整药方了。” 见黄文仍是老样子,干戈叹息一声,一年了,真是辛苦你了。 74、懵懂的情意 ... 西戎国皇宫的观景凉台上,女王望眼满园绚烂,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摘几支木芙蓉,送到天极殿。” 黄文悄悄抬头,见女王闷闷不乐,宽慰道:“殿下的腿有了希望,陛下该高兴才是。” “朕要的不止他站起来,朕要的是他恢复如初。他伤得如此重,又不愿说出何人伤他,那他就必须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这天下,是要传给他的,他说得对,西戎国没有不能守护黎民的君王。” 黄文撩衣跪在女王面前,“臣从不曾放弃,陛下尽可放心。” “起来吧,朕也不曾怀疑过你的医术。”女王淡淡地道,扶起黄文。 天极殿内,干戈把那本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六韬》放在宫女刚刚摆在桌上的花瓶旁。木芙蓉,儿时满园的木芙蓉是美好的回忆,如今的木芙蓉,却是心痛的现实。难得你记得这个,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子小儿。 “殿下,今天气色不错。”黄文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在干戈面前站定,“殿下,总坐着不行,来,臣扶你起来。” 干戈诧异,这黄文和平日不大一样,“起来,可以么?” “可以。那日殿下自己已经把腿抬起,臣就在想,是时候了,该让殿下多活动下,这样有助恢复。” 腿明明没有感觉,然而黄文硬是扶着他,让他自己努力在腿上使力。也不知是黄文的坚持起了作用,还是干戈自己不甘,咬牙呼口气,竟真的站起来。尽管是左腿在强行支撑身体,右腿依旧无力,而黄文却是喜形于色。 “殿下,你看,你已经做到。是臣平日太小心了,应该早些时候就让殿下练习。” 干戈闭了眼睛,久违的感觉啊! 黄文扶着干戈就在大殿站着,片刻后,见他的左腿开始发抖,知道不能再勉强令他站立,便要扶他坐下,不想干戈已然支撑不住。腿脚不灵便的人斜向一侧摔倒,黄文猝不及防,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干戈重重倒在黄文身上,嘴巴说巧不巧,与黄文的薄唇正好相碰。二人圆睁双目,愣愣对视,四下里顿时安静非常,时间就此定格。 良久,黄文一声惊呼,把干戈推到一边,拿手胡乱抹着嘴巴,颤声道:“你、你……” 干戈努力爬起,也是一脸无措,“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轻薄你。那时、那时,嗯,突然的,就摔倒了。” “臣失态了,殿下恕罪。”黄文意识到干戈还在伤病中,这种事情定不是他自己有意为之,暗自嗔怪自己不理智,伸手去抚倒在一边的人。 “请相信我,方才,不是有意……” 黄文点头,“臣知道了,臣知道,殿下不必着急。”打断干戈,把人先扶上太师椅,到了杯凉茶,给干戈压惊。不时左右看看,见没有宫女闯进来,稍稍放心。 “照此下去,多久我可以复原?” “什么?”黄文一怔。 干戈握了握拳,“我是问,还需多久,我可以复原?” “臣不知道,快了许几月,慢则几年。” “不知他怎么样了?我等不了那么久,想知道他的情况。”干戈黯然神伤,他的毒解了么,他被捉回去,他有孕的事情就遮不住,北苍皇帝会怎么待他呢? 黄文知道,干戈又在想念他那位神秘的兄长,不由长叹,“殿下,既然牵挂,就好好配合臣,把这伤病治好。与其打听他的消息,不如亲眼所见为实。” 干戈略有所思,半晌吐出一字:好。 黄文见目的达到,心里松口气。干戈不肯服药已近一月,黄文天天为此发愁,今日终于等到他回心转意。 “殿下,与臣讲讲令兄的事吧,臣很好奇。” 干戈哑然,“你想听?” 黄文投以鼓励的笑容,“是,臣想知道。” “也好,反正我也闷得紧,讲给你罢。” 放下手中茶杯,干戈开始回忆,从第一次踏进东林延平侯府讲起,把在东林生活的点点滴滴慢慢道出。一年了,干戈几乎和黄文朝夕相处,与黄文也熟络了,便不隐瞒,把自己对贺兰骢的心思也说了给他。为了他,他辞别翼王,千里迢迢去北苍,带着他亡命奔逃,最后渔阳一战,贺兰骢为了保他一命,竟然选择回到北苍皇帝身边。而自己,不愿生离,只求一死。 黄文静静坐在干戈对面,听到最后时,一阵莫名的失落代替最初的好奇。给他往翡翠杯中倒满茶水,黄文安慰着,“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令兄一定会平安无事。” 干戈哂笑,“你不奇怪么,他一个大男人,同女人般怀有身孕?”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摇头,“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得而知的,很多事也是人无法掌控,殿下需多宽心才是。” “但愿如你所讲。”干戈把翡翠杯紧紧握在手中。 午后骄阳似火,黄文把干戈扶上寝床,守着他睡熟后,方悄悄退出。 退到外殿的黄文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拱门的纱帘后,抬起一手,轻轻拂了下自己的唇。黄文,你心里不好过是么?是你一直在逃避他,连个道歉的机会也不给他。逃避,又牵挂,你真是好乱啊!如今,知道他心里的秘密,你又不舒服是么?你后悔了是吗,后悔为他献了身,却没及时为自己讨公道?如今,你知道一切,可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寝床上,干戈睁开双眼,他知道黄文躲在拱门后。手不由再次握拳,多谢你一直尽心照顾我…… 知了,知了…… 隐于椿树上的蝉儿,午后格外鼓噪。 北苍宪王府内,元常今日贵客盈门,皇帝带着他的贺兰皇后,换了便衣,跑到他的府上做客。让贺兰皇后美美饱餐一顿,安荣带着心性似孩童的人去荷塘,去看他吵着要看的荷花。 皇帝见人转了两转,不见了,才笑道:“真是盼着他能彻底清醒,却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朕,是不是三心二意了?” 元常扑哧一笑,“倒也算不得三心二意,若我是你,怕就盼着他永远不要清醒。现在的他虽然痴傻,却再无烦恼,快乐活着,又有什么不好!” 皇帝抿抿嘴唇,亲自给元常到了茶递过去,“这些年,多亏你一直帮朕,奉茶一杯,聊表谢意。” 元常一怔,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接过茶杯,不经意地,看到皇帝隐于袖中的伤痕,面色一变,放下茶杯。拉着皇帝的胳膊,把袖子挽起,一道道抓痕,还有数个齿印。拿手抚额,哭笑不得,“怎么搞成这样子。” 皇帝嘿嘿一笑,“朕脸上的青色印记你没发现吧?” 呃?元常闻言,这次细细去看皇帝的龙颜,果然发现了浅浅的乌青,不过不明显,若非特意观看,怕是无人会注意。摇着头,元常叹笑,“你夫妻,倒真是琴瑟和谐,闺房乐趣不少啊!” “哈哈……”皇帝笑得很开怀,他知道,元常会明白,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自从大婚后,这些伤隔几天就会悄悄爬出来,好在皇帝也学聪明了,行事时,会尽量避开贺兰骢的拳头,那人情急时,向来力气不小。 “听说你要带着他回东林省亲?”元常翘着二郎腿,淡淡开口。 皇帝道:“正是。” “打算何时动身?” “入秋吧。运河河道清淤那时也该完了,朕顺运河南下,顺便视察漕运。” 元常悄悄皱眉,“下个月就入秋,这是大事,既然决定了,就该提早做准备才是。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就突然想起带着他省亲?” 皇帝看了看花园的方向,悠悠道:“留侯上了道折子,其母贺兰夫人抱病床榻已有数月,想见贺兰一面。朕念及他还算孝顺,便应了。刚好,贺兰无意也总是吵着想见姑母,朕就想,让他们见了面,说不定对医治贺兰的脑疾有帮助。只要可以医好他,什么方法,朕都愿一试。” 元常喝口茶水,长长吐口气,“若是去了,宿卫之事一定做好。翼王如今在萦山虽然按兵不动,可他终究是一大遗患,未铲除前,他的威胁随时都在。” “若是可以招降,那是最好,自拥有贺兰后,朕便不愿再起兵祸。真要国强、民安,还是与民生息是正经。” 啪,元常合上手中骨扇,大声道:“臣也是此意。东林虽然不复,但东林的延平侯如今是北苍国身份尊贵的皇后,多少也算弥补了东林人的颜面。若是可以就此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不过。” “好,交给你去办。”皇帝坏坏地笑着,成功把元常引入圈套,哪有不得意的道理。 元常翻翻眼皮,切了声,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带着礼物到我府上。” 皇帝挑挑眉,“朕一向小气,今天突然这么大方,你早该知道朕是有备而来,决不会办没好处的事儿。” 元常放肆地瞪眼皇帝,摆手道:“这么一说,我倒反而不管了,就算给我盖间黄金屋,也不管。” “怎么,要提条件么?” “不敢。”元常抱拳,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不敢,哪有你不敢的事情?哦,朕想起来了,你一直怪朕没有给你指门婚事,哎呦,这可是当务之急,朕要好好想想,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咱们北苍国风流倜傥的宪王殿下。唔,听说新任左都御史的女儿国色天香呢;还有吏部行走徐舫的妹妹,贤良淑德;她们都不行,那就是陈将军的表妹,据说是巾帼女杰……”皇帝凑近元常,呲牙威胁。 “好了,好了,陛下,臣怕你了,还不成么?”这天子耍无赖,一向是元常最头痛的事情。 皇帝拍拍手,“早答应了比什么不好,非要朕拿出杀手锏。” 元常一揖到地,“陛下,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娶个老婆回家管着。你若行好,往后就别拿这事吓唬臣,臣胆子小,不禁吓。” “啊!哈哈,你胆小?哈哈……” 皇帝捧腹大笑,元常一旁望天无语。能娶那几个女人么,左都御史的女儿吃得人站起来,横着竖着一般高;徐舫的妹妹人倒苗条,可惜幼时出痘,保了一条命,却留下满脸麻点;那陈将军的表妹倒是中看,却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母夜叉,真娶进门,还有活路么? 贺兰骢在宪王府内开始进行他的人仰马翻计划,那边皇帝与元常也不理会,继续侃侃而谈。 帝、后一直在宪王府待到日薄西山,元常本想请他们用了晚膳再回宫,偏这时一道加急奏折竟直接送到宪王府。皇帝匆匆看过,便让安荣给贺兰骢收拾好,准备回宫。把元常也叫上,又命人去通知大将军韩朝辉入宫觐见。 贺兰骢是没有事态意识,只知道又没的玩了,很是不高兴,抱着元常府上的皮影箱不撒手。皇帝好劝歹劝,偏人就是不听,急得九五之尊原地不停跺脚。 元常上前,“皇后,你喜欢这个是吗?” “嗯。很好玩。”贺兰骢警惕地看着元常,生怕他把手里的东西夺走。 “陛下,让他拿去吧。”元常淡淡地说,转过身子。 “不行,那是清王妃的遗物。”皇帝哪能让贺兰骢把元常亡母的遗物拿走,心里可是急得不行,暗道他怎么发现这个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元常轻笑,“皇后如此喜欢,必定会仔细这东西。无妨,拿去吧,别让皇后着急了。” “唉!”皇帝一声长叹,“好了,元常让你把皮影箱拿去玩,可不要玩坏了,知道么,不然会伤元常的心,懂了么?” 贺兰骢点头如捣蒜,手里绷着劲,护着怀中的东西。 贺兰骢抱着他刚刚得到的宝贝,把皇帝扔到一边不闻不问,自行回了寝宫,皇帝气得望天数星斗,元常在旁,憋着一肚子笑意,躲着皇帝偷着乐。 见皇帝带着人走了,贺兰骢招呼了小贵,除了平日熟络的宫人,把其他的宫人赶了出去,又命人把寝宫大门关了,这才神秘兮兮给小贵等人展示他今天带回的好东西。 小贵自幼穷苦,没见过这个东西,不消片刻,就被深深吸引。 安荣寻个角落坐了,无声而笑。 皇帝返回寝宫时,夜已深。安荣回禀,皇后已经就寝多时。 皇帝笑笑,洗漱时听安荣讲了贺兰骢晚上拉着太监宫女玩皮影,心里一暖。见安荣已经退出,皇帝撩了纱帐,正准备就寝,这时贺兰骢翻了个身,口中模糊着说着什么。皇帝好奇,凑近去听,却在听清他说了什么后,顿时变了脸色,手中拳头握紧。 75、狭路逢冤家 一 ... 夜间没有了燥人的蝉鸣,夜风袭袭,暑热得到最大程度的缓解。 值夜的宫人贪图外面凉爽,一下都围坐在殿前广场,摆了棋盘打发时间。安荣晚间睡不着,过来几次,见把那些宫人吓得没了血色,无奈摇头,嘱咐玩也就玩了,别怠慢了帝后的传叫也就是了。 小太监小宫女见安荣走得远了,才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安荣在这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想当初安成做大总管时,每日里都有奴才受罚,挨板子被掌嘴,那是家常便饭。倒是这荣总管升任大总管后,没见过奴才受罚,可奴才犯错的也少了。 几人暗自庆幸,今日天气凉爽,陛下一定能睡个好觉,想来不会有起叫,可以踏实放心的玩啦! 然而寝宫内,气氛却是不同于往日。 贺兰骢依然在睡着,口中含糊不清,喃喃呓语。梦境中,龙首山的温泉水汽弥漫,那两个水中的身影渐渐轮廓清晰。被动地,无助地接受自己的弟弟略带霸道的爱,贺兰骢哽咽在喉间的话终于冲口而出,“干戈,我们是兄弟,我们的结合,有悖伦常!” “……干戈,我们不能……不能……” 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皇帝面带阴郁,伸手去解贺兰骢的衣结。 白皙,劲健的身体很快暴露在皇帝面前。手,一点点,自他的前额、脸颊、下颌、喉结,滑至前胸的红晕处方停止。带着不甘,皇帝喃喃低语,“你让他碰你,你怎可让他碰你,你是朕的,你只属于朕啊。他碰过你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说啊,他碰过你哪里?” 皇帝气息渐渐粗重,开始肆虐睡梦中的人的红唇,手下不停,上上下下的摸索着,想找出干戈曾经留下的痕迹。究竟是哪里,你告诉朕,他到底碰过你哪里? 身下的人开始不安,扭动加剧,呓语已经停止,两手开始胡乱地拍打。 皇帝没注意到贺兰骢何时睁开眼睛,手还在检查着他的身体,不想他人竟然一下窜起。 见自己光光,皇帝也光光,贺兰骢惊叫,“别,我还没养好呢!” 皇帝一怔,马上明白他说的是昨夜他们才行事过,心里有些烦躁,去捉准备逃跑的人。 贺兰骢醒来后,并不知道他的梦境出卖了他心中那个遥远而原始的秘密,确切说,此刻,他根本就不记得他梦到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相公,又想去做那种让他很痛的事情。而每次他做的时候,都会说自己做错事,这个就是惩罚。为了减少被惩罚的次数,他现在已经很少捉猫逗狗,也不去逼着小乌龟赛跑了,可相公的惩罚,还是隔三差五地来一回。 “放开啊,我没做错事,唔……” 贺兰骢跪伏于龙床上,他在准备逃跑时,被皇帝相公从后面拦腰捉住。小腹的东西已经被他掌握,那种怪怪的感觉一阵强似一阵,如今不懂情爱为何物的人,呜咽着,却是挣扎不脱。这个姿势,无疑令他的双手毫无用武之地。 皇帝心里暗自叹息,知道自己鲁莽了,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吻上他的后背时,皇帝说:“贺兰,乖,今天你没做错事,相公不是惩罚你。相公就是想你,想你了,想和你一起行这人间的鱼水之欢。”知道么,只有朕,才可以和你结合。 扭过头,氤氲水汽的双眸看向皇帝,他还是不明白,既然没犯错,为何还要行这惩罚之事。 皇帝将自己的欲望送入贺兰骢身体时,那人刚刚达到那个极致的高峰,没来及享受片刻,便被皇帝由天堂拉回人间。 “唔……相公言而无信,没犯错也惩罚,唔……” 见他难过,皇帝也是心痛,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你没有错,错的是相公,是相公犯的错……” 皇帝的声音也是一阵哽咽,他感觉到,有什么自眼中淌下,那,会是眼泪么?流入口中,咸咸的,果然,是那个东西。闭了眼睛,皇帝想,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此生有你,无憾了。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的皇后很是不高兴,小贵见自己劝不了,便把安荣请来。安荣一见他隐现于微敞在里衣下的暧昧痕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请了安,小声询问他如何做,可以息怒。 晃晃脑袋,贺兰骢忽然道:“你带我出去玩吧。昨天说的好好的,晚上要去逛着玩,可又没去。” “这?”安荣犯难,如今这样子的皇后,在宫里照看,已经大费脑筋,若是出去,带人不能多,可是很麻烦。 “师伯。”贺兰骢轻轻叫了一声,清朗的嗓音竟是软软糯糯,刻意加长的尾音便如同小孩子求长辈一般十分见怜,满眼热切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大总管。 安荣一跺脚,罢了,罢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在御书房得到小贵的回禀,苦笑,知道这次是得罪这位祖宗了,贺兰骢最近别的没记住太多,却学会记仇。知道若是不答应,那人定是几天都会闷闷不乐。摆了摆手,打发小贵回去告诉安荣,小心伺候就是了,待晚点凉快了些再出去,免得把人热着。自己是不能陪着出去,头天那道加急的折子还没解决,今日还得继续磋商。 沧澜殿那边,得到皇帝的首肯,贺兰骢开心地跑到配殿去找那群猫狗报喜,早把皇帝带给他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整整半日,贺兰骢在难熬的等待中,迎来太阳落山。 小贵拿来件单薄的月白色长衫给贺兰骢换上,又帮他从新绾了头发,取下金发簪,换了一只看似普通却是价值不菲的和阗玉簪。小太监想了想,又取出一个蓝色绣仙鹤的荷包,挂在贺兰骢的腰间,里面放了些金豆子和碎银,免得他看上什么,无法购买而尴尬。 安荣也换了一身便装,见小太监如此心细,暗暗赞许。念北太子如今还小,等再大一点,就要入主东宫,到时,这小贵可做东宫总管太监的候选。 于海准备了一辆蓝帏马车,帮安荣把贺兰骢扶进去,自己则和安荣坐在车辕,共同驾车,伴着落日余晖,驶出朱漆宫门。 兴盛街是北苍国都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宽阔的大街两侧,酒肆茶楼,各类商铺一家挨一家。商铺外,测字先生捧着本《周易》在卦摊前摇头晃脑;打铁匠裸着上身,喝着大碗茶驱除暑气;香油郎摆着卖油翁的架势,一勺一勺往放了一枚铜钱的葫芦里倒香油。 再看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点心的扯着嗓子喊自家的糕点酥脆香软,对面来了卖孩童玩具的,摇着拨浪鼓,吆喝着与卖点心的唱对台戏,比着看谁的嗓门大。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于海在前为贺兰骢开道,安荣陪着他,大摊小摊溜达。功夫不大,安荣手里多出几个油纸包,贺兰骢美其名曰,那是买给相公的好吃的。又过了片刻,安荣背后插着只风车,手腕上又挂着拨浪鼓,安荣笑眯眯的,皇后总算是想着念北太子了。 于海见安荣提的东西越来越多,便从安荣手中接过,转身去找马车,打算放了进去,再返回来。马车停在一个拐角处,两名侍卫换了便装,正在看着车驾。一见于海手中的东西,两名侍卫险些失笑。 “笑什么,你们没看到荣总管那会,那脸色才叫好看呢。” “哈哈……”于海与两名侍卫一阵大笑。 就在于海和那二人调侃的一会功夫,远处安荣的特制烟花在半空炸开。 “荣总管那边出事了!”一名侍卫大叫。 于海低咒一声,叫那二人继续守着车驾别动,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安荣身边。 “荣总管!” 安荣额头冒汗,对于海还有暗中跟着的侍卫道:“快找,走失了主子,谁也担不了!” 于海一听头皮发炸,我的老娘哦,皇后丢了! 话说贺兰骢,看一个货郎手里晃着两个亮闪闪的小球,心里奇怪,看这不是夜明珠啊,那是什么呢,到了晚上也发亮。跟着货郎拐过两条街,货郎停下脚步,转了身。 “朋友,你跟着我做什么?” “啊,嘿嘿。”想了想,问道:“你那个,那能亮亮的,是什么?” 货郎一怔,看看手里的东西,哈哈大笑,“这是我活动手部筋脉的小玩意,怎么,你喜欢。” 贺兰骢点头,“嗯,嗯。” 货郎见面前人衣着看似普通,然一身贵气,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主儿,不愿多事,便道:“这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喜欢,就送了给你。” “不行,买东西要付钱的。”贺兰骢摇头,自腰间荷包袋里,掏出一枚金豆子,递给货郎。 “娘哟,这不值一文的玩意,公子给这么多,我上哪去找散银给你啊?”货郎见了金豆子,眼睛顿时瞪得比灯笼还大,嘴上这么说着,可口水已经咽下肚,半天目光不离贺兰骢手中那枚金豆子。 “那怎么办呢?”贺兰骢犯难,嘻嘻一笑,“不用你找了,可好?” 货郎这下吃惊更甚,眼珠子差点蹦地上,呐呐地道:“哎呦,可碰上大主子了。”赶紧把那对小球送到贺兰骢手中,接了他的金豆子,瞬间溜之大吉,生怕他反悔。 见那货郎跑了,贺兰骢唉唉了两声,笑笑,这人腿不长,竟跑得比小花还快。正笑着,贺兰骢傻眼了,这里是哪儿啊,师伯怎么不见了?挠挠脑袋,贺兰骢左右看看,师伯叫什么,没记住,这可如何是好? 正泄气时,就见一人似喝醉了,满嘴胡言乱语,冲了过来,撞了他的肩膀,也不自觉,径自而去。 贺兰骢皱皱眉,那人醉了么,没有酒味嘛。低头一看,哎呦一声,“喂,把钱袋还给我。” 刚才那人见贺兰骢发觉,暗道被发现了,立即拔腿就跑。 “别跑,把钱袋还给我。” 北苍国皇后不顾形象地大叫着,在后面撵着小偷。路人一看,惊得纷纷避让。那小偷拼命往人群里钻,眼见贺兰骢就要丢失目标,这时人群里一红衣女孩见贺兰骢叫的声音颇大,远远见一蓝色影子跑了,心想那必是小偷无疑,几个起纵,追了过去。 那小偷见又一人追来,担心逃不掉,一边跑一边把荷包里的金银往怀里揣。见后面的女孩马上就要追过来,迎面就看一人和自己衣服颜色相近,暗生一计。将荷包袋往那人手里一塞,不顾他的惊诧,道了声多谢,便拐进了旁边小巷里。 红衣女孩见一人拿着荷包袋,兀自站着发愣,冷笑道:“怎么不跑了?偷了人家的钱袋,还敢大摇大摆站在这里,不怕官府拿你么?” 却说元常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个荷包在手,正在纳闷,不知从哪出现的女孩竟然说他偷钱袋,忽然明白了,刚才那人才是小偷。扭头去看,人早没影了。不愿和个女孩废话,他道:“这不是我拿的,如果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就是。”荷包袋给女人扔了过去,元常转身便要离开。这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方才无意碰到安荣,得知贺兰骢走失,这元常此刻是帮着寻人来了。 “偷了东西想开溜,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女孩接了荷包袋,拦住元常的去路。 元常不耐地道:“我有要紧事办,没空和你分辨。” “笑话,哪个小偷偷了东西不想办法开溜。”女孩再次拦住元常。 元常好脾气地道:“东西不是我拿的,有人栽赃,你看我像缺钱的人么?好了,我有急事,告辞。”见女孩不肯让道,元常转了身便要往回走。 “诡辩。”女孩尽管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看他衣着得体,用料也讲究,不像小户人家的。然这人一眼也没有看她,暗想自己如此美貌,他居然一眼不睬。女人一旦在容貌上过于自信,却不被青睐,那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红衣女孩似乎是忘了她一路跑过来的初衷,见元常对他不理不睬,很是恼怒,双手一错,一对八斩刀在手。 元常正往前走,就觉身后劲风袭来,知道有人偷袭,上身一矮,人已旋身闪开。退了几步,绷起左脚足尖提起,两臂向上划出弧线,双手平展,形如白鹤舒翅,迎风而立,姿势端得是潇洒之极。 女孩一瞬看呆,“果然是高手。”不过,女子马上反应过来,啐了一口,暗道,什么嘛,才一招,便反过来让人家迷惑住了,真没出息! 76、狭路逢冤家 二 ... 话说女人天生爱美,自古有之。作为一个男人,女人心目中正常的男人,若是碰到美貌女人,不去大加赞扬,而是选择忽视,那么必然会惹起无尽的麻烦。这是一条惯例,无论公子王孙,还是贩夫走卒,都要时刻遵守的惯例。不然,孔老先生老早何必说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经典“谬论”呢?而且,这还是条盖棺定论,不服不行。 今日,元常就犯了这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本就着急帮着安荣寻找走失的傻皇后,这下可好,让女孩缠上脱身不得。 “小丫头,本……本公子还有要事,没空和你纠缠。” “小丫头?”他在叫谁,呀,他是叫我小丫头!女子脸上发烧,怒从心起,“小看我!” 元常见她又开始进攻,心里越是着急,越是走不开。心中不禁也是一股无明业火,想那皇后傻乎乎的,真走丢了,就是叫人套上麻袋扔河里喂鱼,他还要大笑好玩呢!如今被个女孩缠上,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若是不给她点教训,怕一时半会还是走不脱。打定主意,双手一晃,一对峨眉刺亮闪闪在手中旋转。 见元常开始还手,女孩有点得意,终于肯看本姑娘了。本着要让元常知道,不可忽视女子美貌的目的,女孩的攻势非常凌厉。 此时天色已晚,大街上熙熙嚷嚷本就人多,这时突然多了一对绝色男女当街动起手来,立刻吸引了逛街的百姓前来围观看热闹。 贺兰骢被层层的人挤在后面看不清楚,心里着急,口中喊着让开,然看热闹的人,谁会去理会一个傻子的大呼小叫呢? 元常见女孩揉身攻到,来势凶猛,也不慌张,右脚收回置于左脚前束身,右手持剌回裹至左肩前,左手护于右手腕。上动不停,右脚向前踩出一虎步,右手持刺外旋手腕翻转,手心朝下,剌把朝前向前点击女孩面部,左手紧护右肘内侧,刺身架于左臂上翻转不停。 女孩一见对方武器攻击自己的面部,担心花容被毁,顿时向后退出数步,双手交错,护于面前。口中大叫:“卑鄙,打女孩家的脸!” 元常冷笑,“打到你的脸了么?” 呃?女孩这次更是觉得粉颊发烫,心里不服,再次跃起进攻。 元常暗道没空再和你耽搁,速战速决吧。当下右脚向右后方退步,重心移于右腿,左腿提膝于心齐,膝向里扣,其足与右膝相齐合紧,而足尖向上斜,两股夹紧,上身束身稍向前弯,右手持剌剌尖朝上,左手护于右手腕。上动微停,左脚向前踩出,先着足跟,渐次踩至足尖变虎步,右手持刺由胸前向下摸押至丹田,随展身向前抖扎至女孩心口。 女孩眼见人家攻至胸前,不敢怠慢,左脚斜迈一步,侧身躲开元常进攻,右脚上步,一刀抹向对方脖颈。 元常低头避开,两脚原地向右扭转开,摆开一个右地盘步,右手持刺随身体转身削点女孩粉嫩颈部。 女孩一呆,先机已失,这次竟然没躲开。 这时贺兰骢费劲辛苦,终于挤了进来,一看元常,不禁笑了,认识。挥起手,正想叫他,不知谁在他脚下伸了腿,贺兰骢不防,大叫一声,跌了出去。 元常听声音是贺兰骢,心下一惊,弃下女孩不理,拧身过去,扶住即将摔倒的人。扭头见一人神色慌张,元常眼中寒光迸射,大声斥责,“大胆,不要命么?” 那人被元常一声大喝,吓得缩头,一点点向后退,最后隐于人群中。 贺兰骢毫不在意自己险些摔倒,见到元常,嘿嘿笑道:“我把师伯弄丢了,有人偷我的钱袋。” 元常哭笑不得,“没事,公子没事就好,我送公子回去。” “你们认识?”红衣女孩站在二人身前,细细打量着他们,心里一阵狐疑。 “啊,嘿嘿,他是我的大夫。”贺兰骢笑了两声,看到女孩别在腰间的荷包袋,翻翻眼睛,“这是我的。” “哦,差点忘了,东西还给你。”女孩把东西递过去,眼睛仍是围着元常转。 “在这里,在这里!”有人大声喊着,纷纷让开的人群后,于海架着马车过来。 安荣担心半天,见贺兰骢好好的,他才踏实些,小声问了几句,便向元常点头,把贺兰骢扶上马车。 女孩见贺兰骢被带走,从跟着的仆人看,各个都是高手,不禁开始暗暗怀疑他的身份。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开始慢慢散了,片刻后,大街上恢复来来往往的正常秩序。 元常收了一对峨眉刺,掸了掸衣摆上的浮尘,转身准备离开。 “喂,你是谁?”女孩问他。 “很重要吗?”元常仅仅停顿下,便大步而去。 女孩还在愣愣地望着元常离去的方向,这时又有两个女孩跑过来,一人拍着心口,哎呦声之后,方开口:“我的小姐啊,可让奴婢们好找哦!” 红衣女孩扬起绣眉,不屑地道:“你怕什么,我又丢不了。” “小姐啊,我们都看到了,刚才好险呐。那人不仅武艺高强,他后来来的帮手,各个都是深藏不露啊!” “我知道。”女孩不耐,“我就是好奇,他是什么人呢?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家伙,你看他衣着平常,可你看看他带的这几个人,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不一般。好奇,好奇而已。”女孩拍着手,为自己分辨。 两个丫头撇嘴,心想着,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她哄回家完事。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有几条命也不够担的。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4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夜已深,月挂柳梢头,月色下,一队宫女太监步出沧澜殿。 殿内,皇帝无暇看眼堆满一桌的东西,叫上安荣帮忙,检查走失的人身上是否受伤。贺兰骢忸怩地抓着衣服,摇头表示无碍,怎奈天子放心不下,最后让安荣回避了,才解了他的衣服。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受伤,皇帝低声安慰几句,帮他换身里衣。 “以后不能这么不小心了,懂吗?”皇帝小声说着,心里却把那个小偷骂个千百遍,暗道敢偷皇后的钱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懂了。”此刻,贺兰骢很老实,生怕今日的走失被当成犯错,最后还是逃不掉一顿惩罚。 安荣被再次召进,叹笑着,把贺兰骢买的东西一样样打开。皇帝见他开心,心里也是欢喜,很赏面子,择了几样品尝,并称赞味道很好。贺兰骢也过去拿起一块,正要送入口中,却被皇帝拦下。 “朕替你尝尝。”皇帝见他满眼不解,也不做解释,拿了他手里的栗子酥,咬了一小口,慢慢地、慢慢地吞咽,片刻,把糕点送入贺兰骢口中。 安荣惊讶于皇帝的举动,无声摇头,皇帝报以无妨的一笑,觉得贺兰骢可能是饿了,便把初时自己没动过的糕点都尝个遍,才让贺兰骢随意去吃。 皇帝吹着贺兰骢买来的风车,见两个轮子带着彩色带子旋转,不禁一阵悲从中来。谁能想到,堂堂北苍国皇帝,儿时的玩具,只有一只风车,那是顾铭洲在他周岁时赠送的风车,珍藏很久,却在被文帝发现后,踩在脚下而毁。 安荣拍拍他,“陛下,皇后如今能想着太子,你该高兴才是。” “你说的是。”皇帝轻笑一声,把风车放下,又看看其他的玩具,拨浪鼓、布偶、手铃…… 这时,安荣把贺兰骢走失的“罪魁祸首”递了过来,皇帝接过一看,哑然失笑,转头问道:“贺兰,你就是买这个,走丢了。” “嗯,嗯。”皇帝突然发问,贺兰骢着急回答,一块花生糕未吃完,急急去咽,一下哽在喉咙,噎得一下憋红了脸。 皇帝暗叫一声不好,拿了茶水给他猛灌,手下不停拍打他的后背,算是把这口气顺了过来。见他一下不好意思起来,皇帝道:“没事了,是相公不好,惊到了你。” 贺兰骢不理皇帝,自己倒了茶水,足足喝了三大杯,方长长吐气。看到那对发亮的小球,贺兰骢道:“能发亮,就是觉得很怪。” 皇帝耐心地,解释道:“贺兰,这东西没什么好奇怪,上面不过涂了一层磷粉。你若喜欢,朕命人涂几串东珠给你玩可好?” 贺兰骢摇头,呐呐地道:“不一样的。” 皇帝一怔,不一样? 夜,更加静谧。 北苍国的皇帝没有就寝,拥着他的皇后,在沧澜殿的玉阶前席地而坐。皇帝用手点着浩瀚夜空中的星子,贺兰骢在旁帮忙,为皇帝相公计数。靴袜已除,堂堂的皇后,真的是很尽心地在“辅佐”君王数星星。 “贺兰,那颗最亮的,就是你,要记住哦。” “嗯……相公” “什么?” “今天不惩罚我好吗?” “好。”皇帝答应的很痛快。 玉兔西移,皇帝扔在默默地数着星子,贺兰骢头斜枕着他的腿,很大一会功夫,二人未说话。当皇帝低头再看时,人已经睡熟了。轻点他的额头,皇帝暗道,永远这样,也不错。 贺兰骢带着他买的礼物去永寿宫,是次日过了午时的事情,皇帝一道陪同。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贺兰骢给自己的儿子买礼物,一心想凑热闹的皇帝,扔下两摞奏折,陪着他一道串门。 贺兰如月将已经可以开口发出简单音节的念北抱出,皇帝接过狠狠亲了两口,才招呼贺兰骢拿礼物。 贺兰骢扯出一抹灿烂笑容,才把一堆玩具摊在桌上,对着小孩道:“小太子,看看叔叔给你买的礼物,喜不喜欢啊?” “呃?贺兰……”皇帝大叫,可要朕的命了,这是你的儿子啊! 贺兰骢不解,看皇帝着急,可就是不明白他急从何来,不由有点惊慌,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贺兰如月。 女人轻叹,无奈对皇帝说:“陛下莫气,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来日方长。” “唉,朕知道。”皇帝也无奈,“朕就想让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而已。” “可,此事确实急不来。” “朕懂的,太妃放心就是。” 贺兰如月给皇帝倒了茶水,平静地道:“陛下,本宫还是那句话,希望陛下遵守诺言。” 皇帝黯然,悄悄看了眼一旁戏逗念北的贺兰骢,道:“他将来只要恢复,自己若是要离开,朕不会阻拦。但是太妃,朕会争取让他留下……” 那边,贺兰骢狼狈地抱着还很小、还很软的念北,晃着手中的拨浪鼓,轻哼着什么歌谣。 “父……父……”小家伙咧着小嘴笑着,吐出不清晰的单音。 贺兰骢脸一阵发白,转过来问皇帝,“他喊什么?” 皇帝嗯了一声,听了听小孩发出的声音,甚感欣慰,“贺兰,他,要学着叫父后。朕和太妃说过,一定让他先学会叫父后,再学叫父皇。” “父后?”贺兰骢脑中一堆问号,不看皇帝,转而去看贺兰如月,还是觉得奇怪,最后看向安荣。 安荣点头,冲他道:“皇后诞下太子,当然要叫皇后为父后才是。”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皇帝温言安慰道:“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他是你的儿子就可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阴凉阴凉过河去,日头日头过山来。脚驴斑斑,脚踏南山。南山北斗,养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上马琵琶,下马琵琶。驴蹄马蹄,缩了一只。” 皇帝又惊又喜,“贺兰,你怎么会这个?” 哄小孩的人竖起食指,立于唇边,嘘了一声,接着指了指怀中的孩子。皇帝再细看,那小家伙嘴巴挂着个口水泡,已经脑袋耷拉在乃父肩膀上睡着了。 贺兰如月接过孩子,转身进了寝殿,皇帝小声又问了遍,“贺兰,你怎么会那个曲子?” 贺兰骢学着皇帝压低了声音,道:“总有老嬷嬷唱,方才不知为何,顺嘴就出来啦。” 皇帝笑笑,暗道,看来元常的药,还真是有作用。 77、省亲生惊变 一 ... 北苍圣武五年的秋天来的很快,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天子元文敬颁下诏书,巡视运河河工,督查漕运。令表彰江宁留侯孝道,特携皇后一道同行,于巡查河务完毕后,莅临江宁省亲。天子诏曰,为免沿路各省官员及百姓徒增负累,御驾后,各地官员于当地官渡应召觐见,天子旨意不到,不得私自纠集乡众候驾。 八月初,因留侯一道奏折,上奏曰其母将不久于人世,天子感念皇后家人凋零,当即下旨,取消秋祀提前启程。八月初二日,京城惠河官渡,帝后登上飞龙舟,辞离京城。 岸上,留京辅政的宪王元常带领一众大臣跪地送别御驾。 泗水南下,皇帝把巡查河务一事摆在首要,因要赶时间,除了必要的外埠官员接见,并未在途中多做停留,并谢绝沿途所有官员接风宴请。 走水路,令自幼生长于江南水乡的人格外兴奋,船舶停靠时,贺兰骢坐在船头,把安荣帮他找来的鱼饵丢入水中,手中托着鱼竿静等鱼儿上钩。韩朝辉与安荣小心随侍在侧,谨防皇后有失。龙船泗水而行时,贺兰骢披着团龙披风,凭栏而立,朗朗开口,皆是江南词调。 皇帝合上骨扇,问道:“这些你从哪听来的?” 贺兰骢嗯了一声,道:“每家孩子都会。” 皇帝给他整整披风,暗道,听君一首采莲曲,醉梦一生又如何? 帝后尽管日夜兼程,也把巡查河务的工作精简很多,然而还是错过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皇帝略有遗憾,本想陪着他的皇后中秋到达江宁,在留侯家里中秋赏月,不想还是慢了一天。 八月十六日,江宁官渡,留侯带领当地大小官员早早前来,一同迎接帝后的御驾。 南方天气还很热,好在如今东南风仍不时吹拂上岸,使得本不耐南方气候的皇帝,感觉一下凉爽很多。挽了他的皇后,一同下了龙船。 “臣赵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留侯见御驾已到,率当地官员齐齐下跪迎驾。给皇帝行完大礼,转而再拜北苍国的皇后。 皇帝淡淡地道:“赵卿及各位爱卿平身。朕今日莅临江宁,只为皇后思乡之情尤甚,朕陪皇后省亲。凡无公务,众卿就回吧。”天子讲明来意,接下来,仍是耐心地和当地官员寒暄一番,避免东林遗臣心生被冷落之感。 贺兰骢不理皇帝,左顾右盼向前走着,最后在赵栋面前停留。 “表弟么?” 赵栋一见贺兰骢,马上躬身,态度谦卑,“正是下臣,得蒙皇后惦记,臣惭愧。” “你变了,大姐也变了。” 赵栋闻言,脸色略变,再次躬身。 江宁原东林国的皇宫如今已经改成行宫,然皇后省亲,皇帝出于照顾皇后的目的,决定在留侯府中歇驾。御驾由朝晟门进入,就见清水泼地、百姓跪于街道两旁规避,井然有序。皇帝暗叹一声,只令御驾前行,并未停留。一行浩浩荡荡,直奔留侯府。 赵栋一家此刻也是上上下下,做好了迎驾的准备。老夫人如今缠绵病榻已经无法下床,叫了自己的媳妇,替她迎驾请罪。 大概是为了照顾贺兰骢的颜面,皇帝免了一切礼节,只命赵栋速速派人引着贺兰骢前去看望自己的姑母。 贺兰老夫人即使不能下地,却是一早命人为她换上一品诰命服,发髻高挽,倚着床栏,在焦急与不安中等来自己已经多年未见的侄儿。 “姑母。”贺兰骢跪于床前,面前的老夫人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可以想起来的人。然一直困惑他的一个问题是,为何记忆中的人,一个个变化如此之大。 老夫人热泪盈眶,哽咽着,把人拉起,仔细打量一番。这是自己的侄子,却又不像自己的侄子。如今他有病,老夫人已经知道,而这病的根源,最初的一切一切,不正是自己的儿子造成的么! “姑母,为何要哭?” 儒雅的人没有意料中的激动,只是很平淡地开口询问,这让一旁伺候的安荣感到很是不安。 给老夫人递过一方锦帕,贺兰骢便不再开口。 安荣给他搬过椅子,让他在床边落座,见一旁的丫鬟各个行礼退出,大总管想了想,给贺兰骢端过茶水,也跟着转身退出,并悄悄把房门关上。 “你瘦了。”老夫人的手指弯曲着,已经无法伸直,皮肤隐现青色,那是血脉不通的结果。抬起那只枯槁的手,轻轻抚上侄儿的头顶,眼睛缓缓合上,清泪无声滑下,“对不起。” 贺兰骢身体一僵,嘴巴嚅动,想说什么,偏又说不出。 窗前的桌案上,有个报时的流水时刻,清水顺着碧幽幽的翡翠漏,一滴一滴落在玉池中,在宁静的内室,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哒,哒,哒…… 皇帝在赵栋的陪同下,参观府中的藏石。这赵栋本是个爱好不多的人,除了女色,就是喜欢搜集怪石。大的堆于花园假山上,奇形怪状,飞禽走兽,形态各异。小的置于木盒中收藏,形状大小不一,一盒能放几十至上百不等,这赵栋带皇帝观看珍藏,居然多达几十盒。这石头倒也不算贵重之物,偏这赵栋收藏之多,令视珍宝如粪土的北苍皇帝也是大开眼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石头上的纹路也是缤纷多样,有蟾宫玉兔、灵猿献桃、嫦娥奔月等等,皇帝的目光,最后落于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上,那石头上的纹路,细细看去,竟隐隐与北苍国版图相似。 “这个不错。”皇帝大声称赞。 “陛下若是喜欢,下臣这就收拾起来,献与陛下。” 皇帝一怔,顿时明白赵栋这是有意讨好,叹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赵卿不必介意。” 赵栋连挥双手,“不,不,下臣很荣幸。” “那,好吧。”皇帝想了想,还是收下此物为好,如今,正是和东林遗臣修好的大好机会。 见皇帝应了,赵栋顿时满面欢喜,叫来下人拿过锦盒,把那块石头用丝帕包了,小心放入盒中。收拾完,双手奉上,态度毕恭毕敬。 皇帝摇头,令身旁宁羽替他接过。 这时,有府中丫鬟引着安荣,一路急匆匆,到了前面的花厅。 “陛下。”安荣跪于天子面前,沉声道:“陛下,刚刚贺兰老夫人,过世了。” “什么?”赵栋一下惊呆,随即喊了声:“娘啊!” “快带朕过去。”皇帝开始隐隐担心,好意带他来省亲,如今出了这等事,他会不会 “请随奴才来。”安荣起身,在前面给皇帝带路。 离老夫人的住处还很远,已经能听到哭声。 丫鬟在卧房外悄悄抽泣,卧房内,赵栋的几房妻妾已经过来,碍于皇后跪于床前,便在其身后,掩面跪地放声大哭。 赵栋担心君前失了礼数,尽管自己也难过,还是喝止了他的大小老婆,命她们全退出去。 室内又一次安静下来,贺兰骢似乎并未察觉皇帝已经进来,只自己在床前跪着,双手握着那只最后抚摸自己的干枯的手,面上却是一滴泪也不见。 “贺兰,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皇帝蹲在他身旁,小声地劝慰。 贺兰骢看了皇帝一眼,却又默默把头低下。 灵堂布置得很快,府中上下,很快白色帷幔四处飘荡。留侯府中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老夫人一去,赵栋立刻换上麻衣重孝。 原本迎驾时摆上的红烛红灯此时已经换下,皇帝也已经换上黑色素服,尽管身为帝王,但他那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这个场合显然不合适。贺兰骢如今身份尊贵,安荣已经给他拿来一件蓝色的外衣,却被他推开,自己伸手,把赵栋手中的重孝接过来。安荣正想劝他此举于礼不合,就见皇帝冲他摇头。 安荣与韩朝辉劝皇帝返回行宫,毕竟主家这是办丧事,皇家忌讳多,冲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扭头看看为亡者守灵的人,叹息一声,“朕不能走,朕舍不下他。” 贺兰骢就跪在那里,尽管以他如今的身份,可以不用跪的,但是谁也劝不了固执起来的人。 “相公,你到隔壁休息吧,我爹在赶回江宁的路上,很快就回来了。这里有表弟陪着,不会有事。” 皇帝悄悄问留侯,“他幼时一直这样称呼赵卿么?” 赵栋低头,“回陛下,皇后幼时确实是这样称呼臣的。那时,臣的母亲说,兄弟间,当相互爱护。朝堂之外,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朝堂之外,只有兄弟,没有君臣。”皇帝细细品味,心里冷笑一声,是么? 皇帝原本担心这种场合会把贺兰骢吓到,却没想到,他此刻收起那些时日孩童般的淘气,静静地跪在那个位置,挨着赵栋。 赵栋知道贺兰骢如今已经痴傻,也不敢去刺激他,只在火苗窜出火盆时,提醒他小心。 贺兰骢的眼前,再次出现模糊的,似曾相识的场景。何人的灵位那样冰冷,何人在啼哭?那个伤心的少年是谁,那来来往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焚香一柱,他们在祭奠谁? 这时,他眼前零碎画面中的少年,慢慢转过身,冲他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贺兰骢惊恐地瞪圆双眼,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忍住,啊的一声惊叫,人紧跟着晕厥过去。 皇帝担忧地守在床边,随行来的太医已经诊脉完毕,只说皇后是伤心过度,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人好好的怎么就晕厥了?”皇帝看向一旁的赵栋,那时,就他二人在灵堂。 赵栋战战兢兢地,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皇后厥过去时,臣见他目光甚是恐惧,所以臣斗胆,觉得皇后留在下臣府中不大合适,还是移驾至行宫吧。”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赵栋言之有理,当下命人准备车驾,一刻不停,抱了人便前往行宫。 两日后,艳阳高照,贺兰骢醒过来时,皇帝已不在身边,只有安荣一直在屋内候着。 “师伯,这是哪里?”茫然看看左右,对这个地方显得非常陌生。 “这里是江宁行宫。”安荣温和地回话,一面把锦帕递给他。 “行宫?”轻敲脑袋想了想,发现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皇后,早膳已经备下,让他们端进来么?” 贺兰骢摇头,“姑母在何处,我要见她。” 这下安荣犯难,那夜他固执地要守灵,结果不知受到什么惊吓而晕厥,这时还能说实情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睡的可好?”皇帝迈步进来,见贺兰骢真的无碍,悄然把忧色隐去。 “哦,很好。” 皇帝嘴边带笑,“去吃点东西,一会朕带你去望江楼。” “真的?”贺兰骢一下雀跃起来,也不再想别的,跳下床,竟自己出去了。 “陛下,你看这”安荣两眼不放心地追着贺兰骢的身影。 “不碍事,那边韩朝辉在呢。一会,朕把他带走,你就去留侯府上,走一趟吧。” 安荣点头。 留侯府上,当地官员依次祭拜了原东林的老太后,暗自唏嘘,等候起灵时刻。按丧仪,这贺兰老夫人虽然已经没有了太后之尊,可终究是一方列侯的生母,一品诰命之身,就算丧礼再仓促,至少也该停灵守孝满七日再发丧。这才三日,为何就急急要下葬呢?此事,只有赵栋知道,那夜惊吓了皇后,皇帝后与赵栋商量再三,为防再次惊吓到贺兰骢,决定提前发丧。作为弥补,皇帝给赵栋颁了一道免死铁券,自留侯下三代,除叛上谋逆,若是犯其他律法,只贬庶,免诛其族。 北苍国在南下攻打东林后,并未骚扰东林皇陵。若按祖制,贺兰老夫人应葬入东林赵氏皇陵,然如今东林不复,不便开启帝陵。最后,阴宅选在老夫人娘家贺兰氏的墓地。 安荣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算是替皇后出席,皇后有病,倒也没人去挑这个礼。 进入墓地,安荣左右观瞧,墓地占地很广,大小坟茔无数,片刻后,安荣脚步慢了下来。一座看起来修葺年头不多的墓冢吸引了他的目光。停下脚步,驻足墓前,碑上撰书:贺兰氏十三世孙干戈之墓。 看得出来,此墓平日有专人打扫,香烛纸钱墓前皆有,墓冢旁的杂草也清理过。安荣知道,这其实只是个衣冠冢,棺木中只有干戈跳崖后找到的那件血衣,还有他那柄雕弓相陪。唉!大总管无声摇头,如此出色的人物,却落得一个被野兽分食尸体的下场! 再说留侯府上自送殡队伍出发,府中的下人便开始收拾打扫,把府中的雪幡素帏全部撤换。天色将晚时,已经全部收拾停当。 赵栋与家小也换了常服,恭候帝后的御驾。皇帝准备次日返京,临行前,要在留侯府中用饭,以增君臣之谊。 只不曾想,府上晚宴准备好,赵栋刚刚请帝后入座,刺客出现了。 一阵惊叫声响起,女眷四下逃窜。 皇帝口中冷冷说了两字,护驾。把贺兰骢护在身后,皇帝眯起眼睛,扫视已经在庭院中动起手的人,心里暗暗纳罕,迫切想知道刺客的来路。 赵栋的武艺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如今见家里出了刺客,唯恐牵连自己头上,早就吓得两腿发软。见那边贺兰骢被皇帝护在身后,心中一喜,他幼时就喜欢遇事找贺兰骢寻求庇护,此刻害怕得紧,更是不能放过这等机会。 “表哥。”赵栋轻轻唤着,往贺兰骢身边扎。 皇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贺兰骢扭头,正想说什么,却见一人隐身于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眼中迸射犀利的寒光,弓,已经拉满。 78、省亲生惊变 二 ... 北苍国皇帝携皇后准备返京的前一晚,本欲在留侯府中用饭,不想出了刺客。 担心皇后安危的皇帝将皇后紧紧护于身后,不想一旁树上藏着的刺客,已经弓拉满月。 刺客似在犹豫,忽然对上贺兰骢的目光,这下吃惊不小。钢牙一咬,箭矢离弦。 那只箭,飞向赵栋。 贺兰骢眼前似有什么闪过,口中喊了一声,“表弟,闪开!” 赵栋呆了呆,等全明白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推倒。贺兰骢伸手相扶,第二只箭比第一只箭势道更猛,速度更快,已经飞到。原来,射向赵栋那只箭,是声东击西,这只箭才是刺客的本来目的。不知是赵栋良心发现,还是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还在,关键时刻,赵栋在地上扯着贺兰骢滚向一旁。 皇帝看了倒在地上的两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抽出腰间的九节鞭,跃了出去。 “皇后,你伤到没有啊?”赵栋把贺兰骢扶起来,不顾那边双方交手激烈,替他掸土,询问他是否受伤。 贺兰骢的手腕处被那只箭的箭翎擦破,血已经淌出,他也不觉得疼,呐呐地道:“他是谁?”他是谁,那个眼神,有些眼熟。 赵栋一看不行,随便扯了一角衣袍,简单先给他包扎了。 那边打斗还未停止,安荣提剑过来,“快扶皇后到里面休息。” “哦,哦。”赵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人影攒动,暗器乱飞,实在是危险的很。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整齐横着数具尸体,另有两人被活捉。 赵栋被叫来,接过安荣递给他的东西,正欲开口,一刺客大叫:“赵栋,饭桶,你敢说?” 啪的一声,不知谁打了那刺客一耳光。 皇帝哼了一声,扭头看眼大厅,见贺兰骢倚着花厅廊柱,目光扑朔不定。再看他的手腕,包着丝织物,显然已经受伤。心下恼怒,转过来对赵栋吼道:“讲!” 赵栋浑身发抖,噗通跪地,“陛下恕罪,这,这是翼王赵祯的人,和下臣没有关系。”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强压怒气,命赵栋去善后,自己则迈步进入花厅。 “贺兰,痛吗?”见人坐着发呆,和他说话也不理,皇帝这心里惴惴不安。 “陛下,宪王殿下的密函。”一人进来,在皇帝面前先行一礼,恭敬递过一份函件。 皇帝抽出密函匆匆扫了一遍,眉毛深颦,叫过赵栋,命他给贺兰骢先找个地方休息,自己这边叫了韩朝辉,拉上赵栋去了他的书房,看来事情颇是棘手。 被送到客房的贺兰骢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见身边无人,悄悄下地。推开房门,见天色仍很黑,皱了皱眉。 留侯府中出了刺客,戒备一下严了很多,贺兰骢离着很远,就能看到随驾的禁军在府中站岗。他走了过去,禁军原本正要把人拦下查问,待离近了看清来人,忙单膝下跪行礼。 “被抓的刺客关在何处?” “这?”禁军疑惑地看眼当今皇后,正犹豫着怎么回答,贺兰骢又发话了。 “带我去。” “遵皇后懿旨。”禁军低头,转身为他带路,同时悄悄地给一个同伴递个眼色。 两名刺客临时关在留侯府中的柴房,光线不是很明,透过小木窗,可见几个人影晃动。 “说,翼王将在哪里布兵?” 无人回答。 禁军推开门,向里面的宁羽行礼,然后才报告贺兰骢要见刺客。 宁羽一怔,随即出迎,“皇后要见刺客?” “嗯。” 未理会宁羽,贺兰骢直接进了柴房,见两名被活捉的刺客分别绑在木柱上,鲜血淋漓。走到其中一个刺客面前,他缓缓开口,“你认识我?” 那刺客闻声抬头,先是一愣,跟着哼了一声,“当然认识,延平侯,你这么快就把属下忘了。渔阳被围时,属下带人拼死驰援,如今干戈将军不在,侯爷这北苍国皇后做得可逍遥?” “你说什么,延平侯?还有,什么干戈不在了?” 刺客不是别人,正是翼王的谋臣兼暗卫王华。他也觉得贺兰骢似乎哪里不对,却决想不到面前的人已经痴傻。见他双目精光不在,以为故意装可怜,冷笑,“干将军为了侯爷,跳崖以忠其名,而侯爷呢,国之不复,非尔之过。然自甘为敌国国君男宠,如今更是厚颜享受敌国皇后之尊,真乃耻辱,东林的耻辱!” 贺兰骢脸色瞬间苍白,宁羽一见顿感不妙,上去甩了王华一耳光。 拦住宁羽,贺兰骢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干戈死了是吗?” 王华放声大笑,“干戈将军是生是死,难道侯爷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么?” “不会,不会。”贺兰骢拿手捂住耳朵,然王华的声音仍是盘绕不去。人开始焦虑不安,跺跺脚,他很着急,看向宁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这?”宁羽抓头,这可是难题。 王华似乎来了精神,大声道:“干将军本是对侯爷一往情深,千里深入北苍国营救侯爷,最后被围渔阳。将军不肯同属下回翼王帐下,与侯爷相守天涯。天涯,哼,干将军的天涯!他跳崖时,侯爷可曾难过?属下想,侯爷不会难过,没有干将军的血,哪有今日的尊贵!哼,哈哈……” “不会,不会,他不会死。他跟着那个道士走了,怎么会死?”贺兰骢扯着自己的头发,口中一点点开始含糊不清。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踉跄下,险些跌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皇帝见他额头隐现汗珠,双目无神,知道他是受了刺激,转而问宁羽原委,宁羽如实禀报。把人揽于怀中,小声安抚。 那边王华见此情形,一阵鄙夷,“真是夫妻情深,可惜,让人瞧着恶心!” 皇帝道:“让他的嘴巴老实会。” 宁羽会意,命人用抹布堵住王华的嘴巴,王华目光怨毒,却是不离贺兰骢。 “他说干戈死了。”贺兰骢开始想摆脱皇帝桎梏,不想皇帝的禁锢却是更加牢。 “好好看着他们。”皇帝丢给宁羽一句话,抱起越发显得不对劲的人。 安荣见帝后离去,慢慢踱到王华面前,见那血淋淋的人不甘地晃着脑袋,安荣质问道:“你忠于翼王,视干戈为知己,你既然知道干戈对我北苍皇后一往情深,可你又如何断言他对干将军无情?只因,他现在是北苍皇后对么?”安荣冷笑一声,“干将军跳崖,贺兰骢对我皇恨之入骨,在怀有皇嗣的情况下,若非我皇照看得紧,怕他早就随干将军于地下了。哼,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弄人。” 王华瞪大眼睛,呜呜地很是着急。口中抹布被安荣取出,他急急地问道:“什么意思。” 安荣嘘口气,道:“我皇自知最初待贺兰骢过于狠酷,千方百计想补偿于他,给他一个尊贵的身份。可他呢,获得自由做了什么,行刺。我皇重伤,他给下狱,后因奸人暗害,虽捡回一条命,却因中毒太深,而变成一个痴儿。我倒也不为我皇曾经做过的错事辩解,错了就是错了。难道错了,上天给个悔改的机会就不可以么?你们谁看到我皇的痴心一片?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一个痴傻的人为后。你敢说,翼王称王后,他的痴心可超越我皇么?” “你的意思,延平侯如今,是个傻子?” 安荣哼了声,道:“眼睛有时候看的东西,未必是真,还是需要多用心去看。” 安荣走了,柴房上了锁。王华看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同伴,陷入沉思。 在返回行宫的路上,贺兰骢的情绪极度不稳,皇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扔在行宫卧房的床上。 “他说干戈死了,他为什么会死?”见皇帝相公开始解他自己的衣服,贺兰骢一点点向床里缩着身子,口中反反复复,就是念叨这两句。 “别想他了。”最后的遮羞物被扔在地上,皇帝爬了上去,“你该想的人是朕。” “我……你别,别过来,我心里难受……为什么,都死了?姑母死了,他也死了,我不信啊!你,别……唔、唔……”被皇帝压在身下,呼吸被皇帝夺取,无法出声,那双手,正在替他解衣服。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别想他可以么?”见贺兰骢的脸因缺氧,已经涨得发紫,皇帝忙放开他的嘴巴。 “那人说的是真的么,我是男宠,干戈救我时跳崖了?” “没有,那人在骗你。别去想那些,就想着朕。”皇帝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又想他有恢复的一天,可又怕失去他。除了拥有,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以证明对他的所有权。 皇帝这一次很仓促,基本没做什么准备工作,送入自己的欲望时,贺兰骢因疼痛,扯着嗓子大叫不停。 “忍一下,贺兰,朕没别的意思,只想你记住朕,别再去想那个人可以么?”给疼的直吸气的人拂开额前乱发,皇帝小声央求着。 “好痛啊,你出去,我、我没犯错!”这次,贺兰骢又恢复孩子般的心性,竟然哭了出来,甚是可怜。 吻去他眼角的泪水,皇帝把人抱紧,“求你了,别去想他。” “好疼……”挣扎再次展开,皇帝也未去躲,任他胡拍乱打四处抓挠,他既然疼,那朕也陪着他疼吧。相比他,朕已经好过多了。片刻过后,不在如开始那般干涩,皇帝慢慢开始律动,继而转成大动,冲撞格外凶猛。似乎,他要让每一记冲撞,都要深达他的心灵深处。求你了,记住这疼,记住朕,哪怕你将来还是会恨朕。 贺兰骢初时的痛叫,到后面,演变为无力的抽噎,最后吭哧着,随着皇帝的节奏,泄出细碎的呻吟。 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而他的身体,自从被皇帝扔到床上后,颤抖就没停止。喘息越来越粗重,在皇帝听来,如天籁般的呻吟声,因紊乱的呼吸变得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柔和。再看他的眼神,迷醉中,仍是隐隐含着不甘。 再次,皇帝在他耳边说:“朕,求你,不要再去想他。” 没有回应,皇帝并不意外。 橘色的灯光下,一室绯靡。皇帝依然在奋战,而身下的人,早已经没有了意识。 贺兰骢次日醒过来时,因为发烧,人晕晕乎乎的,当他搞清了状况时,那会他已经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龙船上。 帝后溯水行舟返回京城时,东林的西北门口大禹关外,一队轻骑护着三个妙龄少女绝尘而去,后面追赶的陈锐见那队人已经横过金沙岭,抬手,止住了己方追逐的步伐。 一身红衣银甲的女子愤愤地收起雕花弓,不满地道:“为什么不追了,就这么让他们逃了么?” 陈锐摇头,“表妹,你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如今她们有人接应,这里已是边境,若是贸然横穿金沙岭,进入西戎国境内,人家设伏怎么办?” “我不甘心,让她们就跑了!”女子摸摸自己面上略红肿的粉颊,心里越想越有气。 陈锐知道是自己的表妹挑衅在先,也无法说什么?然对方出了大禹关,居然有人接应,显然对方不是一般人。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表妹再委屈,也只得压后。闻言安慰道:“好了,别气了。我旨意在身,要在这里清剿翼王人马,你那事,一会想办法在出气吧。” “哼!”女子气呼呼地望天,见一只大雁飞过,便将雕花弓拉满,瞄准那只倒霉的大雁。 陈锐悄然皱眉,表妹这性子啊,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金沙岭的出口处,鹅黄色衣衫的女孩呼呼喘口气,拿袖子扇着风,嗔道:“那婆娘真是凶悍,居然能撵到金沙岭来。唔,还好这马腿儿够快。不然这条命,还真交代了。” 79、隐晦地表白 ... 秋季属于硕果累累的收获季节,西戎国女王端坐凉台,面带微笑,看着小宫女把各地进贡的水果,一样样,往果盘里拣。女王有吩咐,要挑个儿大,外观好的,颜色靓的,身旁大宫女会心一笑,又怎会不知,挑出来的,是要送往天极殿,给储君殿下品尝的呢。 “陛下,绮珊公主已经在下面候着,等陛下传召。” 一身绿色衫裙,看起来如那碧浣池中的荷叶般清爽,妙龄少女不等女王开口传召,带着一贯的放肆,欢快地闯了进来。 接过大宫女手中团扇,女王自己锦扇轻摇,啧啧了几声,道:“哟,这是哪位啊?” 少女一脸尴尬,嘻嘻一笑,也不行礼,吃吃笑道:“皇姨母,生气了?” 女王眨眨眼,故意扳起芙蓉面,“嗯,生气了。” 少女拉着女王的小臂摇晃,撒娇道:“皇姨母,切莫生气,绮珊下次不敢了。” “多说无益,每次离家出去闯祸,怕你娘关你,就跑到朕这里寻庇护,这次,朕不打算管了。你可知,这次如果朕不派人到大禹关接应你,你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少女诶呀一声,“没有。”回答甚是干脆,跺脚道:“皇姨母,开恩嘛。” 女王挑眉,“这次开恩,朕有什么好处?” 少女灵动的眼眸如一汪清泉,眼珠微微一转,记上心来。忽然揽住女王的上身,在女王的面颊上啵的亲了一口,随即笑道:“皇姨母,这个可以了么?说好了哦,我娘可都没得到过呢!” 女王先是一愣,继而看看身旁随侍的大宫女,忍俊不禁,“看看,咱们的小公主还有理了!哎呀,朕的面子好大,承蒙绮珊公主赏识。”忽然杏眼一瞪,“这小妮子,靠这点花花肠子蒙混过关,天底下哪有这么爽快的事儿,走,陪朕练武去。朕若是发现你的功夫没有长进,谁也替你求不了情。” 呃?少女咧嘴,心里一阵阵叫苦。 大宫女没有跟随女王离去,她还在监督小宫女挑水果,满面岁月之痕的深宫女子,和蔼地说道:“殿下不喜吵,一会给殿下送去,轻拿轻放,不可大声说话,听懂了么?” 小宫女含笑点头应是,手里不停,从竹篮里每拿出一个,都要仔细检查一番,丝毫不见马虎。 “哎呦,慧姐,我来了。”少女拍拍心口,一副终于脱离苦海样子。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大宫女见这绮珊公主随女王离开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又返回,不由奇怪,“怎么,陛下饶过公主了?” 少女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苦着脸道:“哪有啊!不过是丞相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面圣,我这才跑出来。” 大宫女叹笑摇头,女王宠爱王妹的女儿,那是没的说。若非干戈殿下回来,怕着西戎国未来的储君,便是这绮珊公主。偏这女孩自幼调皮伶俐,女王不是没有按储君的要求培养过他,然她一听做储君,竟想尽办法离家,能跑多远就多远。这次,居然跑出一年多,躲在她师父修行的清凉山,对女王派人送去的家书置之不理。 少女从小宫女手中夺过一枚果子,毫无形象地大咬一口,称赞味道不错,忽然,她问:“慧姐,皇姨母让挑这个,这是要送给谁啊?”目光满是期盼,等着回答。 大宫女笑道:“一会,去天极殿,给储君送过去。” “什么,不是给我啊?”少女一阵失望,似想起什么,问道:“听说皇姨母找到表哥了,是真的么?” 大宫女道:“嗯,册立诏书都颁了。不过殿下伤病未愈,所以陛下平日不让人去打扰。” 少女点头,围着汉白玉石桌转了两圈,道:“慧姐,既然表哥回来了,那我也该拜见一下才是。一会,咱们一起去好了。” 大宫女想想也对,便道:“好吧,那一会公主随奴婢来吧。” 少女嘻嘻一笑,心里却在想,从未谋面的表哥,小妹有礼了,一会若是多有得罪,可不要怪小妹哦! 天极殿内,宫女把菱花格的窗扇打开,换上竹节纹的笼烟窗纱。这是女王应了干戈的要求,特意命人赶出来的,干戈自幼喜竹。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是曰奋进;竹外直中空,襟怀若谷,是曰虚怀;竹有花不开,素面朝天,是曰质朴;竹超然独立,顶天立地,是曰卓尔;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是曰善群;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是曰担当。竹有七德,本是干戈幼年立志为人之目标,只怕他从未想过,在面对贺兰骢时,世间一切,他皆可抛弃。是非对错,恐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如今已经勉强能站立的干戈,在黄文的搀扶下,强迫自己向前迈出一步,艰难的一步。 “殿下,歇息下吧,你已经站了很久。”黄文轻缓地劝慰,面上笑容却甚是明显。 “好,谨遵大医令的吩咐便是。” 嗯,黄文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不知何时开始,干戈开始这样称呼他;不知何时开始,干戈似又找回信心,非常配合他的治疗。正是这个原因,黄文如今研医下药很是得心应手,而病人的恢复也比开始要明显很多。 病人被小心地扶到座椅上,黄文在他面前跪坐,准备为他活动小腿。才伸出手,便被一双大手握住。 干戈弯腰,与他对视,道:“你也累了,这个不忙,先休息。” 黄文身体一滞,笑道:“这怎么可以,殿下有心中时时刻刻惦记的人,臣不早点让殿下复原,殿下如何救那人于水火?臣不累,臣愿为殿下效劳。”清隽的面容上是朝阳般和煦的笑容,把手一撤,开始为干戈捶起腿来。 “你也真是固执,固执得样子居然和我大哥那么像。”干戈抚额叹息,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臣愚鲁之姿,怎么能和令兄比,殿下高抬臣了,臣可是受之不起。”没有抬头,黄文只关注自己的两只手。 “呵,你这样一说,越发的像了。” 黄文面色一沉,低声道:“可惜,臣不是他,也不想是他。”黄文要的是完整的、属于自己的一份感情,不是别人的替身。殿下,你明白吗? “……” 淡雅怡神的熏香,自八角菱花炉中袅袅飘出,闻之令人心情愉快。 黄文的手法很好,推拿揉捏,令干戈舒适之极,见他隐隐冒汗,便道:“歇息下吧,你已经很辛苦了。” 黄文淡淡地回答:“再有一会就好,还是把这……” “喂,本公主来了,太子表哥在哪里啊?” 高亢的女声打断了黄文的话,就见绿色影子悠地飘到他们面前,也不理干戈,直接戏逗黄文。 干戈暗自皱眉,谁家的姑娘,如此呱噪? 黄文一见来人,忙要转身行礼,却因跪坐太久,腿脚发木,险些摔倒。好在干戈腿不灵便,出手却极快,把他扶住。黄文脸一热,“多谢殿下。” 绿衣少女正是绮珊公主,挑挑眉毛,咯咯笑道:“算了黄文,看把你吓得,本公主难道会吃你不成?” 黄文低头,暗道,公主殿下那不是吃人的事情,是能不能吃完了把骨头还给臣的问题! 少女一路上已经听大宫女简单说了关于干戈的事情,也不觉得唐突,转过来笑道:“嘿,太子表哥,我是你的表妹绮珊公主,你,咦?”公主瞪圆了水灵灵的一对杏目,不敢置信地道:“喂,你这傻瓜,你怎么到我西戎国来了?” 呃?干戈心生疑窦,“你说什么?” 少女也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把脸凑过去,近距离打量干戈,“你这傻瓜,什么时候脸上多了道疤啊?” 干戈心下一惊,大声问道:“你见过他了,是不是?什么傻瓜,他是不是出事了?”突然出手,把少女嫩如青葱的纤纤玉手抓住。 “哎呀,快松开!”少女疼的眼泪横流,委屈着道:“好意给你送水果,莫名其妙地抓着人家不放干什么啊?再不松开,我就喊人去皇姨母那里告御状!” 干戈一呆,顿时明白自己失礼,慌张地松了手,“对不起,干戈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想知道一个人如今的情况,还望见谅。” 少女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黄文见干戈着急,心下不忍,遂道:“公主啊,快些说与殿下吧,那人于殿下来讲,很重要,殿下一直想得到他的消息。” “喂,小太医,你平日谁的账也不买。如今你竟然帮着他,不会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黄文咧嘴,苦笑道:“哪有,公主说笑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少女给自己倒了碗凉茶,轻抿一口,道:“哎呦,算了,看在小太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少女如同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般,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酱一番,把她在北苍国京城,帮一个傻瓜追回钱袋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在提到元常时,少女带着些许羞涩,极不情愿地道出自己武艺不敌,输给了人家。 干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黄文发现不对时,他已经把手中的茶杯捏碎,鲜血顺着指缝,一点点淌下。 “哎呦,这是干什么,如此激动?”少女见干戈手被割破,正要帮忙,黄文却是请她帮忙拿药箱。 “殿下,若要早些复原,还需多爱惜自己才是。”黄文小心地给干戈受伤的手往外拨着碎瓷渣,这心里,可是又难过,又痛心。 少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撇嘴,“喂,你们之间,为何我怎么看,你们都古里古怪的?” 黄文一惊,转身给少女一揖,“事关殿下声誉,此话公主切不可乱讲。” 少女切了一声,道:“西戎与北苍国历来不禁男风,有那个意思又咋样,也不是丢人的事。我说小太医,你若是心有所属,还是及早向我皇姨母禀明才是,让她给你做主才是正经。”眼睛瞟瞟干戈,示意他,若是欺负了小太医,皇上那关可是不好过哦。 干戈眉心骤蹙,暗道这丫头看出什么啦? 晚间就寝时,第一次,干戈主动让黄文为他准备了一碗安神汤。他心乱如麻,暗想若是不喝这个,怕今夜真要彻夜不眠。 黄文知其心事,早早就已经备下,听他吩咐时,直接让宫女把一直温着的药端了进来。 “谢谢。”干戈由衷地道谢,这人太体贴,什么事情,都是想在他的前头。 黄文低头,声音很轻,“殿下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明日,臣还要陪着殿下走路呢。有了一步,才会有第二步,殿下不可灰心。臣……嗯,臣会一只陪着殿下。” 干戈一阵神伤,这个人,待自己如此,而自己又该如何回报他?伤他在前,辜负他在后,干戈啊干戈,你该如何做啊? 暗夜无声,干戈带着无法抉择的难题,靠着药物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千里之外的北苍天子,却是夜夜不得好眠。 自江宁返回京城,贺兰骢在船上就开始发烧,皇帝明白,那是因为头天晚上行事受了伤的缘故。一路小心照顾,到了京城,皇帝却发现麻烦来了,这人烧退了,人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精神。每晚就寝,必是哭闹一阵,极不甘心地被自己抱在怀中,而行事时,更是同要他的命一般。皇帝苦恼,却是毫无办法。叫来元常,诊脉一番,得出的结论不过是受了刺激,无甚大碍,要他耐心照看就是。 唉!皇帝一声长叹,后悔的肠子快青了,早知后果如此严重,那晚真不该去强迫他。 天气开始转凉,皇帝近来国事繁忙,每日早早上朝,晚间也是很晚才返回寝宫。 重阳节这天,皇帝抛开所有政务,在怀思堂默默坐了一天。 “陛下,小贵说皇后不舒服,请陛下移驾看看。” 安荣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帝身体一震。 80 80、再次有身孕 ... 寝宫的外寝殿,花白胡子老太医跪在地上叩头请罪,这让刚刚返回沧澜殿的皇帝不由浓眉暗皱。 “怎么回事?”这张太医何时又得罪贺兰这祖宗了? 老太医须发皆白,额头触地,“老臣惊吓到了皇后,罪该万死!” 皇帝嗯了一声,想到有可能是他们的老毛病犯了,拿出灸治的芒针,把里面的人吓到。知道这不是老太医的错,语气平和地道:“先平身候着吧。” 那老太医如遇大赦,站起来仍是不住谢恩。 寝殿内的皇后瘫靠着墙壁而坐,面色赛生姜,垂着眼皮,甚是憔悴惹怜。 蹲在他面前,给他把额前乱发顺到耳后,皇帝轻声唤道:“贺兰,相公来了,你哪里不舒服?太医就在外面,身体不舒服,还需早些医治才是。乖,和相公说说。” 贺兰骢茫然地看了看皇帝,张口似乎想说话,却似不及,把头扭开,开始一阵干呕。皇帝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担忧地,给他拍着后背,帮他顺气。悄悄观察他呕吐的秽物,结果发现也仅仅是一小口酸水。接过小贵递来的帕子,给他试净嘴角,想了想,皇帝还是把他抱起来,这次,人很老实,似乎已经无力挣扎。 小贵小心地禀告:“陛下早上离开后,奴才们哄着皇后进早膳,也仅仅进了小半碗粥,至于午膳和晚膳,奴才们无论怎么哄怎么劝,皇后就是不吃。后来是御膳房按照太妃说的方法,呈了碗蟹黄羹来,皇后才进食,不想才吃几口,就、就……” 皇帝看向安荣,冷冷地道:“先让太医验验。” 龙床上的人,平日里就算大哭大闹,至少说明他那时好好的,如今倒是安静了,却叫人心里更加担忧。托起他的头,皇帝命人打来水,帮他洗漱。完事了,又让小贵帮忙,给他重新换身里衣。 “陛下,张太医验过了,蟹黄羹没有问题。”安荣再次进来,禀告了太医的检验结果。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传张太医进来,别那么大动静。”见人已经睡过去,皇帝按捺半天,终于传太医。 老太医修长的手指搭在没有意识的人手腕已经很久,轻点数下,再次把脉,似乎是想确定下已经得到的结果。又过了良久,老太医笑眯眯地把贺兰骢的手放回被中,自己收拾垫枕。 “到底怎么样?”皇帝不耐烦,心里急得要命。 老太医转身噗通跪在皇帝面前,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非生病,是喜脉,虽不是很显,但喜脉是千真万确。” 皇帝又惊又喜,想再确定一次,“真的是喜脉?” 这次,老太医声音更大,“确实是喜脉,皇家将再添皇嗣!” 安荣心里也是欢喜,随即一跪,也向皇帝道喜,身后跟着,呼啦跪了一片宫人。 皇帝本来很高兴,然这道喜的人一多,似想到什么,忙把睡梦中的人耳朵捂上,一脸喜色,道:“小声点,别吵着他。” 龙床上的帐幔已垂下,皇帝带人退出。 “有多久了?”皇帝心里如小猫挠心,想知道这次的宝贝皇儿是什么时候种的果。 “陛下,皇后此孕脉不足月,还不甚稳,一定要多仔细,不可令皇后受刺激。在此期间,切莫再让皇后侍寝。”老太医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话,转个弯,道出自己的忧虑。皇后是喜脉没错,可从隐隐的脉象看,亦有房事过度的征兆。若是不加以节制,龙种恐是难保呦! 皇帝闻言脸红,心里清明,尴尬地笑笑,“朕知道了。” 安荣把太医送走,回来时见皇帝低头傻笑,扑哧一声乐了,“陛下,恭喜你又要做父皇,心里高兴吧?” “啊,嘿嘿。”摸摸后脑勺,这欣喜自是不必说。 静静望着睡熟中的人,皇帝扬起嘴角,手摩挲着暗黄的面颊,喃喃道:“又要让你受苦了,是为夫之过。” 掀了被子,皇帝在他身侧躺好,头枕着双臂,皇帝慢慢回忆上次贺兰骢有孕时的种种,心里开始筹划,如今他不比常人,处处都要小心在意才是。 烛火未熄,寝宫内忽明忽暗,皇帝在龙帐内丝毫不觉。待心里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安胎计划后,皇帝方伸个懒腰,亲了下他微张的薄唇,这才熄灯就寝。 这一夜,皇帝睡得格外香甜,梦中,他和贺兰骢一人怀抱一个稚子,享受天伦…… 北苍国的男后再次传出有喜的消息,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能诞下皇嗣以承宗庙,这个男人,不再是开始被流言称作的妖孽,如今,俨然是上天赐福北苍的象征。各地道喜的奏折堆了满满一桌子,早朝时,金殿上的那群老古董,更是大肆歌功颂德。皇帝在窃笑之余,也不禁无奈摇头。元常直接丢给皇帝一记白眼,鄙夷地说,何时治国能有这神速? 皇帝翻翻眼皮,切了一声,“怎么,不服气?” 元常道:“不敢当。” 皇帝嘻嘻一笑,“不敢当,那明日起,就搬进宫来吧。” “就知道这事,又跑不了我。” “多说无益,遵旨就是。和上次一样,太医院随你调遣。” 安排好了护产人员,皇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皇后,接受他怀有身孕的事实,这绝对是马虎不得的大问题,当务之急。 “贺兰,这里面,如今有你和朕的皇儿,现在,不能随便发脾气了,要安心静养才是。无论想玩什么,待皇儿平安诞下后,相公都陪着你玩,可好?”轻抚贺兰骢的小腹,皇帝耐心地和自己的皇后商量。 “为什么,我会怀有身孕,真是太过奇怪?” “呃?那是因为相公喜欢你,喜欢了,就会有小孩子。你看,念北很可爱是不是,他就是相公,嗯……”皇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念北,那可是意外之喜。 “这样啊,那,念北果真是我生的?”贺兰骢还是半信半疑。 皇帝点头,“当然,念北是你历尽辛苦诞下的,所以,你要多疼惜他才是。” “嗯……” 还想再说点什么,细看怀里的人,已是睡熟,呼吸均匀,叹笑一声,把人平放好,拉上锦被。 现在的贺兰骢,就是北苍国天子的无价之宝。为了他的安全,特别多加派了两名尝膳的宫监,谨防膳食出现纰漏;小贵和安荣的心腹小路如今倒换着,跟在他身边,一刻不离。配殿的那些猫猫狗狗已经移至别处宫院,严防皇后捉捕猫狗而大动。鹦鹉没了手下指挥的兵将,天天冲贺兰骢喊:但求与君守,不求生死两茫茫。 晚上的时候,贺兰骢问皇帝,“相公,‘但求与君守,不求生死两茫茫’,这是谁说的,鹦鹉怎么学会的?” 皇帝先是略略惊讶,随即把人紧紧抱住怀中,“贺兰,朕与你,就是这个样子。”朕只求与你相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不要相忘于江湖,生死无讯。 “松、松开,我透不过气。” “哦。”皇帝一下反应过来,他把人抱得太紧,闷着他了。 皇帝此刻无限幸福,有妻有子如此,足矣。一想到当初自己待他的狠酷,皇帝愧悔不已。当初铸下的大错,拿什么也弥补不了,为夫能做的,就是拿剩下的这条命,去守着你,还有你和朕的孩子。 “相公,我的肚子平平的,小孩子藏在哪里啦?” 噗嗤,皇帝笑了,“他现在还小,你要耐心,他每天都在长大,只是看不到而已。” “哦,那有小孩子了,相公有没有给我爹和姑母送信呢?” 皇帝一怔,忙道:“送了,送了,他们说,要你安心养胎,生个漂亮的皇儿出来。嗯,公主也好。” “他们竟然不来看看我。”怀里的人黯然地把头低下,抿抿嘴唇,很是委屈。 “他们……要忙一些……”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每日提心吊胆地守着他的皇后,出乎他的意料,这傻乎乎的人反倒安静下来,令皇帝一下措手不及。 元常与几名太医一同诊脉,相互点头。 “怎么样?”皇帝一面哄着不安分的人,一面问元常。 “现在看,皇后与皇子,一切还好。皇后如今不爱进食,陛下需多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人会饿晕的。” 皇帝苦笑,“朕知道了。你们外边候着,朕马上出来。” 贺兰骢自有孕开始,吐得便特别凶,每日任宫人如何哄逗,进食也不多,偏前几天,发生了在他看来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下,要命的皇后吃得更少了。 什么事呢?原来,那些猫猫狗狗被送走了,贺兰骢本就不高兴,不巧,五日前,那只鼓噪的虎皮鹦鹉又寿终正寝,结果皇后难过得哇哇大哭。宫人苦劝无果,最后还是小贵,把还在早朝的皇帝自金殿请了过来,又是哄、又是求,最后答应再给他弄一个和这个同样聪明的鹦鹉,皇后才破涕为笑。但问题是,品种好的鹦鹉不少,可再训练一只能说会道的,可没那么容易。皇后天天吵着要鹦鹉,这皇帝拿他没办法,下了早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口中不停,训练刚刚由西戎国赠送的一对绿鹦哥。 “贺兰,贺兰……” 安荣听到古怪的声音,笑了出来,“陛下,真是难为你了。” 唉,皇帝叹气,“没办法,谁让那只破鸟短命呢?还想着让它多陪陪贺兰呢,结果,它倒先归西,害得贺兰如此伤心。你瞧瞧这对破鸟,笨死了,到现在,刚学会叫贺兰,活生生急死朕也。” “呵,陛下,这事老奴就没办法了。谁让陛下平日里,总是要挟着把那虎皮弄去御膳房炖汤呢?” “师伯你就别挖苦朕了。朕如今头都大了,贺兰天天和朕吵着要鹦鹉,朕现在就想去撞墙。偏这两只破鸟还如此愚蠢,白白浪费了那身好毛色。” “笨蛋……皇帝,好愚蠢……” 嗯,皇帝猛地看向安荣,安荣同样瞪大眼睛。 就见两只绿鹦哥一唱一和,把皇帝与安荣的对话竟然全部模仿出来。 “哎呀,恭喜陛下,总算对皇后有交代了。”安荣捧腹出声。 皇帝大喜,“好啊,看来这东西没事就得多‘夸夸’。” …… 西戎国储君的寝宫,干戈看完黄文递给他的信,尝尝吐口气。 “有了他的消息,殿下为何不见喜色?”黄文撩了干戈的裤腿,准备为他按摩下肢。 “他如今是北苍国的皇后,呵呵,好可笑。他傻了,那小皇帝居然立他为皇后,以表示对他的爱慕和痴心。” 沉默片刻,黄文道:“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要相信令兄才是。” “我很傻是不是?”干戈问道,眼光扑朔不定。 黄文摇头。 深夜寂静,寝宫内只有干戈与黄文二人,此刻,即使落地一根针,也是清晰可辨。 干戈良久后才道:“说吧,你总是话说一半留一半,其实听着很难受。”你摇头,想说什么? 黄文把头低下,想了一阵,鼓足勇气,说:“恕臣直言,臣不认为,殿下对令兄是爱慕之情。臣与殿下相处这么久,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殿下对令兄是敬重多于爱慕。而殿下对令兄深厚的手足之情,足以令世人敬仰。” “你?” 迎上干戈疑惑的目光,黄文肯定地点头,“臣所言,是臣多日的观察结果。殿下时常梦呓,人内心深处,是不会说假话的。殿下的内心告诉臣,殿下对令兄,是敬重之情,而非爱慕。只是,殿下自己还察觉不到罢了。” 干戈的手紧攥成拳,他自己已经听到骨节发出的嘎巴声。 “殿下若是觉得臣有错,那么就打臣一顿出气好了。” 听着黄文不卑不亢的声音,看他这深更半夜还在为自己忙碌,干戈有一丝不忍,只道:“滚。” 黄文身子一滞,轻笑一声,把干戈的裤腿放下,拉过被子为他盖好。接着,清隽的人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大喇喇坐在干戈面前。一点点,脸凑近干戈…… 81、都是固执人 ... 华灯明媚,疏影流波。 墙幕上,瘦弱的身影将自己的脸凑近干戈。他说:“殿下,可能你不知道,黄文是个爱抗旨的人。其他旨意,黄文一定会遵从,唯独这个滚,黄文历来抗旨惯了,从未执行过。殿下,今夜正好,臣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着魔是什么样么?” 干戈悄然皱眉,与黄文近距离对视,轻咳了声,“黄文,你今天没事吧。” “臣就是大夫,有没有事,臣当然知道。臣只想寻一个答案,一个萦绕心底很久的答案。”黄文声音略高,双目炯炯有神,一改平日里的柔弱。 “答案,什么答案?”干戈不解。 黄文与干戈的距离再次缩短,语声轻柔,“这就是答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5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红润的嘴唇,轻点上干戈菱形红唇,在干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年轻的太医把眼睛闭上,心里,却是一笑,你没有躲,呵。然而,干戈在震惊过后,很快清醒过来,手撑住黄文的肩膀。 “黄文,你不对劲,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黄文黯然一笑,向后移□子,“殿下,黄文只是寻一个答案,如今答案已经在心里。” “我,不是……” 黄文起身,给干戈躬身一揖,态度非常谦恭,“殿下不必解释,臣明白了,臣告退。” “你,等等。”干戈把黄文的失落收进眼底,把人叫住,“你过来。” 嗯,黄文不解其意,再次回到干戈身边,在他身边跪坐。这时,干戈送到他手中一物,待看清那萦绕青光的东西,黄文还是大惊,“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干戈闭了闭眼,送到黄文手中的,是女王在他生辰之时所赠的礼物,一柄精致的鱼肠剑。剑反手递给黄文,并帮他握住。依然是那样愧疚,他说:“那夜树林的一切,是干戈欠你的。作为男人,你也许觉得这是耻辱。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甘。既然不甘,现在,就拿这个,为你自己讨还公道。” 黄文摇头,干戈握着他的手,鼓励着他,“动手吧。” 黄文再次摇头,“殿下,臣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干戈哂笑无言,手下用力,短剑刺向自己的心口,黄文一声低低地惊呼,撤了自己的手,反手去夺锐利的青锋。 滴嗒,血珠低下,短剑没有刺进干戈的身体,即将入肉时,黄文的双手,牢牢抓住锋利地剑刃。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干戈呆了呆,再看面前的人,面上已经没了血色,只有那双手,还在牢牢抓着剑刃。他嘴角嚅动着,想说什么,许是疼痛的原因,终是没有说出。 “快放开,你的手割破了。”干戈放开剑柄,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先放手,那人比他更固执。心底一层柔软被掀起,轻轻把他的手掰开,扔了短剑,进而握住他鲜血淋漓的一对伤手。 黄文也不管手仍在流血,索性闭了眼睛,由着干戈就这么握住。后来,还是干戈觉得这样不行,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这次,没有黄文的搀扶,他居然自己站住了。大喜之余,小步往前迈腿,尽管还是虚浮,身形还是摇晃,然而,他惊喜地发现,他的腿不是一点知觉没有,这个感觉尽管来的很迟,但他清晰地感觉得到。 “殿下,你的腿,你有感觉了对不对?”黄文似乎比干戈还高兴。 “是,我感觉到了。大医令,你成功了!” “殿下。”黄文扬起头,用一种很高傲的姿态,对干戈道:“殿下,臣的手伤了,现在很疼,麻烦殿下把那边书阁的漆匣拿过来,那里面有金疮药和布带。” 干戈噗嗤笑出来,“遵命,大医令。” 干戈从没想过,恢复知觉是这么奇妙的事情,虽然他不能大动作,可就眼前而言,已经是一大进步。这,可是这位年轻的大医令,一年多的辛苦。如他所言,迈出第一步,才会有第二部。然而,干戈也是在很多年后,才知道,那会黄文的话,是一语双关。 黄文不顾自己的手在流血,只用挂在唇角的笑容,鼓励自己迈步向前的人,“殿下,不必操之过急,臣可以等,但臣希望这是个求稳的过程。”淡然的语气,依旧是一语双关。 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干戈一个来回,竟用了两柱香的功夫。黄文尽管痛的厉害,却没有催促,迎着蹒跚而回的人。黄文知道,他已经快坚持不住,“把手搭臣的肩膀上,别在最后,失了颜面。” 干戈苦笑,“你倒是在乎我的颜面,嘿!” 过去在军中,干戈体恤士卒,经常也和随军大夫一起,帮着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上药,处理伤口,倒也轻车熟路。 “殿下很老练。”黄文由衷而赞。 “没有战事,但军中操练,依旧刀剑无眼。干戈不是什么天潢贵胄,何必把自己搞定高高在上,视人如草芥呢?那些镇守国门的人,别了家中父母,为国家效力,难道身为统军之人,不该去爱惜么?”手下不停,干戈为黄文处理伤口,口中,说着他的统军原则。 黄文心中一暖,“殿下所言极是。” 处理好黄文的手,干戈把东西收拾了放回漆匣,静观黄文良久,干戈开口,“大医令,我在东林时就听说,大医令医术高明,为人谦和,悯疾苦,若是能广善施医德,一定可名垂千古。如今,干戈身体大好,怎可……” 黄文面色一沉,“臣知道了,殿下如今身体大好,可以不用黄文伺候,免得哪天一不小心,黄文再来个投怀送抱,令殿下尴尬。殿下想赶臣走直说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拐弯去讲。” “我……”干戈无言以对。 黄文望着幽幽烛火道:“当初那夜,臣很不能杀了你解恨,但臣是大夫,做不得杀人的事儿。仙路峰下的山谷,救下殿下时,臣也曾有借机杀了你的冲动,可臣无法对一个伤重濒死的人下手。发现皇家标记,臣更不能对你再生歹念。臣曾想,一直恨着,不给殿下道歉的机会,殿下就会一直愧疚下去,这个惩罚应该更令我开心。可臣发现,臣恨不起来,不是因为陛下,是臣根本就无法去恨,伤害虽然刻骨铭心,可牵挂一样折磨人心。臣在想,不如换个方式,与殿下相处……” 干戈暗叹,原来如此! 干戈靠着床栏,愣愣出神,片刻,他向黄文伸手,引得对方一怔。 “殿下?”黄文疑惑。 干戈点头,“过来。” 带着些许忸怩,黄文挪了过去,被干戈揽在怀中,“我自幼没有伙伴,后与我大哥相遇,不过两年又分开。这些年,孤独得紧,你若不介意,做我的小兄弟如何?” 黄文一下僵住身子,他轻笑,“多谢殿下的好意,可臣,没有福气做殿下的兄弟。殿下如今已经知道了黄文的心思,无论如何抉择,臣都接受就是,唯独,臣不会做殿下的兄弟。” “你的固执,和他一样。” “臣不是他。” “……”你纵不是他,却依然令我难以取舍。 慢慢长夜,干戈依旧试图让黄文解开心结,然而,有心结的,只是黄文一个人么? 大医令啊,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对大哥的感情,不是爱慕,难道,我肯为他出生入死,也不算么? 轻敲着自己的头,干戈很头痛,他本为黄文不再恨他而高兴,然而,黄文突然而来的表白,又令他措手不及。他不明白,有因爱生恨的,难道还会有因很生爱的?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看不透,看不透哇! 怀中的人已经睡熟,干戈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醒了他。这个人夜以继日地照顾自己,他有多累,没人比他更清楚。把蚕丝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黄文瘦弱的身躯。 黄文的手,在外人来看,莫名其妙地就伤了,很快,女王便得到消息,单独召见了他。 面对女王的质问,黄文低声道:“不小心割伤而已,养养就好。惊动陛下,臣有罪。” 尽管从没有问过干戈他对黄文的想法,然女王精明如斯,又怎会猜不到黄文这伤定是与他有关呢?见他有意隐瞒,心中暗道,你当是新来的御膳房伙计切到手么,弄成这样子,这小傻子难道就不知道疼? “你们……”女王迟疑了下,又道:“你们间的事儿,朕不想多过问,你们自己处理好就是。只是,下次,别弄的这么血淋淋,看着就吓人。” 黄文一笑,“陛下恕罪,这个臣没有办法,毕竟,臣和殿下,都是固执的人。” 女王哼了一声,“头疼的,就是你们的固执。” 是啊,头疼的,就是人的固执,而这世间固执的人,何止千千万。哪里都有固执的人,上至君王,下至流民百姓。西戎国有,北苍国也有。 北苍国的君主,可算固执中的极品。该国君固执的把人生中一场普通的邂逅,当做是埋下祸源,把心中渴望的温暖,定为泄愤的目标。当后面发生的事情,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没有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天子才明白,他固执地把自己懵懂的情意,当做是恨。一个恨字好生了得,成就了一个君王,却毁了一个国家,毁了一个人。 富庶的东林国的覆灭,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喜悦,何谓文成武德、一统天下,拥有了土地和财富,可他拥有不了那个人的心。夫子将军不见了,疆场上儒雅的运筹战事的人,在被送入北苍皇宫后,眼中犀利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奈与绝望。 贺兰骢的心软吗,不软,这是北苍国皇帝给他下的定论。这人的心,冷硬如磐石,当然,皇帝也明白,这是针对他一人而已。尽管,他最后放弃了对他最有利的惩罚,可还是做了令皇帝肝肠寸断的事情。这人的心,就不曾被暖热,被软化。 现如今,无奈与绝望又不见了,留下的,是孩童澄净的天真,偶尔还露出些耍诈的狡黠。 皇帝现在就守着这个重生了般的人,看着他把宫院搅得乌烟瘴气,纵容着他的胡闹与放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更加难过。皇帝想,应该是难过才对吧?更是彻骨的痛、噬髓的痛! 年末将至,深夜,北苍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 皇帝没有就寝,正拿着本《诗经》,耐心地给他那未出世的皇儿念诗文。贺兰骢斜倚着床栏,不停点头打瞌睡,偏他的相公不让他睡,最后为给他提神,皇帝塞给他一个九连环玩。 皇帝在等这场雪,懂天相的钦天监已经禀告过他,三日内,必有大雪。皇帝怀念那次与贺兰骢煮酒赏雪的情景,那个睿智犀利的人,如今同孩子般,与自己朝夕相处,尽管不排斥,可皇帝明白,在他清醒后,谎言立即不攻自破。而今,自己仅仅是他可以寻求安全、可以陪着他玩的那个人,仅此而已。他的心中,没有北苍皇后尊贵的形象,没有身怀有孕的意识,他,只是接受了自己是他的夫君那个谎言。 叫来安荣,皇帝吩咐,琼台那边做好准备。皇帝自己,亲自带着小贵,翻箱倒柜,去找番族进贡的御寒衣服。很快,小贵拿出一件蓝狐裘,请皇帝过目。皇帝眼睛一亮,这个正好。 皇后有孕在身,司制坊的冬衣做的很精细,里衬按照皇帝的要求,没有填充棉絮,而是选用北方番族进贡的一种小兽的皮毛,据说衣服穿在身上舒适,但不会臃肿,且御寒效果非常好。正是如此,在寒冷的冬日,皇后依然可以不惧严寒,出现在皇宫各处戏耍宫人无数。 82、要色不要命 ... 锦袍缎袄,腰挂平安玉坠。腕间那只成色极佳的平安镯一直戴在手腕没有取下过,天子也曾苦笑,平安镯,却是无法给你带来真正平安。许是担心眼前的幸福稍纵即逝,皇帝无论在他的配饰上,还是衣服的纹路上,脚上鞋子的鞋面上,全部采用平安纹饰。哪怕抓住瞬息的幸福,也是好的,只要你平安。 琼台上的布置一如那年,只是懂得欣赏的人,如今不再去欣赏,不懂得欣赏的,目光却时刻追着满面兴奋的人。这人脾气上,有所收敛,然而却是越来越好动。天子即使是睡梦中,也是时刻担心身畔的人玩个突然袭击。这人如今傻傻呼呼,没轻没重,丝毫不知道他的肚子的重要性,已不知制造出多少“险情”。虽说每次都是有惊无险,然却令北苍皇帝日夜提心吊胆,三魂七魄丢了一大半,而人也明显瘦了一圈。 手尽量伸出凭栏外,贺兰骢努力去接洁白的雪花,若非皇帝相公拦的快,又严厉警告,他现在早就翻过凭栏,惬意地与雪花共舞。 “皇后,请小心。”小贵在一旁伺候着,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皇帝无言笑看自己与对面斟满美酒的金盏,美酒味道在美,入喉也是酸涩难饮。美酒与苦酒本无分别,全在饮酒的人心情罢了。心情好,一碗清水也可感觉醇香馥郁,若是心情不好,再美,也不过苦酒一盏。 “陛下,皇后心情不错。”安荣小心提醒着皇帝。 “是么?”无声笑笑。 …… 再次敲响新年的钟声,皇帝由衷感激上苍。记得去年钟声响起,他得到了贺兰骢苏醒的喜讯,今年钟声响起,而他们第二个宝贝,如今在他的肚子里,稳稳地安家落户。 贺兰骢早前的不舒适没持续多久,仅仅过了二十余日,便胃口大开,能吃能喝,面色红晕,人也丰满起来,直把皇帝高兴得合不拢嘴。相比怀有念北时,他为了报复,极力折腾自己和孩子,那时人非常憔悴。而今,无忧无虑,按照元常的建议,膳食如今已经一天给他分出六次,菜色不多,但是精致得很。基本两个时辰,便要为皇后准备一次膳食,只是,量不大,这令皇后很不开心。 贺兰骢总是喊饿,总是吃不饱,每次没到进膳的时辰,他喊饿,皇帝相公就拿水果搪塞他,为此,帝后“冷战”了足足有一天一夜。皇后生气了,别说水果,饿得头晕眼花,即使到了正常的进膳点,人就窝在龙床里不出来,任你磨破嘴皮,好话赔尽,也无济于事。最终,皇帝在征询了元常的意见后,向他家皇后妥协,准许他每次可以多进一碗鸡丝瘦肉粥。而条件是,他必须搭配两样清淡的小菜一起吃。 大年夜,进过饺子,帝后躺在龙床上。宫灯没有熄灭,一室明亮,皇帝不理拆着九连环的人,这次,换了本《孙子兵法》,为自己的皇儿进行“胎教”。没有拿书的手,起先还和平日里一样,温柔地抚摸他并不明显的小腹,只是,摸着,摸着……这只手开始不安分,悄悄移到上面,开始隔着衣料揉捏他胸前有些发胀的颗粒。 贺兰骢不耐地拍掉他胸前的爪子,再次专注九连环时,没注意那手已经一点点向下滑,即使没去解开他的里衣,那手仍在四处摩挲撩拨,最后在他大腿根那里停下。 皇帝没有急于摸他那里,不过是想给他一个适应的过程。见他目光虽没离开九连环,而眉毛已经悄悄皱起,就知道,他实际已经有了反应。 “贺兰,相公想要了,给相公好不好?”皇帝耐心地问他的皇后,请示一番是有好处的,若是不答应,在想其他办法。 “不好。”贺兰骢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要,要什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哎呀,贺兰不喜欢相公了么?”皇帝扔了书,雷声大雨点小地动作起来,“贺兰,朕好想啊,想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龙床上的人,被皇帝手口并用,很快气息渐粗,他还是不解,“天天都在,相公想什么?” “想……吃你。”皇帝的话,有一瞬停顿,实在不知该给自己的皇后如何解释这一切。在他眼里,二人之间的鱼水之欢,就是对他犯错的一种惩罚手段,深入其心。想改变他的观点,难啦! 自上次贺兰有孕,因当时情况特殊,再到他立后那晚行合卺礼,皇帝有一年多没碰他,事后虽然都借机索取回来,不过那阴影又落了下来。这次他有孕,太医劝谏皇帝要节制房事,结果这一等胎儿稳定,又等出两个月,天晓得龙心早就不耐。 “贺兰,朕受不了啦,给相公啊,别怕,相公会很温柔,保证不弄痛你。”啃咬着那人莹润的耳垂,皇帝小声安抚,悄悄褪了他的衣裤。见他面上红潮隐现,知道他已情动,趁机将一指送入他体内。 “啊!”又是一声凄厉地大叫,声到一半,皇帝急忙吻上他的唇,阻止了后面的叫声。 即使如此,安荣带人还是立即出现在寝宫外,焦急着大叫:“陛下,发生什么事,皇后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都、都下去,没有朕的传召,都别过来。朕与皇后没事,嗯……嗯,皇后和朕闹着玩呢!” 听脚步声离去,皇帝舒口气,忙把自己的手从贺兰骢口中解救出来,拿眼一扫,鲜明的牙印历历在目。皇帝无奈,“贺兰,你好狠呐!” 贺兰骢无论怎么扭动,也摆脱不了侵入后面的异物,又胀又痛,很是委屈,顿时双目晶莹,嘴巴一扁,“你出去啊,我疼。” 叹口气,皇帝又一次吻上他的唇,把原本在后面开拓的手指撤出来,转而去握他小腹的柔软。 大年夜,在黎明没有到来之际,皇帝要好好宠幸他的皇后。龙床上反抗不得的人,呼吸急促,气息紊乱,那是情潮以至的预兆。未加抑制的呻吟随着皇帝手上动作加快而骤疾,最终,在一声余音拉得很长的鼻音后,湍急地欲望在皇帝手里泄出。亲了亲还未从巅峰清醒过来的人,皇帝挑了药膏,再次探入密境开拓。 贺兰骢渐渐平息了心中那道焰火,才又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虽然没觉得疼,可还是不满地嘟囔,“不,相公,别惩罚我。” “没有,保证没有。这是喜欢你,喜欢,才会这样。”皇帝制止住乱动的人,就怕碰了他的肚子。轻轻地,把人扶着侧过身,皇帝小声道:“别乱动,相公就不会弄痛你。” 不知付出多大耐心,皇帝总算是让他不再恐惧,自己的火热一点点顶进去,不出意外,见到贺兰骢的面部开始扭曲,似乎强忍着什么。 “相公骗人,我没乱动,还是疼。” 眼见不肯忍受的人撇撇嘴,马上要哭,皇帝忙倾身去亲他,“马上就好,相公没骗你。” 全根没入后,皇帝没敢动,他听到贺兰骢的抽泣声,他也没办法,为了不让那人感到痛楚,他已经很耐心地做着拓展。他保证,他前面的工作决没有马虎,不过贺兰骢心里有了阴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尽管心疼的要死,皇帝却不打算停止。 没有平日的惊天动地,没有惑人的靡靡之音,偶尔只有皇后时断时续的啜泣传出龙帐。动静不大,不代表皇帝就在享受,他家皇后的手也没闲着。咬牙忍着,皇帝慢慢动作着,胳膊再痛,也必须忍住,万一泄了力,动作大了,伤了贺兰骢和肚子里的宝贝,那就糟糕了。 一切待云收雨歇,皇帝看他还在委屈着,心里不由阵阵抽痛,“对不起。” 刚为他清理好身体,贺兰骢嘴巴一撅,道:“我饿了。” “哦,好好!”知道他这是累饿了,皇帝不敢怠慢,这次不怪他贪吃。胡乱把衣服穿上,出去吩咐备膳食。 见皇帝出去,贺兰骢长舒口气,又困又乏,眼皮开始打架。闭眼间,见一人模模糊糊向自己走来。就见那人爬过来,欺身而上,撕扯着他的衣服,那人粗暴地占有他,不顾他的挣扎与反抗。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知那人动作粗鲁,无论他如何痛叫,那人依旧驰骋不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不到来人的脸,是灯熄了么?他叫的声音很大,很快,他自己就听到他的嗓子哑了,可为何,他的相公不来救他?贺兰骢拼劲全力去挣扎,高声怒骂,却无法摆脱身上那人的大力挺动…… 皇帝出去命人为贺兰骢备膳,因见安荣满面担忧,这才尴尬地告诉他没事,与安荣说会话,返回寝宫,就发现龙床上的人不对劲。 那人浑身颤抖着,似在忍着什么,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锦褥,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下,下唇已经咬破。 皇帝一下慌了,“贺兰,你怎么了?” 贺兰骢口齿不清,还在咕哝着,然皇帝听不清,他只看到他非常痛苦。上前想听他说了什么,断断续续,只一个字,痛。 这下皇帝更慌,“贺兰,醒醒,哪里痛,快告诉相公。” 人依旧无意识,皇帝只得把安荣叫进来。安荣一看这情形,脑中闪过什么,过去掀开锦被,让皇帝跟着帮忙,把人轻挪了下位置,这下皇帝倒吸口冷气。贺兰骢身下,殷红一片。 皇帝这下呆住,安荣也很震惊,还好他马上冷静下来,冲外面大喊,“快,传太医,把所有太医都召来。小路,你拿令牌,立刻动身出宫,把宪王殿下请来!” 太医被一队侍卫脚不着地地拖到沧澜殿,到了里面,正要行礼,却被皇帝喝止,命他们赶紧去看贺兰骢。 两位老太医一人一边诊脉,另有一个检查了贺兰骢身下出血的部位,最后,叹息一声。匆匆商议好药方,叫来医童,要他马上准备,一刻不许延误,否则皇子不保。 元常才回自己府中,深夜又被召进宫,知道出了大事,也不敢耽搁,一路快马,禁军一见是宪王,早就接到上面命令,也不阻拦查问,放他飞马入宫。赶到沧澜殿,见那几个太医还在忙碌,元常直接过去,拉过贺兰骢的手腕开始探脉。最后,这位逍遥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询问了其他太医诊断的结果,元常点头,表示同意。狠狠瞪了皇帝一眼,元常低声道:“出来说话。” 皇帝自知理亏,他头低着,跟着元常到外殿。 “陛下,你疯了,这个时候,你还用强?”元常忍无可忍,低吼着,有要色不要命的,头回看到要色不要孩子的。不顾他的安危,何苦要保这个龙种! 皇帝苦恼地抓着头发,“朕,没有,朕一直都很轻,可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陛下,臣警告你,今日之事非常危险,陛下若是不在乎皇子,那么想怎么玩就继续。若是陛下还顾及皇子,就不要再去刺激他。臣刚诊脉,他不光是滑胎的征兆,还有脑疾加重的病兆。臣费劲辛苦才将他调理到这个样子,不想半途而废。” “朕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不会?”元常挑眉,明摆着不信,“臣只信臣的小刀,陛下,恕臣直言,若是不把问题一了百了,臣可不信陛下会把持得住。” “会的,会的。”皇帝点头如捣蒜,知道这次犯了大错,实在不敢和自己的堂兄去争辩。其实,天子做事,没什么敢与不敢,只要想做,就没有无法做的。不过,贺兰骢出了这等事,他难辞其咎。 乱乱哄哄忙了大半夜,皇帝战战兢兢迎来新年的第一缕曙光,也等来皇后与皇子大安的消息。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元常知道皇帝吓得够呛,自己气也气了,急也急了,缓和下语气,道:“陛下,皇后现在睡的很安稳,你也去休息下吧。臣马上开出药膳的方子,让御膳房备下,一旦皇后醒了,服过药,马上便可以让他进食。这几天,先随着他的性子来,不可再刺激他。” 皇帝摇头,“朕不累,朕就守着,守着他醒来。朕,是不放心啊!” 元常叹气,早知如此,那时何必一味强求呢?打发了其他太医,元常把外用药的药箱打开,取出伤药,为皇帝处理臂上,被贺兰骢抓破和咬破的伤口。 “陛下,皇后当初怀念北太子的事情,没有忘吧?” 听元常突然问起这个,皇帝一怔,“怎么会忘记,一直记着。” 元常轻笑,“那会,皇后恨陛下恨的要命,陛下尚且知道忍耐,如今,皇后心中无恨,与陛下的日子还长,陛下反倒不去节制自己,这可不像陛下啊!” 唉!皇帝长叹,苦笑,“朕真是色迷心窍了。”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那场雪后,一直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宫院地上的雪已经被宫人清扫干净,只有落叶无几的枝头上还留有雪后银装。多么好的天气,恰逢新年,本该热热闹闹才是,却因皇后在大年夜,不知何故险些滑胎而人心惶惶,因而宫院也格外的安静,惟恐吵了皇后安歇。 皇帝守在龙床前一动不动,午膳时安荣叫了几次,皇帝也未进。 午后贺兰如月抱着现在已经一岁又两个月的念北过来探望,皇帝接过小太子抱在怀中,亲了亲儿子,看床上无动静的人,皇帝的心,再一次愧悔不已,明明说好,不会再让你受苦,朕却把持不住。贺兰,只要你醒了,这次,朕随你处置。 83、莫得罪小孩 ... “贺兰啊,你不可以动,这些天,你要听话,老老实实躺着静养。”皇帝耐心劝慰极力想下地的人,最后把软枕垫在床栏前,扶他坐好了。把锦被拉上,皇帝一面压被角,一面赔着小心道:“你才转危为安,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叫相公就是,只要别生气就好。” 贺兰骢茫然地看着皇帝忙这忙那,心里奇怪,他自昨晚睡醒了,即被告知,这几天不许下地,不许大动作,至于再前一晚发生的事,前面还模糊着略有记忆,至于后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皇帝也试探着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见他努力回忆,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济于事,出于心疼,也就作罢了。 皇帝说:“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了,忘了也好。总之,你平安,最重要。” “相公。”贺兰骢的声音很低,脸唰的红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皇帝见他表情不对,忙问道:“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贺兰骢张了张嘴,墨迹半天,才道:“我想方便。” “哦,哈哈!”皇帝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难为情,笑着摇头,掀开被子,先为他穿好鞋子,才把人抱起。 寝宫一侧有个不大的小隔间,是专门伺候帝后方便的场所,那里,随时备有新刷好的恭桶。 扶他站好了,皇帝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在他极其为难之下解了他的裤子。为自己的皇后做这种事,皇帝光是想就觉得高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现在,他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只要他在他身边。 “贺兰,只要你高兴,相公可以天天为你做这些。” 贺兰骢脸更红,羞赧地把头低下。 把人收拾好了,皇帝又把人送回床上,喊人打来热水。贺兰骢苏醒时间不算长,正是体虚的时候,不宜沐浴,叫上小贵帮忙,二人为贺兰骢小心擦拭身体,给他换了干净的里衣。 待一切忙完,皇帝也不顾自己满头大汗,看看到点了,命人把安胎药和大补的药膳端进来。 “先喝这个,不是很苦。喝完这个,后面那个,可是很好吃哦。”皇帝哄着见到药碗就皱眉的人,把药碗递到他嘴边。 贺兰骢就这点好,即使如今像个孩童,唯独这吃药,再不乐意,也会乖乖的喝了。贺兰如月解释,这是因为他的母亲过世,对他产生的影响。贺兰骢一向认为,药再苦,有病还需服良药,自己的母亲若非不肯请医用药,万万不会过早的离世。正是这原因,为皇帝省去不少麻烦。 药碗撤下,帮他用清茶漱了口,皇帝把御膳房准备的东西,命人先盛过一小碗,自己亲自执金匙,舀了一勺,先尝下温度,见正好,这才送进他口中。 “味道不错吧?”皇帝笑吟吟地问着,见他迟疑下还是点头,皇帝笑道:“那就多吃点,唉,这才两天,又瘦了,可怎生是好?” “相公,八宝珍珠鸡很好吃。”贺兰骢怯怯地说着,不时拿眼睛偷瞄皇帝。 皇帝愣了下就明白他的意思,扭头看小贵,“皇后的话听明白了么?” 小贵何其聪明,躬身一礼,转身传旨御膳房,准备八宝珍珠鸡。 …… 皇后的身体,经过仔细调理进补,开始缓慢恢复。皇帝由最初的决不许他下地,到后面准许他可以下地走几步,到现在他可以自由在寝宫活动,只出去时,必须乘撵,这个过程,足足用了一个月。个别时候,皇后还是会有些不满,他的大白猫又生了几窝猫崽,小花狗也做了父母,他想去看,皇帝相公不准。新送给他的那对绿鹦哥,他没什么感觉,比起那只虎皮,这对加起来,也没那只聪明。一对绿毛龟还好好活着,不过现在他对乌龟赛跑已经没有兴趣。元常珍藏的那只皮影箱倒是时常拿出来,不过怕玩坏了,也是小心翼翼。总之,皇后就一个字,闷。 偌大的皇宫,在圣武朝,没有上位女人的后宫,少了那些嫉妒、勾心斗角,日子倒是格外平静。 贺兰骢倚着床栏,手搭在已经悄悄隆起的小腹上,方才,里面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他不懂,吓坏了,此刻正心绪不宁地等着太医。 皇帝比太医来的快,听了小贵的禀告,皇帝思忖,不会是像有念北那会似的,是皇儿会动了吧。才进寝宫,贺兰骢已经什么都不顾,扑过来,口不择言,“那个、肚子、刚才,我觉得,肚子里面,在动。突然的,就那么一动。” “好好,别着急,朕知道了。太医马上就到,别害怕。”皇帝小声安抚着,把人抱起,轻轻放回龙床,让他躺好。听他所言,该就是胎儿动了,为了确保万一,着太医请脉还是有必要,这几天元常不在,务必谨慎才是。 老太医请脉后,证实了皇帝的想法,“陛下,确实是皇子会动了。” “贺兰,你听到了么,太医说,是咱们的皇儿在动。”皇帝也不避讳在场的太医与宫人,捧着他的皇后的脸,亲个不停。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宫人窃窃低笑,老太医臊红那张褶皱的脸,实在忍不住,也呵呵笑出声。 皇帝终于发现哪里不对,放开他的皇后,故作生气的样子,“笑什么笑,成何体统。”瞧瞧老太医,轻咳了声,“孙太医,朕脸上开花了么?” 老太医把头低下,暗道,陛下的脸上是没开花,是皇后的脸上开花了才对,谁有陛下你笑得更开心啊。 听完太医的嘱咐,皇帝一脸幸福地继续亲吻他的皇后,把他的衣襟都拉开,开始转战阵地。贺兰骢被他亲的就觉身上痒痒的,怕他再惩罚自己,推着他道:“别,那个,痒啦!” 哦,皇帝不再去占便宜,月前那个事,时刻如梦,每每惊得皇帝冷汗涟涟。如今,即使再难克制,皇帝宁可选择出门吹冷风,用冷水沐浴,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这几日,为了可以想个律己的办法,皇帝可是煞费苦心。最后,他终于找到一样东西。 “贺兰,你犯错,朕用那个办法,是不是你觉得不公平?” “嗯,嗯。”贺兰骢点头,每次都是我受罚,当然不公平。 皇帝下地,取过一物,交给他,“诺,朕赐你专权,你若是看到朕犯错,可用这个惩罚朕。” 贺兰骢闻言大喜,终于可以有为自己讨公道的家伙了,什么呢?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书院的戒尺。相公说,如果他犯错,就可以用这个惩罚他,那…… “哎呦!”皇帝抱住脑袋,猛地蹿了起来,“贺兰,你打相公干什么?” “相公刚才摸了我那里,此为错一。” “什么!哎呦!”皇帝正惊诧间,又挨了一下。 “方才我想吃东西,相公不让吃,故意饿着我,此为错二。” 皇帝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啊!” 贺兰骢又舞了下戒尺,“知错不认,此为错三。” 嗯!皇帝头皮发炸,他看到贺兰骢再次抡起戒尺。皇帝也不敢去躲,担心他动作大了,会扯到肚子。 “……此为错四;……此为错五……” 啊,哎呦,沧澜殿今日不知上演哪出好戏,只听到高高在上的君主惨叫不断。 皇后得意了一整天,晚上不用皇帝哄,笑眯眯,抱着戒尺不肯撒手,就这么睡着了。 那戒尺,皇帝扯了两把没扯出来,叹笑一声,为他盖好被子,落下帐幕。安荣已经把药准备好,就等着皇帝过去。看到皇帝的惨相,安荣忍不住吧唧嘴。这戒尺是特殊定制的,没有真正书院那种打人狠,不过如今以皇帝的狼狈相,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知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皇帝左前额一小块青,嘴角也有一块,双臂惨不忍睹,最后安荣见皇帝拿手不停揉着腰,撩了皇帝的龙袍,后腰往下斑驳交错,一片红痕紫印。 “陛下,你这是何苦?”安荣帮皇帝抹上消肿化瘀的药膏,实在难以理解皇帝的做法。 “他这人如今痴傻,可偏学会了记仇。若是不让他有可以出气的人,你说他如何安心养胎。再说,朕以前待他过于狠酷,当让他报仇吧。与他当初所受的痛苦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一阵沉默后,安荣笑道:“也真难为皇后了,下手这么重。” 皇帝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就算心智再小,可终究是个成年男子。师伯,朕有时候就想,既希望他恢复如常人,却也想让他就这个样子下去。你看,如今他不是很开心么?这样相守,想想也不错,说不定过几年,还会再多几个皇儿。” “但愿陛下心想事成,老奴也替陛下高兴。” 安荣轻轻为皇帝按摩着腰腿,如今这北苍皇帝当得真是辛苦。朝堂上每日都有争论不休的事情,散了朝会,自己的皇后如今这个样子,皇帝如捧在手中的珍宝,小心呵护,就担心发生什么再次失去。皇帝很累,然而,皇帝在乏累中,享受着他期盼已久的幸福。 天气开始转暖,小草滋芽,大地新绿。没过几日,迎春花开了,桃树枝上挂满粉红色的花苞。 去了冬衣,换上轻便的春装,贺兰骢挺了挺他已经显形的肚子,畅快地呼气。今日皇帝相公还没散早朝,可以趁他不在出去玩,反正他答应过。肚大如罗,丝毫不影响他的敏捷,只跟随伺候的小太监,整日胆战心惊,就怕这皇后主子有什么闪失。 毓琉宫,是安置贺兰骢那些猫狗的宫院,因来了这些特殊的“客人”,平日里,这里也显得热闹了些。 “皇后请小心,奴才来伺候就好。”有宫人过来,帮着皇后为那些猫狗添食。 贺兰骢不理那宫人,拿手点着开始数数,皱了皱眉,生了几窝猫崽,怎么不见多,反而少了呢? 边上宫人笑道:“前些天命妇进宫觐见太妃,说是皇后的兰宝石眼好看,请太妃和陛下求个情,讨过去养着完,陛下顾念皇后劳累,便准了。” 贺兰骢听罢,脸一下拉长。 话说皇帝今天高兴,汉中连降三日大雨,立时缓解了当地的旱情。北方普降大雨,反观淮水,春季小雨零星,一来保证了雨季前修筑河堤的工程,二来有利鱼苗撒种,这对以捕鱼为生的两岸淮水渔民,可算老天格外眷顾。注定了,这又是个风调雨顺之年,皇帝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自从贺兰骢被捉到北苍皇宫,皇帝的政绩更加卓著,使得皇帝人前人后,不停称赞皇后天生贵命,旺夫。 可今日,回到寝宫,皇帝就觉气氛不对。暗想着,早上命御膳房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膳食,他出去玩也没阻拦,为何这寝宫的奴才,一个个都紧张兮兮,难不成,谁惹了贺兰不成? 皇帝迈步直进内室,有眼色的宫人忙互相招呼着,一个个退出,并把寝宫大门关了。 到了外面,几个宫人拍拍胸口,嘟囔一句老天保佑,可解脱了。现在,就等着当今天子倒霉挨罚吧。 皇帝见他家皇后满面怒色,抱着戒尺,就知道,又是自己“犯错”了。陪笑着,皇帝问:“贺兰,今天相公哪儿错啦?” “为何把我的波斯兰宝石眼送人,那些命妇,会喜欢它们吗?” 原来为了这个,皇帝笑道:“放心,堂堂皇后养的猫,哪家讨了去敢不好生伺候?没事,别气了啊!” “不行,我没答应。就算你是相公,也不能随便把我的猫送人。我不管,反正你准备好吧。” 皇帝哭笑不得,“贺兰,还会再有小猫崽的,不为这个生气好么?今天,就不罚朕了吧?” 贺兰骢见皇帝给了他专权,今日又想耍赖,心里更气,“你说话不算!”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却因动作一下大了,惊到了里面的小家伙,奋力踢了他几脚。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哎呦!”贺兰骢捂着肚子,表情古怪。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皇帝很是后悔,真是,不就是挨顿揍么,最近又不是少挨了,何必惹他不快,令他如此激动。 又扶着贺兰骢坐好,为了让他坐着可以更舒适些,还在他后腰处垫了几个大软垫,摸了摸他的腹部,明白是里面的小家伙不安分。在他肚子上轻吻一口,皇帝道:“好了,是朕的错,朕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把你的那些宝贝送人。现在,相公知错了,请皇后责罚。” 皇帝在贺兰骢身边匍匐着趴好,把屁股翘起老高,这是皇后订下的规矩。对皇帝来讲,这已经是隔三差五上演的戏码了,不过,也增添不少他们之间的情趣。有时,皇帝也在想,难道朕真的皮痒啦? 沧澜殿的宫人,对这几个月皇帝寝宫每隔几日就上演的好戏,无不暗地窃笑。谁都知道,北苍国,掌握一国生杀大权的,是年轻有为的天子元文敬,而掌握天子一切的,就是如今痴傻健忘,但顽皮可爱的皇后。看皇后把天子指挥的团团转,宫人每每摇头,自从皇后变成这个样子,尽管皇宫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可皇帝的笑容多了,奴才挨罚的次数少了。 安荣信步过来,一见跑到外面的一众宫人,不由笑了,“怎么,陛下又挨罚啦?” 嗯,宫人们点头,看今天皇后气得脸色都变了,陛下这顿打,跑不了。 安荣正咧嘴时,寝宫里,传出天子夸张的痛叫声。 噗,不知谁最先笑出声,紧接着,其他人再也忍不住,揉腰大笑。 又一次,安荣把头扭向西方,寻找太阳。在这位大总管看来,日月轮转,这日子,离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远了。 84、酒后乱乱乱 ... 进入雨季的西戎国,远山如黛,在雨幕中,笼起一层薄雾。 听着雨珠落地发出的滴答声,干戈负手立于天极殿前的廊檐处,眺望远方连绵无尽的山峦。在黄文不懈地努力下,干戈站了起来,不但站了起来,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行走,只是仍不能走太久,至于荒滞的武功,若要恢复,仍需不短的时日。随着他可自行站立行走,他那莫名其妙的头痛也跟着消失了。 一身天青色丝袍的干戈,静静站立有一个多时辰,面沉若水,一双慧眼古井无波。 黄文躲在远处已经观察多时,他不确定干戈是否知道他来了,而他如此安静,黄文是知道,他定是在想那个人。 暮钟敲响时,干戈收回目光,看向黄文的方向,温和地开口,“站了那么久,不觉累么?” “呃?”黄文缩了缩头,跟着他也笑了,“殿下不是也站了很久么?” “可我有拐杖,腿木了,摔不着啊。” 嗯……黄文就是再笨,这会也明白他的意思。拿手捶了两下腿,这次过去,扶着干戈,步入殿内。 “这场雨,估计明天也未必能停,不过也好,倒解了这暑气。” 干戈嗯了声,表示赞同。 此时,宫女已经摆好晚膳,很丰盛,细嘴碧玉壶里,是西戎国的皇家佳酿一叶青。 干戈亲自斟酒,递给黄文,“谢谢。” 黄文低头浅笑,接过玉盏,一饮而尽,并未与干戈同饮。此举,无疑令干戈颇为意外。 “这可是好酒。”黄文赞道,不去理干戈,自顾执象牙箸,大块朵颐。 干戈一阵好笑,就知道这黄文在女王面前,该是放肆惯了的,本不是斯文人,偏要刻意去斯文,真是难为他了。见杯盏一空,顺手又为他满上。 “殿下,这酒后劲大,臣量浅,恐不能饮太多,这杯过后,殿下自行畅饮吧。” “大男儿难不成就这两杯的量,我不信。”不屑黄文之言,在其饮尽第二杯后,又满上。 黄文文弱,两杯酒下肚,双颊已现红霞,皱了皱眉,小声道:“殿下行武出身,自是没事,臣可是不行。哎呦,殿下手下留情。”伸过手,去按干戈继续倒酒的手。 干戈也是两杯酒下肚,许是几日前天气闷热,今日大雨连绵,暑气一解,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不信黄文就两杯的量,见他阻拦,偏不让他如愿,搁开他阻拦自己的手,这酒盏,可是又满上。按照西戎国的规矩,酒杯满了,就一定要喝。黄文一肚子苦水无处倒,心说没事我告诉殿下这个干什么? 见那黄文不情愿地把第三杯酒喝了,干戈捧腹,“大医令,该不会真的这样不济?” 黄文抱起拳道:“殿下饶了臣吧,殿下今日心情好,臣也跟着开心,可这酒,臣是不能再饮。”见干戈夹菜,趁机把酒壶夺过。 干戈不过是愣了愣,抚额而笑,这黄文很有趣,除了太固执,干戈实在找不出这人有什么缺点。见他开始自己斟酒,干戈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只把黄文看得目瞪口呆。 “殿下,好酒量。”扯着嘴角,黄文挤出这么一句话。 一阵豪爽的笑声传出后,干戈起身亲自去掌灯。为了不被打扰,宫女已被他遣退,因此,整个天极殿,就他二人共进晚膳堪堪而谈。以至掌灯这种事,干戈要自己动手来做。扬手灭了火镰,轻拿轻放,罩上琉璃灯罩。 返回花梨木案,就见黄文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正夹起一块烤嫩炙,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夹起,就是送不到嘴里。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黄文闷闷地道:“咦,眼睛花啦?” 干戈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他这是有了三分醉意,顿觉有趣,夺了他的象牙箸,帮他把嫩炙送入口中,“大医令,你还真是量浅啊!” 黄文没听清干戈说的什么,只嘟哝着,“多谢殿下赏赐。” 这次,干戈更是觉得有趣。 雨夜阑珊,天极殿内,幕墙上的两个投影,仍在木案前喝酒阔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已不知喝了多少,连带黄文禁不住诱惑,与干戈又碰了几杯。这下可好,方才三分醉,这次已经提升至六七分。莫说他,连海量的干戈,此时双颊酡红,醉态初显。相比黄文此刻的语无伦次,干戈倒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取笑黄文一句半句。 “殿下……你、你太可恨,唔,阴魂不散……”黄文夹起一片红椒,在眼前晃着筷子,口齿不清地嘟囔。 “你……说什么……” “把人吃、吃干抹净,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也就是了……偏你还不肯放过我。我不理你,你还不肯,我喜欢上你,你又反过来不愿接受我,你说你多可恨?你想我做你的兄弟,可我不想,那怎么办?” 干戈皱眉,晃晃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哥如今那个样子,诺,你说,我能弃他不顾么?” 晃晃悠悠,黄文站起来,发红的眼眸,充满诚恳,“殿下康复后,可以把令兄接到西戎国嘛,接受臣,也可照顾令兄。臣、臣愿意为令兄医治脑筋。只要是殿下的事,黄文愿为殿下分忧。” “喂,大医令,你还站得住站不住啊?” “呃?殿下,你的意思……哎呦……”黄文反应迟钝,等明白了的时候,已经腿软,跌坐在地。似觉得很没面子,黄文捶着腿道:“真没用,干脆剁了省事。” “哈,你……” “殿下。”黄文咕哝,“天色不早,臣扶殿下进去就寝吧。” 干戈晃了下手中空空如也的杯盏,唔了一声,算是同意。 力薄的黄文晃到干戈面前,扯着他的手,轻声吆喝着,“殿下,起来,起来,唔,好沉。” 扯了几下没扯动,黄文终于不耐,“殿下,配合一下,起来啦!”见干戈愣愣地仍是不动,黄文来气,卯足力气再扯他,终于把人拉起来。不满地,扶着他,迈步就往里走。 “殿下,你好重。”干戈脚步虚浮,慢慢的重量全压在黄文的肩膀,令他不满。 “哪有那么重,你这家伙,不说自己手无缚鸡,反倒怪起我重,天理何在?” 咕咚! 哎呦! 寝床近在咫尺,两人却都坚持不住,一同摔倒。 “啊,哈哈……”黄文大笑,“殿下,你摔的好狼狈!” 干戈混沌的眼睛瞪了下半倒在身上的人,催促,“快起来,你也不比我好哪里去。” “哦,遵旨!”黄文努力想爬起来,却又一次滑倒,结结实实栽到干戈身上。 干戈闷哼了声,心道,好疼!这笨蛋,和小猪一样沉。 黄文抬了抬头,想说句抱歉的话,一阵头晕袭来,垂下头,嘴巴正巧贴到干戈的唇上。 嗯?干戈瞬间清醒,“你干什么?” “哎呀,天啊,我怎么轻薄起殿下来啦,该死!” 推开身上的人,干戈想自己爬起来,不想黄文压着他的衣摆,结果没爬起来,再次摔倒,这次,又把黄文压个结实。看到黄文咧嘴,干戈就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酒劲一下冲头,眼前一阵雾气升腾,他努力眨眨眼睛,终于看清身下的人。 这不正是他想念已久的人么,如今,就在自己面前。眼眶有热热的东西在打转,干戈嘴角抽动,“你来了?” 黄文迷迷糊糊的,茫然地说:“我,就在啊!” “你就在,太好了。”干戈双眸氤氲水汽,喃喃说着。 “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啊!”开始犯晕的黄文就觉身体一轻,竟然被干戈抱了起来。 醉意一点点吞噬着理智,黄文还没明白发生什么,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已被*干戈扔到寝床上,随后他的人也一并压了上来。衣服在他的疯狂中被扯成一团碎布,黄文难耐地想推开埋首他颈间的人,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这次,你不可以再离开。”他说,跟着热泪盈眶。他轻轻啃咬他动人的喉结,继而又转战他精致的锁骨,最后停留在胸前如同红樱般的颗粒上。 “殿下,你干什么?”身体不出意外地起了反应,搭在他肩膀的手,明明想推开他,却因无力,而变成绵软的拍打。无疑,这个动作令干戈误会了,因为他感到胸前一痛。 “记住这种痛楚,你才可以记住我。” 意识已经飘远,黄文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放弃阵地。那个器官,因干戈担心受到冷落,而被他小心地掌握着。黄文梗下脖子,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令他一下措手不及,沙哑地,哽咽着。那一刻到来之际,他啜泣出声,心中似有什么,如决堤的滔滔江水,狂涌而出。 甩掉身上碍事的丝袍,干戈在他小腹上一抹,就着他自己的东西,去润滑那个部位。现在,在干戈眼里,他的兄长,没有反对与自己同赴巫山,行云雨之事。这是他盼望多年的事情,不愿马马虎虎的进行。吻上他的唇,闭了眼睛,令一只手,温柔地按揉他胸前挺立的饱满果实。 他想让他快乐,那他就一定要付出耐心与行动,去拓展,去抚慰,去亲吻,去撩拨,引领他登上欢愉的最高境界。这样,才不会亏负他。当迷恋一具躯体到成魔的状态,他的所有反应,都可以左右自己的行为。 黄文依然醉眼朦胧的接受着一切,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乱了,一切都乱了…… 送进自己欲望那一刻,干戈曾有那么一瞬的清明,他打了个激灵,为什么是黄文。然而,清明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睛,身下的人,还是自己心里一直挂念的大哥,看他的脸扭曲着,似很痛苦,抚上他红晕的脸颊,柔声道:“忍下,很快就好。我,舍不得你痛。” “舍不得我痛,就别让我痛……”黄文呐呐地说。 干戈动作起来后,黄文最后的理智也被欲望吞没。再也分不出是痛,是愉悦,他控制不住自己萌生的原始感觉,在欲望驱使下,他开始迎合干戈的动作,与他一同陷入疯狂。干戈露出醉人的笑容,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 八宝琉璃灯妩媚柔和的灯光,把紧密交缠的身影投向洁白的墙壁。 上面的人在挺了挺身后,俯身去亲吻仰面朝天的人,而那人瘦弱的双臂,则缓慢抬起,环住他的脖颈。 干戈得到极大的满足,他一面冲撞着,一面用仅存的小心翼翼问:“还痛吗?”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算做痛。他的反应令身上的人更兴奋,一下顶入更深的位置。眉毛蹙起,他吐气间,仿佛看到干戈在对他笑,他也被感染,跟着他一起笑,笑,就是幸福么? “别再离开我。”他说。 黄文胡乱地回答,“我不会离开你。” …… 南方的雨,有时候,会一直下个几天几夜不停,而连下个十来日,也是常有的事情。没有来及落地的水珠,溅在廊檐上,发出不绝于耳的啪啪的声音。雨太大了,也正是这场大雨,把天极殿内,一直不息的靡靡之音巧妙地掩盖起来。 很久以后,殿内安静下来。同时攀上巅峰的人,瘫倒在床,一动不动。 没有了方才情*欲到达极致产生的热情,殿内一下显得清冷起来。就连那琉璃灯的光线,也突然变得黯淡。 一切进行的激*情澎湃,一切又消逝的悄然无声。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天极殿伺候晨起的宫女在外面叫了几声,没有等来回应,知道储君不喜除大医令以外的人随便进入,便转身端着洗漱用具离去。对此,宫女们并不觉得奇怪,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多次。殿下脾气喜怒不定,连女王都让着三分,她们万万不敢去招惹未来的国王陛下。左不了,过一会,储君自己会叫,再重新带着一应用具过去伺候就是。 干戈的寝殿内,飘荡的纱幔,虚虚实实,为寝床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两人,笼上层层惑人的色彩。 干戈先醒过来,用手撑住身体,拍拍仍在发闷的头,感觉什么地方不对,看向身旁,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床狼籍。夜里发生的事迅速在脑中忆起,他惊得一下跳下地。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是大哥,为何变成了黄文?带着一丝侥幸,他又坐回寝床细细观看,最后认命般地闭了眼睛。黄文身上那一个个青紫痕迹,暧昧地提醒着他,夜里发生的一切,决不是梦。还有他双股间,和着淡淡血液的白浊,仍在汩汩溢出。 “天啊!” 干戈暗骂自己一声禽兽,慌忙找来衣服先穿好,又拉上被子给黄文盖上,这才出来找水。见了红,就说明他伤了,必须赶紧清理内部。找了一圈,没发现水盆,最后干戈拿起桌上的水壶,还好,里面满满的。小心翼翼为他清理好身体,干戈拿了伤药,里外均涂抹好。找来自己的衣服,为黄文换上,这才又拉上被子为他盖了。 坐在床边守着,即将睡着时,黄文醒了过来。很明显,黄文也是半晌之后,才明白夜里发生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想着自己陷入疯狂时的迎合举动,这脸上就一阵阵发烧。 干戈很是尴尬,“对不起,这,这是意外。” 听到干戈逃避的话,黄文哂笑,点头应是。 见黄文不说什么,把头别向另一边,干戈心里痛如刀绞。第二次,这是第二次!如果可以,他真想逃离西戎皇宫,躲开这个又一次被自己伤害的人。也许自己躲得远远的,他就不会再受伤。可躲避,终不是大丈夫所为。 “殿下。”黄文的声音不大,很弱,“殿下不必为此烦恼,臣,依然可以当做是为殿下献身。今日一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此体贴,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难道你忍心去令他难过么? 很久之后,干戈似下定决心,他把黄文揽到怀中,轻声问:“你介意我心中总是装着我大哥么?” 黄文诧异,“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我是说,若是让我永远忘了他,这我做不到。可我,可以试着,去喜欢你,只有一个要求,你别太介意他的存在。他受的痛苦太多,我无法把他放下。” “那殿下究竟想让臣怎么做?”黄文直言,虽然他也很想有个答案。 干戈叹息一声,“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们一起尝试,喜欢对方。” 这算是一个圆满的答复,黄文却没显得多高兴,他只道:“我现在哪个也不选,我好累,且走一步算一步罢。” 干戈把心放下来,哪个也不选,实际已经做出选择。 黄文窝在干戈的寝殿几天没出来,倒不是他不想出来,是干戈说他不方便,愣把他按在了自己的寝宫。白日里,干戈在外殿,命宫女把洗漱的用具放下,他亲自帮黄文洗漱好,自己才简单梳洗。膳食平日本就在外殿用,这倒省了多废口舌。晚间,床榻上,他们二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黄文在宫中专门照顾储君,因此平时找他的人也不多,以至他“消失”了几日,居然没人能想起他来。在他自己认为身体已经无碍的情况下,黄文终于下地,活动躺得已经发软的双腿。 “真的没事了?”干戈问道。 黄文苦笑,“再躺,怕就真该有事才对。” “大医令,如今你既然无事,那就为我请脉,看看日后该如何医治。”干戈调侃了一句。 “遵旨。”黄文拉过干戈的手,开始诊脉,轻点着脉门,黄文摇头晃脑,道:“首先,殿下当禁欲。” 噗!干戈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 85、干戈VS黄文 ... 不下雨的日子,午后骄阳似火,蝉鸣鼓噪。 太医院的书局,是专门存放各类医书的地方。尽管是个不大的里外套间,然涂了清漆的红木架上,医书、前人留下的行医手札,仍是科目繁多。外间,就是供翻阅书籍的医官休息,查阅的场所,平日有专人负责打扫及招待来客。 黄文正专注于一本前人总结的疏通筋脉之法的方子合集,啪的一声,竹窗响了下,红色影子跳进来。黄文抚额,,“公主,光明正大的走门不好么?” 绮珊拍拍手,耸肩,“走门哪有这个刺激。嘿,小太医,看什么?到处找不到你,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殿下已经能自由走动,我要找出殿下如今不能运用内息的原因。”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绮珊绕着木桌走了两圈,最后抱起双臂,道:“这种事急不来,就同他用了两年的功夫才可走路那般。一切有其相定的机缘,何必自寻烦恼。” 黄文放下书本,疑惑着,“公主的意思是……” “我觉得啊,他是闷坏了,应该多出来走动。整天就闷在天极殿里,好人都会闷出病来,何况本身身体未复原的人呢。小太医,我看你和他还是蛮相投的,不妨拉他出来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 黄文蹙眉回忆了下,确实,干戈自被接回王宫,两年基本都是深居简出。点下头,黄文道:“公主所言极是。” 天极殿内,干戈听了黄文的提议,很是惊讶,“你说什么?” 黄文耐心地做解释一番,随后道:“殿下难道不想看看西戎国的壮丽河山么?” 嗯,无论如何,已经无法逃避西戎国君的王位,若是借机四处走走,倒是不错的提议。只是,干戈一阵犹豫,“陛下会答应么?” 黄文轻笑,“殿下大可放心,陛下会答应,只要有利于殿下恢复身体的事情,陛下都会答应。至于宿卫的事情,西戎国如今的皇家禁军虽是女子,可论起本领,各个不输沙场儿郎。” “那好,交给你去办。” “遵旨。” 干戈无奈看黄文忙这忙那,一刻不停。本想过去帮忙,反倒被他推到一边,声称他帮忙,只会越帮越乱。 女王在听了黄文的提议后,倒没表示多惊讶,绮珊已经和她提过,她没什么意见。本想找机会问问干戈的意思,不想黄文先来了。绣眉微扬,心中权衡一番,决定按黄文说的办,遂道:“那就准卿所奏。” 目送走黄文,女王对躲在朱漆木柱后的人道:“出来吧,这个赌,你赢了。” 绮珊手里拿只莲花,放肆地笑着,“皇姨母,绮珊说的没错吧。” “嗯。”女王算是回答,又道:“难得你能想出这主意。” 绮珊嘻嘻笑着,“皇姨母,散心确实有利身体恢复,不过呢,只是散心时,能不能圆了小太医的心愿,这个可就不好说哦。”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女王杏眼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女儿家,没正经。” “真是冤枉,好心无好报。嗯,走啦!”小姑娘挥挥手,飘然而去,只给女王留下个俏丽的背影。 “唉!”女王又开始头疼,这丫头! 绮珊认定干戈和黄文的关系不一般,于是好心地想出这个办法,对此女王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有成全的份。相处了这两年,女王已经发现,儿子对女人不感兴趣。自己心里再不好过,也不愿去为难儿子。 得到女王首准备了几日,制定好出行路线,呈报女王。毕竟是储君出门,虽是微服出游,事情不大,却也不小。只要是干戈的意思,女王均无异议。最后,派侍卫统领江玲负责安全。江玲与五名侍卫微服宿卫,另派两百飞龙禁军暗中跟随。 干戈得知女王的安排很是无奈,知其好意,便也没拒绝。两年了,母子之间,再有嫌隙,那道血缘却是割不断。 那天,女王静静地注视他们的车驾驶离宫门。她希望干戈回来时,母子间,可以有个崭新的开始。 朴实无华的马车驶离金璧辉煌的王宫,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听琴谷,干戈此行的第一站。 眼看天渐渐黑了,江玲策马到近前禀告,“公子,往前再走十几里就是客栈,属下已经安排好,请公子前往投宿。” “辛苦了,请前方带路。” 干戈在车内掀开车帘看了看,见天色已晚,两边也看不到什么景色,悄然蹙眉。 “殿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干戈摇头。 马车进入一座小镇,周围顿时热闹起来,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黄文先跳出来,略整衣袍,方掀帘,请干戈下车。一身蓝色锦袍的干戈扶着黄文,下车后,先左右看看街景,这才活动活动坐了一天车,已经颠得要散架的腰腿。悄然皱眉,过去骑马带兵,也不曾觉得累,如今乘车,反倒累得不行,养了两年,人都跟着养娇贵了。 “公子,里面请。”江玲过来招呼,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引起周围的注意。 客栈很大,许是干戈一行人错过了最热闹的辰点,以至客栈此刻在一层喝酒用饭的,只有三三两两几桌人。 酒菜是江玲已经订好的,人一到,伙计马上招呼着上菜,须臾,酒菜全部上桌,冷热荤素各有特色。这让饥肠辘辘的干戈与黄文喜出望外,暗暗佩服这女统领为人的精细。 江玲把干戈这边招呼好,带着自己的五个人也在邻桌落座。一边用饭,一边悄悄观察周围的环境。 “酒家,把最好的酒快快拿出来,爷今天高兴,要请客,快点!” 瓮声瓮气,人未到,声先到,听着话便知道这人定是非常高兴,要在此请客。酒家老板似知道客人是谁,高声应了是,叫伙计按老规矩准备。 干戈不了解西戎国的风土人情,知道西戎人好客,顿时心里好奇,扭了头,去看是什么人,这一看,乐了。就见一人如同个坛子般,腆着圆圆的肚子,外加一身古铜色的罩衫,怎么看怎么像个酒坛子。他后面跟着一人是个瘦削个,紧随着酒坛子,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家,巡视一圈后,在干戈他们那桌后面坐定。在等酒菜上桌时,已经开始淘淘阔论。 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干戈就是对酒坛子很好奇,大概是他说话的声音太特殊吧,总之,在他们进来后,干戈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在听了一阵后,干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一旁为干戈布菜的黄文,也顿时沉下脸。 酒坛子仍在口沫横飞的讲着,“……我说老弟啊,这桩买卖定要好好做,老哥哥我保证你中间,绝不亏本。” 瘦削个沉吟了下,道:“王大哥,你说这北苍国皇帝的脑袋,难道让驴踢了,立一个傻了的男人做皇后?” 酒坛子嘿嘿笑着,“那谁知道,老哥我前些天刚从那边回来,听说那皇帝宠他那傻皇后宠得紧,如今是要天上的星星决不敢摘月亮,要地上跑的就不敢给天上飞的。早知道那北苍皇帝好这口,我家里倒是有个下人,傻了多年,说不定到了北苍国,能攀个皇亲玩玩。” “还有这等事儿,那传闻说傻皇后天赋异禀,男人产子可是真的?”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酒坛子眯起一对细缝般的虾米眼,道:“真的,那傻子皇后头次产下的皇子,才落地三日,就被册立为储君,现在,那傻皇后又有喜啦,听说,临产的日子很快就到。不过就是那皇后脑疾犯的厉害,不然,怎么会派使者,到咱西戎国来,大量购买纯叶的花浆果呢?” 瘦削个奇怪,“花浆果,北苍国也有,为何要到这边采买?” 酒坛子晃了晃脑袋,“老弟啊,这你就不懂啦!花浆果是一种治疗脑疾效果很好的药材,本不算是特别名贵的药材。只是,咱西戎雪山的花浆果和别处的不一样,所生长的是纯叶的,药效远高于其他地方杂叶的。而那傻皇后,每日进药,必用特纯的花浆果不可。北苍皇帝为了治疗他的脑疾,自去年,已经三次派使者到咱西戎国,重金采买花浆果。如今啊,司药局已经派人到雪山,收这纯的花浆果,价格可是普通杂叶花浆果的数倍,老弟不可错过这发财的机会。” 瘦削个点头称是,不停给酒坛子斟满美酒。 那边还在说着,越说越高兴,干戈拳头攥紧,骨节咯咯做响,已然动怒。 黄文听着那二人说的热闹,冲干戈挑挑眉,意思是,看来,他如今过的还不错。结果,被干戈狠狠瞪了回来,黄文讪笑着,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干戈为何生气,因那二人开始所说的,关于北苍皇后的话题不多,却也道出那药和贺兰骢有关系。不过,开始他们居然说的是,拿杂叶花浆果,冒充纯叶花浆果谋取暴利,并说司药局已经买通好了查验药材的官员,可以令他们这批药鱼目混珠。如今,酒坛子已经拿下雪山花浆果的采办权,就等着司药局的人一到,便可挣到大量金钱。这酒坛子垄断了雪山的所有药材收购生意,因这次北苍国求购的数量多,以至这酒坛子资金难以维持,才邀请了钱庄的大公子一起饮酒,说服他,帮忙筹措钱两周转,并许以好处。 干戈冷哼了声,低声道:“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难道就没王法了么?” 黄文叹气,“这等奸商,哪里都有。殿下放心,莫说这花浆果一事与令兄有关,就算是为了普通百姓,臣今日也要出份力。” “你?”干戈一愣,你这文文弱弱的,能干什么。 黄文不理干戈一脸诧异,站起身,甩开手中骨扇,信步走到后面那桌前,冲二人拱手一礼。 “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酒坛子与瘦削个见过来这么个清秀书生,笑容和煦,举止优雅,分明是个没有危险的小兔子。也不明其意,未做他想,便跟随黄文,行至角落。 干戈搞不懂黄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扭了头,目光跟着黄文转。就见平日嬉笑随和的黄文,一下正色起来,不知与那二人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但看得出他很严肃。那二人似与黄文争辩,黄文变了变脸色,顿时严厉起来,最后自怀中取出一面金牌,晃在二人面前。 酒坛子与瘦削个见了金牌顿时面如土色,一同跪倒叩头不止。再看那黄文,扬着头,煞是冷傲。有那么一瞬,干戈竟然被黄文的气势所折服。原来,文弱的人,也有如此傲绝的一面。 黄文回来时,那二人已经结了酒帐离开,干戈继续夹菜,也不抬头,只淡淡地道:“你很有趣。” “有趣么?”黄文冷冷地道:“以次充好,牟取暴利,这等奸商,就该严厉惩处。花浆果是治脑疾的药材,若是换做救命的药呢,这么做,岂不是同于谋财害命。黄文是行医之人,如今碰上,岂能袖手不管。” 干戈发现,面前的黄文居然一下陌生起来,让他有种初次相识的感觉。他问:“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黄文接过干戈递他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才又道:“就是告诉他们,马上收手,否则后果自负。” 干戈皱眉,“他们会听你的?” “他们听那面金牌的。”黄文见干戈不明白,解释道:“大医令,可不是一个小太医,除了掌管整个太医院,还掌管司药局,毕竟皇家用药也是由司药局采买。司药局如今若是开了这个口子,不及时遏制住,我可担心将来坏了我黄文的名声。那二人是聪明人,知道厉害关系,放心吧,司药局这次采买的花浆果,交到北苍国使者手中时,不会有杂叶次等的。” “你很自信。”干戈轻笑。 黄文不屑,放肆地看眼干戈,“除非他们敢以身试法。西戎国药材行是国家的税政来源之一,自是控制得严,若是发现在药材上做手脚,轻则游街杖责、没收家产,重则黥面流放异地,永不得恕。” “……” 晚间,黄文默默伺候着干戈洗漱,宽衣,不发一言。 “谢谢。”干戈打破沉默。 黄文明白他指的什么,摇头,“臣做这件事,不完全是为了令兄,臣很早就说过,医者父母心……唔……” 干戈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他把人揽过,直接覆上他的唇,表示自己的感激。 黄文暗自叹息一声,闭了眼睛,手,慢吞吞地,环抱干戈的腰。 干戈拥着黄文,目光移向窗外,暗赞,好美的夜色! 拥有同样美好夜色的北苍国皇宫,深夜传出皇后一声凄厉的痛叫,元常与太医开始紧张地忙碌,宫人们也是把心提起来,跟着太医一起紧张。皇后要生了。 86、囧囧产子记 ... 北苍国的皇帝元文敬,原想着,他这第二个宝贝,可以拖到七月初七出来,恰逢七夕,多么好的日子。小心翼翼守着他的宝贝皇后,终于盼到他即将临盆,皇帝这心里是又紧张又刺激。 晚间,帮着贺兰骢洗漱了,皇帝亲自为他打扇,驱除暑气。一面摇着团扇,一面抚摸他浑圆的腹部。和上次一样,皇帝仍是每晚热衷于与腹中胎儿互动。只今晚,贺兰骢明显和平日不一样,晚膳吃的非常少,怎么劝都是无济于事。担心把人惹恼了,皇帝后来也不便再劝,只想着若是他饿了,随时在为他备膳就是。即使如此,贺兰骢还是很焦虑,皇帝想着可能是暑气正盛,把他热着了,一个晚上,不停为他打扇。 享受着皇帝相公的周到服务,贺兰骢面朝床里侧躺着,闭了眼,准备美美睡一觉,不想,那个自晚上就奇怪的感觉,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明显,肚子也隐隐疼了起来。他轻哼了声,撇嘴,“相公,难受。” “什么?”皇帝一个激灵,摸了摸他的头,问:“怎么难受?” 贺兰骢无助地摇头,着急着道:“不知道,就是难受!” “好,好,你别着急,相公叫人来看。”安慰下他,皇帝冲外面喊:“来人,传宪王过来问诊。” 元常打着哈欠,提着药箱过来。他才躺下,还没睡呢,又被喊了起来。不满地瞪了皇帝一眼,开始诊脉,这一诊脉,问题就来了,元常道:“糟糕,这是要生,皇子看来是等不到陛下的吉利日子,快让太医过来吧。”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6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真的?”皇帝又惊又喜,虽然时下是初六,不过再次做父皇的喜悦,早就代替了所谓吉利日子生产的想法,没有比皇后父子平安更重要的事情。 当下,沧澜殿开始紧张的准备,太医,宫监,宫女各就各位。 相比别人的紧张,贺兰骢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当然,除了那一下一下的怪怪的感觉,这会,肚子都不怎么痛了。他想不明白,相公为什么要脱了他的衣服,难道隔了那么久,又要惩罚他吗?可看起来不像啊,自己的衣服脱了,他的没脱啊,他不但没脱,还给自己身上盖了一条明黄色的单子。那边,元常对着几个老太医说什么还早,等着就是了,等什么呢?再看这边的相公,宠溺地看着自己,面上显得格外的温柔,握着自己的手,嘴里不停地说,又要让我受苦了,受什么苦呢? 贺兰骢左顾右盼,觉得很好玩,还差点要爬起来,幸好皇帝发现及时,把他按回去,避免他在众人面前曝光,并嘱咐他好好躺着。郁闷的他只得乖乖地继续躺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元常此刻睡意全无。让宫女都退了出去,只让安荣留几个宫监伺候,他自己则和几个老太医轮流守着,不时把脉,确定贺兰骢的身体情况。终于,龙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原本觉得非常无聊的贺兰骢,想去睡觉,偏相公也不许,正要去找那只戒尺,这时肚子猛地动了下,刚才消失了疼痛,一下冒出来,且异常的疼痛。他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声音甚是凄厉。 元常放下手中茶碗,窜到床边把脉,随后道:“开始了,把药端过来,大家准备。” “准备什么?”疼了一会,又没动静,贺兰骢这回还在傻乎乎地问着,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呢。 “贺兰,皇儿要出来了,是不是感觉痛了,一会可能会更痛,要忍住啊。皇儿出来后,相公带你出去玩。” “嗯。”这回,皇后很听话。 药端来,皇帝接过,哄了两句,贺兰骢乖乖把药就喝了。作为鼓励,皇帝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只那傻乎乎的人,想着单子下自己光裸的身体,又当着这么多的人被相公亲,居然脸红了。 那个感觉很快又来了,伴着坠痛,令贺兰骢不安地扭动着。他如今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如何配合,不知道如何调整呼吸,尽管老太医在一旁耐心的说与他听,最终也不过是对牛弹琴,那些话都是左耳进右耳朵出了。这对于负责护产的元常和几位老太医来讲,是个挑战。 “不要……把我的腿,我的腿……啊……” 皇帝奇怪,贺兰骢怎么说了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往下面看去,抚额,难怪。老太医把他的腿弯曲起来,这样一来方便产子,二来方便检查,但显然这个姿势,贺兰骢觉得不舒服,所以他放平了,老太医给他弯起来,他再放平了,老太医仍是耐心地给他弯起。这下,惹了这祖宗的不满。 “贺兰,乖,别动,听太医的,那是帮着皇儿出来。乖,忍忍,到时相公给你弄各种好玩的,别气了。”皇帝继续哄着,好在贺兰骢什么事想的快,忘的也快,一会功夫,就把这事给忘了。 皇后不会调整呼吸,无法配合太医,没有办法,太医只能一点点动手,抚触着他浑圆的肚肚,利用外力助胎儿下行。当然,胎儿每动一下,都可令贺兰骢疼痛加一分。时而呻吟,时而声嘶力竭的大叫,缓一阵,又转成哼哼唧唧。很快,贺兰骢安静了,元常发现了问题,他这是没力气了。参汤端了上来,贺兰骢摇头拒绝,皇帝安慰不成,转而声色俱厉地将道理讲与他听,什么皇子关乎社稷云云,他的身体对相公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云云。最后,皇后眼泪横流,扁着嘴巴,把那碗参汤喝了。 瞧他那副委屈得不行的劲儿,皇帝又心疼,拿帕子蘸了热水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开始许愿,“贺兰,再忍忍,相公保证,这臭孩子这么折腾你,等他出来后,朕一定打他的屁股替你出气。” “要打就打你。”贺兰骢吸了口气,虚弱地说道:“都是你害的,让我有皇儿,这次,不许藏我的尺子。” 呃?皇帝满面黑线,暗想这是谁和他说的?糟了,那把尺子,朕又逃不掉了。 天慢慢亮了,皇帝见龙床上的人挣扎着,疼的几欲晕厥,心痛不已,这时实在不忍离开他,便传旨停朝一日。 贺兰如月夜里便得到消息,不过女人近来一直身体不好,因此一大早穿戴整齐,由蕊儿陪伴赶了过来。寝殿外,安荣不时将里面的情况说给她听。女人暗自叹息,这种事,再次发生,她除了心疼自己的兄弟,别的什么忙都帮不了。看着小太监把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女人本就发锈的面上,更显憔悴,为贺兰骢揪心。 “荣总管,还没有消息么?这按理说,已是二次产子,本不该这么慢啊?” 安荣躬身,“太妃娘娘所言极是,可如今皇后不会配合,宪王与太医们也没有办法。太妃请宽心,有宪王和几位太医,总是会让皇后父子平安。” “本宫明白,荣总管多费心了。” “太妃不必客气,奴才的本份而已。” 寝殿内,已经给龙床上苦苦挣扎的人换了几条单子,然片刻后,皆会因汗湿的缘故,而塌在身上。贺兰骢大喊大叫,可肚子疼痛不减,最后实在无力再喊,也不管皇帝如何哄劝,只管歪头呼呼去睡,只把皇帝和一众护产的人急得团团转,可皇后就是不理,令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元常无奈,只好拿出自己的法宝,一个小熏壶拔了盖子,放在贺兰骢鼻下,不出意外,皇后弱弱地咳了两声,悠悠醒转。眯着眼睛,不满地咕哝两声,也不知说了什么。好在,片刻的休息,却令贺兰骢的体力有所恢复,这次,想再睡过去,没门。为了防止再出这种事,皇帝把参片塞入他口中。 “皇后,请尽量配合老臣。”一名老太医抹着额头的汗,耐心地请求。 “好……痛啊,你们快让他出来。”皇后一句话,差点气歪老太医的鼻子。 肚子的那种坠痛,令人痛得坐卧不安,何况已经躺了那么久的人呢。他想翻滚缓解疼痛,却因太医担心伤着腹内胎儿牢牢按着他而不得实现。眼泪如决堤的江水,簌簌而下,他扯着嗓子喊叫,却无法得到片刻缓解。 皇帝心疼的要命,小贵又端过热水,他把帕子蘸了水,准备为他继续擦汗,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 贺兰骢此刻疼的眼前一片昏暗,这手突然乱舞起来,忽然,右手抓住一物。他也不管什么,如同掉到河里的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那般,死死抓着不肯松手。 皇帝啊的一声大叫,扔了手里的帕子,双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去掰贺兰骢的手。这回可是真要命,他抓哪里不好,居然抓的是朕的命根子,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后半生岂不是就完了! 皇帝疼得脑门瞬间冒冷汗,铁青着脸,对周围吼道:“该干什么干什么,此事不许传出去,否则朕诛他九族!”半蹲着、佝着腰,夹着双腿,皇帝喘息着,哀求贺兰骢松手无果,只好自己拯救自己的宝贝家伙。安荣过来,想给皇帝帮忙,转了两圈,确是无从下手。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偏那祖宗还在用力,皇帝这次也控制不住,和他的皇后,比着看谁喊的声音大。 话说在寝宫外伺候的宫人很奇怪,面面相觑,把自己心里的问号扔给对方。要说是皇后生孩子才对,那疼起来自是没的说,怎么皇后产子,皇上居然会比皇后叫的还大声。问了出来的宫人,他们也是三箴其口,摇头不语。那是当然,保命要紧,谁敢把皇帝的糗事说出去,除非不要脑袋了。于是,关于皇后生孩子,皇帝为什么比皇后叫的声音还大一事,成了北苍皇宫的一大迷案。 帝后间的拉锯战还在继续,最终,元常看不过去,抱着一试的心理,在贺兰骢的腋下轻挠了几下,果然,皇后还是怕痒的,顿时松了手。皇帝一看,暗道机会难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宝贝,自贺兰骢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皇帝一下蹲在地上,也不管边上的人,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家伙,算是安慰。长吐一口气,皇帝苦笑,还好,没废了。天子不敢想象,这要是再久一点,会不会那家伙就真上不了“战场”了。 然而,皇帝一口气未喘完,贺兰骢的魔爪再次伸过来,随手一抹,打掉了皇帝的金龙发簪。这回,皇帝乌黑浓密的青丝,成了贺兰骢手里的救命稻草。 “贺兰,松手!”皇帝吸了吸气,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不如让朕替你去生就是了。 元常看看时辰,知道不能再等,用同样方法把披头散发的皇帝解救出来后,拉他到一旁。看了看床上已经疼得即将坚持不住的人,与皇帝商量,再用针刺合谷的方法。皇帝摸了摸感觉有些松的脑瓜皮,最后点下头。 为了防备贺兰骢再出魔爪,皇帝让元常先握住他的手,自己则面朝床头坐好,倾身抱住他的头,在他前额亲吻不停。 皇帝身后,元常已经把银针对准贺兰骢合谷穴,毫不犹豫刺了进去。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啊……”片刻,皇后再次嘶哑地叫出来。 皇帝在他耳边,小声鼓励着,安慰着,一遍又一遍…… 两名老太医一左一右,捋着贺兰骢的腹部,由肚脐上方,向腰两侧一点点下移,助胎儿尽快下行。 元常终于看到胎儿的头,欣喜地说:“皇后,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下,用力啊!” 贺兰骢听着皇帝的鼓励,脑子意识一阵阵飘远,眼前,出现了一片慌乱的画面,他听到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他听到他用拳头砸着床板发出的咚咚声,听到元常也是说了一句,好像是用力……最后,他好像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贺兰骢奇怪,这是什么啊,随着意识的收拢,他毫无控制的,自己咬牙,憋足一口气,攥了拳。随着这口气一点点吐出,他感觉肚子好像空了,下面顿时湿漉漉的。 “哇……哇……”婴儿高亢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北苍皇宫。 元常高声道:“恭喜陛下,是你期盼的小公主!” 皇帝闭了眼睛,再次抱住贺兰骢的头,亲了下虚弱的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贺兰,听到了么,是公主,公主啊!朕一直想要个公主来着,这是想南,咱们的想南的公主。” 贺兰骢仍是不大明白皇帝的话,不过此刻肚子不疼了,他只知他们不会再阻止他,他喃喃地说:“好累。” “累了,就休息吧。朕的贺兰,朕的贺兰……”皇帝不理一地贺喜的人,摩挲着他的皇后。 87、囧囧满月宴 ... 北苍圣武六年七月初六日未正时刻,北苍君主元文敬喜添一女,讳想南,封号定安大公主。定安,喻指定国安邦,因其为皇后嫡出,特冠上大字,以示尊贵。皇室子女的玉碟上,又多了一位身份尊贵的新成员。该女落地不到三日,她那皇帝老爹,依然保持了其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用最短的时间,把女儿的名字和封号全部搞定。内事府报备的记录上,这次则特别注明,定安大公主想南,贺兰皇后骢所出。 从新生公主的封号上可以看出,皇帝对皇后的宠眷程度。 贺兰骢自产下小公主后,已经三日沉睡不醒,这让再次为人父的皇帝,心里多少惴惴不安。守在龙床前,静等着元常的诊脉结果。 “陛下,皇后是身体大亏。两次生产均用针刺合谷之法,对男子损伤尤甚。怕是,怕是……”元常一阵黯然,似有些不忍。 “怕是什么,但说无妨。”皇帝看出元常为难,事关贺兰骢的身体,他必须知道真相。 元常声音不大,“陛下,皇后以后,怕是无法再孕育子嗣。就是这次,也要好好调养才是,若是做下病根,将来若要保养,怕就来不及了。” 皇帝猛地抬头,他没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见元常面色严肃,不像玩笑,心里一阵难过。他和贺兰被孩子们围在中间享受天伦的梦啊,真就难以实现。但是,皇帝依然感谢上苍,一子一女,足矣! 皇后身体大亏不假,好在他醒来后,能吃能喝,汤水、补品来之不拒,倒也省了劝进的麻烦。 “贺兰,来,把这燕窝粥喝了。”皇帝端着碗,两眼不时地扫着贺兰骢藏在身后露出半截的尺子。这皇帝当着辛苦啊,军国大事不消说,下了早朝,伺候皇后进补,抽空把各地的奏折批了,还要时刻警惕皇后的尺子突然发难。 “想南呢,有一会没见到那丫头了?”贺兰骢问了一句在皇帝听来,非常高兴的话。 皇帝接过碗放在一旁,小心把人揽到怀中,就怕动作大了,会令他扯到后面的伤口。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皇帝语气无限温柔,“别担心,奶娘才喂过奶,哄着睡着了。你若是想孩子,不如,让安荣把念北抱来,他已经会走了,在让他玩两年,就可以让他习武啦!” 贺兰骢像个大猫一样,懒洋洋地依偎在皇帝怀中,脑袋蹭了蹭,吸吮着皇帝的气息,结果把皇帝蹭痒了,没控制住,噗嗤笑了出来。 “贺兰,你做什么?” “好玩,相公这里好硬。”贺兰骢的手指,绕着皇帝坚实的胸肌开始画圈圈。 嗯。皇帝脸上开始冒出无数条黑线,不过很快就隐去。如此看来,贺兰这是在无意中,学会了增加二人相处的情趣。又亲了亲他,皇帝才冲外面吩咐,命把小太子抱来。 小太子很快被安荣抱来,依依呀呀,一进寝宫就闹着下地,蹒跚着由安荣领着往里走。 “太子给父皇、父皇见礼啦!”安荣笑呵呵地,逗着小孩,偏那小孩只眼睛直直盯着贺兰骢,不理安荣。 “父……后……抱抱……”小家伙向贺兰骢伸手嫩藕般白皙的小胳膊。 “哎呦,你父后啊,才生了小妹妹不久,他可没力气抱你,还是父皇来吧。”皇帝不顾小孩的不满,把小肉球抱起来,举了两举,这才搂在怀中亲个不停。 贺兰骢看着那对父子亲热,傻傻地笑着,可能是觉得累了,想靠着床头,不想竟是极不方便。好在安荣眼尖,过来扶着他,慢慢挪动,给他后腰垫了几个大软枕。安荣说:“皇后要做什么,吩咐老奴就是。” 贺兰骢嘻嘻傻笑,未言语,目光依然不离那对父子。 安荣细细观察一阵,心里由衷欣慰,皇帝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这多亏了这位贺兰皇后。 …… “杀了我……不要、折磨我……” 贺兰骢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口中含糊不清地呓语。皇帝手执烛台,颦起眉,担忧之色尽显。 贺兰骢每日必服一碗药,从未间断过,至于效果如何,外人看不出来,不过皇帝还是有感觉。他白日里,变化不大,偶尔会莫名紧张,焦虑不安,但入夜后,症状却很明显。皇帝发现他隔三差五,便会噩梦萦绕,从断断续续的呓语中判断,梦中该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为此,皇帝曾问过元常,元常给他解释,其实,过去的事情,贺兰骢未必就真忘记,不过是那次死里逃生,毒素侵脑后,对他脑子损伤太大,令他健忘而已。也就是说,他可能才想起什么,因为无人帮他巩固这段记忆,他很快就会忘记。如今他能记住的东西,是因为时时有人提醒他,令他强行记住。但是梦境,是任何人无法控制的,但他醒来后,他自己可能拥有的是零碎的画面,再无人提及,也就很快忘了。最后,元常确定,他服的那个药,尽管恢复起来很慢,还是起了一定作用。 为他拭去汗水,又帮他换了干净的里衣,皇帝把人轻揽入怀。一面像哄孩子那般轻抚着,一面小声安慰。很快,怀中的人安静了,还拿脑袋在他怀中拱了拱,寻个舒服的姿势,踏实地睡去。 听着怀中人呼吸趋于平缓,皇帝略松口气,数不清多少个夜晚是这么过的了。问自己,累吗,皇帝苦笑摇头。这是朕欠下的,就该朕来偿。 唉,皇帝叹息一声。十岁那年的一场邂逅,无知懵懂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先陷了进去,赔尽了感情。因为所谓的恨,以至朝思暮想,时刻牵挂于心。雄心抱负、为自己出气,这样幼稚的理由,如今想来是多么可笑。将他伤害至深,如今真正拥有此人,却无论也没有拥有的喜悦。俊逸超然的贺兰骢、心思缜密的贺兰骢、武艺高强的贺兰骢,统统不在了。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惩罚,人世间,无论何人,有一得,必有一失。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的身体经过仔细调理,恢复很快,人也比未有孕时精神许多,反观北苍国天子,倒显得有些憔悴。金殿之上,天子显不出什么,然早朝一退,皇帝面上倦容立显。安荣担心其身体,找来元常把脉后,得出的结论是操劳过度。至于为何操劳,他二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劝了几次,让皇帝与贺兰骢分开一段时日,偏皇帝一想那人时常噩梦,不得好眠,这心里便不忍,把元常与安荣的好意一次次拒绝。 “陛下,如此下去,龙体如何受得了。陛下若是病了,岂不是动摇北苍社稷么!臣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元常今日诊脉后,再次老话重提。 皇帝依然摇头,还是常挂嘴边的两个字,不舍。 很快,想南公主满月的日子来临。皇帝龙颜大悦,不但普天同庆,并大赦天下。 满月宴很热闹,帝后领着小太子,抱着小公主盛装出席。一时间,大臣的道贺,邻国使节、番族首领奉上自己的礼物,令贺兰骢一阵眼花缭乱。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出现眼前,他轻拍拍额头,又揉揉太阳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歌舞表演开始,众人目光集中在妖艳的舞姬身上,没人注意皇后的变化。 皇帝不时逗逗贺兰骢怀中的孩子,也没太注意他的变化,继续与赴宴的群臣及各个使者开怀畅饮。这酒喝着喝着,皇帝就觉眼前开始模糊,努力睁了睁眼,缓解片刻,却感觉头晕加重,很快,皇帝在宴会上晕倒。 “陛下!”元常直接冲了过去,抓起皇帝的手腕开始把脉。 皇帝晕倒,宴会立刻中断,一阵乱糟糟后,元常确定是皇帝劳累过度,皇帝便被送回寝宫休息。宴会就这么结束,宫人开始收拾,大臣和众使者也陆续离开,只没人注意到,皇后缩在一个角落,抱着想南,无助地看着不远处走来走去的宫人。没人理他,平日那些见了他毕恭毕敬的宫女太监,此刻不知在做什么,一个也没见到。姐姐没有赴宴,刚才太乱,好像是安荣把念北抱走,没人管自己,把自己孤零零扔在这里。 贺兰骢委屈着撇着嘴,他不知缩在那里有多久,闷头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大殿只燃着两碗铜灯,光线微弱。有点害怕,抱着和他一起睡的女儿,向大殿外走去。 皇帝被送给寝宫后,安荣命人准备了药,又施以针灸,见皇帝睡的平稳,便也没去叫。心里想着,是该让他好好睡一觉才是。 “殿下,可看到皇后?”安荣把小太子送回永寿宫,轻轻问元常。 嗯,元常扭头,满面狐疑,“没和你一起吗?” 安荣摇头,“老奴直接送太子回去,没看到皇后。” “糟了。”元常低低惊呼一声,“刚才太乱,把他忘了,哎呦,公主好像在他那呢。糟糕,这么晚了,人不见了,快找,大人还好,公主那么小,饿了怎么办?” 安荣这下心里也跟着慌起来,冷汗涔涔而下,怎么又把皇后丢了,这回可好,还饶上一个才满月的公主。 元常心里叫苦不迭,虽说皇后不可能离开皇宫,可宫院如此大,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轮着元常想撞墙。那傻皇后,他会照顾孩子么?越想心里越是后怕,元常开始呼唤皇帝。 “陛下,醒醒,臣有事禀奏。” 皇帝难得睡得这般香甜,迷迷糊糊听着有人叫自己,也不想理,吧唧下嘴,继续睡过去。 元常一看这样不行,于是稍稍大了点声,道:“陛下,醒醒,皇后不见啦!” “什么?”皇帝眼睛没睁,就坐了起来,待眯开一条缝看清是元常后,以为堂兄又与自己开玩笑,咕哝一声,复又躺下。神智略恢复,皇帝想想不对,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元常急急地道:“陛下,皇后和公主不见啦。” 这次,皇帝一个激灵,再无睡意,直接蹦下地,“怎么回事?” 元常正要解释,皇帝无暇去听,只快速穿好衣服,叫了元常,跟着一起去找人。皇后重要,和他一起的公主同样重要。很快,皇帝和已经带人找了大半个皇宫的安荣碰上。 “继续找,把皇宫翻过来,也要找到皇后和公主。”皇帝是这样说的,尽管语气还算温和,却无法掩饰言语中的焦急。 仍是兵分两路,安荣带一队人,皇帝自己带一队人。偌大的皇宫,这一大一小,去了哪里呢? 天快亮时,安荣的心腹小路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禀告,请皇帝移驾怀思堂,在那里发现了皇后与公主。 皇帝皱眉,他们怎么去了哪里? 贺兰骢静静倚着怀思堂里的大供桌已经昏迷,想南被安荣抱在怀中,可能是饿了,小家伙小声地抽噎着,很是烦躁。 “贺兰。”皇帝声道人到,见到人不由一愣,“他怎么了?” 元常没等叫,直接过去把脉,扭头看看周围,皱眉道:“陛下,先带皇后回寝宫,皇后该是受了惊吓。” 皇帝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供桌,发现遮盖两个灵牌的黑幔被揭开,心里隐隐明白发生什么,上前把人抱起。 元常这时又过来,给小小的想南请了平安脉,确定小家伙除了饿过头,没有大碍,这才让人把她送到奶娘处。 “唉。”元常叹气。 安荣无言。 被带回寝宫的贺兰骢,马上给收拾一番,皇子自己动手,给他擦洗了,换了衣服,这时元常也把安神补脑的药端来。见他无意识仍知道吞咽,皇帝这才放心。 “他没大碍,陛下放心。” “朕知道了,是那两个灵位吓到他。” “陛下,还要坚持吗?”元常担忧地问皇帝。 皇帝把人抱住怀中,喃喃地道:“再辛苦,朕也要坚持。” “坚持到最后,如果失去他,陛下会如何?” 皇帝略惊讶,转而轻笑一声,“朕仍会坚持,至少那会他完全复原,朕心中无憾。” “陛下……”元常没有继续说,其实,他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也许,皇帝如今再辛苦,却也在其中享受着他渴望的甜蜜吧? 北苍皇帝在公主的满月宴上因劳累过度而昏厥,此事没有引起朝臣太大反应,近来皇帝确实国事操劳。正是如此,没人怀疑皇帝劳累另有其因。皇帝次日停朝,大臣也无意外。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只是,皇帝守着他的皇后,直到午时,皇后醒了,竟然横眉立目,直接找尺子。 皇帝不明所以,还没来及问自己罪犯哪条,就挨了一下。 外面备膳的宫人听到皇帝嗷的一声叫,知道皇后这是醒了,开始惩罚皇帝。努力憋着笑意,把午膳快速摆好,急急退出沧澜殿。 “干什么,这么急?”安荣不满地问道,把一个撞到自己怀中的小太监揪到一边。 小贵才退出来,一见安荣,叹笑着指了指寝宫,摇头。 天子的惨叫声再次传出,安荣噗嗤一声,转身离去。 寝宫内,皇帝没有同以往那般,老实地匍匐在床,皇后手执戒尺,动作敏捷地追着抱头鼠窜的皇帝。 “不老实受罚,此为错……” 皇帝逃窜的时候,发现一件令他兴奋不已的事情,贺兰骢在追他的时候,无意间,用的是过去行武的步法。因此,皇帝在寝宫内不停地逃来逃去,引诱贺兰骢慢慢熟悉过去的武艺路数。 88、邙山遇翼王 ... 五邙山山势陡峭,奇峻无匹。一条玉带,顺着山势,飞流直下,落于山谷间的七彩湖。名曰七彩,是因瀑布下落,溅起水波无数,逢艳阳高照之日,湖面上便会出现晴日霓虹,在山峦叠翠的映衬下,美不胜收。 “真是好景色。”干戈由衷而赞,紧着着,又道:“若是我们避开尘世一切烦扰,在这里就隐姓埋名也好。” 黄文闻言一怔,默默苦笑,他知道干戈口中所说的我们,应该没有自己。此时已是傍晚,山间夜凉,拿过披风为干戈披上,小声道:“殿下的心愿会实现,但目前,殿下要多保重。殿下只有自己保重了,才能把他夺回来。” “你真的不介意?” 黄文轻笑,“殿下的心本就不在臣身上,臣何来介意一说。令兄那个样子,臣自是不忍。只求殿下全了臣的心愿,臣愿伺候殿下,也愿照顾令兄。” 干戈叹息一声,见黄文瘦弱的身躯迎风而立,反倒把披风给自己披上,心中一暖,披风解下,给他裹了。 “谢殿下。”黄文倒退一步,带着一丝受宠若惊道谢。 “看,夕阳多美。”干戈指着远处,马上隐于山涧后的一轮金黄色。 黄文偎在干戈身旁,顺着干戈所指方向望去,太阳西垂,掩于雾霭之中,片刻不到,天空只剩一片火烧云,绮丽而绚烂。黄文附和,“是,非常美。” “走吧,大医令,我们出来很久,过了今晚,明日返回京城。” 惊讶之色悄显,黄文道:“还有几处未去,亦是难得的人间佳境,殿下为何改变主意,要提前返京?” “山河再壮美,若是君主无用,又能守到几时。不如这就回去,想法恢复自己,守得住这万里山河,才能实现心中所愿。” 黄文大喜,“陛下若是听到殿下所言,一定龙颜大悦。” 干戈一笑,暗道,但愿吧。逃不开的责任,那就坦然接受。 晚些时候,干戈一行在山脚下客栈用饭,江玲得知干戈提前返京,也是略作惊讶。女统领临行前还接到女王一道密旨,如今没有收获,这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回去该如何向女王禀告呢? 干戈没留意江玲,与黄文正饮酒时,外面进来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一见干戈,不禁大惊。几步走到干戈面前,激动却又不太相信,嘴唇颤抖,伸手竟然要去抚干戈的脸颊,“真的是你,你没死?” 干戈突见翼王,不禁也是一惊,“殿下?” 翼王身后两人过来,见到干戈,又惊又喜,“干将军,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干戈皱了皱眉,从未想过,会再次与翼王相见。 “什么人?”江玲与几名侍卫拔刀,瞬间移到干戈面前,两眼不离翼王。 “干戈,这是怎么回事?”翼王指了指江玲等人。 江玲低喝,“大胆,我主名讳岂是尔等随意叫的?” 干戈叹气,按下江玲的刀,沉声道:“这是故友,难得见面,你们过那边休息,我与他说几句话。” 江玲见干戈发话,不敢违抗,收了刀,拱手行礼,带人返回原来座位。黄文不知翼王的身份,正要跟着江玲过去,却被干戈拉住,强行令他坐下。 翼王疑惑地看了看黄文,轻笑,“干戈,怎么不请本王坐坐吗?” 干戈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翼王无奈,知道他还在为那次的事生气,也不好说什么,撩了衣摆,在他对面落座。把面前人细细打量一番,笑道:“脸上多道疤,不过,看起来更显英雄气概。” “殿下到西戎国来,难道就是为了说在下有英雄气概?” 见干戈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翼王摇头,“干戈,两年多没有你的消息,世人都以为你已死,本王难过这么久。才见面,能不能别这样。本王一路辛苦,先请本王喝杯酒如何。” 干戈看了黄文一眼,黄文顿时明白,默不作声起身,去找伙计讨了一套新餐具,放于翼王面前。酒斟满,黄文才道:“请。” 翼王这会功夫,把黄文也打量一番,暗自皱眉,“干戈,失踪了这两年多,难道与他在一起么?” “是。”干戈冷冷地出声,顺手把黄文喝了一半的酒杯夺过,仰头一饮而尽。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大惊,翼王暗暗攥拳,“他是谁?” “陪伴我的人。”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干戈夹起一块椒盐鸡翅,放入黄文面前的小碟。见黄文尴尬,又道:“怎么吃都不胖,还是多吃些才好。” “多、多谢。”黄文如芒在背,低头一口把鸡翅塞进嘴里。 “干将军,你怎可如此对王爷无礼?”逃出江宁的王华,看不过去,上前责问。 “诶。”翼王拦住王华,故作镇定地道:“无妨,干将军心里有气,也是应该。” 看眼左右,见此刻就餐人不多,大多又坐得较远,干戈才道:“王爷如何到西戎国来,难道也是来此看落日么?” 翼王不答,只静静望着干戈,样貌没多大变化,这冷冽的性子也没变,那他哪里变了呢?过去的干戈,即便再孤傲,却不会如此放肆,难道是因为他旁边那人么? “王爷不必记挂,干戈如今很好。死了的,就是死了。殿下,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可你明明就好好在本王面前,你让本王如何再当做你已死。忘了那件事,与本王回去,你若是舍不下他,可以带着他一道,有他陪着你,也省了你寂寞。”自认很大度的翼王,耐心地劝服干戈。 “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王爷,干戈不会与你回去,这里是西戎国境内,你也不便过多表露身份,速速离去吧。”干戈起身,扯了黄文便走,那边江玲赶忙跟上。 嘎巴,翼王的骨节响了声。 “殿下,那是什么人?”江玲不放心地问。 “东林翼王,行了,不提他也罢,我们现在不便留宿休息,这就速速返京。” “遵命!” 干戈与黄文上了马车,垂了车帘,晃晃悠悠开始赶路。 黄文悄悄观察干戈脸色,但见他阴沉着脸,似忍着极大的怒气,小声道:“殿下,气大伤身,要保重啊。” 干戈如何不知黄文的担忧,面色稍霁,“大医令,你多虑了。” 黄文摇头,正要说什么,干戈握了他的手,拍了拍,示意他自己无事。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偶尔有夜莺的叫声传进来。 干戈闭目养神,黄文不敢合眼,就默默地靠着车厢而坐。马车摇晃中,似乎走了很远,干戈突然一下睁开双眼,同时,马车骤然停下。 “怎么停下了?”黄文不等干戈开口,先问出来。 外面,江玲答道:“刚才那人真是麻烦,竟然拦了去路。” 嗯? 掀开车帘,黄文扶着干戈下车,对面,翼王带着几十人,拦住去路。 “干戈,这个地方,本王比你熟,不会想到本王抄小路赶过来吧。” “大胆狂徒,竟敢拦我西戎国储君的车驾!”江玲见对方不弱,无奈,只好亮出干戈身份。西戎国女王极受敬重,这么多年,国内未出一案犯上谋逆之事。江玲听对方自称本王,心里狐疑,不及多想,希望干戈的身份可以令对方打消歹念。 翼王一怔,“储君?” 江玲手里多了一面金牌,高声道:“储君殿下微服出游,你们既然已经得知此事,速速回避,放储君车驾过去。” “哈哈,啊哈哈……”翼王放声大笑,“干戈,你是西戎国储君,那是不是本王捡到宝了?” 实在是意外之喜,翼王如今被北苍皇帝几番清剿,如今只得遁入西戎国境内,化整为零。休养生息之时,翼王出来走动,不想遇到认为已死的干戈。出于私心,他本意只想把干戈带回去,不想对方一句话,在翼王听来,简直就是绝境逢生。干戈如今是西戎国的储君,无论这期间有什么曲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干戈若还是自己的人,那么有什么比掌握了西戎国的储君,进而利用西戎国的势力,而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更有利呢? “殿下,干戈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回吧。”语气冰冷,干戈开始逐客。 “唉!”翼王大声道:“干戈,怎么如此说话。你在本王帐下多年,又险些成了本王的人,今日怎可说这等绝情的话?” “卑鄙!”干戈脸色突变,红一阵白一阵,双拳紧握,愤懑已极。 黄文看了看干戈,见他此刻如此气愤,知道对方说的八九确有其事,暗叹一声,拉过他一只手,把两指搭上脉门。黄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干戈无法行走时,最担心的就是他受刺激,这次的事,显然对他触动不小。 甩开黄文的手,干戈双拳握了松,松了又握,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翼王成竹在胸,面露得意,“本王要求不高,只要你做我的人,祝我成就大业。” 江玲见干戈脸色越来越难看,与几名侍卫慢慢退后,拔刀挡在二人前面。 “殿下,属下挡他们一阵,殿下带着大医令速速离开。”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翼王冷冷地道,他们就那几个人,自己带的人收拾他们,足矣。 干戈轻声道:“速调飞龙禁军,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江玲松口气,那跟着的两百飞龙禁军,因是暗中宿卫,所以跟的不是很近,如果发出信号,自己这边坚持不了多久,她们就可赶到。伸手入怀,摸出召集焰火弹扔了出去,一道蓝焰顿时在半空腾起。 “糟了,他们在调集人,快,将他们拿下,速速撤离!”翼王终究是反应快,果断指挥人出击。 翼王只听说西戎人尚武,却从没见过西戎国女人如此骁勇。见自己这边几个挂彩的,不禁暗骂废物。但从目前看,自己这边人多,倒也没吃亏,那几个女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翼王走向干戈,“你不会如此不济,如今要靠女人的保护吧?干戈,你怎么不动手?”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见翼王面目狰狞,干戈把紧张地冒冷汗的黄文扯到身后,“殿下,莫要欺人太甚。” “怎么,你很在乎这人么?”翼王冷笑,心里不知已经把黄文剐了多少刀。 干戈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尽管这东西如今只当做饰物,然翼王步步紧逼,干戈没有退路。 内息无法升起,但招式还在,一时间,干戈倒也唬住翼王,几招下来,未见败势。 可翼王何等人物,很快就发现干戈的不对劲,他暂时收势,问道:“干戈,你不对劲,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干戈暗哑着嗓子道:“你无需知道。” “你?”翼王又气又急,才有那么一点痛心,随着干戈的一语而消逝。 “殿下小心!” 听到黄文的惊叫,干戈慌忙躲开翼王的偷袭。 都是出色的人物,翼王在发觉干戈不对劲后,为了早点将其拿下,攻势渐渐凌厉。干戈与之周旋间,额头开始见汗。在躲闪错步时,干戈的身形慢慢展开,速度越来越快。 嗵的一声,红色焰火在空中炸开,黄文隐隐听到马蹄声,就见远处火光星星点点,快速向这边移动。那边江玲见援军到了,顿时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挥刀猛攻与她缠斗不休的王华。 “王爷,她们的增援到了,撤吧。”王华大喊,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少惹事为妙。 翼王不甘,机会难得,实在不愿失去这大好的机会,犹豫间,动作放慢,被*干戈划破衣袖。 一阵烟尘席卷而来,两百飞龙禁军迅速把苦斗的两拨人围在中间,为首的统领抬手,马上弓箭手将弓拉满,火箭对准翼王的人马。 89 89、风起为哪般 ... “殿下,你要心无杂念才行。若是照此下去,怕是此套针法,作用不大。”黄文摇头,一面耐心劝导,一面开始拔了干戈背上的银针。 天极殿内,只剩一盏宫灯还在工作,整个寝室显得有些昏暗。干戈趴在床榻上,光裸的后背上,被刺入一只只银针,那是为了帮他疏导筋脉,收纳内息用的。自邙山回来后,匆匆与女王见过一面,他便如以往那般,再不出寝殿,只命黄文速想办法,找回他的武功。 黄文苦笑,在邙山,若非女王派了两百飞龙禁军,怕那日他们都是翼王的俘虏。曾经横行疆场的干戈,那晚暴露的脆弱令他痛苦不已。尽管他不知干戈与翼王之间发生过什么,显然翼王的话刺激到干戈。莫说干戈如今是西戎国的储君,就算他仍是一个冲杀疆场的将军,以干戈的性子,怕也不会甘居人下。翼王的话,正好戳中干戈的痛处。干戈还是放走了翼王,对这黄文不奇怪,毕竟是过去的旧主,只怕是过了那晚,二人之间,再无朋友之谊。 “你在想什么?”干戈突然问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想什么。” 黄文把头低下,拔出最后一只银针,不想东西还没收起来,干戈一把拥他入怀,用自己的下巴,摩挲他的头顶。 “对不起,又把你伤了,请相信我,我不是有意为之,那天,我是气糊涂。一定,要相信我。” 黄文暗自叹气,那夜放走翼王,干戈心里不痛快,没有继续赶路,就近找了客栈休息。干戈烦躁不已,黄文担心,好言相劝,不想干戈气昏头,扯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在桌上强行索欢。黄文不知干戈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多少次,只知天快亮时,恢复理智的干戈终于停止。 黄文没有因为自己的不适,请求中途休息,他把干戈再次的愧疚纳入心底。相比干戈的一路小心,黄文倒显得淡然得多,总归,他要的不是愧疚,愧疚可以折磨人一辈子,却没有真心相待那般美好。 不再多想,推开干戈,黄文道:“殿下,什么事,问问自己的心,听听心是怎么说的。日子还久,臣也不急于这一时,眼下,臣还是想办法先帮殿下恢复武功吧。” “难为你啦。”干戈眼里全是歉疚。 “那,臣告退。”躬身行礼,黄文准备退出。 手,被*干戈轻轻拉住,黄文顿住身形,一个声音很轻,说:“别走,很晚了,留下吧。” 黄文张了张嘴,就觉身体一轻,已被他抱起。干戈动作很轻,似是怕唐突了怀中的人。把人安置好,干戈自己方在外侧躺好,说了句,睡吧。黄文没说话,黑暗中,他睁着双眼,一手抓着胸前的衣襟,无法入睡,他知道,身旁的干戈,此刻应该也是难以入睡。 月色朦胧,夜莺归巢,大地一片宁静。 女王依旧婀娜的身姿在天极殿外徘徊数度,最终,没让随侍的宫女通传,选择离开。她知道,此刻,在里面休息的,决不止儿子一人。把儿子交给黄文照顾,她很放心,那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至于其他的事情么,女王眉心微蹙。儿子提前返京,她已经知道个大概,至于返京途中发生的意外,江玲已经向她禀告过程。尽管她知道定是干戈授意,江玲没有据实以告,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作为一个国王,她该怎么做,作为一个母亲,她该怎么做。 自此,干戈很配合黄文,调整心态,积极治疗,使得黄文这套行针的疗效事半功倍。诊脉时,黄文已经明显感觉,干戈的内息一点点归拢,当然,干戈自己也有感觉。虽然与过去相比,还差的很多,然眼前的成效,已经令干戈欣喜不已。 “多谢。”晚间,他拥着那具瘦弱的身体,轻吻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如是说。 黄文闭了眼睛,没有阻止干戈接下来的动作,他知道他不会对他做什么。如同半年前那个晚上一样,干戈把他留下,为自己寻找一丝慰藉。半年了,二人同榻而寝,默默相守,干戈始终未越雷池一步。许是习惯了,他们更喜欢这种安静的相处方式。 相较干戈与黄文的安静相处,北苍皇帝“夫妇”闺房却是异常激烈。 皇后自身体调理好后,帝后间的“战争”便开始升级。沧澜殿当差的宫人经常可以看到天子气急败坏地步出寝宫,然后跑去御书房批奏折。再然后呢,勤于政务的皇帝深夜返回寝宫,把睡梦中的皇后好好惩罚一顿。于是,被吃干抹净的皇后“哭哭啼啼”地,搜索皇帝的罪证,把手伸向那把特制的戒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金殿上,大臣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自命傲视天下的真龙天子,如今特别喜欢用珍珠粉妆点龙颜。如此一来,皇帝那带着健康红晕的小麦色的面部肌肤,倒显得有些白皙。律法没有规定男子不可粉妆着面,因此,也就没有大臣提出异议,包括那些墨守成规的老古董。可是,珍珠粉就真的遮得住人为的瑕疵么,答案肯定是否。不过,没人愿意去纠结这种事情。天子只要依旧勤政,保持头脑清醒,不玩物丧志,那么天子和他的皇后的闺房之乐,自是无人乐道,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拔龙须、逆龙鳞呢? 这种事,宫人们见怪不怪,大臣之间也是三箴其口,日子就这么过着,北苍国迎来了圣武八年的春天。 一下早朝,皇帝问安荣:“贺兰去了哪里?” “去配殿看太子和公主啦。” 皇帝哦一声,心里隐隐开始担忧。自过了新年,贺兰如月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经春起,女人仍安于内室,未曾出门。为此,皇帝把太子接回来,一来让女人好好将养身体,二来培养贺兰骢和念北间的父子关系。 行至配殿,只听到小孩子依依呀呀的声音,没有贺兰骢的声音,皇帝心下奇怪,进去一看,贺兰骢人早趴桌上睡着了。见奶娘等人要行礼,皇帝挥手制止。知道昨夜把他累着了,皇帝心虚又心疼,怎肯去扰他好眠。 把人抱回寝宫才安顿好,元常已经不请自到。 皇帝笑问:“今日不去自在逍遥,怎么想起朕来啦?” 元常大喇喇自己坐下倒水,也喝饱了,这才道:“刚得到消息,翼王遁入西戎国境内,最近又返回东林。” “呃?”皇帝一愣,“赵祯那厮还真是阴魂不散。说吧,特意跑过来,是不是想出去啦?” “陛下圣明,臣……”元常一言未完,就见黄色影子嗖一下,窜上龙床,小心捂住沉睡中的人的耳朵。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皇帝不满。 元常翻翻眼睛,扭头,“陛下,出去说。” 皇帝把手里的密函合上,嗤笑一声,“这翼王如今算不算丧家之犬?” 元常摇头,不解,“臣听说,过去翼王的封地,紧邻西戎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就连翼王遁入西戎境内,西戎国在与我北苍交好的情况下,也未将之驱逐,何以这次如此大动静?” “谁知道赵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惹恼了西戎国国主。不过,如此一来,倒给了朕彻底消灭他的机会。赵祯如今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萦山,一个是渔阳。萦山山高林密,一旦他再返回,想清剿就没那么容易。传旨,着陈锐带人扼守去萦山的要道,若是翼王的人马出现,一定拦住。另着韩朝辉领兵在渔阳布防,朕担心,西戎国若是驱逐翼王是假,借机进犯渔阳是真,那事情就复杂了。”皇帝目光深邃,握了握拳,西戎国此举,有玄机啊!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国调兵,作为邻国,不得不防。 元常点头,皇帝所言,也正是他的想法,君臣二人不谋而合,看来此事确实棘手,两国再交好,这等事不得不防。 那天,元常和皇帝说了很久,君臣又不知机密了何事,皇帝再返回寝宫,已是深夜。 见贺兰骢酣睡不醒,噗嗤一声笑了,给身后的宫人打个手势,命他们把膳食放桌上快些退出。面上流露一丝满足,皇帝伸手把贺兰骢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中,见被子盖的低,又往上拉了拉。正想偷香一口,却见他猛地睁了双眼。 “相公,你干什么?” “咳咳。”皇帝一手松松握拳挡在嘴前,尴尬地咳了两声,如同干坏事被抓到那般,毫无底气地说道:“没什么,看你有没有醒。天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饿着不好。” 揉揉肚子,贺兰骢一下坐起来,点头,“嗯,饿了,想吃东西。” “好,你就别下来了,相公喂你吃就是。” 贺兰骢睡的太久,天色又晚,皇帝命御膳房备的,都是酥软的糕点和易消化的汤食,很适合夜里进食。 先让他吃了两块荞麦蔬菜卷,皇帝手中端着一碗鸡肉混沌,混沌薄皮大馅,清汤浓香扑鼻,汤面飘着干虾、葱花和几种绿叶菜,光是看着即令人胃口大开。吹温了汤匙里的混沌,小心送入他口中,不忘嘱咐,“别着急,慢点,吃急了会呛。一会啊,再喝点汤,味道鲜美得紧。” “相公。”贺兰骢慢吞吞地叫了一声。 “嗯?”皇帝随便应了声,正拿帕子帮他擦拭嘴角的汤渍。 “很闷,可以出去玩吗?” 皇帝想了想,答应他,“好吧,等天气再暖和些,就是春狩的日子,朕带你去。” 说实话,皇帝非常不想带贺兰骢去,那年春狩贺兰骢借机逃跑,这事一直搁在心里,令皇帝始终无法忘怀。天子春狩行猎是旧俗,不去不行。去年,他有孕在身,皇帝象征性去了几天,便因担心他的身体,匆匆赶了回来。今年,春狩即将来临,可他说闷了。带他散心本不是坏事,然这人几次差点失去,皇帝发现,自己的心,远没有当初那般强大。自己如今,揣着一颗脆弱的心,守着面前无忧无虑的人。他开心,自己跟着开心,他难过,自己也跟着难过。 “很好玩吗?” “嗯。”皇帝见他似乎不想再吃,也不勉强,放了手中的碗,答道:“好玩,不过带着你,你要答应,乖乖的,要听话,懂么?” 嗯,兴奋的人,点头如捣蒜。 90、凤凰之化身 ... 圣武八年春季,春围期至,帝后前往龙首山行猎。春围是旧俗,有让为君者不忘马上打天下的意思,换种说法,就是要保持老祖宗的血性,莫贪图享乐,忘了祖先的优良传统。 皇帝大概是不会想到,到了龙首山的猎场,他那如同孩子般心性的傻皇后,好似脱胎换骨,和宫院里简直判若两人。那人跨上宝马,逐马山间,弓拉满月,箭不虚发。皇帝只道他玩得开心就好,带着他本就是让他散心,却从未想过,一到龙首山,他在无意中,蜕变回埋没在记忆中的自己。 “师伯,这才是真正的贺兰。”皇帝的目光不离猎场白色的身影,由衷而叹。 安荣一拨马头,似来了兴趣,“陛下,要不要老奴过去,和皇后比试一番?” 皇帝摇头,把因风吹而挡在眼前的一缕乱发顺到耳后,道:“让他玩吧,不去凑这个热闹。走,我们去赛马。” “哎呦,陛下饶了老奴吧。”安荣叹笑,“陛下那火麒麟是西域马王,奴才可不和陛下赛脚力,那是必输哇!” “啊,哈哈……朕好开心,哈哈……”皇帝放声大笑,一家马肚,已然蹿出丈远。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钓鱼要耐住性子,你这样,鱼儿都吓跑了,就不上钩啦。” 仙女湖畔,皇帝按住不老实的人,没事动鱼竿,鱼儿怎么咬食?不过,倒也难为这北苍皇帝,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把自己的皇后拦住,否则,那人此刻怕早就跳到湖里,与鱼儿嬉戏去也。 “陛下,老奴这边鱼儿上钩啦!”安荣大笑。 “师伯那边钓到了。”贺兰骢兴奋地几步跑过去,帮安荣把那条鱼放入木桶中。望着木桶中继续游弋的那尾鲤鱼,贺兰骢慢慢伸手,探入水中。这时,就觉一股腥味扑鼻,搅得腹内一阵翻涌,他没忍住,扭头便呕出一堆酸水。 “贺兰!”皇帝大叫一声,扔了鱼竿,过去把人揽入怀中,忧色顿显,“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怀中人茫然地摇头,此刻心里也痛快多了,并无不适,就是不明白相公在紧张什么。 人被带回营地强行按在榻上,随行的老太医接到诏命,不敢耽搁,立即前来诊脉。片刻后,老太医高呼我主万岁,皇后这是喜脉。 皇帝与安荣面面相觑,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元常曾说过,贺兰骢身体大亏,再无有孕的机会,不想老天垂怜,他竟然又有了,皇帝喜极而泣,感谢上天待自己不薄。 元常有言在先,贺兰骢的身体不易再孕育子嗣,为了保护他这宝贵的胎气,才来龙首山半月的皇帝,急急结束了春狩,返回京城,回宫为他的皇后安胎。皇后三度有喜,可喜可贺。 外出办事的元常接到皇帝的密令,也是大吃一惊,那个傻乎乎的皇后居然又有了?知道自己的麻烦又来了,无奈之下,马上赶回京城,进宫护产,这种事,谁逃得了他也逃不了。 为贺兰骢请过脉,他把满心欢喜的皇帝请到外面,“陛下,臣并非是泼冷水,他这次有孕,怕不易保。” 皇帝神色黯然,“就是担心这个,才把你招回来。” 元常摇头,“臣无太大把握,只能尽力。” “你……”皇帝欲言又止,突然明白,这世界,有的事情就是人力所不及。 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皇帝对贺兰骢比以往更加宠溺。处理完国事,帝后几乎是形影不离。 日子很平静地过去两个多月,皇帝与元常见贺兰骢人好好的,这下心踏实放回肚子里,四个多月,胎儿已经会动,应该不会再有问题。可事情,就是往往和人的预想发生偏差。 一天晚上,帝后准备就寝时,贺兰骢就觉肚子里的宝贝一阵猛动,令他很不舒服,他轻哼哼几声,拿手去捂肚子,这时,隐痛袭来。 皇帝见他变了脸色,把他揽过来,问道:“是不是不舒服?”见他点头,皇帝不敢怠慢,喊人去请元常。 贺兰骢偎在皇帝怀里,疼痛加剧,很快,他觉得下面热热的,很是粘腻,拿手去摸了摸后腰下面,抬手一片殷红。皇帝一看见红,知道出了大事,嘴里大吼,“元常,快给朕滚进来!” “痛啊。”面上一点点失去血色的人嚅动着嘴巴,意识渐渐模糊。 皇帝把人抱紧,“贺兰,坚持下,元常马上就到。” 三步拼作两步奔进来的元常,在快速把脉后,冲皇帝摇头,“陛下,臣无能为力,皇子胎脉已无。” 皇帝双目紧阖,再次把人抱紧,看来世事都有定数,他们果然没有第三个子女缘。 药呈了上来,皇帝这次一口口渡给贺兰骢喝下。娩出死胎的过程,不比正常产子的过程轻松,毕竟,这是个将近五个月的胎儿。黑夜漫漫,贺兰骢声嘶力竭的叫喊撕裂夜空的静寂。皇帝无力地靠着床头而坐,握住苦苦挣扎的人的手。他痛,他更痛。 天将亮时,死胎娩出,元常说,是个女婴。 皇帝两眼空洞无神,喃喃地说,赐皇绫被,谥悯公主,附葬帝陵。 元常突然道:“陛下,看看皇后吧,不妙啊。” 皇帝闻言一抖,再看贺兰骢时,满目都是血色。 …… 御膳房内,司膳紧张地忙碌着,大司膳一见小贵打外面进来,忙过来招呼,“呦,今天怎么亲自来啦?” 小贵苦着脸,耸了耸肩,“过来看看,主子胃口不好,荣总管遣小的来,看看今日给主子备了什么膳食。” 大司膳也是愁眉苦脸,叹息不已,“现下,一直备的都是东林口味的膳食,可主子进的少,奴才们也是没有办法。专门有几个奴才,整日盯着备药膳,可你说这主子进不了,活活急死个人。” 小贵哑然。 午后,沧澜殿前那株龙爪槐下,贺兰骢躺在斜榻上,盖着天丝薄被,精神倦怠。皇帝坐在他面前,正在劝他多进一口大补汤。显然,疲惫的人不想再吃,然皇帝依然在小声哄着、劝着。最后,见他实在不张口,皇帝将碗放下。 “累了,就睡会。”皇帝亲了亲他的脸颊,为他往上拉下被子。 安荣在一旁默默看着皇帝做这做那,心里不是滋味。三个月了,贺兰骢自落胎后,已经三个月未下地。那日出了大红,元常又一次从阎王手中把他的命夺回来,只是这身体,损伤更甚。调理了三个月,仍是不见好。 “陛下,太子带来了。”老嬷嬷领着念北,过来给帝后请安。 “贺兰,看,念北又长高了些。” 皇帝抱起念北,送到贺兰骢面前,想引起发呆的人的注意。这三个月,他常常呆呆的,一坐就是大半天。小孩子拿着铃鼓,慢慢往贺兰骢身上爬,含糊不清地叫着父后。终于,贺兰骢有了点反应,在看到念北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别碰我,走开!” 贺兰骢慌乱地,想把孩子推下去,皇帝大惊,抢先将念北抱起,拿手轻拍着吓得啼哭不止的孩子。最近贺兰骢的情绪变化很大,极易动怒,皇帝不曾想他今天可以对一个稚子发火。 “把太子带下去。”皇帝将念北交给老嬷嬷,转过来,放柔声音,又略带一点责备,道:“贺兰,你不该对孩子发火,他那么小,会吓到他。” 榻上的人左右看看,双目无神,半响,无措地道:“发生什么事,我做了什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见他拿手开始扯头发,很是懊恼,过去把他的手拉住,“没事,既然忘了,就不去想。” “相公,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变得很坏?” “没有,你想太多。”皇帝心里,此刻笼罩无限恐惧。贺兰骢这次落胎后,调理的非常不好,身体不见好转,更是喜怒无常,与之前比,简直无法相信会是一个人。 “相公,我想回家。” “回家?”皇帝一怔,越看,越觉得他反常。 “师伯,你看出来了,他不对劲。”皇帝把贺兰骢抱回寝宫安置好,把安荣单独叫到御书房。 安荣想了想,不大确定地说:“会不会是公主没保住,皇后心里不高兴,落下心结,以至性情大变?” 嗯,皇帝狐疑地看这安荣,好像在说,有这么严重? 安荣耐心地解释,“老奴听说,女人产子后,总有一阵,担心自己会被夫君冷落,所以啊,很是烦躁。呵,当初太后刚刚诞下陛下时,整日防着先帝会对你们母子不利,日夜提心吊胆,也是精神不振,爱发脾气。好在,当初顾铭洲为了帮太后渡过此关,强压下心里的所有不甘,夜夜忍受先帝的恩宠,将先帝拖住。唉,也正是那段时日他的稍有顺从,令先帝一直挂怀不忘,以至他死后,先皇恨太后入骨三分。” 皇帝还是不能理解,“师伯,可贺兰是男子嘛,男子也会那样吗?” “难说。”安荣温言道:“他能如女子般生子,那有些反应就该是相同的。陛下,耐心些,会过去。皇后如今不愿看到孩子,就别把太子和公主再召过去,真吓着了,陛下不是更心疼么?” “师伯说的有道理,唉,朕看看吧,想个办法,改变下如今的情形。” 寝宫内,元常双目微阖,手指轻敲着贺兰骢的脉门。良久,他说:“陛下,你真要这么打算?” 皇帝点头,“嗯,他的身体能行远路吗?” 元常叹息一声,“陛下,皇后如今身体虽虚弱,尚能坚持远途跋涉。臣担心的是他的脑疾,他这次的情形很是古怪,陛下若是带他离开京城,这一路上,可要多加看护。” 皇帝对着安静的睡颜微笑,眼中尽含无限深情与宠溺,“朕知道,会小心。” 元常不知何时悄悄退了出去,皇帝轻抚贺兰骢温润如昔的两颊,喃喃低语,“很早以前,朕就说过,愿陪着你出去。那会,你和朕闹的水火不容。现在,朕决定带你出去,这次,我们好好玩,把那些不愉快,统统忘记。如果真如师伯所言,贺兰,朕好开心。”低头,吻了吻他的前额,皇帝在他身边躺下。 接下来几天,皇帝安排好朝中事情,便开始准备他与皇后的微服出游事宜。选好跟随的太医、暗卫,把一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皇帝便要出发。 “陛下,让老奴跟在身边伺候。”安荣追着皇帝,帝后出门,怎么可以把他留下? 皇帝停下脚步,耐心地道:“师伯,你该明白,朕为何将你留下。太妃如今身子渐好转,可仍是虚弱。念北与想南,还很小,太妃如今无力照看。只有你留下,朕才会放心。” 唉,安荣跺脚,心里再不放心,可皇帝说的是实情。 几天后,帝后的车驾缓缓驶离气势恢宏的北苍皇宫,贺兰骢在车内终于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在得知皇帝打算带他出宫后,雀跃了很多天。今日,终于远离那道宫门。 “贺兰,开心么?”皇帝往他口中塞颗葡萄,笑着问道。 满嘴香甜葡萄汁的人不停点头,看起来,甚是开心。 皇帝挨着他坐了,揉着他顺滑的发丝,鼻子在他颈间嗅来嗅去。可能是呼出的热气令贺兰骢一阵痒痒,他吃吃笑着,想躲,却被皇帝另一手禁锢着腰不能逃,最后,撅着嘴巴,一头扎进皇帝怀里。皇帝哈哈大笑,一手继续揉搓着他的头发,一手轻抚他的后背。 皇帝很快就发现,出了京城,贺兰骢的精神一下好了许多,吃的也多起来,面色更是现出几月不见的红晕,人居然下了地,高兴时还跑几步和皇帝嬉戏。皇帝大喜,下令放慢行程,一路走走停停,总之,速度不快,就是为了陪他玩。先在北苍各地留下脚印,慢慢南下,因顾及贺兰骢的身体,行程一再放慢,还未到达北苍与东林交界,就已经玩出两个多月。 老太医乐呵呵向皇帝禀告,“陛下,皇后的身体,大大见好啊!” “贺兰,别追了,让宁羽帮你捉住,你别跑,累着不好。” 皇帝顾不上老太医,那边贺兰骢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鸾鸟,兴奋之下,拔足便追,没跑出几步,感觉气息不畅。停了脚步,呼呼喘着粗气,习惯性地伸手,想扶着什么,这时,熟悉的温暖揽住他。略带一丝责备,皇帝道:“跑猛了吧?唉,下次喜欢什么和相公说,别自己去追。” “嗯,嗯。”贺兰骢心虚,一下老实起来,眯着眼睛,望向遁入远方密林的鸾鸟。 “陛下。”晚间宁羽回来,先行礼,然后才道:“陛下,属下无能,没能捉到那只、那只鸟儿。属下与这边的百姓打听那鸟儿的习性,他们不让属下捕捉。” “为什么?”皇帝一愣。 宁羽看眼贺兰骢,收回目光,低头道:“陛下,当地百姓说,那种鸾鸟,是凤凰的化身,只寻有缘人。今日皇后得见,就是皇后与之有缘,旁人捕不得,也捕不到。” “他们真这样说?”皇帝声音一下大起来,记忆中,因为某种原因,他只记得凤落岐山的传说,难道相近的传说,不止岐山一处么? 挥手让宁羽退下,皇帝把正啃苹果的人抱紧,感觉心脏一阵阵剧烈跳动,会是真的么? 室内烛光忽明忽暗,皇帝紧紧抱着他的皇后,过了很久,可能是他抱得太紧,怀中人感觉很是不舒服,闷闷地说:“相公,我,我喘不过来气。” “啊!”皇帝猛地反应过来,松开他。 灯下,贺兰骢继续啃着他的苹果,安静,乖乖的像个普通人家的嫁妇,皇帝一时竟看得呆了。 “陛下,陛下,属下有急事。” 夜间,宁羽敲响了帝后就寝的房门,压低了声音呼唤天子。 “什么事,这么急?”皇帝披衣,打开房门。 “陛下请过目。”宁羽呈上一道密函,“这是渔阳八百里紧急军情。” “什么?”皇帝一怔,扯了信封,展开纸笺,顿时呆住。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西戎国女王干芙蓉,领兵三十万,御驾亲征,如今,在渔阳城外摆开阵势。 91 91、阵前终相逢 ... 渔阳城外,大兵犯境的西戎国的营地,女王的王帐内气氛颇有些诡异。 女王端坐在龙案后,认真地看着地图,毫不理睬一旁的干戈与黄文。 黄文看看女王,又看看干戈,夹在中间,实在尴尬,最终忍不住,道:“陛下,殿下也是好意,担心这次发兵,有损陛下声誉嘛。” 女王继续看她的地图,只冷冷地道:“是说朕发兵师出无名么?那北苍的皇帝当年攻打东林,可有原因?北苍皇帝必会来渔阳,等他到了,朕再说原因吧。” “我知道原因,不必等他来。”干戈在女王面前坐定,“我不希望用这种方法解决。” 这次,女王终于抬头,隐去一脸慈祥,留下满面干练,她目光不错盯着自己的儿子,最后道:“你可知,这件事,会在西戎国史书上记下来,女帝干芙蓉,一生唯一一次因私心而起兵祸。” “正是如此,我不希望,你勤政爱民的好名声,毁在这件事上。”干戈打断女王,目光如矩,直视自己的母亲,摇头。七尺男儿,怎可让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出头。 “你用了五年时间,才把完整的自己找回来,这五年,有人可以得到很多,但有人,也失去很多。”女王的声音转而又柔和下来,”给为娘个替你做件事的机会,哪怕就这一次。朕老了,是时候给年轻人让位了。” “如果为了这个,我宁愿回东林隐姓埋名,做个平头百姓。”干戈跪坐在母亲面前,忽然笑了,“你被冷落了五年,心里孤独自是不舒服,可我和他仅仅相处两年,不得不分离。如今,孤独的已经不在孤独,何不罢手。百姓喜安乐,厌征伐,他们何其无辜?再说,你老了么,为何我没看出来。” 女王一怔,“你真这么想?” 干戈道:“是。你驱逐翼王,我明白。但和北苍开战,实在不妥。我与元文敬之间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好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一直都知道,就是不愿说出来。如今,我武功恢复,我想,这件事,还是自己来解决为好。难道,你就这样不信自己的儿子?” 女王不知是高兴,还是满足,如水的双眸,再次绽放母性温柔的光彩。 黄文轻叹一声,知道是时候了,说:”陛下,臣知道不该多嘴,但臣觉得,殿下此言有理,您就听他的吧。” 慢慢卷起地图,女王正襟危坐,命人摆上酒菜。 “好像,咱们很少一起坐下喝点酒吃次饭。”女王犹豫一番,忍不住笑道。 黄文跟着笑道:“陛下操劳国事,殿下那些日子身体不好,自是碰不到。就借了今日,陛下和殿下好好共进晚膳。这里,臣就不伺候了,先告退。”给母子满上美酒,黄文急着欲告退。 干戈简直服了黄文,轻扯下他的手腕,黄文一声低低地惊呼,狼狈地倒在他身旁,忙整整衣服发冠,向女王道歉,君前失了仪态。干戈无奈蹙眉,“餐具摆了三幅,明明就是留你一起用晚膳,又不是吃你,跑什么?” “哈哈……”女王并无黄文那般的拘束,笑得爽朗开怀。 渔阳城外的夜色,很是静谧。西戎国的营地内,篝火燃起,每隔一段时间,便可看到巡营的兵士,在大营中穿梭巡逻。女王的王帐灯火通明,女王母子与黄文依然在秉烛夜谈。 干戈期待和北苍皇帝战场相见,但决不希望,因自己的事情,令两国开战。他想要什么,自己的母亲知道,黄文知道。好在,黄文是个善解人意的,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站到自己这一边,干戈由衷感激黄文。 黄文酒量不高,确切来讲,还不如女王,文文弱弱,喝了几杯就双颊酡红,略显醉态。女王把黄文对干戈的心意看在眼里,不由感叹,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他,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7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天晚了,你们就寝吧。”女王说。 “什么?”干戈眼睛几乎瞪圆,母亲用的是“你们”,难道? 女王挥手,“下去吧,好好待这个孩子。” “是。”干戈此刻明白,她都知道,应该是很早就已经知道。 此时,如银月光洒在通往渔阳城东门的官道上,一队人行色匆匆,在渔阳东城门下,亮出信物,叫开了沉重的东大门。韩朝辉带人快马前来接驾,把帝后迎进驿馆。 “陛下,皇后身体欠佳,还是先安置了吧。”韩朝辉小声提醒着一路马不停蹄的天子,瞧那皇后面色苍白的,看着就令人揪心。 皇帝想了想,还是听了韩朝辉的提议。驿馆已经有人收拾好房间,可直接就寝。皇帝简单帮人洗漱了,又安慰几句,亲了亲他的额头,方熄了灯退出。 皇帝的脚步远了,贺兰骢在黑暗中缓缓坐起。一路上,听着身边的相公不停地提到渔阳二字,他就觉得耳熟,眼前也不时浮现一些他想不明白的零碎画面。无数次敲着自己的脑袋,他就是想不明白,他与渔阳有何联系,为何听到这两个字,他心里就一阵伤感。相公对自己如此周全,呵护备至,这伤感又从何而来?望着黑洞洞的床顶,他不敢去睡,最近,他总是做一个古怪的梦,不似往常,他一梦过后什么记忆也没有。近来的梦,虚无缥缈,却又如同置身其中,这个梦亦真亦幻,这次,他记住了。 眼前是熊熊大火,随着火势蔓延,半个天空染上一片赤红。他看到一人披着湿透的棉被,不顾众人劝阻,冲进烈焰中,声嘶力竭地寻找着什么。烧得黑朽的屋梁砸下来,带着焦土气味的墙壁轰然倒塌,那个人仍在寻找,即使朱漆廊柱险些砸中他,他还是在寻找。好熟悉的背影,会是谁呢……画面一转,一方高台上,随着干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天空再次被大火染红。那自烈火中腾起的金光,围绕自己的金光是什么,好像是凤凰…… 皇帝返回来时,脚步很轻,小心推门而入,把烛台放在桌上,对着床上的人无奈摇头。被子已经团成一团,在怀中紧紧抱着,担心他受凉,没有为他除了锦袜,这时一只脚赤着,锦袜已经不知掉哪里去了,另一只,也已褪到脚踝。知道他这是又做梦,皇帝眨眨有些打架的眼睛,坐在床尾,为他把那只袜子也除下,抬起他的脚来,轻轻为他按摩足底。 头越来越沉,意识在半睡半醒间徘徊,皇帝的头时不时点下,又慌忙抬起,强撑着精神,手下不停。以至后来,眼睛再也睁不开,可手下动作却没停止,机械地按着、揉着、搓着。 “相公,相公,你怎么坐着就睡着了?” “啊?”皇帝猛地睁开眼睛,跪在面前的人与他脸贴着脸,卷翘的睫毛上下颤动,熟悉的热气喷在自己的面上,令皇帝有种不真实感。为了解除自己的不安,他二话不说,就把人扯进怀里,在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后,皇帝再也不去压抑,把人推倒。 “相公,你……”被扑倒的人气息渐粗,两手挥舞,却无法把埋首胸前的人推开。 皇帝用最快的速度,解了他们身上多余的束缚,看贺兰骢眼里很是无助与恐慌,他心痛,又不想停,最后把丝帕覆在他的面上。隔着丝帕,他去亲吻他,把炙热的气息吹在他的耳后,接着去挑起他的本能欲望,让这具处于休眠状态的身体,再度苏醒,迸发岩浆般的火热。 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用激情的碰撞,去驱除自己的恐惧。也许这是个可笑的想法,但很多人都愿意这样去做,用拥有彼此,来排解内心更多的空虚与无助。 帝后的身体紧密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一发不可收拾。那似是哭泣,又好似嗤笑般的愉悦呻吟,出自丝帕下的人的口中。两手软软地摊在柔软的床褥上,忘记了平日的推拒……皇帝几番云雨,却不愿就此而停。殊不知,几声鸡啼过后,天色已渐明朗。 为沉沉睡过去的人清理好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皇帝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间。 “陛下。”韩朝辉早就知道时辰不早,却没去打扰帝后的休息,直到皇帝自己出来。“陛下,西戎国好像知道陛下到了渔阳,此刻开始叫阵。” “他们这么着急给朕请安?”皇帝不屑,“随他们去,走,陪朕一起用早膳。” 韩朝辉不语,躬身给天子让路。 渔阳西大门外,西戎女王一身黄金战甲,猩红色斗篷被风吹起,扑扑抖动。女王冷静如斯,面沉似水,稳坐汗血宝马之上,倨傲地望向渔阳方向。女王身后,禁军仪仗一字列队,绣金龙五彩旌旗随风而展,向世人显示着西戎国国君的尊贵与威严。 干戈并没有策马到阵前,他与黄文在撵车中,观看两军态势。前方叫阵良久,北苍那边竟然是无动于衷,干戈最初有些奇怪,后来想明白了,无声冷笑。西戎的士兵已经很是不耐,开始烦躁起来,好在阵前女王和她的禁军,很是安静,横刀立马于阵前,毫不在意北苍国扔出的闭门羹。 红日高升,西戎国士兵在不耐中,终于等来北苍国的动静。城门开启,北苍国帝王的仪仗车驾缓缓驶出。 得见传说中,文治武功不输须眉的巾帼女杰,皇帝暗赞,好个出色的女子!这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不需言语,便令人望而敬畏。 “西戎女王,你我两国睦邻友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发兵,袭我渔阳。”这是一品阶不算太高的将领突然喊出的话,想来是要在天子面前表现一番。只不过,皇帝听了,悄悄皱了皱眉,暗骂,沉不住气。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女王看不太清楚撵车上,纱帘后的北苍皇帝真容,忽听对方有人指责,女王一扯缰绳,坐骑向前跨出几步,女王方勒住缰绳。冷哼了声,女王道:“朕御驾亲征,尔国君既已到阵前,当与朕相对峙,方显两国礼仪不怠。如今,尔国君未出,岂容你一驾前奴臣临阵叫嚣,不怕贻笑大方么?” “洪将军退下。”皇帝缓缓开口。 那将军知道天子面前丢了人,皇帝此时开口,忙拱手行礼,拨马退回。 皇帝命人拢起纱帘,牵过御马,飞身一纵,稳落于坐骑之上。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如离弦之箭,直冲两军阵前。 女王见那北苍天子现身,仔细观瞧,就见这年轻的皇帝身姿伟岸,浓眉朗目,器宇不凡,倒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想着这人年纪轻轻,便把北苍治理得国壮民强,这治国的本事,不容小觑啊! “西戎君主,朕驭人无方,阵前冒犯,还请见谅。不过,朕也刚好有此一问,就请西戎君主为朕解惑。突然发难,总要让朕心里清明,哪里做得不妥,以至令西戎国发兵前来提醒。” 女王抿嘴一声哼笑,”果真伶牙利齿,不过,让北苍君主见笑,朕此次发兵,无非是答谢几年前,我西戎储君做客北苍,得蒙陛下的‘盛情款待’而已。” 皇帝一怔,没听说西戎国储君到北苍啊,这话当从何说起呢? 女王冷笑,“北苍陛下健忘,那就让朕来提醒下。”扭够对身后禁军道:“请出储君。” 一名女禁军得令,快马向回疾驰,去请干戈。 皇帝心里显得有些忐忑,实在想不出西戎国的储君何时来的北苍,而自己又何时慢待了他。看到熟悉的身影,一身与女王相同的金色战甲,皇帝有一瞬间,险些将眼前的人当成贺兰骢。突然明白了一切,皇帝暗道,天意如此。 四下顿时一片安静,干戈与皇帝对望良久。 终于,皇帝打破沉默,他望眼天上白云飘飘,只觉世间一切,不过过眼云烟。他说:“你还活着,也许,他可以不再伤心。” 干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马上又恢复如常,他道:“不想连累百姓,把他交给我。” “你倒是惜言如金,过来直接讨要朕的皇后,礼尚往来也不是这个样子。”皇帝哼了一声。 干戈摇头,哂笑,“我与你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讲。” 皇帝沉了脸,“若是朕不答应,你可是要攻打渔阳。” 干戈再次摇头,“我无法阻止一个当娘的,爱子心切,但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我们自行了结。” 皇帝心里松口气,知道干戈此言一出,就不会把战事扩大,当下道:“好,朕等着你。” 这时,北苍军中一阵骚乱,宁羽大喊陛下恕罪。北苍国士兵纷纷让出道路,白色身影快速穿过北苍士兵的阵地,宁羽在后面紧紧追随,竟然无法将人拦住。贺兰骢的出现,令在场的几人均是意外不已。 皇帝顾不上责问宁羽,跳下马,扶住大口喘息的人,轻柔地道:“又跑急了,你这身体如何受得了。” 贺兰骢用呆呆的目光,看向同样呆呆的干戈,嘴巴动了动,旁人只见他似乎是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 干戈迎着他,往前迈了一步,说:“五年,终于能再次见到你。” “你也变了,为何会多了那道疤?”贺兰骢眼前飘过记忆中的身影,喃喃地说了一句。 干戈再往前迈一步,“你看仔细,干戈从不曾改变。” 女王与小皇帝同时皱了皱眉,显然,两军阵前,这对兄弟相见的情景太诡异,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诡异。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见干戈一步步紧逼贺兰骢,有那么点小心眼作祟的皇帝,把自己的皇后拉到身后。他轻咳一声,“就算你如今是西戎储君,可贺兰已然是我北苍的皇后,天地祖宗为证,受了万民祝福的。朕希望,看着贺兰现在这样子的份上,你与朕有多大恩怨,我们坐下来谈。” 干戈即将握住朝思暮念的人的手时,皇帝挡在他身前,听他所言,不禁冷笑,“坐下来谈,需要付出诚意,北苍陛下,你的诚意何在?” 良久不曾开口的女王,此时突然道:“干戈,我们回去,坐等北苍皇帝将诚意送过来。” 干戈俯首,“是。” 女王与干戈调马准备离开,这边贺兰骢开始大叫,一声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要他留下来。 干戈心如刀绞,准备勒马,女王从旁道:“此刻若是停下,就再无先机。这个时候,你该知道怎么做,可以达到目的。” 干戈闻言,回头望眼双眸已经氲满水汽的人,咬牙抽打坐骑,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大营。 “干戈,别走,回家来!”眼巴巴看着干戈越行越远,孩童心态的贺兰骢再也控制不在,扁着嘴巴,生生吞下自己的哽咽。倒进的怀抱还是很温暖,心却如置三尺寒冰之上。 皇帝把他那份委屈收进眼里,再看看绝尘而去的人,收紧双拳。 92、分梨喻分离 渔阳城里,贺兰骢的情况很糟糕,脾气时好时坏,心绪也不稳定。皇帝有种感觉,他应该是回忆起什么,因无人帮他巩固那段记忆,人一下情绪低落。好的时候,他仍是傻傻呼呼,和皇帝嬉笑打闹,一旦焦虑起来,皇帝也是毫无办法。 正一筹莫展时,元常赶到渔阳。待进了驿馆,不及片刻休息,皇帝命他先看看如今很不对劲的人。躁动不安的人极不配合,元常费了很大功夫,方请脉完毕。叫人陪了他出去,才问皇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他。 皇帝这时,抽空把渔阳这边的情况说与他,并告知干戈仍健在的事实。元常眉毛微挑,最后点点头。 “是了,肯定和这个有关。既然干戈没死,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皇帝叹气,“朕不知道。第一次,朕没了主张。朕已经派出三路使者,与西戎国谈和,这事,不好办哇!” 元常见皇帝神色扑朔,似乎刻意隐瞒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陛下,告诉臣,西戎国开出什么条件。” 皇帝听他如此问,顿时黯然,“干戈叫朕把贺兰交给他。可贺兰不是一样东西,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又是北苍身份尊贵的皇后,岂能交给西戎国,那样,将置贺兰于何地,北苍的颜面又何在?” 元常瞠目,干戈的条件,嘿,真是难为他了。一下明白皇帝的难处,这事还真棘手。 “确实不好办。”元常非常肯定地说。 皇帝幽幽地道:“干戈那边已经令朕很头痛,你再看看贺兰现在的样子。”伸手抚额,皇帝一阵阵觉得头大。 元常想了想,道:“陛下,不如让臣走一趟,那干戈如此挂怀兄长,想来不希望看到他的哥哥这么痛苦吧。” 也只能这样,皇帝闻言颔首。 西戎国储君的大帐内,今日迎来不速之客。 “阁下若是做说客,那便请回吧。”干戈不给元常任何机会,直接了当表明立场。 元常一笑,“储君殿下,恕本王多句嘴。你想兄弟团聚,无可厚非;你想讨回自己的兄长,雪了那年的遗恨,也不为过。可你是否想过,那个人,他如今怎么样?你当我主恕罪也好,欺瞒诱哄也罢,可这五年,我主所做的事情,不是凭空捏造来的。一个天子,不顾君主的体面,立一个痴人为后,为他不充后宫,与他一人相依相守立誓白头,你能说我主一点感情没有?我主确实做错了事,难道恳请上天给个恕罪的机会,不可以么?” 干戈如何不明白元常的意思,双拳握了握,转身时,他看到一个身影在帐外闪过,不看也知道是黄文。暗叹一声,这几天黄文总是躲着自己,他那点心思,嘿! 元常在这干戈的大帐内,如同在自己家里那般,也不客气,大喇喇地一坐,自己拿起水壶,到了水便喝。 “你就不怕水里下了药,你是北苍国的宪王,拿下你,也算是个不小的筹码。” 听干戈此言,元常直接摆手,“本王的脑袋不值钱,早就不知被摘了当球踢过多少次,如今脖子上顶的是乌盆,不值几文。对此,殿下就不必操心。既然都是爽快人,何不给本王个痛快?” 干戈嗤笑,“你就认定,本王会放过元文敬么?” 元常摇头,一下正色起来,“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本王此来,就想知道,殿下究竟要加多少筹码。” “北苍的一草一木,干戈没有兴趣。元文敬要言和,那就拿出言和的诚意。”轻描淡写,干戈把山芋又给元常扔了回去。 大帐顷刻安静,两个出色的男人相互凝望,似要把对方看穿。一个目光深邃,一个古井无波。二人同时伸手去拿水壶,却又在即将拿到水壶时一同撤回手。 “你?”二人有些尴尬,不想双方发出的疑问,又是在同一时刻。 元常无奈,叹笑:“本王无法承诺什么,这事看来只有让贺兰骢自己决定比较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哑然,半响道:“说明白点。” 元常耸肩,“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问他自己呗。他若想和你走,那么本王就劝我主放他离开,怎么说,我主曾立下重誓,只要是贺兰骢自己选择离开,一定放他走。若是他选择留下,也希望殿下有成人之美的气量。” “这?”干戈犹豫。 …… 皇帝在驿馆内焦虑不安,绕着木桌已不知转了多少圈。元常去西戎国大营有一整天,到现在仍无消息,天子心中无底,忐忑良多。搓了搓手,皇帝晃着脑袋,“怎么还不回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傻乎乎的人进来,拿着一只梨子,吭哧咬了一大口,嘻笑道:“好吃,相公,你也来尝尝。”伸手,把梨递到皇帝面前。 眼前似什么闪过,皇帝一手打掉梨子,语气急促,“贺兰,朕不会与你一起吃!” 人当场愣住,僵直地站了片刻,顿时委屈不已,“你为什么不吃,味道很好,很好啊!”说着,蹲下去,要捡被打掉的梨。 皇帝拦腰把人抱住,头蹭着他的后背,伤心地道:“贺兰,味道再好朕也不要去吃。”皇帝哽咽着,无法与他去解释,他们二人不能合吃一只梨,分食梨子,意喻分离。 天将黑时,元常终于返回驿馆,见到皇帝,直接摇头。 皇帝心凉了一片,低头,小声道:“除了那个条件,其他他都不依,是么?” “是。”元常道:“也算不是。” 嗯,皇帝惊讶,摇头,表示听不懂。 元常长叹一声,“干戈改了条件,此条件只限于你二人个人恩怨,不会牵连旁人。” “说吧,他想怎么样?”皇帝此刻也没办法,先听元常说说干戈的意思。 “这是他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元常自怀中拿出信函,交给皇帝,自己则躲去一边喝茶。 干戈的信很简单,担心自己兄长的病情,欲带人回西戎国医治脑疾,待其痊愈后,由其自行决定去留,旁人不得干涉。否则,不惜兵戎相见。 捧着信笺的手有一瞬的颤抖,若是罢兵祸为目的,这个结果再好不过。可是,天子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就这样放贺兰离开么?离开朕,谁去陪他戏耍,谁去哄他入睡,谁去为他揉脚? “陛下,臣已尽力。”元常幽幽地说着,心里也不好过,这几年,他也习惯了一天到晚傻玩傻闹,却把皇帝彻底改变的傻皇后。 “你先下去歇着吧,让朕好好想想。”皇帝颓然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元常拱手,一副少有的正经相。 那天夜里,皇帝把他的傻皇后哄睡了后,没像往常那样,为他揉了脚之后就寝。皇帝熄了灯,孤零零坐在窗前,就着月光,把碧玉壶的扁壶嘴送入自己口中,苦饮至天明。只想与你牵手百年,难道真的没有机会? 皇帝不知,同样无法入睡的干戈,拥着黄文,仰望着九天高悬的明月,心道,天道公允,这场命运游戏,你我都逃不掉,那就把公道还给上天。 接下来,对垒的双方,都很平静,好像西戎国大军就没有兵临城下。渔阳城内,百姓丝毫没有因为城外的三十万西戎大军压境而慌张,茶楼酒肆依然是食客满座,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仍是不绝于耳。这,就是天子御驾亲临产生的效应。 借着这个机会,皇帝带着贺兰骢,在渔阳城四处走动。曾答应他,带他诳京城,一直不得实现,如今就在渔阳,了了他的心愿罢。眼里全是这几天又安静下来的人,皇帝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正常呼吸。这是什么感觉,难道是即将分离的失落吗?从不知心被撕裂是这么的痛啊,比起那次还要痛啊! “相公,这个送给想南好不好?”贺兰骢拿起一只南国女娃的布偶,叫皇帝过来看。 “好,那送给念北什么呢?”皇帝赶忙点头答应,同时又提醒着他,别把自己的儿子忘了。 “哦,念北啊,那就这个好了。”又拿起一个放牛娃的布偶,把两个布偶在手中摇晃,冲皇帝微笑,示意他要付钱。 不用天子动手,宁羽一旁早把碎银扔给了货摊小贩。 用午膳时,皇帝把一只椒盐虾剥好皮,递到贺兰骢面前的小碟,笑问:“贺兰,买了两只布偶,是不是想念北和想南了?” 听者闻言,停箸想了想,然后点头,“嗯,想。” 皇帝又问:“贺兰,如果让你到个朋友家玩些时日,你还会不会想他们?” 贺兰骢傻傻一笑,“想啊,他们很好玩,就是会动的大布偶。” 扑哧,皇帝笑了出来,附和着他道:“是,他们就是贺兰的大布偶。那相公再来问你,若是那个朋友不想让你回来看念北,你会不会就留下了呢?” “呃?”贺兰骢不解,“为什么要留下,不回来看念北他们啊?” 皇帝黯然,“这个无法解释,就是那个朋友一定要留下你,让你在他家长此居住,可你又想念念北,那你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贺兰骢冥思想了很久,还是不解,嘟着嘴,他说:“想念北,又不让我回去,那我就拿尺子打他好了。” 皇帝猛地扔了筷子,把正在进膳的人紧紧抱在怀中,丝毫不在意那人满是油渍的嘴巴,污了自己的衣衫。他说:“贺兰,朕好开心。今天你的话,是这五年,朕听了最为开心的话。”这是那次宫变后,五个年头里,皇帝最辛酸的时刻,因为开心,所以辛酸。 “相公,你是不是不要我啦?”傻傻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 皇帝一怔,下吧蹭着他的头顶,说:“不会啊,怎么会?全天下的人不要贺兰,朕也不会放手。你是贺兰,朕的贺兰,独一无二的贺兰,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朕只要你。” “嘻嘻。”怀中的人,忽然笑了。 三日后,渔阳城门打开,夹道欢迎西戎国的使节。在西戎使节随行的一行人中,两个身份特殊的人,走在队伍中间。 黄文左右观望街景,道:“和那几年没什么变化?” 干戈道:“你常来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是。”黄文低声道:“只这几年没出来,过去一年来一次,这个地方我熟。可惜,那年带回殿下后,物是人非事事休,再也找不回过去。” 干戈叹气,道:“你想的太多,如果不想太过辛苦,就别多想了。过几日,有你累的。” “臣明白,臣会尽力医治令兄的脑疾。” 北苍皇帝下榻的驿馆,西戎使者向北苍皇帝元文敬很官方的、很模糊的,对因“误会”而发兵,做了个简单的解释,并转达女王委托其代为向北苍皇帝陛下致歉的意思。递上两国修好的国书后,使者诚恳地传达女王邀请北苍皇后,到本国“做客”医病的好意。 “多谢女王陛下的盛情。”皇帝蓦然道。 使者起身拱手,“哪里,哪里!西戎盛产药材,陛下也是考虑当初贵国皇后延医用药,亦是到敝国采买,若是皇后亲到敝国做客,更有利医治调养,说不定可令贵国皇后早日康复。还请陛下莫误会我主一番好意。” 皇帝点头,“多谢女王好意。” 贺兰骢被请到前面,见到干戈,有一瞬很是惊喜,很快,惊喜不见,人缩在皇帝身后。他说:“相公,很多陌生人。” 干戈一怔,陌生人,他把我当做陌生人?不解贺兰骢为何会如此反应,正欲上前,被人悄悄扯了下衣角。回头一看,黄文冲他摇头。 “贺兰。”那边皇帝开口,“你不是总想出去玩吗,今天朋友来接你,去吧,开心的玩。” 痴人也有痴人的思维,贺兰骢这时,心里突然萌生莫名的伤感,他扁着嘴,说:“我不去了。我不想玩,我想回去,把布偶给念北和想南送回去。” “你……”干戈呼吸一滞,他居然要回北苍。 皇帝眼里有热热的东西,围着眼眶打转,这是第一次,这个人主动肯回去。可是,现在不行。自己立下重誓,就一定要遵守。答应了天地祖宗,答应了贺兰如月,就决不能反悔。声音带着哽咽,他说:“贺兰,去玩玩吧,那里景色很美。他们还会为你医治脑疾,这样你就不会再做噩梦。” 干戈上前一步,微笑着,伸手去迎接,“大哥,来,干戈今日特意来接你。” 贺兰骢漠然地,又往后缩了缩,摇头,“我不去。干戈走了,就相公陪我玩。” 干戈闭了闭眼,沉声道:“干戈没走,他回来了,今日,他就是来接你走,以后,会陪着你一起玩。” 贺兰骢呆了呆,眼神一下黯淡,皇帝知道他这是要发作,冲干戈摆手,忙把人揽到怀中安抚,“没事,没事,你看相公平日政务很忙是不是,让他们替朕陪着你玩好不好?” 皇帝被推开,贺兰骢毫无预兆地,自袖中抽出戒尺,啪啪,皇帝手臂胡乱地挨了两下。皇帝咬牙,没出声,还是去拉他,结果手背上又挨了一下。一旁的干戈与黄文见此情景,不禁悄然皱眉。 “你别生气,朕错了,现在有朋友在,别这样,一会回去再惩罚朕好不好?” 贺兰骢不说话,眼睛瞪得大大,脑中一片空白,对皇帝的话充耳不闻。眼前渐渐模糊,一阵天旋地转,人软软倒了下去。 “贺兰!” “大哥!” 93、西戎国之行 一 西戎国撤兵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战争,如今又消逝的悄然无声。两国的百姓对此一战,并没有太大反应,似乎打仗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情。战争发起不曾慌乱,战事结束,泰然如常。皇帝站在渔阳城西城门的城楼上,手拿千里望,远眺西戎国大军井然有序,分部撤退。 面色很苍白,皇帝一夜没睡,没有了那个人的陪伴,天子彻夜无眠,更不知那个人是否能安然入睡。他被带走了,同时也把天子那颗如今只为他一人跳动的心带走了。并不惧干戈武力相见,之所以这么做,无非为遵守自己那道誓言,还贺兰骢一个公道。 心,好像被掏空,心不在,灵魂跟着飞离躯体,站在城楼上的,只剩一具没有感知的躯壳。 贺兰,朕不曾放弃,朕等着你。如果你复原,不愿回到朕身边,朕一样会等待,等你原谅朕。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陛下,回去吧,他们已经走了。”宁羽上前,小声劝慰皇帝。 “再待一会,朕好像能听到贺兰喊相公的声音。朕要再听一会,朕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 “……” 见宁羽不答,皇帝惨笑一下,忽然抿嘴,眼含热切,他说:“不,贺兰一定会回来,朕不信,五年相守,他会一点感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朕也庆幸。天地为证,朕愿为他而改变……”城楼上,孤单的帝王,忽又信心百倍。 缓缓行进的队伍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面乘坐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那天,贺兰骢醒来不见皇帝,急急地找了良久,除了见到元常,剩下人一个也不认识。他烦躁地找皇帝,可他出不去大帐,西戎士兵每次见他要出来,便很礼貌地请他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干戈带着黄文过来,按照皇帝的嘱咐,把他每日必喝的药准备好,给他端过来。 黄文温和地笑道:“延平侯,请喝药。” “这是哪里,我的相公呢?” 黄文一愣,回头望着干戈。后者把药接过来,柔声道:“大哥,把药先喝了,干戈再给你解释。” “好吧。”心里不好过的人,勉强接过药,几口喝完,“快告诉我,相公人呢?” 干戈道:“我们商量好,把你接到我这边,玩些时日,顺便帮你医治脑筋。如今干戈就在此,让我陪着你玩,如何?” “不好!”贺兰骢大声回答,“你这里没有念北想南,没有布偶,也没有大白、小花,没有小鱼儿,没有小乌龟,还没有笨嘴鹦鹉,我不喜欢。” 干戈痛心疾首,点头道:“都有,等回去我全买给你。” “不一样。”贺兰骢道:“大白是波斯的蓝宝石眼,小花是,是,是哪里的,我记不住,你找不到!” “你别着急,会找到。”干戈拉住想往外跑的人,坚定地说道:“相信我,求你了。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就算你买到蓝宝石眼,可那两个肉呼呼的布偶,你买不到!”贺兰骢急了,开始胡乱抓头发,在大帐内横冲直撞。 干戈怔住,忽然明白,这个确实没说错,那两个小孩子,他可弄不来,那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你能给他买一群猫狗,你能给他这些吗?”元常打外面进来,大声质问,将一本薄册塞到干戈手中。 “这是什么?”干戈问。 元常抿抿嘴,道:“殿下自己看吧,本王无法言明。”甩给干戈一句话,元常开始安慰跑到自己身边的人。皇帝不在,元常俨然就是贺兰骢此刻的精神支柱。 翻开那本薄册,干戈瞪大眼睛,黄文好奇,也凑过来跟着看,结果一下张大嘴巴。册子上,记录了这几年贺兰骢所有的发病情况,以及用药的药方,按摩的手法。除此之外,就是贺兰骢日常的一切喜好,包括饮食咸淡、忌口,玩物、感兴趣的事情。册子后面,记录的是皇帝每日为贺兰骢必做的一些琐碎事,记录得很细微,令干戈看了,也不禁恻然。原来,元常所说的都是事实,皇帝果真做到了! “为什么给我这个?”干戈又问。 元常也懒得解释,只道:“希望殿下多注意,皇后如今情况特殊,起居上自然不能大意。殿下千方百计把我国皇后请到贵国,难道不是希望他过得更舒心吗?可殿下不会知道,这里面记录的,是我皇从未间断,亲力亲为,为皇后所做的事情。如若不做,皇后恐怕根本无法入眠。” “……” “殿下,真难为那北苍皇帝,天天亲自去做这些事。”晚膳的时候,黄文小声对干戈说。 干戈心里不好过,他不怕苦累,元文敬能做到的事情,他干戈一样能做到。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真的去做,黄文该如何去想。第一次,在贺兰骢的问题上,干戈有了一丝犹豫。 看出干戈的心思,黄文把菜夹到干戈面前,淡淡地道:“那些事情,还是臣来吧。” “你?”干戈鼓起腮帮,心里升起大大的问号。 黄文笑答:“是。殿下也莫奇怪,臣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由臣来做,更好一些。殿下想想看,北苍皇帝这些事做了五年,自是轻车熟路,如果让臣来,该是比殿下要熟络一些。总之由臣来做,总好过让那位宪王帮忙吧。” 干戈瞪着手中空酒杯无语,这黄文,真是! 西戎大军退回国内,每到一处屯兵之地,便会有所辖部队归营,因此待回到京城时,女王身边,只剩为数不多的禁军和宿卫仪仗,展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威严。 “请……贺兰骢到清水阁休息吧,那里紧邻天极殿,方便你们照顾。”女王犹豫了下,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贺兰骢更合适一些,最后只好叫出他的名字。 又想了想,女王道:“缺什么,不必请旨,直接领用就是,务必以他开心为上。” 干戈正要开口,元常很巧妙地抢在干戈前面,“多谢陛下,元常替我皇再次感谢陛下美意。” 女王看看一脸尴尬的儿子,又看看元常,压下笑意,暗赞好个玲珑八面的人物。 干戈懊恼不已,自己的哥哥,倒被那元常抢了先机,真是可恶。这时,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元文敬会那么好心,说什么元常贵为北苍国的宪王,却也是神医,有他陪着贺兰骢,一来熟悉他的情况,二来可以两国的大夫一同问诊,有利探讨病情,共议治疗方案。呵,终究是这小皇帝心机深啊! 清水阁的环境幽雅安静,室内布置多以轻柔的江南情调为主。阁楼前,小桥流水潺潺,碧浣池中,游弋着数尾大眼泡的金鱼。 干戈站在小桥后面的假山处,望着落寞地背影,看他把鱼食一点点撒到水池中。那个背影,很明白地告诉他四个字“我不开心”。脱离了元文敬的魔爪,你反倒不开心,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三天,整整三天,贺兰骢安静地令人感觉很不真实,没说一句话,没笑一下,甚至一眼,也懒得看干戈。就连晚间就寝,也是黄文好言相劝,为他按揉足底,放松全身,助他入睡。他和黄文两人倒着,守了贺兰骢一路又三夜,终于体会到五年中元文敬的辛苦。想着元常在隔壁美梦正酣,就知道那人是故意为之,目的让他们知道,如今的贺兰骢,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照顾得好的。干戈不甘心,结果就是令他和黄文这些天下来,腰酸背痛。 “延平侯,该用午膳,今天准备了你爱吃的小菜,请随在下来。”黄文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的笑容,哄着整日板着脸的人。他对贺兰骢的现状不奇怪,这很正常。一个痴人,依赖一个人长达五年,突然身边换了人,不适应那是很自然的。正是这个原因,他没有急于召集太医院的大夫,一起会诊,还是等他再适应下罢。 “有好吃的。”贺兰骢木然的应了声,机械地跟在黄文身后。 干戈很失落,贺兰骢到了这里,与黄文都比自己亲厚。果真如黄文所说,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自己跳崖,选择的人,如今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已形同陌路。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把他留在元文敬身边会更合适?恐怕干戈永远不会知道,十几岁孩童心智的贺兰骢,此刻,形同稚子耍赖般非常记仇。北苍皇帝华丽丽地吃够了贺兰骢记仇的苦头,干戈那日在阵前把人丢下绝尘而去,他又如何不气? 清水阁的花厅不大,烟纱笼幔,很是清幽。滴水时刻嗒嗒地发出轻响,忠实地为生活在这里的人精准地奏报辰点。琉璃瓶里,几只新采的白色莲花娇羞地静立宝瓶中,为居室里平添一道妩媚娇柔。莲者,君子也。 西戎国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今日在清水阁的大厅外聚齐,就见他们窃窃私语,不时向花厅内观望。接到黄文的命令,这群行医多年的老者,准备了几日,今天终于可以得见北苍国特殊的客人。在行医者看来,发现疑难杂症,心里还是有些雀跃。 “大医令请几位太医进去。”有宫女出来传话,这是女王身边资深大宫女慧姐,特意调到清水阁,专门负责贺兰骢的起居饮食。 贺兰骢手里玩着九连环,一个早上,自用过早膳,就不曾抬头。黄文见他今日情绪不错,把几位太医找来,准备一同会诊。 元常与那几位太医互相拱手打过招呼,便将病人如何痴傻的原因,以及这几年如何用药调理,简单说了一遍。最后,元常道:“辛苦各位前辈,为我国皇后医治脑疾。” 干戈听元常时刻提醒自己,贺兰骢是北苍国皇后的事实,心里不快,却也不好发作,只对太医道:“辛苦各位,家兄染病已久,实是令人痛心。” 众太医道声殿下客气,方拿出垫枕,开始请脉。 总是担心贺兰骢不配合,不想他的安静倒是省了不少事。元常不时哄着片刻后略显烦躁的人,助众太医顺利请脉。最后一个请脉的,是照顾了贺兰骢几日的黄文。 “怎么样?”干戈见黄文收拾东西,这才开口问。 “殿下稍安勿躁,待我们商议一番再禀告殿下。”黄文回了句干戈,转过来对元常道:“宪王殿下,请随在下来,我们到后面去说。” 元常知道,黄文还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点头,和众太医,跟着黄文,一起去花厅后面的内室。 见人走了,干戈蹲下来,捂住贺兰骢的手,笑道:“大哥,这几日还好吗?” 贺兰骢看了眼干戈,点了点头,却又摇头,满眼茫然。突然开口,说:“干戈走了,大姐走了,姑母死了,表弟也看不到,相公也不见了,就剩贺兰一个。” 干戈柔声道:“没有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我就在你面前。” “干戈跟着一个道士走了,有人说干戈跳崖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他开始激动,干戈忙又安抚,“不着急,没关系。” 贺兰骢想把手从干戈的手中撤出来,猛地发现他手背上一道紫印,不由奇怪,“你怎么也会这样啊?” 干戈闻言一愣,随后看看自己的手,明白过来,笑道:“没事,干戈做错事,被惩罚了。”心中苦笑,这是夜里守着他时,被他突然发难,打在手上留下的印。为了记住这痛,他拒绝黄文为他抹上化瘀的药膏。 不知何时,女王缓步走进清水阁,见儿子还蹲着哄孩子般的人,不由叹气。过去拍了拍贺兰骢的肩,满目慈爱,温言道:“这几年,你受苦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专注九连环的人,并未注意身边多个人,一旁慧姐担心女王怪罪,正要出声提醒,女王摆手示意无碍。 干戈起身,活动下发木的双腿,问自己的母亲,“这件事,难道我做错了么?” 女王淡淡地说道:“这世间的事,对与错,哪里会分得清楚。问问自己的心,就知道答案了。” “皇姨母,皇姨母,你果真在这里!”绮珊公主大嚷大叫着,毫无女儿家的矜持,几步跑进来,却在看到贺兰骢时愣住,“咦,这个傻家伙怎么在这儿?” “绮珊,不得无礼,这是东林的延平侯。”女王喝止绮珊,这孩子太冒失。 绮珊一脸惊讶,围着贺兰骢转了两圈,对干戈道:“皇表兄,他就是你带回的客人?” 干戈嗯了一声,道:“他是我大哥。” “什么?”绮珊杏目圆睁,指指贺兰骢,再指指干戈,最后又指了指自己,摇头,“呼,乱了。” 女王在桌前坐定,道:“干戈,请他过来用点水果。” 绮珊好奇地等了一会,见干戈小声哄逗,那人就是不动,玩心大起,拿起一只果子,晃在贺兰骢眼前,嘻嘻笑道:“这个味道很好哦,你过来,姐姐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干戈狠狠瞪了绮珊一眼,女王无奈,轻斥道:“绮珊,你太放肆了。” 女孩吓得一缩脖子,冲贺兰骢做个鬼脸,马上跑回女王身边。 贺兰骢突然抬头,呵呵笑道:“不许反悔,把那个给我。”脚下错步,人瞬间移到绮珊身边。 女孩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你这是什么功夫,吓死我啊!” 贺兰骢听不懂绮珊说什么,扁着嘴,不满女孩拿着果子不给他,干戈见此,从绮珊手中抢过果子,塞到他手中。 绮珊翻翻眼皮,叹道:“这回,宫里可热闹了,我说刚才一路上,怎么看到那么多抱着猫狗的宫人,不会都是为他准备的吧?” 女王挑眉,“怎么,你还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用不用朕也给你弄几只。” “皇姨母,您饶了我吧。”女孩晃着脑袋,想去内室,正巧里面有人出来。绮珊走的又疾,与那人装个满怀,刚想破口骂哪个奴才这么不长眼,待看清来人,嘴巴合不上了,“你、你,怎么会是你?” 元常也是很吃惊,“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话才出口,见几位太医向女孩行礼,给公主请安。元常先是感觉头大,后得知这位是西戎公主,这次头大改头痛。原来这丫头是西戎公主,往后麻烦可是少不了啦! 绮珊挑衅地看着元常,双手掐腰,“这回知道了么,我是西戎国美丽、高贵、温柔、贤淑、又精通诗书典籍、武艺高强且好打抱不平的绮珊公主是也!怎么样,名声够响的,没吓到你吧?” 元常扑哧一笑,“想吐。” “你!”绮珊头发几乎根根竖直,人如木桩般僵在当场。 女王秉着看笑话的心思,此刻也是没忍住,哈哈大笑。 94、西戎国之行 二 元常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会在西戎国王宫碰到那年街头拦住自己,一阵打打杀杀的夜叉女。更没想到,她居然是西戎国的公主。看她那嚣张的样子,估计这女王平日里都要让她三分。关于这点,元常的猜测基本正确,这位公主,备受宠爱,女王对她做错事,无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也就蒙混过关,鲜有惩戒。 今天冤家路窄再次相逢,当初被忽略美貌的小女儿家自是不依,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何人,胆敢藐视本公主?” 元常双手抱肩,一歪头,“藐视了又如何?” “你会很惨,向他这样。”绮珊转身冲一位老太医走过去,瞬间扯着老人花白的胡须,道:“那天让你为我拿点天麻散,叫你不给我。” “哎呦,哎呦,陛下,公主,饶了老臣吧!”可怜这年过花甲的老人,此刻胡子被绮珊扯着,疼的老人直咧嘴讨饶。 女王见闹的太不像话,斥责道:“绮珊,不得无礼,快放了王太医。当着北苍国贵客的面,成何体统!” 绮珊见女王火了,也不敢再造次,放了老太医的三缕银髯,讪讪躲到一旁冲元常俏皮地吐下舌头。 那王太医揉了揉被胡子拉扯疼的下巴,和其他几位太医恭敬地给女王行礼,方安静地退出。 “怎么样,会诊结果如何?”女王不等干戈开口,先问黄文。 黄文道:“治愈的希望很大,这几年亏了北苍皇帝,每日不间断为他服下益脑的药。方才,几位太医与宪王殿下商议,我国医界前辈素隐大师创的那套玄极针法,配以宪王殿下的锁阳针法,再佐以原来的益脑药,可一试。” “谁会那套玄极针法?”干戈无比激动。 “不才,正是臣。”黄文声音很低,似害羞般,忸怩着把头低下。 元常静静看向贺兰骢,带着一丝得偿所愿的笑容,真把他的脑疾医治好,自己也不虚此行,终是对得起托付自己的人。尽管,将来可能会发生令那人再次痛彻心扉的结果,既然他愿承受,那自己也只好从中尽一份力。 一旁绮珊拿眼偷瞄着元常,心里开始暗暗算计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既是如此,那朕就放心了。你意下如何,嗯?”女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干戈低声道:“如此甚好。” 女王很满意,把目光投向一直紧盯着元常的绮珊,“丫头,陪朕出去走走。” “哦。”绮珊嘟着樱桃小口,撇了撇,跟着女王向外走,只不时拿眼睛继续向元常递出危险信号。 元常笑嘻嘻地目送女王与那公主出去,最后还给绮珊一个好走不送的眼神。 咚的一声闷响后,“哎呦!”一声女儿家尖叫。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女王悄然皱眉,转过身来,就见绮珊捂着鼻子,痛的原地跳起三尺高。 “皇姨母,痛死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粗的木柱啊,快快把它拆了,痛死我啦!”公主暴怒。 女王见黄文干戈等人已经奔出看热闹,再也忍不住,叹笑道:“你走路不看前面么,这么粗的廊柱居然看不到。拆了它,皇家的威严何在?行了,别闹了,快点让黄文给你看看伤的厉害不厉害。”女王不住摇头,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心下思量,还是趁早找她娘商量,早早把她嫁了图个清静,至于这驸马的人选嘛…… 黄文小心地为绮珊查看了下鼻梁,最后确定,美女没有破相,才令绮珊转怒为喜。 送走女王与公主,干戈问黄文,“何时为他医治?” 黄文道:“明日开始。” 干戈看向一直安静的人,虽知道他的安静不是好现象,却是无奈之极。此刻,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黄文身上,说道:“医好他。” “臣尽力。” 元常摇头不语,此事谈何容易。 第二日,首先由黄文行天极针法。元常自觉自己无所事事,索性给干戈黄文二人,扔了句好自为之,便喊了个宫女带路,迈大步离开清水阁,前去参观西戎国王宫。 御花园里,各种草木绿植,高低参差,绿意盎然。西南之地此刻天气仍是很炎热,那些喜欢骄阳的花朵,含苞怒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置身其间,如身在一片鲜花海洋,满目绚烂。 元常闲庭信步,左看看,右望望,毫无目的,轻摇手中象牙骨扇,由衷赞道:“如临人间仙境,果然美不胜收,美哉!” 宫女见元常如此,捂嘴偷笑,也不说话,只在前带路。 元常与绮珊再次相遇,很显然出乎他二人的意料。 鼻子兀自疼痛的公主本想摘几朵初开的花朵去讨好自己的姨母,没料到冤家路窄,又碰上元常。就觉与此人犯冲,绮珊惊得大叫:“怎么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 元常不理绮珊,自身边轻折一只茶花在手,闭眼,放鼻下嗅了嗅,赞道:“玉美人,名不虚传。妖而不艳,花香淡雅清幽,真乃茶花中珍品。” 绮珊扯了扯嘴角,不屑地道:“喂,别在这里卖弄,这里美丽的花可不止这玉美人。”自然,是人比花儿更漂亮。只有呆头只看花,不看人。公主再次对自己的美貌充满自信。 元常晃晃头,自绮珊身边经过,只管自己赏花,把堂堂西戎国的高贵公主,晒在万花丛中。再次,犯了忽视女人美貌错误的元常,大概不会想到,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那么,他只有拿一生来赎罪这一条路可走。 清水阁内,没有元常的帮忙,此刻一片混乱。 干戈扶起狼狈摔倒的黄文,来不及问他是否受伤,一个飞身,窜出去捉拿夺路而逃的人,只吓得一群宫女惊慌躲避。在即将捉住他时,贺兰骢身子一矮,脚下错步绕开,令干戈这一下顿时抓空。 “大哥,别害怕,我们只是帮你医治脑疾,别跑,回来!” 贺兰骢猛地顿住身形,两眼喷火,躬起背,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姿势。干戈清晰地听到来自他双拳骨节嘎巴嘎巴的响声,拧起眉毛,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不想,呼的一声,迎上自己的就是一拳,躲闪不及,干戈右脸颊挨了一下,顿时火辣辣地痛起来。 “大哥,你别生气,我们不会伤害你!”干戈不顾疼痛,再次上前,这次,等来的是贺兰骢的摩云手。知道这功夫的厉害,干戈向一侧迈出,躲开这一击。心里暗暗称奇,他痴傻了五年,这武功是怎么恢复的? 谁能想到,北苍天子为了能彻底唤回贺兰骢,在发现他无意使出本能的武功后,每次拼着被打得浑身是伤,也要引导他使出记忆中的招数。这件事,元文敬没有记录在那本册子上,因为留在身体上的伤痕,比任何文字记录更能说明一切。 贺兰骢借干戈发愣的功夫,转身正想跑,不知何时,黄文已站他身后。没等他推开黄文,对方手一扬,一阵白烟,贺兰骢轻哼了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这是什么?”干戈揉着脸,充满担忧,去问黄文。 “殿下莫担心,不过是点麻药而已,不会伤人身体。” 把人抱回清水阁的卧房,黄文这次从展开的布包中取出银针。被安置在红木椅上的人,双眸瞳孔收缩,即使身体不能动,依旧徒劳地想闪避。 干戈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充满担忧,“他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 黄文摇头,他仅和贺兰骢接触了短短的二十多天,这样的病人,他也是头次遇到。二十天的观察,说明不了什么,病人古怪的反应,都是黄文前所未见。身为医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医好他,他可以不再痛苦,干戈可以不再痛苦。这件事做起来会很辛苦,但是黄文也有倔脾气,但凡一件事下定了决心,就会坚持到底。 贺兰骢随着黄文第一只银针落下,恐惧到极限,开始大声惊叫。干戈被他的恐惧震撼,到底发生什么,叫你这么害怕。给黄文递个眼色,希望黄文想个办法,却见黄文再度摇头,只对他说了句长痛不如短痛。 待行针已毕,贺兰骢脑门冷汗涔涔。黄文知他恐惧尤甚,叹息一声,开始为他按揉太阳穴。 “殿下尽管放心,延平侯虽然受惊,不过这对他的恢复有利。定是他过去发生过什么,才使得小小的银针,令他如此惶恐。他能知道害怕,其实是好事。” 干戈将信将疑地看黄文,还是不确信,“真的是这样?” 黄文嗯了一声,把手慢慢向贺兰骢头部移动,挤压相应的穴位。 晚些时候,元常返回,得知黄文用了麻药,不禁哈哈大笑,不用去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无疑,元常嚣张的笑声,引来干戈的不满。 “元文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令他如此痛苦?”干戈大吼,难抑心头怒气。 元常叹息一声,对比,无言以对。 黄文担心干戈心愤难平,言多会令二人起争执,于是对干戈道:“殿下,臣有些累了,求个恩典,殿下与臣出去走走如何?这边,就请宪王代为照看下延平侯吧。” 元常点头,“好说,本王此刻无事,二位请便。” 绮珊躲在暗处,见干戈与黄文一同步出清水阁,嘻嘻一笑,咻地跃进清雅的阁楼。蹑手蹑脚潜进贺兰骢的卧房,正想看看她表兄那傻哥哥,练武人的敏感告诉她,身后有人。 元常扳着一张俊脸,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绮珊感觉很冷,面部险些抽筋,“我、我,我来看看这傻家伙。” “公主。”元常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道:“他不是傻家伙,他是我北苍国身份尊贵的皇后,希望公主莫失了礼数。” 绮珊撇嘴,“一定是你们的皇帝,脑袋被驴踢了,居然会立这么个人做皇后。” 元常凑过来,阴恻恻地道:“公主,不可妄评君主。祸从口出,可是要割舌头的。” “吓,哪有那么严重。”这绮珊嘴上不服输,可心里还是有点虚,割舌头是不会,不过被皇姨母教训一段是免不了。眯起一只眼,绮珊暗道,算你厉害,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哪天看我把你和那傻皇后一起收拾了。 95、西戎国之行 北雁南飞,天气转凉,地处北方的北苍国,此时已是隆冬时节。 北苍国的皇帝每日下朝后,除了先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接着会在沧澜殿,龙床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那个人如今不在身边,这寝宫显得异常冷清。不仅是天子的寝宫,其实整个北苍皇宫,恢弘依旧,只因少了那个人,再次陷入沉寂。 皇帝正低头发呆,一双黑绒布靴子出现在视线里,不用看也知道是安荣。他喃喃地说:“朕没事,朕就是想他。他去西戎国有四个月了吧,不知他饮食可好,晚上能否睡得安稳?” 安荣柔声道:“陛下,宪王殿下不是每隔几日,就会把皇后的情况传书回来么?干戈既然是皇后的兄弟,费劲心机把皇后带走,想想他是不会亏待皇后,陛下还是放心吧。” 皇帝从龙枕后扯出一件贺兰骢夏日穿的外衫,拿手抚摸一阵,又将衣服拿起来,放鼻下,嗅了嗅,木然地道:“他的气息还在,人可是不在了。元常在信中说,如今对贺兰用的是灸治之法,贺兰见到针那么害怕,他受了惊,何人去哄他?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好消息传回来,朕,后悔啦!” 安荣闭了闭眼,犹豫下,自怀中拿出元常的信,放在天子手上,“陛下,刚刚接到宪王殿下的信,快看看吧,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皇帝的手指动了动,似很犹豫。 安荣见此,不由奇怪,平日里天天盼望元常的传书,今天这是怎么了?实在是耐不住,安荣问道:“陛下,怎么不看看,不是很想念皇后吗?” 皇帝一声苦笑,“朕思念成狂那是不假,可朕也担心,贺兰一旦恢复了,还会回来么?他当初如此恨朕,朕心里着实没底啊。” 此刻,安荣终于明白,乾坤独断数载的皇帝,原来是在担忧这个。唉,每日惴惴不安等消息,等来消息又不敢看,这二人真是冤孽。 皇帝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从元常给他传回的消息他就知道。贺兰骢自从被干戈带走,虽然人很安静,但情绪一直不好。对皇帝产生依赖的贺兰骢,到了西戎国,心里只想着如何去找自己的相公和两个小家伙。干戈与黄文轮流照顾,也未能让贺兰骢安稳睡过一夜。得知这个情况,皇帝心疼又无奈。再后来,展开医治后,由于必须用灸治之法,这让对银针恐惧了几年的人,再次陷入惊恐之中。许是医治有了进展,近来元常的信中则常说,贺兰骢这段时日,变得很消沉,几乎很少说话,念及皇帝与一对幼儿的话也是越来越少。元常告诉皇帝,这可能和他一点点在康复有关系,人康复了,那么仇恨也随之回来。因此,元常要皇帝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他担心的事情,即将成为现实。 信被展开,皇帝的面色先是一喜,跟着又黯然。他说:“师伯,他很好,元常说,一切还算顺利,恐怕用不了多久,当年机智骁勇的贺兰就回来了。” 安荣闻言一怔,当年的贺兰回来了? 过了一会,太子与小公主被老嬷嬷领来,皇帝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听着两个孩子怯怯地问父后何时回来,就觉心里一阵绞痛。贺兰,能不能看在两个稚子的份上,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 两个淘气的小家伙被皇帝放到了龙床上,皇帝把当初贺兰喜欢的那些东西,拿给他们玩,只有从渔阳城带回的一对布偶,静静坐在红木橱柜里。对着一对布偶愣愣出神,耳边还是那人傻傻的话:他们很好玩,就是会动的大布偶…… 小孩子一起玩,闹一阵,静一阵,皇帝只顾自己发呆,也未多理会两个孩子,不一刻,寝宫完全安静下来。 “陛下,太子与公主睡着了。”安荣躬身,小声向皇帝禀告。 这时,皇帝回过神来,迟钝地点下头,嗓音有些沙哑,“睡着了啊,那好吧,就把他们留在寝宫好了。” “这?”安荣犹豫着道:“陛下,太子与公主夜里会起夜,怕是会扰了陛下好眠。” 呵,皇帝一笑,摇头:“朕与贺兰那五年,夜夜惊起,习惯了。朕好孤独,就让他们陪朕一晚吧。” 唉,一声叹息出自安荣之口。 身边的两个小孩睡的很安稳,呼吸均匀,红扑扑的小脸,如果熟透的苹果一般,泛着健康的红晕。皇帝为他俩拉了拉被子,这才缓缓在旁边躺下。 皇帝毫无睡意,两眼望向镶满宝石珠玉的床顶。宝石再灿烂夺目,也不及你的回眸一笑。属于你的笑容,属于你的温暖,属于你的一切,如今不在,让朕日日彻夜难免。 朕等得好辛苦,可朕还是愿意去等。朕不信,五年的光阴,你真的会无动于衷。已经过来五年,朕愿再等上五年,即使是一生。人活一世,短短数载,朕不愿失去你。 …… 又是一年岁末,西戎国的辞岁宴很隆重。干戈陪着女王出席辞岁宫宴无法脱身,清水阁内,只剩贺兰骢与元常二人,伴着孤灯一盏。 清水阁当差的宫人在慧姐的指挥下,把御膳房特意按东林菜色做的一桌菜一道一道呈上来,这是女王的吩咐。宫人还在忙碌,八珍汤被放置在花梨木桌旁的小几上,除了正菜,开胃小菜也陆续呈上。御酒已斟满,慧姐见准备好了,方到贺兰骢卧房外请人。 元常见懒懒躺在床上的人毫无食欲,只得对外面喊了声稍后就去。 “饥饿的滋味不好受,多少还是吃些吧。”元常试探着,去劝精神很不好的人。也难怪,每天的治疗,对他而言,如同酷刑加身,虽说痛不在身,可折磨的却是心。他的心在痛,而希望他能好起来的人心更痛。 元常见贺兰骢没动静,把他的手拉过来,两指搭在脉门,须臾后,点头。他说:“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不过近来不思饮食,脑疾见好,可这心病又落下,瞧这身子可是弱了些。唉,我知道现在你已经能想起一些事情,那个人,我也不多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怎么办,你们自己自会把握分寸。但我只和你讲一件事,稚子无辜,我不想看到我的侄儿伤心难过。若是可以,为了稚子,往前迈一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放下的,难道你不认为,干戈仍在人间,就是最好的结果么?你的心结要打开,给那个人一个机会吧,他虽是罪有应得,但他如今却是很惨。富有天下又如何,心内何其孤独,这是人世间最残忍的惩罚。他想赎罪,选择孤独,但他相信,你从来就不是狠心的人,给他个机会又如何,大男人当拿得起放得下嘛。” “你……”贺兰骢终于有了点反应,迟疑着,翻个身,呐呐地道:“让我自己安静下,你自行用膳吧。” 元常的动作很轻,出去后,不忘把门带上。 脑中一片混乱的人,此刻没有了方向。他想起很多,可还有一些东西,明明就在心里,却找不到任何记忆中的纠葛。清明时得不到片刻安宁,闭眼后又是不断的乱梦。是谁,在耳边一遍遍呼唤自己,叫自己不要离开,是谁,一遍遍说要与自己相依相守?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贺兰骢痛苦地呻吟着,挣扎着,寻不到答案。 被子不知何时拉过头顶,从抖动的被衾可以看出,被子里的人,此刻,他有多难过。 花厅内,元常打发了随侍的宫女,一人自斟自饮。御酒香醇,元常倒也喝着痛快。只是,饮着饮着,就见他猛地把杯中酒泼出。一声极其郁闷的哎呀声入耳,绮珊自朱漆木柱后闪了出来,当然,满脸是酒,额前几缕乱发粘在前额的公主此刻非常狼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喂,人家好心来请你看新年焰火,你就是这么谢人家的吗?” 元常挑眉,“我有让你请我么?” 绮珊翻起眼睛,道:“你这是何意?” 元常哼了一声,“这里,是我北苍国皇后在西戎国休养的居所,公主不请自来,不觉于礼不合么?” 绮珊仍是不解,嘟着嘴道:“我又没请那个傻家伙。” 元常摇头,知道与这公主讲不清道理,也不理睬她,继续一人喝酒。 绮珊绣眉微扬,见人家不理自己,甚觉无趣,可就这么走了,又太丢面子。堂堂西戎国的绮珊公主,可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群青年才俊奉若珍宝,何时受过如此冷遇?这心里,越想越气,趁元常不注意,抢了他手中酒杯,直接一杯酒入喉。 元常被这丫头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没什么?”绮珊道:“这酒不错,入口不烈,不过就是后劲大。” 扑哧一声,元常笑了出来,“怎么,怕本王喝醉了?” “才不是,你喝醉了,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提醒你,若是真醉了,小心你们北苍国那位傻皇后,他最近可是很不对劲。小太医医术那么好,这次也犯了难。” 元常皱皱眉,沉声道:“你知道不少啊!” “嘿嘿。”绮珊得意起来,“这西戎国,哪有瞒得过我绮珊公主的事情。”在元常面前晃起一根手指,公主道:“就好像,这小太医当初,明明喜欢皇表兄,却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不过,如今倒也相安无事,反正他们是凑到一起,怕是这辈子也分不开。” 元常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问道:“你说,黄医令和干戈要好了?” 绮珊点头,“嗯,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他们两个如今,很是融洽,羡煞旁人哦。” 果然如此,元常心中暗笑,天助我也。 96、西戎国之行 四 清水阁贺兰骢的卧房门紧闭了三天,无论干戈如何劝说,那道菱花格的木门依然紧闭。 干戈在卧房外徘徊良久,忍不住对元常道:“他会不会……” 元常皱了皱眉,拿拳头托着下巴,心里也在分析里面的情况。 这时黄文过来,道:“让我敲门看看吧。”伸手轻敲了几下,黄文轻声道:“延平侯,我是黄文,你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知在下。这几天你把自己关起来,也未尽食水,这对身体不好,在下已叫人备了清淡的食物,出来用些吧。” 仍是没有动静,干戈心里着急,担心出意外,最终咬下牙,选择破门而入。三人相互挤着拥入贺兰骢的卧房,在看到人后,一下愣住。 把自己关了整三天的人,衣衫凌乱,头发被扯得乱蓬蓬的,面无表情,木然地在墙角靠墙而坐。许是三天没睡觉的缘故,星目璀璨不在,眼珠熬得通红。 “大哥,地上凉,你怎么会坐在这里?”干戈蹲在他面前,为他把前额的一缕乱发顺到耳后。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元常与黄文一左一右拉过贺兰骢的手腕开始把脉,依然没有反应,片刻后,元常和黄文松开他的手腕,二人同时冲干戈摇头,表示人没事。 贺兰骢似乎恢复点清明,眼睛眨了眨,看清了面前的人,嘴角扯了扯,想说什么偏又说不出,头再次低下,把无神的双眼合上。 干戈大惊,黄文再次抓起贺兰骢的手腕,很快又放开,道:“不碍事,他太累了,很虚,这是睡了过去。” 干戈闻言松口气,上前把人抱起,小心放于床榻上,扭头命人打水。 元常与黄文见宫女打来热水,干戈为贺兰骢擦洗,二人一同退出。黄文面色凝重,对元常道:“他这情况很奇怪,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元常点点头,表示同意,在思虑良久后,元常说出自己的猜测,“怕是他恢复了,接受不了现在的一切。” 黄文嗯了一声,道:“我也有同感,延平侯怕是无法接受干戈殿下仍在人间的事实,以及、以及……” 元常知道黄文后面支支吾吾要表达的意思,叹息一声,最担心的事情,看来还是发生了。又到了该给皇帝传消息的日子,元常暗暗思忖,看来还是拖延几日看看情形再回消息吧。若是贺兰骢心中依然仇恨不减,那皇帝也只有孤独一世的结局了。 卧房内,干戈的动作很轻,为睡熟的人擦拭了面部,一点点,手向下移,去擦他的脖颈,扯了扯他的衣襟,干戈把眼睛闭上,一阵心酸。贺兰骢脖颈向下,前胸处,几乎被抓烂,一道道殷红的血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象,他当时是多么疯狂。 “为什么伤害自己,难道你不知道疼么?”干戈喃喃低语,待擦拭好了,找出干净的衣服,帮他换了。轻抚他的手,干戈低头,浅吻一口,是不是,你回来了? 咚的一声,干戈一惊,猛地扭头,正看到黄文端着托盘,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是什么?”干戈亦觉得尴尬,赶紧起身,几步走到黄文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托盘,问托盘瓷盅里盛了什么。 黄文喏喏了两声,很不自在地说,这是特意为贺兰骢准备的药粥,三日不进食,不调理肠胃怎么行。 “多谢,还是你想的周到。” 黄文淡淡一笑,“殿下,这里交给臣吧。刚才陛下找殿下呢,去看看吧。延平侯乏的很,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待他醒了,臣叫人请殿下如何?” 干戈想了想,道:“也好,辛苦了。”在黄文耳后请啄一口,不出意外,看到他张大嘴巴,冲他一笑,干戈转身离开。 西戎国女王的大书房内,女王正对着满架一本本史书发呆。明黄色的龙袍,穿在女人身上,丝毫没有娇弱之感,那金丝绣线绣的五爪金龙,把女人贵气天成的气质,覆上一重帝王威严。权倾天下的女人,麒麟王朝的骄傲。听到脚步声近了,女王也未回头,只轻描淡写地说:“来了。” 干戈略躬身,“是。”态度甚为恭谨。 女王这时转身,细细把儿子打量一番,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下说吧,我们是母子,你不用如此紧守礼节。” 干戈这才落座,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茗,浅呷一口,问道:“是不是有要事?” 女王嗯了一声,道:“是有几件事和你商量。”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8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干戈低头无声笑笑,“什么事尽管吩咐,儿子遵命就是。” 女王眯起杏目,摇头,“你先听我说吧。” 时下正月,北方仍是天寒地冻,而地处西南的西戎国,并不寒冷。比不了夏天烈日炎炎,可阳光却也温暖和煦。四季皆可见草木葱茏,也是赏心悦目之极。书房内女王与干戈已经谈了很久,守在书房外的宫女见已近午时,便在外面扣了下门上铜扣,征询女王的意思,问是否传膳。 女王的声音自里面传出,“稍后听命。” 宫女们相互看看,暗道陛下与储君商议这么久,还没有完毕,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呢,连传膳都要延后? 干戈此刻低头不语,半晌,道:“绮珊妹妹那件事,我想,你必然有你的用意,我不方便说什么,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那件事,我希望你再想想。” 女王站在干戈面前,拿手抚了抚儿子面上那道疤,柔声道:“当初是我撇下你,这心里愧疚了多少年,你也许永远想不到,也不求你体谅。不过,除了这玉玺,我实在想不出拿什么补偿你。” 干戈这时把头抬起,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补偿?我要那做什么,玉玺,比得了母亲的关爱么?你不用想太多,我已经体会到了你的关爱,你大可不必费心思,去揣测我的想法。如今,他就在我身边,哪怕我只能看着他,心里也满足。我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不奢求太多。” 女王把目光飘远,良久,道:“黄文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负了他。” 提到黄文,干戈一愣,是啊,这几个月就忙活贺兰骢,二人虽天天在一起,晚上也是同衾而卧,可二人近来的确有些疏离。难道,是因为揪心大哥的事情,冷落了他么? 女王知道儿子想什么,正色道:“西戎与北苍本是男风不禁,想那北苍皇帝可以立贺兰骢为后而得到上天和百姓的认可,你和黄文之间,也会有个圆满的归宿。但是为娘的要提醒你,贺兰骢终究名义上是北苍国的皇后,无论他清醒后会发生什么,这个是事实。公道是还给贺兰骢的,你不可横加干预。” “我明白。”干戈的声音很低,人一下萎顿,难道和大哥,真是有缘无分么? 不知自己是怎么拖着自己那毫无感觉的身体走回清水阁的,见黄文冲自己示意,要他放轻脚步,就知道贺兰骢仍是没醒。拉过绣墩,与黄文一起在床前落座,干戈才问:“他一直这么睡着,中间没有醒么?” 黄文摇头,“没有,这药粥都温过几次。延平侯这次,是累的紧了。” “你说,他这样子,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干戈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他心里也没底,如果贺兰骢真恢复,他和北苍皇帝元文敬,其实希望各占一半。毕竟,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令人也改变很多。这个时候,他也晓得,不能去勉强他。让他做最后的选择,不单是元文敬必须遵守的诺言,同样他干戈也须遵守。 “他应该是恢复了,否则不会这般痛苦。殿下,臣担心,延平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这几天,怕是要更加辛苦点。” 嗯,干戈道:“知道了。” 贺兰骢是当天晚上清醒过来,没有像黄文预想的那样,依然是很安静,只是不发一言,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人很配合,吃了黄文准备的药粥,也听了干戈的话,在玉池里进行沐浴,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 元常没有直接出现在贺兰骢面前,他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几天,对贺兰骢的安静百思不解。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便给皇帝如实传回消息。他不担心贺兰骢无人照看,干戈与黄文这几日寸步不离,他乐得清闲,只自己喝茶品酒,享受惬意生活。 今日,慧姐前来请元常,说是女王邀请,请北苍宪王御书房一叙。 元常瞠目,这女王请自己做什么,就算是那调皮捣蛋的公主告状,也不该如此正式的‘兴师问罪’吧?狐疑了下,元常答应一声,稍作准备就去。 慧姐引着元常前去女王的御房此刻,却不是女王一人。女王下首位,一对中年夫妇满目期待,一面和女王寒暄,一面惴惴不安地等着今日的主角前来。 元常一进御书房,与女王行过礼,也发觉今日气氛不对,旁边这二位是谁?见衣着,男的身着绛紫色深袍,腰配玉带,从规格看,身份不低,那女的一身织锦祥云花纹的深衣彩裙,自是身份也不低。而更诡异的,是这二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就是很古怪。 女王见那二人眉眼带笑,眼睛就不曾离开元常,就知道他们很满意,心里也是一阵欢喜,请了元常落坐,命人奉上茶水,这才道:“这是朕的御妹。”女王指了指旁边衣着光鲜的妇人,又介绍旁边那位,“这位,便是驸马。” 不明白女王介绍这二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元常只得硬着头皮向那二人拱手,算是见礼。 女王见时候差不多了,方道:“宪王,我国绮珊公主对殿下仰慕已久,这小女儿家的事,朕也不好说什么。今日,朕的御妹与驸马都在此,朕也不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朕有意与北苍国缔结姻亲,结百年之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元常闻言,就觉头皮发炸,若不是为人淡泊镇定惯了,此刻怕早就跳了起来。这臭丫头,定是她搞鬼!元常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不停咒骂绮珊女儿家不知羞,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措辞半天,道:“多谢陛下与公主抬爱,元常自觉陋习太多,实是担心委屈了公主,这个事,还望三思。” 一旁女王的妹妹笑道:“怎么会委屈,这女儿家啊,看上的人定错不了。何况,似宪王如此出色的人物,也难怪我们绮珊会动了心思,殿下就莫谦虚了。”语毕,不忘看看自己的驸马,意思,你说是不是啊,就见驸马也是眉开眼笑,点头附和。 元常见女王这边是一百二十个乐意,这心里不由苦水泛滥,左一眼看那女王妹妹向自己投以满意的笑容,右一眼见那驸马冲自己点头赞许,顿感头大。觉得这地方不适合自己再待,起身向女王告辞。 女王挑眉,“宪王,你很着急么?延平侯那边请放心,干戈与黄文自会好好照看他。” 我不是担心我们那位傻皇后,天啊,这是什么事!让那刁蛮公主缠上,这辈子有的受了。娶她,不如直接找个深山古庙,剃度了踏实。伺候佛祖,也好过整日面对那呱噪的母夜叉。 女王妹妹以为元常碍于两国的身份,于是笑着提醒自己的姐姐,“大皇姐,这联姻嘛,终是两国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光问宪王殿下,也该遣使节照会北苍皇帝陛下不是。” 一句话同时提醒了女王与元常,二人一同点头,只心里的想法就各自不同了。 元常很晚方返回清水阁,见干戈他们正劝贺兰骢多进补品,也未打招呼,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女王次日便要派遣使节前往北苍,出使的主要目的就是促成联姻一事。这种事,能让他达成么?元常自己研磨,大笔一挥而就,给皇帝写了一封信,叫他接见西戎国使节,切莫应允联姻一事。顺便,又把贺兰骢这几天的情况简单写了几句,让皇帝放心,自己会尽量劝服贺兰骢,为了两个稚子,去原谅皇帝。 西戎国的使节出发了,元常的信也用飞鸽传了回去。 几日后,元常接到皇帝飞鸽回信。看完信,元常就觉五雷轰顶,一贯淡定的元常险些气得蹦起来,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元文敬,我元常,与你没完!那封信里,皇帝的意思明确,叫他开开心心,准备做西戎国公主的新郎。 新郎?去他的新郎,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元常郁闷的新郎。 97、二龙皆输家 西戎国提出与北苍国缔结姻亲关系,女方这边自是百分百乐意,可那准新郎却不见一丝喜悦。元常的信里明明叫皇帝拒绝西戎国联姻的请求,偏这小皇帝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若是促成,于公于私,均是一桩美事,因此也乐得促成。当然,皇帝这个做法,无异于摆了元常一道。那元常,岂有不怒火中烧的道理,一连几日,心里大骂皇帝不顾念手足情分,居然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卖’了个好价钱。北苍皇宫里,皇帝有几日喷嚏不断,这心底下也是一阵狐疑,好好的没受凉,怎么就感了风寒呢,且病势还不轻。 可是,骂归骂,木已成舟,亲事成定局,元常仰天长叹,老天不开眼!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西戎国的使节很快返回京城,同行的,还有北苍国的使节,带着丰厚的聘礼,和一道联姻圣旨。 北苍宪王元常,加封亲王,冠上荣字以示尊贵,着其与西戎国明慧公主干绮珊择日完婚,钦此。接到圣旨,元常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叫苦。 使者传旨完毕,提出奉旨,探望皇后,元常叹息一声,带着他到花厅等候,自己进里面请人。 话说这次北苍国的使节,居然是掌管直谏署的方锦年,他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脚步声传来。看清来人,方锦年略略惊讶,第一次接触贺兰骢,他觉得那人深不可测,后来他傻了,他又觉得即使是成年男子,一旦回归稚童时的样子,无论他多大年纪,也是可爱的,可如今……很明显,眼前的他已不是痴傻那会的天真,眼里如同深不见底的一眼古井,无波无澜,精神上看起来,显得有些憔悴。 “臣方锦年,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方锦年按照规矩,在贺兰骢面前,叩首行大礼。 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贺兰骢没说话,元常递给方锦年一个眼神,让他起身。 方锦年看看一旁的元常,又看看干戈与黄文,拱手,“各位,容下官与皇后单独说几句话,可否?” 元常双臂抱肩,挑衅般看向干戈,干戈自是不愿在气势上输了元常,瞪他一眼,道声请便,叫了黄文便往外走。 见人都出去了,方锦年才道:“皇后,陛下让下官带个东西给皇后看看。” 贺兰骢的眼珠动了动,看向方锦年,就见他自随身带的小锦盒中,拿出一对布偶。伸手把那对布偶接过,贺兰骢闭了眼睛。脑中本来缺失的某些东西如潮水般涌现眼前,一幕幕,自眼前飘过…… 再说西戎国女王搞定了绮珊公主与元常联姻一事后,又开始安排另一件事。 钦天监捧着黄历,一页页翻着,最终,敲定两个日子。四月十二,上上大吉,宜嫁娶。而在此之前的三月初九,女王与钦天监再次核实了黄历当日的注释,最后一锤定音。 次日,女王颁下退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储君干戈,登基大典于三月初九举行。在新君即位后,女王改称明睿大长公主,移居昭阳宫颐养天年。 干戈接到母亲的旨意,一阵阵脑袋发胀,显然,他还没有做好当国王的心理准备。心里暗叹母亲太心急,何苦如此? “恭喜了,干戈殿下。”元常抱拳向干戈道喜。 干戈头大,又不想气势上输了,于是也抱拳,“同喜,同喜,要做新郎,一定很紧张吧?”不出干戈所料,元常果然变了脸色,一副苦恼不已的样子。这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然而,干戈还没从噎住元常的得意中清醒过来,另一声向自己道喜的声音,从贺兰骢口中传了过来。 贺兰骢说了恭喜两字后,就把头继续低下,手里拿着一本书,仍是《六韬》。 “你还是喜欢看这个。”干戈低声说了一句。 贺兰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什么,安静的,如同一只牵线木偶。 晚上,干戈与元常一同被女王请了过去,清水阁里,只剩黄文陪着郁郁不乐的贺兰骢。 “黄医令,这几个月辛苦了。” 黄文听他如此说话,不由一愣,“延平侯,你……”细细观察贺兰骢的神色,不见有异常,黄文悄然皱眉。 贺兰骢放下手中的书,负手踱到窗前,贪婪地吸吮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很久以后,他说:“你和他很般配,能走到一起不易,他如今还很执拗,等他完全想通了,会好好照顾你。” “延平侯,你想说什么?”黄文心中警钟大作,手悄悄缩回袖中,去拿麻药。贺兰骢的武艺,他已经见识过,若是此刻他有异常举动,自己一人之力,不用这个,根本无法将他制住。 贺兰骢摇头,“不想说什么,就是告诉你,你比我更适合他。” 黄文叹息一声,“延平侯,你不要多心,在下与殿下之间,嗯……是亲厚了些,但在下不会让殿下置你于不顾。这个时候,勿想太多,还是放下所有心事,再细细调理下身体才是。你身体大亏,现在恢复的很好,应再巩固下才好。” “你是好人。”贺兰骢一笑。 黄文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竟然被其所感染,这人历经磨难,如今仍是给人以不染纤尘之感,想当初,那是怎样一个出众的人物啊! 干戈与元常在接下来的日子很忙碌,与其说是他们两个忙碌,不如说是整个西戎国也跟着忙碌。 新君即位,自然是头等的大事,另一边,西戎国与北苍国联姻,女方家要为女儿置办丰厚的嫁妆不在话下,就连元常,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尽管他是个倒霉透顶的新郎。 干戈每天忙到很晚,在就寝前,必到清水阁来看眼身体还在恢复中的人。听黄文说他一切还好,干戈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明日便是三月初九,尽管母亲嘱咐他早点歇息,干戈还是踏进清水阁。 “大哥,我来看看你。” 贺兰骢微顿下头,“早点歇了吧,明天会很累。” 干戈很惊讶,自从把他从渔阳带回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关心的话。 黄文悄悄退出,把房门关上,将时间留给里面的二人。 “大哥,黄文说你已经恢复。”干戈试探着对他说。 “嗯,应该是这样。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倒是应该多关心下身边的人,他是难得的好人。”贺兰骢说话声音不大,语调听着似很平稳,实则苍凉之极。 “大哥,你会怪我么,我没有遵守诺言。” 灯下黯淡的人影缓缓摇头,“你如今好好活着,已经实现我当初所求,我又岂会怪你。” 干戈黯然,知道自己当初选择跳崖,定是伤透他的心,他把贺兰骢的手握住,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后面,干戈一阵哽咽,他知道,他与贺兰骢,怕是没机会再回头。 贺兰骢望着烛台上的火苗,呆呆出神。 三月初九,干戈登基为帝,改年号天聪。不知是不是干戈有意为之,总之,他定下这个年号,曾引来西戎国大臣间很多猜测。不管那些大臣猜到什么,年号就这么定了,不会更改。 如今,身份是明睿大长公主的干芙蓉,把贺兰骢也请过来,一起观礼,也算是让他出来透透气解闷。 金殿上,礼官按一定的礼仪顺序唱礼,干戈与百官一丝不苟,由礼官引导着,一步步完成繁琐的登基仪式。最后礼成,干戈稳坐于金殿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耳边是西戎国百官大呼的万岁声,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悄悄转身,没有一丝迟疑,大步离开金殿。那背影,很落寞,无声地述说着主人的孤独与神伤…… 一个月后,天聪元年四月十二日,北苍国宪王元常与西戎国绮珊公主的婚礼,在西戎国都隆重举行。 那天,盖头下的绮珊很美,临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定要矜持一些,不可像平日那般胡闹,叫姑爷笑话了去。听了母亲的唠叨,绮珊翻起白眼,都要成亲了,这耳根也不得片刻清净。 那天,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了,一身红色喜服,虽然也面带笑容与人打招呼,不过,新郎真的高兴么?答案当然不是,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说,有谁见过哪家的新郎迎亲的时候,脸拉的比面板还长,嘴巴撅的可以栓头毛驴?而绮珊的两个弟弟按照习俗,逗新郎,不想元常正好心情不爽,如今一被逗,更是七窍生烟,险些将两个小舅子一人一巴掌直接拍飞。这种诡异的迎亲场面,在西戎人眼里,怕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高堂上驸马夫妇看此情景不禁叹气,这个姑爷虽然女儿喜欢得紧,自己也满意的不得了,偏姑爷自己不乐意,如今上门迎亲,就好像他成了被抢到匪窝里的压寨夫人,脸上一看就四个字:我不乐意。但是,不乐意也没办法,他连逃婚的机会也没有,自己的君主,太了解他了,元文敬知道他的每一处藏身地点,就算另觅新窝,不出几天,元文敬一定会华丽丽地找上门来把他‘请’回去。正所谓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便是如此。 驸马与公主在元常面前赔尽笑脸,总算是把女儿顺利送上花轿。见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走了,这二人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也难怪,女儿再调皮,可一旦拜了堂,就不属于自家了。作为父母,这个时候,伤感是肯定的。 这时,绮珊的一个弟弟过来,很不合时宜地说道:“不要担心啦,姐姐那个样子,谁娶她算谁倒霉。姐夫算是完了,注定是被欺负的翻身无望啦!”刚说完,这小子头顶挨了他爹一个大大的暴栗,只疼得这小子嗷嗷大叫,原地蹦起三尺多高。 绮珊的母亲虽知道儿子所言不假,吃亏定是不会,不过以后女儿再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撒娇讨巧,这眼里一阵又酸又热,忙拿出手帕擦拭簌簌而下的眼泪。 贺兰骢与黄文一道陪着干戈一同参加婚礼,干戈本不予带他,然贺兰骢坚持,只道他是闷了,便答应了。 话说这元常是在西戎国完婚,出于疼爱绮珊,所以女王退位前,一道旨意,就把新房设在西戎王宫,待元常归国时,再行腾出。 一见贺兰骢,元常不由一怔,上前去问道:“怎么过来了,我这热闹可不好玩。” 贺兰骢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元常,道:“在北苍那几年,多次蒙你救命,心里感激不尽。今日逢你大喜的日子,贺兰敬你一杯,聊表心意。”话说的中肯,也不理元常诧异的目光光,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元常见此,也知道多说无益,随即也是一饮而尽。 与元常对饮一杯后,贺兰骢便不愿再久留,让干戈给自己叫过宫人带路,只道累了,回去休息。 喜宴很热闹,竹窗剪影,红袖翩翩,宾客大声叫着酒令,不时与新郎碰杯对饮。再热闹,也是身后的事情,与离开的人毫无关系。返回清水阁,贺兰骢再次把自己关进卧房。坐在昏黄的灯下,拿手抚额,陷入冥思…… 干戈与黄文见贺兰骢离开,终究是放心不下,在婚宴上只陪着一群年纪略轻的宗室族亲闹了一阵,便以次日还要早朝议事需早早歇息为由,离席返回。天子忧心国事,那是好事,那些前来赴宴的客人自是不会多想。二人虽然担心贺兰骢,不过想到他自恢复后,纵然对谁皆冷淡疏离,却未做出令他们担心的疯狂举动,多少让他们放下心。待进入清水阁,二人一愣,贺兰骢卧房黑黑,不见一丝光亮,显然熄灯多时。 干戈轻叩下门,小声道:“大哥,可歇息了?” 里面无人答话,干戈又问了一遍,依然如此。正想问第三遍,黄文摇头。 “延平侯许是睡熟,难得他好眠,就不打扰了吧?” 干戈想想也是,冲黄文一笑,拉了他便走。 次日,干戈穿戴好正准备去早朝,大宫女慧姐急急命人通传,说是有要事禀告。干戈手一抖,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么。忙命人传慧姐觐见,这心里一阵阵忐忑不安。 “陛下,奴婢失职,延平侯离开了。”慧姐跪在新君面前,把头垂得很低。 “你说什么?”干戈与黄文同时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慧姐自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双手高捧过头顶,请干戈过目光。 黄文抢过纸笺递给干戈,就见干戈匆匆看过后,面色顿时苍白。他说:“一会,你去告知北苍宪王,就说他走了,叫他给北苍皇帝传话,他谁也没选。”原来,我和元文敬都是输家。 98、逃避与命运 一 忠实的鸽子把元常十万火急的消息带回北苍国,皇帝在看完元常的信后,有好一阵脑中一片空白。纸笺不知何时自手中如一片枯叶飘落,被随侍一旁的安荣拾起,在看清信中内容后,安荣心下也是一紧。 “陛下,要派人去寻皇后么?” “当然。”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如今这个样子离开,朕更放心不下。师伯,把所有人都遣出去,务必将人找到。不过……不过,若发现他的行踪,切记,不可前去打扰,暗中盯着,让朕知道他好好的即可。” 安荣瞠目,“陛下,发现皇后,不把人带回来么?” 皇帝攥了攥拳,“他选择离开,就是心里不知该怎么办,至少说明目前他没有原谅朕,朕不想去勉强他。知道他过得一切还好,朕便心满意足。朕,等他自己回心转意。他不是心狠之人,朕一直都相信。” 安荣接过皇帝扔过来的令牌,转身出去部署。大殿里,皇帝忧虑中,却也得到一丝慰藉。你谁也没选,那么,朕如今与干戈,这个回合似乎是平手哦。 相较于北苍皇帝暗中几乎把整个北苍国翻过来寻人,干戈这边明着倒没多大动静。不是干戈不心急,是他不想大张旗鼓地寻人,担心把人迫得太紧。派出的人一拨一拨返回,干戈由期望,渐渐转成失望。一个大活人,难道从人间蒸发了不成?一阵苦思,打破脑袋,干戈也想不出贺兰骢能去什么地方,纵是天大地大,可他能去的地方就那几个,只要他露面,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哪会像如今这样,渺无音信。 夜已深,黄文体贴地把手中的斗篷给干戈披上,“陛下,起风了,早点安歇了吧。” “你说,他会去哪里?”干戈喃喃低问身边的人。 黄文道:“陛下,臣觉得,延平侯需要安静,他有很多事情要去想。在这里,恐怕他根本无法静下心去考虑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说什么?”干戈的声音一下大起来,“难道,留在自己的兄弟身边,会左右他的决断吗?” “陛下。”黄文耐心地说:“公道既然还给了延平侯,就该许与他自由决策。在这里,有陛下,也有代表北苍皇帝的近臣宪王,陛下为了挽回延平侯所做的努力,那宪王照样会帮着北苍皇帝去做。所以,臣认为,延平侯只是暂时离开,等他把一切想明白了,自己会出来。” 干戈想了很久,没有信心地说道:“若真如你所言,倒也没什么,可是,北苍国那边,还有两个稚龄幼子,会牵绊他。他没恢复时,夜里梦靥,叫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可见他还是会想念他们。” 黄文叹息着,“陛下,这个谁也阻止不了,父子连心本是天性。无论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可延平侯诞下他们,这血亲是割不断的。延平侯如今难以作出决定,想来与这个也有关系,给他点时间吧。” “是啊。他若是心里挂念那两个孩子,此刻,怕这心里也不好过,总不能让他露面,然后杀进北苍皇宫,抢出那两个孩子吧?这种事,想着是痛快,不过是嘴头上练兵而已,难道北苍皇帝是傻瓜,坐等着让他把自己的继承人抢走么?” 黄文呵呵一笑,“所以,陛下,耐下心再等等,会有好消息传回。” 干戈推开纱窗,看了看寂静的宫院,叹笑一声,“才发现,你劝人的本事,很高明。”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黄文一怔,“是么?”接下来,人影一晃,干戈已经站在他面前,送上一吻。 如此绯靡夜色,帝心大动…… 三个月后,东林江宁早已是烈日炎炎、蝉鸣鼓噪。 原东林国君,如今的留侯赵栋,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遣退身边伺候的下人,一人步履匆匆,拐进府中一个偏僻的院落。这里,是赵栋府中的禁地,无论是府中的下人,还是赵栋的几房妻妾,均不许踏进一步,否则家法伺候。在这里,平日里,只有几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人,负责日常的打扫。 朱漆木门紧闭,赵栋放下手中食盒,啪啪,扣响门环。吱呀一声,门开了,自里面现身一人,一身月白色长衫,身形稍显清瘦,一见是赵栋,点头把他让进去。 赵栋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最后取出一只青花瓷碗,里面是一只红蛋。有些不好意思,赵栋道:“表哥,早上三房小妾生个男孩,把你的午膳耽误了,不过,还好,这红蛋能及时送过来。这地方虽是很偏僻,但我不能总过来。” 坐在桌前的,正是失踪了几月的贺兰骢,大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他在离开西戎国后,返回东林故地,直接躲进赵栋的家。那天深夜,赵栋一见风尘仆仆的贺兰骢,那嘴巴张的,能把眼前的红蛋整个塞进去。 赵栋把贺兰骢安排到这个院落,一来是为了躲人耳目,二来这里清静,不被打扰。贺兰骢既然找上自己,那只有一个理由,不希望被人发现行踪。以当初赵栋对他所做的事,自是不会令人想到人躲在这里。好在,赵栋这次对得起贺兰骢对他的信任,几个月,他在这里,倒也享受一片清宁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赵栋自知自己当初对他不住,如今他人就在自己府上,除了衣食厚待,他从未问过他此次躲在自己家中的原因。 贺兰骢听赵栋说得弄璋之喜,心里也一阵替他高兴,“表弟,恭喜了。” 赵栋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几声,“表哥,你知道的,我这都而立之年,才得这么个儿子。前面几个妻妾不争气,生的都是女儿。” 贺兰骢扑哧一声笑了,“别着急,你正当壮年,以后还会再有子嗣。女儿也很好,很贴心,会疼人。不要偏心,他们与你有父子缘,好好待他们。” “啊,嘿嘿!哎呦,表哥,快点吃啊,菜都要凉了。” 一句话提醒贺兰骢,他其实已经很饿,方才跟着赵栋一起高兴,反倒把吃饭这事给忘个干净。 赵栋走了,他有新生子要照看,如今很忙才是。 灯下,贺兰骢默默拿出一对布偶,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布偶的笑脸和远在北方深宫中那对稚子天真无邪的笑脸相重合。这么久了,你们还好么?想到了那对稚子,马上眼前又出现曾经令自己深陷噩梦中的人。你如此纠缠我,不肯放手,就是想让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呵,真心…… 贺兰骢很晚才躺下,闭眼一夜乱梦。 夜鸟归巢,玉兔西斜,就连本该当此季节活跃的蝉儿,此刻也静静蛰伏于树,将清净还给卧房内辗转不得好眠的人。 “你说什么?”次日,赵栋给贺兰骢送饭,听说他要出去走走,不禁大吃一惊。 贺兰骢笑笑,“别担心,去看看寒霜而已。” 赵栋还是皱了皱眉,“表哥,外面应该很多人在找你,我担心……” 贺兰骢点头,“我知道,不过,寒霜的祭日马上就到了,我想临行前去看看她。” “临行?”赵栋手一顿,放下盛了一半的汤,“你要走?” 贺兰骢嗯了一声,“我不能在此久留,这世上,有我逃不开的人,可我不甘心,总是要试一次才好。” “你要去哪里啊?这里很僻静,不会有人打扰,想那皇、元文敬,也不会想到你在这里。别走,你这次肯回来找我,我很感动,终是手足最亲。” 贺兰骢冲他轻摇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能给你带来麻烦,懂么?” 赵栋哑然,继而面色黯然。 午后,贺兰骢换了一身长袍,带上赵栋给他准备的竹笠,悄悄自留侯府侧门而出。这是多年来,他最孤独的一次走在江宁大街上。拿着赵栋为他准备的冥烛纸钱,匆匆扫了眼井然有序的街道,贺兰骢哂笑一声,加快脚步。贺兰家的墓园内,孙寒霜的墓显然平日有专人打扫,许是赵栋特意命人为之。 贺兰骢默默将冥烛点燃,又取出纸钱,在墓冢上压了几张,这才开始把纸钱投入墓碑前的小瓦盆中。手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抽出纸,投入燃烧的瓦盆,自始至终,也未开口。 墓园外,有两个人,在大街上发现贺兰骢的身影后,一路尾随至墓园,他们迟疑了下,确定是贺兰骢后,不禁一阵狂喜。 一人悄声道:“你快回去给主上报信,我在这里盯着。” 贺兰骢在孙寒霜的墓前坐了很久,拿着帕子,一点点擦拭墓碑,此刻,他终于开口。他说:“寒霜,你是那么爱干净,怎么可能会脸上沾了灰尘,而不擦去呢?为夫帮你可好,这么多年,为夫没帮你做过什么,今日,就让为夫为你擦擦脸吧。” 动作很轻,很小心,很仔细。一阵小风吹来,吹乱贺兰骢额前一缕如墨青丝。他站起身,四下望望,无奈叹笑一声,“你不满意是么,难道是埋怨为夫笨手笨脚,连给自己的妻子粉妆着面也不会么?” 贺兰骢面上现出少有的轻松,他微笑着,似对墓冢内的孙寒霜,又好像在对着自己说…… 贺兰骢又在墓园待了一阵,知道日薄西山,才把竹笠带好,走出墓园。他在江宁大街上转了很久,最后,转到了他当初抓住元文敬的地方。那个倔强的孩子,当初带着鄙夷与不屑,不停扭打,想挣脱自己的桎梏,最终,还是被自己带走。如今,街景依旧,当年的人已经不复。孩子是会长大的,他的手腕,自己已经领教过。如今自己孑然一身,千疮百孔,难道不是拜他所赐么?数次命悬一线,若真是咽了那口气,倒也落个痛快。活人死人,本就是一口气的差别,你把我救活,也不过将我变做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元文敬啊,也许,你现在给我的,看起来,已经是世上最尊贵的位置,也许你现在是真心在喜欢我,可是,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你我恩怨两消,放我一马如何?我远远地离开,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身在高位,既然要勤政,就不该把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就这样罢。 掌灯时,前来送饭的赵栋,在焦虑不安中,终于等来贺兰骢。 “表哥,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见赵栋一脸关心,贺兰骢回以一笑,“别担心,没事。我不过在街上转转,好了,别想太多,来看看这个。”自怀中拿出个红缎小包,递给赵栋。 “这是什么?”掂了掂,有点分量,赵栋笑问。 “打开看看,不过,别和过去宫廷御制的比较。” 赵栋这下更好奇,扯了封口的缎带,倒出里面的东西,一下愣住。一对婴儿的金手镯,一只长命锁,虽没有宫廷里的精致,从做工看,却也是难得的上品。 “惠昌银楼的东西。” 赵栋眼睛一亮,打趣道:“表哥,惠昌银楼的东西价格不菲嘛,你这手笔可不小。” 贺兰骢抚额而笑,“疼自己的侄儿,做伯父的,当然不能太小气。”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赵栋把酒菜摆好,酒杯斟满,给他递到面前。 “既然决定要走了,今天,弟弟敬你一杯。以往是兄弟做错了,望表哥不要记恨。” 贺兰骢很惊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可是不易。果然,时事造人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什么恨不恨的,我不记得。姑母不是说过么,朝堂之外,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表哥……”赵栋喃喃着,声音很低,不知说着什么。 贺兰骢取出一副餐具,笑道:“明日我便走了,来,今天我们一起吃饭。” “好。”赵栋应了一声,在贺兰骢对面落座。 偏僻的小院子,赵栋与贺兰骢在庭院中就着月色畅饮不休。推杯换盏间,说了许多过去从不曾言明的心中秘密。第一次,二人毫无嫌隙地说了很多,贺兰骢说得畅快,赵栋只听得热泪盈眶。 “表哥,如果可以从头来过,赵栋誓做一代名君,绝不辜负祖宗的厚望,守住宗庙社稷。” “我信你。其实,你小的时候,也不那样的。” “真的啊?”赵栋眼珠动了动,反应开始迟钝,“是啊,表哥,看你在母后面前,背诗文、舞剑,得到母后夸奖,我总是很难过。老人家只知道让我背书,可背不下来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嘛?可是,母后只会让太傅打手板。” 贺兰骢见赵栋很是委屈,叹笑一声,“过去那么多年,你还记得啊?” 赵栋翻翻眼睛,“当然,不然你试试被打手板的滋味。” 被打手板的滋味?贺兰骢一怔,戒尺是先生惩罚犯错学生的,自己这几年,也没事挥舞那把戒尺,可针对的人却是…… 二人又喝了一阵,也不知喝到何时,贺兰骢只知道赵栋离开前,把自己扶到床榻上,还不忘给自己盖了被子。 次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贺兰骢先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才伸个懒腰坐起来。穿戴整齐,简单洗漱了,贺兰骢把上路必备的东西准备好。 昨晚过来时,赵栋给他带来很多银票,知道他的防身武器是九节鞭,他在此居住期间,赵栋特意又打造了一条精钢九节鞭给他送来。 “谢谢了,表弟。” 贺兰骢一笑,背好包裹,打开院门,一下愣住。 99、逃避与命运 二 北苍皇帝在苦苦等待寻到贺兰骢的好消息,一晃三个多月,消息是传了回来,却不是安荣派出的人传回的,而消息,显然也不是好消息。翼王命人给皇帝递消息,贺兰骢落在他手上,若要保这北苍皇后平安,请北苍皇帝屈驾带着玉玺,前往江宁一叙,若是不来,后果自负。皇帝正在苦思对策时,元常自西戎国飞鸽传书,西戎新君干戈也接到翼王拿贺兰骢作为要挟的信。 “他简直比朕还卑鄙!”皇帝宽大的龙袍一扫,御案上的书本笔墨纸张全部落地。自认为自己手段见不得光,不想这世上居然有人比自己更阴。 安荣小心地道:“陛下,都怪老奴不好,没有抢先找到皇后。” “这和你无关,贺兰有心藏起来,又岂会让人找到?那赵栋出卖了贺兰一次,这次为了保全自己,再次将他出卖,哼!上回为了说服他答应让贺兰老夫人提前发丧,朕给他颁了免死铁券,不过,这次,朕不会饶了他。还有那赵祯,若是他敢伤贺兰一根汗毛,朕定要将他五马分尸。”皇帝面色阴郁起来,双目迸发两道危险的寒光。 江宁赵栋的府内多了很多陌生人,反倒是过去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不见了,就连当家主母也是一面不露。贺兰骢从前藏匿的那个小院落,此时已被团团包围。 翼王一面享受般品着香茗,一面拿眼角余光观察靠墙而立的贺兰骢。来了几次,这人不急不恼,镇定如常。看着这幅和干戈极度相似的容貌,翼王叹息一声,“可惜了。” 贺兰骢嗯了一声,把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可惜什么?” 翼王浅笑一声,“如此出众的人物,居然委身于敌国国君身下,婉转承欢数载,还为他诞下子女。想也想得出,你这等绝色之人,在北苍皇帝龙床上与其颠鸾倒凤是多么香艳的场面,嘿嘿!” “你!”很明显,翼王所言,戳到贺兰骢的痛处。 翼王把他的愤愤、绝望与无奈尽收眼底,只觉此人秀色可餐,若是不吃了,太对不起自己对干戈多年相思蚀骨的执念,既然得不到他,那享受下容貌相近的哥哥,想必也是销魂之极。呵地笑了一声,几步过去,抬起他的下巴,“很像,太像了。当年,本王想尽办法,也得不到他,如今把你抓住,不如,你来替他如何?” “无耻!”贺兰骢大吼一声,摆脱翼王的桎梏,闪到一旁。 “无耻……啊,哈哈……”翼王放声大笑,片刻,他收住笑声,冷冷地道:“怎么,你宁可被北苍皇帝没完没了的上,也不愿接受本王的宠幸。贺兰骢,你最好识时务点,如今你在本王手中,那小畜生也在本王手中,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过了这么多年,翼王依然不死心。 贺兰骢呆了呆,闭了眼睛。感觉一双大手摸上自己的脸,顿时一阵寒意袭来,浑身开始战栗。 翼王见他不停发抖,哼了一声道:“怎么,服侍本王很难过么?” 贺兰骢不答,他不敢动,赵栋那嗷嗷待哺的幼儿还在翼王手中。这赵祯,身为庶出皇长兄,为了皇权霸业,把真实的自己掩藏那么多年,如今,终于露出狼的残忍本性。对一个才出生的婴儿尚且如此,何况是普天下的泱泱大众?这人若是得了天下,必是天下浩劫、黎民之苦。 “放了那孩子,孩子不能离了娘。”贺兰骢很紧张,尽量保持一丝镇定说道。 翼王把头仰起,问道:“贺兰骢,你这是在求本王么?” “就算是吧,那孩子出生不到十天,何罪之有,放了他吧,他不会阻止你成就霸业的脚步。” “呵,当初赵栋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你当做贡品献给敌国,如今你倒是好心,还替他的儿子求情。你说,本王得了天下,能容下他的子嗣活着么?不过,若是放逐到偏远之地,留其一条小命,也不是不可以,那要看你怎么做。本王最大的憾事,就是没得到干戈,如今你在这里,由你替他,本王就勉为其难将就下。不过话说回来,本王可以将就,就是不知延平侯可屈就服侍本王嘛?”翼王面上浮现奸邪的微笑,等着下面的好戏上演。 哧啦一声,贺兰骢胸前的衣襟被扯开,翼王伸手,正要探进去,贺兰骢拿手一挡,倒退数步。 翼王一愣,诧异地道:“怎么,你不管那小畜生的死活了?” 贺兰骢悲愤地道:“求你了,杀了我吧。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不如给我个一刀痛快。” “你想死?”翼王瞪起眼睛,凤目微阖,无声冷笑,“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今天,你必须替他把本王伺候好,否则,本王一定让那小畜生,在你面前死无全尸。”见贺兰骢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翼王心道,你以为给你下的软骨散,药效那么容易消散吗?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翼王似乎并不太急于得手,他要享受眼前这人无力反抗的绝望,那眼神,多么能蛊惑人心。他的脸色,苍白死寂,那种别样风情,令人不忍错目。而那身体,想必一定令人销魂蚀骨,否则北苍皇帝,为何这么多年,会对这人荣宠不衰?这种男人,注定天生诱人,干戈也不过比他多了分异族的粗犷,仅此而已。 贺兰骢咬紧牙关,拳头攥得咯咯响,就觉翼王的舌头,如同南方丛林里的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在脖颈间滑行,又湿、又冷、又滑,还有毒。 见他隐忍,翼王暗自冷笑,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不想贺兰骢低吼一声,还是退开数步。有点恼怒,翼王上前一把扯着他的头发,把人惯到床上。一脸阴鸷,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主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门外,有人向翼王禀告,那人声音传进来,阻止了翼王进一步动作。他撇了眼门外,带着到手的鸭子飞了的不甘,对贺兰骢道:“算你走运,先饶了你!” 翼王走了,贺兰骢马上跳下床,拉上被翼王扯开的衣服。这时,房门开了,一人大步进来,贺兰骢一看,正是王华。 “又见面了。”王华拱手。 贺兰骢知道刚才他有意为自己解围,于是恳求道:“请你帮个忙,把赵栋的家人放了吧。” 王华迟疑下,“你何以断定,我能帮你?” 贺兰骢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赵栋无论做什么,他的家人无辜。”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王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皇帝与干戈是在当年贺兰骢被迫退兵,遗恨一生的樊城碰面。二人带着玉玺,这次,为了贺兰骢的安危,他们几乎摒弃一切前嫌。以干戈对翼王的了解,他们判断,翼王这次,野心完全暴露,怕是想把北苍与西戎全部吞并。知道贺兰骢对二人的重要,翼王这次是押对宝。他吃定,皇帝与干戈不会坐视贺兰骢的生死不顾。 安荣道:“据暗人传回的消息,翼王如今占据留侯府,他手下有批人,不同于一般的死士。暗人与他们交过手,也吃了亏。老奴训练的这批人,都是身经百战,这种事,还是头次遇到。” “再探虚实,务必传回准确的消息。”皇帝冷冷地下命令,就算是阿鼻地狱,朕也要闯一闯,朕的贺兰在那里,朕岂能把他留在那里。 “遵命!” 桌上,铺着暗人找到的一张绘制的留侯府的房屋格局分布图,皇帝协同干戈、元常,几人一同苦思对策。 “陛下,臣验过受伤的暗人的伤,他们带回对方死士的暗器,不是中土的东西。”元常言语间,颇是忧虑。 “不是中土的东西?” 皇帝与皇帝同时发出疑问,看向元常,等待他的解释。 元常摇头,“很像倭国菊川流的暗器,不过应该是改进了的,威力,要比菊川流的大很多。流矢,也是改成带挠钩的,一旦中了这东西,取出疗伤,也是非常痛苦。” 干戈皱眉,心道翼王这些年,还真是闲不住,居然整出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暗器,弩矢。他这野心,可见不是一般的大。曾经也以风流名仕自居的翼王,如今,竟是比豺狼还狠毒。 元常又道:“暗人回报,自从皇后被翼王拿下,留侯的家人也藏匿起来,臣认为,如果寻到留侯,也许能帮到咱们。” 干戈没好气地道:“赵栋,哼,那贪生怕死的小人。” 皇帝想了下,对元常道:“如发现留侯的家人,即刻拿下。” 白天碰面时,几人已是赶了几天的路,商议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各个已经乏累的紧了。 晚间,干戈见黄文已经体贴地把床铺好,不禁摇头,“何必自己动手做这些事,你也累了,休息下吧。” 黄文剔着铜碗里的灯芯,说道:“都怪我,延平侯这事,若是我早点发现他不对劲,怕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臣心里惭愧,身为医者,名声再响,始终有一个地方不可触及。唉,臣是庸医啊!” 干戈岂会不知黄文心里想的什么,贺兰骢离开那夜,如果他们及时发现他的变话,当然也就没有眼下这档事。黄文一直愧疚,那夜没让自己继续敲门,以至耽误了寻人的最佳时间。可,黄文,他又如何乐见现在的事情呢! 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戈淡淡一笑,“放心好了,我们会救出大哥。天色不早,这就就寝吧。” 黄文叹气,一面帮干戈宽衣,一面暗道对不起。 次日,北苍与西戎两国的天真马不停蹄继续赶往江宁,而江宁的留侯府内,翼王此刻暴跳如雷。 王华跪在翼王面前,额头触地,“主上,属下自知难逃一死,可属下还是劝主上一句,如今贺兰骢在手,此事与那些妇孺无干,放了她们,给主上博格好名声,也不是坏事……”王华的话,被翼王当胸一脚打断,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地爬起,抹去嘴角的血沫,咬了咬牙,挺起脊背,笔直跪好。 好大的胆子!翼王暗道,以为本王不知道么,那年江宁行刺失败,落到北苍那娃娃皇帝手中,若非那皇帝最后顾念贺兰骢,暗中撤了守卫的人,岂会让你活着逃出来。真当本王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自觉欠他一次,这次私纵赵栋家人,以报当日救命之恩。可……翼王又是一阵狐疑,奇怪呀,自己派人去追赵栋的家人,那些人不可能跑的很快,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太古怪,她们能藏在什么地方? 翼王想了一会,还是琢磨不透,见王华还笔直地跪在眼前,斥道:“滚吧,三天之内别让本王看到你,否则本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那王华听翼王此言,如遇大赦,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松口气,谢了翼王,这才捂着胸口退出,显然,翼王那一脚,将他伤得不轻。 翼王满腔怒火,强自压抑,推开囚禁贺兰骢的那道房门。 “本王真是小看了你,赵栋那一家老小,对本王何等重要,居然被你一句话,说动本王的心腹,将她们放了。” 贺兰骢听翼王满是兴师问罪的语气,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有我这张大牌,还不够么?” 翼王挑挑眉,“哼,你当然是张大牌,不过若是赵栋那才出生的小畜生在手,不是会增加本王手中的筹码么?延平侯,哦,不对,是北苍的皇后,你说本王所言,可有道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是。”贺兰骢也不推诿,直言道:“的确,要成大事,必须要能狠下心来。那贺兰恭喜王爷,若论狠心,你已经达到目的。” “接下来,就看后面的好戏上场。”翼王接着贺兰骢的话题续道,“延平侯,本王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很快,你就可以见到。” 贺兰骢哂笑,“我本是无用之人,何不杀了我呢?”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要你亲眼看着,元文敬与干戈在本王面前下跪,拱手奉上玉玺,还要他们如同一只乞怜的狗一样,求本王放你一条生路……” 贺兰骢默默听着翼王自言自语,半响后摇头,“你疯了。” “啊,哈哈,你说本王疯了,你居然说本王疯了,哈哈,哈哈……” 啪,贺兰骢的脸颊一阵火辣辣地痛,翼王眼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光芒。 很久之后,翼王匆匆离开。 贺兰骢头脑发木,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要等的人来了,那翼王听到禀告就离开了。谁来了,难道真的是元文敬与干戈么,他们来干什么,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么? 好半天,贺兰骢也没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他刚匆匆收拾了自己,外面一阵嘈乱。有几人闯了进来,手中拿着绳子。 100、逃避与命运 三 皇帝从没有想过,会和翼王这只夹起尾巴东躲西逃数年的大灰狼碰面;干戈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的旧主以这种敌对的身份碰面。 留侯府有座观月楼,那年皇帝陪贺兰骢省亲时,曾在赵栋的陪同下,在此处登高远眺。翼王面上露出他一成不变的招牌笑容,见到下面自己期盼多日的人来了,难掩心头喜悦。啪,合起骨扇,勾起嘴角。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干戈,你与本王好久不见,本王很是挂念。”这翼王喜笑颜开地和干戈打招呼,把北苍天子晒在一边不闻不问,未见元文敬有不悦之色,心里倒也佩服,娃娃皇帝长大了。 干戈不言,皇帝沉下脸,道:“贺兰呢?” “急什么?”翼王嘿嘿笑着,“都说北苍天子对一个痴傻皇后用情至深,果然传闻不假,本王佩服。” 皇帝冷笑,“都道传闻真假难辨,可也非空穴来风,翼王走过大半生,见多识广,难道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要朕来教么?” 翼王被皇帝一语噎住,悄悄皱了下眉,初次见面,不想让这小皇帝先占了口头之俐。心里总是不大舒服,这面上也不自然起来。不去理会皇帝,转而又看向干戈,“你与本王,一定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么?” 干戈抱拳,“王爷,干戈在你麾下多年,高低你待我不薄。当年不解樊城之围,干戈可以不去计较,如今,你拿了我的兄长,干戈无法容忍。王爷若是还念旧日之谊,放了家兄,干戈保证放王爷一条生路。” “生路?哈哈……哈哈,干戈,本王听到很好笑的话。你在要挟本王么,好像筹码如今是在本王的手上。”翼王觉得很好笑,笑了好一阵,止住笑声,对身后道:“带上来。” 这时,有人推搡着被五花大绑的人,把他一直推到观月楼二楼的凭栏前。 时间仿佛停止,所有人把目光齐聚发丝散乱,那一片苍白死寂的面上。 “贺兰。”皇帝声音明显发颤。 “大哥。”干戈见到人,仍是不确信。 皇帝与干戈突然见到几月未见的人,心里的喜悦,还是被无法言喻的担忧代替,以至二人的呼唤,竟显得有些无力。他怎么会这么瘦,如此单薄,翼王定是不停在折磨于他。 贺兰骢乍见到他二人,不由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因为自己,令他们这次上了同一条船。见黄文紧随干戈,心里暗暗替他欢喜,自己的弟弟有了最好的归宿,他这做哥哥的自是高兴。再看一旁的皇帝,远远见他期待的眼神,心里叹气,不想见到你,终还是躲不过。只可惜,这次翼王不会轻易放过我,你们这趟怕是白来了。心里计较一番,冷笑了下,大声道:“我在这里做客,随意自在,谁要你们不远千里跑来送死,败我的兴。” “你说什么?”翼王惊诧,这贺兰骢难道疯了不成,对千里迢迢跑来救他的人,竟说出这等令人心寒的话。转瞬明白他的意思,翼王扬手就是一巴掌。 皇帝见贺兰骢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又惊又怒:“赵祯,朕奉劝你对贺兰客气些,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翼王打断皇帝的话,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下文。 骨节在咯咯作响,皇帝咬牙道:“死无全尸,够了么?” 啪啪啪,翼王拍手,“够狠,有心了。” 就在这时,干戈也缓缓地道:“若是家兄受到伤害,干戈绝不轻饶于你。” 翼王抿嘴一笑,手持骨扇,指了指他身旁,“他伤了贺兰骢那么多年,本王倒要看看,你将待他如何?” 呃?被翼王反将一军,出乎两位国君的意料之外。 扑哧一声,皇帝笑了,“赵祯,你少在此刻挑拨离间,朕与西戎新君的帐,可稍后再算。眼下,为了贺兰,朕与他可以摒弃一切恩怨,同仇敌忾。” “可是,我不需要。”贺兰骢冷冷接了皇帝的话。 皇帝眯起双眼,高声道:“贺兰,这么多年,朕纵是大罪滔天,是否也该给朕个悔过的机会?你一时拿不定主意无妨,朕可以等,一年不成就两年,即使等上朕的后半生,朕亦在所不惜。朕只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深情,可本王等不了。”翼王不等贺兰骢答话,对皇帝道:“行了,说些正经的,本王问你们,东西你们可带来?”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6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皇帝一挥手,安荣自锦盒中取出黄绫缎的小包打开,把里面的玉玺高高捧起,那边,黄文同样,把代表西戎国至高皇权的玉玺也托在手中。只见那翼王一见玉玺,顿时两眼放出贪婪之光。 “东西已带来,何时放人?”皇帝说话时声音冰冷,眼睛却不去看翼王,只停留在贺兰骢的面上。刚才那一掌一定很痛,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让宁羽打过他两百多个耳光,皇帝这心一阵阵抽痛。难怪贺兰不肯原谅自己,自己做下的恶业太多,哪是几年的温情就可以补偿得了的。贺兰,这次,朕既然来了,就不会再放手,朕宁可失信于你,也要把你带回去。带你回去,拿一生去补偿你。 翼王把目光收回,瞟眼身旁的人,笑问:“你看,让他们用什么方法献出玉玺,更有趣些?” “疯子。”贺兰骢淡淡回了他一句,把头扭向一边,眯起星目。从这里,可以看到热闹的东林街景,今日,好安静啊,大街上竟然一个人也见不到。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按本王的意思办。”翼王志在必得地俯瞰观月楼下的两位帝王,大声道:“本王要你们亲自跪在本王面前,把玉玺高高奉上,本王要你们开口相求,求本王放了他。” 也许,翼王真的疯了,他洋洋得意地说出自己的游戏规则,在接下来的等待中,他既没有等来那二人下跪奉上玉玺,也没等来他们说恕难从命。 贺兰骢嘴角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把面前一缕乱发甩到脑后,轻轻地道:“做得好。” 翼王一愣,“做得好、做得好?”心里怒极,左右开弓,连掴贺兰骢几个耳光。 “赵祯,你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朕定将你碎尸万段……”龙颜震怒,皇帝开始咆哮,若非被安荣拉住,几乎蹿出去亲手剐了翼王。 “呦,你看,似乎你在他们心中,并没有那枚玉玺重要嘛。”翼王“好心”提醒着贺兰骢,想看看他的反应。 凭栏后的人,傲然而立,双颊已经肿起。对翼王的嘲讽并不在意,他忽然问道:“你知道玉玺代表什么吗?” 翼王一愣,“玉玺代表什么?” 贺兰骢见翼王冲自己一耸肩,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呵呵一笑,“玉玺既是皇权的象征,同样也代表责任。” “责任?”翼王又是一愣。 “玉玺,不止是一枚小小的宝玉,它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安危,万民的生计。”声音缓缓抬高,贺兰骢道:“干戈是西戎国新君,继位不久,此时正是该多为社稷操劳的时候。他不肯交出玉玺,说明他不愿把西戎百姓的安危交给你这等宵小之人。” 干戈颦眉,大哥,你误会了,干戈不会因为一枚玉玺而置你的生死于不顾。 “好,好,说的很好。那再来说说,和你夫妻‘恩爱’数载的北苍国天子,为何也不肯交出玉玺救你。” 皇帝暗暗咬牙,赵祯你这卑鄙小人! 贺兰骢想了想,哂笑一声,“北苍元文敬,无论与贺兰有多大过节,他都是勤政之君。于私,贺兰对他之恨,至死方休;于公,他勤于政务、心系民生,算得上一位明君。他不交出玉玺,在贺兰的意料之中,不过,贺兰还是那三个字,做得好。怎可为一人之私,而丢下普天之下的泱泱大众,那绝不是明君所为。” 翼王一怔,在他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时,皇帝开口,“贺兰,这次,朕怕要让你失望,为了你的安危,朕愿意奉上玉玺。”那北苍天子突然的一句话,令在场的一干人各个瞠目结舌。 “哈哈……”翼王一阵狂笑,拍手道:“还是北苍天子重情义,那几年夫妻,自是鹣鲽情深,贺兰骢,你听到了么,他肯为你献出玉玺。” 贺兰骢看向皇帝,一阵鄙夷,“你也是疯子。” 皇帝满腹愁思,自安荣手中接过玉玺,向前走了几步。安荣知道他要做什么,惊呼不可时,北苍天子已经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屈膝跪在观月楼下,将双手高举过头顶。 “玉玺在这里,放了贺兰。”皇帝开口。 翼王目的达到一半,心花怒放,这嘴上却说:“你这是在求本王放人么?” “是,求你放了贺兰。” “啧啧,声音这么小,本王近来耳疾犯了,听不到。真是对不住了,北苍陛下,麻烦你再说一遍。” 皇帝咬紧牙关,大声道:“求你,放了贺兰。” 夏日的蝉儿吱吱叫个不停,天气很闷热,安荣抹去额前的汗珠,对元文敬放下帝王尊严所做的举动,无可奈何。从一国之君来讲,他此举无疑是舍弃一国的威仪;从一个慢慢懂得用情的男人来讲,他这么做,只为换取贺兰骢的一夕平安,也算是为心爱之人抛下一切。此举,绝无苦肉计的嫌疑。皇帝在临行前,已经颁好诏命封存,若此行出现不测,由太子元念北继承大统,宪王元常辅政直至其成年亲政。 被皇帝一跪震住的干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对翼王道:“放了我大哥!” 翼王不理干戈,只命人下去取北苍国玉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贺兰骢缓缓闭了眼睛,无言以对。元文敬,我对你很失望,终究你是不肯放过我。 观月楼下,已有人自皇帝手中取走玉玺,离开时,不忘冲皇帝唾了一口。皇帝任那口水在面上自然风干,没有去擦拭。与贺兰曾经受过的的屈辱相比,这又算什么呢? “干戈,本王顾念昔日之谊,今日先放过你,西戎国玉玺暂放你处。”翼王状似大度地微笑着,轻摇骨扇,一下又一下,目光所及,见心腹从元文敬手中拿回玉玺时做出侮辱举动,那北苍皇帝居然就生生忍了,不禁更是得意。他对着身边说:“贺兰骢,这北苍皇帝对你倒也算一往情深了,可惜啊,本王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他的心,本王越来越看不透。罢了,随他去吧。今日,你说,本王该如何发落你呢?” 贺兰骢嘴角一扯,无声笑笑,“悉听尊便。”有种预感,这次只怕真的难逃一死。与其受尽侮辱,不如痛痛快快来个解脱,在北苍国也曾日夜期盼,愿望不得偿,回到东林故地而实现,倒也了了一桩心愿。至于谁来结果自己,那倒不用多费心思,总之,目的达到也就是了。 翼王似看透他的心思,看看下面的皇帝,冲自己的手下摆摆手。 观月楼下的人等了很久,没有等来贺兰骢被送下来,忽然发现上当,皇帝惊呼,赵祯,你好卑鄙! 紫袍帻巾的人闻听惬意大笑,“黄口小儿,本王何时说过,交出玉玺,一定会放人。”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7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你?” 不及皇帝再说什么,翼王缓缓地道:“一切该结束了,元文敬,本王要你今日有来无回。”似有意,去看干戈,“你若还愿追随本王,就上楼来,本王也可保全与你。” 干戈抱拳,“多谢了,不过,我不需要。” 缓缓拔出佩剑,割下一角衣袍,甩手抛开。就见翼王双目喷火,干戈,好,很好,你竟是要与本王割袍断义。既是如此,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连你一并收拾掉。 翼王埋伏在暗处的死士纷纷现身,手中强弩对着皇帝等人。 安荣抽出腰间软剑弹直,挡在皇帝身前,双眼眯起,警惕地看向四周。这群死士,从衣着看,正是当年渔阳冲乱禁军,放走干戈与贺兰骢的人。如今,他们依旧青衣竹笠,只不过每人手中多了一只强弩。知道这些死士的厉害,安荣不敢有一丝大意,把皇帝护在身后。 “护驾!”这是北苍与西戎两国侍卫统领同时喊出的话,天子有失,则天下大乱。 带着挠钩的弩箭自四面八方,飞向被围在观月楼下的二十多人。看翼王的意思,铁定是要把他们射成刺猬。翼王接过手下递过的茶碗,浅呷一口,大赞好茶。有好茶,当然还要有好的戏看才行。见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地拿武器格挡四面飞来的弩箭,眉毛飞扬,嘴角勾起优雅的弧度。 一声惨叫传来,不知是哪边的侍卫中箭。 望着密如飞蝗的箭雨,皇帝皱眉,心中叫道,元常,你怎么还不来! 噗,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黄文惊呼,“陛下!” 原来,干戈发现一只弩箭飞向黄文,想那黄文不会武,心中焦急,合身扑上,替他挡了一箭。 “陛下,小心!”安荣击落一只飞向皇帝的弩箭,大声叫着。回头再看,见黄文正准备拿小刀替干戈剔出箭簇,却被他一把推开,一只弩箭自二人中间飞过。 皇帝拧起眉毛,迟迟不见元常来援,心里开始一阵阵慌乱。 101、逃避与命运 四 侯府观月楼下,被困住的一干人在箭雨下苦苦支撑,等待来援。不时有中箭的人传出惨呼,西戎新君干戈因替黄文挡了一箭,已经负伤,那一箭,自后背刺入,从左胸穿出,当是凶险之极。 观月楼上,翼王观看好戏多时,狼一样的双眼,不离已经负伤的干戈,见他身旁白衣人小心为他疗伤,妒火中烧。邙山时,干戈也是将他护在身后,如今更是为他身负重伤,可恼可恨! 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传来,翼王见自己手下那些死士一阵大乱,悄悄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甩去自己手上的血珠,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元常,你总算来了。 一种沉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挟着地动山摇之势,慢慢向观月楼方向压过来。翼王弄不清状况,只有观月楼下的皇帝心里清明,赵祯,你的死期到了。你的死士再厉害,今天让你尝尝朕这北苍国神骑营铁甲军的厉害。 首先被撕开口子的,是北面。列成方阵的北苍铁甲军,全身着厚厚的护具,一手执盾,一手是长刀,步伐整齐划一,按照一定阵型,攻防兼备,很快便从北面闯进来。 “保护御驾!”元常一身银甲,大声发号施令。 铁甲军一队人进来后,首先环形为阵,将皇帝一群人围起来,竖起盾牌,行成环形防御。 铁甲军后面,是元常带来的大批暗人,前面做好防御,暗人用同样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快,攻守逆转,翼王一见形势不妙,叫人继续指挥死士,自己则带着北苍玉玺,下了观月楼,自后门离开。 这边,皇帝问元常,“怎么才来,难道要我们变成刺猬,你准备烤着吃么?” 元常苦笑,“陛下,拿虎符调动神骑营的铁甲军,你知道的,这些人,防护用具厚重,本就调动不便。现在能赶来,已经是走水路日夜兼程。” 皇帝明白元常所言不假,此刻顾不得再细说这些,吩咐人尽快去寻贺兰骢的下落,方才赵祯把他弄哪去了? 有了元常调来的铁甲怪物,翼王的死士即使功夫再好,却无攻击落点,一下显得手忙脚乱很是被动。 皇帝与安荣带着人冲上观月楼,发现翼王已逃匿,不由大怒。 安荣一脚踏在一翼王心腹胸口,足尖渐渐用力,“说,赵祯把皇后关在何处?”不想那人嘴角血沫吐出,眼珠一暴,竟然死了。 “你太用力了。”皇帝道,转而问其他被制服的人,“说,朕的皇后在哪里?” 被按跪在地的人一同摇头,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打算怎么处置被囚禁多日的人。 皇帝拖着下巴,开始苦思,这赵祯会把贺兰弄哪里去呢? “陛下,请看那边!”不知谁喊了一句。 皇帝扭头,只见留侯府大厅方向,浓烟滚滚。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皇帝带人速速赶往大厅。路上,又抓到一人,细问之下,终于得知,翼王已逃,把贺兰骢关进大厅,浇了桐油点着。 留侯府大厅在皇帝赶到时,已是烈焰冲天。虽然没有听到贺兰骢的声音,但皇帝肯定,贺兰骢一定在里面。 北苍国的侍卫和暗人此刻放下武器,开始寻找各种盛水的物什,展开扑救。已经让人通知江宁府的水龙队速速前来灭火,显然,他们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又有西戎国的禁军和侍卫也加入灭火的行列,但火势依然很旺。 “拿棉被来!”皇帝面无表情下达命令,见大厅开始有坍塌之势,心知没时间了。如此大火,尽管知道陷身火海的人生还希望渺茫,皇帝仍愿一试。 有人很快取来棉被,皇帝命人往棉被上浇水,自己则抢过一侍卫手中的水桶,当头浇下。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8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陛下,让老奴去。”安荣也把自己淋湿,与皇帝商量,不希望皇帝以身犯险。 皇帝摇头,师伯,朕要补偿贺兰,需要付出的是诚意,也许,这条命就是诚意。诚意,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北苍皇帝不顾劝阻,把自己淋湿,头上蒙着已经湿透的棉被,冲进熊熊大火中。安荣跺跺脚,紧随其后跟了进去。这边干戈正准备效法,黄文噗通跪于面前,眼带哀求之色。 “难道这是天意?”干戈仰天长叹,一脸痛苦。 此时,天色已晚,因阴天,显得很昏暗。但是,冲天的烈焰,把半边天染成一片赤红。 燃烧的大厅内,皇帝不顾一阵阵热浪袭面,嗓子被熏干,仍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希望贺兰骢可以听到,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刚迈过一堆焦土,烧得黑朽的屋梁砸下来,皇帝堪堪躲过。眼里已没有眼泪可流,干涩地摩擦着眼珠。带着焦土气味的墙壁在身边轰然倒塌,皇帝仍在寻找,即使朱漆廊柱险些砸中他,他还是在寻找。贺兰,你究竟在哪里,告诉朕,朕来啦,朕来救你…… 外面的人见皇帝与安荣进去很久不出来,心腾地提起来。此刻,火势迅猛,皇帝没有出来,怕是出不来了。水龙队已经赶到,但已经无法再靠近着火的大厅。 元常血染鳞甲,樱盔已不知掉在何处,眼中只有一片火红。他冷冷地说:“救,无论如何,一定把人救出来。” 元常吩咐完毕,开始解身上银甲,他看眼干戈,语气很平淡,“我主已经留下遗诏,若是不得生还,传位于太子念北。元常幼时得蒙我主救命,又恢复皇籍,这条命就是他的,当誓死追随。只希望西戎天子,念在我国小太子与陛下亦算有血亲之缘,还请多加照拂,切莫为难。” 干戈嚅动嘴角,嗯了一声,点头。 忽然,黄文大叫,“听啊,是雷声,要下雨!陛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元常与干戈一起看向天空,乌云越来越低,伴着阵阵闷雷。 南方的雨说来就来,恐怕再也没有比这场大雨更令人期盼,及时雨,就是比喻这种雨吧。 元常并没有想到这雨说下就下了,耳边听着黄文念叨着再下大点,心里感慨,这次,真是老天也看不过了。 大雨倾盆而下,没人注意到,一道金光在东方迅速隐入天际。雨,很快熄灭方才还肆虐半空的大火。 留侯府的大厅成了一片废墟。 皇帝瘫坐着目光呆滞,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他怀中是一具已经烧黑的尸体,安荣就默默守在他身旁,一言不发。二人的衣服已经破烂,头发在冲入大火中后,也被燎的乱七八糟。 “陛下,让臣看看你的伤。”元常小声说着,把皇帝的左臂小心抬起。 显然皇帝左臂伤得不轻,他瑟缩下,抽回手臂。那只没受伤的手,带着灰黑,去抚摸黑乎乎的尸体,满眼爱怜。他说:“你这样子真难看,你怎么能容忍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陛下,皇后薨了,请节哀。”安荣说道,他陪着皇帝在大火中苦苦寻找,最终,在一截即将烧朽的木柱下,发现了尸体。那一刻,安荣恻然,他看到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亲手移开滚烫的木柱,把尸体拖出。 “贺兰没有死,不许发出丧讯。” 皇帝的左臂垂着,他用右手扶着安荣,缓缓直起身子。腿有些麻木,他慢慢挪动,在干戈面前停下。呵呵笑了几声,皇帝哽咽着道:“朕千错万错,他留在朕身边,虽然痴傻,可他开心,后半生无忧。如今,公道还给他,可是搭上一条命,一切成空。干戈,这是你希望的结果么?” 干戈怅然,无言以对,这当然不是自己希望的结果。可正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枉送他一条命。当初恨这北苍天子,一心把贺兰骢带走,不想竟是这个结局,令人肝肠寸断。北苍天子当年再如何苛待他,如今自己却无指责他的权利。北苍天子因他而改变,而自己,却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贺兰骢死了,葬身火海。那一天,是圣武九年八月二十六。 留侯府在那一天后,成了江宁的禁地,有专人负责看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个月后,翼王赵祯被抓获,玉玺被追回。至于赵祯,皇帝没有下令拷问,只是按照谋反判个凌迟,诏命,满三千六百刀方可令其毙命。 被皇帝秘密拿下的留侯赵栋的家人,最终没有被牵连,皇帝将他们流放到南越之地,永世不得恕回。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只有一事,皇帝语气强硬,不许发布贺兰骢殒命的消息,将他的尸体,入殓后就葬在留侯府大厅的废墟旁。皇帝想,贺兰那么想回东林故地,若是自己将他的尸体带回北苍葬入帝陵,他一定会不高兴。既是如此,那就让他魂归故土吧。朕既然留你不住,那就许你自由。 北苍皇帝病了,在回到北苍后,病势一下猛起来,关起宫门,一步不出,就连朝政,也命元常代为主理。 只有沧澜殿伺候的宫人知道,皇帝受伤是不假,不过这病,却是心病,难医的心病。 寝宫里,光线幽暗,曾经英姿勃发的天子,此刻英武不复。披散着头发,松垮垮地随意穿件外衣,缩在寝宫里,对着西戎国那时送过来的绿鹦哥,倾诉衷肠。手边,是贺兰骢那几年痴傻后的玩物,日日陪着天子入眠。 一行清泪悄悄滑下,天子喃喃道:“贺兰,你能听到么?朕只有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躲在这里,为你流泪。父皇说过,天子不该有眼泪,那是因为他的眼泪只为顾铭洲一人而流。如今,朕的眼泪也是为你一人而流啊。贺兰,朕好想你,朕日夜盼望,老天垂怜,让你魂兮归来。” 殿外,安荣默默守在殿门口,悄声叹气,暗暗为皇帝的身体担心。 102、逃避与命运 五 日出日落,时光流转,转眼就是一年。 通往江宁的官道上,一队黑衣劲装之人警惕地护着一辆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 “阴凉阴凉过河去,日头日头过山来。脚驴斑斑,脚踏南山。南山北斗,养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上马琵琶,下马琵琶。驴蹄马蹄,缩了一只。”稚嫩的童音自马车内传出,伴随稚子欢唱童谣的,还有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凄凉又无奈。 一大一小两个小孩,一边唱着童谣,一边拆着手中的九连环。小小的念北很懂事,一面自己拆着玩,不忘哄着还很小的妹妹妹妹。可惜这妹妹妹妹不领情,自己的不会拆,往往上前劈手就把哥哥的夺走。念北也不会计较,最多不过被妹妹妹妹抢了玩物,自己再寻个就是。 一身常服的天子盘膝坐在车尾,双眼微阖,对一对幼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充耳不闻。草儿黄了又绿,一年了,好快啊!贺兰,朕来啦,不但朕来啦,念北与想南也来了。贺兰,朕,想你了。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199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的周年之祭将到,皇帝带着一对稚子,前往江宁祭拜一年前葬身火海,一直未传丧讯的人。 江宁的街道人来人往,和那年皇帝到来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惊动当地官员,皇帝命令,微服前往,不得惊动当地官员与百姓。若有违抗,严惩不怠。 没有先去留侯府,皇帝带着两个小孩子走在江宁大街上,当年,他被贺兰骢捉住的那条商业街。在一处糕点摊前驻足,皇帝命一旁的于海买了一包荷叶糕拿给两个小孩。 “陛下,这不大妥吧?”安荣小声提醒皇帝。 皇帝摇头,面无表情,“这里是贺兰的故乡,故乡的人不会去害他的孩子。呵,知道么,当年就是在这里,贺兰把、把我拿下。”忽然又笑了,皇帝告诉安荣,这里,正是当初他邂逅贺兰骢的地方。一次意外的邂逅,注定了一生的牵绊。不想放了你的手,又不得不放了你的手,放开了,注定自己再次万劫不复。 安荣讶然。 “奇哉,公子真乃人中之龙,大富大贵之像啊!”就在皇帝黯然神伤之际,一腌臜道人在皇帝面前停下,啧啧称道皇帝贵气天成,绝非池中之物。 皇帝悄然皱眉,想这道人大概缺银子,开始骗钱,不愿与他多言,便吩咐于海给他银子,将他打发了完事。不想道士似看出皇帝的想法,嘿嘿一笑,唱道:“山有多高,一山又比一山高。水又多长,一水又比一水长。龙翔四海,凤凰于归。凤落何处,越过山高水长。” “你说什么?“皇帝一惊,人猛地顿住身形,满眼不可置信。 道人搓着油乎乎的手,怪声怪调地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山比心里那座山再高,没有什么比心里的那条河再长。” 皇帝低头细细品味道人的话,恍然大悟,所谓山高水长,指的就是人心啊!突然明白,这道人是世外高人,在这里点化自己,猛地抬头,再找那道人,已经踪影不见。他着急地问:“方才那道人呢?“ 安荣一脸茫然,“主子恕罪,老奴没看清。” 皇帝跺脚,那道人话里有话,龙翔四海,凤凰于归,难道他是说,贺兰还活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朕当年送他的那枚玉佩,就在尸体旁,那玉佩他没离过身,不能有假。心里升起数朵疑云,皇帝无心再逛街,命直接去留侯府。先去祭拜人,其他的事情放一边在说。 街角处,腌臜道人闪身出来,见皇帝一行人匆匆走远了,眯起眼睛,“命不可改,但运可转。岐山之凤魂不归位,北冥之凤若要回归,就看你这北苍天子怎么做了。老道点你如此,好自为之吧。那只凤凰,可不是轻易就可得到,天相有异,凤凰于归……” 江宁城南,留侯府前。 负责守卫留侯府的人早就得到命令,见天子御驾来了,默不作声把皇帝一行人迎进去。 一年前被大火烧成废墟的留侯府大厅,按照皇帝的命令保持原样,仍是一片焦黑。孤零零的坟茔,就在倒塌的残桓断壁旁。无字的墓碑,是皇帝特意为之。这世界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皇帝对死去的那份情的执着。 两个小孩手牵手,一路好奇地走来,这时,他们在坟茔前停下,站在皇帝身边。皇帝心里一动,压下方才一路的狐疑,暗道,贺兰,看到了么,皇儿们知道你在这里。 冥烛纸钱,果品糕点,被随行之人一样样摆好,皇帝负手站在墓碑旁。 担心会吓到两个幼儿,皇帝没有勉强两个小孩祭拜,只让他们在一旁自行玩耍,只要能让地下的人看到,他就心满意足。离开渔阳时的贺兰,那会他是多么在惜两个幼子啊! “陛下,天晚了,去行宫吗?“ 皇帝一愣,日已西斜,这么快啊! “陛下,西戎国主前来祭拜皇后,放进来么?“有人向皇帝禀告。 “请!”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来了,怎么可以拦他,那样贺兰一定会不高兴。 干戈一身深色便装,快步走在前面,后面是同样装束的黄文紧随其后。 “北苍陛下,去年一别,可还好?“干戈抱拳,贺兰骢一死,他再也无法怨恨任何人,也没有理由去怨恨眼前的人。 皇帝悄悄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无声的笑了,“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总之还活着,不过和死了也无多大差别。人死如灯灭,可朕,是心死了。” 干戈瞠目。 黄文担心二人斗起来,尽管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还是劝了一句,“陛下,先看看延平侯吧。” “好。”干戈木然地吐出一个字。 皇帝默不作声地走开,叫了安荣把两个稚子带去行宫,又吩咐守卫留侯府的人暂时撤散。没有打扰干戈与黄文,皇帝又在想白天那神秘道人的话。究竟,那道人暗藏什么玄机呢?难道,他要朕在这里,守着他,等他魂兮归来么? 当天色完全黑了,开始起风。 皇帝原地四望,风啊,你能给朕带来他的消息么?你能告诉朕,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皇帝无声问着瑟瑟秋风。 “回去吗?“黄文小声问一直坐在墓前不曾开口的干戈,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干戈沙哑着道:“再等会,再陪陪他。你说,他在那边,会不会很孤独?“ “他不会孤独太久。”皇帝接过话茬,“很快,朕就会去那边陪着他。他不回来,朕就去找他。总之,朕不会让他一人孤孤单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自然,但心,再次坠入谷底,贺兰,你没有回来。 “什么?“干戈与黄文一同去看皇帝,只见他面上挂着释然的笑意,精神格外轻松。 夜深人静的时候,当黄文再次催促干戈回驿馆休息时,平日练武勤耕不辍的干戈与皇帝听到脚步声,二人立时警觉,这脚步声很轻,说明对方功夫不弱。干戈拉过黄文,与皇帝闪到一处断墙后,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很紧张,皇帝更是暗暗心惊,这里已经被自己列为禁地,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违抗皇命,擅闯禁地呢?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0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在三人紧张地期待中,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一袭青袍,在并不寒冷的秋日,围了一条长长的围巾,把鼻子往下全部遮住,唯独那对星目,保持了记忆中的警惕。手中提个竹篮,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想想应该也是祭拜之物。显然,坟茔前仍在燃烧的冥烛令他很惊讶,他猛地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忽然转身,拔足狂奔。 “站住!”皇帝大喝,把满心欢喜压下,人如一只大鸟般掠了出去。既然回来了,竟然还要走,岂有此理。此刻,验证白日里老道人的话的皇帝,见来人转身就逃,突然一阵怒火中烧。 干戈看看黄文,见他目瞪口呆,也是犯疑惑,但还是顺着皇帝追下去的方向,一路撵上。实在不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干戈不把一切弄清楚,这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来人并没想到,一年的光阴令一个皇帝改变太多,包括他的武艺。独独,那人本质的霸道,在经历过大喜大悲后,一直不曾改变。所以在被他追上,还未来及做出有效反击,便被皇帝一下扑到,肩膀一麻,倒地不起。皇帝面带怒色,蹲在他身旁,伸手几次想把他那条碍事的围巾扯开,看看记忆中的容颜,最终还是忍住。见他眼中现出一丝惊惧,叹口气,淡淡地说:“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怕朕是么?“ 摇头,无声回答皇帝。 “为什么不说话?你可知,如今害怕的,应该是朕才是。到底你和坟茔里的,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你突然的现身,让朕几乎不敢相信。” “那你为何断定,我就是他。”地上的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无比的陌生,和当年的人温润的声音判若两人。 皇帝一愣,难道真认错人了? 皇帝产生一丝疑惑,实在不愿放手这来之不易的希望,俯身把人抱起,不出意外,感受到他微弱的挣扎,却也证实了皇帝的判断,就是你,不会有错。 “别动,朕忍了很久,你难道想让朕在这里把你吃了么?就算重温旧情,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不是。”皇帝坏坏地说道。 怀中人气结,“无赖!谁与你重温旧情,你我之间,有何情意?“ 皇帝双目一瞪,呲牙道:“五载夫妻,你当没有情无碍,那就当你还恨着好了。总之,朕这次不会再放手,哪怕重拿那条锁链把你锁在身边。知道吗,失去你,简直太痛苦,朕怕了这锥心之痛,不敢再放手。” 怀中人更是气恼,“我不是他。” “那你又是谁?”皇帝冷笑,低头轻啄他的额头一口,见他因无法闪避而目光幽冷,叹气,“朕知道是你,当你一出现,朕就知道,睡在那里让朕痛心一年的,另有其人。贺兰,人只能死一次,你数次大难不死,这是有神灵保佑。别再勉强自己,朕愿意为你去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恶习,君无戏言。你可知,去年,你用激将法,想让朕与干戈知难而退,那时,朕有多么高兴。” “你知道?” “又怎会不知道,傻瓜。”皇帝声音很轻,再次低头,隔着那条纱巾,去亲日夜期盼归来的人。没想到,这次江宁之行,上天居然赐予这等恩惠。手,悄悄地,移到他的耳后。 碰到一脸惊讶的干戈,皇帝又一次感觉到怀中人微弱的挣扎,低声安慰了他几句,皇帝扬了扬头,朗声道:“是他,他没死,西戎陛下宽心就是。不过,这次朕不会再放手,若是西戎陛下因此事要再打一次渔阳,朕定会大军列阵,恭候西戎大军压境。” 干戈张了张嘴,半晌才道:“真的是他?” 皇帝没好气地道:“是他。”皇帝承认自己有点小心眼了,只要他与贺兰骢还有干戈三人同时出现,他就会对干戈产生一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过去如此,此刻还是如此。 “他为何不说话?”干戈奇怪地问道,把满心的喜悦悄悄掩藏起来。 深吸口气,皇帝道:“他怕朕一会惩罚他,当然不敢出声。你先回驿馆吧,他的事,等朕弄明白了,自会与你去说。” “嗯,哼。”这个声音是被禁锢在皇帝怀中的人发出来的,显然,他很郁闷。 安荣哄着小太子与公主睡下后,一直守在行宫大门处等候御驾。已近四更时,终于见到皇帝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皇帝步履匆匆自安荣身边经过,甩给他一句,他回来了,那个道士是神仙,明日派人给江宁所有道观下赐赏金。安荣先是一愣,随后听明白了,又是一阵欢喜。 人被皇帝直接扔上行宫的床榻,皇帝跟着扑过来,在他耳后拍了下,听到他咳嗽几声,才道:“好了,可以说话了。” 被皇帝压在身下的,正是一年前被认为葬身火海的贺兰骢。此时,熟悉的场景自眼前飘过,他皱了皱眉。 “你,你要……”在麻穴被拍开的一瞬间,借着皇帝放开他的机会,拖着此刻不算很灵便的身体,人向床里移了移。 “贺兰,朕忽然明白一件事,你与朕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今日,有个道士点醒了朕,朕才明白。” “啊?”贺兰骢一声惊呼,“是不是一个瘦瘦的,穿着破道袍的老道士?” “你怎么知道?”皇帝眯起眼睛。 贺兰骢似认命般,苦笑着摇头,“他是我的另一救命恩人。” “你的救命恩人?贺兰,告诉朕,如今留侯府,坟茔里的,是何人?” 一阵伤感,贺兰骢道:“是赵栋。” “赵栋?”这个回答实在出乎皇帝的意料,这怎么可能,他把贺兰藏身的地点给了翼王后便下落不明,怎么可能是他。 贺兰骢知道皇帝在想什么,道:“是赵栋,他没把我交给翼王。是我自己祭拜亡妻,泄露行踪,让翼王的人发现。他们拿赵栋才出世的孩子做要挟,将我拿下,此事与赵栋无关。但那天,被关在大厅里的,不止我一人,翼王连赵栋也要杀。大梁砸下来时,是赵栋护住我的头,否则我便没命了。” 皇帝神色黯然,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慢慢下移,又碰触到碍事的纱巾,想去解,手被他推开。“让朕看看你,你可知,朕有多想你。朕这次来江宁,本就是打算祭拜过你后,便要随你而去。” 贺兰骢侧过头,不与皇帝对视,“你的意思,要为我殉情?“ 皇帝哂笑,“很可笑是吗?可,这是实话。” 贺兰骢缓缓坐起来,靠着墙,悲愤地道:“为何,我已经决定与你恩怨两消,想远走高飞,偏偏会发生这种事?以为你当我死了,可以放下一切,回去好好做你的北苍皇帝,何必又来纠缠于我?“ 皇帝闻言大怒,“贺兰,你不念五载之情,难道念北与想南你也不想么?远走高飞,你飞哪去?朕今天老实告诉你,你入了我北苍皇宫,这辈子,你就打消了飞出去的念头吧。朕也不指望你原谅朕,继而喜欢朕,就保持你还恨着朕好了,至少,恨能让你时刻惦记朕,惦记如何取朕的性命!”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1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见天色渐渐发白,皇帝也不想浪费口舌。陪了这人五年,把自己的心彻底赔进去。既然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反正这笔账也算不过来,那就一直糊涂下去吧。 许是皇帝五年的温情,在贺兰骢心里筑起一道柔软的屏障,如今皇帝突然恢复过去的强势,令他居然开始有那么点不适应。他眼睛瞪得圆圆,呐呐地道:“无赖。” 见他如此,皇帝又不忍,缓和了语气,无比温柔地道:“贺兰,对不起,朕不想冲你发火,朕怕再失去你。”在他身边坐下,皇帝这次,终于解开围着他的纱巾。但是,在纱巾离开他的一刻,皇帝愣住。 贺兰骢无声笑笑,“很丑是么?有没有吓到你,尊贵的陛下。” 皇帝的手开始颤抖,他去摸他脖颈上那些暗色的疤痕,原来是这样。默默地,皇帝开始解他的衣衫,这次,贺兰骢没有闪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让这北苍皇帝死心。衣衫尽除,大火给他留下一身狰狞的疤痕此刻呈现在皇帝眼前。眼眶开始湿润,皇帝把人扑倒,开始疯狂亲吻这些斑驳的劫后余生的痕迹。 “这个样子,你也有兴趣?“贺兰骢扯了扯嘴角。 “朕不在乎!”皇帝埋头,继续亲着,疤痕算什么,朕要的是你的人好好的回到朕身边。 “那你在不在乎,我被别人碰过了?“贺兰骢冷冷地说着,眼里是一潭寒水。 皇帝动作一下顿住,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轻叹,“朕在乎,可朕有何资格因此而弃你,总之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贺兰,忘了那些,从头开始吧,朕求你。” “……” 皇帝把人抱紧,眼泪滴在贺兰骢的疤痕上,吻一下,道一声对不起,当年白皙如玉的肌理,如今被一身狰狞代替。贺兰骢木然地被吻着,心头一阵酸涩。他与赵栋一同被关进大厅,好不容易挣脱身上的绳索,火势已经很大。赵栋说,大厅有密道,当年为了防备北苍天子报复,在建留侯府时,特意在大厅修了密道。大火熏的二人眼睛几乎睁不开,赵栋开启密道的机关,二人马上可以跳进密道逃生,房梁与廊柱同时砸来。赵栋想也没想,把贺兰骢的头压在自己的身下。赵栋知道自己走不成,用仅能动的手,把已经成火人的贺兰骢推进密道。第二截断梁砸下,赵栋彻底没有了希望,只有贺兰骢身上掉落的玉佩,在火中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 贺兰骢的眼泪不知何时淌下,当他的人陷入去年那场大火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时,皇帝无法再压抑自己,将自己的欲望送入他体内。 “唔。”贺兰骢被拉回现实,扭动着想摆脱皇帝,却被皇帝抱得更紧。 “别动,朕不想把你弄伤。”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水,皇帝尽量去安抚身下的人。 天大亮,旭日东升,如此美好的早晨,在北苍天子看来,实属不易。 真正拥有几次险些失去的人,更是不易。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金丝纱帐内骤然安静下来。皇帝满足地想再去亲被动地接受他的人,不想他把头别向一边。知道他心里这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迈过,皇帝也不勉强,自顾动手帮他清理身体。待把一切收拾完,皇帝固执地把他揽回怀中,想休息片刻,这时门咣当响了一声。 “父皇,你是不是在里面?“小孩撞着门,大声叫着。 “父皇,父后是不是回来啦?“门再次被撞响。 贺兰骢一怔,随即想到什么,胡乱扯过衣服往身上穿。皇帝低咒一声,暗骂两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见贺兰骢竟把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无奈,只好把他的衣服自地上拾起穿了。 贺兰骢憋红了脸,两腿还有些发软,又把那条纱巾围上,才去开门。终究有了血缘,再怎么当他们不存在,还是自欺欺人。结果门一开,软软的他,几乎被两个孩子扑到地上,好在皇帝自身后将他扶住。 “贺兰,你看他们都长高了。”皇帝满心喜悦,这个时候,孩子们进来也好,说不定可以…… “父后,我写的你的名字对不对?“ “……” “父后,父皇说你只喜欢妹妹妹妹,不喜欢念北是么?“ “父后,父皇说你喜欢哥哥,想南不要……” ????? “父后,念北已经很让着妹妹妹妹,可想南还是喜欢抢念北的东西……” “……”被孩子左一句父后,又一句父后叫的很郁闷的人,此刻满脸黑线,又不好发作,头顶上的乌云越升越高。拿眼斜睨皇帝,见皇帝正用一种宠溺的目光,看着他们,不由讶然。 贺兰骢生平,第一次被孩子绕晕了。当他发现上当时,已经坐在皇帝回京的马车上。心中暗骂太大意,可此时,已经逃跑无望,无论他走哪里,身后都跟着两个小尾巴。一个要他听背兵法,一个抱着他的大腿,磨着他教江南词调。贺兰骢气结,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两个小孩撒气,只有偷着看他几欲发狂的皇帝,心里得意。本意把两个孩子带到江宁祭拜他们的父后,不想这个时候,居然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贺兰啊,不要再逃避了,朕等待孩儿绕于你我膝下的日子,已经等了很久。 “龙翔四海,凤凰于归……”熟悉的声音传来,车驾缓缓停下。江宁城一面之缘的腌臜道人翘着二郎腿横躺于官道,拦住帝王车驾。 皇帝挑车帘一见是这道人,慌忙跳下马车,向他躬身一礼。 那道人呵呵一笑,将皇帝叫过一旁,低语一阵,皇帝最后躬身再拜。这时再看向他身后,贺兰骢已经下了马车,“时运轮转,切莫执念太深。天象有异,不可逆转,你们好自为之,老道去也。” 贺兰骢把如同章鱼般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孩放下,想去追那道人,他听不明白他的话,想去问个清楚,结果才迈步,险些一个趔趄摔倒,皱了皱眉,这才发现念北已经跳下来,不知何时在他腿上松松地缠了根细绳。小孩狡黠地笑着,翘着美丽的长睫毛,眼睛弯如新月。 “你们?”贺兰骢彻底石化,他哪里知道,两个小孩早就分工好了,想南负责扒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念北借机在他腿上缠绳子。 狠狠瞪了眼皇帝,贺兰骢尽量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故意的?” 皇帝耸了耸肩,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贺兰,冤枉啊,这几日,你和他们一起睡的,朕可没来骚扰你们,哪里会给他们出谋划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皇帝,没想到自己居然说溜了嘴,越是否定,嫌疑越大。 贺兰骢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拎起一个扔给马车上的皇帝,又抱起一个,气呼呼地上了车。拍开皇帝带着讨好摸他的爪子,扭头看窗外。车子缓缓前行,贺兰骢再一次看到那道人,只见他隐身于林木中,向自己投以一抹宽慰的笑容。 通往北苍京城的官道上,留下了两条浅浅地车辙印。 103、凤凰的挽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2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北苍圣武十年九月中旬,在拖拖拉拉走了近二十天后,皇帝一行终于抵达北苍京城。 那天,留守京城的宪王元常,接到诏命,带着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帝后御驾。北苍的贺兰皇后回来了,这在北苍人眼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据说,这位曾经痴傻的皇后,如今已经医治好脑疾。百姓大呼老天保佑的同时,把这好消息奔走相告。 贺兰骢透过车窗的纱帘,看了看出来迎接的官员,握了握拳,元文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皇帝凑近他,把他的拳头握在手中,“贺兰,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可以让你开心些。” 心头冷笑,这时感觉皇帝握住自己的手不大对劲,贺兰骢低头,诧异间发现皇帝的左手,似乎弯曲的不大自然。皇帝见他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手上,慌忙抽回,缩在袖中。 “你的手怎么了?”贺兰骢尽量语调平缓,开口问他。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也不避讳两个幼子,快速在他脸上偷了一记香吻,“贺兰,你这是在关心朕么?” 呵!贺兰骢气结,真是得寸进尺!扭了头,不理皇帝。那皇帝看看一对瞪圆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做疑问状的儿女,讪讪地笑着,没有一丝难为情之感。 车内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最后,还是想南打破沉默,小孩子学着皇帝的样子,啵的一声,也在贺兰骢脸颊上偷袭一口。偷袭完毕,小家伙一头扎进皇帝怀中,缩着脑袋不敢出来。只有小小的背影,因为笑得开心而打颤。 贺兰骢听着小孩咯咯的笑声,捂住脸,目瞪口呆,最后狠狠剜着皇帝,“你就是这样教小孩子的么?” 皇帝很无辜,“没有啊,真是冤枉。” 贺兰骢切了一声,没有才怪,刚才是谁没事青天白日的窃。忽然看到皇帝一脸坏笑地看向自己,脸刷的红了,气呼呼地,索性扭了头,再不去理会皇帝。 马车此刻已经驶进朱漆宫门,贺兰骢的心渐渐沉重起来。 再次踏进北苍皇宫,贺兰骢知道,他大概真的离不开这里。可是,此刻,他需要从头再来,毕竟心态不一样了。好在,皇帝把他安顿好,没有勉强他。百无聊赖,每日守着日出日落。除此之外,便是被两个淘气的孩子绕的晕头转向,无计可施。明知皇帝是故意,却不能把两个小孩赶走,稚子何罪。 “贺兰,你回来,朕陪着你走遍天下,归隐青山绿水如何?” “好啊,但求与君守,不求生死两茫茫。” 贺兰骢一怔,他刚迈步走进御书房,就听到古怪的对话声,这是,那对西戎国赠送的绿鹦哥。皱了皱眉,一下想到当初那只晦气的虎皮鹦鹉,突然意识到,原来,皇帝那几年真的付出很多,自己可以不领情,但不能说皇帝没有去做。 皇帝早朝未下,贺兰骢趁机来这里不过是想找几本书,这时桌上一本展开的奏折吸引了他的目光。记忆中,皇帝行笔虽没有书法大家的气势,却也苍劲有力,缘何如今这字迹如此潦草歪扭呢?这武学若是多日不加练习,可以生疏,这人写字难道也会退步至此么? 安荣见贺兰骢拿着那本奏折发呆,一下明白他疑惑什么,轻咳一声,道:“陛下自幼本是左手写字,去年伤了手臂,如今改用右手,总是没有过去习惯。” “他的左手伤了?”贺兰骢诧异,“怎么伤的,堂堂天子,身边护卫无数,如何能伤到他?” 安荣苦笑,“皇后深陷大火,陛下不顾一切冲进火中,以为赵栋的尸首是皇后的,陛下如同疯了般,要把尸体带出来。也就那时,墙榻了,砸了陛下的手臂。” “说这个做什么?”皇帝进来,埋怨般看眼安荣,怪他多嘴。自己看看左手,笑道:“没什么,都好了。” “你……”贺兰骢一时语塞。 接下来,皇帝与贺兰骢继续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实在是太担心,怕再失去眼前的人,皇帝小心翼翼地守着,与他保持距离,担心自己过于靠近,令他心生厌烦。大多数的夜里,二人莫名其妙地醒来,发现就寝前还各自占据寝床的两边,深夜里,却在不知不觉中相拥而眠。自认为离开不贺兰骢的皇帝,此时才发现,其实他也习惯了有他的拥抱而睡得更安稳,尽管那家伙嘴硬不肯承认,只会在一觉醒来后,自己一人生闷气。 “贺兰……”这天夜里,二人又一次醒过来,狼狈地各自往后挪了挪。皇帝有一瞬的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贺兰,太妃最近身体欠安,你……去看看吧。” 贺兰骢猛地坐起,“什么?”自返回北苍皇宫,也见过姐姐几次,女人身体的确不好,不过气色看起来还可以。如今惊动了这当今天子,难道是病情突变么? 皇帝叹息一声,过了这几个月,贺兰骢这边才安顿好,贺兰如月那边一直传病势急转的消息。女人打发宫女过来向皇帝求情,尽量不将自己的病情告诉贺兰骢。以至过了年,已经春起,皇帝察觉女人这次实在病得不轻,犹豫良久,决定和贺兰骢说实话。 “她,病的很厉害是么?” 贺兰骢的声音很轻,令皇帝有种不真实感,他急急地道:“你莫担心,明日,朕便宣元常进宫来为太妃问诊。你知道的,前日,元常的王妃诞下一女,这两天他实在走不开。” 贺兰骢点头,“嗯,我知道。宪王喜得郡主,该恭喜他才是。” 皇帝把人自后面拦腰抱住,怎么听,都觉得他说话语调怪怪,难道是怪朕没有请最好的大夫,为太妃看病么? 永寿宫里,皇帝陪着贺兰骢默默站在一旁,等待元常的问诊结果。此刻,这间不大的宫室,已经免了避讳的俗礼,床榻上的女人陷入昏迷中,晦暗的面上眼窝深陷,早已不复昔日光彩。 元常收了诊脉的垫枕,冲悄悄抹泪的蕊儿点头,蕊儿会意,过来帮忙把女人瘦如枯枝的手放入被中。 “怎么样?”皇帝未等贺兰骢开口,抢先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陛下恕罪,臣无力回天。” 贺兰骢身形一晃,倒退两步,被皇帝扶住。 见心爱之人隐忍着自己的难过,皇帝心里着实不好受,“元常,再想想办法。” 元常沉吟下,道:“陛下,不如给西戎国国君送信吧,西戎国的大医令医术高明,若是能前来为太妃医治,说不定会有转机。” 元常的提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真正要去做这件事,皇帝的心意很重要。谁让咱这北苍皇帝与干戈,总是那样别扭呢,只要提到干戈,这皇帝就会护宝般的,藏着自己的宝贝远远躲开,而且是能躲多远就多远。没办法,谁让他的情敌太强大呢! 不过这次,皇帝没有犹豫,把忧心姐姐病情的人拉到御书房,让他亲自给干戈写信。美其名曰是自己的手伤了,写字太难看,有损一国之君的颜面,实则给贺兰骢一个机会。他太孤独,心里想什么,总是无法说出口,不如让他自己执笔,兄弟间一吐为快。 书信写好了,皇帝命人快马加鞭赶到西戎国,由身在西戎国的使节,立即呈给天子干戈。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3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没有等来回信,却等来西戎国君与他的德亲王黄文亲自莅临北苍国都。皇帝诏命东大门吹响号角,百姓一路回避,由元常亲自带人迎接。西戎国君一行马不停蹄,直接由元常引导,进入皇宫,在干戈要求下,先去永寿宫。顾不上一路风尘辛苦,贺兰如月亦是干戈的姐姐,如今她病势危重,干戈无心北苍皇帝的接风洗尘。 贺兰骢就守在永寿宫,已经几日未曾合眼,熬得眼珠通红,见到干戈,略略惊讶,无声摇头,指了指里面,让他们进去。 小贵扶着贺兰骢站在宫院中透气,暗暗替主子担忧,这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般苦熬嘛。 黄文的诊断结果与元常基本一致,皇帝默默走开。他知道这个时候,贺兰骢很伤心,自己该陪在他身边,可固执如他,一定希望自己远远躲开,给他留片刻清宁。 贺兰如月在两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共同努力下,恢复暂时清醒。乍见到多年不见的干戈,见他如今好好的,女人倍感欣慰,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世离奇,不想会有这番际遇,天道公允,就是如此。 女人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中又拖了一个半月,不过这最后一程走的很安心、不孤单,贺兰骢兄弟一直陪伴在侧。深夜,贺兰如月口齿不清,喃喃叫着什么,缓缓把曾经倾城一顾的双眸合上。 贺兰骢仔细分辨了很久,才明白,贺兰如月叫的,是北苍圣文帝的名讳。 北苍圣武十一年四月二十二日深夜,太妃贺兰如月薨。 次日,天子颁下两道圣旨,其一,追尊贺兰如月为皇后,封号惠,意取贤惠之意。一切丧礼之仪按皇后规格办,不得有误。其二,开启已经封了多年的永陵,移出帝俊顾铭洲的棺椁,停放于怀思堂,待惠皇后停灵期满,附葬永陵,永不开启。开启已经封合的帝陵,如同对先帝不敬,此圣旨一颁下,立即引起满朝哗然。皇帝冷笑置之,反问,由一名帝俊占据属于皇后的长寿位,是否合乎礼仪,满朝顿时鸦雀无声。 那天,贺兰骢面色苍白死寂,倚着镂空朱漆木门,亲眼看着司丧仪的宫监,用吉祥板,将已经盛装的女人抬出永寿宫。他知道,女人这一走,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亲人。 那天,皇帝不顾他的挣扎,一整夜把他抱在怀中,抱着那具带给他无数温暖,如今却冰冷的身体整整一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感到那具身体在无声地颤抖,无法出声去安慰他,皇帝拿手摩挲着他如今光滑不再的后背。 七七四十九天后,停灵期满,贺兰如月发丧出殡,附葬永陵。出殡那日,京城万人空巷,一瘦削的腌臜道人隐在人群后,频频点头。 同日,圣武帝再次颁下震惊朝野的圣旨,废除生母端慈太后的封号,棺椁起出陵墓,与顾铭洲的棺椁共同停灵怀思堂。 被批斗为人子不孝的皇帝在一个月后,带着自己的子女,和几位近臣,护送顾铭洲与柳清君的棺椁回岐山。沿途各地官员,皆设路祭,恭送天命凤凰灵柩荣返故里。不知皇帝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说服贺兰骢随他一同前往岐山。 北苍国西北的岐山,漫山遍野是绚烂的梧桐花。 岐山郡守接到诏命,早早就搭好了祭天的祭台。 当年的老人,如今健在的已不多,但是能赶来的,都来了。皇帝此行,要举行祭天仪式,为当年的顾铭洲正名,送其魂归故里。 那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五丈塬搭起的高高的祭台上,顾铭洲与柳清君并椁停灵。 皇帝焚香祭酒,三叩九拜,一派虔诚。祭文是皇帝亲自撰写,于祭台上亲自宣读。 “朕以北苍天子的名义,九五帝王之尊,上天下赐之皇权,昭告天下:凤凰高洁,心灵至纯至净,高贵无匹……即使身陷纤尘,亦不污其本质。顾铭洲以薄弱之身,呵护幼主,有功于国。朕深感涕零,今日,朕携妻带子,亲送其棺椁回归故里,盼上天垂怜,凤凰于归……” 架于干柴与梧桐花瓣上的两具棺椁被浇上桐油,皇帝亲自将火把投了过去。 轰,烈焰腾起,天空瞬间被大火染红。 这时,五丈塬的老人,听到熟悉的琴音,那是《高山流水》。就见祭台一角,一人一身白衣,端坐高台,双手指法娴熟,一如当年顾铭洲在栖凤台,将幽雅的琴音在弹指尖挥洒而出。 当人们的目光被专心弹奏的人吸引时,原本晴朗风止的天气,忽然平地风起,云聚东南,不消一会儿,便狂风大作,乌云滚滚,几欲蔽日。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隐隐恐慌,唯有祭台上抚琴之人,挥弹七弦,淡定如故,滚珠落玉之曲袅袅而出,不理此时风云变幻。直到一道闪电劈下,祭台下的百姓慌乱起来,发出熙攘之声。 而就在这时,祭台上即将燃尽的干柴居然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复熊然而起,瞬间两道金光自火中光射而出,腾跃空中,金身飞舞盘旋,渐渐清晰,这是——凤凰,凤凰于归。 皇帝当下目瞪口呆,而下面百姓第一次看到凤凰真身,惊呼不已,大呼“祥瑞”,在官员的带头下,纷纷下跪膜拜。 金色凤凰扬头振翅,发出高亢的鸣叫,伴着《高山流水》的琴音,在大火中盘旋而出,蹁跹起舞。一时间金光遍地,不啻日月当空,七彩文华落于众人头顶,祥瑞之兆不言而喻。 皇帝眼眶湿润,知道这是母亲和顾铭洲涅槃重生,难掩心头激动,拉过两个幼子,当即下跪。 一曲既终,琴音戛然而止。一道金光围着皇帝和两个幼子不住盘旋,另一道金光则围绕刚刚抚琴已毕的贺兰骢,不停低鸣。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4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贺兰骢答应皇帝,亲自抚琴,送顾铭洲与柳清君一程,算是答谢他为贺兰如月身后事所做的一切。不想竟发生这等奇异的事情,心中暗暗纳罕。见那凤凰一直向自己低低鸣叫,似在恳求什么,忽然想起那老道士的话,顿时如梦初醒。闭了闭眼睛,暗道果然是天命如此,不可违啊!见那凤凰久久盘旋不去,贺兰骢向其点头,了其心愿。 得到贺兰骢的答复,一对凤凰再次嘹亮高歌,这次,却围着两个幼子盘旋缠绕,久久不去。 皇帝看到此情此景,知道他们不舍,心里也是万般难过,最后,皇帝还是大声道:“母亲,顾叔叔,敬儿已经长大,可以保护好妻儿,你们大可放心。上一世历经磨难,如今涅槃,再无苦难,放心去吧。” 两只凤凰闻言,凤头三点,大振金翅,缓缓飞去。 凤凰远去了,皇帝目送其飞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终于控制不在,将眼中热热的东西释放。几步行至贺兰骢面前,哽咽着道:“谢谢。” 贺兰骢叹口气,却没有理睬皇帝。见人群一点点散了,把如同八爪鱼一样扒上自己的想南一手托起,将焦尾琴往皇帝怀中一送,只惊得皇帝慌张地把贺兰骢这珍藏的宝贝急急抱住。 想南被贺兰骢塞进马车,接下来念北也被他扔了进去。贺兰骢撩衣钻进马车,眉头颦紧,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皇帝,冷冷地道:“还不上来,在等什么?” 啊,皇帝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大喜之下,高声道:“贺兰,朕来啦,哎呦……” ????? 堂堂北苍天子许是太过激动,奔跑的动作太急,竟然脚下不稳,结果非常没有帝王相地在车辕处,摔了一个狗啃泥。 104、番外悲凉秋,红帐暖 ... 月光消逝,淡云漂浮,满地繁霜,东方欲曙。 一梦醒来,极目四望,透过轻柔妙曼的织金盘龙纱帐,发现那盏莲花宫灯已经红泪融尽。 移开搭在胸前的那只手,贺兰骢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皇帝如同呵护珍宝般紧紧揽在怀中。轻轻地,本欲穿鞋下地,身后有了动静,皇帝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兰,你去哪里?” “……” 没有等来回答是意料中的,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响起,皇帝跟着他一起下地,生怕转眼这人再次消失不见。尽管又过了三年,这人没再提出过离开,可天子的心,时刻高悬,不曾放下。 伫立琼台倚栏杆,和风细细,满目秋色,更添无限新愁。闭目凝神间,脚步声轻轻,有人为他披件披风在身,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帝来了。这么快,早朝就散了? “在想什么?”皇帝问,即使心里隐隐知道他的愁从何来,又是一年的秋天,秋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没想什么。”把头低下,脖颈露出浅浅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大火的无情。 把他略冰凉的手抬起,皇帝轻吻一口,温柔地道:“贺兰,今天你一定要高兴,朕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疑惑的目光看向皇帝,只见这北苍天子笑得如沐春风,不知这次又整出什么新鲜花样。 安荣笑呵呵地在御书房门口恭迎帝后,见人到了,上前行礼,说道:“他们都来了。” 他们都来了,谁来了?贺兰骢一脸惊讶,再看皇帝,皇帝笑而不语,只给他递个些进去。犹豫下,贺兰骢推开御书房的朱漆门,皇帝与安荣见他进去,却是转身,行至拱门处方止步。 “师伯,这个礼物恰到好处啊,贺兰这几年,为了他们,就没开心过。” 安荣躬身,“是,陛下,皇后见到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贺兰骢步入御书房,是被孩子欢唱童谣的稚嫩的声音吸引着,一步步往里去。谁家孩子呢,这声音,决不是念北与想南,也不会是元常的女儿思思,那是谁呢? 挑开金色纱帘,贺兰骢一见那四个孩子顿时怔住。凭着记忆,他可以判断出,这几个是赵栋的儿女。最大的女孩,样貌和原东林的皇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另两个女孩,是孪生女,长得像祖母,也就是自己的姑姑,最小的那个男孩,像极了赵栋。 四个孩子见有人进来,一下止住歌声,齐齐地叫道:“大伯。” 心中那片柔软被触及,贺兰骢蹲下,抱抱这个,又抚抚那个,最后,把赵栋唯一的儿子抱起。 “好孩子,告诉大伯,你叫什么?” 那三个女孩,贺兰骢知道,最大的叫赵婧,一对孪生女一个叫赵妍,一个叫赵妩。只有赵栋那小儿子,不曾问名字,他便被翼王捉住,无机会再问。 “大伯,小弟叫赵晔。”找婧怯生生地回答。 “好,好名字。”把赵晔抱紧,贺兰骢闭了眼睛,不敢让眼里的东西被几个孩子看到。 “大伯,有个叔叔说,以后让我们住在这里。” 贡品男后_分节阅读_205 贡品男后 作者:绯叶 “什么?”闻者一愣。 哐当,门响了,想南追逐着念北闯了进来。贺兰骢悄试星眸,故作生气,轻斥两个孩子太过放肆。 两个小孩用惯用的方法,片刻不到,将自己的父亲搞定,很快和书房里那四个孩子打成一片,毫不生疏。今日真是热闹,北苍天子散朝后处理公务的御书房,成了几个孩子的欢闹嬉戏的场所。淘气的想南拿着毛笔,趁贺兰骢一个不留神,便在赵晔的脸上划了两道,只把那孩子委屈得呜呜哽咽着想哭。那边念北被三个女孩捉住,迫他学小猪拱鼻子,情急之下,只得像父亲求助。 一阵头皮发炸,伸手抚额,明知这是皇帝好意,偏偏又心乱如麻。 午膳时,皇帝让安荣把几个小孩带了下去,在贺兰骢面前落座,才笑问,“开心吗?” “嗯,开心。” 听他声音不大,皇帝知其一时还接受不了,叹笑一声,“咱们的念北与想南还是太寂寞,多几个玩伴也好。不过,朕很抱歉,赵栋还有一个女儿,前两年在南越,染热疾夭折了。对不起,是朕太武断,当年没查清楚,就给他们判了流放。” 贺兰骢摇头,无言以对。 “贺兰,朕瞧那三个女孩都不错,选一个给咱们的南北,将来做皇后吧。” “啊?”皇帝的提议,令贺兰骢很意外,“念北还很小,这也太……” 皇帝扑哧一笑,给他夹个水晶丸子,“怎么了,这不是很好么?朕,可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贺兰骢停滞了下,说道:“不用这么费心思讨好我,我那年答应不再离开,就不会离开。” “可是,朕看你不开心,朕心疼。”放下手中象牙箸,皇帝起身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通过北苍与西戎两国数位神医的努力,贺兰骢那一身的狰狞,如今淡去不少,不过完全消除,已是没希望。即便如此,皇帝还是感激上天垂怜。一身疤痕何惧,他怕的是这人回不来。 一手抬起他的下吧,一手开始摩挲他的后背。亲过他脖颈的疤痕,把炙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后,皇帝的声音很轻,“朕想让你开心,不再难过。” “我……也没有不开心。” “你骗不了朕,朕明明看你脸上写着不开心。” “……” 嗒嗒……下雨了,沧澜殿歇山重檐在风雨中依然像世人展示作为北苍皇家的威严。黄昏的风雨没有催折肆虐宫树,稀疏的枯叶,抱着凉秋的寒蝉,迎来乌云薄拢的雨夜。 宫人已经悄悄退出,宫门紧闭,迎上皇帝热切而渴望的目光,贺兰骢又产生一丝犹豫。 皇帝走上前,无声地为其宽衣。见他那犹豫不定的眼神,皇帝小声请求,“给朕吧,天知道朕有多么想。” 衣衫尽去,明显感到一阵寒意,身体不由自主瑟缩着。皇帝敞开胸怀,用自己的火热,给予温暖。三年多的光阴,终于等来他的略带惊慌的颤抖,等来他渐渐紊乱的呼吸,等来他细碎不止的呻吟…… 不理秋风萧瑟,不理夜露寒凉。 扶着陶醉的身躯,把他拥上柔软的龙床。 任他率先释放火热,任他先行达到极致巅峰,不急,不急,一切以他为先。 “给朕,可以吗,你与朕,一起享受这人间鱼水欢情如何?”他挑逗着,再次恳求。 双眸半睁半闭,面带潮红,嘴微微张着,还在喘息,人已情动,并未回神。此时听到皇帝相邀,想也未想,点头。 皇帝大喜,倾身而上。 纱帘垂落,遮掩一室放旷张狂。 全文完